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在异世搞内卷自救成大佬》 第一章: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 朔北边塞。 定远城。 北风呼啸而过,顺势夹带着几片雪花。 在一处宅邸前,一名少女闭眼昏死,面色惨白,倒在地上。 旁观群众乌泱泱的一片。 不时,还有低低的议论声响起。 “宋大人在外生死未卜,恐怕未曾料到,他一走后,自家独女居然就被这般折辱。” 有人不忍,咬牙道,“这参领之子,也忒嚣张了点!居然欺负一个小小孤女!” 旁边有一个老大爷叹了口气,“若非明王不在,他们怎么敢如此嚣张?要知道,按照大乾律法,欺辱军户后裔,那可是流放万里的罪行!” 就在周围的人忌惮参领之子,小声议论的时候……谁也没有看到,躺在地上的青衣少女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下。 痛…… 好痛…… 宋澜衣听着耳边轻微的絮叨声,再结合脑中的记忆,一瞬间,似有惊雷在她耳旁炸响。 她穿越了! 就在前世她进行考古工作时,因为失足掉进坑洞,结果再一眨眼,她就重生到一位少女身上。 这是个仙武并存的世界,在朔北边塞,有一支平安军,军队存在的目的就是抵御北边的妖蛮。 如今身为边防军一员的父亲生死未卜,宋澜衣作为一介孤女,只能任由这参将之子捏圆搓扁。 最可恨的是,这参将之子已是二十有余,居然还大言不惭,要娶尚是豆蔻的宋澜衣为第七房小妾。 宋澜衣缓缓睁开眼,在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下,撑起身子,站在那参将之子面前。 钟瑞,也就是那参将之子,眉头倏地一跳,“宋澜衣,想好了就跟我走吧。你不过一介军户孤女,我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这是妥妥的pua啊! 宋澜衣忍不住呛了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钟瑞身为参将之子,五官还算过得去。只是他眼下常年一片浮肿青色,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货色,一点都没有武将之后的英武气概。 偏偏他自我感觉良好的过分。 钟瑞见宋澜衣不愿,脸色沉了下来。 他朝旁边的仆役一挥手,冷声道,“把她给我绑上!今天就算是绑,小爷也要把她绑回钟府。” 宋澜衣脸上笑容不再,她走上前一步,“你若敢这么做,我便敢一头撞死在参将府上!” 钟瑞惊怒,“你敢!!” “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你说,我敢不敢?钟瑞,你赌得起吗?” 话音刚落,门前风雪骤停,异变突起。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耳畔,都响起一阵声音。 这声音,恰是宋澜衣口中的那句诗,“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 只见半空中传来骏马嘶鸣声。 在一幅虚影中,出现一匹赤兔骏马,马上有人,头戴紫金冠,枪挑参将府。 只闻得一声牌匾哐当落地碎裂的声音,那长枪甲胄男子,冷冷转身,横枪一扫,“末将在此!参将何在?” 画影渐渐淡去,四周寂静无声。 钟瑞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须臾,才有细碎的议论声响起。 “出县!这居然是出县诗词!” “宋大人常说千金素来好读诗书,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诗词分出县、达府、鸣州、镇国、传天下。如今半句诗成,幻化异象,此为出县诗词。唉,这宋家之女倒是大才,就是可惜了……” 钟瑞听着耳边的议论声,看向宋澜衣的目光愈发冷凝。 他的目光狎昵,嘴角一勾,冷笑道,“你以为,仅凭一句出县诗词,便可喝退我吗?在这朔北,没有我钟瑞要不到的东西。” “哦?钟公子好大的气魄。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竟不知,这北境何时姓钟了。怕是再过些日子,这大乾王朝都要姓钟了吧。” 钟瑞听到这话,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 只是面上他还维持着高高在上的样子,“大胆!你一介白身怎可妄言朝政!” 宋澜衣看着他,白皙的下巴一扬,猛地往前踏出一步。 “昔日,孟圣有言,民贵君轻。我虽是一介白身,身若蝼蚁。然而只要我是大乾子民一日,便可谈论朝政。你钟瑞可,我宋澜衣可,这普天之下的万万百姓,皆可!” “再者……”宋澜衣双目赤红,话语间有着令人心惊的疯狂与不顾一切。 “你钟瑞莫非真的以为,我方才那句话,只是说说的吗?你大可以试试!今日钟府若是要纳妾,我宋澜衣便一头撞死在你们门口的石狮子上!” “我倒要看看,这参将府上下,是不是只有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千年之后,我宋澜衣或许还可搏一美名,流传于世,更有甚者还能立一个贞洁牌坊。那你钟瑞呢?” 宋澜衣冷笑一声,“只怕偌大的钟府,往后再被人提起来时,只会说,子孙不肖,竟生出个这样的玩意!” 钟瑞此刻不由得浑身发颤。 一大半是气得,还有一小半……那是怕得。 若是钟家真的因此染上污名,莫说他,就连他父亲也会因此连累官声。 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阴鸷地看向宋澜衣,“还有十五日。十五日后,平安军回城。你最好盼着你父亲还活着。否则……” 宋澜衣一旦失去了父亲的依靠,那还不是任他捏扁搓圆。 就算她再牙尖嘴利,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也不过如此! 宋澜衣也知道这一点,她默认了这个缓兵之计。 当钟瑞坐上马车彻底离去后,她才浑身一松。 只是很快,她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十五日……若是十五日后原身的父亲没有归来……那该怎么办? 片刻后。 宋澜衣坐在书房内,看着窗外的风雪飘飘,眉头始终凝在一起。 廊下仆役的交谈声,透过北风,隐约传来。 “小姐素来颇通诗书,今日更是作出了出县诗词。只恨……只恨小姐不是男儿身,不能参加科考。否则……哪容得那个钟瑞嚣张?” 书……诗书…… 宋澜衣脑中明光一闪而过! 书,代表知识。 在这个诗书礼义都可以作为武器的世界,真正做到了知识就是力量! 更何况宋澜衣本就是考古科班出生。 她比起旁人,天然要多了更多的耐心、细心乃至好奇心! 她好奇,这个圣人一笔安天下的世界,究竟有什么不同! 她看向桌面上摊开的《药经》,眼神中迸发出慑人的光彩。 学!往死里学! ------题外话------ 开新书了,与第一本懵懵懂懂开新书不同,这一本书多了很多的忐忑。 本书的灵感来源于《儒道至圣》,也是儒道流真正意义上的开山之作。 比起之前那本书,这本书也许受众会更小。 我会努力调整好状态,交出一份让自己满意的答卷。 我在开书阶段,最怕的就是有小可爱拿这本书与上本书比较,这本书我写起来慢了许多,希望大家能温柔一点。 跪谢各位! 新书,让我们重新扬帆起航。 这本书的世界很大,请诸君随我的落笔,再次看一看不一样的世界。 第二章:入梦见药圣 依靠原主的记忆,完全能够成为最末流的九品药徒。 只要一成药徒,受天道认可,经过才气灌顶,宋澜衣立马收拾包袱,投靠到明王旗下。 奶奶滴,就算当个军医,也比嫁给钟瑞那瘪犊子当小妾好。 这样想着,宋澜衣简直拿出了挑灯夜读、凿壁偷光的劲头。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她的眼皮子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 紧接着,她一顿,直接靠在了书桌上。 此时,夜色早已褪去,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 廊下的婢女见状,悄声入内,取了一床厚薄适宜的被子,搭在宋澜衣肩上。 而此时的宋澜衣,却感觉自己仿佛来到另外一方天地。 这空间上方,有着一行对联——“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宋澜衣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 这是金手指? 看样子还是帮助学习用的? 她欲踏出一步,便见身前突然多出五张花色卡牌。 这卡牌花纹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不出有分毫不同。 宋澜衣心中的诡异感更浓。 这不就是前世的……抽卡吗? 只见她缓缓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伸手一点,触碰在一张卡牌上。 南境。 南境最多的就是各色的烟瘴林子,在这里,除却瘴气之外,还有不同的彩色菌子、五步蛇乃至一些化外蛮夷。 可以说,南境基本上就是一个让人闻之色变的……不毛之地。 然而就在这不毛之地中,一名斗笠老者,信步走在其中。 凡是他所经过之处,毒虫毒蛇犹如遇见天敌一般,纷纷避退。 当他一指轻点在一株草药上时,只见那株草药迎风见长,在几个呼吸之中,就长至成熟期。 等他走出林子时,背后的药囊已经是鼓鼓当当。 “药师父。”林子外一名青年,看到老者后,立刻恭敬地低下头。 老者微微点头,看到青年容貌后,脸上更是浮现一丝笑意,“乌蛮啊……你的伤势看来已经大好了。” 老者面容慈祥,言语更是平易近人。 但是乌蛮却丝毫不敢随意对待。 因为他心里清楚得很。 眼前的这个老者,乃是大乾王朝声名赫赫的药圣。 传闻他的医道之境,已经到达出神入化的境界。 随手一指,便可活死人,生白骨。 在京都,无数勋贵权臣,捧着无数天材地宝,只为让药圣出手医治。 就连先帝在世时,还广发诏令,寻找药圣乃至其门徒,以此三顾茅庐,请其出山。 最终的结果是……药圣不堪其扰,自己跑到南边的毒瘴林子里来了。 乌蛮与药圣说了几句话后,却突然发现药圣面上有困倦之意,连忙退下,不再叨扰他老人家。 “困倦?” 药圣脸上露出奇怪之色。 他早已达到圣人之境,哪里还需要入睡? 他微微眯了眯眼,心底升起警惕之意。 “也罢,是人是妖,且让我试探试探。” 想罢,药圣依靠在炮制药材的大青石上,两眼一闭,就此进入梦乡。 药圣在梦境中,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广袤的空间。 空间逼真,一时间,竟让他难以分清,这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但下一秒,异变突起。 只见一道天道之光,猛地缠绕在药圣的身上,不过片刻之间,药圣就“迫不得已”签下了契约。 药圣:…… 他看着那些条约,什么“不能对外界之人,透露空间存在”、“不得对空间主人,升起恶意”、“在岗期间,必须认真教学”、“最终解释权,归空间所有” 这些……都是什么鬼? 药圣简直被气笑了。 皇帝老儿都不敢强迫他收徒,没想到,今日竟栽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空间里? 他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请动天道之力,绑架一名圣人来讲课! 怀着这样莫名的心情,药圣缓缓推开空间内,唯一的一扇门…… 吱呀。 门扉被推动的声响响起。 画面骤然变幻。 只见一间简陋的书舍里,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捧着一本《药经》如痴如醉地诵读着。 药圣看着少女认真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的不悦散去了许多。 看到少女,他仿佛回到最初学药时,他在师父的监督下,坐在小板凳上,摇头晃脑地背着《药经》。 只是…… 他还是不得不说一句,“这书舍真寒酸。” 话音刚落,屋内的读书声就停了。 少女一身青衣,发丝微微挽起,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惊喜道,“您就是空间里的先生吗?” 此时的宋澜衣还不知道,这药圣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药圣皱眉,刚想说他是被绑架来的,但是转念一思忖,他又不想那么快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沉吟片刻,“老夫……名药无济。” 这是他自己都快忘却的俗名了。 宋澜衣只以为这是虚影,执拜师礼,“学生宋澜衣,见过药先生。” 见她一板一眼,行为礼数都有章法,药无济心中的不悦又散去了一些。 他态度温和了点,走进书舍,看着那本《药经》,随口道,“你身为女子,怎么会想到要学习《药经》?” 宋澜衣并未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而是大大方方道: “我想要获得力量。男子可入试,可才气灌顶,可赢取功名利禄,甚至可获得无上权力。” “我虽身为女子,也渴望力量。这样一来,我便也不用被他人轻易钳制。我也想要见识……更广袤的天地与无尽的知识。” 药无济看得出,宋澜衣说这话的时候,言辞恳切,不时有真情流露,想来是真话无疑。 这答案并不完美,但药无济要的就是这种不完美。 他行遍天下,见过的人太多了。 其中夸夸其谈者甚多,但真情流露者甚少。 他能看出,宋澜衣所吐露的话,是真心实意的。 药无济心念一动,手上就出现一本《药经》。 宋澜衣睁大了眼睛,“先生可是要教我医道?” “医道?”药无济似是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 “若是只有一颗菩萨心肠,哪日遇见恶徒,不慎医好了他,反被倒打一耙,又该如何自处?” “我之道,乃药道。药之道,千变万化,可救人,亦可……杀人。” 钟欢欢心头凛然又有些渴望。 接下来,她听得越发认真了。 药无济从药性讲起,讲解时,颇有一种举重若轻、信手拈来之感。 讲完药性,他又借此深入,讲解药方。 按照他的话来说,每一名药门弟子,都是从制药开始的。 一时间,宋澜衣听得如痴如醉。 ------题外话------ 今日完毕哈,新书期日更四千。一更,两千字。 第三章:生肌丸 直到空间内传来外界隐约的声音。 “已是日上三竿,小姐,该醒了。” 宋澜衣揉了揉脑袋,有些惺忪地睁开眼。 一旁的丫鬟水月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掩嘴笑了,“小姐可是觉得这《药经》枯燥?看着看着,竟不知道何时睡着了。” 宋澜衣一愣,连忙打开手边的药经,只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批注。 原来……梦境是真实的?! 宋澜衣看着药经旁边注解的止血粉和生肌丸,心跳砰砰加快。 如果药先生没说错的话,这些都是药门弟子独有的药方。 她伸手招来水月,“水月,你让门童去药铺里跑一趟。记住,要银土六两,丹参三两,月桂花8钱……” 水月见宋澜衣一脸严肃,心也不由得提起来,将这些药材一一记下。 在这些药材中,宋澜衣还增添几种无用的药材。 以此来扰乱别人的视线。 时间匆匆而过。 这些日子里,宋澜衣有事没事,就躺在榻上小憩。 屋内的丫鬟只以为姑娘这是在猫冬小睡。 再不济也是因为忧思,夜间不得好眠,这才只能在白日里小眠一会。 但只有宋澜衣知道,她这么做,一来是为了躲避钟瑞,二来则是趁机多学习一些药理知识。 这些日子来,她不但掌握了止血粉的制作,甚至还能炼制出生肌丸。 窗外大雪纷飞,依稀还能听见自塞外吹来的北风呼啸之声。 塞北的天,总是暗得快一些。 倏地,廊下突然传来喧哗之声,打乱了宋澜衣的思考。 她蹙了蹙眉头,冲廊下喊了一声,“何事如此惊惶?” 廊下有一瞬间的寂静。 紧接着,就又是一片噼里啪啦的喧闹。 只见水月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小姐,不好了!” 宋澜衣心头一震,“可是父亲回来了?” 水月眼眶通红,缓缓点了点头,“老爷……老爷他……” 还未说完,宋澜衣顾不得披上斗篷,直接一身素薄的青衣,取下马鞭,冷声道,“备马!” 此时已过了晚膳时分,但定远城的医馆处,却人山人海。 甚至在医馆外,还停留着不少马匹。 医馆内更是灯火通明,气氛严肃到了极致。 在草席之上,托着一名络腮胡子大汉,大汉胸口有四五支被截断的箭矢。 箭矢上更是扎着骇人的倒刺。 如果单靠蛮力拔出,恐怕要不了多久,大汉就会血流而亡。 医馆高堂之上,坐着一名长相英武,面容冷硬的男人。 良久,他看着冷汗涔涔的医师,“伤势如何?” 朔北的冬天里,医师的背后任是出了一身的汗。 他斟酌又斟酌,小心再小心,方才谨慎道,“王爷也知,朔北苦寒之地,难有医术高明之人。若是医馆的医师在此,或许有痊愈的可能。” 这是准备另请高明了。 只是凉州据此有千里地,只怕病人还未到凉州,就因颠簸流血而身亡。 听到这话,底下的士兵立刻嚎哭出声,“王爷啊,您可不能看着宋夫长没了啊……他虽然上无老,但下面还有个闺女呢!他要是一走,他闺女咋办啊?” “而且此次情报,也是宋夫长出生入死换来的,您可不能……” 明王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恨不得一脚把这些滚刀肉踹开。 治! 当然得治! 不治的话,岂不是让下面的人寒心。 但这不妨碍他看不顺眼这些滚刀肉。 明王思忖稍息,就开口道,“去库房把……” 正说到一半,医馆外忽然传来骏马的嘶鸣声。 紧接着,长鞭甩地的声音响起。 “千夫长宋瀚海之女,宋澜衣,前来拜见王爷。” 明王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一个少女哭哭啼啼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 还能拦咋地? “进来吧。” 只见医馆门口,一名青衣瘦弱少女,撩起帘子,就快步朝明王所在的方向走来。 她一进屋,就闻道飘散中空气中的血腥味。 当宋澜衣看到躺在草席之上的络腮胡子大汉时,眼眶便是一热。 不知是缘分还是什么,这大汉除去络腮胡子后,五官竟与她上辈子的父亲一模一样。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什么的,宋瀚海在宋澜衣进来的那一刻,竟从昏迷状态挣脱,费力地看向宋澜衣,挤出一个笑容。 “衣衣,不要怕,快回家……乖,回去睡一觉,明天早上,爹爹就来看你。” 在场中人听得颇不是滋味。 就连明王,也不由得感叹宋瀚海这拳拳爱女之心。 宋澜衣心中更是酸楚,她也不废话,二话不说,直接跪坐在宋瀚海面前。 旁人想要阻止,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宋澜衣取出一个瓷瓶,将淡黄色的止血粉洒在宋瀚海的伤口处。 医馆的大夫急了,“诶,你这小姑娘,就算心里再急,也不该乱用药啊!你真是……” 大夫还想说下去,却突然听见旁边的士卒惊叫起来。 “血!血止住了!宋夫长有救了!” 明王面容微愕,快步走到宋瀚海身旁。 直接原本不断涌出血液的伤口,此时竟然止住血了! 此时,他再看向宋澜衣的目光,已经大为不同。 虽然宋澜衣尚未习得经义,正式踏入道途。 但是单就她这一手制药水平,便可堪比九品医家弟子。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无论是儒道、兵道、医道还是其他道,都有分为一道九品,一品为极,九品为末。 而一品之上,便是圣人。 定远城荒凉,少有医家弟子来。 但是现在看来……定远城内,居然藏龙卧虎! 一名少女治病救人的手段,居然堪比医家正统弟子。 只见宋澜衣动作熟稔,清创、止血、拔箭。 等最后箭矢被拔,只剩下一个血窟窿。 旁人看了一眼,不由得赞叹,“虽然这伤还未好全,但是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极为难得。” 听到这话,宋澜衣面色古怪地看了那人一眼。 她从怀中取出一瓷瓶,倒出一颗有碧绿纹路的生肌丸,放入父亲的口中。 只见宋瀚海的胸前腹部的血肉豁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起来。 一时间,整个医馆里的人,竟是哑口无言。 而一旁的明王,眉眼看似平静,实则早已在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绿纹无暇丹药,可生肌…… 此乃,生肌丸! 此刻,宋澜衣在他心中的地位,不由得一提再提。 这个少女和药圣……究竟是什么关系? ------题外话------ 新书期有存稿的话,大概中午12点,晚上6点各发一章哈。 每章还是两千字,今天沉迷码字,忘记发了……我赎罪……(轻轻跪下) 第四章:《大乾文报》 此时,宋瀚海一脸惊奇地摸着身上愈合的伤口。 摸着摸着,他眼眶就红了。 一个八尺高的汉子,愣是含着泪泡,似哭非哭,“闺女啊!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用在爹身上呢?爹就一个粗人,这点伤,养养就算了,哪值得用这好东西?” 话音说完,他悄悄看了高座上的明王一眼。 明王的面容冷硬,看上去喜怒难辨。 接着,宋瀚海又继续开始嚎起来,“闺女啊,你自己连个末流九品境都不是,这些东西都是留给你保命的啊!你爹我是为王爷效力的,王爷岂会拿不出这救治的伤药?” 明王早就知道宋瀚海这滚刀肉的性格,但饶是如此,在听到最后一句话,还是忍不住气笑了。 这是激将法啊! 准备让他给宋澜衣贴补点好东西。 宋澜衣听着眼皮子狂跳。 她默默看了眼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老爹,再看看气势如渊渟岳峙的明王,轻咳一声,“爹,其实这东西……我还有不少。” 宋瀚海:? 他眼眶又红了。 他爱怜地摸了摸闺女的脑袋。 傻闺女哟,爹哪是为了这个,爹这是在替你讨好处呢。 唉,闺女那么傻,没有他这个爹可咋办? 宋瀚海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宋澜衣转身看向明王,行了个礼。 “朔北寒苦,少有医师驻扎于此,纵然朝廷挑拨,对于十万平安军来说,也不过杯水车薪。我生长于朔北,只恨不是女子之身,不能以诗词杀敌。” “如今偶得几个方子,在下只愿投身于军伍,成为一名药师,也算为平安军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明王挑高了眉头。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明王的良心虽然不多,但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确定?朔北苦寒,这可不是说说的。” 宋澜衣背后的宋瀚海疯狂挤眉弄眼。 只见宋澜衣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牙道,“我确定!” 这是另有隐情了。 明王心中心思急转,冲身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而后微微点头,“我知道了,你安心回去吧。这次你父亲立了大功,你且安心着。” “天色已深,回去吧。” 等到人走远了,内侍才匆匆赶来。 他附在明王耳畔,低语了几句。 明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钟瑞……不过一跳梁小丑,也敢如此放肆。” 他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传我令下去,参将之子钟瑞,藐视军规,欺辱千夫长之后,鞭笞二百道。” 内侍一惊,“王爷,这二百道笞刑下去,人也半废了。参将府的那位……可还在呢……” 明王冷笑一声,“要不是钟凌峰在,可不止鞭笞二百道那么简单了。” “更何况,钟凌峰只不过是……的一条狗。若非如此,我连他一块斩了!” 见明王语气坚定,内侍见明王杀气毕露,内心不由得一惊,忙眼观鼻子鼻观心,退后至左侧,不再言语。 明王指节轻扣在桌案上,“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宋瀚海这闺女,倒是不一般。不知道……这件奇谈,可不可以登上《大乾文报》?” 风雪夜归人。 宋宅内。 宋瀚海在听完钟瑞做得那档子事后,猛地一拳砸在桌几上。 宋澜衣看着实木桌子上的裂纹,又看了看老爹砂钵大的拳头,眼皮子狂跳。 转瞬,老爹的怒骂声就传来。 “他奶奶滴熊,什么狗屁参将之子,就他那瘦猴一般的吊样,也配找我闺女?奶奶滴,我得去揍……咳,找他说道说道。” 说完,宋瀚海急冲冲地就向外走去 宋澜衣无奈。 不是说道说道吗,你拿麻袋干嘛啊?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上京。 这里是大乾王朝的核心,同样也是《大乾文报》的总部。 此时天才蒙蒙亮,天际的星子尚未隐匿。 文报总部,只剩下书页誊抄时,笔尖和纸面摩挲的沙沙声。 就在此时,窗外有细微的“咕咕”鸣叫声。 只见窗外有一只通身洁白,身形圆滚滚的,眼睛绿豆大小的鸽子。 它看着室内,歪了歪脑袋,又鸣叫了几声。 窗旁的文士取下信纸,先是皱着眉头阅读,但不久,他的眉毛就高高挑起,而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妙极,妙极!没想到我大乾朔北,还有如此奇女子!” 参将? 这个名字,扯动了不少人的心弦。 有不少负责抄录的文士抬起头来,“可是北境的消息?” 文士笑而不语,卖弄了一会关子,才将信纸递给他们,“你们看了便知。” 其余人开始还有些不以为意,等看到后面,个个面色古怪至极。 更有人摇头晃脑,品味着宋澜衣所做的半句诗。 “好诗啊好诗!此诗虽过于平铺直白,但放在那般情景之下,却让人惊叹。这宋小姑娘的气魄,竟不输于男子!” “是啊,可惜……她不为男儿郎!” “嘘,莫提这话。今年众圣之议,百花圣人还提出为女子开辟科考经义,被众圣否决,说是天下才气不足。百花圣人可是发了好大的火。” 其中一位文士轻咳了一声,“好了,圣人岂是我们可以妄议的?专心抄录!” 一时间,书房里再次响起了沙沙的抄写声。 天色渐明,《大乾文报》被抄写拓印完成。 当上京的街道上,响起早摊小贩的喝卖声时,《大乾文报》的各个售卖点,都挤满了人。 在这段时间中,有一部分人,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完整版的文报。 这些人,就是出没于各个客栈酒肆之间的说书人。 茶馆酒肆中,一派人间烟火气。 一名瘦高模样的青年,站在台上,手中醒木一敲,便抽出一份《大乾文报》。 台下的茶客,或是吹着身前的馄饨,或是呲溜着面条,一面竖起耳朵,听着说书人念文报上的内容。 “却说朔北战事稍缓,明王率兵于昨夜返还定远城,截获妖蛮密报……” 说书人声音高昂,底下偶有议论声响起。 人群中,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眼神灵动。 在听到明王如何在妖蛮群众,杀得三进三出时,他更是面露向往之色。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的少年,他目光锐利,警惕地望着四周,择机而动。 ------题外话------ 今日份结束,祝大家周五愉快~ 老师,路不是这么走得 每年秋冬之际,妖蛮都会因为食物短缺,而南下掠城。 今年的行事更为凶猛。 故而朔北一事,是在场诸多茶客所关注的事情。 当听到平安军顺利归来,狼烟烽火所照之处,妖蛮头颅滚滚落地,不少性情直爽者,直接拍案叫好。 “好!大丈夫在此,当如是!只恨我才气稀薄,不能被选入平安军!” “平妖蛮,守四方。这才是大乾的儿郎啊!” 一时间,台上多了好几角的银子。 说书先生笑容更甚,他翻开下一页文报,大略一扫。 下一瞬,他就挑高了眉头。 他不信邪,又多看了几眼,这才轻咳了几声,“诸位看官莫急。方才说到了朔北平安军,而文报上这一则消息,正好出自平安军的一名千夫长……之女!” 咦? 一名女子居然也登上了《大乾文报》? 这事虽然也有过,但是……太罕见了! 上一个登上文报的女子,现在大家都叫她百花圣人了。 台下的茶客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连那个身穿襕衫的少年,此刻也不由得身子微微前倾,露出一副侧耳细听的姿态。 说书先生清咳两声,方才缓缓道: “话说朔北定安城,千夫长宋瀚海有一女,容色姝丽,性格谦和,其名宋澜衣……” 众人随着说书人的语句,逐渐听入了神。 “只恨那参将之子钟瑞,性骄奢,好淫逸。见那宋澜衣生的貌美,竟趁明王不在,欲强抢民女,纳军户独女作第七房小妾!” “啪!” 随着一声巨响,暴喝声随之响起。 “这厮简直畜生不如!别让小爷逮到那钟瑞,否则非得把他皮给扒了!” 只见那襕衫少年气得满脸通红,观其模样,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其余茶客虽然没有那么生气,但各个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茶馆中更是有青年冷声道,“太祖规定,军户后裔,不可无故欺辱。否则罪可及流放万里!那钟瑞是一介白身,其父钟凌峰可是参将。刚好我父乃是都察院御使……” 御使是干嘛的? 可以说,御使是除了圣人,最逍遥自在的一批。 别看他们品阶低,但个个出身清贵,可以怼天怼地。 看同僚不爽? 怼! 看皇帝不爽? 怼! 看藩王不爽? 照样怼! 甚至他们连皇帝最近后宫内帷之事,都可以拿出来怼一怼。 气不气?烦不烦? 烦你就来打我呀~ 反正又不打死,他们自己私下吹牛逼的时候,还可以说,自己自己挨过皇帝的打,是大大滴好官。 一想到今日文报登出后,恐怕会有雪花般的弹劾奏折飞至内阁以及天照帝的桌案上,一时间,茶馆内洋溢这欢乐的气氛。 另一边,那位襕衫少年听得心痒难耐,忍不住道,“先生,后来呢?那澜衣姑娘可是被掳作那畜……家伙的小妾?” 说书先生摇了摇头,感慨道,“若是如此,此女又怎会登上文报呢?” “当时那钟瑞气势汹汹,身旁有家仆数十,宋姑娘却只是面容淡然,檀口轻吐: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 “只见当时狂风大作,天阴欲咆哮,一匹赤兔骏马由远及近,一名甲胄男子,丹凤眼,威风凛凛,身背长枪,头戴紫金冠,枪挑参将府牌匾。” “此诗半成,已成出县诗文!且此诗直抒胸臆,简单直白,虽为女子所做,但却有着不输男儿郎之豪迈洒脱!” “好!” 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了声声叫好声。 更有一名头戴帷帽的大家小姐,拊掌而笑,“前有百花圣人,后有宋家小姐,谁言女子不如男?” 一旁的襕衫少年则是陷入了沉思中。 须臾,他突然轻声道,“冯伴伴,本……我想去一趟朔北。” 原本面色淡然的冯伴伴,脸色突变,“公子,这朔北,可轻易去不得啊!若是您有什么磕磕绊绊,那真是要了咱家的命了!” “嘘!”襕衫少年竖起手指,放在唇前,“冯伴伴,咱们现在是偷跑出来的,你可不能一口一个咱家了。你自称我便行了。” “而且……”少年的眼神亮晶晶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先生们讲得那些儒学,我也不愿听,倒不如去一趟朔北。而且……我也想看看,钟瑞那厮,究竟有多可恶!” 一旁的冯伴伴欲言又止,最终万般言语,化作深深一叹。 朔北。 定远城。 由于彻夜不睡,宋澜衣还在日夜颠倒,呼呼大睡中。 然而就在空间内,她还在奋笔疾书,对着《药经》抄录笔记。 她坐在桌案前,正前方,药圣正对着一副药草图,侃侃而谈。 在宋澜衣低头抄录笔记的间隙,药圣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算摸透了宋澜衣的脾气。 好学,求知欲强,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的冲动。 可以说,她是个学习药道的完美苗子。 然而正是这样,却让药圣有些犹豫不决。 他犹豫……要不要把真正的传承教给宋澜衣。 只因为……宋澜衣是女的。 药圣从来不会对女子有轻视或者歧视。 但是世人会有偏见。 就算是看似无情的天道,也会对女子有诸多限制。 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长远,一来需要天资,二来需要恒心。 若是女子,还需要有一颗千锤百炼后的强大内心。 “澜衣。” 宋澜衣抬起头,不解道,“老师?” “我这里有两条路,想要教予你。一条路,你从我这学会各种药方,哪怕不才气灌体,走上修仙道路,你也足以过得一生安泰。” “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是一条没有捷径可走,碎石遍地的荆棘之路。前路坎坷,你要遭受的,不仅是无法参加科考偏见,更是有世人对于女子的轻视。” “即便如此,你还得肩负起戍守人境的责任。你……决定了吗?” 宋澜衣听到这里,反倒笑了。 她先是下意识地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而后慢条斯理道,“老师,对于我来说,路不是这么走的。” “嗯?”药圣被这话提起了一些兴趣。 “我只是个目光短浅的人,我不能因为路途的结局难料,就放弃走这条路。我所在乎的,是走这条路中,沿途的风景。” “我想,我的人生或许不需要轰轰烈烈,只要走过一遭,看过诸多风景,这便够了。更何况……” 她突然举起手,一团青气浮现在她手掌上。 “老师,这个东西,应该就是才气吧?” “我,已经踏上了这条未知之路了。” ------题外话------ 今日第一更~ 第六章:《黄帝内经》 面对药圣的惊愕,宋澜衣微微一笑。 “老师,庄圣的《逍遥游》有言:‘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寒蝉与灰雀,不知鹏鸟的高远,因此嘲笑鹏鸟白费心思。世人看此文,只会讥笑寒蝉与灰雀的渺小卑微。可是事实上,在那些强者乃至圣人的眼中,我们也只不过是寒蝉与灰雀。” “老师,我不愿空谈什么戍守人境,保家卫国的泛泛之谈。对我来说,世界之大,我只是想让有限的生命,变得无限的精彩。” “而这个世界的精彩,是属于强者手中,采撷的那朵花。” 药圣鲜少听到宋澜衣说这般的长篇大论。 因此,他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他无奈一笑,“澜衣,你不该学药道的。你这心性,更适合黄老学说一脉。” 黄老学说,便是讲究无为的道家一脉。 宋澜衣只是笑,她指了指空间,笑眯眯道,“以后说不准有机会呢。” 药圣了然,失笑道,“也是,我忘了你还身负大机缘。” 说完,他便正色,“闲话少说。今日我要传你的,乃是经义。” “众所周知,科举一道,需要研读圣人经义,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孔圣的《论语》。” “学子可在研读经义的过程中,获取才气,增加修为。但是由于天道分发的才气有限,女子天生不能科举。”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女子无法修行。前有百花圣人,后有日月大帝以女子之身独揽乾坤,这些都可称为一代骄女。这是为何?” “正所谓大道三千,遁去其一。天道总会留下一线生机的。虽然女子无法科举,但却可以借助其它的道修行成圣。如百花圣人,就以幻道成圣。日月大帝,以皇道称霸人境。” “不同的道,有不同的经文,这经文,就是吸取才气的核心。我药道的经义乃是《黄帝内经》,最是中正平和。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很适合你。” 宋澜衣听这话,倒是提起了兴趣,“老师何出此言?” 药圣捋了捋胡须,缓缓道,“你有至宝在身,将来注定要学习不同的道。学习《黄帝内经》,可以更好地帮你融合不同大道的才气。” 宋澜衣面容肃然,起身深深一揖,“多谢老师为我筹谋。” 药圣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繁文缛节就不必了。你既有了才气,我便将经文和几门术法传给你。” 说完,他一指点在宋澜衣的额头。 宋澜衣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从空间中脱离出来。 随后,大股大股的信息涌入脑海之中。 原本储藏于她体内的青色才气,此刻也沿着经脉缓缓游走,将原本贮存在体内的杂物一一吞噬干净。 过了好半晌,宋澜衣才缓缓睁开眼,面容粉嫩,一副神采奕奕的感觉。 《黄帝内经》不愧是药道顶尖的经义,不仅性质中正平和,更能强健体魄。 正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声响,“小姐,老爷唤您去前院见客。” 宋澜衣一怔,随后便道,“我来了。” 她略微洗漱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发型,迈步向外走去。 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走到前院时,宋澜衣就看到了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 由于外人在场,宋澜衣很给面子地行了一礼,故作疑惑道,“父亲,这是……” 宋瀚海还没开口,下座就有一山羊胡子的老头,笑眯眯道,“宋小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您被白鹿学院收为学生了!” 宋澜衣下意识地眼前一黑。 奶奶滴,又得朝五晚九地读书了? 宋澜衣不排斥学习,但是……她排斥早起啊! 只是,她并没有立刻拒绝。 等思维冷静下来,她甚至还有些意动。 只因白鹿学院,不仅是定远城最好的书院,还是全上京,乃至整个大乾王朝顶尖的书院。 定远城的白鹿学院,不过是个分院罢了。 山羊胡的老者还在滔滔不绝,“宋小姐莫要觉得,书院内都是些科举经义,儒家典籍,对你修行无用。” “事实上,圣人之书,纵然不可以杀敌,也可明心见性。最重要的是……此次白鹿书院,将会开放山海镜。” 山海镜? 虾米东东? 倒是高座上的宋瀚海,倒吸一口冷气,“先生说得山海镜,难道是几位圣人,引动域外之力,造就的至宝?” 山羊胡老头失笑道,“朔北学院里的,只不过是山海镜的一抹虚影。当然,虽然只是虚影,但也奥妙无穷。” 宋瀚海听得心痒难耐,恨不得自己上学院。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武断地下决定,而是看向宋澜衣,一脸络腮胡子,愣是摆出慈父的模样,柔声道,“衣衣想要去白鹿学院吗?” 山羊胡子老者面上神情不变,心底却是讶然。 市井传闻都说,这平安军的宋夫长,虽然只有一女,却爱若珍宝。 昨夜他更是枉顾军规,夜半揍了钟瑞那厮一顿。 他本以为,在开出这样的条件后,宋瀚海会直接决定送宋澜衣去学院,哪里知道,他还要问一问女儿的意见。 好在宋澜衣只是考虑了片刻,便点头道,“爹,我想去。” 宋瀚海笑了,“既然如此,就麻烦白先生了。” 等到白先生一走,宋瀚海不复方才沉稳威严的模样。 他一拍桌案,仰天长笑,“哈哈哈哈,老子闺女也进白鹿书院了。我早就说过,我家姑娘,自生来便不输于别人!钟瑞那厮废物至此,也妄想染指我宋瀚海的闺女!” 宋澜衣竖起手指,放到唇前,“嘘!老爹,收声,收声!白先生还未走远呢!” 笑声戛然而止。 倒是屋外,传来一阵忍笑声。 直到走出宋宅,白先生仍然笑得山羊胡一抖一抖。 笑完后,他才复杂一叹,“宋瀚海这个莽夫,拳拳爱女之心,倒是深切。 ------题外话------ 今日完毕,是存稿君哦~ 第七章:茅房里打灯笼——找shi 明王府上。 明王伏于桌案前,书写着一道明黄色的密折。 【臣朱明镜有本启奏:臣前日闻妖蛮南部有异象产生,恐生变故,便令千夫长宋瀚海探查一二。宋瀚海此人粗中有细,家世清白,谋略得当,可堪大用。据其所言,妖蛮逐渐往南部汇集,且南部地区,天地之力隐隐有所异动。】 【据此,臣大胆猜测,妖蛮南部或有秘境产生。自太祖以来,我大乾固守108处秘境百年,而今天地异变,是否……有异数将起?】 【……】 【呈上所属,一切由陛下定夺。其途虽遥,其事弥坚,臣虽不才,愿勉力前往。】 写完这一切,明王才将这封密折折好,低吟一句: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话音刚落,一只大雁就出现在桌案上。 大雁目光灵动,看到密折时,眼神透露出人性化的郑重。 只见它向明王点了点头,便叼着密折,展翅飞去。 而它飞往的方向,正是……上京! 白鹿书院前。 这里的学子,都是一袭月白襕衫,谈笑间,皆是引经据典,往来间都是鸿儒书生。 在这里,就连才气都比别处要活跃。 只是…… 今日的白鹿书院,略显吵闹。 “什么?那个贱人凭什么能进书院?她莫不是觉得,这书院里的男人,都会被她的外表所蒙骗吧?” “呸,什么臭女表子,还在那装贞洁烈妇!迟早有一天,她会跟狗一样,求着让我娶她!” 这污言秽语实在太过恶心,书院中的一些学子也忍不住露出怒容来。 有一学子,面带不忿,刚欲开口,就被身旁的人拉住。 “你不要命了?那钟瑞可是参将之子,钟参将背后更是有阁老的影子。你若是因此与他对上,从今往后,仕途就断绝了大半!” 话音刚落,远处就走来一身长九尺,浑身肌肉虬结的男子。 他皱着眉头,声如洪钟,“钟瑞,你在这说什么浑话?” 钟瑞看了他一眼,眼神微缩。 方知有,明王亲卫,被明王特意举荐到白鹿书院中学习。 虽然学习情况不咋地,但确实是个关系硬,背景靠谱的官一代。 别人忌惮参将,但这家伙,可不在乎。 正想着,远处就有一道青衣如莲般的少女款款而来。 她面容清雅,但吐出来的话……却好似刀锋一般锋利。 “哟,可惜我来迟了一步。竟没听到钟公子的狂悖之语。” 说完,宋澜衣叹了口气,“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钟公子所说,书院里的学子皆会被我所迷惑?您的意思是,诸位师兄都只会以貌辨人?” “还是说,书院的各位老师,鱼目混珠,让明珠蒙尘的同时,却让一批鱼目混入学院?” 钟瑞的脸色有些难看。 纵然他是参将之子,但是……终究只是个参将啊! 他岂敢与这么多的学子甚至老师对着干? 他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这些学子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难看。 你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出来,他们就不可避免地有点反感了。 这钟瑞……竟猖狂至此! 钟瑞胸腔快速起伏,恨声道,“女子不过是女子,只会逞口舌之利!我不与你这妇人一般见识!” 这话宋澜衣就不爱听了。 你他么的,打嘴仗就打嘴仗,你还攻击我性别。 你这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呢! 宋澜衣撸起袖子,顺手抄起书院前摆放的青铜大鼎。 只见她几个健步上前,体内才气自成循环,直直地朝钟瑞砸去。 钟瑞看到这一幕,心脏都险些吓停了。 疯子! 这个疯子! 他爹可是钟凌峰! 这贱婢安敢杀了他?! 不对啊!!她好像真的敢! 钟瑞心道不好,几乎用尽毕生吃奶的劲,连滚带爬地跑到另一边去。 只听到沉闷的“咚”声,那尊大鼎与他擦肩而过。 钟瑞来不及思考宋澜衣的神力,只是下意识地两股战战。 他从未想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 还未等他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他就听到风声阵阵。 一个拳头,直冲他面门而来。 砰! 钟瑞只觉得鼻尖一阵酸热,而后像是有什么黏腻的液体流下一样。 他摸了摸鼻尖,只看到一手鲜血。 而另一边,宋澜衣看到他这样,只觉得郁气消除了大半。 她凭借着堪比九品,近乎八品的身体素质,硬是压着钟瑞打得喘不过气来。 疾风骤雨一般的拳脚,快如利箭般的身影,几乎让钟瑞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小厮更是急得满脸通红,“别打啦,你们别打啦!少爷身上的伤才刚好,禁不起再打了!” 宋澜衣一脚踩在钟瑞胸口,双手叉腰,脸颊因为运动,而透露着微微粉色。 她气道,“他身上的伤好了,我心上的伤还没好呢!钟瑞这厮先是强纳我为小妾,后又再三辱骂我,我若不出了这口气,于我道途有碍!” “这白鹿书院莫不是钟瑞他家开的不成?凭什么他想骂就骂,想恶心我就恶心我?” 宋澜衣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 王八蛋! 渣男! 她又踹了一脚钟瑞,这才道,“我是一介女子,但女子又如何?你钟瑞敢当着百花圣人的面,说任凭她再如何努力,哪怕身为圣人,也只不过是小小女子,将来注定要相夫教子,囿于后院之中吗?” “这等言论,何其荒谬!圣人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为维持平衡,所以将公平视作运转的准则。纵然才气有不足,但大道三千,自有女子可走的路。天道尚且如此,你钟瑞哪来的胆子,说我不过是一介妇人?!” 说完,宋澜衣冷笑一声,“如你这般的蠢材,往前三百年,前无古人;往后三百年,后无来者。” “扑哧。”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笑出声。 紧接着,这些学子也顾不得钟瑞背后的参将府,纷纷掩袖低笑起来。 这个宋小姐,看似清雅脱俗,实则意外地接地气。 钟瑞骂他一句,她便有百句可以嘲讽、奚落、反驳对方。 宋澜衣将腿放下,朝其余的师兄师姐拱手行礼,欲要迈步进入白鹿书院内。 就在这时,钟瑞突然从地上坐起,顶着青紫一片的脸颊,阴着脸,“宋澜衣,论辩才,我或许不如你。但是……你莫要忘了,你父不过是千夫长,我父,才是正正经经的三品参将。” 第八章:这题……我熟啊! 钟瑞这是打不过、骂不过,准备叫老的出来帮忙了? 这套路,真老啊…… 但是……谁说她会按照老套路走? 宋澜衣挑了挑眉,转过身,从背后的书箧中取出一本书。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大乾文报》。 宋澜衣笑得含蓄矜持,“忘记告诉钟公子了,小女不才,正好登上了这一期的《大乾文报》。据王爷透露,上位还想给我修个道德牌坊呢。” 她两颊浮起一抹红晕,看起来腼腆而羞涩,“据说,修这个牌坊的目的,正是为了鼓励像我这样不屈从于强权的女子。这一切,多亏了钟公子~” “噗——” 一口鲜血逆涌而上,直接从钟瑞的嘴巴中喷出。 他倒下的那一刻,眼睛还死死盯着宋澜衣:“毒、毒妇——” 天杀的宋澜衣! 谁能把她给收了! 都说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圣人所言,果然不虚! 宋澜衣看着倒地的钟瑞,矜持地笑了笑。 不怪她哦。 她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做完这一切,她合上书箧,继续迈步朝白鹿学院深处走去。 就在她转身离开处,白鹿学院的门口,才鬼鬼祟祟地出现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只见他将面巾一摘,笑着咧开一嘴大白牙,“不愧是我宋瀚海的闺女,比那姓钟的王八羔子有种的多!” 一旁的两个下属,对视一眼,没吭声。 不知道为啥,他们就是觉得……宋夫长的闺女,一点也不像他这个莽夫能生出来的。 ---- 此时,白鹿书院内。 白鹿书院的大门口,有一尊日晷,可以根据太阳直射的投影,来判断时间。 当投影慢慢旋转,与日晷上的其中一条刻度重合时,书院内部传来一阵清音。 这清音绵远悠长,给人一种悦耳静心的感觉。 由于宋澜衣是上头有名的“女子”,所以待遇也不差,她刚好被分到甲班。 一进书屋,便听到朗朗读书声,少年声音清朗,偶尔还夹杂女子英气不失柔美的音色,让宋澜衣有一种梦回高中的感觉。 她低调地走进教室,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 不过多时,夫子便捧着一沓厚厚的纸张进来。 夫子国字脸,皮肤微黑,走路间龙行虎步,颇有一种军伍中人的气概。 他看似目光大略一扫,实则在看向宋澜衣的时候,目光微微停留。 他见宋澜衣初入学堂,没有先与周围人熟络关系,而是低头认真研习经义,不禁对她印象更好了些。 黑脸夫子微微咳嗽一声,等读书声渐歇,才道,“今日开课前,有两件事要讲。” “一则,上周的随堂经义已经批改好,其中甲等一名,乙等十三名。至于之下的,我便不多说了。” “只是我要再提醒你们一次,这里是白鹿书院,不是别的地方。这里是书院里最好的甲班,你不上进,你不努力,在外面,照样有大把大把的人,挤破脑袋,都想要进来!” 说完,他才气化丝线,将一张张印满成绩排名的分数条,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宋澜衣见状,不禁心底惊呼:教练,这道题我熟啊! 这不就是高中考试的小分条吗? 成绩排名什么的……几乎瞬间让宋澜衣的dna都开始跳动了。 咱虽然没进过高武世界的学院,但也是整个种花家,一千多万里人厮杀出来,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部分人啊。 说学习,还是这种班级制、排名制的学习,立刻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黑脸夫子目光扫过下方的学院,着重在几个女学员间停留,似有所指道,“为何这么多圣人中,孔圣的名头最大?” “等你们学得儒家经义多了,自然就会明白。” “儒道,明本心,正礼仪,定三纲,论五常。圣人之道,就在这些随手可见的小事之中。” 等学生之中的议论渐渐平息,黑脸夫子又道,“当然,由于才气限制的问题,女子在儒道诗词上,天生不占优势。所以这里就要说到第二件事。” 底下的学生听得心痒难耐,却不敢多吭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夫子。 “我白鹿书院,之所以能遍布大乾王朝的每一个角落,其中之一是有圣人支持。二来,就是有山海镜在。” 山海镜? 宋澜衣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居于白鹿书院大门口上的那面铜镜。 其余的学子,在听到山海镜时,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山海镜内蕴含各道,根据你所选择的道,山海镜中会出现不同的考验。” “最重要的是……每当你通过考验后,山海镜就会给予不同的奖励。传闻,如果通过最后一关,天道将会奖励‘天赐箴言’。” 天赐箴言? 什么玩意? 夫子似乎看出众多学子的好心,但他只是捋了捋胡须,故意不说什么。 这也就导致一天的课讲完后,一众学子连饭都顾不得吃,急急忙忙就向山海镜所在之处走去。 还未走到神物跟前,宋澜衣就看见一张黄榜被裱在高处。 第一名:乙班,窦夕圆,过两关。 第二名:乙班,王增,过两关。 …… 余下上榜的人,几乎都是只过了一关。 宋澜衣看着第一的名字,倒是有些讶异。 朔北苦寒,少有女子,更少有送入书院的女子,能够在书院里,取得骄人成绩的,更是少数。 女子不能学习经义,而其它条道的东西……书院先生又不负责教。 除非像她一样开挂,否则只能自学。 她正想着,突然就见眼前的队伍往两边分拨开来。 人群缓缓退去,一位贴身玲珑软甲,手持一柄长枪,走路起来,发丝微微拂动,一幅英姿飒爽的女子,大步向她走来。 “你是宋澜衣?” 只见她挑眉问道。 宋澜衣打量着周围人的神色,心中涌起一个猜想。 她笑了一声,也反问道,“你是窦夕圆?” 随后,两人皆笑了出来,异口同声道,“正是。” 窦夕圆见宋澜衣行事大方,不禁多了一些好感,她拦着宋澜衣肩膀,“走走走,师妹,今日我先带你去瞧瞧山海镜。” 说完,她还捏了捏宋澜衣的肩膀,边走边说,“师妹,你还是太清瘦了点。我平日在平安军当值,到时候给你送些蛮牛肉来。” “女孩子,就要圆润才好看。” ------题外话------ 今日第二更,完毕~明天见哦~ 第九章:奖励——目光如炬 听着窦夕圆絮絮叨叨,宋澜衣心中有些好笑。 本来以为这人浓眉大眼的,像是个御姐,没想到内里居然是个老妈子。 她笑道,“蛮牛肉就不必了,多破费呐。” “呃……其实也可以不破费的……”窦夕圆有些不好意思。 “嗯?” “听说……师妹手上有一种药,可以快速止血生肌?” 宋澜衣一脸“愕然”,“师姐,你这不厚道啊,我以为你是看上我,没想居然是看上了我的药!” 窦夕圆正欲说什么,就听到宋澜衣道: “既然如此,我只能——接受啦。” 窦夕圆听这一番话,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七上八下的。 直到听到最后,她才长舒一口气,欣喜之下,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宋澜衣肩上,“好师妹,师姐果然没看错你!” “嗷——”宋澜衣感觉被拍的那部位,肌肤瞬间就红了。 她幽怨地看着窦夕圆,幽幽道,“师姐,我才九品。” 窦夕圆一时讪笑,“师姐是粗人,师妹莫怪,莫怪!” 嘴上那么说,窦夕圆心中不由得自语。 这个师妹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妙人啊。 那抬头嗔视时,略有些稚嫩的风情,连她这女子,都甘拜下风。 也不知宋瀚海那老匹夫,究竟是怎么生出这样的闺女来的。 同一时间内,宋澜衣也在打量着这面山海镜。 只见山海镜投射出一片虚影来,光线汇集在一起,最终投射在宋澜衣的身上。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形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一片广袤的草场,目力所及之处,隐约可以看见大片的葳蕤树木,山岭连绵起伏,隐约有虎啸鹿鸣声响起。 宋澜衣出于专业角度,一眼扫去,就看到了诸多可以药用的草木。 古怪的是,这里的草木,多是止血生肌之用,其次就是麻醉镇静的作用。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又因未雨绸缪之考虑,宋澜衣一路走走停停,搜集了不少药材。 等到走到半路中,她神情突然警觉起来,浑身肌肉紧绷。 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正在此时,宋澜衣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你欲走向前方,但此时却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好奇心使你不由自主地朝这气息的源头走去……” 宋澜衣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由自主朝左边草丛中走去。 她简直一脑袋问号。 这是强制触发剧情? 她逐渐靠近一处草丛,就听到有类似兽类的粗喘声。 与此同时,血腥味越来越浓郁。 她“被迫”掀开草丛一看,却发现这里堆积着妖蛮的尸体,草丛上,散落着累累白骨,不时还有泛着血红肌理的肉块。 而在另一边,有一头灰色毛皮的巨狼倒在地面,在他的腹部,有一处鲜血淋漓的豁洞,看上去极为骇人。 好在巨狼的胸部隐隐有所起伏,看起来还未死透。 这时,耳边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拨开草丛,发现一头命悬一线的狼妖,你拥有两个选择:” “一、秉持众生平等,大医精诚的理念,救治这头狼妖。” “二、你与这头狼妖无恩无怨,选择视若无睹,离开此地。” “此时,你选择……” 话音刚落,宋澜衣就冷笑着从背后掏出一把药锄,猛地砸向狼妖。 “我选择——钝角!” “……” 不知是不是宋澜衣的错觉,这耳旁的声音停了好久。 直到那狼妖被一锤子砸得断了气,这声音才响起。 “这狼妖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选择杀死他?” 宋澜衣听到这话后,反而笑了,“什么时候,杀妖蛮,也需要有冤有仇,才可以杀了?” 说着,她手中一指,指向那堆累累白骨。 只见宋澜衣走近白骨堆,抬手取出一根白骨。 “此骨一体两端,近侧端膨大,向两侧突出成为内侧踝与外侧髁。长度大约在十二寸左右。” “这一块骨头,是成年男子的胫骨。” “而根据胫骨上的咬痕,又可以与这头灰狼吻合。现在,您觉得,我是否该杀这狼妖?” “我不是极端排斥妖蛮的人,但是,我绝对无法接受……吃人的妖蛮。” 屁股决定立场,立场决定思维。 别说什么妖蛮吃人,是因为人也吃妖蛮。 宋澜衣作为人族,那就应该在人族的立场上讲话。 沉默了许久。 空间内突然传来无机质的声音,“完美通过第一关,额外奖励神通——目光如炬。” “目光如炬:大幅度提升洞察能力,可辨别妖蛮是否杀过人。妖蛮若是杀过人,则身体轮廓边缘,会出现淡淡红光。” 宋澜衣只觉得目中微微湿润,再睁开眼时,发觉整片天地仿佛都不一样了。 就连远处山峦上的一片草叶上的瓢虫,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宋澜衣下意识地回头看那头死去的狼妖。 果然,在狼妖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红光。 这是……好东西啊! ----- 外界。 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山海镜,但由于窦夕圆站在前方,他们愣是不敢动。 学院的甲乙班,是根据策论经义的分数高低来分的。 但绝不是靠实力来分的。 这个窦夕圆,进入平安军都七八年了,在白鹿书院里,几乎可以称作是一霸。 而且她能进白鹿书院,背后也有靠山在。 真把她惹急了,就算是钟瑞也得退后三尺避让。 正在这时,黄榜突然无风而动。 底下的学子纷纷惊呼,“出字了,出字了。” 钟瑞站在一边,脸色狰狞难看。 他倒要看看,宋澜衣这毒妇能取得什么成绩! 正巧,人群中一道惊呼声传来。 “啊?!” 钟瑞脸色一喜,欲转过头,“我就说,她一介妇人……” 话迸到嘴边,钟瑞脸上喜色一凝,紧紧盯着黄榜上……最高处的一排字! 第一名,甲班,宋澜衣,过一关。 宋澜衣……第一名? 钟瑞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倏地,他将目光放在末尾的三个字——“过一关”。 他一个激灵,“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宋澜衣只通过了一关,排名怎么会在最上方?” 钟瑞原以为,当他说出这样的话后,白鹿学院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怀疑宋澜衣。 孰料他们都扭过头来,以一种奇异怜悯的目光看向钟瑞。 窦夕圆更是不惯着钟瑞,直接冷笑道,“钟瑞,你莫不是天天斗鸡走狗,都忘了山海镜排名的规则?” 钟瑞一愣,“什么?” “山海镜的黄榜排名,是根据每关具体分数之和来拟定的。宋师妹仅仅过了一关,就能夺得榜首,这只能说明,她在处理第一关的时候,所用方法极其完美。” 钟瑞:“……” 他只觉得脸上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好在众人都关注着黄榜上的动静,倒没有过多关注钟瑞。 ---- 山海镜内部。 ------题外话------ 发晚了发晚了,赶紧发 第十章:这究竟是什么虎狼之词? 山海镜内部。 宋澜衣身处在一处纯白空间内。 空间内,悬浮着一张张草药的图片。 宋澜衣根据耳边声音提出的要求,需要在三息之内,找到对应草药的相生相克之物。 若非有之前十几年的记忆底子,以及这段时间空间里学习的记忆在,宋澜衣还真不可能撑到现在。 只是在这浩如烟海的草药图片中,她稍一迟疑,就宣告失败。 宋澜衣看着空间内大大的分数——“五十五”。 这一瞬间,她愣了愣,随后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什么? 满分一百,她居然才五十五? 可恶! 她果然还是太嫩了点吗? 立在原地反思了片刻,宋澜衣收起脸上的表情,长长吐出一口气,神色又归于平静。 “今日是我学艺不精,满分一百,我居然连合格都没有,实在可耻。过些日子,我定当再来一试。” 说完,她转身就下线了。 只是当她走后,不过片刻,虚空中传来一阵疑惑的声音。 “她是不是不知道……满分是七十分?还有,这奖励……该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空间内又传来阵阵闷笑声。 接着,一道女声响起,“她不是准备再来一试吗?若是下次成绩更好,再换个新神通给她。” ---- 外界。 宋澜衣再度出现在黄榜前。 窦夕圆笑眯眯地揽着她肩膀,“师妹,感觉如何啊?” 宋澜衣轻叹一口气,神色诚恳真挚,“我学艺不精,倒是为众师兄师姐丢脸了。不过越是屡战屡败,越要愈战愈勇。” 窦夕圆:??? 众多师兄师姐:??? 这究竟是什么虎狼之词?! 妹子,你都拿了榜首了,这还叫丢脸? 那他们这些人究竟算什么? 若非宋澜衣的表情太诚恳,他们还以为这小师妹是在奚落他们。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禁看向那张无风飘拂的黄榜,心绪复杂难言。 宋澜衣只觉得周围气氛有些奇怪,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那张黄榜。 她下意识地从最底下寻找自己的排名,结果越看越疑惑。 好歹她也通过了一关,虽然成绩不理想,但怎么还没被挂在榜单上呢? 结果抬起头,不经意地一瞥。 好嘛。 在榜首。 宋澜衣终于知道为什么气氛那么诡异了。 她看着这些师兄师姐,讪讪一笑,“师兄,师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倘若我刚刚说得话,是无心之失呢?” 众学子怒道:“滚呐!” 哼。 被打击到了。 宋澜衣干咳两声,权当无事发生,“既然如此,师妹我就先行一步。诸位师兄师姐,明日见。” 她挥一挥衣袖,小跑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下一秒,窦夕圆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跟上宋澜衣,“师妹,莫要忘了止血粉和生肌丸!” 此时,夕阳渐沉。 将家中常备的止血粉和生肌丹交与窦夕圆后,宋澜衣才算舒了口气。 宋瀚海今夜有要事在身,故而家中只有仆役和宋澜衣。 好在这种事情时常有发生,众人倒也习以为常。 是故宋澜衣吃完饭后,温习了一会今日所学的经义,洗香香之后,就躺在床上。 不过几秒,几乎是沾上枕头,就传来平缓悠长的呼吸声。 正巧这时候,宋瀚海正披星戴月地赶回家中。 他站在门口,站在门口侧耳细听。 不多时,他的眼中就隐有水雾弥漫。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愣是通红着双眼,“我家乖女一看就是去学堂受累了。平时这个点,她还在看书,结果现在却沾上枕头就睡……” 管家有些无奈。 他早就知道小姐今天去学院,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他斟酌片刻,故意道,“那老爷,要不……不让小姐去那书院上了?” 话落,宋瀚海却一吸鼻子,恶狠狠地说,“上!必须上!如今这大乾王朝,看似是太平年景,但是谁知道这太平年景能维持多久?” “若真有乱世到来,那时候,同室操戈、兄弟阋墙的事情数不胜数,疆域之外,更有妖蛮生啖人肉,我怕……我护不住她。就像这次参将之子的事情一样……” “我欲做溺爱她的父亲,但是这狗日的世道——不允许我这么做!” 说完,宋瀚海就红着眼眶,转身离开。 管家见状,连忙跟上去,急道,“老爷,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 宋瀚海闷声,“练武!” ----- 梦境空间。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澜衣总觉得,她在梦境空间中学习的效率极高。 她本身记性就极好,在空间的加持下,这些语句晦涩的经文药典,往往浏览两遍,便可铭记于心。 然而愈是如此,她非但没有得意忘形,反而更加谨慎勤奋。 她,宋澜衣,学习全靠努力,从不开挂! 梦境空间,启动! 另一厢。 药圣感应到空间的召唤,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慢悠悠闭上眼。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习惯了在夜间梦境中,给那位小弟子补课的生活。 说实话,刚开始可能还有点不情愿,毕竟他是被迫抓去的壮丁。 故而一开始教的时候,他也是半敷衍的状态。 但是教着教着,他就发现,这小弟子悟性高,记性好,加上小弟子嘴甜,每次喊人都是一口一个“老师”。 天长日久下来,倒是多了些真心。 今日,他就准备拿出一些真本事,带小弟子好好看看药道的本事。 药道? 那可不仅仅只有制药! ------题外话------ 之前的章节多出几个字,因为发得太着急,没注意,抱歉哈。不影响阅读~ 明天见啦~ 第十章:老师,我要学这个! 正当药圣准备今日好好露一手的时候,他刚推门进去,就听到哗哗的翻书声。 药圣眼皮子一跳,推门的动作下意识地轻了一点。 他悄悄进入房中,就看见宋澜衣快速翻动手中的书页,几乎是两三息就看完一页,每看完三五页,她还会依照次序,一个个将书本上的内容默写下来。 药圣还注意了一下,发觉宋澜衣默写的内容,居然和之前书页上的内容……一一对应! 如果做到这点的是三品以上的大儒乃至圣人,药圣只觉得这是应该的。 可是宋澜衣是什么人? 她不过堪堪迈入修行境界,她就能做到这般程度! 药圣捋了捋胡须,让自己冷静下来。 淡定,淡定。 他可是圣人,什么天才没见过? 哪怕这个天才……在天才中也算罕见,他也不应该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可是圣人……可是他么的!他在九品境的时候,也不能轻易做到……背书如吃饭喝水一般容易! “咦,老师,你站在那里干嘛?” 药圣的目光太炽热,让宋澜衣都忍不住出言问道。 药圣干咳了几声,似是无意走到宋澜衣的桌前,翻了翻她的笔记,淡淡道,“天资尚可,但还须努力。修行一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宋澜衣肃容,愈发谦逊起来。 这是个高武世界,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奇遇,她的记性放在前世或许算是不错,但是在这个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世界……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毕竟……世界那么大,总会有天才的。 她点点头,认真道,“老师放心,学生知晓勤能补拙,笨鸟先飞的道理。” 药圣好悬一口气没提上来。 要不是宋澜衣的神情太过真诚,他甚至在怀疑……宋澜衣是在反讽他。 不行! 他要找回作为老师的尊严! 药圣整了整神色,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澜衣,你之前得到的三个术法,可学会了?” 这三个术法,就是《黄帝内经》中自带的。 “三个术法中,妙手回春与悬壶济世,我略有心得,但是剩下的那个术法,我还需要再研究研究。” 药圣微微点头,“不错,这三个术法,实际上,只是药道的入门术法。今日,我便正式同你介绍一下药道。” “药道分为三派,其中之一为岐黄派,可研制丸药。” “其二,则为济世派,多用术法,救死扶伤。” 这个宋澜衣懂,就是奶妈嘛! 她有些好奇,“老师,那第三个是什么?” 药圣神秘一笑,“第三,也就是我主修的派系,掌控派。” 掌控派? 宋澜衣有些不解,但还是耐心地听下去。 “掌控派,修行的人极少,往往需要一定天资。因为若是想要把这一门派修到极致,那么往往需要涉猎济世派、岐黄派的知识。” “澜衣,我问你,药道的立身之本在何处?” 立身之本? 宋澜衣思考片刻,开口道,“是草木?” 药圣捋须而笑,“不错。无论是岐黄派还是济世派,都离不开草药的作用。” “然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曾走遍天下,见过能吞噬一个小世界的银星花,亦见过能够绞杀异兽的奇特藤蔓。” “旁的不说,就说圣人殿中,就有一位圣人,他的本体乃是千言神树。此树天生地长,只要生长至完全态,就是一品的境界。” 宋澜衣点点头。 她懂,异兽流嘛。 这些家伙在血脉加持之下,总要比人族猛一点的。 但是按照正常套路,这种异兽异植在某方面,也有着一定的桎梏。 不过…… 宋澜衣琢磨着药圣话里的意思,眼神逐渐明亮起来。 她直直地看向药圣,眼睛亮晶晶的,“老师,掌控派,就是掌控异植吗?” 药圣满意地看到小弟子惊喜的模样,笑着点点头。 他的语气中带着蛊惑,“你所掌控的异植,除却它先天的神通外,你还可以根据对药道的了解,为其疗伤辅助,甚至研究出药液,帮助异植更好地开发身体潜力。” “等你到高境界后,你甚至还可以与异植合二为一……” 宋澜衣听完这一些介绍,差点高呼“教练,我要学这个!”。 但是有前世的经历在,她让自己恢复冷静后,沉吟道,“老师,有潜力的异植不好找吧?” 药圣点头,直言不讳,“是。” “那研究出的药液,恐怕价值也不菲吧?” “对。” “与异植合二为一,应该是后期的事情吧?” “没错。” 药圣说完,还是笑眯眯地看向宋澜衣,“那么,你要学什么派呢?” 宋澜衣看着他,也笑了。 “我要学掌控派。归根结底,我还是不放心,将自己的生命交付在别人手上。” 救人可以,但是只有救人的能力……肯定是万万不行的。 药圣听完后,长笑了三声,心中对自己这个弟子愈发看重。 或许有天资的徒弟有很多,但是既有天资,又能与他三观相契合的徒弟,却是少之又少。 他高兴之余,不免提点一下宋澜衣,“我也不知你在何处,若是在南边的烟瘴林子里,异植倒是有些。唔……或者你可以去白鹿书院试试。” “白鹿书院?” “对,眼下时局变幻,白鹿书院的山海镜应该已经开放了。据说,山海镜中的奖励,出现过异植。” 这不巧了。 这还真是——正瞌睡,就来了个枕头。 宋澜衣扫了一眼已经复习过半的《药经》,只觉得不够保险。 想要获得潜力高的异植,那就必须在山海镜取得完美的成绩。 内卷计划,现在开始! 第十二章:因为这城……也是会破的啊 早晨寅时。 由于近日来,边疆妖蛮动乱不断,平安军在定远城的城墙上,日夜戒备。 宋瀚海披上冰冷的甲胄,早早到军营中点卯操练。 天色还一片漆黑的时候,宋澜衣已经起床洗漱完毕。 她披上一件外套,坐于书案前,回想夜间药圣传授她的话。 【世间大道迥异,但殊途同归。所谓道,就建立在才气的基础上。吟诵经义,誊抄经典,均可获得才气。】 【但是说起来,积累才气最快的方式,就是——登上文报。大乾文报,遍布各个疆域,越多的人阅读你的文章,越多人认可你的诗词理念,那么你所获得的才气越多。】 是故,在之前,宋澜衣根本没有修行,但却因为登上文报,却获得了大量才气,一举突破九品境界。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这个时代似乎是一个架空的时代。 在大乾王朝之前,还有夏、商、周三代王朝。 但是前世记录中的秦汉、三国、五胡十六国等等,都没有出现。 剧本给的设定……似乎就是文抄公的路线。 但是宋澜衣扪心自问,她不是圣母,如果利益不受损,她当然可以做个潇洒的文抄公。 但是……这是个仙武世界。 鬼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大因果线,她强借了他人诗词,会不会承担什么因果。 宋澜衣的指尖轻轻敲打在桌面。 抄? 当然要抄! 这是目前作为穿越者的优势。 大不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又或者一刀下去,头上顶个碗大的疤。 生死看淡,不服就是干! 但是……得换个方式抄。 此事,还需多加琢磨。 思虑片刻后,宋澜衣缓缓提起笔。 “医学常识防治手册——传染病篇。” “传染病是一大疾病的总称,具有传染性,并且在符合条件下或许会造成流行性疾病。” “根据传染途径,可分为以下几类:” “一、肠道传染病:霍乱、痢疾、伤寒……” “二、呼吸道传染病:白喉、风疹……” “……” “具体防治措施:……” 这种知识,或许在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但是在这个各家各派,敝帚自珍的时代,知识往往是最宝贵的。 这些看似简单的预防措施,有时候在不禁意间,甚至可以拯救一条生命。 埋头奋笔疾书间,白纸上的字体都出现点点金斑,看上去神异非常。 宋澜衣则是全身心投入到誊抄中,也正是这种状态,让她体内的才气,以更快的方式增加起来。 如果说九品境的才气总和,是一个小水潭,那么现在这个小水潭,已经被填满了四分之一。 大约辰时,按照往常这个点,应该是吃早膳的时辰。 但偏偏却在这时候,远方城门方向,传来沉闷的鸣鼓声。 边塞城内,非大事不可鸣鼓。 如今正值秋冬之际,定远城内鸣鼓声响,则必有妖蛮叩关。 宋澜衣神色一肃,顿时放下笔,披上斗篷,脚下轻点,身若鸿羽,轻飘飘几下,便掠出几丈的距离。 也是在这时刻,管家匆匆跑来,刚要说话,只觉得眼前有一股劲风刮过。 随后,他眼前就不见宋澜衣的踪影。 他看着远处宋澜衣的背影,面色复杂,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小姐……终究还是长大了啊。 当宋澜衣来到医馆的时候,这里已经布满的伤病。 医馆处在外城,方便将士在这里接受治疗。 这里满地的断臂残肢,胸口上扎个箭支之类的伤势,甚至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了。 好在医馆内有大量的止血粉和生肌丹,这让许多大医师减少处理小伤的时间,转而去处理情况较为复杂的伤势。 宋澜衣见状,当机立断,运转才气,清喝一声,“悬壶济世。” 一道盈盈绿光,似湖水波纹一般,化作涟漪,向外荡漾开去。 凡是医者,在绿光照耀的范围内,只觉得耳聪目明,就连使出的治疗术法,效果也比往常要强。 除却医者外,就连一部分伤患也有些惊奇。 当那绿光拂过的时候,他们只觉得原本疼痛难忍的伤口,突然涌出一股清凉的感觉。 虽然伤势没有痊愈……但是这术法也足够惊人了! 这道术法,不仅有增益的作用,同时,还拥有镇静止疼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宋澜衣的修为仅仅只是九品,居然就能起到那么显著的效果! 做完这一切,宋澜衣直接挽起袖子,投入到救人的事业中。 她单膝跪在一名中年甲士身边,闷声拿出袖子中的止血粉。 中年甲士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豁洞,血肉模糊间,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肠子。 饶是如此,他愣是没有喊过一句疼。 许是觉得疼痛难忍,他说起了往事。 他微笑地看着宋澜衣,似是叹息,似是怀念,“曾经,我也有一个女儿。如果她还在的话,应该和你一般大了。” 宋澜衣静静地听着,手上抹药扎针的动作不停。 “那年南方兵乱大灾,我携妻儿,北上来到定远城。” “朔北荒凉苦寒,但是好在,只要入伍,总有妻女一口饭吃。我没读过书,说得难听些,就是读书人口中的匹夫。” “我这个匹夫啊,不懂得家国大义,我只知道,我要活下去。要让妻子、女儿,随我一同活下去。” “可惜,我女儿还是去上京了。” “去上京了?”宋澜衣不免多问了一句。 “按照我们家乡的习俗,走了的人……是不能多说的。至亲之人,在头三年,甚至不能祭拜。” “可是……我多想,多想……她,是真的去上京享福了。” 宋澜衣低了低头,用垂落的发丝,遮住有些湿润的眼眶。 当伤口都处理完毕时,她调动才气,低喝了一声,“妙手回春。” 中年甲士只觉得腹部有一股暖流升起,紧接着,还有肌肤上暴露的伤口,一点一点地愈合起来。 当宋澜衣转过头后,身后突然传来甲士的声音。 “你知道,她为什么走了吗?” 宋澜衣脚步微顿。 “因为这朔北的城……也是会破的啊……” ------题外话------ 今日完毕,新书期,还请大家多多呵护幼苗,多多追更,因为追读数据比较重要哈。 感谢各位宝宝的支持,谢谢大家! 第十三章:群奶术! 朔北的城……也是会破的啊…… 这一句话,在宋澜衣耳边炸响。 她深呼吸了几次,勉强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继续给下一位伤患处理伤势。 由于她处理伤口,又快又准,再加上术法与药粉的双重作用下,医馆内的伤患,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起来。 这些在伍老兵,在伤口愈合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提着刀剑,再度登上定远城的城门。 医馆的主人发觉这件事后,略一观察,就发现了宋澜衣与其他人的不同。 她观宋澜衣的修为,也不过九品,但治疗某些特定伤势的时候,她所能取得的效果,甚至比得上七品医师。 不过她也没打扰宋澜衣,而是有意无意,将一些外伤伤患,安排在宋澜衣旁边。 这样一来,宋澜衣感觉不对劲了。 怎么越治疗,伤患越多了? 好吧,是时候给他们露一手了。 群体治疗法! 她唰唰从药箱中取出白纸和毛笔。 只是此时性命攸关,也容不得再细细研磨了。 她干脆从地面,蘸取了一点尚未干涸的血迹。 随后,就龙飞凤舞一般,在白纸上,行云流水写下一行字—— 《神农本草经》 既然秦汉未出,没有华佗、扁鹊、张仲景…… 那么就祭出《神农本草经》吧! “儒者不必以医名。而知医之理,则莫过于儒者。” “世之言医者,必首推神农……” 凡是宋澜衣笔尖所到之处,落笔无丝毫凝滞之感。 仿佛整篇《神农本草经》,已经深深镌刻入她的脑海中一般。 她这些日子以来,对于药道的理解,此刻一一化作笔下的墨痕。 墨痕糅合才气,竟在地面开出了朵朵墨荷,一时之间,整个医馆门口,药香四溢。 那些身患重伤者,本已到了意识涣散的边缘,此刻闻到药香,却突然感觉身上的疼痛在减退,甚至肌肤上的伤势都在缓缓愈合。 这种愈合速度,虽然比不上针对性的治疗,但是……关键得看效率啊! 治疗一个人的伤势,就算动作再快,那也是一个一个进行治疗。 可是现在……同一时间内,墨莲生长范围内的数十人,都可以接收到治疗! 此时,医馆打杂的小厮早已看呆。 他压声朝医馆里叫了一声,“馆主,馆主!你快出来看!外面有异象!” 许是“异象”二字,打动了馆主。 只见一名肌肤莹润如玉,眉目顾盼生辉的美妇掀开帘子。 她先是向外一看,而后看到满地的墨荷,眸光似有精光闪过。 这偏远的定远城,竟还有医道的好苗子?! 仅仅只是誊抄《神农本草经》,就可以化出最简单的异象——笔落墨荷! 这种异象,无关境界,仅仅只是因为对于这本经义的理解感悟。 这名少女能以九品之境,化出异象,只能说明她在药道一脉,颇有悟性。 她低声朝小厮道,“记下她的名字。” 随后,她又深深地看了眼宋澜衣,这才转身进入医馆内。 医馆靠近城墙,时至正午时分,听闻城墙上退下来的老兵所说,前线战况愈发凶险。 此次妖蛮来势汹汹,颇有破釜沉舟的势头。 到了现在为止,就连明王殿下都驻守在城墙上方,亲自与敌军妖蛮统帅对峙。 或许,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悲哀。 身为人族强者,只能作为震慑武器,与敌军强者对峙,而无法真正参与到战争中。 等到月色渐起,宋澜衣的青色袄裙上,沾满了深深浅浅的血迹。 她随意找了块空地,席地而坐,端着饭盒,与周边的伤患一同进食。 这是她今天的第一餐。 在大量的体力劳动下,她早就饥肠辘辘,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无非是因为心中的医者信念,以及体内的才气支撑罢了。 周围的伤患有男有女,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 那就是他们的年龄,几乎都比宋澜衣大一轮。 见她头几乎埋到饭盒里去,明明只是干巴巴的菜色,却愣是吃得津津有味,周围的伤患都不是滋味。 “小宋大夫,过来同我一起吃吧。我这里还有红烧肉。” “是啊,小宋大夫,我们的命都是你救的,吃口肉,没啥!” 红烧肉? 医馆发的饭食里,可没有红烧肉! 她咽了口唾沫,义正言辞道,“我是医者,你们是病号。我怎么能吃病号的伙食呢?” 此话一出,周围的伤患肃然起敬。 小宋大夫年纪轻轻,却已有医者仁心。 只见她扒完饭,就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小憩。 孰料还未等她阖上眼,城门外就出现一阵蹩脚的人语: “里面的人族,束手就擒吧!你真以为我妖族蠢笨不堪吗?此次大军南下,我们已经截断了你们所有的通讯渠道,粮草已断,你们就算再怎么抵抗,也只能是负隅顽抗。” 听到前面,宋澜衣还有点想笑的感觉。 只是听到粮草断绝,她就笑不出来了。 定远城处于朔北,土地贫瘠,且又军户甚多,不善耕种,城内物资虽然有储存,但是想要和妖蛮打长久战,显然是不够的。 她看着周围略有些躁动的人群,抿了抿唇,不自觉地站起身,看向不远处的城墙。 正当此时,医馆内传来柔和的呼喊声,“宋姑娘,馆主想要见你一面。” 馆主? 宋澜衣根据过去的经验,知晓这个医馆的馆主,可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就连老爹宋瀚海,言辞中提到这位馆主时,也大有推崇敬佩之意。 宋澜衣拍了拍袄裙,应了一声,“来了。” 掀开帘子,就可以看到,在医馆内的伤患,身份要比外面的士卒高得多。 同样,他们受到的伤势也更为复杂难缠。 大致扫了一眼,宋澜衣就抬头向正前方看去。 第一眼,她就被坐在堂上,通身气度不凡的雍容女子所吸引。 女子冲她微微一笑,“宋姑娘莫要拘束,我是医馆的馆主,你可以称我顾馆主。至于身边这位……” 她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这位是明王府上的公孙先生。” 宋澜衣一愣,联想到自己身上的经历,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题外话------ 今日第一章哈~ 第十四章:狭路相逢,勇者胜! 宋澜衣躬身一揖,“公孙先生。” 公孙玑见宋澜衣虽身为千夫长之女,然而却无骄矜之意,心中好感顿生,言谈也不由得和悦了些。 “宋……宋姑娘,暂且这么称呼你吧。你可听到了妖蛮在城外的叫阵声?” 宋澜衣心下了然,面上依旧淡定,“听到了。” 公孙玑捋了捋一小撮胡须,笑呵呵道,“不知宋姑娘对此……有何看法?” 宋澜衣笑了,声音平淡,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妖蛮以计截断粮草,此事尚未知晓真假。但是……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哦?”公孙玑眼中有精光闪过,“此话何解?” “妖蛮此番南下,正值秋冬之际,其目的,无非是为了过冬粮草。妖蛮抛却辎重,根据其行进速度来看,所带粮草,也不过够两三日的口粮。” 宋澜衣谈起此事,忍不住侃侃而谈。 既然要展现自身的价值,那么她就要尽力做到最好。 “然而这只是最乐观的估计。我能想到,那么妖蛮一方,也不全都是傻子。人族有兵法,有诡道十二计,可以混淆视听,妖蛮必然也有相应的计策。” 说到最后,宋澜衣的神色沉凝起来,“此战,必是险战!恶战!” 公孙玑却皱起眉头,“可若是如此,话题不还是转圜回来了吗?” 宋澜衣却笑,“依我之见,可以以我最开始的说辞,安抚军心,调动气势。只因……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 “好!”公孙玑眼神倏地一亮,脸部涌上一抹潮红,“好一个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不顾伤势,猛地坐直身体,直直地看向宋澜衣,“宋澜衣,你可愿上城门去叫阵?先前我只觉得你凭借辩才,登上文报过,想必一定口齿伶俐。” “如今想来,竟是我小看你了。这样,你且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事成,就算挖空王府的库房,我也能帮你找到你想要的。” 宋澜衣小心地觑了眼这个公孙先生,心里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看来这个公孙先生,也是明王帐下的滚刀肉啊。 宋澜衣斟酌片刻,试探道,“先生,我想要一株异植。” “异植?”公孙先生面露沉吟之色。 这东西他倒是听过,只是棘手的是,宋澜衣一看就是身负机缘传承的人,所想要的异植,必然不是凡品。 倒是一旁的顾馆主出声:“我倒有一株异植,只是颇为凶戾邪异,乃是当年山海镜中所得。就看你要不要了。” 说完,她拿出一粒种子。 只见这枚种子,大小形状如同蚕豆一般,只是通体血红,比鲜血的颜色,还要再压抑深沉三分,虽未萌芽,已有凶煞之感。 宋澜衣听到“山海镜”这三个字,眉梢微动。 顾馆主见宋澜衣不吭声,似是在思考,笑眯眯地伸出手,将种子放在宋澜衣的手心。 “我行医道,甚少杀生,与这株异植不合。但是我能看出,你虽有救死扶伤的手段,但所行之事,并不拘泥于医道。” “再者,此异植虽然凶厉,但我早已用才气封印。等你修为渐强,便可以逐渐解开封印。” 说到最后,顾馆主冲宋澜衣眨了眨眼,俏皮道,“拿着吧,不要白不要。明王这小家伙都穷得快当裤子了,你从他那……捞不到什么好处。” 一旁的公孙先生,听到最后,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微微偏过头去,不再言语。 宋澜衣懵逼了。 好啊,搞战术的心都脏! 怪不得说要翻遍明王的库房……原来是因为,明王的库房里,真没啥东西! 不过宋澜衣也没啥好委屈的。 管她过程如何,反正她已经捞到好处了。 既然如此,就应该干活了。 她心中打好腹稿,冲公孙先生一笑,“先生,我准备好了。” 公孙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 说罢,他犹豫片刻,还是多言了一句,“若是心中迟疑,趁现在未上城墙,还可退去。此役……有生命之危!” 宋澜衣闻之,展颜道,“若说不紧张,那一定是假的。只是,人在城在;城破人亡!无他,唯向死而生罢了!” 公孙玑罕见地浮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好。若是此役大胜,前路……还有大机缘!” 宋澜衣嘴角微微抽搐。 她觉得,这些谋士,画饼倒是一套一套的。 此时,城外的叫阵声还在不断响起,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公孙玑侧耳听了几句,脸色微沉,不顾身上的伤口,带着宋澜衣就往城墙上走。 甚至他嫌弃宋澜衣速度太慢,直接拉着她的胳膊,口中吟诵一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疾!” 宋澜衣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风声阵阵。 再放眼望去,只见在朔北凄冷的月色之下,高耸而古朴的城墙上,仍有尚未干涸的血迹。 就连空气中,都隐隐有一股蛮荒凶戾的气息在弥漫。 城门口百丈之外,有一只金斑巨蟒,嘶嘶吐信,盘亘在地面,阴冷道,“人族,何必继续僵持呢?就连你人族兵法中,也曾说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你们定远城的粮草被截断,想来要不了多久,城内的粮食就会耗空。易子相食,烹人啖肉,这难道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吗?” 听到这话,公孙玑的眼眸中有冷色闪过。 他握紧宋澜衣的手腕,认真道,“我就在你身后,今夜,若非我死,妖蛮,动你不得。” 宋澜衣深吸一口气,缓缓踏出一步,立于城墙之上。 她的长发被冠起,面容肃穆,一身青衣,衣袍上血迹斑驳。 但就是这样,在今夜的月色下,反而多了一种神圣不可侵犯之感。 寂静中,一声清朗的少女声响,如惊雷一般炸响: “化外蛮夷,安敢妄谈人族兵法?” “兵法有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然,人族有圣言:狭路相逢,勇者胜!” “人族亦有圣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人族更有圣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题外话------ 明天见~ 第十五章:公孙玑出手——上善若水! 百丈之外的金斑巨蟒,在月色下,身躯泛起一层深邃的红光。 他微微眯起眼,化作人身,看向城墙上的宁瑶,冷笑一声,“无知小儿,以为学会几句搬弄人心的话语,便可激励人心吗?” “你可知,粮草不足,你们纵然士气再胜,也只能活活饿死。没有粮草,你拿什么打赢这战役?!” 金斑巨蟒话音落下,看着宋澜衣,本以为这面容尚待稚嫩的少女,会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 事实上,不止是他,就连他身后的那些妖蛮大军,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宋澜衣却站在城墙上,以一种喜怒莫测,甚至高高在上的态度,轻蔑地睨了他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宋澜衣的那种从上而下的轻视。 果然,下一瞬,宋澜衣就似笑非笑地开口了。 “你等妖蛮,既知人族有兵法,难道就不知道,狡兔三窟这个道理?定远城乃人族边境大城,你怎么就确定,定远城真的就明面上的粮草储备呢?” 站在宋澜衣身后的公孙玑,眼神一凝,不由得多看了宋澜衣几眼。 这家伙……是真推测出来了……还是说,在恫吓妖蛮大军? 只是还不待他多想,下一瞬,宋澜衣的话再度响起。 “更何况……就算我们粮草不足,你们妖蛮的粮草就一定充足吗?你等作为急行军,一路南下,又能储藏多少粮草?” “我平安军内部,尚且可以屯田产粮,那你们呢?在哪种?在这茫茫飞雪的塞外吗?” 如果说先前那句“狡兔三窟”,是身体上的打击。 那么这后面一句,可以说是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打击。 他们有带够粮草吗? 也许后方军帐中的妖王知晓,但是金斑巨蟒可不知道。 他只不过是有几分辩才,所以被委派来阵前叫阵的妖族罢了。 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就连先前那些话,还是后方妖王教他说得。 他想要反驳宋澜衣,但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发现,宋澜衣这话……真他么的有道理! 后方。 妖蛮军帐中。 一尊背后生出三条青色狐尾的男子微微眯起眼,不咸不淡地骂了一句,“蠢货。” 他的语气虽平静,只是胸口微微的起伏,还是证明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怒意之下,他顺手拿起火炉边的烙铁。 只见他举起烧得通红的烙铁,朝笼中骨瘦嶙峋,形似白虎的异兽压去。 滚烫的烙铁,印刻在笼中白虎头顶的“王”字。 只听得“滋啦”的声音响起,袅袅白烟升腾而起,瘦弱的白虎靠在牢笼的栏杆上,目光死寂,只有触碰烙铁的那一刻,她的身体才麻木地颤动一下。 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平淡,就连狐尾男子都觉得无趣。 他冷喝一声,“废物。” 不知是骂眼前这白虎异兽,还是城门口的叫阵者。 他将烙铁一扔,掀开军帐,眉心一朵青焰微微闪烁。 只见狐尾男子腾空而起,背后青尾暴涨,三条狐尾如同滔天孽焰,凭空而起,夺走了夜色中天地间所有的色彩,横跨虚空,直冲城墙上的宋澜衣。 正在这时,一直静静立于宋澜衣身后,如同隐形人一般的公孙玑,却突然冷哼一声。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 宋澜衣知晓,这乃是李圣所著的《道德经》之言。 所谓的李圣,就是民间口口相传的老子。 伴随着公孙玑快速而冷静的吟诵,周围的空气顿时湿润起来。 紧接着,一道天河无垠之水,自天穹上方,如同一条银光斑驳的瀑流滔滔而下。 瀑流如同一堵墙,将狐尾男子的青焰挡得严严实实,甚至当青焰被天河水尽数熄灭后,那道瀑流,依然如同一张幕布,屹立在天地之间。 只这一点,高下已分。 公孙玑缓缓从宋澜衣背后走出,嗤笑一声,“对一九品境下手,青狐王,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原来他叫青狐王…… 宋澜衣默默把这个名字记在小本本上。 丫的,总有一天要砍了你的尾巴。 青狐王却没有理会公孙玑,甚至他都未正眼瞧公孙玑与宋澜衣二人。 他把玩着手中的青焰,淡声道,“平安军无人了吗?竟让一小儿登上城墙叫阵。” 公孙玑眼中的冷意更浓,正在心中思忖反驳的话语,一旁的宋澜衣就笑了。 “我当然是小卒子,只是您贵为妖王,又为何要因我这小卒子出面呢?” 此话讥讽之意太浓,几乎是指着青狐王的鼻子在骂。 你说我垃圾,好啊,我就是垃圾。 可是你不是能耐吗? 你这么能耐,干嘛还火急火燎地出来,想要杀了我这个垃圾? 这样看来,这所谓的青狐王,也不过如此嘛。 一旁的公孙玑简直是服了。 他觉得,以后两军对决前叫阵,让宋澜衣来做这事,太合适不过了。 胆大、心细、毒舌、脸皮厚,再加上思维灵活,妖王来了,也能被气得吐血三尺。 北面的城墙上。 这里是妖蛮主攻的方位。 原本经过白天一整日的鏖战,再加上夜晚妖蛮的叫阵,此时的士气隐隐有所低落。 只是此刻,当他们听到宋澜衣的垃圾话后,士气竟然隐隐有上升凝聚的趋势。 是啊,我们也许粮草不足,难道妖蛮的粮草就充裕了吗? 他们若是粮草充裕,又何必南下一路抢掠粮草? 尤其是听到宋澜衣不过是九品境的修为,但却有着直面异族,叫板妖王的勇气。 虽然月色凄清,风雪飒飒,但在此时此刻,驻守于城墙上的将士,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浩然热血在逐渐升腾,直至充盈胸口。 宋瀚海站在城墙上,身披甲胄,手挽长刀,没有往日那种大大咧咧之感。 此时的他,有一种历经沙场,千锤百炼之后的肃杀之感。 在城墙之上,甚至还有穿着白鹿书院长袍的学子,他们一个个面容稚嫩,但在此刻,却多了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坚毅之感。 远方,青狐王的声音再次传来,“何必再负隅顽抗?说实话,大乾的生死,与你又有何关系?朝代的兴亡,不过是历史的尘烟滚滚而过。” “哪怕朝代更迭,但于你们这些底层的军户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吗?” ------题外话------ 今天第一更哈,祝大家看得愉快~ 第十六章: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听到这话,宋澜衣只是冷笑一声,“妖蛮到底只是妖蛮。殊不知,人之所以为人,乃是因为,除了五谷杂粮外,还有一种信念。” “这种信念,可以小至守护所爱之人,也可以大至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你若问我为何站在此处,我只能告诉你——” “因为我所站着的地,是大乾的地;我所顶得天,是大乾的天!” 话音刚落,冰冷古老的城墙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光芒。 这些火把汇聚成一条长龙,如同一条巨龙,盘亘在这最背面的边荒古城。 下一刻,滚滚声浪在这古城上响起,在天地一色的茫茫雪景中,如同雷鸣般炸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诗文吟诵之间,仿佛有一股热血在心中久久回荡不息。 宋澜衣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再这首诗文的作用下,无限拔高。 狂风吹乱了云与雪,吹散了月与愁,只见一道道沉眠于地下的枯骨,泛着灿金的光芒,再度从地下苏醒。 他们的眼睛,逐渐从空洞变得有神,淡金色的甲胄包裹着他们的累累白骨。 这些甲胄虚影,手持雁翎枪,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城墙,伫立在城墙前。 在这无言的肃穆氛围中,空气中传来金石玉振一般的声音,仿佛是那些枯骨在缓缓吟哦: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远处的青狐王,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人族反抗之心坚定,居然连英灵这东西都召唤出来了。 看来……双方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他微微眯起,背后的狐尾竖起,伸出手,向背后打了个旗语。 偌大的天地间,有一瞬间的安静。 紧接着,无数刀剑共振声,嗡鸣声,如同倒悬于天际的天河瀑布,在一刹那,尽皆爆发出来。 无数飞剑回旋绕转,众多箭矢一触即发,在朔北的沙场上,明明没有任何喊杀声,但宋澜衣却觉得,她似乎可以听见策马扬鞭,飞驰沙场的鞭挞声。 她定了定心神。 甚至她有些惊奇的发现,面对这满地的断肢残臂,她竟然没有丝毫的不适感,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萦绕在心头。 就连她胸口,装着那枚异植种子的地方,还有一种滚烫发热的感觉。 她摸向衣侧,取出一个小药包,伸手一提,将摆放在身旁的九石弓握在手上。 九石弓,放在前世,那是四个男子才能堪堪拉动的强弓。 但是此时此刻,在《无衣》歌以及九品修为的加持下,她愣是仅凭一己之力,拉开了九石弓。 宋澜衣将药包粘到箭矢上,微微眯眼,冲着妖蛮大军最为密集之处,拉动弓弦至满月状,只听得“嗖”的一声,箭矢疾驰而出。 公孙玑刚开始没说什么。 他只以为宋澜衣在尝试什么新药,就算有什么功效,也不会太过显著。 但是…… 当那支雕刻着红白纹路的箭矢,飞至妖蛮大军上空时,宋澜衣突然食指轻轻扣在城墙上,轻吐出一个字,“爆。” 夜幕下,无数银白的粉末,如同花粉一般,洋洋洒洒落下。 妖蛮起先还不以为意,直至花粉落在肌肤表面,肌肤以极快的速度被腐蚀,化作一摊血水。 不多时,毫无防备的妖蛮就化作一截枯骨,殷红的鲜血,将雪地一一浸染。 而且,这还不是一个异族,凡是花粉覆盖范围内的妖蛮,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手段,最后基本都只能变作累累白骨。 公孙玑看到这一幕,甚至惊愕得嘴都微微张开。 如果做出这事的是顾馆主,公孙玑绝对不会多说什么。 因为这本就是理所当然。 但是问题的本质是……宋澜衣现在,只不过九品! 愕然之下,他实在是忍耐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宋澜衣朝公孙玑眨了眨眼,抿嘴而笑,“先生,可听说过氪金战士吗?” 药道本就不拘泥于修为,真正影响药师水平的,只有药方和药材。 巧合的是,宋澜衣药方不缺,药材……有老爹的小金库。 不过老爹的小金库,也快嚯嚯没了。 公孙玑听不懂什么氪金战士,但是他只知道,这药包很好用。 他难得有些赧然,“你这药包……” 宋澜衣截住了他的话头,笑眯眯道,“卖,当然卖!” 啊……不是送啊…… 不能白嫖的公孙先生,有点小失落。 不过他很快又精神起来。 反正可以走报销这条路子,想来王爷是不会介意的。 这样一想,他豪迈地比出一个数字,“这个价,如何?” 宋澜衣连忙掏出一大把药包,“可以。” 两人正交换完毕,远处,突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宋澜衣手提强弓,迎面一挡。 箭矢歪斜了一下,刺破了宋澜衣的手心,血液溅出,有一部分被溅射到了胸口的衣襟处。 她只觉得胸口越来越炽热,像是又把火,在衣襟内燃烧一般。 直到她讲胸口的那枚种子拿出,才发现它已经发芽了。 宋澜衣沉默了一会,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胸口处的血迹。 不愧是凶戾邪异的异植,居然要用鲜血喂养。 难怪医馆馆主没有用它了。 宋澜衣摸了摸种子上方的嫩芽。 她能清晰感觉到,异植对她的青睐与讨好。 宋澜衣抬头看向城墙外,血水几乎淌成河流的战场,一咬牙,低声道,“你既然这么喜欢鲜血,那就去喝那些妖蛮的鲜血吧。” “妖蛮身强体壮,想来鲜血中的灵气也比旁人要多些。” 小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嫩芽,紧接着,顺着宋澜衣脚边,一路蜿蜒而下,直至爬出城墙,悄悄潜伏,向妖蛮大军匍匐前进。 ------题外话------ 今日第二更,还是存稿君~ 附加:看到评论,有宝宝提出建议,目前为止,女主性格与上一本类似。 对此,首先感谢宝宝们的建议,只要不是看盗版返回来喷,或者个人主观强烈的指点,我都可以欣然接受,不接受我也不会喷哈,实在心情不好可能就默默删除了,还望海涵! 回顾前文,我自己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对此,深表歉意。并会在后续中,想办法加以改进。(还有两章存稿,之后会想办法改) 其次,由于即将开学,在家也有一定的学习任务,导致最近时间非常紧张,再加上这本书手速变慢了,一个小时甚至只能写一千字,还希望大家多多关怀。 最后,感谢宝宝们一路同行,本书成绩目前为止不太理想,但是记住初心,加油努力写下去,谢谢大家~ 第十七章: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悬立于半空中的青狐王,脸色难看至极。 明王这是想干什么? 准备破釜沉舟一战吗? 青狐王动念之间,他双手化作青焰,火焰如满天雨落,纷纷扬扬,周围的雪花都化作袅袅水汽,向上升腾。 只是当火焰触碰到城墙时,无数甲胄英灵再度举起手中的长枪,长枪铸成一道防线,将所有的火焰都抵挡在枪尖三寸之外。 这一击之后,英灵身上的灿金色光芒,也随之黯淡一点。 接着,滚滚的投石,被站在最前方的妖蛮,投掷向城墙。 无数纵云梯被架起,搭在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妖蛮,如同前赴后继的虫豸,一点一点地往上攀爬。 宋澜衣手腕上缠绕着一根红色藤蔓,藤蔓向外延伸,如同城墙上一抹不起眼的血线。 然而就是这么一根藤蔓,在吸收成吨的妖蛮鲜血后,枝蔓上隐隐有金色细线生长而出。 宋澜衣此时的表情有些诡异。 因为她能感觉到,小嫩芽在吸收血液的同时,它自身也在迅速强大起来。 当小芽自身达到饱和后,它就将血液中的力量,反馈到宋澜衣自己的身上。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在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强化起来。 无论是从力量、敏捷还是洞察等方面,都在迅速拔高。 好在这种拔高并不是没有限度的,当到达一定临界点的时候,它就渐渐停止下来,转而作为身体内的底蕴,等待日后突破,再转化为力量。 可以说,宋澜衣此时的实力,远远高于九品,可匹敌一般八品,但是若是对战同境界的天之骄子,如果不动用其它手段,还是过于勉强了点。 宋澜衣看了看手中的强弓,果断丢到一边,转而从另一边拿起一个大锤子。 她趁着众人没注意,走到云梯前,当一个兽耳人身的妖蛮从城墙上冒出头来时,她手中快狠准,一击砸在妖蛮的脑袋上。 “砰!” 一击得手,妖蛮的头颅如同碎裂的西瓜一般,从内部猛地炸开,红白的脑浆流了一地。 公孙玑下意识地转过头,然后……他看了看宋澜衣手中的大锤子,又看了看她单手轻松提起锤子的样子,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你妹的! 你到底是什么修为啊? 拜托!你只是一个药师而已! 宋澜衣没管公孙玑奇怪的眼神,反而投入到了打地鼠的海洋中。 虽然这个打地鼠……略有些血腥。 就在此时,城墙上方,突然多了一群黑压压的鹰隼,鹰隼目光如钩,一声长啼响彻云霄。 在这尖啼响起的一瞬间,城墙上当即就有许多士卒脚步摇晃,两颊惨白毫无血色。 甚至有几名士卒,难以抵挡这种鸣叫声,在思绪恍惚之下,甚至失足跌落城墙之下。 公孙玑从晃神中回过神来,见到这一幕,瞬间暴怒,“畜生,好胆!” 他口吐一颗丹心,丹心赤芒打作,在一瞬间,道心化物,化作一把五色羽毛扇。 他估测了一下自己与鹰隼之间的距离,在心中微微皱眉,但终究只是在心中一叹。 未到三品,不可踏空而行。 至少……儒道是这样的。 这也是他们这些人最遗憾的桎梏。 若是三品之下可踏空而行,哪里容得这天上的杂毛畜生作乱? 心思急转间,公孙玑刚欲出手,然而当宋澜衣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他的眼中顿时有精光闪烁。 只是此刻时机紧迫,他顾不得多说什么,羽毛扇一挥,腹中缓缓吸入一口气,胸中似有万丈豪情升起: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正是宋澜衣方才低语之话。 只见城墙之上,竟凭空刮起一股狂风。 公孙玑乘风而起,胡须飘扬,头戴纶巾,手持羽扇,犹如月下仙人一般。 他扬手,羽扇一刮,猛喝一声,“风来!” 接着,又是一声,“助火!” 一豆灯火大小的火苗,此刻迎风而涨,在极短距离的情况下,狂风与烈火,愣是趁着鹰隼还未散开,就将火苗附着在他们的羽翎之上。 见状,公孙玑只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痛快。 多少次了? 有多少次,因为囿于不到三品境,无法御空飞行,所以对于这种鸟类的妖蛮,他们往往只能用弓箭乃至术法诗词攻击。 可是这些东西,超过一定的距离后,威能就会减弱。 而且,妖蛮有了距离缓冲后,凭借着自身速度,还可以轻易躲开这些攻击。 但是,在今日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一首“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足以改变当前的现状。 事实上,当前也不是没有做出类似的诗文,但是这些诗文要么太过罕僻,要么就太过晦涩,简单来说,就是不行。 诗文不行,就代表诗文附带的才气不多,幻化成的异象不强。 但是凭公孙玑的经验,宋澜衣的这首诗,虽谈不上传天下,但是出县之姿,是妥妥的。 甚至被天下之人传诵之后,还有可能上升为“达府”的境界。 这样一想,公孙玑心情就更好了。 他缓缓落在城墙上,眯眼看着因为鹰隼群被烧成火烧云,远处妖蛮大军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攻城的速度也渐渐放缓下来了。 他笑着拍了拍宋澜衣的肩头,“宋姑娘,未来可期啊。” 宋澜衣脑子一转,顺嘴就秃噜出来了,“未来可期,人生值得。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公孙玑愣住了,有些犹疑,小声试探道,“这是什么密语吗?” 这下轮到宋澜衣无语了,她也小声道,“要不……你试试?” 公孙玑一愣,然后没好气地赏了宋澜衣一个爆栗,“这笑话真冷。” 这人怎么还打人呢。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小女子报仇,当天还嫌晚。 宋澜衣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先生,我记得你曾说过,掏空王爷的库房,也要……” “嘘嘘嘘!”公孙玑神情紧张,“小宋姑娘,小心隔墙有耳。” 宋澜衣的心气顺了。 公孙玑也趁时反应过来,宋澜衣这是在狐假虎威。 一时之间,不由得哑然而笑。 他看着渐渐收兵的妖蛮,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疑惑,“小宋姑娘,我有一疑惑,为何你所提及的诗词,多是一半?如同那句‘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又如今日这一句……” 宋澜衣偏过头,只是微笑,“先生可知,我的道心是什么吗?” 公孙玑皱眉不解。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 宋澜衣转过头,看向风雪飘摇的前方,目露追忆,“我的道心,是一场梦啊……” 这梦,不是梦境空间的梦。 而是如同梦幻泡影一般的……前尘往事。 以及埋藏在地底……上下五千年的诗酒风流。 ------题外话------ 天哪天哪,我码字码入迷了,忘记时间了。 抱歉抱歉,以后我预先设置好吧 对不起大家! 晚上有事,会发存稿的哈,我也预先设置好 第十八章:圣人出手 公孙玑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顿时改变了战局。 甚至妖蛮那一边的青狐王觉得,自从人族一方,派出那名叫阵的女子后,之后的一系列走向都变得极其诡异。 不过好在……那人族少女有一句话说对了。 狡兔三窟。 他们之所以敢大军南下,自然不止手上那么点底牌。 青狐王背负双手,下巴微扬,狭长的眼眸中含着淡淡的傲气,淡声道,“明王,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这一局,你可输给我了。” 话落,他便捏碎手中凭空出现的令牌。 捏碎的一瞬间,战场上方,突然风云变幻。 一股血腥暴戾的威压,从黑压压的云层中传出,只见一只大到几乎可以遮住日月,星光都为之失色的鳞甲类凶兽肢体从中伸出。 那鳞甲殷红欲滴,泛着鸡冠石鸽子血一般的颜色,仿佛每一片鳞甲内,都有一滴鲜血在其中回荡。 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还是可以让人闻到那几乎作呕的血腥味。 从宋澜衣的角度看去,她可以看到在那肢体上,几乎滔天一般的红光。 这样比起来,那位青狐王身上的红光,只能算是大巫见小巫了。 公孙玑看到这一幕,瞳孔猛缩,“是血鳄妖祖!这是相当于人族圣人境的存在!妖蛮这次,居然把妖祖都请出来了。” 只是他的语气虽然凝重,却没有过多的惶恐,乃至害怕。 青狐王站在血掌之下,神色轻松。 单看其容貌,堪称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只见他面带淡笑,目光遥遥看向伫立在城墙之上的明王,带着一种莫名的矜怜语气,“明王,任你再如何汲汲营营,但是在这个世界,唯有实力才是永恒。” 就算你明王手下的人,再如何能说会道,当妖祖来的时候,你们还敢说一句话吗? 明王看着青狐王,嘴角微微上挑,但却并未说一词,而是转身向后一拱手: “晚辈朱明镜,请百花圣人出手。” 轰—— 定远城中心,一股异香缓缓扩散。 自城中心起,一条无垠之水横跨天地,两侧有朦胧若虚影的彼岸,水面有无数异色花瓣上下沉浮。 宋澜衣下意识地仰起头,抬眼就看到一名赤足蒙纱女子踏水而行,她的脚腕有一条红绳系着的银铃,银铃摆动之间,有清脆的铃声响起。 单从她露出的眉眼来看,宋澜衣下意识地想起了一句诗。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那百花圣人,踏水而至高处,看见那只血鳄妖祖的四肢,嫌恶地皱了下眉头,双手叉腰,直接道,“哪来的湿生卵化之辈?连杂毛畜生都不如,也敢到我人境猖狂?” 宋澜衣委实没想到,一脸柔弱温婉的百花圣人,居然是这种性格路数。 惊愕之下,她不慎被口水呛住,勉强咳嗽两声后,才向一旁的公孙玑,小声问道,“百花圣人……一直都是这种路数吗?” 公孙玑眼底也泛起笑意,他也学着宋澜衣的样子,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百花圣人……一直与其他圣人不同。” 天穹之上,血鳄妖祖听到百花圣人的话后,饶是不是第一次跟对方打交道,依旧气得四肢颤抖。 “百花,你莫要太过分。” 百花“tui”了一口,“滚蛋!吃人的是你们妖蛮,发起战争的,也是你们妖蛮。结果现在说我过分的,还是你们妖蛮!怎么?好人全让你们当了,合着我人族就是受气包呗?” 说完,百花圣人自己反倒更加生气了。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她直接出其不意,出手镇压空间,压得血鳄妖祖动弹不得,而后抬手拈起一片花瓣,花瓣如同寒光乍现的剑芒,瞬息之间,就斩落血鳄妖祖的一只腿。 百花圣人大笑出声,“老不死,你这条鳄腿我就笑纳了。唔……蒸煮烹炸……该怎么吃好呢?算了,找厨圣那老头去,他肯定知道。” 血鳄妖祖:……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哦! 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但却愣是不敢从血云中钻出来。 事实上,血鳄妖祖也在暗暗心惊。 这百花圣人,堪称大乾近年来最年轻的圣人。 比起他们这些修为停滞许久的妖祖,百花圣人还在实力高速飞涨期。 就比如现在,血鳄妖祖明明记得,两年前他和百花圣人打交道的时候,她可没现在这么强。 百花圣人……至少从目前来看,不可力敌! 况且明王不知道从哪来的消息,居然早早就知道了他的到来,甚至还请出了百花圣人。 血鳄妖祖以为,以明王谨慎的个性,他肯定还有其他的准备。 说不定前方还有明王挖得好几个大坑! 几个呼吸间,血鳄妖祖就下定了决心。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妖祖穷! 风紧,扯呼! 于是……青狐王就眼睁睁地看着,血鳄妖祖刚从云层中钻出来的身体,又默默缩回去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百花圣人。 就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青狐王觉得自己有点懵逼。 不是……这一切本来打算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倏地,他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朝天空中的血云伸手,惶惶中带着不安与恐惧,撕心裂肺道,“老祖,救我啊!” 血鳄妖祖缩回去的身子停顿了一下,然后直接整个躯体都塞进血云中。 他留下的一句话,在天地间回荡开来,“滚!” 死道友不死贫道。 滚犊子吧你。 我祖上是鳄鱼,是卵生的。 你祖上是狐狸,是胎生的。 我算你哪门子老祖? 百花圣人听到这句话,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淡淡的语气,带着不经意的嘲讽,“妖蛮啊……果然还是老样子。” 说完,她又眯着眼,看向青狐王,“唔……是只小狐狸,本来还想养着玩的,但是你既然都吃过人了,那……还是死了的好。” 说完,她不顾青狐王绝望的模样,一道花瓣飞出,轻飘飘地割下了他的头颅。 ------题外话------ 存稿君~ 第十九章:睡觉?在这十四岁的年纪,我怎么睡得着觉! 宋澜衣看着百花圣人,有点咋舌,“百花圣人实力高强,这气人的本事也挺强的。倒是跟我这种老实人不一样。” 公孙玑嘴角一抽,欲言又止,但顾虑再三,想起宋澜衣帮助他的种种,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算了,你高兴就好。 正面战场上,自从青狐王死去,基本上大局已定。 妖族的两位强者,最后落得个一遁一逃的结局,这让妖蛮的士气大增。 宋澜衣索性也不离开城墙,就战在城墙上,安心当个奶妈。 由于朔北边塞的这种特殊位置,导致定远城内的每个医师地位都极其超然。 宋澜衣起先还吟诵《神农本草经》,到最后干脆两手左右开弓,两只毛笔在纸面笔走游龙,字体略显稚嫩,但已有遒劲有力,锋芒毕露的风骨。 一战从天明战至天黑。 直至双方鸣金收兵,由于青狐王已死,各大妖帅麾下的妖蛮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各自为营,纷纷北上逃离。 倏地,有一妖帅逃窜至半路,突然一拍脑门。 “坏了!中央妖帐里,还有那个家伙!这下惨了,没把她带走!” 旁边有人面露不屑,“还管她作甚?不过一半妖半人的异种罢了,就算放到人境,那也是畜生一般的存在。” 他们在疾驰中低声交谈,不经意地往后一撇,顿时亡魂大冒。 不知道何时,明王身骑白色神马,手持长枪,正如影随形挂在他们的后头。 那些妖帅羞愤的同时,忍不住道,“明王小儿,你没听说过穷寇莫追的道理吗?” 公孙玑不知何时来到了明王身侧。 他踏空而行,脚踩一朵青云,捋须大笑,“你们也知道,自己是穷寇啊。倒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了。” 明王懒得废话,几枪扫去,身前几尺之处的妖蛮,尽皆化作他的枪下亡魂。 当他座下的白马化作一团清气散去的时候,他仰头看了看踩着青云的公孙玑,皱眉道,“这青云诗是哪来的?” 公孙玑怒极,“你难道就不能觉得是我作得吗?” 明王哼笑一声,随后突然笑道,“看来是宋澜衣作得了。你?你要是有这本事,怎么还未跨进三品境?” 公孙玑一时语塞,睁大了眼,涨红了脸,努力辩驳道,“这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强求呢?再说了,诗词是小道,经义才是大道!” 明王上下看了眼他,嗤笑道,“能杀妖蛮的道,便是大道。再说,你的经义上,也不算得有悟性。” 公孙玑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脚下的蚂蚁,愣是看了半天,随后,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哦~先前叫阵的,也是宋澜衣。这小宋姑娘,确实了不得。要不……去瞧瞧她?” 明王睨了公孙玑一眼,知晓这位老下属的德行,他手握马鞭,不禁回忆起当时初见宋澜衣时,那个身形瘦削的少女。 宋澜衣不过豆蔻,他当宋澜衣他爹都绰绰有余,当然不会升起某些畜生般的念头。 只是他心中难免有点好奇,宋澜衣……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他带着公孙玑回到定远城内。 此时大战刚结束,一部分军士还在打扫战场痕迹,整理同袍遗体,另一部分的军士则是迈着疲惫地步伐,从城墙上缓缓走下来。 公孙玑回望四周,并未在城墙上看到宋澜衣的影子,不禁抓住身旁的一名士卒,疑惑道,“小宋姑娘呢?” 士卒一脸懵,“啊?” “先前叫阵的那个!” “哦,在那边睡着呢。”士卒恍然大悟,往一个城墙根底下一指。 只见宋澜衣抱着一件袄子酣然入睡。 她的脸颊上还有细小的伤口和血痕,看起来极其柔弱。 但是公孙玑可不敢小觑她分毫。 这可是在战歌加持下,能拉开九石弓的猛人啊! 药师? 错! 壮士? 这才对! 明王沉吟片刻,“算了,先让她睡会吧。有张有弛,这才是修炼之道。” 此话倒也有道理。 公孙玑也点头称是,顺带让人把宋瀚海叫过来,让他把闺女带回去。 若是真让宋澜衣在城墙根下睡一天,那宋蛮子还不非得把他胡须拔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公孙玑就浑身一哆嗦。 而此刻,“有张有弛”的宋澜衣还在梦境空间中奋笔疾书。 她对着一本《药经》上的图鉴仔细临摹勾勒,口中还不断复述: “茯苓草,茯苓草,茯苓草……” “性温平,性温平,性温平……” “可入药,可入药,可入药……” 药圣早就感受到来自神秘空间的吸引力,他故意在外逗留了一会,这才偷偷进入空间。 他想看看,宋澜衣在这段空余的时间内,究竟在干什么。 当他走到空间书屋门口,听到里面的朗朗读书声,不禁满意地点点头。 勤奋好学,不愧是我看中的弟子! 然而当他推开门的一霎,看到宋澜衣发丝散乱,眼眸中满是红血丝,脸颊上是锅灰一样的灰痕和血渍。 就算这样,她整个人还体现出一种极度亢奋的模样。 药圣……药圣被惊呆了。 他咽了口唾沫,试探道,“澜衣,要不……你先睡一会?” 啪! 宋澜衣猛地放下笔,看向药圣,一脸恨铁不成钢:“老师!惯女如杀女啊!” “睡觉?我怎么睡得着觉?在这十四岁的年纪,我怎么能睡觉?!” “老师,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九品境存在,而在大乾,七品境时,在黑夜中,便可视物如昼;五品境时,即可一目十行;三品境时,甚至可举一反三!” “这说明什么?说明品阶越高,实力越强的人,学习能力越好,越能与底下的人拉开差距。如果我再不努力一点,我怎么才能在这个时代中,超过他们?” 药圣有种诡异的感觉。 他总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现在与宋澜衣的位置颠倒了。 他抓了抓脑袋,“那也总得睡觉啊!谁能忍受不睡觉啊?” 宋澜衣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老师,这种话切莫再提了。996是福报啊!怎么会说能不能忍受呢?” 药圣:??? 什么鬼? 他干脆呆在一边,看宋澜衣像是复读机一样的背诵。 明明是机械僵硬的反复朗诵,愣是被她读出一种韵律之美来。 第二十章 我爹是周首辅! 在宋澜衣“沉睡”的这段时间,此次定远被围之事,看似已经落定。 但是对于上京中的大人物……风波才刚刚掀起。 定远城附近的州府中,一名头戴纶巾,书生打扮的少年,看着手上的密报,神色难看到极致。 “这些狗官,一个个做什么吃的?尸位素餐!草菅人命!连定远被围这样的大事,竟然到现在才知道!本……我要是还在上京,估计还会以为,在我大乾的边境,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和平景象!” 一旁的宦官冯德全支支吾吾了几声,“许是……许是这景城的大人,一时被别的事情耽搁了。” 朱序临冷哼了一声,“大伴不必为他们说什么。他们这些人在想什么,我都知道。这景城的齐总兵,乃是杨阁老座下门徒。” “杨阁老对于妖蛮,一直采取绥靖政策,以安抚封赏为主。但是近年来,明王叔作为坚定的主战派,一直顶着朝中的压力,坚定抗击妖蛮。” 说完,他冷笑了一声,“只怕……景城不增援,是有人故意盼着让明王叔栽个跟头。” 朝堂之上的事,不就是此消彼长吗? 冯德全听着这番话,深深地低下了脑袋,半晌,才说了一句,“那位……毕竟是阁老啊。” 孰料这一句话,激起了朱序临心中的不平之气,他目露冷然,“阁老?!难道阁老是人,我大乾天下的百姓,就不是人了吗?难道这朔北边疆,守护大乾的军士百姓,就不是人了吗?”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肩膀一垮,颓然地低下脑袋,“是啊……不一样的……有的人,生来就是天潢贵胄,就如我一般……可是,我多想,这个世道能变一变啊。” 听到最后一句话,冯德全整个头皮都要炸起。 他尖锐的嗓子因为惊恐和刻意压低,甚至出现了破音。 “殿下,慎言呐!” “慎言、慎言再慎言!这天下,到底是这朝堂上衮衮诸公的天下,还是我朱家的天下?” 带着满腹的怒火,朱序临提起马鞭,横跨马上,扬鞭出城。 而他前往的方向……正是定远城的方向。 上京之中。 依旧是天蒙蒙亮的清晨。 但是大家上,各处卖馄饨卤面的食肆已经早早开张。 街道边不时有白雾袅袅升起。 文报的售卖点,也逐渐出现了人影。 大多数的读书人手里夹着一份文报,拿着豆浆油条,兜兜转转,再次来到茶馆边,泡上一杯清茶,待早膳悉数落入腹中,再喝杯茶仔细品茗一二。 只是今日,说书先生还未到来,茶馆里已经是议论纷纷。 再茶馆的一个角落处,上次那位头戴帷帽的女子,缓缓摊开手中的文报。 打开一瞬间,入目就是几个大字——“定远大捷!” 她微微皱起眉头,继续翻阅下去,越翻阅到后面,她的眉头就皱得越深。 其它地方的茶客早已低声交流起来,言谈间,是说不出的兴奋。 “明王神机妙算,纵然妖族早有防备,也能请来百花圣人。此次大败敌军,我大乾国威煌煌,定能震慑住妖蛮一段时间。” “是极是极,这文报上还记录了一桩妙事。上次那位小宋姑娘,这次居然在阵前叫阵,甚至作出青云诗一首。青云诗一出,恐怕天下大半文道者,都要拜其为半师!”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帷帽女子突然冷哼一声。 只听得她冷声道,“大败敌军?震慑妖蛮?国威煌煌?哼!只怕此次妖蛮早已看出我大乾势弱之意,恐怕还在暗地里偷笑!” 旁的人听到这句话,先是有些不愉快,转而就有些疑惑,文质彬彬地一拱手,礼貌询问道,“姑娘这话是何意?” 帷帽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淡声,“我的意思是,朔北边塞,难道就一座定远城吗?景城、郾城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为何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还需要时至今日,还需要文报来**,**!” 这一番话,直让所有人都愣住,不敢出声。 帷帽女子轻嗤一声,“你们不敢说,我偏敢说。无非就是景城、郾城的总兵,乃是杨阁老,也就是杨延亭的门下走狗罢了!” 此话一出,茶馆中人尽皆变色。 杨延亭是谁? 那可是内阁阁老之一啊! 内阁四个阁老,两个阁老和稀泥,真正有实权人望在手的,也就杨阁老与周首辅。 虽说太祖罢免丞相一职,但是时至今日,内阁阁老早已拥有堪比臣相的权柄。 敢在大街上骂阁老? 那是找死了! 打头的那个书生苦笑一声,张了张口,最终只能道,“还请姑娘慎言。” 女子一把摘下帷帽,放下一锭银子在桌面,“我唤周曦,若是杨匹夫有何不满,寻我便是!” 说完,她带着文报,转身离开。 后面有人最终念叨着这个名字,皱着眉头,嘴中不住地喃喃。 思忖半晌,终于有人惊呼道,“周曦?这不是周首辅家的孙女吗?” 周首辅啊…… 那没事了。 人家是有背景的人。 今日休沐。 但是杨阁老的宅邸前,却一直有轿子往来。 庭院内,一排淡青色圆领袍服的官员垂袖站在檐下。 在他们的额头,有豆大的汗珠滚落。 屋子里,一位身材微瘦,精神矍铄的老者手捧书卷,他看书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他便是当朝声名赫赫的杨阁老,杨延亭。 旁边的仆役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边。 直到老者将手中的茶盏放置在桌面,仆役才殷勤地换下已经凉透的茶水。 “老爷,门外的那些人……真的不见吗?” 杨延亭淡声道,“非是我不能,而是我不愿。妖蛮压境这样大的事情,他们作为一方总兵,居然敢擅专。今日敢如此,他日若是升到高位呢?是不是整个大乾子民,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世人皆知我杨延亭施行绥靖政策,但是又有何人可知我真正的意思?” “我大乾可以退一步,让一步,但是,大乾子民的性命,是唯一的一道红线!这条线,不能被任何人触碰!” 第二十一章:我的猫,生来就是猫道魁首! 朔北。 定远城。 阳光明媚。 宋澜衣坐在廊下,身前晒着一片药材。 这些药材中,不乏有极其珍贵罕见的种类。 但是在明王有意纵然下,公孙玑成天地往这送药材。 用他的话来说,他已经白得了一首青云诗,再加上这些药材放在明王那里,也算是埋没了,故而这些药材大半都,几乎可以说是一车一车地拉过来。 微风吹过,微光洒落之下,朔北的定远城,难得有一种暖意融融之感。 趁着这会晒药材的间隙,宋澜衣拿着一卷《论语》,摇头晃脑地背诵着,如同学院中孜孜不倦的学生。 “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孔圣之经典,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不过时的。 正当廊下的声音清脆,若大珠小珠落玉盘时,屋檐上突然传来瓦片被移动的声音。 随后,就听到一声不轻不重的物体掉落声。 宋澜衣放下书卷,目光就定格在了倒在地上,身体骨瘦嶙峋的……猫? 猫? 哪来的猫? 宋澜衣定睛看去,发现这只“猫”身上,并无吃人过的血孽红光,她暂时放下了一层戒备。 她凑了过去,仔细打量这只“猫”。 这猫皮毛溃烂,一身虎纹白毛上,都是烙铁留下的丑陋伤疤和黑印,同时,身上还有大大小小被咬伤的伤口。 宋澜衣很难想象,这只小猫,竟然拖着这般破败的身躯,在附近的房檐上流窜。 许是感受到了宋澜衣的目光,瘦弱的白猫微微扬起脑袋来,类似黄金瞳一般的竖瞳微微放大。 她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宋澜衣。 宋澜衣有些举棋不定,须臾她朝后方厢房里喊了一声,“老爹,你过来!” 宋瀚海一听到闺女声音,什么都忘记了。 只见他屁颠屁颠地跑来,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花还灿烂,“闺女啊,找爹啥事啊?” 宋澜衣一指地面的小猫,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宋瀚海就转过头打量起来。 他先是眉头一皱,而后又笑眯眯道,“闺女想养只小猫?没问题,没问题,养着呗,爹支持你!” 宋澜衣一懵。 她啥时候说要养这猫了? 她看了看这只惨遭虐打,眼神毫无波澜的白猫,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真的没关系吗?万一她是妖呢?” 宋瀚海大笑起来,揉了揉宋澜衣的脑袋,“闺女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妖蛮内部,也分为诸多派系,有亲近人族的友善派,当然也有吃人的妖蛮派系。” “更何况,在我大乾内部的诸多大族内,其实都豢养了几只妖兽,作为镇宅之兽。所以说,这只小猫,你要是喜欢,那便养着吧。” 宋澜衣蹲在小猫面前,定定地看向小猫,片刻后,才说,“那我先养到你伤好,再做决定吧。” 白猫的眼神微微波动。 等到宋澜衣抱着白猫离去之后,宋瀚海才一派得意地笑起来。 管家如同神隐了一般,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只听得管家有些不解地问,“老爷,这白猫多少算是变数,为何要让其留下来?” 宋瀚海挑了挑眉,眼中有精光闪过,“王老,你知道前日我去王爷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什么?” “据说,青狐王此次出征,还带了一半妖异种,此异种体内有人族和妖祖的血脉。直到现在为止,仍然有少部分妖族在城外追寻其踪迹。” 王管家的眼神一亮,“老爷,你是说……” 宋瀚海轻轻点头,“不错。那半妖血脉中,有一部分正是白虎妖祖的血脉。”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那些高门子弟,天生就有护道妖兽。我虽实力尚可,但是朝中无人,势力单薄,只能投身军伍。” “而衣衣又是走辅佐之道,如果将来离开定远,身边若是没有护道之人……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替她谋划一二。” “就当……就当我居心叵测吧。” 听完这一席话,王管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长长一叹。 另一边。 宋澜衣走到厢房中,心中已然有所计较。 她平视于白猫,认真道,“父亲虽然看似粗犷,但实则粗中有细。收养你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可若说其中没有半点好处,我不相信父亲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我仔细思量,只能猜测,或许是你的血脉不凡,这才让父亲为我谋划,将你定为我的护道之兽。只是,我之道,并非他想象的如此。” “我不求你对我肝脑涂地,我只求结个善缘,算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若认可,便向我点点头。” 多个朋友多条路,可以说是前世社会上混迹以来,最常见的一个理念了。 种花家的人总有种酒桌文化,明明是不算熟稔的人,在酒桌上,酒过三巡之后,也能混个半熟。 尤其是制度框架内的人,愈是离不开这一套。 酒桌文化如此盛行,除了能在酒桌上办事,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因为种花家的兔子,做生意的嘛,大都奉行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 白猫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认得宋澜衣。 从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认出,这是将青狐王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的那个少女。 她天然就对宋澜衣抱有不一样的好感。 如今她琥珀般的眼眸再度凝视宋澜衣时,她突然有一刻觉得,也许宋澜衣是不一样的。 怔愣之间,她下意识地点点头。 当再次反应过来时,她想要说什么,便见宋澜衣笑着把手放在她的身上。 一抹绿光缓缓从她手心中荡漾开来。 涟漪将她的身躯悉数包裹进去。 只见白猫坑坑洼洼一片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痊愈。 白猫微微晃神的时候,宋澜衣早已举起了蠢蠢欲动的手,放在白猫的脑袋上。 而后抓住时机,轻轻一rua! 啊~好软! “从今以后,我也是有猫一族啦!” “唔……还是只小母猫,既然如此,古有名剑之首,唤作棠溪。” “你便叫棠溪吧。我宋澜衣的猫,生来就要做猫道魁首!” “白猫”露出困惑的眼神。 猫? 谁说她是猫了? 她头上那么大个“王”字呢? 不过听到最后一句话,棠溪又隐隐有些兴奋和不敢置信。 她只是那些家伙口中的杂种,真的……能做魁首吗? 第二十二章:才气大涨,第二书屋 距离定远城被围一战,已经过去了七日。 而今日,恰巧是大乾文报,在定远城发放的日子。 文报的内容,有简单的奇闻轶事,也有晦涩的名家经义。 故而文报可以说是老少皆宜。 只是今日,在文报发售点,排队购买文报的人数,却远远超出了往常。 队伍中,或是平民百姓,或是襕衫书生,或是定远城几位大人物家的仆役,都在售卖点,等待文报的发放。 等待期间,还有人低声交流。 “你们也是来买这次文报的?” “是啊,我家小姐可吩咐了我,要是这次没买到三份文报,就不许我踏进府上一步。” 旁边的人顿时发出善意的笑声。 有人还笑眯眯道,“只怕是难咯。这次文报里,咱们定远城可是大出风头。明王、百花圣人,青云诗,同袍歌……哦,对了,还有那位年纪最小的小宋姑娘。” 人群中,朱序临在队伍中,探头探脑的。 听到“小宋姑娘”后,他的眼神倏地亮起,“你们所说的小宋姑娘,就是之前怒骂钟瑞那厮的宋澜衣吗?” 人群中有人转过头来,笑道,“这话你可不能当着钟瑞的面说。他怎么说,也是参将之子呢。” 朱序临面露不屑,“他虽是参将之子,可一向沉迷女色,而且据我听闻,当初定远被围一役,那钟瑞却说自己突发高热……呵!” 这一声“呵”,讽刺意味极浓。 只是下一瞬,一声虚浮且尖锐的呵斥声就响起,“大胆!哪里来的混账,在那胡言乱语?” 一直以来,都在伪装透明人的太监冯德全猛地一抖。 娘诶! 真是稀奇了。 居然有人敢叫这位“混账”! 他才是真正的“大胆”吧? 冯德全浑身修为泄露一丝,冷着脸,向前走出一步。 朱序临一副少年模样,虽然只是一袭襕衫,但是多年来养尊处优的气质在身上,使得他有一种富家少爷的感觉。 他按住冯德全的肩膀,看着说话之人,“你便是钟瑞吧?” 还未等钟瑞开口承认,朱序临就嗤笑一声,上下扫了扫钟瑞,“就你这样,确实名不虚传。” 钟瑞一时气急,“你懂个屁!小屁孩,一看就知道是个雏!” 这下轮到朱序临涨红了脸,他梗着脖子,“小爷才不是雏!不对,小爷是不是雏关你屁事?” 钟瑞看他这样,气反倒消了。 他抚掌大笑起来,“哈!我说什么,看你这嘴上无毛的模样,就知道你是个雏了!小屁孩,滚一边玩去。大人的事情少掺和。” 朱序临一把拂开冯德全的手,怒道,“冯伴伴,你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让着瘪犊子长长记性才好!” 说完,他就大步向前。 另一边,钟瑞听到“冯伴伴”三字,心中暗道不好。 原来那面白无须,娘里娘气的男子,居然是一名太监内侍。 这下事情就大条了。 眼前这雏小子,恐怕还跟皇室沾边。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嘚瑟起来了。 与皇室沾边又如何。 如今来了定远,那就是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 好歹要让他知晓知晓自己的厉害。 朱序临气势汹汹,钟瑞也不甘示弱。 两人一见面,始一交上手,便如同天雷勾地火,干柴碰烈火。 “黑虎掏心!” “猴子偷桃!” 冯德全在一边,缓缓捂住了双眼。 什么黑虎掏心,那分明就是抓女乃! 什么猴子偷桃,那根本就是撩阴脚! 关键旁边还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 “小公子,揪他头发,把他拔成秃子!” “小哥,拽他裤腰带,把他裤子给扯下来!” 冯德全见状,嘴角微微抽搐。 边塞之城,民风剽悍,可不是说着玩的啊。 而正当朱序临神勇似天神下凡,钟瑞单方面挨打时,他们两人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闹够了没有?!” 公孙玑冷着脸,出现在他们俩中间。 他的目光先是淡淡地扫过钟瑞,随后就定格在朱序临身上。 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小公子,请吧。王爷可是盼着你来很久了。” 朱序临一怔,随后猛地睁大双眼,“王、王爷知道了?” 公孙玑点头称是,“等您很久了。” 朱序临一哆嗦,像是打蔫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的。 钟瑞揉了揉脸颊两边的淤青,心中有些不安。 他不会……踢到铁板了吧? 不不不,怎么可能,他可是参将之子! 等看着朱序临随着公孙玑走远,钟瑞有些艰难地站起身,神色惊慌,快步往家门走去。 爹啊!你儿子,好像又惹祸了! 另一边。 宋澜衣还在梦境空间内,疯狂内卷学习。 药圣已经是一脸麻木了。 从来都只听说过,严师出高徒。 可是他和宋澜衣的情况,偏偏是严徒出名师。 他担心……照这样的情况下去,他迟早会被宋澜衣掏空知识。 这娃求知欲和精力都太过旺盛了。 要是多几个老师就好了。 药圣正想着,突然感觉空间突然震动起来。 紧接着,空间内出现一股排斥力,迫使他不得不退出空间。 等药圣的身影突然消失后,宋澜衣似有所觉,合上书本,摊开双手。 她的手上,有一个篮球大小的才气。 同时,这才气还在愈来愈多。 直至体内经脉的才气如汞银一般,生生不息地流淌。 当才气以极快的速度,绕行体内大周天三十六次时,她体内的才气发出海浪一般的拍打声。 接着,这才气就以顺理成章的姿态,正式突破到八品境。 但此次才气来得太过迅猛,除却体内的才气还在源源不断地压缩、凝练之外,整个梦境空间,似乎也在吸收多余的才气。 宋澜衣能观察到,随着才气不断涌入空间中,整个空间的面积也在不断变大。 原本的空间尽头处,仿佛又多出一间书屋。 宋澜衣抬步走去,却发现自己身前再次出现了五张卡片。 这次她不再犹豫,而是遵循冥冥之中的预感,点开其中一张。 上面只有一个大字——“阴阳”。 第二十三章:我“坐”了?我真的“坐”了? 阴阳…… 看着这个名字,宋澜衣缓缓皱起了眉头。 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阴阳家不行。 事实上,阴阳家在前世看似声名不显,实则鼎盛于战国末期至汉初时期。 阴阳看似是一种哲学,实际上,在天象、医学、音乐方面,都具有较深的影响力。 但问题是……如果宋澜衣没记错的话,阴阳家的开创者,乃是邹衍,邹衍的作品,有《邹子》、《邹子终始》。 但是在前世,这些作品早已佚失,只在其他作品中留下了只言片语。 前世和这个世界,虽然有诸多不同之处,但是在某些方面,两者有相互映照之感。 所以宋澜衣担心,学习这门课程……不会有专门的老师。 她更担心……她连学习的课本资料都没有。 怀着这种微妙的心态,宋澜衣缓缓推门进入第二座书屋。 第一眼看去,她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书屋内空无一人。 当她再次观察起周围时,看到书桌上厚厚的一叠书时,她的内心才缓缓松了口气。 还好,事情没有走到最坏的地步。 等将书本的封面一一翻看以后,宋澜衣觉得……她又可以支棱起来了。 这里不仅有早已失传的《邹子》和《邹子终始》,还有春秋战国以后受阴阳家思想影响深刻的《吕氏春秋》、《淮南子》、《春秋繁露》等书籍。 尤其是《吕氏春秋》后面这几本书,都是这个时代未曾出现的。 宋澜衣不禁抬起头,看向这个至今为止,还未揭开神秘面纱的梦境空间。 “这是暗示我走文抄公的道路吗?”她随口说了一句。 新得了一套课本,纵然精神已经到达极限,但是在微微有些兴奋的情况下,宋澜衣出于好奇心,忍不住翻开一本书,聚精会神地观看起来。 等她细细看下去,宋澜衣才发现,所谓的阴阳学说,在这个高武世界,已经发生了突变。 阴阳学说中,最重要的就是阴阳两极的对立相生,以及……五行之力的转换。 她琢磨了一下,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 所以……她这是走完奶妈路线还不够,还得走法师路线? 而且还是一手推太极,一手砸火球的那种。 宋澜衣又往空间深处看了眼,心中有些好奇。 等下次才气收集完毕,空间又将出现怎样的异变呢? 白鹿书院门口。 宋澜衣因为在之前的战役中消耗过大,被宋瀚海强制性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故而今天也是她上次一战后,第一次来学院里学习。 只是今日的甲班,又迎来了一位新的学子。 “公孙先生,我不想读书。好不容易逃到朔北来了,怎么又得读书?” 朱序临苦着脸,在书屋门口磨磨蹭蹭,就是不想进去。 公孙玑有些无奈。 此时他不禁想到了宋澜衣。 如果把朱序临换作是宋澜衣,恐怕小宋姑娘根本不需要他催促,就能自觉地进入书屋,投身到学习大业中去。 唉,人比人,气死人。 公孙玑拍了拍朱序临的肩膀,“小公子,明王大人下令,今日你纵然是不想去,也只能进去了。” 末了,他还眯起眼,威胁道,“莫非小公子真以为,你从上京一路来到定远,你家中的父亲……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朱序临:!!! 瞳孔猛缩! 他垮着脸,“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公孙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道,“小公子放心,有你玩的时候。” “是秘境吗?” 公孙玑脸色突变,“你、你从哪知道的?” 朱序临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明王叔给父亲的家书……我看了一眼。” 书屋中,一派朗朗读书声。 宋澜衣语速极快,嘴中默念儒家经典,凭借着良好的记忆力,每当默诵一遍后,她的脑中就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再通过反复的对照,她将这些这些内容悉数铭记于内心。 学堂上的先生,看着宋澜衣一副没有感情的背诵机器的样子,欲言又止。 按理来说,圣人经典,该是用心体味才是。 只是,先生却不好对宋澜衣多加指责。 一来,是这种方法效率实在是高,比起传统慢悠悠,摇头晃脑式的朗读,这种机器背诵法,又准又快。 二来,宋澜衣是个女子,女子不能以儒家经典参加科考,既然如此,何必再用科举的这些条条框框束缚宋澜衣呢? 宋澜衣自己倒是没多大感觉。 前世那么多年的应试教育,她就是这么学的。 先用应试教育法把基础打好,然后再慢慢体悟其中的圣人意境。 正当书声不绝于耳时,夫子突然轻咳一声。 只见他带进来一个明眸皓齿,少年模样的锦袍男子。 男子看似神情淡定,但是一双眼睛却左顾右盼,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人。 夫子见状,心有不满,却不好多说,只是淡淡道,“你找个位置坐下吧。” 朱序临眼眸一转,当目光放在宋澜衣身上时,他的眼眸倏地亮起。 只见他气势汹汹走过去,下巴微扬,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但拢在袖袍中的手却紧紧攥在一起,“喂,我要坐你旁边。” “哦。”宋澜衣淡定地点点头。 坐就坐呗。 她还能拦咋滴。 其实她心里都懂。 优秀的人,到哪里都是受人欢迎的。 朱序临听到宋澜衣的话,又不信邪地瞅了瞅她淡定的脸。 他突然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就……这么简单? 他试探了一句,“我坐了?我真的坐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呢? 第二十四章:格竹 宋澜衣觉得这个新同学有点傻。 但是她面上还是友好地浮起一抹笑容,冲他点点头。 朱序临觉得自己有点紧张,又有点小激动。 如果宋澜衣对他有所了解,恐怕就能联想到……朱序临此刻的心情,恰如千里迢迢,线下面基的网友。 当然,只是单方面的。 朱序临放下书箧,坐在宋澜衣身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犹豫再三,他在心底鼓足了勇气,想要开口,却见夫子正好走到他身边,意有所指地轻咳一声。 朱序临:“……” 早上的早课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 直到下课时,朱序临已经是头大如斗,一对蚊香眼。 他再扭头看向身边的宋澜衣,只见她一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样子,甚至还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朱序临不禁瞠目结舌。 莫非……莫非这就是学霸的特异功能吗? 午膳用完,小憩片刻。 趁着这段时间,宋澜衣闭眼假寐,实则在空间快速翻看起药道和阴阳道的典籍。 下午。 夫子来到书屋中,目光微微在朱序临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才缓缓道,“今日下午,不讲课。” 还不等学生雀跃欢呼,夫子难得露出一抹笑容,“礼记中有言: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今日,我便带你们格一回——竹。” 夫子大手一挥,书屋内的环境便换了个模样。 除却依旧存在的桌椅外,所有学子,此刻仿佛都身处在微风徐来的竹海之中。 夫子看着学子一脸震惊的模样,捋须而笑,“何为格物?乃是在穷究事物原理的基础上,获得知识。” “然而知识是什么?知识就是力量,对于儒家来说,穷究知识,可明圣人经义,一笔定乾坤;对于墨家而言,知识就是机关之术,是非攻兼爱;对于兵家而言,知识是十二诡道,是兵不厌诈。” “对于千千万万名修道者而言,知识,可以明本心,知我意,可寻道心,净灵台。” “如今看这深深幽篁,你们……可有所得?” 书屋里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沉默,过了片刻,一名学子站起身,侃侃而谈,“学生看这竹林,便想起一句诗: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 “可见一昧的宁折不弯,有时候也会过刚易折。人生机遇与坎坷并肩而行,有时需学会低下头,才能看见前路。” 夫子眼中隐有异彩闪过,“好一个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望你在今后的日子里,依旧能不忘本心!” 有人开了个好头,书屋里的气氛也逐渐热闹起来。 众多学子慷慨激昂,小至生活点滴,大至庙堂朝廷,都敢一一指点。 只见一纶巾学子抬头拱手,“先生,学生私以为,格物乃是知识之源。天地轮转,日月兼行,所谓读万卷书莫如行万里路,可见格物乃是知识之源。譬如朝堂之上的诸公……” 听到后面,夫子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又很快松开。 他不反对谈乱政事,但是他不怎么喜欢清谈政事。 眼前这学子分明对朝堂不怎么了解,但却在这里夸夸其谈,但念及其年纪尚小,倒也情有可原。 就在夫子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朱序临突然冷哼一声,“你以为朝堂之上的诸公,真的有你以为的那么大公无私吗?” “那些人家中种满了竹林,但是光靠格竹,就能做个好官吗?争权夺利的照样争权夺利,和稀泥的照样和稀泥,就连在对妖蛮的策略上,都能扯出多个派系来。什么诸公?狗屁!伪君子罢了!” 宋澜衣听了这话,讶然地看了朱序临一眼。 还看不出来,这少年郎居然还是个愤青。 夫子看着朱序临,胡须上下抖动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打?骂? 明王可交代过,这位可是大有来头的。 可不是若不打、不骂,那岂不是默认他的狂悖话语?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僵持。 须臾,夫子才缓过气来,压抑着怒意,“诸公怎样我不管,但格物致知,乃是圣贤留下来的言语,你如何反驳?” 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或许是顶撞先生习惯了,朱序临想也不想道,“若只会格物致知,却不懂何为修身齐家,那又有何用?” 夫子好悬气了个倒仰。 他盯了朱序临一会,才道,“你便站在这好好反省反省,其余人,跟我去山海镜处。” 宋澜衣还在思考朱序临方才的话,她突然觉得,朱序临说得,似乎也有点……道理? 她跟着夫子的步伐,走出书屋,却见夫子突然停下脚步,长叹了口气,“澜衣啊,这学生我是管不了了,你替我回去劝劝他吧。” 宋澜衣一愣,“您确定他会听我的吗?” 夫子听到这话顿时笑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名头有多大吧?文报在大乾发行后,据说已有不少儒生,唤你青云姑娘。” 宋澜衣哑然。 她发现,自己还是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 仅仅是半首青云诗,居然就能引发如此大的轰动。 她朝夫子拱了拱手,“先生,我明白了。” 先生捋须点点头,心中直叹可惜宋澜衣不是男儿身,否则以她的聪慧好学程度,将来定能位于庙堂之上。 不过话也说不好。 如今这世道虽然对女子有所禁锢,但是不走儒道,还有千千万万条精彩的路可以走嘛。 宋澜衣折身走到书屋里,一眼就看见在墙角罚站,眼眶通红的朱序临。 她心中暗笑,面上却还是笑容和煦的样子,“不出去走走吗?” “罚站。你不随他们去山海镜那,来寻我做什么?”朱序临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去,挡住自己微红的眼眶。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又讷讷解释道,“我没有冲你发火的意思。” “我没计较这个。还有,我觉得你今天说得话,也挺有道理的。” 叛逆少年·朱序临顿时转过头来,睁着红彤彤的眼睛,跟兔子似的,惊喜道,“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说完,他还兴奋地喃喃自语,“是的,我早就应该想到,你能说出那样的话,作出那样的诗,就应该与旁人不同!” 第二十五章:知行合一 宋澜衣听闻,有些好笑,“你听过我?” 朱序临立刻道,“我当然听过!我还因为你,特地……呃,算了,不说那个了。你先说说,你为何会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说起这个,宋澜衣白净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赧然的笑容,嘴上却半点不打磕巴地胡扯着:“我曾做过一个梦。” “梦?”朱序临有些不解,但却没有立刻反驳。 宋澜衣继续侃侃而谈。 “我曾枕上黄粱,梦见一位名叫阳明先生的一生。这位先生曾经也笃信格物致知一法,但当他格竹七天七夜后,非但什么也没得到,反而病倒了后,他就对这方法产生了质疑。” “后来,他又遭受贬谪、叛乱等等坎坷的人生际遇,发妻在这时间内悄然离世。就在他前往某地平乱前夕,念及亡妻,这才悟出: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这四句总纲。” “所谓无善无恶心之体,乃是人混沌之时,最初的模样。” “有善有恶意之动,则是恶念与善念产生的原因。” “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则是回归无善无恶的人生状态。” “而这四句话,正是诠释‘知行合一’的总纲。” 听到“知行合一”四字,朱序临脑海中似有惊雷炸响。 他整张脸涌上一抹潮红,不顾先生让他原地罚站的话,背着双手,在书屋内不断踱步起来。 “知行合一,知行合一……是极是极,这简单的四个字,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说罢,他又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不,这只是看起来简单罢了。知中有行,行中有知……若是有了相应的‘知’,却不去真正履行,那么就不算‘真知’。” 一面思考着,他的眼神愈来愈亮,直至最后悔恨长叹,“只恨我不能与那阳明先生亲自一见。如此大才……却只在梦境中,太可惜了。” 听到这话,宋澜衣微微抬起头,看向远方,轻声呢喃,就像是对自己说一般:“在这个世界,或许一切皆有可能。” 朱序临没听清宋澜衣的话,但他没计较。 此刻,宋澜衣在他心中的地位,一涨再涨。 从原本初具好感,但却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到现在,两人理念相合,朱序临甚至单方面将宋澜衣视作知己。 他兴奋得满脸通红,拍了拍宋澜衣的肩膀,“等回了上京,我请你去我家玩!” 宋澜衣失笑。 她觉得,这新同桌,还有着一股少年气。 说得难听点,那就是莽直,没有经过社会打磨。 不过宋澜衣转念一想,她自己有时候看似沉稳,其实同样也带着点未被社会打磨过的莽直。 她和朱序临,顶多算是大哥不说二哥。 她倦怠地打了个哈欠,靠在课桌上,眼皮子一沉,就想睡去。 朱序临看得一脸懵逼。 诶? 怎么突然开始睡觉了? 他疑惑道,“我以为这个时间,你会多看会书。” 宋澜衣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你看看我眼下的乌青,你知道这说明啥吗?这说明,我需要劳逸结合!” 朱序临看着宋澜衣眼周白嫩的肌肤,看不出丝毫黑眼圈的痕迹。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沉思过后,他认真道,“你说得对。我也得睡一会。” 睡一会,这样就能把脑子中的水给倒出去了。 宋澜衣默默闭上眼睛,同时,在心中比了个耶。 好耶! 别人睡觉,她去梦境空间中继续学习! 加倍的内卷,加倍的快乐! 她要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变强! 日暮西沉。 山海境那边的学员,也慢慢回来了。 明明宋澜衣没有随他们一起去,但在他们这些学子看来,依然出尽了风头。 原因就是,明明宋澜衣……一直高居在榜首。 哪怕有人也已经通过两关,但是始终无法超越宋澜衣。 这只能说明,宋澜衣在这两关所取得的成绩极其完美。 这莫非就是……姐虽不在江湖,但江湖自有姐的传说。 宋澜衣与周围的同窗寒暄几阵后,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家中。 看到廊下宋瀚海的身影,她神采飞扬,倒真有了几分少年意气的模样。 “老爹!我回来啦!” “回来啦,吃饭吃饭,爹有话跟你说。” 怎么还有点严肃? 宋澜衣放下书箧,双手凝聚出一团水球,将手清洗干净。 宋瀚海看到这一幕,眉头倏地跳动了一下。 这水球……又是哪来的? 不对,衣衣是哪学来的? 只是,宋瀚海并没有多问。 宋澜衣笑眯眯坐到凳子上,“爹,那么严肃干嘛?你准备给我找后娘了?” “乱说什么?”宋瀚海吹胡子瞪眼,但却并没有真的恼怒。 他转而叹了口气,“爹过段时间,准备出去一趟。” “那就去呗。” 宋瀚海一哽,“女大不中留啊……你、你就不问问爹去哪?” “去杀妖蛮呗。”宋澜衣放下碗,继续道,“如今定远一役刚过,妖蛮军心涣散,正是立威的好时机。爹,男儿志在四方,女儿不会拦你的……” 宋瀚海:……这漏风的小棉袄…… 他琢磨了一会,突然看向宋澜衣,突发奇想,“你说……我带你去,会怎么样?” 宋澜衣一愣,心里话顺嘴一秃噜出来,“好处呢?” 宋瀚海忍不住了,气急,给宋澜衣一脑瓜崩,“啥好处?帮你爹做事,你还想要好处?” “诶,爹,话别那么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第二十六章:舔狗 听到宋澜衣这话,宋瀚海哼了一声,“带你打劫妖蛮,去不去?东西二八分。你二,我八。” 宋澜衣诧异地看了自家爹一眼,狐疑道,“爹,你能行吗?” “就说去不去吧?” “去!”宋澜衣脸上露出一抹腼腆纯真的微笑,“而且,我得提前告诉您,我绝对不是为了妖蛮手里的那些宝贝。我是为了正义与和平的!” 宋瀚海见状有些哭笑不得,嘴里却附和着,“是,是,是。” 夜晚。 宋瀚海满意地看到女儿房间里的烛光暗下去。 闺女太勤奋也不好。 有时候做家长的都会担惊受怕。 生怕自家“鸡娃”努力过头,发际线不知不觉就往后移。 而此时,被认为已经安然入睡的宋澜衣,看了看手腕上的一圈类似红玛瑙的藤蔓。 藤蔓上延伸出来的嫩芽,似是能够感受到宋澜衣的目光,在漆黑的环境中微微摇晃。 宋澜衣摸了摸嫩芽,“放心吧,这次出去,我争取找些好东西,帮你泡一次药浴,进行第一次生命进化。” 嫩芽听到这话,像是有些雀跃,枝叶在半空中轻轻摇摆,而后紧贴在宋澜衣的手腕上,有种稚童依赖母亲的感觉。 棠溪看到这一幕,轻巧地从房梁上跳下来,用尾巴扫了扫宋澜衣的脸颊。 棠溪自从当日被收养以来,一直与宋澜衣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更多的时候,她都是高冷矜持地站在一旁……然后默默舔毛。 这还是她第一次“撩拨”宋澜衣。 宋澜衣抓住她的尾巴,然后将其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厚厚的猫毛当中,再抬起头来,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我感觉我已经到达人生的巅峰了。” 有猫的快乐,别人根本想象不到! 棠溪被她这么一埋,险些炸毛。 但是当她想要从宋澜衣怀中跳出时,却不小心看见宋澜衣眼中的笑意。 不知道为何,她又突然放松下来,任凭宋澜衣抱着她。 她听着宋澜衣不到三秒,就又平缓下来的呼吸,看着窗外的明月,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至少比曾经待在牢笼里,谁都可以踩一脚,暗无天日的生活要好。 而此刻,睡着的宋澜衣,再次开始了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起先她在梦境空间中,通宵学习,早晨醒来时,还有些疲累。 但是随着空间升级,熬夜通宵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每次醒来宋澜衣都只觉得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不仅可以彻夜读书,还不用担心精神衰退,长黑眼圈,这究竟是什么内卷神器? 学!往死里学! 翌日。 寅时。 也就是四点时分。 此时的定远城还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宋澜衣套着一件漆黑的兜帽,快步跟在宋瀚海身后。 他们来得不算迟,但也不算晚。 彼时,城门口已经有一部分人等候在此。 其中,居然还有几位熟人。 公孙玑和朱序临一面嚼着嘴中的白面馒头,一面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 等看到宋瀚海和宋澜衣的身影时,还未等公孙玑反应,朱序临就激动地蹦起来,不断朝着宋澜衣招手,嘴里含着馒头,含糊地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内侍冯德全昨天并未进学堂,但是自从朱序临下学,满嘴都是“宋澜衣”、“青云姑娘”。 他说出来的话,全都是溢美之词。 像什么“宋姑娘学富五车,最重要的是,她还有许多稀奇的故事”、“宋姑娘与上京的师傅不一样,不会满嘴大道理,也同那些大人不一样,不会认为他说得话都是异想天开……” 反正三句话离不开宋姑娘。 起先冯德全以为殿下是看上了宋姑娘,这才试探了一句,便让朱序临的脸冷下来。 朱序临看似莽撞,但是对身边之人总是仁厚居多,鲜少冷着脸。 他到现在都记得朱序临说出来的话: “冯伴伴,以后此话莫要再提了。我与宋姑娘,不是那样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宋姑娘这般女子,不输于男儿!她怎可嫁人,委身在后宅四四方方的天地之中呢?” 这算啥? 你不喜欢人家,还不让人家嫁人??? 冯德全都有点懵逼了。 一旁的公孙玑看到朱序临这兴奋的模样,都有些侧目。 这位一向心高气傲,怎么会突然对小宋姑娘如此热络? 宋瀚海却是一脸警惕。 这家伙……什么情况? 宋澜衣掩住唇角的笑意,“早啊,小朱同桌。” 公孙玑点了点头,也算打了个招呼,“来了。等人齐了,正式出发吧。这次的动静不要闹得太大,王爷的意思是,三品境以上不会出手的。” “再有,这次的任务也比较艰巨,除却定量的灵植采集,还需要收集医馆常用的一些药材。毕竟定远被围一役过后,医馆内的储藏锐减。而许多药材,又只有妖蛮所在之地才有。” 公孙玑考虑到这次有两个新手在,又多说了一点科普的话,“你们别看妖蛮秋冬交际的时候,总会大军南下,抢掠粮食。” “但是妖蛮境内并不贫瘠,甚至在其境内,因为地势险峻,时常会孕育各种天材地宝。妖蛮也根据每个地域生长的天材地宝,建城扎根……如浮花根、空明草……” 公孙玑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宋澜衣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一张舆图,并根据口述的内容,在上面标记起来。 等公孙玑说完时,他瞥到宋澜衣密密麻麻的舆图,震惊了。 “你这又是从哪来的?” 宋澜衣羞涩一笑,“我半夜起来,熬油点灯画出来的。” 公孙玑:!!! 猫猫震惊! 这究竟是什么内卷之王。 第二十七章:大儒文宝——偷天换日 公孙玑虽然心底震惊,但是好歹也不是第一次认识宋澜衣了,所以也能平静下来……才怪! 过了片刻,等人数到齐了,公孙玑才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几声。 “这次的行动,先从南方的青芜城开始。青芜城气候温平,盛产药材,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反正老规矩,三成交公,没意见吧?” 众人都摇了摇头。 宋澜衣心下好笑又有点复杂。 这些正规军,都被逼上梁山,走土匪的路子了。 都是穷闹的啊。 公孙玑说完,珍之又珍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 这张纸看似只有轻飘飘的一页,但是公孙玑却必须两手用力托着才堪堪能拿稳。 朱序临似是看出宋澜衣的不解,低声向她解释,“这是大儒的文宝,这次公孙先生带了两张过来。一张是‘偷天换日’,一张则是‘一日千里’。” 什么是大儒? 三品境及以上,且有文名在外,受世人认可,才能当得起一声大儒。 而且只有大儒方有注解经义的本事,否则,旁人根本无法在圣人经义上落笔。 这次,公孙玑先拿出来的是一日千里。 他将这张大儒文宝扬起,纸张便化作一艘小舟。 小舟转眼间便载着所有人,化作虚幻的光芒残影,朝城门外的朔北方向遁去。 公孙玑坐在小舟上,看着周围人惊叹的眼神,捋了捋胡须,笑呵呵道,“这只是二品境的大儒文宝而已。” “传说中,书圣下笔一个‘车’字,便能幻化出宝马雕车,此神车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千里之行,不过转瞬之间。如此伟力,方可称为圣人。” 宋澜衣感觉自己像是在听神话故事。 果然,她现在八品境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正在这时候,朱序临悄悄拉了拉宋澜衣的衣袖,传音入密道,“到时候,我们俩和冯伴……冯爷爷一块走。” 宋澜衣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朱序临向她解释,“我们修为低,公孙先生他们要去内城打家劫舍,肯定不带着我们。按照以前的惯例,咱们估计也就在城外挖挖草。你想去挖草吗?” 宋澜衣迟疑片刻,“我虽然最近……手头有点紧。若是就我一个人,拼一拼倒也无所谓。” 怕的是,他们这么做,会连累公孙先生一行人。 况且,这些人里面还有他老爹呢! 朱序临听到这话,脸色一垮。 他挪挪屁股,趁着宋瀚海没注意,坐到宋澜衣附近,展开手掌,上面隐隐有一道印刻的墨渍。 这墨渍恰好连成四个大字——“偷”、“天”、“换”、“日”。 只是这四个字的神韵,似乎又与公孙先生带来的那张“偷天换日”有所不同。 宋澜衣只觉得,似乎朱序临手上的……要更不凡一些? 朱序临龇着白牙,笑呵呵道,“这是圣人留下的笔迹,有这四个字在,我们混入内城,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宋澜衣只觉得……自己这个新同桌的后台,不是一般的硬。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的时候,公孙玑突然出声提醒道,“要进入妖蛮境内了,小心!” 他压低声音,甩出那张偷天换日的大儒文宝。 就在这一瞬间,疾驰的小舟两岸的景色,似乎一下子变得朦胧起来。 在这朦胧中,宋澜衣头一眼望见的就是天际那条倒流的天河之水,滚滚之水从天上降下,似是蓬莱仙境、瑶池圣景一般。 再放眼望去,就是书中所记载的葱茏葳蕤的十万大山。 传言,十万大山中的妖兽,一般属于中立派。 他们不参与妖蛮与人族的战争,甚至有时候还会在妖蛮和人族之间反复横跳,以此捞够足够的好处。 十万大山中同样存在妖祖,也就是人族圣人境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他们身为墙头草,也一直能屹立不倒。 除却十万大山和天河之水,对于宋澜衣冲击最大的,就是沿路的妖蛮部落,以及越往北,愈发密集的妖蛮城池。 沉默中,公孙玑突然说话了,“这次去青芜城,我们先打头。宋澜衣,你和小朱暂且在城外接应吧。” 这话说得,和朱序临估算得一模一样。 朱序临偷偷朝宋澜衣抛了个眼神:你看,我没说错吧? 宋澜衣面色如常,“公孙先生,我知道了。” 公孙玑又将眼神放在朱序临身上。 这次他看起来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而是冷着脸,“先说好,不许惹幺蛾子。王爷还在城中,要是这次你惹出什么幺蛾子,下次就别想来了。” 朱序临一口气堵在心口。 行,算你狠! 等小舟到达所谓的青芜城后,公孙玑等人收走大儒文宝,顶着一张“偷天换日”,愣是在城门口,诸多妖蛮必经之处,大摇大摆地走到城内。 只有宋瀚海心中依然忧虑,“公孙玑,我闺女他们不会出事的吧?” 公孙玑神秘一笑,“放心吧,有那位冯公公在,就算我们都出事了,他们也不会出事的。” 城门外。 朱序临浑身散发幽怨的黑气,找了个罕有人际的地方,蹲在城墙下拔草。 与其说是拔草,倒不如说是在破坏生态。 因为没过多久,那一片土地就变得坑坑洼洼,看不见一块好地了。 宋澜衣也一脸认真地开始拔草。 不过多时,她所过之处,真的只剩下了杂草。 但凡有点用处的药材都被她摘下来,放到背后的药篓里。 冯德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天照帝总说,朔北苦寒,将士生存不易。 看宋澜衣这勤俭持家的样子就知道,若不是手头紧,谁想出来拔草呢? 第二十八章:沧海楼 据说,多年前,妖蛮是自有一套语言体系的。 但随着近年来,妖蛮与人族各方面的交流加深,妖蛮上层虽然不肯承认,但是事实摆在那……那就是,妖蛮对于人族的语言、礼仪乃至文化,都有另类的仰慕之心。 比起妖蛮凭借天生血脉得到伟力,人族单靠知识就能与妖蛮比肩,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也就导致一部分的妖蛮开始研习人族经典。 这也就导致,在青芜城的城门口,妖蛮往来之间,居然偶尔可以听见蹩脚的人族语言。 当然,大部分都是骂人的。 倏地,远方大地传来震动之声。 车轮的滚滚声响,以及疾驰间带起的尘浪,让周围的妖蛮下意识地往两边退避。 宋澜衣下意识地往后看去,却只能看见一辆巨大的囚车。 尘浪卷起,将囚车中人的面容掩盖,但是从他们身上脱落的甲胄,宋澜衣依旧能辨认出,他们,是来自于平安军的将士。 旁边传来妖蛮小声的鄙夷,“这就是人族的将军?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朱序临看到,索性连手下的草也不拔了。 他愣愣地看着囚车远去。 他看到周围的妖蛮对着囚车中的战俘吐口水,砸石子;看着驾车的妖蛮毫不犹豫地将马鞭鞭挞在人族战俘的身上。 他还看到,那些属于人族的战士,眼神平静地躺在囚车中。就好像……这即将接受的死亡,是必然到来的节日。 朱序临心中感觉有一股无名之火在跃动燃烧。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父亲。 他第一次懵懵懂懂地生出一个念头,如果每天伏案于桌前,寅时还要早起上朝,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兢兢业业地当个皇帝,是为了……让这天下安泰,是为了妖蛮境内少些被俘的将士。 这样……似乎也不是不能忍受。 突然,他听到宋澜衣轻声道,“同桌,我有个想法。” 青芜城内。 公孙玑等人正在四处踩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就等着时机到了,他们就可以四处抢掠。 娘的,只有妖蛮抢人族的份,难道人族就不可以抢妖蛮了吗? 谁说圣人教化之下,人族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他们可不是读书人,他们都是只会打仗的莽夫! 公孙玑等人忍了又忍,正当他们走到一处药铺前,互相对视一眼,正当准备动手的时候,他们脚下的大地顿时颤抖起来,地面上的尘土泥石都上下跳动起来。 公孙玑眯眼望去,下一瞬,身上的气势险些收敛不住。 “放肆!”他低低呵斥了一声,眼中寒光闪烁。 原本笑语晏晏,一派平和的他,此时宛若一把出鞘的利剑,杀机凛然。 除却公孙玑,在他身后的宋瀚海几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宋瀚海琢磨了一下,“公孙先生,这人,我们得救吧?” 公孙玑尚未说话,其中就有一人面露犹豫,“那这次任务怎么办?” 这话,让原本想说什么的公孙玑陷入了沉默。 放在前世,从人道主义的标准来看,自然是人命重要。 但是古时有一句话,那就是慈不掌兵。 一次战争,因此死去的将士有多少? 而若是这次任务成功,又能养活多少百战之兵? 有的时候,不是人太无情,选择了利益。 是这个世道太无情,逼迫人,只能选择利益。 在这个档口,宋瀚海却露出一抹笑,“公孙先生,不必忧心,城门外……不是还有三位吗?” 公孙玑眼神一亮,“你是说,我们去救人。他们则是趁乱去抢掠资源?” 城门外。 朱序临有些懵了。 他没想到,宋澜衣的胆子这么大,路子这么野。 “你说你要进内城?!” “不错。”宋澜衣抬起头,看向城墙内,那金碧辉煌,琉璃檐瓦的古楼,古楼的墙壁上嵌有各种猫眼石、红玛瑙,在日光下如同人鱼姬色的鱼鳞一般熠熠生辉。 她指着那古楼,“那里是沧海楼。如果书籍上没有记错,每个城池的沧海楼中,有对人族天骄的通缉令,分别有人、黄、玄、地、天五个榜。” “而且,在沧海楼中,有着最罕见稀有的天材地宝,去里面抢一笔,比外面捞钱要快多了,翻一翻手,这无本买卖的利润高达上千倍。” 朱序临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宋姑娘挺会蛊惑人心。 这蛊惑得他都有点心动了。 只是他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可是……就我们三人,哪怕有冯伴伴在,也有点危险。” 宋澜衣脸上浮起一抹笑,“方才的囚车进城,公孙先生必然会看见,并选择营救。有他们在,就是我们浑水摸鱼的最好时机。” 她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你不想救那些袍泽吗?” 朱序临只觉得脑中的迷雾轰得散开。 他听到自己说,“我想。” 说罢,他举起自己的手,手心对着三人,轻声道,“偷天换日。” 宋澜衣有一瞬间觉得天都暗了。 就好像真的有一瞬间,圣人将天都倾覆了一般。 圣人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冯伴伴站在宋澜衣等人身后,有些无奈,但又有些欣慰。 无奈的是,小主子不管到哪,都能惹出事情来。 欣慰的是,小主子终究还是长大了啊。 第二十九章:青山 宋澜衣等人,在“偷天换日”的作用下,大摇大摆地走入青芜城内。 一入城池内,宋澜衣感受到的,不是充满异族风情的繁华,而是无尽的饥饿,以及森严的等级制度。 外城之中,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弱小妖蛮。 这些妖蛮或是弯着腰,刨土搬石,修筑城墙;或是对着那些贵族打扮的妖蛮,点头哈腰。 冯德全见状,低声解释道,“在妖蛮境内,通常以血脉论尊卑。妖蛮中有这样一种说法,血脉愈强大的妖蛮,越难化作人形。而倘若他们一旦化形,他们通常就会越趋近于人形。” “也就是说,当血脉强大的妖族化作人形后,他们身上保留的妖族特征就会越少。” 宋澜衣听闻,不禁解除了心中的疑惑。 她顺着地面车辙的痕迹,一路往东面走去。 倒是朱序临跟在她身侧,垂着眸子,看起来有些思绪不定。 东面似是商肆所在之地,来来往往妖蛮中,三教九流皆有,看上去热闹繁华异常。 若非身边之“人”都会生出一对兽耳或者兽尾,宋澜衣一时之间,还真难以辨认,这究竟是在人境,还是在塞外妖蛮境内。 倏地,前方的人流密度猛然增加,朝前望去,只能隐约看到一辆巨大的囚车。 宋澜衣心中一跳,快步走上前。 只见在触碰到妖蛮人群的一刹那,她仿佛身处另一空间似的,竟然直接从他们的躯体中穿过,看起来……就好像在人潮中横行无阻一般。 朱序临见状,也亦步亦趋地跟上宋澜衣。 等走到内围,他们才看清囚车中的状况。 囚车里有三个甲胄男子,他们的身子被高高架起,两手被手铐拷在两侧,身躯不自然呈现垂落状。 视线再往下移,便能看见他们膝盖两处的甲胄被强行剥落,只剩下沾染血迹的布料。 原本应该是饱满突出的膝盖骨,此时却微微凹陷进去。 囚车之旁,一名横肉挂脸,满脸凶相的妖蛮狞笑地举起钳子,钳子如同附骨之疽在膝盖骨上,只看见妖蛮用力一拔,骨骼破碎的声音一响,那掺和着血水的膝盖骨竟被硬生生取下来了。 见到这一幕,囚车之外的妖蛮,无论是血脉低劣,还是血脉高贵,在这一刻,都本能地发出渴望血腥与暴力的呼声。 那行刑妖蛮,见到这一幕,有一种飘飘然的陶醉之感。 他扬起下巴,看向囚车中的将士,用蹩脚的人族语说着,“你,你们,若是肯受命于我族,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囚车中的男子,淡淡地看着他,纵然面色煞白,吐出的话语依然冷静,“蝼蚁才会苟且偷生。若要以此生,非我所愿。” 行刑者仰头大笑,嘴咧得极大,充满了嘲讽的意味,“蝼蚁?大将军啊大将军,你以为你现在的境地,能比蝼蚁好多少?” 他撇了撇嘴,手上长鞭估计打在他的膝盖处。 当长鞭挥斥在他身上时,男子的身躯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行刑者见状,只觉得一种莫名而恶劣的快感从胸腔中溢出。 下方的妖蛮也随之大声欢呼,“打得好!打得好!” 男子勉力让自己的身躯镇定下来,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额头上不时有豆大的汗珠滚落,他口中发出“嗬嗬”声,只吐出了两个字:“青山……青山……” 行刑的妖蛮被他这副狰狞的表情吓了一大跳。 等到他反应过来后,他恼羞成怒之下,又是一鞭打下去,“青山?大将军,你可别恋着故乡的青山了。人族不是有句话嘛,青山依旧在……而你,却离死期不远了。” 这一次,他口中的大将军却对此置若罔闻,只是口中不断复述着:“青山、青山……” 朱序临看着这一幕,脸颊气得通红,甚至有一种血液逆流之感。 他咬着牙,用力到甚至牙齿之间咯吱作响,说出来的话像是从牙缝中蹦出一样: “我真傻……我单知晓妖蛮内部等阶泾渭分明,先前我竟然还对他们有怜悯之心。但妖蛮终究是妖蛮,我欲怜悯,谁来怜悯我人族儿郎!” 宋澜衣看着囚车里的人,轻声道: “人族对妖蛮,从来都是两族之间千百年来的血海深仇。人族,对于某些妖蛮来说,不过是可食的两脚羊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次不用宋澜衣再出言,就直接道,“走!去沧海楼!抢**!” 外城附近的高楼上,有一处仿人族模样的高楼站着数人。 领头者面如冠玉,身穿一件墨色长袍,若非额上有两处鼓包,看上去与人族一般无二。 他看着底下囚车的闹剧,淡声道,“东西可准备好了?” 后方一名妖蛮上前一步,躬身道,“秉大人,东西已经押入内城,就等送入沧海楼内了。” 墨衣男子脸上露出极淡的笑容,“我青芜城难得做一次这么大的买卖,你们可得仔细点。这东西要是丢了……后果你们担当不起!” 身后众人脸色一肃,齐声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墨衣男子微微颔首。 见他心情不错,底下有人打着胆子拍马屁道,“大人,传说中这玉鳞草有化龙之效,大人何不自己用了呢?以大人的血脉和实力,用了这玉鳞草,那才是真正的,一遇风云变化龙啊!” 墨衣男子轻嗤,“你懂什么?玉鳞草这东西,虽然可遇不可求,但是对我来说,不过是鸡肋。首先,它所谓的化龙,只是泛指的意义,更大程度上,是促进使用者生命程度的跃迁。” “再有,玉鳞草需要实力低微的存在服用。并且,实力越弱,服用后的效果越好。你觉得,我这个修为……还能用吗?” 先前说话的人顿时不吭声了。 而此时,宋澜衣等人已经迈入了内城。 他们抬头的第一眼,就被内城中心的沧海楼晃花了眼。 宋澜衣擦了擦嘴角,下意识地道,“这哪是沧海楼,这分明就是藏宝阁。” 朱序临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说去救那些人,就是……来这抢沧海楼?” 朱序临搓了搓手,虽然他对这个沧海楼也挺眼馋的。 但是……不是说好的去救人吗? 第三十章:异父异母亲兄弟 宋澜衣听到这话,讶然地看了朱序临一脸。 她有些怜悯地摸了摸这位弟弟的脑门,语重心长道,“傻孩子,我们搞得事情越大,公孙先生他们才更能浑水摸鱼啊。” 朱序临来不及反驳那句“傻孩子”,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宋澜衣点醒了一般。 他搓了搓手,一脸兴奋道,“我们要不要把这里给炸了?” 不待宋澜衣回答,他自己已经开始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了。 只见朱序临扭过头去,“冯伴伴,你能把这沧海楼炸了吗?” 冯德全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他哭丧着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殿下,您要是想让奴婢去送死,奴婢没有二话。但是奴婢走后,您怎么才能逃出青芜城啊!” 朱序临:…… 宋澜衣:…… 正当两人对着沧海楼磨刀霍霍的时候,内城的街道突然被肃清。 冯德全脸色突变,拉起朱序临和宋澜衣,就躲在一旁的墙根下。 只见远处有四名力士抬着一座轿撵,轿撵上纱帐帷幔层层叠叠地围拢而成。 当轿撵路过宋澜衣身前时,一阵风起。 来源于轿撵内的香风飘散在鼻尖,抬目间惊鸿一瞥,便可看见纱帐内姣好的容颜以及……发顶上一对纯白的兔耳。 冯德全低声道,“这阵势,只怕是个小族的公主。而且这小族实力如何尚且不说,单就从这阵仗来看,肯定有钱。” 宋澜衣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亮起,“这不就说明……今日的沧海楼内,必有好东西?” 什么样的好东西,能够让一族公主都不远万里,来到最南边的青芜城? 这样一想,哪怕是冯德全,此刻呼吸也不由得粗重起来。 宋澜衣抿唇,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诸位,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这一票,干不干?” 朱序临热血冲头,挥舞着拳头,“干!干!干!” 冯德全:……他还能说不吗? 临走时分,朱序临突然解开了衣袍上的纽扣,“等等!” 宋澜衣看见这一幕,惊呼一声,“羞怯”地用手捂住眼,然后从指缝中明目张胆地望去,嘴中还道,“同桌,虽然咱俩即将有过命的交情。但是这样……不太好吧?” 朱序临:…… 他扯开胸口的领子,“你看看清楚这是什么?” 宋澜衣凑近一看,居然又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改头换面”。 她表情有点复杂,“你别跟我说,这又是圣人的亲笔?” 朱序临骄傲地抬起头,“那是当然了!我是什么人?不是圣人亲笔,能写在我身上吗?” 宋澜衣这次是真惊叹了。 圣人啊。 她就遇见了一个百花圣人呢。 至于梦境空间中的老师,他没说,宋澜衣也没问。 她觉得老师年纪都一大把了,听他的口吻,他现在还常年待在南边的烟瘴林子里。 这样想来……老师应该也不是圣人。 哪有混得那么惨的圣人啊? 宋澜衣欣喜地看着朱序临,感叹道,“同桌啊同桌,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朱序临笑得见牙不见眼,跟宋澜衣站在一起勾肩搭背,“好说好说,你以后也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 冯德全在一旁惊掉了下巴。 他服侍朱序临多年,也没见朱序临同他称兄道弟。 隐约间,他的内心泛起淡淡的酸涩感。 凭什么……明明,明明是他先来的! 不过几息的时间,宋澜衣等人就利用“改头换面”,成功伪装成妖族的样子,大步往沧海楼里走去。 “诶,等等!”看门的妖蛮一看见宋澜衣等陌生面孔,警惕心就起来了。 “你们,从哪来的?” 宋澜衣向朱序临两人抛了个眼色,她的嘴角下意识地挂上一抹笑,从袖子下拿出一枚玉佩。 这玉佩虽然是她贴身带着的,但却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如今拿来打发这些小鬼,正好。 看门的妖蛮见状,将玉佩往手中一掂,见其色如雨过天青,有一种烟雨朦胧之感。 再加上这玉触手生温,入手便知,这是暖玉中的极品。 由于妖蛮上层喜好人族文化,连带着近年来,妖蛮内部对于人族一些玉佩、折扇、鼻烟壶、瓷器等附庸风雅的东西,天然就具有好感。 是故看门的妖蛮见状,痛快地收下了玉佩,转眼就换上一副巴结的神色,“哟,这位姐姐,不就是进一进这沧海楼吗。早说啊,一句话的事。” 宋澜衣依然是淡笑的模样,看不出深浅,“你先别打包票,今日不是我一人来的,还有我两位随从。我只问你一句,能进,还是不能进?” 那妖蛮思忖片刻,虽然觉得宝物动人心,但今日兹事体大,还是不免问一句,“姐姐今日来这沧海楼,是来做什么的?” 宋澜衣笑容一收,冷冷地瞥了那妖蛮一眼,直把后者看得背后冷汗直冒,这才缓缓道,“前面那位是为什么来的,我自然就是为什么来的。” 妖蛮顾不得多思,点头哈腰地请宋澜衣一行人进去,“小的多嘴了,多嘴了。您请,您请……” 等到他们完全走入沧海楼后,看门的妖族才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着,“奶奶的,今天来的客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霸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沧海楼内。 朱序临一脸惊奇地看着宋澜衣,“我倒未曾想到,你平日里笑嘻嘻,一副和善的模样,如今落下脸子,竟也吓人的很。” 宋澜衣笑眯眯地低声道,“小朱,你要清楚,有的时候,一个冷冰冰僵着脸的人不可怕。最可怕的事,那个僵着脸的人,突然笑了。反之,也是同理。” 第三十一章:完美夫婿! 几人神色自若,淡然走入这沧海楼中。 沧海楼内的建筑布局呈现中空的圆柱体。 其内阁楼层层叠叠,身处底层,可以仰起头,透过金碧辉煌的陈设珠宝,看到高处栏杆处的人影绰绰。 并且一入沧海楼,便仿佛有一种龙游汪洋的身临其境感。 周身的雕饰,尽显妖蛮粗犷的抽象派艺术,再加上这里或许是有什么空间力量在影响着,沧海楼内甚至有一种大到一眼望不到边的错觉。 朱序临见宋澜衣隐晦地向外张望,忍不住道,“宋姐姐,你下次随我回上京。上京可比这里繁华多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孰料宋澜衣也尝试着用才气的方式,传音入密,“上京虽好,东西虽多,但那东西可不是白拿的。今儿咱们做的,可是无本买卖。” 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朱序临的肩膀,嘴角露出一抹纯良的微笑“小朱啊,姐姐年纪虽然不大,但吃过的盐巴,绝对比你要多。听姐的,准没错。趁着年轻,能干,咱们能多攒点老婆本,那就多攒点。” 朱序临一愣,下意识道,“宋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忽悠人,都是这么笑的。而且……那我要攒的可多了。” 宋澜衣:……小朱啊小朱,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也是个渣男! “不过……”冯德全突然插了一句嘴,“你们都知道,这次沧海楼里,那些大人物为之而来的好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吗?那东西,又存放在哪里?” 气氛安静了下来。 宋澜衣却整了整衣袍,落下一句话,大步朝前方走去。 在“改头换面”之下,她如今五官还与先前有几分肖似,但却一副男儿郎的打扮,平添了几丝英气。 她大步朝那位兔耳公主走去,穿过层层人群,一不小心“蹭”了那兔耳公主一下。 “抱歉。” 一道低沉清冽,宛若松间清泉流水的声音响起。 雪姬被这标准的人族语所惑,下意识地抬起头,多看了来者一眼。 来者是一名少年郎,身量颀长,肌肤白皙,眼眸略带狭长,斜眼睨视时,有一种雌雄莫辩的风情。 最令雪姬见猎心喜的,是他身上具有妖族中极其罕见的书卷气质。 雪姬身为雪兔一族的长公主,之所以到了这岁数,还未定好联姻对象,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看不上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同族。 这些家伙,在她看来都是莽夫。 她向往人族文化,自然想要有一位人族诗书中所描述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那般的夫君。 她看着宋澜衣,强自压下两颊的绯红,下巴微扬,干巴巴地道,“没、没事。” 刚说出这话,她就在心底翻来覆去地打滚。 哎呀,这还说得太没气势了!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结巴啊?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喜欢她? 不、不对,她堂堂雪姬公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呢?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多看了宋澜衣一眼,两颊浮起一抹飞红,“你、你离我远点!” 宋澜衣状似不解地抬起头,但还是很有绅士风度地往后退了一步。 雪姬见状又觉得自己过分,抿了抿唇,“我、我就是觉得你身上太香了。” 宋澜衣表情微微有些皲裂。 这只兔子……在说啥? 她现在可是个男人,哪来的什么香味? 还有,她怎么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 她只是来搭个话啊。 宋澜衣自问她可没有跨种族的磨镜之好。 雪姬在心里疯狂跺地捶墙,她这说得都是什么东西啊? 她状似无意地扇了扇风,拂走两颊的热气,随口道,“你也是为了这玉鳞草来的吧?” 玉鳞草? 宋澜衣脑子中几乎立刻浮现了一大堆信息。 她听到这个名字,心绪剧烈翻涌起来。 因为玉鳞草,这是她目前这个时期,能给伴生血藤生命进化的最好材料之一。 暂且不论这玉鳞草该怎么分,单就它的价值而言,这东西……必须弄到手! 她浮起一抹笑容,接话,“龙游浅滩飘摇,一朝风雨化龙。这东西……谁能不想要吗?” 雪姬听到这话,眼神都亮了。 宋澜衣能进入沧海楼,说明她背后,也有背景,有势力。 至少财力是不缺的。 不然门口的看门狗,早就狗眼看人低,将人赶出去了。 更何况,宋澜衣还能出口成章,这比那些莽夫好多了。 天哪,这是梦中才会有的完美夫君啊! 雪姬一颗心砰砰跳动。 另一边,冯德全和朱序临都无语了。 冯德全罕见地主动开口,“殿下,你看到了吧。好好学习,多背几首诗,就连异族公主都会对你另眼相看。” 朱序临冷哼一声,“我才不在乎!” 他看着宋澜衣和雪姬渐行渐远的背影,感觉革命战友已经背叛了。 但同时,朱序临心里又有点痒痒的。 毕竟……他也处于少年慕艾的阶段,下次得记得问问,宋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有事宋姐姐,无事宋澜衣嘛。 而宋澜衣此时已经在雪姬的有意无意的示好下,摸清了整个沧海楼的格局。 沧海楼分九层,一层对应一个品阶的珍宝。 当然,沧海楼偶尔也会看走眼,可能会在某层楼,出现罕见的宝物。 这也是俗称的捡漏。 而玉鳞草作为此次拍卖会的大头,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绣球内。 绣球自九层楼宇之上坠落,直至悬挂在半空中,可以被所有客人看见。 宋澜衣思忖完这次行动的路线后,就含笑道,“雪姑娘,我还有同伴在一旁,失陪一阵。” 雪姬先是一阵失落,而后抿了抿唇,垂下眼,“好,那你先去吧。” 朱序临看到宋澜衣归来,有些酸溜溜的,“亏得你不是个真男人,否则天底下的姑娘,都被你一张嘴骗走了,还有我什么事?” 宋澜衣佯作思考,认真道,“其实往好的方面想,阴阳家中,阴阳颠倒一术,倒也不是不可以……” 朱序临无语:“……闭嘴吧你!” 第三十二章: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宋澜衣按照雪姬和她自己所观察的路线,向朱序临和冯德全一一讲述。 等听完大略的计划,朱序临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地拍了拍冯德全的肩膀,“冯伴伴,靠你了。” 冯德全:“……” 他看了看沧海楼,只觉得今日他头顶上,有一个大大的“危”字。 他长叹一声,“殿下,来年今日,我的坟头上,记得寄我一束黄花。” “大伴,你可以的!”朱序临面带鼓励,“来年今日,你就是大内第一內监,司礼监掌印使。” 司礼监? 掌印使? 这可是做太监的至高荣耀! 如果硬要换算的话,司礼监掌印使,就好比内阁阁老。 冯德全一撸袖子,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 “殿下,您瞧好了,区区沧海楼,不过是殿下掌中之物罢了!” 朱序临听闻,面皮微微抽动:……倒也不必吹这么大的牛逼吧? 传音入密之间,沧海楼中,响起一声黄钟敲响声。 钟声绵长,余韵无穷,宛若沧海潮汐拍打之声一般,重重叠叠。 闻之片刻,似有浪潮洗涤内心,有凝神静气之效。 随后,悬挂于空中的丝带逐渐向两侧散落,渐渐露出其中包裹的玉鳞草真面目。 等丝绸逐一褪去,露出一盒透明质地的琉璃盒。 见到这琉璃盒,朱序临的面色微冷。 妖蛮制作琉璃的技艺粗糙,他们连七色琉璃都不能制造出,更别说这种透明质地的琉璃。 除非……是他们从人境抢掠回来的。 甚至还有可能……是人境出了叛徒。 当然,第二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只因现在绝大部分的人族,都是学习圣人经义。 因此,如果吹牛的话,大乾每一位修行者,都可以说是圣人门徒,有半师之谊。 而圣人神念下可达混元地母,上可达三十三重天,凡是大乾子民,若有一丝恶念,圣人皆可察觉到。 也就是说,如果真有叛逆之辈,投靠妖蛮,恐怕圣人一个动念之间,便能诛杀叛徒。 只看圣人愿不愿意做罢了。 “铛——” 当清音再次响起时,一道声音缓缓响起,“今日沧海楼拍卖——正式开……” 话音还未说完,宋澜衣的厉喝声就响起,“动手!” 许是从来没有人族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潜入妖族的沧海楼。 就连方才主持拍卖的声音,也诡异地没有响起。 在场的气氛停止了一刹,就好像时空都在这一瞬间凝滞。 宋澜衣手腕上的血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向外延伸生长。 血红色的藤蔓上,甚至有慑人的倒刺长出。 藤蔓快速生长,直至触碰到琉璃盒时,藤蔓骤然收紧发力,将琉璃盒从高空中用力拽下。 当宋澜衣将琉璃盒放入怀中后,她和朱序临对视一眼。 下一秒,两人心有灵犀地从袖袍中,抽出早就准备好的麻袋。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迅速,直到此时此刻,才堪堪传来沧海楼主人的暴怒之声:“好胆!你们究竟是谁?谁给你们的胆子!” 要是放在平时,说不定宋澜衣还有心思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但是现在…… 时间就是金钱! 宋澜衣一门心思当强盗,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先把贵的东西都塞满。 像什么修炼通用的太元通宝才气钱币,这是六品境界以上专用的修炼钱币,其中含有大量的才气。 妖蛮同样可以搜集才气打磨肉身,这就导致沧海楼第一层,有一处的柜子里,几乎塞满了太元通宝。 宋澜衣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绿了。 仪态? 要什么仪态? 敛财才是王道。 妈的,这群妖蛮真有钱啊! 比她有钱多了,还天天想着南下抢劫。 该打,该杀! 以前都是一个一个数太元通宝,现在宋澜衣都是一麻袋一麻袋地往肩上扛。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杀人放火金腰带。 另一边。 雪姬看到宋澜衣的身影,吃惊地微微张开嘴。 旁边有一名护卫,早就看不惯雪姬与那小白脸卿卿我我,大着胆子道,“公主,像这种粗人,没身份、没地位、没财力,也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啪!”雪姬冷着脸,反手就甩了那护卫一巴掌,“她也是你能说的吗?她会背诗,会读经义,你能吗?这就是你口中的粗人?” 护卫捂着通红的脸颊,愣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只是雪姬心中如何翻涌,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此时此刻,宋澜衣没办法考虑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 她只恨,恨自己没能多拿几个麻袋过来。 要是有个储物空间就好了。 这样她就能将一层全部搬空了。 宋澜衣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冯德全,尽管心中早有预估,此时看到他与沧海楼的主人斗得不相上下,还是不由得惊叹。 同时,她对于这位小朱同桌的身份,有了更高的预估。 皇亲国戚? 皇子? 亦或是……太子? 她用眼角余光,瞥了朱序临一眼,见他手中咻咻咻几下,身前的宝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得嘴角抽搐。 她就知道,这位小朱同桌……身份不一般。 这个世界……果然有空间储物装备的存在! 等等……空间,她也不是没有啊。 只不过这是梦境空间罢了。 宋澜衣这次也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一下。 好东西嘛,谁都不嫌多。 她嘴唇蠕动片刻,向朱序临说了一句话。 下一瞬,一声“偷天换日”响起,整个沧海楼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只有宋澜衣等人的眼中,沧海楼还是一如既往的亮如白昼。 这下,沧海楼中的大人物总算坐不住了。 有妖蛮此时也打着歪主意。 现在都黑漆漆一片,但是五感还在。 凭啥就那两个小子可以抢东西,自己却不行呢? 在这样的念头促使之下,整个沧海楼都乱成了一锅粥。 宋澜衣见到这一幕,只觉得心如刀割。 那些被其它妖蛮抢的东西,是沧海楼的吗? 分明不是啊! 那东西……明明就是宋澜衣自己的! 等再一次见到有妖蛮“抢”走她看定之物时,宋澜衣终于忍不住怒了。 她抄起身边的一把弓箭,她怒吼出声: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杜甫兄,先借你诗一用! 第三十三章: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这一首诗,几乎点燃了整座沧海楼。 而这,也是宋澜衣来个这个,所“借鉴”的,第一首完整诗词。 大乾境内,文人虽说诗词为小道,经义为大道。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涉及到经义的。 但是诗词就不一样。 小到打油诗,大到格律平仄整齐的诗词,几乎全民都可以参与。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看似简单扼要的一句话,却饶有韵致和理趣。 实际上,后世也有黄生说此诗“似谣似谚,最是乐府妙境”。 诗本宝光先是从宋澜衣身上微微透出,而后光芒大盛,紧接着,从外界来看,整座沧海楼都被一阵宝光淹没。 随后,一道虚影浮现在沧海楼上空,一名身踏赤兔骏马,头顶红缨,赤兔全身披扎甲,头戴飞羽的骑兵现世,他微微眯眼,手中凝成一把一人高的箭矢,高喝一声:“某来也!” 话落,一根形似长枪一般的箭矢飚射入沧海楼中。 听到这一声呼号,沧海楼乃至整个青芜城的妖族都震惊了。 诗词化象,化象有声! 这是鸣州诗词啊! 诗词分出县、达府、鸣州、镇国、传天下。 镇国且不论,传天下更不用说。 单就鸣州诗词,已经是出类拔萃中的出类拔萃,好几个月的文报,可能才出一首鸣州诗词。 而这一首诗词的威势,已经远远超出了宋澜衣这个八品阶段该有的水准。 只因这是一首完整的诗词,受天道认可,才气灌体,有首次吟诵的威力加成。 而鸣州诗词,远不止于此。 那沧海楼上的红缨骠骑大喝一声,这声音起先在沧海楼周围回荡,而后迅速向周围扩散。 ——青芜城。 ——定远城。 ——直至朔北,中州,南蛮,上京…… 每一道城墙驻守之处,每一处灯火人家,每一处清辉洒落之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红缨甲胄虚影,一声响亮的清叱声,响遏云霄。 城墙上,狼烟无火而燃,整片王朝大地,在此刻,仿佛都被狼烟点燃。 封狼居胥,饮马瀚海! 清叱声中,王朝大帝上,一名金黄衮服男子坐在四四方方的红墙宫苑中,仰头看着天空中的虚影,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鸣州诗词,天降才气,才气注入大乾每一州府,此乃我大乾之福啊。” 说完,他又微微叹了口气,“可惜,日日若是如今日,何愁才气不足,开启不了女子科举呢?” 旁边一内侍,起身上前,适时开口宽慰,“陛下,您也说了,有鸣州诗词出世,乃是大乾之福。若是天天有这福分,那福分,还叫作福分吗?” 天照帝瞥了一眼内侍,哼笑一声,“你这老货,惯会糊弄朕。” 内侍笑了一声,但却没多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陛下此时的心情已然好转。 天照帝站在宫宇二楼,凭栏倚望,突然心念一动,像是强者之间的隐隐感受。 他皱眉思忖,喃喃自语,“这动静……不会和那孽障有关吧?” 上京之中。 杨府。 此时半空中,才气充盈,异象连连,吸引了全京城的目光。 就连安居在宅邸内的杨阁老也不例外。 他手捧《易经》,深深凝望向天空,仿佛要透过这一道异象,看向遥远天际的三十三重天。 南蛮。 药圣拿着一把锄头,顶着烈日,眯眼看向高空的异象。 他敲了敲自己的后腰,“老咯老咯,我还在南方种药,结果这又是什么半诗出县,又是才气鸣州,这世道……要变咯。” 朔北。 明王就没有上京那些人那么淡定。 因为以他的修为,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这次才气鸣州的发源地……居然就在妖蛮最南面的青芜城。 而青芜城……就是他们之前计划中的目的地。 明王皱了皱眉头,揉了揉眉心,“有我在,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明王不是狂妄,是对自己有自信。 他坐镇朔北数十年,就没出过啥大乱子。 要说唯一的变数嘛……只有可能是朱序临这小子了。 至于宋澜衣? 哈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才八品境,能出什么幺蛾子? 而青芜城内。 公孙玑看到这个异象,已经彻底懵逼了。 **,谁干的? **牛! 还不等他过多的赞叹,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可以营救那些囚车中的人族战士。 不用他多说,周围的人已经心有灵犀,只需对视一眼,就可领会彼此之间的意思。 眼神在半空中相撞,而后转瞬即逝。 下一秒,几人同时在妖族中冲出。 而囚车上的男人,看着天空中的异象,突然泪流满面。 他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他死死盯着那异象,唇瓣剧烈地哆嗦着,“青山、青山……” 他嘴中发出嗬嗬声,因为常年练刀,他的指腹中布满老茧,此时他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像是在酝酿着什么话语。 直到他撇过头,看见人群中冲他奔来的人族袍泽时,他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扯破嗓子吼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哪怕身处他乡,从英雄沦落为战俘,只要一颗心向人族,又何必在乎,埋骨何处呢? 他粗糙黝黑的大脸,此刻都被泪水一一打湿。 他看见公孙玑手持折扇,踏空而上,宛若天神降临一般。 他俯下身,用羽毛扇劈断枷锁,背上那男子,转头微笑道,“同为人族袍泽,只要你心向大乾,大乾,定不会让你流血又流泪。” 他托着男子,羽毛扇遥指人境,意气风发道,“走,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