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后她专业招黑》 1 背叛 初秋月夜，月如钩，风微凉。 《修真近代史》书中，四大宗门之一定风宗的山牢内。 周梦被冰冷的锁链捆绑着，腰间、手腕和脚腕都勒出了血痕，胸口的窟窿，还在朝外汩汩流血。 面前的男人，拿着荆棘鞭，鞭上血淋淋的，荆棘上倒刺上还有周梦的肉。 “罗学长，我不理解。”周梦咽下了一口血，看着向眼前威风凛凛的罗庸。 周梦和罗庸一起魂穿到这本书中来，寻找被困在这里的穿书管理局局长。他们一直并肩作战，为什么会突然反目成仇？ “你不理解？那我就让你理解理解。” 罗庸迈着狷狂的步伐，到周梦面前，捏住周梦的下巴，好像在看一个宿敌：“幼稚。你是穿书管理局最优秀的捕快哈？但是看得清别人的魂魄，却看不清忍心呐。穿书管理局的苗子真是一茬不如如一茬了。” “什么意思？” 周梦不敢相信，自从入职穿书管理局之后，罗学长就一直带着自己，处处照顾。周梦曾经芳心暗许，要和罗学长一起努力，成为捕头，成为科长…… “幼稚。” 罗庸肆无忌惮地嘲笑周梦，用得逞的微笑看着周梦迷茫的眼睛，“你爸妈在逮捕非法穿书人员的时候双双罹难，留下了你这么独苗。可惜，你命不好，局长偏偏安排我来带你。我追了几年的兔子，自己跑到我的獠牙之下了！” 罗庸冷笑着，他的眼中，有鄙夷，有愤怒，有不甘。 周梦竭尽全力抬起头，声音沙哑：“局长呢？局长在哪里？” “局长？”罗庸先是满意地笑了笑，轻轻吹了吹指甲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回答：“他现在应该就在这本书里面等死的吧。我把他的魂魄放在了一个无能的修者，他会在这本书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话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了周梦的头上，眼睛里的光，顿时散去。 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照顾，一直都是局长在供她上学，她学业有成，还成功进去了穿书管理局工作，成为了猎捕违规穿书者的捕头。 她脑海中的每一句咒语，都是局长教给她的，她学会了每一个招式，都是局长传授给她的。 虽然局长总是冷冰冰的，但是周梦知道，局长的内心，是最温和最善良的。 罗庸不屑地看了一眼失神的周梦，摇了摇头，“啧啧。你这么软弱的人，也不可能成为下一任局长。管理局只有在我的掌控之下，才能大有可为。前局长的眼光，实在是差劲，居然把复刻镜放在你的身体里炼制，让你成为储备局长。不过现在好了，复刻镜被你的骨血炼制好了，我也就省了这个流程了。” 炼制复刻镜？ 原来局长那天送给她的镜片，就是局长继承人的复刻镜。 原来罗庸一直保护自己，也只是把她当做炼制复刻镜的工具，他好坐享其成？ 过往种种在周梦脑海中闪过，她和罗庸并肩作战的场景，曾经是那么令人心潮澎湃，现在，这些回忆智慧让周梦感觉脊背发凉。 作为穿书管理局的捕头，她每天的工作，就是穿越到书本当中，逮捕违规穿书的魂魄，将这些魂魄缉拿，带回现实世界。 前不久，为了缉拿一个违规穿书者，局长亲自穿越到了《修真近代史》这本书中，人间标准时3个月之后，仍然没有回来。 为了找到局长，局里派周梦和罗庸到书中来调查。 没想到，这居然是罗庸的阴谋。 他设计将局长引诱到书中，然后又带着周梦到书中来，在书里把前局长和储备局长处理掉。然后自己拿着复刻镜回去，就能名正言顺成为局长。 而老局长和周梦的消失，大可以用“意外”来解释。 复刻镜能够将对方的能力放入镜像，然后再根据主人的要求施展出来。无论多么精妙的功法，都可以被复刻镜复刻，拿到复刻镜，就相当于齐天大圣拿到了金箍棒，所向披靡了。 一旦罗庸带着复刻镜回到人间，众人就会毫不犹豫地拥戴他，臣服他。 但是复刻镜需要用自己的骨血来培养，才能听从人的命令。否则复刻镜会借助他人功法的力量，凝结出自己的智慧。后果不堪设想。 复刻镜就在周梦的神虚当中，探虚取物是一项邪毒的功法，早已被禁绝，令周梦没想到的是，罗庸居然会！ “罗庸。”周梦不想让罗庸拿到复刻镜，更不想复刻镜脱离控制，独立为人，“你不能打复刻镜的主意。你控制不了的。” “哼……” 罗庸似魔鬼般笑着，到周梦面前，看周梦无力挣扎的模样，心中别提有多畅快，“我还轮不到你来担心。” “罗捕头，我把东西带来了。” 周梦抬起头，只见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修士走了过来，看到周梦的时候，急忙用手捂住了鼻子，然后像是扇苍蝇一样扇了扇，“你怎么还没开始，在我开始取镜片之前，你得先把她灵魂上的障盾给破了呀，你犹豫什么呢？” 来者，是定风宗大弟子孟邹，书中的他，温文尔雅，心怀苍生，现下却是一副急功近利的小人嘴脸。 其实是因为，孟邹的去躯壳中，早已经换了灵魂。 非法穿书人占据了孟邹的身体，想要在这本书中做一些投机取巧的事情。 恰巧又遇到了罗庸，两人就沆瀣一气了。 “放心吧，破障对我再说，易如反掌。让我看看浮沉印。”罗庸对孟邹说。 浮沉印是《修真近代史》中的宝物，可以辅助窥探他人神墟。 平常人窥探他人神墟，往往会受到他们神智的免疫反击，受到反噬。有浮沉印的帮助，就不会受到反噬。 有了浮沉印，拿到复刻镜，就万无一失。 罗庸看了看浮沉印，点点头，“过会儿你看我破开她魂魄的障盾，就用浮沉印封住她的神智，我调出一缕神魂，去她神墟中提取复刻镜。” 孟邹点头。 周梦早已停止了挣扎，嘴角里细细碎碎念着什么。 是断魂咒！ 斩断魂魄，烟消云散，神智神魂神墟全部灰飞烟灭，这样，罗庸就不能得到复刻镜。 即便玉石俱焚，周梦也不能将复刻镜拱手让人。 不料想罗庸快人一步。 周梦的断魂咒还没有念完，罗庸一掌拍在周梦胸膛，震碎周梦灵魂的障盾。 孟邹即刻抛出浮沉印，扣住周梦神魂和神智，罗庸调出一缕神魂，直入周梦神墟，即刻拿到复刻镜。 罗庸那一缕神魂归为，复刻镜就落在了罗庸手上。 周梦神墟破裂，神智紊乱，神魂疲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烟消云散了。 孟邹取回浮沉印，对罗庸说：“好了，镜子你拿到了，局长。现在，可以兑现您的诺言了吧。周梦的神魂，该是我的了吧。” 好哇，原来这两人，一个看中了周梦神墟中的复刻镜，一个看中了周梦的神魂。 一个学了探虚取物，一个学会了吸魂练功，可真是臭味相投，非要把周梦给剥干净了不可。 “我的事情办完了。剩下的都是你的。”罗庸阴着脸，已经具备了局长的威严，“事情做得干净一点。” 孟邹一笑，“您就放心吧。” 罗庸走出山牢，掌上拖着复刻镜，深深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 忽然间，背后轰隆隆一阵响，山牢塌陷，地下岩浆飞溅，山石快快滚落，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在碎裂的石块中间，冲出一条玄色的巨龙，特格硕大，鳞甲黑红。周身星火攒动，一声怒吼，峰峦颤抖。 罗庸嘴角抿了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这孟邹用周梦的魂魄，居然练出了龙？呵呵。” 说罢，他启动魂穿系统，魂魄从这具无辜的本土人身上脱离，回到了人间。 罗庸认为，他可以高枕无忧了，但事实是，那条巨龙，并不是练成了大功的孟邹，而是突破了封印的墨龙。 墨龙被复刻镜封印在周梦的神墟当中，当复刻镜被拿走，墨龙也就理所应当地重获自由。 而墨龙默认的新主人，无疑就是孵化了它的灵魂——周梦。 当时，孟邹得意洋洋走到了周梦面前，像个得宠的老太监一样笑着说：“可惜了可惜了！你魂穿的这幅身体的主人，可是我师妹。是有百毒不侵的纳音血的！如果不是你魂穿了进来，这幅身子，还大有用处呢。” 周梦现在已经是神智不清，神墟中好像忽然间搅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涌沸腾。 孟邹拿出了一个葫芦，口对着周梦，念起了咒语，周梦的神魂开始朝着葫芦口流动。 平生各种回忆也开始在周梦的神智中流动，尤其是那些和罗庸在一起的场景，当时心许，此时心死。 孟邹已经开始感觉到大功告成的喜悦了，却见周梦的神魂中，有一块流动的污点。 那污点像是一团凝聚的墨汁，透着暗红，那颜色仿佛黎明之前黑红的天空。 它不停地跳动，旋转，时而长出触角，时而溅出墨汁，骤聚骤散，随性捏合，牵扯着周梦的魂魄，不进葫芦。 “梦，梦！醒醒啊。” 那里来的少年声音？轻快明亮，一听就让人觉得少不经事。 2 系统开发 “谁？” 周梦问。难道她这是已经死绝，遇到天使了吗！ 但是眼前还是嘿的啊。 “我是墨龙，是上一代穿书管理局控制系统的总机，你可以叫我，墨总哦。” “上一代？” 上一代系统不是更新换代之后，直接放进博物馆了吗？怎么现在还在运转？ “没错啊，我现在的现实世界坐标，就在博物馆里，但是我已经和你成功连线啦！” “你不是已经被停用了，为什么还能连线？” “我早已不受他人操控，是个只有的系统啦！先别管我，你现在很危险，现实世界，也很危险。你的身体即将被鉴定为死亡，火化掉啦！罗庸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原来，书里书外，他都做得天衣无缝。墨龙，你既然能和我连线，为什么不在这一些发生之前提醒我？” 墨龙发出了“滋滋”的声音，似乎是信号不太好，“和正常的系统不同，正常的系统是直接和神智链接，而我，是在你的神墟当中储存。而且，我还被复刻镜镇压着呢，所以，你根本就感不到我的存在。现在复刻镜被拿走了，封印接触，我自由了，才成功连接到了你的神智。” 被复刻镜封印？复刻镜是局长给周梦的，那么，也就是局长封印了墨龙。 “局长为什么要封印你？”周梦问。 “因为你我吸收了一位魔神。这位魔神谋划逃出书本，到现实世界中去，我义薄云天，用自己的身体吸收了魔神的神魂。我和魔神斗争不止，在现实世界中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局长为了保护世界，忍痛割爱，用复刻镜将我封在了你的神墟中。” “那现在，你出来了，魔神……” “这么多年，魔神已经被我磨去了神格，正在沉睡之中，只要我们在他苏醒之前找到落天镜，把他关进镜像世界中，天下就太平了。” “既然他现在是睡着的，为什么不，把他……杀了，虽然有些趁人之危，但是对于魔神，我们没有比较讲武德吧。” “在这本书中，神的设定，是不灭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弑神。话不多说，现在你就要接受我的指令，开始执行任务！在此期间，你我达成契约，你听从指令，我提供系统服务。你准备好了吗？” “好。” 生死一线的时候，墨龙骤然扩散，变成一条巨龙，直接从孟邹胸膛中央穿过，在山牢中盘旋吟唳，触动了山底的熔岩。 顿时，整个山牢山崩地裂，熔岩四溅，孟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窟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勾勾跌进了岩浆当中。 墨龙带着周梦，驮着周梦，飞离山牢。 山牢坍塌，锁在山牢中的妖魔鬼怪终于重获自由，然而就在它们重见光明的瞬间，就纷纷被喷涌的岩浆吞噬。 周梦终于逃出生天，但是她的已经精疲力竭，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墨龙扶摇而上，揭云破雾，驰骋天空，正是威武时刻，然而却觉得自己逐渐疲乏，身体似乎正在被掏空。 “哎，周梦！你被睡啊！你睡了，我就没有灵力了！我你别……” 周梦还是晕厥了过去，墨龙没有了神智的支撑，重新变成了一团墨汁，看着周梦从云端坠落，却无计可施。 从天上坠落到地上，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好巧，一位踩着仙鹤的老修者经过，神情悠闲，怡然自得，忽然间被一个黑乎乎血淋淋的东西砸到了老腰，仙鹤也冷不丁受了一击，猛然坠落了一段。 幸好仙鹤修为足够，找回了平衡，老修者也是仙风道骨，没有大碍，只是洁白的衣衫上沾染了红黑的血。 老者把周梦掀开，指着不省人事的周梦一通大骂，说自己百年不回定风宗，回来一次，特地驯化了仙鹤，要风风光光降落，居然被这么个晦气的冤大头给撞了。 然后老者看了看下面爆炸的山牢，啧啧两声，又觉得这年轻人运气不好，心中也生出几分怜悯。 这老者就是定风宗三大师尊之一，渡尘。 次年次月，已经有七百来岁，已经是鬓发半百，仍旧喜欢游山玩水。 他自知此生势必不能渡劫成仙，于是就想方设法躲开天劫，到处玩了，百八十年都未必回到宗门一趟。 因为13年前偶然回来收了个可爱的弟子，想这弟子自己在山头无聊，今年就回来参加入室弟子选拔大会，给自己的宝贝土地找个伴儿。 这仙鹤，也是准备送给他那宝贝徒弟的礼物。 谁知道，这一回来，就收到了这么大的惊吓。 原本渡尘要落在定风宗最宽敞的广平台上，以引人注目，展示风度。然而恰巧山牢爆炸，众人都去修补山牢了。 以至于渡尘和仙鹤落在广平台上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这周梦，也不知道是哪个山头的弟子，渡尘也并不知道如何安置，干脆就带到了自己的尽欢峰。 尽欢峰上尽欢楼，是渡尘的住所，也是定风宗的藏书阁。 渡尘唯一的入室弟子暮成雪，就是在尽欢楼中修行，顺变包揽了书籍整理的活。 他天生盲目，心性纯良，修行做事都是一丝不苟，整个定风宗男女老少，都喜欢他这个温良少年。身边常年飞了两只纸蝴蝶，是他的眼睛。任何人问他如何通过两张纸蝴蝶来看到东西，他都会耐信地解释，说纸蝴蝶和他的神智连接在一起，蝴蝶看到什么，他就能看到什么。 他经常一手托着书，一手提着笔，在林立的书柜中间走走停停，看看有没有书摆错位置，有没有人忘记归还，有没有文字从树立跑了出来变成妖怪，有没有男频的书跑去女频骚扰她人。 此时的他正在发呆，因为他的梦师姐已经几天没有音讯了。 这个时候，应该是梦师姐来看书的时候哇。 已近黄昏，门前一声鹤唳，两只纸蝴蝶到门前飞旋一阵，然后立即回到了成雪身边，领着成雪到了门前。 “你是谁？”成雪问面前的老头。他被收到渡尘门下的时候，才三岁，恐怕是记不得渡尘的面目了。 渡尘归来，本就无人迎接，被天上掉下来的人无端砸了一下子，现在自己的徒弟也不认得自己，实属尴尬，无奈挥挥手，将周梦撂下来，对成雪说：“这个人你先照看一下，我去洗鹤。” “师傅！你是师父！你回来啦！” 迟来的欢迎已经让渡尘提不起兴趣，“啊，是啊，想我……” “梦师姐！师父你怎么带着梦师姐！她怎么还伤成这样？她要死了吗？” 成雪匆忙跑到周梦身边，慌忙抱起周梦，试试鼻息，摸摸脖颈脉搏，再也没看渡尘一眼，“梦师姐，梦师姐，你醒醒啊，我是成雪啊！” 渡尘撇着嘴，牵着鹤静静走开。 成雪将周梦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嗅了嗅周梦周身的灵气，察觉到情况不容乐观，神魂的气息非常微弱，简直是命悬一线。 成雪立即慌了神，先给周梦喂了个稳固神魂丹药，然后轻轻给周梦盖上被子，拔腿就去找济沧师尊帮忙。 周梦吃了成雪的丹药，神智恢复了一些，勉强能睁开眼睛。 “周梦，你被同门师弟救了。”墨龙说。 “同门师弟？” “你魂穿的这个人，本身就是定风宗的弟子。” “我为什么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你不是系统吗？你不能告诉我吗？” “我倒是想告诉你，但是你现在神智能量不足，根本支撑不了我的运转。顶多陪你聊聊天。” “那，我怎么给你提供能量？晒太阳，光能充能？” “我可是智能系统，需要那么原始的能量源吗？我需要的，是情绪的能量。” 周梦有些头晕，“你需要什么情绪？” “不同的情绪，价值不等。一单位的忌惮，等于20能量粒子，一单位的愤怒等于80能量粒子，最重要的是，一单位的恐惧，等于2000能量粒子。也就是说，只要你能让别人拥有恐惧，我就能获得最大限度的能量。” “让人恐惧？” “好消息是，你现在这具身体，就是本书中的大反派，令人恐惧，就是你的基本功。” 周梦呆滞地看着床边，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喂，你在看什嘛？我在跟你讲话耶！” 墨龙定睛一看，床头站着一头巨兽，像是一头狮子，眼睛长在触角上，整个头就是一张嘴。 墨龙立即缩回周梦神墟当中，“这东西肯定是从书里跑出来的。你看他脖子上有一个印记，上面写的是饕铁，一定是【饕】字和【铁】字撞到了一起，融合成了这个怪物。【饕】什么都吃，【铁】坚硬无比，你打不过它啊！啊快叫图书管理员！” …… “小成雪，不看着藏书阁，干什么去啊？哎？怎么跑这么快。” 消愁山上的亢亢师兄看到成雪的残影，挠挠头继续走路。 成雪奔到了沉香崖，直冲进沉香榭找到了济沧，见济沧正在打坐，放低了声音哽噎着说：“沧师尊，梦师姐受伤了，好像是被山牢炸到了。您快去看看吧！” 济沧听了，缓缓睁开眼睛，手指滑动，两炷香出现在成雪面前。 济沧的香，有疗愈功效。 成雪领了香，就急忙往回跑。 经过周梦的住处时，成雪想着顺变去给周梦拿一身衣服，就走了进去。 不料里面无比喧闹，众多修者在这里翻箱倒柜，整个屋子一片狼藉。 “你们干什么？” “成雪？你怎么在这里？”冯双看到成雪，惊讶地问，“难道，平时乖模乖样的成雪，也来分赃啊。” “分赃？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不要动梦师姐的东西。”成雪喊着。 众人见有人过来，就停了手，冯双漫不经心地大手一挥，说：“没事，大家继续吧。这周梦大逆不道，和孟师兄私奔了，她的东西，早晚会被仍进山牢岩浆里，我们帮她收了，是避免浪费。继续！” 3 点睛 成雪上来拉住冯双：“双师姐，梦师姐没有私奔，她受伤了，她已经回来了！你们不能让他们动梦师姐的东西！停下来，你们都停下来。” 大多数人都喜欢成雪这个师弟，只是面对周梦的这些宝物，贪婪战胜了同情，大家还是照拿不误。 无奈之下，成雪转身挥出折扇，在屋内飞旋一周，众人的袖口，都被切断了一截。 “大家快些收手，不然的话，下一次，”成雪还从来没有说过狠话，威胁人的时候，表现得非常生疏，“不然的话，下一次扇子截掉的，就是你们的手……手指！” 冯双平时对这个小师弟也是十分青睐，觉得这个小师弟无比可爱。 此时见到这小师弟为了周梦动怒，心中很不是滋味。 周梦整天在宗门欺压他人，可以说是恶贯满盈。可偏偏宗门中最优秀的魏师姐偏袒她，济沧师尊也屡屡包庇她，就连现在单纯的成雪，都为她求情，真是令人困惑。 冯双想不通，只觉得可气，所以她见不得周梦好，恰好传言说她与孟邹私奔，趁机洗劫她的住处，也好解气。 被成雪这么一顶撞，冯双就更加气愤，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个地方翻个底朝天。 但是冯双也知道，这尽欢峰的小成雪，不是好对付的，一柄折扇，来去如风，即便他们这么多人在，和成雪对峙，也未必能占据上风。 就刚刚成雪折扇飞这一圈，就让众人不敢动弹。 但是冯双知道成雪的弱点，那就是他那双纸蝴蝶眼睛。 冯双掐了个决，放出一个火星飞到纸蝴蝶上。 一瞬间，一双纸蝴蝶就在火焰中灰飞烟灭。 成雪的视野，也在瞬间拉上了黑幕。 “小成雪，你就乖乖地不要动，我们会给你留些物件的啊。”冯双得意地说，“好了，大家继续吧。” 翻箱倒柜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成雪顺着声音，跨出两步，踉踉跄跄地，随便抱住了一个人，奋力阻止。 冯双见状，抛出一条长长的锁链，将成雪拴住。 “你们快停手，梦师姐回来一定会生气的。” 冯双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前暗算周梦，冯双也是贡献了力量的，没有她的囚魂索，周梦怎么可能就范？ 孟邹的计划，冯双是知道的，周梦，凶多吉少。 “成雪啊，别执迷不悟了，你梦师姐，恐怕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是么？” 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一众人顿时毛骨悚然。 “梦师姐！你醒了？”成雪立即就听出了那是周梦的声音。 只是这门口，没个人影啊。 “我我我我好像听到周梦啊不周师姐的声音。”一弟子瑟瑟发抖地说。 身旁的人没有回应，只是不停地把自己拿的东西放回去，情到浓时，竟然忘记什么是自己的，什么是周梦的，腰带和衣襟都解开来放了下来。 “谁？”冯双厉声问。 四下无声，寂静的房间里，让众人感觉到草木皆兵。 猛然间，门口/爆开一团黑雾，中间顿现一人，正是周梦。 冯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啊！” 话还没说完，一根墨黑色的冰锥就穿透了冯双的袖口，带着冯双整个人，将冯双钉在了柱子上。 墨龙感觉到神清气爽，“好！这里的空气，真是沁人心脾啊！忌惮，畏惧，恐慌，还有浓厚的嫉妒和憎恨。不错，周梦，你人缘挺不错！不要放松，继续表演，要冷酷，你是杀人如麻的周梦。” 周梦保持着冷漠的状态，阴着脸看了看被捆起来的成雪，打了个响指，一头钢铁巨兽，张着倾盆大口从周梦背后走出来。 周梦步步生莲，巨兽不不生坑，一同超成雪走去。 到成雪身边，巨兽低头用獠牙咬断了锁链，成雪成功解困。 墨龙还沉浸在这种氛围当中，他现在充满了能量，墨汁也逐渐充盈。 “我的能量足够了，可以帮你输入原主的记忆了，如何你准备好接受了吗？” 周梦打断墨龙：“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情况！先把这烂摊子解决了吧。” “哦对，可以。” 周梦暗自清了清嗓门，“据说，我周梦死了，我的遗物，可随便拿了。是不是啊？” “不不不不周师姐，不是，我们只是……只是来帮你收拾一下房间。”一个弟子说。 周梦转向冯双，缓缓走过去，“哦？是吗？” 冯双用尽了力气，也不能摘掉墨钉，自己就悬挂在柱子上，摇摇晃晃的。 “周梦，你少耀武扬威，我们不过就是来，来看一看你这里有没有违禁的东西，例行检查！” 冯双此时心慌意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一团墨气将冯双的脖子围住，“那我倒要谢谢你，整个定风宗，都要谢谢你，对不会啊？” 墨气越来越紧，冯双已经不能发出声音，满脸通红，窒息感越来越强，她也不知道周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术法居然这么牢不可破。 周梦行走各种书本，杀个角色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甚至正文都没有提到过的，杀了也就杀了，局里根本就不会管。 此时，成雪感觉到周梦杀气，顺着周梦的灵气摸到了周梦的衣衫下摆，“梦师姐，不要啊。” 周梦低头看了看成雪，虽然一条青布蒙着眼睛，还是难掩清俊，祈求声也是楚楚可怜。 不过周梦没有必要留着这个冯双，她要在这本书里完成任务，不能留下这种隐患。 墨龙提示道：“不能在定风宗杀人，会被逐出师门，我们还需要在定风宗找一些东西，暂时还不能离开。” 周梦这才缓缓松开了墨气，也收了墨钉。冯双从柱子上滑落，一屁股摔倒地上半天起不来。 成雪发觉周梦因为自己的劝解放弃伤害冯双，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墨龙：“不好！这小子对你有好感，会消磨我的能量粒的。” 周梦听到，一脚将成雪踢开。 墨龙：“好了，他现在对你有怨了，怨而不恨，这小子对你还真是包容。” 饕铁冲着众人大吼一声，然后到周梦身边蹭了蹭周梦的腰。 接着，周梦站在门口，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众人离开。 众人尚未了解，这是请君入瓮，还是暂且放过，别走到门口的时候，被那个铁兽一脚踏进地里，扣不出来，那可就惨了。 成雪对众人说：“大家快走吧，梦师姐这次不计较，大家以后不要偏听偏信好好了。” 终于，一个弟子率先尝试着离开。 众人见第一个人完完整整出去了，就也纷纷跟上，有几个重情义的，拖上了步履维艰的冯双。 屋里终于清净了，只剩下成雪，在地上摸来摸去。 周梦看到地上有两炷香，弯腰捡起来，先握住成雪慌乱的手，缓缓将他的手摊开，随后将两炷香放在他的手心，最后缓缓将成雪的手合起来。 “你是找这个吧。”周梦问。 周梦的手，略感寒凉，成雪还沉浸在那残余的清凉之中，此时此刻，他手上是凉的，脸上确实烫的。 “是，是找这个。”成雪期期艾艾，“啊，这个，是，给梦师姐疗伤用的。是沧师尊给的。” “沧师尊？” “对，沉香崖的济沧师尊。梦师姐，你是不是神智受损，忘记了？” 周梦顺坡下驴，“对，忘记了。” “那，梦师姐，你还记得我妈？” 墨龙：“这小子太好心了，对你抱有期待，我的灵能正在下降，急速下降，再莫急一会儿，我的灵能不够你获取原主记忆了！” 周梦冷冷看着成雪，冷冷说：“忘记了。” 成雪在一瞬间泄了气，把手里的香递出去，低声说：“梦师姐先疗伤吧。” 周梦从成雪手中接过两炷香，看到成雪眼前的青布，忽然心生怜悯。 周梦：“墨龙，你能不能给他安个眼睛？” 墨龙：“能是能，你直接用毛笔沾一沾我，然后给他画上一双就可以了！就画在他遮眼的青布上就好。墨迹只要不消逝，他就能看到。但是，没有颜色。” 周梦用手蘸取了一点墨龙的墨汁，在成雪眼前的青布上画了两个点。 忽然间，成雪看周梦的脸，猛得后退。 墨龙：“太好了，他也害怕了。不过这小子真奇怪，害怕，还期待，精神分裂吧不会是！” 周梦接过香条的手，还在成雪手下面托着，成雪后退，周梦用力一握，将成雪扥住。 成雪看到周梦的眼睛，如坠冰窟。 周梦将香条从成雪手中抽出来，冷冷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成雪看了看周梦身后的饕铁，立即确认，这是从书中窜出来的东西。 文字被打乱然后拼合起来，具象化之后，变成的妖兽，叫做乱文兽。 这头乱文兽，有饕餮的狂躁，还有钢铁的身躯，本来应该嗜血暴力，怎么在周梦身后，跟条不值钱的狗一样？ 周梦看到成雪在看饕铁，墨龙在神智中提醒：“他就是救你的图书馆管理员，这东西他能处理。” 周梦慢条斯理地说：“把它带走吧，送它去它该去的地方。” 成雪还是忍不住，问：“梦师姐，它为什么，这么温顺？” 墨龙开始大笑。 周梦咳咳两声，“叫你带走你就带走，哪来那么多废话！滚蛋！” 成雪立即牵着饕铁走了，出门前还偷偷回望了一下。 墨龙：“哈哈哈哈……亏你想得出来。” 周梦在藏书阁，确实是被饕铁吞了的。 也是她命不该绝，这饕铁白长了一口獠牙，吞进去的大活人嚼都不嚼，囫囵着就下肚了。 周梦和墨龙在它黑乎乎的肚子里左敲右打，就是找不到突破。 进退维谷的时候，墨龙用残存的灵能，帮助周梦拾起了一丝丝的记忆。 4 专业招黑 原来原主修的是梦字诀，有一个核心的能力，就是能够给他人施加潜意识。 如果，周梦能够给这个饕铁施加一个潜意识，让饕铁认为，不能伤害周梦，不就好了？ 墨龙拼着最后的灵能，给周梦回忆到了咒语，周梦抱这饕铁的肝，把咒语念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咒语顺着饕铁的五脏六腑，传到了脑袋里。 “我是乖乖狗，不能吃周梦，周梦是主人，快点吐出来。我是乖乖狗……” 终于，饕铁被成功洗脑，把周梦和墨龙吐了出来。 逃出生天之后，墨龙需要寻找灵能来帮助周梦获得原主的记忆，就到处走了走，到了一片戾气较重的地方，偷偷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的住处！ 这才又闹了这一出。 不过现在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墨龙的灵能，是充足了。 “好了，现在把周梦的记忆交给我吧。” ……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关于爸爸和妈妈的记忆！ 周梦接受了原主的记忆，本以为只是一个书中角色的回忆，周梦却在这些回忆的画面中，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原主也叫周梦，是书中的大反派。 因为喜欢师尊济沧，不择手段要成为济沧的入室弟子。为了在选拔中夺魁，周梦居然吸取了魔灵。 最终，周梦打败了女主魏寂，成为了济沧的入室弟子。 不料济沧发现周梦身体中的魔气，开始帮周梦净化。 净化过程中，济沧神魂受到魔灵污染，将不久于人世，魏寂为济沧拼凑落天镜解毒。 最终，周梦神魂中的魔灵聚集成形，周梦走火入魔，各大宗门联合围剿，除掉了周梦。 周梦的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但是周梦明明在原主的回忆里看到了爸爸和妈妈，他们在和周梦对峙，准确来说，可能是在和周梦体内的魔灵对峙。 而且，妈妈对周梦说了一句话：“我们在到地方等你，希望你能赴约。” 是哪里，他们没有牺牲吗？他们去了一个地方，等待周梦，或者等待魔神？ 虽然周梦在身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是失去了双亲，但是局长曾经给了周梦爸爸妈妈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们，神采奕奕，相互依偎着，脸上洋溢着幸福。 就是拍下这张照片后的一年，周梦出生了，他们不在了。 “墨龙，为什么书里的周梦，会和我的父母有交集？你说你在书中将魔神封印了，那为什么原主会在现实世界中遇到我的父母？他们做了什么？是周梦杀了我的父母吗？” 墨龙：“我压根不知道周梦到了人间，这件事，可能只有魔神知道了。所以，只要能找到落天镜，把魔神封进去，你自己去问他就好了。” 周梦猛地想起：“局长！局长一定知道！而且，局长的灵魂，现在就在这本书里。” 墨龙：“哦……对哦，可能，他也是知道的。那么……我们的合作会更进一步，周梦。我帮你找到局长，探明当年年的真相，而你，要配合我净化魔神。” 周梦点点头坚定地点点头。 墨龙：“那好，从现在开始，我会搜寻局长的神魂，有踪迹的话，我会提示你。你也可以帮我聚集情绪灵能，我也好扩大搜寻范围。” “好的。” 墨龙：“不要这么打鸡血好吧，你现在第一件事，是治好你身上的伤，然后成为入室弟子。” “为什么要成为入室弟子？” 墨龙：“我们需要一本书，来帮我解锁搜索功能。” “一本书？一本书里的书，来解锁你的功能呢？”周梦不理解。 墨龙是现实世界中的系统，怎么会需要书中的书，来解锁他的功能？ 墨龙：“我需要这个世界的完整地图，如果没有完整地图，我在这个书中没有完整的定位系统，根本就没有办法对各个地区进行扫描。但是完整的地图在禁室，只有济沧才能进入，你只有成为济沧的入室弟子，才能成功进入禁室，看到地图。” “奇怪，地图而已，怎么就变成禁书了呢？” 墨龙：“据说这世界上有一个地方，是神祇居住的地方，一般人，是不能知道的。” “哦！也就是神界！” 墨龙：“差不多吧，总之是很神秘的啦。” “好，那就好好休整，准备选拔大会！” 选拔大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测灵根。 各个山头的老师们，都回来搜罗灵根优越的弟子。 三大主峰当中，沉香崖还没有收过内门弟子，因为，济沧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他满意的灵根。 而尽欢峰的渡尘，因为常年在外，也不曾收过什么入室弟子，这么多年来，只收了成雪一个。 剩下优秀的弟子，大多都收归到了消愁山茫渺师尊门下。 其他山头的老师，只能挑茫渺师尊挑剩下的。 今年，星象显示，济沧即将渡劫，他需要护法的弟子。 而渡尘需要一个弟子来给自己心爱的成雪作伴。 只是所有弟子，都不打这两位老师的算盘，因为，济沧师尊需要优秀的弟子，那么魏寂师姐和冯双师姐肯定是稳操胜券。 渡尘师尊从来不看灵根，也不看道术法，也不看心性，就看眼缘。 他在人群上面飞一趟，相中谁就是谁了。 所以，还是招生数量比较稳定的茫渺师尊比较靠谱。 更何况，茫渺师尊容颜永驻，英姿飒爽，如同画中君子，谁不想沾沾仙气？再加上茫渺仙尊门下的弟子，都会在画里修炼，多雅致啊。 所以，这内门弟子选拔会，直接被众弟子称为茫渺摘英会，简直变成了茫渺仙尊挑选弟子的专场。 不过还有几位老师也是道法深厚，弟子们的选择，还是很多的，只要不是不学无术的，都能有个归宿。 选拔会明天就开始了，周梦已经愁得三天没有好好睡觉了，因为她没有灵根。 没错，就是没有灵根。 这也不是很意外，她本身就是一个现实世界中的灵魂，哪里有什么设定的灵根？ 在这里，基本灵根就是金木水火土，罕见一点的，就是雷和风，再杂乱一点的，就是各种化学元素的组合，这个书里直接统称为杂灵根，就是，没出息灵根的意思。 周梦，连灵根都没有，岂不是没出息中的没出息，在这个天赋决定论的世界里，怎么生存啊。 别说让济沧相中了，估计最末流的老师，都不会看她一眼。 周梦：“现在怎么办？没有灵根，明天连灵根检测都过不了。” 墨龙：“其实，灵根的真实含义，其实是中枢神经网络形态特征与回路构造特征的总称，是……” 周梦：“打住，说人话。” 墨龙：“也就是说，灵根就是脑回路。” 周梦：“啊！那好啊！脑回路谁没有啊！” 墨龙：“但是，你的脑回路是没有书中设定的属性的。” 周梦：“……” 墨龙：“不过不要沮丧，我可以在你的脑回路中，安装一个临时属性，让你顺利通过灵根检测。” “安装一个，临时属性？”周梦半信半疑，“就相当于，给我的脑回路，披上一层属性的外衣？” 墨龙：“聪慧！” 周梦：“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担心了这么多天！” 墨龙：“早说，也没有用，因为今天夜里，才是偷到灵根属性的最佳时机。” “今天？” “对，魔族有个禁术，在月圆之夜，能够复刻他人的灵根。复刻效果好的话，能保持十天呢。” 周梦抬头看了看月亮，确实是很圆。 “复刻他人灵根，听起来，和复刻镜的能力有些相似。你和魔神纠缠了这么久，就学会了这一招？”周门略带戏谑地问。 墨龙：“我学会的多了，以你现在的境界的段位，是施展不出来的。你现在，先想想要去复刻谁的灵根吧。” 周梦：“按照书中记载，有资格成为济沧内门弟子的人，只有魏寂，如果不是周梦借助魔灵，战胜了魏寂，周梦是没有机会的。也就是说，我现在如果能复刻魏寂的灵根，成功的概率就是最大的。” 墨龙：“没错，聪慧！哎。” 周梦拍案而起，“走！现在就去找魏寂复刻灵根。” 墨龙：“你们两个只要头对头站着，我就能帮你复刻。记住，我不说停，你们可千万别分开。” 周梦：“到时候你提醒我就好。” 定风宗，夜深人静。 周梦悄悄找到了魏寂的住处，在外面徘徊了一阵儿，仔细想了想，是暗访还是明访。 手就要敲上正门的时候，忽然间觉得大晚上吵人家睡觉不太好，就绕到一侧一口气吹开窗户，钻了进去。 魏寂正在窗前的桌案前打坐，闻听窗前有动静，立即警觉地睁开眼睛，一道锁喉咒掐在周梦脖子上。 周梦猛地刹住，“寂师姐，是我，喀喀，周梦。” 魏寂亮了灯，一瞬间，魏寂修长的身姿就清晰了起来，英迈卓越，亭亭玉立，面容像是铺上了一层冬雪，眼光好像笼罩了秋日的薄暮，看上一眼，就让人心生彷徨。 魏寂见是周梦，立即松了锁喉咒，扶着摇摇晃晃的周梦，问：“为什么不走门？” 墨龙：“奇怪，她只是困惑，并不质疑你的居心，而且还在关心你，有没有被锁喉咒伤到。” 周梦：“什么时候了还在揣测人家美女的心思？” 墨龙：“我是吃情绪的，当然要了解对方的情绪啊。什么时候你给我升级了，我就不怕这些正面情绪了，现在我会受到人和情绪的入侵，你可千万小心点，不要让别人对你产生好感，好感越多，我就会越虚弱。” 5 就把你变成男的 周梦：“现在怎么办，被发现了。” 墨龙：“你又不是我的傀儡，作为一个人，你还是需要随机应变一些的吧。这点小情况，你肯定能应付。其实…… “我告诉你一个事情，整个定风宗，都不确定，周梦是男的还是女的。大家之所以叫你师姐，是因为成雪叫你师姐。但是你的相貌雌雄莫辩，法术又异常狠厉，并且曾经对女主角魏寂，还有非分之想，所以大家都认为，你是个男的。具体，也不知道周梦到底是男是女，并且至今‘胸膛坦荡’，到现在，众人还是不确定周梦是男是女。 “所以……你可以略施美男计……” 周梦立即懂了，稍作彷徨，一把将魏寂抱在怀里，随即捧起魏寂的脸，用自己的额头撞向魏寂的额头。 魏寂的眼睛瞪得溜圆，惊骇溢于言表。 周梦低声说：“不要说话。” 墨龙：“好，就是这样，不要动……不要动……” 周梦感觉到神魂中流进了一股暖流，神智正在复刻魏寂的灵根。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少年的声音喊道：“魏师姐在吗？我是玄灵，来还书的，魏师姐？” 周梦见魏寂正要答应，一口盖住魏寂的嘴，要她不要讲话。 墨龙：“好好好！这样更快！马上了，进度百分之九十五……” 李玄灵挠挠头，“说好了，今天来还书的，魏师姐总是晚上修行的，怎么这么久不开门啊。明天就是选拔大会了，不应该不在啊。 “这窗户怎么开着？魏师姐是木灵根，很讨厌风的，晚上从来不开窗户的，怎么今天……啊！” 墨龙：“进度百分之九十九，啊……谁啊吓我一跳？” 李玄灵丢了书，双手捂着眼睛，指头中间露出一个缝隙，然后又慌忙合上。 周梦，是周梦，如果周梦一个不开心，他小命可能就无了。 墨龙：“这小伙子害怕你，很好，畏惧，很加分。” 周梦：“灵根复刻完成没有？” 墨龙：“百分之九十九，但是中途暂停，进度会后退，尽快继续。” 原书中，李玄灵是魏寂的忠犬，看到这一幕，不知作何感想。 魏寂一掌将周梦推开，周梦还记得那百分之一的进度，不顾一切冲回去再次将魏寂拥入怀中，碰上额头。 一瞬间，进度完成。 墨龙：“复刻完成。” 魏寂掌上凝聚灵气，一掌将周梦拍出出，周梦穿墙而过，落在屋外灌木丛中。 李玄灵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情况，随即目瞪口呆。 周梦的社会人格早已体无完肤。 完了，完了，这传出去，以后可怎么在定风宗混？ 墨龙：“没关系，我们拿到地图之后，就会离开定风宗，换一个地方生活，不会让你社死很长时间的。” 周梦：“你还知道！” 周梦起身，故作镇定地，拍拍身上的土，气定神闲地走出了魏寂的视线。 李玄灵捡起地上的书，深深弯下腰，将书奉给魏寂。 魏寂看着周梦落寞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接过了书。 “魏师姐，周师姐，啊不周师兄他……” 魏寂喟然长叹：“原来，他真的是男的……” —— 周梦彻夜未眠，倒也不是紧张选拔会的事情，更让她担心的是，选拔会的时候如何面对魏寂。 还有一个李玄灵，如果他识相的话，可能不会到处宣扬他昨晚看到的事情，但是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保守秘密。 次日，周梦还是昂首挺胸，一脸清冷地来到了会场。 选拔会将在广平台上举行，这里是定风宗最大的一片广场，悬在高崖之上，云缭雾绕，仙气十足。 周梦到的时，夹道两侧的人都畏畏缩缩不敢抬头。 墨龙：“好哇，你这个气场拿捏得真是不错，他们都有点怕你。我很喜欢这样的气氛，恐惧令我强大。” 周梦：“你倒是舒服了，我别扭死了。看样子，李玄灵昨天一定跟别人说了什么。” 墨龙：“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先找到了一个挚友，说讲一个秘密，然后强调谁都不能说，但是谁能拒绝透露秘密的快感？不出意外，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今天，就差把你的裤衩扒开看看了。” 周梦：“闭嘴吧你。” 周梦像是一个自带辐射场的刺猬，别人见了，都躲得远远的，走到任何地方，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开路，所以即便是选拔会这样拥挤的地方，周梦还是能来去自如。 直到魏寂到来，周梦终于不再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大家朝着魏寂望去，每个人都由衷地赞美这位师姐的仙风道骨。她慈悲又清冷的面容，让人猜不透，但是却让人感到温柔。 魏寂直勾勾朝周梦走过来。 这架势，好像是要来质问什么。 墨龙：“小心她察觉到灵根的事情，躲远一些！” 周梦抬头看到魏寂的目光，立即躲闪，转身要走。 魏寂叫住周梦：“周梦！昨天晚上，你不要给个解释吗？” 墨龙：“都怪你，完事儿就溜，你倒是给人家个解释啊！” 周梦：“我？当时的情况，我……” 众人在旁边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实则都开了千里耳，有些人在旁边不断路过，总要打探一下这其中的详细情况。 周梦转过身，对魏寂说：“昨天，是我冲动了。我不该……” 魏寂上前跨一步问，“冲动？“她逐渐靠近周梦，在周梦的耳边顿了顿，“你是认真的吗？如果是，就告诉我，你到底是男是女。” 周梦问：“我是男人的话，你会怎样？” “我会同意和你在一起。” “那，万万一，我是，女女女女女的呢？” 墨龙：“不好，有杀气。” 魏寂冷冷说：“我会把你变成男人。” 周梦睁大了眼睛看着魏寂，只见魏寂的神情仍旧淡漠清冷。 “魏寂，没想到，你连这种术法，都有研究。”周梦结结巴巴说。 魏寂冷冷说：“我现在还不会，不过……人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但是无论是不是冲动，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是男人，一切都好说……你是女人的话，我就会争取成为济沧师尊的入室弟子，到藏书阁禁室中，找到这种术法，让你长出……” “梦师姐！”成雪欢快的声音打破了这僵硬的局面。 魏寂转过身，微微笑了。 定风宗的人很少见到魏寂微笑，也只有成雪这么可爱的弟弟，才能让魏寂这样清冷的人冁然一笑吧。 “寂师姐，你也在啊。今天你们来参加入室弟子选拔，我来看你们！”成雪背后背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周梦问：“这里面，是什么？” 成雪笑嘻嘻说：“这里面是我问师父要的丹药和仙草，据说选拔会上的关卡，一道比一道危险，难免受伤，我就带来了这些疗伤的。” 魏寂低声说：“成雪，考核的时候，你又不能在身边，这些东西，我们也不能带上，你背这么重的东西跑这么远，多累啊。” 成雪眯着眼睛，像一只猫，“不累，师傅送我一头鹤，带我来的。” 魏寂笑了笑，“鹤怎么能论头……” 然后那一只八丈高的仙鹤冲入眼帘。 “嗯是一头仙鹤。那好吧，成雪，你就在旁边看着，等结束了，我们找你去疗伤。” “嗯嗯。” 周梦看魏寂对待成雪的时候，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这成雪还真是团宠体质，就连冥顽不灵的冯双，都要给成雪几分颜面。 说曹操曹操到，冯双带着一众小弟到了现场，像山大王一样环视四周，用势在必得的口吻嚷嚷着：“我今天一定要成为济沧师尊的入室弟子。你们，到时候就跟着我修行，一定能突飞猛进。” 一旁的弟子拽了拽冯双的袖子，然后暗示冯双往周梦这边看。 冯双看到周梦和魏寂站在一起，略微犯怯，但是还是昂首挺胸走了过去，“周师，姐！也到了！” 这一生“姐”叫得尤其刺耳。 周梦并不言语，转身就要离开。 冯双脸上还有前几日周梦留下的伤，她冷冷笑了笑说：“有些人修的歪门邪道，不知道今天敢不敢用，能不能用。万一被在做的师长师尊们看到了，可就坏事了啊。少则受刑夺去修为，多则，剔去灵根逐出师门。到时候，你还能和我们宗门的女修，花前月下吗？” 墨龙：“这个冯双简直是我今天的力量源泉了，她对你可真是恨之入骨啊！这样的恨意，让我精神饱满！战斗！” 墨龙的精神让周梦青筋血脉喷张，青筋暴起。 周梦：“你克制一点，现在还没到你战斗的时候。” 忽然间，手上一阵清凉，是成雪握住了周梦的手，“梦师姐，别听她胡说，梦师姐一定能如愿的。我们走。” 墨龙：“这小子真烦，他对你的善意太浓厚了，这对我很不利，你现在需要离他远一点。” 周梦有些于心不忍：“墨龙啊，这么可爱的弟弟，我不忍心。你没看他正牵着我的手呢吗，多可爱啊。” 墨龙：“他被设定了团宠体制，你可不要被美色迷惑。” 周梦：“放心吧，我是坐怀不乱的。” 魏寂跟着周梦和成雪，到了一片池水之前，旁边很喧闹，不知道在做什么。 环顾四周，诸位师尊的宝座都已经准备好了，大部分的师长和师尊也都就位了。 渡尘师尊在宝座上已经睡着了，茫渺师尊宝座上是一幅水墨山水画，他本人现在还在画里闲逛，济沧师尊还没有到场。 周梦看着眼前的清澈的湖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6 买定离手 须臾，天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光彩，落在了济沧的座位上。 周梦定睛一看，那人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目光如炬，气度非凡。 而周梦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墨龙：“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和你的神智融合，所以，原主的一些生理反应还是会存在的。” 周梦点点头，旁边的魏寂冷冷看了周梦一眼，周梦便将目光从济沧身上转移。 住持大会的师兄亢亢，见济沧师尊到了，一挥衣袖，放出静音咒，请众人安静，然后宣布：“我宗入室弟子选拔大赛，现在开始！ “请参加选拔的弟子，到广平台青龙区集合，按照长幼次序列队，非参选人员，到白虎区观看，不得干涉选拔事项。” 成雪拉了拉周梦的袖子，说：“梦师姐，我过去了，你要小心。嗯……寂师姐，你也是。” 魏寂和周梦一同点点头，成雪背着厚厚的包袱，到渡尘师尊身边去，盘着腿乖乖坐在一旁。 周梦和魏寂，算是定风宗外门弟子中年级稍长的，所以站位靠前，周梦比李玄灵要小，就要站在李玄灵身后，但是李玄灵却迟迟不到，他平日里对周梦也是一口一句师姐地喊，不知道来了之后敢站哪里。 冯双站到了周梦前面，冷笑一声说：“你知道，这第一关，是什么吗？” 魏寂静静听着。 “你这么好心，告诉我干什么？”周梦问。 冯双嘀嘀笑了两声，“这第一关，也不算什么关卡，就是帮我们洗洗灵根。 “修行之人，往往会修饰灵根，不管是为了保护灵根，还是为了加强灵根，总归不会让灵根光秃秃地裸露着。然而选拔入室弟子，是一定要看灵根的，先要检验灵根，就要把灵根上的修饰都去掉。这净灵池，就是帮忙洗灵根的。” 洗灵根，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什么池水，能洗灵根？ 墨龙：“雕虫小技，洗灵根我们怕吗？我们根本就没有灵根，要洗，魏寂的灵根，也是绝对干净的灵根，有什么好怕的？根本就不怕！” 周梦：“你这会儿，很狂啊。” 墨龙：“冯双在啊，她在，我就很受用。刚刚成雪在的时候，我都要难受死了，跟坐月子一样，憋闷。” 冯双见周梦呆了，把声音压到一个恰好的音量，能够让前面的魏寂也听到，“你练的邪功，今天就会被揭穿。还妄想成为入室弟子？还想笼络魏师姐？别白费心思了。还不如现在退出，尚能保住小命。” 接下来，冯双的声音就压到了最低，连魏寂都听不到了，“而且，如果你真是个男修，跟着我，别的不说，保你逍遥快活。” 周梦冷冷说：“谢谢，但是不用了。” 冯双知道，现在的周梦，肯定不会用之前那种邪门的功夫来对付她，毕竟诸位师尊都在，她还要顾及自己的前途。 于是冯双就没了顾虑，攥住周梦的领口，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能被我看中的人，没几个。” 周梦略显不耐烦，“真的谢谢，真的不用，你滚吧。” 冯双大喝：“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爹可是……” 周梦再次强调：“请~您滚。” 墨龙：“别啊，她走了我可就不舒服了。” 周梦：“她在这里我不舒服，看得我眼疼。” 魏寂回过头来，淡淡说：“她都说请了，还能怎样呢。冯双，去排队吧。” 冯双甩开周梦，往后站了站。 李玄灵姗姗来迟，脑袋深深埋在胸前，不敢看周梦一眼。 周梦看李玄灵手腕上一道红红的伤痕，猜测昨天想必是受到了冯双的威胁，所以把他看见的事情说了出去。 周梦也不打算计较，只期待着能够顺利过关，成功进入到禁室拿到地图，把墨龙的搜索功能打开。 “众弟子。” “在！” “选拔会开始之前，请弟子脱去战袍战靴，蹚过净灵池，去除灵根修饰，检测灵根。众弟子准备。” 此时，白虎区观众席上忽然间热闹起来。 宫诗语是茫渺坐下的弟子，掌管这整个定风宗的公告消息，今天，选拔会的所有事项她都要记录下来，广而告之。 但是她今天把这个重要工作交给了手下的师弟，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开了一个赌局，赌的就是周梦是男是女。 身为全定风宗消息最灵通的人，她唯一不知道的事情，就是周梦的性别。 昨天晚上冯双给她爆了一条消息，说周梦一定是男修，因为他亲了魏寂。 但是宫诗语根据自己的信息库分析过，周梦参加选拔会，就是为了成为济沧的徒弟，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她就是仰慕济沧师尊的。 而且，成雪说过，他之所以叫周梦梦师姐，就是周梦教他叫的。 和冯双相比，成雪的信息肯定更加可靠。 宫诗语在这其中看到了商机，直接在会上开了局。 参局门槛极低，每人半文灵文币，即刻参与，选男修，押注拿红布，选女修，押注拿蓝布。买定离手，胜者均分。 就魏寂和周梦低语的时候，红方已经有一千筹，蓝方五百。 现在要脱去战袍，所有参选的弟子，应该都会只剩下一身贴身的内袍。 也就是说，大家可以通过身材来判断，周梦到底是男是女。 宫诗语特地提醒，看身材，未必真切，最重要的是，大家脱了战袍之后，女修上半身，一般都会有“内衬”的痕迹，这才是关键。 现在参选者要脱衣服去蹚净灵池了，胜负就要揭晓了！人们都聚精会神，看向周梦。 周梦正要解开腰带，总觉得浑身不舒服，怎么会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这多不好意思。 墨龙：“我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氛围，我不理解，好像是寄希望于你，又好像是要出卖你，不懂，不懂，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 周梦也不明所以，缓缓脱了外面的袍子，朝净灵池走去。 越靠近净灵池，周梦越觉得不对劲，总感觉池水发出的气味很刺鼻。 此时，一个弟子不小心蹭了周梦一下，然后连道歉。 周梦厉色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看对方确实不是故意的，就没有多计较。 那蹭了周梦的人，脱身了之后，捂着嘴悄悄说了一句话：“没有，没有！” 宫诗语这边立即收到了传讯，小声嘀咕，“好哇，没有穿，那就是男修。” 传话的人传完话之后，就立即弃权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 赌局的人开始骚动。 “你看看这小细腰，势必是位女修，来吧，结算！” “你们没听传讯吗？没有穿！没穿那个是什么意思？就是男修！怎么，男修就不能有小蛮腰了？” “那我们女修不想穿，就不能不穿吗？更何况，如果一个女修，这个波幅的话，也不用穿。” 宫诗语打断了吵嚷，说：“打住！胜负未分，继续押注！终局结算！” 参选者纷纷走进了净灵池，周梦还在犹豫。 周梦：“墨龙，你能不能检测出来，这池水是什么成分？我总觉得，有些刺鼻，这味道，说不上来的奇怪。” 墨龙：“据说，净灵池的水，是某位神明的唾液。确实有些恶心。但是净灵池能净化神魂，平定情绪，还能滋养灵根，是好东西，你不用这么警惕，走就是了。” 周梦：“我的血液，有点警惕，感觉到，有些紧张。” 墨龙：“不必紧张，还有我在。” 此时，冯双经过周梦身边，将周梦上下打量了一遍，不屑地说：“怎么，不敢下去了？现在穿上衣服回去，还不算丢人。哈哈……” 周梦也不想跟冯双斗嘴，看了看池水，拎起裤腿，就踏进了水池中。 池水清冽，令人神清气爽。 走了几步之后，感觉精神愉悦了很多，想起父母和罗庸，也不会那么痛苦，好像一瞬间想开了很多的事情。 环顾四周，感觉空气清新，魏寂很美，成雪可爱，山川秀丽，一切都是合理的，和谐的。 成雪看周梦的目光流转过来，立即站起来蹦跳着挥手。 周梦回复成雪一个简单的笑，就接着朝前走去。 成雪一站起来，就看到保护区观众席上不对劲，人们都聚成一团，吵吵嚷嚷地。 成雪好奇，吹了口哨，叫仙鹤来带成雪过去看看。 成雪走到人群中，因为过于拥挤，蹭到了眼前青布上的墨迹，最后青布也撑不住，直接掉了下来，不知道被人们踢到哪里去了。 忽然有人认出了成雪，大喊：“小心点小心点！成雪在这里！站开点，往南边去你踩到他脚了！起开！” “成雪！你怎么也过来？你的青绢呢？” 宫诗语见成雪过来，拨开人群，扶着成雪，问：“小成雪，这里可不是小孩子来的地方哦。怎么过来的？” 成雪乖乖说：“我看到这边很热闹，想看看语师姐在做什么。” 宫诗语双手结印，耗了一半灵能，给成雪换唤来了两只蝴蝶，问：“有蝴蝶在，你能看到吗？” 成雪摇摇头，“需要梦师姐帮我施法，让我和蝴蝶的眼睛连起来才行。不过没关系，我能听到路。我想知道，你们在玩什么。” 宫诗语直言不讳：“大家啊，在猜测，你梦师姐，是男修还是女修呢。大家啊图个乐，你就别掺和了啊。我送你回去哈。” 成雪被宫诗语推着向前，万不得已，拿出了1块灵文币，“我也要玩，我赌，梦师姐是女修！” 宫诗语接过灵文币，“好，我这就给你方上去，有结果了，我告诉你啊！这里人多，我送你去渡尘师尊身边去。” “不用了师姐，鹤师兄会送我的。我走啦。” 看着成雪的背影，宫诗语自言自语，“这成雪，被周梦教坏了，都敢赌博了。” 7 平静升级 周梦正享受净灵池的时候，忽然间感觉到一阵头晕。 墨龙：“不妙啊，感觉偷来的灵根要被洗掉了！” 周梦：‘洗掉？你别逗我！我抛弃了我的清白，才弄来的灵根，你可千万给我守住！’ 墨龙：“那你就不要在里面留恋了，快点走完这个净灵池，快到对岸去。” 周梦加快了步伐，和冯双擦肩而过，看到冯双的表情十分狰狞，不理解是为什么，刚刚明明还很威风的。 走了好久才到了魏寂身边，见魏寂步履维艰的样子，问：“魏寂，你这是怎么了？鞋子里被冯双放了铁锤？” 魏寂被周梦不着边际的话逗笑了一下，“不是，是越往前，越难走。” 周梦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越往前，池水检测的东西，就越深奥。 “我们用来修饰灵根的东西，就是我们生存的哲学，包括我们对世界的看法，对人生的看法，和对生命价值的看法。 “最开始，池水会检测我们日常中总结的一些零碎的道理，越靠近彼岸，池水叩问的内容就会越深刻。到这个地方，池水已经开始检测，我们对人生的认识是否清晰，我们生活的目标和态度，是否足够支撑我们达到人生的彼岸。” 周梦想了想，说：“就是在问我们，三观。” “三观？” “哦，就是，世界观，人身观，和价值观。” 魏寂微微琢磨，差不多明白周梦的意思，“对，你概括得很精辟。” “所以，”周梦小心地问，生怕触动了魏寂的痛楚，“你走得这么艰难，是因为什么呢？” 魏寂探口气，说：“我扪心自问，并不知道人生有什么价值。我认为，我不过是命运的一枚棋子，过往的种种，已经决定了我的未来，我，早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这是来自命运的压迫感，而池水放大了这种压迫感，让人窒息。” 周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净灵池还在窥探学生的思想内涵，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心智，蹚一遍净灵池，可能会把三观给打碎，这样一来，一个修者的全部人生信条，都被否定，活着的意义就消失了。 所以这一关，看似在检测灵根，实则，在检测神智思维。 冯双痛苦的表情揭示了她幼稚的心智，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恐怕都是错误的。 她看见周梦气定神闲的模样，恨不得用目光把周梦给杀了。 然而她这种嫉贤妒能的心理，只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 不出所料，冯双在半道跌倒了，然后脚底升起了一个圆圆的平台，拖着冯双到了对面。 这一关，不淘汰任何人，只是让大家明白，自己还有什么没有想清楚。 周梦问魏寂：“你说的命运，是什么？” 魏寂解释说：“是我不得不做的选择，是我与生俱来，就承担的责任和使命。” “逃无可逃，退不可退，而你想要的生活，是另一种与目前截然相反的生活，对吗？” “对。” “但是你没有办法去达成这种生活。” “是。” “那不就好办了吗？” 魏寂不解。 “你就当你死了好了。”周梦举重若轻。 “说实话，我自从生下来，就没了爹妈，我也没得选。我想要的生活，就是和爹妈一起平平淡淡过日子，但是怎么可能呢？我也觉得，我的生活没有意义，因为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但是后来，我发现，我还有选择。我把那个渴望父母爱情的我杀掉了，然后我就变成了一个不需要父母的人。不不再为那个娇滴滴的我而活了，而是为了一个新的我而活。 “你呢？要不要也杀掉那个以前的你，去实现新的你？ “其实，我们想要得到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种感觉。你完全可以在一个新的人生中，重新找到你曾经想要的感觉。 “我失去了父母，很长的时间里都生活在阴暗中。但是当我敞开胸怀，我也接收到了很多爱。” 周梦想起了局长，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想办法回到现实世界中去。 魏寂似乎受到了点播，“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活出自己的方式，不是只有为自己而活这一种方式。” 周梦：“关注当下，发掘每一瞬间的惊喜，就是生活，时间，不就应该这样填充吗？” 魏寂豁然开朗，对着周梦笑了笑，说：“我明白了。过往不恋，当时不杂，未来不迎。命运，不过妄作之谈。” 周梦开怀一笑，“对啊，造化万千变化，哪里有空来支配一个不起眼的人的命运，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谁还不是芸芸众生之一了？” 周梦自己都觉得自己话荒唐。危机可是女主角，她的命运，可是作者精心设计的。 不过周梦的诡辩还是得到了魏寂的认可。 魏寂恍然大悟，心情瞬间通透了许多。 此时，原本酣睡中的渡尘师尊，缓缓睁开了眼睛，茫渺师尊从画中出来，朝净灵池中仔细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济沧，只见他似乎在聆听什么。 济沧冥神静思，听到周梦这一番言语，倍感欣慰。 渡尘看茫渺和济沧都有些心动，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说：“这周梦，心性旷达，虽然不算是大智，但对人生颇有见解。魏寂么，虽心有困惑，却也能一点就通，可以说是悟性不差。这两个孩子，着实不错，就归到我尽欢峰吧。” 茫渺收了画卷，静静坐下，“渡尘师尊啊，你百八十年不回来一次，这弟子们到了你尽欢峰，谁来教导？我看，你就别掺和了。”然后他画风一转，指向济沧，“宗主如果挑选入室弟子，要求势必会更高，这两个孩子，还年轻，心智也就这么点水平，肯定不符合宗主的要求。我宗的的弟子，向来都是被收到我消愁山的，这两个孩子，也应该过来。” “你消愁山，收了多少弟子了？你那山头，能撑得下吗？”渡尘问。 茫渺狠狠瞥了一眼渡尘，指着手上的画卷给他看，“我们消愁山的弟子，都是住在画卷里的，一张画卷，能用多少地方？论地方，我消愁山，恐怕能盛得下五宗六派的所有弟子，你渡尘的尽欢峰，都被书本占据了地方，没法住人了。” 渡尘愤懑：“你干脆明抢吧！” “你想抢，人家还未必要选你。” 济沧睁开眼睛，斜目看了看两人。 茫渺和渡尘立即闭了嘴。 成雪在一旁听两位师尊吵架，很是有趣。重要的是，两位师尊都想争取梦师姐和寂师姐，说明，他们一定表现得不错。这样他就放心了。 魏寂和周梦率先到了对岸，一旁被拖上来的冯双捂着头打转，还不忘给周梦一个白眼。 周梦拉了女主一把，还有一些成就感。 墨龙：“周梦，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哪个？” 周梦：“怎么，走个净灵池，你经历了什么，你刚才那么安静？” 墨龙：“先听哪个？” 周梦：“好消息。” 墨龙：“我的情绪功能升级了。” 周梦：“好事情。怎么个升级法？” 墨龙：“你的接纳平静，将会成为我的能量。” 周梦：“平静？” 墨龙：“就是一种状态，只要你保持平静，保持对一切毫无偏见毫欲念毫无情绪的状态，我就能持续获得能量。而且还能将别人对你产生的敌意放大。等于说，你的平静会成为的能量放大镜。刚才你在池水中，遇到魏寂之后，很平静。魏寂对你的感激，让我的灵能倒退，但是你交谈中的平静，赋予了我更加强劲的灵能。” 周梦：“也就是说，我内心的平静，能够战胜别人情绪对你的影响。” 墨龙：“是这个意思。但是还不至于战胜，还要看情绪力场。至少在魏寂面前，只要你平静，我就可以平稳运转。不过，很奇怪。我莫名其妙就升级了。一般情况下，我只有在灵能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才能升级，但是，在池水中，周围人对你的恶意并不明显，灵根根本就不够，我却升级了。” 周梦：“嗨，别管了，升级了就是好事！以后就自由多了！说吧，怀消息是什么。” 墨龙：“……” 周梦：“没关系，有了这个好消息，什么坏消息，都不构成坏消息，只要我保持平静，我们就是无敌的。” 墨龙：“也是，那我就直说了。” 周梦：“直说。” 墨龙：“灵根被洗掉了。” 周梦：“？” 墨龙：“平静！平静！魏寂还在旁边对你有好感，你要再不平静，我可就萎了啊！平静。” 魏寂忽然看见周梦攥紧了拳头，又看到一旁不断翻白眼的冯双，挡在周梦面前，对冯双说：“周梦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开心的时候，理不理你都无所谓，不开心的时候，人命都不看在眼里，你还是离她远点，都是同门，我不想你出事。” 冯双略显不服，但是对魏寂还是有几分尊重，“你怎么也和她站在一边？她昨天还……算了，走就走。” 墨龙：“平静，平静。” 周梦：“是啊！我昨天还用那种卑劣的方式复刻了魏寂的灵根，我已经声名狼藉，现在你跟我说，我用名节换来的灵根，被洗掉了！” 墨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趁现在，再复刻一下？” 周梦：“你认真的？大庭广众，你让我和魏寂脸贴脸？” 墨龙：“不用不用，我升级了，你们只用简单的肢体接触就可以。” 恰好魏寂在身前，刚刚赶走了冯双，周梦平复心情，轻轻握住了魏寂的手。 魏寂感觉到一道电流从掌心流向全身体。 周梦结结巴巴说：“嗯……咳咳，别跟她生气，没必要。我们去下一关等。” “哦，好，是，走。” 李玄灵看到周梦和魏寂的手，目瞪口呆，忘记了池水中的沉重，呆呆地往前走。 观众席上，红筹更多。 “这还不明显！直接结算！” “对对对！敲定了，绝对是男修。” “哇！我的魏师姐，居然和他！不过我同意。” 宫诗语发话：“继续押注！还没到结算的时候。” 8 黑手 成雪听到白虎区观众席的喧嚷声，揣测赌局的局势可能发生了变化，问一旁的渡尘：“师父，大家怎么这么热闹，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渡尘转眼看到成雪在一旁呆呆坐着，眼睛上的青绢也不见了，周围飞着的两只蝴蝶也没有起到作用，于是大手一挥，将蝴蝶的眼睛和成雪的神魂连接了起来。 接着，成雪就看到了周梦牵着魏寂的手，并肩站着。 这…… 成雪直接让两只蝴蝶飞到周梦和魏寂身边，一丝不苟地在两人的手掌之间查看了一番。 魏寂一看，就认出蝴蝶是宫诗语的术法。 宫诗语很少捏蝴蝶的，她打探消息，经常用会捏水母，漂浮在空气中，很难被发现，今天，怎么想起用蝴蝶了？ 蝴蝶落在了两人手上，魏寂想松开手看看蝴蝶，却被周梦紧紧攥住。 墨龙：“别松，我还没结束。” 周梦：“你搞快点，我即将尴尬死了。” 墨龙：“平静，平静。” 周梦看了看蝴蝶的触角和眼睛，说：“是成雪。” 魏寂点点头，对蝴蝶说：“成雪，我们很好，你放心回去吧。” 成雪决心让蝴蝶留在周梦身边，不然他总是提心吊胆。 周梦看蝴蝶流连忘返，笑着说：“哎呦没关系，就让小成雪跟着吧，只要亢亢不说作弊，我们一起走，不是更有趣？” 魏寂也同意了。 下一关，就是七香门了。 洗净灵根之后，就要检测灵根的属性和品相了。 墨龙正在重新复刻灵根，看净灵池中还有几百修士没有出来，时间还很充足，所以周梦也并不慌张，只要忍住尴尬，握住魏寂的手就好了。 蝴蝶的眼睛，能够看到阳光的能量，宫诗语捏的蝴蝶，也能看到一些能量。 成雪看到有能量正从寂师姐体内流向梦师姐体内。 原来，她们并不是简单地牵手，而是在互帮互助啊。 梦师姐帮寂师姐走净灵池，寂师姐帮梦师姐传灵能，多温馨啊。 那些人的揣测，真是无稽之谈。 周梦一边等墨龙复刻灵根，一边挑逗蝴蝶，把蝴蝶搞得晕头转向，自己在一旁坏笑。 不过，魏寂好像发现了异常。 “周梦，你看池水。” “怎么了？” 蝴蝶也看向池水，只见池水逐渐浑浊，乌烟瘴气地，和一开始的清澈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是不是他们灵根污浊，把水给污染了。”周梦蛮不在乎地说。 猛然间，池水中伸出一张张油污般的黑手，拉扯大家的腿。 魏寂见状，瞬间将手从周梦手中抽出，在腰间拔出一根软剑，跳进池水，帮助被困的弟子们。 墨龙：“啊！断了！断了！快继续，不然进度会完全消退的！” 周梦：“你看到池水没有？怎么这么黑？不会是你泄露了吧！” 墨龙：“哎这锅我可不背！” 周梦：“那池水中是什么？” 墨龙：“哦对，我说呢，我怎么会升级。原来，是因为池水中有恶气。至于 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周梦：“亏你还是个系统。我的兵器呢？” 墨龙：“周梦的兵器，是一柄降魔杵，但是被孟邹夺取不知道仍哪里了。跟着我混的话，你用毛笔，会更好。” 周梦：“那你倒是给我啊。” 墨龙：“我没有，但是，看到那些记者了吗？他们的职业名字叫做小史官。你可以问他们借一根笔过来用一下。” 宫诗语派的记者们正在记录选拔会的实时进展，他们现在大多数都很冷静，但是却没有办法下笔，因为眼前的情况，他们无法形容。 周梦朝着一个记者挥挥手，喊道：“哎！你！师弟！你是小史官对不对？” “对，是！这，周师姐，这是什么？好像以往的选拔会上，没有见过啊。” “你把你的笔借我用一下！” 小史官犹豫一下，但见情况紧急，就将笔递了过来。 只要灵能充足，墨龙就是墨水，毛笔蘸取墨龙的墨汁，画成什么，墨龙就能把自己捏合成什么。 现在净灵池中，是一只只冒着黑烟的手，周梦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画出一柄刀来，把这些手给砍掉。 墨龙从周梦神墟中出来，在周梦面前稳稳悬浮这。 周梦用笔尖点着墨龙，逐渐铺开，画出一个刀刃，随后一甩，刀刃飞将出去，把池水中的手齐刷刷地砍了下来。 水面即刻平静了下来。 众人见状，对周梦的功法是由衷地赞叹。 茫渺师尊更是对周梦另眼相看，“少年能有这样的魄力，还真是少见。这关卡设计得有趣，既能检测灵根，还能检测弟子们临战时的定力，真是妙！” 亢亢飘过来，头上都是汗珠，低声对茫渺说：“师尊，这不是关卡设计，这池水中，有不明的邪气，我们也不知道。这下怎么办？” 茫渺一愣，“这，你不知道？” 如果连茫渺都察觉不到这邪气的话，就说明，这邪气的隐藏能力极强，这么隐蔽的邪气，还是头一次见到。 济沧也听到了亢亢的话，担忧地看了看下方的池水。 此时，观众席的弟子们还都看得津津有味，其他山头的老师们，也都觉得今年的关卡设计得有新意，并未察觉到异常。 济沧冷冷说：“我下去看看。” 茫渺点点头：“我也去，不能让孩子们受伤。渡尘，你在外接应，如果有东西逃出来，务必抓住。” 渡尘警惕了起来，做好准备。 成雪的蝴蝶徘徊在周梦身边，看周梦将池水中的黑手都削掉，翩翩起舞，表示鼓掌。 那些黑手掉进池水之后，就消失了，但池水的颜色越来越深，魏寂有种不详的预感。 魏寂喊道：“大家快就近上岸！快！” 所有人都匆忙往岸边去，李玄灵恰好到了对岸，手忙脚乱上去，扒开裤腿看了看，见小腿上被扒出了一道道血痕。 济沧和茫渺落在周梦身边，施法将众弟子拎出池水。 不料，池水中窜出了更粗大更灵活的枝蔓，带着水花，将众人的腿死死缠绕起来。 被缠住之后，就会感觉到一种沉重的牵拉力，拉着人下陷。 一根黑藤瞬间握住了魏寂的脚，魏寂一剑挥去，斩断藤蔓。 蝴蝶看到魏寂受伤，立即前来帮忙。 斩断的藤蔓并未消失，而是冲向了天空，朝着观众席飞去。 紧接着，又有一团接着一团的黑气朝观众席而去。 周梦见状，立即画出了弓箭，射向那些黑气团。 但是周梦的速度太慢的，黑气团 越来越多，分布范围越来越广，几乎要笼罩整个观众席了。 周梦：“墨龙，现在你能化成龙不能？” 墨龙：“这里不是山牢，怨气不足，我还真不行。” 就在黑气团要冲上观众席的时候，一道水母墙出现了。 一排半透明的水母，组成了一道屏障，将黑气团挡在了外面。 宫诗语从观众席中飞临到水幕墙前，给水母们注入灵力。 周梦松了口气。 墨龙：“希望这件事和我们没有关系，要知道，干扰书中人物的命运和历史走向，是要被系统惩罚的！这些人如果有事，我们可就算是干扰书中历史事件了啊！” 周梦：“你不就是系统？你不惩罚我，谁能说什么？” 墨龙：“可是惩罚算法是全自动的，我还没有权限控制惩罚功能，那需要很多的灵能。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我可不想你因为干涉历史走向而死掉。” 周梦：“……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吓是我不知道的。” 不多时，宫诗语灵力耗尽，无力维持水母屏障，这下观众席可就危险了。 周梦衣服也来不及穿，立即冲上去，用自己的灵力维持水母墙。 可惜这水母墙需要的灵力，和周梦体内的灵力并不匹配，周梦再努力，也是竹篮打水。 周梦穿过黑气团，冲破水幕屏障，到宫诗语旁边，问：“这墙，怎么维持？” 宫诗语听到周梦的声音，清脆中带着沙哑，绝对是个女修。 “说话啊！”周梦厉声说。 宫诗语吓了一跳，一位老师冲过来，说：“需要宫诗语自己的灵力来维持。” 周梦问：“那，我们把灵力传给她行不行？” “不行，每个人灵根不同，灵力也不行，传给它灵力，不仅不能帮她，还可能导致她灵力混乱，雪上加霜。” 周梦：“墨龙，复刻宫诗语的灵根。” 墨龙：“明白。” 周梦牵起宫诗语的手，墨龙开始复刻宫诗语的灵根。 周梦：“快点！” 墨龙：“那你还是头对头吧。” 周梦将额头碰上了宫诗语的额头，加快复刻速度。 宫诗语六神无主，感受到的只有周梦温度和自己剧烈的心跳。 众人也都忘了现在危险的处境，呆呆看着宫诗语和周梦。 “果然渣男也。” “周师兄，还是周师兄，连宫师姐这样唯利是图的事业型女修，都不能抗拒周师兄的魅力。” … 墨龙：“哇，纯雷灵根，中品天灵根。不错啊。定风宗都是人才……复刻完成！” 猛然间，周梦起身，提起宫诗语，面对水幕墙，“开始吧，我给你输入灵气。” “可是。” “照我说的做！” 宫诗语扛不住这么霸道的命令，直接开始为水母墙输入灵气。 本以为自己会逐渐萎靡，没想到，自己的灵气却始终饱满。 而这些灵气，都是从肩膀上的一双手传输进自己体内的。 宫诗语好像明白了什么。传闻中周梦和魏寂的亲密接触，也可能是周梦在帮魏寂传输灵力，或者治疗什么疾病。 这下就明了了。 周梦将副本灵根中的所有灵力都传给了宫诗语，足够她维持两天的了。 不过，问题的根本，还在湖水里。 周梦回到净灵池旁，定睛一看，下了一跳！ 魏寂被藤蔓紧紧缠绕，已经失去了意识。 济沧和茫渺师尊正全力解救，丝毫没有进展。 9 沆砀云阵 墨龙：“魏寂不能有事！她是女主角，她死了，你会被劈死的！” 周梦：“我当然不会让她有事啊！你别吵吵，我在想办法了！” 墨龙：“好的，平静，对，你要保持平静。” 周梦握着笔，回忆着魏寂的剑，用墨龙画了一柄剑。 但是这剑的质感，却无比坚硬，不像魏寂的剑那样柔软。 周梦：“你行不行啊，我画的可是魏寂的剑，你怎么这么硬？” 墨龙：“你画谁的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能画好，而且，你神智中要有剑的材质和构造，我才能模仿啊。你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用笔随便画了一个东西，就让我给你复刻一个魏寂的剑来啊。你以为我是复刻镜？还是打印机？” 周梦叹口气，握着手里的四不像的剑，径直冲进乌烟瘴气的净灵池。 济沧和茫渺都心悸了一下。 这池水中的邪气，来历不明，力量强盛，就连他们两个渡劫期的长老都不敢轻易下去试探，这周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直接冲进去了！ 蝴蝶见周梦进来了，在周梦中周身环绕一圈，在周梦周身镀上一层结界。 周梦对蝴蝶说：“你有结界，怎么不早点给魏寂镀上？” 蝴蝶不语，周梦也无暇多问，挥动长剑，劈砍魏寂周围的藤蔓。 一剑下去，藤蔓表皮破裂，里面崩溅出乌黑色的粘稠浆液。 “真恶心。”周梦此时还不忘吐槽，一边砍一边抱怨，“跟鼻涕一样，哕！” 墨龙：“别说了，恶心的是我好不好，你用的是我的身体！” 魏寂感觉到强劲的冲击，意识苏醒，睁开眼睛看到周梦卖力砍着，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楚。 “周梦，如果我死了，你要帮我，帮我……” “闭嘴！晦气。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活不成了！务必坚持住。”周梦厉声说。 魏寂作为女主，绝对不能出事，不然真被系统给劈死，她这辈子可就歇菜了。 魏寂看周梦满脸污泥，居然感觉到一些心疼。她周身的藤蔓被一根根劈开，济沧和茫渺趁势将魏寂拉出来。 周梦也准备上岸。 然而，一柄剑，却挡在了周梦面前。 正是魏寂的剑，彻晓。 彻晓剑被黑气团团围住，很明显，是被控制了。 而周梦用墨龙画的这柄剑，不过是彻晓的盗版，两厢对峙，墨龙肯定要逊色很多，彻晓一剑就能把周梦劈死。 上岸的魏寂灵力低微，看彻晓失去控制，立即念咒收剑。济沧和茫渺也开始净化彻晓。 然而这股邪气过于强盛，济沧和茫渺联手，都不能净化哪怕一丝的邪气。 彻晓灵活跳跃，不停挑衅周梦。 蝴蝶镀上的结界被寸寸皴断，成雪还在不停通过蝴蝶给结界增加灵力。 周梦看结界正在破碎，成雪再撑下去，恐怕不仅保护不了她，还可能把自己也搭上。 “成雪，回去！”周梦命令蝴蝶。 蝴蝶还在盘旋。 周梦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快走，不然我现在就抹脖子，你想让我死快点？” 蝴蝶再三徘徊，见周梦脖子上有了血痕，才款款离去。 此时，蝴蝶为周梦镀的结界片片碎落，周梦拿着自己手中不伦不类的剑和彻晓正面对抗。 周梦从来都是用猎魂锁的，这种冷兵器，她只有在训练的时候学过几招，也不过是花拳绣腿，摆摆造型看起来好看。 书到用时方恨少，彻晓在邪气的掌控之下，运转如风，周梦根本招架不住。如果不是济沧和茫渺师尊帮忙抑制邪气，周梦可能早已经被彻晓凌迟了。 颤抖中，魏寂好像唤醒了彻晓，正在试图控制彻晓。 不料一团黑气冲向魏寂，直接贯穿魏寂的胸膛。 彻晓剑也在这一瞬间失去控制，穿透周梦的心口。 鲜血流淌进池水当中，神智逐渐昏聩，人影重叠，声光混乱。 周梦倒在了血泊当中，整个净灵池都被血液染红，就连邪气的黑色，都被掩盖了下去。 与此同时，观众席前的黑气也有溃散开来，池中的邪气也无影无踪了。 济沧施法将周梦拖出净灵池，看了看周梦的血，和茫渺对了一个眼神。 是的，周梦的血液，是纳音血，五行相生相克，五行纳音，循环不止，生生不息，纳音血可以净化毒物。 当然了，简单的血，并不能战胜这强劲的邪气，溶解这些邪气的，是周梦的心头血。 心乃血脉之泵，心头血无比纯粹，这才能净化邪气。 成雪匆忙赶到，面色苍白，上前捧着做梦的脸，不停地喊“梦师姐”，但是周梦一直有睁开眼睛。 “师父，快来救救梦师姐，她流了好多的血。”成雪央求渡尘。 渡尘正准备用仙鹤带周梦去疗伤的时候，济沧一道咒下来，带着魏寂和周梦，朝着沉香崖的方向飘然而去，成雪非要跟着，被济沧一道墙挡了回去。 白云之上，魏寂轻轻拨开周梦脸上的乱发，问济沧：“师尊，周梦现在，严重吗？” 济沧微微瞥了一下二人，“将死之人。” 魏寂竭力扼制自己的眼泪，轻轻将额头碰上了周梦的额头，念着清心咒。她经历过濒死，知道濒临死亡时候的黑暗和痛苦。 “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会回来的，即便不回来，你也会到你的天国，周梦，别害怕……” 济沧带两人到了沉香榭。 沉香榭在沉香崖上最顶端，三面悬崖，云缭雾绕，恍若仙境。 魏寂也耗尽了力气，昏昏睡去。 济沧将两人放在两盘柔和的云朵之上，看四面八方的灵力前来滋养她们的躯体。 茫渺及时赶到，惊讶地问：“你居然用沆砀阵来帮她们疗伤，这个是你……哎呀，这可是你渡劫需要用的啊。百年才可用一次，这百年的劫数，你还没有历，万一，不是万一，是一定，劫数降临之后，你势必会遍体鳞伤，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济沧淡淡笑了笑，说：“大不了，学渡尘，到处云游，躲开劫数。” 茫渺的眉毛挤在了一起，“你日日闭关，渡尘日日不见踪迹，整个定风宗都是我在打理。你们活着还好，招牌还在，定风宗还能名震四海。你们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定风宗，可就没有根基了啊！你快点停下来！” 济沧挥袖甩开茫渺，“救人要紧。” 茫渺转身扔出一张卷轴，如果济沧躲避不及，一定会被这卷轴收了。 但济沧的修为，可不是茫渺能够挑衅的，微抬眸，这卷轴就被一团青焰给焚毁了。 茫渺气到跺脚：“两个徒弟而已。况且我查了，她们在人间，并没有什么家世，就是两个孤儿，你大可不必……” 济沧抬手，示意茫渺打住,““人命不分贵贱，况且，这两个孩子的资质，你刚才也看到了，未来，定风宗的根基，可能就是她们。你能把你的劫数封在画卷里，就注定了，你才是那个支撑定风宗走下去的人。我，总不能永远和劫数拉扯。我也累了。” “济沧啊济沧。你还记得你这次选入室弟子的初衷吗？你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渡劫找护法的吗？优秀的弟子，到处都是！即便是资质平庸的弟子，我们定风宗还有百千师长，可以教他们成才，你不要因小失大啊！” 济沧摇摇头，“沆砀阵已经开了，不可挽回了，我们只管做好以后的事情就好了。我们走吧，让她们安静养伤。” 茫渺背身离开，济沧紧随其后。 …… 墨龙：“周梦，周梦！周梦~周……醒啦！” 周梦感觉浑身无力，身边软绵绵的，好像被裹在了棉花里。 墨龙：“你差点死掉。一剑贯心，你还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周梦发觉墨龙的形体小了很多：“哎，你怎么，变成芝麻这么大点了？” 墨龙：“济沧，很关心你们啊。他的好意，我可经受不起。还好他走了，不然我可能就被他的好心给完全消磨了。” 周梦：“济沧，原来是个这么慈悲的师尊。” 墨龙：“我们可受不起他的慈悲，你要记住，我是灵能，来自他人的恶意。你可千万不能让别人都喜欢你，不然，我可就要倒霉了。我倒霉，你就也跟着倒霉！” 周梦：“哎呀我知道，说了多少遍了烦不烦。” 墨龙：“魏寂就在你身边，她对你可是越来越上心了，都怪你，没事搞什么互帮互助。” 周梦起身，准备从云上下来，却见云下是万丈深渊。 “天呐！差点就粉身碎骨了。” “伤好了？” 周梦一转身，看到了济沧。 他看了看还在沉睡的魏寂，问周梦：“你用的剑，是什么剑？我听闻，你的兵器，是一根降魔杵。” 周梦开始胡侃：“啊，师尊，我之前和孟邹师兄帮忙控制山牢里出来的妖兽，不小心把降魔杵给丢了，所以就不用了。” 济沧点点头，又问：“你能为宫诗语传输灵能，这术法，是从哪里学的？” 周梦期期艾艾:“这，这还需要什么术法吗？我……我当是就是着急，死马当活马医，就是试了试，没想到，居然行了!” 济沧背过身，冷冷说：“你记住，你的血液，是纳音血，对修行之人，有大用处。用好了，能起死回生，用不好……总之，你要多加堤防。你能帮宫诗语传输灵能，想必也和纳音血有关。记住，不要轻易透露纳音血的功效。” 周梦点点头。 “等魏寂伤好了，让她御剑带你离开即可，选拔会明天还会继续，你们做好准备。” “好的师尊，我们知道了。” 半晌，济沧又问了一句：“你想作为谁的入室弟子？” 周梦一时间不知道济沧问这话的用意何在，想了一阵，还没回答，就看到济沧抬手，自己也就闭嘴了。 接着，济沧就默默离开了。 周梦在一旁静等魏寂醒来。 10 气场一仗 魏魏寂醒来的时候，看到周梦在胖片摆弄云彩，看起来百无聊赖的样子。 虽然她们的衣服仍旧破烂不堪，但是伤口有已经愈合了。 魏寂看看周围，确定这里就是沉香榭。 “没想到，济沧师尊居然用沆砀云阵来救我们。” 周梦听到魏寂的声音，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转身看向魏寂，“哇，你终于醒了！走走走快走，赶紧回去，这里无聊死了。” 魏寂摸了摸腰间，发现彻晓已经回来了，拔出剑，仔细看了看，然后看向周梦。 周梦被彻晓剑的寒光下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退，“哎哎哎！别拿这个东西对着我，我差点死它手里。” “对不起。” “啊不，你不用对不起。这又不是你的错。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太奇怪了。我们谁都控制不住。说起来，你知道那是什么么？” 魏寂摇摇头。 没想到，这东西连女主都不知道。 “没事！这些还轮不到我们操心，让济沧和茫渺他们去想吧。我们走吧。” 魏寂御剑，带着周梦下了沉香崖。 周梦回到住处之后，已经是后半夜。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两只蝴蝶。 转到门旁边的柱子后面，看到成雪正倚靠在柱基上睡觉。 周梦俯身下来，轻轻点了点成雪的肩膀，“嘿！小成雪！不能睡了，要着凉了！” 成雪闻声醒来，一把抱住周梦的脖子，笑着喊道：“梦师姐，你终于回来啦！” “喀喀，是是是。”周梦感觉到脖子都要被勒断掉，“来来来，下来慢慢说。” 成雪松开了周梦的脖子，顺着周梦的肩膀一寸一寸将周梦的手臂按了一遍。 “梦师姐，你的伤好了？” “好了。” 周梦后撤一步，转一圈，“全好了！沧师尊用沆砀云阵救了我和你寂师姐，肯定完好无损啦。” 成雪盯着魏寂的胸口。 “哦，剑伤也好啦！不信你看。”周梦故意挑逗成雪，扯着胸前的衣服给成雪看心口的伤，想他肯定会害羞，然后转过头去。 没想到他居然还真的认真看了起来，还往前凑了凑。 周梦这衣服拔到一半，见成雪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是自己把衣服整理好了，劝成雪说：“哎呀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了，师姐会骗你吗？明天，啊不，天亮了还要继续参加选拔会，我去休息一下哈。你也快点回去睡觉吧。” 成雪低着头，嘟着嘴，欲语还休。 “怎么了？”周梦问。 “就是，嗯，梦师姐，如果三位师尊都给了你机会，你会选择成为谁的入室弟子呢？不如到尽欢峰吧！有很多的书可以看。听说济沧师尊很严厉，梦师姐去了恐怕会不自在，茫渺师尊弟子众多，梦师姐又不喜欢吵闹，那尽欢峰不就是最好的地方啦！” 周梦轻轻摸摸成雪的头，笑着说：“我还未必能选呢。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师姐回去济沧师尊那里。不过你放心，沧师尊每天都在闭关，没空管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玩儿的！好不好？而且，不论我去了哪个山头，你都是我的小师弟。” 成雪笑逐颜开，“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回去叭。” 墨龙：“别忘了，灵根！” 周梦猛然喊道：“等等，成雪。” 成雪闻声转身，“怎么了梦师姐？” “你过来。” “哦。” “过来近一些。” “哦，哦。” “我看看你的眼睛，能不能给你画一个眼睛上去……” 周梦轻轻抚摸着成雪的脸，提醒墨龙：“开始吧，这小弟弟的，肯定也是上好的灵根。” 墨龙：“你稳住，我开始了。” 成雪的脸逐渐滚烫起来。 墨龙：“不好！” “砰”的一声，周梦被炸出了十步之远。 “梦师姐！你没事吧！” 蝴蝶引着成雪到周梦身边，将周梦扶起来。 “没事的梦师姐，蝴蝶挺好了，你去参加选拔，我还能用蝴蝶陪着你，不用画眼睛了！” 周梦也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头皮发烫。 墨龙：“这小子的神魂，不简单，你还是不要打他的注意了。” 周梦：“我还以为你爆炸了呢。” 墨龙：“这娃子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小心。” 成雪把周梦扶进了屋，往镜子里一看，天呐，简直就是一颗烧焦的葱。 头发枝枝叉叉的，衣服破烂不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间的叫花子。 “成雪，你先回去吧，我得洗洗，马上就要继续参加选拔会了，我可不想这样出现在大庭观众之下。” 成雪略显惭愧地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神魂有问题，只要有人想要触碰他的神魂，神魂就会反击。 没想到，第一个受到反击的，居然是梦师姐。 成雪离开之后，周梦开始梳洗打扮。 墨龙：“小祖宗，现在可是要检测灵根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洗洗刷刷？得快点找到一个灵根去复刻！” 周梦：“你知道吗？我如果体面，摸人家的手，那叫风流倜傥，我这副模样，去摸人家的手，啊还亲人家的嘴儿，那是耍流氓！我还没检测灵根呢，直接就被送去灵堂了！” 墨龙：“软的不行，你用硬的呗。哪怕是找个普通的灵根，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吧？” 周梦：“我绝对不会用这样的形象去见别人。” 墨龙：“小祖宗啊，形象重要，还是任务重要啊！我可跟你说，我们可是步步惊心，一步错，步步错，你……” 周梦：“闭嘴！吵死了！” 墨龙忽然萎靡，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周梦意识到不妙，立即平复心情，墨龙这才恢复正常。 墨龙：“你差点把我给搞宕机。” 周梦：“谁让这么啰嗦。” 墨龙：“好吧，我看你倒时候怎么办。” 周梦：“大不了临时偷，就跟着魏寂走，和魏寂手拉手走。” 墨龙：“真是服了你了。哎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周梦：“什么？” 墨龙：“你对那个成雪，很好哦。难道，你是看上人家弟弟了？” 周梦：“你可拉到吧。我是觉得，他和我很像。生活中，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虽然大家都很喜欢他，但是没有至亲，内心最深沉的情绪，无人告知。我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你在我的脑子里，你不知道吗？只有局长，像大哥哥一样照顾我，但是他很忙，我很少见到他。” … 周梦换上了新的衣服，在镜子前面看了看，臭美地晃晃脑袋。 “霁岚宗的衣服真丑，但是我穿起来还是有一些好看的。”周梦自言自语，“这张脸看起来，好熟悉啊。怎么感觉，很像一个人？” 墨龙：“很像你自己！” “啊对啊！很像我自己啊！我和原主还真是有缘！” 墨龙好像叹了气，“你说有缘就是有缘吧。路快点走吧，你别忘了！还要参加选拔会呢！” 周梦：“哎呀我知道！你看看我这身行头，出去了，保证无数修者来巴结，到时候，还怕没有灵根？笑话。” 走在路上，所与人都离周梦八丈远。 因为周梦昨天无意间展示了自己另类的功法，看起来阴森恐怖，虽然是救了大家，但是总觉得阴森森的。 而且，被一箭穿心的人，忽然间又完好无损地出现，还穿得像入殓一样整洁，难免让人觉得怪异。 墨龙：“很好，他们都畏惧你，我喜欢这样的氛围。” 周梦：“谢谢。” 检验灵根的地方，就是广平台上的七香门。 据说七香门可以根据灵根品质的优劣，散发不同的香味。 香味越是沁人心脾，灵根的品相就越好。 周梦到七香门前站定，等待一个时机，抓一个小可爱，复刻灵根。 不久，就有人送上们来。 是昨天借给周梦毛笔的小史官。 他战战兢兢，走到周梦面前，问：“周周周，周师姐，我的笔，还在……” “断了。”周梦锤子一般的言语给对方一记惊惧的打击。 “哦~断了好，啊不是，断了就断了。我再去请一根。” 说着，就要跑。 “站住。”周梦冰冷的声音直接将小史官的脚和地面冰封了起来，“回来。” 墨龙：“机会！” 小史官一步一寸，咬着牙往前走。 周梦伸手就按住小史官的肩膀，然后捏住他的脖子。 墨龙：“好，开始了！” 小史官没有感觉到周梦用力，但是就是认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立即开始挣扎。 周梦这边，可不能容忍小史官跑掉，他越挣扎，周梦就握得越紧。 忽然间，一道冷光闪过，周梦的手被掀开，小史官应声倒地。 回头一看，是魏寂，身后还跟这个李玄灵。 “你干什么呢？”魏寂厉声问周梦。 周梦背过身去，不言语，问墨龙：“成功了吗？” 墨龙：“没有，差一点。” 魏寂给小史官使眼色，“快走。” 小史官急忙摸趴起来，一溜烟不见了。 “你打他做什么？”魏寂问。 周梦冷冷说：“想打，手痒。” 李玄灵在旁边低声说：“据说，昨天有史官，写你和周梦，嗯……那个，然后你已经不是完璧，这和光华会的婚约，就……” 魏寂恍然大悟，原来周梦是为了这个才打小史官的。 魏寂上来劝解，“即便有人这样写，也不会是他啊，他的笔都在你手里，怎么会是他写的呢？” 周梦不知道魏寂说的什么，不过好像是自动帮她找到了掐史官脖子的理由，就顺坡下驴：“是吗？好吧。” 魏寂深吸一口气，“不能再这样伤害无辜。” 说罢，魏寂转身就走了，李玄灵紧紧跟上，似乎在劝魏寂不要生气。 墨龙：“完了，本来还指望这魏寂呢。她过来之后，你摸着人家的手，问问人家的伤口，这事而不就成了吗？你瞄着一个小史官干什么？这下好了吧，人家不理你了。” 周梦：“别在这里事后诸葛亮了，想办法吧。” “检测开始！” 周梦：“这么快！” 011 全员晋级 这就开始了？ 亢亢在七香门前宣布：“参选人员，准备通过七香门！” 周梦心想：“这就准备经过了？我还没灵根呢！” “魏寂，上品天灵根，属性木！” 魏寂已经过去了，七香门大开，周围散发出草木的清香。 “李玄灵，中品天灵根，属性，水。” 七香门稍稍合上了一点，空气清冽。 周梦看出了点名堂，灵根品相越好，七香门打开的程度就会越大。七香门散发的味道，和灵根属性相关。 “冯双，极品地灵根，属性，土！” 没想到，冯双居然还是极品灵根。 这下，在座的老师们可是有些动摇了。 这魏寂虽然术法深厚，灵根清净，但是这灵根品相并非极品，翻反倒是冯双，这个来自人间的修者，居然有极品灵根。 本来以为，三大山头的师尊们肯定承包了魏寂和周梦，现在看来，这魏寂也未必能被三大师尊看上，这样的话，大家还是有机会的。 周梦正纠结的时候，身边飘来了一条水母，半透明的，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呢。 是宫诗语的水母。 “周师姐，我特地来道谢，昨天，多谢周师姐出手。如果周师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这水母，就在你身边，有需要，叫我的名字就好。” 此时，成雪的蝴蝶翩翩飞来，落在周梦肩头，“梦师姐，我来啦。” 周梦对水母说：“宫诗语，你保护好大家就好了。昨天的事情，肯定不是意外。那团邪气，来历不明，连济沧和茫渺都勉强应付，你多多警惕就好，我这边，你不用操心，操心也帮不上忙。走吧。” 蝴蝶在周梦耳边说：“梦师姐，语师姐也是好意。” 周梦也没办法，不能让大家太喜欢她，墨龙承受不起。 “好啦我知道了，走吧。” 宫诗语收了水母，进一步了解到了周梦的不近人情。 同时也感叹成雪的人气，不愧是团宠，连周梦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以后对成雪要更关怀才好，不然可能会被周梦掐死。 好在宫诗语验证了一件事，周梦不会轻易伤害同门。 “周师姐！”亢亢大声喊，叫别人的时候，都是直呼其名，“该过七香门了。” 门后的冯双得意地笑着。 到目前为止，她的灵根，还是最优秀的灵根。 周梦：“墨龙，怎么办？” 墨龙：“叫你不要洗澡啊，我现在有什么办法？” 周梦：“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如果魏寂的灵根比不上冯双，而魏寂最终成为了济沧的入室弟子，那就说明，济沧是不会单凭灵根来判断弟子资质的。破罐子破摔吧。” 墨龙：“那还能怎样，走呗。” 周梦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一步一步靠近七香门。 所有的味道都消失了。 诸位老师都皱了皱眉。 冯双在里面露出了藐视的目光。 再靠近，七香门居然开始闭合。 渡尘站起来：“嘶！” 周梦继续靠近，在距离七香门两步之远时，七香门居然完全闭合了。 周围空气中没有任何气味。 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多低劣的灵根啊，从来没见过，七香门关得这么严。” “是啊，这恐怕是世间最杂乱的灵根了，不能修真啊。” “还真是，连条缝都不给留。” “昨天还以为是个好苗子呢。” 周梦还在往前走，还有两步。 一步，七香门化为透明。 两步，七香门居然凭空消失了。 “这！七香门呢？” “不，不见了！七香门居然不见了。” 周梦也是惊诧万分：“墨龙，怎么回事？” 墨龙：“你没有灵根，就无从验证，七香门，被你搞出bug了。” 周梦：“……这也行。” 墨龙：“不愧是你！真是天选之人。” 周梦直接穿过去，往前走了几步，背后的七香门居然又渐渐显现出来。 “怪事怪事！居然有如此奇怪的灵根啊。” “七香门让路，难道是传说中的虚空灵根？” “虚空灵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据说是灵根空空，修习术法，不受约束！如果周梦真的是虚空灵根的话，我宗门未来或可有天下独绝的万法宗师了！神明护佑我定风宗啊！” 周梦：“这……” 墨龙：“存在即合理，看来，已经有人帮我们解释了。” 周梦：“这下算是走运。” 墨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过了七香门，周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冯双狰狞的表情。 她脸上混杂了疑惑和气愤，狠狠地跺了两次脚然后朝着碧树台走去。 魏寂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并不正视周梦，也转身而去。 蝴蝶低声问：“寂师姐还在生你的气，梦师姐，以后还是不要在寂师姐面前打架斗殴了。” “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下一关，碧树台。 亢亢：“上碧树台，台上有树，树上有枭鸟憩息，竹萧响起，枭鸟起飞，参选者以弓箭射击枭鸟，半刻之后，以射落枭鸟多寡排名。前五十名，可进入太虚幻境。” 墨龙：“这一关，魏寂会是第一名。这是书中明文记载的，还是不要改动。否则的话，可能会受到系统惩罚。” 周梦：“她是第一名，没问题。但是我怎么保证进入前五十呢？” 墨龙：“这不是很简单？你就跟着魏寂的节奏，她射几个，你就射几个，等最后一个的时候，你不射不就好了？” 周梦：“是啊。你有没有想过，我不会射箭。” 墨龙：“什么？” 周梦：“你就直接说吧，你有没有什么相关功能，能帮我百发百中。” 墨龙：“有是有，但是你知道的，需要灵能。” 周梦：“我知道，恐惧和愤怒，对不对。” 墨龙：“聪慧。” 周梦：“放心吧，现成的。” 周梦走上碧树台，见台上绿树秾茂，树上有枭鸟筑的巢穴。 面前一张长桌，上面放着每个人的弓箭。 这些弓箭都是大家各自的弓箭，是在报名参选的时候就上交上来的弓箭。 魏寂平常都是练剑，很少用弓。 为了这次选拔，苦练了三个月，手心都勒出了血，伤口就没好过，直到昨天在沆砀云阵中泡了泡，才愈合。 现在，魏寂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但是当她拿到自己的弓，整个人都傻了。 弦不见了。 她弓上的弦，不见了。 周梦恰好经过，看到魏寂的弓，闲来无事问了一句：“你的弓这么高级，弦都看不到。” 然后周梦救自顾自走开了，魏寂却愣在原地。 此时李玄灵上前，看到魏寂的弓，惊讶地说：“魏师姐。你的弓，你的弓怎么了？” 魏寂沉默着将弓放在了桌面上，淡淡说：“没事，可能是出了什么差错。你好好准备吧。” 周梦尚未走远，回头问：“怎么？你的弓，有问题？” 李玄灵看到周梦的眼睛，哆哆嗦嗦说：“魏师姐的弓，没有弦了啊。这，这可怎么比赛啊。” 周梦问墨龙：“情节上，有这个桥段吗？” 墨龙：“没有。情节上也没有净灵池的邪气，我能感觉到，有人在从中作梗。” 周梦：“废话！这还用你感觉？” 如果魏寂不能夺得头筹的话，情节就算是被改变了，系统的惩罚会降临，到时候一定是凶多吉少。 周梦到魏寂身边，李玄灵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我还以为，你这是什么上等好弓，不需要弦呢。” 亢亢发布号令：“准备！” 魏寂垂下头，显然已经放弃了这场比赛。 现在想要接上弓弦，时间肯定来不及。 李玄灵也尝试将自己的弓让给魏寂，被魏寂拒绝了。 周梦：“墨龙，你准备好射击功能了吗？” 墨龙：“程序已经准备好，就差灵能了。灵能足够，就能开始运转！” 周梦：“好！” 墨龙：“你不管魏寂了吗？她出问题了你我都危险啊。” 周梦：“你尽管准备程序。” 周梦拿起自己的弓，搭箭引弦，指向冯双。 冯双一怔：“你……你干什么？” 墨龙：“感觉到恐惧了，但是还远远不够。” 周梦一只眼看着冯双，冷冷说：“让开。” 冯双让开之后，周梦的箭头，就对准了她身后的观众席。 观众席立即慌乱起来。 周梦左右旋转，改变射击目标，导致人心惶惶，整个观众席人头乱窜，躲避箭头。 恐惧迎面袭来，墨龙将观众席的恐惧，都吸收进来。 墨龙：“好！程序准备就绪，保证你百发百中。” 亢亢发布号令：“开始！” 魏寂颓然离场。 一声箫声响起，枭鸟纷纷离巢，众人开始弯弓搭箭。 李玄灵射出了第一支剑，眼看就要射中枭鸟了，却忽然间被另一只箭撞开。 冯双看一只枭鸟在枝叶间穿梭，毫不慌张，一箭射出，准确预判了枭鸟飞行的轨迹。同样是在最后一刻，羽箭被另一支箭打偏。 其他弟子的箭也遇到了同样的遭遇。 众人疑惑，顺着箭的轨迹，找到了射箭的人，正是周梦。 李玄灵问：“周师姐，你这是……” 周梦不回答，只是把箭对准了李玄灵，然后他就乖乖闭嘴了。 蝴蝶好像领会了周梦的意思，到空中，翩翩飞舞一阵，所有枭鸟都好像听到了什么号令，纷纷回到巢穴当中去了。 有些弟子锲而不舍，朝着枭鸟的巢穴射击，但射出去的箭，根本就不能靠近巢穴，很快就被周梦拦截了下来。 一个人，抵抗剩余所有参选者的箭，周梦有点手忙脚乱，但是好在有墨龙帮助，还能应付。 半刻之后，比赛结束，所有人都没有射中枭鸟。 亢亢看到这情形，万分困惑，看向了济沧师尊。 济沧师尊并不发话，显然是让亢亢做主。 周梦对亢亢说：“亢亢，既然没人射落，那就是平局，参选的诸位，都是并列第一！大家，都一同进了太虚幻境，就好了！” 亢亢一听，似乎确实是这么个理。回头看了一眼三位师尊，见茫渺站了起来，自己就先没有说话。 茫渺问：“周梦，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12 内奸 012 内奸 墨龙：“大佬问你呢！解释！” 周梦环顾四周，想到了一略显牵强的理由。 “渺师尊，您也看到了。”周梦理直气壮，“我把箭指向同门弟子的时候，他们都害怕起来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箭瞄准。 “同样的，这些枭鸟呢？它们又有什么罪？我们凭什么有权利决定它们的生死呢？大家都看到了，他们也有巢穴，也有自己的家，也都是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造化从不偏私，万物万类的生存，都是艰难的，我们为什么要去剥夺它们生存的权利呢？” 茫渺听后，一顿，“这些枭鸟，是碧树台的打造的幻象，为何不能杀？” 周梦一怔，短暂思考之后，决定继续拔高格局，大声说：“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即便是幻象，也是幻象中的生命。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若他们也视我们为幻象，将我们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中，岂不是要降灾？这一关，分明就是误人子弟的关卡！” 渡尘又猛地站起来，拍手道：“好！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怀，好！周梦啊，我以后还会教你更高深的术法，来……” “渡尘，你算盘不要打得这么早。”茫渺打断了渡尘的话。 随后，两位长老都坐下。 亢亢看在座的师长们都没有异议，就宣布：“碧树台一关，全部晋级。请诸位准备进入太虚幻境。” 周梦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手掌发烫，仔细一看，手心居然被弦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血流不止。 周梦嗅了嗅手心，做了个嫌弃的表情，放下弓朝太虚幻境走去。 成雪的蝴蝶在周梦手边不停地盘旋，魏寂的目光也落在周梦的手上，在周梦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怜悯众生了？” 周梦耸耸肩：“我怜悯的是你，众生不过是幌子。你没看出来吗。”周梦的表情，甚贱，“你走不走？不走我走。” 魏寂看着周梦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右手还滴着血。她搞不懂周梦到底是怎么做到做了好事还这么让人嫌恶的。 不过，魏寂决定，如果这世上没人珍惜她的柔软，就让她来珍惜吧。 正当大家要跨进太虚幻境的时候，周围传来了凄厉的叫声。 周梦回头一看，成群的枭鸟飞向天空，遮天蔽日，像是海底的沙丁鱼群一样，朝考生席卷而来。 墨龙：“你说什么来着？” 周梦看着亢亢，问：“亢亢！这也是关卡？” 下一秒，亢亢就被一只飞来的枭鸟撞倒在地。 墨龙：“显然不是。” 这群枭鸟还真从碧树台飞了下来，卷成一股风暴，颇有黑云压城的气势。 魏寂立即拔出彻晓，念了几句咒，结出一道屏障来，挡在考生前面。 正逢枭鸟飞来，一股脑冲向屏障。 魏寂被撞得后撤几步，但还是撑住了屏障。 余下的人也都来帮忙支撑屏障。 周梦到魏寂身边，问：“怎么回事啊！” 魏寂一边撑着屏障，一边回答：“还是一股邪气，和昨天的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周梦也想帮忙，但是她对于各种咒语是一窍不通，正焦急的时候，忽然看见蝴蝶飞出了屏障，到枭鸟的风暴中去了！ “成雪！你干什么呢？回来！” 一瞬间，枭鸟风暴从中心破开，中间显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是成雪。 他静静站着，眼睛上蒙着一条青布，蝴蝶在周围盘旋，一张折扇在外围飞速旋转，冲破了枭鸟聚成的风暴。 接着，他念起了咒语。 这咒语听起来很平缓，像是佛家的经文。 有黑色的烟雾，从枭鸟的眼睛中流溢出来，渐渐地，枭鸟群回归了平静，四散开来，飞回了各自的巢穴。 成雪也收了折扇，回到了座位上。 渡尘轻轻拍了拍成雪的头，说：“不错小成雪。不过，驯化恶兽，不能只用净化，有些恶兽，本身就是要消除的。这一次还好，恶灵并不强大，下一次要记住，不能执着于净化。” 成雪乖乖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师父。” 周梦愕然。 成雪，不是个小可爱吗？ 魏寂则见鬼不怪，看着到一脸惊讶的周梦，问：“怎么了？” “成雪，这一招，叫什么？”周梦问。 “成雪的神魂，本身就特殊，能够和其他生灵沟通。这一招，我们可能是学不会的。”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藏书阁那么危险，会让成雪看管。” 魏寂点点头，平静地说：“藏书阁里的文字，时不时会自行拆解，随机拼接，吸收了灵力之后，还会形成乱文兽。平常人需要消耗极大的灵力来对付，但是成雪可以轻易地驯化。以前，山牢就是为了封锁乱文兽和其他妖魔的，现在，乱文兽基本上都能被成雪驯化或者净化。这些成雪没有跟你说过吗？” 周梦还没来得及回答，魏寂就打断了周梦。 “也是，你整天板着个脸，不是吓唬这个，就是欺凌那个，成雪恐怕也不敢跟你多说话。” 周梦：“我……行行行，你都知道。” 说罢，周梦转身离开，朝着太虚幻境走去，路上越想越后怕。 还好之前对成雪算是温和的，不然万一成雪怒起来，她可能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蝴蝶飞回周梦身边。 周梦忍不住问：“成雪，你很厉害的嘛。” “梦师姐也很厉害哇。我只是能够和这些生命们沟通沟通。如果遇到昨天净灵池那种邪气，我就无能为力了。” 周梦点点头，倚老卖老：“嗯，记得保护好自己。” “嗯嗯，放心吧梦师姐。我不仅要保护我，还要保护你呢！” “啊哈，真乖。” 太虚幻境，不过是一条长廊。 据说踏上长廊，就会进入幻境。 这幻境，可能是此人一生中最快乐的场景，也可能是最恐惧最绝望的场景。总之，是人生中某种情绪达到顶峰时的情景。 想要顺利走完这条长廊，就要克服这种种情绪。不耽溺于美好，也不被痛苦吞噬，心平气和地回到现实当中来，继续前进。 周梦觉得，她一定会坠入一个恐怖的场景当中。 那天罗庸背叛了她，将她困在山牢当中，和书中的人联合剥夺她的灵魂和血肉。 那个场景，周梦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那是最深沉的绝望。 果然，周梦确实坠入了那个场景当中，所有的痛苦都按料想中的步骤降临。 看着罗庸的脸，周梦依旧感到痛心。 从此以后，周梦会在自己的心中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任何人都要无一例外的被阻挡在这条防线之外。 此时，罗庸就站在面前，周梦的手中有一个匕首。 只要上前一步，周梦救能将匕首戳进罗庸的喉咙。 但是周梦没有这样做，她丢下了匕首。 当匕首落地的一瞬间，幻境褪去了。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走廊的边缘，只差一步，就会走出长廊。 一旦走出去，就意味着失败。 不出所料的是，很多人都陆续走出了长廊，当他们从幻境中挣脱，回到现实的时候，蓦然发现自己已经出局，心中就只剩下懊恼。 周梦继续往前走，忽然间看到了爸爸妈妈，站在阳光下的草坪上，伸着手让她过去。 差一点，就差一点，周梦就心动了。 在她要踏出脚步的瞬间，一团墨水将他们的身影抹去了。 周梦知道是墨龙做的。 墨龙：“对不起。” 周梦：“只是幻象，没关系，谢谢你。” 剩下的路段，周梦就是闲庭信步，到冯双面前，看她双目呆滞，知道她陷入了环境不能自拔，于是贱兮兮地在冯双面前晃晃手，撇着嘴继续往前走。 魏寂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在路边静静站着，想必是进入到了幻境当中。 周梦到魏寂身后站着，盯着魏寂，万一她顶不住幻境的诱惑，自己也方便拉她一把。 此时，从终点走来一位弟子，鬼鬼祟祟地，一看就没安好心。 他居然是从终点走过来的。 那就意味着他已经冲破了所有的幻境。 这人相当了不得啊。 然而他接下来就从背后掏出了一个黄色的药包，打开药包之后，里面是一团黄色的粉末。 二话不说，那弟子将粉末吹开。 顿时，整个长廊都被这黄色的烟尘填充。 周梦立即察觉到异常，这烟尘具有麻痹神智的效用，这种麻醉剂周梦在逮捕非法穿书人的时候经常会用到。 难道这里有穿书人？ 周梦屏住呼吸，顺手抽出魏寂的剑，冲到那弟子面前，一把按住那人的肩膀，朦胧中，看到那弟子耳根后一片黑色的凤凰图腾。 是雳都人。 雳都是这本书中的一个宗派，一直以来横行霸道，其统领者厉王还有横扫寰宇，一统天下的野心。 这个人是雳都的人，又有穿书管理局的麻药，事情好像麻烦了起来。 对方感觉到周梦的袭击，立即转身，反击周梦。 周梦挥剑刺去，只是对方并不恋战，又放了一道黑色的烟雾，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李玄灵在身后叫了一声：“周师姐，别进去！” “什么？” 周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黑色的烟雾卷了进去。 很长时间里，都不能辨识方向。 良久，烟雾退去，周梦看到不远处的李玄灵。 李玄灵看到周梦，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立即奔过来，说：“周师姐，我们到了三道门了，这下可怎们办啊。” 13 灵魂捏造 茫渺愤然起身，看着太虚幻境中的情景，叉着腰左右顾盼，好像要找个人来打一顿。 这个时候，他清俊的面容和高贵的姿态完全消失了。 “怎么会有雳都的奸细！这个考生是谁？” 亢亢检查了考生名单，对照了考生，发现人数不对，参加考试的人，比名单上的多出来了一个。 “师父，现在怎么办？太虚幻境正在被破坏，周梦进入到了三道门。如果不能通过三道门，幻境就会破裂，那里面所有的弟子，就危险了！”亢亢问茫渺。 渡尘补充说：“太虚幻境是用术法构造，出入口只有一个。现在三道门已经打开了，整个幻境就会封闭。现在，要么等周梦穿过三道门，要么就让周梦在里面静静等着，让济沧从外面将幻境融化。” 济沧并不言语，只是起身，准备净化太虚幻境。 茫渺瞥了亢亢一眼，批评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亢亢还是明白茫渺的意思。 这次选拔会漏洞百出，亢亢难免自责。 恰巧成雪的蝴蝶在里面，渡尘让成雪给周梦/交代一下，不要破门，静静等着，济沧师尊会施法融化太虚幻境。 大概需要三个时辰，耐心等待即可。 然而成雪却说：“师父，我没有进入到三道门前，我在寂师姐身边，只有梦师姐进去了。” 亢亢看了一眼幻境，镇定地说：“那也没关系，这不是还有李玄灵师兄在，考试之前，我请李师兄帮我清扫太虚幻境，我讲过幻境的机枢，提起过这三道门，跟他讲过，如果不小心到了三道门，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他会提醒周师姐的。” “那就好……” 嘭的一声，第一道被周梦踹开了。 李玄灵在一旁手忙脚乱，外面的师长们大惊失色。 一道门，死生之地。 至于为什么这道门之后是死生之地，没有人知道。 据说，这三道门是给准备渡劫的渡劫期修者设计的，帮助他们看破生死，智通神灵。 所以，一般的弟子根本就没有可能通过三道门。 现在情况危急，如果周梦不能安全通过这道门，不仅她会被困在三道门中，所有身在太虚幻境的考生，都会给她陪葬。 同时，幻境爆破，现场所有的观众都可能受伤。 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看着周梦。 观众席上的弟子们，害怕幻境破裂伤及自身，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又想看看周梦到底是什么结局。 下了赌注的人更是不愿意离开，冒死也要看个究竟。 李玄灵在旁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周梦鄙夷地看了李玄灵一眼，说：“怎么？走啊。” “不是，这……” 忽然间，一团团黑漆漆的东西从四面八方降落，将周梦和李玄灵包围起来。 仔细一看，这些东西是全副武装的铁甲兵，泛着冷光的铁甲将牙齿都保护起来，眼睛的地方是黑乎乎的洞，可见这盔甲中，根本就没有活人。 李玄灵极不情愿地拔出了剑，说：“周师姐，这些，据说是受死神雇佣的傀儡，在死神成神之前，效忠死神，为死神猎取灵力的。但是死神成神之后，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往，把这些傀儡封了起来，后来，多次辗转，就到了这太虚幻境当中。” 周梦疑惑：“可笑，既然有这么危险的东西在幻境中，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在这个幻境中考试？不是没事找事嘛？” 李玄灵略显委屈，背紧紧贴着周梦的背，盯着蠢蠢欲动的甲兵，“死神成神已经是千百年前的事情，这太虚幻境，在我们定风宗，也至少用了三百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也就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 周梦打断李玄灵：“好了好了，就是我们这一届运气差，什么事情都摊到我们身上。不过万幸的是，有我在。” 周梦的信心来自墨龙。 墨龙：“这些是死神的傀儡，他们以前为死神猎取亡灵。他们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自由的意识，只想获得亡灵。” 周梦：“那，我和李玄灵，也都不是亡灵啊。他们能对我们怎样？直接索命？” 墨龙：“聪慧！他们现在已经不能识别生灵和亡灵，所以，只要是灵魂，就在他们的猎捕范围之内。而且，他们身在幻境，根本不受任何法术的影响。” 周梦：“……所以如何应对。” 墨龙：“简单，赶走。” 周梦：“你在说什么废话！我问你具体途径。” 墨龙：“他们的工作模式非常呆板，每次抓到一个亡灵之后，就会全体护送亡灵到死神地界，然后再回来捉拿第二个亡灵。所以，他们不会一次捕捉两个灵魂，就像我的计算程序，每次其实都是在计算一个问题，而并不能多个问题并行运算，所以这个死神从一开始就很奇怪……” 周梦：“好了少废话……也就是说，给他们一个亡灵，让他们带着亡灵走就好了？” 墨龙：“是这个道理。” 周梦欲哭无泪，他们身处幻境中的幻境，哪里去找个亡灵给他。 一转身，就看到了李玄灵。 有那么一瞬间，周梦想过用李玄灵的灵魂来敷衍这些亡灵捕手，但是想了想之后，觉得有些残忍，就没有下手。 墨龙提醒：“如果是我的话，我会下手，因为，自保要紧。” 周梦断然拒绝了，要保护自己，但是也不能伤害无辜，这是她身为捕头一直坚持的原则。 李玄灵被周梦的眼神吓了个半死，哆哆嗦嗦问：“周师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周梦冷冷笑着说：“据说，搞定这东西，很简单。” 李玄灵认为周梦的话带来了希望，但是自己却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更危险了。 亡灵捕手现在还非常呆滞，谁也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连周梦都觉得奇怪。 “周师姐，你想到办法了？”李玄灵问。 “只需要一个灵魂，就能让他们离开。我在想，我们两个，谁来牺牲一下呢？我肩负重任，人人爱戴，未来肯定是要大有作为的，牺牲在这个地方，是不是有点冤啊？” 李玄灵听出来周梦的意思，就是要牺牲自己，立即跪下来，央求道：“周师姐……” 周梦仰天大笑，挑逗李玄灵还真是好玩。 “谁是你师姐，再叫我师姐我宰了你！” 被一个年长的人叫姐姐真别扭。 墨龙：“我怎么觉得他并没有那么恐惧，奇怪。” 李玄灵心想，不让叫师姐，难道周梦真的是男修？立即解释：“周……大哥，我能捏造灵魂。让我试一试，说不定能骗过他们。” 周梦一惊，扶起李玄灵，“你说你能干什么？” “我我我……” “哎呀我刚才就是吓你的！你说你能捏造灵魂？” “对，只要有足够的灵力，和模仿的对象，我就能捏造出来一个类似的灵魂。” “这么邪门的功法？” “这可不是邪门的功法，这是茫渺师尊很久之前就提出来的功法，只是，还没有人能学会。我很崇敬忙渺师尊，就努力学了学，现在，多少有点成果。” “那你就开始吧。” 亡灵捕手仍旧一动不动，跟没电的机器人一样。 李玄灵一脸为难，说：“但是，我需要很多的灵力。我试练的时候，用尽全身的灵力，才能捏造出来一个扁平的灵魂，只有片面的人格，根本就不完整。恢复灵力需要三个时辰，再继续捏造，最初的灵魂就散掉了，根本不能接续。” 周梦挑挑眉，“灵力的事情，交给我好喽。” 墨龙：“又要复刻灵根？” 周梦：“对啊，来吧。” 墨龙：“还好我升级了这个功能。” 周梦：“你什么时候升级的？” 墨龙：“你用弓对准观众席的时候。那种恐惧和慌乱太浓密了，一个射击系统根本用不了那么多灵能。我就用来升级灵根复刻功能了。现在，一秒复刻。” 周梦：“恭喜你成为秒男。开始吧。” 周梦照例掐住李玄灵的脖子。 幻境外的老老少少们都心慌意乱。 茫渺拍着大腿，恨铁不成钢地说：“他们两个怎么还打上了呢？这李玄灵也是，关键时候连个话都说不出来！还想做我的弟子！” 渡尘本不算冷静，但见茫渺慌乱至此，自己偏要摆出沉着的姿态来，说：“这一道门，好像也出了问题。亡灵捕手到现在还尚未动手，很有能是尚未察觉的可以捕获的灵魂。 “周梦的灵根我们都看了，是虚空灵根。而玄灵的灵根，是水灵根。水利万物而不争，也具有无形无态的特性。我们得庆幸，落进去的是这两个孩子，否则，亡灵捕手早就下手了。” 亢亢听了，也恍然大悟。 亡灵捕手没有动手，确实可能和他们的灵根相关。 所以情况比设想中的要好一些。 不过，如果他们无所作为的话，还是会被困在幻境当中，终究也不是办法。 看现在的样子，他们两个还起了内讧，真是雪上加霜。 很快，周梦就松开了手，转而按住李玄灵的肩膀，催促李玄灵：“开始吧。” 李玄灵感觉到偶有灵力不断涌入，立刻开始捏造灵魂。 他找不到什么灵魂模仿，干脆就模仿了周梦的灵魂。 奇怪的是，这灵魂并不像大家平日里见到的那样乖戾狠辣，其成分居然是善良居多，当然了，还是有一些玩世不恭在里面的。 灵魂捏造刚刚完毕，周围的捕手立即行动了起来，一瞬间，不知道哪里飞来的铁索将那灵魂团团缠住。 紧接着，所有甲兵就簇拥着这个灵魂离开了。 周梦和李玄灵面面相觑，一边觉得自己侥幸，一边觉得这些捕手怪异。两个活生生的灵魂在的时候，不动手，非要捏出来一个灵魂之后，才动手。 李玄灵也表示疑惑：“他们是觉得我们两个的灵魂，不算灵魂吗？我不理解，但是这样最好！” 周梦点点头，“对，活着就好。” 第二道门俨然立在两人面前。 李玄灵说：“这第二道门，就没有那么恐怖了，据说里面是一位温柔美丽的神仙。不过……” 周梦还是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外面，济沧已经开始融化幻境， 只要李玄灵和周梦乖乖在第二道门外等着，就不会有意外。 但是现在，第二道门已经打开了。 14 太虚溶解 014 太虚溶解 李玄灵补全了自己的话：“不过，如果话语不能打动神仙的话，就会被神仙带走。” 这第二道门，名为：惊人之语。 要过这一道门，就要说出惊人之语。 到底如何惊人，周梦还不晓得。 总之她才疏学浅，要什么华丽辞藻，肯定是没有的。 不过有李玄灵在，再不济还有墨龙在，现场搜也没问题。 这第二道门后面，一片祥和，正中央一座莲花台，莲花使用大理石雕刻的，周围还有一些沉积了厚厚香灰的香炉。 跨过门槛，惠风和畅，头顶一道微光，抬眸望去，只见一曼妙女子翩然而至。 女子衣着华丽，华冠耀目，彩缎飘摇，身旁还携带着一个可爱的童子。 童子淡然说：“你是闯关人？” 李玄灵连连向后撤步，不停地挥手。 周梦叹口气，点了点头。 “好。如果你通关了，就送你走，不通关，就献出元神，做【妙字神】冠上的宝珠。”童子说。 周梦点点头。 “【妙字神】自称神以来，再没为任何一句夸赞动容。你需要用一句话夸赞【妙字神】，能使我神动容，即可通关。”童子讲明。 吹彩虹屁，谁不会啊，周梦点点头。 “我神冠上有前人的元神，里面有前人说过的话，你可以读一读，以供参考。”童子说。 周梦眼前一亮，“还有参考答案？” “非也，这些都是前人失败的措辞。我神已有数十年不曾睁开眼睛，你若能让我神动容，即可通关。” 周梦只是感叹，霁岚宗不愧是霁岚宗，环境中都能做出神迹。不过这个【妙字神】想来也不是什么煊赫的神明，单一个【妙】字能有什么神通？可能就是每天等着下界人来夸她吧。 “好，现在，让我看看前人都说过什么吧。” 【妙字神】华冠上的珠宝纷纷滑落下来，在周梦身边环绕，如彗星扫尾，给周梦呈现出一句又一句华丽的辞藻。 “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上人。”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芳容丽质更妖娆，秋水精神瑞雪标。”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 周梦浏览一番，只见这古往今来的名句名篇，都被用了，这位神仙都不满意。 看来，引经据典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办法。 墨龙：“我能搜索到的，都已经被说了。” 周梦问童子：“有几次机会？” 童子答道：“三次。这一句算是一次。” “什么？你都没说清楚。” 童子说：“还剩一次。” 周梦惊讶，深感这童子不讲理，张口就骂：“卧槽？你个……” 一道暖光，从妙字神眼中放出。 李玄灵腿都软了。 渐渐地，整个幻境上方，都铺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光辉。 霁岚宗所有的弟子，都来看妙神娘娘。 “据说，这妙神娘娘，在各个地方都有祭坛，人们想要如愿，就一定要找到一句话，来取悦妙神娘娘。只要妙神娘娘你开眼，一切都会妙起来！这妙神娘娘，居然为周师姐开眼了啊！可见周师姐满腹经纶，底蕴深厚啊！” 童子见妙字神睁开了眼镜，诚惶诚恐，立即说：“这个‘卧槽’，简直妙极！精炼的词汇，传达出一种精神震撼。不仅有赞叹，还有疑惑和彷徨。可见神尊之美，撼人心魄，令人忘言。这位修者，只用简短的两个字，就将万千思绪凝结起来，实为高人。神尊，您看如何处置。” 周梦怔住。 妙字神重新合上了眼睛。 童子抬头挺胸，说道：“我神动容，赐此地女子，十年之内，容颜不毁。闯关人周梦，放行。” 言讫，那妙字神和童子，便疏忽不见了。 周梦左右顾盼，不明所以。 在一旁观看的李玄灵，也是云里雾里。 怎么一句不雅的话，就动了妙神娘娘的心了呢。 茫渺目瞪口呆。 渡尘一阵感慨：“真是玄之又玄，神明的心思真是不可揣测，周梦是个好苗子。” 如果现在周梦和李玄灵好好呆在第三道门外面，等济沧融化幻境，一切都好说。 因为这第三道门一旦打开，从外面融化幻境，就根本不可能了。 李玄灵也是知道这个的，这一次，他急忙奔到周梦身边，抱着周梦的腿，说：“大哥，这一道门可千万不能开了，再开，我们就都出不去了。” 周梦问：“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有门为什么不开？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道门，开开之后，就是出口呢？” 李玄灵不知从何说起，对于三道门，他也只是从亢亢口中听说过一些皮毛。 周梦抬起手，就推开了第三道门。 进门之后，云缭雾绕，无垠的云海中，一张四四方方的棋盘。 李玄灵见大门被打开，无奈又无力，只能跟着周梦进去。 周梦到棋盘前坐下，看上面的棋局。 这是人与天的对弈，只有解开这棋局，才能化解幻境。 墨龙：“我搜到了。这是乾坤阵。只要让一方胜出，就能破局。可以说，这是太虚幻境的核心。只要能破了这局，就能将太虚幻境自内而外地消解掉。” 周梦：“那，你会破吗？” 墨龙：“我搜了搜，这个局至今为止，无人能破。一般情况下，处于劣势的一方，会尽力将局势往乾坤阵上靠拢，以求和棋。所以，乾坤阵就是终点，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一方胜出的。” 周梦看向李玄灵，两根手指轻轻一勾，李玄灵就流水般飘至周梦身边。 “坐吧，我们俩，下棋。” 李玄灵若有所思，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静静坐下来，半晌，说：“这是和棋，无处落子。” 周梦随口说：“随便落，走到哪里是哪里。” 李玄灵也并不思考，想在哪里落子，就在哪里落子。 周梦也是随手落子，每当看到五个子连到一起的时候，就有收子的冲动。 每当两人将棋盘填满，棋局就会重新拼成乾坤阵。 两人几番调换位置，几十个回合过去了，胜负难分。 此时，幻境外的人看到的场景，大不一样。 周梦和李玄灵的动作极快，唯有那一盘棋局不曾变动。 可见，第三道门之后的时间流动和正常的时间流动不同。 周梦和李玄灵在里面下了几十局棋，在外面看来，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济沧也已经无能为力。 亢亢焦急地说：“一千局之内，必须分出胜负，否则，太虚幻境就会炸开。师尊，还是先疏散大家吧。” 茫渺点点头。 亢亢立即宣布：“众弟子立即离开广平台，自建结界保护。” 观众席却一场平静，大家都建立起了结界，但是却并没有离开。 千年难遇的事情，谁不想看个结果。 茫渺唉声叹气地坐下，“好不容易出了几个可塑之才，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天不佑我定风宗啊。” 渡尘稍作思量，说：“现在，或许光华会有办法。我们魏寂还和光华会有婚约，或许，去请教请教他们？” 济沧立即阻止：“不可。这其中的邪气，来历不明，雳都奸细也并没抓到，不好说明缘由，措辞不当，可能会被认为是宗派对立。况且，面对太虚幻境，光华会，也不会有办法。” 济沧修行数百年，面临过的取舍多多了。 这种情况，就是典型的无解场面。 越是挣扎，情况可能会越糟糕。 “人事以尽，听候天命吧。”济沧甩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茫渺和渡尘也力不从心，只是在这里静静等着。 周梦和李玄灵还在下棋。 烦了闷了，周梦忽然想起了八卦了，问道：“李玄灵啊，你对魏寂，是什么意思？” 周梦的语气里，充满了窥探的欲望。 李玄灵脸不红心不跳，一边摆弄着棋子，一边说：“魏寂出类拔萃，我只能远远看着，不敢有什么意思。” “呦呵，你还挺谦虚。我可知道你的小心思。” “不，只是，在周师兄面前，我又算什么呢。” “我又不会给你抢魏寂。” “你不抢，但是你已经得到了。她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周梦接着下棋，忽然间发现，棋局有了变动。 难道，这棋局，不是简单的棋局，而是心境之间的对弈？ 现在，周梦略占上风。 “确实，我法术比你高，长得比你俊，她不选我，选谁啊？” 李玄灵心境波动，棋局上，一颗白子忽然变成了周梦的黑子。 周梦确定，这棋局，比的就是心境，继续输出：“我灵根稀有，自带纳音血，你算什么？不过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修者。你灵根是中品，魏寂是上品，怎么论，你都配不上她。 “净灵池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是谁保护的她？是我！碧树台她不能参赛，是谁替她解围？是我！你呢？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就是你的宿命！” 大量的白子，变成了黑子。 李玄灵早已无心下棋，只是随后放下棋子。 “你说的对。” 周梦看局势要破，但还差一些力度，冷笑着说：“但是，我告诉你，我对魏寂，可不是忠心不二的。今天她好看，我就喜欢她。明天有比她更好看的，我就喜欢别人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渣男！ “我可不是什么情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我还特别喜欢看你们这些人爱而不得的样子。啧啧啧，你们得不到的东西，我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不想要了，就可以随手扔掉，你说气不气。” 李玄灵心里有气，但这时候他也不能怎样。他面前的人，可是周梦啊。打是打不过的，骂也骂不过，只能忍着。 他随手落下一子，只见周梦拍案而起，再看棋局，白子已经寥寥无几，黑子胜了！ “这是……”李玄灵不解。 周梦一本正经解释说：“这棋局，看似是在比对弈，实则是在比心境。你的心境被我攻破了，你的棋子，就变成了我的棋子。当你的心绪彻底凌乱，就是我彻底击败你的时候。” 随后，周梦调皮地眨了个眼睛，说：“我可是个温婉可人的美女，怎么会跟你抢你的魏寂呢？” 李玄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周师姐，还是你厉害。” “别叫我师姐！你比我大，把我叫老了都！” “是，周师姐。” 两人正得意时，魏寂一掌按住周梦，抢回了自己的剑。 李玄灵随即躲到魏寂身后。 15 入室弟子 成雪的蝴蝶也很快飞了过来，围着周梦环绕了好几圈。 周梦看着李玄灵和魏寂，撇撇嘴，不耐烦地说：“我又不会剥了你的皮，躲什么躲？我想剥，你躲她身后一点用都没有。” 魏寂一脸严肃，问：“你偷我的剑干什么？” 周梦悄悄嘟了嘟嘴说：“危机关头，借用一下嘛，这么小气。” 李玄灵发现，周梦在魏寂面前，会有显露一些调皮，这种情态，在外人面前，可是万万见不到的。 蝴蝶落在周梦肩头，幻境悄然褪去，时值傍晚，华灯初上，薄暮温柔，一切似乎都要静下来的，但是，广平台周围却忽然人声鼎沸。 所有人都看着周梦和魏寂，高声欢呼。 太虚幻境中其他弟子都云里雾里，被大家激昂的情绪搞得不明所以。 亢亢含着泪走过来，对魏说：“恭喜魏师姐，夺得头筹，恭喜周师姐第三，恭喜李师兄，名列第二。” 周梦皱眉，上前揪住亢亢的衣领，问：“怎么，我怎么不是头筹？” 亢亢挣扎着说：“是积累的成绩，周师姐，您在幻境长廊中，走得没有魏师姐远。” 蝴蝶听了成绩之后，就回到了成雪身边。 在周梦进入到三道门之后，成雪就在帮助魏寂度过幻境。 不单单是帮助魏寂，也是帮助他自己。如果寂师姐足够优秀，被济沧师尊选走，那梦师姐肯定会到尽欢峰去。到时候，就可以每天和梦师姐一起看管藏书楼了。 周梦本来就没有想和女主角争第一，但是这第二的位置，怎么会到了李玄灵的手上！ 如果济沧选了前两名的话，她辛辛苦苦经历地这么多，不就白费了？ 魏寂狠狠地瞪了一眼周梦，周梦轻轻放下亢亢的衣服，转身离去。 亢亢咳嗽了半晌后说：“魏师姐，李师兄，明天一早，会举行拜师礼。参选者可以按照名次选择师尊，只要师尊同意收徒，就可以成为对应师尊的入室弟子。师尊为弟子传授绶带，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 周梦回到住处，担心济沧不会选自己，中间夹着一个李玄灵，真是麻烦。 周梦：“墨龙，不如我们现在去威胁李玄灵，让他视相一点？” 墨龙：“这个李玄灵很奇怪。经过我今天对他的观察，他的神魂丝毫不比成雪的怪异程度低。你一定要小心。” 周梦：“怪异？能比我的怪异？我的神魂不仅不是这里的，里面还住着一个你，然后最里面，还有魔神。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怪异？” 墨龙：“等我再升级一些，就能看到他们的神魂，到时候，我们就能游刃有余了。” 周梦：“别吹了你，一个系统，连地图都没有，还好意思。” 对于拜师礼的事情，周梦有些担忧，但是她受到的束缚太多。 不能轻易改变剧情，那李玄灵就不能动，魏寂更不能动。 最后，周梦决定，如果济沧没有选择她作为入室弟子，那她就抱魏寂的大腿，总有办法进到禁室当中。 于是，周梦决定睡个好觉。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走一步，算一步吧。尽人事，听天命。祝我好运。晚安墨龙。” 墨龙：“晚安周梦。”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梦就被魏寂叫醒了。 起初，周梦还懒洋洋不想起床，忽然间感觉面前一冷，睁开眼睛之后，看到彻晓剑直愣愣插在床上，旁边的魏寂冷冷说道：“起床。” 周梦瞬间就穿好了衣服，站直了问：“这么早，找我有事？” “拜师礼就要开始了，现在就走。” “这么早，我还没吃早饭……啊。” 周梦被魏寂拉到了广平台，诸位师长都已经就位了。 亢亢仍旧是住持。 参选的考生按照成绩顺序站定，李玄灵迟迟未到。 亢亢宣布：“前两名，入济沧师尊门下为入室弟子。请济沧师尊为魏寂、李玄灵授予入室弟子绶带！” 周梦彻底放弃了念想，就等着和魏寂打好关系，到时候指望魏寂算了。 “李玄灵！” “李玄灵！” 亢亢喊了好几声李玄灵，都不见李玄灵出现。 也没人站出来说李玄灵去哪里了。 忽然间，亢亢说道：“李玄灵缺席，名次顺延，请周梦上台，领济沧师尊绶带！” 周梦一愣，只见上面的魏寂微微侧过脸来，嘴唇分明在说：“快过来！” 周梦立即小跑过去，在济沧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来，双头高举，等待济沧授予绶带。 白虎区观众席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定风宗入室弟子，蓝色绶带为男修，红色绶带为女修。 只要济沧师尊把绶带发下来，周梦是雌是雄，就一锤定音了。 万众瞩目，济沧已经给魏寂颁发的绶带，红色的。 到了周梦，绶带放到手里，是蓝色的。 白虎区直接沸腾起来。 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悲。 压了蓝筹的喜极而泣，压了红筹的抱头痛哭。 现在，胜负分明，蓝色绶带，代表周梦是一位男修。 宫诗语摇了摇头，直接开始结算。 成雪也在旁边，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宫诗语过来问：“成雪，怎么，输了钱，不开心？” 旁边立即有人将自己的钱放在成雪掌心，哄他开心。 成雪握着大家给的灵文币，勉强地笑了笑。 他不开心，可不是因为这一块灵文币，而是因为，周梦终究还是入到了济沧门下。 拜师台上，周梦和魏寂将绶带系在了腰间，站到济沧身后，等待其他弟子拜师。 剩下的弟子，都归入了茫渺门下。 渡尘呢，在周梦被济沧选中之后，就飘然而去了，谁也不知道他又去哪里云游了，而且这一去，可能又是百八十年。 盛大的拜师礼，从黎明延续到了傍晚，闭幕式开始的时候，李玄灵才姗姗来迟。 他匆忙赶到，双手攥着亢亢的衣领，问了半天关于拜师礼的事情。 亢亢如实交代：“师兄，你来得略微迟了些，拜师礼结束了，师尊们都选过了。师兄等来年……喀喀师兄轻点。” 李玄灵甩开亢亢，飞奔离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过头，连拜师礼都错过了。 闭幕式结束之后，济沧回沉香榭，冷言冷语命令道：“你们两个，到沉香崖罚跪。” 周梦问：“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魏寂就拉住了周梦，然后躬身说：“是，师父。” 墨龙：“听命，可能是宗派的规矩，乖乖听话吧。” 周梦听了墨龙的话，和魏寂一起，乖乖走到沉香崖，乖乖到了悬崖边，乖乖跪了下来。 济沧看两人跪好了，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周梦问魏寂：“为什么罚跪？这难道是，下马威？先来驯化一下我们的戾气？” 魏寂并不说话。 周梦看着悬崖下的流云，周梦感觉浑身冒冷汗，问道：“但是我们都是很敬重济沧师尊的啊，身为渡劫期的大佬，没有必要和我们这些小喽啰玩攻心之术法吧。” 魏寂还是不说话。 周梦摇头晃脑，左顾右盼，“沉香崖真冷，不过好香啊。听说济沧老头很会炼香，果然名不虚传。到时候我也要学。” 周梦好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罚跪，东扯扯西扯扯，最后扯到了绶带。 “魏寂，为什么你的绶带是红的，我的绶带是蓝色的？红的真好看，这个蓝的，看起来太单调。要不魏寂，我们两个换一换。我看你气质清冷，很适合这个蓝色的。” 魏寂的耳朵就要被磨出茧子了，恨不得将周梦推下悬崖，“是李玄灵的。” 这么大半天，第一次听魏寂开口，周梦立即抓住机会，穷追不舍：“ 李玄灵的？哦！我知道了！这本来是要颁发给李玄灵的，然后给了我！” “是，我给李玄灵下了药，让他多睡一会儿，让你顺利成为济沧师尊的入室弟子。所以，我们现在在罚跪。” “什么！是你！原来是你！”周梦惊诧地看着魏寂，拉着魏寂的胳膊疯狂晃动，“居然是你！你这招可太妙了！” 魏寂转头静静看了周梦一眼，然后一掌将周梦拍下悬崖，另一只手立即拉住周梦。 这一举动令周梦错不及防，“你干什嘛！我掉下去就成肉泥了。” 魏寂紧紧握着周梦的手，还能感觉到周梦掌心的伤口，那是在碧树台上留下的伤口。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你如果说谎，我就松手。”魏寂说。 周梦小鸡啄食般点头，“好好好别松手，这么高！” 魏寂严肃地发问了：“你是男修，还是女修。” 周梦感觉到自己悬空的身体，没有着落，连连回应：“女修女修女修。都是姐妹，这何必呢！让我上去吧！” 魏寂果然没有食言，拉着周梦救上来了。 墨龙好像卡顿了很久，上了悬崖之后才重新说话：“你刚刚太不平静了，我差点死机！” 周梦：“我怕高啊，那么高！我魂都没了，还平静。” 魏寂看到周梦的脸煞白，问：“你怕高？” 周梦惊魂未定，闭着眼睛点点头。 魏寂并没有安慰，反而更加严肃，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如果你是男修，我们就在一起……”她刻意顿了顿，“如果你是女修，我就……” 周梦会想到魏寂曾经说的话，如果自己是女的的话，魏寂会把自己变成男的！ “没想到没想到。你魏寂浓眉大眼，不仅瞒天过海，让我取代了李玄灵的位置，还能想出这种阴毒的手段！你可是心地善良的女主角啊！” 魏寂漠然：“你又说什么奇怪的胡话，我魏寂，一向说到做到。你就慢慢等着吧。” 16 一顾沉香榭 016 一顾沉香榭 周梦经过魏寂这么一搞，整个人晕乎乎的，还没反驳魏寂几句，就一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魏寂倒也惊讶，她也没想到，周梦居然会怕高。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就任凭周梦晕在一旁。 半晌，魏寂把周梦的头放在自己落在地上的裙摆上，自己仍旧若无其事地跪着。 一夜过去了，周梦醒来的时候，觉得脸下面软绵绵的，但是身上湿漉漉的。 露水可真浓。 魏寂还在身旁，看周梦醒了，不情愿地抽出了自己的衣服。 周梦略带歉意地帮魏寂拍了拍衣服上灰尘，问：“济沧还没有让我们起来吗？都跪了这么久了，天都亮了。” “破晓的时候，师父来看过我们，见你躺着，就没说话。我想，是因为你偷懒了，所以，延长了时间。” 周梦气急败坏，“你怎么不叫一叫我！这老头还真是，这么大岁数了，跟我们计较。”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周梦立即安静下来，魏寂也跪得更加端正。 “梦师姐！” 这声音轻轻地，好像怕惊动云朵。 是成雪。 两人回头，见成雪眼前飞着蝴蝶，手里捧着饭菜盒子，蹑手蹑脚走过来。 到了周梦身边，成雪缓缓跪下来，打开盒子。 周梦眼睛一亮，没等盒子完全打开，伸手就掠走了里面的一个馒头，一口一口不断绝地啃起来。 成雪忍俊不禁，魏寂却露出了及其嫌弃的神情。 “寂师姐，你也吃吧。沧师尊正在尽欢楼看书，我就过来了！” 魏寂轻轻拿起馒头和筷子，对成雪说：“我们把东西拿出来，你带着盒子快点走。师父来去自如，回来一旦看见你，恐怕会罚你。” 成雪摇摇头，“没事，这点时间，沧师尊还回不来。而且，即便罚了也没关系，我就和你们一起罚，也好做个伴。” 周梦什么也不问，只管狼吞虎咽。 忽然间，魏寂按着成雪的头，掰过成雪的肩膀，将成雪挪到身前悬崖边缘。 周梦立即揽住成雪，问魏寂：“你干嘛……” 魏寂目不斜视，尽量压低声音：“济沧……” 背后一阵冷风，确实是济沧的气场。 周梦和魏寂紧紧靠着，形成一堵小墙面，将成雪藏在身前。 周梦看到成雪近乎透明的手，皮下的青筋若隐若现，两只蝴蝶谨慎地飞动，触角不停地旋转着，懵懂又好奇。如果成雪拥有一双眼睛，肯定也是无辜懵懂又好奇的模样吧。 济沧悬在高处，看两个人护着成雪，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你们的住处，换到沉香崖，去收拾东西入住吧。” 说罢，济沧就飘然而去。 周梦和魏寂感觉到背后的冷气散去，将成雪扶起来。 “没被发现吧。”成雪问。 周梦环顾四周，“应该没有吧。” 起身之后，发现膝盖都僵硬了，魏寂和周梦一瘸一拐下了山，一瘸一拐收拾了行李，一瘸一拐上了沉香崖，在沉香崖半山腰住下。 魏寂和周梦的住处很近，中间隔了一株松树，从周梦的屋顶，顺着松树的枝干攀爬，就能到达魏寂门前。 刚开始的几天，周梦和魏寂根本见不到济沧的人影，济沧也从来都不问她们两个的死活。 忽然有一日，他立在松树上对两人说：“十天之内之内，将你们的本命字诀修练到渡劫期。” 每个修者，都会有自己的本命字诀，只要和这个字相关的词汇，灌输灵力之后，就能够成为术法。 修炼字诀，就要加深对文字的理解。 魏寂修的是寂字诀，成雪成修的是雪字诀，周梦修的是梦字诀。 他们三个都是从小就到了定风宗的，定了本命字诀之后才起的名字。 成雪潜心修炼，神魂在合体期，字诀在大乘期。 魏寂的神魂也在合体期，但是字诀却停留在筑基期。 周梦的目前的神魂和字诀，都不知道处于什么境界，就连济沧也不能确定周梦现在到底是什么水平。 周梦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些境界划分，所以对济沧布置的任务没有任何感觉。 从那之后，周梦和魏寂就每天泡在尽欢楼，和成雪一起，查阅各种书籍，加深对字诀的理解。 魏寂提升得很快，周梦则借机将整个尽欢楼摸索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禁室。 这天傍晚，魏寂还在练习字诀，周梦悄悄问成雪：“成雪，尽欢楼是我们定风宗的藏书楼，那，所有的书，都在这楼里吗？” 成雪一边整理时书籍条目，一边回答说：“是啊，所有的书都在的。只有尽欢楼，才能镇压文字。”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宗门最神秘的书藏在哪里？” “梦师姐，你是说，禁室？” 周梦没想到成雪这么直白，“对啊，你知道禁室在哪里吗？” 成雪：“我知道，但是，我们是进不去的。只有沧师尊能进去。” “哦？那你带我去看看。” “好啊。” 居然答应这么爽快，看来这禁室也不是什么绝对保密的地方啊。 “这里就是了。”成雪指着一根柱子。 这是尽欢楼中，最粗最壮的一根柱子，十个人张开双臂都未必能围起来。 周梦拍了拍柱子，问：“这什么？这是禁室？” “对。这不是一根普通的柱子，里面是中空的，只有沧师尊能够进去。柱子从尽欢楼的低地基开始向上延伸，直插云霄，里面存放的什么没人知道。梦师姐，你怎么忽然会禁室感兴趣啦？” 周梦若有所思，笑眯眯说：“就是好奇。没事，走吧。” 离开之前，周梦看到柱子上一个凹陷的小坑，周围是隐秘的条纹，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就是禁室的开关，那个凹陷的小坑，就是放钥匙的地方。 墨龙：“扫描结束，这个位置，是禁室的开关。凹陷处，是济沧随身携带的玉佩的轮廓。所以，只要能拿到济沧的玉佩，大概率就能打开禁室。” 周梦邪魅一笑，满意地离开。 回到沉香崖，周梦胸有成竹。 济沧整天就在沉香榭中修炼，找个他睡觉的时间，把玉佩借来，然后打开禁室拿到地图，再把玉佩归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墨龙：“我认为还是不要这么草率，济沧的功力高深莫测，我怕你吃亏。” 周梦：“吃什么亏，我们又不是来硬的，走！” 当天夜里，周梦就溜到了沉香榭。 四下无人，乌云遮月，正是行窃的好时机。 周梦先是围着沉香榭转了一圈，确保济沧没有在外面活动。 然后贴着每个窗户听了听，确保济沧不会和魏寂一样大半夜练功。 一切准备就绪，周梦轻轻打开一扇窗，轻轻翻过去，然后轻轻寻找济沧的身影。 沉香榭从外面看，是四面透风的小榭，里面却别有洞天。 周梦进去之后，发现周围过于昏暗，问墨龙：“有没有什么夜视镜片？” 墨龙：“你保持平静，我给你整一个。” 周梦：“我不够平静吗？” 墨龙：“你现在全身的神经都充斥着一种情绪——做贼心虚。” 周梦：“好吧。平静。” 墨龙：“平静，我们不偷不抢，就是借用，有什么害怕的，就算他济沧现在就逮住你，又怎样。” 忽然间，四周亮了起来。 不是墨龙的夜视镜亮了，而是沉香榭中的灯亮了起来。 ，屋内济沧书写的咒语被周梦惊醒了，一个个直勾勾地看着周梦。 还有一双眼睛，也盯着周梦看，正是济沧的眼睛。 “找我有事？” 周梦看到济沧的时候，已经惊到魂飞魄散，当她看到济沧身后的魏寂时，已经不能呼吸了。 魏寂立即伸出食指，放在嘴边，让周梦安静。 看来魏寂也是不请自来的。 济沧看周梦的眼神看向自己身后，正要转身去看，周梦忽然上来保住济沧的腿，大声喊：“沧老师！我终于见到你了！” 背后，魏寂急忙躲到了柜子后面。 周梦松了口气。 济沧问：“有事？” 周梦喊叫着，泪也挤不出来，理由也想不出来，看魏寂躲好了之后，胡诌了个理由说：“沧老师，我技不如人。我的字诀，一直都修不上来。寂师姐突飞猛进，我怎么都跟不上。我害怕，我要永远都跟不上寂师姐的进度了！如果我一直都这么拖后腿，怕丢我们定风宗的脸面啊。” 她尽情哭天抢地，一边在济沧腰间上下抚摸，终于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摸了摸轮廓，大概就是能打开禁室的玉佩。 济沧严肃地回答了周梦的问题：“你天赋异禀，只要脚踏实地，就能跟上。魏寂虽然天赋比你高，心性比你稳重，脾气比你平和，悟性比你高，但是你……但是你……” 一时间，济沧居然想不出周梦比魏寂好的地方。 周梦哇地哭声来，奋力扯着玉佩，就是扯不下来。 “你不要再扯为师的腰带了。” 魏寂在柜子后面给周梦使了个眼色，两个手指交错着，做出一个“溜走”的手势。 周梦了然于胸，紧紧抱住济沧的腿，喊道：“沧老师！沧老师我怎么办啊！” 魏寂趁济沧保护裤子的时候，从一旁的窗户里溜了出去。 周梦见魏寂成功逃脱，玉佩也拽不下来，就立即起身，一脸严肃着说：“老师！我知道了，身为修者，就要脚踏实地，不能眼高手低。我会向寂师姐学习，一步一步提升境界。我悟了，现在就去努力。” 济沧急忙整理衣装，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周梦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也曾年少过，那个时候，自己的脑子里也装着一套又一套的鬼主意。 但是这两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他还真摸不透。 魏寂心性平和，怎么会跟着她胡闹？ 只要不出乱子，随她们去吧。 时至今日济沧也终于明白，渡尘不收弟子真是明智之举，同时，茫渺能管理那么多弟子，也算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17 地图 周梦和魏寂都落在了她们房屋中间的松树上。 月光冲破了乌云，微风轻轻吹动松叶，两人伴随着摇曳的枝条轻轻晃动，良久，相顾无言。 “我先问。”周梦打破了安静，她已经想好了借口，直接跟魏寂说，自己是跟着她去的就好，所以现在理直气壮，“你夜潜沉香榭，想干什么？” 松针掉落了几根，似乎能听到声音。 “我是跟着你去的。你鬼鬼祟祟，到沉香榭去干什么？”魏寂当即问。 好哇，这下吧周梦的借口给说了，周梦一时语塞，狡辩道：“借口！今天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你肯定又要被叫去罚跪，你不感谢我，还污蔑我？你要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跟你计较，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命了，你你你好自为之吧。” 走为上计，只要周梦走得够快，魏寂就问不出什么事情。 次日凌晨，魏寂和周梦就又到尽欢峰去修炼字诀，两人互相猜忌，一整天下来，一句话都没说。 十天期限到了，济沧把魏寂和周梦叫到沉香榭，检查她们字诀修得如何。 魏寂用剑锋写了一个“寂”字，然后整个沉香榭的风，都听了下来。 这一字诀，已经达到了渡劫期的水平。 但是很快，魏寂的灵力就耗尽了。 轮到周梦，周梦用笔在空中写了一个梦字，整个沉香榭就变成了一个梦境，梦境中空空荡荡，没有方向。 济沧检查过后，表示梦字诀勉强算是过关。 随后，济沧也没有布置下一个任务，是说让她们勤加修炼，不要贪玩，就放她们走了。 济沧越是这样宽松，周梦和魏寂就越觉得别扭。 天气越来越冷，周梦每天都会围着尽欢楼的柱子走一圈。 这天，周梦觉得之前抱济沧大腿的事情被时间淡化了，就再次鼓起勇气，进入沉香榭。 这次，周梦选了白天。 她设计好了流程。 带上一盘桑葚献给济沧，然后请教一个修行问题，接着不交心将桑葚打翻到济沧的衣服上，然后借机帮济沧洗衣服。 到时候，什么玉佩腰牌，岂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周梦端着桑葚，光明正大到了沉香榭，大声喊：“沧老师！学生有困惑，特地来请教。” 不知道什么地方飘来一串字，写着：“闭关中。” 人人都说济沧师尊经常闭关，看来是真的。 周梦气呼呼到尽欢峰找成雪，一边吃桑葚一边说：“济沧老头……” 成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暗示周梦说敬语，但是周梦根本不在乎这些。 “老头子动不动就闭关，宗门的事情是不管不问，真不知道，凭什么他是宗主，还不如让茫渺师尊做宗主。” 成雪问：“梦师姐不知道沧师尊要闭关吗？” “怎么？难道你事先知道？” “对啊。寂师姐给沧老师送了汤，汤不小心洒在了沧师尊的衣服上……” “这跟他闭关有什么关系？” “寂师姐说要帮沧老师洗衣服，但是沧老师不同意，就和寂师姐争执了起来。师尊不小心伤了寂师姐，寂师姐重伤难愈，沧师尊用自己的神魂帮寂师姐疗伤。寂师姐恢复之后，沧师尊就闭关疗伤了。” “魏寂？又是她。” 虽然魏寂又耽误了周梦的好事，但是周梦确定了一件事——帮济沧洗衣服这个路子是行不通的。 “沧老师出手没轻重，只是轻轻挡了一下，没想到，寂师姐就受伤了。虽然现在已经痊愈了，但是还是有些虚弱。” 周梦无声地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说：“行，我知道了。” “梦师姐，过几天就是我17岁的生日了，语师姐说帮我办了生日宴，你和寂师姐到时候一定要来。” “宫诗语啊。” ‘’对。” “好吧好吧，到时候提前跟我说。我先走了。” 济沧闭关了十天，九月初七这天白天，天气晴朗，济沧出关，第一时间就要沐浴。 叫周梦和魏寂去打点，说是要初秋的云。 周梦觉得好笑：“什么初秋的云，笑死，直接从沉香崖上跳下去，在云海里滚一滚不久好了。” 然后魏寂拎着周梦到沉香崖边捞云。 周梦畏高，在一旁捂着眼睛等魏寂将云彩打捞上来，然后用梦阵锁住。 魏寂则需要用寂字诀将云彩停留下来，两人配合得，还算顺利。 将云送到沉香榭之后，魏寂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周梦问。 “师父知道我们两个瞒天过海，但是并没有戳破我们，而是让我们两个成为了入室弟子。其实，不是因为师父大度，而是因为，我们两个的字诀好用。” “那他还罚我们。” 此时，亢亢来找魏寂，说是茫渺师尊想借请魏寂帮个忙。 魏寂就先去了。 周梦一个人伺候济沧沐浴，极不情愿。 然而，天公作美，济沧的衣服，就挂在眼前的屏风上，那玉佩，就挂在腰带上。 周梦伸手，将玉佩拿了下来，揣进了袖口。 一时间，周梦甚至不敢相信，居然这么轻易就得手了。 这么长时间的虚与委蛇，明争暗斗，都没有拿到的玉佩，就这么到手了？ 好巧不巧，济沧在屏风后发话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回去吧。” 周梦立即作揖告辞，飞快回到了住处，傻愣愣等到深夜，直奔尽欢楼而去。 人走运的时候，走路都捡钱。 往常这个时候，成雪还在挑灯夜读，今天，尽欢楼整栋楼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 周梦还特地去看了成雪，发现屋内也是黑的，想必是睡了。 于是大摇大摆到了大柱子旁，找到了凹痕，将玉佩放进凹痕当中。 在玉佩陷入凹痕的一瞬间，一道道流光纹路自中央朝四方辐散开来，柱子好像被唤醒了一样，在周梦面前，打开了一个门。 里面光纤很暗，但是隐约能看到周围的书架，正中央，是一张画卷。 墨龙：“那就是地图！拿到它，我就可以搜索落天镜的位置了！” 周梦小心谨慎地向前走，正要抬手抓住卷轴的时候，背后被狠狠按住，一个不留神，就被按倒在地。 周梦匆忙起身，对方已经消失在黑暗当中，也不知道是在柱子里还是在柱子外。 周梦尽量压低了声音，“谁啊！” 无人应答。 周梦干脆放声问道：“谁？竟敢夜闯禁室？” 仍旧无人应答。 墨龙催促：“管他是谁，他没有动卷轴，就证明他的目标不是卷轴，我们拿到地图就好了！” 周梦觉得有道理，直接冲向地图卷轴。 没等周梦抓拿到卷轴，卷轴居然掉了下来，上面滚落两个黑衣人，直接砸在周梦身上。 除了周梦，剩下的两个人都蒙着面，一个面具是猪，一个面具是猴子。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夜闯禁室！” 剩下两人根本不说话。 墨龙：“快看地图！” 那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周梦趁机打开地图，开始看。 墨龙：“地图载入中……” 忽然间，那两人不知是脚滑了还是如何，径直砸向周梦，三人当场昏迷。 等周梦醒来时，已经是白天。 宫诗语派水母传来消息，说今天是成雪的生日，请大家尽欢峰给成雪祝寿。 周梦想，如果今天是成雪的生日，九月初八，昨天晚上她去尽欢楼密室中找地图，然后遇到有人打架，之后的事情就忘记了。 周梦摸了摸身上，并没有玉佩。 糟了，拿完地图，现场还没来得及收拾。万一被人们发现有人开启了禁室，恐怕会惹到麻烦。 于是周梦飞快赶到尽欢峰，到尽欢楼里的柱子旁看了看。 柱子完好无损，也没有门打开，周围也没有玉佩。 昨天晚上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如果她拿到了地图，那地图在哪里？ 如果没哟拿到，被人发现了，她为什么还安然无恙地在房里睡觉？ 会不会是有人要暗算她。 “墨龙，墨龙？你看到地图了吗？搜寻定位功能好了吗” 墨龙没有回应。 可能是因为自己过于慌张，墨龙灵能不足，所以不能回应。 平复了很久的心情，周梦终于觉得自己冷静了下来，再次呼叫墨龙：“墨龙？墨龙！你个死系统你死哪里去了？” “梦师姐，你这么早就来了！”成雪在身后喊。 周梦转身，看到成雪。小寿星穿着旧日的衣服，眼前的胡铁看起来很疲惫。 难道，昨天晚上，成雪也在？ 有可能。 成雪平时不会睡那么早，昨天晚上一定是成雪，他看到有别人在，可能会威胁到周梦，然后大打出手。 但是周梦还不知道如何验证，要不要直接跟成学说，她偷偷进了禁室，如果他问起她进入禁室的理由，她又该如何解释？现在地图还没搞定，墨龙也没有回应，万一告知成雪之后，成雪独绝周梦再进入禁室的话，可就麻烦了。 此时，又有更多的人走了进来，纷纷向成雪道贺献礼，周梦匆忙脱身，回到住处。 刚回来，就听到隔壁魏寂屋里咚咚哐哐响个不停。 周梦到门口，看魏寂把屋子里搞得乱糟糟的，惊问：“魏寂，你这是，在找什么东西？” 魏寂猛回头，冷冷说：“你别管，回去！” 周梦吃了闭门羹，灰突突回来坐着，奋力回忆昨晚的事情，就是没有任何头绪。 墨龙也不在，这件事又不能跟别人讲，真是困惑。 临近中午，周梦带上了给成雪准备的礼物，一片云，里面注入了一个梦，枕上去就能梦见整个霁岚宗。 对于成雪来说，能够看到这个世界，一定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周梦为成雪准备了这个云梦枕头。 刚出门，就碰到的魏寂，她也为成雪准备了礼物，一柄精致的匕首，不会杀人，但是点到谁，谁就会被定住，对于成雪来说，是个不错的防身物品。 两人对视良久，各自上路。 18 生日 宫诗语为成雪筹办的生日宴可谓盛大。 魏寂将礼物送给了成雪之后，和其他的弟子寒暄，不耐烦了，就到西南角的一个木桌旁坐了下来。 周梦满腹狐疑地走进宴会场，把自己的礼往礼品堆上一扔，就开始寻觅一个清净的角落。 西南角的人流，看起来很少，周梦拖着步子走过去，见魏寂在桌前坐着，自己也就不过去，依靠着栏杆静静站着。 亢亢从门口走来，双手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托盘上的杯盏中是五颜六色的茶水，见到周梦，眯着眼睛笑了笑，抬了抬手中的托盘，说：“周师姐，这是霁岚宗送来的雪水茶，周师姐可以先选一杯。” “雪水茶？” “是霁岚宗雪山顶上的雪，化成的水。有涵养精神的效果，喝了之后，灵力大增。” “成雪面子这么大，霁岚宗都来贺寿啊。” “那倒不是。四年一度的修者讲学会，就要在霁岚宗召开，霁岚宗派人给咱们送请柬，顺便带来了一些礼品。本来是茫渺师尊收着的，师尊记得今天是成雪的生日，就叫我带到宴会上来。” 周梦眼珠子一骨碌，端了两杯，岁亢亢说：“谢啦！” 亢亢微微躬身，转身到人群中去了。 周梦一手端着一杯茶，朝着魏寂走去。 到桌子边，她伸着鼻子在两杯茶上面分别嗅了嗅，然后一杯泡着菊花的给了魏寂，自己留下了一杯，是泡着玫瑰的。 茶杯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声音很轻，魏寂都能察觉到周梦的小心翼翼。 “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周梦问魏寂。 魏寂捧着茶杯，给了周梦一个白眼，“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周梦决定赌一把，如果昨天那里面有一个人是魏寂，情况可能还没有那么糟，“我昨天晚上去找你了，你不在。” 魏寂顿了顿，但是并不慌张，反而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周梦，“你又深更半夜去找我，做什么？我修的是寂字诀，需要寂静的环境，晚上是最好的修炼时间，我去修炼了，怎么？” 一般情况下，魏寂从来不会为了某个问题解释这么多，这次魏寂居然这么多话，肯定有鬼。 “那你去哪里修炼了？” “定风宗这么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不会是去尽欢楼了吧！” “不是！你……多管闲事！” 魏寂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正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一旁的吵嚷声。 “你怎么走的，不看路啊！我衣服都湿透了。” 是冯双的声音。 亢亢手上的托盘掉在了地上，杯子碎了一地。 “对不起冯师姐，我不是故意的。” 宫诗语从旁边走过来，劝解道：“亢亢也不是故意的，更何况，这些水，比你的衣服还珍贵，你就当是给你的衣服添彩了吧。” 冯双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她一伸手，就从身边抓住了一只水母，两只手揉了揉，还仍在地上踩了踩。 宫诗语隐忍着怒气，将亢亢挡在身后说：“今天是成雪的生日，我不跟你计较。你最好别蹬鼻子上脸。” 冯双扯亮了嗓子，大喊：“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每天倒卖小道消息，暗地里做见不得人的买卖，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吗？是他先撞的我，于情于理，他也得给我道歉。” 亢亢连连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宫诗语戳了戳亢亢，让他停下来。 “听见了没，这不是给你道歉了？你还想干什么？” 冯双亮出了自己的铁锁，朝宫诗语挥去。 宫诗语术法文弱，现在又没有太多的水母帮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铁索眼看就要甩到宫诗语脸上，一张折扇飞旋而过，弹开了铁索。 成雪小跑过来，折扇回到他手中。 “语师姐，你还好吧。”问候了宫诗语之后，成雪严肃地对冯双说：“冯双师姐，亢亢师兄已经道歉了，你就别再穷追不舍了。” 冯双还想动手，不巧此时周梦被雪水插呛住，高声咳嗽了两下，冯双就莫名其妙地收手了，虽然还是留了个不情愿的眼神，但总归是消停了。 周梦调稳呼吸之后，看好戏已经结束，当即兴味全无。 成雪看到周梦，只是点了点头，也并不过来。 如果是平时，成雪看到周梦，就会跑过来问东问西，这次怎么这么异常。 根据这两人异乎寻常的表现，周梦基本上就能判断，昨天晚上禁室中出现的人，就是魏寂和成雪。 而且，魏寂曾三翻四次阻挠自己拿到玉佩，也是证明。 那成雪去禁室做什么？ 更令周梦疑惑的是，他们三个都意外晕倒了，不出意外的话，早上肯定会被其他弟子发现。闯了禁室，罪名不小，不是受雷刑就是逐出师门。 那他们仨怎么还完好无损呢？ 周梦怎么也想不到原因，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突破口了。 那就是玉佩。 昨天，她偷了济沧的玉佩，打开了禁室的门。 如果玉佩还在济沧身上的话，就证明，济沧找到了他们，并且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周梦决定去找济沧，看看玉佩在不在他身边。 临行前，周梦还叫了叫墨龙，还是没有回应。 到了沉香榭，周梦在外面叫了叫济沧：“师父！” 济沧缓缓走出来，看到周梦，直接问：“周梦，我昨日沐浴，你和魏寂帮我整理衣装，可见过我的一块玉佩？” 周梦心头一震，“啊？就是师父平日里带着的那块玉佩吗？” “是，你之前还抱着我的腿扯它，应该知道长什么样子的。” “啊是，我知道。我整理师父衣服的时候，还看到了。然后我出去了一趟，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哦？” “对啊！寂师姐肯定知道，您问寂师姐！” “好，嗯，你找我，何事啊？” “没事！”周梦连连摆手，“没事了师父，我来给您请个安。” 说罢，周梦一溜烟便不见了。 中午时候，周梦吃不下饭，到尽欢楼中，围着禁室所在的那根大柱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玉佩去哪里了，地图去哪里了？魏寂和成雪都在场，他们来做什么？他们知道真相吗？玉佩被他们偷了吗？墨龙为什么没有了消息？ 此时，走进来一个陌生人，穿着素淡，腰封上绣着青山，是霁岚宗的人。 上午在成雪的生日宴上，听亢亢说过，霁岚宗派来使者送请柬，想必这就是使者之一。 对方很有礼貌，看到周梦之后，点头示意，“你好，我是霁岚宗的来使，修号听风，叫我小风就好。听说贵宗的藏书楼十分宏伟，就来看看。” 周梦甩甩手手，指着自己，疲惫地说：“你好，周梦。” 对方立即握住了嘴巴，怔了许久，忽然上前，到周梦身边，激动地问：“你就是周梦！好巧好巧！” 听风难掩激动：“我听说过定风宗周梦的事情，净化净灵池，碧树台射枭，独闯三道门……法力高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听说周梦是个青面獠牙的修士，满头冒着黑烟，眼珠子有时候是绿色的，有时候是红色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是个色魔。 “…… “不过这些都是传言，我一直都不信的。今天见到本尊，居然如此清风霁月，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周梦无奈，“来了就到处看看吧，我走了。” “好的！慢走。” 听风看着周梦的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从霁岚宗出发的时候，晓觉师尊特地嘱咐，千万不能招惹周梦，有事情多找魏寂。 现在见了周梦之后，也并不觉得有多可怖。 一整个下午，周梦都坐在沉香崖上，看流云飞瀑。 时间就这么流淌过去，问题一个也没有解决，到了晚上，月明星稀，周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倒头就睡。 次日清晨，周梦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呼叫墨龙，但是还是没有回应。 墨龙去哪里了？ 会不会，是谁发现了墨龙，做了什么手脚？ 周梦还是忍不住去了尽欢楼，还要去看看禁室。 还没进去尽欢楼，周梦就看到周围张灯结彩，人来人往。 昨天成雪生日宴的布置，还没有撤掉。 不愧是团宠，生日都能办上几天。 成雪久久没有出来，想必是已经厌倦了各种应酬。 奇怪的是，今天来的，还是昨天那一波人，冯双也还在。 她和宫诗语握手言和了吗？ 西南角的木桌子还在，周梦走过去坐下来，半晌，亢亢双手托着托托盘走过来，问：“周师姐，这是霁岚宗送来的雪水茶，周师姐可以先选一杯。” 托盘上的几个茶杯，就是昨天被摔碎的茶杯啊，怎么现在还完好无损地放在托盘上？ 周梦照例拿了两杯，一杯跑着菊花，一杯泡着玫瑰。 亢亢走开之后，周梦的目光瞥见了成雪的礼品堆，她送的云梦枕头，不在上面。 可能是成雪收起来了？ “你怎么走的，不看路啊！我衣服都湿透了。” 亢亢手上的托盘掉在了地上，杯子碎了一地。 周梦脑袋懵了，怎么，和昨天的情景一模一样。 一转眼，看到一张横幅，这横昨天就在，不过周梦没有注意，上面写着：“小寿星成雪，九月初八生辰快乐！” 与会人员都来写上自己的名字，昨天周梦没有写，也没有在意，但是按照昨天的人流量，横幅上一定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但是现在横幅上只有几个稀零的名字。 宫诗语正要来和冯双对峙，被周梦一掌按住。 “昨天不是成雪的生日吗？今天为什么还要再过一遍？” 宫诗语满脸疑惑，打量了周梦一番，说：“周师姐，今天是九月初八，是成雪生日，师姐记错了？” 19 九月初八 周梦的头懵懵的。她明确记得，昨天已经过了成雪的生日，怎么今天还是九月初八。 魏寂和成雪都没有出现，他们去哪里了？ 宫诗语就在身边，她是整个定风宗消息最灵通的人。 “魏寂呢？成雪呢？今天不是成雪的生日吗？为什么成雪不在？” 宫诗语好像也摸不到头脑，“对啊，到现在都还没看到成雪，魏寂师姐也不在。” “水母没有消息吗？你的水母，找不到魏寂和成雪吗？” 宫诗语摇头，“没有，魏寂师姐和成雪想要躲开我的水母，还是很容易的。可能，魏师姐又什么贴己的话要给成雪说吧，我们只好再等等。” 宫诗语是少有的能不卑不亢和周梦对话的人，冯双见周梦过来，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整天，周梦都在寻找魏寂和成雪，丝毫没有他们的音讯，人们也因为两人的失踪而逐渐失去耐心。 夜半的钟声想起，九月初八的最后一秒钟结束了，周梦还在寻找成雪的路上，但是下一秒，她就又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了。 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她为成雪准备的生日礼物，云梦枕头。 看一看床头的日历，九月初八。 即便再不能承受，周梦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她被困在了九月初八这一天。 问题是，这本书根本就不是一本循环的书。 曾经周梦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魂穿到循环类型的故事中，重复着一个时间段，但是这本书并非循环体，怎么可能陷入循环？ 如果不是书的问题，那就是书中故事的问题。 一定是书中的某些设定，导致了这一次循环。 回想坠入循环的前夜，周梦去盗取地图，地图展开之后，她就不省人事了，墨龙也杳无音讯。 这说明，循环肯定和地图有关系。 根据周梦多年的工作经验，每个循环，都是有任务的。 只要找到结束循环的关键点，完成循环中的任务，就能结束循环，回到正常的时间线当中。 那么这次循环中的关键点在哪里？如何终结循环呢？ 这是第三次，前两次周梦没有获得任何信息，没有得到任何暗示。 这一次，周梦要尝试去寻找循环的内在机制，尽早终结这个循环。 她带着云梦枕头，到了成雪的生日宴上。 这一次，魏寂又出现在了西南角的木桌边。 亢亢已经把雪水茶送了过来，而且魏寂已经喝上了。她喝的一杯里面，泡的是菊花，旁边还有一杯，泡的是玫瑰。 周梦走过去，喝了一口雪水茶，因为心情忐忑，不小心呛住，一阵咳嗽过后，正要和魏寂说话，却听到一声巨响，尽欢楼炸开了。 所有人都没有逃过这场爆破，火焰席卷而来，魏寂从容淡静，和周梦一起被火焰吞没。 周梦再次醒来，日历显示，时间仍旧是九月初八。 而魏寂和成雪，也没有再出现在尽欢峰。 第五次循环，周梦还是没有找到循环关键点。 第六次，周梦勒索了听风，换了他的衣服下了山，到山下打探一番，是不是山下有什么事情导致了这次循环。 只是人微力薄，想用一天的时间来搜集整个人间的消息，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第七次循环，周梦勒索宫诗语交出了她的水母军团，释放水母军团到人间，打探整个人间的消息。 可惜现在人间天下太平，简直太平得有些不正常。 各大宗派相安无事，人民百姓安居乐业，什么重大的消息，不过就是某个宗派的花花小姐和某俊男搞出了绯闻；修真排行榜上的谁又超过了谁；哪个神明在哪个地方显灵了；那个宗派又出现了七岁合体期的神童…… 这些消息根本没有价值。 第八次，周梦打探了宗派总督局光华会那里。 光华会是这本书中协调各宗门关系的中枢。 如果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循环，光华会作为一个通关全局的组织，肯定不会做事不管。 但是光华会好像还在正常地运行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世界出了故障。 接下来的二十天，周梦在各个地方搜集消息，询问关于循环的事情，始终没有答案。 第三十天，周梦精疲力竭，来到成雪的生日会上。 所有人还是照常地寒暄，魏寂已经坐在了西南角的桌子边，这一次，成雪也坐在这里。 魏寂朝周梦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周梦走到半路，被亢亢拦住，“周师姐，这是霁岚宗送来的雪山水……” 没等亢亢把话说完，周梦就端起两杯，到了木桌前坐下。 魏寂没有做任何铺垫，直接说：“亢亢的盘子会撞到冯双，所有的水都会洒在冯双的衣服上。” 周梦知道，魏寂这是在证明自己陷入了循环，于是接着说：“然后，冯双会大吵大闹：‘你怎么走的，不看路啊！我衣服都湿透了。’然后宫诗语会上来劝架。” 果然，冯双说出了那句：“你怎么走的，不看路啊！我衣服都湿透了。” 周梦满意地喝起了茶。 成雪说：“然后冯双师姐会动手，但是你会被这茶水呛到，冯双师姐会心生忌惮，然后离开。” 果不其然，周梦呛到，咳嗽两声之后，冯双离开了。 三人确定了身份，他们都被困在了九月初八。 魏寂迫不急待说道：‘我们陷入了轮转之境，就是时间无限循环的情况。’ 成雪问：“如何破解？” “轮转之境，是因为时间和空间的紊乱造成的，这种情况，我在练习寂字诀的时候，了解到过，理想境界的寂字诀，是会造成轮转时空的。但是那需要至纯的灵力和无边法力，现实情况下，很难被制造出来。”魏寂很冷静，好像出现这种情况是理所应当的。 “别解释这么多，现在就是解决，我们怎么出去的问题。”周梦听不懂什么寂字诀的东西。 “按照典籍记载，需要太初之一，来将时间拉回正常轨道。” 成雪不禁问：“太初之一？太一？难道是，宇宙洪荒开启之前的太一。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时间和空间的起源，我们现在所了解的一切，都是从那里孕育而来的。只要找到太初之一，我们就能在其强大的灵力中，降落到正常的时空中。” 周梦好像理解了，用现代话来讲，魏寂说的，可能就是黑洞。 恒星死亡后坍缩，形成的质量无限的点，能够将光都吸收的至暗之处。 这么看来，魏寂提出的解决方法，就是过于荒谬了。 “不可能？我们怎么能够找到太初之一？以我们的境界和灵力，根本不能摆脱人间，还谈什么找太一？现在唯一能够触碰太一的修者，是光华会的韩瑾，但是他现在是个傻子，灵力施展就是随机的，根本没有办法劝他带我们去找太一。”周梦说。 成雪略显好奇，问：“梦师姐，你怎么知道，韩瑾神智不好呢？” 周梦喝了口茶，心酸地说：“二十九天，我总不能什么都没干吧。” “这么看来，寂师姐的方法，有些行不通。不过，梦师姐，寂师姐，我这几天查阅了众多典籍，找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什么？” “我看到了一种法术，叫做叠宙术。所谓宙，就是古往今来的时间，叠宙术，就是能够将时间复叠起来的术法。” 周梦听得津津有味，成雪也越说越起劲，“但是，要使用叠宙术，需要用一个宝物。” 魏寂接话说：“光华会的琉璃沙漏。” “是的，寂师姐说得很对。” 周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我想问，如果是叠宙术的话，只会有我们三个的时间陷入循环吗？” 成雪有些卡顿，“这个问题我还没有弄明白。如果是叠宙术的话，按照常理，所有在叠宙术覆盖范围内的人，都会陷入循环的时间，但是现在目前，只有我们两个。” 魏寂接着说：“叠宙术如果想要精准瞄准某个人的话，需要耗费的灵力可以直接用来渡劫成仙了。谁会不惜用成仙的灵力，来让我们陷入叠宙术中呢？且不说我们三个对谁都不构成威胁，即便有人真要针对我们，也不至于下这种血本。” 成雪也萎靡地地下了头。 此时，周梦拍了拍桌子，说：“那就剩下最后一个解释了。” “什么？” “我们现在，在梦里。如果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轮转之境，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还保留了每天的记忆？如果是叠宙术，你们刚才也解释了，为什么会瞄准我们三个？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是我们三个，陷入了一种梦境，在梦境中，重复过着九月初八这一天。” 成雪觉得有道理，问：“那我们该怎么出去？” 周梦斩钉截铁地回答：“自残！” 魏寂的表情展示出一种顶级的嫌弃。 “我们只要让我们的神智醒来，就会结束循环。平时做过梦吗？”周梦问成雪。 成雪点点头。 “那你还记得，什么时候会醒来吗？” “摔倒和受伤的时候。” “对！就是那些痛苦的时刻，把我们从梦中唤醒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痛苦和折磨，让我们的神智清醒。” 魏寂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并不打算是实施。 而周梦和成雪则开始实践这个“唤醒方案”。 20 循环 第九十个九月初八，周梦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生日宴，魏寂在这里，捧着一本《道德经》静静看着。 “你倒是很淡定啊。”周梦瘫坐下来，“倒了八辈子霉了。” “成雪呢？”魏寂不慌不忙地问。 “不知道，可能要等一会儿。”周梦懊恼地拍着头，“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怎么弄都醒不过来。平时做梦梦见帅哥，不想醒过来，忽然间一个趔趄，啊，就醒了。现在可好，我都被渡劫的雷劈了，都没醒过来。” “你在一天的时间里修到了渡劫期？” “不是，我找到了渡尘师尊的雷劫，渡尘师尊躲过了劫难，我冲了上去，直接被劈死了，还是没有醒过来。”周梦咬牙切齿，“后来，我觉得瞬间死亡是行不通的，需要折磨，用折磨的方式，把我们的神魂逼出来。” “所以呢？你去哪里自残了？” “第四十天的时候，我撕了茫渺师尊修炼的画卷。然后忙渺师尊就把握关进了山牢，山牢上有天雷，下有岩浆，我在里面备受折磨！”周梦大怒，“但是我的神魂还是纹丝不动。 “后来，我听说霁岚宗的庄襄，能够斩魂，我想到让他把我的魂魄杀掉。即便是魂飞魄散，我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循环了。 “所以我背水一战，去挑衅庄襄。” 魏寂知道周梦肯定失败了，“不可能的，庄襄肯定不会受到你的挑衅，他可是出了名的心胸宽广，从来不会因为一些小事情生气，即便生气，他也不会轻易斩魂。” “他斩了我的魂魄。”周梦证明说：“我在他洗澡的时候，往他温泉里仍花瓣，他花粉过敏，所以因为我扔花瓣而杀了我的魂魄。” 魏寂哑然。 周梦忽然拍案而起：“但是即便这样，我都没有成功结束循环！太离谱了！” 魏寂本身就觉得这种自残式的方案不够理智，对周梦得到的结果自然也并不觉得意外。 成雪过来了，众人向他表示祝贺，这是他今年第九十个生日。 他仍旧耐着性子向所有人微笑，然后迫不及待地冲出人群，到这边和周梦魏寂会和。 周梦慌忙问：“你那边怎么样？” 魏寂冷哼一声：“他现在还在这里，就说明，失败了。” 成雪喝口水，有气无力地说：“我认为，光华会的拷问座，是最折磨神智的地方。于是，我偷了光华会会长夫人的一套衣服……” “你为什么会去偷会长夫人的衣服？你跟你梦师姐学坏了！”魏寂用近乎呵斥的口吻说。 成雪摇摇头，“不是不是，我原本失去头光华会的账单的，但是不巧撞见会长夫人和和另一个男人脱了衣服讲话，然后我就把会长夫人的衣服偷走了。” 周梦顿时起了兴趣，“什么话要脱了衣服讲？快说说你的蝴蝶看见了什么？” 魏寂按住周梦，眼神犀利，对成雪说：“接着说。” 成雪乖乖继续讲：“我也想知道他们在谈什么，然后就让蝴蝶往里面去看看，结果，蝴蝶刚进去，就被会长夫人擒住了。不过刚好，我被擒拿拷问。前几次时间紧迫，还没拷问，我就又回到了白天。后来我偷了会长夫人衣服之后，直接让蝴蝶去叫会长，果不其然，会长当天审问了我。用光华会的审问椅，时而炎热难耐，时而寒气彻骨，有时候还有莫名其妙的痛苦来袭，让人感到生不如死，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神魂出壳了，但是我还是照常醒来了。 “后来，我又尝试了各种丹药和汤剂，都没有任何效果。” 魏寂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看来自残的方法行不通，我觉得你们还是放弃这条道路吧。别忘了，我们的记忆还都是保存着的，别频繁作死，把脑子作坏掉了。相比之下，我觉得成雪的思路，会更现实一些。” “叠宙术？” 魏寂点头。 “我都说过了，如果有人用叠宙术，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三个？我们三个难道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吗？还是说，施法的人，单纯就是为了消遣？” 魏寂把杯子放好，“我认真思考了成雪说的叠宙术，最近也看了一些相关的书籍，我觉得，我们所处的情况很符合叠宙术的术法。所以，我们应该去寻找一下叠宙术的核心。” “光华会的沙漏！”成雪抢答。 “没错，只要我们找到沙漏，更改沙漏的时间，就能将叠宙术扰乱。然后我们就能回归正常。” 周梦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幼稚，事情不会那么复杂又那么简单。 所以周梦并没有参与魏寂和成雪的计划。 之后的日子里，周梦继续寻找循环的关键点。 验证这次循环不是梦境之后，周梦回到了最初的设想上，这是一次包含了特定任务的循环，只要找到任务，解决循环关键点的问题，就能够结束循环。 第一百五十个九月初八，成雪和魏寂早早地在木桌边等待周梦了。 很明显，他们失败了。 亢亢托着托盘到周梦身边，周梦直接接过了托盘，让亢亢离开。 没有托盘，也就没有争吵，周围比平日里要安静。 魏寂却显得不耐烦，“太荒唐了。” “到底怎样？”周梦问。 成雪正要娓娓道来的时候，魏寂果断地打断了成雪：“我们用了十天的时间，弄明白了沙漏的位置，在光华会的玉漏楼里。玉漏楼是一幢巍峨的高楼，整栋楼就是一个巨大滴漏，为整个人间计算标准的时间。 里面有很多计时工艺品，琉璃沙漏，就是其中一个。 我们用了五天的时间，搞明白，我们应该换上光华会弟子的衣服，潜入玉漏楼。但是当我们成功潜入之后，却发现琉璃沙漏被偷走了。” 周梦惊讶：“那证明是有人拿走去做叠宙术了！” “是的！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魏寂好像更加气愤了平日里很少见她有任何脾气，“我们到处打听，终于知道，琉璃沙漏，就在会长弟弟韩琦的手中。” “韩琦？”周梦确定这个名字她听说过，“这不是你的订婚对象吗？” “没错。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发现琉璃沙漏就在他的床头。” 魏寂喝了口水，成雪接着讲道：“十五次，我们都被识破并非光华会弟子，然后被问罪。五次，寂师姐被认了出来，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再也没有见到琉璃沙漏。最后一次，寂师姐向韩琦解释了我们的目的，韩琦交出了琉璃沙漏，我们拿着沙漏上下颠倒……” “可是没有丝毫改变！根本就不是叠宙术！”魏寂抿了一口雪水茶，意味深长地说：“现在，就只剩下一种方法了。” 周梦和成雪都提起了精神：“什么？” “韩瑾。他是唯一可以到达太初之一的人，我们需要找到他，让他带我们寻找太初之一，扭曲时空。”魏寂神情坚定，似乎是决定了要背水一战。 周梦在藏书阁了解了一些关于太初之一的内容，这东西差不多和黑洞是一个原理。 那么现在，魏寂的思路就是，让韩瑾带他们到太初之一去，结束循环。 但是这个想法过于天真。 首先，到达太初之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还没等出发，这一天就结束了，又回到原点，即便韩瑾有能力到达太初之一，也是需要时间的。 其次，韩瑾是一个神智有问题的人，他可能根本就无法理解魏寂的需求。 “这多少有些困难，你们都是了解太初之一的，一天的时间，需要进入光华会，说服一个神智不健全的人，然后启程，这时间根本就不够。” 成雪略带激动地说：“我知道光华会的地图，哪个地方什么时候有把守，我都记得。” 魏寂：“我可以用寂字诀让韩瑾平静下来，劝说他按照我的要求行事。” 他们两个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周梦觉得这个方法过于理论化，根本执行不了。 所以，第一百五十一天的时候，魏寂和成雪开始寻找太初之一，而周梦则继续调查循环的原因。 第三百零五天，魏寂和成雪回来了。 这漫长的等待中，周梦一度认为他们成功脱离的循环，直到这天再次在宴会上见到两人。 “看来，你们没有找到太初之一。” 魏寂摇摇头。 亢亢走过来，魏寂拿了一杯雪水茶，她已经喝腻了菊花茶，这次换了槐花。 “一百天，我们足足用了一百天，顺利找到了韩瑾，然后又用一百天找到了劝服韩瑾的办法。只要提到他的母亲，他就会平静下来，并且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 成雪补充说：“这还是我从他的贴身仕女身上问到的。韩瑾和会长韩珏以及寂师姐的未婚夫韩瑾，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韩瑾的母亲，是老会长的第一任夫人，韩珏和韩琦，是老会长续弦的孩子。据说，韩瑾就是母亲死去的那一天疯掉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成功请韩瑾带我们去太初之一，但是他需要三天才能到达太初之一。后来，我们用琉璃沙漏，试图将这一天折叠，把三天融入到一天当中，但是我们又被琉璃沙漏扔进了叠宙术当中。 “万幸的是我们知道的叠宙术的破解方法，在叠宙术第五天的时候就找到了琉璃沙漏结束了叠宙术的循环。 “之后，我自己学会了叠宙术，真的把利用琉璃沙漏将一天折叠成三天，然后我们到达了太初之一！但是，离谱的是，我们居然遇到了神明！ “我们的举动似乎触怒了神明，祂将太初之一扔向我们。” 周梦心头一紧，“这不是刚好吗？” “但是还没有用，我们被太初之一撕扯扭曲，还是在今天醒来了！” 魏寂失去了一大半的耐心，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超过了她的预期。 周梦表示早已经预料到了，“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有了新的发现。” 21 不攻自破 魏寂已经开始劝说大家适应这样循环的生活。 如果不能改变，就适应吧。 所以，她对周梦的想法提不起兴趣。 成雪倒是很关注：“梦师姐，你想到了什么？” 周梦到旁边，将亢亢叫了过来。 亢亢坐定之后，周梦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平复亢亢因被周梦拉走而产生的内心恐慌，又用一刻钟解释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所以，我们现在就是陷入到了一个循环的时间当中。我们很有可能在一张画里，你是茫渺师尊的弟子，平时应该是在画中修炼的对吗？”周梦轻声轻语问亢亢。 亢亢点头。 “那么，你知道，如何从画中，给画外的人传递信息吗？” 亢亢问道：“周师姐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都在画里？” “对，我们的世界，被一幅画包裹了起来。”周梦说的画，正是地图。 经过三百多天的排除法，周梦越来越确定，他们三个落到了地图中，而地图就是整部《修真近代史》的缩影，地图席卷了整个世界，将整本书囚禁在了九月初八这一天。 而周梦、魏寂和成雪，作为真人落入了地图中，具有真的灵魂，所以能留存记忆。 “我们在画中修炼，一般都有出画和入画的咒语。这咒语是借助妙笔神的力量，帮助我们出入画卷。”亢亢说。 周梦灵光乍现：“对！神明的力量！画卷将我们包裹了，我们身在画中，即便是我们找到了太初之一，也是画卷中的太初之一，并不能帮我们脱离画卷。我们需要做的，是找到神明——也就是能够看到画卷的某个人，让祂意识到，我们的世界陷入了循环之中，让祂将画卷戳破，我们的世界就能回到正常了。” 成雪没有完全理解，但是请求神明这样的方式，可能值得一试，因为他和魏寂已经见到过了一次神明，虽然祂的脾并不似神明般稳定。 “那么，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和神明对话？”周梦问亢亢，“透过画卷。” 亢亢表示很简单：“很简单，只要将召神咒写在召神石上就好了。但是，召神石已经枯竭，已经开采的召神石在破魔之役上被用尽，剩下的碎片也都流落在人间各处，真假难辨。况且召神咒也并非每次都能奏效，神明很忙，不是所有的请求都会答应的。” 魏寂起身，信誓旦旦说：“我知道哪里有召神石，光华会玉漏楼最顶端的滴漏，就是召神石。” 亢亢叹息道：“召唤每个神明所需要的召神咒也是不同的。” 成雪挺身而出，“我知道神谱上神明的召神咒，我可以召神。” 亢亢还是继续泼冷水：“我们和神明的语言已经不通了，只有神明降临的时候，才能听懂我们的话语，神明在神界，是不能理解我们的语言的，只能理解我们的情感。所以，在召神的时候，多少话都是没有用的，只有最虔诚的心灵，才能触动神灵。” 周梦表示：“放心吧，如果他们听不懂人话，我就给他们澡一个梦境，总有一种方式，是他们能理解的。” 三人把这次计划成为召神计划。 经过一百天的尝试，魏寂成功将玉漏楼上的召神石拿到了手。 而成雪则尝试了五百天，才找到了一个会回应他们的神明——火神。 然而，火神每次的回应，都不尽如人意。 周梦用逼真的梦境描绘了他们现在的处境，请火神烧掉画卷。 但是火神每次的回应都是仁慈的，还要劝说周梦不要伤害世界。 召神过程熟练了之后，三人将神谱上的所有神明都召唤了一遍，后来发现，只有【字神】一栏的神明能够听到召唤。 魏寂尝试召唤【寂字神】，没有任何的反应，【雪字神】和【梦字神】也没有回应，到头来，还是找到了火字神。 这是第五百次召唤火字神。 周梦忍无可忍，将人间所有的火神庙都炸了，召神成功之后，骂火神无能，不配为神明。 成雪记得，在周梦喊出那句：“你是不是不行！”的时候，火神的怒火席卷了天地。 三人在烈焰中再次陷入昏迷。 第二天醒来之后，仍旧是九月初八。 “周师姐，这是霁岚宗送来的雪山水，周师姐可以先选一杯。” 周梦摆摆手，表示拒绝。 亢亢走向人群，不久之后，就传来了杯子被打碎的声音。 魏寂和成雪在木桌边坐着，周梦走过去，慢慢坐下，三人相顾无言。 成雪最先打破了平静：“不如，我们去浪迹天涯吧。梦师姐，每天我们都可以去一个地方，晚上就会回来，下次再去另一个地方。” 魏寂觉得是个好主意。 三人准备在九月初八安家落户。 但是如果他们想去一个地方旅游的话，就不能在路上浪费时间，必须要快速到达目的地。 成雪想到一种术法，名为叠宇术，就是将空间重叠的书法。 这种术法，只有特定的血脉才能修炼，而霁岚宗庄家，就是这种稀有的血脉。 不过，现在的庄襄，还没有学会叠宇术。 三人彻底放弃了结束循环的想法，开始想办法攻克庄襄。 庄襄是霁岚宗的门生，和魏寂相比，庄襄的美名传播得更远。 年少有为，心思缜密，寡言少语，所向披靡。 只是少有朋友，因为他修的是无情道，平日里冷冰冰的，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感情。喜欢安静，这一点和魏寂很像，喜欢整齐，和魏寂也很像。 和魏寂不同的是，他很在乎自己的肌肤。 一旦有人看到除了脸和手之外的任何皮肤，他都会勃然大怒。 周梦学了三百天，学会了入梦令，成功进入了庄襄的梦中，用一句：“你不穿衣服的时候真好看”激怒庄襄，让他的灵力在一瞬间爆破，用叠宇术到了定风宗。 然后成雪安抚庄襄的心情，魏寂趁其不注意，用叠宙术将庄襄关进去，并提醒他，叠宇术练不好，就不放他出来。 这套流程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周梦激怒庄襄，庄襄来到定风宗，魏寂将他扔进叠宙术中，让他练习叠宇术。 起初走完整个流程需要一整天的时间，经过一千天的重复，这个流程用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三人已经准备好了旅程，他们规划的第一个景点，是霁岚宗温泉。 因为周梦说过，那里的温泉好像很神奇。周围都是雪山，泡在温泉里丝毫不觉得冷。 就要出发了，在周梦的威胁之下，庄襄动用了叠宇术。 一瞬间，眼前光怪陆离，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整个世界都扭曲了起来。 忽然间，眼前一黑，万籁俱寂。 周梦叫了魏寂和成雪的名字，可是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渐渐的，周围热闹了起来。 “济沧师尊，饶了他们吧，他们进入禁室，可能也只是意外。” 是李玄灵的声音。 “意外？师尊的玉佩都在他们那里，明显就是蓄意为之！” 冯双的声音。 视线逐渐清晰，魏寂和成雪也都在身边，同样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三个人整整齐齐被粗大的锁链绑着，跪在广平台正中央。 “庄襄呢？”周梦问。 魏寂看了看周围。 济沧正在高处俯视他们，李玄灵跪在济沧面前，好像在求情，冯双在一叉着腰，盛气凌人。 “我们出来了。”魏寂说。 “是啊梦师姐，我们走出来了！结束了！” 墨龙：“你终于醒了！” 周梦听到墨龙的声音，激动万分，眼泪都差点流出来：“墨龙，我想死你了！” 济沧看三人醒了，问：“知罪？” 魏寂抬头，张口就问：“今天是几日？” 冯双上前呵斥：“今日是九月初九，重阳节！” 魏寂欣慰地笑了，“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三人喜极而泣。 众人看这三人举止怪异，开始低声议论。 济沧问：“你们三人，私闯禁室，当受十五道天雷，逐出师门。” 闻声，周梦立即喊道：“师父，这不关成雪的事。” 周梦想好了如何帮成雪辩解，只用说他是为了阻止自己进入禁室才进了禁室的，就好了。 “好，”济沧不假思索，“那就放了成雪。” 不愧是团宠体制，受人包庇根本不需要理由。 “周梦，魏寂，擅闯禁室，受雷刑15道，逐出师门。”济沧宣布。 成雪紧紧保抱住周梦的胳膊，说什么也不松开，最后还是冯双用铁索将成雪捆了过去。 周梦想到魏寂，继续求情：“师父！这件事，和魏寂也没有关系！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们都是去阻拦我的。” “阻拦你？穿夜行服？” 周梦转头一看，魏寂穿着一身黑。 “你这……” “师父！”周梦坚持争辩，“魏寂是为了帮我，她不想引起大家的关注，所以才穿了夜行服。” “那好，魏寂包庇罪人，受雷刑十道。” 没想到济沧改口居然这么快。 此时，一条水母飘过来，对周梦说：“你们昏迷了一天，济沧师尊都没有宣判，如果真的铁定了心要将你们逐出师门，肯定不会等你们醒来。所以，济沧老师是在等你们辩解，你说个理由，济沧师尊有个台阶下，就好了。” 宫诗语不仅消息灵通，揣测人心的能力也是一顶一的。 一时半会儿，周梦还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总不能说，她是去找地图，然后给自己脑子里的系统开导航的吧。 墨龙：“神明。说是神明的指引。” 周梦：“什么神明？” 墨龙：“万神之神，说他指引你们，到密实中去。然后问大家，昨天晚上，是不是做了很多奇怪的梦。” 周梦：“他们为什么做梦？” 墨龙：“重复了九月初八，每个人都在经历。虽然他们的神魂留不住这些记忆，但是这些事情还是在他们的神经通路上留下了痕迹，所以，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印象。” 周梦：“你是说，昨天，真的是整个世界都在循环？” 墨龙：“是的，你先搪塞了济沧，然后我再跟你详细说。未来的路，真的难走了。” 22 下山 “师父！我之所以进入禁室，是因为受到了神明的指引！”周梦高声喊。 众人惊骇，神明已经沉默了数十年，怎么会给周梦指引？ 冯双第一个不同意，义愤填膺：“荒唐！神明怎么会给你指引？大言不惭，连济沧师尊你都敢骗？”她好像又抓住了周梦的新把柄，“师尊！她这是狡辩！” “昨天，大家是不是都做了很多的梦！”周梦义正辞严，“你们梦见济沧师尊渡劫，梦见茫渺师尊的画卷被撕碎，梦见光华会神器失窃，有没有？”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稍许，议论声就越来越大。 “我昨天确实做了很长时间的梦，但是很凌乱，好像梦里又做了梦，大多数都不记得了。” “是啊是啊，我也是！” “我记得，我确实梦见了济沧师尊渡劫，而且雷劫并没有劈中济沧师尊，而是劈向了别处，具体是劈到了谁，我也不清楚。”宫诗语高声说。 冯双此时却沉默了，因为她昨天也做了很长时间的梦，梦中好像一直在跟人吵架。 济沧神色庄严：“那么，神明指引你做什么呢？” “神明说，额……说祂困在了禁室中，让我打开禁室，让神明重获自由。我就打开了禁室，释放了神明。没想到……魏寂和成雪为了阻拦我，我们打了起来，神明觉得吵，就……就发怒了，然后大家就被神明的怒气波及，做了很多的梦！对，就是这样。” “那，神明之怒，是如何平息的？” “我们表明了来意，说我们是来帮助神明重获自由的，神明知道了之后，就消气了。都是误会，神明也是讲理的。” 魏寂附和道：“啊对！神明看我们内心虔诚，就收了怒气，回到神界，我们这才脱身。” “哦？”济沧表示质疑，“是这样吗，成雪？” 成雪平时是最乖的，不会说谎，一说谎就满脸通红。 “嗯，是。” 他们确实遇到了神明之怒，虽然，是他们自己挑起的。 济沧背过身躯，表示不会再听取任何意见，直接发布最终的审判：“周梦，擅闯禁室，雷刑十五，魏寂劝阻不力，雷刑十，于广平台受刑示众。” 雷刑是用灵力凝结成的雷，其威力不比雷劫。一道雷劫能把渡劫期的长老劈死，但是一道雷刑，对渡劫期的修者来说，不痛不痒。 魏寂身处金丹期，但是修学的不少法术都已经到了大乘期，十道雷刑后，重伤是难免的，但是不会威胁到性命。 周梦的境界，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梦字诀，编制一个梦障，罩在自己身上，别人也看不到，雷刑也会被大大削弱，十五道雷刑，付诸一笑。 只是可怜了成雪，忧心忡忡，根本不敢在现场看，雷刑开始的时候，就开始回去找书籍，搜集草药，等雷刑结束了，让仙鹤拉着魏寂和周梦到了尽欢楼，开始上药。 魏寂和周梦衣衫褴褛，四目相对。 “你去禁室做什么？”魏寂率先问。 周梦摊开手：“我就是好奇啊！我这种人，想干什么哪里需要什么理由？那么问题来了！你去禁室做什么？” “我去找把你变成男人的秘方。”魏寂坦白。 然而两人异口同声，“成雪，你呢？” 成雪正在捣药，闻声停手，“我，我想看看，有没有治眼睛的药方。”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所以你真的拿到把我变成男人的法术了吗？”周梦略显担忧。 魏寂邪魅一笑，“我们走着瞧。” 门外想起了脚步声。 “周师姐，魏师姐，”亢亢小跑着进来，“霁岚宗讲学会的请柬。” 三人异口同声答道：“不去！” 亢亢不明所以，手上揣着请柬不知道放哪里。 三人之所以不愿意去霁岚宗，是因为那里有个冷冰冰的庄襄。 在九月初八，三人可没少合着伙作弄庄襄，到时候见到了，多尴尬，不去。 “茫渺师尊说了，你们三个都要去的。魏师姐要带队的。” 魏寂连连摆手，周梦也打退堂鼓。 此时，墨龙提醒周梦：“去霁岚宗，落天镜的一块碎片，在霁岚宗。” 周梦：“什么？碎片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还有别的碎片？意思是……好吧，那就先去霁岚宗。” “我去！”周梦豪言壮语，“既然寂师姐不去，我就挑起带领定风宗弟子的重任。” 成雪期期艾艾：“那我也去。” 魏寂瞬间起身，抢过请柬：“我来！要你带队，还不得把定风宗弟子带到坑里？还是我来比较稳妥。” 亢亢松一口气：“那好，我去回复师父，两位师姐好好养伤，后天出发。” 周梦倒头就睡，墨龙的音调略显伤悲：“我们遇到了大问题。” 周梦：“先给我解释，我陷入九月初八循环的时候，你在哪里？” 墨龙：“我只在其中一个九月初八里，而你在无数个九月初八里。” 周梦：“最后我们莫名其妙就出来了，是你帮忙了吗？” 墨龙：“是你们自己逃脱出来的。 “你还记得，你们在循环中联系到的神明吗？” 周梦：“记得，火神嘛，还有一个字神。” 墨龙：“不是什么神明，是罗庸。” 周梦：“罗庸！他不是已经离开这本书了吗？” 墨龙：“是他将这本书封锁在了九月初八这一天，让所有的剧情都停止在九月初八。好让你永远都困在这本书中。但是，你的话激怒了他，他一怒之下，把书毁掉了，现在，整本书，就剩下一个简介和目录了。” 周梦：“我激怒了了罗庸？” 墨龙：“是的，你们传递的内容，让罗庸很愤怒。” 周梦：“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墨龙：“整体来说，是坏事。我刚刚拿到地图，正要汲取完整的剧情的时候，书就被毁掉了。这就导致，我对剧情的了解，只有一个大纲，很多细节，我都是不清楚的，一旦你触犯了剧情，就可能被系统惩罚。” 周梦：“既然标准剧情已经没有了，为什么还会惩罚？” 墨龙：“这还不确定，因为你还没有触动惩罚，所以，我也不能确定，惩罚机制还在不在。但是我们是绝对不能尝试的，因为……” 周梦：“怎么？” 墨龙：“因为一旦尝试，你的神魂就会被遣返，而现在，你的魂魄已经无处可去了。” 周梦：“什么意思？” 墨龙：“罗庸烧掉了你的身体，在现实世界中，已经没有你这个人了。你成为了，烈士。” 周梦：“那一旦我的魂魄被遣返，会怎样？会死掉？” 墨龙：“聪慧。会死掉，真正意义死亡。你的神经回路无处安放，会快速熄灭，你会在生理意义上死亡。” 周梦：“这个罗庸，还真狠毒。不过现在，关键问题是阻挡魔神，其他的，走一步说一步吧。” 墨龙：“你还挺乐观。” 周梦：“我命大着呢。” 今年的讲学会好像比往年要盛大，各个宗门都派去了最优秀的弟子去参与。 讲学会中，有不少名扬四海的师尊传授修行要领，还少不了弟子之间的切磋。 东道主霁岚宗弟子三千，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尤其还有一个庄襄，更是年少渡劫，名震四海。 魏寂和周梦带着定风宗的队伍，辞别茫渺，开始上路。 济沧没有来送行，因为他又去闭关了。 下了定风宗，就是中州，这里算是定风宗的地界，人们都在定风宗的庇佑之下安居乐业。 天下太平，物阜民安。路上摆摊的摊主们看到定风宗的弟子，都会习惯性得高声调侃：“山头上又下来的俊姑娘！不知道又要逢上哪家的少年郎！” “山头上也有好儿郎，不知又要迷倒谁家的大姑娘！王大婶儿，你看看排头那个俊朗少年郎，不佩剑不揣刀，斯斯文文像是个小军师嘞！” 成雪笑嘻嘻说：“梦师姐，大家点你名呢？相中你了，想让你做他们的女婿。” 周梦弹了成雪的脑门，“就你耳朵尖，看见路边的姑娘们没有，都直勾勾看着你呢。小心我把你卖给她们。” 成雪忽然委屈：“梦师姐要是把我卖给她们，我就不吃不喝。” 周梦爽朗一笑，接着往前走。 不想，路边忽然飞来一颗枣子，周梦伸手接住，朝枣子飞来的方向看去，见一位妙龄少女掩面而笑。 随后，便有无数帕子和木簪飞来。 帕子是姑娘们仍给男修的，木簪是小哥们扔给女修的，上面写着或刻着他们的名字和家室，等这些修者们闲下来了，可以顺着帕子上的信息，摸到人家的门上去，这帕子和木簪也算是半个媒人。 周梦把玩着那个办青半红的枣子，啃上一口，香甜可口。好像中州人的日子，就是这般甜蜜。 不少帕子仍到了成雪身上，成雪怕姑娘们伤感，凡是到他身边的，都收了起来，平平整整地叠在一起。 冷不丁的，还有一个给成雪扔簪子的。 成雪还没想好接不接，一张手伸出来直接握住了簪子，当即折成两半。 周梦盯着那个扔簪子的人，松开手，断成两截的簪子落在地上。 对方看到周梦骇人的眼神，连连退后，消失在人群当中。 周梦怀里倒是揣着不少手帕和簪子，算是来者不拒。 只有魏寂，两手空空。 可能是气质太高贵，让人望而却步了。 周梦凑到魏寂身边，不失嘲笑地说：“魏寂，你看看你混的，还不如我和成雪。” 魏寂斜睨周梦，好像马上要进行嘲讽，但是她的目光忽然闪烁起来，让人觉得获得了什么非比寻常的灵感。 只听魏寂大声喊道：“周梦！这些帕子都是送给你的吗！？” 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 两边的年轻男女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里面有周梦。 他们听闻周梦脾气怪异，杀人不眨眼，整个中州都传颂着关于她的怪异传闻，说他在净灵池中和邪神做了交易，和枭鸟是同族，还杀了善神等等诸如此类。 一瞬间，整条街人烟散尽，只有定风宗的弟子们在路中央前行。 23 不可调戏名单 出了中州，沿着一条名为漠河的大河一直向西，就会到达霁岚宗地界——被成为西州的土地。 文明天下的天福街，就在中州和西州的交界地附近。 因为是交界地，所以汇聚了各个地方的有趣事物。街道两边的摊铺上能看到来自各个地方的特产。 成雪正乖乖走着，忽然间，肩膀上被敲了两下，回头看，是周梦。 还没等看清周梦的脸，就被一股猝不及防的力量拉出了队伍。 转瞬之间，两人就脱离的队伍，而魏寂丝毫没有察觉。 “梦师姐，这是要干什么？”成雪和周梦一起，披上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灰袍子，系上了头巾，站在摊铺前装模作样，“寂师姐发现了会不会怪我们？” “这么热闹的街，不逛一逛怎么能行呢？寂师姐怎么会怪你呢？放心吧，她们会在霁岚宗山脚下的客栈落脚，第二天再去霁岚宗登门，我们只要在晚上到达大部队所在的客栈就好了。” 周梦看到这么繁华的街道，真的忍不住要逛一逛。 但是魏寂带领的队伍太无趣，硬着头皮往前走，丝毫没有消费的机会。 于是周梦才出此下策。 为了不挨骂，周梦还特意带上团宠成雪，到时候把锅扔到成雪身上，魏寂肯定不会为难成雪。 等定风宗的队伍走远了些，周梦和成雪就开始在各种摊铺之间穿梭。 成雪看到了远处的雪山，雪山顶上有个圆圆的环，看起来很有灵气。 “那就是霁岚宗喽。你还记得我们在九月初八喝的雪水吗？”周梦说道，“就是这些雪山上的雪化成的水。” 成雪点带头，然后瞬间就被周梦拉到了一个摊铺前面，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 “这个这个，我要这个！”周梦指着一种雪白的糕点，急匆匆说。 “公子好眼光，这是霁岚宗地界特有的雪花糕。和别的梅花糕梨花糕不同，配料，可是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呢。”摊主的胡子很长，说话声音也很沧桑，像邻家和蔼的老爷爷，带着奇怪的西州口音，尾声总是微微上扬，“两位公子要几块？” 周梦大手一挥，说：“每样拿两块。” 成雪立即按住周梦的手，说：“梦师姐，不如我们少拿几样，每样多拿几个？” “为什么？” “我想带回去，让寂师姐也尝一尝，还有语师姐和灵师兄。” “那就都拿下！” 此时，一道香风从身旁刮过，直接将摊上白刷刷的雪花糕都卷了去。 周梦顺着风看过去，见一个女修，穿着花枝招展，样貌不俗，带着一脸坏笑走到摊前，眼睛色眯眯的，看见周梦，好像看到了什么猎物。 “哎，你谁啊。”周梦毫不客气。 “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免贵姓关，单子一个情，公子不知道怎么叫，可以叫我，情人。” 墨龙：“重阳宫宫主关看山的妹妹，关情。生性风流，调戏过的公子哥儿们数不胜数，你要小心，不要被欺骗感情。” 周梦了然，厉声问关情：“你抢我们东西干什么？” “你还没又付账，怎么就说是我抢的？”关情说着，手从袖口是伸出来，托着一颗大大的灵文石，轻轻放在摊主早就准备好的手掌上。 “姑娘如果喜欢，这些都是姑娘的！”摊主一根手指将整个摊都划了起来。 “摊主，做生意得讲个先来后到吧？”周梦问。 关情晃晃悠悠到周梦身边，手按在周梦肩上，低声说：“做生意，哪里要将什么先来后到？做生意，讲的就是谁给得多。哎呀……” 不知不觉，关情的手就摸到了周梦的耳根。 这轻轻的触碰，关情就能判断出来，对方的性别三围和取向。 察觉到周梦是女的，立即站直了身子，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小弟弟。 周梦用袍子遮住关情的眼睛，“别找事啊。” “啧啧，”关情发出了怜悯的叹息，绕着周梦转了一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到了成雪身边，“可怜了个标志的小哥儿啊，居然看不到。这青绢，围得可是刚刚好，让人看得心痒痒……” “啪。” 周梦将关情即将抬起的手拍了下去，她没有注意到关情是怎么越过自己这一关到达成雪身边的，难道这是什么法术？ “这位道友，我看你也是要到霁岚宗参加讲学会的，提前交个朋友嘛，这么凶干什么？”关情说。 周梦皱着眉撇着嘴，“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修士？” 关情看了看关情袍子下面的衣服。 周梦低头一看，自己掀开袍子的时候，露出了里面的道袍，怪不得被她识破了。 成雪转到周梦身后，一言不发，两只蝴蝶也藏匿在周梦肩头。 “漂亮的小哥儿，就是香啊，连蝴蝶，都跟着转。”关情还在偷瞄成雪。 周梦抬手一弹，给关情罩上了一个梦障，一层五光十色的薄膜将关情包裹了起来。 关情顿时失去了方向，摸了摸了薄膜的材质，忽然间痛彻心扉。 她知道，这是梦障，梦字诀的法术。 而天下把梦字诀修到这种水平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周梦！ 如果布下梦障的是周梦，那身边的那个，不是魏寂，就是暮成雪。 既然是个男子，那肯定就是暮成雪！ 糟了。 这下糟了！ 她怀里还踹了一个“不可调戏名单”，第一个就是暮成雪，原因是：定风宗的宝贝疙瘩，调戏了会被周梦和魏寂揍。 第二个是魏寂，理由是：周梦的暧昧对象，调戏了会被周梦和魏寂本人揍。 第三个是周梦，理由是：魔头不可亵玩焉。 然后还有庄襄韩琦等一些列著名弟子。 没想到，她初到西州，就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两个人。 “你你！你是周梦！”关情惊慌失措。 成雪从周梦身后站了出来，点点头，“对啊，这是定风宗周梦。你是谁啊，漂亮姐姐？” “嘿，你还真不记仇。”周梦插话说。 “我是关情，重阳宫的关情，周梦，啊不周师姐，咱们都是一道的。刚才开个玩笑，你给我放出来吧，我这些都给你！” 周梦不为所动，转身问摊主：“这些都被她包了是不是？” “是是是！” 然后，周梦斜睨关情：“既然是你包了……” 关情立即理解了周梦的意思，连声说：“拿去！你都拿去！我的就是你的，就是成雪的！” 周梦给成雪使了个眼色，成雪将摊上的糕点都收了起来。 收拾好之后，周梦带着成雪就离开。 “哎哎！周师姐！这梦障……”关情奋力捏出笑容。 “半个时辰之后，自己就开了！” 说完，两人就背身走开，任凭关情在梦障里怎么喊，都不曾回头。 周梦和成雪将整条天福街逛了一边，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看的也看了，身上的灵文币画了个精光，只剩下几炷香和几块鲜花糕点。 这几炷香据说是有话本在里面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点上一炷香，就能进入到相应的梦境之中。 周梦觉得这香的功效和自己的梦字诀中的某些造梦功能有些相似，所以就买来研究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买香的时候，老板的神色非常怪异，好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梦师姐，我们收获满满啊。”成雪背着重重的抱负，脸上洋溢着幸福。 周梦语调深沉：“所谓有得必有失。当年你觉得得到了什么的时候，一定也失去了些什么。” 成雪不解问：“我们失去了什么？金钱吗？这本没有什么可惜的啊，我们自愿拿钱去换东西的。” 周梦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晃了晃：“非也。钱财乃身外之物，失去了就算了。我们失去的，比钱财要严重多了。” “严重？” “我们失去了，方向。” “可是我知道，那边是南啊。”成雪指着太阳的方向说，“即便不是正南，也差不多是西南吧。” “那么。你知道去霁岚宗的路吗？” 蝴蝶围着成雪一圈，成雪摇摇头：“不知道了。” “所以啊，我们现在等于是，走失。”周梦好像并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脑子里还有一个墨龙，那可是看过地图的系统，随便导航一下，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成雪发觉周梦并不慌张，自己也就不慌张，就静静跟在周梦身后。 周梦问墨龙：“到霁岚宗最近的路，你有没有啊。” 墨龙：“你已经偏离路线，正在为你重新规划路线。” 周梦很欣慰：“我在九月初八循环了十几年，终究还是没有白费，总归是拿到了地图给你，真是公德一件，是说是不是墨龙。” 墨龙：“拿到地图和你进入循环是两码事，别给你的倒霉命运附加额外的意义了，倒霉就是倒霉。” 周梦：“……” 成雪不小心趔趄了一下，周梦急忙扶助，看成雪脚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抬头望去，全是高高低低的石头。 “墨龙？这就是你重新规划的路线？我鞋子都会被磨破。” 墨龙：“这是最近的路线了，经过我精密的计算，仅有可能在前脚掌附近磨破一点。而且成雪的鞋底会率先磨破，因为他背着那么重的东西。并且，经过我的人格分析和预计，魏寂看到成雪的脚磨破之后，会揍你，你至少会挨上一剑。” 周梦吞了口唾沫，想到彻晓剑，就背后发汗，在净灵池里挨的那一剑，可真是差点要了她的命。 于是，周梦把成雪背上包揽了过来，自己背着。 成雪还不明白为什么：“梦师姐，我来背吧！很重的。” 周梦抬手阻拦：“别，我可不想你的脚磨破了之后，我背你。相比之下，还是背行李比较轻松。” 成雪低着头笑了笑，再抬头，周梦已经大摇大摆朝前走去了，“蝴蝶不要飞太远，看好脚下！” 24 漠河桥 墨龙：“漠河源起于雳都，在雳都高原之上，向东流去，无数支流汇聚在一条河当中，横切霁岚山脉，山脉两侧的冰川为河水提供了丰沛的补给，河水在这里高涨，因为山脉之中，河道狭窄，所以漠河经过霁岚山脉的时候，水势汹涌，霁岚山脉的人们，也称那一段漠河为狂河。 “过了霁岚山脉，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地势忽然平缓，水势也就温和了起来，砂石沉积，现在是枯水期，我们能看到河边的石头。如果是初夏时候，我们现在可能就走在水里。 再往后，到中游，经过光华会地界，南华，河道忽然向北折，环绕光华会，也成了光华会和中州的边界线。最后向东，到东土，成了重阳宫的护城河，而后终于流向边疆。” 周梦：“注入海洋？” 墨龙：“大陆的边缘，未必就是海洋。希望我们的脚步永远不要涉及边疆，那里有太多的未知。” 周梦：“你现在定位的落天镜碎片，有涉及到边疆的吗？” 墨龙：“目前我只能检测到一个，在霁岚宗。” 周梦：“我觉得，即便你没有封印魔神，你也会被淘汰。” 墨龙：“怎么？” 周梦：“太弱了，身为一个系统，就不能歘歘歘把所有的落天镜捞到手，然后大杀特杀……” “歘歘歘”，周围想起了奇怪的声音。 周梦立即伸开胳膊将成雪揽在身后。 “梦师姐，我听到奇怪的声音。” 成雪的听力比周梦的还要灵敏。 “我也听到了，听起来，像是脚步声。” 蝴蝶环绕四周后，回到成雪身边。 “梦师姐，前面有一座廊桥，横跨大河，会不会是上面有人。” 周梦登上一块石头，视野开朗，确实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大桥，桥上是精巧的廊亭，亭檐上是青黑的瓦片，脊上还有精雕细琢的鸱吻。 怎么看都不像是荒郊野岭中会出现的建筑。 周梦拉着成雪，将成雪扶上石头，低声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成雪点点头。 两人蹑手捏脚，朝着廊桥走去。 只听“欻欻”两声，整座桥就消失了。 两人正惊讶时，廊桥赫然落在周梦脚边。 “要过桥吗？” 这是个少年的声音，“漠河桥上走一趟，纵死犹闻侠骨香。” “谁？”周梦环顾四周，不见人迹。 “来吧，渡桥。” “谁啊！”周梦将墨龙从神智中调出来，手指将墨划开，画成一柄长剑。 成雪的折扇也在身前悬着。 “哦！是仙家啊！仙家的魂儿，最甜了。来吧，来走一趟，过了漠河桥，就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用想了。” 成雪略显好奇：“梦师姐，什么都忘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噶了，咽气了，魂飞魄散了。这桥是座吃人的桥，我们快点走。”周梦弄明白声音是桥发出来的之后，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来都来了，怎么那么着急走呢？”漠河桥的声音逐渐压低，越来越低，最后甚至能听到卯榫之间摩擦的咯吱声。 周梦带着成雪，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忽然间，一只木钳勾着成雪的腰，就将成雪钩到了桥面上。 周梦回身去砍，却被那钳子伸出来的木签划破了手。 定睛看去，漠河桥已经变成一座高高大的人像，精致而规整的面庞让人想到南华的美人，可身体上却是复杂的斗拱卯榫，肩膀上是微微翘起的屋檐，风轻轻吹过，还会响起阴森的铜铃声。 漠河桥轻轻嗅了嗅木签上的血液，若有所思。 “我从来都是邀请客人自愿渡桥的，如果客人不愿意渡桥呢，我就会拿到客人最重要的东西，威逼客人自愿渡桥。”漠河桥用栏杆一样的手抚摸着成雪的面颊。 “你看看你，成精了，还没有完全成精，威逼别人，还算是自愿？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也不管你背后是谁，你最好把握师弟交出来，不然的话，我一把火，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火！”漠河桥忽然发作，“你说火！” 成雪被甩来甩去，切身感觉到了漠河桥的愤怒。 墨龙：“愤怒，是愤怒，很好，你现在越来越熟练了。” 周梦：“火，你能画出火吗？” 墨龙：“元素合成能力，可以打开，但是你需要知道火的化学方程式。各种原材料燃烧时候，产生的化学反应过程，你要明白，我才能合成火来。” 周梦：“……我知道碳和氧气的方程式，来吧。” 忽然间，周梦指尖冒出一束火苗。 漠河桥猛然后缩一下，然后莫名其妙黑了脸。 周梦不知道这是闹哪一出，但是断定对方是被吓到了，于是乘胜追击：“放了他，我就收了火。” 对方仅仅蜷缩，成雪也被束缚得越来越紧。 只听一声巨响，漠河掀起巨浪，狠狠拍到岸上，周梦整个人都被浪花席卷，险些窒息。若不是奋力抓住了岸边的磐石，恐怕会被浪花卷进河水中。 河水退却之后，周梦指尖的那点火光不见了踪影。 漠河桥重新舒展开来，睥睨周梦：“雕虫小技。现在，用你的灵魂献祭，我就会放了这位小公子。” 周梦暗中问墨龙：“还能来火吗？” 墨龙：“他不害怕了，元素打造需要很多的灵能，做不了了。” 漠河桥好像嗅到了什么，面目忽然温和，俯身对周梦说：“你也可以不用过桥，我也可以放了他。” “那你倒是放人啊。” 漠河桥将成雪握得更紧了，折扇也被紧紧扣住，蝴蝶在他身边不停飞旋，找不到解困的方法。 “拿你心头血，换你心上人。”漠河桥阴鸷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什么？拿心头血和要我的命有什么区别？哎哎哎被动！” 漠河桥用一根尖锐的木剑指向成雪，周梦立即妥协。 “给你！不过你先听我说。” “哼？” “其实，血液流淌周身，循环不止，其他地方的血，和心头血，没有本质的区别，不如我给你点手心血？” 漠河桥俯身，咯咯吱吱的声音让周梦听得心慌。 他伸出一根长长的手指，手指在周梦胸前变成了一个窄细的木框。 “往这个地方插，剑就能插在心和肺之间，保证你不会死。”漠河桥指着木框中的缝隙，贴心地说。 “这……还真是精确哈。” “放心吧，绝对精准。我感觉到，你的灵魂太脏了，我可不能要，所以，你得活着。开始吧。” 成雪一边挣扎一边喊着：“不行！梦师姐不能给他！” 很快，成雪的嘴就被捂住，周梦拎起墨龙剑，瞄准了木框中的缝隙。 墨龙：“你来真的！” 一瞬间，剑刺入心肺之间，鲜血外流。 “你找东西接住啊倒是，这不浪费了吗？”周梦虚弱地说，那口吻让人觉得这件事对她而言无关紧要。 蝴蝶在伤口附近拍打着翅膀，成雪在漠河桥手中不停挣扎。 一股细流从漠河中缓缓抬升，像是一条透明的蛇，吮吸了周梦心头的血，然后，这股细流注入到漠河桥的骨架当中。 “嗯，可口！”漠河桥轻轻松开了成雪，折扇也重获自由，接着成雪安全落地。 周梦半跪在地上，心口的血还在流淌，嘴唇逐渐发白。 成雪慌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丹药，喂给周梦：“临行前准备的丹药，止痛止血的，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墨龙：“我看你对这个臭小子不一般。他对你也不一般！你可千万不能思想抛锚啊，我提醒您你，不要让书中的角色干扰你的情绪，你的平静对我来说很重要。” 周梦：“我不平静吗？我刚才不够平静吗？我只是不想让这个团宠有事。他要是出事了，我可能活不到任务完成，你知道不知道？” 墨龙：“好吧，最好是这样。但是你方才差点为了他直接没命，这怎么说？” 周梦：‘我心里有数！’ 吃了丹药之后，周梦感觉到好了很多，再去看漠河桥的时候，发现河面上已经空无一物。 “桥呢？”周梦问。 成雪正小心翼翼给周梦包扎伤口，蝴蝶看了看周围：“不见了，可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离开了吧。” “这霁岚宗是干什么吃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他们山脚下……哎呦疼，居然有成精的桥！没人来管管吗？”周梦义愤填膺，问成雪，“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梦师姐，丹药的药效我也不确定，我们还是快点到霁岚宗去吧。” “对！走，天就要黑了！” 魏寂带着定风宗的弟子们，本来要在今夜先落脚客栈，第二天晨起拜访霁岚宗。 但是周梦身上带着所有灵文币，现在周梦却不见了踪影，所以只好直接入住霁岚宗。 天色已晚，山脚的人家都熄灯入眠了，尽管魏寂怕突然到访不礼貌，还是带队到了霁岚宗正门口。 门已经关上了，并没有执勤看门的弟子，只是两面的门联轻轻飘了过来，字迹变换。 上联：“夜来造访所为何事？” 下联是空的，纸张旁边一根笔，魏寂提笔，在下联写道：“定风宗弟子前来入住。” 上联：“上报师长，请贵客稍后。” 宫诗语对这两张门联很感兴趣。 她在茫渺门下见到过的绢布和宣纸，也很有灵气，但是还没有见过这种能和人交谈的纸张，真是神奇，到时候一定要问一问这种纸的材质和术法机要。 稍许，门开了。 站在大门中间的男子，舒眉朗目，凛若冰霜，周身似乎有一道寒冷的堡垒，功不可破。 这是魏寂在九月初八就认识的人，庄襄。 25 夜深有夜神 庄襄的眼睛很像藏獒，平时并不完全睁开，似乎藐视世间的一切，在他拔剑的时候，人们会幻听到狮子一般的吼声。 不过面对魏寂，庄襄是沉静的。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庄襄正襟危言，“你的面容很熟悉。” 身旁跟着的师弟知道，庄襄从来都没有下过霁岚山，魏寂也从来没有来过霁岚山，他们一定是初遇，但是庄襄却说自己和魏寂似曾相识，肯定是错觉。 “师兄，这是定风宗魏寂，成年不久，第一次参加讲学会。” 庄襄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在梦里，我见过你。” 魏寂冷汗涔涔，不曾想九月初八的事情，庄襄还能留下印象。 “庄师兄说笑了，我们初次相遇，怎么会认得呢？” 庄襄细看了魏寂的脸，十分确定，九月初八的梦里，他就是见过她。还有另一个黑漆漆的人，同她一道。 一旁的师弟看庄襄有些怒色，并不理解，在庄襄身后低声说：“师兄，该请人家入住了。” 庄襄此时才察觉到自己审视的目光可能有失礼貌，微微侧身，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请魏寂进去。 魏寂也并不畏惧庄襄，拿出鳄鱼一般的沉稳和冷静，带着队伍从庄襄面前经过，还不失礼节地躬身行礼，说道：“谢庄师兄接待。” “你知道，我姓庄？” “庄襄之名，如雷贯耳。” “你如何知道，我是庄襄？” 魏寂心头惊悸，好像确实还没有人介绍过，“听闻霁岚宗庄襄，人如冷玉，气质庄严，今日见到，果然名不虚传。” 说罢，魏寂还不忘提一句周梦，“我宗之所以入夜造访，是因为我家师妹顽皮，带上我们入住客栈的钱财，自己潇洒去了。估计是被霁岚宗地界的新鲜东西吸引住了，忘记了时间，所以尚未归队。我带众弟子入住，还想问，师妹回来，我当如何接应？” 庄襄应声答道：“我来接应。” 霁岚宗派庄襄迎接客人，可真是诚意满满。 “师妹性情顽劣，届时如有冒犯，还请师兄多多包涵。”魏寂最后交代。 庄襄点头之后，魏寂就急忙带着弟子们去安顿。 按照魏寂的猜想，周梦可能会和成雪先到山脚下歇脚，第二天找不到队伍，就会直接上山来了。 周梦带着成雪到霁岚宗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 空气极冷，霁岚宗的大门上都覆盖了一层薄冰。 周梦正要敲门，跟前飘来了对门联。 上联：“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旁边下联是空的，一根毛笔悬在跟前，周梦提笔，看着毛笔的笔顶上镶这一圈金边，金边上刻着两个小篆：“霁岚”。 “这根笔不错啊。”周梦称赞道，然后在下联上写到：“贵客来了，开门。” 上联：“敢问何方贵客？” 周梦大手一挥：‘定风宗。’ 上联：“定风宗贵客已入住，敢问何方贵客。” 成雪看了，说：“是寂师姐，他们肯定已经进去了。” “这对联听不懂人话！”周梦愤然道。 墨龙：“这对联一看就不够智能。” 周梦：“你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梦师姐，我们怎么说才能让对联放我们进去呢？”成雪问道，他担心周梦的伤口，丹药的药效可能很快就到过了。 周梦稍作思量，在下联写上：“定风宗，周梦。” 上联：“夜神不可通行。” “好你个人工智、障！怎么夜深就不能通行了！发音都发不准，给你撕了，回炉重造吧你。”周梦上千要抓门联，被成雪拦住。 “梦师姐，不要跟门联计较了。霁岚宗崇尚光明神羲和，晚上很少活动，晚上禁夜也情有可原。我让蝴蝶去里面找找寂师姐，让她找人把我们带进去。” 周梦表示同意。 两人站在门边，蝴蝶飞上门楣，正要跨过去的时候，一道寒光闪过，一只蝴蝶就折了翅膀。 “哎呀！”成雪感觉视野晃动，坠落感万分真切。 周梦还不知道成雪这边发生了什么，只见高门之上，飞出修者，手里握着一柄长剑，正要刺向另一只蝴蝶。 是庄襄。 他察觉到蝴蝶越过了们，闯进了结界，就下了杀手。 成雪捂着头，蝴蝶的疼痛传递到成雪的神魂当中，断翼的痛苦，让成雪感觉撕心裂肺。 周梦拿过霁岚笔，将墨龙画成一根长鞭，直接甩向庄襄的长剑。 庄襄见长鞭挥来，旋身躲避，回身一劈，长鞭就断成了两截。 断掉的一截还没落在地上，就和周梦手中的一截连接了起来。 “庄襄！停手！”周梦高声喊。 蝴蝶奋力朝成雪身边飞，庄襄飞身来追，箭锋到成雪面前，周梦长鞭挥来，缠住庄襄手腕，将剑锋转朝地面：“我们是霁岚宗的人，是来参加讲学会的！” 庄襄轻弹剑身，长鞭碎裂，剑锋指向周梦。 “哎哎哎！有话好说。我们也是客人，哪有你这种待客之道？”周梦慌张说。 “是你们，闯了结界？”庄襄问。 周梦装出一脸无辜：“我们和队伍走丢了，到现在才找到门。看这里也没个看守什么的，就想进去找找我们师姐，让她把我们带进去。魏寂，我们师姐，你知道的吧，她来过了的。” 庄襄朝周梦胸前的伤口处看了看，被麻布缠了一圈又一圈，还有血迹洇了出来。 “你们身上，有恶神的灵气。” 周梦心头一震，再也不敢低估庄襄的实力。如果他发现了她神智中的魔神，会不会直接叫人把她当小白鼠给切了。 成雪连忙上前解释：“梦师姐修的是梦字诀，功法多少有些迷离，襄师兄不会是看错了吧。” 庄襄看到成雪，越发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两人，尤其是成雪眼前的青绢，真是和梦境中一模一样。 “你们知道我是庄襄？” 周梦顺坡下驴：“我当然知道啊，我修的是梦字诀，我还入过你的梦呢！” 庄襄追问：“入梦？” “对啊。”周梦将剑拨到一边，嬉皮笑脸，“我修学的梦字诀中，有一招，叫做入梦令。如果能成功操作的话，就能进入他人梦境。前段时间，我听闻了庄襄师兄的大名，无比敬佩。想要结交，但是庄襄师兄却从来不下山，我就出此下策，想和襄师兄交个朋友。” “你是周梦？” “对！襄师兄也知道我啊！” “知道，青面獠牙，嗜血成性。” “……那都是传闻。” “但梦字诀不至于有恶神的灵力。”庄襄断言，“你们二人当中，势必有人灵魂不净。” 成雪脸连忙解释说：“可能，和漠河桥有关？” 周梦立即想到了更好的借口，捂着胸口说：“对啊！漠河桥。我们走到莫柯桥的时候，被一座桥拦住了去路，还拿我师弟的命威胁我，要我的血。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讲，我的血是很金贵的……肯定是因为我和那座恶桥交过手，所以才会有恶气。” “嗯嗯。”成雪不住地点头。 庄襄听到漠河桥，竟然有些动容。 “襄师兄，师姐的伤口还没有痊愈，我配的丹药到可能很快就要失效了，需要及时疗伤，请快快让我们进去吧！” 虽然庄襄看不到成雪的眼睛，却被成雪的真诚打动了。 周梦暗自庆幸，带上了成雪，到什么地方都好说话，就连庄襄这样的绝情修士，也会为成雪动容。 庄襄终于松了口，“好，你们可以进去。但是，”他的口吻更加严厉，“这些不能带进去。” 庄襄挥剑，将成雪背上的包袱挑飞。 成雪伸手去护包袱，却扑了个空。 周梦挥鞭去揽包袱，却见包袱被庄襄一剑捅破，里面的香哗啦啦落下来。 周梦立即放了梦障，将各种鲜花糕都护了起来。 “你干什么？不是都说好了嘛？”周梦质问。 庄襄冷冷道：“香料，违禁。” “就是简单的香料，你怎么就……哎，庄襄，你怎么了？” 庄襄忽然间摇摇晃晃，举着剑胡乱挥舞。 成雪听到之后，提醒周梦：“梦师姐，鲜花糕，庄襄花粉过敏的！” 周梦听了，并没有慌乱，反而是仰天大笑：“对，忘了庄襄还有这么个毛病！没想到啊，我以为你只是鲜花过敏，原来你居然脸鲜花糕里的花都过敏！哈哈哈……” “来，庄襄，别动，别乱砍……拿来吧你，”周梦将庄襄的剑夺了过来，“走，让你们的门联给我们开门。” 周梦将庄襄推在前面，到门口，对庄襄说：“来，开门。” 庄襄捂着头，神智迷乱，感觉满世界都在飘着花瓣，然后嘴巴不听使唤地说道：“开门。” 随后，大门就打开了。周梦和成雪一人揽着庄襄的一只胳膊，走进了霁岚宗。 为了让庄襄保持这种半眯半醒的状态，梦障裹着鲜花糕，一直悬在庄襄头上。 因为有了九月初八循环经验，周梦很清楚庄襄的住处，加上墨龙的指引，很快就把庄襄带到了他的一白阁中。 一白阁临湖，三面环山，又常年积雪，天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所以取名“一白”。 “真特么风雅。”周梦将庄襄扔到床上，“好好睡一觉吧。” 正要走时，忽然间感觉衣角被拉住，回头看，正是庄襄的手，拉住了自己的衣角。 “站住！” 庄襄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像在缉拿什么妖怪。 周梦扯了扯，庄襄拽得太死，根本扯不动，最后一气之下，挥剑砍断了衣服，带着成雪去找魏寂。 刚走出一白阁，丹药的药效就过了，周梦捂着胸口，疼到晕厥。 成雪抱着周梦，派仅剩的一只蝴蝶找到了魏寂。 26 吕洞宾不咬狗 0251 吕洞宾不咬狗 周梦嗅到了一股清香，很熟悉。 眼皮沉重，明亮的光也让眼睛感觉到刺痛，所以，耗了大半天的时间，才顺利睁开。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魏寂冰冷的面庞，那种威严简直和庄襄如出一辙，不过魏寂的冷，是死寂的冷，庄襄的冷，是审判式的冷。 “醒了？” 周梦爬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伤，已经结痂了，也没那么疼了。 “钱呢？” “什么钱？”周梦没想到魏寂第一个关心的事情居然是钱。 “我们所有的钱都在你的身上，包括我们住宿用的。昨晚我们没地方住，直接到了霁岚宗。你要知道，霁岚宗是崇尚光明神的，在晚上是很警惕的，晚上拜访霁岚宗，本身就是不礼貌的，而且我还直面庄襄！那场面，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周梦点点头：“确实比较刺激。不过话说回来，成雪呢” 魏寂略显神伤：“一只蝴蝶折翼了，不久之后就死去了，成雪的神魂和蝴蝶连接着，疼得受不了。另一只蝴蝶也伤心欲绝，雪上加霜，成雪受不住，昏过去了……你干嘛” “我去看看成雪。”周梦噌地从床上下来。 “等一下，”周梦伸着鼻子嗅了嗅，顺着清香看到了香炉，香炉里正焚烧着香料。 “嘿！这东西不是霁岚宗的违禁品吗？为什么你能带进来？”周梦指着香炉问。 “什么违禁品没听说啊。” “就是香料啊，我在街上买的香料，带上来之后，被庄襄给挑飞了！然后你现在还在用！” “庄襄，倒是没有说啊。而且，今早上，霁岚宗的人来看望你，还说这香料有养神的功效，有机会还想学着如何制备，哪里来的‘违禁品’这么一说？” “好啊这个庄襄，针对我！得给我个说法。”周梦愤然迈步，被魏寂拦住。 “小心庄襄记起了什么。我觉得，以庄襄的法力，不可能对九月初八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所以，他很有可能认得出我们，所以我们还是不要主动去招惹庄襄，以免他找到什么线索。” 周梦定心一想，确实有道理，退一步想，她也没有必要和这些书里的角色计较，没必要，不要太投入，自己可不是属于这里的。 “那我去看看成雪。” 还是被魏寂拉住了。 “怎么？我去看成雪还不行？” 魏寂无奈道：“看成雪是没问题，你倒是穿好衣服。” “哦。” 魏寂帮周梦带来了霁岚宗的衣服。 因为霁岚山上常年冰雪覆盖，气候寒冷，所以一般的棉服并不能很好的御寒。 霁岚山人用牦牛的毛加上温泉水中的蜉蝣，织造了一种特殊的布料，人们干脆就叫霁岚布。 浅褐色的布面上有轻柔的绒毛冒出来，冰天雪地，穿上一层霁岚布，就能温暖如春。 周梦胸口伤口结痂，动作幅度限制，穿衣服都费劲，魏寂帮周梦整理好了之后，实在看不下去周梦笨拙的手脚，勉为其难帮周梦穿上了衣服，然后周梦像是不着家的孩子一样，直接奔了出去。 “成雪在右边小屋里！”魏寂在身后喊道。 进了成雪的小屋，迎面感到一阵暖气。 定睛一看，庄襄居然在成雪床头，那双手正在成雪眼睛上来回滑动。 而成雪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躺在哪里一动不动。 “庄襄！干什么呢？” 周梦走上前去，低头一看，成雪的蝴蝶掉落在地上，没有丝毫灵气，已经是气绝身亡了。 难道是庄襄想起了九月初八的事情，正在找成雪质问，成雪嘴太严，庄襄在威胁他？ “好你个庄襄，报仇还知道捏软柿子！给我起开！” 周梦一把拉起庄襄，挡在成雪身前。 成雪闻声起身，因为没有了蝴蝶，什么都看不到，两只手顺着声音摸索周梦。 但是周梦正在专心质问庄襄，没有理会成雪的手。 庄襄因为被周梦拉的这一下，连连后撤，他最忌讳和人接触，这是从小就养成的怪习惯。然而，他是退一步越想越气，终究还是拔出了剑，指向周梦。 “哎？你干什么？动手是吗？别忘了这里可是霁岚宗，小心我把你家拆了！”周梦最讨厌被剑指着，嚣张的语气将自己的恐惧掩盖起来。 墨龙：“你怎么回事，你在么恐惧，我会萎靡不振的！庄襄恨死你了，这种氛围很好，你需要保持平静，我才能更好的吸收他的愤怒啊。” 根据周梦对庄襄的理解，庄襄现在的愤怒，可能有三个原因。 一是她刚才摸了他，而是昨天晚上用鲜花饼迷了他，三是他确认了九月初八他被俘虏的肇事者。 如果是第三种原因，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打起来了，但是前两种原因也都不能单独让他这么愤怒，那就是第一种和第二种结合起来的。 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只要庄襄不发现九月初八的事情，一切都好说。 周梦照旧将剑锋撇向了一边，倨傲地说：“别人都说你品行端正，心胸宽广，没想到还会为这件事计较。我知道你在乎形象，昨天晚上你花粉过敏之后，我和成雪小心翼翼将你送回了一白阁，没人知道你迷乱之后有多失态，这还不够贴心？但是你现在来杀我师弟的蝴蝶，就是你的不对了！那可是他的眼睛啊！你们这些健全的人，怎么能体会一个盲人的痛苦？” 庄襄狠狠地瞪了周梦一眼，收了剑转身愤然离去。 成雪终于拉住了周梦的衣角，周梦转过身来安慰成雪：“放心吧，我会给你画上一双眼镜，虽然维持的时间不长，但是只要我在你身边，就能让你看见！” 周梦拍着胸脯说道，然后就捂着胸口喊疼。 “梦师姐，”成雪焦急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魏寂已经帮我看好啦！你看，没事。哦，你现在还看不到。” 成雪的脸刷一下的红了，“梦师姐，胸口的伤怎么能随便让别人看呢？” “哎呦，也没有很靠近敏感部位啦，就在锁骨下面一点点。”周梦按着成雪锁骨下面的位置，“喏，差不多就是这个位置。” 成雪点点头，问：“寂师姐用什么办法帮你疗伤的呢？是用霁岚宗的药吗？我们的和霁岚宗弟子的体质不尽相同，会不会不舒服？” “呵！说起来，我就要气死了！魏寂是用济沧的香料帮我疗伤的。你记得吗，之前，你还帮我带过？” “我记得。” “但是，你还记得不，昨天庄襄见到我们的时候，居然说我们两个买的香料是违禁品！也就是说，魏寂能带进来的东西，我就带不进来！他肯定是对我们俩有偏见，所以区别对待。而且今天，他还来杀了你的蝴蝶！这个人，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其实是个小肚鸡肠的小人。” 墨龙：“现在书中只剩下简介，但是庄襄的设定，是公平公正，心怀天下，沉着冷静，侠肝义胆的……” 周梦：“打住，现在书都毁掉了，谁还能确保，人物不变质？” “可是梦师姐，襄师兄是来帮我的。”成雪低声说。 “什么？来帮你？帮你干什么？” “他来看了蝴蝶，说蝴蝶的五感和我的五感是相通的，现在这双蝴蝶已经痛不欲生，如果我继续和蝴蝶链接在一起的话，也会一直痛苦。所以，襄师兄就帮我斩断了我和蝴蝶的链接，我现在感觉好了很多。”成雪有些替庄襄委屈，“而且他还在想办法，看能不能让我看见。” “所以，他在你眼前晃来晃去，是在看你的眼睛？” “嗯是的。而且，”成雪又有些替周梦尴尬，“他还说，霁岚宗有千年墨，虽然不能永不褪色，但是如果能画上眼镜的话，可以用上一两个月。” “他怎么知道，你的青绢上能画眼镜的？” “是我跟他说的。他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我说梦师姐你可以帮我画，他就提起了千年墨。” “那我属于是狗咬吕洞宾了？” “有一点。”成雪小声说。 “那好吧，那我就去给他道个歉，赔个礼？” “应该吧，误会总要解开的。”成雪微笑着说。 周梦先用手指在成雪眼前的青绢上画上了一双眼睛，然后调整成谦恭的心态，跟成雪说是去找庄襄赔礼。 出了门就将庄襄骂了一遍。 “我还找他赔礼，呸！他连男主角都不是，也配。墨龙，直接找落天镜！” 墨龙：“落天镜的准确位置，我搜索不到。到了霁岚宗之后，我的定位功能十分紊乱。” 周梦：“你怎么这么拉胯，落天镜近在咫尺，你居然找不到了？我总不能把整个霁岚宗都摸一遍吧。” 墨龙：“霁岚宗崇尚善神，最尊崇的是光明神，所有的法术和结界都是和善神相关的，魔神是恶神，是黑暗神，会被这里的环境压制，所以，我就受牵连喽。” 周梦：“那现在怎么办？失去方向了？” 墨龙：“不，并不完全失去方向，还有线索。” 周梦：“哪里？” 墨龙：“庄襄。” 周梦看看天空：“搞什么？还是庄襄？” 墨龙：“经过交手，我察觉到，庄襄身上有落天镜的灵气，好像是沾染了什么和落天镜有关的东西，但是又不是落天镜的持有者。所以，他很有可能正在接触落天镜，只要跟着他，可能就能找到落天镜的下落。” 周梦：“那正好，我们现在就去赔礼道歉。你可藏好了啊，昨天因为你和魔神，我们差点连门都进不来。” 墨龙：“其实昨天我也觉得奇怪，魔神在沉睡当中，门联和庄襄怎么就察觉到了恶神的气息呢？” 周梦：“庄襄的水深着呢，走吧，记得少说话。” 27 英雄救美 周梦及其不情愿地朝一白阁走去。 第一次在霁岚宗闲庭信步，感觉到这里浓厚的书香气息。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修士都是彬彬有礼。无意中撞上眼神之后，对方还会致以温和的微笑。 这种微笑是周梦在定风宗永远都不会看到的，在定风宗，她走到哪里都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除非身边有个魏寂，别人才能确保她不会胡作非为，乃敢在她身边方圆二十米之内出没。 在这里，不会有人刻意躲避，也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地警惕。 对于周梦来说，舒服了很多，但是对于墨龙来说，简直要窒息。 墨龙：“你走快一点吧，这友好的氛围，让我感觉到窒息。” 周梦：“看来你是天生的贱命，一点好意都受不了。” 到了一白阁，门紧紧闭着，周梦轻轻一推，结界就破了，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太合适，她这次不是来掳走庄襄的，而是来给人家致歉的，需要礼貌一些。 于是又收了手，回撤几步，到门前台阶之下，清了清嗓子：“庄襄师兄！晚辈，啊不，在下误会师兄，特地来致歉。庄襄师兄大人有大量，请见谅。” “庄襄？” 无人应答。 周梦围着一白阁转了一圈，窗户烟囱都看了看，没有见庄襄的人影。 “不在啊。”周梦自言自语，“他平时，不就是在这里修炼的嘛。” 离开了一白阁，路上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当初去定风宗送请柬的听风。他正不缓不慢得在一栋楼前面贴门联。 “听风！”周梦高声叫道，“庄襄呢？” 听风看着周梦，难掩疑惑，“你是……” 周梦想起，听风不过是在千百次循环之中的一次见到过周梦，可能根本就不记得。 “啊，我是周梦。” 听风难掩激动：“我听说过定风宗周梦的事情，净化净灵池，碧树台射枭，独闯三道门……法力高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听说周梦是个青面獠牙的修士，满头冒着黑烟，眼珠子有时候是绿色的，有时候是红色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是个色魔。 “……” “不过这些都是传言，我一直都不信的。今天见到本尊，居然如此清风霁月，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这话有些熟悉。 “哈哈，过奖。我找庄襄，他不在一白阁，去哪里了？”周梦说 听风又是一惊：“你去过一白阁了？” “是啊？” “你看到一白阁了？” “是啊。” 听风的脸上露出了崇敬的笑容：“一白阁是庄师兄静修的地方，一般我们都是看不到的，既然你能看到一白阁，就说明，庄襄师兄是真的把你当朋友来对待呢。” 周梦不知道是该觉得荣幸还是该觉得侥幸。 “哦哦，那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嗯，庄襄师兄如果不在一白阁的话，可能会在墨香山，那里是我们的藏书楼，和贵宗的尽欢楼是一样的。如果不在墨香山的话，那就可能在各个山脚检查结界。结界检查很快，一刻钟的时间，庄师兄就能走一个来回。最近呢，可能是在门口接应各家宗派的访客，所以也可能是在南山脚，不过也可能……” “好了，我现在先去南山脚看看。”周梦打断了听风的推理。 看来庄襄还真是日理万机，虽然他正当青春，也不能当驴使唤。 周梦向南山脚走去，经过一片石林，听到一声熟悉的笑。 “呵呵哈哈小公子，一看你的气质，就知道你是名门望族的修士。不是霁岚宗，就是光华会。” 是关情的声音，这种浪荡的音色，非常具有标志性。 对方没有回应。 周梦几乎可以感觉到另一边的窘迫。 “被我说中了！”关情这一声，及其尖锐，猥琐的声线简直要将石头击碎。 “不不不，我是定风宗的。”对方怯生生地回应道。 周梦顺着声音，转过一颗石柱，看到了关情。 她和大家一样，都穿着素雅的霁岚布，不过她还是要独具一格，衣服上镶嵌了精心裁剪的枝叶和花朵。 “哎呦，定风宗的啊。不会是定风宗风水好，能把这修士们，都养得这么清秀哈？”关情手里拿着一柄折扇，和成雪的折扇很像，她用折扇端起对方的下吧，笑眯眯也色眯眯地说：“离讲学开始，还有几天呢。我听说，东山地势优越，积雪丰厚，霁岚宗也有滑子，不如，我带你去东山，教你滑雪？” 周梦承认，尽管关情语言浪荡，举止轻浮，但是那种天然的俊美，是常人无法否认的。所以，她是风流，而非淫、荡。 对面那个人抬起头，周梦差点被一口唾沫呛死。 是李玄灵。 这小子是有点苦命在身上的。 参加选拔会，和周梦一起掉进了三道门，结束之后，又被魏寂算计，失去了成为济沧入室弟子的名额。 还好茫渺通透，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入了茫渺门下。 现在到了霁岚宗，居然遇到了关情，直接进入被调戏环节。 “关情？”周梦轻轻叫了一声。 李玄灵立即来了精神，滋溜就到了周梦身后。 关情听到周梦声音的时候就僵住了，半晌才转过头来，看了看关情，然后躬身作揖，紧接着撤步后退，最后直接准备跑。 周梦一个梦障将关情拽了回来：“跑什么跑？老朋友见面，不给打个招呼就跑？我有那么可怕吗？” 关情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下来，掩面装哭：“周师姐啊周师姐，你回来就太好了。昨天我们住下之后，魏寂师姐就到了，我还问你来着，听她说你走失了，当时我真是替你担心啊，现在看到你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别提多欣慰了！” 周梦将梦障摘掉，扶起关情，指着李玄灵对关情说：“这是我师弟，李玄灵，今年十七岁，和成雪一般大，你什么岁数，他什么岁数，就动手动脚？” “我错了，我不应该！啊不不不，我是真心想教弟弟们滑雪，你看看这身板，能在白雪之中，风驰电掣，多么英姿飒爽？技多不压身，对……吧。” 周梦冷冷看着关情，等她把话说完，漫不经心说：“我刚刚在一栋楼前，看到一个小哥儿，身姿挺拔，笑容温和，还有一手好字，写的门联规规整整的，简直是难得的俊朗少年啊。” “在哪儿？”关情立即问，不过紧接着就收敛了些，“能让周师姐觉得俊朗的，一定是出类拔萃的好儿郎。” “你向我保证一件事，我就跟你说。”周梦道。 “我保证！” “定风宗的小弟弟们，类似这种未成年的。”周梦指了指李玄灵，“以后不准碰，不然的话，我让你再也看不到人间美色。” “我保证！我保证，我绝对保证！” “他在石林外北面两百步外路东的楼前，去晚了，他可能就走了哦。” 转眼，关情就不见了。 李玄灵长舒一口气：“周师姐，谢谢你哈。” “愚蠢，自己在这种没有人的地方乱转，等着被调戏吗？”说罢，周梦转身就走了。 李玄灵在身后委屈地说：“我看这里，好看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周梦明明在做好事，怎么就不愿意让别人留下点好印象。 周梦走出石林之后，见到了宫诗语，她手里拿着两张纸条，看得很投入，正在往北走。 看到周梦之后，向周梦打了招呼：“周师姐，到哪里去？再往南，就到南门了。” “我找庄襄。” “他不在南门，他和一众师长，在议事堂。”宫诗语压低了声音，“事情应该还不小，现在正值讲学会期间，估计不会让我们知道，师姐过去的话，多少注意一点。” 宫诗语不愧是做消息生意的，昨晚到这里，今天就把这里摸了个底朝天。 “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宫诗语摇摇头，“不清楚，有结界挡着，水母都渗不进去。” 周梦忽然觉得有些阴森，宫诗语用的是“渗”字，可见，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悬浮着宫诗语的情报水母。 或许宫诗语也觉得这种手段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但是给周梦讲的时候，宫诗语并不会觉得自己手段极端，因为周梦行事手段，其离谱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宫诗语多少有将周梦当做知音的心思。 “我看这里的门联很有趣，想找人学一学。”宫诗语说。 “去吧，想必你也知道需要找谁学了，现在去，你还能英雄救美。”周梦甩甩袖子，“我去找庄襄。” 空气中浮现一只水母，宫诗语微微笑着说：“它可以帮你带路。” 周梦报以满意的微笑，转身离去。 周梦：“墨龙，你看看人家宫诗语，比你强多了，一夜之间，就能导航了。” 墨龙：“……她是有法术的，我是科学的，讲数据的！没有数据录入，怎么能行呢？我一个高危的系统，怎么能和一个低维的纸片人相提并论。” 周梦：“切。” 议事堂门前的台阶很高，人流稀疏，进进出出的几个老修士墩着老脸唉声叹气，好像这里不是议事堂而是殡仪馆。 周梦想起宫诗语的话，不打算冒进，就在这里等庄襄出来你。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人影，不耐烦了，就朝门口走去。 刚准备上台阶的时候，就被一层看不到的结界拦在了外面。 这层结界，比庄襄一白阁的结界还要复杂深厚。 怪不得宫诗语说这里有大事。 周梦正想办法的时候，有人走过来，微笑着说：“这位同修，怎么到这里来了呢？” 周梦也西皮笑脸说道：“哦，我第一天到，到处观光观光。” “嗯嗯，好的，不过这里是我宗讨论内部事宜的地方，有时候先生们吵得面红耳赤，怕影响了同修的心情，所以这里还是不看为好。” 周梦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到别的地方去转转。” 28 火疣 周梦被劝退了之后，佯装离开，最后在路边的石柱后面坐了下来，静静等着庄襄出现。 西州的太阳落山晚，已经是酉时，太阳还在西南挂着。周梦一直等到太阳落山，马上，霁岚宗就要禁夜了。 周梦颓靡地起身，准备离开，恰巧，庄襄在这个时候从议事堂走下来，看到周梦的时候，顿了一步，看周梦笑着朝自己招手，脚步稍微快了些。 到了周梦面前，庄襄的戒备也提到了最高点，明摆着是要防着周梦。 “哎呦，庄襄师兄，我是来赔礼道歉的，成雪跟我说了，你是去帮他的，是我误会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啦。” 庄襄的冷眼将周梦打量了一遍，周梦穿着霁岚宗的衣服，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分不清是惊喜还是嫌恶。 “有别的事？”庄襄问。 “没有！没有别的事情了。”周梦微微躬身，凑到庄襄耳边，微微踮起脚，问：“我看这议事堂里，神神秘秘的，在商量什么啊？” 在周梦凑上来的一瞬间，庄襄就迅速后撤，“宗内之事。” 这回答的弦外之音就是：“少管闲事。” 周梦看庄襄要走，上来拉住庄襄的衣服：“哎，别走嘛……哦哦，不好意思。” 周梦看到庄襄凌厉的眉眼，知道自己又触犯了庄襄神圣不可侵犯的逆鳞，急忙松开庄襄的衣服，还象征性地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千年墨我已经备好了，明日讲学，我带给成雪。”庄襄转过身去，冷冷道。 此时，周梦被人撞了一下，回头看去，两个霁岚宗的弟子抬着一个担架，上面是一张白布，白布下面罩着一个躺平的人，脸也被完全罩住。 这好像是对待死人的方式。 旁边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的面色严肃，四十岁出头，金贵雍容，皮肤黝黑。女的也年近三十，看到周梦的一瞬间就将周梦上上下下分析了一遍，眼睛里透露常人没有的缜密。 这轻轻的一撞，那白布就掀开了一角，里面的人露出了半张脸，这张脸可把周梦给恶心坏了。整张脸都是血肉模糊，左眼好像被挖掉了，眼眶里长出来一坨焦黑的结痂物，表面还有树枝状的裂缝，隐约露出里面的血肉，那血肉像是蠢蠢欲动的岩浆，似乎下一秒就会窜出火苗。 一股恶臭从这人身上传来，周围路过的弟子都纷纷远离，只有周梦，还超前迈了一步，仔细看了看这人的皮肤。 墨龙紧急提醒：落天镜碎片！这个身体中有浓重的落天镜灵气，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火镜。” 周梦：“这个人，被落天镜杀了？” 墨龙：“他还没死，只是中枢神经和其他神经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等于神智和神魂之间的链接被切断，身体和神魂被控制了，神智处于沉睡状态。” 周梦：“明白了，是落天镜碎片的力量，入侵了他的神智，就像你植入进了我的神智，只是你和我的神智是和平共处的，它是直接控制了别人的神智。” 墨龙：“没错，聪慧。” 中年男子声线低沉，将白布整理好，重新将这具身体盖严：“尸体有毒，可能会传染。” 周梦知道这是在提醒她离远一点，“可是，他还活着啊。” 神智沉睡，是因为神魂不再给神智提供灵力，短时间内，神智还是能够依靠残余的能力继续沉睡，只要及时将神魂和神智连接起来，灵力通道打通，就能唤醒神智。 但是如果不加干涉的话，神智中参与的灵力耗尽，这人就会真的死亡。 庄襄略带惊讶地看了一眼周梦，然后缓缓回过头，并未言语。 周梦摊开手，说：“看样子，是神智和神魂之间的链接被隔断了，只要找到其中的隔断物，摘取出来，让神智和神魂重新连接，这人就能活过来。” 一旁原本并未注意周梦的女修者忽然对周梦起了兴趣，问道：“你怎么知道？” 女修者将目光投向了庄襄，因为周梦和庄襄站在一起，他们想必是彼此认识的。相比于了解为什么知道这人没死，女修者好像更想先知道这个妄下论断的后辈是谁。 尽管庄襄及其不情愿，但还是担任起了介绍的任务：“袁老师，杨老师，这位是定风宗周梦。周梦，这位是我宗医师总督袁冰语袁老师，这位是我宗学督，杨霄汉杨老师。” 周梦笑着说：“两位前辈好，晚辈周梦，修的是梦字诀，所以对神智和神魂之间的关系，略有研究。见这人神智只是沉睡而并非熄灭，所以认为此人并未死绝。晚辈只见表象，如有狂妄之处，还请两位前辈见谅。” 周梦本来也没有打算这么谦虚，只是听了这两位的身份地位之后，觉得其权威不可撼动，才为自己做了解释。 袁冰语并没有再接着问，杨霄汉却又提起了兴趣，问：“你还看出了什么？” 墨龙：“小心，这两个人身上，落天镜的灵力也很浓厚，很有可能，直接接触了落天镜，是敌是友，尚不明确。” 周梦捏了把冷很，捂着嘴说：“别的没什么了，就是觉得恶心。两位老师忙吧，天色不早了，明天讲学还要早起，我先回啦。” 很快，周梦就开溜了。 袁冰语问庄襄：“你们认识？” 庄襄只是点点头。 杨霄汉则不失警惕地看了看周梦的背影，然后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进去。” 三人进入到议事堂之后，门就紧紧关上了。 周梦第一时间找到了宫诗语，她房间里非常温馨，到处都是温暖的光线，是水母们在这里补充灵力，她本人，正在案前研究一副对联。 周梦悄悄走进来，能感觉到宫诗语房间中的结界，想必是为了防止他人忽然闯入，看到这些水母。 “怎么样，今天找到写对联的专家了吗？”周梦问。 宫诗语慌忙抬头，一瞬间，所有的水母都暗淡了下来，看到是周梦之后，水母的光又重新亮了起来。 “周师姐啊。” “很多人都知道，你是倒腾消息的，你的水母，也是远近闻名，为什么还要这么小心翼翼呢？” “有些水母，是光明正大的，有些水母，是见不得人的。”宫诗语意味深长地笑着。 “这对联，不怎么聪明，希望你能把他们改进得通情达理一点。”周梦调侃。 “找我有事？” “你可真直接，我就不能来找你聊天？” 宫诗语笑着摇摇头，“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不会成为闲聊的朋友。说吧，我知道的，能说的，都会告诉你。” “袁冰语，和杨霄汉，你知道多少？” 宫诗语面露难色：“关于他们的消息，我本来可是要卖个大价钱的。” “那就是不好说喽？” “不好说。” 周梦知道，对于这种生意人，有些事情是不能触犯的底线。宫诗语是利益至上的人，不会为了周梦一个人情，就放弃自己营利的机会。 如果周梦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嗜血成性，宫诗语肯定不会为了这些利益保守什么秘密，但是经过验证，周梦行事也是颇有原则的，所以，在她面前吝啬一些，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消息这种东西，只要第一个说出来，才能有收益，所以，我可能不能直接告诉你。”宫诗语说。 “哦？”周梦看到了她话语中留的缝隙，“说实话，我只是在一些现象中推测了一些结论，而且就目前而言，他们的行事方向和我推测的结论相匹配。但是我还没有证据。能确定的，就只有一件。” “嗯哼？” “袁冰语和庄襄的姐姐庄殇，是很要好的朋友。而且，袁冰语天赋异禀，在医师术法上，也算得上是庄殇的师父。两个人亦师亦友，关系亲密无间。但是，五年前的夏天，当然，在霁岚宗仍旧是冬天，霁岚山脉的东北部山脚下，在林海和荒漠的交界处，出现了火灾。 “当时带领赈灾的，是如今的学督杨霄汉，当时他还是并不是学督。袁冰语和庄殇作为医师跟着队伍去赈灾。 “这场火，并非普通的火灾，是行走的火，是人身上的火。这场灾难说来话长，霁岚宗很多书籍都有记载，想知道详细的过程，还是要去亲自看。” “这个火灾我自己去看。”周梦催促宫诗语讲述重点。 “火势始终难以镇压，袁冰语和庄殇，深入火源地，一个坟冢，去探索控制火源的办法。 “然后，回来的，只有袁冰语。并且，她找到了抑制火灾的办法，调配了一种新的配方，做出了一种抑制剂，压制火势。我说的是压制。现在，火势有抬头的趋势，而且，这火，好像是涨了脑子一样，瞄准了一个地方。” “哪里？”周梦急切地问。 “北山林海。”宫诗语自己都有些惊讶，“火找到了人的身体，向霁岚山脉最北端的北山林海迁移，就像猎人嗅到了猎物的气味，一旦到达北山林海，就会开始疯狂的猎杀。而北山林海，是所有宗派都在维护的一片林地，林地之外，是脾气古怪的沙漠。如果北山林海被烧掉，沙漠可能会长驱直入，最先受到入侵的，就是北疆，太平盛世，北疆长城无人驻守，沙漠一旦突破了北疆，后果不堪设想，最先受灾的，就是定风宗。” “这么大的消息，你还能忍得住？”周梦惊问。 “如果现在就揭穿这件事情的话，会被认定为危言耸听，消息的价值会被人们的质疑泯灭，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了。”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价钱，把剩下的全部都告诉我。”周梦穷追不舍。 “我说过，我还没有证据，任何没有证据的消息都会成为误导，我不会出售 不牢靠的消息，即便周师姐腰缠万贯，这消息也不值得一买。” 周梦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提示，如果有些事情连宫诗语都不能确定，那就一定是非同小可的消息。 “做个交易。”周梦说。 宫诗语挑眉。 “这件事我很感兴趣，我会调查，又任何新的发现，都会第一时间和你分享而且只和你分享。” “作为回报，我？” “在我需要的时候，将水母借给我，还有你其他的消息网络。” 如果是别人，宫诗语只会觉得对方大言不惭，因为她拥有强大的消息网，如果有消息连她都不能挖掘，那别人也别痴心妄想。 但是眼前的是周梦，一切都有可能。 “成交。” 29 开学第一课 028 开学第一课 清晨，讲学会正式开始，所有修者都聚集在又大又圆的讲堂里。 这讲堂在一座山上面，似乎是将山顶削平了之后，才建立起来的。远处看起来，像是给这座山戴上了帽子。 周梦和魏寂带着成雪坐到了划分给定风宗的区域，在讲堂的最右面。最前面是划分给霁岚宗的，最左边是划分给光华会的，后面高处给了重阳宫，关情正带着自家的弟子们入座。 中间的位置，是留给雳都的。 但是雳都的修者们好像并不是十分重视这一次讲学，只送来了几个孱弱的弟子来参加。 各大宗派也都习惯了雳都的做派，他们目中无人，心高气傲，不屑与他人为伍，这种场合，很少见他们的踪影。 霁岚宗是很讲礼数的，即便他们没有多少人，位置还是给他们留得足够多。 庄襄就在周梦的斜前方，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周围的人也都尽量不去招惹他。 这个大规模的会议，并不算是什么讲学课，顶多算是一次仪式，宣布讲学会开始。 仪式的主持，是霁岚宗的师尊晓觉师尊。 他和众多其他霁岚宗的师尊一样，严肃冷漠，睿智深沉。 “我们滴都是各个宗派~最新一茬的英才！” 晓觉师尊一开口，所有人都觉得诧异。 他的口音好像是没有学过标准语的南蛮人，每一句话停顿之前，尾音都会上翘，二次，“才”“豺”不分，到处夸别人是“人豺”。 “今天，我们第一次相见，我们请！我们的弟子代表，韩气（琦），来讲述，本届讲学会的道法理念！” 周梦被晓觉师尊的口音逗乐，低声笑个不停，定风宗的人很少见周梦笑，现在看到周梦都大笑不止，也都情不自禁，捂着嘴偷笑。 后面重阳宫的人也都跟着悄悄笑。 然后聚少成多，讲堂里的笑声逐渐明显了起来。 周梦偶然间抬头呼吸，乍看见庄襄恶狠狠的眼神，惊悸万分，立即收了笑。 成雪忽然间察觉到周梦忽然没了动静，拉了拉周梦的袖子，小心翼翼问：“梦师姐，怎么啦。” “庄襄在看。”周梦说道，同时，看到魏寂的脸色，不太正常。 紧接着，韩琦就走到了最前面，整顿衣衫，开始念稿子。 周梦只顾着笑晓觉的口音，居然忘记了这个事情——韩琦是魏寂的订婚对象，两个人算是没过门的两口子。 周梦虽然对原著的细节不是很了解，但是对魏寂的感情线还是略知一二的。 魏寂心里，可是只有济沧的，这个韩琦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他在故事中的作用，好像只是为了给魏寂和济沧的爱情增加点阻碍。 现在韩琦出现在讲台上，有两个作用。 第一个作用是展示光华会的枢纽作用。 光华会作为修者和凡人的联络者，是隔在人间个修仙界之间的一堵墙。修者法力强大，在凡夫俗子面前，极有可能成为威胁。 而人间的人们，却是修者灵力的源头。 人们要对神明信仰，人间的念力才会成为灵力，流溢到天地之间，修者才能吸收灵力，用以修炼。 光华会，一面保护凡人，一面帮助修者宣扬神明，让人间产生信仰，使得修仙界和人界保持着美妙的平衡。 第二个作用是给魏寂添堵。 魏寂和韩琦的婚事，是茫渺和韩琦的父亲定下来的。 茫渺考虑到光华会的势力，如果想让定风宗供奉的神明得到持续的信仰，就得需要光华会的支持，所以就有了这桩婚事。 好笑的是，魏寂第一次和韩琦见面，是在九月初八威胁韩琦，正式见面，就是在这个时候。 见魏寂神色尴尬，周梦打趣道：“魏寂，这可是你未婚夫，你应该脸红，你看你现在脸都白了。哈哈。” 成雪攥紧周梦的胳膊，暗示周梦不要打趣魏寂。 周梦反而火上浇油：“你看你，急了哈哈哈……” 虽然周梦很小声，但是还是被庄襄听见了，所以周梦又吃了庄襄一个冰冷的眼神。 那韩琦虽然不比庄襄矜贵，不比成雪温良，不比魏寂沉定也不比周梦爽朗，但是也算是一表人才，令人讨厌的地方就是他那莫名其妙的高傲。 邪门的是，他的眼睛忽然朝魏寂这边瞟了一下，就停在了这边。 所有人都跟着他的视线，朝魏寂这边看过来。 旁边开始窸窸窣窣。 “据说定风宗魏寂和韩琦是订了婚的。” “是吗，但是我好想听说……啊不对好想也不是真的。” “郎才女貌啊，不过，这魏寂身世怎么样？” “就是个普通的修者，在人间也没什么背景。” “那不是可惜喽。” 魏寂听到议论，头越来越低，成雪正要站起来，帮魏寂说话，被周梦按了下去。 “光华会的少爷讲话，你们不看他，看我干什么？”周梦高声喊道，环视一周，所有人都将目光收了回去。 而此时韩琦还在看着魏寂发呆。 周梦又倏忽站直，指着韩琦说：“你讲不讲啊！你不讲我上去帮你讲啊！” 韩琦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收了目光，清清嗓子开始念稿子。 呜呜啦啦念了大半天，稿子的厚度还有一半，周梦已经不耐烦了，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爬下来之后，看到后面不远处地面上有几片花瓣，顺着零零碎碎的花瓣看到了关情。见关情花枝招展的衣服，就知道，这些落花，是从她身上落下来的。 关情正贼眉鼠眼到处乱瞟，不知道哪家的男修又要倒霉，被这个浪荡公主看上。 沉闷，整个讲堂中的氛围都是沉闷的。 周梦看着花瓣，心中忽然想到一个让气氛热闹起来的办法。 “自在飞花轻似梦哇……” 周梦悄咪咪掐了个决，令地面上的花瓣浮了起来，缓缓缓缓，向庄襄靠近。 “本次讲学会，各宗派友好竞技……”韩琦正讲得投入。 ‘阿嚏！’ 庄襄一声喷嚏，打断了韩琦的演讲。 周梦低着头笑。 成雪虽然看不到，但是差不多知道，是周梦在做小动作。 庄襄花粉过敏，一但沾染上花，就会精神混乱。 混乱的情况也不能预料，或悲伤哀怨，或慷激昂，或大杀四方，或言听计从。 这一次，这片花瓣好像点了庄襄的战斗开关，一个喷嚏之后，庄襄飞身拔出长剑，挡在晓觉师尊面前，说道：“师尊，这里有邪气。” 晓觉师尊可不知道庄襄有花粉过敏这个秘密，只知道，庄襄说有邪气，那大概率是真的有邪气。 只是庄襄左摇右晃，时不时还摸摸头，情状十分痛苦。 有那么一瞬间，庄襄多少恢复了点神智，看到周梦得意的笑容，就知道是她在搞鬼，直接飞身刺向周梦。 周梦按着桌子翻滚到后排，庄襄飞身翻滚，剑锋直接挑穿了周梦的衣领，将周梦挂了起来。 “庄襄！放开我！你清醒一点啊。”周梦大喊。 很快，庄襄眼前的世界就迷幻了起来，人影错乱，前后不分，任何人的影子混在一起又分开，地面变成了天，自己颠倒着站着，声音都变成文字飘在空气中，想抓也抓不住。 庄襄抱着头蹲下来，周梦急忙脱身，在庄襄身边，一边忍着笑，一边问道：“庄襄师兄，你还好吗？是不是被邪气入侵了啊！” 庄襄哪里有精力回答她，周梦却故意俯下身来，耳朵凑到庄襄嘴边，正儿八经得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义正辞严地说：“讲堂里出现了邪气！庄襄师兄身先士卒，将邪气全给吸了！不过呢，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晓觉师尊，你看要不要让大家先散了，派人在这里检查一番？” 晓觉点头称是。 “好！晓觉师尊说了，现在，大家有序撤离，不要惊慌，不过是一些小邪祟，注意不要拥挤。” 晓觉真的开始排查整个讲堂，神魂出窍，在整个讲堂里转了一圈，然后紧紧皱着眉头，带着庄襄离开了。 周梦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 魏寂一锤锤在周梦背上，“闹够了？” 周梦被这一锤锤得直咳嗽，成雪在帮忙顺气。 “我这是做好事啊，帮大家脱离苦海，那个韩琦，讲得是什么东西，都是生搬硬套的官话，没有一点意思，声音也不好听，再听下去，就是折磨。” 不知道为什么，周梦好像隐约感觉到墨龙在笑。 “咳咳。”魏寂轻咳两声。 “你怎么咳嗽起来了，我差点被你打穿我还没咳嗽呢。怎么，说你的未婚夫了，你不乐意？哈哈哈哈，我跟你说，你压根就不用在意你们之间的婚约，你们俩这婚是成不了的。而且要我说，那个韩琦根本就配不上你，你也不用因为他尴尬，你们两个的事情，凭什么只有你不好意思？” “韩琦，你好。”魏寂礼貌地说。 周梦缓缓转身，迎面看到韩琦的脸庞。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周梦的气势丝毫不减。 “从你‘帮大家脱离苦海’，就在了。”韩琦平和地说，很明显是故意装出来的镇定和高贵。 “我师妹乱讲的，你不要在意。”魏寂礼貌地说。 “不会，都说定风宗周梦青面獠牙，现在看起来，也并不像传说中的奇怪嘛。”韩琦用了一种长辈的语气，显得自己海纳百川。 “大家都散了，我们也回去了。”魏寂是油盐不进，任何人对她多热情，她都不会在乎。即便韩琦用了一种属于家人才有的语气，还是不能撼动魏寂心中厚实的堡垒。 周梦看着韩琦吃瘪，又偷偷笑。 成雪默不作声扣扣周梦的手，让她收敛一些，可是这种提醒根本无济于事。 “等等。”韩琦的口吻忽然迫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魏寂想起初见庄襄那一句“在梦里”，到现在还是如芒在背。 当初在九月初八，为了拿到琉璃沙漏，和成雪一起勒索过一次韩琦，终究还是给他留下了印象。 “或许吧，只是我并不记得，告辞。” 30 黄鼠狼给鸡治病 离开讲堂之后，周梦忽然想起，庄襄说了，他给成雪带了千年墨，今天会交给成雪的，这下把他给搞迷瞪了，千年墨还没交出来呢。 周梦叫上成雪，直接去一白阁找庄襄。 到了一白阁，见晓觉师尊送袁冰语出来。应该是袁冰语给庄襄检查过了身体，那就没有大问题了，不过，庄襄花粉过敏的事情，可能隐瞒不下去了。 成雪在周梦身边摸来摸去，“梦师姐。” “嘘！” “哦。”成雪压低了声音，“我们为什么不进去啊。” “有人出来了，袁冰语，霁岚宗的医师总督。” “是晓觉师尊给襄师兄找来的医师。” “没错，晓觉也在里面。” “那这下襄师兄花粉过敏的事情瞒不住了。” “不就是花粉过敏嘛，有什么可瞒的。”周梦蛮不在乎。 成雪叹气道：“昨天寂师姐跟我讲的，霁岚宗的弟子们，都是要和林木花草打交道的，所有的植被生灵，都应该接受他们的统领。雪山之下，储藏的就是各种珍惜植被的种子，如果一个霁岚宗的弟子，不能和花草和平共处的话，就相当于是一个废物。” 周梦一惊，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怪不得，庄襄会把花粉过敏这种小事隐瞒这么久。 “不知道袁冰语有没有诊断出来……她是医师总督！怎么可能诊断不出来？这下可真有点对不住庄襄了。”周梦懊恼道，“不行，我得给袁冰语说一下，不能让她到处宣扬庄襄的病情。” “梦师姐，你温和一点——梦师姐？你已经去了吗？”成雪已经摸不到周梦了。 袁冰语提着一个牦牛皮制的药箱，正安步当车走着，忽然间，身前一阵风，地上的雪都被扫了起来，风定之后，看到是周梦。 “前辈，庄襄的病情，如何？”周梦问。 “无碍。” “那，他的病情，您能不能不要让别人知道？” “为何？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什么！”周梦觉得自己毁了庄襄的职业生涯。 “那，那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袁冰语问。 周梦压低了声音说：“如果大家都知道庄襄花粉过敏，那岂不是都会认为庄襄是个废柴，以后，庄襄还有可能培育和统帅植被吗” 袁冰语的脸忽然黑了，问：“你怎么知道，他花粉过敏？” “巧合。”周梦潦草解释。 袁冰语看了看四周，靠近周梦：“这件事你最好埋在心里，谁都不能知道！如果我发现有另外的人知道，我保证，我会让你死得莫名其妙。” 周梦第一次受到来自他人的威胁，以往向来都是她威胁别人的啊。 “前辈，不敢，肯定不敢让别人知道！” 周梦对袁冰语有信心，后者长着一张能让人死得莫名其妙的脸，“而且，前辈，我和庄襄是朋友，我怎么会出卖朋友呢。庄襄这么优秀，我以后还想着倚仗他呢。” “看得出来，你们交情匪浅，也看得出来，庄襄很在意你，所以，希望你不要做伤害他的事情。” 周梦连连点头，“明白。前辈再会。” 墨龙：“这个袁冰语，很排斥你，对你很警惕。在你说出庄襄过敏的时候，对你更是警惕。说明，她很在乎庄襄，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她肯定是喜欢庄襄！” 周梦：“猜得很好，以后别猜了。庄襄也就比我大两三岁，袁冰语都三十出头了，而且修为境界极高，马上就能拥有两百寿元了，怎么会喜欢庄襄，这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好不好。” 墨龙：“忘年恋也有可能啊，张先发一树梨花压海棠，袁冰语不能鸳鸯夜里压庄襄？” 周梦：“你这语库扩充得还挺快。” 墨龙：“你之前去买造梦香的时候，我学到的。” 周梦：“造梦香的铺子里，怎么能学到这些不着边的语调？” 墨龙：“你没仔细看那些造梦香造梦标语吗？都很香艳啊。” 周梦灵光一现，原来那些造梦香，造的是一些香艳的梦。怪不得庄襄把她的香给截了，却没有动魏寂的疗伤香。 周梦：“我知道了，既然庄襄能识别出来造梦香，他肯定也用过，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就察觉到我们拿了造梦香呢，你说是不是！真是人不可貌相。” 墨龙：“就是。” 和墨龙聊着，周梦抓紧回到了成雪身边。 墨龙忽然找到了辩论的素材：“你看你和暮成雪，不也是有情愫的，怎么就不允许人家袁冰语和庄襄也……” 周梦：“你可闭嘴吧，我对成雪是关怀，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儿女情长，真矫情，闭嘴吧你。” 带着成雪，走近一白阁，晓觉师尊正在施法帮庄襄稳定心神。 “见过晓觉师尊。”周梦恭恭敬敬说道。 成雪也微微躬身行礼。 “周梦？”晓觉师尊很惊讶，“你怎么进得了一白阁的。” “我们，和庄襄是好朋友，能进来的。”周梦心虚地说。 晓觉两根眉毛都要皱到一起了：“庄襄怎么可能和你是朋友嘞？我们庄襄，洁身自好的？” “……庄襄师兄，海纳百川。”周梦无奈道，“我们来看看庄襄的情况。” “没有大碍，医师说过了，睡一觉就好了。”晓觉略显忧愁。 袁冰语果然没有和晓觉透露庄襄过敏的事情，看来是真的很维护庄襄。 忽然间，晓觉师尊收到了传音，说是要到议事堂去。 看着尚在昏睡中的庄襄，晓觉有些犹豫。 周梦立即说：“晓觉师尊，您就放心去，这里交给我们来照顾。” “就是因为你在，我才不放心的。” “师尊，”成雪说，“既然一白阁的结界没有拦下我们，就说明襄师兄是信任我们的，交给我们，您就放心吧。” 成雪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声音还温和妥帖，让晓觉倍感欣慰。 “那行，那你们可照顾好庄襄，我先去。” 周梦欢送晓觉，回过头来夸成雪：“小成雪挺会说话，真聪明。” 成雪腼腆地笑了笑，上前给庄襄喂下了一个丹药，少许，庄襄就醒了过来。 庄襄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周梦，第一反应，就是抽出长剑，刺向周梦。 “哎？”周梦两根指头夹着剑身，“我来给你治病的，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呦呵，你这剑看起来平平无奇，还有名字啊——瓜……哦孤舟。” “是你。”庄襄竭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我怎么了？” “你用花瓣……” “哎，是我又怎么样，我就是想帮助大家脱离苦海，你觉得韩琦讲得有意思吗？没有。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谋财害命，韩琦说话，就是谋财害命，你我牺牲一下，让大家脱离韩琦的阴谋，难道不是功德一件？” “荒谬。”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周梦轻轻一弹，孤舟剑就被弹开，庄襄也倒了下去。 “看看你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想跟我比划比划？好好养养精神吧。” “出去。”庄襄厉声说。 “哈哈，庄襄师兄，我开玩笑的，我怎么能跟庄襄师兄过招呢？我不配！不过师兄之前答应的千年墨，还没给成雪呢。” 庄襄从袖口锦囊中拿出了一块墨石，交给周梦，“现在，出去。” “不行，我答应了晓觉师尊，照顾你的，你得痊愈了之后，我才能离开。这叫尽职尽责。” “你把晓觉师尊怎么样了？”庄襄急问。 “哎呦！你可太瞧得起我了，我能把晓觉师尊怎样啊？” 成雪上前说道：“襄师兄，确实是晓觉师尊允许的了。” 庄襄再怎么也不会相信，晓觉师尊会把自己交给这个荒唐的周梦。但是成雪单纯诚实，怎么看也不像是说谎的。 “我没事了，你们回去吧。” “回去也可以，但是，我现在有个秘密，想跟你分享，要是我走了，你可能就不知道了哦。过了今天，这秘密，我可能就忘记了。” 成雪不知道周梦在卖什么官司，只是在旁边附和着点头。 “你的秘密，我不关心。” “关于袁冰语总督的，你也不关心？” “谁？” “你姐姐亦师亦友的同修，袁冰语。” 庄襄默然。 “不想知道就算了，我走了。成雪你在这里照顾他吧。” “等等。” 庄襄叫住了周梦，问：“你知道什么？” 周梦邪门地笑了笑，那种邪门好像在告诉庄襄，她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袁冰语，看上你了。” 墨龙：“你不是说不可能？” 周梦：“你安静，我正在套话。” 庄襄的兴趣立即消散了，摇了摇头，无奈地躺下，“我要休息了，你随便吧。” 周梦拿着墨石，到一旁的桌子边，坐下来，看上面有一个砚台，就直接开始磨墨。 “这个袁冰语啊，对你可真是不一般，亲自来帮你看病，还帮你维护你花粉过敏的秘密。而且还威胁我，说，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话，就会让我死得莫名其妙。我相信她的医术，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可能真的会死得莫名其妙。” “她是我们霁岚宗最有资历的医师，关怀后辈。” “不不不不不，关怀后辈，不是这么关怀的。他对你，可不仅仅是关怀这么简单。” 成雪觉得自己听出了门道，说：“我明白了，总督觉得襄师兄年少老成，法力高强，再加上襄师兄有不俗的样貌姿态，所以对襄师兄产生了不可明说的爱恋。” 周梦点头：“对！聪明！过来，三步平地，上一个台阶，两步后是桌面。” 成雪开始迈步，循着周梦的声音走去。 庄襄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任凭周梦揣测。 “不过呢，成雪说得，也不完全对。作为襄师兄的姐姐的朋友，对自己朋友的弟弟多加照顾，确实没有什么议论的，但是，她对你，可不只是简单的照顾，而是有愧疚。”周梦的语气陡然严厉：“庄襄，你姐姐的失踪，和她一定脱不了干系。” 31 木构 无论周梦说什么，庄襄都不为所动。 周梦磨好了墨，从庄襄的笔架上取下来一只玉质笔杆的毛笔，在成雪的青绢上，画上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很快就洇入了青绢我。 稍许，成雪就重见光明，虽然一切都还是黑白色的，但是好过什么都看不到。并且，这双眼睛是贴在脸上的，不像之前的蝴蝶，到处飞，让人头晕。 “哇，我看到了！”成雪觉得很新奇。 周梦仔细看了看庄襄的笔，笔杆晶莹剔透，似乎是用玉石做的，笔头的毛，刚柔兼具，笔顶上牵了璆琳挂绳，顶端已经被挂得磨损出了毛毛。 “你这笔，为什么没有刻字啊？”周梦想起了霁岚宗南山门门联上的笔，笔顶上刻着霁岚二字，庄襄的这支笔，连个名字都没有。 庄襄拖着疲惫的身体，疾步到桌前，将笔抢回来，在一旁的洗墨缸里洗了洗，然后挂了起来。 “切，不就用一下嘛，那么小气。”周梦白了庄襄一眼，“你看，这笔给成雪画了眼睛，不如，你就给他起个名字，叫做‘点睛之笔’？如何？这么好的笔，你就天天让它在架子上睡大觉？” 庄襄转身，回到床上，打坐，杜绝音色入目入耳，周梦再说什么，庄襄都不会看见了。 周梦见庄襄油盐不进，只好从长计议，带着成雪走出了一白阁。 两人走后，庄襄缓缓睁开了眼镜，回味着周梦的话。 袁冰语和庄殇之间，一定有秘密，庄襄也早就有所察觉，但是他始终都找不到蛛丝马迹。 周梦才来到霁岚宗不到两天，就察觉到了异样，着实让庄襄诧异。 现在，袁冰语和庄家都保持着一种和气的氛围，庄襄也并不想打破这种平衡。 现在有一个多管闲事而且行事利索的周梦，这种平衡就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以袁冰语的势力，一旦和庄家对立，庄家也没有什么优势，在霁岚宗，庄家和袁冰语的和谐，是整个霁岚宗稳定的关键。 庄襄仿佛感觉到一种危机，令他倍感焦灼的是，他仍旧信任袁冰语。 很明显周梦却不认为袁冰语值得信任。那个冷静的女人，一颦一笑都带有杀机，这种冷静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的气质，暗示着一个遥远的故事。 周梦和成雪在一白阁外的湖面上，看见了一只小木舟，舟上一个潦草的篷，上面是一层薄薄的积雪。 行走间，小舟居然自己靠了岸，上面没有人。 周梦和成雪好奇，朝着湖边走去。 “这里很少见别的年轻人。” 这是一个苍老男性的声音，语速缓和，像是在和自己的孙子讲故事。 “谁？”周梦警惕起来。 “我是木舟。” 成雪拉着周梦往后躲：“小心！” 周梦护着成雪，“没事，这个看起来没那么邪门。” “年轻人，为什么这么害怕？” 成雪看周梦并不害怕，自己的胆也壮了起来：“我们遇到过莫河桥，他是吃人魂魄的。你不会也是吧。” 木舟笑了笑：“我可不是吃人灵魂的，我呀，就是个到处漂泊的船，这里是霁岚宗，怎么会留得下吃人灵魂的东西呢？” 成雪点点头：“对哦。” 周梦超前走了两步，问：“您是船，莫河桥是桥，都是木材打造的，也都有了自由的灵魂，那，你们算是同类？” “说是同类，也算是同类，说不是，也算不是。” “这话怎么说” 木舟轻轻晃了晃，“很久没有人陪我漂流了，你们上来，我带你们泛舟，给你们讲讲我们木构族的故事好不好？” 周梦还是有些警惕，毕竟被莫河桥勒索过，现在听到木舟的邀请，也觉得是在诱惑他们到木舟的肚子里去。 “哈哈……”木舟发出了慈祥的笑声，“这里是霁岚宗，不会有事的，再者，以姑娘的法力，还怕我这个老朽吗？” 周梦牵着成雪，直接上了木舟，坐到篷子下面。 湖面上水汽氤氲，小舟轻晃，涟漪四散，神魂倍感宁静。 “舟前辈，”成雪提醒道，“您说要给我们讲木构族的故事呢。” “嗨！好嘛，容我慢慢来讲。” “放心吧舟前辈，我们以后会常来陪您的，您就讲吧。”成雪说。 “小公子很善解人意啊，一定很讨人喜欢。 我们是木制的构造，所以被称为木构。和凡间的木制工艺品不同的是，我们被打造出来的时候，就具有灵魂。 很神奇吧。 我们的灵魂，来自灵木，也就是我们身体材料的来源。 灵木，是各种花草树木的总称，和普通花草树木不同的是，灵木吸收了人们的念。 你们居然不知道念是什么吗？ 善念是念，恶念也是念，一个想法，一个决定，一个愿望，都是念。 小公子说得没错，好奇也是念，欲望也是念。 每一颗灵木都会无差别地吸收人间的念，作为自己生长的养料。 就这这些零碎的念，构成了我们灵魂的基础。 等灵木长大，就会被砍伐，做成房屋楼宇，做成桥梁舟船，灵木中的念，凝聚起来，就形成了木构的魂魄。 木构魂魄的善恶，是由枢纽灵木的念决定的。 枢纽木，就像是人们的心，里面流淌着的念，就想人们身体中循环的血液。 谁都不知道枢纽木的念是什么念，所以，打造出来的木构，是善是恶，谁都不知道。 当然了，念并不是单一的，灵魂也不会绝对纯粹，善恶好坏，也并不可一概而论。 但是大体上，我们木构族被分为两类，一类，是善念木构，一类是恶念木构。 人们观察木构是否会威胁人们的安全，从而判断木构的善恶。 这个标准是人定的，我也不明白，但是因为这个标准，被我善待了。因为我被评定为善念木构。 木构的枢纽灵木，需要不断吸收念，来维持自己的灵魂。善念木构吸收善念，恶念木构吸收恶念。” “那您是吸收善念的，具体是什么念呢？”成雪忍不住问。 “我吸收的念，是孤独。 所以我经常在庄襄这里，他是霁岚宗最孤独的人，已经孤独到感觉不到孤独了。 但是我喜欢热闹，我的魂魄需要孤独，但我还是需要热闹的氛围，因为我喜欢看别人笑，那样会很温暖。” “就像人一样，需要的是水，但是还是喜欢喝辣嗓子的酒。”成雪说。 “对，小公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我感觉得到，你也孤独，这位姑娘，也孤独，你们各自孤独，却不能彼此倾诉。” 周梦忍不住打断：“前辈，我们可没那么矫情，你还是专心讲故事吧。我想知道，是谁打造的你们，你们说的灵木，又种在哪里？” “灵木，能够成为灵木，需要修者的尸骨。霁岚山脉北面，是霁岚宗过世修者的坟冢，花草树木在坟茔之上生根发芽，成为灵木。” 成雪微微沉吟，问道：“我看史书记载，霁岚山脉北端林海，曾经是战场。” “没错，修士们和魔神的战役，就发生在北端林海。” 周梦提起了兴趣，“那场战役，叫做破魔之役？” “对。各大宗派从来没有像那次一样团结。他们齐心协力，战胜了降临人间的魔神。” “然后呢？”周梦追问，“魔神被战胜之后，魔神的尸体，或者神魂呢？” “被封进落天镜了，或者灰飞烟灭了，总之神界再也没有魔神这位神尊了。他本就是恶神，本来就是要被善神毁灭的。 有传言说，魔神的朋友夜神，将魔神藏了起来，但是这也只是个传说。” 周梦心中盘算，如果魔神已经超越了书中的时间，那么魔神在这次战役中的失败，可能只是他行为的一个投影，而不算是他本身的失败了。 “破魔之役结束之后，北端横尸遍野，不光是霁岚宗的修者，各个宗派的修者，都在这里战死。 他们的尸身被就地埋葬，北端的林海，就日益秾茂。我的灵木，来自破魔之役之前，所以，我已经很老很老了。” “那，那些恶念灵木，会怎样呢？”成雪问。 “会被烧掉，变成一吹就撒的烟灰，散落在土地上。”木舟略微伤感地说，“曾经，霁岚宗就是我们统领者，他们当中最优秀的人，会成为我们的庇护者。现在，我们的最高将领，是青鸾，也就是霁岚宗的宗主，庄襄的母亲。 我们很信任她，但是我最近倍感困顿，好像回到了少不经事的时候，对未来充满了畏惧和迷惘。我感觉到我的故土在缠斗，我感觉到，土地之下的灵魂，在向我发出求救的信号。我感觉都有一团恶火，蛰伏在林海之下。 或许我真的老了。” “舟前辈，您还真别说，最近，还真出现了奇怪的火。”周梦说道。 “你知道什么？” “霁岚宗应该是遇到了棘手的麻烦。不断有人受到火的攻击，被烧得体无完肤，而且，有被火焰控制的趋势。我觉得，霁岚宗还没有找到问题的根源，因为，他们把这件事藏得很深。舟前辈，你知不知道什么火，是会控制人的？” “火是我们的天敌，每个木构族，都会对火仔细研究。但是我们从来不知道，什么火会去控制人，从来没有听说过。” 成雪和周梦又在湖面上漂了半晌，到天色渐暗，木舟将两人送上了岸，“再会年轻人。” 成雪向木舟招手：“再会舟前辈。” 晚上，天气寒凉，周梦早早地钻到了被窝里，想着白天的事情。 袁冰语，庄襄，火，木构，烧焦的人。 看起来好像很有关系，却找不到确切的关系，让人心里痒痒。 此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32 魂体与神明 来人是宫诗语，她身边飘着一个显眼的，五颜六色的水母，不过，水母的触须和以前大相径庭。原本纤细的触须，现在变得扁平宽阔，活脱脱像是一根根海带。在周梦嘲笑过这些海带之后，宫诗语强调说这是参考了对联的造型。 寒暄过后，宫诗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静静坐下，水母的海带触须上，展示出了一幅幅画面。 “这里是袁冰语的卧室。”宫诗语直言不讳，“在她的门口等了有两天，我一直找不到进去的机会，但是今天，她慌忙去了一白阁，我才有机会顺势进去。” “发现了什么？”周梦激动地问，“尤其是关于庄襄姐姐的东西，有什么发现？” “没有任何发现。” “没有任何发现？那也就是说，袁冰语没有嫌疑？” “没有任何发现，才是最大的发现。”宫诗语冷笑，“袁冰语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海带”上展现出了很多画像，都是挂在袁冰语屋子里的。 “那张正中央的中年男子，是她的父亲，传闻是在四十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为什么你说是传闻。” “尚在调查。” “继续。” “周围的，是她带过的每一届入室弟子的画像，还有弟子们送给她的花朵，她都用冰封冻起来，永久保鲜。” “我记得茫渺师尊的垃圾箱里，全都是花。” “没错那些都是同修们送给他的，我送给他的花他从来都是直接扔进垃圾箱，亏得我们都还这么敬重他。”宫诗语顺变吐槽茫渺。 “对比之下，这个袁冰语还算是重情义。那可见，她可能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啊。你还发现了什么？” 宫诗语将水母熄灭，放低了声音，说：“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保留着一个个人生过客的礼物，但是对于自己的患难之交呢？没有任何纪念。” 周梦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说，袁冰语纪念所有人，却单独不纪念庄殇，是有原因的。” 宫诗语点点头。 “一个和自己出生入死挚友，消失了，却没有任何怀念。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憎恨，另一种，就是惭愧。 不瞒你说，我倾向于认为，袁冰语是因为懊悔，所以才不不忍心看到关于庄殇的东西。我认为，庄襄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 宫诗语并不做判定：“我不能确定，也并不支持你的看法。只是给你一个思路。我想知道，庄襄对袁冰语的态度。”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周梦叹气说：“很奇怪，庄襄对袁冰语很信任，至少，他向我们表现出了他的信任。而且，袁冰语对庄襄关怀备至，我想，即便是亲姐姐也不会这么上心。 ” 宫诗语稍作思量：“我开始倾向于你的看法了。袁冰语和庄襄之间，有更多的故事。但是还有很多理不清楚。” “什么？” “很多很多，袁冰语父亲的突然死亡，袁冰语医术的突飞猛进，火灾的抑制，庄家和袁冰语的联盟与平衡，等等等等，都是未解之谜。” 说到这里的时候，宫诗语居然表现出了一种隐隐的兴奋。 “希望你能挖掘到更有价值的东西。”周梦说，“看得出来，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我现在有了新的合作条件，周师姐。”宫诗语说，“我认为我有必要提出来，否则我们的合作会随时终止。” “你可真直接，停不停止还不是你说了算？” “不，不是我说了算。你认为我们在作壁上观，但其实，我们已经被卷入了一场风波。我有这样的直觉。我希望你能保住我的性命，周师姐。” 周梦好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保证，只要我活着，你就会活着。” “记住周师姐，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地简单，我们可能已经挑战了强大的力量，但是我们还毫无察觉。” 周梦看了看宫诗语的眼镜，发现里面夹杂了激动、恐惧和斗志。 “那么，我来保护你。” —— 次日，讲堂之上，晓觉师尊已经准备好开课了。 今天的课，是正儿八经的课程，晓觉师尊还准备了厚厚的讲稿，还有长长的戒尺。 周梦吊儿郎当进入讲堂，坐在前排偏僻的地方，等待大家入座。 宫诗语后脚进来，一直往后走，直接坐在了最角落的地方。 那里地势较高，可以看到整个讲堂内的所有动态，她喜欢这样的视角。 成雪和魏寂一同进来，到周梦身边坐下，魏寂略显疲惫，周梦说她昨天晚上是不是被关情调戏了，立即挨了魏寂一锤。 成雪则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虽然青绢上的眼珠子不会转动，但是从他不时微微翘起的嘴角上，就能知道，他又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李玄灵和听风一起走了过来，两人面带忧愁，好像在商量什么重大事件。 恰好门口出现了关情，两人不约而同跑了起来，朝着最深处的墙角跑去。 两人跑到了宫诗语旁边，畏畏缩缩地坐了下来。 宫诗语好像有些不乐意，她不喜欢被人打扰。 正好关情带着花香来了，到李玄灵和听风身边，张开双臂，将两人揽住，然后跟一旁的宫诗语打了个招呼：“诗语妹妹，你也在啊。” 说着，她那不安分的手，还在宫诗语的下颌骨上抚摸而过。 宫诗语版着脸，无动于衷。 “无趣。” 听风和李玄灵瑟瑟发抖，最终还是没能幸免于难，被关情强拉着离开，坐到这中央最后面。 韩琦和他的同门们走进门，先看了魏寂一眼，然后默然入座。 讲堂内一片嘈杂，直到庄襄走进来，所有声音都消弭了。 庄襄冷冷瞥了一眼周梦，似乎在警告周梦，不要胡作非为。 然后正襟危坐，整个讲堂的氛围，都凝重了起来。 周梦还算得上是安生，老老实实坐着。 晓觉师尊也开始清嗓子，往台子中间一站，环视一周，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讲课。 “今天呢，我们来谈一谈，修者的魂体关系。魂与体是相糊（辅）相成的，体没有了魂魄，就没有了行动的依据，魂没有了体，就没有了承摘（载），那么所以，作为修者，修魂魄和修体魄，是两项并行并进的事情。那么我们所说的魄，是什么呢？今天我们就来展开这个话题：关于修者魂魄和体魄的关系以及两者境界错位发展所导致的整体境界进度不平稳的研究……” 周梦开始困了，墨龙居然听得比周梦还要认真。 墨龙：“没有想到，修仙近代史里的师尊们，都是论文高手，我想知道他们的参考文献都是从哪里来的。” 周梦：“困，很困。” 墨龙：“你要听一听啊，可以帮助你理解这个世界，多学点法术，以便你在心情不平静的时候，可以用你自己的本事活命。” 周梦已经睡着了。 “那么我想问一问，凡人的魂和修者的魂，有什么不同呢。诸位弟子，有谁知道吗？”晓觉师尊眯着眼睛扫视整个讲堂，看到爬在桌面上流口水的周梦，厉声喝道：“周梦！” 周梦嗖的一声站起来，左看看又看看，“什么？怎么？” “我问！”晓觉加重语气，“凡人的魂魄和修者的魂魄有什么区别？” 周梦癔症半晌，说：“不一样的地方多了，您想听的是哪些不一样？” “你知道哪些，就说哪些！” “首先，在构成上，凡人的魂魄中，有无数的感情，如果有凡人删减掉了其中一种感情，就算是成为修者，也就是说，修者的魂魄中，总有一种情愫，是空白的。比如晓觉师尊的魂魄中，就是没有‘争强好胜’这一情感的。 放弃一种情感，就意味着失去了一种感受能力，所以，晓觉师尊，也不会理解他人为什么会争强好胜。 我成为修者的时候，断掉了求生欲，庄襄成为修者的时候，断掉了对荣誉的渴望，魏寂成为修者的时候，断掉了孤独感，我们的灵魂都有割舍，所以，修者的灵魂，是不完整的。 而人们的感情，是完整的，有时候，他们的某些感情，或许并不明显，但是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会调动出相应的感情。但是修者，无论经历了什么，舍弃的情愫，是绝对不会再被调动起来的了。” “说得对，这就是人的魂魄和修者的魂魄之间的区别。”晓觉师尊的眉心皱出川字纹，“你刚才说，还有其他方面的不同，倒是说说看，还有什么别的方面的不同？” 周梦胸有成竹，毕竟墨龙给了她最系统的答案。 “ 还有一点，人的虔诚，可以触动神明，但是修者的虔诚，并不能被神明感知。 凡人不去追求成为神明，却能得到神明的眷顾，修者想要成为神明，就会失去与神明的意志联络，只能通过召神术，来召唤神明。 但是，近些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召唤神明，可见，神明可能已经抛弃了修者。” “抛弃？我们修者，是神明的追随者，是神明的代言人，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韩琦起身就喊。 周梦据理力争：“那你说一说，现在哪里的神明还在显灵，哪个修者又成功地召唤了神明？破魔之役之后，神明就再也没有了踪迹。难道人间没有苦难了吗？难道人间的秩序不用神明来维护了吗？不是，是因为神明闭目塞听，丝毫不关注人间。我想，即便人间进入轮回之境，神明都未必会伸出援手。”这是周梦的亲生经历，说出来，是底气十足的。 晓觉师尊再也听不下去了：“放肆！你居然如此诋毁神明。” “光明神最离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们在哪里显灵，他叫羲和是吧，每天太阳升落，就是他来掌管。既然他是最崇高的神，为什么还会有乌云蔽日的时候？难道，乌云神生来就是不屈服于光明神的权威吗？ 依我看，神明已经失去了常人的思维，他们正在维持的，就是他们自己的生存，丝毫不在乎人间存亡。如果祂们因为某个虔诚的信徒显灵，那也是因为祂需要信仰来壮大自身。 清醒一点吧，神明并不是在护佑谁，他们只是一个物种，像我们一样生存着的物种。” “放……放肆！”晓觉的挥动手中的戒尺，像是挥动一柄长剑，狠狠地打在周梦的背上：“你你你你你，下学之后，到墨香山修补典籍！十天之内，将《上古神谱》修补完毕。” 看周梦满不在乎的样子，晓觉又给她压了一座大山：“庄襄来监督！” 33 东山 讲堂结束之后，周梦就瞟见关情带着李玄灵和听风出了门，周梦毫不避讳，嗖地落在关情面前。 关情立即将手从李玄灵肩膀上拿了下来。 “周周周周……周师姐。”关情期期艾艾，“有，事吗？” “下课了，你们去哪里？还要一起？” 关情躬身，对周梦说：“东山是个滑雪场，我准备去耍一耍，听风做向导，李师弟呢，也去玩一玩，散散心嘛。小师弟没有在雪山上玩过，我就肩负起照顾他们安全的重担，梦姐您就放心吧。” 周梦一锤打在关情背上：“别这么叫我，恶心！”转而问玄灵，“你真的想去？” 李玄灵居然红了红脸，羞赧地说：“是。” “这……那好吧。”周梦倍感震惊，看一旁的听风，也是对关情百依百顺，似乎并没有之前看起来排斥。 这关情果然是情场高手，能同时间搞定两个年龄心性气质学识不同的帅哥，如果她是穿书管理局的人，一定能去大千世界攻略不同的男主角。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人才。 目送关情等人，周梦莫名觉得，关情这个人，还真有点莫名其妙的魅力。 “梦师姐，你们在干什么？”成雪奔过来问，后面魏寂缓缓跟上。 周梦眼珠子一转，说：“成雪，我们去东山滑雪吧！” 魏寂冷漠地打断了周梦的幻想：“你需要去修补典籍。庄襄会监督你，。” “他才懒得管我呢，而且，我说了他姐的坏话，他估计还在气头上呢。” “晓觉师尊说过，你得去修补典籍。” “老师耀武扬威嘛，说说就算啦，哪里会真的让我修啊，走吧走吧。”魏寂摇摇头：“我不去，我还要去修字诀。” 成雪跳着说：“我去我去！” 于是周梦带着成雪，往东山而去。 墨龙：“你是什么计划？为什么要去东山？” 周梦：“你不是说了，这里有落天镜的痕迹，现在庄襄那边油盐不进，宫诗语那边没有突破，我们现在还能原地打转无所作为？不得出去摸索摸索？” 墨龙：“有道理。” 周梦：“你啊，还是系统的思维方式，全部都是固化的流程，终究不能和我们人类的发散式思维相提并论。机器，始终是机器。” 墨龙沉默了。 周梦：“怎么，我说得不对？” 墨龙：“是的，你说的对，机器永远无法超越人类，进化的千万年的神经系统，不是机器一朝一夕能够仿制的。” 周梦：“知道就好哈哈但是你们有我们无法触及的精确，我们是互补的，你们也是我们最忠诚的伙伴，不要伤感了，到现在为止，我们配合得还是很完美的，我们就是无敌的！” 墨龙：“你的意思是，你离不开我吗？” 周梦：“是的啊，我离开你，不就成了一个废物？只有你在，我才算得上是一个穿书人啊，才能完成我们拯救世界的光荣任务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墨龙：“你的小师弟一直挽着你的手臂让我觉得很别扭。我现在有一些害羞。” 周梦：“龌龊！害羞什么，成雪这么可爱。” 墨龙：“你总会有朋友，我只是你的一个系统，我的价值，好像并不明显。”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东山雪场。 这里要比周梦想象中的要热闹，人们都踏着雪板，有的三五成群缓缓滑动欢声笑语，有的孑然一身倏忽划过英姿飒爽，成雪到了之后，立即有人帮他配上了雪板，征得周梦的允许之后，带着成雪去滑雪。 周梦在雪场边，看着广阔的雪原，对墨龙讲：“你是一个系统，帮助无数的穿书者完成任务。你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反而是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局长失踪，罗庸背叛，我在那个现实的世界已经没有了合适的身份，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连我活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是你赋予了我价值。墨龙，我在陷入循环的时候，最想找到的就是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伙伴，你是我灵魂的一部分。 我想，如果有可能的话，等我完成了任务，你就把我放到一本书中，找一个隐士的身份，让我在那里消耗掉剩余的时间，好不好。” 墨龙沉默了很长时间：“我尽量。只是尽量，不能保证，你不会失望吧。” 周梦笑了笑：“没事，其实对于封印魔神的任务，我也只能说尽量，谁能保证不出什么变数呢？咱俩扯平了。” 很长时间，墨龙都没有说话。他第一次被人当做朋友。 以前的他，永远都在接受指令。 有时候，使用者对使用规则不明确，出现了失误之后，一切罪责都会推诿到他的身上。 从来没有人，真正把他当做灵魂的一部分。 而这一次，他却要牺牲一个真正视他为朋友的人，带她走向必死之路。 这世间最精准的算法，都无法推演命运的趋势。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宁愿放弃那次蜕变。如今，他已经没有取舍的空间了。 他忍不住要试一试那个蹊跷的办法，把周梦留住，等任务结束，仍旧和她一起穿梭在书本之间。 不过墨龙将这种贪图享受的想法压抑了，因为他的使命容不得他半点犹豫，即便遗憾，也不能半途而废。 墨龙将很多问题都搁置了，等待这些问题迎刃而解。 周梦：“墨龙，墨龙？你又死机啦！” 墨龙：“干嘛。” 周梦：“我的天，我以为你又死机了！吓死我！你看那个山顶，是不是很奇怪。” 墨龙看向东山山顶，在一众山峰中脱颖而出。 所有的山峰都是尖锐的，指向天空的，往往还有一个雪盖。 东山山顶却是圆的，像是一个火山口上坐落了一个巨大的球。 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霁岚宗的建筑都是依山而建，有些直接就是在山体中凿出来的，那这个圆顶，也算是一种建筑。 但是，没有路是通向那里的，即便是御剑或者御风，要到达那样的高度，也是很危险的。 事出异常必有妖。 “墨龙，你能不能检查一下，那个山顶里面，是什么？” 墨龙：“里面是镂空的，有很多的路径，凌乱的冰柱，不规则的空间。” 周梦：“那算是什么？装饰品？” 墨龙：“这个，我也不知道了，书已经无了，你知道的。” 周梦：“还得看我的。” 此时，周梦看到了一个霁岚宗的弟子，腰带上上绣的有青山，看起来对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动作不紧不慢，眼神温和，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人。 周梦走过去问：“这位同修，你是霁岚宗的吧。” 对方点点头，蹲下擦拭一个雪板。 “我想问，”周梦指着高处的山顶，“那个山顶怎么那么奇怪，圆的！” 对方温和地笑了笑，站起身，颇显自信地讲道：“那是我们的玲珑顶。” “玲珑顶？” “是啊。那是一个镂雕的冰球，里面是一只冰雕的雪凤凰，是我们霁岚宗的守护者。” “冰雕的凤凰？” “是，不过也有人说，那是一只活的凤凰，只有听了温暖的故事，才会被融化。” 周梦笑了笑说：“看来你们霁岚宗的人都是冰冷的，所以你们的凤凰就不会融化……不好意思，你继续。” “其实，那也只是一个传说。千百年前，这雪凤凰就在了，是神明还未成神明的时候，就落在这个山头的。” 周梦点点头，“明白了，是个遥远的传说。” 对方将衣领露出来，展示给周梦看：“看，这是我们衣领上的纹饰，是一只凤凰，落在群山之巅。” “大家都认为，你们的宗派徽章，是青山，没有想到，还有一头凤凰。” “是啊，完整的徽章，是有雪凤凰的。但是现在一切从简了，凤凰的戾气也不好对外展示，我们就姑且将凤凰略去了，但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很多地方都会有凤凰图章。如果你留心的话，会发现的。” “你了解得可真细致。”周梦感叹。 “这位是我宗溢彩师尊，精通天下纹饰。” 背后传来了阴冷的声音，不用辨别，就知道，是庄襄。 周梦头也不回，对溢彩师尊鞠了个躬，毕恭毕敬地说：“偶遇溢彩师尊，三生有幸。师尊请便，后生不多打扰。” 溢彩尚未点头作别，周梦就化成了一道残影。 可惜周梦快不过庄襄的剑，还没跑开一丈，庄襄的剑就架在了脖子上。 “有话不能好好说，整天刀光剑影，这是你们霁岚宗待客之道？”周梦僵着脖子问。 “修补典籍，现在就去。”庄襄毫不拖沓。 “你还真是闲，啊？啊你放我下来！” 庄襄带着周梦御剑，揪着周梦的衣领，就扔到了剑上。 周梦看到剑柄上刻着两个字“孤舟”。 墨龙：“不对啊，庄襄的剑，叫寒江啊。你要冷静啊周梦，你这么慌乱，我会宕机的。” 很快，孤舟剑就腾空而起，越来越高，周梦看着地面越来越远，大喊成雪名字。 成雪很快到了孤舟剑下面，看到庄襄在剑上按着周梦委屈地说：“襄师兄，梦师姐怕高，你能不能低一点。” 庄襄看周梦瑟瑟发抖，嘴唇发白，知道她原来真的怕高，就微微降落了一些。 “成雪救我下来！” 周梦的声音越来越远，成雪交还了雪板，准备去找周梦。 忽然间，一个男修叫住了成雪。 “暮成雪？”男子问。 成雪转身，见对方面目和善，眼神温和，问：“嗯，我是，前辈是？” “哦，我是溢彩，一个画师而已。好久不见渡尘，他现在又去哪里云游了？” “您就是溢彩师尊！我听师父提到过你，说你画的画，比茫渺师尊画得好千倍万倍。”成雪笑着说。 “他和茫渺还是这么爱斗嘴。你长高了不少。” “您见过我？” “渡尘收徒的时候，你才两岁，我去参加了你的拜师礼呢，还送了你一张青绢。” “哦？就是我眼前这张青绢吗？我一直以为，是忙渺师尊做的呢，原来是您。” “也算是，他织的布，我画的纹路。” 成雪抚摸着青绢，“原来这青绢还有这么大来路，好几次我都险些弄丢了。” “它不是一个布条而已，它是一条咒语。成雪，希望有一天，你可以不再需要这条青绢。” “谢谢溢彩师尊，我会找到治疗眼睛的方子的。”成雪勾着嘴角说。 溢彩对成雪的话略显诧异，然后笑了笑：“是，一定可以的。” 34 修书 时至傍晚，所有的修者都已经摆脱了课堂的束缚，开始了快乐的时光。 一旬之后，会有一场法术竞技，刻苦的修者们已经开始训练了。 不想参加竞技的修者，就开始了无忧无虑的课后生活。 东山雪场的灯光，让众人像飞蛾一般汇聚起来；南山山脚下的街道两侧，摆上了各地的特产；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起了孔明灯，说是在祈愿。 霁岚宗藏书楼坐落在墨香山上，现在初上灯火，周梦趴在桌案前，尚未完全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庄襄对周梦的反应有些诧异，一个玩世不恭的人，居然会怕高。 “抱歉。”庄襄冷冷说，“不知道，你畏高。” 周梦趴着不动，只是抬了抬手：“没有，我只是有些晕剑。” “没事吧。” 第一次从庄襄的口中听出关怀。 “嗨！没事，不用担心。” “既然没事，那就开始修补典籍吧。晓觉师尊说了，每天一本，修补不完，不开房门。” 周梦惊慌坐起：“什么？不开房门什么意思？” 她连忙起身，走到屋门前，向里推，向外推，都打不开房门。唤出墨龙，化成刀剑，横劈竖砍，还是打不开。 把庄襄推在前面都骗不过这个蠢门。 “晓觉来真的。”周梦一边踹门，一边抱怨，“看我出去不把他假发给薅了！” 庄襄坐在正对门的一张桌案前，指了指一旁的小桌，“开始吧。 ” 周梦拖着无奈的步伐，到桌案前面，有气无力地坐下来。 猛然间，面前落下一摞厚厚的纸张，参差不齐，灰尘四散。 “这什么？这是你们典籍？”周梦问。 等灰尘散去，庄襄看清了周梦的脸，才说：“开始补吧。” “答非所问，呆子一个。” 周梦凳子还没暖热，门外就响起了成雪的声音：“梦师姐，我来陪你修典籍，让我进去吧。” 周梦滋溜跑到门边，对成雪说：“成雪，你在外面，能打开门吗？” “打不开，好像有一层结界，我打不开。” 周梦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成雪，你回去吧，这门打不开，我修不完，这结界是打不开的。” 成雪有些颓丧：“那梦师姐，你自己修会不会无聊啊。” “问的这是什么话，当然无聊啦。”她放低了声音，在门缝的位置悄悄说，“还有庄襄监督啊，浑身不自在。” 成雪也放低了声音：“我去找寂师姐想办法。” “聪明，去吧！” 成雪走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等天色完全黑掉，霁岚宗就会禁夜。 周梦纠结再三，发现确实没有办法逃脱，就接受了现实，看是研究眼前的一摞纸张。 “盘瓠的斧头，劈开了黏着在一起的天和地……”周梦翻开了下一章，“五色石补上的天空的窟窿……这不连贯啊！” 庄襄淡然：“所以，需要补全。将所有的碎片拼合起来，缺漏的地方，进行补充。” “这些不就是上古神话嘛，有什么可补的？大家不是已经口口相传的了吗？”周梦问，“而且，现在新的书籍也都有记载，为什么还要补全这些？不是白费功夫吗？” 庄襄默然无语。 “哦！我知道了，所以这才叫做惩罚，就是来折磨人的。” 周梦开始找盘古开天辟地的碎片，然后逐一拼合起来，逐渐拼成了一个奏折状的长卷。 中间一些被烧毁的斑驳漏洞，边缘还有黑色的纸灰附着。 “要么说纸就是不容易保存呢，你看看，稍微碰上一点火，就毁了。”周梦百忙之中，还不忘感叹，“不过，不对啊。你们霁岚宗，到处都是雪，到处都是温泉，即便一个地方有火，也能很快从周围调运水来，这些书，怎么烧成这个样子呢？而且，烧了就算了，还七零八散，像是被炸开了一样。真奇怪。” 庄襄仍旧伏案书写，并不理会周梦。 周梦自顾自喋喋不休：“你看看，啧啧啧，没想到你们霁岚宗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这书卷的装帧，这么精致，即便被烧了，还是这么规整，编著，庄……庄什么啊，庄土？” “庄坤。”庄襄忽然开口。 “哦，后面的‘申’没有了，我给他补上。” 周梦正要下笔，纸卷的碎片缓缓上浮，飘到了庄襄桌案上，他凝视着纸卷，轻轻抚摸一下，缓缓放下。 周梦一想，这人姓庄，不会和庄襄有什么关系吧。 “啊，庄襄！这个人不会是你爹吧！这么巧！” 周梦凑到庄襄身边，附身看着纸卷，见“庄坤”后面两个字——“载物”。 “哇，你爹是载物君！庄襄！你是仙二代啊，我听说过你爹，十七岁就到了渡劫期……然后在渡劫的时候，参加的破魔之役，就牺牲了。”周梦的声音越来越小。 失去血亲的感觉，她并不完全理解，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血亲，但是她多少知道，回忆起过世的亲人，人的心中，会哀伤。 庄襄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那样默然，那样平静，但是他眼神中的那一丝彷徨，还是被周梦捕捉到了。 “咳咳，你慢慢看吧，我去赶工了。” 之后的时间里，周梦都很安静，庄襄认为周梦还算识相。 当庄襄修补完父亲的作品之后，回看周梦，看到她埋头纸卷之中，一动不动，似乎是聚精会神，填补书籍空缺。 当庄襄走近时，却见周梦身下垫着一摞纸，趴在上面睡得正香。 庄襄正要拍醒周梦时，霁岚宗禁夜的钟声响了起来。 钟声一开始是温和的，而后逐渐高亢，逐渐响亮。 周梦就在钟声最强亮的时候被惊醒。 “什么啊，这么吵。”周梦揉着眼睛问。 “禁夜了。” “哦，回去睡觉。” 庄襄瞥了一眼桌案上凌乱的纸张，一声不吭，独自走向房门。 周梦理所当然地跟上。 等庄襄出了门口，周梦卖出前脚的时候，门砰的一声关上。 “嘿！干什么！庄襄？什么意思？” “书未补完，不能放行。” “这，天都黑了。” 外面没有了声音。 “庄襄？庄襄！好你个庄襄，我今天就把你这里给你烧了。” 墨龙：“别嘴犟了，他已经走了。” 周梦：“好了，这些就交给你了。” 墨龙：“什么交给我？” 周梦：“你是个系统，你的识别和检索能力肯定比我要强，快点开工，早点搞完早点睡觉。” 墨龙：“那我需要灵能啊，白天存储的，根本不够用啊，除非你现在无比平静，我就能让灵能繁殖。” 周梦：“放心吧，现在就给你平静下来。” 周梦编了一朵梦云，在上面打坐，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墨龙从周梦神智中流溢出来，检索典籍并进行补充。 屋内，纸张翻飞，水墨流动，乱中有序，动静相生。不一会儿，一整桌的典籍，就修缮完毕了。 墨龙：“这些都是关于上古神话的书，有学者的考证和辩论，读起来，还挺有意思。” 周梦揉了揉梦云，打了个哈欠：“那你读吧，我现在可是要睡觉了。” 墨龙在庄襄的桌子上，看到了一本完整的书，好像不是典籍，应该是庄襄现在正在读的书，名字叫《齐物论》，随手翻看两眼：“真无聊，无聊的人爱看无聊的书，尽是些大道理。” 周梦最后交代墨龙：“记着宫诗语的事情哦。” 墨龙：“记着呢。” 他飘到周梦面前，在周梦平静的面颊周围转了几圈：“你安静的时候，是有一点可爱的。” 翌日破晓，庄襄开了门，看到一朵云，上面一个四仰八叉的周梦，桌案上是整理好的典籍。 一夜之间，所有的典籍都被整理完毕，有些不可思议。 庄襄怀疑着走到桌案前，小心翼翼拿起一本书，仔细翻阅，发现周梦补充得，还算完整，不过，措辞有些呆板，很多地方和原文的语境有出入。 忽然间，庄襄听到脚步声，转身上步，揪住周梦脖颈后的衣领。 也不知道周梦是什么时候醒来的，看到门是开着的，就准备逃逸，还没看到门外的光呢，就被庄襄揪了回来。 “白天了，该上课了！你总不能让我不上课吧，成何体统？” “晓觉师尊说，你不必上课。” “……那……干什么？” “修补典籍。” “这不都修补完了？” 转眼间，桌案上就又多了一摞纸张，仍旧是厚厚的一摞，灰尘飞扬。 “你知道我现在想起了什么么？”周梦问庄襄，一本正经的眼神让庄襄提起了警惕。 “我想起精卫填海。无穷无尽的填补，和看不见终点的折磨。” 庄襄的警惕立即收了回去，仍旧默然地坐下去。 周梦知道，晓觉和庄襄是不会放过她了，那就只能安之若命，把精力放在了修补典籍上。 桌案上的笔，很简约，但是用起来就是别扭，因为周梦心里还惦记着庄襄那根玉桶的笔。 “咳咳，庄襄啊，我记得你有一根笔，玉制的，很好看，而且还没有起名字。我记得，你也不用，不如……” “不送。” “谁说我要白嫖？我是那种人吗？我肯定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庄襄保持沉默，这对周梦来说是巨大的蔑视，好像周梦的东西，都不配送给他庄襄。 “当然了，你也不是什么俗人，我肯定不会拿钱给你交换，那样的话，我还觉得那支笔来得不够珍贵呢。我有更好的东西，跟你换。” 庄襄提笔开始写字，全然不理会周梦。 周梦将梦云拖到庄襄面前，捏捏揉揉，把庄襄的手放在上面，自卖自夸：“你看看，这质感，这材料，这灵力，整个人间，仅此一家。 你因为爱而不得辗转反侧吗？ 你因为日理万机难以入眠吗？ 你因为噩梦缠身屡屡惊醒吗？ 你因为尿频尿急频频起夜吗？ 不怕，失眠颗星，梦云交给你，让你睡得好睡得香！ 还有造梦功能，只需念出造梦咒！现在领取，免费赠送造梦咒，灵力不足以支撑造梦咒，还可以获得终身造梦符补贴保障！” 庄襄一弹指，梦云就砰然散尽。 “哎呦！这么好的东西，你不要还有别人要呢，我晚上还要睡觉用呢！你毁了我的东西，你得赔偿！不用别的，就你那只笔就可以。” 庄襄的沉默，像是坚不可摧的堡垒。 不过周梦知道这堡垒的脆弱之处。 她随手又编织出一朵梦云，坐上去，像花魁一样扣着指甲，“看来，普通的东西，是打动不了你了。我还有一件东西，你一定感兴趣。” 庄襄似乎已经受够了周梦的聒噪：“不用，你的一切，我都不感兴趣。” “好，你说的。看来，庄殇的下落，你也不会感兴趣喽。” 35 创生咒 宫诗语将霁岚宗的门联术法嵌入到了水母当中，到目前为止，已经实现了在霁岚宗无孔不入。 今天的这条水母的使命，就是跟着庄襄，了解庄襄的脾气秉性和行事风格，最重要的是，挖掘秘密。 当庄襄打开门找到周梦的时候，水母也跟着进了屋子里。 里面充满了纸张的气息。 当周梦醒来的第一刻，就发现了潜伏在庄襄身后的水母，它脱隐若现，扁平的触须在空气中摇曳，其中一根缓缓靠近周梦的手指，将一个画面传输给周梦。 画面中，是霁岚宗。 在霁岚山脉的最北边，破魔之役战场的南部，有一个坟冢，也是一片无人之境，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那里，那个人，是杨霄汉。他身旁经过了四个人，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面，正事周梦前些天在议事堂外看到的烧焦人体。 霁岚宗在偷偷研究什么？为什么藏在山脉北端？这一切，和落天镜又有多少关系？ 水母能够穿过霁岚宗的结界，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和水母保持连接，就能在霁岚宗出入自如？ 周梦跟着水母，想要冲出结界，领子一紧，就被庄襄拽了回去。 看来，一切还是要从庄襄这里切入。 …… “好，你说的。看来，庄殇的下落，你也不会感兴趣喽。” 庄襄略有动容。 要知道，如果能够在庄襄脸上看出一些波澜，那可是一件比神明显灵都稀奇的事情。 周梦知道庄襄被她的条件诱惑了。 “你知道什么？”庄襄问。 周梦扪心自问，她自己还云里雾里，如何能跟他解释清楚？ 为了让庄襄为己所用，只有吊着他的胃口，让他参与进来。 “算了，我看你也不是真的感兴趣，我还是好好修补典籍吧。”周梦故作神秘，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到自己的桌案前，甩甩衣袖坐下。 庄襄身边的那朵梦云悄然散去，但是他心中的疑云，却凝聚了起来。 周梦真的知道姐姐的下落吗？她是为了骗取毛笔，才这样说的，还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看她不务正业的样子，似乎确实爱打听一些消息，但是我打调查了几年的事情，都没有任何头绪，她才来了几天，怎么可能有线索？ 交手的时候也见过了她的实力，她也知道自己花粉过敏，种种事实表明，她真的有知道真相的潜力。 不过，以她的名声，说说谎话骗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这些都不是的话，那么她就是间接刺激自己。 庄襄认为自己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周梦有更深的阴谋。 如果她真的是想让自己进入某个局，那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周梦开始安安静静的修补典籍，时不时还哼出一段莫名其妙的小曲。 “后羿射金乌，金乌不就是凤凰嘛，凤凰传奇！你像只鱼儿在我的荷塘……天圆地方，天像是一个碗，噗哈哈哈那么大的碗，你看着碗多大，你看着面多宽……祝融火神，原来火神就是他！骂他一千遍都不生气的火神？听不懂人话的狗屁神仙，庙给你烧完，燃烧！火字旁补上……我的卡路里……” 庄襄则完全不受周梦影响，一字一句读，一笔一划写。 忽然间，周梦看到一个咒语，名为“乱文创生咒”。 相传在女娲的尾巴上，刻写着一条咒文，念出咒文，赋予充足的灵力，就能获得女娲创造生命的能力。 女娲抟土成人，靠的就是这种天赐的创生能力。 “哎，这个咒语有意思！”周梦兴致勃勃，“乱文创生咒，将所欲创造的生命的称谓，以笔墨写下……我来写下。” 周梦按照乱文创生咒的步骤，开始执行。 她左思右想，没有想好自己要创造一个什么生命。 忽然间看到一张典籍残片，上面写着：“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 “那就写烛龙！”周梦提笔，在纸上歪七八扭写了两个简体字“烛龙”，经过片刻思索之后，将这张纸揉了揉扔掉。 “墨龙：帮我搜一下，古字的‘烛龙’两个字怎么写。” 墨龙：“你要干什么？” 周梦：“这里有创生咒，我看看能不能创造出一条龙来！” 墨龙：“这需要巨大的灵力和深厚的底蕴，你不行的。” 周梦：“你能感受到庄襄对我的恶意吗？” 墨龙：“他对你没有恶意，相比之下，警惕更多一些。他现在就是处处在提防你而已，并不仇视你。” 周梦：“这构成你的灵能吗？” 墨龙：“说构成，也算是构成，但是，很小，跟成雪的眼泪一样的流量。” 周梦：“加上我的平静，放大你的灵能，试一试创生咒，如何？” 墨龙：“我无所谓啊，你只要不怕失败了之后庄襄嘲笑你。” 周梦：“别人的嘲笑不也是你的灵能来源之一吗？怕什么？搞起来。” 墨龙：“搞吧搞吧，反正我也无聊。” 墨龙将“烛龙”两字的古体字展示给周梦，周梦磕磕绊绊将两个字写了下来，然后拎起来吹了吹墨水。 庄襄只是一瞥，就看到周梦写的古体字，握笔的手猛然一紧。 她居然会写古体字。 古体字接近图像，是上古时期的文字，那个时候神明都还没有成为神明。 经年演变，古字已经不在有人使用，几乎可以说是被人遗忘了，世间进村仅存的古字残片，都在霁岚宗。就连庄襄，也只能记住几个，周梦却能随手写出，她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呼~”周梦将墨迹吹干，然后将纸张摆平，虔诚地念起创生咒：“生劫生劫，不长息存。” 念完咒语，周梦保持平静，等待墨龙灵能输出。 半晌，没有反应。 庄襄缓缓转过了头，看着周梦，说：“创生咒有很多种，泥塑创生咒，剪纸创生咒，肖像创生咒，还有乱文创生咒。 但是咒语却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劫劫长存，生生不息’。” 周梦悄悄低眸看了看残片，突然顿悟，她念错了文字的方向。 “哦，多谢提醒。再来一遍。” 周梦正准备再次念咒语的时候，庄襄打断说：“反噬。” “什么？” “没有充足的灵力，滥用创生咒，会遭到反噬。”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充足的灵力？瞧不起谁呢？”周梦不以为然，清清嗓子，字正腔圆，“劫劫长存，生生不息。” 说罢，周梦就静静坐着。 四下寂静，庄襄写字时，笔锋和纸张之间的摩擦声都能听得见。 这种平静让庄襄感到略微的紧张，他能感觉到周梦灵力的流动，这证明咒语用对了。 他之所以慷慨地帮助周梦纠正咒语，其实也抱着一些试探，想看一看，周梦的灵力，到底有多深。 一阵温和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襄师兄，梦师姐，我是成雪，来给你们送点早饭。”成雪在门外说，语调带着明显的试探，唯恐冒犯了庄襄，那样的话，他的梦师姐就一定会饿肚子。 庄襄起身开门，成雪将饭盒子交给庄襄，勾着头往里看，“梦师姐呢？” 庄襄侧过身，成雪看到周梦正在打坐运气。 “咦？梦师姐不是在补书吗？怎么在打坐呢？”成雪问。 庄襄摇摇头。 成雪知道一定是周梦又在搞一些奇怪的名堂，略带歉意地说：“襄师兄，梦师姐可能会比较吵，也可能会比较活泼，我知道你喜欢静，但是梦师姐没有恶意，还请你多多包涵。” 忽然间，周梦口吐鲜血，成雪骤然警惕，冲向周梦，却迎头撞上结界。 庄襄立即去扶周梦。 周梦立即抿掉了唇边的鲜血，直视前方。 “周梦，停下来。”庄襄命令道。 周梦尽量保持平静，默念咒语，脑海中勾勒烛龙的轮廓。 成雪拔出折扇，用扇骨奋力敲打结界。 “周梦，停下！”庄襄再次发出命令。 周梦的目光却更加坚定，瞳孔中露出一股玄色的烟障，桌案上写着“烛龙”的纸张缓缓升起，庄襄拔剑刺向纸张，猛然间，一条巨龙从破纸而出。 巨龙全身暗红，恰似黎明之前的天空，鳞片泛着金属的光泽，流溢出细微的暗红色沙尘。它足足有五十头牦牛排起队来那么长，前爪和后抓之间的身体长到离谱，这让它看起来并不可爱，颈部的鬃鳞像是一根根利刃，划过书柜之后，书柜和里面的书都被拦腰切断。 巨龙张着血盆大口，朝着周梦和庄襄嘶吼，獠牙之间喷出粘稠的液体，腐蚀了周梦的衣服。 这条被创生咒创造出来的龙，完全没有刚刚出生的懵懂和温和，反而像是历经长久囚禁被忽然释放了一般地狂放。 “吼什么吼，我是嫩叠！”周梦大喊，尽管嗓子里有些疼痛，但是还是对自己打造的产品十分满意，她激动地拍着庄襄的肩膀，说：“看见没有，成功了！” 庄襄还没来得及回应，烛龙就冲向两人。 周梦一溜烟跑到旁边，庄襄飘然腾起，快速后撤。 烛龙穷追不舍，庄襄自知不能螳臂当车，急忙调转方向，朝门口飞去。 而烛龙体型硕大，调转方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故而直接冲进了墙。 要知道，墙后面，是山体，这一下子，烛龙肯定要撞个晕头转向了。 不料烛龙这一撞，居然冲破了山体，连同结界也一同撞碎。 一时间地动山摇，乱石坠落，周梦和庄襄急忙逃离，成雪恰好在外接应。 三人落在对面山头，此时，烛龙正盘旋在墨香山上空，时不时张开嘴，好像在打哈欠。 “襄师兄，快让墨香山的弟子们离开吧，它正在准备太阴真火。” 太阴真火虽为焰，却寒冷异常，一缕可冻结天地，其焰更是专门针对元神、魂魄等虚无精神，威力无穷！ 36 烛龙 周梦调出墨龙，点开墨汁，画成一把剑，掐了个诀，令墨剑飞刺向烛龙。 烛龙直视墨剑，飞腾躲避，墨剑纵横穿梭，于烛龙张口咆哮之时，冲向烛龙咽喉。 只见烛龙口吐蓝焰，墨剑当即蒙上一层冰霜，奋力刺破冰霜之后，又有更厚的冰霜覆盖上来。 庄襄的孤舟剑也飞刺过来，直冲烛龙眼镜。 烛龙转头应对孤舟，这边墨剑受冰封而动弹不得，直勾勾坠落下去。 墨龙恢复墨水状态，高速流动，冲破冰层，回到周梦身边。 那边的孤舟剑，被烛龙一爪握住，动弹不得。 墨龙灵能消耗殆尽，不能再强力调用，周梦调动灵力，编织出一朵大大的梦云。 庄襄看周梦忙中不乱，底气十足，成雪在她身边有恃无恐，不知怎的，心中有一丝酸楚。 烛龙张开巨口，喉咙中间悬浮着一个幽兰的火焰球。 太阴真火，就要从它口中喷涌而出了！ 就在此事，梦云缓缓飘到了烛龙身边，逐渐将烛龙笼罩了起来。 烛龙在梦云中迷失了方向，于茫茫云雾之中翻腾旋转，怎么也找不到云雾的边际。 实际上，梦云只有那么大，不过是在跟着烛龙来去漂浮罢了。 孤舟剑从烛龙爪中脱落，回到庄襄手中。 周梦拍拍手，问成雪：“成雪，有没有什么镇定咒什么的，给它来一个，让它睡过去，然后给它烤吃了。” 庄襄怒问：“你要吃龙？” “怎么？那是我造出来的，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没看它刚刚差点把我拱死？” “生命既然被创造出来了，就应该让它顺其自然地生存，你有权决定它的生，无权决定它的死。” “这个时候你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它如果活着，是个潜在的危险。” “既然你知道它是潜在的危险，为什么一开始要把他创造出来？” 周梦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对这里的一切都视同草芥，这对于一个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来说，似乎有些残忍。 “我本来也没想到，我真的把他给搞出来了！现在它就是一个隐患，如果不及时扼杀，未来就是灾难。”周梦耐心地解释。 庄襄知道，周梦的话有道理，但是他还是不能接受烛龙被屠杀。 与其说他不能忍受的是一个生命的消逝，还不如说，他不能忍受的是周梦是个生杀予夺的人这个事实。 “你就没有半点犹豫？它只是个无辜的生命。” 周梦冷冷道：“你没看见我犹豫，并不代表我没有犹豫。我要亲手杀掉我造的龙，你看看它还这么威武，你觉得我不心疼吗？但是能怎么办？要我看着你们霁岚宗更多无辜的弟子被它一口真火喷死？” 周梦抬头看，见云梦越来越淡。 而此时，自己的灵力也消耗殆尽，想要制服烛龙，就只能靠庄襄了。 但是庄襄仍旧在犹豫，他对这条龙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怜悯，连周梦都不能理解的怜悯。 而周梦对烛龙的恶意，让庄襄产生了对周梦的敌意。 如此，墨龙就获得了灵能。 周梦重新点出墨汁，画出墨剑，径直飞向高空，瞄准时机，在烛龙露出梦云的时候，直接刺向它最柔软的眼镜。 烛龙的眼镜就像一扇晶莹的门，倒映着周梦持剑刺来的身影。 周梦在念创生咒的时候，为了防止不测，在烛龙的右眼上放了命门，只要右眼熄灭，烛龙就会灰飞烟灭。 这条龙短暂的生命，似乎就要终结了。 猛然间，孤舟剑拦住墨剑的去路，哐啷一声，周梦就偏离了方向。 庄襄拦在周梦面前。 “庄襄，你怎么回事？”周梦惊讶于庄襄对烛龙的袒护，同时继续尝试刺杀烛龙。 庄襄不语，只是接住周梦的一招一式，让周梦无机可乘。 这是庄襄第一次和周梦比剑，让他意外的是，周梦的剑术居然能和自己不相上下。 墨龙：“已经为你打开10倍时觉。” 此时，别人感觉到的一秒，对于周梦来说，就是十秒。 这个功能很快就赢得了周梦的赞赏，这让她能在庄襄剑下活命。 不过庄襄越来越困惑，周梦一直在抵挡，从来不主动进攻，只接招，不出招，难道是，不忍心伤害吗？ 忽然间，墨龙感觉到庄襄的敌意在衰减，提示周梦：“庄襄情绪转变，不要恋战。” 一刹那，倍数时觉消失，周梦一慌神，孤舟剑就架在了周梦的脖子上。 周梦正要跟庄襄理论，却见成雪的折扇飞旋而来，成雪也旋身到了梦云前，低声念了一串咒文。 一时间，四下寂静，稍许，梦云骤然消散，烛龙张口而来，即将吞没成雪。 周梦一惊，不自觉往前迈步，脖子上被孤舟剑划出一道血痕，庄襄立即收剑，这才未伤及周梦性命。 烛龙的血盆大口正要吞没成雪，却见成雪周身多出一道屏障，正是梦障。 然而梦障并没有阻挡烛龙的獠牙，它将成雪囫囵个，吞了下去。 周梦惊恐万分，一时间手足无措。 烛龙吞掉成雪之后，好像得到了莫大的满足，缓缓眨了眨眼镜，他眼皮下面好像还有一层蓝色的眼皮，泛着幽光。他像酒足饭饱的流氓一样，朝着天际扬长而去。 周梦看着烛龙的身影，心中被懊悔填满。 她为什么要尝试这种无聊的事情，为什么要添乱，最终伤害到的居然是成雪。 墨龙：“平静，周梦，保持平静。” 周梦在内心一遍一遍强调，为什么不能专心调查落天镜，为什么要那么好奇。 墨龙完全失去了声音，周梦的慌乱已经让墨龙力不从心。 于是，没有了墨龙和灵力的支撑，周梦开始下坠。 庄襄御剑来接，却见墨香山上有弟子落下。 危急之时，庄襄将孤舟剑抛出，去救落山的弟子，自己用灵力御风，来救周梦。 周梦努力保持平静，尽力让墨龙保持苏醒的状态。 但是成雪被吞没的场景不断在周梦脑海中重现，使得她的神智无法冷静。 气流急速流动，庄襄终于触碰到了周梦的衣角，手指顺着衣角一丝一毫向前，终于抓住了周梦的衣服。 不料一阵疾风吹过，衣角从庄襄手中滑脱。 下面是万丈深渊，庄襄还在奋力追逐，但是希望渺茫。 天边传来了一声龙吟，烛龙从白云中冲出来。 周梦和庄襄已经没有足够的灵力去应对烛龙了，只要它张口一呼气，两个人就会立即变成冰柱，坠落深渊，在地面震碎。 但是烛龙飞得很慢，像蝴蝶一样款款降临。它伴随着周梦下落，然后靠近周梦，将周梦平稳地托了起来，接着，它又用同样的办法，托起了庄襄。 两人在龙颈上相遇，惊魂未定之时，周梦抱头痛哭，自言自语：“肯定是成雪显灵了，他肯定是不忍心看我摔死，呜呜呜……” 庄襄则看到龙头方向走来了一个人，面带青绢，手持折扇，正是成雪。 “霁岚宗，果然是卧虎藏龙。”庄襄说。 周梦擦擦眼泪，正要责怪庄襄，却看到了成雪的身影，当即冲过去，将成雪揽在怀里，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没受伤吧，没被咬到吧，被消化了没有？是从嘴出来的，还是被拉出来的？” 成雪乖乖站着，说：“梦师姐的梦障在，什么都伤不了我。” “快快快，把这条龙宰了吧，太危险了。”周梦说。 成雪站得直直地，低下眼眸说：“梦师姐，它虽然本性凶猛，但是服从驯化，我能驯化它。你看他现在，不是很听话吗？” 烛龙驮着三个人正在找落脚的地方。 “你把它驯化了？”周梦问。 成雪点点头，“我跟它讲过话了，我们现在是好朋友。” “你会龙语？”庄襄问。 “恰好了解过。”成雪答道，“它刚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是有些害怕，它并不会去伤害谁，它只想找到一座山去守护。” 庄襄稍加思索，说：“烛龙本为山神，可能是本性使然，所以要找一座山去守护。” “霁岚宗这么多的山，能不能给烛龙一座，让它去看看守呢？”成雪问？ 庄襄看了看一旁的墨香山，说：“那就墨香山吧，希望他能保护书卷。” “烛龙，你听到了吗？以后，墨香山就由你来守护。” 一声欢快的龙吟划过天空，烛龙带着三人回到墨香山。 因为烛龙冲破了结界，现在墨香山半山腰上，多了一块月牙一般的缺口，庄襄和周梦不得不转移阵地，到山上其他的地方修补典籍。 烛龙围着墨香山转了一圈，悄悄消洇。 很快，庄襄御龙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霁岚宗，又很快传遍了天下。 说是魔头周梦解开了上古神龙的封印，庄襄在苦战之后，消除了神龙的恶念，加上霁岚宗天才弟子暮成雪的驯化，神龙终于俯首称臣。 晓觉师尊得知事情的真实来龙去脉之后，不再允许周梦修补典籍，而是罚她抄写道德经，五百遍，篆书。 然而周梦已经彻底爱上了看书，尤其是各种年代久远的书。 重新领罚的第一天，就找来了诗圣的诗集，把诗圣的的画像画成了背着键盘的键盘侠，事后，庄襄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把诗圣的画像恢复。 第二天又看到了《神智编程入门到精通》这本书，直接在别人的神智中编程，让别人执行自己编辑的指令。 这样有趣的法术对周梦来说是绝对的诱惑，在墨龙的辅助之下，周梦很快就学会了简单的指令。 第三天，庄襄鬼使神差地在昭彰石上发布了征婚启事，写上了自己的姓名、年龄、身高、体重还有自己能够支付的彩礼或嫁妆上限。 第四天，庄襄就和周梦打了一架，晓觉师尊再次延长了惩罚的时间，庄襄也从原本的监督者，变成了受罚者。 37 灾变 受罚的时间好像已经没有尽头，按照晓觉师尊的要求，周梦要抄书抄到讲学会结束。 后来，周梦居然安静了下来。 她找到了一本书，每天都认真钻研，庄襄想知道她看的是什么书，周梦却捂得严严实实。 每天都能看到周梦抱着这本书写写画画，时而紧锁眉头，时而豁然开朗，时而伤感落泪，时而义愤填膺。 庄襄以为她肯定是在看什么话本小说，实则，周梦看的是一本禁书。 这本书是周梦在墨香山的石头缝里找到的，书上记载的，是魔神的生平。 魔神为恶神之首，其部下有蚩尤、共工、刑天等等，黑暗神系中的夜神幽冥，星神夸父，都在魔神的掌控之下。 后来，魔神权欲熏天，为了成为整个神族的统治者，向光明神挑起了战争。 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魔神还开启了创造神明的先河，一众新神，成为了魔神的跟随者。 魔神率领恶神和新神讨伐善神，善神召集修者，积聚人间灵力和信仰，战胜魔神，这就是破魔之役。 最终魔神被封印进落天镜。 为了确保魔神不再降世，落天镜被分裂开来，散落人间各处。 也有一说，是落天镜自己裂开了，具体，这本书里也没有交代。 周梦看过魔神的一生之后，总觉得有诸多疑点。 魔神创造新神，是如何创造的，修者成为神明，需要千百年的修炼，然后渡劫，九死一生之后，才能成神。 而且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修者真正成为了神明，境界高些的修者，可能会长生不老，但是从来没有渡劫成仙的。 后来的修者，要么就是想办法躲开劫数，要么就干脆不修到渡劫期，安安稳稳活命。 那魔神是怎么造新神的呢？ 难道魔神有点魂成神的法术？ 神的定义，又是什么？ 法力无边为神？心怀苍生为神？还是，他们就是一群其他维度的生物？ “哎！”周梦长叹一声。 庄襄斜睨周梦，“为何叹气。” 周梦摇摇头，表现出无尽的困惑：“或许，神明真的就是另一个领域的生物，他们也忙碌，也疲于奔波，根本就没空理会人间，哪里谈得上护佑人间呢？” 庄襄只认为周梦又开始说胡话，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诋毁神明，只有周梦这种玩世不恭的修者，才会发出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 所以庄襄不参与讨论。 周梦看庄襄继续沉默，起身到庄襄身边，问道：“哎庄襄，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之前，我修补的典籍，为什么会被烧成那个样子？” “破魔之役。”庄襄简练地回答。 “我就知道！”周梦激动地说，“所以，在破魔之役之前，霁岚宗的宗门范围，是在整个霁岚山脉，包括北端——现在的旧战场，对不对。那些典籍，就是在破魔之役的战场上被烧毁的。” “是。” “火，破魔之役战场的火，是什么火，最近烧焦的尸体，又是被什么火烧焦的？”周梦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庄襄顿了顿：“你是怀疑，焦尸的事情，和魔神有关？” 周梦正要解释，忽然有人敲门，声音急促：“师兄不好了！北地发生火灾，秦鸾师尊派你去北地赈灾！” “赈灾？”周梦问，“什么灾？火灾？” “是，火树人。” ~ 灾情突然，霁岚宗立即拉响警报，在混乱的人流中，周梦看到了宫诗语的水母，跟着水母，找了宫诗语。 “霁岚宗应付不了这次灾情。”宫诗语开门见山，毫不留情，“他们需要支援。但是现在向各个宗派求救已经太晚了。” “你的意思是……”周梦问。 “我能感觉到，霁岚宗的秘密就要被揭穿了。如果能到现场去，肯定会有重大发现。我们要和魏师姐商量，主动支援。” “她肯定不会同意的，她怎么会带上我们去送死？啊不，我有办法，我去跟她说！”周梦想到了一个关键点，一定能够劝动魏寂。 “魏寂。”周梦气喘吁吁进了魏寂的门，成雪也在，“霁岚宗北山林海发生灾变，有火树人出现。” “火树人？”成雪问，“那是什么？” “我也没见过，据说是，火和树和人的结合体，很邪门的。火树人一旦点燃北山林海，那么北山林海就会全部变成火树人，到时候，不光是霁岚宗，定风宗也会受到威胁，我们需要去支援。” 魏寂听了，倍感震惊，但是她仍旧冷静：“先通知师父。不过，我不同意我们去支援。 我们对火树人完全不了解，战场上如果用错的术法，反而会火上浇油。而且，我不能带师弟师妹们冒险。” “师弟师妹们当然不用去，他们能抗得住几下啊！至少你我和成雪是必须去的吧，不然的话，我们定风宗不是要落个袖手旁观的坏名声？这对你以后做宗主多不利！” 魏寂瞠目：“你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寂师姐，我们确实需要去帮忙。且不说我们现在在霁岚宗，即便我们不在霁岚宗，那么霁岚宗向定风宗发出求救的话，沧师尊派人来支援，想必还是会派上我们，而且，灵师兄也一定会被叫上，语师姐虽然文弱，但是也一定会被带上，帮忙传递消息。” “对对对，你看看，连成雪都知道。现在济沧不在，重大决策全在你。” 魏寂还是比较倾向于在知己知彼之后再采取行动，“现在的局势，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现在霁岚宗火树人攻击了。” “没有了 ？” “我还知道，火树人之前霁岚宗就有发现，但是都已经被烧焦了，霁岚宗一直在调查。” “灾难的爆发，往往不会是一瞬间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毫无征兆就有了火树人之灾？按照你的说法，霁岚宗一开始就在调查火树人的事情，那霁岚宗到底在隐瞒什么？我们和霁岚宗并肩作战，是安全的吗？” “哇，魏寂，你连霁岚宗都怀疑？”周梦急切地问。 “不是怀疑霁岚宗。霁岚宗是名门正派，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正人君子。这场火灾太突然了，毫无预兆，背后的疑点太多了，我不想让我们去做冲在前面的冤死鬼。” 周梦觉得魏寂的担心不无道理，“那这样吧，我们跟着庄襄。” “这是个好办法。”成雪说，“我们对庄襄知根知底，他一定是安全的，而且，梦师姐、寂师姐再加上襄师兄，肯定不会死掉的。” 魏寂稍作思量，终于点了头，点了宫诗语和李玄灵，随庄襄奔赴灾区。 所有修者在霁岚宗北门集合，宗主青鸾点检人数，下令出兵。总指挥杨霄汉领命出征。 修者军团兵分三路，东路由霁岚宗严凌师尊带队，率八千御剑修者往东北围堵火树人；西路由庄襄带领三千精锐骑兵绕霁岚山脉西部平原快速抵达灾区查勘消息；中路由杨霄汉亲自带领五万雪甲修者，作为主力，预判火树人行动轨迹，进行正面拦截战。 魏寂、成雪和周梦，跟庄襄顺西路前行，宫诗语自荐跟随杨霄汉，辅助打探情报。关情尾随李玄灵随东路御剑队保护医师袁冰语。 宗主号令一发，三军同时出动，浩浩汤汤。 霁岚山脉北端的天空，被乌黑的烟尘笼罩，地面上是行走的火树人。 他们是火，是树，也是人。 一股不明来头的火，燃烧了边疆的胡杨林。 胡杨树在被火焰触碰到的一瞬间，就开始挣脱土地，根系从地下抽出，在地面上游走。 他们四处寻觅，看到活物，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生物，就会寄宿到他们的身上，让血肉之躯，与火树融合。 没有成功找到活物的树，就会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这里的居民成为了火树林的第一批宿主，牛羊和牧马，也被迫披上了火焰。 他们没有领袖，却拥有共同的行进方向——林海。 火树人所过之处，硝烟遍布，满地荒芜。 西路，魏寂追上了庄襄的马，稍作犹豫之后，对庄襄说：“东路有八千人，主要是为了保护医师，为的是能够研究火树人的术法，从而对症下药。中路有五万人，是主力军。我们，算是先遣队。但是，不应该只有三千人。” 庄襄骤然觉得，魏寂不似周梦肤浅，是个能够谈兵论战的人，“我们不负责主动出击，重在打探敌情，确认敌军后方，没有支援。” 魏寂冷冷道：“按照三军行军速度，我军到达目的地之后，东路袁冰语还有半个时辰到达，而中路杨霄汉，还有三个时辰到达。根据宫诗语提供的敌军行进速度，中路军是不可能迎头拦截敌军的，只会在屁股后面追赶火树人。你不认为，这有问题吗？” “中路军不会那么慢。”庄襄说，杨学督会在我们到达后半个时辰到达前线，拦截火树人。 “这是杨霄汉对你承诺的，但是，”魏寂手掌上悬浮出一条水母，“按照中路军现在的速度，是绝对不可能按时到达的。庄襄，我不管你有多信任杨霄汉和袁冰语，我都劝你，小心为上。” 即便魏寂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庄襄听得出来，魏寂认为，杨霄汉正在让庄襄送死。 如果庄襄到达前线，主力军没有到达，庄襄不会眼睁睁看着火树人进军林海。 林海一旦失手，中州就会受到威胁，而护佑中州的定风宗，在中州中、央，到达边界救灾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一旦伤及人间百姓，霁岚宗一定难辞其咎。 中路军如果迟到，庄襄拼死而战，凶多吉少。 魏寂压低了声音：“我宗一干人等，本来是被安排到中路军的，周梦和成雪去求了青鸾师尊，这才进了你的队伍里。” “周梦？”庄襄略感疑惑，“她能找到宗主？” 38 行军 “或许是她幸运，或许是宗主想让她找到。带上周梦和成雪你活命的可能性就会更高。”魏寂微微一笑，“别宗族宗主的了，她是你的母亲，无论她多严厉，多冷漠，始终是你的母亲。” 周梦和成雪在后面并驾齐驱，两人拿着一个水壶，里面是出发之前从关情那里借来的水，据关情说，是什么琼浆玉液，拿来之后，发现是雪山水，以至于两人无比扫兴。 庄襄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周梦和成雪，回过头来，问魏寂道：“你们知道什么？” “周梦知道的事情，我未必知道，所以，不能说‘我们’。”魏寂说。 庄襄略显困惑：“你们之间，还有秘密？” 魏寂摇摇头：“她心里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本性不坏。” “本性不坏”这样的词汇也能用到周梦身上，庄襄也是很佩服魏寂了。 魏寂继续提醒道：“有些话我不明说，有人想要让你死，保护好自己吧。” “为什么要帮我？”庄襄问，“很明显，对方的胜算会更大一些，万一……” 魏寂微微一笑：“我们不是帮强的人，而是帮对的人。而且，就算是对你的补偿吧。” “补偿？” 魏寂忽然间口舌不清：“嗨，那不是周梦搞坏了墨香山嘛，还害你受罚，挺不好意思的。” 庄襄默然。 魏寂还记得她在九月初八逼迫庄襄修习叠宇术的境况，真是苦了庄襄了，现在帮一把他，算是给自己良心一个交代。 魏寂回到周梦身边，立即听到周梦抱怨：“我还以为关情那淫贼弄到了什么好喝的东西，搞过来之后，居然是雪山水。我现在闻到雪山水的味道都想吐。给给给魏寂你喜欢喝，你全喝了吧。” 魏寂接过水壶，看周梦勒马上前，去找庄襄去了。 成雪正要挪过来补上周梦的空，却被后面的一匹马抢占了先机。 韩琦补上了周梦的空缺，对魏寂说：“先遣队危险，你们为什么要请求青鸾宗主把你们分配到先遣队？” “为定风宗讨个好名声。”魏寂直言不讳。 韩琦皱了皱眉头，“也对，日后说起来，定风宗英勇支援，是个不错的名声。” “你呢？你为什么会在先遣队？” 韩琦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跟你……一样。” 魏寂发现，韩琦今天的衣服，和往常不一样，上面画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图案。 韩琦很快就察觉到了魏寂的好奇，不用魏寂开口问，就说道：“这是我们光华会的制服，上面都是各种法器，用的时候，掐诀调出就可以了。说起来，我们的衣服，和茫渺师尊还有些渊源呢，百年前，他教会光华会的人如何将现实中的东西放进画里。从那之后，我们携带各种法器，就方便了许多。” 魏寂如梦初醒。 她在九月初八进入玉漏楼的时候，看到的大多都是计时法器，其他的法器很少看到，印象中只记得楼里放着各种画卷，原来，各种法器，都藏在画卷当中。 “我们光华会本身，对法器也比较注重，所以，我们的战袍上，会藏法器。如果以后，你看到光华会的人穿上了这样的衣服，就要小心啊。”韩琦略带打趣地说。 魏寂礼貌性地点头，看向了前方的周梦，她正吊儿郎当地跟庄襄讲话，不知道又在说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庄襄庄襄！我问你个事儿。”周梦像邻家的碎嘴大嫂一样急切地跟庄襄说：“你们学督，杨霄汉，修炼了多少年了？在没有成为修者之前，是什么身份？修的是什么字诀？或者，什么道？” “问题太多。” “那好吧，我一个一个问。首先，杨霄是什么时候当上学督的？” 庄襄简单回忆了一下，说：“五年前。” “庄殇失踪那一年。”周梦说说道，“前任学督，为什么退位？” “赈灾不力。” “也和赈灾有关系？” “是。” “也是火树人之灾？” “是。” “袁冰语，也是在赈灾之后，成为医师总督的。” “是。” “她凭借什么？成为了医师总督？就因为在赈灾过程中，医治伤员？” “因为她研制出了能够抑制邪火的药剂。” “哦，明白了。” 周梦停止了询问，放慢了速度。庄襄问道：“你问完了？” “问完啦？” “你刚刚还有那么多问题，现在，就问完了？” “不想问了，没意思。” 庄襄冷冷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窥探我宗事宜，好心也好，坏心也罢，我都希望你适可而止。灾难当前，我和杨学督需要协力抗敌，不可互相猜忌。”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爱猜忌不猜忌，我就是问问学督大人的情况，又没有说什么，你紧张什么？学督对你可真好，让你做小前锋，只是让你侦查敌情，并没有明确让你抵抗火树人，可见对你是真的爱护。 不过，我想你大概不会看着火树人烧掉林海，那可是你们先人的灵魂栖居之地啊。” “你怎么知道？”庄襄问。 周梦耸耸肩，“你屋子前面的小湖面上有条破船，里面的灵告诉我的喽。” 庄襄默然。 “放心吧庄襄，我们也算是变相受你亲妈委托保护你的，你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魏寂和周梦接二连三的关怀让庄襄越来越困惑，“你又为什么帮我？” 周梦听到“又”，回头看了看魏寂，说：“我做事从来没有原则，想做就做，有趣就做。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是想要你那根毛笔。你多欠我几个人情，那根笔就能归我喽。” 说罢，周梦勒马，等魏寂赶上来。 然而魏寂身边早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位置，韩琦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在和她攀谈。 呵，魏寂的官配，可是济沧，他个小角色，凑什么热闹。 不知怎么的，周梦对韩琦有一种天然的警惕，那种警惕就好像猎人对猎物的戒备。 成雪上前，到周梦身边，“梦师姐，你和襄师兄谈什么？” “谈点危险的事情！成雪，第一次上战场，害怕不害怕？”周梦打趣地问成雪。 成雪鬓边的青绢随风飘动，抿了抿嘴唇说：“有一点紧张，但是有梦师姐在，嗯还有寂师姐，我不害怕。” “哈哈好，成雪真勇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赈灾，我们是前锋，主力军一定会先利用我们试探火树人的实力，知道深浅之后，再选定作战计划。 ” “也就是说，如果主力军认为能够战胜火树人，就会参战，如果局势不明朗的话，可能会放弃？” “聪明。” 成雪点点头，情绪上并没有过大的起伏：“知道了梦师姐。” “走。”周梦勒马回头。 “怎么了梦师姐？” “你没看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成雪看到韩琦在和魏寂说笑，立即明白：“哦哦。” 随即，成雪也回过头来，和周梦一同到魏寂身边。 韩琦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却被周梦的马一寸一寸挤到了一边。 “魏寂，你怎么这么慢？”周梦白了韩琦一眼，“马上到战场了，不要分心！” 韩琦被周梦挤了出去，回到了自己随从们身边。 跟着韩琦的一个师弟，名为秀朗，长得是真的清秀俊朗，但是长了一张八婆嘴，就喜欢打探点别人私密的事情。 秀朗见韩琦灰头土脸回来，问道：“师兄，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另一个师弟名为言箴，长得就是一张刻薄的脸，说话更是刻薄：“这还不明显，师兄肯定是伤心了呀。这魏寂，也不知道摆的什么谱，敢这么敷衍地对待我们师兄。” 秀朗山前安慰韩琦，顺变打探道：“师兄，这周梦很紧张魏寂的样子，他们之间，不会真的和传言中说的一样吧。” 言箴冷冷道：“这还不确定？八成是真的了！他们俩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亏得魏寂还知道自己 和师兄有婚约。你看看！这两个人走一起有说有笑的，你看那周梦！还动手动脚。” 此时，周梦正试图抽出魏寂腰间的彻晓剑，说是要和庄襄的孤舟剑对比一下。 “你这个没有庄襄那个硬。” 韩琦隐隐约约能从周梦那边听到她的话，也能看到魏寂的平静。在面对周梦的时候，魏寂的耐心确实很多。 言箴瞥了一眼成雪，不屑地说：“他们三个也不知道凑什么热闹，没见过有什么真本事，一个整天不说话，故作深沉；一个整日不务正业，装神弄鬼；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瞎子。不自量力，还敢自请到先遣队里来。” 韩琦瞪了言箴一眼，“好好说话。” 言箴不屑地闭了嘴。 周梦回头看了看韩琦，见韩琦礼貌地点了点头，总觉得别扭。 墨龙：“这个韩琦对你的心情，很复杂。” 周梦：“怎么个复杂法？” 墨龙：“他对你，有警惕、戒备、也有嫉妒。但是奇怪的是，他好像还对你有些期待，也不算是期待，总之是，好像在等待你做出点什么事情。” 周梦：“你的意思是说，他有利用我的趋势？” 墨龙：“啊对对对对，聪慧啊，就是这种感觉。但是，并不明显，他自己好像也在犹豫。” 周梦：“顶多也不过是让我帮他撩魏寂，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就是个打酱油的嘛，戏份也不多，不用太担心。” 墨龙：“你说得也是，不过他身边的两个小卒还挺有用的，尤其是那个言箴，对你的恶意很大，和冯双不相上下，有他在，我的灵能想必是有保障了。” 周梦：“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我不确定，言箴给你的灵能，能不能让我们活命。” 墨龙：“什么？” 透过周梦的眼睛，墨龙看到了北方猩红的天空。 39 赈灾 庄襄带领的西线先遣队逐渐靠近那片猩红的天空，空气越来越潮热，山顶的雪正在融化，道路越来越泥泞。 当众人在高山上俯瞰山谷，眼前的一切，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山谷中不再是河流，而是灼烧的烈焰。 密密麻麻的树木，用粗壮的根系，在河谷中行走，摇曳的枝条，好似寻觅猎物的触角。 在每一棵树上，都能看到生命的痕迹。主干上的人脸，枝条上的手指，根系上的耳朵…… 火树人组成的河流，不见首不见尾，在蜿蜒的河谷中，向东流淌。 “是谁在指挥他们？”韩琦捂着鼻子问。 周梦罕见地严肃起来：“被赋予的本能。” 成雪解释道：“就像候鸟的迁徙和繁殖一样，他们受本能的驱使，去觅食和繁衍。” 韩琦紧紧皱眉：“觅食？繁衍？他们又不是人，也不是树，也不是火，如何繁衍？” “像火一样，蔓延，燃烧。”周梦看到山谷中的火树人，就能想象到，火树侵入他们身体的时候，有多么痛苦。 周梦逆着火树大军的行走的方向，看到了西边的天空。 “庄襄，火树人是从西边来的，那里有什么？”周梦问。 庄襄也看向了西边：“那是塞外沙海，无人之地，沙海边缘，住着边疆居民。这些人，应该就是边疆人。” “沙海边，住了这么多人？” “霁岚宗之前计算过，沙海边的渔户，接近两万户，人口接近十万。”庄襄答道。 魏寂问：“霁岚宗不负责保护这些人吗？怎么他们都变成火树人了，霁岚宗才收到消息？” 庄襄摇摇头：“他们虽然住在霁岚山脉附近，却不是霁岚宗地界的人，不受霁岚宗护佑。霁岚宗向他们曾经的领袖发过帖子，请他们接受霁岚宗的保护，但是他们拒绝了，说他们不需要仙家的护佑，他们不相信神明。但是，霁岚宗还是会留意这些居民，只是这一次，我们并不知道，边疆发生了灾难。” 三千人在山顶俯瞰山谷中的火树人军团，等待庄襄发号施令。 魏寂到庄襄身边，冷静地说道：“如果沙海边的居民全部被火树控制，那也就是说，火树人有将近十万。而我们这边，西路三千，中路五万，东路八千，胜算还是很大的，毕竟火树是一群乌合之众，目前看来，没有组织和领导。” 庄襄派了一名骑兵到东线路径上去汇报情况。 魏寂将身边的水母交给庄襄，水母的伞帽上，正在展示中路军的行军状况。 中路军已经接近战场，并没有像魏寂计算的那样缓慢。 “你的预估，不是很准确。”庄襄说道。 “是，杨霄汉确保了速度，可能还是我多疑了。”魏寂没有完全否定自己的揣测，“敌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准确的敌军数字，你打算派谁去？” 庄襄看了看自己的部下，：“灵兵库库头夏冰，你带五人，顺火树人军团上方，逆流而上，估计人数，切记，不可进入沙海。牢山典狱任初初，带十人，顺火树人行进方向到下游，统计人数，切忌，不可触碰火树人火焰，如有意外，保命要紧。” 修者夏冰顿了顿说：“师兄，初初是女修，不如让我去下游。” 庄襄抬手阻止：“初初御风术熟练，如有不测，尚有生机，你骑术高超，尽快复命。” 任初初虽为女修，然神情坚定，胸有成竹，领命道：“谢夏师兄好意，初初领命。” “好，”庄襄道，“即刻出发。” 夏冰带五人，任初初带十人，骑马飞奔，于山巅之上腾空跃起，马背上即刻生出翅膀，上下跃动几下，便开始平稳飞行。 周梦到山顶，往下看了看，立即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这么高。” 天空中响起了一声马的嘶鸣，是任初初身后的一个随从，因为飞得太低，火焰烧到了马尾巴。 不过好在那修者骑术精湛，立即勒马上扬，回到高位，避免了厄运。 周梦本不以为意，一瞬间，想到了火焰的邪性，如果被火焰点燃，很有可能会被邪火感染。 如果任初初的队伍中有人被邪火俯身，那他们所有人，都可能有去无回。 话不多说，周梦抢过身边修者的弓箭，让墨龙打开瞄准系统，瞄准那匹被点燃的飞马。 庄襄见状，立即阻止：“你干什么？” 周梦转身绕过庄襄，直接将箭射了出去。 庄襄一掌拍开周梦，以至于箭偏了方向，没有射中那匹马。 周梦气急败坏，“坏了！” 庄襄还没来得及理解周梦的意思，忽然看见天空中燃起一团火焰，正是那个被点燃的飞马，忽然爆出了火焰。 魏寂这才明白，火焰的入侵能力很强，一旦被火焰沾染，就会立即成为火焰的附庸。 周梦立即编织梦障，将那匹飞马上的修者裹了起来。 但是，一切都为时已晚。 在梦障即将罩住那修者的时候，他整个人就被火焰吞没了，变成了一抹焦灰，落在了梦障球里。 梦障带着焦灰回到了周梦身边，一个修者哭哭啼啼奔过来，大声喊着一个名字，因为他情绪过于激动，并不能听到他喊的什么字。 “你是他的朋友？”周梦问。 对方将周梦狠狠推开，抱着梦障啼哭不止。 魏寂过来，轻轻拍了拍周梦的肩膀。 成雪俯身去安慰那个痛哭的修者，后者的心情很快就平复了许多。 “这火，太厉害了。”成雪说道，“沾染上一点点，就会被很快灼烧。” 魏寂问：“我想问，火树需要人的身体作为宿主，为什么这位修者直接被烧毁，而没有成为火树的宿主呢？” 周梦解释说：“因为这火还没有找到树。” “火，找到树，然后再找到其他生命，这个过程，是不能打乱的对吗？”成雪问。 “目前来看，是对的。” “那也就是说，火允许树木掌控自己，却不愿意让人活着其他生命掌控自己。说明，这火一定害怕人身上的什么东西。”成雪分析道。 庄襄好似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敢说出来。 周梦冷不丁说：“是火在主导吗？还是，树？” 庄襄惊讶地看了一眼周梦，因为周梦说的话，正是庄襄的心声。 火能够接纳树木，让树木在燃烧中行动自如，在燃烧殆尽之前，找到其他生命。 但是这火却不能容忍活物，遇到活物会直接烧毁。 所以，是火容不下人，还会树容不下人。 魏寂也很快领会了周梦的意思，匆忙说道：“庄襄，需要我御剑到林海看一看吗？” 魏寂这话真是及时雨，庄襄立即答应了魏寂。 周梦对成雪说：“成雪，你和寂师姐一起去。” 成雪当即就答应了。 魏寂和成雪旋身就出发，向东而去。 韩琦觉得氛围紧张了起来，上前问庄襄：“庄襄，现在怎么回事？” “情况复杂，大家保持镇定即可，等他们回来，知己知彼。”庄襄道。 韩琦瞥了一眼周梦，低声问庄襄：“周梦好像知道很多的样子，她为什么不亲自去看，还让魏寂和成雪去？” 庄襄总不能将周梦怕高的事情说给韩琦，只说：她在这里还有用。” 言箴阴阳怪气：“不会是没什么本事吧。” 韩琦冷冷看了言箴一样，言箴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大概过了一刻钟，夏冰带着人马回来了。 还未落地，夏冰就开始讲述上游的情况。 “火树人的源头在沙海附近，距离我们向西南十里，目前源头已经停止出现火树人，从我出发到源头处，应该有五万左右的火树人。根据火树人流动的速度，现在应该还有四万火树人尚未经过此地。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否从尾部切断火树人退路？” 庄襄摇摇头：“不用切断，他们根本就没有后退的意识。” 不久之后，任初初也回来了。 她只带回来了三个人，马都不见了，三人都是拼尽了力气御风回来的。 “师兄，一路上，我们预估有六万火树人。最后靠前的一波，已经和中路军碰面，我已经向杨学督简单说了火树人的情况，和十万的预估，现在，中路已经开始伏击火树人了。” 韩琦问：“中路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们在中路进行了简单的支援，学督请我们速速回来。魏寂和暮成雪途径中路，正在支援中路。” 周梦心头一紧，“中路用什么办阻挡火树人？” 任初初说：“老办法，但是效果不是很好。” “老办法是什么办法？”韩琦问。 “医师制作的药粉，以前用来压制邪火的，可能是这一次规模太大，邪火压制不住。”任初初说。 此时，一队水母从东方飞来，到周梦身边停下，伞帽上展示着中路的战况。 火树人的行进速度超出了人们的预料，中路大军被泥泞的道路阻挡了脚步，杨霄汉派出了弓箭手开始朝火树人攻击，所有的箭矢都是冰锥。 当火树人被冰锥射中的时候，行动会放缓，但是很快，冰锥就会被熊熊火焰融化，这些细弱的冰锥，在浩浩汤汤的火树军面前，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更令人担忧的是，火树人被攻击了之后，开始注意到中路军，他们开始攀登山峰，向中路军展开攻击。 离谱的是，他们也有优秀的射手。 火树人从山谷上往上爬，挑衅中路军，并时不时仍上来燃烧的树枝和烧得通红的石头。 成雪大喊着：“不要碰到火焰，千万不要碰到火焰！” 杨霄汉发布命令：“右部御剑兵，到上空抛撒药粉！现在，快！” 随后，御剑的修者纷纷起飞，在空中朝下散播一种灰白色的药粉，那就是袁冰语的成果。 火树人沾染了药粉之后，行动缓慢了很多，但是仍旧在向前进攻。 杨霄汉开始不耐烦：“袁冰语的东西，就这点用处！” “学督！药粉已经撒完了！” 杨霄汉握住拳头，“玄冰阵，摆阵！” 40 中路遭遇 玄冰阵是专门用来应对火系术法的法阵，杨霄汉在设计和改造玄冰阵这方面可谓颇有造诣。 传说玄冰阵可以冰封万里，杨霄汉如果真的能够摆好玄冰阵的话，这场战事还是有希望的。 杨霄汉的命令刚刚下达，队伍中就有人缓缓升起，在空中组成一圈一圈的圆环。 圆环中间，弟子们画出了卦象和爻纹。 阵法的编织，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火树人的攻势不可抵挡，按照现在的进度， 恐怕还没等阵法结成，结阵的修者们就会被火树人的火焰烧成灰烬。 成雪和前排冲锋修者一起结出了结界，抵挡火树人的进攻。 宫诗语看看火树人，再看看玄冰阵，最后看了看沉着的杨霄汉，“这样下去，玄冰阵还没有结成，结界就会被攻破，中路五万人，都会成为火树人的燃料。” 杨霄汉眼神坚定，口吻不容质疑：“我比你清楚。” 宫诗语不再多话。 前锋一万修者的灵力，都用来支撑结界，中部一万人正在结玄冰阵，后面的人还在不停奔向前方稳固结界。 成雪喊道：“大家不要把灵力耗尽，否则，结界一旦破开，我们毫无招架之力。” 霁岚宗的弟子们很快达成了默契，当灵力所剩不多但仍够撤退的时候，修者就会自行停止保护结界，转到后方恢复灵力，等灵力恢复一些之后，再上前为结界补充灵力。 四万修者就这样轮番交替，捍卫者结界。 样霄汉全力督促玄冰阵的编织。 好景不长，结界裂开了知道缝隙缝隙，就裂在成雪面前，火焰在缝隙中跃跃欲试，像死神的舌头，渴望舔舐生命的味道。 渐渐地，成雪听到了冰裂的声音，抬头看去，结界的裂缝越来越大，像一颗快速成长的大树，蔓延开来。 忽听一声爆裂，面前的结界破了一个窟窿，汹涌的火舌直接冲向成雪。 成雪拉着身边的几个霁岚宗修者急忙后撤，回头看了看玄冰阵，还没有完全结成。 成雪感到身后骤然一热，转身一看，是火树人的藤蔓伸进了结界，正在到处挥舞。 而且这藤蔓甩出来的火焰，带着零碎的树枝，落地生根，整个前线转瞬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随后，陆续有藤蔓和枝条冲破结界。 宫诗语大喝：“弃守前线！退……” 话音未落，杨霄汉的护法就在前线之后有结出了一道结界。两道结界将前线一万修者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宫诗语冲过去揪住护法的领子问：“你这是干什么？你让他们送死？” 护法冷静地说：“这是战术，特殊情况下，必须这么做。” 宫诗语焦急地看了一眼成雪，他现在已经被困在两道结界之间。 “卑鄙。你们杨学督的战绩就是这么打下来的哈？”宫诗语松开护法，到第二道结界前想办法救成雪过来。 成雪在两道结界之中浴火奋战，为了不沾染火焰，掐了雪字诀在自己身上蒙上了一层雪，一举一动之间，有雪花纷纷落下。 不妙的是，两道结界夹缝中的修者们，不是人人都会雪字诀的。 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已经被点燃，且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还有一些，则被火树人植入了枝条，变成了傀儡，立地倒戈。 成雪大声喊道：“同修们，跟我念！” 成雪准备将雪字诀教给大家，但是现场无比嘈杂，成雪喊出来的口诀根本没有人听到。 无奈之下，成雪只能从身边人下手，一个一个给他们念雪字诀的口诀。所幸霁岚宗的弟子悟性都不低，成雪将口诀念上两三遍对方就能领悟，用雪字诀自保是没有问题的了。 然而面对来势汹汹的火树人，雪字诀不过是杯水车薪。 两道结界之间的火焰越来越猖獗，不少修者都已经被植入了枝条和藤蔓，成为了火树人的傀儡。 修者们所面临的，不仅仅是火树人军团，还有他们的同窗。 有的修者感觉到自己神智萎靡，毫不留情地自戕，以免成为杀害同门的罪人。 用千年墨为成雪画的眼睛无比真切，他环顾四周，一切都是红的，红色的火焰，红色的血液，低下头，还有红色的雪。 成千上万的修者已经牺牲了，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敌人到底是谁。 雪字诀中有一个咒语，雨雪咒，能够催促天空落雪。 但是雨雪咒需要大量灵力，施展之后，成雪很可能会毫无作战能力。 如果到时候火树人还是不能得到压制，摆在成雪面前的，就会是死路一条。 一时间，所有的火树人都开始向成雪逼近，宫诗语所有的水母都穿过了第二道结界抵挡在成雪周围。 “成雪，快回到第二道结界后面去！”一条水母身上传来宫诗语的声音。 成雪回头望去，看到宫诗语在第二道结界后面焦急地看着成雪。 宫诗语不能保证她的水母能带成雪进入第二道结界，之前周梦在墨香山尝试的时候，被庄襄拦住了，没有证实水母的作用，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成雪，拉住水母，紧紧抱着水母，进到二重结界里来，快！”宫诗语借水母向成雪喊话。 成雪看这里已经没有神智健全的修者了，就抱住了一只水母，其他的水母也簇拥过来，猛地撞向结界。 水母们都顺利通过了结界，宫诗语目不转睛看着成雪。 只见成雪将结界撞出了一个凹痕，很快，就被结界弹了回去。 “成雪！”宫诗语赫然而怒，直接找到了护法，朝他腰子上狠狠来了一拳，“把第二道结界打开！” 护法一掌将宫诗语推开，“来了战场，就是签了生死契了，霁岚宗的弟子可以牺牲，定风宗的弟子也可以牺牲，谁都没有特权。” 宫诗语体质文弱，被护法打了一掌，当即倒地，水母纷纷现身搀扶，“这就是你们的战术？火树军团至少八万，现在再加上被感染的霁岚宗弟子，就会再加上一万，到时候，玄冰阵也无济于事。” 护法半跪下来，逼近宫诗语的面颊，阴鸷着脸说：“不要以为你是定风宗的人，我们就应该感恩戴德，如果火树人不能除掉，整个人间都会被烧掉！你们也别想侥幸，现在，就只有听杨学督的指挥，如果再有质疑，我会告诉师尊们，你扰乱战事，到时候，你就会去光华会的审判室了，那里的刑罚可不是闹着玩的。” 成雪腹背受敌，根本不敢稍微动弹，一不小心就会碰到邪火。 这时候，他没有选择，只能背水一战，念出雨雪咒文。 此时，众人正六神无主，忽然间听到一阵平缓的咒文，仿佛是一人低语，又似乎有万人附和，恍若度化冤魂的诵经之声。 “雨雪咒。”宫诗语低声说。 渐渐的，天色开始转阴，片片雪花飘落。 刚开始，雪花落在火树人身上，瞬间就融化。 随着雪花越来越密集，逐渐有火树人被冰冻起来，动弹不得。 折扇只要发现有火树人被冻住，就会立即飞旋上千将其枝条藤蔓削掉。 成雪一人一扇，在两堵结界中间拼死挣扎。 第二道结界后的霁岚宗弟子向成雪投来了惊叹的目光，定风宗的暮成雪，未成年就成为了渡尘师尊的弟子，真是名不虚传。 雨雪咒不仅阻拦了火树人，还为玄冰阵争取了时间。 就连护法，都向成雪投来了赏识的目光。 但是宫诗语知道，雨雪咒需要灵力的支撑，如果灵力不足，雨雪咒就会失效。 果然，好景不长，成雪的灵力已经捉襟见肘，如果不立即停下来的话，很有可能灵力耗尽而亡。 宫诗语不知道该让成雪怎么办，如果让他 停下来，他会被火树人烧死，如果让他坚持住，他会灵力耗尽而死，横竖都是死，难道就放任他去死？ 周梦呢？西线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赶过来？ 宫诗语只能将所有的水母都放到两堵结界之间，让水母帮助维持雨雪咒。 成雪对水母说：“语师姐，如果我死了的话，把我的扇子交给梦师姐。” 话音落，成雪就闭上了眼睛。 他需要让自己的神智沉睡起来，让所有灵力都用于支持雨雪咒。 折扇也停止了转动，落在一只水母上面。 宫诗语看着悬在半空中的成雪，说不出话。 良久，玄冰阵终于成型，杨霄汉立即下令，阵眼指向山谷，开始发阵。 玄冰阵为圆形阵，圆心处为阵法施威之处。 万人之阵，悬于上空，术法突发，圆心处降落冰锥与寒气。 现在阵法已经形成，只需挪动至河谷上空，即可开始施威。 宫诗语高兴不起来，因为成雪很可能已经灵力耗尽了。 忽然间，宫诗语瞳孔震动，玄冰阵没有直接到河谷上空，而是先到了前线，停在了前线上空。 杨霄汉不是要直接处理河谷中的火树人，他要先处理掉被感、染霁岚宗弟子。 但是成雪还在前线，还在用雨雪咒支撑着前线。 “杨霄汉，”宫诗语握紧了拳头，“我会为成雪报仇的。” 阵眼处发出明亮的光，下一刻，法阵施威，成雪就会被冰锥刺破，被寒气冻结，到时候，恐怕连个全尸都留不住。 宫诗语无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忽听一声骏马的嘶鸣，宫诗语睁眼一看，周梦骑着一匹飞马，用一柄墨黑的剑刺破了第二道结界，掠过熊熊烈火，在漫天雪花中，揽住了成雪，顺手捡起了成雪的扇子，随后拽住一只水母，用墨剑划破手指，用鲜血在水母的触手上草草写就了一串咒文。 一瞬间，飞马顶着水母冲破了第二道结界，周梦和成雪也顺利通过了结界。 他们身后，一道光柱从天而降，无数冰锥纷纷降落，将所有火树人钉在山上的岩石中。 飞马越过第二道结界之后，落在宫诗语身边，周梦和成雪一同摔了下来。 41 火木联军 周梦把自己垫在成雪下面，两人狠狠滚落在地上。 宫诗语立即前来接应。 “周师姐！来，小心。上游情况怎么样？”宫诗语将周梦扶起之后，问道。 周梦抱着成雪，疲惫地说：“想必你也知道，情况不乐观。” “八万？”宫诗语试探着问。 “十万，至少十万。”周梦答道，“水母将中路的情况传给我们看了之后，我们就从西路赶过来。火树人的速度远远超出了预计。” 此时，周梦忽然看到成雪手上一撮微弱的火焰，有大拇指那么大。 宫诗语一怔。 这是沾染上了邪火。 就目前所了解到，一旦沾染了邪火，根本没有救治的办法。 可能成雪身上还有雨雪咒保护，所以火势没有快速蔓延开来。 周梦想起邪火吞噬天马的情形，心中就莫名惊慌，这团小小的火焰，随时都可能让成雪灰飞烟灭。 周梦托起成雪的手，施法驱逐火焰。 然而这火焰像是有意识一样，躲避周梦的法术，在成雪的手臂上来回滑动，就是不熄灭，也不脱离。 此时，庄襄在最外围重新建立了一道结界，不少火树人的枝条藤蔓被结界拦腰截断。 随后，庄襄立即赶到成雪身边，看周梦帮成雪祛除邪火。 “邪火不能扑灭，也无法驱逐，现在得想办法将成雪封住，尽量争取时间，回到霁岚宗，准备治疗。”庄襄说道。 宫诗语阻拦：“不可以，成雪现在灵力微弱，如果长时间冰封，身体受不了的。” 周梦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办法。 只见她施法驱逐火焰，将火焰追赶到成雪指尖，然后，牵住成雪的手，直接将火焰传到了自己身上。 “周梦！”庄襄万万没有想到，周梦居然用这样的方法，将邪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因为周梦身上没有雨雪咒，火势很快放大，起初只有拇指大的火团，一瞬间变成了拳头大小。 火焰正在小臂上上下蹿跳，周梦当机立断，提起墨剑将小臂上的那块肉给削掉。 宫诗语大惊失色，一时间，所有的水母都停止的流动，像极了魏寂用完寂字诀的情形。 庄襄一个箭步闪现在周梦身边，托着周梦的小臂，开始注入灵力。 万幸的是，庄襄的灵力并没有受到周梦身体的排斥，顺利地进入了周梦的伤口。 周梦头上冒着汗，问宫诗语：“魏寂呢？” 宫诗语回过神来，答道：“魏师姐到东线去了。” “我有个问题。”周梦咬着牙说：“既然袁冰语是来寻找样本，研制抑制火树人的药剂的，那为什么她没有被安排在西线，在上游寻找样本？这样不是能够帮助中游的主力军作战吗？为什么，她被派去了下游？” “两种解释。”宫诗语谨慎地说，“第一种，杨霄汉怕袁冰语打草惊蛇，希望火树人主力被消灭了之后，让袁冰语安全地寻找样本。第二种，袁冰语想要找的样本，根本不在上游。” 周梦看了看庄襄，这个眼神撼动了庄襄对杨霄汉以及袁冰语的信任。 “我给魏师姐派了水母，有情况，她会转告我们的……什么？” 山谷中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由一万人组成的玄冰阵，被攻破了。 玄冰阵冰封了将近五百米的火树人队伍，本以为玄冰阵能够势如破竹，却没料到，火树人居然层层摞起，飞舞的藤蔓抓住阵法中的修士，瞬间就将其烧为灰烬。 阵法轰然破碎，火树人踏着被冰封的同类，继续向前。 一万的前锋，已经成为火树人的傀儡，一万的玄冰阵修者，也正在坠落，剩下不足三万的修者，踟蹰不前，此时，杨霄汉的决断决定着众人的生死。 为了减少伤亡，杨霄汉不得不进行第二次结阵。 山谷中火树人的河流，不止不熄地流向东方，抬头望去，已经能够看到北山林海。 解决这场灾难的关键，不在杨霄汉，却在袁冰语，在东路。 魏寂已经御剑到达北山林海，这里还没有受到火焰的侵袭，回望西方，天空已经腥红一片。 低头望去，魏寂看到的是另一个军团，他们排兵布阵，成千上万，顺着河谷朝上游进军。 他们不是去抵抗火焰军，而是去投入火焰的怀抱。他们是木构，是人们打造出来的木构。作为领袖的，是一座桥，魏寂从周梦的描述中对他有印象——吃人灵魂的，漠河桥。 那座要了周梦心头血的桥。 魏寂似乎找到了很多事情之间的微弱联系，但是又理不清楚。 这些木构联合起来，架起了一座长长的桥，东部端头连接着林海的一棵树，西部的端头，正在向西行进，他们要和火树人连接。 难道，火树人和木构达成了什么共识吗？ 木和火的合作，可能成立吗？他们不是天生的敌人吗？ 地面上的一个木构冷不丁抬起了头，那是一个行走的亭子，它发现了御剑的魏寂。 魏寂急忙寻找遮掩，却毫无藏身之地。 一瞬间，所有的木构都抬起头来，看向魏寂。 为首的漠河桥忽然停住，抬起了它似乎是手的构造，朝着魏寂放了一箭。 魏寂轻松躲开，然后漠河桥仰天大笑，其余的木构也开始哈哈大笑。 他们根本没有将魏寂看在眼里，一个御剑的修者，根本能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让魏寂没有想到的是，木构队伍中逐渐擎起一个笼子，里面是活脱脱的两个人，袁冰语和关情。 魏寂愕然。 袁冰语被捕了，关情也在，那李玄灵呢？东路的其他修者呢？全军覆没了吗？ 关情看到魏寂，大喊道：“魏寂师姐啊！快来救我们啊！” 袁冰语看到魏寂，默默低下了头，她知道，魏寂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和这么多的木构对抗。 魏寂深知，袁冰语是赈灾的关键，如果不能救下袁冰语，林海危险，整个人间都会危险。 正在此时，背后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转头看去，火树人已经开始逼近。 不再犹豫，魏寂合掌掐诀，调用寂字诀。 “万物归寂，逝、易、定！” 一瞬间，万籁俱寂，木构军团全部静止，时间的长河好像暂时放过了这一片土地。 袁冰语心中惊叹：这是寂字诀，如果没有渡劫期的修为，寂字诀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定风宗确实是卧虎藏龙。 见所有的木构都静止了，关情立即破开了笼子，拉着袁冰语逃出来。 在枝枝叉叉的木构中间，关情骂骂咧咧奔跑着，袁冰语也跌跌撞撞逃命。 魏寂御剑过去，先将袁冰语带到了上山，随后将关情也带了出来。 “怎么回事？”魏寂问。 关情在一旁奋力地擦拭自己的脸，在身边找了个水坑照镜子。 袁冰语声音嘶哑：“木构和邪火达成了合作，他们要联盟，烧毁林海，然后走向内陆，开始他们的扩张和繁衍。” 魏寂以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说道：“木和火，是难以相容的，木居然和火达成了同盟？那这些木构，岂不是自寻死路？” “火的生命短暂，木的生命卑微，他们的结合，恰好能够互相扬长补短，有了火的强大，木就能无所畏惧，有了木的供养，火就能够持续生存。” “我听周梦和成雪说过木构的事情，包括善念木构和恶念木构的区分。善念木构不会伤害人，恶念木构，会被烧掉，他们为什么还会……” “在燃烧的时候，他们和火达成了契约。万物有灵，谁能确保，人是万灵之主呢？自然地反抗，有时候就在不知不觉之间？” “不知不觉吗？”魏寂冷冷问，“所有危机，应该都不会是不知不觉就爆发的。在灾难潜伏的时候往往会有反复出现的症候，整个霁岚宗，都没有意识到吗？” 关情好像嗅到了空气中异样的氛围，魏寂似乎在这个地方展开了审问，于是猛地蹿起来说：“我们快点去找李玄灵他们。” 魏寂倒是被关情提醒了，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还在后面，还在行军。”袁冰语立即说道。 魏寂冷冷看了看袁冰语，丝毫没有将她当做前辈，“你们为什么提前到了这里？” 袁冰语看起来很镇定：“我需要快速了解情况，快速改进抑制药。” 魏寂点了点头，“我会告知李玄灵你们的位置，你们不要到处走动。关情，你来保持寂字诀，我到中路去汇报情况，等李玄灵到了，你们该做什么就作什么吧。” 说着，魏寂将身边的水母送到了南边，命令水母找到李玄灵。 魏寂则准备御剑到中路去汇报东路的情况。 关情在后面哭嚎到道：“啊？我自己啊！寂字诀我来维持啊，我会灵尽人亡的啊！” 哭着，关情还是老老实实调用了灵力，接手寂字诀。 作为重阳宫的小女公子，关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学无术。 魏寂起初也担心寂字诀交给关情会不会太草率，但见关情稳稳当当地接过了寂字诀的阵法，也就放了一半的心。 魏寂踏上彻晓剑，准备朝中路进发，然而当她看向西方的时候，却犹豫了。 火树军如同惊涛骇浪浩浩汤汤而来，排在最前面的，是穿着霁岚布的修者们。 他们的身体被火焰包围，五脏六腑我树枝和藤条穿透，眼睛里冒着火光。 高处，还有已经被破坏掉的玄冰阵，阵上的霁岚宗修士，像雪花一样坠落。 “看来，中路已经溃败了。”袁冰语低声说。 第二个玄冰阵也没能阻挡火树人的脚步，他们的行进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两个玄冰阵是杨霄汉的底线，他不能再看着自家的修者送死，他已经宣布，弃守林海。 他知道，只要林海不破，其他的宗派都可以作壁上观，如果林海被攻破，其他的宗派就不会在袖手旁观。 他不能让霁岚宗的弟子再做无谓的牺牲，他宁可让全天下人都指摘他无能。 但是魏寂不能看着林海被吞没，林海之内，就是中州。 42 阵亡 魏寂毫不犹豫地冲到了火焰浪潮的前面，竭尽全力打造了一个结界。 她一个人结出的结界只有一仗宽一仗高，面对来势汹汹的火焰，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就在火浪扑来的一瞬间，魏寂就已经接受死亡，等待痛苦的灼烧。 果不其然，她的结界并没有抵挡住火焰，一条藤蔓挑衅一般地撞击结界，直接将魏寂的结界撞碎，汹涌的火焰猝不及防地蹿到了魏寂的眼前。 魏寂在那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她深知自己已然在劫难逃。 此时，关情支撑着的寂字诀也开始晃动。 魏寂一旦牺牲，寂字诀也会立即消散。 但是魏寂并没有感受到烈火的灼烧。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火焰的包围之中，但是这些火焰都从自己身旁绕道而走，朝着木构而去。 她周身蒙上了一层屏障，避免了她和火焰的直接接触。 是梦障，是周梦。 很快，梦障高速旋转，带着魏寂冲出了火焰的洪流。 然后，梦障落在了周梦的身边。 “魏寂，你怎么敢的，一个挡这个火？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死绝了你。”周梦嘴上不饶人，“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回头你帮我罚抄。” 魏寂看周梦的袖口上渗着血迹，就知道她又受了伤。不知为何，碧树台上周梦流血的手，又浮现在魏寂的脑海中。 “成雪呢？”魏寂问。 周梦潦草解释：“受伤了，在中路，跟着大部队撤退，宫诗语照顾着呢，你放心吧。” “撤退？你是说，中路军在撤退？” “没错。杨霄汉已经弃守北山林海了，这不，派人来通知消息，让东路军务必护送袁冰语回宗。” 魏寂内心难以置信以致于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复仇之前的质问：“为什么？” 周梦双唇苍白，“因为这场灾，无解。如果仅由霁岚宗来承担，霁岚宗满门都未必能够应对，林海破了之后，这场灾难就会成为天下人的灾难，所有的宗派都不会坐视不理。” “那么在找到解决的方法之前，定风宗，和中州的子民，就是牺牲品？”魏寂问道。 梦障忽然碎裂，周梦终于撑不住了，颓然倒地，用墨剑强撑着身体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场灾难的根由，到底在哪里，谁都不知道。但是，现在很确定，中州是保不住了。” “周梦，你还好吧，你到底受了什么伤？” “我没有啊，没受什么伤。”周梦说道，“不过就这一个伤就很疼而已啦。” 火树人正飞速靠近木构，魏寂说道：“火树人和木构达成了联盟，木构正在接应火树人。” 还没等魏寂解释完，一旁的关情大喊：“我撑不住啦！大侠们能不能别聊天了！” 魏寂二话不说，接替关情，继续撑起寂字诀。 周梦一惊：“魏寂！你干什么？” 魏寂笑着说：“如果不能保护中州，我也不能苟活。” 周梦看到魏寂站在中州前面，抵挡火树人，忽然间想到自己，自己何尝不是也站在了现实世界的前面，抵挡着力量未知的魔神。 看着魏寂大无畏的神情，周梦很想去帮忙，但是她还有自己的任务，她不能和她一起死去。 犹豫间，火树人触碰到了木构。 在火与木触碰的一瞬间，整个木构军都披上了火焰的铠甲。 关情目瞪口呆，她熟悉火系术法，从来没有见过火和木的这种融合。 袁冰语也是瞠目结舌，她研制的药剂，对于这些火树人来说，再也没有效用了。 寂字诀被打破，魏寂再一次面临烈焰的扑打，这一次，周梦也没有灵力编制梦障了。 周梦握着墨剑，催促墨龙：“墨龙，拜托了。” 墨龙变成一点墨汁，冲进火焰，悬在魏寂身边。 然而，脱离了周梦神智的墨龙，变成了无头苍蝇，在魏寂身边毫无作用。 周梦心一横：“我得救魏寂，我不能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我会懊恼一辈子的。” 于是，周梦冲向魏寂，用最后的灵力编制出一层脆弱的梦障，因为灵力低微，梦障都不能离开周梦的身体。 周梦将魏寂紧紧抱住，等到火焰来袭。 林海簌簌作响，并不知道，毁灭就在前方。 天空传来一声龙吟。 魏寂和周梦感觉到周身冰凉，墨龙也变成了一块黑色的冰疙瘩。 抬头望去，烛龙在高处盘旋，龙角中间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正是成雪。 “烛龙，太阴真火。”周梦恍然大悟。 魏寂则在周梦怀里看着周梦，一时间哽噎难言语。 “儿砸！哈哈哈哈喷他们！”画风突变，周梦甩开魏寂，叉着腰指着天空中的烛龙，大喊着，“喷他们！把他们胳肢窝都冻上！好！啊哈哈哈……” 墨龙争破了冰层，回到周梦神智当中，墨滴很小，魏寂都没有察觉到，只认为是烟灰。 所以魏寂起身帮周梦拍了拍头发，想让那块烟灰落下来。 烛龙带口吐太阴真火，顺着整个山谷逆流而上，将整个山谷的火树人都冰封起来。 太阴真火的力量在于，能够冰冻一切，包括灵魂，包括火焰。 关情在山上看到了一种旷世奇观，一层厚厚的冰，将一团火焰冻住了。 “离谱！”关情感叹道。一旁的袁冰语惊魂未定，这时候，目光投向了周梦，那眼神，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魏寂不得不感叹，一切真是阴差阳错。 之前周梦玩创生咒，造出了烛龙，自己还吵周梦，没想到，紧要关头，居然是这个上古神兽拯救了人间。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烛龙驮着成雪回到了周梦身边。 周梦立即上来迎接：“成雪，你不是跟着你语师姐回撤霁岚宗了吗？怎么……” “我在半路上醒了。” 周梦看成雪脖子上一点伤痕，怒道：“哇怎么受伤啦，好个宫诗语，让她照顾好你的，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不是，梦师姐，不关语师姐的事情，是襄师兄在保护我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庄襄？保护你还划伤了你？” “我们被火树人追击，有藤蔓差点打到我，襄师兄用剑挑开了，剑在我和藤蔓之间，距离很小，剑就碰到了，相比于被藤蔓打中，这点伤不算什么的。” “那确实。”周梦道，“烛龙，也是你叫来的？” “不是，我醒了之后，中路军就在回撤的路上。我听语师姐说你到东路来了，就也要赶过来。没想到，我们就遇到了火树人的追击。他们穷追不舍，襄师兄用最后的灵力做了结界，但是很快就被攻破了，我们都认为要全军覆没的时候，烛龙就来了。” 周梦看了看一旁懵懂的烛龙，笑着说：“没想到，这条龙还有这么大用处。” “我和烛龙一起，已经将整个山谷的火树人都封住了。”成雪说。 魏寂拍着成雪的肩膀，“干得很好。” “不过，我恐怕烛龙的冰并不能坚持很久。”成雪担忧地说。 袁冰语起身，朝众人说道：“我需要一个样本。” 周梦和魏寂不辞劳苦，给袁冰语刨出一个染了邪火的木构。 “袁总督，希望你能够尽快研制出药剂，不然的话，你知道，整个人间会面临什么。”魏寂冷冷说，完全没有晚辈面对长辈的谦恭。 周梦小声嘀咕道：“我原以为我这种天选之人会成为救世主，没想到，居然是袁老师。袁老师，我师姐跟谁讲话都是这个味儿，您别有压力。她一个武生，您是文生，别跟她一般见识。” 周梦还是头一次做和事佬，她预感到魏寂猜测到了什么事情。以魏寂嫉恶如仇的性格，她的态度会直接出卖她的想法。 如果袁冰语意识到了魏寂对她的猜忌，会不会做出什么对魏寂不利的事情，周梦都不能确定。毕竟袁冰语背后的人是杨霄汉，那个难以琢磨的学督。 如果魏寂打草惊蛇，落天镜的下落可就难寻了。 烛龙带着众人回到霁岚宗，东路李玄灵得到魏寂送来的水母之后，也折头返回霁岚宗。 西路先遣队全军覆没，唯有庄襄带领中路军返回宗门，杨霄汉在火树人第二次追击中失踪。 魏寂在点检人数的时候，不见了宫诗语。 庄襄说宫诗语和杨霄汉一起失踪了，基本上凶多吉少。 成雪听了之后，险些晕过去。 当天晚上，在宫诗语的住处，很多人都聚集过来，盯着宫诗语最后的一条水母看，等待她的消息。 在晚上子时，最后的水母也逐渐失去光辉。 听风直接带来了挽联，成雪托着最后的水母的尸体，眼睛里水汪汪的。 魏寂只是背着众人站着，许久不说话。 偏偏周梦大摇大摆走进来，看众人都是黯然销魂，说道：“哎呀，胜败乃兵家常事，死生有命，宫诗语也算是英勇就义，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干什么？听风，你们门派牺牲了两三万的人，现在正在祭堂刻名字，你不去那里帮忙，到这里来干什么哇？” 听风将挽联留了下来，颓丧着走了。 其他定风宗的弟子见周梦来了，也都不约而同纷纷散去。 李玄灵吃了熊心豹子胆，冲过来对周梦说：“我们的同门牺牲了，你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有没有良心。” 周梦冷冷看了李玄灵一眼，李玄灵立即后退两步。 “你有良心，你在这里哭哭啼啼，怎么不见你去找她？” 李玄灵一顿：“周师姐，你去找她了？” “诺。” 周梦从背后牵出了一条水母。 魏寂立即转身，看到水母之后，问道：“你又去了战场？” “没有，这是它自己飘回来的。我们都知道，她的水母是由她的灵力打造的，现在还有水母在，就证明她还活着。” “那你怎么不说清楚？”魏寂又是惊喜又是气愤。 “你们氛围到了，我不好意思说了。现在人走了，我才好意思说。” “你……” 成雪立即问：“那也就是说，语师姐还活着。” “以我对他的了解，她不仅活着，还去找惊天大秘密了。”周梦故弄玄虚地说。 “魏师姐！”门外传来了亢亢的声音，“杨学督回来了，他说，宫诗语，阵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