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壹号》 第1章 午夜公交 深秋,午夜。 细雨如丝,在昏黄的路灯下一片朦胧如烟似雾,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 赵邪站在空旷的站台上,拉了拉茄克的领子心里有股莫名的凉意。 马路上人迹稀少,偶尔会有车辆驶过。 今年的天气冷的有些早,这在四季不甚分明的南方很罕见。 赵邪心里也知道,811公交这时候已不可能再有,但却心有不甘希望有奇迹出现。 事后才明白,这就是所谓的鬼使神差。 就在赵邪即将绝望之时眼前兀地有些暗,这让他以为路灯坏了。揉了下双眼,一辆公交车停在了他面前。 那一刻他险的跌倒。 车门缓缓开启,里面空荡荡的。只见在车门左手边坐了一个少年正静静的望着他。 “这是最后一辆了!”少年缓声道。 赵邪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这不是天气的关系。 想跑,却迈步上了车门。 赵邪在少年的右后坐下,看他有十八九岁的样子。青色牛仔裤和黑色的茄克里面是白色圆领仃恤。 头发乌黑,脸却有些苍白。 这是一张赵邪生平见到的最英俊的面孔。 英俊到他已无法用言语形容。 “就等你了!”少年兀地回头对他笑道。 等我?赵邪不由呆住。 车不知时已启动,沒有任何的征兆。就如它根本没停过。 赵邪的汗下流了下来。 售票员靠在座位上睡的很熟。司机直直的望着前方,似乎当他都不存在。 “我要下车!” 话一出口,赵邪便捂住嘴。声音小的就如不是他喊出的。 赵恐犋起来。 “就到了!”少年又转过来道。 那声音听来很远,却又似就在耳边。 那一刹,赵邪分明看到少年眼中的忧伤和不舍。 赵邪说不出话来,就似喉咙被人抓住。 “你见证了一个奇迹!”少年站了起来,对赵邪笑了笑。 那一笑赵邪终身难忘。 那一笑倾国倾城。虽然他也知道这样形容并不合适。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透过挡风玻璃赵邪看了震撼的一幕。 车头前横着一辆红色的轿车,华光四溢如同白昼。 车内一男一女,那女的明显是个产妇。 “再见啦……” 音尤在耳,少年已到到了挡风玻璃前。沒有丝毫停顿便要穿身而过扑向车内的产妇。 赵邪突然起身拉住了少年,“不要……” 那一刻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让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只觉得少年的手好凉,凉的就似乎是一块冰。 少年对赵邪的举动有些意外,伸手拨开他那只抓着自己手臂的手。 少年的手指甲比正常人长出了许多,有意无意的在赵邪的手腕划过。 一股刺骨的寒意刹间把赵邪冻住,他放开了少年,手心里却多了一样东西。 未来的及细看,就听少年道,“去,奈何桥1号铺……” 赵邪怔住。 一声婴儿的啼哭在深夜听来格外响亮。 白光剎间消失,轿车也沒了踪影。 赵邪用力的眨了眨眼,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公车仍在前进,售票员歪着头睡的正浓,司机两眼直直的前方。 但那英俊的少年却没了。 这绝不可能是幻觉。 难道是…… 一念至此,瞬间一股冷气从头到脚把赵邪冻住了! …… 他想动下身子,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根本就就动不了,感觉就像一只被冰冻的咸鱼,已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雨夜公交,少年、婴啼,赵邪一时间分不清是真是幻,可手心里紧紧攒着的一个物件却又是那么真实。 难道是出了车祸,还是我人已命断黄泉? 想到自己风华正茂正值青春,就这样不明不白嗝屁,未免太过草率。 夜黑风高,四周一片漆黑。 雨急,风也急,赵邪的心里更急。 不知何时竟然有两个“人”拉住了他的身子。 就算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这两个人的掌握。 一人搂住他的脖颈,一人拉住他的双脚,他们似乎把赵邪当成了拨河比赛用的绳索,相互拉扯,却又分不出胜负。 身痛如裂,却又喊不出声,只有泪水无声和雨水混杂,分不是咸是苦。 一道闪电划破黑暗,四周竟然还有人围观。 让赵邪刹间心冷的是,在闪电划破黑暗的一瞬,他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 有他上大学时的室友,曾经的同事,甚至还有最好的朋友东方明。 他们都是赵邪最亲近和认识的人,此时却是一脸的冷漠。 他张嘴却却喊不出,只有无声的呐喊,“东方明救我…” 突然…… 四周重归黑暗,赵邪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们为什么不来救我,难道是在等我被分尸后过来分一块肉。” “这世上给人最大的伤害,莫过于来自最亲近的人的背叛。” 绝望的泪水再次涌出,赵邪已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我已被自己的亲人抛弃,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拉扯并未停止,赵邪甚至听到了骨节“啪啪”的脆响,再过片刻,也许就会被他们扯碎。 赵邪突然笑了,既然死亡不可避免,为什么不对自己笑一个。 赵邪暗中给他们加油,希望他们再加把劲。 他轻轻的闭上眼睛…任泪水无声的滑落。 一声惊雷乍起,山河震动。 惊雷过后,风雨俱息,世界一片寂静。 静的赵邪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拉扯他的两个人在惊雷声中突然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仍然闭着眼睛,赵怕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他希望方才看到的只是一场幻觉,一场恶梦。 半响,也许是许久,赵邪轻轻伸了伸腿,没断;活动了下双臂,也还在。 暗松了口气,又总觉得哪里不对,身上的每寸关节似乎都如淋了春雨的秧苗,竟然暴长了许多。 赵的心又沉了下去,“难道我已死了?这里莫非是地狱?” 他想到了家乡村民们常说的“瘦鬼”,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我原本就不胖,又长身子,岂不真成了麻杆样子的瘦鬼…” 这些话不觉中脱口而出,他竟然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心里一急,突然发现身子竟然能动了。 …… 四顾茫茫,天地寂然。 赵邪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觉得口渴难耐,正徘徊不定间,就见前面出现一户人家。 三间小屋依林傍水,门前一棵高大的槐树上挑起一只风灯,正随风摇曳。 树下一张方桌,上面摆放着一壶一碗,一位老奶奶座在桌旁,嘴里轻轻哼唱着一首歌谣: 天皇皇地皇皇,月儿明晃晃…… 老奶奶处顾自的哼唱,竟然对赵邪视而不见。 赵邪忍不住喊了声,“老奶奶,借碗水喝。” 老奶奶口里不停,拿起茶壶倒了满满一碗端给了赵邪。 茶水清香扑鼻,色泽淡黄…… 赵邪接过茶碗说声谢谢,就听老奶奶突然道,“就等你了。” 第2章 喝下这碗孟婆汤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赵邪抬眼看向老奶奶,就见她正一脸笑的看着自己,“喝了它,我就可以收摊了,好孩子喝了它。” 赵邪不由怔住,只觉得老奶奶笑的好生诡异。 再看老人身后,是一条大河,河面上烟雾翻腾,一座桥横跨其间,桥上人影幢幢。 老奶奶见赵邪犹豫,笑容渐渐凝固。 “你不是口渴吗?喝了它解渴忘忧,万事空呢。” 赵邪却把茶碗放下,虽然他口渴难耐。 他盯着眼神已渐冰冷的老奶奶道,“你为什么这么急迫要我喝下这碗茶?” 赵邪不认为这位老奶奶只是单纯的好心。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就算她是个老人。 不是人老会变坏,而是坏人变老了。 这是大多年轻人混社会的醒世警言。 赵邪也从未敢忘。 “我为什么喝这碗茶?为什么你要我喝我就喝。” 赵邪放下茶碗,他已准备离去。 此地处处透着诡异,情况不明不易久留。 “唉……” 老奶奶突然叹息道,“每个来到此处的人都会心有不甘,但那又会怎样呢?” 老奶奶眼中露出了嘲讽之意,“我劝你还是喝了它,不要耽误我老人家收摊。” 赵邪竟一时无语了。 他真没料到老太太如此执拗,竟然“热心”到要强人所难。 难道是我误会了她? 正在犹豫,就见老太太双手一翻,指如兰花朝赵邪一点,口中念念有词…… 赵邪顿时手脚俱僵,口不能言。 而先前被赵邪放下的茶碗竟然缓缓升起,向着他的嘴唇移动。 艹,这是要强上吗? 赵邪感觉中这碗茶一饮,自己必定不再是原来的自己。可是他偏偏又无法拒绝。 正在这紧急关头,从小屋里走出一位白衣少女,手里却拿着一枝红花。 鲜艳夺目,腥红如血。 “这碗孟婆汤他喝不得……” 少女一挥手,鲜花飞出,茶碗坠落。 “啪……” 赵邪浑身一哆嗦,手脚虽然不再僵硬,却全身冷汗,状如虚脱。 “啪”的声茶碗坠落在地,茶水四溅,花瓣凌乱。 赵邪有一种“死里逃生”的虚脱感。 一时间精神恍惚,喃喃道,“我是谁?在哪里?” “这碗孟婆汤,你不该给他喝。”少女冷冷的对孟婆道。 孟婆看了一眼白衣少女,悻悻道,“坏我老人家的好事……” 说罢便转身进了小屋。 孟婆汤,黄泉河,奈何桥…… 难道我已经死了,这里是黄泉路? 赵邪看向正冷冷看着他的白衣少女,脱口道,“小姐姐,我真的死了么?” 想到刚才险些喝下那碗孟婆汤,顿时悲从中来,自己明明活的好好的,怎么会就走上了黄泉路,还差点喝下孟婆汤,上了奈何桥。 “我有那么老么?”少女冷冷道。 “不是……” 赵邪有些无语了,南京到北京,姐姐是官称,你有必要这么纠结吗? “不是,小姐姐你听我说……” 去特么的,人都死了,我还给你解释个毛啊,爱听不听。 他不再理会白衣少女,走到河边,想摘一朵红花,这也许就传说中的彼岸花吧! “你既然这么想要死,我就送你一程。” 少女突然一脚把赵邪踢入河中。 “记得去奈何桥找1号铺。” “我艹,你个小婊砸……” …… “老板醒醒,老板……” 老板?怎么会有人叫自己老板?自己一个失了业的社畜,死了反到成了老板。 就算是死了,赵邪都不会相信,电视剧里都不敢这样演。 呵呵!这特么的是到了地狱还是做梦? 赵邪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女人脸。 与自己靠的如此之近,近的几近暧昧。 赵邪“嗷”的声跳了起来。 女人没想到赵邪的反应如此之大,也是吓了一跳,睁大双眼,半响说不出话来。 赵邪第一时间想到是:某音某手里那些个主播常说的,男孩子在外也要注意安全。 “我为什么在这里?你是谁,又对我做了什么” 赵邪低头看了看自己,见衣衫还算齐整,总算松了口气。 “老板,你不会连我都不记得了吧!”张练练都给气笑了。 就算是换了个灵魂,老板还是自恋的一塌糊涂。 张练练不由皱了皱眉头。 赵邪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环境,这分明是一家古玩店,自己刚刚是躺在旁边的一把摇椅上。 我没有死?可以前的种种又怎么回事,是梦是幻,还是…… 赵邪陷入了深思…… 不但没有一点“死而复生”的愉悦,反而惊疑不定,心生骇然。 这一切都特么太过反常,反常到诡异了。 “老板,这是你最爱喝的茶饮。”张练练很快就进入角色。 “不……我不是你的老板。” 赵邪猛然缓过神来,挥手把张练练手中的茶碗打落。 他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一秒钟都不愿呆下去。 既然自己还活着,就当以前只是一场梦,无论是美梦,恶梦…… 醒了,就让它一切随风。 赵邪转身就要离开,这女人也不简单,不停的喊自己老板是几个意思。 太特么搞笑,太特么诡异了。 “不……” 赵邪又是“嗷”的一声,神经顿时崩溃。 店铺玻璃门中的自己已不是曾经的赵邪,而是公交车上那个绝美的忧郁少年。 身后的张练练正在笑嘻嘻的看着他。 赵邪突然觉得张练练竟然也似曾相识…… 一股阴冷的寒气渐渐侵蚀着赵邪,“你,你特么到底是谁啊?” 第3章 欢迎你 我是谁,我是在哪里? 赵邪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了,变的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伸手扣住自己的喉咙,睁大眼睛望着玻璃门中的“自己”,恐惧就如涨潮的海水,慢慢地侵蚀着他灵魂。 这种感觉已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终于想起,是这个叫张练练的女人,一脚把自己踢回了阳间。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那少年的模样? 玻璃门中的张练练,笑脸渐渐收敛,“他厌倦了却选中了你,你以后就是棘阳城的阴司代理人……” 赵邪终于崩溃,像死狗般瘫倒在地。 ……… 每一座城市里都会桥,或大或小,或新建、或古老。 棘阳市也不例外。 沙河水穿棘阳市而过,把都市分为两片,有三座桥横跨其间。 最早的蓝荷桥,是建于五六十年代,曾经的繁华也已渐向新城区转移。 蓝荷桥在年轻人眼里,老旧破败,颓废。 但是,一桥两岸,两片极端。 北岸虽然是老城区,但仍保留着老城最后的荣光,人气旺人流量大。 南岸,桥头有一栋明清时期的古建筑,坐东面西,是一家古玩店。 让人奇怪的是,这家店还兼营纸货。 棘阳市没有人知道这家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给人的印象它存在感很弱,却又似乎一直都在。 岁月轮换,它的经营始终未变。 它没有招牌,却只有门牌“蓝荷桥1号” …… 赵邪已经适应了店老板吴友的身体,彻底躺平。 本来他就在孤儿院长大,虽然上了大学却又在失业中,出了车祸却又“借尸还魂”,还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阴司在阳间的代理,“阴差。” 民间称为,“走阴人。” 赵邪不知道吴友为什么会选中他,现在也不想知道。 也许就如张练练所说的那样,这是“鬼缘。” 是不是鬼缘赵邪不清楚,但他知道一个道理,当生活强暴了你,若无法挣脱,就躺平享受。 曾经被吴友指甲划伤的手腕,也已痊愈,出现了一张铜钱大小的鬼脸印记。 “用它可以打开地狱之门,是送亡魂下去的必经之路。”张练练道。 赵邪拿出了吴友消失前给他的那块件东西,是块用千年彼岸花根雕刻着地藏王菩萨像的令牌。 这是他的阴差身份的凭证。 想到每当拿出这张令牌,张练练眼中羡慕嫉妒恨,却又带着些许恐惧的眼神。 赵邪就愉悦的叹息:现在的生活,挺好。 …… 中午12点,在农村,老人总是会嘱咐年轻不要轻易去野外。 此时阴阳交替,最容易遇见“脏东西。” 蓝荷桥1号所在的路段,虽然店铺不多,生意清淡,车辆却是不少。 又因城乡交界,车祸事故多发。 坐车店里的赵邪,透过玻璃门看到一辆农用三轮车驶过,司机是一个中年农家妇女。 三轮车拉着满满的一车水果和一泥头车迎头相撞…… 女司机是一个水果小贩,刚刚从乡下果园贩水果回城。 出事的一瞬她的身子剧烈震动了几下,然后就轻飘飘浮在空中。 四周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直到回头往下一瞅,事故的全貌却看个一清二楚。 诡异的是泥头车下还躺着一个流血的她。 这一现象把她吓个半死,可任凭她怎么叫喊都无济于事,只能在空里飘着,眼睁睁看着很多人在救她。 大家把那个出事的她送往医院,都无视她的大喊大叫。 她想拉那些人却拉不住,只能飘在原地,最后慢慢往上升,离地面越来越高。 她不甘心,想去追赶那里人,却看见站在店铺门口的赵邪。 年轻的赵邪看起来,和她上大学的儿子差不多大,英俊帅气。 她情不自禁的飘向赵邪,看到了店门口的门牌:蓝荷桥1号。 “这是卖什么的商店?自己平日里为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它。” “奈何桥1号欢迎你。”赵邪道。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里就是她的最终归属,不再为儿子的学业揪心,为女儿的婚事烦躁, 也不再为赶市场起早贪黑,为一毛钱和顾客斤斤计较, 也再不用看赌鬼老公的嘴脸,挨打受骂。 她累了,真的撑不住了。 她只想好好的休息。 赵邪右手抬起,手腕上的鬼脸光芒四射,然后形成一个圆形光环,渐渐的越来越大。 地狱之门在此时缓缓打开…… “阴阳就此分,奈何桥可渡。”赵邪高声吟道。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送她身子去医院的方向,随后便扑入光环之中。 光环消失,地狱之门关闭。 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道路上车辆往来,人行匆匆。 除了那路面上的一滩血渍,在正午的阳光下,分外的刺目。 赵邪转身回到店里,他决定再去竹躺椅上躺会,为晚上养精蓄锐。 今晚的“生意”一定会很忙碌的。 马路中央的那滩血渍,肯定会吸引那些不愿去阴司地狱的孤魂野鬼。 张练练已经在为“晚餐”做准备。 那是一块一市斤左右的猪肉,是她早上去市场买来的。 俗称猪转头,就是生猪咽喉那地方的肉。 棘阳风俗,拿它来祭祀亡灵。 张练练把猪肉煮熟,沥水冷却后放入一只青花瓷盘中摆好,用一双竹筷子交叉插在上面。 一切都准备就绪…… 秋天昼短,当夜幕降临,张练练把写有“奈何桥1号欢迎你”的柳木小牌挂了出去。 白天的喧嚣已渐沉寂,路灯忽然开始闪烁,伴随“嗞嗞”声响,马路上陡然起了一阵旋风。 旋风中心飘出一股黑雾,缓缓四散开来,把店铺笼罩其中…… 此时就算有生人路过,没人会发现一个在深夜营业,一盏孤灯的店铺。 黑雾中鬼影幢幢,它们被鲜血吸引,却不能自禁的走向蓝荷桥1号铺。 穿过店铺的玻璃门,他们不再是飘渺的影子,仿佛间已然忘记自己早已是孤鬼游魂。 他们大多是老人,有男有女,都是一脸的迷茫:“老板,我迷路了,请问这是哪里啊?” 每一个亡魂都会问赵邪同一个问题。 赵邪默默的点了一支烟…… 这些老人大多是在疫情中不治身亡,也有在今年夏天热死的。 每逢天灾,老人便首当其冲。 但赵邪知道就算这些人心有不甘,但却是天命难违。 生死有别,阴阳有序,由不得他们游荡在人间。 赵邪给张练练示意,让她把猪肉摆上方桌,点燃供香。 这时候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婆婆忽然对赵邪说,“这闺女咋长恁俊,我孙子还没对象,我看你和他还挺配的。” 赵邪差点都无语凝噎。 真难为她老人家,都这时候了还不忘给自个孙子找媳妇。 赵邪干咳了几声,直接无视了张练练幸灾乐祸的表情。 “时辰不早,你们赶紧吃了祭享,上路吧!” 赵邪一声轻叱,犹如当头一棒,众人瞬间失了原形,化为虚幻在摆放着香火猪肉的方桌前绕了一周。 随后凝聚成一股直线,停在供桌上方。 “阴阳就此分,奈何桥可渡……” 赵邪手腕上的鬼脸刹那间光芒四射,形成一个圆型光圈,慢慢的由小变大。 地狱之门缓缓开启。 “上路吧!” 那些凝聚在供桌上方的亡灵随着赵邪的指引,如一条灵蛇游入光环之中。 地狱之门关闭。 一沓冥币掉落在供桌上。 张练练收起冥币,撤去供桌,道,“我看那些亡灵中有很多都热死的呢。” “谁说不是,今年这个夏天不寻常啊。” 赵邪又点了支烟,多少有那么点感慨,疫情未祛,又逢百年不遇的高温。 这日子不好混,每个人都不容易啊。 看了看时间,1110分,赵邪打了个哈欠。 闻鸡啼而熄灯,新的一天已是不远了。 “张练练,今天给大花投食了没?” 大花是店里养的一只大公鸡,专职司晨。 当午夜过后大花鸣啼,店铺便停止营业。 这是阴司的规定,不可逾越。 也没有阴差敢逾越。 原本一直爱喝茶的赵邪,在经历了黄泉路,孟婆汤之后,对茶有了阴影,于是便改喝咖啡。 这会,他正要让张练练给自个把这已冷的咖啡换掉。 忽然,昏黄的路灯又是一阵闪烁,马路上雾霾血红,一个黑影从雾走出,径直向店铺而来。 血雾黑影带起阴风,刮起马路上的沙尘打的玻璃“啪啪”作响。 赵邪瞳孔渐渐收缩。 12点未过,一般人是无法得知店铺在营业的,但黑影却能发现,肯定不是一般人。 只是诡异的是,赵邪却并没有从来人身上感受到亡灵气息。 张练练喃喃道,“老板,这不科学呢。” 你特么对我一个鬼差讲科学? 赵邪不满的瞪了眼张练,站起身道,“奈何桥1号欢迎你……” 第4章 黑衣僵尸 赵邪起身道,“奈何桥1号欢迎你……” 来人一黑布长衫,身材奇瘦脸色苍白无血,一双绿豆眼却闪烁着贼光。 “老板,你们收货不?” “收,当然收。”赵邪不动声色。 黑衣人一进屋,室内温度陡然下降,而且此人穿衣打扮,分明不是近代装束。 但赵邪却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亡灵气息。 黑衣人从身上拿出了一件东西。 这是件青铜油灯,上面绿色的铜锈斑斑驳驳,形状看着有点像大号的酒杯,上面是个容器,下面有个托儿,边上有个把手。 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再细看,上面碗状容器的边缘,还有五个狰狞面孔的夜叉鬼。 “我老板你看看能给多少钱,我需要钱做路费。”黑衣人看着赵邪,怯生生道。 赵邪暗暗心惊,此人民国装束,想必已经死了近百年,但举止言谈和正常人无异。 那只有一种解释,除非它是僵尸。 难怪感受不到亡灵气息,僵尸是没有灵魂的。 棘阳民间一直有一种说法,年轻人暴亡,下葬的墓穴风水极佳,若是镇的住便会福荫家人。 反之,便会成为旱魃,祸及乡邻。 在凡人印象中,僵尸都是身体僵硬,踮着脚走路,一蹦一跳。 其实这都是受港片的影响。 真实的僵尸因风水宝地的长年滋养,是在没有灵魂的尸体上异变的一种生物。 跳出三界,不在五行,阴司一般都管不了它。 午夜,一个“人”拿着一盏五鬼夜叉灯,突然来到店里说是卖了换点路费。 明知是具僵尸,可你又无力拿它,只问你惊不惊。 赵邪一颗心渐渐下沉,犹如沉入千年冰窖。 他“入行”时间还短,对付这种突发事件,实在是没有经验可循。 他瞟了眼张练练,希望她能给点暗示。 毕竟她是侍候过棘阳城两任阴差的老“走阴人。” 张练练却是一副你是老大你看着办的模样。 赵邪吁了口气,道,“不知你需要多少路费钱,又要去什么地方?” “去棘阳,找一个人……”黑衣人慢慢道。 “这里便是棘阳,请问你要找谁?” “我找的是一个阴差,他叫吴友……” 黑衣人突然一声怪笑,绿豆眼中绿光暴闪,伸手抓住了赵邪的手腕。 赵邪暗道了声:遭孽啊。 刚要解释自己不是吴友,黑衣人却惨叫一声,撒开了赵邪的手腕。 它刚才正抓在赵邪手腕上的鬼脸上,感觉如同电击。 赵邪也是大感意外,地狱么之门还有这种功效吗? 黑衣人一付不可置信的表情,歪着脑袋怔怔的年着赵邪。 那模样到有几分萌萌哒。 “张练练,还不上来救驾……” “老板莫慌,僵尸看米。” 张练练扔出一把大米,似天女散花,倒是不厚此薄彼,连赵邪都被米粒击中。 被米粒击中,犹如电击火烧。 赵邪嗷的声跳起老高。 你个小婊砸,忘记了小爷我也是鬼了吗? 赵邪痛的呲牙咧嘴,僵尸嘛事没有。 “我靠,竟然不管用啊。” 张练练拍了拍手,真的有些慌了。 黑衣僵尸转身看到了张练练,眼中绿光一闪,嘴角哈喇子顿时掉了下来,“美女,我喜欢……” 双臂一伸,十指指甲陡然暴长,怪叫着扑了上去。 靠,竟然还是一个好色的僵尸。 看来“色鬼”一说并非空穴来风! 张练练只是一个普通的走阴人,平日里只会抓一些自然死亡,却挣扎着不肯闭眼的老赖。 这种僵尸硬扑的架势,还真是吓到了她。 “老板,救我……” 赵邪点了支烟含在嘴上:救你,好让你往小爷身上撒米啊。 僵尸不僵,竟然还很快。 张练练一时间想闪已是来不及了。 堪堪就要被扑倒,她肠子都悔青了,我特么的这找上啊。 突然,二楼传来了大花的鸣啼声。 喔喔喔喔……嘹亮高亢。 黑衣僵尸一滞,神色大变,张嘴吐出一股黑烟…… 店内瞬间漆黑如墨,伸手难见五指。 大花仍然未歇:喔喔喔喔…… 黑烟渐渐散去,僵尸也不见了。 张练练却瘫倒在地,“老板,你好坏哦。” 赵邪走近她,蹲下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别忘记了,这店里我才是老大,也是你的上司和主人……” 拿出阴差令牌,赵邪的声音有些冷,“当吴友把令牌交到我手中的那一刻,你我便生成契约关系,自动绑定。” 张练练眼中露出了恐惧,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这让赵邪很是满意,他起身打了一个哈欠,说“你得去工作了……” …… 你没听错,走阴人也是需要工作的。 张练练的工作就是,去把那些些总挣扎着不闭眼的老赖的灵魂给抓走。 让赵邪送他们上路,早日轮回。 正所谓,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可有些人就是不肯闭眼,要不贪恋世间美好,要不挂念儿女情长,更有些人舍不下家财万贯。 迟迟不肯闭眼。 这时走阴人就闪亮登场了。 要说这走阴人除了抓人灵魂,平日与常人无异,他们被阴司相中,赋予使命,却没能得到好处。 照常生老病死,又因为身上的阴冷气息,更是让亲人朋友远离他们。 所以走阴人大多都离群索居,孤独终老。 张练练十五岁被阴司选中,如今已有十年。 按赵邪南京到北京的逻辑,她妥妥的是个姐姐了。 她是个经验老道的走阴人,侍奉过两代阴差。 阴差传承有序,在黄泉路上走一遭,回阳间借尸还魂。 如果你愿意,灵魂不灭,阴差的位置可以永久。 吴友却是个另类。 张练练已有十年的工作经验,几乎没有失过手,她会把那些捉离身体的灵魂化作苍蝇,用一根发丝系住。 有时候甚至会用发丝系成一串,嘤嘤的声音对她来说,是满满的成就感。 所以当读者朋友们,偶尔看到一只带有发丝的苍蝇,被系在你家窗棂上,千万不要放开它。 …… 非常不幸,张练练这次空手而归。 “那个人是个富二代,不吃不喝已有三天,不是他不愿断气,而是他阳寿未尽。” 张练练一脸的不安,“但是他的魂魄却已离开了他的身体。” 张练练一脸困惑,“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但我却是第一次遇见,奇了个怪了。” “那人叫啥名字?”赵邪问了一句。 “东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