《朱元璋穿越崇祯》 第1章 一觉三百年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甲申日,乾清宫。 七十一岁的朱元璋在一个身形单薄,面容憔悴的少年搀扶下,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到鎏金案前。 他喘定后,指着桌上的坤與图,对少年叮嘱道:“允炆乖孙,元人虽已被咱逐至漠北,不过北方乃元人龙兴之地,纵使有你的叔父们镇守,你也不可大意” 朱允炆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恭敬地应和着。 朱元璋见朱允炆虽一脸恭敬,眉宇间却隐藏忧色。 让他想起祖孙间先前关于外敌入侵,有叔父们镇守,若叔父们作乱,该如何应对的谈话。 一时间,那股挥之不散的阴霾再次涌上心头。 本来他心中的最佳继承人并非朱允炆,只不过由于太子朱标早逝,打乱了他的部署。 为免诸子相争,祸起萧墙影响家国稳定,他经过一番思虑后,才破格立下了这个皇太孙。 为了此事顺利进行,他不惜又送走了几个为数不多的老友。 原本他一直都安慰自己,为了大明的千秋大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此刻,他犹豫了。 “咱的江山托付给他,真的合适吗?” 朱元璋看着朱允炆稚嫩、文弱的脸,不禁皱起了眉头。 恍惚间,他好似又见到辛劳耕种,却被活活饿死的父母。 见到自己穿着满是补丁的僧衣,拿着破碗四处乞讨的日子。 见到那双白皙的大脚,滚烫的大饼。 见到鄱阳湖的大火,北平府的欢呼 见到指挥若定的徐达,横刀立马的常遇春,才比萧何的李善长,智称张良的刘伯温 当那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浮现在他脑中时,他心中又涌起了阵阵波澜。 自从他坐上这个至尊位后,做了许多以前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同样也做了许多以前不会做,但现在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而这一切只是为保江山永固,为天下如他一般出生的黎民不再受苦。 为了这个目的,他苦心孤诣,创建各种制度,以为子孙万世法。 又颁布各种严律,实施各种酷刑,整治贪官污吏,不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可他还是低估了人心,纵使在如此严苛的管控下,仍有人不遵法纪,更有甚者,竟还想染指他的权利。 他一怒之下,大开杀戒。 洪武八年,空印案,杀违法官员三万余。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杀谋反官员三万余。 洪武十八年,郭桓案,杀贪墨官员三万余。 洪武二十六年,蓝玉案,再杀谋反官员一万余。 杀! 杀! 杀! 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功臣宿将,只要涉案了,一律杀。 无论是饱学名仕,还是地痞无赖,只要犯纪了,一律杀。 他不怕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也不惧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他只想用他手中的刀,为子孙后代,为天下百姓,杀出一个太平世界。 但让他失望的是,他努力了数十年,理想中的太平盛世依然没有出现。 他原本寄望于下一代,可当他看到如此文弱的孙儿时,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 “皇爷爷,您没事吧?” 朱允炆见状,一边体贴地轻抚着朱元璋的胸口,帮他顺气,一边关心地问道。 朱元璋看着担忧而惊慌的朱允炆,愧疚与不安齐上心头。 他待气息平复后,又语重心长地道:“皇爷爷知你担忧之事,不过纵观古今,唯血亲分封最为可靠,这也是周、汉两代国祚最久的原因。” “况且皇爷爷在汉高祖郡县分封制的基础上,再次限制了诸王的权利,而你也有十二亲卫在手,只要因势利导,不让你的叔父们结盟,他们就无法撼动你的地位。” 朱允炆一边点头,一边恭敬地道:“皇爷爷放心,孙儿定会和叔父们和平共处,守护好皇爷爷打下的江山。” 朱元璋闻言,心头又是一颤。 以他的智慧,怎会听不出朱允炆话里的软弱与彷徨。 只是他此刻已是油尽灯枯,纵有再高的智谋,也没有时间来施展。 于是他只得慈祥地看着朱允炆,违心地点了点头,语气尽量柔和地道:“好,好,这才是皇爷爷的乖孙。” 说罢,他又在朱允炆的搀扶下,缓缓地朝龙榻走去。 就在他躺下的瞬间,又突然抓住朱允炆的手,想要叮嘱不可设丞相之事。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无奈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轰隆隆!” 突然,沉睡中的朱元璋被一阵炮声惊醒。 他猛然坐起,有些诧异地朝外望去。 “陛下,您醒了?” 这时,一个公鸭嗓的声音在朱元璋耳边响起。 朱元璋本在克服心悸的不适,此刻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心中一惊,立刻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年约五十,白面无须,头戴四梁冠,身着绯红蟒袍的太监躬身而立。 “你是何人,为何在咱的寝宫中?” 朱元璋见到一个身穿蟒袍的陌生太监出现在乾清宫,心中一惊,右手下意识地摸向枕下的匕首,没想到却摸了一个空。 那太监见状,一脸疑惑地道:“陛下,老奴是王承恩啊,您怎么连老奴都不认识了?” 王承恩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朝朱元璋的额头摸去。 “放肆!” 朱元璋大喝一声,将王承恩的手打开,怒道:“你区区一个阉人,竟敢对咱动手动脚,可是活腻了?” 王承恩闻言一愣,随后见到朱元璋一脸怒容,与以往情形大不一样。 于是他急忙跪地磕头,道:“老奴莽撞,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他叩头不已,怒火才稍稍平息,道:“你等阉人,一定要恪守本分,如若不然,咱定将你扒皮抽筋。” 王承恩虽心有疑惑,却仍连连磕头,道:“老奴明白,请陛下息怒!” 朱元璋看着俯首在地的王承恩,心中一阵迷糊。 “咱从未赏赐过太监蟒袍,此人为何身着蟒袍出现在乾清宫?” 朱元璋想着,又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发现屋内除了有些物件的位置与之前略有不同外,其他并无异样,心中又是一阵疑惑。 他虽觉情况有异,却也是胸有城府之人,自不会暴露心中的疑虑。 于是他又佯装镇定地道:“方才咱在睡梦中隐约听到炮声,你可曾听见?” 王承恩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了朱元璋一眼,刚要开口,却又听到朱元璋训斥道:“大胆,你竟敢蔑视宫规,擅自抬头!” “亲卫何在,给咱将这个不知规矩的奴才拉出去,重打五十廷杖!” 随着朱元璋一声怒吼,从寝宫外进来四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亲卫。 原本他们进来时还气势汹汹的,可当他们见到要擒拿的是王承恩后,竟都愣住了。 朱元璋见状,心中大怒。 他纵观古今,深知阉党一旦得势,为祸甚大。 所以一直以来,他不予太监高官,更不许他们干预朝政。 没想到一觉醒来,不仅见到一个身着蟒袍的太监,而且连亲卫都不敢捉拿,可见这个太监的权势之大。 尽管心中满是疑惑,不过他生性果决刚毅,纵使知自己时日无多,却也决不允许此类事情发生。 于是他缓缓起身,准备亲自动手,脑中却突然一阵剧痛。 紧接着,一段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中,庞大的信息涨得他头疼欲裂,身体一阵摇晃。 “陛下,您没事吧?” 王承恩见状,惊呼一声,刚要起身去扶朱元璋,却又停了下来,担忧地望了一眼,又快速低下了头。 “大伴,朕无碍,你和亲卫先退下吧!” 朱元璋稳住身形后,一脸平静地对王承恩道。 王承恩虽觉陛下此刻的语气与往常一样,不过却仍觉得有些不对。 特别是陛下无意间看向他蟒袍的眼神,让他隐约感到陛下正在努力克制心中的怒火。 若是在以往,他自会开口询问,消除君臣间的隔阂,不过现在他却不敢。 因为他感觉尽管眼前的人与以前一般无二,依旧是一脸憔悴,穿着打着补丁的龙袍,但是在举手投足之间却又自带一股威势,让人不寒而栗。 于是他只得怀着满腹的疑惑,恭敬地行了一礼,带着亲卫缓缓地退了出去。 “逆子啊,竟将咱的江山糟蹋成这般模样!” 朱元璋待王承恩等人退去后,立时一脸怒容地捶在龙床上。 原来刚才他梳理了脑中的记忆后,发现此刻竟已是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他也不再是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而是崇祯皇帝朱由检。 虽然朱元璋不知他为何竟能一觉三百年,还成为了崇祯,但是他却知道现在已是大明生死存亡之际,因为此刻的京城已被李自成的军队团团围住,破城只在朝夕之间。 第2章 困守危城 朱元璋缓缓起身,来回踱着方步,思考着应敌之策。 “三大营已不堪重用,败退是迟早之事。而勤王之师接到诏书,恐也会有观望情绪,当务之急还是要组织城池防务。” “好在京城城高墙厚,而李自成只是一介草莽,凭的是一腔热血。只要咱能坚守京城半月,宁远总兵吴山桂,湖广总兵左良玉等人应可赶到。” “到时咱再与他们里应外合,定能击败这群乌合之众,化解这场危机。之后咱再重振山河,恢复大明雄风。” 朱元璋想到这,紧皱的眉头才舒缓了一些。 这时,他恰好在铜镜中见到了一个面色惨白,眼窝深陷,头戴善翼冠,身着半旧明黄常服的身影。 朱元璋仔细端详了一会镜中人,有些惊讶地道:“没想到这后辈倒与咱有七分相似,可惜求治之心太切,用法太严,致使奸邪横行,群臣饰非,将自己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原来朱元璋已从崇祯的记忆中得知,崇祯当政十七年,先后裁撤的大学士竟达五十余人,几乎可以比拟宋初一百三十年的宰相人数。 尽管他如此大刀阔斧地整治,却依然没能遏制住党争之风,反而让那些人相互维护,汲汲于权位,对朝政大事敷衍塞责,导致朝纲日益混乱。 再加上他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先后诛杀、逼死了袁崇焕、孙承宗、孙元化、卢象升、孙传庭等大将,致使国无良将而野有暴民。 从崇祯二年开始,北方的建州女真日益强大,数次南下掠夺,特别是臣服了蒙古、朝 鲜等族后,更是有恃无恐,侵边日急。 而国内由于天灾频发,加之辽饷、剿饷、练饷年年增加,以致暴 乱四起,战火连天。 李自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崛起,他虽多次被击败,却在崇祯政策的帮助下,逐步强大起来。 以至于现在兵临城下,让这个外强内荏的后辈吓得胆战心惊,躲在皇城内瑟瑟发抖。 “若是咱早来十七年,大明何至于此?” 朱元璋一声叹息后,刚想要叫王承恩,却又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的脑中又出现一个画面,是崇祯找姻亲、勋戚求饷的情景。 画面中,崇祯向国丈周奎苦苦哀求,身为国丈的周奎竟无动于衷,最后还是皇后出面求情,周奎才勉强给了一万金。 而最富的太监王之心,在崇祯的几番痛哭下,勉为其难地给了一万金。 其他的人更是不堪,都是家财万贯之人,竟只给千儿八百,好似打发要饭的一般。 “这群混账东西,竟敢如此放肆!” 朱元璋一声怒骂后,又指着镜中的身影道:“你这皇帝当的如此窝囊,真是丢尽咱老朱家的脸。” 说罢,他又踱着方步,喃喃自语地道:“城中虽无大将,但只要有咱在,谅那帮流寇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只是军中无饷,军心必然不稳,再加上这些亲卫与咱也不贴心,若是因此哗变,那就大势去矣。” “为今之计,必须尽快筹集军饷,稳定军心。只可惜现在大敌当前,咱不能强行征饷,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朱元璋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心中计定后,他本想唤来门外的太监,不过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而是缓缓地走到床边,静静地坐下,默默地整理着脑中的记忆。 “这京城的守卫竟交给太监,如何守得住?” 朱元璋在整理信息时,突然发现守城的负责人竟都是太监,惊讶的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 “糊涂,真是糊涂!朱棣这逆子虽然夺了允炆乖孙的江山,倒也算是一代雄主,可是这些后辈怎的如此不堪?” “为了对付那些文官,竟培养了这批阉人,还教他们读书识字,朝纲如何会不乱?真是气煞咱也!” 原来朱元璋整理崇祯的记忆后,发现阉党涉政由来已久。 在朱棣还是藩王时,就一直暗中贿赂太监。 后来他靖难成功,对太监更是宠幸有加,恩赏不断。 先有七下西洋的三宝太监,后有凌驾司法之上的东厂督主,使得太监在永乐一朝快速崛起。 而之后的仁、宣二宗不仅没有改变这种局面,反而变本加厉。 特别是蛐蛐皇帝朱瞻基,为了制衡大臣,竟教太监读书识字,使得太监的权利进一步扩大。 因此也就出现了第一个影响大明命运的太监——王振,此人凭一己之力,在土木堡将大明拉入了深渊。 好在这时出了一个于谦,守住了大明江山,扶起了将倾的大厦。 但是大明的后继之君并未因此反省,革除弊端,反而是更加的放飞自我。 先是出了个不爱皇位爱当官的大将军朱寿,后又出了数十年不上朝,号称静控的嘉靖、万历两爷孙。 因此先后造就了刘瑾、张永、冯保等一大批权势滔天的太监,闹得朝堂上乌烟瘴气,有志难酬。 纵使被后人称为中兴名臣的张居正,也必须联合太监冯保,才勉强完成了他的改革大业。 而随后出现的木匠皇帝朱由检,更是让太监权势达到了巅峰。 一个目不识丁的阉人魏忠贤竟能总揽朝政,不仅自称九千岁,还生祠遍天下。 以至于上至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皆对其顶礼膜拜,风头一时无两。 虽然崇祯即位后,以雷霆手段收拾了魏忠贤,革除各种阉党弊端。 但是不久后,他也走上了先辈的老路,使得阉党势力死灰复燃,越演越烈,朝政也越来越衰败 朱元璋理清太监的历史后,知道阉党与大臣间关系错综复杂,若骤然除去,反而会影响守城。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此事先按下,继续整理脑中的记忆,以免遗漏了重要信息,影响他的决策。 “嗯?身为皇帝,怎么对京城的防务、军械毫不知情,这如何了得?” 朱元璋确认继承了崇祯的所有记忆后,发现竟没有任何有关城防布置的信息,心中又是一惊。 “不行,当务之急必须要去巡视城防,若是城防不牢,纵有粮饷也是无用。” 朱元璋理清思绪后,正要迈步出门,却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初来乍到,一时也不知该相信谁,让谁陪他去巡视城防。 “嗯,从记忆来看,最熟悉城防的应是王承恩和王德化。这王承恩虽恩宠太过,不过生性忠厚,而且还是将门之后,勉强也算是个可用之人。” “至于王德化,虽出身贫寒,却天资聪慧,而且执掌东厂多年,忠诚度上应也不差,况且此刻他正在整饬城防,看来目前还得依靠他。” 朱元璋根据崇祯的记忆进行一番分析后,从中筛选出了两个可能的可信之人。 随后他又随手取下墙上的宝剑挂在腰间,心中这才踏实了不少。 “陛下,您好些了吗?” 朱元璋才打开乾清宫的门,就见到身穿圆领绯袍的王承恩躬身行礼道。 朱元璋见状一愣,随后又见到王承恩身后的一个圆脸小太监正恭敬地捧着一套蟒袍,心中立时明白过来。 他仔细打量了王承恩一番后,沉声道:“咱无碍,你且跟着咱去巡视一下城防!” 说罢,他就迈步前行。 身后的王承恩闻言,一脸惊讶地看着朱元璋的背影。 特别是当他看到朱元璋腰间的宝剑时,更是一脸错愕。 在他的印象中,崇祯是最不喜佩剑的。 尽管崇祯也曾习武,但那只是为了维持皇家的传统,虚应故事而已,从未真当一回事。 此刻见朱元璋佩剑而行,他愣了一会后,又急忙喊道:“陛下起驾!” 说罢,他一边急忙朝朱元璋追去,一边对身旁跟着的小太监道:“你速去传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前来护驾!” 前行中的朱元璋闻言,不禁侧首瞥了王承恩一眼。 原来他看似走的匆忙,其实也是在有意试探王承恩。 因为他虽已理清了脑中的记忆,不过有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并不太清楚,若有一个熟悉的太监在旁提醒,会省去不少麻烦。 所以他才借机试探,看王承恩行事是否周全,担不担得起贴身太监的职务。 同时他也还有另一个心思,就是想看王承恩发现他与崇祯不同的言行后,会有何反应。 若是王承恩因此惊慌失措,那他就会当机立断地将其斩杀。 若是王承恩能隐而不发,依然恭敬侍奉,那他就会通过琐事潜移默化,完成身份的转换。 而他之所以不再模仿崇祯,除了他知道纵使模仿的再像,在朝夕相对的人面前也会露出破绽外,更主要的是,他觉得模仿这个后辈实在是一种耻辱。 因此他索性放弃模仿,顺着本心行事。 此刻他见王承恩仓促之间仍不失礼仪,而且还记得召唤骆养性前来护驾,心中对他的厌恶之情不禁减了几分。 “骆养性,这人恐怕要动一动!” 朱元璋仔细查阅了崇祯对骆养性的记忆后,发现骆养性不论能力,还是忠诚度,都只能算一般。 而他之所以能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竟是子袭父职。 这让朱元璋十分没有安全感,同时也明白崇祯为何会混得如此凄惨。 “哎,看来这个开局,不比咱当初的那个破碗强啊!” 朱元璋想到当初他靠着一个破碗,四处化缘艰难地活了下来。 后来更是凭借着当初的游历,创下了大明的万世基业,心中不由一阵感慨。 “陛下,您是先去武库看看,还是召集诸将到指挥所询问?” 王承恩一路小跑地追上朱元璋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哪也不去,你去牵马来,咱要去外城看看!” 王承恩先前见到朱元璋的奇怪之举,本有所怀疑,此刻听他说牵马,心中疑虑尽消。 因为就在一个时辰前,崇祯为了筹集军饷,已经下令将大辂、玉辂、大马辇等代步工具拆零卖了。 现在御马监里面除了还有几匹羸弱的御马外,连一个像样的车轱辘都找不到了。 王承恩想到这,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他一把抓住朱元璋的衣襟下摆,双膝跪地哭泣道:“陛下,此刻逆贼正准备攻城,您乃万金之躯,怎可亲涉险地,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此刻心急如焚,虽知王承恩是好心,却也觉得他不识大体,分不清轻重,心中不禁又动了怒火。 他一把将王承恩推开,怒声喝道:“王承恩,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候,竟如此婆婆妈妈!若是因你耽误了咱的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王承恩并未因朱元璋的怒斥而畏缩,再次爬上前拽住他的衣襟下摆,哭诉道:“老奴因担心陛下安危,一时糊涂,还请陛下恕罪。” “不过此刻城头实在是去不得,那逆贼曾炮轰七门,陛下要是有个闪失,老奴万死难辞其咎!” 朱元璋闻言,又一脚踹开王承恩,怒道:“糊涂东西,若是七门有失,你觉得咱能活得下去?” 说罢,不待王承恩答话,快速朝前走去。 王承恩见状,朝后望了一眼,因未见到骆养性的身影,心中暗叹一声后,又急忙爬起来,朝朱元璋追去。 朱元璋等人才刚离宫,就有几人悄悄地朝宫外跑去。 第3章 儒生李长儒 当朱元璋骑马经过承天门时,那些守城的兵士虽未认出他。 但见他能从皇城内骑马而出,身后还跟着太监和锦衣卫,急忙行礼放行。 朱元璋轻瞥了这些兵士一眼,见他们虽然铠甲光鲜,仪表堂堂,却都慵懒颓废,毫无大战的紧张,心中不禁一沉。 不过他也知此刻并非整饬之时,就勒着马缰,缓缓地穿过城门,有些担心地朝内城望去。 朱元璋本以为逆贼围城,内城会一片混乱,没想到城内却井然有序,并无一丝慌乱。 街道上虽然行人稀疏,但是店铺却都照常营业。 特别是有些店铺门前还插着些怪异的彩旗,随风飘扬,好不得意。 朱元璋心中疑惑,驱马缓缓前行,仔细打量着各家店铺。 这时,他才发现,虽然都是开门做生意,不过各店伙计的表情却并不相同。 大部分店内的伙计都是愁眉不展,或是三五成群地低声议论,只有那插了彩旗的店铺伙计精神抖擞,趾高气扬。 “那些彩旗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有挂吗?” 朱元璋指着一个店铺前的彩旗,对身后的王承恩道。 王承恩闻言,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据老奴的消息,这些彩旗是近两日才挂上的,听说是他们捐赠军饷有功,王督主特意赐予他们的” 王承恩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着朱元璋的脸色。 王承恩口中的王督主,是东厂提督王德化。 他们二人虽都姓王,但彼此不和已是世人皆知。 王承恩也是担心直接说出王德化,会惹来朱元璋的猜忌,所以他只说了些明面上的事,其他的却是闭口不言。 其实朱元璋见到那些彩旗时,心中就已猜到了五六分,此刻见王承恩闪烁其词,不由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怒道:“你身为秉笔太监,现在更是提督京营,在此危难之时,竟放任东厂行事,如何对得起咱的重托?” 王承恩闻言,立刻翻身下马,连连磕头告罪。 朱元璋见他下马时身手敏捷,想到他是将门之后,而且此前崇祯已将大权交于他。 若是临时变动,惹来祸端反而不妙。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又柔声道:“罢了,此时诸事繁杂,咱就不怪罪你了,不过你以后行事谨慎些,切勿再犯糊涂!” 说罢,又一鞭子抽在马臀上。 那马一声长嘶,快速朝前奔去。 王承恩见状,也急忙翻身上马,紧追朱元璋而去。 不一会功夫,朱元璋就来到了正阳门前。 正阳门是内城九门之一,此刻不仅城墙上人影重重,在城门四周也有不少兵士和百姓在搬运物资。 朱元璋见状,提着的心才略微放下来一些。 不过当他又走近些,见到那些搬运石块、箭支的士兵大都面黄肌瘦,神情萎靡,而百姓更是在一些肥头大耳的兵士胁迫下劳动时,心中又是一沉。 他刚想要向王承恩询问守城之人姓名时,却又听到城门口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正拼命地朝里冲,而城门口的兵士却用长枪阻拦,因此发生了争吵。 “让开,让开!” 这时,一阵呵斥声从人群中响起。 随后就见到十几个头戴小帽,身穿青衣的仆役嚣张地推搡着百姓前行。 而在他们的中间,一个身着绸衫,剑眉星目的富家公子悠然前行,一脸鄙夷地看着那些百姓。 守城的兵士见到这群人,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恭敬地将他们迎了进来。 城外的百姓见状,吵嚷的更加厉害,有几个激愤的年轻人已经开始抢夺兵士手中的长枪,想要强行入城。 “大胆,你们是要造反吗?” 随着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身形肥胖,头戴二梁冠,身穿斗牛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守城的兵士见到中年男子,都躬身行礼道:“曹大人好!” 原来来人正是正阳门的守将——曹德思。 曹德思大刺刺地挥了挥手,又轻蔑地看着城外的百姓,大喝道:“若是这些刁民敢闯城门,一律以叛逆论罪,杀无赦!” “大家都是外城百姓,为什么他们能进去,而我们就不行?” 曹德思的话音才落下,人群中走出一个年约三十,身材魁梧,头戴四方巾,身着儒衫的男子,一脸不忿地反问道。 “为什么?因为他交了银子,你要是给爷银子,爷也让你进来!” 曹德思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那男子,张狂地道。 “我们也交过银子,这些年赋税年年上涨,我们都按时缴纳,不就是希望在战乱时得到你们的庇护?” “现在叛军攻城,你不仅不保护我们,却还向我们索要银两,是何道理?” 中年男子虽面有怒色,却依然平和地据理力争。 “你那些银子又不是爷拿了的,少在爷面前叽叽歪歪,总之你今日若要进城,就交纳银子。” “若是没有银子,就都给我老老实实地滚回去,不然别怪爷刀下无情。” 曹德思似乎失去了耐性,朝中年男子大声吼道,同时右手示威地拍了拍腰间的长刀。 “李长儒,你一个连秀才都没考上的穷儒,在这瞎闹什么,就算曹大人让你进来,你有地方住?” “再说了,就算叛军进城,会去抢你这穷鬼,你还是识趣些,赶紧回去,省得在这丢我们沈家村的脸!” 这时,先前的富家公子一脸不屑地对中年男子呵斥道。 原来中年儒生李长儒和富家公子沈有成都是外城沈家村的人,李长儒本是沈家的佃户,不过因他勤奋好学,深受沈家家主沈无双的赞许。 沈无双曾多次以他为榜样训斥沈有成,因此沈有成对他十分不满。 而李长儒虽天资聪颖,博古通今,奈何朝政腐败,科举多以财取士,导致他至今未能考取功名。 尽管他也知道这并非他之过,不过见到不少同窗皆已取得功名,他也渐生出羞愧之心。 此刻被沈有成当面说破,立时满脸通红。 沈有成见状,更加得意地道:“看你那熊样,赶紧滚回去给老子看村子去!” 李长儒闻言,本能地朝后退去,却撞到了身后的百姓,随即他又见到四周投来的希冀目光。 于是他强振精神,朗声道:“大明律条并未规定平民不得入城,反倒是要求战时,兵士必须保护百姓的安全,你们这样公然违反律法,就不怕治罪吗?” “呛!” 曹德思拔出长刀,一脸嚣张地道:“律法?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律法!” 说着,他就持刀朝李长儒逼去。 李长儒见状,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随后他竟又缓步上前,怒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就不信天子脚下没有王法!” 曹德思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咧嘴嗤笑道:“呵呵,天子脚下又怎么样,爷哪年不在天子脚下杀几个像你这样不识时务的蠢货!” 说罢,曹德思大踏步地上前。 而那些兵士似乎也已司空见惯,竟默契地给他让出一条道。 这李长儒也十分硬气,竟一步不退,正气凛然地站立在那。 “啊!——杀!” 曹德思一声大吼,举起长刀朝李长儒劈去。 第4章 怒杀贪官 “噹!” 一声轻响,曹德思的长刀竟被震飞,肥胖的身躯连连后退。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反抗,给我” 曹德思刚稳住身形,又朝李长儒大声喝道。 不过当他看到李长儒身前站着一个头戴三梁冠,身穿飞鱼服的男子时,立时停止了叫嚣。 “李大人,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曹德思见来人是锦衣卫同知李若琏,立刻弯着腰,一脸笑容地谄媚道。 李若琏本是一脸怒容,不过他见到曹德思的笑容后,竟收敛怒容,平和地道:“曹百户,今日可否给若琏一个面子,让他们进城?” 曹德思闻言,收起笑脸,有些为难地道:“本来您老人家开口,下官理应遵从,只是我爷爷王督主担心奸细混入内城,严令不得随意放人进城” 曹德思说着,又将李若琏拉到一旁,低声交谈起来。 朱元璋本在曹德思拔刀时就已下令动手,因被李若琏抢先,就制止了亲卫,一直冷眼旁观。 他知李若琏生性正直,本以为李若琏会怒责曹德思,没想到两人竟交谈起来,而且从李若琏的面色来看,似乎左右为难。 “这曹德思是何身份?” 朱元璋见曹德思区区百户,竟能让锦衣卫三品大员为难,定是身后有所倚仗,便朝一旁的王承恩问道。 王承恩闻言,犹豫了一会,道:“老奴听说这曹德思本是一个无赖,只因他的父亲曹占光与前东厂提督曹化淳联宗,认曹督主为干爹,曹德思就以曹督主孙子自居,横行霸道。” “后曹督主因病告假,他也老实了一些日子。直到去年曹占光又认了王督主作干爹,还给他捐了一个百户,他又故态复萌。” “因他本性如此,而捐的百户也只是一个闲置散官,老奴也未在意,没想到今日竟镇守了正阳门。” 朱元璋见王承恩这次前因后果讲得清楚,微微点了点头,道:“好,承恩,你记住,在咱面前就该如此!” 说罢,又对身后的四个亲卫道:“去,抓起来,杀了!” “杀了?” 王承恩闻言一惊,急忙劝道:“陛下,现在王督主统领外七门和内九门,若是此刻斩杀曹德思,引起他的误会,影响了守城,那就不好了。” 朱元璋怒瞪了王承恩一眼,见他全身微颤,低头不语,便又看向身后仍未行动的亲卫,冷喝道:“怎么,咱的命令你们没听清吗?” 那四个亲卫闻言,身子一颤,又偷瞥了王承恩一眼,见他并不说话,这才翻身下马,朝曹德思跑去。 “陛下,若您真要杀曹德思,还请您先行离去,让老奴来杀他,反正老奴与王督主早已不睦,也不差这一次!” 王承恩待亲卫离去后,又低着头,语带颤抖地低声道。 朱元璋虽不喜太监,不过见王承恩一片忠心,而且想到目前还要借助他守城,便沉声问道:“你觉得该如何守城?” 王承恩本是冒着被朱元璋责罚的风险开口,此刻见朱元璋并未发怒,反而问他守城之事,有些疑惑地看向朱元璋。 他见朱元璋一脸平和,定了定心神,道:“此刻逆贼围城,只有依靠城内禁军坚守,待援军到来后,逆贼自会退去。” 朱元璋闻言,摇了摇头,道:“你一路前来,也应看清禁军的情况。禁军虽然兵甲光鲜,武器精良,却毫无斗志,如何能够守得住城池?” 王承恩闻言一愣,一脸迷茫地看向朱元璋,道:“若是不依靠禁军,那靠谁来守城?” 朱元璋看向城门口那些激愤的百姓,沉声道:“当此之时,唯有万众一心才有希望。” “京城中禁军人数虽不少,但是与百姓相比,却不值一提。咱若是因曹德思一人失了民心,那才真是做了亡 国之君的蠢事。” 王承恩有些狐疑地道:“这些百姓能比禁军还厉害?” “能!” 朱元璋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王承恩闻言,又似懂非懂地望向城门口的百姓。 这时,四个亲卫已经走到城门口,而曹德思仍毫无觉察。 他此刻因压住了李若琏,心中满是得意,正口沫横飞地游说着。 “啊!” 曹德思突然发现双臂被人擒住,拖着前行,不由地发出一声惨叫。 因事发突然,再加上亲卫身着飞鱼服,那些兵士竟都傻傻地看着,并未出手相助。 倒是有个机灵的士兵见形势不对,偷偷地跑了出去。 “你们是谁的部下,竟敢如此对我,可知我的身份?” 曹德思经过刚开始的慌张后,虽见对方身着飞鱼服,却依然大声威胁道。 不过亲卫根本就没理他,只是拖着他前行。 曹德思以为亲卫不认识他,又恐吓道:“你们还不将我放下,要是让我的爷爷王督主知道,定会将你们千刀万剐。” “你倒说说,你的爷爷凭什么将咱们千刀万剐?” 朱元璋听闻曹德思与王德化的关系后,也想将此事闹大,看看王德化的反应。 同时也因好久未见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不禁升起了一丝戏谑之心。 他用目光制止了李若琏后,一脸讥笑地道。 “砰!” 亲卫将曹德思狠狠地扔在地上,一脸怒容地看着他。 曹德思虽被摔了个四脚朝天,却快速地爬了起来,瞥了朱元璋一眼后,又嚣张地道:“杀你何须我爷爷,老子就够了!” 说罢,他又朝身后的兵士大喝道:“都傻站在着做什么,还不过来给老子将这私通逆贼的匪人杀了!” 守城的兵士闻言,竟真的手持长枪跑了过来。 朱元璋见状大怒,要知他此刻身穿的是天子常服。 虽说这常服已经泛白,不能立时辨别出是天子之服,但光凭服饰也当知他不是王爷就是勋贵。 没想到就这样一群守门的兵士,竟敢在一个百户的指使下对他出手,可见这帮人是多么的无法无天。 就在他准备下令诛杀这群兵士时,突然听到李若琏的声音响起。 “放肆,你们可住手!” 李若琏本要说出朱元璋的身份,却突然见到王承恩对他悄悄摇手,于是又改口喝止。 “李若琏,你若敢护着他,老子今天连你一起弄死!” 曹德思此刻怒火冲天,听到李若琏的话后,又大声咆哮道。 李若琏闻言,冷喝道:“曹德思,休要狂言招祸,还不快跪下请罪!” “李若琏,你好大的口气,竟让我儿跪下请罪,你觉得你配吗?” 这时,一个高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就见到一个身着蟒袍,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过来,一脸讥讽地看着李若琏。 “末将见过曹参将!” 李若琏因比曹占光低了半级,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 “我还以为你不认识老夫,原来” “陛下?” 曹占光本是一脸不屑地训斥李若琏,不过当他无意间见到朱元璋后,立时面如土色,急忙跪地叩头道:“末将不知陛下圣驾在此,还请陛下恕罪!” 原本得意洋洋的曹德思听到曹占光的话,想到他刚才竟想要杀陛下,立时吓得瘫软在地,竟连求饶也忘了。 朱元璋见身份已被识破,也失去了兴趣,对一旁的亲卫道:“将曹占光收监,至于曹德思,拖上城墙,剐了!” 曹占光正想着如何回旋才能不失圣心,没想到朱元璋开口就要将曹德思活剐。 他心下大惊,连连叩首求饶道:“陛下恕罪,小儿因不识龙颜,才有所冒犯,还请陛下开恩!” 朱元璋此时已懒得与他废话,只是朝亲卫挥了挥手。 亲卫见状,将瘫软在地的曹德思拖了起来,立时一股腥臭之味扑鼻而来。 “陛下,小儿纵使冲撞圣驾,也罪不至死,还请陛下三思!” 曹占光见求情无用,又想到有王德化撑腰,竟站起身来,朝朱元璋大声叫道。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缕杀机,厉声喝道:“咱诛杀曹德思,并非因他对咱不敬,而是他贪墨。” “按太祖律令,凡贪墨超过六十两者,枭首剥皮示众,他是罪有应得!” “至于你,咱本想留你一命。不过你包庇贪墨者在前,咆哮咱于后,若不活剐你二人,咱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这满城的百姓!” 朱元璋本懒得开口,因见亲卫都露出惊讶之色,而远处的百姓也不停地张望,他就大声喝出了处置的理由。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在场之人皆是大惊。 其实朱元璋也知道这条规定早就没有人执行,不过此刻他为了收拢民心,才旧事重提。 随即他见百姓仍面有疑色,又驱马上前,大声喝道:“你们都听着,自今日起,凡贪墨超六十两者,枭首剥皮!” “凡残害无辜百姓者,五马分尸!” “凡叛国通敌者,凌迟千刀!” 随着朱元璋一条条命令的颁布,城门口的兵士皆双腿直抖,反倒是那些百姓眼冒精光。 当曹占光、曹德思杀猪般的惨叫声在城墙上响起时,城门口百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时,李长儒带头跪下,高呼万岁。 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跪下,高呼万岁。 随着高呼声的响起,城门口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呼声也越来越高。 朱元璋见状,心中大喜。 他急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亲切地扶起了李长儒等人。 随后他详细地询问了李长儒等人的情况,让王承恩逐一记录下来,并承诺尽快解决这些问题。 最后又吩咐一旁的李若琏锁拿沈有成,安排众百姓入城等事后,才在众人的高呼中离去。 第5章 巡视城防 朱元璋一脸笑容地与李长儒等人告别后,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马缰,翻身上马前行。 只是他上马后,脸色立时变得铁青,让刚想开口的王承恩又闭嘴不言。 王承恩犹豫了好一会,见朱元璋脸色有所缓和,才一脸笑容地恭维道:“陛下,您刚才活剐正阳门的曹德思真是大快人心,老奴这么久,就从未见过” 朱元璋听到王承恩的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王成恩话里的意思他怎会听不出来,这是在点他,让他安排人镇守正阳门。 其实他刚才虽未明言,却已让李若琏处理李长儒等人的事情,便是暗示李若琏暂代城守之职。 让一个三品大员做个看城门的,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但这也是朱元璋对李若琏的一个考验。 若李若琏真是一个忠诚、聪慧的臣子,自会明白他的意思,主动担负起守卫正阳门之责。 若他领会不了这层意思,或者说虽然明白,却不愿做这等低贱之事,也于大局无碍。 因为正阳门是内城,此刻关系并不大,纵使无主事之人,却还有守城兵士在,一时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不过这些事,朱元璋自不会对王承恩说。 此刻见王承恩提及此事,知他并未明白其中关窍。 其实王承恩不明白,朱元璋也不在意,因为他只需太监做好本分,并不需要他们多能干。 但是王承恩旁敲侧击地点他,却是太监干政,犯了他的逆鳞。 他冷瞥王承恩一眼,手中缰绳一紧,那马前蹄立时抬起,发出一声长嘶。 王承恩为了看清朱元璋的脸色,只落后了半匹马的距离。 此刻朱元璋突然勒马停步,王承恩的马立刻就要超过朱元璋,他见状大惊,拼命勒紧马缰,才没让他的马逾矩。 当他见到朱元璋一脸铁青,双目中隐现杀机时,立时想起乾清宫的警告。 于是他急忙翻身下马,叩首告罪道:“老奴糊涂,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端坐马上,侧头瞪了他一眼,呵斥道:“咱看你是不长记性,此次巡城后,你到司礼监去领二十廷杖,长长记性吧!” 此言一出,不仅王承恩愣住了,连身后的四个亲卫也是一脸惊讶。 原来在明朝内廷十二监中,以司礼监和御马监最大。 司礼监原只是负责宫廷礼仪、命妇朝贺和监督其他宦官违法乱纪之事,后来随着权力的增大,拥有了批红之权,身份尊贵堪比内阁。 而御马监本是宫内养马的一个场所,后来逐渐发展成为监军,掌管兵符火牌,与兵部共掌兵权。 本来这两监一直以来都是谁也不服谁,明争暗斗了很多年。 直到魏忠贤出现,才彻底将御马监压制,形成司礼监一家独大的局面。 后来魏忠贤伏诛,御马监曾趁势反攻,却仍被司礼监打压了下去。 御马监虽然失利,却一直与司礼监暗中较劲,特别是王德化兼领御马监后,两监争斗更加剧烈,但司礼监仍稳稳地压了御马监一头。 所以王承恩虽只是四品官,因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纵使内阁大臣见了他,都得恭敬地称呼一声“王公”。 此刻朱元璋竟让王承恩去司礼监受罚,这不是明着打他的脸,让他以后在宫中如何抬得起头。 朱元璋见王承恩似有不服,眼中杀气更重。 本来以他的个性,纵使不杀王承恩,也会将王承恩责打一顿后,调离他的身边。 不过由于他初来乍到,身边确实无人可用,加之王承恩还算忠心,才如此折中处理。 没想到王承恩竟不领情,不禁让他动了杀机。 一时间,现场出奇的安静。 “老奴遵旨!” 王承恩沉默了一会,似乎回过神来,神情萎靡地回答道,同时连连叩头请罪。 朱元璋见王承恩已经服软,冷哼一声,又驱马前行。 王承恩看着朱元璋的背影,惊恐、疑惑、愤怒等神情一闪而逝。 随后他又翻身上马,急追朱元璋而去。 约莫一刻钟后,朱元璋来到了永定门附近。 因正阳门的事情,朱元璋并未直接去永定门的指挥所,而是带着王承恩几人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登城踏步,准备先上城去了解情况。 就在他们距离那登城踏步几米远时,见到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正情绪激动地与两个宦官在争吵。 细听之下才知道,原来那将军想要上城参与防守,但两个宦官却以他没有王德化签发的守城手令为由,不许他上城。 那将军几番解释,甚至拿出了兵部的手令,那两个宦官只是不许,最后那将军只得一脸愤怒地离去。 朱元璋见状,不禁又眉头紧皱。 要知那人既能拿出兵部的手令,自不会是奸细。 而小小的两个宦官不仅不让他登城,还不认兵部的手令,这事情就有些不对了。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试着让一个亲卫手持腰牌带他上城,果然遭到了宦官的拒绝。 后来还是利用王承恩太监的身份,外加给了那两个宦官两个金元宝,他们才得以顺利走上登城踏步。 朱元璋走上登城踏步时,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 但当他上到城楼后,脸色瞬间铁青,身体也因气愤而微微颤抖。 因为在一段五、六十米的城墙上,只有两、三个神情疲惫的兵士站在垛口处,眺望着远方。 另有七、八人围在一门十分笨重、陈旧的大炮四周窃窃私语,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剩余的几十人竟将弓箭、盔甲等丢掷一旁,或坐或卧在地上,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 那谈论的几人见到朱元璋一行后,停止了谈论,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们。 不过他们的目光并未在朱元璋身上停留,反而是不停打量着王承恩,眼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怨恨。 当他们见王承恩并未开口后,又收回目光,自顾自的谈笑起来。 朱元璋见状,不由地摸向腰间的宝剑,不过最后他并没有拔出来。 因为他看到不管是闲谈,还是卧地的兵士,都是盔甲破旧、面黄肌瘦。 而在这些士兵不远处,有一大滩水渍,水渍中散落着一些破碗碎片和数得清的几粒小米。 见此情形,他知道这并非是士兵的错,还是拖欠军饷太严重的缘故。 尽管他早已猜到,因军中拖欠军饷,兵士的斗志不会太高,却没想到会差到这样的地步。 心中暗叹一口气后,他又缓步上前,朝城外望去。 王承恩见状,本要提醒朱元璋不要太靠近城头,不过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 朱元璋走到垛口处,眺望着城外的情况。 只见城下的护城河虽仍波光粼粼,但是水已见底,基本失去了护城的作用。 在护城河的前方数十里,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几乎没有任何村落和树木,这明显是坚壁清野的结果。 而在这片平地中,在距离护城河四、五里地的地方,散落着十几个军营。 其间炊烟袅袅,战马嘶鸣,隐约传来士兵操练的声音。 朱元璋见状,心中一阵感慨。 突然他眯起了双眼,盯着空中那几缕炊烟。 随后他又发现这十几个军营竟竖着四、五种颜色的军旗,显然是临时拼凑的杂牌军。 看到这些旗帜后,朱元璋又想起之前见到那些商铺挂的彩旗,心中默默盘算起来。 “陛下,您还是离城头远些,早上那些逆贼还曾朝此门放过炮!” 王承恩犹豫一阵后,还是走到朱元璋身旁轻声提醒,同时一脸警惕地盯着城楼上的士兵。 朱元璋闻言,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却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 “陛下,您在哪里?微臣骆养性前来护驾!”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朱元璋闻言,不禁眉头一皱,朝发声之处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头戴乌纱帽,身穿绯红仙鹤公服的男子带着数十个锦衣卫从远处跑来。 随着这个喊声响起,城头上不管是躺着,还是闲聊的兵士皆是一脸紧张,四处张望,最后都朝朱元璋望来。 “陛下来了!” “真的是陛下!” 众兵士看清朱元璋身上泛白的明黄常服后,知道陛下是真的来了,皆是一脸惊讶。 另外还有不少兵士听到喊声,急忙从其他城墙处跑来。 “放肆,见到陛下,你们还不跪地行礼!” 骆养性见状,立时朝众人大声喝道。 众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高呼万岁地跪下。 “臣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见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骆养性见众人都跪下后,才恭敬地朝朱元璋行礼道。 朱元璋本因骆养性行事鲁莽,高声呼喊泄露了他的行踪,就有几分不满。 此刻又见他身为武将,在此危机时刻,竟仍穿着文官的朝服附庸风雅,心中已然动怒。 朱元璋冷冷地瞥了骆养性一眼,便不再理他,而是缓缓走上前,扶起先前认真守城的一个兵士,同时叫道:“诸位请起!” 那个被朱元璋扶起的兵士满脸泪痕地哽咽道:“谢谢陛下!” 众兵士闻言,也纷纷叩谢圣恩。 骆养性起身后,满脸通红地站在朱元璋的身后,暗自后悔不已。 其实他并非冒失之人,只因他先前擅离职守,未能及时随驾,心中已有些担心。 后来追到正阳门时,听李若琏讲了朱元璋活剐曹德思之事,心情更加沉重。 所以当他赶到永定门指挥所仍未见到朱元璋时,情绪就有些失控了,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事情。 至于朱元璋真正动怒的朝服一事,他根本就未觉察到。 因为朝廷重文轻武之风由来已久,特别是不少督师、大帅都由文官担任后,武官纷纷改换门庭,以着文人服饰为荣。 平时不仅喜拿诗书装儒雅,就是连谈论战局,也必引用孔子、荀子等言论,以示自己并非胸无点墨的莽夫。 崇祯登基后虽曾矫正此风,不过积重难返,他几番申斥无用后,也就不再理会。 所以此刻不要说骆养性不知朱元璋动怒的原因,就是擅长揣摩帝王心术的老吏,恐怕一时半会也摸不到门径。 正当朱元璋在亲切询问兵士们的情况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怒骂声。 “起来,快起来,再不起来,休怪我手下无情!” “你们这群懒骨头,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还想不想活了!” 第6章 心思各异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见头戴乌纱帽,身穿绯红仙鹤公服的襄城伯李国桢,一脸怒容地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恶狠狠地抽打着躺在地上的兵士。 而在他的身后跟着一队十来人的亲兵,他们的右手紧握刀柄,警惕地盯着那些被打的兵士。 那些被鞭打的士兵在他的威压下,都缓缓地站起,有些战战兢兢,而有些则是目露凶光。 不过当他们看到李国桢身后的亲兵后,身子又微微朝后缩了缩。 待李国桢走过,他们又自顾自的或躺或卧,浑不把刚才的督促放在心上。 尽管李国桢手中的皮鞭已血迹斑斑,却也是鞭起了这个,躺下了那个,打起了左边的,右边的又睡下了。 李国桢见状,手中的鞭子挥舞得更加急促。 可他这番操作,除了让不少兵士面露怒色外,并未改变任何现状。 不过他却十分固执,一路挥舞着皮鞭,驱赶着众人守城。 朱元璋本是穷苦出身,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欺压弱小的官吏,此刻看到李国桢如此鞭打兵士,杀心顿起。 “陛下,微臣去劝劝襄城伯吧,若他再这样鞭打下去,很容易让士兵哗变!” 骆养性也是带过兵的人,知道兵士未服而鞭打是大忌,此刻见朱元璋隐现杀机,便低声讨好道。 王承恩闻言,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只是有些担心地望着李国桢。 朱元璋瞥了骆养性一眼,并未说话,而是在沉默了一会后,大步流星地朝李国桢走去。 “让你们这群贱骨头偷懒,我让” “好大的狗胆,竟敢” 李国桢正要抽打一个躺在地上的兵士,却突然发现鞭子被人抓住了。 他此刻火冒三丈,头也不回地大骂起来。 不过当他发现抓他鞭子的是朱元璋后,立时呆立当场。 “陛下,微臣不知陛下驾临,还请陛下恕罪!” 李国桢反应过来后,立刻丢掉鞭子,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众兵士听到他的话,也一脸惊讶地望向朱元璋。 “李国桢,你不在齐化门督军,跑到永定门来做什么?” 朱元璋看着李国桢,冷冷地道。 李国桢听到朱元璋的话,身子一阵颤抖,随即哭泣道:“三大营没了,微臣愧对陛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磕头。 不一会,额头就已经磕破,鲜血直流。 朱元璋见到李国桢出现在此地时,就知他应是打了败仗,拿士兵泄愤。 本来以朱元璋的个性,对于这种败军辱国,鞭打兵士的人,会毫不犹豫地斩杀。 只不过他从崇祯的记忆中得知,当众人听闻叛军来袭都畏缩自保时,只有李国桢一人站了出来,愿意领兵迎敌,也算是一个忠臣。 此刻见李国桢声泪俱下,又加之守城兵士也确实太过懒散,一时竟有些犹豫了。 “你纵使兵败难受,也不该拿士兵出气,要知道士兵也是人,咱既欠了他们的军饷,又不能让他们吃饱饭,怎能怪他们没有斗志!” 朱元璋沉默一会,又对李国桢怒斥道。 李国桢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朱元璋。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崇祯最痛恨偷懒的士兵。 一旦抓获,不论缘由都是要斩首的,可今天怎么会替这些士兵说话呢? 而那些士兵听到朱元璋的话,也都看向他,眼中有了一丝神采。 “襄城伯李国桢,无故殴打士兵,责令鞭打五十,即刻执行!” 朱元璋说罢,看向一旁的骆养性。 骆养性知崇祯一向宠幸李国桢,此刻动怒应也是装装样子。 未免崇祯事后诿过于他,同时也担心鞭打李国桢后被其他朝臣排挤。 所以当他见到朱元璋的目光后,立刻眼神飘忽,同时身子也不由地往后退了退。 朱元璋见状,知他不愿得罪李国桢,心中更加恼怒。 随即想起崇祯的抱怨,说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肯为君父分忧,他寻找得力之人辅佐的心情更加急迫。 这时,王承恩面有犹豫地缓缓上前,道:“老……奴婢……”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朱元璋制止的目光,于是闭口不言,缓缓地退了下去。 李国桢听到王承恩的话时,眼中本已冒起一丝不甘。 不过当他看到朱元璋制止的眼神后,心中竟生了一丝感谢之情,随即又恭敬地伏了下去。 朱元璋扫视了众人一眼,看向先前他扶起的那个兵士,温和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兵士闻言,激动地道:“小人……胡……胡四六。” 朱元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胡四六,你可敢执行军法?” 胡四六闻言,身子不由地退了退,一脸诧异地看着朱元璋。 这时,有几个先前被李国桢鞭打过的士兵蠢蠢欲动,不过当他们见到朱元璋凌厉的目光后,又安静了下来。 “怎么,你不敢?” 朱元璋见胡四六有些慌张,又温和地问道,好似慈祥的老者一般。 “我我李大人” 胡四六本是结结巴巴地说着,不过见到朱元璋鼓励的目光后,立刻挺直胸膛,大声道:“我敢!” 朱元璋闻言,面带微笑地道:“放心,只要有咱在,没人敢欺负你!” 说着,他又看向李国桢道:“你可服?” 李国桢并未回答,只是将头重重地叩在地上。 朱元璋见状,又看向胡四六道:“好了,动手吧!” 胡四六在他的鼓励下,慢慢地从地上捡起皮鞭,缓缓地走向李国桢。 “且慢!” 这时,李国桢突然开口叫道。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胡四六不由地又朝后退了退,有些惊慌地望向朱元璋。 “你可是不服” 朱元璋见状,语带怒气地喝道。 李国桢叩首道:“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更何况区区五十鞭!” “只是臣此刻身着公服,若这样挨打,有失朝廷的体面,还请陛下恩准臣脱去公服!” 朱元璋看了李国桢一眼,道:“准了!” “臣谢恩!” 李国桢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起身,脱去公服。 随后又朝朱元璋行了一礼,慢慢跪下。 “打!” 朱元璋见胡四六仍在犹豫,声音不由地提高了一些。 胡四六闻言,又壮了壮胆,这才缓缓地走上前,刚要举起鞭子,又听到一个声音大叫道:“鞭下留人!” 第7章 给咱拖下去打!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戴七梁冠,身着大红蟒袍的男子跑了过来。 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跑到朱元璋的跟前,恭敬地跪地行礼道:“臣左都督刘文耀拜见陛下!” “你有何事,竟敢阻拦咱执行军法?” 朱元璋不满地看着刘文耀,怒声喝道。 刘文耀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朱元璋。 “大胆!” 朱元璋见状,又厉声喝道。 随着朱元璋的这声厉喝,刘文耀心中一颤,立刻叩头请罪,同时心中满是疑惑。 原来刘文耀与崇祯本是表兄弟,崇祯虽碍于祖制,未让他参政,却因生母早逝,心有遗憾,对他和他的大哥新乐侯刘文炳十分亲厚。 特别是这几日,由于叛军压境,崇祯对他们更是推心置腹,言听计从,所以刚才他才敢出言阻止。 此刻见朱元璋与往日大相径庭,一时竟有些疑惑了。 “刘文耀,你身为永定门的城守,不仅让兵士吃不饱饭,反而为鞭打兵士之人求情,你可知罪?” 就在刘文耀疑惑之时,朱元璋的怒斥之声再次响起。 刘文耀闻言一惊,本能地要抬头。 不过想起朱元璋的呵斥,知他是连自己也责怪上了,于是急忙低头道:“微臣知罪,只是因营中已欠饷数月,微臣多番筹措,也仅得数石小米” “一派胡言,京城中的粮饷虽已调往居庸关,但昨日咱也拨发了二十万金,要求犒赏三军,军中怎会无粮?” “分明是你等勋贵贪赃枉法,中饱私囊,才致使军中缺粮,你竟还敢在咱面前切词狡辩!” 刘文耀的话还没说完,又被朱元璋的呵斥之声打断。 原来朱元璋从崇祯的记忆中得知刘文耀并无甚才能,只因是皇亲,才得以封高官,获厚赏。 此刻见他和身后二人皆面色红润,显然是衣食无忧,随即想到刚才见到兵士的粥中几乎毫无米粒时,对他就有些不满。 又见他替李国桢求情,便认为他们皆不能体恤兵士,是以决定拿他二人作筏,警示众人。 刘文耀本是文人,生平最重名声,此刻听到朱元璋的指责,立时昂首道:“臣叔侄二人受命守城以来,几乎散尽家资,岂会做那等龌龊之事!” 朱元璋见他激愤之下毫无礼法,怒喝道:“咱自有军饷犒军,又何须你散尽家资?” “分明是你做贼心虚,又担心事发难言,才拿出些碎银,做这等博取人心的丑事。” “今日若不将你重罚,咱也对不起这些守城的兵士。” 说着,他又看向胡四六,道:“打,给咱狠狠地打,咱就不信杀不住这股歪风邪气!” 刘文耀见朱元璋如此决绝,似乎又见到了以前那个刚愎自用的崇祯,心中一声长叹,也不再申辩,缓缓地跪伏在地。 “陛下,请听草民一言!” 这时,刘文耀身后一个身形魁梧的儒生大声叫道。 朱元璋原以为他二人是附庸风雅的官吏,此刻听他说是草民,有些惊讶地道:“你是何人?” 那儒生大声道:“草民黄尼麓!” “白身?” 朱元璋又确认道。 “白身!” 黄尼麓依然高声答道。 朱元璋仔细打量了黄尼麓一眼,见他衣衫上有污渍,身上隐隐散发着火药味,知他刚才应是在研究火药之事,心中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他略一沉吟,又看向另外一个身形消瘦的儒生道:“那你又是何人?” “太学生申湛然!” 那儒生虽未抬头,却不失礼仪的回答道。 “太学生也参与守城吗?” 朱元璋知太学生虽习骑射,但却只是文人的习俗,真正上了战场并无太大用处。 所以听到申湛然的话后,又有些惊讶地问道。 “草民与新乐侯是好友,因闲时读过几本兵书,故新乐侯让我来协助左都督守城。” 申湛然闻言,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朱元璋知道大明有文官统兵的习俗,不过那些文官大都坐镇中军,并不参与攻伐之事,此刻见申湛然一介文人,竟敢站在最前线。 而且在他的威压下,对答有礼有节,底气十足,应是一个有实学的文人,心中又生了几分欢喜。 于是他又看向刘文耀,见刘文耀虽跪伏在地,身体却一直在颤抖,显然是心中有气。 随即想到刘文耀若是个仗势欺人之人,申湛然和黄尼麓断然不会是白生,心中对他不禁有些改观。 朱元璋此刻正是求才若渴,见到刘、黄、申的风骨后,心情好了不少。 于是他又看向黄尼麓,平和地道:“好,黄尼麓,你要给咱说啥?” 黄尼麓闻言,又大声道:“草民要说的是陛下所言军饷,左都督只有耳闻,却从未见过。” “至于守城兵士的粮食,确实是左都督变卖家资所得,只因兵多财薄,昨日已经断粮。” 朱元璋本是怀疑刘文耀贪墨,此刻听了黄尼麓的话,又问道:“只有耳闻,难道咱的军饷没发到你们左都督的手中吗?” 朱元璋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到黄尼麓的声音响起道:“陛下若要询问军饷和火器之事,可去询问此地的监军王榷德。” “军饷和火器?” 朱元璋听出黄尼麓话里有话,立刻对王承恩道:“去,给咱把王榷德叫来!” 说罢,又对刘文耀三人道:“你们先起来,待王榷德来了之后,咱再做处置!” 随后又对胡四六道:“去,给咱执行军法!” 才刚起身的刘文耀闻言,又想要开口,却被申湛然拉倒了一旁。 “啪!” 只见一鞭下去,李国桢背上立时出现一道血痕。 “啪!” “啪!” “啪!” 胡四六开始的时候本还想留手,不过当他见到朱元璋的目光后,立刻将这点小心思按了下去,鞭鞭见血地抽打着李国桢。 不一会,李国桢后背的衣衫就已破烂不堪,露出一条条带血的伤痕。 随着李国桢身上的伤痕出现,城上的兵士看向朱元璋的目光既尊敬又畏惧。 “魏大人,您慢点,陛下不会有事的!” 这时,只见一群穿红戴朱的人登上了城墙。 其中赫然有内阁首辅魏藻德、大学士范景文,户部尚书倪元璐,兵部尚书张缙彦和一众锦衣卫。 而为首带路的则是一个头戴三梁冠,身着蟒袍的太监。 只见他一脸谄媚地扶着魏藻德,点头哈腰。 原来众官员听到朱元璋出宫的消息,既惊又怕,各怀心思地顺着朱元璋的路线追赶而来。 后来又在半路上遇到了奉李若琏之命前来的王守林,便与他一起来到了永定门。 正当他们不知朱元璋在哪时,恰好见到了匆匆赶来的王榷德,遂在他的陪同下上了城墙。 “陛下!” 魏藻德见到朱元璋后,立刻大叫着跑了过来,跪倒在地。 而他身后的众官员也纷纷上前,朝朱元璋行跪拜之礼。 朱元璋让众人起来后,又看向那个太监,道:“你可是王榷德?” 王榷德本是个七品太监,一直郁郁不得志,近日借一个同乡之力,得到王德化的赏识,不仅升了五品,还弄了个监军的差事。 此刻见朱元璋不管大臣,竟开口询问他,心中又惊又喜,急忙回答道:“禀万岁爷,奴臣正是王榷德。” 崇祯宫内,一般太监都称呼崇祯为万岁爷,而自称奴婢,以示亲近。 只有身有官职的太监,则如外臣一般,称呼陛下,并自称为臣。 这王榷德因初得差事,一时间竟混叫了一通。 “你做的好监军啊,给咱拖下去打!”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大声喝道。 “谢万岁” “啊!” 王榷德听到朱元璋前半句话,还以为要奖赏他。 刚想要谢恩,待听清后半句后,立刻吓得瘫软在地。 第8章 头传九门,以振纲纪! “嗯?” 朱元璋见他话音落下后,锦衣卫大都偷偷望向一旁的骆养性,并未动手擒拿王榷德,不由地冷哼了一声。 骆养性闻声,知道这是朱元璋在警示他,不过此刻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得用眼神向魏藻德求救。 魏藻德见状,心中也是一阵彷徨。 他自崇祯十三年中状元以来,就一直跟随在崇祯左右。 自问这些年已经摸透了崇祯的心性,只是崇祯今日的操作,却让他有些看不懂。 不过尽管他不懂,却又不能不出面,不然很容易寒了骆养性的心,对后面的大事不利。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缓缓上前行礼,道:“陛下,不知王监军”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朱元璋冰冷的目光,心中一寒,竟不敢再说下去。 一时间,全场寂静。 就连匆匆赶来的王承恩见状,也停止了脚步,悄悄地退到一旁。 “末将王守林领命!” 突然,锦衣卫百户王守林大吼一声,从众大臣后快步走了出来,像拎小鸡一样拎起王榷德。 只见他拎着王榷德走出十几米,随手将他扔在地上,又从一个兵士手中拿过一柄长枪,朝王榷德腰 臀之间打去。 “啊!臣知罪,求万岁爷哎哟!” “万岁奴婢错啊!” 王守林才打下几棍,王榷德就连连惨叫地求饶。 朱元璋见状,示意王守林停了下来,又朝王榷德喝道:“你个阉人,竟敢贪墨咱的军饷,快说,你将那些军饷藏哪了?” 王榷德闻言,连连求饶道:“奴婢没有,奴婢” “打!” 朱元璋见王榷德不肯招认,又大声喝道。 “魏大人,救命啊!” 王榷德听说又要打,脸色瞬间变得惨绿,急忙朝魏藻德求救。 魏藻德闻言,暗恨王榷德不懂事,恼怒地呵斥道:“王监军,陛下问话,你据实回答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自给王榷德使眼色,让他打死不认。 王榷德本是没根的人,哪有什么骨气,经此一打,早已吓得心胆俱裂。 此刻见魏藻德不愿救他,又不想再挨打,便老老实实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按照兵部的章程,永定门本可领到三万两军饷,但是当他去领时,却被告知很多勋戚只报了个数,银子并未到位,所以只给了他三千两银子。 而就这三千两银子,他也需要打点发放军饷的官员和太监。 一路打点下来,最后竟只剩下一千两白银。 他先前为了谋得这个差事,欠了不少人情,于是就将这一千两银子还了人情。 朱元璋见他并未言及火器之事,又冷哼道:“你倒是清廉,若再不从实招来,咱定让你命丧当场!” 王榷德闻言,叩头道:“奴婢不清廉,奴婢也贪了三十两,还请万岁爷恕罪!” 说罢,又连连磕头。 “砰!” 这时,王守林将长枪重重地杵在城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随后他又朝王榷德喝道:“陛下问话,你竟敢不据实回答,难道真不想活了!” 王榷德见到长枪下龟裂的砖块,身子一阵颤抖,又哭诉道:“万岁爷,奴婢招了!” “奴婢因赌输了钱,曾偷卖过一些火器给城中福德楼的范掌柜,还请万岁爷恕罪!” 朱元璋闻言,一脸铁青地看向兵部尚书张缙彦。 张缙彦在王榷德招供领取军饷时,就紧皱眉头,想着应对之法。 后来见王榷德竟说出了贩卖火器之事,恨不得上前去将他掐死。 幸亏一旁的魏藻德低声提点了几句,他才平静下来。 此刻见到朱元璋的目光,立刻叩头谢罪道:“因兵部近日诸事繁杂,微臣有所疏忽,还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待查清此事后,微臣定将这些害群之马绳之於法。” 朱元璋知张缙彦是在推脱,不过却也说的在理,于是他冷哼一声,道:“好,咱就等你的消息。” “若是今日日落之前,你不能给咱一个满意的答复,咱就用你的脑袋给全城的兵士一个交代。” 张缙彦闻言,身上不禁冒起一身冷汗。 随即他又想到这几日陛下的态度十分软弱,今天怎会有如此大的杀气。 不过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只得叩头领命。 正当他准备离去时,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王守林,你立刻带领锦衣卫,去给咱将福德楼查封,所有人带入昭狱审问。” 张缙彦闻言,脸色大变,一脸惊恐地看向魏藻德。 魏藻德见王守林领命,急忙上前跪下,道:“陛下,请暂息雷霆之怒,听老臣一言。” 朱元璋在听闻贩卖火器的事情后,就知道此事背后有人指使。 他本以为幕后之人是兵部尚书张缙彦,没想到站出来的竟是魏藻德。 于是他佯装诧异地道:“魏卿,不知你有何事?” 魏藻德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才出言阻止。 待冷静下来后,已经开始后悔。 此刻见朱元璋发问,他强作镇定地道:“老臣知陛下对贩卖火器一事十分恼怒,只是此刻叛军围城,若是再大肆查抄商贾,引起百姓惊恐,会对守城十分不利。” “还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待打退叛军后,再行处置这些商贾为好!” 朱元璋闻言,不露声色地看向范景文等人,道:“众卿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都沉默不语。 这时张缙彦又跪下道:“魏大人乃老成持国之言,臣附议。” 随着张缙彦出言支持,骆养性等人也纷纷跪下,表示支持。 只有范景文、倪元璐等人面有疑色,显然还没拿定主意。 朱元璋见状,又朝范景文问道:“范卿,你是何想法?” 范景文闻言,立时跪下奏道:“老臣以为守城重在万众一心,在此危急时刻,竟有富商购买火器,实不可大意” “范大人,你既然说守城重在万众一心,若是因捉拿富户,坏了民心,又哪来的万众一心。” “如此前后矛盾之言,怎可出自你内阁大臣之口,还请你慎言!” 这时,跪在地上的兵部给事中光时亨大声反驳道。 朱元璋见到光时亨,心中立时涌起一股恨意。 随后脑中又出现他极力阻止崇祯南迁的画面。 “原来如此!” 朱元璋暗暗梳理了脑中的记忆,下意识地将腰间的玉带朝下按了按,看向光时亨道:“你且说说你的道理!” 光时亨见朱元璋询问,立时大声奏道:“微臣以为范大人临事不敏,思虑不周,所言不足采纳。” “依微臣之言,陛下应将此事按下,同时将王监军交由兵部收监,待击退叛军后,再着兵部详查为宜。” 一旁的倪元璐见光时亨攻击范景文,立刻反问道:“若依你之言按兵不动,若是他们配合叛军在城中作乱,岂不是同样会坏了守城大计?” 光时亨闻言,微笑道:“卢尚书多虑了,那些富户不过是买些火器防身,又怎会作乱?况且” “你如何确认他们只是防身” 一时间,城墙上争吵不断,好似菜市场一般。 “够了!” 朱元璋一声怒吼,将众人镇住后,又怒声呵斥道:“魏藻德、范景文御下不力,罚俸一年!” “张缙彦失察在先,狡辩于后,革去兵部尚书之职,以侍郎之职代行尚书之事!” “光时亨御前失仪,罚俸一年,杖责三十!” “骆养性擅离职守,杖责三十,降为锦衣卫千户,镇守正阳门,以观后效!” “王榷德贪赃枉法,贩卖火器,罪不容恕,立时斩首,头传九门,以振纲纪!” 随着朱元璋一连串的命令颁布,原本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们都露出了惊恐之色。 而王守林早在朱元璋的示意下悄然离去。 第9章 武生李琎 “啪!” “啪!” “啪!” 随着城墙上廷杖之声此起彼伏的响起,那些守城兵士皆是一脸严肃,不再似之前那般懒散。 而当王榷德血淋淋的头颅传示众人时,众兵士又是一脸惊恐,身体也不由地站得笔直。 朱元璋默默地看着众兵士,知王榷德的头颅已镇住了他们。 于是他待廷杖执行完毕后,又朝倪元璐道:“倪卿,着你立刻从国库中取出三万金购买粮食。” “若是让咱再看到兵士没有饭吃,咱就将你的头颅也斩下来,传示九门!” 倪元璐闻言一愣,刚想要开口,却被范景文的眼色制止,并示意他答应。 倪元璐见状,只得躬身答道:“微臣领旨!”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你速速去办,若有疑难之处,尽管来找咱!” 倪元璐心中本还有些恼怒,此刻听了朱元璋的话,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谢陛下!” 这时,胡四六率先跪下高声喊道。 随着胡四六的声音响起,众兵士纷纷下跪,高呼万岁。 朱元璋待众兵士停下来后,又朗声喝道:“咱知道这些日子你们受苦了,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有咱在,就绝不会让那些贪官污吏盘剥你们。” “日后若你们发现有官吏克扣军饷,贪赃枉法的,你们尽可将他们绑到皇城去,咱给你们做主!” 朱元璋每说一句,众兵士就高呼一声万岁。 一时间,高呼之声犹如雷鸣,竟让城外不明所以的叛军出现了一阵惊慌。 朱元璋又借安抚众兵士之机,拖延了一会时间,估计王守林已到福德楼后,才看向刘文耀道:“你先将城务交代一下,然后与新乐侯,驸马都尉一起去乾清宫,咱有事和你们商量。” 说着又看了一眼申湛然和黄尼麓,道:“你这两个人暂时借咱用一下!” 刘文耀闻言,立刻躬身道:“陛下此言折煞微臣了,四海之内谁不是陛下的子民,岂劳陛下说借。”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好,那你去吧!” 刘文耀恭敬地行礼后,便快速朝城守的指挥中心走去。 朱元璋这才扶起李国桢,道:“你也去收拾一下,到乾清宫去等咱,咱一会还要向你询问军政之事!” 李国桢含泪点了点头,恭敬地行礼后,踉踉跄跄地退了下去。 随后朱元璋一行顺着登城踏步,缓缓地走下了城楼。 当朱元璋来到城下,见到远处一顶顶的官轿时,脸上又露出一丝不快。 不过他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地骑上马,朝正阳门驰去。 众人见状,或骑马、或乘轿,纷纷紧追而去。 朱元璋路上见黄、申二人虽是文人,骑术却十分精湛,对二人更加欣赏。 他通过之前的交谈,知申湛然恭敬有礼,客气中却又暗含几分生疏,反倒是黄尼麓直来直去,让人更觉亲近,于是他借机向黄尼麓道:“你可是擅长火器?” 黄尼麓闻言一惊,有些诧异地道:“陛下怎知草民擅长火器之事?”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咱这鼻子特别灵,刚看到你,就闻到你一身的火药味!” 黄尼麓尴尬地笑了笑,正想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却又听到朱元璋道:“你们皆是一介平民,怎么会与左都督相识?” 黄尼麓见问,便将事情缓缓地讲了出来。 原来他们二人并非刘文耀的门客,而是新乐侯刘炳文的朋友。 三人相识的情景也十分老套,当时黄尼麓学成来京,指望一展所长。 没想到却是处处碰壁,投效无门,就在他准备离去时,却因救助一个孤女引起了恶霸的不满。 当时围观的人不少,不过大家都摄于恶霸的淫威,皆不敢发声,只有年少的申湛然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奈何申湛然气势虽盛,却架不住恶霸的家奴,正当两人勉力支撑时,恰巧新乐侯刘文炳路过。 他知悉此事后,重惩了恶霸,并将二人接到府中疗伤。 这样一来二去,三人竟成了好友。 朱元璋听完他们的讲述,对刘文炳也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 这时,突然听到申湛然发出一声惊疑之声,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 朱元璋顺势望去,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正阳门前。 先前拥堵的民众已经散去,只有李若琏和李长儒在城门口 交谈甚欢。 朱元璋见状,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认识他?” 申湛然闻言,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随后正色道:“他好似草民的一个故人,只是好些年不曾见了,草民也不太敢确认!” 朱元璋何等聪慧,又怎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于是他一勒马缰,骏马立时发出一声长嘶,引起了李若琏等人的注意。 李若琏见来人是朱元璋,立刻迎了上来,行跪拜之礼。 朱元璋一跃而下,扶起李若琏,道:“李卿,咱让你这三品大员守城门,你可觉得委屈?” 李若琏闻言,又急忙跪下道:“末将此身所有皆陛下恩赐,岂敢言委屈!” 朱元璋笑着扶起他,道:“好,既然如此,那咱就封你作锦衣卫指挥使,跟着咱处理一些琐事!” 李若琏有些惊讶地看向骆养性,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恰好听到李长儒的声音道:“难得陛下赏识,李大人你还不快谢恩!” 李若琏刚才与李长儒一番交谈,心中对他十分佩服,此刻听他如此说,立刻跪地谢恩。 朱元璋笑着扶起李若琏后,又对李长儒道:“你且来看看,咱也给你带来了一个老朋友!” 说着,就将申湛然拉了出来。 李长儒见到申湛然,脸色瞬间大变。 随即跪下磕头道:“罪民李琎叩见陛下,罪民冒名实是情非得已,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听到“李琎”二字时,脑中并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见李琎战战兢兢,心中十分奇怪,又仔细地查阅了崇祯的记忆,才发现在崇祯九年,有个叫李琎的武生曾上书请令江南富家助饷。 当时李琎这个提议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尽管崇祯也颇为心动,不过由于众臣集体反对,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是上书的武生李琎?” 朱元璋看着李琎,确认道。 李琎又叩首道:“罪民正是上书的武生李琎。” 朱元璋有些疑惑地道:“咱记得并未降罪于你,为何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罪民?” 李琎闻言一愣,随即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李琎上书后,立刻在江南引起轩然大波,不少官绅都上书驳斥他。 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当时的内阁大学士钱士升,他不仅在朝堂上力争严惩李琎,还暗中指使江南士绅迫害他。 一时间,江南文士对李琎口诛笔伐,不仅驳斥他的上书,还故意曲解他的一些日常琐事。 随即以此为由,或指责他失礼,或训斥他不忠,或驳斥他不孝,凡此种种,不足而一。 李琎当时刚学艺有成,正意气风发之时,并未被流言蜚语吓倒。 而且他相信他的上书于国有利,朝廷纵使不采纳他的建议,也不会降罪于他。 所以尽管他当时已是声名狼藉,却并不惊慌,依然据理力争。 直到他接到一个同窗的传信,说县衙正准备以妖言乱政的罪名捉拿他时,他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也知道这是欲加之罪,根本辩无可辩,便连夜逃跑。 哪晓得江南的那些士绅都恨毒了他,对他一路穷追猛打,不仅有官府的通缉,还有民间的悬赏,让他避无可避。 无奈之下他只得逃来北方,没想到那些人得知他到北方后,竟仍不肯放弃,先后派了不少人来追杀他。 最后李琎只得隐姓埋名,投到沈家做了个佃户,才避过了那些人的耳目,过了些安静的日子。 后他又得朋友相助,本想以李长儒的身份参加科举,待有功名后再为自己伸冤。 却没想到文举比武举更加黑暗,他屡试不中,蹉跎了那些好年月。 朱元璋听完李琎的讲述,沉默了一会,道:“好,你的委屈咱都知道了。” “咱就封你一个户部员外郎,算是对你这些年的补偿吧!” 随着朱元璋的话音落下,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李琎闻言,连连叩头道:“草民叩谢天恩,从今以后,草民定当竭尽全力,报陛下知遇之恩。” 朱元璋扶起他,道:“好了,大敌当前,你也不用再弄这些虚礼,且随咱回宫商讨退敌大计!” 李琎见状,急忙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同时再次谢恩。 朱元璋笑了笑,接过王承恩递过的马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李若琏匆匆交代后,又找来两匹马,与李琎一起朝皇城赶去。 第10章 朝会就是内斗场 乾清宫、弘德殿。 朱元璋端坐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讲述城防的李国桢,而他腰间的玉带已被按到了肚皮下面。 在他的左侧为首站着的是内阁首辅魏藻德、其次是范景文、张缙彦等一班文臣。 当他们听到李国桢的讲述时,或面露惊恐,或眉头紧皱,或闭目沉思。 而在右侧为首的是成国公朱纯臣、其后是刘文炳、巩永固、李若琏、高文采等几个武将。 由于武将人数较少,所以被朱元璋破格召见的申湛然和黄尼麓也一身儒装地站在最后。 朱元璋听着李国桢的讲述,时不时地将玉带往下按,脸色越发阴沉。 原来根据李国桢的讲述,自三大营溃败后,叛军已经陆续将外七门和内六门围困。 虽然各门的兵马多寡不一,但叛军的情绪十分高昂,都在积极备战,相信最迟明天就会发动攻势。 除此之外,叛军的南路大军在刘芳亮的带领下,兵分两路。 一路由刘芳亮亲自率领,攻打保定等重镇,并积极朝京城靠拢。 另一路则在任继荣,马重禧的指挥下攻取真定后,一直按兵不动,意在阻拦北上的援军。 而反观城内守军,不仅军械残旧短缺,而且人员也严重不足。 京军名义上虽说有十万之众,但是剔除空饷名额,可用之人不超过六万。 再加之去岁瘟疫肆虐,又损失了部分兵士。 若再剔除一些老弱病残,真正能战的人数也就三万左右。 就这仅剩的三万人也因欠饷严重,斗志十分低落。 尚未开战,不少人就在暗中商量城破后如何保命,更有甚者已经想着如何投诚。 而城中的百姓更是人心惶惶,特别是外城,因巡街的兵士很少,几乎乱成一锅粥。 不仅偏僻的街道贴满了反动标语和安民告示,就是在闹市中,也时常能看到手拿叛军安民书交谈的百姓,更有不少孩童在嬉戏时,高唱叛军的童谣。 李国桢虽派人去整饬过几次,成效却并不大,现在外城中的百姓都像盼过年一样盼着叛军进城。 内城因是朝臣和富户聚居地,相对平静一些,却也只是表面现象。 因为李国桢听说暗地里已经有不少富户,甚至官员向叛军投诚。 据说这些人还商议着要买通守城官员,准备等叛军攻城时,帮他们打开城门。 甚至还有谣传,说是有人准备活捉崇祯,作为投诚的礼物 李国桢讲述完后,向朱元璋行了一礼,缓缓地走向右侧,站到了朱纯臣的后面。 朱元璋待李国桢归列后,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众卿,刚才李卿已经大致讲述了城防等情况,大家都议议,可有退敌良策?” 随着朱元璋的话音响起,文官中不少人的身子不由地往后缩,生怕被他看见。 站在文臣后队的李琎本想出列奏对,却见申湛然微微摇头,便也就停了下来。 朱元璋见无人开口,又下意识地按了按玉带,看向魏藻德道:“魏卿,你是当朝首辅,先说说吧!” 魏藻德闻言,恭敬地行礼后,奏道:“以老臣愚见,为今之计只有紧守城池,而守城之要首在军械和兵士。” “有关这两方面的情况,老臣觉得先让兵部郎中成德和东厂的王督主讲讲,或许能寻得解决之法。” 朱元璋见他明知王德化不在场,却故意提起,知他是想借助崇祯对太监的宠幸,将水搅浑。 于是瞪了他一眼,喝道:“此处乃朝臣议事之处,与内廷何干!” 魏藻德闻言,嘴角闪过一缕得意的笑容,随即又连连告罪。 这时,朱元璋也已想起有关成德的记忆。 原来成德本是崇祯四年的进士,因清操绝俗,疾恶若仇,得罪了温体仁,曾被诬陷居戍所七年。 后来温体仁被免官,他才得以启用,累官至武库主事,近日刚升了兵部郎中。 朱元璋想到成德应算个忠义之辈,便又按了按玉带,沉声问道:“成德何在?”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只见一个年约三十五六,一脸黝黑的精壮汉子走了出来,躬身行礼。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你给咱说说,京城中军械的情况。” 成德闻言,犹豫了一会,道:“陛下,近几年因国库紧张,武库已经很久没有采购新的军械。” “而以前剩下的军械,不是残破不堪,就是老旧无用,除了一些弓矢尚可” “哼!” 突然,朱元璋发出一声冷哼。 成德见他一脸怒容,立时跪下请罪,道:“陛下息怒,微臣实在已经尽力,还请陛下恕罪。” 说罢,又连连叩头谢罪。 这时,一旁的倪元璐开口道:“成大人,我记得去年年尾,你们兵部还申请了一笔款项,说是购买火器,你怎么说这些年都没有采购新的军械?” 倪元璐此言一出,张缙彦瞬间脸色惨白,而成德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原来成德刚才回答时,故意留了一个破绽。 其实兵部这些年并非没有采购过火器等军械,只是这些军械只有清单进出,却从无实物入库。 成德觉事情有异,曾因此事多次上书,却都石沉大海。 后来范景文无意间发现了被魏藻德扣下的奏章,便悄悄将此事告知了倪元璐,并让他联络成德,准备帮成德直奏御前。 没想到当晚成德就收到恐吓信,说是他敢再言此事,必让他家破人亡。 成德虽不怕死,但他却是一个孝子,怕因此连累了家中老母,又急忙找倪元璐求教。 倪元璐觉得此事不宜硬拼,劝他等待时机,他才暂时将此事按下。 今日他见倪元璐提及此事,立刻叩首奏道:“武库中虽有购买军械的记录,但却只有出入库单。” “臣并未见到过军械,也不知用在何处,如同没有采购一般,所以臣才说没有采购,还请陛下恕臣陈述不准之罪。” 朱元璋早已察觉成德的小心思,他佯作不知地看向张缙彦,道:“张卿,你可知此事?” 张缙彦闻言,立刻跪下道:“臣确实曾批发过此类文书,不过近日诸事繁杂,臣一时也记不清楚。还请陛下容臣回去详查后,再来禀告。” “又是详查?咱看你是连兵部侍郎也不想干了!” 朱元璋看着张缙彦,冷冷地道。 张缙彦见拖延之计无效,一边用眼神向魏藻德求救,一边叩头谢罪。 魏藻德心中一声暗叹,上前道:“陛下,近些年征战频繁,兵部事务繁杂,张大人也是偶有疏忽。并非故意渎职,还请陛下饶恕他一回。” 朱元璋想到先前张缙彦在陕西剿匪时,也曾立下不少战功。 只是来到京城后,因党派之争,投靠陈演、魏德藻后,官声越来越差。 他知若要结束党争,必须要惩治为首之人才行。 此刻见范景文不曾开口,未免做的太过明显,便打算先从魏藻德着手。 于是他按下心中怒火,看向魏藻德,道:“咱也并非是想办他,只是军械事关守城大事,他竟如此糊涂,岂能不让咱生气。” 魏藻德闻言,又劝道:“陛下也勿太过担忧,叛军虽多却也是乌合之众,只要我们紧守城池,待援军到来,叛军自会不战而退。” 朱元璋道:“那你可知援军各部现到何处?” 魏藻德犹豫了一会,道:“根据之前发出的旨意,想来各部应已在来的路上,相信不日即可抵达,请陛下放心。” “放心?” 朱元璋一拍龙椅,长身而起,怒喝道:“现在叛军已经围城,咱问你退敌之策,你却说让咱询问武库和军队情况。” “现在发现军械有如此大的问题,你又说让咱等援军,不要担心。” “那咱啥时候担心?等叛军入城的时候,还是将刀架到咱脖子上的时候?” 随着朱元璋的怒吼,众臣纷纷下跪谢罪。 平日里十分活跃的光时亨等人,皆身体微颤,低头看地,唯恐见到朱元璋的目光。 一时间,弘德殿内一片寂静。 第11章 退敌之策 “臣刘文炳有本启奏!” 突然,刘文炳膝行出列,朝朱元璋跪拜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语气平和了一些,道:“新乐侯有何建议,但说无妨!” 刘文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先前魏大人所言固守待援本是正理,只是因军中粮饷不足,兵无斗志,故而当今之计首先要解决兵士的斗志,不然固守只是一句空言。” 朱元璋闻言,又看向倪元璐道:“国库中还有多少银两,可够激励兵士之用?” 倪元璐心中早有准备,见朱元璋询问,立时躬身答道:“国库中尚有现银四万五千两,其中三万两是乐安公主的丧葬银,目前可用的银两只有一万五千两。” 倪元璐的话音才落下,又听到驸马都尉巩永固的声音响起道:“陛下,此刻大敌当前,臣代乐安公主献出此银,同时臣变卖家资,应还可得银五千两,愿一并捐与陛下。” “臣刚也粗略核算家资,可得银三千两,愿奉于御前,以解燃眉之急。” 这时,刘文炳的声音再次响起。 “臣愿捐银一千两。” “臣可捐银五百两。” 一时间,群臣踊跃捐银,好不热闹。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这群大臣,沉默不语。 他待众人都说完,示意他们起身后,才缓缓开口道:“好,众卿能替咱分忧,咱十分高兴。” “这里咱只有一点要求,那就是必须是现银,若再有人像之前般不兑现,咱定不轻饶!” 众臣闻言,连称不敢。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除此以外,可还有其他筹饷之法?” 众人皆知朱元璋的目的,却是谁也不肯说出来。 “臣有本启奏!” 李琎见群臣闭口不言,想起朱元璋的知遇之恩,便不再顾申湛然阻拦的眼色,毅然决然地走了出来。 朱元璋见是李琎,鼓励地点了点头,道:“好,你给咱说说。” 李琎沉声道:“臣以为从当前的形势来看,筹饷只是其中一项。若要解此困局,应分为筹饷、劝降和催援三部分。” “这三部分中又以筹饷最为重要,因为只有粮饷充足,才能激励兵士守城和分化叛军,所以臣建议除号召在朝官员捐银外,还应要求全城商贾、富户、士绅等人捐银助饷!”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魏藻德、朱纯臣、光时亨等人都投来了不满的目光。 而范景文、倪元璐、李国桢等人则是惊讶之中带着几分赞许。 剩下的刘文炳、申湛然、黄尼麓等人皆是一脸担忧。 李琎虽见到众人的目光,却并未理睬,继续说道:“所得银两除了补发所欠军饷,激励士气外,剩下的银两应拿去分化叛军。” “据臣所知,此次围城的叛军虽号称五十万,其实能战的兵力并不多,因为叛军大多携家带口,家属就占一半以上。” “剩下二十余万人中,除去匪首的部分亲兵,又可分为流民、叛军和逃兵三类。” “这三类人中以流民人数最多,不过这些流民本是贫苦百姓,既不通军事,也缺乏实战,战斗力并不强,所以人数虽多,却不足为虑。” “其次是逃兵,这些人大多是历年战败逃罪,或是因军饷哗变之人,他们虽从叛军,忠诚度却不高,只要叛军失势,他们必然溃逃。” “最后是近三月投降的叛军,这部分军队建制完整,战斗力也不弱。” “不过由于他们投诚不久,加之常年与叛军作战,而且与京中不少官员熟识,所以我相信他们在叛军中的地位应十分尴尬。” “因此我们真正要对付的也就是叛军的几万亲兵,这些人虽然忠诚,但是却缺乏攻城的经验。” “只要我们能做好京城的防务,坚守城池两日,消磨掉叛军的锐气,他们军心必然动摇。” “到时陛下可派相关人员前去游说劝降,若能成功,则能大大削减叛军力量。纵使不成,也可让叛军生疑,为后期劝降打下基础。” “最后则是催援,臣记得崇祯二年” “咳咳” 就在李琎要提起袁崇焕救援之事时,站在最后面的申湛然一阵咳嗽。 李琎听到咳嗽声,立时反应过来,急忙转变话题道:“在众多援军中,臣觉得宁远总兵吴三桂最近,兵力也最强,陛下可派专人督促。” “其次湖广总兵左良玉和凤阳总督马士英,此二人皆有数十万之众,陛下也可掷下严旨,让他们入京勤王” 朱元璋待李琎说完后,又朝众人道:“众卿以为如何?” 魏藻德闻言,便示意张缙彦出来反对。 只是张缙彦才遭训斥,又知道李琎是朱元璋刚封的户部员外郎,猜测这些可能是朱元璋的主意,便佯装不见。 魏藻德见张缙彦不动,便又朝成国公朱纯臣递眼色。 朱纯臣祖上是朱能,乃是靖难名将,因他战功显赫,被封成国公,且世袭罔替。 只是朱纯臣虽袭了成国公,却是个草包,不过仗着手上有些兵马,时常作威作福。 此刻见魏藻德示意,他大剌剌地走了出来,看向李琎道:“你可曾领兵打过仗?” 李琎闻言一愣,随即摇头道:“我虽是武生,却并未上过战场。” 朱纯臣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后,又沉声道:“战场千变万化,并非坐而论道可以解决。” 李琎刚开始还准备反驳,后来见他说的都是些看似正确的废话,也就任他去说。 朱纯臣见李琎不争辩,还以为他被自己镇住了。 又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才得意地走了回去,却未见到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魏藻德见朱纯臣说不到要点,心中一阵鄙夷后,又将目光投向光时亨。 他见光时亨目光飘忽,显然也不愿开口。 因担心此举破坏了大计,只得缓缓走出来,道:“老臣觉得其他各条均可行,只有助饷一事尚需商榷。” “毕竟那些富户攒些银钱也不容易,若是强行征饷,老臣怕引起民变,到时反而对守城不利!” 李琎闻言,立时反驳道:“若不得粮饷,其他一切都是空谈,况且那些富户何以能攒下钱财,还不是有赖于皇恩浩荡。” “今值此危难之时,若他们还不能为国分忧,那岂不是” “草民以为李大人言之有理,若不得粮饷,诸事皆废。至于魏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 “不过值此危难之时,草民觉得不妨一试,若事有不协,再另做商议!” 这时,申湛然出列打断了李琎的话,恭敬地朝朱元璋说道。 刘文炳见申湛然站了出来,也急忙上前奏道:“陛下,臣虽不曾任事,却与唐通有过几面之缘,愿去敌营劝降他。” 巩永固与刘文炳本是刎颈之交,见他此刻仗义执言,不再避嫌,也上前表示愿意去劝降。 兵部员外郎金铉、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刑部右侍郎孟兆祥等人本以范景文马首是瞻,此刻见他并未反对,而刘文炳、巩永固等外戚皆仗义直言,也纷纷站出来,表示愿意劝降。 魏藻德见众人皆支持李琎,而己方的人都沉默不语,只得缓缓地退了回去。 第12章 抓了一条大鱼 朱元璋看着眼前这些争先恐后的大臣,首次有了欣慰的感觉。 “谁说咱是孤家寡人,只要咱处置得宜,这些人还是可以一用的!” “纵使他们才能不足,但有咱从旁指点,又何惧叛军围城?” 想到这,朱元璋豪气大增,朗声道:“李琎奏对合宜,封为户部侍郎,专门负责筹饷一事。” “太学生申湛然才学出众,封为翰林院侍讲学士,替咱起草文案!” “黄尼麓虽是一介布衣,然心系国事,精通器械,封为工部虞衡清郎中,负责京中火器事宜。” 说罢,他又看向李若琏,道:“李若琏何在?” 李若琏闻言,立时高声喝道:“末将在!” 朱元璋见他此刻英姿勃发,完全不是初见时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速点五百锦衣卫,巡视京城,若有趁乱反叛之人,就地格杀!” “末将领命!” 李若琏高声回复后,就缓缓地退出了弘德殿。 “户部尚书倪元璐,你立刻安排购粮事宜”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兵部员外郎金铉,你二人协助襄城伯巡视城防,凡有投敌叛国的兵士,就地格杀” 随着一道道命令的颁布,众臣的斗志都被激发了出来,一个个精神抖擞地上前领旨。 最后,朱元璋在众人的高呼声中离开了弘德殿,来到了东暖阁。 他才走进东暖阁,就见到王承恩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 朱元璋见到王承恩的模样,知道他已经去司礼监挨过打了。 想到他还算忠心,涉政也是风气使然,并非故意为之,便问道:“你可恨咱?” 王承恩闻言,艰难地跪下,道:“是奴婢糊涂,妄论军政,万岁爷不责怪奴婢,已是奴婢的万幸,奴婢又岂会恨万岁爷!” 朱元璋见他不仅改了称呼,而且言辞恳切,不似作伪,点了点头,道:“好,咱也知道你的忠心,此事就此揭过,以后只要你用心办差,咱自不会亏待你!” 王承恩连忙磕头谢恩,随后在朱元璋的示意下,缓缓起身。 他见朱元璋面有疲色,又关心地道:“万岁爷,您也忙碌了大半日,是否休息一下?” 朱元璋闻言一愣,随即一股疲劳之感立时涌了上来。 他想起以前自己日以继夜地批阅奏折都是常事,没想到今日才处理这点政务,竟会感到疲倦,不禁暗叹崇祯的身体太过羸弱。 尽管此刻他很想好好睡一觉,但想到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又强撑着摇了摇头,问道:“王守林可曾来过?” 王承恩道:“王百户不曾来过,不过皇后和袁贵妃听说万岁爷回城后,倒是来过几次。” “只因万岁爷一直在议事,她们怕打扰了万岁爷,就又都回去了。” 朱元璋闻言,这才想起崇祯后宫这档事,不禁有些烦闷。 他烦闷倒不是因为皇后等人姿色平庸,或是不通事务,而是这些人都是崇祯的妃嫔。 想到他作为老祖宗级的人物,与后辈的妃嫔共处,心中总有些不适。 于是他对王承恩道:“你派人去告诉皇后一声,就说最近政务繁忙,咱都会歇在乾清宫,待击败叛军后,咱再去看她们。” 王承恩微微一愣,随即恭敬地应了一声,便准备吩咐人去传话,却又听到朱元璋问道:“太子可曾来过?” 王承恩闻言,又急忙转身回复道:“万岁爷您出宫时,正好是太子午课时间,恐怕太子尚未得知您出宫的消息。”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朝前走去。 待王承恩传话回来,见朱元璋正仔细地研究着案上的城防分布和器械统计等图表时,便静静地站立一旁。 “这些都是你整理的?” 朱元璋看过那些图表后,朝王承恩问道。 王承恩恭敬地道:“先前万岁爷让奴婢提督京营,奴婢便让人整理了这些资料。” “不过奴婢不谙军务,有些东西也并不太清楚,故而上呈万岁爷御览。” 朱元璋闻言,知王承恩已经明白他的心思,所以才上交图表,以示忠心。 他点了点头,道:“好,你有心,咱知道了!” 王承恩连称不敢,随后又静立一旁。 朱元璋才看了一会分布图,就打了十几个哈欠,人也是昏昏欲睡。 王承恩见状,又低声劝道:“万岁爷,近几日您常觉心悸乏力,身形日渐消瘦,奴婢看着着实难受。” “况且您今日已见过大臣,处理了不少政务,不妨小憩一会,若有事时奴婢再唤醒您,可好?” 朱元璋闻言,身体猛然一震,有些诧异地看向王承恩。 王承恩见到朱元璋的目光,心中一惊,刚要跪下请罪,却听到朱元璋的声音道:“咱无碍,你若不放心,就去给咱弄些茶水来吃。” 王承恩点了点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这时,又有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太子朱慈烺前来拜见。 朱元璋知崇祯对太子十分重视,便让小太监将朱慈烺带了进来。 当他见到身形削瘦,一脸书生气的朱慈烺时,不禁让他想起了朱允炆,一时神情竟有些恍惚。 在与朱慈烺交谈一番后,发现朱慈烺不仅外形与朱允炆相似,就连性情也十分相同,不禁将对朱允炆的愧疚都移到了朱慈烺身上。 就在两人谈的高兴之时,又见小太监进来禀报说王守林求见。 朱慈烺知朱元璋要处理政务,便知趣地起身告辞。 朱元璋又叮嘱了他几句后,便让他离去,随后收起先前慈祥的面孔,缓缓地坐下。 “末将锦衣卫百户王守林叩见陛下!” 王守林进入暖阁后,恭敬地朝朱元璋行了一个军礼。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你此去可是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 王守林闻言一愣,随即一脸敬佩地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王守林得到朱元璋的命令后,担心走漏了消息,对方会有所准备,便急匆匆地带着身边的十几人赶往福德楼。 当他们来到福德楼时,发现福德楼虽在开门营业,但门口有个伙计见到他就往里跑。 于是他带着人直接冲了进去,不仅抓住了掌柜范德福等人,还抄到十来万白银。 尽管他已完成朱元璋的任务,但想到那个伙计的怪异举动,他又下令仔细搜查了一遍,竟在一个密室的里面又发现一个密室。 在那个密室里,他不仅找到了很多叛军的安民告示,还抓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王守林见到那壮汉,本能地觉得壮汉与叛军有关,于是他查封了福德楼,又让几个锦衣卫乔装成百姓监视可疑之人后,便将他带回昭狱审问。 王守林猜到那人应不好审,就先提审了范德福。 范德福开始还有些嘴硬,不过当王守林介绍了昭狱的几种刑具后,吓得他脸色惨白,立刻将一切都招了出来。 原来在三月初,突然有一个年轻人找来,声称是山西的乔老板介绍,想找他买些火器守护家宅。 范德福见他需求的数量不少,本不想答应,不过碍于情面,就提了一个高于市价十倍的价格,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没想到那人却一口答应了下来,并说不久后会有人带着银两来与他接洽。 范德福本以为对方要面子,在强撑门面,没想到前些天一个自称李牛的人竟真找上了门。 李牛不仅以十倍的价款买了一批火器,还通过范德福的关系向城中的其他店铺买了不少粮食、药品等物。 范德福见那人豪爽,恰巧手中还有一批火器,想再与他做一笔交易后,就与他断绝关系。 没想到他无意间听到那人的下属称对方为将军,才知对方竟是叛军。 对方见身份暴露,也爽快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范德福这才知道对方竟是前几月攻陷潼关的李牟,心中慌乱不已。 奈何他已经上了贼船,再加上李牟承诺只要再卖给他一批火器后,他们就会离去,而且愿意提前支付货款。 范德福在金钱的支持下,终于战胜了心中的恐惧,答应了此事。 这事后来也十分顺利,范德福本以为此事已经了结,没想到今日李牟突然来到福德楼,并搬来了不少东西,说是要借住一晚。 范德福本不想答应,奈何对方已经来了,而且又给了不少银两,他也就勉强同意了。 哪晓得李牟才进来不久,王守林就突然来抄店,立时抓了个现行。 王守林得知这个消息后,又立刻提审李牟,想从他嘴中探出些叛军的消息。 没想到李牟的嘴十分的硬,不管王守林是好言相劝,还是刑具相加,他就是不开口。 王守林见问不出结果,又见耽搁了不少时间,只得将他先关在昭狱,赶来向朱元璋汇报。 第13章 群臣的疑惑 朱元璋听完王守林的汇报,吩咐道:“你回去再审审范德福,事情可能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至于那个李牟,应是个硬骨头,一般的方法对他无用,必须断了他的后路才行。” 王守林虽在锦衣卫,却是一个粗人,忠勇有余,智谋不足。 他听到朱元璋的话后,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朱元璋见状,又问道:“你安排在福德楼附近的人可有什么收获?” 王守林摇了摇头,道:“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不过末将已经嘱咐过他们,一旦有发现,必须立刻来报!” 朱元璋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又见到先前那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走进来,说是锦衣卫的人找王守林。 朱元璋猜到应是福德楼那边有了消息,便让王守林出去看看,而他则继续研究城防分布图。 不一会,王守林高兴地走了进来,告诉朱元璋已经发现了一个叛军的巢穴。 朱元璋闻言大喜,立刻让他带人前去捉拿叛党,同时将抄家的十万两白银送往户部,交由倪元璐处置。 王守林离去不久,李若琏又匆匆来报,说李自成曾在申时经过德胜门,守城兵士因畏惧叛军,并未开炮攻击,现在尚不知李自成身在何处。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叮嘱他加强城中巡逻后,便让他离去了。 待李若琏离去后,朱元璋没有再看城防分布图,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王承恩见状,也悄悄地退了出去,恭敬地守在门外。 其实此刻沉思的不仅宫中的朱元璋,宫外的范府中,范景文也同样一脸凝重。 一旁的倪元璐和李邦华则静坐一旁,沉默不语。 良久,还是倪元璐打破了僵局,朝范景文道:“范公,您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范景文闻言,看向李邦华道:“不知李兄对此事又如何看?” 李邦华捋了捋胡须,指着范景文笑骂道:“你啊你,是越老越刁滑,完全没有以前的豪气。” 范景文闻言,哈哈一笑,又请他发言。 李邦华理了理思路,道:“我今日虽未见到陛下,不过按陛下以往的性格,做出今日之事倒也能够理解。” “只是前些天陛下明显被叛军吓到,宫中还曾说有人见到陛下躲在暗处哭泣。” “所以老夫觉得陛下今日可能是受了刺激,死马当活马医,我们一定要谨慎对待,切不可在关键时刻犯糊涂,毁了一世的清名。” 李邦华说完,倪元璐赞同地点头道:“李公所言甚是,元璐也觉得陛下是受了刺激,激愤之下才会如此疯狂。” “不过陛下活剐曹德思父子和斩首王榷德,手段虽然有些过激,却也激发了守城兵士的斗志,倒算是一件好事。” “只希望陛下能够保持这种状态,再接再厉,把叛军击溃就好了。” 范景文闻言,摇头道:“元璐,你错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陛下虽天资聪颖,却也刚愎自用,再加生性多疑,所以做事经常疑疑悔悔,难以善终。” “今日我见陛下好似成竹在胸,处事更是雷厉风行,与往日大相径庭,这并非受刺激所能解释,恐怕另有缘由。” 倪元璐有些疑惑地看向范景文,道:“那依范公之见,陛下又是何故呢?” 范景文犹豫了一会,道:“你今日可觉得陛下的服饰与以往有何不同?” 倪元璐想了想,道:“陛下今日的玉带好似比往常低了不少,而且还时不时地朝下按!” 李邦华接过话茬道:“陛下一直谨守礼仪,从未有过这种举止,今日怎会如此反常?” “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个习惯很像一个人?” 范景文见二人并未猜中他的心思,又提醒道。 李邦华闻言一惊,道:“你是说这是太祖” “轻声!” 范景文急忙制止了李邦华,低声道:“你知道就好,何必这样大声嚷嚷。若是我所料不差,沉寂很久的锦衣卫应该已经行动起来了。” 李邦华警惕地朝外望了望,低声道:“难道陛下又去查看了太祖实录,受到了启发?” 范景文摇头道:“陛下看太祖实录已有十余年,又怎会突然受到启发?” 他的话才出口,又补充道:“不过若非如此,也确实难以解释陛下今日的行为。” “会不会是太祖不忍黎民受苦,托梦指点了陛下。” 倪元璐突然灵光一现,说出了大违身份之言。 李邦华闻言,正色道:“元璐,你要慎言,要知子不语怪力乱神。特别是在这危机时刻,切勿乱了心神,着了邪人的道。” 范景文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怎么?正一教的张应京又惹到你了?” 李邦华听到“张应京”三字,一张脸拉得老长,不忿地道:“他倒是没有惹我,只是又从皇后那骗去了不少钱财,说是替陛下祈福消灾。” “要是祈福有用,为何朝廷围剿李、张二贼十来年,不仅没有将他们消灭,反倒被他们围困在京城之中,可见那道士就是个骗子。” 范景文见李邦华气呼呼的模样,笑着道:“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一遇到不平事就怒气冲天,恨不得找人拼命,这可不是老臣的风格。” “而且那张应京也确实有些本事,之前的求雨和皇子的病不就是他解决的,可见他并非欺世盗名之辈” 李邦华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在范景文的劝解下,他很快就将此事抛开,继续分析朱元璋不合于崇祯的行为。 只是他们分析来分析去,却始终没有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最后只得相互勉励,勿要失节坠了风骨。 其实没有得出答案的不仅他们三人,魏藻德、张缙彦、光时亨等人商量了很久,也如同范景文一般,毫无头绪。 虽然他们也发现了朱元璋的怪异之处,不过由于他们心思各异,再加上弘德殿中的事情,彼此都有所顾忌,往往谈到关键处就戛然而止。 魏藻德见状,也失去了沟通的心情。 只是朱元璋变化太大,他担心若放任不管,不仅会丧失政治资本,还有可能会影响了计划,无奈之下,又耐着性子与他们继续磨合。 就当他们彼此努力试图维持良好的沟通氛围时,突然听说王守林在城中抓到了叛军。 这个消息虽让他们惊慌,却也再次把他们绑在了一起,积极商讨着各种可能。 被叛军消息吸引的还有刘文炳、巩永固、申湛然等人,当申湛然推测此事可能是福德楼的后遗症后,他们又再次回到了朱元璋的变化上。 不过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得出一个信服的说法。 最后只得出国事危难,当不惜己身,奋力报国的结论。 但是申湛然还是悄悄叮嘱了李琎,让他不要太过冒进,以免报国未成,反而落得人人喊打的局面。 第14章 将计就计狗咬狗 接近晚膳时分,王承恩又小心地进入东暖阁,禀告朱元璋李若琏和王守林在外求见。 朱元璋知道应是抓捕叛军的事情有了结果,便让王承恩将他二人带了进来。 李、王二人行礼后,立刻向朱元璋禀告了抓捕叛军之事。 此次他们不仅捣毁了发现的那个叛军据点,还在叛军的巢穴中发现了一份城中富户的投诚名单,三百多件火器和五万两白银。 另外王守林在审讯抓获的叛军后,得知他们在城内还有四个类似的据点。 他担心时间太长走漏了消息,本想一边向朱元璋求援,一边去围剿叛军,没想到恰好遇到了巡城的李若琏。 李若琏得知此事后,立刻调动锦衣卫参与叛军的围剿,同时派人将那些投诚的富户都监视了起来,以免他们得到消息后逃窜。 由于他们动作迅速,保密工作也做的较好,所以剿除了城中的叛军后,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 此次他们共歼灭叛军七十三人,抓得俘虏两百零八人,缴获白银近十五万两,火器六百件。 现在这些叛军和物资都暂时存放在锦衣卫中,由专人看管。 朱元璋听完他们的汇报后,一脸铁青,同时心中也暗暗庆幸。 要不是这次歪打正着地抓住了李牟,这批潜伏在京城中的叛军势必难以发现。 而以他们的人数和火器装备,一旦在叛军攻城时发起袭击,极有可能导致城门失守。 “陛下,这批俘虏该如何处置?” 李若琏见朱元璋沉默不语,又低声问道。 “杀,全部给咱押到西四牌楼斩首!” “还有那些投诚的富户,全部抄家,不论老幼,一律斩首!” 李若琏闻言一惊,有些迟疑地道:“那些富户有五十来户,全家抓起来差不多有六七百人,全部都斩首吗?” 朱元璋将已在肚皮下的玉带又朝下按了按,怒道:“这些人平日里只知剥削百姓,危难之时又卖主求荣,不杀他们天理不容。” 李若琏和王守林见朱元璋一脸怒容,也不敢多言,领命后正准备退出去,却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你们动作要快些,务必在宵禁前将此事处理完毕!” “另外此次查抄富户应涉及不少银两,你们可让户部协助处理。” “此事做好了,咱会重赏你们,若是让咱知道你们中饱私囊,咱也不会放过你们!” 二人听着朱元璋的话,隐约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立刻单膝跪地,连称不敢。 朱元璋点了点头,待他们离去后,又缓缓地走到窗前,看向逐渐西沉的落日。 “纵使这江山是即将西沉的落日,咱也要将它变成明日早起的朝阳!” 朱元璋看着夕阳,心中暗暗想道。 不过他也知道,在这两者之间,尚有一段吞噬一切的黑夜在等待着他。 但他相信,以他的能力,他一定可以熬过去 就在他感慨时,王承恩又进来禀告,说兵部尚书张缙彦在外求见。 朱元璋闻言,猜他应是已经知道了叛军一事,特意赶来回禀火器丢失之事,以免再受到责难。 他也正想听听张缙彦会如何狡辩,便让王承恩将张缙彦领了进来。 张缙彦进来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不待朱元璋询问,就将追查火器的事情说了出来。 按张缙彦的说法,兵部采购的火器都是急需之物,为节约时间,直接发往山西、湖广等地,用于围剿叛军,所以武库中只有出入库单。 另外他在追查火器时,发现京营的官兵中有不少人私贩火器,极容易引起京城的不稳,建议朱元璋彻查。 朱元璋听完他的讲述后,追问道:“你可知贩卖火器的是谁?而买这些火器的人又是谁?” 张缙彦闻言,故意朝王承恩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朱元璋见状,知他想要将此事推到太监的身上,好削弱崇祯的力量。 不过朱元璋并非崇祯,他的核心力量也不是太监,若非怕处置太监影响了京城的城防,他早就将王德化等人收拾了。 此刻见张缙彦竟想把他当枪使,心中一阵冷笑后,佯作不懂地道:“张卿,有话直说,怎么这样吞吞吐吐,完全没有兵部尚书的风骨。” 张缙彦听到朱元璋仍称他为兵部尚书,以为先前的话已经打动了朱元璋,心中大喜。 连忙说曾有人见到不少太监利用监军的职权,偷偷将火器运出,卖与城中的富户,而且价格还不便宜。 建议朱元璋立刻查抄这些富户,不仅可以追回火器,也可以解决军饷问题。 说着又将他收集购买火器的富户名单递了上去。 朱元璋接过名单扫了一眼,发现除了福德楼的名字在上面外,其他的名字与李若琏的名单完全不同。 他知道张缙彦是在利用他筹饷心切,引诱他残害良民。 只要他答应了此事,张缙彦不仅可以趁机发一笔财,也会让京城陷入混乱之中。 “看来张缙彦也有投诚之意,那魏藻德应该也不会干净。” 朱元璋已将他们的算计看透,又想到王榷德被打时是向魏藻德求救,便佯装狐疑地道:“这份名单可靠吗?” 张缙彦见朱元璋上套,立刻指天发誓,说这份名单绝对可靠,并劝他快些动手,以免发生意外。 朱元璋闻言,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沉吟了一会,才对张缙彦道:“这些富户牵连太广,不能单凭这份名单就定他们的罪。” “你先去将那些贩卖火器的人抓起来,到时让他们当面对质,这样就不怕他们不认。” 张缙彦见朱元璋不愿抓那些富户,心中一阵失落。 随即想到能够正大光明地去对付那些太监,也是好事一件。 于是他立刻高声应了下来,志得意满地走了出去。 王承恩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几次想要开口,最后都忍了下来。 “承恩,咱记得西四牌楼旁是不是有个茶楼?” 犹豫中的王承恩被朱元璋的话惊醒,愣了一会,立刻回答道:“奴婢记得那里有一个高升茶楼,不过那里是杀人的地方,十分晦气,万岁爷怎么想到那里了?” 朱元璋看了王承恩一眼,道:“你去锦衣卫将李牟提出来,先押去那茶楼,咱要在那里做场戏。” 王承恩闻言又是一惊,不过见朱元璋已经决定,就领命匆匆去了。 第15章 人头滚滚降李牟 约莫过了一刻钟,李若琏又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走进了东暖阁。 朱元璋见他来的奇怪,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王承恩只是奉了口谕去提取李牟,李若琏觉得李牟太过重要,怕其中有什么差错,故而特来询问。 朱元璋笑了笑,告诉李若琏确实是他下的旨意。 李若琏听了他的话,这才放下心来,又急忙行礼告退。 朱元璋见他行色匆匆,又询问了他有关抓捕富户的情况。 当他得知在李若琏前来时,只有十几户没有抓捕,而且也没有引起任何骚动时,脸色不由地沉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百姓平常见到锦衣卫都是如避蛇蝎,今日这样大规模的抓捕,肯定会引起百姓的恐慌。 特别是在现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一点风浪都会掀起轩然大波,怎么可能没有动荡? 李若琏见朱元璋面有疑色,又详细地了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些富户平时没少剥削百姓,当百姓见到他们被抓时,不仅没有害怕,还主动给锦衣卫提供线索,围捕这些富户和家丁,因此李若琏他们的进展十分迅速。 而李若琏刚才之所以着急离去,是着急去审问范德福,看是否能从他身上找到李牟的突破口。 朱元璋听了他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他又开口道:“你们抓捕这些富户时,可曾公布他们的罪名?” 李若琏点了点头,道:“我们一边抓捕,一边宣布他们的罪状,在场的百姓都听见了。” “而且刑部的主事已经安排人在书写他们的罪状,斩首的时候会逐一公布!” 朱元璋见李若琏办事如此妥帖,心中对他也更加欣赏。 于是笑着道:“好,既然如此,你就随咱去趟高升茶楼!” 李若琏一愣,道:“陛下您去刑场,这恐怕不合适吧?” 朱元璋笑道:“咱没有那么多忌讳,而且李牟已经押去了,咱要是不去岂不是让他笑话。” 李若琏见朱元璋主意已定,也不再劝说,正要回头安排时,却又被朱元璋制止了。 他笑着道:“有你陪咱就行了,再说高升茶楼那边承恩肯定有安排,你就不用再折腾了。” 李若琏闻言,只得带着几个随身的侍卫,陪着朱元璋前往西四牌楼。 当他们距离西四牌楼还有一百多米时,就听到一阵阵欢呼声传来。 “胡大力,为富不仁,今年一月强抢民女王翠花,并将其父打残,酌赔银一百两私通叛军李牟,论罪当斩,即时执行!” “杀!” “杀!” “杀!” 随着一个洪亮的声音落下,人群中又传来一阵高呼声。 朱元璋听到那些宣判,高兴地拍了拍李若琏的肩膀,道:“李卿,你这事做的很周全,待事了,咱一定重重赏你!” 李若琏闻言,谦虚地道:“末将不过是尽本分而已,怎当得起陛下的称赞。” “至于这公布罪行的方案,是刑部右侍郎孟大人提醒末将的,陛下要赏就请赏赐孟大人吧!” 朱元璋知道李若琏说的孟大人就是孟兆祥,想起他今日在弘德殿时,也曾主动请缨,此刻又能主动协助锦衣卫,心中就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随后,他在李若琏的陪同下,缓缓地走上了高升茶楼。 他才上到茶楼,王承恩就迎了上来,将他引入一个宽敞的房间内。 朱元璋一进屋,就见到一个魁梧黝黑,五花大绑的汉子倔强地站在角落。 尽管他满脸血污,衣衫破烂,身体也因绑得太紧而不停地颤抖,但他却依然坚持站立。 朱元璋见他眼中满是桀骜,知道若不能夺其锐气,一切的劝说都是无用。 这时,李牟恰好见到朱元璋,立时吐了一口唾沫,叫嚣道:“怎么,锦衣卫的那帮鸟蛋不行,那鸟皇帝就派你这个鸟人来劝降老子吗?” “我呸,你们这些鸟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们这些一上战场就两腿发抖的鸟人,有资格在老子面前说话?” “放肆,你竟敢” “你退下!” 李若琏见李牟如此污言碎语,刚想要制止他,却被朱元璋喝止了。 随后朱元璋缓缓走过去,拉着李牟来到窗口,指着刑场上那些或生或死的人,平静地道:“你看看地上那些人头,可认识?” 李牟望去,只见刑场上已经是血流成河,不少尸首、头颅杂乱地堆着。 那些人中,有些曾与他同生共死,有些则是他的狂热崇拜者。 他们本是最勇猛的战士,有着美好的前景,但是现在,他们却再也看不到了。 “啊!” 突然,李牟发出一声怒吼。 李若琏见状,刚想要上前护驾,却又被朱元璋的眼色制止了。 好在此刻刑场上十分嘈杂,李牟的怒吼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朱元璋待李牟发泄过后,冷冷地道:“你若真如你说的那般神勇,咱想现在躺在那的应该是咱,而不是他们。” 朱元璋的话音才落下,李牟的身体立刻颤抖起来。 随后他强作镇定地道:“老子没有错,要不是你们要觉得真有本事,就放开老子,老子和你们一对一的单挑,谁要求饶谁就是孙子!” 朱元璋冷笑道:“单挑,难道你们的闯王准备和咱陛下单挑,来决定天下归属吗?简直是笑话!” 说着,他故意露出鄙夷之色,道:“咱本还以为你是一个英雄,现在看来,你也只是个输不起的狗熊。” 李牟闻言,立时跳着叫道:“你放屁,老子投军以来,经历了大小数百仗,从来就没有退过一步,你敢说老子是狗熊,老子弄死你!” 说着,李牟就不管不顾地朝朱元璋撞去。 “砰!” 朱元璋反手一巴掌,瞬间将李牟打翻。 随即不屑地道:“看来咱真来错了,你不过是只疯狗!” “你以为咱真要你投降吗?咱告诉你,你错了。” 李牟听到朱元璋的话,原本挣扎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 朱元璋见状,知道击中了李牟的要害。 于是他继续说道:“你也应该想到了,不管你投不投降,只要咱公布你投降的消息,你的家人和你的兄弟立刻就会身首异处!” “你放屁,老子的兄弟是闯王的军师,深得闯王的信任,岂是你的污蔑就能影响的!” 李牟闻言,又伸着脖子反驳道。 不过他虽说的理直气壮,但是眼皮已在不停地颤抖,而原本桀骜的眼睛中也露出了一缕惊慌。 朱元璋见状,心中更加确定,不紧不慢地道:“从制将军到军师,你觉得这是信任?” “还有你,你本是冲锋陷阵的将军,是做间谍的人吗?” 随着朱元璋的话音响起,李牟突然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 第16章 叛军也有内讧 朱元璋见李牟的傲气已经被打压下去,也不再理他。 而是自顾自地坐在窗口的木椅上,看着刑场上的刽子手行刑。 此刻,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晖,预示着黑夜即将到来。 不过刑场四周依然围满了人,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喝彩。 李牟看着端坐的朱元璋,心中涌上一股无力感。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此次进城是李自成铲除异己的一种手段。 原本以他的脾气,是要去找李自成厮闹的。 不过他的堂哥李岩却劝阻了他,告诉他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义军决不能内讧,不然数年的心血都将白费。 李牟一向最信服这个堂哥,见李岩苦苦相劝,并承诺待天下大定后,就带他们离开这个是非地,他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本来按李自成的说法,他们只需要散发一些告民书,然后等大军攻城时,打开城门就好。 但当他入城后,却数次遭到官兵的追捕。 好在那些官兵也无心抓捕,只是借抓捕之名抢劫,所以往往人还未到就已经闹得鸡飞狗跳,他才能躲过追捕。 不过经过那几次抓捕,他怀疑身边有奸细。 但这次跟他进城的,都是他们的子弟兵,忠诚方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就在他疑惑之时,又收到了李岩的信和五张三十万两的银票。 信中李岩告诉他,因义军现在急缺火器和药品,让他设法采购后运送出城,以缓解义军的压力。 同时李岩在信中还特别强调,子弟兵中的李万和张奎有急智,采购之事必须交由他们负责。 另外信的最后还附上了采购商铺的名单和相关人员信息。 李牟看过信后,知道李岩的这封信应是在被人监视的情况下写的。 因为信中所说的李、张二人都是志大才疏之辈,李岩曾暗中叮嘱过他,一定不可重用此二人。 而这次李岩在信中却一反常态,对二人大加赞赏。 这种反常之举足以说明李岩写信时的无奈,除此以外恐也是借此提醒他。 于是,李牟就按照信中所说,让李万和张奎负责此事,并借口押运物资,将他们送出了城, 自李万二人出城后,就再也没有官兵来抓他,让他更加确认之前的事都是那二人捣的鬼。 本来他以为此事已经结束,只要再过几天,等义军攻打京城,他打开彰义门,就可以和李岩一起归隐。 没想到李万又再次入城,说接到命令,让他再购买一批火器。 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恨不得立刻将李万掐死。 因为此刻义军已经攻下居庸关,不日就要围攻京城,这时候让他去购买火器,无异于是让他去死。 不过想到李岩等人都还在义军中,他只得按照吩咐,与福德楼的范德福联系。 而也正是因为范德福的关系,他沦为了阶下囚。 “李卿,你看那个少年,还有那几个人,明显有悲愤之情,你派人去查下!” 这时,一直看着行刑的朱元璋突然向李若琏吩咐道。 李若琏闻言,立刻朝外走去。 “你是狗皇帝崇祯?” 李牟闻言,一脸惊讶地看向朱元璋。 “大胆!” 王承恩见李牟如此放肆,就要上前去掌嘴。 “退下,承恩!” 朱元璋出言制止了王承恩。 王承恩闻言,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李牟本以为会受一顿皮肉之苦,没想到朱元璋竟制止了。 他有些诧异地道:“你为什么不让他动手,想用这些小恩小惠感动老子吗?”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咱之前已经说过了,你投不投降,效果都是一样的。” “至于喝止他,是因为你虽然无礼,却情有可恕。毕竟是咱没让你们吃上饭,做错事了,被骂不是很正常的吗?” 说罢,他又缓缓起身,看向李牟,道:“咱今天叫你来,并非是劝降你,而是想救你,救那些穷苦无辜的百姓。” “你救老子,救天下百姓,哈哈哈” 李牟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阵狂笑后,又叫道:“若非你们横征暴敛,霸占良田,让老子没有一条活路,老子会反吗?” “特别是老子的堂哥,他一身学问,文武全才,可结果呢?他不仅投效无门,反而因赈济灾民要被杀头。” “你们做了那么多倒行逆施的事情,现在竟还好意思说要救老子,救天下百姓,你当老子是傻子吗?” “要不是现在你们被闯王围城,恐怕早就将老子斩首了吧,还说救老子,我呸!” 李牟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最后竟朝朱元璋吐去一口唾沫。 “大胆!” 王承恩见状,又欺身上前,手中的拂尘精准地挡住了唾沫。 “你以为咱败了,咱告诉你,你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朱元璋用目光制止了王承恩后,缓缓地道:“咱已经调集宁远、江南近五十万精兵入京。” “城内更有精兵十万,粮饷三十万石,你觉得你们是攻得下京城,还是能够击退咱的援兵?” 李牟听到朱元璋的话,眼中不禁露出一些惊慌。 他惊慌倒不是被朱元璋的话吓到,而是他从朱元璋身上看到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这种气势让他感觉他就是惊涛中的一艘小舟,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其实你应该也知道,你们现在只不过是表面风光,而且这种风光马上就要结束了。” “你们之所以不停地攻占城池,就是因为无法解决军饷和饥民的问题,这说明你们根本不懂理政。” “在占领了大批土地后,你们又不断地分散兵力防守,而且还委任了不少原本的官员,这就导致你们占领之地基础薄弱。” “而从你进京一事,也可看出你们的内部矛盾已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只要咱在此地将你们击溃,这些问题都会爆发,到时你们必然一溃千里。” “而咱到时只需一边派军围剿,一边下旨安民” 李牟听到朱元璋的话,脸色越来越白,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最后竟再次瘫坐在地。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李岩在劝说他来京城时,就曾和他说过这些话。 并告诉他,义军若是打不下京城,必然会一败涂地,他也是因此才忍下了心中的不忿,来到了京城。 而此刻,他一直以为昏庸、贪婪的崇祯,竟也能清楚地指出这些,让他彻底失去了斗志。 第17章 申湛然献策 当朱元璋回到东暖阁时,夜幕已经降临。 尽管黑夜让整个皇城显得黑沉沉的,不过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愉悦的心情。 因为就在刚才,李牟在他的威压下,终于开口了。 根据李牟的讲述,李自成此次带来的兵马只有十万余,而且有三分之一是新近投降的明兵。 剩下的人中有一半都是流民,并未打过几次仗。 真正能战的只有老八营发展起来的五万人,现在分为两支队伍。 一支三万人的队伍由总哨刘宗敏带领,现在应驻扎在彰义门。 而另外一支两万人的队伍,则由李自成侄儿李过统帅,应已在今日申时潜伏到德胜门附近。 李牟之所以连时辰也知道,是因为李自成的军师宋献策之前已经占卜过。 不仅说李自成在申时到达京城外最好,还建议在二十五日黎明的小雨中破城最吉利。 若是错过了这个时间,必须要再等三日才有吉时。 李岩对此本提出过反对意见,认为行军打仗应因地制宜,不能这般僵化。 不过牛金星和宋献策当即反驳他,说要顺应天意,不然会影响大顺的国运。 李岩据理力争,虽驳倒了牛、宋二人,但李自成却并未采纳他的意见。 李岩本还想着事后再行劝说,没想到第二天李牟就接到了进京做策反工作的任命。 经此一事后,李岩去意更坚,不过担心义军受挫,会让百姓再次经受战火,才说服李牟入城。 “所谓天命、神迹,不过是哄骗百姓的把戏,没想到李贼竟奉若圭臬,焉能不败!” 朱元璋看着李牟书写的叛军资料,微微摇头后,又喃喃自语地道:“按李牟的说法,唐通、白广恩等降将对叛军多有不满,应该还是可以争取的,就不知吴孟明和高文采能不能劝得动他们?” “还有李岩,听李牟的讲述,倒也是一个人才,不过恐怕以李牟的能力,未必能够说服得了他,而且李牟也未必会真心替咱劝降。” “既然如此,咱就不能浪费了这步棋” “轰!” “轰!” 突然,寂静的黑夜中发出两声巨响,随后就见到王承恩和李若琏快步跑了进来。 朱元璋见他二人神色紧张,淡定地道:“你们放心,叛军这会不会攻城的。” 两人闻言一愣,一脸惊讶地看向他。 朱元璋并未解释,而是看向李若琏道:“李卿,你立刻将所有的锦衣卫都派出去。” “一来维持秩序,稳定人心,二则留意各府的动静,今夜恐怕不会太平静。” 李若琏领命后,立刻匆匆走了出去。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又对王承恩道:“你去把申湛然叫来。然后去宫外说一声,今日推迟一个时辰下钥。” 王承恩心中虽然疑惑,也不敢多问,恭敬应下后,就缓缓地退了出去。 待王承恩离去后,朱元璋又拿起一份奏章,这是李琎写给他的奏章。 李琎在奏章中说,这次查抄富户总共得银四百五十万两,黄金五千六百斤,另外还有古董字画等数百件,估价二百八十万两左右。 除此以外,还在十几个富户的家中发现了三眼铳、铠甲等物,所查数量远超正常的防备需求。 因此他怀疑这些富户并非只是简单地投诚,很有可能会协助叛军攻城。 为保京城安全,他建议锦衣卫以缉拿叛军为名,对可疑的富户进行查抄,以免城中出现叛乱。 奏章的末尾他又笔锋一转,大力推荐申湛然,称他有经天纬地之才,让朱元璋一定要重用他。 “经天纬地之才?” 朱元璋喃喃自语,不禁又想起了以前那个号称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 这时,一个小太监带着申湛然走了进来。 朱元璋示意小太监离去,又亲自扶起申湛然,随后将李牟供述的叛军资料递了过去。 申湛然恭敬地接过来后,只扫了几眼,就朝朱元璋拱手恭贺道:“恭喜陛下,有了这份资料,叛军必败无疑。” 朱元璋见他如此快就看完了李牟的供述,心中也颇为惊讶。 虽然他刚才给申湛然看的是一份简化版的资料,但里面的信息也十分繁杂,并非仓促间就能消化。 于是他故意试探道:“你确认李牟所言属实吗?” 申湛然见到朱元璋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从李牟的口供来看,他也知道自己是一颗弃子,既然肯开口,自也不会替李贼遮掩。” “而且他所言与李大人所说大致相符,只不过在数字上更加具体,应该可信。” “何况他还愿意与陛下的人一起去劝说叛将,可见他并不怕对质,更能证明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在劝说李岩一事上,臣觉得他未必会尽心,因为他虽对叛军已无好感,但若让他归顺朝廷恐怕也不太可能,毕竟叛军都觉得陛下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 申湛然说完,又一脸恭敬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申湛然,沉默了一会,又将李琎的奏章递了过去。 申湛然有些诧异地接过奏章,快速地扫了一眼,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 朱元璋见状,又沉声问道:“你可有退敌之策?” 申湛然闻言,身体微微一颤,随即跪下道:“微臣有罪,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这次并未扶起他,而是佯作不解地道:“你这是做啥,咱只是询问你退敌之策,并未责怪于你,你何故请罪?” 申湛然的身子又不受控制地颤了颤,道:“臣因身份卑微,常受小人之欺,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毛病。” “今日陛下在弘德殿询问退敌之策时,臣本也想上奏,只因畏惧天颜,一时犹豫不决,未能及时为君父分忧,故而请罪!” 朱元璋见他如此机警,又想起崇祯以前的所作所为,确实难以让人臣服,便又道:“罢了,此事原也不怪你,起来吧!” 申湛然闻言,这才缓缓起身,恭敬地道:“依微臣愚见,李大人今日在弘德殿的方案大致可行,只有两件事尚需完善。” “其一是兵士的士气问题,自太祖创建的卫所制度没落后,我朝兵士的战力是一日不如一日。” “为解决这个问题,前朝名将大多采用银钱来激励士兵,李大人采用的也是这种方法。” “若是在平日,这种方法也可行,只是此刻已经兵临城下,纵使有再多的银钱,也买不来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更何况我听说在册京兵大多是些小官宦的子弟,他们参军不过是想谋个进身之阶,所以想要用银钱让他们拼命,很难!” 申湛然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地观察着朱元璋的表情,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适时地停了下来。 朱元璋见他如此知机,微微颔首,道:“你说的不错,这些少爷兵确实非银钱能够打动,毕竟谁当皇帝,对他们影响都不大。” 说着,他又看向申湛然道:“你可有破解的方法?” 申湛然点头道:“臣有应对之法,而且只有今日的陛下才能破解!” 朱元璋知他是在指之前的崇祯太过自负,杀伐也不够果断,对官爵又太过吝啬,更听不得逆耳之言,才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于是他点了点头,继续试探道:“咱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光这条,恐怕还不足以让那些少爷兵拼命吧。” 申湛然道:“只要陛下能真正做到恩威并施,我相信七成的兵士都会为陛下卖命。” “至于剩下的三成,并非是对银钱和官爵不感兴趣,而是他们没有信心,只要我们守住城池,他们自也会投入其中。” 朱元璋闻言,摇了摇头,道:“不,这样太过被动,而且这种消极的情绪传染极快,咱不能被动地等他们醒悟。” “况且不日就要大战,京中兵士本就不足,第一波的防守最为重要,必须要做到同心协力才行。” 申湛然见朱元璋已经识破李牟的作用,心中也不禁有些敬佩。 于是他躬身行礼道:“陛下圣明,李贼虽然狡诈,不过看他重用宋献策等人,当知他应也相信天命,只要我们严阵以待,定能让他铩羽而归。”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申卿,你此言正和咱意,咱正有一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申湛然见朱元璋虽是一脸笑容,不过话语间却隐藏严肃,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请陛下赐教!” 朱元璋嘿嘿一笑,道:“咱知道你们这些文人都不喜怪力乱神之事,不过兵事就是诡道,今日咱要让你去办这件事,你可愿意!” 申湛然愣了愣,随即恭敬地道:“陛下圣明,臣愿效犬马之力!”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那你接着说第二件事。” 第18章 群臣的态度 申湛然经过刚才的事后,知朱元璋才智高绝,深谋远虑,因此态度更加谨慎。 他思索了一会,才缓缓地道:“第二件事则是援兵,李大人选择援兵的方向是对的,不过手段却尚需商榷。” “因为朝廷围剿了十来年的叛军,不仅让叛军变得更狡猾,也让一些将领做大,成了一方的霸主,若要他们听命,光一道严旨恐怕还不够。” “臣觉得应针对他们各人的弱点,有的放矢,这样才能促使他们迅速进京勤王。”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那你且说说他们有什么弱点,又该如何处置?” 申湛然又思考了一会,道:“臣听闻宁远总兵吴三桂贪而好色,不妨在严旨中许以虚爵。” “并将他已经控制的山海关等地都封给他,同时在他爱妾陈圆圆身上做点文章,定能让他星夜赶来。” “而左良玉则是贪婪而胆小,而且手下多是匪兵投降,陛下不妨再严旨中封他一些虚爵,同时再封他手下五虎以爵位,这样纵使他不愿意,他手下的人也必然会催着他前行。” “最后则是凤阳总督马士英,此人名义上虽统帅着高杰、黄得功等人,其实却无力驾驭。” “倒是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素有忠孝之名,高杰等人对他也十分敬佩,陛下不妨下旨让他统帅援兵,应会比马士英更有效” 朱元璋见他对朝中将帅了若指掌,心中也是一惊。 不过他并未表露出来,而是又试探道:“叛军已经占领了山西,而刘芳亮已围困保定,又安排任继荣,马重禧在真定,南军北上恐怕并不容易吧?” 申湛然摇了摇头,道:“李贼占领山西才一月余,根本就不可能组建起有效的防守。” “刘芳亮看似机动,其实却也是一颗死棋,因为保定守军力量并不弱,刘芳亮短期内不可能攻下城池,也就无机动性可言。” “至于真定的任、马二人更是虚应故事,他们并非李贼手下名将,相信统帅的叛军并无多大战力。” “更何况此战关键在京城,而马士英的大军在河南正阳,左良玉在武昌,通往京城的道路何止百条,只要陛下御下得法,又何愁援军不至!” 朱元璋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笑道:“好,你这些建议都不错,便由你和新乐侯着手处理吧!” 申湛然闻言,连连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新乐侯虽然忠诚,却远离朝政,对各方将领并不熟悉。” “而微臣也只是下午翻阅了这几人的档案记录和奏章,结合以前的传闻作出的推论,故而也无法独立完成此项任务。” 朱元璋听了申湛然的解释,对他更为欣赏,笑道:“那你觉得何人来做此事合适?”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臣以为此事非大学士范景文范大人不可!”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范卿确实是合适的人选,只是咱选了他,你最多就只能做个副手,这样未免委屈了你?” 申湛然连忙跪下,道:“臣今日惟愿京城平安,陛下江山稳固,除此别无他念!” 朱元璋哈哈笑道:“好,咱知道了,你且起来,咱知道你还有话没说完,一并说出来吧!” 申湛然缓缓起身后,神情更加拘谨,与今日在城墙上的表现判若两人。 他微微躬身,道:“陛下圣明,臣确实还有一事未说,就是京城解围后,如何安置援军和收复失地的问题。” 这时,有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魏藻德、张缙彦、朱纯臣等人在门外求见。 朱元璋微微一笑,让申湛然站立一旁后,就让小太监将他们带了进来。 魏藻德等人见申湛然居然也在,脸上闪过一缕惊讶之色,随后急忙向朱元璋行礼。 朱元璋示意他们平身后,又询问他们来意。 魏藻德等人皆言并无要事,只因叛军突然攻城,怕惊扰了朱元璋,才匆忙进来请安。 朱元璋夸赞他们忠心后,又询问了张缙彦追查太监贩卖火器的事情,以及是否拿到富户购买的证据。 张缙彦闻言愣了一会,才尴尬地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不过由于时间太晚,可能要到明日才有结果。 朱元璋见朱纯臣等几人暗中对张缙彦露出不满之色,微笑着鼓励他要抓紧处理后,就让他们都回去了。 魏藻德等人离去不久,小太监又进来禀告说范景文、倪元璐、李琎、孟兆祥等人求见。 朱元璋看了申湛然一眼,随后又让小太监将他们都带了进来。 范景文等人进来后,见到申湛然也如同魏藻德等人一样露出了惊讶之色。 只有李琎脸有喜色,对申湛然微笑恭喜。 而他们进宫的原因也一样,担心叛军的炮声惊扰了朱元璋,特意进来请安。 朱元璋同样夸赞了他们的忠心后,又询问了倪元璐捐款和李琎筹饷的情况。 李琎见倪元璐面有难色,便先讲述了向皇亲勋戚和富户筹饷的事情。 根据他的讲述,截止目前已经筹集军饷五万两左右,不过大多都是城中商铺缴纳,皇亲勋戚不是说没钱,就是不在家,筹饷颇为困难。 因此他建议商户按照买卖所得直接抽取一成的商税,而皇亲勋戚也可按田亩等数收取固定饷银,以免相互推诿。 朱元璋听后并未表态,而是看向在场众人。 申湛然见无人开口,主动站了出来。 他指出商税的期限难以界定,征缴基数存在问题,容易引发纠纷。 而皇亲勋戚的田亩名义上也已缴税,若再次以此筹饷,恐怕也会引发不满。 朱元璋赞许地点了点头,建议李琎加大筹饷力度,并记录下具体情况,到时再一并向他汇报。 他说这话时,还故意看了看范景文等人,随后又再次询问倪元璐百官捐银的情况。 倪元璐面有愧色地说目前只收到一万五两左右的白银,不过好在下午查抄富户时收到几百万银子,已经妥善解决兵士的吃饭问题。 至于剩下的银两,兵部建议补发欠饷,不过由于兵部上报的欠饷实在太大,被他拖了下来,请朱元璋圣裁。 朱元璋听后并未表态,李琎又站出来说兵部的名单水分极大。 未免将官吃空饷,盘剥兵士,他建议直接到各城门按人头分发,激励士气。 朱元璋点头同意了他的方案,并让他协助倪元璐处理此事。 范景文微微一惊后,又皱眉沉思。 这时孟兆祥奏报了黄昏行刑的情况,并委婉建议今日杀戮太重,以后类似的事情是否只斩杀为首之人,以免城中人人自危。 不过他虽说的隐讳,却被朱元璋挑明了。 朱元璋认为正因此刻城内人心惶惶,才要借助叛军、投诚之人的头颅来拨乱反正。 至于投诚之人的家属看似无辜,其实却不然。 一来他们大多都支持或者默许投诚,二来他们平日也没少享受过不义之财,杀了并不为过。 最后他还指出,若是此刻执法不严,必然会引发各种言辞,到时官员就会卷入到无穷无尽的人情是非中,根本无法正常理事。 同时也会让一些不法之徒心怀侥幸,继续帮助叛军。 所以凡是投诚之人一律斩首,但不执行株连之罪。 孟兆祥听过朱元璋的话后,若有所思地退了回去。 这时,一直沉默的范景文却突然开口,并将话题引到了退敌事宜上。 他委婉地指出李琎方案中的不足之处,而解决的方案与刚才申湛然的竟大致相同。 于是朱元璋将申湛然的建议说了出来,并委任他专职负责催促援兵一事,同时也让申湛然辅助他。 范景文恭敬地接下差事后,又有些惊讶地看了申湛然一眼,随后就与众人离去。 朱元璋待范景文等人离去后,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说一会还会不会有人来?” 申湛然闻言一惊,脸色大变。 随即又恭敬地道:“臣对朝中诸公并不了解,不过臣想新乐侯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他话音才落下,就见到小太监又跑进来禀告,说刘文炳、巩永固等人在外求见。 朱元璋指着申湛然,笑道:“你啊你,还是文人心性,咱刚才也就是随口问问,看你吓的!” 说罢,又对那个小太监道:“去,将新乐侯等人都请进来。” 第19章 考验心腹 朱元璋见进来的只有刘文炳、巩永固、黄尼麓三人,微微点头道:“你们可也是来请安的?” 三人对视一眼后,刘文炳躬身上前,奏道:“臣此来并非只是请安,还有一个愚蠢的想法,希望陛下能让我统率一支兵马,为国出力。” 说罢,他立刻俯首叩头,同时身体微微颤抖。 因为根据朝廷的规矩,为免外戚乱政,不仅不让外戚担任实职,就连家丁的数量也是有限制的。 而刘文炳在此危急时刻请命领兵,极易引起崇祯的猜忌,招来杀身之祸。 其实刘文炳也知此事不妥,只是他自觉深受皇恩,又发现城防危如累卵,故而冒险请缨。 原来刘文炳在进宫之前,曾邀巩永固一同去永定门查看城防,却见到了一脸忧色的刘文耀。 询问之下得知,在解决兵士的吃饭问题后,士气虽有所提升,但是士兵中仍有不少官宦子弟不满,三五成群地发牢骚。 好在刘文耀是皇亲,而朱元璋又刚在此地斩杀了王榷德,所以经他一番训斥后,那些人也有所收敛。 不过他也知道这样治标不治本,同时更担心其他城门的守将镇不住兵士,影响了守城,故而发愁。 刘文炳听了他的讲述后,也知军中缺乏良将,便与巩永固商量,向朱元璋请旨领兵。 他这个想法才提出,立刻遭到了刘文耀的反对。 因为刘家此刻除了刘文耀在镇守永定门外,刘继祖也在镇守皇城东安门。 若是刘文炳再主动请缨,他担心多疑的崇祯会怀疑他们另有所图,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刘文炳觉得此时国难当头,应先将个人安危抛到一边,而巩永固也赞成他的观点。 就在三人争执不下时,突然听到广渠门那边传来两声炮响。 他们急忙去城头观望,发现叛军虽未攻城,城头却发生了骚动,好一会才平复。 经此一事后,刘文耀也不再阻拦刘文炳,只是建议他表达的委婉一些。 当他们来到宫门口时,恰好遇到黄尼麓,三人便一起来了。 本来刘文炳在未见到朱元璋时,还豪气冲天,不过等他见到朱元璋后,就有些心虚了。 心虚倒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担心连累了家人。 所以在他说出请求统兵时,身子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朱元璋闻言,并未回答他,而是看向一旁的黄尼麓,道:“你也是来请命统兵的吗?” 刘文炳听到朱元璋的话,身子又微微颤了颤。 黄尼麓愣了愣,躬身道:“臣并非为统兵之事而来,是有火器之事向陛下禀告。” 朱元璋知道守城除了士气外,火器也十分重要。 但他在崇祯的记忆中,并未得到有关火器的信息。 他本要找人了解此事,只因诸事繁杂,故而一直没有时间处理。 此刻听黄尼麓说到火器,不由地坐正了身体,道:“你且说说火器的事情给咱听听,越详细越好。” 黄尼麓闻言,便从建国之初的火器开始讲起。 朱元璋本对明初的火器十分了解,不过经黄尼麓一讲,他才发现那些火器竟还有其他巧妙的用法。 而当黄尼麓讲到后期的火器,以及配套的战法时,更是让他耳目一新。 就在朱元璋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王承恩又进来禀告说李若琏求见。 朱元璋这才想起王承恩去的时间似乎太长了,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王承恩见到朱元璋的目光后,脸上不禁露出一缕惊慌之色,随后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巩永固等人见状,便以天色已晚为由,准备离去。 不过朱元璋却制止了他们,同时佯装才见到一直跪着的刘文炳,笑着道:“咱一时听得入神,竟忘了你所请之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刘文炳。 见刘文炳因长时间的下跪,身体已经微微颤抖,头上也隐见汗滴,却未有一丝失礼。 于是他笑着道:“此事虽有违祖制,不过在此国难之时,当破旧立新,咱答应你了!” 说罢,又示意王承恩将刘文炳扶起。 刘文炳本已做好受罚的准备,没想到此刻竟是峰回路转。 他叩首谢恩后,才在王承恩的帮助下,缓缓地站起。 随后朱元璋才让王承恩将李若琏带了进来。 李若琏来后,见到刘文炳等人都在,正在犹豫该不该禀告时,朱元璋却说在场之人皆是亲信,让他但说无妨。 刘文炳、巩永固等人听到朱元璋如此亲切之语,顿感受宠若惊,神情越发恭敬。 李若琏闻言,禀告说锦衣卫在执行宵禁时,发现魏藻德和王德化两人的府邸有不少人进出,他本想派人潜入查探,却发现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潜伏在暗处把守。 因此事太过异常,为免打草惊蛇,他让人远远地监视情况后,便急忙来向朱元璋禀告。 朱元璋闻言,沉默了一会,叮嘱李若琏暗中摸排锦衣卫后,又让王承恩派人去传旨,将魏藻德和王德化招入宫中,给他们各自负责的一些公务去处理,直到天明后才可放他们离去。 刘文炳等人听到李若琏的消息,正想着该如何解决此事,没想到朱元璋竟直接来了招釜底抽薪,心中对他更是敬佩。 随后朱元璋又继续让黄尼麓讲述火器之事,当他听黄尼麓说各门都有不少迅雷铳可替代火炮的不足,只因兵士不会使用而大量闲置时,立刻赐下一面“如朕亲临”的金牌。 让他立刻到各门挑选士兵,加紧训练,同时还让李若琏抽出一队锦衣卫保护黄尼麓的安全。 当朱元璋处理完这一切后,已近戌时末刻。 刘文炳等人本要告辞,朱元璋却又让申湛然将李牟写的叛军资料递给他们。 待他们看过后,朱元璋笑着道:“咱担心时间拖得太久会让李贼怀疑,在天黑时便放了李牟。” “同时派了锦衣卫同知吴孟明、千户高文采去游说唐通等人,你们觉得是否妥当?” 刘文炳等人闻言,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朱元璋见状,笑着问道:“怎么,你们觉得不妥?” 巩永固看了一眼刘文炳,沉声道:“陛下当机立断,本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微臣担心城下叛军太多,吴同知等人难以施展。” 朱元璋闻言,脸上故意闪过一丝不快,沉声道:“无妨,我之所以让吴孟明等人今夜出城,是怕日后叛军守卫更严,没有出城的机会,所以才提前安排。” 巩永固看了一眼朱元璋,恭敬地道:“陛下未雨绸缪,微臣实在望尘莫及。” 说罢,便缓缓退下,有些无奈地看了刘文炳一眼。 “陛下,从李牟的供述来看,李牟应是弃子,既然是弃子,按理来说他不应该知道这样多的军机大事,微臣觉得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就在刘文炳犹豫之时,一旁的黄尼麓突然开口道。 随着黄尼麓的话音响起,刘文炳和巩永固两人脸色大变。 他们深知崇祯刚愎自用,最不能容忍臣下指责他的过失,所以刚才巩永固才委婉提议。 可尽管如此,巩永固的话还是引起崇祯的不满。 他们此刻正想着如何劝谏,没想到黄尼麓竟又指出李牟的供述有问题。 这等若推翻了崇祯行动的基础,赤裸裸地打了崇祯的脸。 以崇祯的心性,恐怕会暴怒了。 不过让刘文炳等人吃惊的是,朱元璋并未动怒。 他先是看了看黄尼麓,随后又看了申湛然一眼,就静坐不语。 申湛然见到朱元璋的目光,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随即皱起了眉头。 而黄尼麓见状,也微微欠身,恭立不语。 一时间,东暖阁内一片死寂。 第20章 料敌于先 “陛下,微臣以为不但要考虑李牟信息的准确性,还应考虑李牟的反常行为。” 刘文炳犹豫了一会,又躬身行礼道。 随着刘文炳的话音响起,巩永固脸露忧色,而申、黄二人则感激中带着几分赞许。 朱元璋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后,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文炳,缓缓地道:“哦,你且说说,李牟的行为有何反常之处?” 刘文炳看到朱元璋摄人的目光,定了定心神,沉声道:“按李牟的讲述,他已经完成了李贼的任务。” “这时,他只需要藏在暗处,等待叛军攻城时打开城门即可,可他为什么突然转移到福德楼,而这一点他并未说明。” “这里面应还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若能理清这里的关键,或许我们能对李贼的判断更加准确。” 朱元璋追问道:“那依你之见,这里面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刘文炳此刻发言,既是想将黄尼麓的责任揽过来,也是想尽臣子的本分。 此刻他见朱元璋并未发怒,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据微臣分析,在李牟转移到福德楼的时间,应是在活剐曹德思父子之后。” “而曹德思父子是太监一党,所以微臣大胆猜测,李牟可能与城中的太监有所勾结。” “当他得知此事后,担心陛下会对太监动手,发现他的行踪,所以才急忙转移地点。” 刘文炳一口气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后,又一脸紧张地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听完刘文炳的讲述,心中对他更为欣赏。 因为在李牟的供述中,确实曾提及李万、张奎二人与城内一些太监有所勾结。 只是李牟一向不喜太监,加之为了避嫌,所以对其中的事情并不太清楚。 而朱元璋为免引起党争,影响了守城,故意将此事隐去,没想到仍被刘文炳说了出来。 不过他心中虽喜,却仍佯怒喝道:“所以,你觉得是咱身旁的太监与李牟有所勾结,而咱放李牟,派遣吴孟明等人出城劝降之事做的不妥当?” 刘文炳闻言,身体颤了颤,跪地奏道:“微臣并非有意诋毁陛下近臣,只是此刻叛军围城,城中人心惶惶,陛下不可不防心怀二心之人。” “特别是传闻东林五虎将之一的惠世扬投靠李贼后,曾在京城中引起不小的轰动,现今京城被困,不少人异常活跃。” “像翰林院庶吉士周钟、兵科给事中时敏、龚鼎孳等人,平素并无甚交情,近日却时常聚会,臣觉得就不可不防。”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瞥朱元璋的神情。 见朱元璋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又继续道:“至于释放李牟一事,微臣并未觉得不妥,毕竟李牟讲述的应是实情,而劝降一事也势在必行。” “只是对于之后的事情,我们尚需谋划,以免有所遗漏,中了李贼的奸计。” 朱元璋冷哼一声后,又看向巩永固、黄尼麓二人,道:“你们也是这样认为吗?” 二人闻言,立刻跪下道:“微臣以为新乐侯所言甚是,还请陛下三思!” “你呢?以为如何?” 朱元璋又看向申湛然道。 申湛然闻言,并未有巩、黄二人的惊慌,反而笑道:“陛下深谋远虑,微臣是万万不及。” “只是臣觉得太监在叛军中的名声并不好,李贼未必会将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 朱元璋见到申湛然的笑容,突然也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他又看向刘文炳三人,笑道:“好了,你们都起来吧!” 刘文炳等人闻言,这才缓缓起身,一脸诧异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见到众人诧异的目光,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 随后又沉声道:“你们以后谋事,尽管大胆直言,不管对错,只要尽心谋划,咱绝不会怪罪你们!” “但若是言事不秉公心,一味揣摩咱的心意,纵使说的再对,咱也不会奖励,你们可明白?”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朱元璋微微点头后,又看向刘文炳,道:“刘卿,你觉得申卿说的可在理?” 刘文炳闻言,沉默了一会,道:“自神宗派遣宦官外出征收矿税后,百姓对宦官的不满就超过了一般的贪官。” “李贼虽然狡诈,想来也摆脱不了这种情绪。因此微臣也觉得李贼绝不会信任太监,他这样做,应该是想用李牟这个弃子来遮掩我们的耳目。” “微臣大胆猜测,李贼应还有心腹之人潜伏在京城,而他的目标应是朝中的某些实权大员。”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那你给咱说说,他的目标应是哪些人?” 刘文炳知崇祯惯会委过于人,此刻见他询问,本想搪塞过去,以免被秋后算账。 不过当他见到朱元璋的目光时,立时想起刚才的“尽心谋划”等语。 于是他理了理思绪,沉声道:“臣虽不知具体何人,不过李贼的目标应该是手握实权,并且镇守城门之人。”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把握在吉时进入皇城,不至影响了他的大计。” 朱元璋笑道:“方才你们不是怀疑李牟的供词是李贼故意为之,为何刘卿你此刻还相信李贼会在吉时入城呢?” 刘文炳闻言,这才知道朱元璋先前并非动怒,竟是在试探他们,心中又是一惊。 他定了定心神,缓缓地道:“臣虽未见到李岩、李牟等人,但是对其也有所耳闻,知他们之前是李贼的心腹之人。” “因此李贼若想骗他们,就必然不能全是谎话,特别是有关日常习惯等事,更不能作假。” “所以臣认为,李贼应还是有吉时的,只不过这个时间,并非李牟知道的那个时间罢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笑着追问道:“那你觉得他们真正的吉日是什么时候呢?” 刘文炳摇了摇头,道:“微臣并不懂此道,不过以前曾听张真人谈论此事,好似十分繁琐。” “据说推吉之人不仅要精通阴阳五行,还要知道被推算人的生辰八字,再配合地理方位等才行。” 说罢,他又偷偷瞥了申湛然一眼,见对方面有笑容,便又继续说道:“陛下若有兴趣,不妨问问申大人。” 朱元璋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也懂择吉之术?” 申湛然通过今日的观察,知朱元璋心思缜密,才智高绝,一般的术数根本骗不了他。 于是笑着摇头道:“微臣也是闲暇之时,看过几本占卜之书,这些书大多是经验总结,借助阴阳之术故弄玄虚而已,实不敢奏对御前。” 朱元璋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天道深远,等闲人如何能够窥测。不过咱君臣今日权当闲聊,你不妨说来给咱听听。” 申湛然笑道:“既然陛下有兴趣,那微臣分析一下宋献策的推演之术,就当是替陛下解闷。” 说罢,他沉思了一会,道:“臣虽不知李贼生辰,不过从今日他申时到京来看,应取的是火克金之意。” “故臣大胆推测,其命火王,喜土金水而忌木火,因此他会破居庸关,从北方而来。” “李牟说的二十五日是癸丑,本是李贼喜神,不过李贼既有野心,自不喜被克,况且若是二十五日攻城,他们也不用今日就赶到。” “因为今日乙巳,明日丙午,皆是木火两旺之日,并不利于李贼,只有后日丁未,以火生土,可算李贼的吉日。” “不过燥土难泻火,若是臣所料不差,李贼恐还盼望一场小雨,这样才算完美” 朱元璋听完申湛然的讲述,心中也是一惊。 因为他给申湛然看的供述里,并未提及小雨等事,没想到申湛然竟都说了出来。 这时,他突然又想起了精通风水术数的刘伯温,脸色不由凝重起来。 第21章 没有什么是一顿廷杖解决不了的 “所以按你的说法,叛军极有可能在丁未日的寅卯之时破城?” 刘文炳已经明白朱元璋的用意,又帮着申湛然说道。 申湛然偷瞥了一眼朱元璋,笑着道:“若以宋献策的推论而言,应是此时最佳。” “不过他却忘了今年乃甲申年,流年重天干,甲乃木之正气,于李贼并不利。” “而且若真要说吉利,从崇祯六年开始的瘟疫,在今春结束,又有什么能比得上此事吉利!” 刘文炳这时也发现了朱元璋脸上的凝重之色,笑着道:“不错,若说吉利,确实没有比这更吉利的。可笑李贼竟如此懵懂,这也决定了他必会命陨于此。” 朱元璋闻言,笑道:“你们不用宽慰咱,咱从来就没有将叛军放在心上。” “至于李贼玩的那套天命之术,咱也为他布好了局。其实咱之所以放了李牟,就是要将计就计,让李贼相信咱中了他的计。” “至于派吴孟明等人出城,除了迷惑李贼外,更主要的是利用他的迷信心理,给他” 刘文炳等人听完朱元璋的安排,心中都敬佩不已。 就连申湛然也不由地躬身站立,神情恭敬了不少。 朱元璋见状,又就里面的一些细节与他们展开讨论。 由于叛军围城,朱元璋已经取消了朝会。 所以直到东方大白,他们才发现竟已商讨了一夜。 由于还有些细节尚未完善,朱元璋便让御膳房做了些早点,准备吃过后再与他们继续商量。 没想到突然听到一阵哭泣之声从乾清宫外传来,朱元璋便让王承恩出去查看。 王承恩去了一会后,回来禀告说是国丈周奎与田弘遇等一帮皇亲因无钱捐饷,又被李琎逼迫,故而在宫外哭泣,请朱元璋做主。 朱元璋闻言,脑中立时浮现出先前崇祯求饷的情景,脸色不由地沉了下来。 他本想出去训斥周奎等人一番,出了心中的闷气,不过想到手头的事情并未处理完,为这些人浪费时间不值得。 便让王承恩以扰乱宫城为由,将周奎等人重打二十廷杖了事。 并说若是他们挨打后还不肯离去,就继续打,打到他们肯离去为止。 王承恩愣了愣,刚要领命出去,却又被朱元璋叫住了。 刘文炳见状,低声请示道:“陛下,不如让微臣出去劝劝他们。”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你出去恐会增长了他们的气焰,到时会闹得更凶。” 说罢,又对王承恩道:“魏德藻和王德化可曾离开?” 王承恩摇头道:“奴婢刚才吩咐人去,想来此刻应还未离宫,要不奴婢将他们叫来?” 朱元璋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去看看李若琏在不在,若在的话,把他叫来。” 王承恩闻言,道:“奴婢刚才出去时,已经问过宫外的卫士,李大人一个时辰前刚刚又出去了,此刻并不在宫中。” 没想到他话音才落下,就见到一个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说李若琏求见。 朱元璋点了点头,让小太监把李若琏带了进来。 李若琏一进来,就跪地请罪,道:“末将一时失察,让皇亲惊扰了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他两眼通红,风尘仆仆,知他应也是忙了一夜。 于是上前扶起他,道:“无妨,咱知道你辛苦,勿需自责。” 说罢,又顿了顿,道:“你昨日巡查时,是否发现有人与这些皇亲勋贵见过面?” 李若琏想了想,道:“昨夜在魏大人进宫后,兵部给事中光时亨在戌时初刻倒是去见过成国公,至于国丈等人,并未与朝中大臣见面。” 朱元璋闻言,皱起眉头道:“他们真没有见过?” 李若琏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昨夜末将担心叛军会在内城作乱,特意让锦衣卫留意看守皇亲勋贵的府邸,国丈等人皆是紧闭门户,并未出门,一直到寅时末刻,才有女婢” 李若琏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朱元璋见状,知他应是想到了一些事,又追问道:“可是女婢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若琏想了想,道:“倒没有十分特殊之处,只是刚才末将想起来,成国公的女婢好似也是那个时辰出去采买,他们或许有机会见面。” 朱元璋闻言,愣了愣,随即想起昨日下午朝会时的情景,心中便已明白过来。 他随即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不然以那些皇亲的心性,怎敢一大早到宫里来哭闹。” 说罢,他对王承恩道:“承恩,去,带一批小太监,执行咱刚才的命令。” 王承恩恭敬地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随后宫外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廷杖和哀叫声。 不一会,王承恩就进来禀报,说众皇亲挨打后,已经离去,朱元璋这才继续与刘文炳等人商议。 约莫过了一刻钟,王承恩又接到小太监的禀告,说御史王章、陈良谟,给事中光时亨、时敏等三十几个人因责打皇亲,强征军饷等事在外请愿。 朱元璋闻报,冷笑一声,道:“你去给李若琏说一声,让他派人守在宫门口。” “若是那些言官规规矩矩的请 愿,就由着他们跪着,若是有失礼之处,立刻廷杖二十。” 原来朱元璋通过崇祯的记忆,已知这群言官早已变质,以鼓吹风骨为名,行架空皇权之事,心中对他们十分反感。 再加上刚才猜到周奎等人前来,也是光时亨等人暗中煽动,便决定先罚跪,杀杀他们的锐气。 王承恩恭敬地应了一声,缓缓地退了出去。 倒是一旁的巩永固有些担心地道:“陛下,那些言官向来固执,而且素有人望。” “特别是王章和陈 良谟,还肩负守城重任,若是他们将此事闹开,恐会影响京城防务” 朱元璋看了巩永固一眼,道:“无妨,这些言官此刻心思各异,也并非铁板一块,翻不起什么浪。” 说罢,又与刘文炳讨论起刚才的话题。 巩永固见状,也不敢多言,急忙参与到讨论之中。 这时,从宫外传来几个中气十足的请 愿声,随即便听到锦衣卫的呵斥,接着又听到啪啪的廷杖声和哀叫声。 不一会,王承恩匆匆跑进来禀告道:“陛下,不好了,光时亨大人因接连受刑,刚才才受了十廷杖就昏死过去了。” 朱元璋瞥了王承恩一眼,不满地道:“昏死过去就用冷水将他泼醒,继续执行廷杖!” 王承恩见朱元璋面有怒色,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又快速退了出去。 而朱元璋则好似无事人一般,继续与刘文炳等人讨论。 当廷杖声结束后,宫外也再次恢复了平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朱元璋与申湛然等商量完一个细节,趁着休息的时间,又将王承恩叫来询问宫外的情况。 当他得知尚有二十几个御史、给事中跪在宫外后,便缓缓起身,朝宫外走去。 他来到乾清宫外,见到台阶下乌压压地跪着的御史、给事中时,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特别是他见到光时亨等人脸上闪过惊慌之色,躲避着他的目光时,脸色更加阴沉。 不过这些人中也有些身怀傲骨的,像王章、陈 良谟四五人就完全无视朱元璋的脸色,大义凛然地上奏,直言朱元璋执法残暴,有失皇家风度等。 随着王章等人开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一时间,好似数百上千只蜜蜂围着朱元璋旋转,嗡嗡之声让人心烦意乱。 好在朱元璋并非崇祯,面对御史的连番轰炸,他既不喝止,也不反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朱元璋有别与崇祯的处理方式终于引起了御史们的注意,慢慢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朱元璋见状,依然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众人。 一时间,现场陷入死寂。 “王章,你镇守的阜成门是否一切就绪?” “陈 良谟,咱听闻你善守,你可有守城方略?” “光时亨,你可知各门军械准备的如何?” 随着朱元璋的突然发问,众御史、给事中皆身形微颤,仓促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朱元璋又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怒喝道:“咱彻夜未眠,一直在商讨城防之事,可是你们看看,你们在做什么?” “不关心城防,也不去安抚百姓,竟在这反对捐饷,不捐饷难道让兵士空着肚子守城,还是让你们去打仗” 随着他一顿怒斥,王章、陈良谟似乎醒悟了过来,连连告罪。 朱元璋本想就此让他们离去,不过见时敏、龚鼎孳等人隐露奸笑,便又让李若琏当场将他们责打了三十廷杖。 处理完这事后,朱元璋本准备回去东暖阁,王承恩却跟在他的身后,低声告诉朱元璋昨晚王德化找过他。 第22章 巧释变化 朱元璋听到王承恩的话,不由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王承恩见到朱元璋冰冷的目光,立刻跪下道:“奴婢并不曾去找过王督主,是王督主听说奴婢挨了打,过来看望奴婢”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连叩头请罪。 此刻王承恩的心中也十分后悔,暗恨自己为何不避开王德化,要知道他们两人一向不合,他是完全有理由避开的。 可是那时不知为何,他竟没有走开,而且还鬼使神差地和王德化聊了一会。 尽管他并未透露朱元璋的任何信息,但他知道光他与王德化接触这事,就足以让朱元璋对他生疑。 若是在以往,王承恩也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不会告诉朱元璋。 不过自从今日他跟着朱元璋巡城后,发现朱元璋好似变了一个人。 不仅杀伐果断,而且似乎也能看透人心,让他感觉在朱元璋面前,就是一个透明人,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 特别是他刚才进入东暖阁,见到朱元璋询问李若琏的情景,让他觉得必须将见过王德化的事情说出来,不然他的下场可能会十分凄惨。 此刻他将事情说出后,虽然十分害怕,却感觉心中好似一块石头落了地,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你起来吧,以后做事要谨慎些。” 朱元璋冷冷地声音响起后,又朝东暖阁走去。 王承恩闻言,还以为他听错了,直到朱元璋走出老远,才反应过来。 当他起身时,不知是跪的太久,还是心有旁骛,竟没有站稳,以致跌坐在地。 他坐在地上喘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后,又一跃而起,朝朱元璋追去。 当他来到东暖阁时,正好听到刘文炳的声音响起道:“臣还记得以前陛下经常提点臣,越遇大事心越需静。” “现在叛军兵临城下,京城中的大小事务都仰仗陛下圣裁,陛下切不可因那些言官乱了圣心!” 朱元璋闻言,并未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刘文炳。 刘文炳见状,又连忙跪下,道:“臣该死,一时出言不逊,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缓步上前,将刘文炳扶了起来,沉声道:“新乐侯,你可还记得咱以前做的那个梦?” 刘文炳起身后,弓着身子道:“陛下是说前些天梦到太祖皇帝给您写了一个‘有’字的梦吗?”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梦。当初咱遍问群臣,也没有一个人能说的清楚,咱为此苦恼了数日。” “而在昨日,咱在睡梦中又梦见了太祖皇帝,太祖皇帝告诉咱,说这‘有’字看似大明缺了一半,却并非是大明江山会衰败。” “而是想告诉咱,现今的大明江山因未能遵守他老人家的制度,才会有所衰落,只要咱能逐步恢复祖制,咱大明江山必能万古长青。” “咱听了太祖皇帝的话,立刻跪地求教,太祖皇帝便将那些法门都一一传授给了咱” 刘文炳本对朱元璋的变化疑惑不解,此刻闻言虽觉有些突兀,不过他也时常听说一些托梦之事,心下不由信了几分。 随即又想到崇祯十来年一直研读太祖实录,若论敬祖,历代皇帝无人能出其右。 或许真是崇祯精诚所至,感动了太祖皇帝,传下了法门,才会有崇祯昨日的变化。 想到这,他急忙跪下道:“恭喜陛下,有太祖皇帝相助,我大明江山必将万古长青!” 随着刘文炳下跪,巩永固、申湛然、王承恩等也纷纷跪下,声称“太祖显灵,大明必将万古长青!” 朱元璋连忙扶起众人,道:“你们现在应该明白咱的苦心了吧,咱虽没有太祖那般英明神武,但得太祖指点后,城外那些叛军,在咱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刘文炳连连点头,道:“臣明白,臣明白!” “臣原本还担心陛下是因为叛军的事影响了心境,不曾想陛下是得到了太祖的真传。” “请陛下放心,臣以后一定尽心竭力,为陛下效犬马之力!” 朱元璋一直暗中观察着众人的神情,见他们的脸色由初始的震惊到狐疑,再到最后的释然,应是已经相信了他的话,这才将之前的担忧放下。 其实他醒来见到王承恩的表情后,就已想到用这个方法来解释他与崇祯的不同。 只是当时并无合适的时机,加上他对朝臣并不了解,担心解释后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会适得其反,故而一直未曾提及。 直到此刻,他见刘文炳等人虽对他忠诚,却仍信心不足,才将这个解释说了出来,以固其心。 同时他知道刘文炳等人结交的都是正人君子,若是通过他们将此事宣扬出去,不仅会增加他的威信,还会让更多类似刘文炳、申湛然这样的忠臣聚集到他的身边。 此刻他见目的已经达到,便又和刘文炳等人商讨方案。 “好,就按这个计划执行吧!” 朱元璋伸展了下身体,继续说道:“新乐侯,你一会去趟户部,领一百万两银子,在城中招募壮丁。” “有多少招多少,不要担心银子不够,不过咱有一条要求,必须不怕死!” 刘文炳闻言,躬身道:“臣明白,臣现在就去户部,争取在中午招到一万人!”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巩永固道:“你去找李国桢,让他给你找两百品性纯良的老兵,再二选一,挑出一百人充作教员,到时与新乐侯一起训练新兵。” “记住,训练的时候不要教些虚拟花哨的东西,只要教会他们如何能够快速杀人和尽量减少自身伤害就好。” 巩永固闻言,道:“臣明白,臣现在就去办!” 待刘、巩二人离去后,他又看向申湛然,道:“你来,咱们继续研究” 说着,他见申湛然一脸疲惫,就改口道:“你先去休息一会,回头将如何安置援军和收服失地的事情,写个条陈过来,然后再去找范大人商量催促援军之事。” 申湛然闻言,有些羞愧地道:“臣没事,臣” “好了,你也别和咱犟了,此事并不着急,不过咱担心后面打起仗来顾不上,所以才提前安排。” 朱元璋说罢,又挥了挥手,让他离去。 申湛然身体本就柔弱,讨论一夜后早已疲惫不堪。 此刻见朱元璋是真心让他去休息,恭敬地行礼后,也缓缓地退了下去。 “万岁爷,您也忙了一夜,是不是休息一会?” 王承恩见朱元璋已经将事情处理完,便低声提议道。 朱元璋先前本还有些疲惫,不过当他熬过那段时间后,整个人反而精神了。 于是他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去把李若琏找来,咱有事情吩咐他!” 王承恩闻言,正要找人去通知李若琏,却见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李若琏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禀告。 第23章 又一个死人活了 朱元璋知李若琏虽是个武将,行事却是十分谨慎、有礼,此刻看小太监的举止,知应是有大事发生。 于是他快步走了出去,叫道:“李卿,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若琏见到朱元璋走出来,急忙跪下道:“陛下,末将刚刚得到消息,逆贼李自成出现在彰义门,随行的还有秦、晋二王,据说据说” “不用说了,咱知道了!” 朱元璋本还以为是士兵哗变,此刻听说只是李自成出现在彰义门,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转身走进东暖阁,对王承恩道:“承恩,你速去备马!”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昨日的宝剑挂在腰间,接着又对李若琏道:“走,咱去会会那逆贼,看看他是否有三头六臂!” “万岁爷,此刻您不可亲往彰义门!” 就在朱元璋准备离去时,王承恩突然大叫道。 由于他这一叫太过突然,不仅朱元璋停下来,就连本要劝阻的李若琏也诧异地看向他。 王承恩心中主意未定,刚才是本能开口,此刻见到两人的目光,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不过话已出口,他自也不能退缩,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奴婢是觉得既然逆首出现在彰义门,那叛军必然是做好了攻城的准备,万岁爷此刻前往,实在太过危险。” 李若琏闻言,又看了王承恩一眼,道:“陛下,王提督所言甚是,还请陛下不要轻涉险地。” 朱元璋好似没听到李若琏的话,依然静静地看着王承恩。 “噗咚!” 王承恩在朱元璋的威压下,再也扛不住了,双膝跪地,叩头道:“万岁爷,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万岁爷恕罪!” 朱元璋见状,才沉声道:“起来说话!” 王承恩偷瞥了一眼,见朱元璋并无怒色,才缓缓起身。 随后他又弓着身子,语带颤抖地道:“奴婢听说彰义门全是王督主的亲信,已被他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而逆首突然出现在此门,事非寻常,还请万岁爷三思。” 朱元璋冷笑道:“怎么,你觉得王德化还敢将咱绑了,向叛军投降不成?” 王承恩闻言,身体微微一颤,低声道:“万岁爷英武不凡,谁人敢对您不敬。” “只是奴婢担心城门上鱼龙混杂,又有叛军在外,万一有人一时糊涂,冲撞了圣驾,让万岁爷受惊,奴婢等就万死难赎了。” 朱元璋在昨夜得到李牟的供词后,对王德化就已经起了疑心。 此刻见到王承恩的神情,心中更加确定。 不过他也知道,只要叛军不攻城,王德化就不敢动手。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承恩,你能对咱坦诚,咱很高兴。” “不过你不用担心,区区一个王德化,咱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你速去备马就好。” 王承恩见朱元璋一脸豪气,似乎也被他感染,高声应下后,就急忙跑了出去。 朱元璋又看向李若琏,道:“李卿,你可怕?” 李若琏单膝跪下,大声道:“末将唯陛下之命是从,死生不避!”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随咱来。” 说罢,就径直朝外走去。 李若琏见状,急忙起身追上去,同时又叮嘱手下去召集人马前来护驾。 当朱元璋赶到彰义门时,又被两个宦官阻拦。 这次他没有再客气,直接让李若琏将人拿下,随后就登上了城楼。 当他上到城楼后,发现城墙上站满了士兵,三五成群地议论着。 那些士兵见到朱元璋虽有些惊讶,不过见他衣着华贵,也就没有多言,依然自顾自的谈论。 朱元璋见那些兵士一个个红光满面,而且城门上并排放着十几门大炮,与昨日在永定门见到的情形完全不同,心中对王德化更加恼怒。 不过他此刻心系城外之事,无暇处理此事,强行按下愤怒后,径直走到城垛处朝外望去。 只见在距离彰义门两里地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黄色毡帐。 在毡帐的左右两侧,各竖着两杆“李”字大旗,迎风飘舞。 毡帐下站着不少人,只是距离较远,一时看不清谁是李自成。 这时,一旁的李若琏递过来一个千里镜。 朱元璋接过千里镜,再朝毡帐望去时,发现正中央的主座上并未见到李自成的身影,只有秦、晋二王跪在地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朱元璋见状,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朝李若琏道:“此处的统兵将领是谁?为何逆贼如此之近,竟不开炮?” 李若琏闻言,道:“此地由张尚书镇守,王督主监军,因王督主说他要日夜镇守此地,所以并没有再指定统兵将领。” 朱元璋闻言,又不由地看了王承恩一眼。 王承恩见到他的目光,身体微微颤了颤。 “去,给咱把王德化找来,咱要” “喂,城上的,放根绳子下来,将我拉上去!” 朱元璋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城下传来一个公鸭嗓的尖叫声。 朱元璋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蟒袍,头戴三梁冠的壮硕太监在城下趾高气扬地高声叫唤。 “您是杜监军?” 这时,距离朱元璋十来米远的地方,同样一个公鸭嗓的声音响起。 “是的,快些放绳子!” 杜勋闻言,又催促道。 “杜监军稍候,待小人去请示一下王督主,确认放下去的人质后,再缒您上城!” 城上的人又回答道。 “我是杜勋,需要什么人质,你直接放绳下来就好了!” 杜勋闻言,有些不耐烦地道。 不过城墙上的人并未回答他,而是快速地朝指挥所跑去。 不一会,城墙上一阵骚动,随后就见到一条长绳垂了下去。 杜勋将自己绑牢后,又示意众人拉他上去。 朱元璋见状,眼中闪过一缕杀机。 原来这杜勋也是崇祯的亲信,在李自成进逼京城时,崇祯派他前往宣城督军。 后来宣城被破,传说杜勋自杀殉国,崇祯还为此伤心不已。 没想到却又是一个洪承畴,好在崇祯经过洪承畴之事后也学聪明了,并未再大肆宣扬此事,不然又要颜面尽失。 这时,城墙那边又传来一阵喝彩之声,言语间竟都是对杜勋的称赞。 朱元璋见人群中并没有王德化的身影,便收回目光,朝城外的秦、晋二王望去。 又等了一会,待那边的喝彩声消停后,他才缓缓地朝前走去。 李若琏见状,立刻让锦衣卫开道。 “推什么推,瞎了你的狗眼吗?” “就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要是” “别以为那个胆小的骆养性下去了,你们锦衣卫就神气” 就在锦衣卫开道时,一些身穿斗牛服的士兵和身着飞鱼服的宦官都不满地叫嚣起来。 第24章 活剥杜勋,炮轰二王 不过当他们见到王承恩恭敬地跟在朱元璋身后时,立刻闭上了嘴。 因为他们虽不认识朱元璋,却认识王承恩,也曾听说过朱元璋巡视永定门的事情。 加之以前对他们毕恭毕敬的锦衣卫一反常态,如狼似虎地驱赶,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因此他们看向朱元璋的目光中满是惊恐,有些胆小的更是身体不停颤抖,险些跌坐在地。 随着众人的后退,杜勋也见到了迎面走来的朱元璋。 他先是一愣,随后又快速跑上前跪下,哭诉道:“陛下,臣可算见到您了!” 随着杜勋的跪地哭诉,众人纷纷跪下,连呼万岁。 朱元璋打量了众人一眼,才看向杜勋,冷冷地道:“杜勋,你不是自杀了吗?” 杜勋闻言,身体不由地颤了颤。 不过当他看到城外飘扬的“李”字大旗后,又强作镇定地道:“陛下,说来臣还真是托了陛下的洪福。” “臣宣城兵败后本想自尽,没想到被大顺的李将军阻拦。他说他们此来并非是为了杀戮,而是要解民倒悬。” “后来大顺皇帝还亲自接见了臣,开导了臣一番,让臣明白先前的自杀之举实在是不忠不孝。” “大顺皇帝见臣明白过来,就委派臣做使臣,商量两家合议之事!” 朱元璋怒极而笑,道:“你这话让咱有些不明白,你到底是谁的使臣?” 杜勋本无甚心机,惊慌之下见朱元璋面色已缓,还道朱元璋已经被他吓到,心中暗喜。 随即想到自己使臣的身份,刚想要起身上前,却又见朱元璋目光一寒。 于是他又跪下答道:“臣自然是陛下的使臣,臣也是费了好大的唇舌,才在万千叛军中替陛下谋得一条退敌之策。” 杜勋因知崇祯外强中干,极好面子,故而隐晦地道。 朱元璋冷笑道:“果然是咱的心腹之人,那你且说说吧!” 杜勋闻言一愣,扫视了一下左右,道:“臣此事” “无妨,众将士与咱皆是一体,你有话尽可直说!” 朱元璋冷喝道。 杜勋有些惊讶地看向朱元璋,身体又不禁颤了颤。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城外的大旗,信心大增,高声道:“陛下,大顺皇帝说只要陛下禅位于他,他必将善待陛下和皇室诸人。” 朱元璋闻言,冷冷地道:“若是咱不答应呢?” 杜勋笑着摇头道:“陛下何等英明,又岂会做这种事。要知大顺皇帝已在城外聚集了五十余万兵马,攻破京城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若非他心存仁厚,臣又从旁诉说了陛下的苦楚,他知陛下是被奸臣所误,才提出这样的建议,所以臣觉得陛下最好还是答应,这样于国于民都有利。” 朱元璋冷笑道:“好一个于国于民都有利,恐怕最有利的是你自己吧!” 杜勋见朱元璋面色不善,立刻大叫道:“臣不惜冒着杀头的危险进城,就是希望能为陛下谋得一条生路,陛下这样污蔑臣,岂不是让天下的忠义之士都心寒吗?” 朱元璋闻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佯装才理解杜勋的良苦用心,点头道:“嗯,你说的也在理,不知还有哪些忠义之士与你有同样的想法?” 杜勋见朱元璋态度转变,心中暗喜,道:“臣之前与王督主谈论此事,他也颇为赞同臣的想法。” “杜勋,你休得胡言,我什么时候同意了你的意见!” 这时,一个身着蟒袍,头戴四梁冠的太监快步走来,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穿飞鱼服的千户。 那太监说罢,又急忙朝朱元璋跪下,恭敬地道:“臣东厂提督王德化叩见陛下!” 朱元璋还是头一次见到王德化,见他虽身形削瘦,整个人却十分精神,特别是那双三角眼,不停地转动,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易与之辈。 “咦,你先前不是还说” “我是说身为臣子,应该要多为陛下分忧,若是有利于陛下的事,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杜勋见王德化临时变卦,刚想要责备他,反被他抢白了一顿,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实杜勋也知道此来风险极大,不过想到李自成给他的承诺,再加上城外还有秦、晋两王作为人质。 又想到王德化与他关系不错,而且听说崇祯已经被义军吓哭,他才壮着胆子上了城。 没想到他进城后,发现不仅崇祯没有被吓到,连王德化也变卦了,让他不禁有些担心。 “既然王督主对咱如此忠心,为何刚才匪首出现的时候不开炮?” 就在杜勋惊讶之时,朱元璋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他吓了一跳。 “臣本是想开炮,只不过怕误伤了秦、晋二王,故而未敢开炮!” 王德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一派胡言!咱早有明旨,凡屈膝投降者,人人得而诛之。” “你是听不懂咱的旨意,还是别有用心?” 朱元璋本想借机将王德化一并杀了,此刻见他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便又借机逼问,看他会否忙中出错。 王德化闻言,一边叩首,一边解释道:“陛下虽有明旨,但秦、晋二王身份特殊,臣下也不敢擅自做主,故而派人通知了李大人。” “至于杜勋之事,微臣也才刚刚知晓,是臣遇事不敏,还请陛下赐罪!” 朱元璋见王德化言行有条不紊,知他是谋定后动,不禁怀疑先前对王德化的推断是否正确。 因为从王德化今日的言行来看,他并非愚笨、胆小之人。 若是如此,他又怎会不知投靠李自成并非良途? 而他若不是投靠李自成,那他这般做法又是为什么呢? 他为了探查王德化的真实目的,又厉声喝道:“你此刻既已知晓,那还在等什么?” 王德化闻言,立刻对身后的千户喝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叛贼擒下。” 他的话音才落下,身后几个千户就如狼似虎地扑向杜勋。 杜勋见状大惊,刚想要说出实情,与王德化鱼死网破。 却又听到王德化的声音道:“押到东厂严加拷问,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同党?” 杜勋听出王德化话里的意思,立时闭嘴不言,任凭众人将他绑了起来。 “不用再审了,给咱将他绑在城头,活剥示众!” 这时,朱元璋冰冷的声音响起。 杜勋闻言,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能能杀我,我是大大顺的使臣,大大顺皇帝” “啊!陛陛下饶命,奴奴婢再也王督督主,救” 杜勋本还想借助叛军的力量威胁朱元璋,但当他见到剥皮的刀后,立时吓得屁滚尿流,语无伦次地连连求饶。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行刑,没的让他辱没皇家威严!” 王德化见杜勋看向他,又急忙朝几个千户大声喝道。 其中一个千户闻言,立刻扭下了杜勋的下巴,让他无法开口,随后将他快速地绑在城墙上。 一时间,城墙上惨叫连连,一些兵士更是吓得脸色苍白。 杜勋的惨叫引起了城下叛军的注意,纷纷朝城上望来。 “王督主,为何还不开炮,炸死那两个不知廉耻、数典忘祖的畜生?” 这时,朱元璋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道。 “陛下,秦王和晋王毕竟是天家血脉,还请陛下” “陛下,叛军势大,若是贸然开炮,引来叛军攻城” 王承恩和王德化闻言,先后开口劝阻,不过他们的话才说了一半,见到朱元璋的目光,又都停了下来。 最后在朱元璋的威逼下,炮兵终于点燃了火线。 “轰!” “轰!” “轰!” 随着一阵炮声响起,只见巨大的毡帐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而秦、晋二王也被炮火吞噬。 第25章 锄奸之计 叛军根本没想到守城的兵士会开炮,仓促间立时乱作一团。 不过他们经过一阵慌乱后,就在几个将领的指挥下有序后撤。 “砰!” “砰!” “轰!” 这时,城上攻击的炮弹虽然密集,但是明显哑炮越来越多,威力已大不如前。 朱元璋见状,一脸铁青地望着城外。 他在千里镜的帮助下,将城外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原本最开始攻击时,六七发炮弹中偶有一颗哑弹,可是两轮过后,竟变成了三发炮弹中只有一发能够爆炸,而且杀伤力比之前也弱了不少。 朱元璋见炮火已经无力,刚要放下千里镜,却突然发现在十几里外的地方冒起了几杆“李”字大旗。 不过那旗帜才竖起一会,却又收了回去。 朱元璋找了好久,也没有再发现那些旗帜。 他沉吟了一会,将千里镜交给一直守在他身边的李若琏。 随后又看向眼珠直转地王德化,喝道:“王督主,你是不是该给咱解释一下哑炮的事情?” 王德化见到朱元璋的目光,立刻跪下,叩头道:“陛下恕罪,哑炮一事臣初到彰义门就已发现。” “也曾就此事咨询过本兵张大人,张大人说工人技术不纯熟,加之经费有限,故而哑炮较多。” “臣本也想将此事上奏陛下,不过见陛下近日忧心忡忡,而且此事短期内也无法处理,臣才未上奏,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也知光凭此事拿不下王德化,此刻见他将事情都推到兵部,便顺水推舟道:“兵部说你们贩卖火器,你们却说兵部的火器有问题,你堂堂的东厂提督,竟还解决不了此事?” “咱也懒得理会这些腌臜事,你们自去处理,今日日落前给咱一个说法,不然别怪咱不给你老脸。” 王德化闻言,脸上闪过一缕惊诧之色后,又连连叩头称是,不过在他低下头时,眼中却露出了一缕杀机。 原来昨日王德化听闻朱元璋活剐曹德思,枭首王榷德等事后,怀疑朱元璋已经发现他的计划,正在犹豫是否要提前行动时,又听说锦衣卫抓到一个叛军头目,心中更惊。 因为他虽未与叛军直接接触,却也知道叛军有几个重要的人已经进城,而且他下面的人还曾和他们联络过。 他思考过后,觉得已经没有后路,便决定提前动手。 为了能够清楚掌握宫中的情况,他还特意借探望王承恩之名,亲自查看了宫内兵力分布情况。 经过探查,他发现宫内大部分锦衣卫都已调出,此刻的防守竟比以往还要松懈。 这不禁让他怀疑之前的判断,因此连夜召集心腹商议。 只是他们才讨论了一会,宫中就传来旨意,让他进宫处理御马监的公务。 他见来人只是一个小太监,而且也未曾听说宫内有调动兵马之事,在做了一番安排后,就内穿护甲进了宫。 本来他以为进宫后最轻也会受到斥责,谁曾想竟真的是处理公务,而且还处理了一夜。 当他清晨从宫内出来的时候,恰好又见到了挨打的皇亲勋贵,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所以刚才他才会让人缒杜勋上城,就是想用杜勋去试探一下朱元璋。 没料到朱元璋竟亲自到了彰义门,还将杜勋活剥了。 见到杜勋的下场,他本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哪知朱元璋竟抛开了杜勋之事,责问他哑炮问题,并且只是责令他解释,没有任何处罚,让他心中更是疑惑。 朱元璋见王德化面有疑色,佯怒之下,将张缙彦的指责尽数说了出来。 王德化闻言,叩头请罪的同时脸上阴鸷之气更盛。 朱元璋见状,正想着该如何收场时,恰好见到李国祯、王家彦、金铉三人登上城墙。 原来他们三人正在附近督军,听到炮声后就匆匆赶了过来。 他们见到朱元璋后,先是一惊,随即立刻跪下请罪。 朱元璋见他们三人双眼通红,风尘仆仆,知他们应是忙了整晚。 不过他想起刚才的哑炮之事,依然将他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李国祯本以为会再挨一顿廷杖,没想到朱元璋训斥过后,竟将此事丢下,又询问他守城兵士的吃饭和军饷等情况。 当朱元璋得知守城兵士的吃饭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并且补发了部分欠饷后,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让金铉暂代城守后,就转身离开了彰义门。 那些兵士和宦官见朱元璋离去,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李卿,你亲去告诉黄尼麓,就说是咱的旨意,让他务必在巳时前查清各门弹药情况。” “到时你协助他,若是有不配合的,就地斩杀,不必另行请旨!” “不过你们必须在午时前完成各门的弹药调配工作,特别是彰义门和德胜门,必须要有足够的弹药,你能做到吗?” 朱元璋刚走下城墙,又停下来对身后的李若琏道。 李若琏方才也见到了彰义门的情况,此刻见朱元璋一脸严肃,立刻大声道:“末将一定按时完成任务!” 朱元璋又看了他一眼,道:“好,那你速速去办!” 李若琏行了一礼,对身边的一个百户叮嘱了几句,就带着十几人匆匆离去。 这时,朱元璋又见到王守林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 他便对王承恩道:“承恩,你亲去找下新乐侯,告诉他务必在午时交五千人马给金铉!” 王承恩闻言,看了一眼朱元璋身后的锦衣卫,道:“奴婢伺候您回宫后,立刻就去找新乐侯。”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咱还想看看外城的情况,你且先去传旨。” 王承恩这时也看到了王守林,躬身行礼后,便快速离去了。 朱元璋又让随行的锦衣卫在原地等候,快步上前拦住正要行礼的王守林,道:“可是吴孟明那边有消息了?” 王守林点了点头,道:“末将刚收到消息,吴同知跟踪李牟离城后,发现李牟确实去找过唐通和白广恩。” “不过李牟离去时,面有怒色,想来他并未说服唐、白二人。” “后来李牟又直接去了中军大帐,在那等了很久,才进入了一个军营,但是直到天明也没出来。”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无妨,李牟也就是块问路的石头,咱也没指望他能真起什么作用。” “你传信给吴孟明,让他务必按照咱的计划行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王守林恭敬地应了一声,又匆匆离去。 朱元璋看着王守林远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刚要前行,却发现王承恩站在不远处。 他挥手将王承恩招了过来,道:“你怎么没有去传咱的旨意?” 王承恩闻言,立时跪下道:“奴婢因见万岁爷身边只有锦衣卫,实在不放心,所以擅自做主,派人前去传旨,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盯着王承恩看了好一会,才沉声道:“好,你的忠心咱知道了,咱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不过可能要吃些苦头,你可愿意?” 王承恩闻言,毫不犹豫地道:“请万岁爷吩咐,奴婢必誓死完成任务。”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看了远处的锦衣卫一眼,低声吩咐起来。 王承恩听到朱元璋的话,脸色数变,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突然,朱元璋厉声呵斥道:“你个阉人,竟敢玩忽职守,不遵咱的旨意,咱定不饶你!” 说罢,又朝身后的锦衣卫喝道:“来人,给咱将王承恩拉上彰义门,重打五十廷杖!” 众锦衣卫闻言一愣,不过见朱元璋满脸怒色,立刻如狼似虎地将王承恩抓了起来,押上彰义门。 不一会,彰义门上就传来啪啪的廷杖和王承恩的惨叫声。 朱元璋回头朝城楼上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缓缓地朝前走去。 他身后的五个锦衣卫见状,立刻牵上马,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第26章 舆论造势 朱元璋先顺着主道走了一会,又拐入一条偏僻的小道,沿着弯弯绕绕的小道走了一会后,又再次回到主道。 在主道走了一会,又再次转入小道 朱元璋经过巡查,发现外城虽然仍有些混乱,但是像李国桢之前说的讨论、张贴叛军标语等情况,皆已消失不见,心中这才放松了一些,同时对李若琏也更加欣赏。 突然,他见到前方茶楼前贴着一张红色榜文,一群人围在那讨论的十分热烈。 他心中疑惑,便找了个略微偏僻的角落,听着众人的谈论。 “这不可能吧,只要选上就给三两银子,而且每杀一个叛军,再赏银一两!” “假的,假的,我表哥就在军营,前些天还听他说不仅没有饷银,连饭都吃不上。” “你错了,听说昨天陛下亲自巡城,斩杀,鞭打了一些贪官” “对,对,我也听说了,昨晚我那老表还给我送来半袋米” “你们没听茶馆的老丁头讲吗,听说陛下梦中受到太祖点拨,行事作风和以往大不相同” 朱元璋听了一会,知道那红榜是刘文炳贴的招兵榜文,这群人因怀疑榜文的真实性,故而发生了争论。 “嗯,刘文炳倒是个不拘一格的人,不仅将招兵榜文贴到了闹市区,还想出先发饷银的法子来吸引众人的关注,确实是个人才。” “只是补发欠饷和招募新军后,户部的银子应已告罄,接下来就看李琎能筹来多少粮饷了。” 朱元璋想到粮饷之事,立刻又想起清晨皇亲、言官到乾清宫哭闹的事情,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三两银子虽好,不过也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这时,人群中一个黝黑汉子的话吸引了朱元璋的注意。 他看那人虽是一身庄稼人打扮,身体却站得笔直,神情沉稳,好似军中的老兵。 “这位大哥的话太悲观了,现在虽说叛军势大,但是他们能强得过女真人?” “那女真人几次入侵,最后都铩羽而归,想这叛军也不过是胡闹一场,既然如此,我们怎能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就在朱元璋打量那个庄稼汉的时候,人群中一个精壮的汉子反驳道。 “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那女真人虽然强悍,在关内却无根基,加上那时有卢象升、孙传庭等大将,所以他们最后只得离去。” “但叛军却不同,他们已经占领了北方大片领土,对京城形成合围之势。” “京城现在是外无援兵,内乏良将,城中不少人都等着他们分田分地,破城只是迟早的事,所以我才说不要趟这浑水,免得白送了性命。” 先前庄稼汉闻言,又据理力争道。 “不,老哥,你说的不对,那叛军三四个月攻陷数省,根基薄弱,而且我听说他们原本也不敢攻打京城,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才仓促挥军南下。” “一个女人,谁啊?” 精壮汉子的话音才落下,他身旁一个猥琐的男子立刻追问道。 “我听说是为了宁远总兵吴三桂的一个小妾,好像叫圆圆的。” 精壮汉子眼中闪过一缕鄙夷之色后,又装作神秘地朝那猥琐汉子说道。 “不会吧,几十万人就为了一个女人?” 这时,一个一脸淳朴地中年人惊讶地道。 精壮汉子笑道:“怎么不可能,你是没见过那女人,听说长的可水灵了。对了,你们听说今早彰义门的事情没?” “没啊!” “彰义门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精壮汉子见众人都凑了过来,得意地笑了笑,道:“我听我军中的表哥说,今早有个投降的太监从彰义门进城,就是替叛军要女人的。” “不过他运气不好,碰到了陛下,我们陛下当时大怒,当场就将他活剥了。” 众人听到他的话,都露出惊恐之色。 这时,先前那个庄稼汉又开口道:“不可能吧,我听说叛军纪律严明,对百姓爱护有加,所到之处都废除赋税” “老哥,你被骗了,这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你想想,就是在强盛富有的汉唐,也是要缴纳赋税的,哪有不收税的朝廷。” “你要知道朝廷的支出都靠着赋税,要是没了赋税,朝廷哪来钱给那些官老爷发俸禄,哪来钱养兵、打仗” 精壮汉子不待庄稼汉把话说完,又抢着反驳道。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周围一些百姓也纷纷点头。 那庄稼汉待他说完,笑道:“这位兄弟的消息好灵通,想是一般官老爷都没你看得清楚!” 精壮汉子笑了笑,道:“老哥,你这话太抬举我了,我也是刚在茶馆听老丁头讲故事的时候,听几个读书人谈的” “咦,王大哥,你怎么还没去啊,再晚,银子可就没有了!” 突然,一个高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约二十,衣衫褴褛的汉子挥了挥手中的银子,朝那精壮汉子大叫道。 “李老弟,真的拿到银子了?” 精壮汉子一脸笑容地问道。 “拿到了,拿到了,由于我去得早,招募的大人还赏了我一两银子呢!” “我要回家去把银子给我老娘,你们也快些去,晚了,银子就没有了!” 那汉子喊罢,就又急匆匆地朝家跑去。 精壮汉子见状,一脸激动地对身边的人道:“各位,可有愿意与我一起去做个伴的?” “我去!” “我也去!” 精壮汉子的话音才落下,就有几个人争先恐后地叫了起来。 “走!咱们一起去!” 精壮汉子好似无意地看了那庄稼汉一眼,便与众人一起朝募兵处走去。 那个庄稼汉待众人走远后,又朝茶馆内望了望,随即钻进了一条偏僻的小道。 朱元璋见状,正要吩咐人去追查那庄稼汉,却发现从茶馆内闪出几个精壮地汉子,朝庄稼汉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却见到一个面色红润,鹤发童颜的老道士站在不远处,不停地打量他。 第27章 正一教张应京 “老道张应京恭祝陛下圣安!” 张应京见朱元璋发现了他,缓步走了过来,稽首问安。 朱元璋闻言,这才想起一月前周后见崇祯心思不宁,特意请了张应京进宫作法。 当时崇祯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还曾出宫迎接张应京。 只是张应京的斋醮并没有帮他扭转战局,反倒是在斋醮期间,叛军又接连攻陷山西各地,威逼京城。 崇祯失望之下,便也不再理睬他。 倒是周后一直对张应京礼遇有加,几次亲临斋坛,很是虔诚。 朱元璋理清记忆后,知张应京只是一般的江湖术士,并非如周颠那般身负神通,已生轻慢之心。 又因他刚才偷窥自己,而且举止傲慢,并未将皇家威严放在心上,便板着脸冷声喝道:“道长你不再宫中打醮,为国祈福,私自出宫所为何事?” 张应京好似并未察觉朱元璋的不满,一边捋着拂尘,一边笑道:“老道本是在宫中打醮,只因昨日正午宫中龙威大盛,老道担心天神惊了龙威,影响了我大明国运。” “故将此事禀告了皇后娘娘,得娘娘恩准,老道才停了斋醮事宜,离宫暂避。” 他说罢,又一脸笑容地看着朱元璋,好似在确认什么。 朱元璋闻言,心中一惊。 要知道他正是昨日正午从崇祯的身体里醒来,而张应京也说正午时分宫内出现了龙威,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说张应京真的觉察到了? 想到这,朱元璋收敛怒容,道:“依道长之见,宫中龙威大盛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应京沉吟了一会,看向朱元璋道:“龙威大盛本是好事,只是如今京城被围,好似金龙被缚,需得温养龙性,待得龙气稳固,解去枷锁,才能龙腾四海,天下太平。” 朱元璋闻言,眼前顿时一亮,不禁朝前走了半步,道:“张真人可有去缚解枷之法?” 张应京又看了一眼朱元璋,沉声道:“老道这里倒是有一妙招,可令叛军不战自溃,就怕陛下不敢用!” 朱元璋盯着张应京的眼睛,道:“张真人有何妙法,不妨说出来参详参详。” 张应京见朱元璋虽在求法,却神态自若,好似成竹在胸,并不像之前那般彷徨无助,乱投医之态,心中也是一紧。 他定了定心神,道:“老道听闻去岁京城中曾有瘟疫,现今虽已消除,却仍有些病患。若是陛下将这些人带出城,置于叛军之中,相信不出数日,叛军必不战自溃。” “叛军一旦溃败,势必逃回陕西,到时也会将瘟疫一同带去,如此一来,陕西的叛军也会因此受损,定然守不住城池。” “陛下到时只需派遣军医救治病患,这样不仅可以轻松收回河山,更能博得爱民如子的美誉,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朱元璋听着张应京的话,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待张应京说完,他的眉头中间已经凸起,好似一座小山丘。 而张应京在说话时也一直暗中观察,见到朱元璋的变化,他也调整着自己的语速和音调。 待他吐出最后一个字后,立刻闭上了嘴,不再发一言。 一时间,两人好似石雕一般,静静地站着。 只有两人对视的眼神,让人知道他们是活人。 “陛下若是担心瘟疫难以控制,不妨先在叛军四周的城池施药,这样就可将瘟疫控制在叛军之中。” 两人对视良久,张应京最终因抗不住朱元璋的眼神,主动开口补充。 “嗯,张真人的法子确实有可取之处,不过此事咱还要好好琢磨琢磨,烦请张真人跟咱回宫,以便咱随时询问。” 朱元璋收回目光,一脸平和地道。 朱元璋的语调虽然很平静,但张应京仍然感受到了杀意,而且是一股很浓的杀意。 他相信,若非他是正一教的掌教,若非正一教众真人仍是豪门贵族的座上客,若非他此刻提及的是化解京城安危的方案,此刻的他,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 不过他心中虽有担心,但原本沉重的心却轻松了不少。 他看着转身离去的朱元璋,又笑道:“陛下,你最近是否经常觉得心悸乏力,遇事常有胆战心惊之感?” 本已要离去的朱元璋听到他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张应京的话,让他想起初次醒来时的异常心悸和这两日的疲劳感。 最开始他还以为是崇祯的身体太过羸弱,不过昨日他听到王承恩的话后,就觉得事情并不寻常。 后来他还曾专门检查过王承恩送上来的茶水,却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好在这种不适在他的坚持下,已经逐渐好转,加之他诸事繁杂,只得先将此事放在一旁。 此刻听到张应京的话,心中虽然吃惊,却并未转身,背对着张应京道:“张真人可有良策?” “老道若是没有看错,陛下应是误饮了使人乏力丧胆的茶水,并无性命之忧,只要以后不再饮用,应就无碍!” 张应京看着朱元璋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说道。 朱元璋依然背对着他道:“张真人有心,咱记下了!” 说罢,刚要迈步离去,却又听到张应京的声音响起道:“若是陛下想要恢复得快些,老道倒也有一个方子,可在正午时见效。” 朱元璋闻言,缓缓转身,看向张应京道:“张真人有何良方?” 张应京见朱元璋转过身来,心中的重负终于放了下来。 原来张应京早在半年前就接到了入京的命令,只是他见叛军四起,改朝换代只是时间问题。 他担心正一教帮助大明会受到新朝的排斥,故而一直拖延不行。 只不过周后几次邀请,再加上他在一次偶然的占卜中发现,原本气数已尽的大明出现了一丝生机。 特别是这丝生机中充满了杀戮,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先前的决定。 恰逢此时北方大乱,天主、闻香等教都加大了在南方的传法力度,张应京为了维持正一教的地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最终决定北上。 第28章 祥瑞之策 只是当张应京来到京城,见到崇祯后,并未从崇祯身上察觉到一丝中兴的气息,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直到昨日正午时分,他突然感觉到皇城中气息大变。 为此他借斋醮之机,寻遍皇城,想要找出变化之源,却一无所获。 正当他以为是自己感觉错误时,却突然听说崇祯在正阳门活剐曹德思父子的事情。 他听闻此事后,心中虽然吃惊,却本能地觉得变化应该是在崇祯的身上。 于是他借口暂停了斋醮,外出探寻崇祯的情况。 他出宫不久,就又听到崇祯在永定门斩杀王榷德,廷杖李国桢等事,心中大惊。 因为根据崇祯的种种操作来看,已经印证了他占卜中的杀戮。 而且他相信,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果然,今早他就又听说崇祯在乾清宫外打了一大批皇亲和言官,其中光时亨和龚鼎孳受伤最重,只剩半条命了。 随后不久,又听说崇祯赶往彰义门,他感觉会有大事发生,便也急忙跟了过去。 不过他并未赶到彰义门,因为他才到外城,就被街头巷尾传说的崇祯梦中得到朱元璋指点之事惊到。 而与此传出的,还有天坛惊现天外陨石,上有“江山永固”四字。 城中花鸟坊的八哥尽皆口吐人言,争先恐后地叫唤“真龙已现,大明中兴”等语。 除此以外,城中到处都在传扬崇祯如何为民做主,诛杀贪官,如何为了维护朝臣妻妾,拒作汉元帝之事 一时间,京城中悲观、投降之风一扫而空,处处都在谈论崇祯的英明与天佑。 以张应京的智谋,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人为手段,因为他本人就十分擅长这类事。 而且若是由他出手,局面会比现在更加完美,因为他此次带来了正一教的一枚神丹。 就在他想着是否要通过周后去向崇祯献策时,他又听到崇祯在彰义门活剥杜勋,炮轰秦、晋二王之事。 此刻,他几乎可以确认大明必将中兴,若他能抓住这个机会,一定能让正一教再现辉煌。 只是他心中仍有一丝疑虑,就是崇祯身上的杀戮之气。 因为作为一个守成之君,身上本不应该有如此重的杀气,但是从这两日的情形来看,崇祯的杀伐之气实在太重。 他此刻献策,虽然可以立功,但是同样也可能给正一教带来杀身之祸。 而这一切,都取决于那至尊之人的心性。 就在他犹豫之时,恰好见到了缓步前行的朱元璋。 于是他躲在暗处,悄悄地观察朱元璋。 他通过正一教的观人秘法,反复推算各种可能,却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 为了正一教的大业,他决定以身测试。 尽管他知道此法一出,不管成败,他都难逃一死。 不过为了正一教,他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利用瘟疫之法试探朱元璋的心性。 刚才朱元璋虽未明确表示拒绝,但是他已经感受到朱元璋的心,知道朱元璋并非是一个嗜杀之人,所以才又以中毒之事,留住了朱元璋。 此刻他看着朱元璋深邃、冷峻的目光,沉声道:“老道有一古方,可炼龙虎丹。丹成之时,上空会出现七彩霞光。” “若求丹之人诚心,空中亦有可能会出现五爪金龙,一时三刻方会消散。”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缕杀机,随即又走近一步,道:“真人真有此方?” 张应京虽觉朱元璋身上杀气更重,却坦然地迎上一步,道:“确有此方,而且老道有把握在今日正午时炼成!” 朱元璋盯着张应京看了一会,道:“好,若真人真能炼成此丹,咱不仅恢复你天师的封号,并封你为国师。” 张应京笑着摇头道:“陛下厚赐本不应辞,只是老道自知命不久矣,实无福领受陛下厚恩。” “若陛下念老道尺寸之功,还请庇护正一教一二,这样老道纵使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陛下深恩。” 朱元璋闻言一惊,随即又笑道:“真人既能炼制神丹,自会福寿无边,而且真人为我大明国师,正一教自然也是我大明国教 ,永受大明庇护。” 张应京虽知朱元璋的话并不可信,不过仍立刻稽首道谢。 朱元璋因是贫苦出身,生平最恨的就是草菅人命之人。 刚才张应京的话本已让他动了杀机,不过此刻听了张应京的祥瑞之策,知道对方先前只是在试探他,心中的杀气也就减了几分。 当然他也知道能想出如此歹毒法子的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因此又特意让两个锦衣卫护送张应京进宫。 待张应京离去后,他又派了一个锦衣卫去通知申湛然,让其协助张应京处理祥瑞事宜。 随即他又悄悄前往招募处,查看了新兵招募的情况。 发现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后,他才返回宫中。 当他回到乾清宫时,众太监都面露惧色,进屋伺候的时候更是畏畏缩缩,连大气也不敢喘。 朱元璋在回来的路上,已听说了王承恩被打得皮开肉绽抬回宫的消息,他知众太监是被此事吓到,更坚定了他尽快解决太监干政的决心。 恰好这时申湛然与张应京来到乾清宫,向他禀告了操作祥瑞的具体事宜。 朱元璋听完他们的汇报,又叮嘱他们务必保密和及时后,便让他们下去了。 随后他又将王守林找来,让他带一百锦衣卫去保护申、张二人的安全,才将此事放下。 接着他又特意派人去将张缙彦招来,借口火器贩卖之事逼迫张缙彦对太监动手。 而张缙彦似乎有苦衷,支支吾吾半天,并未说出个所以然。 朱元璋见状,知道应是事情有变,当场佯装大怒,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 并严令他明日必须拿出解决方案,不然将剥夺他的官职,交由刑部处理。 随后他又借口乾清宫太监行事畏缩,责打了几个太监,并派人训斥王承恩御下不严,收回了御赐的蟒袍。 随着这道命令下达,宫中太监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见到朱元璋恨不得立时调头逃窜。 就是连来看望王承恩的王德化,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脸色大变,敷衍几句后就匆匆离去。 第29章 粮价上涨 当朱元璋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已是巳时初刻。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口,望向皇极殿的方向。 虽然此刻距离正午还有一个半时辰,但是他却有些等不及了。 他知道若是叛军要在明日凌晨攻入皇城,那么最迟午后就会发动试探性的攻击。 尽管通过申湛然制造的神迹,城内氛围有所好转,但是他知道这还不够。 因为这只能唬住一般的百姓,却瞒不过那群居心叵测的人,更无法影响到城外的叛军。 原本他派吴孟明出城,除了监视和劝降外,还让他趁机在叛军中制造一些祥瑞,瓦解叛军的士气。 但根据吴孟明传回来的消息,由于叛军人数众多,他仓促间制造的祥瑞影响并不大。 所以若是张应京真能制造出七彩祥云,甚至让皇极殿上方出现金龙,那不仅能够振奋士气,更能镇住叛军,或许能让叛军停止攻城也未可知。 只是张应京能制造出他所说的祥瑞吗? 朱元璋又望了一眼皇极殿方向,便缓缓地收回目光。 这时,一个小太监又急匆匆地跑进来禀告,说倪元璐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求见。 朱元璋吩咐小太监去宣倪元璐后,眉头又不禁皱了起来。 他回想了今早巡视外城的情况,发现并无异常之处,难道这一个多时辰里,又起了什么变故。 倪元璐进来匆匆行礼后,不待朱元璋询问就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倪元璐得到抄没的银两后,就立刻安排人手在京中购粮。 本来昨日他已与京城中的十几个米商谈好价钱,并且已将第一批粮食运入军营。 哪晓得今早他让仓科的官员去找那些米商补签合同,调运剩下粮食时,那些米商突然变卦,说昨夜盘点后,发现店中粮食数量不足,无法履行合约。 至于之前已经运走的粮食,他们也无颜收款,全当是响应号召捐粮助军了。 倪元璐得知此事后大怒,亲去处理此事。 那十几个米商虽态度谦卑,但言谈间毫无商量的余地,让倪元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因此他一边指责他们言而无信拖延时间,一边又派人去查探实情。 不久后打探的人回来禀告,说米商的仓库中确实没有多少粮食,现在市场上疯传京中缺粮,米价已经涨到两钱银子一斤了,而且还有上涨的趋势。 倪元璐得知此事后,心中也是一惊。 他虽知这是米商联合抬价所致,奈何手中没有证据,而且担心手段过激会引起动荡。 所以他软硬兼施地恐吓米商一番,在他们承诺再设法筹集两千石粮食后,便匆匆赶来向朱元璋禀告。 倪元璐本以为朱元璋听完汇报后,会怒斥于他,没想到朱元璋只是点了点头,便让他退下了。 他出来后恰好遇到范景文,便又将此反常之事说了出来。 范景文闻言,沉声问道:“据老夫了解,那些米商与户部的关系一向不错,今日怎会出尔反尔?” 倪元璐点了点头,道;“这也正是我担忧之处,若说他们身后无人支持,断不敢如此。” “只是现在京城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我本想请旨,没想到陛下竟不予理睬。” 说罢,他又连连摇头叹气。 范景文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陛下真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倪元璐想了想,道:“没有!” 范景文望了一眼东暖阁,低声道:“元璐,这或许是陛下对你的考验。” “要知道你身为户部尚书,管理京城粮价本是分内之事,你不妨召集城内米商,严令他们不得随意涨价。” “同时暗中派人查访他们粮食囤积之处,发现后立刻请旨查封!” 倪元璐闻言,有些担心地道:“范公,你也知道,这京城的米商,不是江南士族的分店,便是山西晋商的铺面,和朝中勋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方才只是训斥了他们一顿,就已有不少人前来说项,若是手段再激烈些,恐怕学生就要被千夫所指了。” 范景文摇了摇头,道:“我知你一向洁身自好,也十分爱惜羽毛,这本是好事。不过值此危难之时,你当取大节而舍小义。” “何况你虽不结党,但却与钱谦益、陈子龙等人亲厚,钱谦益是当今南方东林党的首领,而陈子龙则是复社骨干,几社巨子。” “还有你老师袁可立的门生多为东林党人,凭这些关系,你不结党也是结党了。” “而当今陛下最忌结党,现在让你处理粮价问题,就是给你机会表明立场。你此时若还不秉公执法,与他们撇清关系,反而想要得到他们的理解和支持。” “到时陛下认定你与他们勾结,以结党乱国的罪名处置你,你又何来清誉可言?” 倪元璐闻言,脸色数变,后背直冒冷汗。 他定了定神,拱手道:“多谢范公提点,我这就去处理此事。” 说罢,向范景文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范景文看着倪元璐远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会,才心事重重地朝乾清宫内走去。 当他进入乾清宫时,朱元璋正在查看城防分布图。 范景文见朱元璋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将勤王诏书献上后,就恭敬地站在那里。 不一会,小太监又进来禀告,说刘文炳和李若琏求见。 朱元璋闻报,才停了下来,宣他二人进来。 同时拿起鎏金案上的诏书快速扫了一眼,笑着对范景文道:“范卿不愧是当代大儒,这几份诏书不仅鞭辟入里,而且文采斐然。” 范景文见朱元璋如此罕见地夸奖,心中也是一惊,不过却并未表露出来,只是连称不敢。 朱元璋见状,又笑道:“这诏书本是极好,只是今日咱又有些想法,烦请范卿在稍作调整。” “第一,在吴三桂的诏书中,明示他咱会保全他的家人及他的爱妾陈圆圆,让他勿需担忧。” “第二,在左玉良的诏书中,将他手下五虎封为子爵,并明示第一个到京的咱将封为伯爵。” “第三,给马士英手下的黄得功、高杰等人单发明旨,同时明示他们第一个达到京城的,不论有无战功,咱都封他伯爵。” “对了,你另外给咱拟一道旨意,号召天下兵马勤王,并告诉他们,咱会在此次的勤王统帅中,选出最卓越的一人任命为大都督,赐公爵,统帅天下兵马。” 朱元璋此言一出,不仅范景文吓了一跳,连刚刚进来的刘文炳和李若琏也是一脸惊愕。 要知道在胡惟庸案后,朱元璋便撤销大都督一职,建立了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制度。 并且严令后世子孙,不得再设立此职。 自此以后,大明再未有过大都督一职,哪怕是最喜当官的明武宗,也只是封自己为大将军,而不敢自封为大都督。 没想到一向敬天法祖的崇祯今日竟要重设大都督,并将他赐予武将,这就由不得他们不震惊了。 第30章 粮食背后的陷阱 “陛下,设置大都督一事是否再斟酌一下,毕竟此事兹事体大?” 范景文犹豫了一会,又小声谨慎地建议道。 朱元璋大手一挥,笑道:“无妨,此事虽有违祖制,但是乱世当行非常之法,若不设重饵,又怎能调来金龟?” “另外你拟好诏书后,也不必再送来,到时咱会让王守林去内阁找你。” 范景文见朱元璋少有的独断,而且刘、李二人也听得真切,不怕事后朱元璋不认账,便不再多言,恭敬地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朱元璋待范景文离去后,又看向刘文炳道:“刘卿,你不训练新军,怎么进宫来了?” 刘文炳躬身奏道:“陛下,微臣已经按陛下的旨意调了五千新兵到彰义门,现还有约一万两千兵士,特来请旨!” 朱元璋闻言一喜,随即又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些新兵都训练过了吗,要知道打仗非同儿戏。” “特别是此役关系重大,若是因这些新兵怯战,引起哗变,那就前功尽弃了。” 刘文炳道:“陛下放心,这次募兵十分顺利,臣在卯时末就招齐了一万人,比原本预计的训练时间还多了一个时辰。” “只是这些人终究是新兵,战斗力肯定不会太强,不过若只是守城,他们的能力应勉强能够应付。”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已经训练过,那就拉上战场吧,毕竟战场才是让人成长最快的地方。” “剩下的人暂时由你统领,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继续操练,加强他们的实战能力。” 刘文炳微微一愣,惊讶地道:“陛下,这些人都是我招募的,您让我直接统帅?” 朱元璋笑道:“你昨晚不是向咱请求统兵吗,怎么现在又不敢了?” 刘文炳见状,恭敬地跪下,大声道:“臣定誓死守城,绝不辜负陛下重托。”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时间紧迫,你快去处理,待击溃叛军后,咱再论功行赏。” 刘文炳恭敬地行了一礼,才缓缓地退了出去。 这时,朱元璋又看向李若琏,喝道:“李若琏,你可知罪?” 李若琏闻言,立时跪下道:“米价一事是末将疏忽,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点头道:“好,你还不算糊涂,米价一事虽责在户部,但是此事由户部上报,就是你的失职。” “你现在立刻去查,若是在一刻钟内,仍不能查清米商将粮食藏于何处,你就提头来见!” 李若琏道:“末将来前已经将此事查清,城中的米商大都将米藏在以田弘遇为首的几个皇亲的仓库中。” “而且米商在前几日就一直在商量抬高米价之事,只因京中富户储备充足,而百姓大多贫乏,故而一直没有行动。” “恰逢昨日陛下发放军饷,并下令户部购粮,他们觉得时机已至,昨夜经过密议后,今日方才涨价。” 朱元璋闻言,追问道:“周奎没有参与此事?” 李若琏犹豫了一会,道:“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国丈虽未参与此事,不过他在京城的一个仓库里也存放了不少粮食,而且知道的人还不少” “好一群为富不仁的狗东西!” 朱元璋怒骂一句后,又问道:“你可查到背后指使之人?” 李若琏一愣,随即面有愧色地道:“末将无能,只查到米商和皇亲勾结,并未找到幕后之人。”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李卿,你被人蒙蔽了,京中百姓纵使再贫乏,粮食总是要买,而且也是能买得起的。” “他们这些米商迟不涨价,早不涨价,偏偏在咱发了军饷,叛军要攻城时涨价,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若琏闻言,脸色大变,惊道:“难道这些米商和叛军有勾结?” 朱元璋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道:“这两日倪元璐可曾见过什么特殊的人?” 李若琏想了想,道:“倪大人除了昨日与左都御史李邦华大人拜访过范府外,就一直在处理公务,并未见过什么人。” 朱元璋闻言,脸色一变,道:“你立刻挑选可信之人,分明暗两路出发,一路暗中查封周奎的仓库,并将他软禁在家,以免他的事情连累了太子和皇后。” “另一路则大张旗鼓地将田弘遇等人的仓库查封,并将他们一干人全部捉拿。” “若民怨太大,你可直接开仓放粮,平息民愤,同时将他们押往西四牌楼斩首,不必另行请旨。” 李若琏一脸惊讶地道:“连田弘遇大人也斩首吗?” 朱元璋点头道:“斩,除此以外,若是周奎也牵涉其中,或是他的事情被人揭发引起民愤,也一并斩首!” 李若琏闻言,有些惊恐地看着朱元璋。 要知道田弘遇是崇祯宠妃田贵妃的父亲,田贵妃虽然早逝,但她的妹妹田淑英仍在宫中,加之崇祯对田贵妃之死心有愧疚,对田弘遇一直恩赏不断。 而周奎更是当今皇后的生父,太子的外公,虽然为人粗鄙、贪婪了些,却也是皇亲中第一人。 李若琏骤然听闻要将他二人斩首,心中立时惶恐不已。 朱元璋见状,沉声道:“咱也知他们罪不至死,但是当此危难之时,只能行非常之法。” 说罢,他又让人取来一柄尚方宝剑,亲自递给李若琏,郑重地道:“咱赐你天子剑,若遇反抗之人,可先斩后奏!” 李若琏见他神色凝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恭敬地接过宝剑后,就快速离去了。 在李若琏离去不久,王家彦又匆匆来报,说永定门、朝阳门、德胜门三门外出现大量叛军,请求派军支援。 朱元璋根据李牟的供述和昨夜与申湛然等人的分析,知道叛军最可能从西、北两个方向破城。 此刻他听到王家彦的奏报,心中不禁暗骂叛军奸诈。 因此他从刘文炳处调拨五千人给王家彦,让王家彦率领五千人前往德胜门,同时兼顾西直门和安定门。 而他则带着亲卫,准备亲去永安门和朝阳门查看。 没想到他还没出门,广渠门守将张庆臻又遣人来报,说广渠门兵士因粮价上涨,家中妇孺断粮,有哗变的迹象,请他派兵前去镇压。 第31章 承天门前审太子 朱元璋闻言,心中大惊,一边派人催促李若琏抓紧处理田弘遇等人,一边赶往广渠门。 没想到他才走到承天门,就遇到李若琏派人前来请示。 原来李若琏得到朱元璋的旨意后,立刻率领锦衣卫去抓捕田弘遇等人,同时查封他们的粮仓。 没想到田弘遇等人竟抢先一步,带着家丁奴仆冲到了周奎的仓库,声称李若琏执法不公,要求一视同仁。 李若琏见事已至此,只得将周奎一并抓捕。 没想到酒醉的周奎竟当众拿出了太子的手谕,声称这些粮食都是太子的私产,锦衣卫无权查封。 这突然冒出的手谕,不仅绑住了李若琏的手脚,更引起了民愤。 尽管李若琏当机立断,封锁了现场,不过消息仍被传了出去。 只是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但相信再过一两个时辰,京中的人都会知道此事。 朱元璋听完汇报,知道他还是晚了一步。 此事既已牵涉到太子,纵使他现在杀了周奎,也无法彻底将民愤平息。 而且此事恰好在兵士哗变之际发生,说明这一切都是对方有意为之。 既然对方行事如此周密、精准,若是他置之不理或是丢车保帅,都可能会让事态更加严重。 他知此刻若不能处理好这件事,纵使压得住广渠门的哗变,也镇不住其他门的哗变。 想到这,他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 他先是派人去通知刘文炳,让他率兵赶往广渠门,阻止士兵哗变。 随后他又吩咐身边的一个百户去将朱慈烺带来承天门,准备在众人面前审清此事,以平民愤。 没想到朱慈烺还没来,反倒是醉醺醺的周奎在田弘遇等人的搀扶下,趾高气扬地来到了承天门。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妇孺、仆从,一路大呼冤枉,惹来不少百姓围观。 尽管同行的李若琏已经尽量驱赶百姓,却仍有不少人远远地张望。 朱元璋见状大怒,立刻上前将周奎踢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 众皇亲和富商见到一向守礼的崇祯竟如此暴戾,都一脸惊恐地躲避,生怕被他看到。 这时,太子朱慈烺在左谕德马世奇、少詹士项煜的陪同下来到承天门。 而在朱慈烺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乔装了的周后和袁贵妃几人。 周奎挨了一顿打后,已经清醒过来,心中害怕不已。 此刻见到周后和太子,刚要上前哭诉,又被朱元璋一脚踢翻在地。 随后朱元璋解下腰间的玉带,劈头盖脸地朝朱慈烺打去。 马世奇见状,立刻跪地高声喝问太子的罪名。 他见朱元璋不理睬,竟直接扑在朱慈烺的身上。 而一旁的项煜见状,也急忙上前劝阻。 朱元璋喝令锦衣卫将他二人拉开后,又继续鞭打朱慈烺。 远处的周后见状,本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同行的袁贵妃拉住,并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后闻言,默默地站在远处,含泪看着跪在地上挨打的爱子。 不一会,魏藻德、范景文等大臣急匆匆地赶来,声泪俱下地跪地劝阻。 朱元璋一向最重亲情,本也不愿下此重手,只是周奎手中有太子的手谕,朱慈烺纵使无罪也是有失。 因此他先痛打朱慈烺一顿,一来算是罚过了,二来也是等人前来劝谏。 到时他若再要治朱慈烺的罪,因朱慈烺已经受过罚,自会有大臣出来求情。 这样他也可以借坡下驴,不至让朱慈烺受到太重的处罚。 此刻他目的已经达到,又见朱慈烺虽被打得浑身是血,却依然跪伏在地,既不哀嚎,也不哭诉,只是连连请他息怒,莫要气急伤了身子。 他看着朱慈烺的身影,隐约见到了那个被他硬推上皇位,最后生死未卜的朱允炆,心中一阵伤感。 于是他扔掉带血的玉带,怒声喝道:“说,你今日给咱说清楚,为何囤粮抬价,做这种残害百姓之事?” 朱慈烺闻言,语带颤抖地道:“父皇,儿臣一向遵循教诲,刻苦读书,从未参与过朝政,更未下达过屯粮的旨意,还请父皇明察!” 朱元璋闻言,已经相信了几分。 又见朱慈烺回答的有礼有节,心中暗暗赞许,不过表面上仍装作愤怒不已。 他冷哼一声,又大声喝道:“你说没有旨意,那为何国丈手中会有你的手谕,难道是国丈诬陷你不成?” 说罢,又故意看了周奎一眼。 周奎见到朱元璋的目光,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慌乱地望向他处。 而朱慈烺听到朱元璋的话后,也有些诧异地望向周奎。 随后他又悄悄朝后瞥了一眼周后,就跪伏在地,沉默不语。 朱元璋见状,厉声喝道:“怎么,不狡辩了?咱今日非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说罢,便弯腰去捡玉带。 马世奇见朱元璋又要动手,立刻扑向玉带,任凭朱元璋如何踢他,他仍将玉带牢牢地压在身下。 范景文等人见状,又屈膝前行,围着朱元璋求情。 朱元璋佯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太子如此顽劣,你们仍要护着他,将咱大明江山、万千百姓置于何地?” 范景文闻言,伏地泣奏道:“此事晦暗未明,未必就是太子之过。” “何况太子年幼,纵偶有所失,陛下或当面训斥,或责令三师教诲,怎能下如此重手?” “若是太子因此有损,陛下又如何面对太祖太宗,面对天下臣民!” 说罢,他又连连叩头。 朱元璋本对范景文有所保留,此刻见他力保太子,心中对他改观不少。 这时,一旁的马世奇突然开口道:“陛下,不知微臣可否看一下太子下达的屯粮手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周奎身子不由地颤了颤。 朱元璋见到周奎的神情,心中大定。 他朝李若琏挥了挥手,后者立刻强行从周奎的怀中掏出一方丝绸,恭敬地递给朱元璋。 朱元璋展开一看,上面赫然盖着太子的印玺,而内容也正如李若琏之前所言,不由地又瞪了朱慈烺一眼。 “陛下,可否让微臣看一下太子的手谕?” 这时,马世奇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腰对朱元璋道。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丝绸递了过去。 马世奇恭敬地接过丝绸,双眼不停地扫视,一会又喃喃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说着,又对一旁的项煜道:“项詹士,太子用印的手谕都会经你审核,你可有印象?” 项煜闻言,脸不由地抽了一下,随即凑过去看了一眼,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好像” “这就是你盖的,只不过是你瞒着太子盖的印玺。”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第32章 连环毒计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见倪元璐押着时敏快步走来。 倪元璐恭敬地行礼后,又对朱元璋道:“陛下,微臣刚才去调查粮价一事,却被兵科给事中时敏纠缠。” “臣觉得他行为有异,旁敲侧击下发现他们为了谋求暴利,又怕事发后受罚,竟勾结项煜伪造太子手谕,这里有时敏的供状,还请陛下明察!” 朱元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倪元璐,又扫了一眼一直在颤抖的时敏,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因为根据之前的情况来看,对方的计划十分周密,倪元璐又怎么会这样轻松就找到证据? 若非倪元璐是他们一伙,那就是倪元璐中了对方的计。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这都应该是对方给他设下的一个陷阱。 他若顺着对方的路走下去,事情可能会更加被动。 可若不接招,又怎么还太子的清白,让百姓信服? 他总不能真的将太子杀了来平民愤吧! 想到这,他又扫了在场众人一眼。 发现其他人并无异色,只有时敏和项煜神色异常。 特别是项煜,脸上虽显慌张,但眼中却藏着一丝狡黠。 这时,他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针对他的一个阴谋,只是他该如何化解呢? 就在他思索之时,无意间看到了一脸是血的周奎,心中立时有了主意。 “啪!” 朱元璋径直上前,一脚将时敏的下巴踢脱臼,随后又狠狠地踢了几脚。 项煜先是一惊,随即似乎明白过来,刚要开口,却被朱元璋抢先一步将他的下巴踢脱臼。 接着又被朱元璋一顿猛踢,竟直接晕死过去。 朱元璋见两人都已不能开口,才对倪元璐道:“倪卿,你将那些腌臜的供词交给李卿,后面的事情就由李卿处理吧!” 说罢,他又给李若琏使了一个眼色。 李若琏见状,立刻让几个锦衣卫将时、项二人架起,准备带离现场。 “陛下,我家老爷冤枉啊!” 突然,一个面容娟秀,身材苗条的中年妇人冲了出来,抱着时敏大哭喊冤。 李若琏愣了愣,随即厉声喝道:“你是哪里来的野妇人,竟敢在此冒充时大人的夫人?” 说罢,他便让人将那妇人拉走。 那妇人看似柔弱,力量却不小,两个锦衣卫竟也无法将她擒住。 只见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冤枉啊,奴家乃是外室,就住在离此不远的里仁巷,大人若是不信,派人去一查便知!” 李若琏刚要加派人手将那妇人拿下,却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将她放开,咱倒要听听她如何狡辩!” 那妇人待锦衣卫松手后,整了整衣衫,指着倪元璐道:“就是他,刚才就是他和李琎去找我家老爷,劝说我家老爷,说太子是国本,不容有失,让我家老爷认罪救太子!” 倪元璐闻言一惊,怒道:“一派胡言,老夫何时劝时敏认罪!是” “奴家这里有老爷当时写废的供词为证,请陛下明察!” 那妇人不待倪元璐说完,就高声打断了他的话,并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展开,双手供上。 倪元璐闻言,一脸惊讶地看向对方。 朱元璋见状,知道对方应是利用倪元璐破案心切,故意设计陷害他。 只是对方这招十分歹毒,不仅要诬陷太子,想让他之前的努力白费,还要通过攻击倪元璐、李琎,钳制那些为他效力之人。 若是对方此举成功,他便又成了孤家寡人。 到时面对叛军的攻城,他要么屈膝投降,要么与国同亡,除此别无他途。 朱元璋下意识地去按玉带,却按了一个空。 于是他冷哼一声,看向倪元璐,喝道:“倪卿,这妇人说的可是真的?” 倪元璐闻言,身子颤了颤,叩头奏道:“陛下,微臣根本就没去过里仁巷,更未曾见过这个妇人” “陛下,刚才倪大人到奴家院子时,有几个街坊都看到了,您若不信,只要派人去一问便知。” 那妇人又不待倪元璐的话说完,就急忙打断了,同时还忿忿地瞪了倪元璐一眼。 倪元璐此刻虽知中计,却无破解之法,只是一脸愤怒地盯着对方。 朱元璋见倪元璐不是这妇人的对手,想到那妇人纵使能够买通左邻右舍,却不可能将所有人都买通。 因此他对李若琏道:“李卿,你亲自去一趟,将里仁巷所有的人都给咱带过来,咱今日倒要看看是谁在说谎。” 李若琏闻言一愣,不过当他见到朱元璋的眼色后,立刻上前跪地领命。 朱元璋趁机扶起他,低声而快速地道:“守住粮仓!” 李若琏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就快速地带人离去了。 那妇人见李若琏等人离去,脸上闪过一缕诧异之色,随即又朝人群中望了望。 此刻承天门前已经围满了人,都低声议论着此事。 朱慈烺听到众人的议论,一脸惨白。 他原本只是因为心中的孝义,怕说出手谕是假的后周奎会受罚,让周后伤心,才沉默不语。 此刻他已看清事情的真相,心中后悔不已。 于是他屈膝行到朱元璋的身旁,一脸决绝地道:“父皇,都是儿臣的错,您就杀了儿臣吧!” 朱元璋看着一脸是血的朱慈烺,道:“你是错了,咱老朱家的男人,一向流血不流泪,你竟为这点事情哭哭啼啼,将来如何担得起这万里河山!” 朱慈烺闻言,立刻擦拭掉泪水,坚毅地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以后纵使是死了,也绝不会再流一滴眼泪!” 朱元璋看着他稚嫩的脸庞,好似又看到了朱允炆,有些愧疚地道:“好,你永远都要记住,你是大明的太子,是未来的陛下,更是替天下万民遮风挡雨的天子。” “你一怒可伏尸千里,一善可救万民,所以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认输,更不能倒下,你明白吗?” 说罢,他的目光又缓缓地扫视着在场众人。 朱慈烺闻言,只觉胸中壮志冲天。 他先前本还有些胆怯,不太敢面对大众的目光。 此刻经过朱元璋的开导,他明白太子之位并非只是荣耀,更有沉甸甸的责任。 因此他一扫之前的软弱,也学着朱元璋望向众人。 朱元璋见到朱慈烺的变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身为咱老朱家的儿郎,就该有这样的豪情!” 朱慈烺听到朱元璋的赞许,信心更足,恭敬地道:“多谢父皇指点,儿臣明白了,儿臣现在就让人去将吴仁义抓来!” 朱元璋有些奇怪地看向他道:“此事和你的典玺太监有什么关系?” 第33章 来自朱纯臣的揭发 朱慈烺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周奎,道:“前几日国丈曾到东宫来找儿臣,想让儿臣帮他囤积一些粮食。” “儿臣觉得此举于守城不利,便婉言相劝,当时吴仁义曾在一旁劝说儿臣答应此事,事后也是他送国丈离去,过了好久才回来。” “当时儿臣并未在意,现在想来,国丈的手谕可能就是那日取得,所以只要将吴仁义抓来,定能弄清此事。”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吴仁义是你的亲信,在对方抛出时敏顶罪之说后,纵使吴仁义承认此事,也无法让百姓信服。” “何况事已至此,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处理此事才能稳住民心,保咱京城不失。” 朱慈烺闻言,有些不甘地道:“若不能将祸首法办,那岂不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而且那妇人有备而来,恐怕李大人此去找来的证据,不仅不能揭穿那妇人的谎言,反而会更加坐实倪、李两位大人的罪行,那到时我们该如何是好?”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放心,李若琏找不到有利的证据,是不会回来的。” 朱慈烺有些担忧地道:“那要是李大人不回来,我们该如何处置此事?” 朱元璋见到朱慈烺脸上又露出惊慌之色,心中微微一叹。 他知道朱慈烺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却缺乏历练,无事时尚能保持风度,一旦遇事便会原形毕露。 这不禁又让他想起了朱允炆,若非朱标突然离世,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调教那孩子,朱允炆最后又怎么会落得个生死未卜的下场。 想到这,他又慈祥地看向朱慈烺,语重心长地道:“帝王之术,首重威严,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你看此刻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父子,那些能够进内阁,入六部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人精。” “你只要稍有异样,他们就会觉察出来,揣摩出你的心思,或曲意迎奉,或佯装正义,到时你又如何辩的出忠奸?” 朱慈烺闻言,立刻收敛神情,恭敬地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也时常提醒自己,一定要克己修身,不让人察觉到心思。只是今日促临此事,一时乱了心神,还请父皇恕罪。” 朱元璋点头道:“你不用自责,这并非你的错,是你历练太少的缘故。自此以后,你要多加磨练,这样遇事心中有了主见,自然就不会慌乱了。” 朱慈烺疑惑地道:“天下事何其多,儿臣又如何能够事事遇到,做到心中有数呢?” 朱元璋道:“天下事虽多,但万变不离其宗。比如今日之事看似纷杂,其实对方的目的十分清楚,就是要百姓与咱们离心离德,不与咱一起守城。” 朱慈烺点头道:“这点儿臣已经想明白,只是却不知该如何破解,还请父皇赐教?” 朱元璋沉声道:“凡事无非顺逆两途,若你现在觉得对方的陷阱周密,一时无法破解,就不妨逆着来,不要去破解她,而是让她来破解你的攻击。” “譬如此刻,你找不到对方的破绽,那就给他制造难题,比如说给对方刺杀你的机会,光此一条,就可将她置于死地,又何必再想她有什么破绽。” 朱慈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疑惑地问道:“若是对方不肯刺杀呢?” 朱元璋看了朱慈烺一眼,道:“你要记住,身为一国之君,就要有一国之君的霸气,你说他刺杀,他就是刺杀,纵使没有刺杀也是刺杀!” 朱慈烺闻言,突然沉默不语。 朱元璋见状,也不再多言,而是又看向在场众人。 此刻因为等候多时,百姓的议论之声逐渐变大。 朱元璋细细听来,发现大多都是指责朝廷官员狼狈为奸,欺骗百姓之语。 好在百姓言谈之间虽有怨气,却并未到失控的局面。 随即他又看了那妇人一眼,发现对方虽面有悲色,却并不慌乱,不禁对她有了几分赞赏。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扫过了微微颤抖的倪元璐,一脸担忧的范景文,略显慌乱的魏德藻,欲言又止的马世奇 “陛下,微臣抓到一名叛党!”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疾呼。 众人闻言,纷纷朝发声之处望去,只见朱纯臣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士快步走来。 待他们走近些后,众人又见到那些兵士竟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不禁有些疑惑。 朱纯臣见到众人的目光,脸上闪过一缕得意之色。 随后又朝朱元璋道:“陛下,臣刚才在巡查时无意间抓获此人,细查之下,发现此人竟是这妇人的同党,故带来请陛下圣裁!”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缕疑虑,随即又点头道:“好,此人既然是你抓捕,便由你来处理吧!” 朱纯臣闻言大喜,高声应下。 随后他整了整绯红的仙鹤朝服,拉过少女用力地推向那妇人,大声喝问道:“啊,你这歹妇人,可认识她?” 那妇人早在少女到来时便已计定,此刻见他将少女推来,发出一声惊呼,立时仓皇躲闪,同时一脸惶恐地看向朱纯臣。 那妇人的这番举动,引起了在场百姓的同情。 再加上朱纯臣在京中的名声并不好,立时就引来了不少议论,更有甚者直接叫朱纯臣不要再做戏了。 朱纯臣一向作威作福惯了,哪能受得了这种气? 只是说话之人躲藏在人群中,他并未看出是谁。 于是他一声大喝,刚要让兵士去拿人时,却听到朱元璋冰冷的声音响起道:“做正事!”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让朱纯臣遍体生寒。 特别是当他看到朱元璋那张熟悉而陌生的冷脸时,更是如坠冰窖。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收敛声音对那妇人喝道:“你可认识这女子?” 那妇人瞥了少女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不认识!” 朱纯臣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回答,冷笑一声,道:“你说不认识她,但她却说是奉你的命去烧粮仓,这倒是让人有些奇怪了。” 在场之人闻言,皆是一片哗然。 特别是一些百姓听闻此事,看向那妇人的眼神已隐现怨恨。 第34章 又见人头滚滚 那妇人不屑地瞥了朱纯臣一眼,冷笑道:“方才我家老爷还被迫承认伪造太子手谕,像这样一个小丫头落到你的手里,要什么样的口供要不到!” 众百姓听那妇人言之有理,想到朱纯臣一向横行霸道,不由又对她充满了同情。 朱纯臣笑道:“我早知你会这样说,不过我会让你知道老我的手段!” 说罢,他又对身边两个护卫喝道:“去,给我将她抓起来,我倒要看看她是否能忍得住不出手!” 那妇人闻言,佯装惊恐地嚎叫道:“你们要做什么,难道要在陛下面前屈打成招,还让不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活了!” 那妇人此言一出,又让围观的百姓想起了自己往日被欺凌的日子,纷纷出言指责,甚至有几个年轻人还试图冲过锦衣卫的阻拦。 “砰!” 一声枪响,浓烈的火药味随着硝烟飘荡在空中。 原本激愤的百姓都停了下来,有些惊恐地看着场中手持三眼铳的朱元璋。 朱元璋随手将三眼铳递还给身边的锦衣卫后,又朝百姓喝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今日成国公违法,咱绝不轻饶他。” “但是若是你们仗着人多起哄,影响了成国公除叛,那就是附逆,是诛九族的重罪!” 说罢,他见除少数百姓眼中仍有怒火外,其他人皆缓缓后退,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又看向朱纯臣道:“成国公,咱刚才的话,你可听清了!” 朱纯臣身体不由地颤了颤,随即恭敬地道:“臣明白!”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既然明白,那就拿出你的证据,不然,咱第一个法办你!” 朱纯臣闻言,连连点头,随后快步朝那妇人走去。 “你,你要做什么!” 那妇人见朱纯臣走来,又佯装惊恐地大叫道。 “你们给我将她抓起来!” 朱纯臣此刻不再多言,直接向护卫下令。 那妇人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随即一边躲闪,一边朝百姓大叫道:“各位兄弟姐妹,奴家也是如你们一般的苦命人。” “你们今日袖手旁观地看着奴家被欺负,若是来日你们的姐妹被人欺负时,又指望谁来救” “你这妇人休要妖言惑众,若你真是一般的妇人,为何两个兵士都拿你不下!” 这时,一旁的马世奇突然开口打断了那妇人的话。 原本有些骚动的百姓听到马世奇的话后,也都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那妇人怨恨地瞟了马世奇一眼,心中又是一阵犹豫。 “啊,贱妇,我来会会你!” 朱纯臣见护卫一直拿不下那妇人,觉得脸上无光,大喝一声,亲自攻了上去。 他虽然草包,但毕竟是武将世家,武艺倒是得了祖上的几分真传。 加之那妇人心中主意未定,躲闪了几次,竟被朱纯臣擒下了。 “你们就是” “啊!你要是敢坏奴家啊” 那妇人被擒下后,本还要继续狡辩,却发现朱纯臣直接朝她怀中摸去,心中大惊。 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装作一副受辱的模样,想要借助在场百姓的力量,阻止朱纯臣的行为。 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朱纯臣已从她的怀中摸出一支袖箭。 “我若没猜错,这应该就是你召集同伴的信号吧!” 朱纯臣右手捏着袖箭,得意洋洋地道。 那妇人见到袖箭,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冷笑道:“你说是就是吗,你射出去看看,看是否会有人前来!” 朱纯臣冷笑一声,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花样!” 说罢,他右手一抬,一只响箭立时飞上半空,随后又在空中炸开,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 “轰隆隆!” 随着那道红光出现,在内城的东南方向传来一声爆炸之声,紧接着就见到一团浓烟冒起。 众人闻声大惊,纷纷望向发声之处。 突然,那妇人身子一阵奇异地扭动,竟从护卫手中挣脱,抢了一柄佩刀朝朱元璋劈去。 朱慈烺因之前听朱元璋说行刺后,心存畏惧,一直留意着周边的情况,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那妇人拔刀攻来,他惊慌之下大喝一声“护驾”,同时张开双臂挡在朱元璋的前面。 “噹!” 一声轻响,不知从哪冒出的王守林挡住了那妇人的大刀。 “杀!” 这时,从人群中又冲出十几个精壮汉子,朝朱元璋扑来。 “咻!” “咻!” “咻!” 一阵箭雨袭来,准确地将冲向朱元璋的那些人射翻在地。 那妇人见状,脸上闪过一缕惊讶之色,随即转身后撤。 “噗!” 一支利箭精准地射中那妇人的右肩,让她险些摔倒在地。 她强忍创伤踉跄前行,却又被后方的王守林一脚踢翻,随即就被追赶而来的锦衣卫擒下。 “陛下,叛军已经全部擒下,请陛下发落!” 王守林待擒下叛军后,又恭敬地跪地奏道。 朱元璋先望了一眼远处冒起的火焰,又扫了一眼被擒的叛军,指着那个妇人道:“将她带回昭狱严加审问,至于其他人,就地斩首!” “就地斩首?” 王守林有些惊讶地重复道。 “不错,就地斩首!” 朱元璋瞪了一眼准备上前的范景文,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随后又指向不远处的周奎等人道:“还有那群为富不仁,通敌叛国的人,也给咱一并斩首!” 朱元璋此言一出,周奎、田弘遇等人立时吓得目瞪口呆。 “得令!” 王守林大喝一声,长身而起,指挥锦衣卫将众人拿下。 周奎等人在被捉拿时才反应过来,立刻高呼冤枉,祈求饶命。 特别是周奎不断地朝朱慈烺,甚至向远处的周后求救。 周后见到父亲痛哭流涕的模样,本想上前求情,却被一个侍女拉住,随后就见到朱元璋冰冷的目光。 她知道这是朱元璋在警告她,让她不要干政。 想到这些天为了守城操碎心的丈夫,又看向同样一脸泪水,微微摇头的儿子,她强忍着泪水,转身离去。 周奎见状,又高声疾呼,却被锦衣卫堵上了嘴,押候待斩。 一时间,承天门前杀气冲天,血流成河。 “轰隆隆!” “轰隆隆!” 突然,从京城的东、南两方传来一阵炮声。 第35章 叛军攻城 “叛军攻城了,还请陛下回宫暂避!” 魏藻德、朱纯臣二人听到炮声,立刻上前请朱元璋回宫。 而范景文、倪元璐、马世奇等人则是围在朱元璋和朱慈烺四周,目光警惕地盯着那些惊慌的百姓。 “暂避?” 朱元璋不满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道:“咱乃堂堂天子,岂惧这群流贼鼠寇?” 说罢,他推开众人,朝王守林喝道:“王卿,带上你的人,跟咱上城!” 王守林闻言,愣了愣,随即激动地应道:“末将领命!” “陛下,您乃万金之躯,实在不宜亲涉险地!若您实在不放心城防,就由老臣代为巡视,还请陛下恩准!” 就在朱元璋飞身上马后,范景文又上前拉住他的马缰,劝阻道。 朱元璋扫了一眼站在锦衣卫后的魏藻德和朱纯臣,柔声道:“范卿有心了,不过战事并非卿之所长,卿当坐镇内阁,替咱统筹、处理好内阁事务即可!” 说罢,他又对朱慈烺道:“太子,替咱将范卿扶下,送回内阁!” 朱慈烺闻言,急忙上前拉开一脸惊讶的范景文。 朱元璋一紧缰绳,那马一声长嘶,立刻朝广渠门驰去。 王守林见状,也急忙打马追了上去。 朱元璋待王守林跟上来后,又朝他问道:“不是让你保护申卿他们,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王守林道:“末将本是在申大人处,只是申大人听闻了粮食的事,担心叛军会趁机行刺陛下,让末将前来护驾,没想到还真让末将赶上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除此以外,申卿还说了什么?” 王守林眼中闪过一缕凝重之色,道:“申大人让末将转告陛下,他已查明张真人所施展的秘法是一枚丹药,据说此丹药是正一教的镇教之宝,而且只能使用一次。” “申大人说虽然只有一次机会,但他会誓死完成陛下的重托,请陛下放心。” 朱元璋闻言,身体微微一震,勒停骏马,驻足不前。 王守林见状,也急忙停了下来,一脸惶恐地望着他。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你去告诉申卿,任务要完成,而他,也必须活着!” 王守林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随即又担心地道:“陛下,您此刻前往外城,末将怎能离开您!” 朱元璋指着前方道:“你看,新乐侯回来了,你就放心去吧,不过一定要记住咱交代你的事情!” 王守林朝前望去,果然见到刘文炳带着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他恭敬地拱了拱手,便调转马头,朝皇极殿奔去。 刘文炳见到朱元璋,急忙翻身下马,恭敬地朝他行礼。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广渠门那边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刘文炳道:“李大人已经给广渠门的兵士及其家属分发了十天的粮食,城守张庆臻也当众斩杀了几个为首闹事之人,现在已无大碍。” 朱元璋闻言,惊讶地道:“你说的是李琎吗,他怎么到广渠门去了,而且他哪来的那多粮饷?” 刘文炳回答道:“李大人本在外城劝说富户沈无双开仓救民,当他们听闻广渠门的事情后,沈无双当即捐出了五千石粮食和十万两白银。” “李大人立刻派人运粮到军营和断炊的兵士家中,同时安排沈家的店铺和兵士在外城赠粮。” “所以外城并未受到粮食涨价的影响,现在百姓个个感谢天恩,不少百姓更是自发守城。”“臣见东南两处叛军攻势虽猛,但是人数和火器都不足,认为叛军的重点仍是西、北两处。” “故与巩驸马商量后,由他统帅两千多人在东、南两处的城门处巡防,而臣则率众前来禀告陛下,然后去驰援彰义、德胜二门。”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太阳。 此时已近巳时末刻,距离张应京说的祥瑞不足一个时辰。 于是他又对刘文炳道:“彰义门已经新添五千兵士,而德胜门也有王家彦带去的五千人镇守,纵使叛军攻城,短时间内应也不会有问题。” “现在叛军的攻势未完全显现,而咱们手中剩余兵马不多,不可再轻易调动,你且先虽咱回宫,居中调度!” 他的话才落下,一阵密集的炮声从北方传来,震得地面不停地颤抖。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调转马头,朝皇城驰去。 刘文炳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朱元璋一行才来到正阳门,就遇到魏藻德派人送来的紧急文书,说德胜门附近出现七八万叛军,一百多门火炮。 仅一刻钟,王家彦就已损失了近三千人,现在形势十分危急,请求支援。 刘文炳闻言大惊,刚要上前请命,却被朱元璋制止了。 他从来人手中接过文书看了一眼,便随手扔到地上,呵斥道:“一派胡言,既然战事如此紧急,这文书怎的这般工整?” “分明是那等竖儒临阵怯敌,躲在后方胡编乱造,你若是以后再敢乱传这等言论,咱定不轻饶你!” 说罢,他又打马前行,留下那个瑟瑟发抖的随从。 “范卿,各门可有紧急文书送来?” 朱元璋进入内阁后,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魏藻德,又对范景文问道。 范景文闻言,急忙起身,恭敬地道:“目前除德胜门送来文书求救外,其他各门暂时没有消息。”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那你对此事是如何看?” 范景文答道:“臣觉得此文书有夸大之词,并未准备上奏陛下。不过魏首辅说此事重大,最好由陛下圣裁,臣也同意了魏首辅的意见。” 朱元璋按了按玉带,看向躬身的魏藻德,道:“魏卿,你觉得范卿所说夸大之词可对?” 魏藻德身体颤了颤,恭敬地道:“臣不通军务,只恐误了大事,才遣人送信。若有冒失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你身为首辅,竟以不通军务搪塞咱?” “且不说德胜门城池坚固,咱又是守城一方,纵使是野战,也不可能开战一刻钟就送来损失数千人的战报,这分明是小人作祟,故意混淆视听,以图打击军民守城之心!” “你不仅不能察悉祸心,反而纵容这等言论,咱看你这首辅也不用干了,回家去等候咱的处置!” 魏藻德闻言,身子一阵颤抖,连连叩头谢罪。 “轰隆隆!” 这时,又一阵密集的炮声从彰义门方向传来。 第36章 祥瑞退敌 朱元璋听到炮声,不由紧皱眉头。 他有些不耐烦地朝求饶的魏藻德喝道:“你休要聒噪,回家后闭门反思,等待咱的旨意!” 说罢,又回头对刘文炳道:“你安排人将魏藻德送回府,同时给咱去将那祸乱军心的人抓起来,咱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给他的胆,竟敢如此胡说!” 随着朱元璋的话音落下,魏藻德已经吓得瘫坐在地。 范景文等人见状,刚要开口求情,却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还有你们,以后行事若是如魏藻德般荒唐,或是心怀二心,咱定将你们斩首示众!” 众人闻言,连称不敢。 朱元璋冷冷地扫了众内阁成员一眼,又对范景文道:“范卿,内阁之事就暂时辛苦你了,若有紧急之事,可直接到乾清宫去见咱,不必再另行请旨。” 范景文愣了愣,又连连谢恩。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内阁,朝乾清宫走去。 他才走到乾清宫,就见到李若琏急急忙忙地从里面出来。 “李卿,可是有何要事?” 朱元璋见李若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叫住他问道。 李若琏闻言,立刻朝他跑来,跪下请罪道:“陛下,末将一时不察,让叛军烧去了三分之一的粮食,还请陛下治罪!” 朱元璋上前扶起他,劝慰道:“你不用自责,咱也未曾想到叛军手中竟有火药,看来这城中的局势比咱们想象的还要恶劣。” 李若琏本以为会有一番严惩,没想到朱元璋竟不怪罪于他,心中满是感激,高声道:“陛下,请您下旨,末将一定替您将城中的叛军全部斩杀!”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此事不急,你的精力还是放在监查京城和锦衣卫的摸排上,特别是摸排一事,要快、要准,但又不可过激,一定要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另外若有人询问粮草被烧一事,你一定要矢口否认,坚称叛军并未得手!” 李若琏闻言,有些为难地道:“当时火起时,有不少百姓在场,他们还帮着我们抢运粮食。” “此刻消息都已传出,若是我们对外坚称粮食未损,恐怕不会有人相信啊!” 朱元璋道:“无妨,咱就是要他们不相信,他们越不相信,我们就越成功!” 李若琏愣了愣,立时明白过来,高声道:“末将明白,末将现在就去处理此事!” 李若琏刚要离去,朱元璋又叫住他道:“咱刚才已经免了魏藻德的首辅之职,相信他会有所行动,你给咱盯牢他,若有可疑之处,立刻抓捕!” “再就是成国公一事,也颇为突兀,你找可信之人好好查查!” 李若琏恭敬地应了一声,这才匆匆离去。 朱元璋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朝东暖阁走去。 当他走进东暖阁时,一个圆脸小太监迎面走了上来,恭敬地朝他行礼请安。 朱元璋愣了愣,随即想起他就是先前替王承恩捧蟒袍的人,也是王承恩和他约定的联系人王友德,便低声问道:“承恩可还好?” 王友德闻言,恭敬地答道:“师父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请万岁爷放心!”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这样最好,你回去告诉你师父,现在咱不方便去看他,让他一定要好好将养,切勿留下病根!” 王友德乖巧地应了一声,又看了一旁的刘文炳一眼。 朱元璋见状,笑着道:“无妨,有什么事情你尽管直说!” 王友德闻言,又恭敬地道:“师父让奴婢禀告万岁爷,王督主并非真心投靠叛军,他背后应该还有一个隐藏势力。” “只是王督主那边戒备极严,师父一时还未查出,他让万岁爷再等些时日,同时也请万岁爷最近一定要留心饮食,以免对方狗急跳墙。” 朱元璋听到王友德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好,咱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师父,让他行事务必谨慎,不可操之过急。” 王友德恭敬地应了一声,缓缓退下。 一旁的刘文炳有些担心地道:“陛下,这宫中内侍多与王德化亲厚,要不您这几日到微臣府中暂住。一来可以避开内侍在饮食中动手脚,二来也防止有人行刺。” 朱元璋摇头道:“无妨,一群阉人而已,咱岂会惧怕他们!” “若非怕骤然将他们除去,让朝局失衡,影响了守城,灭他们不过弹指之间。” 说罢,他又皱起眉头道:“新乐侯,你可知南方诸王哪个势力最大,在京城活动的最频繁?” 刘文炳摇头道:“微臣一向不理朝政,对此事知之甚少,还请陛下见谅!” 朱元璋摆了摆手,刚要开口,却见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道:“禀陛下,彰义门送来求救文书,请陛下速发援兵!” 朱元璋闻言,接过文书扫了一眼,又随手递给了刘文炳。 刘文炳恭敬地接过来,快速地扫了一眼,道:“陛下,金大人所言与昨夜预判大致相当,看来叛军应是想从彰义门破城!”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彰义门下既已见到刘宗敏,此处是叛军的破城点应可肯定,但是咱心中仍有疑惑。” “咱今早在城门活剥了杜勋,叛军应已知宦官不可用。既然他们没了内援,而刘宗敏手下只有五万余人,他们又凭什么破城?” 刘文炳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陛下,西直门吴麟征大人、阜成门王章大人、德胜门王家彦大人皆送来急报,请陛下派兵增援!” 这时,又一个太监从宫外跑进来,急匆匆地道。 刘文炳见朱元璋在沉思,便接过太监手中的文书,示意他离去后,恭立在朱元璋身旁。 “来人!” 突然,朱元璋朝门外叫道。 随着朱元璋的话音响起,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你速去锦衣卫传旨,让他们通知李大人火速来见咱!” 朱元璋随手拿起刘文炳手中的文书,一边看着,一边朝小太监吩咐道。 小太监应了一声,又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陛下,西直门、阜阳门、德胜门三处合在一起也不足两万人,此刻叛军在这三处已经聚集了六、七万人,一百多门火炮,应该可以确认了。” 刘文炳待朱元璋看完文书后,低声说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李贼虚虚实实,还真是狡猾,好在咱并未因李牟可疑而中他的计。” “你立刻带着剩余的五千人赶往德胜门,同时通知黄尼麓,让他调一半的迅雷铳给你!” 刘文炳高声道:“陛下放心,臣誓死守住德胜门,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朱元璋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凝重地道:“新乐侯,你听好了,你一定要给咱活着!” “咱将来还要派你去打李贼,打女真,若你敢战死,咱必将你抄家灭族!” 刘文炳闻言,身子一颤,眼角含泪地道:“是,微臣一定活着回来!” 说罢,又恭敬地朝朱元璋行了一礼,快速地退了出去。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持续不断的炮声从京城的四面八方传来,让暖阁中的朱元璋眉头紧皱。 在这一个时辰的激战中,他已经调用了所有兵力,并鼓励百姓上楼守城,才勉强维持了各门的平稳。 “难道咱分析错了,那逆贼难道是准备四面攻城,不然为何东、南两方仍战火不断?” 朱元璋一边想着,一边朝窗口走去。 “陛下,彰义门告急,请求速发援兵!” 这时,李国桢又急匆匆地跑进来道。 朱元璋闻言,停下脚步,道:“东面战局如何?” 李国桢道:“东、南两处虽战事稍缓,但叛军并未退去,恐怕此刻也不宜抽调兵力。”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你速调巩驸马驰援彰义门,同时你带领五百兵士巡视东、南二处,若有异变,立刻来报!” 李国桢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随即又高声道:“微臣领命!” 说罢,又快速地退了出去。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道:“陛下,申大人派人来请陛下前往皇极殿!” 朱元璋闻言,顿了顿,道:“好,摆驾皇极殿!” 小太监愣了愣,道:“奴婢遵旨!” 说罢,又急匆匆地退出去准备仪仗。 朱元璋在众太监和锦衣卫的伺候下,坐着一个老旧的步辇来到了皇极殿。 他刚从步辇上下来,身上突然闪过一道金光,随后一条五爪金龙从他身上飞出。 与此同时,皇极殿上也升起七彩霞光。 随行的太监、锦衣卫见状,皆一脸诧异地望着上方。 “嗷!” 那条金龙飞到七彩霞光中,昂首发出一声龙吟。 随着这声龙吟响起,竟将四方的炮声都压了下去。 第37章 李自成的担忧 在彰义门十五里外的一个高坡上,一群铠甲鲜亮、手持长枪的兵士伫立四周。 在众兵士的中间站着三人,为首一人头戴皮弁冠,身穿龙袍,手持千里镜,面容坚毅地望着彰义门方向,赫然是叛军首领李自成。 在李自成的左侧站着一个年约五十,头戴八梁冠,身着仙鹤绯袍的老者,正是大顺朝的第一任丞相牛金星。 此刻他正暗中观察着李自成的神情,并时不时地与右侧身着儒装,手持鹅毛扇的宋献策进行眼神交流。 “军师,你看那是何物?” 李自成突然将手中的千里镜递给右侧的宋献策,有些惊慌地道。 宋献策闻言,淡定地接过千里镜,道:“陛下勿忧,我早已算定崇祯气数,此刻纵使朱和尚重生,也挽救不了大明的败局。” 他一边洋洋自得地说着,一边单手拿着千里镜朝前望去。 当他看到一条金龙在七彩霞光中翱翔时,原本淡定的脸上闪过一缕惊慌之色。 李自成见状,更加担心地道:“军师,那是否是一条金龙,难道大明气数未尽?” 宋献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慌,佯装淡定地放下千里镜,缓缓地道:“陛下,那是金龙,不过却是大大的吉兆!” “吉兆?” 李自成有些狐疑地看向宋献策,道:“若城中出现金龙,对方军心必然大盛,我们又如何能够攻下城池?” “陛下,您先不要慌,军师既然说是吉兆,那定然是吉兆,您忘了军师一向算无遗策,何时出过错!” 一旁的牛金星见李自成生疑,又从旁劝道。 李自成闻言,愣了愣,道:“丞相说的不错,是朕乱了方寸,还请军师见谅!” 宋献策捋了捋八字须,装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道:“陛下勿需自责,此事一般人未曾见过,吃惊也是在所难免。” “臣之所以说是吉兆,是因为金龙是在我们攻城时出现,这说明大明的气运已经被我们逼出,岂不是大大的吉兆!” 李自成闻言,脸上惊慌之色稍褪,仍担忧地道:“正如军师所言,一般人都不曾见过此种情形,若他们也以为崇祯有真龙护佑,那对我们攻城岂不是大大的不利?” 宋献策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虑甚是,此刻我们已经攻打了一个多时辰,不妨让兵士们都先退下来休整。” “而我们则趁此机会召集将领开会,将此事告知他们,并让他们传达给各级兵士,然后再到黄昏时刻攻城。” “只要凌晨有小雨,我们必可在十九日破城,陛下不用太过担心。” 李自成点头道:“军师说的是,此刻金龙出现,军心必然动荡,确实不宜再战!” “只是若明日没有小雨,我们拿不下京城,局势恐会十分被动。” “因为截至现在,招降吴三桂一事仍未有结果,朕想吴三桂一再拖延,除了想待价而沽外,恐也是在观望局势,再伺机行动。” “而袁宗第和白旺的十几万人虽然击败了左良玉,平定了河南的叛乱,却仍不足以阻挡左良玉北上。” “围攻保定的刘芳亮也曾多次传来消息,说保定地区的战斗十分激烈,而且还发现黄得功、高杰等人有异常活动,恐怕也是想要北上勤王。” “这三处只要有一处出现问题,都会影响我们攻打京城的计划,甚至会让我们功败垂成。” 宋献策闻言,轻拂了几下鹅毛扇,笑道:“陛下,您多虑了。” “吴三桂手下能战的也不过两万人,加之他贪婪成性,陛下送过去的珍宝,他一件不少的收下。而且他在宁远到山海关二百来里路上,足足走了七日,足见其无勤王之心。” “至于武昌的左良玉手下多是降卒,见我们如同老鼠见猫,根本不敢与我们对战,亦不足虑。” “徐州的高杰新败不久,纵使召集到一些人马,也不堪一战。” “河南永城的黄得功所帅虽是精锐,却只有数万之众,且长途奔袭,连任继荣、马重禧那关都未必过得了,更不要说还有刘芳亮的大军在等着他。” 李自成听了宋献策的分析,心中稍稍定了一些,道:“军师分析的透彻,只是除了这三处外,朕还有一个担心。” “就是大同姜瓖、宣府王承胤手下各有数万兵马,我们来的仓促,兵力也有限,未曾对他们做出处理,一旦他们作乱,我们将腹背受敌。” “陛下,您确实多虑了,难道您忘了李牟进城花了一百多万买的那批火器吗?” 这时,一旁的牛金星一脸笑容地道。 李自成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牛金星,道:“朕当初也十分奇怪,只是丞相说那批火器十分精巧,会物超所值,故而朕才答应,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 牛金星微微一笑,道:“其实值钱的并非那批火器,而是火器背后的关系。” “关系?” 李自成有些疑惑地看着牛金星,道:“莫非是京城中的某位高官?” 牛金星笑着摇头道:“京城中的那群狗官哪值得我们去收买,纵使他们送钱来,也要看我们高不高兴收呢!” “我说的关系是山西的晋商,他们一直暗中与女真人做生意,关系非常密切。臣通过向他们购买这批火器,让他们用银两贿赂女真人陈兵大同、宣府等地,以免姜瓖、王承胤作乱。” 李自成闻言,有些不悦地道:“丞相,朕先前就曾说过,此战乃汉人之争,丞相怎可引外族入侵,还赠送他们一百多万白银?” 牛金星见状,急忙笑着解释道:“陛下,您先不要动怒,臣并非要引外族入侵,是变相的假途伐虢之计。” “我们现在不过是将这些金银暂存女真处,让他们不要给我们添乱,等我们灭了崇祯,回头再收拾了女真,那些金银还不都是我们的。” 李自成有些不满地道:“既然丞相已有计划,那就暂且如此吧。” “只是我听说李牟潜入京城之事已被发现,今早又折了杜勋这条路,不知其他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不然单凭我们的力量,恐怕很难攻破城池!” 牛金星闻言,笑道:“陛下,您确实多虑了,李牟本就是一颗弃子,直到昨日才被发现,足见崇祯无能。” “至于杜勋这条路折了虽有些可惜,不过我们先前已经派了不少人进城,而且城中的一些官员承诺帮我们。” “所以现在我们攻城不过是吓吓崇祯那狗皇帝,同时也让那些投诚之人看看我们的实力,此刻目的已经达到,退兵修整正是时候。” “待我们修整好后,再里应外合地攻打德胜、彰义二门,必能按时入城,请陛下勿忧!” 李自成听了牛金星的话,点了点头,道:“嗯,丞相说的在理,是朕太过担心了。” “其实朕去年从长安出征时,也未想过会这快就能打到京城,这说明天佑大顺,我们此战必能取胜。” 说罢,他又客气地朝宋献策道:“只是接下来又要劳烦军师了!” 宋献策轻轻挥了挥手中的鹅毛扇,一脸从容地道:“陛下严重了,陛下乃天命所归,臣能为陛下效力,乃是臣的荣幸!” 李自成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身去吩咐退兵之事。 在李自成转身后,宋献策和牛金星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一缕惊恐之色,随后又急忙收敛神情,跟着李自成离去。 第38章 叛军的内斗 大帐内,李自成神色凝重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宋献策,并时不时地扫视着在座的将领。 特别是当他看到不少将领眼中露出怀疑的神情时,脸上的担忧之色更加浓重。 “军师,你说那真龙是崇祯被逼出的气运,可有什么证据?”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大声问道。 宋献策见发问之人是李自成手下第一大将刘宗敏,知他与李自成有过命的交情,对自己和牛金星并无好感,时常借机发难。 因此宋献策先是看了李自成一眼,见对方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便又强笑道:“左都督,此乃天地气运,只看今日情形便知,又何须证明!” 刘宗敏明显对他的回答不满,大声嚷道:“咱们行军打仗靠的都是真刀真枪,若真有气运,那不如我们就坐在这,等崇祯自己灭亡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在座的将领都大笑起来。 只有一个身着儒装,面容清秀的中年男子沉默不语,一脸凝重地看着在场众人。 “左都督,这是议事大帐,你休要胡言乱语!” 李自成见宋献策面有怒容,便朝刘宗敏大声喝道。 刘宗敏闻言,有些不甘地道:“闯王,我” “要叫陛下,左都督!” 坐在李自成左侧的牛金星不待刘宗敏把话说完,就打断他道。 刘宗敏有些不满地瞪了牛金星一眼,刚要开口,却又看到李自成警告的目光。 他不满地冷哼了一声,道:“陛下,我说的都是事实,咱手下那些子弟兵都是些大老粗。” “平时有个少见的大风暴雨,都说是龙王爷发怒,要祭拜一番,更何况今日城中出现五爪金龙,当时不少人都差点吓得尿裤子。” “现在军师说什么气运,这气运看不见,摸不着的,让他们怎么相信?到时纵使老子逼着他们攻城,恐怕他们也是个怂包,起不了作用。” 李自成暗自叹了一口气,对宋献策道:“大都督的话虽有些粗鄙,不过却也是实情,军师可否将此事讲得通俗易懂些,让众人都能明白?” 宋献策此刻心神未定,一时也想不到好的解释方法,有些为难地道:“气运本就是玄妙之事,又怎么能让所有人都明白。” “若陛下真担心士兵不懂,那就不要说气运之事,只说是崇祯的戏法,骗人的玩意!” 宋献策的话才落下,刘宗敏又大声道:“戏法,你见过有哪个戏法能出现七彩霞光,能在数十米的高空出现五爪金龙,真当老子们都是傻子吗?” “就是,这话莫说是咱们的子弟兵,恐怕就是那些娃娃兵也骗不过!”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一脸粗犷的汉子站起来声援刘宗敏。 “郝摇旗,现在是在商量对策,你不要胡闹!” 李自成因刘宗敏身份特殊,不好训斥他,此刻见郝摇旗附和,立刻大声呵斥道。 郝摇旗见李自成发话,瞪了宋献策一眼,又一脸不满地坐了下去。 “陛下,末将觉得此事确实太过诡异,各营兵士都人心惶惶,若我们现在没有好的办法,不妨先围而不攻,等此事淡化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再发生,只要时间长了,大家发现城中并无特殊事情,此事也就会慢慢地被淡忘!” 这时,一个身着铠甲,一脸英气的汉子站起来缓缓地道。 “过嗯亳县侯,你的想法虽然不错,不过我们远道而来,若不能一鼓作气拿下京城,就会挫了锐气。” “而且各地的勤王之师蠢蠢欲动,只有快速地拿下京城,断了他们的念想,我们才安全,不然拖的时间越长,对我们就越不利。” 李自成因当皇帝不久,险些直接喊出李过的昵称,幸亏他一直警醒自己,才及时调整过来。 李过摇头道:“陛下,末将来之前听到一个消息,说红娘子帅人烧毁了城中大部分粮草。” “我想城内的粮食本就不多,经此一事后,他们定然撑不了多久。到时城中都是饥民,那他们所谓的真龙护佑的骗局,自然会不攻自破。” 李自成闻言,点了点头,刚要询问宋献策,却又突然看向那个沉默不语的男子,有些不满地道:“李军师,红娘子是什么时候入城的,是你的安排吗” 那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刚要开口,却被刘宗敏抢先道:“陛下,你这就错怪李岩兄弟了,红娘子的事情我知道。” “她是知道李牟进城后,担心李牟的安全,故意与李岩兄弟吵了一架,打着回娘家的借口进城的。” “李岩兄弟也是刚刚得知红娘子被抓一事,我还曾想派几个兄弟去救红娘子,却被他阻拦了。” 李自成闻言,仍狐疑地看向李岩道:“李军师,真不是你的安排?” 李岩苦笑着摇头道:“陛下,此事臣确实不知情。若是臣知道,也不会让她如此胡闹。” “不对吧,我听说这次参与行动的多是言官清流,大都是惠老先生的后生晚辈,若非得到惠老先生的书信,又怎会替红娘子做事?” 牛金星见李自成面有不满,又急忙落井下石。 李岩本因红娘子被擒,战局混乱而心中怀恨,此刻见牛金星不仅想陷害他,还要诬陷他与惠世扬勾结,顿时无名火起。 他冷笑一声,道:“崇祯失德,天下共知,今陛下举义师,解民倒悬,京城军民大都翘首以盼,有些言官反对崇祯又有何奇怪?” “若按牛丞相的说法,城内之人必与我们亲近才会举事,那杜勋等阉党莫非与丞相关系匪浅,不然怎会冒险进城劝说,并准备暗开城门?” 牛金星因主张联合城内宦官一事,引起了刘宗敏等人的不满,时常遭到对方的嘲讽。 他本憋着一口气,准备成功后再狠狠地打刘宗敏等人的脸。 哪晓得流年不利,杜勋一上城就被活剥,致使他前功尽弃,也被刘宗敏等人狠狠地奚落了一回。 此刻见李岩旧事重提,不禁老羞成怒地大喝道:“李军师,宦官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我们” “够了,现在是讨论城中出现的祥瑞之事,让你们来,是要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来吵架的!” 李自成正在学习 帝王制衡术,此刻本想坐观成败,没想到牛金星激动之下险些将他的谋划说出,便急忙喝止了二人。 随后他又佯装宽厚地劝慰李岩道:“李军师,你也不用太担心,红娘子乃女中豪杰,更是朕军中的第一女将,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说罢,又看向宋献策道:“军师,你觉得亳县侯的主意如何?” 宋献策有些无奈地点头道:“若真无法振奋军心,这也是一个办法。” “只是错过了今日,恐怕真的要等到二十五日才好攻城,这中间的变数就多了。” 他话音才落下,刘宗敏又道:“行军打仗哪有那多吉日,我们当初打下洛阳时,也不曾看什么吉日,不照样打下来了,而且” 刘宗敏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李自成投来的警告目光,便悻悻地停了下来。 其实他并非不喜欢文人,也不是不相信吉日,只是对宋献策和牛金星的小人行径十分不满。 因为牛金星本是李岩介绍给李自成的,按理来说,牛金星应该要感谢李岩的推荐。 没想到牛金星来后,不仅不感谢李岩,反而为了夺权,明里暗里地中伤李岩。 后来见斗不过李岩,又请来了江湖术士宋献策。 其实宋献策初来时,刘宗敏也曾被他神鬼莫测的占卜之术所折服。 特别是宋献策提出“十八子主神器”的口号,召集来不少义军后,刘宗敏对他更加佩服。 只是后来他无意间听到宋献策暗地里对李自成说,李岩在百姓中的威望很高,而且也姓李,有可能威胁到李自成的江山,让李自成找机会将李岩除掉时,他才认清了宋献策的真面目。 刘宗敏也曾找机会将此事告知李岩,并建议联手除去牛、宋二人。 没想到李岩却劝他以大局为重,不要内斗削弱了义军的实力,因此他对李岩更加佩服。 自此之后,只要有机会,他都会找牛、宋二人的麻烦。 而牛、宋二人还以为他是大老粗,不喜欢文人的一套,故而与他说话时,还特意模仿他的语气,让他心中冷笑不已。 李自成见刘宗敏不再说话,又见其他将领脸上都有不忿之色,知道再讨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于是他大声道:“好了,会议暂时到此结束,众将先回营安抚兵士,之后的事等朕和军师商定后再通知大家。” 众将闻言,纷纷起身,按照之前的操练行礼后,便匆匆退下。 李自成看着众将那些不伦不类的礼仪,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了心头。 第39章 反攻之策 乾清宫,东暖阁。 朱元璋神情凝重地翻阅着京城各门送来的伤亡情况,而申湛然、刘文炳等心腹则围着一张城防图商讨方案。 “申卿,张真人的情况怎么样?” 朱元璋看完手中的文书,发现此战虽伤亡近万,但大部分都是轻伤,真正阵亡的不过三千余人,这才将提着的心放下,揉着眉心向申湛然询问张应京的情况。 申湛然闻言,急忙走过来道:“微臣过来时,张真人气息已经十分微弱,虽然有太医在调理,但都说张真人五脏皆伤,恐怕时日无多!” 朱元璋眼中露出一缕惋惜之色,又问道:“我记得张真人有一个随行的小道童,此刻在何处?” 申湛然道:“那道童现在宫中服侍张真人。”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缕杀机,道:“王守林一直守着张真人吗?” 申湛然点了点头,道:“一直都在,陛下放心!” 朱元璋看了申湛然一眼,沉声道:“好,申卿,辛苦你一趟,去告诉张真人,就说咱感念他的护驾之功,恢复正一教掌教真人天师封号,并敕封正一教为国教,此后历代掌教皆为国师。” 申湛然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恭敬地行礼后,便缓缓地退了出去。 “新乐侯,你们都别站那远,咱还有些军务要问你们!” 朱元璋先前在与申湛然谈话时,见刘文炳等人都故意站得老远,心中暗暗点头。 此刻他已处理完张应京的事情,便又笑着招呼他们过来。 刘文炳等人闻言,这才缓缓地走上前来。 “新乐侯,你参与了德胜门的守城情况,你觉得咱们的兵士和叛军有多大的差距?” 朱元璋一脸严肃地看向刘文炳道。 刘文炳犹豫了一会,沉声道:“陛下,若说双方的差距,确实有些大。若非京城城池坚固,加之叛军虽然强悍却不擅长攻城,恐怕在先前的攻战中,德胜门就已经失守了。” 朱元璋闻言,下意识地将玉带朝下按了按,沉声道:“可是兵士畏死所致?” 刘文炳摇了摇头,道:“也并非只是畏死,其实自从颁布了杀敌的奖励后,不论是少爷兵,还是普通兵士,在守城时都比较勇敢。” “只是这次对方攻城的主力是老八营的人,而我们的人由于平常缺乏训练,彼此间没有默契,又不懂得相互配合,导致伤亡颇大。” “再就是对火器等使用也不纯熟,像纯熟的火炮手一个人就能做好的事情,他们两个人甚至三个人也做不好,不仅浪费人力,而且相互推诿,效率极低” 朱元璋静静地听完刘文炳的讲述,又看向巩永固道:“巩卿,你且说说东、南两门的情况!” 巩永固恭敬行了一礼,道:“臣在东南两处见到的情况与新乐侯大致相同,不过也有一点不同,就是一些百姓的能力比守城的兵士还强!” “是个别,还是整体都强一些?” 朱元璋又追问道。 巩永固想了想,道:“只是小部分,臣事后也曾和他们聊过,他们都是在京城附近有些田产的百姓。” “因担心叛军进城后会对他们追赃助饷,所以守城时特别的积极。” 朱元璋有些疑惑地看向他道:“不是说三饷赋税过重,百姓种得越多,亏得越多,都弃田不种的吗?” 巩永固有些犹豫地道:“京城之地大多是官宦私产,所以三饷政策并未完全落实” 朱元璋闻言,脸上立时显现怒容,朝外喝道:“来人啊,给咱” 他话才说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而急匆匆跑进来的小太监则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罢了,你先退下吧!” 朱元璋挥了挥手,让小太监退下后,又看向黄尼麓道:“你那边的情况又如何?” 黄尼麓想了想,道:“从今日的交战来看,双方的火器威力大体相当,只是臣发现叛军中有几门新式的红衣大炮。” “不过叛军对此新式火炮的性能并不熟悉,所以并未发挥出它的威力,但微臣听闻女真人在大力发展火炮,若日后遇到女真人,臣担心会吃亏。” 朱元璋闻言,沉默了一会,道:“你说的不错,咱们这边与叛军打得火热,恐怕女真人也没闲着,倒是不得不防!” “黄卿,从今日起你便着手招募擅长火器之人 ,只要有才能,咱绝不会吝惜官爵财帛。” 说罢,他又看向刘文炳道:“新乐侯,你一会去” “申卿,张天师的情况如何?” 朱元璋正要吩咐刘文炳,却突然见到申湛然走了进来,便又朝他问道。 申湛然面有悲色地道:“张天师已经羽化了!” 朱元璋闻言,紧盯着申湛然,道:“张天师羽化时,身旁都有哪些人?” 申湛然道:“张天师身旁除了那个小道童外,并无他人,而且方才在天师羽化后,那小道童也羽化了。” “也羽化了?” 朱元璋有些惊讶地看着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那咱的旨意你可传达到了?” 申湛然点头道:“传达到了,张天师听了陛下的旨意后,连连称谢,然后就羽化了!” 朱元璋听到这,心中已经完全明白,对申湛然道:“好,申卿,你辛苦了!” “另外张天师为咱大明鞠躬尽瘁,你安排人好生看护天师的尸身,待打败叛军后,咱要以国师之礼将他风光大葬。” 说罢,他刚转头看向刘文炳,还未开口却又突然侧头看向申湛然,道:“王守林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前来?” 申湛然脸色微变,恭敬地回答道:“王百户本是与我一同来的,只是半路遇到了锦衣卫的密探,所以微臣就先来了。” “密探?” 朱元璋有些狐疑地看了申湛然一眼,道:“申卿,你觉得战事到如此情形,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申湛然闻言,朗声道:“微臣虽未亲至战场,不过想金龙出现后,叛军必然不战自溃。” “特别是宋献策,一向自诩神机妙算,经此一事,他对陛下心存畏惧,短时间内应难有所作为。” “所以现在的重点已经不再是守城,而是防止有人献城。因此我们应加强京城巡逻,同时挑选精干兵士,组成一支精锐之师。” “一来可以应对京城中的突发事件,二来若是叛军再集中兵力攻城,我们也可凭此精锐之师,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另外陛下可在今夜派人出城,游说叛军中的降将,只要能说动他们来归,叛军必败!”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你觉得由谁去劝说比较好?” 申湛然微微一笑,道:“微臣不才,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去劝白广恩等人来降!” 刘文炳闻言,急忙上前道:“陛下,申大人身体孱弱,且又不认识白广恩等人,让他前去实在太过冒险,不如让微臣前往。” 刘文炳话音才落下,巩永固又上前道:“陛下,新乐侯人缘颇广,叛军中恐有不少人都认识他,他去实在太过冒险。” “臣虽不如新乐侯机敏,却好在无人认识,此行由臣去最为合适。” 黄尼麓本也想上前,不过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优势,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争辩。 朱元璋本意是想试探申湛然,此刻见众人争先恐后地要去劝降,心中大喜。 他刚要开口,却见到王守林一脸担忧地走了进来。 第40章 粮食问题 朱元璋看向王守林道:“王卿,可是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 王守林闻言,点头道:“刚刚密探送来吴同知的消息,说在大同、宣府附近出现女真骑兵。” “女真骑兵?” 朱元璋皱着眉头道:“是出现大量的女真骑兵,还是些散兵游勇,另外山海关那边情况如何?” 王守林有些为难地道:“锦衣卫因经费问题,已经裁撤了不少外派机构,大同和宣府的机构也是因女真为患,才勉强保留了下来,不过人手也是严重不足,所以并未查清具体情况。” “至于山海关那边因为一直并无大的战事,所以那边的机构早已撤除,现在并不太清楚那边的情况。” 申湛然闻言,道:“若是女真出兵攻打大同和宣府,姜瓖、王承胤二人即使投降,我们也无法再调动这两处的兵力。” “这样一来,我们纵使劝降唐通和白广恩等人,也未必能击退叛军,恐怕我们还得抓紧催促援兵才行。”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问道:“城外叛军情况如何?” 王守林道:“据密探传来的消息,自京城中出现金龙后,叛军军心大乱,原本李贼准备召集将领商讨应对之策,却因众将对宋献策不满引发争论,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吴同知趁机游说唐通和白广恩,他们倒是有投诚之心,只是对陛下要陛下颁发特赦令,并派朝中重臣前往,他们才肯投降。” 朱元璋闻言,知对方提此要求,是崇祯诚信太差的缘故。 于是点头道:“好,你去告诉他们,今夜就会有人与他们协商,同时挑选三十精干锦衣卫,准备今夜出城,不过此事务必要暗中进行。” 王守林道:“陛下放心,我们本都是夜间行事,这次只因着急将勤王诏书送出,才开启了特殊通道。” “而吴同知也是因女真骑兵之事太过突然,担心误事才让人冒险将信送了进来,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朱元璋道:“好,那你就速速去办吧!” 王守林恭敬地行礼后,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陛下,劝降之事还是让微臣去办吧?” 这时,刘文炳主动请缨道。 朱元璋本也属意刘文炳,不过想到此行危险,若是有所闪失,对他之后的计划十分不利。 于是他摇头道:“你虽身份尊贵,但对军中之人却不熟悉,而且咱对你另有安排。” 说罢,便朝外叫道:“来人!” 他的话音才落下,就有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李琎、李若琏在外求见。 朱元璋道:“你让他们进来,另外去趟锦衣卫,让他们通知襄城伯来东暖阁见咱!” 小太监躬身应下后,又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李若琏和李琎就走了进来。 朱元璋看向李若琏道:“李卿,咱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李若琏闻言,躬身道:“末将已将成国公抓捕少女之事查清,原来人虽是成国公抓的,但是消息却是兵部侍郎张大人告诉他的。” 朱元璋有些惊讶地道:“竟是张缙彦,他又如何知道此事?” 李若琏道:“张大人的信息是从吴仁义的一个义子处得来,不过末将去捉拿那人时,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朱元璋闻言,不由地按了按玉带,道:“你可曾将吴仁义抓来拷问?” 李若琏摇头道:“臣赶去东宫时,太子已将吴仁义杖毙!”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太子可曾说什么?” 李若琏从袖中掏出一卷丝绸,恭敬地递给朱元璋,道:“太子只是将此书交给末将,并说他有失察之罪,在东宫等候陛下的发落!” 朱元璋没想到文文弱弱的朱慈烺竟有如此魄力,这又不禁让他想起了朱允炆。 要是朱允炆能有朱慈烺的胆气,也不至于落得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他心中暗叹一口气,缓缓地将丝绸展开,快速地扫了一眼。 随即怒道:“没想到这背后之人竟是庶吉士周钟等人,这群自诩清流的人竟行如此龌龊之事,还妄图诬陷太子。” “你速去将这群逆贼擒下,严加审问,咱倒要看看还有多少无耻之徒。” 李若琏应下后,又禀告道:“陛下,自金龙现世后,城中时常有信鸽飞出,是否要安排人射杀,以免泄露了城内之事?” 朱元璋摇头道:“这是一些世家在传递消息,对我们利大于弊,且不用管他,你只要留意是否有人向城外叛军传递消息即可。” 李若琏恭敬地应下后,便转身离去。 朱元璋随即又看向李琎道:“李卿,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李琎见问,苦笑道:“臣筹饷本是一筹莫展,不过今日陛下下令查抄了十几个富户,加上沈无双捐献的钱粮,户部大约有白银七百万两,粮食十万石。” “现在户部已经将欠饷补齐,所以银两暂时够用,不过十万石粮食却略显不足。” 朱元璋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京城差不多有八十到一百万人口,纵使按最少的八十万人算,人均一日吃一斤米,这十万石粮食也只够半月之用。 若再加上来援的数十万勤王之师,这些粮食远远不够。 “户部是什么意见?”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又朝李琎问道。 李琎道:“倪大人的意思是首先保证军中粮饷,对于百姓则采用限售的方式。不过纵使这样,以现有的存粮应也撑不过一个月。” 朱元璋盯着李琎道:“那你的意见呢?” 李琎见到朱元璋的目光,沉声道:“臣觉得保证军中粮饷是必要的,不过对百姓限售的方式则欠妥。” “因为我们刚刚才收复了一些民心,而且今日不少百姓自发守城,若我们此刻对他们限售,势必寒了民心,还易引发民愤,这样对守城极为不利。” “再则今日城中都在议论金龙现世的吉兆,说是天佑大明,我们若不能妥善解决粮食问题,被叛军钻了空子,之前的努力可能都白费了。” “为今之计,最好是令江南运粮过来,虽叛军势众,却并无水师。若安排得当,粮食应可在十日内到达,只要我们在十日内破去叛军的围城,粮食短缺的问题将不复存在。” “另外京城近百万人口,京中存粮应不止这些。臣建议派人查访,以略高于市场的价格采购。” 朱元璋见李琎考虑问题颇为全面,心中暗暗赞许。 待李琎说完后,他点头道:“这个主意很好,你回去和倪大人说一声,就说是咱的意思,让户部着手去办,若有疑难之处,你可直接来找咱!” “另外你再知会李若琏一声,让他再好好搜查一下先前那些附逆的富户,恐怕他们还藏有不少粮食。” 李琎恭敬地应下,却并未离去,而是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朱元璋见状,有些疑惑地道:“你还有何事?” 李琎见问,突然跪下道:“陛下,微臣还有个不情之请,望陛下成全!” 第41章 顺藤摸瓜 朱元璋因李琎是第一个向他效忠的人,加上李琎个性率直,有胆有识,因此心中对他格外看重。 此刻见他突然跪下,急忙扶起他道:“李卿,咱知道你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朱元璋此言一出,李琎脸上不禁露出一缕羞愧之色。 而一旁的刘文炳、申湛然等人也是面露惊疑,默默地看着他们。 “陛下,微臣请求您法外施恩,放了在正阳门冒犯您的沈有成。” 李琎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道。 朱元璋听到“正阳门”三个字,立时想起了那个嚣张的富家公子。 他阴着脸看着李琎,道:“咱记得当时沈有成对你十分刻薄,你为何要替他求情?” 李琎见状,知道朱元璋误会了他,急忙又跪下解释道:“陛下,臣替沈有成求情并非其他原因,只因他是沈庄主的独子,虽然生性倨傲,却并没有坏心。” “而臣在逃难之时,曾受到沈庄主的照顾,今日听闻沈有成已在牢中吓病,沈庄主也因此忧心忡忡,故而才冒昧祈求天恩,万望陛下成全。” 朱元璋见他言辞恳切,不似作伪,便又笑着道:“既然如此,你回头和李卿说一声,就说” 他话未说完,突然又停了下来,盯着李琎。 李琎本要谢恩,却见朱元璋一直盯着他,不由地也愣住了。 “今日捐献银钱的沈无双可是你口中的沈庄主?”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突然一脸严肃地问道。 李琎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道:“不错,今日捐粮的正是沈庄主!” 朱元璋闻言,立时怒道:“你此刻为沈有成求情,可是私下答应沈无双,只要他捐粮,便会放了沈有成?” 李琎见状大惊,急忙解释道:“微臣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此事去做交易。” “臣是今早听闻粮价上涨,担心引发城中混乱,想到沈庄主家有不少存粮,才去找他商议借粮之事。” “他原本是有些犹豫,后来听闻广渠门之事,立刻就答应了,当时新乐侯也在场,您一问便知。” 朱元璋闻言,又看向刘文炳,厉声问道:“事实可是这样?” 刘文炳急忙跪下道:“李大人句句属实,并无虚言,望陛下明察!” 朱元璋见状,又收敛怒容,笑着道:“好,这才是咱的好臣子!” 说罢,又亲手扶起他二人,随后对李琎道:“你回头去找李卿,让他将沈有成放了。” “另外让户部赶制一个匾额送给沈无双,就说是朝廷奖励他捐粮助饷之功!” 李琎见朱元璋露出笑容,原本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连连谢恩。 随后他才发现,不知在何时,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朱元璋待李琎离去后,又对刘文炳道:“新乐侯,咱若让你在今日日落之前,组建起一支一万人的精锐之师,你可有信心?” 刘文炳闻言,有些为难地道:“陛下,不要说精锐,就是让臣再招募一万壮丁,臣也没有把握。” 朱元璋笑道:“谁让你只招新兵了,除锦衣卫外,凡是京城中的兵士和壮丁,只要你看中的,都可抽调。” “不过你虽可从城门中抽调兵士,却不能影响城防,抽调之人必须及时补上,至于补充之人,首选有田产的百姓。” 刘文炳想了想,沉声道:“好,微臣一定完成任务!”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对巩永固道:“巩卿,训练之事还是由你来负责,至于军中火器之事” 他说着又停了下来,沉吟了一会,看向黄尼麓道:“黄卿,新乐侯的这支军队的火器由你负责,全军除了要装备京城中最好的火器外,搭配也必须合理。” “特别是遇到大规模的骑兵时,必须要有野战的能力,你可有问题?” 黄尼麓思考了一会,道:“微臣没有问题。” 朱元璋见状,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一会去内阁与范卿商量一下,拟出一个方案,看如何利用京城附近有限的土地,调动百姓守城的积极性。” 申湛然闻言,眼中闪过一缕精光,恭敬地应了下来。 朱元璋又沉思了一会,道:“好,目前就这些事情,你们抓紧去办!” “至于你们的功劳,咱都记在心里,等击退叛军后,再论功行赏。” 申湛然等人连称不敢,随后都急匆匆地离开了东暖阁。 朱元璋待他们离去后,正准备休息一会,没想到一个小太监又进来禀告说李国桢求见。 于是他又强振精神,将李国桢招了进来,谈论了劝降白广恩等事。 李国桢初时还有些犹豫,不过当他听完朱元璋的讲解后,立刻自告奋勇地要去劝降。 朱元璋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又叮嘱了一些细节,便让他去准备劝降之事。 待李国桢离去后,朱元璋才发现不知不觉竟已到了申时初刻。 他想到叛军可能还会有一波进攻,又仔细查看了城防分布图,对其中的一些薄弱处做出了安排。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他又拿起朱慈烺上呈的供状,喃喃自语地道:“这孩子看似文弱,骨子里却有一股狠劲,咱故意冷落了他这久,不知他现在怎么样。” 想到这,他刚要叫人传朱慈烺,却又见到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李若琏求见。 朱元璋皱了皱眉,示意小太监让李若琏进来后,又缓缓地走了回去。 当他见到乔装而来的李若琏时,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李若琏见状,不待他询问,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原来刚才李若琏去抓捕周钟时,无意间在周钟书房的火盆中发现了半截尚未燃尽的书信。 虽然书信的内容已不全,但是从剩下的内容来看,此事的主谋之人极有可能是光时亨。 李若琏知道查抄周钟的事情瞒不了多久,所以他留下部分人继续搜查后,就火速带人赶往光时亨的府邸。 因他知光时亨与魏藻德等人关系密切,担心抓捕光时亨的消息泄露后会引起动荡。 所以他并没有走正门,而是派人翻墙打开了后门,悄悄地从后面进去。 当他强行闯入光时亨的书房时,见到光时亨正将一叠书信丢入火盆中。 李若琏当即踢翻火盆,将所有的信件抢了过来,同时让人抄查光时亨的府邸。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李若琏没想到一向自诩清廉的光时亨也是个贪官,府中藏银竟达五十万两,除此之外尚有古董字画数十件,估价在三十万两左右。 另外府中的暗室内还藏有数百件铠甲和百余支三眼铳,完全可以武装一支数百人的队伍。 至于李若琏抢过来的那些书信,则多是光时亨与周钟、项煜、时敏三人之间的往来信件。 其中不仅有谋划如何以太子顶罪,替叛军笼络人心,更有设计如何打开德胜门,如何趁乱将崇祯困住献给李自成等事。 李若琏通过这些信件,已大致理清了在承天门发生的事情,因缺少了那个妇人的消息,他又让人将光时亨带来审问。 光时亨刚开始还想狡辩,不过当李若琏动用了锦衣卫的两种简单刑罚后,他立刻将一切都招了出来。 原来那妇人外号红娘子,是李自成军师李岩之妻,在七日前找到了他。 光时亨本不想理红娘子,只是对方给他看了盖有李自成玉玺的招降信,以及惠世扬让他协助破城的书信后,他不禁有些动心。 红娘子见状,又对他许以重礼,他一时鬼迷心窍,才联络周钟、时敏等人,根据红娘子的指示,策划了之前的粮食事件。 同时光时亨还供出张缙彦一直与叛军有联系,似乎还有一个叛军将领藏在张缙彦的府中。 除此之外,张缙彦还瞒着他和魏藻德,将五百死士藏在距离彰义门一里外的民宅中,准备今晚打开彰义门,引叛军入城。 李若琏听闻此事,立刻派人去核实,竟真如光时亨所言。 于是他调了一队锦衣卫暗中监视那些死士后,便乔装赶回宫禀告。 第42章 幕后之人 朱元璋听完李若琏的汇报,知光时亨应是知晓张缙彦的谋划,不想张缙彦独立大功,才会与红娘子合作,炮制了粮食事件。 而张缙彦也因不愿光时亨等人立功,又不想背负罪名,便借助朱纯臣之手揭发了此事。 这样看来,朱纯臣可能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而非张缙彦等人的同伙。 随即他又想到魏藻德今日的表现,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朱元璋知魏藻德善于揣摩人心,又是小团体的首领,不可能连光、张二人都知道对方的事情,而他却毫不知情? 这说明魏藻德是佯作不知,只是他这样放任二人内斗,是无力约束还是另有所图? 突然,朱元璋想到昨日在永定门时,王榷德曾向魏藻德求救一事。 随即又想到张缙彦今日对宦官态度的大转变,不禁让他怀疑魏、张与太监有所勾结。 他之前倒也并非没有这个想法,只因在崇祯的记忆中,文官一直以清流自居,时常攻击太监,故而他也未朝这方面深想。 不过魏藻德今日的反常之举,让他怀疑魏藻德可能一直都与太监有所勾结,只因担心光时亨等东林党人反对,才瞒着他们暗中进行。 而张缙彦今日的变化,恐也是因光时亨之事觉得实力不足,在魏藻德的引导下所致。 但他今早刚活剥了杜勋,并剥夺了王德化彰义门的镇守之权,太监的力量也已不足,为何张缙彦还要与太监勾结,难道是因为王德化背后的隐藏势力? 朱元璋又想起先前王承恩传来的消息,他对此本有所怀疑,因为以他对王承恩的了解,王承恩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获得如此重要的消息。 所以他以为是对方故意放出的烟幕,不过此刻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后,他不禁怀疑此事是真的。 若果真如此,那王承恩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是巧合,还是说王承恩也有他不知道的一面。 再就是此刻叛军围城,连他都身陷险境,王德化背后的势力又有什么能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还有那股势力为何不看重魏藻德和张缙彦,反而与王德化合作? 毕竟不管是从人脉还是声望来看,十个王德化也赶不上半个张缙彦,更不要说魏藻德了! 朱元璋想到这,按了按眉心,对李若琏道: “你可查清昨晚出现在魏藻德府邸的锦衣卫是何人派遣?” 李若琏闻言,恭敬地道:“恰如陛下所料,那些人是骆养性所派。”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李卿,你派人秘密监视张缙彦和骆养性,等到宵禁后直接将他们抓进昭狱审问。” “若是在此之前他们有所异动,你就以咱的旨意将他们带入宫中,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让城中的奸细知晓此事。” “另外朱纯臣处你也要多加留意,虽说他手上没有兵,但是他毕竟是武将,家丁护卫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李若琏郑重地点了点头,便急匆匆地离去。 在李若琏离去后,朱元璋又让人将朱慈烺叫来。 朱慈烺见到他,立刻跪地请罪。 其实朱慈烺杖杀吴仁义一事,朱元璋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朱慈烺有魄力。 只是他担心朱慈烺因泄愤而杀人,坏了心性,故而佯怒道:“你既知不该,为何还要擅自杖杀吴仁义?” 朱慈烺闻言,又叩头道:“儿臣并非有意冒犯天威,只是此事涉及皇家威严,儿臣怕事情外泄,故而擅自做主,还请父皇恕罪。” 朱元璋闻言一惊,扶起朱慈烺,柔声道:“莫非吴仁义与皇族中人勾结,欲图谋不轨?” 朱慈烺见他一语中的,惊讶地道:“父皇圣明,儿臣在审问吴仁义时,他招认是受高起潜指使,要让父皇和儿臣死在叛军之手,好让南方的朱由崧登基。”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摇头道:“不可能,朱由崧不过是个落难的王爷,有何能力让高起潜对他效忠。” “而且他若真有此等才能,洛阳也不会落入叛军的手中,此事背后恐怕另有他人。” 说罢,他见朱慈烺面露疑惑,便又耐心地将他的判断讲了出来。 原来朱元璋之前接到王承恩传递的消息后,虽对消息有所怀疑,却也觉得值此乱世,南方人心未必安稳,所以曾分析过南方诸王的情况。 因此他知道朱由崧是福王朱常洵的世子,虽身份显贵,却和他父亲一样,是个酒色之徒。 加之东林党在南方势力强大,他们曾为维护心中的礼教正统,在梃击、红丸、移宫三案中与郑贵妃和福王一脉闹得如同水火。 多年来双方一直视对方为眼中钉,时不时地攻讦一番。 如今朱由崧逃难南方,东林党人不痛打落水狗就不错了,根本就不可能支持他。 若朱由崧得不到东林党人的支持,所谓的登基就是个笑话。 而高起潜虽是太监,却有些才学,心气颇高,绝不会做这样毫无胜算的事。 现在两件不可能的事情变得有可能,那只能说明此事幕后还有其他人。 朱元璋讲述完后,又问道:“你审问吴仁义时有哪些人在场?” 朱慈烺道:“儿臣猜到吴仁义身上会有秘密,为免事情外泄,是让侍卫长守在门外,儿臣亲自审问的。” 朱元璋知朱慈烺口中的侍卫长是周后的兄长周镜,此人虽无甚才能,却胜在忠心。 只是今日他刚杀了周奎,不知周镜是何想法。 于是他又问道:“周镜知道咱杀了国丈后有何反应?” 朱慈烺回答道:“儿臣回宫时,侍卫长已从母后处得知了国丈的事情,想是母后已和他说明厉害,所以他见到儿臣后连连请罪!” “儿臣又趁机将父皇的难处讲了出来,也让吴仁义给他讲清了与国丈勾结之事,并让他亲手杖毙了吴仁义,想来忠诚上应无问题。” 朱元璋本以为周后此刻正在宫中痛哭,没想到她竟已帮自己安抚了周镜,心中不禁对她有了几分欣赏。 又见朱慈烺行事谨慎,有条理,心中更觉欣慰。 他伸手整了整朱慈烺的衣襟,慈祥地道:“好,咱本还担心你是在承天门受辱而杀人,现在看来,你处事有章法,咱就放心了。” “另外吴仁义的供述事关重大,你切不可再对第三人提起!”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儿臣知道轻重,请父皇放心。” 朱元璋和蔼地看着朱慈烺,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地道:“好,这才是咱老朱家的好儿郎!” 顿了顿,又道:“今日咱杀了国丈,你的母后恐怕会有些难过,你去陪陪她吧!” 朱慈烺闻言,犹豫了一会,道:“儿臣这就去看母后!” 说罢,恭敬地行了一礼,才缓缓退出。 朱元璋见到朱慈烺临去前欲言又止的神情,知朱慈烺是想劝他去看周后,只是他仍不知该如何面对周后,加之还要处理张缙彦的死士,便佯作不知。 当他看着朱慈烺离去的背影时,突然想起马皇后揣着大饼,悄悄去监牢中看他的情形,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43章 晋商八大家 正当朱元璋在追忆往事时,一个轻碎的脚步声将他惊醒。 他瞬间恢复帝王神采,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躬身禀告道:“陛下,王百户在外求见!” 朱元璋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好,让他进来吧!” 小太监闻言,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朱元璋见小太监举止与先前相比多了一份敬畏,知是金龙祥瑞的效果,心中没来由地一阵轻松。 “陛下,末将刚得到消息,李贼可能与女真勾结,欲图乱我大明天下!” 王守林匆匆行礼后,又一脸着急地道。 朱元璋闻言一愣,想到他先前尚不知宣府和大同的情况,此刻竟说叛军与女真勾结,不禁有些疑惑地道:“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王守林道:“是范德福说的!” “范德福?” 朱元璋皱着眉头看向王守林,道:“你先前不是审问过他好几次,说他是江南富户的耳目,这会怎么会想起来审问他?” 王守林身体微微一颤,随即跪下请罪道:“陛下,末将先前失察,险些着了范德福的奸计,刚才末将想到红娘子是李岩的婆娘” 原来刚才王守林准备出城事宜时,突然想到红娘子是李岩的妻子,应该对叛军比较了解,便特意去审问她。 王守林本以为红娘子会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去之前还特意让人搬来了几套刑具,没想到还没等他用刑,红娘子就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不过红娘子讲述的信息与李牟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她说李自成占领大同、宣府后,又令大将张天琳收编、征集了五万兵马,连同之前从西安带来的兵士,总数大约在二十万左右。 除此之外,她还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就是范德福并非来自江南,而是来自山西,是山西富商范永斗的内亲。 王守林听闻此事后,又急忙提审范德福。 范德福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承认,不过当王守林说出他与范永斗的关系,并动用了几种刑罚后,范德福才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他当初见到李万时,李万曾借购买火器为由,要求他联络女真,让女真陈兵宣府、大同等地。 范德福闻言一惊,谎称自己是江南人士,与女真并无关系。 没想到李万竟直接拿出了他的真实户籍,并声称对他们的一切了若指掌。 随后见范德福似有不信,李万又列举出近年他们与女真交易的数据。 范德福见李万说的虽有偏差,不过单凭这些证据,也足以让福德楼覆灭。 因此他只得承认自己的身份,并故意提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一来是想试探对方的情况,二来他也可以争取时间向范永斗汇报。 因为他知女真自皇太极驾崩后,多尔衮和豪格为了争夺皇位,各旗争斗的十分厉害。 今春虽然由皇太极的第九子福临继承了皇位,但是各派内斗并未平息,此时未必有能力出兵。 同时他又疑惑李自成已经占据山西等地,完全可以直接找范永斗协商,为何要兜这样一个弯来找他。 他本是想通过这个条件来拖延时间,没想到李万竟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在李万虽然答应,却也说要等些时日再交易,他才得以利用信鸽向范永斗请示。 三天后,他得到范永斗的传信,说女真的政局已经恢复稳定,朝政大权目前掌握在多尔衮和济尔哈朗手中,而他们也已和摄政王多尔衮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由于多尔衮初掌大权,急于立威,已经答应了出兵一事,让他放心去做交易。 另外关于李自成为何不直接找范永斗的原因,信中也做出了推测,说女真曾经派人找过李自成,建议平分大明疆土,却被李自成拒绝了。 这次应是李自成内部出现了分化,建议范德福在交易时探查出对方的身份。 范德福接到消息后,心中这才有了主意,只等李万再次上门。 没想到他等来的不是李万,而是李牟。 范德福本想从李牟身上打探出幕后之人,奈何李牟对此并不知情。 他经过一番旁敲侧击,虽未查出幕后之人,却也发现李自成内部矛盾重重,便又急忙将这个消息送了回去。 他做好这一切后,知道京城陷落在即,正准备转移时,却遇到李牟上门避祸。 为免被李牟看出破绽,他便让伙计暂停了工作,准备晚上再悄悄溜走,没想到却在这时被王守林抓了一个正着。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身份泄露,后来弄清是贩卖火器之事后,便真真假假地编了先前的一段谎话。 朱元璋听完王守林的讲述,沉默了一会,道:“咱记得晋商似乎有八大家,而范永斗是八大家之首。” “既然他一直与女真暗中交易,想来其他七家也是如此,就不知除此以外,还有哪些人与女真有勾结!” 说罢,见王守林没有回答,便又开口道:“王卿,你觉得红娘子为何如此配合?” 王守林正因无法回答山西之事而暗暗自责,此刻闻言,立刻恭敬地道:“此事末将事后想过,想来是她已知李牟之事,知道若是不说,我们会让她身败名裂,所以才选择了招供。” 朱元璋又追问道:“若是如此,她只需说出叛军的信息就好,为何又要告诉你范德福的事情?” 王守林愣了愣,有些不自信地道:“想来是她也对叛军不满,希望借此报复吧” 他说着,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话锋一转,道:“嗯,上次不是说叛军内斗的厉害,末将觉得她此举极有可能是在打击政敌,缓解他丈夫的困境!” 朱元璋见王守林也开始主动思考,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确实比以前有长进!” 王守林闻言,尴尬地笑了笑,道:“陛下谬赞了,末将这也是跟着您和申大人压力太大,胡思乱想而已。” 朱元璋哈哈一笑,随即又问道:“出城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王守林听闻此事,立刻自信地道:“陛下,出城人马已经挑选好,随时可以出发!”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吴同知和高千户孤身在外,想来压力不小。” “这次咱先封你一个千户,到时你随襄城伯一同出城,助他们一臂之力。” 王守林闻言,刚面露喜色,随即又有些担心地道:“陛下,现在城内危机四伏,末将还是留在城内守护您吧!”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道:“咱知道你的忠心,不过你不用担心,此刻城中大局已定,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而且你此次出城,除了协助襄城伯劝降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朱元璋话还没说完,就见到王友德捧着一杯参茶走了进来。 第44章 借刀杀人 朱元璋见到王友德此时前来,知他应是有要事相告,便对王守林道:“王卿,此事需你和襄城伯一同处理,你去将他找来,咱一起吩咐!” 王守林闻言,恭敬地行了一礼,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友德,可是你师父那边有什么消息?” 朱元璋待王守林离去后,又对一旁的王友德问道。 王友德躬身递上一封信,道:“这是奴婢截获的一封书信,请万岁爷御览!” 朱元璋愣了愣,道:“你截获的书信,在哪里截获的?” 王友德恭敬地道:“在王之心的府外” 原来王承恩在彰义门受罚后,不少太监都赶来看他。 而他也看人下碟,在一些可疑之人面前大加抱怨,宣泄心中的不满,借此试探对方。 大多数人听到他的抱怨,都是面露惊色,虚与委蛇地应付两句。 只有王之心顺着王承恩的话说了不少,特别是朱元璋下达了收回王承恩蟒袍的圣旨后,王之心又和王承恩说了不少隐秘之事。 隐约透露他有关系,让王承恩好好养伤,以后还有天大的富贵。 王承恩正想要趁机打探一番,没想到王德化去而复还,还邀王之心同去。 王之心虽似不愿,最后却仍与王德化一同离去。 因此王承恩又派遣心腹之人监视王之心,而就在刚才,王友德发现有个小太监一脸惊慌地从东宫跑出,奔向王之心的府邸。 他觉得情况有异,当场将那小太监扣了下来,押到王承恩处审问。 一番盘问后才知道,此人竟是高起潜的内应,这次是奉命给吴仁义送信。 王承恩知此事事关重大,便让王友德以送参茶为由,向朱元璋禀告此事。 朱元璋听完王友德的讲述,沉默了一会,道:“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王友德摇头道:“此信有火漆密封,师父担心万岁爷另有安排,并未拆开信件,奴婢并不知信中内容。”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你们师徒的忠心咱知道了。” 说罢,他刚要伸手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对王友德道:“此信即是你获得,那就由你给咱念一念。” 王友德闻言,急忙将信拆开,低声念了出来:“仁义吾弟台鉴,兄今日听闻崇祯在彰义门活剥杜勋,又收回王承恩蟒袍”。 朱元璋听着信中内容,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根据信中内容所述,高起潜觉得崇祯已察觉王之心下药之事。 为免夜长梦多,他建议吴仁义尽快动手了结朱慈烺,并叮嘱吴仁义一定要做成畏惧自杀的样子,以免留下祸端。 另外高起潜还在心中嘱咐他,若是有不协,可去找王之心商议。 同时还叮嘱他这些事情一定不要让王德化知道,因为王德化与王承恩似另有他主,切不可受到他们的蛊惑。 王友德读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不停颤抖。 待读完信后,他立刻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万岁爷,这信是诬陷的,师父对万岁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请万岁爷明察!” 朱元璋并未理他,沉默了一会,皱眉问道:“你何时得知吴仁义被杖毙之事?” 王友德愣了愣,一脸疑惑地道:“奴婢一直在外巡视,直到审问时才知此事。” “那你师父呢,可知道此事?” 朱元璋又追问道。 王友德想了想,道:“奴婢记得师父听闻吴仁义被杖杀时并不惊讶,想来是知道此事的,只是是何时得知,奴婢就不清楚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吴仁义被杖杀之事并非隐秘,那人既在宫中,又怎会不知此事?” 王友德闻言,急忙道:“不错,是奴婢一是糊涂,着了对方的计,还请万岁爷恕罪!”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后,又沉声道:“你的忠心固然可嘉,不过以后做事要更加谨慎,别在中了别人的圈套!” 王友德连连点头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重新布置,一定不会再上当!”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道:“王德化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王友德想了想,道:“王督主自被万岁爷夺了彰义门的兵权后,就一直呆在府中,未曾离开过半步!” 朱元璋有些疑惑地道:“你能确定他一直在府中吗?” 王友德肯定地道:“奴婢能够确认,因为王督主府中有几个太监和奴婢是结义的兄弟,他们绝不会骗奴婢。”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你回去告诉你师父,让他务必小心行事 ” 他正叮嘱着王友德,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申湛然求见。 朱元璋闻报,示意让申湛然进来后,又继续交代王友德。 当他吩咐完后,又看向刚进来的申湛然道:“申卿,你来的正好,这里有一封信,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王友德闻言,立刻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申湛然刚要伸手去接,却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盯着那封信。 朱元璋见状,皱眉道:“申卿,可是这信有什么问题?” 申湛然又看了那信一眼,道:“这信纸上似乎有一股奇特的香味,而且纸张颜色异常,微臣怀疑此信有毒!” 他此言一出,王友德吓得立时脸色苍白,身体不停颤抖,手中的信也掉落在地。 朱元璋打量了王友德一眼,又看向申湛然道:“你能确认吗?” 申湛然道:“微臣曾跟随吴师有性学过一些医术,此信纸不论色泽还是气味,都有别于普通纸张,纵使无毒应也经过特殊处理。若陛下不信,可传宫中太医一查便知!” “吴有性?” 朱元璋有些诧异地道:“你说的是治疗瘟疫的吴有性?” 申湛然点头道:“是的,微臣有幸跟随吴师学得一些望闻之术,故而才能发现此信有问题!” 一旁的王友德闻言,再也坚持不住,跪下连连叩头道:“万岁爷,奴婢真不知道此信有毒,还请万岁爷恕罪!” 朱元璋并未理会王友德,而是看向申湛然道:“申卿,可能查出此信中是何毒?” 申湛然见状,知朱元璋不愿声张此事,沉思了一会,恭敬地道:“请陛下恕罪,借茶水一用。” 待朱元璋点头后,他用长衫衣角裹着手撕下信纸一角,缓缓放入茶水之中。 随后微微摇晃茶水,仔细观察一会后,又凑近闻了闻,才将茶杯放下,躬身道:“陛下,此信书写前应用吴茱萸、川乌、夹竹桃等药水浸泡过,若闻此药水一刻钟,人就会心悸、困倦。” 朱元璋闻言,想起这两日的心悸等情形,脸色立时铁青。 第45章 退女真之策 “申卿,你确认信中只含有这些药物吗?” 朱元璋想到朱慈烺之前的话,又朝申湛然道。 申湛然点了点头道:“微臣能确认,因为纸张材质较弱,而剧毒腐蚀性极强,纸张根本承受不住,所以也只能用一些温和的药物浸泡。” 朱元璋听他说的在理,又见王友德并无不良反应,便问道:“若依你之见,这毒只是让人犯困,那为何又要下这种毒呢?”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此毒初时确实只让人犯困,心悸,但是若长期被这些毒药侵袭,除了身体逐渐变差外,人也容易暴躁易怒,心悸胆小而犹豫不决。” “而且此信中的药性极强,若是先前中过类似的毒,此次接触极有可能会昏死过去。” 申湛然说到最后,又偷瞥了朱元璋一眼,随后恭敬地低下了头。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看向呆坐在地的王友德道:“你也不用紧张,回去后要装作不知此事的样子。” “另外告诉你师父,咱对他绝对信任,让他认真办差,只要他用心做事,纵使把天捅出个窟窿,咱也会替他补上!” 王友德本以为这次难逃一死,没想到朱元璋不仅不治他的罪,还如此鼓励,连忙叩头道:“谢万岁爷不杀之恩,以后奴婢和师父一定认真做事,请万岁爷放心。”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退下后,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看出咱中毒了?” 申湛然闻言,连忙跪下,道:“陛下恕罪,微臣先前并未觉察此事,只是刚才发现信中毒药的成分后,才觉得陛下身体有些不对。” 朱元璋看了申湛然一眼,又试探地道:“那你觉得咱的毒能解吗?” 申湛然道:“陛下虽面色有异,不过中气十足,而且方才此信散发药气,陛下也未有不适,想来体内只是有些余毒未清,陛下不用多虑!” 朱元璋突然叹了口气,语带遗憾地道:“哎,当初张天师见到咱时,一眼就看出咱中毒之事,可惜他哎!” 申湛然闻言,身体微微一颤,沉声道:“微臣明白了!” “不,你没明白咱的意思,咱记得曾让王守林给你带过话,你忘记了!” 朱元璋看着俯首的申湛然,神色凝重地道。 申湛然愣了愣,随即语带颤抖地道:“谢陛下!” 朱元璋点了点头,示意他起来后,又问道:“有关调动百姓守城的方案拟定出来了吗?” 申湛然恭敬地道:“微臣刚才与范大人已经制定了一个激励百姓的守城方案,只是有一点担心。” “因这次用于奖赏的田产都是抄查富户、官绅而来,不仅数量极多,位置也极好,微臣担心百姓未必会相信此事。” 朱元璋闻言,沉默了一会,道:“咱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土地兼并是一个大问题,待击退叛军后咱们再议。” “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百姓相信,只要他们肯出力守城,咱就会将田产奖励给他们,而且也会保证他们田产的安全。” 申湛然见朱元璋一脸严肃,心中不由一喜,连忙道:“微臣明白,微臣这就回去和范大人商议,拟出一个保护百姓田产的条陈上呈陛下御览。” 朱元璋点了点头,刚要示意他离去,却见到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李国桢和王守林在外求见。 “申卿,你对女真可了解?” 朱元璋示意小太监让李国桢二人进来后,又对申湛然道。 申湛然愣了愣,道:“微臣少年时倒游历过一些地方,女真那边虽未去过,不过听说那是一个苦寒之地,粮食、生铁等都靠与我们互市获取” 李国祯和王守林进来,见朱元璋正津津有味地听申湛然讲述,便也站在一旁听了起来。 待申湛然讲述完毕后,朱元璋才看向李国桢,道:“襄城伯,王卿可和你说过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李国桢看了王守林一眼,有些疑惑地道:“王百户只说陛下召见,并未告知臣其他。” 朱元璋闻言,满意地看了王守林一眼,随即又笑着对李国桢道:“咱刚才已经封了王卿作千户,让他陪你出城劝降白广恩等人。” “不过你们此行只需表明朝廷招降的诚意即可,若他们能够当场投诚最好,如若不然你们也不必理会,之后的事情便交由吴孟明等人跟进。” 李国桢一脸惊讶地道:“陛下,此次劝降关系到京城安危,若只与他们沟通一次,臣实在没有太大把握说服他们。” 朱元璋摇头道:“襄城伯,你错了,咱让你去不是做说客,只是表明朝廷的立场。” “若是你把自己当做说客,则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因为咱相信现在唐、白二人也定如你一般想法。” “所以你越劝说,他们的要价可能会越高,时间也会越长,这样对我们就极为不利。” “况且咱此次让你们出城劝降,不过是顺路而为,你们真正的目的地可能是大同,或是盛京!” 李国桢原本还有些疑惑,待后来听到朱元璋说他们的目的地可能是“盛京”后,竟呆住了。 因为他听到“盛京”二字,立时想起崇祯十五年,兵部尚书陈新甲因与女真议和而被斩首之事。 随即他又想到现在是与李自成作战,与女真议和并无作用,便又疑惑地道:“陛下,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围城一事,女真的事情是不是先放一放。” 朱元璋闻言,便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就让王守林将审问范德福的事情讲了出来。 李国桢听完王守林的讲述,皱着眉头道:“陛下是希望臣去游说女真退兵吗?”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女真人此番出兵,除了想分一杯羹外,最主要的应是借机立威,威慑政敌,你空口白色如何能说服得了他。” “咱让你们前往大同或是盛京,是要你们利用女真内部不合,引发他们的内斗,这样他们也就无暇南侵了。” 李国桢闻言,原本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恭敬地道:“臣一定誓死完成任务!” 朱元璋见李国桢答应的如此痛快,不禁皱眉道:“襄城伯,你准备如何引发女真内斗?” 李国桢见问,躬身道:“臣刚才听王千户所言,福临不过是个孩童,大权掌握在多尔衮的手中,那豪格必然不服。” “故臣打算去散布谣言,说豪格不满多尔衮摄政,准备联合大臣削去他摄政之权。” “同时派人伪装成多尔衮的人行刺豪格,让他对多尔衮升起仇恨之心,从而引发他们内斗。然后再” 朱元璋听完李国桢的讲述,沉默了一会,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以为襄城伯的计划如何?” 申湛然躬身道:“微臣以为襄城伯的计划大抵可行,只是有一件事尚需斟酌,便是豪格现在的实力如何。” 第46章 一条密道 李国桢本有些看不起申湛然,此刻听到他的话,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敬佩之情。 因为他刚才只是想到豪格曾与多尔衮争夺皇位,实力应该不弱,却忘了多尔衮并非庸才。 要知多尔衮曾跟随皇太极征讨蒙古、朝 鲜等国,更是在崇祯十五年的松锦大战中击溃明军主力,这样一个狠人摄政后,又怎么可能让政敌再威胁自己? 想来若非豪格是皇太极的儿子,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想到这,李国桢跪下请罪道:“陛下,臣思虑不周,险些误了陛下大事,还请陛下赐罪!” 朱元璋微微一笑,亲自扶起李国祯道:“咱有句话以前和申卿他们说过,现在也和你说一遍。” “以后你谋事,尽可大胆直言,不管对错,只要尽心谋划,咱绝不会怪罪于你!” 李国桢闻言,心中一惊,随即想到坊间传言崇祯梦中得到太祖指点之事,不由地信了几分,连连谢恩。 朱元璋微微点头后,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若依你之见,又该如何谋划此事?” 申湛然见状,恭敬地道:“臣刚才说过,襄城伯的计划大抵可行,只是要先查清豪格的实力。” “毕竟他曾争夺伪帝之位,想来支持他的人应也不少,党争向来只是打击为首者,不可能将其势力连根拔除。” “何况多尔衮摄政不足半年,所以微臣觉得豪格这个人,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李国桢听他分析的透彻,追问道:“纵使豪格尚有实力,但是在短期内却不足以对多尔衮构成威胁,那对退兵一事帮助也不大啊!” 申湛然点头道:“不错,光靠豪格可能不足以成事,所以我们还要加上伪帝福临。” 李国桢闻言,皱着眉头道:“那福临不过是个孩童,有何能力对付多尔衮?” 申湛然笑了笑,道:“多尔衮最大的弱点就是他有实力却非伪帝,对于这样一个权臣,你觉得那些忠于福临的人能放心。” “而且微臣听闻福临生母布木布泰是皇太极的庄妃,此女虽一介女流,却颇有见识,又是科尔沁贝勒宰桑-布和之女,此番福临能够继位,想来就是她的功劳。” “所以我们只要宣称多尔衮先前支持福临,不过是缓兵之计,其目的就是为了联合众人打压豪格,现在豪格势弱,他又借出兵之机,想效仿宋太祖陈桥兵变。” “我相信只要将此消息散布出去,多尔衮必会被召回,那大同、宣府的危机便也解除了。” “不过多尔衮回去后,必然会再次铲除异己,所以我们还需暗中相助豪格等人,让他帮我们掣肘多尔衮。” 李国桢听完他的讲述,不禁连连拍手道:“妙,果然是妙!” 申湛然闻言,连称不敢,同时一脸谦逊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见状,满意地点头道:“申卿此计甚好,襄城伯,你就按此计行事,不过你尚需注意一点,便是多尔衮和那布木布泰的关系。” 李国桢愣了愣,道:“陛下是担心那布木布泰会支持多尔衮?” 朱元璋沉吟了一会,道:“布木布泰虽来自科尔沁,但科尔沁早已被女真征服,她纵使有娘家依靠,也决计无法让多尔衮臣服。” “咱觉得要么是此女与多尔衮有私情,要么就是二人有所协议,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此女应与多尔衮关系匪浅,所以你要将此事打探清楚。” “若是你们宣布谣言后,仍不见多尔衮回来,便可再此事上做文章,逼迫多尔衮撤军。” 李国桢听完讲述,又连连拍手叫妙。 朱元璋颇有深意地看了申湛然一眼,又对李国桢道:“此事紧急,你们务必抓紧时间,待你们功成归来,咱再替你们庆功!” 这时,王守林突然低声道:“陛下,既然时间紧迫,我们可不可以启用特殊通道提前出城?” 朱元璋闻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一脸严肃地对王守林道:“你说的特殊通道可是通往城外的地道?” 王守林摇头道:“末将说的特殊通道是京城内的排水出口,在左安门附近有一条稍宽的水路,若是打开关卡,勉强可容一人通过。” “出此关卡爬行百余米,便可到护城河,到时再顺着护城河的水流潜行,就可脱离叛军的包围。” 朱元璋皱着眉头道:“咱记得永安门的护城河水皆已见底,你们根本无法潜行,如何瞒得过众人的耳目?” 王守林一脸自信地道:“末将之前已经探查过,自金龙现世后,叛军已经退去,根本不可能发现。” “至于城上守军虽能看到护城河,不过此刻阳光仍盛,护城河水虽浅,反射的光芒却十分耀眼,加之他们不会想到有人会从此离城,所以发现的可能也并不大。” 朱元璋见他说的也算妥当,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此事除了你还有哪些人知道,京城中可还有类似的通道?” 王守林道:“那处通道是李大人和末将在巡查城防时无意间发现,自发现后就已派可靠之人暗中看守,并未见到有人来此探查。” “同时我们也遍查了京城中其他出水口,没有在发现有类似可以通行的通道,应只有这一条路可出城。”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你们就从此地出城吧,不过一定要注意保密。” 王守林恭敬地应下后,便与李国桢行礼离去。 这时,朱元璋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可知罪?” 申湛然急忙跪下,道:“微臣知罪!” 朱元璋见状,又扶起他道:“咱知你方才是故意制造机会,让咱镇住李国桢,虽是一片好心,却终究是小道。” “你要记住,凡谋国者需循大道,犹如兵家之言,以正和,以奇胜,以道为正,以术相辅,则无往而不利!” 申湛然听闻此言,只觉朱元璋身上散发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他不禁瑟瑟发抖。 于是他又跪下道:“微臣知罪,微臣日后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元璋又笑着扶起他,道:“好,如此才是咱的好臣子。” 说罢,犹豫了一会,又问道:“你先前说的毒药一事,若是中过类似的毒,最迟多久会昏死过去?” 申湛然想了想,道:“依微臣的估算,最多一个时辰!”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咱知道了,你去和范卿再商量一下田产之事,议定后再到这来,咱还有要事与你们商议。” 申湛然闻言,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地退出了东暖阁。 朱元璋看着申湛然的背影,沉思了一会,便又研究起城防分布图来。 第47章 引蛇出洞 当申湛然来到内阁时,见到倪元璐、成德、孟兆祥等人正与范景文低声议论,但见到他后,却停了下来,随即起身告辞。 申湛然见状,知他们是多年同僚,对骤然获宠的自己有所顾忌,便不露声色地拱手行礼。 倪元璐等人微微一惊,也急忙还礼。 “湛然,你来得正好,刚才大伙都在议论金龙祥瑞之事,你不妨也说说你的看法!” 这时,范景文笑着站起来,和蔼地对申湛然道。 倪元璐等人闻言,不由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向范景文。 范景文笑着看向众人道:“此刻难得安宁片刻,诸位若是有兴趣,不妨再探讨一下此等祥瑞。” 众人中还是倪元璐最先反应过来,一脸和善地对申湛然道:“对,刚才我们讨论了好一会,也没有个结果,你不妨也说说你的高论!” 申湛然知范景文此举一是为了避嫌,再就是故意制造机会,让他与众人亲近。 于是他先感激地看了范景文一眼,又恭敬地朝倪元璐行了一礼,缓缓开口道:“其实金龙初现时,我也十分惊讶!不过刚在东暖阁得到陛下奖励守城的指示后,我就明白了。” 说着他又扫视了众人一眼,见众人虽随声应和,却都露出狐疑之色,便又继续说道:“龙者,天下之至阳,天道之主也,故易经乾卦以龙释天。” “易经有云,天垂象,地成形,龙既为上天之至阳至贵之象,则地亦有与之匹配之形,而在天下万民中至尊至贵者,莫过于天子,故我认为此次金龙乃是因陛下而现。” “其次金龙虽有肃杀之气,却仍不失龙之本性,青龙于五行属木,主仁慈,故陛下接连斩杀贪腐之臣,却实存救世活民之心。” “譬如今日我与范公商议,如何利用京城外的田产鼓励百姓守城时,就因担心京中豪强太多,百姓心有畏惧而致政策失效,左思右想皆不得其法。” “没想到我以此去请示陛下时,陛下并未多想,直接让范公制定条陈,务必保证百姓的田产不被侵害,就体现了陛下爱民如子之仁心” 倪元璐等人初时听他高论天道易理,虽有些惊讶,却也并不甚在意。 待后来申湛然由天道到人道,由乱世而谈盛世时,心中都不由对他有些敬佩。 原来儒学一道在春秋兴起之时,很少谈及天道。 故而随着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佛学入侵,儒学一度势微。 直到北宋道学五子崛起,特别是二程及其隔代弟子朱子建立起程朱理学,才让儒学再度辉煌。 而有明一代,由于朱元璋的推崇,程朱理学已成治国宝典。 中间虽出了一代圣人王阳明,极力推荐心学,却也并未动摇理学的统治地位。 反倒是因此激发了文人的争辩之风,虽不及魏晋之谈玄,却也已脱离实务,除了能培养出一身傲骨外,于朝政、民生益处并不大。 申湛然也正是知道文官有此风气,才以此解说。 此刻见众人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心中不禁暗暗叹气。 恰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来内阁传旨,说陛下召见他。 于是申湛然将朱元璋的交代转述给范景文后,便跟着小太监赶往了东暖阁。 当他来到东暖阁时,发现刘炳文、巩永固等人正在向朱元璋汇报组建新军一事。 随后朱元璋又将信纸藏毒、张缙彦藏兵于彰义门民宅等事讲了出来,众人闻言皆是一脸沉重。 朱元璋见状,笑道:“你们都愁眉苦脸的做什么,这事是好事,说明叛军在城内的部署咱们都已查清,只要拔出这个钉子,京城也就真正被咱们掌控了。” 刘文炳闻言,躬身上前,一脸怒容地道:“陛下,阉党竟如此猖狂,请您下旨,臣立刻将京中阉党铲除。” 随着刘文炳开口,巩永固、黄尼麓二人也上前请旨,只有申湛然面有异色。 于是朱元璋对申湛然道:“申卿,你是何看法?” 申湛然恭敬行了一礼,道:“此刻陛下手握雄兵,灭阉党不费吹飞之力,” “只是微臣觉得阉党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所下之毒却又不足以要陛下的性命,这里面应另有玄机。” “若是此刻将他们一网打尽,反而断了线索,不如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或许更为妥当!” 刘文炳闻言,不由眉头紧皱,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这时,巩永固对申湛然道:“申大人,此事万万不可,陛下乃万金之躯,龙体绝不可有所损伤!” “今日陛下未曾有损,一是陛下圣明,二赖祖先庇佑,三得上天照拂,但这种事可一不可二。” “若是放任阉党胡作非为,倘若他们再生毒计,那岂不是将陛下置于险地。” 刘文炳见巩永固将他想说未说之言说了出来,有些担心地偷瞥了朱元璋一眼,见他并无怒色,急忙替申湛然辩解道:“巩都尉,你误会申大人的意思了。” “他并非说放任不管,而是内紧外松,放长线钓大鱼,将幕后之人一并揪出。” “不过此事于大局虽有利,但对陛下而言,却太过危险,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刘文炳一边说着,一边对申湛然使眼色,让他向朱元璋请罪。 申湛然微微一笑,道:“巩都尉所虑甚是,不过我却觉得阉党并不敢真的对陛下不利,不然他们这次就不会只是下一些心悸、乏力的药物。” “由此可见,他们并不愿背负弑君之罪,只是想让陛下神智失常,帮叛军入城而已。” 巩永固闻言,虽觉得他的话有理,却仍觉得太过危险,摇头道:“这只是推测” “巩卿,此事不用再议,咱觉得申卿说的在理,再说若是能将城内的奸细一网打尽,咱就是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咱们还是好好议一议如何对付张缙彦的伏兵,另外根据李若琏的消息,城中还藏有李贼的一员大将,咱们必须在今晚将他解决,不然对守城极为不利。” 朱元璋大手一挥,打断了巩永固的话后,又沉声说道。 此言一出,刘、巩二人皆一脸惊讶,随即看向朱元璋的目光中满是敬意。 第48章 小将李来亨 朱元璋扫视了众人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刘文炳道:“新乐侯,咱准备让你率军去剿灭张缙彦的那些死士,然后再给叛军来个关门打狗,你可有信心?” 刘文炳愣了愣,惊讶地道:“陛下的意思是让臣先擒下那些死士,然后再冒充他们打开城门,引叛军入城,趁势剿杀?” 朱元璋道:“不错,你可有信心?” 新乐侯沉默了一会道:“陛下,若是说捉拿那些死士,臣是有把握的,只是执行关门打狗之计,臣有些担心。” “因为臣虽熟读兵书,但从未率领数万人作战,担心弄巧成拙,真让叛军进城,那臣就是大明的罪人了。” 说罢,他又跪地请罪。 朱元璋本还担心刘文炳好大喜功,冒然应下此事。 此刻见他行事谨慎,而且直言不足,心中对他更为欣赏,却又故作为难地道:“咱也知此事难为,只是城中并无可信的大将,咱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刘文炳叩首道:“若陛下觉得此计可行,臣愿意勉力一试,只是还请陛下定下万全之策,不然臣纵使身死,也绝不敢答应。” 朱元璋见他言辞恳切,有胆有识,沉声道:“好,你且起来说话。” 说罢,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觉得此计是否可行?” 申湛然微微摇头道:“陛下此计虽妙,但风险也极大,而且今日金龙现世,城中军心大振,短期内城防不会有任何问题。” “再加上不少世家已传出消息,相信援兵不日即至,此刻着急的应是叛军,我们固守待援方是上策。” 刘文炳等人闻言,也连忙附和,请朱元璋打消此念。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咱知道你们的忠心,不过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从当前形势看,叛军的败退只是早晚之事,但是咱们并非打败叛军就天下太平。” “你们就没有想想,咱的勤王诏书三月初就发出了,除了一个已经降敌的唐通带了八千人赶来,其他诸将不是借故逃遁,就是行军迟缓,这到底是何缘由?” 刘文炳等人闻言,不由地都低下了头。 这时,申湛然又朗声道:“陛下欲以京兵威慑诸将,但是练兵非一日可成,若操之过急,反会适得其反。” “至于诸将之骄横,由来已久,更非短期内能够矫正,若陛下真有此心,不妨待击退叛军后,再徐徐图之。” 朱元璋摇头道:“此事不能再等,这次勤王之事,让咱有些担心,要是咱没有自保之力,若援军变成董卓,咱岂不是要布汉献帝的后尘。” 朱元璋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大惊。 不过他们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朱元璋并非妄言。 要知道自崇祯登基以来,虽屡遭女真围攻,但京城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虚弱过。 若是那些手提雄兵的将帅真生出不臣之心,江山易主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朱元璋见众人已经认识到其中的厉害,又沉声道:“此举事关我大明国运,所以咱是势在必行!” 说着又看向刘文炳道:“新乐侯,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到时咱会亲到彰义门指挥。” “咱就不信,咱得到太祖的真传,还对付不了那群流寇。” 刘文炳等人刚才已被朱元璋的话吓到,此刻见他圣意已决,便也不再多言,纷纷跪下领旨。 约莫过了一刻钟,刘文炳等人皆一脸慌张地离开了东暖阁。 随后东暖阁宫门紧闭,守卫也比平时增加了一倍。 除此以外,给朱元璋送参茶的王友德也被锦衣卫秘密抓捕,带入了昭狱之中。 尽管这些事情都进行的十分隐蔽,但不少人还是发现了宫中的异动。 特别是张缙彦,在听到这些消息后,兴奋地在屋内走了好几圈。 激动过后,他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突然,房间的一扇窗户被打开,随后就见到一个一脸英气的少年跳了进来。 张缙彦见到来人,一脸惊讶地道:“李少将军,您怎么来了?” 原来来人名叫李来亨,是亳县侯李过的养子,也是张缙彦和叛军的对接人。 上次张缙彦婉转派人去投诚时,那人通过关系找到李过。 因张缙彦之前有交代,所以那人只说是朝廷大员,并不愿说出具体姓名。 李过本对朝廷官员十分反感,又见对方语焉不详,原想随便派个人对接了事。 没想到李来亨知悉此事后,竟主动请缨前往。 李过对李来亨甚为看重,自是不愿让他冒险,不过当李来亨说他想进城帮李牟时,李过却犹豫了。 其实他对李牟进城一事也十分不满,还曾因此去找过李自成,却反被对方以不识大局为由训斥了一顿。 此刻见养子能为心中的正义而不避生死,他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不过为了李来亨的安全,他不仅将藏在京中的卧底告诉了李来亨,还亲自挑选了一百精兵护送,同时再三叮嘱来人,必须要保证李来亨的安全。 来人听说李来亨是他的义子,喜出望外,连连允诺。 李来亨入城后,本是住在一个富户的家中。 不过当张缙彦得知他的身份后,立刻邀请他到自己的别院中暂住,并为他举行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会。 李来亨得知张缙彦的身份时,已吃了一惊,后来又见到魏藻德、光时亨等人,心中更加惊讶。 于是他急忙派人将此事报告李过,同时联络京中卧底,打探李牟的消息,并暗中相助。 像先前几次李牟能够躲过抓捕,就是他得到消息,让人制造混乱,才让李牟化险为夷。 本来一切都十分顺利,他也以为就快要完成任务时,没想到崇祯的一顿操作,立时让他陷入被动之中。 特别是他今日意外得知了承天门发生的事情,本要制造混乱营救红娘子,没想到反而中了算计,不仅折了几人,还险些暴露行踪。 所以他收到朱元璋病倒的消息后,尽管已知是张缙彦等人动的手,不过想到崇祯这两日的非常规操作,担心其中有诈,仍冒险来找张缙彦确认。 第49章 鱼已上钩 李来亨见张缙彦眉头微皱,心中更觉不安,沉声问道:“怎么,崇祯病倒不是你们动的手吗?” 张缙彦闻言,点头道:“此事确实是我们的人所为,只是我担心其中有诈,最好还是再确认一下。” 李来亨沉吟一会,大喇喇地道:“既然如此,你何不进宫去见崇祯,毕竟此事是小道消息。” “若崇祯是装病,那他自不会见你,若是真病了,他为了维持京城稳定,反而非见你不可!” 张缙彦有些犹豫地道:“我刚才也已想到此点,只是崇祯交代我的事情尚未完成,我若是此刻去见他,容易适得其反。” 李来亨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道:“既然你不能去,那就让魏藻德或是光时亨去,总之务必在宵禁前将此事查清,以免影响了我们的计划。” 张缙彦见他面有不满,陪笑道:“李少将军有所不知,因承天门一事,光时亨一直闭门不出,而魏首辅也被崇祯勒令归第,现在实在是” “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准备怎么办?” “若是你们肯听我之言,直接了结了崇祯,又哪来这多麻烦!” 李来亨见张缙彦左推右挡,不禁怒声喝道。 张缙彦脸上闪过一缕怒色,又强笑道:“我何尝不愿意了结了崇祯,只是魏大人不愿背负弑君之名。” “不过这样也好,到时由你们审判崇祯,效果会比毒死他更好!” 李来亨轻蔑地笑了笑,道:“你们做的这种事还少吗,我若没有记错,你们皇帝寿终正寝的” 他因痛恨明廷官员,本想趁机奚落几句,不过见张缙彦隐现怒色,想起此刻还不能与他们翻脸,便又转换话题道:“今晚至关重要,决不能再有意外发生,你最好想办法将此事确认清楚。” 张缙彦收敛怒容,避重就轻地道:“是,李将军放心,我的五百死士已经准备好,只要时辰一到,他们就会打开城门,绝对误不了事。” 李来亨闻言,冷笑道:“你还在做梦吧,你那五百死士早已被锦衣卫发现,现在他们正在暗中监视,相信宵禁后就会动手!” 张缙彦闻言一惊,随即强作镇定地道:“李将军,你的消息怕是有误吧!那批人是我的心腹,藏身之处又极为隐蔽,怎么可能被锦衣卫发现!” 李来亨冷哼一声,摇头道:“自承天门事后,我觉得事情有异,又派人探查了京中各处的防守,无意间发现锦衣卫的异动,细查之下就发现了此事。” 张缙彦见李来亨说的清楚,并非恫吓他,脸色瞬间惨白,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要知道他好不容易才培养出这批死士,这本是他投诚的最大筹码。 他原准备利用这批死士打开彰义门,迎叛军进城,这样他就是破城的首功,将来在叛军中的地位必然不低。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行动,死士就被发现了,他现在不仅没有了筹码,而且身份也已暴露,随时都会成为一颗弃子。 一时间,他竟有些后悔。 后悔为何好好的兵部尚书不做,却要去投诚,走捷径,梦想出阁入相。 现在不仅前途尽毁,还有可能身首异处,心中不由一阵伤感。 “好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你能确认崇祯是否病倒,到时我会向闯王禀告,说你自愿以死士为饵,协助我们打开城门,这样你也会有一份功劳。” 李来亨见他毫无斗志,担心影响了晚上的大事,便又劝说道。 张缙彦闻言,想起李来亨那批彪悍的随从,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急切地道:“李将军所言当真?” 李来亨强忍下心中的鄙夷,沉声道:“你放心,我言出必行,不过你必须尽快查清崇祯之事!” 张缙彦连连点头,道:“好,我这就去找魏首辅商议,迟些给您回复!” 李来亨见状,心中更觉恶心,道:“好,不过你的府邸已经被锦衣卫监视,你要出去最好走西南门,那里是我们的人!” 张缙彦愣了愣,又连连道谢。 李来亨见目的已达到,不愿再多言,转身越窗而去。 张缙彦看着李来亨的背影消失在西南方向,也急忙收拾金银细软,带着十几个亲信出西南门,朝魏藻德的府邸奔去。 藏在暗处的李来亨见张缙彦仓皇而去,好似丧家之犬,心中不禁又多了一分不安。 这时,一个身穿飞鱼服的汉子低声道:“少将军,我看张缙彦此去好似逃命,并不像去打探消息啊!” 李来亨摇了摇头,道:“他们本就是一群墙头草,我也并未指望他们能成事,只是希望他们给崇祯添些乱罢了。” 说罢,他又对那汉子道:“李峰,你回头通知兄弟们,宵禁后立刻归队,准备随我夺取城门,迎接闯王进京。” 李峰闻言大喜,连连应了下来。 李来亨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也快速离去。 只是李来亨没有想到,在他离去不久,李峰就被李若琏抓捕了。 “崇祯真的病倒了吗?” 城外叛军大帐内,李自成听到李过的禀告,一脸惊讶地道。 “应该是真的,根据亨儿传回来的消息,魏藻德曾亲去宫中查看,等了近一刻钟才进入东暖阁。” “而他进入东暖阁后,除了见到脸色惨白的崇祯外,屋内也有残存的草药味,显然是仓促间尚未散尽。” “再加上我们的人也曾传回来过消息,说前些天崇祯时常心悸,痛哭,精神一天比一天差,现在病倒也不足为奇。” 李自成犹豫了一会,又问道:“彰义门那边的情况又如何,李来亨有把握打开彰义门吗?”“朕从今日攻城情形来看,守军的力量并不弱,若是强攻胜算并不大!” 李过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不过亨儿手下有一百飞虎军,再加上城中的卧底,约有三百人左右。” “更何况有张缙彦的死士做掩护,崇祯定不会想到我们还有后招,所以打开城门应无问题。” “死士做掩护?” 李自成闻言,有些疑惑地问道。 李过见问,便又将张缙彦等人的事情讲了出来。 李自成听完他的讲述,哈哈大笑道:“好,好一帮奸臣,崇祯不亡,真是天理不容!” 说罢,他刚要伸手去拍李过的肩膀,却又收了回来,随即摆出皇帝的架子,正色道:“亳县侯,此次你可是立了大功,进京后朕一定重重奖赏你!” 李过见状,不由有些失落。 随后又听到李自成派人去宣宋献策,要他将破城、进城的时间再具体些时,心中更觉无趣。 于是他以备战为由,匆匆离开了大帐。 第50章 战前激励 “哈哈哈,申卿,你的手段果然高明,咱看到这副病容都吓了一跳!” 东暖阁内,朱元璋看着自己镜中的病容,对申湛然连连称赞。 申湛然连称不敢,恭敬地道:“若非陛下神机妙算,猜到魏藻德会以请罪为由,前来探查陛下的情况,纵使微臣再有手段,也无用武之地。” 朱元璋笑着抹去脸上的伪装,道:“申卿,这才两日,你也学会恭维了,可不是好习惯哦!” 申湛然闻言,脸色不由大变,随即见朱元璋并未责怪之意,又笑道:“微臣并非恭维,实乃肺腑之言。” 朱元璋哈哈一笑,刚要开口,却见到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李若琏在外求见。 于是他急忙收敛笑容,示意让李若琏进来后,又缓步坐了回去。 李若琏行礼后,一脸喜色地禀告道:“陛下,末将按照您的吩咐,故意派锦衣卫中可疑之人看守张缙彦的府邸,叛军果然中计。” “现在末将已经将李峰等人收监,也跟踪李来亨找到了他在彰义门附近的巢穴,是否也等宵禁后就动手?”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张缙彦现在何处?” 李若琏道:“张缙彦自进入魏藻德的府邸后,就再未出现过,想来现在仍在魏府。” 朱元璋闻言,不禁皱起眉头道:“张缙彦既已知身份暴露,也知他的府邸有人监视,应也想到魏府同样会被监视,此刻龟缩其中,莫非魏府另有玄机?” 他说着,又拿眼睛瞟李若琏。 李若琏愣了愣,道:“据末将所知,魏藻德的府邸原是京中老宅,应不会有密道等逃生通道。” “虽说去岁魏府曾经翻修,但骆指骆千户也曾派人查看过,并未发现可疑之”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突然露出一缕担忧之色。 朱元璋见状,立刻问道:“骆养性现在何处?” 李若琏闻言,急忙回答道:“末将来时,骆千户尚在正阳门,并无异状。”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锦衣卫经过这次摸排,应比之前纯粹不少,不过你仍不可大意,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至于魏藻德和张缙彦,他们手中无兵,若是没有异动,暂时可不用管他们。” “不过李来亨一伙,你务必一网成擒,不可走漏一人,同时必须逼问出他们与叛军的联络方式,此点至关重要!” “除此之外,王德化和朱纯臣也密切监视,若有叛迹,你可先斩后奏,切不可畏首畏尾,贻误战机!” 李若琏见朱元璋一脸严肃,也郑重地应了下来。 这时,朱元璋见神情凝重的刘文炳走了进来,示意李若琏抓紧去办后,又对刘文炳道:“新乐侯,咱的吩咐你都落实了吗?” 刘文炳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臣已按陛下的吩咐,将八千精兵埋伏在彰义门的附近,同时让巩驸马带了两千人包围了张缙彦的死士,只待宵禁后就动手!”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好,金铉那边的情况如何?” 刘文炳道:“臣奉命将此事告知金大人后,他当即用老弱兵士替换了精壮将士,并暗中派人向黄大人要了五十支迅雷铳,应可在战时将彰义门的战力发挥到最大。” 朱元璋点头,道:“既然诸事皆已妥当,你为何一脸凝重,可是有其他难解之事?” 刘文炳闻言,诧异地道:“臣没有啊,臣” 说着,他停下来叹了口气,道:“臣可能是因从未统兵,骤然统御数万人马,加之此战又关系到京城安危,所以有些紧张。” 朱元璋哈哈一笑,道:“新乐侯,你不用担心,此战由咱来指挥,纵使出了差错,也与你无关。” 刘文炳急忙跪下,请罪道:“陛下,臣并非是想推卸责任,臣一定誓死” “好了,咱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初临大战,紧张也是正常的。” 朱元璋亲自扶起刘文炳,鼓励道:“你应读过太祖传记,当时太祖身边名将如云,且大多是同乡,你觉得是何道理?” 刘炳文略一沉思,道:“太祖乃天生圣人,圣德沐浴下自然人人不凡!” 朱元璋闻言,哈哈一笑道:“那咱今日得金龙祥瑞,你是咱的近臣,难道就没有沾染些圣德?” 刘文炳有些尴尬地道:“臣驽钝,实在惶恐,有负陛下圣德!” 朱元璋微微摇头,道:“新乐侯,太祖或许有圣德,但徐达、汤和等人却是实打实的苦出身。” “他们之所以都能成为一代名将,除了太祖统御有方,更主要的是他们敢闯、敢拼、无所畏惧,能够顶得住战争的洗礼。” “咱还记得太祖在传授兵法时,讲到徐达第一次上战场,紧张的两腿都在发抖,若非那次是骑马,恐怕那个名震天下的大都督首仗就成软脚虾了。” “还有那汤和,第一次打仗,那是吓得跟着太祖到处跑,一刻也不肯离开,还美名其曰是要保护太祖” 刘文炳听着朱元璋的讲述,脸色稍微轻松一些。 待朱元璋讲完,他恭敬地道:“臣明白了,谢陛下开导!” 朱元璋笑着道:“好,你能明白就好,咱说这多只是要告诉你,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名将,只要不怕死,肯用心,就一定会成功。” “何况咱已得太祖真传,又有金龙护佑,必会成为一代雄主,而你是咱的近臣,也必可随咱一起名载史册,成为像徐达那样的人,受万世景仰!” 朱元璋说着,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才华出众,只要多加历练,必不会比太祖的李善长、刘伯温差!” 刘、申二人闻言,跪下行礼道:“谢陛下点拨,臣等一定竭尽全力,助陛下开创万世太平!” 朱元璋高兴地扶起二人,道:“好,就是要有这股劲,只要你们相信自己,就没有人能打败你们!”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炮声。 第51章 识破迷雾 “陛下,炮声好像是彰义门方向传来!” 刘文炳听到炮声,在朱元璋的示意下外出查看后,又进来禀告道。 “彰义门?” 朱元璋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道:“彰义门才刚做了调整,此番攻城金铉未必能沉得住气。” “新乐侯,你立刻赶去彰义门坐镇,若是对方只是佯攻,就不用理他,切不可暴露真实实力。” 刘文炳恭敬地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申湛然见状,有些担心地道:“陛下,叛军刚刚受挫,军心并未恢复,按理来说不会发动无意义的攻击。” “此番他们强行攻击彰义门,加之张缙彦的死士也是埋伏在彰义门附近,会否是声东击西,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真正要打开的是德胜门,或是其他的城门?” 朱元璋沉吟了一会,道:“兵者诡道也,善用兵者,可化虚为实,也可化实为虚,但不管如何变化,兵力是根本。” “若说兵力,无论是李牟的供述,还是今日攻城情况,以及李来亨的伏兵,目标都是指向彰义门,所以咱觉得叛军偷袭彰义门的可能性最大。” “因此我们还是要将重心放在彰义门,当然其他各门也不能忽视,你速去找兵部侍郎王家彦,让他加强各门的巡防,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申湛然恭敬地应下后,也急忙走了出去。 “到底是声东击西,还是将计就计,想混淆视听?” “彰义门下是刘宗敏,德胜门那边是李过,这两人虽都是李自成的亲信,不过刘宗敏久经沙场,应比李过能力更强,何况他的兵力也更足。” “但是兵法讲究出奇制胜,李自成会否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而且他已知李牟、红娘子被捕之事,应也知道咱已知晓他的部署,会不会临时改变策略?” “但李来亨等人进城已不止两三日,李牟等人被捕才发生不久,李贼纵使知道,也应知仓促间无法改变计划” 朱元璋皱着眉头,来回躲着方步,不停地推演。 突然,他停下脚步,朝外叫道:“来人!” 他话音刚落下,一个小太监颤巍巍地跑了进来,躬身而立。 朱元璋扫了小太监一眼,道:“你立刻传咱的旨意,就说叛军攻城,宵禁提前半个时辰!” 小太监本还担心朱元璋因叛军攻城迁怒于他,此刻听闻只是传旨,整个人立时轻松了不少,匆忙应了一声,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就在这时,德胜门方向也传来炮声。 随后不久,其他各方都炮声震天,好似要立时将京城轰塌一般。 不过朱元璋听到此起彼伏的炮声,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时,申湛然又急匆匆地走进来,道:“陛下,微臣刚才遇到王大人,他说叛军除了炮声大一些外,并无攻城的迹象,请陛下放心。”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咱知道了,你且准备一下,一会随咱前往彰义门。” 申湛然闻言,有些惊讶地道:“陛下不等李大人了吗?毕竟李来亨还未抓捕,此事或许还有其他变化。” 朱元璋摇头道:“叛军若只是攻打彰义门,咱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现在他各门齐攻,明显是为了混淆视听。” “而且此刻距离宵禁也就半个多时辰,李来亨若不是要开彰义门,他不可能在那里屯兵。” “所以咱料定李贼此次要开的城门是彰义门,时间应在戌、亥之间,随后通过正阳门进入内城,这样他才能在所谓吉日进入皇城。” 申湛然略一沉思,也反应过来,躬身道:“陛下分析甚为合理,只是此时尚早,而且您身边也缺少可信之人护卫,是否等李大人回来了再去?” 朱元璋满意地看了申湛然一眼,道:“申卿,你成熟了,不过却多虑了,昨日咱带着王承恩几人就敢出城。” “今日有新乐侯、李若琏等人掌军,又有你陪同,咱何惧之有?” 申湛然闻言,躬身道:“既然陛下圣意已决,请容微臣稍作准备,然后随陛下出征!” “出征!好,申卿,此言甚合咱的心意,你速去速回!” 朱元璋听到“出征”二字,龙颜大悦,一脸笑容地夸赞道。 申湛然见朱元璋一脸豪情,好似浑不把大战放在心上,心中对朱元璋不禁有些好奇。 他躬身行礼后,又急忙派人去通知李若琏。 没想到却久候不至,无奈之下,他只得前往东暖阁侍驾。 当他来到东暖阁见到朱元璋一身戎装,威风凛凛,一扫之前的文弱之气时,心中又升起敬佩之心,脸上也越发恭敬。 朱元璋见状,哈哈一笑,道:“申卿,走,随咱去荡平宵小!” 说罢,亲切地拉起申湛然的手,快步朝外走去。 朱元璋一行刚出承天门,准备经宣武门去彰义门时,恰巧见到李若琏带着数十骑匆匆赶来。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对李若琏道:“李卿,既然你也来了,咱们就边走边说。” 说罢,他便一马当先,朝前驰去。 申湛然等人见状,也急忙策马跟了上去。 当天刚擦黑时,朱元璋一行赶到了彰义门附近,恰好见到巩永固率兵前来。 朱元璋见巩永固所率兵士虽斗志高昂,装备却略显简陋,不由皱起了眉头。 巩永固见到朱元璋,急忙翻身下马,向朱元璋行礼。 朱元璋扶起他后,又询问了剿灭张缙彦死士之事。 得知一切都顺利后,便又看向李若琏道:“李卿,咱已到彰义门,现在又有巩卿护卫,你速去彻查魏藻德府邸,终使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人找出来。” “另外今晚皇城的安危,咱就托付给你了,你务必要给咱看牢,连一只苍蝇也不要让它飞出去!” 原来在来的路上,李若琏已向朱元璋禀告了抓捕李来亨等人之事。 由于朱元璋提前了宵禁时间,李若琏围捕李来亨一事十分顺利,不仅将他们一网成擒,而且搜出了联络的响箭,也逼问出叛军会在亥时初攻城。 但让李若琏吃惊的是,抓捕魏藻德的人却扑了一个空。 他得知消息后,又急忙赶往魏府查看,同时严审监视魏府的锦衣卫,却都毫无结果。 无奈之下,他正要将此事禀告朱元璋,恰好遇到申湛然派人来训他,便急匆匆地跟了过去。 此刻见朱元璋并未斥责,反而委以重任,立时恭敬地应了下来,随即驱马离去。 第52章 关门打狗 “陛下,魏藻德和张缙彦虽失踪的奇怪,不过正如您所言,他们手中无兵,已不足虑,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好叛军的事。” 一旁的申湛然见朱元璋面有忧色,担心他分神影响了今晚的大战,又低声劝慰道。 朱元璋微微摇头,道:“申卿,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视你的对手,特别是今晚至关重要,只要有一点意外发生,都有可能影响大局。” 申湛然闻言,微微皱眉,低声道:“陛下是担心魏藻德等人已猜到今晚之事,会向叛军示警?”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张缙彦先前一直与李来亨联系,想来现在应也无法直接联系叛军” 他正说着,见到刘文炳和金铉率人前来迎接,立刻停了下来,神色自若地迎了上去,全无先前的担忧之色。 “好,金卿,你的布置十分妥当,难怪今日刘宗敏会在彰义门前丢盔弃甲!” 朱元璋巡视过彰义门的城防后,见金铉排兵布阵颇有章法,想到他生性耿直,是个可用之人,便刻意笼络地大加赞赏。 没想到金铉却会错了意,他想到崇祯每次称赞大臣后,必然会委派一个极难完成的任务,立刻诚惶诚恐地奏道:“微臣身为兵部职方司员外郎,治军乃是本分,不敢当陛下谬赞。” 朱元璋见金铉形容有异,心中立时明白过来。 他知扭转众人印象尚需时日,也不点破,又笑着问道:“金卿,你觉得今晚刘宗敏会亲来吗?” 金铉愣了愣,道:“微臣今日守城时,倒是在千里镜里见到过他,那人虽一脸粗狂,行军打仗却十分谨慎,微臣觉得此战他应不会亲来。” 朱元璋笑了笑,又看向刘文炳,道:“新乐侯,你觉得呢?” 刘文炳沉默了一会,道:“叛军今日受挫,军心不稳,本不宜再战,但李贼急于破城,在兵卒畏战的情况下,必会逼迫大将亲临。” “而刘宗敏是彰义门主帅,传闻极重兄弟情义,定不愿兄弟受过,所以臣觉得他来的可能性极大。” 金铉胸有丘壑,本就有些看不起尸位素餐的勋贵。 此刻见刘文炳不仅否认了他的判断,而且理由竟还是传闻,心中不禁有些恼怒。 他见朱元璋似要点头,又急忙反驳道:“新乐侯分析的虽然在理,不过今日攻城时,刘宗敏一直远离战场,指派裨将传令、督战。” “由此可见,此人已知将帅不可涉险的道理,何况夜袭之事危险重重,刘宗敏应不会亲来。” 刘文炳闻言,知金铉以为他未临前线,只会纸上谈兵,心中不禁有些动怒。 刚要开口反驳,却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金卿,若是刘宗敏前来,你可有把握留住他?” 金铉刚才反驳,一半是本性使然,一半是担心朱元璋误判,好大喜功导致无谓损伤。 此刻见朱元璋毫无理由地支持刘文炳,立时激起了他的倔性。 他强忍不忿,躬身道:“微臣已在瓮城藏兵两千,中间也布置了不少火药,只要叛将敢进城,微臣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火药?” 朱元璋皱起眉头,望了望黑乎乎的天空,上方隐隐传来一声闷雷。 金铉见状,脸色大变,急忙解释道:“陛下放心,微臣已将瓮城中的火药做了特殊处理,只要不是持续降雨,火药应无大碍!”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咱相信你,若是你能打好今晚这一仗,咱封你为郎中,若是能留住刘宗敏,咱破格提拔你为侍郎!” 金铉本以为朱元璋会趁机训斥他,没想到竟是激励他,心中微微一惊。 随即跪下奏道:“若刘宗敏亲来,微臣一定将他擒下,不过陛下所授官爵,恕臣不能接受!” 朱元璋知他生性耿直,也曾因直谏获罪,当下也不在意,笑道:“咱的官是赏与立功之人,与你无关!” 金铉听到这句矛盾之语,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再看向朱元璋时,神情已大不一样。 “申卿,你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朱元璋见申湛然快步走过来,又关心地问道。 申湛然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道:“微臣已经按李大人送来的服饰安排好人手,同时也规划好了路线,只等陛下下令。” 说罢,他又缓步上前,低声道:“陛下,张缙彦抓到了!” “抓到了?在哪里抓到的,还有魏藻德呢?” 朱元璋闻言,面露轻松地追问道。 “就在襄城伯和王千户他们出去的密道附近,据李大人传来的消息,魏藻德本也在那附近,后来不知怎的就不见了。” “现在李大人正在全力追捕,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只要他们在逃,咱就放心了!” 说罢,他又对众人道:“好了,时间也已差不多,你们各自准备,一会根据先前约定的信号行事。” 众人闻言,纷纷领命退下,而朱元璋则在申湛然的陪同下,找到了一个能纵观全局的位置。 不久后,天空中竟下起了小雨,让原本从容的朱元璋不禁有些紧张。 “陛下,时间已到,动手吗?” 申湛然见朱元璋面色有异,知他还是受到了天命的影响,又低声询问道。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沉声道:“动手!” 申湛然闻言,眼中闪过一缕敬佩之色,随即让人发射信号。 “咻!” 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划破黑沉沉的天空。 “哐——吱——” 紧接着,彰义门前的瓮城大门缓缓打开。 镇守瓮城的兵士见状大惊,立时乱作一团。 “杀啊!” “给老子冲!” “活捉崇祯赏千金,封万户侯!” 这时,距离彰义门一里多远的地方涌现出无数火把,随后就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吼叫声。 “咚!” “咚!” “敌袭!” 城头经过短暂的慌乱后逐渐恢复正常,有的人鸣钟示警,有的人急匆匆赶下城楼,有的人则架起了强弩、火炮,准备攻击。 “轰!” “咻!” “啊!” 火炮声、弓箭声、惨叫声混在一起,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杀啊!” 这时,从叛军中冲出一队玄甲骑兵,快速穿过正在混战的瓮城,朝主城门扑来。 “陛下,真的要开主城门吗?” 申湛然见叛军已经攻陷瓮城城门,有些担心地问道。 “开,刘宗敏没有出现,而这批玄甲骑兵也不过百来人,新乐侯应该能吃得下!” 朱元璋站在主城墙上,冷静地扫视了城内外的情况后,沉声吩咐道。 第53章 首战告捷 “哐——吱——” 随着一声巨响,彰义门的主城门也缓缓打开。 “冲啊!” 那群玄甲骑兵见状,立时高呼着朝前冲去。 “杀!” 这时,城门内也响起一阵吼声,随后缓缓打开的城门停了下来,其宽度仅容两人并肩通过,且还有缩小的趋势。 那群玄甲骑兵见状,立刻驱马前进,想要将城门夺下。 不过主城门已是最后一道防线,刘文炳自不能真的让叛军夺去。 所以他一边围剿闯进来的骑兵,一边派人守住城门,作出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失守的假象,引诱叛军进入。 申湛然借助城头和瓮城中的火把,一直密切关注着场中的变化。 此刻见叛军人数已达到预计的数目,便又朝朱元璋道:“陛下,进入瓮城的叛军已有两千多人,将领模样的也有十余人,是不是关闭城门?” 朱元璋眯着眼睛看了看,道:“还是没有见到刘宗敏吗?” 申湛然有些遗憾地摇头道:“没有,毕竟夜袭风险太大,刘宗敏不参加也是正常的,我们还是收网吧,不然微臣担心形势会失控!”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刚要点头,却突然盯着前方纷纷扬扬的雨丝发呆。 “陛下,新乐侯那边响了二通鼓,已经投入近半的兵力,该收网了!” 申湛然听到鼓响,有些着急地道。 “再等等!” 朱元璋缓步上前,将手伸出,下意识地捏弄着雨丝,缓缓地道:“今晚的一切都符合李贼的吉兆,他一定希望在吉时入城。” “若以时间推算,刘宗敏在彰义门上花费的时间,决不能超过半个时辰,现在时间已经过半,但城门仍在我们手中,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来了。” “嘚嘚嘚” 朱元璋的话音才落下,又从瓮城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就见到一队百余人的玄甲骑兵疾驰而至。 为首之人手持长枪,一脸粗犷,竟是李自成十大悍将之一的郝摇旗。 郝摇旗纵马进入瓮城后,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勒马大叫道:“亨儿,郝叔叔来了,你在哪里?” “咻!” 随着他这声怒吼,一支利箭快速朝他射去。 “噹!” 郝摇旗长枪一挥,轻松将利箭荡开,又吼道:“亨儿,你在哪?” 朱元璋见状,知郝摇旗已经生疑,刚要下令关门,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道:“摇旗叔,侄儿在这!” 随后就见到一个浑身是血、身材酷似李来亨的少年飞快杀出城门,不过他才前进两步,又被守城的兵士吞没。 郝摇旗虽觉李来亨声音有些嘶哑,但他用来试探对方的称呼却得到了纠正,暗骂宋献策太过麻烦后,又大喝道:“好侄儿,摇旗叔来了。” 说罢,他大手一挥,数百骑骑兵快速冲了过去。 不过他冲进去后并没有见到李来亨,只见到三十几骑玄甲骑兵正被一群长枪兵围攻,而在不远处用沙袋垒成的半圆形矮墙上,趴满了火铳兵和弓箭手。 “兄弟们,给我冲出去!” 郝摇旗见状,知道中计,他本想要退后,奈何后面的人还在不停冲锋,只得驱马前冲。 早先进来的玄甲骑兵本快要落败,此刻得到郝摇旗的增援后,又重整旗鼓,继续朝前猛冲。 随着这波冲锋,不少矮墙都出现了坍塌,被骑兵冲了过去。 好在刘文炳早有准备,在弓箭手后又布置了长枪兵,依靠兵器优势,才勉强将对方压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批批手持长枪的步兵也快速冲了进来。 “陛下,新乐侯那边压力太大,而且金铉大人也已支持不住,请求关城门!” 申湛然皱眉看着不断涌入主城的叛军,以及已两次鸣金的金铉指挥使,有些着急地道。 朱元璋虽觉刘宗敏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但是可惜彰义门的守卫力量有限。 若是再放任叛军入城,那就不再是关门打狗,而是真有可能城门失守了。 于是他微微点头,道:“关门吧!” “擂鼓!” 申湛然闻言,立刻朝身旁的一个兵士喝道。 “咚!” “咚!” “咚!” 随着一阵高亢的鼓声响起,城墙四周火光大作,伏兵齐出。 “不好,中计了!” “撤,快撤!” “哎呀!我的手!” 随着伏兵涌现,叛军立时陷入混乱,纷纷朝瓮城外退去。 “杀啊!” “散开,快散开!” 这时,瓮城内本是一片混乱,但是在距离城门口十来米的地方,竟被一群玄甲骑兵不分敌我地杀出了一条通道。 朱元璋见那群玄甲骑兵一路狂杀,却一直将一人护着中间,立刻大叫道:“快,堵住城门,不要走了贼首!” 申湛然闻言,急忙让鼓手以鼓传意,城门口立时涌上数以百计的兵士。 “冲啊!” 突然,已经出城的兵士又返身杀了回来。 关门的士兵因前后受敌,立刻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叛军夺过城门后,竟再次朝前杀去。 “再击鼓,让金铉和巩永固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玄甲骑兵中的那人擒下!” 朱元璋见叛军行为有异,怀疑玄甲骑兵中的那人就是刘宗敏,让申湛然下达死命令。 “咚!咚!咚!” 随着一阵高昂、急促的鼓声响起,一批又一批的兵士冲了过去,但那数十人的玄甲骑兵好似绞肉机一般,不停地吞噬着涌上来的兵士,同时稳步前行。 尽管他们的人数不断减少,速度也十分缓慢,但却从未停下,而且离城门越来越近。 “再擂鼓!必须擒下那人!” 朱元璋知成败在此一举,又下令道。 “咚!咚!咚!” 尽管城楼上再次响起了催促的战鼓声,但是却再也没有更多的兵士冲上去,显然明兵此刻已经达到极限了。 “嘶——” 就在距离城门两米左右时,玄甲骑兵中一人纵马前跃,在剩下的四个玄甲骑兵的帮助下,终于逃出了城门。 突然,一道闪电凭空出现,黑夜瞬间如同白昼。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朱元璋意外见到一个勒马回望,一脸惊恐的络腮胡汉子,赫然是刘宗敏。 “轰隆隆!” 这时,一道惊雷从彰义门上方滚过,随后天地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第54章 皇城起火 “退!” “快退!” “总哨已经脱险,不可恋战!” 这时,前冲的叛军又叫嚣着返身回撤。 不过他们早已深陷重围,想要再退出去哪能那样容易。 但对于生的渴望可以激发出人的无限潜力,所以瓮城门口的战斗更加惨烈。 “哐当!” 随着一声轻响,血迹斑斑的瓮城大门终于关上。 “咚!” “杀!” “冲啊,兄弟们!” 城内、城外的叛军一起攻击,声动天地。 “陛下,此刻大局已定,我们还是先回宫,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新乐侯他们处理吧!” 申湛然见城内外弓箭、炮弹满天飞,担心误伤到朱元璋,便小声建议道。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申卿,你派人去问问金铉,他埋在瓮城中的火药到底还能不能用!”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他话音才落下,瓮城中间接连响起爆破之声,震得城墙一阵摇晃。 随着瓮城中间的火药爆炸,叛军死伤一片,士气锐减。 与此同时,刘文炳的精兵也从彰义门中杀出,立时控制了瓮城内的局势。 “哐当!” 这时,彰义门的主城门也终于缓缓关闭。 “成了,陛下!” 申湛然见到关上的城门,一脸兴奋地道。 朱元璋笑了笑,道:“这才是第一波,要能抗住第二波才行!” 说着,他又将目光投向城外。 此刻城外火光冲天,百炮齐鸣,一队队的兵士在刘宗敏的指挥下,前赴后继,或撞击城门,或举枪高射,或依靠云梯攀爬城墙,浑不知生死是何物! 而守城兵士相比之下则逊色不少,往往在叛军攻击两三轮后才能还击一次,而且准头也奇差。 幸亏有三十只迅雷铳较为坚挺,才勉强维持了平衡。 朱元璋又见远处有一条条长龙赶来,知那应是叛军的援军。 若是此刻不能先声夺人,将城外的叛军逼退,或是镇住,必然会陷入持久战中。 而以彰义门的兵力和装备,一旦久战,则十分不利。 想到这,朱元璋又看了看城内的形势,见叛军已被围困,便对申湛然道:“擂鼓,让巩永固带两千人上来守城!” 申湛然也已看出此中玄机,本要谏言,此刻听朱元璋吩咐,立刻让身旁的鼓手传音。 鼓声响起不久,巩永固就带两千人冲了上来。 巩永固带来的人虽不多,却个个精明强干。 最先出击的是两百长枪兵,他们上前就是一通猛刺,逼退攀爬的叛军后,又用力将长枪朝云梯上投去,再次射倒一批人。 紧接着出手的是弓弩、火铳手,他们利用火箭、火药对云梯和叛军又是一顿火爆输出,让三架云梯上的叛军抱头逃窜。 紧接而来的是手持迅雷铳的兵士,他们居高临下,冲着云梯和城楼下的叛军持续扫射,几番轮射后,打得叛军连连后退,暂时将叛军的气焰压了下去。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这时,原本好久才响一声的火炮接连响起,远处赶来增援的叛军阵型立时大乱。 朱元璋见到巩永固兵士的这番操作,心中暗暗点头。 特别是他见到原本要三四个人才能使用的火炮,巩永固的兵士只要两人就可以使用,而且速度和准确性也比之前强了不少,让他更加肯定了组建新军的必要性。 “陛下,皇城那边好像有些不对啊!” 突然,申湛然一脸担忧地对朱元璋低声道。 朱元璋闻言,心中一惊,急忙接过申湛然手中的千里镜,朝皇城方向望去。 “起火了,李若琏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会让人在城中放火!” 朱元璋见到皇城中隐现火光,立时皱起眉头,怒声呵斥道。 “陛下,您先不要着急,皇城内的火可能是部分叛臣所为,不过他们手中无兵,而李大人有近五千锦衣卫,只要不让他们与叛军会和,剿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申湛然见朱元璋面有忧色,担心他失了常心,又急忙劝慰道。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摇头道:“此事恐不是兵力的问题,应是李若琏遇到了难决之事。” “这样,你带着咱一半的护卫赶回去,看看李若琏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若是找不到李若琏,或是锦衣卫失控,你便去找王家彦,他手上尚有三千左右的后备军,你可用于平叛!” “申卿,你要记住,纵使局势失控,你也必须将之控制在内城,等咱回师支援你!” 申湛然见朱元璋身边只有十几人,本想只带两三人,却被朱元璋硬加到十人,并嘱咐他一定要保全自己。 申湛然对朱元璋一直都有所保留,直到此刻,他首次有了可以为朱元璋舍弃生命的想法。 于是他郑重地向朱元璋行礼后,就带着人快速赶往皇城。 朱元璋虽也感觉到申湛然的变化,不过他此刻更担心皇城的安危,无暇多顾。 仔细回忆了城中的情况,确认不可能出现大批的叛乱后,他才又将心思放在彰义门上。 此刻瓮城内的叛军已基本清除,除了部分兵士在押解俘虏,打扫战场外,大部分的兵士已上墙守城。 只是叛军的援兵已经赶到,携带的火炮等攻城器具比之前也强了不少。 好在彰义门城高墙厚,朱元璋又是守城一方,占尽地利,所以现在双方还是势均力敌。 “陛下,您怎么到这来了,申大人呢?” 匆匆上城的刘文炳见朱元璋竟站在瓮城城墙上,心中大惊,一边劝说他退回去,一边寻找申湛然的身影。 朱元璋见状,笑道:“我让申卿去办点事了,你不用管我,在这挺安全的,倒是你一身是血,受伤不轻,先去处理一下吧!” 刘文炳闻言,兴奋地摇头道:“没事,臣并没受什么伤,身上的血大都是叛军的” 这时,朱元璋又见到金铉快步走了过来,跪下请罪道:“陛下,臣无能,让刘宗敏逃了!” 朱元璋见金铉面有愧色,知是收服他的良机,便佯怒道:“咱事前就曾叮嘱于你,当时又连击三通鼓,让你不惜一切代价,你竟” 他一边训斥金铉,一边朝刘文炳使眼色。 刘文炳见状,立刻跪下道:“陛下,臣一直与金大人并肩作战,见得最为真切,刚才金大人确实已经尽力,只怪叛军太狡猾,还请陛下息怒!” 朱元璋闻言,又朝金铉喝道:“既然新乐侯为你作证,咱暂不治你得罪,且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金铉愣了愣,叩谢天恩后,又感激地看了刘文炳一眼,便急忙投入到守城之中。 第55章 全部斩首 “陛下,叛军已经后继乏力,要不您先回宫休息,剩下的事情就由臣来处理吧!” 刘文炳因担心朱元璋的安危,一直寸步不离地守护着,此刻见朱元璋面有疲色,便小声建议道。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不,你看,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火把移动,那应是叛军的援兵!” “而且此刻小雨绵绵,吉时未过,李贼一定还会再做一番尝试,我们只有守住这波攻击,今夜才算真的过去。” 刘文炳闻言,扫了眼城墙上守城的兵士,见众兵士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激烈厮杀,大多数人皆已伤痕累累,神情疲惫。 加之此刻火炮弹药将近,而叛军的援兵源源不绝,使得城防压力大增。 他担心在这样被动防守下去,士气衰落,城池会失守,便低声道:“陛下,让我带一支敢死队出去冲杀一阵,若是能将吊桥和那几辆云梯毁坏,我们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朱元璋知他是想通过此举振奋军心,但此刻出城无论成功与否,都将有去无回。 所以他不满地瞪了刘文炳一眼,道:“咱如此调教你,可不是让你做莽夫之事!” “你不要只看到我们疲累,其实叛军更累,因为他们不仅身体累,心里也累。” “要知道他们今日中午刚被金龙惊退,晚上志在必得的一战,又被我们抓捕了十几个将领。” “此刻他们因怕事情传出去后军心涣散,所以才如此疯狂攻城,但是锐不可久,他们如此疯狂,咱估计最多还能再坚持半个时辰。” “所以,现在咱们一定要沉住气,只要城池不失,叛军必然溃退,而且攻守局势也将逆转!” 他说着,又佯作无意地朝皇城方向望了一眼。 “快,快,给我推上来!” 这时,登城踏步上传来黄尼麓的声音。 朱元璋闻声,立刻快步走了过去,对一身泥泞的黄尼麓道:“黄卿,你可算来了,大家都等着你的炮弹呢!” 黄尼麓闻言,有些尴尬地道:“陛下,微臣已经尽力调节,也只得到一百多发炮弹。” “只有一百多发?” 朱元璋皱着眉头道:“刚才由于炮弹缺乏,我们已经伤亡了不少兵士,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能不能再从其他地方调一些过来?” 黄尼麓摇了摇头,道:“不行,微臣已经尽量压缩了其他门的炮弹,若再减少,其他门一旦被攻,就会十分危险。” “不过微臣已从各门抽调了一百多支迅雷铳,应可弥补弹药的不足,请陛下勿忧!” 朱元璋本有些失望,此刻听说有一百多支迅雷铳,笑着道:“好,黄卿,彰义门的火器攻击就由你统一指挥,务必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微臣领旨!” 黄尼麓闻言,也不谦让,躬身应下后便去调整火炮、迅雷铳的安放。 彰义门的火器经过黄尼麓调整后,威力比之前竟又强了三四成,再次将叛军击溃。 “噹!噹!噹!” 就在彰义门上弹药即将告罄时,城下传来一阵清脆的钲声,随后叛军缓缓后撤。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仍有三百玄甲骑兵领着近五千人逆势前行,朝彰义门扑来。 “轰!” “轰!” “轰!” 那支队伍选择的时机十分精准,本已超出火炮的范围,没想到黄尼麓及时调整了三尊火炮的角度,以吊炮的方式精准命中叛军。 随后近两百只迅雷铳接连扫射,覆盖了城下所有区域。 那群叛军本还想冲锋,只是后方的钲声更急,他们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缓缓退了回去。 “好,今晚总算是熬过去了!” 刘文炳先前见到那波人冲过来时,本还有些担心,此刻见他们退去,如释重负地道。 朱元璋见叛军真的退去,同时发现子时已过半,猜李自成应是觉得吉时无望,才选择了退兵。 于是他强振精神,对刘文炳道:“新乐侯,你速点三千精锐,随我回城平叛!” “平叛?” 刘文炳闻言,一脸惊讶地看着朱元璋。 “对,快点,申卿去了近一个时辰,还未传来消息,恐怕事情颇为棘手,不能再耽搁了。” 朱元璋一边说着,一边朝城楼下走去。 刘文炳见状,急忙让三个千户整顿兵马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朱元璋和刘文炳带着三千人一路疾行,到宣武门时见内城一切安好,提着的心才略微放松了一些。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前行时,恰好见到李若琏带着十几个锦衣卫赶来。 李若琏见到朱元璋后,急忙翻身下马,向朱元璋请罪。 原来李若琏从彰义门返回后,立刻去魏府搜查,无意间竟在魏府的花坛中发现了一条密道。 李若琏带人顺着密道一路追踪,最后竟来到了王德化府邸附近。 由于王德化的府门前有东厂的人把守,李若琏不愿激发矛盾,便让人暗中监视,同时派人四处查找。 这时,恰好看守密道的锦衣卫派人来报,说在附近发现了张缙彦等人的行踪。 李若琏闻报,立刻带人前往,却只抓住了张缙彦。 就在他四处搜索之时,突然见败军来报,说王之心率太监暴动,正率人围攻乾清宫和坤宁宫。 李若琏闻言大惊,立刻率人赶往皇城。 这时又有密探来报,说朱纯臣联合了十几家勋贵,纠集了数百人,准备在崇文门伏击他。 李若琏知世间紧迫,不愿与朱纯臣纠缠,便让副将带人去围剿朱纯臣,而他则带着十几人绕道赶往皇城。 没曾想他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等他赶到皇城时,不仅乾清宫已被攻破,连慈庆宫中的懿安皇后张嫣,也被王之心擒获。 只有坤宁宫在太子侍卫长周镜等人拼死守护下,加之王承恩出面分化了王之心的部分力量,才暂未失守。 王之心见李若琏赶来,立刻退守三大殿,并趁势在宫中放火。 随着锦衣卫的人马陆续赶来,李若琏将三大殿团团围住,但投鼠忌器,一直不敢强行围攻。 直到申湛然赶来,了解清楚情况后,让人假扮朱纯臣和李来亨的部将,佯装击溃李若琏,诱捕了王之心,才救出懿安皇后张嫣。 随后李若琏又回师崇文门,击溃了朱纯臣的家仆,并趁势擒获了魏藻德、朱纯臣、陈演等一干勋贵,这才将内乱彻底平息。 朱元璋听完李若琏的讲述,脸色铁青地道:“这些人现在何处?” 李若琏道:“末将已将他们都收监在昭狱,若陛下要询问,末将立刻将他们带来。”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不用了,省得污了咱的眼睛,你即刻传旨,将他们严加看管,明日一早直接斩首示众!” 第56章 叛军求和 朱元璋让李若琏离去后,又与刘文炳继续朝宫内赶去。 直到在承天门前,遇到了带着数百人准备驰援彰义门的朱慈烺和申湛然,朱元璋才让刘文炳率众返回,而他则在朱慈烺等人的陪同下进入皇城。 朱元璋觉得今晚的叛乱疑点重重,他本打算去乾清宫召见王承恩等人,将此事弄清楚。 不过当他见到朱慈烺欲言又止的神情,想到周后刚经叛乱,仍让朱慈烺率人去援助他,心中不觉一暖。 于是他让申湛然先去东暖阁准备后,他则与朱慈烺一同前往坤宁宫。 朱元璋来到坤宁宫时,周后正在安抚被吓哭的昭仁公主,而站在一旁的坤兴公主也是一脸惊恐。 其他诸如袁贵妃等人,也尽皆陪同哀叹,屋内满是悲伤之情。 众人见到朱元璋后,纷纷行礼,只有一个妇人微微欠身,举止与众人不同。 朱元璋定睛看去,只见那人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当真是倾国倾城,不可方物。 那妇人见朱元璋竟直视于她,俏脸微红,隐现怒容。 朱元璋见状一惊,随即想起那妇人应是懿安皇后张嫣。 因崇祯感念懿安皇后举荐之恩,对她甚为恭敬,每次见到她都会躬身问安,不敢以皇帝身份自居。 无奈之下,朱元璋也只得虚意问候,懿安皇后才面色转缓。 随后,朱元璋又让周后等人起身,询问、安抚一番后,才狼狈地逃离了坤宁宫。 待他在朱慈烺的陪同下来到乾清宫时,王承恩正一瘸一拐地指挥众人打扫宫廷,见到朱元璋后,立刻跪地请罪。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你随咱进来,咱有话问你。” 王承恩身体微微一颤,恭敬地应下后,缓缓起身,急忙跟了进去。 “王承恩,咱记得在彰义门楼下曾交代过你,你的主要任务是分化太监势力,为何王之心竟能率领太监暴动,几乎危及宫廷?” 朱元璋才走进东暖阁,就朝王承恩怒声责问道。 王承恩闻言,立刻跪下叩头,连连请罪。 这时,一旁的朱慈烺开口求情道:“父皇,您误会王提督了” “嗯!” 朱元璋一声冷哼打断了朱慈烺的话,随即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朱慈烺见状,立时明白过来,躬身后退。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看向王承恩道:“承恩,你说!” 王承恩依然俯首在地,沉声奏道:“万岁爷,此事确实是奴婢糊涂,中了王之心的奸计” 原来自王之心向王承恩透露他有关系,又被王德化逼走后,王承恩误以为他两人虽是一伙,彼此间却并不和睦。 特别是王友德向他说了那封有毒的信后,他怀疑那封信应是王德化所为,因信中曾诬陷王之心,让他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 因此王承恩借机向王之心透露信中之事,王之心知道后大怒,当即说出王德化与高起潜、朱由崧等人勾结,要谋害崇祯父子,作为进阶的礼物。 王承恩闻言,佯作义愤填膺,怒骂王德化不仗义,竟想独享富贵。 王之心假意劝解一番后,提议二人联手将王德化除去,共享富贵。 王承恩正要弄清他们的虚实,忙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因先前仓促行事,险些让朱元璋中毒,所以这次本打算与王之心确认细节后,再向朱元璋禀告。 没想到不久后朱元璋派人捉拿了王友德,并叮嘱他谨守宫城,不可妄出。 王承恩并不知朱元璋之计,还以为朱元璋是因先前之事动怒。 于是他急忙派人去解释,并禀告王之心之事,没想到派去的人回来禀告,说朱元璋已经病倒了。 恰在这时王之心来找他,说王德化即将动手,他们必须立刻行动。 王承恩本已被朱元璋病倒之事吓倒,此刻又听说王德化要动手,立刻安排人手去抓捕王德化。 幸亏他记住朱元璋“谨守宫城”的嘱托,留下了一半的人马,暗中巡视皇城,才及时发现了王之心的异动。 由于他人手有限,不敢直接与王之心对抗,只得一边派人通知太子和皇后,一边率人去护卫乾清宫。 当他在乾清宫未见到朱元璋,又听闻朱慈烺已经率人赶往坤宁宫后,也急忙跟了过去。 也幸亏他赶去的及时,周镜等人在他的帮助下,才勉强守住了坤宁宫,坚持到李若琏到来。 朱元璋听完王承恩的讲述,示意他起来后,又沉声道:“如你所说,此事的主事之人竟是王之心,王德化反而是个配角?” 王承恩摇头道:“不,奴婢刚才已经审问过王之心,之前的一切都是王德化暗中谋划。” “本来按照王德化的计划,王之心调走奴婢的人后,王德化会派东厂的人来行刺陛下。” “不过等王之心赶去王德化府邸时,却发现王德化早已离去,只留下一张地图,他顺着地图的标记,竟找到了陈演。” “陈演见到王之心时也是大惊,但当他知道王德化已经逃走后,又立刻派人找来朱纯臣和魏藻德。” “他们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兵分两路,一路伏击李大人,另一路则围攻皇城,准备擒下陛下,向叛军献城!” 朱元璋闻言,看向申湛然道:“申卿,此事你怎么看?”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王德化最后抛出陈演,应就是想逼众人攻打皇城,他好趁机逃走。” “不过现今京城各门都在陛下掌握之中,微臣觉得王德化应未离城,接下来就看陛下如何决断了。”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看向朱慈烺道:“太子,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朱慈烺恭敬地道:“父皇,儿臣觉得王德化已是穷途末路,不妨放他出城,回头再寻访便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就如太子所言。” 说罢,又看向王承恩道:“承恩,咱已让李若琏明日将陈演、魏藻德等人斩首,至于宫内的太监,咱不想声张,就由你了结吧!” “另外,东厂暂时由你接手,尽快将之关闭。” 王承恩闻言,躬身应下后,又缓缓地走走了出去。 这时,只见巩永固急匆匆地进来禀告道:“陛下,叛军求和了!” 第57章 应对之策 “求和?” 朱元璋皱着眉头,道:“现在是凌晨,停战也不过一个时辰,他们怎会在此时派人来求和?” 巩永固愣了愣,有些犹豫地道:“臣和新乐侯初闻此事,也觉得十分奇怪,本以为是对方的诡计,没想到那人竟送上了盖有李贼的求和信!” 朱元璋见巩永固语速有异,手中本要上呈的信又不由地往后收,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随即想到李自成已在西安建国,号称永昌皇帝,所谓的求和信恐是李自成的伪诏。 而巩永固应是赞成和谈,却又担心这份伪诏激怒自己,所以才会如此犹豫。 于是他佯作不知,沉声道:“那他说了些什么?” 巩永固身子微颤,躬身道:“李贼说此次起兵实是被贪官所迫,只要陛下废除湖北、河南、陕西、山西等省的官吏,同时赐予百姓耕种的银田,他便可带兵返回。” 朱元璋闻言,冷哼一声,怒道:“狂悖,现在他打了败仗,竟还敢如此嚣张,不仅要裂地封王,还要咱给他钱,简直是做梦!” 巩永固见状,连连叩头谢罪。 “陛下,请暂息雷霆之怒!” 申湛然见朱元璋动怒,巩永固有口难言,立刻上前跪地奏道:“此事虽然可恨,不过新乐侯和巩都尉都是陛下近臣,想来对此也有谋划,不妨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朱元璋刚才动怒,也不过是借机震慑,不想因这真假未知的求和之事,影响了众人的守城之心。 此刻见申湛然出面求情,便顺水推舟道:“巩卿,你且说说,此事你们怎么看!” 巩永固叩首奏道:“臣与新乐侯初见此信,也十分生气,觉得李贼太过狂妄,当时就想斩了信使。” “不过后来一想,觉得若是斩了信使,可能会让叛军更加团结,想着不妨留着他,借机将叛军求和之事宣扬出去。” “一来可以借此打击叛军,增强我方的士气,二来也可借和谈之机,为勤王之师争取些时间。” 朱元璋微微点头,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觉得如何?” 申湛然躬身道:“新乐侯和巩都尉考虑的十分周全,只是微臣觉得这个求和书来得太过突兀,最好将事情查清楚些再做定夺。” 朱元璋又点了点头,看向朱慈烺道:“太子,你也说说你的想法!” 朱慈烺沉思了一会,道:“儿臣虽未亲临战场,不过叛军如此急切求和,实在太过诡异。” “刚才儿臣听说彰义门一战抓捕了不少叛军将领,想是这些被抓将领的同伴占了优势,才会出现星夜求和之事!” “所以儿臣觉得和不和不关键,关键是如何让叛军的内斗更加激烈,更有利于我们收复河山。” 朱元璋听完朱慈烺的讲述,笑着道:“不错,太子的想法也挺好!” 说罢,他又看向巩永固道:“巩卿,辛苦你一趟,回去告诉新乐侯,立刻将今晚擒获的叛军送入刑部大牢。同时加强彰义门的城防,防止叛军趁夜偷袭。” “至于这求和信,你原封不动的交给来人,就说咱因皇城被袭之事,对叛军十分恼怒,你未敢上报,等到明天再说!” 巩永固恭敬地应下后,又急忙走了出去。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道:“申卿,你去找一下李琎,看看户部还有多少银两,你们合计一下,制定出一个奖励守城兵士的方案!” 申湛然闻言一愣,恭敬地应下后,也急忙走了出去。 随后朱元璋又看向朱慈烺道:“父皇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若累了,不妨先回宫休息!” 朱慈烺摇了摇头,道:“儿臣不累,儿臣想跟着父皇多学些东西,这样也能为父皇分忧,不至于像今夜这般,不仅让父皇身陷险境” 朱慈烺说到伤心处,又垂下泪来。 朱元璋见状,知他今日连番遇险,所受惊吓恐超过了之前十五年的总和。 于是慈颜安抚一番后,又借谈论官员空缺转移注意力,并顺带考察他的理政能力。 就在他们谈论正欢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李若琏在外求见。 朱慈烺闻言,有些奇怪地看向朱元璋道:“现在已是深夜,他怎会在此刻求见?” 朱元璋示意小太监让李若琏在外候旨后,又笑着对朱慈烺道:“李若琏今日虽平叛有功,但他身为锦衣卫同知,不能事先发现敌情,还让叛军攻入皇城,同样也有过。” “因他已是第二次情报失误,所以咱在宣武门时,故意冷落了他,想他此刻应是来补过的!” 朱慈烺见到朱元璋故意停下来,知是在考验他。 他思考了一会,有些犹豫地道:“儿臣猜测李若琏为了补过,应是去审问了魏藻德等人,或许查出了一些重要线索,所以才在此刻来禀告!”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咱可以不审魏藻德等人,但他却不能不问。” “不过此事幕后之人是王德化,既然他敢抛出众人,魏藻德等人身上应不会有重要信息,此点恐还不够!” 朱慈烺又想了想,道:“他先前是因消息滞后出错,现在要补救最好也是在消息上,莫非他是有叛军求和的消息?” 朱元璋赞许地道:“好,有进步,那你觉得咱让他在外等多久合适?” 朱慈烺略加思索,道:“儿臣觉得这个时间正好,因为太短不足以引起他的重视,太长则有些刻意,加之此刻战局转变,若是让他生出过河拆桥的想法,反而适得其反。” “而现在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既给了他思考的时间,引起他的注意,又不至让他觉得生疏,心生怨怼。” 朱元璋点了点头,一脸慈爱地笑道:“火候拿捏的不错,今日的考核过关了!” 说罢,他才让人将李若琏带了进来。 李若琏恭敬地行礼后,禀告道:“陛下,末将刚得到消息,叛军因今夜偷袭失利,折了郝摇旗等十几个骨干,刘宗敏和宋献策等人因营救之事已经吵翻!” “刘宗敏大怒之下本要兵谏,幸亏李过察觉并从中劝阻,李贼及时写下了求和诏书,才暂时将众将安抚了下去。” “白广恩、唐通等人经此一事后,已经明确表示愿意投诚,不过他们想请陛下颁发一份特赦诏书!” 朱元璋闻言,脸色立时沉了下去。 第58章 意外之人 ““襄城伯和王千户现在何处?”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又低声问道。 李若琏见他面色不善,谨慎地道:“襄城伯他们已经赶往宣府!”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你传信给吴孟明,让他们立刻停止收买、打探消息,率众蛰伏,等待咱的通知!” 李若琏闻言一愣,惊道:“陛下,您怀疑李贼已经发现了吴同知他们的行动?” 朱元璋摇头道:“不是怀疑,而是可以确认。因为对方所谓的兵谏等事,就是故意演给他们看的。” “你想想,李贼以一驿卒身份,辗转数年而称孤道寡,绝不会是等闲之辈,何况他此来兵锋所指,攻无不克,又怎会因一战而导致众将叛离?” “还有那刘宗敏也是李贼十八骑之一,当年曾杀妻相随,今日怎可能为了郝摇旗等人便要兵谏?” “而且他若是要通过求和保全郝摇旗等人,送来的求和书就不会那般狂妄,分明是借和谈来分化、试探咱们。” 李若琏点了点头,道:“末将明白,末将随后就安排人去处理此事。不过有关白、唐二人之事,陛下可否让兵部再下道文书,以安其心?” 朱元璋摇头道:“此风不可长,你让吴孟明正告唐通、白广恩等人,若他们真心悔过,咱倒履相迎,若仍首鼠两端,必有斧钺之诛。” 李若琏闻言,有些犹豫地道:“陛下,唐、白二人手下有数万兵马,若能得他们相助,我们的胜算更大。” “纵使他们不是真的投诚,只要大战时虚应故事,对我们也是极为有利,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见李若琏直言切谏,心中暗暗赞许,不过仍冷声道:“李卿,你的想法固然有理,却中了他二人的算计,其实他们看似在求特赦,也是在试探咱们。” “因为彰义门之战规模虽不大,却是战争的转折点,经此一战,叛军不仅损失了大量精锐,而且最后的斗志也已被击溃。” “所以李贼求和之事虽有诈,但叛军混乱应也是实情,咱们此刻若仍答应他们的条件,就等于告诉他们,咱们没有把握对付如此疲弱的叛军。” “若让他们有这样的认知,他们必然更加有恃无恐,甚至因此生出不臣之心也未可知。” “再则就是像白广恩等人是降而复叛,咱许他们戴罪立功已是恩德,若再特赦就过了。” “还有就是,若咱对一群寸功未力的降将如此恩遇,那将来如何奖励其他将领?所以不管是从其行迹,还是从咱的策略,都不宜再对他们安抚!” 朱元璋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着朱慈烺,见他若有所思后,才看向李若琏。 李若琏听完朱元璋的话,立刻跪下请罪道:“末将一时糊涂,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状,上前扶起他,道:“李卿,咱知你的忠诚,不过为将谋事不可不慎,否则轻则败军丧师,重则身死国亡!” 李若琏闻言愣了愣,郑重地道:“末将明白,末将以后一定谨慎行事,替陛下分忧!” 朱元璋知火候已足,便点头道:“好,你能明白,咱就放心了。” “现在叛军既已提出和谈,相信明日众臣皆会知悉此事,你一定要给咱盯住群臣,若有异状,立刻来报!” 李若琏闻言,脸上闪过一缕喜色,急忙躬身应了下来。 随后又低声道:“陛下,末将之前又审问了陈演、魏藻德等人,据他们的供述,下毒和围攻皇城之事皆是王德化谋划” 朱元璋听完他的讲述,点了点头,道:“王德化既已逃走,魏藻德等人将事情都推到他头上,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陈演已经离任,手中又无实权,王德化既已与魏藻德勾结,为何还要与他联系?” 李若琏道:“陈演虽已离任,不过因他执掌翰林院多年,与南方文人关系极好,王德化好似要借助他南方的人望。” “再就是因为他与朱纯臣私交甚笃,而朱纯臣的私兵极具战斗力,加之他二人也暗中与叛军勾结,便被王德化连逼带骗地拉上了船。” 朱元璋听闻又是南方之事,不由地瞥了朱慈烺一眼,见对方仍在思考,便让李若琏退了下去,而他则开始构思奖赏之事。 “轰!” 突然,一阵巨响从彰义门方向传来。 正在沉思的朱慈烺被响声惊醒,有些惊讶地看向朱元璋道:“父皇,莫非叛军觉得求和之事不妥,又准备进攻?” 朱元璋见响声虽大,却不持续,摇头道:“这应不是进攻,或许是为那些俘虏!” “俘虏?” 朱慈烺愣了愣,道:“父皇,您的意思是说他们借求和之机,想将郝摇旗等人救回?” 说着又连连摇头,道:“不对,彰义门城高墙固,他们先前尚且不能将人抢回,现在又有什么把握救回?” 朱元璋笑了笑,道:“他们不过是作秀罢了,成功了固然好,不成功也表现出他们的义气,对那些兵士同样是一个交代。” “而且若是咱一怒之下,将那些俘虏都杀了则更好,这样他们就可以借此激发众人的仇恨之心” 朱慈烺脸上闪过一缕痛苦之色,随即恭敬地道:“儿臣明白了,多谢父皇的教诲!” 朱元璋见状,心中虽有些不忍,但也知道这是皇室子弟必修的功课,于是强忍下心中的柔情,道:“好,你若能明白,就没有枉费父皇的一番苦心。” “待此地事了,父皇想让你去南” 朱元璋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小太监前来禀告,说李若琏在外求见。 朱元璋知他应是来汇报彰义门之事,便让小太监将他带了进来。 李若琏行礼后,恭敬地道:“陛下,根据刚才传回来的消息,彰义门发生的巨响是叛军为营救郝摇旗等人所致。” “好在新乐侯已按陛下的吩咐,将郝摇旗等重要人物转移到刑部大牢,所以叛军并未得手!” “不过有人看到了李贼的军师李岩,并声称当时就是由他带队袭击的地牢,只是后来他却凭空消失了。” “李岩?” 朱元璋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李若琏一眼。 待对方确认后,他沉吟了一会,道:“好,既然如此,你明日一早将红娘子从彰义门缒下,务必让所有人都看到!” 李若琏愣了愣,立时明白过来,恭敬地退了出去。 第59章 民心思战 “父皇,您是想让儿臣去南京吗?” 在李若琏离去后,朱慈烺犹豫了一会,缓缓地对朱元璋道。 朱元璋闻言一愣,看了眼有些稚嫩、柔弱的朱慈烺,慈祥地道:“父皇刚才是有此想法,你可愿意去?” 朱慈烺脸上闪过一缕惊恐,随即坚毅地点了点头,道:“只要对我们大明江山有利,不管是哪,儿臣都愿意去!” 朱元璋见他言辞有异,这才想起数月前朝廷的南迁之议,当初李邦华曾力荐崇祯留守京城,而让太子南下监军。 想来当时东宫吴仁义等人不愿他南下,肯定施展了不少下作手段,所以才让他现在仍心有余悸。 其实想想也对,南方虽然富裕、安定,却是东林党人的天下。 让朱慈烺这样一个空有尊荣,而无实权的太子过去,除了成为汉献帝外,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想到这,朱元璋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悲凉之感,不过他仍强笑道:“你若南下,便是代天子巡视。” “咱一定会替你将一切都安排好,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不然咱的万里江山将来托付给谁!” 朱慈烺闻言,眼中又闪过一缕狐疑之色,随即叩头谢恩。 朱元璋见到朱慈烺眼中的狐疑,知他到现在仍未相信京城会平安,认为所谓的南巡是避祸的托词。 朱元璋想到此事尚需时日,而且朱慈烺也需调教,便将此事按下,慈声道:“此事咱日后再说,这会咱父子合计合计,咱说,你写,先将对众官员的奖赏定下来。” 朱慈烺闻言,愣了愣,道:“父皇,城中战事未毕,现在封赏是否不太妥当?”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不,此时正好,一来大局已定,剩下的不过是些功狗之事,与京军关系并不大。” “二来叛军求和,人心恐会浮动,现在以官爵稳其心,非常必要!” 朱慈烺恭敬地应下后,执笔待书。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新乐侯刘文炳忠勇无双,彰义门大破叛军,封安国公,赏金千两” “驸马都尉巩永固为人忠信,敢于任事,彰义门杀敌有功,封平西侯,赏金千两” “大学士范景文临危不乱,守城有功,封内阁首辅,加太师衔”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统筹得宜,调度有方,封兵部尚书” “兵部员外郎金铉统兵有方,杀敌有功,封兵部郎中” “翰林院侍讲申湛然才华卓越,屡献奇谋,封翰林院学士,入内阁理事” “工部虞衡清郎中黄尼麓研制火器有功,赏千金,入内阁理事” 朱慈烺突闻申湛然、黄尼麓等以五品官入内阁,有些疑惑地停笔问道:“父皇,儿臣知道您器重申湛然等人,但是他们入朝日浅,官位卑微,现在入阁恐会被人攻讦,难有所为啊!” 朱元璋闻言,笑着摇头道:“正因他二人关系不深,入阁后才能更好地为咱所用,若是尽用一些陈年老吏,又如何能够革新吏治!” 朱慈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继续提笔疾书 三月十九日巳时,在外城“西江月茶馆”中,朱元璋带着朱慈烺等人混迹在大厅内。 此刻他正享受地眯着眼,颇有兴致地听着大厅中间的老丁头讲述崇祯如何得金龙相助,识破魏藻德等人的奸谋,将他们擒拿斩首的故事。 朱慈烺因是初次到这样的地方,既紧张又兴奋,不停地打量这四周的一切。 而李若琏虽已在四处安排了锦衣卫,此刻却仍不敢有丝毫放松,密切注视着大厅中的众人。 只有申湛然一脸淡定,时不时地和隔壁桌的人闲聊几句,谈论着对时局的看法。 他们谈论最多的就是今早在西四牌楼斩杀魏藻德、朱纯臣等勋贵之事,尽管大多数人都未曾亲见,却讲得活灵活现,并大呼痛快。 还有人觉得光杀头还是太便宜那帮奸臣,应该点天灯才解气。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消息灵通之人谈到叛军求降之事,他们大都觉得叛军太过霸道,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才行。 而他们之所以都如此坚决,除了因为昨日的神迹,让他们相信朱元璋是真命天子,必将带领他们走向胜利外,更因为他们听说今日早朝崇祯对有功之臣的封赏十分厚重。 特别是对那些守城有功兵士的奖赏,让他们羡慕不已。 因为今早兵部不仅兑现了之前约定的银两,还给一些作战勇敢的兵士升了官,奖励了好些田产。 纵使是战死了的兵士和百姓,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被克扣银两,反倒是每个人多得了五两安葬银。 因此此刻城中人人思战,生怕崇祯答应和谈,让他们失去了赚钱、立功的机会。 “老兄,叛军是真的要投降了,我彰义门的表哥昨晚亲手拉上来一个献降表的叛军,他们一行二十来人” 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因不满申湛然的言论,有些激动地将他表哥讲的都说了出来。 “对,这事我也听说了,而且听说今天陛下正在召集大臣商量此事,还将一个叫红娘子的人缒下城去了” 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也随声附和道。 “不对,这不过是缓兵之计,你们想想,咱们陛下如此英明,诛杀了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又怎么可能给反贼封王” 黝黑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又被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打断。 “你不知道,我听说好像是叛军与女真人有勾结,要是不答应他们的条件” 这时,一个三角眼的男子眼神飘忽地道。 “女真人算什么,我们陛下是真龙天子,他们要是再敢来,陛下一定把他们” 三角眼男子的话才落下,一个精壮汉子立刻反驳道。 朱元璋看似在听书,其实一直暗中留意众人的谈话。 他在茶馆中呆了大半个时辰,大致了解底层百姓的心声后,便带着朱慈烺等人悄悄地离开了茶馆。 他本想再巡视一下外城,同时指点朱慈烺该如何私访时,却意外见到一个年约五十,面容清瘦的老者。 那老者见到朱元璋似乎十分兴奋,快步跑过来跪地道:“陛下,老臣总算见到您了!” 第60章 福建郑氏 朱元璋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人是前户部尚书、内阁首辅蒋德璟。 蒋德璟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因不愿依附魏忠贤,一度被罢官闲置。 直到崇祯继位后,他才成为侍读学士,后又迁少詹事、礼部右侍郎等职。 因他信奉天主教,又善于理财治兵,并举荐了陈子壮、倪元璐等人,颇得崇祯的信任。 不过由于他为人耿直,体恤民艰,重视农业生产,对盘剥百姓的三饷等深恶痛绝,时常与同僚发生龃龉,因此官路并不太顺畅。 好在他确实一心为公,而且有真才实学,才累官至户部尚书,熬成内阁首辅。 只是在今年三月初,他又因练饷等事与崇祯意见相左,一番争论后便引罪出直。 崇祯当时还以为他是借故逃离京城,如今看来,却是错怪他了。 朱元璋理清这一切后,虽对蒋德璟信奉天主教一事有所不满,不过想到他爱民知兵,敢于任事,实在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便扶起他道:“蒋卿,你让咱好找啊!” 蒋德璟闻言一愣,随即告罪道:“老臣一时糊涂,还请陛下恕罪” 原来蒋德璟与崇祯辩论后,愤怒不已,当时就想离开京城。 不过想到大明危在旦夕,他不忍就此离去,便一直呆在会馆中。 他的本意是想留在京城,尽一尽君臣之义,没想到崇祯好似换了一个人,一番操作下来,让原本心灰意冷的蒋德璟再次燃起了斗志。 特别是他昨日听到有关女真的流言后,又为此忧愁不已。 他知道以大明当前的实力,守肯定是守不住的,最好的方式是以攻代守。 所以他仔细回顾了辽东的历史,想从其中找到一个可以攻击的地方,没想到竟真被他找到了,那就是位于辽东半岛和朝 鲜半岛间的皮岛。 这皮岛早些年本是明朝领地,一直由毛文龙镇守。 明军也时常以此为跳板攻击女真,牵制他们南侵。 只是后来毛文龙被袁崇焕诛杀,他手下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投向了女真,并帮他们攻下了皮岛,才让女真没有了后顾之忧。 大明先前也曾试图收服皮岛,不过却都无功而返。 而蒋德璟之所以觉得此计可行,是因为他想起了他泉州的老乡——郑芝龙。 郑芝龙本是贫苦出身,早年跟随富商李旦在越南、日本等地进行海上贸易,获利颇丰。 后来李旦去世,将台湾等地的产业都赠给了郑芝龙,使得他的势力再度扩大。 据说光台湾、日本等地,郑芝龙就有精兵近十万,大小战船三千余艘。 郑芝龙更是凭此在崇祯六年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荷兰东印 度公司舰队,从此东南海域再无敌手。 所以他名义上是福建的一个总兵,实际上却是东南一带的海上霸主。 蒋德璟也正是知道郑芝龙的实力,所以才想让崇祯下旨,派郑芝龙攻占皮岛。 只要皮岛被攻陷,女真必无暇南侵。 只是他揣着这个计划去找倪元璐等人,却始终没有见到他们。 无奈之下,他想到朱元璋这两日一直在外,便到外城来撞运气,没想到竟真遇到了。 朱元璋听完他的讲述,得知在福建竟藏着这样一支无敌舰队,心中也颇为惊讶。 不过他随即想到郑芝龙是熊文灿招降的一个海盗,而他已从崇祯的记忆里知道熊文灿的能力和眼光都极差,因此有些怀疑地道:“蒋卿,郑芝龙真有如此实力,为何会受降呢?” 蒋德璟闻言,知朱元璋对郑芝龙有所怀疑,便解释道:“陛下,因海禁的缘故,一些地方官对海上之事并不太清楚。” “老臣也是无意间听艾儒略谈及海域之事,才知晓这些事,而且绝无夸大之词,还请陛下不要犹豫!” 朱元璋知他说的艾儒略是一个传教士,沉吟了一会,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对此事怎么看?” 申湛然刚才也一直在盘算此事,此刻见朱元璋询问,躬身道:“微臣早年游历时,曾听说只要船上插上郑氏旗帜,就不用担心海盗打劫,所以微臣觉得郑芝龙的实力应不弱。” “而且女真人不善水战,皮岛的守护主要靠朝 鲜和孔有德等人,若派郑芝龙前往,必可将皮岛拿下。” “只是微臣有一点担心,这郑芝龙早年为匪,招降后也未曾整顿,骤然委任他此等重任,若事有不协,风险颇大!” 蒋德璟见申湛然见识不俗,又是朱元璋的近臣,便笑着解释道:“申大人说的在理,不过郑芝龙受降以来不仅安分守己,而且还主动守护了东南沿海的安宁。” “今春他更是送长子郑森到南京国子监求学,并拜当代大儒钱谦益为师,足见他” “你说什么,他儿子在南京国子监,并拜钱谦益为师?” 朱元璋自从知道朱由崧一事后,对南方的东林党颇为留意,此刻听蒋德璟提及此事,急忙追问道。 蒋德璟有些诧异地点了点头,道:“郑芝龙出生不好,他若要在朝中立足,后辈走科举之路才是正途。” “而钱谦益乃当今大儒,郑森拜他为师应是郑芝龙融入朝廷的第一步,所以老臣” 朱元璋听完蒋德璟的讲述,道:“好,蒋卿,你此计甚好,还请你随咱回宫好好谋划此事!” 说罢,他也不再巡视,直接带着蒋德璟返回乾清宫。 在回去的路上,朱元璋又佯作无意地询问了一些有关福建的事情。 他本是想试探蒋德璟和郑芝龙的关系,没想到却无意间得知福州有一种产量很大的番薯,好地一亩可收万余斤,纵使差些的地也能收五六千斤。 朱元璋之前一直忧心粮食之事,此刻听闻此事,立刻向蒋德璟询问详情。 蒋德璟见朱元璋的言行与往日大不相同,不由地也相信了崇祯梦中得到点拨之事,便趁机向他阐述了农民的苦楚和农业的重要性。 为了引起朱元璋的兴趣,他还特意讲了一些奇特、新奇的栽种之法。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朱元璋对农业也十分精通,有些询问竟能将他拦住,这不禁让他想起了一个老友宋应星。 第61章 赢来相持局面 蒋德璟想到宋应星,心中也不由有些伤感。 因为宋应星是他见过的人中在农业研究上天分最高的,而且更难得的是他能耐得住寂寞,不以功名为念,潜心于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研究。 可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科研人,朝廷不仅不重视,还常使他遭受小人之欺。 蒋德璟也曾仗义执言,不过在这个时代,他们这样的异类实在太少,故而并未有太大的作用。 此刻他见朱元璋对农业之事十分感兴趣,便试着将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的一些理论讲了出来,立刻获得了朱元璋的赞赏。 特别是当朱元璋得知宋应星的事时正好回到东暖阁,他当即让申湛然拟旨,封宋应星为工部屯田司郎中,专职负责农业种植之事,并让蒋德璟代为传旨。 尽管蒋德璟知道朱元璋是在借此笼络他,不过他见朱元璋如此知人善用,雷厉风行,心中仍升起了敬佩之情。 恰在这时,刘文炳进来禀告,说消失的李岩又出现在彰义门,并且带来了李自成新的求和信。 信中虽未再提及封王等事,却明确要求朱元璋将郝摇旗等人释放。 朱元璋知道这是释放红娘子带来的连锁反应,当即吩咐刘文炳将李岩带到弘德殿,让他闲坐半个时辰后,再带出宫了事。 刘文炳闻言有些犹豫,却见申湛然微微点头,便恭敬地应了下来。 这时,蒋德璟又重提让郑芝龙攻打皮岛之事。 朱元璋犹豫了一会后,将李国桢一事告诉了他。 蒋德璟听到这个部署连连拍手称妙,随即将攻打皮岛的提议改为救援京城的建议,借此试探郑氏。 朱元璋点头同意后,便让申湛然陪着他去找范景文处理此事。 城外叛军大帐内,牛金星一脸不忿地瞪着李岩,而李岩身旁的红娘子则是一身戎装,对牛金星怒目而视。 端坐上首的李自成见状,瞥了眼一旁的刘宗敏。 刘宗敏见到李自成的目光,有些不情愿地走上前,劝道:“嫂夫人,牛丞相并非怀疑李大哥与崇祯勾结,他只是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 红娘子闻言,脸上怒气更重,不待刘宗敏说完,便打断他道:“有什么问题,他若要说李郎叛国通敌,就拿出证据来,不要玩那套莫须有的把戏,须知他不是秦桧,我们更不是” “够了!” 这时,李岩高声喝止了红娘子,随即朝李自成行礼道:“陛下,臣确实没有见过崇祯,私下和他更没有任何约定,还请陛下明察!” “没有约定,要是真没有约定,为何他抓了那么多人,却偏偏先后放了李牟和红娘子?” 牛金星见李自成似乎有些相信李岩的话,又急忙反驳道。 李岩不满地看了牛金星一眼,道:“若我真与他有约定,又怎会做得如此明显,难道是怕人看不出来?” 牛金星愣了愣,道:“或许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好以此撇清自己!” 他说着,又看了宋献策一眼,示意他出言相助。 宋献策知牛金星如此攻讦李岩,除了李岩确实形迹可疑外,更主要的是想将彰义门的失利栽在李岩的身上。 不过以他对李自成的了解,知道此事并不太容易。 而且纵使成功,也无法将李岩彻底击败,反而会加剧他们和其他将领的矛盾。 就在他想着如何帮忙时,一个通讯兵快步跑了进来,将一封密信递给了李自成。 李自成接过来信扫了一眼,有些惊慌地道:“不好,吴三桂拒绝投降,而且他的军队已经出关,最多两天就可赶到京城!”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特别是宋献策,快速摇晃了几下鹅毛扇,强作镇定地道:“陛下,吴三桂不过是虚张声势,我们不妨派出一支偏师震慑下即可!” “偏师?” 李自成扫了一眼大帐中一直沉默的李过,因为经过彰义门一战,刘宗敏的老八营损失惨重,现在或许只有李过手中的兵马能镇住吴三桂。 只是若是将李过的兵马抽走,剩下的只是些老弱残兵,不仅应付不了城内的攻击,也震慑不住那些新近投降的兵士。 于是他又将目光看向牛金星,沉声道:“牛丞相,朕记得你曾让女真陈兵宣府等地,现在是不是可以让他们移师山海关,逼吴三桂回师?” 牛金星见到李自成眼中的寒光,愣了愣,有些犹豫地道:“陛下若真有此意,不妨派人与他们协商,让他们” “不可!朕之前已经明言过,女真非我族类,朕可以利用他们,但是绝不能和他们合作,这是底线!” 李自成不待牛金星说完,便大声喝断了他,随后又看向李岩道:“军师,和谈之事还是由你负责,务必再争取一些时间。” 说罢,又看向刘宗敏等人道:“你们都回去整军待战,若再有相互推卸指责之事,不论是谁,一律就地斩首!” 众人见李自成少有地决绝,立刻高声应了下来。 李自成满意地点了点头,留下宋献策后,便让众人都离去了。 “军师,你觉得等到二十五号,我们真能攻下京城吗?” 李自成经过昨日的惨败后,有些担心地朝宋献策问道。 宋献策紧张地摇了摇鹅毛扇,道:“陛下,臣已经推算过,只要刘芳亮的大军在二十五号前赶到,我们两军汇合,必能攻破京城。”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嗯,刘芳亮若能来,攻破京城应无问题,只是吴三桂拒绝招抚,若他率众前来,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宋献策摇了摇头,道:“陛下,您多虑了!吴三桂要来早就来了,怎会等到现在?” “他之所以拒绝招抚,应是误以为大明气数未尽,不过纵使如此,臣料他也不敢冒然出兵,想来现在应还在书房内发愁呢!” 李自成见宋献策说的如此笃定,又想到他所料之事大都应验,也就放下心来。 其实宋献策确实没有料错,因为此刻吴三桂正与山海关总兵高第等人在书房内密议。 第62章 四方云动 “平西伯,您让兵士在两日内赶到京城,是否太冒险?” “要知此刻叛军兵威正盛,我们的三万兵马就这样去京城,实在太过危险,若是有所损伤,后面的局面就被动了!” 书房中,高第犹豫了一会,躬身对端着茶杯的吴三桂低声道。 吴三桂轻抿了一口雨前龙井,皱着眉头吐出一丝茶叶,看向一个身着戎装、面容冷峻的汉子道:“国贵,你怎么看?” 那汉子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太苦了!” 高第见那汉子说的文不对题,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鄙夷,却仍笑着道:“吴将军,平西伯是问你行军之事?” 吴国贵有些不满地瞥了高第一眼,道:“对啊,我就是说行军太苦了,有什么问题吗?” 高第见到吴国贵不屑的目光,心中不由冒起一丝怒火。 其实他作为山海关的总兵,本不必受一个将军的气,不过他知吴国贵是个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亡命之徒,加之早年曾救过吴三桂的命,吴三桂视之如弟。 他此刻正有求于吴三桂,因此强忍怒火,笑着道:“吴将军也不赞成急行军,对吗?” 他见吴国贵不置可否,便又看向正在喝茶的吴三桂。 吴三桂本不喜饮茶,不过因为这是文雅之事,故而一直努力适应。 这会他刚轻抿了一口雨前龙井,却依然没有尝到所谓的甘甜,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此刻又见高第一直反对出兵,心中更觉烦闷,沉声道:“高将军,你所说之事,三桂焉能不知?” “只是王蓟督几番催促,并约定两日后在京城附近会合,我们总不能明着抗命吧!” 高第愣了愣,道:“平西伯,区区一个王永吉有何难打发,只要我们手中有兵,他们就不敢对我们不客气!” “你想前些天李自成之所以送来那些东西,还不是因为我们手中有兵,若按我的意见,应该再拖他一段时间,毕竟叛军占据了北方大片领土,还是有改朝换代的可能。” 吴三桂本就看不起鼠目寸光的高第,只是因要借他的兵打头阵,才虚与委蛇。 此刻见他越说越离谱,便摇头道:“不,李自成应该没有机会了,毕竟崇祯金龙现世这招太厉害。” “我相信现在各大世家都在议论此事,不久后各地的勤王之师必蜂拥而至,所以我们此刻也必须要拿出一个态度,免得事后被人弹劾!” 高第闻言,依然摇头道:“金龙之事只是传闻,我觉得此事太过虚幻,不可太当真。至于所谓的勤王之师,我更加不看好。” “要知道这些年打下来,除了我们辽东铁骑外,其他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是李自成的对手!” “而且我还听闻女真似乎也有意支持李自成,已陈兵宣府等地,随时可以南下” 吴三桂待高第说完后,又看向吴国贵道:“国贵,你觉得呢?” 吴国贵这次沉思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且不说金龙之事是真是假,单说陛下在彰义门大败刘宗敏一事,便知京城中有高人,叛军肯定破不了城池。” “只要城池不破,四方勤王之师必到,何况陛下还许下了大都督的香饵,相信四方豪杰之士必然蜂拥而至。” “而叛军数月间席卷北方数省,根基薄弱,一旦京城之战失败,必会一溃千里。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弥补先前行军缓慢的过错。” “同时在其他援兵未至之前,该如何保存自身实力,至于女真根本不需担心,根据祖” “咳咳” 吴三桂突然一阵咳嗽,打断了吴国贵的话。 吴国贵见状,又改口道:“所以高将军,你根本不用担心你的那两万兵士,他们去也只是摆个样子,等真正大战” 高第听着吴国贵的讲述,连连点头,同时对他也敬佩不已。 “崇祯已下诏封马进忠等五人为子爵,并声称第一人到京城者再封伯爵,而此次勤王有功者封大都督” 湖北武昌左良玉府邸,左梦庚正恭敬地念着密信,而一身儒将打扮的左良玉则从容地与一个八字须老者对弈。 他待左梦庚念完密信后,故作轻松地问道:“庚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左梦庚沉吟了一会,道:“父帅,大明气数已尽,崇祯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我们大可不必理会!” 左良玉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用理会?” 左梦庚淡定地道:“不错,崇祯之所以如此大肆封赏,想来是情况危急,朝不保夕。我们若是此刻起兵,反而与李自成结怨,于我们并不利,不妨” “啪!” 左良玉不待左梦庚说完,便重重地甩了他一耳光,怒声呵斥道:“跪下!” 这时,对弈的老者急忙起身道:“大帅息怒,公子年纪尚轻,不知世间凶险,大帅慢慢教就好,何必动手呢!” 左良玉闻言,叹了口气,道:“中午接到诛杀太监、富户的消息时,本帅就曾告诉过他,陛下行为有异,一定要小心”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到一个近卫急匆匆地走进来,恭敬地递上一卷密信。 左良玉接过密信一看,脸色瞬间惨白。 “大帅,您怎么了?” 老者见左良玉形容有异,急忙关心地问道。 左良玉长叹了一口气,道:“陛下为平息粮价,已经斩杀了国丈等人,同时在叛军攻城时,京城上方出现金龙,叛军不战自溃” 左良玉说着,又突然朝外吼道:“来人,擂鼓,召众将议事,若有违令者,就地斩首!” 徐州高杰兵营,高杰一边在地图上画着线条,一边对李成栋道:“我从这条路率众佯攻,而你则从这里偷渡。” “只要你能过去,便纵马疾驰,到河南安阳附近等我,这一路都有黄得功等人的部队,我们的压力会小一些” 李成栋听完高杰的讲述,摇头道:“高大哥,既然我们都听说了陛下的旨意,那黄得功肯定也知道了。” “而且他还是京官出身,门路肯定也比我们广,恐怕早就钻空子回京去了,我们这时走他的防区怕不太妥吧!” 高杰摇了摇头,道:“老李,你想多了,就因为他是京官,而且手下精锐不少,所以河北的刘芳亮等人一直盯着他。” “我之前已经派人打听过,黄得功本想借道山西,却被马重禧阻拦,现在他正在与他们游斗,相信没三五日,黄得功根本脱不了身。” 李成栋闻言,立时喜上眉梢道:“好啊,那我们”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李成栋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容貌妩媚,一身戎装的女子走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李成栋见来人是高杰的妻子刑氏,他知高杰有惧内的毛病,急忙恭敬地行礼道:“嫂子,您来的正好,帮我们谋划谋划!” 刑氏微微一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行军打仗之事!” 高杰见状,笑着道:“你既然来了,就说说吧!” 刑氏闻言,这才笑着道:“当家的,你这个主意虽然不错,不过那黄得功也非善茬,若是他发现了我们的意图,将我们绕进去,那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所以依我的意见,不妨明着告诉黄得功,要与他合兵一处对付马重禧,不过与黄得功合兵的只是一部分,其他人则借机快速通过河南,借道山西直奔京城” 高杰和李成栋听完她的讲述连连称妙,急忙开始调兵遣将。 第63章 少年英雄 三月二十日辰时,南京史可法府邸。 “姜公,这两日消息满天飞,有说金龙现世的,也有说陛下要封大都督的,闹得人心惶惶,您老怎么看?” 书房中,史可法一边将几份下人整理的密信递给姜曰广,一边皱着眉头道。 姜曰广接过密信扫了一眼,淡淡地道:“老夫也听过一些传闻,不过金龙之事太过怪异,想是好事者以讹传讹,倒不必太在意。” “只是信中说陛下接连诛杀皇亲勋贵,甚至连当今国丈都被斩首,未免有失体统,日后不可不谏,不然纵使击退叛军,不能正本清源,恐国仍无宁日。” “至于你说的大都督一事,应是子虚乌有之事,毕竟陛下一直以来都敬天法祖,又怎么可能违背太祖呢!” 史可法见他说的有理有据,微微点头道:“姜公所言甚是,只是可法担心京城危机,陛下一时慌乱出此下策,若是被那些武夫钻了空子,恐朝廷不得安宁。” “我现今虽未接到圣旨,不过据传陛下有意让我统帅江南之兵北上,姜公觉得我是否要提前行动?” 姜曰广沉吟了一会,道:“勤王向来是北人之事,若是南军北上,一来时效太差,再则江南也是匪患横行,若失去威慑,恐也会生变,让局势更加混乱。” “居之兄言之有理,不愧是让朝 鲜等族敬佩的大使,见识就是不凡!” 就在姜曰广的话音落下之时,又从书房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史可法和姜曰广闻言,知道是高弘图来了,急忙起身相迎。 没想到门口除了高弘图外,还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和一个英气勃发的少年。 史可法认出那老者正是被戏称喜欢“乌黑头发白个肉”的钱谦益,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原来钱谦益因前几年一时贪欢,娶了秦淮八大名妓之一的柳如是,致使非议四起、声名狼藉。 好在他确实有些才学,加之早年提携了不少后辈,所以在娶妾之事淡下去后,他的名声也逐渐恢复了些。 此刻见史可法脸色不善,他知史可法最重名节,老脸不由地又红了。 高弘图见状,笑着道:“史尚书,钱兄今日可是来向你献策的,你不会如此屈待贤士吧!” 史可法闻言,强笑道:“高公说的哪里话,钱老乃当今名儒,可法请都请不动,今日光临,怎敢屈待!” 说罢,又佯装热情地将众人请进了书房。 钱谦益见史可法的书房简朴淡雅,与他的红豆馆大相径庭,特别是臀下的木椅,冰冷生硬,让他十分不适。 他不着痕迹地调整了坐姿,又恭敬地对史可法道:“史尚书,钱某今日冒昧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告,还请尚书大人不要见怪!” 史可法虽鄙视钱益谦的为人,不过对他的才学还是敬佩的,此刻见他如此客气,也陪笑道:“钱老您是当代鸿儒,见识必然不凡,还请您不吝赐教!” 钱谦益闻言,又谦虚地客套了几句,随后对身后的少年道:“郑森,你把之前听到的消息说一遍!” 郑森恭敬地朝众人行了一礼,道:“小子的四叔昨日刚好从北方运货回来,听说女真已经举兵南下” 原来福建郑氏一族除了进行常规的海上贸易外,也会贩卖一些火器。 因近几月北方局势紧张,郑芝龙觉得有利可图,便让郑鸿逵搜购了一批劣质火器在北方贩卖,因此对北方的情况十分了解。 而就在昨晚,他们的舰队刚刚送来了有关京城的最新消息。 郑鸿逵证实了大都督的圣旨后,立刻传信给郑森,让他从南京兵部弄一张调兵的文书,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京勤王。 郑森得到消息后,立刻找到钱谦益,请他设法相助。 钱谦益本不愿参与此事,不过由于之前收了郑氏不少好处,也不好拒绝,只好通过关系找到高弘图,冒昧来到了史可法的府邸。 史可法等人听完郑森的讲述,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 他们虽然料到京城局势危机,却从未想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特别是钱谦益,先前还以为郑森是要去捡个便宜,此刻知晓北方之事如此严峻,立时改变了主意,不愿再替他向史可法要文书。 郑森见众人神色慌乱,言谈间也无成算,心中不由升起鄙夷之情。 又见钱谦益支支吾吾,并不为他开口,当下朝史可法行礼道:“史尚书,陛下在京城盼救兵如盼甘霖,还请您以兵部的名义调家父前去平叛!” 史可法刚才盘算江南兵马虽多,但是兵部能调动的实在太少,正想着该如何引导高杰和黄得功等人北上时,突然听到郑森的话,立刻起身扶起他道:“你父有多少兵马?” “可法,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这时,姜曰广打断史可法的话道:“若按郑森之言,现在陛下和李贼是旗鼓相当,若我们冒然北上,极可能打破京城的平衡,那到时可能会害了陛下。” 史可法闻言,皱眉道:“若依姜公之见,又该如何呢?” 姜曰广沉吟了一会,道:“京城城高墙固,只要守备得宜,短期内应无大碍。” “不过为免叛军狗急跳墙,我们不可给他们太大压力,不妨先从外围剪除叛军,待时机成熟,再派一支精锐直扑京城,与陛下里应外合,必可解京城之困。” 钱谦益闻言,连声附和道:“居之兄真乃老成谋国之言,现今最主要的是要稳定南方,若是让别有用心的宵小之徒破坏了南方的稳定,那就大事去矣!” 姜曰广见钱谦益曲解了他的意思,不由地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却听到一个戏谑地声音响起道:“好一个老成谋国之言,我看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 随着话音落下,只见一个身着儒生的少年从房梁上跳下,不屑地瞥了在场之人一眼,推窗一跃而出。 郑森见来人一身胆气,身手敏捷,也急忙追了出去。 第65章 出兵之法 南京悦来客栈,二楼临窗雅间。 夏完淳看了看楼下来往的人群,又看向凝神品茶的张煌言,见他沉稳自若,不由暗中模仿。 原来夏完淳与张煌言虽是偶遇,不过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对张煌言的文采、武艺都十分佩服。 特别是张煌言还胸怀大志,精通韬略,言谈中自带一股冲天豪情,谋事时又饱含济世救民之心,更让他敬佩不已。 因为这种风骨不要说同龄人,纵使他的诸多老师中,也只有几社巨子陈子龙和复社魁首张溥勉强可与之比肩。 不过他细究下来,发现陈子龙与之相比却缺了舍我其谁的担当,而张溥又少了成竹在胸的实干。 只是他虽对张煌言心悦诚服,且早在心中视之如兄,却因少年人的傲气,面上一直以友相待。 “存古小弟,可是我有什么不对之处?” 张煌言见夏完淳一直盯着自己,温言询问道。 夏完淳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玄著兄,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你觉得那郑森会来吗?” 张煌言闻言,看向一脸英气的夏完淳,沉声道:“我虽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不过观其言行,应是忠信之辈,想来不会失约,只是怕他纵使来了,也未必有好消息。” 夏完淳见张煌言隐露忧色,笑着宽慰道:“玄著兄,我倒没有你这样悲观。” “那几个老夫子确实是胆小了些,不过忠君爱国之心还是有的,所以我刚才才故意出言讥讽。” “而且退一步讲,纵使那几个老夫子拿不定主意,那郑森却是个好战之人,只要他肯来,我倒是有法子给他弄到文书。” “这样纵使不济,我们也可以同他一起北上,总强过带着我们临时召集的乡邻去勤王。” 张煌言知夏完淳虽只有十四岁,却是胸怀大志之人,兼之出身名门,见识不凡,年纪轻轻便成立了求社,立志保国安民,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挚友。 只是年岁尚轻,之前又太过顺利,对世事的认知未免太过理想,于是他笑了笑,提点道:“存古小弟,是你太乐观了,江南士绅安逸太久,骤临刀兵哪有盘算?” “你师史尚书倒算是个忠义之辈,不过可惜遇事求稳之心太重,不能当机立断,加之南京各部背后势力复杂,若等他与那几个老夫子商议好,战机早已失去。” “至于郑氏一族则更不可靠,要知当今天下战乱十余载,而郑氏雄霸东南海域也有十余年,可他们除了发展台湾外,就一直龟缩在福建一隅。” “由此可知郑芝龙只是小富即安之徒,并没有兼济天下之心,我猜郑森所说勤王之事,郑芝龙必不知晓,不然绝不会让他如此行事。” 夏完淳闻言,想起上月游说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时,对方也曾说过南方太过安逸、复杂之语,不由有些气馁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何必在此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北上,岂不痛快?” 张煌言见他神情有些低落,又劝慰道:“存古小弟,凡谋事,不谋其成,先虑其败,这样临事才不至手足无措。” “我方才之言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现在结论未定,我们自然要努力争取,怎可轻言放弃。” 夏完淳经他一说,立刻醒悟过来,赞同地点头道:“玄著兄思虑周全,小弟佩服,若此事不协,接下来如何打算?” 张煌言沉默了一会,道:“我听说凤阳监军卢九德颇有威望,而且手上有一万多人马,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做做文章。” 夏完淳连连摇头,道:“此法万不可行,要知那帮阉党除了借机敛财,就是残害忠良。” “你指望他们能救国,不异于与虎谋皮,玄著兄你还是快快打消这个念头,免得报国不成,反惹一身骚。” 张煌言沉声道:“我自知此事有风险,不过当此国家危难之际,个人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夏完淳闻言,身子微微一颤,随即起身行礼道:“兄长能为国舍身,实在高义,小弟佩服。” “不过此事太过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千夫所指,若兄信得过小弟,不妨由小弟代劳如何?” “毕竟家父有些薄名,纵使事发,那些叔伯看在家父的面上,应也会照拂我一二。” 张煌言见夏完淳不仅改了称呼,而且愿意以身相替,心中也颇为感动,急忙扶起他道:“存古小弟言重了,此事并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 “为兄此行并非屈身侍贼,而是借助一个好友之力,冒锦衣卫之名传旨,让卢九德督促南军北上,所以风险并不大。” 夏完淳先前本在疑惑时间紧迫,张煌言纵有取信于卢九德之法,时日应也不短,于大局帮助并不大。 此刻听了他的讲述,立时明白过来,连连摇头道:“兄长休要骗我,那卢九德曾是福王朱常洵的贴身太监,对锦衣卫之事比我们更加清楚,兄长又岂能骗得过他。” “我若没有猜错,兄长不过是想借锦衣卫之名,效法信陵君窃符之事,逼迫南军北上,此事不论成败,兄长都难免一死” 张煌言见他一语道破玄机,也不再遮掩,笑着道:“不错,现今兵部之所以犹豫不决,就是缺乏带头之人。” “只要为兄擒下卢九德,逼他率军北上,同时督促兵部出兵,相信纵使南方绅士再阻拦,兵部碍于形势也不得不发兵,这样远比我们一千来人北上强得多。” 夏完淳沉默了一会,道:“兄长此计甚好,不过阉党素来狡诈,兄长纵使有内援,恐要擒下他也不易,不如由弟假扮锦衣卫,兄长率众接应如何?” 张煌言笑着摇头道:“兄弟你勇气可嘉,不过年岁却小了些。若是让你前去,卢九德必然生疑,怕你还未近他身就已被识破,还是由为兄来做比较合适。” “而且为兄的好友是千户之职,手下也有不少可信之人,只要谋划得宜,此事成功的概率极高。” 夏完淳闻言,本还要争辩,却听到张煌言道:“咦,那郑森来了!” 他顺势望去,果然见郑森和一个劲装汉子朝客栈走来。 第66章 一身是胆张煌言 不一会,房外传来敲门之声,夏完淳抢先起身去开门。 张煌言见状,知夏完淳已真心认可自己,心中暗自欣喜。 郑森见到他二人,急忙拱手行礼,随后让黄廷守在门外,才缓步走入雅间。 他与张煌言二人寒暄过后,又委婉地说出了郑芝龙之意,并询问他们接下来的打算。 夏完淳见事情果然如张煌言所料,心中不由一阵失落,正想着该如何劝说郑森,却听到张煌言道:“既然大木兄父命难违,我们也不好强求,不过君父蒙尘,我等自不能坐视不理。” “刚才我和存古小弟商议,若事有不协,就准备率众北上,以南方士绅的身份诈降于李贼,趁机行刺于他。” “只要李贼一死,叛军群龙无首,必然大乱,或许可解京城之困。” 郑森闻言,愣了愣,沉吟道:“此计虽然凶险,不过若能成功,确实可给叛军致命一击。” “只是李贼身经百战,你们若无吸引他的东西,仅凭南方士绅的身份,未必能近他的身,又如何行刺于他?” 张煌言本是试探之语,此刻见郑森竟如此有胆气,心中对他更是欣赏,笑着道:“我听说叛军一向轻视南方,认为只要鼎定北方,南方可传檄而定。” “我们只需冒充江南士绅,佯称上呈南方军事分布图,只要能见到他,凭我的武艺,应有五成把握斩杀他!” 郑森沉吟道:“玄著兄这是想效法荆轲刺秦王,不过你仓促间编制的图表未必能瞒得过李贼,此计若非万不得已,郑森不建议玄著兄冒险。” 他说着又看向夏完淳道:“我来前思虑再三,觉得家父应是担心师出无名,惹来猜忌,若是能得一纸诏书,家父必能改变初衷。” 夏完淳闻言,道:“你若要兵部的文书,我倒是有法子弄来,只是令尊谨慎,不见文书正本必不肯出兵。” “这样算来,最快也要五六日后才能发兵,若中间再有所耽搁,恐怕到京城时战事已经结束。” 郑森点头道:“不错,我刚才也正是为此烦恼,所以才来找二位商议。” 说罢,他又在房中来回走了两圈,突然开口道:“我听闻叛军火器不足,恰好我手中有一千多支火器和十来门新式火炮,若是以此为礼,向李贼投诚,或许有机会将他斩杀。” 张煌言见他言谈之间,豪气冲天,不似作伪,当即笑道:“大木兄,此事我等可为,但你却不可如此,毕竟你是郑氏嫡子,率众北上勤王才是正途。” “因为解救京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追剿叛军,剪除女真,所以大木兄,只要你能挥师北上,必能有一番作为。” 郑森闻言,沉思了一会,道:“玄著兄所言在理,不过南人大多安逸,若是京城被破,南人必无北伐之力,玄著兄所言之事恐怕皆是水月镜花!” 张煌言笑着摇头道:“大木兄,你未免太过悲观,要知金龙现世乃大吉之兆,四方豪杰之士必蜂拥而至,陛下必能化险为夷” 郑森听了张煌言有关时局的一番论述后,心中敬佩不已,又与他讨论起相关的应对之策。 之后在得到夏完淳的保证后,才带着黄廷匆匆离去,准备北上之事。 夏完淳待郑森离去后,有些狐疑地对张煌言道:“兄长,你可是对大木兄有些不放心?” 张煌言点头道:“大木兄虽是性情中人,不过郑氏一族关系复杂,我们与他相交尚浅,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夏完淳赞同地点头道:“兄长说的是,不过有关擒拿卢九德之事,还请兄长听我一言” “呃!” 夏完淳话还没说完,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昏了过去。 原来张煌言知他重情义,定不会让自己独赴险地,便直接一记手刀将他击昏。 随即留书让他以大局为重后,便匆匆离开客栈,朝凤阳赶去。 他一路纵马疾驰,跑死了三匹马,才在酉时末刻赶到好友张大仁的军营。 张大仁虽是一介武夫,却也是一个忠义之辈,加之早年曾受张煌言救命之恩,一直没有机会报答。 此刻见张煌言愿意为国舍身,当下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几个亲信与张煌言去见卢九德。 张煌言本以为卢九德会在府邸,没想到对方竟歇在军营,他觉得太过危险,本要改变计划。 但张大仁却说这些天卢九德都歇在军营,难得今晚他的心腹朱纪不在,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张煌言闻言,知世上没有万全之策,加之时间紧迫,也就不再犹豫,跟着张大仁走了进去。 当他进入营帐后,就见到一个身穿蟒袍,头戴四梁冠的白面太监正在查看地图。 张大仁上前行礼后,又将张煌言介绍给了卢九德。 卢九德听说张煌言是锦衣卫的密使后,先是查验了他伪造的千户令牌,随即又询问了他京城的近况,同时还夹杂了一些锦衣卫的成员信息试探他。 好在张煌言从郑森处得到了京城最新的消息,加之他交游广阔,早年也随父亲在山西呆过数年,对京城之事颇为熟悉,半蒙半猜地应付了过去。 卢九德见他举止从容,对答如流,不似作伪,心中不由也相信了几分。 只是因张煌言只有口谕而无圣旨,让他心中仍有所怀疑。 张煌言见状,知单凭言辞无法说动卢九德,便借谈论之机拉近二人距离,并趁机出手,想将他擒下。 没想到卢九德的营帐中竟藏了两个高手,张煌言一时不察,又被对方将卢九德抢了回去。 因他们进来之前曾叮嘱过张大仁的亲信,不要让人接近营帐,所以几人在营帐中厮打也未惊动旁人。 就在张煌言连杀两人,刚擒下卢九德时,没想到朱纪却带人闯了进来。 张煌言见双方实力相当,便借锦衣卫的身份怒斥卢九德罔顾国恩。 同时又利用卢九德和朱由崧的关系,劝说他若是以朱由崧的名义首举义兵,不仅他有功,朱由崧也会因此获赏,摆脱落魄王爷的困境。 不然若是等自己的同僚说动南京兵部,卢九德就会错失良机。 在张煌言一番威逼利诱下,卢九德终于心动了,答应派张大仁率部先行,为大军出海做准备,同时知会南京兵部,共举义兵。 张煌言知卢九德心意不坚,若事有不协,必会诿过于他和张大仁。 不过事已至此,这个方案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让张大仁带人离去,而他则与卢九德一直呆在营帐,等待南京方面的消息。 张煌言本是报了必死之心,没想到第二天中午竟接到史可法的回信,声称南京兵部已决定于明日起兵北上。 卢九德闻报大喜,当即对张煌言礼遇有加,并极力邀请他同行。 张煌言知道卢九德是想拿他为质,事有不协时好诿过于他,不过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当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就在这时,夏完淳和郑森带着一队骑兵冲进军营,声称锦衣卫另有公务,要求张煌言立刻归队。 原来夏完淳醒来见到张煌言的留信后,强忍悲痛,立刻赶往兵部,趁史可法不在,先盗盖了他的官印,随即又以此为据,骗得佐官也用了官印。 夏完淳取得两印后,又急忙去找郑森,将兵部的文书交给他。 郑森见夏完淳竟如此快就取得文书,心中生疑,强问之下得知了张煌言之事,心中大为敬佩。 于是他一边派人送信,一边挑选能战之士,准备强闯军营营救张煌言。 这时恰逢史可法听佐官说了官印之事,心中大惊,急忙派人来找夏完淳。 夏完淳此刻正豪气冲天,当即跟着来人去见史可法,并将所有事情说了出来。 史可法听闻此事后也颇为震惊,不过他并未责罚夏完淳,只是派兵将夏、郑二人看押了起来。 直到今早接到卢九德的信,同时听闻张大仁已经大张旗鼓地准备出海,才将他二人放了。 夏完淳二人因不见张煌言归来,便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卢九德见他二人来势汹汹,也不愿在此时节外生枝,便也没有再阻拦。 于是张煌言一行三人匆匆离去,赶往南京。 三月二十二日卯时,史可法誓师出征,北上勤王。 第67章 战局的转变 “陛下,根据最新的消息,吴三桂的三万人已于今日午后赶到京城附近,因遭到李过军队的阻击,现已退到通州、香河一带” 东暖阁内,李若琏一脸忧色地向朱元璋汇报着最新的战报。 朱元璋听着李若琏的汇报,想到距离他发放第二份勤王诏书已经三天,除了山西有一些小股起义外,并无一路大军来援。 今日好不容易来了一路援军,而且还是闻名天下的关宁铁骑,没想到竟是一战即溃。 这说明无论南北之军,应都没有勤王之心,只是迫于形势,虚应故事而已。 而且随着关宁铁骑败退的消息传出,恐怕那些贪图官爵的将领也会裹足不前,让战局更加被动。 再就是保定的战局也让他担忧,因为据李若琏的消息,保定这两日的战斗异常激烈,不禁让他怀疑这是李自成为调兵北上而制造出来的假象。 因为现在李自成已经失去内援,以他现有的兵力根本无法攻下京城,但李岩在和谈时却态度暧昧,分明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若果真如此,一旦刘芳亮的十来万人进京,不要说劝降白广恩和唐通等人,恐怕城内又会出现不少投诚之人。 想到这,朱元璋沉声道:“李卿,你回头给申湛然说一声,让他拟一份旨,封吴襄为忠勇伯,率两千精锐出朝阳门驻防!” “另外因城中人手紧张,有关吴襄的后勤问题,就由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负责吧!” 李若琏知朱元璋是对吴三桂不满,所以才拿他的父亲吴襄来出气。 但是吴襄年迈,若真有什么意外,局势会更加被动。 于是他低声劝道:“陛下,吴三桂虽首战不利,但是他毕竟来了,您若真让吴襄出城,万一有什么意外,恐怕” “恐怕什么,怕他反吗?” 朱元璋见李若琏欲言又止,又怒声道:“李卿,你没带过兵,不知道其中玄机。” “此役李过虽是以逸待劳,但吴三桂也是久经战阵之人,不可能不知道此理,而且他手中有闻名天下的关宁铁骑,又怎会败得如此之快?” “若咱所料不差,此战恐只是打着吴三桂的旗号,而他本人并未现身,不然他们不会这样快就退走。” “所以咱若不给他下剂猛药,他以为奸谋得逞,恐还会观望,这样对我们就十分不利。” 李若琏闻言,有些担心地道:“陛下,您要吴三桂死战,莫非是要发动反攻?” “但是各方勤王之师未到,而且叛军也有意和谈,现在动手是不是太冒险了?” 朱元璋摇头道:“李卿,你不要看申湛然这几日与李岩谈的不错,那不过是李贼在拖延时间罢了。” “咱要是没有料错,恐怕刘芳亮的大军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上,所以咱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动手,不然一旦让他们会师成功,我们就危险了。” 李若琏闻言,皱眉道:“我今早还收到消息,说刘芳亮的大军还在围攻保定,而且这两日的战斗比以往还激烈,他们应该没有调兵的可能!” 朱元璋笑了笑,道:“兵者诡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这些都是常用之法,你想刘芳亮没有调兵,战斗为何会比以往激烈?” 李若琏愣了愣,有些犹豫地道:“或许他接到李贼的命令,让他尽快破城会师?” 朱元璋摇头道:“现在河北只剩保定一城,而他们又是攻城一方,若着急会师,为何一定要破城?” “还有,你有没有发现,这几日你竟能得到山西、河北等地的情报,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李若琏猛然一惊,道:“莫非锦衣卫内还有李贼” 他话还没说完,又连连摇头道:“不可能,我派出去的都是老人,应不会被李贼收买,莫非这些消息都是李贼故意让我的人打探到的?”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这就是李贼的高明之处,他故意借合谈之机放松防备,让你的人能打探到更多消息,其实这些消息都是他给你准备的。” “所以行军打仗消息固然重要,但若是不能灵活运用,就容易中对方的算计。” 李若琏闻言,急忙跪下道:“末将糊涂,谢陛下提点!” 朱元璋示意他起来后,又开口问道:“白广恩和唐通那边还是没有表态吗?” 李若琏摇头道:“原本他们的态度有所软化,不过听闻李过击退吴三桂的军队后,又强硬起来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再理他们。这两日你让吴孟明多留意北方之事,襄城伯他们已经去了三天多了,应该有消息了。” “还有就是咱之前吩咐你挑选一批武艺高强的人,现在进行的怎么样了?” 李若琏躬身道:“末将已经按您的吩咐筛选出一百人,现在正在加紧训练!” 朱元璋点头道:“好,此事你一定要重视,此役咱们兵马不足,若能用好这支奇兵”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刘文炳、巩永固、蒋德璟等人在外求见。 他示意小太监将人带进来后,又叮嘱李若琏道:“李卿,你务必叮嘱那些人,他们的任务就是趁乱斩杀叛军的千户、百户,杀得越多越好,但是不可贪功去袭杀统兵将领!” 李若琏见朱元璋旧事重提,郑重地应了下来,随后缓缓退出东暖阁。 “安国公,咱让你招募新兵的情况如何?” 朱元璋待刘文炳等人行过礼后,又开口询问道。 刘文炳躬身奏道:“臣按照陛下的吩咐,已经又挑选出一万精锐之师,勉强达到陛下的要求。” “只是由于城中战马缺乏,加之京兵不善骑射,所以陛下说的五千骑兵,臣目前只征得三千人,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闻言,想起彰义门中出现的玄甲骑兵,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随即看向刘文炳道:“彰义门一战中,你们也曾见识过叛军玄甲骑兵的威力,虽不知叛军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骑兵,但是想来数千人总是有的。” “若我们不能有一支像样的骑兵,咱担心未必能挡住叛军的攻击,所以此事必须尽快落实。” 刘文炳等人闻言一惊,道:“陛下,您是准备发动反攻吗?”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将之前的分析说了出来。 众人闻言,都皱眉不语。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进来禀告,说王守林在外求见。 第68章 北奴思归 朱元璋闻报,愣了愣,随即又让小太监将王守林带了进来。 “王卿,此行可还顺利?” 朱元璋见只有王守林一人归来,而且面有忧色,待他行礼后,又担心地问道。 王守林闻言,躬身道:“托陛下洪福,末将和襄城伯此行十分顺利,现今多尔衮已被召回,而且宣府总兵王承胤也愿意举兵勤王。” “由于王承胤手下只有一万多人,襄城伯觉得兵力不足,又怕时间太久陛下担心,便让末将先回来禀告,而他则赶往大同劝降姜瓖。” 朱元璋闻言,提着的心才放下来一些,随即又有些疑惑地道:“既然此行如此顺利,王卿你为何面有忧色?” 王守林犹豫了一会,突然跪下泣奏道:“陛下,待击退叛军后,还请陛下挥师北上,解救那些被女真奴役的大明百姓。” 朱元璋知王守林生性刚毅,此刻见他如此失态,急忙扶起他,询问详情。 王守林平复心情后,缓缓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那日王守林和李国桢出城后,先是通过吴孟明见到了白广恩和唐通。 由于金龙现世的影响,白、唐二人对他们甚是恭敬。 不过谈及投诚之事时,却始终顾左右而言他,迟迟不肯表态。 李国桢虽不善战,却有辩才,当即口若悬河地列举出十胜十败之说,对二人痛陈厉害。 白、唐二人不过一介武夫,而且也有投诚之心,只是想借谈判之机多捞些好处。 所以在他们提出的问题都被李国桢解答后,也表示愿意投诚,却仍坚持要崇祯下旨。 李国桢知二人是因局势不明,借故拖延,单凭口舌之利无法说服二人,与他们虚与委蛇一番后,又连夜北上。 他们赶到宣府后,通过锦衣卫得知王承胤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女真兵吓到,而且金龙祥瑞之事尚未传来,知道此刻并非劝降良机,便扮作客商前往盛京。 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需先查探清楚多尔衮、豪格等人情况,再施展离间之计。 没曾想他们到关外后,不仅没有探查到任何消息,反因发饰有异于女真而处处受制。 后来还是冒充晋商范北斗的门客,贿赂了一些低级官员的奴才,才勉强打探到一些消息。 尽管他们行事已经十分谨慎,却因人生地不熟,还是引起了鳌拜的注意。 原来鳌拜本是豪格的支持者,在多尔衮摄政后,曾惨遭迫害,幸得索尼庇护,才保住性命。 鳌拜经此一事后,不仅没有畏缩,反而更加勇猛,一直在找机会对付多尔衮。 所以当他发现王守林等人后,以为是多尔衮的同党,便派人去捉拿他们。 幸亏鳌拜派去的家奴中有个叫程大勇的,曾在宣府锦衣卫中任职,认出了王守林。 在程大勇的帮助下,王守林和李国桢才侥幸逃脱。 由于鳌拜追捕的急迫,二人无法逃离盛京,后来还是在程大勇的帮助下,躲进了鳌拜的家奴营。 在那里王守林见到有生以来最悲惨的一幕,一群群衣不蔽体的汉人好似猪狗般地圈养在一起。 他们除了要不停的劳作外,还要伺候那些奴才的奴才,稍有反抗,轻则打骂、重则贩卖、处死,毫无尊严。 王守林激愤之下,本想杀了那几个看守的女真人,将他们救出去,却被程大勇劝阻了。 程大勇告诉他,女真对奴隶的管制十分严苛,不仅会对逃跑的奴隶施以绞刑,还会将隐匿、窝藏之人抄家、斩首。 所以不管是在女真境内,还是在朝 鲜和蒙古,都无人敢收留他们。 若说逃到关内,那简直就是奢望。 因为女真在通往关内的道路上,设置了重重关卡,他们根本无法通过。 纵使有人侥幸成功,守关之人因怕女真借故生事,往往也会将他们驱逐了事。 因此他们除了被赎回一途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生路。 王守林听完程大勇的讲述,心中苦闷不已,不禁迁怒于程大勇,指责他为虎作伥。 程大勇闻言,袒露出胸口的一条条刀疤。 他告诉王守林,每当他心中难受时,便会划上一刀。 他也曾想过痛快死去,只因顾念老母、幼儿,不得不苦苦支撑。 好在这些年,朝廷偶尔也会向女真赎回一些汉人,这也成为了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 希望有朝一日大明能重振雄风,将他们这些沦落到女真的人赎回去,不至客死异乡。 王守林闻言,不禁紧紧地抱住了这个昔日的战友,痛哭起来。 悲痛过后,程大勇又主动询问王守林来女真的目的。 当他得知王守林此行是想利用谣言逼迫多尔衮撤兵后,立刻联络在各府为奴的好友,替王守林收集消息。 在程大勇等一大批汉人奴隶的帮助下,他们查到布木布泰在嫁给皇太极前就与多尔衮相识,而且在立储的前一夜,布木布泰曾深夜密会多尔衮。 除此之外,程大勇等人还打探到多尔衮对豪格的侧福晋吉特氏也有不轨之心,只是碍于布木布泰,一直没有得手。 于是王守林和李国桢在原有谣言的基础上,又添加了吉特氏为救豪格,委身于多尔衮等事,意图激发出豪格的仇恨之心。 在程大勇等人的大力宣传下,仅一天,谣言就传遍盛京。 而且随着谣言的发酵,不仅说多尔衮图谋不轨,更有甚者,还说福临并非皇太极子嗣,不宜继承大统。 豪格借又机联合索尼、鳌拜等人质问布木布泰,布木布泰迫于压力,不得不召回多尔衮。 就在王守林等人准备功成身退时,多尔衮的兄弟多铎在追查谣言之事时,发现了王守林等人。 幸得程大勇等人拼死相护,王守林和李国桢才逃出了盛京,只是程大勇等数百人却被多铎杀害了。 朱元璋听完王守林的讲述,心中也大为悲痛。 他前生一直以为蒙古是大明的大患,没想到区区女真竟敢如此奴役他的子民,身上不由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 刘文炳等人见状,纷纷跪地请缨,誓要剪除女真。 就在群情激奋之时,申湛然缓步走进了东暖阁。 第69章 大战前夕 申湛然进来见众人形容有异,经刘文炳告知后,方知所为何事。 他沉吟了一会,跪下奏道:“陛下,女真固然可恨,不过叛军势大,必不能骤然除去,加之年年混战,将帅各自为战,收服亦需时日。” “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暂息雷霆之怒,待北方稳定后,再剪除女真未迟!” 申湛然说罢,又连连叩首,同时身体也微微颤抖。 因为他知此刻群情激愤,出言劝阻不仅容易遭到责罚,而且一旦此事传开,也会受到士大夫的指责。 但他却不能不站出来,不然朱元璋必然骑虎难下。 因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民心,朱元璋身为一国之君,听闻此事后,自不能置之不理,不然容易寒了众人之心。 但是若果真挥师北上,不仅无法解救被女真奴役的百姓,还可能让大明再次陷入困境。 所以身为朱元璋的近臣,他必须站出来为君分忧。 果然,朱元璋听了他的话后,面色有所缓和,却仍语带不忿地道:“申卿,你的话虽在理,但女真如此凌辱咱的百姓,咱岂能坐视不理?” 申湛然闻言,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些,沉声奏道:“陛下,微臣也并非说女真手中的百姓。” “只是攘外必先安内,现今战火不断,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同样是您的子民,也等着您去拯救,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闻言,沉默了一会,又看向蒋德璟道:“蒋卿,你觉得申卿的说法如何?” 蒋德璟沉吟一会,跪地奏道:“陛下,老臣觉得申大人所言在理,天下万民皆陛下子民,原不分彼此,相信沦落在女真人手中的百姓,也能理解陛下的苦心” 蒋德璟说罢,又好似无意地瞥了王守林一眼。 王守林虽是一个粗人,此刻听了申、蒋之言,心中也明白过来,不禁暗骂自己糊涂。 其实他也并非不清楚当前的情况,只是每每想到张大勇的惨死,内心痛苦不已。 又加上这几日见识了朱元璋的谋划,有些盲目地认为,只要朱元璋肯出手,必能救回那些被女真人奴役的百姓,激愤之下才会提议北伐。 此刻见刘文炳、巩永固等人也纷纷附议,他急忙跪地请罪,请朱元璋以大局为重。 朱元璋见状,这才开口道:“好,既然众卿都觉得应该先灭叛军,再除女真,那咱就先放女真一马。” “不过众卿都要牢牢记住,咱还有一百多万百姓在被女真奴役,来日咱定要踏平女真,以洗此辱!” 众人闻言,又都跪下,高呼陛下圣明。 朱元璋示意众人起身后,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今日与李岩谈的如何?” 申湛然见问,躬身道:“今日和谈与以前两日一样,并无甚进展,不过谈判中间,红娘子却意外出现,指责陛下陷害李岩,一度让和谈无法进行。” “尽管李岩多番劝阻,红娘子只是不依,后来还是李牟出来劝阻,红娘子才忿忿离去。”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申卿,你觉得红娘子此举是何用意?” 申湛然道:“依微臣愚见,红娘子此举既是在替李岩叫屈,同时也是在提醒陛下大战将至!”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这红娘子确实是个女中豪杰,她此举应也是在还咱放她之情,比那李岩倒是要强上几分。” 申湛然愣了愣,道:“陛下圣明,不过微臣觉得李岩也是个人才,只可惜识人不明,明珠暗投,倒是有些可惜。” 这时,一旁的蒋德璟也开口道:“申大人此言不差,老臣以前听人谈及此人,确实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若是能劝降他,或许对平叛会大有帮助。” 朱元璋看了申湛然一眼,笑着对蒋德璟道:“蒋卿,此事不急,待日后再议。” 说罢,又看向申湛然道:“咱让你拟旨,派吴襄出城之事,你可处理好了?” 申湛然点头道:“微臣已经拟旨送到范大人处,想来内阁一会就会送来。只是微臣怕吴三桂不在军营,未必能及时出兵,会坏了陛下的大事。” 朱元璋摇头道:“这点你不用担心,吴三桂既已出兵,他的关宁铁骑必然已至,只是他爱惜羽翼,不肯轻用其锋罢了。” “若他知吴襄出城,就当知道咱已看出他的心思,到时他纵使不下死力,也必会率兵亲至,博一个忠孝的名义。” 这时,刘文炳有些担心地道:“陛下,纵使吴三桂率军前来,我们和叛军的实力也只是持平。” “若是刘芳亮真的已经率众前来,臣怕未必有胜算,陛下是否等大同、宣府的兵马到了之后再战?” 朱元璋闻言,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这几日都在彰义门下与李岩和谈,对叛军的情况想来比咱们都清楚,对此事如何看?” 申湛然沉吟道:“宣府、大同之兵乃是降兵,纵使前来也不能指望他们能力战,只可作为疑兵,给叛军施加压力。” “至于刘芳亮的大军,微臣以为他们明日应不会到达。因为从谈判的情况来看,李岩并没有任何话语权,只是虚应故事。” “这说明李贼对宋献策依然信任,而以宋献策的术数来看,攻城之日应在二十五日,今日才二十一日,所以微臣觉得刘芳亮可能会在后日抵达。” 蒋德璟闻言,有些狐疑地看了申湛然一眼,沉声道:“申大人,叛军狡猾多端,加之吴三桂来援,纵使李贼信任宋献策,恐怕也未必会择日攻城!” 申湛然见蒋德璟面有不满,先看了朱元璋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笑着道:“蒋大人说的在理,不过李贼迷信天命,短期内性格不会改变。” “再加上刘芳亮既要在保定制造假象迷惑我们,又要保持战力以便攻城,所以保定距离京城虽只三百来里,他恐也需三日才能到达。” “而根据我们的消息,刘芳亮急攻保定才两日,纵使他当天就调兵北上,最快也要到明晚才到。” 蒋德璟刚才出言反对,是怕申湛然误导朱元璋,使之也沉迷天命邪说。 此刻见申湛然说的有理有据,赞许地点头后,又对朱元璋道:“陛下,申大人之言,老臣也颇为赞同。” “只是此战不仅关系京城安危,更关系到我大明江山,还请陛下再等待些时日。” “因为吴三桂既已来援,相信南京、武昌等地的援军也已在来的路上,只要等他们到来,必可将叛军击溃。” 朱元璋闻言,知他虽是一片忠心,却因不通军事,未看清当前的局势,当即摇头道:“蒋卿,其实咱们的援兵已经到了。” “因为根据李若琏的情报,山西等地突然出现多处起义,应就是活动在湖南、安徽等地的援兵。” “但他们来而不报,除了京城被围外,恐怕也是对此战缺乏信心,加之今日吴三桂战败,对他们的影响应也不小。” “所以若是咱们不抓紧时间,打一场翻身仗,一旦援军的士气受损,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被动。” 蒋德璟沉思了一会,道:“陛下所言甚是,老臣不才,愿出城去联络援军。” 朱元璋笑了笑,道:“蒋卿,此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之所以让吴襄出城,除了逼迫吴三桂出战外,也是逼他加快联络援军的速度。” “毕竟他在城外,又是久经沙场之人,比咱们的人更懂得藏兵之法,让他去找效率会更高一些,咱们还是好好研究一下明日出战之事吧。” 众人见朱元璋说的在理,当即抛除己见,积极讨论起首战之事。 第70章 大谋无形 京城西南三十里外的一个小山坡上,高杰和李成栋正用千里镜眺望着远方。 “高大哥,听说李自成有五十万人,而且我看他的军营井然有序,我们就凭手上的两万多人去冲营,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李成栋放下千里镜,有些担心地对身旁的高杰道。 高杰冷哂一声,道:“老李,你也是在李贼军中混过的人,怎会相信他的鬼话?” “他说五十万人,能有一半就不错了,再剔除掉那些老弱妇孺,能打仗的最多不会超过十万。” “而且刘宗敏在彰义门吃了大亏,听说连郝摇旗都被抓了,必然实力大减,能战的应该只有李过手下的两三万人。” “而李过此刻还在与吴三桂对峙,无暇旁顾,只要我们抓住时机,一举冲破李贼的大营,到时纵使不能当大都督,应该也能混个公侯,这辈子也不算白活。” 李成栋闻言,仍有些犹豫地道:“高大哥说的对,只是李过今日刚击退吴三桂的援兵,要知道关宁铁骑可是关内最强的骑兵,连他们都败下阵来,我们不可大意啊!” 高杰有些不满地看了李成栋一眼,道:“老李,你今日怎的如此胆小!” “李过有多少斤两你不知道吗?纵使他有玄甲骑兵在手,也绝对不是关宁铁骑的对手。” “我要是没有猜错,吴三桂应是为了保存实力,并未动用关宁铁骑,不然绝不会那样快就败退。” 李成栋见高杰面有不满,低声道:“高大哥,不是我胆小,只是我们就这点家底,现在局势复杂,要是赌输了,那我们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混了。” 高杰摇了摇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输的,而且你嫂子之所以留在黄得功那,除了掩护我们北上外,也是想借机劝降一些叛军。” “你嫂子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当年连李自成都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劝降几个败军还不是手到擒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没有本钱。” 李成栋知高杰一向自负,决定的事情很难更改,当即又转变话头道:“高大哥,马进忠和王允成也已潜伏到京城,要不我们使个计策,让他们打头阵?” 高杰闻言,沉吟了一会,道:“好是好,不过马进忠虽然勇猛,却没有主见。” “加之他在左良玉的麾下,同行的王允成又是左良玉的亲信,以左良玉的老奸巨猾,对他们必有嘱咐,我担心未必能说得动他。” 李成栋笑着摇头道:“高大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崇祯给左良玉的诏书中,曾明言封他手下的马进忠、王允成等五虎为子爵,并声称第一个赶到京城的再封伯爵。” “左良玉担心五虎知道后会冒进,将此事瞒了下来,没想到却被他的儿子左梦庚给说了出去。” “五虎知道此事后皆是大怒,不过畏于左良玉的淫威,并未表露出来,但对左良玉的命令已是阳奉阴违了。” 高杰愣了愣,道:“我说马进忠这次怎的如此勤快,原来还有这段故事,既然如此,那你就去试试,不过也不用太勉强。” “另外,你设法将我们到京的消息传进宫去,到时让崇祯见识见识我们哥俩的实力,不怕他不给我们封官。” 李成栋闻言,谄媚地笑道:“好,小弟这就去办,保管让大哥封侯拜相!” 高杰笑了笑,道:“老李,你说错了,是我们一起封侯拜相!” 两人正说的高兴,突然一个哨兵跑过来禀告,说吴三桂的人要见他们。 高杰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看向李成栋,道:“你和吴三桂联系了?” 李成栋连连摇头道:“高大哥,自从出了山西后,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若是我联系吴三桂,你怎会不知?” 高杰想了想,道:“这就奇怪了,我们藏的如此隐蔽,连李自成都未发现,他怎会找到我们?” 李成栋闻言,看向哨兵道:“他们来了多少人,带头的是谁?” 那个哨兵道:“他们一行只有五个人,带头的好像叫吴国贵!” “吴国贵?” 高杰惊呼一声,沉默了一会,对李成栋道:“走,去会会他!” 李成栋点了点头,就跟着高杰朝前走去。 京城,吴襄府邸。 吴襄坐在太师椅上,一脸烦躁地看着桌上的圣旨,时不时地朝大厅外张望。 一旁的祖氏见状,几次张嘴却都忍了下来。 这时,从大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见到一个年约五十,管家模样的老者快步跑了进来。 “吴平,可是有了那逆子的消息?” 吴襄不待吴平走进大厅,就急忙上前问道。 吴平有些无奈地摇头道:“我按您说的方法去传信,但是却没有人接受,后来我又带着小六子在正阳门转了好久,也没找到出城的法子!” 吴襄闻言,怒骂道:“你个蠢货,不会给那守城的兵士一些银钱,让他们缒你们下城?” 吴平苦笑道:“我给了,但那些兵士不肯收,说陛下严令,不许放人出城,违者斩首!” 吴襄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哎,真是个逆子,老子早就告诉过他,陛下性情大变,让他老老实实回来勤王,他死活不肯。” “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弄这么一出,损兵折将不说,还把老子逼上了绝路,早知道如此,老子当初就该掐死这畜生” 一旁的祖氏见他越骂越凶,有些不满地道:“老爷,你也不要一味责怪三桂,当初陛下找您时,您不也舍不得关宁铁骑” “你个妇人知道什么,现在能和以前比吗?你没看到这些天陛下杀了多少王公大臣,你那个逆子到现在还在打小算盘,他倒是好,却把他老子逼死了。” 吴襄不待祖氏把话说完,便将她骂了回去。 “老爷,我觉得陛下也未必是真要您的命,应该是想借此逼少爷出兵,所以您明日出城应不会有危险。” 吴平见吴襄连祖氏都骂上了,担心他将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急忙劝道。 “你懂什么,攻打正阳门的是张天琳,那是李贼的心腹之人,他最恨的” 吴襄说着,突然停了下来,道:“对啊,陛下连魏藻德、朱纯臣都杀了,要杀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是了,是了,吴平,你立刻带着小六子去找李若琏,让他帮你们出城!” 吴平闻言,有些惊讶地道:“这行吗?李若琏现在正得陛下宠幸,他会为我们违反陛下的命令?” 吴襄不满地踢了他一脚,怒喝道:“叫你去就去,哪有那多废话!” 吴平见状,只得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吴勇!” 吴襄待吴平离去后,又朝厅外大叫道。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吴襄的话音才落下,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立时跑了进来,躬身问道。 “你去将府中那些退役的家奴召集起来,老爷我要训话!” 吴襄一脸沉重地吩咐道。 吴勇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老爷,您不会是想趁机出城吧,那我也去准备一下,反正我哥哥在关外,我们出去了也” “你个蠢货,给老子闭嘴,要再敢胡言乱语,小心老子撕烂你的嘴!” 吴襄听到祖氏的话,皱着眉头厉声呵斥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若敢乱说乱跑,别怪我不给大舅兄情面!” 祖氏本无甚见识,平日里也是仗着哥哥祖大寿的余威,才敢在吴襄面前说上几句,此刻见吴襄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立时吓得连连后退。 吴襄见状,又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才快步走出大厅。 第71章 叛军的谋划 三月二十二日,卯时初刻,城外李自成大营。 李自成听完各个将领的汇报后,又看向刘宗敏道:“左都督,左制将军那边情况如何?” 刘宗敏愣了愣,才想起李自成说的是刘芳亮,沉声道:“闯陛下,左制将军前日夜间已经率军北上,应该在明日晚间可以到达。” “不过我担心吴三桂得到战败的消息后,会率关宁铁骑赶来,而李过手中只有三千玄甲骑兵,未必是吴三桂的对手,所以已让刘芳亮率五千骑兵先行,相信最迟今晚就可以到达。” 李自成皱了皱眉,道:“左都督,你此事处理的很好,不过吴三桂久经沙场,狡猾多端,你确认他现在不在军中吗?” 刘宗敏闻言,有些不悦地道:“在山海关监视吴三桂的人,也是我们老八营的老暗探,最是机警不过的。” “他在吴三桂的大军出发后,曾在高第的府中见到过吴三桂,前日虽未见到吴三桂,却也见到关宁铁骑在操练,想来是不会错的。” 李自成知刘宗敏早年要过饭,最反感别人怀疑和看不起他,此刻见他说的如此笃定,便宽慰道:“左都督既然如此说,那朕就放心了。” “不过最近河北、湖南战事不断,想来是江南之兵接到了崇祯的勤王诏书,若是我们能击败关宁铁骑,必能震慑住他们,也可替绵侯他们减轻一些压力。” 刘宗敏闻言,脸色才缓和了一些,点头道:“陛下放心,根据探子回报,马重禧已经将黄得功、高杰挡在真定以南,而袁宗第和白旺也在河南再次将左良玉击溃。” “而南京方面都是些穷酸老儒,至今也没什么动静,想来成不了什么气候。” “到时只要等刘芳亮前来,和李过联手击败关宁铁骑,我们便可全力攻城了。” 李自成见他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又讨好地赞许道:“好,左都督,有你在,朕很放心,待入城后,朕一定会好好封赏你。” 刘宗敏闻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言不由衷地客套了几句。 一旁的牛金星见状,不禁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却被宋献策拦住了。 不过他仍不满地瞥了刘宗敏一眼,才不甘地看向他处。 这时,李自成又看向李岩道:“李军师,你这两日和崇祯的人谈判,他们没觉察出朕的意图吧?” 李岩脸上闪过一缕惊诧之色,随后模棱两可地道:“臣谨遵陛下旨意,一直拉着申湛然和谈,并未给他刺探我军虚实的机会。” 李自成听出李岩话里有话,有些不快地道:“李军师,此事你务必要用心,替大军争取些时日。” “现在崇祯也是病急乱投医,在大肆残杀朝臣后,应是无人可用,才会派那个申申的来谈判。” “以崇祯的眼光,想来这人也不会有甚才能,你只需拖他两日,我们就可攻下京城。” “陛下” “陛下所言甚是,臣一定竭尽全力,替大军争取时间。” 李岩一边制止了不满的红娘子,一边恭敬地朝李自成道。 李自成见状,脸上不由闪过一缕怒色。 一旁的金牛星见李自成面有怒色,想到破城在即,决不能让李岩在此时立功,急忙落井下石道:“李军师,此事事关重大,你不是竭尽全力,而是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我昨日听说申湛然谈判后,在彰义门下逗留了许久,这就要” “牛丞相,你要是真闲得慌,还是想想女真撤兵的影响吧!” 红娘子见到牛金星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立刻不满地反击道。 牛金星闻言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红娘子。 原来他刚才因见红娘子面有不忿,想借机激怒红娘子,引起李自成的不满,对李岩加以处罚。没想到红娘子竟说出了女真退兵之事,要知此事他也是今早才得到密报,而且已经将来人打发,因此吃了一惊。 就在他惊讶之时,李自成有些不满地道:“牛丞相,女真退兵是怎么一回事,朕怎么不知道?” 牛金星快速理了理思绪,回答道:“此事臣今早也有所耳闻,只因尚未确认,所以才未禀报陛下!” 李自成皱眉道:“牛丞相,此事抓紧落实,要知我们在宣府、大同并未设兵,若是女真退兵,我们也要提前做好安排。” 牛金星闻言,连连点头称是,同时怨恨地瞪了红娘子一眼。 这时,一个传令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跪地禀告道:“陛下,张天琳将军派人来报,说正阳门外出现敌军,问陛下是否攻击?” 大帐中的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李自成见状,强作镇定地道:“敌军有多少人,统兵之人又是谁?” 传令兵道:“据张天琳将军的消息,统兵之人是吴三桂的父亲吴襄,他带的兵马并不多,只有两三千人左右。” “好,崇祯那个狗皇帝应该是被吴三桂气到了,所以拿吴襄出气!” “陛下,请您下令,我立刻待五千骑兵去将吴襄擒来,到时以吴襄来对付吴三桂,或可省去不少麻烦。” 刘宗敏听说吴襄只带了两三千人出城,立刻大叫着向李自成请缨。 李自成用眼神制止了刘宗敏后,又对传令兵道:“统兵的真是吴襄?” 传令兵闻言,有些犹豫地道:“好像还有一个人,不过站在吴襄身后,想来应是个副将!” 李自成沉吟了一会,看向身旁的宋献策道:“军师,你怎么看?” 宋献策摇了摇鹅毛扇,又偷瞥了一眼刘宗敏,缓缓地道:“左都督的说法倒也在理,想那崇祯等了许久,才等来吴三桂。” “没想到吴三桂竟一战即溃,以崇祯的心性,一怒之下做出这种事倒也有可能。” 李自成闻言,有些犹豫地道:“只是左制将军尚未赶到,若是此刻开战,会不会影响了我们的计划?” 宋献策一副成竹在胸地模样,摇着鹅毛扇道:“无妨,我军虽在彰义门呃,但战力仍远盛崇祯,出兵并无不可。” “只是臣听闻吴三桂父子感情甚好,所以必须生擒吴襄,免得因此惹恼了吴三桂,给崇祯添一助力。” 李自成见他说的在理,刚要吩咐刘宗敏,却听到李岩的声音响起道:“陛下,臣觉得此事有些诡异,还是查清楚后再决定的好。” 李自成见他一反常态,有些诧异地道:“李军师,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李岩摇头道:“臣未临现场,不敢妄言,不过臣听闻近几日山西发生数起暴动,掠走大量粮食,可能是部分南军已至。” “加之吴襄今日出城太过反常,臣担心是崇祯以此为饵,逼迫吴三桂死战,若是” “李军师,你多虑了,刚才左都督不是说了,吴三桂不在军中,崇祯又如何逼迫他死战?” “何况山西之事已经证实只是部分刁民生事,而且左都督也说左良玉等人已被击溃,难道你连左都督的话也怀疑?” 牛金星不待李岩将话说完,便义正言辞地打断了他。 刘宗敏本对李岩的话有些不满,不过见他面有愧色,而牛金星又咄咄逼人,想到往日的情分,心中不禁一软。 于是他冷哼一声后,对李自成道:“陛下,我觉得李岩兄弟的话也不无道理,不过吴襄只有两千人,我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就可将他擒下,不管是什么计策也无用!” 李自成闻言,见李岩也不再开口,便点头道:“好,此事就交给左都督处理了,不过千万要谨慎!” 刘宗敏拱了拱手,并未理睬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李岩,转身走出了大帐。 第72章 大战起 朝阳门下,吴襄看了一眼前方正在准备工事的士兵,又望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城门和城上稀稀疏疏的守军,心中不禁又骂起吴三桂来。 原来吴襄让吴平带着小六子去找李若琏后,李若琏不仅派人带小六子出了城,而且还安排了人等小六子回城。 只是吴襄足足等了整整一夜,也没有等到小六子回来。 就在他满腔怨恨地准备出城时,刘文炳却带着五百骑兵赶来了。 告诉他陛下虽对吴三桂有所不满,但是也不愿他无辜受害,所以特意抽调出五百骑兵来护卫他的安全。 吴襄见刘文炳亲至,心中立时轻松了不少,又想到小六子已去五六个时辰,关宁铁骑应也快要到了。 只要吴三桂到了,陛下目的达到,也不会再难为他。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出城已近一个时辰,仍没有见到吴三桂的影子。 要知道现在距离小六子出城已有六七个时辰,以关宁铁骑的速度早就该到了,所以吴襄又忍不住咒骂吴三桂不忠不孝。 “吴总兵,您在想什么呢?” 就在吴襄恼怒之时,刘文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吴襄回头望去,只见刘文炳一脸从容地看着他。 他想到刘文炳是朱元璋的心腹,此刻如此淡定,应是朱元璋有所安排,心中不由又放松了一些,强笑道:“也没想什么,只是好久不曾领兵,想起了以前在辽东征战的日子。” 刘文炳闻言,笑着道:“本公之前倒也听人讲过吴总兵的英勇事迹,今日能与吴总兵并肩作战,实在是荣幸之至。” 吴襄摇头道:“安国公谬赞了,我不过跟着祖诸将士厮混而已,哪比得上安国公英勇善战,在彰义门打得叛军丢盔弃甲,真不愧安国之名。” 刘文炳连连摆手道:“吴总兵,你误会了,彰义门之战乃陛下之功,本公不过是一个马前卒而已,又有什么好称道的。” 吴襄闻言,急忙附和道:“陛下雄才伟略,实在是让我等望尘莫及。” 刘文炳点头道:“不错,陛下确实是雄才伟略,只可惜叛军势大,而援军又迟迟不至,不然以陛下的谋略,必能将叛军杀的片甲不留” 吴襄见刘文炳说的兴起,言谈间对他也颇为亲近,便试探地问道:“安国公,我们今日出城,不知陛下有何安排?” 刘文炳道:“吴总兵,你不用担心,你别看城上士兵不多,其实陛下已让王家彦率五千人在城下待命。” “而且在朝阳门上也布置了三十门火炮和一百多支迅雷铳,只要叛军敢来,必让他们粉身碎骨!” 吴襄闻言一惊,试探道:“据我所知,对面的张天琳最少有一万人马,纵使有火炮和迅雷铳,我们这点人也守不住阵营吧?” 刘文炳望了一眼前方,道:“吴总兵,你不用担心,陛下算定令郎已至京城附近,只要他的关宁铁骑一到,张天琳又有何惧!” 吴襄摇头道:“安国公,你休要再提那个逆子,我早已派人去催他,但至今仍未有任何消息,我看是指望不上他了。” 刘文炳佯作惊慌地道:“不会吧,陛下说吴总兵父子情深,一定会率兵来援的!” 吴襄见他一脸惊慌,不似作伪,也有些慌乱地道:“安国公,您不会真的将希望寄托在那个逆子身上吧?” 刘文炳语带惊恐地道:“对啊,现在叛军围困京城,兵力严重不足,这几千兵马也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 “罢了,若令郎不来也是天命,本公深受皇恩,就以此身报国吧!” 说罢,掩面叹息,同时暗暗观察吴襄。 他见吴襄满脸愁容,身形微颤,心中不由一惊,快步朝后走去。 吴襄见状,心中也是大惊,对身旁的吴勇道:“你快挑几个机灵的家奴换上叛军的衣服,看能不能蒙混过关,去找那个逆子来救老子!” 吴勇刚才也听到他们的谈话,当下不敢犹豫,急忙去安排。 “陛下,吴襄与吴三桂并无联系,看来此战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朝阳门上,申湛然见到刘文炳的旗语,躬身向朱元璋禀告道。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无妨,吴襄出现的突然,李贼必然生疑,纵使他出兵,应也只会派骑兵前来,以期速战速决。” “而我们也有三千骑兵,再加上两万精锐和朝阳门的火炮,吃下他的骑兵足够了。” 申湛然闻言,有些担心地道:“但张天琳手下还有一万多人,要是被他缠住,一旦战事胶着,恐对我们不利!” 朱元璋摇头道:“申卿,你多虑了,现在李过还在和吴三桂的兵马对峙,刘宗敏的大军也还在彰义门外,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赶来!” “除此之外,李贼并无可战之兵,若是张天琳不知进退,咱正好也将他一并吃掉!” 申湛然本有些担心,但见朱元璋成竹在胸,心中也是大定,转身去安排出兵之事。 约莫过了一刻钟,朝阳门下的地面一阵剧烈震动,随后就见到数千骑兵朝朝阳门扑来。 刘文炳见状,立刻飞身上马,大叫道:“火枪手、弓箭手,准备!” “长枪兵,给本公顶上去!” “轰!” “轰!” “轰!” 他的话音才落下,朝阳门上响起一阵炮声,立时将冲在最前面的数百骑兵炸飞。 身在中军的刘宗敏见状,高声大喝道:“王千户,你给我带着玄甲骑兵冲上去,务必生擒吴襄!” 王千户得令,急忙率军前行。 “嘶——” “啊!” “杀!”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才躲过炮火,他们的战马却又铁蒺藜和陷阱中的利刃所伤,纷纷坠下马去。 城外的火枪兵和弓箭手见状,纷纷开枪射箭,瞬间杀死了数百人。 这时,王千户带着玄甲骑兵赶到,由于他们的战马有铁甲保护,根本不惧铁蒺藜和长枪兵,立时将明兵的阵型冲乱。 刘文炳见玄甲骑兵太过凶猛,急忙率军退到护城河附近,依靠城上的火炮和迅雷铳对抗骑兵。 刘宗敏见状大怒,一边指挥骑兵冲锋,同时派人催促张天琳的兵马前来助阵。 第73章 刘宗敏中计 “陛下,安国公他们有些支持不住了,是否现在就打开城门,让平西侯率兵冲出去?” 朝阳门上,申湛然看着苦战中的刘文炳,有些担心地对朱元璋道。 朱元璋见刘宗敏的骑兵攻势虽然凶猛,却也没有冲破刘文炳的骑兵阵型。 而一旁的吴襄则是利用他家奴中的盾牌兵和弓弩手,布了一个防御极强的乌龟阵,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危险。 因此他又拿着千里镜望了望,才沉声道:“安国公暂时不会有危险,倒是张天琳的营中旗帜有些混乱,看来刘宗敏来前并未知会他。” “他此刻仓促出兵,排兵布阵必有疏漏,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等他率军压上来后,咱们再出兵,省得让他发现异状又退回去。” 申湛然闻言,也拿起千里镜望了望,道:“这张天琳倒也狡猾,他只派轻骑兵和战车前来。” “盾牌兵和长枪兵护着佛郎机在我们火炮射程外布阵,佛郎机后又以弓箭、火枪手守护,营中有火炮镇守,我们要吃下他,恐怕并非易事。” 朱元璋摇头道:“不,他的布阵是有问题的,你看他为了保护佛郎机,让盾牌兵和长枪兵列阵在前,却又担心步兵太近影响佛郎机的攻击,导致两者之间的距离过大。” “而且步兵为免阻挡佛郎机手的视线,横向距离过远,加之他为援助刘宗敏,并没有派骑兵护卫,机动性太差。” “佛郎机和火枪手看似远近搭配攻击,但是距离又太近,而且为了避开佛郎机手,也和步兵犯了一样的错误。” “火炮的位置就更不合理,火炮的射程虽在步兵之前,不过距离太近,一旦两军混战,他的火炮根本就发挥不出作用。” “对付这样的布阵,咱只需以重骑兵正面冲击,或是利用轻骑兵从两翼攻击,捣毁他的佛郎机阵地,他的阵型也就乱了。” “只可惜咱们的骑兵太少,现在出城极容易被城下的骑兵缠住,若是以步兵强攻,损失又太大。” 说罢,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申湛然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军事才能颇为自负,此刻听了朱元璋的话,又用千里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果如朱元璋所言,心中不禁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惊疑之声,随后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黄卿,你可有办法让火炮再打得远些?” 原来朱元璋仔细观察了城上的火炮的攻击距离后,发现炮弹落地点距离张天琳的步兵只差一里左右,若是能再前移一些,就直接摧毁张天琳的佛郎机。 他见黄尼麓一直在调试火炮,便开口询问道。 正在指挥火炮攻击的黄尼麓闻言,有些为难地道:“陛下,臣刚才已经测试过,以朝阳门的火力,根本无法攻击到叛军的佛郎机阵地。” “不过我看叛军安置的是中型佛郎机,射程应在两里左右,若陛下只是担心我军被佛郎机所伤,臣带来了一些改良过的中型佛郎机和炮弹,射程应在三里左右。” “只要我们在三里外攻击,不仅不会受伤,反而可将叛军一举击溃。” 朱元璋闻言,摇头道:“不行,城下道路本就不宽,而中型佛郎机太过笨重,运送出去极容易挡住道路,影响出兵的速度。” 他沉吟了一会,对黄尼麓道:“咱记得朝阳门上有些劣质的炮弹,你换上这些炮弹,并减缓火炮发射的频率,制造出炮弹不足的假象。” 说罢,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让平西侯派一千精锐佯作惊慌地打开城门,冲出去假装接应吴襄入城,但速度不要快,看刘宗敏会否让步兵上前攻城!” 申湛然有些犹豫地道:“陛下,刘宗敏刚在彰义门吃过亏,恐怕不会再上当吧!” 朱元璋道:“正因为他吃过亏,急于挽回颜面,所以才容易上当。” “若是他真不上当,那你就让平西侯率兵将城下的这些骑兵逼至两侧,再让李若琏率两千轻骑兵冲上去。” “咱今日纵使折掉这两千骑兵,也要吃下李贼这一万多人,打出咱们的气势!” 申湛然点了点头,刚要吩咐旗手打旗语,却见到王守林急匆匆地跑了上来。 他匆匆行礼后,禀告道:“陛下,末将刚接到消息,高杰已率两万精兵赶来,并称会于今日午时偷袭李贼的大营,请陛下到时出兵配合!” 朱元璋闻言,沉默不语。 一旁的申湛然见状,低声道:“陛下,此事颇为诡异,要知吴同知在外数日,也只打探到李贼大营的大致方位。” “高杰初来乍到,又怎会知道李贼大营设在何处,而且保定的刘芳亮若是轻装前行,今日应也可感到京城” 朱元璋待他说完,又看了看城下激战的刘文炳等人,沉声道:“高杰曾在李贼手下为官,应对李贼行军布阵的习惯十分了解,找到李贼大营倒不足为奇。” “而且高杰盗娶李贼的老婆刑氏,从李贼对李岩的态度来看,当知李贼心胸狭窄,二人断不会有合作的可能。” 说罢,他又沉吟了一会,对王守林道:“你速去联系高杰,告诉他,咱已在围剿叛军,让他伺机行动,若能生擒李贼,咱封他镇西公。” 王守林愣了愣,躬身行礼后,又急匆匆地跑了下去。 “申卿,你告诉李若琏,待平西侯围住叛军后,他即刻率五千骑兵直扑张天琳的阵营,其中三千重骑兵正面冲锋,两千轻骑兵迂回到佛郎机阵地两翼攻击。” “同时让他将一百死士一并带出,趁叛军败退之时混入其中,伺机进行斩首行动。” 申湛然心中本有些犹豫,不过见朱元璋主意已定,当下也不再多言,立刻吩咐旗手传信。 “哐——吱——” 随着朝阳门的城门打开,一千精锐冲出城门,朝吴襄靠拢。 远处的刘宗敏见已逐渐合拢的包围圈又被撕出一个口子,当即又将身旁护卫的五百玄甲骑兵派了上前。 “左都督,情况好像有些不对,我们是不是先撤回来?” 一旁的张天琳见刘宗敏有些急躁,低声建议道。 “没事,崇祯的重兵都聚集在彰义门和德胜门,此地守兵不多,不然他们不可能打开城门后,只派一千多人救援。” “天琳兄,我看城上的炮火已不足,你是否可以派一部分步兵冲上去,一来协助骑兵擒拿吴襄。” “二来若是朝阳门真的空虚,我们或可一鼓作气攻进城去!” 张天琳有些犹豫地道:“我看朝阳门今日的火炮比前几日多了不少,恐怕崇祯是故意设伏,我们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刘宗敏闻言,以为张天琳在讥讽他彰义门之失,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好,你就等在这,看我如何建功!” 说罢,就带着剩余的数十骑冲了上去。 张天琳担心刘宗敏有失会受责罚,一声长叹后,又调出部分步兵追了上去。 没想到他们才前行一里多地,就见到城中冲出数千步兵,将城下的骑兵逼向两侧。 紧接着又有数千骑兵从城内冲出,直奔他们而来。 张天琳见状,急忙布阵。 但是双方距离太近,骑兵转瞬间就将他的阵型冲散,又朝佛郎机阵地冲去。 与此同时,从朝阳门的东北方也冒出数千骑兵,朝他们扑来。 第74章 惊慌的李自成 李岩回到营帐后,又急忙找来李牟,一脸沉重地道:“李牟,你立刻带着我们的三千子弟兵赶往朝阳门,若左都督不敌,你就率军救援,若他擒下吴襄,你就不用出面了。” 李牟闻言,有些疑惑地道:“左都督身经百战,而且带了五千精锐骑兵,加上张天琳手下也有一万多人,应不会有危险吧?” 李岩摇头道:“你不懂,虽说据我们的消息,崇祯的重兵仍在彰义门和德胜门,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些总是好的。” “你要知道明兵惯会城下之战,像女真骑兵那般骁勇,也只能望城兴叹,更何况是我们的骑兵!” “而且左都督刚才负气而去,他若不擒下吴襄,必不会回来,万一中了崇祯的奸计,那陛下的谋划就会前功尽弃。” 李岩先前说去救刘宗敏,李牟虽然有些抱怨,心中倒也还是愿意的。 此刻听闻是为了李自成,立刻不满地道:“大哥,李自成都如此对我们了,你还要让我们的子弟兵去为他拼命?” 李岩见他面有怒色,叹了口气道:“李牟,我知你心中有气,我又何尝不是,只是我们这点委屈和天下百姓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你忘了我们为何起兵,不就是为了让天下百姓有好日子过吗,眼见大事将成,我们切不可在此时意气用事!” “要知道陛下此役一旦战败,恐怕连长安也未必能守得住,到时天下百姓就又会被崇祯奴役了,你又于心何忍?” 李牟冷笑一声,摇头道:“大哥,你未免将李自成想的太好了,自他称帝以来,你没发现他变了太多,我看他还不如崇祯呢!” 李岩闻言,一脸愤怒地道:“你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觉得李牟说的没错!” 这时,红娘子从帐外走进来道:“相公,当今的陛下已经不是以前的陛下了,你看他整日里不是想着他的皇帝威严,就是猜忌有人要抢他的皇位。” “现在不要说你,连捷轩(刘宗敏的字)他都不相信,哪还有以前半分模样,你觉得他得了江山,会以天下百姓为念吗?” “就是,大哥,你别再傻了,李自成已经变了,你不要再效忠他,不然我真怕你会” 李牟说着,见红娘子微微摇头,便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李岩也知他二人说的在理,忍不住叹息道:“我何尝不知,只是当今天下除了陛下,又还有谁能给天下百姓带来太平?” “而且一旦陛下战败,天下必将战火不断,到时受苦的不还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你们让我于心何忍?” 红娘子和李牟闻言,也不由地沉默了。 这时,突然一个亲卫进来禀告,说李自成召见李岩。 李岩闻言一惊,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亲卫摇了摇头,道:“来人并未说什么,只是说陛下急召军师觐见。” 李岩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告诉他,我马上就去!” 说罢,他待亲卫出去后,又对李牟道:“我若所料不差,必是左都督在朝阳门外遇到了麻烦。” “你纵使怨恨陛下,也要念及左都督和我们的兄弟情分,而且此刻也不是置气的时候,有什么事,等救回左都督再说!” 李牟看了红娘子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李岩待李牟离去后,又伸手握住红娘子的柔夷,道:“娘子,我知道你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你放心,等此役结束后,我就带你离开军营,补偿你这些年的委屈!” 红娘子闻言,俏脸微红,低头娇声道:“相公,我不苦,只是不想你太苦!” 李岩又捏了捏她的柔夷,温柔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营帐。 当李岩赶到李自成的大营时,发现众将皆是眉头紧皱,心中不由一惊。 他刚要行礼,李自成却拦住了他,道:“军师,军情紧急,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李岩微微一愣,道:“陛下,莫非是左都督在朝阳门下,遇到了危险?” 李自成点头道:“不错,朕悔不停军师之言,让左都督出战,现在不仅左都督和张天琳被围困,就是东直门和东便门的两万人也有覆灭之危。” 李岩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东直门和东便门的两万人虽算不上精锐,却也并非新兵,崇祯哪来这多人马”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有些犹豫地道:“莫非是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到了?” 李自成无力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就在左都督在朝阳门大战时,吴三桂率关宁铁骑突然杀到。” “那关宁铁骑虽只五千人,却骁勇异常,再加上左都督和张天琳腹背受敌,当即大败。” “他们本准备引兵后退,城中却又冲出数万精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左都督无奈之下,一边派人送信,一边让东直门和东便门的人支援,没想到这两万人竟也被围住了。” 李岩本已猜到情况不乐观,没想到竟严重到这种程度,他沉默了一会,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要组织兵力将左都督救出来。”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朕也是如此想,不过宋军师建议让白广恩和唐通去营救左都督,同时调李过回防和催促左制将军北上,军师以为如何?” 李岩闻言,看了一眼强作镇定的宋献策,摇头道:“臣觉得此法不妥,白广恩和唐通手下兵马虽强,但其心不坚,若临阵反戈,对我们十分不利。” “亳县侯正与吴三桂的兵马对峙,骤然撤离,必会遭对方追杀,于大局不利。” “左制将军已率军先行,若再催促,纵使他能赶来,也是人困马乏,对大战未必有助。” “而且吴三桂生性狡诈,今日突临险地,臣怀疑他应是与其他明兵有所联系,才敢如此猖狂,现今敌暗我明,为免遭他算计,我们当以静制动。” “所以臣建议我们从老八营中挑选出一支精兵,先救出左都督,然后紧守营寨,待左制将军到后,再从长计议。” 李自成闻言,不由又看向宋献策。 这时,一个亲卫急匆匆地跑进来禀告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大营三里外突然发现大批明兵,还请陛下起驾暂避!” 李自成闻报大惊,一脸惊恐地看着亲卫。 第75章 李自成也是枭雄 “陛下,明兵势大,我们您还是移驾暂避其锋吧!” 一旁的牛金星见李自成沉默不语,担心再拖下去会无法逃脱,有些着急地道。 李自成闻言,扫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一旁的宋献策。 他见宋献策眉头紧皱,鹅毛扇贴在胸口,显然也无良策,心中不禁有些迷茫。 其实李自成虽出身贫贱,却生性坚毅,颇有谋略,不然他也不可能以驿卒之身统帅群雄,转战天下十数载后,带甲百万,称孤道寡。 只是他虽聪慧,却因出身所限,并没有长远眼光。 他起兵之初也只不过是为了能够活下去,纵使后来军威日盛,他也从未想过自己要开国称帝,只是想着能称霸一方,和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要再被人奴役。 所以那时的他并不讲排场,加之骨子里自带的软弱,纵使刘宗敏、郝摇旗等大老粗顶撞于他,他也只是隐忍不发,一笑了之。 他这种性格虽让身边的亲信不畏惧他,但是在外人看来,却是不拘小节,平和大度,反倒因此吸引了不少人才。 不过随着局势的发展,他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大,他终于感受到权力的魅力。 特别是牛金星,宋献策等人不停地给他灌输为君之道,让他觉得自己以前都做错了。 于是他开始疏远那些老兄弟,并借助牛金星、宋献策等人,逐渐树立自己的权威。 特别是在西安称帝,尝到皇帝的滋味后,他对权力更加迷恋,唯恐有人将他的这一切夺去。 因此他听从宋献策的建议,借封赏之机先后削弱了不少老兄弟的兵权。 更因李岩深得民望,可能也是“十八子主神器”的应谶之人,一度曾想将之铲除。 只不过由于刘宗敏等一干老兄弟维护,又加上李岩一直忠心耿耿,他才没有动手。 做完这些后,他心中仍不放心,整日里忧心忡忡。 幸亏宋献策耗费寿元帮他推演天命,以天机指导他行事,让他攻城略地,如有神助,他才稍感心安,同时对天命之说奉若圭臬。 但是今日,在即将成功的今天,他却突遭灭顶之灾,不禁对之前的一切有些怀疑了。 “陛下,您快下旨吧,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 就在李自成沉吟之时,耳边又响起牛金星的催促之声。 李自成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有些惊慌的亲卫道:“你可知来犯之敌是何人统兵?” 那近卫恭敬地道:“据前方哨兵传来的消息,对方打的是马、王的旗帜!” “莫非是左玉良手下的马进忠和王允成,不应该啊,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湖南境内与绵侯对峙!” 皱眉的宋献策听到亲卫的话,有些狐疑地道。 李自成看了他一眼,道:“宋军师,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而已!” 宋献策见李自成语带责怪,老脸微红地摇了摇鹅毛扇,道:“是,是臣愚钝,还是陛下圣明!” 李自成摇头道:“朕一点也不圣明,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宋献策闻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尴尬地摇了摇鹅毛扇。 “陛下,以马进忠和王允成的能力,纵使能潜伏到京,也不可能找到您的大帐,臣怀疑他们背后另有他人。” 李岩沉思了一会,开口对李自成道。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不错,朕早年与马进忠打过交道,这人虽然勇猛,却没有谋略,不可能猜到朕会将大帐设在此处。” 说罢,他又打量了在场之人一眼,有些狐疑地道:“知道此地的也就只有朕的一些老兄弟,白广恩、唐通等降将皆不知,马进忠他们又怎么会找到此处?” 李自成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大惊,纷纷起身自证清白。 “众兄弟,你们误会了,朕若是怀疑你们,就不会说出来了!” 李自成见人人自危,为免乱了军心,又急忙安慰道。 “陛下,臣觉得众兄弟对陛下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出这种无耻之事。但现在明兵既然找来了,说明他们里面应有人对陛下十分了解!” 这时,李岩又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李自成闻言,立时明白过来,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道:“不错,是了,肯定是高杰那个畜生!” 他说罢,一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众人见状,皆沉默不语。 因为他们知道,高杰和刑氏这两个人是李自成的逆鳞,绝不可在李自成面前提起,否则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原来李自成如今虽贵为天子,早年婚姻却颇为不顺。 当年他还在米脂时,他的第一任妻子韩金儿就背叛了他,背着他和村上的盖虎通奸。 他一怒之下将二人杀死,因背负人命,才被迫投军。 自此之后,他就紧锁心扉,对女人也十分反感。 后来机缘巧合下,他遇到了娇艳妩媚的刑氏,终于打开心扉,没想到刑氏却又背着他跟高杰跑了。 若说以前韩金儿背叛他,他还可以欺骗自己说韩金儿嫌贫爱富,有眼无珠。 但是刑氏背叛他时,他已是威名赫赫的一方枭雄,而刑氏竟选择了他手下的一个将领,这让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因此每当有人提及高杰和刑氏,他必然大发雷霆,还曾因此杖杀了一个不知详情的新兵。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两个名字。 “陛下,不好了,白广恩和唐通造反,刚刚偷袭了彰义门下的老八营,现在正在朝这边赶来。”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又有一个亲卫急匆匆地跑进来禀告。 李自成闻言,冷笑道:“好啊,现在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老子面前蹦踏了,看来是老子对他们太好了!” 他说罢,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让一旁的牛金星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来人,将老子的铠甲拿来,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 李自成扫了在场之人一眼,又大声喝道。 他的话音落下不久,帐外就有两个亲卫捧着金灿灿的铠甲走了进来。 “陛下,明兵势大,您乃万金之躯,怎可轻涉险地,还请三思!” 宋献策犹豫了许久,最终仍在李自成准备出营时开口劝道。 李自成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朕未当皇帝前,也曾披坚执锐,转战千里,破洛阳、下西安,区区几个反贼,朕还未放在眼中。” 说罢,他又朝外喝道:“传令兵何在,速速召集玄甲骑兵,随朕出征!” 李岩闻言,脸上闪过一缕激动之色,急忙转身跟了上去。 大营中的众将见状,也纷纷起身跟随,只留下牛金星和宋献策二人四目相对。 第76章 悍将之忧 朝阳门上,朱元璋看着城下数万大军的混战局面,不禁想起当年金戈铁马的征战岁月,沉寂许久的热血也逐渐沸腾起来。 不过当他见到李若琏率领的两千轻骑兵已折损近半,而关宁铁骑却纵横驰骋,好似入无人之境时,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陛下,叛军已经被包围,看来歼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实在是太好了!” 从未经历过如此大战的申湛然见大局已定,有些激动地对朱元璋道。 朱元璋笑了笑,道:“此战确实有些出乎咱的意料,不过刘宗敏冲动,张天琳胆小,此战之胜倒也不足为奇!” 申湛然见朱元璋面对如此大胜,仍举止如常,也急忙收敛心神。 随即他就发现朱元璋的笑容中隐藏忧色,有些奇怪地道:“陛下,经此一战,京城之困必解,您为何还有些闷闷不乐?” 朱元璋闻言,对申湛然的观察入微也是一惊,随即笑道:“申卿,你觉得咱有何忧愁之事?” 说罢,又将目光投向城外的关宁铁骑。 申湛然见状,想起朱元璋曾担心援军逼宫之事,沉声道:“陛下,关宁铁骑虽然善战,但我们的三千重骑兵也不比他们差多少,想来吴三桂也不敢有二心,还请陛下勿忧!” 朱元璋摇头道:“自从安国公召集了两万精锐后,咱就已不担心援军有二心。” “何况此刻人心思战,这两万多人经此一战后,也已脱胎换骨,咱又岂会为此事忧愁!” 申湛然沉吟一会,叹气道:“陛下,朝廷积弱已久,各地将领跋扈也是常情,不过经此一战,众将必不敢像以前一样阳奉阴违。” “以陛下之能,假以时日,必能将他们逐一收服,所以微臣觉得陛下也不用太过忧虑。” 朱元璋看了申湛然一眼,道:“申卿,以你之才,纵使担任尚书也绰绰有余,而今咱只让你当一个翰林院学士,你心中可有怨言?” 申湛然闻言,急忙跪下道:“陛下拔臣于草莽之中,又让微臣入阁理事,得以时常聆听圣训,微臣心中感激不尽,从未有抱怨之心。” 朱元璋微微一笑,亲手扶起申湛然道:“申卿,你不用紧张,咱也是一时感慨,并无他意。” “你才华卓越,在翰林院确实有些委屈,不过咱诸事繁杂,身边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可信之人,所以只得先委屈你。” “待诸事安定后,咱一定会给你一个合适的位置,让你施展才华,这样才不负你一身所学!” 申湛然闻言,连称不敢。 这时,王守林又急匆匆地跑了上来,一脸兴奋地禀告道:“陛下,大喜,大喜啊!” 朱元璋见他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心中对他也更加认可,笑着道:“王卿,你慢些,有何喜事?” 王守林恭敬行礼后,道:“陛下,末将刚得到消息,高杰联合马进忠、王允成等人,率军四万向李贼的大营发动攻击。” “同时白广恩、唐通主动向吴同知投诚,并率军偷袭了刘宗敏在彰义门的大军,现在也率军赶往李自成的大营。” 朱元璋闻言,愣了愣,道:“李自成还没有溃逃?” 王守林道:“没有,据吴同知传回来的消息,李自成仓皇之际无法逃脱,只得率军反抗,不过他手下只有数千骑兵,相信溃败只是迟早之事。” “你是说李自成亲自领兵出战?” 朱元璋又追问道。 王守林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道:“据吴同知所言,好像是这样的!”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又看了一眼被围困的刘宗敏,对王守林道:“王卿,你速带虎贲营出城,不惜一切代价擒下刘宗敏!” 王守林闻言一愣,道:“陛下,这新成立的虎贲营是守护您的,末将将他们带走了,那您怎么办?” 朱元璋道:“无妨,咱在城内,不会有任何危险,此刻时间紧迫,你速速去办!” 王守林见朱元璋连连催促,当下也不再多说,刚要转身离去,却听到申湛然的声音道:“不好,李牟来救刘宗敏了!” 朱元璋闻言望去,只见李牟带着数千骑兵快速冲入战圈,硬生生地将包围圈撕出一个口子。 尽管刘文炳已经率军来援,但李牟的那支骑兵却异常骁勇,竟带着刘宗敏再次冲出了包围。 随后他又扫了一眼紧追而去的关宁铁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陛下,末将立刻带虎贲营去追杀刘宗敏!” 王守林见刘宗敏逃脱,有些不甘地叫道。 “不用了,你去整顿兵马,随咱出城!” 朱元璋看着远去的刘宗敏和悻悻而回的关宁铁骑,冷漠地道。 申湛然闻言一惊,道:“陛下,现在虽然大局已定,但是四处叛军还不少,您身系天下安危,不可亲涉险地啊!” 朱元璋摇头道:“现在谈大局已定为时尚早,你看关宁铁骑就该知道,他们并不想全歼叛军!” “而且李自成虽是身经百战之人,但高杰以四万之众,竟不能将之一举击溃,恐怕其中也暗含玄机。” “咱必须亲临现场督战,纵使不能擒下李贼,也不能给他翻盘的机会!” 说罢,又对呆立的王守林道:“王卿,你还不去整军,愣着做什么?” 王守林见申湛然也劝不了朱元璋,当即转身下城去整军。 当朱元璋带着一千虎贲军出城时,城外的大战已经接近尾声。 刘文炳和李若琏见到朱元璋,急忙纵马上前护驾。 远处的吴三桂见状,犹豫了一会,也急忙纵马上前,却并未下马,只在马上行礼道:“陛下,末将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他巨耳隆准,白面无须,身材虽不魁梧,却散发出一股英武之气,倒是一个美男子。 只是双眼阴鸷,隐现凶狠之气,给人一种狡猾凶狠之感。 朱元璋故意打量了他一会,见他佯作不知,才沉声道:“平西伯你救驾有功,又何罪之有!” “待平定叛乱后,咱定会好好封赏于你,不过此刻咱急于去擒李贼,此处就有劳平西侯了!” 说罢,他不待吴三桂回答,就纵马疾驰而去。 吴三桂本以为朱元璋是见胜局已定,出来显显威风,没想到朱元璋竟是率军去攻李自成,心中不由一惊。 第77章 养寇自重 朱元璋在王守林的指引下,正带着五千骑兵赶往李自成大营,却意外见到吴孟明带着十几个锦衣卫仓皇逃窜,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一队骑兵紧追不舍。 朱元璋见状,大手一挥,李若琏立刻带着数百骑兵迎了上去。 吴孟明见到朱元璋,急忙翻身下马,跪地请罪。 原来吴孟明从王守林处得到刘宗敏被围的消息后,就立刻派人去白广恩、唐通的营中大肆宣扬。 不久白、唐二人就找吴孟明投诚,同时为了表示诚意,他们主动要求攻击彰义门下的老八营。 吴孟明知二人的兵力虽与彰义门下的老八营人数相当,但战力却比老八营差上一截,此刻见他们骤然提出此意,心中不禁有些怀疑。 白广恩见状,告诉他老八营的主要将领已被李自成找去议事,现在只有李自成的义子张鼐一人镇守,正是偷袭的良机。 吴孟明闻言大喜,当即答应了他们的建议,同时也知他二人是为势所迫,为免再生变故,就提议与他们同去。 白、唐二人犹豫一会,也答应了下来。 随后他们便以老八营欺压兵士为由,对老八营发动攻击。 不知是刘宗敏被困之事打击了老八营的士气,还是他们的攻击太过突然,总之他们非常顺利地击溃了老八营,解了彰义门被围之困。 本来在击溃老八营后,白、唐二人想就地休整,等待朱元璋的旨意。 但吴孟明见此役如此顺利,想到高杰正在围攻李自成的大营,若是再加上他们这两万多人,或许能擒下李自成。 于是他便将高杰围攻李自成之事说了出来,并提议移师攻打李自成。 白、唐二人闻言,明显面有难色,不过在他的劝说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但当他们赶到李自成大营附近时,却惊讶地发现高杰的兵马被玄甲骑兵打得节节败退。 吴孟明见白、唐二人面露惊疑,谎称这是诱敌之计,让他们出兵配合。 就在白、唐二人疑惑之时,李自成竟带着数百玄甲骑兵迎了上来。 他先是指责白、唐不该因兵士不和而内斗,随后又赞许他们率军来援的忠诚。 并声称击退高杰后,不仅会调解他们与老八营的矛盾,还会对他们论功行赏。 加之李岩、张鼐等人也出面说会约束兵士,避免摩擦,白、唐二人竟犹豫了。 吴孟明见势不对,本想趁机偷袭李自成,让白、唐二人无法回头,没想到却被李岩识破,挡住了他的冷箭。 恰好这时李过又率兵赶来,白、唐二人竟下马请罪。 吴孟明见事不可为,趁李自成安抚白、唐二人之机,率人冲出了去。 好在白、唐二人不愿李自成知道他们与吴孟明勾结之事,虽也率军追赶,却又故意阻拦了李自成的骑兵,他才侥幸逃了出来。 朱元璋听完吴孟明的讲述,沉默了一会,道:“李过大约有多少人马?” 吴孟明想了想,道:“臣见李过一行都是骑兵,而且风尘仆仆,想来应只带了他手下的三千玄甲骑兵,至于他的步兵是否也回来,臣就不清楚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对刘文炳道:“安国公,你立刻赶回朝阳门,若战事已经结束,便让平西侯率军入城,你则挑选一万精锐来支援咱。” 刘文炳闻言,刚要劝阻,却见朱元璋大手一挥,沉声道:“军情紧急,你不要多说。” “还有,吴三桂就让他就地整军,等候咱的旨意。” 刘文炳见状,恭敬地应下后,便调转马头,朝朝阳门奔去。 朱元璋看了一眼李若琏,道:“李卿,你率轻骑兵先行,抢占有利地势,咱随后就到。” 李若琏高声应下后,也急忙纵马前行。 距离李自成大帐五里外的一个山丘上,高杰和李成栋正拿着千里镜观察战局。 “高大哥,我看马进忠和王允成已经支持不住了,是不是让我们这五千精锐也冲上去。” “不然我担心不仅他们会被李自成吃掉,连咱们的一万多人也会有危险!” 李成栋看着节节败退的马进忠等人,有些担心地对高杰道。 高杰沉默了一会,道:“你不用急,李自成虽精于骑兵作战,也只有三板斧,抡过就完了。” 李成栋闻言,摇头道:“高大哥,现在可不止李自成的玄甲骑兵,还有白广恩和唐通的两万多人呢!” “现在我们的兵力虽然占优势,但这里毕竟是李自成的大营,时间拖的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 高杰摇头道:“不会的,你没看到刚才逃走的那人吗,我相信他不久就会引兵前来,咱们就先这样打着,等他们来了,咱们再下力些。” “不过你到时要留意,别把李自成伤了,或是围死了,不然老子到时可饶不了你!” 李成栋闻言,有些惊讶地道:“高大哥,李自成对你恨之入骨,你还念旧情要放他?” “难道你忘了崇祯已让人给你传旨,只要你擒下李自成,就封你做镇西公!” 李成栋说到最后,话里已不由带了一股酸味。 高杰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摇头道:“老子念个屁的旧情,这李自成可是老子的衣食父母,若把他擒下了,老子以后靠谁吃喝。” “至于那镇西公,只要李自成在,迟早都是老子的,跑不了!” 李成栋闻言,愣了愣,立时明白过来,连连奉承道:“不错,还是高大哥厉害,看得远,想得明白!” 高杰得意地笑了笑,道:“老李,你也别急,一会马进忠他们肯定会败退,到时你再奋勇杀敌,少不了你的爵位。” 李成栋谄媚地笑道:“小弟倒不稀罕什么爵位,只要能一直跟在高大哥身边,就知足了。” 高杰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刚要再吹嘘几句,却又停了下来,急忙拿着千里镜眺望,随后吩咐道:“老李,好像是京兵来了,快,你带人冲上去!” 李成栋闻言,立刻让人打旗语,带着人冲了出去。 “老李,记住老子刚才交代你的话!” 就在李成栋驱马前行时,耳边又传来高杰叮嘱的声音。 第78章 剥皮楦草,震慑悍将 东暖阁内,朱元璋的玉带已被他按到了肚皮下,一脸怒容地听着刘文炳的战事汇报, 他愤怒倒不是因为战事不利,而是因为本可擒下李自成,却因有人放水,让李自成逃脱了。 原来在三个时辰前,他赶到李自成大营时,高杰等人已击溃了玄甲骑兵,并形成了合围之势。 他见状大喜,本想要让王守林率军冲击李自成的中军,没想到马进忠的军队却被逃窜的白广恩部击溃,让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空隙。 朱元璋当即令王守林围捕,但是由于他们距离太远,等王守林率军赶到时,李自成已经率众冲出了包围。 幸好这时李若琏冲了出来,挡住了李自成的去路。 只是李若琏手下只有两千轻骑兵,与李自成的玄甲骑兵硬拼并不占优势,而离李自成最近,攻势也最猛的李成栋部此时竟只围剿唐通的兵士,并未及时支援李若琏。 其实纵使李成栋不支援,只要王守林的三千重甲骑兵赶过去,也可以擒下李自成。 没想到李成栋的兵马见王守林的骑兵前来,不仅没有避让,反而借厮杀之机阻挡骑兵前行。 恰在这时,李牟和刘宗敏率兵来援。 李若琏腹背受敌,立刻败下阵去,李自成也因此逃出生天。 “陛下,现在李自成已和李过的兵马汇合,退至居庸关一带,吴三桂、高杰等人上书询问,是否乘胜追击?” 就在朱元璋沉思之时,刘文炳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朱元璋见众人皆面有忧色,笑了笑,道:“咱听说刘芳亮也来了,他现在何处?” 刘文炳闻言,沉默了一会,道:“刘芳亮的五千骑兵和刘宗敏的残部已退至廊坊一带,想是要与保定的大军汇合。” 朱元璋冷笑一声道:“安国公,你不用讳言,李自成此举分明是要封锁海路,以免咱南逃。” “此人经此大败,心思竟还如此缜密,有这样的魄力和胆量,倒也是一个人才。” 王守林闻言,想到李自成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走,此刻竟还如此猖狂,一脸不忿地上前奏道:“陛下,李自成手下不过数万残兵,请您下旨,末将立刻率军去将他擒来。” 朱元璋哈哈一笑,道:“好,王卿勇气可嘉,咱十分欣赏!” “不过李自成虽然大败,但战力仍在,加之保定大军恐也快到达,咱们倒也不可小觑。” 说罢,他又扫了申湛然一眼,道:“申卿,对此局势,你如何看?”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陛下,根据安国公的讲述,李过的老八营并未受损,而刘宗敏之军也尚有一万余人,由此可见叛军虽败,却未伤筋动骨。” “这种情况在如此大胜下出现,实在不寻常,微臣觉得李自成应也是察觉到此点,才会如此安排。” “所以依微臣之见,此刻实不宜再战,当先整顿城防,安抚援兵,以备不虞!” 朱元璋闻言,又看向刘文炳道:“安国公,你觉得申卿的建议如何?” 刘文炳恭敬地奏道:“陛下,申大人所言在理,臣在朝阳门下大战时,发现关宁铁骑虽纵横驰骋,却只杀兵士,不擒刘宗敏,可见他们也不愿尽歼叛军。” “而且我们的两万精锐在大战中已伤亡了五千余人,也急需休整,不宜再战!”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逐一询问了巩永固、李若琏、蒋德璟等人的意见后,最后又看向朱慈烺道:“太子,你觉得众卿的意见如何?” 朱慈烺闻言,脸上闪过一缕惊慌之色,强作镇定地道:“儿臣觉得众卿的意见皆有可取之处,只是却太过悲观。” 朱慈烺说着,又偷瞥了朱元璋一眼,见他眼中满是鼓励,声音又不由地提高了一些,道:“众卿皆觉得援军不下死力,因此对援军有所担忧。” “但援军既已来援,当知他们确实有勤王救驾之心,之所以不下死力,不过是不想断了自己的升迁之路。” “要知我大明一直以来都重文轻武,朝中将领多为文人所欺,直到叛军四起,武人才因征战崛起。” “所以他们为了保持自己的荣华富贵,难免会养寇自重,同时为免被朝廷看轻,也不愿死战,以免损耗了自身的实力。” “所以儿臣认为若不解决此问题,纵使援军再多,也无法真正击溃叛军。” “因此现在当恩威并济,让援军归心,这样叛军就不足为虑了。” 朱元璋见朱慈烺说的虽然粗浅,思路却是对的,又追问道:“若依你之见,又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朱慈烺想了想,道:“儿臣觉得获此大胜,援军诸将功不可没,父皇当下旨嘉奖,以安其心。” “同时下令严惩降将白广恩、唐通等人,以此震慑诸将,让他们心怀畏惧。” 朱元璋见朱慈烺说到严惩白广恩时,面有犹豫,又追问道:“若依你之见,当如何惩罚他们?” 朱慈烺犹豫了一会,沉声道:“白广恩,唐通罔顾君恩,降而复叛,实在是罪不容赦,当斩首示众!” 朱元璋见朱慈烺说完后,脸色有些苍白,鼓励地点了点头,道:“咱觉得太子之言甚为合理,不过细节处尚需完善。” 说着,他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回头去找李琎,和他拟出一个方案,奖励此战有功的普通兵士,特别是战死之人,要多加抚恤!” 申湛然闻言,愣了愣,又一脸敬佩地应了下来。 “李卿,你让锦衣卫好好查一查,针对此战中畏缩不前,或是暗中通敌之人,列出一份名单,交给援军将领,让他们严惩,并上书向咱汇报!” “安国公,你去和范卿商量下,拟一份有关吴三桂、高杰等将领的奖赏旨意,不过重忠诚、轻战功!” “王卿,你明日一早将白广恩、唐通等一干降将押出朝阳门,在城门下剥皮楦草,同时要求援军中百户以上的将领必须到场观刑!” 随着朱元璋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众人先前的忧色皆一扫而空,纷纷上前领命。 第79章 父子谈心 “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还请父皇赐教!” 朱慈烺待众人离去后,又躬身行礼道。 朱元璋闻言,一脸慈祥地看向他道:“哦,你有何事不明,说给咱听听!” 朱慈烺沉吟道:“儿臣不解父皇下了那多旨意,为何却不下旨让援军追剿叛军?” “要知现在我们缺粮,供给城中军民也已勉强,若在供应城外援军,恐怕用不了多久粮食就会不足。” “而城外援军皆是骄兵悍将,一旦供应不及,极可能会发生哗变,所以此战应速战速决,为何父皇不令他们出战呢?” 朱元璋笑了笑,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可知吴三桂等人为何只上书追击李自成,却不说围剿刘宗敏之事?” 朱慈烺想了想,道:“兵法有云,擒贼擒王,或许他们是想先擒下李自成,让叛军群龙无首,然后再逐一击破?”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不,李自成虽然败退,但仍有四五万人马,而且多是精锐,加之居庸关城城高墙厚,纵使吴三桂和高杰合力攻城,短期内也无法攻下此城。” “而刘宗敏和刘芳亮不过两万余人,也无坚城可守,若要追击他,明显会容易得多。” 朱慈烺沉思了一会,道:“但刘芳亮的大军已经北上” 朱慈烺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惊慌地道:“父皇,一旦刘芳亮的大军北上,叛军是否会卷土重来,围困京城?” 朱元璋见他面有惊色,笑着摇头道:“纵使刘芳亮十万大军齐来,也不可能再围困京城。” “何况他还要分兵围攻保定,想来最多不过六七万人,其中精锐估计也就两万左右。” “虽然叛军的兵力与先前相当,但京城经此大战,士气高昂,他们已无任何机会” 朱慈烺听着朱元璋的话,原本的惊慌之色逐渐散去,点头道:“原来如此,吴三桂他们因怕遇到刘芳亮的大军,所以才请旨追击李自成。” “这样不仅可以避开刘芳亮的大军,一旦京城有危,他们再回师救援,就又有勤王之功。” “没想到吴三桂他们的心思竟如此歹毒,用父皇的安危来谋求晋升之机,实在是太可恨了,难怪众卿刚才忧心忡忡!” 朱元璋摇头道:“不,这并非众卿忧心之事,他们真正担心的是无法制衡援军。” “担心援军受到叛军的蛊惑,合兵攻城,这样京城就危险了。” 朱慈烺闻言又是一惊,道:“这怎么可能,今日援军大败叛军,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联合呢?” 朱元璋沉声道:“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刚才申卿也说了,今日如此大胜,叛军却并未伤筋动骨,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刘宗敏逃脱一事暂不去说他,但李过的三万多人也平安撤回,这里面恐怕就不简单。” 朱慈烺有些激愤地道:“此事儿臣方才就想说,与李过对峙的是王永吉,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养寇,父皇为何不治他的罪?” 朱元璋见他一脸激愤,正色道:“太子,你太激动了,这可不是为君之道!” 朱慈烺闻言一震,立刻请罪道:“儿臣一时糊涂,还请父皇原谅!”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咱父子之间,原谅你容易,但若有朝一日君临天下,一旦犯错将会有无数百姓受难,你觉得他们会如父皇一般原谅你吗?” 朱慈烺闻言,汗如雨下,连连请罪道:“儿臣受教,以后一定勤加修炼,绝不辜负父皇的教诲!” 朱元璋见状,上前替他擦拭掉额头的汗水,和蔼地道:“咱并非苛责于你,只是让你明白为君之难。” “像放纵李过一事,看似王永吉的责任,而且按法当斩,但是他不过是个傀儡,因为兵权掌握在吴三桂的手中,若你真斩了王永吉,未免屈了他。” “但你若责罚吴三桂,一来他并无罪责,二来他有勤王之功,容易寒了将士之心。” “而且此刻军心未服,加之众将之间相互勾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慎,恐不是简单的哗变,而是倒戈” 朱慈烺本对自己先前的一番言论颇为自得,此刻听到朱元璋的话,这才知道自己有多肤浅,不仅连连点头,而且默默识记在心。 朱元璋见状,心中也暗暗赞许,沉声道:“太子,咱看你今日也长进不少,从明日起,就帮着咱监国理政吧!” 朱慈烺闻言,有些惊慌地看向朱元璋,道:“父皇,儿臣德薄才浅,恐怕恐怕” 朱元璋笑道:“太子,你放心,咱会从旁指点你,而且你今日就表现的不错,只是还缺些历练!” “你要记住,为君之道首在民心,民安则天下平,其次是君心不可测” 朱元璋因想派朱慈烺南下南京,故而一直有意培养他,此刻更是借机指导。 而朱慈烺也颇有悟性,一些事经朱元璋点拨后,立刻明白其中关键,虽还不能做到见微知著,举一反三,却也能举一反一了。 朱元璋见状大喜,更是不遗余力地加以指导。 就在父子二人谈得投机之时,一个小太监走进来禀告,说周后送来膳食,庆祝他剿叛成功。 朱元璋本想让来人放下膳食便了,却见朱慈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想到这些天因身份的缘故,确实太过冷落周后,犹豫了一会后,便与朱慈烺一同前往坤宁宫。 当朱元璋来到坤宁宫时,周后正一脸慈爱地看着坤兴公主朱媺娖逗昭仁公主。 她见到朱元璋到来,喜出望外,急忙吩咐人准备晚膳。 而昭仁公主见到朱元璋后,也抛下坤兴公主,投入到他的怀中撒娇。 朱元璋本就重亲情,最喜儿孙绕膝,此刻见她粉妆玉琢,天真无邪,心中也十分欢喜,当即抱起她玩耍。 一旁的周后见状,一直紧绷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一些,脸上笑意更浓。 不一会,晚膳就送了上来。 朱元璋见除了他面前的两盘菜有些荤腥外,其他皆是素菜,想到昭仁公主等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脸色不由地沉了下去。 第80章 兵指保定 周后见朱元璋面色不善,看向她的目光中隐带寒光,一脸担忧地道:“陛下,可是妾有何不妥之处?” 朱元璋刚要开口,却突然想起崇祯因军饷问题,已严令后宫非吉日不得奢靡,想来他面前的这两盘荤腥,也是周后因他特意准备。 又见周后容貌秀美,肤白胜雪,好似画中人一般,却粗衣素服,不饰钗环,心中不由一软,有些愧疚地道:“皇后,你受苦了!” 周后本以为朱元璋会发怒,忽闻此言,心中一震,这些年的委屈不由涌了上来,强忍悲痛道:“妾不苦,妾本民间庶女,德蒙天恩,能伴随陛下左右,已是万幸!” “只是妾见到陛下这些天夙夜忧心,妾心中实在不忍,只恨妾愚笨,无法为君分忧,心中实在惭愧” 朱元璋听着周后的话,神情不禁有些恍惚,好像眼前的人不是周后,而是他的皇后马秀英,一时间竟也是感慨万千。 这顿原本在朱元璋看来十分无聊的晚膳,经此误会后,反而变得十分温馨。 再加上周后曲意迎奉,软言相劝,朱元璋吃的更加开心,竟破例喝了一些酒。 晚膳罢后,周后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在灯下见周后身材妖娆,肌肤胜雪,心中也有些迷糊。 不过他猛然想起对面之人是后辈的妻子,立时生出不适之感,以尚有军务处理为由,在周后幽怨的眼神中匆匆离开了坤宁宫。 朱元璋回到东暖阁后,本想好好休息一晚,没想到小太监却进来禀告,说刘文炳和申湛然在外求见。 无奈之下,他只得强振精神,接见二人。 申湛然进来后,见朱元璋面色红润,身上隐现酒味,献上奖励兵士的方案后就朝刘文炳使眼色,准备告退。 不知刘文炳是没看到他的眼色,还是实在是担心战局,在献上有关吴三桂等将领的奖励方案后,又谈论起叛军之事。 朱元璋见状,让王承恩送上一杯浓茶后,又与他详谈起来。 申湛然见状,犹豫一会后,也参与其中。 “安国公,咱们的骑兵可还有一战之力?” 在分析过战局后,朱元璋又朝刘文炳问道。 刘文炳犹豫了一会,道:“我们骑兵本是仓促组建,经此一战已经折损两千余人,仅剩下陛下新组建的一千虎贲营和两千多重甲骑兵可用。”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从李琎那边过来,可知他又筹集到多少马匹?” 申湛然躬身道:“因时间仓促,李大人只筹得两千多匹马,能上战场的可能只有一千多匹。”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咱记得锦衣卫尚有一千多匹马,算起来应也差不多了。” 申湛然闻言,试探地道:“莫非陛下准备去解保定之围?” 刘文炳脸上闪过一缕惊慌之色,急忙开口劝阻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现在援军心思各异,若陛下派兵外出,臣恐他们生出二心!” 朱元璋笑了笑,道:“他们能生出什么二心?难道还敢联合叛军围攻京城不成?” “而且纵使他们有此心,谋划也需时日,而保定叛军不过两三万,且是久战疲兵,咱可一击而破,往返不过两三日,误不了大事。” 刘文炳听说朱元璋要御驾亲征,急忙跪下道:“陛下,且不说您乃万金之躯,不应亲涉险地。” “就说您一旦离京,京中无人主持大局,必然人心惶惶,恐前功尽弃,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道:“咱也是忧心此事,所以才迟迟未做决定。” “但是此刻叛军未退,援军又心思各异,保定乃此役关键,咱不得不亲往。” 刘文炳摇头道:“陛下,保定处于刘芳亮和马重禧的中间,纵使解围,也难有作为。” “陛下不妨再等些时日,待李国桢率姜瓖、王承胤等人前来,对李自成形成夹击之势,必可一举击破叛军。” 朱元璋笑了笑,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的意思呢?”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保定虽处在叛军的夹击之中,不过一旦保定解围,马重禧也同样腹背受敌。” “而且到时李贼大败的消息也已传开,马重禧必不敢久战,这样黄得功便能挥师北上。” “臣听闻黄得功是京军出身,为人忠诚,若等他前来,对吴三桂等人也会形成威慑。” “只是安国公也说的在理,京城全赖陛下才得以保存,一旦陛下离京,京城极易生变。” 申湛然说罢,又好似无意地扫了刘文炳一眼。 刘文炳听完申湛然的讲述,已明白其中关键,立刻跪下道:“陛下,臣虽不才,愿替陛下去解保定之围,还请陛下恩准!” 朱元璋本有意于他,此刻见他主动请缨,心中大喜,急忙扶起他道:“安国公,咱知你忠勇,只是此行非比寻常,你也才经战事,咱还是有些不放心啊!” 刘文炳闻言,沉声道:“陛下,臣虽未统兵,但平日也常与平西侯推演战阵,而且近日得陛下点拨,也进益颇多。” “若陛下对臣不放心,不妨让平西侯与臣同行,若我二人不能解保定之围,必提头来见!” 朱元璋佯作沉思后,道:“平西侯未曾统帅骑兵,倒是李若琏今日一战表现不俗,而且此行也需征调锦衣卫之人。” “按咱的意思,不妨由你和他带领六千骑兵连夜去解保定之围,你意下如何?” 刘文炳略加思索,道:“不错,李指挥使确实比平西侯更合适,臣没有意见,只是臣将所有骑兵都带走了,若是京城有事,陛下岂不是太被动?” 朱元璋笑了笑,道:“安国公,你放心,只要你们能解保定之围,众将必不敢妄动!” “不过你们此行一定要谨慎,切不可与刘芳亮的大军相遇。” “再就是若情况有变,你们直接挥师南下,与黄得功会和,不可在回京城,以免被叛军包围” 刘文炳记下朱元璋的吩咐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东暖阁。 第81章 恩威并施 翌日辰时初刻,朝阳门城楼。 朱元璋一身便服地站立在城墙上,拿着千里镜观察着城下的情况。 此刻白广恩、唐通等一干降将已被押到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好似待宰的猪狗般绑在行刑柱上。 高台下方的四周整齐地站立着一列列将官,大部分人都神情肃穆,也有部分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在将官的后面,是一群群围观的普通百姓。 原来叛军败退后,朱元璋就下令开放了朝阳门和永定门,所以当这些百姓听说又要杀贪官后,便急匆匆地跑来看热闹。 因他们离得较远,无法看清高台上的情形,不少人跳跃张望。 而有些富家子弟干脆让自己的仆人跪在地上,自己则站在仆人的背上看戏。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而申湛然也一身便服地混迹其中,与一些百姓谈论的十分投机。 “吴同知,你可看到平西伯吴三桂了?” 朱元璋见将官中独少了吴三桂,便朝身旁的吴孟明问道。 吴孟明闻言,拿起千里镜张望了一会,摇头道:“末将并未看到平西伯,可能是时间尚早,所以他还没有来!” 朱元璋抬头看了看太阳,道:“你派人去催催” “陛下,平西侯来了!” 朱元璋话还没说完,吴孟明就指着远处对朱元璋叫道。 朱元璋顺着他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吴三桂带着数十骑疾驰而来。 当吴三桂到来后,高台南面的将官立时让出一条通道,整齐划一地朝他行礼。 吴三桂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缓步走到最前面。 朱元璋见状,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这时,王守林走上高台,高声喝道:“时辰已到,请刑部右侍郎孟大人宣读叛将罪状!”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孟兆祥双手恭敬地捧着圣旨,缓步走上高台。 他先扫视了众人一眼,待台下安静下来后,才将圣旨慢慢展开,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广恩本为匪身” 朱元璋见孟兆祥在宣读圣旨时,众将和百姓虽都已跪下,但吴三桂、高杰等人皆是一脸不屑, 反倒是战败的马进忠、刘永吉等人面色恭敬。 至于他们身后的将官,除了辽东将领姿势尚算合礼外,高杰、马进忠等人的将官大都一跪了之,不少人还相互低语、嬉笑。 朱元璋也是草莽出身,他知这些兵将既不遵将理,想来平日也没少做害民之事,脸色不由又沉了下来。 “陛下,高杰,马进忠等人皆是降将,他们的将官也多是匪兵,并不懂朝廷礼仪,还请陛下宽宥一二!” 一旁的蒋德璟见朱元璋面有怒色,便低声进言道。 朱元璋本是看重蒋德璟的农业才能,才刻意笼络于他。 此刻见他的观察力竟如此敏锐,心中也是一惊,笑着道:“蒋卿,你怎知咱是因将官失仪而动怒?” 蒋德璟闻言,躬身跪下请罪道:“老臣本不该妄揣圣意,只因援军尚未归心,怕他们在陛下天威下有所失仪,还请陛下恕老臣妄言之罪!”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蒋卿,你不必讳言,咱说过,只要你们心怀忠义,什么事都可直言。” 蒋德璟连连点头道:“是,老臣明白,老臣一定” “杀!” “杀!” “杀!” 这时,城下突然响起一阵高呼,立时将蒋德璟的声音压了下去。、 朱元璋示意他起身后,又朝城下望去。 原来刚才孟兆祥已经宣读完圣旨,此刻刽子手正准备行刑,这才引起众人的高呼。 当刽子手第一刀下去后,白广恩等人立时发出一声惨叫,但台下的将官和百姓们反而叫得更加激烈。 不过随着刑罚越来越残酷,原本高亢的叫声逐渐低了下来,一些站在仆人身上的富家公子也纷纷跳下,连连呕吐。 等到刑罚的最后阶段,就是那些将官大多也都面现惊恐,不敢再看。 反到是吴三桂和他的将官镇定自若,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广恩等人。 待得行刑结束,大多数的将官已是满脸汗水,身体微颤,显然是被这种酷刑吓到了。 这时,王守林又走上高台,一脸淡定地指挥锦衣卫将白广恩等人的尸体拖走。 随后孟兆祥又恭敬地捧着圣旨,脚踩鲜血地走上了高台。 他又扫视了一眼众人,随后高声道:“诸位,白广恩等人罔顾天恩,降而复叛,实在是罪不可恕!” “陛下为正视听,方才处以极刑,以为来者鉴,此乃陛下仁爱之心,还请诸位勿忘!” 说罢,他又缓缓展开手中的圣旨,高声读道:“平西伯吴三桂忠勇仁厚,勤王有功,授昭武将军,赏千金” “徐州总兵高杰为人忠义,破敌有功,封忠义伯,授怀远将军,赏千金” “蓟辽总督王永吉不畏强敌,率先进京平叛,虽战绩不显,然忠勇可嘉,赏千金” “将军马进忠,千里勤王,忠义仁厚,封仁义侯,授广威将军,赏千金” “将军王允成,千里勤王,忠信勇猛,封忠信侯,授宣威将军,赏千金” 马进忠,王允成因走了李自成,本以为此次不受罚已是天幸,没想到竟都得封伯,比李成栋的子爵还高上一级,皆是一脸兴奋。 而其他将官虽大多未升官进爵,却也得到不少赏银,也都是高呼万岁。 只有吴三桂面色阴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王守林又带着锦衣卫押着一群人走了上来,众将官见状,又是一愣。 待孟兆祥宣读罪状后,众人才知道这些人不是临阵脱逃之徒,就是暗通叛军之人,立时高呼斩首。 “杀!” “杀!” “杀!”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刽子手又斩了一百多人,才结束了今日的行刑。 在众人逐渐散去后,申湛然也快步走上了城墙,朝朱元璋躬身行礼。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百姓的情况如何?” 申湛然道:“百姓大多都觉得白广恩等人罪有应得,不过也有些人觉得陛下手段太过残忍,与嬴政等暴君” “咳咳” 蒋德璟突然一阵咳嗽,同时给申湛然使眼色。 朱元璋见状,笑道:“蒋卿,你太谨慎了,咱说过,只要心怀忠义,没什么不可说的。” 蒋德璟闻言,又连连请罪。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好了,你们准备一下,随咱出城去看看!” 第82章 兵不如匪 “陛下,李贼的大军虽已退去,但是四周可能还有残余的叛军,此刻出城仍有危险,还请陛下不要亲涉险地!” 一旁的吴孟明突然听闻朱元璋要出城,立刻跪地劝阻道。 朱元璋笑了笑,道:“无妨,有你和李卿挑选的十八铁骑护卫,咱又何惧之有!” 说罢,便要迈步前行。 吴孟明见状,又屈膝前行,挡在朱元璋的前面,叩首道:“陛下,十八铁骑虽然勇猛,但是人数实在太少,还请陛下三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色朝申湛然求救。 因为他接手朱元璋的护卫工作后,曾向李若琏请教,李若琏告诉过他,申湛然为人和善,甚得朱元璋信任,若有为难之事,可向申湛然求救。 其实申湛然见到朱元璋一身常服的时候,就已猜到朱元璋会出城。 而且他知朱元璋刚毅果敢,最不喜欢人忤逆于他,此刻见吴孟明已然让朱元璋不悦,便笑着劝解道:“陛下,吴同知也是一片忠心,而且城外也确实不太太平。” “您不妨在此稍候片刻,待吴同知调派人手后再出城,这样也更安全些!” 朱元璋闻言,又看了吴孟明一眼,沉默不语。 原来朱元璋之所以突然让吴孟明随行护驾,其实是想趁机看看他的才能。 因为他现在缺乏良将,李若琏不论忠诚还是才智,都是上上之选,所以他有意让李若琏统兵。 只是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也十分关键,本来提升吴孟明是最合适的,不过因他曾率白广恩等人攻击李自成,导致白广恩等人的叛变,朱元璋担心他才能不足。 故而才让他随行护卫,好暗中观察他的才干,是否担得起锦衣卫指挥使的重任。 此刻见他虽忠勇可嘉,却心智不足,心中暗叹一口气后,对吴孟明道:“也罢,咱在这等你,你速去准备!” 吴孟明闻言,躬身行礼后,便急匆匆地朝城楼下走去。 朱元璋回头对十八铁骑的首领张大彪道:“张大彪,你们去城中商铺买身护院的粗布衣服,换过后就随咱出城!” “对了,也给蒋大人带一身衣服!” 朱元璋见蒋德璟虽是一身常服,却也太过显眼,又补充了一句。 张大彪闻言愣了愣,随即恭敬地行了一礼,带着三四个人朝城楼下跑去。 蒋德璟见状,刚要上前劝阻,却被申湛然拦住了,低声道:“蒋大人,您放心,陛下昨日已让平西侯在关键处设置警戒,不会有危险的。” 蒋德璟闻言,这才跟着朱元璋走下了城楼。 朱元璋一行骑马走了十余里,只见到良田荒废,村舍残破,连一丝生气也没有。 想到这是京城近郊,此处的情景竟比他建国后南巡时还要荒凉,心中不由又是一沉。 他似乎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双腿一紧,驱马前奔。 申湛然等人见状,也急忙打马追赶。 “咦,那边有炊烟,想来是有人家,咱们过去看看!” 朱元璋又前行了十余里,见左侧一个村庄有几股炊烟袅袅升起,笑着对申湛然等人道。 说罢,又驱马缓行,朝村落驰去。 他们才到村庄入口处,就被一群村民包围了。 好在申湛然上前解释,说他们是南来的商旅,遭遇了盗贼,仓皇逃至此处因人困马乏,特来讨口水喝,才让众村民稍稍放松一些。 “二虎,既然都是苦命之人,你就让他们进村吧!” 这时,一个年约六十的老汉拄着拐杖前来,对领头的一个壮汉叫道。 壮汉闻言,才挥手让村民散去,让他们进了村。 申湛然见状,又急忙上前向老汉致谢,同时借机询问情况。 原来这村里人大都姓张,便被称作张家村,而老汉叫张六七,是张氏一族的族长。 本来他们这村人都是要上山去避难的,只因张老六的老妻徐氏身有重疾,不能挪动,加之家中也无余财,不怕叛军抢夺。 因此他就只让女儿张七一随众人上山避难,而他则留在家中照顾老妻。 本来他已存死志,没想到叛军见他们老弱无用,倒也没有难为他。 他女儿张七一因挂念父母,加之又听说叛军退去,便与张二虎等几人偷偷下山来看望父母。 没想到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几个醉酒的官兵,那为首之人见张七一生得俊俏,立刻色心大动,当场就要将他抢去。 好在他们当时醉醺醺的,再加上张二虎等人也有身蛮力,竟将他们给打退了。 张二虎等人本想趁机逃上山去,但张七一因怕连累父母,执意不肯再上山。 张六七夫妻苦苦相劝,张七一只是不从。 就在众人争论之时,先前那个将官又带了一群人赶来,将张二虎等人皆擒了下来,并将张七一拖进了屋。 恰在这时,又有一群官兵进了村,他们不仅阻止了先前那群官兵的暴行,还对张六七等人好言安抚。 临行前为首的一个将领还给了他们几两银子,说是带先前的官兵赔罪。 张六七等人哪敢收官兵的银子,连连推却,但那个将领留下银子后就离去了。 此事虽然平息,不过张二虎见他去时一脸怒容,担心他会再来生事,便又上山叫来一群伙伴来守护村庄。 朱元璋听完张六七的讲述,隐约猜到他说的人可能就是平西侯巩永固。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巩永固既然遇到此事,为何只是将对方驱离,而没有捉拿治罪。 “哒哒哒” 就在他沉思之时,村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喧闹之声。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见一群官兵被张二虎等人围住。 那为首之人獐头鼠目,一脸猥琐相。 此刻他端坐马上,轻蔑地扫了张二虎等人一眼,随即高声喝道:“张六七,你若识趣,就快快将你的女儿送上来。” “老子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还可饶你们一条狗命,将你们收为仆从,从此衣食无忧。” “若无不然,老子就将一把火烧了这个村子,让你们从此在消失,你可要想清楚了!” 第83章 诛暴收民心 朱元璋见那人如此嚣张,不由地将玉带按了按,刚要吩咐张大彪将那二十几人擒下,却听到张六七的声音响起道:“官爷,你难道忘了那个将军临行前的话了吗?” 那猥琐男子脸上闪过一缕惊慌之色,随即大笑道:“张六七,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人家可是平西侯,又岂会记得你这猪狗般的东西!” “而且纵使他来了,老子也不怕,你没看到他昨日也未敢将老子怎么样!” 他说着,突然见到朱元璋等人。 他见朱元璋身后的六七人虽身形彪悍,却也只是一身粗布衣服,想来也就是一般的百姓。 愣了愣后,他又嚣张地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本深就是老子,老子不仅是忠义伯的外甥,还是平西伯麾下的千户,有勤王护驾之功”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众人的脸色。 他发现自他报出身份后,张二虎等人都面露惊慌,虽然还围着他,但身体已不由后退。 而张六七更是紧紧搂着才从屋内跑出来的女儿,一脸悲愤。 只有朱元璋一行面色如常,好似并未将他放在眼中。 他心中不禁有些不安,又加大了吹嘘的力度。 朱元璋听了李本深的一番自吹自擂后,知他应是吴三桂和高杰联合的产物。 而巩永固应也是知晓此事,怕严惩他后激发援军和京军的矛盾,才只警告了一番,并未动用军法。 没想到这李本深竟如此大胆,他区区一个千户,竟将平西侯的话置若罔闻,由此可见援军是多么的嚣张。 随即他又想到一路前来之所以杳无人烟,恐怕与援军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朱元璋知道若不能杀一儆百,必不能镇住害民之兵。 于是他又下意识地按了按玉带,同时朝一旁的申湛然使了一个眼色。 申湛然见状,缓步上前,沉声道:“官爷,你既然自称是千户,不知你可还记得今早朝阳门前的圣旨是如何说的?” 李本深心中本就有些疑虑,此刻听到申湛然的话,心中又是一惊。 他上下打量了申湛然一番,见申湛然只是一个普通书生,而且随行之人也比他的兵士少,才略微放松一些,怒声呵斥道:“你是哪里来的穷酸,竟敢在这妄议朝政,可是活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将腰间的长刀抽出,一脸凶狠地盯着申湛然。 申湛然微微一笑,又上前几步,看着李本深身后的二十几个兵士喝道:“陛下有明旨,凡劫掠百姓者,杀无赦!” “他不想活了,难道你们也要跟着他一起去死,还不快快退去!” 众兵士闻言,脸上皆露出惊慌之色,随即又看向李本深。 李本深见申湛然言谈之间正气凛然,隐隐有一丝上位者的气势,怀疑申湛然是京中的御史之流,不禁有些心虚。 因为他知道朝中的文人御史最是难缠,若是被他们盯住了,那几乎是永无宁日。 而且他这事本就违法,若申湛然真是御史,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想到这,他不禁杀心大起,想将申湛然一行全部杀掉。 因为他此来本就有屠村的计划,所以带来的都是过命的兄弟。 加之现在兵荒马乱,纵使他杀了御史,只要没有人声张,也未必能查得出来。 于是他手中大刀一挥,面露凶光地高声喝道:“兄弟们” “呃” 只是他才开口,突然觉得腰间一痛,整个人立时从马上摔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身后之人也纷纷坠马,一脸惊恐地看着张大彪等人。 原来在李本深到来不久,十八铁骑中的一些人就在朱元璋的授意下藏在了暗处。 此刻见李本深要动手,他们立刻出手攻击。 因他们都是锦衣卫中的高手,虽不能说以一敌百,但是对付这二十来个士兵,却是绰绰有余,所以李本深话还没说完,就已被他们擒下。 张六七等人见状,皆是一脸惊慌地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笑着安抚了众人后,又冷着脸对张大彪道:“全部押下去斩首!” 李本深闻言一惊,大叫道:“你是谁,竟敢杀老子,你可知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大彪一脚踢翻,发出一声惨叫。 就在这时,村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朱元璋循声望去,竟是李成栋带着一队骑兵闯了进来。 李本深见到李成栋,急忙大呼求救,同时不停地挣扎。 只是张大彪踩得太紧,他仍如死狗般地趴在地上。 李成栋见李本深被人擒下,心中大怒,刚要下令救人,却无意间见到村中有一人正脸色铁青地盯着他。 他因在围攻李自成时曾远远地见到过朱元璋,此刻见那人虽一身便衣,形容却与他见到的朱元璋极为相似。 随即他又见到申湛然和蒋德璟,便知那人是朱元璋无疑。 于是他急忙翻身下马,上前跪地行礼,同时心中暗暗叫苦。 原来高杰从朝阳门回去后,心中有些不安,便让他去找李本深探听吴三桂的情况。 没想到他来到李本深的营帐,才知道李本深带人出营去了。 他本想留下话后就回去,却发现那个兵士面色有异。 他心中生疑,强问之下才知道李本深因被平西侯巩永固训斥后心怀不忿,今日竟带人去屠村了。 李成栋知悉此事后,担心李本深有所闪失会被高杰训斥,便带着一百骑兵赶了过来,没想到却在此处见到了朱元璋。 从现在的形势看,他不仅救不下李本深,恐怕连他也会受到责罚,故而连连请罪。 张六七等人先前见李成栋行礼还一脸错愕,待后来听清他的话后,皆是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才跪下行礼。 而那本在挣扎的李本深更是一脸惊恐,连挣扎也都忘了。 朱元璋亲切地扶起张六七等人后,又对跪着的李成栋道:“咱正要将这群违法乱纪之人斩首,既然你来了,就由你执行军法吧!” 李成栋闻言一惊,要知李本深不仅是高杰的一颗重要棋子,而且还深得刑氏的喜爱。 若是今日他杀了李本深,哪怕是被朱元璋逼的,恐怕高杰夫妻也不会轻饶他。 但是若他不动手,单抗旨这一条,朱元璋就可要了他的性命。 而且纵使朱元璋不杀他,他的仕途之路恐怕也到头了。 想到这,他不禁暗自后悔,为何要来趟这趟浑水。 第84章 鸣冤鼓 李成栋本就是个没有决断力的人,现在突逢此事,立时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他想到刑氏阴冷的笑容,心中不由一颤,随即抬头沉声道:“不知李千户”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朱元璋冰冷的目光。 随即又见到朱元璋身后的几人长刀紧握,似乎随时准备拔刀将他斩杀。 于是他又仓皇改口道:“末末将领命!” 李本深闻言,终于回过神来,大叫道:“李成栋你个王八蛋,你要敢杀老子,老子舅舅不剥了你的皮” 李成栋刚才在朱元璋的威压下,才违心地同意。 此刻听到李本深的话,心中猛然冒起了刑氏阴冷的笑容。 随即想到朱元璋一行只有十数人,脸上又露出犹豫之色。 朱元璋见状,对张大彪使了一个眼色。 后者立即将李本深一脚踢向李成栋,随即带着其他铁骑四散开来,对李成栋的一百骑兵形成包围之势。 李成栋先前并未见到张大彪等人出手,此刻见他们身手敏捷,随身携带的也都是最新式的火器,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他的一百骑兵虽也是精锐,但是此刻已经下马,丧失了速度优势,一旦开战,恐怕瞬间就会被对方击杀。 特别是朱元璋身后的几人对他虎视眈眈,站位也恰到好处,若是他敢贸然动手,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想到这,他心中长叹一口气,咬着后槽牙道:“行刑!” 李本深闻言,吓得面如土色,爬过去抱住李成栋的腿,求饶道:“李大哥,你不能杀我啊,我舅舅” “李成栋,你还不动手,愣着做什么!” 朱元璋一声怒喝,立时将李本深的哀求之声压了下去。 李成栋见到朱元璋眼中满是杀气,身体不受控地颤了颤,随即有些茫然地抽出腰间的长刀,朝李本深砍去。 “啊!” 随着一声惨叫,李本深的头颅立时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仍一脸惊恐地看着李成栋。 张六七等人震惊过后,又跪下高呼万岁。 朱元璋和蔼地扶起他们,与他们亲切地交谈起来。 这时,李成栋也回过神来,看到满地的尸首,心中反而一阵轻松。 “陛下,行刑已毕,请陛下指示!” 李成栋一脸恭敬地跪在地上,沉声禀告道。 朱元璋扫了在场众人一眼,道:“好,你将那些兵士的尸首送到吴三桂营中,让他给咱上书解释一下!” “至于那李本深,你就送到高杰的军营吧,让他将李本深的尸首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李成栋闻言,一脸惊恐地看向朱元璋。 他本以为斩杀李本深后,算是向朱元璋交了投名状,朱元璋会护着他,没想到对方仍将他推入了火坑。 “至于你,执法严明,深得咱心,咱就加封你为信武将军,专职督查违法乱纪之事。” “凡千户以下的违法乱纪,你有先斩后奏之权,若有阻碍执法的,你可直接进宫见咱!” 就在李成栋惊慌之时,朱元璋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李成栋虽知这不算是个好差事,但现在已是骑虎难下,而且有这个身份,高杰等人也不敢太难为他,只得认命地叩首谢恩。 朱元璋让他平身后,又对一旁的申湛然道:“申卿,你回头和平西侯说一声,让他每五里设置一个鸣冤鼓,若鸣冤鼓响,所报之事无论大小,皆需将处置结果送给咱查阅!” 李成栋闻言,又是一惊。 因为他本还想借着这个差事讨好高杰等人,但是鸣冤鼓一设,他这个执法将军就是第一责任人,若是有所差池,朱元璋必然问责于他。 想到这,他又是一脸沮丧。 倒是张六七等人一脸喜悦,连连向朱元璋谢恩。 朱元璋又亲切地与张六七等人闲聊一阵,鼓励他们劝族人下山安心生产后,便带着申湛然等人离开了村庄。 朱元璋一行又前行了二十余里,所见之处与先前大致相同,不过人烟却稠密了一些。 只是那些村庄大多都是些孤寡老人,纵使有些年轻人,也是伤痕累累。 细问之下,竟都是在官兵抢夺财物时被打伤,让朱元璋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阴冷。 随后他又特意查看了周边几个县衙的情况,发现也都是人去楼空,并无人值守,腰间的玉带被他按得更下了。 蒋德璟见状,想到朱元璋这几日杀性颇大,担心他将怒火发泄到吏部身上,便低声劝道:“陛下,吏部尚书李遇知因操劳过度,现在仍卧榻在床。” “相信过些时日,李尚书身体好转后,必能重振县衙,恢复民生。” 朱元璋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蒋德璟一眼。 因为在崇祯的记忆中,蒋德璟虽然才干卓越,却不通人情,时常与大臣争论,很不得人心。 只是朱元璋从这几日的观察来看,蒋德璟却是心思缜密,与人为善,对崇祯的记忆不由有些怀疑。 于是他笑着试探道:“蒋卿,咱怎么感觉你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蒋德璟似乎早知朱元璋会有此问,立刻回答道:“陛下刚毅果敢,臣又何须画蛇添足!” 朱元璋闻言,这才知他以前表现的不通人情,仗义执言,竟是为了补崇祯之不足,当下对他大为改观。 随即他又想到李遇知虽有些才干,却也是东林一党。 现在他已除去魏藻德、张缙彦等人,朝中为首的倪元璐,李邦华等大多是东林党人。 而首辅范景文虽不算东林党人,却与东林党人十分亲近。 现在只因战事紧张,这些人的能量还未显现出来,一旦战事结束,恐怕就会形成东林党一家独大的局面。 当然朱元璋对此也并非没有考虑,他原本的计划是想等击退李自成后,便让朱慈烺带着这群人率军南下,去南京整顿财政。 若他们能尽心办差,朱元璋自也会酌情安排。 若是他们沆瀣一气,那就将他们一锅端了,正好给新人腾地方。 此刻他见蒋德璟如此识大体,倒是吏部尚书的合适人选。 于是他又笑着道:“蒋卿,既然李卿缠绵病榻,不知你是否愿意挑起这个重担?” 蒋德璟闻言,立刻翻身下马,跪地领旨。 第85章 安民之策 原来蒋德璟早就对朝中那些不作为的官员深恶痛绝,他深知天下之所以不安定,就是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造成的。 若要安定天下,必须要刷新吏治。 只可惜崇祯优柔寡断,而他又缺乏助力,才空怀一腔报国之心。 这几日他见朱元璋深谋远虑,行事果决,正是他心中的明君,故而才一反常态,就是希望引起朱元璋的注意。 今日得此机会,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朱元璋见状也是大喜,下马扶起他,笑问道:“蒋卿,不知你上任后准备如何整顿吏治?” 蒋德璟闻言,知朱元璋是在考验他。 不过他这些年夙夜忧思,心中早有一套方案,略一沉思,就开口道:“依臣愚见,当今天下惶惶,叛乱四起,实是吏治不清所致,然吏治混乱已久,必不可能骤然改变。” 他知此言太过刺耳,故而偷瞥了朱元璋一眼。 见朱元璋微微点头,又继续说道:“观今之乱象,叛乱、流民、瘟疫等事看似纷杂无状,其实皆因地方官敷衍塞责,抚民不利所致。” “故而臣觉得当务之急,应是挑选一批锐意进取之人任地方官,严格执行陛下的旨意,让流民安顿,恢复生产。” “一旦饥民得食,心思也就安定了,自也不会随叛附逆,如此一来,叛军必然势孤,也就不足为惧了。” “若战乱平息,流民归里,人口流动减少,瘟疫的影响亦会随之减弱,如此天下太平可期” 朱元璋见蒋德璟只谈地方治理,而不谈朝廷政策,知他是在避讳崇祯先前的过失。 而且他所言治理之事好似在理,却是泛泛而谈,并无落地方案,就又追问道:“蒋卿,你可否说的具体些,比如现今百姓不是造反,便是上山避难,你如何解决此困境?” 蒋德璟道:“百姓造反不过是没有吃的,只要将福建的番薯等物引入北方,待半年后番薯成熟,必可解决饥荒问题,到时一些被迫从叛的百姓自会解甲归田。” “至于这半年的粮食问题,陛下可下旨从南方运粮,应可暂解燃眉之急,而且我已派人去催宋应星进京,等他到来后,以他的能力,应还可提升番薯、水稻等作物的产量。” “至于上山避难的百姓,臣的意思是派人前去安抚,以良田为饵,引他们下山耕种。” “一旦他们下山,地方官可借机重整户籍,安排生产,另外在县衙和繁华地区设置鸣冤鼓,以免官员欺压百姓。” “对于不愿下山的百姓,臣觉得也不应强迫,以免逼良为盗,引发郧阳可给予稻种等物,鼓励他们开垦,待时机成熟,或劝导下山,或就地安顿,重编户籍皆可” 朱元璋知蒋德璟说到郧阳之乱时就急忙转换话题,是在给他留面子,因为这是大明一段不光彩的历史。 原来早在元朝末年,郧阳一带因多大山,不少百姓就逃到山中躲避赋税,更有甚者直接占山为王,反抗官兵。 朱元璋在平定天下的过程中,也曾让大将邓愈围剿,迁出了所有百姓,并派兵驻守,不许百姓进入其中。 但到宣德年间,郧阳附近仍聚集了大量逃难的百姓。 由于朝廷处置不当,最后在正统、成化年间先后爆发了石龙、李原等为首的农民起义。 最后虽都被平定,但也是尸骨累累,血流成河。 特别是象征项忠功绩的“平荆襄碑”,却被百姓称之为“坠泪碑”。 最讽刺的是,朝廷虽然斩杀了大批流民,不仅没能阻止流民进入郧阳等地,反而越演越烈。 直到祭酒周洪谟著借鉴东晋侨置郡县的方法,让靠近郡县的流民附籍,远离郡县的流民建立州县,放宽徭役,重编户籍,才暂时解决了此事。 朱元璋虽未经历过后面的事,却也从崇祯的记忆中了解到了此事。 此刻见蒋德璟采用了周洪谟的方法,说明他确实有落地的方案,心中也颇为赞许。 不过朱元璋也知道蒋德璟的计划看似合理,但其中还有一个最大,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 若没有可靠之人去执行,一切都是水月镜花,可望不可及。 于是他待蒋德璟说完后,赞许了几句,又开口道:“蒋卿,你这些方案大致可行,但是咱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准备从何处找来那些锐意进取之人?” 蒋德璟见朱元璋一下子就抓住问题的关键,有些尴尬地道:“臣原意是想从科举中选拔人才,不过现在北方战乱,科举根本就无法进行。” “再加上时间紧迫,也等不及科举,故而臣也正为此发愁,还请陛下指示!” 朱元璋沉吟了一会,道:“若是从国子监中挑选人才,蒋卿以为如何?” 蒋德璟闻言,连连摇头,道:“若是太祖年间的国子监,臣倒是觉得可以。” “但是现在的国子监大多是官宦子弟,既不通庶务,也无上进之心,一旦为官,必然害民,万万不可!” 朱元璋摇头道:“蒋卿,你这就是以偏概全了,你看申卿就是太学生,他的才学就很好!” 蒋德璟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申湛然,道:“申大人的才学是好的,不过在国子监中也是凤毛麟角,可遇不可求,所以臣还是不赞成启用太学生。” 朱元璋闻言,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觉得蒋卿说的可对?” 申湛然笑了笑,躬身道:“陛下,蒋大人说的大致是对的,不过国子监中也有少许才学兼有之人,只是因为没有展露才华的机会,故而声名不显。” 朱元璋点头道:“这就对了,何世无奇才,不过是藏在锥中不显露罢了。” “蒋卿,依咱的意思,你不妨设置一些地方官的题目,去国子监中考一考他们,若是有些能用的,就先让他们跟着干吏历练几日,若可用就委任他们官职。” “一来可暂解燃眉之急,二来也好激励那些学生,若实在不堪重用,那咱们在想办法。” 蒋德璟想了想,确实别无他法,也就答应了朱元璋的提议。 朱元璋又询问了他考核之事,见蒋德璟对答如流,原本的担心才彻底放心。 原来朱元璋先前因蒋德璟生性耿直,本是有意让他出任户部尚书,故而才迟迟未授官。 没想到今日的无意之举,竟让他发现蒋德璟的治理之才,心中也是大喜,原本阴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86章 财政困局 就在朱元璋和蒋德璟谈得兴起之时,突然见到吴孟明带着一队锦衣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朱元璋先前不告而别也是想试试吴孟明的能力,此刻见他竟能追到此处,心中对他也有些改观。 随即他想到巩永固事情繁杂,便将设置鸣冤鼓之事转交给了吴孟明处理。 吴孟明本就是专管侦查等事,对这些违法乱纪之事十分熟悉,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朱元璋见他一脸自信,吩咐他立刻着手去办后,就与蒋德璟等人启程回宫。 因先前与蒋德璟商谈的吏治之事,还需户部协同,他便让王承恩去将倪元璐和李琎也宣到宫中来商议。 没想到王承恩只找到了倪元璐,却没有找到李琎。 朱元璋想到李琎近日为了筹饷、粮食、战马等事忙的不可开交,也就没有再派人去找他,而是与倪元璐等人商议起来。 倪元璐听完蒋德璟的安民之策后,也十分赞成。 只是当蒋德璟提到所需银两和土地时,他立时皱眉不语。 朱元璋见状,想起李琎的奏章中曾言最近抄查富户、官员等人,累计得银两千多万两,在支付所欠军饷,购买粮食和支付奖励后,户部尚有存银一千多万两。 而倪元璐生性廉洁,绝不会做贪墨之事,那户部应暂时不会为银两发愁。 想到这,他有些疑惑地道:“倪卿,咱记得户部存银尚有一千多万两,你为何一提及银两就皱眉不语呢?” 倪元璐闻言,有些为难地道:“陛下,户部虽有一千多万存银,但是今年宗亲的俸禄尚未支付,单此一项,臣估计就要耗费四五百万两白银。” “而辽东一隅每年尚需支付三四百万白银,平叛之费单宁南伯左良玉一军,就需支付军饷两百多万两。” “这还没有算其他将领和官员的俸禄,若将这些全都算上,纵使加上今年的三百多万两税银,尚缺银四五百万两左右。” 蒋德璟也曾任过户部尚书,虽时间不长,但对赋税也有所了解,此刻听了倪元璐的话,沉吟了一会,道:“倪大人,你的税银中尚未计算粮食赋税。” “虽然这些粮食要供应北方百姓,但也只需支援半年左右,想来应还会有所结余,不知是否可以挪些出来呢?” 倪元璐摇头道:“蒋大人,您说的不错,只是如今战乱四起,欠税者日众,去年已比往年多了近三成。” “而长时间的南粮北运,漕运、人工等成本也将大大增加,加之南方富庶,官绅蓄养的奴仆数量也远盛北方,因劳力缺乏,故人工等费用也比北方高上不少。” 蒋德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强振精神道:“倪大人,你所言皆是一年费用,是否可利用这中间的时间差,挪出一些银两,先解决一部分地区的问题?” “毕竟陛下收服北方也尚需时日,若能先在京城等地安置百姓,一来可起到示范作用,让其他各地百姓有所指望,二来安置一地百姓,朝廷也可省下一地的费用。” “若是再能有所进益,积少成多,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倪元璐沉思了一会,道:“此法理论上倒是可行,只是风险也不小,因为一旦计划出现偏差,无法及时支付军饷,极容易影响军心。” “现今仗陛下天威,战局才有所好转,一旦军心不稳,恐会前功尽弃!” 他说罢,又转头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虽已接受了崇祯的记忆,不过由于崇祯对这些具体事务并不熟悉,而他醒来后也一直忙于军务,无暇查阅相关资料,故而对朝廷的财政状况并不太清楚。 此刻听了二人的对话,心中才大致有些印象。 不过朱元璋虽对现在的财政不太清楚,但听完二人的谈话后,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因他担心有所遗漏,便又对申湛然道:“申卿,你对此事怎么看?” 申湛然闻言,躬身道:“陛下,微臣觉得两位大人的话都在理,不过现在京城之围虽解,但叛军仍虎视眈眈。” “待各地援军到来也尚需时日,故臣觉得蒋大人不妨先物色人才,招百姓下山,等击溃叛军后,或可从叛军中获得所需之银!” 蒋德璟有些惊讶地道:“从叛军中获得?” 申湛然点了点头,道:“不错,微臣听闻叛军每到一处,都会追赃助饷,而叛军先前对京城志在必得,现突遭挫败,所得银两想必还在军中。” “若是我们能在他们将银两运回前击败他们,或可暂解燃眉之急!” 倪元璐经申湛然一说,想起昨日李若琏战后曾向户部上缴了二十万两白银,连连点头道:“不错,昨日李指挥使就曾上缴过二十万两银子。” “而且叛军号称三年不纳粮,想来手中有不少银两,若真能平叛养军,则户部的存银和税赋应可安民!” 朱元璋知倪元璐不知兵,所以想法太过简单,为免他盲目乐观,摇头道:“叛军也近百万,每日耗费定不小。” “加之他们不善理政,有出无进,仅靠追赃的银子养军,所谓三年不纳粮,应也只是蛊惑人心之言,当不得真。” “而且纵使叛军有那多银两,咱们也不可能一战而得,加之军纪不严,破城后兵士必会私藏,能得五成已是不错。” “所以此法只是权益之计,若想长治久安,必须整顿财政才行。” 蒋、倪二人闻言,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朱元璋见状,沉声道:“咱有意恢复太祖旧制,屯田养兵,不知你们对此如何看?” 倪元璐闻言,摇头道:“陛下此法虽好,但恐难实行,现在百姓四处流窜,太祖所定户籍制度已荡然无存,若无军籍之民,等若重练新军,这笔费用必然不小。” “若是用现在的招募之兵,他们大多桀骜不驯,不事生产,而且纵使他们愿意耕种,朝廷也没有那多地用于屯兵。” 朱元璋闻言,又看向蒋德璟道:“蒋卿,你对屯兵一事如何看?” 蒋德璟沉默了一会,道:“陛下屯田养兵本是上策,只可惜现在土地不足,而要解决土地问题,又容易动摇我朝根基,所以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朱元璋见他二人皆是一脸忧色,笑了笑,刚要说出解决之道,却见到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走进来禀告,说李琎有要事求见。 第87章 屯兵之法 朱元璋闻言虽有些惊讶,不过想到李琎为人有度,并非孟浪之人,便急忙让小太监将他带了进来。 李琎走进东暖阁时本是一脸笑容,但他见众人皆面有忧色,也急忙收敛笑容,躬身静立一旁。 朱元璋见状,询问道:“李卿,咱看你刚才喜形于色,可是有什么喜事?” 李琎闻言,先是告罪了一番,随即躬身道:“陛下,臣刚接到消息,南方的第一批粮食已在运送途中,大概还有三四日,便可到达港口。” “港口?” 朱元璋有些惊讶地看着李琎,道:“粮食是从海上运来的?” 李琎点了点头,道:“因河北战乱,南粮不论是走陆路还是水路,都容易遭受到叛军的攻击,所以臣和倪大人商量后,便让南粮走了海路。”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说罢,他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既然南粮将至,咱们恐怕要提前逼退廊坊一带的刘宗敏,对此你可有什么良策?” 申湛然沉思了一会,看向李琎道:“李大人,你可有南京兵部方面的消息?” 李琎有些迟疑地道:“消息倒是有一些,不过尚未得到证实。” 他说着,又看了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见状,鼓励道:“在场之人皆是咱的股肱之臣,有分辨真伪的能力,你但说无妨!” 李琎闻言,这才开口道:“据说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大人、凤阳监军卢九德大人已于二十二日率军北上,若一切顺利,应可在二十七日左右到达港口。” 蒋德璟沉吟了一会,道:“陛下,此乃大喜,一旦史尚书的大军到来,廊坊的刘宗敏必然北逃,这样不仅粮食无忧,而且还可制约援军。” “到时陛下无论是让援兵北上追击李自成,还是挥师南下解保定之困,接应黄得功等人,他们必不敢不从!” 朱元璋摇头道:“南方安逸已久,并无能战之军,而且也从未参与过勤王之事,此番前来恐也是接到一些世家的传信,而并非咱的旨意。” “加之南京距离京城两千余里,他们若真能在二十七日左右到达京城,想必来的也只是南直隶附近之兵,人数多不过五六万。” “而盘桓在廊坊等人的刘宗敏尚有一万多精锐,若是与保定的大军汇合,人数亦接近十万,咱担心到时史卿不仅惊不走刘宗敏等人,恐还会为其所害。” 李琎先前本还为此激动不已,此刻见朱元璋不仅准确分析出援军数量,而且还指出了他忽视的危险,有些惊慌地道:“陛下,叛军不善水战,史大人等纵使战败,也可上船暂避。” “但南粮若不能按时运到京城,京城必会因粮食短缺而引发混乱,若是再波及到援军,局面恐会更加被动。” 朱元璋见众人皆一脸担忧,笑着道:“众卿,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咱已密令安国公率军去解保定之困。” “若保定之围得解,刘宗敏等人就是腹背受敌,必不敢久战,到时一切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蒋德璟闻言,犹豫了一会,道:“陛下,不知安国公统帅的哪路兵马去解保定之围?” 朱元璋想到刘文炳等人此刻应已到达保定,也就坦然地道:“安国公和李指挥使带的是京城的骑兵,一行约六千余人,若一切顺利,想来明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蒋德璟愣了愣,沉声道:“陛下,老臣虽不知兵,但据陛下的分析,保定尚有三万左右的叛军,而安国公仅六千余人,且是长途奔袭,想来胜算也不过五成。” “若安国公成功固然可喜,但若有所闪失,陛下准备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朱元璋见惯了蒋德璟这两日的顺从,此刻见他竟又仗义执言,心中不怒反喜,笑着道:“蒋卿,你不用担心,保定纵有三万余人,因他们要分兵攻打,一门的人数并不会太多。” “加之他们是久战疲兵,战意并不强,而安国公六千骑兵中尚有三千铁骑,足以击溃他们。” “而且咱也吩咐过安国公,若他们解围不顺,可南下与黄得功汇合。” “到时他们两军汇合,足以击溃马重禧等人,然后再挥师北上,解保定之围。” “至于咱们这边,今日的朝阳门之刑,应可暂时镇住心怀不轨的援兵,相信不出两日襄城伯就会率宣府、大同之兵前来。” “待此两处之兵到来,李贼腹背受敌,必不敢久守居庸关,而李贼一退,刘宗敏便成孤军,应也无心恋战,则京城之围可解。” 蒋德璟、倪元璐皆不知兵,听了朱元璋的话后,都面露喜色。 只有申湛然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缕忧色。 朱元璋瞥了一眼申湛然,又笑着道:“所以此战咱们必胜,众卿勿忧!” 说罢,又看向李琎道:“李卿,你来得正好,刚才咱们正在谈论屯兵之事,你也说说!” 申湛然闻言,刚想要向李琎讲述先前之事,没想到倪元璐却抢先说了出来。 李琎听完倪元璐的讲述,沉默了一会,道:“当今之世土地兼并严重,以南方为例,土地大多集中在皇室宗亲,功臣后裔和富户的手中。” “若陛下强行征地,恐会引发暴 乱,而今北方未定,若南方再起战乱,天下将永无宁日。” 蒋德璟闻言,也连连点头,看向李琎的目光中满是欣赏。 朱元璋见李琎眉宇间并无忧色,隐隐还有些激动,知他应有良策,便笑着道:“李卿,你有何建议,但说无妨!” 李琎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依臣愚见,平叛之军多为匪兵投诚,不仅拥兵自重、耗费钱粮,而且桀骜不驯、战力不足,实不堪重用,所以若要天下安定,屯兵之法势在必行。” “由于天下田地有限,屯兵所需之田产也只能从宗亲、富户等人手中获得,不过却不用陛下动手,让叛军去夺即可!” “到时陛下再平定叛乱,这样不仅屯兵所需之地有了,连百姓先前被侵吞的田产也可以归还,必可让流民安定,天下太平可期!” 李琎说罢,立刻跪下请罪,而蒋德璟等人皆是一脸错愕。 第88章 以贼剿富,还田于民 “李卿,你的意思是以贼剿富,还田于民吗?” 这时,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 尽管这个声音并不大,但在众人的耳中却好似惊雷一般。 李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陛下圣明,当今叛乱四起,除了天灾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百姓无地可种。” “要知李贼早年并不足虑,但自他攻下洛阳,开福禄宴,赈济灾民后,立时声名鹊起,从者如云,足见百姓并非拥护李贼,而是拥护他的政策。” “若陛下能让百姓得地而耕,生活有着落,他们自不会附逆。这样一来,叛军必然势弱,朝廷也无需再加税,百姓因此生活富足,从叛之人又会减少,叛军会更加势弱。” “长此以往,叛军日弱而我军益强,到时陛下只需派一大将统兵西征,必可一战而定。” “所以臣觉得平叛之法,最上者并非是歼灭叛军,而是让百姓安定,若想让天下百姓安定,就必须解决土地问题。” “而且臣观京城之所以得以保全,除赖陛下天威外,陛下赏赐守城兵士的田产,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臣亦是从此中得到启发,想出此法,还请陛下三思!” 李琎说罢,已是汗如雨下,而蒋德璟等人皆是满脸惊恐。 申湛然听到李琎的进言,知他尚未形成完整的思路,为免他遭到责罚,也急忙思考完善之法。 待李琎说完后,他见朱元璋沉默不语,便沉声引导道:“李大人,你可知陛下若依你之法,全国皆会被叛军蹂躏。” “纵使此事是叛军所为,但士绅也会对陛下不满,而且若让叛军因此得势,那天下又如何安定?” 朱元璋闻言,先是瞥了申湛然一眼,随后又看向李琎,却并未开口。 李琎见状,沉默了一会,道:“申大人所虑甚是,不过既然要驱叛剿富,自不能让其失控。” “现今叛军依然势大,自不可实行此法,不过北方已遭叛军蹂躏,陛下正可借机试行,利用收服之地屯兵安民。” “若真能让百姓安定,兵卒强悍,陛下可在击溃叛军主力后,在逼迫叛军南下,如此一切就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申湛然微微点头后,又追问道:“纵使真如李大人所言,但叛军每攻下一座城池,百姓也会遭殃,到时生灵涂炭,你让陛下于心何忍?” 李琎又想了想,道:“既然叛军可控,那他攻击的城池,也必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只要我们提前疏散百姓,自可避免此祸!” 申湛然沉思了一会,道:“若要疏散百姓,富户必然也会逃离,又如何达到剿富的目的?” 他说罢见李琎皱眉不语,又摇头道:“你总不能让陛下下旨,不许那些富户离开吧?” 李琎闻言,立刻明白其中关键,有些激动地道:“陛下当然不能下这样的旨意,不过陛下却可下旨让富户守护田产。” “若富户弃田而逃,则陛下可没收其田产,若他们真能对抗叛军,也可趁机削弱他们的力量。” 申湛然偷瞥了朱元璋一眼,见他脸色已不似先前那般凝重,便又对李琎道:“此法勉强也说得过去,但是田产乃富户的生计来源,一旦他们生计无着,投靠叛军,岂不是更加麻烦?” 李琎闻言,摇头道:“江南近海,不要说福建、广东等地有海外贸易,纵使江浙一带,海外贸易也不少。” “虽说海上有风险,但是他们一次贸易,可得十倍、甚至百倍之利,而且除了海外贸易外,尚还有盐铁茶等收益,纵使他们失去田产,也不会无法生活。” “况且陛下也可视其情况,赐予他们一定的土地,加之叛军势微,他们必不会向叛军投诚。” 申湛然暂时也只想到这些,待李琎说完后,他也不再开口,佯作思考。 而蒋德璟和倪元璐听完他二人的对话,已由先前的惊恐变得有些心动了。 因为当前最缺的就是银两和田产,若采用李琎的方法,正好可以解此困境。 而且李琎此法先是在北方试行,风险也算可控。 他二人对视一眼后,蒋德璟跪地奏道:“陛下,李大人的方法虽然有些激进,但也有可取之处,还请陛下先在北方试行。” 蒋德璟的话音才落下,倪元璐也急忙跪地附议。 朱元璋本也是准备没收北方富户的田产屯兵,此刻见蒋德璟和倪元璐赞成,却又故作为难地道:“北方虽无南方复杂,但叛军短视,只杀了咱宗氏之人,并未将土地完全分给百姓。” “一旦咱收复失地,那些官绅富户必然会向咱索要土地,到时情况恐会比南方更加复杂!” 倪元璐闻言,有些激动地道:“陛下,此事您勿需担心,那些官绅富户大多投靠叛军,必不敢向您索要土地。” “至于少部分的忠义之士,臣愿亲去劝说,晓以大义,他们也必会答应。” 朱元璋虽心中暗喜,却仍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觉得此事如何?” 申湛然此刻哪还不明白朱元璋的心思,急忙跪地道:“倪大人所言在理,请陛下勿忧!” “而且那些富户为了逃避赋税,往往瞒报田产,到时陛下只需派人丈量土地,他们必不敢有任何怨言。” 朱元璋闻言,这才点头道:“好,既然众卿皆觉得此事可行,那就先在北方试行,不过一定要派可靠之人去办。” 说着,他又看向蒋德璟道:“蒋卿,人员之事就由你负责,选定后立刻上报给咱。” 蒋德璟先前见朱元璋面有忧色,还担心会有周折,此刻闻言,立刻高声领命,随后又就相关细节向朱元璋请示。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王守林在外求见。 朱元璋想到王守林已不负责他的安全工作,此刻前来应是李国桢那边有了消息,便急忙让小太监将他带了进来。 王守林躬身行礼后,告诉他李国桢已于昨日说服姜瓖,并击杀了李自成派去的安抚之人。 现在李国桢已汇集了宣府,大同的三万兵马,朝居庸关进发,相信明日就可到达。 众人闻言又是大喜,朱元璋却面有忧色地道:“王卿,你速去拦住襄城伯,让他只需做成进逼居庸关之状,却不可真出兵。” 蒋德璟等人闻言,皆是一脸诧异地看向他。 第89章 未知的消息更有威慑力 城外吴三桂中军大帐,一身便服的吴襄有些着急地看着端坐上首、眉头紧皱的吴三桂。 他见吴三桂一直沉默不语,又忍不住开口道:“三桂,你不要再犹豫了,还是快些上书请战吧!” 一旁的吴国平见吴三桂并未开口,未免尴尬,便笑着对吴襄道:“老太爷,这些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您让大帅好好想想!” 原来吴襄之所以便装匆匆赶来,全因他打探到了三个重要的消息。 第一个是史可法已经率十万大军北上勤王,预计会在明、后日到达。 第二个是李国桢已经说服姜瓖、王承胤二人,现已率大同、宣府两地五万多人马进逼居庸关。 第三个是安国公刘文炳已率军解保定之围,并南下与黄得功会师,不日即将挥师北上。 吴襄听说这三个消息后大惊,他知道吴三桂表面积极请战,实则是拥兵自重,借机邀功。 但现在这几路大军齐至,吴三桂的优势已荡然无存,若是不能在其他援军到来之前立功,他担心以朱元璋的心性,战后会治吴三桂的罪。 而他吴氏一脉的荣辱全都在吴三桂的身上,一旦吴三桂获罪,他们也难逃惩罚。 所以他得到消息后,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没想到他将这些事情说出了后,吴三桂依然犹豫不决,心中不禁有些恼怒。 吴国贵见吴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吴三桂依然沉默不语,便笑着问道:“老太爷,您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吴襄瞥了一眼吴三桂,有些不满地道:“老夫的消息绝无问题,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吧!” 吴国贵见状,知吴襄正在起头上,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这时,一个哨兵进来禀告道:“大帅,根据暗探传回来的消息,申湛然已在王守林的陪同下出京,从他们行进的方向来看,应是去与李国桢汇合。” “另外,安国公确实在昨晚率领六千多骑兵从永定门出京,由于他们是深夜出城,加之永定门的守将刘文耀严令不准外泄,所以我们的人才未发现此事。” “另外据一些尚未证实的消息,马重禧的军队似乎已经溃败,黄得功好似已挥师北上。” 吴三桂闻言,猛然坐直身体,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南京方面依然没有消息吗?” 哨兵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据一些谣传,好像不仅南京方面已经出兵,连福建的郑氏也有所行动。” “福建郑氏?” 吴三桂有些惊讶地看向哨兵道:“他们来做什么,难道也接到了勤王的旨意?” 哨兵点头道:“据暗探的消息,陛下确实曾下发过让郑氏勤王的圣旨,不过以时间推算,他们应还没有收到。” “只是这些都只是传闻,尚未得到确认,若要知道具体的情况,可能还需要两三日的时间。” 吴三桂点了点头,让哨兵退下后,又看向吴国贵道:“高杰那边情况如何?” 吴国贵闻言,有些不屑地道:“大帅,您这次可能看走眼了,那高杰并非有远谋之人。” “末将听说他见到李本深的尸体后,当即大怒,竟当众责打了李成栋数十鞭,后来还是手下众将求情,他才放过李成栋。” 吴三桂沉默了一会,道:“那高杰是否将李本深的尸体挂在营中示众?” 吴国贵点头道:“这点他倒是做了,不过想来这也非他本意,应是众将劝说的结果。” 吴三桂摇了摇头,道:“国贵,你才看走眼了,若我没有猜错,高杰应是故意表现出一副大老粗的模样,好让崇祯放心。” “要知他当初以四万大军围攻李自成时,竟能让李自成的数千人逃走,就当知他是个有心计的人。” “今日他如此做派,除了发泄心中不满外,应也是在警告手下众将,不可心生二志。” “另外他或许也是在借机向崇祯解释为何会让李自成逃脱之事,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头脑发热,虑事不周的人。” 吴国贵听了吴三桂的话,有些疑惑地道:“为将者最忌人看不起,他若这般贬低自己,对他岂不是大大的不利?” 吴三桂摇头道:“你这就错了,崇祯现在手中无兵,他就需要这样头脑简单的人,才好被他控制,何况” “好了,三桂,你就别在分析别人的事了,还是先想想咱们的事,要知自你舅舅祖大寿投向女真后,朝中时不时就有人借此攻击我们。” “好在我们吴家在辽东也有些势力,陛下才没有治罪,但你此次勤王,不仅拖延费时,而且也无大功。” “从陛下不让你参与围剿李自成来看,就知他对你并不信任,若你此刻再不积极些,一旦其他援兵到来,你就没有机会了。” 吴三桂笑了笑,道:“父亲,您多虑了,宣府、大同皆是降兵,而李国桢也只是口舌之徒,并非将才。” “他们作为疑兵尚嫌不足,若要攻城必然惨败。我猜崇祯应就是怕李国桢贪功冒进,会损兵折将,挫了锐气,才会急忙派人去劝阻。” “而史可法的大军若是这两日就到,那他应在三四日前就已动身,若真如此,我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我猜他纵使动身,应也才一两日,绝不可能这快就到。” “至于刘文炳现在估计也才到保定,能不能解围尚是未知之数,更不要说和黄得功汇合了。” “所以这些消息应只是崇祯故意放出来,迫使我们向他效忠,实际上依然是我们占据主动,父亲您尽管放宽心就是。” 吴襄闻言,摇了摇头,道:“不对,陛下近日好似换了个人,不论是彰义门之战,还是朝阳门剿叛,都是算无遗策。” “而且我听说那个申湛然也颇有才学,若陛下只是要劝阻李国桢,派王守林即可,根本就不用让申湛然前往。” “还有安国公一事,若非保定之围已解,陛下断然不会说出这个消息,不然若叛军回师,安国公岂不危险?” “以陛下对安国公的宠幸来看,他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吴三桂闻言,摇头道:“父亲,保定之事必然不准,或许崇祯就是希望借此消息,让叛军分兵。” “这样一来,京城方面的压力就会减轻不少,而刘文炳一行皆是骑兵,不管他能不能解保定之围,赶回的叛军也奈何不了他。” 吴襄先前因心有牵挂,并未仔细思考,此刻听完吴三桂的分析,也不禁暗暗点头。 这时,先前那个哨兵突然进来禀告道:“大帅,据暗探的消息,马进忠、王允成等人已上书围剿李自成,此刻正在整军备战,而高杰方才也已派人送书进宫。” 吴三桂闻言一惊,看向吴国贵道:“你没有和他们联系过?” 吴国贵愣了愣,道:“我之前暗示过他们,他们也都答应了,想来是他们也收到了消息,所以才会如此着急。” 吴三桂有些不满地瞪了吴国贵一眼,一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三桂,这都是命,你还是快些上书请战吧!” 吴襄见状,有些无奈地劝道。 吴三桂叹了口气,道:“罢了,国贵,你快让师爷将先前的请战书送入宫中,记得用最快的马,一定要抢在高杰的前面。” 吴国贵闻言,急忙走出了大帐。 第90章 大战思良将 东暖阁内,巩永固有些担心地看着朱元璋,沉声道:“陛下,高杰、吴三桂尚未请战,而马进忠等人只有两万兵马,纵使再加上我们的两万多人,总兵力也不过五万余。” “即使我们不提防吴三桂,也要防备刘宗敏驰援居庸关,这样攻城有些勉强,是否再等一等。”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道:“平西侯,你不用担心,若咱所料不差,高杰和吴三桂的请战书已在来的路上。” “至于刘宗敏,他现在还未与刘芳亮的大军汇合,以他手上的兵马,根本不能给咱们造成威胁。” “而且李贼竟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咱绝不能坐失良机!” 原来刚才吴孟明来报,李自成听闻姜瓖斩杀他的安抚使后,勃然大怒,又听说各路援军将至,竟不顾李岩的劝阻,执意让李过率军去攻打李国桢。 而李自成本就只有四五万人,现在李过又带去两万余人,他手中仅剩两万余人,且李自成因姜瓖等人的反叛,对原居庸关投诚的兵士极不信任。 不仅将他们全部替换,而且稍有怨言就处以极刑,此法虽镇住了一些兵士,却也让更多的人心怀怨怼。 恰好高文采藏身于叛军之中,谎称李自成本想坑杀众人,只因大军未至,才没有动手,一旦叛军到来,众人必难幸免。 众兵士本就对李自成不满,此刻听闻此事,更加愤怒,加之听说了朱元璋的种种神迹,认为他才是真命天子,再经高文采一番游说,皆愿意献关赎罪。 于是高文采联络众人后,又急忙将此消息送了出去。 恰逢此时马进忠等人也中了计,纷纷上书请战。 朱元璋见机会难得,便让人将巩永固找来,准备让他率军攻击李自成,扭转当前的不利局面。 巩永固听了朱元璋的计划后,心中也十分激动,不过因未见吴三桂、高杰的请战书,故心中仍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送来吴三桂的请战书。 巩永固见状,对朱元璋更加佩服,一脸兴奋地道:“陛下,既然吴三桂主动请战,想来他已收到了陛下放出去的消息,这次他应不会像上次那般畏战。” “我们有了关宁铁骑相助,士气必然大振,定可拿下居庸关。”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平西侯,你回头去找范景文一趟,让他拟旨令吴三桂和王永吉率军东出,防止刘宗敏驰援居庸关。” “另外你再和王家彦一起巡视一下各门城防,务必确保大军出京后城内的稳定。” 巩永固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朱元璋道:“陛下,您怀疑吴三桂并非真心请战?”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不是怀疑,而是可以确认。咱在朝阳门见过吴三桂一面,此人绝对是一个枭雄。” “咱们的那些消息骗骗马进忠等人或许可以,但是吴三桂在京中颇有关系,要瞒过他并不容易。” “为免他攻城时不能尽力影响士气,不如让他去阻拦刘宗敏等人。” 巩永固皱眉道:“若吴三桂攻城不会尽心,那他阻拦刘宗敏也未必会尽力,若是他阳奉阴违,放过刘宗敏,到时我们腹背受敌,岂不是更加危险。” 朱元璋沉吟道:“咱听吴孟明说,王永吉自通州一战后,对吴三桂颇为不满,已暗中联络了高第的不少人马。” “这次吴三桂除非公然抗旨,不然想像先前那般放水,绝不可能” 朱元璋正说着,小太监又将高杰的请战书送了进来。 巩永固想到朱元璋斩杀了李本深,高杰更是怒打李成栋,可靠程度比吴三桂更低。 他犹豫了一会,道:“陛下,那高杰您准备如何安排,也让他防守刘宗敏吗?” 朱元璋摇头道:“高杰本是匪兵,朝中并无根基,虽心中对咱有所不满,但却渴望建功扬名,只要咱给他机会,他必不会放弃。” “所以咱准备将高杰之兵一分为二,一路由李成栋率领,监视北上的刘芳亮大军,另一路则由高杰率领,与马进忠等人攻打居庸关。” 巩永固知朱元璋此举一来是进一步加深高、李二人的矛盾,再就是将高杰置于众目睽睽之下,他必不敢偷奸耍滑,心中对朱元璋更加敬佩。 随即他见朱元璋仍面有忧色,知他应是在担心李国桢等人,便宽慰道:“陛下,襄城伯也是久经战阵之人,加之申大人足智多谋,必能拖住李过,还请陛下勿忧!” 朱元璋苦笑道:“平西侯,你有所不知,襄城伯虽善言兵,却不能实战,本来以王守林配合申湛然是最合适的,只因大军本是襄城伯召集,若临阵换将,必会军心不稳,咱才不得已折中行事。” “但行军打仗最忌政出多门,若是他们配合得当,则足以困住李过,如若不然,咱怕他们皆会有性命之忧!” 巩永固闻言,又劝道:“臣见申大人临去前成竹在胸,定能完成陛下的托付。而且臣明日也会用最短的时间攻下居庸关,支援申大人,还请陛下勿忧!”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好,平西侯,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抓紧去准备一下,咱相信你们一定会成功的!” 巩永固闻言,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东暖阁。 朱元璋又仔细推演了明日的大战,确认没有遗漏后,才缓缓地靠在木椅上。 这时,他不禁又想起了徐达、常遇春、李文忠等人,若能有他们一人在此,他也不用如此忧心。 因为尽管他已将各种问题都考虑到了,但是战场千变万化,而他又要居中调节,不能亲临指挥,若是巩永固等人一个处理不当,战局就可能发生逆转。 好在纵使攻不下居庸关,也只会延缓击溃叛军的时间,于大局无碍。 随即他又想到徐达等人也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而刘文炳、巩永固等人的资质也不差,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应也可成为一代名将。 想到这,他原本提着的心才放松一些,随即一阵睡意袭来,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在梦中,他好似又回到了金戈铁马的日子,正带着徐达等人征战天下。 就在他大杀四方之时,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紧接着就见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第91章 叛军的陷阱 小太监见到朱元璋凌厉的眼神,整个人不由地缩了缩,面有惧色地躬身道:“陛下,吴同知在外求见!” 朱元璋闻言,知是叛军有所行动,示意小太监将吴孟明带进来后,才有些不舍地缓缓起身。 “吴卿,可是保定方面的叛军到了?” 朱元璋见吴孟明面有忧色,一脸淡定地道。 吴孟明愣了愣,恭敬地道:“陛下圣明,据锦衣卫的消息,约有三万左右的叛军正朝京城赶来,估计一个时辰后就会到达。”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平西侯等人出京了吗?” 吴孟明道:“平西侯按照陛下的吩咐,已于戌时初刻出发,现在想来应已到居庸关附近。” 朱元璋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这一觉竟睡了这长时间,心中微微一惊后,又看向吴孟明道:“李成栋那边情况如何?” 吴孟明道:“李将军那边应已觉察,此刻正在整军备战。” 朱元璋又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和王尚书说一声,今日不管是何人来援,都不可打开城门!” 吴孟明一脸迷茫地应了下来,转身走出了东暖阁。 朱元璋见吴孟明此刻竟仍未明白其中关窍,心中不禁暗暗摇头。 原来他早已看出李自成分兵攻击李国桢是一个陷阱,其目的之一就是要逼他攻打居庸关。 因为若他不出兵,就只能坐看李国桢失败。 一旦李国桢战败,李自成便无后顾之忧,与刘芳亮的大军汇合后,就能再次对京城形成合围之势。 若是援军见叛军势大,临阵倒戈,那情况就会更加被动。 而且李自成为免他担心京城空虚,不敢出兵,不仅让刘宗敏等人原地待命,而且还故意传出马重禧溃败的消息,就是想坚定他出兵的决心。 但若他出兵攻打居庸关,刘宗敏必然率军来袭。 尽管以刘宗敏的兵力未必能攻下京城,但是却足以让巩永固回军。 到时刘宗敏再在半路袭击巩永固,歼灭掉他的主力,便可真正地围困京城。 朱元璋也正是看透了此点,才将计就计,派巩永固率军出城,攻打居庸关,同时令吴三桂等人防守刘宗敏。 虽然他知道吴三桂并不会尽心,但是面对刘宗敏的数万大军,除非吴三桂投敌,否则他就算是做样子,也要与叛军厮杀一阵。 而此刻京城民心思战,刘宗敏大战过后,纵使能来到京城,也无法攻下任何一个城门。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聚兵攻城,然后再佯作援军前来,趁天黑骗开城门。 因巩永固并未识破此事,朱元璋担心他露出马脚,也没有点破。 而且朱元璋为免巩永固离城太近,得知消息后会回师京城,还特意将出兵时间提前,以免影响了他的计划。 此刻听闻叛军已来,他知道自己并未猜错,因担心王家彦等人中计,又特意让吴孟明前去提醒。 果然,没过多久,京城的正南方就传来一阵炮声。 朱元璋听到炮声,心中更加确定,又研究起城防分布图来。 不一会,吴孟明又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匆忙地道:“陛下,刘宗敏突然率军出现在朝阳门下,由于叛军势大,王尚书请陛下下旨,立刻招平西侯回援!” 朱元璋闻言一惊,沉声道:“叛军有多少人马?” 吴孟明愣了愣,道:“据来人禀告,叛军绵延数里,兵马应不少于六七万。” 朱元璋摇头道:“刘宗敏纵使汇合了刘芳亮的大军,总人数也不过七八万。” “何况尚有吴三桂和李成栋阻击,叛军断不可能有如此多人,你速速派人去查探,弄清情况后再来回咱!” 吴孟明见朱元璋面有不满,急忙应了一声,又急匆匆地朝外跑去。 “张大彪!”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又朝外叫道。 他的话音才落下,张大彪就已走进东暖阁,躬身行礼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道:“你立刻带着十八骑赶往朝阳门,传咱的旨意,令王尚书紧闭城门,不久必会有援军前来,不过切不可开城门!” “若是有不遵圣旨的,不论官职大小,一律就地斩首!” 张大彪愣了愣,道:“陛下,若是末将带去十八骑,您的安全” “无妨,宫中尚有锦衣卫镇守,咱不会有危险,你速速去办!” 朱元璋不待张大彪说完,就高声打断了他的话。 张大彪虽只跟了朱元璋一两日,却也知道他的性格,躬身行礼后,就离开了东暖阁。 朱元璋听着城外的炮声,有些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难道咱估计错了,吴三桂竟真的没有抵抗,放刘宗敏过来了?” “但纵使如此,根据吴孟明的消息,叛军也只有三万余人,而且还有李成栋阻击,他们不可能这快就到了!” “难道那三万人只是一个幌子,其实刘芳亮的大军已经悄悄和刘宗敏汇合?” 想到这,朱元璋的手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对,刘芳亮总共才不过十万人,若他全军北上,保定的战事早就该结束了,这样看来,他最多也就只有六七万人。” “若他再分兵吸引李成栋,手上最多不过三四万人,再加上刘宗敏的老八营,总人数也只有六万左右。” “这人数倒和吴孟明说的能对上,但这么多的人,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来到京城,特别是王永吉已对吴三桂不满,纵使他不能力战,也会派人前来送信。” “现在既未收到消息,说明他们并未遇到叛军,那刘宗敏等人应是潜行而至,人数肯定不会太多。” 想到这,朱元璋才稍微轻松了一些,又走到案前,研究京城一带的地势图。 “不对,以吴三桂的狡猾,不可能发现不了王永吉的小动作,他会不会已经借刘宗敏之手除掉了王永吉?” 随着这个想法冒起,他身上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随即朱元璋又想到王永吉也是久经战阵之人,不可能不提防吴三桂,再加上他手上还有三千亲兵,而且还是吴三桂名义上的上司,不管怎么算,王永吉也不可能这快就战死。 想到这,他才稍稍放松一些。 这时,东暖阁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见王承恩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第92章 大获全胜 “承恩,你到哪里去了?” 朱元璋因先前未见到王承恩,此刻见他匆匆赶来,有些诧异地问道。 王承恩闻言,跪地请罪道:“陛下,奴婢听闻叛军前来,为免有人趁机作乱,便自作主张去东厂召集人马前来护驾,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听他召集东厂人马,本有些不满,随即想到上次王之心叛乱时,也幸亏他拼死护卫,周后等人才有惊无险。 于是他压下心中的怒火,道:“承恩,东厂之人身份复杂,你还是尽快将之解散吧!” 王承恩有些落寞地点了点头,转身退出了东暖阁。 这时,天已微亮,但朝阳门仍隐隐传来炮声,让本就有些担心的朱元璋更加担心。 因为按照他的估算,刘宗敏若要半路截杀巩永固,攻城的兵马必不会太多,只能趁黑装作援军骗开城门。 现在天色渐明,此法已不可行,让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时,吴孟明又急匆匆地走进东暖阁,躬身禀告道:“陛下,安国公和靖南伯已率军击退叛军。” “由于安国公手下骑兵伤亡较重,请求入城修整,因已近卯时,故王尚书特派人前来询问,是否可打开城门。” 朱元璋闻言,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沉声道:“你告诉王尚书,就说是咱的旨意,因京中有贼人作乱,待抓住贼人后,再打开城门!” 吴孟明本要开口询问,但想到李若琏曾告诉他,朱元璋最不喜人刨根问底,恭敬地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这叛军倒也狡猾,竟熬到现在才来骗门,想来此计不成,他们必会率伏兵前来攻城。” “若是平西侯能在此刻回师,或可将叛军歼灭在城下” 朱元璋想着,又不由地摇了摇头。 因为此刻巩永固应在居庸关下激战,又怎可能回师平叛。 “轰隆隆!” 这时,朝阳门方向又传来一阵猛烈地炮声,想是刘宗敏见无法骗开城门,又开始全力攻城了。 朱元璋听着炮声,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看穿李自成的计划后,想到刘宗敏曾在彰义门和朝阳门上吃过亏,以刘宗敏的性格,此次卷土重来,必然会攻打两门之一。 所以他不仅在这两门加派了兵士,还让黄尼麓把为数不多的炮弹都集中在这两处。 但先前他见刘宗敏一开始就攻打朝阳门,还担心自己算错了。 此刻见刘宗敏再次攻打朝阳门,心中立时大定。 果然,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炮声逐渐稀疏,想是刘宗敏攻城不利,准备回师驰援李自成。 不过刘宗敏的算计虽好,却不知这回真是自投罗网了。 因为朱元璋曾叮嘱过巩永固,若一个时辰内攻不下居庸关,就让马进忠等人佯攻,而他则率领两万精锐埋伏在去居庸关的必经之路上,伏击驰援的叛军。 现在刘宗敏赶去,要么就是居庸关已被攻下,要么就是遭到巩永固的伏击。 而不管是哪种情况,对刘宗敏来说,都不是好事。 就在朱元璋在考虑是否要亲自带一支人马去追击刘宗敏时,吴孟明又一脸惊慌地跑进来禀告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朱元璋闻言一惊,随即强作镇定地道:“吴卿,你不用慌,有什么事慢慢说!” 吴孟明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慌,沉声道:“陛下,臣刚得到消息,蓟辽总督王大人因遭到叛军的偷袭,已经阵亡,现在平西伯正在奋力抵抗,但关宁铁骑伤亡过半,恐也支持不了太久。” 朱元璋愣了愣,皱眉道:“攻击平西伯的叛军有多少人?” 吴孟明道:“原本攻击平西伯的只有三万余人,但是由于李将军阵地失守,那三万多叛军冲了过来,对平西伯等人前后夹击,致使王大人战死。” 朱元璋摇头道:“好,咱知道了,你去传咱的旨意,告诉平西伯,他能战则战,不能战便率军撤退,咱自有破敌之策。” 吴孟明闻言,有些疑惑地道:“陛下,我们现在已无兵可调,若平西伯撤退,叛军不仅可围攻京城,还可袭击平西侯,到时局面” “吴同知,你勿需多言,将咱的旨意传到即可!” 朱元璋不待吴孟明把话说完,就高声打断了他。 吴孟明见状,躬身应下后,急匆匆地走出了东暖阁。 朱元璋看着吴孟明的背影微微摇头后,又喃喃自语地道:“既然吴三桂敢让王永吉战死,想来叛军的人数不会有错。” “但若刘芳亮的大军在围攻吴三桂,那刘宗敏攻打京城的兵马又是从何而来?” 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桌前,在地图上比划起来。 好一会,他才直起身子,自言自语道:“这李自成倒也是好魄力,此役竟是破釜沉舟了!” “可惜咱手上已无可用之人,不然趁李贼调来山西各地的镇守之兵,境内空虚之际,若有一大将统兵,纵使不能收复山西全境,也可占据有利关隘,对后期作战也十分有利。” “若是再能断了李贼的后路,将他困在山西,或可毕其功于一役!” 想到这,朱元璋竟有些激动了。 不过他仔细盘算了一遍,发现确实无人可用后,也只得作罢。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王承恩又急匆匆地走进来,一脸兴奋地道:“陛下,大喜,大喜啊!” 朱元璋闻言,道:“可是城下的叛军已经退去?” 王承恩点头道:“是,不仅叛军已经退去,而且安国公也已解保定之围,现在正在城下候旨!” 朱元璋有些惊讶地道:“你说什么,安国公回来了,是真的安国公吗?” 王承恩愣了愣,道:“是安国公,消息是张大彪传回来的,想来错不了!” 朱元璋大喜过望,道:“好,好,你立刻派人宣安国公进宫!” 王承恩应下后,转身离开了东暖阁,脚步也比之前轻快了不少。 朱元璋笑了笑,再次来到案前,仔细研究地图。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刘文炳风尘仆仆地走进了东暖阁。 朱元璋听完他的奏报后,知李若琏已经率军南下,夹击马重禧,而李建泰也已启程,前往山西劝降。 朱元璋知李建泰不可用,正想要让刘文炳率军前往山西,又见到张大彪快步走了进来。 张大彪不待朱元璋询问,就一脸兴奋地告诉他,巩永固不仅攻下了居庸关,而且还成功伏击了刘宗敏的兵马。 因李自成已先前往山西,现在叛军残部正向山西逃窜。 朱元璋闻言,知已失先机,加之刘文炳分兵后只有三千骑兵,纵使此刻率兵前往,也未必能捡到便宜,就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这时,吴孟明又来禀告,说吴三桂已击退刘芳亮的大军,现在正在追击残敌。 刘文炳闻报大喜,立刻请缨追击叛军。 朱元璋知此刻追击意义已不大,加之一直未收到申湛然的消息,因担心申湛然有失,便让刘文炳率骑兵前去接应。 第93章 攻守之辩 “当时臣的阵型已被李过的骑兵冲散,若非申大人故布疑阵,将李过的骑兵惊退,恐怕我们当时就会被击溃” 东暖阁内,李国桢正在向朱元璋汇报战况,同时对申湛然赞不绝口。 朱元璋见他二人虽一身是伤,却都平安归来,特别是李国桢对申湛然交口称赞,知他二人并未不睦,心中也十分欢喜。 朱元璋先是仔细观察了李国桢一会,见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颇有战国纵横家的气势。 随即想到他此次临危受命,仓促出发,却依然成功逼退女真,倒是出使朝 鲜的不二人选。 因为现在李自成虽已败退,但要剿灭尚需时日,而女真一直虎视眈眈,现虽中计退去,不久必会卷土重来。 目前若要阻止女真南侵,除了要维持女真的内斗外,最好还要再说服朝 鲜,甚至蒙古,这样才能让女真无暇南侵,避免两线作战。 朱元璋一直在谋划此事,只因未有合适的人才迟迟没有行动。 此刻见到李国桢的表现,觉得他应是最佳人选。 想到这,他微微点头后,又将目光投向申湛然。 见申湛然一脸微笑地看着李国祯,并未因先前一战有所失常,表现的比一些武将都强,不禁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申湛然见到朱元璋的目光,急忙躬身致敬。 朱元璋见他彬彬有礼,又想到他中途参战,不仅能在短时间内让李国桢信服,主动交出兵权,而且还因地制宜,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实有大将之才。 朱元璋因缺乏良将,此刻见到申湛然的表现,不禁动了让申湛然统兵的心思。 但他又想到现在兵卒彪悍,而申湛然终是一介文人,未必有能力降服那些骄兵悍将,心中又有些犹豫。 就在他内心盘算之时,李国桢已汇报完毕。 朱元璋急忙收敛心神,笑着道:“李卿,你也不用光夸申卿,申卿此战的表现固然不错,但你北上盛京,不费一兵一卒就迫退女真。” “而且还说服宣府、大同两地之兵前来勤王,同样功不可没,待此战结束后,咱一定好好赏赐于你!” 李国桢闻言,一脸谦逊地道:“盛京之行全赖陛下运筹帷幄,臣不过是尽犬马之劳,又岂敢贪功” 朱元璋见李国桢居功不傲,微微点头后,又看向申湛然,试探道:“申卿,你此次领军作战,有何感悟?” 申湛然躬身道:“此战全仗襄城伯居中调停,微臣不过是一马前卒,除了感觉到战争的残酷外,实无其他感受!” 朱元璋闻言,沉声道:“不错,咱当初起兵设伏彰义门时,与你也有一样的感受。” “不过现今天下战乱不断,若咱们因战争残酷,而怀妇人之仁 ,只会让这种局面更加严重。” “所以为天下百姓计,咱们必须以战止战,尽快平定叛乱,让天下恢复太平,才算是最大的仁慈。” 申湛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即一脸恭敬地道:“谢陛下指点,微臣定会竭尽全力,助陛下扫除叛乱,鼎定天下!” 此言一出,刘文炳、李国桢等人也纷纷附和。 这时,吴孟明又送来战报。 朱元璋快速扫了一眼,见巩永固以四万多人不仅攻下了居庸关,而且还斩杀、虏获叛军三万余。 而吴三桂以相同的人数,虽也斩杀了两万余叛军,却战死了一万五千多人,而且还损失了蓟辽总督王永吉…… 看到这时,朱元璋不由地将腰间的玉带朝下按了按。 随手将战报递给刘文炳后,又转头对吴孟明道:“有关王永吉战死之时,吴三桂可有何说法?” 吴孟明点头道:“平西伯说发现李成栋将军被攻击后,担心他兵力不足,曾派了一万精兵前去支援。” “后来他自己也遭到叛军的攻击,陷入苦战之中,也就无暇关注此事,没想到李成栋将军的阵地会突然失守,他发现后已尽快让关宁铁骑回援,但王大人却已战死在乱军之中。” “末将事后也曾细细查验,发现李将军的阵地易守难攻,特别是有两万人防守,突然失守的可能性不大。” “但两地相距只有三里左右,若叛军真冲破阵地,确实容易出现混乱局面,王大人在乱军中阵亡倒也有可能。” “只是王大人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以他的能力应不该” “现在山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朱元璋不待吴孟明说完,又转移话题道。 吴孟明愣了愣,道:“现在平西伯吴三桂、忠义伯高杰、仁义伯马进忠等人皆已攻入山西。” “因李贼早有准备,所以各军虽进度不一,却都只在边境对峙。平西侯曾组织人发动过一次进攻,但并未成功。” 朱元璋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对刘文炳道:“安国公,你对此事如何看?” 刘文炳沉默了一会,道:“陛下,京城一战我们虽获大胜,但不管是京军,还是援兵,损伤都较大,此刻实不宜再战。” “依臣的愚见,不妨先巩固战果。待南京和靖南伯的兵马到来后,再围剿叛军未迟!”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怎么看?” 申湛然沉吟道:“安国公的建议颇为稳妥,不过微臣听闻李贼为了攻击京城,尽起山西留守之兵。” “虽然李贼亲去镇守,但由于兵力有限,想来他的布防也只在山西边境一线,内部应较薄弱。” “而我军现在虽伤亡不小,但却士气正高,若陛下激励一番,臣觉得他们应还可一战。” “若我们能一举攻克李贼的防线,大军必能长驱直入,或可一举收复山西、湖南等地,进而围攻西安,这样叛军就不足虑也!” 刘文炳闻言也颇为心动,却仍担心道:“申大人,你的建议虽好,但平西侯攻击受挫,说明我军战力不足。” “若是勉力攻打,万一事有不协,被叛军钻了空子,反对我不利,不妨等其他援军到来再战更为稳妥。” 申湛然偷瞥了一眼朱元璋,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又摇头道:“安国公,平西侯虽未成功,但我想叛军也必不好过。” “而且难得援军如此力战,我们绝不可在此时泄了锐气,要知叛军的人数并不比我们少,现在之所以被我们追着打,就是士气受挫的缘故。” “若等他们回过神来,战事会更加激烈,而且叛军的援军也不比我们少,像宁南伯迟迟未能北上,就是受制于袁宗第和白旺等人。” “加之叛军在西安、襄阳等地还有数十万人,若我们此刻不战,李贼不仅会加固山西境内的防御,也会让其他各地的叛军赶来,到时局势未必对我们有利。” “所以微臣觉得应趁叛军军心未稳之时趁胜攻击,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对我们才最有利。” 刘文炳摇头道:“申大人,你说的虽在理,却算错了一点,要知袁宗第等人虽拖住了宁南伯,但同样宁南伯也拖住了袁宗第。” “至于叛军西安、襄阳等地的援军,据此两千余里,绝不可能比史大人他们先到” 第94章 乘胜追击 朱元璋还是第一次见到刘文炳和申湛然如此针锋相对,此刻见他二人终于放下私情,一心为公,心中也是暗喜。 刘、申二人争论了好一会,却是谁也没有说服谁,最后又都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见状,笑了笑,对一旁的李国桢道:“李卿,你对此是何看法?” 李国桢闻言,躬身奏道:“臣觉得申大人虽说的在理,不过风险颇大,倒是安国公的方案更为稳妥。” “因为叛军横行十余年,在北方的势力已不比朝廷弱,想在短期内剿灭难度太大,臣觉得我们应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申湛然待李国桢说完后,又笑着争辩道:“襄城伯,叛军虽横行十余年,但他们从西安到京城却不足半年。” “所过州县除了留下少许兵马镇守外,管理的官吏大都是原班人马,而那些官吏多是畏于叛军的威势而臣服,并不是真心归顺。” “若我们能及时反攻,他们也不会坚守,我们完全有可能在短期内收服” 李国桢摇头道:“申大人,你说的都是后方之事,但现在我们在叛军溃逃之时,尚不能击溃他们的防线,足见我军战力不足” 三人又争论了一番后,依然没有达成一致,只得请朱元璋圣裁。 朱元璋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眼,随即解下腰间的佩剑,递给吴孟明,沉声道:“吴同知,你将此剑送给平西侯。” “让他督军作战,若有抗旨不遵,拖延畏战者,不论职务高低,均可凭此剑先斩后奏!” 他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愣,只有吴孟明上前接过了佩剑,准备走出东暖阁。 刘文炳见状,心中大惊,急忙跪下奏请道:“陛下,各路援军尚未完全归心,若此旨一出,臣恐会适得其反,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知他才刚回京,尚未了解清楚情况,便笑着道:“安国公,你勿需担心,吴三桂此刻心中有鬼,正要立功表忠心,所以他必不敢不尽力。” “而高杰和李成栋虽是一军,其实各有部曲,加之因李本深一事,他二人早已貌合神离,咱上次拆军时,高杰尚未有异议,想来这次也不敢出头。” “至于马进忠、王允成、姜瓖等人皆碌碌之辈,平西侯足以镇住他们” 刘文炳听完朱元璋的讲述,这才明白过来,主动请缨道:“陛下,臣所带骑兵虽在保定有所折损,但尚可一战。” “臣愿率军潜入山西,联络李建泰、韩霖和傅山等人,从背后对李贼发动攻击。” “纵使不能成功,臣亦可守住通往西安的关隘,必不会让叛军轻易通过。” 朱元璋闻言,沉声道:“山西虽然空虚,你也是孤军深入,一旦被叛军发现,恐难以突围。” “而李建泰虽是曲沃人,但他率军出京后毫无建树,现在前往山西想来也是为势所迫,到时他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相助于你?” 刘文炳摇头道:“陛下,您有所不知,李建泰虽然懦弱,但他的军前赞画傅山和韩霖却颇有才干。” “那韩霖的火器水平不在汤若望之下,曾在家乡组建过一支火枪队阻击叛军,而傅山不仅精通诸子百家,更是医术精湛,在山西活人无数,颇得百姓敬仰。” “加之山西本是他二人的老家,以他们的威望和才能,应可在短期内集聚不少人。” “加之臣所率皆是骑兵,纵使被叛军发现,也足以自保。到时我们即可据城坚守待援,也可率军突袭,叛军腹背受敌,必不敢死战,如此大事可成。还请陛下恩准。” 朱元璋先前本有此打算,此刻见刘文炳说的在理,沉默了一会,道:“好,既然如此,咱就准了,若事有不协,你就及时返回,切不可勉强!” 刘文炳恭敬应下后,便与吴孟明一起离开了东暖阁。 “李卿,女真虽已退去,不过咱担心豪格仓促应战,未必是多尔衮的对手,所以咱想派你去游说朝 鲜,你可有信心?” 朱元璋看向李国桢,一脸凝重地道。 李国桢闻言,沉默了一会,道:“陛下,先前女真攻击朝 鲜时,朝 鲜也曾向朝廷求救,然朝廷因忙于剿叛,未能及时援助,致使朝 鲜破国,两国也因此结仇。” “现今朝 鲜托庇于女真,对之恭敬如君父,臣恐能力有限,未必能说服朝 鲜来归。” 朱元璋点头道:“襄城伯,此点咱已为你谋划过,此次你和王卿依然扮作客商前往朝 鲜,同时咱再赞助你们一百万两银子。” “你可用这笔银子联络多尔衮和豪格在朝 鲜的势力,侧面帮助豪格。若豪格落败,你们就以使臣的身份访问朝 鲜,到时不管成与不成,亦足以让女真分心!” “至于你们的安全问题,你也不用担心,福建郑氏已率军北上,到时咱会让他们佯攻皮岛,随即陈兵朝 鲜,为你助威。” 李国桢闻言,有些惊讶地道:“福建郑氏真的出兵了吗?”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他们的兵马正在来的路上,由于路程较远,尚未到达,不过应也不会比南京方面的军队晚太久。” 李国桢见朱元璋说得如此笃定,躬身道:“既然陛下已安排好一切,臣定说服朝 鲜来降!” 朱元璋摇头道:“朝 鲜被女真奴役非只一日,仓促间让他们转变太过困难,你此行只要让他们态度有所转变即可。” “到时多尔衮为了维护权威,势必会进一步威逼朝 鲜,那时才是真正劝服的良机。” 李国桢躬身应下后,也转身离开了东暖阁。 朱元璋见申湛然面色有异,知他因张应京一事,一直有心结,犹豫了一会,又对他道:“申卿,你去找蒋卿一趟,问问他郑氏那边是否有消息了?” 申湛然本在思考是否该询问郑氏之事,此刻见朱元璋主动提及,便低声道:“陛下,若郑氏并未出兵,那您准备怎么办?” 朱元璋沉吟道:“根据蒋卿的说法,郑芝龙虽无雄心,但他的四弟郑鸿逵却颇有野心,而且实力也不弱。” “咱的旨意到后,纵使郑芝龙无动于衷,那郑鸿逵也未必能按捺得住,只要他们郑氏兵马有所行动,咱就让南京的兵马扮成郑氏的军队攻击皮岛。” “既然郑氏名声在外,而女真又弱于水战,仓促间他们必不敢追击,若女真不战,朝 鲜也势必不敢动手,这样也可达到目的。”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并未再开口,躬身行礼后,正准备走出东暖阁,却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申卿,回头你拟一份旨意,封襄城伯为威北侯,以壮行色!” 申湛然闻言,身体微颤,随即恭敬地应了下来。 第95章 吴三桂的算计 蔚县的一个古堡中,吴三桂正研究着地图,而吴国贵则有些不忿地恭立一旁。 “国贵,你过来看看,我们若是从此处攻击,伤亡是否会小些?” 吴三桂皱着眉头,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道对吴国贵道。 吴国贵闻言,不甘地上前扫了一眼,摇头道:“此处虽然隐秘,但不利骑兵驰骋,一旦被叛军发现,我们的铁骑恐难有作为!” 吴三桂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是啊,山西多山,特别是山西东面的太行山,几乎让我们的骑兵毫无用武之地!” 吴国贵见状,上前低声道:“大帅,难道您真的准备攻入山西吗?” 吴三桂朝外瞟了一眼,见帐外都是亲兵后,才沉声道:“国贵,这里可不是辽东,你说话要注意些!” “特别是这两日,锦衣卫几乎无孔不入,你要是出言不慎,被他们抓住把柄,到时恐怕连我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吴国贵有些诧异地看了吴三桂一眼,随即满脸不屑地道:“大帅,您未免太多虑了。” “自上次与叛军一战后,不要说王永吉的人,就是高第的人也都战死了,现在营中的全是我们的亲信,又有谁会泄密!” 吴三桂摇了摇头,道:“国贵,你错了,正因为我们借叛军之手除去了王永吉和高第的人,所以我们才危险!” 吴国贵闻言有些疑惑地道:“大帅,你说的我有些不懂了,我们除去王永吉和高第的人后,辽东将彻底掌握在大帅手中。” “纵使崇祯知道了此事,他又敢怎么样?像先前刘泽清佯装坠马,拒不奉诏,他不也只能好言安抚,所以大帅,您不用太过担心,或许” 他话还没说完,见吴三桂的脸沉了下去,急忙闭嘴恭立。 吴三桂叹了口气,道:“国贵,你的才能,我是放心的,但你这狂傲的性格,一定要改一改!” 他说着,见吴国贵面有不满,又摇了摇头,继续道:“其实我先前也和你一般看法,认为崇祯纵使知道此事,也只会佯作不知,甚至还会好言安抚,以便借助我的兵力平叛。” “但是从前夜一战来看,我有些相信父亲的话,崇祯真的深不可测!” “那晚明明是一个必败之局,他不仅没有失败,反而杀得叛军丢盔弃甲,纵使是我,也未必能比他做的更好!” 吴国贵见状,笑着道:“我道大帅担心什么呢,原来是这事。” “此事我已派人查探过,并非崇祯有多厉害,而是刘宗敏太蠢,明知道朝阳门有重兵把守,却仍要攻击朝阳门。” “结果不仅没有拿下京城,还因行军匆忙,在赶往居庸关的途中中了埋伏,才成就了巩永固的威名!” “要说这巩永固,还真是幸运,若不是宋献策等人担心山西有失,极力劝李自成西行,纵使他有内应,也不可能这快就攻下居庸关!” “若他当时未攻下居庸关,必会在叛军的夹击下损兵折将,到时我们再趁机大展雄风” 吴三桂待吴国贵说完后,一脸凝重地道:“国贵,要说一次或许是巧合,两次,三次都是巧合,你自己相信吗?” “而且根据我的消息,其实崇祯还给了巩永固一份密旨,就是要求他一个时辰未攻下居庸关,就让高杰等人佯攻,而他则率兵伏击刘宗敏!” 吴国贵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吴三桂,道:“我怎么没有得到” 他话才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又急忙改口道:“这事是真的吗?” 吴三桂虽觉得泄露了这个秘密有些可惜,不过见吴国贵一脸惊慌,心中也颇为满意,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所以你切不可大意!” 吴国贵明显被这个消息惊到了,连连点头,同时眉头紧皱。 吴三桂见状,心中也暗暗得意。 就在他想着该如何打磨吴国贵,以免再发生像上次送请战书的失误时,又听到吴国贵的声音响起道:“大帅,若真如此,我们还是及早退回辽东吧!” “不然以崇祯的杀性,等我们帮他剿灭叛军后,他必然会收拾我们!” 吴三桂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而且我们纵使要离去,也要打一场大胜仗,让崇祯不敢小看我们!” 吴国贵闻言,恭敬地道:“大帅说的是,末将一定率军攻入山西,替大帅扬威!” 吴三桂见他已然明白,满意地点头道:“好,本帅早就等着你这句话了,不过这次可都是我们的嫡系,特别是关宁铁骑,切不可再有损伤。” 吴国贵躬身道:“大帅放心,我们剩余的铁骑才是精锐。这山西虽多丘陵,但对我们关宁铁骑来说,也是如履平地,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一定率军踏平叛军。” 说着,他又有些犹豫地道:“大帅,若是我们此战大胜,崇祯恐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去吧?” 吴三桂冷笑一声,道:“此事岂由得他做主!” 吴国贵见他一脸得色,想起昨日吴三桂的家奴吴智已悄悄前往辽东,应是去联系祖大寿。 以祖大寿在女真的地位,应可说动女真进攻山海关。 到时女真犯境,纵使崇祯再不肯,也不得不放他们离去了。 想到这,他提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这时,亲卫吴义进来禀告,说牛金星派人前来求见。 吴国贵见吴三桂沉默不语,高声呵斥道:“大胆,是谁让你将叛军放进营的,还不快将来人斩了,以免影响了军心!” 吴义闻言一愣,又偷瞥了吴三桂一眼。 见他并没开口的意思,刚要退出去,却又突然听到吴三桂的声音响起道:“你去告诉来人,若他能说服高杰等人,本帅必助他一臂之力。” 吴三桂此言一出,吴国贵和吴义皆是一惊。 吴三桂见状,解释道:“以现在锦衣卫的能力,来人肯定已经被他们发现,此刻不管我们是放还是杀,都会让崇祯怀疑。” “倒不如让来人也去劝说高杰等人,将水搅浑,或可省去麻烦。” 吴国贵闻言,这才明白过来,随即又有些担心地道:“但若是高杰将人抓起来送给崇祯,那我们岂不是授人以柄?” 吴三桂冷笑道:“空口白话,又有谁会相信?我想以今日崇祯的性格,必不会做此等内耗之事。” “何况高杰如今也是左右为难,断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大可放心!” 吴国贵沉吟道:“好,那我去看看来人,顺便将他打发了!” 吴三桂瞥了吴国贵一眼,便点头同意了。 待吴国贵二人离去后,他又躬身研究起地图。 第96章 离间计 吴国贵在吴义的指引下,穿过一座九连环院落,来到一间破旧的民房前。 就在吴义准备上前推门时,吴国贵却拉着他走过大门,来到一扇漏风的窗户前暗中打量来人。 他见一个面容清瘦,八字须的中年男子在屋内来回踱着方步,不知是否太过紧张,本应悠然的步伐显得有些急促。 吴国贵见那男子并非先前在辽东接触过的人,原本微皱的眉头立时舒展开来,对一旁的吴义道:“你可知此人是谁?” 吴义想了想,道:“刚才他好像说是山西提提使,叫黎黎什么升。” “山西提学道黎志升?” 吴国贵因奉命查探过山西的情况,听到吴义的话,立刻想起了这个名字。 而他能记得这个名字,并不是黎志升有多优秀,而是因为李自成攻陷山西,捉拿害民官员时,黎志升为免死罪,竟跪在叛军脚下,堂而皇之地称他“历任三月,尚未如考棚”。 就是这荒唐之举不仅让他保住了性命,还受到李自成的重用,让他主持考试,一时成为一段“佳话”。 吴国贵也是因为这个笑话,才记住了这个名字。 “对,对,他就是说自己是提学道” 吴义听到吴国贵的话,连连点头,但当他想要重复时,却又忘了黎志升的名字,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吴国贵知吴义虽是吴三桂的心腹,不过除了忠诚外,实在无一长处,眼中闪过一缕鄙夷后,又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他的身份?” 吴义摇头道:“我奉大帅的命令,一直守在入口处,他一出现就被我抓住了,再无其他人知道。” 吴国贵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好,那你就再悄悄将他带出去,告诉他高杰的营地。” “不过要注意,他临走前,一定要好好搜查,千万不要让他带走任何与我们有关的东西。” 吴义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房间。 而吴国贵则趁机藏身在暗处,观察黎志升。 屋中的黎志升听到开门声,身子猛然一颤,右手惊慌下竟扯下两根胡须。 待他看清来人后,刚要强作镇定地上前行礼,却又被吴义的声音给吓到了。 随后隐约听到“大帅说高杰助你们一臂之力” 就在他才回过神时,又见到吴义蒲扇般的手伸了过来,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只感觉衣衫一阵抖动后,两只脚就一高一低地挪动起来。 他偷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房间,正在朝外走去。 他又偷瞥了一眼身后,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刀斧手,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一些。 “刚才我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吴义将黎志升带到出口处后,又高声问道。 “记住了,记住了!” 黎志升闻言,下意识地点头应道。 不过他话刚出口,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想到牛金星的交代,他身体颤了颤,刚鼓起勇气想要询问,可才见到吴义的面孔,那点勇气立刻逃的无影无踪。 躲在暗处的吴国贵见状,本要出去说清楚,以免误了吴三桂的大事,却无意间见到远处隐现锦衣卫的身影。 因此,他并未现身,而是悄悄跟着黎志升走了一段路。 他本还担心黎志升会走错路,没想到黎志升竟径直朝高杰的大营走去。 他略一思索,便猜到高杰应也是黎志升的劝降对象之一,所以黎志升才会如此熟悉,不禁对吴三桂更加敬佩。 与此同时,他心中又升起一丝疑惑,就是这黎志升如此窝囊,李自成为何会派这样的人来劝降? 恒山脚下,原明晋王别院。 在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内,李自成脸色铁青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正在争吵的牛金星和李牟, 余光则时不时地瞟一眼双拳紧握,沉默不语的李岩。 李岩一侧的刘宗敏、李过、刘芳亮等大将皆一脸怒容地盯着刚刚回来的黎志升,只有宋献策依然悠闲地摇着鹅毛扇,目光不停在众人间流转。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黎志升则低头看地,身体微微颤抖。 原来黎志升离开吴三桂的军营后,就按照牛金星给的资料来到了高杰的军营。 没想到他才到路口,就遭到了巡逻士兵的驱赶,并威胁他若再敢前来,必让他身首异处。 黎志升本就是个软骨头,被士兵一吓,立刻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只因担心无法向牛金星交代,他又硬着头皮前往李成栋的军营。 不曾想他才到李成栋的军营,高杰就带着大批人马赶来,声称李成栋与叛军勾结,要治他和李成栋的罪。 李成栋自不肯认,就在双方争执不下,快要动手的时候,恰逢巡营的巩永固赶来,才制止了这场冲突。 巩永固弄清事情原委后,立刻提审了黎志升。 黎志升虽是胆战心惊,但他到底也是见过一些风浪的人,而且此刻事关小命,他的头脑竟清醒了不少。 于是他连连喊冤,声称自己只是路过的书生,无端被兵士扣押,请巩永固为他做主。 不知是他的演技太好,还是巩永固心有旁骛,只是让兵士简单地搜了他的身后,就放他离去了。 黎志升虽然保住了小命,但是一封回信也没有拿到,正在发愁回去该如何向牛金星交代时,却意外见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从李成栋的军营中走了出来。 随后他又见到巩永固带着一队骑兵匆匆赶来,追上那个书生后,巩永固竟翻身下马,叮嘱了几句才疾驰而去。 黎志升见状,知道那书生身上定有秘密。 于是他悄悄跟在书生后面,走了几里路后,才佯作偶遇地攀谈起来。 黎志升毕竟是做到提学道的人,对书生颇有办法,加之他刻意迎奉,没多久,那书生就被他哄得迷迷糊糊的,将他当做知己,无所不谈。 通过一番旁敲侧击后,他才知道这书生是受巩永固之托,要给一个名叫李岩的人送信,至于信中到底说了什么,那书生并不清楚。 黎志升闻言大惊,本想要悄悄将信打开查看,却又怕坏了火漆后会被发现。 因此他与那书生一路同行,直到进入恒山境内,才借故与那书生分开。 不过他早已派人暗中跟踪那书生,确认书生去找李岩后,他才急忙赶去向牛金星报告。 牛金星听闻此事,立刻带人赶往李岩的府邸,并当场搜出了那封信。 只是没想到那封信除了有申湛然的签名和几句隐晦难懂的句子显得特殊外,竟是一份普通的问安信。 牛金星因骑虎难下,便以隐晦难懂的句子为由,执意称这信是李岩勾结申湛然的证据,要将他法办。 其实李岩才刚回家,既未见到送信人,也未看到那封信,突然见牛金星拿出一封信来说他勾结申湛然,心中也不禁动了怒,怒斥牛金星栽赃嫁祸。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恰好刘宗敏来找李岩,听闻此事后,立刻召集众将,将牛金星押到了李自成的大帐,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第97章 李岩起杀心 “你说,他若不是与申湛然有勾结,为何申湛然会单单给他写信?” 牛金星似乎在与李牟的争辩中失去了耐性,高声喝道。 随着牛金星的吼声响起,黎志升的身体又猛烈地颤了颤。 李牟听到牛金星的指责,毫不示弱地反击道:“你怎么证明这信就一定是申湛然写的,难道你认识申湛然的字,这样说来,他是不是也给你写过信?” 牛金星闻言,指着黎志升,厉声喝道:“黎提学刚才已讲得清清楚楚,你还在这胡搅蛮缠,我看这事你也脱不了关系!” 李牟本因上次被抓捕一事,时常受到牛金星一伙的攻击,此刻闻言,立时怒斥道:“我有关系,好啊,那你拿出证据来!” “只要你拿的出来,不用你动手,我立刻自刎在你面前,但若是你拿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李牟说着,将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用力插在桌上,嗡嗡作响。 牛金星见状,身子不由地缩了缩,随即强作镇定地道:“你做什么,讲” “够了,看看你们都像什么样子,还有一点大臣的风度吗?” 李自成猛然站起,朝李、牛二人呵斥道。 牛金星见状,一改往日温顺的态度,一脸怒容地道:“陛下,并非臣有意冒犯天威,实在是” “嘭!” 李自成不待他把话说完,就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牛金星本还要开口,见宋献策微微摇头,便不甘地闭上了嘴。 李自成扫视了众人一眼,又看向黎志升道:“你,说的送信人在哪,为何朕派人找遍了全城也没有找到?” 黎志升本是想借此转移牛金星的注意,以免被追究劝降不利之事,没想到却惹来了如此大的麻烦,早已吓破了胆。 此刻突然听到李自成的怒喝,身子一阵急剧颤抖后,竟昏死了过去。 李牟见状,忍不住吐了口唾沫,骂道:“就这种软蛋,还去劝降,我看去投降还差不多!” 他说着,还故意挑衅地瞥了牛金星一眼。 牛金星闻言,立刻反唇相讥道:“他是软蛋,但好歹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不像某些人,一直自诩英雄,结果却” “姓牛的,你说谁呢!” 李牟不待牛金星把话说完,又高声叫道。 “嘭!” 李自成的手掌再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冷冷地看着李、牛二人,沉声道:“怎么,你们是不将朕放在眼里了吗?” 二人见李自成眼中隐现杀机,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怒,急忙跪地请罪。 李自成瞪了他们一眼,又看向李岩道:“李军师,你对此事怎么看?” 李岩闻言一惊,有些诧异地看了李自成一眼。 因为自上次刘宗敏被围朝阳门后,李自成就改口称呼他为军师。 特别是他力挽狂澜,帮李自成逃出高杰等人的包围后,李自成对他更加亲厚,让他感觉好似回到了从前一般。 为报知遇之恩,他冥思苦想,以引蛇出洞、围魏救赵等战术为基础,制定出一条消灭崇祯有生力量的计划。 李自成听后也是大加赞赏,急忙召集众人商议。 没想到宋献策却以天象改变为由,劝说李自成召集山西留守之兵,与刘宗敏、刘芳亮的大军一起围攻京城。 宋献策此言一出,牛金星等人纷纷附议,而李自成也表露出犹豫之色,不过仍征求了他的意见。 李岩见状,担心太过强硬会让矛盾恶化,同时想到纵使此计不成,也可维持现状,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没想到正是他这一委曲求全,使得他的计划变得面目全非。 首先是宋献策以山西空虚为由,劝说李自成前往镇守,带走了近一万精锐,使得居庸关防守空虚。 其次是因刘芳亮的大军要配合山西之兵,放缓了行军速度,以至重要路口被李成栋、吴三桂等人守住,不得不强行冲关,最终仍无缘攻击京城。 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败笔,就是山西留守之兵比预定的时间足足晚了三个时辰,不仅使得刘宗敏驰援居庸关的时间大大滞后,而且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攻击京城。 也正是由于这个偏差,致使刘宗敏在匆匆赶往居庸关的途中中了巩永固的埋伏,损失了两万多人。 本来此战并非李岩之过,但牛金星等人却将此事都推到他的身上,并鼓动文官大肆攻讦他,幸亏李自成出面,才将此事压了下去。 随后牛金星又以朱元璋斩杀李本深为由,认为明兵之间矛盾重重,建议派人去游说。 李自成不知是为了安抚牛金星,还是想平衡一下势力,最后竟将此事交由牛金星去处理。 本来派人游说一策虽算不上高明,却也没有坏处,李岩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当他得知去劝降的人是黎志升后,立时就猜到牛金星劝降是假,想要趁机陷害他才是真。 只是他为人坦荡,虽知那些鬼蜮伎俩,却不屑于使用,因为他相信在正义面前,一切阴谋诡计终将破灭。 特别是他见李自成已恢复往日的雄风,他相信以李自成的睿智,定能识破牛金星那些小把戏。 到时李自成自会疏远奸佞,重用贤达,这样大顺振兴就指日可待。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如此简单的一个离间计,李自成竟犹豫了这么久,而且对他的态度也有所改变,不禁让他怀疑先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李军师,陛下在询问你的意见呢?” 就在他神思仿佛时,宋献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李岩闻言望去,只见宋献策正悠然地摇着鹅毛扇,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随后他又看向李自成,见对方眼中虽仍有怒火,却也有关怀和信任,这不禁让他心中一暖。 就在他刚要开口时,却又发现李自成眼中闪过一缕怨恨,隐隐还透露出一股杀气。 李岩微微一惊后,躬身道:“陛下,臣与申湛然素不相识,只是在奉旨和谈时才见过几面,至于这封信是不是他写的,或者说他写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臣实在不知。” “谁知道你是不是见崇祯势大,借和谈之机与申湛然暗中” 牛金星本还要往李岩身上泼脏水,不过当他见到李岩眼中的寒光后,立刻停了下来,身体也微微缩了缩。 因为那种目光他只见过几次,但每次当李岩出现这种目光的时候,就表示李岩已经动了杀心,而李岩只要动了杀机,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牛金星当初也是因为李岩的这种性格,才会刻意迎奉,与李岩成为好友。 因为他觉得在乱世中能有这样一个朋友,他也会安全一些。 只是后来他们参加义军后,他发现不管别人怎么对李岩,李岩的眼中也没有再出现那种寒光,反而更加温和。 于是他在权利的诱惑下,不断试探李岩的底线,最后成功地将李岩打压了下去,而他也当上了梦寐以求的丞相。 就在他志得意满,以为一切都将继续保持下去时,没想到稳操胜券的京城之战出现了偏差,而李岩也再次得到了李自成的重用。 牛金星自不甘就此放弃他苦心孤诣得来的权利,于是他和宋献策一番谋划后,故意搅乱了李岩的作战计划,并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李岩。 他原本以为经此失败后,李岩最轻也会被打回原形,没想到李自成对李岩依然信任有加。 他见此计不成,便又生一计,故意派黎志升去劝降。 因为黎志升虽然贪婪、胆小,却足够刁滑,并且也已猜到他要对付李岩的心思。 所以他相信只要有机会,黎志升一定会带回不利李岩的证据。 而且纵使黎志升找不到证据,他相信崇祯等人也不会放着这种机会不用。 果然,事情如他预料的一样,黎志升带回了申湛然的信。 虽说信的内容缺乏说服力,但以他在文官中的影响力,即使李自成插手,他也有把握冤死李岩。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此刻竟再次见到了让他恐惧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第98章 左良玉决定拼命了 “李军师,牛丞相也是就事论事,你有什么说就是了,又何必目露凶光,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一旁的宋献策见牛金星被镇住,又摇着鹅毛扇缓缓地道。 “兄弟和气,有这样做兄弟的” “来人,给朕将黎志升拖出去斩了!” 李自成见李岩眼中寒光闪烁,刘宗敏已愤然帮腔,而其他武将皆跃跃欲试,为免事情越演越烈,他当机立断,决定斩杀黎志升来平息此事。 “陛下,此事” “够了,此事朕已决定,宋军师勿需多言!” 宋献策本不想就此了结,不过他才开口,就被李自成高声喝断,而且言语中满是警告。 他不甘地坐了回去,又偷瞥了一眼牛金星,见后者眉头紧皱,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就不再争辩。 “陛下,臣冤枉,臣是一心为了大顺的江山” 这时,昏死过去的黎志升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连连喊冤。 原来刚才他确实被吓昏了过去,只是没一会就醒了。 因见牛金星等人还在争论,他为免再遭责难,便佯装昏迷,准备蒙混过关。 他本还为此洋洋自得,没想到李自成竟要将他斩杀,吓得他立刻爬了起来。 “亲卫何在,还不快将这无中生有、挑拨离间的叛贼拖出去斩了!” 李自成见黎志升喊冤,为免牛金星等人再起风波,立刻高声喝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两个身着铠甲的亲卫走了进来,像拖猪狗一样的把哭爹喊娘的黎志升拖了出去。 一时间,大厅内一片寂静。 “啊!” 不一会,从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李自成扫了在场众人一眼,轻咳一声后,沉声道:“好了,现在叛贼已除,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说罢,他见众人皆沉默不语,便对李过道:“亳县侯,你先说说!” 李过愣了愣,急忙起身道:“陛下,依末将愚见,当务之急是整顿山西边境的城防。” “因为只要我们能守住山西,不让巩永固西出,崇祯就难有作为,到时他见北方无望,必会南迁。” “然南方安逸,也不善战,待我们统一北方后,再举兵南下,必可一战而定天下!” 李自成闻言,微微点头后,又看向刘宗敏道:“左都督,你觉得亳县侯的建议如何?” 刘宗敏瞥了一眼李岩,道:“臣觉得亳县侯的主意不差,只是吴三桂的关宁铁骑骁勇善战,要想拦住他,恐怕还要再调些兵马来才行!” 牛金星本不打算开口,此刻听到刘宗敏的话,立时想起了与他交厚的泽侯田见秀。 因为他觉得他一直扳不倒李岩,就是因李岩有刘宗敏等武将支持,若是能让留守西安的田见秀前来,或许可以打破现在的困局。 想到这,牛金星立刻开口道:“左都督所言不差,陛下不妨让泽侯率军前来,与左都督合作,必能击溃吴三桂等人。” 李自成闻言,摇头道:“泽侯尚需防御蒙古、女真,而且西安距此近两千里,纵使他能前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李岩,继续道:“绵侯袁宗第和果毅将军白旺手中有二十多万兵马,而且现在就在河南边境”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一旦抽调绵侯的兵马,左良玉必会趁势反扑,若是湖南防线受损,真定的马重禧也难以支撑。” “一旦南方防御崩塌,左良玉、黄得功必然北上勤王,到时局面会比现在更加被动!” 李岩在刘宗敏提及援兵时,本已准备开口,却被牛金星抢了个先。 为免别人觉得他故意针对牛金星,便没有再开口。 此刻见李自成竟有意抽调袁宗第的兵马,担心此举影响大局,便急忙开口劝阻。 李自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又笑道:“李军师,若依你之见,又该如何处理?” 李岩虽已觉察到李自成的不满,却也不愿见那些老兄弟再因错误的决策而枉死,当即沉声道:“陛下,臣觉得亳县侯整顿山西防务的建议是合理的,但却不需调集其他军队。” “因为现在敌我双方力量相当,只是由于我军新败,士气有些低落,才略显得弱一些。” “但对方的弱势也非常明显,统帅全军的巩永固经验不足,各路援军居心思各异,只要我们集中兵力,攻击对方较弱的马进忠、高杰等人,必可让兵士恢复斗志!” “至于吴三桂的关宁铁骑虽然骁勇,但山西多丘陵,并不利于骑兵驰骋,只要我们善用地势,必能让他无功而返。” “同时为免崇祯派人潜入山西,联合当地的地主武装,我们还应加紧清查,将一些隐患提前解决” 李自成点了点头,又看向宋献策道:“宋军师,你觉得李军师的建议如何?” 宋献策摇了摇鹅毛扇,笑道:“李军师的主意虽好,但却太过被动,依臣之见,当前最大的敌人就是吴三桂。” “只要能让吴三桂离开,我们不仅可以守住山西,说不定还能击溃崇祯的军队,再次围攻京城。” 宋献策说着,又瞥了牛金星一眼。 牛金星见状,急忙附和道:“陛下,范北斗现今就在太原,只要陛下下令让他联系女真出兵,吴三桂必会返回。” “只要吴三桂一去,其他人皆是碌碌之辈,以陛下天威,必可一战而定!” 李自成闻言虽有些反感,但想到能攻下京城,鼎定天下,又不禁有些心动。 李岩见状,急忙劝阻道:“陛下,女真乃蛮野之人,素无信义,只知唯利是图,断不可与他们合作。” “而且他们数次南侵,残害我中华无数百姓,陛下鼎定天下后,当扫除此等恶人,以安天下百姓,现在又怎可与他们为伍!” 李自成沉默了一会,道:“两位军师说的都在理,此事容朕好好思量后再做定夺,众卿若无他事,就先去处理政务吧!” 他说罢,又示意宋献策和牛金星留下来。 李岩见状,心中不由一沉。 河南边境,左良玉大营。 一身戎装的左良玉正与几个幕僚在商谈军务,左梦庚突然一脸不忿地跑进来大叫道:“父亲,马进忠和王允成都封” 他话还没说完,见到左良玉凌厉的目光,立时吓得闭上了嘴,乖乖地退在一旁。 左良玉瞪了他一眼后,又与众幕僚商议了一会,才借故将他们打发了,只留下了八字须的老者。 “都说过多少回了,怎么还这样莽撞,难道上次打你打的还不够?” 左良玉瞪了左梦庚一眼,厉声喝道。 左梦庚闻言,身体微微颤了颤,低声道:“孩儿知道错了,只是” “只是什么,不就是马进忠他们封了子爵,有什么大不了的!” 左良玉不待左梦庚把话说完,又厉声喝止了他。 左梦庚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子爵,是和您一样的伯爵!” 左良玉刚要伸手去端茶杯,听到左梦庚的话,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不过他立刻就控制了颤抖的手,从容地端起茶杯饮茶。 “公子,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八字须老者见左良玉沉默不语,便开口问道。 左梦庚点头道:“绝对是真的,这是密使刚从武昌送过来的!” 他说着,便将一封密信递了过去。 八字须老者接过密信,快速扫了一眼,转身对左良玉道:“大帅,看来当初的那步棋走错了,现在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众将知悉此事,必然群起效仿,到时恐怕” 左良玉缓缓放下茶杯,沉声道:“罢了,事已至此,现在纵使再不舍,也只有拼命一搏了,不然我十多年的心血恐将毁于一旦!” 说罢,他又对左梦庚道:“你速去擂鼓召集众将,凡有违令者,就地斩首!” 第99章 一县两县令背后的阴谋 三月二十七日酉时初刻,乾清宫东暖阁。 在一摞摞好似小山般的奏章后面,朱元璋正在伏案疾书。 他奏章上的字虽然很一般,不过却字字如矛似戟,既凌厉又霸气,似乎彰显着这位君王的非凡才智。 他批完奏章后,又拿起奏章中的票拟,在票拟的下方快速书写起来。 原来这些奏章已经先由朱慈烺批阅过后才送到东暖阁,所以票拟上有两段,上一段是内阁成员所拟的建议,而下面一段则是朱慈烺模拟批红的意见。 而现在朱元璋则是针对朱慈烺批语中的不足予以修正,虽然他的字依然与奏章上一般刚硬,但是字里行间却隐现一丝柔情。 朱元璋书写完后,又拿起票拟看了一遍,才夹入奏章中,随手拿起下一本奏章。 只是当他看完奏章后,原本隐现微笑的脸立时沉了下去。 原来这份奏章是兵科给事中龚鼎孳所写,奏章中指责吏部尚书蒋德璟行事不周,致使昌平县 出现一县两县令的荒唐事。 同时奏章中大肆诋毁新任县令许琰贪恋官位,毫无读书人的风骨,建议免职治罪。 奏章的末尾还特意强调此事已在太学生和乡绅间流传开,影响极坏,若不及时处理,恐会酿成大祸。 朱元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奏章中飘逸的文字,眉宇间隐现杀气。 因为此事在午时发生后,吴孟明就已向他禀告过了。 只是当时他正忙于军务,听闻蒋德璟已在处理此事,就没有再理会,没想到龚鼎孳这快就上了奏章。 特别是末尾的那句话,好似一片忠心,其实却是暗含威胁。 因为事情若真如龚鼎孳所言也就罢了,但真实情况恰好与他说的完全相反。 昌平县之所以会出现一县两县令,真正原因是原县令吴德义弃县躲避战乱,并且未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到县衙。 蒋德璟以为吴德义已经意外身亡,因急于安抚百姓,在未革除吴德义官职的情况下,就指派了许琰前去治理昌平县。 许琰倒也是个干吏,上任后立刻上山宣传朝廷新政,招抚百姓下山,仅三日就招抚了近半的百姓返乡,让昌平县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气象。 没想到这时吴德义突然出现,声称他才是真正的县令,不仅当面诋毁许琰,并让手下仆役将他驱离县衙。 许琰本是贫苦太学生出身,生平最恨的就是吴德义这种仗势欺人的贪官。 此次得朱元璋破格提拔,正要涤清恶俗,一展生平所学。 哪曾想竟被吴德义当众侮辱,激愤之下就与吴德义等人撕打起来。 幸亏巡查的蒋德璟来到此处,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才没有闹出更大的笑话。 此事的是非曲直非常明显,蒋德璟虽然有失,却没有过。 而许琰更是有功无过,因为他的任命合规合法,而且他才在任三天,就已安抚昌平县近一半的百姓,远超其他各县。 没想到龚鼎孳的奏章中竟颠倒黑白,让朱元璋觉察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因为先前龚鼎孳与时敏时常聚会,但在李若琏捉拿时敏等人时,却没有找到他的一点错处,足见他行事谨慎。 但现在他却跳了出来,而且敢冒奇险地颠倒黑白,若非自信不会受牵连,他断不会如此。 “他背后到底是谁,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朱元璋放下奏章,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默默盘算京中的情况。 “魏藻德、陈演、张缙彦等人连同与他们狼狈为奸之徒都已被咱斩首,唯一漏网的王德化也在两日前偷偷离开了京城。” “而且龚鼎孳自诩清流,应不会与王德化有所勾结,加之时间也对不上,受王德化指使的可能性不大,那会不会是王德化背后的势力,或者是其他一些咱未发现的隐藏势力?” “从龚鼎孳攻击的对象来看,他明显是想阻碍咱恢复旧制,旧制虽对京城的乡绅不利,但是他们没有这个能量,也没有这个胆量与咱对抗,看来还是南方觊觎皇位的势力所为。” “只是现在李贼已被赶出京城,而且各路援军也在陆续赶来,咱已无性命之忧,对方又能承诺龚鼎孳什么呢?” 朱元璋因对南方势力不太了解,思考良久,也没能找出问题所在,最后又拿起奏章,查看里面的票拟。 这份奏章的两段票拟都非常长,除了有处置方案外,还附带了解释。 内阁的方案明显是范景文所拟,他建议将许琰设为特使,专职负责招抚百姓,番薯耕种等事,缓慢过渡。 因为他觉得吴德义虽然有过,但并未被免官,而且在北方这样的情况不再少数,朝廷要收服失地,还需借助这些官绅的力量。 若是对吴德义处罚太过,让其他乡绅心寒,转而投靠叛军,会对大局不利。 朱慈烺明显也有这种顾虑,不过他应也受到朱元璋的影响,认为只要抓住军权,这些乡绅并不足虑。 只因现在朱元璋的军队尚弱,还不能完全摆脱乡绅的影响,故而他采取了折中的办法。 建议暂时将昌平县令的职权一分为二,许琰主抓招抚、耕种等重要之事,而吴德义则负责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这样既可避免特使被架空,无法推行朱元璋的政策,同时也保住了吴德义等乡绅的面子。 朱元璋先前见朱慈烺的票拟虽有些稚嫩,却也还中规中矩,此刻见他竟未看出其中的陷阱,不禁又微微摇头。 因为范景文并不知晓南方之事,未发现其中的阴谋倒情有可原,但朱慈烺是审问过吴仁义的,对此事极为清楚,竟也忽略了此点,足见他虑事不周,尚需历练。 “来人!” 朱元璋放下奏章,有些烦闷地朝外叫道。 他的话音才落下,王承恩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道:“承恩,你让人去传旨,让范景文和蒋德璟来见咱!” 王承恩见他面有怒容,恭敬地应下后,就缓缓退出了东暖阁。 这时,申湛然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第100章 刷新吏治,是要杀人的! 申湛然见朱元璋面色不善,急忙收敛笑容,躬身禀告道:“陛下,南方的粮食已经运抵京城,现在倪尚书和李大人正在分运粮食,他们怕陛下着急,特让微臣过来回禀。” 朱元璋心思还在龚鼎孳的奏章上,微微点头后,道:“好,咱知道了!” 说罢,又将桌上的奏章递给申湛然道:“申卿,这份奏章你可曾看过?” 申湛然恭敬地接过奏章扫了一眼,有些无奈地道:“此事范大人曾和微臣商议过,微臣当时也觉得这份奏章有些诡异,不过因战局紧张,微臣无暇查询其中详情,所以并未反对。” 朱元璋闻言,看向申湛然道:“哦,你给咱说说,这份奏章有何诡异之处?” 申湛然躬身道:“臣听闻龚鼎孳一向谨小慎微,虽也曾弹劾过周延儒、陈演、陈新甲等人,却都是随众附和,并非首倡其事。” “而今蒋尚书深得陛下信任,许琰等人更是陛下寄以厚望之人,以龚鼎孳的性格,实不该在此时发难。” “故臣觉得他背后必有指使之人,其目的就是不想让陛下安定民心,好让战乱延续,臣也是考虑此点,才没有反对范大人的意见。” 朱元璋点头道:“你说的虽在理,但你要知道许琰只是一个穷书生,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咱。” “若按你们的方案处理,他极容易被架空,壮志难酬下必会失望退隐,若只此一例,影响倒也不算大。” “但咱相信绝不会只有这一例,到时贤达隐退,瓦釜雷鸣,所谓的安民屯军就都成为一句空话了。” 申湛然闻言,沉默了一会,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是京城才刚安定,叛军尚在山西虎视眈眈。” “若是我们因为吴德义一人,让官绅失望,微臣担心收复失地会更加艰难。” “至于陛下担心此类事情频发,微臣也考虑过,不过微臣觉得只要我们的实力增强,可逐渐转变态度,当不至失尽人心,还请陛下三思!” 申湛然说罢,立刻俯首在地。 朱元璋见状,心中不禁也有些犹豫。 其实他未尝不知申湛然说的在理,但他却更加担心失去了天下贫寒士子的心。 因为他前世就为此发过愁,好在他当时已经统一天下,纵使有些文人不愿当官,他也可以逼他们,甚至杀了他们,以此逼迫他们为朝廷效力。 但是现在却不行,因为现今的大明已四分五裂,群雄并立,而他真正能做主的也就只有京城一隅。 若是他现在还不能笼络住人心,仍想和稀泥,两者兼得,最后只会落个人心尽失,国破家亡的下场。 因为要天下安定,就必须让百姓有地种,有饭吃。 但现在的土地大都被官绅豪强占据,他若不将这些土地拿回来分给百姓,百姓必然没法生活,如此战乱也不会停止。 但若他让官绅交出土地,那些官绅肯定不愿意,自也不会再支持他。 所以为今之计,他只能选择寒士和百姓,因为只有这样,天下才能安定。 否则,纵使他打败李自成,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李自成冒出来。 想到这,他看向申湛然,沉声道:“申卿,你之前曾想问咱的江山是否与士大夫共治,今天咱告诉你,咱的江山与寒士和百姓共治!” 跪在地上的申湛然闻言,身体不由地一阵颤抖,随即略带哽咽地道:“谢陛下指点,微臣明白了。” 朱元璋见状,点了点头,道:“你起来回话吧!” 申湛然恭敬地叩首后,才缓缓起身。 就在这时,蒋德璟和范景文脸色沉重地走进了东暖阁。 二人行礼后,又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范景文开口道:“陛下,怀柔、密云两地也发生了一县两县令之事,现在流言纷纷,还请陛下圣裁!” 朱元璋怒极而笑,高声喝道:“好啊,蒋卿,咱记得你才委任了五个县令,现在就闹出了三个乌龙,对此你如何解释?” 蒋德璟闻言,急忙跪下请罪道:“陛下,是臣疏忽,还请陛下赐罪!” 朱元璋冷笑道:“赐罪,赐你罪这些县令就消失了吗?” “这些县令先是弃县而逃,后又不在你的限期内到任,现在一切都好了,却跑出来抢官,你为何不治罪?” 范景文见朱元璋发怒,而蒋德璟又难以自辩,开口劝解道:“陛下,蒋大人” 朱元璋抬手制止了范文景后,又看向蒋德璟,沉声道:“蒋卿,吴德义之事你处理的如何了?” 蒋德璟见问,有些尴尬地道:“臣无能,此事尚未完全处理好。” 朱元璋又追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处理?” 蒋德璟偷瞥了范景文一眼,低声道:“臣本准备将吴德义调往其他县衙,不过目前尚无空缺,所以还需再斟酌。”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蒋卿,你先前一直为人才发愁,现在你好不容易从国子监挑选出三十来人,而且咱也见过,都是些可造之才。” “但到现在你才安排了五人上任,你又如何实现你当初的设想,如何让百姓安定?” 蒋德璟闻言,又请罪道:“臣有罪,实在是因各县关系错综复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臣未免影响了大局,才不得不” “蒋卿,你多虑了,你身为吏部尚书,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吏治问题,至于其他,自有其他尚书去处理。” “咱记得你之前说过,想要天下安定,首在稳定民心,此言咱犹在耳,你怎么却忘了?” 朱元璋不待蒋德璟说完,便高声打断了他的话。 随即见蒋德璟身体微颤,想到他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巡查各县,心中也有些不忍。 于是他压下怒火,沉声道:“蒋卿,咱知道你的苦心,但是若顾虑太多,事情就没法办了。” “咱记得前些天鸣冤鼓响时,李成栋倒还杀了几个人,可自他离去后,咱就再也没有听到杀人的消息了。” “但是从吴孟明给咱的信息来看,不少官吏劣迹斑斑,已不是简单的斩首可以赎其罪,但你却仍委以官爵,这样吏治又怎能清明?” 蒋德璟叩头道:“臣明白,臣一定谨记陛下的教诲,尽快更新吏治!” 朱元璋见状,温和地道:“好,你尽管放手去做,咱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至于战局,你根本就不用担心,现在各路援军已逐渐赶来,咱们收服山西等地指日可待,在此威压下,那些豪强劣绅必不敢妄动。” “而且只要你的干吏到位,厘清田地,咱立刻就会屯兵驻防,到时就更不用担心了。” 蒋德璟闻言,原本的忧愁立时散去不少,连声应和。 朱元璋让他平身后,又问道:“咱说了这多,你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吧?” 蒋德璟沉思了一会,道:“陛下,臣准备依据各县县令以往的考评和百姓的评价,淘汰掉不合适的官吏。” “若是口碑尚可,能力不佳的则降为副职,待其他地方有缺后,再酌情安排。” 朱元璋摇头道:“以往的考评就不用看了,那都是些糊弄人的东西,毫无用处!” “咱知道你这几日走访了不少地方,就以百姓的评价做为基础吧,要是有人不服,又无证据的,你可让户部核查他的田产,若出入不大,且无大恶,让他补足往年税款后革职便了。” “而那些素有恶名的,不管他背后有多大的势力,宣布罪名后当众斩首,绝可姑息!” “至于吴德义,根据吴孟明的信息,实在是罪不容赦,你给咱剥皮萱草,置于县衙之侧,以儆效尤!” “咱回头让吴孟明调一队锦衣卫给你,凡是敢反抗的,就地正法,你要记住,若要刷新吏治,不杀人是不行的” 随着朱元璋一连串的吩咐,蒋德璟眼中频现精光,而范景文却满脸担忧。 这时,吴孟明急匆匆地走进了东暖阁。 第101章 捷报频传 朱元璋见吴孟明面有喜色,而范景文愁云满面,为了增加范景文的信心,就故意将他和蒋德璟都留下了。 吴孟明躬身行礼后,禀告道:“陛下,末将刚得到消息,李指挥使昨夜奇袭了马重禧的营地,趁叛军慌乱时,与靖南伯合兵击溃了真定的防线,现在正在追杀残敌,并朝山西方向运动。” 朱元璋闻言,道:“好,李若琏和黄得功不愧是京军出身,能够打硬仗!” 说罢,他又看向范景文道:“范卿,你觉得以他二人的战绩,应该封什么爵位?” 范景文愣了愣,道:“陛下,靖南伯黄得功和平西伯吴三桂之所以无功封伯,就是要他们进京勤王。” “现在靖南伯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按理来说不该封爵,而且先前吴三桂解困京城也没有封赏,此刻封赏黄得功怕是有些不合适!” 朱元璋笑了笑,又看向蒋德璟道:“蒋卿,你觉得呢?” 蒋德璟已看出朱元璋本意并不在封赏,而是想让范景文有信心。 他略一沉吟,随即恭敬地道:“范大人说的本在理,但吴三桂在朝阳门歼灭的只是降兵,而黄得功此役击败的却是李贼的正规军,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臣听闻马重禧、任继荣手下有六七万人,但黄得功却只有四五万兵马,在如此情况下能取胜,实乃不易,故臣觉得应予表彰!” 朱元璋见范景文听完后,脸上的愁云已消散不少,又笑着道:“范卿,此事就交由你和蒋卿去处理。” “不过你们要记住,咱虽不惜爵位,但这些爵位一定要赏给忠于朝廷的有功之臣,这样才能真正激励士气。” “当然也并非说其他人不能封赏,只是一定要有所区别,以免寒了忠臣之心,其中的分寸,就由你们来把握!” 蒋、范二人连声应和,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又急匆匆地走进来禀告,说锦衣卫密探有要事找吴孟明。 吴孟明闻言一惊,看了朱元璋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后,就快步走了出去。 东暖阁原本轻松的气氛也因此事有些凝重。 不一会,吴孟明就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兴奋地道:“陛下,大喜啊,平西伯吴三桂已突破叛军广灵的防线,现在高杰等人也在猛攻周边县市,相信不久即可全面突破叛军的防线。” 朱元璋有些疑惑地道:“咱记得防守广灵的是李牟的军队,他手下的三千子弟兵并不比关宁铁骑差,吴三桂怎会这快就突破了防线?” 吴孟明笑道:“陛下,您有所不知,自高文采假扮书生,借黎志升的手将申大人的信送给牛金星后,叛军的文官和武官就闹了起来。” “后来还是李贼斩杀了黎志升,才平息了此事,不过经此一事后,李贼对李岩的信任已大不如前,会议过后只留下宋献策和牛金星商议。” “之后便下旨让李过与李牟换防,而平西伯正是抓住这个机会,一举攻克了广灵。” 朱元璋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在上次高杰等人围攻李自成时,就已看出李自成并非有勇无谋的莽夫,所以李自成即使对李岩有所怀疑,也绝不会在此时表露出来。 而李岩也是胸有城府,精通谋略之人,当初李自成那般对他,他都对李自成忠心耿耿,现在更不可能因一封信就与李自成反目。 随即朱元璋又想到李牟和李过手下的骑兵都不弱,却让吴三桂攻克了广灵,极有可能是一个阴谋。 他本想要向吴孟明询问详情,但见范景文仍有忧色,为免范、蒋二人行事放不开手脚,他压下疑问,看向范景文道:“范卿,你现在还担心吗?” 范景文本不通军事,此刻听了吴孟明的消息,心中已是大定,见朱元璋发问,躬身道:“陛下高瞻远瞩,实非老臣所及。” “不过老臣仍担心陛下处置太严,失了乡绅之心,会影响大局,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笑道:“范卿,你多虑了,咱处置的是贪官,并非是针对乡绅。” “虽说这些贪官也算乡绅之流,却是乡绅中的败类,咱相信真正的乡绅听闻此事后,只会拍手叫快,绝不会为他们喊冤。” “反倒是若咱不处置那些贪官,一些真正有能力、有远见的乡绅会看不起咱,也会因不愿与那些贪官同流合污而离开咱。” 范景文闻言,点头道:“陛下说的在理,当今官场宵小之辈确实太多,老臣本担心他们会聚众闹事,不过现有如此大捷,想来他们纵有心思,也不敢妄动。” “但是田产乃乡绅的命脉所在,叛军也是因追赃助饷才失了人心,还请陛下一定要慎重,不然老臣担心会后患无穷。” 朱元璋知范景文是在暗示他先前叛军攻来时,各地乡绅纷纷投诚之事,担心他现在手段过激,会再将这些人都逼到李自成那边。 于是他笑了笑,朗声道:“范卿,咱并非好大喜功之人,从未想过近百年的顽疾会一朝治愈。” “不过清查田产却势在必行,不然天下将永无宁日。至于先前乡绅之所以投向叛军,不过是误以为咱大明不行了。” “但现在咱接连击溃叛军,相信他们应该明白大势所在,那些能看清大势的人,自也明白家国一体的道理。” “到时咱相信他们不仅不会阻拦,还会大力支持,至于那些糊涂虫,只要分化得当,也不足为虑” 范景文听完朱元璋的讲述,立刻跪地请罪道:“老臣糊涂,险些误了陛下的大事,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目的已达到,又笑着扶起范景文道:“范卿,你毋须自责,只要你是忠心为国,不管对错,咱都不会责怪你。” 范景文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又语带颤抖地道:“谢陛下指点,老臣记下了!”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拿起桌上的奏章递给范景文道:“此事你们不用有顾虑,只管放开手脚去做,若有问题时,咱自会替你们解决。” “至于龚鼎孳” 他说着又停了下来,沉吟了一会,道:“颠倒黑白,诬陷朝臣,令其在家反省,非旨不得外出!” 范景文闻言,低声道:“陛下,太祖有制度,言官可以风闻奏事,您这样处罚龚鼎孳,老臣担心会引起其他言官的不满,若是还请陛下三思!” 范景文虽然及时收住了话头,但朱元璋已明白他的意思。 冷笑道:“风闻奏事可以,但是不能包藏祸心,此事勿需再议,若是有人不服,你只管让他们来找咱!” 范景文见朱元璋主意已定,又见蒋德璟对他微微摇头,也就没有再争辩,与蒋德璟一起行礼后,就离开了东暖阁。 第102章 抽丝剥茧破布局 朱元璋待范景文二人离去后,又看向吴孟明道:“吴卿,牛金星揭发李岩后,叛军中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吴孟明闻言,沉思了一会道:“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哦,好像牛金星特别激动,连李自成的话都有些听不进去,但后来不知怎的又被李岩镇住了。” “被李岩镇住,他不是一直都在对付李岩,怎会轻易服软,莫非是有什么把柄被李岩抓住了?” 朱元璋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地道。 吴孟明摇了摇头,道:“我们的密探也是听人说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不过听说好像李自成有意和女真结盟。” “只因李岩曾极力反对,李自成当时并未表态,但会后却将牛金星和宋献策都留了下来,想就是商议与女真结盟之事。” “李岩似乎也因此有些心灰意冷,让红娘子带着亲信悄悄离开了军营,好似要回河南老家。” 朱元璋闻言,追问道:“红娘子带了多少人?” 吴孟明道:“红娘子一行只有二三十人,而且大多都是她的女兵,另外还有四五个壮汉跟随。”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除此以外可还有其他情况?” 吴孟明又想了想,摇头道:“我们的暗探就打听到这些消息,若陛下觉得有疑问,我立刻安排人去查探。”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你先去查清叛军防线的情况,至于恒山那边的暗探,暂时先潜伏,若有必要,撤出恒山亦可。” 吴孟明闻言一惊,道:“陛下,您怀疑我们的暗探已经被发现了?” 朱元璋点头道:“这种可能极大,因为你刚才说的都是机密之事,既然我们的暗探没有参加,按理来说不应该知道这多事。” “但现在这种一般人不能知道的消息被查出来,要么是对方故意散布的消息,要么就是我们的暗探出了问题。” “不过不管哪种情况,都说明我们的暗探已被对方发现,所以你一定要谨慎处理。” 吴孟明躬身道:“末将明白了,末将现在就去处理!” 他说罢,便急匆匆地走出了东暖阁。 朱元璋沉吟了一会,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对此事怎么看?” 申湛然躬身道:“微臣也觉得这可能是对方的一个阴谋,只是却不知他们到底是谁在做戏!” 朱元璋道:“此次做戏的肯定是李岩,没想到咱们才给他来了一个离间计,他反手就给咱们演了一出戏,倒真是个人才!” “不过戏虽是假的,但里面也有真的东西,像牛金星和李岩积怨已久,就绝不可能演戏,而李岩此次异常之处,可能就是在暗示咱们,想借咱们的手除掉牛金星!”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牛金星现在在叛军中位高权重,我们又怎么”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看向朱元璋道:“莫非牛金星和女真有所勾结?” 朱元璋想了想,点头道:“很有这种可能,咱听王守林说过,上次牛金星就曾利用福德楼和女真联系过,想来李岩应是查出了些东西,又知道我们上次逼退女真之事,所以才有此暗示。” “若此事是真,那李岩心灰意冷就应该是假的,他和李自成之间的关系虽不能确认,但以李岩的性格,现在应该还是忠于李自成的,所以换防之事应是一个陷阱。” 申湛然闻言,有些疑惑地道:“吴三桂兵马虽不多,却都是精兵强将,而李贼现在士气低落,人数也不占优势,应不可能会攻击吴三桂” 他说着突然一脸惊慌地道:“莫非他的目标是平西侯?”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这个可能性很大,可惜锦衣卫的信鸽只能单向传信,咱们现在也是鞭长莫及。” “好在吴孟明刚才只说高杰等人在猛攻防线,巩永固并未参与其中,希望他能看穿此点!” 申湛然闻言,面有戚色地道:“陛下,虽说机会渺茫,但我们是不是也派人去通知一下,兴许来得及呢!” “要知此战关系重大,若是平西侯战败,攻守局势就会逆转,我们先前的努力可能都白费了。” 朱元璋仔细打量了一眼申湛然,确认他是真情流露后,又沉声道:“申卿,你要记住,你若想要称为一个优秀的军事家,不管心中有多少情绪,也决不能让它影响了你的判断。” 申湛然闻言,身体微微一颤,急忙请罪道:“陛下,微臣知错了,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摇头道:“咱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不要被感情影响了判断。” “其实你刚才说的也并非全错,平西侯的军队几乎是咱的全部家当,若他真中计,咱们的损失会很大。” “但从大局来看,影响却并不会太严重,因为吴三桂敢出兵,应已看出其中阴谋,而且他应也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所以他必不会坐视不理。” “而叛军的兵力与咱们旗鼓相当,根本吃不下咱们的全部兵马,最坏也就是进入相持阶段。” “但真定的马重禧已被击溃,随着黄得功的北上,我们的赢面依然很大。” 申湛然刚才确实因情绪影响失去了正常的判断,此刻听了朱元璋的分析,连连点头。 随后又强振精神道:“陛下,既然此事是陷阱,那红娘子回湖南老家一事恐怕也是假的,现在左良玉正在河南边境与袁宗第对峙,她会不会是借机去襄助袁宗第?” 朱元璋摇头道:“红娘子一行只有二三十人,纵使到了河南,也难有所作为,咱就怕她借机清剿山西,这样安国公会有些麻烦!” “虽说安国公已与傅山、韩霖等人会合,但是力量毕竟有限,你回头拟一份旨,让李若琏率军潜入山西,看能否接应一下安国公。” “不过两地相距太远,未必来得及,只希望平西侯能识破阴谋,保住实力。” “若真如此,你到时就以朋友的身份给平西侯写封信,让他在兵力允许的情况下,派些人进入山西襄助安国公!” 申湛然点了点头,道:“陛下放心,微臣都记下了,而且安国公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说着,又偷瞥了朱元璋一眼,随后低声道:“陛下,还有一事应是真的,便是李贼与女真结盟之事。” “现在威北侯还没有消息,不知他在朝 鲜的情况如何,若是李贼与女真结盟,我们可能就要两线作战,到时局面恐会更加被动。” 朱元璋摇头道:“此事倒不用太过担心,按照时间来算,史可法的大军这两日就应该到了。” “南兵虽不善陆战,但水战应比女真要强些,到时咱会让他们攻击皮岛,便可延缓女真出兵的时间” 就在两人谈论之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倪元璐和李琎在外求见。 第103章 一封特殊的举荐信 朱元璋闻报,心中不由一惊。 因为这第一批南粮虽只有五万石,但户部要将入库、分拨等事做好,最少也得一个多时辰。 而从申湛然禀报的时间来看,倪元璐等人最快也还需半个时辰才能完成。 但现在倪元璐和李琎齐来,极有可能是南粮出了问题。 要知道京城粮食本只能维持到今天,幸亏后来查抄陈演等人时牵连到一些富户,又收缴了一万多石粮食。 再加上户部以高价购买了近一万石粮食,才勉强供应了来援的兵马。 但到今天为止,巩永固等人军营中的存粮已不足五日,而京城中能供给百姓的粮食也只能维持两日。 若是南粮出了问题,军中一旦缺粮,必然哗变,到时不用李自成攻打,他们自己就会乱了阵脚,局势也可能会因此逆转。 想到这,朱元璋又看了申湛然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疑惑,心中暗叹一声后,便吩咐小太监让倪元璐他们进来。 随即又对申湛然道:“申卿,让左良玉留守武昌、拖住袁宗第的圣旨可有了消息?” 申湛然摇了摇头,道:“目前还没有,虽说我们已让锦衣卫加快传递,但是山西、湖南、山东皆是叛军,锦衣卫因要保护圣旨,所以速度并不快。” 朱元璋沉吟道:“此事你一定要抓紧去办,咱担心左良玉听说马进忠等人封伯后,会贪功冒进,若是将袁宗第的大军也招到山西来,局势会对我们十分不利。” 申湛然点了点头,道:“微臣明白,微臣现在就去催促此事。” 说罢,他正准备出去时,却见到进来的李琎朝他使眼色,让他留下来。 申湛然知李琎一向坦荡,向来直来直往,今日竟如此反常,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他因担心李琎和南粮之事,便驻足留了下来。 朱元璋瞥了一眼申湛然,待倪元璐和李琎行礼后,沉声问道:“倪卿,南粮之事可都处理好了?” 倪元璐似乎心有旁骛,愣了愣,才躬身回答道:“陛下,臣已按您的吩咐,让人往蔚县送去十日的军粮,其他的粮食也都已入仓!” “另外第二批南粮已在来的路上,数量在十万石左右,估计三五日后便会到达京城。” 朱元璋听了他的奏报,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笑道:“好,你们这事办的好,比咱预计的时间还提前了不少。” 倪元璐闻言,奏道:“陛下谬赞,臣等愧不敢当!其实此次南粮能如此顺利,主要是右佥都御史左大人的功劳。” “左大人本在南方巡防,听闻京城缺粮后,不仅四处奔波筹粮,而且在装船时就已考虑到军饷和民粮等情况,故臣等才能如此快地完成。” 朱元璋听到“右佥都御史左大人”的时候本还有些迷糊,随后才想起倪元璐说的左大人是左懋第。 这左懋第是崇祯四年的进士,因成绩优异,崇祯将他从韩城县的县令破格提拔到京城担任要职,成为崇祯的肱骨之一。 崇祯曾因漕运混乱让他去整顿,没想到他虽是复社文人,却是个实干家,仅用了半年左右,就让漕运恢复了正常,崇祯因此对他更加重视。 所以当去年秋天长江防务出现问题时,崇祯就又派他前往,没想到这次他竟帮朱元璋运来了南粮。 朱元璋理清思绪后,虽对左懋第的才能颇为认可,但对他复社的身份却有些顾虑。 因为现在战乱未平,朝中多是东林党人,而左懋第又是复社骨干,若是对他委以重任,将来恐尾大难掉。 想到这,他虚应了几声,并没有过多赞许。 倪、李二人见状,偷偷对视了一眼后,李琎又上前禀告道:“陛下,据左大人的消息,史尚书的军队估计明晨就可到达港口。” “而且此次北上的南军除了史尚书和卢监军的兵马外,福建郑芝龙的长子郑森也带了五千人前来,另外郑芝龙的四弟郑鸿逵也在福建整顿兵马,相信再过五六日便可到达。” 朱元璋本在担心南兵战力太弱,攻击皮岛时未必能给女真造成压力。 此刻听闻郑氏出兵,心中大喜,不过却强行压下心中的喜悦,淡定地道:“好,郑氏出兵的速度倒挺快的” 他说着,见倪元璐和李琎皆面有难色,微微皱眉后,又试探道:“好,除此以外,可有其他情况?” 倪元璐闻言,愣了愣,随即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恭敬地呈上去道:“陛下,臣这里还有一封举荐信,请陛下御览!”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竟微微晃了晃。 朱元璋见状,心中也是疑窦丛生。 要知他醒来后,虽未刻意打压东林党,但却驳回过不少李遇知举荐东林党的奏章。 之后他更是罢免李遇知,启用蒋德璟,再加上刚才对左懋第的态度,以倪元璐的智慧,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意图。 可纵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倪元璐仍要举荐,足见此人身份特殊,不然倪元璐绝不会如此行事。 朱元璋心中虽有不满,不过仍笑着道:“好,倪卿不愧为咱的股肱之臣”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举荐信缓缓打开,才看了一眼,就有些不悦地道:“锦衣卫千户?” 原来明朝的官员选拔主要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是直接通过科举考试,此法从隋唐以来便成为朝廷选拔官吏的主要方式,明朝虽几度取消科举,但科举仍是提供官员的重要途径。 第二种是推举和学校培养,推举因受政局影响较大,故一直没有明确的规定。 学校培养主要是国子监教育,在朱元璋时就已制定教学科目,也确实替建国初期的朱元璋解决了官员问题。 只不过后来受科举的影响,加之官绅多想借此走捷径,以至国子监多纨绔子弟,最后沦为鸡肋。 第三种是九品中正制,此名虽与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同名,但在操作时却有所不同。 明朝为了保证官吏的纯正,规定各州县的县官的选用由户部负责,每年更换,并且不得连任。 正因为户部有此职权,所以朱元璋听闻倪元璐举荐时并没有太惊讶。 但是现在倪元璐举荐的竟是锦衣卫的官员,要知锦衣卫是天子的亲卫,官员的任免都是直接由皇帝决定。 现在倪元璐不仅是举荐锦衣卫官员,而且还是千户之职,却是有些越权了。 而倪元璐听到朱元璋语带愤怒后,立刻跪地请罪,同时身体不停地颤抖。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此事会给他惹来麻烦,特别是在这种敏感时期做这种事,往轻了说是越权,往重了说就是图谋不轨了。 可是尽管倪元璐知道,但他又不得不做。 因为央求他的人除了有他的好友陈子龙外,还有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的私信,除此之外还涉及到一个爱国义士的性命。 第104章 惊闻噩耗 “陛下,此事情况特殊,还请陛下看完信后再做定夺。” 一旁的李琎见朱元璋面有怒色,也跪地奏道。 原来倪元璐在接收南粮的时候,也接到了左懋第带来的书信,他看后心中颇为犹豫。 一来是两人苦苦相求,他难以推辞。 二来是按信中所述,举荐的张煌言确实才能出众,也是为了能让南方出兵,才惹来杀身之祸,他若只顾自身安危,而让这样的义士枉死,也于心不忍。 就在他忧愁之时恰好见到了李琎。 他想到李琎为人忠信,而且颇得朱元璋的信任,犹豫了一会后,便将此事告知了李琎。 李琎听闻此事后也颇为震惊,不过当倪元璐给他看了郑森和夏完淳讲述张煌言事的信后,他当即表示支持。 于是二人经过一番商议,在处理好南粮之事后,便一起来到了东暖阁。 所以此刻李琎见倪元璐困窘,才会出言相助。 朱元璋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李琎一眼。 他知李琎生性正直,应不会做苟且之事,随后又见倪元璐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看了下去。 待他看完信后,发现信中举荐的张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文举,似乎与东林党并无关系,不禁有些疑惑。 随后他又见倪元璐已是满头大汗,显然惊恐不已,心中疑云更重。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又对倪元璐道:“倪卿,这信中所言可都属实?” 倪元璐见问,急忙回答道:“陛下恕罪,张煌言的事迹因发生在南方,臣尚未来得及核实。” “不过臣这里有夏允彝之子夏完淳和福建总兵郑芝龙之子郑森的信,他二人在信中详细讲述了此事,请陛下查阅!” 他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颤颤巍巍地递了上去。 朱元璋听闻此事郑森也参与其中,心中不由地又是一惊。 他强作镇定地接过信,仔细查看后,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了。 原来最开始他以为是东林党为了诬陷卢九德,才炮制出这样一个人。 不过等他看完夏、郑二人的信后,心中已经信了六七分。 因为信中不仅讲述了夏完淳偷盖官印,骗郑芝龙出兵之事,而且还详细讲述了张煌言事件的整个经过。 特别是在信的末尾,夏完淳还指出信中涉及之人此次都已前来,若他不信,可以逐一查问。 若这事是党争,夏完淳绝不会将这等隐秘之事都写出来,特别是这些事情还对东林党人不利。 可见这夏完淳为了保住张煌言,是决定以身相替了。 不过夏完淳的信讲述的虽然详细,但朱元璋仍有些不放心。 一来是信中虽提及史可法等人的过失,但相比于卢九德明知京城被围,仍拒不发兵,却并不算严重。 二来这事太过骇人听闻,而且也太过巧合,让人难以相信。 加之锦衣卫千户也并非寻常官职,若是所托非人,在现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极容易惹来祸端。 他想了想,随手将信递给申湛然后,又对李琎道:“李卿,你对此事怎么看?” 李琎闻言,恭敬地奏道:“陛下,臣虽未见过张煌言,不过就信中所言,此人实乃古今罕见的奇男子。” “现今天下惶惶,大多只顾妻子,难得有此一人,能为国家安危置生死于度外,还请陛下念起忠诚,救他一命!” 朱元璋见李琎如此轻信于人,心中不由有些担心,试探道:“李卿,你此言差矣,纵使张煌言真的曾挟持过卢九德,但卢九德首倡义兵有功,咱一定会奖赏他。” “一旦卢九德得获赏,感谢张煌言还来不及,又如何会害他!” 李琎有些诧异地看了朱元璋一眼,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陛下,燕昭王曾千金买马骨,曹操也曾因怕害求贤之名而不杀刘备。” “陛下的锦衣卫虽然重要,但相比于褒奖忠臣之声、求贤若渴之名,却是轻了不少,还请陛下三思!” 他说罢,又重重地叩在地上。 朱元璋见李琎虽答非所问,却看清了事情的本质,刚才的担忧之情才缓缓散去。 随即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对此事怎么看?” 申湛然也已知朱元璋的担忧,沉声道:“陛下,此事仓促之间难以查证,若不加封赏,容易寒了忠臣之心,若是不经确认就封赏,事后若有出入,又失了朝廷的体面。” “依微臣愚见,不妨让张煌言和郑森等人率军攻打皮岛,若他们能有所建树,再一并封赏。” “至于两位大人担心之事,微臣觉得只需知会李指挥使和吴同知一声,应不会有什么问题。” 朱元璋见申湛然一下子将三个问题都解决了,而且还维持了朝廷的体面,心中也颇为满意。 随即看向跪伏在地的倪、李二人道:“你们觉得申卿的建议如何?” 倪、李二人本已有些失望,此刻见峰回路转,连连应允。 朱元璋让他二人起身后,又对倪元璐道:“倪卿,此事就由你负责,至于具体事项,就由”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从东暖阁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地皱起眉头,朝门口望去。 当他见到是吴孟明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后,心中大惊,却故作镇定地呵斥道:“吴卿,咱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是这般莽撞!” 吴孟明本已要开口,此刻听到朱元璋的斥责,立刻跪地请罪。 朱元璋先打发了倪元璐和李琎,才让吴孟明起身,问道:“可是平西侯战败了?” 他虽尽量保持声音平和,不过却发现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仍有些颤抖。 吴孟明闻言,连连摇头道:“没有,因吴三桂进入广灵后发现情况有异,及时传信给了平西侯,所以平西侯并没有出兵。” “但高杰和马进忠等人因接到消息较晚,中了刘宗敏和李牟的埋伏,幸亏平西侯和吴三桂营救的及时,只折损了七八千人,现在双方又恢复到了对峙的状态。” 朱元璋听说巩永固没事,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随即想到吴孟明刚才匆匆忙忙,应是有大事发生,又有些担心地道:“既然不是平西侯战败,那是哪里出了事?” 吴孟明见问,有些惊慌地道:“末将刚刚得到消息,李建泰因畏惧叛军,供出了安国公的藏身之处,致使安国公被叛军包围,最后力战而亡!” 朱元璋闻言,整个人不由地愣住了。 要知他一直为人才发愁,才刚培养出一个能堪大用的刘文炳,没想到就这样战死了。 而且刘文炳还是因战功封的第一个国公,是不少兵士的希望与榜样,一旦此事传开,军心必然受挫。 第105章 祸不单行 申湛然乍闻此事,神情也是一阵恍惚,有些不相信地对吴孟明道:“吴同知,我们的暗探可曾见到安国公的” 他说着又停了下来,最后那两个字竟是不敢,也不甘说出口。 吴孟明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们的暗探也是辗转打探到此消息,听说是红娘子无意间抓到了在太原招降的李建泰,李建泰为求自保,就供出了安国公。” 申湛然见一切皆如朱元璋所料,不由又偷瞥了对方一眼。 他见朱元璋虽眉头紧皱,但先前的戚色却早已消失不见,心中敬佩之余不禁也有些同情。 随即他也强振精神,低声奏道:“陛下,叛军的留守之兵并不多,而且安国公手下皆是精锐,既然现在没有找到安国公的,想来也未必是真的,臣请陛下下旨,让臣前往查探。” 朱元璋本在沉思,突然被申湛然的声音惊醒,有些诧异地道:“你是要去太” 不过他“太”字才出口,就知道误会了申湛然的意思。 因为申湛然是胸有丘壑的沉稳之士,断不会在此时如同小妇人般纠缠。 而且纵使申湛然有这样的想法,以申湛然的性格和心智,也绝不可能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随即他又见申湛然眼露杀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才又继续道:“去蔚县统兵作战吗?” 申湛然闻言,并未像以前一样解释,而是直接跪地叩首道:“请陛下成全!” 朱元璋见状,心中也是一暖。 他知申湛然此时不顾猜忌地请缨,除了心中义愤难平外,也是想要帮他解除困境。 因为巩永固虽未战败,但已暴露出他经验不足的弱点。 经此一事,不仅吴三桂会看不起他,恐怕连马进忠之流也未必会再将他放在眼中。 若他不能及时打一个翻身仗,或是再有所失误,众将必不会再遵号令,到时防线就有可能失守。 再就是刘文炳战死之事一旦传开,巩永固必然惊慌,同时也会再次打击前线士兵的士气。 所以现在蔚县的明兵,急需一场胜仗来振奋军心。 若是朱元璋能够前往本是最好的,但是现在京城刚闹出一县两县令之事,足见京城不安宁。 加之女真也有可能出兵,李国桢却迟迟未有消息传来,而攻击皮岛牵制女真的主将也未确认 如此种种多如牛毛之事,都需朱元璋处理,所以他此刻也无暇分身。 朱元璋心中暗叹一口气后,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此行” 他说着,却无意间见到吴孟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示意申湛然平身后,又看向吴孟明道:“吴卿,你可是还有其他事奏报?” 吴孟明闻言,沉声道:“陛下,宁南伯左良玉已于前日突破袁宗第的防线,率军北上勤王。听说宁南伯因急于北上,后面的殿军损失不小。” “再就是袁宗第虽率军追赶,但白旺却趁机南下,围攻武昌,湖广境内现在人心惶惶” 申湛然闻言,一脸担忧地道:“陛下,若是白旺攻克武昌,便可顺江而下,一旦江南战乱,那南粮北运之事恐怕难以实现。” 朱元璋摇头道:“此事倒没有这样严重,要知左良玉有二十来万人,纵使有所折损,也应有十多万。” “袁宗第若要追击左良玉,人数必不会少,这样来看的话,白旺攻击武昌的兵马,应只是他原来的六七万人。” “以这样的兵力,他短期内绝不敢冒然南下,而且难道你忘了,先前咱已下旨江西总督袁继咸,这道圣旨走的是海路,想来现在袁继咸应已收到。” “九江乃江南要塞,只要他能扼守九江,纵使白旺率兵南下,也难有作为。” 原来先前京城被围前,崇祯等人只知道白旺陈兵荆襄之事,想到左良玉麾下有二十多万人,便急令他北上勤王。 而后京城被围,消息断绝,崇祯等人根本就不知袁宗第驰援之事,所以朱元璋也就按照原来的思路催促援兵。 直到京城解围后,朱元璋才知道此事,他当即下旨让左良玉留守武昌。 不过因两地相隔两千余里,他也担心左良玉会冒进,故而又给江西的袁继咸下旨,让他扼守九江。 申湛然方才因刘文炳之事乱了心神,此刻听朱元璋提起,才想起此事,脸上担忧之情稍退,同时也露出犹豫之色。 因为他先前敢请战,是他早已研究透山西的局势,有信心能够一战。 但是随着左良玉、袁宗第的数十万人马到来,战局比先前复杂百倍不止。 而他只上过一次战场,指挥的也只有四五万人,加之此战关系到京城的安危,他心中压力太大,感觉超出了自身能力,不禁萌生了退意。 朱元璋先前本也有意让申湛然前往,但当他听闻左良玉之事后,便已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刻见申湛然面显犹豫之色,他不忧反喜,同时心中对申湛然更加看重。 朱元璋拿定主意后,又随口问道:“吴卿,除此以外可还有其他消息?” 吴孟明见问,又躬身禀告道:“陛下,威北侯也传来消息,说他们通过多尔衮和豪哥在朝 鲜的势力,本已让二人矛盾加剧。” “只是布木布泰秘密召见多尔衮后,多尔衮立刻态度大变,不仅不再和豪哥针锋相对,而且还主动向对方示好。” “威北侯担心女真出兵,便决定三日后亮明使臣身份,同时也请陛下发兵皮岛,牵制女真。” 朱元璋闻言,有些不悦地看向吴孟明道:“此事如此重要,威北侯怎汇报的如此晚?” 吴孟明先前心中还有些犹豫,此刻见到朱元璋的目光,立刻跪地请罪道:“陛下,威北侯三天前就已传信,只因我们人手较少,所以耽误了些时间,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此事责任不在你,你起来回话吧!” 说罢,他沉吟了一会,道:“吴卿,回头你去户部领三……五十万两银子,重建各地锦衣卫,特别是辽东和战区,一定要保持信息及时。” “若是刚开始人手不够,你可以找一些编外人员,不用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能及时给咱们提供消息,都可以用。咱只有一点要求,就是消息必须及时!” 吴孟明本以为会受到斥责,没想到朱元璋竟一下子给他拨付了五十万专款,当下跪下谢恩,随后在朱元璋的示意下离开了东暖阁。 第106章 潜行出京 “申卿,对攻打皮岛主帅的人选,你可有何建议?” 朱元璋皱着眉头看向申湛然道。 申湛然闻言,愣了愣,道:“朝中诸将大多是北方人,水战尚且勉强,何况此战在海上,臣一时间还真想不到什么人合适。”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咱上次在彰义门见兵部郎中金铉排兵布阵颇有章法,你觉得他可合适?” 申湛然想了想,道:“金大人确实有将才,但海战与陆战战法各异,微臣也说不准。” 朱元璋闻言,知申湛然并不认可金铉,其实他自己也没有信心,只因他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才有此一问。 本来让史可法统军前去是最好的,不过自他看了夏完淳的信后,担心史可法畏战,南兵不能真正给女真造成压力。 若是那样,到时不仅李国桢性命难保,一旦女真南侵,不要说击溃叛军,恐怕连京城也守不住。 想到这,朱元璋叹了口气,沉声道:“也罢,咱亲去见见郑森等人,若他们堪用,此战便交给他们吧!” “另外你去找一下金铉,问问他的想法,若是他有意,便让他来东暖阁找咱。” 申湛然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去,却又被朱元璋制止了。 但朱元璋留下他后,并未说话,只是一直打量着他。 申湛然见状,心中一惊,随即低声道:“陛下,您准备亲去蔚县吗?” 朱元璋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吃惊,微微点了点头,道:“当前的局势你也清楚,若咱不亲往,咱怕巩永固未必支持得住。” “但若咱离去,京城也不安稳,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说着,他又顿了顿,看向申湛然道:“申卿,咱有意让你留守京城,辅助太子理国,你可有信心?” 申湛然先前虽已猜到朱元璋有意去蔚县,此刻闻言,当即跪下奏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且不说京城暗流涌动,吏治、田产等事要您处置,光是我军新败,战局就已晦暗难明。” “加之左、袁二人数十万大军即将到达山西,到时战局会更加复杂,现在军功最盛的安国公已是生死未卜,您是大明兵士的最后希望。” “若是您不能完胜叛军,微臣担心会军心不稳,此事比丢失蔚县,损失数十万兵马更严重,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知申湛然是暗示他,若是他前往战败,不仅兵士会丧失信心,吴三桂等人更有可能威逼京城,让他成为第二个汉献帝,那时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只是若他不去,一旦蔚县防线崩溃,叛军也会再围困京城,情况也不会好多少。 于是他笑了笑,道:“申卿,你说的咱都想到了,所以咱准备悄悄离京,到蔚县从旁指点巩永固。” “若是能在袁宗第等人到达前攻破山西防线最好,如若不然,咱安排好撤防之事后便会返京。” “这样算来最多也就两三日的功夫,只要你替咱拖过这几日,咱也就回来了,而且也误不了什么事。” 申湛然闻言,心中虽然犹豫,不过想到这个方法应是当前最好的办法,当即跪下道:“既然陛下圣意已决,微臣定当奉旨遵行。” “只是微臣能力有限,勉强支持两三日尚可,若是超此时限,微臣恐力有不逮,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闻言大喜,立刻上前扶起他道:“好,申卿,有你这句话咱就放心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蔚县与京城并不远,你若有难决之事,就派人送信到巩永固的营中。” “另外咱会将张大彪等十八骑留给你”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若您如此安排,微臣断不敢领命!” 申湛然听闻朱元璋要留下十八骑,当即拒绝。 在申湛然的强烈反对下,最后朱元璋决定带走张大彪等十骑,留下赵二虎等八骑保护申湛然。 随后朱元璋又向申湛然仔细交代了京中可能遇到的各项事务,以及相应的应对处理办法。 待二人将一切都商量好后,已近戌时三刻。 因此刻宫门已经关闭,他便让王承恩带申湛然出宫去找金铉。 随后又将张大彪和吴孟明招来,吩咐了出行以及联络等事宜。 这时他又想起出京之事尚未告知太子和周后,因他仍有心结,不愿在此时前往坤宁宫,本想直接让人将朱慈烺召来,让朱慈烺转告周后便了。 却突然想起上次王之心围攻皇城之事,他因担心皇城安全,就带着吴孟明前往端本宫,准备通知朱慈烺出京之事后,再顺便巡视一下皇城的守卫情况。 因朱元璋要观察端本宫的防守情况,每到一处便制止了宫人通传,没想到却意外在书房外听到了朱慈烺和周镜有关一县两县令的谈话。 通过二人的谈话,朱元璋才知道朱慈烺并非没有看出其中的阴谋,只因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又担心将此事挑明后他会大开杀戒,失了人心,才没有表露出来。 朱元璋听后既为朱慈烺的聪慧仁而高兴,同时又为他的善良而担忧。 随即想到朱慈烺一直都养在深宫之中,并未见识过人心险恶,有此想法倒也正常。 于是他离开书房后,又让吴孟明通知朱慈烺前来接驾。 不一会,朱慈烺和周镜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佯作不知地走进了书房,先指点了朱慈烺奏章中的一些不足后,才告诉了他出京的事。 朱慈烺听后大惊,并极力劝阻。 不过当他听完朱元璋讲过当前局势后,沉默了一会,竟跪地请罪,声称自己无能,不能替朱元璋分忧,让朱元璋劳苦奔波。 说到最后,朱慈烺几乎泣不成声。 朱元璋见状也大为感动,扶起他好好安慰了一番,并让他告知周后后,便带着吴孟明去巡视皇城。 当朱元璋巡视完皇城回到东暖阁时,却意外见到一脸薄怒的周后和一个一身戎装,面容秀雅的女子。 原来朱元璋离开端本宫后,朱慈烺心中难安,得知周后尚未就寝,就前去将此事告知了她。 周后得知此事后既惊又怒,不过她生性贤惠,气过之后又急忙赶往东暖阁,准备替朱元璋送行。 当她赶到东暖阁时,朱元璋尚在巡视皇城未归,她在等待时想起崇祯近日身体孱弱,担心那些侍卫照顾不好他,心中又生出一股忧愁。 就在她忧愁之时,突然想起已故田贵妃之妹田淑英。 原来这田淑英不仅生的花容月貌,而且骑射之术更在田贵妃之上。 周后想到她虽非嫔妃,但崇祯也曾赠花,本有纳娶之意,只因战乱才耽搁了。 若是让田淑英伴驾,不仅能护卫崇祯的安全,也能照顾好他的起居,就又急忙让人通知田淑英戎装前来。 朱元璋见状,知周后心中有气,便以巡视皇城为由推脱。 周后在等待之时怒气就已散去大半,此刻见他满面风霜,心中更加心疼,哪里还生得起气,竟主动投入他的怀中痛哭起来。 此情此景不由又让朱元璋想起马皇后为他送行的情景,一时心中竟有些迷糊,轻声安慰着周后。 周后本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痛哭过后,又叮嘱他要注意身体,并让他带田淑英同行。 朱元璋本不愿意,但周后执意不从,并说太祖也曾郭宁莲出征。 无奈之下,朱元璋只得答应,周后才从展笑颜。 这时,恰好申湛然带着金铉前来。 周后见状,又叮嘱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东暖阁。 而朱元璋在得知金铉愿意前往辽东后,又吩咐了王承恩一番,随后在王承恩的掩护下带着张大彪等人离开了京城。 第107章 夏完淳的重生 三月二十八日寅时末刻,渤海湾。 东方破晓,肆虐了整晚的黑暗逐渐退去,海天之间隐约透出一抹亮光,仿佛被一柄锋利的巨剑斩开。 此刻的大海似乎还沉浸在香甜的酣梦中,像一块巨大的蓝色宝石,神秘而美丽。 “哗!” 突然,远处涌现出一道道好似白玉般的浪花,打破了海面的平静。 紧接着就见到一艘前方形似怪鱼的巨口,桅杆和帆则形似怪鱼的鳍,高大且向后突出的船尾楼则犹如怪鱼尾巴的鸟船破浪而来。 紧接着,又有十几艘鸟船出现在海面上。 当鸟船驶过后,海面尚未恢复平静,海上又出现一艘长十丈,阔三丈有余,广船底、福船面的乌尾船。 乌尾船的速度虽比鸟船慢些,但因它的体型更大,所以当一艘艘乌尾船出现后,海面顿时浪花翻滚,大海也逐渐苏醒过来。 这时,又有一艘双层夹板的大鸟船驶来。 此时风浪正急,但在那鸟船的第二层甲板上,却有一个身着铠甲的少年屹立船头,默默地望着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啪!” 突然,邻船溅起一朵巨大的浪花,像从天而降的玉石般嚣张地朝船头的少年砸去。 但那少年仿佛没有见到一般,依然默默地望着东方。 “呼!” 这时,从夹板的隐蔽处闪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及时拉开了那个少年,才让他躲过一劫。 “砰!” 那道浪花重重地撞击在夹板上,四散开来,好似一颗颗无瑕的宝石,晶莹而夺目。 而在微光和水珠的辉映下,甲板上二人的容颜也显露出来,赫然是夏完淳和郑森。 “存古小弟,你后悔了吗?” 郑森发现夏完淳的手臂有些轻微的颤抖,看着他稚嫩的脸庞,轻声问道。 夏完淳坚定地将手臂从郑森的手中抽出,随后微微摇了摇头,又继续望向东方。 郑森见状,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夏完淳单薄的背影。 良久,夏完淳突然开口道:“大木兄,你看过海上的日出吗?” 郑森闻言,愣了愣,随即有些伤感地道:“看过,那时我还在日本的平户,因为母亲告诉我,父亲会从大海的那边回来,所以我就经常去海边等他,因此见过不少日出日落。” “后来我随父亲回到了福建,虽也在海边,不过那时福建海盗纵横,战乱不断,就没有再看了。” 夏完淳冷笑一声,道:“又是战乱?为何老天要让我们生活在这样的战乱年代,让天下的百姓多灾多难!” 郑森见到夏完淳颤抖的身体,心里也是一阵颤抖,随后沉声道:“存古小弟,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若不能经受住那番磨难,又怎能百炼成钢?” “你既知天下百姓多灾多难,就不该如此颓废,不然岂不是辜负了这一身学问和抱负!” 夏完淳闻言,身体又颤了颤,随即略带哭腔地道:“以前我也如你一般想法,而且也是这样做的。” “我以为我可以为了天下苍生不惜己身,可以为了伸张正义不顾性命,但是随着战船离京城越来越近,我怕了。” “我害怕会连累父亲,连累陈夫子,更害怕自己会被斩首,我感觉我越来越不像我自己,我痛恨这样的我” 郑森听着夏完淳的话,眼睛不由地红了。 他知道夏完淳因承担了太多超过自身年龄的事,所以有些心境失守。 他也知道若是夏完淳心境完全失守,极容易性格扭曲,甚至变成一个与原来完全不同的人。 但是尽管他知道,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他以前一直都是生活在军旅之中,根本就不懂读书人的那些事。 就是刚才劝夏完淳的那几句话,也还是新近从国子监学来的。 可是他知道他现在必须要说些什么,不能让夏完淳再这样沉沦下去,不然夏完淳可能就不再是那个慷慨仗义,浩气凛然的夏完淳了。 只是他越急,脑子里的道理就越少,反倒是那些行军打仗的东西不停地跳出来。 突然,他想到夏完淳为了救张煌言时慷慨激昂的模样,于是沉声道:“存古小弟,你错了,你并非胆小之人。” “你还记得你当时为了救玄著兄,与我勇闯军营的事吗?” “你还记得你为了能让史尚书替玄著兄求情,不惜模仿令师陈子龙笔迹的事吗?” “你还记得出海那天,你意气风发,誓要扫除叛军,荡平女真的豪言吗?” “你还记得” “我记得,我都记得,但是那又怎样?那只是我一时冲动罢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怕吗” 郑森好不容易憋出一段话,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夏完淳高声打断。 而且随着夏完淳的嘶吼,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仁者,发乎礼,义者,发乎情,止乎心,正乎身” 就在郑森不知如何是好时,张煌言饱含浩然正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随着张煌言背诵出一段段儒家经典,夏完淳颤抖的身体逐渐恢复平静,最后完全静止,好似一个雕塑一般。 这时,东方的天空已经变成浅蓝色,很浅很浅的蓝。 不一会,天边又出现一道淡淡的红霞,很淡很淡的红。 紧接着,红霞逐渐变大,变红,隐隐有一道强大的能量在海底波动,那是太阳出现的前兆。 突然,夏完淳猛然转身,一脸泪痕地朝张煌言躬身行礼道:“玄著兄,多谢你的指点!” 张煌言见状,并未阻拦。 他待夏完淳行完礼后,又整了整衣衫,一脸郑重地道:“存古兄大义,张煌言铭记在心。” “他日存古兄若有差遣,无论刀山火海,还是地狱油锅,我张煌言绝不推辞!” 夏完淳闻言,身体微微一震,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笑不仅因为张煌言真正地与他平辈论交,更因为他在这次的磨难中浴火重生了。 第108章 借尸还魂 “存古兄,你刚才可吓死我了!” 郑森见夏完淳终于恢复正常,这才敢开口叫苦。 夏完淳闻言,又朝郑森行礼道:“小弟愚钝,有劳” “啊!” 夏完淳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森一脚踢中屁股,立时发出一声惊叫。 随后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不忿地骂道:“好你个丘八,怎得如此粗鄙!” 郑森闻言,不怒反笑道:“对啊,我就是个无耻的丘八,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说着又得意地朝夏完淳挤了挤眼,戏谑地道:“你要是不服,就来咬老子!” 夏完淳也还是少年人心性,听闻此言,立时扑了上去。 一时间,甲板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张煌言看着嬉笑中的两人,先前凝重的神色也逐渐舒缓了一些。 待二人停下来后,张煌言看了一眼在对面看日出的夏完淳后,才悄悄走到郑森的身旁,低声问道:“大木兄,你可有办法救存古兄一命。” 郑森闻言,立时收敛笑容,沉重地道:“此事若发生在南方,以我们郑氏的声望,再送上一些银子,也就没事了。” “但是此事发生在北方,而且存古小弟为了把信直接送到了御前,加之我听说那崇陛下疑心很重,又有些喜怒无常,我真没什么把握!” 他说着,见张煌言一脸愁容,又急忙补充道:“玄著兄,你也别太担心,我已经让我的父亲上书替存古兄求情。” “而且我这次带来了五千精锐,再加上我四叔还会率一万精兵赶来,陛下看在这些兵的面子上,多少也会给我父亲一些面子的。” 张煌言沉默了一会,沉声道:“现在叛军肆虐,只要我们能立下战功,或许就可救存古兄一命!” “在此之前,我们还要找个理由推搪过去,拖过这段时间才行。” 他说着,又看向郑森道:“我和存古兄都只带了一千多人,恐怕此事还要仰仗大木兄了。” 郑森闻言,一脸不悦地道:“玄著兄,你这是在骂我吗?” “我郑森虽是个粗人,但是忠信二字还是认识的,何况蒙你们不弃,愿意与我这个粗人平辈论交,我早已将你们当兄弟看待” 张煌言见郑森情真意切,又想到他生性豪迈,当即告罪道:“不错,是张某唐突了,还请大木兄见谅!” 郑森闻言,捶了他一拳,随即两人大笑起来。 本在欣赏日出的夏完淳闻声,转头看向他们道:“你们在笑什么呢?” 郑森笑道:“你玄著兄正在做登阁入相的梦呢!” 夏完淳故作鄙视地瞥了他一眼,笑骂道:“我玄著兄何等高洁,怎会如此龌龊,怕是你这个丘八在做梦吧!” 说着,他又走过来,一脸正色地道:“现在快到京城,我们是不是也该规划下方案了?” 张煌言想了想,道:“根据大木兄的消息,现在京城之围已解,若以我们的兵力,去山西与叛军作战并没有优势,若要有所建树,必须要出奇制胜。” 他说着,又瞥了郑森一眼。 郑森点了点头,道:“不错,南兵安逸,并不擅长陆战,所以我们应首选水战,我听闻女真先前已经出兵,却因内部矛盾撤军了。” “不过以多尔衮的智谋,恐怕不久就会卷土重来,因此我觉得我们若能率军攻打皮岛,拖住女真南侵的步伐,或许能让陛下龙颜大悦” “哎,说你呢,你这船怎么能停这!” “那船都可以停,老子怎么不能停?” “哟,你小子还挺横的,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老子告诉你,不管你是谁,到这了就得听老子的指挥,不然” “你少放屁,你当老子不知道,你小子肯定是收了那盐船的钱吧,我告诉” “你他娘放什么狗臭屁,老子 ” 突然,一阵争吵声从远处传来。 三人循声望去,却是先前到港的兵士因停船问题与对方争吵了起来。 郑森见他的人被欺负,立时大怒,正要催促水手前行,却又见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鹭鸶青袍的官员带着十几人走了过去。 先前十分嚣张的兵士见到来人,立时闭口不言,缩立一旁。 郑森见状,不由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难怪叛军如此猖狂,原来这北兵都是些怂包,要是” “大木兄,慎言!” 一旁的张煌言担心他狂言招祸,急忙劝阻道。 郑森闻言,立时反应过来,硬生生地将一些国粹憋了回去。 这时,只见先前那个官员对他们喊道:“来船可是南京兵部史尚书的座船?” 郑森刚要答话,一楼的船上响起一个公鸭嗓的声音道:“此船正是史尚书的座船,不知尊驾何人?” 那人闻言,又躬身朝身后之人低语了几句,才又高声道:“安国公封陛下旨意前来犒军,还请史尚书下船接旨!” 一楼之人闻言,立时忙碌起来。 不一会,就见到史可法、卢九德等人匆匆下船,跪地接旨。 二楼的夏完淳看着人群中的刘文炳,有些疑惑地道:“大木兄,你不是说安国公威武不凡吗,怎么那人看起来如此文弱?” 其实郑森本也没有见过刘文炳,只因先前听说刘文炳曾先后在彰义门、朝阳门大败叛军,后又只带六千骑兵解保定之围,就以为他是一个英武不凡的男子。 故而在夏完淳询问时,他根据一些传闻,再加上自己的想象胡诌了一通。 此刻见夏完淳发问,有些尴尬地笑道:“听说原来是挺英武的,可能是这些天围剿叛军太过劳累,所以显得瘦弱一些吧!” 夏完淳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道:“编,继续编,我看你个丘八还能编出什么鬼话来!” 说着又有些遗憾地道:“我本还一直把他当做偶像,现在看来却太太一般了吧!” 一旁的张煌言闻言,笑着道:“存古兄,你这就不懂了,要知但凡大才必有与众不同之处,这样才能更显出他的不凡!” “像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身形就类似妇人,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他千古流芳!” 夏完淳闻言,一脸诡笑地看向郑森道:“大木兄,我突然发现你也应是千古流芳之人!” 郑森虽不知夏完淳要说什么,但光见他眼神,就知道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当即抢先攻击道:“不错,存古兄比我这丘八还无耻,确实是千古流芳” “啊!” 郑森话还没说完,就在夏完淳的袭击下发出一声惊呼。 张煌言微微摇了摇头,又看向远处的刘文炳,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原来他先前随父亲在山西时,曾见过刘文炳一面。 那时的刘文炳已经成年,确实生的魁梧奇伟,虽说现在过了七八年,但是也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变化,因此他不由对自己的记忆有些怀疑。 其实张煌言的记忆并没有错,因为船下的人根本就不是刘文炳,而是金铉。 原来朱元璋担心刘文炳战死的消息传开后会影响军心,又想到尚无攻打皮岛的主将,他就起了借尸还魂的心思,让人假扮刘文炳率军攻打皮岛。 他之所以有此想法,一来是他没有主将,若是以刘文炳的身份和资历率兵出征,不论南军是何人统兵,必然不敢抗命。 二则是刘文炳虽然身份显贵,先前却不涉朝政,南方几乎么有什么人认识他,只要小心一些,根本就不会被人识破。 三来则是刘文炳领兵攻击皮岛的事传开,到时叛军再宣传刘文炳战死的消息,众人也未必会相信。 当然,这样做也有一个后患,不过朱元璋也已想到应对之策,只因局势尚未明朗,加之处置方法有伤天和,他才尚未完全决定。 第109章 解决土地问题的另一个方案 “玄著兄,你看那安国公身后之人是否更有气度?” 在张煌言沉思之时,夏完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循声望去,只见刘文炳身后之人虽有些贵气,却身形一般,相貌也是平平,与夏完淳崇拜的魁梧奇伟相差甚远。 就在他疑惑之时,突然见到那人好似无意地朝这边看来。 尽管张煌言和那人之间相隔三四十米,而且那人也并非专门看他,但他的身体仍不由地绷得笔直。 与此同时,他发现那人气质瞬间大变,好像刚苏醒的雄狮,睥睨霸气,又好似新出匣的宝剑,锐不可当。 不过当那人收回目光后,又再次变回先前普通的模样。 “呼!” 这时,夏完淳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道:“这人好强的气势,我刚才只觉得他有些不同,没想到竟这般厉害,若是他再多看一会,我恐怕就要跌坐在地了!” 一旁的郑森也点头道:“不错,真应了兵家那句静若处子,动若狡兔” 他话才出口,又连连摇头道:“不对,这人应该是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尽管此刻的郑森有些词不达意,但夏完淳仍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见一旁的张煌言盯着甲板上站岗的兵士,有些奇怪地道:“玄著兄,你在看什么呢?” 张煌言闻言,收回目光,沉声道:“我在看那些兵士,按理来说,我们的能力比兵士强不少,为何我们会有如此大的压力,而他们却镇定如常,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夏、郑二人闻言望去,果然发现那些兵士并无任何变化,心中也觉得奇怪。 郑森想了想,道:“莫非那人的目光是遇强则强?” 张煌言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怕是宋元话本看多了,世上哪有那样神奇之事。” “若是我没猜错,应是那人太过睿智,而我们又恰好心中有事,所以那人看来时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夏完淳闻言,有些不相信地道:“我们素未相识,而且他只是朝我们这边望了望,就能看出我们心中有事,你这说的比大木兄的更邪乎!” 张煌言见刘文炳等人在史可法的邀请下,缓缓走进船舱,低声道:“是与不是,或许一会就有答案了。” 郑森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对张煌言已由最初的欣赏变成了敬佩。 此刻见他如此郑重,瞥了一眼夏完淳后,沉声道:“玄著兄,若真如你所言,我们得提前准备才行。” 张煌言点头道:“不错,你刚才说攻打皮岛之事,确实是一个办法,只是皮岛极为重要,恐怕要攻下它并非易事吧?” 郑森摇头道:“玄著兄,你这就说错了,皮岛只是对大明重要,但对女真和朝 鲜来说,只是一般的岛屿。” “因为女真不善水战,得之无用,反会浪费兵力,而朝 鲜则为图自保,对它避之唯恐不及。” “所以皮岛现在的驻兵并不多,若是我们策略得当,或可一战而定。” 郑森闻言,有些疑惑地道:“我曾听说去岁东江总兵黄蜚曾奉命收服皮岛,但才到皮岛附近海域就遭到朝 鲜的攻击,损失了十几艘战船和数千兵士,难道这些都是谣传?” 郑森笑道:“这倒不是谣传,只不过是黄蜚太过无能,加之战船老旧,火力不足所致。” “若是我统兵,只需三万人马,便可拿下皮岛,随后以皮岛为基地,控制女真所有海岸线,到时女真别说呆在他们盛京,能不能保得住老巢都是两说。” 一旁的夏完淳因年龄尚幼,又一直生活在南方,对皮岛之事并不清楚,听了郑森的讲述,有些疑惑地道:“你说的皮岛到底是哪里,要是真这样好,为何我大明没有采用此法灭掉女真?” 郑森闻言,便又将皮岛的历史讲了出来。 原来郑森所说的皮岛位于鸭绿江口东之西朝 鲜湾中,本是朝鲜的领域内的一个荒岛,因岛上盛产良马,故朝 鲜在那里设立牧场,置监牧官。 天启元年,毛文龙受辽东巡抚王化贞之命,袭击女真要塞镇江,生擒了女真游击佟养真等人,取得镇江大捷,致使数百里之内,望风归附。 女真因此派大军围剿毛文龙,毛文龙战败后逃入朝 鲜,辗转来到了皮岛。 他进入皮岛后,发现皮岛附近还有不少岛屿,若连成一片,不仅可以牵制骚扰女真军队、还能起到联络、支援朝 鲜和招抚安置辽东难民的作用。 于是他将此事上奏朝廷,朝廷便按照他的建议设立了以皮岛为中心,包括身弥岛、广鹿岛、石城岛、獐子岛、鹿岛等旅顺口以东诸岛屿的东江镇。 而毛文龙也借着皮岛的地理优势屡获战功,累官至左都督,因此也让他更加桀骜不驯,以至在崇祯二年,被蓟辽督师袁崇焕处死,并让副总兵陈继盛摄其事。 只是陈继盛能力太差,根本就镇不住手下的兵将,不久就被部将刘兴治将杀害,随后刘兴治又被部将杀害。 自此之后,皮岛内斗不断,也因此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直到崇祯十年,女真皇太极和朝 鲜合并攻下皮岛后,这场闹剧才得以终止。 郑森说罢,有些遗憾地道:“若是袁崇焕多些容忍,或是毛文龙能谦让些,或许我大明江山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张煌言闻言,摇头道:“大木兄,你错了,女真总共不过数十万人,根本就威胁不到大明的江山。” “真正威胁大明江山的是日益兼并的土地问题,不然也不会暴 乱四起,民不聊生。” 郑森点了点头,道:“此事我当然知道,不过若是我们能够攻克女真,挥军北上,在那里还有大片未开拓的领地,足以安置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又何至于哀鸿片野!” “可惜女真不事稼穑,却也阻断了我大明北上之路,实在是可恨!” 张煌言闻言,好似醍醐灌顶,先前的困惑一扫而空,一脸敬佩地看向郑森道:“大木兄,请恕张某眼拙,竟不知大木兄有如此谋略。” 郑森闻言,尴尬地摆手道:“玄著兄,你误会了,这些并非郑森的看法,都是长沙监军堵胤锡大人的谋略,我只是”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见到黄廷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第110章 考验三人组 郑森知黄廷一向沉稳,此刻如此着急,定是发生了大事,急忙快步上前问道:“黄廷,你如此匆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黄廷看了一眼郑森身后的夏完淳,低声道:“史尚书让三位公子去见贵客!” “见贵客?” 郑森有些疑惑地道:“是安国公吗?” 黄廷摇了摇头,道:“好像不是,因为末将先前一直在暗处查看,发现进入船舱后,史大人和安国公都躬身而立,反倒是安国公身后的一人大喇喇地坐在上首” 郑森听到黄廷的话,回头看了夏完淳一眼。 夏完淳见到郑森的目光,笑道:“哈哈哈,要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陛下,我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说罢,他又躬身作礼,对张煌言道:“玄著兄,请!” 张煌言见他神态自若,也笑了笑,随即还礼道:“请存古兄先行!” 夏完淳见状,笑道:“好,如此夏某就僭越了!” 说罢,他就大踏步地朝前走去,而张煌言也紧随其后,反把郑森抛在了后面。 郑森快步追上张煌言,拉住他低声道:“玄著兄,我怎么感觉存古小弟有些怪怪的?” 张煌言看了一眼正快步前行的夏完淳,道:“生死之事纵使圣贤也不能等闲视之,何况是我们。” “不过好在他自幼饱读诗书,心中存了一股浩然之气,刚才我又以经意引导,才让他勉强克服了恐惧,不过” 他说着又停了下来,没头没尾地叮嘱道:“大木兄,一会无论如何,你都要支持我!” 郑森以为他是说救夏完淳之事,连连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救下存古小弟的。” 张煌言愣了愣,道:“好,如此就有劳了!” 说罢,他也不待郑森回答,又急忙跟了上去。 三人走下楼梯,穿过中间的过道,就来到了一楼的议事厅。 不过现在的议事厅与以前大不相同,不仅几条通道都有兵士把守,就是连上方的暗道里也藏着侍卫。 夏完淳四人才来到路口,就被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拦了下来,黄廷急忙拿出史可法的手令,壮汉才让他们通过。 三人走到议事厅门口,就见到他们先前观察之人正大马金刀地端坐上首,身上散发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与先前的含而不露迥然不同。 而史可法、卢九德、路振飞、沈廷扬等人皆躬身而立,沉默不语。 夏完淳见状,与张、郑二人对视了一眼。 随后三人大步走进议事厅,跪地叩首道:“草民夏完淳(郑森、张煌言)叩见陛下!” 朱元璋闻言,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眼,沉声喝道:“谁是夏完淳?” 夏完淳先前本以为他已无所畏惧,此刻听到朱元璋的话,身体仍不由地颤了颤,随即强振精神道:“草民就是夏完淳!” 夏完淳虽已极力控制,没想到最后一字时还是有些颤抖。 “哦,你就是偷盖官印的夏完淳?” 朱元璋见夏完淳小小年纪,在他的威压下竟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不由地又将声音提高了一些。 夏完淳刚才本已用尽全身力气,此刻又听到朱元璋的呵斥,感觉身体竟不受控制地朝左边歪去。 幸亏一旁的张煌言暗中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有当众出丑。 于是他又鼓起余勇,高声道:“不” “陛下,此事另有内情,还请陛下容禀!” 这时,一旁的张煌言突然屈膝前行,并高声打断了夏完淳的话。 朱元璋看向张煌言道:“好,咱给你这个机会!” 张煌言闻言,刚要开口,却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张大彪何在?” 朱元璋的声音才落下,张大彪就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剥皮刀已经准备好,请陛下示下!” 此言一出,大厅内的人皆面露惊恐。 “不忙,待咱审过他们,再行刑不迟!” 这时,朱元璋冰冷的声音再次在大厅响起,并在梁间不断回响。 “陛下,此事” “张大彪,请诸位大人回避!” 史可法刚要开口求情,却被朱元璋高声喝断,随后在张大彪的“邀请”下,一脸无奈地离开了议事厅。 “你就是张煌言吧?” 朱元璋待江南来的一帮大臣都离开后,又对张煌言喝道。 张煌言心中虽惊恐不已,仍沉声道:“禀陛下,小人正是张煌言!” 朱元璋见张煌言在他的威压下仍能如此从容,心中不禁有些欣赏,不过他仍冷着脸道:“夏完淳在信中说你为了让南京发兵,不惜冒险劫持卢九德,此事可属实?” 张煌言闻言,隐约感觉朱元璋似乎并非真想治他们的罪,当即回禀道:“草民听闻京城被围,五内如焚,一时乱了方寸,才做出这等不法之事,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他心思敏捷,心中又多了一分欢喜,沉声喝道:“法不容情,又怎可因情违法?” “咱看你就是一个目无法纪的狂徒,张大彪,给咱先将他重打五十军棍再说!” 张煌言闻言,心中不由一惊,不禁有些怀疑刚才的判断。 而夏完淳和郑森二人见张大彪上前,竟拦住他连连喊冤。 这时,一旁的金铉开口道:“陛下,臣方才听他说另有内情,陛下不妨让他将事情讲出后,再一并发落!”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好,咱今日就看在安国公的面子上,暂且饶恕你一回,有什么内情,你快些说出了,省得到时让人觉得咱冤了你!” 张煌言此刻也不知朱元璋到底是何心思,不过他一心要救夏完淳,当下也不再多想,快速道:“陛下,草民因一时鲁莽,做出了劫持卢监军之事。” “事后想来十分后悔,恰好得知好友夏完淳与史尚书熟识,草民就找了一个理由,和他一起去拜访史尚书,并趁其不备偷偷盖下了官印,想让郑氏出兵弥补前罪。” “没想到却被郑森识破,夏完淳才得知此事,只因他二人皆是忠君爱国、侠肝义胆之人,不忍草民一人” 张煌言因怕被夏完淳打断,所以语速特别快,没想到夏完淳惊讶过后,立刻叫道:“陛下,是草民偷盖的官印,与玄著兄无关” 郑森闻言,这才明白张煌言先前之意,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敬佩。 “够了!” 朱元璋一声怒喝,看向一旁的张大彪刚要开口,却听到郑森抢先大叫道:“陛下,草民有一件事关大明生死的大事启奏!” 郑森此言一出,大厅内立时安静了下来。 第111章 郑森的战略 “事关大明生死?” 朱元璋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目似剑光地盯着郑森,一字一字地道。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大厅内的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 不仅是郑森三人,就是一旁知道内情的金铉、田淑英等人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特别是金铉,按照原来的计划,他应该适时劝阻,借机拉拢郑森等人,以便将来攻打皮岛时为他所用。 但是现在,他竟有些拿不准朱元璋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的要惩罚郑森等人。 “不错,此事确实事关大明生死。” 在死一般沉寂的大厅中,郑森的声音好似狂刀利剑般划破了沉寂,让在场之人皆松了一口气。 不过当郑森说完这句话后,却更加难受,感觉身体好似被掏空了一般,比连续打了几场海战还要累。 只因他生性要强,从不肯认输,故而强忍了下来,却也因压力太大,轻微地喘着粗气。 朱元璋见状,冷笑一声,沉声喝道:“李贼已被咱逼退到山西,击溃他只是迟早的事,咱倒是很想听听,你说的有关大明生死的事是什么?” 郑森心中本没什么想法,只因担心张、夏二人受罚,才采用了兵家的先声夺人之法。 此刻闻言,便将刚才与张煌言谈论的皮岛之事说了出来。 朱元璋先前在船下见到郑森与张、夏二人似乎感情很好,本是想借此逼迫郑森主动请战。 此刻见他虽未请战,却说出了一种解决土地兼并的方法,心中在对他欣赏之余,不禁又多了一份担忧。 因为现在大明四分五裂,但郑氏一族不仅兵强马壮,而且还雄霸福建、台湾,海外更有不少据点。 若是再出一个智谋超群之人,恐怕郑氏必不会久居人下,到时江南恐非大明所有。 想到这,他眼中不由露出了一缕杀气。 “陛下,郑森所言不过道听途说、拾人牙慧之语,还请陛下宽恕他狂言之罪!” 这时,一旁的张煌言突然开口奏道。 朱元璋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张煌言一眼,随后又看向郑森道:“张煌言所言可属实?” 郑森虽未明白张煌言此言的用意,不过他也是坦荡之人,当即回答道:“禀陛下,此法确实非郑森所想,是我在南京时从长沙监军堵胤锡处听来。” “堵胤锡?” 朱元璋想了想,并未在崇祯的记忆中找到相关的资料,记下这个名字后,又看向郑森道:“土地问题由来已久,而且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你未免太危言耸听!” “陛下,此事” “陛下圣明,此事确实不足以动摇大明根基,确实是郑森太过冒失。不过现今叛军肆虐,女真也蠢蠢欲动,草民等不才,愿替陛下攻击皮岛,以赎其罪,还请陛下应允。” 张煌言打断郑森的话后,一口气说了出来。 朱元璋闻言,喝道:“好个无知小子,你知皮岛是何处,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张煌言叩首道:“草民虽对皮岛一知半解,却也不想违法而死,使祖宗蒙羞。” “故愿请旨杀敌,纵使不能成功,也愿将此腔热血洒在皮岛之上,望陛下成全。” 郑、夏二人闻言,也急忙附和道:“陛下,草民也愿将此腔热血洒在皮岛之上,望陛下成全!” 朱元璋见状,并未表态,而是不停地打量着他们。 这时,金铉上前奏道:“陛下,他三人虽说违法,却也是一片忠心。” “既然他们愿意以战恕罪,陛下不妨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朱元璋看了金铉一眼,摇头道:“安国公,打仗并非儿戏,你看他们三人乳臭未干,如何能够担此重任?” 郑森闻言,刚要开口,却见到张煌言悄悄摆手。 随后又听到金铉的声音响起道:“陛下,有志不在年高,臣看他们皆是忠勇之士,若陛下允准,臣愿与他们一起前往。” 朱元璋摇头道:“皮岛易守难攻,并非他们说的那般容易,他们是自知难逃一死,才有此狂言,你是咱的股肱之臣,怎可与他们同去?” 金铉佯作争辩了几句,但朱元璋执意不肯。 最后他有些无奈地看了郑森等人一眼,缓缓退了回去。 郑森见状,又叩首道:“陛下,草民一直长在军中,对海战颇为熟悉,而且此次前来也带了五千精锐之士,自信纵使攻不下皮岛,也足以延缓女真南侵,还请陛下准允!” 朱元璋佯作被他说动,沉声问道:“你既久在军中,那你且说说准备如何攻打皮岛?” 郑森略一思索,即开口道:“草民准备将军队一分为三,第一路以鸟船为主,利用其速度优势,先攻击朝 鲜船坞,而同行的乌尾船则埋伏在皮岛水师回朝 鲜的必经之路上。” “若皮岛水师回师救援,我则半途攻之,同时第二路鸟船则快速抢占皮岛。” “若是皮岛不回师,则第一路的战船攻打朝 鲜的船坞后,再返程攻击皮岛,趁双方激战之时,第二路的战船再突然杀出,虽会有些损耗,但亦足可拿下皮岛。” 金铉闻言,颇为心动,追问道:“你如何藏下乌尾船不被发现,还有你的第三路又作何用途?” 郑森面有得色地道:“朝 鲜虽有水师,却也不过徒有虚名,平日巡查也是虚应故事,要瞒过他们并不难。” “至于第三路大军则是埋伏在皮岛和女真之间,因为女真虽不善水战,但降将孔有德、耿仲明等人都曾是毛文龙的得力干将。” “这些年他们之所以声名不显,是因为女真不重视水战的缘故,若是他们得知皮岛被攻,必然挥师前来。” “他们皆是自大之人,听闻皮岛、朝 鲜被攻,必不会想到还有埋伏,到时草民半途攻之,必可将他们击溃。” “随后草民再以战船逼近海岸线,摧毁女真海边据点,然后陛下以皮岛为中转,将精兵强将运往沿海城镇。” “待立住脚后,再迁徙百姓前往耕种,这样不仅可以威慑女真,也解决了军粮问题,还可让百姓有生存之地,可谓一举三得如此一来,女真根本就不足虑” 因大明被女真欺压了太久,众人此刻听到郑森描绘的美好前景,皆露出了神往之色。 第112章 面授机宜 “陛下,臣觉得郑森之法可行,还请陛下准许?” 金铉虽觉得郑森的战略中有不少漏洞,但是亦可牵制女真,而且他的任务本就是施恩后带郑森等人攻击皮岛,此刻见时机已至,便借机奏请。 朱元璋闻言,摇头道:“毛文龙早年也曾有此想法,却也只是起到骚扰女真的作用。” “毕竟女真虽不善水战,但在陆地上却是劲旅,想要站稳脚跟,实在是太过困难。” 郑森见朱元璋已被说动,急忙补充道:“陛下,毛帅之所以没有成功,是因为掣肘” “咳咳咳” 这时,一旁的张煌言突然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郑森的话。 郑森愣了愣,立刻明白过来,道:“撤走了战船,战力不足所致。我们只要有一批精锐之士,在战船火炮的支持下,必可守住阵地。” 金铉见朱元璋已经质疑,便也开口道:“郑森,你可知女真人口虽不多,却也有十来万精兵。” “而火炮不仅攻击距离有限,而且因炮弹的因素,也不可能无限制的攻击,他或是在射程外围困,或是趁你炮弹耗尽后进攻,你又如何能守得住?” 郑森闻言,摇头道:“我为何要守一地,女真海岸线不断,而我的战船可在任何地方建立基地,为何要用我的短处对抗他的长处。” “我完全可以在他的薄弱区建立基地,让他们疲于奔命,岂不是比和他们硬战好得多。” 金铉皱眉道:“若按你这般说法,随意放弃基地,不仅会耗费大量钱粮,而且迁徙的百姓更会无辜枉死,你于心何忍?” 郑森从小就见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对普通人的性命并不太看重,此刻听到金铉的话,皱眉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获胜,让以后的百姓不再受苦,不就好了吗?” 金铉闻言,微微摇头后,便不再开口。 一旁的张煌言一直在暗中观察朱元璋和金铉等人,此刻他基本已经确认朱元璋并非想杀他们,而是要借机让他们攻击皮岛。 此刻见朱元璋微微皱眉,又想到刚才对方一闪而逝的杀气,知郑氏是有些树大招风了。 于是他恭敬地道:“安国公,此事倒不难解决,因为前期建立基地,必会遭到女真的攻击,所以我们只需做做样子就好。” “待后期他们疲乏后,我们再真真假假的建立一些基地,纵使被他们毁去一些,应也会留下不少,到时再配合辽东的攻势,应可立足。” “至于您担心百姓枉死之事,草民也深有同感,所以草民觉得前期不妨派一些身犯重罪之人前往,许诺他们若是成功,可减轻其罪,他们必然愿意,然后” 金铉听完张煌言的讲述,心中微微点头,又向朱元璋请示。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看向郑森道:“你这方案倒是有可取之处,不知你可估算过需要多少兵马粮草?” 郑森刚要开口,却又见到张煌言对他悄悄摆手,他想到张煌言先前的突兀之语,也多了一个心思。 当即摇头道:“陛下谬赞了,草民只懂打仗,哪里能想到这些安民之法,这些都是听堵胤锡大人说的,草民当时觉得很有道理,就悄悄记了下来。” “若说要多少兵马,堵胤锡大人倒是没有说,不过根据草民的经验,恐怕最少也要五万水师,当然,这只是攻打皮岛的人数!” “若是要执行登陆之策,草民一时间实在无法估算出来,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闻言,又看了张煌言一眼,沉声道:“也罢,看在你们一片赤诚的份上,咱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若是你们能在半个时辰内拿出一份让咱满意的方案,咱就让你们去攻打皮岛,如若不然,数罪并罚,你们可愿意?” 张煌言三人对视了一眼,便高声应了下来。 朱元璋见状,让他们退下后,又对金铉道:“金卿,咱若让你前往,你可有把握?” 金铉闻言,躬身道:“陛下,臣先前本还没有信心,不过听了郑森之言,倒是有些把握,只是臣看那郑森杀性颇大,臣恐” “此事你不用担心,临行前咱会赐你尚方宝剑,同时让田妃从旁协助你” 朱元璋见金铉欲言又止,知他担心镇不住郑森等人,便将先前的方案说了出来。 金铉见朱元璋如此信任他,又将其中的一些细节向朱元璋请示。 就在他二人谈论之时,一旁的田淑英却有些心神恍惚。 原来她因田贵妃的缘故,在宫中已呆了四五年,却一直无名无分。 先前田贵妃在世时,她倒也不太在意,但自田贵妃逝世后,她和朱慈照就时常遭受白眼,生活颇不如意。 幸亏周后心善,时常照拂她们,才勉强维持了下来。 本来她因崇祯簪花之故,还指望崇祯会纳娶她,能改变窘迫,没想到崇祯好似将此事忘了一般。 因她苦等无果,早已断了念想,没想到突然听到朱元璋称她为“田妃”,让她那颗死去的心又瞬间活了过来。 “田妃,你在想什么呢?” 就在田淑英在憧憬未来时,朱元璋的声音将她惊醒。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金铉竟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去,而此刻朱元璋正一脸柔情地看着她。 “陛下,您刚才叫奴婢什么?” 田淑英避开朱元璋的目光,一脸羞涩地道。 朱元璋见状,低声道:“淑英,咱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不过你放心,从今以后,咱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田淑英见朱元璋少有的温柔,连连摇头道:“不,陛下,奴婢不苦,奴婢一点都不苦,只要能看到陛下,就是奴婢最大的幸福!” 朱元璋缓缓起身,将她的柔夷握在手中,柔声道:“好,你很好,有你前往皮岛,咱就放心了。” “皮岛?” 田淑英闻言,有些惊讶地道:“陛下,奴婢奉皇后娘娘的旨意,要寸步不离的保护您”不过当她见到朱元璋微微皱眉时,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朱元璋深情地看了她一眼,又捏了捏她的柔夷,柔声道:“你放心,皇后那边你不用担心,咱这次让你去皮岛,除了帮助掩饰金铉的身份,镇住郑森等人外,更主要的是你还要帮咱看住金铉” 田淑英听着朱元璋的交代,原本娇羞的俏脸逐渐冷了下去。 第113章 留个人质 朱元璋一边叮嘱着田淑英,一边暗暗观察她的神情。 他见田淑英由开始的娇羞转为冷峻,最后又露出不忍之色,但眉宇间却毫无惧色,便已猜到她应是在做戏。 朱元璋见状不忧反喜,因为此事事关重大,若田淑英真是个傻白甜,他反而不敢派她去了。 而他之所以让田淑英担此重任,除了他手上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外,更重要的是田淑英是宫内之人。 因为宫城内外虽只一墙之隔,却有天地之别,朱元璋完全不用担心田淑英会泄露秘密。 至于田淑英的能力,朱元璋也并不太担心,他知道后宫嫔妃的生活并不比外面简单,所以她们都有自己的安身之道。 特别是田贵妃生前颇为骄横,曾一度连周后、袁妃都不放在眼中,可想而知她得罪了多少人。 在她香消玉殒后,肯定会有不少人将怨恨发泄在田淑英,以及朱慈炤的身上。 但朱慈炤好歹有皇子的身份庇护,而田淑英却是无名无份,还要照顾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若是她没有些心计和手腕,恐怕现在未必能站在朱元璋的面前。 所以朱元璋并不太担心田淑英的能力,让他真正担心的是田淑英的忠诚问题。 因为田淑英虽和他有亲,但他却下令杀了周奎、田弘遇等人,虽说田弘遇有取死之道,但是毕竟是田淑英的生父。 周后能够接受周奎被杀之事,除了她大度明理外,也因为他还有朱慈烺,这个大明未来的天子。 而田淑英呢?朱慈炤并非他亲生,虽说田贵妃临终前让朱慈炤要敬她如母,而且朱慈炤也跪地应下了,但这种事又如何能够作准? 若朱慈炤将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还好,若是他是个忘恩负义之人,田淑英却是将一腔深情错付了。 不过现在的田淑英孤苦无依,除了指望朱慈炤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朱元璋也正是考虑到此点,才决定封她为妃,毕竟田弘遇已死,而她和朱慈炤还活着,她必须要为她们考虑,再加上朱元璋给她的希望,应可让她暂时安心。 朱元璋虽已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却仍有些不放心,故而又加了一份柔情。 此刻他见到田淑英的变化,心中大定,吩咐完后,又沉声问道:“淑英,你可都记住了?” 田淑英脸上露出一缕不忍之色,有些不安地道:“陛下,一定要这样做吗?” 朱元璋闻言,又用力地捏了捏田淑英的柔夷,一脸凝重地道:“淑英,咱也不想这样做,不过此事事关大明生死,绝不能有一点闪失。” “若是情况有变,你一定要按咱的吩咐去做,另外你的亲兵太少,也没经历过厮杀,为了你的安全,咱会让张大彪从十八骑中挑选几人来保护你。” 田淑英听到朱元璋的话,身体轻微地颤了颤,随即恭敬地道:“陛下,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朱元璋闻言,右手略一用力,将田淑英拉入怀中。 尽管二人皆身着铠甲,并无亲密之感,但朱元璋仍柔声道:“淑英,咱知道为难你了,但现在咱只能相信你,为了大明的江山,只好再委屈你一次。” 田淑英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突然一阵僵硬,随即又软了下来。 朱元璋安抚她一番后,才让她前去准备。 田淑英刚要离去,朱元璋又将她拉住,深情地道:“淑英,待此次回京后,咱一定会挑一个黄道吉日,正式册封你为妃,所以,你一定要给咱平安回来!” 田淑英闻言,眼中竟闪现出泪花。 她此刻虽身着甲胄,仍恭敬地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礼,随即低声道:“妾明白,妾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说罢,满脸深情地看了朱元璋一眼,又快步走出了议事厅。 朱元璋看着田淑英消失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又将张大彪召了进来,吩咐他再从十骑中挑选出六个可信之人,保护田淑英的安全,没想到却被张大彪以他的安全为由拒绝了。 朱元璋经过这些天的观察,知道张大彪虽外表粗狂,心思却十分细腻,为人不仅忠心,而且处事也颇有章法。 他犹豫了一会,便将原本准备吩咐张大彪,让十八骑留意田淑英的委婉之词直接改成了监视之语。 张大彪闻言急忙请罪,却仍坚持最多只能留下三人,不然他没法保护朱元璋的安全。 朱元璋想了想,也就没有在难为他,而是让他一定要挑选可信之人。 张大彪应下后,又拿出一个五两重的金元宝,说是卢九德的亲信借机闲聊时赠送的,并旁敲侧击地打听张煌言的身份。 朱元璋闻言,脸上闪过一缕杀机,吩咐张大彪要叮嘱众人守口如瓶后,又补充说若是有不知死活,执意查探的,可直接以图谋不轨之罪斩首。 随后朱元璋又将史可法等人都召了进来,告诉他们准备攻打皮岛之事。 史可法等人闻言皆是大惊,因为他们此来虽号称十万,实际却只有五、六万人,而且乘坐的都是老旧战船。 若是以这样的装备去攻打皮岛,恐怕还没等他们看清皮岛,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可这样的话史可法却无法说出口,因为兵部每年拨付的战船维修费虽不足,却也是给了的,绝不应该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不过他有顾虑,卢九德手下的人却没有,立刻跳出来反对。 朱元璋看了一眼卢九德,见他面有得色,当即将张大彪给的金元宝扔了出去。 众人虽不知朱元璋是何意,卢九德心里却是明镜似的,立刻站出来支持朱元璋。 他手下那些人见他态度大变,惊愕之下,也纷纷转变态度附和。 朱元璋看了看这群随声附和的无耻小人,又瞅了瞅那些自诩高洁却难堪大用的君子,心中顿时无名火起,下意识地去按玉带,才发现他穿的是铠甲,于是又不满地看向众人。 其实朱元璋先前在码头时就已看清南军的情况,他发现除了郑森的战船不错外,史可法的战船十艘里也就只有一两艘能用。 可尽管是十里挑一,却也能凑出一支近万人的水师,再加上郑森的人马,勉强也可一战。 没想到他开口后,众人不是沉默不语,就是大诉苦水,根本无心出征,让他瞬间有种将他们全部斩杀的冲动。 这时,金铉带着张煌言三人走进会议厅,并上呈了他们的作战方案。 朱元璋接过方案后并未查看,而是先仔细打量起张煌言三人。 他发现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时辰,但三人与先前相比,都有不小的变化,夏完淳似乎更加坚毅,郑森好似少了一份桀骜,而张煌言则更加恭敬。 随后他又见金铉神情不似先前那般沉重,知道他应已暂时镇住了三人,才拿起作战方案查看。 其实朱元璋在看到四人的神情时,就知道这份作战方案是按他的意思写的,不过为了增强众人的信心,同时也因他还有一件事要处理,故煞有其事的与金铉等人商讨起来。 史可法等人听到他们的讨论,也觉得此事可行,逐渐参与到讨论之中。 特别是路振飞、沈廷扬本是负责漕运和海运之事,对水路和船只十分熟悉,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议,让朱元璋稍稍开怀。 在诸事议定后,史可法又委婉地表示夏完淳年纪太小,也不懂水战,是否可以不参与皮岛之战。 朱元璋早就等着他开口,此刻闻言,立时答应了下来,并以夏完淳勇气可嘉为由,让他进宫陪太子读书。 史可法 愣了愣,想到刚才无意间听到张大彪等人谈论崇祯梦中得到朱元璋指点之事,看向朱元璋的眼神颇为复杂。 夏完淳闻言本还想争辩,却被一旁的张煌言制止了。 郑森原也想开口反对,不过见张煌言制止了夏完淳,又想到刚才张煌言说郑氏树大招风之语,加之留人质也是兵家常用之法,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朱元璋因郑森之故,才采用了这种较为委婉的方法,此刻见他没有反对,而史可法也没有再表示异议,心中也是大定。 接下来他又当众将尚方宝剑赐予金铉,任命田淑英为监军后,便带着张大彪等人匆匆赶往蔚县。 第114章 兵匪之患 朱元璋虽一路疾驰,却偶尔也会弯道查看一下各地的民情和鸣冤鼓设置的情况。 因为他虽忧心蔚县的战况,但因龚鼎孳上书之事,他也担心有人会鼓动百姓闹事,影响了他的吏治、屯兵等计划。 不过他巡查几处后,发现有鸣冤鼓的震慑,官吏还算老实,百姓也并没有太大怨言,提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但当他一路西行,却发现人烟越来越稀少,与他上次巡视京郊时的情形竟大致相同。 原本这已让他忧心,没想到在接近蔚县后,他竟接连在路边看到了肢体不全的百姓尸体、甚至不着片缕的女尸。 朱元璋见到那些尸体的伤痕,就已知是兵士所为,脸逐渐沉了下去。 可他们才前行了两三里,又见到数具仍在流血的百姓尸体,以及破烂不堪的鸣冤鼓和两个刚刚死去的锦衣卫。 朱元璋见此情形,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出来。 他当即下令让张大彪带人去追查凶手,不过张大彪他们查看了四周,并未见到为恶之人。 恰好这时从不远处传来呵斥之声,朱元璋闻声,立刻带着张大彪等人朝发声之处赶去。 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一个村庄后面的山坡上。 这里距离村庄虽还有一段路程,不过居高临下,也已能勉强看清村中的情形。 只见村中一片狼藉,十几个穿着明兵服饰的士兵正与一群村民对峙,其中不少兵士还背着米袋,脚下踩着鸡鸭等家禽。 朱元璋见状,脸色瞬间铁青,下意识地去按玉带,却只摸到冰冷的铠甲。 他当即心中杀气更重,对张大彪等人道:“去,给我全部抓起来审问,若是先前的恶行是他们所为,就给我就地斩杀。” 他话音才落,就见到一个小旗模样的人拔出腰间的长刀,将离他最近的一个壮汉斩杀。 那些百姓本是一时激愤,此刻见到杀人,心中的愤怒似乎被恐惧压了下去,竟缓缓后退。 那小旗嚣张地大笑后,又好似见到了什么,竟径直朝前走去。 那些百姓见他前行,不仅没有攻击他,反而给他让出一条路。 朱元璋见此情形,心中不禁一声暗叹。 “你干什么,放开我,你个臭流氓” “哈哈哈,你叫啊,你叫的越大声,老子越兴奋” “啊!不要,求求你我还是个黄花啊” 这时,一个凄惨的女声和猥琐的男声传了过来。 那些百姓中有几个壮汉刚要冲过去,却被两个持刀的士兵挡在了前面。 他们看了看士兵手中的长刀,竟又退了回去。 “大牛哥哥救救啊” 随着那个女声响起,先前为首的那个男子又朝前冲去,不过当他被一个兵士的长刀斩断手臂后,又一脸惊恐地退了回去。 “哈哈哈,小妞,你看到了吗,你的大牛哥怕了,你再叫叫,看他敢不敢过来,只要他敢过来,老子就放了你!” 这时,先前那个男声更加嚣张地响起。 那个名叫大牛的壮汉闻言,虽是一脸愤怒,但见身后的几人皆悄悄后退,他也没有勇气再冲上去。 “大牛牛哥,你难道道忘了我们的的约定吗?” 那个女声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却仍作着最后的挣扎,只可惜她的大牛哥依然没有动。 “哈哈哈,看来你的大牛哥不行啊,要不你再换一个人试试!” 那个男声又得意地大笑道。 “啊,你这个畜生,我和你拼了!” 那个女子似乎已经绝望,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马旗主,你到底行不行啊?” “是啊,不行就换兄弟上,老子保证让那小妞服服帖帖的” “哈哈哈,就你那速度,我看” 那群士兵似乎见惯了这种事,不仅没有感到羞愧,反而纷纷出言调侃。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一声厉喝从村口传来,随后就见到七八个明兵冲了进来。 先前那群兵士见到来人,皆露出警惕之色。 “哟,原来是执法队的胡 总旗,你都看到了,就和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同啊!” 这时,先前那个小旗又走了出来,一脸嚣张地对胡 总旗道。 朱元璋刚才见到胡 总旗时就有些眼熟,此刻听那小旗称呼来人为胡 总旗,立时认出胡 总旗就是他在永定门见到的胡四六。 随即他响起胡四六似乎十分胆小,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竟变得如此有勇气。 “马德才,你可记得平西侯的军令?” 这时,胡四六又怒声喝道。 “啊,你说谁,平西伯还是平西侯?” 马德才一脸嘲讽地道:“哦,你说的是那个窝囊” “放肆,竟敢诋毁平西侯,本总旗这次绝不饶你!” 胡四六及时打断了马德才的话,又挥手让人去擒马德才。 马德才见状,随手抽出腰间的长刀,冷笑道:“胡四六,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今天就和你好好地算算账!” 他说罢,竟直接挥刀朝来人砍去。 来擒拿马德才的两人似乎没料到他会出手,错不及防下,一人竟被他当场斩杀。 马德才后面的兵士见状,愣了愣,竟也纷纷拔刀攻了过去。 胡四六见马德才竟敢拒捕,而且还斩杀了他的手下,一声怒喝后,也抽刀攻了上去。 不过胡四六虽然英勇,但他的武艺却只一般,加之马德才一方人多势众,不一会就落了下风。 先前那几个壮汉本想出手,不过见胡四六等人处于下风,又默默退了回去。 “胡四六,拿命来!” 马德才瞅到胡四六的一个破绽,大喝一声,长刀毫不犹豫地劈了下去。 胡四六因才出招,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刀砍下。 “砰!” 随着一声枪响,马德才的身体应声倒下,脸上满是不甘。 紧接着张大彪等人好似猛虎下山般冲了过去,立时将剩下的兵士制服。 张大彪本要审问那些兵士,没想到胡四六却以为他们是被逼上梁山的土匪,不许他们滥用私刑,以暴制暴。 朱元璋见张大彪因不能泄露身份,又怕出手上了胡四六等人,一时无法脱身,便驱马朝村庄走去。 第115章 南方叛乱端倪初现 朱元璋来到村口,见到七八个害民的兵士已被张大彪等人斩杀,还剩四五个人躲在胡四六等人的身后,瑟瑟发抖。 似乎因为死人的缘故,村民大多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几个胆大的还在远处张望。 至于先前那个被凌辱的女子则神情呆滞、衣不蔽体地瘫坐在地,她的二牛哥一脸内疚地看着她。 “本旗总正告你们,马德才等人虽然该杀,却只有律法可杀,你们这样滥用私刑,同样是犯了国法。” “若你们能就此罢手,本旗总可向贺将军求情,如若不然,本旗主只能将你们当做暴民处理了!” 胡四六因先前好言相劝无效,此刻又见张大彪等人步步紧逼,就一脸正气地高声喝道。 “啊!” 胡四六的话音才落下,张大彪又趁隙斩杀了一个害民之兵。 胡四六见状也是大怒,虽知不是对方的对手,却仍挥刀攻了上去。 张大彪见胡四六竟不知进退,脸上不由露出了凶光。 要知道锦衣卫一向跋扈,不要说张大彪等人是锦衣卫中的精锐,纵使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也根本不会将一个小小的旗总放在眼里。 若非张大彪知道朱元璋最不喜仗势欺人之人,怕打斗中误伤了胡四六等人,惹怒朱元璋,他早就出手对付胡四六了。 此刻见胡四六挥刀劈来,他不退反进,一个闪身躲过胡四六的攻击后,正要给对方一点教训时,突然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住手!” 张大彪闻言,立刻收招回撤。 胡四六听到叫声,心中也是一惊,他本也想停手,却因武艺太差,无法及时收力,踉踉跄跄地朝前冲去。 胡四六尚未完全稳住身形就急忙侧头望去,看清来人后,一脸惊诧地叫道:“陛” “啊!” 胡四六才叫出一个字,下巴就被张大彪弄脱了臼,发出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其他三人也趁胡四六手下分心之机,将剩下的害民之兵斩杀,随后回到朱元璋的身边。 胡四六见状,这才明白过来,顾不得脱臼的下巴,急忙跪地向朱元璋请罪。 其他兵士见状,虽是一脸茫然,却也纷纷跪了下去。 “张大彪,把这里处理好后,和胡四六一起过来见咱!” 朱元璋看了一眼张大彪 ,又扫了一眼从窗口偷偷张望的百姓后,便调转马头朝前走去。 本来以朱元璋的心性,纵使不能表露身份,也会安抚下那些百姓。 不过他刚才在山坡上见那些百姓被欺压时毫无血性,好似待宰的猪狗,见到救他们的人身处险境时又袖手旁观,让他有些愤懑。 因为他本准备攻取山西后,便实行屯兵制度,但是当他看到这些百姓,特别是那几个身强力壮,却只作看客的壮汉时,他一刻也不愿待在此处。 朱元璋驱马前行数十米后,在一个山坡前停了下来,望着远处的梯田和蓝天,心情才略微好了一些。 “陛下,胡四六已经带来!” 就在朱元璋沉思时,张大彪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他侧马看去,只见胡四六有些慌张地跟在张大彪的背后,见到他的目光后,立刻跪地请罪道:“陛下,末将不知他们是您的亲卫,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他虽然紧张,却比第一次见到他时强了不少,又想到他刚才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依然能够捍卫国法,心中对他也颇为欣赏。 朱元璋翻身下马后,对他笑道:“无妨,他们并未表露身份,错不在你,而且你刚才宁死也要坚守国法,可谓有功无过!” 胡四六闻言,连称不敢后,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一旁的张大彪先前就觉得朱元璋似有不满,此刻听他似乎话里有话,急忙跪地请罪道:“末将一时鲁莽,不仅在陛下面前杀人,还险些伤了胡 总旗,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张大彪如此机警,心中也对他多了分认可,沉声道:“大彪,你是奉咱的旨意行事,又何罪之有?” “而且你刚才也是担心胡四六泄露咱的身份,才被迫出手,应变得宜,亦是有功。” 朱元璋说着,竟亲手扶起了张大彪,让张大彪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敏感了。 其实张大彪的感觉并没有错,刚才朱元璋确实对他有些不满,不过不满的并非他所说之事,而是觉得张大彪等人行事太过霸道,担心滋养了锦衣卫跋扈的毛病,将来尾大难掉。 不过刚才朱元璋沉思时,想到现在战乱四起,正是需要锦衣卫效力之时,只要锦衣卫服从于他,纵使逾矩一些也无妨。 不然若是让他们事事以国法为依据,反而会束缚住他们的手脚,对大局不利。 只是朱元璋虽然已经释怀,心中却存下了这个心思,无意间流露了出来,没想到张大彪竟察觉到了,所以他才亲自扶起张大彪,以安其心。 随后又吩咐张大彪拿些银两去安抚一下百姓,因为他在刚才也已想明白,天下百姓众多,性格也是各异,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兵。 那些人没有血性固然可惜,但也正因为那些人没有血性,才会成为他的百姓,不然他们已经是叛军或者土匪了。 所以他不能放弃他们,反而要保护他们,只有这样,天下百姓才会归心。 张大彪躬身应下后,又转身朝村庄走去。 朱元璋本想向胡四六打听一下军中的情况,此刻见他一脸紧张,便先询问起他的近况。 胡四六受宠若惊下,一股脑地将之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胡四六鞭打了李国桢后,不少人都劝他要小心,而他也觉得自己会性命不保,因此忧心忡忡。 没想到第二天刘文耀竟将他找去,亲自安慰了他,并鼓励他多多杀敌,不要辜负陛下的信任。 胡四六因此大受鼓舞,所以在守城时特别勇敢。 由于他表现出众,不仅当上了小旗,还分了几亩田地。 后来刘文炳组建新军时又选中了他,并将他分到贺珍的麾下,接连参与了朝阳门、居庸关等战役,最后荣升为总旗。 胡四六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一个毫无背景的大头兵,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不仅有了田产,还当上了总旗,比同营的一些小官宦子弟得到的奖赏还要丰厚,心中对朱元璋满是感激。 因他觉得叛军要对朱元璋不利,所以作战更加勇敢,又因此受到贺珍的赏识。 他们到蔚县后,贺珍发现士兵扰民太严重,使得百姓怨声载道,纷纷逃离,便让他带队执法。 本来开始时只要他出现,那些害民之兵都会认错。 但是自从前晚军中突然传出因巩永固未识破叛军阴谋,才使得马进忠等人打败仗后,那些害民之兵急剧增加,而且态度也十分嚣张。 不过那些人虽有不满,却也只是骂骂咧咧几句,不敢太过放肆,像马德才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朱元璋听完他的讲述,想到马德才不过是个小旗,竟敢如此放肆,应是背后有人指使。 只是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是想引发内乱,投敌邀功? 随即他又想到马进忠和高杰都曾为匪,不过高杰已经自决于李自成,应不可能是高杰,那就只有曾诨号“混十万”的马进忠可能性最大了。 于是他又试探道:“这马德才可是马进忠的小旗?” 胡四六摇头道:“不,马德才是王允成的百户!” “百户?” 朱元璋有些惊讶地道:“他一个百户为何会穿小旗的衣服?” 他话才出口,立时想到一种可能,脸瞬间沉了下去。 而胡四六并未发现朱元璋的变化,自顾自的想了想,道:“此事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他不想让人认出他的身” 恰在这时,张大彪安抚百姓后返回,朱元璋吩咐胡四六将胡德才等人的人头割下带回后,就带着张大彪等人匆匆朝巩永固的军营赶去。 第116章 指点巩永固 蔚县、巩永固大营。 朱元璋神色凝重地查看着军事分布图,而巩永固则有些不安地静立一旁。 原来刚才巩永固正在与部将贺珍、董琦、徐文朴等人商议军务时,突然有兵士进来禀告,说门外有锦衣卫求见。 巩永固本以为是吴孟明派来的信使,并未在意,只是让兵士将来人带进来,没曾想来的竟是朱元璋。 他大惊之下正要行礼,朱元璋却口称平西侯地制止了他。 随后朱元璋又以要事与他商谈为由,让贺珍等人离开了大帐,并让张大彪守在帐外。 巩永固见状,本以为朱元璋会斥责他,没想到之后朱元璋竟一言未发,一直在研究军事分布图,到现在已经有近半个时辰。 “平西侯,你对当前的局势如何看?” 就在巩永固有些焦躁不安时,朱元璋的声音突然响起道。 巩永固愣了愣,躬身道:“陛下,因前晚高杰和马进忠中了李过的埋伏,折损了七八千人。” “虽说对大局影响并不大,不过士气却有些低落,微臣正想寻机打一个反击战,提振士气。” 朱元璋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图,同时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反击?” 巩永固并未从朱元璋的眼中看出任何情绪,小心翼翼地道:“现在叛军势盛,加之防御坚固,若我们强攻很难成功。” 他说着又偷瞥了朱元璋一眼,见对方依然看着分布图,便又继续道:“臣听闻袁宗第已经北上,想以此为契机,作出恐惧之状,率军后撤,在蔚县设伏。” “因蔚县多古堡,而且岔道很多,只要我们提前准备,集中优势兵力攻打分散的叛军,应可获胜。” 朱元璋又在地图上划了划,才抬头看向他道:“此法倒也可行,不过设伏地点尚需商榷,因为叛军曾经占领过蔚县,对此地的情况可能比你更清楚。” “若是你撤退后,他并未分兵追击,或者干脆不追击,你又准备如何处理,难道就这样轻易地让出蔚县?” 巩永固闻言一愣,有些尴尬地看向朱元璋。 其实他也想到了此点,不过若不在此设伏,退出蔚县后,并没有很好的设伏点,他也正因此忧愁。 此刻因朱元璋询问,他才说出了这个并不成熟的方案。 朱元璋见巩永固的方案虽不完善,却比以前长进不少,便提点道:“平西侯,你这个方案有两个问题尚需解决。” “第一个就是撤军的方案,虽然你说出了撤军的理由,却并不充分,因为袁宗第是追击左良玉北上,或许左良玉的实力比袁宗第要弱一些,但是却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而且李若琏和黄得功已经击溃李贼在真定的布防,不日就会到达山西,所以若你突然撤退,叛军必然生疑。” 巩永固闻言,好似醍醐灌顶,立时明白过来,略一沉思,又开口道:“陛下,高文采曾经送信来说,李贼似乎有意与女真联合,若我以女真南侵为由,回师守护京城可好?”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此法倒算可行,只是女真要攻打京城,难道叛军就不攻打京城,你若全军撤退,恐怕他仍会生疑。” 巩永固有些为难地道:“若是我不全部回师,留下的人岂不是会有危险?” 朱元璋见状,沉声道:“平西侯,行军打仗最忌妇人之仁,你要知道,不管是胜仗还是败仗,只要打仗就会死人,只是死的多少不同罢了。” 巩永固闻言,咬着牙用力地点了点头,道:“陛下说的是,既然如此,我就留下三万兵马作为诱饵,等叛军来攻时,我再里应外合,一举将他们击溃。” 朱元璋虽觉此法仍有破绽,但因怕打击到巩永固的信心,便又转换话题道:“若是你要留下三万人马,你准备让谁留下?” 巩永固闻言,立时愣住了。 因为自从高杰等人被李过击败后,军中就流传出不少诽谤他的谣言,有说他不善领兵的,有说他资质驽钝的,更有甚者说他是故意借叛军之手削弱高杰等人的实力。 凡此种种,不足而一,致使高杰等人对他怨言颇多。 后来又因兵士扰民之事,双方又发生矛盾,幸亏吴三桂从中调和,才将此事化解,不过高杰等人对他已不像先前那般尊敬。 若是这次他让高杰等人留守,他们必不愿意。 但若是他的兵马留守,一旦有失,他又无法向朱元璋交代。 想到这,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朱元璋见状,又沉声道:“这就是你计划里的第二个问题,诸将心思各异,又如何实施反击?” 巩永固闻言,好似一个惊雷在脑中炸开,瞬间脸色惨白。 他急忙跪地请罪道:“陛下,臣一时糊涂,险些酿成大祸,还请陛下赐罪!” 朱元璋见他身体不停地颤抖,显然压力极大,想到是他将巩永固推到了这个位置上,心中一时也有些不忍。 于是他上前扶起巩永固,安慰道:“平西侯,你也不用太过自责,咱以前就说过,没有人天生就会打仗,徐达、汤和等大将都是从血与火中历练出来的。” “所以只要你肯用心,再加上咱在一旁指点,必可击溃叛军。” 巩永固心中本十分恐惧,听到朱元璋的话,想起先前的彰义门、朝阳门、居庸关等大战,心中又恢复了些信心,躬身道:“谢陛下,不过臣资质驽钝,还请陛下指点!” 朱元璋见他面色有所缓和,才又开口道:“平西侯,你不用太过担忧,此次咱已经给你带来了一份礼物,正可解决众将不合之事。” 巩永固见朱元璋两手空空,有些诧异地道:“臣才疏学浅,并未看出陛下的礼物”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大帐外传来贺珍略带愤怒的声音道:“平西侯,末将有要事禀告!” 巩永固愣了愣,似乎明白了过来,随后就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大彪,让贺将军进来。” 第117章 算计吴三桂 贺珍进入大帐后,先是向巩永固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又朝朱元璋拱了拱手,高声道:“平西侯,末将有重要军情禀告!” 他说完竟不再开口,眼睛却时不时地瞥向朱元璋。 巩永固因贺珍才能出众,对他颇为重视,此刻担心他的无礼会惹恼朱元璋,当即沉声道:“贺将军,你此来有何事禀告?” 贺珍闻言,愣了愣,才躬身道:“禀平西侯,末将的一个旗总巡查时,发现王允成的百户马德才在残杀百姓,当即上前劝阻,没想到他不仅不从,还企图杀末将的旗总灭口。” “在双方激战时,马德才及其手下十余人皆被斩杀,现已将尸体带回,请平西侯处置!” 巩永固皱眉道:“怎么全都杀了?” 贺珍有些无奈地道:“平西侯,您也知道的,那马德才一向凶残,若非胡胡闹的厉害,末将的手下也绝不会动手!” 他说罢,又有些担心地看向巩永固。 因为他知道巩永固为人儒雅,一向以大局为重,对王允成等人的害民之事多是能忍则忍,纵使闹得太厉害的,也只是打一顿军棍,从未杀过人。 因此他担心巩永固为了维持大局,会再次息事宁人,那到时胡四六可能会成为替罪羔羊,故而未说出胡四六的名字。 随即他见巩永固面露犹豫之色,又急忙补充道:“平西侯,此事虽然做的过了些,但是那些人闹得实在太过分了,若不加以制止,恐会尽失民心!” 巩永固偷瞥了朱元璋一眼,见对方并没有开口的意思,沉思了一会,道:“罢了,杀了就杀了。” “你派人将那些尸首送到王允成的营中,让他约束好兵士,如若不然,本侯会亲去问责!” 贺珍闻言,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随即又有些犹豫地道:“平西侯,王允成最近颇为暴躁,为免他借机闹事,要不要让吴三桂去劝劝他,毕竟上次也是他劝和的。” 巩永固想到先前之事,一股怒火立时涌上心头。 不过他立刻强行压下怒火,冷声道:“不用了,本侯以军法治军,若王允成敢胡闹,本侯正好借他立威!” 说罢,他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颇有浴血战神的风采。 贺珍见巩永固一扫先前的愁苦,又恢复了攻打居庸关时的神采,心中的忧愁也减轻了不少。 他躬身应下后,正要转身出去,却又听到巩永固的声音响起道:“贺将军,你即刻传令,让众将一个时辰后到本侯的营帐集合,若有违令者,以军法 论罪!” 贺珍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高声应道:“末将领命!” 说罢,他就雄赳赳地走出了大帐,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陛下,请恕臣刚才僭越之罪!” 巩永固待贺珍离去后,又向朱元璋跪地请罪。 朱元璋刚才因想看看巩永固的才能,故而一直没有开口。 其实巩永固开始的态度,朱元璋是有些不满的,甚至一度怀疑他是否还适合担任统帅之职。 因为一个人的才学等能力是可以培养的,但是性格却很难改变,特别是巩永固已经三十岁,性格已经形成,若是他没有那股狠劲,纵使朱元璋再指点,恐也难有大成。 不过当他见到巩永固后面的杀气后,这种担忧就减轻了不少。 此刻见巩永固跪地请罪,亲手扶起他道:“平西侯,你多虑了,咱来也就是旁听而已,一切军务理应由你做主!” 巩永固谢恩后,又想起朱元璋说的礼物之事,躬身问道:“陛下,不知您说的礼物是什么?” 朱元璋笑道:“咱的礼物刚才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巩永固闻言一愣,随即有些惊讶地道:“陛下是说马德才等人是您下令杀的?” 朱元璋点了点头,沉声道:“咱进入蔚县后,一路发现了不少百姓的尸体,恰好见到马德才在残害百姓,便下令将他斩杀了。” 巩永固见朱元璋谈及马德才时面有怒容,急忙跪地请罪。 朱元璋这次没有扶起他,而是继续沉声道:“平西侯,咱知道你不容易,但若是军纪不严,不能做道令行禁止,你又如何统帅全军?” 巩永固闻言,身体颤了颤,告罪道:“陛下教训的是,臣一定谨记!” 朱元璋又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怒斥众将吗?” 巩永固摇头道:“不,众将尚未归心,若是怒责只会让众人离心,加之大战在即,更不宜在此刻激发矛盾。” “而且马德才区区一个百户,竟敢屡犯国法,肯定是王允成在背后指使,加上左良玉即将到来,若是让左良玉借机反而会对大局不利。” “所以臣准备当众处理此事,到时纵使王允成不满,有吴三桂等人圆场,也不会闹得太过分。” 朱元璋见巩永固已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本有些欣慰,不过见他才谈及左良玉,又戛然而止,心中竟有了一丝不快。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嗯,看来咱先前竟看走眼了,从这几次的事情来看,这吴三桂倒算是个忠义之臣,平西侯,你一定要善加利用!” 巩永固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朱元璋一眼,略一犹豫后,又叩首禀告道:“陛下,臣觉得吴三桂貌似忠厚,实则暗藏奸诈,绝非忠义之臣,还请陛下明察。” “绝非忠义之臣?” 朱元璋一声冷哼,随即又不满地看向巩永固道:“你且说说看,他如何不是忠义之臣?” 巩永固自也听出了朱元璋言语中的不满,却并未因此微缩,仍一脸正气地道:“据臣的消息,吴三桂带来的三四万人中,有近两万都是山海关高第的兵马。” “但经过京城一战后,不仅王永吉战死,连这两万多人也死伤殆尽,但他的人却基本没有损伤,此为其一。” “其二则是他未经请示就擅自攻击广灵,致使高杰、马进忠等人闻风跟进,他却又以阴谋为由撤回。” “此事本也合理,但他识破阴谋后不先通知离他较近的高杰等人,反而只向臣上书,以至高杰等人战败,损失了近万人。”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最近军心不稳多为流言所致,但臣暗中探查,发现不少流言都是出自吴三桂、王允成的军营,足见其心不善,还请陛下明察!” 巩永固说罢,头又重重地叩在地上,身体也微微颤抖。 因为他这番话极容易让朱元璋误会,以为他是在借机推卸责任,但他若不说,又担心朱元璋会被吴三桂所误。 他本是生性忠义耿直之人,加之又一直牢记朱元璋之前的“尽心谋划”等语,犹豫过后,便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 朱元璋看着俯首在地的巩永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原来他先前见到巩永固散发出来的杀伐之气时,心中虽然满意,却也担心巩永固只是一时愤怒,并非本性如此。 另外也担心巩永固大权在握后,心性会有所变化,特别是刚才的左良玉之事,让他心有疑虑,才故意借吴三桂来试探。 此刻朱元璋见巩永固不惧威压,直言上谏,知他不仅心性未改,而且心智也比以前强了不少,笑着扶起他道:“好,既然你觉得吴三桂居心叵测,那你又准备如何应对?” 巩永固愣了愣,道:“臣准备利用他的伪善,先打赢这场仗,至于他的罪行,就由陛下圣裁了。”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平西侯,你觉得只有你知道吴三桂的伪善吗?” “而且国无二主,军无二帅,纵使是权宜之计,但你授人以柄,若是他在关键时刻撂挑子,你岂不是前功尽弃?” 巩永固闻言,立时明白过来,奏道:“陛下,臣想让吴三桂担任监军之职,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朱元璋点头道:“可以,回头咱就给你写份圣旨,另外” 巩永固听着朱元璋的话,连连点头,久违的笑容终于又出现在他的脸上。 第118章 分而治之 蔚县、吴三桂大营。 吴三桂皱着眉头喝下一口茶,将古色古香的茶杯缓缓地放到桌上后,才对一旁的吴义道:“马德才确实是被贺珍的人杀的吗?” 吴义点了点头道:“小的虽然没到现场,不过却也在贺珍的营中见到马德才的尸体,绝对错不了!” 吴三桂沉默了一会,对一旁的吴国贵道:“国贵,你觉得这事我们该怎么办?” 吴国贵想了想,道:“大帅,末将觉得此次我们两不相帮最好!” 吴三桂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他道:“哦,那你且说说,为何要两不相帮?” 吴国贵朗声道:“那马德才我曾见到过,是个混蛋透顶的玩意,若非大帅有令,我都想揍他一顿。” “而贺珍的执法队一直都对他容忍,想来这次也不会难为他,应是左良玉即将到达山西,王允成有些按捺不住,才会发生此事。” “既然王允成要动手,围剿叛军肯定是不成了,我们也正好趁机回辽东,又何必趟这浑水!” 吴三桂知吴国贵还是养寇自重的想法,本来此法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他总觉得朱元璋已经看透他陷害王永吉之事,只是因战局复杂,才一直隐忍不发。 若是他不能有所表现,一旦激怒了朱元璋,后果可能会十分严重。 再就是吴智前几日回来时,就说女真不久就会攻打山海关,但是到现在仍没有消息传来,让他心中颇为不安。 同时他也担心若是内乱时,他仍没有返回山海关,势必会受牵连。 想到这,他又看向一旁的吴智道:“这两日可有什么消息?” 吴智闻言,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小人见到舅老爷时,舅老爷说只要三四天,女真就会陈兵山海关。” “以舅老爷在女真的地位,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少爷您也不用太过担心。” 吴三桂点了点头,刚转头看向吴国贵,却又立刻回头对吴智道:“可有李国桢的消息?” 吴智愣了愣,道:“李国桢自从回京后,一直都呆在家中,并无任何消息。” 吴三桂闻言,连连摇头道:“不,此事不对,崇祯先前在京城被围时,尚未忘记女真,现在他手下人才众多,断不可能不设法牵制女真,我们恐怕失算了。” 吴国贵想了想,道:“大帅,您是否多虑了,上次崇祯能够成功,不过是出其不意,若是他还想故技重施,断然不会成功。” “所以他若要牵制女真,必须要调动兵马,但现在他的兵马都汇集在此,他又有什么能力去牵制女真?” 吴三桂沉吟道:“本帅正是不知道崇祯会如何出招,所以心中”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吴智道:“你可知史可法的兵马何时到达京城?” 吴智道:“根据我们的消息,应该这两日就会到,不过江南战船大多老旧,根本就没有什么战力,崇祯应不可能让他们去牵制女真。” 吴三桂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又见一个亲卫进来禀告,说巩永固急召众将议事,违令者将以军法 论处。 吴三桂闻报,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朝吴国贵望去。 见对方眼中也满是惊讶,一股不安立时涌上心头。 要知道巩永固这些天在他们的威逼下,好似小媳妇一般,今日怎的会如此硬气,难道是因为马德才之事,知道无法委曲求全,准备破罐子破摔,还是另有他法? 当吴三桂带着疑惑赶到巩永固大帐时,正好见到王允成在那厮闹,而巩永固压根就没有理他,只有贺珍在一旁解释。 至于高杰、马进忠等人则都冷眼旁观,好似无事人一般。 巩永固见吴三桂到了,才缓缓起身,喝道:“既然众将已至,那就请圣旨吧!”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个兵士立刻跑了出去。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 特别是王允成,张开的嘴竟也忘了合上,有些惊恐地看着巩永固。 这时,一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缓缓走进大帐,冷眼扫视了众人一眼,才走到最前面,高声喝道:“圣旨到!” 众人闻言,急忙跪地行礼。 那锦衣卫再次打量了众人一眼,才将圣旨打开,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平西侯巩永固” 吴三桂等人听到“敕曰”,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原来明朝的圣旨主要分为三种,分别是诏曰、制曰、敕曰。 其中诏书是皇帝布告天下臣民的文书,面对的是天下所有人。 制曰是皇帝表达皇恩、宣示百官时使用,对象只是朝廷官员。 而敕曰虽也是用在官员身上,但与制曰相比,却多了一层告诫的意思。 而现在崇祯正指望他们击溃叛军,又发出带有警告的圣旨,这里面的意思就值得玩味了。 果然圣旨中先是夸赞了他们的功绩,对每个人都给予了一定的奖励,却只授予了吴三桂镇国将军,而且给他的赏赐竟比巩永固还高。 随后笔锋一转,指责众将御下不严,扰民太过,并以巩永固军务繁忙,而吴三桂治军有方为由,让吴三桂以监军身份整顿军纪。 吴三桂听完圣旨,只觉得后背发凉,随后就见到高杰、王允成等人看向他的目光与先前大不一样。 原来高杰等人虽在围攻李自成时便和吴三桂有所联系,却因彼此并不熟悉,只是相互利用。 后来等他们进驻蔚县,有了共同的对手巩永固后,彼此间的感情可谓一日千里。 特别是吴三桂有辽东铁骑在手,高杰等人更是刻意迎奉,所以尽管他们知道被吴三桂摆了一道,也没有追究,只是把气撒到巩永固的头上。 而这几日的害民之事,本也是他们和吴三桂商议后,打压巩永固的一种手段。 没想到吴三桂竟因此被封为从二品的镇国将军,还成为仅次于巩永固的监军。 高杰等人想到先前种种,对吴三桂立时心生恨意。 这时,巩永固的声音又响起道:“忠信伯,你刚才不是对执法之事不满吗,现在可找平西伯处理!” 吴三桂也是老奸巨猾之人,怎会接这烫手山芋,当即躬身道:“平西侯有令,末将本不该推辞,只是此事发生在前,末将并不知原委,还是请平西侯发落的好!” 巩永固摆手道:“无妨,本侯也是刚知此事,而且人也已带来,平西伯一审便知!” 说罢,他不待吴三桂回话,就朝外喝道:“带进来!” 随着巩永固的话音落下,立刻有两个兵士押着胡四六走进大帐。 第119章 巩永固的演技 “大胆胡四六,见到诸位大人为何不跪!” 就在众人打量胡四六时,巩永固又厉声喝道。 胡四六闻言,愣了愣,道:“末将无罪,末将” “放肆,你有无罪,本侯平西伯自会审你,本侯现在是在问你为何不向诸位大人行礼,难道你觉得已经可以和我们平起平坐了吗?” 巩永固不待胡四六把话说完,又高声喝道。 胡四六见他一脸怒容,身体微微颤了颤,才一脸不甘地跪下。 由于胡四六此刻仍穿着铠甲,所以只是单膝跪地。 不过不知是胡四六心有不满,还是铠甲碍事,所以他虽然跪了,姿势却有些怪异。 “你个混账东西,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成心丢我的人是不是?” “来人,给我拖出去先打二十军棍再说!” 巩永固见状,又怒声喝道。 高杰等人闻言,心中又是一阵疑惑。 因为军营中众人都身穿铠甲,跪地行礼十分困难,所以纵使上下级相见,也只是躬身拱手致敬。 而且他们也听说巩永固爱兵如子,平时对士兵十分亲厚,故人人乐于为他效命,但今日怎的会如此责难一个敢于执法的士兵? “平西侯,末将并非无礼,实在是有甲胄在身,无法完全跪下!” 在高杰等人疑惑之时,胡四六的声音又不卑不亢地响起道。 他们闻言,又有些诧异地看向胡四六。 “哟,你还甲胄在身,我” “平西侯息怒!” 这时,贺珍突然跪地劝阻。 巩永固此刻已然动了真怒,根本就不理贺珍,正要上前去打胡四六,却被贺珍一把拉住,随后在他耳边快速低语了几句。 巩永固听完贺珍的话,脸上闪过一缕惊诧之色,又狠狠地瞪了胡四六一眼,才一脸不忿地走了回去。 “你们两个,还不给他将外甲扒了!” 贺珍劝住巩永固后,又对两个兵士厉声喝道。 那两人闻言,立刻扒掉胡四六的外甲,露出里面的皮革内甲。 原来明朝的铠甲分为明甲和暗甲两种,明甲就是俗称的铁盔铁甲,一般分为内外两部分。 外部能抵抗尖锐物攻击的部分叫“铠”,是由金属制成,而里面抵抗钝击的部分叫甲,是由布料和皮革制成。 暗甲又称布面甲,根据其内部填充物的不同分为轻、重两种,其中内嵌铁片的布面甲称为重型甲;而填充厚棉花制成的布甲称为轻型甲。 一般来说,明甲的防御是远超暗甲,兵士应配备明甲,不过因明朝后期财政紧张,已无力生产大批量的明甲。 加之作战的武器也逐渐由冷兵器向火器过渡,成本低廉的布面甲也可以起到防护的作用,所以明朝的士兵和一些低级将领穿的都是暗甲。 吴三桂等人见只是旗总的胡四六穿着明甲时,本就有些奇怪,现在又见到他的内甲竟是绯红色的皮革,其中更隐现金线时,不禁暗吸了一口冷气。 要知道明朝初期对服装颜色有着十分严格的规定,曾有不少人因逾矩而丧命。 虽说后期制度有所松弛,但是也没有人敢在军中堂而皇之地穿着金线绣的绯红内甲。 “平西伯,你来审吧!” 就在吴三桂疑惑时,巩永固的声音又响起道。 吴三桂见到胡四六的内甲,觉得胡四六的身份不简单,已认定是巩永固给他设的圈套,故而左推右挡,始终不愿接手审问。 同时明里暗里地说到内甲之事,暗示巩永固,他已看穿对方的圈套。 而巩永固不知是没听懂他的意思,还是执意要为难他,一直催促他审问。 高杰等人见状,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偶尔还插上几句,肆意调侃吴三桂。 吴三桂虽然愤怒,却因巩永固占着理,只得压下怒火,耐着性子推脱。 这种局面约莫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巩永固似乎失去了耐性,冲着吴三桂一阵冷笑后,一脸讥讽地道:“镇国将军,你不用害怕,那狗东西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人。” “他也是走了狗屎运,在永定门奉陛下的旨意,打了李国桢一顿,才得了这副盔甲,并没有什么后台,所以你尽管放手审理!” 高杰等人并不知此事,此刻听说,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消除,反而更加沉重。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相信胡四六是因此得到的内甲,怀疑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事。 特别是王允成,当初做此事时也是被逼无奈,此刻见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便将一切都怪到马德才的头上,心中不停怒骂马德才糊涂,挑了这样一个难啃的骨头,害得他左右为难。 同时想到马德才死了也好,不然若是马德才扛不住,将他供出来,到时恐怕连他也会受到责罚。 因此他也下定决心,绝不再掺和此事,以免惹来麻烦。 而吴三桂倒是听说过此事,却也知道当时朱元璋并未赏赐铠甲,因此他也和高杰等人一般想法,所以依然推脱。 巩永固见状,冷笑道:“平西伯,本侯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原来也是畏惧权势之人。” “也罢,既然你做不了主,那就让本侯来处理吧!” 说罢,他又对贺珍道:“去,将那喜欢饶舌的狗东西拖出去,重打三十军棍!” 吴三桂等人见贺珍面有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巩永固见贺珍未动,又高声怒斥道:“还不去,难道你也想挨军棍不成?记住,一定要狠狠地打,若不是这狗东西饶舌,本侯怎么会被陛下” 巩永固虽然愤怒,话到一半时也发现自己失言了。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给本侯狠狠地打,若不见血,就不作数!” 高杰等人见状,自作聪明地认为应是胡四六告了刁状,让巩永固受到斥责,才会借机发泄心中的怒火,不禁又对巩永固看轻了几分。 而吴三桂本已确认是圈套,此刻见此情形,竟也有些犹豫了。 这时,帐外立时传来一阵惨叫声。 初时声音还颇为洪亮,不过后来却逐渐低了下去,最后竟是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而此时,高杰等人又见到巩永固脸上隐现惊慌,心中更加确定。 不一会,两个兵士拖着浑身是血的胡四六进来回禀。 巩永固见状,虽是一脸紧张,却仍强作镇定地道:“怎么样,打死那狗东西没?” 听兵士说只是昏死过去后,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随即面有得色地看了吴三桂一眼,又对王允成道:“忠信伯,你对此可还满意,若是” “平西侯,您处置得当,末将心服口服!” 王允成见巩永固受到斥责后,性情大变,生怕巩永固会将此事推到他的身上,连忙表态推开此事。 巩永固冷笑一声,让人将胡四六拖下去后,又高声喝道:“陛下有密旨,让” 说着,他又停了下来,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 高杰等人见状,心中又是一惊。 第120章 苦肉计奏效 巩永固见众人皆面露惊色,满意地笑了笑,才对贺珍道:“贺将军,本侯与诸位伯爵有要事商议,你将各位将军带出大帐,好生招待!” 贺珍闻言,躬身应下后,又十分客气地请出众人。 吴国贵本想借机留下,见吴三桂微微点头,他便也跟了出去。 巩永固待众人都出去后,才开口道:“陛下密旨,令我们务必在这两日攻破叛军防线,诸位可有良策?” 他说罢,又扫视了众人一眼。 见无人开口,才看向吴三桂道:“平西伯,众人中你资历最老,能力最强,就由你先说说吧!” 吴三桂连连推让道:“平西侯谬赞了,末将不过是一介草莽,得陛下赏识,才忝为总兵,如何敢在您面前置喙,还是请您安排的好!” 巩永固冷笑一声,随即面有得色地道:“好了,你也不用谦让,此事是陛下明旨,让你谋参与谋划,你就说说吧!” 巩永固虽及时改了口,但高杰等人早已听出话里的意思。 尽管他们都知道崇祯看重吴三桂的关东铁骑,却没想到对吴三桂本人也如此重视,因为此举分明已将吴三桂置于巩永固之上。 随即他们又想到巩永固本是一个闲置的驸马都尉,借京城之围才得以崛起,成为十几万大军的主帅。 现在因吴三桂的缘故,不仅受到斥责,还要听从一个部下的安排,对吴三桂的怨恨可想而知。 想到这,高杰几人撇开吴三桂,暗中用眼色交流。 吴三桂听了巩永固的话,心中虽然疑惑,却想到崇祯如此着急,应是女真已经出兵。 他心中暗喜后,又试探地道:“平西侯,既然您让末将谋划,不知可否告知陛下为何要急于大战,要知道我们现在” “平西伯,让你谋划你就谋划,不该打听的就少打听!” 巩永固刚才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耐性,此刻不待吴三桂把话说完,就高声打断了他。 吴三桂见状,脸上闪过一缕杀机后,又恭敬地谢罪道:“平西侯教训的是,末将明白了。” 说罢,他沉思了一会,缓缓地道:“现在敌我双方势力相当,若是要” 吴三桂才开口,又有一个兵士进来禀告,说蔚县县令因士兵扰民,被百姓围在县衙,派人前来求救。 巩永固本是一脸不悦,此刻闻报,立刻喜笑颜开地道:“平西伯,既然你已是监军,此事便由你去处理吧,陛下对此十分关心,你一定要处理好再回来。” “至于战略之事,我会先和诸位伯爵商议,若你有建议,可回来后补充!” 吴三桂哪不知道巩永固是要借机将他支开,好独揽大权。 不过他碍于身份,加之刚才的事他总觉得有些不安,想要和吴国贵等人确认,便也没有推辞。 可就在他走出大帐时,又听到巩永固的声音响起道:“平西侯,陛下为了安民,曾在京郊每五里设置鸣冤鼓。” “鉴于蔚县的情况,本侯觉得不妨每两里就设置一个鸣冤鼓,你觉得此事就由你去办吧!” 吴三桂闻言,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躬身应下后,才缓缓地走出大帐,耳中仍隐隐传来巩永固的声音道:“本侯觉得此战应先败后胜,所以我们可以在蔚县设伏” 吴三桂听到巩永固的话,心中一阵冷笑。 他待吴国贵等人到来后,才骑马疾驰而去。 不过他们出了巩永固的军营后,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吴三桂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路边的景色,一边听着吴国贵的禀告。 待吴国贵讲完后,他皱了皱眉头,道:“国贵,你确认巩永固受到了崇祯的斥责?” 吴国贵点头道:“此事应该是真的,因为当时贺珍等人正在与巩永固商议军务,锦衣卫直接将他们都赶了出来,并让人守在帐外。” “之后不久,巩永固就让贺珍召集众将议事,而且态度也是大变。” 吴三桂闻言,摇头道:“光凭此点不足以说明巩永固遭到训斥,要知道他是崇祯钦点的大将,以崇祯护短的性格,断然不会斥责他,而将大权交给我!” 吴国贵笑道:“大帅,您难道忘了圣旨未读时,巩永固就已是一腔怒火。” “若非他不是受到斥责,也早已知晓您会被封为和他一样的镇国将军,又怎会那般动怒,连明显深受皇恩的胡四六也打了。” “而且末将听说那几个锦衣卫宣读完圣旨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军营,朝南方赶去,想是去找黄得功了。” 吴三桂沉默了一会,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本帅心中仍有些担心,就怕” 说着,他又顿了顿,道:“你可打听出崇祯为何要急于攻打叛军,是不是因为女真打来了?” 吴国贵摇头道:“此事末将并不知晓,不过现在能让崇祯着急的,应该也就只有女真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崇祯就会让您回辽东。” 吴三桂想了想,又看向吴智道:“上次你说崇祯曾经让福建的郑氏进京勤王,可知他们现在到了何处?” 吴智道:“福建的郑芝龙本无意勤王,只有郑鸿逵十分积极,听说现在正在调拨兵马,还未出发,不过好像郑芝龙的儿子郑森,这次倒带了四五千人随史可法进京了。” “确定只有四五千人吗?” 吴三桂闻言,一脸凝重地追问道。 吴智道:“确实只有这点人,而且好像大部分还是郑森的私兵,没有打过几场仗。” 吴三桂闻言,原本凝重的脸色才放松了一些,自言自语地道:“郑森只是个乳臭未乾的毛头小子,并没打过什么大仗,而且他只有几千人,应不足为虑。” “至于郑鸿逵,既然他还在整军,等他到时应也是六七日后的事情,对我们并无影响。” 一旁的吴国贵也附和道:“大帅,您放心,肯定是女真来了,崇祯见巩永固久战无功,对他失望之极,才会怒斥于他,将希望寄托在您的身上。” 吴三桂点了点头,道:“看来此事应是这样,只可惜经此一事后,高杰等人必会排斥我,以后恐怕很难再联手了。” 吴国贵闻言,一脸不屑地道:“大帅,末将觉得您太委屈您自己了,高杰那几个货色,就是我和他们在一起都觉得丢脸,更别说” “国贵,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吴三桂不待他话说完,立刻喝止了他。 吴国贵想起吴三桂先前的告诫,一脸不甘地闭上了嘴巴,纵马前行。 吴三桂见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疾驰而去。 第121章 各得其乐 吴三桂一行赶到蔚县县衙时,见到县衙前已经围满了百姓,其中有几个壮汉,一边大声嘶吼,一边推搡着衙役,似乎想要冲进县衙。 而被围着的几个衙役不知是心怀同情,还是怕激发矛盾,尽管不断遭到呵斥,却仍一脸无奈地耐着性子劝说。 吴国贵见状,刚想上前去驱散百姓,好让吴三桂进去,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凄惨的哭腔道:“青天大老爷,求求你为小人做主啊!” “那些该死的丘八,不仅抢了我的东西,还把我的孙女也糟蹋了,我那苦命的孙女一时想不开,竟” “啊,狠心的孙女,你走了是解脱了,叫我这个孤老婆子以后怎么活啊青天大老爷” 吴国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哭天抹泪地走了过来,而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愤怒的男男女女。 其中走在前头的两个壮汉抬着一块破门板,上面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那少女虽是一身粗布麻衣,却也难掩她的清秀脱俗 。 此刻她静静地躺在门板上,好似沉睡去一般,只是她那紧皱的眉头,似乎正做着可怕的噩梦。 吴国贵本是个杀性很大的人,此刻见那少女从他面前走过,心中竟也有了一丝愤怒。 “青天大老爷,求求你替我做做主啊,我那儿子只是劝了一句,他们就将他活活打死” “青天大老爷,我家的地” 吴三桂见到一拨又一拨的百姓前来,县衙前越闹越凶,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一旁的吴智道:“少爷,此事有些不正常,以前虽也有百姓来闹,却只有三两个气不过的苦主。” “像今日这般成群结队来的,却是从来没有过,小的担心他们是故意来闹事,是不是让吴大人去调些兵来,以防不测?” 吴三桂看了一眼县衙前情绪越来越激动的百姓,摇头道:“不行,此刻群情激奋,若是本帅派兵镇压,正好给了巩永固把柄。” 吴智闻言,一脸担心地道:“看这情形,闹起来是早晚的事,若是您不派兵镇压,到时百姓冲击了县衙,那巩永固同样会告您的刁状啊!” 吴三桂点头道:“是啊,平时看那巩永固还挺温文尔雅,顾全大局的,没想到今日竟如此阴险。” 吴国贵看了眼越闹越凶的百姓,沉声道:“大帅,既然左右都免不了受罚,不如就以处理军务为由,直接回军营吧!” 吴三桂想了想,道:“不行,此次崇祯不仅授本帅镇国将军,还让本帅担任监军,应也是想让本帅从中协调,处理好士兵害民之事。” “而且今日巩永固已当众将此事交给本帅,若是本帅借口推脱,巩永固也会告刁状,而以崇祯的心性,必然会记恨本帅” “哒哒哒” 这时,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吴三桂等人回头望去,只见吴义一脸着急地疾驰而来。 “少爷,小的刚得到消息,刘文炳已经带领郑森等两万人出海北上了?” 吴义过来后,不待吴三桂询问,就急忙将消息说了出来。 “刘文炳?不是说他已经战死了吗?” 吴三桂闻言,惊讶过后,又追问道:“我们的人可看清楚了,真的是刘文炳吗?” 吴义摇了摇头,道:“我们的人只是远远地看到史可法将一群人迎了进去,并未看清具体有哪些人。” “不过他事后打听过,北上的不止有刘文炳,好像连崇祯的一个妃子的妹妹叫田什么” 吴义因没记住田淑英的名字,一边说着,一边向吴智求救。 只是田淑英并不出名,所以吴智一时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谁。 “可是已经死去的田贵妃的妹妹田英?” 一旁的吴国贵突然开口道。 吴义本已十分着急,此刻听到他的话,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田贵妃的妹妹,叫田英的。” 吴三桂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吴国贵道:“你认识她?” 吴国贵摇头道:“不认识,不过以前听人提起过,说她们姐妹不仅貌美如花,而且骑射皆是一流” 吴三桂待吴国贵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国贵,这些年苦了你了,待此次事了,本帅一定好好补偿你!” 吴国贵诡异地笑了笑,道:“末将谢过大帅!” 随即又看向县衙前的百姓道:“刘文炳之事虽不知真假,但崇祯北上攻打皮岛之事应可确认,恐怕女真出兵之事会有所延缓。” 吴三桂摇头道:“不,本帅恰好与你看法相反,崇祯竟让刘文炳率两万人北上,而且连他妃子的妹妹都派出去了,说明他确实已无兵可派,也无人可用了。” “而且他应也是对此阵缺乏信心,又怕兵士心有怨言,才会让他妃子的妹妹出面,以此安抚众人!” “所以本帅断定他只是虚张声势,听说女真的多尔衮智谋更盛皇太极,必也能看破其中玄机,到时只会加紧南侵” 吴国贵等人听了他的话,也连连点头。 这时,吴义又急忙补充道:“少爷,刚才潜伏在巩永固营中的暗探也传来消息,说崇祯之所以着急撤兵,就是因为女真已经发兵了。” 吴三桂闻言,心中豪气大增,对吴国贵道:“国贵,既然大局已定,那我们就好好给崇祯演场戏,表表忠心!” 他说罢,见吴国贵等人皆是一脸茫然,又笑道:“国贵,你一会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并挑两个闹得凶的,带他们去军营认人。” “若是认出来了,知会高杰他们一声,就直接将人带过来,注意,只可关押,不可杀人” 吴国贵听完他的吩咐,有些担心地道:“大帅,这样也只能糊弄一时,到时百姓再闹起来,您又如何处理?” “而且末将将人抓来,高杰等人必会与您厮闹,我们虽不怕他们,却也没必要因为这些百姓和他们闹僵吧?” 吴三桂笑着摇了摇头,道:“将来的事与本帅何干,至于高杰等人,你就说巩永固逼的太急,只是做做样子” 吴国贵听完吴三桂的解释,这才明白过来。 他急忙翻身下马,带着几个兵士朝县衙走去。 吴三桂呆在远处观察了一会,见吴国贵已成功的说服百姓,并带着人去军营后,志得意满地笑了笑,才带着吴智等人驱马奔向县衙的后院。 其实此刻开心的不止吴三桂,大厅中的巩永固也十分高兴。 因为在吴三桂离去后,高杰等人的态度也是大变,对他提出的战略十分配合,并且一直推荐让吴三桂的兵马打头阵。 巩永固自也知道他们如此配合,并不是被自己的才华折服,而是自觉在刚才已经认清了他的真面目,想借他的手去对付吴三桂。 巩永固自也乐得配合,因此大厅内的气氛十分融洽。 第122章 战前部署 “忠信伯,你可还有什么意见?” 巩永固待诸事商定后,又特意看向王允成道。 王允成因有心事,压根就没听进去几句。 此刻见巩永固询问,急忙恭敬地道;“平西侯深谋远虑,末将敬佩万分,没有任何意见!” 巩永固闻言,又装作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点了点头,又高声道:“好,既然诸事议定,那你们就各自回去准备吧!” 这时,高杰又故意开口道:“平西侯,那平吴三桂还没有” “无妨,本侯才是此次战役的决策者,到时通知他即可!” 高杰见他刚要说“平西伯”时,巩永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便急忙改口称“吴三桂”。 没想到巩永固还是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就高声打断了。 他们见巩永固此刻不仅忘了崇祯的圣旨,也没有了所谓的大局,以为巩永固已经恨极了吴三桂。 几人对视一眼,露出一缕得意的笑容后,便起身告辞。 巩永固客气地将他们送出大厅,随即又研究了一会地图,待贺珍进来禀告,说高杰等人都已回营后,他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随后又匆匆朝后院走去,准备向朱元璋汇报刚才的情况。 不过当他来到后院时,却并没有见到朱元璋,心中不由一惊。 待询问过守卫后,才知朱元璋不久前刚刚离去,说是要去看被关禁闭的胡四六。 巩永固闻言,这才想起胡四六无辜受罚,他也应该去慰问一下,吩咐贺珍悄悄去找军医后,便急匆匆地赶往胡四六处。 当他来到胡四六处时,两个站岗兵士虽然也恭敬地朝他行了礼,但恭敬程度明显与以前不同。 巩永固心中一阵苦笑后,缓缓走了进去,随即就见到张大彪等三人好似标枪般地站立在门口。 他本想让张大彪去禀告,没想到张大彪竟直接让他进去了。 巩永固进入房中,只觉得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本能地皱了皱眉头。 随后就见到朱元璋一脸和蔼地坐在床边,一边帮胡四六上药,一边关切地询问着伤势。 而趴在床上的胡四六早已是满脸泪水,哽咽难语。 巩永固见状,急忙上前道:“陛下,您乃万金之躯,怎能做这种事,还是让臣来吧!” 胡四六见到巩永固,本要挣扎起来行礼,却被朱元璋制止了。 随后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不,胡四六今日是为咱受苦,咱理应尽尽心!” 胡四六闻言,哽咽道:“陛陛下,末将蒙您天恩恩才有今日别说是被打,就是要去死死末将也觉不皱一下眉头。” 朱元璋安抚他道:“好,咱明白你的忠心,不过咱不要你死,要你好好的活着,明白吗?” 胡四六用力地点了点头,又哽咽道:“嗯,末将明明白了!” 朱元璋又和胡四六拉了一会家常,待药上好,小心地给他盖上一件衣服后,才对巩永固道:“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巩永固躬身道:“一切如陛下所料,臣” “嗯,那就好,咱们先出去,也让他好好休息!” 朱元璋打断巩永固的话后,又缓缓起身。 巩永固见状,才知道他一时兴奋,竟忘了此地并非谈事的场合。 见朱元璋已朝前走去,急忙跟了上去,却又听到胡四六的声音道:“平西侯,末将刚才行刑时,污了您的内甲,待末将” “不用了,你此次功劳甚大,本侯无法明着赏你,这副盔甲就赏给你了,待你以后再立功,本侯再一并封赏!” 巩永固刚才见到朱元璋给胡四六上药,就已想着该如何安抚他,此刻听到胡四六的话,想到内甲已污,立刻就有了主意,所以他不待胡四六说完,就说了出来。 不过他话才出口,才想到此物是朱元璋赏赐,又有些担心地看向朱元璋,竟顾不得回应连连谢恩的胡四六。 朱元璋见状,微微一下,嘱咐胡四六好好休息后,便朝巩永固的大帐走去。 来到大厅后,巩永固又将先前的事一五一十地向朱元璋禀告。 其实朱元璋先前已悄悄在大厅后监听了整个过程,不论是巩永固,还是吴三桂、高杰等人的言行、表情,他大都看得清清楚楚。 高杰等人的态度,与他先前的预判大致相同,只有吴三桂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再就是巩永固,他发现巩永固虽然是在演戏,但心中也确实对吴三桂充满了怨恨。 此刻他又见巩永固谈及让兵士假装百姓前去闹事时,脸上隐现笑意,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他待巩永固讲述完后,沉声道:“平西侯,若是吴三桂不去处理蔚县之事,你准备怎么办?” 巩永固愣了愣,有些犹豫地道:“他刚得了镇国将军和监军的职务,应不会在此时抗命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不错,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但是咱说万一,万一他没去,你准备如何处理?” “特别是你们刚才还商议让他率军打头阵,以他的性格,必不会乖乖听话,到时你又准备如何处理?” 巩永固闻言,沉吟道:“高杰等人此刻皆觉得臣是自私之人,必会奉承臣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到时若吴三桂真不愿意,臣便联合众人对他施压,而且臣已按您的旨意,悄悄传出了女真南侵的消息。” “一旦吴三桂得知此消息,以为即将北归,断不会在此时与臣翻脸,而臣则趁机与众将立下军令状,不怕他不就范!”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平西侯,你错了,就算吴三桂立下了军令状,难道你真敢杀了他?” 巩永固眼中闪过一缕杀机,随后又有些无奈地道:“陛下教训的是,是臣想的太简单了。”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才沉声道:“此事你也没有做错,吴三桂、高杰等人确实太过跋扈,若时机合适,你可震慑他们一番,不过一定要注意分寸!” “再则他们虽然骄悍,行军打仗也确实有一套,你若是能处置得宜,将他们收在帐下,将来也会大有裨益!” 巩永固闻言,这才明白朱元璋的用意,立刻跪地请罪。 朱元璋扶起他后,沉声道:“若是吴三桂到时执意不战,你可让王允成的人假冒关东铁骑出征,不过此事必须让吴三桂出面去处理。” “第一步完成后,不论胜败,你都要做出一副悄悄撤兵的模样,同时以郝摇旗等人为筹码,去找李贼和谈。” “李贼发现破绽后,必会率军来攻,到时你蔚县的伏兵就可出击,不过此战只是诱敌,所以你一定要保存实力。” “待退出蔚县后,你让贺珍等人统兵,你则悄悄去与李若琏汇合,在蔚县和金河口中间的那片丘陵地带设伏。” “前面有十来万大军作饵,李贼应不会生疑,等叛军过半后,你和李若琏带着三万多人杀出,同时令贺珍再率军杀回,到时高杰等人也必会跟风,这样” 巩永固将朱元璋的安排逐一记下后,又有些疑惑地道:“陛下,黄得功手下不是有五万多人吗?” 朱元璋道:“咱刚得倒吴孟明的消息,黄得功和刑氏一共有近八万人,不过为免刑氏前来会让高杰生疑,咱已派人传令,让黄得功分兵攻击灵丘和平型关,以便牵制刑氏。” “另外,平西侯,你要做好一件事,那就是此战王允成必须死,而咱也要在京城见到他。” 巩永固闻言一惊,一脸诧异地看向朱元璋道:“陛下,您也觉得左良玉有问题?”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此事现在只有一些眉目,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巩永固躬身应下后,犹豫了一会,又低声道:“陛下,近日一直有谣传,说安国公已在太原战死,臣想” “平西侯,咱之前已经告诉过你,安国公已经率军北上,难道你忘了?” 朱元璋不待巩永固把话说完,又高声打断了他。 巩永固见状,连忙跪地请罪。 朱元璋见他面有戚色,想到他和刘文炳本是至交,而且这些天一直为自己出生入死,心中也有些不忍,便扶起他劝道:“平西侯,你放心,我已密令锦衣卫去探访,安国公一定不会有事的!” 巩永固也知朱元璋的难处,当下便又将话题转到其他事情上。 只是经此一事,两人明显都有些心不在焉,虽然想念刘文炳的出发点不同,却都在想着他。 第123章 真假难辨 “陛下,末将有要事禀告!” 正当朱元璋和巩永固在讨论接下来的安排时,张大彪有些慌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朱元璋闻言,心中不由一惊。 因为张大彪知道他最不喜在处理事情时被人打扰,可现在张大彪明知故犯,应是有十分紧急的事禀告。 “难道是京城有变?” 想到龚鼎孳一事尚未查出幕后之人,朱元璋的心不由地提了起来。 他强行恢复了平静后,才示意巩永固去开门。 “陛下,末将刚刚得到消息,李建泰在太原被人刺杀身亡了!” 张大彪进来匆匆行礼后,就有些惊慌地将消息说了出来。 “好,杀的……” 巩永固因李建泰害的刘文炳生死未卜,此刻听说李建泰被杀,本能地叫出了声。 不过当他见到朱元璋眉头紧皱时,不由又急忙收声躬立。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才看向欲言又止地张大彪道:“不是我们的人做的?” 张大彪摇了摇头,道:“我们本准备在李建泰受封时行动,没想到被人抢先动手了。” 原来自朱元璋得知刘文炳被出卖后,就曾下令让锦衣卫刺杀李建泰。 他此举一来是要为刘文炳报仇,二来也是为了消除李建泰投降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 因为李建泰毕竟是内阁成员,而且还是奉命出征,若是投靠叛军,会让一些人对朝廷失去信心。 只是红娘子也早已料到此点,所以对李建泰的保护十分严密,加之李建泰深居简出,他们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刚才朱元璋见到张大彪的神情,就已知不是锦衣卫动的手,而且也已隐隐猜出行刺之人,只是心中不愿承认,故才有此一问。 朱元璋又沉默了一会,沉声道:“是何人所为?” 张大彪闻言,有些犹豫地道:“据说是……是安国公……” “安国公?他怎么样了?” 巩永固高声打断张大彪的话,急忙追问道。 尽管巩永固追问的十分急迫,但张大彪还是先担心地看了朱元璋一眼,见对方没有制止后,才低声道:“据说行刺之人被围后,已经毁容自尽。” 巩永固闻言,连连摇头道:“既然对方已经毁容,又怎么能确认是安国公,此事是不是谣传?” 张大彪点头道:“也有这种可能,因为当时行刺的十几人都蒙了面,只是战死的人中有护卫安国公的百户王忠,而且毁容之人与安国公身形相似,才会有此说法。” “那毛维张和任志华,可有见到他们的尸体?” 巩永固也听出张大彪的安慰之语,又有些不甘地追问道。 因为毛维张也是刘文炳的亲卫之一,而任之华则是刘文炳的副将。 这两人都是刘文炳从京军中选拔出来,经历了数次大战的人,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忠心耿耿。 特别是任之华是丙戌年的武进士,也曾是昌平守御,为人机警、精通韬略,深受刘文炳的赏识。 先前数次战役,他都一直守在刘文炳的身边,替刘文炳挡下了不少明枪暗箭,因至今仍未听到二人的消息,所以巩永固又特意问及此事。 张大彪摇了摇头,道:“锦衣卫在太原的力量有限,并未打探到他们的消息,不过据叛军的说法,安国公的三千骑兵基本已被歼灭,只有少数漏网之鱼。” 巩永固闻言,脸色不禁沉了下去。 朱元璋听完张大彪的讲述,心中一时也不能确认刘文炳的情况。 因为按常理来说,刘文炳身为安国公,自不会冒险去行刺李建泰。 但他也知道刘文炳生性要强,而李建泰又是刘文炳解保定之围后派往山西的,现在李建泰不仅出卖了他,还害死了三千精锐。 以刘文炳的性格,知道李建泰受封的消息后,只要他不死,必然会亲去了结此事。 而保定又是叛军在山西的大本营,李建泰更是重点保护对象,所以只要刘文炳去了,必死无疑。 这样看来,此事不论真假,刘文炳生还的可能性应十分渺茫。 随即朱元璋又想到辽东之事,不禁皱起了眉头。 张大彪虽见朱元璋眉头紧皱,犹豫了一会,仍低声道:“陛下,还有一件事有些奇怪!” 朱元璋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他道:“何事?” 张大彪道:“根据锦衣卫的消息,原本当时对方也并未认出刺客是安国公,只因牛金星的儿子牛佺突然提出,说曾见到李岩的妹妹李嫣带安国公进入李府,才有此一说。” “不过后来李贼的人去找他核实时,他又对此矢口否认,而且对李家的人也极为客气。” 朱元璋闻言,心中疑云更重。 因为李岩和牛金星一直不和,不排除牛佺是借机打击李岩,而牛佺之后改口,也可能是受到了李岩的威胁。 若是这样,所谓的刘文炳刺杀一事,也可能是牛佺的杜撰。 “平西侯,不好了,李贼突然送来安国公的尸身,现在好多兵士都在围观,不少人更是因此痛哭不止!” 这时,贺珍又急匆匆的跑进来禀告。 巩永固本在伤心,突闻此事,心中的怒火立时爆发了出来,朝贺珍大喝道:“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让李贼的人来到军营?” 贺珍身体闻言,急忙单膝跪地请罪道:“末将知罪,请平西侯责罚。” 巩永固刚才也是太过悲愤,才呵斥了贺珍。 此刻见他满头大汗,身体微颤,显然是一得到消息就急忙来禀告。 又想到他一向谨慎,并非玩忽职守之人,此事应别有内情。 巩永固为免因此寒了贺珍的心,上前扶起他道:“贺将军,本侯刚才一时愤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贺珍闻言,理了理思绪,才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贺珍为了防止奸细潜入,在营外设了三重明暗哨,也因此抓到不少叛军的奸细。 只是今日的叛军十分狡猾,竟是装作被兵士迫害的苦主前来伸冤。 因吴国贵是来捉拿害民之兵,加之贺珍也听说这几个时辰里,吴国贵先后到高杰、马进忠等人的军营中抓去不少兵士。 所以他只想着兵士是否会被诬陷,并未太留意那几个苦主。 没想到那几个苦主随着吴国贵进了军营,立刻声称是太原的义军,因受过刘文炳的救命之恩,见刘文炳惨死后,不忍再见他的尸身被叛军侮辱,所以冒死盗了出来。 贺珍闻言大惊,不待对方讲完就急忙上前制止,并让亲卫以妖言惑众之罪将对方擒拿,没想到王允成、高杰等人也恰好来到军营。 王允成听闻此事后,立刻上前辨认,因尸身面目全非,他也连连摇头,没想到后来他竟从尸身衣服的夹缝里找到了刘文炳的私人印章,立时跪地痛苦。 众兵士见状,也纷纷跪地哭泣,现场一片混乱。 第124章 身不由己 巩永固听完贺珍的讲述,已猜到这应是叛军的阴谋,想借刘文炳之死来打击兵士的斗志。 只是他心中仍有疑惑,就是吴国贵是真被骗了,还是佯作不知,故意来搅乱军心? 再就是王允成和高杰等人,到底是恰巧遇到,还是本就是为此而来? 随即他又想到王允成可能涉及此事,但高杰、马进忠等人恐怕是被人引导至此。 因为若他们都有投敌的心思,先前就不会那般拼命攻击广灵,现在也不用故意弄出此事,直接联手将他擒下便可。 接着他又想到已按照朱元璋的吩咐,悄悄将刘文炳北上和女真南侵之事宣传出去,只因怕叛军生疑,此事故意做的较为隐秘,所以现在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虽然现在被叛军抢了先手,只要高杰等人表态知晓此事,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想到这,他的心才稍稍放松一些,暗叹一声后,又悄悄偷瞥了朱元璋一眼,见对方好似在沉思,才对贺珍问道:“那几个苦主现在还在军中吗?” 贺珍闻言,点头道:“末将虽未敢抓他们,却已下令任何人不得离开军营,同时也让人在暗中监视他们。” 巩永固沉声道:“嗯,此事你做的很好,你立刻去安排亲信驳斥对方的言论,不过不要太刻意!” “另外你去请高杰等人过来,就说本侯有事与他们商议。” 贺珍躬身应下后,正准备出去,却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贺将军,你且等一等!” 贺珍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并未理会他的目光,而是继续说道:“你可先去安排亲信辟谣,至于召集高杰等人之事,待我和平西侯商议后再通知你!” 贺珍虽已发现朱元璋的身份不简单,不过他并未直接答话,而是看向巩永固,见对方微微点头后,他才躬身应下,随后快速跑出了大厅。 “陛下,您是怀疑高杰等人与此事也有关系?” 巩永固见朱元璋又沉默不语,想到此事不能再拖,便又低声问道。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高杰应没有和叛军勾结的可能,不过咱觉得此事还是当众说清楚的好,若是你召集众将商议后再宣布,恐怕流言的危害会更严重!” 巩永固皱了皱眉,道:“陛下,这样是否太过冒险,纵使高杰没有参与此事,但他也未必会帮我们,要是” “不,他一定会支持我们的,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他才会洗脱嫌疑。” 朱元璋高声打断巩永固的话后,脸色有些阴沉地道:“咱现在担心的是如何让兵士相信此事!” 他说罢,又晏然自若地看向巩永固。 巩永固见状,沉默了一会,道:“若要兵士相信,最好是让送尸体的人承认是假的!” “不过他们既然敢孤身前来,想来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加之时间紧迫,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我们也难以威逼利诱!”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这是个办法,只是慢了些,此法只能在解决此事后再用,所以我们可能要从其他方面做文章。” 巩永固见朱元璋好似成竹在胸,却又不肯直言,心中也是一阵疑惑。 随即他想到王允成是通过尸体衣服中的印章,确认了刘文炳的身份,若是他以好友的身份指出尸体中的一些特征,证明尸身并非刘文炳,或许就可暂时化解此危机。 然后他再借口那些送尸体的人别有用心,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到时或严刑审问,或厚利引诱,让他们出来指证是被人逼迫,此事就算过去了。 想到这,他便将此方法说了出来。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你和安国公是至交好友,说出的话应无人能够反驳,只是却还欠了一些力度。” 巩永固闻言,立时明白过来,面带悲色地道:“陛下,若那真是安国公的尸身,臣”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平西侯,若那真是安国公的尸身,你就更应该痛下决心,完成他的遗愿,不然岂不是让他白白承受了毁容之痛?” 巩永固身体一阵颤抖,随即一脸悲痛地道:“陛下说的是,臣明白,臣这就去办!” 不过他口中虽说着要走,却并没有离去,而是默默地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见状,点头道:“平西侯,你放心,若安国公真的已经为国尽忠,咱一定不会亏待他,到时必会为他风光大葬!” 巩永固略带哭腔地谢恩道:“臣代安国公谢陛下隆恩!” 说罢,他才踉踉跄跄地朝大厅外走去。 “张大彪,你跟过去看看,若是平西侯支持不住,你帮他一把!” 朱元璋看着巩永固的背影,沉声吩咐道。 张大彪躬身应下后,又禀告道:“陛下,还有一事末将未来得及禀告,先前李三豹传来消息,说发现有一个行踪可疑的人从王允成的营中出来。” “他们因怕打草惊蛇,所以只是远远地跟踪,不过现在对方已快要离开蔚县的范围,他们问是不是要擒拿?” 朱元璋闻言,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巧,李三豹宣读完圣旨后,还要佯装南下,然后才能折回监视王允成,怎的这快就发现异常?” 张大彪见状,摇头道:“此事末将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左良玉这几日就要到来,所以他们联系的密切了些?”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你吩咐李三豹,想法子在对方不察觉的情况下,查探清楚情况后再说。” 张大彪应下后,也急匆匆地离开了大厅。 此刻,大厅内就只剩朱元璋一人,显得格外的安静,让他觉得既舒适又不安。 “杀!” “杀!” “杀!” 突然,从大厅外传来一阵高亢的吼叫声。 朱元璋闻声,知道应是巩永固已经解决了危局,原本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随即他又想到刘文炳忠心耿耿,为国捐躯后连尸身也不能保全,心中又不禁有些愧疚。 不过当他想到摇摇欲坠的大明江山,想到千千万万流离失所的百姓时,脸上又闪过一缕坚毅之色。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后就见巩永固热泪盈眶地跑了进来。 第125章 将帅的仁慈 “陛下,不是安国公,不是” 巩永固因太过兴奋,见到朱元璋都未行礼,就急忙将憋了许久的话低声喊了出来。 朱元璋闻言,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道:“可认出是谁?” 巩永固摇了摇头道:“尸身容貌被毁,很难辨别出是谁,臣也是凭借安国公右腋下有块红色的胎记,才得以识别。” “不过那人的身形与安国公确实有七八分相似,想来应是熟识之人冒充,不然不可能如此相似,可惜如此忠义之人,臣却将他分尸了。” 巩永固说到尸身时,脸上不禁又露出一缕悲伤。 随即他想到此事是朱元璋吩咐,他这会虽是在感叹忠良,却也极容易让朱元璋产生误会。 他本想出言解释,可这种事又如何说的清楚,往往只会越描越黑,让误会更加严重。 到时朱元璋纵使没有这个心思,也会被他引出来,致使君臣心生隔阂。 但若是他不说,而朱元璋却已觉察此事,君臣间同样会有隔阂。 巩永固也是精通历史之人,深知一旦君臣有隙,从来没有什么好结果。 特别是他们现在处在剿灭叛军的关键时期,若是不能妥善解决,不仅会对平叛不利,而且他也可能遭受横祸。 想到这,他心中满是后悔,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理。 而朱元璋此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也没有开口。 巩永固见状,心中更加担忧。 随即他想到现在他统帅十来万兵马,京军精锐尽归他指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朱元璋已将性命都交给了他,对他可谓信任至极,应不会因这句话就怀疑他。 而且纵使朱元璋有所怀疑,只要他以坦诚之心相见,定能获得谅解。 想明白此点后,巩永固单膝跪地请罪道:“陛下,臣一时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朱元璋见状,佯作惊讶地道:“平西侯,你何罪之有?” 巩永固闻言,便知朱元璋早已察觉,身体微微一颤,更加恭敬地道:“禀陛下,臣只因不忍忠义之士受苦,心中愧疚,才一时感叹,并未有冒犯陛下的意思,还请陛下明鉴!” 他话音落下后,朱元璋并未开口,大厅中立时一片死寂。 巩永固似乎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和额头上汗珠轻轻滑动的声音。 “滴答!” 一滴汗水终于走完了它漫长的旅程,清脆地滴落在地上。 “滴答!” “滴答!” “滴答!” 接二连三的汗珠欢快地滴落,好似要奏响一曲惊世的乐章。 “平西侯,何为众人皆说慈不掌兵?” 就在巩永固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的时候,朱元璋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了。 巩永固闻言,好似饮下琼浆玉露一般,身心一阵轻松。 因为若是朱元璋此刻直接扶起他,告诉他对此并不在意,那就说明对方对他已不再信任。 但现在朱元璋的语气似有不满,却恰好说明并未将他当做外人,才会流露出真性情。 而且问的问题,也给了他分辩的机会,足见朱元璋只是对他做的事情不满,而非对他的忠诚有所怀疑。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若他不能给出一个让朱元璋信服的理由,恐怕事情也不会善了。 于是巩永固定了定心神,一脸恭敬地道:“兵者,国之大事也,善用之可兴邦,滥用之则国灭,故圣君慎之又慎,不敢轻用其锋。” “而将帅乃军中之魂,擎天之柱,若不能令行禁止,赏罚分明,则兵士怀恨,军纪涣散。” “故善统兵者,战前必惩不肖,以儆效尤,战后必奖贤良,激励来者,若将帅心怀妇人之仁,不能惩暴扬善” 朱元璋待巩永固说完,才点头道:“不错,不过你这只是将官之慈悲,非将帅之慈悲。” 巩永固咋闻慈悲之语,心中不由一愣。 随即想到将帅若不能震慑军中宵小,必会削弱军队的战斗力,一旦战事不利,轻者损兵折将,重者国破家亡,致使天下生灵涂炭。 如此看来,确实是一种慈悲,只是朱元璋说的将帅的慈悲又是什么呢? 朱元璋见巩永固眉头紧皱,缓缓开口道:“平西侯,孙子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可见攻城交兵,都是不得已之法,也是将官之流的主责,而身为主帅,最上者是以谋略致胜,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也是对兵士,对百姓最大的仁慈。” “而今李贼以安国公之事乱我军心,你却只念自身之亲情,而枉顾数十万兵士的生死,更忘了你身后数百万的百姓,你觉得你算得上仁慈吗?” “咱告诉你,今日莫说是安国公,就算是咱,只要有利于大局,你也必须义无反顾,只有这样,你才对得起大明,对得起千千万万供养你的百姓” 巩永固听到朱元璋的话,身体连连颤抖,不停地请罪。 朱元璋见状,语气这才平和了些,继续说道:“为将者,贪生怕死固然会丧师辱国,但重情好名,同样会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从你披上战袍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将自己的一切感情都放下,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可你今日听闻安国公之事,立时就乱了方寸,全然看不破对方的阴谋,更不用谈适时反击。” “若非咱今日严令,纵使你否认了尸身非安国公,却不处置尸身,兵士心中必然生疑,对你的信任也会减弱,若是发生这种事,危害会比安国公战死的影响更加严重。” “李贼也正是看穿了你的弱点,才敢将假的尸身送来,企图乱你军心。” “若是再让高杰等人看出你的软弱,更不会将你放在眼中,到时内有疑兵,外有悍将,你又准备如何打这场战?” 巩永固直到此刻,才真正认识到此事的危害,心悦诚服的请罪。 朱元璋亲手扶起他,温和地道:“平西侯,咱说这些,并非是想责怪你,只是让你明白肩上的责任。” “同时也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为生死未卜的安国公赢得一丝生机!” 巩永固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朱元璋。 因为若是叛军知道刘文炳还活着,必会加紧追捕,这样只会对刘文炳更加不利,怎么会获得一线生机呢? 第126章 南粮被劫 “陛下,恕臣驽钝,实在不知此举为何可为安国公赢得一线生机,还请陛下赐教!” 巩永固沉思一会,未能明白其中关窍,又向朱元璋请教道。 朱元璋见他对自己如此坦诚,暗暗点了点头,才开口道:“大战之时,血肉横飞,尸横遍野,大都只能靠俘虏或服饰、配饰等物辨认身份。” “先前叛军之所以传出安国公战死的消息,想来也是据此判断,但叛军后来应是又有所发现,不能确认安国公的身份,才会发生今日之事。” “所以现在不仅咱们,连叛军也不知安国公的生死,若是你今日矢口否认,又厚葬尸身,只会让叛军追捕安国公的速度加快,而且还不利于叛军的内斗。” “因为按照张大彪的说法,是牛金星之子牛佺指认的安国公,但他真正的目的却并不是安国公,而是想借机攻击李岩。” “若是你让叛军觉得安国公已死,那些武将也会因此与李岩更加亲厚,他的威望必会更高。虽然这样也会让李贼对他不满,但是李贼也是有城府之人,绝不会在此刻对付他。” “而牛金星等人在居庸关一战后便已失势,若再经此挫败,纵使李贼暗中支持,恐怕难也以与李岩抗衡。” “一旦李岩得势,以他的心性和才能,必会加紧追捕安国公,这样岂不是比他们双方内斗时更加危险?” 巩永固闻言,这才明白过来,躬身道:“谢陛下指点,臣明白了,臣一定谨记陛下的教诲,不再被感情左右。” 朱元璋见他心中怨气已散,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刚才之所以说这么多,除了巩永固的处置方案有瑕疵外,更主要的是担心将来金铉冒充刘文炳之事发生后,巩永固会因今日之事与他离心离德。 而他现在统兵的大将,都算是巩永固的同袍,有着过命的交情。 一旦这些人对他心有成见,那时局面将会更加被动。 因此他才借此提点巩永固,也算是未雨绸缪。 “陛下,刚才臣否认尸身时,不仅高杰、马进忠等人站出来支持,就连吴国贵也承认了此事,只有王允成有些犹豫,不过最后也表态了。” “这样看来,他们虽各有盘算,但在大势上已经屈服,我们是否趁热打铁,对叛军发动攻击?” 巩永固清除心中的负面情绪后,整个人又充满斗志,向朱元璋建议道。 朱元璋摇头道:“此次他们不过是饵兵,现在也勉强可用,不过安国公之事,让咱觉得不妨先从叛军内部着手,以免佯攻缓和了他们的矛盾。” 巩永固闻言,有些犹豫地道:“陛下,自上次京城之战后,李贼就已知牛金星等人靠不住。“ ”现在大战在即,纵使我们不攻击,李贼也绝不会对付李岩,而从牛佺临时改口之事来看,可知牛金星并不是李岩的对手。” “陛下若想挑起牛、李内斗,恐怕短期内并不容易,若是等左良玉到来,情况会更加被动,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牛金星现在示弱,为了保存实力,自是不肯与李岩硬拼,但是若他被逼上绝路,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巩永固皱眉道:“牛金星现在虽然失势,却仍是伪相,而且李岩也是有大局之人,断不会在此刻对牛金星穷追猛打,他又如何会被逼上绝路呢?” 朱元璋笑了笑,将先前牛金星离间之事说了出来。 并指出李岩应是掌握了牛金星的把柄,而这把柄,很有可能就是牛金星私通女真之事。 而牛金星本已服软,但牛佺却又突然冒出来攻击李岩,加之与女真有关系的范北斗等人皆在太原,那牛佺应该就是联络之人。 因北方百姓深受女真蹂躏,若是他们借此散布牛佺私通女真的言论,必然群情激愤。 到时不仅可以逼迫李自成出来表态,断了他与女真勾结的念头,还会让牛金星声名狼藉。 若牛金星舍不得他的荣华富贵,必会自证清白,那时他一定会拼死对付李岩。 巩永固听完朱元璋的讲述,连连点头,随即又就其中的一些细节向朱元璋请教。 这时,只见张大彪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朱元璋见状,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沉声问道:“大彪,可是王允成之事有了结果?” 张大彪摇了摇头,道:“末将刚刚接到消息,从南京运往京城的粮食被海盗抢劫了!” “什么,粮食被劫了?” 巩永固闻言,有些惊慌地叫道。 张大彪点了点头,道:“是的,据吴同知的消息,因史尚书率军北上,加之郑氏即将出兵,所以护送第三批南粮的力量比以往弱了一些。” “没想到这些粮食离开港口才半日,就遭到海盗的抢劫,而且放言要三百万两赎金,才肯归还粮食!” 巩永固见朱元璋沉默不语,便又问道:“可知这帮海盗的来历?” 张大彪摇头道:“据生还的士兵讲,那些海盗奇装异服,肤色各异,应该是东来的西洋人,至于到底是哪一国人,却是无法分辨。” 巩永固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平西侯,你军中的军饷还可支持多久?” 这时,朱元璋突然开口问道。 巩永固想了想,道:“大概可支持半月,不过左良玉的十几万大军将至,也需要提供粮饷,这样算来的话,恐怕最多也就够六七日之用。”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若是一切顺利,这些粮饷也足够你攻下山西全境。至于左良玉的军饷,不用你操心,咱自会想办法解决。” 说罢,他又看向张大彪道:“你速派人回京,让申湛然拟旨,表彰郑森的忠勇,并以郑芝龙教子有方为由,封他为靖海侯。” “同时派人去联系赵二虎,让他密切留意郑森的举动,若有异常之处,可直接斩杀,若事不可为,不用再攻击皮岛,直接回师!” 张大彪闻言一惊,几次张嘴欲言,最后却都闭上了。 第127章 吴三桂也迷信 当天边的最后一丝亮光被黑暗吞噬后,整个蔚县立时漆黑一片。 只有三两颗不知名的星星若隐若现,散发着柔弱的微光,给大地带来些许光明。 紧接着,远处又星星点点地亮起一些灯火,暂时打破了黑暗的统治。 此刻虽已是季春末,但蔚县的夜依然很冷,特别是风起之时,仍旧寒风刺骨,让人避之不及。 所以尽管才天黑,蔚县却十分的宁静。 “哒哒哒” 这时,一阵细碎的马蹄声划破沉寂。 “少爷,您小心些,这里的山路有些颠簸!” 走在前头的吴义紧了紧衣襟,又朝身后的吴三桂提醒道。 不过因山风太过凛冽,他不愿张大嘴吸进冷风,所以声音并不大。 吴三桂似乎心有旁骛,听到他的话后,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忘了两人相距较远,在这样的环境下,吴义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动作。 “少爷” “嘶!” 吴义以为吴三桂没有听到,又提高声音喊道。 不曾想他才开口,乌龙驹突然双蹄腾空,发出一声长嘶,好似要将吴三桂从马上抛下。 尽管吴三桂有些心不在焉,却也是精通骑射之人,所以事情虽发生的突然,他也已本能地勒紧马缰,双腿用力夹住乌龙驹。 “嘶!” 乌龙驹似乎被勒得太紧,再次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嘶,随即快速朝前跑去。 “少爷!” “大帅!” 吴义和一些亲卫见状,也疾呼着追了上去。 吴义等人追了差不多半里路,才见到驻马在路旁的吴三桂。 “少爷,您没事吧?” 吴义见到吴三桂后,立刻翻身下马,上前关心的问道。 吴三桂摇了摇头,道:“你们都来了吧?” 吴义点了点头,又看向吴三桂胯下的乌龙驹,喃喃自语地道:“这乌龙驹就是刀山火海也没怕过,怎的今日会在山路上失控?” 吴三桂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 其实他刚才也一直在想此事,却始终没有想明白。 因为这乌龙驹并非普通马,乃是祖大寿精心培育的四大蒙古名驹之一。 此马不仅全身乌黑,没有一丝杂毛,而且颇有灵性,曾数次提前长嘶预警,助吴三桂脱困。 除此以外,乌龙驹在战场上也是纵横驰骋,毫不畏惧,帮吴三桂屡建奇功,可谓忠心耿耿。 但就是这样一匹良驹,今日不知何故,竟险些将他抛下马去,不禁让他心生疑窦。 “少爷,少爷!” 就在吴三桂沉思之时,吴义的声音再次响起。 吴三桂闻言,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在这等等,本帅去去就回!” 说罢,不待吴义答话,他就纵马朝后跑去。 当吴三桂来到刚才乌龙驹长嘶的地方后,立刻跳下马,仔细检查地面的情况。 却发现此处并无异状,心中更是疑惑。 “难道是本帅忽略了什么?” 吴三桂看着远处摇曳的军营灯火,心中默默想到。 “大帅!” 这时,吴国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吴三桂闻声,又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翻身上马。 “大帅,您没事吧?” 高举火把的吴国贵见吴三桂面色阴冷,有些疑惑地问道。 吴三桂摇了摇头,道:“国贵,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吴国贵点头道:“大帅,末将刚得到消息” “国贵,有事咱回营再说!” 吴国贵才开口,吴三桂却又突然打断他,并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 吴国贵见状,也小心地打量四周,并未见到异常之处,又疑惑地看向吴三桂, “走吧!” 吴三桂又扫视了四周一眼,才缓缓前行。 吴国贵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二人离去不久,从山坡下的草丛里钻出一个人,冲着二人的背影笑了笑,随即快速离去。 “少爷,您没事吧?” 吴义见到吴三桂,又急忙迎了上去。 吴三桂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义哥,大帅在蔚县可发生了什么事?” 吴国贵见吴三桂面色有异,便低声朝吴义问道。 吴义闻言,大诉苦水道:“哎,你别提了,自你走了以后,又来了好多伸冤的百姓。” “少爷一直忙到傍晚时分,才消停了些,本来我劝少爷早些回来,可少爷又非要去安抚李知县,并帮他检查县衙内的防御” 吴国贵因嫌吴义蠢笨,一向都不愿意搭理他,只因现在不知吴三桂发生了何事,才自降身份向他询问。 此刻见吴义絮絮叨叨地说不到重点,吴国贵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这些我都知道,我是问可有异常之处!” 吴义闻言,也有些不高兴地道:“这就是异常之处啊,那些百姓里,十个恐怕有八个都是假的,还不够异常。” 吴国贵摇了摇头,刚要纵马前行,却又听到吴义的声音响起道:“对了,刚才乌龙驹突然失控,不知道” “乌龙驹失控?” 吴国贵急忙勒住马缰,有些惊讶地道。 吴义点了点头,道:“对啊,本来走的好好的,乌龙驹突然长嘶,险些把少爷从马上摔下来说起来都是那个李知县不好,一点眼力劲也没有,也不知道” 吴国贵见他又废话连篇,当下敷衍了几句,便朝吴三桂追去。 当他们一行回到军营时,营外的吴智立刻迎了上来。 不过吴三桂并未离他,翻身下马后,就径直朝大厅走去。 吴智见状,尽管心中疑惑,却仍急忙跟了上去。 “国贵,你说南粮被劫的消息可靠吗?” 大厅内,吴三桂本正懒懒地喝着吴智送上来的雨前龙井,突然听说南梁被劫,眼中立时闪过两道精光。 吴国贵见问,躬身道:“此事是我们飞羽营的人传来的消息,应该错不了!” 吴三桂点了点头,面带笑容地道:“好,好,若是军粮不济,此战”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似惊似喜,非常的怪异。 “大帅?” 吴国贵见吴三桂戛然而止,有些担心地低声叫道。 吴三桂闻言,愣了愣,才沉声道:“国贵,你对此事怎么看?” 吴国贵见他忧愁中隐现一丝畏惧,便故作豪气地道:“大帅,依末将的看法,此乃天赐大帅的良机。” “要知我们并不缺钱粮,缺的是能征善战之士,若是我们将此消息散布出去,军心必然不稳。” “大帅则可趁机收拢人心,挑选能征善战之士,到时便可纵横天下,称孤道” “吴国贵!” 吴三桂不待吴国贵话说完,脸上闪过一缕怒色,高声喝止了他。 吴国贵闻言,立刻躬身请罪,同时嘴角隐现一丝笑意。 原来吴国贵知吴三桂虽心有韬略,杀伐果敢,是个有雄心,也有魄力的枭雄,却有一个弱点,就是非常的迷信。 他担心吴三桂因为乌龙驹之事乱了心思,挫了锐气,才故意借此激发吴三桂的豪情。 第128章 疑云重重 “国贵,本帅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此地不是辽东,不可妄言,你为何总是记不住!” 吴三桂瞪了吴国贵一眼,怒声呵斥道。 吴国贵见吴三桂已恢复了往日神情,心中暗喜后,仍佯作不忿地道:“末将记下了!” 吴三桂见状,心中怒气更盛,刚要开口,却听到吴智的声音响起道:“少爷,国贵虽然莽撞了些,但对您却是忠心耿耿。” “刚才他为了查探消息,可是险些丢了性命,还请少爷饶恕他一回!” 吴三桂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吴智道:“消息不是飞羽营传来的吗,他怎么险些丢了性命?” 吴智闻言,躬身道:“小的说的是关于王允成的消息” 原来发生了刘文炳的尸身之事后,吴三桂就发现自己被人算计了,因此让吴国贵去查探各营的情况。 而吴国贵在探查时,意外发现一个行踪诡异的人,便悄悄跟了上去。 他跟着那人走了大半个时辰,发现对方竟走进一个茶寮喝茶。 吴国贵见状,大失所望。 正当他准备返回时,却见到那人的目光时常与茶寮老板交会。 除此之外,茶寮中的其他几人,也一直暗中打量一个衣衫普通的客商。 吴国贵心中生疑,借入厕之机悄悄溜到厨房。 他本想动点手脚迷晕那几人,看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没想到却发现茶寮老板正在往茶中下药。 他见事有蹊跷,便又回到茶寮,趁客商喝下茶后迷糊之时,悄悄拿走了那个客商的包裹。 没想到茶寮中的那几人也十分机警,不久就追了上来。 吴国贵虽然武艺不错,但不曾想那几人竟也是高手。 一番打斗下来,吴国贵险些丢了性命。 幸亏不远处有片树林,吴国贵拼死逃了进去,才躲过了对方的追杀。 之后他查看了包裹,找到了王允成写给左良玉的密信。 吴智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敬地递了上去。 吴三桂接过信,并没有打开,而是看向吴国贵道:“没什么事吧?” 吴国贵闻言,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吴三桂见状,笑骂道:“你个狗东西,老子给你脸了是吧,还不滚起来!” 吴国贵知戏已经够了,便借机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 吴三桂这才打开手中的信,看了看,冷笑道:“这左良玉还真是够毒的,竟想借叛军之手除去我们,自己做董卓!” 说罢,他又看向吴国贵道:“国贵,你对此事怎么看?” 吴国贵见问,一脸恭敬地道:“大帅,末将觉得这两件事都有些蹊跷。” 吴三桂点了点头,道:“你且说说,有何蹊跷之处?” 吴国贵沉声道:“首先是南粮被劫之事,自郑氏崛起后,海盗见之如避蛇蝎,但这次运粮的船队和郑鸿逵的战船只有两三个小时的距离。” “而那帮西洋人不仅成功劫了南粮,并在郑鸿逵赶到前成功撤离,若说这是巧合,末将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此事要么就是郑鸿逵担心咱们立功,故意弄了这出贼喊捉贼把戏,要么就是南京方面有人不愿崇祯获胜,暗中策划了此事。” “再结合这份信来看,左良玉纵使未至蔚县,应也从王允成处得知我们与叛军的势力旗鼓相当。” “他竟想要借叛军之手除去我们,那很可能劫粮之事就是他暗中指使。” 吴三桂闻言,摇了摇头道:“郑鸿逵虽有能力做成这件事,但此事对他却是有害无利,毕竟此事发生后,郑氏嫌疑最大。” “而且郑氏海战虽然厉害,但是陆战能力一般,郑鸿逵此次只带了一万多人,可见郑芝龙并不愿意勤王,他们做此事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左良玉那就更不可能,他不过是个狂妄自大之徒,如何能做得出这种事。” “若他要做成此事,首先要有南京的高官配合,其次还要有海盗肯给他卖命,而这两点,以左良玉的能力,根本做不到。” 吴国贵沉思了一会,道:“若此事不是左良玉所为,那他又怎么让叛军铲除我们呢?” 吴三桂沉吟道:“这也是本帅疑惑之处,要说先前王允成纵兵扰民之法,若巩永固中计,倒可能把高杰等人逼向叛军。” “但经过刘文炳尸身之事后,巩永固对王允成已有所怀疑,王允成保不保得住性命还是两说” 就在吴三桂等人谈论之时,吴义进来禀告道:“少爷,王允成在外求见!” 吴三桂闻言,立时喝道:“本帅不是已经吩咐过,今日太过劳累,不见任何人,你怎的还让他进来了?” 吴义愣了愣,道:“小的见现在天色已晚,而且您先前不是也想拉拢” “够了!” 吴三桂高声喝断吴义的话,随即对吴国贵道:“国贵,你立刻去将王允成打发走,之后再查看下是否有锦衣卫跟踪,若是有,就处理掉,别留下后患。” 吴国贵点了点头,一脸鄙夷地对吴义道:“你跟我来!” 吴义闻言,本还想开口,却见吴智微微摇头,才不甘地走了出去。 吴三桂叹了口气,对吴智道:“高杰他们可有什么动静?” 吴智小心翼翼地道:“高杰回营后并未再出去,不过李成栋倒是来找过他,却被他拒绝了。” “其他人似乎因为刘文炳尸身之事怕被猜忌,所以都在营中,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吴三桂点了点头,道:“这个高杰倒是个人才,知道避嫌,不过李成栋怎的会突然找他?” 吴智笑了笑,道:“少爷,难道您忘了高杰的婆娘刑氏了吗?” “小的估计是刑氏快来了,李成栋担心刑氏会找他算账,才会去找高杰求饶的吧!” 吴三桂摇了摇头,道:“若是以前的崇祯,或许会让刑氏和黄得功等人火速赶来围剿叛军。” “但以现在崇祯的心性来看,他必然会让刑氏和黄得功从其他地方攻击叛军,以免众人汇合后,打破现在的平衡局面。” 说罢,他又有些感慨地道:“这崇祯说来也奇怪,好似突然换了一个人,难道真的是在梦中得到了朱元璋的指点?” 吴智闻言,躬身道:“这种事倒也不好说,不过老爷之前也说过,说那日确实有金龙出现,崇祯可能真有天命,让少爷一定要小心。” “真的出现了金龙?” 吴三桂有些惊慌地追问道。 吴智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老爷亲口告诉小的,想来不会假,您也知道老爷是个不信邪的人,若是” 吴三桂听到吴智的话,又想起乌龙驹失控之事,脸色瞬间惨白。 第129章 猎人变猎物 “少爷,您没事吧?” 吴智见吴三桂面色有异,担心地问道。 吴三桂闻言,为免吴智看出他心中的恐惧,急忙收敛神情,强作镇定地道:“没事,本帅只是在想崇祯是如何弄出金龙的!” 吴智摇头道:“据老爷的说法,那日金龙是在午时出现。” “您也知道,若是一些邪祟,是最怕阳光的,特别是正午时分,若非真是金龙现世,又怎敢” 吴义说着,见吴三桂面色不善,便停了下来。 其实吴三桂不是没听说过金龙之事,不过他却从来没有信过此事。 因为他觉得若是崇祯真有天命,就不可能剿了十几年的匪也没有成功,最后反被李自成围困京城,险些丢了性命。 所以他一直都认为那是一种障眼法,被无知百姓以讹传讹,才会说的那般神奇。 只是今日发生了乌龙驹一事,又见吴智说的如此笃定,心中不禁有些相信。 这时,吴国贵脸色沉重地走了进来。 吴三桂见状,心中又是一惊。 因为吴国贵虽然表现的粗鄙,却是心有成算之人。 纵使以前和他一起深陷重围时,吴国贵也是谈笑风生地问候对方的祖宗,极少会像今天这般神色凝重。 为免吴国贵的状态影响了士气,吴三桂强振精神地问道:“国贵,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没有抓住那锦衣卫?” 吴国贵闻言,并未开口,而是递上一个呈八角椭圆形的镀金银腰牌。 吴三桂见那腰牌上端浮雕云纹花饰,牌正面上方横排浅刻楷书“东司房“三字,便知是锦衣卫的腰牌。 有些疑惑地道:“不过是一个锦衣卫,现在兵荒马乱,杀了就杀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吴国贵摇了摇头,道:“大帅,您看看这腰牌和其他腰牌有什么不同?” 吴三桂闻言,这才接过腰牌,只见正面左方竖排浅刻楷书“锦字叁号“四字,中部竖刻篆书“关防“二字。 “叁号?” 吴三桂有些惊讶地看了吴国贵一眼,立刻将腰牌翻了过来,想看看对方到底是谁。 没想到反面并无身份,只是在中部有两行楷书,写着“缉事旗尉悬带此牌不许借失违者治罪“十六字。 吴三桂正在奇怪之时,突然见到腰牌的左侧脊部浅刻楷书:“崇桢甲申年造“六字。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吴三桂看完腰牌,发现这腰牌大致与锦衣卫的腰牌相同,却又有不少的差别,有些疑惑地道:“这腰牌怎么会是今年造的,莫非是伪造的?” 吴国贵摇了摇头,道:“末将曾听说李若琏离京时,曾从锦衣卫中挑选出十八人,作为崇祯的贴身护卫,并为他们重置腰牌,以示区别。” 吴三桂闻言,沉默了一会,道:“你这样说,倒是有可能,本帅就一直在思量此事,觉得巩永固今日的表现太过异常。” “现在看来,应该是崇祯来了,在背后指点他。” 说罢,他又看向吴国贵道:“那你可将此人的尸体处理好了?” 吴国贵苦笑道:“大帅,末将若是杀了来人,就不会这样担忧了。” 吴三桂虽觉得此事有些被动,不过为免寒了吴国贵的心,便装作毫不在意地道:“国贵,你也勿需担心。” “此事本帅自会替你承担,到时若崇祯怪罪,你就说以为是奸细探营,反正现在双方奸细往来不绝,抓捕奸细也是很正常的。” 吴国贵摇头道:“大帅,不是这样简单,刚才那个锦衣卫,就是末将在茶寮见到的几人之一。” “若果真如此,说明崇祯早已来到蔚县,末将担心崇祯已知我们先前所做的一切,这样对大帅恐会不利,到时” 吴三桂听着吴国贵的话,又想起乌龙驹之事,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时,又有一个亲卫进来禀告,说史可法的战船在今日中午离开天津南下。 吴三桂闻言,又是一惊。 “少爷,会不会因为南粮被劫,崇祯让史可法前去护送粮食?” 一旁的吴智见吴三桂二人皆眉头紧皱,低声说道。 吴三桂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吴国贵道:“南粮是什么时候被劫的?” 吴国贵本还在为锦衣卫之事担忧,愣了愣,才回过神来道:“应该是在午、未之间,不过具体时间并不清楚。” 吴智闻言,皱眉道:“这就有些怪了,史可法本就是为勤王而来,既然不是为南粮之事,又怎会突然返航?” 吴三桂沉默了一会,快步走到悬挂在大厅中的坤與图前,手指不停地在上面比划。 吴国贵等人见状,也是一脸茫然。 最后,他们见吴三桂的手指重重地落在山东地界上,随后就发出一声长叹。 吴国贵见吴三桂虽面有不甘,却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心中一惊,劝慰道:“大帅,我们” “国贵,你准备一下,随本帅去见巩永固!” 吴三桂打断吴国贵的话后,又从桌上拿起王允成那封密信。 不过他刚要揣入怀中,却又停了下来,喃喃自语地道:“不行,此信已经经过我们的手,若是我再将此信送出去,到时崇祯为了安抚左良玉,说不定” “但若是不交出此信,我又该怎么去见崇祯,并取信于他?” 就在吴三桂忧愁之时,先前那个亲卫又进来禀告,说巩永固急召他,有重要军事相商。 吴三桂闻言,原本阴冷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即就带着吴国贵等人匆匆赶往巩永固的军营。 当他们一行来到巩永固的营外,吴国贵竟见到了先前那个锦衣卫。 就在他暗中惊讶时,那个锦衣卫朝他拱了拱手,高声道:“吴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吴国贵见状,只得佯作惊讶地告罪。 那人倒也爽快,并未因此纠缠,客套一番后,又悄悄将吴国贵拉倒一旁,询问吴国贵是否见到他的腰牌。 吴国贵此刻哪敢承认,以天色太暗为由,推脱了过去。 随即见那人面有难色,便又承诺明日一早派人去查找,那人才喜笑颜开,与吴国贵称兄道弟起来。 不远处的吴三桂见状,知道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心中不禁连连摇头。 第130章 有刺客 “李三豹,让你来迎接平西伯,你怎的这般没规矩!” 这时,张大彪缓步走了出来,朝正和吴国贵勾肩搭背的那个锦衣卫厉声喝道。 李三豹闻言,脸上闪过一缕尴尬之色,立刻规规矩矩地走了过去。 吴三桂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 “平西伯,请!” 张大彪先朝吴三桂行了一礼,随后恭敬地道。 吴三桂见状,急忙还礼,并跟着张大彪走进军营。 当他们来到大厅前时,吴国贵和吴智等人都被拦了下来,只让吴三桂一人进入了大厅。 “平西伯,你可算来了!” 吴三桂才进入大厅,巩永固就一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并主动将今日的作战计划都讲了出来。 吴三桂刚才进入军营时,便已发现营中的警戒比先前强了许多,此刻又见巩永固前后判若两人,便知应是崇祯来了的缘故。 而且他根据巩永固前倨后恭的态度,已推测出崇祯应是在他离去后,刘文炳尸身之事发生前到来。 随即想到崇祯既然来的时间不长,应还不知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心中这才轻松了一些。 随即表现出一副忠臣的模样,对巩永固的方案提出了各种意见。 尽管期间巩永固脸色数变,他权当看不见,只是就事论事。 “好,平西伯,你果然没有辜负咱的期望!” 就在吴三桂阐述完他的计划后,朱元璋微笑着走了出来。 吴三桂见状,佯作大惊,急忙跪地行礼。 朱元璋亲手扶起他后,又看向巩永固道:“平西侯,咱就说平西伯是个识大体的人,你看怎么样?” 巩永固脸上闪过一缕尴尬,随即恭敬地道:“陛下圣明,是臣糊涂了。” 朱元璋笑了笑,道:“不是你糊涂,其实咱来之前,也听说了不少平西伯的坏话。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冤枉他了。” 吴三桂闻言,心中一惊,急忙跪地请罪道:“陛下谬赞了,末将本是一介武夫,行为多有不当之处,以后一定会谨慎行事,绝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朱元璋这次却没有扶起他,只是笑着摇头道:“平西伯,你不用理会那些个言官,只要好好打仗,咱自会替你做主!” 吴三桂见朱元璋虽一脸笑容,但目光却好似利箭般盯着他,身体不禁颤了颤,随即又连连谢恩。 朱元璋示意他起身后,才又沉声道:“咱此次前来,主要是因南粮被劫一事!” 他说着,又看了吴三桂一眼。 吴三桂知朱元璋是在试探他,急忙装着惊慌地模样道:“什么,南粮被劫了?” 朱元璋见状,点了点头,道:“不错,此事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咱担心被人利用,影响了军心。” “再就是女真蠢蠢欲动,恐怕不久就会南侵,所以咱此次前来,就是希望你们能够速战速决。” 吴三桂闻言,佯作一副忠臣模样,豪气地道:“陛下放心,只要您下令,末将必踏平叛军。”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有你这句话,咱就放心了。” “不过叛军势大,除之恐非易事,所以咱希望你率关宁铁骑先行,以惨胜的方式引叛军入局,你可愿意?” 吴三桂现在也分不清朱元璋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过他听闻要以关东铁骑为饵,心中不由一惊。 随即想到崇祯刚才说女真南侵之事,应还是在试探他的忠诚,当即恭敬地道:“陛下严重了,天下万物,皆陛下所有,末将不过是替陛下监管而已,又何来愿不愿意之说。” 朱元璋似乎对吴三桂的回答十分满意,点头道:“好,不愧是咱的平西伯,对咱果然是忠心耿耿。” “不过关宁铁骑将来还要对付女真,不能全都折在这里,咱记得王允成军中也有不少骑兵,你们不妨合兵一处。” “到时再用点计谋,让叛军以为关宁铁骑损失严重即可,你觉得呢?” 吴三桂闻言,知朱元璋对王允成已经生疑,为免多言惹祸,当即躬身应下。 随后朱元璋又就一些作战细节与他商讨后,便让他离去了。 “陛下,臣刚才一直在暗中观察吴三桂,发现他似有所察觉,到时会不会生变?” 巩永固待吴三桂离去后,又有些担心地对朱元璋道。 朱元璋冷笑一声,道:“你放心,咱已经断了他北归的念头,再加上那份伪造的密信和他的迷信心理,这次他必不敢不尽力。” 巩永固闻言,想起先前朱元璋的安排,心中对他更加敬佩。 原来在发生刘文炳尸身之事不久,李三豹便已取得了王允成的密信。 信中说利用兵士害民之事已经失败,无法在借此逼迫马进忠等人向李自成投降,达到逼降吴三桂的目的,请求准许利用迷信来收服吴三桂。 同时还详细阐述了巩永固的作战计划,建议左良玉减缓行军速度,待双方大战后,再突然杀出,可得渔翁之利。 朱元璋看过信后,虽不知王允成为何没有提及袁宗第,但想王允成如此说,应是他们有把握对付袁宗第。 因此他便找人模仿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左良玉,而另一封则是替吴三桂准备。 在给左良玉的信中,他将作战的时间推迟了一些,并建议左良玉趁太原空虚,让一支偏师潜伏至太原附近,他自己则率主力赶来蔚县。 到时两路齐进,不仅可以击溃叛军和巩永固,还能收服太原作为根基,这样进可进逼京城,退可回防武昌。 朱元璋为了能坚定左良玉攻打太原的决心,还附上了锦衣卫探查到的太原军事分布图。 而给吴三桂的信,则是说要借叛军之手铲除吴三桂,以免他影响了左良玉的大计。 因李三豹已经抓了王允成送信之人,并逼问出联络方式,所以朱元璋直接让锦衣卫去送信。 但给吴三桂的信,却让他费了不少功夫。 因为他知道吴三桂生性多疑,若是信出现的不合理,必会适得其反。 因此他借吴国贵探查之机,让李三豹故意露出行踪,引吴国贵前去取信。 同时为了利用吴三桂的迷信心理,让对方相信天命在他这边,他又让张大彪潜伏在路上,趁机袭击了乌龙驹。 最后李三豹又借跟踪王允成之机,故意泄露身份,让吴三桂担心事情败露,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死心塌地地与叛军作战。 “小心,有刺客!” 就在朱元璋二人商量作战细节时,大厅外突然传来张大彪的声音,随后就见到一个身形瘦小的兵士冲了进来。 第131章 京城生变 巩永固见到来人,急忙冲过去挡在朱元璋的身前,却并未出手。 他此举倒并非畏惧,而是他知道张大彪等人皆武艺高强,对方竟能突破防卫来到大厅,必是有过人之处。 若是他出手后不能制服对方,反而会失去威慑,让朱元璋更加危险,故而以此法拖延时间。 而他身后的朱元璋见到那人后,右手也已紧握剑柄,一脸凝重地盯着对方。 说来也怪,那兵士冲进来后竟没有攻击他们,只是不停地打量他们二人,最后目光竟落在了巩永固的身上。 “小贼,受死吧!” 这时,张大彪和李三豹冲进大厅,朝那个瘦小的兵士攻去。 那兵士闻声,身体一阵奇异的扭动,竟让张、李二人的攻击都落了空。 张大彪不甘地发出一声怒喝,一脸愤怒地扑向那个兵士。 那兵士见状,嘴角闪过一缕不屑,竟不与张大彪硬碰,而是突然朝上跃起一米多高,随即屈膝后翻,一脚重重地踢在准备从背后偷袭她的李三豹身上。 “嘭!” “啊!” 张大彪和李三豹撞了一个满怀,发出一声惨叫,立时变成一对滚地葫芦。 巩永固见状,神色更加凝重,而朱元璋则露出疑惑之色。 那兵士对自己的这一脚似乎很有信心,轻蔑地瞥了眼哀嚎的张、李二人后,又看向巩永固。 她刚要开口,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就被张大彪和李三豹制服。 原来张大彪见那兵士闯进大厅时身法灵活,他虽有信心擒下对方,却也担心打斗时对方趁隙伤了朱元璋。 所以才和李三豹合演了先前那场狼狈的戏,再趁对方得意之时,出其不意地将之擒下。 “臭小子,让你踢老子,老子” 李三豹刚才被那兵士踢了一脚,现在后背还痛得厉害,此刻见闻讯赶来的三人已将那兵士捆绑结实,就骂骂咧咧地准备打回去。 不过他还没出手,就见到张大彪对他使眼色。 他这才想起身后的朱元璋,连忙跪地请罪道:“陛” “说,是何人指使你来行刺本侯的?” 李三豹刚才开口,巩永固却高声压下了他的话,朝那兵士厉声喝问道。 那兵士闻言,并未理睬他,反而是不停地打量着朱元璋。 “大彪,这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心有疑惑,就朝张大彪问道。 张大彪见巩永固及时喝止了李三豹,知道此刻不能暴露朱元璋的身份,故躬身道:“末将刚才在外巡查,发现此人行踪诡异,就上前询问。” “没想到他竟说是安国公的亲卫,特意来求救的,并拿出了安国公的腰牌,末将一时不察,竟被他闯了进来。” 张大彪说罢,又躬身递上一块象牙材质的腰牌。 巩永固在朱元璋的示意下,接过腰牌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一脸激动地道:“不错,这是安国公的腰牌。” “上面还有一丝裂痕,是上次在朝阳门大战时留下的,绝对错不了,肯定”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见朱元璋微微皱眉,立时想起朱元璋先前的提点,急忙收敛心神,以免影响了他的判断。 待他定下心后,就发现那兵士竟也在暗中打量他。 不过与他的目光撞上后,又立刻躲开。 巩永固见状,心中更加生疑,仔细回忆了刘文炳的亲卫后,发现亲卫中并无此人。 他又想到先前的刘文炳尸身之事,不禁怀疑对方是想借此行刺,当即怒声喝道:“说,你是如何得到安国公的腰牌?” 那兵士闻言,竟将头扭到一旁,压根就不理他。 巩永固见状,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随即他想到先前送刘文炳尸身的那几人还关在营中,若他们是同伙,相互间可能会熟识。 他正准备将这个兵士和那些人关在一起,看能不能有所发现时,却又见到一个亲卫急匆匆地跑进来,送上一份京城八百里加急的文书。 巩永固见到文书,立时想起南粮被劫之事,有些担忧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一脸从容地示意张大彪将那兵士带下去后,才接过巩永固的文书。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巩永固见状,有些担心地道:“陛下,京城没事吧?” 朱元璋摇了摇头,随手将文书递给了他。 巩永固接过文书看了看,脸色也是瞬间大变。 原来这文书是申湛然送来的,信中说京城中不少勋贵不知怎的知晓了南粮被劫之事,私下议论的十分厉害。 朱慈烺为了维护京城稳定,便让倪元璐出面否认了南粮被劫一事,并加大了市场上粮食的供应量,才让此事稍微平息了一些。 没想到定国公徐允祯、阳武侯薛濂等人却以京城安危为由,多次求见朱元璋。 朱慈烺被逼无奈,只能亲自出面打发他们,并暗中警告他们不可胡言。 没想到他们根本就没理会朱慈烺的警告,仍在公众场合谈论此事,以至物议沸腾。 现在不少富户因担心明兵战败,叛军会卷土重来,已在变卖家资,准备南逃。 另外吴孟明还发现兵部给事中陈名夏与龚鼎孳暗中来往,还有几个御史也是蠢蠢欲动,好似都与南方有关。 除此之外,曾谄事魏忠贤的冯铨也从河北来到京城,与京城中的一些富商来往甚密。 最后申湛然又提到宋应星已经进京,但在来京的途中却曾遭到刺杀,幸亏他的随从拼死相救,才保住了性命。 巩永固看完文书,一脸不忿地道:“陛下,这徐允祯、薛濂都是朝廷的公侯,先前叛军围城时就贪生怕死,不肯守城,现在又落井下石,实在是可恨,真是” 他越说越愤怒,刚想请朱元璋治他们的罪,却突然发现朱元璋眉头紧皱,似有所思,便停了下来,不过心中仍对徐、薛二人恼怒不已。 原来巩永固说的徐、薛二人,皆是名将之后。 薛濂是靖难名将薛禄八世孙,袭阳武侯,曾任中军府都督、太子太师等职。 而定国公徐允祯,则是明朝开国元勋徐达的后代。 原本徐家只有一个国公,不过在靖难之变时,徐达的第三子徐增寿因与朱棣交好,为朱棣通风报信,泄露南京的兵力部署情况,因此被朱允炆斩杀。 朱棣感念其功,追封徐增寿为定国公,并让其子徐景昌袭爵,世袭罔替。 后来朱棣迁都北 京,徐增寿一脉也随之来到了北 京。 而徐达长子徐辉祖一脉则留在南京,便是当今的魏国公徐允爵。 薛濂和徐允祯之前都是京军中的高级将领,李自成进逼京城的时候,崇祯还对此他们寄以厚望,希望他们能够如祖辈般大展雄风,没想到他们都借口身体不适,不愿镇守城门。 崇祯大怒之下就免了他们的职务,不过仍保留了他们的爵位,没想到他们现在竟做出这种事情。 第132章 刘文炳的消息 “大彪,可问出了什么?” 朱元璋本在思考徐允祯之事,见张大彪走了进来,又开口问道。 张大彪摇了摇头,道:“我们因担心安国公在她手上,为免安国公有损,所以并未用刑。” “没想到那姑娘的嘴硬得很,不管我们怎么吓唬,她就是不肯开口。”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大彪,你做的对,可能安国公真在她的手上!” 张大彪、巩永固闻言,皆是一脸诧异地看向他。 朱元璋见状,看向巩永固道:“你既然先前就怀疑她是个女子,难道就没发现她像一个人吗?” 巩永固想了想,有些惊讶地道:“陛下,您是说她是李岩的妹妹?” 朱元璋沉声道:“不错,她进来时咱就发现她与李岩有些相似,后来又见她的身法和红娘子相同,咱就怀疑她是李嫣。” “而牛佺之前也曾说李嫣帮安国公进入李建泰的府邸,刚才她进来后也并未动手,或许是来替安国公送信的也未可知。” 巩永固闻言,脸上闪过一缕喜色,随即又有些疑惑地道:“若是她是来送信的,为何又什么都不”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躬身道:“陛下,臣去看看!”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不过这只是咱的猜测,也不排除她故意如此,就是想引你前去,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巩永固应下后,刚要匆匆离去,却又被朱元璋制止了。 就在他疑惑地看向朱元璋时,又见朱元璋对张大彪道:“大彪,你带平西侯去一个安全的房间,然后再带李嫣过去。” “记住,要让她觉得只有她和平西侯二人,但是你们也要保证平西侯的安全。” 张大彪躬身应下后,便带着巩永固朝外走去。 “徐达啊徐达,你倒是对咱忠心耿耿,可教出的后辈怎的如此狼心狗肺,竟敢与咱为敌?” 朱元璋待巩永固二人离去后,有些伤感地喃喃自语道。 原来他先前听说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之所以如期运粮,就是听徐允爵说郑鸿逵已经出兵,当时他就怀疑此事与徐允爵有关。 因为徐达的关系,朱元璋并未打算深究。 不过现在见徐允祯大肆宣传南粮被劫之事,就已确认徐家兄弟已经背叛了他。 本来朱元璋要杀徐家兄弟并非难事,但自他穿越过来后,总感觉孤单,也越发想念先前之人,故而有一丝犹豫。 这时,朱元璋好似又见到了徐达、常遇春等人,回到了当初金戈铁马的日子,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陛下,安国公没有死!” 就在朱元璋沉思之时,巩永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压低声音兴奋地道。 朱元璋闻言,略显紧张地道:“确认了吗?” 巩永固用力地点了点头,道:“李嫣说的事情基本能和我们的消息对上,而且她也说出了安国公右腋下的胎记,应该错不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好,活着就好可知安国公现在怎么样?” 巩永固道:“安国公受了些伤,不过已无大碍,臣想现在就去接安国公回来,还请陛下准许?” 朱元璋刚下意识地点头同意,却又突然看向巩永固道:“安国公现在何处?” 巩永固见他神情突变,有些疑惑地道:“安国公现在就在蔚县外不远处的山谷里,据此应该只有六七里路。” 朱元璋皱眉道:“不对,若安国公无事,为何他不自己来,反而要在山谷等你?” 巩永固闻言,解释道:“陛下,今日下午安国公本已来到蔚县,不过听说您已经派他前往辽东。” “他为免被人认出身份,破坏了您的计划,才又离开了蔚县,让李姑娘来通知我。” 朱元璋摇头道:“这就更不对了,若说安国公怕身份暴露,找个地方藏身岂不是比这样来回走动更安全?” 巩永固躬身道:“陛下,臣对此也有所怀疑,不过据李嫣说,当时有人正在蔚县寻找安国公,所以他们才会离开。”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咱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你想,咱们这边的人都不知道安国公的生死,应不会去寻找。” “那寻找之人只可能是叛军,可若是叛军的话,他们就不会送来假的尸身,虽说他们也有可能是想借此逼出安国公。” “可咱刚才看李嫣的武艺很好,而安国公武艺也不差,加之他们在咱们的地盘上,叛军纵使能找到他们,也不可能擒下安国公,又怎会做这吃亏不讨好的事?” 巩永固听了朱元璋的分析,心中也有些怀疑,沉声道:“陛下,您的意思是李嫣在骗我们,但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要知道以她的身手,刚才完全有机会重创我们,而且她为了消除我的怀疑,还自愿留在军营等候。” “难道她准备以命换命,但是若我不亲去呢,那她岂不是自投罗网,甚至可能还会搭上性命。” 朱元璋点头道:“此事确实有些蹊跷,以李岩的个性,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说罢,又将张大彪叫了进来,让他带几人悄悄去李嫣说的地方查看,随后又向巩永固询问细节。 巩永固理了理思绪,将之前的事讲了出来。 原来巩永固刚见到李嫣的时候,李嫣仍只是看着他,并不开口。 巩永固猜她是怕泄露刘文炳的消息,便主动表露身份,并向她询问刘文炳的特征。 没想到李嫣一口就说出了胎记之事,之后她又反问了巩永固几个和刘文炳有关的事,待巩永固都回答上来后,李嫣才说出刘文炳的所在。 巩永固在李嫣说出胎记时,就已信了大半,不过仍详细询问了李嫣救刘文炳之事。 根据李嫣的说法,她和红娘子以回乡为名,实际是暗中清缴山西各地支持明朝的地主武装。 刚开始她们收效甚微,没想到在保定的时候,却意外抓到了李建泰。 红娘子想到李建泰是内阁大臣,本想威逼他投降,以便打击明兵的士气。 哪知还没等红娘子开口,李建泰就连连求饶,并主动说出刘文炳的藏身之处,以此乞求活命。 红娘子大喜过望,详细询问了刘文炳的情况。 当她得知刘文炳身边只有数百骑兵时,立刻率军去捉拿刘文炳。 没想到刘文炳兵马虽少,却十分骁勇,红娘子的两千人竟险些被他击溃。 后来还是牛佺率军赶来,才成功围困了刘文炳。 一番激战后,刘文炳部几乎全部阵亡,而且牛佺也找到了身穿刘文炳服饰的将官尸身,以为刘文炳已死,便将此事上报给了李自成。 第133章 巩永固中伏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李嫣又跟着红娘子接连围剿了刘文炳剩余的五支兵马。 尽管每支兵马都只有数百人,而且她们为了瓦解对方的士气,在战前还特意拿出刘文炳的战甲等物,证实刘文炳已死,希望对方不要负隅顽抗。 没想到那些兵士知晓此事后,不仅没有胆怯,反而变得更加凶猛,好似不知死为何物。 甚至有几次,对方竟不顾一切地反攻,若非红娘子的亲兵得力,恐怕她已不在人世。 当李嫣见到那些视死如归的明兵时,心中竟也被震撼到了。 虽说她参与的战役并不多,但大大小小也打了几十场仗,却从未见过那种场面,更没想到一向望风而逃的明兵会如此勇猛。 这不禁让她对刘文炳有些好奇,奇怪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能让一向胆小如鼠的明兵一反常态。 明知是死,却仍要冲锋,直至流尽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不过她也知道,她的好奇不会有答案,因为刘文炳已经死了。 就在她有些失望的时候,宋献策却突然来到了太原,说是奉命来调查尸体的身份。 李嫣听闻此事,心中不禁有些恼怒,认为这是宋、牛二人不愿她哥哥立功,故意来找茬。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宋献策来了才一个时辰,就指出那具尸身不是刘文炳,并让她们加紧查找。 李嫣本想出言反驳,没想到却被红娘子制止了,这让她心中有了一些疑惑。 因为她知道红娘子一向嫉恶如仇,自从知道牛、宋二人针对李岩后,从未给过他们好脸色,现在也绝不会委屈求全。 随即她又突然想到,在她们围剿的六支兵马中,除了刘文炳所在的那支兵马有人逃离外,其他人皆激战而死,无一生还。 这不禁让她怀疑刘文炳可能真的逃脱了,而红娘子应也是发现刘文炳未死,所以才没有和宋献策争辩。 但她也有些奇怪,因为以红娘子的个性,若是发现此事,纵使不愿声张,也会派人暗中查找,绝不会坐视不理。 而且上报刘文炳战死的还是牛佺,红娘子根本就没有替牛佺遮掩的必要。 李嫣因心有疑惑,所以特别留意红娘子的举动,无意间听到红娘子和刘文炳的谈话,才知道竟是红娘子救了刘文炳,并将他藏在了卧房之中。 李嫣听闻此事后大惊,她没想到红娘子和哥哥一向伉俪情深,现在竟在房中藏了一个男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敌方的将领。 随即她想到红娘子先前在京城被擒后又平安归来,应就是在那时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李嫣想明白此点,正准备悄悄离去时,却因太过紧张踩断了一根枯树枝,随后就见到红娘子出现在她面前。 红娘子刚见到她时也十分惊慌,不过当红娘子发现除了她外,并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才放松下来。 红娘子似乎没有想到李嫣会觉得她不忠贞,只是告诉李嫣,她和李牟在京城被擒时欠了崇祯一份情,所以救下刘文炳想还了这份债,并希望李嫣替她保密。 李嫣虽不信红娘子冒着这样大的风险,竟是为了还敌人的一份债。 但见红娘子一脸坦然,又想到她一向霁月光风,便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下来。 之后她也曾暗中查探,发现红娘子并无逾矩之处,也就相信了此事。 约莫过了两日,宋献策搜寻无果,才悻悻离去。 而此刻刘文炳伤势也得到控制,李嫣便建议红娘子将刘文炳送走。 红娘子也担心时间太久会被人发现,给李岩惹来麻烦,便让亲卫将刘文炳悄悄送出了太原。 李嫣本以为此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了,没想到在李建泰受封的那天,她却意外见到了刘文炳。 因担心刘文炳被抓,会泄露红娘子救他之事,李嫣便将他带到偏僻处好言相劝,让他离去。 没想到刘文炳说李建泰之事是他惹出来的,一定要亲手了结此事。 李嫣见劝说无果,本想用武力逼刘文炳离开,没想到又突然冒出十几人护住了刘文炳。 她因担心动静太大会被发现,只能将刘文炳等人带进了李府,随后又将此事告知了红娘子。 红娘子见木已成舟,只得一边加强李府的戒备,一边设法让刘文炳逃离。 本来按红娘子的安排,刘文炳是没有机会杀死李建泰的,不过由于牛佺的搅局,不仅使得李建泰被杀,而且刘文炳也被包围了。 幸亏刘文炳的手下拼死护卫,而红娘子也乘机放水,才让李嫣救出了刘文炳。 就在李嫣以为此事有惊无险地渡过时,牛佺却又站出来,说曾见到李嫣带刘文炳进入李府。 红娘子听闻此事后,一边让李嫣带刘文炳离开,一边亲去质问牛佺。 不知牛佺是被红娘子吓到,还是另有缘由,竟主动承认是他眼花看错了,此事才得以平息。 之后红娘子为了掩护李嫣和刘文炳出逃,又大肆宣扬刘文炳已经被斩杀之事,并将那具毁容的尸体送到了李自成处。 尽管宋献策等人对那具尸体仍有怀疑,却苦于没有证据。 加之红娘子也是功过相抵,并未因此获赏,他们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李嫣和刘文炳来到蔚县后,竟又发生了假尸身之事。 而刘文炳听闻自己已被派往辽东,又发现有人在寻找他,便和李嫣躲进了蔚县外的山谷。 两人经过一番商议后,李嫣就拿着刘文炳的腰牌来找巩永固,这才发生了之前的事。 朱元璋听完巩永固的讲述,沉默了一会,道:“此事听来倒也合理,而且咱听闻红娘子未参加叛军时,也是一个以侠义闻名的奇女子,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又见张大彪走了进来,便朝对方问道:“大彪,你去探查的情况如何?” 张大彪躬身道:“陛下,安国公确实在李嫣说的山谷中,而且我们也查看了方圆一里的情况,并未发现有伏兵!”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你能确认山谷中的人就是安国公吗?” 张大彪闻言,有些犹豫地道:“安国公藏身在山谷中的一个山洞里,因安国公十分警觉,末将担心太过靠近会被发现,引起误会,所以只是在洞外不远处观望。” “不过借着洞内的火光,倒也能勉强看清洞内的情况,从身形和容貌来看,应是安国公无疑。” 朱元璋皱眉道:“洞内有火?” 张大彪点头道:“有,可能是太过寒冷,所以安国公点火取暖。” “不过那个地方十分隐蔽,若非李嫣告知,末将恐也找不到那个山洞。” 朱元璋闻言,又皱眉不语。 一旁的巩永固见状,低声道:“陛下,现在距离李嫣来此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若是安国公以为李嫣出事,因此离去,或是前来查看,被人发现了反而不妙。” “现在既已确认没有埋伏,而安国公目前应也只相信陛下和臣,不如让臣带人去看看。” “反正只有六七里路,纵使有危险,臣也有信心能安全回到军营。” 朱元璋看了巩永固一眼,沉声道:“好,那你就速去速回!” 巩永固躬身应下后,刚要离去,却又被朱元璋叫住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巩永固带着十几个亲卫悄悄地离开了军营,在张大彪的引导下,朝刘文炳所在的山谷赶去。 “淇筠兄!” 当巩永固赶到山洞,见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时,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激动地叫道。 “平西侯,好久不见了!” 这时,红娘子的声音突然从山洞中传出。 随后就见到五十多个手持火把、刀剑的兵士从山洞内冲了出来,将巩永固等人团团围住。 第134章 再见红娘子 “红娘子!” 巩永固见到缓缓走出山洞的红娘子,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又冷笑道:“红娘子,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不惜用自己的小姑子作饵!”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四周,随即暗中向张大彪打手势,示意他带队冲出去。 没想到红娘子的兵士也十分强悍,不仅硬是将巩永固的亲卫逼了回来,还斩杀了六七人。 巩永固见状,心中不由一惊。 “平西侯,你都还没有见过你的好友,怎的这样着急离去?” 红娘子见巩永固等人已被围困,又笑吟吟地道。 巩永固冷哼一声,沉声道:“毒妇,老本侯一时不察,着了你的道。” “但是你也别高兴,现在李嫣还在我的营中,若是我回不去,到时那小她也会为我陪葬。” “本侯倒是很想知道,若是李岩知晓此事,会如何对付你!” 红娘子眼中闪过一缕杀机,随后又笑嘻嘻地道:“平西侯,本将军都有些奇怪,你如此蠢笨,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的。” “要说崇祯也不傻,怎么偏偏选了你做统军之人,白白丧失了这大好局面,可见连老天也要灭你大明。” 巩永固闻言,怒喝道:“毒妇,陛下英明神武,岂是你可诋毁的!” 他说罢,似乎不解气,又故意上下打量着红娘子,一脸猥琐地道:“看你的条件倒也不差,可惜你被擒时,本侯无暇照顾你,不然定会让你尝尽世间的美妙滋味!” 红娘子见他言语龌龊,心中立时大怒。 只因她想生擒巩永固,故又强忍下怒火道:“巩永固,你如此出言不逊,莫非真的准备死在这里?” 巩永固闻言一愣,随即大义凛然地道:“毒妇,你休要诓骗老本侯,本侯绝不会投降。” 红娘子见他虽说的义正辞严,脸上却有畏惧之色,心中一喜,又笑吟吟地道:“谁要你投降,本将军就是要你不投降,这样才更有价值!” “走,快走!” 这时,两个女兵又押着十八骑中的一人走了过来,正是张大彪先前留下的监视之人。 巩永固先前还指望此人回去送信,现在见他被抓,脸色不禁大变。 红娘子见巩永固面有惧色,又趁机高声厉喝道:“巩永固,见到此人,我想你应该知道,再拖延时间也没有用了,现在本将军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就是束手就擒,到时本将军会好酒好菜地招待你,等崇祯放了郝摇旗等人,你也可以回去继续做你的富贵侯爷。” “要么就是你负隅顽抗,本将军将你斩杀于此,将你的尸身暴之荒野,任凭鹰啄狼食,一念之间,天地之别,你可要想清楚了!” 巩永固闻言,身体不由地颤了颤,几次想要开口,却都停了下来。 这时,一旁的张大彪突然问道:“若是我们放下武器,你真的能饶了我们吗?” “你个混账东西,你” 巩永固见张大彪竟要投降,忍不住怒声喝骂道。 “本将军言出必行,只要你们不再抵抗,本将军绝不会伤害你们!” 红娘子见有人带头,立刻许诺道。 “好,我投降!” 张大彪非常爽快地扔下佩剑,快步朝红娘子跑去。 紧接着,又有两个人扔下武器,朝红娘子走去。 红娘子见状,一脸得意地看向巩永固道:“平西侯,你可想” “放肆!” 红娘子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张大彪朝她攻来,一声怒喝后,竟硬接了张大彪一掌。 而扑向刘文炳的二人也被红娘子的亲卫逼退,与张大彪一起退了回去。 “哼,既然你们如此冥顽不灵,那就” “杀!” “杀!” “杀!” 红娘子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山洞的四周冲出一百多人,瞬间击溃了她的包围圈。 由于事发突然,等她的那些亲卫都退回来的时候,竟只剩下二十来人。 红娘子见状,强压下心中的惊慌,冷声道:“巩永固,你这样做,就不怕害了刘文炳的性命?” 她说罢,又让亲卫将长剑架在尚未转身的刘文炳颈项上。 张大彪等人本准备趁势攻击,此刻见状,都投鼠忌器地停了下来。 红娘子见状,又笑道:“好,平西侯,本将军承认小看你了,你确实有帅才!” “现在本将军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只要你将李嫣送过来,本将军就放了你的好友,如何?” 巩永固闻言,脸上不由露出焦急之色。 “红娘子,你要杀就杀好了,本侯绝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这时,一身戎装的巩永固缓步走了出来,冷冷地盯着刘文炳的背影。 红娘子见巩永固出来后,众人纷纷行礼,才知先前那个竟是假的,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不过她知道此刻觉不能露怯,不然她们全都会死在这。 于是她又强振精神道:“巩永固,我听说你和刘文炳是刎颈之交,难道你真的忍心看他死在你的面前?” 巩永固冷笑道:“红娘子,你不用在做戏了,本侯可以肯定,那人绝不是安国公。” “因为真正的安国公义薄云天,他宁可死,也绝不会被你胁迫,去做那些残害兵士的事,更不用说去害他的好友!” 红娘子脸上闪过一缕惊讶之色,随即又强作镇定地道:“不错,此人确实不是刘文炳,不过真的刘文炳现在就在不远处。” “若是你敢对我们动手,那他也会为我们陪葬,你要试一试吗?” 巩永固闻言,脸上不禁露出犹豫之色。 红娘子见状,又劝道:“我知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而且知己难求,你真的忍心让刘文炳为我们陪葬?” 红娘子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巩永固的神情。 她见巩永固脸上犹豫之色更重,又继续道:“我知你和刘文炳交情甚笃,肯定不愿意他枉死。” “现在刘文炳被擒之事除了我的亲卫外,至今无人知晓,我可以让我的亲卫从此闭口,而你,我相信也不会让人说出去。” “若是你肯放了李嫣,我也会放了刘文炳,只要你替他遮掩一下,此事绝不会有人知道” “到时刘文炳依然是风光无限的安国公,而你也得回知己,可谓一举两得,又何乐而不为!” 巩永固闻言,脸色瞬间大变,厉声喝道:“红娘子,你休要多言。” “今日你只有两条路,要么你放了安国公,本侯留你一命!” “要么你杀了安国公,本侯替好友报仇,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本侯!” 红娘子本以为巩永固会屈服,没想到他竟勃然大怒,心中不由一惊。 她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朝那些兵士望去,脸色瞬间惨白! 第135章 礼尚往来 “红娘子,你可想清楚了?” 巩永固见红娘子神情突变,知她应是看出了其中的关窍,又趁机厉喝道。 红娘子闻言,身体微微颤抖后,惨白的脸上竟逐渐恢复红润。 紧接着就见红娘子怒道:“巩永固,你不用在此恫吓本将军。” “本将军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放了李嫣,本将军就放了刘文炳。” “否则,你就等着替你的好友收尸吧!” 巩永固闻言,心中不由一惊。 他刚才是本想趁红娘子惊慌之时,再加一把火,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没想到反而惹来了红娘子的怒火。 他知道若是一个女人失去理智,会比男人更加疯狂,也更难以理喻,不禁后悔刚才逼迫的太急,让局面更加被动。 若是刘文炳因此而亡,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只是他心中虽然后悔,却也知道现在已是骑虎难下,若是露出胆怯,红娘子必会得寸进尺。 于是他冷笑一声,喝道:“红娘子,你觉得真的可以一死了之吗?” 红娘子闻言,先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随即一脸庄严地理了理戎装,怒目娇斥道:“怎么,又想用先前那套把戏吗?说本将军向你们投诚,陛下会对本将军的夫君不利?” “哈哈哈巩永固,你把本将军想得太蠢了,本将军早已将此事写成奏章,只要本将军今夜不归,这份奏章立刻就会送到陛下案前,到时不仅本将军的夫君不会有事” “本将军也不妨明着告诉你,不要妄想生擒本将军,因为本将军在离开太原时,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而且马革裹尸,是作为军人的最大荣耀” 随着红娘子高亢、激昂的声音响起,原本有些畏缩的亲卫都不由地挺直了身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巩永固闻言,这才知道他用错了方法。 因他先前以为红娘子是不甘失败而恼羞成怒,故才步步紧逼。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正是他的压迫,激发出了红娘子身为军人的责任与血性。 巩永固见此情形,想到朱元璋先前的嘱咐,心中不禁有些羞愧。 原来先前朱元璋突然叫住巩永固,就是觉得以红娘子的个性,不可能轻易放了刘文炳。 因为朱元璋觉得红娘子的骨子里虽有侠义,但是红娘子此次出征,身份首先是一个军人。 若是红娘子连此点都分不清,李自成和李岩绝不会将此重任交给她。 再加上张大彪等人只能隐约见到刘文炳,让朱元璋觉得这很可能是一个阴谋。 鉴于先前的假尸身之事,朱元璋觉得此事李自成等人应不知情,所以红娘子带的人必不会多,而且极可能就藏身在山洞中。 恰好申湛然因担心他的安危,今日又借机安排了两百虎贲死士前来。 于是他就让李三豹乔装成巩永固,带张大彪等人先去查看,而巩永固则带着虎贲死士跟随在后。 若事情真如李嫣所言,则皆大欢喜。 若是有埋伏,张大彪等人可先佯作投降,借机救出刘文炳。 事有不协时,巩永固再率军杀出,威逼红娘子交出刘文炳。 同时还特意叮嘱巩永固,红娘子此次有军务在身,与上次情形不同,一定要断了她的后路才可施压,以免激发出她的军人血性而适得其反。 巩永固之前本也是按照朱元璋的旨意在行事,只是刚才他见红娘子脸色惨白,以为红娘子已经失去锐气,便想一举夺其气魄,没想到竟弄巧成拙。 “对了,你回去告诉崇祯,说本将军有他的安国公陪葬,很满意!” “而且本将军还很期待他谎言被戳破后,会以何面目面对天下臣民!” 就在巩永固沉思之时,红娘子冰冷地声音响起道。 巩永固闻言,不禁紧皱眉头。 而红娘子也紧紧地盯着他,沉默不语。 一时间,数百人的山洞前竟出奇的安静。 只有火把在寒风中发出“呼呼”的声音,虽好似要被吹灭,却仍顽强地燃烧着。 “若安国公身死,咱必以三公之礼葬之,以奖励他劝降、锄奸之功!” 突然,朱元璋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随后就见到他在两个十八骑的护卫下,缓缓地走了进来。 红娘子见到朱元璋,本能地想要出手,却见张大彪等人早已守在朱元璋的身前,只得强行按下心中的冲动。 朱元璋打量了众人一眼,又看向红娘子道:“红娘子,你说若是你和李嫣真都死了,李岩能承受得住吗?” 红娘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波澜翻滚。 先前她因朱元璋出现的突然,所以并未深思话里的意思。 此刻见朱元璋提及李岩,她才明白过来。 原来朱元璋刚才虽未明言,却已用“劝降”二字隐晦地告诉她,若是她杀了刘文炳,纵是她自杀,朱元璋也会对外宣称她已被刘文炳招降。 虽说现在天下混乱,聚散本是常事,纵是将军被招降,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可惜的是,她虽是一个将军,却更是一个女人。 而一个女人向一个男人投降,往往会引来各种遐想。 特别是还有李嫣,姑嫂与一个男人同时死去,想想都让红娘子觉得恐怖。 随即她又想到牛金星等人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对付李岩,若是得知此事,必会添油加醋地编排她们。 到时李岩纵是因她的奏章不被治罪,恐怕也会因众口铄金的不贞而无颜统军。 而这对于一向重视亲情,以天下为己任的李岩来说,发生这种事会比杀了他更痛苦,所以这件事最后最好的结局,也就是李岩郁郁而终。 想到这,红娘子的身体一阵急剧颤抖,幸亏她身旁的女兵及时扶住,她才没有跌坐在地。 “红娘子,你可有决断了?” 朱元璋见红娘子锐气已失,又不急不缓地问道。 红娘子闻言,身体再次急剧颤抖。 随即她强作镇定,愤怒中略带惊慌地喝道:“崇祯,你生为人君,不行大道,竟做这种败坏……” “红娘子,你既已披甲上阵,就只是一个兵,而战场从来就不是一个讲感情的地方。” “何况你刚才的阴谋,不也是利用了安国公和平西侯的兄弟之情?咱不过是礼尚往来,你又有何不服?” 朱元璋不待红娘子把话说完,就厉声打断了她。 同时因朱元璋还有心招降李岩,所以不愿红娘子太过记恨此事。 他想到先前在暗处时,听到红娘子一直以将军自诩,故此刻以她之矛,攻她之盾。 这样不仅可以挫她的锐气,还可借机消除她心中的一部分怨恨。 红娘子闻言,愣了愣,随即一脸沮丧地道:“好,本将军认输,只要你答应本将军一个条件,本将军立刻就带你去见刘文炳。” 朱元璋摇头道:“咱可以放了你,甚至李嫣,但是她们必须得死!” 他说着,指了指红娘子身旁的一众亲卫。 红娘子闻言,先前的沮丧一闪而逝,双眼通红地盯着朱元璋。 第136章 刘文炳的谋划 “陛下,要不先暂时饶她们一命,待救回安国公后再说!” 巩永固见好不容易缓和的局面又紧张起来,担心再生变故,无法救回刘文炳,便低声劝道。 朱元璋微微摇头道:“平西侯,你觉得红娘子会在这些亲卫没离去前,就带咱们去见安国公吗?” “若是让这些人离去,你有把握能全部诛杀?” 巩永固闻言,立时一脸羞愧地道:“陛下,是臣糊涂,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平西侯,你一定要记住,战争非同儿戏,既不能妇人之仁,也不可心怀侥幸,否则必败无疑” 巩永固见朱元璋此次虽也是在提点他,但神情、语气与先前已大不相同,急忙跪地应下。 朱元璋点了点头,让他起来后,又看向前方的红娘子。 红娘子本打算强撑下去,不过见到朱元璋的目光,莫名地一阵心虚,随即开口道:“崇祯,我知道你的担心。” “但她们都是我的亲卫,我相信她们绝不会泄露此事,若是你咄咄相逼,那我们就只有鱼死网破了!” 朱元璋其实也并非一定要杀了红娘子的亲卫,只是想借此进一步打压她的气势。 此刻见她仍在强撑,便又冷冷地道:“红娘子,你应该知道,咱并非只是要一个活着的安国公,而是要一个正常的安国公。” “所以绝不会做授人以柄的事,此事你若不答应,其他的都不用再谈了。” 红娘子见朱元璋说的如此决绝,心中也是一阵犹豫。 其实她也知道朱元璋说的在理,但这也是她最后的坚持。 若她连这些亲兵都救不了,将来她又有何面目再统兵作战。 可若她坚持了,纵使她不怕死,但李岩又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因为这些亲兵,就毁了她自己的丈夫吗? 想到这,她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无力感,让她觉得好累,好累! “啊——你个狗皇帝,老子杀” “啊!” 这时,一个身形彪悍的壮汉手提长刀,朝朱元璋冲去。 不过他才迈步,就被一个女兵一脚踢翻,发出一声惨叫。 “李芸,你做什么?” 那个壮汉爬起来后,脸颊抽搐地朝那个女兵怒吼道。 李芸不满地盯着那个壮汉,上前轻声厉喝道:“你做什么,你想逼死将军吗?” “我告诉你,要是因为你” 李芸的声音虽轻,但红娘子却仍听到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李芸和那个壮汉,首次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朱元璋见红娘子已到崩溃的边缘,担心再逼下去会适得其反,便又开口道:“红娘子,我知你侠肝义胆,巾帼不让须眉。” “但是你刚才也看到了,你的亲卫并非你想象的那般忠诚,你让咱如何能相信你!” 红娘子闻言,目光缓缓地移到朱元璋的身上,看了好一会,才沉声道:“你想要怎么做?” 朱元璋知红娘子已经动摇,笑了笑,指着那个壮汉,道:“此人不遵军令,事后必然容易生变,只要你杀了他,其他人放下武器,咱可以饶她们一命!” 朱元璋说罢,又故意瞥了李芸一眼。 红娘子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却仍一脸坚定地道:“我夫妻一向以仁爱治军,绝不会” “啊!” 红娘子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她循声望去,只见李芸正缓缓地将长剑从那壮汉胸前拔出。 “李芸,你” 红娘子见状,刚要斥责李芸,却见到李芸一脸泪痕地跪在她的面前,哭道:“夫人,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 “我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幸亏遇到了夫人,待我如亲姐妹一般,我才多过了这些年的幸福日子。” “今日您有难,我恨不得以身相替,只恨我无能,帮不到您,只好杀了黄子豪,不让他成为您的累赘!” 李芸说着,又恭敬地朝红娘子磕头。 随即缓缓起身,看向其他人道:“众位兄弟姐妹,我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渡过那些美好的日子,但今日我做了错事,无颜苟活人世,夫人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她说罢,就要横剑自刎,却被张大彪拦住了。 红娘子见状大惊,本要上前去抱住李芸,却又见到黄子豪的尸体,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镗朗!” “镗朗!” “镗朗!” 这时,二十几个亲卫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一脸深情地看着红娘子。 “你们” “你们” 红娘子连说了两个“你们”,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啊!” 突然,李芸一声惨叫,一蓬鲜血从她身体中急射而出,随后她就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原来李芸见红娘子停下脚步,心中更加悔恨,便趁张大彪不备,掏出腰间的匕首自尽了。 “李芸!” 红娘子见状,立刻跑过去抱住了李芸失声大叫,却强忍下了滑落的泪水。 其他人也纷纷跑了过来,围着红娘子和李芸,竟都没有落泪。 朱元璋见此情形,心中也是微微一惊。 “你不是要见刘文炳吗?有胆就跟我来!” 这时,红娘子突然起身,冷冷地对朱元璋说了一句,就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朱元璋刚要前行,却被巩永固拉住道:“陛下,臣觉得红娘子心有死志,而且她狡猾多端,恐还有埋伏,不如让臣去吧!”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她此来为求隐蔽,带的人必不会太多,不可能再有埋伏。” “而且这样重情重义的奇女子世上实在太少,死了未免可惜,何况” 朱元璋说着,又停了下来,快步朝前走去。 他们一行走了大约半里路,又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前。 山洞前的两个女兵见到红娘子,立时一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可当她们见到红娘子身后的朱元璋后,却又愣住了。 “去,把刘文炳带出来给他们!” 红娘子一脸冷漠地道,好似根本就没有见到那两个女兵的惊讶。 那两个女兵愣了愣,随即转身走进了山洞。 不一会,她们就押着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走了出来。 因那男子背着光,巩永固并未完全看清对方的容貌。 不过光是那身形和盔甲,巩永固就知对方应是刘文炳无疑,立刻叫着“淇筠兄”地跑了过去。 只是他才跑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一脸怒容地朝红娘子喝道:“红娘子,你敢骗本侯,莫非以为本侯真不敢杀你?” 红娘子本在暗中观察朱元璋,想要趁机出手,听到巩永固的话,也是大惊,惊讶地道:“你说什么,他不是刘文炳?” “平西侯息怒,此事并非红娘子的过错,是安国公的谋划!” 那个被押着的男子见巩永固一脸怒容,急忙开口劝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随即一脸诧异地看向他。 第137章 真假刘文炳 “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骗” 就在众人惊讶之时,红娘子突然冲上前,抽出腰间的宝剑指着那男子厉声喝问道。 那男子见状,有些羞愧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 “说,你到底是谁?” 红娘子高声打断他的话,握着宝剑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我是安国公的副将任之华,我其实并非” “啊!” 红娘子不待任之华的话说完,就一剑刺向对方的胸膛。 任之华不知是没想到红娘子会出手,还是甘心赴死,竟没有躲闪。 “噗!” 一股鲜血激射而出,不过任之华并没有倒下。 因为红娘子的长剑才刺入一寸多,就停了下来,随即又抽出宝剑,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救援不及的巩永固见状,静静地看着二人,心中满是疑惑。 而在不远处的朱元璋见此情形,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陛下!” 这时,任之华看到朱元璋,竟顾不得剑伤,急忙跪地行礼。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沉声道:“任之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之华见朱元璋面有怒色,急忙解释道:“陛下,末将是奉安国公的命令,假扮” 他说着,又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一旁的红娘子。 朱元璋见红娘子已逐渐恢复平静,并不像感情受创之人,猜到此中应有内情,便想趁机打掉红娘子最后的一丝斗志,就摇头道:“无妨,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任之华闻言,这才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刘文炳率军离开京城后,想到太原是山西中心,傅山、韩霖二人在那也颇有势力,便准备先去太原,然后以其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扼守住通往长安的险隘。 不过他才到太原附近,就发现叛军的防守十分严密。 因此他又改道前往曲沃,准备和李建泰汇合后,再召集地主武装,从后方对叛军发起攻击。 没想到等他见到李建泰,发现对方并未召集义师,而是在忙着收回他的田产、商铺。 刘文炳见状,心中大为不满,不过想到尚需借助李建泰的人脉,就也没有明说,只是催促他召集义师。 要说李建泰也确实有些人脉,不几日就招来李虞夔、刘迁、虞胤、王永镇、王滉等一大批人。 刘文炳见到李虞夔、刘迁等人时,还有些高兴,可等他见到虞胤、王永镇等人后,立时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除了李、刘二人是本是明朝的官员,对朝廷尚算忠心外,其他人不是随风倒的墙头草,就是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士,甚至还有些危险人物。 像王永镇此人,他哥哥王永强本是李自成延安的参将,只因听闻李自成失利,才派王永镇回来打探消息,没想到李建泰竟也将他邀请过来。 刘文炳见此情形,知李建泰并不可用,本想离去另想办法,没想到李建泰竟已将他来此招兵的消息传了出去。 也正是因为李建泰的这一冒失举动,让刘文炳接连遭到数次刺杀,更坚定了他离去的决心。 没想到这时傅山和韩霖却带着数千人赶来,并告诉他还有不少人正在赶往此地。 因此刘文炳打消了离去的念头,而是决定将李建泰派往太原,以免他再误事。 不过刘文炳也知道李建泰贪生怕死,若是只让他前往,纵使他迫于压力答应了,若无人监管,恐也会惹出麻烦。 为了打发李建泰,同时解决刺杀的麻烦,刘文炳一番思虑后,将韩、傅等人的兵马与他的人马融合,一分为三,组成三支队伍,分别由他和毛维张、任之华三人统帅。 随后他又将私印、腰牌给毛维张、任之华二人,让他们假扮自己,让人分不清他在哪里。 做好这一切后,他便带着任之华与李建泰一起前往太原。 他们来到太原后,听闻红娘子正在各地清缴地主武装。 刘文炳担心前来汇合的义师会遭到攻击,便让任之华留在太原,而他则率师前去接应。 没想到刘文炳前脚才离开,红娘子后脚就到了太原,而且抓住了大张旗鼓招兵的李建泰。 任之华听闻此事后,正准备设法去救李建泰,哪曾想到李建泰早已出卖了他们,以至他被红娘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幸亏他手下的亲兵冒充他,引开了红娘子等人,他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随后他又急忙去通知其他人,却每次都晚了一步,最后竟还被李嫣抓住了。 任之华被抓后,本已存了死志,为免刘文炳再被追捕,他便顶了安国公之名。 没料到李嫣得知他是刘文炳后,竟未将他交出去,而是瞒着红娘子将他藏在了闺房之中。 只是才一日,红娘子就发现了此事,当即怒斥李嫣,并要将任之华斩首。 不知李嫣是何想法,竟说她与任之华早已私定终身,而且还怀了对方的骨肉,借此苦苦哀求。 红娘子听闻此事后大怒,不过最后却仍被李嫣说服,答应放任之华一马,随即就让亲卫将他送出了太原。 任之华出城不久,就遇到了闻讯赶来的刘文炳。 随后他又跟随刘文炳潜入太原,准备刺杀受封的李建泰,没想到又再次遇到了李嫣。 于是刘文炳便让他继续假扮自己,而他则率人袭杀李建泰。 为了不使红娘子等人怀疑,刘文炳还特意将一个与他身形相似的守卫毁容,借此混淆视听。 刺杀李建泰后,刘文炳本想救他出去,却意外发现他的假身份更有利于引起叛军的内斗。 于是刘文炳便让任之华继续以安国公的身份行事,而他和毛维张则在外面联络义师,并偶尔故意传出一些消息,让牛金星等人知道刘文炳没有死,加剧叛军的矛盾。 后来红娘子不知是否发现了什么,竟让李嫣带他离开太原。 恰好这时刘文炳也传信来,让他将一些情况带给巩永固,他就与李嫣一起来到了蔚县。 由于假尸身之事,他又与李嫣藏身在山洞,没想到在他等李嫣的时候,红娘子却突然出现,并将他带到了此处。 朱元璋听完任之华的讲述,这才明白红娘子先前为何会那般激动。 “这样说,不是红娘子救了你,而是李嫣?” 这时,巩永固有些惊讶地声音响起道。 任之华闻言一愣,有些疑惑地道:“怎么,李嫣告诉你们是红娘子救了我?” 他说罢,又有些尴尬地看向红娘子。 红娘子闻言,立时明白了过来,心中不禁一声长叹。 第138章 左良玉有异志 “红娘子,咱到现在才知道你冒如此大的风险,竟不是为了立功,而是为了成全任之华和李嫣。” “念你一片苦心,而平西侯也没有受伤,咱可以替你玉成此事!” 朱元璋见红娘子虽有忧色,斗志却比先前强了不少,就又趁机打压道。 红娘子闻言,冷笑一声,道:“崇祯,你不用白费心机,本将军从未忘记自己身为军人的使命,此来就是为了斩杀巩永固,为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大顺兵士报仇。” “至于李嫣之事,不过是顺手为之,而今是她自己坏了此事,也怨不得旁人!” 原来红娘子那日根本就没有相信李嫣的话,而且对刘文炳的身份也有所怀疑。 只是见李嫣异常坚决,她担心太过坚持会影响了她们姑嫂的感情,才佯作同意。 后来她见李嫣为了刘文炳甘冒奇险,知李嫣已是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但她知道在当前的形势下,李嫣与刘文炳绝无可能,若是李嫣继续执迷下去,还可能会连累李岩。 为此她夙夜难寐,冥思苦想,最后才定下了以刘文炳诱捕巩永固的计划。 因为只要她擒下巩永固,李岩便可趁机击溃蔚县的明兵,同时还可以用巩永固唤回郝摇旗等人。 而对李嫣来说则更有利,因为巩永固被擒后,刘文炳也就没有了退路,只能含恨隐退。 若李嫣真对刘文炳一往情深,到时只需下些水磨工夫,必能与刘文炳厮守终生。 她为了这个计划,几乎动用了潜伏在明军中的所有暗探,只为查探蔚县明兵的情况。 也曾反复推演,分析各种可能,力求万无一失。 尽管红娘子对这个计划十分有信心,但她也知道此行十分危险,可为了李岩,也为了李嫣,她还是决定冒险一搏。 待一切都安排好后,她才故意让李嫣送刘文炳回蔚县。 而她则带人暗中跟随,并故意制造了追查刘文炳的假象,逼迫巩永固离开蔚县去见刘文炳。 之后她又趁机劫走刘文炳,埋伏在山洞中,准备趁机擒下巩永固。 红娘子为了这个计划可谓费尽心思,甚至在最后一刻,她还从为数不多的亲卫中分出十几人,去监视明兵各营的情况,确认一切正常后,才劫走刘文炳。 可没想到这一切的努力,最后竟都败在了李嫣的一句谎言上。 尽管她知道这是女人的通病,但此刻,她心中仍有些恨李嫣。 因为若非李嫣谎称是她救了刘文炳,朱元璋便不会因为她的性格想到这是一个陷阱,自也就不会有今日之败。 想到这些,她虽有些懊恼,信心却逐渐恢复了。 朱元璋见红娘子斗志越来越高,又反驳道:“红娘子,你错了,李嫣的话固然让咱生疑,但是你计划的破绽也十分明显。” “要知道安国公生性刚毅,绝不会因为寒冷而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点火取暖,还有,你为了让咱的人相信是安国公,故意让他露出侧面。”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在不安之时,又怎么会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 “再就是你太过自信,也太过冒险,竟敢只带数十人孤军深入,也没有善后措施,可谓孤注一掷。” 红娘子听着朱元璋的话,这才发现她自信满满的计划竟有如此多的破绽,原本才恢复的斗志又逐渐消散。 朱元璋见目的已经达到,又婉言道:“不过身为一个女子,你能做到这样,已让咱十分欣赏,所以咱也不想再为难你,你尽可离去!” “至于李嫣,咱也会放了她,不过她是否会回去,就看她的决定了。” 朱元璋说罢,让张大彪带走了那两个茫然的女兵后,便与巩永固等人朝蔚县走去,只将红娘子一人留在了黑暗的山洞前。 尽管这时的山风还很大,朱元璋却觉得十分的舒爽,特别是他听到从山洞那边传来低沉的呜咽声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朱元璋一行悄悄回到巩永固的军营后,他就带着任之华进入了巩永固的大帐,并让张大彪等人守在外面。 他先是仔细打量了任之华一眼,才开口道:“任副将,安国公让你带回什么消息?” 任之华一路都心不在焉,直到此刻仍未回过神来。所以当他听到朱元璋的话后,愣了愣,才躬身道:“安国公让末将转告陛下,他已联络好了太原以南大部分地区的义师。” “只要陛下能击溃叛军在广灵的主力,他就会占领南方各地,并挥师北上,与陛下一起收复山西。” 朱元璋闻言,心中大喜,却仍一脸淡定地道:“好,你们的功劳咱记下了,待击溃叛军后,再给你们论功行赏。” “另外,你回去转告安国公,就说咱对他很满意,但有一点,咱十分生气,就是他亲去刺杀李建泰一事。” “你告诉他,咱对此很不满,若是他下次再敢如此行事,咱绝不会轻饶他!” 任之华连连应下后,又躬身递上一封密信,道:“陛下,这里还有安国公的一封密信,请陛下御览!” 朱元璋见密信上的火漆完整,并没有拆封的痕迹,才接过信,随后又看向任之华道:“好,你也辛苦了,去看看李嫣吧!” 任之华闻言,身体不由地颤了颤,随即跪地请罪道:“陛下,末将只是奉命和她们周旋,与李嫣没有半点私情,还请陛下明察!”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道:“任副将,你不用担心,咱是真心想成全你和李嫣。若你们真在一起了,咱还会送你们一份大礼!” 任之华有些茫然地看向朱元璋道:“陛下,那李嫣是” 朱元璋摆手制止他后,沉声道:“你不用担心,此事咱会替你做主,你尽管放心去做!” 任之华见状,连连叩头谢恩,随后又急匆匆走出大厅。 朱元璋看着任之华匆忙的背影,想到若是他若真能取了李嫣,李岩在叛军中的处境会更加尴尬,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随即他拆开刘文炳的密信,才看了几眼,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原来刘文炳在信中说他听闻左良玉北上后,曾派毛维张率兵去接应,让左良玉暂缓北上,驻兵河南抵挡袁宗第。 没想到毛维张却在距离左良玉二十里的地方遭到叛军的袭击,几乎全军覆没,毛维张更是尸骨无存。 据逃回来的人讲,那些人虽然穿着叛军的服装,但是其中一个将军像极了左良玉五虎之一的金声桓。 另外刘文炳还探查到左良玉的力量并非表面那样简单,他似乎还有一支战力极强的军队,曾让紧追不舍的袁宗第吃过不小的亏。 而对此最有利的证明就是,左良玉挥军北上后,白旺不仅没有攻下武昌,反而被左羡梅率军击溃,朝襄阳方向逃窜。 因此刘文炳断定左良玉心有异志,让朱元璋一定要提防,最好严令不让他北上,以免让局面更加复杂。 第139章 搅局者 “枉顾皇恩、目无法纪、拥兵自重、怯于大战,可杀!” 朱元璋在看完刘文炳的信后,又在崇祯的记忆中查找有关左良玉的信息,结果首先冒出来的就是这句充满怨恨的指责之语。 紧接着又出现了左良玉的种种不法行为,有崇祯八年驻军许州,坐视凤阳皇陵被毁的。 有崇祯九年嵩县之战,畏战逃回,却伪传捷报的。 有崇祯十年不遵号令,滞留舒城,纵兵掳掠妇女,致使淅川陷落的。 有崇祯 在崇祯的记忆中,满是左良玉拥兵自重,怯于大战的情景。 特别是在崇祯十三年的川陕之战中,由于左良玉视杨嗣昌的九檄为无物,拒不出兵平叛。 致使张献忠从容出川,攻下襄阳,诛杀了襄王朱翊铭,从此拉开了大明败亡的序幕。 也正是因此,崇祯恨透了左良玉,认为他该杀,却又因为叛军势大,无人可用,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对他委以重任。 以至左良玉现今拥兵二十余万,雄踞武昌等地。 朱元璋看到脑中的这些信息,不禁微微摇头。 他摇头倒不是因为左良玉罪大恶极,而是觉得崇祯太过偏激。 因为若左良玉真是个胆小怕死,毫无远见的人,绝不可能在众多战将中脱颖而出,成为一方霸主。 或许左良玉是很坏,但身为帝王,绝不能因为他坏,就否认他的长处。 特别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若不能理性分析,全凭感情行事,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果然,当朱元璋将这些负 面信息都清理后,崇祯的记忆中又出现左良玉在辽东从军时,连续在松山、杏山下作战,取得头功的记忆。 还有崇祯五年,农民军自王屋山进入河南,意图攻占怀庆,左良玉临危受命,第一次独自领兵作战,却大获全胜,打的农民军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崇祯十一年,左良玉识破假扮官军准备偷袭南阳的张献忠,杀得对方丢盔弃甲,左良玉更是一箭射中张献忠肩膀,若非张献忠的部下拼死相救,恐怕历史已经改写。 朱元璋查阅完崇祯脑中的记忆后,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 因为从这些信息来看,左良玉不仅不是庸才,而且还颇有谋略。 现今战局混乱,若左良玉真有异心,危险程度恐不会低于李自成。 但是从以前的情况来看,左良玉最多也就是为了他的利益,不遵号令,可现在为何却想要收服吴三桂,歼灭巩永固等人? 是受到了李自成等人的启发,想要自立? 还是南方那个神秘的势力在暗中操纵? 朱元璋想了想,就排除了左良玉想要自立的可能性。 因为李自成是明着造反,而左良玉却一直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帜。 若是他敢公然反叛,到时不仅那些支持他的地主会反对,恐怕他手下的兵将也未必会服从。 此点从这次勤王就可看出端倪,因为左良玉若要反叛,根本就不用理会勤王之事。 可左良玉虽迟迟未动,最后还是派了马进忠、王允成率军前来。 虽说王允成前来另有目的,但他明面上仍是代表左良玉来勤王的,由此可见左良玉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而朱元璋之所以认为左良玉是受南方神秘势力的指使,而不是他本人就是那个神秘势力,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左良玉是个孤儿,在辽东得到侯恂的赏识,才以战功崛起。 而明朝后期,重文轻武之风十分严重,以左良玉的身份、背景,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京城和南方文官清流,功臣勋贵的认可。 虽说左良玉的贵人侯恂在东林党中颇有威望,但也不足以让魏藻德、光时亨等人向他俯首。 再就是左良玉征战十几年,手下兵将多是投诚的叛军,战斗力并不强。 现在突然冒出一支能够对抗袁宗第和白旺军队的精锐,也绝不可能是在短期内培养出来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支精锐的主人另有其人。 而且这人的身份还十分尊贵,尊贵到只要朱元璋和朱慈烺身亡,他就可以取而代之。 “看来那个侯恂还可再用用!” 朱元璋认定左良玉是被人指使后,便又打起了侯恂的主意。 因为在崇祯十四年,崇祯为了调动左良玉,曾让侯恂以兵部侍郎的身份,代替丁启睿总督保定等七镇军务,希望以此解开封之围。 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左良玉不仅奉命前来,而且作战也是下了死力的,足见侯恂对他的影响。 就在朱元璋思考如何用侯恂时,张大彪进来禀告,说巩永固和黄尼麓在外求见。 朱元璋听闻黄尼麓前来,心中也是一惊,急忙让张大彪将二人带了进来。 “黄卿,你此来所为何事?” 朱元璋虽见巩永固面有忧色,却仍先开口询问了黄尼麓。 黄尼麓闻言,躬身道:“陛下,因京中流言纷纷,太子和申大人商议后,便让臣运来二十门红衣大炮,一来以示京城无虞,二来也可助平西侯平叛!” 朱元璋点了点头,问道:“现在京中情况如何?” 黄尼麓道:“京城中原本人心惶惶,不过在太子加大了京城中的粮食供应,左懋第大人从漕运、海运等角度解释了南粮之事后,现在已经逐渐平息下来。” “只是定国公等人仍在大肆宣扬此事,加之叛军的奸细趁机造谣,所以局势尚未完全得到控制。” 朱元璋听闻左懋第竟肯站出来替朱慈烺分忧,心中不禁对他有些改观。 朱元璋又沉思了一会,道:“好,黄卿,你既然来了,军中的火器之事就由你负责,务必将叛军击溃,扬你威名!” 黄尼麓闻言,连称不敢,神情也更加恭敬。 朱元璋又借机询问了李国桢等人的消息,见黄尼麓对此并不知情,就让他离去了。 随后又看向巩永固道:“平西侯,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巩永固先前本有些着急,不过刚才见朱元璋在处理京城事务时从容淡定,他也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此刻见问,躬身道:“陛下,臣刚得到消息,马重禧败退后,又联合了镇守长治的刘忠,镇守彰德府的刘汝魁等人对靖南伯发起攻击。” “据说战斗十分激烈,臣担心靖南伯等人无法按时赶到,围困叛军的计划恐要调整,故特来向陛下请示。” 朱元璋笑了笑,道:“平西伯,你多虑了,李若琏和黄得功一共有七八万之众,而刘忠、刘汝魁虽说镇守一方,兵力最多不过一万左右。” “纵使加上马重禧的残兵,总兵力也不过三四万人,又如何能和黄得功的军队发生激战?” 巩永固愣了愣,道:“陛下,马重禧手下原有六七万人,纵使有所折损,也应该有四五万人,若是在加上刘忠等人的兵马,人数并不比靖南伯少多少啊!” 朱元璋笑着摇头道:“平西侯,黄得功原来不过四五万人,你知为何他和刑氏一下子就有七八万人了?” 巩永固闻言,有些惊讶地道:“陛下的意思是靖南伯招降了叛军?” 朱元璋道:“不是靖南伯,而是刑氏,看来这个女人倒是不简单!” “不过这样也好,让马重禧等人将她牵制住,反而更有利于李若琏北上,到时” 巩永固听完朱元璋的分析,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时,他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平西侯,你可有武昌的消息?” 巩永固点头道:“臣刚得到消息,说是武昌并未丢失,不过由于是小道消息,尚未核实,故未向陛下禀告。” 朱元璋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其实此刻皱眉的不止朱元璋,在李过大营的李自成也同样眉头紧皱,那双长满老茧的手不停地在坤與图上比划 ,推演着左良玉的行军路线。 第140章 李自成的觉醒 “陛下,您是不是多虑了,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左良玉根本就不是绵侯的对手,这从左良玉先前不顾一切的逃窜就可确认。” “至于绵侯此次失利,只是因急于北上,一时不察,才中了左良玉的奸计,陛下不用太过担心。” 李过见李自成自来到他的大帐后,就一直皱眉查看坤與图,眉宇间隐藏怒气,怕李自成因此迁怒于袁宗第,便小心地劝道。 李自成闻言,抬头看了李过一眼,摇头道:“亳县过儿哥,你不要小看了左良玉。” “你想想当初与我们打仗的孙传庭、卢象升、曹文诏、曹变蛟等人不是战死,就是被害死,只有左良玉不仅活了下来,而且官还越做越大,就当知道此人不简单。” “而且此次袁宗第手下十万皆是精锐,若是以往的左良玉,不管他用何计谋,也绝不可能让袁宗第折损近万人,所以此事必有内情!” 李过见李自成突然对他改了称呼,而且脸上还隐现一丝温情,心中不由一暖。 随即躬身道:“陛下,末将听说绵侯先前也曾多次遇伏,不过却都被绵侯轻松打发了。” “只有这次有些特殊,因为左良玉的伏兵中突然冒出一支近万人的队伍,与左良玉先前的作战风格完全不同。” “他们作战不仅不怕死,而且战法也极为诡异,绵侯一时不察,才折损了些人马,您看会不会” “什么,左良玉有一支近万的精锐,此事朕怎不知道?” 李自成打断李过的话,有些惊讶地问道。 李过脸上闪过一缕尴尬之色,随即低声道:“此事尚未得到确认,而且绵侯怕陛下误会他推卸责任,所以在战报中并未提及此事。” 李自成闻言,不满地道:“那你怎会知道此事,是袁宗第的人私下和你说的?” 李过见李自成隐现惊疑之色,先前的温情早已荡然无存,心中不禁有些后悔,一时竟愣住了。 而李自成见他沉默不语,心中怒火虽盛,却仍强压了下来,尽量平和地道:“过儿哥,朕不是怀疑你,而是此事事关重大,若不能弄清楚,恐怕我们将来会吃大亏!” 李过也是识大体的人,刚才不过是一时失落,才没有及时回答李自成。 此刻闻言,便又如以往一般恭敬地道:“此事并非绵侯私下告诉末将,而是末将觉得此事怪异,私下去向送信人询问详情,他无意间提起此事,末将才知道。” 李自成皱眉道:“既然你心有疑惑,为何当时不提及,反而私下打听,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朕,不相信你的枣儿哥了吗?” 李过咋闻“枣儿哥”三字,心中不禁一阵颤抖,随即跪地请罪道:“陛下,并非末将有意欺瞒您,实在是因您太过威严,末将” “过儿哥,你在胡说什么,你虽名义上是朕的侄子,但朕一直把你当作兄弟看待,也曾多次告诉你,若朕身遇不测,你就是大顺的皇帝,你怎会如此糊涂!” 李自成不待李过把话说完,就高声打断了他。 尽管李自成此刻已是满脸怒容,但李过心中却十分欣喜,因为李自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训斥过他了。 原来李过出生才两个月,他的父亲就去世了。 他的祖父李守忠嫌他一出世就克死儿子,便给他起名为过,字补之。 到李过三岁时,其母又耐不住贫困,抛下李过改嫁他人,李过便由李自成的父母抚养长大。 不过李过虽是李自成的侄子,但比李自成只小四个月。 加之他们从小一起生活、习武,所以两人名为叔侄,其实却更像兄弟,整日“过儿哥”、“枣儿哥”的诨叫。 后来李自成被迫从军,李过也如影随形,跟着他征战四方。 由于两人有这份亲情,所以李自成对亦弟亦侄的李过十分亲厚。 当然对于没有多少文化的李自成来说,所谓的亲厚并不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是当李过犯错时,不管不顾地怒斥、责打。 甚至有时并非李过的错,但李自成为了震慑众将,也会拿他作伐。 尽管李过受罚后身体会痛,但他的心却是暖的。 因为他知道李自成如此待他,是真把他当自己人。 可自从李自成登基后,这种情况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虽然李自成待他仍与别人不同,也曾多次私下说要传位于他,但他却觉得与李自成越来越远,心里的话也不敢再像以前那般轻易说出。 直到此刻他再次听到熟悉而陌生的“枣儿哥”三字,受到充满温情的斥责,那颗悸动不安的心又突然热了起来。 他屈膝前行,抱住李自成的大腿,激动地道:“枣儿哥,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自成见李过眼中隐现泪花,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其实自从围攻京城失败后,李自成就一直在思考,甚至也在怀疑,他之前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若让他再放下身份,像以前那般与众人称兄道弟,他却始终有些不甘。 特别是当他每次见到桀骜不驯的刘宗敏跪伏在他面前时,他的心里特别满足、自豪。 所以尽管他已觉察到与众人的相处方式有问题,但他仍不太愿意改变。 而刚才李自成之所以突然改口叫出“过儿哥”,也并非是他想通了,决定改变态度。 只是他考虑到此次前来只带了一千玄甲骑兵,安全上可能存在隐患。 加之现在李过在众将中兵马最强,需要依仗李过,所以才刻意笼络,没想到竟激发出了李过的真性情。 或许是李自成真的有些孤独,也或许是他一时伤感,总之在此刻,他尘封已久的亲情被打开了。 他用那双长满老茧的手轻轻扶着李过的肩膀,深情地道:“过儿哥,不是你的错,是枣儿哥的错。枣儿哥” 李过听着李自成的话,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似乎他那个消失的枣儿哥又回来了。 一时间,两颗失散许久的心又有了相逢的趋势。 李自成歪打正着地解开李过的心结后,才知道这几年他见到的很多战报都只是表象,心中大为震惊。 他颇有感触地对李过道:“过儿哥,幸亏有你提醒朕,不然朕就要犯大错了,回头朕就下”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才继续说道:“过儿哥,回头你告诉袁宗第一声。” “就说朕虽是天子,但仍是他们的闯王,让他们以后有什么事尽管直言,朕绝不会怪罪他们。” 李过此时心情激动,并未觉察出李自成的犹豫,连连点头道:“枣儿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转告他的。” 他说罢,又有些犹豫地道:“枣儿哥,我以后私底下都可以这样叫你吗?” 李自成愣了愣,随即笑道:“你是朕的兄弟,当然可以。” 李过闻言,脸上满是喜悦,好似小孩子般接连叫了好几声“枣儿哥”,似乎想一下子将这些年的遗憾都补回来。 李自成见状,也笑着应和他,同时心中也已明白过来,知他之前如此对待众人确实是错了,至少在他统一天下前是错了的。 第141章 草泽奇才 “过儿哥,那武昌之败是否也另有内情?” 李自成听李过讲了袁宗第的事后,想到白旺手下有六七万人,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左羡梅击溃,心中疑惑难解,便又向李过问道。 李过摇了摇头,道:“由于袁宗第的军队已远离武昌,来人对此并不清楚,只是听说击败白旺的并非左羡梅,而是一个叫作沈云英的女子。” “沈云英?可是那个束发披甲,仅率十余骑,闯入张献忠大营夺回父尸的沈云英?” 李自成闻言,有些惊讶地追问道。 李过点了点头,道:“据来人的说法,应该就是沈至绪之女沈云英。” 李自成有些疑惑地道:“沈云英解道州之危后,崇祯已加封她为游击将军,明令她坐父营,率父旧部守卫道州。” “那她现在应该在道州才对,而且朕从未听说左良玉与她有旧,加之道州与武昌相距一千多里,她怎的会突然出现在武昌,还帮左羡梅击溃了白旺?” 李过想了想,道:“此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来人说左良玉之女十分聪慧,虽不到二十,却长袖善舞,极能笼络人心。” “左良玉的不少谋士都是左羡梅招募的,会不会沈云英也是她请来的?” 李自成摇头道:“这不太可能,要知沈云英并非闲云野鹤,是有官职在身的人,若非奉命必不敢擅离职守。” “何况纵使她善战,武昌城中最多也就只有一两万人,她又如何能击溃白旺的大军,除非武昌城中另有精锐!” 李过闻言,沉声道:“我曾也有此怀疑,不过来人十分肯定地告诉我,武昌城内当时确实只有两万人。” “白旺之所以会战败,好似因他分兵攻打武昌九门,由于久攻不下,挫了锐气,才被沈云英趁势击溃。” 李自成皱眉道:“若武昌只有两万人,白旺此举并无不妥之处,朕倒是有些奇怪,沈云英是如何守住这九门的。” 李过心中也有疑惑,应和道:“我对此也有些不解,所以已经派人去查探,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他话音才落下,就有一个亲卫走了进来,恭敬地递上一封密信。 李过接过密信,刚要递给李自成,却听到李自成的声音道:“过儿哥,你看便是了!” 李过闻言,心中又是一暖,随即有些颤抖地将信打开。 “枣儿哥,原来守城的并非沈云英,而是江阴一个叫阎应元的典史,而且堵胤锡也悄悄赶到了武昌!” 李过看完信后,有些惊讶地对李自成道。 李自成闻言,从李过手中拿过信看了看,才点头道:“这就是了,堵胤锡官虽不大,却以知兵闻名,而且他一直在湖广一带当官,对那里的情况十分熟悉。” “朕听闻他新任长沙监军,沈云英或许就是因他而来,只是那阎应元区区一个典史,竟能用两万人守住武昌九门,倒也是个人才!” 李过附和道:“对啊,此人以前从未听说,按信中所述,他好似京城人,崇祯十四年,才到江阴担任典史 。” “刚上任时曾打败过海寇顾三麻子,之后再未听说过他有何战绩,没想到他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小吏,竟有这般能耐,真是应了左思那句‘何世无奇奇’” “何世无奇才,遗之在草泽!” 李自成见李过想要说出他最喜欢的诗句,但“奇”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便笑着说道。 李过有些尴尬地笑道:“对,对,就是何世无奇才,遗之在草泽,还是枣儿哥聪慧,记得清楚!” 李自成笑着拍了拍李过的肩膀,道:“你也有长进,竟记住了左思,若说左太冲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他那句‘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不正是现在的写照,还有” 李过肚子里本没多少墨水,只是想与李自成再亲近些,才故意说出李自成以前时常吟诵的诗句,没想到竟勾起了李自成的诗兴。 此刻他见李自成兴致高昂,只得硬着头皮尴尬地应和。 其实李自成肚子里也没几首诗,卖弄完后,又笑着对李过道:“朕时常吟诵这些诗,就是要提醒自己,不要轻视天下英雄。” “你回头派人去接触一下阎应元,看能不能将他争取过来,还有那个堵胤锡,也再派人去试试。” “他们这些人都有大才,现在才得这点芝麻小官,心中肯定会有怨气。” “好在崇祯无识人之明,而左良玉也是一个志大才疏的武夫,我们还是有机会将他们争取过来的。” 李过见李自成终于不再谈诗,如释重负地应道:“枣儿哥放心,我回头就派人去联系。” 李自成笑了笑,道:“好,你办事,朕是放心的。” “再就是你虽忙于打仗,有空也要多读些书,不然日后你君临天下,连左太冲的名句都说不出来,岂不是让群臣讥笑,失了君王威严。” 李过闻言,身体一颤,急忙跪地解释道:“枣儿哥,我从没想过那种事,只要能一直跟在你的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李自成对李过的反应很满意,亲手扶起他后,又笑道:“好,过儿哥,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只是现在战局纷乱,我们还需好好谋划才行。” 李过点头道:“枣儿哥,你放心,我已扼守住了广灵的要塞,纵使吴三桂的铁骑再厉害,也绝不可能再攻入此地。” 李自成摇头道:“光守是不够的,现在左良玉即将到来,虽说有袁宗第应付,但朕还是有些不放心。” “若是当初没有调走刘忠和刘汝魁二人,袁宗第也不会吃如此大亏” “枣儿哥,若按我的说法,你就不该听宋献策的话,让他们去围攻黄得功,弄得现在河南、山西南部无兵镇守” 李过因对宋献策调兵一事十分不满,此刻听李自成提及此事,就一脸不满地控诉宋献策。 李自成笑着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却见一个亲卫进来禀告,说宋献策在外求见。 李过闻言,立时一脸不满地道:“怎么哪里都有他,就像” “亳县侯!” 李自成不待李过说完,就喝止了他,随即让人将宋献策请了进来。 “陛下,大喜,大喜啊!” 宋献策进来后,虽见李过面色不善,却仍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笑容地向李自成道喜。 第142章 内乱预演 “可是马重禧已击溃了黄得功的兵马?” 李自成为了展现他的军事才能,不待宋献策开口,便笑着道。 宋献策一脸恭敬地道:“陛下圣明,臣刚得到消息,马重禧不仅击败了黄得功,而且还俘虏了近两万人。” “现在黄得功正向衡水方向逃窜,臣建议立刻让山东的郭升北上,与马重禧等人联合,彻底歼灭黄得功。” “随后再挥师北上,攻克保定等地,进而威逼京城,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李自成闻言,沉默了一会,道:“郭升手下不过三万兵马,若是他离开山东,南方的明军北上岂不是麻烦?” 宋献策笑着摇了摇鹅毛扇,一副成竹在胸地模样道:“陛下,您有所不知,郭升进入山东后,很受百姓拥戴,不少人都主动投入到他的麾下,现在他手下已有八万之众。” “而且南京的兵部尚书史可法已经带领十万南军北上,南方暂时没有可用之兵,若陛下仍有些担心,不妨让郭升的部将赵应元率领部分人留守。” “若是真有南军北上,有赵应元镇守,应也足够了。” 李自成听完宋献策的讲述,也颇为心动。 这时,一旁的李过有些不满地道:“宋军师,史可法的大军至今动向不明” “若他趁我们围剿黄得功时,突然杀出,岂不是会让左良玉之事重演,像你这样顾头不顾” “亳县侯!” 李自成见李过越说越不像话,急忙喝止了他。 同时心中也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对李过太过亲近,让他变得毫无顾忌。 宋献策也知他坚持调出刘忠、刘汝魁之事,不仅李过、刘宗敏等人十分不满,就是李自成也心有疑虑。 因此他一得到消息,就急忙从恒山赶来向李自成汇报,就是想趁机得到李自成、李过等人的认可。 此刻见李过虽被李自成喝止,却仍是一脸不忿,便笑着解释道:“亳县侯,你多虑了。” “我刚得到消息,史可法已经南下,想是去处理海盗之事,南粮事关重大,史可法若不能处理好此事,必不会回来。” “而海盗来无影,去无踪,极难查找,加之南方战船老旧,纵使能找到海盗,短时间内也难以将之击溃,所以我们暂时不用考虑此事。” 李过虽也觉得宋献策说的在理,却仍不服地摇头道:“现在战局纷杂,各处好似一团乱麻,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像前几日你一直说绵侯一定会击败左良玉,可结果却是左良玉让绵侯吃了大亏。” “幸亏绵侯机警,又牵制住了左良玉,才没有影响大局,所以此事本侯觉得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李自成闻言,也有些担心地道:“宋军师,亳县侯的话也有些道理,既然” “陛下,亳县侯的担心确实有道理,但是正因为战局瞬息万变,所以我们才不能贻误战机。” “现在京城已因南粮之事动荡,不少富户纷纷变卖家产,准备南逃,而且崇祯此刻竟也出了昏招。” “声称百姓来去自愿,但离去百姓的田产一律没入国库,以至怨声载道,这正是我们再次围攻京城的良机,还请陛下三思!” 宋献策不待李自成的话说完,又急忙进言道。 李自成沉吟道:“纵使马重禧等人能围困京城,但我们尚无法击溃蔚县的明兵,加之左良玉即将到来。” “朕担心未必能进逼京城,到时马重禧反而会成为一支孤军,若是被崇祯趁机击溃,山东恐也非朕所有!” “陛下!” “陛下!” 宋献策刚开口,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亲卫,一脸着急地叫道:“陛下,大事不好了,李牟突然率军撤离,说是要去杀牛丞相。” 李自成闻言,立时怒喝道:“你说什么,李牟要杀牛丞相,为什么?” 亲卫见李自成一脸怒容,有些慌张地道:“末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刚才守关的兵士来报,说李牟率领三千子弟兵冲关而去,并扬言要诛杀国贼!” 李自成愣了愣,随即又侧头看了一眼宋献策,见对方也是一脸惊诧,便对李过道:“亳县侯,你速速派兵接管李牟的防区,切不可让防区有失!” 说罢,又朝那亲卫喝道:“你速去备马,随朕去平看看情况!” 那亲卫躬身应下后,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宋军师,你就留在此地,辅助亳县侯吧!” 李自成在临出门时,突然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宋献策吩咐道。 宋献策愣了愣,随即躬身应了下来。 李自成离开军营后,一路纵马疾驰。 尽管此刻已是正午,烈日当空,但他却仍觉得遍体生寒,不禁又紧了紧衣襟。 “陛下!” 就在李自成快马加鞭地赶往恒山别院时,一个着急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李自成勒马回望,发现竟是刘芳亮带着一队骑兵赶了过来。 “左制将军,你不镇守营地,带兵前来所谓何事?” 李自成想到刘芳亮与李岩十分亲厚,担心他是去帮助李岩,不待他近身就厉声问道。 刘芳亮愣了愣,随即恭敬地道:“陛下,末将听闻您误会了李牟,特赶来解释此事!” “误会了李牟?” 李自成皱眉怒喝道:“李牟擅离职守,并扬言要杀丞相,这是误会?” 刘芳亮点头道:“陛下,李牟冲关不假,但是并未离去,至于他说要杀牛丞相之事,也确实是误会。” “因为李岩的家将误信人言,没弄清情况就急匆匆地跑来找李牟,说牛丞相率军包围了李府,并要擒拿李岩,李牟突闻此事,冲动之下,才会有冲关之举。” 李自成听闻李牟并未离去,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随即有些疑惑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的说与朕听。” 刘芳亮见李自成面色已缓,才缓缓地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从昨日起恒山等地突然传出流言,说是李自成自知不是崇祯的对手,便采纳了丞相牛金星的建议,决定与女真结盟。 初时谈论此事的人并不多,而且大多将信将疑,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浪。 但是后来不知从哪流传出牛金星写给女真多尔衮的信,信中不仅言辞卑微,自称下臣。 还承诺若是多尔衮帮助李自成击溃崇祯后,会割让河北、山西等地给女真,供其牧马放羊之用。 北方百姓因饱受女真凌辱,见此信后,立时群情激奋,纷纷指责牛金星数典忘祖,一些冲动之人更是直接跑到牛金星的府邸前大骂。 牛金星得知此事后,急忙出来澄清,指天发誓地说他没有写过那样的信,才暂时平息了百姓的怒火。 哪晓得今早又不知从哪传来的消息,说那信是从李岩府邸流传出来的,绝对真实可信。 同时还说牛金星之子牛佺通过晋商范北斗的介绍,已经接受了多尔衮的敕封,成了女真的奴才。 因为李岩在百姓心目中的威信很高,加之留言中又明确说出牛佺是何时与范北斗勾结,何时偷偷去见的多尔衮等细节,百姓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尽管这次牛金星也曾出面澄清,奈何失去理智的百姓根本就不再相信他的话。 牛金星无奈之下,只得在家将的护送下前往李府,希望李岩出面解释此事。 可能是因牛金星带去的人太多,加之他去时怒气冲冲,李岩的家将误以为他要对李岩不利,便急匆匆地跑来给李牟送信。 李牟本就对牛金星不满,听闻此事后当即大怒,派人向刘芳亮传信后,就带着三千子弟兵冲关而去。 刘芳亮得知此事也是大惊,他急忙派人接手李牟的防区,随即赶去劝说李牟。 恰好这时李岩也派人前来解释,李牟知道是误会后,就与刘芳亮一起返回了广灵。 没想到李过也到了李牟的防区,刘芳亮才知道李自成来到了广灵,便又急匆匆地赶来向他解释。 李自成听完刘芳亮的解释,原本已经放下去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