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飞行手册》 001 独行侠 王平安是被手机的铃声吵醒的。 他压抑着被打断睡眠的怒气，接起了电话：“喂，谁？” 对面是个甜美的嗓音：“您好，协成旅游现在推出太空特惠七日游，能让您体会成为太空人的……” 王平安再也压抑不住怒气，对着电话怒吼：“我特么就是太空人！我是飞行任务控制指令长，军衔中尉懂吗！懂吗！” 说完他把手机一把甩到枕头上。 现在的手机都有智能判断机主是不是要挂电话的功能，所以自动挂断了。 王平安愤愤不平的骂道：“为什么不出一个智能拒接的功能？” 没想到他这话把手机的ai激活了，于是ai回答道：“根据新机器人三定律……” “够了，闭嘴！”还处在起床气状态的王平安骂道。 ai自动就没声了。 刚开始休假的时候王平安给自己的ai装了个“幽默感模块”，遇到这种情况ai会贫一句“理论上讲我没有嘴”。 刚刚开始王平安还觉得会贫嘴的ai挺好玩，但是用了半个月就因为这玩意太烦而把模块卸了。 王平安自己作为一个喜欢贫嘴的人，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有多么的烦人，从那以后他下定决心以后要做一个言简意赅的人。 这个决心大概只持续了两天。 挂断电话后，王平安下了床，环视自己的单人公寓，嗯，还是和昨天一样乱。 单身汉的宿舍可能差不多都这样。 其他单身汉可能还会有啤酒瓶和插满烟蒂的烟灰缸，但王平安是个宇航员，他酗酒抽烟会丢工作。 他站起来，随便找了几件衣服套上，然后到洗手间洗脸。 洗手间的龙头刚拧开，手机的铃音就再次响起来。 王平安叹了口气，说：“接通电话。” 还在枕头上的手机屏幕自动解锁，进入通话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王平安！你上次飞行怎么又违反操作规程了！” 王平安撇了撇嘴。会这么开场的，只有他在太空飞行学院时候的班导，肯定是自己挨处分的事情又被老头知道了。 “我保住了飞船。”王平安回答，“我只是省略了操作手册上的200个步骤而已。您跟我说的，操作手册都是从来没有上过天的工程师编写的，不用管也行。”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话的？” “上课的时候啊，您还说过，如果发现不了问题在哪儿，就用扳手猛敲坏掉的设备。我试过了，您的经验非常有用。” “这就是你报废那么多台设备的理由？” 王平安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叹息。 然后班导换了个语重心长的口吻：“平安啊，不是我说你，你毕业的时候，是那一期的第一名，一毕业就有中尉军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中尉！” “我觉得，我一直是中尉主要是因为我跟我们飞行大队管晋升的那个上校闹矛盾了。”王平安愤愤不平的说，“那个混蛋，觉得我勾搭他女儿，明明是他女儿勾搭的我！我跑还来不及呢！晦气！结果他就总给我穿小鞋！” 班导：“管晋升的上校？你是说卢上校吗？” “是啊。他觉得我勾搭他女儿！” “那你到底勾搭没有？” “没有。”王平安斩钉截铁的说，“我非常认真的跟他说明了这件事。但是他不信。” 班导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会跟卢上校说明这件事的。不过，你不能升迁，还真不是卢上校的责任。你不能升迁，是因为你的综合评估里有这样一句评语：无组织无纪律，缺乏协作精神。” “那就是他写的！” “这是超级计算机综合评估之后的结果，卢上校有权力根据自己的观察更改这个结果，到时候他的评价和计算机的评价会一起送到上一级手上，但是你自己说说，他有什么理由帮你改这个结果？” 王平安沉默了。他和这位管人事的卢上校处得不好，实际上他和大队里面大多数领导都处得不好，没人会喜欢一个整天违反条例的部下。 “我听说你还给自己起了个无线电呼号叫独行侠？”班导又问。 王平安点头：“是啊，因为别人都是双人机组，只有我一个人飞。” “哼，你还觉得挺光荣？壮志凌云里那个‘独行侠’能混得开，是因为他的好朋友‘冰人’是舰队首长，能罩着他，你有什么人能罩你？” “您啊。”王平安不假思索的说。 那边直接给干沉默了。王平安继续改刷牙刷牙，该洗脸洗脸。 他正用电动牙刷磨牙呢，班导说：“我快退休了，就和电影里一样，我再也不能罩着你了。好好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下吧。”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王平安终于洗漱完成，正坐到桌前准备看看今天的新闻早报，电话又响了。 这次电话直接被手机的ai接通了：“王中尉，根据心理评估报告，我们认为您需要一个搭档。为此我们建议……” “我拒绝！我能完成飞行任务。事实上我完成得也很好！” “王中尉，”电话另一边估计是航行管理委员会的人工智能，“根据最新的飞行条令，我们给你配属的飞行员会是一位女性，因为根据您的检测结果，您是一位异性恋……” “我不要！不要！再说一遍，我不要！我自己可以解决全部问题，女人——不对，是搭档，搭档除了拖我后腿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还是说，现在条令规定了不能一个人飞？” ai立刻回答：“并没有这样的规定。祝您最后一天假期愉快！” 电话挂断了。 王平安长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电话又响了。 “是我，谁啊？”王平安接起电话，有些不耐烦的问。 他急着拾掇自己呢。 “谁？你爸！臭小子休假了也不回家看看，趁现在快回来，我知道你们宇航员都能免费坐浮空车，嗖的一下就回来了。等回来了我介绍个妹妹给你认识！漂亮的！”老爸王有才还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劲头，一听就知道是他没跑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老爸，你那代人还长得参差不齐，我这代人都是经过基因调整的，都漂亮。” “这个是特别漂亮！我给你发照片！而且人家姑娘在调度局工作，以后对你有好处……” “老爸，”王平安无奈的说，“调度局只能管近地轨道，地球极限高轨道以上就不归他们管啦。管我们的那叫航天管理委员会。” “什么高轨道低轨道，净糊弄你老爸，不都是宇航员吗？总之你快回来，真的好看呀！” 王平安皱着眉头，突然他心生一计，随便让电脑检索了一个外国美女的图片，投影到彩电上。 “老爸，您别担心我的婚事，我刚刚让航管委给我换了个女搭档，也很漂亮。我们宇航员男女搭档之间结婚是很正常哒！来我给你看看照片。” 说着王平安把手机对准了彩电，拍了一张，然后发给了老爸。 老爸那边沉默了，可能被这位爱娜的绝世容颜震撼了。 “老爸？”王平安有些得意的问。 “嗯，是挺漂亮的，可是这是外国人啊，你不行的。” 王平安正喝茶呢，直接一口喷了出来：“什么玩意？” 侦测到地面上有污渍，扫地机器人自动出动，嗡嗡的开始清扫刚刚王平安喷出的茶。 “哎呀，你懂的嘛！外国人都很狂野的，你把握不住的！你假期还有多长时间？” “额，明天就要动身前往日地拉格朗日l2点了，我要开始恢复性训练。”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不管了，你今天回来见了这个女孩嘛，以后你们可以慢慢谈……” “老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去火星跑一个来回一年多就过去了，今天跟人家姑娘见一面，然后就晾着人家一年多，这有可能成吗？” “可以通讯嘛……” “通讯动辄延迟几分钟，人家姑娘能受得了？” 老爸沉默了。 王平安知道，这说明老爹被说服了。 终于，那边叹了口气：“行啦，不给你相亲了，但是今晚回家吃饭，这个不能少！一定要回来啊！我给你烧你最喜欢的土豆炖牛肉，还有红烧茄子！我跟你讲，这可是我自己种的茄子，是真茄子，不是那种用添加剂合成的茄子！” 王平安撇了撇嘴：“行吧，仔细想想我也确实应该假期第一天就回家。” “你就知道马后炮！其实你心里想什么你老爸知道！你就是嫌我们烦！真是的，我和你妈都多大了，还能烦你几年？ “等我们都走了，你还孤身一人，那时候你想找人说说话，都得去找心理医生了！听老爸一句，把婚结了，生个孩子，我们老两口现在还能带得动孩子，可以帮你带。 “等我们动不了了……” “好啦，老爸，我要去航管委见你们的洋媳妇了，我挂了啊！” “还洋媳妇呢！瞧把你美的，现在啊，洋妞都喜欢搞那种叫什么来着？总之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老爸说完就挂电话了，王平安耸了耸肩，把毛巾什么放回洗手间，拿起墙壁上挂着的中尉制服。 穿好衣服后，他看了看彩电上的“未来女搭档”，再看了看全身镜里的自己。 “得啦，久违的回趟家吧。” 002 我是你的解药 一进家门，看到家里这个阵仗，王平安就知道自己被老爹骗了。 说了不相亲，可是家里分明有个王平安根本没见过的漂亮女孩子。 王平安：“爸，你身体不错啊，又给我生个妹妹！” 王平安的爸妈两口子坐在女孩子对面，不知道刚刚正和女孩子聊什么呢。听到王平安这话，他老爸王大柱站起来：“说什么傻话呢，我就算有那体能，她也没时间长这么大啊！来，老爸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姑娘是廖慧，跟你说过的，在空间调度局工作，你们俩可以拼命聊火箭！” 王平安点头：“好，我知道了。姑娘，让我跟你简述一下氚反射发动机的基本排障流程吧！一共有410个步骤……” 王大柱举起右手：“臭小子，我抽你啊！” “你让我跟她聊火箭的嘛！”王平安一脸无辜。 王大柱：“你！” 姑娘噗嗤一下笑出来：“您儿子很有趣嘛！” 王平安：“你看，人家姑娘都觉得有趣，那我还是继续讲吧，步骤1，拆开……” 姑娘脸色僵住了：“额……这个笑话还有后续吗？还是说，你真的打算继续给我讲什么反射发动机的排障？” 王平安点头：“我真的打算讲排障。” 话音未落王大柱就一巴掌拍儿子后脑勺上：“混蛋，说点姑娘会开心的话啊！” 王平安：“我每个月基本工资……” 后脑勺又挨拍了。 姑娘这时候板起脸：“我看出来了，中尉没有相亲的打算。” 王平安点头：“是啊，我跟我爸说了，我这个职业不适合在地面上找一个女朋友，我们这都不是异地的问题了，我在飞船上的时候互相发信息延迟都要几分钟。 “我不想耽误你的青春，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肯定有很多男性愿意珍惜你。” 姑娘愣住了。 王平安心想坏了，该不会这么说反而提升了姑娘的好感度吧？ 就在这时候一直坐在姑娘旁边的肥胖女人开口了：“哼，闺女，我看这就算了吧。一开始中介说是个中尉的时候，我以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但是闺女你看，这都快30了吧？ “我可是知道的，太空飞行学校毕业出来就是少尉了，结果现在才是个中尉，这种人没有未来的！走吧！” 说着胖女人站起来，拉着女儿的手就要走，结果女儿却没有站起来：“妈，再聊会儿嘛！” 王大柱一看乐了，便上前劝胖女人：“哎呀，这位亲家母……” “谁是你亲家母啊！”胖女人嚷道。 “额，这位大嫂！大嫂您别生气嘛，我家儿子太空飞行学院的时候是以第一名毕业的！出来就是中尉呢！他将来的前途……” “出来就是中尉？您儿子合着快十年没有晋升了啊？” “七年，七年没有晋升，只是七年而已嘛！”王大柱连连更正道。 大婶更不愿意了，强行想把她女儿拉起来。 但是小姑娘也倔，就是不起来：“妈妈，多聊一聊嘛！” 王平安看出来了，这个小姑娘估计也和卢上校的女儿一样，要赖上自己了。 真是麻烦。 王平安决定帮女孩的妈妈一起劝一劝女孩，让她放弃那些不理智的想法。 这时候女孩的妈妈给了女孩一巴掌：“你怎么这么倔呢？和这样的废物在一起，将来怎么会有幸福呢？而且他也说了，他一上船就不是异地的问题了，他去一趟火星来回要走多久你比妈妈清楚！” “别打人嘛，女孩子家打不得的呀，噢哟这细品嫩肉的，孩子他妈，快拿红花油来！”王大柱大喊。王大柱现在的老婆是再婚来的，所以在王平安在的时候都会刻意的隐藏自己的存在感，现在听到喊她才赶忙行动起来。 一片混乱中，王平安突然听见敲门声。 屋里吵闹的五个人一起扭头看向大门。 王大柱疑惑的看着王平安：“咱家除了你，还有谁啊？没人能回来了啊？” 王平安耸了耸肩，站起来去开门。 门外是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 女孩头发是颜色非常少见的银渐变色，即使基因调整的年轻人，也鲜少这个颜色。银色的头发扎成一条粗麻花辫，辫子的尾端还有个蓝色的蝴蝶结。 她一身花格子连衣长裙，裙子的腰带轻轻束起，凸显出腰肢的纤细，也凸显出胸肌的丰满。 虽然王平安和女孩之间还隔着一米以上的距离，但是他已经能闻到女孩身上好闻的柑橘香气。 柑橘成熟的时候就会散发出这种香气，切开嗦一口汁水就能感受到无尽的甘甜。 王平安这辈子没有对妹子动过心，也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和恋爱这件事无缘了，但是在这个瞬间，他独善其身的坚持一下子动摇了。 “额，”王平安并没有被姑娘的美貌镇住，直接开口问，“您哪位啊？” 王大柱从王平安肩膀探头：“外国人？我们小区没有住外国人啊？” 王平安：“基因调整之后头发颜色可以换的。不少华国人也有五颜六色的头发了。” 话音刚落，妹子开口了：“哇哩哇啦，叽里咕噜。” 王平安拿起手机：“小爱同学，翻译。” 手机说：“您好，我是法国游客，我迷路了，而且肚子很饿，请问可以收留我吃一顿吗？我可以付钱。” 王平安第一反应是怀疑：“你有钱为什么不跟小区门口的店铺求助？反正你有钱。” 手机翻译过去之后，银发女孩回答（省略翻译过程）：“我不会用你们华国的支付方式，我只有世界政府的信用币。” 王大柱：“人家不会扫码付款。来吧姑娘，我们正好准备了很多饭菜，进来吧！” 王平安：“等一下啊！这还是很怪啊，我们家虽然是一楼，但是我们的楼并不在小区入口附近啊，她深入小区这么远，正好从这么多一楼家庭里敲了我们的家的门，这太巧了吧？我觉得有诈！” 王大柱拍了一下王平安的脑壳：“说什么话呢，世界人民大团结懂不懂？” 柑橘香味的女孩耸了耸肩：“这也许就是缘分。” “你看，人家都懂得什么叫缘分呢！”王大柱说着把堵着门口的王平安拽开，对姑娘说，“来，请进吧，我们正好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女孩点点头，走进玄关，然后脱下脚上的水晶凉鞋。 女孩光着脚，脚丫的白中透粉，没有一点污渍和老茧。 王大柱赶忙从鞋柜里找出拖鞋，扔在女孩脚下：“快穿上吧，姑娘你这个脚踩在我们家的瓷砖地上，多凉啊，别着凉了！” 女孩穿上凉鞋，然后环顾房间。 她的目光对上了坐在饭桌旁边、被自己妈妈拽着的那个调度局的小姑娘。 空气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柑橘姑娘眼珠子转了一下，然后问王平安：“您在相亲？” 王平安：“你还知道相亲啊？你对华国文化这了解，不像个游客啊……” “我在法国大学里，选修的就是华国文化。我知道你们要相亲，还有彩礼，这是一种把婚姻视作交易的行为。” 女孩说完又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她笑起来的时候左脸有个小小的酒窝，非常的可爱。 王平安：“哎呀呀，不错啊，您都说对了，比我总结得还准确呢！” 突然，胖阿姨不干了，用力一拍桌子：“你们这帮混蛋，故意安排这一出羞辱我们姑娘对不对？这个法国妹子，一看就知道是托！现在这种外国来我们这卖的女的多了去了了！” 王平安：“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哪有这么有气质的姑娘会去卖啊。” 相亲的姑娘也对妈妈说：“妈，你别这样，很难看的，我都为害臊了。” 胖阿姨：“好哇，你胳膊肘居然往外拐！我这不是担心你受欺负吗？”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我能自己照顾自己。您不是也说了，希望我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吗？” 说完姑娘看了王平安一眼。 王平安：“不对，你应该多和你调度局的人试一试，大家一起工作的话，就不缺共同话题。你跟我聊天，我就只能跟你讲氚反射引擎的排障了。” 相亲女孩：“那个包袱还没用完啊……” 王平安：“这叫重翻。” 说这话的当儿，王平安注意到突然来访的柑橘女孩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便扭头问：“您在看什么？” 柑橘女孩：“从您的服装看，您是宇航员吧？我特别崇拜宇航员，我哥哥就是宇航员。您好，我是巴黎大学文史专业的学生安格丽·德·里昂，正在研修华国文化。” 说着她伸出手来。 王平安握住了女孩的手，紧紧握着就不松开，他使劲搓揉着女孩掌心的茧。 “不，安格丽小姐，您不是文史学者。”王平安笑道。 “您的脚上没有任何的茧，看起来非常的娇生惯养。文史学者是需要大量走访的，而且是在地球上走访，脚不会这么嫩。但宇航员就不一样了，长期在失重状态生活，脚甚至会萎缩。 “另外您的手上却有茧，茧在这个位置不可能是弹钢琴弄出来的，这是经常转气密舱门的机械锁以及各种其他笨重的机械玩意儿才能磨出来的茧子。 “您是宇航员，您和我一样，熟知氚反射发动机的排障。” 柑橘女孩看着王平安，笑了，直接用熟练的中文：“中尉，很抱歉骗了你，不过我的名字是真的。我只是想看看，硬塞给我的搭档是什么样的人。” 王平安突然愣住了：“搭档？什么搭档？我拒绝了给我配搭档的建议啊！和往常一样，我会独自一个人出下次任务。” 安格丽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您的心理健康诊断报告，就是您这次休假之前参加的那次检测的报告，医生已经对您发出了红色警戒诊断，认为您有狂躁症和轻度抑郁，治疗方案是药物治疗，以及给您配属一位搭档。” 王平安：“狂躁症就算了，我能抑郁？这绝对不可能！” 胖女人：“哈哈哈，女儿，看吧快走吧，这是个病秧子啊！” 王平安根本没空理这两人，他一把抢过报告，仔细阅读——确实，报告最后白纸黑字的写着狂躁症和轻度抑郁。 安格丽：“我是航管委的超级电脑挑选出来的你的搭档，电脑认为与我搭档能有效的缓解你的症状。换句话说，我就是你的解药。” 003 我没病 王平安摇头：“我不需要解药，我又没有病。”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大柱推到旁边去了。 王大柱：“哎呀，这个安小姐，安女士……” 王平安：“人家叫安格丽……” “住口！人家来帮你治病的！哎呀小安小姐啊，我们平安他就是有病啊，我们都给他相亲那么多个了，他没一个看得上的。一开始我们还觉得是他要求高，所以努力找更漂亮的，后来才发现他可能就不喜欢女的。 “你可要好好治一治他这病，最好啊，就直接结婚，别看我们家这个样子，其实我们家成分好啊，你嫁过来很快就可以拿到华国绿卡的，以后入籍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平安耸了耸肩，对安格丽说：“看到没，我爸就这样，什么事都能拐到我的婚事上去。” “你别说话！要不是你不争气，我们会这样吗？领导也是觉得你不争气，才这样的。” 王平安无视了老爸的打岔，继续对安格丽说：“我们俩一起打报告，肯定能改变这个决定。你也不想和我这个十年没有晋升的废物一起搭档吧？” 王大柱：“是七年，七年没有晋升！你不是有病嘛，治好病了之后晋升肯定贼快！” 安格丽笑道：“我今天是故意来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的，你只靠我的体态和手上的茧就判断出我是宇航员实在惊艳到我了。 “而且您的飞行记录非常完美，虽然违规记录多得数不过来，弄坏的设备也数量惊人，但是您这么多年确实把所有的飞船都准点开到了目的地。 “我还问过您的战友，他们都对你的技术以及应变能力赞不绝口，我想您这样的飞行员居然七年没有晋升，问题肯定不出在能力上。” 王平安本来想说自己没晋升只是因为和上级关系不好，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需要的是说服这个女人别跟自己凑一对，便忍住了。 然而王大柱可不管这个：“他不晋升，主要是因为他和上级关系不好！你只要帮他好好打点一下和上级的关系，他升起来很快的！他就是需要你这样的贤内助啊，姑娘！” 不等安格丽回话，房间里就响起一声巨响。 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是带女儿来相亲的胖女人一拳砸在墙壁上了，直接把王平安父母家的墙壁砸出来一个黑印子。 “好啊！你们都合起来欺负我姑娘是不是！你看看我姑娘现在什么样了！” 王平安这才注意到，刚刚还不愿意走的小姑娘，现在都快哭出来了。 一听妈妈这么说，女孩眼泪立刻止不住了，啪嗒啪嗒就往下掉：“我知道，我没有安格丽小姐漂亮，也不懂氚反射引擎的排障……” 快别提氚反射引擎的排障了！ “所以安格丽小姐一出现，你们就不理我是正常的，我可以理解的……” 胖女人指着王大柱的鼻子：“你看我女儿都哭成什么样了！今天这事情没完！” 王大柱一脸苦恼：“这个大姐，就算您这么说，我们也……总不能因为您女儿哭了，我们就赔钱吧？” 胖女人：“我要去投诉！你儿子不光和我女儿没戏，和这个女人也没戏！” 王平安一听乐了，这是想睡觉就来枕头啊，于是他抑制着笑容对胖女人说：“那你可以投诉啊，我告诉您投诉去哪儿！要不我带您去！现在就可以去！” 胖女人一看王平安拿强行抑制笑容的脸，更不高兴了：“怎么，我投诉还随你愿了？我告诉你，我要投诉你非礼我女儿，让你这个飞行员当不成！” 这下轮到王平安如临大敌了。 让他不能飞行，这还不如杀了他呢。 胖女人一看，懂了：“哈哈！你等着吧，女儿，我们走！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去！” “我没有被非礼！”姑娘又开口了，虽然梨花带雨的，却还是坚决的站在王平安这边，“我哭只是……只是因为被这么漂亮的姐姐比下去了很不甘心！” 安格丽：“您女儿非常敢于审视自己，是一位优秀的女性呢。” 王平安看着安格丽，花了半天都看不出来她这话是在反讽还是真心实意的称赞。 但人家姑娘当称赞了：“谢谢，我只是实话实说。” 这下轮到胖女人震惊了，短暂的哑火之后，她继续叫嚣：“等着瞧！” 说完胖女人就一把拉着还在擦眼泪的女儿，强行把她拽走了。女孩连连喊疼，但是胖女人没有一点犹豫，根本没有停步的意思。 王平安突然想，万一这胖女人回去说服了她女儿举报自己非礼怎么办，于是一把抓住女孩的手。 “姑娘，飞行是我的生命。”王平安拿出最诚恳的语调说，“我从小就梦想着能成为征服宇宙大军的一员，星空就是我的梦想，我的归宿。” 胖女人：“放开我女儿！不然我现在就喊警察了！” 而姑娘则直勾勾的盯着王平安，没有理她妈妈，也没有挥开王平安的手。 王平安自己放手，然后立正开始唱《光荣的引路人》。 没有什么比这首歌更能传达对航天事业的热爱之情了。 女孩一边被妈妈拖着走，一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着唱歌的王平安。 等她们出了门再也看不见后，王平安才停下来，然后看了眼银发的安格丽。 安格丽：“你祸害了不少女孩子了吧？” “对，所以远离我这渣男啊。”王平安答。 王大柱果断拆儿子的台：“你拉倒吧，什么祸害女孩子，我怎么一个没见着？再说了你那点小伎俩，跟外国妹子比那可就小巫见大巫了，你看没看过那个老电影《美国派》？” 王平安摇头：“没看过，是讲哪个美国的故事的？有黑人的那个还是没有黑人的那个？” 王大柱：“是只有一个美国时候的故事。” “哇那这电影可够古老的，我没看过。” 王大柱耸了耸肩：“好啦，吃饭吧。我跟你讲姑娘，我们准备了一桌好菜，特别是那茄子，是我自己种的真茄子！” 王大柱的口吻，就像是对自己儿媳妇一样。 王平安挠挠头，决定明天再想办法怎么把硬塞给自己的搭档给甩掉。 ** 第二天，王平安和安格丽一起坐着飞行车到了航管委。 他也不废话，直奔卢上校的办公室，直接开门闯了进去。 然后他就看见卢上校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位大盖帽带蓝色边条的上校。 就算是王平安这种刺头，看到帽子带蓝色边条的军官也会收敛一下，太空宪兵可不是好惹的。 那蓝帽子上校身后，站的正是昨天来相亲的那个姑娘的妈妈，那个胖阿姨。 卢上校阴沉着脸：“可以啊，王平安，我这正想找你呢，你就自己来了，积极性不错。” 然后上校对宪兵上校做了个请的手势。 宪兵上校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平安，然后很自然的瞥了眼站在门外没有擅自闯进来的安格丽。 “哟呵，”宪兵说，“还带着一个平民姑娘呢？” 安格丽立刻立正敬礼，用很有精神的嗓门报告道：“报告，舱外操作手安格丽·德·里昂少尉向您致敬！” 宪兵上校：“我懂了，你这是军队有一个，地方又找了一个啊。” 王平安壮着胆子说：“就算是这样，情感纠纷也不归宪兵管吧？” “是，但人家举报你利用姑娘对你的好意猥亵，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胖女人开始哭：“我女儿，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然后这个畜生，就利用我女儿的想法动手动脚，又不确认关系，就这么吊着我女儿！我要把这一切都捅给媒体！” 王平安：“我昨天才认识——不对，我甚至不认识她女儿，我连她女儿叫什么都不知道。” 安格丽：“我可以证明。” 卢上校：“这是我们部队的情圣，年轻姑娘会为了他赴汤蹈火的，我女儿也是后来才潘然悔悟。” 王平安能感觉到安格丽锐利的目光。 卢上校自始至终都不信王平安是无辜的，这时候解释只会火上浇油。 王平安只能硬着头皮对蓝帽子上校说：“我父母也可以作证，还有我的手机的人工智能的记录。” 蓝帽子上校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着上面滑动的内容：“你有人工智能硕士学位，自动控制博士学位，人机交互系统高级调整员证书……天哪，你的学位和证书多得令人发指。” 王平安：“因为飞行过程太无聊，只能自学打发时间。” “是嘛，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工智能的记录也不能证明什么，你完全可以不留痕迹的篡改。我看你还是先停飞，留在地面把你的这些风流事都处理完吧。”蓝帽子上校说。 王平安立刻就不淡定了：“我不能停飞！” 宪兵：“为什么？” 卢上校：“停飞一段时间对你有好处。还是说你舍不得电脑刚刚给你匹配的漂亮搭档？” 王平安：“不！搭档什么的根本没必要，其实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把她甩开的！” “你不能甩开，因为你的心理健康诊断书是红色警戒，不接受治疗方案你就不能再飞行。 “上一个心理健康诊断红了的飞行员把所有的燃料都用来加速，试图把飞船开出太阳系，一艘火炬巡洋舰追了七周才追上那船。 “上上个心理健康红了的飞行员，试图把两万吨的货船撞到地球上，还在公共无线电频率中大喊‘被重力束缚的灵魂是不会懂的’‘嘉然是可以成为我母亲的女性啊’。” 王平安：“我不会，我很肯定。” “不行，中尉，你从今天开始停飞了。当然，我可以把你的搭档也停飞一个班次，你可以和她好好缠绵。”卢上校斩钉截铁的说。 王平安正要说话，就看见那个抹眼泪的胖女人嘴角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王平安感觉自己某根弦绷断了，看来那个诊断报告没有错，自己确实有狂躁症和抑郁症，他现在就想狠狠的爆锤那个胖女人，撕烂她的脸—— 这个瞬间，一直坐着的卢上校站起来了，对着门口方向敬礼。 蓝帽子的宪兵上校也毕恭毕敬的对大门方向敬礼，而那个胖女人则好奇的看向大门—— 王平安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苍老的嗓音：“宪兵同志，你应该是搞错了。” 王平安转过身，看见自己在太空飞行学员的班导、飞行学院校长，功勋航天员万航站在门口，脸上还是他早已熟悉的那副慈祥的表情。 蓝帽子上校：“我搞错了？首长同志，我不知道……” “你仔细看王平安的心里评测报告，他对女性有着发自内心的不信任，可能是因为他爸爸离异过三次，这是他的心理创伤啊。” 首长身后，安格丽用复杂的目光盯着王平安。 蓝帽子上校：“因为他不信任所以……” “他不会的。唯独男女关系这点，我可以为他担保。”万航说着直接走进了办公室。 蓝帽子上校犹豫了一下，还是退让了：“好吧，他可以继续飞行。但是必须遵守治疗方案！也就是吃药，而且跟这位女飞行员搭档飞行！” 万航盯着王平安，一字一顿的说：“我相信他会的。” 蓝帽子上校点点头，收起自己的手机，对万航以及卢上校敬礼，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胖女人见状想跟上去，却半路改变了主意，直奔王平安，挤出笑容：“那个，我不知道孩子你有心理创伤。我看我女儿也很喜欢你，要不你从火星回来再约会几次试试看？” 王平安：“我从火星回来就一年多以后了。那可是火星，飞过去就二三十周。” 万航首长抢白道：“你要是按照我原来的构想，飞个几年积累经验，然后加入火炬舰队，指挥火炬巡洋舰，别说火星了，去木星都只要六周。” 火炬巡洋舰，顾名思义就是能走火炬航线的巡洋舰，自然比只能走霍曼转移航线的飞船快得多。 胖女人笑道：“看吧，小伙子，未来还长嘛，我们囡囡等得起……” 王平安：“不，我对您女儿没有兴趣，还是不要耽误她了，那位宪兵上校在等您呢！” 说着王平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胖女人只能悻悻的离开了。 穿着便服的安格丽上前一步进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万航语重心长的对王平安说：“我明天就退休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一直相信，你是最有潜力的飞船船长，将来会干出一番事业，拿到属于你的金星。” 王平安沉默了。他确实愧对老校长。 万航一边整理王平安的军装一边继续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我早就劝你去接受心理辅导，但你不听。不过我看现在是个机会，计算机认为那个姑娘能完美的治愈你的心灵创伤，是时候向前走了，平安。” 王平安继续沉默着。 万航像爷爷在规劝自己的孙子一样轻声说：“就当是哄哄我这个老头子，就飞这一次行不？你这次的航程多久？” 王平安终于开口了：“32周。” “那就三十二周，如果超级计算机错了，我们立刻让你永远单飞！” 卢上校不由得插嘴：“不能这样，就算是您也不能……” 首长举起一只手，上校立刻不说话了。 “就一次，好不好？” 王平安点点头：“好，我试试看。” 004 “这是红了的福利？” 万航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然后对卢上校点点头，就离开了房间。 卢上校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你到底哪里讨那一位喜欢了？” 王平安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可能我爸爸是老爷子失散的儿子，我其实是他的孙子？” 卢上校装没听见王平安的贫嘴，目光转向安格丽：“你军装在吗？” “报告，在皮箱里！”安格丽继续用很有精神的声音大喊。 王平安：“你老这么喊是不是对我们这边有什么误解？我们这边不用这么大声也可以开军舰的。” 安格丽有些错愕的看着王平安：“可以吗？” “当然可以，实际上我们在飞行学院的时候并没有要求大声说话，但是上楼梯我们要求三级一起上。” 卢上校咳嗽了一声，打断了王平安的话，然后严肃的对安格丽说：“这个人油嘴滑舌的，他骗我女儿的时候就没有一句实话，对他说的任何话，你必须打对折。” 王平安严肃的点头：“没错，所以我跟你说两船相对速度是10米每秒的时候，其实是五米每秒。” “王平安！” “我在顺着您的话说啊，我爸昨晚跟我传授了讨好上司的秘诀，其中就包括事事顺着上司，安格丽也听到了！” “闭嘴！” “是。” 王平安闭嘴立正，站成了标准的军姿。 安格丽：“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升不上去了。实际上你能呆在航天部队，说明航天部队还是挺人性化的。” 卢上校盯着安格丽看了几秒，忽然来一句：“这种情况下还愿意和他搭话，而且还是在我这个上校面前，我大概理解超级计算机为什么把你配给他当搭档了。 “少尉，你现在去女厕把衣服换了，你们两个坐今天中午hl81航班离开。” 王平安和女孩一起敬礼：“是。” ** 之后王平安就在航管委三楼大走廊的公共厕所前面，等待安格丽换完军装。 男厕所出来个上尉，看到王平安便打招呼：“哟，这不祸害么，到你的班了？” 王祸害是王平安的绰号，一开始是他飞大气层内教练机的时候玩了一波掠地飞行，还特么破了音障，直接把好几个学员吹飞了，从那以后他就有了这么个绰号。 王平安还挺喜欢这个绰号的，都说贱名好养活，祸害活千年嘛。 王平安：“我今天上去，恢复一个航程，到了l2上飞船。em161号。” “那你真倒霉，现在这地火位置，至少得飞30周。” “32周。” “真倒霉，你还是一个人飞？更倒霉了。” “不，这次，”王平安挠了挠头，“计算机给我匹配了一个搭档，不带上她就不让我起飞。” “看这样子你诊断红了是吧？我早就觉得你会红，你居然撑了这么久，是不是给负责检查的心理医生塞钱了？” 王平安耸了耸肩：“怎么会，我心理……” “所以是什么样的搭档？”上尉打断了王平安的话，看来对他宣称自己很正常这样的戏码已经习以为常了。 王平安：“漂亮得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我靠，你这形容土得我都过敏了。小心点，在飞船上怀上很麻烦的，只能用飞船上的设备流产，我给你分享一下用飞船上设备改装手术设备的方法。” 说着上尉就拿出手机一通操作，王平安的手机就发出了收到文件的提示音。 王平安正要说话，安格丽就从女厕出来了。 女孩穿上军装似乎比便服还要好看，尤其是那军装的筒裙，可比她原来的长裙妩媚多了。 还有头发上的船形帽，看着就像她身上的装饰。 一直跟王平安说话的上尉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就倒抽一口冷气。 王平安：“换得挺快啊。” “嗯。”说着安格丽一把抓起王平安的手，两个手合握他手掌，然后专注的观察他的表情。 王平安：“什么意思？” “你居然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我是厌女，又不是恐女症。”王平安苦笑道，甩开女孩的手。 安格丽：“你和女生一般都怎么相处的？” “就像你见到的那样相处啊，你以为我看到一个女生就会恶言相向吗？我没那么幼稚，而且心理医生的诊断也是胡说八道，我没有不信任女人，我只是觉得女人很烦。” “等一下！”上尉终于插进来，“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漂亮外国妞是怎么回事？” 王平安和安格丽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始背诵军官条令上的话：“联合太空军是一直多国联合力量，参与者来自各个国家……” “不不不，我不是问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还穿着军装，我是问她跟你的互动是怎么回事？你们还牵手呢，当着我的面！还让不让单身的人活了？” 安格丽：“我是他的搭档啊，超级计算机分配的。” 王平安：“你应该用昨天的说法，‘我是你的解药’。听到了吗，上尉，她是我的解药。” 上尉：“所以这是红了的福利？” 王平安和安格丽一起点头。 上尉立刻作出一副过呼吸的样子：“我的天，我感觉很不对劲，我肯定是心理出问题了，我需要大夫！” 然后上尉就这么跑走了。 安格丽疑惑的问：“谁啊？” “我们飞行队的王保国，低我一届。” “然后他是上尉。” “嗯，好啦，走吧，还有两个小时hl81就要起飞了，这种航班可不会等人。” ** 虽然太空中的人类飞船已经基本淘汰了裂变反应堆和配套引擎，进入聚变反应堆加配套喷射引擎的时代，但是从地球到轨道的这一段距离，还是会由传统的火箭来完成。 当然这个“传统的火箭”和前宇航时代的同类型东西相比，已经有了云泥之别，但是内在原理上讲依然是那么一回事。 人类也不是没有设想过其他从地球到轨道的方式，其中最天马行空的一种就是轨道电梯。 然而就算是现在，在外太空生存的人类已经超过一千万，人类最遥远的有人科考站已经建到了柯伊伯带，轨道电梯的构想也没有实现。 实际上从前几个五年计划开始，世界政府已经放弃了建设更加方便快捷的地球到轨道交通的努力，把重心转向了彻底的全面的太空工业化，只要人类能在太空生产所有的产品，地球就不再是必要的。 然而，就算所有的产品都能在太空生产，人类也依然会被地球束缚着。 长时间在太空执行任务的宇航员有高概率出现心理问题，医学上把这叫做太空综合征，据说是由于长时间和广袤的虚空相伴、饱受未知与孤独折磨才产生的一种疾病。 治愈这种疾病很简单，定期回地面休假就行了，不管是地球的地面还是火星的地面。当然地球的地面效果最好。 所谓的“被重力束缚的灵魂”，就是对这种定期休假的调侃。 据说在太空出生的第二代人类已经可以无视这个症状了，但是就算是有一千万人在地外生活的现在，第二代宇生人类数量也极度稀少。 人类的灵魂应该还会被重力束缚很久吧。 总而言之，现在地球到轨道的交通，一半的运力不是用来运货，而是用来运输回来休假的“被重力束缚的灵魂”。 发射场依旧繁忙。 货物发射场主要由电磁加速轨道构成，每天都会组织数十次发射，主要是把现在太空中还不怎么能生产的奢侈品打上天。 电磁轨道发射的每一个集装箱中都包含了大量的烟酒和糖果，以及各种时装、奢华的家具等等。但是电磁轨道不能发射人，因为就算是基因调整过的新一代人类，也经不住电磁轨道发射时的巨大过载。 客运发射场主要的发射方式就是“传统火箭”。这种发射方式有很多好处，首先是火箭喷射的射流速度没有那么快，不容易出事故。 聚变动力飞船的氚反射引擎喷出的射流能达到十倍音速，在地面喷射这玩意是会出重大事故的。 其次就是传统火箭其实非常省钱，除了推进剂以外的所有部分都能回收利用。 最后就是，传统火箭发射的时候会有种旧时代的浪漫。氚反射引擎之类的东西可带不来这样的浪漫，因为高效率的引擎会把喷射气流大部分的热量转化成动能，引擎射流温度其实非常低，也没有夺目的发光效果，当然声音还是很大的，毕竟射流速度都到高超声速了。 据说在前宇航时代，人们会拖家携口来看火箭升空，那耀眼明亮的火箭尾焰会带给他们一系列美好的遐想。 现在其实也有很多家庭，会在周末到发射场周围野餐，观看壮观的航天发射。 当年王平安的老爸也这样做了，于是王平安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太空人。 王平安在前往发射场的通勤巴士上，把这些讲给安格丽听。 安格丽：“你好像也不是特别抗拒跟我说话嘛。” “我不抗拒跟任何人交流，哪怕是女生。” “诶，这样啊。”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坐在前面的小男孩指着他和安格丽，对妈妈说：“妈妈，搞对象！” 安格丽：“看来小孩子觉得我们很像是一对情侣耶。” 王平安：“你看起来还挺开心？女孩子一般不都是讨厌这种误会的吗？” “我觉得还好啊。” “嗯，你是法国人嘛。” “你这是偏见，现在法国大部分都是黑人了，我这样的白人女孩没人喜欢的。” 正聊着，刚刚咋呼的那个小孩子直接转身趴在靠背上，看着王平安和安格丽问：“你们俩是宇航员吗？” “是的。”安格丽率先点头。 小男孩：“我妈妈说宇宙会吃人的精神，所以你们宇航员才要定期下来地球。她还说在太空呆久了就会变得不正常。” 那位妈妈大惊失色，直接堵住男孩的嘴：“这孩子，瞎说什么呢！真是抱歉，两位宇航员同志，他在乱说。” 王平安笑道：“别在意，我们又不是戴蓝帽子的。小鬼你记住，碰到戴蓝帽子可别这么说。” 小孩精神抖擞的回答：“我知道了！” 王平安试着换一个话题，便问那位母亲：“您带孩子去发射场是……” “孩子他爸要回来休假了。”那位母亲说着悄悄瞥了眼安格丽，压低声音说，“是不是新规实行之后，每个男宇航员都会配一个……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宇航员？” 安格丽：“不一定，宇航员男女比例差不多是三比一，不过按照最新的研究结果，女宇航员在太空飞行中有一定的优势，所以正在着手增加女宇航员的数量。” 王平安：“但是女生数学好的人少，所以增加女宇航员的工作不太顺利。” 王平安感觉自己脚被踩了。 那位妈妈根本没注意到王平安的表情变化，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儿子嗷嗷叫起来：“妈妈，你别掐我手啊，疼死了！” 女人猛醒过来：“哦，宝宝不哭，乖~来妈妈给你大白兔奶糖。” “我这里有糖，是太空人奶糖。”安格丽掏出白色奶糖，递到小男孩面前。 女人：“不用，我这里有。” “我马上要上飞船了，这个糖还会配给的。”安格丽说。 小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妈妈。 女人终于同意了：“快说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安格丽笑了笑，然后保持着和笑容说：“对了，您要是担心您的丈夫有外遇，我可以帮您查询一下……” 王平安用力踩了安格丽的脚。 女孩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王平安：“你以为我是报复刚刚你踩我脚，其实不是，我是提醒你华国人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别人的私密地带。你要掌握好人际交往的距离好吗！” 安格丽大受震撼：“你还懂人际交往的距离？” “我当然懂的，好歹也是华国人，反正刚刚你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正好这时候，巴士到站了，车门一开就传来外面喇叭播放的《光荣的引路人》中文版。 刚刚那妈妈拉着小男孩拔腿就跑。 王平安：“走吧，下车。行李拿好啊。” 两人下车的时候，巴士的乘务员毕恭毕敬的对他们鞠躬：“祝您一路顺风，宇航员同志。” 王平安敬了个礼，下了车，然后远远的看见刚刚那对母子在和一个穿着太空军制服的高大男士拥抱。 他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结果安格丽撞他背上了。 “哎哟！” 王平安感觉到了非常没意义的弹性，吐槽了一句：“我草，你这个脂肪在太空中会影响转身的。” “质量自主移动法”，这是长久的太空开发过程中，总结出的一种依靠灵活移动手脚和躯干上的肌肉，从而不借助外力完成姿态调整动作的方法的总称。 大块的脂肪会严重影响宇航员执行“质量自主移动法”。所以女性宇航员一般会做手术，把身体上多余的脂肪拿出来。 安格丽第一次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这种程度的脂肪，只要习惯就可以很轻易的克服。我所有宇宙活动科目都是s！比你分高！” 005 电话与糖纸 王平安撇了撇嘴：“课程和实操是两回事。好啦火箭就要发射了，走吧。” 安格丽也学着撇了撇嘴。 两人拎着行李，一前一后的走向登机大厅，中途经过团聚的一家三口的时候，两人一起向那位抱着孩子的军官敬礼。 军官有些尴尬，赶忙把孩子换到左手抱着，给两人回了个礼。 ** 火箭飞行的时间非常短，不一会儿就到了五百公里超低轨道上的换乘站。 对接的时候，换乘站的大功率激光刚好启动，排列整齐的相控阵激光反射镜阵列把绿色的可见光激光汇聚到了正在接近换乘站的太空垃圾上。 王平安捅了下安格丽的胳膊：“看，这可不是经常能见到的场景，低轨道上的太空垃圾已经被中学生们清理得差不多了。” 安格丽咋舌：“你是指你们的少年宫组织的中学生太空夏令营吗？我听说他们会清理低轨道的太空垃圾。” “就是这个，我们小时候一定要在少年宫参加某个夏令营，并且混够时长，不然社会实践课的分数不够的。我参加的就是低轨道夏令营，开着叫ball的飞行器到处抓太空垃圾，大部分是前宇航时代美国佬发射的间谍卫星。” 安格丽嘴巴张得老大，片刻之后她轻声说：“我可没有这样的童年，我小时候一直在拼命的学习课本上的知识，考各种试，包括汉语六级测试。我爸爸一直跟我说，加入联合太空军是进入你们国家的捷径，为此我爸妈倾尽了所有，还给我凑了进行头发基因调整的钱，他们说你们国家人喜欢银发。” 王平安差点漏过关键信息，差一点。 他诧异的打量女孩：“等一下，你……只调了头发，还是后天的？” 女孩点头：“对啊，这个头发遗传不到下一代的。” “不不不，关键是，你只调了头发？你这在调整人里都属于最顶级的外表……是天然的？” 女孩再次点头，然后拿出眼镜戴上：“所以我才会近视眼，你们全调整人不会近视眼吧？” “不会近视，但是会散光……等一下！你还是个近视眼？你怎么通过太空军的体检的？” “太空军又不是空军，眼睛好不好都要用飞船上的望远镜才能看到远处的飞船啊。二十年前太空军就不考察视力了——除了大气圈内飞行员这一个职位之外。” 王平安“哦”了一声，然后抓住女孩的肩膀，把她上半身左右转，从不同角度看她戴眼镜的样子。 安格丽：“很新奇吗？” “是啊，这辈子没见过戴眼镜的。” 安格丽露出苦笑：“我们那边还挺常见的，因为你们国家，基因调整是优生委员会统一安排的，我们那边是花钱的。有钱人天生更强壮、更聪明，而且不容易得病。” 王平安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是的，我逃出来了。” 这时候扩音器里传来乘务的声音：“旅客们请注意，本机即将到达终点站，请带好您的行李物品，准备下机。” ** 下了火箭，王平安启动了行李箱上的小型推进器，被行李箱拽着沿着长长的换乘通道飘行。 安格丽飘在他后面，忽然注意到他正扭头看着侧面的全透明式舷窗，便也扭头望去。 “火炬巡洋舰？”安格丽小声嘟囔，“我们待会要换乘这个吗？” “啊？”王平安愣了，目光转向安格丽，眨了眨眼。 安格丽：“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这可是火炬巡洋舰，装备了太瓦级的反应堆，氘氦推进器，巡航加速度能到80毫伽，战斗加速度超过5伽，你觉得这玩意能用来运送我们俩？” 王平安一连串报菜名把安格丽都说愣了，她耸了耸肩：“为什么不能呢？” “当然不能，这应该是来接某位将军的。我们要坐的是那个！” 王平安指向停在纤细修长的火炬巡洋舰旁边那首看着其貌不扬的飞船。 “磁镜约束反应堆，氚反射推进器，走不了火炬弦所以只能慢慢爬，那东西到地日拉格朗日l2的太空军要塞要5周，懂吗？五周！这还是最短路线。火炬巡洋舰到日地l2只要走火炬弦就可以了，一周就跑完了。” 安格丽：“我也是太空飞行学院毕业的，这些我知道。” “那太空飞行学院没有告诉你，刚刚休完假的宇航员要在前往地日拉格朗日l2的路上完成恢复性训练？你不会以为在地面上休假三个月之后，只要一周就能重新适应太空吧？” 安格丽耸了耸肩。 不过她马上发现了盲点：“等一下，你到地面三个月了，才想到回家？” “我要是一开始就回家了，这三个月时间我爸能让我去参加非诚勿扰。他可以给我介绍一个加强团的女孩，我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休息。”王平安仿佛又想到了老爸喋喋不休的唠叨，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去到地日l2之后，个人通讯就没办法和地球联络了，要联络家人必须通过空间站的通信系统中转。到了l2要塞空间站，私人通话时长是配给制，老爸为了让王平安有更多的私人通话时间撩妹，宁可这个时候掐着时间打电话进来。 王平安接起电话没好气的说：“喂？谁？” “谁？你老爸！喂，儿子，上了没有啊？外国女孩很开放哒！” 王平安：“啊，老爸？老爸？怎么没声呢？信号怎么这么差？” “净骗你老爸！儿子啊，这机会多难得啊，那姑娘那么漂亮，又聪明到能进太空军，基因肯定花大价钱调整过的！ “他们和我们不一样的，我们都是统一规格的基因，你老爸只能用工分定制下外貌，外国人是花钱自己做哒，肯定每一项都是规格外！” “额，”王平安看了眼安格丽，“其实她只定制了头发颜色。” “他妈的，这不是可以听到老爸的话吗？我就知道你在糊弄老爸！你刚刚说什么？” “安格丽只定制了头发，其他都是天然的。我要和她结婚可麻烦了，还要去优生委员会给她基因测序。” 王平安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老爸对安格丽的兴趣骤降：“哎哟，这怎么办啊，要不昨天那个调度局的姑娘吧，亲家母对你的态度一下子就转变啦……” 这时候，安格丽拿出一个奶糖剥开吃了，把糖纸塞给王平安。 王平安秒懂她的意思，接过糖纸开始在手机的麦克风上揉。 糖纸发出了仿佛电波干扰杂音的声音。 王平安：“喂？老爸？怎么又断了？哎呀今天这信号，不知道是太阳耀斑还是阿克西斯接近的影响，真垃圾！” 旁边经过的几个太空军士官都笑了，显然都遇到过差不多的情况。 王平安不理他们，继续扮演：“爸？老爸？哎我先挂了，等到了l2空间站再用分配的时间打给你啊，那个稳定！” “别啊，分配的私人时间你打给姑娘啊！别！” 王平安挂断了电话。 他回头看着飘在身后的安格丽，扬了扬手里的糖纸：“主意不错。” 安格丽：“我也经常这么应付我爸爸。不过现在简单了，他来电话我就说我和一个华国中尉搭档了，中尉还未婚。我爸肯定扔下一句加油就挂了。” 王平安倒抽一口冷气。 想不到我王平安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的借口。 006 登船 挂上老爸的电话，王平安已经快飘到换乘空间站的中央枢纽了。 王平安在这里要转弯，拐上通往自己换乘飞船的通道。 于是他操作行李箱制动，然后拉住转角处的把手，让自己暂时停下来。 然后他回头看安格丽，结果看见少女轻轻一推行李箱，让行李箱一个人飞向王平安。 王平安不知道她想干嘛，总之先接住了飞过来的行李箱。 只见少女张开身体，利用空气的阻力降低自己的速度，向着王平安所在的拐角滑行过来。 王平安松开拉行李箱的手，箱子以微不足道的速度开始飘离他。他用空出的右手准备拉飘过来的女孩，结果女孩故意错开了他的手。 王平安一脸疑惑。 然后就看见少女利用质量自主移动法灵活的转动身体，自己抓住了拐角的把手。 王平安懂了，姑娘这是在展示多余的脂肪不会影响她运用质量自主移动法。 安格丽：“看到没？” “没看清楚，你再来一次我看看。” 女孩撇了撇嘴，松开把手在原地转了360度。 王平安：“哎呀沿身体轴向旋转是基本功，不算什么，你翻个跟斗我看看。” 女孩没好气瞪了王平安一眼，然后翻了个跟斗。 她翻跟斗的时候身体发生了轻微的位移，鞋底差点印王平安脸上。 路过的两个少尉喊道：“哦，好身手，这个跟斗我给满分。” 王平安：“我还是没看清楚，你来个托马斯全旋。” “来你个鬼啊！总之不用担心我的活动能力，熊不会影响我的！” 王平安：“嗯，确实。你刚刚甚至利用两个水袋晃动产生的扭矩力来转身，仿佛它们就长你身上似的。” “它们就是长我身上的！” 王平安抓住快飘远的行李箱还给女孩，然后开着自己的行李箱往换乘飞船登机口飘去。 女孩立刻追了上来，这次和王平安并排：“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道歉？” “对不起，小瞧了你的失重空间活动能力。”王平安老老实实的道歉。 “这还差不多。” 然后就冷场了。 王平安无所谓，他一个人飞行七年了，太习惯安静和沉默了。 但女孩显然还没有习惯这点，沉默持续的时间一长就开始找话：“还是在失重空间好，在地面我挺直腰板坐一个小时，肩膀就会酸痛了，太重了。” 王平安看了女孩一眼，发现她在揉肩膀，于是回了句：“我也觉得失重好。我在地面，只要站直身体一小时，跨就会酸痛，太重了。” 安格丽迟疑的看了眼王平安。 王平安：“咋的，不信？我在学校的时候朋友都叫我大蛋京一郎。” 这话被经过的几个女兵听到了，女孩子们笑得贼大声。 王平安脸有些红，便开始扮深沉。 安格丽继续找话：“我们这一路上，会遇到那个卢上校的女儿吗？” “会的，她现在正在值班，应该还有半年才能回地面休假。他们这些在地球圈空间站值班的人，比较难有心理问题。 “毕竟l2有一系列的空间站，整个l2点就是个小型城市，几十万人在那里生活，不但有联合太空军的军人，还有大量民间人士，空间站还会自转提供模拟重力，所以那里说实话，和地球没太大区别。” 王平安顿了顿，补了一句：“除了奢侈品超贵这点之外。酒，香烟，咖啡，还有奶糖，这些在l2就很贵了，在火星更贵。” 整个太空工业的规划，都是围绕着各类必需品展开的，显然酒、香烟、咖啡和奶糖不算必需品。 据说有一些商业公司已经开始在太空种植咖啡了，不过这些咖啡一样贵得要死。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终于到了登机口。 登机口有一个拿着平板的中尉，和两个飘在附近聊天的蓝帽子宪兵。 中尉看了看平板，便喊：“王平安，安格丽·德·里昂，对吗？” “是我们俩。”王平安开始制动，准确的停在中尉跟前，拉住旁边的把手，再用行李箱挡住也在制动的安格丽。 安格丽：“谢谢。” 听到她的声音，正在平板上手写登船记录的中尉抬头瞥了一眼，立刻就吹了声口哨：“少尉，你真漂亮。但是按照规定不能佩戴装饰品，请把你的平光镜拿下来。” 王平安：“她近视。” “什么？”中尉愣了一下。 “她近视。” 中尉惊讶的打量安格丽：“她是……自然人？不不不不，这不可能，她是银发，这不可能是自然产物。你看这里还有渐变呢。” 安格丽：“您可以看我的记录，我只有头发是调整的。这重要吗？” “不，不重要。”中尉闭上嘴，迅速完成了登记，然后对两人敬礼，“欢迎登舰，你们的舱室是b5。” 王平安：“等一下，我们俩睡一个舱室？” “记录上显示你们是搭档，指令长和舱外操作员，所以按照规定是一个舱室。别担心，舱里有两个独立的厢式单人床。” 这时候聊天的宪兵开口了：“中尉你这就不懂了吧，人家是嫌两个人挤一个单人厢不舒服！” 中尉：“这个暂时没有办法，尉官只能配这样的房间，要不我给你们俩安排去睡士官的大通铺？” 安格丽：“不用了，这就好。” 说完她对中尉敬礼，就拉着王平安往舱门里钻。 ** b5是个标准二人舱，胶囊床上下并列在门的左侧，右侧是两张单人桌子，杂物柜集成在桌子上方。 桌子和胶囊床之间的过道非常的狭窄，两个人错身会跟沙丁鱼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紧紧贴在一起。 厕所设置在胶囊床的底部，靠着舷窗。据说这么设计是为了让厕所里有个舷窗，能一边拉屎一边仰望群星。 安格丽：“没有淋浴间？” “有公共澡堂，你不是上过太空飞行学院吗？” “我们学习时候的实习飞船是有单独淋浴间的，因为要保证个人隐私。” 安格丽顿了顿，十分担心的问：“如果用公共淋浴间的话，那不就意味着我会遇到变性人或者……” “不用担心，公共淋浴间也是每个单独的，你可以穿好军装再出来，这么设计只是为了把复杂的淋浴系统集成在一起，让飞船显得更紧凑。” 安格丽长舒一口气，然后就美滋滋的飘到舷窗边，趴在舷窗上向外看。 舷窗的下半部分是硕大的地球，而上半部分，除了看到换乘站的一部分，还能看到一艘旧式飞船。 刚刚那艘漂亮的火炬巡洋舰已经不见了，可能带着将军离开了吧。 安格丽忽然指着旧式飞船问王平安：“你认得那艘船吗？” 王平安凑近看了看，开始如数家珍：“固芯裂变反应堆，离子推进器，都是上一代的东西，这玩意的比冲还可以，但推力非常低，只能走霍曼转移路线，去日地l2就要40周以上。估计是用来在近地轨道跑一些无关紧要的运输。” 安格丽：“我们甚至没有学这种飞船，因为太空军里已经没有了。” “对，现在都是民间公司在用。但是三十年前这可是太空军的标准装备，你见过老头子，老头子就在这样的飞船上干了二十年，他的左手因为辐射神经都麻了，只能做动作，但是使不上力。” 安格丽：“辐射？” “对，这种飞船用的裂变堆，辐射很强的，尤其是给离子推进器输送燃料的管道，必须穿防辐射服才能进去。现在我们这一代飞船辐射最强的地方是氚燃料管线，但这个辐射强渡比上一代反应堆要低非常多。” “可是我没发现你爸爸左手有什么不方便啊？”安格丽疑惑的问。 王平安一下子给干沉默了，然后他一字一顿的对少女说：“我爸才58岁，至少得退休才能被称为老爷子吧？我说的老爷子，指的是万长官。” “哦他啊，确实他的左手一直垂着。看来你和长官感情不错嘛，还叫他老爷子……” 就在这时候扩音器中传出电铃声。 少女吓一跳，紧张的问：“怎么了？” 王平安默默的抓稳了房间里的把手：“要启航了。” 少女见状立刻抓把手，结果飞船直接启动了，惯性一下子把她甩向胶囊床的隔板。 王平安眼疾手快抓住了少女的后衣领，把她像提猫咪的后颈毛一样提起来，然后轻轻放在胶囊床的隔板上。 安格丽：“谢谢。太空军的飞行员开船都这么猛的吗？” 王平安：“这是为了尽快离开泊位，方便空间站进行泊位调配。这个加速度不会持续多久的。另外我们这帮刚刚休完假的，身体比较皮实，运送去休假的人的时候不会这么猛的。” “是因为在宇宙待久了的人骨头都很脆？”安格丽推测道。 王平安：“对，如果载着去休假的人这个加速度，只要有人没抓稳摔到了，就是粉碎性骨折。回程的时候响铃之后也不会这么快启动，给大家更多时间抓稳。” 安格丽“哦”了一声，然后笑了：“真是不实际在太空军服役就不会知道的知识啊，所有条令都没写。” 王平安正要回答，船舱内的内线电话就发出拉长的“兹兹”声。 他立刻接起电话：“中尉王平安，请讲。” “中尉，你和安格丽少尉的恢复性训练明天开始，明天舰上时间0600到简报室报道。收到请重复。” “明天舰上时间0600到简报室报道。完毕。” 电话挂断了。 安格丽兴致勃勃的说：“终于要开始了，给你看看全s的厉害。” 王平安叹气：“那啥，我可是一毕业就中尉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安格丽：“意味着什么？” “我是那一届的第一名，不但实操全甲——就是你们的s，所有的笔试科目我也是最高分。而你……” 王平安轻轻拍了拍安格丽的少尉军衔，像是在清扫上面的灰尘：“你显然不是那一届的最高分，不是吗？” 安格丽一拳打在了王平安的肚子上，把他隔夜饭都快打吐出来了。 “至少失重空间搏斗，我比你强。”女孩说。 007 王祸害与该死的浪漫 第二天，0550时王平安和安格丽到达了简报室。 飞船的广播里正在放《屋旁的青草》。 简报室已经坐满了，毕竟在联合太空军中提前抵达任务地点才是常态。 两人一飘进来，在座的人当中就有喊的：“哟，这不是祸害么，你居然提前到了，我们还觉得铁定迟到呢！” 王平安：“拉倒吧秦琼，别说得好像我总迟到似的，我每次都是压线赶到好吗！” “对对，你压线的功夫可好了，每次前脚你进来，后面就是铁青着脸的指挥官。” 这时候说话的秦琼被旁边的人捅了肩膀，便疑惑的回头：“咋了？” “你看他身边啊！” “我看到了！这有啥奇怪的，那是王祸害，你以为他为啥被叫祸害？他身边总有漂亮妹子。来，祸害，大家都很好奇，你介绍一下呗！”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安格丽，煞有介事的开始介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拖油瓶安格丽，是个法国人。” “拖油瓶？”安格丽疑惑的重复，“这个不是用来形容再婚女性带着的孩子的词吗？” 王平安：“那我换个词，这是我的累赘……” 这个时候刚刚还坐姿五花八门的宇航员们全都切换成了标准坐姿，昂首挺胸。 王平安立刻回头，果然看见扛着少校肩牌的严肃大叔飘了进来。 安格丽直接向空着的座椅飘去，王平安则老神在在的跟少校打招呼：“早啊李少校。” “你为什么不回到位置上？” 王平安：“这不是距离集合时间还有几分钟嘛？” 李少校哼了一声：“你居然会早到，看来超级计算机的结果没错嘛，安格丽少尉和你搭档……第几天了？” 王平安：“第三天。” “啊，第三天就让你能提前到集合地点了。继续下去未来可期啊。” 王平安笑逐颜开：“是吗？那少校你可做好有一天要向我敬礼的心理准备啊。” 李少校：“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是不是上面为了凸显太空军不是个等级森严专制的组织才把你留下的。” “绝对是！”有人喊。 李少校喝道：“安静！” 这个当儿，安格丽一手抓着自己位置前面的小桌板，一手抓住王平安的衣袖，把他拽回自己的座位上。 李少校看王平安也回到位置了，哼了一声，下口令：“讲一下。” 秦琼：“起立！” 宇航员们刷的一下都站起来，维持标准的军姿。 能做到这件事是因为在飞船上穿的鞋子底部有微弱的磁力。 李少校：“稍息。” 大家齐刷刷的坐下，只有一声屁股碰凳子的声音。 安格丽悄悄看王平安，似乎是诧异他居然能一丝不苟的完成这一套动作。 李少校：“你们都在地球完成了三个月的休假，在休假过程中你们没有被汽车撞到，没有卷入斗殴或者别的骚动，没有因为酗酒或者别的原因生病。 “你们很好的保护了联合太空军的资产，保护了联合太空军花费了数以百万计的资金培养的自己，你们干得很好。 “接下来你们要接受为期一个航程的恢复性训练，重新习惯在太空生活。我不喜欢那种温吞水的训练，所以今天我们就直接进行太空行走。 “当然，光是太空行走我认为不够，所以这次是太空行走竞速。你们从飞船尾部，氚反射引擎的p14维修气闸出发，一直爬的船头a1气闸。 “你们可以自己选择路径，这样正好测试你们对飞船的熟悉程度。但是记住了，飞船正在以13毫伽加速前进，你们只要脱离和飞船的接触，很快就会被甩到后面。 “如果只是甩到后面，可能还有人可以救援你。但如果被卷入飞船的喷射尾流，你瞬间就会变成粉末。 “你们会携带标准负重，包括宇航服和所有的维生配件，标准的维修任务工具包，一个标准的水和能量食物包，以及一把56式空间步枪和一个基数的弹药。 “有什么问题？” 王平安举手：“为什么要带太空步枪？海盗在遥远的小行星带。” 少校：“因为我想让你们背得重一点。没有别的问题了吧？好了，行动吧！” ** 一些没上过宇宙的人会下意识的认为，在失重环境下太空行走，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然而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虽然没有重力，但是质量并没有消失，在太空中手脚并用的爬行人依然要做功。 除了自己的体重之外，还要携带体重一点五倍的负重。所有的宇航员在地面训练的时候都跑过负重越野，那时候的装备比现在轻多了。 别的不说，光是那一套宇航服就足有几十公斤。 现在有更轻的宇航服，防护层薄得好像普通衣服一样。这种宇航服除了轻薄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贵。 贵到联合太空军根本不考虑给自己的宇航员配备这种新式宇航服。 笨重的宇航服也有优点，比如牢靠，这东西甚至能防御老式的火药步枪的子弹，穿着这玩意被小点的陨石砸到只要没被砸飞，一般就没事。 这玩意对宇宙射线的防御也更好。日地l2就曾经发生过穿新型宇航服的孤星国阔佬遇到了太空射线暴，直接被烧掉了身上所有的植入物，包括脑子里的芯片，变成白痴了。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这玩意是真的重。 王平安在外面爬了三小时，已经累得够呛，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他们俩在飞船背光面找了个地方，用安全绳挂着，飘在飞船旁边。 他已经喝完了补给包的水，现在喝的是宇航服把他的汗水和尿回收过滤之后的水，有股奇怪的味道。 王平安：“妈的，我这个宇航服的过滤系统有问题，水有怪味！” 安格丽：“那给你喝点我的？” 王平安：“我可没有这么变态，喝你的汗水和尿。” “可是飞船上的水也是循环系统出来的啊，你不但喝了我的汗水和尿，还喝了那位秦琼上尉的……” 王平安：“呕！” 安格丽笑得可开心了：“原来你也会在意这种事啊！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王平安：“我也是个正常人啊，会有自己的好恶的。” “你是个正常人吗？” “是，毫无疑问是的！”王平安斩钉截铁的说。 安格丽：“就算你是吧。我说，我们要不要争一把第一啊？” “争那个干嘛，又不能晚饭加餐……” “可以给李少校上嘴脸。”安格丽一句话打断了王平安的抱怨。 王平安：“……确实哦，是这么回事啊。很有道理嘛！” “那你有没有那种不怎么合规的，但是更近的近路啊？”安格丽兴奋的问。 王平安：“没有。实际上大家都熟悉这种老飞船——我是说，相对比较老的飞船，肯定都选的最短的路径，不信事后你看，大家都爬的同一个路。” 安格丽：“那我们把休息时间减少，爬快一点！” “不。”王平安拉住了就要开始爬的安格丽，“等一下。我们的负重是不能减的，宇航服也不能拆，不然可以把水循环给扔了。但是，有个东西扔了也无所谓。”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腰上挂着的安全绳。 “这玩意别看扔掉只能减重七八公斤，但是接下来我们还得爬五个小时，减的这点重量足以积累出巨大的优势。” 透过宇航服的头盔，王平安看见安格丽张大了嘴：“你……居然想丢掉安全绳？” “是啊，就说发生了事故，掉了，这种事故很常见的，丢了也不违反少校定下的规矩。 “还是说，你怕了？” 安格丽咬咬牙：“好！丢就丢。” ** “事故所以安全绳掉了，哼，掉了。”李少校围着立正站军姿的王平安和安格丽转，磁力靴底在钢甲板上敲出哐哐的声音。 他们旁边，完成太空行走的宇航员们站了一排，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断偷瞄王平安。 李少校：“谁提议的？” 王平安：“什么意思？” 安格丽：“确实是事故，我先失手，然后王中尉为了救我也丢了安全绳。” 李少校看了眼安格丽，表情非常的复杂，他又看回王平安：“厉害啊，外国姑娘都会给你打掩护了。你倒是跟我解释一下，你们遇到了事故，结果还用最短时间完成了太空行走，怎么做到的？” 王平安：“说明我们有着坚决完成任务的决心。” “那宇航服的视频记录资料缺失怎么解释？” “我们遇到事故了，宇航服发生了碰撞，因此损坏了。” “就那么刚好坏了那一段？” “因为我们在事故后对宇航服进行了紧急维修！” 李少校：“可以啊，无懈可击啊。他妈的，你明明不搞小动作，也很有可能拿第一的。我不信扔一个安全绳那点重量，能让你比第二名领先了半小时！ “你怎么心术就不正呢！” 王平安：“那……您要处分我？” 李少校气得嘴巴哆嗦，他强行平抑心情，问：“电脑，这个事故定级是多少？” “这个事故是丁级事故。” 李少校：“我不可能因为一个丁级事故就处分你。你肯定我清楚，因为你就是钻军规漏洞的大师！但是，我可以利用我作为你们的指挥官的权力，让你负责粪便循环系统的维护，就负责……五个星期吧！” 安格丽大惊：“我也要吗？” 少校犹豫了一下：“不，你不用。但是你也有错，你要擦一个星期居住区的地板！” 王平安：“这不公平，我要求男女平等！不然我就要向妇联投诉！” 少校：“那她就擦五个星期！和你一样！就算是你，也不会真的让女孩子去维护大便管道吧？” 王平安：“那确实。” 少校哼了一声，大手一挥：“讲一下！” 秦琼：“立正！” 少校：“稍息。这次训练大家完成得很好，包括那个‘遇到事故’的。但是大家千万不要学他！解散！” ** 王平安一到饭堂，大家就笑起来。 其他训练支队的人对王平安喊：“祸害，听说你又偷书了，被李大叔吊起来打。” 王平安：“窃书，窃书不算偷！” 大家哈哈大笑，空气中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安格丽：“什么玩意？” “孔乙己看过没？我们中学时候都学过，他用这个开我玩笑呢。”王平安耸了耸肩。 安格丽：“哦，这样啊……我待会找这课文来看看。” 这时候有人喊：“祸害！来一个吧？” 王平安扭头看去，正好看见自己飞行学院的死党：“行啊！推过来！” 死党拿起放在桌边的吉他，轻轻一推，吉他就向着王平安飘过来。 中途有几个人伸手，帮吉他修正了一下航向，吉他就这么接力到了王平安面前。 王平安拿着吉他，腿一登飘上了饭堂角落里的“文体角”，接上公用的效果器，试了一下音。 安格丽飘在原地，疑惑的看着这一切。 王平安开始了，先是一段炫技式的solo，然后才切入前奏。 刚刚那死党用筷子敲打着餐盘，他面前反扣着好几个不同大小的搪瓷碗，这是把餐具当成了架子鼓。 ——舷窗外的地球啊，舷窗外的地球啊，舷窗外的地球似乎触手可及。 伴随着吟唱，整个饭堂的人都停下来，扭头看着王平安的方向。 ——我们仿佛漂泊的游子，我们仿佛漂泊的游子，思念着唯一的地球母亲。 这不是广播里放的那个版本，这个版本似乎更有力量。安格丽知道，这叫摇滚。 ——这里虽然更接近繁星，这里虽然更接近繁星，却远离了地球的温暖。 饭堂里有人开始随着节奏轻轻用手指敲打桌面。 ——进入地球的阴影，犹如日食来临，等待光明重现我们重回梦乡。 进入副歌的瞬间，王平安用粗犷的嗓音嘶吼起来，全场的人也跟着一起唱。 ——梦中听不到发射场的轰鸣 ——也望不见悄怆幽邃的天空 ——看到的只有屋旁的青草 ——翠绿的、翠绿的青草啊！ 狂暴的音乐又一下进入了揉缓的、抒情的节奏。 ——环绕地球的轨道充满了未知，陨石常常在眼前划过。 食堂里开始后人和声：“划过~” ——风险在这里是家常便饭，唯勇气与音乐相伴而行。 几个女孩子一起加入和声的行列。 ——舷窗外包裹着地球的轻柔薄雾 ——那是瑰丽的朝霞与绚丽的晚霞 和声的人不再唱词，而是轻声揉吟“wu~” ——游子思念着母亲，游子思念着母亲，而地球就是万物之母。 副歌再次到来，大家一起放声合唱，仿佛拉歌一般： ——梦中听不到发射场的轰鸣 ——也望不见悄怆幽邃的天空 ——看到的只有屋旁的青草 ——翠绿的、翠绿的青草啊！ 安格丽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是在太空飞行学校从未遇到过的、也从未学过的事情。 曲子还没结束，王平安一边弹吉他，一边高喊：“第一个进入宇宙的是劳动者的儿子！” 食堂所有人拍着桌子大喊：“喔！” 王平安：“我们找遍了轨道和太空，没有看见上帝和天使！” 人群继续起劲的欢呼：“喔！” 安格丽也跟着喊着，没发现有个年轻的女少尉飘到了她身边，用手按住她的肩膀才停下。 安格丽透过眼镜疑惑的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少女：“现在你懂了吧？” 安格丽困惑的反问：“什么？” 少女只是笑，看着她不说话。 安格丽愣了几秒，然后也发自内心的笑了。 008 独行侠与马桶与呆头鹅 恢复训练让时间过得非常快，转眼间两周就过去了。 这两周王平安和安格丽经历了太空行走、故障排除、舱内战斗等科目的训练。 所有科目王平安都是甲，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太空一般。 安格丽也全是甲，但是大家好像都觉得这是因为她是跟王平安搭档，所以沾了光。 安格丽为此老大不高兴：“为什么所有的训练我都要和你一起参加啊！我自己参加也能拿甲！” 王平安：“因为我们是搭档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刚刚结束一天的训练解散，正沿着飞船的中央管线移动。 突然有个女上士追上他们俩，在安格丽耳边嘀咕：“王中尉这个人，喜欢宇宙胜过女人，不要投入太多感情哦。” 王平安：“她说得对！” 上士拉住通道旁边的把手急停，然后推了下把手反向飘走了，回到自己的闺蜜们身边了。 安格丽：“你要是再多弹几次吉他，舰上的女船员会给你组个粉丝团。” “我不是为了吸引她们才玩音乐的。” “‘惟勇气与音乐相伴而行’对吗？” 王平安点头：“对。你别看现在日子很充实，根本感觉不到孤单。但这是因为船上人多，四个恢复班组总共四百人天天训练，还互相之间搞竞赛，这能孤独就见鬼了。 “但是当你搭上飞往火星的飞船，几十周时间只有自己和舷窗外的虚空，通讯有几分钟的延迟，而且带宽还受限，你甚至会无聊到给电脑捧哏。” “给电脑捧哏？”安格丽一脸狐疑，“要怎么捧？” “很简单，让电脑朗诵著名的演讲，比如温斯顿丘吉尔的那个‘我们将在天空和他们作战’‘我们永远不会投降’的演讲，你让电脑来读，然后在旁边捧哏。” 安格丽嘴巴都张成o型。 王平安耸了耸肩，表示这个话题结束了。 但安格丽不让：“等一下！我会背丘吉尔那个演讲，你捧哏一次我看看！” 王平安反而尬住了，他确实干过这种事，但是那都是无聊瞎搞的，除了让人感受到无聊和空虚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也不搞笑。 就在他为难的当儿，走廊里响起了警报。 安格丽还在懵逼呢，王平安就分辨出警报的种类：“着火了，要么是紧急拉练，要么是被陨石打了。” 附近刚好就有一个紧急损管工具箱，王平安直接抓住墙壁上的把手修正方向飘过去，熟练的拉开工具箱拿出里面的氧气面罩和配套气瓶推给距离还远的安格丽。 安格丽接住面罩戴上，再接住王平安扔过来的联络绳。 因为战舰外壳破损可能导致剧烈失压，甚至把人直接吸出太空，所以固定自己是很重要的事情。 王平安自己武装好之后，拿出紧急损管箱里的无线电——舰内有线通讯可能因为火灾之类的原因失灵，所以紧急情况要用无线电。 调整到应急频道后，王平安按下通话键：“王平安中尉、安格丽少尉无事，我们在l11通道中段，周围没有目视破损，没有失压，没有明火。完毕。” “收到，在原地待机，只是小火灾，损管中心完毕。” “收到，完毕。” 王平安撇了撇嘴：“没有让我们行动，看来不是训练，是真的被陨石打穿了舰体着火了。” 安格丽：“这种情况很常见吗？” “地球圈很常见，轨道上垃圾多。舰艇的反陨石系统对飞船的保护是分等级的，发动机啊反应堆啊之类的地方，反陨石系统能把陨石都拦截下来。其他部位只能防御比较大块的陨石。 “拳头大小的石头除非正好出现在雷达的扫描区，不然检测不到。” 安格丽：“外壳挡不住拳头大小的陨石吗？” “问得好。理论上是能挡住的，但是飞船外壳外面有很多脆弱的设备，被砸到发生火灾也很正常。” 正说着警报声结束了，然后又响了两声短促的铃声。 “火灾结束了。”王平安说着和安格丽一起把面罩什么的全收起来，最后在损管工具箱里面的电子登记本上写了自己和安格丽的名字，以及使用箱子的时间。 安格丽：“流程很熟悉嘛。” “因为这些流程，是可以救命的。”王平安严肃的说，“我可不想因为我的疏忽，害别人没命。走，饭堂吃饭去。” ** 火灾之后又过了一天，此时飞船即将离开地球引力井范围，按照常规，全舰将会集中起来举行一个仪式。 就像大航海时代，船只穿越赤道要举行仪式一样，这是这个时代航天人独特的传统。 这代表着向地球母亲的告别。 仪式前一天按惯例全体恢复训练组成员放一天假整理内务。 王平安早早就干完了自己的活儿，坐在自己的桌前开始看地球的新闻。 这个时候和地球的通讯延迟已经很长了，再往前开地球就是真正的“另一个世界”。 每当这个时候王平安就会格外珍惜的看地球上的新闻，尽管他在地球上的时候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些。 在这个时候，安格丽一边梳头，一边哼唱起《屋边的青草》。 王平安抬起头，看着女孩的侧脸。 女声吟唱的《屋边的青草》抒情意味更浓，特别是那句“翠绿的翠绿的青草”，安格丽故意把声音拉得很尖，拉出了花腔一样的效果。 王平安：“可以啊，改编得不错呀。” “我可是法国人。”安格丽得意的说。 王平安：“不对吧，意大利人歌剧才强吧？‘啊我弟太阳’这样。” “在十九世纪之前，欧洲所有的艺术都是发源地法国。” 王平安rap了一段，然后问：“你是指这个？” “十九世纪的时候法国没有黑人。” “不对吧，你们有个大文豪不是黑人吗？” “我的意思是……没有像现在这样多的黑人。” 有一搭没一搭的没有意义的聊天就这样进行着，充满了放假时应该有的悠闲气息。 就在这时候，警报拉响了。 不过这一次不是代表舰内有情况的警报，而是紧凑的短促鸣响，这是接近警报。 王平安嘟囔着：“搞什么啊，难道是发现了红色有角三倍速正在接近？” 他拿起电话，还没说话呢全舰广播就开始了：“前方轨道发现备案号gp87935的民用船只，已经进入相撞航线，全员第二类状况配置，全员第二类状况配置。” 王平安和安格丽对视了一眼，两人立刻行动起来。 第二类状况配置下，他们这些训练学员要到工作机械甲板报道。 工作机械甲板停着200台全新的“外部工程用机动舱”，俗称铁桶，是王平安中学时候开过的ball的升级型号。 这两百台机动舱是近地轨道的工厂生产出来交付给日地l2的太空军要塞的，路上顺便可以当宇航员们恢复训练用的教具。 但是遇到状况的时候，也可以出动这些机动舱来抢险。 王平安正要出门，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天花板。 安格丽再次撞他身上。 “你干嘛？” 王平安：“你没感觉到吗？飞船的引擎停止喷射了，我们停止加速了。” 安格丽：“你能感觉到十三毫伽的加速度变化？” “当然。我们还在地球引力井里，停止加速会导致轨道有细微的变化，可能是为了错开前面的船。这不对劲，一般太空军的船有优先使用轨道的权力，应该是民船规避。” 话音刚落两人都同时感受到向侧面加速的轻微震动。 “姿态控制发动机启动了。”王平安嘟囔，“这确实是在调整轨道。不对劲。” 安格丽推了他一把：“不对劲个屁，我们要在五分钟到工作机械甲板！这个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 飞船上的四个训练分队总共四百名飞行员现在整齐的在工作机械甲板上排了四个方队。 总教官薛中校对所有人讲话：“你们可能已经感觉到了，飞船进行了变轨，以错开gp87935号飞船。” 全息投影屏上出现了民船的影像。 所有人都“哦”了一声。 那艘民船正在无规则的滚动，肯定是发生了事故。 “如你们所见，gp87935已经失去了姿态控制能力，目前我们接到的调度局的报告说，这是一艘无人货运船，是卓尔太空矿业的无人船，准备投入小行星采矿业。” 宇航员中有人问：“全用ai应付不了紧急状况吧？至少我们遇到的状况里，ai只能处理百分之八十。” 薛中校：“显然卓尔矿业认为能。现在这艘船可能是遭遇陨石撞击，ai没能正确处理陨石。卓尔矿业已经授权我们对这艘船实施废弃处理。 “看起来他们认为用这艘船的保险买一艘新船，比回收修复旧船要划算。 “所以经过太空航行管理委员会的批准，我舰将在gp87935并行轨道同速航行一段时间，由你们来执行gp87935的废弃处理。” 王平安立刻喊道：“这个飞船滚动得这么厉害，我们很难靠上去。” 中校没有介意王平安的打岔，而是顺着往下说：“是的，所以我们会先使用本舰推进射**准引爆gp87935的反应堆。你们要对付的只是剩下的碎片，各种碎片。很好的复健活动不是吗？” 说完中校还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自己这句话很幽默。 但是所有的宇航员都没有笑。 中校自己尴尬咳嗽了一声，然后严肃的说：“接下来，我们将会派遣第一组八架铁桶绕行飞船进行测绘，为我们制定引爆方案提供情报。刚刚打岔的那个，王平安是吧，你和你搭档驾驶一号机。” ** 铁桶的驾驶舱非常的狭窄，两个驾驶员得穿着笨重的宇航服肩并肩的坐在里面。 如果没有宇航服，王平安大概会觉得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贴着安格丽这样的美女挺幸福的。 然而再漂亮的女孩，钻进宇航服里就会变成五大三粗的胖墩。 俩胖墩挤一起，什么福利都没有了。 而且宇航服上的设备还时不时碰一下，发出磅磅的声音。 安格丽：“要不我来吧？我开这个可是s，我是说，甲。” 王平安：“说得我好像不是甲似的。记住，我们这个组合，我是指令长，一般也负责飞行员的职责，你是舱外操作手。” “这种时候就拿出来职位压人了，平时没见你尊重过部队的职务分配。”安格丽抱怨道。 王平安装没听见，他关上气密舱门，打开舱内的空气循环系统，让空气充满驾驶舱。 然后他接通无线电：“这里是独行侠，准备完成。” 无线电呼号也是个从前宇航时代继承下来的习惯，宇航员可以自己起。 安格丽：“独行侠？不会是出自壮志凌云吧？” “对啊，要不你的无线电户号就叫呆头鹅吧，正好也和电影里对应。如果你自己不起呼号，他们就会用各种怪东西来称呼你，比如开2号机那个无线电呼号叫马桶，因为他有一次连续三天塞住了房间的马桶。” “三天？” “对啊，每天一次。” 话音刚落塔台回话了：“独行侠，全路线净空，可以出发。” 王平安抓住左右两个操作杆，用脚踏板控制主引擎，轻轻喷了一口。 铁桶就顺滑的移动起来。 王平安：“瑞克·卡特，骷髅一号，出发！” 安格丽用看小孩子的目光看着王平安：“这好像是古代儿童动画片的内容？” “哼，动画片的美好，大人是不会懂的！” 王平安一边说，一边开着铁桶离开了出发甲板。 正在太空中无规律的翻着跟斗的gp87935出现在视野中。不过这个时候它看起来非常的小。 毕竟两艘船之间的距离有三公里。 这个距离在太空尺度上微不足道，可以看做几乎贴合在一起。但放到人类个体的视角就很大了。 “独行侠，开始进入绕行gp87935航线。完毕。” “马桶跟着你，独行侠。完毕。” 听到“马桶”这个无线电呼号的时候，安格丽差点没绷住。 王平安见状，直接在无线电里讲：“马桶，我的搭档觉得你的呼号很个性。” “他妈的，独行侠，这特么还不是你先叫起来的！” 因为是闲聊，所以两人都没有采用标准通讯格式必然有的“完毕”作为通话最后的结束语。 “给我安静！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这是薛中校的怒吼。他也没有带“完毕”。 王平安闭上嘴。 但这时候马桶的通讯又来了：“祸害，独行侠，你搭档叫啥啊，你也给她起一个呼号呗。” 安格丽一脸疑惑，奇怪为什么除了王平安之外还有人敢无视上级的权威。 王平安指了指液晶屏上的显示说：“这是激光通讯。基本上是我们两机点对点的。” 马桶：“独行侠？” 王平安：“我决定叫她呆头鹅。” “草，你们俩是不是还要去找个博物馆偷f14啊？” 安格丽气得直扣王平安的膝盖，但是王平安穿着宇航服，贼厚，感觉不到。 闲聊中八机的铁桶队接近了翻滚中的gp87935。 王平安启动了扫描仪，开始绕行飞船。 “看到破损处了！”安格丽大声说，“在主反应堆后方。” 王平安咋舌：“这是打到了氚反射引擎的输氢管道，引擎的爆炸打乱了飞船的飞行姿态。” 这时候扫描到了第二个缺口，这个缺口非常小，不扫描肉眼很难发现——至少在这个距离很难发现。 电脑对比了gp87935的设计图后，提示这个陨石可能打坏了飞船主计算机中的一台。 王平安：“这个飞船有两套ai系统，结果主系统停了，备用系统没启动。这不应该啊。” 这个刹那，他突然呆住了，扭头透过舷窗聚精会神的看向gp87935。 安格丽：“怎么了？” “我看到了闪光。”王平安嘟囔。 安格丽：“哪里有闪光？” 王平安不管她，直接用无线电喊：“这里是独行侠，有人看到gp87935上有闪光吗？完毕。” “马桶没有。完毕。” “猩红女巫没有。完毕。” “财神爷没有。完毕。” …… 全队都没有看到闪光。 安格丽：“看错了吧？或者是某个部件反射太阳光？” 王平安：“不对，太阳光的话方向不对，无论如何也反射不到我这边来。那是闪光。” 安格丽：“什么的闪光？飞船上的ai向我们发的求救信号吗？” 王平安：“我不知道，但是我确实看到闪光了……” 就在这时候，翻滚中的gp87935又闪了一下，这次王平安看清楚了，是从飞船左侧维修用气密舱门的舷窗发出的闪光。 王平安：“独行侠报告，gp87935左侧a1维修口舷窗发出闪光。完毕” “马桶确认，看到闪光，没看到哪里发出的。完毕。” “独行侠，有没有可能是气闸内漂浮物造成的闪光？完毕。”母舰询问。 王平安正要回答，突然停下来。 因为他看到闪光开始连续出现。 “独行侠报告，闪光连续出现，可能是摩斯码。完毕。” 这时候他已经判读完摩斯码。 于是他不等母舰回应，就继续报告：“摩斯码的内容是，‘我们是偷渡者，被困在维修通道里了’。完毕。” 009 残骸中的灯火 母舰那边沉默了好几秒，才回应：“独行侠，带着你的小队继续测绘gp87935，我们需要飞船详细的状态图制定救援计划。完毕。” 王平安：“继续测绘gp87935，独行侠收到。但是我们不应该先跟飞船上的遇难者发信号安抚他们情绪吗？完毕。” “对方飞船在滚转，你能确保遇难者完整看到你的信息吗？完毕。” 王平安：“我可以。” 他忘了完毕，但是母舰似乎也不在意。 “那就由你发送信息，其他人测绘。完毕。” “独行侠收到，发送信息。完毕。” “马桶收到，测绘gp87935。完毕。” 王平安把电脑切换成自动对准模式，结果电脑提示机动过载超过机体有效载荷，可能会有危险。 王平安骂了一句，切换到手动模式。 安格丽：“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电脑的衡量标准，把我们俩算了进去。实际上宇航员拉g的时候都是往挑战人体极限的程度跑的。” 拉g是宇航员的俚语，就是指做高过载机动。 说完王平安就开始了。 说是完全手动，其实还是有电脑的飞控参与，王平安拨动两个操作杆中的一个，电脑就会启动对应的姿态调整喷口，让铁桶按照王平安的意思动作。 再往上还有个完全手动模式，那个模式要拉出一个专门的操作键盘，上面有机体全部姿态控制发动机的操作装置，可以精确的使用所有的喷口，决定每个喷口往哪个方向喷，喷多大推力。 王平安用这个简化版的手动模式，让铁桶跟上了飞船的翻滚，一直保持在出现闪光的那个窗口的视野范围内。 这可是个复杂的活儿，不是进入某个轨道就可以不管了，因为gp87935本来就在一个远离地球的轨道上，每过一秒钟和地球的距离都在变远，导致王平安必须要微调运动轨道的参数。 安格丽瞪大眼睛看着全程自己微调参数的王平安——这说明他全程心算参数。 安格丽刚张嘴，就看见王平安单手操作飞船，上身转向她。 安格丽愣住了：“诶？你……” 王平安也愣住了，仿佛没想到还会看见安格丽一样，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对安格丽下令：“愣着干嘛，操作外面的信号灯。” 安格丽：“你是为了自己手操信号灯才转过来的？” “对，我忘了还有你。快操作灯，我维持不了太久的。” 安格丽找到了信号灯的操作按钮：“发什么？” “我们已经注意到你们，正在组织救援，请报告状况。” 安格丽啪啪啪的按下按键，像古代电报员发报那样。 发完第一遍之后，她从头开始重复，同时问王平安：“你怎么能做到心算调整参数的？” “我没有算。凭感觉。”王平安回答。 安格丽惊得发报都停止了：“感觉？” “是的，科学的解释是我经历了大量的训练之后潜意识具备了心算的能力，所以就像你说的，是心算。玄学一点的解释就是，我已经适应了宇宙飞行，这变成了我的本能。 “你知道吗，东瀛人动画里提出过一个新人类的概念，这个概念其实是从詹姆斯冈恩的原始概念中演化出来的，冈恩的原始概念就是，习惯了太空生活，发展出了一系列新的本能的人类。 “高达系列的作品中也有遵循这个原始定义的，比如机动战士海盗高达里面习惯了太空生活的男主可以自然的心算轨道，用很少的推进剂就飞跃长长的距离。 “在降落地球之后，男主惊讶于地球人类居然能步行走几十公里去赶集。后来他总结说，我们新人类的本能，和地球人类徒步跋山涉水的本能是一回事，我们没有比地球人类更高贵。 “但是大多数高达作品中，新人类变成了心灵感应这种无聊的、玄幻的玩意儿了，真是令人失望。” 安格丽耐心的听完了王平安的长篇大论，评价道：“你还真是了解旧时代的东西啊。” “嗨，这在经常飞长途的宇航员里很常见的，总得找点事填补漫长的旅途。飞木星航线的那帮哥们更厉害，人均国学大师或者哲学大师。不过那个航线自杀率也高。” 话音刚落gp87935上就有回应了。 王平安一个字一个字的把摩斯码读出来：“我们已经没有空气了……” 他立刻启动了通讯器：“母舰，独行侠呼叫。gp87935没有空气了，幸存者在呼救。完毕。” “这里是母舰，独行侠，问他们还能支持多久。完毕。” 王平安还在回应母舰呢，安格丽就启动了灯光。 回答马上就来了：“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氧气瓶，循环机好像坏了。” 王平安当机立断：“紧急状况，母舰，我要对接上去。” 王平安说完，不等母舰回应就开始调整航向，这时候母舰的通讯来了：“我是运输舰勇敢号的舰长古长河大校，我和二号研究决定，准许对接，人命关天。” “独行侠收到。完毕。” 就在这个刹那，gp87935发生了爆炸，短暂的闪光之后，巨大的飞船开始解体。 发出信号的气密舱门一下子就淹没在大量的碎片中。 碎片的大小不一，有的足有四五艘铁桶那么大。 王平安听见无线电里不知道谁嘟囔了一句：“完了，二等功飞了。” 他愤怒的质问：“谁说的？他妈的谁说的！敢不敢报你的呼号？” 安格丽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暴怒起来的王平安，显然被他剧烈的情绪波动吓到了。 薛中校的声音插进对话：“这里是黄河，冷静点独行侠。还有刚刚说那一句的，别让我查机体的黑匣子，任务结束后麻溜的自己去指导员那里报道。” 王平安对安格丽说：“打闪光，问他们还好嘛？我来保持和气密闸之间的视线。” “这么多碎片要怎么保持视线？” 王平安：“这样保持。” 下一刻铁桶狂暴的机动起来，愣是绕过了所有缓慢解体的碎片的影响，始终保持在那个象征着生命的舷窗可以看到自己灯光信号的位置。 安格丽强忍着过载带来的不适，反复发送信号：“你们还好吗，请回答！” 就在安格丽快要忍不住要吐在宇航服里的时候，那个舷窗闪了一下。 就一下。 安格丽：“有闪光！他们还活着！” 王平安：“母舰，确认生存者。我要对接。” 母舰：“不允许！你疯了吗？现在全是碎片，这就像要在每秒七千发的火神炮的弹雨中拯救一个蝴蝶那么疯狂！” 王平安像没听到一样，而且他从工具包中拿出了电弧焊接器，一副要拆掉通讯器的样子。 这时候，母舰那边，李少校的声音取代了薛中校：“王平安，想想你的新搭档。” 王平安手停下来了，他扭头看着安格丽。 安格丽一脸懵逼，她明明听到了所有的对话，但是总觉得还有个什么东西是她不明了的，导致她不能完全理解正在发生的对话。 母舰的通讯又来了：“我是舰长古长河，电脑推算，幸存者已经死去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救援成功率不到万分之一，我不能让你们冒险。任务转变为清理残骸，等残骸清理得差不多之后，我们可以为那些可怜人收尸，并且追究让他们偷渡的人。” 残骸清理可以从最外层开始，一点一点的往内圈推进，这个是个慢活儿，而且也同样危险，但总比直接冲进残骸堆里救人要安全得多。 王平安盯着安格丽，眼神像是在责怪她，好像在说“如果没有你我就干了”。 就在这个时候，安格丽又看到了那个希望的窗户发光了。 这一次是长亮的光。 那光像是在祈求：我在这里啊，请来救我啊。 那光芒一直亮着，不过偶尔会因为电压不稳微微闪烁，就像在眨眼。 安格丽感觉胃痛，极度的紧张让她的胃都痉挛了。 心脏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她一把抢过王平安手里的电焊，啪的一下吧通讯器的接收端给拆了，只剩下发射端。 安格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010 唯音乐与勇气同行 王平安马上行动。 “戴上头盔，我要放掉舱里的空气。” 安格丽依言戴上头盔，然后看见王平安戴了个小氧气面罩就完事了，头盔还在旁边。 不但如此，他还脱下航天服厚重的手套，露出满是老茧的手。 “你干嘛？”安格丽问。 “这些东西会让我变迟钝，影响我的判断。”说着王平安竖起两支手，抽风一样的活动了一下每个手指，然后拉开平时收纳在液晶面板下面的完全手操控制台。 “坐稳了。”说完，王平安轻推主引擎控制阀。 安格丽哐的一下靠在椅背上，动弹不得。 ** 马桶坐在铁桶里，看着独行侠的机体冲向那盏残骸中的孤灯。 他的搭档呢喃：“我草。” 母舰在狂暴呼喊：“独行侠，独行侠！给我停下！他妈的王平安，王祸害给我停下！” 然后小队的通讯里，猩红女巫在问：“看着样子是把通讯机砸了，按指挥顺位该你上了，马桶。咋办啊？” “还能咋办？全体听好了，我们帮不上太多忙，但是帮他推开外层的大块碎片还是可以做到的。上上上上！” “他妈的，这下变太空历险记了！祸害后面得请我们吃饭！” “他他妈的能活着回来再说吧！” “别废话了，上上上！记得放掉座舱里空气，戴好头盔穿好宇航服！能救命的！” ** 勇敢号舰桥上，古长河大校冷着一张脸问：“这个就是那个王平安？” cic所在的独立平台上，李少校点头：“对，这个就是那个王平安。” “他这哪里能平安哦。”大校嘟囔着。 ** 安格丽就像在坐过山车，而且是刺激程度超级加倍的过山车。她已经吐了两波了，好在宇航服有完备的应对呕吐的机制，把呕吐物全都收走了。 安格丽都不敢看窗外，因为只要看过去她就会忍不住叫出声。 不断的有大大小小的碎片贴着窗玻璃掠过。 铁桶的外壳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那是小块的碎片，随便哪一个都有可能打坏铁桶外面的关键设备。 毕竟铁桶不是战斗用的小型战斗艇，没有装甲，外部设备都是裸在外壳上的。 因为不敢看外面，安格丽只能扭头看王平安，然后发现他的头发因为没空气，外加如此剧烈的晃动，已经整个炸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安格丽总想给他顺顺毛，却怕影响他操作。 然而这时候，王平安却开口了，声音通过安装在他喉部的麦克风，传到安格丽宇航服内部的扩音器上：“你要是没事干，就唱歌吧，应该能壮胆。” 安格丽：“唱什么？” “不知道啊，随便来点提气的，雄伟的**山**军旗红什么。” “我不会啊，我是法国人！” “那你就唱《屋边的青草》吧。我挺喜欢你唱的。我能通过耳机听见。骨传导懂吗？”王平安轻声说。 ** “那你就唱《屋边的青草》吧，我挺喜欢你唱的。”马桶的铁桶中，通讯器中传来王平安的声音。 马桶：“他妈的，他为什么不把发射端一起毁了。那个情况这混蛋还能调情！” “这应该是说话壮胆吧，和你上次遇险的时候高唱‘马达轰轰隆隆响’是一个类型。”搭档说。 “我知道！他妈的，我知道！但是我就要说这个是调情！干！” 他一边抱怨，一边操作机械臂抓住了一块大型碎片，启动主发动机带碎片一起离开—— 女孩的声音透过无线电传来。 ——环绕地球的轨道充满了未知，陨石常常在眼前划过。 正好一块脱落的碎片撞到了马桶的铁桶，剧烈的气密破损警报响起来。但是马桶一拳干在扩音器上，把警报物理上停止了。 ** 勇敢号的工程机械甲板上，还没出发执行任务的宇航员们全都聚集在这里。 广播在播放实时的无线电通讯。 在喇叭旁边的工程师轻轻转动旋钮，把声音放到最大。 女孩的声音非常紧张，而且因为剧烈机动气息异常的不稳。 ——风险在这里是家常便饭，唯勇气与音乐相伴而行 这个时候，大屏幕上，飞船主望远镜放大了无数倍的画面上，已经完全看不到独行侠那个小小的机体了。 无数的碎片已经吞没了他。 只有喇叭里女孩的唱腔，还在向牵肠挂肚的人们宣告那个勇敢的机组还活着。 ** 女孩趴在舱门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扶住玩具信号灯。 这是一个可以把语音输入的内容变成摩斯码灯光信号的玩具，是现在非洲小孩子的最爱。 因为他们天真的以为，学会了摩斯码，就能进入太空军。 女孩只剩下最后的力气了，舱里的氧气含量早就到达危险值了，最后的气瓶已经用完，更小的男孩已经昏死过去。 女孩还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群星。 地球已经只有指甲盖一点大了，而且还被碎片挡住了。现在外面，除了玩具射出的微弱灯光，完全是一片漆黑。 女孩心想，啊，这就是死亡吗？ 这时候她似乎产生了幻听，好像听见了那首《屋旁的青草》。 ——舷窗外包裹着地球的轻柔薄雾 ——那是瑰丽的朝霞与绚丽的晚霞 原来天使也喜欢这歌啊…… 下一刻，仿佛来自天堂的光照亮了舷窗。 天使灵活的绕过了两块碎片，再用手里的利剑挡开了第三块残骸！ 不过，这个天使好奇怪啊，它为什么身上的衣服是土到爆的白绿两色？为什么天使头顶的光环，跟探照灯一样？ 天使大人，带我走吧，带我回到地球吧，回到那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蓝色星球吧！ ——游子思念着母亲，游子思念着母亲，而地球就是万物之母。 然后，火箭发动机喷射出制动的光芒，亮度超越了天使的羽翼。 沉重的金属声响，表明舱口完成了对接。 下一刻，舱门打开了，一个没戴宇航头盔的宇航员抓住了女孩的手，然后摘下氧气面罩按在女孩脸上。 戴着头盔的太空人则冲进来抓住已经奄奄一息的弟弟。 歌声还在继续： ——梦中听不到发射场的轰鸣 ——也望不见悄怆幽邃的天空 ——看到的只有屋旁的青草 ——翠绿的、翠绿的青草啊！ 011 银星 王平安的铁桶基本上是摔在甲板上的。 勇敢号上回收破损机体用的是可以沿着滑轨滑动的架子，上面有网子。王平安直接撞进了网子里，甚至因为发动机被碎片打坏了没能反冲。 网子和架子被机体带着一路往前滑，直到轨道尽头才咔噹一声停住。 救护队开着船内机动用的小艇就过来了，飞行员们和地勤则用飘的，一起冲向铁桶。 王平安打开舱门，站在舱门变像是结束登月任务回到地球的宇航员那样摆一个招手致意的姿势，然后就被围上来的卫生员踹进了多功能恢复仓。 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状况不好。 后一个出来的安格丽把救下来的两个孩子交给卫生员，同时报告道：“进行了紧急处理，男孩子没有心跳了，所以注射了强心针，女孩呼吸很微弱，我让她吸入了战场治疗喷雾。 “至于那个家伙，他在船舱里开飞船的时候没有戴头盔和手套，当时舱内气压非常低，所以他肿起来了。” 卫生员：“放心，电脑初步诊断已经出来了，宇航服检测到外部低压和本身密封不完整之后就自动启动了应急处置，他还戴了氧气面罩和耳机，总体问题不大，就是手和头会肿一段时间。” 铁桶的低压状态不是真的真空，而是把气压降低到就算外壳破损也不至于影响机体功能的程度。 另外机体外壳还是会挡住宇宙的低温和宇宙射线，所以王平安的状态其实还行，就是外表看着比较惨。 真正需要投入大量精力抢救的是两个孩子。 说完这些，几个卫生员就把三个人的医疗舱都收进了小艇。 安格丽：“诶？不是说他没啥问题吗？” 男卫生员回头：“但是例行检查还是要做的，放心，过半小时就把他还给你。” 王平安就这么被载走了，安格丽叹了口气，一回头看见几百个男女飞行员都在后面眼巴巴的看着她呢。 “额……嗨？”安格丽试着说，还笑了一下。 同一个训练队的秦琼先说话：“感觉如何？” 安格丽歪了歪头：“什么？” “你问我们什么……额……”秦琼扭头看身旁的狐朋狗友，“这时候该问什么？难道问她祸害帅不帅吗？”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额……是啊，问啥呢？” “问她想不想再经历一次？” 那边刚有人这么说，不等秦琼转达，安格丽就斩钉截铁的说：“我不想了，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我被晃吐了好几次，五脏六腑都被倒了个个儿。” 然后马上有女宇航员问：“那你准备申请结束和王中尉的搭档关系吗？” 安格丽：“啊？不不，规定我必须和他一起飞，不然他就红了，不能再飞了。” 这时候薛中校咳嗽了一声。 宇航员们一回头，看到是中校，各队的队长就齐声喊：“立正！” 本来飘得形态各异的宇航员们一下子都保持了绷直身体的状态——现在这个状态无法要求他们都在地面列队，所以只要绷直身体就好了。 中校拿着一个小引擎，用这个引擎飘到了安格丽面前。 “报告情况，少尉。” “安格丽·德·里昂少尉与王平安中尉完成了对发现幸存者的救助，现在归建。救助对象目前正在抢救，王中尉……额，轻伤，正在接受检查。” 中校：“你们为什么要抗命？” “我们没有抗命，是通讯器损坏。我们接不到命令。”安格丽说。 中校斜眼看了看已经报废的机体上，工程人员正拆出来的通讯模块，模块一侧有明显的电焊痕迹，一看就是被电弧焊枪破坏的。 安格丽也看了一眼那边，然后咽了口口水，说：“是陨石，就是，碎片，您明白的。” 中校扭头看大队指导员。 大队指导员扭头看跟着来的蓝帽子。 蓝帽子装没发现指导员的目光，抬头看工程机械甲板的天花板。 中校再扭头问工程师：“你们的判断呢？” 工程师：“很明显，是陨石——额，碎片打坏了通讯器，他们接收不到母舰的指令，只能发送，这是一个不幸的事故。” 说完工程师拿起巨大的扳手，哐的一下敲在通讯器侧面，在工程用外骨骼的加持下，通讯器外壳上立刻出现一个凹痕，看着就很像是陨石撞击的结果。 工程师：“他们甚至还打算自己修理一下通讯器，所以才有电焊的痕迹，可惜通讯器损坏已经非常严重了。” 中校点点头，然后扭头看安格丽：“确实是陨石。但是你要洗一星期甲板！你和王中尉！” 安格丽：“报告，我已经受罚洗五星期甲板了，王中尉则需要洗5周的粪便管道。” 中校绷着脸：“是的，我知道。所以你们就不用再受罚了。不过，你们两个人各自都要写一份至少一万字的报告，完整的描述整个过程，明天就要交上来。” 指导员加了句：“参加任务的人都要写。所以你不要理解为惩罚，实际上，勇敢号的委员会已经决定为你们申请银质太空星徽以表彰你们为了保护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而表现出的英勇和顽强。” 宇航员们当中响起一片惊呼：“银星耶。” “没想到祸害居然拿到银星了。” 中校：“肃静！我还没有叫解散呢！” 声音立刻消失了，整个工作甲板安静下来。 中校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王平安飘着过来了。 薛中校：“你怎么回来了？检查呢？” “查过了啊，他们要手动检查，我说电脑查得挺准的，就让他们把我放回来了。”王平安一边说一边用脚勾住地上摆的机架，停住了身体。 这个时候他嘴唇有点浮肿，看着像是两根香肠。 薛中校：“你回来也好，刚刚指导员已经说过了，要给你申请银星勋章。” 王平安：“不是处分我？” “你到是说说你有什么需要处分的地方。”中校说。 王平安一脸无辜，吧唧着他的香肠嘴，抬起已经肿得像商场前面招揽顾客的橡皮人的手，轻轻蹭了蹭下巴。 安格丽噗的一下笑出声，宇航员队伍里也不少人笑了。 飘在中校旁边的李少校怒道：“不要搞怪！严肃一点！” 王平安：“你这个要求对我太高了，又不是我自己愿意弄成这样的。而且我下巴痒嘛，蹭一蹭怎么了？” 安格丽凑过去，伸手轻轻挠了挠王平安的下巴：“是这里吗？” “对对，继续，哎呀愁死我了，我这个手没办法挠啊。” 李少校一脸无奈。 薛中校：“你这个家伙，指导员应该狠狠的给你上课才行。” 指导员：“我们努力过了，但是能治他的指导员还没诞生，只能寄希望于超级计算机的判断正确了。” 王平安被挠舒服了，便收拢起那种态度，站直了对薛中校说：“我只是完成我自己的任务而已，不是为了勋章。” 薛中校：“我们知道。但英勇的行为就应该受到表彰。而且我们也希望，这个勋章能让你就此发生改变。” 安格丽微微皱眉，她隐约感觉到刚刚中校这番话，又和那个她未曾知道的部分相关。 她斜眼看王平安那张浮肿的脸，发现他正若有所思的低着头。 安格丽：“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不问清楚，今天估计是睡不好的。 王平安没回答，于是安格丽把目光转向指导员。 指导员却说：“安格丽少尉，我给你布置一个任务，就是从王中尉那里知道过去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我认为这对你，以及对他都有好处。” 王平安撇了撇那香肠嘴：“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 薛中校：“好了，没有事的可以解散了。给他们搭档一点时间。” 秦琼：“祸害，搞定之后来食堂啊，拿到银星要进行庆祝的，哥们儿都等你！” “不要害我们没有加餐啊！你就别矫情，干脆利落的说了吧！” “对对！” 012 陈年旧事 大家都走了之后，就剩下王平安和安格丽面面相觑。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抬起他的大手，蹭了蹭自己的腮帮子。 安格丽：“别逗我笑，说事呢！” 王平安：“我总得努努力啊，万一糊弄过去了呢？” 安格丽双手抱胸，抿着嘴瞪着王平安，眼镜反射着工程机械甲板的灯光。 王平安耸了耸肩，两手一摊：“好吧，其实就是以前我有个搭档，她死了。完了。” “这也太简略了！” “哎呀知道大概就行了嘛，我再告诉你搭档的名字，她叫方蔓梅，可以了吧？有这个名字你去查档案就好了啊，都是公开的。” 说完王平安就要溜，被安格丽一把抓住肩膀。女孩登了旁边的架子一脚，利用获得的动能把王平安怼天花板上了：“你别想糊弄过去。” 王平安看了看女孩握紧的拳头，因为女孩还穿着宇航服，这个拳头显得格外的大——毕竟宇航服的手套很厚，有防辐射夹层和保温层。 王平安：“好啦我投降了，再告诉你她的灵魂之名好了！” “灵魂之名？”轮到安格丽懵逼了，“什么玩意？” “就是内心超我的名字，她是这么解释的，听好了，她灵魂之名叫斯德拉芬·凯！振聋发聩吧？” 安格丽维持着单手壁咚王平安的姿势：“你这是在糊弄我吧？” 话音刚落，一直看着他们的工程师喊：“喂，该把宇航服脱下来了，我们等着回收宇航服维护呢！” 安格丽叹了口气：“回头跟你继续算账。待会在军官俱乐部碰头，别想跑！” ** 脱下宇航服并且淋浴之后，安格丽换上了自动干洗机清洁过的军服。 穿衣镜里的她又从刚刚那个一身狼狈的重体力工人变成了美女少尉军官。 因为长期扎麻花辫所以波浪得非常明显的头发披散在肩膀后面，电脑控制的机械手正在给把辫子扎成麻花辫。 安格丽戴上眼镜，然后一直等机械手完成麻花辫的编织，再把蓝色的蝴蝶结递给机械手。 太空军的规定很奇怪，平光镜之类的都算是装饰不许佩戴，但是辫子上的蝴蝶结只要不超过规定尺寸就没关系。 太空军男兵不论士兵还是军官都必须短发，而且在进行战斗任务之前要统一推成板寸，据说是为了方便抢救。 但太空军女兵却可以留长发，只是不允许超过规定长度，也不许散发，必须扎辫子。 脏辫也是不允许的。 安格丽觉得，太空军的军规多少还是有点照顾女性的，不像西方资本控制下的武装佣兵，把女的和男的等同，洗澡都在公共澡堂。 不过太空军不让使用香水，因为挥发性合剂可能会影响舰船上的设备——条令上这么说的。 安格丽一直喜欢喷柑橘味道的香水，因为她的名字就从法语柑橘演变而来，是个比较少见的名字。 于是安格丽又习惯性的去抓香水瓶，然后才想起来这个已经作为个人物品寄存在发射场的专用寄存中心了。 等三年的勤务结束后，她回到地面就可以领回这些寄存物。 或者她在太空遇到事故，死无全尸——太空事故一般都会死无全尸——然后这些寄存物就会和蓝色的阵亡通知书一起寄给安格丽的父母。 安格丽关上储物柜的门，拿上自己的随身平板，开门离开了浴室。 他看了眼男性更衣室那边，没看到王平安出来。 男性换洗更快，王平安应该先去军官俱乐部等着了吧——安格丽这样想道，轻推墙壁沿着通道飘行起来。 路上碰到的几个技术士官都绷紧了脸向她敬礼，而在拐角的执勤站站岗的宪兵则喊住她：“等一下，不许戴平光镜！” 安格丽叹了口气，抓住墙壁上的把手停下来，向宪兵解释自己是自然人，近视巴拉巴拉的。 折腾了半天，她终于来到了军官俱乐部。 一群面生的军官聚集在俱乐部的太空弹球桌前，热烈的在讨论着什么。 安格丽没在意这个，专心找王平安。 然后她就听见那群军官在讨论：“这个机动怎么做出来的？” “匪夷所思啊，听说那家伙为了完成这些操作，把宇航服的手套和头盔都脱了，说是会影响他的判断和反应。” 安格丽诧异的望过去，果然看见被一帮军官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全息播放器，播放器投影的是一片残骸，然后有个光点在残骸中穿梭。 安格丽忍不住开口：“那是什么？” 军官们一起看过来。 “喂，银发，这是那家伙的搭档吧？” “还有眼镜，应该是了。干，比传说的还漂亮啊，好羡慕！” 安格丽：“那家伙？” 一个上尉回答：“啊，我们在讨论王平安中尉的抢险行动，这是工程部根据从机体电脑的残骸上恢复出来的数据还原的，现在大家都在讨论这玩意呢。” 安格丽：“哦……我能看看吗？” “您请！”几个宇航员刷的一下让开了，在太空弹球桌旁边站得笔直，仿佛在等候检阅一样。 安格丽飘过去，拉住弹球桌边缘停下，拿起投影仪。 因为现在飞船没有在加速，所以飘起来的东西不会慢慢回落到地面上，安格丽就那么飘在空中开始观看。 代表1号铁桶的光点，就像一只妖精，穿行在密集的碎片中。 安格丽总感觉自己在看的不是飞行轨迹再现，而是通话中的妖精之舞。 这时候刚刚说话的那个上尉说：“像精灵的舞蹈，我仿佛置身于奇幻世界一样。” 安格丽摇摇头：“你要是在那个机体上就不会这么感觉了，我吐得都快虚脱了，都不知道他怎么保持不吐的。” “可能这就是意志的力量吧。”上尉回答。 安格丽突然想起来自己来这是干嘛的，忙问：“你们有看到王中尉吗？” 几个宇航员拨浪鼓一样的摇头。 安格丽气得咬嘴唇：“我就知道，他跑了！” “别这么说啊。”王平安踩着自己的声音飘了进来，“你要顾虑一下我这个受伤的人冲凉的速度啊，我手已经完全不能做精细动作了，刚刚应该让身为搭档的你帮我洗来着！” 太空台球桌边上的宇航员们一起起哄：“哦哦哦哦！” 这是俱乐部，最严肃的人也会变成符合年龄的毛头小子。 安格丽：“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谈，能给我们一些私人时间吗？” 上尉：“当然可以，我们还能在外面守门呢，走兄弟们。” 一票生面孔的宇航员就全出去了，只剩下安格丽和王平安在俱乐部里。 王平安：“电脑，放点适合谈事情的歌。” 下一刻，扩音器开始播放水龙头开到最大的流水声：哗啦啦…… 据说前宇航时代地面上的人们为了防止谈话被偷听，就会开水龙头制造噪音。 王平安骂了一句，喊道：“电脑，关掉幽默模块。重新理解我的命令。” 下一刻，扩音器里传来舒缓的钢琴声。 安格丽：“月光鸣奏曲，不错，说吧。” “我说到哪儿了？”王平安问。 安格丽：“说到灵魂之名斯特拉芬·凯。” “哦对对，就是这个，这是她某一天下午想出来的，然后兴奋的跑过来问我‘酷不酷’……” 安格丽飘在弹球桌旁边，安静的听着。 王平安却自己停下来：“你居然不吵着要听重点啊？” “我修过心理学，我知道聆听的重要性。” 王平安咋舌：“我讨厌心理学家，每次面对他们，就感觉他们好像在透视我的内心。” “那是因为心理学家的诊疗室都是故意布置成这种感觉的，这是各种要素的综合作用，给你产生的错觉。他们会先研究你过去的经历，你喜欢的东西。 “如果喜欢神秘学，房间里就会有一些神秘学的东西，比如一个冒着烟的香炉什么的，实际上释放的是安神效果的生物激素。” 安格丽说道。 王平安错愕的说：“是这样吗？真狡猾！” “现在有电脑帮忙分析，机器人帮着快速切换布景，或者干脆就用全息投影来造景，很快的。” 王平安耸了耸肩。 “好啦，我投降啦，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周围的人擅自认为这是我的心病，然后小心翼翼的绕着雷区不触雷。没必要。 “方蔓梅是我的太空飞行学院的同学，是个精神头非常足的小个子，跟你正好相反。” 安格丽：“什么相反？性格？” “一切。你高挑，好身材，她是个豆丁而且没什么肉。你胸口能塞三个她！” 安格丽下意识的抬了下手。 “她有个绝技，就是在有空气的失重空间，滑动双手前进，就像这样。” 王平安把两手反向旋转，施展大风车。这个动作让他的身体回转起来。 “她很奇怪的就是能做到自己不旋转，还向前进。” 安格丽嘴巴微张：“我看过太空杂技团里面的小丑这样移动……” “是吗？那还挺适合她的。我们的杂技团没有这种逗笑的丑角，认为这是在贬低他们的人格。我和方蔓梅在学校就是死党，只要是私人时间就总是玩在一起那种。 “毕业之后，我和她组成了搭档，飞了一次火星，去程28周，回程31周。然后在回程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艘遇难船。 “太空管理委员会认为没有活人了，但是根据一般性原则，让我们顺路去确认一下。当时我们还有500吨额外的水，而且减速也差不多完成了，有足够的德尔塔去看看情况。” 德尔塔是增量速度的俚语，太空通用，对不熟悉宇航的人来说，可以大致理解为“航程”。 “我们就去了。结果我们发现遇难船上还有人生存，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在残骸中挣扎求生了五周，等到我们抵达了。 “我们立刻准备施救，但是事故船因为太阳风和陨石什么的，已经解体了，碎片很多。但是大体上讲没有这一次那么危险，因为那船是自然解体，不是爆炸。 “当时我们手上没有外面工作用的机动舱，毕竟我们只是一艘货船，我们只有小型的维修机械，就是那种只能在船体表面爬行的。 “但是我跟小方都很自信，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们用那个维修机械，搓了一个简陋的救援船。” 安格丽：“小方？” “哦，是她的昵称。”王平安忽然唱起来，“村里有个姑娘叫小方，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安格丽没有打断。 唱完王平安尴尬的摸摸脸：“呃，我经常用这首歌调侃她，唱到副歌‘谢谢你给我的爱’的时候，她一定会捂着耳朵大喊‘恶心死啦快别唱啦’。” 安格丽嘴角露出微笑，酒窝淡淡的。 王平安：“我和小方攒了一艘救援船，就兴致勃勃的冲上去救援了。我来掌舵，她负责操作机械臂挡开小的碎片。 “一开始很顺利，但是因为我穿着宇航服，感觉迟钝，没有及时的察觉一块碎片，事故发生了。” “等一下，”安格丽终于打断王平安，“这是事故调查报告的结论吗？你穿着宇航服导致迟钝？” 王平安：“当然不是。我报告上写了这点，但是没有被采信。不但如此，太空管理委员会告诉我们，当时其实有一艘火炬巡洋舰正在l2检修，船员刚放假，还没有回地面，他们是可以立刻出航的。 “我们采取的行动，是没有意义的盲动。总之，我们撞上了碎片，小方瞬间就碎了，当时相对速度几倍音速，肯定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也被抛出了太空，但是奇迹般的宇航服完全没有破损。我氧气即将耗尽的时候，坠毁飞船上等待救援的人通过勇敢的太空行走找到了我，把我拖回了飞船内部他们小小的避难所。 “这个时候，我们开的飞船的电脑因为长时间检测不到飞船上有活动物体，判断出了事故，向管委会发报了。然后我刚刚说的那条火炬巡洋舰就来了。 “遇难船上的两人因为顽强的求生行动，以及对我的大胆施救，获得金星勋章。” 安格丽嘟囔道：“人类赞歌勋章……” 金星勋章只是俗称，全称叫人类赞歌勋章。 王平安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幽幽的说：“小方一直很想要金星，因为名字帅。人类赞歌勋章啊，她总喜欢高喊，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她不是个官迷，根本不在意金星勋章的潜在价值，她就是喜欢那个名字。我们攒救援艇的时候，她美滋滋的说‘这下一定能有金星勋章啦’。 “可是最后，她别说勋章了，连一般英勇死亡会有的连升两级的待遇都没有，因为她被断定是轻率和过失导致自己死亡。 “我为此抗辩了很久，现在我还每个月给抚恤委员会写信。我说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她应该得到奖励。可是所有的信件都被驳回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明明有过失的是我，结果我活下来了，她死了。有时候我看古代那些高达动画的时候，会觉得有心电感应也不错，这样没准我就能见到小方了，我要问问她，原谅我没有。” 安格丽突然发现，有眼泪顺着她的腮帮子滚落。 王平安掏出手帕，扔给她：“你怎么哭起来了，你看我都没哭呢！” 安格丽：“你……我觉得你应该哭一哭。” “啊是吗？那把你的胸肌借我一下，我觉得趴在上面哭一哭可能会很不错。”王平安一改刚刚的调调。 “我不能理解，你陈述的时候明明就非常的悲伤……” “你是女孩子，当然不能理解了。我爸爸参加过那场战争，就是那场。他有很多好朋友死在战争中了，每年的清明节，我爸爸就会带上一打二锅头，在烈士陵园旁边的林子里抽烟，一边抽烟一边把酒一瓶瓶打开，慢慢的洒在松树林的泥土里。 “我爸爸从来没有哭过，他就是抽烟，一瓶瓶的倒酒。 “我生母在我四岁的时候就死了，所以他从烈士陵园出来，会直奔普通的墓园，把我妈妈的骨灰盒拿出来，仔细的擦拭一遍，然后摆在墓园的松树下晒太阳，自己蹲在骨灰盒前面抽烟。 “我爸爸是个烟鬼，清明节这天抽得特别厉害，能抽两包大前门。 “但是我从来没有见他流泪，他的泪腺似乎已经坏死了，我虽然是调整过的，但是调整前的底板还是我爸爸的基因，我可能泪腺也已经坏死了。” 王平安平静的诉说着，像个无血无泪的铁人，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结果安格丽哭得更厉害了。 然后没心没肺的王平安还在吐槽：“我草，梨花带雨啊，你是不是打算连我的份一块哭啊，那我可太谢谢你了！” 安格丽抓起弹球桌上用来拨弄卡住的弹球的长杆，投枪一样的向他扔去，结果被他一偏头躲开了。 王平安：“你小心啊，这都是公共财产，损坏了要受处分的。” 安格丽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我赔不就完了！” 然后她开始擦眼泪，擦干净之后深呼吸，好不容易平缓了气息，才问：“所以，你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女朋友的死？” 王平安：“你在说什么啊，这话我可不乐意了，这是在玷污我们的友情。太空军里面这样的情况很常见的，在太空是配合默契的搭档，到了地面个人有个人的家庭，我还帮小方参谋过她老爸给她挑的相亲对象呢。” 安格丽：？ 王平安：“惊讶个屁啊，我说你是电脑给配的老婆那是哄我爸呢。记得我们在去发射场的大巴上遇到的那对母子不，我阻止你帮忙查她丈夫的搭档，就是为了防备这种情况。 “太空可不是什么浪漫的地方，我们是一同面对冷酷环境的战友，别玷污这份神圣的关系啊。” 013 饭堂的闹剧 王平安和安格丽四目相对。 安格丽：“所以，你们……不是情侣？” “当然不是。”王平安果断的说，“之前不是有个士官跟你说吗，我爱太空胜过妹子。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方的死我才变成这样的，我也不知道她不死我们会不会变成情侣。”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小时候的课本里，有一篇课文叫《刑场上的婚礼》，我觉得那才是最棒的爱情。可能将来某一天，三体人来了，我们两个抵抗到最后，在即将赴死的时候，让外星人的炮火成为我们婚礼的礼炮——这样的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 “但是你看，小方已经不在了，在前进到那一步之前她就死去了，也没有外星人来进攻我们。” 安格丽专注的盯着王平安的脸，观察他脸部肌肉的每一个细微抽动。 王平安：“心理学家看出来什么了？” 安格丽摇摇头：“没有，以我选修课学的那点初步的心理学知识，我不能作出更加深入的分析了。不过，我姑且相信你们确实不是情侣吧。” 王平安贱贱的来一句：“那样你就有可能成为第一个是吧？” “你这人自我感觉特别良好，觉得每个女孩都要泡你！”安格丽呛了一句。 王平安耸肩：“我希望最好不是这样，真的。” 安格丽：“我怎么觉得你挺乐在其中的？” 王平安两手一摊，因为摊手的动作他还开始向上飘了：“这就要牵扯到男性来自遗传学的可悲本能了……” 安格丽：“虽然听到你过去的故事了，但是我还是有点不能释怀。” “那就去吃点东西吧，今天我们这么折腾一轮，肚子早饿扁了不是吗？这个时候摄取食物，一切不快都会烟消云散的。”王平安挥了挥手，然后就注意到自己的手的状况了。 “额，”他说，“待会你可能要喂我。” 安格丽：“你可以吃流质食物啊，其实在失重环境本来就该吃流质食物。” “别这样，大冒险之后我想吃点硬菜，好不好嘛？”王平安故意把声音拉尖，努力模仿小男孩。 在前宇航时代，两个大国给宇航员们吃的都是流质食物。中国人进入太空之后，就开始整硬菜，然后还在饭堂装了磁力餐桌和用来吸附空气中食物残渣的抽风系统等等，把地面的餐桌搬到了太空。 现在太空军遵循的也依然是和地面一样的伙食标准，地面上有的菜，太空军都提供——不过是各种科技和狠活弄出来的味道一样的东西。 现在自然生产的蔬菜什么的太精贵了，太空军也消费不起。 所以王平安的老爸才会用自己种的茄子诱惑他回家。 安格丽盯着王平安，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要求。 “你怎么不说话？”王平安问。 “我看看你还能有什么招数，有点好奇。” “那就只能躺地上打滚了。” 安格丽咋舌：“你啊，刚刚讲了这么悲伤的故事，我都切换不过来，你却已经在耍贱了。” 王平安平静的笑了笑：“这是我的优点啊。” “那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这样平静的跟别人讲述吗？” “应该会吧。” “那你还是吃流质食物吧。” “我保证不讲！把和你的一切当成最珍贵的宝藏留在心底……不对，我不会让你死的，只要我没死，你就一定不会死！这个才是正确答案对不对？” “你去死吧！” ** 二十分钟后，饭堂。 秦琼刚刚结束一个清理碎片的班次，准备在饭堂吃个最高配置的a套餐。结果他刚拿着餐盘在磁力餐桌边上坐下，拿起勺子正要吃，然后一看某个方向，直接愣住了。 勺子啪嗒一下掉餐桌上，被餐桌的磁力吸住了。 秦琼视线前方，王平安一口吃下装满勺子的卤肉饭，一边咀嚼一边抱怨道：“你会不会吃卤肉饭啊，要把那些肉都捣碎，看不到一块肉的卤肉饭才是顶级的卤肉饭。” 银发的法国姑娘安格丽在旁边没好气的应道：“好好，我来给你捣碎。” 然后她把勺子伸进王平安面前的封闭式餐盘里，开始捣卤肉。 王平安：“妈妈，我要喝水水。” 桌子下面安格丽一脚踩王平安脚上，但桌子上面还是把装着橘子汁的杯子拿到他嘴边。 杯子上盖着一层细网，网眼中水的表面张力会让水不至于溢出，嘴巴靠上去吸一口还能像正常喝水一样喝水。 王平安满意的喝了一大口。 “我要吃萝卜。” 安格丽夹了一块萝卜怼王平安嘴里。 “轻点，别虐待伤员好吗！” 王平安吃萝卜的时候，几个女尉官坐到了他们俩对面。 为首的女上尉直接问：“你喂他吃饭，你怎么吃呢？” “只能等这个大娃娃吃饱了再说呗。”安格丽耸了耸肩。 王平安：“可以你们当中谁先吃饱，然后来喂她吃。” 安格丽把一勺卤肉饭怼王平安嘴里，让他物理上闭上嘴。 几个女军官面面相觑。 然后一个年轻的少尉好奇的问：“安格丽少尉，你……就是救人的时候，是不是向那个……那个老头祈祷了？” 安格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个老头”是指耶和华：“我确实祈祷了，因为那时候太可怕了。” 年轻的少尉立刻看着王平安说：“我们的王中尉是标准的无神论者呢，和我们大家一样。” 安格丽：“那你们遇到这种情况，向谁祈祷呢？” 几个女尉官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反问。 但是王平安已经恰完嘴里的饭了，他果断开口：“我们当然是向祖先、祖父、世系和父亲祈祷了！” 几个女孩都露出“啥玩意”的表情。 但是一直听着这边对话的男生们立刻get到点了，开始用筷子敲桌子，甚至有人拿出了卡祖笛，开始“嘟、嘟、嘟”的吹起来。 安格丽大受震撼：“为什么你们要演奏奥斯曼军歌？” 王平安：“因为这首歌第一句就是祖先、祖父、世系和父亲。” 对面的女少尉骂道：“你们男人神经病啊！” 王平安大声喊：“同志们，被骂了，怎么办？换吧！” 然后饭堂里响起《你将如闪电般归来》，当然是用餐盘、筷子和卡祖笛演奏的。还有几个闲汉扛着扮演威尼斯总督的人往饭堂的柱子飘去。 突然，饭堂门开了，指导员进来了。 瞬间饭堂安静下来。 指导员哼了一声，转身飘走了，大门在他身后关上。 大家老老实实的开始吃饭。 王平安这边，安格丽再问了一次：“所以，你们会向谁祈祷呢？” “我们不祈祷。”还是王平安回答，声音平静坚决，“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 014 不是天使，是太空军战士 安格丽似乎被这个答案镇住了，盯着王平安说不出话来。 王平安：“妈妈我要吃……” 安格丽把一勺东西怼他嘴里，让他物理闭嘴。 “你这个人！能不能不要这样无缝从严肃状态切换到烂人状态啊！”安格丽还不忘抱怨，“我估计今晚我做梦就会梦见你一边开飞船勇闯碎片海，一边说相声了。” 王平安这时候还在咀嚼东西呢，但是他就这么含着东西开始说：“相声啊是一门语言艺术……” 安格丽：“嘴里有东西不要说话，乖。” “哦，这句很像是老妈会说的……” 安格丽默默的踩了王平安一脚。 但王平安已经恰完了：“我嘴里没东西了啊！” 安格丽又怼了一勺进去，不过这一次用力过猛，有些饭粒挣脱了芡汁的粘合力，飞了起来。 而且还有油附着在王平安的嘴角。 安格丽拿起餐桌上的小型抽风机，把饭粒吸走，再用高吸附的餐巾擦拭王平安的嘴角。 这么做的时候，她的胸肌几乎贴在了王平安肩膀上。 对桌的女孩子都眼睛都直了，下意识的就低头看自己胸口。 王平安看起来很满足，这时候秦琼过来了：“喂，祸害，今晚怎么说，庆祝下呗，银星啊。” “那照旧呗，你拿奖章的时候怎么庆祝，那就怎么庆祝呗。” 秦琼强行在几个女生那边拉了一张凳子坐下——餐厅有可以机动调度的凳子，全用磁力吸附在地上。 遇到紧急情况这些凳子才要收起来只留下固定在甲板上的桌椅。 秦琼：“你不一样啊，你这是转运了，你看以前你总倒霉，抗命不是背处分就是挨训的，这次抗——额通讯损坏，却拿了银星。 “区别在哪儿？当然是因为你有了个幸运女神啊！我觉得我们应该开一个太空舞会，跟指导员申请应该能批下来。” 王平安：“不要吧，你太空舞会不是出过丑吗？” 对面的女少尉奇怪的问：“出过丑？” “对啊，他在跳舞的时候脱手把姑娘扔出去了，然后人家回头就给了他一个大逼兜。”王平安说。 在太空跳舞和地面自然不一样，无重力下的太空舞蹈其实很考验宇航员对质量自主移动法的掌握，而且也考验两个人的配合。 如果在太空舞蹈中失手把舞伴扔出去，那自己也会以同样的幅度射向反方向，动量守恒嘛。但是因为男人体重大，动量恒定的情况下速度就会慢，女性体重轻，会飞得更快，动能更大。 所以这种脱手事故，往往是女生摔得比较惨。 秦琼脸一下子红了：“快别提这个了，这都是七年前在学院的老黄历了，我已经进化了！” 王平安：“我记得你扔的是谁来着，哦对，孙丽丽，你还暗恋她呢，应该是因为暗恋对象就在眼前，手心全是汗对不对？” 秦琼：“你这个人，就只有讨人厌这一点是永远改变不了的。妈的，别废话了，就算为了你的幸运女神帮你转运，你也应该搞一次，和她跳个舞！” 王平安：“什么幸运女神，我不信那个东西，我是唯物主义者。” 秦琼咋舌，回头看同队的其他男宇航员。 有人喊：“别这样，祸害，我们到了l2就要各自归建了，让大家有机会联络联络感情不好吗？” 王平安正要回话，秦琼又开口了：“幸运女神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你在她来了之后立刻转运了，这个是、是……对，量子力学！为了量子力学，为了量子纠缠，我们应该庆祝一下，对不对？” “你说得好有道理，那就为了量子力学吧，我去跟指导员申请。” 男宇航员们立刻一片欢呼。 ** “为了量子力学。”指导员扬了扬手里的平板，“你们甚至不屑于弄一个看起来正常的名义。” 秦琼狠狠的瞪了王平安一眼，小声说：“你特么真的写了为了量子力学啊？” “这不是你说的吗？”王平安一脸无辜的反问。 指导员都笑了：“可以啊，王平安，明明只要报一个为了庆祝得到银星就可以通过的事情，你非要整活，你是不是就不想跟战友打好关系啊？ “我看电脑对你的评价就没有错，无组织无纪律，缺乏协作精神！” 王平安：“我又不知道直接写庆祝得到银星就能过了啊。” “还狡辩！你这就是一种习惯性的叛逆，为了标新立异，为了出风头！就你这样，还想申请参加半人马座计划？” 听到“半人马座计划”几个字，秦琼立刻惊讶张大了嘴，扭头瞪着王平安：“你申请了？” 指导员：“他申请两年了！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递到上面去了，结果三天就驳回了。 “半人马座计划中的飞船，要在太空中航行四百年，目前还没有确定采用哪种方案，但不管是飞船世界方案还是冬眠方案，没有团队协作性的人都不可能上船的。” 王平安：“我会努力让自己融入集体的。” “但是电脑判断你不能，而我也判断你不能。”指导员摇摇头，“所以至少在目前这个状况，你永远不可能加入半人马座计划。” 王平安沉默不语。 秦琼试探着问：“那……舞会呢？” “舞会也不行，舰长刚刚决定要三班倒进行事故飞船的残骸清理工作，我们的德尔塔冗余不多，不可以在这里长时间停留，如果我们抵达日地l2的时间延后太多，整个航管委的飞行计划都要改变。” 指导员顿了顿，对王平安努了努嘴：“他原本要搭乘的em161就换人开了，因为他赶不上原定的发射窗口了。” 王平安：“这也怪我？” “你从哪里听出来怪你了？行啦，秦琼你准备去轮班，应该还有六小时就到你了，抓紧时间休息。王平安你不用出勤，但是你要详细的总结这次的经验，包括评估铁桶的飞行性能，设计局需要你的第一手资料以改进设计。” 王平安敬礼：“是！” 但是因为他手肿得厉害，让人分不清他在严肃的敬礼还是在搞怪。 指导员：“走吧！” 两人个人转身离去了。 指导员的个人平板中传出李少校的声音，原来他们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你说他会认真写吗？” “他会的。”指导员笃定的说，“因为他知道这个可以避免很多牺牲。唯独这一点不用担心。” “确实。这孩子本来可以成为多么优秀的太空军战士啊。” ** 舰上医务室。 伴随着一声惊喜的呼喊“女的醒来了”，所有值班的护士都跑进病房，飘到被救的非洲女孩的床边。 女孩眯着眼，好像不能适应房间内的灯光。 于是有人降低了灯光的亮度。 然后还有人给女孩递上了吸管，特制吸管能控制流体的速度，让女孩可以慢慢喝。 女孩喝过水，轻声呢喃道：“天使……救我的天使呢？” 护士握住女孩的手，轻声说：“救你的不是天使，是勇敢的太空军战士。你已经安全了，你弟弟还在手术室抢救。” 女孩轻声呢喃：“太空军……我听到，歌声……” 几个护士对视了一眼，最后目光都落到唱歌最好的那个小护士身上。 小护士一脸茫然：“我唱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天使会唱什么歌啊，哈利路亚吗？” 然而女孩自己唱起来：“我看见屋边的青草，翠绿的、翠绿的青草哟……” 在旁边，电脑的摄像头忠实的记录下了这一幕。 015 在通道里起舞 王平安到了过道里，立刻就被秦琼拽住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现在的状况能入选半人马座计划吧？这个计划选人很严格的，尤其是心理上。这是为了把有可能在路上发疯把计划都毁掉的家伙都筛出去。” 王平安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秦琼看到这样的王平安愣住了：“真的假的？小方死的时候你都维持着你那混蛋作风呢，但是我以为你在掩饰自己的悲伤，其实背地里哭不知道多少回了。后来才发现你是真的没心没肺。” 王平安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露出一个含义复杂的笑，而且透着些无奈：“对，我就是这么个混蛋，所以半人马座计划把我踢出去了。” 秦琼挠挠头：“你也……不用这么伤心，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发动机还在实验室里，连工程样机都没造呢，飞船的设计更是连方案都没确定，怎么着也得个一二十年才能搞定。你还有机会。” 王平安一脸意外的看着秦琼：“你特么在安慰我？” “我他妈的就是在安慰你。怎么，换成嘲讽你你会比较舒服？” 王平安：“不，还是算了。但是被你安慰真是怪恶心的。” “那不会让你恶心的人来了。”秦琼用力拍了一下王平安的背，让他向前飞去，自己则在反作用下向后飞。 王平安一看前方，发现安格丽正在往这边飘过来。 而两人的飘行路线—— 他几乎立刻就得出了自己会和安格丽相撞的结论，立刻想扔东西偏移航向，结果发现他这是来指导员这里交申请，没有带什么大块的物件。 人的体重那么大，扔个帽子手机也改变不了多少飞行路线—— 于是王平安决定改变飞行姿态，既然不能避免撞击，那就用自己身上最柔软的部分撞击减少女孩子受伤吧—— 他刚调整好姿势撞击就发生了。 因为安格丽也调整了姿态，用最多脂肪的部分进行撞击，所以情况就变得非常诡异了。 王平安：“那个，我是身上没有重物，而且手肿成这样也实在不好扔，你怎么也不扔东西调整方向啊？” 安格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身上有可以扔的东西的？算了，怪我，我没有按照规定贴墙飘行。” 其实舰艇的内部通道都没有很宽，一般都能抓到旁边的把手，只是刚好相撞前的瞬间最近的把手在距离较远的一侧通道。 这样的把手设置是给舰员走z字路线推进准备的。 说话间王平安和安格丽已经因为脂肪的弹性分开了。 王平安灵活的调转身体，一把抓住了安格丽的手，然后两人默契的调动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让女孩的手顺利摸到了墙壁上的把手。 安格丽一用力，王平安也飘向墙壁，不过他提前用手撑住了。 王平安：“刚刚我们这一串动作，好像都是太空交谊舞的动作耶。” “舞跳得不错啊，中尉。”安格丽竖起大拇指，“不过刚刚我听到你和秦上尉在说什么半人马座计划？” “哦，你是新加入太空军的所以不知道，这是一个飞向半人马座去找三体人的计划。要造一艘能跑到光速十分之一的飞船，用四百年时间飞到半人马座去。” 安格丽：“这……德尔塔够吗？要多大的燃料箱啊。” “所以才要开发新引擎啊，那个引擎现在在实验室里，只有个概念验证样机，连原型机都不算，更别提工程样机了。” “这样啊……那……这是小方的愿望？”安格丽问。 “不，这是我的愿望。”王平安斩钉截铁的回答，“她死的时候这个计划还在早期论证阶段，没公开呢。不过我想她活到计划公布的时候应该也会努力报名的。毕竟那可是人类迈向真正的银河联邦的第一步啊！” 说着王平安停下来，清了清嗓子，接着用老电影旁白一般的腔调说：“宇宙，人类最后的边疆。” 安格丽：“好像是电影和剧集星际旅行系列的开场白？” “对。我从小就觉得这句开场白太棒了，我不可能错过半人马座计划。” “那你有没有想过做一个模范军人？”安格丽问。 王平安：“我试过。在半人马座计划公布并且开放招收成员后，我曾经试着做了六个月的模范军人。” “结果呢？”安格丽问。 “你看我现在什么样子不就知道了吗？” “我要知道它是怎么失败的。”安格丽寸步不让。 王平安看着女孩，隔着眼镜盯着她浅色的瞳孔：“有没有人说过你在奇怪的地方非常固执？” “我心理评估报告上就写着呢。”安格丽答道，“所以六个月的模范军人生涯怎么结束的？” “航行中遇到了常见的故障，我正在按照操作规程一步步检查来着，突然就烦了，用扳手一通猛敲修复了故障。所以心理医生说我有狂躁症，我是认的。 “航程结束后，工程部发现了我猛敲的痕迹，然后检查内部，果然发现内部的结构已经损坏了，只是因为奇妙的巧合东西还能工作。 “工程部当时跟我的形容是：这就好像已经经过无数次迭代之后的代码山，所有人都知道它漏洞百出，没人清楚它怎么能跑起来的，但是就是能跑。” 安格丽死死的盯着王平安：“你训练的时候维修可是按照流程来的。” “是啊，这不是为了拿甲嘛。不拿甲被你瞧不起怎么办？” 安格丽：“你还会在意这个？” “我好歹还是有男人的自尊的嘛。而且你看，修理机械，这个又是男人应该擅长的领域，要是什么刺绣啊之类的项目，你拿甲我拿个合格凑合就算了对吧？” 安格丽：“照你这么说，我还给你压力了？” “那倒也没有，因为拿全甲这件事本身也不难，就是比较烦而已。” 安格丽“哦”了一声，又问：“所以，你还准备继续申请半人马座计划吗？” “当然，只要这个计划一天没有停止招人，我就要继续申请。哪怕去当候补也好啊！我绝对不要死在太阳系里，就像水手不想死在床上一样！” 安格丽：“那你还要继续试着当模范军人？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成功？” 王平安：“……也许可以相信下超级计算机的结果？” 他看向安格丽，在这个距离女孩姣好的面容漂亮得仿佛艺术品，关键这家伙没有经过调整，更没有整容，连化妆品都没有。 正好这时候有几个男兵经过过道，看到这个场面都惊了：“居然在指导员办公室外面壁咚？哇，胆儿真肥……” “你不知道？他们俩男的在洗粪便管道，女的在擦甲板……” 王平安轻推墙壁，让自己缓缓远离安格丽，结束了壁咚状态。 安格丽却在说刚刚的事情：“我觉得光靠超级计算机，顶多只能让你不再抑郁和狂躁而已，改不了你的本性。也就是说，你的诊断不会再红，但是变不成会让半人马座计划选你的模范军人。” 王平安：“我大概也猜到是这么回事了，不过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得到人类赞歌勋章，拿勋章之后会有很多潜在好处，如果一个勋章不够，就拿两个。” 这时候王平安已经飘到过道另一侧了，他后背碰了下墙壁，又弹起来缓缓的向安格丽飘来。 安格丽忽然笑了：“那你就离不了我这个搭档的帮助了，我们一起拿吧，一起向半人马座进发！” 王平安：“好啊，来！击掌！” 他举起手，然后发现手是肿的，比安格丽的手大了一整圈，这种状态下击掌好像有点滑稽—— 但是安格丽轻轻拍了下身后的舱壁，向着王平安飘来，主动把手掌合到了王平安的大手上。 女孩笑了，比之前更加璀璨。 下一秒，问题发生了，他们两个人都在飘向对方，虽然速度不快。 两人手抵在了一起，但是他们手都是举起来的，力矩在重心的上方，根据简单的物理学规则，他们俩的重心还在继续接近，只是身体的轴线发生了转动—— 于是两人就撞在了一起，这次是面对面。 王平安终于明白刚刚自己臀部撞的是什么了，确实很有弹力。 正好这个时候，指导员办公室的门开了，指导员飘了出来，低头看着平板。察觉到走廊里有人之后，他抬起头。 “你们两个……是真的不把军规当回事啊。” 王平安：“我们只是在谈话，这是事故，可以看监控。” 安格丽：“对，这次真的冤枉我们了。” 指导员看都不看王平安，盯着安格丽看了几秒，最后才决定信任女孩的话：“既然你们这么坚持，那我这就调监控，不过你们两个还要继续贴多久？” 王平安和安格丽赶忙互相推了一下，分开了。 片刻之后，指导员说：“看监控确实是事故，而且看起来你们互相做思想工作还挺有效果的？” 安格丽：“我有选修过心理学。” “这样啊，行吧，回去吧。对了，王平安，不要忘记写东西。” “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敬礼之后，两人转身离开。 拉开一定距离后，安格丽小声问：“写啥啊？” “总结一下铁桶在之前救援中的表现，提出改进意见。挺重要的活，所以今晚我要一直在房间里口述让电脑记录。晚上的学习活动你自己参加吧。” “成。” “估计是放电影，你可以找今天饭堂跑来和我们一起吃的那三个妹子一起去看，她们人其实不错的。” 安格丽：“……” 016 耗材 晚上，为了写铁桶的改进建议，王平安从工程部那边拿到了自己机体的损坏报告——机体已经确定报废了，但是这些报废的机体都会仔细的拆解检查，以便为未来的改进积累数据。 这个报告的详细程度，仅次于回收的残骸的检测报告。宇宙中每一种成熟的机体，基本都是大量人命堆出来的。 铁桶还是新机体，被它取代的ball还在生产，因为少年宫之类的民间团体以及各种民间公司还在大量采购这种成熟的机体。 毕竟ball上面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宇航员，拿命堆出来的可靠性值得信赖，而铁桶的性能提升无法抵消这份可靠性带给宇航员的安全感。 而王平安的报告，会成为未来构成铁桶可靠性的无数砖块中的一块。 只不过王平安比较幸运，是活着的那一个。 看到工程部对机体——实际上是残骸了——的检查报告，王平安一身冷汗。 主引擎奇迹般的还能运作只是因为所有的碎片都没有命中关键部位，最近的一个撞击点离主燃料管线只有5厘米。 姿态控制喷口只有两个还保持的完整的功能，还都在同一侧。 这就相当于机体的姿态调整被锁死了，用人来比喻就是一个人只能往右转。 王平安用了很长时间来回忆自己是怎么把这玩意开回来的，按着模糊的印象在纸上总结出了一套综合利用多个坏掉的喷口残余的一点点机能完成飞船操控的方法。 口述完后，他自己看了一遍，第一反应是“这个逼在吹牛”。 幸亏工程部的伙计们已经把飞行记录从黑匣子里恢复出来了，不然王平安总结的这套东西不会有人信的。 主要是，这东西电脑用出来不奇怪，毕竟那是电脑，只要有对应的应对程序，它能作出许多精细的操作。 但王平安作为一个人作出了如此细微的操作，就让人觉得很假。 关键他还是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根本来不及思考全凭本能。 王平安现在就一个感觉，自己是不是就是那个已经适应了宇宙进化出新的本能的新人类？但是人类学家们认为至少第二代宇生人类才能有这样的进化。 宇生人类的界定是在宇宙出生，在宇宙长大；第二代就意味着父母就是在宇宙出生宇宙长大的，目前这种人凤毛麟角。 反正王平安肯定不是，他父母一辈子都没有踏足宇宙。 作为一个在太空军服役七年的老中尉，太空军按照规定给王平安发了一次太空疗养假期，可以带不超过五人的亲戚上太空，在疗养院住上一个月。 但是老爸王大柱研究了半天，最后选择了去十寨沟的疗养中心。 “我不是怕火箭起飞的摇晃，一点都不怕，我是觉得你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下来休假，肯定是有原因的，说明地面更好嘛。谁会怕火箭啊。”王大柱信誓旦旦的说。于是老两口就这么放过了来宇宙观光的机会。 总之，王平安这种人，无论怎么想也不太可能成为所谓的新人类，今天这些操作，应该都是人类正常的临场发挥吧。 王平安这么说服自己。 报告最关键的部分已经完成了，本来剩下的部分，包括一些套话什么的可以由电脑完成，但是王平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口述。 正好这时候安格丽回来了，一看王平安正在口述：“为了更好的改善铁桶——不对，rb79型机动舱的性能，我还有如下的建议……” 安格丽：“这些部分不是可以交给电脑修饰吗？你只要说你的建议就好了。” 王平安：“这可不行，万一电脑生成的修饰让看报告的人搞错了重点，那不就坏事了？可能会死人的。这句不用写，草，删除刚刚输入，这ai怎么一点不智能呢？” 安格丽看着王平安抓耳挠腮的试图用语言让ai明白到底是哪一段出问题了，不由得露出笑容，她拍了下王平安的肩膀：“我来吧。” 说着她拉出键盘，开始帮助王平安修改报告。 王平安在旁边不但不感谢，还贫嘴：“你行不行啊，外国人的中文水平我信不过啊。” “我可是hsk六级！” “哎呀你们那都是为了考试才学的，应试中文，和实际的中文不一样的。让我考考你，听着啊，‘我这里有点小意思跟你意思你懂我的意思吧’，啥意思？” “听起来像是a给b送了礼物打算贿赂他？” 王平安咋舌：“行啊，那我再问你，‘你有病吗’，该怎么回答？” 安格丽停止操作键盘，笑着扭头：“你这是陷阱，我如果说这是骂人话，你会说这就是在问我是否生病了，反之亦然。” 王平安：“行啊，那如果我这是骂人话你该怎么回？” “诶？”安格丽愣住了，“怎么回……对骂？” “不，你应该问‘你有药吗？’然后我回‘你吃多少’‘你有多少我吃多少’‘你吃多少我有多少’……后面无限循环。” 安格丽摇摇头：“你神经病啊！” “你有药吗？”王平安装作接梗。 “别闹！”安格丽喝道，“后面怎么写？说！” 王平安立刻严肃起来：“改进建议如下……” 他详细的说出自己在操作铁桶的时候感觉到的问题，而安格丽把他想到就说的东西全整理成条理清楚的教训总结。 两个人的合作正渐入佳境的当儿，墙壁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安格丽接起来：“安格丽少尉，请讲。” “告诉祸害，秦琼出事了！让他快来！” 安格丽有些错愕：“诶？怎么回事？” “有个狗日的操作失误，快要被撞了，秦琼把狗日的机体推开了，自己被撞了。让祸害快来！搞不好就见不上最后一面了！” 话筒里说这番话的时候，王平安正好起身按下免提健。 还不等对面说完，王平安就夺门而出。 ** 王平安已经用最快速度赶到了医务室，结果人已经推进去了，手术中的灯亮了起来。 同一个训练队没有任务的宇航员几乎都到了，飘在医务室外面的走道上，人人脸色凝重。 王平安：“情况如何？” “很糟。”回答的是秦琼的搭档，绰号关公，他们俩在一起就是关公战秦琼，“碎片直接刺进来了，机体的外壳和机械装置吸收了不少能量，本来应该就是中等伤，但是他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结果插到了不太妙的位置。” “关公”深呼吸：“幸亏宇航服立刻释放了生物胶，没有大量的失血，但是……我不知道，反正他已经没有意识了，心跳也停了。我用超越控制操作机体飞了回来，但是……” 王平安：“那个狗日的是谁？” 关公：“嘴缺牙的那个，我打过了，妈的，他妈的。” 王平安扭头找缺牙的那个，安格丽立刻过来拉着他，怕他再上去补一下。 被打的少尉缩着脖子，看起来像个受惊的麻雀。 王平安：“那家伙……” 他好像忽然得了失语症，飘在原地沉默了老半天，才再次开口：“那家伙一直觉得我是个混蛋。我们相处从来没有融洽过，他一直很讨厌我的作风，我也觉得他是个假正经，官迷。 “但是这不妨碍他是我最好的对手，整个飞行学院期间我们都在互相竞争。我们都不想‘那个混蛋’拿第一，整个大学期间互有胜负。 “如果没有他这个混蛋在那里晃悠着碍眼了，我会觉得这个世界非常无趣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旁边有个中尉说：“总之你小心点吧，关公最多也就打你一拳，祸害……鬼知道他会做什么。” 那个众矢之的被吓得直摇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你只是失误了，对，作为一个少尉，这可以理解。” 王平安打断对方的话。 “所以你就应该死去，每年这样死去的少尉不知道有多少。” 王平安突然顿了一下，安格丽想，他可能回想起了小方，毕竟今天才回忆过她的事情。 但是王平安还是继续下去：“我们是太空军的耗材。犯错了就该死。我的原则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失误负责。 “我就是那个漏网之鱼，没有承担责任的人，有人替我赊了一条命，我随时准备慷慨赴死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如果没了，就是替你去死的，你最好像我一样，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用这条赊来的命去救别人。这是义务，懂吗？ “别他妈提什么‘xxx不会希望你这样过下去’的屁话，别他妈的活到了最后儿孙满堂，然后来别人的墓前说‘我现在过得很好，看看现在的我，你应该不会后悔救了我’，这都是屁话！” “王平安！”伴随着威严的怒喝，大队指导员飞了过来，“收起你的歪理！你又想在评价上吃一个‘思想极端’的评语吗？我们是太空军，我们随时准备为了战友，为了人民的生命和财产付出生命。这是我们的荣耀，也是义务！你作为战士不合格！今晚给我写检讨！反正你也要静养，给我关禁闭去！” 017 死对头 这一次，王平安没有搞怪，没有耍贱，只是很平静的点头：“是，我不应该发出这样的言论。我检讨和禁闭。” 指导员：“算你分得清大是大非。你为什么就不能总是分清大是大非呢？你为什么就非要……算了，你朋友在里面，我也不好说你太重。” 正好这时候“手术中”的灯灭了，然后门开了，舰上医疗部门主任一边擦手一边飘出来。 外面等着的全部宇航员都安静下来，连正要继续说教王平安的指导员也沉默了。 所有眼睛都盯着主任。 主任：“你们不用担心，现在的医疗技术，只要没有脑死亡，一般都能拉回来。这次也拉回来了，就是心跳停止的时间有点长，导致大脑有点缺氧。” 王平安焦急的问：“那怎么办呢？能用仿生神经取代吗？” 医生摇了摇头：“现在我们能取代所有的人体部件，除了大脑。 “目前他还没有苏醒，无法进行标准心理学评估，不知道他的心智受到什么样的影响。但是，我们可以很肯定的说，他的反应速度，思考速度等生理上的指标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当然这些都可以通过恢复性训练来恢复，但是他暂时不能在太空军第一线工作了。以后恢复了经过更高级的委员会的评估，仍然有返回一线的可能，但是……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而太空军原则上不会让人在危险的一线待超过十年，他已经在一线第七年了，所以很可能会让他转到人事、装备或者别的部门去。” 王平安深呼吸。 几个人一起按住了他，指导员也默默移动到可以阻止他扑向医生的位置。 王平安：“谢谢你，军医同志。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来？” “这就不清楚了，我们给他使用了机械心脏，我们舰上没有用提取的dna培养新心脏的能力，为了抑制人体对机械心脏的抗拒反应，我们注射了相当剂量的甲种抑制剂。 “但是这不长久，大脑和神经系统识别不了机械心脏，会产生幻觉和感知混乱的。如果只是替换手脚，只会产生一些幻痛，但心脏太重要了。 “抑制剂本身也会影响他的性情，有依赖性。要根治这个问题，必须移植用他的dna在猪身上培育的心脏。 “这要很久，在那之前他必须要定期服用抑制剂，并且接受心理诊疗。在治疗结束之前，他都不能再执行太空军的任务了。” 王平安的表情十分的阴郁，他转而问指导员：“我记得这种情况……” “你记的没错，太空军会负担所有的治疗和恢复费用，毕竟他是因为英勇救援同伴才受伤的。另外，这个行为虽然够不上银星，但是发一个团结勋章还是足够的，太空军不会放弃有功人员。” 许多人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只有王平安还阴沉着脸，但是他并没有再说什么。 犯错的少尉显得十分害怕，他似乎真的在担心王平安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毕竟王祸害的名头太响了。 指导员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注意力之后说：“好了，事情告一段落了，大家解散吧，护士们会照顾他的。” 宇航员们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去，王平安却没动，他对指导员说：“我在哪个禁闭室？” 指导员看看王平安的手：“你也算伤员，还要定期来检查不是吗？这次认错态度不错，写个检讨吧，一万字。” 王平安：“是。” “要诚恳，剖析自己的问题，你的搭档有修过心理学，可以让她帮你做自我诊断。” 安格丽精神抖擞的敬礼：“是。” ** 虽然发生了事故，但是勇敢号还是只用了73小时就完成了全部碎片的清理，然后重新踏上了前往日地l2太空军要塞的路程。 虽然迟了四天，但离开地球极限高轨道的仪式还是正常举行了。 以前这个仪式会扔一个写满飞船上成员名字的铁板，但是最近地球圈轨道垃圾太多了，就废弃了这个传统，改为利用增强现实，在舷窗上打一个虚拟的石板，模拟它没入太空的过程。 顺带一提，现在在太空中牺牲的人也会用这种方式“宇宙葬”，实际上尸体会被扔进尾喷管的喷射激流，瞬间粉碎，变成飞船的增量速度也就是德尔塔。 逝者的尸体会物理上成为飞船前进的动力，只能说这是理工人才会有的奇怪浪漫了。 仪式结束后又过了一周，秦琼醒了。 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他妈的，我果然做不到祸害那样的事情。” 这句话被医疗部主任写进了航行日志。 秦琼醒来后第三天，医疗部认为可以开放探视，消息传出去后没多久，病房里就挤满了来探视的宇航员。 王平安和安格丽当然也去了，然后安格丽就狠狠的吐槽道：“你受伤这段时间，可根本没有人来探视你呢。” 王平安用已经恢复正常大小的手挠挠腮帮子，满不在乎的说：“大家这是不想打搅我们二人世界，主要是因为那几天你总喂我吃饭。你要不喂，狠心让我吃流质食物，肯定有很多妹子来探望我。” 安格丽皱着眉头：“你怎么这么屑啊？” “哦，这是你新学会的形容词吗？不错啊，对中文的掌握更上一层楼啊。” 安格丽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突然话锋一转：“你今天很高兴啊，犯贱都比平常积极，讨人厌程度提高了几倍。” “我有吗？” “绝对有，你不信问大家。” 王平安：“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说个事，安格丽少尉认为我今天比以前讨厌三倍，你们觉得呢？” “关公”：“我们觉得是。他妈的，你一个男人傲娇什么，老老实实高兴不就完了，进去吧你！” 说着关公过来拖着王平安的肩膀把他拽到了队列最前面，扔进了病房。 王平安抓住迎面过来的医疗用显示屏，停住身体，然后就发现舰上所有高级军官都在。 他隐约听到外面“关公”发出豪迈的笑声，而且大家都在笑，很乐的样子。 舰长古长河大校开口了：“王平安，你就这么急吗？” 王平安立正敬礼：“他是我太空飞行学院同学，我的死对头，我急着确认他还能不能和我打擂台了。” 古长河笑了：“看起来你也没有报告上说的那么不在意他人嘛。行吧，我们这边主要是官样文章，交给宣传干事搞定就完了，走吧。” 说完古大校就轻轻推了下秦琼的床沿，向病房门飘去。 其他军官紧随其后。 王平安维持着敬礼姿势，目送他们离开。 首长们一走，秦琼就首先开口了：“你是不是来问我用机械心脏感觉如何的？” 王平安：“你可太了解我了。” “那可不。你就算真的挂念，也他妈的会用这个问题开头。要不就是问我打了抑制剂会不会看见跳舞的小人。” 王平安：“所以真的会看见对吗？” “我倒是没见过，不过说实话，机械心脏的幻觉是真难受。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我们看到心动的女孩子都会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对不对？” 王平安：“对，还会手心出汗。” 秦琼立刻绷起脸：“对对，还会把舞伴扔出去对吧？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机械心脏什么感觉了。” “想，你说。” “总之人类有很多感觉，是和‘心’联系在一起的，尽管我们知道思考和产生感觉的是大脑。现在也有精神分析学家认为这和激素分泌有关，激素中相当一部分由下丘脑产生，但是却在身体各个部位生效。 “所以人才会‘难过到心痛’，‘紧张到胃痛’。而我，现在没有心脏了。下丘脑还会照样分泌激素，但是回应的器官缺了一个，还是最重要的那个，所以就会有很多很多的地方感觉不一样了。 “刚醒来，舰上就开辟了专门通讯渠道给我和地面通话，我跟我的老婆和两岁的女儿说话，我……感觉自己冷漠得可怕，就像已经失去了感情一样。” 王平安咋舌：“我搭档——安格丽有学心理学……” “得啦，通话结束我就跟咱队的指导员报告了这个情况，他亲自来跟我做的工作。他可是临床心理学硕士。” 王平安：“这个可不一定，指导员治不了我，但我总感觉安格丽能治我。” “你这个‘治’，是整治的治吧？他妈的，我怎么会想到和你说这些话。这一定是机械心脏让我疯了。”秦琼双手捂脸。 王平安板起脸：“抱歉，我以为这样会让你放松一点。” “是啊，看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找回了一点过去的感觉，就是觉得你真讨厌。谢天谢地机械心脏没有改变这一点。” 秦琼平复呼吸，然后严肃的对王平安说：“我准备离开一线，转行行政工作。” 王平安有些意外：“你……不飞了？” “你可能很难理解……不，你肯定不能理解。但是行政工作可以留在地面，我想多陪陪我的妻子和女儿。” 王平安：“那梦想呢？进飞行学院的第一年，我们一起在学院的后山上，看着……” 秦琼打断了他：“我就算完成恢复，也无法回到一线了，不如接受现实。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现在这颗机械心脏让我的梦想冷却了吧。 “但是你不一样，我由衷的希望你，可以加入半人马座计划，我希望我的孙子、重孙子、有一天可以生活在人类建立的星际联邦中。 “所以我如果有儿子，我会叫他秦柯克，叫他秦斯巴克……” 王平安：“那他得理蘑菇头才行。” “你特么为什么总要在这种时候打岔！” “但是一个小孩子，一辈子只能理蘑菇头是很惨的，除非他想背个吉他在酒吧门口装玩摇滚的。” “够了！你这混蛋，我早就看出来，你会用这种方式来逃避严肃的事情，尤其是那些会让你的心弦被触动的事情。别人不了解，我可了解了，因为我特么是你的死对头！” 王平安停下来，板起脸看着秦琼。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王平安问：“我可以说话了吗？” “说吧。” “你可能换了钢铁心脏所以不记得了，就在你受伤前，你就说过你原本以为我在提到小方的时候耍宝是为了自我保护，但后来发现我真的没心没肺。这和你刚刚的说法矛盾了。” “你特么还挺自豪是吧？你住嘴！听我说！我已经……没有热情了，但是你还有。你还能在第一线待三年，第一线是最容易得金星的，离开第一线之后不光奖章难拿了，晋升也会变慢，除非你能升到指挥岗位上，去指挥火炬巡洋舰。你懂吗？ “我衷心的希望你能加入半人马座计划，把梦想……把我们所有人的梦想延续下去。我至今还记得那个晚上，我们在学院的后山上，看着茫茫的星空，一首接一首的唱那些让我们激动的歌。 “光荣的引路人，屋旁的青草，祖国不会忘记……这些年我们很多人都变了，因为太空太无聊了，又无聊又危险。如今我们举杯，全是梦破碎的声音。只有你，只有你还在追逐着最初的梦想，我们的梦想。 “我希望你能梦想成真，只要你成了，去了半人马座，我们特么的就能在余生跟人吹逼，说我们有个哥们，现在正在飞向半人马座的路上，当他回来的那一天，能看见我的第80代子孙！ “他还可以作为旧时代的代表，向新时代的人们提问：嘿，你们已经实现人类的终极梦想了对不对？你们是不是还在唱‘听风雪喧嚣，看流星在飞扬’……” “我的心在向我呼唤，去动荡的远方。” “你别唱，听我说！” 王平安：“你说的固然美好，但是也有可能我回来的时候，地球一片漆黑，所有人都很绝望，觉得人类终于是灭亡了。” 秦琼：“然后他妈的地面开始出现灯光，灯光组成了欢迎回来四个字对不对？” “你他妈这不还是记得梦想的嘛！当年你借的我的硬盘看的，还给导员收了！” “不要再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总之，我会把我的儿子命名为秦柯克，孙子叫秦斜坡。你他妈的去给我开创银河联邦好吗！银河联邦懂吗！ “还是说你觉得这个做不到？也是，就你这个屁个性，也就只有拿金星才能加入半人马座计划了。” “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听了。不就是金星嘛，我拿给你看！” 王平安说完才发现自己中套了，一个这么简单的套。 秦琼乐了：“你居然也会吃激将法我是没想到的。按我对你的了解，你绝不会吃这个的。看来不光是我被机械心脏改变了，有人这五周也有变化啊。” 王平安骂了一句“你放屁”，然后站起来说：“得了，看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还有别人等着呢。回见。” 秦琼哈哈大笑。 飘到门口，王平安用手撑着门框，回头对秦琼说：“对了，我觉得你热情根本没有消退，你刚刚讲未来的时候，眼里可是藏着狮子的！” “草，你特么别拿我写给孙丽丽的诗埋汰我！” “哈哈哈，虽然我在埋汰你，但我是认真的。一个人如果停止做梦，那就是病了。” 说完王平安满意的转身，拉开门。奇怪的是，门好像没关紧，一拉就开。 他出了房间，然后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王平安：“你们咋了？” 安格丽：“刚刚不知道导员是不是故意的，他没把舱门完全关上，你们在里面的大吼，我们都听见了。啊，有人脸红了。” “这是精神焕发！” “这个我会对，后面是怎么又黄了？”安格丽兴冲冲的说。 “没黄，还焕发着呢！” 018 日地拉格朗日2 之后一直到抵达日地拉格朗日点2，王平安都是舰上的名人。 他走在路上碰到根本不认识的人，别人都会上来跟他说：“记得向我的八十代孙问好。” 以王平安这脸皮厚度，自然是连连点头：“一定一定，如果你的八十代是个孙女，我一定帮着强化一下你家的基因，这可是八百年前的纯正基因，搞不好那时候这种基因都被当国宝呢，我一定让你家享受到！” 在秦琼醒来之后没几天，王平安救下来的那个非洲小男孩就醒了，但是似乎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完全不会说话了。 而先一步醒来的姐姐对偷渡的细节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她毕竟只是个孩子，中文虽然不错，但是他们的父亲是跟说英语的蛇头交涉的偷渡事宜，她就完全听不懂了。 姐姐唯一能提供的消息就是，飞船上当时有近百名非洲来的偷渡者。 而根据勇敢号工程部对回收的残骸的初步分析，遇难船可能拆掉了备用电脑系统和配套的能量调配系统，用来安装生命维持设备。 勇敢号毕竟只是一艘货船，正好兼职运送一下休假回来的宇航员，详细的调查什么的都要等抵达l2之后移交给更加专业的太空宪兵来负责。 勇敢号剩下的航程再没有出什么岔子，终于在晚点四天之后抵达了太空军在l2的太空要塞。 ** 在进入靠港程序之前，王平安和安格丽所在的恢复性训练队最后一次集合。 因为秦琼在医疗室养病，副队长代替了他跟大家说起立。 李少校环顾简报室，开口道：“我不太喜欢说废话，这次航程不太平，但是说到底还是太空的常态，你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遇到过。之后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活用这次的经验。解散。” “起立。” 众人一起起立，对少校敬礼。 少校也严肃的回礼。 这个时候，简报室侧面的舷窗盖板一个个打开，露出深邃的星空。 安格丽发出惊呼：“哇……” 王平安：“你不会从来没来过l2吧？” “我们的训练基本都是在月地l1完成的，毕竟那里的环境基本和这里差不多。” l是拉格朗日点的缩写，所谓拉格朗日点就是引力平衡点的意思，日地l2意思就是太阳和地球的引力平衡点，月地自然指的就是地球和月球的平衡点。 那个地方以前是个战略要点，毕竟月球是那时候主要的氦3产地，这是当时人类主要的聚变燃料。 但是现在，随着技术的迭代，氦3的重要性大大降低了。 失去战略意义之后，这里就成了地月系统主要的商圈，聚集了大量民间资本建立的太空居住地和度假区，而太空军在华国国外的飞行学院也大部分把太空实操课程放在这里进行。 地月l1的发展基本是由经济规律主导。但日地l2则完全不一样，这里本来可以说毫无经济价值，但是经过几个五年计划，作为太空管理委员会向火星拓展的最前沿，这里建成了完备的工业链条。 然后才有民间资本向日地l2聚集。 正因为这样，只见过地月l1的景象的安格丽，一看舷窗外的场面，立刻被震撼了。 一颗新捕获的小行星正在变轨，装在行星背面的引擎喷出的气流反射着宇宙港的灯光。 勇敢号从这个入轨中的小行星旁边经过，几艘太空军的巡洋舰护卫在小行星周围，轻松的就越过了笨重的勇敢号。 一艘巡洋舰对勇敢号打灯光信号。 王平安立刻判读出来：“勇敢的救援行动，向你致敬。” 安格丽挑了挑眉毛：“夸你呢。” “不，夸的是我们全体舰员。”王平安说，“我只是出了一点点力气而已。” 旁边的哥们立刻给了王平安一锤：“你这么谦虚可太恶心了。” 安格丽正要说话，突然又被新的的景象吸引了。 勇敢号经过一大群已经进入轨道的小行星，行星上的采矿场灯火通明，小型采矿机像忙碌的工蜂翩翩起舞。 为了给日地l2的工厂提供矿物，太空军有专门的小行星捕获部队，所有有可能和地球轨道交错的小行星已经基本被捕捉到了日地l2。 随着火星工业的完善，以及小行星的绝迹，生产计划委员会评估大概二十年后日地l2的矿物供应会出现问题。 但是目前这里还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安格丽看着这幅景象，由衷的赞叹道：“这……多么的生机勃勃。月地l1从来没有这样的景象。” 王平安笑了：“毕竟这里是五年计划的最前沿，你渐渐会习惯的。” “你听起来很自豪？”安格丽有些意外的说。 “当然。” 这时候勇敢号进入了进港航线。 同时有一艘货船正在出港，勾勒出飞船轮廓的防撞灯有节奏的闪烁着。 突然，货船上开始打灯光信号：“勇敢的救援，向你致敬。” 安格丽：“为什么都用灯光发信号？” “不用占通讯频率啊，这毕竟是日地l2，所有的频率都很忙的。勇敢号的回复应该也是灯光信号，只是我们看不见。” 安格丽：“你居然认真解释了，我以为你会说这才浪漫什么的。” “你居然知道我会觉得这很浪漫，看来你对我已经越来越了解了。” 这时候勇敢号开始制动。本来飞船和空间站的相对速度就已经降低到差不多是人步行的速度了，所以只轻轻一次喷射，飞船就“停”了下来。 舰内广播传来古长河大校的声音：“我是舰长古长河，本次航行任务虽然出现了一些插曲，但是依然顺利完成了。请大家有序离舰。欢迎回到人类最后的边疆。” ** 大队指导员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面是给半人马座计划推荐王平安的文件。 在长久的思考之后，指导员在报告最后个人评价部分，写道：“王平安中尉虽然性格上有着诸多的缺陷，但是我作为专业的心理学硕士，认为他对开拓人类活动空间的理想异常的坚定，他有着无以轮比的赤诚之心。 “我认为他的加入，对半人马座计划利大于弊，他身上的理想之光，有可能成为照亮漫漫航程的明灯。” 写完之后，指导员按下发送。 结果没几秒钟，回复就来了。 “不予采用。” 指导员叹了口气，嘟囔道：“帮不了你啊，只能看超级电脑的建议靠不靠谱了。” 019 两个麻烦 太空军要塞分成两个部分，宇宙港部分是不会转的，所以处于失重的状态。 不过能到这里的太空军官兵都是老油条，失重根本不影响他们行动。 王平安和安格丽混入太空港的人流，经过飞船尾端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蓝帽子的正在接收两个非洲小孩。 小男孩似乎非常害怕，躲在勇敢号的医疗部门主任身后，紧紧的抓着他的军装裤腿。 小女孩看起来也没好多少，不过她躲在护士长身后。 主任摸着小男孩那很有非洲风格的脏辫头笑道：“他们也是太空军，不用怕的，他们会查清楚谁试图偷渡你们，然后把那些害死了你们父母和叔叔伯伯的人统统绳之以法。” 小男孩连连摇头，就是不肯从主任身后出来。 带队的宪兵大校拉着旁边的栏杆，让自己的脸漂浮的位置和小孩的脸齐平，然后露出和蔼的笑容：“我也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所以我特别痛恨那些害得像你这样的孩子失去幸福人生的坏蛋。” 小男孩躲得更进去了，几乎只能看见抓着裤脚的手。 但小女孩开口了：“我爸爸说你们是最坏的人，被抓到会被拷打的。” 宪兵上校笑了：“那是因为你爸爸在做违法的事情，我们对违法者残酷得像土卫六上的暴风一样。但是你并没有违法不是吗？你不但不会被拷打，还会得到很多的糖果和衣服，还会有好心的家庭收养你们。 “‘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的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我们一直是这样做的。” 小女孩迟疑了一下，又问：“会严惩害了我们的人吗？” “会的。只要你们配合一下，帮助我们建立蛇头的面部画像，我们就会给他们雷霆打击。” 小女孩终于鼓起了勇气，她拉住弟弟的手，把弟弟从主任身后拉出来，然后对宪兵上校说：“我们走吧。” 上校摸了摸女孩的头，然后掏出一个玩具枪在小男孩面前晃了晃。 本来怕得不行的小男孩看到玩具枪眼睛都直了。 在旁边路过的王平安嘟囔了一句：“这可是最新款啊，整个非洲大概都找不出一把来。” 他的声音让两个孩子扭头看过来。 女孩突然高呼：“金星英雄！” “不不不，银星，银星。”王平安赶忙纠正，“而且还没发给我呢。” 安格丽在旁边咯咯笑。 小女孩似乎想飘过来，但是她并不适应失重环境，只能徒劳的在空中狗刨。 宪兵上校轻轻推了一下女孩的后背，让女孩向着王平安飘来。 王平安给了女孩一个拥抱，然后轻声说：“知道你活过来了真好。” “谢谢你救了我的弟弟。愿**保佑您和您美丽的搭档。” 王平安：“我是无神论者。你应该说愿风指引你的道路，或者洛克塔欧嘎……” 安格丽一手刀敲在王平安脑袋上，这个动作让她向上飘起来。 小女孩一脸迷惘：“什么？” 王平安：“抱歉，这是我的坏习惯。你可以不用理会。感谢你的好意。” 他一边说一边拉住向上飘的安格丽，这样两人的动量再次取得了平衡。 安格丽：“你也知道这是坏习惯啊，知道却不改是吧？” “这不是指望你帮我改嘛？” 这时候宪兵上校咳嗽了一声：“请把那位小姑娘推过来吧，我们要走了。” 王平安点头：“好的，这就推回去。孩子，要好好配合宪兵，虽然他们的名声很差，但是他们在打击犯罪的时候毫无疑问是高效的。他们会为你的父母，以及叔伯们报仇的。” 女孩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王平安轻轻把女孩推向宪兵们。 安格丽扶住王平安，这样他们俩加起来的质量比女孩大得多，所以只是缓缓的反向飘。 安格丽看了眼已经开始玩最新款模型枪的小男孩，打趣道：“你居然认得那把枪啊？” “我当然认得，我每次启航前都会去玩具店看看，拿一点新玩具路上解闷。” “这么奢侈？那枪在法国会卖很贵的。” “你在说什么呢，给孩子的商品是免费的，只要出示证件登记就好了。” 安格丽瞪大眼：“这也行？但是出示了证件之后应该就知道你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了吧？” “对，但是我可以说我准备结婚和生了。我每次都这样拿了走，诀窍是每次要去不同的店铺。” 说着王平安抓起快要飘远了的行李箱。 “好啦，走吧，我们还要去指定的宿舍报道呢。” 王平安新分配的船暂时还没有到发射窗口，所以这次他久违的要在要塞住四天。 明天会有一个简略的仪式，给他和安格丽授予银星勋章。 安格丽喊住开着行李箱要离开的王平安，指了指后面。 王平安向后看去，看见一群医护人员正扶着秦琼从登舰口飘下来。 安格丽：“你不去道别一下吗？” “用不着，该说的事情那次长谈已经说过了。”说罢王平安想走，突然回过头，对秦琼喊，“回到地面记得常去看看我爸。” 秦琼竖起一个大拇指：“放心吧。我不但会常去看你爸，你噶了我还会给你这混蛋烧纸呢！” 王平安骂了句，打开行李箱上的推进器飘走了。 安格丽追上他问：“你们男人，为什么总是要说这种违心话呢？老老实实说实话不好吗？” “多难为情啊。”王平安嘟囔了一句。 这时候他们接近宇宙港的中心，这里可以通往要塞的生活区块。 靠近中心可以听见广播，两个刷着白漆的大号喇叭朝着不同的方向，喇叭显然是按照只要能出声、出大声就好的标准维护的，所以播放的声音严重的失真了。正在放的是《我为祖国献矿石》，旁边挂着大红色的横幅：热烈庆祝超额完成第三季度采矿任务。 王平安正跟着激昂的歌声哼唱，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王平安！王平安！看这边！” 安格丽疑惑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飘在要塞空间站的入境审核通道旁边，腰间的安全绳挂在旁边的栏杆上。 女孩虽然有一头蓝色的长发，瞳孔也是金色的，但她的五官是标准的华国人构型。 当然，这个世界上也好像也不存在哪个人种会有自然形成的蓝色头发和金色瞳孔。 女孩头上戴着个红色的发卡，把刘海扎了起来。 安格丽很自然的顺着女孩发辫看向她的肩章，却发现没有军衔，取而代之的是军衔底板上的竖琴标志。 安格丽依稀记得，这应该是文化队的标志。 难怪这姑娘可以佩戴饰品，安格丽可是戴眼镜都要经常被宪兵拦住呢。 王平安好像根本没听到女孩的喊声，一路往前进。 女孩突然鼓起腮帮子，明显生气了，下一刻她怒道：“王混蛋，往这看！” 王平安很明显的叹了口气，让行李箱刹车，然后扭头看向女孩。 “哎哟，这不是卢上校的千金嘛，您在这儿打发时间呐？” “我等你的！抽你哦！听说计算机给你配了个新搭档，我看看啥样！” 王平安直接拉过安格丽，搂着她的肩膀说：“长这样！我们已经决定跑完这次航程就结婚了！” 女孩皱着眉头：“你这么说的话，那就肯定不是了。她……” 女孩突然哑火了，瞪大眼睛上下打量安格丽。 安格丽好奇的问：“这谁啊？” 王平安：“一个麻烦。啊我这次没说谎，真的是一个麻烦。” 他又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一眼女孩，改口道：“也许应该算两个麻烦。” 020 就他最坏了 女孩本来还在看着安格丽发愣呢，一听王平安说她是“两个麻烦”，立刻就不乐意了：“你惹的麻烦比我可多多了！我都没有受过处分，你总挨处分。” 王平安：“你文化队只需要在l2空间站每天排练，唱歌就完事了，这要能吃处分那你也太厉害了。我又不一样，我要到第一线去，整天面对危险，和冷漠的宇宙搏斗，有时候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也很正常。” 两人正互相斗嘴呢，安格丽突然插进来问：“等一下，两个麻烦是什么意思？她怀孕了所以她和孩子都是麻烦？还是说她不是麻烦，肚子里的双胞胎是麻烦？” 王平安和文化队女孩一起震惊的看着安格丽。 女孩好像有点畏惧安格丽的样子，所以拼命跟王平安打眼色：你解释下啊，快啊！ 王平安：“不是这个意思，是她这个人，算两个麻烦。因为她造成的麻烦比一般女生多一倍。” “王蛋头，说什么呢！” 安格丽：“弹头？” “你不觉得他头很大吗？大头儿子！” 王平安：“你好小头爸爸。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 安格丽：“小头爸爸？” “这是古代动画，不过现在也在不断翻拍给新一代的小孩子看，还有什么葫芦娃啊，黑猫警长之类的。 “算了不说了这个。卢莹莹，你爸爸在地面上可是很肯定的说了，你已经看透了我渣男的本质，潘然悔悟了。” “那我不是哄他嘛。”卢莹莹嘟囔着，“既然电脑都给你配了女搭档，那为什么不配我呢？” 王平安：“你想知道为什么？来，向这看！” 他左手搂着安格丽的肩膀，右手做了个“请看”的手势。 文化队女孩：“……她胸肌浮夸？” “不对不对！她可是所有实操科目全甲的优等生，最出色的舱外操作手之一，而且我们刚刚配合拿了银星勋章，你懂银星勋章的含金量吗？” 安格丽：“哦，到这时候开始吹捧我了，要不要我给你背诵一下你埋汰我完成训练项目不如你麻利的时候说辞？” 王平安：“额，不用了……” 卢莹莹：“他说啥了？” “他说，‘你现在饿吗？饿的话看看你自己的操作录像，就饱了。’” 卢莹莹哼了一声，金色的瞳孔等着王平安：“果然是他会说的话，他真坏。我帮你打他。” 说着她就起脚要踹王平安，结果动作幅度过大，加上可能不是太熟悉质量自主移动法，她立刻在空中旋转起来。 “祸害啊啊啊，帮我停下来啊！” 王平安：“跟我据的计算，待会你的安全绳的弹性形变到了极致之后，就会让你停下来了，接着你会反向旋转……” 安格丽啪的一下抓住了卢莹莹的腿，然后把她反向旋回了原来的状态。 卢莹莹扶着栏杆大口大口的喘气：“天哪，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反过来转几圈啊？” 安格丽：“呃，这不是让你的安全绳不要拧起来嘛。” “我可以拿下安全绳捋顺了再挂上的啊。” 安格丽嘴巴大张：“好吧，我忘了。主要我们不会出现这么滑稽的状况。” 王平安在旁边说明：“她是文艺兵，美声十级，虽然有接受过质量自主移动的训练，但是这个懒鬼到了要塞之后，除规定的无重力训练之外，其他时间全赖在旋转产生模拟重力的区域，所以训练根本不够。 “现在你为什么我说她是个麻烦了吧？万一发生战争，敌人打到日地l2，空间站在战斗中失压停转，她就抓瞎了。” 卢莹莹：“怎么可能有人打到这里来，那么多年海盗都在小行星带。” 王平安耸了耸肩：“可能会有殖民地独立战争之类的，以前太空工业链不完整，要依靠地球，现在工业链完整了，什么时候有个殖民地宣布独立也很正常啊。” 王平安突然压低声音，因为他看见两个蓝帽子的从不远处飘过。 蓝帽子也看到他们了，不过显然两人都没有听到王平安刚刚的话，他们只是用羡慕的目光看着王平安身边两个不同风格美女。 安格丽银发，看起来文文静静，但是身材爆炸好；卢莹莹发色和瞳色都非常张扬，前胸却和后背一样。 王平安松了口气。 卢莹莹：“你看，你又差点惹祸，你才是麻烦！” “好好好，我是麻烦。所以远离麻烦，不要靠近我。” “我不！” “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哪儿吸引你了？” “……呃……”卢莹莹居然很认真的思考起来。 王平安给安格丽打手势：快润。 这是宇航员的标准沟通手势，是“舰内战斗”科目的必考内容。 安格丽却不动弹：“我觉得不应该这样把专门来等你的女孩晾在原地。” 本来还在想王平安哪里吸引自己的卢莹莹听到了抬起头，意外的看着安格丽。 王平安也疑惑的看着安格丽：“那个，你可能因为不熟悉中文，所以没有搞明白状况。她，卢莹莹在追我你懂吗？” 安格丽：“我懂啊，我是法国人。虽然黑哥不太喜欢和我这种皮肤白头发还是银白色的人谈恋爱所以一次没有实践过，但是我看了两百本恋爱小说！我当然明白她在追你。” “那你还？” “你说的啊，我们是共同面对危险残酷宇宙的战友，不要用低俗的恋爱感情玷污这份神圣的战友情。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另外我的任务是矫正你的性格，所以我觉得，帮你参谋下女朋友的人选也不错啊。” 王平安傻眼了。 本来他以为有安格丽在身边，就不用被卢莹莹缠上了。 卢莹莹却喜出望外：“太好了，原来这个姐姐看着冷酷，其实人很好嘛。姐姐你可要好好参谋参谋！” 王平安：“她，比你小。” 卢莹莹来回看着王平安和安格丽，然后低头看了看安格丽的胸肌，狐疑的问：“真的吗？” 安格丽：“我今年刚太空飞行学院毕业，还是少尉呢。” 卢莹莹嘴巴张成o型：“哇，我以为你和祸害一样，是老闯祸所以不升官呢。这下好呀，我成姐姐了，嘿嘿！” 王平安：“那你们俩先姐妹淘，我作为电灯泡先告辞了……” “等一下，你别走！”卢莹莹一把拉住已经润了一半的王平安的脚踝，“我这有摇滚汇演的票！这次有那个乐队！” 王平安关上了行李箱上的引擎，回头看着卢莹莹：“真的？” “真的！这个票可不容易弄到，我走了文化队的关系呢！” 王平安撇了撇嘴，看来安格丽一眼，然后回答：“几张票？” “三张，我觉得扔下你的搭档一个人不太好，就弄了三张来。” 王平安感叹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点可取之处啊。” “什么意思啊！我明明好多优点的好不好！就只有你一直在嫌弃我！别的男的都恨不得把我当公主捧呢！就你最坏！对吧姐姐！不对，对吧妹妹！就他最坏了！” 安格丽笑道：“对，就他最坏了！” 021 太空歌姬的忧郁 因为被戳到痛点，再加上自己确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任务，所以王平安久违的和卢莹莹一起行动。 卢莹莹没有带可以在无重力状态下飞行的个人引擎，质量自主移动法又用得那么烂，所以王平安和安格丽一左一右各拉着卢莹莹一边手，带着她往前进。 卢莹莹很开心，大声说：“哼哼，看我的左右护法！” 安格丽听到这话脸上出现了些微的疑惑，王平安立刻解说：“她的心理年龄大概只有八岁。” “你才八岁呢！” 安格丽：“这是心理诊断的结果？” “怎么可能，如果真诊断成这样就算她老爸是太空军管人事的上校她也不可能在这里好吗？但是你觉得哪个成年女孩会喊‘看我的左右护法！’。” 卢莹莹憋起腮帮子，不满的看着王平安：“你还说我，上次喊战神金刚宇宙的守护神的是谁？” “我没喊过，战神金刚是什么，我根本没看过。”王平安一脸嫌弃的看着卢莹莹。 卢莹莹立刻嚷嚷起来：“你喊了！妹妹你看，这个人满口谎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他上次明明喊了！” 王平安也对安格丽说：“妹妹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 “我是不知道你喊什么金刚，”安格丽打断了王平安的话，“但是我知道你会喊瑞克·卡特，骷髅一号，出发！” 王平安：“我没喊过好吗！” “哈哈，这次你赖不掉，黑匣子有记录。” 王平安咋舌，安格丽却露出胜利的笑容。 夹在两人中间的卢莹莹立刻就急了：“你们怎么关系这么好了？” “那不废话嘛，”王平安答，“我们经历了五周的恢复训练，一直住在一个舱室，几乎朝夕相处。我跟安格丽在一起的时间可比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多多了。” 卢莹莹：“我……我年限长！” “你是酒吗？还要讲年限的？” 安格丽：“好啦，对女孩子温柔一点。而且我觉得她人不错啊，挺单纯的。” 卢莹莹看向安格丽：“妹妹我有点不确定你是在称赞我还是在阴阳怪气了。” “是阴阳怪气！”王平安斩钉截铁的说。 “是称赞。”安格丽也同时说。 “那我信妹妹的。” 王平安正要吐槽卢莹莹这对安格丽近乎无限的信任的当儿，他们到了入境检测口。 “你要去站内人员用的口吧，我们推你过去。”王平安说，然后对安格丽打了个手势，指了指最里面的那个闸口。 安格丽点头，然后王平安喊一二三，卢莹莹就被推了出去。 卢莹莹飘向闸口，路上还回头喊：“在闸里面等你们哦！” “你小心，别再错过闸口的扶手了！”王平安提醒。 “嗨呀就算是我……哇啊啊啊，扶手！” 还好在闸口等着验人的女兵探出身子拉住了卢莹莹。 王平安摇头，对安格丽说：“看到了吧，这就是双倍的麻烦。要没有她我可能还没有这么厌女。” 安格丽：“我倒是觉得你挺关心她的。” “那是因为我是个成熟的大人，总不能真的欺负小孩子吧？” 说着王平安和安格丽一起向入境闸口飘去。 通关手续非常简单，现在有快速验证dna的技术，只要拔一根头发扔进机器里，几秒种后就知道你是谁，基本没有办法造假。 或者说，造假的成本高了许多倍。 检查的重头在携带物品扫描上。宇航员有规定的随身物品配重，有些东西比如自然产生的咖啡豆和烟草，只要没超过规定重量，就可以带上来。 但是也有一些宇航员携带一些禁止携带的东西，比如酒精度数超过90度的伏特加什么的。 十五分钟后，王平安完成了通关流程，拎着箱子在出口附近找了正在交谈的安格丽和卢莹莹。 安格丽：“卢小姐跟我说了很多你的趣事呢，你在飞船上居然完全没有跟我说过。” “让我猜猜，她跟你说的是……呃……” 卢莹莹咯咯笑起来：“太多了想不到是哪一件对吧？” 王平安耸了耸肩：“反正我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你知道就好。”卢莹莹一副得逞的样子，“好啦，走吧。” 她轻轻推了下旁边的舱壁，飞向连接空间站主体和太空港的通道。 通道的墙壁上有用栏杆围起来的螺旋形“过道”，整个通道都在缓缓的旋转着。 卢莹莹抓住栏杆的瞬间，她的身体就像是被墙壁吸引一般向着墙壁落下。 脚着地的时候她趔趄了一下，但还是站住了。 “你看！”卢莹莹立刻回头邀功，“我也是能完美落地的！过来吧，我帮着你们两个才恢复的人习惯空间站的旋转！” 王平安和安格丽对视了一眼，一起开着行李箱过去，不约而同的无视了卢莹莹伸出的手，稳稳的落在地上。 “你们就让我装一下怎么了嘛！”卢莹莹抱怨道，“我作为一个日地l2的本地人，尊严何在？” “日地l2还有本地人啊？不都是三年回到地球恢复一下的被束缚的灵魂吗？”王平安道。 卢莹莹说：“有的呀，在民间空间站那边，有在这里呆了二十年以上的人呢！而且他们还有宇生的孙子啦。” “是吗是吗，真厉害啊。” 安格丽：“民间那边没有三年回去休假的规定吗？” “没有，所以他们那边宇航员发疯的例子非常多，日地l2本地的警备舰队主要任务就是处理民间疯子驾驶的飞船。” 卢莹莹：“听说民间空间站那边，还有各种帮派呢，我一直想去见识一下，看他们是不是像电影里那样，一边唱rap一边开枪火并。” “一边唱rap一边火并的是美洲西海岸，他们那边每年都要开音乐节，一个音乐节要死几千人呢，一首rap台下血流成河，特别的摇滚。” “真哒？”卢莹莹用生动的表情诠释什么叫“震惊”，但是她马上反应过来了，“干，是你说的，你肯定在唬我！” 王平安一指安格丽：“你不信啊？你不信问她呀！” “诶？”安格丽没料到这个还能cue到自己，愣了一下，“我……我是法国人啊，我只能跟你讲巴黎圣母院的唱经什么的。” 王平安：“你把马褂还给我！” 安格丽：？？？？ 卢莹莹叹气：“不用震惊，妹妹，这是个传统相声……嗯？诶！这个是我知道的妹妹不知道的，哈哈，所以我还是有优势的嘛！我是华国人，我们文化上血脉相连呀！” 王平安：“拉倒吧你，就你这个‘普通发’的发音，还不如人家标准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普通发了？我就算说也是川普啊，你这是广谱。” “那你说一下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吃葡萄……” “不行，最快速度！” “吃葡萄布嘟布嘟布。” 安格丽：“噗。” “你看，法国人都笑你了！就你这还唱歌呢，你能唱准吗？” “我唱歌又不这样的！我唱歌是这样的。踏平了山路唱山歌~这样懂吗？” 周围同样正在向空间站主体走去的军人们纷纷扭头望过来。 安格丽：“漂亮的音色。” “看！法国妹妹都夸我了！”卢莹莹一副得意的样子。 王平安：“你别夸她，她不禁夸的！” 这时候通道终于走到了尽头，前面就是通往生活区的闸门。 卢莹莹：“妹妹还是第一次来要塞吧？来，我来给你导航！” “这种时候应该用导游，导航那是‘前方左转，走右车道，一百米后右转’。” “我就说导航，咋啦？” 安格丽突然笑了：“你们俩……其实关系不错嘛。” “那是我拿出了撒手锏！这个家伙见到我就跑，每次非要我给点他不能拒绝的好处他才会留下，然后我们相处差不多是这种感觉了。” 安格丽：“不能拒绝的好处？是什么？” “就是，”王平安突然换了副沙哑深沉的嗓音，“他们会同意的，因为我会给他们开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安格丽已经很习惯王平安随时随地的口胡了，直接无视了他问卢莹莹：“什么好处啊？女孩子约男人还要给好处我是真没见过。” “对呀对呀！听到没有啊，王皮蛋，你这样很没有绅士风度啊！” 安格丽：“所以是什么好处？” “人家第三次问了，事不过三。”王平安说。 “这一次是摇滚演唱会的门票，上次他从火星回来，是军人福利社的饭票！” 安格丽疑惑了：“饭票？我以为凭票供应早就结束了。” “这是我们这边的俚语，其实就是福利社的饭堂的邀请券，发给表现出色的个人的奖励。我跟你讲那个可是超棒的，虽然天空军的伙食已经很好了，但那个超级好，每次不能点菜，厨师长决定做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每次去吃可能菜式都不一样……” 卢莹莹：“看吧，这个家伙是个超级吃货。所以他从火星回来的时候，我用攒下来的两张邀请券迫使他陪我休了三天假。” 突然卢莹莹又愤愤不平起来：“提到这个我就来气，我本来以为他怎么样也会请我一起去的，结果他自己一个人吃了两餐！我攒了一年啊！” 王平安一脸无辜：“我不是每一道菜都拍照给你发过去了吗？色香味你至少可以享受一下色彩啊！”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坏啊！” 王平安：“急了急了！安格丽你看，她就是容易急。” 安格丽默默的给了王平安肚子一拳。 022 回忆突如其来 看王平安被揍，卢莹莹拍手：“好！打得好！我是文艺兵没力气，每次打他他都要说‘哎呀你没吃饭吗怎么没力气啊’‘哎呀就像蚊子的叮咬一样’。狠狠修理这个讨厌鬼！” 这个时候，安格丽冷不防的问：“既然是讨厌鬼，你喜欢他哪里呢？” 被突袭的卢莹莹一下子尬住了，然后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低下头看着底板，樱桃小嘴嘟囔着：“这个……就……” “你脸怎么红……”王平安刚开个头要开始胡闹，就被安格丽一拳打断了。 “你可以用语言来打断我的，反对暴力！” 这时候卢莹莹猛抬起头，挑战式的瞪着安格丽：“你不是和他一起抢险了吗？你难道不懂吗？” 安格丽挑了挑眉毛：“嗯……我确实能理解。但是啊，你应该知道他的梦想是要飞向远方的吧？” 卢莹莹一脸疑惑：“什么？” 王平安：“我没跟她说过这些。” “没说过啊……” “我和她又没有熟到那种地步。”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卢莹莹一脸疑惑。 安格丽：“我可以说吗？” “说呗，又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王平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卢莹莹：“不是秘密你不跟我说？” “你没问啊。” “我不知道要怎么问？” 王平安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啊，可能……依靠女性的直觉？这玩意不是一直吹得神乎其神嘛。虽然我觉得没啥科学根据。” “你就是不想告诉我！” 安格丽：“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他想参加半人马座计划。” “是那个半人马座计划吗？要飞几百年的那个？”卢莹莹问。 “对，就是那个半人马座计划。”安格丽答。 卢莹莹哈哈大笑，用力拍着王平安的肩膀：“得啦，你不可能入选的啦。” 王平安看了眼安格丽，目光似乎在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接受她了吧？ 安格丽不动声色的推了下眼镜。 卢莹莹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葬送了最后一丝和王平安勾搭上的可能，还在笑：“那可是要模范军人才能参加的计划，模范军人和顶尖的科学家，你根本没可能的。看看你的违规记录，太空军没开除你已经是个奇迹了。” 王平安默默的推开卢莹莹拍打他肩膀的手，然后用自己的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来，看这儿。” 卢莹莹眨巴眨巴眼：“啥呀？”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王平安的胸口：“挺结实的，就……” 意识到自己做了啥的卢莹莹的脸又“精神焕发”起来。 王平安：“谁让你看我的胸大肌了，我是说这里，懂吗，这个位置。你没有发现，这里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吗？” 卢莹莹：“这次又是什么？你们这些跑长途的，怎么一个个都是文学大师啊，老是能掏出我没见过的文章里的段子。” 王平安：“鲁迅的文章至少应该读过吧？你这是九漏鱼啊。” “我是文艺生。”卢莹莹皱着眉头分辩道，“我已经很努力的学文化课了，录取的时候比分数线高了一百昏——不是，一百封、分呢！” 安格丽：“其实我不知道这个典故。” “你慢慢会知道的，毕竟你要和我一起走漫长的无聊的航程，为了打发时间你很快会把飞船电脑上所有带文字的东西都看一遍的。” 安格丽：“好吧，现在有个问题，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已经在闸门前站了很久了。” 王平安这时候才发现，闸门口守着的两个兵哥正在努力忍笑，时不时会向自己这边瞥一眼。 而路过的人全都对自己这三人组行注目礼，搞不好还以为这是发生在太空的原配大战小三呢。 “我们走。”王平安说，“音乐会晚上几点？” “八点八点！在战士之家6号厅，我们还能去恰个饭。一起吧，你肯定只去食堂，不知道民用区有什么好吃的。” 一开始要塞没有任何民用区域，但是后来日地l2的民用空间站大发展之后，为了给官兵们提供更加丰富的文体活动，太空军专门在要塞里划出了一块民用区域，经过审核的企业和个人可以在这个区域开店。 另外，生产计划委员会旗下的大型企业虽然不属于太空军，但是也算“兄弟单位”，所以在要塞上开设了一些维修厂，建立了配套的设施。 所以要塞总体上还是相当的繁华，和附近属于生产计划委员会旗下的大企业的空间站差不了太多。 但是王平安几乎没有好好逛过要塞内的民用区域，他结束航程之后一般专注于观看最新的文艺作品和锻炼身体。 在飞火星的货船上可没有重力区域可以让船员锻炼保持身体素质。 王平安：“行吧，不过我们得先去分配给我们的临时宿舍报道，放下行李，然后你就带安格丽去逛逛吧。” 卢莹莹：“你不来？” “我就算了，我对逛街没什么兴趣……” “你要来。”安格丽笑道，“你不是打算改变自己吗？那尝试一下新东西总没错。你一定还从来没有跟女孩子一起逛过街吧？” “哈哈，想不到吧，我逛过，而且狠狠的充当了一回义务搬运员。” 卢莹莹一脸惊讶：“搬运员？一般这个不都是备胎干的事情吗？和喜欢的男孩一起逛怎么可能让他搬东西，那样不就不能牵手了吗？” 王平安：“是这样吗？所以我被人耍了？该死，果然漂亮的女人都很狡猾。” “谁耍的你？谁还能耍你啊，我要见见她！”卢莹莹兴致勃勃的问。 王平安神色微微一暗：“你见不到了，她已经……不在了。” 卢莹莹一下子尬住了：“呃……我不知道，对不起啦。” “没事。我这么没心没肺的人。” 安格丽疑惑的问：“她还会拉着你逛街，然后还让你当搬运工？” “对啊，我们进入的是太空军直属的太空飞行学院，进来就算军人了，有津贴拿。拿了第一个月的津贴之后，我和她一起请了假外出，她买了一大堆宇宙飞船的模型。有现实中有的飞船，也有出现在虚构作品里的。 “她还抽了不少盲盒，完全抽不到自己想要的诺曼底号，最后一气之下买了一套，用完了所有的钱，只能跟我借钱吃中午饭。” 安格丽柔声道：“这样啊。她真的喜欢宇宙啊。” “毕竟是有着灵魂之名的人啊。”王平安回答，然后腔调一变，“好啦，我们真的要进门了，不然宪兵该认为是影响太空军形象的感情纠葛，过来问怎么回事了。走吧走吧。” 023 “古朴的骑士精神” 说着一行人终于出示证件越过了闸门。 空间站的模拟重力是由自转提供的，所以随着所处的位置和自转中轴的距离不同，各个区域的重力也不太一样。 空间站最外圈的模拟重力大致和地球一致，所以大部分的居住区都设置在这个区域，这样有助于长期驻扎在太空的官兵们保持肌肉力量。 另外，陆战队都住在特殊的兵营区域，那个区域用非常长的连接部和空间站主体连接，旋转半径比空间站的外环还大，所以重力也比标准地球重力大得多。 这也使得陆战队队员拥有非常明显的外表特征，仿佛肌肉一直长到了脑子里一样。 穿过闸门，就是空间站的第六大街，用中文的“六”说明这个大街的走向和空间站的旋转中轴垂直，是一条首尾相接的环状大街，沿着一直走就可以绕空间站一周回到起点。 说是大街，其实大部分景观都是投影，比如头顶上的蓝天。 人类目前所有的中空筒状太空构造体，全是民间公司造出来给阔佬们住和旅游的。那种构造体能尽可能的还原在地球居住的感觉。 太空军甚至连空间疗养院都没有采用那样的构造，因为这实在太浪费空间了，有违太空军实用主义的原则。 一到了第六大街，卢莹莹就介绍起来：“这条路是生活区的主干道，这样的干道一共有十一条，这个正好是位于空间站‘腰部’的一条，就像空间站的腰带。” 王平安：“你倒是告诉安格丽这条路两边主要有什么商店啊，光说这些没用的干嘛？” “我正要说呢！”卢莹莹瞪了王平安一眼，“这条路基本区分了空间站的军用居住区和民用区，左边就是民用区域，右边是宿舍区。军人福利社什在右手边，而友谊商店则在左边。另外左边还有各种民间开设的餐馆、理发店服装店什么的。” “没有购物广场吗？”安格丽好奇的问，“我在地面看华国都有这些东西啊。” “当然有，那不就是。”卢莹莹指了指前方右侧铺面，“不过要小心，买太多零食会被训的。” “那是因为你要唱歌，吃太多薯片会伤害嗓子。”王平安说，“我们随便吃没人说的。” “真不公平。”卢莹莹嘟囔。 王平安：“好啦，赶快走吧，我们还要去宿舍报道，然后去吃饭。” 说着他直接用军官证启动了一辆停在路边的电动车。 安格丽：“在空间站内开车……么？” “很远的。”王平安说着把两人的行李都放进后备箱，正要转到驾驶座，却发现卢莹莹已经坐上去了。 “我开车。”卢莹莹说。 王平安耸了耸肩，自己坐到了后座。 卢莹莹立刻不乐意了：“你怎么坐到后面去了啊，大男人坐后座多娘炮啊？” “这就没道理了，后座怎么就娘炮？” 安格丽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来，催促道：“走吧。” 卢莹莹：“好吧。这是看在妹妹的面上不跟你计较。” “你怎么从刚刚开始就妹妹、妹妹的叫个不停了？”王平安问。 “因为确实是妹妹嘛。” “我倒是不太在意。”安格丽推了推眼镜。 卢莹莹启动了电车——其实电车基本是电脑控制，卢莹莹只是握着把手作出开车的样子而已，她所做的所有有效操作就只有按下启动钮。 王平安抢在卢莹莹说话前对电脑下令：“去611宿舍。” 电脑立刻启动。 卢莹莹装作自己在开车。 安格丽好奇的看着她：“开车很开心吗？这个应该是自动驾驶的吧？” “对啊，但是……就是很开心啊，等我退休了，回到地球上，一定要弄一辆真的汽车开一开。” 王平安在后座说明：“她精通各种赛车游戏，是个赛车迷。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太空军。” “因为我最喜欢的还是唱歌。”卢莹莹说。 “那不是地球上也可以唱吗？去参加地球好声音啊。” 卢莹莹叹了口气：“我爸爸说太空军好，有保障，福利好，在文化队也没有什么危险。” “谁说没危险，”王平安拆台，“前一阵子不是去土卫六慰问的支队正好遇上了土卫六的地质变动……也不对，那可能也不能叫地质变动，因为土卫六的地壳有一大半是冰，另一半是液态的烷烃。总之遇到了大地震，喷薄而出的液态烷烃直接命中了降落中的飞船，然后……” 卢莹莹：“啊啊啊啊，我不要听不要听！我死也不会抽到去土卫六那种危险的地方的！” “那就祝你抽到去柯伊伯带的深空守望基地，说不定能遇到来侦查的三体人哦。” 卢莹莹：“你这个坏东西，能不能祝我一点好的呀！去木卫二也行啊！” “你以为木卫二安全么？那个冰冻星球受到木星引力影响，天气恶劣得很，而且冰块时不时就会被引力潮汐拉断，出现各种事故。木卫二採冰的矿工死亡率可是仅次于土卫六上开采烷烃的矿工。” 卢莹莹憋了几秒：“那我去火星！火星总不会危险了吧？” “火星可是有巨型沙尘暴的，比地球上的沙尘暴恐怖一万倍，而且会横扫整个火星地面，在太空都能看到地面上沙尘形成的‘锋线’。” 卢莹莹不说话了。很明显，卢莹莹自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王平安只要太空军需要，会毫不犹豫的奔赴险境，这就是她和他之间最重要的隔阂。 这时候安格丽突然说：“你难道不知道吗，卢小姐，祸害特别喜欢《歌唱动荡的青春》这首歌啊。” 卢莹莹：“啊？他喜欢吗？他不是喜欢屋旁的青草这种吗？” “我爱好很广泛的啊。”王平安说。 卢莹莹：“嗨呀，早说喜欢嘛，我唱给你听啊，听风雪喧嚣，看流星在飞扬，我的心向我呼唤，去动荡的远方……” 卢莹莹的歌声像百灵鸟一样。 突然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安格丽告诉她，王平安喜欢这首歌。 “呃……我、我下次就申请去土卫六！”卢莹莹急冲冲的说，“还有柯伊伯带的深空守望基地！我也要去动荡的远方！” 王平安：“你就算想去，你也通不过身体素质测试啊。你还是呆在这里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发挥作用的方式，太空军需要你的歌声。” 安格丽：“人家都表达了想要改变的意思，你就夸一夸人家怎么了嘛。车尔尼雪夫斯基说过，如果爱情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那这个爱情就是无价值的——大意如此啦。你看，莹莹的爱情是有价值的嘛！” “对对！不过为什么法国人会说俄国作家的名言。”卢莹莹疑惑的问。 王平安：“你怎么不说为什么法国人中文贼溜。” 安格丽正想回应，车子就拐进了宿舍区大门，电子眼早就核对了车上人的身份，所以直接放行。 大门内，一百多位太空军士兵排着队，身前戴着大红花。 他们正在跟没有戴红花的战友合唱：“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安格丽：“这就是……老兵退伍吧？” “是啊，太空军虽然主要是士官和军官，士兵还是有的，其中相当一部分会通过成为技术骨干的方式晋升士官，晋升不上去就会这样退伍了。”王平安回答。 “他们退伍之后去哪里啊？”安格丽又问。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卢莹莹抢答道，“生产计划委员会下面的大企业都抢着要呢。毕竟是经过太空军训练的好手，只要稍微培训一下就好了。喂，不说这个了，我会申请去危险的地方的，也会锻炼的，你能不能不要生我气啊？” 王平安：“我没生你气，只是觉得咱俩真的不合适。” 安格丽：“你这时候应该说，‘那我就看你表现了’，对女孩子要温柔一点嘛。” “对呀，要温油一点嘛！而且，我、我唱歌很好听的呀，可以给你和声呀。” “我唱都是摇滚，要你一个美声和声干嘛？” 这时候汽车突然停在一个闸门前，闸门上写着611，看来这就是临时分配给王平安和安格丽搭档的宿舍所在地了。 王平安直接开门下车，开后备箱拿行李。 卢莹莹：“我不能进这个宿舍，就在车里等你们了，你们快点出来呀！” 安格丽：“我们很快的。” 而王平安拎着箱子就往宿舍大门走，安格丽赶忙跟上。 追上王平安后，她小声说：“你啊，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看不上她了，但是这样对喜欢你的女孩子不好吧？” “那我应该怎么办？利用她的好感当真正的渣男？嘴上甜言蜜语，然后拔x无情？不，我拒绝这样做。还不如尽力让她讨厌我死了这份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做这些事情都没用。不管是明确的告诉她们我不想谈恋爱，‘我不喜欢你’，还是各种捉弄她们，都没用。” 安格丽：“因为你单身，她们觉得有机会。你真这么想赶人走，要不咱俩装一下？” “不行，那不就对不起你了吗？”王平安断然拒绝，不带犹豫的，“我老爸教我的，对女孩子要负起责任来。” 安格丽：“尽管他离异三次？” 王平安停下来，面对安格丽，郑重其事的说：“我平时也不在意大家拿这个开玩笑，但是你要较真我就必须说了，我爸爸第一次失去配偶，是丧偶，错不在他。而后面三次离异，虽然原因是性格不合，但是我爸也没有愧对女方。 “第一次，离婚前刚好分了一套新房子，工分主要是我爸爸出的，离婚的时候因为我爸爸认为男儿离婚就应该净身出户，房子就给女方了。 “第二次，还是该死的房子，女方带着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儿子，于是我爸又净身出户了，毕竟我那时候是爷爷奶奶在带，我爸独身一人。 “第三次，我爸没多少工分剩下了，所以是女方出的主要工分，但是家具和装修都是我爸亲自张罗的，结果最后他又净身出户了。你看到了吗？我爸用你们西方的话来说，就是有一种古朴的骑士精神。我作为儿子可不想给他丢脸。” 安格丽：“这样啊……不过我怎么记得你家里有妈妈啊？” “那个阿姨是电脑给配的，婚姻就一直持续到现在了，那阿姨还帮着照顾我爷爷奶奶很长时间，是个善良的阿姨。” “原来如此，电脑配的啊……” 安格丽刻意把尾音拖长。 王平安：“得啦，快去办手续，别让卢莹莹等太久。” “哎呀，你现在担心起她来了？你不是要让她恨你嘛，我们干脆办完入住就从后门溜了吧，把她晾在这里！” “别，那也太可怜了。”王平安摇摇头，“那家伙，哭起来杀伤力比你大一万倍。毕竟她整天表现得像个天真烂漫的八岁小孩。我可不想去火星的航程全程做噩梦。” “诶~是这样啊呀~”安格丽拖长音。 “别废话，走了走了。” 024 现在的版本是“女的打直球男的打拉扯” 手续很快办完了，王平安和安格丽急急忙忙从宿舍出来，远远的就看到车上卢莹莹在擦脸。 王平安走近了才发现，卢莹莹虽然很努力的在抹脸了，但是那梨花带雨的痕迹看起来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去掉的。 “你别过来！别看！”卢莹莹大喊的同时，电脑可能是以为出现了车匪路霸，直接把车窗切换成了不透明模式，车门也卡的一声上锁了。 王平安尬住了，但安格丽还不知道出啥事，她上前一步敲打车门：“卢小姐，你打开门好好说嘛，我们不会笑话你的！你也劝说一下啊……你干嘛呢？” 王平安默默的举着双手，看着安格丽：“因为我这方面经验丰富。” 话音刚落，两架闪着蓝灯的无人机就从远处飞过来。 看无人机过来，好几个没有到执勤时间的太空军战士也跟了过来。 王平安：“我什么都没做！是计算机误判！” 跟着无人机过来的士兵里有人认识王平安，于是喊住大家：“等一下，没事了，这是祸害，他总出这种事。我们看戏就行了！” 安格丽：“总出这种事？什么事啊？” 她正疑惑呢，无人机开始播放合成语音：“嫌疑人请举起手来！” 王平安：“你要是不想挨泰瑟枪，就乖乖举起手，那玩意还挺疼的。” 安格丽狐疑的举起手。 这时候车里的卢莹莹在一边拍门一边大喊：“让我出去，是误会！我没有欺负，也没有被怎么样！我哭是因为！是因为！” 一辆山猫电动车开了过来，车上三个宪兵，开车的中尉一看到王平安，就咋舌：“怎么又是你，你赶快确定一个女朋友不就完了？处理和你有关的争风吃醋我们已经烦了。” 王平安：“警官，我不做大佬很多年了。” “得啦得啦，我们没有你们那么多空闲时间可以看一大堆老电影，对台词我们不行的。”宪兵停下车，用手上的多功能手表中断了车子的保护模式。 卢莹莹咔的一下打开门跳出来，大喊：“他是冤枉的！这次没有出事，是我情绪激动的大喊让电脑误判了！” 宪兵中尉仔细看了看卢莹莹脸上的泪痕，再看看安格丽：“我懂了，我全懂了！” 王平安：“你懂什么了？” “很简单啊，你看到了这个……诶，同志你怎么戴平光镜啊，不是文艺兵不能戴饰品的。” 安格丽：“我近视。这是近视镜，我是自然人，只有发色后天调整过。” 看起来安格丽对这一套流程也很熟悉了。 宪兵中尉“哦”了一声，然后扭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平安：“所以你还喜欢眼镜属性对吧？总之就是你见到了这个超级漂亮的自然人姑娘，找到了自己的白月光，知道自己彻底没机会的这个姑娘，就难过得大哭了起来！ “然后你因为渣男的本质，想要过来安慰她，然后姑娘就大喊‘别过来’造成了电脑的误判，对不对？” “除了渣男本质这一句之外，其他都对。”王平安说。 宪兵中尉：“哎呀，渣男都不觉得自己是渣男啦。行啦行啦，你们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你们几个看热闹的，都散了散了。” 宪兵中尉说话的时候，同车一起来的两个人已经回收了打前站的无人机，放到了小车的后面的支架上充电。 接着三人一起跳上车开走了。 王平安看了看周围看好戏的闲人，拉了拉卢莹莹的袖子：“走吧进车里再说，别让人看笑话了。” “他们笑就笑吧。”卢莹莹又开始哭了，“我怎么会那么笨啊，怎么就猜不到你喜欢会去远方的姑娘。” “会去远方的姑娘听起来哪里不对劲……”王平安正要如常的吐槽，就看见安格丽正瞪着自己，只能把话咽回去。 卢莹莹也不上车，就在车边上哭：“你要是从此讨厌我了该怎么办啊？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王平安突然想，咦，这里宣称“没错我讨厌死你了”，不就永远的解决了问题了吗？总比在事实上吊着人家姑娘要好吧？从自己这里“毕业”之后，她搞不好可以正常的找一个能让卢上校满意的爱人。 毕竟卢莹莹除了没有什么脂肪之外，其他条件都是顶尖的。 说实话，让王平安自己评价，这姑娘配自己实在太委屈她了。 于是王平安准备狠心的把自己的构想付诸实施，却冷不丁的看见安格丽握紧了拳头。 得，真这么做了，问题能不能解决不好说，但是自己肯定要在搭档这里掉印象分，还得挨顿揍。 王平安只能柔声说：“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但是啊，我不可能答应你的，就算没有这件事，你也不是我的菜啊。做朋友不好吗？” 卢莹莹：“不好。你想让我走，就真找一个啊。找个男的也行啊。” 王平安尬住了。 不过安格丽适时接手了，她过来先给了卢莹莹一个拥抱，吓得卢莹莹身体都绷紧了，还低声说：“我……我没有这种……” “你没有任何错，你是个追求自己爱情的勇敢姑娘。”安格丽柔声说，“只是你找的人是个眼睛盯着远方的傻蛋，都是他的错。你仍然可以继续追求他，我想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渐渐的让自己变得更好，这就是恋爱的正面意义啊！” 卢莹莹听到这温柔的话语，马上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安格丽就顺势把她带进了车子的后座，在后座上继续温柔的安抚她。 王平安感叹：“你比我更像渣男啊！” 安格丽瞪了王平安一眼，做了个让他也上车的手势。 王平安坐上车，也不急着启动车子。 毕竟说好了卢莹莹带他们去吃好的，王平安不知道该去哪儿，要让他选地方，他绝对又去第三饭堂恰茄子盖饭去了，第三饭堂的茄子盖饭，那茄子的口感跟真茄子一模一样了，可帮了！ 就这样，三人在车上耗了有十五分钟，卢莹莹终于哭好了。 安格丽还帮她仔细的打扫脸上的泪痕，但是卢莹莹说：“不用了，我有这个……” 说着她拿出了快速化妆包，打开之后直接往脸上一按。 看起来就像化妆包张开大嘴把她的脸给含起来了似的。 化妆包发出机械运转的声音，片刻之后伴随着“滴滴”的蜂鸣音，卢莹莹拿下了化妆包，她的脸已经完全收拾干净了，根本不像刚刚哭过。 她收起化妆包，对驾驶座上的王平安挤出个笑容：“献丑了。” 王平安：“你不经常献嘛，我都习惯了。” “你！哎算了，妹妹在这里，不跟你计较。”卢莹莹收起化妆包，然后看了眼安格丽，突然惊呼起来，“你怎么不带包？” 安格丽：“我带了手机啊。” “不是，那你的化妆包呢？要补妆什么的怎么办？” 王平安：“他不化妆。” 卢莹莹挥了挥手：“别闹，怎么可能，至少唇膏会涂的呀，唇膏是合规的！” 安格丽：“我没涂，我没有化妆。” 卢莹莹盯着安格丽的脸，眼睛都直了：“什么？” “人家这叫天生丽质。”王平安说。 卢莹莹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捂着嘴都说不出话来了。 王平安不耐烦的催促道：“喂，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吃啊，快说位置。” 卢莹莹这才从震惊中解脱出来，对电脑说：“去雅苑酒家。” 车子立刻行动起来。王平安也马上双手扶方向盘，以便在自动驾驶出问题的时候及时纠正。 “开车”的当儿，王平安听见卢莹莹问安格丽：“你真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当然有，只要你继续让自己变得更好，就肯定有机会，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你可以试试唱一唱他喜欢的歌，毕竟他也玩音乐。” “好，那我来一个屋边的青草——这个好吗？” 看起来卢莹莹已经完全依赖上了安格丽。 安格丽摇头：“不太好，这个只会让他燃起对航天事业的热情，你唱一点蕴含了你思念的。” “好，那我唱一个《我男朋友是飞行员》。” 王平安直接笑了：“别啊，首先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其次，你那个罗马音战士的东瀛语水准，除了开始的那个‘空空’之外，还能唱准啥？” “我……” 安格丽及时的插了进来：“什么空空？我没听过那首歌，你唱一唱我听听呗？” “哦，是这样的。歌前奏的时候，有个很可爱的‘空空，空空’的发音……” 王平安：“就是东瀛那边狐狸精之类的东西的叫声。” “你不要打断我，我正要唱呢！”说完卢莹莹就唱了起来，蕴含了前宇航时代人们对太空浪漫幻想的旋律从她口中缓缓流出。 就算是王平安，也不忍心打断这么棒的音乐。 一曲结束后，安格丽说：“不错啊，非常活泼可爱、非常甜美的曲子。” “是吧？有没有感受到的真心啊？”卢莹莹看向前座。 王平安：“其实那个动画我都看完了，全系列，我还是更喜欢火热巴萨拉的理念……” 卢莹莹立刻对安格丽撒娇：“你看，他又这样了！” “你不懂，他不好意思了就会这样顾左右言它。” “我没有不好意思。” “别信他，他就是不好意思了。” 卢莹莹笑了，跟着安格丽一起对王平安让：“对，你就是不好意思了！” 闹了一会儿，车子到了目的地。 电脑的提示音刚刚响起，王平安就跳下车。 安格丽：“看，他跑了。” “跑喽！”卢莹莹开心的喊。 两人下了车正要对王平安展开追击，就发现王平安看着大路对面。 雅苑酒店对面是个街心公园，除了全息投影的景色之外，这里还种植了许多真正的树木和草坪。 街心公园里有许多穿着病号服的人。 卢莹莹立刻解说道：“哦，这些是空间站医院的病号们，他们平时都在这个小公园放风的，有时候护士还会给病号们组织一些文体活动。” 王平安不由得问：“那因为换了机械心脏不得不疗养的人，也会出现在这里吗？” “应该会吧？”卢莹莹嘟囔，“毕竟要塞里也没有几个这么好条件的街心花园了。” 王平安哦了一声。 这时候公园里有病号开始拉手风琴。 护士们把坐轮椅的病号都推了过来，看来是文艺表演要开始了。 手风琴的旋律很熟悉，是太空军人人都会唱的歌。 一个手吊着绷带的病号站起来，高声唱：“航天人永远是年轻，它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 王平安忍不住跟唱：“它不怕风吹雨打，它不怕天寒地冻，它不摇也不动，永远挺立在山岭~” 对街的病号们也在齐唱：“航天人永远是年轻，它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 尽管他们都穿着病号服，有些人坐着轮椅，但每一个人都表现得积极、乐观，向上。 一曲唱完，卢莹莹突然拉了个巨高难度的高音：“永远挺立在~山~岭~” 最后那高音，让旁边的汽车的车窗都抖动起来。 街对面的病号们全看过来，等高音结束立刻开始叫好。 卢莹莹：“怎么样？” 王平安：“很不错。” “哼哼~嗯？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很不错。” “啊？”卢莹莹嘴巴都张大了，“你……这是第一次夸奖我歌唱得好啊，以前你都是‘你唱得好是工作’这样的！” “我有吗？好像是有哦，那今天开始我坦率的称赞了你，你就偷着乐吧。” “我不！我要明着乐，大家都知道我乐！” 025 量子玫瑰 王平安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雅苑酒家。 卢莹莹立刻介绍道：“这是个岭南风格的餐厅，这里的粥底火锅是用的真的米来煮的哦，还有鱼片也是真的鱼，只不过是从基因改进过的肉鱼身上片下来的。” 这话被酒店门口站着的服务员姐姐听到了，她立刻殷勤的说：“我们这里用的肉鱼，基因和古代传说鱼种东星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度！” 王平安：“人和猴子的基因相似度也有百分之九十啊。” 服务员姐姐尬住了。 卢莹莹：“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还有百分之九嘛，这百分之九就让鱼肉特别鲜啊！而且，这已经算好了，你去别的饭店，吃到的鱼片都是合成的。” 东星斑现在是保护物种，除了吃用基因改造出来的肉鱼产的之外，就只能吃合成的了。 也许那些合成的鱼肉真的和宣传里一样比肉鱼出品的肉还要接近东星斑的口感，但是大家吃起来就是会觉得合成的不好，肉鱼更美味。 酒店的服务员看卢莹莹给自己解围了，就立刻把话题引向正事：“请问几位啊？” 王平安伸出三个手指。 服务员有些意外：“诶？三位吗？难道不应该是四位？” 合着她以为这是两对。 王平安指着安格丽：“这是我的搭档，而这个……是我的战友。” 服务员：“您有一个文艺兵战友？” 王平安：“我们一起玩过乐队，不信待会我们给你们献唱一次？” 服务员赶忙点头：“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好啦，请问小姐你是唱什么的？” “啊？我恰个饭还要来唱歌啊？而且我也没开嗓啊，这唱不来的，不行不行。” 王平安拆台：“你刚刚不是唱了我的男朋友是飞行员吗？” 他说歌名的时候，服务员小姐眯起了眼睛，眼神明显的八卦了起来。 安格丽：“难度不高的歌其实可以唱一唱吧？” “唱倒是没问题，但是被人录像发给文化队的指导员可就完了，她一定会狠狠的批评我，说任何一次表演都必须认真对待。” 王平安：“那就算了，我们还是吃饭吧，今晚看摇滚音乐会可以尽情跟着唱。” 服务员迅速在平板上操作了一翻，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 王平安第一个进了店内，引路的服务员已经在等着了：“三位请跟我来。” “哦好。”王平安跟上服务员，同时抬头到处看。 “没见过吧？食堂没有这种装修吧？”卢莹莹得意的说。 王平安老实的点头：“确实没见过。也确实挺好看。可是这种装修，一旦空间站发生火灾什么的，或者卷入了战争需要进行损管，这些装修材料会严重妨碍损管吧？还是食堂那种管线直接裸露的构造更合适，哪儿管线漏了肉眼就能看到，修起来也方便。” 服务员立刻解说道：“我们有通过消防检查和损管检查的，绝对不会妨碍损管，这些装修的材料也都是符合标准的防火材料。” 王平安：“谁知道呢，我看你们好像是真正的私人企业吧，私人企业为了省钱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服务员忐忑的问卢莹莹：“您……的朋友是审查部门的？” “他才不是呢，他们俩都是飞行员，只有飞行员才有搭档啊。” 服务员：“这样啊。几位，到了，这里就是跟您几位的桌子，请问是现在点单吗？” “嗯，拿菜单来。”王平安不客气的说。 这时候卢莹莹注意到一个重要问题：“等一下，谁买单啊？” “当然是你啊，你应该尽地主之谊嘛！”王平安说。 安格丽：“好啦，就aa制吧，你也不要总是占莹莹的便宜，你这样很不好，一边不打算回应人家的好意，另一边又使劲薅人家羊毛。这样可没有你爸爸的风范。” 王平安：“我开玩笑的。而且每次拿了她的好处，我都会给她回礼的，从来没有欠她的。” “你那回礼都是啥呀！”卢莹莹嚷嚷起来，“什么的飞船模型啊，古代战车的模型啊，还有奇怪的机器人。” 王平安：“首先那些都很贵，我是算过的，和你送我的东西是等价的，其次我还花了很多精力来涂装上色，做旧化，每一个都是呕心沥血之作！” 卢莹莹：“你在飞船上要真的这么闲，不如学一下踩缝纫机，做点衣服什么的给我，就算比我送的东西便宜一万倍，我都会很开心的传出去的。” 安格丽：“你小心他给你整一套丧服。” “这你就太小看我了，我肯定是整一套林明美的演出服啊。反正她也喜欢唱《我的男朋友是飞行员》。” 对话间，电子菜单终于被拿上来了。 王平安：“这个粥火锅是怎么点啊？” “哈哈，没见过吧？我来！”卢莹莹豪迈的抢过菜单，“首先我们要个白粥底，然后荤菜要……” 安格丽悄悄探头问王平安：“火锅我知道是什么，粥底火锅又是啥？” “就是字面意义啊，火锅用稀粥做汤底，然后在滚烫的粥里面涮鱼肉之类的料吃。吃完料之后，把熬煮入味的粥分了吃了，最后喝这个粥才是重头戏。” 卢莹莹停止了点菜，看着王平安：“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啊？” “很简单，我有个航次带了一套菜谱视频，我全看完了，然后发现一边放美食的视频一边吃宇航餐，味道会变得更美。可能是条件反射吧，被画面上精致的美食刺激了食欲，就像巴普洛夫的狗一样。” 卢莹莹：“巴普洛夫是谁？” “是我们吃烤鸭的借口，领导，冒号，今天为了弘扬……” 卢莹莹：“好啦，我又不像你们长途飞行员这样，有大把的时间看过去的影像资料，你说这些我根本不懂。反正你想吃烤鸭是吧，明天我们去街上的烤鸭店呗。” 服务员抓住时机插进来说：“我们现在也有推出广式白切鸡，而且有用真鸡和用合成鸡肉两种版本可以选择，不比烤鸭差哟！” 王平安：“那来一份，要真鸡版本的。” “好的~”服务员立刻在点菜装置上操作了一下。 王平安：“剩下的你们两个点吧。” 说完他向后靠在椅子上，看着周围陆续入座的客人们。 客人里有很多没穿军装的，但是看走路的姿势毫无疑问都是换了便装的军人，可能到这种民间餐厅来就是应该穿便装吧。 王平安看了眼还是军装的卢莹莹，心想既然带路的卢莹莹都是军装，应该不用太担心军服在这里引发什么麻烦吧。 就在这时候，王平安突然听见旁边桌一个身材笔挺一看就是军人的男士在对一位女士说：“陈医生，我真的看见了。我的老朋友，就在舷窗外面对着我笑，真的！” 被称为陈医生的女性叹了口气：“这种事你应该在我上班的时候来找我跟我说。” “我不能上班的时候去，去了我的心理健康码就红了！但是……但是我必须要跟你说一下，请求您的帮助！” 女心理医师：“是幻觉，毫无疑问的。你的搭档我没记错死在了一次事故中不是吗？你因为太思念他了，所以产生了幻觉，这种情况很常见的，我给你开点伪内三嗪，出现幻觉了就来一粒。” 那位男性隔着桌子抓住医生的手：“不！这是可以有科学解释的！我看了张力的……” “那是个民科，他的理论都是胡说八道。”陈医生打断了男性的话，同时把手抽了出来。 “但是他说的，人类意识不过是量子世界在现实的投影，死去的人物的灵魂其实以量子态存在……而和他们有较深纠葛的人就会产生量子纠缠……” 陈医生：“一派胡言！别说了，我看你是真的魔怔了，你必须停飞，你会拿到你的红色诊断的！” “我不能停飞！我的哥们在等我！” 男人激动起来，越过桌子扑向女医生。 王平安动作更快，对方刚掐住医生的脖子，他就拎着凳子杀过来了，一凳子砸在男人身上。 王平安，全科实操都是甲，包括重力环境下对人格斗。 男人像个青蛙趴在了桌子上，彻底不出声了。 王平安一指安格丽：“叫宪兵。” 安格丽立刻拿出手机。 王平安对站起来整理衣服的女医生说：“非常抱歉打断了你们的约会。” “约会？哼，我本来以为是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好的人怎么就疯了……等一下，你不是那个……” 王平安：“对，我就是那个王祸害。” “哦哦，我记得我看过你的档案，早就想亲自诊断你一次了。等一下，我记得你也有一个搭档……” 王平安：“我可没有看到她的幻影。就算看到了我也会第一时间进行光谱分析求证是不是真的存在，最后确定是幻觉的话我会第一时间找人开镇静剂。” 王平安顿了顿，又说：“另外，那个张力的言论我也看过，很仔细的看过。我觉得他可能是看过古代一本科幻小说叫《球状闪电》，里面女主就是进入了量子态，而男主一直认为自己保留的空花瓶里有一支量子玫瑰。那是我最喜欢的段落之一。” 王平安开始背诵：“‘我猛地睁开双眼，就在书桌上的紫水晶花瓶上，出现了一朵蓝色的玫瑰，但玫瑰在我看到它的瞬间就消失了，只剩空花瓶静静地立在那里。但那朵玫瑰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在我的脑海中，它充满了生机，透出一种冰雪的灵气。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玫瑰没有再出现，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就插在紫水晶花瓶上。’ “这是刘慈欣作品里，我第二喜欢的段落。” 医生：“那第一喜欢的呢？” 王平安笑了：“自然选择号，前进四！” 许多人听到这句都看了过来，王平安不用对上他们的眼睛，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太空军的官兵。 太空军里，没有人不知道这句。 陈医生笑了起来：“好吧好吧，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他红了你没有的原因了。” “不，其实……我也红了，只是超级电脑给出了解决的方案。”王平安看了一眼安格丽。 陈医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呃……电脑让你们争锋吃醋？这图啥？两份快乐合在一起，本该得到无上的快乐？” “不，电脑的方案是左边那个。” “哦~”陈医生仔细的打量安格丽，“你小子眼光还挺高。” 这时候宪兵来了，看到王平安首先大喊：“举起手来，王平安！” “不是我！”王平安虽然这么喊，但还是举起手来，十分的顺滑。 026 沉沦在黑暗中 雅苑酒家附近的宪兵管理站，抓了王平安一行的宪兵头子绕着三人缓缓踱步。 “可以啊，突然就不惹麻烦了，改见义勇为了？”头子阴阳怪气的说。 王平安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人都是会变的，现在的我可是脱胎换骨了，我甚至拿了个银星呢，明天就发给我了。” “电脑，有这事吗？” 电脑：“王中尉的综合诊断报告并没有更新，无法确认到他所谓的脱胎换骨。” “我问的是银星，他有拿到银星吗？你这个木头脑袋。” 王平安：“人家是硅脑袋。” “你闭嘴！” 这时候电脑开口了：“确认。王中尉的银星勋章已经获批，应该会在明天进行颁发。一同获批的还有安格丽·德·里昂少尉的银星勋章。” 宪兵头子一副看稀奇的表情：“哟呵，真有这事情啊，你吃错药了？” 王平安笑道：“是这样，我的心理诊断红了，所以超级计算机就给我开了药方，看，这就是我的解药！” 王平安两手一起做了个“请看这边”的手势，指向安格丽。 宪兵再次打量安格丽：“我特么才不信呢，要是女人可以改变你，你早该变了。” “计算机用大数据进行匹配的，后面有大量的心理学研究作为基础，你应该相信科学。” 安格丽张了张嘴要说话，卢莹莹抢白道：“这可不是说他们成为情侣了哦！没有这回事！计算机只是让他们互相搭档，没有让他们成为情侣！” 宪兵看看卢莹莹：“你还没有被他坑够啊，这家伙有什么魅力，不就是会弹吉他吗？” 这也是部队中对王平安的主流看法之一，男性有的人能感觉到王平安身上那种理想主义的气息，另一些则完全感觉不到，前者一般集中在宇航员中，后者则广泛分布在宪兵、人事机关等部门。 这位宪兵上尉明显就是完全把王平安当烂人的那一类人。 卢莹莹立刻不服气，想反驳，但是她的肚子中气十足的叫起来。 她立刻脸红了：“这……毕竟到饭点了嘛！这不能怪我呀！” 宪兵：“好吧，这次你确实是见义勇为，你的口述已经录完了，签个电子签名就行。” 说完一名宪兵中士拿着收集头发的机器上前，现在每个人的dna就是签名，签一次名就要收集一根头发。 当然，胡须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军人按规定都要刮胡子，不然会被逮着扣分。 王平安一行留下了头发，宪兵上尉便说：“好啦，回见。” 出了宪兵管理站，王平安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来不及回去那个酒家吃粤菜了，会赶不上音乐会的。我们就路边吃个沙县吧。” 卢莹莹立刻皱眉：“沙县啊……沙县的东西吃多了对嗓子不好。” “你可以吃清淡的嘛。安格丽你觉得呢？” 安格丽两手一摊：“对我来说都是没有吃过的东西，我几天前还在喝马赛鱼汤呢吃普罗旺斯炖菜呢。” “行，那我们体验一下去。”王平安说，一手推着安格丽的背，一手拉着不情愿的卢莹莹，往路边挂着“一曲忠诚的赞歌”招牌的沙县小吃店去了。 刚走了两步，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们三人。 “王平安，还有……呃，两个女孩叫什么来着？” 王平安回头，发现是自己救了的陈医生，他没说话呢，安格丽先敬礼了：“我是安格丽·德·里昂少尉，医生同志。” “文化队文艺兵卢莹莹。”卢莹莹看了眼安格丽，补了句，“医生同志。” “你们好，我是心理医疗部的陈圆圆少校，不过我没有穿军装就不敬礼了。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还让我终结了一段没有希望的恋情，我应该请你们吃顿饭。” 卢莹莹立刻警觉起来，向感受到威胁拱起背竖起尾巴的猫咪。 安格丽倒是非常大方：“当然可以，我觉得就我们要去的沙县就好了。” 陈医生直接愣住了：“去……沙县吗？呃……” 王平安在旁边担任解说：“安格丽，如果为了答谢别人，一般要请客吃高档的东西，请在沙县会让人怀疑在侮辱别人，说‘你的恩情就值得一顿沙县’。” 安格丽：“啊？可是我看那个店招牌上写着‘一曲忠诚的赞歌’，感觉应该挺高级啊。” “这个是沙县自古流传下来的宣传语，就和金拱门的‘我就喜欢’是一样的。” 安格丽“哦”了一声，然后对陈医生说：“不过今晚我们要看音乐会，祸害非常期待这个，今晚应该是不行了。” 卢莹莹：“对对，今晚不行了！” 陈医生：“这样啊，那我们就一起去沙县吃一顿吧，明天在找时间向你们致谢。听说你们明天要接受银星勋章了？那正好当个庆祝吧。” 卢莹莹苦着一张脸。陈医生见状，立刻说：“我邀请的是你们三个，你也一起来呗。” 卢莹莹表情立刻放松了不少：“那……那就没办法了……” 她看着王平安。 王平安：“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晚就先沙县吧。” ** 在沙县吃完出来，王平安一行和陈医生分别了，乘车赶往士兵之家。 路上卢莹莹碎碎念：“那个陈医生，肯定看上了祸害，老牛吃嫩草，真恶心。” 王平安：“别这样，我没有这么招蜂引蝶。” 安格丽：“有研究表明，一个男生身边的女孩子质量都很高的话，会影响其他女生对男生的印象。” 王平安：“这不会是你刚刚编出来的研究成果吧？” 卢莹莹立刻表示：“哼，你怎么说妹妹呢！别以为都像你一样。” “可是，她是超级计算机匹配给我的搭档啊，没准我们在这些方面会有一些共性呢。” 安格丽：“要我把柳叶刀上的论文给你找出来吗？” “呃，不，还是不用了。我信你啦，毕竟你是我的搭档嘛！”王平安拍拍胸脯，“对搭档要坚定不移的信任。” 安格丽笑了笑，但卢莹莹决定把拆台坚持到底：“那你满口谎话怎么算？我不信你完全不糊弄安格丽！” 王平安：“事关重要的内容我肯定不会说谎，其他内容见机行事。” 卢莹莹：“你居然直接承认你有灵活的标准了。算了，不说这个，今天我是第一次看见心理崩溃的人，你不会也变成这样吧？” “说不定会哦，”王平安冷笑一声，“所以不要太靠近我，搞不好某一天我会大喊着‘那明明是有玫瑰的’，掐住你的脖子！” 卢莹莹哼了一声，然后又好奇的问：“跑长航程，真的这么可怕吗？” “怎么说呢，我属于比较迟钝的。”王平安看着前方的路，这时候空间站的全息投影已经切换成了夜景模式，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看着就像是在地面上的大都市一样。 他看着如此的景象继续说：“在长程飞船上，我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过去的电影和小说，以及玩游戏上了。我并没有特别觉得孤单。但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就算每天在飞船上到处散步，也会渐渐的变得烦躁。” 安格丽接口道：“每个人不一样，在民间企业和雇佣兵中，也有在太空飞了二十年没有回地面但心理没有出问题的人在。” 王平安像是突然回想起什么一样：“对了，第一次去火星的回程道路上，发生过一次错船。” “错船？”卢莹莹好奇的问，“什么鬼？” 王平安：“不同的飞船推进动力不一样，所以轨道也千差万别，就算同样是从日地l2去火星，同一个窗口发射，太空军的货船和民间的货船也有可能走不同的轨道在不同的时间到达。 “另外，民间飞船没有我们那么固定的发射窗口，毕竟他们不受太空航管委的直接管理，不需要航管委批准航行计划，他们有时候会从地球近地轨道发射前往火卫二的环绕轨道。 “所以虽然这样的情况相对比较少见，但是在地球和火星之间的广袤空间中，两艘船也是有可能会短暂的并行航行的。 “当然，有时候轨道的交汇只是一瞬间，但是我们会刻意匹配双方的相对速度，进行一些礼节性的活动。比如错船的时候向对方扔一些小礼品。极少的时候，两艘飞船的相对速度几乎为零，这时候就会进行对接。 “在我第一次从火星回来的路上，我们就对接了一艘非常老式的飞船。那艘飞船居然是用锂作为推进剂，飞船屁股后面喷出来的射流用分光镜一看，在红区有非常明显的两道线……” 卢莹莹：“等一下，我开始听不懂了！用锂做推进剂是厉害还是不厉害？” 王平安言简意赅：“锂是一种金属，元素周期表中最轻的金属。那飞船让锂蒸汽通过了反应堆的堆芯，充分加速之后喷射出来。 “看到了那艘船之后，小方就兴奋急了，因为她觉得这东西太浪漫了，我们的氚反射引擎一点不浪漫。” 卢莹莹：“小方是谁？” “你要追我居然不知道小方是谁？”王平安一脸震惊。 卢莹莹：“你又没有告诉过我！” “这是你应该去调查的事情啊，要不然怎么能看到你的诚意呢？” “哦，这个要调查啊，好，我查去。你接着讲。” 看到卢莹莹憨憨的样子，安格丽忍不住笑起来。 “小方很兴奋，她一直觉得旧时代的机器有种令人震撼的美感，所以当电脑计算出我们可以短暂的和这艘船并行之后，她立刻就决定对这艘船发出对接申请。 “一开始对方没有同意，但是我说‘我们有最新的咖啡和香烟’，对方就同意了。 “对接进行得非常顺利，等我们到了对方船上，立刻就明白他们为什么无法抗拒咖啡和香烟了。那艘船的船舱里，有股非常浓的酸臭味，明显飞船已经很久没有对接有完备空气清新设施的空间站了。 “而且船上的人也有非常大的味道，那是长期生活在补给匮乏的空间站和飞船上的人会有的味道。太空军现在的生活好了，会保证人人都能洗澡，那是因为采用的飞船换代了。 “用旧式飞船的时候，因为没有那么多载荷来保证冲澡，太空军的士兵身上也是一股汗臭味。而这些人一直就生存在破旧的老飞船上。 “另外，那艘船上人相当多，太空军一艘几万吨的飞船可以两个人开，电脑控制的机器人和无人机会处理大多数的问题。但没有那么多钱购置自动化系统的船上，就会多带人。 “反正自动化系统也不能完全取代人力，干脆全用人力就好了——那是一艘基于这样的思路配置的飞船。” 安格丽立刻提出疑问：“这不合理，在太空中养一个人比养自动机械费钱多了。” 王平安：“那是在保证人权的情况下。只要忽视人权，人还是可以很便宜的。另外就是，外国很多太空开发公司会用金融工具把人变成负债者，这样就可以像使唤奴隶一样使唤他们了，根本不用给钱，只要分块面包就好了。 “总之我们登上的就是这样一艘船，里面在太空生活时间最短的人都已经干了五年。所有人的肌肉都萎缩得厉害，皮肤也皱巴巴的。所有人都有些神经质，我亲眼看见他们的修理工怎么维修主反应堆的：他居然在旁边摆了个神龛，神龛懂吗！ “而那艘船的船长——也就是指令长，已经在太空呆了二十年了，他看起来就像个喜马拉雅山上的雪人。 “小方很好奇，就问船长他有没有异常。船长哈哈大笑，拍着胸脯说：‘所谓的被重力束缚的灵魂根本就是太空军编出来的谎话，是为了保证地球对太空殖民地的控制。’ “听起来很有说服力是不是？然后这时候钟响了，我跟小方都吓一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方还摆出了无重力格斗的姿势。 “然后船长就在我们众目睽睽之下，带着船员开始向‘主宰一切的深黑’祈祷，祷词全是七拼八凑的，我只能听得出来从启示录里毛来的句子，后面拼接了《低俗小说》里毛过来的句子……” 卢莹莹：“什么跟什么啊？启示录？低俗小说？” 安格丽：“我只知道启示录是圣经的一部分，但是我没读过，我爸爸不让我读，说太空军都是无神论者，不接受基督徒。” 王平安：“总之很乱就是了。我和小方被这景象吓到了，留下了咖啡和香烟之后就逃回了自己的飞船。解除了对接后，我们对电脑下达了全船消毒的指令，同时发动机全力喷射，跑出了一伽的加速度，消耗了大量的冗余水。 “那艘船就这么被我们抛下了。 “从看过那艘船之后，我和小方就再没有怀疑过定期到地面休假的必要性。 “人类作为诞生在地面的物种，哪怕是地球上的夜晚也会让人觉得害怕，我们只有依靠火把之类的光源，才能在夜晚里获得些许的慰藉。 “我们习惯了周围都有大气漫反射形成的光照，习惯了白天的阳光。而在太空里，就算有太阳光，也没有空气进行漫反射。就算有星光也无补于事。 “在地球出生长大的人类，在这种环境呆久了一定会疯的。那些在太空呆了二十年的人，看起来没疯只是他们没有作出会威胁别人的动作，其实他们早就疯了。 “只有父母都在太空出生太空长大、自己也在太空出生太空长大的宇生第二代人类，才有可能克服这些。” 王平安说完了，卢莹莹和安格丽都沉默了。 突然，安格丽说：“也就是说，你在太空呆久了，也有可能变得和被你打倒的那个人一样？” “我不知道。”王平安摇头，“虽然我相信我不会这样，但是谁能确定呢？” 这时候，电脑把车停下，同时通报：“士兵之家到了。” 看看车窗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看表演的人，正在等待检票。 027 时代，前进！ 检票进场的过程非常顺利，唯一的插曲就是卢莹莹碰到了文化队的小姐妹。 文艺兵会来看音乐会太正常了。 打过招呼之后，那身材高挑的文艺兵姑娘就来回看着王平安和安格丽，最后拍了拍卢莹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加油。” 卢莹莹：“啊？什、什么意思啊？” 说话的时候她还忐忑的看了眼安格丽。 她的小姐妹大笑道：“你别不好意思了，大家伙都看出来了，不过这次对手很强啊，要不这样，你跟导员申请一下，给你装一个发声共鸣腔，那个东西外观上也可以把你变得前凸后翘的。而且因为不是取代本来的器官，而是增加器官，所以也没有很强的副作用。” 王平安：“我觉得可以有！” 卢莹莹：“那我申请一个吧。” “什么你就申请啊！”王平安反而不干了，“我这是故意说了逗你玩的，你应该恼羞成怒的来打我。至于装不装这个东西，你得有自己的思考，有主见。” 卢莹莹有些错愕：“啊？刚刚应该打你吗？” 她的文艺兵姐妹来回看着她和王平安，突然笑了：“哎呀，我以为你遇到劲敌了，没想到其实进展不错嘛！这次音乐会结束了，你可得给我好好说说怎么回事！” “啊？说什么啊？哎你别走啊，说什么啊？” 文艺兵姐妹已经一溜烟的走了，留下卢莹莹。 王平安：“她是谁啊？” “啊？你还盯上她了？” “什么盯上了，我从来没有盯上过你们任何一个人好吗？我就是很奇怪的问了句她是谁而已。” “不告诉你。”卢莹莹说。 “行吧，走该我们进场了。” ** 士兵之家是一座大型综合体，其中包括一个多功能会议厅，这里可用来开表彰大会，也可以用来当音乐厅。 现在明显是音乐厅模式，屋顶那些用来增强音效的可变结构都放了下来。 王平安领着妹子们找到了位置，自己想都不想就坐到了最左边的位置上，算是遵从了男左女右的老规则。 但是看到他这样，卢莹莹犹豫了。 安格丽毫不客气，把卢莹莹按到了王平安右手边，自己坐在了最远的位置。 卢莹莹整个人都远离王平安，完全贴到了安格丽身上。 旁边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开始低声交谈：“这是那什么吧？想不到太空军里也有了啊。” 卢莹莹一听，又火速远离安格丽，最后她不得不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和两边的人都保持距离。 王平安见状，毫不客气的笑出声：“你这跟开动员大会的时候坐军姿一样了，放松一点嘛。” “这怎么放松啊，靠哪边都不对！” “那你试着向后靠啊，又不一定要往两边靠的。”王平安说，“总之别绷得这么紧嘛，你看安格丽就坐得很自然。” 卢莹莹放松肩膀，但是嘴上还是嘟囔着：“她当然没有压力了……” 这时候战士之家的灯光暗了下来，说明演出就快开始了。 卢莹莹拿出手机，查找今晚的节目单：“嗯，第一个节目是……老兵合唱团的慰问演出啊，哎，大家又不是来听他们唱歌的……” “要对老战士们保持敬意啊，他们很多人参加过那场战争的。”王平安说。 现代人说“那场战争”，一般就只有一个含义，就是那场奠定了目前世界局势的战争。 趁着开演前最后的时间，战士之家的服务人员推着小车出来了：“花生、瓜子、饮料、八宝粥……同志腿收一下……” 服务员推着车经过后没多久，大幕拉开一角，报幕的文艺兵走出来，用清亮的嗓音宣告：“摇滚乐队慰问汇演现在开始。第一个节目，老兵合唱团表演的传统曲目。” 报幕的退下去后，幕布缓缓拉起，老兵们排成的方阵亮相，花白的头发反射着舞台的灯光。 钢琴声响起，只听前奏王平安就知道这是什么歌，这一代的老兵们很多就是唱着这首歌从学校奔向战场，奔向“那场战争”。 “同学们大家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听吧，满耳是大众的嗟伤！看吧，一年年的国土沦丧！” 王平安和全场的人一起拍掌打拍子。 歌曲在激昂的旋律中走进副歌部分，王平安跟着一起唱起来：“巨浪！巨浪！不断地增长！同学们，同学们，快拿出力量，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歌曲在强而有力的旋律中走向结尾。 王平安虽然是来听摇滚的，但是他并不讨厌这首充满战斗意志的歌。 一曲罢了，担任指挥的老兵转过身来：“我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太受欢迎，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再唱半首就下了。我们老兵合唱团已经有不少老战友已经离开了，再过几年应该就不会再有人拦着你们听摇滚啦。 “过去的时代是我们的，而你们拥有未来。” 这时候卢莹莹小声跟王平安说：“老兵合唱团好像是几周前才从地球过来，因为今年有几个老人连续去世，所以合唱团的团长强烈要求再来演唱一次，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王平安：“太空军是不是还派了一艘火炬巡洋舰去接老兵们？” “这我就不知道了。”卢莹莹耸了耸肩。 王平安和安格丽对视了一眼——怕不是他们上船时看到的那艘火炬巡洋舰就是来接老兵们的。 这时候老兵们开始了下一首歌。 和刚刚那首充满斗志的《毕业歌》不同，这次是舒缓了许多的旋律。 这个旋律刚刚王平安他们在伤兵们休息的街心公园听过。 领唱的老兵开口了：“航天人永远是年轻，它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 王平安轻声跟唱：“它不怕风吹雨打，它不怕天寒地冻。它不摇也不动，永远挺立在山巅。” 抬上负责女高音的老兵开口道：“航天人永远是年轻……” 这首歌旋律简单，歌词也简单，但是就是有着一股精气神，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被歌曲吸引。 合唱结束后，全场的人都站起来鼓掌。 这时候合唱团的团长兼指挥转过身，对大家挥挥手：“好啦，我们的表演结束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我相信你们会不辱时代的信任！祝你们向着未来，前进四！” 说完，团长带领所有老兵一起，向台下年轻的太空军官兵们鞠躬。 如雷的掌声中，老兵们的表演结束了。 028 雨一直下 音乐会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了。 空间站还是照着地球的标准时切换投影的场景和公共光照，所以从士兵之家出来，外面一副夜深人静的景象。 但实际上空间站里大部分人都是三班倒执勤，而且大部分人都按着勤务分配有自己的作息时间，所以任何时候街上人流都差不多。 士兵之家前面有一片生态公园，很多看完演出的人在这里小憩，卢莹莹领着王平安和安格丽也进去了。 卢莹莹哼着刚刚最后一首歌的旋律，走在草坪边缘的切边上，张开两手像是走独木桥一般。 王平安跟安格丽跟在后面，走在紧挨着草坪的石板路上。 路过的人有人认识王平安，便喊：“哟，祸害，带着老婆和女儿遛弯啊？” “对，我女儿，怎么样很可爱吧？”王平安答道。 卢莹莹喊：“才不是呢！你谁啊，故意说错！别让我认出你来！” 王平安：“对，狠狠的跟你爸爸告状！” 反正王平安不介意乐子多一点，这搅屎棍的样子颇有当年没有被印度人统治的英国的风范。 熟人哈哈大笑的走了之后，三人继续沿着草坪的边缘走。 安格丽开口道：“我一直以为你们对摇滚的接受度不高呢，我以为到了这边之后，音乐厅里只会放高雅的音乐。” “这是偏见，不过我们也不是全盘接受摇滚，对其中的糟粕我们还是要批判的。” 王平安刚说完，前面的卢莹莹就转过身，倒退走的同时接茬道：“安格丽你没看到门口有禁毒和普法的宣传点吗？那就是批判的一环，所谓拿来主义就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哟呵，你还懂拿来主义啊。”王平安故作惊讶的说，“哎呀不简单啊，看过鲁迅！那我考考你，茴香豆的茴字有多少种写法？” “啊？这不就两种吗？一个繁体一个简体……” 王平安摇摇头：“是我高估你了。” “我是文艺兵！”卢莹莹撅起嘴，但是马上表情又伸展开来，“对了，你刚刚夸我可爱来着！我差点漏过了这条！” 王平安耸了耸肩：“女孩子这样踩着像独木桥一样的东西张开双臂，就是会有一种天真烂漫的可爱感啊。安格丽来也一样的。” 安格丽：“是吗？我试试看。” 说着她也走上了草坪的切边，张开双臂往前走，这时候正好一行人通过了通风系统制造的模拟微风的气流，于是麻花辫尾端的蝴蝶结轻轻的摇曳起来。 卢莹莹盯着安格丽看了几秒，然后转向王平安：“你好懂哦。” 王平安：“你以为外国那些所谓的青春剧为啥老安排这个场面，基本上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做这种动作都是加分项啊。 “再就是在图书馆，窗帘一定要是白色，整体的色调也偏明媚，然后封吹动窗帘，可以看见窗帘后拿着书靠着墙壁的女孩。懂不懂什么叫经典场景的含金量啊。” 卢莹莹：“所有女孩这样做都会可爱吗？” “也不一定啦，我正好就遇到过一个例外。那是太空飞行学院毕业典礼之后，那天晚上指导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我们都喝高了，当时小方跳上了公园的栏杆，在栏杆上走钢丝，也是这个动作。” 安格丽：“栏杆？” “对，而且她头上还戴了个迪厅的那种灯球，会把五颜六色的光斑洒在周围然后狂转的那种。” 卢莹莹咋舌：“那确实可爱不起来……” 王平安接着说：“第二天早上，没喝高的几个哥们说，灯球的灯光把大半个公园都照亮了，城管还来了，以为有地下乐队在突击演唱呢。” 两个女孩都沉默了。 可能她们都感受到了现在萦绕在周围那种不太适合开口的气氛吧。 突然卢莹莹哼唱起来：“你说你最爱丁香花……” “不不，她才不喜欢花呢。”王平安打断了卢莹莹的歌，“她可使用有斯德拉芬·凯这个灵魂之名的人。” “啥玩意？”卢莹莹的反应和安格丽如出一辙。 王平安：“好啦不说这个了，今天听了摇滚挺爽的，不说这种陈年旧事了。你宿舍有门禁没有？” 卢莹莹：“有啊，当然有，但是现在时间还早嘛……我草！我要被训了！不行了我得回去了！再见再见！” 说罢卢莹莹啪嗒啪嗒的跑走了。 安格丽有些惊讶：“她就这么走了？” “她们导员很严厉的。” “那我们也回去吧？” “嗯，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早起参加授勋仪式呢，这可是我的第一枚勋章，我可不想出岔子。” ** “为了奖赏王平安中尉、安格丽·德·里昂少尉的勇气，经太空军最高司令部批准，授予王平安中尉、安格丽·德·里昂少尉银星勋章！” 主持仪式的上校话音刚落，军乐队就奏起太空军军歌，王平安出列，昂首挺胸走着标准的军步到了负责授勋的大校面前，立正敬礼。 安格丽也走到了一位女大校面前，太空军这方面还是挺严谨的。 大校给王平安戴上勋章之后，语重心长的来了句：“早这样不好嘛？干嘛非要干那些出格的事情呢？” 王平安吃了一惊，他再次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大校，看来自己已经声名远扬了。 大校拍了拍他肩膀：“集中精神，继续仪式。” 王平安立刻立正，对大校敬礼，然后一个标准的转身，对身后参加仪式的战友们敬礼。 乘坐勇敢号的四个恢复队的宇航员几乎全来了，连穿着病号服的秦琼也在疗养院护士的陪伴下来了。 王平安和安格丽敬完礼，大家都鼓起掌来。 授勋仪式就这么在掌声中结束了。 ** 授勋仪式结束后，王平安申请了八个小时的离站通行证，自己一个人开了个小飞船，到了00001号小行星。 这是太空军在日地l2捕获的第一个矿业小行星，在开采完全部有价值的矿藏之后，改建成了纪念碑，用来纪念在地外空间牺牲的所有太空军官兵。 小行星剩下的部分被雕刻成了一个发光星辰的模样，最长的一道光芒指向了银河的中心。 雕刻上有姿态控制器，随时保证雕塑的指向性，确保不会因为日地l2的移动指偏。 这个雕塑在太空军官兵中有个绰号，叫“灯塔”。 这就是宇宙中的灯塔，所指的方向是太空军官兵永远的目标。 抵达银河的中心，建立银河联盟，真正把宇宙变成人类最后的边疆，这就是太空军建立之初就立下的宏愿。 王平安让飞船进入陵园的环绕轨道，然后拿出自己专门买的点心，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再开了一瓶可乐，放在点心旁边。 然后王平安关上了驾驶室的ai监控。 “我拿到银星了，看到吗？”他一边柔声说，一边轻轻弹了下胸前的银色五角星。 回应他的自然是寂静。 王平安自己开了一罐可乐，做了个举杯的动作，然后喝了一大口。 碳酸带来的刺激，直达头皮。 王平安：“昨天我打了一个信奉张力的鬼话的人。也不算打了吧，是他要行凶，我见义勇为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其实，我不是不能理解他。张力的那些鬼话，其实正好呼应了很多人的需求。有神论者信天堂，信来生，他们可以从这份信仰中获得慰藉。 “唯物主义者没有这种慰藉，所以要么坚强，要么善于忘记。 “但是有时候我会想，有个慰藉其实也不错，又无伤大雅。对吧？放一个花瓶在面前，相信那里有一支只要被观察者注意到就会消失的量子玫瑰，这也不违反唯物主义吧？ “毕竟那是量子力学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从量子力学里面我们会取得什么惊天的发现，然后超光速有了，灵能也有了，谁知道呢？ “梅德佛寺比为父有！干。” 王平安喝着可乐，陷入了沉默，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可乐，直到把带来的可乐全喝光。 因为关了驾驶室里的监控，所以没有人可以告诉他，现在他的表情，像极了在陵园里默默抽烟的父亲。 ** “你居然让他一个人去了！”卢莹莹惊呼道。 安格丽：“我认为还没到踏入这个范围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个绝对私密的圈子，贸然进去只会破坏互相之间的关系。这是心理学告诉我的。” “你们这些学心理学的，都很狡猾。所以你找我干嘛？” 安格丽：“让你给我介绍好吃的店啊。” “就为这？” “就为这。” 卢莹莹仰天长叹：“你知道你给我整了多大麻烦吗？我的好姐妹都以为你要跟我单挑了，我舍友还绘声绘色的跟我说她上次回地面，看到邻居抓小三的场面呢！你看这个，这是她们给我塞的武器！” 说着卢莹莹拿出一把小巧的泰瑟枪。 “这个不违规吗？”安格丽惊讶的问。 “功率不超过规定就不违规，但是依然可以把你电得懵掉，给我输出的时间。”卢莹莹撇了撇嘴，“但是我可能没有输出需要的臂力就是了。我的舍友建议我拽你辫子。” 安格丽：“如果我们真的这样闹起来，一般会有什么惩罚？” “禁闭吧。我没所谓的，反正没有演出的时候，我只要每天完成训练课程就好了，在禁闭室我也能练声。你就惨了，和我打一架你肯定不能上船了，他只能单飞。” “他单飞不了，不和我一起的话，他就不能飞行，因为他诊断了。” 卢莹莹长叹一口气：“真狡猾，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怎么就成了近水楼台了。” “真的有很多姑娘喜欢他吗？” “当然了，他虽然厚脸皮，搞怪，但是大家都觉得他很有趣，而且特定的情况下他真的该死的帅。我跟你讲哦，文化队的姑娘都说，在他身边最安全了，因为就算空间站爆炸了，他也会竭尽全力把你安全的救出去，一根毫毛都不会少！ “好消息是，一根毫毛都不会少，坏消息是，一根毫毛都不会少，该少的也没少。” 说完卢莹莹刷的一下脸红了，拿起桌上的奶茶挡住脸：“不好意思，说了个黄段子……” 安格丽大惊：“这也算黄段子？” “可、可能法国人看来不算吧，呃……我的姐妹们那边大概也不算，但是在我这里，算。” 安格丽：“好吧，老实说，你真的非常可爱，正常男人早就沦陷了。” “是呀！”卢莹莹抱怨道，“我们队上的妹子，只要主动追人都是一下子就追到的，偏偏就我倒霉。” 突然，她停下来，看着安格丽：“不对啊，你也是追谁都秒杀的类型啊，你这脸，还有bang！bang！你有恋爱经历吗？” “没有，我在加入太空军之前，一直都在全力以赴的学习。我和你们不一样，我除了太空军必考的各种科目，还要多学一个中文和一个华国历史。中文真的很不好学，特别是我这种家里没有懂中文的人，真正的从零开始学的人。” 卢莹莹：“那太可惜了。” “你有恋爱经历吗？” “没有，因为我爸爸太可怕了，而且生我的时候他已经结束了一线勤务，在地面上班了，天天在家，我要是恋爱他会让我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 安格丽：“什么意思？我记得这是一首老电影的歌？” “对，不过出现在这种情况下，一般指屁股被打得完全红透的样子。” 卢莹莹喝了口奶茶，继续说：“我高中的时候，有个男孩给我递纸条，结果被我爸爸放在我身上的小无人机注意到了，然后我爸就请假过来修理了一顿那个男孩，从那以后就没有人敢和我勾搭了。 “他们背地里还说，我爸爸其实是戴蓝帽子的，传得可吓人了。 “另外我眼界也高，我们这代人全是基因调整过的，外表已经不重要了，大家都帅。所以大家都想找有才华的，要么就是学霸，要么能舞文弄墨，要么要风流倜傥，我也这么想。” 安格丽“哦”了一声：“所以你就看上了王祸害。” “是呀，他……被动的风流倜傥嘛，那也是风流倜傥啊！而且他能考上太空军啊，本来就是学霸。” 除了卢莹莹这种文艺兵之外，太空军基本全员学霸。 卢莹莹叹气：“哎，我怎么第一次恋爱，就碰上这个家伙。我爸爸都疯了，各种想让我远离他，甚至威胁说我要是不放弃，他就算渎职也要把祸害弄走，到时候我不但恋爱对象倒霉，爸爸还要被蓝帽子抓走，妈妈也要被牵连，我自己的工作也会丢掉。” 安格丽大惊：“真的吗？他不会真的这样做吧？” “不会啦，我爸老太空军了，其实我觉得他也跟支队的领导一样，都觉得祸害是可惜了。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样想，现在我查了下那个小方的资料，懂了。” 卢莹莹扭头看着街心的模拟喷泉。 “他的世界应该一直在下雨吧？” “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样，”安格丽说，“他说自己和小方没有恋爱关系，以我的心理学水准，我判断他说的是真的。” “真的吗？”卢莹莹的表情一下子明亮起来。 “真的真的，但是就是这样才更棘手啊。” 卢莹莹表情眼看着暗淡了下去，她目光低垂，看着桌面，双手婆娑着装奶茶的杯子的底座，陷入了沉默。 安格丽安慰道：“放心吧，相信计算机的匹配啊。这可是结合了人类至今为止所有的心理学研究成果，加上大数据的辅助，才作出的判断！” 卢莹莹：“你知不知道，祸害现在的爸妈，都是大数据配备上的？” “我知道啊。” “所以啊！你们俩……要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怎么办？” 安格丽耸了耸肩：“让大数据也给你配一个？” “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呀，现在地面上的婚介所不都是大数据匹配的嘛？成功率不是挺高的嘛？就算扣除为了宣传虚构的部分……” “啊，这个在我们这是不允许的。”卢莹莹说，“所有的广告数据都是真实数据，不然会被反诈骗局干的。这也算诈骗。” “那不就完了？”安格丽说着恰了一大口圣代。 卢莹莹狐疑的看着她：“你真的不是来劝我放弃的？” “不，我是来找地方吃饭的。但是咱们也可以聊点女孩子的话题嘛。对了，昨天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祸害他——王平安他，是要去半人马座计划的。你难道不打算支持他吗？” “我当然支持他，可是他去不了吧。我昨天跟姐妹们说了，她们也都认为，绝对去不了。” 安格丽说了句“这样啊”就一门心思的吃起圣代来。 这时候，她们点的意面和其他主食开始上菜了。 029 启航准备 王平安机组应该在抵达日地l2第四天踏上前往火星的旅程。 但是在抵达日地l2的第三天，他们的工作就开始了。 王平安机组需要到港口全程监督他们将要负责的货船的常规检修和货物的装运。 这也是太空军的常规流程了，在地球上，货船的货物装运基本由大副管理，在装货的时候也是大副负责和交接员交接。 但是宇宙飞船根本没有船长、大副、二副的详细分工，而且宇宙飞船启航前相关的准备工作也非常繁杂，所以需要两个宇航员一起和港口的交接班、货运班、维护班通力合作。 王平安和安格丽这天0600就奔港口去了。 在港区的栈桥上飘行的时候，王平安忽然说：“回头率有点高啊，银星就这么引人注意吗？” 按照规定，太空军官兵在获得勋章之后，要一直佩戴，常服就把勋章直接挂在胸口，作训服就佩戴勋章的简章。 另外，有勋章的宇航员，理论上还应该在宇航服上用油漆绘制对应的标志，不过因为太空军做不到宇航服专人专用，大部分时候都是一群人轮流使用，每次都要涂勋章标志太麻烦了，指导员们就对这个规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王平安现在穿着常服，所以佩戴了金属的银星勋章，他轻轻婆娑着勋章的表面，又嘟囔了一句：“怎么感觉人人都在看我……” “你往这儿看。”安格丽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着自己的脸。 王平安：“怎么了？帮你看有没有眼屎？” “什么眼屎，大家看得不是你，是我。” “你确定吗？”王平安反问，“没准他们是看我这个惹祸精呢！” “……那我确实不能和你争，应该是看你呢。”安格丽果断的改了说法。 王平安笑了，这时候他看到窗外飞船的舷号，便指着那艘飞船说：“看，那是我们要搭乘的飞船，pq51号，看编号应该是往火星运送奢侈品、鲜活物资和各种散货的。” 安格丽：“鲜活物资？” “是啊，比如给火星的大型养殖工场的种畜什么的。把牲口和全套循环系统撞进一个集装箱里，就算集装箱被扔进太空，也能保证里面的牲口存活。” 安格丽：“火星生产不了这些种畜吗？” “火星那边自己培养的品种因为环境差异，和地球的品种已经有相当大的区别了，比如火星的蟑螂能在火星地表风暴中存活……” “为什么火星上会有蟑螂啊？” “虽然我想跟你讲一个人类疏失导致致命错误的故事，但是那其实是人类故意带过去的。蟑螂可是非常好的生物降解者，啥玩意都能扔进蟑螂池里让他们吃掉，然后再把蟑螂碾碎，上好的生物蛋白质就完成了。” 安格丽皱着眉头捂着嘴：“你不会告诉我火星人吃这玩意制作的食物吧？” “当然不是，蟑螂生产的生物蛋白都用来喂养肉禽了。就是那种经过基因改良，一个鸡有十二支翅膀的肉禽。” 王平安突然压低声音，小声说：“当然也有一部分生物蛋白，被直接制作成了人类吃的合成食物，但不会有人告诉你这一点，所以在火星，别吃合成食物。” 安格丽本来还一脸担心，但她马上转了转眼珠：“不对，你这像是在骗我。” 王平安哈哈大笑。 笑完他正色道：“刚刚说过了，所有的活物都是装在封闭的集装箱里，有循环系统，我们根本不用喂养他们，甚至不用管他们死活。只要集装箱没有外力打开的痕迹，里面的东西死了就是集装箱公司的事，我们只是出工。” 安格丽：“太空军居然还运这种东西。” “给我们发订单的一般都是生产计划管理委员会的大企业，私人公司的单我们不接的。私人公司有自己的运输方法，然后……” 王平安指着舷窗外正在启航的火炬巡洋舰：“看，这多半就是去临检私人公司的船的。他们会把各种违禁品运到火星去。” “我以为火炬巡洋舰都是对付敌人的。” “什么敌人，章鱼一样的火星人吗？确实有火炬巡洋舰在打击海盗，但是太空过于广袤了。 “火星和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有五十万颗小行星，除了太空军占领的那几百个资源丰富的，比如谷神星灶神星什么的，其他都是私人公司在开采。 “私人公司大量使用契约工，我们根本不清楚小行星带具体有多少人居住，很多只有两三条船的小公司开的殖民地星罗棋布。海盗们的据点就隐藏在这一切当中。 “就算是火炬巡洋舰，耗光所有的德尔塔也只能巡逻很小一部分地区，清缴海盗在目前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太空军的精锐舰队大部分时间是在和走私犯斗智斗勇，剩下的时间里主要负责处理各种疯子。而普通的太空军部队主要任务除了运输，就是抢险救灾。” 王平安顿了顿，强调了一遍：“而且最重要的活就是抢险救灾。你知道太空中有个共识吗？” “不知道，啥啊？” “就是遇险了先向太空军呼救，就连海盗都他妈的会这样做。被航管委的法庭审判，总比死掉好。” 安格丽大张着嘴：“呃……说实话，这和我的认知有点出入。就没有什么更像是正规军的任务吗？或者说，如果三体人打过来了，太空军不会就用巡洋舰对抗吧？” “不会啊，你看那边！”王平安指着太空港最长的那条码头，“看到停泊在那个码头的大家伙吗？那是无畏舰，装备最大功率的等离子电浆发射器，一发打过来可以蒸发十吨的均质装甲，我们之前坐的勇敢号，甭管什么角度吃一发，都半残。 “无畏舰自己还有厚实的装甲，整艘船光装甲就有将近两万吨的质量。此外它还有超大的相位激光阵列，可以把大部分实弹武器都蒸发掉。这样一艘庞然大物，就两个字，无敌。 “然后你猜它主要的任务是什么？” 安格丽：“是什么？” “阅兵。所以我们又给它起了个绰号，叫旅馆。如果被分配到旅馆去当兵，那你就倒霉了，因为等待你的是永无止境的擦甲板，礼仪性训练和根本派不上用场的战斗训练。 “那上面的人晋升非常慢，基本只能靠年限熬。” 王平安撇了撇嘴，继续说：“我在l2本地的网络上经常看到旅馆上服役的人在讨论木星或者火星独立的可能性。一旦爆发独立战争，他们就能派上用场了。” 安格丽好奇的问：“那事实上火星和木星是不是有可能独立呢？” 王平安耸了耸肩：“木星不行，因为木星没有完整的产业链，目前还是个资源产地，工业品基本靠着从火星送过去。火星嘛，他们已经有完整产业链了，但是生产不了地球上的奢侈品。 “另外就是，火星上只有理工科的学校，要学文科只能来地球。还有，火星的学校教学和研究水平都不高，就算是火星出生长大的科学家，最终也要到地球来学习。 “再就是太空军和生产计划委员会一直在推行我们是太阳系人的认知，在太空军和生产计划委员会力量强的地方，这是共识。都是太阳系人闹什么独立嘛，没道理的。 “最后就是大规模普及的汉语了。华国文化里，有个大一统的概念，这些伴随着汉语一起传播得很广。你知道有个理论叫广土巨族吗？” 安格丽点头：“知道啊，我们法国有很多学者，拿着这个理论，说我们应该成为第六十六个民族。” 王平安点头：“现在这是在火星主推的理论，火星也是广土巨族的一部分。” 安格丽哦了一声。 进行这些对话的同时，两人一直用不紧不慢的速度沿着栈桥飘行，终于快要飘到pq51号飞船的装载甲板了。 码头的班次长已经在等着了，他伸手帮着王平安停下来，王平安再抓住了安格丽。 互相敬礼之后，班次长递过来一个平板：“这次的货单，我们已经装了一半了，你们再晚点来就可以直接验收了。” 王平安看了看手机：“我们掐着点来的，现在才0635，不到0700呢。” “我也没有责怪你们啊，只是调侃一下，别紧张。”说着班长看了眼王平安的银星，“不错啊，豁出命换回来的吧？” “还行。”王平安轻描淡写的说。 班长却盯着他：“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叫祸害的！” “我的大名已经连工程部门都知道了吗？” “本来不知道，但是听说你有了个超级漂亮的法国搭档，就全知道了。妈的，我早该注意到货单上的名字是个法国人。” 安格丽笑了笑，从王平安手里拿过货单说：“我去确认货物。” “交给你了。” 王平安目送着安格丽飘远。 班次长：“真是狗屎运啊。不过不说这个了，跟你说正事。飞船的状况有点小问题，对货仓的动态感应系统坏了，我们正在抢修。一般来讲会直接换掉，但是现在很不巧没有备件了。你们这艘船是个老船，也看得出来吧？” 王平安看了看飞船，点头：“是的，氚反射引擎的管线布置是老式的，散热也是用钴散热。” 钴散热是把带有热量的钴颗粒喷射进太空，然后用磁力把冷却之后的钴收集起来。 而现在最新的飞船散热已经用液锡了。 班次长：“对，这个老爷船的配件已经很难找了，所以我们只能拆一些现在用的新玩意儿，然后用焊接的方式焊上去。 “应该勉强能用。作为替代，我们会在封闭货仓之前带着动态感应仔细的把货仓都搜一遍，确保没有偷渡犯藏在里面。” 王平安：“这样啊，那就麻烦你们了。不过到火星的航线一般也没什么偷渡犯。” 毕竟火星也是文明世界，大部分由生产计划委员会和航管委掌握，并没有偷渡犯们期待的什么“一飞冲天的机遇”。 一般偷渡高发还是去小行星带，猎头公司不断在地球圈宣传，小行星带充满了机遇，可以开启全新的人生什么的。 全新的人生：指整天担惊受怕，对海盗闻风丧胆。 当然也有些人就是去小行星带当海盗的。 班次长继续介绍：“这次给你们的燃料是6050吨，其中50吨是冗余。” 王平安：“等一下，怎么会这么少？一般会有500吨水作为冗余燃料的。” 新一代的宇宙飞船都开始用水——准确的说是水中的氢和氧作为推进剂。 “捕捉新彗星的工作出了点岔子，所以调整了水的分配方案。”班次长说，“航管委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应该不会安排你们中途去执行其他任务的。老老实实按照航线飞，用不到这五十吨水的，你们甚至可以在飞船上搞个游泳池潜水玩。” 王平安：“那我得带一张足够大的网。” 在失重状态下把水灌入网眼细密的网里，就会形成一个较为规则的水球，民间企业建给阔佬们的太空度假村就是这么建无重力游泳池的。 班次长：“那就带呗。顺便再带上泳衣。” 王平安：“还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了，呃……气密闸门a2有些问题，但是已经修好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不要走a2出舱活动，万一出现烈性失压，就可能把你们人喷出船外。再就没有了。 “飞船主机里要我们给你装什么游戏吗？我们随便塞就完了？” “给我多整点能耗时间的。” “拜托，你们不是有更加合适的事情打发时间吗？” “开什么玩笑，我跟她是搭档又不是夫妇。” 班次长耸了耸肩。 这时候安格丽验货回来了：“天哪，货仓里一股那种味道。” “正常。”王平安说，“活禽是这样的。你要庆幸大部分的味道都被集装箱封起来了。” 安格丽：“我看到有人在打开装奢侈品的集装箱。” “那是海关在干活，”王平安回答，“你看到里面运送的东西了吗？闪闪发亮对不对？” 安格丽耸了耸肩，又说到：“我还发现了好多集装箱的零食，海关也在逐个打开检查。” 班次长：“其实打开只是个流程，扫描就能确定集装箱里有没有违禁品。” 王平安：“走个形式还是必要的嘛，仪式感。” 安格丽：“我没什么想说的了。我们今天就监督完成这些东西的装卸就可以了对吗？” “对，然后我们今晚就可以搬到船上来住了，明天早上0900向塔台提交出港请求。” 安格丽耸了耸肩。 这时候王平安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对安格丽说：“对了，我们还有一系列的文书工作，这些都应该由舱外操作手完成。我待会教你怎么填报那一连串的表格。” 安格丽狐疑的看着王平安：“这真不是你把我自己的工作推给我了吗？指令长同志？” “当然不是。我确定这个工作应该由舱外操作手完成。” 班次长却说：“女孩子字比较漂亮，签名好看点。” 安格丽挑了挑眉毛，看着王平安。 王平安挠挠头：“好吧，实际上是应该由指令长完成，但是……你就不能分担一些机械性的工作吗？” 安格丽叹了口气：“好吧，机械性的工作。我们从哪儿开始？” ** 这天晚上2200时，王平安机组终于忙完了今天的事情。 他们随后就在飞船小小的舰桥上住下了。 舰桥可比太空军标准双人尉官舱宽敞多了，王平安直接躺在了床铺上，摆了个大字型。 然后他马上就飘起来了。 床铺是垂直于飞船轴线布置的，这样飞船启航的时候，加速过程中加速度会把人按在床板上。 至于减速过程，现代飞船的反冲引擎一般没有主引擎推力大，所以只能用来小幅度调整姿态，真正的减速过程需要把飞船调过头来，主引擎对着速度方向喷射。 所以那个时候加速度依然会把宇航员压在自己的床上。 王平安维持着大字型在舰桥上飘着：“太好了，再也不用被单人胶囊床拘束着了。” 安格丽：“你小心别飘我这边来。” “别那么见外嘛，我们是搭档，32周……额，新的航程是多少周？” “33，多了一周。” “对，三十三周啊，有点磕碰很正常啦。” 说着王平安灵活的切换成在空中维纳斯躺的姿势。 安格丽耸了耸肩，这个动作让她向下飘，着床了。她换个了话题：“对了，怎么在航程中打发时间全靠你教我了，老师。” 王平安：“这个……我们两个人了，可以考虑下点围棋什么的。之前我都是和电脑下的，但是电脑太鸡儿厉害了，根本下不赢，毫无乐趣可言。” “我懂了，你就是拿我找自信对吧？” “被你发现啦。” “对了，你说你还会拼模型，这个在哪儿拼？” “那个啊，得把通风系统的模式改一改，不然很快舰桥上就全是油漆和颜料的味道了。像这样的小改装自己动手就行。缺点就是结束航程之后会被检查舰船的工程人员骂，顺便再在违规记录上记上一笔。” 安格丽大张着嘴：“别告诉我你那一箩筐的违规，其中有不少是因为这个！” “你猜到了。” “你啊你啊。”安格丽无奈的说。 ** 第二天，0800时。 王平安换上了作训服，作训服的胸口依然有个布质的银星。 离港前还有最后的工作要做，就是和今天值班的工程班组交接，然后封闭货仓。 货船的货仓都被设计成在太空中无法开启，这样就算遇到海盗也不那么容易被抢劫。 当然了，火星轨道以内基本不会出现海盗的踪迹，这个设计对地球到火星的航线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对从火星飞往木星的飞船就很必要了。设计船的时候，设计师又不知道造出来的船最终会跑什么航线。 王平安跟安格丽一起，最后一次轻点了货仓中的集装箱数量，然后到装卸甲板交接。 在工程人员马上要动手封闭货舱门的时候，王平安突然喊：“等一下！昨天那个班次长说了，在封门之前让工程师带动态感应仪到货仓里走一圈的。” “有这回事？”新的班次长一脸疑惑，“为啥？货仓都是自带动态感应的啊？” “因为我们船上的坏了，弄了个临时的凑合了一下。” 班次长：“好吧，我们给你搜一圈，来同志们，带上动态感应仪，进去货仓逛一圈，每一个角落都要逛到。” 有个工程师嘟囔：“这船上一船的活禽和牛羊，有点动静太正常了。” “嗨呀，搜一圈嘛，也不费事，快点快点。”班次长催促道。 这时候交接员过来了：“出什么问题了，还不封门？” “一点小问题，我们已经清点完货柜了。”王平安回答。 “那签字吧。”交接员把平板伸到王平安面前，“记得拔头发，鼻毛也行。” 说完他就笑起来，看来觉得这句鼻毛也行很幽默。 然而并没有其他人笑。 王平安完成了签名，这时候刚刚进货仓搜查的工程师们也出来了：“除了鸡鸭牛羊，什么都没有。” “我们封门了？”班次长问王平安。 王平安点点头：“封吧，我们也准备启程了。” 交接员敬礼：“一路顺风。” “谢谢。”王平安和安格丽一起回礼。 030 启程时的浪漫与危机 地球标准时0900，王平安穿着太空服，坐到了指令长席位上。 和在地球上驾驶轮船一样，出入港的过程是太空飞行中最危险的部分，意外频出。 所以这个部分船上的成员组都需要穿宇航服待机。 安格丽也爬上了旁边的椅子，把自己用安全带固定在椅子上。 王平安看了眼安格丽宇航服上的荧光灯，确认灯亮了之后就下令电脑抽空舰桥上的空气。 实际上此时货仓已经是抽空状态了，这样的措施是为了降低失压的时候的风险。 不过运送活物就是这点不好，集装箱里永远是有空气的，不然运的东西就憋死了。 王平安：“你知道吗，万一我们出了事故，货仓里那些集装箱破洞后自动封胶又失效了，那些货仓就会化身一辆辆大卡车，在我们的货仓里飙车。” 安格丽：“别吓我啊。” “……我看你也不是很怕的样子嘛，你真的被吓到了？” “那是隔着宇航服的面罩你看不到。” 王平安耸了耸肩，然后拨动了一下操作面板上的按钮，打开了飞船的通信器。 宇航服的耳机里立刻传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pq11进近，目视导航信号。” 王平安拉下身边的手闸，于是周天显示屏全部激活。他和安格丽就像直接坐在宇宙中一样。 安格丽“哦”了一声，赞叹道：“我们飞行学校的训练舰可没有这个东西，只能在虚拟现实中体验。” 王平安：“实际上我们学校的训练舰也没有这玩意，我们开的这艘老爷船应该是第一代装这个飞船。也就是说学校的飞船比这个船还老。 “对了，你应该很熟悉氚反射引擎的排障吧？” 透过安格丽的头盔，可以看见他惊讶的张大嘴：“你……这是一个callback吗？” “不，我很认真的在问你，这个飞船的引擎很旧了，搞不好咱俩要钻各种管道维修它。” 这时候，一艘进港中的船打出灯光信号。 王平安看了眼，就在操作盘上手打信号回应。 安格丽：“不是用电脑打……” “电脑打会留下记录，直接操控外壳的灯就不会。” 安格丽：“谁啊？” “认识的家伙，问秦琼怎么样。妈的，你都快进港了自己去看他不就完了。” 安格丽：“你们平时……就用这种方式不占用通讯频段闲聊？” 王平安拍了拍头盔的耳机位置：“那当然，你听听里面都说啥。” 此时耳机里在说：“4617进近，我看不太清导航灯，完毕。” “4617请等待，出了点小问题。完毕。” 王平安：“打断这些对话说不定会导致事故的，所以我们……” “你们可以不用闲聊。”安格丽抢白道。 王平安：“你这人说话怎么和指导员一样啊。” 这时候通讯里有人在呼叫：“pq51，你们情况如何，完毕。” “pq51做好出航准备……” 王平安刚说完，控制台上有个灯闪了起来。 安格丽：“集装箱开了？” 王平安：“没听到大卡车在货仓里横冲直撞的声音啊？” 这时候闪烁的灯灭了。控制台看起来一切正常。 王平安正要说话，耳机里又传来塔台的声音：“pq51，出什么事了？完毕。” 王平安刚刚报告到一半就被闪灯打断了，这时候赶忙接着报告：“刚刚集装箱密闭不严的警示灯闪了，但是闪了几下又灭了。完毕。” 塔台：“应该是接触不良，你那艘是老船了。准备开始离港，pq51。完毕。” 王平安：“准备离港，pq51明白。完毕。” 这时候飞船前方码头上的灯光指示已经从红切换成绿，代表可以离港。 王平安一边操作一边复述：“切断燃料管线。” 所谓的燃料管线，其实就是往水箱装水的。以前的发动机还要用娇贵不稳定的液氢液氧，麻烦得很，现在就简单了。 安格丽履行副驾驶的职责，监视着飞船的各项数据。 安格丽：“货仓检测到轻微的压力变化。” “别说概数，直接说出来多少变化。” “电脑当成了仪器误差排除掉了。” 王平安：“那应该就是仪器误差，这个破船。难不成还能是货仓里有人开了下集装箱导致箱子里的空气漏出来了？” 安格丽也笑起来：“也对。” 但是王平安忽然皱起眉头，他一边继续执行离港程序，一边呼叫塔台：“塔台塔台，我这里有轻微的仪器读书异常，怀疑是偷渡者，来个船扫描一下我的货仓。完毕。” “明白，立刻联络执勤巡洋舰。完毕。” 安格丽：“这是啥意思？” “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真是偷渡者，搞不好有武器，出航了才发现就得我们两个人用船上的武器和他们打舰内战斗了。” 说着王平安指了指身后醒目红色的武器柜。 这时候一艘巡洋舰调整着周身的姿态控制发动机，出现在pq51旁边。 巡洋舰的主引擎没有点火，完全依靠姿态控制发动机移动，不过对于火炬巡洋舰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巡洋舰的扫描天线完全展开，对准了pq51的货仓。 无线电里传来巡洋舰通讯官的声音：“你这是拉了一船的活畜啊，扫描到的信号太多了，只能交给电脑分析了，我们人手一个个识别你就别出港了。完毕。” 片刻之后巡洋舰报告：“没有发现成人目标，也没有检测到疑似武器的东西。电脑是这么说的。完毕。” 王平安：“电脑有没有在货舱中发现人类？完毕。” “你等一下，条件是人类……输入。没有。但是你们运了不少猴子啊，完毕。” 王平安：“给火星的动物园运的。完毕。” “那刚刚搞不好是猴子……” “不要闲聊！这里是塔台，pq51继续出港。完毕。” 王平安：“pq51明白。完毕。” 然后他启动了出港程序的最后一步，松开了飞船和码头的刚性连接。 这下pq51号运输舰就完全漂浮在空间站码头并行的位置上了。 巡洋舰的姿态控制发动机短暂的喷气，让巡洋舰离开pq51。 王平安先是用姿态控制发动机让飞船远离码头，抵达安全位置后他按下了主引擎点火按钮。 舰桥上的两个人同时向后靠在椅背上。 不过因为飞船装了两万多吨的集装箱，引擎只能给到几十毫伽的加速度，所以其实背推感也没有太强。 安格丽：“这船只能跑这样吗？” “当然不止，逼急了它可以跑一伽。但那太费水了。我们这种船到火星去，就是慢悠悠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这时候塔台说：“pq51，一路顺风，完毕。” “pq51，祝你今天好心情，塔台，完毕。” 结束了和塔台的通话后，王平安切换到公共广播上。 于是舒缓的音乐通过耳机流淌进他的耳朵。 是《军港的夜》。 安格丽听了几秒，忽然说：“这是卢莹莹吧？” “是啊，她唱歌的实力我是认可的。”王平安轻声说。 在歌声中，飞船沿着电脑规划好的航线逐渐加速。 王平安看了看操作台上的精密机械钟，说：“刚好在发射窗口出发，感觉这次旅程会非常顺利。顺利而又无聊。” 安格丽：“为什么是机械钟？” “因为就算没有空气，被抛进太空，特制的机械钟也能运转一段时间。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一个钟能用也于事无补，这更像是一种……一种护身符？就好像以前船工吃鱼不让翻鱼一样。” “唯物主义者也相信这些吗？” “唯物主义者觉得这种东西可以让自己内心有一定的慰藉，有正面的积极意义。就算没有这玩意我们也不会怎样。” 两人对话的当儿，安格丽的目光突然被窗外——准确的说是显示屏显示的窗外景象——吸引了过去。 一颗彗星被几艘战舰包围着，缓缓向这边飞来。 太阳光从王平安他们背后射来，照在彗星上，光压压出了一条长长的彗尾。 装在彗星上的发动机射流和混在彗尾当中，看起来给彗尾增加了一个“主心骨”一样。 这样一来，彗尾看起来就仿佛太空中的一片羽毛。 安格丽看呆了。 王平安忽然说：“电脑，启动分光镜模式。” 电脑立刻把球面显示器切成了分光镜状态，于是彗尾被镀上了一层七彩的光。 安格丽赞叹道：“太漂亮了。” “是啊。”王平安轻声呼应。 捕获彗星的小舰队看起来要从pq51旁边经过。领航的巡洋舰打出灯光信号：“一路顺风。” 安格丽：“他们捕捉彗星……是为了获取上面的冰对吧？” “还有液态烷烃。等彗星抓完了，恐怕l2的水就要依靠地球发射的水来补给了。” 王平安说话的时候，安格丽关上了分光镜模式。 于是他疑惑的问：“怎么，不看了吗？” “我眼睛有点花了，照顾一下近视眼啊！不过你还挺懂浪漫的嘛，我以为你要切换的时候，是打算搞怪呢。” “怎么会。”王平安回答，“我可是讨女孩子高兴的高手！” “诶~是~这样啊？” 王平安刚要回答，就看见即将经过飞船旁边的彗星裂了。 王平安嘴巴张成o型，惊呼了一句：“我草，装发动机的傻逼测错了彗核的数据！” 裂开的彗核其中一半向着王平安的飞船冲来！ 王平安：“坐稳了！” 然后他直接把发动机功率怼到最高。 12伽的加速把他和安格丽按到了靠背上。 王平安没有做任何其他操作，就死死的推着引擎的阀门。 电脑启动了解体预警的灯光警告，同时耳机里也响起电脑播放的警报声。 12伽的加速度已经超过了货船的设计最高速度，加上货船本身是满载状态，这样狂奔随时可能解体！ 突然，解体警告的闪光中，混进了货仓中货柜松脱的闪光，表明有至少一个货柜发生了位移—— 本来所有的货柜应该都被固定在架子上的。 安格丽：“要解体了！” 她这么喊的刹那，王平安松了闸门。 加速度一下子消失了。 王平安回头，看见那一半彗星正不远远离自己，一艘巡洋舰正在追它。 这时候塔台问：“pq51，你们情况如何？” “我们没有什么大事，彗星……额，我不知道……”王平安这时候才来得及查看电脑的飞行记录，然后就看见彗星的轨道从自己飞船飞行轨迹后面穿过去。 只要加速再慢一点点，或者加速的时候稍微有一点犹豫，松阀门松早了一点点，就碰上了。 王平安：“我草。” 塔台：“报告情况，pq51，你们还有足够的德尔塔去火星嘛？” 王平安看了看飞船的航线规划，答道：“还有足够的德尔塔，甚至还有点盈余。但是……我本来就只有五十吨冗余的水，航线也偏离了不少，把航线修复回来还需要水……” “说结论，pq51，你还能完成航程吗？完毕。”塔台打断了王平安的话。 王平安：“有点悬，剩下的德尔塔太少了，我们会应付不了紧急状况。” 塔台：“刚刚就是你能应付的最紧急状况了。航管委已经为你调整过一次航行计划了，继续执行。” 王平安：“我抗议！这可不是儿戏！” “王平安中尉，想想你的评价。” 王平安闭嘴了。 但是他也不回答“好吧”，就这么僵持住了。 塔台那边换了个人说话：“我是今天值班的杨大校，航管委的计算机判断航程非常安全，我们会在火星轨道给你安排一次补水，这样你进港的时候会有足够的德尔塔避让。” 王平安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完毕。” 然后王平安直接切断了通讯。 安格丽：“为什么不在这里给我们补水？” “你没看到刚刚的彗星吗？就是因为捕捉它出了差错，我们才只有五十吨冗余。看那彗星的状态，你觉得l2能马上匀出水给我们吗？” 安格丽咋舌：“太空经常缺水缺氧吗？” “不，生活用水其实不怎么缺，因为空间站会内循环。会消耗的都是作为推进剂的水。”王平安一边说一边设置好变轨参数，把飞船操控交给了电脑。 “电脑，给飞船舱内加压。” 话音刚落，空气循环系统嗡嗡的响起来。 王平安：“好了，最危险的出港部分完成了。” “确实挺危险的，实际见识了一下呢。”安格丽点头道。 王平安：“我去货仓看看刚刚是哪个货柜滑动了。” “这种运输中的损耗，需要我们赔付吗？” “当然不用，保险公司会赔的。”王平安一边说一边查看室内压力计，看到压力正常之后就脱下头盔。 “我去后面看看，你一起来吗？” “走吧，反正我也没事干，算是实习了。” 031 货仓里的《猿星崛起》 安格丽正往舱门飘去，却被王平安一把抓住。 王平安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轻轻敲了敲货仓动态感应的显示屏。 安格丽看了一眼，也懂了，然后用战术手势问：“我们武装吗？” 王平安直接把她甩向武器箱，自己反向飞向球形屏幕，轻轻撑了一下屏幕停下来。 安格丽先挂固定的绳子，然后熟练打开武器箱，自己拿了一把短冲锋熟练的插上弹夹，腰持对准舱门。紧接着她把全套步枪和外挂式推进引擎扔向王平安。 王平安迅速的给自己的宇航服装备上外挂推进器，再检查长枪的弹药。 上膛之后，王平安对准了舱门，对安格丽点点头。 安格丽便停止警戒，开始武装自己。 她也武装完毕之后，王平安用手势下达了指令——他毕竟是指令长：“跟着我进攻，注意射击线。” 安格丽竖起手指。 这个过程中两人都保持着无线电静默，因为不知道飞船的内线还是否靠谱，有没有被监听。 王平安通过头盔的瞳孔追踪功能，通过眼部的动作控制外挂引擎。 一瞬间的喷射只发出了很小的声音，然后王平安就在惯性的作用下飘向舱门。 安格丽已经在舱门边就位，等王平安接近就猛的开门。 王平安也在这个瞬间打开了枪上面的战术灯，这样可以用强光分散对方的主意—— 他就这么飘进了货仓！ 然后他就愣住了。 安格丽默数了三秒，才用标准的动作闪身进门，错开王平安的飘行轨迹，确保形成交叉火力—— 她也愣住了。 货仓里飘着好多猴子。 每个猴子身上都带着手环脚环，腰部缠着皮带。这些都内置了电磁铁，可以和集装箱地板上的磁力发生器互相配合，为猴子们模拟重力环境。 而集装箱里的循环系统，也可以生成适合猴子们在无重力环境下食用的软膏状食物。 集装箱里还有空气过滤装置，可以把空气中食物残渣口水什么的过滤回收。 这应该是一条完美的系统，但这个系统显然没有考虑飞船剧烈机动把货柜甩出去的状态。 王平安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装猴子的货柜，那货柜撞到了另一堆货柜上，大门敞开。 刚刚货仓是低压状态，几乎没有空气，所以货柜在出现裂缝的瞬间就被内部的压力涨破了，然后里面的猴子什么的都被喷了出来。 同样因为刚刚货仓里没有空气，猴子们都迅速窒息了。 另外，被货柜喷出去这么刺激的事情，以及突然到来的失重状态和窒息，让很多猴子过度紧张，他们又吐又拉，空中都是漂浮的便便和呕吐物。 看着这个场面，安格丽嘟囔道：“老天啊，这也太恶心了。” 王平安：“法国人不应该喊‘上帝的犄角’这种吗？” 安格丽：“那是古代的法国人才会这么说！不是，看着这个场面你还想着这些？” “那我应该怎么办，悲痛的说小猴子们都很可怜？” “你还是赶快问问怎么处理这个事情吧。” 王平安耸了耸肩，但是宇航服太厚了，看不出来耸肩的动作。然后他问电脑：“我们现在还能联络上要塞的塔台吗？” 电脑立刻回答：“按照规定我们现在应该和航管委的火地航线航务段联络。” “好吧，联络航务段。” “目前延迟35秒。正在联络。” 王平安：“大概要至少七十秒后才有回应。” 联络需要先发信给航务段，航务段的恢复返回来还要35秒。 王平安开始查看货仓里其他货柜的状态，而安格丽则在一个个检查猴子们—— 王平安突然惊喜的叫起来：“喂，快来看，运零食的集装箱破了！再加上猴子跑了，那少了几十袋零食也很正常吧？” 安格丽都惊了：“你打算把锅让死猴子背吗？” “嗨呀，它们死都死了，等我们录视频之后就要扔进引擎当成推进剂往后喷，转化为我们的速度，利用一下咋了嘛？” 安格丽：“那你怎么解释猴子们怎么死的？” “很简单啊，我们开闸的时候，猴子们都活着，把零食给抢劫了，然后我们为了保护飞船，和活猴子大战三百回合！ “反正尸体都扔进发动机变成德尔塔，从喷口喷出去的时候连一个细胞都不会剩下，全都会粉碎！所以也不会有人看得出来这些猴子死于窒息。” “黑匣子记录怎么改？” 王平安神秘的一笑：“所以从刚刚开始我们才没有用船内无线电对话啊。” 安格丽这才发现，耳机里面一直没有声音，她和王平安是透过已经充满货仓的空气来对话。 安格丽没好气的问：“那子弹怎么说？” “打啊！我们可以故意演一出，让货仓里的弹着点像是发生了一场真正的太空枪战。” 安格丽：“那宇航服的记录仪影像怎么办？” “当然是用cg来制作以假乱真的玩意儿啦，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啊！” “安格丽，安排货仓里打猴子的枪战现场，估计要忙活一周，而制作cg那可是好几周就过去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安格丽咬着嘴唇，看了眼从破掉的集装箱里漏出来的零食，最终点头道：“行，但是不能拿多，要符合基本的设定。还有，猴子们不会在失重状态移动，你要怎么编这场精彩的枪战呢？” “很简单，不是有猩球崛起8吗，那里面不就有猴子在失重状态的动作嘛，我们照着那个捏。” 安格丽：“好吧……我真不敢相信，居然被你说服了。” 就在这个时候，航务段的通讯来了。 “航务段，请讲，pq51号货运飞船。” “是这样啊。”王平安手上做了个嘘的手势，嘴上已经开始编起来，“我们在离开l2的时候被卷入了事故，在事故波及之下我们损失了大量的德尔塔，同时货仓内的货物也有部分发生了位移，一个运载猴子的集装箱发生破损。 “箱内的猴子跑出来了。他们正在抢劫另一个破损的集装箱里的零食，我们现在整个货仓全是猴子们咬碎的下郝佳和喵喵雪饼。 “请问我们是否可以对猴子进行击毙处置？” 王平安这边编故事，安格丽那边就眉头紧锁，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挺心疼小猴子们的。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这一次时间甚至超过了70秒，应该是航务段要跟上级汇报。 王平安直接拿起一代零食，咔嚓一下拆开，打开宇航服的头盔，一边在空中飘一边恰起来。 安格丽：“你居然吃得下？这空气中漂浮着那么多猴子的屎尿，我连打开头盔的面罩都觉得恶心。” 说着一个尿形成的水球正好撞上了安格丽的头盔，她立刻拿出抹布用力擦了好几回。 王平安两手一摊：“这算啥，我们早就习惯了这种程度的肮脏。这个薯片很好吃啊，这绝对是地球产的薯片，用真土豆炸的，在太空吃到这种薯片，多是一件美事啊~” 这时候，航务段的回应来了：“你们确定无法将猴子捕捉回集装箱吗？完毕。” 王平安立刻回应：“集装箱已经损坏了，无法再负担将猴子们送去火星的任务。另外船上现在产生了三级生物污染，猴子的屎尿已经飘得漫天都是了。完毕。” 他刚切断通讯，安格丽就问：“那集装箱明显还能修吧？” “待会让它变得不能修不就完了？” 安格丽叹气：“你啊，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会七年没有晋升了。你这也太不像个军人了！” 王平安：“你还说我呢，你不也入伙了么。你不愧是超级计算机给我配的搭档。” 安格丽扶额：“我也不知道计算机为什么这样配了，这样明显只能让我们俩都变成不守规矩的军人啊！” 王平安：“也许计算机认为在太空里这种程度的灵活处置是可以接受的？” 两人正说着，航务段的回复又来了：“pq51，同意你们对猴子实施灭杀，但是需要把尸体一起运去火星。完毕。” 王平安尬住了。 安格丽哈哈大笑起来。 王平安决定最后挣扎一下：“航务段，这恐怕很难执行，我们在事故中损失了大量的德尔塔，我们认为扔掉猴子的尸体可以增加航行的安全系数。完毕。” 安格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们不会同意的，看你怎么办。活该！” 王平安挠挠头——他头盔已经掀起来放在背后了。 “那就老实承认自己误判了状况，正好我们有没有修改过的视频，没什么打不了的。” 两人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几秒，航务段的回答来了：“同意。不过这些猴子是地球送给火星阿卡迪亚平原市动物园的礼物，当地的小朋友们期待了很久了。你们要写一封信，诚恳的跟小朋友们道歉。完毕。” 王平安赶忙回了句：“歼灭猴子，然后给阿卡迪亚平原市的小朋友写道歉信。完全明白了，完毕！” 然后他对安格丽比了个v字。 安格丽无奈的看看天花板。 032 大男孩与黄脸婆 之后一周时间，王平安以极高的热情投入到制作自己和安格丽大战逃跑的猴子的“宇航服记录影像”上。 几天后他就把初步努力的成果拿出来放给安格丽看。 安格丽全程眉头紧锁的看完了影片，表情看起来像是被人硬生生灌了二十壶中药。 “那真的是猴子能做出来的动作吗？它们看起来一个个都会功夫啊！” 王平安：“它们确实都空着肚子，空腹~” 安格丽把手里的魔方砸向王平安：“这是说冷笑话的时候吗？而且人家搞脱口秀的人，谐音梗是扣钱的！” 王平安：“我又不是搞脱口秀的。怎么你觉得不行？” “太浮夸了，拿这个交上去，还不如伪造一段猴子扔的东西打坏了摄像头的映像。要不就干脆完全没有映像，就说我们太紧张忘开了。” 王平安：“哦！好主意！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有可能和偷渡犯真刀真枪的场合，忘开了非常合理。至于你……你是新手，更合理了！” “等一下！你不会真的想这么做吧？” “对啊，剩下的就是在货仓里制造枪战现场了——不对，猴子们没有拿枪，那就是猎猴现场？” 说着王平安打开武器柜，从里面拿出长枪。 “为了真实，你就用短冲锋，毕竟你是舱外操作手，理论上讲在舱内战斗的时候你应该当前卫，而我要在后面观察情况，所以拿长枪压阵。这样可以体现我们的专业性。” 王平安兴致勃勃的说，一边说一边熟练的摆弄枪械，在装弹匣之前先拉开枪机，往里面填了一颗单独的子弹，再插上弹匣—— 安格丽盯着他，忽然笑道：“你弄枪的样子，像极了我表弟拿到了新玩具，兴致勃勃的把玩具摆弄来摆弄去。” 王平安：“对成年男性来说，这东西就是玩具。顺便，我有跟你说过我每次上船都会毛一个新款玩具在船上玩吧？这次我忘了，所以这些大玩具就正好填补了空缺。” 安格丽：“你忘了？因为什么？” 王平安扭头看着女孩，突然邪魅一笑：“当然是因为你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你这也……中文怎么说来着？就是……无趣的中年秃顶用粗鄙的笑话试图调戏小姑娘的那种……” 王平安：“油腻？” “对对！这也太油腻了吧？” 王平安挑了挑眉毛：“我以为你会说土味呢，油腻是没想到的。” 说着他背起枪，把便携推进器挂到背上——现在他没有穿太空服，所以推进器挂在了作训服的专用接口上。 “我去制造枪战现场啦。” “有没有危险的？会不会打透了外壳导致失压？要不你还是穿个太空服吧。”安格丽担心的说。 王平安：“你这唠叨得像我爸一样了。” “一般这种时候不应该说像你妈的吗？” “因为现在的阿姨不会说我的，绝对不会。她在我面前一直非常沉默。”王平安耸了耸肩，然后用一个小遥控器操作推进器推着自己向舱门飘去。 毕竟现在没有太空服上先进的人机交互设备，只能用遥控器这种土办法了。 安格丽：“我也去搭把手？” “不用，会有跳弹的，你在场我得加倍小心。” “是吗？真心话呢？” “开枪这么爽的事情怎么能让给你！” 安格丽笑了：“你这就是大孩子嘛！” “嗨呀男人到死都是少年！” 说这话的时候王平安飘出了舰桥，舱门在电脑的控制下自动关闭。在气密门合拢前的刹那，“哒哒哒”的枪声就从货仓那边飘了过来。 ** 在小小的造假活动结束后，长距离航行很快恢复到了它应该有的状态：漫长而无聊。 飞船和外界唯一的联络，就是每天的定时报告。 因为过于无聊，安格丽甚至开始期待起标准时每天早上0800发送过来的情况简报了。 简报会包括地球和火星两个圈子里的新闻、最新的航行安排，以及偶尔会出现的木星或者土星的趣闻。 当然，简报上肯定少不了的就是太空军的伤亡名单。如果今天没有人死亡，安格丽就会兴致勃勃的用飞船上的有机物循环装置吐出来的材料，来弄点看起来还像回事的食物。 王平安倒是表现得老神在在的，天天看书看电影，或者钻研老游戏，偶尔还主动承担一些本来应该由电脑和机器人负责的维护工作。 他维护完无一例外还是会让机器人维护一次，据说是为了避免人的疏忽大意酿成大错。 终于，在航程开始的第十五周，安格丽绷不住了，她跑到正在用船上毛过来的维修边角料做小飞机的王平安面前，轻轻拍了拍桌子：“旅程就一直是这样吗？” 王平安：“不然呢？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要每天和海盗飙船玩才叫太空军战士？” 安格丽：“我没有这么想，但是我以为一路上会有各种险情，抢修什么的。” “你可以像我一样，闲着没事就自己进去做维护嘛。虽然我维护过后电脑还是要维护一次。你也趁着机会多熟悉下我们的飞船。” “我们刚启航那几天，我就已经把飞船所有地方都跑遍了，甚至去舱外逛了一圈呢，你忘了？” “忘了，那都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安格丽长叹一口气，一屁股在王平安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因为现在重力完全是发动机的加速度“模拟”出来的，只有十三毫伽，所以这个动作让她直接弹起来，然后才缓缓的落回到椅子上。 “别生气啊，”王平安说，“看看电影嘛，以前很多老电影不错哒，比如杰克陈的电影系列，除了龙少爷有点审美疲劳之外，其他都挺好看的。” 安格丽：“我已经看电影快看吐了。以前我一直觉得，我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们总喜欢聊衣服、化妆品和别人家的八卦，我一直觉得她们这样非常肤浅。现在……我发现我还挺想有个人跟我聊聊八卦的。” 王平安：“这样啊，那我试试看，呃……我跟你讲讲秦琼追孙丽丽的故事吧，太空飞行学院都执行严格的军管，孙丽丽是太空医疗和营养学系的，只有空间实操之类的课程和我们一起。 “有一回秦琼搞到了准确情报，晚上要搞一次消防抢险演习，就是特别真实的那种，反正现在医学发达了只要没有当场个屁多半能拉回来。所以我们那时候的演习跟真的一样，总有几个人要去躺板板的。 “躺板板就算了，教官还要当着全体同学面分析为什么躺板板了，一般只要躺了一次，你一辈子的无线电呼号就定下来了。比如有个叫花露水的，就是想拿便携灭火器拿成了花露水罐子，对着火苗一按喷头，呼拉一下…… “扯远了扯远了，说回那次演习。秦琼打算悄悄的溜到医疗那边，展现自己的英雄气概，然后忽悠我跟着去。我这个人你知道的，这么有乐子的事情我肯定要插一脚，反正这种演习为了拟真，允许一定程度的混乱。 “那天晚上火灾铃声一响，我们就开始行动了，轻车熟路的翻过了我们学院和医疗学院之间的围墙，然后你猜怎么着……我们突然发现，太几把混乱了，根本找不到孙丽丽在哪儿。 “我们俩连着救了好几组女生，就是没有孙丽丽。秦琼急了，他开始往最坏的方向想，觉得孙丽丽该不会真的被困在火场里了吧？这个时候演习指导部看火场的生命探测已经没有反应了，就下令演习进入第二阶段，宇航员组开始进行损管抢险…… “我拉着秦琼要去我们队报道，结果秦琼撕心裂肺对着火场喊：‘不行啊，丽丽还在里面！’” 也许是回忆起秦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王平安敲着桌子大笑起来。 但是安格丽没笑，她认真的问：“那孙丽丽跑出来没有？” “早跑出来了，人家有护花使者呢，根本犯不着我们两个宇航队的愣头青过去救。而且，孙丽丽全程目睹了一切，她就是故意不让秦琼知道自己出来了。她这个人啊，我觉得幸亏她没看上秦琼，不然准得把秦琼吃得死死的，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安格丽咋舌：“这种女生是有点厉害。” 王平安：“你们法国不是盛产这种女生吗？比如那个玛丽。” “她是奥地利人。” “那还有那个，在拿破仑和拿破仑的恩人巴拉斯之间反复横跳的那个，对，约瑟芬！马尔梅松的寡妇！” “好吧，每个国家都有这样的女性，不能说只是我们法国有啊？”安格丽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还是说，经过十五周的相处，你觉得我也是这样的女性？” 王平安看了安格丽一眼，煞有介事的说：“经过十五周，我对你的印象确实有所改变，以前我觉得你长得宛如天仙，一眼看到就有‘卧槽’的感觉。现在嘛，一直盯着看了三个多月，我现在觉得你也不过如此嘛。 “简而言之就是，你在我这里已经变成‘黄脸婆’了。对你已经产生不了恋爱感情了。” 安格丽：“是是，我对你的感觉，也从郁郁不得志的有为青年，变成了长不大的弟弟，虽然我只有表弟。” 王平安燃起了莫名其妙的对抗心：“我发现你有狐臭！” “才没有！只是汗味大了一点。你呢，你的脚什么味道你自己敢闻吗？” “不好意思，我关节比较硬，闻不到。” 两人正在进行介于拌嘴与互相捧哏之间的行为的当儿，舰桥控制台上有灯突然开始闪烁。 两人停下来，一起看向控制台。 “电脑？”王平安问。 电脑的ai判断这是在让自己简述情况，便回答道：“航线规划出现错误。” 王平安和安格丽对视了一眼。 033 突发状况处置 王平安嘟囔了一句：“航线规划怎么可能出问题？” 其实这个不是提问，就是自己纳闷所以嘟囔了一句，但是电脑立刻回答：“燃料的消耗量超过预期，我们没有足够的德尔塔抵达火星了。” 安格丽眉头拧成了麻花：“我们之前计算过德尔塔是够的啊，一路上也没有异常状态发生，怎么可能突然不够德尔塔了？” 电脑：“推测可能有燃料泄露，或者飞船质量出现了误差。” 王平安已经飘到控制台前，开始仔细的阅读新的轨道计算数据了，他很快就骂了一句：“他妈的，虽然还没有仔细核算，但是我感觉，应该是我们的货物比交接表上的更重，重一点点。” 安格丽：“我们还扔了一堆猴子的尸体呢，那些尸体的质量被发动机喷出去之后，变成了我们速度。怎么可能……” 王平安：“电脑，在我们的货物质量中加入一个x，如果要符合我们现在的轨迹，x的质量是多少？” 电脑：“四百一十三点五二千克。” 王平安咋舌：“我们扔了30只猴子，总重314公斤，就这样还超了四百多公斤，也就是说装货的家伙给我们多装了快八百公斤。不应该啊。”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安格丽明显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性，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 她轻声嘟囔：“八百公斤，差不多八个成年男性，怎么可能扫描扫不到？” “不一定有这么多，可能还有太空服或者让他们在过程中生存的水和氧气，甚至小型的循环系统。每一个偷渡者都知道，出港的时候为了安全，货仓里是没有氧气的。而且出港的过程短不了。 “而且还有一些宇航员，就是不喜欢让货仓保持有氧状态，这是为了把潜在的偷渡者闷死。” 安格丽咽了口口水：“另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带了武器。” 说完她和王平安一起看了眼武器柜。 王平安：“电脑，开始播放‘龙之力量’乐队的摇滚，货仓的扩音器也打开。” 王平安在旅途中，经常会开着音乐去货仓拿那个破损的集装箱里面的零食吃，这时候打开音乐算是为之后两人进入货仓“剿匪”打掩护，麻痹敌人。 安格丽踢了一脚操纵席，飘向武器柜。 王平安：“先穿宇航服，那玩意多少能防弹。再就是……” 他拿出多功能工具，调整到切割模式，把固定在地面上的桌子给拆了下来。 “这个可以当盾牌。” 接下来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武装。 安格丽担任前卫，一手拿着桌子，另一手端着短冲锋枪。 王平安拿着步枪，端着个凳子打后卫。 不过作为交替前进的一环，王平安要先进入货仓占领位置，就像之前他们煞有介事的突袭一帮死猴子那时候那样。 王平安轻轻按住安格丽的宇航服，手掌上的接触点碰到宇航服表面的金属条就构成了通讯回路。 于是他听见耳机里安格丽的呼吸声贼大，而这么大的呼吸声却依然盖不住她的心跳——麦克风是贴在喉咙部分的，能把这些细节都送到王平安耳朵里。 “别紧张，我们是突袭，优势在我。” 安格丽开始深呼吸，但是听起来心跳依然很快。 王平安：“听着你这样呼吸，我突然觉得我们应该不穿宇航服，那样我肯定可以看见重山叠嶂的起伏……” “你去死啊。”安格丽轻声骂道，“开始行动吧。” 王平安点头，不在按着安格丽的宇航服，于是沉重的呼吸和心跳一下子从耳机里消失了。 一切都异常的寂静，只有王平安自己平稳的心跳。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不紧张，仿佛一个上过很多次战场的老兵。 安格丽做了个手势，然后按下开门键。 舱门开启，王平安控制背后的发动机进行了短促喷射，让自己缓缓的飘进了货仓。 看起来完全没有动静。 步枪上的心跳感应一片混乱，因为货仓里太多运送去火星的活物了。 搞不好就是这些干扰了巡洋舰的扫描——王平安想。 他在第一货柜架旁边停下，监视着整个货仓。 安格丽飘了进来，把桌子挡在身前，侧面只露出短冲锋枪的枪口。 这时候扩音器播放的摇滚正好进入间奏时的吉他solo，炸裂的吉他声响彻空荡荡的货仓。 不得不说，这个场景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仿佛下一刻就要进入恐怖片展开了。 按照恐怖片的节奏，这会儿就该有黑影在视野的边角突然闪现了！ 然后王平安视野的边角真的闪现了一下。 他二话不说就开枪了。 太空射击不用考虑地转偏向力，也没有引力造成的下坠，只需要考虑飞船13毫伽的加速度造成的轻微影响—— 没有子弹打中舱壁的那种“咻”的声音，说明王平安一定命中了什么软组织，子弹留在里面了。 安格丽直接打开无线电：“有血！” 一大片血雾在空中扩散，而且因为飞船的加速度，开始缓缓的落向飞船底部…… 紧接着，凄厉的哭声传来。 好像是个小女孩子。 “我哥哥中枪了，我哥哥！我们投降了！快救救我哥哥！” 安格丽立刻打开引擎，加速飞向慢慢散开的血雾。 王平安：“可能是陷阱！” “那你就在旁边看着啊，你这么准，一定能掩护好我！” 王平安骂了一句，操作引擎占领更好的警戒位置。 安格丽一路冲过去，然后报告：“发现一个小男孩，估计有14到16岁，腹部中枪，生命体征微弱。执行紧急抢救程序。” 王平安：“批准！” 他才是指令长，这艘船的指挥官。 安格丽把小男孩的上衣脱了，掏出应急生物胶一顿狂喷。 一边喷她还一边报告：“子弹击中左腹部，可能击中了一边肾脏。” 生物胶把伤口全部封住后，安格丽又看了看男孩身体背面。 “没有击穿，背面无创口，我要把子弹取出来。” 说着她脱掉宇航服的手套，把光洁纤细的手伸进还没完全凝固、粘稠状的生物胶中摸索。 很快她表情一亮，把手抽出来，拇指和食指正好捏着弹头。 “弹头已经取出。” 接着安格丽再往伤口上喷了一管子的生物胶，再摸出渗透式注射器，在男孩心脏的部位打了一针综合强心针。 她已经用光了宇航服上自带的救急包里所有的东西。 “紧急处置完成，处置过程中没有看见肠胃破损，这是最好的消息，不然流得到处都是的胃酸就够呛了。接下里我需要用设备给他做个b超，判断内部的情况，我要把他移动到舰桥。” 王平安：“批准。不过你最好先问问那个小妹妹，他们还有几个人，别再让我误击了。” 034 有人情味的太空军 女孩子回答：“我们就两个人。” 王平安：“电脑，测谎结果呢？” 所有的宇宙飞船电脑都搭载了太空军心理学部门开发的测谎程序，能根据面部表情细节、生理状况等判断说谎的概率。一般来说，这套系统能监测的生理数据越多越准确，只有专门经过严格的针对性训练的间谍能欺骗这个系统。 现在电脑只能通过光学手段观察小女孩面部肌肉的运动细节和呼吸节奏等，并且通过心跳感应大致判断心跳，所以判断理论上不会太准。 电脑：“是实话的概率大致为613%。” 王平安习惯性的吐槽了一句：“这特么到底怎么把那些数据量化的？” 但是安格丽正忙着查看男孩的状况，没有搭理他，只有电脑把这个理解为一个问句，开始回答：“是根据朱泵博士制定的量化标准……” “你闭嘴。”王平安这么说的同时，目光依然警惕的扫视着货仓内。 安格丽推着男孩向舰桥移动。推进器加速的时候，男孩在意识不清状态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小女孩一边抹眼泪一边跟上。她没有推进器，只能用蹬墙的动作获得一个前进的速度。 王平安过去，用左手抓住了小女孩，拖着她飞向舰桥，右手依然拿着枪戒备。 王平安：“电脑，派出维修机器人，以网格法彻底的搜索货仓，别放过任何可疑人士。” ** 在舰桥上，安格丽用小型b超机器仔细的检查男孩的伤口。 王平安则在“审问”已经冷静下来的小女孩：“你们的父母怎么会让两个孩子偷渡？他们人呢？和蛇头在日地l2吗？” 小女孩虽然还是一张大花脸，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擦了半天都没擦干净，但口气非常强硬：“我们不是偷渡的！我们只是想去看看火星！” 王平安：“不是偷渡你们怎么到的l2，怎么上的飞船？说吧，都谁安排的？” 小女孩：“我们是参加夏令营来的l2，今天是参观太空军要塞！” 王平安咋舌：“乖乖，我老爸是八级技工，还自考了工程师，还有大战的参战经历，我参加夏令营也只是在轨道上清理太空垃圾。你们能到l2来，父母至少是全国模范级别啊。” 小女孩：“我爸爸是劳动奖章获得者。” 王平安整个人都斯巴达了：“真的假的，你叫啥？” “吕傲蕾，骄傲的花蕾，爸妈希望我成为顶天立地的女性。” 王平安：“电脑，查一下吕傲蕾。” 电脑：“我的综合数据库一周前才更新过，对比数据，吕傲蕾的父亲吕碎欧确实是劳动奖章获得者。” 王平安嘟囔了一句：“叫碎欧啊，那应该是大战前出生的那一代，大战后都不这样叫了，你爸爸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灭美？” 吕傲蕾：“我姑姑叫蔑美。” “果然！” 安格丽：“什么果然！” 这时候她已经检查完男孩的状况，确认了男孩没有生命危险，于是开始加入对话：“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德尔塔不够了，你还在这聊天？” 王平安：“别着急啊，电脑，我们要扔掉多少货物才能让德尔塔足够？” 电脑立刻完成了计算，给出了数字。 王平安看了眼显示屏，嘟囔道：“有点多啊，如果把我们扔掉这些货物需要的时间算进去呢？要扔多少？” 电脑立刻修正了数字。 安格丽：“等一下！为什么你这么自然的就提到了扔货物啊？这不是处理偷渡者的正规流程吧？” “首先，正规流程是在有足够的德尔塔冗余情况下的流程，我们如果有五百吨额外的水，那当然可以按照正规流程来走，把偷渡者拘束在气闸中，等待回收巡洋舰追上我们。 “但是很遗憾我们没有这么多的德尔塔。一般在没有足够德尔塔的情况下，应该向航管委申请开通快速渠道，对偷渡者进行审判，然后由我们来执行。” 吕傲蕾本能的意识到不好，大声说：“什么执行？执行什么？” 王平安：“这是太空军的军舰，虽然船上没有离子炮没有大型激光阵列，但是它确实是军舰。 “利用太空军的军舰偷渡一般都是死刑，当然你们还小，走正常流程可能有一线生机，但如果因为你们害得一艘太空军军舰遭遇危险……那就不一样了。” 吕傲蕾看起来被这个消息一巴掌打懵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王平安则扭头看着安格丽：“你不会这么狠心，要处死这俩孩子吧？” 安格丽：“所以就扔货物吗？这样他们两个会得到教训吗？” 王平安：“他们当然会得到教训，他们的爸爸估计会被取消一切荣誉称号，他们全家会一下子从受人尊敬的模范家庭变成唾弃的对象，今后他们自己的履历也会永远有污点。这个代价可一点都不轻。” 安格丽：“我觉得我们还是先通报航务段吧。也许刚好有火炬巡洋舰在附近，可以把他们两个带走，再顺便给我们补充水。” “没可能的。”王平安摇头，“火炬巡洋舰因为引擎给力，很少的水就能换巨量的德尔塔，所以他们的燃料箱很小的，带太多水没意义。不过，确实应该联络航务段。” 因为这样就可以把决策的责任交给航务段，不用为抛弃货担责了。 王平安：“电脑，开启紧急联络频道，把状况概括一下发送给航务段。” 电脑：“正在执行。” 电脑概括很多时候比人概括的言简意赅，毕竟机器的文字只有逻辑，完全排除了情感因素。而且机器的文字没有任何文采，就是冷冰冰的陈述，但作为替代，机器的文字具备高度的准确性。 电脑联络航务段的时候，安格丽忽然问王平安：“万一航务段决定按照既定原则办理怎么办？当真要执行死刑吗？” 王平安：“当然不干，我们能把人救下来的，只是要牺牲一点托运的货物罢了，任何一个太空军都会选择救人扔货物，这方面太空军很有人情味的。太空军只有在对真正的匪徒的时候才会冷酷得像寒冬一样。” 王平安顿了顿，直接让电脑关掉了收音功能，继续说：“真遇到匪徒了，他们大概率是活不下来的。问就是匪徒负隅顽抗，被迫击毙。回去以后指导员会进行教育，但也不会太苛责，毕竟和匪徒的战斗你死我活，顾不了太多也正常。” 这时候吕傲蕾哭着说：“我们不是匪徒，我们只是想去看看火星，看看奥林匹斯山。” 王平安转向姑娘，好奇的问：“就为了这个？然后就溜上了一条开往火星的货船？” “是的，我们在参观太空港，为了体验，还穿上了太空服，带上了氧气瓶。然后我哥哥突然拉住我，他在少年宫学过读唇语，正好看到了你和港务的对话，说货仓的扫描仪坏了。” 王平安盯着天花板，突然想起来好像第一天装船的时候，是有一帮学生穿着太空服从旁边经过。 他惊讶的说：“你们在飞船出航前一天就藏在船上了？” “我们躲进了一个货柜。那货柜好像是为了进行海关检查才打开的，我们有太空服，有氧气，还有循环机。” 王平安：“为什么夏令营要带循环机？” “因为我们体验的是a类装备。” 王平安扶额：“全套的太空野战生存装备么……我也只有训练的时候才穿——不对，应该叫开过更合适。” 安格丽忽然问：“听说你们的太空生存是传说中的‘追赶太阳’？” 王平安：“对，只给一套a套装，没有其他任何补给，然后要求我们离开月面都市万户，自力更生在月面生存一周。” 吕傲蕾忽然说：“不可能，a套装的电池是太阳能供电，晚上没电怎么办？不补给氧气做不到的。” 王平安：“所以我们要在月面一直步行追赶太阳。玩过绝地求生么，日照线就是‘毒圈’，在后面追着我们一路跑，我们必须一刻不停的移动，万一外骨骼坏了还要最快速度维修。落到‘夜晚’的范围内之后，还要想办法追上阳光，如果电池耗尽了还没追上太阳，恭喜你，延毕吧！ “据说这是前宇航时代一篇科幻小说给的点子，我们大家都想穿越时光回到过去揍那个写小说的人一顿。（这个小说指的是杰弗里·兰迪斯的《追赶太阳》）” 安格丽则关注到另一件事，她伸手轻轻抚摸小女孩的头：“你知道得真清楚，应该很喜欢太空吧？” 女孩点头：“我和我哥哥都很喜欢，所以我们才想去看看火星。但是……我们不知道这个情况这么严重，我们以为和在地球上偷坐磁悬浮一样，补个票就行了……” 吕傲蕾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问：“宇航员叔叔，不会真的要把我们枪毙吧……” 王平安：“不知道啊，这么久没有回复，估计航务段也懵了。仔细一想，这个事情很多人要受波及啊，给我们装货的班组，还有负责检查的班组，哦对了，也不能漏掉来扫描我们的那艘巡洋舰，他们也有过失。 “最重要的是，我申请过推迟发射窗口补充燃料的，当时让我们照常发射的值班领导要倒霉啰。” 王平安一副幸灾乐祸的口气。 就在这时候，控制桌上的灯亮起来，航管委的回复到了。 035 甩锅的艺术 王平安：“电脑，把回复直接播放出来。” 电脑马上开始播放收到的语音信息：“这里是航务段，pq51，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我们向生产管理委员会、青锋队l2地委会核对了状况，确实十五周前确实有两名参加夏令营的学生和配给给他们的外骨骼宇航服一起失踪。 “因为没有进行基因测序，我们无法确认你舰上的就是那两人。我们需要你拆开他们的外骨骼动力服，读取机架上的机体码。一定要提高警惕，他们可能是太空海盗夺取动力装甲之后假扮的。 “至于如何解决目前状况，我们还在研究中。完毕。” 王平安骂了一句：“草！” 安格丽：“这……他们不担心我们出事吗？” “这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而且航管委那边大概也猜到得扔货物了，现在估计正在通知货物托运方和保险公司，在玩真人大乱斗呢。” 安格丽挑了挑眉毛：“你是说，航管委也知道最终得扔货？” “是啊，两个孩子，小的这个才……吕傲蕾你几岁啊？” “我十一岁。” “对，十一岁的小女孩，你明白吗？就算把我扔了，也不可能扔她和她哥哥。把我扔了还能有个感人的故事，太空军银星奖章获得者为了拯救误入歧途的小朋友，献出了生命。” 吕傲蕾一副懵懂的样子：“什么意思？我和哥哥不用死了吗？” “我早就说了不用了吧？现在是我们大人的问题了，分锅，为保险费扯皮，麻烦多了去了了。太空军的宇航员都是好样的，但是行政人员里面……哼哼……” 安格丽可能也是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现在用轻松的口吻说：“看起来你对行政人员意见很大啊。” “那当然！尤其是对卢莹莹她爸！”王平安毫无保留的表现着自己的不满。 吕傲蕾来回看着王平安和安格丽，挤出一句：“我爸爸总说，不同的岗位都是为社会做贡献。” 王平安：“是劳动奖章获得者会说的话。总之，安格丽你一个人看着这俩，我去拆两个小朋友开的动力装甲……电脑，找到他们的动力装甲在哪儿没？” “已经标记在你的平板上。” 吕傲蕾：“要把外骨骼拆掉吗？” “是啊，你刚刚没听到吗，要确认机架上的机器编码，那个是出场时候唯一的，不能——我是说，很难伪造。” 吕傲蕾哦了一声，刚要开口王平安就拎着工具箱飘走了——正好他宇航服和推进器都没脱呢。 舱门关上后，吕傲蕾小心翼翼的看着安格丽：“姐姐……你名字怎么不像华国人啊？” “因为我是法国人。” “……你骗人，法国人是黑的。”吕傲蕾高声叫道，“而且法国只有有钱人才能基因修改，他们都会让自己更黑，这样才更正宗！” 安格丽苦笑道：“也有白的法国人的，而且我们曾经还压迫过黑人。” 吕傲蕾大惊失色：“什么？” 这时候她哥哥醒了，轻声说：“你小学没有学到，等到了中学，就会开始学世界史，你就知道古时候白人对黑人的态度，都和孤星国一样的。” 安格丽：“你醒了也别说话，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吕傲蕾立刻附和：“对！快躺下吧！还有，都怪你，要我们偷偷跑上来！这下爸爸的荣誉称号可能就没了！” 男孩哼了一声：“没了就没了呗，爸爸肯定会说，我们工作又不是为了称号。你啊，完全没有学到爸爸的高风亮节！你要好好反省！我罚你写检讨！” “得了吧，你校委员都没选上！就在我面前装大尾（yi）巴狼！” 安格丽像看外星人一样来回看着这俩兄妹，忍不住开口问：“你们……在说什么？” 男孩刚要开口，就被妹妹抢白了：“在说走上社会之前必要的预演，让同学们理解社会的运转。” 男孩点头：“对，说的就是这个。” “法国没有这种活动吗？”吕傲蕾小姑娘好奇的问。 “……没有，至少我没有。我一直在学习。” 吕傲蕾：“为什么啊，你这么漂亮应该调整就花了很多钱吧？外国的丸夸不是不用努力的吗？” 她哥哥立刻吐槽：“那念纨绔。” “哦纨绔，kukukuku……”吕傲蕾吐了吐舌头，立刻反复念绔的音，似乎要把它印到自己脑子里。 安格丽笑道：“我这个是天然的，你看我还戴眼镜呢，你见过近视的调整人吗？” 吕傲蕾大惊，凑近了安格丽的眼镜：“真的耶，有弧度的。我以为是平光镜。” 男孩还在怀疑：“这怎么可能是自然的，你比我妹妹漂亮一万倍。” 安格丽：“她还小嘛。” 这时候王平安打开舱门，拿着两片芯片进来了：“机器码，电脑，可以向航管委报告了。哦，男孩子醒了啊，男孩叫什么？” 男孩立刻自我介绍道：“我叫吕奉先……” 王平安刚好干完活要喝水，直接喷了，喷出来的水在空中结成大大小小的水珠。 感应到空气中有水滴，通风系统立刻提升了功率，这样可以把水抽走，防止造成短路。 王平安：“你爸认真的吗？他给你起这个名字，他自己不害怕吗？” 吕奉先叹气：“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总说吕奉先克义父，他是亲爹。” 王平安：“那他现在可知道了，你这次把你爹可坑惨了。” 吕奉先表情阴沉下来：“我知道。其实我上船之后，就后悔了，但是看你们好像也不是特别守规矩的样子，所以就……” 王平安这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等一下，你们知道我们做了啥？” 吕奉先挑了挑眉毛：“嗯。” 王平安拿出自己最可怕面容：“那不能留你们了，我们来设计小小的意外吧……” 吕傲蕾哇的一下就哭了。 吕奉先却没事人一样：“哭啥，他有银星呢，不会做那种事的。” 吕傲蕾：“真的不会吗？” 安格丽给了王平安一脚：“你吓到孩子了！” 王平安用宇航服上的引擎稳住身形，然后发出邪恶的笑声：“我才没有吓唬他们，我是邪恶的巴尔坦星人，我最喜欢吃小孩了！” 吕奉先一脸无语：“你幼不幼稚啊大叔，我妹妹都不会被这种话吓到了。” 就在这时候，电脑插进来：“接收到航务段命令。” 王平安皱眉，不是通讯，而是命令，说明航务段有人拍板了。 这种一般是书面命令，用区别于通讯的加密编码发送的。 电脑：“pq51机组，鉴于现在的状况，授权你们抛弃必要数量之货物，以便让飞船能完成既定航程。地火航务段，太阳历0079年1月13日。” 王平安苦着一张脸：“他妈的，把选择抛什么的球踢给我们了。” 036 严厉的太空 吕奉先疑惑的问：“太空军也会甩锅？” 王平安：“我们不会，但是坐办公桌的家伙会。你有没有看过一个老电影叫《高山下的花环》？里面有个叫靳开来的副连长，就是因为得罪了坐办公桌的家伙，战死以后连勋章都没捞上。” 王平安似乎回想起了电影里的场面，用力捶桌，然后补了句：“那里面最讨厌的就是那个戴眼镜的宣传干事，特别可恨！” 安格丽安抚道：“好啦，我们又没看过那电影，你跟我们说也没用啊。还是考虑下怎么办吧，要不我们再把球踢回去？” 王平安摇头：“那不行，浪费多一秒钟要扔的东西就更多，行动起来吧。我看首先把他们俩开的那动力外骨骼丢了，这一下就能扔掉一堆质量。” 吕奉先立刻抗议：“那飞船出了危险怎么办？” 王平安：“出危险了，当然是你们两个穿我们的宇航服。” “那你们呢？” 王平安耸了耸肩：“努力求生呗，也许可以在某个维修隔间找到一点氧气苟到救援抵达。” 两个孩子都被王平安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的答案震撼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平安则转头对安格丽下令：“走，我们去把两个小朋友的动力装甲移动到气闸……我记得是a2气闸有问题是吧，那我们走a1，先脱宇航服。” 安格丽：“收到。” 不一会儿两人就全从宇航服里钻出来。 吕傲蕾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姐姐你真的没调整过吗？” “没有哦。” “那你祖上有公主吗？”小女孩充满憧憬的问。 王平安：“她的名字里有‘德’，应该是个贵族。” 吕傲蕾吓一跳：“不是吧？真是公主啊！” “哼，她的祖先黑死病的时候，肯定吃过人。”吕奉先笃定的说。 安格丽：“其实名字里带德不一定是贵族，以前平民没有姓氏，国王颁布了法令要求所有人都有姓之后，就用哪里哪里的谁谁来当做姓。我就是这样，我的名字直译就是里昂的安格丽，‘德’是一个介词，相当于‘的’。” 吕傲蕾：“那你住在里昂吗？那是个什么样的城市？” 安格丽：“我住在巴黎。” “那巴黎很漂亮吗？”吕傲蕾又问。 “很漂亮。” 王平安打断了对话：“好啦，我们要去开你们的动力装甲了，我只拆了机架上的识别码，机体本身还是好的。安格丽，你受过驾驶动力装甲的训练吧？” “当然。” 吕奉先：“我们来帮忙！” “别动！”王平安喝道，“老实待着，没有接受过宇航训练的人，在飞船上乱动容易发生危险。你知道每年搭乘客船去火星的民间人士都有人会受伤甚至丢掉性命吗？轻视宇宙可是会付出代价的。” ** 半个小时后，王平安透过a1气闸的窗口，看着放在气闸里的两台已经被拆成小块部件的动力装甲，以及和装甲配套的氧气瓶、循环装置、太阳能电池板等等。 王平安嘟囔：“该死的最高等级的宇宙夏令营，我小时候羡慕死他们能来l2穿这东西了，我只能开着ball在近地轨道追逐美国人留下来的间谍卫星。” 安格丽：“指令长，我不得不提醒你现在每一秒都在浪费我们的德尔塔。” 王平安抓住气闸上的“抛弃”把手，用力把它拉到最底端。 被拆成零件的动力装甲和气闸里的空气一起“噗”的一下被喷到了太空里。 王平安：“电脑，激光照射超过规定块头的碎片。” 电脑：“正在照射。” 把动力装甲拆开是为了防止它变成会威胁后来船只的陨石，不过有些船内没法拆的东西，比如氧气瓶什么的，就依靠船上用来切割陨石的激光系统切割。 王平安看了看自己平板上的需要扔掉质量估算，咋舌道：“好了，剩下的就是麻烦事了。我建议我们把运送零食的集装箱里的零食都扔了，毕竟这个箱子已经开了。 “同理还有其他已经开了的箱子，我们先把里面的东西都扔光。” 安格丽担心的问：“我们有快速的把散货搬运到a1气闸的手段吗？光靠人一次次运真够呛。” “很简单，我们有维修用的无人机，无人机有可以在无重力状态运动的动力，我们弄一个网子，兜着东西走就好了。” 安格丽：“哪儿来的网子？” 王平安：“用货物里的时装改啊，那些布料切碎了就可以编成袋子，我们需要一个自动编织的机器，可以用维修的机械臂加上树莓派构成，只要写一个程序就好了。” 安格丽看着王平安，忽然笑了：“你看起来就像个即将得到大玩具的孩子。” “是吗？不过这确实比每天打发时间有趣多了，让我们动起手来吧。” ** 一天以后，简单的货运无人机就搞出来了。 安格丽看着那个用时装上抽出来的线编制成的网，吐槽道：“我以为你说的用时装织网，是把时装撕成布条整一个对付一下，你居然把那些衣服全拆成了线重新织网？” 王平安耸了耸肩：“我本来也是准备撕布条的，但是研究了一下那些衣服之后，我发现抽丝还挺简单的，就抽丝了。你就说这网织得漂不漂亮吧？” “漂亮，确实很漂亮。所以我们从时装开始扔？” “不，万一还要拿衣服织点别的呢？先从零食开始吧。这零食不扔，两个孩子要吃坏身体的。” “行吧。你可别一边装一边偷吃啊！” “绝不！” 这时候安格丽突然看向王平安的后方，王平安回头，就看见吕氏兄妹飘了过来。 经过一天又活蹦乱跳起来的吕奉先说：“我们来帮忙！” “回去！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在宇宙中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很危险的吗？” 吕奉先不以为然的说：“在被发现之前，我们在货仓里藏了十五周，根本没有遇到事。” “不行！你身上已经出现了轻视宇宙中的危险的迹象，这样的人最容易出事了，我以指令长的身份命令你回到舰桥。”王平安冷着一张脸说。 吕奉先想要犟，王平安又来了一句：“这不是你可以耍性子的地方，服从管理！不然我就要把你关进气闸了！” 吕奉先明显迟疑了，他抓住旁边的柱子，停止了飘行，还顺手抓住了妹妹。 王平安：“回到舰桥。” “好吧。”男孩耷拉着头，像一颗蔫掉的青菜。他先把妹妹向舰桥方向推过去，再登了一脚柱子，追上妹妹。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王平安嘟囔了一句：“这个男孩子，有点像刚刚从太空飞行学院的毕业的我，以为太空不过如此，是我们人类已经踏在脚下的新**地，没有什么风险是我们无法应对的。 “这种心态会出事的。没有人可以靠着强运一次次化险为夷。” 安格丽说：“也许应该让他们在这里帮忙装东西。这样我们至少能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出事。” 王平安：“你说得也对，那我再喊他们出来？” 安格丽：“朝令夕改，你不就没有权威了嘛，我们是军人，你军衔比我高我就得服从，孩子们可不看军衔。等明天吧。反正我们还要扔个几天的东西。” 王平安点点头：“行，那我们开始拆集装箱吧，我看……哦这个不错，运酒的，这东西还是危险品，扔了没人能说什么。” 安格丽：“酒不是特别贵吗？扔点便宜的吧？你看这有个集装箱运的轻工业品，火星应该能生产轻工业品吧？” “能，但是有的火星人就是觉得地球产的质量好，另外就是，地球产的一般外形和人机界面比较好，火星自己生产的东西都走土气耐用傻大黑粗路线。” “行，那就拆这个吧。” “等一下，我才是指令长！你只是个操作员。拍板的权力在我懂吗！我现在决定，就拆这个轻工业品的箱子了！” 安格丽哈哈大笑。 ** 吕氏兄妹回到了舰桥，哥哥吕奉先就对妹妹耳语道：“喂，我们悄悄出去搭把手吧。” “指令长不是刚刚把我们赶回来吗？” “我们别让他看到啊，我跟你讲，我观看船内的监视录像读了唇，他们不会走a2气闸，因为那个气闸坏了又修好了。你看设计图，a2比a1更靠近货仓！” 吕傲蕾担心的说：“这样会不会有事啊？他们都是宇航员，都不用这个a2，说明觉得它不可靠。我们还是……” “都修好了！没有修好飞船不会出航的，他们只是在太空呆久了，胆小了！我们现在可是犯错误了，如果我们帮上忙，也许能将功补过呢！你也不想看到爸爸失望的表情吧？” 听到“爸爸失望的表情”，本来要反对的吕傲蕾犹豫了。 当哥哥的继续说：“而且，如果我们帮上忙了，太空军没准会嘉奖我们呢！你不想要太空军的嘉奖吗？” 吕傲蕾：“爸爸这时候会说，我们工作不是为了嘉奖！” “你别管啦，我们现在帮忙，也体现了我们的积极性啊！我可是青年先锋队队员，你是预备队员！” 吕傲蕾终于被说动了，她咬了咬嘴唇：“好！我们将功补过！” 037 冷酷的等式 几分钟后，货仓内。 王平安和安格丽一人拖着一个冰箱，无人机再拖一个冰箱一个洗衣机，一人一机向着货仓的大门飘去。 安格丽还有点担心：“这会不会待会进通道的时候卡住啊？” 王平安挥挥手：“我测量过的，你就放心吧。” “好好，你是指令长，你说了算。” 两人一边维持着这样的对话，一边飘走了。 吕奉先从给维修机器人用的维修通道里爬了出来，虽然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但是身体还没有开始窜个儿，还是可以钻维修通道的体型。 “多了一个开着的集装箱，应该就是扔这里面的东西。”吕奉先对妹妹说，“我们快！去a1气闸很远的，他们拖着东西飘不了那么快，我们拿少一点，去近的a2气闸，一定能比他们快。” 吕傲蕾担心的问：“会不会被电脑看到啊？” “只要小心不要被电脑的摄像头拍到就行了，我们躲了15周，早就摸熟了所有摄像头的位置了。来！” 兄妹俩互相帮助着，飘到了新开启的集装箱面前。 吕傲蕾：“这不是电器吗？扔了不会影响火星那边人的生活质量吗？” “火星也能生产这些，他们只是想要用名牌！既然指令长都决定扔了，那我们扔准没错。” 说着吕奉先就拖出一个洗衣机：“冰箱太大了，我们推起来费劲，来，我们一起推这个吧，用z字移动法！” “好！”吕傲蕾爽快的抓住洗衣机的一头。 ** a2气闸比a1要近非常多，兄妹俩z字移动法用得还挺熟练的，毕竟已经在货仓里生活了十五周，熟能生巧。 到了气闸前面的时候，吕傲蕾阻止了要开内侧舱门的哥哥：“等一下！万一真的有问题呢？我们还是去a1吧，指令长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阿姨好说话的。” 吕奉先：“你会不会认军衔啊，那个才少尉，而且她拿过银星，正常早就升职了，肯定是刚刚从学校毕业，经验还不够才依然是少尉，应该叫姐姐！” “叫啥都好，我们还是算了吧！去a1吧！” “你怎么到这里就怂了呢？你看这个气闸，所有指示灯都是绿的，也看不到什么焊接的痕迹，油漆也很新！” 吕傲蕾：“可是夏令营的老师，那个退休老爷爷不是说太空人一般不信任有新油漆的设备吗？” “那都是迷信！要相信唯物主义！”说着吕奉先拉下了a2气闸的开启把手。 ** 王平安耳机里响起警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电脑的通报：“a2气闸内门被未授权人士开启！” 王平安骂了一句：“草！是那俩孩子！封锁外闸门！” 因为不知道孩子们有没有进去，所以这时候封锁内闸容易把孩子锁里面，甚至可能封锁的时候压到人。 气闸的闭合机构设计的时候，就专门要求即使遇到手脚甚至人的身体，也要强行闭合——对，就算切断阻挡的肢体，也要进行闭合。因为它最重要的任务是阻止飞船失压。 实际上不光人的身体，宇航服的大部分部件都会被气闸门切断，这玩意就这么设计的。 所以王平安不敢关内闸门，只能锁定了外闸，这也是最正确的处置。 但是宇航员中有句从前宇航时代就流传下来的老话：“如果一件事情有可能会出问题，那它就肯定会出问题。” 电脑继续报警：“无法锁定外舱门。判断为机械故障。舱外维修机器人出动。” 王平安：“变更维修机器人任务，改为封堵漏洞。出动损管机器人，快！” “损管机器人出动中，出动完毕。预计五分钟抵达气闸外部。” 平时进行维修的机器人，和负责损管的机器人是不同的，损管机器人因为一般没有出动的机会，都会被保存在比较坚固的机库中，由飞船的反陨石系统重点保护。 不然损管机器人先被陨石击毁了那就“幽默”了。 王平安：“你继续去a1，我要去a2狠狠的收拾两个小混蛋。” 安格丽：“我也去，万一受伤了……” “我也受过急救训练。” “那如果女孩子受伤呢？” 王平安没有再反对，两个人用引擎进行急停，让运送的电器停下，给无人机看着，就沿着通道折返。 ** 吕奉先关上a2内舱门，对妹妹说：“看，多简单啊！” 吕傲蕾一脸狐疑：“这样不对吧？直接扔这东西不就变成了陨石吗？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东西拆了？至少拆成反陨石系统好对付的大小啊。” 吕奉先满不在乎的说：“放心啦，现在反陨石系统很先进的，这种大小的陨石轻轻松松就蒸发啦！” 吕傲蕾还是一脸担心，但是吕奉先已经拉下了外舱门的把手。 偌大的洗衣机噗的一下被喷出去。 ** “陨石警报！” 电脑刚报告，王平安就说：“毛的陨石，是孩子们扔的家电，激光照射！别给后面的人添麻烦！” 安格丽看着怒气冲冲的王平安：“至少现在没出事嘛，别这么生气……” “你不生气是因为你是一个新人，我可是知道的，我可是知道太空是怎么回事的！”王平安瞪了安格丽一眼，“待会我要揍他们，你别阻止！就算要背处分我也要揍他们！我要把他们打得像陀螺一样在失重空间转个不停！” “这可是严重违反军规，你如果想去半人马座，就不能打！” “不，我要打！” 这个刹那，失压警报响起来。 ** 事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吕奉先想要关上外舱门，就在这个刹那，意外发生了。 只是舱门上一个小小的、肉眼都看不太清楚的缝隙，但是泄露发生之后，缝隙两侧的气密胶一下子就被吹到了外面，缝隙变成了一个小拇指粗细的长缝。 强大的压力一下子就把吕奉先压墙壁上了，他的鼻子直接撞到了缝隙的边缘，咔嚓一下就断了。 紧接着他妹妹也被吸了过来，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他身上。 他的左手被压住的时候刚好是位于反关节的位置，于是瞬间就脱臼了。 他要惨叫，但是声带已经被体内的空气往口腔挤压—— 在失去意识之前的一瞬间，吕奉先用尽全力，把身体往前拱了一点点。 他的鼻子整个被削掉了，血流如注。 但好消息是，缝隙被他的胸膛完美的挡住了。 压着他妹妹的力量瞬间消失，女孩从哥哥身边飘开—— 吕傲蕾立刻反应过来，挣扎着抓住关闭外侧舱门的把手，把它推了上去—— 然而并没有反应。 吕傲蕾一边哭喊，一边连续把把手拉下来又拉上去，但是还是没有反应。 终于，她想起来这种时候应该手动关闭。于是用力拍下旁边应急按钮。 盖着手动把手的舱壁被爆炸螺栓喷起来。 女孩握住把手，叫踩着专门设计的施力踏板，然后绝望的发现这个东西是为成年人设计的，十一岁的小孩并不能借着这两个踏板发力—— 吕傲蕾急中生智，调转身体，踩着旁边的消防阀门，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要转动把手—— 但是，这东西本来就不是一个十一岁女孩子能推动的。 吕傲蕾急得大骂：“动呀！你特么动啊！” 这时候，强而有力的手握住了女孩的小手，下一刻硕大的圆盘哗啦啦的转动起来。 失压警报终于停下。 王平安脸色铁青，而安格丽冲向了以自己身体堵住漏洞的吕奉先。 吕傲蕾缩着脖子，捂着脸一个劲的哭。 安格丽：“他内脏应该破裂了，胃酸和胆汁什么的应该流得体内到处都是了。我只能尽量延长他的生命。” 吕傲蕾大叫起来：“不可能！现代医学不是只要没有脑死亡都能救回来吗？” 王平安严肃的说：“那是在有完备医疗设施的地方。你应该说，内脏完全破裂的人，居然还能依靠飞船上的常备急救设备吊一段时间的命，这已经充分体现出现代医学的牛叉了。 “太空就是这样，蔑视他的人，就会被它蔑视。它非常的公平，这就是它的等式。” 038 温暖的涟漪 把伤者搬到舰桥后，安格丽立刻进行简易手术，为了把手术产生的血雾都吸走，飞船的通风系统开始开足马力抽气。 王平安则用紧急频道联络了航务段。 航务段那边的回复还没来，飞船的接收机先收到了距离较近的其他飞船的通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pq51。” 这种没有自己报无线电呼号的公频呼叫，只要不是太长大家都不太会计较谁发的。 王平安：“我这里还有一个正在哭泣的小姑娘，别发这么没人情味的话。” 他刚说完，一直沉默的吕傲蕾就激动的喊起来：“也许什么地方有可以拯救我哥哥的飞船，也许它刚好可以赶过来！” 王平安摇头：“你们对宇宙的广袤没有概念。刚刚那艘船和我们的通讯延迟有至少30秒，电波可是以光速传播的，那就是九百万公里。而且不是火炬船的话，不能走直线来找我们，必须要规划非常复杂的航路。” 说着王平安扭头看向电脑的摄像头：“电脑，离我们最近的火炬巡洋舰要多少天才能赶来和我们汇合？” “三周。”电脑立刻回答。 王平安摊手：“你看，怎么都赶不上了。” 吕傲蕾却没有放弃，她双手紧紧的抓着刚刚王平安给她擦眼泪的手帕，都快把手帕撕烂，她手指关节全都发白了：“也许，也许在哪里还有一艘船……肯定有这样一艘船的，可能是民间公司的，也可能是海盗……故事里不都应该这样吗？” 王平安看了眼安格丽，发现对方正在忙着在机器人的配合下做手术，并不能和自己对视。 于是他只能收回目光，对吕傲蕾说：“在火星轨道内，民间公司的飞船也会在航管委报备的，另外民间公司重视效率大于道义和公理，他们就算能救，也不会过来的。” 吕傲蕾：“那外国的阔佬和寡头呢？他们不是有自己的火炬游艇吗？” “火炬游艇的数量非常少，而且就算他们想赶来，也赶不上的。离我们最近的火炬船需要三周才能赶到，这就是现实。” 这时候，安格丽叹了口气，于是两人立刻把目光转向她。 安格丽：“我已经尽可能的延长他的生命了，但是……” 她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眼吕傲蕾。 吕傲蕾带着哭腔：“我还能支持得住。” “最多一小时。”安格丽柔声说，“而且……不知道他能不能恢复意识，理论上讲不太可能恢复意识，但是……谁知道呢。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注射战斗兴奋剂，应该可以让他暂时的醒过来，但兴奋剂的效果不会太持久，我建议等关键的时候再用。” 吕傲蕾拍着桌子：“什么关键的时候？还能有比现在更关键的时候吗？” 王平安用尽可能克制的声音说：“有的。那就是地面找到了你爸妈，准备和你哥哥做最后通话的时候。” 这时候航务段的回复来了：“pq51，这里是地火航务段。我们正在把吕奉先的家人接到通讯中心来。你们可以保证他多久的生命？完毕。” 王平安：“这里是pq51，呼叫地火航务段，我们还能保证一个小时的生命，另外尚未使用战斗兴奋剂。完毕。” 结束了通话之后，王平安继续扭头看着吕傲蕾，试着想要安抚一下她：“如果你们将来想要在太空生活，这种程度的风险会常伴左右，当然在大型的永固空间站里会好很多。” 吕傲蕾轻轻擦了擦眼泪，用哽咽的声音说：“我不明白，我看前宇航时代的事故没有那么频繁啊，前宇航时代的飞船都很安全不是吗？” 王平安：“那是因为前宇航时代的飞船，都是精益求精制造出来的，有无数的工程师和熟练工人反复的检查，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有那么些事故呢。 “另外那个时候飞船一般就用一次，就算是可以回收利用的飞船，也不会跑个几十年。 “但你看现在我们的飞船，都是量产型号，在宇宙中飞了很多年了，各种部件出了无数的问题又被修复，两个航次之间的检修时间又短，检修的工人也各种熟练度的都有。 “另外，其实宇宙飞船总的事故率并不高，毕竟现在有这么多飞船在飞呢。宇宙中虽然只有一千多万人在工作，但是你看，一艘这样的飞船只要两个人开，这种魔法叫做自动化。 “现在有无数的飞船正在运行在地火之间，只有我们出了问题。从统计学上讲，这个概率其实挺低的。只不过你的哥哥，刚好就是遇到事故的那个……人。” 王平安本来想说“那个倒霉蛋”的，临时扭了过来，说“那个人”。 吕傲蕾沉默了。 安格丽飘到她身边，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吕傲蕾轻声说：“我其实……挺讨厌我哥哥的，他总是偷吃我藏起来的点心，美其名曰帮我减肥，我明明就不肥。 “别人的哥哥，看到班上的男孩欺负妹妹，都会仗义出手的，他却是欺负我欺负最起劲的一个，直到我在少年宫学了散打。 “真是的，仔细想想，他死了我根本……根本就没有什么损失！” 王平安忽然开口道：“你不能这么说，刚刚为了向航务段报告，我看过了录像，他最后一刻选择了救你。至少在这最后一刻，他是个好哥哥。” 吕傲蕾：“可是会出这种事，就是因为他擅自行动啊！” “理论上讲，确实如此。但是我不会说这么绝情的话。我想这一次的教训，你应该也永世难忘了，用不着我来教育你。” 这时候航务段的通讯又来了：“pq51，吕奉先的父母在来的路上了，应该在本日1100时能抵达，请提前注射战斗兴奋剂，让他恢复清醒。” 王平安看了看主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发现没有几分钟了，便嘟囔了一句：“来得还挺快啊。” 吕傲蕾：“我们家就在航管委总部所在的城市。” 王平安：“准备注射战斗兴奋剂，这东西让他醒来也要时间的。” 安格丽马上拿出了渗透式注射器：“我直接注射最大剂量了，反正他也不用担心什么后遗症或者别的问题了。” “执行吧。我作为指令长批准了。” 注射之后，安格丽又说：“还有个问题，他的声带基本上完蛋了，要怎么让他发声？我们这里又没有扫描脑波的装置。” 王平安正要回答，吕奉先的喉咙发出了嘶鸣。 舰桥上的三人一起扭头看他。 男孩睁开了眼睛，瞳孔明显放得很大，并且没有对角，但是他确实活过来了。 他发出嘶嘶的声音，应该在努力的试图用残破的声带说话。 安格丽：“你的声带破了，我们还在研究怎么让你说话……” 这时候，王平安一把抓住安格丽，让她别安静。 男孩在用手指，轻轻敲打椅子的扶手——他现在正被固定在椅子上，以方便进行太空手术。 王平安听都不用听，就猜出那是摩斯码，便立刻拿了个平板垫在他手腕下面，让敲击落在平板的触屏上。 王平安：“给他的敲击配上古时候发电报的哒哒声。” 如果听不到声音，只靠触觉来敲，孩子可能敲不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滴滴滴的声音便在舰桥上响起。 “我很抱歉，”男孩说，“没有听从命令。请惩罚我吧，妹妹没有错，一直在阻止我。” 王平安：“你会得到惩罚的，只不过不是我们给的。” 滴滴声一瞬间停了，沉默降临。 寂静持续了整整三秒，滴滴声就再次响起： “我以为现代医学已经足够发达了。” “是啊，但是我们是一艘货船，我们没有完备的医疗站。”回答他的是安格丽，“我很抱歉，我……我们已经尽力了。” 滴滴声停了一秒，又继续道：“我还有多久？” “你还能保持清醒大概二三十分钟吧，那之后战斗兴奋剂的效果就会逐渐过去。”王平安说，“至于你的生命，嗯，可能一个小时？” 滴滴声问：“我还能再跟爸妈说话吗？” “你爸妈正在赶往地面通讯中心，大概1100时到。” “那就好，”男孩回应，“我妈妈脾气很大，喜欢搞特权，不跟她说清楚，她一定会孜孜不倦的找太空军麻烦的。” 王平安皱着眉头：“你爸爸是劳动奖章获得者吧，这两人三观能凑到一起吗？” “我爸爸和妈妈是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吕傲蕾回答，“大战之后，他们才重逢，立刻就结婚了。” 王平安“诶”了一声，问道：“我爸也是战后立刻结婚，过了几年就有我了，现在我都27了，你们俩岁数不太对啊。” 吕傲蕾：“因为我爸爸立刻就去建设新边疆了。” 话音刚落，滴滴声又响起：“爸爸和妈妈关系不太好，妈妈总说爸爸能有奖章，全靠自己的钻营，爸爸却认为那是自己勤劳的结果。感谢你们救活了我，我一定会跟妈妈说清楚的。” 王平安刚要答话，通讯就响起来，开始是通讯中心播报员的声音：“pq51，这里是地面中心，接下来是吕奉先、吕傲蕾两位小朋友的父母通话的时间。” 紧接着进来个急切的女声，听起来就派头十足：“我的宝贝你们怎么样了，是谁害了你们？妈妈一定要为你们主持公道！”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性沉稳的声音：“你咋呼什么？太空军怎么可能害人！当着这么多太空军领导的面呢！” “我就要说！我们的孩子那么乖！” 然后一阵静电杂音，恢复通讯之后，是那个沉稳的男低音：“我是吕奉先的爸爸，我的儿子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肯定是他的主意，我们一直试图教好他，但是看起来失败了。我……” 男低音渐渐失去了平静，为了不最后失控，声音直接就断掉了。 王平安等了几秒，确定没有后续之后，把麦克风移动到男孩的手附近，开口道：“我是pq51的指令长，吕奉先失去了言语能力，但是他还可以用手打出摩斯码，接下来先把时间交给他。” 说完王平安把麦克风的头部压低一点，正对着平板。 男孩开始用手指敲打平板。 “爸爸，这次事故，是因为我抗命了，指令长让我们呆在舰桥不要轻易走动，但是我违背了命令，结果导致了气闸气密门的损坏……” 很奇怪，王平安总觉得自己能从滴滴答答的发报声中，听出来男孩的情绪和口吻。 明明只是一连串的滴答声而已。 ** em71号货船舰桥上，扩音器正播放着接收到的滴滴声。 拿着扑克牌的两名宇航员忘记了打牌，安静的听着。 “可惜了，是个好孩子，只是调皮了。”其中一个说。 “对啊，在地面上的话，接受一翻教育，还是个好苗子。” ** pq17号飞船上，坐在控制台前的宇航员轻轻调整旋钮，让滴滴声更加清晰一些。 他身后，正拿着速写本对着玩具飞船画素描的搭档翻过一页，在空白的纸上速途起一个满眼泪光的孩子的形象。 ** 此时此刻，所有能接收到这段无线电的飞船，都静静的听着。 在冰冷的宇宙中，带着温度的电波仿佛涟漪般扩散。 长长的滴滴声终于结束。 电波组成的世界里暂时恢复了寂静。 突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滴滴声打破了寂静：“一路走好，孩子。” “我们迟早都会去那边的，你先给我们探探路。” “到时候你就是前辈啦，孩子。” 滴滴答答的摩斯码在宇宙中回荡。 ** 王平安默默的把音量调到最大。 他轻声对男孩说：“看，太空军战士们已经原谅你了。” 吕奉先发不出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滴从眼角滑落。 这时候，从地球的回复来了，低沉的男声说：“孩子，你不用担心。你妈妈总是要闹的，但那样恰好能分散她的精力，让她不至于那么难过。我听太空军的领导介绍过情况了，他说你最后保护了妹妹。你做得很好，让你妹妹替你……替你……照顾我们老两口吧。” 王平安猜，刚刚男人想说“替你爱我们老两口”，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王平安看向吕傲蕾：“你也说几句吧。” “我……还是让哥哥说吧。我……我还有得是时间。” 王平安扭头，却发现少年已经睡过去了，虽然旁边的心率显示上，还有心跳。 安格丽：“你说吧，孩子。” 吕傲蕾才开口：“哥哥他……已经睡过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我会代替哥哥的，爸爸，妈妈，你们放心。” 女孩说完等了几分钟，地面的回应来了，是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她已经歇斯底里了：“蕾蕾，刚刚是你哥哥发的信息吗？是不是太空军在骗人？蕾蕾你说实话！” “够了！”男人插进来，“别再丢人了！” “吕碎欧！你以为出了这个事情，你的荣誉还会在吗？你别想再在家里逞能！你就会在我们面前逞能！儿子都快死了……” “我跟儿子可是好朋友，我知道，这就是他说的！好了，通话已经结束了。同志，我们没什么要说的了！” “我们有！我们有！蕾蕾！” 这里通讯中断了一下，然后换成了通讯中心的妹子：“现在家属比较激动，如果男孩还能醒来，你们再录一段遗言吧。家属要求遗体验尸和回归，请在抵达火星后把完整的遗体交给宪兵。” 王平安：“明白。” 他刚回完这句，吕奉先身旁的心跳显示仪就发出“吡”的声音，波形也变成了一条直线。 吕傲蕾放声大哭起来。 039 在剩下的路途上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生活依然要继续，航程还剩下大半。 王平安把遗体安置在杂物间——宇宙空间一般温度接近热力学零度，飞船上的温度其实是散热系统的废热。如果停止供热很快飞船上就会有一块低温区域，可以用来保存遗体。 王平安扔掉了足够多的货物，让飞船重新有了足够德尔塔飞到火星极限轨道。 在那里会有一艘满载水的太空拖船等他，不但会给他们补充主引擎用的水，还会给各个姿态控制引擎也补充工质。 当然王平安没有忘记把扔掉的货物列了长长的清单给地面发过去，这样等飞船到火星，地面已经和保险公司打得两败俱伤了。 虽然最后免不了要王平安这个当指令长的写长长的报告阐述为什么决定扔这些货物，也免不了被挑三拣四一番，可能还要被记者提一些刁钻的问题，但是，总而言之，王平安已经靠着自己丰富的经验，尽可能的减少了被穿小鞋的可能性。 对此安格丽评价：“看着你七年没有晋升的军衔，我很怀疑你这些经验能起作用。” 这话立刻被从哥哥那边回来的吕傲蕾听去了：“七年没晋升？可你们不是有银星吗？” 王平安：“银星刚拿的呀——哦，这个刚刚，是太空军的标准，对我们来说这个航程前拿到的勋章，就叫刚拿的勋章。” “实际上是七个月前的拿的。”安格丽说明道，“另外我越来越觉得，就算他有银星，也不会升了。他会被人一直穿小鞋穿到死的。” 王平安挠挠头，强行岔开话题：“你哥哥还好吗？” “……还挺好的，被冻在隔间里严严实实的。”吕傲蕾一脸无语，“你会问我这个问题我是没想到的。安格丽姐姐，船长是不是特别不会讨女孩子喜欢啊？” 安格丽很严肃的回答：“对。” 王平安燃起了对抗心：“可我是支队里公认的情圣，尽管我这么不会讨女孩子喜欢，但是……” 吕傲蕾：“吹牛。” 王平安一指安格丽：“你不信？你问她啊！” 安格丽：“那马褂我不要了！” 王平安：“哟呵，你能接上这个梗了啊？” “我看过了！” “那我再考考你，咱俩来个一百二十八条腿吧！也是传统的节目，也是三人的群口。” 安格丽没好气的说：“那段叫《金刚腿》，不来。我们只有两个人，人家小妹妹又没看过。” “那可以让电脑来啊。电脑还能模仿人家老艺术家的原声呢……” 这时候吕傲蕾开口了：“你们宇航员，都这么闲吗？” 王平安笑了：“你说对了，飞地火航线的宇航员就这么闲，虽然危险常在，但危险不在的时候大家就非常的无聊，只能各种打发时间。 “飞这条航线的人要么是相声大师，要么是饱读各种文学作品的文艺青年，要么棋艺超群要么牌技高超……” 安格丽：“而飞地球到木星的航线的人，就全是哲学家。他跟我这么说的。 吕傲蕾：“怎么太空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以为你们每天都会干更有意义的工作呢。” “我们的工作很有意义啊，我们……呃，保证了火星人民物质生活的丰富。” 吕傲蕾：“……你的银星是运货运出来的？” “不，是参加抢险从密集的碎片中救出了两个小孩。” “那为什么不一直参加抢险啊？太空军没有那种一直抢险的部队吗？” “因为宇宙很大，各种工作都需要人做，同时宇宙又太危险，任何时候都有可能要抢险，所以宇宙中没有专门的抢险部队，取而代之的是每个宇航员都要做好抢险的准备，掌握专业技能。 “当然，硬要说的话，火炬舰队的人参加抢险的机会更大一些。但火炬舰队不是谁都能进的。” 安格丽在旁边拆台：“比如他这种经常性违反军规，顶撞上级的，就去不了。” 这时候，电脑播放出闹钟的铃声。 安格丽：“到时候，做今天的测试吧。” 吕傲蕾撅起嘴：“我已经没事了，能不能不测试啊？” “不行，这是为了防止你获得ptsd，等到了火星你还要接受几个月的治疗，确定你没事才会让你踏上回地球的客运船。” 吕傲蕾：“切，多此一举。” 王平安：“如果你不想测试也行，今天我们多上一点数学好了。” “那我还是测试吧！”小姑娘立刻改口。 看起来相比起烦人的心理测试，数学更令她讨厌。 没错，为了保证吕傲蕾小朋友回到地球之后不落下太多功课，现在由安格丽和王平安给吕傲蕾上课。 这俩本身学问没问题，毕竟能进太空军的全是学霸，尤其是王平安，几个航程下来已经变成了对人类电影史和游戏史了如指掌的大拿了。 但是他们显然不懂怎么当老师，讲的课大部分非常枯燥。 所以吕傲蕾小朋友非常不喜欢这些课程。 吕傲蕾接过安格丽递来的心理学量表，拿起笔却没有立刻填写，而是看着王平安问道：“是不是后天就不用再上课了？” “对，后天我们就会被火星的引力捕捉，进入火星高轨道。在那里我们要和太空拖船对接，根本顾不上你。” 吕傲蕾：“那明天我们能看到战神项链吗？” 王平安：“怎么可能，在高轨道上你看火星都只有指甲盖一点，这还是修辞手法。在中轨道上的战神项链根本不可能看得到了。” “那要哪里才能看到啊？”吕傲蕾问。 “等我们进了火卫轨道，准备对接露娜2的时候肯定能看到。不但能看到战神项链，还能看到奥林巴斯上的发射站。” 安格丽轻敲桌面：“别说话了，快填量表。用第一感觉填。” “我都说我已经走出阴影了……” “我可不信一个每天去存放哥哥遗体的房间隔着舱门上的玻璃往里看的人已经走出阴影了。”安格丽严肃的说，“我学过心理学，你糊弄不了我。” 王平安：“他们心理学家都有种迷之自信，觉得自己对人心了如指掌。” “可事实上我和你搭档才两周，你就拿到银星了，说明心理学还是有用的。” “啊？这就开始岁月史书了？我的银星是我用勇气换来的……” “好啦！”吕傲蕾打断了两个人的拌嘴，“我要开始填心理量表了！你们不要吵！” 040 战神的项链 后天。 一早王平安就停止了发动机的减速喷射，于是飞船完全进入了失重状态。 本来被那点加速度按在桌面上的零散物件都飘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火星引力的活了，火星从不失误。”王平安如此对一大一小两个妹子说。 这时候通讯机响起来：“pq51，这里是黄河4号，我目视确认你们了。完毕。” 王平安：“电脑，检查光学望远镜，我们应该也能看到他们了。” 话音刚落，球面显示屏上就出现一个小方框，接着电脑连续放大小方框，终于太空拖船的身影出现了。 吕傲蕾嘟囔了一句：“它怎么看起来头重脚轻啊。” “是脚重，拖船装的是推力大但是比冲相对较低的引擎，那玩意的特点就是喷口非常粗壮。 “另外这里看到的那个圆柱体，其实是拖船拖曳的综合货柜，给我们补给的。执行正式的拖曳任务的时候不会带这玩意的。” 说话间两艘船的轨道已经近乎重合，距离也飞快的拉近。 王平安把球面显示屏其他部分也打开，于是舰桥仿佛消失了，三人都被扔进了宇宙空间。 吕傲蕾惊呼起来：“别这样，看着很恐怖啊！” 宇宙空间其实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瑰丽，大部分时候宇宙看起来就是一片漆黑，星光因为没有空气的漫反射而变得不甚明显。 王平安启动了星光增强，于是一片漆黑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仿佛地球上的星空。这也是为了宇航员心理健康着想的常规配置了，没有星光增强心理健康码红掉的人只怕会增加几倍。 吕傲蕾：“这是……这是用增强现实之类的手段，补强了画面？” “对，这能有效的降低宇航员患心理疾病的几率。”安格丽代替正在调整舰船姿态的王平安答道。 “准备对接。按照操作规程我得抽走飞船里的氧气，但是现在我们少一套太空服，所以舰桥就不抽气了。”王平安说，“为了避免出事，你们两个穿上宇航服。” 吕傲蕾：“那你呢？” “放心，我可是有超人基因的，我肉身在太空中都不会死。” 因为他说得太过肯定，吕傲蕾竟然一时间分不清真假，但是安格丽却说：“这是他作为太空军士兵的职责，真出事了我会救你的。” “那他呢？” “……肉身硬抗呗。好啦穿宇航服。” ** 好在，对接的过程中没有出任何差错。 黄河四号的副指令长按照标准流程，到pq51的舰桥来担任协调工作。 他进了舰桥走完辞令，就立刻换了一副和蔼的表情，对吕傲蕾笑道：“小姑娘，我是黄河号的副指令长。” 王平安在旁边说明：“拖船为了应对特殊情况，成员比较多，所以有副指令长。” 吕傲蕾：“叔叔好！” “诶！真乖！来，叔叔给你带了我们全体指战员给你的礼物，看！”副指令长从背后拿出一个大号鲸鱼玩偶，“喜不喜欢！这个是鲸鱼哦！会在一个叫大海的大水池里游泳的！” 吕傲蕾尬住了，扭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王平安。 王平安咳嗽了一声：“那个，她是地球出生的孩子。” 副指令长倒抽一口冷气：“干，我们选的是火星孩子最喜欢的布偶！” 这时候吕傲蕾一把抱住布偶：“不过我也很喜欢，我爸爸说新时代的女性要和男人一样，要顶半边天，都不给我领娃娃。” 说完小姑娘抱住玩偶，把脸埋了进去。 看得出来，刚刚她错愕只是被副指令长的语气弄懵了，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娃娃的。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副指令长清了清嗓子，换了副口气，“我们会给你们添加燃料，补充姿态控制发动机的工质，再附送一个全舰扫描。剩下的东西你们到露娜2再说吧。你惹的麻烦事可不少啊。” 王平安耸了耸肩：“我不就是扔了一些货物嘛，解释清楚为啥扔就好了。” 副指令长笑了：“我可是对你在你们支队里的风评有所耳闻，同时我也对你们支队长在火星这边的队长有所耳闻。你和他关系不太好吧？” 安格丽斜眼看着王平安：“这次又是哪个上校的女儿的事情？” “是一个女上校的事情。”王平安无奈的说。 安格丽：“你拒绝她了？” “那倒没有，她孩子都上大学了。但是她一直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败坏军纪的根源。”王平安两手一摊，“毕竟她年龄到了，更年期什么的。” 安格丽：“我懂了，看你这个态度我就懂了。你实话告诉我，有哪个主官是和你关系好的吗？” 王平安：“万校长啊。” “除了他呢？” “我觉得我跟李少校关系也不错。” “你真好意思说啊！” 王平安跟安格丽两人说话的当儿，黄河4号的副指令长侧头听着耳机里的报告，然后在两人对话间隙插进来：“我们这边完事了，所有的姿态控制发动机都状态完好，主引擎也给你们补充了足够的水，另外还给你们补充了一套宇航服。那么我们就……” “等一下！”王平安飘到自己的私人物品箱旁边，拿出一小瓶咖啡豆，“天然的。” “哦，不错。”副指令长吹了声口哨，“都忘了还有这个惯例了。” 安格丽好奇的问：“惯例？” “是啊，太空中对接的时候，地球来的飞船要送点地球特产的。咖啡豆、大前门或者二锅头都行。这是传统。” 王平安的说明刚结束，副指令长就敬礼：“那么我就告辞了，中尉同志。祝你一路顺利。” “同样也祝你们顺利。”王平安回礼。 ** 露娜2是火星生产管理委员会具体管理的国际空间站，为了不让外国友人有隔阂感，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太空军的军事空间站照例遵循太空军空间站的命名惯例，叫太空长城多少多少，就在露娜2附近负责保卫工作。 当然这些空间构造体，都会在航管委那里登记备案。 民间公司的空间站也必须遵循这个规定，没有在航管委登记备案的空间站都被视作非法空间站。 王平安要对接的是太空军在露娜2的码头，太空军在露娜2有一个维护工厂和一整个星际陆战队兵营。 太空军驻火星部队的部分机关也在露娜2，据说是为了加强和火星当地的联系。 因为补充了一套宇航服，这次pq51号按照标准流程，抽走了全船的空气，三个活人都穿上了宇航服。 进入球形显示状态后，被安全带捆在客座上的吕傲蕾就发出惊叹：“天哪！那真好看！” 她指的当然是环绕火星的“战神的项链”。 听起来好像是一系列军事基地，但其实不是的。 视野里那些闪闪发光的“珍珠”，是从木卫二发射过来的冰块。 这些冰块经过简单的加速之后，就按照精确计算好的轨道飘行，经过长达数年的旅行之后重新被火星的引力捕捉到。 因为这些冰块的轨道都是计算好的，所以并不会变成危险的太空陨石。航管委那边确定航线的时候都会避开它们。 由于火星的开发进程，比不上木星那边的开采进度，于是冰块就一块块的堆积在了火星轨道上，形成了环绕火星的“项链”。 听说最近有个新的计划，就是把冰块打碎然后扔进火星大气。 这样冰块在大气中融化成水之后，会加入火星的大气循环，于是火星就会变成一片鱼米乡了。 但是这个计划还在前期验证阶段，火星生产管理委员会的超级计算机正在跑一个模拟程序，旨在探讨这么做对火星的影响。 据说还要用上几年的时间，才能跑完这个极度复杂的气候模型。 不过堆积的冰块对太空军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这代表着不用从火星极地冰冠取水了，太空就有现成的水可以用。 吕傲蕾捂着嘴，看着围绕红色星球的瑰丽项链。 安格丽也看呆了，轻声呢喃道：“比虚拟现实中看到的还要震撼啊。” “因为看虚拟现实的时候，你的大脑会意识到那是假的。”王平安说。 安格丽：“我心理学比你强。” “好好，你强，你强！”王平安连连让步道。 这时候，通讯响了：“pq51，4513巷道，批准进场。iaf坐标93。完毕。” 王平安：“pq51明白。4513巷道，坐标93，开始进场。完毕。” 说完他打开自动进场装置，同时人工监视电脑规划的航线。 安格丽则按照操作手册，四处观察情况。 “雷达信号正常。”她报告，“线路净空。” 这时候一艘涂着巨大三角形标志的飞船从pq51的右舷飞过。 吕傲蕾忍不住说：“那个飞船怎么回事啊，把金字塔画船上！” “那叫全视之眼，是玛伽公司的标志。” “就是那个坏透了的公司吗？”吕傲蕾惊呼道，“为什么他们像没事人一样进出露娜2？” “因为他们没有违反法律啊，至少表面上没有。”王平安回答，“不过不用担心，宪兵和反投机倒把局都盯着他们呢。” 说完电脑播放出提示音。 王平安立刻对塔台说：“pq51呼叫塔台，开始进近。完毕。” “目视到你了，相对速度正常。完毕。” 接下来王平安以精湛的技艺完成了飞船和码头的对接，舰桥里连一丝震动都感觉不到。 “pq51！”通过和码头的物理线路，交接员的声音在三人耳机中响起，“有很多人在等你们啊，你麻烦大了，祸害。‘老妈妈’亲自来啦。” 王平安一脸无奈的看了眼安格丽：“你马上就要见到那位把我当成害群之马的阿姨了，高兴不？” 安格丽挑了挑眉毛：“说实话，对看你吃瘪这件事，我还是挺高兴的。” 041 不愧是搭档 就如同交接员通过物理线路所说，隔着气密闸的玻璃，王平安看到外面码头上等着的人确实有点多。 在一票人当中王平安一眼就找到了苏剑英那张臭得仿佛鲱鱼罐头炖腌海雀的脸。 王平安戳了戳安格丽：“往那儿看，那就是俗称‘老太太’苏剑英苏上校，她总找我茬。” 话音刚落气闸咔嚓一声打开了，然后带队的宪兵头子先上来对王平安敬礼：“中尉，我们来接手偷渡者吕傲蕾和吕奉先。” 毕竟两个孩子是偷渡了，肯定要交接给宪兵走程序。 吕傲蕾畏惧的看着宪兵的蓝帽子，王平安轻拍她的肩膀：“我认识的宪兵其实人还挺好的，那些传闻都有些夸大了。” 宪兵头子严肃的说：“没有夸大，只是把我们对敌人的做法当成了我们对所有人的做法了。” 咋滴，说夸大还委屈你了是吧？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王平安只能严肃的订正道：“好吧，没有夸大，他们就是凶残可怕的宪兵。” 吕傲蕾明显的后退了一步。 安格丽安抚道：“放心吧，不管是谁，都不会对你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的。” 宪兵：“其实她犯了偷渡罪，应该会进少年教养所。” 吕傲蕾更害怕了。 王平安只能对孩子说：“别怕，勇敢一点，要承担自己行为带来的后果，这样才是合格的接班人不是吗？” 吕傲蕾咽了口口水，然后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表情看着宪兵说：“叔叔，我知道了，我不怕，我跟你走。” 严肃的宪兵微微露出笑容，但马上绷住了：“那就来吧。因为你的年龄，我们就不上手铐了，但会锁定你的宇航服，不要试图逃跑。” “嗯。” 这时候先进入船舱的宪兵们已经把吕奉先的遗体装进了专门的恒温箱。一行人转身上了空间站内部移动用的小型载具。 载具开走的时候，吕傲蕾回头看着王平安，轻轻的挥了挥手。 送走宪兵之后，王平安苦着脸看向苏剑英领头的那一票支队干事。 王平安敬礼，很有精神的报告：“报告支队长，pq51机组顺利完成了地球飞往火星的航程，请指示。” 苏剑英回了个礼，然后冷冷的说：“顺利完成航程？你扔了那么多货物，还叫顺利？你这是重大失职！货仓里有两个孩子过了十五周你们才发现，然后在处置过程中，还发生了重大安全事故，导致民间人士在船上死亡！ “你别想再飞任何一个航次，准备去后勤管仓库吧！接下来你一辈子就和数不清的报表打交道，那最适合你了，可以磨练一下你这个糟糕的性格！” 王平安毫不客气的回怼：“如果您仔细看航行日志，就会发现我每天的例行检查都很仔细，只是货仓的动态感应有问题，这是l2维护班的过失，不是我的。” “你还学会甩锅了！” “不是甩锅，是陈述事实。另外我在出发前已经要求过推迟发射窗口，补充足够的水。如果我们载有标准量的冗余水，也就是五百吨，我们根本不需要扔任何的货物。 “我的申请应该在飞船的黑匣子以及l2塔台的通讯日志里都有记录。” 苏剑英：“所以你还打算把锅推给塔台？” “是当时在塔台值班的领导。我认为我这一次在突发事件的处置已经尽可能的做到完美，并没有任何的过失，如果你要用这个处罚我，把我调去管仓库，我就要向士兵委员会投诉你通过职务之便打击报复。” 苏剑英气呼呼的说：“我打击报复什么了？好啊，我和你还有过节是不是？” 王平安：“有没有交给心理学家们判断呗，我猜他们和超级计算机会给出公允的评价。” 王平安说这些的当儿，安格丽全程在旁边皱着眉头看着。她显然对王平安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升职又有了新的认知。 苏剑英上校深呼吸了几口，然后用平缓许多的口吻说：“王平安王平安，王祸害，你对军规以及各种机构的设置的了解，简直是大师级的，你永远知道怎么样把责任甩掉！” 王平安：“熟悉军规不是应该的吗？我可是太空军战士，我的天职之一就是牢记军规，按照军规行事。” 苏剑英：“好，好！那我们就看看上面和超级计算机怎么评估，我会写报告的，把你调到仓库去了！你最好写一份足够详细的报告，别到时候计算机批准把你调到仓库去的时候，你还有一堆借口！” 王平安点头：“我会写的，不但会写详细的报告，还会写一份投诉，把要求我们发射的塔台值班领导调去管仓库，不然他在那个位置上还会害别人的。” 苏剑英气得嘴角都在颤抖：“你写，你可以写。这是你的权力，你肯定研究过军规了，你这样的刺头，就是太空军里的不和谐音！” 这时候指导员飘了上来，对王平安说：“其实我们都看过了日地l2那边给的初步调查结果，你的责任其实只有长时间没有发现躲在货仓的两个孩子而已。 “但是，飞船上的机器人和无人机常规维护都没有发现异常，你没发现也不是太大的问题。毕竟这一趟运了很多活物，又在出发的时候遇到了事故，导致很多集装箱密封破损，可以藏匿的地方很多，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说到底，还是你以前钻了太过空子，行事太出格才会让苏上校这么生气。你应该反省你自己的问题啊！” 苏剑英：“他能反省，太阳都会从西边出来了！” 王平安一如既往的嘴欠：“指导员，你刚刚的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承认苏上校把对我的个人偏见代入到了工作中？” “你这家伙！”指导员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要不是我们这些学心理学的都好说话，我就要同意苏上校的意见，把你送去管仓库了！” 王平安：“所以这次你不同意吗？” “我不同意，我刚刚说了，你的过失只在于长时间没有发现偷渡的孩子，这一点上判你一个疏忽还是没问题的。我处理建议就这么写，到时候会和苏上校的意见分别呈送上级。” 王平安：“可是这一个疏忽，我年底晋升又泡汤了。” “那就是你活该了，谁让你疏忽了呢？” 苏上校哼了一声：“你还想晋升？听说你还申请了参加半人马座计划？想都不要想，要是我听说你入选了这个计划，我会用尽全部的影响力，让你被踢出去。” 王平安这次没有贫嘴，而是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上校。 上校笑了：“哼，提到这个就戳到你痛处了是吧？好啊，以后我就在给你的年度评价上，加一句‘尤其不建议加入半人马座计划等项目’。” 指导员在旁边安慰王平安：“这个计划其实我们这个层级的影响不到的，人选都是太空军最高层的将军们，以及超级计算机决定，你不用太担心，该你进还是会进的。老苏在说气话。” 这时候苏上校突然想起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安格丽，便扭头望向她：“这就是超级电脑给你配的搭档？本来知道你拿了银星的时候我还说超级计算机怎么这么靠谱，现在看来，哼。” 安格丽敬礼：“少尉安格丽·德·里昂，给王平安指令长担任舱外操作手。” 苏上校盯着安格丽看了好几秒，才换了副慈母给劝慰不听话的女儿的口吻：“这个王平安，是我们队上著名的万人迷，他那种不羁的作风糊弄小女孩特别有效，然后他还会弹吉他。 “但是他本质上，就是个不靠谱的、轻浮的男人。真正的好男人才不会这么油嘴滑舌，这么擅长推卸责任钻空子。真正的好男人像沉默的岩石，不声不响的扛起一切！” 王平安：“你这是偏见，我遇到该承担的责任从不推辞。” 安格丽：“我知道的，你不用特别强调。” 苏剑英看着安格丽，那表情像是在说“又一个被骗了的小姑娘”。 安格丽也转向她，继续说：“我学过心理学，经过三十三周的共同生活，我想我已经很了解王平安中尉了。我认为他不会逃避责任，他只是过于依赖自己的小聪明，太能来事。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会证明自己是值得信任的太空军战士。 “我已经见识过了，他也因此拿到了银星。 “他其实，只是不太适合当一个军人，不太适合在一个组织严密的机器里当一个齿轮。您作为他的上司，您的职责是把他放到合适的地方，把他这块好钢用在刀刃上，而不是努力的把他的棱角磨平，让他成为一个合适的齿轮。” 王平安见缝插针的插嘴：“对对，最好专门把我分配到一个独立的部队去，这个部队不用墨守成规，只追求效率，有独立的决断权。部队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朗德贝尔，标志是……” 安格丽和指导员一起瞪了王平安一眼，让他闭嘴了。 苏剑英沉默着，仔细打量着安格丽，几秒之后她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会被超级计算机配给他了。不过你的见解也和指导员差不多，但问题是，太空军就是一台精密的机器，他这样不合规的齿轮迟早要出事。 “按你们的说法，他应该去那些雇佣兵公司，给玛伽之类的大型私企打下手，干脏活。我想在这个领域他应该会得心应手！” 王平安刚想说话，指导员就摆了摆手：“好啦，老苏你也别说气话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那边心理学部门的同志还在等着呢。” 苏剑英臭着一张脸，扔下一句“记得写报告”就带着队走了。 所有宇航员结束长距离航行之后，都要接受心理学检测。这也是太空军诸多用血的教训堆出来的规矩之一。 王平安看了眼心理学部门的白军装，长长的吸了口气。 安格丽：“放心吧，我觉得你这次不会有大问题。” 042 谷神星来客 接下来等待王平安的是一系列日常事务，接受心理学评估啦、到后勤部门填长长的报表啦、跟维修部门扯皮啦…… 另外作为不怎么日常的事务，他还接受了航管委专员的问询，详细的讲了路上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处理完之后，已经是空间站时间下午五点了。 “现在干什么？”安格丽一边问一边伸懒腰，这个动作让王平安目光在她身上锁定了好一会儿。 女孩发现了，于是揶揄道：“你在船上还没看够啊？” “要常看常新嘛，常看常新懂吗？” 话音刚落正好从两人背后经过的俩士官之一吹了声口哨。 安格丽看了俩士官一眼，目光立刻回到王平安身上：“在这边没有你的粉丝团凑过来啊？” 王平安：“这边和我比较熟的几个妹子，现在要么在飞行要么在地面休假。她们中有第一代火星移民的后代。其实大多数时候，我都没有那么招蜂引蝶，毕竟太空军宇航部门人员流动性挺高的。 “也就是在日地l2，有个常驻的卢莹莹。” 安格丽“诶”了一声，笑道：“我还以为又要成为妹子们的眼中钉了呢。” “你这话说得，你也没有成卢莹莹的眼中钉啊，我觉得你们都快成姐妹淘了，明明只认识了一天。” “那是因为有你这个共同话题啊。”安格丽笑道，双手背在身后，轻盈的向前走，“所以我们接下来干嘛？” “当然是去宿舍啦，支队在这边有设施完备的宿舍，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房间。” “尽管你们一离开就一年？” “是啊，主要在这边住的时间比较久，要等一个月以上才会安排我们下一个航程，在那之前我们要在这里生活和训练。” 王平安顿了顿，自嘲道：“每个航程结束之后，机组的技能都会退步呢，完全不知道原因是啥呢。” 安格丽哈哈大笑：“是啊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退步，取代之的是对古代文化的了解变多了。看来是要在这里好好恢复一下了。” “其实我个人觉得恢复训练比漫长的航程要容易应付……你等一下。” 王平安说着往前跑了几步，喊住了经过的宪兵的山猫。 “哟，祸害，听说你又把‘老太太’气得够呛啊？”开车的宪兵嬉皮笑脸的问。 “还行吧，这次没怎么气她。”王平安话锋一转，“今天被送去宪兵司令部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 “她好着呢，我们也不至于为难小姑娘啊，她很乖，女子宪兵队那边都快把她当女儿了。不过，她妈妈是个麻烦角色，听说地球那边已经闹起来了，出发那天在塔台值班的大校可能要受处分。” 王平安：“是吗？那他还有个惊喜，我要写报告告状，他必须为否掉我推迟发射的申请负责。” “你又来了，我说你整这些自己又没有好处！” 王平安摇头：“但是能减少事故率，不称职的中尉，顶多祸害自己，不称职的大校，那祸害的人可就多了。” “是是，你总是有正论，然后就搞得自己升不了。” 安格丽走到王平安身边，轻声说：“我倒是觉得他这么做是对的。” 山猫上三个宪兵一起看着安格丽，明显都被她的外表压制了。 突然，跟王平安说话的宪兵大喊：“你为什么戴眼镜！按规定不能佩戴装饰！” 安格丽一副无语的表情：“又来了。我是近视！” 王平安：“你干脆胸前贴个条，写我是近视眼，我的眼镜不是平光镜。” “银发，自然人……哦，这个就是电脑给你配的新搭档吧？牛啊！电脑怎么不给我配一个啊？” 王平安：“你去婚介中心肯定给你配啊。我爸配了一个爱人，一直相安无事到现在，靠谱的。” “得了吧……”宪兵正要说话，突然视线落到了前方一辆在办公大楼前停下的电瓶车上。 王平安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怎么了，那车有什么特别吗？” “那是谷神星要塞的指导员，听说那边出大事了，可能要增兵了，他是来挑人的。”宪兵小声说，“还没有公布，我悄悄告诉你。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谷神星，位于火星轨道和木星轨道之间的小行星带中的一颗较大的小行星，上面有丰富的矿产。 几十年前生产管理委员会在谷神星建立了采矿区，现在已经发展成一个巨大的采矿和冶炼中心。为了保护矿区免受活跃在小行星带的海盗的威胁，太空军在这里驻扎了一支精干强力的舰队。 王平安眯着眼，看着电瓶车上的人：“消息确实吗？” “确实，我什么时候蒙过你啊。” 王平安抿着嘴，看了安格丽一眼：“你刚刚在‘老太太’面前不是说过，我应该被用在刀刃上吗？” 安格丽：“你……” 王平安不等她回答，扭头就往那辆电瓶车跑去。 电瓶车上的人刚刚开门下来，就被王平安拦住了。 他敬了个礼，大声说：“请问您是谷神星基地的指导员吗？” 表情严肃的上校回礼之后点了点头：“我是。怎么了？” “听说要向谷神星增兵了，是要打击海盗吗？” 上校冷冷的回答：“无可奉告。” “如果是打击海盗的话，请考虑一下我，我是第十三运输支队的王平安中尉，我所有实操技能都是甲等，而且我拿过银星！” 这时候安格丽也跑过来了，对上校敬礼：“我是同部队的安格丽·德·里昂少尉，王中尉的搭档，我也是全科甲！而且我和中尉配合非常娴熟默契！” 上校来回看了看两人胸前的银星，哼了一声：“谷神星很危险的，比你们的运输任务危险一万倍。海盗藏身在五十万颗小行星构成的广袤行星带中，没有任何一艘船有足够的德尔塔完整巡航整个小行星带，你们居然想来这样的地方，你们是不是疯了？” 安格丽：“我们没疯……” 王平安压过了她的声音：“为人民服务！” 上校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继续用冷冰冰的口吻说：“不知道你们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是这是错误的，没有要增兵。我也没有权力随便抽调人。 “身为太空军的军官，不应该挑剔自己的任务，太空军哪儿需要，就像一块砖往哪儿放，这样才对！不能对任务挑挑拣拣！你们这样的做法，是错误的！” 上校顿了顿，补了一句：“但是想去危险的地方这种精神可嘉。我就不计较了。”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向办公楼大门走去。 王平安对着上校的背影喊：“我想去动荡的远方！” 上校回头看了眼，没有回答，就这么走掉了。 安格丽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算啦，还是想想怎么在运输支队弄到参加半人马座计划的办法吧。还有，你不是还有一堆报告要写吗，指令长？” “别乐，你也得写。” “我在到火星之前就写完啦。”安格丽笑道，得意的吐了吐舌头。 043 奥林巴斯山 抵达露娜2太空站的第二天，王平安就把写了快一晚上的各种材料都打包发送。 安格丽在旁边评价：“你刚刚的表情，就像是在执行什么邪恶计划的大坏蛋。” 王平安哼了一声：“我只是一想到这些报告能给犯错的人多大的麻烦就暗爽。” “你这性格还真是挺令人讨厌的。”安格丽耸了耸肩，“当然我也支持对过失和失职追究到底。但是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王平安：“我出发点是好的啊！” “你也知道你出发点之外的部分很恶劣啊？” “嗨呀别在意细节嘛。” 这时候电话响了。 王平安接起来：“我是王平安中尉，请讲。” 两个人刚刚抵达火星，按照规定今天是他们的休假，明天才会开始训练。 “我是苏剑英，你们有个临时任务，要去火星地面出差三天，1000时到太空港搭乘‘联络15’号降落奥林巴斯站。” 王平安：“什么任务？去给自己挑选仓库吗？” 苏剑英昨天威胁要把王平安调去管仓库，所以他就拿这个开涮。 安格丽用力踩王平安的脚：“别这样，不要抖这种激灵！” 苏剑英的口气明显压抑着怒火：“火星生产管理委员会宣传中心要采访你，让你上一期关于安全生产的节目，你去当反面典型。” “我在这次事件中没有任何错误，为什么是我当典型？” “反面典型是我说的，人家是邀请你去介绍整个过程，总结经验教训。赶快出发吧。电子通行证和船票已经发到你们的手机上了。” “是。” 王平安刚答应，那边就挂电话了。 他扭头问安格丽：“你没有去过火星地面吧？” “没有。”安格丽老实的承认，“我还挺期待的。你去过？火星看起来怎么样？” “你要是期待壮美的景色，火星上确实有不少非常险峻的、奇形怪状的山。不过总体来说火星就是个一个寒冷、无聊的星球。” 王平安顿了顿，继续说道：“星球表面大多数时候是能直接冷死人的零下四五十度，大风暴每个月都会来，来的时候能听见城市的玻璃罩子发出海浪一样的哗哗声。” 安格丽：“海浪一样的？” “对，你如果在浪大的海岛上住着，晚上起潮的时候就能听见差不多的声音。 “大多数火星城都在地下，有的城市建造在裂谷中，站在谷底向上看，你觉得整个城市竖起来了。万家灯火直通天际。” 安格丽笑道：“我还挺想看看的。不过火星……没有绿植吗？我看报道说，已经开始着手融化极地冰冠表层的二氧化碳，很快火星就会因为温室效应……” 王平安：“那还是计划。还有计划把构成战神项链的那些冰块推进火星大气呢，冰块融化变成大气中的水气，冰块的动能则转化成大气的内能……但是这都在进行验证，没有实施。” 安格丽：“这样啊，但我还是挺期待的。” “那我们赶快动身吧，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在地面上了。” ** 降落火星的过程比较平平无奇。 安格丽坐在窗边的位置，一直趴在窗玻璃上看着下面的火星。 “那个线是什么？风暴吗？” “对。” “那个就是奥林匹斯山吧？” 王平安凑近舷窗，整个人都贴在安格丽的肩膀上。这个距离他的鼻子可以闻到柑橘香气——对，就是初见她那时候闻到的那种香味。 “你用香水了？” “没有，是香波，我在服务社发现的，而且我问过了售货员了，这个不违规。你快说那是什么啊！” 王平安对着舷窗外看了看，答道：“那是阿尔西亚山，奥林匹斯山我们还要再往前飞一点才能看到。” 就在这时候，视野中的火星边缘，突然出现了平缓的凸起。 王平安：“来了！看那个！” 安格丽直接往舷窗上趴，结果用力过猛眼镜撞到舷窗上发出“啪”的一声。 “哎呀！” 虽然发出了惨叫，但是安格丽的注意力还是被壮观的景色吸引。 奥林匹斯山如此之大，以至于刚刚那座阿尔西亚山变得像个矬子。它就像众神在这个星球上的王座——尽管唯物主义者不信神。 安格丽：“太壮观了！我甚至可以看到大气被它分开！” “实际上就是这样，等风暴扫到奥利匹斯山的时候更明显，风暴的红线就像被切割开来一样，那个寓言故事叫什么来着……” “你说摩西分海？” “对对，就像摩西分海一样。” “真想看一看！”安格丽说。 王平安笑道：“我们要在火星待一个月呢，也许正好能在风暴扫过奥林匹斯山的时候经过山峰上空。” 这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请问两位是第一次到火星吗？” 王平安和安格丽一起循声望去，发现是个西装革履的外国人。 他西装的衣领上有自己所属公司的领章：全视之眼。 是玛伽公司的人。 安格丽礼貌的回答：“我是第一次到火星。” “是嘛，二位是……搭档？”陌生人来回看着王平安和安格丽胸前的银星。 王平安：“是的。您哪位？” “哦，是我疏忽了，这是我的名片。” 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毕恭毕敬的递上名片，这动作反而很像是东瀛人。 名片上用中文写着“高级商务代表马文”。 王平安想起来自己在宪兵里的朋友说过，高级商务代表这个提法很模糊，有可能就是个跑业务的无名小卒，也有可能是指挥一整个小组的高级雇员。 王平安随手把名片递给安格丽，然后保持着戒备问道：“你找我们有事吗？” “没有，只是闲聊，那位小姐看起来对火星非常感兴趣嘛。两位是到地面休三个月的假，还是出公差？” 王平安：“无可奉告。” “您如此的戒备让我非常受伤啊，我的职责之一，也是和太空军打好关系，在太空军中多交朋友。如果您二位是休假的话，看你们的态度应该不是火星本地人吧？我很乐意邀请你们到本公司的火星度假村……” 这时候飞船广播：“旅客们，我们很快将会抵达奥林巴斯站，请您拿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船。联络15号全体机组，祝您旅途愉快……” 王平安直接站起来打开行李箱，拿出公差用的小行李箱递给安格丽。 叫马文的外国人还不放弃：“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就尽管打名片上的电话，不管是住处还是地面旅行用的车子或者飞行器，我都可以提供。” 王平安没回答。 这时候飞船接近了奥林巴斯站——这是建立在奥林匹斯山山顶的巨型地面站。 它的位置如此的高，甚至快要突破火星的大气层了，所以要降落这里的飞船并不需要太过复杂的大气层突入设备。 不过降落奥林巴斯站也是一个技术活，尽管这里大气非常稀薄，气压只有40帕左右，但是风速非常高。 而且狂风中夹杂着干冰，不断的有细小的干冰打在安格丽旁边的舷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安格丽在飞船的抖动中站起身，咋舌道：“我立刻就对火星环境的恶劣有直观的印象了。” 不等王平安回答，那玛伽公司的高级商务代表就赞同道：“是啊，就算我已经在火星呆了十几年，也一直无法完全习惯这个红色的魔鬼。” 王平安：“火星的英文不是战神的意思吗？” “这是我的比喻啦。祝你们两位在火星地表的一切都顺利。”玛伽公司的高级商务代表把手举到齐眉的位置，食指和中指并拢点了下太阳穴又马上扬起。 王平安在经常在老电影里看到旧美国的士兵这样耍帅。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马文的印象非常不好。 这时候飞船抖动了一下，然后彻底停止了打摆子一样的颤动，看起来是被奥林巴斯站的固定爪抓住了。 接下来就是平稳的平移，乘务员小姐也出现在客舱，帮助乘客们检查行李什么的。 来到王平安两人面前的时候，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安格丽。 这时候代表开门的铃声响起，王平安默默的等前面的人先走，结果那人回头对王平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太空军的同志优先。” “谢谢。”王平安点点头，领着安格丽离开位置。 背后传来那个马文的声音：“真令人感慨啊，在我们的国家军人们会用步枪争取自己的优先权力。” 王平安没理他，直接穿过气闸，进入接驳的通道。 接驳通道一半是玻璃，干冰冰晶接连不断的打在玻璃上，发出莎莎的声音。 安格丽：“这就是你说的那种仿佛海浪的声音？” “不，这只是日常的强风，风暴还没来呢。” 两人一边对话一边走上码头，沿着长长的通道前进。 王平安继续担当导游：“往前走就可以到换乘站，我们可以搭上前往火星地表的列车，要坐上一个小时呢，因为奥林匹斯山太大了。 “等我们旅程过半，你就可以看到大断崖。” “大断崖？”安格丽疑惑的问。 “对，奥林巴斯山周围有一圈八公里高的断崖，列车在到断崖之前会拐一个非常大非常和缓的弯，变得和断崖平行，然后走斜线从断崖上一路降落到地表。 “我们有一半的时间会耗在从断崖降落地表的过程中。” 王平安说。 安格丽发出了赞叹般的声音：“哦~” 044 在下山的火车上 火车从开上断崖的时候，安格丽整个人就粘车窗上了。 毕竟是八千米高的悬崖，从悬崖顶端看出去景色那是相当的壮丽。 王平安在旁边锐评安格丽现在的状态：“你现在的状态，就是火星人们说的‘没见识的地球佬’，当然我刚来的时候看到这个也差不多这个表情就是了。” 安格丽：“那火星人看到大海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说他们？” 王平安点头：“当然可以，你可以叫他们，‘没见过大海的乡窝宁’。” 安格丽笑了：“我知道你一定没有教我什么好话！” “那你也可喊他们火星捞仔！” “我记得了，一定不能说这两句。”安格丽一边笑一边趴在车窗上继续看外面。 王平安耸了耸肩：“看起来我们搭档之间出现了信任危机。这搭档是再也做不下去了！” “只能做情人了！”突然插进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王平安吓一跳，扭头看去，正好对上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精神抖擞的眼睛。 对上目光的瞬间，孩子问：“太空军叔叔，你们在搞对象对吧？” “我们在出差。来，给你糖。”王平安从口袋里摸出配给的糖果。 小男孩立刻高呼：“大白兔奶糖！地球产的！” 他扭头眼巴巴的看着可能是父亲的男人：“我能要吗，爸爸？” 他爸爸笑道：“记得说谢谢叔叔啊。” “谢谢叔叔。”说完小男孩就一把抢走奶糖，美滋滋的恰起来。 王平安转向男性，发现这好像是一家三口从奥林巴斯站去地面。男人身旁的女人正小有兴趣的打量着安格丽。 安格丽礼貌的打招呼：“您好，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我在想，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吗？”女性开口道，“就是引进其他人种的基因，丰富基因库。” 男人立刻说道：“怎么可能，从我们这一代开始就普遍做调整，更年轻的一代全是高调整度，已经没有必要引进自然基因来丰富基因库了，需要什么直接调就好了啊。” 女人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但马上又问安格丽：“你这个基因调整花了不少钱吧？我是知道的，外国有钱人的调整程度，是比我们这边高的！” 安格丽：“我是自然人，只后天调了头发。您看我还是近视眼呢。” “你这个我懂的，故意留下一个缺陷，戴上眼镜有气质，哎呀，姑娘你这个气质真是好啊，有种那种什么……” 男士补充道：“书卷气。” “对对，书卷气。嗨呀，还有银星，这一定是基因好呀，在起跑线上你就赢啦。我老跟孩子他爸说，要他多争取一点工分，给咱孩子弄点好的。” 男人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老婆：“一个人的命运，要看后天的努力……” “和历史的进程。”王平安补了一句。 “对对，历史的进程，我们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孩子将来肯定大有可为呢！” 女人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对安格丽说：“他们男人啊，整天就鼻孔朝天，盯着天上的这些东西，什么五年计划的提前完成啦，光合工厂产量创新高啦。” “这怎么是天上的东西呢，这都是和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啊！”男人抗议道。 “还息息相关呢，分房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积极，还有儿子的医疗包干，你也搞不下来！” 男人被老婆连番逼问弄得下不来台，便试图把话题引到王平安这边来：“对了，太空军同志，听说从地球到火星的飞船出事了，有个偷渡的小孩子死了？” 女人一下子兴趣就被吸引过来了，也问王平安：“对啊，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人在组织偷渡啊，要我说啊，肯定是那个机组和人家串通好了！能从蛇头那里吃回扣的！” 王平安：“我就是那个出事的机组。” 女人愣住了，然后立刻改口：“那我一见你们人就知道，肯定不可能是串通！” 王平安只能笑笑，他总觉得一回头，这个中年妇女就会改口说：“一看他们就有问题，这不到地面接受调查了吗？” 男人很严肃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每个环节都有小失误，凑到一起就酿成了悲剧。” “孩子是怎么上去飞船的呢？” “装货班组有人疏忽了。l2那边已经调查三个月以上了，肯定有人会负责的，也许是当天的班组组长。” “那你们也要承担责任吗？” “我们的责任是过了十五周才发现偷渡者，记过应该免不了。”王平安回答的同时，安格丽沉默着看着窗外。 随着列车高度的降低，那片红色的大地出现了更多的细节。郑和市的天幕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镶嵌在红色大地上的钻石。 刚刚一直在美滋滋吃糖不舍得开口说话的小男孩大声说：“我们家就在那里！” 男人还在刚刚的话题里，他神色凝重的问：“你们到地面上去，是接受调查吗？” “不，是参加一个安全生产宣传节目，介绍下经验教训。” “就是做反面典型。”女人没好气的说，“对了，你们挨处分了，会取消银星吗？” “严重的处分应该会，但是这次并不是严重错误。” 女人嘟囔了一句什么。安格丽忽然问：“您二位在地面是做什么工作的？” 回答的是小男孩：“我们去太空看大飞船的！” 男人笑道：“我想让儿子考太空军，所以带他去看看飞船。本来是想带他去地球看看的，但是我爱人没有那么长的福利休假，毕竟现在坐最快的船去地球休假，来回也要大半年。” 男孩突然问王平安：“地球上的大海，真的会吃人吗？学校老师在虚拟现实里给我们讲大海的时候，大强说海里有可怕的怪物，会吃掉小孩的！” 王平安：“那样的怪物都是以前科学不发达的时候大家幻想出来的，并不存在。以前航海技术不发达，大海非常的危险，总有人在海上遇难，所以人们因为恐惧，就幻想出了这些。” 孩子眨巴眨巴眼，又问：“那你们宇航员相信宇宙中存在怪物，也是因为宇宙危险，因为恐惧吗？” “我不相信宇宙中存在怪物。”王平安严肃的说，“太空军的宇航员都不信。” “那我在露娜2还看到宇航员在拜神……” “那是民间企业的宇航员，他们在太空待太久了，生病了。” 小男孩直勾勾的看着王平安，好奇的问：“那你也会生病吗？” “我不会。”王平安坚定的回答，“因为我是唯物主义的战士。我不相信一切牛鬼蛇神。” “好！”几个在旁听的乘客纷纷鼓起掌来。 安格丽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而孩子的妈妈则哼了一声。 045 车站波澜 下到平地上之后，安格丽趴在车窗上，想看看后面的悬崖。 火星人夫妇建议道：“可以到餐车去看，那边有观景用的天窗，不过要去快一点，因为车速很快，不一会儿就离悬崖很远了。” 王平安扭头看安格丽：“你要去看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想去。”女孩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不断经过的高塔，“这些高塔是什么？” “是气候改造塔，”对面的火星小男孩答道，“要用几十年的时间慢慢改造火星气候！” 他爸爸接口道：“那是培育厌氧藻类的塔式工厂，里面的藻类吸收火星大气中的二氧化碳，产生氧气。上一个五年计划我们已经把火星大气的含氧量提升了百分之三，超额完成任务！” 小男孩：“我爸爸就是在这些工厂工作的，是‘总师’呢。” “没有这么厉害，我只是14号高塔的总工程师，算不上什么总师。”男人谦虚的说。 安格丽“诶”了一声，然后她的注意力被新的东西吸引：“火星的天空是黄色的啊……” “风暴刚刚过去的时候有可能是蓝紫色，”小男孩说，“那时候可漂亮了。” 王平安解说道：“风暴刚刚过去空气中杂物会比较少，如果正好是清晨的话，天空看起来会和在地球高空看到的差不多。” 男工程师则补充道：“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是黄色或者红色，是因为地表红土的反光和空气中的尘埃颗粒。” 安格丽由衷的赞叹道：“真是奇妙。那火星的落日也会有火烧云之类的景色吗？” “有时候会有，但是一般看不见，火星这边大气层太稀薄了，天空中的云都是干冰形成的，没有那么大的规模。” 男子话音刚落，他儿子就大声询问：“火烧云是什么？是云着火了吗？地球的云不是水吗？只有土卫六的甲烷云层才会被火点燃吧？” 王平安吐槽道：“土卫六空气里没有那么多氧气，点不着的。” “太空军真是熟悉这些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火星妇女又开口了，“我有个问题，你们太空军男女搭档，之后会结婚吗？” 安格丽：“不一定，我们是工作中的伙伴，战友，但是也可能各自有自己的生活。” “真的吗？听说你们在太空为了排解无聊，会……”妇女看了眼自家孩子，压制住了好奇心。 安格丽笑道：“至少我们没有，其他人有没有我们也不知道。” 小男孩惊呼：“居然没有吗？叔叔是不是有问题啊？” 他妈妈大惊，明明是自己先提起这个事情的，这会儿却用力捶了孩子肩膀一下：“乱说什么！” “我们生理卫生课都讲过啦！”男孩笑嘻嘻的说，“妈妈你太‘封建’了。不过封建是什么意思啊？” 火星男人一脸抱歉的说：“我家孩子比较调皮捣蛋，没大没小，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先替他道个歉。” 王平安只是笑笑。 这时候扩音器里开始播放广播：“旅客朋友们，本次列车即将抵达终点站郑和市中央车站，请您带好随身物品，检查好行李……” 王平安和火星工程师一起站起来，分别开始检查自家的行李。 列车员端着一个篮子出来了，一边沿着过道走一边叫卖：“火星纪念品，非常适合带给没来过火星的朋友！火星纪念品！” ** 下车之后，王平安和安格丽就告别了火星工程师一家。 “走吧，应该有接站的，走路的时候小心点，别蹦，这里只有地球引力的三分之一。” 他话音刚落，就有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靠上来，小声说：“嘿，哥们，准备定居火星是不是？我们这有渠道，让你的伴儿去地球生孩子，地球出生的孩子，身体倍儿壮，一个能打三个火星豆芽菜！” 王平安二话不说抓住这人的胳膊：“偷渡是吧，蛇头是吧，跟我到警察那里去！” “哎哟哎呦，别啊，多个朋友好办事啊，我这里能给你很多好东西的。” “好东西是吧，还有黑市，警察！” 年轻人嗖的一下把自己的上衣给脱了，表演了一出金蝉脱壳，二话不说就蹦着走了。 王平安也不含糊，把行李扔给安格丽，跳起来就追。 年轻人纵深一跃飞过火车，落地的时候顺手拉倒了车站官方的水果摊，哗啦一下水果撒得满地都是。 “哈哈！摔不死你！”他回头看着飞跃火车的王平安，咧嘴大笑。 王平安一伸手，抓了下空中的显示屏，力度不大，刚刚好改变了自己的运动轨迹，让他越过了滚动的水果构成的陷阱—— “他妈的！”年轻人骂了一声，继续跳跃着狂奔。 来到一个挂着“旅客免进”牌子的维修通道前，年轻人回头对追过来的王平安喊：“我警告你，进来这里就做好躺着回去的准备！” 王平安：“太空军战士随时准备为人民赴死！” “妈的神经病啊！哥儿们快上！神经病来了！”说着这样的话，年轻人闪身进了通道。 王平安立刻跟了上去，刚进通道迎面就有一把扳手飞过来。 他抓住扳手，怼进旁边要敲闷棍的人大嘴里。 扳手直接把门牙给崩断了，血眼看着就汆了出来。 王平安把扳手抽出来，反手砸向丢扳手的人，一家伙把他鼻子都快干断了。 第三个人戴着鸭舌帽，拿着个维修钳，一看王平安如此神勇，当时就怂了，站在那里不知道干啥。 王平安：“钳子给我。” “哦好，给。” 他接过钳子反手一击，鸭舌帽就飞了，人倒地还弹了一下，然后帽子才翩然落地。 把王平安引进来的年轻人见势不妙，撒腿要跑，突然安格丽出现在他跟前，一个高踢腿，鞋跟准确命中年轻人的下巴。 年轻人牙齿被迫咬合的声音，清脆得像是折断干燥的竹子一样。 王平安：“好腿法，不过你这个踢完马上放下不对，应该这样……” 说着王平安一脚踹中刚刚被扳手怼嘴的那个家伙的下巴。 本来这人掏出了刀子，准备争口气的，结果连人带刀子一起向后翻，后脑勺着地之后抱着头一边翻滚一边叫唤。 王平安把踹出去的腿向上翘，摆出一个标准的朝天一字马造型：“这样才帅懂吗。” 安格丽叹气：“我是女孩子，这样不雅观。” “哦对。”王平安咋舌。 围观的群众纷纷鼓掌，水果摊的售货员还大喊：“打死他们！这几个是车站的惯犯了，屡教不改！专挑生面孔动手！” 王平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放下腿，对群众点点头：“麻烦联络警察。” “来了来了！”几个警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你们开始跳，我们就在往这边赶。” 王平安仔细看警察：“你们跳不动吗？” “我都在火星呆了十几年了，早跳不动了。这几个家伙，刚刚跟父母移民过来，这几个月就利用这个溜我们玩，就靠着地球人肌肉结实骨骼硬欺负本地人。” 王平安：“那抓他们关起来啊。” “这不是没有逮着机会么，今天可好了，居然跟太空军动手，”警察看起来开心极了，“这非得进少管所蹲个几年了。” 话音刚落，被安格丽踹翻在地上的年轻人捂着下巴委屈吧啦的说：“不是说太空军宇航员会避免自己卷入斗殴吗？他神经病啊！” “嗨呀，人家没准是陆战队……呃……”警察仔细打量王平安和安格丽，“你们不是陆战队啊？宇航员不应该卷入这种事啊。” 王平安指着安格丽：“你觉得她这么好的身材像是肌肉都长到脑袋里去的陆战队吗？” “那确实不像。那你们就不应该了，报告给我们让我们处理就行了啊，要不找宪兵也成。” 地上几个小崽子立刻哀嚎起来：“别让我们去宪兵那儿！我们没有真的偷渡，我们只是在这里骗钱！都是假的！” 王平安：“我看就把他们交给宪兵好了。” 正好这时候，围观的群众突然默默的分出一条路。 两个戴蓝帽子的宪兵穿过人群，来到了王平安面前：“中尉，你最好解释一下刚刚你的行为。” 地上的兔崽子有人喊：“他们殴打平民！” 宪兵冷冷的看了眼地上的人：“你们是平民还是犯罪者，我们会判断的。” 几个警察上前来：“这几个都是普通的地痞，不是敌特，宪兵同志我们来处理就好了。” “是不是敌特也是我们来判断。放心，确定不是敌特之后会交还给你们的。” 地上的小崽子一片悲鸣。 警察擦了擦汗，叹气道：“好吧，说得对，谨慎一点也是好的。” 围观的群众有人在低声叫好：“就该让宪兵狠狠的整一整他们！” 宪兵之一和警察一起把倒地的小兔崽子们拉起来，铐上之后由机器人押着往外去了。 另一个军衔高的宪兵对王平安说：“也请你们二位……” “等一下！”来接站的干事分开人群，“我是生产计划委员会宣传部的干事，这两位要参加我们的安全生产宣传活动，活动的日程安排得很紧，只有三天，后天他们就要返回太空了。” 宪兵伸出手。 干事立刻把自己的证件和接站的文件递了上去。 宪兵慢条斯理的翻阅过后，轻轻点头：“明白了，那我们有需要两位配合的事再联络两位吧。请留个联络方式。” 王平安：“好的。” 两人留下联系方式后，宪兵就敬礼然后转身走了。 看宪兵走了，干事才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对王平安俩人挤出微笑：“你们好，中尉，少尉。我是宣传部的干事梁万文，我来晚了，你们的行李呢？” 安格丽：“哦，刚刚给车站的工作人员看着了，我去拿……” “太空军同志，不用了，我拿过来了。”车站的工作人员笑着说，王平安和安格丽的箱子就放在他脚边。 梁万文：“那我们出发吧。” 046 火种的传承 上了车之后，梁万文一边倒车出车位，一边介绍道：“活动主要是明天，今晚把你们安排在生产管理委员会的招待所，住个双人间没问题吧？” “可以。”王平安和安格丽异口同声答道。 梁万文看了两人一眼，没有更多的表示。 车子开出了车站，站外的大广告牌上滚动播放着“裂谷新城商品房便宜风景好”的广告，而广告牌下面的大喇叭在播放：“分房不靠工分，不排队！裂谷新城你的新家！” 梁万文看了眼王平安：“我开车习惯开下收音机，没问题吧？” “没问题。”王平安点点头。 于是新闻播报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来：“太空军灶神星舰队采取坚决行动，摧毁了海盗在762号小行星上的据点，消灭海盗船五艘，击毙海盗370名，俘虏……” 梁万文忽然说：“这些海盗，只干他们，不把外国的那些大公司给歼灭，是除不完的！” 安格丽好奇的问：“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你想啊，海盗都没有了，那外国的大公司不就没有理由保留自己的保安舰队了吗？肯定是他们养寇自重。 “而且小行星带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啊，都是矿，还不是什么罕见的矿。你要说哪个小行星上有罕见的裂变材料就算了，但小行星出产的都是什么啊，铁、铜，连镧系元素都没多少！ “小行星又穷，环境又差，结果还不断有人前仆后继的去小行星带，这肯定是大公司的阴谋！ “资源丰富的星球，都被生产管理委员会和航管委控制了，什么木卫二啊土卫六啊，他们都染指不上，就在小行星带上动歪脑筋。” 梁万文像个出租车司机一样，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 就连王平安都插不上嘴，只能和安格丽对视了一眼。 这时候梁万文突然问：“对了，你说这次这个偷渡，有没有可能是那些大公司搞的鬼？” 王平安愣了一下：“这一次？不，我想不会，只是两个熊孩子跑上船而已。” “两个孩子怎么可能不被发现的跑上船？不，这不对劲啊。你们出发的站点，是太空军的要塞啊。” “那您的意思是？” “大公司故意渗透，然后要利用这次的事情制造舆论攻势，攻击太空军！我听说死的那个小孩的妈妈，有点问题哒！” 安格丽皱着眉头：“我倒是觉得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过分溺爱孩子的家长。” 梁万文：“哼，谁知道呢。丈夫是劳动模范，地位很高，所以妻子逐渐有了贵妇人的心态，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多了。当然也有反过来的，女的是三八红旗手，丈夫就自以为是人上人了。 “还是你们这样的好，两个都是银星，两个人都思想觉悟很高，这样家庭才能一直健康下去呀！要我看，以后就应该劳动模范配劳动模范，银星配银星，金星……” 王平安打断了梁万文的话：“你这就不正确了，我们的基本原则是恋爱自由。” “但是现在心理学发展了呀，还有超级计算机和大数据，你看以前计划经济不也是干不过市场调节吗，前宇航时代买电视机还要排队，因为计划指标赶不上需求。 “但是后来有了大数据和超级计算机，人工智能，我们就一下子反超了！ “现在恋爱也应该管起来，计划起来，交给计算机和大数据，这样人人的家庭都会幸福……” 王平安突然灵机一动，说：“梁干事，您是不是和您爱人关系不太好？” “是啊。”本来长篇大论的梁万文突然给干沉默了，过了几秒才说，“她现在呀，把自己当成了贵妇人啦，特别是最近，我可能要提科长了，她那个劲头我看着就来气。” 安格丽：“来气？” “是啊，对配给的菜挑三拣四，还要人专门给她留鲜活的鱼，然后还整天惦记着不在配给范围内的奢侈品！我就说这些奢侈品，都是外国超级公司弄来腐化我们的，她就不听，还和我吵架！” 王平安撇了撇嘴：“如果是咖啡和茶叶之类的，倒是可以理解。” “她要包！要新的口红！她那些口红色号花里胡哨的！我说干事业不需要这么花里胡哨的唇色，抹点唇膏就够了，然后她又跟我吵了一架。” 说着梁万文扭头看着安格丽：“少尉同志应该不用口红吧？” “我不用，军规规定不能用啊。但是我可以理解您太太的需求……” 梁万文：“哎呦可别太太，你让她听到，这尾巴得到天上去呢。” 王平安：“我们这边一般结婚了的叫爱人，没有结婚叫对象。她是外国人，考进太空军之后刚到国内，还没有怎么在国内生活就出任务了，不太懂这些。” “哦，我以为她已经归化很久了呢。不过她作为外国人这么漂亮，基因调整花了很多钱吧？外国的纨绔好像特别容易被我们这边吸引，你看前宇航时代的老卡，就是大地主的儿子……” 安格丽：“不，我家按照这边的分类，应该算布尔乔亚。” “那你这基因怎么调这么好？中了那个叫什么的东西了？就是靠随机性糊弄人的玩意儿！还是说，你其实是某个有钱人的私生子？” 安格丽：“我是自然人，只后天调了头发的颜色。您看，我还是近视眼呢。” 梁万文扭头看了眼，脸上写满了震惊：“我以为是装饰。” 这时候正好到了十字路口，正好就红灯了，梁万文停下车，等待倒计时结束。王平安看见前方有大量人群聚集。 “那是什么？”他问梁万文。 “新的专卖店要开张了。” 王平安：“一般地球来的奢侈品不都是在友谊商店奢侈品专区卖吗？” “情况变了，你多少年没有来过火星？” “两年吧。” “现在已经开放外国大企业在火星设厂，也允许他们公开销售产品。最近郑和市开了很多新的专卖店，卖服装的、化妆品的、还有消费电子产品的。女人和年轻人趋之若鹜。” 王平安嘟囔道：“火星也开始生产奢侈品了啊，虽然我知道肯定有这一天，但是……我以为会在火星环境改造差不多完成之后才开始。” 梁万文则一副惆怅的表情看着聚集在专卖店门口的人群，低声道：“我们宣传部接到的任务，是宣传这代表着火星从艰苦的开拓地向人类第二故乡转变，宣传这是火星变得和地球一样的一小步。 “上面的决策我无权干涉。但是我是作为开拓者来到火星的，尽管我是个搞宣传的。我曾经背着相机，走遍了火星的各个开拓点，看着青年先锋队员们战风沙，斗严寒！ “我亲眼见过抢修供暖设备的时候被冻成冰棍的工程师，亲眼见过为了运送氧气闯进大风暴的运输队，你知道吗？大风暴，风暴里的沙子都是赤铁矿粉末，车子的散热口糊了一层铁，堵得严严实实的！ “我们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到火星的你懂吗？” 王平安：“我懂，相信我。” 安格丽：“但是大家的奋斗，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火星生活的人可以为奢侈品疯狂，不用再战风沙吗？” 梁万文沉默了。 这时候绿灯来了，他松开手刹，踩油门——应该叫电门。 车子启动几秒钟后，梁万文说：“我不知道，我总觉得不太舒坦，火星应该是人类拓展的前进基地，为把小行星带甚至木星圈变成人类宜居之地的工业基地。我们应该为了人类在太阳系的扩展再奋斗个三代人不是吗？ “你想想看，我们还在用慢得要死的氚反射飞船，不能所有的飞船都换成火炬船，工业产能根本不够！等待我们所有飞船都是火炬船，去木星只要一周的时候，地球的人口甚至可以半数以上都移居到宇宙中来！ “我们不应该为那样的未来努力吗？奢侈品算什么东西？” 安格丽：“你说得对，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这么高尚的，总有人需要娱乐，需要奢侈品，以及需要……一些攀比的。” 梁万文再次沉默了。 看起来让这个第一代火星开拓者接受现在的局面，还是挺困难的。 这时候车子开过了一个街心公园，里面踏青的火星青年全都穿着和地球时尚青年一模一样的喇叭裤，戴着墨镜，拨弄着吉他唱着轻浮的歌。 梁万文默默的看着年轻人们。 突然，他说：“我们这一代人总是要死的，我们死完之后，还有谁会奋斗呢？谁会去往动荡的远方呢？” 王平安：“不用担心，新一代中总有人会向往这些，然后毅然决然的出发的。火种就是这样一代一代的传递下来的啊。” 梁万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令他欣慰的东西，他说：“是啊。新一代也许还有希望。我的儿子想申请去土卫六呢，他妈妈都疯了，反复说那个地方多危险。孩子他妈想把孩子安排到水星去，当一个太阳能阵列维修工，既安全又能增长资历。” “那您就得支持他呀。”安格丽热情的说，“要不让我们两个开导开导他？” 梁万文：“……可以啊，要不就今晚吧，本来应该安排你们俩去招待所食堂的，但是我作为负责招待的人，自己掏钱请你们吃一顿火星特色美食也合情合理不是吗？” 王平安：“可以！成交！” 047 火星上普通的一家 约定好之后，梁万文迅速领着王平安和安格丽在招待所登记入住，放下行李之后又出来上了车。 “我打个电话给我儿子。最好能扔下他妈妈，我们四个一起去吃。你们好好让我儿子坚定下信念。” 梁万文兴致勃勃的说。 “最好你们再给他弄个签名，要不我们路上去买最新一集的《开拓者们》增刊，你们签个名送给他！” 《开拓者们》是专门记录宇宙开发一等功勋奖章或者金星勋章获得者事迹的报告文学集，每年出一集，会免费配发给十到十二年级的学生。 在每年一集的基础上出的增刊会记录银星之类次级荣誉勋章或者干脆没有得勋章的个人的故事，实际上增刊的评价比本刊高。 主要是因为增刊里记录了很多“普通的英雄”。 王平安自己也是更加喜欢增刊，每一期都会领一本回来仔细看。 王平安：“这个挺不错的，最新的出了吗？我还没来得及找来看。” “出了，最新的。我可是宣传部门的干事，马上就升科长了。”梁万文颇为自豪的说。 车子开了没多久，就到了无人书报摊前，梁万文摇下车窗，打了个响指：“来份最新的《开拓者们》增刊。” 机器人立刻递出一本增刊。 梁万文用证件扫码之后拿过刊物，递给后座的两人。 安格丽：“我在外国也经常看这个，有爱好者会把内容扫描到网上。” 王平安耸了耸肩：“其实不用扫描，这个本来就会有电子版，出纸质版是为了……就像现在这样当礼物送。” 说着他在书页上签上了名字，写下祝语：“梁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在远方等你。” 他写完递给安格丽。女孩说：“要不我签个法语吧，这样显得有特色一些，祝语就写凡尔纳在《从地球到月球》里的句子： “‘太阳虽然仿佛迷失在无边无际的恒星世界里，但是根据现代的科学理论，它是和银河这个星云密切地联系在一起的。’” 梁万文非常高兴：“太好了，我觉得我儿子会为了这个学一学法语。” 安格丽笑着在书的扉页上走笔如飞。 写完之后她合上书，看着王平安：“是你来送给他？” 王平安：“不，还是像你这样的美女送给他比较好，他可是男孩子，会记一辈子的。” 安格丽笑道：“这样不会让这伟大的理想染上不太健康——或者说过于健康的色彩吗？还是你来送吧。” 王平安耸了耸肩，收下书。 这时候开车的梁万文突然叹了口气：“怎么这样，我爱人跟着来了。” 王平安和安格丽一起看向外面，就看见一个十年级——也就是高中的男孩和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一起站在路边上。 安格丽默默的往王平安这边挤，在车门边留出一个人的位置。 男孩先上来拉开副驾驶的门，一上车就往后看：“哇，真的银星啊！你可要跟我讲讲这是怎么拿的！” 王平安笑道：“当然，我们非常乐意分享。实际上我们明天参加安全生产的宣传活动就是讲这个的，你是第一个听众。” “那太好了。”男孩非常高兴，全程他就没注意到后座还有个漂亮的银发大姐姐，目光全盯着银星了，健全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大男孩。 梁万文的爱人也拉开后座的门上了车，她明显发福了，直接把安格丽挤王平安身上了。 王平安：“你往前坐一点，臀部错开的话就可以节省很多空间。” 这时候梁万文的儿子很奇怪：“你们这样坐怎么拉安全带呢？这样有危险的，我看那个每天十分钟开车慢又怂，这样车撞了阿姨你会飞出去的！” 王平安拉出自己位置的安全带，把自己和安格丽一起框进去了。 好在安格丽腰很细，倒也不是很勒，就是安全带把某个部分给托举了起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王平安可以闻道非常强烈的柑橘香气，另外安格丽的头发钻进了他的衣领，让他领口的肌肤痒痒的。 安格丽：“宪兵会不会说我们这样有伤风化啊，他们连我的眼镜都要管。” “把窗玻璃开单向透明模式就完了呗。” 梁万文的爱人用非常八卦的眼神看着这样贴在一起的两人，那表情似有千言万语。 梁万文一副无奈的口吻介绍道：“这是太空军的同志，来参加安全生产宣传的，今天给咱孩子开小灶。这是王平安中尉，和安格丽·德·里昂少尉。额，这是犬子和我爱人。” 妇女自我介绍道：“我是区委的干事游雨琴，两位太空军同志好。” “我叫梁一凡，叔叔好，阿姨好！”梁一凡精神抖擞的说，“我将来的梦想是去土卫六，我听说他们那里特别缺化学工程师！我化学特别好！” 游雨琴立刻说：“快别提你这个梦想了，土卫六很危险的，不信你问太空军的同志们！” 王平安：“确实，就在我们从地球出发前，还听到消息说土卫六出了事故，连去慰问演出的文化队都死了好几个文艺兵。 “那个地方地壳都是冰和固态的烷烃，又受到土星的引力潮汐影响，非常不稳定。而且那里还有常年不停的大风暴，风里面无一例外夹杂着巨大的冰雹，温度也异常的寒冷。 “那就不是一个人呆的地方，虽然它生产大量重要的化工原料，虽然去那里能拿到很高的工分，但是现在还是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去土卫六，所以生产计划委员会甚至在考虑开放合同工前往土卫六，甚至开放私人公司承包。” 梁一凡：“我不是为了工分，更不是为了钱，我是听从心的召唤，去需要的地方！” 游雨琴怒道：“你这样是不对的，应该组织安排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组织也需要在水星修理太阳能阵列的工人啊！那可是给超级粒子对撞机供能的重要装置，我们对反物质的研究全靠这个呢！” 梁一凡：“那不是组织安排我，是你们安排我！我不要！我要去最需要的地方！”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父母不会害你的，不信问太空军。小王同志啊，中尉同志啊，你是不是父母安排去太空军的？” “不是，我自己考的。”王平安果断这么回答。 但安格丽却说：“我是家里安排让我考的，因为这是争取移民的最简单方式。” “你看！”游雨琴立刻得着宝了，“这个姐姐说的你听到没？” “我爸爸也支持我去土卫六啊！” “你爸爸那是死脑筋！你爸爸懂什么啊！一个宣传干事马屁都不会拍，分个房子让人插队好几次！明明工分最高，我们却等了三年才拿到房子呢！” 梁一凡一脸厌烦：“你老说这种事！这有什么所谓呢！我还挺喜欢我们家的老房子呢，屋后的花园多好玩啊！” 王平安：“屋后的花园？” “对，老房子我们是一楼，正好有个门向着大院的花坛，对我来说，那就是我的百草园！” 王平安一听乐了：“你是不是还在书桌上刻一个早字啊？” “那样是破坏公物，会被批评的。”男孩噘着嘴说。 因为孩子没接梗，王平安自己陷入了尴尬状态。 安格丽说：“你妈妈的考虑也有道理。确实需要的工作总要人去做，你看我们的指令长王平安中尉，志向高远，结果跑了七年的运输。” 游雨琴喜出望外，连声附和：“对对！你看这个姐姐说的也对嘛！” 安格丽继续说：“其实宇宙到处都非常危险，水星也一样，那里离太阳太近了，有时候耀斑爆发的影响会导致通讯联络中断，严重的时候甚至有宇航员直接被烤熟。 “重要的是，我们对太阳的研究还不够，有些突然爆发的情况我们根本无法预测。在水星维修太阳能电池板，也是很需要勇气和毅力的活儿呀！” 梁一凡大惊：“真的吗？” “真的啊。”王平安接口道，“哪怕不是在水星，在日地l2，也有人被突然爆发的射线暴蒸坏了脑子。还有我们这一次的运输路程，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抛弃杂物的动作，就死了一个人呢。” 安格丽：“我们在从地球飞往l2的路上，遇到了一个遇难的全自动飞船，飞船解体了，我们被要求顺便清理解体的残骸。 “这本来是一项非常简单的工作，也……也不是特别危险，我是说在太空的各项工作里。然后中尉的挚友，秦琼上尉差一点就死了，后来因为神经受损不得不结束一切太空勤务。” 王平安又接棒回来：“他可能今后要一直受到幻觉的影响，直到换上从猪身上培育出来的新的心脏。就算这样也不一定彻底根治。” 梁一凡沉默了。 游雨琴似乎被吓得不轻：“现在太空【还是】这么危险的吗？要不你就在地面工作吧，去矿区或者藻类塔！要不养猪也行……” 梁一凡却坚定的说：“不，我确定了，我就应该去太空，既然太空这么危险，青年先锋队队员就更应该去了！” 王平安笑了：“就是这样，宇宙是人类最后的边疆，现在我们已经潜入最深的海底，甚至用深潜器进入地幔层探索，我们对星球上的一切已经了如指掌了，只有太空，还充满了未知，是一片未开垦的新天地！” 游雨琴：“你这个同志怎么回事呢？在哪里工作没有优劣之分嘛！都是为了四个现代化做贡献嘛！” “但是总有人要去最危险的前沿的，现在火星有这样安逸的生活，还不是因为当年有开拓者顶着暴风和严寒建设到现在吗？”王平安说。 “可当年火星的开拓者奋斗，就是为了现在的人们有权力选择安逸啊。”游雨琴毫不示弱的反驳。 “那如果人人都安逸了。”梁一凡高声对妈妈叫板，“那人类不就停滞不前了吗？” 梁万文：“好！” “好你个屁啊！”游雨琴用力拍了下梁万文的脑袋，“这都是你灌输给儿子的！” 梁一凡拍着自己的座椅背：“妈妈你总是这样，说不过了就骂爸爸！你也知道我们是对的，你就是不承认！不对！是因为你已经腐化了！我们和你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壁障了！” 王平安有些惊讶的看着十年级的孩子，因为他曾经拿这个开过安格丽的玩笑。 安格丽小声说：“这孩子有点像你啊。” 王平安也笑了。 而游雨琴则进入了诉苦模式，历数自己为这个家做了多少贡献，梁万文又是多么的不中用。 这时候梁万文大声打断了游雨琴的话：“到地方了。我们今晚在这里吃。” 王平安和安格丽一起看向窗外。 外面是个金碧辉煌的大饭店，还装饰着非常“洋味儿”的霓虹灯，上面写着“巴普洛夫大饭店”，旁边的宣传语非常的土味：“巴普洛夫，控制您的哈喇子。” 王平安咋舌：“这宣传语……我到底该说它复古呢，还是新潮呢？” 梁万文：“嗨呀，这是生产基地的三产，宣传语都这个风格，习惯就好了。但是这里的东西味道那是真的不错！” 而一直和儿子争吵的游雨琴切换了模式，开始拿着手机用大饭店的霓虹灯招牌当背景琢磨自拍姿势去了。 看起来比起说服儿子，还是在朋友圈展示自己的生活档次更有吸引力一点。 梁万文看着妻子的动作，连连摇头。 他说：“两位，请吧！儿子你知道路，带两位太空军同志进去。” 048 它隐藏在暗中 梁一凡领着王平安和安格丽进大酒店的时候，安格丽凑近王平安小声问：“火星的菜色都什么样的？” 前面的梁一凡听到了，便热情的回头介绍道：“这里最推荐的是海藻糊糊！这是当年开发者为了充饥捣鼓出来的东西，营养高而且吃起来快，呼噜噜就吃完了！ “但是这个不怎么管饱，所以得来点饼子，推荐用菌类混合地衣做的饼子，可香了。” 安格丽：“糊糊，饼子，这听起来吃得像英国人啊。” 王平安解说道：“啊，她是法国人，和英国是世仇。” 梁一凡哦了一声，然后一脸好奇的问：“那如果现在就遇到一个英国人，你们会单挑吗？” 安格丽：“不会啦，世仇是因为百年战争，那都过去很久了。我们现在遇到英国人，可能会和他们斗舞吧。” “我知道，你们跳桑巴！英国人会跳那种……就是那种……” 王平安打断了梁一凡：“你说什么呢，看看人家的肤色啊，人家跳芭蕾的！” “那不是斯拉夫的艺术吗？” 三人正像普通朋友一样互相扯皮，服务员迎上来：“是小梁同学啊，这是梁科长的客人吗？” 梁一凡立刻更正道：“我爸还没提呢，现在还是梁干事。” 服务员立刻更正道：“好好，梁干事的客人。这边请！” 梁一凡：“今天还有那个八宝珍奇粥吧？” “有的。” “好，把那个点上，然后再来一个群英荟萃，一份千张！” 王平安忍不住说：“这个群英荟萃是一盘大萝卜是吧？” “不是，是红白萝卜、太空灯笼椒和海蜇做的一道菜。” 安格丽大惊：“海蜇？” “是的，在火星培育出来的变种，适应了火星的重力和环境，口感和地球的海蜇不一样，而且特别的大。而且火星的海蜇是飞在天上的，晚上如果天晴，可以看到无人机放牧的海蜇在天上飞呢！” 安格丽：“外面多冷啊，在天上飞？” 王平安：“是在天幕内部飞，天幕内部基本恒温，这种海蜇能净化空气，研究它的研究所得了很多奖啊，领导这个项目的总工还拿了金星。” 安格丽眼睛瞪得老大。 王平安笑了：“你这表情，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在地球你没有了解过这些知识吗？” “没有。我知道法国肯定搞不出来这种东西，研究所一定会被极端环保分子炸。” 梁一凡听了感叹道：“外国真是水深火热啊。” 三人一边对话，一边跟着服务员进了大厅，大厅里已经有好几桌了，先来的人已经喝上了，还在那划拳玩。 服务员：“要不要体型一下让他们安静一点？” “不，不用了，我爸喜欢有烟火气一点。”梁一凡说着回头对王平安两人说，“坐吧，我爸妈在外面吵完了就会进来了。” 安格丽：“他们总这样吗？” “是啊。我都习惯了。我妈妈……是个现实的人，我爸爸多少有点和她不合拍。听说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同甘共苦的时候，但是我想象不出来。” 梁一凡一边说一边坐下，然后掏出了自己的平板，打开之后一顿划拉，弄出一张照片给两人看。 照片上是年轻的梁万文和游雨琴，两个人都很瘦，脸庞透着一种“骨感”，脸色也没有现在这么红润，但是两个人的精神都非常好，光看照片就能感觉到一种活力。 安格丽率先评价道：“那时候的游雨琴女士……我是说同志，看起来确实和梁干事是一路人。” 王平安指着游雨琴的胸口：“这个奖章是奖励给火星前三代开拓者的，她也曾经听从召唤，到动荡的远方。” 梁一凡叹气：“是啊，所以你们两个能不能帮帮忙，说服一下我妈妈，让她支持我的想法？” 王平安叹了口气，扭头把球抛给安格丽：“你是学心理学的，你说有没有可能？” “我看可能性不大，按照埃里克森的成长阶段论，这个年龄人们对世界的认知已经固化了，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你母亲变化的，但她显然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会去动荡的远方的人了。” 梁一凡长叹一口气：“果然不行吗？” 这时候梁万文和游雨琴都臭着一张脸进来了，两人也不说话，就分别在王平安和安格丽身边坐下。 虽然理论上讲，他们三口之家还是以儿子为中心构成了“阵型”，但明显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分歧。 游雨琴突然开口：“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离婚！离婚之后，你这科长也别想提了！组织肯定要调查你个人生活有没有问题，调查耽搁的时间里刘干事肯定抓住机会就上去了！” 梁万文把烟盒往桌上一拍：“不提就不提！我梁万文从来没有计较过这些！” 隔壁划拳喝酒的那一桌听到了，全都扭头看过来，其中一个明显喝大了的还大喊：“好！无论官职高低，都是干四化！” 这时候餐厅的经理赶忙过来了：“有话好好说嘛，不要在公共场合吵架，影响不好。” “我就要在这里吵！”游雨琴提高了音量，“让大家都看看他梁万文多么的高风亮节！他开心着呢！” 梁万文也上火了：“把她撵走！我今天本来就没打算请她，是请两位太空军同志来给我儿子鼓劲的！” “好哇，你个梁万文，你不请我是吧？我今天就让你请不成客！” 经理一脸苦笑，扭头对服务员说：“开一个包间，让梁科长一家和客人都进去吃吧。” 游雨琴：“他才没有科长呢！他永远提不上科长了！” “游干事，还是去包间说吧，你包间拍个照多有面子啊。”经理准确的切中了游雨琴的痛点，采取了针对性的行动。 游雨琴哼了一声，站起来准备挪窝了。 梁万文还有点不乐意，梁一凡说：“爸，包间能让太空军的叔叔阿姨得到更好的招待，去吧。” 梁万文叹了口气站起来。 王平安和安格丽对视了一眼，说实话，这种家务事他们是真的插不上手，只能在旁边尬着。 一行人在经理的引导下进了包间。 和大厅不同，包间的天花板是全透明的，虽然整个天花板都在发光照明，却不影响透视效果，甚至可以感受到外面华灯初上的夜色。 远处可以看见通往奥林巴斯山山顶的铁道的灯光。 因为天已经黑了，所以看不到山体的轮廓线，铁道就像通往星空一样。 安格丽赞叹道：“这就像通往银河的铁道。” 王平安：“‘我要为了自己，为了妈妈，为了柯贝内拉，为了大家去寻找那真正的幸福。’” 安格丽大惊：“这你也看过？” “我，饱读诗书。”王平安不无得意的说。 梁一凡：“刚刚那是什么？” “银河铁道之夜，一个东瀛作家写的童话，是文学瑰宝之一。”王平安回答。 梁一凡都崇拜完了：“我光知道太空军数理化都很厉害，能心算轨道，不知道你们文学也这么强。” 安格丽噗的一下笑了，但是她没有揭穿王平安这么渊博的根源。 这时候梁一凡突然指着天空说：“快看！” 王平安跟安格丽一起抬头，便看见一大群星星游过天空。 安格丽发出了非常少女的惊呼：“天哪，那是什么？” “水母啊，”王平安轻声道，“不过在空气中飘的不应该叫水母，应该……叫空母？” 气氛突然ijn了起来！ 安格丽用力打王平安的肩膀：“你干嘛非要在这种时候说煞风景的话！” “不不，幽默感都是浑然天成的，我也不能控制它什么时候来啊！” “这叫个屁的幽默感！和冷笑话一样都是伪幽默感！”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迷自拍的游雨琴叹了口气，放下手机，然后开始了：“我以前其实也当过三八红旗手，生产标兵。我不是不能理解想去远方的这种冲动。” 王平安、安格丽和梁一凡交换了一下眼神，刚刚他们三个还说要不要试着帮着游雨琴找回当年的初心，没想到人家自己就切换到初心状态了。 游雨琴继续语重心长的说：“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满怀热情来到了火星，那时候每一天都是激情燃烧的日子。 “你知道吗？妈妈曾经一个人冲进风暴，把运输过程中掉的电池捡回来了。那是超高能电池，有八十公斤重，我那时候才48公斤，就在大风暴中背着这个一步一步的回到了前哨站。 “火星的风沙里都是铁屑，打在头盔的玻璃上噼里啪啦的，而且还混了乒乓球大小的石块，中一个就完了。 “但是我那个时候，就不怕死，根本没有考虑过死亡这种事。很奇怪知道吗，明明那时候的我们都见惯了死亡，开拓时代的火星最不缺的就是死亡，每天每天死亡名单都长长一串，跟打仗似的！ “不对，应该还是比不过战争，毕竟战争时间短烈度高，我跟你爸爸来了火星，躲过了大战，那时候留在地球的同学有很多都联络不上了。 “我们甚至担心地球会不会一下子静默了，然后人类文明的火种就在火星上，就像科幻小说里那样。 “但是最后战争结束了，地球所有的频道里都在为和平欢呼，地球上的死亡结束了，先进的医疗技术可以把大多数人都从死神那里拉回来。但是在火星，死神还在收割。 “你知道我们同期来到火星的一百人，现在还有几个活着吗？” 梁万文突然插嘴：“其实还挺多的，上次聚会光男的就看到三四十个……” “你闭嘴！我在跟儿子说很重要的事情！”游雨琴敲着桌子，瞪了梁万文一眼，然后目光落回到梁一凡身上，“孩子，你和我年轻时候一样不懂，但是现在我懂了，这种东西叫刻奇，人在那种狂热的环境中，会受到影响！” 梁万文突然抬头，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妻子。 游雨琴站起来，指着王平安：“你看看他，有银星！我知道你爸爸找了他过来影响你，就去查了资料了！都是公开的，在报纸上报道的！ “他银星怎么得的你知道吗？他是开着一个机动操作舱，冲进了刚刚解体的飞船碎片群里，救了两个偷渡者的小孩！ “报纸上是这么评价他当时的行动有多么危险的：那就像冲进加特林倾泻的弹雨里，抢救一只蝴蝶！儿子你听听看！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而且他为了操作精细，还脱掉了头盔和手套，在近乎真空的环境只戴着一个氧气面罩就操作！ “而报纸上的专家也说，实际上脱掉面罩和手套根本不可能提高操作精度，他这是无意义的危险举动！你知道吗？他在那个刻奇的环境中，已经疯了！他是个疯子！疯子啊！” 梁一凡身体向后靠：“我不觉得他是疯子，他明明是英雄，倒是妈妈你……我觉得你现在去心理医生那里，肯定会红。” 游雨琴：“我不会红的！因为我内心澄澈透明，我已经明白了一切！这就是那家伙的把戏，是运用心理学产生的疯狂！是……是巴普洛夫！是李森科！这都是心理学的诡计啊！” 王平安一副玩世不恭的调侃口吻：“哪个家伙？半人马星座的娱乐巨头吗？蓝眼人？能把远视主义的理想和高尚的献身精神解释成这样，你让我大开眼界啊。” 梁万文突然说：“不是她独创的解释，不是的。原来是这样，我早就该想到，我也迟钝了啊。” 王平安和安格丽对视了一眼，都一脸不解。 这时候包间的门卡的一声开了，蓝帽子的宪兵冲了进来。 游雨琴像看到恶鬼一样尖叫起来，但是宪兵的泰瑟枪开火了，肥胖的中年妇女哐当一声倒在地上，顺着墙慢慢滑下。 她张开的嘴巴还在说胡话：“都是刻奇，是李森科！” 领头的宪兵少校对梁万文敬礼：“感谢您的举报受敌特蛊惑的家人，现在需要您以家属的身份，签署一份同意书。” “拿来吧。” 宪兵递过去一个电子平板，梁万文看都不看就签名了。 “您也请到宪兵司令部帮助调查。” 梁万文点了点头，一边站起来一边对梁一凡说：“替我招待好太空军的同志，接下来的事情你刘叔叔会帮忙。” 梁一凡点头：“嗯。爸爸，这不会影响我考太空军吧？” “放心，现在又不是大战前，没有那么严苛的审查了。”说完梁万文拍了拍梁一凡的肩膀，跟着宪兵们走了。 王平安坐到梁一凡旁边，好奇的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敌人在用心理学和传播学试图颠覆我们的理想和信念。” 安格丽问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谁是敌人？” “不知道，我爸没有说过。大家也没有人提。但是……一定有个敌人，宪兵在和他们对抗，但我们根本不知道详情。” 王平安跟安格丽对视了一眼。 梁一凡强颜欢笑：“来，我们吃东西吧！我给你们介绍火星美食！” ** 那之后，火星之旅毫无波澜的就结束了。 在把那本书送给梁一凡后，王平安和安格丽就再没有见到少年。 他们就这样回到了露娜2，向苏剑英复命。 复命的时候支队指导员居然也在。 苏剑英的表情非常复杂，听完王平安的口头报告后，她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准确的说是告诉你。” 王平安立正昂首，目视前方。 “你们不再是我的兵”苏剑英说。 王平安没忍住，还是贫了一句：“我终于要去仓库了？” 苏剑英哼了一声。 049 同袍 安格丽狠狠的踩了王平安的脚。 王平安小声说：“你有没有意识到，你踩脚这个动作也是违反军规的？” 是的，正式场合会在长官面前说俏皮话的中尉，和正式场合会在长官面前踩人脚的少尉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但是没有人出来指出这一点。 苏剑英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来回踱步，而指导员坐在侧面的沙发上，看着王平安搭档。 苏剑英：“我一直认为，战争是个坏东西。这不光是说它造成的破坏和无数的悲剧。我说战争坏，是因为它不合理！ “一直成绩优秀、待人和蔼、遵守纪律的人在战争中没有任何建树就死了，然后拿着苏格兰长剑和长弓、吹着风笛的家伙却打满了全场，载誉而归！ “你觉得这合理吗？” 王平安：“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说的那个优秀的人墨守成规迂腐死板于是死了，而拿着苏格兰长剑的老兄训练有素作战勇敢而且善于随机应变，所以载誉而归？” 苏剑英哼了一声：“总之我不喜欢战争，不喜欢任何像你这样的人能官运亨通的事情！ “我看二战的书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东线，喜欢大纵深突击作战，因为这种战斗中很少会看到个人主义的英雄大显神威。” 王平安：“其实西线也是这样，德国人是被海一样的谢尔曼和特三四淹死的，是被工业能力淹死的。美国参战的瞬间二战的结果就决定了。然后我们也一样。这样说你是不是好受了一些？” 苏剑英沉默了几秒，继续说：“但是东线，也涌现了许多金星英雄，而且其中不少和你一样，不守规矩，充满了奇思妙想。 “指导员一直想让我相信一件事，就是你其实是个好材料，应该去那种会发挥你的能力的地方。 “但是我一直没有同意调动你，因为我知道只要你留在运输支队，就一定会不断的积累违规记录，永远不会升职。 “你这样的人，如果升上去了，总有一天会造成巨大的破坏，当然，你在那之后会学到教训，但死去的人并不会回来。 “如果你改变了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军人，那我很乐意送你去更大的舞台。但是你没有，你就像一块顽石，根本油盐不进，固执的不肯改变。 “我是无所谓的，你只要不害死人就行了，太空军没有饥渴到任何一块原石都要发光，我们有的是原石，把危险控制在最低才是最重要的。 “我为此和指导员吵过很多次了，他似乎觉得，你是那种需要在教训中成长的人，他似乎觉得你害死一个人还不够！他觉得你会比你害死的人加起来都更重要。” 指导员开口了：“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让他在漫长无聊的运输航行中浪费时间和青春。我从他第一次在支队报道的时候，就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停顿了一下之后，指导员说：“出了方蔓梅那事情之后，我当时就觉得他不会再害死人了，但是显然我没有能说服你。” “他还是害死人了，那个孩子！”苏剑英说。 王平安没有反驳。 毕竟他并没有真的觉得自己是完全无辜的。 苏剑英看着王平安，继续说：“我和指导员的所有争执，其实都有记录，这些都会上报的。我一直觉得，上面没有干预，说明上面也认同我的判断。你就应该在这里待十年，然后去管仓库，或者别的什么不会造成威胁害死人的地方。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 王平安想贫嘴，但是安格丽提前踩了他一脚。 于是王平安错过了贫嘴的时机，只能闭嘴听着苏剑英继续说。 “就在刚刚，我去司令部开会，突然有个上校找了过来，问了我一堆关于你，和你的新搭档的问题。” 王平安瞬间就想到了自己曾经拦住的那位从谷神星来的上校，职务应该是谷神星守备部队的指导员。 所以居然是自己一次一拍脑袋的冒进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苏剑英仔细的观察王平安的表情，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在哪儿和这位搭上话的，其实大家都是上校，本来是平级，但是他马上要得金星了，所以情况就有些变化了。” 指导员说：“那个上校叫刁友明，过几天应该就会公布了，现在内部都知道他获得了金星……人类赞歌勋章。得勋章的同时他应该会晋升，作为一个心理学部门的上校，拿这个勋章可不简单。” 苏剑英：“他了解了你的履历，以及你得银星的过程。我想他会从组织档案里得到更加详细的，接触我只是为了从你的上级那里获得对你的真实评价。 “学心理学的人都这样，科学让他们可以洞悉人心。总之，在和我聊过之后，他现场没有表示，但是我知道，该死的，你要被他要走了。” 说着苏剑英回到了桌前，拿出一份文件扔在桌上。 “你，还有你的搭档，你们两个。现在开始就不归我管了。你们新的所属是谷神星机动舰队，职务还没有分配。你在火星有看广播吧，机动舰队剿灭了762号小行星上的海盗巢穴。 “消灭了五艘海盗船，击毙海盗370名。但是机动舰队自己也阵亡四十一人，七十人受伤不能再执行勤务。你们就是去补这个窟窿的。” 王平安抑制不住的嘴角上弯。 苏剑英冷笑一声：“你肯定想的是，到了那里就可以大显身手了，对不对？让我来扑灭你的幻想吧。 “像你这样的人，很快就会死在和海盗的第一波交锋中，因为你是个自以为是、冒进的傻瓜，就像当年赌国运的东瀛人一样，你失败了一次，本该让你就此打住，但是你继续赌。 “你是个无可救药的赌徒，最近的这次你赢了，拿了银星，你一定会继续赌的，所以你一定会死，而且还会带着其他人一起死！ “特别是你现在新的搭档。这个姑娘多好看啊，而且知书达理，毕竟是能通过太空军严苛考核的姑娘。多好的姑娘啊，她会白白的被你害死！” “我不同意这个看法。”安格丽突然开口了，“其实，最近的这次‘赌国运’，做决定的是我。是我拆掉的……呃，总之就是我做的决定。王平安中尉只是把我的决定实现了而已。” 安格丽顿了顿，高昂起头颅，眼镜片反射着天花板上灯光。 “所以，我肯定会继续赌的，然后王平安会用他的精湛技艺，保证我们都平安归来。” 少女如此骄傲的宣示着。 王平安笑了，这个瞬间，他突然听见小方的声音。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他惊讶的扭头，却看见安格丽凹凸有致的身影。 他尬住了。 然后安格丽捅了他一下，骂道：“你倒是接啊！别让我一个人尴尬啊！” “哦，接……额，啥啊？这是诗经里的词？” “怎么到这里你就不会了！你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吗？”少女的怒意和娇羞填满了房间。 050 集结的man of problem 指导员咳嗽了一声。 王平安两人赶忙站好军姿。 苏剑英：“不错啊，去了一趟火星地表旅游，感情见长啊。我应该庆幸再也看不到你们俩了，也不用再看你们这些幼稚的你侬我侬的把戏。 “除了调令之外，这里还有宿舍的迁出命令，去把你们的个人物品都拿走，如果有漏下的，全都会被扔掉，懂吗，扔掉！” 王平安：“我们要迁到哪里去呢？” “到第三宿舍区去报道。”苏剑英言简意赅的说，“拿着命令，快走吧。” 第三宿舍区，是给各种临时借住在露娜2的人准备的宿舍区，但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那些即将出发去执行高危险任务的人，经常会被安排住这里。 所以这里又被称为龙门客栈，因为在古代电影里，各种侠客住过龙门客栈之后都会迈上一去不回的旅途。 当然也有叫阎王殿的，但是太空军是一支唯物主义的军队，不信这个，龙门客栈还是得到了大多数人认可。 王平安自然知道第三宿舍区在哪儿，于是从苏剑英那边出来，回宿舍简单的打包一下东西，就领着安格丽往那边去了。 去的路上，安格丽好奇的问：“你真的没看过诗经？” “看过，我懂，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多简单，谁不会背啊。” “那你刚刚接不上？” 王平安沉默了。 ——为什么会听到小方的声音呢？小方其实声线比较男孩子，王平安记忆里她的声音女子力比较高的情况，是航程中无聊玩恐怖游戏的时候。 她明明号称唯物主义者，但是偏偏特别怕前宇航时代那些充满怪力乱神东西的恐怖游戏，打游戏的时候经常被吓得哇哇乱叫。 这个时候她的声音就会比较少女。 但平时状态的小方，声线和安格丽那完美的少女声线差距巨大。 所以，为什么会把安格丽的声音听成小方的声音呢？ 还是说，小方其实以量子态呆在周围，就像《球状闪电》里那个量子玫瑰一样？ 王平安的沉默，引起了安格丽的好奇：“你怎么了？突然沉默可不像你啊，碎嘴大王。” 王平安：“我……可能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怎么了？”安格丽更好奇了。 王平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我刚刚产生了幻听，把你的话听成小方的话了。记得我们在来火星之前，在粥火锅店遇到的那个精神红了的太空军吗？” 安格丽眉头紧锁：“你现在去看心理医生，万一红了，就要错过这次调动去谷神星的机会了。” 王平安点头：“肯定的，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他看了眼安格丽，盯着少女漂亮清澈的瞳孔看了几秒，又重复了一次：“我不能冒险，我不想因为我的失误或者发神经，害死别的什么人。” 安格丽：“好吧……离到第三宿舍区报道的时间还有不少，我陪你去心理学部门吧。” 王平安点头：“麻烦你了。” ** “你现在非常正常。” 穿着白军装的医生放下手里的量化表格。 “至少表格看不出任何问题，然后体内的激素分泌也正常，除了有少量的药物残留之外没什么问题。 “而药物残留的来源，我看了你的诊疗记录，你目前还在疗程中，治疗方案包括药物和……和里昂少尉的搭档。” 王平安：“可是我确实听到了我已经亡故的搭档的声音。” “这很正常，你之前内心一直没有东西来填补失去方蔓梅少尉的空缺，现在有了。所以你在内心受到触动的时候，偶尔会把里昂少尉看成方蔓梅。 “每次都会非常短暂，回过神就消失了。” 王平安：“但是，我在日地l2的时候稍微了解过张力的学说。” “啊，是那套迎合人们期待的伪科学啊，我个人的看法是这样的，你愿意相信有一个量子天堂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现在量子力学还有很多未知的领域，西方的神学也开始把上帝量子化嘛，其实是一样的。 “太空军现在也有信上帝的战士，虽然绝对数量很少。” 医生顿了顿，然后用特别郑重的声音问：“最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让那位里昂少尉替代方蔓梅的位置。我的建议是顺其自然，不强求也不拒绝，时间会慢慢的修复一切。” 王平安点点头。 医生又问：“你有没有携带能让你回想起方蔓梅的东西？” 王平安摇头：“没有。她的遗物我都还给她父母了。” “没有啊，这不好，为什么你当时没有咨询指导员呢？你应该留下至少一件东西，这样你的思绪有了实际的寄托，才更容易放下。 “不过现在已经不要紧了，有里昂少尉了。很高兴看到超级计算机的决策出现了效果，看来心理学方面大规模依靠计算机的时代快来了啊。” 王平安小心翼翼的问：“有里昂少尉是什么意思？我要和里昂少尉谈恋爱吗？” “不用啊，你们就像普通搭档那样相处就行了。我的意思是，方少尉在你心中的位置，有平替了。你和方少尉是恋人吗？” “不是。”王平安立刻答道。 “这样啊，总之这是你们的私事，我作为心理医生也不方便介入那么多。除非你们将来真的感情破裂造成了心理创伤需要介入治疗。总之，你可以走啦，别让里昂少尉久等。” 医生说完对着诊室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平安站起来，敬礼，离开了诊室。 等在走廊里的安格丽马上迎上前：“怎么样？” “医生说我没问题，他说这是……说以后我时不时就会在你身上看到小方的影子。” “因为我开始取代小方的位置了，对吧？”安格丽笑道，“我也学过心理学。这感觉真复杂啊。非要我说的话，我不想成为某个人的替代，但是先这么着吧。” 王平安点点头：“嗯，先这么着吧。不过，你要不要想个灵魂之名？” “不用。其实，我作为法国人，我家族还有个古老的名字，叫露希达·多耶鲁·乌鲁·拉普达……” “我看过天空之城。”王平安虽然立刻就拆穿了安格丽的话，但马上又笑起来，“你要是从天而降，少年巴兹肯定接不住你，因为你的脂肪太多了。” 安格丽轻轻踹了王平安一脚：“怎么说话呢！” 这个动作被旁边路过的心理医生们看到了，大伙都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察觉到目光的女孩子拘谨起来，整了下衣服，拎起放在旁边的皮箱。 医生们走过去之后，安格丽才继续对王平安说：“我要提前跟你道歉，万一遇到危险了，我这么多脂肪这么重，肯定会加大你救援的难度。” 王平安二话不说搂着安格丽的腰把她举起来：“还行吧，不是特别重。当然和小方还是没法比，小方那太轻了。” 本来安格丽脸都红了，听到小方二字的时候潮红一下子褪去。 “你真的在比重量啊……”她嘟囔道。 “不然呢？”王平安反问。 “好啦，放我下来吧。去报道了！”安格丽说着用力拍了几下王平安的胳膊。 王平安把人放下来，拎起自己的箱子：“走吧。” ** 一进第三宿舍区的大门，就可以看见中庭拉着大红色的横幅：“欢迎谷神星机动舰队补充人员。” 横幅旁边的喇叭在放《我们走在大路上》，已经是第三段： 我们的道路洒满阳光 我们的歌声传四方 我们的朋友遍及全球 五洲架起友谊桥梁 王平安和安格丽一起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大厅里聚集的人群。 安格丽轻声嘀咕：“这是什么……国际纵队吗？” 她的话被离门最近的棕色卷发男听到了，男人回过头，笑道：“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们这些寻求归化和绿卡的人，去危险地方的欲望比较强烈。” 另一个带着苏格兰风笛的人接口道：“其实应该华国人还是占到半数以上，只是刚好都没有到罢了。” 王平安盯着风笛：“那是个苏格兰风笛吗？” “对啊，漫长的宇宙航行中学个风笛很正常吧？”“苏格兰人”耸了耸肩。 王平安：“你……不会还用长剑和长弓吧？” “哦，我是苏格兰人，长弓是威尔士和英格兰用的比较多……好吧，现在他们也不怎么会用了，现在他们喜欢战象。” 安格丽：“那你呢？” 苏格兰人拔出扳手：“冷兵器的话明显这个最好用啊，老工程师都知道。顺便这是我的幸运扳手，这个扳手的出厂编号正好是我的生日，虽然很不符合唯物主义，但是……应该不违规吧？” 最开始搭话的棕色头发耸了耸肩，然后指着中庭另一侧：“那边还有个信东正教的呢！” 王平安刚往那边看去，大门就开了，进来一溜华国人。 “哇。”领头的上尉反应跟王平安他们如出一辙，“国际纵队？” 然后上尉和王平安目光相遇了。 “王祸害！”上尉上来给了王平安肩膀一拳，“你特么的，可以啊！我以为你这性格要一辈子被那个什么穿小鞋了，可以啊，她怎么肯放人的？” 王平安：“其实是我主动争取的，我在路上拦住了谷神星的指导员。” “传说要拿金星那个？好像叫dio有名，干，这名字真拽。” 王平安：“人家姓刁，刁德一的刁。刁友明。” 上尉用粤语念出了指导员的名字：“刁友明。” 王平安想笑，却被安格丽拽衣角。 安格丽：“这谁啊？” 051 新天地的序曲 既然安格丽问了，王平安便介绍道：“这是我在太空飞行学院的后辈，低我一个年级，叫翟登山。” 安格丽微微蹙眉：“在登山？” 王平安：“翟，卷舌。不过我们确实一般叫他‘在爬山’。” 安格丽刻意把舌头卷起来，想发“翟”的音，结果一没注意变成了法式弹舌。 这下把大家都逗乐了。 还没有自报家门的苏格兰人拿起风笛吹了几个滑音，让场面变得更好笑了。 王平安：“zhai，不过你要真发不出来也无所谓，叫他在爬山就行了，我们都这么叫的。” 安格丽耳朵边缘微微有点红，但是她控制住了自己，顺手把话题拉走：“你看看你，学弟都上尉了。” 王平安：“这我要说明一下，他也是那一年的第一，所以毕业就是中尉，他其实只比我多晋升一次而已。” 翟登山点头：“对的，我其实就是常规晋升速度，秦琼前辈才是真的火箭晋升，几乎三年一级，真是快。不过听说前辈不能再飞了？” 王平安脸色一暗：“是。为了救一个新手，到马导师面前逛了一圈，当时我们在清理飞船解体的碎片。” “就是你拿银星的那一次是吧，虽然我们大家都是从新手那里过来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说，新手是真的害人啊，什么时候记忆移植才能实用化啊？” 安格丽咳嗽了一下，吸引了注意力之后才说：“你们不要自顾自的就叙旧啊，还没有介绍完呢。” “啊？不是都说完了吗？” “你还没介绍我。” 王平安“哦”了一声。 翟登山调侃道：“我懂，祸害是不想介绍，要独享呢。” “这位是里昂的安格丽，如你所见是个法国人，还有她是自然人，只调了头发，近视眼所以戴眼镜。” “你好。”安格丽落落大方的伸手。 翟登山看了眼王平安：“我握手不会被打吧？” 王平安：“不会，你握就好了。” 翟登山这才轻轻握了一下手。 安格丽：“你的名字，不应该当登山家吗？为什么当了太空军？” “我叫登山，是因为我老爸参加了攀登纳罗达峰的行动，在哪里失去了很多兄弟，他每年清明都要去空降场祭奠兄弟们。”翟登山叹了口气，“战争塑造了父辈那一整代人。” 王平安感同身受的点头：“是啊。一整代人。” 安格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毕竟法国在连着两次大战中都滑了过去，坐看别人打生打死，自己歌舞升平。 说完自己名字的事情，翟登山又把话题转回到秦琼身上：“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刚刚在火星休完假，时机不凑巧啊，要是正好在我休假前，我就能选去地球休假然后见见秦琼了。” 王平安：“你去的话他会高兴的。” 话音刚落，中庭入口的舱门再次打开，刁友明领着两个干事走了进来。 刁友明胸前有一颗金星闪闪发光。 看到金星，王平安下意识的站得更直了，这勋章就是有这样的效果，因为能获得这勋章的人，一般都做了超越人类极限的事情。 正如勋章的名字：人类赞歌勋章，那是只有为人类这个种族谱写新的赞歌的人，才能获得的荣誉。 大部分人反应和王平安一样。 刁友明扫视整个中庭，开口道：“讲一下。” 因为部队还没有组成，自然也没有部队长可以喊口令，几个上尉对视了一眼，最后是翟登山抢先开口：“立正！” 中庭响起整齐划一的并脚跟的声音。 刁友明：“稍息。” 又是整齐划一的出脚的声音。 刁友明：“欢迎你们来到谷神星——我本来想这样说的，但是小行星带不是个好去处，甚至不如土卫六或者柯伊伯带的深空守望站。 “到那些地方你要对抗的只是严酷的自然环境或者深空带来的孤寂，而在小行星带，你们对抗的是人类。 “对小行星带的宣传一直以来都有偏差，说得好像我们对海盗有着碾压级的装备优势，只是迫于小行星带过于广阔，才无法剿灭海盗。 “这是错的，其实海盗一直都能拿到和我们差不多的装备，虽然海盗船整体的情况远远比不上我们，但只比单件装备的性能的话，海盗没有劣势。 “比如说，海盗们会拥有和我们差不多的等离子武器，也会拥有和我们差不多的相位激光阵列，但是他们一般没有我们这么好的维护。 “但是，就算维护很差的等离子武器发射出来的电浆，也能把飞船上的设备和人汽化。” 刁友明再次扫视全场，一字一顿的说：“你们最好放弃到了小行星带之后可以靠着装备优势碾压海盗的想法。当然，整体上我们有装备优势，但是并不足以碾压！” 王平安举起手。 刁友明：“我还没有让你们问问题呢。哼，王平安，我知道你，主动提出要求去谷神星，我还以为你是多么优秀的军人呢。结果一看履历，根本就是一坨屎，除了那个银星之外毫无亮点。 “你很喜欢这样肆无忌惮的打断上级的训话对不对？还会讲几个笑话活跃气氛对不对？你这种表演型人格的人，在谷神星会死得很快的。” 王平安：“那我更要问清楚了，海盗的武器哪儿来的？” “这不是我们谷神星驻军要弄清楚的事情。宪兵和反投机倒把局都在努力追查武器走私。 “但是太空过于空旷了，就算是繁忙的地火圈，也有太多太多没有办法顾及到的地方。 “走私船刷上一层消光的黑漆，在最初的加速之后，一直保持静默飘行，有多难发现你们应该比我这个搞心理学的清楚。” 在场的基本都是宇航员，发现一个静默的、刷了黑漆的走私船有多难，大家都很清楚。 在地球上，雷达可以很轻易的监视每个角落。但是在太空，就算用超大的发射功率、加上超大的发射天线阵列，主动雷达系统也不过监视几千上万公里。 在宇宙中几千上万公里基本就是个零头，随便一趟行星际货运飞船的航程都远超这个数字。 在太空中主要靠被动侦测手段来发现远距离的目标，通过巨大的天线阵列接收微弱的信号，然后靠计算机从宇宙背景辐射中分离出来，这就是现在主流的监视手段。 这个手段针对那些刻意掩盖自己辐射的飞船来说，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刁友明环顾中庭，挨个打量保持沉默的宇航员们的脸庞：“好，很好，看来你们的专业技术都非常的过硬。 “你们知道很难抓住这种走私船，那自然也知道，这些都只能靠宪兵和反投机倒把局从另外的、更加简单的途径追查这些，从源头上抓到这些售卖武器的不法分子。 “你们应该还知道，这不是我们的任务。我们的任务是清剿那些已经拥有了对等武器的海盗，保护在小行星带的主要矿区，以及必定会经过小行星带的飞往木星和土星的货舰。 “不要问为什么海盗有好武器，也不要问为什么海盗永远打不完，永远会有人力。如果你们在战斗中，能发现可以指向海盗背后的黑手的材料，那我代表全体太空军谢谢你。 “目前看来，这是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战争。你们要在小行星带待三年，但是你们相当一部分人活不到结束勤务的时候。 “王平安，你又有什么要问的？” 王平安：“我执行一线勤务的时间本来就还剩下两年多一点，我也要干到三年吗？” 刁友明一副想要把王平安生吞活剥的表情，但是他控制住自己了：“是的，你也要待三年。本来十年一线勤务这个规定，就是隐性规定，你在任何一个操典上都找不到。 “这是太空军人性化的体现。但是明显有些人，太空军对他太人性化了。你知道我指的谁吗，王平安？” 王平安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知！道！” “是你！”刁友明怒道，不过他的口气迅速软化，“但是我希望，今后我会改变这个想法。你一开始给我的印象不错，虽然很轻浮，但感觉是个好苗子。所以尽管你的履历是一坨屎，我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眼力。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 刁友明再次环视整个中庭，继续说：“至于别人，大部分都是优秀的太空军士兵，然而打仗这东西，只是优秀是不够的。所以我故意挑选了一些主观能动性比较强的人。 “大部分都是部队上的刺头，有自己特立独行的地方。比如阿卜杜尔，是个神秘主义者，整天给人算命，用那种神奇的塔罗牌。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唯物主义的天空军的。 “再比如英国人帕拉巴斯，整天摆弄他的风笛，并且还试图私藏一把苏格兰双手阔剑。 “还有很多，你们简直是一群神经病，但是你们的履历里面，都有因为机智和特立独行解决了问题的记录。 “现在，我就想试试看，到了谷神星，你们的特立独行，你们的主观动能，还能不能起作用。当然，就算不起作用也没关系，因为我还招了这么多合格的、出色的太空军战士。” 刁友明转向以翟登山为首的那一群太空军士兵。 “你们的履历都非常漂亮，一个个堪称优秀。就算怪胎们完成不了任务，你们也会完成的，只是可能伤亡会有点大。 “当然了，你们应该会努力证明，你们比怪胎们更强，证明你们才是太空军的中流砥柱。” 翟登山代表大家喊：“保证完成任务！” “我听不见！” 下一刻，所有太空军士兵一起喊：“保证完成任务！” 而被点名“怪胎”的人们面面相觑。 安格丽小声嘟囔：“建立竞争，常见的手法。” 刁友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就是这个精神。这两位干事会给你们分配房间，我们有一周的时间测试你们的专业技能。通不过的会被刷掉，滚回原来的单位去。 “通过测试的人，会跟我一起搭乘‘短暂生命辉煌燃烧’号火炬巡洋舰，和运送补给的快速运输舰一起，前往谷神星。” 052 在虚构的战场上 集结之后第二天，整个预备补充部队在训练中心专门分配的简报室集合。 惯例的流程结束后，刁友明开始了：“我不是军事主官，理论上讲不应该我在这里主持这个简报会。但是军事主官离不开谷神星，只能把任务交给我了。 “为了避免我的判断产生争议，我会尽量用竞争的形式来决定谁通过考核。需要打分的环节，全部用电脑来进行打分。 “我不准备考察你们的基本功，说基本功并不准确，实际上我不准备考察大多数实操科目，更不打算进行知识性的笔试。” 本来一片安静的简报室终于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安静！”刁友明用教鞭敲着简报室的黑板，电子黑板被敲得颜色都花了，但是马上恢复了正常。 他继续说：“今天就是我们的第一个考核，主要内容是多种预设战场下驾驶小型战斗艇进行模拟对抗！主要以单机对抗为主，同机组的两人共享积分。 “明天我们再进行二对二，后天是集团战。大后天是跳帮条件下的舰内作战，第五天则进行攻击小行星基地演练，第六天则进行巡洋舰级别的模拟对抗。 “所有的对抗和演练，都是积分制，最后会汇总总分，一半的人！注意，是一半的人会被筛掉。 “王平安，你就这么喜欢在没有到提问环节的时候举手吗？” 王平安放下手：“那我等提问环节再问。” 刁友明抿着嘴，憋了几秒才问：“有什么问题吗？” “最后一天干什么？”王平安问。 “最后一天放假，你们该逛的地方逛好了，该吃的东西吃好，该给家里录制问候视频的就录，到了谷神星你们就只能每天吃饭堂了，和地球的通讯延迟也比火星这里高得多。 “而且谷神星本地人就那么点，网络上也没有火星那么多乐子，网络游戏也只有货运船带来新版本的时候才会更新。那里仅有的乐趣，就是和海盗们斗智斗勇。” 王平安“哦”了一声：“知道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刁友明看向其他人。 并没有人再举起手来。 刁友明：“很好，翟登山，带队去模拟训练中心，我已经获得了训练中心七天的使用权。” ** 模拟训练中心设置在太空站中轴上，所以只有微弱的模拟重力——这种靠离心力来模拟的重力，越接近旋转中轴就越小。 这种讲究其实没有太大的必要，因为本来模拟系统就几乎无法再现战斗艇加速的时候的g力，说到底虚拟的东西毕竟是虚拟的，永远无法代替实机训练。 但实机训练不但费钱，还可能有危险，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据说最新一代的人机交互系统已经可以通过干扰人脑来在虚拟现实中模拟加速度了。 然而那只是传说，距离实用应该还远。 训练中心有一百台42式模拟器，这种模拟器可以模拟从机动工程舱到小型战斗艇在内的所有小型太空飞行器。 翟登山带队到安置42型模拟器的1号训练场后，就拿出平板开始进行对战分组：“今天主要打1v1，理论上今天每组人都该打99场对抗，对抗的战场会从模拟器的地图种子库里随便抽取种子生成。 “另外电脑会自动进行平衡，不会出现某一种战场状况出现得更多的状况。” 翟登山说话的时候，刁友明出现在一号训练场顶部的总控室，隔着总控室的落地窗俯瞰整个训练场。 王平安稍微分神看了眼总控室，结果就漏听了几句话。 翟登山：“那么就是这样，没有搭档的人可以自己组队，也可以寻求电脑的建议。有搭档的人可以上模拟器了。” 安格丽：“我们走吧。” 王平安：“啊？” “你又走神了！” “抱歉，模拟器是要我们自己挑吗？不是应该分配位置吗？” 安格丽正要回答，旁边有人说话了：“这不是著名的祸害嘛，你终于抛弃了那个吵闹的小不点，换了个前凸后翘的搭档了？” 王平安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了眼说话的人，然后低声回答：“小方死了。” 本来过来挑衅的家伙尬住了，最后只能挠挠头：“好吧，怪我。节哀顺变。” 王平安：“你不用强迫自己，你不是一直在喊，说我们这种人肯定会死得很惨吗？” 安格丽可能是看两人马上要吵起来，便插进来问：“这位是？” “森林，我们叫他五木，是个总看我不顺眼的傻逼。” “你这话说得，全学院看你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不要说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一样。你这个性格，讨厌你才是正常的，你也就是总是露出一副理想主义的样子，搞得有些人觉得你本性不坏。我可是明白的，你这种人，从里到外都是烂人！ “什么理想主义，是烂人的伪装罢了！” 王平安耸了耸肩：“是嘛，我知道了。” “你等着瞧吧，和在运输队虚度光阴的你不一样，我可是一直在警备部队，我实际处理过21次紧急状况！” 王平安：“其中多少次是醉酒驾驶工程机械？开着战斗艇把乱跑的单人工作舱截停，对接之后把人头盔扒了，让人对着测酒精的东西吹气对吧？” 森林：“你他妈的！” 翟登山插进来：“够了！谁更厉害上模拟器。我来安排你们第一个打。” 森林：“求之不得！看我好好教训你！” 王平安：“哼，你在学校跟我模拟战就没有赢过。” “那是七年前了！欧林，我们走！” 说着森林带着自己的搭档向最近的模拟器走去。 王平安扭头对安格丽说：“我们也走吧。我看那个模拟器就不错。” “行，走吧。” ** 42型模拟器内部，就是一个太空军标准座舱的样子。 太空军所有的小型飞行器内部都这个构型，这样的设计极大的降低了宇航员适应新型号飞行器的成本。 王平安和安格丽穿上宇航服，并排坐在模拟器中。 安格丽笑道：“我又想到了拿银星那一次。说实话，我经常会梦见那时的情景，梦见你光着脑袋，只戴着氧气面罩在开飞船。” 王平安：“所以你想说，我成了你的阿尼玛吗？” “女人心中的理想男性，叫阿尼姆斯。王祸害同志，你学艺不精啊。” “嗨呀，只是几个字的区别嘛，知道意思就行了呀。所以你刚刚那番话，是说我你爱上我了吗？” “你要是不会这样直白的问出来，我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安格丽叹了口气，“现在嘛，大概很难，我们还是做同袍吧。” “什么鬼，你这版本不对啊，应该你打直球，我来拉扯……” 正说着，外面负责辅助的训练场工程师敲了敲模拟器的窗子：“准备好开始了吗？” 王平安竖起大拇指。 于是工程师关闭了模拟器的外门，整个模拟器内部密封起来，然后开始抽空气，模拟飞船战斗状态时的低压状态。 紧接着整个座舱都开始晃动起来，这是在测试模拟器的动态再现能力。 安格丽问：“这次你不脱头盔和手套了？” “别闹，今天要打99场，我要脱头盔和手套，等打完我手估计都坏死了，要截肢然后从猪身上培养一个新的移植。” 下一刻，模拟驾驶舱外的全息投影开始运转，以假乱真的天空场景出现了。 “开场就抽取到空间站废墟这个环境啊。”王平安嘟囔。 “这个环境怎么了？” “变数大。”王平安耸了耸肩，“如果是‘开阔轨道’这样的环境，基本就是拼谁细心能从背景辐射里找到敌人的辐射，先发现先开火就有很大机会赢。但空间站废墟就不同了。” 王平安看着外面大量的空间站残骸，继续说：“这个地形基本看应变能力。把雷达关了。” 安格丽：“哈？” 王平安看她愣住了，直接自己动手关掉了雷达——这原本应该是舱外操作员的职责。 模拟器模拟了战斗艇外部雷达天线收拢时的机械噪音。 王平安：“这么多碎片，雷达的杂波太多了，我们先保持静默，和碎片群一起飘。” 说着他就操作虚拟的战斗艇，贴上一片残骸。 安格丽：“这样有用吗。” “有用，机体散热的红外信号会被碎片挡住。虽然是第一场，大家都期望看到激情的拼刺刀，但是很遗憾，我要选择胜率高的战法。等着吧，好在这是模拟战，两边互相发现之前时间会快进。” 安格丽：“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不可以通过时间的流逝速度来判断自己有没有被发现吗？” “当然可以，所以这才是模拟战啊。实战中偷袭的瞬间就胜利了。”王平安说着露出笑容，“但是不用担心，五木那个家伙和我模拟战，到现在还没有赢过。就算模拟战的规则帮了他，也改变不了结果。” 安格丽：“你不会也很讨厌他吧？” “你说对了。” 王平安话音刚落，电脑发出提示音，表明机体接收到了雷达波。 显示屏上本来在快进的时间突然停止了快进，变得正常了起来。 053 角逐 安格丽：“被发现了？” “别紧张，会淹没在密集的杂波里的。这个家伙只是收紧了雷达扫描范围，通过时间流逝有没有减慢来判断我们在不在范围内。这是一种只能在模拟战里用的投机取巧的办法。” 把雷达的发射波束变成很窄的一簇，再把雷达的扫描面收紧，这样雷达波只会扫过很小的范围，如果范围内没有目标，时间流逝就不会减慢，这就是森林用的战法。 王平安通过自己面前的操作面板，下令由电脑控制的侦查无人机发射。 于是八个小型无人机利用压缩空气喷射，离开了战斗艇上的挂架，散进周围的空间。 这些小飞行器只用压缩空气做动力，而且散发的热量极低，很难被发现。他们就是王平安插下去的“侦查守卫”。 小飞行器通过细细的光纤和王平安的战斗艇相连，是真正的沉默守卫。 王平安：“我猜他们现在就会停止雷达波发射，等时间流速再次进入加速状态后，从另一个方向扫描我们。” 安格丽：“然后就可以用两个扫描区交叉的办法，锁定我们大致的位置。” “没错，所以我们可以利用这点。我需要外部机械臂的操作权。”说完王平安就启动了指令长位置的超越控制，直接获取了外部机械臂的操作权限。 安格丽：“等一下！你可以给我下命令……” “那多麻烦啊，我本来就可以一个人开战斗艇。” “那我不就成了完全的累赘吗？” “哎呀你别管，先赢了再说。咱俩在到火星的航程中时间全用来了解对方的性格爱好了，完全没做过这种模拟配合，基本没有默契。等我们到了谷神星和海盗练上一段时间了，有了默契之后我绝对不干涉你的操作。” 安格丽：“没有配合难道是我的错吗？按照规定咱俩是应该练的，但是你不练啊，全靠编航行日志糊弄人！” “嘘！来了！”王平安发出嘘声的瞬间，接收到雷达波的提示音就响起来，模拟系统的时间流逝又变回了正常流速。 “这个航线……”王平安嘟囔着，操作机械臂抓住旁边的残骸，用机械臂调整了飞船的朝向，然后用冷发射打了一排导弹。 被压缩空气弹出发射井的导弹没有点火，而是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一直飞。 安格丽：“这是个陷阱？你刚刚推测出他们的航线了？” “没有。但是这个陷阱不需要管他们的航线也能用。” 话音刚落，电脑又发出了提示音。 这次是光学提示，电脑标出来的位置，一个碎片正在解体。 王平安：“电磁炮打的。看来对方的战术是，用模拟系统的漏洞确定我们大概的位置，然后用电磁炮挨个点名大块的碎片。” “那我们可以通过被击中的碎片的动向，反推发射位置。” 安格丽一边说一边操作自己这边的控制台，很快推算的弹道就出现在刚刚雷达扫描出来的周边空域图上。 动量守生，所以当一个物体的运动状态因为碰撞而改变的时候，可以通过分析改变的量来反推撞过来的物体的动量。 另外，电磁炮发射的弹丸质量，安格丽和王平安这边是知道的，毕竟都是同一款电磁炮。 但是这样的反推不会太精准。 不过，如果一直有残骸被电磁炮击中改变动量，那就可以进一步锁定敌人的位置—— 短短几分钟时间里，王平安布设的无人机，就观测到了七八块碎片改变了位置。 于是反推的敌人射击位置也变得越来越精准，推算的位置在空域图上连成一条花哨的运动轨迹—— 安格丽：“可以反击了，只要我们——” 王平安突然按住安格丽的手：“不对，这是陷阱。电磁炮的弹丸速度是可以设定的，他们可以通过乱数设定速度来误导我们的反推。不，甚至可能是故意设定了一套合乎逻辑的速度，诱使我们推算出现在的运动轨迹。” 安格丽问：“你怎么认为的证据呢？” “对森林那个人的了解。他不会走这么花哨的轨迹的。” 仿佛为了印证王平安的话，发射的无人机突然传回来了红外传感器捕捉到的数据。 “看，抓到他了！这个才是真的。” 王平安二话不说，命令刚刚冷发射出去的导弹点火。 这些导弹早就一路飘得远离了王平安躲的位置，点火的光芒在王平安飞船的光学传感器上只有一丢丢。 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一排导弹的图标，用血条的方式标出了导弹剩余的飞行时间。 突然，一个导弹消失了。 “敌人的激光点防御开火了！”安格丽喊。 王平安操作机械臂，猛推旁边的残骸，把机体推出了残骸的阴影。 “展开激光阵列，最大幅度。”王平安本来想自己操作的，但是转念一想开始下达口令。 安格丽立刻照做，战斗艇背部的反射镜阵列全部展开。 下一刻，所有的无人机都捕捉到了强烈的红外线信号。 这是激光点防御系统产生的废热，为了对付迫近的导弹，点防御系统显然已经在电脑的控制下全功率运作了。 王平安：“照射！” 安格丽把激光器的能量闸推到顶，绿色的激光通过反射镜阵列汇聚到目标上—— 战斗艇也是有基本的装甲的，激光照着要摧毁战斗艇需要很长的时间。 尤其是现在这数百公里的距离，就算用相位反射镜阵列进行汇聚，激光的伤害能力也大大降低。 但是摧毁战斗艇装甲外面的装备可不用这么长时间。 王平安点了下绿光照射的方向，电脑立刻分析出他是要看敌人的状态，便马上调整光学设备，不断放大敌人的图像。 安格丽眼尖：“敌人的激光器，敌人的激光器损失了不少反射镜单元！” 图像上的敌人正在调整姿态，把没什么关键设备的一面对准王平安。 同时，激光照射告警响起来，敌人的激光也照了上来。 安格丽：“我们有先手，肯定是我们先照坏对面的激光器。” 王平安却没有答话，启动引擎躲到了碎片后面。 “就算是这样，但我还是不想赌。我要切实的赢得胜利。”说着他在控制台的触屏上迅速操作。 一个诱饵被冷发射了出去，但是并没有让它启动。 这个时候王平安在外面插的“眼”还能清楚的捕捉到敌人的红外信号，因为刚刚连续的激光照射产生了大量的废热。 另外，安格丽操作的激光武器的照射，也让对面的机体温度升高了不少。 宇宙中大部分空间都是接近绝对零度，但是温差只是影响导热速度的一个因素而已。 “打开散热板。”王平安命令。 随着安格丽的操作，战斗艇的散热系统完全打开，高温的液态锡从散热器头部喷出，然后在尾部被磁力系统重新吸附回来。 安格丽：“会被电磁炮打的！” “不会。森林被我坑过很多次了。他会认为这个是诱饵——我是说，我们是诱饵。” 安格丽皱眉：“你这也太非常规了，碰到海盗你怎么可能用这种战法？” “不一定啊，没准我会在海盗那边找到一个宿命的对手。”王平安非常轻松的调侃道，“我们对对方的了解，超越了所有人。” 说完王平安开始唱：you belong to me…… 安格丽看着突然开始唱歌的王平安，眉头拧成了麻花。 在歌曲的旋律中，散热器把废热都排出，消散在宇宙里。 王平安再次开始行动。 他操作完全冷却下来的飞船从残骸后面滑了出去。 这个时候和敌人的距离其实还有上百公里，不靠传感器想要捕捉在残骸群中移动的小飞船还是挺难的。 他顺便切断了和无人机的光纤，把无人机切换到了无线通讯状态。 这时候敌人终于行动了，几个无人机迅速被消灭。 “用无人机发射激光摧毁我的无人机，料到了料到了。”王平安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一点变化啊，五木。” 战斗艇除了标准装备之外，还有一些“自选装备”，这是在进入模拟战之前自己选定的。 王平安的自选装备全带的侦查设备。 安格丽：“你怎么找敌人的位置呢？” “我不找。”说着王平安操作飞船，进入了一个相对空旷的空间。 正好这时候，他方才发射的诱饵定时启动了，放射出非常微弱的红外线信号。 王平安屏住呼吸，来回观察面前所有的显示屏。 突然，红外捕捉到目标。 应该是电磁炮发射产生的热能。 “找到你了！”王平安点击屏幕，电脑立刻把光学设备对准那个位置，迅速放大。 森林的机体用一块碎片作为掩护，在距离王平安98公里的地方。 接近率每秒3公里。 王平安笑了，他把电磁炮切换成等离子模式。 等离子炮其实就是电磁炮的变种，只要把供弹系统换成电离装置就好了。区别在于，传统电磁炮发射的是固体弹丸，等离子炮则是把电离后的高温等离子体投射出去。 电磁炮依靠弹丸的动能杀伤目标，所以弹丸要有比较大的质量。 等离子炮主要依靠等离子体的高温杀伤目标，等离子体本身的质量相比弹丸要小多了。 这样在投射轨道一样的情况下，等离子炮发射的“弹丸”速度要快得多。在宇宙战斗中，因为交战距离太特么远了，速度提升往往直接意味着命中率的飙升。 但是等离子炮相比电磁炮也有缺点，那就是它是吞噬能量的巨兽。 生成高温的等离子体需要巨量的能量，大部分战斗艇级别的飞行器的反应堆根本提供不了这么多能量。 所以战斗艇上的等离子炮都需要用高密度能量电池供电。 另外就是，发射等离子炮会产生比发射电磁炮多得多的热量，在宇宙中就像开了广播在播送自己的位置一样。 开火即暴露。 但是，如果开火的时候就已经赢了，那谁又管得了那么多呢？ 王平安发射了，等离子体嗖的一下窜出去。 电磁炮上散发出来的巨量热量把王平安的机体变成了宇宙中的灯塔。 “激光照射！扰乱敌人！”王平安喊。 等离子体只要六秒左右就能命中，只要扰乱对方六秒就行了！ 安格丽已经行动起来了，激光汇聚到目标上！ 安格丽：“他回避了！” 王平安：“妈的，他也懂我的。” 他按下换弹按钮，机体把已经用光电的电池弹出，换上了新的电池。 “再来一发！” 等离子炮发射的同时，过热告警急促的响起来。 森林再次闪过了这一炮。 这时候王平安因为武器过热，已经无法再使用等离子炮和电磁炮了，本身机体积累的热量也有随时有可能超过耐热的极限。 但是王平安还有不需要增加多少热量的攻击手段。 他按下了导弹齐射的按钮。 果然，宇宙中的战斗，最后就是要用板野马戏来结束啊！ 压缩空气把所有的导弹都弹出了发射器，然后他们就像一群小蜜蜂欢快的冲向绿光一直追踪照射的敌机。 因为一直有激光照射，敌机现在温度也不比王平安的机体低多少，就像火炬吸引着红外制导的导弹！ 然后宇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文字： 胜利者是：王平安机组！ 054 黑猫白猫 训练场的总观察室里，可以用裁判视角观察每一场进行中的对决。 刁友明面前的显示器一直播放的王平安机组和森林机组的对决画面，旁边的立体投影也投影的是这一场的战场状况。 两个显示设备旁边的扬声器，正在播放王平安机组的对话。 刁友明旁边的是训练中心的主任郭上校，在看到王平安的第一波激光照射后，他评价道：“聪明的战法，导弹虽然是一种缓慢的武器，但必须用激光拦截，会产生废热。 “森林机组的处理有瑕疵，其实可以晚一点再拦截，毕竟导弹攻击的密度距离饱和还远。 “现在王平安有照射的先手和散热的优势，持续照射就赢……哦。” 郭上校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王平安机组躲进了残骸后面。 短暂的沉默后，训练中心主任评价：“他不想赌随机性。毕竟这个距离谁先把关键部件照坏真说不准。可是机体的红外特征这么明显，会吃电磁炮的。” 话音刚落，王平安就发射了诱饵。 然而诱饵并没有启动。 紧接着王平安机组直接开始全功率散热了，机体的热辐射急剧升高。 郭上校大惊：“这会吃电磁炮的！”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王平安顺利的完成了散热。 刁友明开口了：“他和这个叫森林的是校友，已经打过很多次了。估计已经吃透了森林的思考逻辑。森林应该是把这当成了诱饵。” 郭上校连连摇头：“这如果是评分制的考核，这要扣分的。就和最开始森林利用模拟战机制找人一样，都会被扣分。” 刁友明没答话，因为这时候王平安机组离开了原来散热的位置，借着残骸掩护向前摸。 他前进的时候切断了侦测无人机的有线通讯，于是无人机开始用无线电发送侦测信号。 这立刻引来了森林发射的无人机的激光攻击。 短暂的平静后，王平安扔出去的诱饵突然启动了，发送的红外信号非常的微弱。 森林机把这当成了王平安的机体，发射了电磁炮。 于是王平安发动了攻击，等离子炮喷出的电浆在全息投影上被高亮标识。 郭上校：“胜负已分。” 然而森林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电浆。 郭上校轻声感叹：“哦，反应不错。” 王平安的机体在激光照射的同时补射了一发，这一次留给森林的反应时间更短，只有三秒多。 但是在王平安补射前一刻，森林就变轨了。 而王平安的射击瞄准的也不是原本火控计算机预测的位置。 两个人就像互相能读心一样，各自预判了对方的行为。 森林略胜一筹，电浆擦着机体飞了过去。 郭上校：“这下王平安机快过热了，热量管理要出问题。森林机还有冗余。” 但是王平安发射了大量的巡飞弹。 这时候两机的距离已经接近到巡飞弹也能快速命中。 点防御打掉了最开始的十几枚巡飞弹，但是导弹海还是淹了过去。 刁友明看完了全过程，进入结算画面之后才抬头看郭上校：“我不是军事主官，你怎么看这个打法？” 郭上校挠挠头：“太多投机取巧的地方了，反正如果有学生在考试笔试的时候写这个战法，我会直接不给这道题的分数。但是现在是讲究战果的模拟战，他赢了。” “黑猫白猫捉得到老鼠的就是好猫么……”刁友明嘟囔了一句，然后问旁边负责调整配对系统的干事，“我可以给他挑选下一个对手吗？” “当然可以。在您的平板上操作就行了。”干事回答。 “那就让他和这个家伙打。”刁友明在自己的平板上点了一个。 郭上校：“模拟战2000次……这是学校的教官？” “对。”刁友明点头，“我从教导队挖过来的，他应该非常熟悉模拟战，而且没有跟王平安的私交，所以王平安完全不了解他。另外，什么战场对喜欢按部就班的选手优势大？” 郭上校和几个干事一起回答：“1号深空。” 干事立刻闭嘴，而郭上校说明道：“那是一片没有任何‘地形’可言的空间，甚至不在重力场中，没有重力场形成的‘轨道’。这是最受诟病的一个战场，因为理论上没有任何战斗会发生在这种环境下。” 一般在太阳系内飞行，就算不在行星的重力井中，也会受到太阳的引力。 所以飞行器在没有进行变轨的时候，都会沿着轨道飞行，这是太空作战的基本常识。 而一号深空连这个都没有，飞行器完全是自由的。 只有在远离太阳系的地方，才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环境。 在这样地方作战，基本就是按部就班的“排队枪毙”，主观能动性起的作用还不如统计学大。 屏幕上的倒计时结束了，王平安机组和“两千次男”机组被投入了一号深空环境。 因为是这个“地图”，屏幕旁边的全息投影装置显示出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孤零零对峙中的战斗艇。 下一刻，双方互相开始激光照射，并且把携带的全部导弹都打了出去。 这是为了防止导弹被激光诱爆，毕竟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就算是相位激光器，投射的光斑也足够笼罩整个战斗艇。 也就是说，战斗艇向着激光来袭照射的那一面会整体升温。而模拟战的规则，根据大量的实战和测试数据，给所有的导弹设定了一个诱爆参数，温度越高诱爆的几率越大。 所以这种情况先抛导弹是正确的、符合操典的操作。 两边的导弹都设定了点火时间，速度最慢的导弹先点火。 这样一来可以实现所有导弹同时命中目标，形成饱和攻击。 教导队教官选择了提前启动点防御，在较远距离上手动拦截。 而王平安机组的选择是，提升主激光器出力。 导弹逐渐接近，已经进入了点防御会自动开火的距离，但是王平安机组根本没反应，所有的能量都投注在主激光器上。 高温开始不断摧毁教导队教官机的表面设备。 郭上校：“胜负已分，叫王平安这个怎么想的，激光在这距离是不会致命的，虽然有可能摧毁点防御，导致敌人也被导弹击毁，那也是平局。而且明显教导队那位通过调整姿态把点防御系统保护得很好。” 激光毕竟只能从一个方向来，而且如果保证每一面被照射的时间不要太长，那激光的破坏力是会被减半的，毕竟宇宙的温度接近绝对零度，降温还是挺快的。 “王平安机组会被导弹摧毁，那时候教导队的机体只是半毁。电脑会判王平安组负。” 话音刚落，王平安的机体主引擎点火了。 055 不败的王 王平安的战斗艇启动了主发动机，加力全开。 因为一号深空没有重力的影响，所以怎么机动完全凭驾驶员的想象力。 机动的同时，王平安抛出了雷达假目标和铝箔条，然后开始切导弹导引头的三九线。 进入最后阶段的雷达主动导引头导弹都是采用多普勒模式，通过多普勒效应把杂波给过滤掉。 当然一号深空这个战场环境，本来是不存在杂波的，所以王平安只能通过假目标和铝箔条无中生有的制造杂波。 这种情况下切到了导弹导引头的三九线，基本都会脱锁。 然而教官队发射的导弹采用了完美的饱和攻击阵型，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所以王平安只能不断变换航迹，争取切过更多弹头的三九线。 丢失目标的弹头迅速锁定了各个充气假目标，接二连三的爆炸。 郭上校：“他不会想这样躲掉所有的导弹吧？怎么对付红外弹呢？” 这个时候王平安机的点防御开火了。 “晚了！”郭上校低声说。 然后一直照射敌人的主激光也调转目标，迅速在导弹包围圈中清理出一个缺口。 王平安机从缺口冲出来，然后屁股后面跟了一票导弹—— 机体的电磁炮开火了，不过用的是霰弹模式，细密的钢珠呼啦一下糊在追尾的导弹上。 当然想要一次过打爆所有导弹不现实，被诱爆的是最前面的那一批，但是爆炸的导弹形成了一片残骸之墙。 为了规避残骸，追击的导弹群纷纷改变航向。 这样一来点防御就有了逐个拦截的时间差！ 而主激光器则继续对准了远方的敌机！ 郭上校迅速心算了一下，摇头：“来不及，他还会被命中。” 然后王平安再次用电磁炮开火，这次发射的不是霰弹，而是用低速模式连射小型弹丸。 “把电磁炮当点防了吗？”有干事惊呼，“等一下，我记得太空战操典里确实有这种用法！但是导弹的电脑会规避这种点防的！” 郭上校：“他是在拖延，给激光点防争取时间。” 然而导弹群还是在接近王平安机，眼看就要追上了！ 剩下的七枚导弹好像就要成为胜利者！ 下一刻，王平安机一个甩尾，主发动机的射流扫了一圈。射流的速度极高，飞船被射流扫一下都会像钢刀切豆腐一样裂开。 导弹的计算机无法在这么近的情况下回避射流，就全都解体了。 所有的导弹全部被击落！ 几乎同时，教官们的飞船也击落了全部的导弹，但是因为他们一直分配能量在点防御系统上，主激光器的照射功率不够高，所以飞船被破坏的表面设备更多！ 其中被破坏最严重的是飞船的光学和红外设备，现在教官组基本只能靠雷达了。 这个瞬间，王平安机停止了激光照射，发射雷达诱饵，然后和诱饵拉开距离。 郭上校：“他可能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确定敌人的损坏状况。就看教官们那边怎么判断了。” 刁友明：“操典上怎么教的？” 郭上校：“切雷达模式，通过多种雷达模式收集数据做对比，确定哪个是真的敌人。” 话音刚落，教官们的机体像是听到了郭上校的话一样，开始切雷达模式。 突然，王平安的机体开始散热了！ 刁友明看郭上校。 郭上校：“估计这是测试敌机的红外线还能不能用，这个王平安，很狡猾啊。” 刁友明：“你觉得现在2000次这家伙胜率还有多少？” “说不定，因为是一号深空这个环境，其实只靠雷达也够了。虽然刚刚导弹爆炸和各种铝箔条、诱饵产生了很多碎片，但是产生的杂波对战斗艇的电脑来说还不够多。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激光照射拼人品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王平安的电磁炮切换到等离子模式，开火了！ 郭上校：“这个距离开火？不可能打中的，因为2000次那边会纪律性变轨——” 话音刚落，模拟战经验丰富的教官就变轨了。 变轨后的路径，刚好和王平安发射的等离子团的飞行方向交叉！ 战斗结束了。 刁友明：“看起来，这个王平安发现了2000次那边喜欢墨守成规啊，最后一炮完全是照着操典打的——我是说，我猜是照着操典打的。” 郭上校掏出手帕擦擦汗：“是的。这说明这个王平安，其实无比的熟悉操典，能倒背如流。” 刁友明：“再给他来点狠活。你们这里有什么极端一点的战场环境吗？” ** 大多数选手，十个小时就打完了全部99场模拟战，毕竟模拟战有快进机制，五分钟一盘很正常。 但王平安打了十四个小时，到这天深夜才打完全部的模拟战。主要他有时候为了胜利，可以像猎豹一样潜伏很长时间。 刁友明和自愿加班到现在的郭上校一起看着战果报告。 97胜，2平，0败。 郭上校：“我看看他的履历。运输队？为什么这种人会在运输队待七年？” 刁友明双手抱胸，用低沉的声音说：“也许是有人看穿了他的缺点，想让他在运输队这样的单位习惯一下太空军内部的规则，变得人情世故一点。” “那为什么过了七年还没有把他调动到那些真正需要他的才能的部队去？” 刁友明：“说明这个安排他的人，不喜欢搞特殊干涉太空军内部的事务。你看看这货的履历，不搞特殊基本他将来就是去管仓库的命了。我也是拿了金星才能这样干。” 郭上校一脸苦笑：“安排他去运输队的那个人，一定肠子都悔青了。这货去了战斗部队，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去指挥学院深造了。 “不过我也能理解把他安排去运输队锻炼一下的人的想法，这家伙，直接上战场怕不是要被怀恨在心的人黑枪哦。” 刁友明没有回答，而是把扬声器切换成了播放训练场内部声音的模式。 于是王平安中气十足、夸耀异常的声音响彻观察室：“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不败·王！这个训练场，就叫王不败广场！” 郭上校咋舌：“我说错了，他现在上战场也会被人黑枪的。” 刁友明：“是啊，所以只能尽快把他送去干海盗，等他干赢个一两次，或者救下足够多的同伴，大家就会信任他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当然，死了就当我没说。” “要不给他换个搭档吧，听刚刚他们在机体内的交谈，女孩基本没有影响这家伙的发挥。让他单人出击，女孩搭配给其他人。” 刁友明摇头：“不行，超级计算机认为，他没有这个姑娘心理测试就会红。他们是绑定的。” 郭上校摇头：“那这姑娘可惜了，多好的基因啊，一定是外国阔佬花大价钱调的。” 056 胜利的滋味 王平安这边，他一钻出模拟器，就被人围住了。 翟登山上来给了王平安肩膀一拳：“我们在打赌你最后能不能维持不败呢！可以啊，在运输队呆了七年，没生疏啊！” 王平安回了他一拳：“这些东西，就像骑自行车一样，根本不会忘记哒！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不败·王！这个训练场，就叫王不败广场！” 如果在太空飞行学院，那帮跟王平安熟的学员肯定已经嘘声一片了，但是这里，毕竟大家还不熟悉，所以大家都保持着礼貌的沉默。 这是高情商的说法，低情商说就是尬得脚指头能扣出一套房。 这时候森林分开人群进来了，上来就一句：“你散热的时候我要是开火你就输了！你不过就是赌赢了罢了！记得教材里怎么说的嘛，赌徒心态不能有！” 这是写在太空战教材概论卷首扉页上的话，也是太空军的战训之一。 大多数时候，太空军都是依靠训练、装备和数学来赢得战斗，运气不在其中。 王平安：“我没有赌，我确定你不会开火。我比你的女朋友还了解你——等一下，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吧？” 森林：“不用你担心这个！” “原来还没有，一定是因为你缺乏幽默感。我说，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幽默，不是我吹，我在逗女孩子笑方面可是很有天赋的。” “什么幽默感，你那就是耍贱！靠着弹吉他吸引了几个女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森林恶狠狠的说，并且一把推开了要凑过来的王平安。 看着森林这幅样子，王平安更起劲了：“那你也学吉他啊，其实吉他很好学的，只要记住几个常用的和弦，然后遇到什么歌你都可以嗯拨这几个和弦来糊弄外行。泡妞足够了……” 森林喊道：“谁要学吉他！这种轻浮的乐器我才不会学呢！” 帕拉巴斯立刻上前：“那来苏格兰风笛吧，特别的高雅，而且风笛有很多女孩子会喜欢的曲子，比如这首《你再也不会回来吗》，充满了忧伤的气质，一吹女孩就喜欢了！” 森林瞪了帕拉巴斯一眼：“你特么谁啊？” 帕拉巴斯：“哦，我就是和他打平的那两组人之一。你如果想请教如何跟他打平，我也很乐意倾囊相授。” 森林气得鼻子都歪了，正要发作，就在这时候，刁友明和试验场主任郭上校从侧门走出来，走向人群。 察觉到他们后，翟登山喊道：“立正！” 一下子全体宇航员全都立正站好。 帕拉巴斯抱着他的风笛呢，情急之下只能松手，于是风笛摔到了地上。好在这个地方在空间站中轴，模拟重力很低。 刁友明：“稍息。帕拉巴斯，捡起你的风笛，别没事玩这东西，你就不应该带到训练场来！” “是！” 刁友明转向王平安：“不错啊，王平安，我刚刚听到有人很骄傲的喊，自己是不败之王？” 王平安：“是我喊的。” “很好，有自信是好事。刚刚表现非常出色，令人刮目相看啊。我是没想到在运输队飞了七年的人，能在模拟战中打出这么傲人的成绩。97胜2平零败，确实可以说一声不败了。”刁友明用非常诚恳的语调说道。 “我也没有见过能连胜这么多场的人。”训练中心的郭主任也开口了，“你的技术非常精湛，是我在这个训练中心见过的最精湛的人。” 王平安被上级这么坦诚的夸赞，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我只是……运气好。” “你也知道你运气好啊。”刁友明话锋一转，“那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骄兵必败？” “知道，汉书里的。” “你还知道汉书啊，看来跑长程运输的宇航员很闲是真的嘛。骄兵必败啊，这才过了第一天，后面还有很多考核呢。我看明天的考核就不错，你得选一组人和你组成双机队。” 王平安立刻看向翟登山。 “不，”刁友明打断了他，“翟登山不行，我知道你们是朋友。这是我给你，给今天的不败王提出的特别条件：你得和你最讨厌的森林组成双机编队。” 王平安：“我抗议，我不讨厌森林，是他讨厌我。我一直在对他释放善意，安格丽也看到了！” “不，我没看到。”安格丽干脆的拆台，“不过我认为你确实不讨厌森林，你只是看不起他。” 王平安：“我有吗？” “你有，而且最恶劣的是，你不是主观上看不起他，你是发自内心的瞧不起他。我作为一个选修心理学的人，判断你潜意识里的这种蔑视，激发了森林的敌意。” 森林连连拍手：“好呀，说得好！甚至省了我去找心理医生的功夫！对，就是这样，都是你的错，王平安！” 王平安一脸错愕的看着安格丽：“是……我的错吗？真的吗？” 不等安格丽回答，刁友明就插进来：“她说得没错。你这个人，说得好听一点叫恃才放旷，你明明已经因为不谨慎，害死了自己重要的人，为什么一点教训没有学到呢？” 王平安板起脸：“这和我必须跟森林配合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不过我姑且抱着一点点期待，让你在配合中学会尊重他人。另外，”刁友明转向众人，“我刚刚决定改变计分制度，每一天的训练中，得分前百分之五十的人，得一个总评分。王平安，你通过今天才积一分。” 王平安撇了撇嘴：“我明白了。我会试着尊重森林，并且和他一起通过明天的测试。” ** 离开训练场回宿舍的路上，安格丽忽然说：“这次模拟对抗，我感觉完全没有帮上什么忙呢。你要干什么，作战思路如何，我根本毫无概念。” 王平安笑道：“没事，这才是我们第一次进行小型战斗艇的训练嘛，之前在勇敢号上做恢复训练，可没有练这个。” “也对，那时候和战斗相关的内容就只有舱内战斗和舱外太空行走环境的战斗，根本没练战斗艇。”安格丽笑了笑，看起来情绪还是有点低落。 王平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打了九十九场，其实从二十还是三十场开始，你和我的配合就好多了，虽然还到不了我动手指你就知道该干嘛的地步，但是毕竟有个开始不是吗？” “你居然会安慰人？”安格丽有些意外的说。 “我当然会，我可是绅士，虽然有点那个……呃，恃才傲物？” “指导员说的是恃才放旷，仗着有才我行我素的意思。” 王平安笑了：“仔细想想还挺准确的。不管怎么样，今天有个不错的开始，以后我们的配合肯定会逐渐好起来的。” 安格丽伸了个懒腰：“但愿吧……今天穿了一天宇航服，我的肩膀都硬了……” “我有个按摩肩膀的好办法，肯定爽，你要不要试试看？”王平安问。 “啊？你来试试。” 于是王平安抓住安格丽的肩膀，拇指怼着肩大骨，用力一掰，安格丽的肩膀发出咔吧一声。 少女惊呼起来，那声音充满了魅惑的味道。 路上全是这次预备补充支队的人，大家齐刷刷的回头。 安格丽耳根子眼看就红起来了。 王平安：“爽吧？” “现在是问我‘爽吧’的时候吗？还问得这么大声！” “还说我呢，你这个反驳也很大声啊！” “因为我恼羞成怒了！” “……草，你这么说我还没法反驳。” 这时候走在不远处的翟登山突然喊：“预备补充队都有！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一二唱！” 大家一起齐声唱：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别怪我保持着冷峻的脸庞 王平安见状，也跟着一起唱，一边唱一边笑嘻嘻的看着安格丽：其实我有铁骨，也有柔肠，只是那青春之火需要暂时冷藏！ 安格丽也笑了，闪耀的双瞳像是在注视着什么光耀高洁的事物。 这时候进入副歌了，每个人都放开声音吼着，完全变成部队里拉歌的状态了： 当兵的日子短暂又漫长 别说我不懂情只重阳刚 这世界虽有战火也有花香 我的明天也会浪漫的和你一样！ 副歌结束，还没进第二段，突然有个女声高喊：“姐妹们！瞧老爷们美的！我们也来一个好不好！” 补充队里的女尉官们一起大喊：“好！” 安格丽一脸错愕，显然没有什么华国军旅生涯经验的她没见过拉歌。 刚刚喊的女尉官再喊：“就从那首最经典的开始吧！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一二唱！” 所有的姑娘们齐声高唱： 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砸碎铁锁链，翻身闹**！ 一曲结束之后，安格丽忽然用法语喊：“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家，我们也不能输给华国同志！” 王平安大惊：“你凑什么热闹？你刚刚这话我们都要翻译器才能听懂……” “这首歌你们一定懂！”安格丽说完微微一笑，起头了，“debout !les damnés de la terre！” 大家都笑了，确实是所有人都会的歌。 而且这首歌每个人都可以用母语唱。 于是拉歌变成了五花八门母语的大合唱，旁边有不少路人，其中明显有为大型私营公司工作的，他们用惊恐的目光看着高唱这些的太空军士兵。 一曲结束，大家好像被安格丽带动了。 有人用西班牙语唱起了《直到永远，指挥官》。 既然开了西语的头，一曲结束之后顺理成章的有人开始唱《团结人民之歌》。 安格丽在歌声中兴奋的对王平安说：“你知道吗，这就是我在法国期待过的场景。我爸爸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大战的时候没有离开法国参加国际纵队，和你的父辈们并肩作战。但是现在，我在这里了。” 她顿了顿，郑重其事的重复道：“我已经在这里了。” 王平安：“你……记不记得一切的开始，只是翟登山想要拿一首军旅情歌涮我们？” 安格丽错愕的看着王平安，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057 新课题 训练——不对，应该说选拔第二天。 今天进行的项目是2v2的模拟战，王平安和安格丽组必须和森林组组成双机编队，和其他双机编队模拟战。 结果只能说，惨不忍睹，赢下的场次除了少数几场是正常胜利，剩下的要不是王平安单人神勇发挥干两个，就是森林利用王平安的“阵亡”干掉两个。 所有的模拟战一结束，森林就气呼呼的冲过来狂拍王平安的模拟舱。 “狗屎！你给我出来！” 王平安打开模拟舱，骂道：“你想怎么样，拖我后腿还怪我是吧？换成翟登山不说全胜吧，赢个七成是没问题的！” 翟登山也打完了全部的模拟战，正跟他的搭档一起在旁边看戏，听见王平安这么说便接腔道：“那是因为我默认你是长机，而且你个逼下指令都太简短了，我还得跟参悟佛偈一样领悟一番才能行动。” 王平安：“看吧！果然是你的问题！我当长机的时候你特么全都不听我的指令！” 森林：“屁！你的指令太短了！而且你脑袋有病，根本就不按照常规来！对吧，在爬山？” “别把球踢给我啊，这和我无关。”翟登山一副乐子人的态度。 森林气得把手指捏得嘎巴嘎巴响：“好，那不提这个了，说好的一半的局数我是长机，我是长机的时候下令都精确，你怎么……” 王平安：“嗨呀，要讲究一个主观能动性嘛，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语，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 “你特么按照我的指令打能死啊？我战术课可是甲等，按着我的打可能在你看来非常无趣，都是教科书上的战法，但是我们至少能赢一大半的局数！” 王平安：“我说了，我本来是准备按照你的指令行动的，实际上我有一些场次也确实按照你的指令行动了。” “然后赢了不是吗？”森林抢白道。 “也有输的啊！”王平安回答，“比如27局，我全程按照你的指令，结果输了。这个锅你总不能甩吧？” 森林被呛了一口，几秒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气焰低了不少：“但是其他的场次呢？” 王平安：“等一下，我至少还有一些场次完全按照你的指令行动对不对？但你有完全按照我的指令行动吗？” 森林又被干沉默了。 王平安乐了，像是终于找到了森林的死穴，高唱凯歌继续追击：“嗨呀，这下明白了，还是你的锅啊！你对我怀恨在心，故意不听我的命令，导致如此惨败！安格丽你懂心理学，你说是不是这样？” 安格丽扶额：“我……不太想发表意见。” “嗨呀你就说刚刚这个推论心理学上有没有道理吧！” “有倒是有。” “对嘛！结论很明显了。”王平安拍着森林的肩膀，“是你的锅！” 森林青筋暴突，冷不防一拳怼向王平安。 结果王平安在拳头命中之前轻轻一跳，于是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训练场是低重力区，于是拳击的大部分力道都转化成了王平安向后飞的动能，没对他的腮帮子造成多少伤害。 然后王平安开始喊：“指导员！森林打人了！” 旁边围观的翟登山叹气：“森林，你又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整了，动手肯定是你吃亏的啊。” 森林怒道：“他妈的，我不管，解气就行。” 安格丽：“我理解，非常的理解，有时候真非常想打他。” 王平安在微弱重力的作用下慢慢落下来，同时继续贫嘴：“森林同志，你这样火爆的性格，心理健康很容易红的。要小心呐，当然红了也有好处，你看计算机给我配了个什么样的搭档！” 安格丽叹气：“就算是计算机给你配的搭档我，也有点受不了你这个嘴。” 翟登山：“其实习惯了还好。关键在于你要把自己的姿态放低，给他顺毛，这样就能很融洽了。这是我作为他的师弟得到的经验，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出发点就是师弟、后辈，处处尊敬他，所以反而很融洽。” 安格丽：“啊，这么一说确实如此。我和他关系好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吧。” 周围的男同志全部用“你特么真的这么想吗”的表情看着安格丽，女同志们则互相交换了一波八卦意味点满的眼神。 至于王平安自己，他装作看风景。 ——啊，结束了训练，果然应该唱一首《打靶归来》呀。 这时候刁友明和训练场的主任过来了。 翟登山立刻喊立正。 “嗯，稍息。”刁友明看着王平安，“今天的训练有什么心得没有？” 王平安：“报告，森林打我，这是斗殴，应该关禁闭。” “我没看见。你有受伤吗？”刁友明反问。 王平安：“没有，但是有监控……” “如果他顺利通过了选拔，那么在前往谷神星的路上，我会罚他洗粪池的。没通过选拔他就不归我管了。王平安，我问的是你今天的训练有没有什么心得。” 王平安想了想，答：“一打二非常困难，我需要一个能和我配合的僚机。” 刁友明：“战斗的时候，很可能其他机组都死了或者受伤了，亦或者在出任务，你可能必须和森林配合。遇到这种情况你怎么办？死吗？” 王平安看了眼安格丽：“不。” “现在我命令，森林是长机，你是僚机。翟登山！你今天的搭档是谁？” “阿卜杜尔组。” “那你们做他们的对手，一直练到森林和王平安能连续从你们手里赢下三盘为止。不许放水。” 翟登山：“连续吗？这就算是祸害……我是说王平安也有点难啊。” “你们打到今晚训练中心关门。如果他们两人做不到，明天的集团战对抗他们就不用参加了。” 森林惊呼：“为什么我也要受这种惩罚，我和别人配合都没有问题的！” “因为你没有能完成我布置的任务，克服当前的困难。”刁友明冷冷的说。 森林咋舌，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眼王平安。 王平安：“干吧，总不能连着两天都一分不拿吧？” 森林：“你还好意思说！” “可是刚刚我们的讨论不是已经确定了吗，是你的锅啊，我只是陪你受罪……” 安格丽上前一步，拉开了王平安：“好啦，少说两句。尽快把当前的问题解决吧。” 王平安“啧”了一声，点头：“你说得对，尽快把问题解决吧。” 058 拥有未来的两人 一进模拟舱，安格丽就把王平安按在椅子上，顺手关了通讯机。 王平安：“这是模拟舱，就算关了其实也会被隐藏的麦克风记录的。所以对我的爱的告白可以等回到宿舍再说。” 安格丽皱眉：“你怎么会得出我要爱的告白这个结论的？” “你这不就是传说中壁咚的姿势吗？‘姐姐好攻我好喜欢哦’~” “别恶心人了，你自己说的别用男女之情玷污同袍之情的，现在变卦了是吧？忘了是吧？真就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呗？” 安格丽说这话的时候，因为胸腔的起伏宇航服一直不断碰撞王平安的。 王平安拿出全部定力，忽视了从宇航服头盔接口环和脖子内衬之间的狭小空间，轻描淡写的吐槽：“贯口说得不错。” “少来！你给我认真一点，你应该知道，去谷神星是你实现‘那个’梦想的最好途径了，呆在运输队你只有去看仓库一条路。所以能不能，能不能放下你的那种傲气，做一个识时务者？” 王平安板起脸，严肃的回答女孩：“我能。” “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之后都像一个模范士兵一样听从长机的调度。” 安格丽隔着镜片盯着王平安的眼睛，看了好几秒后才满意的点头。点头的动作让她的发丝挣脱了发夹的束缚，落进了王平安宇航服内。 银色的发丝反射着显示屏的微光。 安格丽正要推开王平安，他忽然开口：“但是……” “还有但是？”安格丽再次逼近王平安，两个人宇航服的脖子处的接口环再次碰到一起。 “不是，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不听森林的话，我这个但是是想说，森林那个人水平不行的，他打不过翟登山。爬山毕竟是他那一年的榜首，王牌中的王牌，而且他也很熟悉森林这个人。” 安格丽愣了一下，很担心的问：“那怎么办？” “想办法呗，利用我对森林的了解，将计就计，这是我和翟登山的战斗。” ** 翟登山进了模拟舱之后，对自己的搭档说：“祸害一定会把五木那货当成诱饵，他会听从五木的指令，但是偷偷的搞小动作，扔无人机或者静默的没有启动的导弹。要小心不要被他暗算了。” 搭档疑惑的问：“我们不放水吗？” “不放，我觉得这对祸害有好处。而且那是祸害啊，就算负重训练，他也能找到办法。” 这时候模拟战预备的铃声响过。 翟登山和搭档戴上头盔，检查宇航服的状态。 虽然现在是在模拟装置里，就算宇航服出问题，也大概率不会危及性命，但是这种检查已经是太空军战士的一种本能。 就有点像特别害怕被锁在门外的人每次出门前会下意识的确认自己有没有带钥匙一样。 模拟战启动倒计时出现，翟登山最后一次检查自己选择的装备。 这时候僚机阿卜杜尔的通讯来了：“怎么打，长机？” “祸害会把长机当诱饵，一开始他大概会遵照长机的命令行动，所以会非常符合常识。但是当我们开始针对长机的时候，他就该采取非常规的行动了。 “我们进去先找机会侦查下看看他选了什么装备，这个家伙不能以常理揣度。最好制造机会用光学设备获取它机体的清晰图像……” 翟登山正说着，阿卜杜尔突然打断他道：“反正他们要连赢三次才算数不是吗？而且我们这边输了没惩罚。不如这样，这次我们就一对一厮杀，各打各。” “那也得战场环境允许啊。” “我的意思就是，适合捉对厮杀的战场，什么碎片群啊、废弃殖民地啊，就捉对厮杀。昨天你没打赢他也很不服气吧？” 翟登山舔了舔嘴唇：“有意思，就这样，我来对付祸害。” “这可由不得你，谁捡到是谁的。” 倒计时结束，模拟战斗开始。 电脑随机到的战斗空域是“废弃殖民地”。 翟登山：“就像刚刚说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 ……五分钟。 失败字样的红色把整个座舱染成了红色。 搭档小声问翟登山：“这真的不是白送王平安中尉一次胜利吗？” 翟登山：“他妈的我真的有一瞬间觉得能赢的。” 这时候第二局开始的倒计时出现了。 阿卜杜尔的通讯进来：“你说吧，我们怎么搞？我记得你刚刚说的是王平安会把长机当诱饵？” “是的，他会一边做符合常规的动作，一边搞小动作。而且不知道他会想什么招，只能见机行事。 “从刚刚第一场战斗森林机选的装备来看，他似乎倾向于自己做侦测和远距离攻击，让祸害担任突击手。 “森林这个人，一根筋的很，我们带双份的远距离作战装备，先把他打掉，然后正义的二打一。” 翟登山说着露出笑容。 ** 王平安这边。 森林那边的呼叫过来了：“独行侠，上一局赢了，我准备继续这个思路，我带广域侦查设备，你来担任攻击手。多带点导弹和近距离战斗装备。” 战斗艇战斗的近距离，一般指的是100公里内的战斗。 王平安按下通讯键：“明白。” 松开按键后，他嘟囔道：“坏了，森林会被针对的。对面可能是双远战装备。” 安格丽：“什么意思？带超大功率的激光器吗？” “差不多。他们会先打掉森林，然后双机跟我们周旋。如果是有复杂环境的战场还好，如果随机到1号深空那种地形，要命。” 安格丽：“那我们也带远程装备？” “开始就会被森林骂我们不遵照他的指示。他本来就没有爬山厉害，如果因为这个情绪波动，搞不好会出更多失误，直接被抓到。” 王平安想摸下巴，但是手被宇航服的玻璃头盔挡住了。 他只能摸了摸头盔，然后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对安格丽说：“我们要伪装成带了很多导弹的样子，至少要在开始的时候让森林机用光学设备看不出来我们自作主张了。” 王平安开始迅速在平板上操作，选择了一大堆发射单元，但是单元里装填的却不是导弹——这种多用途冷发射单元本来就能发射很多不同的东西。 安格丽看着王平安选择的列表，眉头都皱起来了：“你……这是要让电脑控制它们吗？” “不，”王平安深呼吸，扭头盯着安格丽，“你来控制，用光纤。我觉得经过这两天高强度的共同作战，我们能配合上。” 059 间奏曲 安格丽张大嘴，主屏幕上的倒计时走了两个数她才反应过来：“好，交给我吧！我绝对把无人机操作得像是你用意念控制一样！” 王平安正在触屏上飞快跳动的手指略一暂停。 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又开始飞快的选择武器。 发射单元里除了被填进了无人机，还有各种制导鱼雷、导弹和巡飞弹。 这全是太空军对“自动航行式自导兵器”的称呼，区别在于鱼雷最大、导弹次之、巡飞弹则是指微型导弹。 安格丽也动起手来，做好操控无人机的准备。 他们准备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倒数还有三秒。 安格丽突然举起右手。 王平安看了一眼，便侧身用右手和她击掌。 倒数正好清零，战斗开始。 战场环境是：寂寥战场。 这个战场预设的状况是：不久之前刚刚在小行星周围发生过激战，整个空间全是被摧毁的飞船和空间构造体，而且还有很多可能爆炸的漂浮物。 看到这个战场的时候王平安就忍不住喊了句：“好！带对装备了。” 刚进入战场，森林果然把机体的主光学设备转过来对准了王平安机，仔细确认他们带的装备。 “你居然按我说的带了。”森林异常的惊讶，“这样也好，我占领碎片群外面的阿尔法1阵位，你在碎片群中埋伏，准备偷袭。” 王平安：“收到。” 森林那边安静了几秒钟，好像没有从王平安如此听话带来的冲击中解脱出来。 末了他说：“我知道你肯定要搞事，先谢谢你装作听我话的样子。” 安格丽小声说：“你……给五木的心理阴影居然这么大吗？” “那是他的问题，我真的没有故意的……”王平安还没说完，森林那边又来了一句： “这要是在电影里，你有这样变化是不是意味着差不多该领盒饭了？” 安格丽笑好大声，王平安则骂了句：“他妈的。” 这时候刁友明作为裁判的声音响彻战场：“集中精神，别在‘战场’上闲聊！” 森林那边立刻严肃起来：“就按照刚刚的指令行动!” “是。” 王平安拉动操作杆，开着战斗艇潜入碎片群中，森林机则占领构造体群的外围阵位。 王平安选了个位置猫起来，就发射了第一波无人机。 “交给你了。”他说。 “嗯。”安格丽看着他，忽然说，“我以为你会用更加……呃，更加老动画的方式来下命令呢。” 王平安嘴角微微抽动一下：“你以为我会大喊‘去吧平凡的鹿’对吧？” “鹿？为什么？” “高达动画里，把意念操控的无人机叫浮游炮，东瀛语读音就是‘凡的鹿’，主角开的机体鹿特别一点，就叫‘平-凡的鹿’，在平后面有个短间隔。” 安格丽咋舌：“意念操控啊……感觉好神棍啊。” “一开始还有线导的型号，给不是新人类的人用的，只有新人类才能用意念操控。后来就变成了新人类的专用武装了。” 安格丽：“听起来像是你会喜欢的武器啊，但是昨天打了99场，你没用过啊。因为不信任我？” 王平安沉默了。 对于他突然的沉默安格丽有些奇怪，便扭头望向他。 她隔着头盔，只能看见王平安板起的侧脸。 学过心理学的安格丽似乎立刻就有了明悟。 就在这时候，本来快进的时间突然恢复正常了。 “来了！”王平安喊话的同时，依次观察所有的探测器屏幕。 通讯里森林也在喊：“王平安，小心！” 下一刻，通讯被沙沙声遮断。 “对面带了电战模块，切换跳频模式。” 安格丽：“不行，是全频带阻塞式干扰。” 王平安二话不说发射了反辐射导弹，同时下令：“我要机动离开发射位了，跟上我。” “交给我！” 王平安只用姿态控制发动机进行了轻度喷射，获得了一个微小的速度，轻轻飘开了原来的位置。 并没有攻击到来。 安格丽：“只打一个反辐射是不是有点少？” “不少了，翟登山那家伙不会用本体进行干扰等着吃反辐射的。这一定是无人机进行的干扰，电池没了就停了。我们打一个反辐射意思意思就行了。” 这时候电脑提示捕捉到红外信号。 森林机对着反推的干扰源开了一炮电磁炮。 然后他立刻躲进了碎片群。 王平安咋舌：“长机暴露了，我们……” 下一刻，红外线捕捉到更加清楚的热源。 不但如此，光学设备还捕捉到了明亮的可见光。 安格丽：“刚刚那一炮打到了？” “不，可能是预先设置的陷阱引爆了环境爆炸物。”王平安话音刚落，电磁干扰就戛然而止。 森林的声音通过通讯传来：“王平安，你觉得这是打中了吗？” “像诱爆的环境爆炸物。” “我也觉得是。这么做的意义是……” 突然，森林的声音被急促的接近警报压过。 森林：“刚刚干扰的时候摸过来了吗？王平安我被偷袭了，正在缠斗！你……” 通讯中只剩下沙沙声。 模拟战是不计分的，不能通过分数变化来判断长机是不是被击落。 王平安嘟囔：“这是一开始就算准了森林会占什么位置，所以制定的偷袭策略啊。干扰是为了掩护，爆炸则是突袭前一刻分散注意力的手段……果然我们按部就班的打必败，森林这个坑货。” 安格丽：“别光评价啊，咋办？” “我们也是两个人啊。”王平安回答，还是老办法，等他们过来。 “刚刚发射的反辐射弹不会成为他们的线索吗？” “会，所以我们等着就好了。”王平安说。 这时候，时间又开始快进了。 看来森林机确实已经被击毁了。 整个模拟舱——整个模拟战场都陷入一片寂静。 一发刚刚森林机在缠斗中射出的电浆团划过正前方的显示屏。 沉默了几秒，安格丽轻声说：“我知道这时候扯别的不好，但是……你是不是曾经……” “来了！”王平安短促的喊，根本来不及下命令就点燃了战斗艇主引擎。 虽然模拟舱不能完美模拟主引擎直接最大加力推进时的背推感，但还是尽它所能的让椅背撞了一下两人的背。 安格丽反应也很快，在无人机的控制光纤被拉紧之前操作无人机开始移动！ 敌机也立刻从静默移动状态进入全速状态，红外信号强度肉眼可见的增加！ 王平安：“不好，还有一个在暗处，在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 安格丽不说话，而是通过她的控制台操作发射器，发射了更多的无人机。 她喊：“那就让我们人更多！” 060 只有过去的两人 “那就让我们人更多！”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王平安错愕的看向旁边，只看到安格丽在兴致勃勃的操控刚刚发射出去的无人机。 要不是这个刹那电脑开始狂嚎“敌跟踪”，王平安可能就会因为发愣输掉。 醒悟过来的他堪堪躲过一发电磁炮，然后利用碎片和巡飞弹群周旋。 安格丽操作的无人机向对面发起了反击，用无人机上的轻型电磁炮发动攻击——而携带离子武器的无人机则保持着静默，隐藏在已经一片热闹的战场中。 发动进攻的阿卜杜尔在无线电公频里喊：“居然使用无人机，为什么不换成巡飞弹呢？” 巡飞弹其实都是小型的无人机，只不过他们不是由人来操作，而是由电脑自动控制。 正因为这样现在很少有人会放弃巡飞弹，选择携带攻击武器的无人机。 如果都交给电脑控制的话，为什么不用巡飞弹呢？反正无人机的电池也支撑不了几次电磁炮攻击，还不如把一架无人机的空间换成四枚巡飞弹。 而且无人机还有可能被激光抹掉，这玩意不比战斗艇本身，就算做了抗激光涂层也就多抗几秒钟罢了。 人操无人机唯一的优势，就是人类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了。 但是要实现这一点，就要用有线控制，无线控制会被定向屏蔽装置发射的干扰波屏蔽。 而有线操控的弊端非常多，首先母机一旦高速机动，可能就要切线，除非负责操作无人机的人能跟战斗艇驾驶员一体同心，做到完美的配合。 不然的话，要么无人机的控制线被扯断，要么控制光纤搅进了战斗艇的关键部位。 就算完全不发生这种状况，也很难保证人脑操控的无人机一定比人工智能表现好。 一般来说，想要超越电脑，得要出其不意，电脑永远都是根据概率采取最优解，所以是可以预测的。 但最优解之所以是最优解，就在于其他解获得的结果大概率不如它好。 人脑只有作出电脑完全预测不到的天马行空之举的时候，才有可能获胜。 王平安不知道安格丽能不能办到这件事，但是很久以前他曾经遇到能办到这件事的人。 那个人就像他的镜像，两个总能超越电脑的人在一起是无敌的。 有那么一瞬间，王平安在安格丽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甚至错把她的声音当成了那个人，但是很明显，安格丽不是那个人。 安格丽已经连续损失了六架无人机了。 王平安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放弃对一直藏在暗处的翟登山的警戒，对阿卜杜尔发出舍命一击，这样至少自己有一个击落。 就在这个时候，安格丽忽然喊：“分散下他的注意力！” 王平安身体在大脑之前作出反应，突然一个疾进绕过分隔两人的大型残骸。 两边的激光立刻抓住机会互相照射。 就在这个刹那，安格丽让一直潜伏的携带离子炮的无人机开火了。 王平安大惊：“什么时候？” 他惊呼的瞬间，从近距离发射的等离子体命中了阿卜杜尔机。 无人机因为磁轨投射功率的问题，发射的等离子体不如战斗艇主炮发射的速度快。 但只要发射点离得够近，这就不是问题。只有不到两秒钟的反应时间，阿卜杜尔虽然启动了姿态控制引擎想要回避，但为时已晚。 就在阿卜杜尔机失去战斗力的刹那，翟登山的偷袭终于来了—— 战斗瞬间结束，宇宙空间顷刻间退去，模拟舱的屏幕上显示着灰色的战败字样。 王平安用力捶了一下面前的显示屏，让屏幕激烈的闪烁起来。 安格丽长叹一口气，肩膀整个垮了下来。 王平安用略微透着无力的声音问：“刚刚怎么办到的，导线根本不够长吧？” “因为我让无人机直接从正面飘过去，没有绕路。他应该是当成了普通的碎片，毕竟现在战场上比无人机热辐射高的东西有那么多呢。”安格丽的情绪也很低落，但是她还是竖起拇指。 王平安安慰道：“至少我们知道用无人机这个战法可行。再加把劲，等我们配合好了，就能单机杀他们俩。” 安格丽：“你听起来对这个战法很有信心？以前试过吗？” “嗯。”他点头。 “是和小方吗？” “嗯。” 安格丽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要怎么样才能做得像她一样好？” “你做不到的，她可是有灵魂之名的人啊，你和她完全不一样。但是，我很确定，她不会想到用正面飘过去偷袭这招。在她的认知里，这样不够酷。” 安格丽的表情有些复杂。 王平安顿了顿，补了一句：“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安格丽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真温柔啊，祸害。” ** “亚撒西捏，瓦萨瓦依桑。（真温柔啊，祸害）”小方说。 “听你这口音至少是个大佐啊。” “不行啊！不弄点什么搞笑的事情，我会不好意思的！”少女狠狠的踹了王平安一脚，说完她继续低头看着家里寄来的信，“我其实是我爷爷奶奶养大的。” 王平安：“你也死了妈妈？” “草，要不是你真的死了亲妈，我就揍你了！不是，是离婚。好像我爸妈是在战争结束后闪婚的，这样的事情很多嘛，闪婚，婴儿潮。紧接着发现根本不合适，就这样了。 “离婚的时候，我爸爸把当年为了结婚买的三大件都留给了妈妈，自己撸起袖子，下海了。那时候提倡主动填补计划经济无法覆盖的部分嘛。 “然后我就被交给了爷爷奶奶。我真应该回去送奶奶下葬，但是爷爷要是知道我为了这个请假耽误了宇宙实习，一定会骂我的……” 王平安：“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咱俩去偷一架垂直起降的双座大气层内战斗机，嗖的一下就到你家了，然后吊唁，再嗖的一下回来。火葬场前面应该有停车场可以降落飞机的……” 小方又捶了王平安一拳：“你叽霸疯了！我们又不是美军，这么无组织无纪律会上军事法庭的！” 王平安：“你居然会在意纪律，你是我认识的那个捣蛋鬼吗？” 但是小方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家里的来信。 几秒种后，她说：“家里居然用纸质的信，真是复古。爷爷的字真漂亮。 “你知道吗，我爷爷这个字，是在厂里值班的时候一笔一划练出来的，因为奶奶笑话他字难看。 “他是保卫科的干事，别人值班都是打麻将，他坐在那里练字。那时候都喜欢在桌子上压一块大玻璃，我爷爷就把字帖压在玻璃下面，照着写。” 王平安默默的听着。 小方：“这绝对是爷爷的字，他这就是让我别回去的意思。” “我不懂，你爷爷的亲笔信怎么就是别回去了呢？” “就是这样，我能明白的。你也别想什么偷飞机了，我们还是准备上太空吧，上太空之前会有模拟战呢，我们先拿个全胜吧！” 看小方聒噪起来，王平安也跟着一起聒噪：“好！把那帮菜逼打个屁滚尿流！” “我们是无敌的！” “我一上天，宇宙无王牌！” “哦哦哦！” 一通乱嚎之后，小方一边伸懒腰一边说：“爽啦。郁闷的心情果然要适时发泄呀！” 王平安刚要接茬，她忽然又说：“真温柔啊，祸害。” “你说过一次了。” “那我要再说一次！我要是女的，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你他妈不就是女的吗？” “你居然敢假设我的性别？在国外，我可是高贵的跨性别者！如假包换的纯爷们！” 王平安：“是嘛是嘛？我以为你在国外性别一栏会填太空无畏舰呢。” “诶，那也很酷啊。对，我应该做太空无畏舰！怎么样，你看到太空无畏舰，会不会有冲动？” “我又不是你这样的变态。”王平安摇头。 小方哈哈大笑。 片刻之后，她又恢复刚刚说王平安温柔那副多愁善感的样子：“我时常会想，你是不是故意勉强自己来配合我。” “想什么呢，心理学报告早就说了，咱俩很像。” “心理学报告又不一定是对的，也可能……哎哟！” 王平安用食指狠狠的弹小方的额头：“少用脑，你脑子又不好！” “哎呀坏了，被你弹了一下之后好像有点不正常，好像要长脑子了！” ** 不知道从哪儿涌起的回忆突然结束，王平安突然发现面前已经在进行下一场模拟战的倒计时了。 他赶忙开始选择装备。 安格丽好奇的问：“你怎么了？又看到幻觉了？” “没有，这次是突然想起了过去的事情。”王平安回答。 安格丽：“想起小方吗？” “是。”王平安回答。 这时候通讯进来：“王祸害，我不想一直输到明天，结果害得明天的集团战模拟参加不了，你懂吗？” “懂，有什么指示啊，长机同志？” “指示就是，我是打不过翟登山的，所以你来建议我怎么做。你能赢吧？别误会，我他妈只是不想被刷回原来的单位。赢了也是因为我采取了僚机合理的建议懂吗？” 王平安：“你知不知道，古代你这种叫傲娇？而且一般这种角色都是金发双马尾的妹子。” “去你妈的。总之，你来建议，我酌情决定是否采纳！所以这盘应该带什么？” 王平安撇了撇嘴：“常规配置吧。先进去看看战场环境。” ……一个小时后。 王平安机组和森林机组并排站在刁友明面前。 “我安排的课题，明明是由森林担任长机。”刁友明沉声道。 森林：“报告！” “讲。” “我判断由我担任长机是不可能打败翟登山上尉的。所以为了胜利，我决定充分考虑王平安中尉的建议！”森林大声说。 “我知道了。”刁友明目光一直集中在王平安身上，“我本来是想让你学会和人合作。” “报告！”王平安大喊。 “讲！” “甭管怎么样达成的合作，反正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合作了，并且连赢了三盘。”王平安昂首挺胸如此宣告，“黑猫白猫捉得到老鼠就是好猫！” 刁友明咋舌，终于转向森林：“森林中尉，你呢，有什么心得吗？” “报告！我认清楚了个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在胜利面前，狭义的自尊不名一文。” 王平安皱眉，心里嘀咕了一句：不愧是你，说官话有一套的。 刁友明：“说官话有一套啊。你最好是真的认识到了这一点。接下来还有四天的模拟战，我们有的是机会验证。” 说完刁友明又看了眼王平安，才挥手道：“解散。” 061 圣地亚哥没有雨 回宿舍的路上，翟登山追上王平安。 “雨已经停了？”他上来就这么问。 王平安：“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心理学家。心理学家们判断说我受到小方离去的影响，但是我觉得没有影响。他们说我的世界在下雨，那什么时候停雨自然也得他们说了才算。” 翟登山看了眼安格丽：“你觉得呢，少尉。” “我觉得还没有。”安格丽耸了耸肩。 王平安：“听到了吗，这是专业的心理学家的判断，所以我的世界在下雨，‘单调的忧郁伤害我的心’。” 翟登山耸了耸肩：“算了，我又不是心理学家，在意这个干嘛。今天牛逼啊，能让那个五木服你，还把我和阿卜杜尔给吊打了。” 王平安笑了，情绪整个高涨起来：“你看到森林的脸了没？就是刁友明质问他的时候！想不到他也有要求我的一天。” “那还不是因为我打得好，碾压了他，换成别的菜鸟做对手，让你们俩在他的指挥下连赢三局，只怕今后他都会骑你脸啰。”翟登山邀功道。 “好好，我请客，我们今天去军人服务社整顿好的！” 安格丽透过眼镜看着和翟登山表演哥俩好的王平安，表情相当的复杂。 “……还在下雨么。”她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嘟囔着。 ** “作战的代号是，圣地亚哥没有下雨。”翟登山用教鞭敲着立体投影仪的边缘如此说道，投影仪上显示的是这次集团模拟战的作战计划。 集团模拟战和之前的随机匹配不一样，会预先给出作战空域的状况图，一边进攻一边防守，打完之后换边。 模拟战之前让两边使用简报室，以便让双方确定作战计划。 王平安：“为什么要用国际纵队空降安第斯山时的代号，那次损失很惨重啊。” 翟登山一指简报室里的成员们：“你看看，除了我、我搭档还有你之外，还有华国人么？这就是国际纵队啊。” 王平安扭头看了一眼，对上帕拉巴斯的目光的时候，英格兰人吹起苏格兰风笛，旋律是那首著名的德语歌《国际纵队在前进》。 王平安忍不住吐槽：“你个印度人吹苏格兰风笛是不是哪里画风不对？” “我国籍是英国！而我的精神故乡是苏格兰，高地精神懂吗！” 王平安耸了耸肩：“行吧，作为大家票选出来的第二指挥顺位，副队长，我对这个命名没意见。虽然我个人总觉得是你在拿我开涮。” 翟登山表情严肃：“我发誓我没有。我早就想好了，我要是到了以华国为主的那边担任代理指挥，我就把行动名叫攀登纳罗达峰。” 安格丽咋舌：“那不也是损失非常惨重的胜利吗？” 翟登山：“这不是很合适吗？对面也是精英，战斗中能活三成就算不错了。这是模拟战，所以大家都会死战到底的，损失率本来就会比实战高。” 模拟战毕竟是假的，所以无法模拟战场上大家普遍会有的“怕死”这种情绪。 不管是哪一只军队，模拟的时候英雄上战场就狗熊的人都数不胜数。太空军自然也不少。 翟登山：“情况大家都清楚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众人齐声回答：“没有了！” “那么上阵吧，我知道有人前两天一分没有得的，加油。还有那些得了一分的人，多拿一分能让自己安心一些，拿了两分的人也别骄傲！好好干！” 王平安：“这个应该是指导员的活，你干差点意思。” 指导员要负责战前动员，鼓舞士气，但是现在整个替补支队里没有心理学人才。 理论上讲，心理学专业人才在战场上阵亡几率不低，海盗会甚至会专门照顾心理学干部，这一点倒是有点奇怪。 可能心理学方面的补充人才在不同的地方接受测试吧。 翟登山没有理会王平安的吐槽，直接用教鞭拍了拍电子黑板：“记住指挥顺位上的人的无线电呼号，虽然c4i系统会自动分配指挥顺位，但是紧急情况还是呼号最可靠。出发！” 一票发色、人种各异的太空军宇航员齐刷刷的站起来，列队离开了简报室。 他们一出门，对手也从对面简报室开门出来，两伙人就像即将进场比赛的球队一样并排走进了训练场。 森林是对手支队的副队长，看着这边的时候表情十分的复杂。 ** 模拟训练中心的郭主任疑惑的问：“为什么要把翟登山和王平安分在a组？” 刁友明：“看看在敌人占尽先机的情况下，b组应对得怎么样。” 郭主任疑惑的问：“你不会觉得他们能赢吧？” “当然不。所以这次不是以输赢决定分数，而是由我来打分。” “主观打分……能让他们服气吗？不会违反军事民主原则吗？” 刁友明：“当然不会，我会逐个说服对打分有意见的战士，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希望他们就算在这里落选了，也能有收获。” 郭主任沉默了几秒，又说道：“好吧，这点我同意了。看看在极端绝望的情况下的反应，我们本来也有这样的科目，测试的是面对必败的情况人的抉择。 “但是为什么两边的国籍差异会这么大？” “因为外国人要加入太空军需要迈过更多的艰难险阻，他们不像是华国人，学校时代有少年宫学习各种实操技能，甚至能去近地轨道开着ball对付太空垃圾。 “而且他们当中很多人家庭并不富裕，学习条件更加艰苦，有的还要承受各种歧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嗯，”郭主任点头，“合理。至少从这一批宇航员们的数字看，我国的宇航员可能需要更多的磨砺了。” 刁友明：“我国的宇航员，在理想主义方面的表现比外国来的好，毕竟外国宇航员很多只是为了获得绿卡，比较功利性。而我国出身的宇航员很多是怀着去建设高边疆的理想加入的。” “还有这样的说法吗？这是心理学部门的最新研究报告？” “不，”刁友明顿了顿，平静的说，“只是我的个人经验，做不得准。” 这时候，第一轮的战斗已经接近终盘，防守的b队果然被a队以杰出的战术和高超的个人技术逼到了失败的边缘。 突然，刁友明抬起手，用手势操作电脑，放大了一台b队的机体。 这台机体已经被击伤，发动机半毁，然后它决绝的撞向了附近正在机动的a队机体。 无线电里传来驾驶员的怒吼：“为了胜利，冲啊！” 然后机体就被几束激光一起照射，然后变成了“被摧毁”状态。 郭主任：“挺勇敢的。” “但是他起了坏的作用。” 话音刚落，b队的飞船开始纷纷离开位置，高呼着“为了胜利”冲向a队的机体。 062 活该 看着b组的人开始接二连三的冲出来，安格丽都惊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自杀攻击？” “管它为什么，先赚几个击杀再说。”说话间王平安已经击落了一个冲过来的b组机体。 无线电里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现在全是a队机组兴奋的叫声：“我打了两个！” “我想起古代那个战斗，叫什么来着，哦对，马里亚纳射火鸡！” “火鸡是什么东西？” 王平安却在又拿了一个击落之后停止了攻击，并且关掉了引擎，让机体在惯性的作用下前进。 安格丽：“你不想拿战果了吗？” “这些又不是真的杀人如麻的海盗，只是一些数据，还是友军驾驶的，这打了有什么意义？” “你刚刚还兴奋的说要赚几个击杀的？” 王平安的宇航服抖了一下，应该是耸了耸肩：“刚刚是这么想，但是一听无线电里的聒噪我就没兴趣了。可能我逆反心比较重？不喜欢从众？心理医生同志你说呢？” “我只是选修过心理学，没有行医执照，我要是有执照，现在就穿白军装了。” 两人对话的时候，战场上的猎火鸡大赛如火如荼，就在a队乱刷击杀的当儿，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所有人耳机里响起：“够了，终止模拟战，我已经看够了这场儿戏。” ** 几分钟后，脱掉头盔的ab两队人在训练场中线两侧分列，一个主席台从地面下面升起来，刁友明站在上面。 “我很不满意。”刁友明开场了，“你们多少也看出来，我这样分队，就不想b队赢。我这样分队的目的，在于看一看你们面对巨大优势的敌人的时候的反应。” 刁友明目光落到了刚刚第一个高喊“为了胜利”冲向敌机自爆的付志龙：“所以有人凭着小聪明猜到了。” 付志龙第一反应是得意的笑，但马上察觉到刁友明的表情不太对，便绷起脸。 刁友明直接从主席台上跳下来，在极低的重力下翩然落地，然后踱着方步走到付志龙身边，一边绕着他兜圈一边说： “为什么说是小聪明呢？因为付志龙同学猜对了我的目的，却搞错了我想看到的反应。 “他以为我想看你们英勇赴死，看你们的觉悟。哼，可笑，在模拟战中选择撞击敌机有什么难的？你们知道自己不会死。甚至模拟装置只能对撞击时状态的模拟，也只是晃一下驾驶舱罢了。 “实战中可不是这么回事，实战中你会庆幸自己一瞬间就死了，如果你没有立刻死去，等待你的是生不如死的煎熬。 “你会听到宇航服漏气的声音，听到自动修复系统徒劳无功的运作声，听到刺耳的警报。 “你会感受到最深的无力，怪罪你能想起来的一切。” 刁友明轻轻拍了拍胸脯：“看到这个金星吗？这就是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没死成，才给我的。我回来不光接受授勋，还要接受仔细的心理学检查。 “在战场上死亡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模拟器是模拟不了的，不管你在模拟战中多么的英勇，也没有半点意义。 “不，我不是看你们慷慨赴死的，现在，付志龙，在我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之后，你再说说看，我的目的是什么？” 付志龙：“看我们怎么在逆境中挣扎？” 他的声音很不自信。 刁友明：“不！是看你们如何在逆境中争取胜利。是的，a队很强，不但有精通标准战术流程的高材生，还有喜欢不走寻常路的鬼才，操作机体的个人技术也普遍比你们更好。 “但是战场这个东西，不是纸面实力强就一定能赢的。战场充满了意外，就算是a队这样强大的队伍，出现可乘之机的几率是多少你知道吗？ “是百分之百！” 刁友明指着a队：“就是他们！战场上也一定会露出破绽！因为那是战场！我要看的是你们寻找这个机会的努力！” 刁友明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嗓音，然后从付志龙身边离开，轻轻一跃回到了高高的主席台上。 他扫视全场，继续道：“太空军围剿海盗的时候，一般都有兵力优势，但是海盗们没有一次投降。如果你们露出了破绽，他们一定会抓住！因为对于海盗来说，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 “而且太空军也不是总能有兵力优势，海盗们会伏击的，而且经常伏击。在那种绝望的状态下，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的人就能活下来。 “我要看的就是这个。可是你们呢？把这搞成了一种行为艺术！ “虽然在大战中我们最终赢了西方的军队，但是我很喜欢一位西方将领的话，他说：‘我们不流血牺牲，我们要让敌人流血牺牲，然后用他们的血，去洗我们的履带！’” 刁友明刚把西方将领的话说完，a队里面有个小子大喊：“是巴顿！是我们美国的战争英雄！额，我是说，我们加利福尼亚的战争英雄！” “谁让你说话的，待会自觉去洗宿舍的厕所。” “是！” 处理完随便说话的外国小子后，刁友明接着说：“所以你们这次表现得很不好，我……王平安，你有问题吗？” 王平安：“报告！如果说b队的测试是看他们面临绝境的反应的话，我们a队测的是什么呢？测收割的速度吗？” “你难得问了个好问题。a队测试的目标……就是什么也不侧，你们已经足够优秀了。” 王平安皱眉：“不对吧，你该不会是诱导我们骄傲，然后让我们骄兵必败一把吧？测试的内容其实在于我们能不能做到胜不骄对吗？ “我们赢了b组之后的表现，才是考察的重点对不对？” 刁友明用能杀了王平安的眼神瞪着他。 王平安：“啊，这个眼神，我懂了。完了，我说出来了就没法测了。” 他挠挠头，加了句：“我的。” 刁友明：“我决定更改一下今天模拟战的内容，就刚刚那个地形，你们10机一组，演练内容是，复杂地形搜寻狡猾的海盗残党。我相信王平安中尉会非常完美的扮演这个狡猾的海盗的角色。” 王平安倒抽一口冷气。 他周围列队的人全都不怀好意的看向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非常的不怀好意。 安格丽哎旁边小声说：“活该。” 063 王平安老师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 王平安坐在操作席上，已经完全燃尽了。 刁友明还跑到王平安的模拟舱跟前，打开模拟舱上的小观察窗，一边拍模拟舱一边称赞： “你任务完成得不错啊，充分让大家体验到了海盗的狡猾。” 王平安因为一直在高强度驾驶战斗艇——模拟器模拟的战斗艇，手指都在痛，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是完全的空白，因为之前高度全神贯注了将近十个小时。 他已经几次喝完宇航服自带的高糖饮料，不得不暂时停止模拟，补充饮料。 另外，因为大量出汗，他宇航服内衬的吸汗棉上一层盐渍，这还是回收系统把大部分盐和油脂回收之后的情况。 刁友明看王平安不说话，又用力拍了拍模拟舱的外壳：“王平安，出来接受大家的感谢。” 说着他扭头对围过来的宇航员们说：“别愣着，列队，我们要用最正式的礼仪，感谢你们的王平安王老师！” 宇航员们马上完成了列队，还是20人——也就是10个机组一个分队，整整齐齐的列队。 最后一个队少了一个机组，所以队伍稍微缺了一块。 翟登山整队完毕之后，看了眼刁友明。 刁友明打了个手势。 于是翟登山大喊：“预备，一二！” “感谢王老师！”大家齐声大喊，然后整齐划一的向王平安的模拟舱鞠躬。 刁友明继续看模拟舱内的情况，发现王平安还是一动不动之后，跟安格丽使眼色。 安格丽指了指自己，两手一摊，用嘴型问：我？ 刁友明点头。 安格丽扭头看着燃尽的王平安，正要开口，结果被抢先了。 王平安：“我说，你是学心理学的，我这算不算被集体霸凌了？” 安格丽松了口气：“真高兴你还是那个满嘴跑火车的王祸害。” 说着她伸手要搀扶王平安。 结果安格丽刚抓住王平安的胳膊，后者就大喊：“等一下，卧槽抽筋了……啊~感じたままに描く……” 外面刁友明本来想要伸手扶一把的，看他这么有精神的胡闹，直接把手收回来放在模拟舱的外壳上，一副“我特么看看你还有多少活”的表情。 列队的队员们有人绷不住笑了，然后被各自的分队长狂瞪。 安格丽还是专业的，隔着宇航服用力一掰，王平安的歌就停了。 王平安：“原来对付抽筋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一个更疼的疼痛，压过抽筋的疼痛。学到了啊。” “我帮你把抽了的神经给拉直了，你这混蛋。说谢谢！” 王平安：“谢谢。” 然后安格丽搀着王平安出来了，刁友明指了指缓缓升起的主席台：“你上去吧，好好讲讲你作为海盗在和围剿的‘敌人’周旋的时候发现的问题。” 王平安皱眉：“指导员你这个也太欺负人了，虽然这里重力很低，但是现在快累成液态的我也跳不上那讲台啊，除非给我宇航服加动力外骨骼。” 刁友明看向训练场的观察室——主席台的升降由那里面控制。 于是刚升起来的主席台又降了下来。 王平安看着刁友明：“你认真的吗？让我上去大放厥词好吗？这不会导致我们部队里面一下子出好多我这样的刺头吗？” 刁友明摇头：“你自我定位很清晰嘛，对自己的缺点一清二楚，但是就是不改对吧？放心吧，我有临床心理学的博士学位，我让你上去讲就没错的，这对你，对我们整个部队都有好处。” 王平安“哦”了一声：“行，那我就上去胡说八道了。不许反悔啊。” 说着他就穿着笨重的宇航服，在同样一身笨重宇航服的安格丽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到主席台的位置。 主席台再次升起，王平安环视列队的支队成员。 “讲一下！”他说。 下面的人习惯性的就立正，作为队长的翟登山和王平安关系好，所以这会儿正一副看好戏的态度，结果没反应过来，还被大家立正的动作搞得愣了一下。 王平安也没抓着翟登山的失误不放，而是直接下了“稍息”的口令。 “呃，我其实也不记得太多了，你们回头自己拿战斗记录研究就完了。” 实战中战斗数据是有缺失的，因为记录设备要么是幸存的机体，要么是敌机残骸上逃过一劫的黑匣子，通过这些恢复出来的战斗记录会缺乏很多“关键帧”。 但模拟器进行的模拟战就不一样，全程都有电脑的记录，什么时候双方在什么位置，运动方向如何，加速度如何，一目了然。 一些摸奖的攻击，比如电磁炮的盲射什么的，效果也全都被详细的记录下来。 所以就算有很多实战经验的老手，也要时不时进行模拟战，看战斗记录总结教训，或者开发新战法。 王平安说完这一句，下面有好几个人开始喊：“废话，这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做啊！” 王平安两手一摊：“我也没办法，我被迫来指点你们的，我也不知道为啥我来指点，毕竟我全输了。 “最多的一次我连续干掉了四个，其实那一把真有可能赢的，我本来想像《无人生还》里面那样，弄个歌谣，用歌谣里预言的方式挨个干掉你们……” 王平安正说着，刁友明就插进来：“海盗有时候会有这种执念，他们很多都已经在外太空住了很久，心理健康早就完蛋了。 “他们甚至会开那种老式的裂变堆飞船，对，就是那种应该进博物馆的老爷机，但轻视他们一定会吃苦头的。” 王平安：“你讲还是我讲？” “我好歹是你的指导员，是上级。能不能给点尊重？至少装作敬畏我的军衔。” “指导员都比较好说话，你要是司令员，我就不敢这样了。”王平安说。 好几个和他一起度过飞行学校时代的人都露出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会不敢”的表情。 刁友明：“继续吧。” 王平安点点头：“嗯，那我继续了。第一个上来的小队，额……是阿卜杜尔那个小队吧，你们有几个人明显没有好好熟悉战场，连爆炸物的位置都没有记熟，被我干掉的人里两个是被连锁爆炸波及，然后才遭殃的。 “帕拉巴斯的队伍太耿直了，不要真的用杰克丘吉尔的战法啊……” ……王平安就这么一个个讲评下去，并没有人打岔。 刁友明站在旁边看着这个场面，微微弯起嘴角。 064 英雄无悔 王平安逐个点评完毕之后，眼巴巴的看着刁友明：“导员要不你讲两句？” 刁友明点头，等王平安和安格丽下了主席台，就纵身一跃跳了上去，直奔主题：“这次模拟训练虽然有一些意外，但是总体还是有收获的。 “虽然今天没有能按计划考察实力偏弱的人的求胜心和战斗意志，也没能确认实力较强的人是否有骄傲之类的品格缺陷。 “但让大家演练了一下对付狡诈顽固的海盗，积累了一些面对海盗的经验，收获也是很不错的。 “我们要感谢王平安中尉，他几乎已经和我见过的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一样了，诡计多端，绝不放过每一个机会，就算被逼到绝路也会向着绝地反击。 “正常的演练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效果，现在靠着他，你们已经知道在小行星带会遇到什么样的宇宙恶鬼了。” 这时候付志龙突然大喊：“报告！” “什么事？”刁友明耐着性子问。 “那是不是说明，王平安中尉已经和那些在太空中呆了十年以上的海盗一样，已经疯了？” 王平安秒答：“对，其实我的心理鉴定是红的，但是电脑认为只要我吃药外加和安格丽少尉在一起，就可以飞行。” 王平安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大声补充：“她是我的解药来着！” 安格丽一副很想动手给王平安肚子来一拳的样子，耳朵根红红的。 刁友明：“别吵了。你们在出发前往谷神星之前，都会进行心理学测试的，有人红了就不能去。王平安也会接受测试，会有心理学专家和超级电脑一起判断他能不能去。 “被打岔打断了，回到刚刚的话题。不能以常理来衡量你们会在小行星带遇到的敌人，到了那里之后我们当然不会让你们独自面对海盗，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老兵组合驾驶的长机。 “老兵们因为积累的经验，有时候会作出一些完全违背常理，但是却能救命的抉择。心理学家们认为，这是因为老兵积累的经验影响了潜意识，导致潜意识可以提前作出判断。 “这是科学而且严肃的结论，当然你们也可以相信这是原力、新人类的危险感知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反正当老兵突然开始匪夷所思的动作的时候，跟上去，别犹豫。 “好了，说教就到这里。今天的评分，我决定给你们所有人一分。可能有人会沮丧，因为所有人都有一分，就等同于所有人没加分，那些面临淘汰的人，他们的局面并没有改善。 “比如今天担任老师的王平安，虽然你昨天最后做到了连续在2v2的模拟战中击败三次翟登山和阿卜杜尔组，但我最后并没有给你分。你现在还是积两分，随时可能会被刷掉，明天的模拟战加油啊。” 王平安：“什么？你夸了我一堆，结果最后告诉我没给好处？你这不玩我吗？” “如果，有人跟你同分，那么我会优先让你入选。这就是你今天奋战得到的奖赏。” 王平安撇了撇嘴：“这哪儿够啊，要不你给我发个好装备，明天是太空步兵作战，你给我发个动力装甲，或者牛叉的步枪，再不然给我一个光剑也行。” “不行，明天你就是标准装备。明天的模拟战要在完全失重的环境进行，所以我们一早就要动身去太空陆战队的实战训练场，今天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解散。” 刁友明说完就跳下主席台，向通往训练场观察室的小门走去。他可能要在里面进行一些使用训练场的文书交接工作吧。 练了一天的宇航员们一边脱身上的宇航服，一边往更衣室走。 这时候突然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队伍里有个和海盗一样疯子，这让人不安心了，你看他刚刚说的，要像《无人生还》里那样，按照歌谣把我们的机体一个个击破！真是一不小心，就变成太空狼人杀了，每天在飞船上提心吊胆的戒备着狼人！” 王平安转身看是哪个逼说这话，结果就看到了付志龙的脸。 “我懂了，”王平安说，“一般来讲，我是古代小说里被主角打脸的那个傻逼反派，但是今天有你，所以我把逼装到位了！我记得你好像也是被我干掉的吧？” 付志龙铁青着脸：“但我们赢了，放在实际战果里，就是奸诈狡猾的海盗使出浑身解数，最后还是被消灭。” “放在实际战果里，你已经是尸体了。”翟登山说，“得啦付志龙，刚刚刁友明指导员不是说了吗，去之前会做心理测试的。如果祸害真有问题，他去不了的，只能继续回去开货船。” “然后调去管仓库。”王平安接了句。 付志龙：“那可太好了，管仓库的疯子危害不了人了。” 说完付志龙和几个朋友扬长而去。 翟登山：“真烦人，别在意他。这家伙就跟我大姨一样，烦死了，连太空军里都少不了这种人。” “你大姨还在催你结婚？”王平安问。 “是啊，”翟登山回答，“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坚信电脑配的就是不好，要我爸单位的领导介绍。她说什么，领导介绍的，有领导的面子在，不容易离婚，闹一闹也就将就着过了。” 安格丽打断两人：“等一下，领导还管结婚吗？” “以前是这样，但是现在年轻人越来越喜欢找电脑配对，毕竟现在心理学如此的普及如此的发达，虽然做不到以前科幻动画里那样预测犯罪，但结婚绰绰有余了。”王平安回答，“你看我爸和阿姨！” 翟登山歪头：“预测犯罪的动画……啊，我好像也看过，我本来以为他们那个动画最后预测的是个超级电脑，或者像《狼毒》里那样，是个无所不能的统合智慧体，结果只是普通的变态组了个委员会，太失望了。” 弗雷德里克·波尔的《狼毒》，只看梗概会觉得这是个普通的太空歌剧，但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之一，没有按照一般小说那样开始抗争，而是被当成了湿件，整合进了智慧联合体当中。 从这一刻开始故事就变得与众不同起来，弗雷德里克·波尔利用自己天才般的笔法，写出了八人组成的智慧联合体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直接影响到了后来所有涉及超智慧的小说。 王平安：“《狼毒》毕竟是经典啊，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比肩的。” 安格丽可怜巴巴的说：“你们能不能稍微照顾一下没有你们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的可怜普通人？跟我说明一下吧，那个动画是啥，狼毒又是啥？” 王平安刚要回答，突然听见前面有歌声。 本来在回宿舍路上的宇航员们全都慢下来，寻找着歌声来的方向。 最后大家发现来自疗养设施，一群正在疗养恢复心理创伤的人病号正坐在疗养院门前的仿生花园里，唱着歌。 那是一首摇滚，但是熟悉摇滚的王平安并没有听过。 拿吉他的人一边和弦，一边唱： 失压警报刺耳尖叫，我一度失去知觉 推进剂一滴也不剩，我在虚空中无法动弹 无线电里是战友的呐喊，和海盗的狂笑 行星带，小行星带，吞噬一切的行星带 王平安皱着眉头，轻声嘟囔：“这歌没押上韵啊。” 病号里有耳朵尖的听到了，便大声喊：“因为是快死的战友用最后一罐氧气编的，别强求那么多了。” 这下王平安他们这边都沉默了。 那个病号继续说：“你们这么一大坨集团移动，是从训练中心回来吧？是要补充到谷神星去吧？信我，别补充过去。去哪儿都比去那儿好。” 另一个病号说：“稍微放点水，被刷掉，以后你会感谢自己的机智的。” 王平安大声说：“不，我要去动荡的远方！” 病号们全停下各自手头的事情，扭头看着王平安。 弹吉他的病号说：“那祝你好运。我们也曾经是这样想的。” 翟登山喊：“你们后悔吗？” 这次轮到病号们面面相觑了。 后来还是那个拿吉他的说：“我们当然后悔，但是原因和你们想的不一样。我们曾经和你们一样，奔赴动荡的远方。那时候的热情和理想绝无虚假。 “现在嘛我们已经为四化尽到了职责，我们后悔一下……也不能苛责我们吧？ “当然有一些人从小行星带回来会唱‘虽然那时我们天各一方，你会看到我的爱在旗帜上飞扬’，但这不过是个人的选择嘛。 “英雄是不会后悔的，我们只是不够英雄。你可以选择成为英雄。” 王平安抿着嘴，一副想要锐评的样子，但这时候安格丽轻轻推他的后背，柔声说：“走吧，英雄。” 065 在失重空间CQB 过了一天，太空军陆战队的训练基地。 这个基地原本是太空工厂，产品是裂变堆的铅防护壳。 但是随着裂变堆完全退出现役，工厂也被废弃了，然后太空军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接收下来改成了太空战斗模拟战场。 今天补充队的两百名宇航员把整个训练场都包圆了，按照计划开始了太空步兵作战模拟。 模拟战开始三十分钟。 王平安拔出步枪的弹匣，确认里面子弹数量。 安格丽不解的问：“为什么不用透明弹匣或者旁边可以看到弹匣内子弹的弹匣？” 王平安：“因为我觉得这样确认弹匣情况有仪式感。” “太空中靠质量确认残弹不准吧？” “等到时候你的透明弹匣或者有脆弱的透明件的弹匣因为磕碰或者流弹变形了，你就会知道我用全钢弹匣的好处了。” 说着王平安探出身去，对着通道另一头的“敌人”开火。 步枪发射的时候，枪上的小引擎跟着射击的节奏向后喷射，以平衡步枪射击的后坐力。 失重环境下射击这后坐力不平衡，持枪的人就要开始转圈了。 失重环境作战是一门复杂的学问，因为很多情况下人根本没有施力的支点。 如果每次都抓住东西固定自己再开火，那会错失很多战术机会。 所以尽管宇航员的作战装备里有用来吸附舱壁固定自己的电磁铁，但飘行状态下发挥火力依然是太空军战士必须掌握的技巧。 在没有施力点的情况下开枪，一大学问就是如何把枪口瞄准敌人。 在失重漂浮的状态下，移动枪口朝向往往会导致身体被带动，只有那些熟练掌握“质量自主移动法”的人才能用身体其他部位的动作抵消枪的移动。 当然只是微调的话，可以用步枪上的微调喷口完成。 是的，56式太空步枪本身就是个小型无人机，它不但有引擎，还有姿态控制喷口，甚至可以只把枪扔出去，然后像控制无人机一样控制枪瞄准射击。 至于像王平安这样拿着56式还像传统步枪一样操作的，那就是纯粹的炫技：看，我在太空中也可以像在地面一样使用步枪。 当然这种炫技也不是完全没意义，紧急情况下也有可能需要捡起敌人的传统步枪进行射击。 这些步枪只是弹药做了改进，发射药中添加了氧化剂，以便能在无空气无氧的环境下击发。除了这点以外，他们就是传统步枪。 王平安压制敌人的同时，安格丽向前推进。 突然，王平安的射击戛然而止。 “我卡壳了，掩护我！” 安格丽立刻开始射击。 王平安则拉开枪机，用力猛拍步枪侧面。 如果是在有重力的环境下，一般只需要把枪倒过来抖一抖，就能完成最初级的排障，但是这是无重力环境，只能依靠猛拍把卡住的子弹震出来。 第一步没有解除故障，王平安立刻进入第二步，开始反复拉枪栓，试图让抓钩把卡在里面的弹壳勾出来。 拉到第三次的时候，弹壳终于被扔出来，新的子弹被顶上膛。 王平安：“我好了，开始推进。” 为了节省步枪的推进剂，王平安操作自己宇航服背挂的小引擎，沿着通道向前推进。 就在这个刹那，防守通道的敌人开火了。 因为安格丽在火力压制，所以子弹是从转角后面发射出来的，并没有直奔王平安，而是在舱壁上进行了反弹。 头几发都错过了，第四发就结结实实的打在王平安的宇航服上。 战斗用宇航服正面都压满了碳纳米纤维装甲板，被打了一发根本不痛不痒。 要破坏战斗宇航服，一般推荐从后面发动攻击，能打中缺乏保护的设备。 或者使用大威力弹药直击头盔。 王平安顶着敌人透过墙壁跳弹射来的弹雨，一路前进。 他超越了安格丽的位置，再往前飘行了一段，在安格丽就要就要换弹的当儿，他停止机动，把宇航服的电磁铁吸到舱壁上。 这样一来他的瞄准速度就比用步枪的姿态喷口瞄准要快了。 然后王平安开始压制敌人。 安格丽熟稔的换弹，接着开始推进。 标准的双人交替掩护战法。 等到安格丽就位，王平安又开始推进。 他在安格丽的枪声中慢慢前进，突然注意到十字路口侧面的管线上，有模糊的人影反光。 ——真是没想到，居然可以用这种方式确定敌人的位置。 多亏了维护机器人把管线擦得锃光瓦亮。 王平安开火了，子弹打在管道上，撕开一个裂口，管道里的气体喷涌而出。 埋伏在十字路口的敌人之一直接被吹飞。 在另一个敌人被突然的变故分散注意力的刹那，王平安启动了身上所有可以向后喷射的推进器，像一发火箭冲向十字路口。 在冲出去前的刹那，王平安发射了抓钩，钩子的尖端扎破了另一条管线，牢牢的钩在上面。 管线喷出的高温蒸汽扫在王平安身上。 然而，宇航服可不是吃素的！真的猛男敢于肉身（带宇航服）硬抗蒸汽！ 而且蒸汽还改变了王平安的位置，让他避开了敌人仓促间进行的阻拦射击。 抓钩后面的绳索绷紧了，王平安像个摆锤，直接摆到了敌人的后面。 对手立刻利用质量自主移动转向，却为时已晚。 王平安的射击打中了他宇航服背面的设备，模拟战系统判定敌人“死亡”，头顶弹出来一个小白旗，肩膀上的位置指示灯也一闪一闪的亮起来。 但是敌人还有一个，王平安切断了抓钩，转身。 子弹打了过来，噼里啪啦的打在宇航服上。 安格丽及时出现在十字路口拐角，把自己吸在舱壁上，精确瞄准之后开火—— 第一枪就打在敌人的56式步枪上。 是的，相比正面没有什么外部设备，而且插了很多碳纳米装甲板的宇航服，步枪本身是一个更加脆弱的目标。 安格丽一枪打断了步枪引擎的工质供应管，瓶子里的工质开始胡乱喷射，带着敌人在失重空间中翻滚起来。 王平安立刻跟安格丽一起射击，对着翻滚的敌人“泼水”。 只要洒的子弹够多，总有打中关键装备的。 终于，战斗结束的哨声响起。 “王平安、安格丽·德·里昂小组获胜。”耳机里响起训练场驻场裁判的声音。 066 主动请缨 结束战斗之后，参加这一场模拟的所有人通讯就都联通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这样狭窄的空间比硬实力，我是可以赢的。”帕拉巴斯一边说一边把双层头盔外面那一层防弹的玻璃推起来。 外层玻璃除了防弹，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单向透光，这样可以防止敌人看到宇航员的眼神或者表情，进而猜测出下一步的行动。 这就和保镖们戴的墨镜是一个效果，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有时候通过视线就能预判很多事情。 帕拉巴斯：“你怎么看到我的动向把我吹走的？” 王平安用手指了指管道：“反光。” 帕拉巴斯眯着眼看向管道：“我草，这管道怎么会这么亮啊，擦得也太干净了吧？学到了，以后要注意这种东西。 “不过说到底我输了，是因为我不能吹我的苏格兰风笛！气势上就输了！” 安格丽皱着眉头：“你打算在没有空气和重力的地方吹苏格兰风笛？还戴着头盔？” “只要肯想办法，肯定能做到的。那句你们的老话怎么说来着，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我们是光荣的国际纵队啊，这点困难肯定能克服。” 王平安：“国际纵队的精神……就体现在怎么穿宇航服吹风笛上了？” 话音刚落，“战场”开始加压，维修机器人从各处爬出来开始修理刚刚被子弹打坏的管线，并且抹掉舱壁上的弹痕。 这时候刁友明的声音同时钻进四个人的耳朵：“别闲聊了，和利用模拟舱的模拟战不同，这次没有时间快进，时间紧迫得很。快出来准备下一场的战斗。” 巨大的工厂空间站，现在被分成了50个战斗区域，每个区域模拟的状况都不同。 每个区域在战斗结束之后都要重新布置，并不能立刻投入下一场模拟战。 另外，今天补充队的模拟战科目是构造体内部战斗，所以训练场的那些舱外太空行走区域都不能用。 因此今天在物理上就不可能安排每一组人都和其他99组打一次。 于是测试内容就改成了每一组人都要打三场模拟战，赢两场就得一分。 正因为这样，今天得分情况很可能会比较随机，有可能有超过50%的组拿到一分，当然反过来讲也有可能有50%的组都得不到分。 王平安等人撤离了模拟战场，进了原来是工厂行政部分的构造，现在这里被改装成了训练场的综合保障中心。 因为不知道下一场什么时候能排到，宇航服也需要检修，所以他们都在更衣室换掉了宇航服，穿着作训服来到简报室等待下一次测试。 一进简报室的门，翟登山就打招呼：“干得不错啊祸害，那个回旋像是你会想出来的活儿。” 王平安耸了耸肩：“我只是把玩的古代游戏里的招数拿来用了。还挺爽的。” 帕拉巴斯：“你们等着，待会还有两组幸运儿要和他们这组打。” 阿卜杜尔：“我倒是觉得步兵作战你们没有那么难对付，我感觉我可以赢。” 还有好几个人发出了赞同的声音：“没错！” “我已经等不及要教训你啦！” 王平安耸肩：“都行，来吧。只要别再像昨天那样，让我扮演狡猾的海盗同时被20人围剿就好了。” 这时候另一场模拟战结束的电铃声短促的响了一下。 “哦，付志龙赢了。”翟登山撇了撇嘴，“这种按部就班的东西，他可擅长了。我建议你们抽签抽到他的话，就选防守方，用阔剑之类的暗算他，给他上一课。” 王平安摇头：“不行的，总共就那么多环境，进模拟战之前可以看到详细的地形图。而且战斗区域又小，游击也游击不起来。要是把整个空间站当成战场，我估计能赢得很轻松。” “确实，”翟登山笑着答，“整个空间站都是你的战场的话，就算有一百人来抓你，你也可以戏耍我们于鼓掌间。” 王平安刚想得意，突然警觉起来：“你别乱说啊！一百人来抓我我当然只能选择投降了！” 安格丽大笑起来：“你是有多怕刁指导又让我们俩和一百人周旋啊？” “哼，你昨天是副手，压力不在你身上，昨天我可是彻底燃尽了。” 就在这时候，翟登山说：“要不这样，明天的演练内容不是攻击设防的空间站吗？你来指挥呗，防守方就让付志龙指挥，这样你就可以展示一下如何以天马行空的战法吊打只会照本宣科的人了。” 王平安：“我和你说了又不算，谁知道刁友明怎么安排。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们这个指导员，狡猾得很呐，变着法子测试我们，一定要把我们所有底细都摸清楚。” “我们申请一下嘛。”翟登山一副诱惑亚当夏娃吃禁果的蛇的表情，“你也想整一整那个自作聪明，还总端着架子鼻孔朝天的家伙吧？” 王平安咋舌：“我教训他做啥，就因为昨天他说那些话？会不会显得很小肚鸡肠啊？” 翟登山：“其实我也看他平时那副装腔作势仿佛比全世界都聪明的嘴脸不爽了，但是我是模范士兵你懂吧，模范。 “得你这样的刺头来，你领着我们把他干了，我们大家看他吃瘪，就都爽了。你这是造福大家啊。” 王平安：“如果我吃瘪了，你们也很爽是吧？反正你们横竖都爽，稳赚不赔对吧？” 翟登山两手一摊：“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和他还是不一样的，我虽然也觉得你是个傻逼，但是我乐意和你喝酒，情况紧急也乐意被你指挥。 “他就不一样了，我打死也不想让他指挥我，反正都是照本宣科，我不如让电脑指挥。” 王平安想了想，打个响指：“行，那我就直接跟老刁申请明天做指挥。” “老刁？”安格丽一直在旁边听，这时候插进来，“这样叫没问题吗？” “当然，还显得亲切。当然只能私下这么喊。” 安格丽“诶”了一声，没再表示什么。 那之后王平安又打了两场跳帮条件下的室内作战，一胜一败。 然后他跟翟登山等人，在上飞船离开训练基地之前找到了刁友明。 听完两人的话之后，刁友明哼了一声：“你们知不知道我军不鼓励这种军内的私人恩怨？我作为指导员，要消弭你们之间这种互相看不顺眼的情绪，你们懂吗？所以我才会安排王平安和森林的搭档。 “怎么，走了一个森林，现在又来个付志龙，没完没了了是吧？” 王平安：“报告！我和森林只是小矛盾，而且也和解了。这次只是想跟付志龙比一比，毕竟他……” 王平安认真的想了半天，没有想到付志龙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甚至就连实际的功绩，付志龙也比不上自己，毕竟自己有银星。 “呃……” 翟登山看王平安卡壳了，便过来帮腔：“付志龙可是……可是……嗯？” 他特么的也想不到付志龙有什么优点。 毕竟翟登山也是全科甲的当届的第一，出来就是中尉军衔，还是模范军官。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安格丽。 安格丽：“我？呃……付志龙……呃……” 她也没看出来付志龙有什么优点。 选修了心理学专业的人都看不出来，那估计是真的没有优点。 最后安格丽像是想到了什么，笃定的说：“他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王平安和翟登山一起点头：“对对对！昨天他那个自爆我们都感动完了！” 刁友明冷笑一声，连连摇头：“你们几个啊，哼。不要想了，明天不会给你们搞事的机会的，不过……王平安担任攻坚指挥，这个可以有。” 明天的项目预设是进攻设防的小行星基地。当然火星附近没有现成的小行星基地，所以就在陆战队的训练场将就一下。 刁友明思考了几秒，点头道：“没错，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指挥能力，有多少指挥能力。别人明天会看战术动作由电脑给分。你会由我亲自打分。” 王平安立刻皱眉：“这……您不是军事主官吧，我没有质疑您军事水平的意思，但是不是军事主官打分也……” 刁友明：“你知道我的金星怎么来的吗？” 王平安点头：“知道。报纸上登了。” “那不就完了，你回想下报道，再说我有没有给你打分的资格。” “有。”王平安认怂了。 “那就这样，明天我看看你能指挥成什么样，我可跟你说，要是伤亡率超过15%，我就要给你不及格。” 王平安发出悲鸣：“不是吧？” 067 “智取” 第二天。 模拟战斗结束后，全员集中在训练基地后勤中心的大简报室里。 王平安在主席台上，自豪的对刁友明夸耀：“看！百分之十四的伤亡率！” 刁友明阴沉着一张脸，盯着王平安：“你还挺自豪啊。我让你入侵基地的主电脑，调整了预设的警戒雷达参数？” 王平安：“是这样的，我们的情景设定是，有一位在海盗中潜伏已久的卧底帮助了我们，这个卧底就是帕斯巴拉同志！” 帕斯巴拉敬礼：“我以前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括弧粤语括弧。” 刁友明：“是吗，那这位卧底做了什么改变了雷达参数？” “他什么都没做，这是设定上的，实际实现是通过入侵了训练基地的主机……” 训练基地的太空陆战队上校打断王平安的话：“你到底怎么入侵的基地主机？和基地主机联通的所有终端都有人。” 王平安：“通过自动饮料机上的终端。那个终端也联网的。你们……不知道那个连着基地主机吗？” 陆战队上校一脸错愕，扭头质问道：“那个联网吗？” 有个穿工程部红色军装的上尉举起手：“我为了省事，把它联网了，这样点的饮料可以用无人机运过来，不用自己去了……” 上校一脸严肃：“我要把你交给宪兵，你有重大失职！另外，入侵终端的王平安中尉，你破坏了太空军资产！” 王平安：“不，我没有做任何破坏，本来警戒雷达的工作模式就是可以调整的，这是为了让在这里训练的人能演练各种情况下的应对。 “它就是这么设计的，我没有更改任何一行代码。 “另外我能绕过秘钥，是因为有人把每天的口令写在便签上贴在自己显示器下面。” 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一个红军服的工程师撕掉显示器下面的便签。 上校死死的盯着那个工程师。 刁友明冷笑：“不错啊，观察很细致。” “谢谢夸奖。” “而且还钻了军规的漏洞，让自己就算上军事法庭也能脱罪。” “啊，这个只是熟能生巧而已……” “但是，就算这样，你这也是违纪，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多的违纪记录了。太空军能留着你，是因为看中你的才能，指望着有一天你能发光发热，而不是走这些旁门左道。 “你应该庆幸，太空军的心理学专家在处置人事方面有一定的独断权。你应该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在利用这一点。你猜猜我通过心理学部门的渠道调你的档案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王平安疑惑的问：“什么？” 刁友明拿出自己的个人终端，操作了一下之后翻出一篇文档，朗诵起来：“‘王平安中尉虽然性格上有着诸多的缺陷，但是我作为专业的心理学硕士，认为他对开拓人类活动空间的理想异常的坚定，他有着无以伦比的赤诚之心。 “‘我认为他的加入，对半人马座计划利大于弊，他身上的理想之光，有可能成为照亮漫漫航程的明灯。’ “这是你离开勇敢号之前，勇敢号上恢复训练大队的指导员给你的评价。他专门写了一份报告，向半人马座计划推荐你。 “心理学专家们对你够好了，一直以来大家可以说都在宠你，而你理所当然的在利用这种好意，你还洋洋自得呢。你之所以一直没有进步，这就是原因之一。” 王平安沉默了。 刁友明：“你不是很能说的吗？现在说说感想啊。” “我想问，还有其他原因让我不能进步吗？” “那可就多了，你一直是心理学部门重点关注的对象，心理学部门的档案中，关于你的内容可是厚厚一箩筐呢。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这出格的行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办法来取胜？” 王平安严肃的回答：“为了达到15%以下的伤亡率。我经过理性的分析之后，认为在正常状态下不可能达成。所以我‘策反’了一名防守方的队员——也就是风笛魔人，然后制定了入侵基地主机改雷达设定的计划。 “在警戒雷达切换成远距离警戒的情况下，不使用重型的战斗宇航服，而是轻装进行潜入作战。 “计划非常完美不是吗？差一点点就超过您规定的死线了，但终究只是差一点点而已。14%的伤亡率，作战成功了，我达成了您的要求。” 刁友明：“那如果在真实的战场上，没有这个内应，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会发起这次行动。”王平安回答，“我会在另一个小行星上安装发动机，然后让特别任务舰队掩护这颗小行星撞向海盗的基地。” 刁友明：“总有不得不强攻的时候。那时候你要怎么办呢？” “如果真有不得不强攻的理由，那我会布置攻击的。不过在攻击之前，我会像这次找到盘外招一样，竭尽全力的去找一个能减少伤亡的办法，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智取的努力，绝不。” 刁友明没有说话，只是用锐利的眼神注视着王平安。 王平安也毫不胆怯地予以回应。 足足十秒钟后，刁友明说：“嗯，这个回答算你通过了。你成功达成了伤亡低于百分之十五的目标，你会得到你的分数。” 下面立刻有人喊：“报告，我质疑这个决定！” 是付志龙。 刁友明：“说。” “他明明违反了纪律，用盘外招作弊，为什么能算他通过？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想大家都不会同意的！” 翟登山一副“别带上我”的表情，但是模范军官的他没有开口。 刁友明：“可以，我可以解释给你们听。这毕竟是我的工作。虽然他使用了不那么合乎规矩的手段，但他确实找到了用较低的伤亡达成目标的办法。 “我给王平安的任务，是一个不可能达成的任务。只要有基本的军事常识，只要打过攻击空间构造体的模拟战，就知道15%的伤亡率不可能达成。 “但是王平安还是找到了办法，尽管这个办法不符合规矩，尽管这个方法让他的履历又多了一个违规记录，让他更加难以升迁，但是，结果就是他找到了办法。 “这不是唯结果论。实际上，我真正看重的，就是这个寻找出路的过程，是对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执着，他就算没有达成15%的伤亡率，我也会给他分。 “实际上，我对现在这个结果非常、非常的满意！我想过他会用非常规手段达成目标，在我的构想里，他应该会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真正的策反几个‘海盗’。” 王平安大惊：“啊？这样也可以的吗？你早说啊！” 刁友明：“当然可以，而且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标准答案，因为我在布置任务的文本里，只写了b队的任务是扮演海盗。没写他们要守住空间站，更没写海盗不能叛变。” 众人纷纷扭头看简报室大屏幕上写的任务，果然b队的任务是扮演海盗…… “实际上，海盗经常叛变，会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甚至会互相攻击。我本来以为你会读题，发现这个题眼，然后构思你的计划。但你没有。” 刁友明说完，下面帕拉巴斯举起手：“我有！我发现了！” “好，还有人发现嘛。但是王平安中尉没有发现。但是，他依然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任务，这个方式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所以我给了他分数。至于你们其他人，会由电脑根据战斗中的表现进行评分。现在休息一下，等着看总分吧。解散。” 说完刁友明向着陆战队的上校走去。 宇航员们放松下来，开始闲聊。 安格丽跑过来，小声对王平安说：“真想不到居然拿分了。” “你这个心理学专家怎么搞的，居然没分析出老刁的心理。”王平安抱怨道。 安格丽：“这怎么分析啊，你太为难我了。” 说话间大屏幕上开始显示现在的得分排名。 翟登山以五分的成绩高居榜首，然后还有阿卜杜尔和帕拉巴斯两个机组是五分。 再往下就到拿了四分的王平安了。 看着这个结果，王平安轻轻松了口气，这个成绩应该不太会因为测试不通过就被刷下去了。 明天剩下最后一项测试：巡洋舰级别的战舰的模拟对抗。 通过了这个之后——其实不通过大概对现在的王平安来说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通过了之后，就该进行心理学检测了。 王平安挥开脑海里的想法，决定先考虑明天的巡洋舰模拟战。 068 新活儿 模拟战结束后，返回露娜2的飞船上。 王平安正拉着安格丽和翟登山搭档以及帕拉巴斯打牌，突然听见旁边一群人中有人阴阳怪气的说：“你们啊，都不知道呢，这个刁友明啊，是以前太空飞行学院的万校长的得意门生，后来才转到心理学部门去的。” 王平安等人一起扭头看向那个方向，只有帕拉巴斯一脸疑惑：“谁是万校长？” 翟登山：“我们太空飞行学院的时代的校长，而且他亲自担任了祸害他们那个支队的导师。” “对，他是我们班的导师。”王平安回答。因为上大学前都是按班教学，所以很多人在私下里都把支队叫班。 那边又有声音传来：“难怪那个家伙那么多违纪，还没有被踢走呢，现在还被重点关照。” “是的呀，到了小行星带镀金，参加几个没有危险的任务刷刷战功，回来搞不好就直接去火炬舰队啦。” 安格丽斜眼看着王平安：“你很淡定嘛，我还以为你这时候会按耐不住动手呢。我看你履历里面，‘和兄弟部队发生摩擦’也有几次啊。” 王平安摇头：“按照我以前的习惯肯定已经过去和他们‘讲清楚’了，但是现在不一样。我可不想因为打架被刷掉。” “说得对，”翟登山赞同道，“这么明显的嚼舌根，一定是故意让我们这边听到的，搞不好就是为了引诱你过去动手，让你载在这里。” 翟登山的搭档说：“好像是付志龙那帮人。他们可能要被刷掉了，现在就开始这样想把王前辈拖下水。” 王平安继续淡定出牌：“别管他们，接着玩我们的。” 安格丽：“你居然这么有自控能力，可不像个有狂躁症的人。” “我的狂躁症只是在别人触碰到我的底线的时候才会出现，你以为我是这么几句黑屁就会动怒的人吗？” “我今天才知道你不是。”安格丽笑着拍拍王平安肩膀，“不错呀，我稍微提高了一点对你心里年龄的判断。” “那可真谢谢您了。”王平安耸了耸肩。 这时候旁边的阿卜杜尔凑过来：“其实吧，我们大家现在都知道你是个diao人，就是性格有点烂。” 翟登山：“diao人这个词好，一方面，可以形容他的diao，另一方面可以形容他这个烂个性，双关呢，所以你后面那个‘性格有点烂’根本不用说。” 阿卜杜尔故意用很擅长卖羊肉串的口音说：“哦，中文还能这样吗？真是神奇呢。” 王平安：“wu卢木齐的羊肉串，好吃得很~来一串嘛？” 翟登山：“你特么的是不是把古代的小品都看完了？” “长路漫漫，我也没办法啊。” 帕拉巴斯：“说起来，明天是不是也得有个人来当巡洋舰的指令长？这个指令长会怎么选？” 王平安耸了耸肩：“别问我，我不知道。” “也许大家投票？”翟登山说，“经过这么多天的训练，我们这理论上应该有得到大家认可的‘兵王’了，明天就让两个大家认可的兵王同台竞技呗？” “有道理啊。但是军衔怎么办？”王平安严肃的看着翟登山，“你愿意接受一个中尉的指挥吗？” “我草你特么别不声不响的就默认自己是兵王啊，你才四分，这里几个五分的呢！” 王平安大惊——或者是装出大惊的样子：“你们居然不认我吗？太让我意外了！” 安格丽连连摇头：“我都不好评价他这个是自恋还是别的什么玩意了，我感觉你多少有点大病。” “而你是我的解药。” “别再拿这个涮我了！” “这也不能怪我啊，你一见面就当着我父母，以及跑来跟我相亲的女孩以及她妈妈的面，这样郑重其事的宣告了。那怪不得老是拿这个埋汰你了。” 安格丽叹了口气：“行吧，怪我。” 王平安也没有继续揶揄他，而是把话题转到原来的方向：“明天搞不好，刁友明还会弄出什么新花样，你看看这几天他整了多少活。” “明天是巡洋舰之间的对决，他也整不了多少活吧？”翟登山如此说道。 ** “今天，每个人的战斗岗位，将采取随机抽取的方式。”刁友明战舰模拟训练中心的简报室讲台上，对200名候选人说。 王平安等人交换了一下目光。 刁友明继续说：“你们可能很震惊，但是就算我不解释，你们也应该能意识到这样安排的目的。经过这么多天，大家对补充队的大家水平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你们大概都知道谁更适合哪个岗位。 “但是，太空军宇航员必须是多面手，指挥员也要熟悉损管作业，损管小组长也要明白怎么指挥战舰作战。这就是太空军的高要求，而且这个高要求，多次帮助我们化险为夷了。 “接下来，开始……王平安，你又什么问题？” 刁友明似乎已经习惯了王平安的提问，音调里甚至连恼怒的情绪都没有了。 王平安：“抽选的意思是，搭档要拆散？” “是的，每个人都要和不熟悉的人一起工作。还有人有问题吗？” 这一次无人提问。 “好，开始随机抽签。” ** 战舰模拟中心，和之前搞战斗艇模拟战的训练中心又不一样了。 战舰模拟中心真的有1比1还原火炬巡洋舰内部构造的模拟模拟装置，一个装置可以塞进去一百人，正好是一艘火炬巡洋舰的编制。 两个这样的模拟装置，就可以模拟两艘巡洋舰斗智斗勇的场景了，剩下的系统都和战斗艇模拟差不多。 王平安在损管组，穿着笨重的损管组专用动力装甲，帮着安格丽进行最后一个着装步骤。 “着装完成，损管队长。”他不情愿的说。 “谢谢，王祸害组员。”安格丽说，声音透着一股新奇劲，“平时都是你对我指手画脚，现在轮到我了！” 王平安叹气：“嗨，我这个运气……损管很无聊的，全程连外面战况都看不到，只能闷在舱里执行自己的任务，而且工程部和损管部门可是战舰上损失率第二高的部门。” 第一高的部门当然是舰载战斗艇部门。 旁边抽到一个组的一名生面孔中尉吐槽道：“你还觉得自己抽签运气不好呢，你跟搭档在一起还抱怨！顾虑一下我们这些和最亲密战友天各一方的人啊。我的搭档甚至被抽到了b组去，这下同室操戈了。” 王平安：“其实我有点不明白啊，现在这样把搭档分开了，万一打分之后，搭档一个被淘汰，另一个入选，这该咋办？” 他刚说完，演习开始的铃声就响起来了。 下一刻，整个空间充满了引擎运转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真的战舰里面一样。 王平安赶忙关上头盔面罩。 耳机里传来同样抽签出来的指令长的声音：“额，我、我是你们的指令长安豆豆，我……我第一次干这个，别见怪。那么我们现在开始演练，请戴上头盔，将在一分钟后开始抽空舰内空气。” 和开战斗艇的时候一样，为了避免战舰气密性被破坏之后产生的二次伤害，战斗过程中飞船内接近真空，大家都要靠宇航服生存。 一分钟，生命维持系统开始抽走整个损管站的空气。 王平安按照操典，把自己固定在舱壁上，等待战斗开始。 他就这么等了好几分钟。 安格丽先绷不住，小声问：“这怎么回事？” “啊，你没有进行过巡洋舰级别的模拟战斗吗？” 安格丽摇头：“我只进行过损管演习什么的。” “看来法国的太空飞行学校不太行啊。”表达了对法国学校的不屑后，王平安讲解道，“巡洋舰战斗一开始一般都是索敌阶段，这个时候损管主要负责在舱内飘着。” 突然，巡洋舰开始加速，4伽的加速度，一下子把所有人拍在了舱壁上。 但是狂暴的加速很快停了，然后姿态控制发动机让舰体旋转起来。 王平安解说：“这是巡洋舰确认对方了，开始激光照射。为了避免被持续照射一个点，巡洋舰会这样慢慢滚转。” 安格丽：“我们什么时候有活儿干？” “别急啊，大概在船壳整体温度上升到一定限度之后，我们就该有活儿了。具体来说，就是等到船壳可以煎鸡蛋之后，我们就有活儿了。” 安格丽突然来了一句：“什么活？做煎蛋大餐？” 王平安乐了：“哦，刚刚这句，有我风范！” 话音刚落，警报就响了，一起响的还有电脑的通报：“第五甲板发生火灾！” 069 “平安”通过 安格丽立刻下达指令：“没有空气还有明火，可能有化学物泄露，优先切断化学物管线。无人机影像回来没？” “回来了！”王平安一边喊一边用自己手腕上的小控制台操作无人机，“我来控制无人机使用速干防火胶。” 同时全队人也立刻行动起来，几乎不需要安格丽作出指示。 一帮人忙活了半天，第五甲板的火灾被扑灭，破损也被修复，一群人刚想松口气，飞船再一次进入了4伽的加速度。 王平安等人被四倍地球重力牢牢的压住，不靠动力外骨骼基本无法动弹。 好在只有主引擎才能提供这么大的加速度，所以加速度方向不会一直改变。 太空军所有的飞船在设计的时候就充分考虑到这样的情况，主引擎所在的方向本来就被设定为“地面”的方向，就算此时巡洋舰正像脱缰烈马一样蛇形机动，里面的人也会站在“地板”上。 王平安把震动感知装置放在舱壁上，于是透过震动，可以“听”见飞船的结构在剧烈机动中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安格丽也在听，对于损管人员来说，“听”来辨别飞船骨架的状态是非常重要的能力。 个人电脑本身就会根据感知到的机械波分析飞船状况，但是有时候经验丰富的老损管能听出来电脑分析不出来的东西。 当然王平安不是“老损管”，他其实没有比电脑更在行。 但是听还是要听的，毕竟现在也没有别的方法知道战斗进行得怎么样，只能通过飞船骨架的扭动和震颤来大概感受一下战争。 无线电里有人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打成什么样了，该死，连敌我距离都不知道，也太倒霉了。” 王平安虽然没说话，但是也充分理解他们的感受。 开战斗艇的时候，他是主驾驶员，战斗艇上所有的雷达、红外和光学感知设备都是他的耳目，他能清楚的知道战场如何，敌人如何。 而且那时候他掌控着飞船，那时候他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现在嘛，呆在飞船内部，在厚厚装甲的保护下，同时装甲和完全隔绝了对战场的感知，根本不知道是不是下一刻飞船就会被离子炮的高温等离子命中，而自己也会在突然的高温中直接蒸发。 这种感受，是驾驶战斗艇的时候从未感觉到的。 这种时候，王平安深刻的感受到，自己根本不是什么主宰，而是名为巡洋舰的巨大机器上一个螺丝，他只能尽自己的职责，啥也改变不了。 ** 训练中心的主控室，郭主任突然发现刁友明没有在关注战况，便好奇的问：“你不关心打成什么样吗？” “有你们这些专业的评估人员打分，我完全信任你们。”刁友明说话的同时，继续关注着每个受训人的身体数据，包括激素分泌的状况，出汗率，体温，心跳，呼吸…… 同时他不断的切换宇航服头盔内部视角，观察补充队成员的表情。 郭上校：“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 “对。我可是指导员啊，心理学方面的主官，我挑过去的补充兵，技战术可以有瑕疵，反正到了那边老兵和海盗们会教他们的。但是内心的素质必须好。” 郭上校咋舌：“海盗们来教么……我猜学费是生命？” “不一定，海盗大部分都很菜的，毕竟没有我们那么好那么完备的训练。但如果在新兵期碰上了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那就是命啊，虽然我说这个不太合适。” 郭上校点点头，又问了个问题：“所以那么多新兵，你最看好的是哪个？” “王平安吧，”刁友明立刻回答，“他的搭档也很有意思，不过缺一些雕琢，但随着战斗经验的丰富，应该也会变成老油条的。” 短暂的停顿后，刁友明加了一句：“当然，是在他们能活下来的情况下。” 郭上校神色凝重的问：“海盗们是不是越来越猖獗了，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小行星带是个巨大的宝库，50万颗小行星分布在火星和木星轨道之间的广袤太空中，不知道里面会有多少珍贵的矿物。 “其实我个人觉得小行星带很像是美国西进运动时的‘西部’，到处是财富和机会，但缺乏秩序，匪帮横行。 “西部逐渐摆脱野蛮靠的是铁路，铁路延伸到哪里，文明和秩序就延伸到哪里，牛仔和匪帮就像被铁路驱赶着，逐渐消亡。 “但是小行星带目前还没有类似‘铁路’的东西，秩序只保持在太空军巡逻范围内。海盗的数量总体上是越来越多的，还有大企业的雇佣兵，小行星带会越来越热闹。” 郭上校咋舌，来了句：“看来，只有等我们给半人马座计划准备的超级推进器量产普及，秩序才能在小行星带推广开来。” “是这么回事。光速的百分之十五，天呐，用那个引擎从地球到火星可能只要一天。但是这是科学家要关心的事情，和我无关。” 话音刚落，两艘模拟战中的巡洋舰就分出了胜负。 a组的巡洋舰被离子炮的电浆击中，损失了一定的机动能力，然后被磁轨炮连续命中。 郭上校评价道：“a组的损管工作更加高效，可惜指挥略逊一筹。这个叫安豆豆的不太行。亏他父母给他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刁友明接口道：“安德和小豆子的结合么，安德本人和安德的影子合为一体……他父母至少有一个是科幻迷，可能两个都是。 “不得不承认，美国还是留下了不少好东西的，黄金时代的科幻便是其中之一。” 这时候一名干事对郭上校报告：“评分完毕，现在就显示表现排名吗？” 郭上校：“显示吧。” 于是200名补充兵候选的表现得分排列在主显示屏上。 刁友明特意看了看王平安和安格丽的排名，然后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郭上校说：“看来不用你动用自己的权限给他加分了。”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那样的打算。”刁友明用难以分辨他真实想法的口吻说。 ** 就这样，六天的选拔结束了。 王平安和安格丽属于第二梯队，但是毫无疑问会被补充到谷神星去。 而付志龙等人被毫不留情的淘汰了。 森林则以低空飞行的成绩，刚好越过100排名的那条线，而他的搭档落选了。 现在，挡在王平安和谷神星之间的，就只剩下心理评估一道坎了。 070 虽然很令人难以置信，但这确实是恋爱喜剧 集训的最后一天，主要内容是整理内务，以及到心理学部门去接受心理学检测。 一大早王平安和安格丽就在宿舍里忙开了。 王平安拿了个衣架，趴在床上仔细的折腾他的被子，用衣架给被子修出棱角。 宿舍的床都是胶囊床，危险的时候这个胶囊甚至可以当逃生舱，封闭之后大概能在宇宙空间待上几个小时，待更长的时间就要额外配备循环机或者氧气瓶了。 王平安整被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在胶囊床里，从入口看进去只能看见他后半在扭动。 安格丽疑惑的问：“你在干嘛呢？” “叠豆腐块，你不叠吗？待会没有豆腐块会被扣分的。” 安格丽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被子，那被子被小心的叠好，其实挺整齐的，但是距离“豆腐块”还有一定的差距。 狐疑的安格丽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叠豆腐块”，于是军人论坛上的帖子跳了出来，里面全是各种绿色的“豆腐块”。 安格丽看得嘴巴都张大了：“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之前从地球到日地l2路上，基本算是失重状态，所以整理内务按照的是失重状态的标准，不用叠豆腐块不用摆牙刷脸盆。到了l2有模拟重力了，但是就呆了那么点时间根本没空整理什么内务。 至于飞到火星的路上，那更没有整理内务的必要了，整理了也没人检查。 于是，这是安格丽第一次见识什么叫叠豆腐块。 安格丽：“这意义何在？” “这是一种传统，到现在很长时间了，你甭管有没有用，做就对了。在有重力的条件下就得叠豆腐块。 “以前在飞行学院的时候，小方为了应付，用胶水粘了一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藏在衣柜里，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然后还笑话我。 “但是她那个胶水被子是用备用被子粘的，后来我们拉练，按规定要把被子打包背着，拉练的路上下雨了，被子全湿了。 “我们可以盖替换的被子，小方就只能把胶水粘的被子强行拆开盖在身上……” 安格丽面露担心的神色，却看不到王平安的脸。 但是王平安的声音像是在回忆过去的一件趣事，完全没有半点异常。 等他说完，“豆腐块”也大功告成，他便退出了胶囊床，手里还拿着衣架。 看到安格丽的表情，王平安笑道：“你不用担心，你看我只是跟你讲一件过去的趣事……啊，我知道了！你嫉妒了对不对！嗨呀我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放心，我和小方没有恋爱感情的，她是我的哥们，我刚刚不过是跟现在的哥们讲一讲过去的哥们，你俩是一个地位的！” 安格丽笑了笑，然后一把抢过衣架：“给我，我也叠个豆腐块。” 说完她爬进了自己的胶囊床开始折腾。 王平安本来想指点一下，突然发现这个视角自己一直盯着看好像不太好，便移开了目光——但这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嘟囔着“哥们有什么好介意的”，又把目光移了回来。 安格丽搞定爬出来，扭头看王平安：“怎么样？” 王平安默默拿起手机，切到写字板模式，写了个“10”。 安格丽挑了挑眉毛。 王平安：“我这是给你的豆腐块打的分。” 安格丽：“我知道有个寓言故事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平安咋舌：“这个……” 安格丽双手抱胸，结果笑道：“来点评语吧，我说的是我的被子。” “嗯，非常的有劲道，你看这个棱一点没塌，角也尖尖的，关键内部也非常充实，不是故意撑起来的，好，非常好！” 安格丽盯着王平安，笑出了声：“我突然发现，你其实不太会夸人啊。” “我刚刚夸的是豆腐……额，被子。” “眼睛刚刚看哪儿呢？我可是知道豆腐的引申义的哦。” 王平安挠挠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要不我们到了谷神星，等过年的时候就表演节目吧，我们来个相声，说完之后横幅就打出来：谷神星驻守舰队向全国人民拜年啦！” 安格丽：“可以啊，我给你捧哏。” 王平安：“我们也可以演小品，比如那个最经典的。‘是你把鬼子引到这里来了的？’” 安格丽正要接，墙壁上的电话响了。 王平安接起来：“喂，王平安中尉。请讲。” “轮到你们了，赶快到心理学中心来。干事会在你们去测试的时候给内务打分。” “是。” 王平安挂上电话，再次打量房间，嘴里念念有词：“牙刷都朝一个方向了，牙缸的把手也是一个方向，脸盆的位置也对了……” 安格丽先出了门：“好啦，快点吧。” ** 心理学测试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要填非常多的量化检测表，填表的过程全部会被无死角记录，据说连填表时候的犹豫，笔在两个答案之间来回移动什么的，都会成为心理学家判断的依据。 填表的时候王平安身上还安了感应器，可以监视体内各种激素水平。 如果是重度患者，还要戴能感应到脑波的头盔，但是王平安没有到那个地步。 王平安和安格丽填表的时候，一个神色冷峻的白军装站在讲台上，两手岔开撑着讲台两侧，死死的盯着他们俩。 进来测试前安格丽说过，这个白军装其实是负责提供气氛的，会让整个测试得到的结果更加接近真实情况。 所有的测试总共有五百题，据说做得这么又臭又长是为了让人进入疲惫状态，整张试卷最重要的其实是后面部分。 题目经过巧妙的设计，在受试者不耐烦的情况下作答反而更能体现真实的想法。 王平安已经很习惯接受测试了，填得很快，而且他觉得自己内心毫无波澜。 他在心理学测试的时候从来没有敷衍了事，更没有故意不按照自己的真实想法填——也就是反着填。 因为心理学测试没通过，真的会让他不能再飞行。 唯独这个王平安不能接受。 填完又臭又长的量表之后，进入第二个环节。 王平安和安格丽会进入单独的诊疗间，和心理医生面对面。 不知道安格丽进的房间什么布置，王平安这边是完全科幻风格。 他一坐下就开口道：“我听我的搭档说，你们会根据患者的喜好调整环境，所以环境都是附和我们喜好的。真辛苦你们啦。” 医生在面前的电子档案卡上写了什么。 王平安：“这个也是糊弄我的假动作对不对？我就知道，我搭档告诉我啦。” 医生笑着看着他。 王平安：“额……难道不应该你来提问吗？” “不，所有的聊天，都是诊疗的一个环节。”说着医生拍了一下桌上的巨大红色按钮。 然后他的办公桌像变形金刚那样变形了，露出藏在下面的沙盘。 王平安：“酷诶！我以为那个大红色按钮，作用是叫人送来可乐呢！” 这时候桌子的变形完全完成了，用来构筑沙盘的玩偶和积木装满了一个个盒子，出现在王平安面前。 王平安想也不想就抓起一块，开始往沙盘里摆。 医生问：“和安格丽少尉相处得如何？” “很愉快，她是个好女孩。”王平安坦白的说。 “有没有对她有非分之想？” “这么直接的吗？” “这里没有必要遮掩，遮掩也没用，我们全都知道。” 王平安一边把积木摆进沙盘，一边回答：“我不清楚这算有非分之想，还是不算。拿她当**肯定是没有的，我一般用的是健康保障杂志。 “但是我有时候目光会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只是目光？” “对。” 王平安继续拿起新的积木：“而且我更多的是在欣赏她的美丽，真的，她……非常的漂亮，能吸引我的目光，纯粹的，欣赏的目光。我怀疑她就是我的阿尼玛。” 医生点头：“很健康的想法，那安格丽少尉和方蔓梅少尉，哪个更能吸引你？” 王平安暂时放下积木，手向前伸，做了个握拳的手势：“我全都要。” “嗯，那文艺兵卢莹莹呢？” 王平安笑了：“那更像妹妹或者女儿啊，她很可爱，但是要我说，比我安格丽，她更不能被当成恋爱对象。我说怎么这次都问恋爱问题啊，上次在地球测试的时候，问我的都是‘对最新的五年计划有什么看法’这种。” 医生：“谈话的内容不是主要的，当然你说的东西也会构成我们判断的一部分，但只是次要部分，非常次要的部分。重要的是谈话过程中你的表现。” 王平安：“我不是第一次这么想了，你们这些玩心理学的，都神神叨叨的，故弄玄虚，跟神棍一样。” 医生笑了：“心理学是一门科学，有量化的评测标准，统计学会发挥主要的作用，最重要的是，所有的判断都有可复现性，也可以证伪。 “但是我也承认，在最关键的判断部分，还是得由人类来进行，不能完全交给电脑。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们的样本数不够，等什么时候我们可以给全部人类做心理学评估，收集相关数据，可能就不用人来进行判断了。” 王平安疑惑的问：“然后人类就会完全由电脑来主宰？” 医生耸了耸肩：“如果电脑演化到那种程度的话，没什么不可能的。当然现在已经开始进行意识上传测试了，人类也是可以进化的。” “血肉苦痛，机械飞升？” 医生严肃的点头：“你知道半人马座计划吧，有一种方案，就是人类全部上传电脑，然后以新的生命形式来征服宇宙。” 王平安内心咯噔一下。 然后他意识到，这也是心理医生给他设置的“局”之一，故意提到半人马座计划，看他的反应。 他不高兴的皱起眉头：“你们这帮玩心理学的，真是讨人厌。” “你的搭档，美丽的安格丽小姐心理学测试成绩非常高，她也是玩心理学的。” “她是她。”王平安不假思索的说，“我的意思是，她讨人厌的地方也会被她的……她的可爱，她的好盖住，懂吗？” 医生：“我们毫不怀疑这点。” 王平安刚刚说“她是她”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这又是一个坑，但是他还是抑制不住的说完了。 可能澄清这一点，比和医生斗智斗勇更重要。 这时候，医生开口：“好了，我们差不多完成了。” “这么快？”王平安有点意外。 “对，顺利的话就会很快。你从今天开始，可以停止吃药了。” 王平安又吓一跳：“什么？我……狂躁症啊，吃了那个药我感觉我平静了许多，真的不需要了吗？哦对，这也是测试的一个环节对不对？” “不，我判断你不用再吃药了。祝贺你，王平安中尉，你的情况在变好。你可以走了。” 王平安放下最后一个积木，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帽子戴上。 他对医生敬礼，然后向出口走去。 医生忽然叫住他：“中尉，这一次不要再丢掉好不容易获得的宝物了。” 王平安回头看着医生，郑重其事的点头。 他离开之后，医生低头看着面前沙盘里摆出来的场景。 沙盘诊断，临床心理学诞生之后就一直在使用的手段，有时候不需要完整的沙盘，只要有一些可以随手把玩的东西摆在桌面上，受测试者就会下意识的去摆弄。 此时，王平安的沙盘里，有一条画出来的小河，河旁边摆着一个圆形的积木，和两个长条的积木。 河的另一边，有个高高的塔楼，塔楼顶端摆着圆锥形的积木。 电脑提示道：“这个可能是小时候他父母带他去看火箭发射时的场景。有相当大的几率是故意摆的，可以不算进评价里。” 医生：“就算如此，也有价值。所以说你们的机器脑袋还是不能完全取代人脑啊。” 071 远方的呼唤 王平安出了大门，看见安格丽正好也从对面的诊疗室出来。透过恰好关闭的诊疗室大门。 女孩满面春风，王平安忍不住问：“怎么了，有了？” “你！算了，不跟你计较。” “别，我们是搭档，我懂的，每餐加个鸡蛋，早上喝牛奶……” “是是是！所以你那边什么情况？” 王平安挠挠头：“我这边……医生让我停药了。有点突然，我感觉我还是挺狂躁的。” 安格丽：“我这里其实还有一点药，必要的时候给你。” “你不就是我的药吗？”王平安随口来了一句。 安格丽扭过头，整个肩膀都斜过来，笔挺的军装在她侧腹挤成一团。 王平安愣了一下，因为他就随口一说，紧接着他反应过来了：“哦哦哦，有人害羞了……” “给你一拳！”安格丽这么喊着，给了王平安一脚。 “痛！你这人打人怎么不收力啊！” “在失重空间打你麻烦，还要考虑力矩平衡，这里有模拟重力，打死你！” 王平安连连向后跳了几步，摆出防御的架势。 “好啦！别闹了，走吧，看看内务评比有没有拿到流动小红旗。”安格丽说完，就用力转身，麻花辫像辫子一样甩起来，差点甩到要跟上的王平安。 ** 内务评比，流动红旗在森林那一组那里。 王平安咋舌：“他就干得好这种一板一眼的事情。” 翟登山找过来：“走吧，吃饭去。我今天不想再看见灰尘了。我们去吃顿好的，给力的。在那边可能遇到紧急状况就要吃屎了。” 宇航员把回收系统用排泄物生产的东西叫屎。当然有些生活水平高的地方，会把这些回收物扔进太空农场，让蟑螂吃了之后被碾碎做成原料，再给家禽吃或者干脆靠着科技与狠活合成成食物。 在小行星带，可以和享受沾边的东西，都是奢侈品，哪怕只是沾一点点。 王平安点头：“走！不过去哪儿吃啊？供销社的大餐要饭票吧？” 说着他又想起之前把卢莹莹送他的两张饭票全自己吃了的事情，不由得面露微笑。 翟登山看着这样的王平安，揶揄道：“你没有哪个妹妹送你？” “没有啦，我在火星没有妹妹哒。” 话音刚落，两个女兵在王平安面前敬礼：“中尉好！” 王平安斜眼看着她们：“好吧，终于是来了……” 女孩：“祝贺你通过选拔！” “同喜同喜。”王平安笑着点头。 两个妹子都偷偷的瞄安格丽。 其中一个妹子深吸一口气，大喊：“请问，这个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是。”王平安秒答，“别拿这种东西侮辱我们神圣的关系啊。” 那个妹子不依不饶：“可是，这有什么区别呢？” “有，女朋友的话，我会救她，战友的话我会和她一起自救。” 翟登山：“我插一句嘴啊，你这个听起来就是渣男的花言巧语。” “你知道我不是。” “对，我知道你不是，这才是问题所在。妈的安格丽有什么不好？你两个人官宣，以她这个素质，马上你就不招蜂引蝶了。” 王平安仔细打量安格丽，两个女孩也在打量。 王平安在足足十秒钟的沉默后说：“她近视。这不好，遇到危险可能会坏事。” “那我回头就去调整了。”安格丽说。 王平安摇头：“除非你眼睛受伤，不得不进行修复，不然你的医疗包干不会管这个的。当然也可能我们加入了传说中的烛龙特遣队，那应该会把你全身都强化一遍，包括眼睛。但是那样你的头发就要改颜色了，这个颜色不够隐蔽，他们会给你注入变色龙的基因，你的头发和皮肤会和环境一起变色。” 安格丽皱眉：“什么玩意？” “烛龙啊，应该说类似原来苏联的近卫黑海水兵那样的部队，当我们所有人都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它就会来。” 翟登山兴致勃勃的接口道：“据说他们一直在做明面上不能办的事情。” 王平安补充：“就像朗德贝尔队那样……不对，朗德贝尔队至少是公开的，能查到番号。烛龙更像是部队里口耳相传的传说。” 安格丽：“哦，这样的部队啊，好啦，别管这个部队，你理一下两个妹妹。” 王平安：“哦抱歉，你们……额……你们就是来祝贺我的？没有礼物？” 安格丽打了王平安肩膀一下：“你要点脸。” “嗨呀这个流程就是这样的，快一点嘛。” 两个妹子拿出了几张饭票：“这是我们攒下来的，你要去小行星带了，应该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王平安喜上眉梢，安格丽却说：“不，你不能拿，你不打算回应人家，就不能拿。你想拿，就必须接受表白。” 两个妹子都错愕了：“啊？这……” 王平安叹了口气：“好吧，我不能拿。就像你们看到的一样，我不能再接受你们的好意了。” 妹子：“诶？你又不是白拿，每次都会送我们奇怪的东西……额，不是奇怪的东西，心意我们都领了。” 王平安叹气：“果然在你们看来是奇怪的东西么……不过，这次不行，因为我不一定回得来。” 突然，沉默降临了，连周围看热闹的战友都停下来，默默的看着王平安。 这就是事实，小行星带目前是太空军阵亡率最高的地方之一。 森林突然来了一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这一句直接把整个气氛降到了冰点。 然后王平安开口了：“森林，你不应该在即将出征的时候，念诵这么悲伤的诗句。 “你应该这样说： “我乃银星英雄王平安，为了替冤死在小行星带的同袍们报仇。 “为了我曾经的挚友和同袍方蔓梅的亡念得以实现！ “我要让所有的海盗付出生命的代价！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所有的太空军战士一起发出怒吼，甚至压过了附近通风系统的嗡嗡声。 帕拉巴斯拿起风笛，吹起了激昂的苏格兰战歌，悠扬的苏格兰音乐穿越时空，回响在通道里。 其实这首歌平时王平安听的时候会觉得好吵啊，像二十头羊在不断的叫唤。 但是现在这个歌听起来十分的顺耳，让人仿佛回到了诺曼底的战场，英国的红魔鬼空降兵正在和优势的敌军鏖战坚守大桥，然后帕拉巴斯吹着风笛出现了，后面是数不清的英军扁头盔。 仿佛回到了苏格兰独立战争的年代，国际纵队的勇士们在爱丁堡的每一条大街上奋战。 帕拉巴斯正吹得起劲，阿卜杜尔跳出来，在地上跳起了印度战舞。 王平安大惊：“你一副埃及人的样子，特么的是个印度人？” 他的惊讶被淹没在狂欢中，一个金发小伙子冲出来，在地上开始了俄罗斯大陀螺，和阿卜杜尔互不相让。 翟登山感叹：“他妈的，有你在就是有这个好处，绝对不用担心没有士气。” 就这样，在没有任何动员的情况下，第203补充大队做好了前往小行星带的准备。 27岁半的王平安，大步的走向自己的传奇。 （未完待续） 我有三百追读，敢叫日月换新天 其实，应该再多写一点公众章节。但是我阳了，现在进行到咳嗽，37度和全身无力的阶段，后面应该还会严重吧。 奇怪的是我全身不痛，没准是因为身体习惯了高血压高血糖，反而无所谓了。 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前庭神经紊乱，我之前得过一次，也是高烧之后诱发的。所以西比灵已经怼下去了，预防一下。 公众版只能到这里，明天再更新vip章节——我是说，我如果还码得出来的话。 我是没有存稿的，不但没有存稿，也没有大纲。我根本不知道今天提笔的时候会写出啥。 在这里，我要扯一些胡话，不吐不快。 我一直说，这本书是我跟自己和解之后的产物，是追梦，但是这只是我的近期目标。 提到远期目标，我就不得不提到短视频对网文的冲击，其实在2019年，各项数据就表明了短视频在冲击网文，所以网文才推出了免费站作为抗衡。 免费站的目标，就是和短视频一起抢下沉市场，是网文面对咄咄逼人的短视频的一种反击。 然而现在这种反击可以说完全失败了。 现在免费站、新媒体以及某站收入都在下降，他们兄弟三个一起在被短视频按在地上殴打。 某站，中层作者的收入已经腰斩了，以后会越来越低。 所以那里的作者才拼命往起点跑。 而起点今年展开了另一项行动，就是打击盗版。 打击盗版的效果立竿见影，到处都可以看到再也看不了免费书的“读者”在哀嚎。 我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白”读者会渐渐的被短视频都抽走，这是必然的趋势，只能写出那种无脑的、短平快的作品的人一定会渐渐被淘汰。 剩下的读者，会是认为书值得花钱来买的读者，是认为看网文不单纯是消遣的读者。 我进入网文行业是06年，但在那之前在租书店看过很多网文了。 03年的网文是什么样子啊？03年是读书之人，是凤凰，是阿里布达的时代。那时候我看阿里布达就觉得他已经够白了，但是现在拿出来依然能吊打那些系统来系统去的厕纸。 网文是曾经有过一个质量很高的阶段的，后来才慢慢的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因为小白进来了。 小白需要的只是在通勤路上的消遣，蹲厕所时打发时间的道具，他们也许会有更高层次的需求，但是他们没有发现。 对他们来说，网文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什么文以载道，你说这些谁懂啊？ 当然了，也有一些小白，通勤看厕纸网文，休息的时候就看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古典文学，这样的人是有的，肯定有。 网文一直以来，就发挥着这个作用，所以很多人不叫我们网络作家，叫我们网络写手。 什么叫写手，就是臭码字的。 但是现在，小白被短视频吸走了，虽然还有一些小白习惯性的继续看网文，但是新鲜的、年轻的血液都在看短视频。 我高中的时候，我哥们会拿一个mp3，把网文的txt下到里面，然后用mp3那个小led屏幕看，看到最后双眼视力变成05了。 现在你去学校，能拿到手机的孩子，看网文的有几个？不都是刷抖的吗？ 就算大学生里面，看网文的也变少了。 那网文会死吗？ 我认为不会。网文只是恢复到他最初的样子。当年可是有大学生们，拿着电脑不玩游戏，也要看网文。 总有人会有阅读的需求的，对这些人来说，阅读是刚需，他们总要看书的。 这些人看书的时候，除了所谓的爽，还要追求更多的东西。 所以诡秘之主火了。 道诡异仙火了。 看似好像是起点起了一股“诡”的风潮，但其实有一定理解能力和感受力的人都会知道，这两本书气质就不一样！ 气质懂吗？ 而小白，很多时候连气质是什么都不懂的，他感受不到。 实际上观察到这个变化的人，不止我，很多大神都看到了，所以蛤蟆和跳舞在某呼的回答里说，现在每个大神都是自己一个流派，根本学不了。 转向最明显的就是言归正传，咔嚓写了一本严肃向科幻，然后完全更换了赛道。 时代站在变化的风口上了。 现在他们叫我们网络写手，有时候勉强叫一声作家，必然会加上网络两个字，仿佛我们带上网络两个字就低人一等。 抖音上还有一些作协的臭鱼烂虾，靠着自己那低劣的审美，锐评网络小说赚流量。 以前我们无能为力，最多也就跟那个逼撂狠话说“老子认识省作协的主任，小心老子给你穿小鞋”。 但是现在，状况在变化，网文要开始有爽之外的意义了。 现在有一个新流派，叫情绪流爽文，我特别讨厌这个提法，小说打动人是基本的要求，怎么能打动人还成了一种爽文类型了呢？ 所以，我决定转向，追梦。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摆脱“网络写手”这个标签，只有这样，我将来有一天才能骄傲的宣称：我特么的是通俗文学作家！你们不比我们更高端！ 09年我写过一个十二万字的短篇，叫《天空，堇花与冰原狼》。我的目标，就是追平这一本的质量。 《冰原狼》是一本非常挑人的书，所以比照那一本写的本书，一定会非常挑人。 举个例子吧，我这本特别喜欢写“又臭又长”的对话。 但其实这是传统的通俗文学的习惯，不信你们自己去看《平凡的世界》，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看屠格涅夫。 通过长篇的、独白式的对话，凸显人物，介绍世界背景。我在这本书里面大量使用这样的手法。 这肯定会导致小白看不了本书，书评区我根本没删他们破口大骂的帖子。 但是对于那些能欣赏这种表达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构成吸引力的来源。 他们不会觉得看本书很爽、很轻松，实际上本书难读得要死，在通勤地铁上肯定看不了。 但是如果他们在某个无事的下午，打开这本书，他们一定会沉浸在书中的世界。 我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书中世界：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绝不会感到孤单的世界。 这句话完美的概括了本书所有的优点。 而这个优点很遗憾，目前看来能欣赏的人并不多，本书只有300追读，也就是说明天上架之后，24小时首订大概也就是300左右。 但是，没关系，300理想主义者，也可以让薛西斯一世的大军抖三抖！ 我们从来、从来不担心自己人少！ 我知道这本书写到最后可能也不过一千左右的均订，但是没有关系，如果扑一本不够，我就扑两本，扑三本，一直扑到我可以自豪的自称“通俗文学作家”为止！ 我不是码字工！我的文字有文学价值！有美学价值！有理想主义的光辉！ 我的文字，不是厕纸！ 打完鸡血，来说点重要的事情。 我前面提过，我自己是完全的灵感流，对于本书的结局，我只能说最后是飞向半人马座。但是到底谁跟主角一起飞，中间的过程怎么样，我完全不知道。 我只能写一步看一步。 所以本书烂尾的可能性很大的，万一什么时候灵感跑了，就烂了。 我这么明说了，有人选择不追读完全可以理解。你大可以当完结之后看看结尾，再决定订阅不订阅。 而那些追读的读者，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奖励你们的，反正现在就是姜太翁钓鱼，愿者上钩。 哦对了，为了让你们不会期待上架章节，我专门断在了一卷基本结束的位置，结尾看起来很像是结局。所以你们不会有任何的挂念。 我甚至没有留任何的钩子——不对，我整本书都没有所谓的钩子，完全不会吸引人继续往下追读。 会追读的，一定是因为被本书独特的、专属于我的特质吸引了。 不要再说什么我欺骗读者了，我没有欺骗，我明着告诉你们可能烂尾了。 就这样，我闷头睡觉去了。明天中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