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眼》 第1章 起源 “沈君!沈君先生在吗?” “在呢!我在。” “你就是沈君?跟我来吧。” 年轻护士的声音机械而又盲目,她用某种奇怪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眼。 四周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夹杂其中的还有熙攘人群里混杂着的不洁汗味。 我跟着护士一路到了产房。产房的大门是关着的,并且四周的闲杂人等似乎也被有意的支开了。 “你……自己进去看吧。” 说完后,护士没有片刻停留,径直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一种难以言说的窒息感萦绕着我,但因为我的爱人还在产房内,最终我还是忐忑地推开了门。 文字完全没有办法描述出我推开门后看到的场景,在那一刻的冲击甚至远远超过了纯粹的恐惧。 我清楚的看到了产房内所有医生的表情,那种表情十分复杂,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情。 “我的爱人呢?孩子呢?” 这些医生的表情让我联想到了一种十分可怕的猜想,我愤怒地冲向了其中一个医生面前质问着他我妻儿的下落。 “这位家属,你先冷静一下。” “我在产房里看不到我的爱人和孩子,你让我冷静?” “小陈,你退开,我来说。” 一位看上去较为年长的医生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犹豫了一小段时间,开始和我说起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我不得不承认,在我的从医生涯中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我跟您长话短说吧,您的爱人跑了。” “跑了?你是说我爱人,刚刚生完孩子,然后……跑了?” “对,就是字面意思的跑了。” 如果是一年前,我确信我听到这句话后第一反应一定是冲着这个无良医生的下巴来上那么一拳。 但因为去年那件事情,让我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耐心的等着医生把话说完。 “我很抱歉,我和我的同事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孩子呢?” “孩子的话……,死了,他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你说什么!?” 医生说完后苦笑着砸吧着嘴,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疯似地揪住了医生的衣领,这种离谱至极的话绝对不可能从一个医生的口里说出。 手术台的射灯把医生的影子拽到了冰冷的墙上,印出了一个张牙舞爪的诡怪轮廓。 更加可怕的是,手术室的墙体突然开始蠕动了起来。 紧接着,“它”开始分泌出一些散发着恶臭的淡黄色脓液。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我只能把这个味道形容成和木桶里发酵了半个月的呕吐物如出一辙。 眼前的医生们就像突然被定格住了一般,但手术室却完全丧失了具象。 手术台上的射灯异变成了一只长满肉触的诡异眼珠。 冰冷的手术室变成了用血肉构筑的墙体。 无数具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尸体都还没有完全死去。 他们被挤压成了规则的长方体,还在癫狂造作地扭曲着身体。 他们的嘴巴不停地咿呀怪语,整个手术室都被他们歇斯底里的声浪淹没。 “啊!……。” …………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打湿了大半个枕头。 刚刚的噩梦让我浑身冰冷、毛骨悚然。 一周前的事情给我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爱人失踪、孩子自杀。 这让我从那以后的每天晚上都会经历这种可怕的梦境。 警方经过调查,查证了我爱人刚出生的孩子自己掐死了自己的事实。虽然说这种结果显得十分荒谬,但毕竟监控清清楚楚地拍下了整个过程。 不仅如此,监控还拍下了我的爱人在医生完成了胎盘的分割后,猛然跃起,用一种几乎践踏了客观物理法则的速度飞奔出手术室。之后便杳无音信。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原本清秀的五官被梦魇折磨的已经变得扭曲。 黑眼圈已经快拉到了下巴上,脸上胡子拉碴,油腻的头发乱糟糟地搭在了头上。 其实梦境里那些狰狞的画面,就是我在医院当天看到了画面。 当时一道白光闪过,手术室便恢复如常。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因为这件事情我觉得有些过于荒诞和毛骨悚然,所以并没有告诉警察。 我的爱人叫李一曼,是一位超心理学家。 按我的话说,就是个研究一些超自然现象的,说白了和神婆没什么区别。 而我自己,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教书匠,目前在湖南一所大学内当地理老师。 在我生命的前27年,一切都还挺正常的,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去年,也就是1982年。 我清楚的记得,在1982年5月25日。一曼为了庆祝我27岁的生日,决定和我一起去剧院看一场演奏会。 甚至我也清楚的记得,那场演奏会是一名德国提琴手埃里奇·赞的专场。 在演奏中,一曼突然陷入了无法唤醒的昏迷状态,一直到四个小时后才苏醒。 也就是从那以后,一曼整个人都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 我无法言说她具体是哪里发生了变化,但我能明确的感觉到一些细微的细枝末节的不同。 她的眼神变得冷漠、古老,身体和四肢也变得有些僵硬和不协调。 她突然开始对音乐有着近乎癫狂的兴趣。从连小孩子都懂的乐理常识,到令人厌恶的异端旋律。 此外,她还开始有了写日记的习惯,在此之前她懒到连工作报告都巴不得让我帮忙代写。 在一曼失踪后,我仔细检查了她所有留下来的所有东西,其中也包括了那本日记。 日记中提到了她曾参与了一次由国家科研院组织的神秘科考行动。 提到了一些类似“那扇门”“伟大者”“调查者”“李立清”等一些出现频率十分高频,但完全意义不明的词语。 最让我感到困惑的是日记结尾的那句话。 “凡俗世界的平淡让我感到厌恶,人类最大的缺陷不是懂的太多,而是想要懂得更多。” 看日记时,我突然想到了。在医院时,我似乎听到了某种似乎来自于彼界的旋律在那些尸体的声浪中游走穿插。 会有什么联系么?我端着日记坐在书房里,回忆着这一年中所有的细节。 我抿了一口滚烫的浓茶,顺手拿起了今天的早报。 “原国家科研院院长李立清正式退休,目前在格尔木市定居……。” 【作者题外话】:第一次接触网文,我尽可能的坚持整本走完洛氏的风格!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第2章:初次觉醒 “现在是1985年6月1号。” “整整两年了,一曼还是没有找到,警方已经彻底停止了搜查。” 窗外的夜晚黑得异常,肃杀的夜色中偶尔还能听到野狗尖锐的啸叫声。 此刻我正在写着日记。 从那件事情之后,我便养成了记录的习惯。 不仅是因为一曼的失踪。 在寻找一曼的这两年中,我的身体似乎也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变化。 我开始变得嗜睡,身体也总是异常虚弱。 甚至我时常会突然昏倒,然后四五个小时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苏醒。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我认为这只不过是因为过于思念一曼而导致的精神问题。 但在一次离奇的事件后,我发现了事情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记得,事情是发生在一年前的晚上。 无意中,我在一曼的一件大衣内衬口袋里发现了一张乐谱。 整张乐谱看上去都是抄录的,上面大部分的音符我都认识。 但其中有几个散发着邪气与不祥的符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符号和其他音符组合成了一段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旋律。 更加诡异的是,整段旋律几乎无法用人声来演唱,甚至有几个音部的和弦已经完全突破了人声可以企及的范围。 我尝试着照着乐谱哼唱,但没等哼唱两句,我惊讶地发现居然停不下来了。 那种不祥感占领了我,我的喉咙里发出了完全陌生的声音。 尖锐、颤抖、癫狂而又错乱。 接着一股吊诡的气息突然环绕住了我。 我就像是被某种动物的筋膜包裹住了一样,紧接着是刺骨的寒冷和强烈的耳鸣。 伴随着这些身体外部的感觉后,是无比剧烈的头痛。 就像是带着倒钩的尖刺笔直刺入了后脑,然后在我的后脑来回搅动。 这种突如其来的强烈疼痛差点让我昏厥过去。 我双手抱着头,整个人像弓一样侧卧在床上,试图缓解这种近乎致命的疼痛。 好消息是,这种疼痛像潮水一样,来得猛烈,去得也十分迅速。 感觉从最开始的尖刀刺脑,到现在变成了好像有人在用细针一下一下扎着我的后脑。 但至少我现在可以勉强坐正身子了。 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后脑,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伤口或者肿块什么的。 等等?这……这是? 我清楚地感受到,每一阵刺痛后都伴随着无比难受的瘙痒。我的手顺着瘙痒的源头,一下,一下。 这种触感!这个轮廓!这分明就是一只眼睛! “啊!” 歇斯底里的惨叫声瞬间充满了屋子。 我慌忙地起身想要去镜子旁确认,却因为腿软整个人正面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咚咚咚!” “龟孙子大晚上的不睡觉搞些什么幺蛾子啊?有没有公德心啊!” 隔壁的王婶一边敲门,一边怨毒的咒骂着我,而且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别骂了王婶!我马上就睡!”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王婶的情绪,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感到一阵眩晕,就连整个房子也跟着旋转了起来。 我定了定神,使劲揉搓着自己的眼睛,咦? 冷汗瞬间爬满了全身,不对,这一定是幻觉。 为了确认刚刚的突发情况,我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我闭着眼睛,却能清楚地看到我身后的一切。 “不可能的!这是幻觉!这是幻觉!等等,什么声音?” 似乎是有什么声音,我竖着耳朵,这是一种险恶奇绝,阴森古怪的声音。 它时而阴嗡低沉,时而高亢尖锐。肆无忌惮地在我的脑子里左突右撞,不留情面地击溃了我最后的心理防线。 这绝对不是人类世界里的乐器能发出来的声音,甚至都需要加上一些适当的想象力才能把它联想成声音。 骤然降临诡异事件让我倍感压抑,我记得我当时浑浑噩噩、理智散尽。 想要描述那个惊魂夜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那一晚我所有的举动都发自本能的恐惧。 一直到今天,我才被迫接受了我拥有第三只眼睛的事实。 但似乎别人并不能看到那只眼睛。 不仅是人,就连机器也检测不到。我跑遍了附近的医院,还请教了有相关知识的同事,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大家都只当我得了癔症。一个失去了爱人和孩子的可怜疯子。 不过,这只眼睛也给我带来了许多明显的好处,比如我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 不仅在阅读和观察时表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并且不管是我的视力又或者是听力,都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提高。 最显著的,现在的我,似乎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绝对的理智。 在那之后我开始研究乐器,从二胡、古筝,到提琴、长笛。 但不管是什么乐器,都无法模拟出我听到的那种声音。 其中音色最为接近的是长笛,但显然我听到的那个声音更加鬼祟且更加富有穿透性。 除了研究乐器之外,我开始独自调查一曼的下落,但始终都没有任何进展。 在警方告知完我他们已经彻底停止调查后,我又拿起了两年前看到的那张报纸。 “李立清……看来必须得自己去一趟了。” 确认了留在这里已经不会再有新的进展后,我决定前往格尔木市寻找李立清。 这似乎是我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了。 我彻底地整理了所有和一曼有关的东西,又在书桌上留下了一封信。 信件的内容是关于我即将出发前往格尔木市寻找李立清的事情,我怕万一在我出门的时候一曼回家了,那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我的去向。 所有的准备都完成了之后,我踏上了前往格尔木市的列车。 在经历了长达1667公里的跋涉,1985年9月1日下午4点,终于到达了李立清所在的一个叫巴郎村的破旧村落。 李立清在当地十分有名,所以我毫不费力地就问到了他的住址。 他的家在巴郎村内一条被原生林覆盖的山路尽头,整个巴郎村三面环山,村子内也大多是一些行将倾倒的破败土屋。 我如愿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李立清。 他的右眼处有着一道狰狞的伤口,像是某种哺乳动物的爪痕。他的身体也是衰弱的超乎想象,就和这里的房子一样衰朽。 他对我的造访表现出了不解和戒备,但还是不情愿地接待了我。 开门后扑面而来的是令人作呕的酸臭和已经实质化的灰尘颗粒,房间内的桌椅板凳也无一不是严重老化,摇摇欲坠。 我也没有废话,直接询问了他是否认识一曼。 在听到了一曼的名字后,李立清空洞无神的面庞却突然一反常态。 他的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但立马又变得扭曲,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用冰冷瘦长的手死死的抓住了我。 “你!你……认识李一曼?” 第3章:更大的漩涡 “安主任,出来看看吧,一曼的先生来了。” 李立清朝着黑暗里挥了挥手,顺带着把我迎进了这座被重重疑云封锁的老宅。 “哦?你就是那个沈君?没看出有什么特殊的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是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她的声音透着些微微恼怒之意,一字一顿,语调虽然和缓,但我还是听到了一些意味深长的言外之意。 既然已经听出了她的语焉不详,所以我并没有打算搭理这个声音。 我仔细观察着四周。老宅似乎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小,透过屋内那条充满历史气息的长廊,还可以看到尽头有一道狭长的螺旋楼梯,只是目测的话连李立清这样的消瘦体格也不过是刚好而已。 “李院长,带这个不懂礼貌的小子上来吧。” 空气中徘徊着一股驱之不散、令人作呕的恶臭,我并没有表明什么态度,只是沉默地跟着李立清上了楼。 楼上的装潢十分精致。皮质的沙发躺椅、玻璃茶几、充满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厨房,都显得和这幢看起来破败不堪的老宅格格不入。 沙发上躺着一个慵懒的女人,应该就是李立清口中的安主任。 她,等等。 啊? 沙发上分明躺着一个身材窈窕、相貌姣好的少女,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 看个头估计都只有一米出头,她穿着一件十分宽大的工装背心,脸庞白白净净的,眼睛虽然不大,细细长长的,像弯起来的月亮。 但最醒目的是她飞瀑一般的红色长发被一束绸带随意地扎在了脑后。此刻她正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沙发里面,显得十分舒服。 “这……?李院长这是您孙女?” 我有些不解地询问着李立清,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把刚刚的声音和面前的可爱女孩联想到一起。 听到我的话,沙发上的女孩捂着嘴巴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还娇滴滴的朝着李立清叫了声爷爷。 “别别别!老头子我一大把年纪了,别拿我开玩笑了安主任。” 李立清十分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后走到了少女的身边。 “跟你介绍一下,欧阳亚安,你可以叫她安主任,或者欧阳主任也行。” “啊?” 我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李立清,又看了看那个少女。少女也狡黠地看着我,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到最后甚至明目张胆地傻笑了起来。 “好了安主任,别闹了,讲正事。还请麻烦你把刚刚跟我说的再和安主任说一遍。” 李立清抽了张凳子给我,他自己则站到了一旁。 “不用说了,我都听到了,一曼没在我们这儿,你可以回去了。” 少女从沙发坐了起来,一脸傲娇地仰着头看向我。 “小沈是吧,你先回去,我们有消息了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说罢,少女朝着我摆了摆手,随即又把自己埋回了沙发里。 我使劲儿咽着唾沫,把窜到喉咙眼的火气硬压下去。 看在她长得可爱的面子上,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我拼命地说服自己,尽量让自己在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女面前显得和善一点。 “小妹妹,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瞎掺和哦。” 李立清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我,讪笑了几声后,他一边挠着头一边对我说道。 “小沈同志,情况我们基本都了解清楚了,你还有什么细节要说的吗?比如有没有奇怪的事情之类的。” “奇怪的事情?嗯……如果要说到奇怪的话,我这几年总是听到一个声音。” “声音?什么声音?” 当我说完声音后,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李立清变得十分紧张,就连那个少女也表情严肃地再次从沙发上坐直了起来。 我尝试着向他们描述那个声音,但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对了,既然描述不出来的话,也许我哼唱几句他们就知道了。 但没当我哼出三个音调,李立清的瞳孔陡然扩大。 他浑身一缩,猛地弹起冲到我的面前,用冰冷瘦长的手指死死地捂着我的嘴。 “你干什么?ta会被你引过来的!” 李立清看上去十分紧张,像只惊弓之鸟一样左顾右盼。少女也完全脱离了沙发站了起来,摆出一副戒备的神态。 “ta?哪个ta?” 我对他们瞬间转换的举止疑惑不已,仿佛我的哼唱能引来什么不洁的秽物一样。 “好了,你可以不走了,然后现在你把关于你听到这个声音的所有细节都和我说一遍。” 少女虽然说得十分严肃,但配合她稚气未脱的脸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人认真起来。 “不是,从进来开始,我说得已经够多了,麻烦你们先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我现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他们两个一惊一乍的表现仿佛就跟在唱双簧似的。 李立清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那个少女,少女回报了他一个完全不耐烦的表情。 “你想说就说啊,你是院长。” “这……好吧。” 李立清叹了口气,他走到窗户旁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又拉下了那难以描述的帘子。 房间里一下变得黑暗起来,我矗立在黑暗中,静默地等待着李立清开口。 “事到如今我决定告诉你这一切,虽然听起来有些过于荒诞和毛骨悚然,但它确实就是事实本身。小沈,我问你,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不信。”我利落地回应了他。 “1959年6月,我们接到了新疆库木库里盆地附近居民的求助。” “然后呢。” “据村民们说,盆地的上空出现了一道光怪陆离的蜃景。蜃景里是一个村落,整个村落都是古代的建筑风格,最恐怖的是目击者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村落里面无表情的村民,他们高举着双臂不断挥舞,嘴巴似乎在咏唱着什么奇怪的咒语。在村落的上空还漂浮着一些奇怪的东西,像是一种来自太古的符号。刚开始,我们只当是普通的海市蜃楼,而随着调查,我们发现居然找不到任何与海市蜃楼中景象相匹配的地方,那些奇怪的符号也没有任何关于它们的相关记载。” 李立清顿了顿嗓子,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 “于是,我们科研院立马组织人员进行调查。并在1960年2月对库木库里进行了第一次科考行动,这次行动的代号也叫做极光计划。” “1960年2月?那这么说,我的父亲……。”我突然想起我的父亲是一名古生物学家,他曾在1959年底参加了一次神秘的科考行动,但从此以后就人间蒸发了。 母亲曾告诉我父亲死于一次意外,虽然我儿时也并不愿意相信,但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全家人在之后从未再提起过了。 “没错。”在一旁的少女蛮横地打断了我。 “你的父亲也曾是我们的一员,不然你以为凭你几句话我们就会相信你了?” “等等,我理一下。”我努力消化着突如其来的大量信息,“你们的意思是,我的爱人和我的父亲,是一个单位的?” “单位?”少女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嗯……硬要说是单位的话也不是不行。” 说实话,这个看上去就七八岁的少女,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也许是个侏儒?或者是得了什么特殊的身体疾病也有可能。 我心里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询问起李立清。 “然后呢?” “然后的话……。” 李立清顿了顿,走了几步走到了离我更近的位置。 我仔细打量着他,但我越是盯着他那平静的面容,就越是激起我的不安。 因为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皮肤也有些过于蜡黄了,配合上他眼睛处可怖的伤痕。 也许那根本不是他的脸,而是个面具什么的。 他走近了我之后,微微俯下身子,把头凑到了我面前。 “然后的话,就要开始离奇的部分了……” 第4章:庞大的未知生命 沉默的窒息感环绕在整个屋子里,传入我耳朵的只有夜风撞击窗户的声音。 我觉得这间屋子和屋子里的人都十分病态,令人不安。 “所以,那次科考你们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一些足以毁灭整个世界的远古之秘。” 李立清走到了一张精致的木质雕花靠椅旁,调整了一个也许能让他放松下来的坐姿。 “你知道库木库里的下面是什么吗?”他抿了口滚烫的热茶,好像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再需要我的答复。 “那些由雄伟巨石组建成的巨型宫殿,不仅结构精妙,甚至还有十分严谨的美学成分。” “宫殿?” “不错,那些巨石不管是工艺还是排列都绝非凡俗。” 李立清一边说着,一边自嘲地笑了起来,“别说现在,就是再往后三四十年,我们也不可能完成如此庞大的工程。” “那宫殿里发现了些什么?” “不知道,我们还没有真正进入到内部。但所有线索都表明,我国境内也许真的存在一些尚未发现但已经进化到相当程度的庞大未知生命。” “这和一曼有什么关系?” 我承认,他说的这些内容确实足够离奇,但我并不感兴趣。 地下宫殿、未知生命,这些都不是我该管的事情。 毕竟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教书匠罢了。 “嗡……。” 熟悉的旋律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在屋子内炸响,我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 这种恐惧十分古老,我能想象到我的脸上一定布满了惊恐之意。 我几乎就要晕倒,但还是有挣扎的力气。 那来自彼界的可怖旋律,不断冲击着我的精神防线,我颤颤巍巍地朝着李立清伸出了手,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 但不管是他还是那个少女,此刻再一次被定格住了。 这一切都像极了几年前我在医院的遭遇,唯一不同的是。 我能看到李立清的脸皮下一条条隆起的筋肉不断抽搐着,以及他呆滞的、徒劳向外鼓胀的眼珠。 墙壁的缝隙里慢慢渗透出了一些黏稠的脓液。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终汇聚成了一个蠕动的黑暗形体。 我像是被施了咒一样,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接着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 …… …… 我努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脑子顿时一阵恍惚。 面前的刺人光亮让我紧皱着眉头。 眼前似乎有几个模糊的轮廓,但完全看不清楚。 我迟缓地用手搓着自己的脸,面前的轮廓才逐渐清晰了一些。 李立清在我面前,似乎一直在说着什么。 一股强烈的酸痛与疲惫感爬上了我的身体,让我四肢无力,像一辆马上就要散架的老汽车。 我下意识地看着老宅的天花板,然后木讷地扫视着四周。 天气似乎十分燥热,我感受到口干舌燥,甚至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每呼吸一口都忍不住想要剧烈地咳嗽。 “喂!小子!” 一声清亮的少女之声突然从身后响起,吓得我浑身一缩。伴随着声音一起袭来的还有少女独有的体香。 “你小子心也是真大啊,这种场合说睡着就睡着。” 少女走到了和我并排的位置,我这才完全清醒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躺在了之前李立清坐过的那张雕花靠椅上。 我的眼前除了李立清和少女外,还有几个我完全没有见过的人。 “请问有水么?”我舔了舔嘴唇,稍微湿润了一下已经黏在一起的嘴巴。但开口时还是微微感觉到了一些撕裂的疼痛。 少女火红的头发胡乱地散落在肩膀上,她撇过头,斜着眼睛看着我。 “不是吧小伙儿,我们刚刚说的话你到底听了没有啊?” 被一个七八岁的少女用这种语气质问,我一下竟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不管是叫她欧阳主任还是安主任,都挺让人别扭的。 “那个,欧阳……安……安主任……。” “哦?”少女歪着头,笑眯眯地用一种十分玩味的神态说着, “昨天不是还叫人家小安吗?我还想说我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说完后,还做故作娇羞地耸了耸肩。 李立清刚好拿着水杯过来,看到这一幕后再次做出了那种见到鬼的表情。 “昨天?” 我听到后一愣,几乎是本能地询问李立清现在的时间。 我清楚地记得,我大约是下午四点到达的巴郎村,然后六点到达的李立清家。 而现在,我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也才到九点,哪里来的昨天? “小伙儿,你别告诉我,昨天跟你说了一宿,今天又跟你说了一下午,你啥都不记得了啊。”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因为她说的一切我没有任何记忆。 不得已,我又告诉了他们,我嗜睡以及经常在陌生的地点苏醒这些事情。 “你这人,怎么跟牙膏似的,挤一点说一点啊?” 少女明显是有些恼怒了,“你知不知道,告诉你这一切并且让你加入极光社我们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 “极光社?”我更加迷糊了。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鬼使神差地占据了我的大脑。 难道在我昏睡的期间,有什么东西入侵了我的身体? 我下意识地回想到,当年一曼似乎也发生了种种类似的、莫名其妙的改变。 “你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好说了,我并不擅长这个方面,你得跟我回一趟总部。” 少女少有地变得正经起来,她走到了屋子的正中间开口说道。 “首先,既然你已经加入我们了,再加上你的父亲与妻子都和我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其次。”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那几个陌生人面前。“李立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两位,梁翰和谭倩,聆听和洞察的掌握者。” “聆听?洞察?是什么?”我发现我已经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真烦啊。”少女挑着眉毛瞪大着眼睛望向我,“李立清你跟他说,我最讨厌一模一样的话说两遍,气死我了。” 说完后,她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我低下头不敢说话,心里觉得有一些委屈。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到了冰点,像极了小时候老师随堂抽查后我回答不出来而被全班同学盯着的场景。 空气里还残存着一些少女的香味,大家在这种氛围下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不是吧,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小声嘟哝着,小心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好了好了。”刚刚被介绍的那个男人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安主任是这个脾气,你别介意。我来跟你说吧。” 第5章:极光社的秘密 开口的男人穿着修身的衬衫和工装裤,身材硬朗,结实的肌肉把衬衫撑得就像随时要爆开一样。 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国字脸,带着金丝框眼镜,但还是掩盖不住眉眼间的锐利,配合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儿,看上去压根不像个搞科研的人。 “您好,我叫梁翰,今年37岁,我……” “咯咯咯……” 梁翰身边的那个女人在梁翰刚开始说话时就一直把头别到了他的肩膀后。 她的身体一抽一抽的,似乎极力在控制着什么。 虽然她已经尽力地捂住了嘴巴,甚至整个人都蹲了下去,但她埋在膝盖里的脑袋还是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你干哈啊?喝了?”梁翰愁眉苦脸地转向女人,像抡小鸡似的把她整个人都提溜了起来。 “没事没事,您继续。” 女人不仅没有因为打断了他的对话而感到抱歉,反而更加明目张胆地嘲笑了起来,还在说话时刻意地加重了“您”字的音量,显得语气十分的夸张。 “你好弟弟,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谭倩,29岁。” “要不要脸啊,今年年底就30了还搁这儿29。” “闭嘴。” 谭倩毫不避讳地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梁翰的身上,不得不说,她的长相是一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皮肤白得发光,黑色的直筒迷你裙加上干练的高马尾,身材高挑,又大又亮的眼眸印在精致立体的五官上。 搭配她现在的站姿,像一只舒展开来的猫,慵懒又显出一些媚态。 她的声音很柔软,像甜水一样,和那个少女清亮的声音有着强烈的对比。 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她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点像是桦木混合柑橘的味道。 “对了!”谭倩笑吟吟地走到角落边,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角落居然还站了一个女孩,可能是梁翰和谭倩放在人群里实在是过于引人注意了。 “她叫马宁宁,你叫她宁宁就行。你别看她只有20岁,她也是一个伟大者哦。”说罢,谭倩还若无其事地开始把玩起马宁宁圆嘟嘟的脸。 “你……你好。”马宁宁结结巴巴地和我打了个招呼,随后就立马又躲回了角落之中。 “伟大者?”我想我现在的眼神应该是充满疑惑的,什么者这种称号在我的认知里一般出现在英文书籍的译文里。 “好了好了,我来说吧。”李立清眼神示意了他们三个,他们便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嗯……我从最开始说吧,自从我们第一次科考之后,我们发现那个庞大的未知生命并不是以实体的方式出现,更多的时候,它像是一种……波纹。” 说到波纹的时候,李立清的脸也显得非常别扭,看上去他为了能让我听懂在努力地措辞。 “没有人真正见过它,但在科考结束后,所有的科考队员们都坚称自己看到了可怕的异象,虽然描述得都完全不同,但共同点是大家在看到异象前都听到了极端鬼祟的旋律。” 李立清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了几份手稿。 手稿微微泛黄,似乎是有一些年头了,上面拓印了一些古怪的符号。 每一个符号呈现出完全规则的正方形,它们的大小以及间距看上去都完全一样的。 也许是古楔形文字或者苏美尔文之类的,曾经大学任教时的知识在我的脑子里疯狂闪动,我似乎在哪儿看过,但目前完全不记得了。 “它是一种我们从未接触过的文字体系。” “那你怎么知道它是文字?” “当时全国最顶尖的学者几乎都聚集到了我们这儿,但只有一位叫威廉戴尔的美国教授破译出了其中几个文字的意思。” 他舒缓了下身子,等待了一会儿,见我没有询问他的意思,就继续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威廉戴尔教授称呼它为伟大的最初,可怕的吹笛人。虽然对它的了解不多,不过但凡是它降临的地方一定会遍布恐惧和混乱。” “也就是这样,极光社诞生了,我们的职责,就是灭杀它。” “灭杀?好大的口气。” 我几乎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并非刻意打击他们。 他们连对手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大言不惭地说要灭杀,显得有一些不太专业。 “我们自然会有一些特殊的手段,能够加入极光社的,都不是普通人。” 这一点我是认可的,从我进这个屋子开始,确实是没见过什么正常人。 “好了李院长,神话故事的环节到此结束,我现在只有两个问题。” “你说。”他摊了摊手,像是早就料想到了我的态度。 “第一,为什么您在听到一曼的名字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第二,请问一曼到底怎么了,如果您知道她的位置的话,麻烦您告诉我。” “你的问题我暂时没有办法回答你。”李立清转过身背向我,缓慢走到了房间的门口,然后停了下来。 “这样吧,明天你跟着他们一起回总部吧,到时候你会知道一切的答案。” 说完后,他也没等我回复就直接离开了。 梁翰和谭倩见李立清走了,微微点头和我示意以后跟着李立清一同离开了房间,那个圆脸女孩马宁宁深深地瞥了我一眼,也火速跟上了他们。 偌大的屋子立马只剩下了我一人。 如果说什么科考过程发生了一些解释不了的事情,那我还勉强可以接受。 但什么伟大的最初,还有什么聆听洞察,我就纯当是说笑了。 我移动到了那张皮质沙发前,躺下去的刹那整个身体都被沙发给包裹住了。 沙发上还留有一些少女的味道。 “安主任,梁翰,谭倩,马宁宁。” 我用力闭上眼睛,整理着像毛线球一样的思绪。 诚然,另外几个人只是衣着有些奇怪,但安主任的身上还是疑团重重。 从观察来看,安主任在这个团队里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但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她都一定不可能是个成年人。 包括在我进门时和李立清的对话,她在二楼却能完完整整地听到。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细思恐极,这完全不科学。 但只有愚者才会把无法解释的事情归咎到超自然的身上,客观世界的真理一定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是我还没找到而已。 “算了,来都来了,去了再说。” 我伸了个懒腰,翻身把自己的脸埋在沙发里,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些事情。 找到一曼,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管了,睡觉。 …… ……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把我从睡意里拽了出来,夹杂其中的还有一些交谈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搓着眼睛,身体不受控制的左右摇晃,和一只正在奔跑的兔子一样。 周围是完全陌生的景象。 披着密林的山坡,在高速移动下的轮廓显得古怪不已,偶尔还会闪过一些饱经风霜的老人,在这条乱石散布的路边,独自坐在破败的门阶旁,厌恶地看着我们。 “坐稳咯坐稳咯!到底是吉普车,这一脚油门下去,真他娘的劲啊。”梁翰洪亮的声音野蛮地撞进我的耳朵。 “哇哦哇哦冲冲冲!”安主任坐在我身边兴奋地挥舞着双臂,到最后竟是直接抓着她旁边的马宁宁,使劲摇晃着她的身体。 谭倩坐在副驾的位置没有说话。 等等?我在车上? 我猛地一下弹起,正好车子这时颠簸了一下。 “砰!” 车上所有人除了梁翰以外视线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安主任指着我撞到车座的额头笑得合不拢嘴。 “开慢点。”谭倩轻轻地拍了拍梁翰的肩膀后便把身子转了回去。 “几点了!这是哪儿!” “你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啊,刚不是还聊着么,真奇怪。还是我们宁宁好,嘿嘿嘿!”说完安主任搂着马宁宁的胳膊,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马宁宁的胸脯里。 马宁宁的脸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红,发现我正看着她,她立马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我扶着红肿的额头,另一只手用指尖微微点了点安主任。 “那个,安……安主任。” “老头儿不在,叫我小安就行。”安主任咧着嘴,满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她撇过头,眼睛弯成了月牙,两排大白牙在我眼睛前晃来晃去。 不管是谁看到她的脸,决计都会认为她是个相貌甜美的小女孩,甚至会萌生保护欲也说不定。 但见识过她火爆脾气的我不敢乱说什么,怕又莫名其妙把她给点着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比起安主任,小安这个称呼确实没有那么别扭,至少我心里是能接受的。 “好吧,小安,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嘿嘿。” 她站在座位上,煞有其事地用手揽着我的肩膀,火红的长发被风吹得胡乱拍在我脸上,既痒,又让我呼吸有些困难,有时候还会不小心把头发吃到嘴里,但她好像完全不在意我的感受。 “算了,昨天让姐生日过得那么不爽的事情不跟你计较了。以后跟姐混,姐带你去见你老婆!” 第6章:入侵 我看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贪婪地享受混合着灰尘和汽油味的空气带给我的真实感。 也许是奔波得有些久了,车里安静了许多。 除开发动机的轰鸣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声音。 谭倩微微叩着手,侧着身子把头撑在了手上。 小安就显得奔放许多,整个人横着躺在后座上。 上半身窝在马宁宁的怀里,还毫不客气地把脚搭在了我的大腿上。 长时间的颠簸让我感到一阵酸痛,我只能尽量不动下半身,用抬头挺胸的方式来舒展身体。 “嘶……啊。”伴随着腰椎骨头发出的咔咔声,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这种颠簸似乎一点也没影响到小安。她不仅睡得十分踏实,甚至偶尔还会闭着眼睛嘿嘿傻笑一下,也不知道是谁心大。 强烈的困意使我仰着头靠在后座上,眼皮越来越重,开始不由自主地下沉,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 “睡吧。” “嗯。” “嗯!?谁叫我!” 我猛地一抽,困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刚刚那句睡吧,绝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过度的紧张让我的手心直冒冷汗,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动,就连牙齿和牙齿,也忍不住互相发出摩擦和碰撞的声音。 因为刚刚是突然才反应过来,我几乎是本能地吼出了声。 谭倩半转过头瞥了我一眼,微皱着眉头,看得出是刚被吵醒有一些不悦。 “哼哼哼……”小安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吧唧了几下嘴、翻了个身,左脚蹭了蹭右脚后接着呼呼大睡。 我顺着扫视到了马宁宁,她注意到我的目光,脸又和变魔术一样瞬间通红。 “我……我没叫啊!”说完她立马慌乱地把头转到另一边。 “哦,被发现了?” 这是个低沉、古老的男声,但还是能勉强分辨出一些我自己的音色。 不过显然那个声音更加镇定、从容、目的明确且充满着明显的嘲弄与不屑。 “是谁!”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谁?” 我疯狂地在心里质问,但那个声音却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了。 在这段离奇的“对话”后,我敏锐地捕捉到一种异样的气场。 是谭倩!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夕阳的余晖铺在了谭倩的身上,橙红色的光晕勾勒出一个凹凸有致的美丽剪影。 我凝望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 “怎么了弟弟?” 柔软的声音可能因为刚刚睡醒显得有一些沙哑。 她慵懒地转过身子,冲我回眸一笑。微风吹起她的发梢,把她变成了风景。 谭倩身上有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媚态,但却丝毫不会让人往庸俗的方向去想。甚至当我察觉到自己产生这个念头时,都觉得是在亵渎。 她用晶亮的眼眸打量着我,笑容开始变得有些玩味。 “我脸上长花了?” “咳咳。” 我反应过来,尴尬地干咳了几声,搓搓手,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小到大,我见过的女生要么是清一色的制服,要么是朴素的大衣马褂。 而谭倩这种火辣的穿着,我确信如果放在我老家肯定是要被批斗的。 “放心,刚开始都会有些不适应,习惯习惯就好。” 说着,她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一副姐懂你的表情。 其实我是想继续询问她是不是大家都会有这种自己和自己对话的经历。 但她说完后就把身子转回去了,我的话一下噎在了喉咙,因为不好意思,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刚转回身,就传来了细微的鼾声。 这姐睡得也太快了吧? 等等,谭倩也动了,不是她? 谭倩俯下身子,歪着头盯着开车的梁翰,又把头凑得更近了些,到最后她整个头都凑到了梁翰的正下方。 “有病啊!” 她笔直一拳抡向梁翰的脑袋。 我亲眼看着梁翰的肌肉展开,缩紧,又展开。 我又亲眼看着小安整个人,斜着从后座飞到了梁翰和谭倩的正中间,然后一个趔趄倒在谭倩的怀里。 不出意外的,我的额头因为突然刹车受到了二次伤害。 “嗯!啊?我……咋啦,我没睡啊。” 谭倩面色铁青,恶狠狠地盯着梁翰,而梁翰则是支支吾吾地向右仰着头,不敢去迎接谭倩的目光。 “嗯……?到了么?嗯?痛!呜呜呜。” 小安眼神涣散,目光仿佛是刚从远方摸索回来的,她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又习惯性地挠了挠头,似乎是吃痛了,就哇哇哇地叫了起来,还顺势钻到了谭倩的怀里。 “宁宁我咋感觉你变大了?咦?梁翰?那小子呢?” …… …… 山里的荆棘与野草长得格外的茂盛,日光逐渐消散,闪着微黄光亮的云层映衬着可憎的尖峰,一片秃芜险峻的山脉凶相毕露。山脉里蜿蜒的山路被张牙舞爪的密林掩盖。 车斜着停在了山路边,小安揪着梁翰的耳朵破口大骂,谭倩则冷冷地站在一边怒视着梁翰。 “别骂了两位奶奶,我真没睡着。我咋可能会睡着呢。” 梁翰双手作揖,又赔笑又鞠躬,看上去他应该不是第一次挨骂了,因为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把唯唯诺诺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再说你没睡?你瞅这儿!再瞅这儿!膝盖都秃噜皮了还没睡?” 小安气鼓鼓地指着膝盖,一边大声控诉着梁翰,一边蹩脚地模仿着梁翰的北方口音。 “姑奶奶,刚刚就是一下刹车踩得太死了!咱也不是故意的啊。”梁翰半蹲着,用他粗壮的手臂,捏着小安的衣角左右摇晃,嘴里哼哼唧唧的。 “他……他他他!”我目瞪口呆地望着梁翰,而另外两个女生却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平常也是这样的?” “你瞅瞅,咱这不是到地方了吗。” “到地方了?你们总部在这儿?” “好烦,我不想同一个问题回答两遍,你不记得了那就安心跟着走就行。” 小安白了我一眼,没有再继续和我说话。 我看着四周,没有找到任何能和国家科研院联想到一起的东西。除开树林以外,剩下的都是一些看上去已经荒废了许久的土房,有的甚至塌陷成了一片废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老房子”味,让我忍不住想尽快离开这里。 我们把车停到了一处比较醒目的位置,踏着长满苔藓的崩塌石块,徒步进入被重重迷障包裹的山林之中。 但越往深处走,我越是感到不安。穿过令人头晕目眩的树海,见到的土房也愈发的古老愈发密集,这里之前也许是个村落? 除此之外,到处都矗立着一些栩栩如生的泥人雕塑。朽败的土房里也能看到一些用于泥塑的工具。 看上去这里曾经住的都是一些专做泥塑的匠人。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徘徊在幽冥两界之间,朝着远处的黑暗前进,而见到的那些泥人,也逐渐变得夸张,丑陋。 直到我们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不洁泥人,泥人的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它是能看出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巴,但它的五官排列,呈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规则平衡,像一个荒谬模仿着人类轮廓的可憎赝品。 泥人异常高大,比梁翰还要高出两个头,它的上半身虽然有很多凸起的部分,不过还能勉强辨别出是人类。 但下半身却是四条丑陋肿胀的肉触,高耸的节肢攀附在肉触的末端,甚至能看清上面的倒刺和绒毛,渗透出诡异莫名的凶性。 夜鹰成群结队在上空盘旋,发出尖锐的啸叫,仿佛在提醒我们这里绝非人类可以踏足之地。 前所未有的恐惧爬满我的全身,我完全不记得有哪个宗教会崇拜这种半人半虫的四足畜生。 “喂,新来的,你干什么?”我感觉后背被狠狠拍了一下。 回过神,惊讶地发现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搭在了诡异雕塑的其中一条节肢上。 马宁宁躲在梁翰身后,梁翰和谭倩则十分紧张地看着我。 “等会儿跟紧点哦,万一打起来我们可没工夫管你。” 小安满脸无所谓,在她的脸上完全找不到惊讶或者怯懦的表情。 她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大步流星地朝着丑陋雕塑身后更加幽深的黑暗里前进。 第7章:蠕行的恐惧 尖啸的阴风裹挟着可憎密林张牙舞爪地扑来,不断地冲击着我的心理防线。 野草和荆棘遍布在我目之所及的任何地方,随着阴风密密麻麻地蠕动,像极了一条条扭曲翻滚的蛆虫。 不知道是因为十足的信任,还是不太放心我,我和马宁宁处在队伍的正中间,完全是一种被保护的阵仗。 小安在我的正前面,梁翰和谭倩则分布在我的左后和右后方。 看起来他们两个,我无法形容。 谭倩紧闭着眼睛,但身体显得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梁翰更加夸张,我完全看不见他的瞳孔,不洁的白色占领了他整个眼睛。 整个原生林似乎都脱离了已知诸神的庇佑,虽然已是晚上,但仍然十分燥热。 每当野草和我的身体亲密接触时,都会感到汗毛倒立。尤其是当它们靠近我脸的位置,我能清楚地闻到那股作呕的恶臭,就像是用火同时焚烧一千只蟑螂的味道。 前方的小安突然停下脚步, “额……好恶心,早知道穿长裤了。” 她抬了抬腿,一股凝胶状的暗绿色液体黏在了她的鞋底和野草之间,随着腿部的移动中间还拉出了一根根的绿色丝线。 她用力踩了下去,又使劲在草地上蹭了蹭,再次抬腿,黏液更多了,甚至还落到了她另外一条小腿上。 当发现无论如何都甩不掉这些黏液时,她像是发泄似的在草地上蹦了几下,耷拉着肩膀回过头,愁眉苦脸地用手指着自己的脚, “真的好恶心。” 我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指尖传来的黏腻质感侧面印证了我的猜想,胃里一片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我蹲下身子借着手电的光亮查看,这真的是草吗? 手电铺在山路上,才看清这些草全部呈现出畸形的白色。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灰白色,它们比正常的野草更加纤细,也更加绵密。 在我的印象里确实存在一些白色的植物,类如银叶菊、水晶兰之类的,但它们并不属于禾本科,也不会生长在这儿,更不会分泌出这种恶心的液体。 反倒更像是某种节肢类昆虫身体上的绒毛。 不只是草,我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地貌。 这里的地面较为平整,没什么泥土,大部分都是散落崩塌的石块。 等等,我拿起一块手掌大小的五边形石块。 上面攀附着一些灰绿色苔藓,并且被厚实的暗绿色黏液包裹其中。 我吞了吞口水,强忍着恶心用树叶把这些秽物刮掉后,整个石块的全貌才得以看清。 这应该是一种皂石,上面排列着十分规则的横纹,简直就像是用精密仪器刻画下来的横线,这些条纹记号排列得异常紧凑,少说也有上百条。 作为一个地理老师,我敏锐地察觉出这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远古之秘。 我一边揉太阳穴,回溯着已经放下很久的专业知识,企图捕获到一些灵感。 初看的话,这些条纹像是普通沉积岩挤压扩散后形成的印记。 在皂石的背面,有部分凸起,能摸到一些纹路,触感较为明显的大约是四条,其长度像是腹足或伪足这种东西。 它们并不是简单的横向排列,纹路搭建成的奇怪轮廓说不定包含了某些象征意义。 我推测最有可能的成立的说法,应该是某种过度发育的远古贝类或腹足类生物的化石。 但看起来皂石的地质年代十分古老,少说也是太古宙,甚至说不定可以追溯到太古宙之前。 可那个年代,除开单细胞,最多三叶虫,其他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存在。 我又捡起另外几块,竟然全都是这样有着条纹记录的石块。 嗯?不对劲。 我盯着地面,总觉得有一些完全不协调的地方,但又说不出在哪儿。 一个鬼使神差地想法莫名其妙地占据了大脑,我闭上眼,将整个手掌贴到了地面上。 这一定是我的幻觉,虽然它微弱、缓慢,但我的确感觉。 地面正在蠕动! 这种极其细小的起伏,似乎也是暗绿色黏液的来源。 “你摸到啥了?” 小安把头凑了过来,她捏着鼻子和我保持了一定距离,应该是刚刚的黏液给她留下了巨大阴影。 “感觉……”我一下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就连自己也对自己的说法感到有一些荒谬。 我用怀疑的语气说道,“地面在动……” 但刚当我准备仔细观察,企图判断这是不是我的幻觉时, 谭倩突然做出了噤声的手势,“嘘!听到了么?” 她侧着耳朵,紧皱眉头,身子也开始毫无关联地朝着某处旋转。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噩兆。 “窸窸窸……” “窣窣窣……” 声音显得非常杂乱,像是无数个微弱响动混乱的组合到了一起。 可怕的异响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我们,我们完全无法判断具体的方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眼前的树木发出了飒飒声,问题是现在一丁点儿的风都没有。 它们的轮廓变得模糊,甚至隐约发觉它们不受控制地变得狰狞。 诡异的场景感染了我。 我逐渐感觉不安,到后面对这片可憎密林阴霾下的厌恶也混入了这种不安之中。 恍然间,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把我揽到了后面。 梁翰冲到了最前面,背对着我,一只手挨个拍了下我们四个,应该是清点人数,另一只手则飞快地在背包里掏着些什么。 他的声音显得严肃、紧张,我还能听出被努力克制的颤抖。 “火!火把!快点火!” 谭倩第一时间递给了他,火把点燃的瞬间,我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那……那是什么……” 我嘴角不受控制地开始猛烈抽搐,牙龈打战地嘟哝出这句话来。 旁边的马宁宁瘫软地跌坐到地上,手脚并用,下意识地往后爬,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谭倩也是半个身体躲到了梁翰的后面,火光燃起的瞬间,我看着她的眼眸陡然扩大,就连一向胆大的小安,在看到那跃然于眼前的可怖异象时,也开始急促地呼吸,应该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清楚地感受到理智正在一丝一丝的被抽空,已经低到阀值之下,最终无力的蹲坐在地上。 眼前流光溢彩,亦真亦幻,最后沉寂于黑暗…… 【作者题外话】:最近在完善大纲!全力准备签约!人生第一本书的小目标不烂尾不太监不注水。over 第8章:狂潮 要死了吗? 就到这儿了吗? “你傻掉了?跑啊!” 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从地面上生生拽起,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梁翰和谭倩架在中间跑了起来。 身后一双手正抵着我的腰拼了命地往前推。 “亲哥哥你倒是跑啊!你再发呆不管你了啊!” 小安焦急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但身体上来自背后的推力却愈加的强劲。 我逐渐缓过神来,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强大的求生意志点燃了全身,进而迸发出强大的力量。 梁翰见我终于主动开始奔跑,继而松开了搀在我身上的手,回身一拉。 瞬间一左一右把小安和马宁宁揽在自己的腋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接着狂奔。 谭倩拿着火把跑到了队伍后面,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我现在脑袋里唯一的想法就是。 跑起来。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密林,但我没有放弃对光明的渴望。 我不关心会跑到什么地方,至于逃跑的时间,则更加没有办法估算。 随着突然的高强度奔跑,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感觉随时要撞出我的胸口。 梁翰这个怪物,手里挂着两个人,居然还跑到了我的前面。 就连刚开始跑在最后的谭倩,现在也到了和我并排的位置。 我头一次觉得身上的背包那么沉重,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 下意识的,我想要丢掉这个阻碍我奔跑的累赘。 嗯?背包的肩带传来奇怪的触感。 冰凉、微微湿润、略带瘙痒以及一些极其微弱的触电感和刺痛。 我没管那么多,顺手丢掉了背包,那一瞬间确实感受到了身体立马轻盈了许多,也能稍稍喘一口气。 但就在丢掉背包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瘙痒感从我的脖子扩散到了肩膀。 我斜着低下头。 一只黑褐色的丑陋蜘蛛趴在了我的肩膀上,它比我的手掌还大,浑身长满了令人厌恶的绒毛,两条长满倒刺的前颚在它三角形的脑袋面前不断摆动,用它幽绿色的眼珠直直的注视着我。 和它对视的那一刻,我眼睛发黑,全身僵硬,一股冷气像是过电一般传遍全身。 反应过来的瞬间,我发出凄惨的嘶嚎,歇斯底里地用手一甩,手臂都差点要飞了出去。 但它却精准的预判了我的动作,扭动着几条细长的节肢飞快消失在了我的视野内。 那股瘙痒感从我的肩膀到脖子再到后颈,然后消失不见。 我发疯一样用手胡乱地拍打着头发和后背,同时开始跳跃并且在落地时刻意用力跺脚。 一个踉跄,腿一软,我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连着翻滚了几下才停下来。 谭倩见状立马回身要搀我起来,我挣扎着想要起身时却再次直面了狂潮。 密密麻麻的蜘蛛群像海啸一样袭来,一层叠着一层,看不到边际。 其中几只明显更加强壮,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它完全展开节肢,可以抱住我整张脸。 “滚开!” 谭倩挥舞着火把,手臂抡成了满月,将那几只吱呀怪叫扑向我脸的蜘蛛击落。 但就这一点功夫,我们被蛛群分割成了两拨。 “接着!” 那头,梁翰奋力阻隔着蜘蛛,小安找准空隙扔过来一个新火把。 谭倩一个利落的转身稳稳接在手上,点燃后立马想要递给我。 “弟弟,一会儿跟着我,不要停!” “拿着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围绕着我,时不时用火把猛砸地面,但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扭动着丑陋的节肢,朝着我和谭倩扑去。 我想跑,我确信我是想跑的,但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我只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用手抱着头,任由蛛群爬向我的身体。 只能呆滞的,徒劳向外鼓胀我惊恐的眼珠。 “最后一根!” 不远处的小安拿出火把后,和梁翰一个对眼,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抡动火把,叫嚷着向我的位置冲了过来。 就连平日里的胆小鬼马宁宁,也开始猛挥背包,跟在他们两个中间。 “嗡……”可怖的低吟突兀炸开,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滚滚闷响。 蛛群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它们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蛛群中最强壮的那只,不甘地向我们抬起粗壮的前颚,发出瘆人的吠叫。 最后,它们像退潮一样,与密林和黑夜融为一体。 夺魂摄魄的呼啸声再次降临,不断折磨着我不堪重负的耳膜。 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颠倒畸变的鬼祟之音! 我从未如此清楚完整地听到过这个不详旋律,不管怎样用手捂着耳朵,那吊诡的声色总是能找到缝隙渗透进我的脑内。 但听得越多,就越是让我着迷,甚至本能地想要跟着旋律一起哼唱。 伴随着的,还有一些难以言状的吁吁声,它们正在交叠成章,像是一把声色令人作呕的低音乐器。 我突然想起了在一曼口袋中发现的乐谱,一些原本晦涩的符号顿时清楚了起来,像是刻印在了眼球上。 “嘿嘿嘿嘿……” 我开始忍不住地想笑。 惊觉后又拼命捂着嘴,努力地克制自己这种荒诞至极但几乎是发自生理上的冲动。 仿佛面前有一个技艺无双的歌者,邀请我共同演唱完这首惊世骇俗的地狱合唱。 小安察觉到我的举动后猛地将我一拉,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揪住我的衣领,以一种近乎脸贴脸的距离直视着我,“不要再去听那个声音了!坚持住!像个男人一样!” 说罢,双手在我肩膀上使劲地拍了两下。 我开始急促地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声音似乎感受到我的亵渎,因而变得愤怒起来。 从阴沉的低哝,异变成了锐利的啸叫。 像是无数的利爪在钢板上抓挠,到后面更是刺穿了人类世界的乐器根本不敢企及的音域。 甚至仔细听的话,还能发现这些声音似乎遵循着某些极端恐怖的旋律变化。 眼下这种异常的情况已经完全无法用正常的思维来解释,我死命地把手焊在耳朵上,到后面开始用手猛烈的锤击自己的耳朵。 直到开始出现强烈的耳鸣,但这也不过是隔靴搔痒,丝毫没有盖过这些声音。 “都是假的!都是骗术!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我又忍不住开始笑了起来,砸向耳朵的手也更加用力。 “对!这只不过是山风!这只不过是气压差与温差引起的空气流动!科学与客观真理依然存在于我生活的世界上!哈哈哈哈哈!” 黏腻的空气如坟场地底般沉淀不动,不过声音里却有着如针尖般锐利地回响。 树木与树木畸形地蠕动到一起,汇聚成了某些有着恐怖形状的阴影。就连脚下的细长野草,也完全规则性地开始站直、跪倒。 一股白雾,从那道阴影中缓慢地扩散开来。 不,应该说是泛着蓝色、绿色,还有黄色荧光的混乱物质。 刺鼻的味道伴随着阵阵阴风拂过面颊。 比我乡下老家那些建造在荒坟野冢,数十年无人打理的厕所还要恶臭,甚至这股味道熏得得我眼睛都无法睁开。 我用手掌扶在眼眶上,努力虚眯着眼睛。 虽然视线模糊,但还是想要看清迷雾里的阴影。 不得不承认,我无法形容“那个东西”带给我的视觉冲击,但可以确认的是,它毫不留情地侵犯了理性法则里最最基础的认知规律。 惨白的冷月在我头顶照下可怖的怪影。 摄人心魄的不洁眼珠,正以一种怀疑和质问的可憎表情死死盯着我…… 我就像是被施了咒一样无法动弹,那些被诅咒的可怖旋律萦绕在周围。 我必须逃跑!我必须离开这个不详之地!我必须远离黑暗中这个古老、丑陋的未知生物! 但回过头,我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莫名的开始朝着未知生物爬行。 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已经离小安他们越来越远,离那个丑陋的阴霾也越来越近。 梁翰谭倩和马宁宁全都蹲着抱头,似乎维持这种状态已经花费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小安额头的青筋暴起,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种几乎病态的潮红,她瞪大着眼睛,嘴唇似乎也在上下摆动,向我吼叫着些什么,但完全听不到。 她努力地朝我伸出手,像是背着无比沉重的东西,艰难地一步步向我靠近。 我看着她的眼神,焦急、关切、到最后甚至变成哀求,还有那只一直伸向我的手。 她还在吼叫着,我从唇语读懂了她的意思。 “别怕!等我!” 对,她在让我等她。 可当我再次回过头,无比清楚的、完全的直视了那个来自无尽深渊的魔障。 第9章:陌生 “回来!” 后脑突生剧痛,我在尖叫中恢复了知觉。 我头一次如此清楚地感受到那只眼睛,它像是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操控我朝着凶险而可怕的魔障蹒跚爬行。 “回来啊!回来!” 小安还在向我伸着手,歇斯底里地呐喊导致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撕裂。 不明来历的妖风吹开了浓雾,一个通往终极禁忌的豁口映入眼帘。 那个有着章鱼脑袋,背后插着一对邪恶肉翅的怪物,站在豁口的正中间。 它脸上的触手一边盘旋翻腾,一边喷吐黏液。 遍体流脓的身体覆盖着绿色鳞片,像是只存在于怪诞幻想中的不可能存在之物。 它向我伸出了漆黑恶臭的“手臂” 我跟丢了魂似的,浑浑噩噩,理智散尽,缓慢地向着豁口挪动。 小安离我越来越远,到最后她整个人都被浓雾吞没,只能零星看到她徒劳前伸的手奋力想要向我靠近。 “回来啊!快回…” 亲眼看着浓雾盖过她的指尖,直至轮廓一点一点地模糊,消失。 我开始尝试抵抗,抵抗那股想让我顶礼膜拜的原始冲动。 为了控制住那该死的不听使唤的脚,我踉踉跄跄的从地面爬起,想要站直。 因为腿软,我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但我还是想要站直。 “老子不怕你!” 我尖叫着指向它,“听到了吗!你他妈逼的!老子不怕你!” 声音与指向它的手指,因为愤怒同时在猛烈颤抖,但完全没有足够的力量让自己靠近它的脚步停下。 恍然间,我仿佛听到了它翻腾触手内发出令人发狂的低语。 若隐若现的参天巨石,从幽冥深处的未知上拔地而起,矗立在浓雾深处。 像是壮观华丽的神殿。 来自太古之前,来自群星之渊! 我彻底放弃了抵抗,更准确地说我没有办法抵抗。 “不要啊,滚开!离我远点!滚开啊!” “求你了,滚开啊!” 我哭嚎着发出哀鸣,眼泪混杂着鼻涕,牙间打颤,浑身止不住地痉挛。 一只手惊慌失措地在地面摸索,另一只手象征性地挡在我和那个魔障之间。 “求你了,求你了,不要…” 我死死地攥着地上的野草,然后感受着野草一根一根在手心里滑走。 到后面索性直接把手掌插进地里,哪怕指甲脱落,但至少能让我靠近它的速度慢一些。 绿色鳞片下无数条触手,从我的手掌向着我的身体攀附。 逐渐扩散到躯干、脖子、嘴巴…… 死亡真正拥抱我时,我反而意外的平静许多。 “呵呵,真他…” …… …… “啊!” 我猛然惊醒,手捂着脸,眼神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毛骨悚然的噩梦。 书桌上的茶杯里还冒着热气,我着急的确认自己的周围。 杂乱的书房,一曼的日记,以及放在书桌上的早报。 “原国家科研院院长李立清正式退休,目前在格尔木市定居……” 这里是地狱吗?还是说我现在是以某种磁场的方式存在,而我本人死在了那座山上?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用手从头摸到脚。 没有伤口,也没有哪里阵痛。 甚至捏到身体时可以得到真实触感的反馈。 虽然衣服皱皱巴巴的,还有一些混杂着汗臭的酒气。 但丝毫没有那种恶心的味道。 我小心地打量着四周,那个魔障的可怕压迫让我现在有一种胸闷的感觉,像是被一种未知力量挤压着肺部。 那个东西,仅仅回想一秒,就足以唤起我脑海中最嫌恶的景象。 我挨个抚摸我能看到的物件,书桌,凳子,杯子。 又像小偷一样彻底检查了桌子下、柜子内,诸如此类能供邪恶阴霾伏行的地方。 确认安全后,我试探性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 好烫! 我还活着?这里真的是我家! 等等!那是? 卧室里一道熟悉的背影站在床边,好像正在收拾着些什么。 尽管看不到脸,但那一头标志性的红色长发,我还是立马就认出了她。 “小安!”我飞奔着冲到她身前,“我……我又失忆了,这……究竟发生什么了?” 太多的问题导致我一下不知道从何说起。 小安扑闪着眼睛,疑惑地看着我,“爸,你说什么呢?” 随即又转头继续开始收拾着东西,“今天梁叔叔和谭姨要来吃饭,妈说让你准备准备。” 这是闹哪一出?我一下愣住了。 这声爸叫得实在太顺口了,开玩笑也不带这么开的吧。 “别闹了安主任!我……我的记忆还停在山上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脑袋,但无论怎样认真地回忆,中间的记忆都和断层了一样,毫无头绪。 “爸你又喝多了?我要念书去了,你记得做饭啊!” 说罢,她皱着眉毛逃一样的快步走向门边,时不时还要回头偷瞄我几眼。 “咚咚咚!”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亚安!你快些,要迟到了!” “来啦来啦!” 开门后,居然是马宁宁。 她看到我的第一眼时微微侧身鞠了个躬。 “沈叔叔好。” “好啦走啦!”小安飞快地拉着马宁宁的胳膊向外拽,“爸你记得做饭,记得要吃药,少喝点酒啊!噢对了晚上宁宁也来吃饭!” 嘭的一声,门被仓促地关上,门后少女嬉笑打闹的声音逐渐远去。 一种奇怪的焦虑感涌上心头,还有一些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烦躁。 如果是恶作剧的话,那她的演技实在是太高超了。 小安和我说话时表情异常认真,完全看不出一点玩笑的成分。 眼前房间的布局看起来确实就是我家,却显露出一种来源未知的陌生感。 我仔细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试图寻找到端倪。 卧室床下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酒瓶。 厨房里被盖在菜罩子下的饭菜。 一切的细节都在告诉我这间房子的主人是一个生活习惯和我截然不同的人。 首先,虽然不知道身上的酒味是怎么来的,但我确定我从不喝酒。 其次,菜罩子下的炒菜居然直接盖在了一碗豆腐脑上。 这绝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要真是玩笑的话,那阵仗有些过于大了,而且他们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咦?这是? 书桌角落的一个小物件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一块石头。 这些横纹?这些凸起的印记? 分明就是我在山上看到的皂石碎片!好家伙,真是恶作剧! 小安马宁宁她俩估摸着在哪儿偷着乐呢,还说什么让我准备饭菜。 我不禁哑然失笑,小安看着一副七八岁姑娘的样子,背地里一肚子小心思。 难道是在我昏迷的期间一曼回来了? 对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惊喜,难怪她说什么,“妈说让你准备准备”,我懂了! 反应过来的瞬间我就打算要去找一曼,但仔细一想,别人这么投入地给我准备惊喜了,我如果现在就戳破的话确实有一些无趣, “嘿嘿嘿,真好。” 因为兴奋,我一边摇头晃脑地整理房间,一边乐呵呵地傻笑。 我开始制定计划,从晚上见面吃什么菜,到见面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一曼现在怎么样了,刚刚我在书桌上发现了一些类似碳酸锂这种精神方面的药物,她病了吗? 想到这儿,我又开始担心了起来,前面的欢快顿时荡然无存。 难道是她知道我们的孩子自己掐死自己这件事情了吗? 不过既然小安他们这么饶有兴致的为我准备惊喜,那想必一曼一定是没事的。 算了,不想了。 我使劲搓搓脸,一把瘫倒在了床上。 放松下来的瞬间,疲惫与脱力瞬间蔓延了全身,就连打个哈欠这种动作,也会控制不住的全身抽搐。 好困。 一切都等见到了一曼再说吧。 第10章: 我病了?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怔在了厨房门口,鼻子瞬间酸得厉害,我有好多话要说,也有好多问题想问她。 简直就是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慌乱地用手梳理着头发,又用衣袖擦了擦脸。 她没有回头看我,只是自顾着把辣椒、猪肉这些食材一样一样地从篮子里拿出来码放整齐。 我不断地深呼吸,尝试调整自己的情绪,一步,一步。 直到她的背影离我只有咫尺,然后张开怀抱紧紧地把她揽在怀里。 “哎呀。”她佯装挣扎了一下,叹了口气,随即认命似的停止,任由我贪婪地把头埋在她的脖颈。 “别闹,快松开,一会儿亚安该回来了。” “就不。”我紧紧地环抱着她,生怕她又离开,那些该死的问题到时候再说吧。 “等会儿家里来客人,你帮我一起做饭好不好?我一个人有一些忙不过来。”温柔的声音顺着她身体散发出的栀子花香味一起进入我的耳朵,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一样。 我和一曼是在大学时认识的,我在1973年进入了湖南大学念书,她比我小一届,因为她热爱探险,恰好我又主修地理,一切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她在对待陌生人时就像她的声色一样,清清冷冷,但和我在一起时又会变得活泼,甚至是有些不羁。 从某些方面来说,小安的性格倒是挺像她。 “这么久你去哪儿了?”我恋恋不舍地把头从她的肩膀上抬起。 “我找了你好久……”一边说着,我扶着她的腰想从正面再抱抱她。 “我……” “我去!” 她转过身的瞬间,我像触电一样的撒开手,整个人一下弹回了厨房门口。 我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她不是一曼!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连着鞠了几个躬,活脱脱一条蹦跶的虾米。 心里想着,这下完了,对人家女同志又搂又抱的,影响太恶劣了。 咦? 不对啊,这是我家啊。 我抬起头,说话也硬气了一些,“你谁啊?女同志这是我家!” “哎,又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侧仰着头,用手撑在桌子上,紧紧咬着嘴唇,身子也一抽一抽的。 既没有看我,也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天色逐渐暗淡下去,吝啬的太阳收回了所有光亮,我和眼前的女人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一阵细微的咽声隐隐传来,她似乎在抽泣。 “那个,女同志你还好吗?我为我刚刚的行为跟你道歉,您报警吧,我愿意承担所有后果。” 说罢,我探了探身子,小心翼翼地鞠了个躬,等待着她的审判。 “沈君,我真的坚持不住了你知道吗?” 女人转过头,通红的眼眶里泛着泪光,还在倔强地仰着头。 整个人失神地靠在墙上,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你这病到底什么时候到头啊,我好累。” 她低下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不管是五官还是相貌她都无可挑剔,声音也和一曼几乎一模一样,但,她不是我的爱人。 我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一言不发地低头躲闪她的眼神。 再次沉默了一会儿,我听到抽泣声逐渐停止了。 “怨不得你,你只是病了而已,一会儿亚安他们该回家了,你要是不饿就回房里等着吧。” 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试探性地抬起头,但她已经转过身去,开始处理那些食材,不再搭理我。 我病了? 脑袋又开始乱了起来,像缠在一起的毛线球一样。 我尝试着理清楚今天发生的一切,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小安明确地告诉了我,今天晚上她和马宁宁会回来。 所谓的梁叔叔谭姨估计也就是梁翰和谭倩了,那就等他们来了再说吧。 看着女人的背影,我尴尬地往卧室挪动脚步,好不容易已经挪到了厨房外。 女人像是全然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语气平缓的微微侧头道, “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你要来帮我吗?” 我愣了一下,没有回复她,随后逃难一样躲回卧室关上了门。 厨房里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切菜声,我背靠着门瘫坐在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种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戛然而止,我有些好奇地用耳朵贴着门,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听到了那个女人隐忍的唏嘘,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到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咚咚咚” 女人的哭声几乎是听到敲门声的一瞬间就停止了。 听动静是小安他们回来了,好像在交谈着什么,但听不清楚,随后切菜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我想出去找小安他们问个清楚,但又羞于面对那个陌生的女人。 说实话这种羞愧的感觉并不是因为抱了她,我也不知道来源,每次想出门时,手就会凝固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勇气打开,最后又悻悻地缩回手。 “爸!出来吃饭!” 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小安气鼓鼓地看着我,最后撇下这句话就直接走了。 辣椒炒肉的诱人香味牵着我的鼻子一路把我带到了饭桌,梁翰、谭倩、马宁宁、小安,以及那个陌生的女人,都已经坐在了位置上。 我有点尴尬,因为唯一空着的位置在那个陌生女人的旁边,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站在饭桌前一下竟是有点儿不知所措。 她没有看我,也没有和我说话,只是把头深深地埋着,偶尔夹起几粒米饭送到嘴里,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 “我吃好了,你们聊。” 她站起身,说完这句话后径直回了卧室。 小安愤怒地刮了我一眼,随后也离开了饭桌,马宁宁见小安走了也立马跟了上去。 一下就只剩下了我们三个。 “弟弟,你是又梦到什么了吗?” 谭倩和我说话的同时,梁翰在包里拿出了笔和本子,看着好像是要把我说的话记录下来。 “你们……不是……” 我着急地想要讲些什么,但又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是恶作剧吗?好吧我承认我被你骗到了,我只想请问我究竟是怎么回来的,你们不是要带我去找一曼的吗?我真的没有心情和你们开玩笑了。” “老弟,你肯定是又断药了,小安不说你一直待家里吗,啥怎么出去的?” 说罢,梁翰走到了我的书桌前,把我下午看到的那些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摆在我面前,“你瞅瞅,连着好多天没吃了。” 看着他们两个的脸,一副我现在所有的反应都在他们预料之内的样子,我感到恼火,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能徒劳地摊开手发出不耐烦的啧啧声表示我的抗议。 对了!我冲到书房,把那块带有横纹记号的皂石拿到他们的面前。 “对!就是这个!我在山上发现的,倩姐你还保护我来着的啊!” “啊?”她满脸疑惑地望向我,“什么山?我还保护你了?” “你们也没告诉我那是什么山,大致应该是祁连山脉附近,对!我想起来了,东经103,北纬36,就是这个地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庆幸自己拥有着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梁翰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离开了饭桌。 过了大约四五分钟,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张地图,坐到了我旁边的位置。 “老弟,你标的位置,是一个叫永登县的地方,压根就没山啊。” 当着我的面,他拿笔验证了一次,确实是没有说错。 “永登县离祁连山,我估摸着得有五六百公里呢。” “不!不是这样!”我明显的开始慌乱起来,曾经的记忆无比真实,绝不可能是什么梦境或幻觉。 “对了!你开车的时候还睡着了!最后一脚刹车撞到了路边,还有,还有那些绿色的黏液,丑陋的蜘蛛群!我都记得呢!” 我用仅存的理智,尽量逻辑清楚地向他们阐述这些事情,但是看起来效果并不好。 梁翰转头望了一眼谭倩,谭倩耸了耸肩,回报了他一个完全没听懂的表情。 我夺过地图,开始自己推演。 从格尔木市出发,开车大约开了……该死我不记得开了多久了,就连几点出发也全数不记得了。 那些恶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仔细地翻阅着地图,企图在其中找到有关那座漆黑山脉的蛛丝马迹。 但最终都一无所获,在亲身经历了那场惊魂夜后,那座山似乎从中国西部的版图上消失了。 真的是我病了吗?我开始质疑自己,因为当我回忆时,确实都只能回想起零星的片段,甚至让我自己逻辑完全清楚地复述出来都做不到。 “现在是几几年?”我颓然地瘫在椅子上,不想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1985年6月1号。两年前的今天,你出了事故,之后就时常开始说胡话,什么可怕的异端旋律,后脑上的第三只眼睛啥的。” 谭倩一边说着,一边瞟向了卧室。 “刚开始你还能记得尔卿,但到了后面,你开始完全不记得她了,开口闭口就是什么一曼,说实话,这对尔卿不公平,而这样的对话,我也不是第一次跟你说了。” “尔…尔卿?” “对,宋尔卿,你的老婆。又要照顾你又要照顾小安。而你,除了撒泼就是喝酒,没她你们这个家早散了。” 说到后面,谭倩的声音越来越大,看我的眼神里也透露出质问与失望。 不,不是这样的! “你们不是我认识的那些人!这里根本不是我家!什么宋尔卿,我的爱人叫李一曼,你们可别把我当傻子!” 说完后我冲出了这个陌生的房子,他们没有人来拦我,任由我拿着衣服就往外走。 一排排歪斜倾倒的房屋错乱无章地挤在街道两边,远处还能听到一些野狗发狂的吠叫。 在往后看,那些挤在一起的建筑后面,一些闪着黄绿色荧光的混乱物质,裹挟着白色的浓雾,完全吞噬了社区的边界。 我尝试着朝着浓雾深处前去,因为这种混乱物质莫名的让我有一种熟悉感。 一只大手突然狠狠地钳住我的肩膀,磕得我生疼。 梁翰谭倩小安马宁宁还有那个陌生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整齐地站在我的后面。 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得机械而扭曲,语调也变得生硬。 想要描述他们的表情是如何扭曲是徒劳的,因为他们所有表情的来源都是出自本能的恐惧。 梁翰钳着我肩膀的手越来越紧,用冰冷颤抖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跟我说道。 “你干什么?想去送死吗?”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很卡,因为要交代新角色还有一些情感部分,反而有点不太会写!各位老哥觉得哪里不是很好直接告诉我! 第11章:来自彼界的线索 我几乎是被裹挟着回到了“家”里,谭倩拿给了我一个帆布背包,里面都是一些相册、手记之类的东西。 “你的症状显然和传统的精神分裂还有失忆症,都不太相似。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并没有发现与你有类似症状的人,我现在能给出的唯一建议就是,既然那些可怕的噩梦是摆脱不了的现实,那么不如记录下来。” 说完后,他们便一同离开了,整个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我、小安还有那个陌生女人。 那个陌生女人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环抱着自己,一动没动,像个坏掉的机器人。她失神地望着窗户的位置发呆,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翻滚坠落下来。 小安站在陌生女人的旁边,瞪大着眼睛充满敌意地看着我。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只能不安地看着四周,不敢去接触她们两个的目光。 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窘迫地躲到一处角落坐下,觉得不妥又站了起来,最后逃回了卧室关上门,才长舒一口气。 梦境和扰人的错觉仍然在困惑着我,而我几乎是被迫接受了这些离奇的事实,接下来整晚的时间,我都在翻看谭倩给我的那些相册和日记。 相册上的每一张照片都让我如遭重击,前半部分的相片几乎都是由我和那个叫宋尔卿的女人合照的,而我对这些内容的记忆却一片空白。 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理解这种古怪的恐惧感。 我看着照片上那个穿着蓝色外套的男人,明明这确实是我的躯体,但不可否认的是,我本能的对这个人类外表感到别扭并且排斥。 对了,还有那本手记。 手记的署名上落下了大大的两个字,沈君。 里面的内容大多是第一人称的自述,每一篇都记录下了详细的时间。 但其中有一些细节让我胆战心惊,因为有那么几篇,提到了我熟悉的内容。 比方说,在手记中落款1984年的1月8号的那篇,手记的主人说自己总是会有一些模糊而怪诞的梦境,并且时常会昏迷,之后又会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苏醒,而他本人则会完全丢失中间这一段时间所有的记忆。 再比如,1984年9月2号这一篇,他说自己梦到了自己被无穷无尽的蜘蛛群追逐,最后“伟大的最初”解救了自己。 在后面的内容里,他逐渐开始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他的原文是: “那些梦里的世界,仿佛真实存在一样,我开始意识到这也许根本不是梦境。也许迷雾里的传说是真的,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能让我短暂瞥见一片精神领域的原因了。如果这些内容真的是正确的,那毫无疑问一定会让那些没有想象力的平民大众感到畏惧与恐慌。可惜我只是个粗人,只能依靠在那个世界不断的查询书籍才能勉强得到一些零星的知识,就连去往那个世界的时间与方式,也完全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的话显得既荒谬,又落伍,但确实又有一些道理。这一篇手记的后半段他并没有再用中文书写,而是用了一种扭曲的象形文字。 对了,就是一曼留下的乐谱还有李立清给我看的手稿一模一样的文字,这种文字我在已知的人类语言体系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也就说明正常人根本无法找到门路学习。 从那一篇开始,整个手记的后半部分全部是由这种文字书写,显然是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刻意为之。 而在读完这位和我同名神秘男人的离奇遭遇后,就连窗外的鸟叫,在我听来都像催命的魔咒。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天亮了。我又想到了昨晚的遭遇,继而联想到手记里说的“迷雾里的传说”。 强大的好奇心驱使我想要去一探究竟,但当务之急,是外面躺着的那个陌生女人,她现在完全拒绝和我沟通,而我其实也并不知道要如何向她解释这样完全颠覆常识的事件。 我蹑手蹑脚地推开一个门缝,小安已经不在客厅了,而女人背对着我,我不知道她睡着没有。 现在才早上五点多,应该是睡着了吧。这般想着,我提着鞋子,屏息朝着房门移动。 马上就要到门口了,一只冰冷的手陡然抓住了我的手指。 那个女人,眼睛红肿伴随着满眼血丝,疲惫这两个字贯彻到了她所有五官上。 “你不是他,对不对,你不是。” 女人死死地盯着我,另一只手顺势抓住了我的胳膊。 “那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求你了!” 她的手和身体一直在哆嗦,牙齿紧紧咬着泛白的嘴唇,胸膛也剧烈地起伏着,组合成了一张绝望而凄楚的脸。 先是低声抽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我的面前。 “求你了,把他还给我……” 我无法想象这个女人有多爱她的丈夫,即便现在我已经关上门,依旧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回到想我抚开她的手时她的眼神,更是让我有强烈的内疚与歉意,但,留在这里并不是理智的选择。 外面天已经亮了,朦胧的天际化作映照两极的魔镜,配合着那些浓稠的白雾,几乎与天空合二为一,宛如禁忌古书里描绘的诡丽场景。 迷雾里的传说,也许必须得进去看看了…… 【作者题外话】:马上更下一章! 第12章:迷雾里的拱门 清晨的时间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一些看上去要念书的学生行走在街道上,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些发霉朽败的老人,独自坐在自家的门阶前,每一张苍白的面孔上都写满了焦虑和不安。 我独自徘徊在这条被浓雾吞没的鬼街死巷上,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萧瑟。 在进入迷雾前,我打算去湖南省图书馆碰碰运气,我现在的位置离那里只有差不多三公里,走个二十多分钟应该就到那儿了。 在浩瀚的书海中,我找到了为数不多的几本,有关于迷雾记载的郡县志。 按照书里的描述,说迷雾的诞生是因为1860年4月12日,在辽宁大连港距离海岸62海里的位置,中国的本地古神与邪恶的旧日支配者发生了惊世骇俗的大战,被一个无比幸运的船长目睹了全程并且他还侥幸活了下来。 说实话,里面的内容实在是过于玄幻和离谱,导致我完全没有办法相信。 虽说我查到的资料都没起到什么作用,但一本被我偶然翻开的书籍却引起了我的驻足关注。 这是本古诗词曲的书籍,里面收录了国内外的各种名不见经传的作者写下的诗词。 其中有一篇像是赞歌,已经被翻译成了英文,注解上解释说是摘录自一本外国古籍,但只知道作者是一个阿拉伯人,叫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 至于书名和创作时间,则完全无法得知了。 赞歌大部分的歌词并没有什么异常,大概就是说的一些遥望星空,群星归位之时,伟大的最初会从祂的宅邸苏醒这类充满宗教色彩的内容。 但真正引起注意的原因是,我居然莫名的可以跟着赞歌的歌词哼唱出来。 对,就是那个可以称得上是我梦魇的可怖旋律,居然和这首赞歌完美贴合,不,应该说这首词就是为了这个旋律量身打造的才对。 这种无法言说,无以名状的怪诞感,直到我离开图书馆时,依旧挥之不去。 我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街道中,沿着陡峭的路面一直向上,又绕过了一面爬满灰绿植被的高墙,才成功地绕开了那些鬼祟居民的视线。 居民们像躲避瘟神一般,对迷雾这个话题闭口不谈,仿佛只有阴影和角落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这里几乎所有生活上的必需品都有相应的商店,像是学校、影院、医院这种必要的场所也是数不胜数。 这些遍布四方的各类型的场所,几乎涵盖了一个正常人一生中的所有需求,看上去确实没有理由去到看不见边际的诡异迷雾里以身涉险。 踏入令人眩晕的迷雾后,我的眼前是一片几乎完全白色的世界,远处隐隐约约冒出了一些光亮,还能模糊地听到光亮里传来的冥冥细语。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徘徊在幽冥两界之间,循着光亮的方向,缓慢的摸索而行。 人行道上铺路的石砖已经松动错位,取而代之的是病态生长的野草,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我眼前的地貌逐渐清晰起来。 白光的两端是刺穿天空的巨型石碑,上面雕刻了密密麻麻的镌文,我猜想应该就是手记上的未知文字体系。 随着我越走越近,可以清楚地看到石碑的附近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尸骨,有的地方甚至用骨骸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在这些骨骸中,能够辨认出的就有诸如始祖马,猛犸象等远古生物的化石标本,更加奇怪的是其中还有一些人类的尸骨。 这些人类尸骨普遍高大,最矮的都有190厘米上下,但他们的锁骨和脊椎部位都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仅是这迷雾外围的诡异景象,就足以让我头皮发麻,望而生畏。 在往里一些距离,迷雾完全消失了,我踩着湿滑黏稠的无垠巨石蹒跚前行。 石碑比我想象中还要巨大,目测的话长度大概在12米,宽度大约8米,高度则完全无法估算,上面的文字经过观察,也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想。 在两幢石碑的正中间,无数块规则的方形石块,以凡人无法理喻的角度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完全不对称的巨型拱门。 甚至有那么一刻,我都不敢保证我是在地面上行走,迷雾掩盖了城市,让我失去了地面参照物,整个人目眩神迷。 拱门的高度大概有20米,而正当我继续研究这些鬼斧神工是,拱门内部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最后竟是以一种毫无规律可循的行径路线从内部打开…… 第13章:环形建筑与可疑尸体 “嗡……” 难以言喻的诡异巨响从拱门内传出,听得出这个声音离我很远,但又感觉它伏行在我周围。 拱门在我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打开了,或许可能它本来就是打开着的? 窥探禁忌的可怖过程让我几近发疯,但该死的好奇心还是驱使我继续向黑暗中的未知探索。 我的双手紧紧攥着拳头,企图克制住身体的颤抖,腿不受控制地发软,让我只能趴在地上以爬行的方式前进。 也许,那些从极端久远的年代存活下来的宏伟生物,在用这样原始的方式,野蛮地让每一个觐见祂们的人卑躬屈膝。 这样的极端环境让我完全失去了时间观念,我只知道,每爬行一步都是对我意志力的检验。 在爬行的过程中,沿路发现了许多现代社会的物件,甚至是工兵铲、探照灯等一些考古学家的专业勘探设备。 “嗒。” 一阵隐秘的白光从探照灯里射出,居然还能用!我本以为这束光亮会让紧张感稍稍减少,但没想到反而让我更加的战栗。 远处的黑暗连探照灯都照不到尽头,不,更加精准的描述应该是,灯光到某个位置时凭空消失了。 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一手拿着灯,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工兵铲,就这样借着微弱的光亮缓慢深入。 其实从进到迷雾开始,我并未目睹任何实实在在的恐怖景象,而我内心受到的惊骇与恐惧完全来源于自己无端猜测的可笑结论。 但这种情况从现在开始截止了,在这条充满病态恐惧的石板路尽头,我看到了一个巨型基座,基座上是一座巨型雕像。 也不一定是雕像,我无法看清全貌,撇去黑暗的原因,雕像之大如果放在室外,那我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座造型古怪的丑陋山脉。 而之所以我会称呼它为雕像,除开我病态夸张的想象力,那些可怖的轮廓似乎也和我之前在山上看到的阴影十分相似,最直接的证据便是那一对发育不全的肉翅,以及披着绿色鳞片的身体。 这座雕像,似乎也是我听到的靡靡之音的源头。 现在我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一处陡崖边缘的石板路上,石板路笔直通往那座雕塑,在雕塑面前异变成了两条,呈环形把雕塑包围在正中间。 石板路的下方,就是看不见底的深渊。来自异界建筑的震慑扑面而来,石板路仿佛是凭空建在了深渊之上,甚至我无法准确言说那座雕塑是“坐在那里”还是“漂浮在那里”。 我沿着这条环形石路,逐步靠近雕塑。 如果说前面看到的只是让我感到震撼,那接下来看到的内容,则完全践踏了客观世界的物理规律。 那座诡异可怖的雕塑,不管我从哪个方向去看,它总是正面对着我。 我确信这绝非幻觉,而是我反复试验很久后得出的可怕结论。 这件事情也证明了那些曾经我妄图归结为神话或者噩梦的东西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 更加可怕的是,我在这条环形路径上完全失去了方向感。这座该死的雕像总是让我忍不住瞥向它,然后迷失在这条永无止境的圆环上。 周围的恐怖气息愈发高涨,我脚步越来越快,深怕自己迷失在这漆黑而死寂的迷宫当中。 这种可怕的压抑感甚至比直面蜘蛛群更加让人窒息,我经历了可怕的、仿佛永无休止地爬行,尽管浑身颤抖,但我还是没有丧失对光明的渴望。 所幸,我发现其中一处区域比周围的黑暗更加薄弱,我料想那就是来时的直路,至少看上去是一模一样的,唯一的突发状况是,路边似乎躺着一个人。 我摸索着朝着那个不知道死活的人那儿爬去,直到探照灯的光亮能打到这个人身上时,我感到一阵疯狂的亲切感,真的是人类,虽然还是不能看清楚,但身形和轮廓应该是个女人。 但就当我爬到女人身边企图扶起她时,女人的样子让我感到一阵难以言喻、肝胆俱裂的恶寒。 我几乎就要晕倒,想要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音,我试图举手遮挡视线,但我的神经已经麻痹,连抬手这个动作也完成不了,只能跌撞着向后踉跄了几步。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仍然能清楚地看到女人肮脏丑陋的不净之体,不对,她可能根本就不是人类,对,她不可能是人类! 这具尸体被一层奇怪的透明粘膜包裹着,看上去就和刚死一样,她的嘴部被分割成了六瓣,头顶似乎是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啃食过,整个头颅显现出一种完全不对称的诡异形态。 身体内部更是被啃食殆尽,内脏几乎被掏空,只剩下残缺的骨架和挂在上面的肉屑,像是死于某种恶毒的诅咒。 突发的畏怖死死地抓住了我的心脏,我甚至一度忘记怎么呼吸,身体也像是被施了咒一样无法动弹。 极端的恐惧往往会碾碎人类的意志,也会掐断人类的思考,当我再次回复到神志清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第14章:黑暗里的低语 假如一个人永远都可以头脑清醒、神志健全。那我想这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如果大地上的诸神真的存在,而且真的是从那邪恶的深渊中被带出来的话,那我一定是唯一一个要独自面对这恐怖的不幸之人。 我的意志开始模糊,甚至一些曾经坚信的东西也开始逐渐地动摇和坍塌,因为就在刚刚,我亲眼看着这具残破的腐尸睁开了眼睛,并且用嘲弄与不屑的眼神望着我。 我开始变得盲目而愚钝,不知道现在要干吗,那些阴魂不散的彼界魔影虽说已经不会让我肝胆俱裂,但依然给我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咦? 灯光无意扫射到了一处反光的东西,通过几次的寻找,我发现了那件东西,它正挂在女人的胸口,看上去应该是工牌或者名牌之类的。 其中有大半隐匿在了衣服的褶皱中,唯一露出来的一小截,上面有一个用中文刻印的“宋”字。 “宋?宋尔卿?” 看着面前的腐尸,我克制不住地发出阵阵干呕,并且因为并不清楚尸体外包裹的那一层透明薄膜是由什么物质组成,我的手迟迟地停留在了尸体的胸前。 强大的好奇心再次奴役了我的身体,我用衣服裹住手,然后刻意开始急促地调整呼吸,闭眼猛地一抓,握住了那难以描述的牌子。 大地突然猛烈地震动起来,最后竟是开始旋转,我看着雕塑快速地从实体状,变成素描般的勾线状,最后线条一条一条地开始消失。 整个世界被打乱,重组,扭曲,混乱,到最后甚至丧失了具象,变成了我完全不可描述的形状。 身体开始感到失重,我知道那是因为我正在急速地下坠,冲着脚下邪恶的深渊下坠…… …… …… 我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刺穿树海、只指未知天空的漆黑山峰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白光,白光下是几张模糊的人脸。 “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眼前的轮廓逐渐清晰,是小安。 “我在哪儿!我在哪儿!你是哪个小安!”我疯狂摇拽着小安的胳膊,试图确认自己的处境是噩梦还是现实。 “喂喂小子诶,别晃了,再晃手要被你拽下来了。” 小安不耐烦地把我的手扶下来,“没事就好,看不出你还有点本事的啊。” 她蹲在我身前,熟悉的体香拂面而来,我才回想到自己在恐惧的情绪下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气味这种东西了。 “你没叫我爸爸!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我再次克制不住地拽起了她的手,熟悉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只不过却是个十分扭曲的笑脸。 小安的眼睛瞪得溜圆,微张着嘴,“你……你还真是……完了这小子脑袋真坏掉了”,说着,还悄无声息地朝着后面的马宁宁靠拢。 “姐姐把你当兄弟,你居然要当我爸爸,妈耶。”她刻意摆出了嫌弃的表情,躲到了马宁宁的身后。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梁翰憨笑着打着圆场,并且作势就要把我拉起来。 “哎呦我草!” 在拉起我的瞬间,他的手像触电一样的缩了回去,失去平衡的我瞬间向后倒在了地上。 与我一起掉落在地上的,还有一个差不多长10厘米,宽7厘米的铜牌。 梁翰啐了口唾沫在手上,随意涂抹了下。谭倩见梁翰没事,就顺手捡起了那块铜牌。 “宋尔卿?这是你朋友吗?” 看着这块镌刻了宋尔卿三个字的铜牌,我瞬间浑身冰凉。 那不是梦!那居然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这块牌子就是最无可辩驳的铁证! 谭倩看到我完全呆若木鸡的脸,俯下身子,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 “怎么了,别慌,慢慢儿说。” 在之前,虽说我的意志已经要行将倾倒,但从未被真正摧毁过,虽然那黑暗的经历真实得可怕,但坚信自己的某些念头全部源于虚构的神话,才得以让我支撑下来。 但这块铜牌瞬间把我相信的东西撕得粉碎,那本手记上说的居然是真的! 第15章:思考 虽然我极力掩饰,表示自己现在心智完整,但小安他们还是对我的精神状态表示出了担忧。 理清这些事情是一个痛苦而艰难的过程,接二连三的奇异事件让我完全没有时间思考。 偶尔有时间去发掘真相时,我的后脑总是会爆发出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有一堵人为设置的心理屏障在阻碍我做进一步的发掘。 我陷入一些模糊而恐怖的猜测,迫切地想要知道在失去意识时到底是谁借用了我的身体,又去了哪里? 不过自从去到那个环形石路后,屏障好像消失了。 这个偶然的发现让我忧喜参半,我确实可以开始自由地思考了,但也许现在我还没有完全疯掉的唯一原因,也是得益于这道屏障。 在征得大家的同意后,我独自坐在草地上,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琢磨那些粘液带来的卫生麻烦,双手撑着下巴,拿出了日记和笔,尽可能冷静地去看待整件事情。 1982年5月25号,那场埃里奇·赞的提琴独奏后,一曼开始发生可怕的变化。 1983年6月1号,一曼莫名逃跑,刚出生的孩子自杀。 1984年6月1号,我无意中发现了一曼衣服口袋中被抄录的乐谱,也是在那一天起我自己也开始发生某种可怕的变化,包括后脑那只眼睛。 1985年9月2号,见到了李立清、小安等人。 我逐一回忆,企图找到一丝端倪,从84年6月后,我昏迷与失忆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 不过以小安他们的态度来说,在失忆的同时,我的身体似乎还在以“我”的身份参加各种社会活动。 直到昨天,我都坚定地认为我只是得了某种类似于“精神分裂”这样的心理疾病。失忆时的那个我,只不过是第二人格罢了。 但在亲眼看到、触摸到、闻到那个荒谬的迷雾世界后,第二人格这个说法变得有些站不住脚了。 尤其是那个和我同名同姓,连相貌都一样的男人留下的手记,以及我现在握在手中的铜牌,都真实得可怕。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继续思考下去的话,就有点像所谓的相对论、平行世界,这个由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提出的观点。 可笑的是,我甚至不记得是何时学习到这种只会在学术圈拿出来讨论的东西。 我并非是一个好学的人,在过往的时间里,我也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教书匠而已。 更加仔细地回想后,平行时空交换的观点再次摇摇欲坠,在那本手记里提到的几个事件和我认知时间完全不同。 并且他的手记虽然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些阴郁,但我敢笃定他不是个邪恶之人。我还能记得在车上听到内心那个声音的所有特质。 古老、邪恶、疯狂。 或者说那个邪恶的低吟就是我本人? 应该不会是这样。 我想强调的是,虽然我的家庭背景算不上健康,但也绝对在正常的范畴之内,祖先里也从未和什么巫术祭祀、异端邪教这些东西有过任何牵连。 而我本人,也对那些神秘主义与病态心理学没有一丁点兴趣。 其实硬要说的话,有各式各样的理由可以解释我经历的所有事情,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一些不祥的东西。 也许,仅仅是也许。 即便是有一些实实在在的证据,我也不愿意去担保自己的那些不靠谱的联想就是真实的,甚至我宁愿我经历的事情部分或全部是幻觉。 我认为,我和另一个“沈君”,确实发生了交换身体的情况。并且在发生交换时,我和他都会失去中间的记忆。至于失忆的原因,可能要归咎到心理学甚至是超心理学的学术范畴,看来未来得专门花心思去钻研一下了。 此外,我觉得在我和另一个“沈君”之间,似乎还存在了一个第三方的媒介。我不清楚这个媒介是什么,但能确定祂一定远超了人类目前的维度。是不可理解的,也是不可描述的。 如果我所有的联想都是真的,那人类就必须准备接受一些关于客观世界的全新看法了。可笑我在几天前还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现在却在认真思考那些大地上的诸神。 “请问现在几号?”我走到了小安身边。 小安的表情像是第一次看到我一样,从上到下把我打量了个遍。 “5号。” “1985年9月5号?” “不然呢?”她白了我一眼,最后无奈了捂着自己的额头。 “完了,真傻掉了……” 在确认了具体时间后,我收好了日记,随即又想到了些什么,继而又在日记的结尾补上了一句, “我暂时还没有向队友们提起这些内容,但还是需要对事情的始末做出明确的陈述。如果哪一天,我真的疯了的话,文字起码比我含糊不清的舌头所陈述出的内容可靠得多,我的队友们【梁翰、谭倩、欧阳亚安、马宁宁】在我疯掉后有权利对这本日记做任何他们觉得合适的处理。 沈君 1985年9月5号” 第16章:隐秘教会 夜幕中,我们行走在病态的原生林之中,所有的便携式火把都已经用完了,甚至能被我们使用的装备也已经寥寥无几。 一个黄铜指虎,两把多功能匕首,一个小型六分仪,五个手电筒,以及六个…… 我不知道这六个是什么东西,它们呈圆形,手掌大小,被油性纸很好地包裹着,触感较为柔软。 是小安包里的,但当我仔细询问这些究竟是什么精密物件时,她却表露出了不耐烦和害羞的表情。 “哎呀!是糌粑!就是糍粑!” “啊?糍粑?六个糍粑?还一个谁?”我没意识到一股炽热的目光正紧锁着我,下意识地就问出了这句话。 小安一把夺回自己的背包,抱在胸前,“我要吃俩!可以了吧!” 说完就气呼呼地走到了最前面,过腰的红发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打眼。 “你这样式的居然也能找到老婆?” …… 密林里完全没有人类踏足过的痕迹,甚至连动物都没有,就算我对肆虐在这里的恐怖一无所知,也能察觉到这种异常。 周围还是能听到“簌簌簌”的声音,我料想那些丑陋的蜘蛛群正潜伏在树上窥探着我们,导致这里的树木看上去变得不自然的高大、扭曲。 现在我倒是远没有之前那么恐惧,在被那道环形路径上的巨型雕塑注视过后,这些蜘蛛对我来说都能算是比较亲切了。 一种恐惧被另一种更高级别的恐惧凌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虽说它们的数量确实在那时候让我们感到震慑,但只要稍稍细想一下。 大块头、单一的黑褐色,还能起跳。 这无非就是体型稍大的跳蛛而已,说起来它们还被归类在益虫里面。 “小安,我们到底是要去哪儿啊?我是真的失忆了,你别生气啊!” 我小心的戳了戳小安,她倒是没回头,只是轻哼了一声,摇头晃脑地把火红长发弄得一荡一荡的。 谭倩笑着搂住小安,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捏了捏她的脸。 “我们小安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弟弟。” “就是!”小安顺势贴到了谭倩的怀里,谭倩也是十分宠溺地轻挠着她的下巴。 “哼,看在你能自保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她恋恋不舍地从谭倩的怀里出来,开始讲述起我们此行的目的。 “我们这一趟的目的,是一个突然兴起的诡秘组织,之前听李老头说在1960年这个组织还叫十门族,后来在78年把名字改成了宣教会,近几年这个宣教会和雨后春笋一样迅速在北方兴起,太原、北京、青海到处都是他们的势力,现在甚至有向南方蔓延的趋势。”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安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紧锁的眉毛透露出她现在愤怒的心境。 “如果只是个民间宗教组织,我倒是不会管他们,问题在于,他们自称自己是【宿】的眷族。” “宿?”我打断了小安,消化这些个全新名词需要一点时间。 “你听我说完啊!”她啧了我一声,稍稍整理了下思绪后继续说道。 “还记得李老头跟你说过的吗?就是那个科考发现的庞大未知生命,我们叫它波纹,宣教会称呼它为宿。据极光社手里的资料,创立这个组织的人是一对兄妹,他们宣称什么伟大的蜘蛛之神正在建立一条通往天宫的路,只要路造好了,就可以摆脱肉体的痛苦,完成伟大的飞升。” “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安,“这也有人信?” “你还别说,信的人可多了,尤其是那些住在山沟沟里的百姓,把他们当菩萨一样供着呢,现在宣教会估计都可以算是全国第一大邪教了。” “他们想干吗?政变吗?”我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战争同样是一件极端恐怖的事情。 “不,他们看起来还真就对政治没有任何兴趣,民间流传的,他们会帮生病的村民治病,甚至有许多人亲眼目睹,说他们有起死回生的本领,此外他们还召集了大量的儿童,送他们去念书啥的。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他们那些罪恶至极的活祭仪式,我都会觉得他们是个慈善组织。” 帮人治病,送别人孩子去念书的邪教?这也难怪那些老百姓被迷惑。只不过我对活祭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据说他们是在寻找一本古籍,具体叫什么也不清楚,只知道古籍上可能记载了某种用于召唤的仪式。我们这次来,就是因为有准确情报宣教会今晚就会在山上某个位置举行这种可怕的仪式。” 说完这么一大篇演讲后,小安长舒了一口气,又莫名地嘿嘿傻笑了两声。 她挑了挑眉毛,美滋滋地拿出了包里的糍粑,给我们一人分了一个。 我还在努力消化所谓的古籍和用于召唤的仪式,下意识地就望着小安的方向发呆。 “你看我干吗?”小安刚刚咬下了一大块糍粑,还没来得及吞咽,就注意到了我的目光。 她同我一起愣了愣神,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左手把另一个糍粑放回了包里。 右手挡在我面前,嘟着嘴巴叫嚷着。 “别多想啊!我说过我要吃两个啊!不然我吃不饱……” 【作者题外话】:每次一到这种即涉及场景对话,又涉及抛出设定的章节就要疯狂卡文。设定不敢给的太隐晦,但是写这种情绪表情细节又确实是我的弱项,各位有什么建议或者方案麻烦多留言告诉我啊! 第17章:伏行的十门族 在这片似乎根本不属于人类世界的沉默密林中,跋涉了大概2个小时,经过了几条岔路,我们发现路面逐渐延伸至高处。 一条被乱石环绕的隐秘小路渐渐迫近,隐约还能瞥见地上挤压着一些弯曲的车辙印。 房屋的数量也逐渐变得密集起来,但是比我们刚进密林时看到的那些房屋更加破败,也更加衰朽。 这些房屋内大多都可以看出有人类居住的痕迹,有些痕迹甚至还很新,不过我们观察到,这里可供耕种的土地很少,而且都很贫瘠,一点都不像是会有人定居的地方。 我们行走在被密林掩盖的小路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味,就是那种木头燃烧殆尽的味道。 小路的尽头被深不见底的山峡截断,架设在深渊上的简陋木桥显得摇摇欲坠,毫无安全感可言。 我们一个一个地挪过了木桥,当翻过山头,道路再次向下延伸时,终于在远处看到了零星散布的微弱火光。 小安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停下脚步,随即又和梁翰谭倩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微微点头,默契的同时关上探照灯,消失在前方的密林中。 “好了,先等他们回来,在此之前,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几句。” 小安挑了一块较为圆整的山坡草甸坐了上去,朝着我勾了勾手,示意我靠近一些。 “你太不稳定了,处在随时会失控的边缘。为了安全起见,我得提醒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能给予我们最大的帮助就是待在后面,千万不要独自行动。” 说完后,她又沉思了一下,看表情有些懊恼,可能是感觉自己说得太生硬了,于是拍了下我的肩膀,补了一句, “不是瞧不起你啊,你别误会,毕竟啥事咱都得慢慢来是不是!” 我有些哭笑不得,确实还不太习惯被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可爱女生发号施令,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哎呀!”她故意用身体从侧面撞了我一下,“这样,给你个任务!保护好我们宁宁,她在哪儿你在哪儿!” 也没等我答应,就自顾自地把马宁宁拉到我旁边,“就这样!说定了!” 突然被提到的马宁宁脸颊瞬间通红,但还是礼貌地朝着我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迅速躲回了小安的身后。 “是这儿。” 背后突响的声音吓得我汗毛一竖,下意识地就往前一跳。 梁翰和谭倩毫无动静地出现在我的身后,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们,看着梁翰的眼睛从诡异的纯白逐渐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他注意到我的眼神,朝我挑了挑眉毛,“哥帅不!回头给你也整一个!” 本来还想继续向我炫耀一番,却被谭倩狠狠地敲了下头,被迫正经了。 “具体怎么样。”小安拿着背包走到他们面前。 “沿着这条小路大概2公里多,有一些村民和房舍,看着像普通人,这些房舍的南边有一道廊桥,廊桥后被一片沼泽隔断了,就在那个里面。” 谭倩的声音完全没有之前那么柔软,显得机械而声音,眼神也严肃得可怕,如果不是那股身上独有的香味,估计都要被人质疑她的身份。 而且,他们这才离开了十分钟不到,还有梁翰的眼睛…… 算了,从迷雾世界的环形路出来后,我已经对什么都见怪不怪了,至少这俩看上去还是正常人类。 “灯都关了,一会儿沈君、马宁宁留在廊桥接应,咱们三个,早点整完早点下班!” 说着,小安从包里拿了仅有的装备。 梁翰把匕首横着别在了后腰的皮带上,他的皮带好像经过了一些特殊改造,能让各种工具紧紧地扣在上面。 谭倩更加潇洒,她借走了小安用来绑头发的绸带,随手在大腿位置绕了几圈,绑出一个漂亮的绳结,接着就把匕首套在了里面。 我瞬间涨红了脸,慌乱地把头低了下去撇向另一侧,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窘态。 火辣的身材,搭配精致的五官。加上还是工装背心和短裤的组合,这姐实在是太辣了。 “我的战斗风格有些特殊,匕首别腰上会有些磕手,就只能这样了。” 谭倩回眸莞尔一笑,完全没有任何苛责我的意思,也没有点破我的尴尬。 她回过头,又发现了梁翰和小安两人咧着大嘴憨厚地傻笑,目光整齐地直勾勾盯着某处。 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竟是又回到了谭倩的腿上,于是再次无奈地低下头。 梁翰毫不避讳地嘿嘿傻笑,小安居然还咽了咽口水。 “嘿嘿,真白。” “还看!有病啊!” 谭倩扬手一挥,一巴掌甩到了梁翰的后脑,他吓得浑身一缩,立马老实了,口里还念叨着没看没看。 小安看到这个架势,立马转过头,又把头埋了下去,佯装在那个已经空了的背包里摸索。 摸了好一会儿,她从包里拿出了黄铜指虎套在手上,活动了下手,两个指虎碰在一起发出了叮叮声。 “好了!开工!” 第18章:愤怒的小安 几乎没走多长时间,我们就看到了谭倩提到的那些房舍。 这里应该是个村落吧,但房舍的分布似乎毫无规律可言,像是被随意地撒在了林中。 村落中并没有年轻人,只有一些饱经风霜的老人,独自拿着低矮的小马扎,坐在破败的门阶前。 这些老人全部保持着同一个风格——面容枯槁、双目无神、讷言少语、摇摇欲坠。 我们伪装成在山野里迷路的旅人,企图从这些老人嘴里询问到一点讯息,但他们几乎没有人理睬我们,唯一回应我们的是个发霉朽败的瞎子。 他的家已经塌陷了一半,而他本人也和他家一样衰朽。甚至他的眉毛下只徒留了两个可怖的血洞,空荡荡的眼眶下攀附着一些细小的肉瘤和已经凝固了很久的血迹,看上去像是被生生剜下了眼珠。 在听到我们的声响后,他颤巍巍地拉着我们进了那栋塌了一半的屋子。 屋子内惨不忍睹,一张残破不堪的草席被随意地铺在了一个较为平整的土堆上,地上用泥块围成了个小圈,上面架着一个没有把手,并且破了个大洞的铁锅,这些东西组成了老人全部的家具。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和他身子一样的“老人味”,背也已经驼到了和腰平齐的位置,他艰难地仰起头,从席子里摸索出一张老旧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对中年男女,中年男女前端坐着一个老人,老人的怀里则抱着一个婴儿。他精准地指着照片中婴儿的位置,撕裂着嘴角,伴随里面流出的一些暗黄色脓液,含糊不清地向我们念叨着什么,像是咒语,又或是某种警告。 听起来应该是某种偏远地区的方言,老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明显的开始颤抖,甚至带着哭腔。 盘旋在半空的夜鹰发出短促的尖啸,与那些不计其数的昆虫鸣叫,交织成了无尽的鬼祟旋律。 聚集在心中的不安逐渐强烈起来,就好像在直面某种禁忌的事物。虽然我们听不懂老人在说什么,但大家显然都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愤怒的种子在空气中生根发芽,梁翰紧紧压着拳头,发出咔咔的声音,另外几个女生也是眉头紧皱、眼神冰冷而沉重。 我们答应了老人,老人也好像听懂了我们的话,他又四处摸索着,最后在一个勉强能被称作柜子的土坑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堆东西拿出来。 “那个东西”被很好地保存在帆布和报纸里,老人一层一层把报纸帆布打开,里面是一大块坚硬的白色物体,有点像石头。 他掰下了白块块的一个小角,又小心地用报纸和帆布包好。随后他把剩下的一大块拿在手上,作势要递给我们。 可能是怕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再次掰下了一丁点儿,夸张的比画着然后放进自己的嘴里,用自己已经没有牙齿的干瘪嘴唇,把白块抿成了白面一样的粉末,之后再次拿着白块向我们举起了颤抖地手,沾满粉末的嘴巴也露出了和蔼与感激的笑意。 我们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说话,小安握着老人颤抖的手,轻轻推了回去。 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那个之前被她藏起来的糍粑放在老人另一只手上,接着把身子凑到边上,用手温柔地擦干净了老人嘴角上的秽物,又耳语了一些什么,随后我们就告别了老人。 “哎……”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个白块我知道是什么,只是没想到能真的亲眼看到有人会吃这种只在书本里出现的东西。 说得好听一点儿,它叫“观音土”,说得不好听点,它就是一堆白泥。这种泥巴是一种黏土矿物,现在基本上是拿来制作瓷器。 可在60年那种饥荒年代,这玩意儿,就是救命的粮食。通常人们会把这种白泥挖回来风干,条件好的在里面拌上一些细糠用来填饱肚子。 这种东西不仅有一股浓重的土腥味,而且没有任何营养,只会给人一种饱腹的假象,甚至长期食用后还会诱发各种疾病。 我不愿意在接着回想这种东西,放现在来说,这种东西猪狗都不会吃。 “大个儿。”小安轻声呼唤了一声。 梁翰嗯了一声作为了回应。 “一会儿,到了地方……” 小安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上撕下了块布条把头发扎成了马尾。火红的头发散发着愤怒的炽热火焰。 “敞开干,给我留个还能喘气的就行,剩下的……” 她转过头,眼神里透露着冰冷的杀气。 “片甲不留!” 第19章:淤泥之下 告别了老人后,我们随着山脉边缘的羊肠小道向南边出发,很快找到了那座阴暗的廊桥。 穿过廊桥后,紧贴着的是大片铺展开来的沼泽地,向远方延伸着。上面覆盖着一层平整而密集的灰绿色浮萍,看上去就和色调阴沉的草原一样。 能看清楚的只有些遍布各处、异常高大的灌木,其他的因为过于阴暗以至于我只能辨认出一点点耸立着的潮湿植物。 除开这些植物外,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木质碎片,散落在灌木之间。 可以看出这里曾经应该有一条方便行走的堤道,但是被人刻意地破坏掉了。 甚至这座廊桥的入口也很难被人发现,没有任何路牌和指示,估计大部分外乡人都很难发现这个入口。 我们在廊桥上迟迟没有进入沼泽区,因为里面散发的味道本能地让我们感到厌恶,像是正午烈日下菜市场内的肉禽屠宰区才会有的腐烂腥臭。 远处可以隐约看到一处从沼泽中隆起的山坡,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火光和之前闻到的焦味应该也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梁翰在附近找了块石头,随手颠了颠,看着还挺重的,随后用力一抛。落下去的瞬间,原本沉寂的绿色陡然张开血盆大口,将石头吞掉后迅速恢复了平静。 月光下,昏暗的沼泽浮萍上闪着缥缈的浅绿色荧光,显得格外诡异。眼前的景象使我回忆起了一些莫名邪性的东西。 是的,就是那个闪着黄绿色荧光的混乱物质,与潜伏其中的可怖阴影。那是只会出现在噩梦里的画面,让我莫名的寒意顿生、战栗不已。 梁翰扔完石头后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后,他整个上半身趴在了廊桥边缘,用手紧扣着围栏,然后缓慢地把自己放了下去。 最开始,他以自己强大的腰腹力量,用脚尖轻点了下萍面,再次停顿了一会儿,接着似乎是胆大了一些,放进去的身体部分也越来越多。 他的身子逐渐伸展,最终沼泽到腰部的位置时他松开了手,随后彻底站直了身体。 “咦?还好诶。” 梁翰在沼泽里尝试着移动了几步,又抬了抬腿,随即表示这里的淤泥并没有想象中的厚重,就和…… 话还没说完,他一个踉跄往前一倒,整个人直挺挺地栽进了淤泥之中。 谭倩见状脸色瞬间惨白,一个箭步就准备从廊桥跳下去,但梁翰摔倒后立马又站了起来,转头向我们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自己没事。 “好玩呢?你有病啊!” “没,被啥玩意儿给绊了一下。呸呸呸,给我吃一嘴巴泥,恶心坏了。” 面对谭倩的怒斥,梁翰讪笑着挠了挠头,又俯下身子,在淤泥里掏了掏。 笑容逐渐消失、他的表情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凝重,最后他干脆用强壮的手臂硬生生抚开一片浮萍和淤泥,眼睛也异变成了白色。 他的脸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绿,嘴巴也明显地张开并向四周扩张,虽然一言未发,但他的表情向我们传达了暗号—这不洁的淤泥下藏着一些可怕的东西。 将他拉上来后,我们迅速围拢过来,询问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虽然他的眼睛已经变回了正常模样,但还是克制不住地瞪大着瞳孔。 在喘息平静了一会儿后,他逐渐恢复过来,犹豫了半天后,才缓缓开口, “他奶奶的,太他娘邪门了!这塘子底下铺了整整一层尸体!” “尸体?什么尸体?” 他倒吸了口冷气,一动不动像半截木头被钉在了原地,眼神复杂地端倪着那些灰绿色浮萍。 “怎么说呢。”梁翰的眉毛揪成了一个“川”字,微张着嘴,眼珠子向上飘的,看上去是在努力地措辞。 “我不知道该咋说,这塘子下面,男女老少的尸体都有。”说到这里,他还手舞足蹈地比画着,发现我们完全看不懂后无奈地握在了一起。 “那些尸体,都已经被泡得发白发肿,涨得跟气球似的,但全都瞪着眼睛。身体也和没有骨头一样,一个人的腰反着对折缠绕着另一个人的手,肢体和肢体盘根错节,组成奇异的连接。就好像有人把这些尸体的肢体当绳子一样拧巴在一起了。” 说完后,他指了指沼泽的远处,“你们能想象吗,有些尸体的手脚,甚至莫名少了一截,这样就能和旁边拧在一起的尸体对齐。整个沼泽的淤泥之下,都被铺上了这种规则平整的腐烂尸墙。” 第20章:一米八的猛汉 文字完全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甚至在那一刻的冲击已经远远超过了单纯的恐惧。 或许是出于沼泽是我们前进的必经之路这个原因,梁翰的描述似乎刻意隐瞒了一些可能会引发恐慌的细节。 “没有别的路了吗?” 经过梁翰那一番生动的描述,我们立马领悟到之前闻到的腥臭来源何方,小安的五官挤在了一起,凝望了一会儿那层浮萍,最终还是没敢把腿放下去。 “应该能绕,但是估计得原路下山,再开车到另一头上去。” “那算了,没那么多时间。” 无奈的叹息声回荡在廊桥上,谭倩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歪着头安静地靠在梁翰肩膀上,等待着小安的决定。 由于这里的气氛过于沉默和鬼祟,让我觉得十分的不安,我独自坐在一边,暗自思索着究竟是怎样邪恶扭曲的“东西”会干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仅仅只是稍微想象,就能唤醒世代遗传的原始恐惧。 这里不干净!也许在这个被瘴气笼罩,四处都渗透出怨毒恶意的沼泽深处藏着某个遥远而黑暗的东西。 这个念头并不是我心血来潮,而是源于在湖南图书馆时,捎带手翻看了一本名叫《死灵之书》的猎奇作品,说是作品,其实只是被人抄录翻译后的残卷,那篇宗教主义赞歌也是其中之一。 在《死灵支书》中,有一篇详细讲述了在沼地之下深埋着某个巨石之城的废墟,里面栖居了一位令人憎恶的蕃神,任何胆敢触犯这片广阔沼泽的人都会招来恶毒的诅咒,变成废墟的一部分。 当时我只觉得这些传说暧昧模糊,过于天马行空,畏惧祂们无异于杞人忧天,所以压根就放在心上。 但现在,我确信这个叫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的阿拉伯疯子,一定是接触了什么禁忌真相作为创作的灵感,才能写出这种能在灵魂深处刮起刺骨寒风的邪恶作品。 “嗯?” 突然间,我发现身边安静了下来,抬起头才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此时都汇集在了我身上。 “怎么啦?”我迎上四双眼睛,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 “也不是啦,我是怕等会儿有什么变故就从那头直接下山了,其实吧……我们过去还是挺方便的,主要是你……” “我?” “对啊!”小安缩着脖子,有些局促地走到我面前, “我主要是怕你过不去……” 话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她一边说着,一边揉搓着自己的鼻梁,在说完后还摆出了一副天真烂漫童言无忌的样子。 “不是。”我一口气差点没噎上来,竟是气得笑了出来。 “你一米都能过去,我一米八能过不去?” 小安听闻后从上到下扫视了我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我脚下两厘米高的靴子上,随即古怪地笑了笑。 “行,一米八的猛汉,那咱出发呗。” 我赌气一样走到最前面,在廊桥的边缘坐下,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说实话我是宁愿留在这里等他们的,但是刚刚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顶了。 看着脚下,我浑身发毛,久久不敢把腿踩下去。 “啧啧啧,咋的?猛汉怂了?” 背后传来了小安贱兮兮地嘲笑。妈的,不管了,我咬着牙心一横,直接跃进了沼泽。 淤泥比我想象的要粘稠很多,已经到了腹部的位置,每次抬腿都能感觉到明显的阻力,脚底上传来了奇怪的“凹凸感”,配合之前梁翰的描述,让我忍不住一阵干呕,我定定身子,确认站稳了后昂首挺胸地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望向小安。 “切。”小安不屑地撇了撇嘴。 随后在我的目瞪口呆中,直接骑在了梁翰的右肩上,更夸张的是,这个彪悍的北方大汉直接把马宁宁扶上了他另一个肩膀。 顶着两个人在沼泽里,像在散步一样。我不断地安慰自己,正常,正常,人家吃牛羊肉长大的,力气大点正常。 我把头转向了谭倩,现在无论出现怎样的场景我都不会惊讶了,只要她不是飞过去。 “哎呀,你别看啦。”谭倩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示意我别看她。 “没事,你随便来。”我摊开双手,一副已经无所畏惧的样子。 她先是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身子前倾,腿猛地一踏,几个闪身就冲到了廊桥边缘,随后一个小跳,整个身子压到了最低的幅度,手和脚同时撑到了地面,往上一蹬。 我的头随着她跃起的弧度移动,然而事实是她并没有落入沼中,我清楚地看到在她马上要碰到浮萍时,萍面居然凭空出现了几个本不存在的夹角,而她也在这些夹角和木质碎片上闪转腾挪,稳稳地落在了一处灌木上。 久久地盯着眼前的一切,我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之色,愣怔当场,最后自嘲地笑了出来。 维度与理性荡然无存,那一瞬间我坚信我自己疯了,如果没疯那就是我前27年白活了,最后只能不再去看他们,闷头走在沼泽中暗自嘀咕, “正常,人女孩子轻,正常……” 【作者题外话】:每次写这种过渡章真的就很困扰--群像和对话一直是弱项,希望大家看到后可以稍微给我点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