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归一》 《寂寞空间》人物简介 宋琦,男,1969年出生,拥有前世刘信的记忆。 刘信,字正则,号久之。(1869-1969)前朝文武双状元,一生致力教书育人。 韩薇,女,宋琦的姐姐,1963年出生,拥有异世刘馨的记忆。 刘馨,(2063-2233)女,地球安全组织应急专家。 柳芙蓉,女,潶坔市十三中学生,五朵金花之一,军工723所子弟。 史寒竹,女,柳芙蓉的同班同学,五朵金花之一,家境贫寒。 牛庆庆,女,柳芙蓉的同班同学,五朵金花之一,家住市第三医院家属院。 武冰,女,柳芙蓉的同班同学,五朵金花之一,家住市敬老院家属院。 姚舞,女,身材微胖,柳芙蓉的同班同学,五朵金花之一,军工723所子弟。 柳翠微,女,柳芙蓉的姐姐,723所职工。 胡知轩,男,723所职工,天龙帮帮主。 许伯,男,住大杂院宋琦家对门。 刘晓静,女,柳芙蓉的三妈,在潶坔市文史馆工作。 柳子牛,男,柳芙蓉的父亲,723所所长,潶坔市。 杨雪梅,女,柳芙蓉的二妈,723所宣传科长。 谢长生,男,潶坔市五中老师,文体组长,许伯妻弟。 张丽娟,女,潶坔市五中学生,谢长生之女。 赵何,男,潶山省第一钢铁厂保卫处长、潶坔市府西区警察分局副局长、市治安大队副队长。战斗七雄之一。 徐强,男,绰号黑驴,潶坔矿山机械厂猛虎帮混混。 贾忠,男,潶坔市第三医院勤杂工。 尤龙,男,潶坔矿山机械厂猛虎帮混混。 常军,男,潶坔矿山机械厂猛虎帮帮主。 俞嫚媛,女,柳芙蓉班的班长。家住潶坔市政府家属院。 田墨传,男,潶坔市十三中书法老师,刘信的学生。 孔国楠,女,潶坔市一中初中部书法老师,田墨传亲传弟子。 刘宏,男,潶坔一中校长。 督世平,男,潶山省军区上尉军官。 郑承,男,潶山省军区督军。 孙晓林,男,潶山省军区机要警卫排排长。 金文翰,男,军工723所前所长。刘信的学生。 陈国桦,男,绰号黑哥,潶山省第一钢铁厂廿八罗汉帮帮主。 范朝晖,男,潶山省第一钢铁厂职工,潶坔矿山机械厂猛虎帮混混。 许玉红,女,许伯女儿。家住大杂院。 史风云,女,潶山省第一钢铁厂职业高级中学高一学生。家住潶坔西州移民村。 林小旭,女,潶坔市医专护理系学生。家住潶坔西州移民村。 林小东,女,林小旭双胞胎妹妹。与姐姐同班同住。 黄秘书,男,潶山省第一钢铁厂保卫处秘书。 肖逸,男,潶坔市府西区警察分局办公室主任。 胥婷,女,潶坔市敬老院院长,武冰的母亲。 毕芳,女,潶坔矿山机械厂职业中学学生。姚舞的表姐。 金政,男,723所候选所长,金文翰之子。 冯敬唐,男,潶山省军区机动师师长,大夏乾帮帮主。 李大庆,男,潶山省第一钢铁厂廿八罗汉帮混混。 杨小兵,男,潶山省第一钢铁厂廿八罗汉帮混混。 俞婉姝,女,柳芙蓉的同班同学,俞嫚媛的姐姐。家住潶山省第一钢铁厂单身楼。 林安澜,女,林小旭、林小东的姐姐。 齐霖,男,潶山省军区警卫营三连三排少尉排长。 李小剑,男,潶山省第一钢铁厂子弟。李大庆的弟弟。 沈鸿,男,潶山省第一钢铁厂子弟。李大庆的表弟。 钱斌,男,潶坔军分区驻723所保卫营营长。 吕鹏,男,潶山省军区55227部队一师一团一营上校营长。 曹涵,男,723所天龙帮混混。 牛欢欢,潶坔市十三中学生,牛庆庆同父异母的妹妹。已婚。 肖婷,女,潶坔市五中学生,肖逸之女。 李志芳,女,潶坔市府东区副区长。肖逸之妻,肖婷之母。 胡斌,男,十三中前街小混混。 胡宣,男,十三中前街混混头,胡斌的二哥。 督凌云,男,首都军区中将提督。 屠四海,男,首都军区58323部队特别行动连三排少尉排长。 孔国桐,女,在三门市西村乡自来水公司营业所上班。孔国楠同父异母的妹妹。 贾二,男,三门市西村乡上阳村农民。 徐伟,男,潶山省军区55227部队机动师一团特务连上尉连长。 陈勇,男,潶山省军区55227部队机动师一团特务连二排少尉排长。 高胜男,女,潶山省军区55227部队机动师一团特务连搜爆组少尉训导员。 袁文红,女,潶山省军区55227部队机动师一团特务连追踪组少尉训导员。 《天下归一》卷一《寂寞空间》 第1章 第1章无聊的一天 1984年4月23日星期一11:35分。阴历三月二十三,庚子时,冲马,煞南。 15岁的柳芙蓉是潶坔市第十三中学的初三四班的学生。现在到了上午第四节课的末尾,她整理着课桌上的书本,书包已经打开放在双腿之上,只等下课铃声响起,立刻回家喂肚子,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上午11:40前的几分钟是纯纯粹粹的垃圾时间,就连讲台上的生物老师也早早地将讲桌上的教材摆放齐整,此时正无聊地拍打着身上、手上的粉笔沫儿。 芙蓉靠窗同桌是她好朋友史寒竹,寒竹早将课桌上的书本、文具盒等悄悄地塞进了粉红色的书包中。此时正聊赖地看向窗外。 “那小子又来了。”寒竹低低地对芙蓉说:“一天不落,风雨无阻。” 顺着寒竹的视线,芙蓉向楼下马路对面望去,学校大门对面的马路很窄,窄得只够两辆公交车并行。五路车站等车站牌旁,一个令她十分熟悉又异常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底。 俏瘦略显高挑的男孩,二八加重自行车,斜背的军用挎包。男孩一手撑着黑布雨伞,翘首向楼上望着;另一只手拿一把紫色折叠阳伞,崭新崭新的伞,外面的保护套还未摘。 “一等几个月,他到底是等谁呢?”芙蓉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问寒竹。 “从抬头方向角度,我断定他眼睛在往三楼这一层瞅,等的应该是咱们初三的同学。”寒竹看着等待男孩答。 “背着书包,肯定也是学生;每天总在咱们放学前就到,不是三十一中就是三十三中的。”有福尔摩斯潜质的女生不只寒竹一个,现在开口说话的是芙蓉身后的牛庆庆。 三十一中和三十三中是距离十三中最近的两所专业学校。 以学吹拉弹唱为主的三十一中是潶坔市为数不多的艺术学校,数理化等文化课在那里只简为语数还是辅助教学。 三十三中则是本市最大的体校,凭足、篮、排三大球及冷门的拳击四门功课的优异,为本省甚至全国输送了不少优质运动员。 三十一中和三十三中教授的技艺虽然不同,但教学宗旨却完全一致:都是以学生能认字和会数数为教师的终级教学目的。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学生们相当有闲。 “我猜他是三十三中玩排球的。”庆庆见芙蓉和寒竹都回过头来看着自己,于是公布分析思路道“踢足球吧,他太瘦;打篮球吧,他太低;拳击就更不用说了。不过也有可能是三十一中玩音乐,有一回我见他好像背了把吉他。” “庆庆,你的推理很像那么回事儿,那你推推他在等谁?”庆庆的同桌武冰冷不丁插了一句。 “冰儿,你知道吗?你在难为俺们庆庆,俺们庆庆咋会知道哩。”冰儿身后,独自坐最后一排的姚舞轻拍了一下冰儿说,“要不,一会儿放学咱们过大堂,审审他!” 众人未及开口驳斥,“嘀铃铃嘀铃铃……”急促的放学铃声响起。 芙蓉、寒竹、庆庆、冰儿和姚舞是四班的“五朵金花”。之所以没有特指三四班,是因为他们五个从初一到初三都在四班,从一四班到二四班直到现在三四班,半个学期也没分开过。 不过这个“五朵金花”却是她们自封的。只是因为她们五个关系相对较好而已,跟品貌兼优的“校花”的“花”无关。如果说非要跟校花的花扯上关系,那也就只有寒竹一人勉强能跻身其中,排名稍稍靠前。 史寒竹是五朵金花中岁数最大、个子最高、长得最好看的一位。她和庆庆今年都16岁,但她生月大庆庆半年。余下三朵都是15岁的小花。身材曼妙的寒竹人如其名,她身高达到恐怖的一米七,才16岁啊。其胸前的光景也强出四人众多,毕竟多吃了一年的饭。柳叶弯眉、大而媚的双眼、小而巧的耸鼻、精巧薄唇镶嵌在精雕玉镯的瓜子脸上。配以雪白坯子、柔滑肌肤,即便当不上十三中的校花;当不上初三年级的级花,做个初三四班的班花还是绰绰并游刃有余。 与花魁寒竹相比,挂着婴儿肥的芙蓉则稍有逊色。新月细眉,即便生气,看起来也很喜庆;朔月凤眼,笑起来虽只剩两条细缝,却相当惹人怜爱。个头不高,勉强一米五五。许是没到岁数的原因,胸前还是一马平川。 “谁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等着去车棚推自行车时,芙蓉问众花。 “上上上个月?”庆庆也在疑问。 “年初吧?我记得有一次下雪他就在那儿了。”冰儿也在努力回忆。 “去年十月十一日,国庆节后第一天。”胖胖的姚舞给出标准答案。 “噢——”芙蓉、庆庆、冰儿三朵花齐齐发声,还配着一脸恍然大悟。 “不跟你们玩儿了,坏蛋一群。”胖舞扭动胖躯挤进车棚。 第2章链子断掉了 1984年4月28日星期六11:40分。阴历三月二十八,丙午时,冲鼠,煞北。 十三中只有初中部,教学楼是按年级排列楼层,简单明了。最小的初一10个班占据进出最有利的一楼,每个班都能随意出入操场;初二9个班盘据二楼,课间操及放学时要集体涌过一个窄窄的楼梯;初三7个班虎据视野开阔的3楼,自然也要窜过两回窄窄的楼梯。 所以每天放学去车棚推车子,总是年级越高等待时间的越长。 “昨天你和小舞走了以后,俺仨去逗那个男的了。”冰儿把军挎的包带放至最长,拎在手里左右摆动,催促着低一二年级的推车出车棚的小朋友。 “他等的谁?”姚舞急问。顺便踮脚从人丛中向校门外望了一眼。眼光跨不过众多骑自行车的人,小舞嘛也没看到。不过之前在三楼上等待下课铃声的时候,五朵花都看到了,那个男孩如同往日一样,在那儿等待,想必现在也不会动地方。 “你猜。”冰儿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字,然后熟捻地接住嘴角边的两个发角上。 “谁能猜到?”姚舞苦了苦脸。 “甭听她瞎白话,昨天俺俩都没过去,直接回家了。竹子昨天坐公交车回的家,问也是问寒竹。”庆庆甩辫儿打向冰儿。 庆庆的马尾辫很短,根本扫不到旁人。但冰儿还是灵巧的躲开,顺势把寒竹拉了过来。 “竹子,那小子在等谁?”姚舞问。 “几年级几班的?”芙蓉也来了兴趣。 寒竹正要回答,冰儿插问一句“男的女的?”,把大伙全逗乐了。 同班有几个熟络的女生也跟着笑了起来,引得无数推车子出车棚的学弟学妹的侧目。 “那小子长得倒是不赖,可惜……”寒竹整理一下长发,带领众花从渐已稀少外出的推车流中逆行而入。 寒竹没有自行车,除了偶尔坐公交车以外,每天都是冰儿或庆庆带着她上下学。所以她一般不挤车棚,总是在校门口等她们。 今天课间操的时间,寒竹借芙蓉的车出去了一趟,第三节课前回来把车放到什么位置了,只有她知道,所以今个她得进去推车。而芙蓉就没必要受挤,转而缓慢的步向校门。 芙蓉不知道课间操寒竹去了哪儿,但她知道郭天笑也没有去操场上做课间操。 “芙蓉完蛋了。”正当芙蓉隔着马路眺望“等待男孩”的时候,寒竹等四花推着车子靠了过来。 “怎么了?”芙蓉问。 “你的车链子掉了,不会是断了吧?”寒竹皱着眉道,把自行车交到芙蓉手上。 芙蓉支起车子,用脚一蹬脚蹬,立刻感觉到跟掉链子完全不同的感觉。 “应该是断了。对面不是有修车子的吗?修一下不就完了。还芙蓉完什么。蛋。”芙蓉的思路完全不在车上,语气、语速混乱导致断句出了问题。 “哈哈……”众花再一次笑得花枝乱颤。 寒竹抢过自行车,迈开长腿,带领众人向修车摊儿进发。 “对了,刚你说可惜,可惜什么?”芙蓉还惦记着那个等待男孩的私密。 “他是个哑巴。”冰儿回答。 其它人没露惋惜之情,显然余下四朵花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 “可惜白长得那么帅。白白净净的。可惜了了。”胖舞幽幽地补了一句。 “我昨天没坐冰冰的车,挤公交回去的。等车时随口问他每天在等谁,谁知道跟我打起了哑语,很专业的那种。”寒竹向芙蓉讲解。 背着书包的五朵金花推着四辆一色的包链盒26斜梁自行车,随众多女学生和少量男学生及数位老师一同走出学校大门。 1984年的十三中,和潶坔市大多学校初中一样,生员女多男少,比例严重失调。拿芙蓉的初三四班来说,全班60名同学,女生就有42名,占比70%。究其原因除了人所周知的历史原因外,不上学的男孩子“出路”更多则是一大助力:上了初中,哪怕只上几天初一的话,就算上过初中,就可以接退休父母的班,进国营厂当工人;再不济也可以在厂里待业,熬着熬着就转成正式职工了;稍微有点门路可以报名去当国防兵,陆军三年、海军四年、空军五年复员后就有铁饭碗可端。而女孩子则无太多选择,大多数家长思维还停留在“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思路中。 话说今天的五朵金花没有像往常一样:冰儿骑车带着寒竹和庆庆二朵带一路往东;芙蓉和姚舞二朵往西,各回各家。今个没有鸟兽散,而是嬉闹着推着车一起穿过了马路,芙蓉的26坤车被天天坐专车级别的寒竹推着,芙蓉则慢慢悠悠、无精打采的跟在最后。 第3章修车没师傅 潶坔市教委规定,全市所有学校,无论大中小学,在一星期中,除星期日休息外,必须还有一个下午半天的休息假。至于每月几休,各校可自定。其目地一是为了缓解学生们的疲劳,二是为了教师们的备课充分。 今天星期六,下午是十三中法定休息时段。 上午第四节课时,柳芙蓉鼓足勇气偷偷给全班同袍公选出最帅的郭天笑同学传了一张字条。 娟秀的字迹:“下午你有事没?来我家吧。” 回复两个字,字距出奇的远。一个是万分应景的“没”,后一个是十分煞心的“空”。 没空! 很扎心。 柳芙蓉和郭天笑两个可说是青梅竹马,在两小无猜中升到初三。他俩及姚舞三人都是军工723所的子弟,打小一起长大,托儿所、小学都是在723所的子弟托儿所和子弟小学上的。因为723所是二千多名科研人员为主的职工,规模太小,没有设立中学,所以,所子弟们初中都上了社会中学。但所子弟们到哪里都很抱团,即便打群架也是各个学校的所子弟汇在一起痛扁仇人。甚至已在所里接班、待业的同龄人也会参与。 柳芙蓉和郭天笑就一直维持着这种友谊,只是小郭似乎没什么正性,有时候待芙蓉妹妹就像亲妹妹一样爱护,有时候却像仇人一样恶毒攻击。小郭在家大排行他行三,上有一对双胞胎姐姐;中有一个出生不久不幸夭折的胞弟;下有一弟一妹一双龙凤弟妹。 就是这对迟来的龙凤胎,使得小郭在家中的得宠排名从第一跌到弟弟小小郭之后的第二,最小的妹妹是家中老幺,本应排名在他之前,可在重男轻女的父母手中,她的待遇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大哥二哥。天生肥胖的小丫头天生机敏,在此不利的逆境中,很快找到适用并卓有成效的方案:那就是讨好大哥,对抗二哥。在国家崛起的战略上,称此路数为:联合老二、打压老大。 因而小郭对胖小妹极为喜爱甚至溺爱,对小弟则恨之入骨。总之,他有多喜欢小妹就有多讨厌小弟。 大芙蓉大半岁的小郭,也许无意识地把芙蓉劈成两个,时而拿她当妹妹宝着,时而当弟弟捅着。 …… 在贴着“等待男孩”和“哑巴男孩”双标签的男孩的目光注视中,五朵金花来到距他十来米远的路口修车摊。 修车摊的老师傅不在,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摊前的马扎上。 “你爸呢?”寒竹弯下腰,一手把及腰长发梳理到胸前,另一只手摸了下小孩头。 “楼上做饭。”小孩不怯生,抬头以目光流连五朵花。 “车链子掉了,你回家把你爸叫下来,给我安一下,好不好?”寒竹向四朵花挤了下眼,与小孩友好协商。 “不好,不去。”小孩很坚持,两只眼也不再看几人,转而盯向一米见方的帆布上摆放的气筒、螺丝刀、钳子、繁杂的自行车零配件及测试内胎漏气点用的一个水盆上。 “你爸啥时候能回来?”胖嘟嘟的姚舞扎好车子,蹲下身子轻声亲柔语地问。 “快了……”坐马扎小孩的和蹲着的姚舞高度齐平。小孩看了眼胖舞的大圆脸,然后眼神下移,口中的话顿时没了下文。 “靠!”姚舞惊叫一声,像被马蜂蛰了,“腾”地站了起来。 “小流氓!”姚舞胖手拍着胸口。近前伸手拨弄着小孩的头发,嘴里嘻笑着骂道,“小屁孩,从小就不学好,长大了还得了啊!” “小屁孩长得蛮不错。”寒竹认真地开导胖舞,“舞舞,您老,赚啦。” “小舞,完犊子了你。”庆庆笑得前仰后合,脑瓜顶的马尾辫上下起伏。 “胡说什么呢,你们。”冰儿走近胖舞,夸张地以拥抱来安慰姚舞。 “还是我的冰儿好。”姚舞抱着冰儿。 这时,冰儿却后撤身子,抬手曲指拉开胖舞的圆领衫,伸头张目,“真的没带,小兔子乱蹦。” “别乱说,再胡说,不跟你们玩了,一群坏蛋。”姚舞满脸通红,双手护胸,嗔怒地笑骂。 “早自习的时候,芙蓉想跟她换座位,她不肯,说起床晚了,忘戴罩了,我以为她骗咱们呢,敢情是真的!”亲眼目睹威武雄姿的冰儿笑得见牙不见眼。 “还胡说,看我打你。”姚舞高举着手,追着要打冰儿。 “打不着。”冰儿绕着修车摊儿跑,躲避着姚舞的攻击。 寒竹和庆庆嘻笑着截胡,一会儿拦庆庆,一会儿挡姚舞,四朵花围着小男孩和修车摊儿走起了马灯。 “你们太闹。”小男孩在喊。 “咦,你还知道太闹这个词?”姚舞追累了,停下脚,弯下腰,双手扶膝。 “二妈老说我太闹。”小男孩吐字清晰。 四朵花相互看看,哑然失笑。 第4章我叫你叔吗 嬉笑中,众人猛然发现,五朵金花现在变成了四朵,芙蓉那朵正悄然地走向五路车站。 “你每天在这等人,到底在等谁?写到纸上,我看看我认识她不?” 芙蓉心里盘算着初次见面的问话。 人家凭啥告诉你呀? “她是谁?是我们班的吗?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这不废话吗? “几个月来,你每天最后都等到你等的人了吗?” “我咋有时候和舞舞回我们所门口的时候,好象看到你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你不会是在等小舞吧?” 啊?!芙蓉被自己吓了一跳。 “你的车坏了?”男孩先开的口。“车咋了?” 男孩的车子扎在一边儿,人坐在公交车站的等候座上。见柳芙蓉向自己走来,起身不失礼貌又不乏熟络地问。 “啊?噢,链子断了。”芙蓉尬笑,他真的很帅,而且不是哑巴。 男孩和自己差不多大,也就15、6岁吧。噪音不能说有磁性,但也不失洪亮男声的味道,只是不很自然,应该是变声不久。 芙蓉和冰儿的发型都是发及领口的运动头,不同的是冰儿腮边的发角是旋向嘴角,腮旁形成正反两个乌黑的“c”,使冰儿短短的下巴和脖颈略长了一些。而芙蓉的两个发角则是向外肆意飞扬,一层一层肆无忌惮的张扬。雪白修长的脖颈在乌黑浓密的秀发映衬下,真让人有想发出天工造物、粉雕玉镯的感慨。 “修车师傅的大媳妇回娘家了,小媳妇昨天腿摔了,他回家做饭去了。”男孩笑看着芙蓉,轻声问:“我去看看你的车,看我能修不?可以吗?” “啊?”芙蓉紧张起来。男孩粉镯的脸上写满与这岁数很不搭配的沉稳,但有一份无法抑制的激动神情,还是镌刻在稚嫩泛红的脸颊。 “傅粉何郎。”芙蓉心底冒出一个成语。想必一千七百多年前脸色白净的何晏傅了粉也不过如斯。 男孩见芙蓉走神,遂做出冰儿的招牌举动,伸出大拇指和大拇指和食指,比个“八”字。接着另一只手也比了个“八”字。 然后笑着把一只手的两个指头戳到嘴角,用力向上挑起,嘴角便夸张地向耳根裂去;另一个八也没闲着,将两道剑眉的眉梢向下尽力推去。 瞬间,一张出奇滑稽的脸跃在芙蓉眼前。同时,狭长的嘴缝里挤出两字:“好吗?” 近距离看着男孩修长的手指在脸上使劲的摩擦,芙蓉甚至开始怀疑男孩在向她证明,证明他脸上无施任何粉黛。 当男孩“好吗?”又一次次挤出时,芙蓉回过了神,忙不迭地说“好好好好好好”。 男孩鞠躬,优雅绅士地做出一个夸张的“请”的动作。 “留香荀令。”心底又冒出一个成语。芙蓉心知不可能,却依然没忍住,趁一米七多的男孩弯下腰的当口,近身男孩,小俏鼻狠狠地嗅了一把…… 没有意外,男孩周身没有一丁点香味儿,毕竟几千年的历史中,才出了荀彧和香妃一对男女。 但,男孩酸酸的汗渍味和别于女人的男人特有的那种莫名的味道,还是让芙蓉一阵莫名心悸。这个味道芙蓉偶尔在郭天笑刚打完篮球时闻过,记得当时的感触——恶心和反胃。 怎么回事儿?是我的嗅觉出了故障,还是我的感觉出了异样?芙蓉迷茫地跟着男孩走向修车摊。 香,沉醉,悠远长,立死无妨。 同样是近距离互嗅,男孩的感触却如入天堂。 芙蓉近身轻嗅的瞬间,飞扬的秀发轻拂男孩脸前,狂嗅之后,鼻腔中充斥满百花之香,起初是忽远忽近淡淡的檀香,继而是幽幽的玫瑰花香,最后持久的是香甜温謦的牛奶味…… 陶醉的男孩跟着芙蓉来到修车摊前。 男孩如同班同学般地冲众花礼貌地点头微笑,仿佛他与她们相识已久。 男孩蹲到芙蓉的车旁,伸手搅了下车蹬,牙盘凌空空转,感受不到一点儿来自链条的羁绊。 男孩站起身,拎起车把,使自行车直立,听到链盒内链条堆积到飞轮发出的声音。 男孩重又蹲到车旁,抬手正反搅动车蹬,牙盘无阻,空转依旧。 如果链子掉了,牙盘空转半圈会卡住不动,倒转亦然只有半转幅度。 “像是链子断了。”男孩对芙蓉说。 “哇!”四花尖叫,互相对望,然后一致看向芙蓉。 “他不哑?”“他不是哑巴。”庆庆和冰儿咬着耳朵。 “咋回事?昨天我问你话,你为啥给我打哑语?”寒竹用手比划着厉问男孩。 “昨天嗓子发炎了。”男孩轻描淡写地回答。 说完,没理会众花的猜疑,径自来到小男孩面前。“小伙子。” “奥,卖糕的。人家连三岁恐怕都没有,你整个‘小伙子’出来。”冰儿拍拍她大大的额头,问男孩,“那得管你叫啥?叫叔吗?” 第5章拉勾不上吊 “我没意见。”男孩回头得意的一瞥,然后蹲在稳坐马扎的小孩面前说,“我教会你一个戏法,你让我用用你的工具好不好?” 不等小孩回答,男孩便开始传授他独门的戏法秘技。 只见男孩伸展五指,手心向己。 说:“这是布。” 然后蜷回拇指、无名指和小指,只剩食指和中指。 说:“这是剪子。” 最后收回中指。 说:“这是针。” “小伙子记住没?” 小孩双手比划着,除了那根针有点儿陌生,其他的在“剪刀石头布”的游戏中都玩过。即便是三岁小孩,还是有对此的接受力。 “他……”庆庆指着男孩看向众花。 “好棒!你学得真快。”男孩夸了小孩一句,随后看向正伸一指指向男孩的庆庆,加夸了一句:“还有你。” 一瞬,四朵花开始笑起庆庆这朵学得真快的花。 “蓉蓉、冰冰、庆庆、舞舞,中午家里有点事,我得先走了。”寒竹不好意思地看向众花。 “要不你们都先走吧,我和芙蓉等着就行了。再说也不顺道。”姚舞拉着芙蓉,对其它人说。 “不用,不用。”不等冰儿和庆庆吱声,寒竹连忙喊道,随即笑着又说,“五路车来了,我坐车回去。喂,谢谢你,小伙子。还有你,庆庆他叔。” 庆庆高举粉拳,砸向寒竹。 寒竹已闪身奔向十来米外的公交车站,长腿加速。 “下午来我家集合啊。”芙蓉喊给寒竹听,眼神却扫向男孩。 “看好啊,小伙子,这是剪刀,”男孩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然后右手五指展开问:“这是什么?” “布。”小孩答。 男孩右手布包向住左手的剪子中的中指,在“包”的瞬间蜷回中指。只听男孩问:“小伙子,这块布是不是包住了半拉剪子?” 小孩歪头看看,说“是。” “使劲一拽,这剪子就成针了。小伙子,你看,对不对?”说完男孩右手假意用力上提,左手果然呈现出针状。 小孩“嘿嘿”的笑了起来,一只小手紧握另一只手的中指。 这时五路车到站,学生们乌泱乌泱地往上拥。芙蓉无意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寒竹的身后,此刻的芙蓉却无一丝不爽的感觉,反而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爽。 “还能变回来呢,你看好啊。”男孩说着右手虚空一抓,握拳放在左手食指边,左手刚蜷回去的中指适时弹进右手中。 男孩放开右手,左手果然又变回剪子。 “嘿嘿。”小孩傻笑着,小手还在拽着另一只手的中指。 “慢慢练吧,小伙子。我可以用你的工具了吧?”男孩说着拿起帆布上的螺丝刀,开始拆卸坤车包链盒两端的检查口。 “哄孩子怪有一套的,在家是老大吧?”姚舞蹲在车对面问男孩。 “老幺。”男孩拆下前端大检查口,回答道。 “是不是你哥哥你姐姐们经常用这,”庆庆双手比划着布包剪,接着问:“捉弄你,捉弄着捉弄着,你就学会了?” 男孩笑了笑,拆下后检查盖,一截链条流了出来。 “捉弄?”男孩放下手中的螺丝刀,左手包住右手的剪刀问:“那你告诉我,现在我放开手,出现在你面前的是剪刀还是针?亦或是石头还是布呢?更或者是哪只手?” 言毕,男孩抬起自行车车把,链条缓缓的从链盒里退出,像一条黑色的小蛇盘在帆布上。 “这和‘剪刀石头布’一样,两个人的游戏。只是变数多了一些而已。”男孩面露真诚地对庆庆微微笑笑,算赔刚才对她戏虐的不是。 “我居然被他一笑泯恩仇了。”庆庆哑笑地自嘲,甚至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男孩拿起黑乎乎的链条仔细检查了二遍,说:“老桩开了,链扣掉了。开口销应该粘到链盒里了,看能磕出来不。要是磕不出来,就买人家的。” 男孩用抹布擦了擦手,从身后的军挎里抽出一个作业本,撕了两张空白页,垫在车把上,以免自己油黑的手把车把弄脏。他将自行车树立起来,后轮着地磕了几下。没东西掉出来,连链盒的废油也没滴出几滴。 “小伙子,我拿你一个老桩和链卡,你不知道该收多少钱吧?”男孩在帆布上的小零件盒里,边翻找边说,“所以呢,下午,哎不,明天,不,下周一,我过来问完你爸价钱,把钱给你。好不好?”说话间老桩和卡扣已经握在手中。 “好。”小男孩一点儿没。犹豫。 “拉钩。”男孩说完,坏笑着伸出黑不溜秋的小指。 小男孩毫不迟疑地伸出肉嘟嘟的小指,紧紧地勾住男孩纤细的小指。嘴里嘟囔着:“拉钩上吊一百年……”。 “不对,不对。”男孩笑着拔出手指。 “嘿嘿。”小孩咧嘴笑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两脚胡乱踢腾几下。 不知何时那个马扎早已经在男孩的屁股下面了,小孩一直是蹲在那里的。 “再来。”男孩伸出小拇指。 第6章 一中初三的 小孩也伸出小指勾在一处,两个男孩一起喊了起来:“拉勾保证100年不许变。盖章有效。”说完一大一小两个拇指按在一起。 敢情,男孩每天在车站等人,早就跟小男孩混熟捻了。 接下来的工程就比较简单了。查看链条的确没有少节后,男孩把链条从检查口顺进去,然后用螺丝刀把链系别到链轮上,转动脚蹬,让链条两个头汇合在后面飞轮旁。用老桩连接链条两头,插入链卡,用老虎钳一捏,修好。 接着就是上链子,盖上检查口的盖之前,男孩还细心地在链轮和飞轮的链条上,用油壶挤进几滴机油,并轻转脚蹬,让油液充分匀均。 最后,螺丝一拧,彻底完活。 单支架支地,倾斜车了,让后轮悬空。 “好了?”芙蓉试着蹬了一下,后轮飞快地旋转起来。“比原来轻多了。” “那是,半斤油都倒进去了。”男孩风趣的话,逗着大家哈哈大笑。 冰儿和庆庆先走,芙蓉和姚舞在等在浑浊的盆中洗手的男孩。 男孩随便洗了洗,拿起地上的抹布擦了几下,便算了事。 “小伙子,再见啊。”男孩对小孩挥挥手。 “哥哥,再见。”小男孩终于坐回马扎上。 “给。擦擦手。”姚舞从肥大的灯笼裤中掏出一方手帕,扭捏地塞进男孩手中。 这是一方叠的方方正正的花手帕。隐约是素白的底色印染着鲜红的梅花。 比起姚舞的扭捏,男孩更不好意思的很。宛如定情信物的手帕,接与不接,两难。 “擦擦吧,你看你手上全是油,不擦,一会儿摸到哪儿都是油乎乎的。”芙蓉打起圆场,“快擦吧,要擦不干净,我这儿还有一块。”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绢淡紫色的手帕,同样叠得方方正正,同样不由分说地塞进男孩那只空着的手中。 男孩摇摇头,将两方手帕装进蓝色大档裤的两个深兜里。 “你叫什么?”回家的路上,三人行,芙蓉居中。 “宋琦。家木宋,王大可的琦。” “宋琦,你好。我姓姚,女兆姚,单名跳舞的舞。你叫我舞舞、小舞什么的,都行。”姚舞先落后再猛蹬车子,骑到宋琦另一边。仍是三人行,宋琦居中。 “姚姚,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宋琦的微笑很有礼貌。 “摇摇?从来没人这么叫过我呢。摇摇?摇晃的摇吧?是说我胖得乱摇么?”小胖舞白了宋琦一呢。 “就是你的姓,女兆姚,两个姚意思是美丽盛大的样子。”宋琦看着一脸坦然的芙蓉,向姚舞解释。 “美不美丽我不知道,我这身材是够盛大的。”胖舞自嘲地笑了,“姚姚,听起来不错。” “柳芙蓉,你不介绍一下自己?比如姓甚名谁,年芳几何什么的。”宋琦笑问芙蓉。 芙蓉白了一眼宋琦,心说你知道我名字还问。咦?他怎么知道我名字?是我们五朵花的名字他都知道?还是只知道我的?他数月痴心等待的人是谁?真的是盛大的姚姚吗? 此时到了723所家属院门前,学校离家本就不远,大多学生都是就近入学。 家属院大门隔条马路正对着的是723所单位大门,此刻职工下班时间中午12点已过,所大门已关闭,只留个小门,供零星回家不极积的职工出入。往常12点前宋琦路过的时候,所区的大门象此刻一样是紧闭的,不过门后的有堆积如山穿蓝白制服的职工,在等待12点整准时开门放行。 芙蓉和姚舞齐齐刹闸停车。“宋琦,我们到家了,今天谢谢你帮我修车。” “然后呢?”宋琦看着芙蓉问。 “然后?”芙蓉看着宋琦,大大方方地说,“宋琦同学,鄙人真诚的邀请你下午光临寒舍。看见没?那栋五层黄楼,中间门三楼。你要是没空就算了。” 顺着芙蓉手指的方向,宋琦看一栋刷着黄颜料的新楼。 “空有的是。”宋琦问。“三零几?” 家属楼一般都是一层二户或三户。 “你猜。”姚姚调皮地一笑。 “下午几点?”宋琦又问。 723所大人上班时间是十四点整。 “二点以后。”芙蓉一笑。 “可以迟到,但不能不来。”姚舞说,“我们有好多话要问你呢,原本猜你是打排球的,后来看你的手又像是弹钢琴的,你是三十一中还是三十三中的?下午来了,老实交代。” 二朵花坐正身子,准备起步。 “就问这,现在都能交代。不是打排球的,也不是弹钢琴的。”宋琦骗腿上车。对二人挥了下手说:“一中,初三。” 望了眼宋琦远去的身影,与芙蓉并行的姚舞问:“他骗咱的吧?” “不会吧,他没必要骗我们,再说,找个一中同学一问不就知道他真假了,他撒这种谎也太不明智了吧?”芙蓉虽然也疑惑,却宁愿选择相信。 第7章 红色向日葵 潶坔市无论小学还是中学,第几学校的名称是按成绩好坏排名的,学校越好,数字越小。 比如潶坔市第一小学,无论从学校生源、师资还是校园设施、环境都远远优于第二小学;同样,第一中学比第二中学要好得多,芙蓉她们的第十三中学跟一中更是没法比。 下午二点前,宋琦已临近723所家属院,远远地观望着。 从13:56分开始,一拨拨身穿蓝白相间制服的职工从家属院中三五成群的涌出,汇成洪流,涌入对面的723所工作区。 13:58分,所区响起督促职工入所的警报。 “呜呜哇哇”的很刺耳。 14:00分整,刚才还川流不息过马路的蓝白军团转瞬无影无踪。 723所区宽敞的大门也在刺耳警报声中,吱吱呀呀地关闭。 14:02分,警报解除,世界归于安宁。所区的小门也“吱扭”的关闭。 宋琦骑上车,来到家属院门前。 “停车,过来登记。”一个岁数在50上下的老人向宋琦喊道。 老人长着一张不怒自威的将军脸,身材挺拔,一身戎装更显精神矍铄。戴军帽,穿军鞋。若不是一脸沧桑,任谁看都是一名标准的现役军人。 只是老人的上装是两个兜的战士服。 “哦。”宋琦乖乖的停车、下车、扎车,进入传达室。 “干什么的?”老战士问。 “去同学家。” “找人。”老战士戴上老花镜,边说边在厚登记簿事由一栏写上“找人”二字。 “背上背的是什么?” “吉他。乐器。” “打开。” “好”宋琦拉开黑绒布吉他罩上的拉锁,露出吉他古色古香的暗黑色泽。 “叫什么?” “黑棉。黑棉吉他。” “我问你叫什么?”老战士笑了,指着登记簿上来访人姓名一栏。 “宋琦,宋是宋朝的宋,琦是王字旁,神奇的奇。” “男?女?噢,男。多大了?” “周岁15。” “哪个单位?” “一中,潶坔市第一中学初三一班。” “啊?你是一中的。”老战士摘下老花镜,认真地打量起宋琦。片刻后,老战士问宋琦:“韩薇你认识不?” 宋琦犹豫一下,低头看着登记簿上老战士写出苍劲有力的字体,做出思考状后,回答:“不认识。是韩老师还是韩学长?我回校打听一下。” “她大你好几届。哎,算了,你不用打听。她是我老上级家的姑娘。”老战士重又坐定,说:“刚才问到哪儿了?” “单位。” “噢。好,往下没几项了。找几号楼几单元几零几的谁?” “黄楼中间门三楼柳芙蓉。” “喔,咳咳,你找柳所家三姑娘啊。你不早说,去吧去吧。剩下几项的我替你填。”老人和蔼地说,老花镜又一次被摘下。 来到传达室门口,老战士摘下军帽,掸了掸,下达了逐客令:“赶紧去吧”。 “谢谢了。”宋琦出门。 “嘀铃铃嘀铃铃”自行车铃响起,出现两个女孩。 上穿黄衣下穿黄裤的女孩从一辆自行车上下来,与从后座跳下来随车子步行的红衣女孩一起轻车熟路的来到传达室门口。 “你怎么也在这儿?”两个女孩是两朵花,黄花庆庆和红花冰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宋琦背好吉他笑着回话。 “大爷,我们来登记,这次带着学生证了呢。”庆庆嘴很甜,冲着送宋琦出门的老战士甜笑着说。 “你们一起的吧?不用登记了,去吧,去吧。”大爷笑呵呵地目送三人骑车拐进黄楼才回屋。 “我们居然被一个我们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带进特级保密军工单位家属院。”冰儿骑着车揶揄地说。 “还不用登记。”庆庆幽幽地补了一句。 “你就那么想登记?”宋琦坏笑着问。 “你……”后知后觉的黄庆庆反应过来。 “还得苦等一年呢。”宋琦满声都是长夜难熬的味道。 “扑哧”一声,红冰儿憋不住笑了…… 16岁的庆庆离法定17岁的结婚年龄,只差一年。 黄楼有九个单元,中间门即五单元。如果不是跟着红黄两朵牡丹,宋琦得走到头才能从一排绿树掩映着的门栋中,分辨出哪个是中间的单元门。 不一时,三人来到三楼,宋琦发现果然是一层两户,三零一和三零二。 这要让我猜,我会猜左边还是右边的呢?宋琦看着两扇一模一样的黄漆木门,心下疑惑。 身旁两朵花却毫无迟疑地一分为二,庆庆敲左边的门,冰儿去按右边的门铃。 不一会儿,庆庆敲的门开了,芙蓉和姚舞的身影出现。 芙蓉穿着很随意,白衬衫外罩着淡紫色素花大圆领薄绒衣。 黄牡丹扑向芙蓉,两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红冰儿也不示弱,三二步窜入一身红色练功服的胖舞熊躯,也是一个长长的相拥。 如果冰儿是朵红牡丹的话,姚舞绝对是一盘红色的向日葵。 第8章 歌曲惹的惑 “我的呢?”宋琦摘下吉他靠立门边,敞开双臂问。 姚舞的虎躯微颤,看了一眼芙蓉,无意识地将怀中的冰儿紧紧一拥。 抱着芙蓉的庆庆,猛然松开,瞪着宋琦问道:“你进所门给大爷说是不是来找芙蓉的?” “是啊。怎么了?”宋琦拎着吉他走进客厅。 客厅非常大,至少有50多平方。 此时宋琦才明白,为什么芙蓉只说三楼不用说三零几,原来分隔两家的共用墙便是客厅的墙,早已拆除,客厅大了一倍,成了一家。 沙发上芙蓉还在安抚庆庆:“我不想让你们进门时说是找我,是怕我爸说我。” “就是。在所里这知识分子堆里闲言碎语多着呢。你们来所里就说找我的,我爸妈不但不反对,而且还欢迎呢。”姚舞拍着胸脯说。“至于宋琦,他不是不知道嘛。” “宋琦?”庆庆看向宋琦。 “你就是宋琦?”冰儿瞬间来了精神,盯着宋琦。 “怎么了?”芙蓉问。 “你们认识?”胖舞问。 “我姓宋叫琦,如假包换。只是不知道和你们脑子里的宋琦,是不是一个人,没嘴儿是同名同姓。”宋琦也莫名其妙。 庆庆和冰儿嘀咕了两句后,庆庆开口:“看到吉他,我有点儿信了。” “韩薇你认识吗?”冰儿接着发问。 “太认识了。”宋琦有些明白过味来。 “你俩除了搭档,还有啥关系?”冰儿继续问。 “保密。”宋琦回答。 全明白了,肯定是那些歌惹的祸。 冰儿怅然若失。 “那些《韶华皈》的作曲都是你吧?”庆庆肯定的语气。 “是。”宋琦没再否认。 “韶华归?还‘那些’韶华归’?什么意思啊?”芙蓉和姚舞一脸迷惑。 庆庆拉着芙蓉和姚舞坐到客厅大沙发里,解释道:“冰儿他妈是干啥的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咱们市的市政委员、府西区医疗卫生办主任、市第一敬老院的总经理,一把手。”姚舞如数家珍,“跟宋琦有什么关系?” “我们第三人民医院家属院和他们敬老院的家属院不是在一个大院吗。韩薇宋琦在我们大院名气可大了,比冰儿妈的名气都大。”庆庆接着说。 听到这儿,姚舞看向靠窗小几后正和冰儿调试吉他的,然后幽怨地看向芙蓉。 “因为那些韶华归?”芙蓉盯着庆庆问。余光扫到姚舞,心中一片祥和。 时间回到宋琦、庆庆和冰儿他们来之前,最先到芙蓉家的是姚舞。 “叮咚。”姚舞按下二楼的门铃。 “小舞来了,进来,进来。”开门的是芙蓉的爸爸柳丁牛,723所的副所长,今年46岁。 他个子不高,身形消瘦,还谢着顶。从门角的衣帽钩上挂着的几顶黑色、灰色、蓝色的鸭舌帽,可以窥知柳所长出门有戴帽习惯。 “伯伯下午好,”姚舞很有礼貌,转头又向主卧出来的芙蓉妈问好:“二伯母,下午好。” “小舞啊,芙蓉在她房里还睡着呢,你沙发上先坐会儿。茶几上有水果,吃吧。”芙蓉妈转身去了洗漱间。 芙蓉妈叫杨雪梅,723所宣传科科长。她今年刚30出头,柳子牛副所长的二老婆,柳翠微、柳芙蓉两姐妹的二妈。 杨雪梅也是姚舞爸爸姚洪的顶头上司,舞爸只是宣传科一个普通面包车司机。 “我早都醒了。舞舞,你进来吧。”屋角的卧房传出芙蓉的声音。 “去吧。”柳爸在客厅靠窗小几前,顺手拿了张报纸看了起来。他在等杨雪梅洗漱完毕,一起去上班。 “每天跟你们的点儿上班,比别人早了至少半小时,这会儿正瞌睡呢。”芙蓉隔壁房间出来了一位哈欠连连女孩。 如果旁人仅听声音,肯定会以为又来了一个芙蓉。 她是芙蓉的姐姐柳翠微,昨天刚满17岁,初中毕业后在723所情报科待业一年,年初刚转为正式职工。她如同大一号的芙蓉:个子高了一点儿,模样成熟了一点儿,胸也大了一点点儿。 “哪有半小时。”柳爸抬腕看看手表,又看向一排组合柜中,彩色电视机上的闹钟说:“现在都1点45了。” 说完,摘下手表,调时、上弦。 “小舞妹妹来了。”柳翠微跟姚舞打着招呼,伸手把芙蓉的房门推开,“去玩去吧。” “谢谢姐。”姚舞侧身进去。 门外传来翠微的哀怨:“还是上学好啊。” 芙蓉的屋子十二、三平方,陈设简单。屋角靠墙一个堆满数理化课本的书柜;窗户下面是一张堆满作业本、书本、文具的两头沉写字台,小柜和抽屉里装满女孩子的玩意儿;一只堆满四季衣物的大立柜摆放在门后,立柜边靠墙是一张单人棕床,床下堆着芙蓉整年换穿的鞋,床上则是盖着薄被的芙蓉。 “关上门。”芙蓉懒懒地说。 第9章 先下手为强 “噢。”姚舞转身去关门。洗漱间方向传来两个女人的争吵声。 “每天都是这样?”姚舞重重地倒在芙蓉身上,胖指一指门外,小声地问。 “可不是嘛。你以为她们还会一三五大吵二四六休战呢?”芙蓉用手拽了一下身上的薄被,试图将它从姚舞的身躯下拯救出来,结果徒劳。 “不起?接着睡?”姚舞的胖脸儿几乎贴着芙蓉的小脸,双肘支起上身,两条胖腿高悬,两只胖脚相互一蹬,一双黑色的时装鞋先后落在平滑的水泥地面。 而后。姚舞整个人便上了床,只见她把头努力地抬起,四肢倒悬做飞机状,此时芙蓉的肚皮成了支撑点。 一百三十斤重姚舞重压在三十八公斤的芙蓉身上。姚舞的四肢还在极力向上,头也尽力昂起,这个动作完美地避开棕床的帮衬。 “你要压死我了。”芙蓉呼吸紧张,宛如胸口坠大石。 姚舞重心前倾,凑近芙蓉耳畔,轻轻地说,“没事,女人天生耐压。” “你听谁说的?”芙蓉借机向床靠墙一侧用力一滚,终于从魔躯下成功脱身,二人并排躺着。像两朵并蒂莲。 并蒂莲也叫同心芙蓉,只是另一朵胖芙蓉太占空间。 “不告诉你。”姚舞不可能告诉芙蓉:这是二百五十斤的姚爸压在五十公斤的姚妈身上时,舞妈鼓励舞爸时的口头禅。被半夜去厕所的姚舞听到不下八遍。 “你觉得宋琦这人怎么样?”芙蓉突然换了话题。 “不咋样。”姚舞无由冒出一丝警觉,“什么怎么样?” “我相中了,你别和我争。”芙蓉直接撂底。“好不好?舞舞妹妹。” “……”姚舞动动唇,没出声。这是不是就叫先下手为强。 “我感觉他特别优秀,学习好,长得也好。我一离他近,心跳就加快,‘咚咚’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反应还迟钝。”芙蓉抚摸着姚舞的胖脸,“这是不是就是心动?” “……”姚舞心中滴血,我也是这种感觉。自认比你还强烈。 “你得答应我,别跟我抢。”芙蓉撅起了小嘴。 “我答应你,不跟你抢,也不会捣乱。其实,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是多一些。”姚舞妥协了,但幻想仍存:“但他要也喜欢我,你可不能使拌儿。” “好。一言为定。”芙蓉轻吻了一下姚舞的胖脸,翻身坐了起来。 姚舞也坐起身来,面对芙蓉伸出胖手小指。 芙蓉意会,小指互勾,拇指相贴。 “拉钩保证100年不许变。盖章有效。” …… 当一阵欢快的音符从吉他中跳跃出来,传到众花心蕊里时,庆庆向芙蓉和姚舞筒单科普《韶华皈》也已完毕,捎带还讲解了神秘的《whitetransparentsoul》。 宋琦一曲弹罢,众花皆鼓掌。 “你弹的是《韶华皈》还是《玩劝死当然瘦》。”芙蓉猛然顿住,后者不是这场合弹奏的。 “都不是,首先,每个老人的《韶华皈》都不同。”宋琦掂着吉他来到芙蓉身边,坐在沙发扶手上,接着说“我的搭档,就是韩薇姐,她创作歌词,我根据她的词谱曲。” “那,那一首呢?”姚舞问。 “《whitetransparentsoul》是英文白色透明魂魄的意思,不是玩劝死当然瘦。这个我不太清楚,是我搭档的个人创作。但我估计应该也是因人而异,不会有固定曲调。” “那你来首《韶华皈》,让我们听听。”姚舞鼓动地说。 “《韶华皈》,顾名思义,就是让老年人重温年轻时光,给老人以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及快乐。”冰儿抢过话题,看着姚舞说:“舞舞,你有此需要么?你有年轻回忆么?” “欣赏欣赏曲调总可以吧?”姚舞不服。 “听听无妨,我弹一个曾弹过的,看你能听出什么。”宋琦对吉他弦一阵松紧,拨了两下弦,调了一下音调就开始演奏。 优雅的曲调从指尖缓缓流出,时而激昂;时而低沉。众花时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时而面对却是暴雨狂风。 二十几分钟后,最后一个和弦音慢慢在众人脑海中飞远。 沉默片刻,姚舞率先说话:“我感觉我一直站在小河里,感受着河水从小腿边流过的那种舒适。后来涨水了,到大腿这儿了,但流速变慢,感觉绵软、温暖依旧。” “您不怕把小河弄断流?”冰儿搂住姚舞,笑着调侃。 “你……”姚舞生气了,狠狠捏了一下冰儿的手。 “我错了,我错了。”冰儿连连求饶。“我没你想的那个意思,真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胖子喜欢瘦子,瘦子稀罕胖子。我瘦你胖,俺稀罕你。” 冰儿嫌说着不过瘾,索性欺近姚舞,在舞舞胖胖的脸上来了带响的香吻。 众人大笑不已。 第10章 前朝的秀才 “讨厌。”姚舞用胖手在胖脸使劲揉搓,仿佛冰儿的小嘴有毒。 “你们什么感觉?”宋琦舒缓着双手,看着芙蓉。 “他没有孩子吧?”芙蓉答。 宋琦“嗯”了声,没说话。 “给我感觉是这个老人很孤单,无亲无友,前半生活得洒脱,现在……”说到这,冰儿猛然抬头,看了一眼庆庆,然后盯着宋琦,“不会是李爷爷吧?” “不是。”宋琦不得不在心里给冰儿竖了个大拇指,猜的挺准。“是潶河市疗养院的,去年暑假期期间去的。” “前面和李爷爷挺像。”庆庆接话说:“最后就有些不同了,我感觉这个爷爷铁树开花了。” 哇!这个冰儿更狠!宋琦心中竖起二根大拇指。确实如此,弹奏到末尾,看到庆庆和冰儿这二朵闭目沉思的状态,宋琦临时改变了音乐的节律。 “再配上词,该是一幅多好的画面啊。”芙蓉感慨。 “我不会做词,所有歌词都是薇姐做的。”宋琦坦白。“我也没什么境界,只是看词谱曲而已。要不,你们谁来写首词,我来谱曲。” “我不行。芙蓉你来,”姚舞捏着香蕉,正忙着大快朵颐呢。 “我去拿开水,你们都喝什么茶?”芙蓉起身问大家。“自己找。” “龙井。”“茉莉花。”“我随便。”三朵叽叽叽喳喳的花从茶几下层各取了杯子后,开始在几个茶桶里翻找茶。 “你呢?”芙蓉问宋琦。 “自来水。”宋琦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玻璃杯,站到芙蓉身旁,大有跟她去厨房接自来水的架势。 “你来真的?”看着宋琦一点不作假的表情,芙蓉惊问。 另三朵花也停止忙活,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宋琦。 “真的,我只喝自来水。当然有泉水、井水或干净的河水更好。”宋琦笑着说。 “怪人。”芙芙蓉小声嗔语,和宋琦从客厅进入厨房。 “告诉你个秘密,”宋琦也压低音量:“每家的自来水味道都不一样。” “不可能,都是自来水厂的水,怎么会有旁的味儿?” “没法解释,但的确是这样。”宋琦道。 宋琦打开自来水龙头,灌了一杯凉水。先嗅了一下,然后吹了吹,杯面的水泛起层层涟漪,宋琦倾斜水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那架势仿佛在喝很烫的开水。 二人回到客厅,芙蓉从宋琦手中接过八磅热水瓶,给另三朵花放了茶叶的玻璃杯里注入开水。 见到宋琦手中杯子还有大半杯水,芙蓉来了主意。 “宋琦,你等会儿再喝。”芙蓉叫停宋琦,把凉水杯放到茶几上。接着从茶几下又拿出两个杯子,说,“等我一会儿。” 芙蓉说完便开门出去了,接着传来上楼梯的声音。 “他去哪儿了?”宋琦问。 “上楼,去她三妈家了呗。”姚舞回答。 “四楼也是他家?”宋琦双臂一展,又问。 “四零一是。四零二是郭副所长家。” “那五楼呢?什么所长?”宋琦问。 “我们所分房是这样的,一楼二楼有补贴价,三楼四楼没有,五楼是顶楼补贴价最高,往往住五楼的都是最没钱的人家。”姚舞解释说。 “有那么句顺口溜,你也不知道?一楼脏,二楼乱,三楼四楼住高干,五楼六楼穷光蛋。”冰儿加了一句。 “当然知道。只是我以为这栋新楼是所长专楼呢。”宋琦说。 “好像也是哦,我算算。”姚舞掰起手指头,一二三四数起来,继而宣布:“除了金所长,十个副所长都住这栋楼。” “那个金所长住几号楼?”庆庆问。 “老人家是前朝秀才,还是立国功臣。住在小花园边那个第一干休所的大别墅里。” “伟大!” “历害!” “应该的!” “说啥呢?这么热闹。”芙蓉端着两杯水走了进来,顺带脚一勾,将门关上。 “在说金所长呢。”姚舞答。 “金所多大岁数了?前朝秀才。”宋琦问。“他叫什么?” “高寿九十九。他叫金文翰。”芙蓉答。 “下月5号是他100大寿。听说皇室都要派人来祝贺。”姚舞兴奋地说。 自从大夏民国政府从前朝手中接过管理臣民的权杖后,前朝皇室成员一直龟缩在京都皇宫,行事一向低调的很。 皇室这次派人参加一个叛臣小秀才的生日庆典,是实在耐不住寂寞了,还是想重拾皇室旧日风光? 没人知道内情。但723所的人都明白,皇室与现任当权者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十个副所长更是清楚这次贺寿带来的结果:他们十个人中,任谁都没有“扶正”的戏码了,正所长九成九,又是空降。 “哎,芙蓉,你这是什么意思?凉水还得上楼打。”庆庆转了话题。 “你家水有毛病?”冰儿的大眼瞪得溜圆。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芙蓉将两杯水放到茶几上,又从下面拿出一个空杯。然后对姚舞命令道: “你去把宋琦领到我屋,关上门,不许他偷看。” 第11章 打赌花输了 姚舞虽然疑惑,但也照做。左挪右摆下了沙发,押着宋琦去了芙蓉的房间。房门却没关严实,似乎留了条窄窄的缝隙。 芙蓉也没较真,背对着房一顿操作。其间还向庆庆和冰儿解释,这一切为了测试宋琦说的,每家每户的自来水都不是一个味道。 不一会儿,宋琦被带到现场。桌上放着四杯水,水位由低到高依次排列。 “这里面有楼上两家的水,还有你刚才喝过的水。我不要求你分辨出每一家,你只要把我家厨房的水找出来,我就信你那会儿说的。”芙蓉一口气说完,看着宋琦。 “信他说的什么?”姚舞问。 “他说每家的自来水味道都不一样。”冰儿说。 “真的?”姚舞转头问宋琦。 “你信吗?”宋琦问。 “我……”姚舞挠挠头,“想信又不敢信。” “我估计能找出刚才我喝过的,而且还能分辨出每一家的水。”宋琦自信地说,“有前提。” “前提是什么?”芙蓉几个有些心虚。 “前提是你不能把所有的水都混到一起,再倒四杯出来。” “这……”芙蓉看向庆庆。刚才庆庆的提议就是这个手段,只不过芙蓉和冰儿投反对票,二比一没通过。 “当然不全会这样。”庆庆说:“明着告诉你,这里面有一杯是混装的。只有一杯啊。” “呵。”宋琦蹲到茶几前,眼神与水面齐平,分别看了四个杯子后说,“赌点彩头吧。我找不出来,立马献唱一首流行歌,你们随便点;如果我找出来,芙蓉你得写首歌词给我。题材、立意不限,字数必须百字以上。” “跟他赌。”庆庆说。 “自来水谁能分辨出来?就是懵也只有四分之一的赢率。答应他。”冰儿说。 芙蓉看向姚舞,征询她的意见。 “赌!”姚舞一咬牙。刚才在芙蓉屋里,她不明白怎么回事,故意把门留了条缝,想让宋琦往外看。但宋琦却真的没偷看,而是专心地看着书架上的书。 “合着你们是一伙的?”芙蓉笑了,四个欺负我一个。 “他不可能喝出来,咱咋会输?”庆庆在打气。 “我们不会输。”姚舞在鼓励。 “他不可能赢。我都开始在思考点什么歌了。”冰儿在展望。 “《雄鸡觅知音》怎么样?”姚舞趁热打铁。 “不怎么样。”冰儿白了她一眼。 “赌就赌。不过你那头的赌注得一加三,我们每人点一首歌;我们这头赌注不变。”芙蓉看了下众朵,说道:“赌注还是写一首歌词,不过咱们每人写二十五字。” 终于把那三朵花也拉下水了。 “成交。”宋琦伸出小指。 五个小指触搭到一处,“拉勾保证一百年……” “计时不?”宋琦端起一杯水,抽抽鼻子,开始作妖。 “当然计时,限时三分钟!不然你品到星期一了。”庆庆最先发声。 “得计时,我刚才怎么忘说了。”冰儿吼道。 “……” 众花还在叽喳叫唤,宋琦已轻轻放下最后一杯水。他每一杯都只深嗅几下,别说喝,连尝都未尝。 “好了?”芙蓉不解地问。 “好了。”宋琦拿起最少的一杯水说:“开猜。” “扑哧”众花齐笑。 “这杯的水虽然最少,却是四楼三楼两家的兑出来的。”宋琦说完问芙蓉:“对么?” “对。”芙蓉惊讶地答。 庆庆大张着嘴。 冰儿都快要抓狂了,嘴里呢喃:“怎么可能?!” “四零几的水?”姚舞追问宋琦。 “水只有三妈家的,对面郭天笑家没人。”芙蓉答。 宋琦一手拿起一杯,举高水稍多一点的水杯说道“多的是楼上的,少的是楼下的。”目光巡视众花,最后落在芙蓉眼底,问,“我猜的对么?” “很对。”芙蓉答。 宋琦放下两杯,端起最后一杯,说:“水最多的这杯就是我刚才喝剩的。不过被人喝了一小口。” 说完,扭动手腕,准确地把刚才芙蓉偷喝水的杯口位置放入口中,杯中的水被宋琦一饮而尽。 “掌声呢?”宋琦把几上的四个杯子捏到手中,向厨房走去。 “这怎么可能?”冰儿抓狂了,“咱们肯定有什么破绽,被他抓到了。” “他肯定作弊了,只是我们没发现。”庆庆努力回想倒水时的一切细节。 “我的二十五个字谁替我写?”姚舞没头没脑地问。 芙蓉被彻底震惊了。 杯子是一模一样透明的玻璃杯,但多少总有些区别,细看还是能分辨的。甚至根据厚厚的杯底中掺杂着微量的杂质,能分辨出杯口特定的方位。更何况芙蓉一直不眨眼地盯着那个杯子。 宋琦这时回到客厅,将洗干净的三个杯子放回茶几下。端起盛满水的水杯,坐入沙发中。细细的泯了起来,宛如在品陈年老酒。 “愿赌服输。”芙蓉回她屋取来一个塑料皮笔记本和四支钢笔。 第12章 约定三年后 芙蓉从笔记本中撕下几张空白页,连带钢笔分发下去。 四朵愁眉苦脸的花儿蔫儿吧地趴在大大宽宽的茶几前。 “芙蓉,你是主谋,你说个主题吧。”蹲在茶几边儿的庆庆手拿一支小巧的金色钢笔,正用笔尾套着的笔帽敲打着大大的门牙。“我们都是从犯。” “写什么呢?”芙蓉看看几朵花,转而望向对面沙发里的宋琦。 “别看我,我是赢家。不参与输家的决策。”宋琦躬身放下水杯。 “各写各的吧?”芙蓉语气带有询问。 “我没意见。”宋琦看看身边的冰儿,以眼神示意身旁的冰儿把吉他递过来。 冰儿没理会,正琢磨着如何下笔,肩膀一沉,被人拍了一下。转头,原来是宋琦另一侧的姚舞,从宋琦背后伸过来一只胖手,拍打在她肩膀头。 胖手由拍转推,“把吉他拿过来呀。”姚舞催促。 冰儿斜侧身子,倒在沙发上,伸手臂没够到吉他背带。无奈,起身,拿过吉他给宋琦,顺势把茶几上的自己那份笔纸拨得离宋琦远一些,让宋琦调弦时,周遭宽畅一些。 宋琦右手边的姚舞则没这种考量,于是姚舞索性把几上的纸笔推近宋琦。 “你就是放到我眼前,我也不会替你写。”宋琦向后挪挪屁股,身体靠向沙发背,着手调起吉他来。 不一会,一阵诙谐幽默的曲调响起。几分钟的过门铿锵之后,宋琦唱出了声: “一楼污一楼脏,二楼杂二楼乱,三楼四楼住高干,干部只住三四楼,五楼呢?五楼猫着穷光蛋。” 众花哄笑,拍手合起拍来。 吉他现在被宋琦平放在双腿之上,像弹古筝一样拨弄着。弹出的旋律时颤时静、时尖锐时沉闷。 尤其是第六根弦,被宋琦松到再无可松的地步。只见他用左手小指指甲盖高挑起六弦,右手拇指和食指掐着六弦上下滑动,发出奇怪的呜咽声。同时右手小指还偷空撩拨一下余下的五根弦。 “一楼为么脏?高干住三楼。二楼为么乱?干部在四楼。安得广厦千万间,只有三楼和四楼。空中有楼阁,寒士尽欢颜。” 众花看着宋琦,阵阵尬笑,芙蓉尤甚。 “你们还有空看我?都写完了,那交作业吧。”宋琦调着吉他。 “芙蓉写完了,123……26个字,超额完成任务。”庆庆抢过芙蓉的“考卷”吟颂起来:“何郎傅粉,韩寿偷香,天赋与轻狂;伴蜂来院,随絮过墙,长是为花忙。” “这是欧阳修《江南蝶》的缩写,以前写的。”芙蓉有些尴尬。 这是宋琦他们来前,芙蓉与姚舞拉完勾,洗漱完毕后,等他们前来的“垃圾时间”里随手写在笔记本上的。 坐庆庆对面的姚舞抢过笔记本,说“我证明,是芙蓉很早之前写的。”接着话风突变:“有多早呢?哈,2点零7分,在你们来前。哈。” “卖友求荣!”芙蓉红着脸抢回笔记本。 这个小插曲没翻起太大的涟漪。一是,花丛中奔波的蝴蝶、蜜蜂本就隐喻男性;二是,另三朵花文学底蕴不够,不太明白词意。 “咱们写歌词的计时是一年还是二年?”冰儿问众花。 “三年。”姚舞果断地给出众花一致认可的标准答案。 “好,客从主变。三年后,高中毕业时,交卷。”宋琦笑笑。 “宋琦,你弹首歌吧。”芙蓉收了纸笔。 “好。”宋琦调弦试音。 “《夜幕下的潶河》里的歌,你会不?”姚舞问。 《夜幕下的潶河》是正在电视上每天二集播出的夏国自产电视连续剧,讲述抗倭战争中,在敌战区与倭寇斗争的故事。 “会一点点儿。”言毕,宋琦清了清嗓子,低沉地唱起: “夜幕低垂,彷徨深邃,谁的罪让命运美到心碎。” 宋琦清唱了一句后,手中的吉他才缓缓发声,低沉的旋律随着歌声渐渐高亢起来。 “多情却似无情,只能许你来生。”宋琦的歌声与吉他完美融合,如鱼儿与水,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不要在我怀里一睡不醒,温暖我孤独的生命。”不久,歌声停止,手中的吉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味,一阵紧张刺激的音乐在众花耳朵里,持续了近十分钟才渐渐停下来。 “比电视里的好听多了。”姚舞由衷的夸赞。 “太好听了。”庆庆拍手直夸。 “好听好听。我的耳朵真有福啊。”冰儿也赞不绝口。 “这叫会一点点儿?”芙蓉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向宋琦撅起小嘴。 “还听什么?”宋琦笑说,“还有点时间。” “《爱江山也爱美人》。” “《喜欢就好》。” “《矜持》” …… 众花七嘴八舌,宋琦不知听谁的。 “别吵。”姚舞大喊一声,继而小声问宋琦,“宋琦,南国的鸟语歌会吗?” 第13章 春天野百合 “会一点点儿。”宋琦答完,向正翻自己白眼的芙蓉“嘿嘿”笑笑。 姚舞接着说:“宋琦,《春天野百合》会吗?” “我不说会一点点儿了,直接唱。”宋琦说着,麻利地调了几下弦。 随着随着吉他响起,宋琦展喉高歌。 “我爱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变……” “仿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别忘了山谷里寂寞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宋琦字正腔圆的南国鸟语,很有南国味儿。 “真美!” “太好听了!比磁带里的好听一百倍!” “你去电台唱吧,他们唱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余音绕梁,三日难绝。” 众花夸赞声不绝于耳。 “不敢再夸了,再夸我都不敢唱了。”宋琦笑笑,看向客厅一角。 客厅角落,那口外国式样、夏国自产的落地钟的钟摆正不紧不慢的摇摆。准点和半点都没响,估计敲钟的小锤被摘了,免得吵人。 “五点半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顺着宋琦的目光看向钟表的还有同侧的冰儿,她看看庆庆开口问道。 “散吧,芙蓉还得收拾收拾呢。”庆庆站起来,伸伸懒腰,抬手把头顶扎马尾辫的黄皮筋摘下来,走到对面冰儿面前,递上皮筋。然后背对冰儿坐在宋琦与冰儿中间。 被黄色粗毛线缠裹后的皮筋,松紧度稍弱毛线缠绕之前,但好看耐用,还不易夹头发。 冰儿五指当梳,为庆庆梳头扎辫。 宋琦的眼前出现了一朵黄壮丹,近距离观察刺目的颜色,第一感觉就是眼晕。 “让位。”更刺目的来了。姚舞站到庆庆和宋琦中间。 宋琦知趣地拿起吉他退到窗前小几旁。调松六根弦后,把吉他罩往吉他上套。 芙蓉递给冰儿一把长把木梳后,向宋琦走去。 姚舞面对庆庆坐下,双手捧起庆庆的脸,伸舌头舔弄着上下嘴唇。 “你想吃我呀?”庆庆看着舞舞垂涎欲滴的恐怖相,伸手拍拍心口。“别吓我,我有心脏病。” “切!你闻起来臭烘烘的,才勾不起我高贵的食欲呢。”姚舞装模作样地凑近庆庆的粉脸,吸吸鼻子。“不过,也不能便宜别人……” 说着话,姚舞拿起茶几上庆庆刚才用的金笔,做势要在庆庆脸上,签名留记。 三个丫头嬉闹了起来。 “晚上你有事没?”芙蓉来到宋琦近前,背对沙发上三朵花,压低声音问宋琦。 “没事。”宋琦答。 还好不是“没空”。怎么会是没空呢?面前之人可不是四楼的郭瞎子!芙蓉心下自艾自怨。 “怎么?走神了?”宋琦笑笑,起身附耳低语:“晚上八点,我在小花园东口等你。不见不散。” 幽会不能女孩先开口邀约。 “好,拉勾?”芙蓉欣喜伸出小指。 “用不着吧?干柴和烈火谁会失约?”宋琦笑着伸出小指。 “什么干柴烈火,瞎说什么。”芙蓉脸红了…… 芙蓉送宋琦等四人到门口,宋琦“吟诗”一首:“冰冰理云鬓,舞舞贴花黄。庆庆欲还乡,芙蓉送客忙。请回吧。” 钦慕在几朵花中绽放。 芙蓉眼中出现一抹转瞬即逝的幽怨。 “周一再见啦。”说完,芙蓉笑笑,挥挥手告别。 “芙蓉的是欧阳修的,你的是谁的?”众下到二楼,冰儿问宋琦。 “‘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是南北朝《乐府诗集》里的一首词,叫《木兰辞》,一个故事。改天谱了曲,唱给你们听。有点儿长。”宋琦回答。 “是古时候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吗?”姚舞问。 学生一般对语文课本外的古诗词没有兴趣,芙蓉是个意外,姚舞也是一个? “我没看过。大人们唱戏我听过几耳朵。”姚舞答。 正拿钥匙开车锁的庆庆问:“你会唱不?” “会两句,我想想啊。”姚舞跟大家边走边说。 姚舞家在所门口,离芙蓉家有几百米的距离。庆庆的车要带冰儿,宋琦背着吉他,带这么个膀大腰圆的主,实在不方便。于是众人一同走向所大门走去。 “想好没?唱两句。”庆庆在催。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打仗在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姚舞用外地戏曲方言唱了出来,颇有字正腔圆的感觉。 “后面不会唱了。”姚舞园脸憋得红嘟嘟的,随着抱月云手一会儿气指一会儿赞指,加之忽急忽停的台步,胸前更是起起伏伏。 唱戏也是力气活。 她看着宋琦说,“我到家了,就这栋楼2门2楼202,她俩都来过,欢迎你来做客。” 宋琦单手扶车把,一声“好的”后,另一只手从裤兜里空着拿出,扶住车把。裤兜里有一方红梅映雪的手帕。 “大人下班了,快回去吧。周一见。”庆庆向姚舞摆摆手,带上冰儿骑车出了所门。 “改天见。”宋琦跟了上去。 第14章 柳翠微遇险 马路对面,在欢快的下班铃声中,723所区大门被无数蓝白制服涌开,人流四散流过马路后又汇成一个箭头,直插家属院大门…… “改天见。”宋琦和两朵花挥手作别。 此刻,三人都看到一抹艳红在蓝白的海洋里逆流而出。 她是史寒竹。 三人很默契的没有再说什么,各奔东西。 …… 潶坔市不收门票的公共花园有一大一小两个,大花园在市政府大楼门前,占地13亩,林木茂盛,绿草如茵,几个小亭由s形仿古走廊相连,风景别致优雅。是老年人休闲活动,唱戏、下棋的首选之地。也是地痞无赖打架、闹事的不二之选;比较而言,小花园就有些寒酸了,只有茂密的小树林子。 小花园将723所与市第一干休所隔开。东边是钢筋水泥的丛林,西边是一色的小桥流水别墅。 晚上7点40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未上。 小花园东入口,宋琦把车停到路边,正准备找地方坐下来,花园里传来一声怒吼: “滚蛋!离老娘远点!” 是芙蓉的声音,宋琦赶忙循声跑过去。 花园入口不远处,稀疏的小树旁,七、八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正围着芙蓉。 “你骗谁呢?还他妈等男朋友呢,男的约会有迟到的吗?”一个戴军帽的小子很是张狂。 另一个小分头更嚣张:“你想要男朋友还不简单,俺们哥几个随你便挑。” “大哥,她可说她是723所的了,万一……”一个低个子光头凑到叨着烟的卷毛面前。 “万一个屁!723所咋了?大不了干一仗!”卷毛吸一口烟,将烟屁股弹到芙蓉脚前。 “真的吗?”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 紧接着一、二十号拎着短棍、手持匕首、握着钢管甚至还有背着猎枪的小年轻出现在卷毛一伙人身边。 为首的正是噪音沙哑之人,他连鬓络腮胡子,剑眉高挑,说话时嘴还歪歪的,给人的印象就两个字:凶悍。 “胡子哥,胡哥,哥,误会、误会。”卷毛立马怂了,一一抱拳,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麻利地撕开,迅速把卷烟磕出,一把抓着递向众人。 “误你妈的会!”胡子哥一个大耳刮子呼了过去。卷毛被扇得踉踉跄跄跌出二三米。 这巴掌如同一个信号。众青年心头的躁动瞬间点燃,争先恐后地动起手来。 胡子哥没再动手,走到芙蓉面前,一把将芙蓉拥入怀中。 不一时,卷毛几人便倒在了地上。哀嚎声此起彼伏,有的头脸胖肿如猪,有的头破血流,有的胳膊腿被打折,还有捂着流血屁股的。 “你们他妈的不是要跟723所干一仗吗?呸!”胡子哥搂着芙蓉,向卷毛吐了口浓痰,“这下如愿了吧。” 这时宋琦正好赶到。 “胡哥,这儿来了一个漏网的。”手持短棍,一下一下敲击另一只手手心的青年向宋琦走近。 也许是宋琦看着岁数还小;或许是不确定宋琦跟卷毛他们是不是一伙的;又或者宋琦看着挺斯文,不像痞子。总之持棍人没急着动手。 这给了宋琦开口的机会。 “芙蓉你没事吧?”跑过来宋琦呼吸带喘,声音中满满的关切。 然后一手指向大胡子,大声喊道:“放开她!” “啊?”胡哥怀里的芙蓉一愣,旋即明白。正要向胡哥解释,地上的卷毛开嚎了: “宋琦,救我!” “小屁孩,胆挺肥啊!混哪儿的?”胡哥喝问宋琦。 “别吓着人家。”芙蓉挣脱胡哥,来到宋琦面前,“你是找我妹吧?” “你是?”昏暗的月光下,宋琦仔细分辨。面前之人是大一号的芙蓉。 “我是她姐翠微。”柳翠微一指宋琦身后远远的路灯下,“诺,我妹在那儿。” 宋琦回身,芙蓉的身影朦胧地出现在宋琦停自行车左近。 “宋琦,救救我!”卷毛的头被胡子哥的手下踩在脚下,嘴紧贴着泥土地面,声音含糊不清。 “老哥,谢谢您保护翠微姐。”宋琦向胡哥一抱拳。 “小兄弟,宋奇是吧?我护我的女人,用得着你来谢?”胡哥走过来,从背后揽翠微入怀。 “翠微姐要是不测,芙蓉和我都会很伤心。谢胡哥是应该的。” “别跟我妹提这事啊。”翠微叮嘱道。 “当然。”宋琦笑笑,“我不会让芙蓉担心的。” “成!小兄弟,约你的会去吧。给你面子,饶了这些杂碎。”胡哥很爽快。 “谢了,胡哥。”宋琦再一次抱拳。 “小老弟,你运气不赖,要不是我打累了,你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持棍人拍拍宋琦肩膀。 “谢谢了,老哥。”宋琦抱拳感谢。 “兄弟们,搭把手,把这几个小流氓抬到咱所医务室。”胡哥发话了。 “谢谢,谢谢。”宋琦向众人抱拳后,然后对正被人扶起的卷毛说,“宣哥,对不住了,我有点儿急事,得先过去。” 第15章 韩薇被通缉 “你忙你的去吧。”卷毛拍拍身上的土,去扶腿折的光头。猛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冲着远去的宋琦喊了一句:“宋琦,谢了” “这老弟混哪儿的?”搀扶光头的持棍人问卷毛。 “市一中初三学生。家是哪儿的,我也不知道。”卷毛说。 “那你俩咋会认识?”柳翠微很好奇,只当替妹妹把把关。“他比你的小好几岁吧。” “有一次去一中打架,被他胖揍了一顿,就认识了。”卷毛如实相告。 “他?他就是那回咱们去一中,一拳就把我打晕的那个?”光头想扭头看看宋琦,哪怕是远远背影。 但宋琦早已跑远,此刻已来到芙蓉的身后。 “猜猜我是谁?”宋琦双手蒙住芙蓉的双眼,把柔弱的身躯拥入怀中,低下头贪婪地狂闻芙蓉发间的芬芳。 “那我得好好猜猜。”芙蓉闭上眼睛,安祥地倒向宋琦胸前。 “赵一?不是。钱二?不对。孙三?不像。李四,不可能……”芙蓉幸福地数着。 “等你数到‘谈宋茅庞’天都亮了。”宋琦笑了,松开轻抚芙蓉的手,站到芙蓉身旁,二人相隔二拳距离。 “去哪儿?”芙蓉问。 “你说。”宋琦答。 “这条路离所太近,过来过去万一有认识我的大人,不好解释。” “我听你的,你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宋琦从皮带上解下钥匙,打开车锁。 “去你家。”芙蓉一屁股坐到自行车后衣架上。“这么晚了去你家,你家人说不说?” “不说。走。”宋琦左手扶紧车把,右手扶着芙蓉的瘦弱的胳膊,抬脚踢开支架上的弹簧锁扣。 自行车瞬间一个前冲、下落。芙蓉紧抱着宋琦的胳膊,没有从后衣架上掉下来。 “先下来,我骑上车,你再上。”宋琦欲扶芙蓉下车。 “不。”芙蓉扶住车座说,“我爸骑车带我都是我坐好他才骑的。” “我试试。”宋琦双手扶稳把,前后闸同时捏住。先是高抬右腿跨过自行车横梁,人骑在横梁上。 接着左脚支地,稳住重心;右脚勾到脚蹬,倒链子升高脚蹬。 最后右脚用力一踩脚蹬,双闸同时松开,人也顺势坐到车座上。车子左右微晃几下,很快平稳前行。 芙蓉扶着车座,一丝欣慰爬上心头。 “以后带你,就这么个带法。”宋琦说完,放缓车速,最终完停了下来。宋琦的左脚已踩在地上。 “怎么了?”芙蓉不解。 “你别动,我再练一遍。”说完宋琦重复了刚才起步的一系列动作。 这次很成功,稳得狠。左右连轻微的晃动都没出现。 芙蓉轻扶宋琦的腰,几分满足涌入心田。 以后骑车,这种方式带人,只能带我。 这句话,芙蓉只能在心里说给自己听。 不是因为芙蓉不够美,而是宋琦实在太优秀。 “下午你弹的《韶华皈》是不是两人的拼凑?”芙蓉掩不住心中的疑问,小声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宋琦心中竖起了三根大拇指。 “因为庆庆说《韶华皈》是治疗老年人厌世症的,每个生无可恋的老人在听了你和韩薇姐演唱《韶华皈》后,都会重燃对生的渴望之火。”芙蓉小心地说,“而你下午弹奏的《韶华皈》却在舒缓的美好记忆中突然升华,几乎升华到了一个遥不可攀的境界。就像姚舞说的,突然涨水了。” “你说对了,确是如此。”宋琦坦白:“我一开始以为你们听不出来什么,后来看庆庆、冰儿的表情变化,我担心泄露李爷爷的隐私,所以临时做了更改。李爷爷从小就是孤儿,一生孑然,无儿无女,很惹人怜。不说了,不说了。” 短暂的沉默后,宋琦问:“庆庆是怎么给你们说‘玩劝死当然瘦’这支曲的?” “《whitetransparentsoul》啦。”芙蓉笑了,“庆庆说是听爸说的,她爸是三院复健科的头。她说有的病人的生命垂危、无药可救,而且病人极端痛苦。但医院明知不可挽救,还是尽力用药物、机器维持病人的生命体征。医院及病人家属负担加重,病人更是苦不堪言,却无可奈何。” 宋琦没说话。芙蓉清清更咽的嗓子,接着说道:“这类病人在听了韩薇姐的《whitetransparentsoul》后,痛苦会减轻,直到消失。当晚就会安详地离世。” 沉默片刻,芙蓉说,“庆庆说的。有一次,一个病人的家属不顾病人的哀嚎,执意让医院又是切喉插管、又是开膛搭桥什么的,病人都九十多了,就因为住院费全报销,离休工资还特别高,所以病人家属要求只保病人心脏能跳,其它一概不顾。就在病人家属签下第100张病危通知书的时候,病人听到了《whitetransparentsoul》,当晚便安静睡去,再也没醒来。也就是这个病人的家属,从省里搞了张通缉令,把你搭档韩薇姐通缉了。” 第16章 伤我寸心中 “到了。”宋琦骑进一个大杂院,在一栋很旧的楼前停稳车,单足支在路牙上。 “也就十来分钟吧,咱俩家离得不远啊。”芙蓉跳下车,发现宋琦贴心地将车停高高的路牙旁,路牙牙一边的路面比车轮呆的路面高出一截。 顿时,想亲吻一下宋琦的念头冒了出来。但很快便被一句话吓飞了。 “小琦,你回来了。”一个老头的声音传来。 “许伯好,”宋琦扎车落锁。“这么晚了,还来看它们。” 老头从一席大的辣椒苗中站了起来,笑着说,“看看睡得踏实。” 老人穿深蓝色的三兜上装,黑色裤子,在乌云遮月的晚上蹲在辣椒地里,不相熟的是不会注意的。 “看了了,我扶您回去。”宋琦走了过去。 “你过来看看这颗叶子怎么了。”老人打亮装有二节一号电池的手电筒,领宋琦稍远离芙蓉后,低声说:“你姐回来了。” “没事,许伯。”宋琦正常音量道:“这是蚜虫和红蜘蛛。我一会儿弄点儿蒜水,一喷就好。多余的浇到地里,还可防治线虫。” “那就好。你们先回去吧,我再看会儿。”老人又蹲了下去,关上手电筒,立刻与周遭融为一体。 “许伯,那我们先上去了。” 宋琦在前,芙蓉紧随,二人来到顶层五楼。 宋琦来到五零一门前,先是重重地在台阶沿跺了两脚,仿若鞋底踩上脏东西,接着无意间又碰了一下门,然后才拿起手中的钥匙打开门。 屋里一片漆黑。待宋琦拉下门边的灯绳,屋里才亮了起。 昏黄的灯泡吊在十平方不到的客厅中央,灯下是一张小方桌。桌面一尘不染,微干的水迹清晰可见。 大门这面墙摆放着两个小沙发,中间隔四条腿撑一个面板的简易茶几。茶几上除摆着一小盆文竹外,还有一个搪瓷浅盆,盆里整齐放着几个带盖陶瓷杯和一个陶瓷茶壶。 “坐,喝水不?我去烧点儿。”宋琦说。 “不喝。”芙蓉笑笑又说,“我不渴。” 宋琦去了厨房,找出几头紫皮大蒜,放到小搪瓷盆里,打开水龙头加了些自来水将其浸泡,随后回到客厅。 芙蓉正在客厅观望。除了大门和宋琦进厨房。客厅里还能看到三个房门。 宋琦指着正对大门的两扇门说,“这是厨房和厕所。”又指着垂直大门的另两个门说,“邻厨房那间是我姐的,这间是我的。” “父母离开得早,家里只有我和我姐。”说完宋琦走过去,推开房门,向芙蓉做了请的手势。 这是今天第二次做这个动作。 “对不起。”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宋琦笑着说“十几年前的事啦。” 芙蓉莞尔一笑,进入宋琦的房间。 这间窄长的屋子比客厅小了许多,顶多八九平方。四面墙中有三面都是书。细看却不是书,而是自己装钉的本子,一排一排有大有小。整齐的码放在层层书架上。是书架,不是书柜,只是在墙上打几个钢钎,辅上长条木板,就成了很实用的书架。离地2、30公分开始,一层一层足足七层直到房顶。 屋中放两口大箱子,一口箱盖上放着笔纸书本等学习用品;另一口箱上放一把黑绒布的包着吉他,正是下午去芙蓉家的那把。箱旁还有一个小板凳,估计这俩箱子不仅装东西还兼书桌的职。 唯一没变身书架的墙是正对屋门的墙。两扇对开的木窗让这面墙几乎没了利用价值。 大略浏览了一下书架上的本子,芙蓉随手抽出一本,翻开一看,入目的是劲挺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整整齐齐。 “这毛笔字真漂亮,谁写的?”芙蓉问。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宋琦笑笑:“不才,正是在下。” 芙蓉难以置信的看着宋琦,大张的嘴巴能塞个鸡蛋进去。 “想学我教你,很简单的。”宋琦说。 “我们十三中一星期有一节毛笔课,你们一中是不是每天都是毛笔课?”芙蓉翻了几页,发现每一页的字迹都是一样刚劲挺拔。 没几十年功底,很难写成这样。 “我们一星期也只上一节毛笔课。”宋琦笑笑略带得意地说,“可能是我们老师教的好,也可能是我有写毛笔字的天赋。” “肯定是后者。”芙蓉换了一本,打开一看字迹和上本一样,内容也差不多,都是之乎者也的文言文。 “这些古文都是哪儿来的?”芙蓉问。 “到处翻看到的,然后就抄录下来了。”宋琦作答。 “《双燕离》的作者是李白?”芙蓉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宝贝惊呼。“不是吴鼎芳吗?” “双燕飞,双飞不只栖。衔春归柳巷,弄水出花溪……那首《双燕离》词是吴鼎芳做的。”宋琦说。 第17章 绳子是张床 “双燕复双燕,双飞令人羡。玉楼珠阁不独栖,金窗绣户长相见。柏梁失火去,因入吴王宫。吴宫又焚荡,雏尽巢亦空。憔悴一身在,孀雌忆故雄。双飞难再得,伤我寸心中。”芙蓉轻声吟毕,眼角竟有些湿润。 “李白这首诗,我忘了在哪儿看到的了,反正随手就记下来了。”宋琦说。 其实这首诗在宋琦出生的时候就藏在心底了。 芙蓉把本子放回原位,说:“我可以借看你抄的书吗?” “当然可以。”宋琦来到窗前,拨起插销,向里打开纱窗,玻璃窗原已打开,被风勾挂着,在风中轻轻摆动。 窗框上没有安装保险杆,芙蓉走来把头伸出去左右看看,外面很黑。待眼睛适应后,借助楼下邻居的灯光,芙蓉看到外面原来有棵很大的树,开着无数串小花,像给大树缀上白色的流苏,散发出阵阵幽香。 “这是什么树?这么高大。”芙蓉问。 “栎树,也叫橡树。现在开花,秋天结的果就是栎子,也叫橡子。”宋琦解释道,“南国产的橡酒、栎子淀粉、栎子面等,就来源于栎树果。” 栎树很大,枝繁茂盛,有些枝叶甚至搭进旁边屋子的凉台里。 突然,“呲”的一声,隔壁屋的窗帘拉开了。灯光洒入阳台,阳台空无一物。 “吱——”的一声,屋里走出一个女孩,站在阳台隔着稀疏的枝叶看向芙蓉。 芙蓉短暂惊慌过后,“姐,你好,我是宋琦的同学。” 女孩似乎笑了笑,转身回屋,“吱”地关上阳台门。 芙蓉向宋琦吐了下舌头,关上纱窗。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一个20出头的女孩儿站在门里,一手的食指关节,正在门上敲。 女孩留着像男孩一样短短的头发,肤色稍黑,鹅蛋形脸上清秀的五官。上身黑色紧身秋衣,下身黑色长裤,脚穿黑色布鞋。 女孩此刻正笑盈盈地看着芙蓉和宋琦。 “姐,这是我的好朋友柳芙蓉。”宋琦向姐姐介绍完芙蓉,又对芙蓉说“我姐,韩薇。” “啊。”芙蓉吃了一惊。下午刚从庆庆处得知,因为《whitetransparentsoul》这首从未有人听过的歌,韩薇已成了通缉犯。好在警察似乎对此并不很上心,不但没有全力搜捕韩薇,而且连省里下发通缉令也没有大范围公开。 “你们聊,我有点事出趟门”。韩薇退到客厅,从沙发上拿起一件黑夹克。 “姐。”宋琦追到客厅。 “多了半月,少了一星期,我就回来。”韩薇笑笑,穿上夹克。 “姐,那首《whitetransparentsoul》是不是也是因而己异,各有不同?”宋琦问。 “不是。就一首。”韩薇拉上夹克拉锁。“固定的几个最简单的和弦,用最基本的扫弦和切弦弹奏。没有歌词。” “这么简单?”宋琦回头看了一眼,芙蓉在架前捧本书,安静地看着。 “信道必简。走了。”韩薇说完,背起门角的吉他打开大门。“再见,芙蓉妹妹。” “再见薇薇姐。”芙蓉送了出来。 “姐,一路小心。”宋琦关上大门。 “姐出远门了?”芙蓉抬头看宋琦。 “嗯。”宋琦拿起吉他,坐到木箱上,随手拉开吉他包,取出吉他。 “我刚才问我姐那首《whitetransparentsoul》了,她说只有一个固定曲调,还没有歌词,并且演奏方法也十分简单。”宋琦开始调音,吉他发出“哆”“米”之声。 “大道至简嘛。”芙蓉随意一句话,让宋琦的心为之触动。 宋琦伸手握住芙蓉的手。 芙蓉小脸微红,在宋琦手中的小手轻颤一下,随后坦然地任由宋琦轻握。 宋琦把吉他抱在怀中,另一手也伸过来,在小手背上抚摸。 世界沉寂了片刻,邻居家电视机是激昂的音乐传来,是连续剧《夜幕下的潶河》的主题曲。 “芙蓉,你点一首歌,你唱我弹。好吗?”宋琦问。 “好。”芙蓉仰起脸,寻思着唱什么歌。突然看到房顶除了正中吊一盏灯泡外,靠门和靠窗处各镶一个大铁环。 铁环有足球那么大,一半儿在预制楼板的封桩孔里,被来自垂直方向的钢筋固定着。 “那是做什么用的?”芙蓉指指铁环问。 “你没发现我屋子里少一样东西?”宋琦问。 “床?”芙蓉摇头看着两端的铁环。 “猜对啦。”宋琦把吉他递给芙蓉,站起身来,打开刚才坐屁股下坐的木箱,取出一根拇指粗的棉绳。来到门口的铁环下,“看我支床。” 言毕,屈腿一跃,一手已抓住铁环。另一支拿绳的手熟练地把绳子拴在铁环上。 随着手松,人轻飘落地,一点儿声响也无。 第18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怎么做到的?”芙蓉看着宋琦塑料底布鞋问。刚才宋琦轻蹦一下,就窜上去那么高,已经够芙蓉吃惊了,落地居然无声无息。 “无他,唯手熟尔。”宋琦笑笑,拿着绳头来到窗边。头顶正是另一个铁环。 宋琦仍是轻轻一纵,又是熟练结绳,还是轻飘落地。 最后一个优雅的鹞子翻身稳稳地躺在细细的绳上。 绳子很松,下垂的弧度很大,宋琦头枕位置的高度在芙蓉的第二颗纽扣处,他微扭身躯,整个人便在芙蓉的面前左右轻摇。 宋琦的一气呵成,让芙蓉震惊不已。 “我是不是掉武侠小说里了?”芙蓉大睁双眼,小心地摸了一下绳上宋琦的肩头。 “芙蓉女侠,武林欢迎你。”宋琦单脚猛然对绳发力,上身瞬间就势弹起,一骗腿下了绳,立到芙蓉面前。 就像从自行车骗腿下来一般轻松自如。 “宋琦,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神奇?”芙蓉拉起宋琦的手,问。 “多着呢,慢慢发现吧。”宋琦拉着芙蓉手,将他拥入怀中。 “你心跳这么快。”芙蓉脸贴在宋琦胸前。 “因为你在我怀,太激动呗,心跳加速。”宋琦低头沉醉在芙蓉发香之中。 “那别的女孩在你怀里,你心也跳?”芙蓉本意是心里发问,鬼使神差说出了口,同时脑海中浮现出姚舞的身影。 “当然跳啦,不跳不就完犊子了。” “能答应我吗?拥我的时候,跳得最强烈!”芙蓉抬起头,踮起脚尖,鼻尖几乎碰到宋琦的下嘴唇。她退而求其次地“叛变”了。 现在大学校园里的女生圈及一些高知群体中的女性,无形中分成两派:一派以当代女文豪权睿心为首,称为心派。主张男女在社会中应当彻底平等,男女都应格守心性、从一而终,提倡一夫一妻制。权睿心女士更以推翻沿习数千年的一夫多妻制为己任。其理由之一是:国外许多发达国家实行的都是一夫一妻制。 另一派是以全国妇女少年保护联合会的会长长孙长赟为首,称为赟派。主张以约束和剥离男性权力来提高女性地位,女人应解放心性、依心从性。长孙长赟会长更是以身作则,现年52岁的她先后转嫁了九次,官越作官大。有趣的是赟派的理由和心派一样:国外许多发达国家实行的也是一夫多妻制。 两派的影响力都越来越广。去年还在高中女生中传播,今年初就已蔓延到了初中。 芙蓉原本一直心向心派,认为一男一女,相互交心,心无旁骛,至死不渝。这应该是一个非常美丽的童话。 直到今天认识宋琦,一切都改变了。 宋琦展现出的强大,令她发觉这份神奇的强大竟不是她一个人能独享的。 “我答应你。”宋琦深深地吻了下去…… 被喜欢的异性拥吻,对芙蓉来说是第一次。上次被异性强吻发生在年初的寒假,用强者是郭天笑,地点居然是学校教室! “唱首歌吧。”良久,芙蓉抿了抿唇,小声说道。 “好,你先唱吧。”宋琦吉他在手。 “长孙长赟她第三丈夫的《星星代表我的心》会弹吗?”芙蓉问。 “会一点……,嘿,这是男高音啊,你唱会很吃力。”宋琦弹出前奏。 “天边最亮的那颗星,今晚在为你闪亮……”芙蓉在低声轻唱。 “铃铃铃……”书架里隐着的闹钟响起。 “9点半了,该送你回去了。”宋琦收了吉他,松弦,装入吉他包。 “在这儿藏着呢。”芙蓉在书丛中找到闹钟,拿在手中按了下,摆锤不动了,声音也停止。 芙蓉放回闹钟,瞥见一本牛皮纸作封面的本子,上书八个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芙蓉轻声吟了出来。 宋琦接过本子,翻了几页,停在一处说:“这是《诗经》《邶风·击鼓》里的第四章。看这儿,”宋琦指着一行小字说,“‘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诗经》里有这个吗?‘诗二百’我看过,没有这篇。”芙蓉接过本子,轻声念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由于宋琦先前把“与子成说”的“说”读成“悦”,所以芙蓉读的也是“悦”,五短章一气呵成,很是悦耳。 “你的朗读真好听。”宋琦夸赞。 “这真的都是‘诗二百’里面的吗?”芙蓉问。 “这的确是《诗经》里的。孔子曾说‘《诗》四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宋琦笑了笑接着说,“注意,是《诗》四百,不是现在文人墨客、学者教授和书籍报纸上说的‘诗二百’。” 第19章 缘分啊猿粪 “少了的一半儿呢!那二百首诗去哪儿了?”芙蓉吃惊看向宋琦。 “被皇室和当权者刻意隐瞒了呗。”宋琦又从书架取出一本牛皮纸封面上,写有“榖则异室死则同穴”的抄本,递给芙蓉。“你手上的‘执子之手’里有100篇‘诗二百’遗漏的;这本‘榖则异室’里还有105篇。你拿回家慢慢看,有不懂的地方,问我。”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芙蓉接过“书”,看着封面念道。 “在这儿。”宋把书翻到《大车》那一页说。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芙蓉轻声颂读。 很好听。宋琦闭目享受。 “你说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你,对吧?”芙蓉读完诗,缓了一下情绪,开口问道。 “当然,有问题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宋琦说。 “我现在就有个问题。”一个又一个惊喜!芙蓉有些眩晕了,“这些书你是从哪儿收集的?别糊弄我说东看一个、西看一个凑齐的啊。” “我说这是我在绳子上睡觉的时候梦到的,你信不信?”宋琦从箱子里取出一张《潶坔日报》,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榖则异室死则同穴》两本“书”及录有李白《双燕离》的书一起包了起来。说道,“拿着,我送你回去。” 芙蓉接过书,有些不舍地看着四周一本本手抄书,最后看向宋琦。 “我可以常来你家吗?”芙蓉问。 “当然。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白天、黑夜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宋琦答。 看着真诚满目的宋琦,芙蓉笑了。 “噢,对了,许伯的药!差点儿忘了。我们稍等片刻再走。”宋琦去了厨房。 芙蓉抱上书,也跟了过去。 厨房很小,顶多四平方,跟芙蓉家的厕所大小差不多。 青砖砌的蜂窝煤灶台和方方大大的水池中间是切菜的案板,这三样就占了厨房近一半儿的面积。另一半儿有个直达房顶的厨柜,柜门关着。想必里面是锅碗瓢盆、米面油盐之类的厨房必备之物。 厨房面积虽小,但很整洁。 只见宋琦从水池中的小盆里取出大蒜,整头整头放进捣蒜臼中,三下五除二将其掏碎。 然后将臼中汁液倒入一个搪瓷杯中。接着往杯中加了大约十倍的水后,说了句“完事。” 最后,宋琦把捣蒜臼中的蒜泥倒进刚才泡蒜的小水盆里,蒜末在水中打旋,沉淀。 宋琦一手端盆,一手拿杯,对面前的芙蓉说,“还得等会儿走,先帮我开一下门。” “你怎么什么都懂?”芙蓉知道宋琦是给许伯送“杀虫药”,于是笑着打开大门,说:“有你不会的吗?” “这个问题我得好好想想。”宋琦笑着出了门,对芙蓉说,“敲门我就不会,你还得帮我敲敲门。” 许伯住对门,宋琦两手拿着东西,敲门的重任自然芙蓉承担。 “许伯,茶杯里的喷洒在辣椒叶子上,可防治蚜虫、红蜘蛛、蚧虫等。小盆里的浇到土里。可防治线虫、蚯蚓等。”宋琦把杯盆递给许伯,讲解道,“最好明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弄,效果最好。” “谢谢你,小琦,你可帮了我大忙了。”许伯夫妇连声道谢。 “你女朋友吧?长得真好看。来,进屋坐。”许伯母热情的招呼。 “不了不了,太晚了,我得送她回去了。”宋琦客气地婉拒。 “那改天一定要带你女朋友来家坐啊。”许伯母拉着芙蓉的手。 “好。一定。伯伯、伯母,你们回去吧。”芙蓉笑得脸上开花。 回到家,宋琦边用香皂洗手边问芙蓉,“傻笑什么呢?” “想笑。”芙蓉一脸幸福。 …… 宋琦送芙蓉回家的路上,芙蓉一直紧抱着宋琦。 “你明天有事吗?”芙蓉脸贴在宋琦后背问。 “除了写作业,应该没别的事。”宋琦答。 “你写作业要多长时间?”芙蓉又问。 “最多半个上午。”宋琦说“你呢?” “我得写一上午。”芙蓉停顿了一下,又说“明天上午我们把作业写完,下午去你家找你,好吗?” “好。”宋琦的声音带点儿激动的颤音。 “你很开心是吧?”芙蓉更开心。 “你能来我家找我,我能不开心吗?”宋琦拍拍芙蓉的手,说。 “我感觉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芙蓉低音地轻诉。 “很久,一个世纪那么久。” “宋琦,你相信缘分吗?”芙蓉问。 “相信。” “我也信了。” “不止我们相信,大猩猩也相信”宋琦笑着说,“有只大猩猩不小心踩到猿猴的粪便后,滑倒受伤住院,猿猴过意不去,精心地伺候大猩猩。后来他们相爱了!当有人问起他们相爱的原因时,大猩猩眼含泪花地回答:猿粪啊,都是猿粪。” “哈哈,你真能编。” 第20章 白云生深处 1984年4月29日星期日13:30分。阴历三月二十九,己未时,冲牛,煞西。 “咚咚”脚后跟磕台阶的声音。 “当”敲门声。 安静片刻。 “当当当”敲门声再次响起。 “来了。”宋琦笑着打开房门,芙蓉出现在门口,身后是胖胖的姚舞。 “没想到我也来了吧,不欢迎吗?宋琦。”姚舞对宋琦看见她后,笑容中微带错愕很不满意。 “没有没有,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宋琦赶忙笑脸相迎。 “姚姚,你喝白开还是茶?我这儿只有茉莉花茶。”把芙蓉和姚舞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定,拿起准备好的热水瓶向放了茶叶的茶杯中冲进开水。 “和芙蓉一样,她喝啥我喝啥。”姚舞坐在沙发上,笑嘻嘻地看着宋琦。 “你们作业都写完了?”宋琦给姚舞沏茶倒水。 “谢谢。”芙蓉接过宋琦递来的茶杯,“我的写完了,她还剩一点儿。” “给你们放一天半的假,各门作业肯定不少。一上午能做完,相当不错。”宋琦向芙蓉暗伸拇指。 “从一大早她来我家,我们一直写到来这儿前,我才写完。她也就剩一篇周记了。”芙蓉把宋琦刚沏的茶端给姚舞。 “她没说要来你这儿,早说我早写完了。”姚舞接过茶,撅嘴轻吹起来。 “写到刚才?你们吃饭没?”宋琦问。 “吃了,在她家吃的。吃的饱饱的。芙蓉她三妈做的烧茄盒非常香,还包着羊肉馅。”姚舞还在吹茶,她很享受眼睛被热蒸气缭绕的感觉。“哪天你有机会尝尝你就知道了,吃一口绝对忘不掉。” “你作业写完了?”芙蓉问。 “昨晚上就写完了。”宋琦一指客厅小饭桌放的一摞32开笔记本。 “我看看你们一中学生的作业做得什么样。”姚舞离开沙发,走到小桌旁,拿起一本翻看起来。 小嘴慢慢的张大。 很快她便放下这本,又换了一本翻开。接着便是一本一本的翻看。 她的动作引起了芙蓉的注意。 “怎么了?”芙蓉问。 “……”姚舞大张着嘴,惊得说不出话。小胖手随意翻开一本向芙蓉展示。 芙蓉不解,走了过来。 “你看,你看人家一中学生的字,比咱们十三中好得可不止十三倍啊。”姚舞一本本翻开,亮宝似的请芙蓉过目。“而且还没一个错字黑疙瘩,橡皮擦过的印儿都没有。” 一本本摊开的笔记本宛如一本本印刷的钢笔字帖。 虽然芙蓉昨晚就已经见识过更神奇的“毛笔字帖”,但依然被眼前的钢笔字震撼到了。 随便撕一页,就够她芙蓉临摹半年。至于姚舞嘛,至少一年。 令我吃惊的惊喜,他还有多少? “宋琦,你能不能现场写几个字让我们看看?” “行。你俩各背一首诗或者词,我给你们写到白纸上,你们拿回去裱糊一下,挂到床头。”宋琦开着玩笑,去屋里箱子里拿出几张大32开的白纸,这是他“抄书”专用纸。 “写什么?”宋琦把纸放到小桌上,从桌上的文具盒里取出一支黑色黑水钢笔。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姚舞的背诵抑扬顿挫,情感丰富。 姚舞刚念及此,宋琦已放下手中之笔。 只见白纸中央,清丽的字迹: 山行 杜牧 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生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 “坐,坐……”姚舞背不下去了,自己的背诵居然还没人家钢笔手写得快。这是什么逻辑?而且字迹工工整整,若不是墨迹未干,真让人怀疑是印刷品。 “白云深处有人家。你怎么写成‘生处’了?”芙蓉问。 “是啊,是写错了吗?”姚舞问。 “咱们小学四年级学《山行》的时候,白纸黑字的确是‘深处’,但‘生处’这个版本也同时存在。深处和生处的争辩很早就开始了,前朝之前的明朝,争论尤甚。”宋琦讲解着,“‘深处’可理解为‘云雾缭绕的深处’;而‘生处’则可以理解为‘白云形成的地方’。选个意境好的,我个人喜欢‘生’。” “原来这首诗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姚舞咂舌。“生处,深处。”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芙蓉反复品味意境。 “其实,我认可‘生处’还有二个原因。”宋琦开口。 “什么原因?”芙蓉停止遐想。 宋琦答:“一是明朝何良俊在《四友斋丛说》曾言其在南宋《庐山陈氏甲秀堂法帖》中,看到牧之亲手所书的《山行》拓片,其中便是‘生’处。慨言道:今刻本作‘深’,不逮‘生’字远甚。” “另一个呢?” “二是牧之在《赠朱道灵》中已经用过‘白云深处’了。‘朱渚矶南谢山北,白云深处有岩居’。” 第21章 写钢笔字帖 “无限青山行欲尽,白云深处老僧多。”姚舞笑嘻嘻地说,“唐人喜欢‘白云深处’也说不定。” “归去莲花归未得,白云深处有茅堂。”芙蓉也道,“也是唐代的。” “从李白的《太华观》,‘厄磴层层上太华,白云深处有人家’。开始,‘白云深处’就无处不在似的。”宋琦想了想道:“‘青山高处上不易,白云深处行亦难’;‘失意因休便买山,白云深处寄柴关’;‘只待丹霄酬志了,白云深处是归程’;‘黄叶尽时分叠嶂,白云深处见精庐’;‘白云深处寄生涯,岁暮生情赖此花’;‘白云深处葺茅庐,退隐衡门与俗疏’;还有‘无端措大刚饶舌,却入白云深处行。’等等。加上五言的‘白云最深处,像设盈岩堂’;‘白云深处去,知宿在何峰’……仅唐朝流传现在能见到诗就有这么多。” “也许‘白云深处’是大唐诗家们的流行语,也未可知。”宋琦自言自语,“之后宋、元、明的诗家跟风的更是不少。” “你会背诗真多啊。有些我都没听过的。”姚舞敬慕地看着紧皱眉头的宋琦。 芙蓉白了一眼哈喇子都要流出来的胖舞,看到宋琦眉头渐展,“想到哪儿了?” “前朝,一位皇帝诗云’白云深处称禅栖,便访云关一觅题’。”宋琦笑笑,“万岁爷都把‘白云深处’作为全诗的诗首,可见‘白云深处’这四个字,不应该接我们现在的简单意思去理解。” 说着宋琦左手拿起桌上的钢笔,取张白纸,又写了一遍《山行》。这次的白云到“深”处了。 “啊!你左右手都会写字?而且字迹一样漂亮。”姚舞惊叫,“宋琦,你也太厉害了吧。” 两张纸,芙蓉一手一张,左右对看,一模一样,除了“生”和“深”。 宋琦再一次显露出他的神奇。 “给我看看。”姚舞要过两张纸,左右摇头比对着端详半天。 忽然,姚舞像想到了什么,两只胖手将两张纸重叠在一起,纸边在桌面磕两下,完全对齐。然后双手举起,检验般地对着窗户光亮透视看看。 更为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两张纸上的笔画字迹竟完全重叠!除了“生”字叠着的“深”。 不仅姚舞在震惊,歪向姚舞一起看白纸的芙蓉也惊呆了。 宋琦的这个手段已经成功地将他从人类的行列中排除了。 “你让我感觉,我这八年学跟没上一样。”姚舞有些沮丧了。 “怎么做到的?”芙蓉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祈求答案。 “还是那句话。”宋琦笑笑,“无他,唯手熟尔。” 曾经,在几十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光阴中,宋琦手持狼毫或羊毫毛笔,在划满横竖道的白绵纸上,一笔一划地研精竭虑、心无旁骛的书写。 无他,唯纸太贵! 及至竹纸普及,纸张的售价才下落一些,但对普通读书人来说,仍是不舍多购的奢侈品。 “宋琦,能教教我、我们吗?我写字跟狗爬似的。”姚舞问。 “其实这简单的很。”宋琦指指桌上的白纸,说,“姚姚,假设这张白纸是你花十块钱买的,你会舍得在上面乱写乱画吗?” “当然不会。”姚舞答。 “然后呢?”芙蓉问。 “首先按你准备书写的文字的大小,想象出相应宽窄的横、竖道组成的正方格。注意,线条颜色想象得越鲜艳越醒目越好。”宋琦说,“最后把表格盖印一样盖到白纸上。写字时中规中矩不要出格即可。” “真不可思议。”姚舞拿了张白纸,铺在桌角,趴到桌边瞪了起来。 “脑子里记的表格,还强迫眼睛假装看见,再命令手去写字。而且字意不能差错,字迹不能马虎。”芙蓉看着宋琦,心疼地说,“这也太累人了吧?” “累倒不累,习惯若自然后还自得其乐。就象吃饭一样,筷子夹住食物,你不会往耳朵、鼻子里塞,会准确无误的放进嘴里,一边细品着食物的味道,向大脑反馈;一边还得思考下次着箸的时机与菜品。”宋琦笑笑说,“也是一系列手脑繁琐的配合,我们不但没觉得累,反倒是享其乐之融融。” “别说吃饭,一说我又饿了。”姚舞拍拍肚腩,拿起《山行》问宋琦:“就算你五岁开始练,练了10年。你说我现在开始练,多长时间能练到你这样?哦不,你这样的一半儿。” “其实我练钢笔字用的时间不长,顶多半学期。小学五年级下半学期那时候。”宋琦看向同问求解的芙蓉说,“主要是练好毛笔字,毛笔字是基础,只要把毛笔字写好,其他任何字都不在话下。” “你还会写毛笔字?跟钢笔字一样漂亮吗?”姚舞最讨厌的就是每星期二下午最后一节课——毛笔练习课。即使不用砚台磨墨,仅用现成墨汁,也会让手脸沾黑。 第22章 写字先润笔 “会一点点儿。”宋琦说完先笑了。 看到芙蓉若无其事地摆出一副和姚舞一样求知脸。对芙蓉说:“我去取毛笔,诗或词交给你了。” 看着宋琦去他屋取毛笔的背影,两朵花一脸等待。 一朵等待欣赏毛笔书法;一朵期待目睹新的奇迹。 俄倾,宋琦拿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扁盒子来到桌前,刻着“文房四宝”四个篆字的盒子被打开。 翻开的盖子被盒侧的一根红带子连在盒底,不至倒到桌面。盖子上排列着五支由小到大的软硬毫毛笔。 盒内的硬纸壳凹凸出大大小小的盛物空间。一方形同簸箕的歙石砚台、金底阴文篆字只剩一个“天”字,用了一多半儿的墨条、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瓷笔洗、一个山形褐色瓷笔枕、一块朴实无华的漆黑铁纸镇。 “真专业。还有个小瓷碗呢。”姚舞好奇地拿起笔洗。 “这是笔洗。这套是最基本的毛笔工具,属入门级别。”宋琦对二人讲解道:“全套文房四宝包括很多东西,除了这些,还有笔格、笔筒、笔掭、臂搁、水盂、水勺、墨床、墨盒、砚匣、砚滴、印泥、印盒、图章、裁刀等等太多了,那才叫专业。” “芙蓉,他懂得真多啊。”姚舞把笔洗交到宋琦手上。对瓷碗说,“现在知道了,你叫笔洗。” “当然还得有上好的宣纸。”宋琦补充道。 姚舞又伸手摘下盒盖上的一支小巧的毛笔,拿掉薄薄的塑料笔帽,在砚台上虚虚的左右摆动,仿若书写前的沾墨。 “得先润笔。”宋琦说完拿着钵盂形笔洗去厨房盛水。 “我真的没跟你抢的意思。”姚舞压低声音附芙蓉的耳边说。 芙蓉没有说话,因为宋琦过来了。 宋琦把笔洗放到桌上,从盒盖上取下一支毛笔,摘下帽。又拿过姚舞手中的笔,两支笔一起蘸到水洗中。然后取出将笔头里的清水滴到砚台上。 “润笔就是将笔毫浸湿,然后提起,不能浸时间长,不然,笔根的胶泡化了。”宋琦做着示范,拉出藏在盒盖里的细钢条,把两支毛笔笔纽上的挂绳穿进钢条,简易笔格完成。又用笔洗接住笔尖滴落的水滴。说,“最后将笔挂起,等笔锋恢复韧性。” “多久?”姚舞问。 “大概十来分钟。”宋琦问芙蓉:“上毛笔课老师没教过吗?” “老师可能讲过,不过我还给老师了。”芙蓉不好意思地一笑,“舞舞,你记得吗?” “我忘的还干净呢。一星期才一节课,有时候连毛笔还忘带了呢。”姚舞美滋滋地说。 “那在等待笔润的时光里,我当一回老师,给你们传授一下毛笔基础知识。希望别过两天就还给我。”宋琦笑了笑,开始讲课,“因为保存毛笔必须干燥,所以写字前要润笔。若不润笔,直接写,笔的毫毛经顿挫重按,会变的脆而易断,弹性不佳。一会儿开始写字就要‘入墨’了。为了均匀地使墨汁渗进笔毫,必须将现在毛笔里清水吸干。当然在卫生纸上轻拖,到干也可以。但我们正好还需要时间磨墨,所以不着急。” 宋琦说完,顿了顿,问:“你俩谁会磨墨?” “芙蓉会。”姚舞抢先说,“芙蓉上毛笔课都不用墨汁,用砚台。” “偶尔啦。”芙蓉接过宋琦递来的墨条,“照你这么一讲解,我都不会磨了。” “坐好,我来教你。”宋琦也不客气,像老师一样扶着芙蓉双肩坐到桌前。“坐端正。磨墨时不要心浮气躁,把墨拿正,用相同的速度、力量和方向去磨。放心,水,我慢慢加,这样墨就不会泡软。你慢慢磨,磨到合适浓度,我告诉你。” 芙蓉用心磨墨,宋琦时不时用笔洗往砚中加水,姚舞则羡慕的看着二人默契的合作。 十几分钟后,宋琦叫停了芙蓉。 “这磨墨也是力气活。”姚舞裤兜里掏出手帕,转到芙蓉身旁,轻柔地擦拭芙蓉额头渗出的细小汗珠。 宋琦注意到,姚舞的手帕依旧像是白底红梅。看了一眼安祥的芙蓉,宋琦转身去了姐姐屋的阳台。 阳台的晾衣绳上,两个木夹子夹着一方雪白的手帕,帕角几朵红梅傲雪怒放。 宋琦取了手帕来到客厅,“姚姚,谢谢你的手绢。我洗了,晾干了。” 宋琦说着话,双手将手帕对叠四下,一块方方正正的手帕来到姚舞手前。 姚舞很是尴尬,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芙蓉的手绢,我昨天都还给她了。你的,现在才还,不会怨我吧?”宋琦笑说。 “不会。”姚舞接手帕,看着芙蓉,缓缓的将两方手帕放进兜。 芙蓉背对着宋琦,向姚舞抿嘴微微点头,表示认可宋琦的话。 宋琦取下钢条笔架上的毛笔,在手心测试一下,说:“古人云,‘笔之着墨三分,不得深浸至毫弱无力也’。意思是墨少则过干,不能运转自如,墨多则腰涨无力,都不佳。” 第23章 书毛笔字帖 说完,左右开弓将两支毛笔浅浸入砚池。“腰指笔腰。毛笔头的中间最胖的部位称之为笔腰;尾部扎毫毛的地方叫笔根;笔头最细的地方叫笔尖;这支小狼笔毫离笔尖三、二毫米的位置,叫笔脖。都记住没?” “嗯。”芙蓉答。她全神贯注地准备再次观赏神奇。 此时芙蓉和姚舞已分站到宋琦两侧。像两个书童伺候伏案公子。 “记住了,我就是笔腰。”姚舞回答。她还在纳闷,为什么宋琦用了两支毛笔?是要教芙蓉写字吗? “哈哈。”宋琦和芙蓉都笑了。 “毛笔蘸墨后,要在砚台边舔墨,边微微转动笔杆,边舔墨。为的是去掉笔毫中多余的墨,修尖笔毫。”宋琦边讲解边操作,动作娴熟。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来了,芙蓉,写什么?”宋琦看向芙蓉。 “《望江南·江南蝶》”芙蓉答。 “好。”宋琦将毛笔放到笔枕上,拿了两张白纸铺在面前挪空的桌面上,调整下纸张位置距离。 然后在盒中取出纸镇,两手一掰,居然一分为二了,原来是互吸的磁铁。 两块磁铁被宋琦压在一张白纸的两端,姚舞心下一沉,他为什么不压在芙蓉那边的纸。 “你帮我压一下,好吗?”宋琦对芙蓉说。 芙蓉伸出双手,按住白纸上下两端。 “这只手,往那边去一点点儿。”宋琦纠正芙蓉,伸手将芙蓉的手轻轻挪开些许。 今天第一次的肌肤相触,让芙蓉心中爱意暖暖,嘴上却嗔道:“你找两个东西压住不就行了。” 我愿为你磨墨,我愿做你的纸镇,可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姚舞心中自怜。 宋琦双手拿起毛笔,在砚台上又舔了舔墨,而后说“古人云:‘使笔不过腰’意思是使用毛笔只用笔尖和笔脖。当然画画例外,这里说的是写字。” 宋琦也说边左右手同时在白纸上书写起来。 片刻,一首古词同时出现在左右两张纸上,其间仅蘸舔了一次墨。 “望江南,江南蝶,欧阳修,江南蝶,斜日一双双。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天赋与轻狂……”姚舞双手拿起工工整整的小楷,念出了声。 “……微雨后,薄翅腻烟光。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长是为花忙。”芙蓉眼前的是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行书。 双手同时写毛笔字,还用不同字体。这个惊奇远超出芙蓉的预期。 “你,太,太不是人了!”姚舞找不出更震撼的词汇去夸宋琦了。 “你说啥呢!”芙蓉吆道。 “好好练一练,你们也行。”宋琦没理会,把毛笔递向两位,问:“还有点墨,写点儿什么不?” “我不敢。”姚舞直摇手。“我见过我们老师写的,比起这字,他差远了,差十万八千里都不止!他还自吹他的毛笔正楷,在咱们市,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呢。改天拿学校,羞羞老田头,好不好?” “不好吧,田老师人挺好。”芙蓉说完又觉出什么,继续说道:“你还没问宋琦让不让拿走呢?” “宋琦,这张纸给我做个纪念,把他当字帖来练,好不好?”姚舞略带撒娇地问。 “纸虽是我的,写上芙蓉说的词,就是芙蓉的了。”宋琦把球踢给芙蓉。同时意味着芙蓉手中的字,也是芙蓉的。 “宋琦你能再写些字吗?”芙蓉问。 “太可以了。写什么?”宋琦蘸了蘸一支毛笔,口中介绍说:“这支狼毫,就是用黄鼠狼尾毛做的,刚性略差于那支兔毛笔。但适合写楷书。” 宋琦说着舔了舔另一支毛笔,说,“这支就是紫毫,用山兔背部的黑尖毫制成,毛性较为刚硬,适合行、草。”宋琦简单讲解后,问芙蓉:“想好写什么了吗?” “荀子的《劝学》。”芙蓉答。 “好,但墨不够。你俩得磨墨。”宋琦说。 “好,好。”姚舞急忙绕过宋琦出现在芙蓉和宋琦中间。 宋琦从凳子上站起来,侧了侧身子,让姚舞的活动空间大一点儿。 见姚舞微蹙眉头,宋琦笑说,“我去拿纸。你们一个磨墨,一个加水。磨要磨匀实,水要一点点儿加水。” 说完,宋琦回屋取来两张的8开白纸。 见二人已分工完毕,开始工作。 芙蓉因为有经验的缘故,担起磨墨重任。姚舞负责时不时添水。 宋琦仍旧把纸左右各铺一张在桌上。纸镇则各压一张,双手持笔双管齐下,左右开了弓。 但见,右手纸张上是一列一平方厘米大小的蝇头小楷:“劝学荀子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三十六个工整小字整齐地竖列在纸张的最右侧,几乎贴到纸边。 另一张纸上的字体也是蝇头小楷,同样没有标点符号,同样一列三十六个字,同样紧挨纸的右边:“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故学至乎礼而止矣夫是之谓道德之极礼之敬文也乐之中和也”。 第24章 姚舞的苦恼 看着宋琦铿锵有力的落笔,银钩铁书的方正字迹,芙蓉感受到他心中百年的沉稳与恬静。用笔在心,心正笔正。 看着两支毛笔在宋琦手中行云流水般地飞舞,一列列异常工整的字迹,跃然纸面。姚舞看得心潮澎湃,脸也慢慢地红了。 写字的宋琦,点头示意二人停手,但二人看他写字看得入神,没有会意。宋琦只得开口:“墨够了,你们歇会儿吧。” 二人旋即住手,芙蓉没动,姚舞则小心奕奕地绕到宋琦右边安静地看着宋琦的左右手。 很快,墨见底了,宋琦的左手在纸张的左侧写出最后一竖行的最后六个字“君子贵其全也”。 宋琦停手,将笔置于山枕两侧。双手交握,搓搓手心,揉揉手腕,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 “太完美了。”姚舞打破了沉默。小嘴小心地吹着未干的墨迹。 “添个水能把你累得脸都红了?”宋琦这时才注意到姚舞红苹果脸。 姚舞目不转睛盯着《劝学》“上篇”,仿佛闭下眼就会飞了一样。迟疑片刻回答:“精神焕发。精神焕发。” “刚才怕分你神没问,语文书里的《劝学》没这么多字,这多出来的,不会也是你在……咳……睡觉的时候梦到的?” “这个不用。课文里《劝学》的是节选。有标注。” “啊,没注意。早知道这么多字,我就换一篇了。”芙蓉歉意地从宋琦的手看向那张若施粉的脸,发现了一双含情的眼。 “你怎么做到的?”芙蓉问。 两人认识不到两天,在一起不到一天,同样的问题芙蓉已问过数次。 “勤练,苦练,醒着练,睡着了还练。时间一长,就成了。”宋琦答。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点荀子的《劝学》?”芙蓉又问。 “我不知道啊。”宋琦看看桌上的两张纸,揣摩着芙蓉的疑惑。“你是不是觉得我把文章这么精准的掐断后无缝衔接,不可能是仓促之为?” “嗯。”芙蓉捧纸到面前,若隐若现的墨香悄悄袭来。 “这个简单。”宋琦答。 “……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姚舞在低声诵读。 “《劝学》全篇1622字,加上题目‘劝学’和作者‘荀子’4个字,共计1626个字。”宋琦继续讲释,“我拿的8开纸长是370毫米,宽260毫米。‘印’上长、宽各1厘米的格子后,一列是36格,一行有25格。一页就是900个字。1626减去900等于726,所以你手里这张纸我从第726个字‘礼者,法之大分’中的‘者’字开始就不会错了。” “……南方有鸟,焉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姚舞还在低声念诵,“这段课文里没有!” “课文里的是节选,宋琦刚说了,你咋没听见?”芙蓉侧头看向姚舞。 “姚舞,你断错句了。”宋琦开始洗笔了,“一会儿我换笔加上句读。” “标点符号发明太晚了。古文原本都没有。是吧?”姚舞问。 “古代有句读,句读就类似现在的标点符号,但也只用于私塾先生教授学生时。学生水平一旦提高一点儿,就不需要句读也能通读文章。这就是我们看到的文章都没有断句的原因。” “这样啊?”芙蓉也有点儿迷惑。 “古人认为,文章有生命,有眼,有气,文气一断,文意就僵了,文章也就死了。”宋琦换了笔洗的水,又开始洗笔。“古人看文章靠句尾的虚词断句;看骈文靠对仗断句;看诗词格律靠韵脚和曲谱断句。所以古人压根就不需要标点符号。” “这也太难了吧?得有多聪明,才能当读书人。”姚舞直挠头。 “门槛太高是古代文化普及率不高的原因之一。”宋琦总结后,换了话题。道:“刚才毛笔课还没下课呢。接着讲,毛笔用完要清洗干净。因为墨汁里有胶质,如果不洗掉,笔毫干后必与胶黏合,再用的时候,一来不易化开,二来易折损笔毫。” “记住了。”姚舞乖乖地听着。 “洗净之后呢,理顺笔毫,挂起来,直到干燥。记住要阴干,才能保持笔毫原形及特性。”宋琦看着左右两个认真听讲的学生,拍了下手说:“下课。” “宋老师,课间是十分钟么?”姚舞调皮地伸了一下舌头,看向芙蓉。 “啊!”突然,姚舞大叫一嗓子,把宋琦和芙蓉吓了一跳。 “咋了?一惊一乍的。”芙蓉问。 宋琦歪头看向快要哭出来的姚舞,没吭声。 “《望江南》是芙蓉的,《劝学》也是她的。不行,不行。我来磨墨,你得给我也写一篇,不,两篇。”姚舞抽抽鼻子,故意带点更咽地说,“我要一首七律,不,五言绝句;还要一篇古文,很短的,我想想啊,什么古文好呢?” 第25章 分赃不公平 “哎!”宋琦一声夸张的哀叹。 “嗐!我还以为你,”芙蓉走过去,双手在嘴前比成括号状,括住姚舞的左耳,低声继续说,“‘倒霉’来了呢。” “不是,我上礼拜刚走!”姚舞喊完,意识到不妙,脸瞬间通红,双手捂脸,趴到桌上。动作虽狂躁却完美地避开桌上宋琦的手书。 “哎呀,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儿呢。”芙蓉俯身从背后抱住姚舞,嘴贴到姚舞手背上说,“今天宋琦写的字,咱俩一人一半儿。” “平分?真的?”姚舞的一对胖手立马从脸上拿开,人也站了起来,返身一个熊抱揽住芙蓉。旋即撅嘴在芙蓉脸上亲了一口,发出“啾”地一声脆响。 “要死啊你。”芙蓉挣脱出来,用手在脸上擦拭。 宋琦还在边上呢。这下轮到芙蓉脸红了。 “这《劝学》怎么分?”姚舞看着《劝学》“上、下两篇”,夹杂更咽地说,“我真的不忍它俩分离。” “你们慢慢分赃,我去趟厕所。”宋琦溜了。 “姚姚,《劝学》都给你,我留《望江南》。好了吧?”芙蓉选择了妥协。因她可以随时让宋琦为她写任何字,即便是整部《水浒传》。她有这个自信。同时她还坚信,这一点儿,姚舞不一定能做到。未了,芙蓉加了一句:“你最好不要把它拿到学校去得瑟。” 芙蓉说完忽然意识到:明知姚舞很听自己的话,那么自己为什么在这句话里加“最好”二字呢?没有“最好”表达出的意思不是更准确、更完整,没有“最好”不是最好吗?难道潜意识里,自己希望姚姚拿到学校得瑟? 宋琦决不是张扬之人,否则仅凭《韶华皈》他就能跻身潶坔市名人之巅。更不要说那些匪夷所思、非常人可为的‘悬绳当床’的武功、‘满屋书抄’的底蕴、‘惊天书法’的技艺等。那自己为什么还有炫耀他的想法在心头作祟。 再说到,自己在学校那片广阔天地中,宛如一棵无名小草。宋琦如在学校闻名,自己怕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念及此,芙蓉出声再次叮嘱:“姚舞,不许你拿到学校,也不许给别人看。” “啊?”姚舞瞪大双眼,吃惊看着芙蓉。从小舞到舞舞再到今天的姚姚,芙蓉好多年都没当面叫过她的名字。“芙蓉,你叫我什么?” “姚姚,我的意思是,这是咱俩的秘密,这些只能咱俩看。”芙蓉边说边走过来,抱着胖舞的手臂,笑嘻嘻地在她胖脸前吐气如兰。 “我考虑考虑。”姚舞侧脸,撅嘴,一副等芙蓉再让步的嘴脸。 “好,全都给你,行了吧?”芙蓉彻底让步。姚舞不一定是好对手,却一定是好姐妹。 “你说的啊。”姚舞很想做出破涕为笑的神情,却力大劲拙地演绎出阴谋得逞的奸商嘴脸。 “好你姚姚,敢骗我。让我香一口。”芙蓉不等姚舞反应,欺身而上,在姚舞胖脸上猛亲了一口,发出极长的一声“啾”。 “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可倒好,有仇当天就报。”这一幕被刚从厕所出来的宋琦看了个正着。 “出来也不说一声。”芙蓉拉着姚舞的手,红着脸小声说。 宋琦正在厨房洗手,“哗哗”的水声中,一句话飘了过来:“上厕所前,会有人说一声;出厕所前,会有人喊吗?” “啊!”姚舞又一声尖叫。 “又怎么了?”芙蓉问。 “咋了?”宋琦手都没擦,赶忙窜出来。 “糟了!糟了!我下去一趟。”姚舞冲门就去。 “再急,说句话总有时间吧。”宋琦说。 打开门的姚舞停下脚,喘口气说:“上午我俩在芙蓉家写作业,下午她才说来你这儿,我俩走到所门口,我回家放书包,骑车子。” 宋琦和芙蓉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来,你坐下慢慢说。”芙蓉拉她往沙发上坐。 “喝口水缓缓。”宋琦说。 姚舞坐到沙发,当真大口喝了几口水。 宋琦续水,只听姚舞接着说道:“我回家放书包,我妈问我还去哪儿?我说跟芙蓉去小花园转转,我爸把一包草莓给我让我带上出去吃。” 姚舞端起茶杯,想喝怕烫,小嘴吹起来,茶面冒着微微的热气滚起一圈一圈波纹。 “所以忘带了,你就尖叫了?”芙蓉好笑好气。 “不是不是。”姚舞放下水杯,站起身就要出门。“报纸包着,忘车筐里了。” “咳!你歇着,我下去拿。”宋琦说。 “才听明白。小舞你快下去吧。”芙蓉一手背身向宋琦摆摆手,一手扶着姚舞肩膀说。 “噔噔噔噔……”姚舞下楼的动静从她顺手关上的大门外传来。 “你能告诉你在十三中等的人是谁吗?是姚姚?”芙蓉拉着宋琦的手问。 第26章 姚舞的草莓 “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我感觉是你。”宋琦地芙蓉揽入怀中。 “你肯定不是姚舞?”芙蓉昂起头看着宋琦。 “应该不是。”宋琦就势吻了一下芙蓉。 “哎?什么叫你也不知道?什么叫‘感觉是我’?什么叫‘应该不是’她?”芙蓉推开一点儿宋琦,和他保持一些距离,这样看得清楚。 “说来话长。”宋琦笑笑。再次把芙蓉拉近抱紧,在她的嘴边说,“现在不需要知道了。” “长就慢慢说。”五个字说完,芙蓉的嘴就被宋琦堵住了。 良久,敲门声响起。 “干什么呢你俩?我这份量上楼你们能听不见?再说你俩关啥门呢?”姚舞进门,不依不饶。 “姚姚,门是你自己关上的,好不好。”芙蓉接过姚舞手中的报纸包的草莓,准备去厨房洗洗。看到门口的站着个老头。急忙打招呼:“许伯好。” “许伯。进来坐坐。”宋琦的老人笑笑。 “不了,不了。”许伯站在门外,笑呵呵地说,“过晌睡醒,我下楼看我地里的辣椒,正好见车筐里有包东西,想着是谁忘拿了,怕过路的拿走,就一直看在那儿。这不,等到这个丫头了。这丫头嘴真甜。” “伯伯,辛苦您了。进来坐吧,一起吃点儿草莓。”姚舞挎着许伯的胳膊往屋里让。“宋琦,快去洗洗呀!” “不了,不了。”许伯连忙推辞。 说话间,对门门开了,许伯老伴端着两大海碗杏走了过来,“小琦,听见你家有人,我给你拿点杏过来,没洗啊。” “许伯母吧?”姚舞小声问。 “许伯母好。”芙蓉问好。 “许伯母下午好。”姚舞问好。 “许伯母,这咋好呢?你们留着吃吧。”宋琦从端着一碟草莓从厨房出来。“这是姚姚的草莓,进来一起吃吧。” “小琦,老家来人捎来的,自家种的。有点儿酸,我们上岁数了,不敢多吃。”许伯接过一个海碗,示意宋琦拿家什盛杏。 宋琦放碟于桌,返厨房取了个洗菜盆。 “太多了。”宋琦双手端着搪瓷盆,许伯夫妇把两个粗瓷大碗里近三十个青杏“叮叮当当”地倒进盆中。 “进来坐会儿吧,又没什么事。”宋琦说。 “就是,坐一会儿呗。”芙蓉闪到宋琦身后,腾开地方。 “来吧,许伯,许伯母。”姚舞退后几步。 “不了,不了。杏有点儿酸,得放。”许伯摆摆手。 “不了,你们玩。小娟上外语补习课该回来了,我们得支应她。”许伯母将两碗摞起,拉着许伯回走。 “那您们慢点儿啊。”姚舞率先送出门外,身后是宋琦和芙蓉。 “小琦,她也是你女朋友吧?笑得真好看。”许伯母回头,看着宋琦笑问。 “朋友,朋友。”宋琦笑笑。 “她为什么要加个‘也’呢?”关了屋门,姚舞坐到沙发上,看着碟中草莓问。“他说‘朋友’是什么意思?” 芙蓉白了一眼,去厨房帮宋琦洗杏去了。 宋琦挑了四、五个有些泛黄一点点儿的杏,在水龙头下正洗着。见芙蓉端盆要近水,忙说,“别湿水。这杏还没熟,得放几天才能吃。一沾水就放不住了。” “为什么不等熟了再摘?”芙蓉放下盆,好奇地问。 “杏熟了很软,不方便运输。人家不能给许伯捎来一盆杏浆糊吧。”宋琦洗好杏,芙蓉扭上水龙头,顺手取了个瓷盘子。 宋琦一手拿着二、三个杏,用力甩了甩,将杏上的残水甩掉,放到芙蓉手上的盘里。 “这杏要真熟透了,就这么着咬一个小口,用力一吸,它就只剩皮和核了。”宋琦边走出厨房,边给芙蓉做着假设的示范。 “小娟是谁呀?”姚舞胖手捏着草莓问。 “小娟是许伯家的孙女,比咱小一届,上初二。”宋琦说。 “几中的?”姚舞上欺,看架式手中的草莓是要喂宋琦吃。 “电厂对面五中的。”宋琦答后侧身,芙蓉上前将碟杏放在碟草莓边。 宋琦正犹豫着要不要张口接草莓时。姚舞开口了:“你以为喂你吃呢?想得美!” 姚舞对宋琦打趣一笑,捏着草莓灵巧转身,稳准狠地喂到芙蓉嘴边。 “姐,张嘴。”姚舞媚笑着。 芙蓉比姚舞确实大几个月,姚舞叫她“姐”,也应当应份。但姚舞很少叫姐给她听。除非在有事求着她时,还是连“芙蓉”带“姐”合在一起的“芙蓉姐。” 像这样单蹦一个“姐”字,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什么意思?”芙蓉有些紧张。 “喂你吃草莓啊。还想让我用嘴喂你啊?以前虽然喂过,但现在不行。”姚舞不耐烦的撅起嘴,翘手等待。 “啊!你……”芙蓉红着脸羞眼瞄了一下宋琦。 还好,宋琦拿了个杏,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吃得正香。 “不劳您老费力,我自己拿。”芙蓉低头捡了个草莓塞进嘴里。 “那便宜你了。”姚舞喂给宋琦。 宋琦晃晃手中咬了一口的杏,表示正占着嘴。 第27章 苦涩酸的杏 “咋还喂不出去了呢?是不是你长得太丑?”姚舞对草莓说,转动手指扭动草莓,让草莓把身姿充分展现在眼前。 “不丑啊。天下草莓不都一个样吗?”姚舞见立在一边的芙蓉没坐沙发的意思,便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没人咬你,我要。” 草莓灵巧地进了姚舞口中。 “好吃吗?不酸?”草莓下肚,芙蓉看着宋琦一脸舒适的样子,问。 宋琦又咬了一口,没顾上回答。 见宋琦不答,芙蓉拿起一个杏,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酸!满口牙瞬间倒掉,齿缝中仿若醋精在流淌。 涩!舌头麻木,上万个舌蕾同时罢工。黄莲苦不过如斯。 芙蓉转身正要去厨房吐掉,身后的姚舞问道:“好吃不?酸不酸?” 芙蓉回身,强咽下口中之物,咂吧咂吧嘴,举杏,无喜无悲地又咬了一口。表示吃意尚浓,没空作答。 见,宋琦吃得津津有味;芙蓉一口接一口。 于是,正端详杏儿的姚舞放心地咬出本色一口,几乎半个杏不见了。 深褐色的杏核蜷缩在杏中央,半扇身子兀自亮相在脸色千变万化的姚舞眼前。 “啊!”不出意外,姚舞发出了今天第三次尖叫。 叫声中,芙蓉已奔入厨房。 吼毕,姚舞愣了片刻,放下半个杏,追芙蓉而去。 二朵苦菜花用自来水一遍遍漱口,好半天才缓过味儿。 “又苦又涩还酸得要命,你咋不提醒我呢?”姚舞埋怨芙蓉。 “没来得及,我不是还没吃出味儿嘛。”芙蓉狡辩着。 “故意的吧?”姚舞恨恨地说。 “没有啦,头一口真没吃出味。” …… 待二花出了厨房,见到更令她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宋琦正咬着第二个杏。 “不酸吗?”芙蓉看着几上的杏核问。 “还行。”宋琦没有停口,连咬了几口,又一个杏核产生。 “你吃的这两个都不苦?”姚舞盯着宋琦的脸,想看他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姚舞注定失望了,宋琦拿起了最后一个杏。 “你们吃不?不吃我吃了啊。”说完,宋琦咬了一口,眉头微皱,瞬间消散。“你们要吃还有呢,我给你们洗。” “真的不苦也不酸?”姚舞看看宋琦,又看看几上她吃剩的半个杏。“我现在都有再尝一口的勇气了。” “那就吃。吃得酸中苦,方知香中甜。”宋琦把三个杏核拿到手里,扔进门口的簸箕里。 就在姚舞拿起半个杏准备咬一小口细品时,宋琦又添了一句:“就当吃药嘛。” “我又没病,吃什么药?” 姚舞放下杏,死了再吃的心。 “呵。其实苦也好酸也罢,这些味道都是一开始杏传递给舌头,舌头传达给大脑的一种信号。且不论这信号的正确与否,单说人的反应。”宋琦笑说,“反应敏捷的人,立马扔掉杏,漱口,清除嘴里的这种信号来源。比如你俩;我这货嘛,属于反应迟钝的,味道要传达到大脑,需要三个杏的累积。现在明白了,这杏得放一段时间再吃,要不,苦涩还尖酸。” “你也太能编了。”姚舞见芙蓉已坐在桌边板凳上,便不客气地坐在宋琦隔几的沙发上。 “来,还是吃草莓吧。”姚舞捏起草莓探身喂过去。 “我得先漱口。刚才你俩在厨房,我挤不到跟前,所以闲着没事又吃了俩。”宋琦起身去了厨房,留下端手举莓的姚舞。 “蓉蓉,别偷笑了,过来我喂你。”姚舞叫芙蓉。 芙蓉止了笑意,过来,捏一枚草莓,放到嘴边,咬了一半儿,含着说,“自己动手,自得其乐。” “以后别想让我喂你吃东西。哼!”姚舞恶狠狠地一口吞进手中的草莓。 “我漱了口,等着吃呢。结果你自己吃了,”宋琦说着拿起一个草莓,塞进嘴里。边咬边数落:“吃就吃吧,还埋怨别人不合作。其实我和芙蓉都想让你喂我们吃。芙蓉你说是不是?” “是,是。”芙蓉答。见姚舞又拿起一个草莓,真有喂人的打算。芙蓉果断地拿起一个草莓小口咬起来。 宋琦也眼疾手快地拿起一个,只是没等他扭转臂弯,姚舞手中的草莓已在他的嘴前。 “小心你手。”宋琦见躲不过去,大方地张开嘴,两排皓齿轻咬住草莓尖。 姚舞松手,又拿起一个草莓。 “芙蓉,过来,还有你。”姚舞稳坐在沙发上,抬着手,手中捏着草。像主人一样,行使着丫鬟的差事。 “遵命。”芙蓉紧捯饬碎步近前,象丫鬟去参见老爷,俯身待喂。 “这还差不多。”草莓被姚舞轻巧地喂给芙蓉。 很快,碟净盘光。因为芙蓉站着,二人坐着,对于洗碟涮盘的善后工作来说,芙蓉占有先天优势。 “水池下有洗碗液。”宋琦想去厨房帮芙蓉,被姚舞一把扯住。 “怎么了?”宋琦重又坐定,问姚舞。 第28章 等准不知道 “你从去年国庆一直到昨天在十三中门口等的人是谁?是芙蓉姐吗?”难得严肃的姚舞问宋琦,声音很小,但很认真。 “我不知道。”宋琦答。 “等谁你自己不知道?”姚舞有些诧异。 “我也不知道我等的是谁。这事说来话长,改天给你俩细细讲讲。”宋琦说。 “给你俩”这三个字给了姚舞莫大的鼓励。 宋琦的回答说明了什么? 说明芙蓉也知道“宋琦等的人他也不知道是谁”这件事; 说明芙蓉和自己一样都不明白这件事的原委; 还说明宋琦等的人,虽不可能是自己,但也不可能是芙蓉。 念及此,姚舞安心地笑了。 “说什么呢?看着挺神秘的。”干完活回到客厅的芙蓉问。 “在问他每天等的人是谁,他说故事很长,改天讲给咱俩听。”姚舞答。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呗。”芙蓉到桌搬把凳子凑近坐下,俨然一位课堂上认真听讲的学生。 “当当当。”有人敲门。 “来了。”宋琦起身开门。 进来的是一名背书包的女中学生。 “琦哥,你得帮我。”长得很好看的女生进门就拉住宋琦的袖口不松。 “小娟,怎么了?”宋琦很关切。 “噢,你有朋友在。”小娟不好意思地向芙蓉、姚舞笑笑,自我介绍。“两位姐姐好,我是他家对门,叫张丽娟。” “啊?你就是张丽娟。”姚舞走过来,伸手拉开小娟拉宋琦的手,随即双手拉住小娟的双手,拉开距离仔细端详。 “你们听说过她?”看着芙蓉的表情和姚舞一般,宋琦问。 “五中第一美人。你不知道?”姚舞鄙夷看宋琦一眼,继而伸手摸摸小娟的脸。 “五中校花。”芙蓉也走过来,看着小娟,提醒宋琦。 “他们胡说的。”张丽娟有些腼腆地说,“五中高中部的学姐们,长得跟神仙姐姐一样,那才是真校花呢。” “这俩是我朋友,十三中的姚舞和柳芙蓉。” “舞姐、蓉姐,你们好。”来自穿一件非常合身的粉***领双排扣外套的张丽娟的问候。 “这身衣服真好看,哪儿买的?”姚舞摸着小娟涤卡布料的上衣,满脸羡慕地问。 “配上这紫荆花胸针,真的好看极了。”芙蓉抱着胳膊肘,欣赏着小娟傲人的身材。 “我妈做的,裤子也是。”张丽娟说着抬了下穿细条绒直筒裤的腿。 裤子很窄,紧裹住双腿,一道道笔直的竖条把两条长腿衬的笔直修长。 “用灯芯绒做裤子是好看。”芙蓉自语。 “热不?”姚舞拉小娟坐到沙发上。 张丽娟知道姚舞在她问穿灯芯绒裤子热不热?于是回答:“不热,很薄的那种条绒。”并抬起一条腿,让姚舞摸摸看。 姚舞不客气地一巴掌捂了上去,灯芯绒很薄,紧绷着大腿。小娟没穿秋裤,舞舞的手如直摸到小娟的肌肤一般。 “感觉不错。”半蹲的姚舞终于撤下爪子,并翻眼看了一眼宋琦。 宋琦没有理会,问:“小娟,啥事?” “二十三中的那些坏学生纠集了一些社会上的流氓,明天下午放学要和我们学校打群架。” 张丽娟说。 “打就打呗,你管他们干嘛?”姚舞不屑地说。 “在你们学校门口?”宋琦问。 “是啊。琦哥,他们扬言放学在学校门口堵,出一个打一个。”张丽娟急切地看着宋琦。 “好,我周一下午过去。”宋琦应承。 “好,先谢谢了。”小娟起身,出门准备告辞,“琦哥,那我回去了。下补习课还没回家呢。” “哎,对了,楼下有几个,他们从补习班一直跟到楼下。”站门口的小娟指着客厅窗户说,“不知道现在在不在了。” 宋琦打开窗户,趴身一看,楼下有十几二十个或穿军装、或戴军帽、或穿蓝色工作服的小青年,一色的大档军裤,大头高根榔头皮鞋。标准的地皮无赖打扮,有几个叨着卷烟,或蹲或站向楼上指指点点。 “我下去看看。”宋琦关上纱窗,对还在门口的小娟说,“你回去吧,没事。” “好。琦哥、舞姐、蓉姐,再见。”张丽娟浅笑告辞。 “慢走啊。” “回头见。” 芙蓉、姚舞相送。 “我下去一趟。”宋琦对二人说。 “你认识他们?”姚舞问。 女孩长得好看,放学被人明目张胆的跟踪至家,摸着门后,隔三差五在下学时、放学路上、甚至在家门口,就来烦扰,直到女孩答应做他女朋友。这是时下追女朋友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姚舞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但见过猪跑。 “不认识。里面好像没有我们院儿的孩子。”宋琦说,“小娟的补习班在二十八中那儿钢厂子弟小学里,这帮人估计不是二十八中的就是钢厂的。” “他们那么多人,你下去吃亏咋办?”姚舞拦住宋琦,“晚会儿该吃晚饭了,他们自然就走了。” 第29章 二十八和尚 “他们不会走,就是吃饭也会换班看着。”宋琦说。 “小娟不在这住吧?”芙蓉问。 “不在,她家在市政府大院。晚上她自己回家,太晚不回去,他爸妈会来接他。”宋琦道。 “有她家人来接她,还怕什么?”姚舞说。 “怕倒不怕,这些货们不敢动手,只是远远跟着你,一跟好几天,烦人的很。我下去瞅瞅就回来。”宋琦不在乎地说。笑着让芙蓉拉开拦道的姚舞。 “那好。”芙蓉委身姚舞,让开路。 “马上回来。”宋琦说完下了楼。 “你咋不拦他?”不安的姚舞埋怨芙蓉。 芙蓉有点儿担心,不过只一点点儿。她见识过宋琦的“睡功”,想当然地认为宋琦打架也在行。 只是毕竟对方人太多了。二花侧身在窗户边,踮着脚偷摸地往楼下瞧。 由于楼下众人与二花视线呈垂直角度、窗台太高的缘故,二花都搬来凳子,踩在上面往下看。 登高果然博见。 “二十六个!”姚舞惊呼,“先前以为就那十来个,这靠楼边还有十来个。他不会有事吧?” “应该没事吧。”芙蓉心里也没底了。 “哎呀!那个戴黑鸭舌帽的手中有刀!”姚舞胖手下指。 “弹簧刀!”芙蓉看清了,鸭舌帽正一开一合着手中半尺长的跳刀。 “哇!酋长!”姚舞看见鸭舌帽突然甩出手中跳刀,匕尖牢牢地扎在三米外一棵碗口粗的榆树干上。 “酋长?你以为他们是‘加里森敢死队’?还酋长呢。一群臭流氓。”芙蓉很担心,决不能涨敌人之气。 “我不是那意思。”姚舞急忙解释。“我想说的意思是让宋琦小心他的飞刀。” 正说着见宋琦出现在单元门外。瞬间几个绿军帽围了上去。 “完蛋了。”姚舞自语,“刚才就不应该让他下去。” 也不知宋琦说了些什么,一圈人闪出一个通道,过道尽头是正在榆树下拨刀的黑鸭舌帽。 鸭舌帽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只见他一边不屑地问宋琦一边将拨下的刀子合在刀柄中。“就你?你要出头?” “是钢厂黑哥吧?”宋琦笑着抬了抬头。 尖嘴猴腮的鸭舌帽高出宋琦半头,两眼怒视宋琦,右手掌肚按下弹簧刀后端销子,大拇指推动前端的拨动钮,柄中的刀片“哗”地一声从柄侧弹出,刀尖指向宋琦,慢慢向宋琦逼近。 “黑哥也是你叫的?”宋琦身侧一个低宋琦一头有余的小子想偷袭宋琦,左右瞅瞅,见没人有动手帮忙的意愿,随恨恨地说,“小子混哪儿的?” “我叫宋琦,一中初三学生。” 宋琦依旧笑模笑样。 “他就是宋琦?” “靠,咱咋碰到他了。” “真的是他?”…… 几人相互交头接耳。 “宋琦是吧,听宣哥吹过你,挺能打。”鸭舌帽来到宋琦近前。嘴上说话不好听,手上的刀却缓缓合入刀体。 “能打也不能跟钢厂廿八罗汉交手啊。”宋琦一抱拳,“小弟在此给各位赔不是。烦诸位请回吧,小娟是家妹。” “宣哥的话,我可以不信;但胡哥的话,我不能不听。我们撤。”鸭舌帽一挥手,众人如霜打的茄子般放松下来。 “不过,老弟,我想见识见识你的斤两。”鸭舌帽低头看着宋琦。 “可惜了,一把好刀。”宋琦说着突然抬左手握住黑哥拿着弹簧刀的右手,拇指和食指在黑哥桡骨和尺骨的两个茎突上用力一捏。 黑哥的手腕像被大号老虎钳钳了一下,两个骨突有要碎的感觉。右手顿时无力,弹簧刀从手中滑落。 宋琦伸右手诡异的接住刀子,电光石火间刀子已从刀柄中弹出并从众人的缝隙间射向那棵。可怜的榆树,没招谁惹谁,挨了两刀。 第一刀扎穿树皮,进入榆树形成层最多一个来毫米,尚忍受; 第二刀可就惨了,整个刀片没入不见。刀子刺穿榆树树皮、形成层、木质部直抵树髓。要不是刀柄挡着,估计能刺穿。碗口粗的榆树惨叫无声,晃动身躯,洒落榆钱如泪。 廿几条好汉愣神过后,上前拔刀,愣没拔出来。有一个甚至脚蹬着树,双手去拔,扎在榆树疙瘩中的刀子也纹丝未动。 “宋琦老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黑哥的脸不黑了,笑着对宋琦说,“有用得着钢厂哥几个的地方,兄弟直管说。今个俺们先撤了。” “对不住啊,兄弟。”低个子凑过来拍拍宋琦胳膊。 “老哥们,后会有期。”宋琦打发走钢厂廿八罗汉,转身上了楼。 “你认他们?”芙蓉和姚舞围了过来。 宋琦的飞刀绝技,她俩在楼上没看见。 “认识。钢厂的,廿八和尚。” “只听过少林廿八罗汉,咋还有钢厂廿八和尚?”二女笑问。 “早两年,他们还上钢厂职高那会儿,一天上学,二十八个人集体剃成光头,自称钢厂廿八罗汉,开始四处打架惹事。”宋琦介绍道:“打到现在,名头就成了廿八和尚。” 第30章 宋琦的厨艺 “要是你跟他们打起来,谁厉害?”芙蓉问。 “废话。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呢。他们可有二十多个啊。”姚舞不愿意了,仿佛看到二十多个人围殴宋琦。 宋琦抬抬双臂,“我也挺能打。但,真跟他们打起来,”宋琦一笑,“吃亏的肯定是我。” “别跟他们打。认识,就说说算了;不认识,就扭脸回来。”姚舞急忙教授着应对策略。未了,补充道“以后也不许。” “不打,不打。我晓得。”宋琦看着姚舞的急态,笑了,“我一小屁孩,再能打也最多打倒一个。不过……” “‘不过’?”芙蓉皱眉。 “不过什么?”姚舞问。 宋琦笑笑。“他们人再多,也没准愿意做倒下的那一个。所以我不会吃亏。” “万一有呢?”姚舞问。 “倒下一个,其它的就更不敢上了。”芙蓉答。 片刻安静。 “肚肚饿了没都?”宋琦转了话题。 “饿了,饿得很呢。”姚舞肚子不失时机地“咕噜”了一声,把姚舞闹个大红脸。 “几点了?我们该回去了。”芙蓉不舍地说。 “小娟五点下课,现在最多半点儿多。”宋琦说着回屋看了看闹钟捏着嗓子说,“‘嘀’刚才最后一响,大夏时间十七点三十四分零五秒整。” “有整有零的报时,听着还挺顺。”姚舞笑说。 “我去弄点吃的,先垫吧垫吧。”宋琦说。 “有什么好吃的?”姚舞来了精神。 “也没啥,菜有土豆、小青菜、大白菜什么的,吃的有挂面。”宋琦来到厨房,身后紧随姚舞。 “有鸡蛋没?”姚舞翻看着问。 “下鸡蛋挂面吃?我中午吃的就是。”宋琦问,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俩吃过方便面么?” “什么是方便面?”姚舞问。 “是不是卷发一样的面条饼?”芙蓉闻声问。 “芙蓉,你肯定吃过。”说着话宋琦去姐姐的几个纸包出来。 “就是这。这就是方便面。”宋琦撕开一袋,取出一个硬面条编织的扁方饼来。 “和我吃过的一样,但包装不一样。”芙蓉看着纸袋说,“你上面写的‘双鲜伊面’,我吃过一种叫‘鸡汤速面’的,挺好吃的。” “这就是方便面?”姚舞伸手轻触一下,怯生生地问,“这么硬能吃吗?” “可以。”宋琦把面塞回纸袋,用手指捏了一下,“嘎嘣嘣”声后,宋琦两指夹出一小块,说,“直接吃也可以。我试过。” 姚舞没用手接,嘴张大发出“啊——”的音,等宋琦来喂呢。 “怕了你了。”宋琦把面块放入姚舞口中,口中念叨,“千万别咬到我手指头。” “哈。”芙蓉笑了。 “不会。”姚舞嚼着方便面,含糊地说,“不舍得。” “你俩坐会儿,我去煮面。”宋琦说。 “我来吧?”芙蓉问。 “这简单,水烧开丢进去一滚就行,下点青菜,磕个荷包蛋。我来吧,你不熟悉俺家环境。”宋琦笑着去了厨房。 一会儿后,听见厨房传来洗菜的声音。 “芙蓉姐,我去厨房帮他,行不?”姚舞小声问。 “用不着。宋琦总不至于煮个面也得靠给他姐吧?”芙蓉说。 “他还有姐?几个?”姚舞看向韩薇的房间。 “一个。”芙蓉答。 “是一个妈吗?”姚舞声音压得低低地问。 “不知道,我没问。”芙蓉听见厨房传出连续切菜的声音,以为宋琦把青菜像喂鸡一样剁碎了,连忙跑进厨房。 见宋琦在切土豆丝。 “你俩坐着吧,火没上来,我寻思着炒个土豆丝吃。”宋琦腰系围裙,很像那么回事。 “好。”芙蓉退回客厅。 二十分钟左右后,宋琦一手端一大碗面来到客厅。 “在哪儿吃?茶几还是饭桌?”宋琦问。 “茶几。”姚舞坐在沙发上,伸双手去接瓷碗。 “饭桌上吃吧。”芙蓉起身双手接过瓷碗,放到饭桌上。 “饭桌就饭桌。”姚舞一按沙发扶手,起身接过瓷碗。 宋琦返身去厨房取了两双竹筷说,“给你们筷子,慢慢吃,我炒个土豆丝再。” “你咋不吃?”芙蓉看着宋琦问。 “这么多,一碗两包吧?咱们一起吃呗,”姚舞看着白瓷碗中淡黄的汤、乳白的面条、绿油油的青菜还有白黄相间的荷包蛋,食欲大起。 “没到我吃饭时间,我晚饭在7点。”宋琦说,“你们慢慢吃,油滚了,我炒个土豆丝儿就来。” “滋啦”厨房传来菜丢热油里的声音。 “他这荷包蛋卧得真不行。”姚舞咬了一口鸡蛋说,“你那个都散了不说,我这个也煮老了。” “吃面都占不住你的嘴。”芙蓉笑骂。 “别说跟你比了,还不如我卧的蛋好吃呢。”姚舞大口吸溜着面条,趁嚼的功夫说着话。 “来啰。”宋琦端着土豆丝放到二人中间。 两女都用筷子夹了一箸,品尝后没有吭声。 “不好吃?”宋琦取筷子尝了一口。“不难吃啊,怎么没听见你们夸我呢?” 第31章 第一次吃面 “好吃,好吃。”芙蓉连吃两箸。 “真的不好吃。”姚舞艰难地说,“土豆丝首先讲究刀功。要切得细细的,起码宽窄一致。你切得粗的粗、细的细。” 姚舞看看宋琦又看看芙蓉,见没什么异样,接着又说。”其次看火候。大火热油翻炒,加盐出味儿,点醋起反应,由软变脆,起锅盛盘。这样出来的土豆丝吱吱愣愣的,吃着香脆。你这炒时间太长了,都蔫儿了,起锅还没点醋。” “厉害呀你。”宋琦伸出大拇指。“以后做饭交给你了。” “嘿嘿,我只是爱吃爱看,真做饭我不行。芙蓉行,芙蓉做的饭,我最爱吃了。”姚舞心说:天天给你做、顿顿给你做都行。 “你也会做饭?”宋琦问芙蓉。 “会一点点儿。”芙蓉一口一口吃着土豆丝。“这是真的一点点儿,可不是你的一点点儿啊。” 芙蓉的连续作业把姚舞也感染了。 一盘土豆丝很快见底。 “方便面是我姐从南国带回来的。芙蓉,跟你吃过的一样不?”宋琦坐沙发上品着自来水问。 “差不多。”芙蓉再次回味说,“面吃的差不多,汤喝着不一样。你这个是肉汤蔬菜味儿,挺好的。我以前吃的是海鲜味儿,总觉得腥腥的。” “你吃过,就不赖了。”姚舞端碗喝下最后一滴汤,说,“我是第一次吃方便面。” “其实这种面在前朝时就有,那时叫它‘伊府面’,面味道和这差不多,汤是现调制的,各家有各家的味儿。”宋琦陷入回忆中,“伊府面,也有人称它为伊面,慈母为游子做的面、伊人为赶考的相公做的面……” “宋琦,你怎么了?”芙蓉也吃完了,见宋琦在发呆,开口问道。 “没什么。都吃完了,我来刷碗。”宋琦去收拾碗筷。 “我来吧,吃你的,喝你的,难不成还让你来刷碗?”姚舞等芙蓉吃完一起拾缀。 “那,辛苦你了。”芙蓉故意假惺惺地说。 “来口奖励。”姚舞把脸蛋凑近芙蓉嘴边。 “放那儿,我去刷。”在宋琦面前,芙蓉吝啬一吻。 “好,我去刷。香你一口总行吧?”姚舞说完,“啵”地在芙蓉脸上狠亲一口,拎碗盘跑了,留下芙蓉一脸羞意。 “不许看。”芙蓉撅起了嘴。 “没看到。咋了?刚才。”宋琦装傻充愣。正拿抹布擦桌子。 “她亲了我这儿……”芙蓉一手指厨房,一手指着脸,发觉宋琦在坏笑,杏眼一瞪,不再说下去。 “吃亏了?那你找她香回来呀。”宋琦俯身凑到芙蓉耳边悄声说。 “你……”芙蓉刚侧头看近在咫尺的宋琦,脸又被宋琦“啵”地亲一口。 随即宋琦一个后跳,退出二米开外,就像被马蜂蛰了一下一样。 出现在他屋子门口的宋琦正一脸得意地看着芙蓉,“你这下亏大了。” 芙蓉一脸幸福,抿了抿嘴。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被喜欢的人亲。 超级幸福是什么?就是一不留神就被喜欢的人亲到了。 并且还是双份。 我喜欢你。芙蓉在心里说。 “我喜欢你。”洗完碗的姚舞直接喊出了口。 姚舞的宣言把芙蓉吓了一跳,缓神细辨,原来姚舞所言的对象非宋琦。 芙蓉喜欢宋琦,嘴上不说;姚舞也喜欢宋琦,嘴上说的却是喜欢芙蓉。 “吓着你了?”姚舞搬凳坐到芙蓉身边。 “吓什么吓,你说了无数次了。”芙蓉被吓得不轻,嘴上却说,“你说了无数次了。有什么可吓的?” “咱们该走了吧?”芙蓉摸了摸姚舞的胖脸。 “宋琦,我们要走了啊。”姚舞说。 “我送你们回去。”宋琦从屋里走出,手里拿着一张《潶坔日报》。 “还是宋琦好。”姚舞说。 宋琦把报纸铺到桌上,把《山行》《望江南》《劝学》一股脑地放在报纸上,卷成卷,再把报纸也跟着卷起来,两头多出报纸向里一掖,将白纸整圈包裹严实,连皮筋儿都不用扎也不会开。 “谢了,宋琦。”姚舞把报纸筒抱在胸前。 “谢什么谢,要谢,我还得谢你的草莓、谢你教授的土豆丝做法,还有‘生’、‘深’之别……”宋琦笑了。 三人下得楼来,姚舞随手打开在楼门口的车子,芙蓉左右没事,便随宋琦去楼对面一排一层储藏室里推车子。 储藏室长二米,宽一米,高只有一米八,楼上住户一人一间。放辆自行车和一些杂物。 “晚上见么?”芙蓉问。 “听你的。”宋琦拉出车子,锁上储藏室。 “八点,老地方。”芙蓉说。 “好。”宋琦答。 芙蓉跟着推着车子的宋琦来到单元门前。姚舞车在,报纸卷也在车筐里,人却站在一棵榆树下。 “宋琦,你们院的人喜欢把刀子钉到树上吗?”姚舞正在用力拔黑哥那把弹簧刀。 “黑哥的刀忘拿走了。”宋琦扎住车子,和芙蓉一起走过去。 第32章 进所要登记 “芙蓉,你帮我一起拽。”姚舞双手紧握刀柄,一只脚蹬在树上,充分发挥了杠杆力量,刀子却纹丝未动。 芙蓉没有帮她,笑着在一旁喊起口号,“加油!加油!” 姚舞的力气一下卸了,松手、撤腿、退了一步,对刀子的无可奈何转为对芙蓉,“你不帮我,也别逗我啊。” “让他来。”芙蓉拇指后指宋琦说。 “他一个人不一定行。”姚舞喘着气。 宋琦也不答话,近前伸手,手心抵刀,拇指和食指捏紧力柄,余三指用力按在树上,一使劲,刀慢慢从树里拔了出来。 宋琦把刀合上,笑了笑说,“姚姚,你拔不出来正常。估计那二十几个和尚也拔过,他们都拔不出来,别说你一个女孩子了。” “二十六个。我和芙蓉数了好几遍呢。”姚舞想拿刀,被宋琦挡住。 “这是侧出跳刀,小心刀刃出来时划到手。”宋琦给二人讲解,“这是拨动钮,就当出刀开关吧;这是销子,就是出刀后,锁死刀,让刀回不来的卡子。” “我来试试。”姚舞伸手要刀。 “小心点儿。”宋琦递出跳刀又说,“黑哥这把跳刀和别的不一样,出刀、回刀都得按后面的销子。” “这样拿可以吗?”姚舞问。 “可以。小心点儿。” “咋不出来呢?”姚舞按了几下没反应。 “得按住后面的销子,宋琦不是说出刀、收刀都得按吗?”芙蓉道。 “哗”地一声,刀从柄侧弹出。力道挺大,吓了二女一跳。 “来,让开一点儿。”姚舞把刀顺放手上,一个下蹲弓步,手向前一送,刀子飞出。 动作很优美,效果却不佳。 刀尖在踫到半米开外的榆树皮后,“叭嗒”掉落地上。 “很不错,正中靶心。”宋琦笑着捡起刀说,“不是你力气不够,是这刀卷刃了,扎不上正常。” “我来试试。”芙蓉伸手。 “你也扎?这榆钱树招谁了?”宋琦笑着把刀合上。 “我不扎,你说卷刃了我还会扎?再说姚姚都扎不上,我能扎上?”芙蓉按过刀,“我试试这刀是咋玩的。我从来没摸过跳刀。” “那你小心点儿。让开侧面出刀的这个扇面,推着销子按前头那个拨动钮。”宋琦不厌其烦的又讲解了一遍。 又是一声“哗”,刀再次弹出。 “好了吧都?”宋琦拿过刀子,合上,放入裤兜说,“走吧,再不走天黑了。” 路上,宋琦骑车带着芙蓉,姚舞自己骑车。 “讲讲你在我们学校等的人是谁嘛。”姚舞贴近宋琦说。 “现在不是时候。”宋琦答。 “什么时候能讲?”姚舞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快了。”宋琦答。 “不说算了。”姚舞有些怄气,紧蹬几下,急行。 “明天下午,你一定要去?”后衣架上的芙蓉双手离开车座,扶住宋琦的腰。 “嗯。”宋琦答,“我每天上、下午都少上一节课,校长特许的。” “不趟那浑水不行吗?明天下午别去了,回头跟小娟就说学校有事离不开。”姚舞又慢了下来,与宋琦并行。 “外校到你们学校打群架,你们学校一般谁领头跟他们干仗?”宋琦问。 “体育老师呗。”姚舞答。 “小娟的亲舅舅谢长生是五中体育老师,还是文体组的组长。”宋琦说:“再说二十三中有我几个死党,他们都混得不错。我去说合一下,不一定能打起来。” “小娟不是说还有社会上的人吗?”芙蓉担心地说,“那些人孬得很,啥都不怕。” “你们所的胡哥是不是也是这种人?”宋琦问。 “肯定是。”姚舞答。 “你认识胡老二?”芙蓉问。 “算认识吧。”宋琦问,“他在家行二?叫什么?” “他叫胡知轩,姐弟排行他行十。”姚舞说。 “他八个姐,一个哥。”芙蓉说,“他哥前几年打架被人捅死了。” “那年跟矿山厂的仗打得真大,几百人混战,听说双方都动枪了。”姚舞接着说,“俺所死了十六个,重伤五个。现在还瘫在床上的都有俩,剩那仨都瘸条腿。你没听过?” “听说过,那会儿咱还上小学呢。”在723所家属院门前,宋琦停车说,“到了。” “你咋吃饭?”芙蓉下车问。 “来我家吃吧?”姚舞热情邀约。 “不了。我去市政府的花园饭店吃点就行。”宋琦说。 “有了。”姚舞重新上车,“你俩到所里假山那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去。” “不用麻烦了。”宋琦说。 “芙蓉带他去等我。”说完姚舞骑上车子进所门,右边一拐便是她家。 “她想干嘛?”宋琦问。 “可能……”芙蓉想了想,不说了。坐到宋琦车后说,“开车,去假山等她。” 宋琦见芙蓉坐稳便抬腿从前面大梁上了车。“进你们所得登记。” “带着我呢,不用登记。” 芙蓉说。 “登一下记呗。”宋琦说。 “你就那么想登记?” “你不想吗?” 片刻安静,一个“想”字在芙蓉心底流淌…… 第33章 西红柿炒蛋 一尺宽、小半米高的水泥栏围成了一个圆圈,中间是石头、水泥堆砌成的假山,空余处杂草丛生。 占地二十余平方的人造景观假山,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723所家属院的主干道上。 车扎在路边,宋琦和芙蓉坐在路中围栏上,等着姚舞。 姚舞在所门口嘱咐完芙蓉带宋琦到假山那儿等她后,便急匆匆回了家。 “闺女回来了,我热饭,咱们吃饭。”舞妈进了厨房。 “下午你班史竹寒同学来找了你,我说你跟柳芙蓉去小花园了,她说过晚会儿再来。不过,到现在也没来。”姚爸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女儿回家十急八忙地进屋抽屉里翻找东西,便问:“你找什么?” “食堂饭票。”姚舞边翻边答。 “中间抽屉,红皮笔记里夹着呢。”姚爸重又看起报纸。 “闺女,开饭咯。”舞妈端一锅小米稠来到饭厅。 “妈,我下去一趟,马上回来。”姚舞抓了一把饭票攥在手,看着妈妈说。 “快点儿啊。”舞妈说。 “什么事儿那么急?吃完饭再去不行?”姚爸问。 “爸,我去食堂一趟,让我同学尝尝咱所食堂的饭菜,马上就回来。”姚舞看了爸爸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是爸爸让心揪,而是爸爸手中的报纸。 车筐里还躺着宋琦的手书呢。 “把饭票给她就回来啊。别磨叽磨叽,都等你吃饭呢。”姚爸说完,抬头发现女儿已不见踪影。 “怎么不见了?”姚舞呆立在车前,车筐里空空如也。怕什么,来什么! 掉了?姚舞四下急瞅,没有。 谁偷了!姚舞急得发疯,鼻子一酸,泪落了下来。 先把饭票给宋琦。这个念头促使着姚舞骑上车子,来到假山前。 “咋了?”芙蓉看着姚舞苦丧着爬满泪痕的脸,上前抱住她问,“谁欺负你了?” “哇——”姚舞哭出了声。 假山的一侧就是723所的职工食堂。姚舞的哭声引得去打饭的一阵侧目。 “别急,慢慢说说怎么了?”原本还坐着的宋琦也不由得凑了过去,轻声细语地问。 “这是食堂饭票。”姚舞转为小声抽泣,“芙蓉,你带宋琦去食堂点饭吧。我回去再找找。” “什么东西丢了?”芙蓉接过饭票,一手仍搂着姚舞。 “肯定能找到。”姚舞一抹眼泪便要上车。 “是我写的字不见了?”宋琦问。 “你咋知道?”姚舞停下脚。 “见你老盯着你车筐,我猜的。”宋琦说。 “我回去找找,肯定能找到。要不然我就在楼下吆喝,我就不信谁偷拿我东西的,不还给我!”姚舞愤恨地说。 “我当什么东西丢了呢,他写的字丢就丢了。姚姚,只要他不丢,他的字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芙蓉摇摇姚舞,“姚姚,你说是不是?” “嗯。”姚舞不哭了。 暂时暴雨转多云。 “这饭票要不了这么多,多的你拿回去吧。”芙蓉家也常来食堂打菜打饭回家吃,知道饭菜和饭票的价格。“半斤饭票,八毛钱票足够了。” “多?你俩一块吃。我得回家了,我爸妈还等着我吃饭呢。”姚舞问宋琦,“你得答应给我写字啊。” “我说的就是两人吃。”芙蓉一手拿着几张饭票,把另一只手多的饭票塞给姚舞。 姚舞不接,等着宋琦答应她。 “姚姚,其实我今天写字不在状态,字也没写好。通常我是吃得越饱,字写得越好。改天吃饱饭,给你写更漂亮的字。你想让我写啥我写啥。好不好?”宋琦轻声抚慰姚舞脆弱的心灵。 “好。”姚舞破涕为笑。 阴转晴了。 “不用改天。一会儿吃完饭,俺俩就去你家,让他给你写字。”芙蓉替宋琦决定了。 “快回去吧,爸妈还等你开饭呢。”宋琦继续安抚。 姚舞心头一喜。 出日头了。 “回家先洗把脸再见你爸妈。”芙蓉的叮嘱被姚舞无意识忽略了。 …… “菜特别好,人特别少。” 宋琦推车送芙蓉回家转一圈。没骑车,权当饭后散步。 “其实人不少,大都打了饭菜回家吃去了,在食堂里吃的人确实少。”芙蓉问“让你总结723所食堂饭菜性价比如何,你就给出这八个字?” “我不知道饭票上的钱和兜里的钱是不是一个价,也不知道有没有像钢厂食堂那样每天有一盘的特价菜。”宋琦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说。“我只知道,你点的两个菜特别好吃。” 芙蓉笑笑。 “鸡蛋炒西红柿,红红黄黄,酸酸甜甜,好看又好吃。还有过油茄盒在酱汁里一卤,味道十足,还不油腻。很香。”宋琦说,“你都没咋吃,净看我吃了。” “嘿嘿。”芙蓉仍旧没说什么。 “我对吃上几乎没有要求。自己不会做饭,能吃上口饭就不错了。”宋琦看着芙蓉,慢下脚步说,“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我从来都是以吃饱为最终目的。” 芙蓉一阵心酸,手一伸摸在宋琦扶车把的手上。声音微擅地说,“以后就好了。我天天给做山珍海味。” 第34章 文房四宝 天已黑,所区电线杆上的搪瓷弯脖路灯已亮起,200瓦的白炽灯发出黄色光芒,引得众多飞蛾蚊蝇上下飞舞。 路上过来过去的人不少,有急匆匆赶回家吃饭的;也有吃了饭出来慢悠悠遛弯儿的。 宋琦很想反握芙蓉凉凉的小手,但终没动。 “你到家了。”宋琦说。 “你和我一起上去?还是……”芙蓉收回手,问。 “我在楼下等着你。”宋琦说。 “好,那我上去了。” …… 时间不长,腋下夹着一个扁木盒的芙蓉回到宋琦面前。 “喏,文房四宝。”芙蓉把木盒平放在宋琦车座上。 红紫色的花梨木盒,长约一尺五,宽一尺余,厚二寸。表面木纹的纹理非常清晰,盒面除正中镀金阴刻着“文房四宝”四个鸟虫篆字外,角落还隶书一个“士“字。其中“文”字被金圈围着。 虽然几个字镀的金粉已显斑驳,但古色古香的年代气息愈显浓厚。 “宝贝啊!”宋琦激动的声音发颤,“这,这是前朝翰林院学士制式文房四宝。”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三妈家是书香世家,曾祖做过翰林院大学士。这是三妈的陪嫁之物。”芙蓉笑说。 “前朝翰林院只有掌院、侍读、侍讲学士才可以称为学士。也只有他们才能拥有这样的文房四宝。三妈的曾祖真了不起。”宋琦抑制住内心强烈地打开盒子一睹真容的念头说,“芙蓉,你快把它送回去,这太贵重了,我不忍亵渎。” “真有这么贵重?”芙蓉有些后怕,刚才下楼时太急,差点把它摔出去。 “听话,还回去吧。”宋琦咽咽口水。 “好吧。”芙蓉小心地抱起木盒上了楼。 不多时,楼上传来芙蓉的叫声:“宋琦,你上来。” 宋琦抬头一看,芙蓉正在四零一的窗户里探头喊他,“上来,四楼。” “好。”宋琦锁上车子,跑了上去。 四零一大门开着,芙蓉站在门外。 “三妈,我朋友宋琦。”芙蓉向客厅说。 宋琦站在门口,只见客厅转出一位美丽的女人。 女人看模样只有二十多,身材小巧。秀发高盘着,细眉弯弯的。眼睛不大,但有神采。 女人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宋琦。看着宋琦说,“你比我想的小得多。跟小蓉同岁?”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像幽谷鸟鸣,清秀脱俗。 “嗯。”宋琦不敢多说。 “听小蓉说,你很懂书法?” “前辈,晚上好。晚生只是会写几个字,谈不上懂书法。” “前辈?”女人一怔,随即笑了,“什么前辈,我连毛笔都不会用。宋琦是吧?跟芙蓉叫我三阿姨就行。来,快进来坐。” “谢谢阿姨。” 宋琦来到客厅,果然是和三楼一半儿一样的格局。 “坐,小蓉,去给宋琦沏杯茶。”女人坐到沙发上对芙蓉说。 “谢谢阿姨,不用。” “三妈,他不喝茶。”芙蓉坐到三妈身边沙发扶手上说,“我们还得去舞舞家一趟……” 有啥问的赶快问。这是芙蓉未出口的后半句。 刚才还文房四宝时,三妈听芙蓉说明原委,非要把宋琦叫上来问问。 “你不懂书法,只会写字。你写字善宜之还是长有之?”三妈问。 “左宜右有吧。”宋琦恭敬地回答。 “满招……”三妈看到芙蓉对宋琦满目的爱意,没说下去。 “三妈,啥意思?”芙蓉搂住三妈羸瘦的肩头问。 “宋琦你来解释。”三妈笑着说,“坐,别杆在那儿了。” “嗳。”宋琦答应,半拉屁股坐到沙发上说,“阿姨问我写字善长‘宜之’还是‘有之’,出自《诗经·小雅·裳裳者华》:‘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意思是问我写字用天赋的左手?还是后天的右手?” “你左右都会啊,而且写的一样好。”芙蓉忍不住插话道。 咦?三妈看了一眼芙蓉又望向宋琦。 宋琦笑笑,没继续开口。 “三妈,问完了?我们去舞舞家了啊。”芙蓉起身去拉宋琦。 “你认为,你的字跟大书法家权老差多少年?”三妈显然还有问题。 回答这个诛心问题太难。权老是谁?是当代全国书法大家权广衡老先生。楷书、魏碑均称一绝;草书造诣直逼张怀;尤功隶书,人称活史侍御。 说没法比吧,刚才的“左宜右有”怎么讲?众所周知,权老只会右手书法。 说是相差无几吧,又显自己太目中无人,真应了她三妈未说完的那句话了:满招损。 说差不了几年吧,也不妥,毕竟权老刻苦专研书法的艺术人生长达八十载。 不过话说回来,八十六岁高龄的权老,他的书法也就在当今“山中无老虎”的世道能崭露头角。换到古时,他的字练到死,也不会有名堂。哪怕就是前朝随便一个正规举人的字,也好过他千百倍。这些话宋琦明白,却不能说。 也许三妈也明白这点儿,刚提到“大书法家权老”时,语气不甚恭敬,甚至略微带点儿揶揄。 第35章 我带着你俩 “三妈,您看这样好不好?”芙蓉开口,化解了尴尬。“姚舞家不一定有好纸和好笔,我去把姚舞叫来,在您这儿让宋琦写,您来点评。” 三妈略一沉思,说:“好。去吧。” “走,宋琦,你带我去。”芙蓉招呼宋琦一起。 “阿姨,我们去了。”针毡上坐的宋琦迫不及待了。 “拿一个十五岁的雏儿跟八十多的老妖精去比,确实难为你了。别介意啊。”三妈的声音太美,让人无法心存芥蒂。 …… 宋琦带着芙蓉去姚舞家的路上,宋琦问:“你三妈多大?” “三十二”芙蓉答,“看着不像吧?” “三十二?我以为二十二呢。”宋琦单手扶把,一只手到车座边握住芙蓉的手背,“别扶车座,小心弹簧夹住手。扶我呗。” “有人。”芙蓉反手握住宋琦的手。 “哪儿有人。”宋琦把芙蓉的手拉到自己肚子前,强行让她搂自己。“对了,三妈在哪儿上班?” 刚巧,一路上几个路灯忽明忽暗,最后灭了。芙蓉索性两只手环抱住宋琦,脸贴在他后背回答:“市文史馆。” “她真不会写毛笔字?”宋琦抚摸着芙蓉的手背问。 “你咋都看出来了?”芙蓉幽幽地说,“三妈家虽是书香门第,却非常重男轻女。家族男孩子可以练书法、画画、治印、吟诗、做对等,女孩子什么都不许练,甚至吹拉弹唱也不许。” “唉!前朝余念,疾重难返。”宋琦哀叹。 “三妈说她小时候也偷偷练过书法,但自感真不是那块料,于是便放弃了。从那以后,就再没摸过毛笔之类的。但对有关书法的理论、典故门清。”芙蓉见快到灯火通明的所门口了,赶忙撤手,坐正身子。“你可得小心应付啊。” “你上去吧,我在下面等你。”二单元门口,宋琦停车。 “你不上去?”芙蓉看着宋琦说,“他爸他妈吃完饭会出去散步,你上去不会有人审问你。” “不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你开始答应去姚舞家写字,就不在危墙下了?” “能立一面墙,就别立两面墙下了。”宋琦笑了,“我最怕见长辈。你快上去吧。” “好。”芙蓉轻快地上了楼。 不多时,姚舞和芙蓉联袂出现在宋琦面前。 “我特意为你准备了好东西,你倒不上去。”姚舞见宋琦就抱怨。 “什么好东西?”宋琦问。 “一杯陈年自来水。”说笑的姚舞见芙蓉侧坐到宋琦车后,“啊”的一声,笑容尽失。 “又怎么了?”芙蓉跳下车,拉住转身要回去的姚舞。 “咋了?”宋琦急问。 “钥匙忘带了。芙蓉,刚才你给我饭票,我往放抽屉里时,钥匙是不是顺手放桌上了?”姚舞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衣兜、裤兜掏了个遍,也没翻出钥匙。 “我不记得了。你爸妈没回来,你上去也进不了门。”芙蓉笑了,“走吧,先去我家吧。” “只得这样了。”姚舞拉着芙蓉一起走。 “芙蓉,你坐前面。”宋琦将车倾斜一点儿,坐在车座上,左脚支地,右脚蹬在车蹬上,右手扶稳车把,左手去拉芙蓉。 “你带俺俩?”芙蓉边问边把手搭在宋琦手上,侧身坐到大梁上。 “姚舞,上来。”宋琦摆正车,蹬了半圈,车缓慢前行。 “我上了啊。”姚舞说着跨坐到车后衣架上。 车微颤一下,继而骑驶平稳起来。 这时一车三人已来到刚才路灯灭掉的那段路,宋琦怕芙蓉被把心两个前后车闸的闸件夹到,轻声提醒道,“小心别夹着胳膊。” 说话间,两只手臂从宋琦的两肋小心奕奕地环行,慢慢地抱住了宋琦。 “怎么了?”芙蓉扭头问。 两条蛇臂游走的同时,芙蓉的左肩已贴上宋琦的胸膛。 “没什么。”宋琦答。 “紧张了?”芙蓉问。 “有点儿。”宋琦笑。 …… “三伯母,晚上好。”姚舞向芙蓉三妈问安。 “小舞,你又胖了。”三妈笑着拉起姚舞的胖手。“来,小蓉、宋琦,去书房写。” 四人鱼贯进入不大的书房。 三妈的书房对应楼下应该是芙蓉爸爸和二妈的卧室。 一张黄花梨的长案几、一架双开门红木书柜、一把榆木书房椅。三样家具是书房的主要陈设。 椅座上铺淡黄色的圆薄垫。 书柜中满是前朝的线装书。 案几上除打开的前朝学士文房四宝外,还有几张泛黄的竹纸和一个直径半尺、高约三寸的墨绿色圆水盂。 孤零地呆在窗台一角的是一盆拳头的菖蒲,与门口高脚花盆里孤傲的兰花,为书房增添了些许生机。 “对了,还有个笔格。”三妈。说着打开书柜下部的柜子,取出一个笔格摆到案几上。 第36章 真的是舔笔 在书房明亮的日光灯下,四足笔格,古色古香。 笔格是由整块黄花梨精心雕刻而成。两端像镂空的祥云屏风,上梁像一条蜿蜒的细龙穿梭其间,下梁像只翱翔的凤凰展翅低飞,羽毛纹理清晰可见。 一件精美的黄花梨制品摆在黄花梨案几上浑然一体。仿佛笔格就是案几的一部分。 “我知道。首先得润笔。”姚舞在文房四宝中取出一大一小两个画着兰草的白瓷扁碗问,“哪个是笔洗?” “肯定是大的。”芙蓉答,“小的是水中丞?宋琦,对不?” “大的是笔洗。”宋琦一指案几上墨绿色水盂说。“那个带勺子的是水丞。” “小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应该还有个盖子。”宋琦看了看三妈,见她没开口的意思,便猜测着说,“可能印泥盒。” “说对了。”三妈赞许地说。“盖子不小心碎了,我便把里面印泥清干净了。” “我去盛水啊。”姚舞拿着笔洗要走。 “一起吧,还有水丞。”芙蓉捧起水盂。 “还有水注。”宋琦从盒中拿出一个小号茶壶一样的青花瓷件说,“也就是砚滴。” 姚舞伸手去接。宋琦一挡,顺手拿过姚舞手中的笔洗说,“你不用去,我和芙蓉去就行了,我顺便净手。” “你们毛笔课老师讲的这么详细?”书房剩姚舞和三妈时,三妈坐在椅子上拉着姚舞的手问。 “三伯母,学校才不教呢。这些都是宋琦教我们的。”姚舞站在椅边笑答。 “来了。”芙蓉和宋琦盛水回来。 三妈起身,看看宋琦,拍拍椅背。 “阿姨,不用,站着就好。”宋琦放下水注、水丞,又从芙蓉手中接过笔洗放在笔格下。 姚舞搂着芙蓉与宋琦隔案而立,等着观赏宋琦书法。 将椅子挪到一边的三妈也来到芙蓉身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琦一系列熟稔的操作。 宋琦从文房四宝中取出两支镶着金箍的毛笔,在笔洗里反复浸蘸后挂到笔格上,笔洗在下面正好接住笔尖滴落的水滴。 看到芙蓉和姚舞有点儿疑惑的脸,宋琦解释说,“多浸一会儿是因为这两支笔长时间没有使用,毛笔缺乏生气。” “你们看,如果要用这几支笔,”宋琦指指盒中拇指粗细的毛笔说,“还得在温水中泡十分钟、八分钟呢。因为这几支是没有用过的新笔。” 说完,宋琦从文房四宝中取出一方墨黑的洮砚,用水注注了些水,又从墨床里取出一块墨面填金楷书“乐志图”三字的长方形墨块。 “我来。”芙蓉绕到宋琦身边,接过墨块,研磨起来。 姚舞拿起那支鹿毫,摘帽,左看右看,说“一样啊。” “你放到嘴里,舌头润一下就知道了。”宋琦笑说。 “知道什么?”姚舞张开嘴就要把毛笔塞进去。 “他骗你呢。”芙蓉赶忙制止。 三妈异样地看着宋琦,以舌验笔,她只听一个人说过一次,还是在模糊的记忆中。 “没骗你。用过的笔,即便只用了一次,即便洗得干干净净,在舌尖依然能品出淡淡的墨香。何况这还是上好的知白斋徽墨。”宋琦顿了一下,接着说,“而没用过的笔,自然品不到墨香,但能品到一种独特的脂香。一旦毛笔使用了,脂香也就消失了。” “我尝尝。”姚舞刚想去舔,随即停下,问身边的三妈,“三伯母,可以吗?” 三妈正在恍惚中,听到问话,随口答道“可以”。 “什么味?”芙蓉见毛笔从姚舞的口中拨出,问姚舞。 “说不上来什么味,反正不难闻。”姚舞吧嗒着嘴。 “古人及前朝制笔,‘扎毫’时的粘合剂,是用松香和动物油脂调合的。所以有股松香气。”宋琦看看笔格上的笔,说,“好了。” “对,有松香味。”姚舞拿起笔还要尝,被宋琦劝止。 “你来添水。”宋琦给她派了任务。 姚舞拿过水注,芙蓉也拿起现台来到姚舞一侧。 宋琦清理桌面,铺一张竹纸,取出长条状纸镇压在纸上。 宋琦又将文房四宝中的笔掭摆到趁手的地方。双手从笔格中各取一支笔,在砚台墨池中轻点几下后,到笔掭上舔着笔问:“写什么?” “还是《劝学》。这纸大,一张就够了吧?”姚舞边往砚中注着水边问。“能和下午写的一样好吗?” “应该比下午写的还好,他吃饱了嘛。”芙蓉笑说。 “宋琦,教我们打格子吧,行不?”姚舞说。 “行。这张竹纸大约二尺长,一尺五宽,也就是约67乘50厘米。四边各留15厘米,就是64乘47厘米。写一厘米见方的字可以写3008个字。”宋琦仍在舔笔,“《劝学》只有1626个字。所以格子不能打成下午那样1乘1厘米的小格。” 第37章 金榜黄宣纸 “现在,我们打成13乘13厘米的格子后,是1764个格子,减去总字1626,空余出138个格子,一列是49个字。所以,倒数第3列的上数第9个字的位置,就是最后一个字。” “在这儿。”说着宋琦左手之笔在纸上写出第一字:也。 13平方厘米大小的“也”字之后,宋琦右手的毛笔也同时在竹纸右上角离上边、右侧边各15厘的地方写下“劝”字。 很快,左手“也全其贵子君光其见”九个字后,完成了换行;右手“劝学荀子君子曰学不”同时也完成了九个字。 不久,洋洋洒洒的《劝学》跃然在纸上。 工工整整的小楷让三妈震惊了一次又一次! 当宋琦左右手碰触一处完成《劝学》的那一刻,三妈仿佛恍若隔世,周遭景物也悄然改变,书写的人也成了长袍马掛的老人。 “太棒了。”姚舞兴奋地直跳。“是我的?” “是你的,是你的。”芙蓉停下磨墨,伸手扶住姚舞持水注的手。“别蹦了,再蹦房子塌了。” 三妈已转到宋琦身边,俯身仔细地看着竹纸上一个个象印刷出来的文字。 “还写什么?”宋琦问姚舞。 “我什么也不要了。”姚舞盯着《劝学》,生怕被三妈看坏一样。“只要它就够了。” “你呢?”宋琦问芙蓉。 “只要是你写的,什么都行。”芙蓉小声说。 “羞。”姚舞冲着芙蓉用胖胖的食指刮了刮胖脸。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我去开门。”芙蓉逃也似的跑了。 “爸,你来了。”芙蓉的声音。 “我就猜你在这儿。”芙蓉爸爸的声音渐近书房,“咚咚咚瞎跳什么。” “伯伯好,刚是我在跳。”姚舞不好意思地说,“太激动了。” “爸,他是我同学宋琦。”芙蓉做着介绍。 “柳伯好。”宋琦微微鞠躬。 柳子牛不理会其它,他的注意力被案上工整的《劝学》吸引。看了一眼在笔枕上的两支毛笔与芙蓉三妈的距离有些不顺手,便问道,“小静,不是你写的?” “老柳,我又不写毛笔字,你不是不知道。是宋琦小同学写的。”三妈小静拉着柳爸的胳膊说。 芙蓉的三妈,柳子牛的三老婆叫刘晓静。祖上曾做过前朝工部、吏部尚书,死后追赠太傅,红极一时。 “你?”柳子牛吃惊抬看向高他半头的宋琦。 “柳伯好。”宋琦礼貌地深鞠一躬。 柳爸没多看宋琦,转而又看向竹纸上的《劝学》,目不转睛。 “老柳,点评点评。”刘晓静仍挎着柳爸的胳膊,向芙蓉和姚舞看了一眼后说,“你点评完,我告诉你一个奇迹。” 闻言柳爸认真看起宋琦的楷书,书房一下变得安静,落针可闻。 良久,柳爸开口,“首先是整齐,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的等距,给人一稳定、庄重的视觉效果。笔法给人笔力刚劲之感,点画提按转折,婉转流丽,飘逸潇洒,藏而不露;结字的宽窄、长短不同的造型产生局部参差变化,使整齐一律而不呆板拘谨,严谨且内敛;章法嘛,有些惜纸如金。总之,通篇无任何不和谐或单调之弊。”柳爸点评结束,又补充一句,“就是奋笔苦练八十载的权老,也不过如此。” “柳伯,过奖了。没那么好。”宋琦没想到柳爸一点不吝啬溢美之词。 “不是我不想找缺点,是我真的没找到。”柳爸笑着说,而后转头问小静,“那个奇迹是什么?” “问你宝贝姑娘。”小静一笑。 “你说。”芙蓉一捅身边一脸兴奋、手舞足蹈的姚舞。 当柳爸的目光依次从几人中流过到姚舞时,姚舞开始了她的动作表演。 只见姚舞来到宋琦写的字前,撸起双袖,双手虚握双笔,右手从《劝学》第一个字向下、左手从最后一个向上开始抖动。 “双手同时书写?”柳爸惊呆了,扶着姚舞双肩将她挪开,重又认真审视起《劝学》,企图从中找出双手正向、反向同对书写的蛛丝马迹。 少倾,柳爸失望地笑了。 “青出于蓝胜于蓝。此言非虚。小静,把你的金榜黄宣拿出来,给小琦写。”柳爸笑得很豪迈。 “好。”小静脱了鞋,在芙蓉、姚舞的帮扶下,站到椅子上,从书柜上面取下一个一米长的纸筒。在芙蓉姚舞的帮忙下,打开筒帽。一卷明黄色的宣纸露出半截真容。 “这是前朝金榜纸。”宋琦脱口而出。 “很有眼光嘛。”柳爸赞许地说,“猜猜尺寸。” “长五尺四寸,就是一百八十厘米;阔二尺九寸四分,就是九十八厘米。”宋琦如数家珍般答,“前朝科举中张榜公布进士名单的专用纸。” 柳爸纳闷了一下,旋即想到这小子热爱书法,且造诣匪浅,笔墨纸张类涉猎广一些,也属正常。 小静闻言则眉头紧皱,一副魂游之态。 “怎么了?小静。”柳爸语带关切。 “没事。”小静一笑,恢复常态。 第38章 大小两韭菜 “这纸太贵重,我不敢写。”宋琦天生惜纸。 “贵重倒不贵重,只不过稀少罢了。”小静取出黄宣纸,放在芙蓉、姚舞腾开空的案几上。 “没什么敢不敢,写坏了也不要紧。”柳爸来了精神。 “纸大,不宜写小字。”宋琦不再扭捏,“芙蓉,麻烦你拿点儿热水来。那支最粗的笔,它需要泡一会儿。” “嗯”芙蓉应声出去,转瞬提一个热水瓶进来。 “我来倒。”宋琦接过热水瓶,取下瓶塞,往水盂里加了少许开水。 “就加这么一点儿?”芙蓉从文房四宝中取出一支半寸粗的毛笔。“换我肯定添满了。” “稍微提点儿温就行,天要是再热点,不添热水都可以。”宋琦解释。 此时芙蓉做了一件让他爸很纳闷儿的事儿: 芙蓉把毛笔塞入口中,轻含了一下。 柳爸刚要斥责,小静拉着他的手,捏了两下,示意他不要管她。 宋琦看看半展的黄宣纸,又看看水盂中芙蓉刚放进去的笔。说,“趁没泡好,我先练练手。” “好啊。”芙蓉和姚舞一起喊。 “我接着磨墨。” “我接着添水。”二人又开始忙了。 柳爸则远远的坐在椅子里,小静立在椅旁,二人悄声说着什么。 宋琦用纸镇压在并排两张竹纸上,思索着写什么。自己满屋的诗词歌赋,肯定不能写,那些是市面上没有的。 “韭菜?”姚舞看着窗台上紫砂盆中的菖蒲,悄声问芙蓉。 芙蓉一乐,眼神瞥向门角说,“那个是大韮菜。” 二人正说笑间,宋琦取笔蘸舔完成,双手齐舞,转瞬两张白纸上各出现一首诗。 左边是隶书释宝昙的《次平元衡菖蒲》 细如毛发绿毵毵,寂寞无人共岁寒。 万壑千岩风雨面,却宜六月坐中看。 右手是草书李白的《孤兰》 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 虽照阳春晖,复非高秋月。 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 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写毕,宋琦手中两笔依次落在笔枕上。 “呼——你一写字,我大气都不敢喘了。”姚舞转到宋琦身边,看着桌上隶草问,“写的什么?” “大小韮菜。”宋琦笑答。 这时不止芙蓉围了过来,柳爸和小静也在宋琦一侧观赏宋琦的墨宝。 古拙灵动的隶书和龙飞凤舞的草书让众人为之惊叹。 “老柳,点评一下。”挎着柳爸的小静踫了一下愣神的柳爸。 “短长有致,左舒右展。质朴奔放、浑厚博大。非几十年功底不可为。”柳爸拿着“小韭菜”《次平元衡菖蒲》说,“但你现在只有……” “柳伯,我们同岁,十五。”姚舞自豪地插话。 “只能是天赋异禀了。”柳爸赞许地看看宋琦,放下隶书,拿起草书《孤兰》说,“一笔而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又绝尘而去。细看近乎癫狂,却灵气十足。怨不得小舞要跳,换年轻的我也想蹦几下。” “老柳,从没见你这么夸过人。”小静笑说。 “你们都知道,我还兼咱们市书法协会的副会长。每周一次去书协筛选的书法作品,那入选作品多如牛毛,能称得上佳作的,却凤毛麟角。”柳爸叹口气,接着说道,“就这毛啊角啊的,还都有这瑕那疵。” 柳爸扬扬一手一张竹纸说,“这两篇,还有那篇《劝学》,一点瑕疵都找不到。我明天就召开书协紧急会议,把这拿去让他们长长见识。” 不等宋琦开口,姚舞先跳脚了:“不行。” “为什么?”柳爸问。 “嗯,《劝学》是我的,我可不想给别人看。”姚舞撅着嘴,捧着楷书。 “爸,‘大小韭菜’是我的,我也不想让别人看。”芙蓉也受了传染,他知道宋琦一向低调。 “你说呢?”柳爸问宋琦。 “柳伯,我觉得我的字没您说的那么好。每个字写完的时候,总觉得还能写得更好。”宋琦说,“比如‘若无清风吹’的‘风吹’二字,连贯上就存在问题,怎么改我都没想好。” “你是说你的字还有上升空间,等以后再深度定型,形成自己的风格以后再说?”柳爸笑问。 “是。”宋琦答。 “精益求精,追求极善极美。稳扎稳打,不求人前风光。”小静拉拉柳爸道,“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岂止‘不多’,简直是没有。”柳爸品着小静的话,看看正在吹干草隶的芙蓉,又瞅了一眼正在小心奕奕收卷《劝学》的姚舞。 宋琦将粗粗的羊毫湖笔从水盂中取出挂到笔格上,笔洗接住滴水。又将两支用过的毛笔在水盂中清洗起来。 “三伯母,能借您一张报纸吗?”姚舞小心地问。 “什么借不借的。小舞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小静转身去了客厅。 “写什么?”芙蓉将案几清空一些,够金榜展开一部分。 “不知道。这纸太贵重了,我脑子一片空白。”宋琦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到写什么好,总不能写一堆人名,发挥金榜纸的本色吧。 第39章 摹兰亭集序 “小舞,拿去包你的宝贝吧。”小静拿着一张比竹纸大一号的粉色包装纸走了进来。 “谢谢三阿姨。”姚舞欢喜地接过粉纸,在案几的一角铺展,与芙蓉一起学着宋琦下午的包法,将《劝学》裹得严严实实、紧紧绷绷。 “你的就不用包了,掂着就下楼了。”姚舞把纸卷抱在胸前,笑着对芙蓉说。 “写什么好呢?”芙蓉和宋琦同时自言自语。 “小琦,行书写得怎么样?”柳爸问。 “会一点点儿。”宋琦谦虚地回答。 芙蓉捂嘴偷笑。 “篆书呢?”小静会错了柳爸的意。 “中锋运笔的铁线篆、玉筋篆等秦小篆稍会一点点儿,钟鼎文、石鼓文等大篆写得不多。” “别打岔。”柳爸摆了下手说,“摹个《兰亭集序》吧。” “《兰亭集序》可是天下第一行书!”芙蓉惊呼。 “谁也没见过其真迹,临摹本倒是满天飞。”小静低语,“小琦,你准备怎么书?” “柳伯、阿姨,能不能换一个?”宋琦问。 “不行。就它了。《兰亭集序》。”柳子牛亲自将书镇压在金榜纸展开的一端。 “好。”宋琦闭目沉思,脑中要把曾见过的书圣的真迹、假迹统过一遍,说,“我得先喝口水。” “哎呀,我都忘倒茶了。怪我,怪我。”小静连声自责。 “三妈,宋琦他不喝茶。”芙蓉笑说。 “他连热水都不喝。”姚舞补充。 “啊?”柳爸夫妇互望一眼,那他平时喝什么?难不成喝凉水? “柳伯、三伯母,宋琦只喝自来水。”姚舞揭晓谜底。 “动笔前我得先灌饱肚子,只当是酒,找找感觉。”宋琦说完在芙蓉的引领下,去了厨房。 “真是个怪人。”柳爸笑着说。 姚舞抿嘴偷乐。 小静没笑,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让她的思绪在不停地飞舞。 不一会儿,芙蓉和宋琦回返。 宋琦依旧闭着眼,站在案几前。待想明白最后一个字如何落笔的时候,才缓缓睁开双目,眼神变得愈加坚定。 宋琦提笔在手,蘸墨、舔笔、起笔一气呵成。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第一列的13个字距金榜纸左首留白达三十公分。 “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是紧随其后的第二列…… 写到二十四列时,宋琦叫停磨墨的芙蓉。 芙蓉揉着双手,来到宋琦身后柳爸和三妈旁,见二人都在摒神静气地观看,便也默不作声地欣赏起不停挥毫的宋琦来。 “有感于斯文”最未一列五个字书完,宋琦长出一口气,将笔放入水盂。 水盂之前的那两支洗净的毛笔早被芙蓉挂在笔格上晾干去了。 “太好看了。”姚舞率先开口。 “不错。神韵兼备。”柳爸在仔细端详。 “和我见过的几个摹本,都不很一样。”小静认真地看着,“但书圣的书法之魂似乎更重。” “起笔和收笔上多以露锋用笔。”柳爸开始点评,并指点给小静,“你看,起笔时这个纤细的笔画,既可以与上个字呼应,又可以引出笔画的气势。” “在横、竖、撇、捺上没有一成不变,而是根据每个字的结构而变化,用全然不同的笔画,带给人一种独特的美感。比如,20个‘之’字,写法就无一相同。”柳伯仍在褒奖,“从开始时的心情舒畅到末尾的无奈惆怅,字也随之起伏。” “好书法就是一种无声的语言。”柳爸的总结。 “柳伯,谬赞了。”宋琦开好洗毛笔。 “小琦,我说真的,你的字在我看来,当今大夏无人能及。”柳伯给出最高评价。 “……”正在宋琦不知怎么接话时,小静又补了一句更难接的话:“假以时日,开山创宗,也不在话下。老柳,你说是不?” “别难为他了,看你们把宋琦说得脸都红了。”芙蓉心疼地叫道。 “我能说一句吗?”姚舞小声问芙蓉。 “你说。”芙蓉答。 姚舞胖手一指案上,“我觉得,这个《兰亭集序》不如我的《劝学》,也不如你的韭菜。” “是这样。”宋琦点头承认。“之前的是即兴发挥,想到哪儿写到那儿。就象欧阳询之《九成宫醴泉铭碑》、书圣之《兰亭集序》、怀素之《自叙帖》时的心态。而这个《兰亭集序》,纯是为了模仿而模仿,求形似而失神。” “我不认同。”柳爸抬高嗓门,“小孩子之见!临摹不重要?荒谬!每个人、每一次的临摹都是一次全新的创作。只有在一次次临摹中,才能做到神形兼备。最终才能达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境界。” 沉默。 柳爸的话让宋琦明白一个真理——个子低的人都有一副洪亮的嗓门。 片刻后,姚舞小声问:“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宋琦你送我,可以吗?” “好。”宋琦把手中在水盂中清洗的毛笔提起,轻甩两下说,“直接到厨房洗吧,要不还得换水。” 第40章 初入姚舞家 “你放那儿吧,一会儿我收拾。”小静的声音始终那么悦耳,让宋琦感到莫名的熟悉。 “你们要走?我送送你们。”芙蓉看看宋琦,又看向柳爸。 柳爸还在全神贯注地看《兰亭集序》,仿佛周遭无人存在。 “柳伯。” “爸。” 宋琦和芙蓉同时开口,宋琦笑笑让芙蓉先说。 “爸,宋琦他们要走了,我下去送送他们啊。”芙蓉说。 “柳伯、阿姨,打扰你们一晚上,真不好意思。”宋琦深深一躬,表达歉意。 “哪里哪里,欢迎你常来家玩。”柳爸客气了一句,低头接着看起《兰亭集序》。 “孩子,你柳伯的话,别往心里去。他那是就事说事,没别的意思。”在大门口,小静安抚宋琦。 “不是,阿姨。柳伯的话很对,我只是暂时还不理解,我会用心去体会。”宋琦言之诚恳。 “也好。小蓉,你代我们送送他们。”小静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 “芙蓉,你回去吧。宋琦顺路带我过去。”姚舞在楼下对芙蓉说。 “你周记还没写,是现在回去写还是明天早上早自习时再写?”芙蓉没上楼的意思,和姚舞一起慢慢走着,推着车的宋琦走在最后。 “再说吧。”姚舞抱着纸卷,乐颠颠儿的说。 “宋琦,你明天还来十三中等人吗?”芙蓉回头问。 “上午来,下午可能来不了。”宋琦紧走几步,并行,答。 “哎,芙蓉,你是不是打算走着送我回家?”姚舞问。 “嗯。” “然后我再送你回来。”姚舞笑了。 “回去吧。”宋琦侧头看着芙蓉,“明儿见。” 芙蓉只得停足,看着宋琦带着姚舞骑进黑暗之中。 还好,是宋琦骑上车以后,姚舞急走几步,蹦上后衣架的。而没用芙蓉的“专有坐法。”芙蓉笑着回了家。 “停一下。”姚舞在后座拍了一下宋琦的背。 “怎么了?啥又忘拿了?”宋琦停车,单脚支地。 “走一会儿。”姚舞跳下车,“路短。” “噢!我的姚姚啊,你忘了你没拿钥匙?你忘了你作业没写完?” “对啊,那赶快走吧。”说着话,姚舞扶着宋琦的腰,一屁股侧坐到后衣架。“你带芙蓉都是这么带的,她做好你才骑,我也要一样的。” 你俩份量可不一样。 “坐好啊。”宋琦说。 在车子缓慢稳行中,姚舞的手臂抱住了宋琦,越抱越紧。 “到了。”宋琦在二单元楼门前停了车。 “我不下来。”姚舞仍抱着宋琦,小声地撒娇。 “乖,听话。回家洗洗睡吧。”宋琦的音量也调至最低。 “你跟我上去,咱们再说一会儿话,好不好?”姚舞哀求着。 “不好吧?这么晚了。再说你还没带钥匙。”宋琦说。 “在芙蓉家我就想起来,我的钥匙忘在哪儿了。”姚舞下车,走到黑暗中停着的一辆带车筐的车旁,从后衣架下的车锁里拔下一串钥匙。 “哗啦啦”晃着钥匙的姚舞来到宋琦身边,低声解释,“给你们送完饭票,我到处找你写的那些字,结果车上钥匙忘拔了。” “锁车,走吧?”姚舞趴到宋琦耳边说。 “就说一会儿话啊。”宋琦锁上车子,刚将钥匙串别到皮带上,姚舞就亲昵地挽住宋琦的胳膊,头靠在宋琦肩头,温馨地说:“回家。” 姚舞的开门动静不小,进屋走路也充分发挥体重优势。终于换来最里间屋的一句问候:“咋回来这么晚?赶紧睡吧。明天上课别迟到。” 操外地方言的女声,应该是姚舞她妈。 “知道了。洗了就睡。”也是外地方言,却是宋琦身边姚舞发出的。 蹑手蹑脚的宋琦被姚舞领进挨大门的一间房里,拉开昏黄的白炽灯,宋琦被安排在书桌前的折叠椅上,坐定。 姚舞的宝贝——粉色的纸筒也在桌上躺定。 宋琦耳畔传来姚舞低低的声音:“在家我们不说官话,都说老家话。” 宋琦点点头,表示理解。 姚舞把屋内灯泡的开关拉线从门口拉到床上,绑上。 我出去打洗脸水。姚舞连口型带比划示意给宋琦。 宋琦闹明白后,伸右握拳,伸出食指指自己;左手握拳伸出拇指和小指伸直,由内向外移动;接着右手向下微抓,然后向上提起;左手掌心在脸前转一圈;最后右手平伸,掌心向下,作波纹状移动。 姚舞伸了个大拇指给宋琦便出去了,门也随之关严。 姚舞的闺房比芙蓉的小许多。一张单人床,占据了一整面墙,床上被子没叠,凌乱地码在床一头,隐约还有露半边儿的胸罩压在被下。床下很整齐地摆放着几个落满灰尘的鞋盒。两个床头分别放着与学校一样的课桌和一个五斗柜。 窗下的课桌上是一盏8w长条灯管台灯和杂乱地堆着课本、笔记本、文具等,唯一整洁一点儿的就是没来得及翻乱的书包。 第41章 我从窗户走 “吱——”门被推开,姚舞端一洗脸盆水走了进来。 她示意宋琦起来,把椅子塞进桌下,腾开地方。 宋琦照做,立到床边。 姚舞把水盆放在屋中间,让宋琦坐床上。然后趴到宋琦耳边说,“一起洗。” 看着洗脸盆水里泡着的崭新的毛巾,宋琦犹豫了。 “我给你洗。”耳边又传来姚舞的呢喃。 手被姚舞攥着,宋琦被拽蹲在脸盆前。 姚舞把盆中毛巾捞出,稍稍拧一下,就敷到宋琦脸上,水微微有些热。 宋琦连毛巾带姚舞的小手一起握住,从脸上扯下来,凑前在姚舞的腮边轻声说,“姚姚,你先洗。我看着。” 姚舞没再说话,开始认真地洗脸。 捧水,敷脸,轻揉;再捧水,洗额头、发际线、耳朵、耳后、脖子,再用微拧的毛巾整体揉搓一遍;洗洗毛巾,拧干,细细擦拭,当一滴水珠都不可能留存时,姚舞的脸才算洗完。 一节白胖的藕就此诞生。 姚舞很白,在昏黄的灯光下,白得有些格格不入。 姚舞将毛巾沉入水盆中,比划了一遍刚才宋琦“我出去打洗脸水”的哑语,就要端盆。宋琦伸手拦住,拿出水中的毛巾,微拧一下,便在脸上擦拭起来。 姚舞微微地笑着。 从进大门那一刻到现在,微笑始终挂在姚舞胖而不失妩媚的脸上。就连洗脸的时候也是。 三下五除二,宋琦洗完了。 姚舞出去倒水,刷牙,洗毛巾。期间还上了趟厕所。 当冲便池的流水声传到宋琦的耳朵里,宋琦的尿意袭来便无法抑制。 终于姚舞回来了。端着洗脸盆,盆里没水,有一个盛满水的白搪瓷茶缸,叠得方正的湿毛巾,毛巾上是一个粉红色的牙刷,旁边是大白兔牙膏。 “我的牙刷。”姚舞笑着耳语俯身的宋琦。 “我该走了。”宋琦耳语姚舞。 “不。”姚舞把脸盆放在地上,探手抱紧宋琦。 “我真该走了。”宋琦捧起藕一样白的姚舞的脸,发现那熟悉的微笑被一抹哀怨替代,红红的小嘴撅得老高,眼眶中的愁云愈来愈浓,那是晶莹的泪水。 捧着近在咫尺的美丽,宋琦忍不住吻向那一抹胭红…… 姚舞挥手,摸到灯的拉线,一拽,“叭嗒”,灯泡灭了。 黑暗中,肌肤白皙的姚舞,白得有些发光,有些不真实。 良久,二人慢慢睁开眼睛。 第一次与异性亲吻,让姚舞心潮起伏,小脸通红。 潮红退却,理智回归。 “你喜欢芙蓉,我知道。你少少的喜欢一点点儿我,行吗?”黑暗中,姚舞抱紧宋琦。 感觉着姚舞正努力地抬头,双眸期待着自己给出“行”的答案。宋琦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把她的头埋进自己怀里,柔声地说,“姚姚,你和芙蓉都是我的最爱,我会用一生守护你们。” 姚舞的圆脸贴在的宋琦的胸膛,感知着宋琦有力的心跳。闻言抬起头,闭上双眸,努力地踮起脚尖,红唇欲滴。 宋琦轻轻吻了上去。姚舞的唇非常柔软,如棉花,如水。 “我真该走了。”宋琦低语,“在芙蓉家喝水太多,尿急。” “上厕所啊。”姚舞急了。虽然去厕所路过爸妈的卧室,虽然他们的卧室门常年都不关,虽然有被父母发现的可能,但,不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被尿憋走啊。 “听话。姚姚,我该走了,你赶快睡觉,做个好梦。”宋琦在姚舞的耳边低语,末了还在她柔软的耳垂上亲了一口。 姚舞伸手在桌上按亮台灯,将灯罩压到最低,小屋内顿时半明半暗。 “嗯,我抱着它睡,我还要梦到你。”姚舞看着书桌上粉纸筒。 “开门动静太大,我走窗户啊。” “什么?”姚舞一惊。 宋琦将桌上粉筒随手扔到床上。 “轻点儿。”姚舞身随筒动,在床边拿起粉筒小心抚慰。 宋琦探身打开纱窗,窗户没装栏杆,可能是因为姚舞屋的窗户开向所内,而723所治安又好的缘故吧。 “我走了,你早点儿睡。”说完宋琦身形一纵,已跃过桌子,半蹲在窗台上,桌上的凌乱丝毫未碰。 “危险。”姚舞扔下粉筒扑到桌前。伸手拉宋琦,带着哭腔“别跳,求你了。” “别怕,没事。”宋琦握握姚舞担惊冒汗的手说,“姚姚,我会飞。你看好啊。” 窗户下停了好多车子,宋琦必须飞过停车密集区,降落在绿化带的草坪上,才能尽可能少的发出响动。 言落,宋琦蹬一下窗框,身体前飞出去。飞到离姚舞五、六米远时,宋琦象一片落叶一样轻飘飘落地,一点声息也无。 宋琦站在楼下,向楼上的姚舞摆摆手。 姚舞向楼下的宋琦挥挥手。 直到宋琦打开车子,骑车远去,姚舞才不舍关窗上床,关灯睡觉。 第42章 眼尖的姚舞 1984年4月30日星期一11:55分。阴历三月三十,庚午时,冲鼠,煞北。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从天气到心情,都和月初第一天预想的大不一样。 芙蓉和姚舞在今天前的每一天,放学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喂饱肚子。 而今天,他俩在学校对面等了一刻钟了,仍未见那个往日不到半点就出现的等待男孩——宋琦。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芙蓉拉着姚舞焦急地望向一中来十三中的方向。 “能有什么事?就是去五中打架也是下午的事。”姚舞对宋琦参与打架信心十足。 “他咋回事呢?”芙蓉来回踱步。 往日此时,她俩已在所食堂排队了。 723所的职工每天上午准点早上八点上班、十二点下班。所领导为了缩短职工们做饭时间,增加午休时间,于是命令食堂组织人员每天早上八点前,收取职工送来的盛有大米等生食物的饭盒,中午前进行蒸制,在职工下班时,就可以取走蒸熟的米饭或红薯等,节省回家做饭的时间。 家里有像芙蓉、姚舞这样大一点上学孩子的家庭,这些送饭取饭的事则完全交给孩子们了。 早上芙蓉送她家饭盒时,就遇到了姚舞。 “今天你家咋换小饭盒了?”芙蓉看到姚舞没用往日的大饭盒。 “中午我爸和我妈去吃酒,他们同学家姑娘结婚。你看,”小跑过来的姚舞斜背着书包,双手拿着饭盒。一手托底一手拔开写有“小姚”记号的饭盒盖,“不是米饭。” 芙蓉一看,原来是满满一饭盒带壳花生。 “中午光吃这可不行,要不去我家吧。”芙蓉双手搬着两大铝饭盒米饭。 “不了,我下点挂面。家里有西红柿、鸡蛋。”姚舞的算盘打到宋琦那了。 “对了,我爸妈的同学是三院的,不知道冰儿她们认识不认识那新娘子。”姚舞说。 “冰儿又不是三院的,庆庆才是。一会儿到学校问问她们。”芙蓉队排到跟前,将两个饭盒递给食堂工作人员后,又笑着从姚舞手里拿过她的饭盒递了过去。 对于姚舞的夹塞儿,食堂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就连后面排队的大人小孩也没人非议。 “谢谢大家。”姚舞冲众一鞠躬,拉着芙蓉各自骑上停在假山旁的自行车走了。 …… “来了!”姚舞跳脚大喊。十三中对面,姚舞指着路尽头对芙蓉说,“没错,是他。” 路上车来车往都是骑车放学的半大孩子,穿着颜色基本上就是军绿、深蓝两色,就连大多数女生也是如此。如果不是飘扬的长发或辫子,连雌雄都很难分辨。 “看错了吧?”芙蓉顺着姚舞手指的方向极目远望。 “不会错。”姚舞很自信。千万人中唯一不会认错的就是宋琦。 好一会儿后,芙蓉笑了,“还真是他。说你眼15都委屈你了,至少20!” 宋琦终于到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芙蓉扶住车把问道。 “没事吧?”芙蓉身后,姚舞关心地问。 “对不起,我来晚了。今天学校刚换了个门卫。不认识我。”宋琦歉意地一笑,伸下嘴唇,来个地包天,向上用力一吹,口气将额头上汗粘的头发吹得前耸,动作相当帅气。“下第三节课,他不让我出校。我拽他去找校长,结果找了一节课也没找到。骑上车,咱们走吧。” 见宋琦眼睛正看向修车摊,芙蓉笑着说,“修车钱给了了,放到小伙子手里了呢。” 三人行,宋琦居中。 “以后不用特意等我,放学见我在了,咱们一起走;不在,你们就先走嘛。”宋琦说。 “你们改时间没?”姚舞问。 “改了,五一前一天,下午上学推后半小时,直到放暑假。开学又变回二点整。咱们潶坔市的老规矩嘛。”宋琦说。 “今天早上,姚姚她爸妈说中午,哎,就是现在,去参加他们同学家姑娘的婚礼。”芙蓉隔过宋琦看了看姚舞接着说,“她爸妈的同学是三院的。” “庆庆好像是三院的吧?”宋琦插了一句。 “对,所以我俩上学后问了问庆庆认识新娘不?”芙蓉说到这儿笑了。 姚舞也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俩?难道新娘子是庆庆?”宋琦左右看看两朵没心没肺的笑靥。 “你听说谁当新娘这天还去上学的?”芙蓉还在笑。 “不是庆庆。”姚舞止了笑,“但差一点儿是庆庆。” “什么意思?”宋琦问。 “新娘子是庆庆的妹妹,三班的牛欢欢。”芙蓉说,“庆庆家和三院院长家有婚约,本来定好是庆庆,但庆庆死活不同意,她爸便让欢欢嫁过去了。” “亲妹?”宋琦问。“庆庆也才十五吧?她妹不更小了?十几?” “庆庆二妈家的,比庆庆就小几天。庆庆十六了,她九月十九,她妹九月二十八。”芙蓉说。 “庆庆妈和她二妈是一起出的嫁,一起怀的孕。”姚舞解释道。 “还一起生的娃。”芙蓉补充。 第43章 姚舞下面条 “十六岁?也不对啊,大夏法定结婚年龄女方是十七岁。”宋琦说。 “跟小倭子打的那一仗,咱们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早结婚早生孩子,为国家多做贡献。国家对这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谁管呀?”姚舞说。 “况且人家是医院的,改个出生证明方便的很。”芙蓉又说。 “听你们的意思,你俩也急着改出生证?”宋琦笑了。 “不理你了。”正到723所门前,芙蓉停车,单脚支地。看着骗腿下车的姚舞,说,“宋琦,我回家了啊,要不你去……” “来我家吧,我家没人。”姚舞扶着宋琦的车把。 “吃完饭你俩来我家,下午咱们一起上学;要不,你俩在家,上学我去找你们。”芙蓉的意思其实很明确:宋琦在姚舞家人吃酒席回来前离开,去芙蓉家。如果遇上,就不用去芙蓉家了。原则是只立一面危墙之下。 “好。”宋琦答。 “咱去取饭。”芙蓉准备蹬车。 “等一下。”姚舞快速地锁上车子,把钥匙拿在手,挑出车钥匙,从钥匙环中旋出,其余的递到宋琦手中。 而后迅速开车,骑上车和芙蓉一起去食堂取饭。 姚舞取饭回来的时候,宋琦并没有在她家里等她,而是在楼下坐在车后衣架上看书。 “钥匙白给你了。”姚舞锁车,接过宋琦递过来的钥匙,串在一起。侧头看了一眼宋琦正往军挎包里装的书。 “《地理》,上午的第四节课。”宋琦说。 “不上课,看看就行了?”姚舞问。 “看它一遍,就够给它面子了。”宋琦笑着把姚舞车筐里的饭盒取出。 “烫!”姚舞急忙吆喝。 却见宋琦已将饭盒放在平放的军挎包上,双手托着书包。 “不憨嘛。”姚舞笑着上楼。 “芙蓉的车没车筐,她饭盒放哪儿了?”跟着姚舞上楼梯的宋琦问。 “她两盒呢。”姚舞说完,见宋琦没吭声,又说,“放心,芙蓉也不憨。饭盒她夹在后衣架上,到家和你一样用书托着回去。” “我回来咯。”打开门,姚舞大叫一嗓,将书包扔到客厅沙发上。 屋内安安静静。 “芙蓉,我们,每天拿饭盒早习惯了,烫不住的。”姚舞撑开一张小折叠桌,从宋琦书包上取下饭盒放到桌上。 宋琦将军挎立放在沙发扶手旁。 “坐下。”姚舞命令宋琦坐到沙发上。 宋琦并腿坐下。 姚舞站到宋琦面前。 她把双臂架到他的两肩上,整个人向上一窜,两腿分开,跪坐在他大腿上,两人鼻尖轻触。 两团软肉暖暖地贴上宋琦胸膛。 宋琦微微侧头吻了上去,姚舞微微侧头激烈地回应。 四唇凝结,时间凝固。 “昨晚一不小心,我梦到现在了。”姚舞在梦呓。“你做梦了吗?梦见我没?” “我没学会做梦,所以没做过。”宋琦呢喃。 四目紧闭,天昏地暗。 “从去年国庆后,我天天做梦,梦里只有你。开始的你很朦胧,后来渐渐清晰了。” “我要做梦的话,会从床上掉下来。” 四臂环绕,亲密无间。 “你身体怎么这么硬实,像一块铁。” “你骨头架子真小。像筷子扎进面包里。” “哈!那得有多大的面包?够吃一年?”姚舞睁开睡眼,“宋琦,我们做饭吃?” “好的,姚姚。”宋琦站起,顺带抱起姚舞。 姚舞象胖大的八爪鱼一样挂在宋琦身前。 “厨房在哪儿?”宋琦一手抱着姚舞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屁股。 “我屋旁边。”姚舞双手抱着宋琦的脖子,双腿缠着他的腰。 “亲一个。”厨房,姚舞索吻,“我下去做饭。” “那我不亲了,喜欢让你一直这么呆着。” “我也想啊,可肚子有意见。”姚舞亲了宋琦一口,说,“我更怕饿着你。” 宋琦亲了姚舞一口,放她下来。 姚舞开始做饭,宋琦打着下手。 烧水,择葱、洗葱、切葱花;磕鸡蛋、打鸡蛋;洗西红柿、切西红柿;支铁锅、倒油、炒葱花鸡蛋、装碗;热油、炒西红柿、加糖加盐加碗中鸡蛋加水,盛盆。 热油,下葱花,淋盆。 水开,下挂面,点凉水,水开,捞挂面,过凉水,入盆。 姚舞的动作很麻利。三下五除二,一盆色香味俱全的捞面条出现在饭桌上。 蒸熟的花生已开盖半天,现在正好冷热适中。 “你的碗我的碗,你一只我一只、你一只我一只。”姚舞分发碗筷。“开吃吧?” “你先来。”宋琦说。 “你先。你是爷们。” “你做饭辛苦,你先。” “一起吧。”姚舞美滋滋的。 …… “我来刷碗吧?”两人干光一盆面条后,宋琦喝着碗中的凉水,说。 “不行。”姚舞喝着碗里的面汤。 “按你的话说,‘吃你的,喝你的,难不成还让你来刷碗?’”宋琦引用昨天姚舞的原话。 “话可以那么说,但事不能那么做。”姚舞见宋琦喝完,便三二口干掉手中面汤。 第44章 舞台剧谱曲 “为什么?”宋琦问。 姚舞摞起两个碗,抓起两双筷子,放入空盆里。端起盆说,“因为你不是娘们。君子远庖厨。” “这话不是字面的意思。”宋琦不跟姚舞争了,转而收拾桌上的花生壳。 “我来。”姚舞拿着簸箕和抹布走来。 “那我真就坐一边了啊。”宋琦说。 “去吧,你歇一会儿。沙发上或我屋床上,你选吧。”姚舞说着话,把饭盒盖扣在饭盒底部,放到茶几上。因为饭盒里的花生没吃完,盖上盖容易变味。 宋琦选择了沙发,因为一来在沙发上可以看到姚姚忙碌的身影,二来沙发上能感受到刚才和姚姚的激情。 …… 短暂的缠绵后,宋琦与姚舞出现在芙蓉家门口。 “当当当”敲门声。 “小蓉,你同学来了?”二妈杨雪梅问芙蓉。 “应该是。”芙蓉说完冲门说道,“来了,来了。” 今天二妈没有象往常一样睡午觉,而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织着毛衣。 不仅她俩没有睡午觉,柳家除了芙蓉的姐柳翠微外,都没歇息。 此刻,柳爸正在厅角小几旁跟小静讨论着报纸上的新闻。 “柳伯伯好、二伯母好、三伯母好。”姚舞挨个叫人问好。 “小舞,真好啊。最近都吃什么了,又胖了。看我们家小蓉,越来越瘦了。”杨雪梅拉着姚舞的手亲热的说。 “柳伯好,两位阿姨好。”宋琦鞠躬问好。 “二妈,这就是我同学宋琦。”芙蓉做着介绍。 “小宋啊,坐。”二妈拉着姚舞坐到沙发上。 全家都不午睡,难道是特意在等我?刚才芙蓉的介绍中那个“就”字,让宋琦感到异样。 果然柳爸开口显露端倪。“听小蓉她们说,你还懂音乐?” “有些乐器会一点点儿。”宋琦答。 “小琦的‘一点点儿’可不好衡量。”三妈小静笑着说,“书法,他也说会一点点儿。” 柳爸和小静对视而笑。 “做曲呢?”二妈杨雪梅问。她早上刚见识宋琦的“大小韭菜”和《兰亭集序》,明白小静说的“一点点儿”。 “会一点点儿。”答完,宋琦也笑了。 “这个‘一点点儿’就谱出《韶华皈》。”三妈小静显然做了功课。 见宋琦只是腼腆的在笑,二妈杨雪梅说,“小静说《韶华皈》是你谱的曲,我还不信,十几岁的孩子绝无可能。得经历多少岁月沧桑、风霜洗礼才能谱出《韶华皈》那样让老人返老还童的曲调。” “二阿姨,我社会阅历浅薄得很,谱《韶华皈》也只是按词填曲。所以不是我谱的曲好,而是词写得好。”宋琦说。 “是这样。小蓉她二妈是所宣传科的,前些日子,所宣传科和市青少年宫联合创作了一部少儿歌舞剧,准备献礼六一儿童节。”柳爸喝了口茶,接着说,“青少年宫主要负责主体的内容及歌词部分,所宣传科负责曲调。小蓉她二妈对宣传科同志配得曲,整体还是满意的。对个别部分的音乐与唱词配合不是很满意。” “想让你看看,帮着修改修改。”芙蓉把他爸的话说完。 “我试试。”宋琦看着芙蓉答道。 芙蓉开口了,宋琦怎么也不能拒绝。但客气话总要说的:“我才学疏浅还孤陋寡闻。还剩一个月的时间,我不知道能不能达到二阿姨的要求。所以……” “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小静说话了,“半个月前,我已经请我三哥去帮二姐了。” “谢谢你啊,小静,你三哥可帮了我大忙了。”二妈杨雪梅拉着小静瘦的的手说。 宋琦看着芙蓉,芙蓉看看她爸。 柳爸笑着说;“那就这么定了。改天让小蓉把大纲和唱词及宣传科同志谱的曲都交给你,你看着润润色。” “不用改天,大纲和唱词现在都有。”二妈杨雪梅起身去了卧房。 不一会儿,端着半尺厚的8开纸出来。 “只是曲谱在宣传科,下班才能拿回来。”二妈杨雪梅把一摞纸交到宋琦手上。 宋琦大概翻看了一下,是复印件。讲述儿童夏令营进山遇险自救、被救的故事。故事生动惊险,唱词天真活泼。就连虎狼猫狗、蚊虫鱼蛇都有唱词。 “我得先有你们谱的曲,才能按你们的思路去修改。”宋琦合上第一页分三行印着“大型舞台剧、《潶坔夏令营历险记》、集体创作”字样的8开纸,说,“如果单拿这些,我整体谱出来的,不一定会令你们满意。” “宣传科谱的曲,下班拿回来,让小蓉给你送去。”二妈杨雪梅说。 “好。”宋琦抱着一摞纸站了起来。 “还早吧,现在就去学校?”小静看看手表说。“才一点十分。” “就是,你们客厅再玩一会儿吧,我们回屋去。”二妈杨雪梅说。 “不了,二伯母,我们去学校看会儿书就到点了。”姚舞说着和宋琦、芙蓉站到一处。 第45章 一逃三节课 “宋琦,进来。”芙蓉隔壁屋子传来芙蓉的声音。 宋琦微怔,随即想到是柳翠微。 所有人一怔,他俩怎么也认识? “姐,你醒了?”芙蓉拉了拉宋琦。 姚舞赶忙接过宋琦手中的一摞纸。 “他们吵着,我能睡吗?”翠微的屋门慢慢打开。 “姐。不该吵着你。”芙蓉到姐姐身旁,乖巧地说。 “没你事。”翠微柔和地说完,转而悄声恶狠地说,“我烦那个老太婆。” “姐,下午好。”宋琦跟着芙蓉进屋。 姐俩的屋子差不了大小,只是姐姐屋家具少,显得大一些。 一张单人床,一个小巧的梳妆台,一个很窄的立柜。 翠微正懒懒地靠墙坐在床上,见宋琦进来,便对坐在床沿芙蓉说,“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芙蓉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姐,什么事?”宋琦问。 “下午不要去五中。” “不行,我答应别人了。” “不要给那老太婆谱曲。” “也不行,我答应了了。” “那你出去吧。”翠微平静地说,“对我妹好一点儿。” “我答应你,但不止好一点儿。” “去吧,换我妹进来。”翠微笑了。 “噢。”宋琦转身,走了两步,说:“芙蓉知道我下午去五中。” “那不用来了,你们走吧。” “噢。”宋琦出门,带上房门。 客厅里只有房门口偷听的芙蓉和沙发边伫立的姚舞。 姚舞手拎装着大纲和唱词的白粗布袋子。 “他们都去主卧了。”芙蓉掩饰着尴尬。 宋琦一笑,说,“那咱们走吧。” “好,我去拿书包。”芙蓉回屋。 …… “现在去哪儿?去学校太早了吧。”快到所门口时,姚舞说,“去我家吧。” 芙蓉看着宋琦。 宋琦拍拍后衣架上夹着的白粗布包说,“我先回趟家,把它放回去。” 顿了一下,宋琦又说,“芙蓉,你去姚姚家吧,到点你俩去上学。我下午不去学校了,在家呆着,看看这少儿剧,磨到四点多直接去五中。” “一逃三节课,没事吗?”芙蓉问。 “能有什么事儿?我每天逃课,老师都习惯了。”宋琦笑笑。 “芙蓉姐,你帮我请个假,下午我也不去了。”姚舞对芙蓉说,“我想跟他去五中。” “你好好学习,瞎掺和啥。”宋琦不许。 “就是,你去干啥?耽误宋琦的事。”芙蓉也说。 “我就去。你走哪儿我跟到哪儿。”姚舞赌气地抓住宋琦的车把。 “他去打架你也跟着?”芙蓉白她一眼。 “我可以找小娟呀。”姚舞说。 “行。”宋琦一直认为学校课堂上的学习强不过在家自学。“下午课的书不都在你书包里吗?我给你补一补。” “芙蓉姐,要不咱们现在一起去宋琦家,今个二点半上学,还早呢。二点多你再去学校,记得帮我请假啊。”姚舞对芙蓉说。 “好。”芙蓉同意。 “那走吧。”宋琦微笑着跟门口那个老战士打了个招呼,率先出了所门。 …… “下午三节课是美、地、历。先讲第三节历史,我们讲到这儿了。”在宋琦家客厅饭桌前,芙蓉从书包里取出历史书,翻到快末尾处,对宋琦说。 “你们学校讲得比我们一中还快。”宋琦大致看了一下课节内容说,“这一节是前三节的一个小结,主要是从前朝的经济、文化、政治、民生、民族融合以及对外交流等方面阐述前朝政治体制的弊端及局限性,从而说明政冶变革是大势所趋。你俩主要记住以下几点就可以了……” 不一会儿,宋琦通俗易懂、深入浅出的讲解让芙蓉和姚舞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受学效果,原来枯燥的历史,可以这么有趣。 “下课,休息十分钟。”宋琦说完去了厨房。 “老师讲的口干舌燥,喝凉水去了。”姚舞喝着茶上的茶水对芙蓉戏说道。 果然听见厨房传来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 “十分钟到。上课,第二节……”宋琦提着保温瓶站在茶几边,正往进门时给二人倒的茶中续水。 “老师,”坐到桌的芙手高举一只手。 “柳芙蓉同学,你有什么事?”宋琦说。 “报告老师,她要上厕所。”宋琦另一侧的姚舞举手说。 “朕,准了。”宋琦笑。 “臣妾去了。”芙蓉作了揖,笑着进了厕所。 听到厕所插插销的声音后,姚舞趴到宋琦耳边:“臣妾也要去。” 宋琦转头,吻了一下姚舞说,“朕,不准。” …… “你们《地理》都讲到这儿了。”宋琦说。 芙蓉出来时,姚舞正翻着地理书给宋琦看。 “你们的老师吃化肥了吧?讲这么快。”宋琦认真看起姚舞翻到的章节。 “这节上一堂课讲过了。”芙蓉有些好笑地看着姚舞,出手向后翻了两页,说,“下午该讲第四节西亚了。” 第46章 姚舞生病了 “我咋记得该讲第三节,中亚。”姚舞不确定。 “这样吧,我也不单讲某一节了,给你俩说说地理学习方法吧。”宋琦开讲,“现在地理课学的是‘世界地理’,所以跟以前学的‘大厦地理’的学习方法略有不同。” “不都得死记硬背吗?”姚舞问。 “都得理解,都得背。但首先要理清方向、重点。”宋琦看看两人,见无疑问,便接着讲,“世界地理主要讲世界上其它国家、地区的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 “首先要认识地方,在地图或地球仪上找到国家、地区,周边的大致环境。然后看它的两个地理。” “其一是自然地理,主要包括位置范围、气候、地形、河流及自然资源。记住其中与众不同的地方……” “其二是人文地理,包括国民和经济。国民从人口、国家制度和宗教切入;经济从工业、农业、商业及服务业入手。同样,记住其中的另类……” “本堂地理课讲授完毕。同学们请起立。” 宋琦一口气讲完,口又干了。“欢送老师,去喝水。” 芙蓉的姚舞都笑了。 喝水回来,宋琦说,“第一节美术就没什么讲的了吧?我们现在上美术课,就一个目的——培养欣赏美的细胞。” “而每个人的细胞不同,而且每时每刻随着心情变化而变化。美术老师也不想把我们变成统一的‘识美机器’,所以美术课上也总是放任我们胡说八道。” “至于动手画画什么的,就别想了。连“视点”都不好好教,怎么画?” “老师,什么是视点?”姚舞问。 “视点简单的说就是人的眼睛看物体的那个位置。”宋琦说,“也可以理解成画画的人眼睛的位置。” “看在你俩大大的求知眼的份上,我就再给你们讲几个点线吧。” “有了视点,再设想出一条与画者眼睛平行的水平线,叫它视平线。画者眼睛正对着视平线上的一点,叫它心点。视点与心点相连,与视平线成直角的线,叫它视中线。画物体时,在透视中伸远到视平线心点两旁消失的点,叫它消失点。所画物体消失在视平线以上的点,叫它天点。消失在视平线以下的点,叫地点。” “至于平面、平行透视及成角透视等,等高中学会《平面几何》《立体几何》后,就明白了。” “我们知道,任何一条线都是无数的点组成,同样任何一幅画也是。只是我们在习惯上说,画是由点、线、面构成。 “运用点、线、面画出形状、色彩、结构、明暗、空间、材质和肌理等元素,在统一、比例、对称、平衡、节奏、对比及和谐等基本理论的指导下,组合成一件完整作品。这就是画。” “而拥有独立人格能以独立思维方式形成的对事物的独立看法,再用独立的艺术手法画出人类的情感的作品,便是名画。” “太深奥了。”姚舞擦擦额头上的细汗。 “听不太懂。”芙蓉也附合。 “其实没必要了解这些,有颗欣赏美的心。足矣。”宋琦道。 “老师,你会画画吗?”姚舞问。 “会一点点儿。”出口,宋琦就笑了。 “啥时候给我们得露一手?”姚舞问。 “以后吧。”宋琦笑笑,“画画不像写诗词、谱歌曲什么的。这些都可以任随心情好坏,愉悦也好、郁闷也好;狂躁也罢,苦恼也罢。都可以入诗进曲,任由观闻者自行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而画画不同,你不能画一幅让人看着就忧郁、压抑的画,这是这是罪过。即便画的再精美传神也不是艺术,而是对艺术的亵渎。” “那你现在心情忧郁还是压抑?”芙蓉问。 “既不忧郁,也不压抑。愉悦倒是十足。”宋琦又笑,“只是眼界太窄、阅历太浅,尚拿不动沉重的画笔。忘记谁说的了。名画就是让人们在堕落的人生之中,看到美好的一面。我也觉得惨淡的人生,太需要一丝光亮了。” “芙蓉,你到点了。”姚舞拍了一下芙蓉。 闹钟被宋琦摆到茶几上,此时指针指到下午2:10分。 “还能坐一会儿。”芙蓉开始收拾书包。 “早点儿走吧,别搞那么紧张。”宋琦劝道。 “我也不想去了。”芙蓉说。 “别啊,你不去谁给我请假?”姚舞急了。 “去吧,想好咋给她请假。”宋琦说。 “我就说你拉肚子了?”芙蓉背起书包,问姚舞,“还是说你发烧了?” “就说他中午吃喜酒喝多了,估计下午庆庆也去不了。”宋琦出了个坏招。 “可不敢说我喝多了,丢死人。”姚舞撅起嘴。 “好了,好了,不说。”芙蓉开开大门,对相送的宋琦和姚舞说,“我就说你不舒服,还没去医院看,不知道什么病。放学我过来找你们,等着我啊。” “行。” “好。” “你慢点啊。” “别慌,时间还早呢。” …… 第47章 姚舞又没戴 “我上趟厕所,不插门。”芙蓉走后,被宋琦从后面抱着的姚舞,挣脱魔爪后,笑嘻嘻地说,“你不许偷看啊。” “没空看你。“宋琦拿着芙蓉的水杯去了厨房。 “厕所也不放纸?”姚舞的叫声。 “有啊,在左手上边壁柜里。”宋琦在厨房刷茶杯。 “没有。你送一张过来。” “芙蓉都用完了?不可能啊。一厚摞卫生纸呢,比咱们背回来的唱词还厚。你再看看。”宋琦还在洗杯子。 安静一会儿后,姚舞来到宋琦身边。 “让开,我洗洗手。”姚舞看似不高兴。 “你的屁股是左手擦的还是右手擦的?”宋琦从头顶的绳子上取下毛巾。 “两只手一起。”姚舞没好气地说。 “这可不是标准答案。”宋琦用毛巾把姚舞洗了的双手包起来,轻轻擦拭,“我问你用哪只手?你说右手或左手。然后我说我们用纸。这才对。” “讨厌啦。”姚舞说。 宋琦搭好毛巾。 宋琦出厨房来到客厅。 “你屋没床?” “没有。” “我是不是很重?”姚舞问。 “我们姚姚一点儿不重。我不是说了吗?你骨头架子很小,有种柔弱无骨的感觉。” “明天下午是毛笔课、生理卫生课,还有一门啥来着,忘了。生理课就该讲人体重量那章了,你先给讲讲呗。”姚舞低声细语。 “人的体重主要由——骨骼、肌肉、体液、脂肪、食物残渣等五部分组成。你骨骼小,份量自然轻;肌肉嘛,可以忽略;体液就是水分,女孩子都是水做的,水分大正常;脂肪分必需脂肪和储存脂肪,这个大都一样;最后是食物残渣,就是便便,你刚去了厕所,自然就忽略不计了。”宋琦双手兜兜姚舞的屁股说,“你把体重大头骨骼降到了最小,所以我说你不是很重。” “我刚才去厕所没排便便。是小便。”姚舞说。 “那还要纸?”宋琦问。 “谁告诉你小便不用纸?”姚舞着宋琦的眼睛,“可能你们男孩子不用。女孩子、女人都用。” “第一次听说。”宋琦说。 “我想嫁人了。”姚舞说。 “嫁我,得再过几年。”宋琦说,“现在要饿死的话,饿死我一个;你要嫁给我,饿死的就是咱们一对儿了。” “那我也愿意。”姚舞说。 “我不愿意呀。”宋琦说,“我可不舍得我的姚姚跟着我受罪。等过几年,上完学、有工作、有一定经济基础的时候,再迎娶你。” “我等着。”姚舞说 “我没戴罩。”姚舞说。 “昨晚睡太晚,早上来不及穿,是吧?”宋琦说。 “不是。本来戴了,在早上洗花生的时候,又摘了。”姚舞说。 “为什么?”宋琦问。 敲门声响起。 “当当当。” “谁呀?来了。”宋琦说。 “是芙蓉。”姚舞小声说。 “就上了一节课?”宋琦打开大门,见果然是芙蓉。 “嗯。”芙蓉进门。 “我找高老师给你请假,高老师让我早点儿带你去医院。”芙蓉在来到姚舞身旁说,“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去去去!你才去呢。”姚舞拉芙蓉坐下。 “又没戴?”姚舞坐着,芙蓉还站着,从领口看了到绚丽的风光。 “忘了。”姚舞用手拍拍胸口,让衣领附身一些。 “讲哪儿了?”芙蓉翻开姚舞摆在桌上的书。 “你不也没戴?”姚舞的手在芙蓉的后背上下摸好几遍了。 “我还用戴?”芙蓉自嘲。 “听说新出了一种药,一吃就大了。广告词怎么说来着?”姚舞急得挠头。 “去去去!瞎说啥呢。”芙蓉不理姚舞,冲着厨房问,“宋琦,你忙什么呢?” 第48章 大型历险记 “我洗了几个西红柿。”宋琦说着端着一盆不大的西红柿从厨房走出。 “对了。我想起来了。”姚舞声音压低,“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大不了?”宋琦给她俩递西红柿。 “没有,没有。”芙蓉接过西红柿,脸比西红柿还红。 “这柿子真甜。”姚舞咬了一口。 “许伯自己种的。好吃吧?”宋琦也拿了一个边吃边说,“许伯在电厂后面开了块地,种的有西红柿还有黄瓜。不过黄瓜吃完了。” “这些不是等到夏天才有吗?”芙蓉问。 “电厂那儿有热水池,二十四小时不停的排热水。”宋琦说。 “黄瓜地要热水浇?”姚舞问。 “当然不是。什么植物也受不了热水浇,热水会抑制植物根部的酶的活性,使植物吸收不到养料,再加上热水缺少营养成分,浇浇就浇死了。”宋琦啃一口西红柿接着说,”我是说那有热水池,附近的地温高,就算冬天种些夏季的植物也没问题。只不过结的果小一些而已。” “肯定你给许伯出的主意,对不对?”芙蓉说。 “许伯二儿子在电厂工作,许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宋琦没否认。 “你咋什么都知道?”姚舞又啃了一个西红柿。 “也有我不知道的。”宋琦答。 “哪儿有你不知道。”芙蓉笑着说完,伸出1根食指,然后起身去了厕所。 不一会儿,冲水声后,芙蓉出来去厨房洗手。 “问她左右手?”宋琦小声问姚舞。 “随你。”姚舞在跟一盆西红柿较劲。 “我不知道的有很多,比如,你刚的伸根食指,我就不知道什么意思。” 宋琦开始下套。 “这个,”芙蓉伸出一根食指说,“这是‘1号’,就是指厕所。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还有不知道的。再比如,刚才你去1号,完事后,是左手擦的?还是右手擦的?”宋琦抛出二选一。 “嗯?”芙蓉略一犹豫,两只手轮流背到身后,像在回忆刚才厕中之举。 “别理他,他逗咱呢。”姚舞终于放下西红柿,拉着芙蓉的两只手说,“你回答哪只手都不对。” “怎么?”芙蓉没明白。 “因为别人不用手,而是用纸。”姚舞把“手”跟“纸”的发音加重、拉长,让芙蓉瞬间明白过味儿来。 “你坏死了。”芙蓉的粉拳擂在宋琦胸前,然后拳变布,手心手背轮番在宋琦身上反复擦,嘴里叫着,“这只手,就这只手。” “哈。”宋琦大笑。 “宋琦,你不是说改天给我们讲你在十三中等的是谁吗?”姚舞问。 “对啊,你还说‘说来话长’,今天有时间慢慢说。”芙蓉也帮腔。 宋琦看了一眼芙蓉平展的胸部,笑着说,“现在不是讲的时候。一会儿可能会打架,我得养足精神,不能分神。” “你总有借口。现在四点一刻,还有一节课时间,我们做什么?”芙蓉问。 “看书,学习。”宋琦说。 “不。”姚舞率先反对。 “要不,宋琦,你弹吉他给我们听吧。”芙蓉说。 “对了,咱们看‘大型历险记‘吧。”宋琦说着将一摞8开纸从粗布袋中取出。 “人家好好的大型舞台剧《潶坔夏令营历险记》,在你嘴里成‘大型历险记’了。”姚舞笑说。 “简称嘛。”宋琦让她俩在他两侧坐好,“听仔细了都,只当在上课。” “首先宋老师问你俩一个问题:知道韵文、韵脚、韵尾吗?” “学过。”芙蓉举手回答。 “老师再讲一遍。”姚舞也胳膊肘触桌举手说。 “好。先说韵文,韵文就是诗词歌赋。韵脚是韵文句末押韵的字。一篇韵文的一些句子的最后一个字,采用韵腹和韵尾相同的字,这就叫做押韵。因为押韵的字一般都放在一句的最后,故称‘韵脚’。这个字的复韵母中,韵腹后面的元音或辅音就是韵尾。懂了吗?” “懂了。”二人回答。 “考一下你们,《山行》的韵脚是什么?”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二人默念片刻,举手示意要回答。 “姚姚,你说。”宋琦让姚舞说,因为芙蓉肯定不会错。 “家,花。”姚舞答。“‘斜’不知道算不算在内?” “回答的很对。斜也算在内,不过,古时斜不发现在的斜这个音。”宋琦说,“现在不说这,我再问那韵尾呢?” “阿。” “很好。写的纸上就是拼音的a。”说着宋琦在桌上找出几张白纸,给二人一人一张。“那铅笔盒里有笔,都拿一支。把家和花的韵尾写到纸上。” 二人均在纸上写下“a”。 “很好。下面我们可以开始工作了。”说完,宋琦把《潶坔夏令营历险记》分成三摞,每人面前摆了一摞。 第49章 两个找茬的 “我大概看了一下,这实际上是由台词和舞台指示组成的剧本。这里面有好多单本,多的几十页,少的也七八页,咱们一本本翻看。看什么呢?先不说。”宋琦一顿,又说:“先说不看什么。以剧作者的口气的叙述文字,不看。包括时间、地点、人物的形象特征、形体动作及内心活动的描述等都不看。对场景、气氛、布景、灯光、音响等方面的要求,也不看。这些都属‘舞台指示’。不看。台词部分中的对话、独白、旁白等也不看。” “那我们看什么?”芙蓉问。 “只看台词部分里的唱词。找出韵脚,只把韵尾写在纸上。都听懂没?” “懂了。”二人回答,开始抽8开纸本。 宋琦也拿了一本翻看起来,找到唱词部分的韵脚,再把相同韵尾记到白纸上。 “铃铃铃……”闹钟响起。 “都差一刻五点了,过得真快。”芙蓉翻看了十几本。纸上却寥寥几个拼音组。 “还有四五本,弄完再去五中?”姚舞翻了七八本,纸上拼音组和芙蓉的差不多。 “不用了。”宋琦看看三人纸上的拼音组数相差无几,心中有了数。“没必要都找完,我只是看一下写唱词之人的功底和习惯。” “看出什么了?”芙蓉问。 “循规蹈矩,创新不足。” “就从这几个拼音上,看出来的?”姚舞问。 “你们看韵脚写韵尾,我可是从头背到尾。走吧。”宋琦起身,双手抬起二人胳膊说,“去晚了,可不好。” “走就走。”姚舞很决绝地站了起来。 “宋琦,不去不行吗?”芙蓉仍懒在凳子上。“我姐也不让你去。” “要不你们在家等我?”宋琦问二人。 “我要去。”姚舞双臂做着扩胸运动,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厨房。 热完身,洗手,她在做上战场前的最后准备。 “不去行了?”芙蓉拉着宋琦的胳膊。 “不能不去。”宋琦答。 “那好吧。”芙蓉终于起身。 …… 去五中的路上,三人行,芙蓉在前,宋琦居中,姚舞垫后。只一辆车。 下楼推车时,姚舞车子倒了,扶起来发现车链子掉了。 装链子费时脏手,宋琦索性一车带两人,等回来时再安链子。 由于前面带着人,姚舞没法享受先坐后骑的待遇,但能近距离挨着宋琦,姚舞还是很开心的。 此刻姚舞侧坐在后衣架上,左手扶着衣架尾,右手扶在宋琦的腰间,两条腿随意摆动,很是惬意。 “你咋认识我姐的?”侧坐在横梁上的芙蓉扭头问宋琦。 “嗯?你说什么?”宋琦眨眨眼,示意芙蓉姚舞在坐后面,不方便说。 “不说算了。”芙蓉会意,转头看向前方。 其实不是不方便解释,而是没法解释。与其自己瞎编与她姐认识的过程,不如她回去问她姐,让她姐自己编。 百十米前就是五中的校门。 铁栏杆交错的校门紧闭。 校内安安静静,一个人影也无。 学校就是这样,放学铃声响之前,门可罗雀,万籁俱寂;一旦响起,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校门隔条马路的对面,是电厂一排四、五层的家属楼。楼下初高中学生、社会小青年三五成群的聚集。有上百人之多。 “人那么多!”芙蓉小声地说给宋琦听。 “咱们来早了,他们还有好多没来呢。”宋琦瞄了一眼。 “你咋知道?”姚舞问。 “你看他们是一伙一伙的,每伙人都相隔一段距离。说明他们互相还不认识,组织者还没来。”宋琦分析道,“现在这帮子都有百十号了,一会儿至少还得来这么多。” “哧——”马路中间,一个戴一顶内垫一圈硬纸军帽的小子,模仿了一声自行车漏气的声音。 “没气啦!”身旁一个上穿黑开襟下穿黑灯笼裤的家伙怪腔怪调的叫。 宋琦寻声瞪去,车速放慢。 “轱辘挨地咯!”黑开襟像是练家子,皮肤黝黑,胳膊粗壮。 硬军帽和黑开襟估计是到校门口踩点探风的,现在正过马路返回大部队。见宋琦带两女的,便出口调戏。 “哎,轱辘不挨地挨哪儿?挨他仨谁的**里,你说?”硬军帽仗着黑开襟会武术,有恃无恐地叫骂。 这边就宋琦一个男的,他那边俩,更别说十几米外还有他们的大部队呢。 宋琦停车,姚舞跳下车,怒视那俩人。 宋琦让芙蓉下来,芙蓉不下。“别跟他们计较,咱们先进学校吧。” “你先下车再说。”宋琦瞥了一眼那两小子,算计最佳出手距离。同时喊了声“姚舞,扶一下车。” 硬军帽很不喜欢姚舞恶狠狠的目光,指着姚舞大骂:“他娘的!肥猪再看,老子把你狐狸眼抠出来当弹子。” 硬军帽边骂边拉着黑开襟就要冲过来开打。 第50章 他们死定了 正在这时,远处大部队传来一声高喊:“黑驴,过来!” “小子,今儿便宜你了。老子尤龙,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硬军帽见黑开襟往回走了,感觉单打独斗占不了多大便宜,便撂了句狠话追上黑开襟。 “咱也走吧。”芙蓉催促。 “走。”宋琦骑上车,姚舞扶着宋琦腰蹦上车。 “黑驴、游龙,他们死定了。”宋琦右手扶把,左手拍拍姚舞的右手背说。 “小琦,你来了。”小娟的舅舅谢长生。 校门口,谢老师在铁栏杆门内,热情地招呼宋琦。吩咐看门人赶快打开小门,让宋琦等人进来。 “谢组长,您好。”宋琦问好。 “谢老师好。”芙蓉和姚舞问着好进了学校。 “又来了一拨。”从学校传达室里陆续出来了几位男老师,看样子都是体育、艺术老师。其中一个指着马路对面胡同里,对谢长生说。 “后面还有一波。”另一个指着更远处说。 “这次报警,他们咋说的?”谢长生问。 “还和前几次一样,警察还在调集人手,还在申请装备。让咱们先别开大门,保证学生们的安全。”一个岁数很大的老师说。 “还有十分钟就放学了。”有人在看手表。 “得有二百多人了吧?”一个戴眼镜的青年人小声地说。 “小琦,对面有你朋友没?”谢长生压低声音问。 “应该有几拨是。真打起来,我能劝走他们。”宋琦答。 “同学,你们哪个学校的?”上岁数的老师问芙蓉。 “我俩十三中的。”芙蓉回答,“是来找张丽娟的。” “你们来的不巧……”老老师的话被谢长生一句“老邢”打断。 “又来一拨!”眼镜男老师眼力不错。“现在恐怕三百多人了。” “人越多越打不起来。”宋琦冷笑一声。 “这么多人,不可能全是敌人。”谢长生赞同。 “谢组长,我出去办点儿私事。一会儿放学,让她俩和小娟在一起。” “好,你小心点儿。” 小门打开,宋琦向传达室门口立在车子边的姚舞和芙蓉笑了笑,便大步踏了出去。 见有人从五中出来,立马有百十号人涌到马路牙上,手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列成长长的一排,让路肩凭空长了一米多。 出来的人如果不过马路,沿着校门一侧左右两边开溜的话,这帮人不会动手。 如果要奔着他们过马路,那是就故意找茬,非打不可。 即便你家就在对面电厂家属院,也得溜边先远远的避开。 宋琦不理会这些,大步过着马路。 “黑驴、游龙,你爹找你。”宋琦喊着话,脚步丝毫未停。转眼来到百十号人列队面前。 “谁他妈活得不耐烦了!”宋琦面前的人墙后面传来游龙的骂声。 “找死!老子成全你!”游龙身边的黑驴在叫骂。 听声辨位,宋琦趁面前这百十号人摆出的还是耀武扬威列队阵型,尚没聚拢成打狗阵之际,身体高高跃起,左脚一蹬左手边一个胖子,右腿借力前行踏到一个人的肩头。纵身一跃,完美落地。 随即左拳挥出,打倒一人,右腿猛扫,又倒下一个。然后一个纵身窜入黑驴、游龙的战队中。 “爷爷一中宋琦。”宋琦边喊边挥舞左拳,一拳将游龙的硬帽壳击飞,未及游龙倒地,宋琦右拳五指伸开化做布状,拍向游龙脑门。 “啊!”一声惨叫游龙在地上打起滚来,血迹飞溅。 原来宋琦将右手拇指和小指扎入游龙的双眼! “滚!”宋琦抬脚将游龙踢飞三米远。 一切发生得太快,很多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发现已倒下好几个了,最重要的是还瞎了一条龙,在地上游呢。 “黑驴,出来,到你了。”宋琦冷冷地说。 宋琦身边虽然有很多人,甚至还有游龙一伙的人。却没人敢上前挑战宋琦。 几个跟游龙平时关系好的,此刻更加关注的是游龙的伤势,没人敢上前报仇,提都不敢。 “咋样你?” “伤哪儿了?” “让我看看,严重不?” “上医院!” “对对,赶快送医院。”一群人七嘴八舌,把游龙抬走,远离杀神,成了最佳选择。 黑驴也想抬着游龙赶快离开此处,奈何宋琦点了名。 黑驴练过武术,宋琦那几下子,让他清楚地认识到绝对不可能是宋琦的对手,即使他们一伙十几个一起上,也不一定能讨到便宜。 此时,宋琦虽被几百号人包围,但核心区域却很宽敞。直径七、八米的圆形空地,只有宋琦、黑驴和一个矮个子小伙。 矮个子长得还算可以,只是一对小小三角眼着实让人着急。好在这小子还戴着一副茶色平光镜,遮羞不少。 “你是市一中的?”小低个问。 他一开口,宋琦就知道他是这伙人的头,刚才大喊黑驴回去的就是这个噪音。 个小声大,真理啊。 他虽是他们的头。但宋琦没搭理他。只把轻蔑的目光投向黑开襟。 第51章 没有人挑头 黑开襟有些心慌,却无法逃跑。他可不敢像宋琦一样从人群里杀出,只得向矮个子求救,“大哥……” “哎,老……”小低个硬生生把话咽回去,咳了一下又说,“我问你话呢?” “黑驴,你刚才的嚣张劲呢?”宋琦还是不睬矮个子。 宋琦找游龙、黑驴的麻烦,是因为这两货找他麻烦在先,这是私人恩怨。再说一打二,吃亏占便宜还两说呢。 一旦和矮个子递招,性质就变成宋琦招惹人家矮个子的帮派了。无论宋琦灭了人家帮派,还是帮派打残宋琦,都要结下大梁子,好说不好听。 “我错了。我不该说没气了,不该说车轱辘挨地了……”黑开襟先怕了。 老大连“老子”都不敢说出口,还有什么指望?一中宋琦这小子下手太狠,尤龙的双眼估计瞎了。别人没看见,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尤龙的血淋淋两眼球,紧挨着挂在尤龙鼻梁上的一幕,他会铭记终身。 而尤龙双手胡乱抓拔,将两个眼球塞回眼眶的情形将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不用跟我道歉。走,给正主道个歉。”宋琦说完,转身向五中大门方向走去。 人群纷纷后退,一米多宽的过道一直延伸到马路中间。 黑开襟紧走几步,垂头丧气且老老实实的跟在宋琦后面。 人群外围的大多数人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四个字跟施了魔法一样,人人皆知。 一中宋琦。 “他就是一中宋琦。”有人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 “一中宋琦是他。” “记住,以后别招惹一中。” “我认识宋琦。” …… “都散了吧!”胡知轩的声言。 “伙计们,走,喝酒去咯。”钢厂廿八好汉。 “撤!兄弟们。”宣哥。 “有点儿事,我先走了啊。” “各回各家,各……” …… 造山需要千万亿万年,山倒只须一瞬。 乌泱乌泱的人,说散就散。待宋琦走到五中校门口时,几百人走得只剩一人——游龙和黑开襟的老大——矮个子。 他还在原地发愣,宋琦那小子凭什么敢不理老子?老子报复他有几分胜算?待回过神儿,发现此地空余他一人时,他明白了,宋琦他斗不过。 老大明事理耗的时比手下黑开襟长得多。 进得校内,黑开襟见到姚舞,双膝一软竟当场硊地。 “我错了,请您原谅。我不该胡说您的体重,不该嘲笑您,请放过我。”黑开襟边说边磕了几个头。态度很诚恳。 “咋回事?”姚舞吓了一跳,跑到宋琦边,拉着宋琦的袖口问。 “他向你道歉,接不接受在你。”宋琦淡淡地说。 “好了,你走吧。”姚舞大度且嫌弃地说。 “谢谢。”黑开襟站进来就想跑,被宋琦叫停。 “等一下。”宋琦说,“你练武术少说也有十年了吧?我点你几句。” “谢谢。”黑开襟面露喜色。 “你练下盘的时候,不要试图用腿脚之力辅助拳肘。”宋琦说,“练下力上行的岁数,你已经过了。” “谢谢,谢谢。”黑开襟连声道谢,拳脚协调不好,有时出拳忽然无力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走吧。遇不懂之处,可到一中找我,我叫宋琦。” “谢谢”黑开襟这一会儿把二十年的“谢谢”都说完了。 …… “谢谢你,宋琦。”谢长生快步走过来。 “谢组长,校长问可以打铃了吧?”老邢从传达室跑出来问。 “可以。”谢长生一脸兴奋。 老邢快步回传达室回电话去了。 “谢叔,谢什么谢。我小时候吃你们家那么多饭,要谢也是我谢谢叔。”宋琦说。 “铃铃铃……铃铃铃……”迟来的放学铃声响起。 “好,不说了。来来来,咱们都进屋里坐,等一会儿小娟就出来了。”谢长生热情地招呼宋琦三人。 “不了,谢叔。我们得回去了。代问小娟好。”宋琦道别。 姚舞推着车,和芙蓉一起走出了五中宽敞的校门。 …… “手上有血,你受伤了?”前面的芙蓉担心地问。 “没,别人的血。” “刚在人群里发生什么了?我见所有的人都围了过去。”后面姚舞问。 “我进人群打了那个叫游龙一顿,然后就带黑驴回来了。” 宋琦的轻描淡写,引芙蓉和姚舞阵阵心惊。 “芙蓉,五中比咱们学校好,还这么乱,真可怕。”姚舞翻山越岭与芙蓉说话。 “就是,咱们学校打群架,双方加起来,最多也就几十个人。五中可好,三百多号人,还只是一方的。”芙蓉在检查宋琦的右手。 “人多不可怕。可怕的是今天这三百多人聚到五中,居然没人挑头。”宋琦对此特别奇怪。 “没人挑头?”芙蓉检验完毕,血不是宋琦的。 “头肯定有人挑,只是这挑头人一直藏着掖着,正常不应该这样。”宋琦没想出所以然。 第52章 要变天了吗 “正常是什么样子?”芙蓉问。 “你们想啊,振臂一呼,聚来三百多人,这说出去是多有面子的事。正常谁召集的,谁都会急着露脸显摆,以后吹牛也有资本。今个,我冲进去揍那俩货,主事的居然没露头。连你们所的胡知轩胡哥,在那里面都是小角色。”宋琦想了想说,“事出反常,估计大夏要变天了。” “变天?”姚舞疑惑。 “变什么天?”芙蓉迷茫。 宋琦沉默未答。 …… 宋琦家楼下。 芙蓉和姚舞在自行车旁等上楼取他俩书包的宋琦。 “以后不能再让宋琦打架了。”芙蓉说。 “嗯。”姚舞答应。想到的却是宋琦霸气的那句话:黑驴、游龙,他们死定了! 姚舞每念及此,右手的手背就像被温水浇过,那是宋琦左手手心的温度。 “姚姚的车链子比芙蓉的好安。”宋琦下楼后把书包给二人后,着手给姚舞安车链子。 “你们看,链盒飞轮这儿的检查口是插拔式,一拔就行了,没上螺丝。”宋琦说着,拔下后检查盖,见链条好好的呆在飞轮上。 宋琦便找了根小树枝,将车向姚舞、芙蓉那边倾斜,让姚舞扶着车子。 车子在前轮和单支架及姚舞的支撑下,后轮悬了空。 宋琦一手转动脚蹬,一手用树枝将飞轮上的链条别掉,说,“安链子得先安前面。” “你们看这,姚姚的车前面链轮这的链盒有个大盖,上面这个小盖也是直接拔。”宋琦说着,拔下小盖,然后把大盖从链盒上抠下来,小盖卸掉后的孔正好可以使大盖从脚蹬穿过。 宋琦用树枝挑起链子,挂到链轮上面的齿上,用力前摇脚蹬,链子安在链轮上。 宋琦再搅车蹬,链条卡进飞轮齿上,后轮跟着转动。 “好了。姚姚松手吧。”宋琦解放了扶车的姚舞后,安上链盒大、小盖及后面检查口的盖后。 “看你安得挺轻松,我们可安不了,链子掉了,还得让修车师傅安。”姚舞说。 “为啥我的得用螺丝刀拆卸?姚姚的多省事。”芙蓉问。 “因为你的车是南国样式。”宋琦答。 “宋琦,我们回去了。”姚舞有些不舍。 “我要么晚上把你们说的曲谱,和姚舞一起给你送过来;要么明天带到学校,中午给你。”芙蓉说。 “好。晚上我可能出去一趟,你来了家没人,放许伯那儿就行了。哎,算了。”宋琦说完,想了想又说,“我把家里的备用钥匙放到门口的电箱闸刀下,你们来了自己拿。我这把钥匙给你们,我现在上去进不了屋了。” “你晚上去做什么?”芙蓉问。 “今儿的事,善一下后。”宋琦答。 “那好。我们走了。” “路上慢点儿啊。” …… 晚上七点,宋琦去了钢厂保卫处赵何处长家。 开门的是赵处长家的佣人。 “宋琦,来了。”佣人喊道。 “小琦,进来。”走廊尽头的房间传来洪亮的声音。 宋琦熟门熟路走了进去,“赵叔叔好。” “小琦,坐。”赵处长坐在写字台后,指着对面的椅子说。 “昨天,省城开会回来我就准备派人把你找来。结果事一忙耽搁了。”赵处长笑呵呵地说。 “昨天?”宋琦纳闷。 “这个晚会儿再说。下午的事我听底下汇报了,挨打的姓尤名龙,现在还在医院,三院住院部,四楼五官科。他不告就算了,民不告官不究嘛。但要是告你,你可得防着点。”五十多岁的赵处长开门见山地对宋琦说。 赵何不仅是省第一钢铁厂保卫处的处长,还任宋琦所在府西区的警察分局局长和市治安大队副队长。 也就是说包括宋琦家的大杂院、五中、电厂家属院等,在钢厂周边的一亩三分地上,有三重警力管辖。当然还包括钢厂家属院。 “赵叔叔,下午是那尤龙放狠话惹恼我了,我一时没压住火。”宋琦和赵处长面对面坐在林家宽敞的书房里。 书房很大,比宋琦二室一厅的家都大。除了一排排铁皮柜外,就是一张大得夸张的写字台和两把隔着写字台太师椅。 “没压住火?出手也不能那么狠。我们教你功夫时常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是那小子太不经打。”宋琦笑着说“主要是赵叔叔教得好。” “我可不会散指功,是小六教你的。”略微谢顶的赵局长也笑了。“侄儿啊,你是‘忍一忍越忍越气,退一退越退越亏’的心理在作祟。” “对了,他放的什么狠话?”赵队长问。 “他说他要把我朋友的眼抠了。”宋琦答。 “原话。” “‘肥猪再看,老子把你狐狸眼抠出来当弹子’。”宋琦略微想了想,说。 “证人呢?” “除我和尤龙外,还有三个人可以作证,包括对方一人。”宋琦说,“我骑车带两人,从五中路过,尤龙和另一个人在路上叫骂。” “你带的是十三中的两个初三女学生,723所的柳所的姑娘柳芙蓉和所宣传科姚司机家的姚舞。”赵叔叔笑了,两颗金牙闪闪发光。“尤龙带着的人,叫徐强。这些,电厂路警察所已调查清楚。” “人民警察的眼睛是雪亮的。”宋琦恭维道。 第53章 爸妈的照片 “你们一男两女,岁数比他们小得多。这个尤龙和徐强也许想拦路抢劫,或许还想强奸也说不定。”赵叔没有避讳宋琦,把如何开脱宋琦的罪责直接点出:“明天我再跟你四叔打声招呼,你不会有事的。” 宋琦四叔叔魏斯是省都督,军政一把手。潶山省的警察厅、司法厅、律政厅等俱是他的门生故吏。 “谢谢赵叔叔。”宋琦说。 “等你爸你妈事了了,我得把你要过来,给我当儿子。哈哈。”赵叔哈哈大笑。 “赵叔叔,我爸妈真的叛逃了吗?”宋琦问。 “我从不相信秦大哥楚二姐会叛逃。”赵何陷入深思。 过了很久,赵何看着宋琦说,“十年了,你爸妈杳无音信。有关大哥的传言在高层却从未间断。有说他们在欧洲、有说在南国,还有的说他们去了西州那边。唉!都是阴谋啊。” 宋琦所处的大夏民国居于大江以北,外国人称之为“北国”。 位于长江以南的“南国”,其真正的国名是大吴民国,是三十几年前由原大夏的国防大臣孙仲谋建立的。 北南两国的西边广袤的土地,是大夏西部自治州,被州长刘玄德把持。前不久放出风,要自立为大蜀民国,据说联合国为此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同意其立国方案的具体细节与措施。 “赵叔叔,您能告诉我,我爸姓秦、我妈姓楚,为什么我和我姐却姓宋和韩呢?” “你也不小了,有些事现在可以告诉你了。”赵叔拿过烟灰缸摆在面前,掏出一盒“宇宙”香烟,抽出一支,划火柴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地说,“大夏建国虽早,但与小倭国一战元气大伤。当时,孙仲谋闹着要独立,刘玄德忙着拉帮结派。大夏百姓男少女多且民不聊生,政治体制几近崩溃。” 赵叔吸了口烟,吐出一口浊气,“那时你爸秦政是大夏内务部‘国事秘密内务组’的组长,组员包括你妈楚旅生、我、你四叔魏斯、五叔齐宋白、六姑燕萍、七叔韩尚武。我们六人在你爸的领导下,统领内务部。” “想当年,我们七人一起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被国家赐予‘战斗七雄’的名号。我们带领内务部做过不少青史不留名的大事。”说到此处,赵叔两眼威光毕显,身体一振。仿佛回到了当年厮杀的战场。 赵叔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缓了缓说,“老七在抗倭战争中牺牲了,老五去南国刺杀孙仲谋失败被俘,生死不明。为纪念你五叔和七叔,你姐弟俩便有了现在的姓氏。” 宋琦没有说话,赵叔说的话在任何书、任何报纸、任何电台里都找不到。连“战斗七雄”这四个字也是宋琦第一次听说。而南国刺杀总统一说,更是不可置信,从南国建国伊始,北南两国的关系一向和睦、融洽。两国居民自由走动,甚至转换国籍都相当自由且简单。 “如今你爸妈又出走了,七雄哥几个剩不多咯。”赵何又点了支烟,大口吸了起来。 “赵叔叔,六姑现在咋样?”透过缭绕的烟雾,宋琦问。 “她还在国家妇少联挂名,从你五叔那事以后,她就不闻时事,潜心专研绘画了。”赵何在烟灰缸里磕了一下烟灰,说,“前几天我去省城开会,专门去她庄园找她,但她出国了。” 赵叔说着,拉开写字台的大抽屉,拿出一个大号牛皮纸信封。说,“你六姑有一封信留给你。” 宋琦接过信,信封上一个字没有。 犹豫片刻,宋琦撕开口。 里面是一张五寸黑白照片。 宋琦看着,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是大哥大嫂?”赵叔一惊,站了起来,指间半截燃着的烟掉落在写字台上。 赵叔顾不上将它扔烟灰缸里,任由它自生自灭。三二步绕过写字台,来到宋琦旁边。 省城,赵何拿到信,一捏就猜出来里面是照片。但没想到是宋琦的父母。内务部的人,是不被允许拍摄任何照片的。 照片上是一对夫妇。 男子六十不足,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宋琦和赵叔。 女子五十多岁,耳边银丝缕缕,随风后摆。挎着身边背着双手的男子的胳膊,微微的笑着。 背景是茫茫大海,蔚蓝的天空中无日无云,与大海完美地融在一起。 相片是大半身照,下端只照到膝盖处。 “爸,妈。”宋琦眼含热泪。记忆中的爸妈虽然模糊,但肯定没这么老,头发也不是白的。 “大哥。”赵何的眼眶也湿润了。 “赵叔,六姑说没说……”宋琦问话出口,想起赵叔去省城并没见到六姑,便闭了嘴。 “从面貌上看,这应该是最近一年半载间拍的。”赵局长从宋琦手中接过照片,仔细端详后说,“从海平面与大哥大嫂膝盖的位置关系来看,这是在一艘小型船只的船尾拍摄的,小船渡不了海。所以小琦,别担心,你爸妈现在好好的,在近海城市,没有出海远行。” “会不会是轮船上的救生艇?”宋琦问。 第54章 大夫不识字 轮船远渡重洋,间或放下救生艇,游客上去拍照留念的事,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出国旅游公司的轮船上时有发生。 “不会。”赵叔肯定地说。 从海面由近及远整齐的波纹中,可以断定小船附近没有大型船只。小型的也没有。 作为大夏民国天字第一号通缉要犯,夫妇二人脸上没有任何担忧、恐惧之色,代之的是一种祥和、坚定的气质。 “大哥大嫂给你姐弟俩的这张相片,说出了很多事情。”赵叔把照片还给宋琦说,“一,气色上说明他们现在过得很好;二,船只上说明他们没有出远门,不在大夏就在南国;三,违反禁令拍照,说明他们现在做的事,不再局限在内务部的范围。” “四,六姑跟我爸妈时有联系。”宋琦见赵叔不再说了,便又总结了一条。 “你六姑这只闲云野鹤,哪部门也管不了她。当一名联络官,倒挺合适。”赵叔有点儿想通了某个环节。 “赵叔叔,你是说我爸妈……” “我有一个感觉。你爸妈的事儿,不是我们看到、听到的那样。”赵叔猛然看到在台面上的燃着的烟头,急忙伸手捏灭,扔进烟灰缸。 转过写字台,挥手扇去台面上半寸长的烟灰,拨拉着烟头烫的痕迹,说,“这一切,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宋琦临走时,赵叔说了一句:“像今天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了。大夏对这种目无法纪的社会群体斗殴事件,容忍已经到了极限。” 大夏要变天了。 天空将不再乌云密布,阳光将普照大地。树木将茁壮成长,鸟儿将自由翱翔。 …… 从赵叔家出来,宋琦寻思片刻,骑车去了三院。 晚上,第三人民医院住院部,安安静静,灯火通明。 四楼五官科病房区,医生办公室里,宋琦问值班医生:“请问大夫,下午送来一个眼球掉出来的患者在几号病房?” 穿白大褂的老医生戴上眼镜,看着宋琦,没说话。 “大夫,他叫尤龙。” “我查一下。”老医生在厚厚的三院五官科住(出)院登记薄上,慢慢翻看起来。 看了两页,赶忙摘下眼镜,小心地放进一旁的眼镜盒里。 眼镜是金丝边的近视镜,眼镜盒裹嵌大红色的平绒面料。怎么看都不像是面前这位黑不溜秋的老者的所有物。 “下午五点多来三院的,进住院部估计不到六点。”宋琦提醒正从前往后一页一页查找尤龙的老大夫。 “呵。”老医生尴尬的笑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说,“自己看吧。” “413病房。谢谢大夫。”宋琦道谢后问,“能让我看一下他的病历么?” “这个……”老医生犹豫起来。“不知道医院规定可不可以给你看。” “病人家属可以看病人病历。法律上有说。”宋琦说。 “有么?”老医生问宋琦。 “《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第二十条。” “真有,你就看吧。”老医生一指厚厚的一摞12开纸大小的本子。 白纸用钉书机钉成一个个几页的本子,封面是制式印刷黑体黑字《第三人民医院住院部患者病历》 下面是仿宋体“科室,患者姓名,性别,年龄”等项填空题。答题一律蓝墨水钢笔,手工填写。 每一个本子就是一个五官科住院部患者的病历。 “麻烦大夫给我拿一下尤龙的病历。”宋琦看到第一本就是尤龙的,这么问,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 “你自己找吧。”老医生说。 果然,宋琦的猜测没错:这个大夫不识字! “谢谢。”宋琦伸手取过尤龙的病历。 老医生一脸尴尬。 宋琦手上这本,尤龙的主治医生用钢笔清楚地写着“尤龙”两个大字。 宋琦翻看了两页,眉头紧皱。 “那上面写了什么?”老医生好奇地问。 宋琦一脸尴尬。你是大夫,你问我? “我不是大夫。是三院打杂的。”老医生说完,“嘿嘿”笑一笑,表情瞬间恢复常态,“今晚大夫们都去闹洞房了,拉我来顶缸。” 闹的肯定是庆庆的妹妹的洞房。 “大夫的字跟天书有一拼,我也只是看个大概。这上面先是说了患者病症:一,患者眼睑有撕裂的伤口,眼球脱出过眼眶,但被组织牵连。二,角膜失去光泽。三,眼球的四条直肌从眼球赤道部离断。四,眼球壁没有明显创口。”宋琦尽量不照本宣科的念病历,以免老大夫听不懂。“清理眼球表面的积血和污物后,患者视神经从眼球后极部相连的地方被外力拽断,留下一个直径约3mm的圆洞,只有两条松弛的上下斜肌牵连着眼球。” “后面呢?”老医生不认字,但能数出字数。从他到这个岗位上岗伊始,就在翻看尤龙的病历。原因无他,只因尤龙是今天,截止现在,最后一个入院的,他的病历在最上面。 第55章 我是一块砖 “后面是大夫的处理过程。一,清创缝合;二,肌肉固定;三,无巩膜裂伤,确认眼球壁的完整性,眼球还纳。四,处理眼眶骨折、眼睑畸形和泪小管损伤等合并损伤。”宋琦见老大夫兴趣盎然,听的聚精会神,便接着说,“用药方面:一,给予患者激素和甘露醇减轻组织水肿和对视神经的损伤;二,给予抗生素预防感染;三,多吃好吃的。” “你逗我呢。哈哈。多吃好吃的也算处方?”老医生大笑。 “多吃好吃的是我给他开的处方。”宋琦被感染,也笑了起来。 “你朋友眼睛能复明吗?”老医生止住了笑,面色担忧的问。 “复得原来一样明,肯定不可能啦。七七八八也成问题。”宋琦看到“患者术后预期”一栏是空白的,便说,“估计这货出院,视力能有01就不错了。” “那不跟瞎了一样?”老医生一边替宋琦难过,一边疑惑地看着宋琦。 “我不是他朋友。”宋琦为他解惑。“他的伤是我打的。” “啊?”老医生吃了一惊,猛地站起来。“小伙子那你还敢来?” 说着话,老人作势要去关上医生办公室的门。 “怎么了?大夫。”宋琦拦住他。 “小伙子,有好多人在那个尤龙病房里,都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吵得隔壁几个病床上的病人来这里告了好几回状。真大夫们借口闹院长的洞房,都躲出去了。”老医生担心地说,“你可不敢让他们看到你。” “原来如此。”宋琦进来时,见宽敞的护士室里也没几个护士。先前还以为护士都随医生去查房了呢。 “没事,我正准备找他们呢。”宋琦笑笑。问,“大夫,您在三院做什么工作?” “我是什么大夫啊!我就是打杂的。拖地、擦窗、倒垃圾、洗厕所什么活都干。”老医生笑着说,“我是三院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哈哈。”二人都笑了。 “老大夫,我去413了。咱们回见啊。”宋琦告辞。 老大夫送到门口,“小伙子,没事时,来三院找我聊,就说找老贾头。” “对了,贾伯,你刚才说他们闹谁的洞房去了?”宋琦问。 “孙副院长今天娶四妻,听说还上着学呢。”贾伯一脸妒羡之色。 贾伯的表情让宋琦对他的好感大打折扣。 “孙副院长多大岁数?”宋琦又问。 “47嘛。四十有七再添一妻,太公羡慕汉王妒嫉。”贾伯笑着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拐弯认识他添的新妻。”宋琦笑着与贾伯别过。“再见,贾伯。” “等等,我跟你去。”贾伯想脱掉白大褂,刚解了俩扣子,猛然想到什么,又把扣子扣好。还顺手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走,我也去,这身大褂要镇不住他们,我就拳头镇他们。” “贾伯,不用您去。我应付得了。”宋琦笑了。 “我练过功。内气功。”贾伯说着扎了个马步,双手在胸前一阵眼花缭乱的挥舞,突然,左手变拳收于腰间,右手变掌,掌心朝外猛力推出。 二米外的白铁板上,吸铁石压住的便条,随着掌风微微晃动。 “看到了吧。我虽然老了,但功力尚在。”贾伯做了个收气动作,缓缓吐了口气说。 “贾伯小时候,练气受过伤?”宋琦问。“大概像我这岁数,十五岁左右。” “你怎么知道?”贾伯吃惊地问。 “正常依您的岁教,全力运气打出去这样一掌,六尺外的白板至少打个深坑。而您刚才那一下发力,只有十年左右用气的力道您又没有藏拙,按您5岁开始练气,二米外纸片晃动,这也就是十五岁时的状态。”宋琦解释道,“所以我猜您的内功止步于十五岁。” “你……”贾伯说不出话来。 贾伯叫贾忠,他出生在一个武术世家,5岁便开始习武,6岁练习气功,直到16岁那年。 那年大夏正与小倭寇激战正酣,全民同仇敌忾,一致抗倭。贾家族长却为保存实力,采取明哲保身、甚至隔岸观火的策略,与倭寇暗通款曲,最终助纣为虐。 16岁的贾忠正是血气方刚、年富力强的年纪,对族长的叛国行为多有怨言,甚至跨省去中央政府举报过一次。 回来后就被族长用气功封印了贾忠的经络,从此贾忠气血不畅,无法再练气功。连一般的拳脚也无法随心去练。 “还能补救吗?”贾伯小心翼翼地问宋琦。 “能告诉我,您怎么受的伤吗?”宋琦问。 贾忠说了原委。 “族长希望您悔改,跟他们同流合污,所以下手留着情呢。”宋琦说,“因为你的状况,随时可以补救。我奇怪的是,抗倭胜利后,族长这个民族败类,为什么没施手解除你的封印?” 第56章 没有后悔药 “族长是我父亲。胜利前就被秘密枪决了。” “贾伯,对不起。” “没什么,他有愧于国家、民族,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贾伯,您有60了吧?”宋琦又问。 “今年60整” “那就没必要补救了。”宋琦不等贾伯追问,直接说了原因,“找一个和您练一样气功、但比您强许多的人,用气功散去你现存于身的十年功力,再从头练即可。60岁了,身体状况比不了年轻时候了。” 贾伯犹豫了。功力散尽,从头再练。十年后70岁,和现在功力相当。在人均寿命不到65岁的大夏,的确没必要补救了。 “唉!算了。”贾伯叹了口气,“父亲也不会想到是这个结果。” 这声“父亲”是贾忠四十四年来,第一次叫出口。 随着这一声“父亲”而来的是贾伯彻彻底底放下过往的心态。 “走,我跟你去闯413!“贾伯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好。”宋琦知道劝不住贾伯,索性带上他。 “我叫贾忠,但我是真忠。”贾伯边走边说,“你呢?” 宋琦还没回答,就听见413病房传出嚣张至极的高声叫骂: “操他姥姥!宋琦要让我再见到他,腿给他打折!” “下午老子他妈的有事没去成,没见他妈的那个吊宋琦。他妈的老子要是在,早他娘的捅他十刀八刀了。” “龙龙,你别急,等你眼好了,咱们去一中堵宋琦那孙子!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宋琦?”贾伯笑着一指宋琦。 “嗯。”宋琦笑笑。 “别让我再见宋琦那小子,见了我打……”说着话的是下午背尤龙来医院的一个胖小伙,此时大张的嘴,看着门口出现的俩人,嘴张的更大了,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他妈咋了?见鬼了?”因下午有事,没到五中抬尤龙去医院的是一个穿钢厂工作服的平头青年,大约二十七、八岁。 平头在一群长毛、光头中,显得很另类。此时正拍打着话说了一半的胖子。 宋琦进门一看,乐了。下午在场的除了徐强都在,连老大,那个低个子三角眼也在。 众人见了宋琦却乐不出来,一个个成了霜打的茄子。刚才的嚣张气焰,顿时烟消云散。连躺在病床上,双眼蒙着纱布的尤龙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 病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尤龙隔壁床的两个病人及家属,纷纷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 平头发觉异样,顺着大家的目光,转身向房门看去,只见一个老大夫领个十几岁的男孩进到房中。 平头以为是隔壁床的人嫌他们太吵,叫来大夫管他们的,便恶狠狠地瞪了宋琦一眼,一副等会儿再收拾你的凶相。然后对贾忠说,“老大夫,你他妈的哪儿远滚哪儿去。老子在这儿,不欢迎你来。” 换别的大夫,听到这话,早就在这群人的起哄中,灰溜溜地掉头走了。 但贾伯不是大夫。 听到对方自称老子,贾伯大怒,扎架式就一掌拍出,打在平头胸口。 “哎,老家伙还是练家子。”平头受到的伤害不大,一来贾伯功力不强;二来势、气都没运到位,出手仓促。 平头把头左晃右摆,舒展一下颈椎,双拳紧握,准备对贾博出手。 “范哥!别动。”矮个子失声大喊。 “咋了?老四。”平头看向戴眼镜儿的矮个子。 矮个子老四张张嘴,没出声。 “我就是一中宋琦,刚才是哪个找我?”宋琦开口了。 病房又一次安静下来。平头的嘴巴也大张了起来。 “宋琦!你还敢来?!”打破沉默的是病床上的瞎子尤龙。 “我为什么不敢来?”宋琦笑了,“尤龙,你的要求我只办到了一半儿,还有一半儿,要不,你自己办?” “什么要求?”薄被中尤龙的身体明显看到在抖动。“什么办到了一半儿?” “你不是说眼抠出来要当弹子吗?”宋琦说,“我下午好像只抠出来了,还没玩弹子呢,尤龙,你帮我回忆回忆,我记错没?” “你!”尤龙想哭,却哭不成;想破口大骂,却不敢;想动手打,却明知不敌。睁眼还打不过呢,何况眼还闭着。 其实他最想的,是买一片后悔药。如果下午一切重来,他绝不会多一句嘴。哪怕看一眼,也不会。 “宋琦,你不要欺人太甚!”平头再次看向宋琦。这次眼神中没有警告意味,代之的是试探性的目光,将心中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暴露无遗。 “9146,你的工号不吉利。”宋琦看着平头左胸上的工号说,“我是满足你的号呢?还是满足你的想切磋的手?” 钢厂是万人的大厂,职工的工号是按职工入厂先后顺序排列的。工号九千多,意味着平头进厂或转正时间不长。这跟他的岁数比起来,明显有出入。 “去你妈的!”平头被激怒了,抡拳就向宋琦脸上砸来。 第57章 我不告你你别告我 平头动手毫无征兆,贾伯想帮忙挡一下都没来得及,然而宋琦却像早料到这一拳要向自己打来一样,身体急速退到平头的拳头伸出的尽头,用左手“布”包住了平头右手“石头”。 平头一惊,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宋琦后退速度居然比他前进的拳头还快。 收拳再打,就不信这个宋琦还能躲那么快!这是平头的想法,但很难实现。 宋琦的小布把大石头牢牢地包住,平头想收回去,几乎不可能。 一个大人的拳头被一个小孩攥着,还不丢手,着实是一件丢人的事。 平头拽了两下右手,宋琦和他的右拳纹丝不动,就像拳头从一堵墙的小孔伸出后,手里抓着单杠,无论如何单杠是穿不过小孔的。 平头无奈只得左手挥出,目的不是打宋琦,而是解放右手。 “一个不够?又来一个?”宋琦笑纳了。 宋琦右手布又包住平头的左手石头。 这下墙上两个小孔了,墙后是平头紧抓单杠的双手。 “我认输,我认输。”平头见宋琦有向后移脚的举动,吓得直喊。 宋琦一旦后退,他势必要趴在地上。更难堪的是双手,像粘在粘鼠板上一样,动弹不得。 “咱俩又不是比武,谈什么输赢?”宋琦说着话,眼神一冷,准备给9146点颜色。 “不是比武,不是比武。”平头真怕宋琦废了他双手,急忙大叫,“我不配做你的对手。” “算了。”宋琦想起赵叔的话,又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心一软,松了双手。“给老大夫道个歉,你可以走了。” “记住了,我姓贾,以后别让老子看见你!”贾伯看着揉搓双手的平头说。 “贾大夫,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平头双手合什,点头哈腰。 “滚吧。”贾伯真的是不想看见武林败类一样的平头。 “好好好”平头跟屋里人连一个招呼都没打,就窜了。比起他来的时候风风光光,现在可谓仓仓皇皇。 “宋琦,你什么意思?”床上尤龙坐了起来。 瞎子虽看不见,心却明镜似的。 “我什么意思?弹子嘛,忘啦?”宋琦说。 尤龙哑口无言。 “宋琦,我叫常军,我们都是矿山机械厂的。刚才走的那个是我们厂去年调到钢厂的。我知道你能量很大,别难为他,行吗?”矮个子常军用三角眼看着宋琦说。 这小子到底是他们一伙的头,事看得挺明白。宋琦原本打算让赵叔收拾一下这个满嘴脏话的9146,被常军这么一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宋琦说。 “宋琦,我知道现在你为什么来这儿,但我们也是要面子的。”常军接着说。 “常军是吧?说说你的为什么?”宋琦让贾伯坐到先前常军弟们坐的陪护椅上,自己立在椅旁。 宋琦、贾伯来前。窗台上、病床上、椅子上、椅扶手上、床头柜上、床头甚至还有床护栏上都坐着常军一伙人,现在都规规矩矩地靠墙站着,包括常军在内。一群人就只有尤龙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你今天来,就为了不跟尤龙的家人碰面,省了你许多麻烦。因为你知道我们在没有确定尤龙的伤情之前,是不会跟他家人说的。对吗?”常军问。 “接着说。”宋琦答。 “你来这儿,假威胁也好,真用强也好,就是不想让尤龙到法院告你。不过,你也不怕告,我打听了你,居然有朋友宁愿跟我绝交,也不愿向我透露你的能量来源。可见你有多不简单。”常军叹了口气,“他妈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还有么?”宋琦问。 “你真的不怕尤龙告你?”常军试探着问。 “天要下雨,爱谁谁呗。”宋琦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向漆黑的天空。 无月,无星,无云,无风。 “我知道,你可以轻松地把这个官司拖他个十年八年。别说十年八年了,就是一年二年,眼睛的新、旧伤都鉴定困难。案子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常军悲观的想法,使他的语气也带着悲观的味道,“甚至可以让法院不受理。” “你的猜测太乐观了。”宋琦泼了盆冷水,“来这儿的目的只有一个:尤龙,他必须积极配合治疗,老老实实养伤,尽早出院。”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宋琦接着说道:“我告他恶意骂人、蓄意抢劫、调戏妇女及意图强奸,这些够他住一阵子了。所以赶快出院,别耽误进局子。” 尤龙气得嘴角不住的抽动。 常军也倒吸口凉气。 众兄弟更是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儿——面面相觑。 就连隔壁病床的陪护们,也瞪眼看过来,好像宋琦是个怪物。 只有贾伯“哈哈”大笑,一点儿医者仁心的医德也不给众人留。 “宋琦,我不告你,你别告我。了结这事有一个办法!”尤龙又坐了起来,由于看不到宋琦的方位,说话四处摇头。 第58章 脑子也瞎了 “啪啪。”宋琦拍拍手,“我在这儿。” “宋琦,你从窗户跳下去,咱俩两清。”尤龙冲着宋琦的方向说。 “你眼睛瞎了,脑子也瞎掉了?”贾伯不乐意了,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指着尤龙大叫,“这是四楼,你想出人命。” “怎么样?宋琦。敢不敢?”尤龙不理会贾伯,他不认识贾伯,更没见过贾伯。 “宋琦,你要是敢跳下去,我们矿山厂猛虎帮跟你的恩怨也一笔勾销。”常军也嗅到宋琦跳楼对帮派的利好。 整个猛虎帮被宋琦一人压得屁都放不出来。这是下午五中所有在场人员的全体共识,就连猛虎帮帮主常军,也不得不有这个想法。只要宋琦跳下去,无论摔死还是摔伤,对于猛虎帮来说,都是大翻身。 “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可以跳下去,但你尤龙出院后,必须去向苦主道歉。”宋琦心里偷笑不已,脸上却视死如归。 “宋琦!你疯了?”贾伯急了。“一层楼高3米,四层可是12米啊!十几米高跳下去,你不要命了?不能答应!” 众人也齐齐看向宋琦,连隔壁床上两个眼蒙纱布的盲人也把头扭向宋琦方向。 这次宋琦真成了怪物。 十二米?我又不从四楼的天花板往下跳,顶多九米、十米。这个高度如果以自由落体下落,时间大约一秒。一秒内做出相应的规避动作,足够。 前朝选拔武状元的项目中,就有从十丈高台坠落身体必须无碍的考项。十丈,33米多高,武举们一个个跳下,安然无恙。 其中就有宋琦的前身。 当然现在存于宋琦脑中的只剩零星的记忆。但就是这些心灵和肌肉的记忆,让宋琦在“战斗七雄”中五雄的精心培养下,不敢说十丈没问题,五丈跳下还是轻松自如并且会毫发无伤。 “你现在要跳下去了,不用等出院,明天我就去。你说去哪儿?”尤龙很坚决。 “11点40,十三中门口。姓姚名舞。”宋琦此话如同约定了生死。 “宋琦!别听他们瞎说,你可真的不能跳。十多米高呢,这不是开玩笑!”贾伯真的急了,死死地抓住宋琦的胳膊,好像一松手,宋琦就会跳下去一样。 窗外一如既往的黑。今天阳历三十号,农历也是三十。天上没有月亮。 “贾大夫,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宋琦看向漆黑的窗外,轻捏了一下贾伯拉扯自己的手,示意对方放心,自己不会有事。 宋琦酸腐地向文面前抖知乎者也,只是为了掩饰手上的动作。却让一众能听懂太史此言的混混们一阵窃喜。 当然隔壁床的几个陪护和两个患者除外,他们没有欣喜,却也没有贾伯的担忧。抱着的是看热闹只嫌事小的心态,显然已经忘却病房里的安宁是谁给他们带来的。 “跳啊。”常军有些激动。 “你倒是跳啊。”尤龙接着说。 一群混混也想跟着说,却只敢在心里接话。 “记住了,11点40。”言毕,宋琦解开外套一排扣子,纵身跳上窗台,估算了一下楼下凌乱摆放的车子与楼体之间的距离,遂腰身带动双腿发力,猛蹬水泥窗沿,双臂展开,整个身子如大雁一般平飞出去。 众人的惊呼声刚到嘴边之时,宋琦已降至三楼高度,离四楼起飞窗户的直线距离有十米开外。 413的众混混们围聚在窗户口,争看着黑黢黢的楼下,七嘴八舌起来。 “这回,他摔不死,也得摔个半残!” “腿肯定得摔折!” “这小子不是得瑟吗?看他以后瘸条腿儿还咋得瑟!” “下面都是车子,这货摔车子上了吧?” “别吵!听不见声了。” “也不知道死了没?” “胖子,你下去看看。”当常军指派人下楼去看情况时,才发现那贾大夫不见了。 “老家伙跑得怪快!” 在宋体往楼下跳的那一刻,贾大夫就从往窗口拥的混混们中挤身出来,直接跑到楼梯口,一口气从四楼窜到一楼。 “老贾头,你干什么去?”一楼大厅几个男男女女坐在等候排椅上,正在闲话谈天。 “老贾头,上面没事吧?”几个人原来是四楼五官科的大夫们。 “门口一趟。”贾伯急着脱身,没空跟他们计较名义闹洞房却在此闲扯的把戏。 “没事就好。”几个人不再理会贾伯,继续起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贾伯快速脱下白大褂,连带听诊器,一起甩在空着的排椅上,转身就走。 “老贾头生气了,以后不会替你们顶包了。”看到一抹蓝黑出了大门,别的科室大夫调侃着五官科的大夫。 …… “宋琦。”贾伯借着113病房窗户的灯光,在停着两排的自行车中,寻找宋琦。 第 59章 着陆很安全 “贾伯,我在这儿。”宋琦声音不大。 低头在车堆中的贾伯抬头寻声望去,发现宋琦在小道对面的杨树林里站着。 贾伯绕过杂乱的车子,跑过石子铺的小道,来到宋琦身旁。 “没事吧?”贾伯从宋琦的头肩拍到腿脚,又细摸了下宋琦两个胳膊。“真的没事吗?” “贾伯,我没事。”宋琦压低声音,如同在说悄悄话。 贾伯稍一迟疑,会了宋琦的意。 宋琦料定尤龙、常军一伙会下楼来看现场情况,以确定他的生死伤残。 宋琦不想让他们发现完好无损的自己。 贾伯低声问道:“宋琦,你是怎么下来的?” “走,贾伯,咱们到后面说。”宋琦看到几个人从住院部大门出来了,于是拉着贾伯向小林子深处走去。 借着住院部一楼大厅的光亮,贾伯看到以常军为首的几个混混,正向刚才他寻找宋琦的地方走去。 林子很小,稀稀拉拉的几十棵杨棵苗。中心是一个圆石台充当桌子,几个水泥砌的石凳。 宋琦让贾伯坐下,自己坐到对面。 “贾伯,您主练的是气功、桩功、整劲、内劲等内家功夫。应对高空下落通常采取的应对办法是:运足内气抗击落地瞬间,身体惯性与地面产生的强烈冲击。”宋琦说,“我学的是硬功、软功、壮功、轻功等外家功夫。从高空坠落时,改变身体在空中的运动轨迹,也能起到缓冲作用。” 宋琦见贾伯没听明白,便站起身,拍拍屁股,做了一个扩胸运动后,顺势将双拳摆到离石桌面一尺余的高处说:“这只手是内家,下落是这样。” 说着宋琦将左拳落下,接触到桌面时,左拳形象地弹起、落下,弹起、落下。 “外家是这样,”宋琦的右拳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落点是左拳落在桌面上的位置,并顺着劲儿向前做了个翻滚之势。“在空中运行得越慢、距离越长,伤害就会越小。” 说完,宋琦又拉拉外套衣角,“它还能增加些风阻。” 贾伯想起宋琦跳之前解开外套全部纽扣的一幕。当时还以为宋琦在耍帅,现在才知道,宋琦是在把衣服当降落伞。 “你早有准备。”贾伯问。 宋琦没有否认,笑笑说道,“其实内、外家现在的界限已经很模糊了。如今武者大多内外兼修。不像前朝那会儿,内、外家势同水火,练此不能练彼。” “我小时候虽前朝已亡,但仍然是这样。族长不允许全族任何人练外家功,说外功是旁门左道。”贾伯感叹道。 “就像外家说内家是邪门歪道一样。”宋琦说,“其实目的都是强身健体、修心养性,何必要分内外。” 稀疏的杨树苗外,常军一伙借来两个手电筒,还在车堆里四处查找,为一丝丝希望做着最后的努力。 “贾伯,你不回去了?”宋琦问。 “衣服还给他们了了,我就不用回去了。”穿着蓝黑杂工制服的贾伯说。“我主要在门诊楼干活,住院部这边来的不多。” 宋琦和贾伯有一句没一句,聊了好一会儿,常军一伙才在扩大搜索范围依旧无果后,骂骂咧咧地撤回四楼。 “贾伯,我得走了。”宋琦起身。 “没事来三院找我,跟你聊真好。”贾伯也站了起来。“我回门诊楼咯。” 宋琦过去拍拍贾伯衣服、裤子上沾到石凳、石桌上的灰尘。 “哈哈,医院规定,院内这些石凳石桌一天要擦三遍,我是一星期不下雨,才擦它一遍。反正又没人坐,擦那么勤做甚。”贾伯笑着说,“没想到咱爷俩今天坐到这儿了。” “呵呵。”宋琦笑笑。 “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贾伯向门诊楼走去,“宋琦,闲了来啊。” “好。贾伯慢点啊。” 宋琦看到413窗口又聚了一堆人后,才过去推车,骑上车回了家。 …… 大杂院里大部分人家都已关灯睡觉,院内漆黑一片。只有少数几户,还亮着灯,没有休息。 宋琦家就是其中之一。 楼下,宋琦看到自家客厅的灯亮着,猜测着一定不是姐姐回家了,而是芙蓉和姚舞来了。 “几点了,你俩还不回去休息?明天还得上学呢。”宋琦开门进来,将钥匙放进裤兜,手就没有拿出来。 屋里果然是芙蓉和姚舞,俩人正无聊地趴在桌上打着盹。 “你咋才回来?”芙蓉上前,看着灰头土脸的宋琦问。 “去哪儿了?弄了一身脏。”姚舞用手背轻弹着宋琦的衣服。 “我先看一下表。”宋琦进屋,来到书架闹钟前,先把衬衣口袋里的相片拿出来,看了几眼后,放到书架里,然后拿着闹钟来到客厅。 “快11点了,你俩赶快回去吧,我送你们。明天游行日,咱们初三又不放假。”宋琦急着送客。 第60章 姚舞是大夫 明天5月1日,是国际示威游行日,大夏国法定休息日,全国放假一天。 但初三及高三学生面临的中考和高考即将到来,所以不放假,照常上课。 “二妈让我给你送来的曲谱,在这儿。”芙蓉拿起一拳厚的8开纸小本本,说,“俺俩送过来见你不在,想着等一会儿你就回来了呢……” “啊!”姚舞大叫着窜到宋琦跟前,她从宋琦捏闹钟拉环的右手中,隐约看到了血迹。 姚舞抢过闹钟递给身后的芙蓉,拉起宋琦的手,问:“你伤哪儿了?” “没有。”宋琦把手伸开,食指到小指的四指肚上血迹斑斑。 “我看看。”芙蓉赶忙过来,和姚舞一起检查起宋琦的手来。 二人见没出血点,才放下心来。 “我先去趟1号,出来送你们回去。”宋琦比了个“1”,说完去了厕所。 插上门,宋琦脱掉外衣左袖,白衬衣的袖口到胳膊肘处,被鲜血染红的一片儿露了出来。 把外衣挂到门后衣帽钩上后,宋琦将衬衫解下左半边,左小臂上出现一条半尺长的口子。 伤口从半厘米窄到两公分宽,两边的肉无力地向中间耷拉着。血已经凝结,没有粘到衬衣上,是因为宋琦在与贾伯说话时,右手不时的从袖口伸进去,抚慰伤口。 这是宋琦跳楼“降落”的时候,一个树枝正好从袖口扎了进去。随着宋琦的落地翻滚,狠狠的划在宋琦的小臂里上。 “是不是没纸了?”姚舞在敲门。 宋琦回头一看,壁柜里的卫生纸还有一摞呢。回答说,“有啊。” “那你为啥半天不出来?”芙蓉问。 “马上出来。”宋琦说着,便伸胳膊穿衬衣,结果一扭劲,伤口崩开,又开始冒血了。 宋琦知道向二人隐瞒,只会更麻烦,索性打开了门。“胳膊受伤了,问题不大。” 芙蓉和姚舞见宋琦光着半边膀子,穿着袖子的右手捂着左手小臂。伤口长,手捂不住,两头的伤口裸露着,还冒着血,身旁还耷拉着一条带血的袖子。 这下把二人吓得不轻。 “怎么那么不小心?”芙蓉一手轻托宋琦的手,一手试图去拿开宋琦捂着的手。 “走,上医院去!”姚舞带着哭腔。 “没事。”宋琦松开手,让她们看看伤口,说,“不用去医院,我就是从医院回来的。” 宋琦把右手伸直,芙蓉拉住袖口,姚舞将衬衣从宋琦的身上脱下。 见光着膀子的宋琦往姐姐屋里去,芙蓉忙说。“你拿什么?我帮你拿。你坐那儿,歇着别动。” “姐姐屋里梳妆台上有一瓶酒精,抽屉里有脱脂棉。” 宋琦坐到沙发上,问,“你俩倒水喝没?” “倒了,喝了。”芙蓉在屋里回答。 “你喝水不?我给你倒。”姚舞站到沙发前,一手拿着宋琦的衬衫,一手从茶几上拿起个空茶杯。 “不用。”宋琦右手拿过杯子,笑着说,“姚姚,你想干活的话,帮我把衬衫,还有厕所门上挂的衣服扔到厨房水池下面的洗脸盆里吧。”宋琦说。 姚舞去了,拿上外衣和衬衫进了厨房。 “是这个吧?我闻了。”芙蓉拿着一个玻璃输液瓶和一团药绵走了过来。 “对。我们芙蓉真聪明。”宋琦笑着拽掉芙蓉手中的瓶塞,将塞放在茶几上。 “我来给你弄。”姚舞说。她把衬衣和外衣分别放到两个洗脸盆里,检查血迹只有衬衣上那人处后,撒了些洗衣粉,用水泡上,又在衬衣袖子有血迹的地方挤了些牙膏后,便来到客厅。 姚舞左手从芙蓉手中接过瓶子,右手从棉花团中撕出一小片,堵在瓶口,然后倾斜一下瓶身,使棉团上浸满酒精。 姚舞让宋琦把胳膊放在沙发扶手上,又让芙蓉按住。对宋琦说,“疼啊,你得忍着点。” 说完手指捏着棉团,在宋琦的伤口中央,轻擦了几下。 在酒精锦团的擦拭下,血渗得更快了。 姚舞将染血的绵团放到茶几上,又从芙蓉手里撕了一小片儿,然后重复刚才的动作。只是擦拭的重点外移了一些。 不一会,姚舞从里到外将宋琦的伤口清理一遍,血也渐渐不冒了。 “有纱布没?”姚舞问。 “有,我去拿。”不等宋琦回答,芙蓉把手里剩的棉团递给宋琦,转身去了姐姐的屋。 “跟谁学的?看着挺专业的。”宋琦笑问。 “她妈是所医务室的大夫。”芙蓉拿着一小卷纱布答。 “不是大夫,是护士。”姚舞接过纱布,问,“剪刀呢?” “啊,忘了。”芙蓉反身又回去了。 “你的伤口虽然不很深,但有点长,明早去医院缝一下针,记住,还得打一针破伤风。”姚舞说。 “一不留神,我们家姚武也成大夫了。”宋琦笑说。“不过我知道,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没什么事。” 第61章 用剪先润剪 “不行,你必须得去。”芙蓉拿着“咔嚓”“咔嚓”作响的剪刀。 “用前得润剪。”姚舞又制了一个酒精棉团,拿过剪刀消了消毒,递给芙蓉。 三人都笑了。 姚舞把纱布卷横放在伤口前,然后顺着伤口展开,到伤口另一端后,让芙蓉剪断。然后重复铺纱布,铺一层剪一刀,直辅了五层才罢手。 姚舞拿过剪刀,在剩的纱布卷上四分之一处剪断,对芙蓉说,“你把它打开,一会儿当绳子。” 然后姚舞把纱布卷竖摆在宋琦胳膊上的纱布旁,开始一圈一圈的裹起来。 芙蓉则将纱布条绑在最外面,时不时的还问一下松紧如何。 很快,包扎结束。宋琦起来活动活动手臂说,“姚姚,你不去当大夫屈才了。” “当大夫要大学专科毕业,她现在初中毕业,再上三年高中,上三年医专,六年呢,她等不了。”芙蓉笑着说。 “等什么不了?”宋琦纳闷地走开了。 “姚姚说。”芙蓉乐个不停。 “我可以先结婚再上学呀。”姚舞说完,脸一下子红了,跑进了厨房。“你们又欺负我。” “走吧。”宋琦回屋穿了件衬衫,又拎了夹克说。“我送你们回去,太晚了。” “等会儿。”厨房传来姚舞在搓衣板上搓衣服的声音。 “放那儿,一会儿回来我自洗。”宋琦说着和芙蓉一起走到厨房。 搓衣板斜架在水池里,姚舞正在用力搓着外套。 “衬衣我来洗。”芙蓉挽起袖子,把台子上的放衬衫的脸盆端到地上。 “血那儿我挤的有牙膏,芙蓉,你对手先搓一下,看能洗掉不。”姚舞说着话,手中的活一点不耽误。 “好。”芙蓉很仔细地搓起来。 “让你的跑来给我洗衣服,这让我多不好意思啊。”宋琦立在门口。 “肥皂用完没?”芙蓉问姚舞。 “完了。给。”姚舞把肥皂递给芙蓉。 芙蓉已把血迹揉搓得差不多了,脸盆里的水也微微带点粉色。 “领口、袖口要多打肥皂,好好搓搓。”芙蓉抬头看了一眼宋琦说,“宋琦,你以后洗衬衣类的也得的,听见没?” “听见了。”宋琦答。 “还有,不要穿这么脏再洗,太脏,白色洗不出来了。”芙蓉边搓也问宋琦,“要不是沾上血了,你肯定还要穿几天吧?” “哪能呢。因为打算今天洗,所以才沾点儿血上去。”宋琦说笑。 “胡说。哎,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怎么受的伤呢?”芙蓉问。 “我去找尤龙打架去了,他们人多,我吃了点小亏。”宋琦的解释。 “你的伤不是刀划的,像是树棍扎的。”姚舞已搓完衣服,把搓衣板转给芙蓉,开始淘衣服。 “对,他们人人拿着树枝乱捅,我一个不小心被他们捅进袖口,就成这了。”宋琦说笑。 姚舞和芙蓉都疑心满满,却都没再追问。 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着,水池中的洗脸盆里满满的水向外溢着,姚舞双手拎着衣领,让衣服在水中浸透,然后,拎出,对折,拧干,再抖开浸水,拎出,对折,拧干……如此数遍,直到盆中清水,清得跟水龙头里的流出来的一样时,才罢手。 “芙蓉,你洗洗手,把它凉出去,衬衣我来淘。好不好?”姚舞问。 “有什么好不好的,姐听你的就是。”芙蓉笑着。洗手,接过衣服,又习惯地拧了几下,才抖开问宋琦,“阳台有衣裳撑子吧?” “有。”宋琦前头带路。 打开阳台灯泡,从晾衣绳上取下两个铁丝编的衣服撑子。 “去冲一下,脏死了。”芙蓉见撑子上满是陈年老灰。 “它我不常用。咳。”宋琦尬笑一声,“平常我都是直接搭绳子上。” “绳子上灰更多。”芙蓉笑说。 厨房,姚舞拿过宋琦手中的衣裳撑子,用刷子蘸了洗衣粉,边刷边问,“你自己编的?” “是啊。”宋琦说。“要不?有8号丝了,给你编几个。” “不用。家里有。”姚舞把衣服撑子递给宋琦,说,“等一下,这也好了。” 姚舞把衬衣又淘了一下,没怎么拧就放到洗脸盆里,端着盆跟宋琦来到阳台。 “衣服晾之前要抖一抖,这样晾出来褶子少一点儿。”芙蓉边使劲抖着衣服边教宋琦。 “衬衣类的衣服,晾的时候,不要拧干,就这么湿哒哒的晾,任它滴水。这样晾出来的衣服平展。”姚舞也在教。 “二位老师,晾衣服到底拧干还是不拧干?”宋琦求教。 “衣服料子不同,晾的方法也不同。毛衣、线衣你要像我这么晾,晾干就没法穿了。”姚舞解惑。 “冬天、夏天也不同,雨季不拧干晾,等干了就变味了。”芙蓉释疑。 未了,二人竟异口同声道:“自己领会。” …… 第62章 电子做的表 1984年5月1日星期二10:52分。阴历四月初一,辛巳时,冲猪,煞东。 潶坔市第十三中学初三四班上午第四节是物理课。 上课铃声响过两分钟了,老师很罕见地没来。 “裴老师是不是病了?” “是不是裴老师想着今天51休息,不来了?” “裴老师从没迟到过,今个咋回事?” 四班的同学都在小声的议论着。 “芙蓉,你咋回事?”史竹寒悄声问芙蓉,“来时候好好的,现在咋跟丢了魂似的?” 芙蓉还没说话,后排一个声音出现:“后面还有一个魂不守舍的呢。” 说话的是武冰,她正把身子极力靠向前,悄声插句。 竹寒回头,从牛庆庆和冰儿中间看到无精打彩地趴在桌上愣神的姚舞。 “你俩这是咋地了?不会一起倒霉了吧?”寒竹说着开始动手动脚。 “讨厌。没有来,只是……有点儿……肚子疼。”芙蓉不太善于掩饰心情,一脸担忧之色,瞎子也能看出端倪。 “同学们注意了!”圆润而清脆的声音使教室瞬间安静。 “裴老师临时生病,请一节课的假。这堂物理课改为自习课。”班长俞嫚媛问询班主任后,回班站在讲台上大声宣布。 “好!”郭天笑头一个叫好,双手拍打桌面。 “噢——”有人附合尖叫。 “大家注意维护课堂秩序,讨论难题时,说话声音小点,别吵到别的班。”回到座位上的俞班长瞪了一眼同桌郭天笑。“你消停点儿,不想在教室待,你可以下去跟别的班上体育课去。” “俞大班长,你告诉我,初三哪个班上午有体育课?”郭天笑问。 “没完了你?好好看书。” 俞班长不再理他,书包中拿出一本牛皮纸包的书皮,写着“数学“字样的小说,认真看了起来。 “庆庆,你老实交待。课间操你给她俩都说啥了?”竹寒回过头审庆庆。 “没说什么啊。说了昨天我妹虽然结了婚,但欢欢的学籍没消,她过几天还回来接着上学,等到她不想上了,再退学。”庆庆看着芙蓉的背影,说,“对了,还有就是昨天下午放学时,五中有个年轻人被人打瞎了两只眼,住了院。” “就这?”寒竹看看冰儿。 “还有什么?”冰儿问。 “我听说五中同学说,打人的是宋琦。”庆庆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了,可还被后排的姚舞听去了。 “咚。”庆庆的后背被姚舞擂了一拳。 庆庆一脸无辜,冲寒竹和冰儿吐了下小舌头。 “宋琦是谁?”寒竹索性反过身坐,和庆庆面对面共用一张课桌。 “就是你说的那个哑巴。”冰儿笑着说。 “咚”冰儿的后背也挨了一拳。 冰儿的舌头也吐了一下。 “咦。他今个没来?”寒竹看向窗外。 五朵花齐齐向校门马路对面望去。 五路车站那儿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远处修车摊上,也只有修车师傅一个人在忙碌。 “今天他要迟到咯。”寒竹的语气带点儿幸灾乐祸。 “不一定,宋琦每天都是最后一节上到一半儿时才到。”庆庆说。 “就是。从一中到咱十三中,咋着也得半小时吧?”冰儿手拿着笔,在演草纸边说边写,“第三节下课是10:45。” “他一中的?”寒竹看看众花,“你们都知道?” “谁让周六你不去芙蓉那儿呢。”庆庆揶揄地说。 “不是不去,是过门而不入。”冰儿接了一句,又接着写画起来,“10:45加上路上用30分钟,到这儿应该是10:75……” “你们家十点还有七十五分呢?”庆庆笑了。 “我不是还没换算了嘛,到这儿是11:15。现在是……”说着,冰儿放下笔,撩起左袖口。 冰儿手腕上戴着一个黑亮的东西,像是手表,但看不到指针。 “这是什么好东西?”庆庆好奇地问。 冰儿拉开袖子说,“电子表”。 “什么是电子表?”寒竹趴过来问。 “大概是电子做的表吧。”说完,冰儿的右手在表上摁了下按钮,表面像电视一样出现了数字:11:08。“现在是上午十一点零八分。” “哇!好神奇啊!”庆庆的羡呼引来另外三朵花及周围邻近同学的目光和连串惊叹。 “大家小点声,好不好?”俞班长发声制止。 她放下手中的书,想塞进书包,犹豫了一下,便夹着书走到“骚乱”制造源。 “五朵金花,有啥好东西?”俞班长笑嘻嘻地问。 “嫚子,坐这。”庆庆转过身来,招呼俞班长与姚舞坐同桌。 “冰儿,转过来,给俞班看看。”庆庆拉冰儿和自己一样,转过来坐。 “媛媛,没啥,一块电子表。”冰儿撸起袖子,把手轻拍在桌上。 “刚才还亮呢,冰儿按一下。”庆庆恨不得自己过像冰儿刚才那样按一下。 第63章 囹圄中的女人们 “屏幕黑了以后,按一下出现的是现在时间。”冰儿说着按了一下表侧面唯一的一个按钮。表面亮了,屏幕显示时间:11:09。 “十一点零九分。”俞班长念道。 “再按一下是年。”说完冰儿又按了一下,显示:1984。 “一九八四年。”有人答腔。 这时又围过来好几个同学,都搬着凳子围坐一边。 “再按一下是日期,对不?”庆庆问。 “对,庆庆,你来按。”冰儿把手伸近庆庆。 “我?按不坏吧?”庆庆伸出食指,小心地按了一下。 屏幕显示:0501。 “五月一号。”众人低呼。 “再按呢?”俞班长问。 “再按是温度,最后是湿度。再按的话又翻回时间了。”冰儿解下电子手表,放到桌上。“你们自己按。” 庆庆和嫚媛都急着伸手,姚舞却动也没动。 懒懒地趴在桌子上的姚舞,没了庆庆和嫚媛的猎奇心,没有像她们一样小心奕奕地去按电子表按钮,虽然表就在她脸前十厘米处。 姚舞因庆庆说的事,在为宋琦担心。她随手翻开俞班长带过来的,比自己的数学书厚二倍的“数学”书。 扉页上《囹圄中的女人们》几个黑体大字让姚舞心生惜怜和向往。 惜怜当然指囹圄中的女人们,向往则是想看这本书。 《囹圄中的女人们》是南国“四联”出版的书,也就是大吴民国妇女、少儿、青年、老人四个联合会共同出版的书。据说在世界文学界、文化界、学术界甚至政界的风评都极好。 但在大夏民国却是明令禁止的头号禁书。以至大夏民众知其书名者甚少,至于识其作者的更是少之又少。 姚舞知道这本书也是在年初寒假的一天,陪芙蓉去潶坔大学听心派创始人权睿心的演讲中,权睿心对《囹圄中的女人们》的高度评价,给姚舞留下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权女士铿锵有力的那句:“大夏禁此书,必亡。”让姚舞至今还心心念念地想看这本书。 而书名下面三个小字:“韩薇著”更让姚舞心慌。 姚舞听芙蓉和宋琦说过,宋琦的姐姐跟宋琦不是一个姓,叫韩薇。也就是宋琦《韶华皈》的搭档和《whitetransparentsoul》的创作者。 只是此韩薇是彼韩薇吗? “舞舞,陪我去趟1号。”俞嫚媛懊悔自己注意力都被电子表吸引了,居然连保护禁书的潜意识都出现了暂停。只得以上“1号”为名,抱着书,拉着姚舞出了教室。 俞班长带上教室门,拉着姚舞到走廊护栏边,说,“好舞舞,千万别说出去啊!” “除了芙蓉,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姚舞伸手去拿俞班长手中的书,她想再看看《囹圄中的女人们》。 “你先去把芙蓉叫出来再看吧。”俞嫚媛知道姚舞和芙蓉都是723所的,关系非常好,只得认了。 不一会儿,芙蓉出来了。后面却没跟着姚舞。 “我这有本禁书,被姚舞发现了,她说只告诉你,不告诉别人。”嫚媛不知道姚舞给芙蓉透露了多少,只好又问一遍,“你得保证不给别人说。” “舞舞说‘囹圄女人’是韩薇写的,让我看看。”芙蓉伸手,“放心,我不会给别人说的,除非韩薇姐弟俩问起来。” “你认识作者韩薇?她还有弟弟?叫韩什么?写过什么书?”媛媛把书交到芙蓉手上,问题一大串。 芙蓉先看了扉页,是韩薇没错。又翻了几页发现,细看内容,居然写的是前朝往事。 “写前朝的?可能是我认错人了。”芙蓉合上书,趴在护栏上,看向空荡荡的操场,说道:“我原来也心倾心派,现在……不了。” “这书是三个独立又有关联的、时空还交叉着的故事,写了在三个100年的时间里,我们女人悲催的命运。不局限在南国、大夏,甚至包含整个人类。”媛媛不知为何笃定地认为芙蓉认识作者韩薇,极力向芙蓉讲解《囹圄中的女人们》书中故事内容,以便让芙蓉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从前朝1869年左右开始,一直到2118年,跨度达二个半世纪。直到书末尾,女人才找到做人的正确方向。我快看完了,急着看结尾,所以才带到学校,原本想着下午毛笔课上偷看呢。” “书是你借的?”芙蓉把书还给媛媛。 “我小妈从我爸办公室偷回来的。”媛媛贴着芙蓉耳朵说。 这里只能看到操场,看不到校门,校门在教室窗户那边。 芙蓉看着操场,心却在校门对面。 “我看完借你看。对了,还有姚舞,借给你们看。”媛媛拉着芙蓉的手说,“但你们不许说出去。” “好。”芙蓉急着回教室。宋琦这时候应该在五路车站那儿了吧? “拉勾。”媛媛伸出小指。 “拉勾。”芙蓉勾住媛媛的小指。 第64章 你想咋就咋 “拉勾保证100年不变,”媛媛清脆的声音响起,勾着芙蓉的小指,伸出拇指,和芙蓉的拇指按到一处。“盖章有效。” 不都是“拉勾上吊”吗?芙蓉有些恍惚。难道“宋式拉勾”人人都知道? “古代1000个方孔兄,用绳子串起来,叫‘一吊’。入库就是挂到库房墙上的钉子上,称为‘上吊’。古代上吊就是钱货两清,钱已入库,货不退换的意思。”见芙蓉不解,媛媛讲解道,“现在钱不上吊了,自然也不该说上吊。再说现在‘上吊’这词变得恐怖,不适合说了。” “这些谁告诉你的?”芙蓉一直认为,这应该是宋琦私有的逻辑。 “它。”媛媛拍拍怀中的数学书。 “我想我认识的韩薇就是这本书的作者。我跟她弟弟很熟。”芙蓉笑了。 “嘀铃铃嘀铃铃……”放学铃声响起。 十三中学校今天只有初三的学生,比往日少了两个年级的师生,车棚也空旷了一些。 芙蓉、姚舞、庆庆和冰儿推着车子刚从车棚出来,被本该在校门外等她们的寒竹跑回来拦住了。 “门口一群混混,”寒竹拍拍胸口,喘了口气,抓住姚舞的车把,“舞舞,一群人堵在门口,指名道姓,找你姚舞。” “舞舞,你别出去了,我陪你先回教室吧。”俞嫚媛听闻,过来劝姚舞。她是四班班长,她有教室的钥匙。 “要不俺俩去门口打探一下,先给你探探路。”庆庆拉着冰儿说。 “你看清没?宋琦真的没来?”芙蓉问姚舞。 其实,刚才放学,芙蓉回教室拿书包时,也仔细搜索过校门对面。没发现宋琦的影子。 “没。”姚舞有些慌张。 “舞舞,听俞班的,咱们先都回教室待着,看谁能熬过谁!我都不信,他们能一直堵到下午放学!”刚才的逆行快跑,让寒竹气喘吁吁。刚缓过气来就开口建议姚舞避其锋芒。 “姚姚,明天放学想咋就咋,随心。”这是昨天晚上宋琦送芙蓉和姚舞回家时,宋琦对姚舞说的莫名其妙的话。 姚舞想到此,慌乱的心中莫名其妙有底气了。 “走。”姚舞推着车,迈出坚毅有力的步伐,坚定的目光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名女刺客。 “回教室就别推车子了,扎这儿吧。”寒竹拉着众人。 “不回教室。直接出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姚姚怎么样!”姚舞意志坚决。 “谁是姚舞?” “你叫姚舞么?” “姚舞,你在哪儿?” 几十个流氓无赖在十三中校门口大喊大叫,逮住胖一点儿的女学生就是一通审问。 有时怀疑女生说谎,还不时地喊来昨天去过五中的同伙近前指认。 一时间校门口乱哄哄的,像菜市场似的。 “四班的出来没?”常军扶着尤龙,问跑前跑后的胖子。 他们已经打听出姚舞是三四班的。 “有出来的,不多。”胖子回答。 “大哥,白哥的话靠谱不?”尤龙拉着常军问。 “你问多少遍了?”常军瞪了一眼瞎子,“我再说最后一遍。白全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会骗我们的。我相信他。” “白哥宁愿跟你绝交,都不告你宋琦仰仗什么人……”尤龙看不到常军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说。 “这正好能证明宋琦能量之大!大到白哥都忌惮万分!龙,你别说了。”常军主意拿定,“听白哥的没错,咱们跟宋琦能缓和矛盾,做朋友,最好;做不了朋友,也绝对不能做敌人。” “他宋琦一个初三学生,能有多大能量?”尤龙还在嘟囔。 “‘帮宋琦的人,不仅有省里。’这十个字是白哥的原话。咱们这是哪儿?一个小破市而已。龙,你好好想想吧。”常军顿了一下又说,“昨天宋琦跳下去,我们下去找,在车子堆里,什么痕迹也没找到。今早上我在路对面,离窗户十几、二十米远的杨树林里,发现了一根带血的树枝。” “他会飞?”尤龙大惊。 “会不会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个人的能力也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唉!”常军叹了气,“宋琦最好别记恨咱们。” “唉!那就按咱们说的办吧。”尤龙也叹了气。 前面一阵骚乱,常军扶着尤龙走了过去。 “我就是姚舞,找我干嘛?”姚舞双手叉腰站在众混混面前,一脸正气,大义凛然。 “霸气!”寒竹推着姚舞的车子和芙蓉、庆庆、冰儿及媛媛一起在姚舞身后助阵。 好多本该在回家路上的同学们,为了看热闹都远远地聚着。听闻姚舞铿锵有力的声音,纷纷又围了过来。 看个热闹真的有喂饱肚子重要吗? “她是姚舞?”尤龙把硬军帽压得低低的,试图遮住蒙着双眼的白纱布。 “应该是。昨天太远,看不清。”几个昨天在场的人回答。 “狗日的黑驴不来,他来了就知道了。”常军恨恨的说。 第65章 威风的姚舞 “我就是姚舞,如假包换!”姚舞仍叉着腰,只是双手有些困麻,在微微颤抖。 尤龙,昨天的苦主,虽然他蒙着双眼,姚舞也能认出来,何况还有那顶标志性的硬军帽。 加之那个矮个子嘴里的“黑驴”两字,姚舞和芙蓉已经断定,这帮货们是来寻仇的。 只是宋琦躲哪儿去了?难道昨晚小臂上的伤让宋琦斗志全无了吗?还是伤势恶化…… “啪啪。”常军拍了两下手。 三十多个混混立马在姚舞面前一米左右,排成紧凑的一排。 队列中间正对着姚舞的是摘下眼镜的常军和已脱帽在手的尤龙。 “大嫂,对不起,我错了。”尤龙说完,鞠躬。 “猛虎帮请你原谅。”三十多人齐声高喊,并深鞠一躬。 情况变化太突然,一点儿心理承受的缓冲都不给,在场所有同学都懵了。 面前这些混混,年龄小的也有十七、八,大一些的有二十三、四。他们居然向一个十五、六岁的初中女生鞠躬道歉,现在的帮派都这么有礼貌吗? 想咋就咋,随心。 姚舞明白了。 “你们走吧,以后别来十三中捣乱。”姚舞威风八面地一挥手。 “是。”众混混扶着尤龙,有序而撤。 校门口留下一群又一群一脸错愕的学生。 “哇!舞舞,威风!”寒竹扎了车子就想姚舞来个拥抱。 结果被口喊着“厉害”的庆庆捷足先登了。 寒竹一愣神,冰儿和媛媛又扑了过去。 寒竹个子高,腿长臂长,一步上前,直接把几个人揽在胸前。 只有失落的芙蓉还在后面推着车子。 四班没走的男男女女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起来: “小舞,你真厉害!” “舞舞,牛!” “姚舞今天真威风!” “霸气!” ”姚舞,他们二十多快三十了,叫你大嫂,你那位多大岁数啊?” “叫什么啊?” “想知道多大?想知道叫什么?”庆庆大声回应。“叫舞舞一声大嫂,我告诉你们。” 芙蓉和俞班长在教室外拉勾的时候,姚舞已向众花坦白了她在担心打瞎尤龙的宋琦。 “大嫂!” “大嫂!” “大嫂!”……等看热闹的纷纷喊叫。 “咳!安静。”庆庆双手高扬,缓缓放下。 现场安静了不少。 “我可以说吧?舞舞。”庆庆问了一句,不管姚舞同意与否,庆庆就大声宣布:“今年一十有五,姓宋名琦。” “哇!”惊呼声此起彼伏。 “冰冰,和咱院《韶华皈》那个宋琦是一个人吗?”有人问冰儿。 冰儿有些为难地看向姚舞。 “是。”姚舞想都没想,大声随心回答。 …… “芙蓉,你说宋琦现在在哪儿呢?”回家的路上,姚舞问芙蓉。 “不知道。”芙蓉很失落。 “也不知道宋琦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芙蓉无精打采。 “宋琦他不会不去医院打破伤风吧?” 芙蓉没好气儿了,一字一顿地吼道:“不知道!” “芙蓉,我又不是故意要这样。那天在五中,是那个死瞎子先骂我。”姚舞委屈地说,“我不像你长得好,学习好,字也写得好。他骂我,我就不想忍。就是被打死,我也得咬他一块肉。” “好了,好了。不说了。”芙蓉最怕姚舞用自卑的口气说话,“我以后注意,不吼你。” “芙蓉、姚姚。”路边传来宋琦久违的声音。 “宋琦。”芙蓉和姚舞猛蹬车子,飞奔向宋琦。 “一起走吧。”宋琦骑上车子。 三人行,宋琦居中。 “我一直远远的看着,等常军他们走了,我便到这儿等你们了。”宋琦笑着说,“常军就是那个戴眼镜的矮个子,矿山机械厂猛虎帮的帮主。” “你打针没?”姚舞问。 “打了。上学路过二院,我进去打了一针破伤风。”宋琦看看芙蓉,又看着姚舞说,“给我换药的大夫都夸你包扎得挺专业的。” “哪有大夫换药的,换药的都是护士。”姚舞挺谦虚。 “我管穿白大褂的都叫大夫。比如贾大夫。”宋琦想起不认字的贾伯。 “谁是假大夫?”芙蓉问。 “哦,贾伯是昨天在三院认识的一个勤杂工。” “宋琦,《囹圄中的女人们》这本书,你听说过吗?”芙蓉问。 “这书是薇薇姐写的吧?”姚舞问。 “是姐姐几年前写的。但姐姐不许我看,所以这书我就没看过。”宋琦答。 “姐为什么不让你看?”姚舞问。 “不知道。”宋琦答。 芙蓉倒猜到了一些,却说不出口。 据权睿心讲,《囹圄中的女人们》主要宣扬的是男女彻彻底底的平等,甚至有一点点儿女人至上的意味。 而女人的对立面是男人,女人要从男人手中夺取或均分社会主导权,势必要与男人发生激烈的冲突。 很不幸宋琦是男人,是女人们斗争的对手。 第66章 郭天笑献书 “我和芙蓉今天在我们俞班长那儿发现了这本书,芙蓉说俞班长看完会借给我俩看。”姚舞试探地问宋琦:“我们看了讲给你听,这样不能算你看过这书吧?” “应该……不算吧?”宋琦其实很想看看这本被赵叔誉为“圣书”的《囹圄中的女人们》。 “拿到书,我们看一章给你讲一章。就这么定了啊。”姚舞愉快地决定了。 “姚姚、芙蓉,你们所到了。我走了,咱们下午放学见。”宋琦挥挥手,骗腿上车,走了。 “姚姚,你都不知道那书讲的是什么,就答应看了给宋琦听。”芙蓉埋怨地说,“他姐不让他看,应该有他姐的道理。” “我不管那么多,我只知道好书要大家看,好东西要大家分享。芙蓉,咱们下午见。”姚舞挥挥手,拐弯走了。 每天中午放学,芙蓉去食堂取饭,回家吃午饭、睡午觉、到上学点儿找姚舞一起上学。 今天51所里放假,芙蓉省了取饭环节。一切和往日一样,按部就班得都墨守成规了。 她们的安静在下午的第一节毛笔课上被打碎。 消瘦的田老师六十多岁,满脸皱纹。此时他背对学生,站在讲台上,高悬右臂,枯瘦的手中握着一支狼毫小楷笔,在空中点横撇捺。口中念念词:“下笔不离点,转折贵圆露……捺似金刀势,撇如犀角形……横行锋务敛,勾划忌平庸……日日不歇笔,不懈功竟成。” “田老师。”一名男学生的声音。 “哪位同学?”田老师转过身,看向为数不多的男生。“有什么疑问吗?” “田老师,我,郭天笑。”郭天笑高举起手示意老师。 “郭同学,你有什么问题?”陈老师坐到讲桌后的凳子上问。 “这是我写的字,请‘潶坔第一楷’田老师您指点?”郭天笑见老师没有下讲台的意思,便拿了一张大32开纸走到讲桌前。 “我看看……”田老师接过纸,只看一眼就说不出话了。 芙蓉的后脑被一个小纸团击中。“谁?” 正在毛笔写字本上写字的芙蓉放下毛笔,回过头。 “他……”姚舞的圆脸从冰儿和庆庆中间显露出来。“他手里是《望江南》!” “不会吧?”芙蓉向讲台看去。 “郭同学,郭……”田老师教这届学生写毛笔字,初一教到初三,三年了,能记住名字的学生寥寥无几。这个班也只记住一个叫柳芙蓉的女学生,因为她是这个班毛笔字写得最好的。 “郭天笑。”郭天笑赶忙答道,“田老师。” “郭天笑同学,这字谁写的?”田老师三百五十度的老花镜已架上鼻梁,两道极度兴奋的目光透过镜片盯在讲桌上郭天笑写的字上。 郭天笑见田老师两眼一眨不眨,头都不舍得抬一下,连看自己一眼都觉得浪费了欣赏的时间,他顿觉有些后悔,偷眼看向寒竹。 心情复杂的寒竹正愧疚的看着小胖子姚舞。 姚舞和芙蓉正盯着郭天笑。 上周六下午,寒竹在郭天笑家玩了一下午。 其间发现郭天笑对她们五朵金花中,除了自己,天笑最感兴趣的居然不是芙蓉,而是姚舞。 因为每每提到姚舞,郭天笑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秘样子。 第二天是星期天。寒竹上午在家写完作业,下午照例去了郭天笑家。 在与郭天笑及其家人的谈天中,寒竹察觉到一个天大的秘密:想打姚舞的主意的不是郭天笑,而是他爸郭胜郭副所长。 郭天笑顶多算个不收佣金的掮客! “寒竹,你再去她家看看。”郭天笑指派寒竹去看看同芙蓉去小花园玩的姚舞,回家没有。 “你和小舞一块儿来家吃晚饭啊。”在厨房忙乎的郭胜喊了一句。 厨房排风扇“轰轰隆隆”作响,走到大门口的寒竹依然听得真真切切。 晚饭就餐有五个人。郭胜、郭天笑、寒竹及郭天笑的一对龙凤胎弟弟、妹妹。 寒竹没带来姚舞,只给郭天笑带回姚舞车筐里的纸筒。 “郭天笑同学。”摘下老花镜的田老师显得很和蔼,笑呵呵地叫回走神的郭天笑。 “这字是谁写的?”田老师严肃地问。 “嗯?”郭天笑有点莫名的慌张。 郭天笑想当然地认为周日下午姚舞和芙蓉在一起,字是芙蓉写的,送给姚舞的。他和寒竹都认为这些字是芙蓉照着字帖描画的,寒竹甚至还觉得有用黑墨水钢笔修补过。 田老师教毛笔字有八字警言:字是黑狗,越描越丑。每节课总要说上几遍,并言:即使写错也不能描! 原本想出芙蓉丑的郭天笑,见田老师举动如此怪异,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上的感觉。 “郭天笑同学,这字谁写的?不要跟我说是你写的。这个字的境界之高,不是你我能达到的。”田老师认真地说。 第67章 田墨传老师 “我……”郭天笑语塞。 “此书之字,墨传望尘莫及,自愧不如。不是不如,是甘拜下风。这不是上风,这是高山仰止,深得先生真传,妙不可言,势不可挡,高不可攀啊!”田老师的语言表达明显出现了故障,但接下来的话直切要害。 只听田墨传老师和婉地说:“你写的?那这首词的下阕,郭天笑同学是打算当场书写,让学生一睹圣手挥毫吗?” “下阕?”郭天笑一愣,随即说,“田老师,下阕在我书包里,我去拿。” 芙蓉和姚舞两人四只眼紧随着郭天笑。 郭天笑从书包里翻出一张大32开纸,将有字的一面紧贴大腿,将白纸面向着姚舞的方向。直到走上讲台才迅速地将纸平辅到田老师面前的讲桌上。 “上皆覆下,下以承上,递相映带,无使势背。”早早戴上眼镜田老师用颤抖的枯手轻抚郭天笑的行书,激动地说,“何止先生真传,先生在世也未必胜此。” “郭天笑同学,还有此人的墨宝吗?”田老师有些得陇望蜀。 “有。”郭天笑看着田老师笑眯眯的脸上,两道杀人的目光直刺自己,脑子一时生锈,鬼使神差的跑回座位,从书包里取出两张写满蝇头小楷的8开纸。 这次没有隐藏,许多同学都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毛笔小字。 “嗡……嗡……嗡……”一阵阵窃窃私语在教室四处响起,仿佛教室里瞬间飞进来了1626只绿头苍蝇。 “是《劝学》!”姚舞趴在桌子上,手伸老长,隔着庆庆和冰儿的桌子,拍打着芙蓉。 “真是郭天笑偷的?!”芙蓉瞪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 “你们会不会看错了?”寒竹脸色发白,小声嘟囔。 “竹子,你怎么了?”冰儿见寒竹脸色难看。 “我想咬死他!”姚舞咬牙切齿。 “大嫂,咬郭天笑不劳您动嘴。”庆庆虽被姚舞压着大半个肩头,但玩笑不耽误开。 “你不懂,别瞎说。”姚舞盯着郭天笑。 郭天笑已把两页《劝学》并排摆在讲桌上。 带着老花镜的田老师像鉴赏文物一样,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良久。 “高人左手冰,寒于水;右手青,胜于蓝。墨传心悦诚服。”田墨传老师魔怔了,自言自语起来。“先生,学生不敬,即便您再世,也得再研十年八载,才能达此深境。” “田老师,让我们也见识见识。”有同学耐不住惊奇。 田老师坐在凳子上,双手拿起一张,向同学们展示。“这是右手楷书《劝学》的上半部分,大家先看一下,一会儿我给大家再讲解。我的先生,先生就是老师。我的老师在前朝,9岁中秀才、14中举人、15岁中贡生、16岁中进士得状元。” “还有武状元。”班长俞嫚媛心中默默地加了一句。 果然,田老师接着说,“ 我的老师文武双全,同时还是前朝最后一位武状元。”田老师举了一会儿纸,放下,又换了一张,举起接着说,“这是左手写的《劝学》下半部分。我的老师左手、右手书写出字一模一样,很难让人分辨。我的老师就交给我一个办法,细看每个字的收笔状态,从笔力大小上分辨左右手。” “单从字上还能看出是左手还是右手写的?”有同学耐不住好奇。 “田老师说的对,是左右手写的。并且是同时。”姚舞站起来,大声说着。 “这位同学,你知道谁写的?高人高寿几何?”田老师心存幻想地站了起来,急切地问。 “这……”姚舞有些犹豫,上午宋琦都已封神了,这次再说是他,同学们会不会以为是她在吹嘘。 “柳芙蓉同学,你说。”田老师看到芙蓉举起了手。 “写字的人叫宋琦,今年15岁。”芙蓉站起来,平静地说。 安静,落叶可闻。 “柳芙蓉同学,你再说一遍。”田老师不信。 已坐下的芙蓉重又站起,重复了一遍答话。 姚舞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一尺多长、八尺宽的粉纸薄包放到桌上,一层一层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张叠成一尺乘七尺半的竹纸。 正是宋琦在芙蓉三妈家书写的《劝学》。 姚舞在大家惊呆了的目光中,把竹纸放到讲桌上,转身回到坐位。 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只有田老师双手颤抖地打开竹纸的声音。 “……十迟五急,十曲五直,十藏五出,十起五伏……先生,学生今始知也,虽死无……。咳、咳咳、咳咳咳……” 田老师咳嗽起来。咳声不断,越来越小。 “田老师!”郭天笑见田老师一头趴倒在讲桌上,吓得大叫。 “田老师,咋了?” “田老师,醒醒!” “班长!快去叫班主任!叫校长!” 前排的同学率先围了上,芙蓉、姚舞她们坐后面紧随其后。 郭天笑和几个同学扶正田老师瘦弱的双肩,想让田老师抬起头来。 可田老师的脖子好像面条一样软,头没抬起来多少。 田老师的额头仍在讲桌上,面容赢瘦的田老师欣慰地着看众学生,想说话却张嘴无声。 “田老师!” “田老师!” “田老师!” 在同学们的呼唤中,田老师微笑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泽。 第68章 葬礼 1984年5月3日星期四8:00分。阴历四月初三,甲辰时,冲狗,煞南。 潶阴火葬场第十三号告别厅,十三中因心脏病突发在工作岗位上病逝的田墨传老师追悼会,将于今日9:00在此进行。 现在是早上八点,芙蓉等几个十三中学生代表在校教务处刘处长的带领下,提前来到火葬场。 他们要在前一个死者的追悼会开完后,布置会场,以便迎接后续的大部队。 一中、五中、九中等田老师曾教授过毛笔课的学校也派有师生来打前站,巧的是一中来的两个代表,其中之一便是宋琦。 “你咋也来了?”芙蓉问宋琦。 “校长让我来的。可能因为我毛笔字写得好吧?”宋琦说,“好多年前,田老师曾在一中教过毛笔课。和我一起来的这位学姐就曾是田老师的学生。” “学姐,早上好。”芙蓉向宋琦身后背对他俩的学姐问好。 “你叫我什么?”女人转过身。“宋琦叫我学姐,我没办法,谁让他字写得比我好呢。你不行,你得叫我孔老师。” 孔老师二十多岁,个子不高,身材瘦小,一张精致的小脸更是把岁数下拉了不少。 “孔老师好。”芙蓉赶紧鞠躬赔礼。 “我忘说了,孔学姐十年前是田老师在一中最得意的学生,深得田老师真传。后来高中毕业便执掌一中毛笔课之鞭。”宋琦向芙蓉介绍完孔老师,侧身向孔老师介绍:“柳芙蓉,田老师衣钵传人,未来十三中,学姐你的同行。” “孔国楠,一中初中部书法课老师。”孔老师向芙蓉伸出小手。 芙蓉见孔老师要与自己行大人们之间的握手礼,腼腆得不行,“我,十三中初三学生,柳芙蓉。” “田墨传的生前好友,上前来。”殡仪馆工作人员拿着铁皮喇叭,边走边吆喝。 “是传统、传承的‘传’,不是《水浒传》的‘传’。”有老师纠正。 “噢。”工作人员知错就改,拿起喇叭说道:“真对不起了诸位。田墨传老先生的生前好友,请跟我进十三号告别厅。” 潶阴殡仪馆坐落在潶山以南,潶河之北,是潶坔市民财局所属的一个社会殡葬事业单位。1981年被民政部与财政部合并后的民财部授予“大夏国家一级殡仪馆”的称号,更是省卫生先进单位。该馆建于大夏建国的1911年,扩建于两年前的1981年。 潶阴殡仪馆馆区占地34亩,建筑面积8400多平方米。馆内设有庄严肃穆的守灵厅、瞻仰厅、悼念厅、吊唁厅、告别厅等共13个厅;安装有平板炉8台、自拣炉2台。 潶阴的第十三号告别厅面积不大,只有二十几平方。 不是因为学校是第十三中学,校领导才选第十三号告别厅。而是因为。十三号厅是潶阴13个厅里最小的厅,省钱。 厅内宽大的赡仰棺内空空的,上一个死者已推进火化炉,田老师的遗体还在冷藏柜。 芙蓉、宋琦一行人来的任务之一便是及时填补赡仰棺内的空白。 赡仰棺两旁靠墙摆放着一个个白花圈,只是挽联已被上一个客户摘走了。 用别针重新别上事先带来的挽联,便是任务之二。 任务之三是在厅外大门上悬挂“田墨传老师一路走好”之类的横幅。 最后一个任务在厅内,在正对大门的墙中央,挂上田老师的遗像。 老师们经过简单的分工,四个任务同时进行。 孔老师带队完成任务一,队员有宋琦和芙蓉等人。 “田老师!呜……”推田老师遗体到告别厅的路上,几个学生看到安祥如睡的田老师,禁不住哭出了声。 宋琦也在“运尸”之列,看到田老师遗容,一丝似曾相识的幻觉划过脑海。 也许是在十三中门口等人的时候见过吧。宋琦安抚着那丝不安份的错觉。 “田老师家住哪儿?”宋琦问。 “我们学校,住校生宿舍楼后面那两排平房。”芙蓉答。 “我咋没见他家人?”宋琦又问。 “田老师是十五年前从南国只身来大夏的。”孔老师用手帕擦拭着田老师“出汗”的脸庞。 “十五年前?”宋琦脑中的虚幻渐渐形成影像。 “咱们刚出生。”芙蓉说。 当田老师来到十三号厅时,挽朕都已别好,遗像也挂好。时针走到差十三分钟九点。 厅内人满为患,仅十三中的师生又来了近五十人。 “在田老师家没有找到田老师的近照,上面的遗像是一中提供的。”打前站的教务处刘处长向大部队领队任副校长汇报情况,“和咱们工作证上的一样,都是十五年前,田老师一中求职时照的。咱们翻拍放大的不清楚,一中有底片……” 戴顶咖啡色鸭舌帽的任副校长看看田老师的遗照,又看看正被宋琦等人往赡仰棺里安置的田墨传遗体,感慨的说,“年轻好啊。” 第69章 南国零丁洋 年轻好啊,简简单单四个字,办事不利的帽子就不会落到刘处长头上了。 刘处长掏出手帕,擦擦额头的汗珠,接着又指挥芙蓉等十三中的学生去擦田老师的“汗”。 田老师在零下6-10度的冷藏柜里待了两天,忽然来到零上30度朝上的赡仰棺里,液化现象是必须出现的。 芙蓉捏着兜里的手帕,看着田老师鼻尖、眼睑的细水珠,有些犹豫。毕竟田墨传只是老师,不是亲人,还是死人。手帕擦过,是扔是留? “我来吧。”挤了过来是十三中毛笔字写得最差的同学——姚舞。 一方白底红梅的手帕在田墨传的脸上轻轻细细地擦拭起来。 追悼会开始之前,给田老师整理仪容的,都是十三中的同学。 宋琦被挤到了一边儿,当他抬头看到田墨传老师12寸的黑白遗像时,那丝错觉、幻觉和虚幻的影像把支离破碎的记忆串联了起来。 1969年孟春,阴历正月初五上午十点,大吴民国的宝江入海口,一叶扁舟被一艘大船系麻绳牵引到河道中央。 “回去吧。”扁舟上盘腿端坐一位满头银丝的老者,向大船上的人挥着手。 大船船尾,维系小舟的麻绳旁,50岁的田墨传手持一把利斧,泪流满面。“先生,能不这样吗?” 田墨传身旁、身后跪满老老少少的男男女女,一个个或抽泣,或痛哭,或捶胸膛,或拍甲板…… “期颐之年徒相送,零丁洋里不伶仃。”白发老人笑着说。 “先生,学生愚顿,终未……” “墨传,天道使然莫强索,顿悟尤在南山国。”老人说完,闲目打坐,不再言语。 田墨传流着泪斩断大船与小船的唯一联系——一条细细的麻绳。 身旁、身后跪着的人匆匆磕了三个头,纷纷起身涌向大船尾舷。 小舟如断线风筝,随着零丁洋起伏的退潮,越漂越远。象流水中的一片落叶,随波逐流,渐行渐远。 “宋琦。”芙蓉的声音在宋琦的耳边响起。 宋琦的袖子也被人拉了一下,宋琦看看右边的芙蓉和左边的姚舞,神智迅速回归。 “想什么呢?很丢了魂似的。”芙蓉小声问。 “没什么。”宋琦搜索着记忆,脑中藏着一个人生活了一百年的记忆片断,除了练书法、练武功、背诵古诗文的记忆被断续清晰还原外,其它的都模糊杂乱。 刚才看到田墨传的遗像,宋琦脑中那个百岁老人最后时刻的记忆碎片,终于归入清晰行列。 “你吓到我们了。”姚舞拍拍胸。 现在到了全体来宾向田墨传老师最后告别的时刻。 七八个人一组,排成一列,向田老师的遗体三鞠躬,绕灵一周,瞻仰遗容。 来吊唁的师生按身份的高低贵贱排成一列列队伍,在一中校务处韩处长的指挥下,庄严有序地鞠着躬。 “一鞠躬。”韩处长体形较肥,个子不高,肚子很大。手中的稿纸放在胸前,就像学生坐在课桌前看书一样。 先前招呼来宾,宣布田墨传同志追悼会开始、全体默哀及念悼词等都是这个三十八岁的胖女人主持的。 第一列众人听从吩咐,齐刷刷弯腰鞠躬。 韩处长微微皱眉,继续高唱:“再鞠躬。” 来的这伙人中,职务和身份最高的是十三中任副校长,理所应当排在第一队。他这一队没有七八个人,只有四个人。 十三中任副校长、一中的书法课老师韩国楠、五中的文体教研组组长谢长生、九中书法课冯老师。 任副校长咖啡色的鸭舌帽终于在第三个躬鞠之前,脱帽在手。露出谢得锃明的秃脑瓜,使整个灵堂为之一亮。 对刘处长之前屡次善意的肢体提醒,任副校长报以寒意十足的一瞥。 韩处长微微颔首,提高嗓问:“三鞠躬。” “礼毕。下一组。”韩处长向任副校长等四人微微一笑,完美省却家属答礼这一环节。 庄严肃穆地进行了几轮后,轮到宋琦这一组。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后,韩处长将司仪重担交给刘处长,叫住绕灵的宋琦。 “宋琦,你骑自行车来的吧?”刘处长问。 “是。” “正好。你不用等着坐校车了,先回校吧。校长让你这的完事了就去找他。” “好。”宋琦答后,向田老师深躹一躬出了十三号告别厅。 厅外,芙蓉、姚舞都在等宋琦。 “那会儿你怎么了?跟行尸走肉一样。”姚舞首先发问。 “脑子抛锚了,刚才。”宋琦说。 “停靠哪儿了?”芙蓉问。 “一百一十五年前的宝江入海口。”宋琦答。 “一百多年前?宝江?那不是在南国吗?去哪干嘛?”姚舞有些吃惊。 南国大吴跟大夏近两年关系紧张,摩擦不断。跟前些年大不一样,如同小夫妻蜜月过后的争吵。 “思想溜达去哪儿,他说了算么?”芙蓉笑了。 “我就是吴国人。”宋琦说,“南国的。” 第70章 三人行闲聊 几个人边走边说,很快出了火葬场,来到门口的土路上。 “我坐大轿车来的,你们呢?”姚舞指着贴有红底黑字“潶坔十三中”的公交车说。 车门没开,车旁己聚集了好多师生,他们在等任副校长及刘主任来了以后,一起返校。 “我们打前站的是骑自行车来的。宋琦,你呢?”芙蓉看着车身喷有“潶坔第一中学”金字的校车问。 “我们也是骑车来的。”宋琦答。 “芙蓉,宋琦,你俩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他们说一声,我不坐车了,咱们一起回去。行不?”姚舞说。 “行。”芙蓉同意。 “好。”宋琦没意见。 …… 回学校的路上,宋琦带着芙蓉,姚舞骑单车,三人继续着之前的南国话题。 “听说南国女的特别少,男的很多,而女的个个都比男的能干,是吗?”姚舞问。 “对了一半儿。南国女少男多不错,但女的没男的能干,从上到下管理层都是男的。我出生在南国,小学毕业后,跟着谢伯一家来的大夏。”宋琦说。 “谢伯?就是五中的谢老师?”芙蓉问。 “是啊。在南国的时候,父母在我五岁时就离开了我们姐弟了,可以说我和我姐就是谢伯一家带大的。” “难怪五中的事儿,你跑的那么快。”姚舞说,“听说南国的婚姻制度都跟咱们不一样?” “我也听说不一样,就连西部自治州和咱们也不一样。”芙蓉答,“但具体什么制度,我也不知道。” “西州男少女多,还是沿袭古代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南国男多女少,并且一半以上的男性是外来的。南亚、南亚次大陆连年蝗灾不断,加上雨季洪涝,让这些国家的人一过春就开始往南国迁徙。而南国又制定了禁止外国女性迁入的法令,所以南国男性愈加多。故而南国的婚姻制度,便改为一妻多夫制。而且南国上下普遍认为,女性独爱一人是极端自私的表现。”宋琦解释。 “那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多别扭啊。”姚舞难以想象。 “习惯就好了,咱们一夫多妻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也不别扭了吗?”芙蓉说。 “南国不太一样。家庭分主夫和从夫,除主夫‘从妇居’外,其它的从夫是走婚形式的‘望门居’。从夫且来去自由,只不过跟兵役挂钩,每次固定望门居,就得服兵役三年到四年。” “从妇居、望门居什么意思?” “在远古时期,大约是新石器时代前后吧,是母系氏族公社全盛阶段。当时一个氏族分为若干母系家庭,当人类清楚地认识到近亲婚姻对后代体质带来的危害后,就开好与外氏族的连姻。具体就是本氏族的丈夫是主夫,与妻子一起生活,称为从妇居;外族的丈夫,采取定期拜访妻子的形式,称为望门居。” “这么说南国都是女性说了算了?”芙蓉问。 “南国名义上抬高女性地位,标榜是女权国家。”宋琦说。“实际上跟这世界上所有的国家一样,都是男权社会。” “什么叫标榜女权国家?”芙蓉问。 “现在无论什么制度下的国家,谁在社会生产中占主导并占的份额大,谁就说了算;谁在国家暴力执行上更有优势,谁就拥有最终的权利。”宋琦道,“毫无疑问,社会生产和暴力执行上,男性比女性占比大得多。” 芙蓉看看姚舞,姚舞看看芙蓉。 “没懂?那我问你们,从政治到经济再到文化,各个领域内拥有话语权的男性多还是女性多?”宋琦问。 “男性。”姚舞答。 “也有女性啊,从心派到赟派都是女性。”芙蓉说。 “心派也好,赟派也好,这些只是民间争论,连学术探讨都谈不上。于国家层面上任何领域的决策,一点儿干系也没。”宋琦顿了下,又说,“从继承权、冠姓权、生育权、堕胎权、投票权等权力倾向上看,男性受益多还是女性多?” “遗产好像是儿子继承的比女儿多,是吧?”姚舞想了想说。 “什么叫好像,在大夏,女儿压根就没有。”芙蓉答。 “冠姓权就不说了,子女随父姓。少有随母姓的。”姚舞撅着嘴说。 “生育权总是我们女性的吧?”芙蓉说。 “生育权表面上看是女性的,因为生育的主体是母亲嘛,女方高于男方的生育意愿看似也正常。甚至还有男性对此愤愤不平。”宋琦解释说,“生育权,又称生殖权利,是一项基本人权,男女双方享有法律上平等的生殖权利。什么是生育权?决定生育子女的数量、间隔和时机的基本权利就是生育权。在现实中,子女数量、间隔和时机的主动权是掌握在丈夫手里还是妻子手里?” “好像都是男的说了算。”芙蓉回答。 第71章 有备则无患 “那个堕胎权好像也不一定是咱们女的说了算吧?”姚舞问芙蓉。 芙蓉没吭声。 “明目张胆的性别歧视就更别说了。”宋琦说,“看你们723所招工,男、女工名额比例是多少?就连学校厕所都是男厕面积大,尽管你们女生人还多。” “你进过女厕?”姚舞问宋琦。 “我没去过男厕,我也知道女厕小。”芙蓉回答,“看中间墙的位置,笨。” “嘿嘿,逗逗他,你急什么呀?”姚舞笑了。 “说真的,等我高中毕业,就回南国闯荡。你们觉得怎么样?”宋琦问。 “南国?我还以为你想去西国呢,西国虽然自治了好多年,但立国才刚开始,你一展拳脚的机会多。”芙蓉说。 “南国当兵容易,我想去当兵,上战场杀敌。”宋琦坚定地说。 “杀什么敌呀?现在太平盛世,哪来的仗打?”姚舞不乐意。 “小倭国打咱们之前,人们也是这么说。”宋琦说。 “你是说小倭国还会打我们?不可能吧,现在它比我们大夏还穷呢。”芙蓉说。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只惜无人敢规曹公。”宋琦道,“大夏与小倭必有一战,以了历史结的梁子。” 曹公名姓曹名孟德,是大夏民国的军政大总统。 “南国一直屯兵,难道想打大夏?”姚舞问。 “屯兵不一定为了打谁,或许只是‘有备无患’也说不定。”芙蓉说。 “不说了,不说了。我突然觉得我们是看《水浒》掉泪——替古人担忧。”宋琦笑说。 “嗯,是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芙蓉也笑了。 “宋琦,你到了。”姚舞没笑,远远的看到一中紧闭的大门,下了车说,“芙蓉下来吧,我带你回去。” 宋琦停车,芙蓉“嗯”了一声,下了车。 “放学别等我了,我们校长找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多长时间。”宋琦告别,“你俩路上慢点儿,最多半小时就到了。安全第一。” “知道了。”姚舞说。 “你先走吧。”芙蓉说。 “好。下午放学见。”宋琦骑上车,向一中骑去。 “咱们走吧,看不见咯。” 姚舞调侃芙蓉。“再看成望夫石啦。” “还说我?你不也一样。” 芙蓉坐到后衣架上说,“走啊,还等什么?” “你得下来,我才能骑走。”姚舞推着车子。 “真笨。”芙蓉无奈,跳下车。 等姚舞骑了几步后,芙蓉才蹦了上去。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的宋琦,骑车那么老练。”姚舞揶揄地说。 “什么叫我的宋琦?不也是你的。你还是大嫂呢……”芙蓉脸红了。 …… 宋琦进到学校,将车子停到车棚后,直接去了办公楼。 楼下窄道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很碍行人的事。 车牌打头两个零,省里的车,很有拽的本钱。 依往常宋琦在一中的尿性,会毫不犹豫的把这辆车撵滚蛋。 今个宋琦急着问校长有什么事,急着办完事,时间够了还能陪姚舞、芙蓉回家。于是便没搭理车上的中年司机,放车一马。 “当当当”宋琦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前敲门。 “进来。”校长的声音。 宋琦推门进去,只见校长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年轻人。 校长刘宏则双手放在双膝上,端坐在办公桌侧的待客沙发上,像一个觐见老师的小学生。 “校长好。”宋琦深鞠一躬。 校长看看年轻人,见对方没表什么态,于是拍拍沙发,客气地对宋琦说,“坐,坐。” 宋琦除进门时瞥了一眼那个穿四兜政府制服的年轻人以外,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对校长恭敬地说,“校长,我站着就行。您找我有事?” “宋琦,坐下慢慢说。”刘校长和蔼可亲。 宋琦只得坐下。 “这位是省文教厅督监学。”刘校长向宋琦介绍。 “你是宋琦?我是督监学,都督的督。”年轻人有二十四、五岁,话说的干练简捷。“我奉领导之命,前来接你。” “请问你领导是哪位?”宋琦问。 “你不需要知道。”督世平监学显然是等宋琦等的时间太长,有些不耐烦了。 “去哪?”宋琦又问。 “你不需要知道。”督监学已站起身,向办公室门走去。 校长赶忙起身打开门,见宋琦坐着没动,又走过来,拍拍宋琦的背,“去吧,去吧。别给叔找事。” “行。我跟他去就是,走了。刘叔叔,再见。”宋琦见督世平已走了出去,便跟校长道了别。 办公楼下,那辆黑色轿车旁,三十四、五岁的中年司机正拿着抹布在擦车前窗。 司机见督监学和刚才上楼前瞪了自己一眼的高个学生一起出来,便知那一瞪之仇,没法报了。 “督监学,这就走吗?”司机一手拉开后座车门,一手挡在车门楣。 “不走干嘛?”督监学没好气。 “走。”中年司机陪着笑。 宋琦自己拉开副驾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呯”地关上了门。 第72章 督监学贵姓 汽车启动,不一会儿驶出学校。 “司机师傅,您贵姓?”宋琦问。 “免贵,姓张,弓长张。”张师傅一脸笑容开着车。 “跟玉皇大帝一个姓,不用说‘免贵’。其它得都得说。”宋琦说。 “嘿嘿。”张师傅仍是职业的讨好之笑。 “督监学贵姓啊?是都都的都,还是督督的督?”宋琦一脸欠打地回头笑问监学。 督监学嘴动了动,没说话,扭脸看向窗外。 轿车直奔市中心,开得飞快。一路上除了公交车,看不到几辆车。 轿车行驶过政府大楼后,速度减慢,看样子要到目的地了。 黑色轿车在市政府招待所门前停下。 张师傅快速下车,为督坚学打开车门,同时一手固定在车门楣上方,一手护住车门。 宋琦开门下车,又是“呯”的一声地关上车门。 “张师傅,你回来了。查的哪个学校?这么快就查完了。”招待所的工作人员似乎和张司机很熟。 “没有,没有。这次不查。”张师傅点火,发动车,“老乔,车还停到那儿?” “对,对。”老乔热情地招呼着。 “宋琦,快点!跟我来。”督监学大步迈进招待所。 市政府招待所大楼九层高,是潶坔市为数不多的几幢带电梯的高楼大厦。 “督监学,你是军人?”电梯里,宋琦与督监学并排而立。 宋琦的问话里没有“曾”字,说明宋琦看出来他是现役军人。 “从哪儿看出来的?”督监学拍拍左上衣兜上印着的白字“潶山省文教厅”,算是默认了宋奇的猜测。 “太多了。你的衣服不太合身、你头发长期戴帽子的压痕、你走路的姿势、你坐车的坐姿、你说话的方式,还有,一个监学不可能不知道都督两个字都可以做姓,而且发音一样的……”宋琦说。 “叮。”电梯停下,门开了。 “到了。”督监学在九楼一间客房门口停下。 门口立着一位同样穿潶山省文教厅制服的青年,与督监学眼神交流后,闪身去了隔壁906房。 “报告,人带到。”督监学脚尖一磕,一个立正,沉声喊道。 “进来吧。”房间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 “督世平上尉。督促、督导的督,世界和平的世平。”督监学向宋琦立正警礼一气呵成,随即推开905的房门。 宋琦独自走了进去。督上尉在门外关上了门。 房间里很黑,厚厚的窗帘拉着,还没开灯。 宋琦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动,闭目,睁眼,适应黑暗后,问:“老将军,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琦,我是潶山军区督军郑承。从前是外事部的,和你父亲的内务部虽是两个部门,却也亲如一家人。现在是你魏四叔的副手。”郑承一身便装,声音嘶哑。 “郑伯好。”宋琦鞠躬问安。 “我叫你爸秦大哥,你叫我郑叔才对。”郑督军笑了笑,说,“这下你可以放下戒备了吧?” 宋琦不好意思地笑笑,钢铁一样的肌肉,渐渐恢复弹性。 “‘战斗七雄’,名不虚传。教出来的徒弟,如此骇人。”郑叔叔哈哈大笑,“小琦你初进来,我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家伙都感到阵阵凉意。唉!老咯,老咯。” 宋琦无言以对。五岁前爸妈教导练武基础,五岁后,在四个叔叔、一个姑姑“五雄”的尽心地辅导下,自己的武功突飞猛进。更重要的是,脑海记忆中、身体肌肉里还有一个百岁武状元的功底。 “小琦,你在南国读小学时,用的什么名字?”郑督军问。 “嗯?”宋琦没急着回答,假装没听清。郑叔如果不知道,自己接来该怎么做? “宋白。对吗?”郑叔呵呵笑笑,“身体的戒备放下了,心理的警惕还在。不错,深得你六姑真传。” “郑叔,谬赞了。”宋琦谦虚起来。 “不说费话了,讲正事。”郑叔严肃起来,“你去西部自治州读高中,就是刘玄德即将建立的大蜀民国。你的名字叫齐白。” “什么?”宋琦骇然。 “老规矩,别问是谁安排的。” “什么时候去?”宋琦问。 “月中之前,中考必须在西国考。喏,这上面有。”坐在窗下沙发里的老督军,说出话不容讨价。拿起桌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又说,“这里面还有你的身份、学历、户籍等证件,全是西州官方造的,不会有一点儿问题。就像你从吴国来大夏,你所有的证件都来自大夏官方一样。” “名额就我一个吗?”宋琦接过袋子,问。 “嗯……”郑叔沉吟片刻,开了口,“一,你只能一个人去;二,类似你这样的,还有其它渠道渗入的。不过你要记住,你的首要目地是学习,其次是观察。其它的,不要进入考虑范围。” “明白。跟三年前从吴国到大夏一样,我从没想过要颠覆大夏什么的。”宋琦说。 “颠覆大夏,那是叛国罪。”郑督军严肃地说,“同样,颠覆吴国及即将成立的蜀国,也是叛国罪!” “我四叔还好吗?”宋琦感觉好像明白些什么,遂换了话题。 “啊?”郑叔吃了一惊。 第73章 隔壁有倭寇 “小琦,你怎么会觉得魏都督会有事?”郑叔问。 “我觉得,让我去西州读书这事,门外的督上尉来潶坔传个话就可以了。甚至隔壁两房间,您的警卫随便来一个就行,没必要您一个督军亲自前来。”宋琦想了想,接着说,“如果魏叔想我,可以让我去省城都督府找他,顺带说去西州上学的事。” “小琦长大了。”郑叔欣慰地说。 “我四叔怎么了?”宋琦面露关切。 “国家机密,无可奉告。”郑督军打了个官腔,而后又说,“事关国家大局,你最好不要打听。记住。” “知道了。四叔要步我爸妈的后尘了。”宋琦哀怨地说。 “不管你猜到什么,都把它藏到心底。”郑叔叔笑了,看着宋琦,“国家之幸,民族之幸。” “郑叔,几点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宋琦打算告辞。 “你手里的袋子里除了钱,有块手表,你自己看吧。”郑叔站起来,活动一下腿脚问,“小琦,你是不是觉得一个督军这样的大人物出门在外,隔壁间肯定是满屋警卫,所以你刚才说隔壁两房间……” 郑叔说着,突然停住,盯着宋琦,问“你不是猜的吧?” 黑暗中,宋琦摇摇头。 看着郑叔充满疑虑的眼睛,宋琦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郑督军迅速拔出腰间配枪,打开保险,快速移动到门口处,将门轻轻打开一道缝。 门口,督上尉笔挺地立着。闻声,一个侧转敬礼。 郑督军先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而后指指隔壁904房间。 郑督军见督上尉摇摇头,于是双手左左右右一通比划,最后拿枪的手从上往下猛砸一下。 督上尉立刻明白督军一系列的战术安排,随即轻推906的房门,闪身进去。 郑督军回房,关上手枪保险,看着宋琦说,“最好是场误会。” 几秒钟后,督上尉带着十几个身穿潶山省文教厅制服的精壮青年走了出来。 他们是的潶山军区警卫营中的精英。 警卫个个手持最新的84式手枪,轻手轻脚,迅速围在904房的两侧。 只见督上尉大手向下一砸,这是行动的指令! 一名警卫抬脚踹开904的房门,随后众警卫大喊“不许动”!一拥而入,有的匍匐在地毯上、有的半蹲、有的站立,所有警卫手中的枪都描准各自的目标——房内十个小倭国人。 见对方无反抗的意图,督上尉收了枪,走上前,用倭语问:“你们,什么的干活?” “我们是大倭国与大夏民国民间商务贸易洽谈会的成员。”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小倭国人回答。 “说人话。”督上尉的倭语听力不好。 “做生意的。”大胡子用生硬的夏语回答。 “来潶坔做什么生意?”督上尉的倭语说得还行。 “这个……,那个……,我们各做各的,什么都有。”几个小倭国人围着督上尉极力解释。 “一个一个说。”督上尉示意众警卫收了枪。 “我是大倭国驻大夏潶山省的商务代理,我抗议你们粗鲁的行为。”大胡子高叫起来。 他知道,他叫声越大,越会让对方放松警惕。 “别激动,慢慢说。你来潶坔做什么生意?”督上尉觉得是一场误会,遂降低了音量。 “我是大倭国新倭矿株式会社的,来贵市是为了采买潶坔矿山机械。”大胡子对答如流。 “你呢?”督上尉又问一个小胡子的倭人。 “我?我是翻译。”小胡子的夏语说得不错。 “那好,我说一句,你翻译一句给他们听。”督上尉想找个台阶,体面收队。 “好,您说。”小胡子笑眯眯地说。 “我们收到举报,此处有非法集会。”督上尉开始编故事。 小胡子翻给众倭人听。 “现在看来像是一场误会。”督上尉接着说。 小胡子接着翻。 “我们是例行公事,如有得罪之处,请去潶坔市对倭贸易协调办公室投诉。”督上尉说完,用倭语又加了一句:“如果有的话。” 引得一众警卫哈哈大笑。 小胡子如实翻译,连同最后一句,也用倭话重复了一遍。 一众小倭国人气得吹胡子瞪眼。虽叽里咕噜哇哇乱叫,但很有修养地没有不依不饶。 “好了,好了。既然是误会,说开就算了。”招待所的老乔也被惊动了,他是今天临时换班,没成想出了这事。 “看在乔桑的面上,今天的事就算了。你们都走吧,我们要开饭了。”小胡子说完,竟从床下的旅行包里,掏出几包印着倭国文字的方便面。 “猪口君,照顾不周,请多谅解。”老乔向小胡子猪口道歉,张开双臂欲招呼众警卫退出904房间。 “等等。”督上尉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74章 督上尉牺牲 从老乔跟这帮倭人的熟稔程度上来看,这帮倭人在此住的时间应该不短。 十个人天天吃方便面,那他们得从倭国带多少方便面过来? 而方便面包装袋却崭崭新新的,连折痕都没有…… “搜身!”督上尉果断下达命令。 话言未落,“呯”地一声枪声响起。 开枪的是大胡子倭人,使用的手枪居然和警卫们的手枪同款——84式手枪。 84式手枪正式名称是84式762mm微型自动手枪。是大夏自行设计与研制的一种手枪,专门配备于警卫等人员。84式手枪全长只有121毫米,重量仅380克,弹容6发,射程30米。用于对付在狭小空间或近距离内出现的单个有生目标。 此刻,初速200米/秒的子弹瞬间击中了督上尉的眉心,血光四溅。 督上尉仰身后栽,倒在地毯上。 与些同时,警卫们纷纷拔枪射击。 倭人也举枪反击。 一时枪声大作。 老乔抱着头跪在督上尉身旁,看着督上尉汩汩冒出的鲜血,嘴里不停念叨:“不管我事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括鲁死!”倭人悍不畏死地向外冲,哪怕冲出一个,就有完成任务的机会。 “杀!”警卫们眼都红了,岂容倭狗逃窜,抬枪便射。 不一会儿,枪声停止,十个倭人全部倒地,一动不动。警卫这边,算上督上尉,牺牲了六个,全是眉心中弹。 “叮。”房门外的电梯开了,从里面走出七、八个“潶山省文教厅”的工作人员,快步走向905房。 紧跟着,招待所大楼步梯上也出现七、八个文教厅的人,急匆匆奔向904房间。 他们都是郑督军的外围警卫人员。 “我中枪了,快送我去医院。”老乔连哭带喊。手捂肩头,血从指缝间溢出。 “滚开!”一个警卫头目将老乔一脚踹开,半跪下来,抻手探查督上尉的脖颈,希望呼吸还在。结果,很失望。 “队长,十个……”一名警卫近前小声汇报。 队长看了他一眼,警卫立马闭嘴,扬了下手。 老乔身后的警卫会意,迅速在老乔的后脖颈处来一手刀,老乔顿时瘫倒在地。 “队长,十个倭狗全死了。我们没打要害,倭狗假牙里有毒药。”那个警卫继续汇报。 “让外面的兄弟们进来。”队长站了起来。 “是。”警卫立正,随即打开904的房门。 …… 时间回溯到督上尉盘问大、小胡子之时。 市政府招待所905房间。 “小琦,你怎么发现的?” 郑督军问宋琦。 “郑叔,这房间的地毯伸出门外一小截儿,有人在门后时,门缝下的地毯会翘离地面一点儿。我和督上尉出电梯时,我看到904和906房间的地毯都翘起来不少,说明这两个房间的门后有不少人。”宋琦答。 “最好是场误会。”郑督军话刚说完,“呯”的一产枪响,罪恶的子弹夺走了督上尉的生命。 在隔壁乒乒乓乓的枪声中,郑督军打开手枪保险,“咔嗒”子弹上膛,刚要开房门出去,双腿却被宋琦伸脚一拌,同时后背遭到宋琦重重一击,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门前的地毯上。 “哗啦”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窗帘后连续打出三枪。 “呯”“呯”“呯”三发子弹在半人高的位置,向三个方位射出。其中一发从倒地的郑督军身上呼啸而过,在房门上穿了一个洞后,打进对面墙上。 “让我来。”蹲在地毯上的宋琦拍了一下趴在地毯上的郑叔。随即,整个人沿着刚才那颗子弹的弹道,向窗帘上一个小孔飞了过去。 房间没开灯,漆黑。窗外正午的阳光想照进来,却被墨绿色的厚金丝绒窗帘,严严实实的遮挡。 现在,窗帘上多了三个小洞,阳光可以肆无忌惮的照射进来。 只是三个小洞中,有一个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宋琦直奔的就是这个小洞后面的杀手。 没费什么事,宋琦只简简单单,笔笔直直打出了一拳,杀手便连人带窗帘栽倒在窗外。只是脚被宋琦踩着,人才没掉下去。手中的枪就没这么幸运了,翻着跟头坠落下去。 窗帘挂钩没能挺住宋琦那一拳,无奈的与窗帘分了手。 窗帘此刻一端被宋琦大脚踩着,本该在挂钩上的另一端则覆盖着杀手的身体,在窗外猎猎作响。 “别让他死了。”郑督军赶忙来到落地窗前。 “看他造化了。”宋琦弯腰,从窗边裹着窗帘拎起杀手的一只脚,像扔半扇猪一样将杀手扔回房内的茶几上。 房间大亮,虎背熊腰的郑督军显得更加高大。 终于得救的窗帘,被郑督军一把扯到一边。 “倭国人?”郑督军和宋琦都是一愣。 “倭人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倭人怎么知道您在这儿?” 第75章 我命令你们站起来 “他多久醒?”郑叔问。 “需要多久?”宋琦问。 “哈哈。你三叔做保卫处长屈材了,应该去当教头。做我们军区的武术总教官。本来这次来潶坔,还打算捎带着去看看他,这下,去不了咯。”郑叔略有失落。 一招将对手打晕,这个赵三叔教过。打晕后多久醒过来,这个赵叔还真教不了。这项技艺是宋琦记忆中那个精通擒拿点穴的百岁武状元的独门功夫。 所以那个军区武术总教官的位置,宋琦比赵叔更适合坐。 “三个钟头?”郑叔问。从潶坔到潶山省军区至少二个小时。 “好。”宋琦照着杀手的脖颈、气海和后脑等处,或轻或重,赏了 几掌。 “报告。”门外响起警卫的声音。 “进来。” “督军没事就好。”身披潶山省文教厅外衣的警卫心中默念。 “楼下没什么事吧?”郑督军边走边问。“留两人看着他。宋琦,你跟我来,过去看看。” “是。”两名警卫原地立正。 宋琦拿起沙发一角的文件袋跟了上去。 “督军,枪响后楼下立刻封锁了,只是,枪响前上来一个姓乔的招待所工作人员。”警卫头目紧跟着走出905。 “乔装打扮的‘乔’吗?”郑督军笑说。 警卫头目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是。” 904房间的客床己并在一处,床上并排躺着六具潶山省文教厅的尸体。 “小督!督上尉!小马!小杨!小李子!司徒!大李!”郑督军银丝倒竖,怒目圆睁,“我命令你们站起来!” “督军。” 十几、二十个警卫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睡去,个个泪眼圆睁。 “督军!血债血偿!踏平倭国!” “宋琦,你先去回去上课去吧。”督军的理智还在恢复中。“齐排长,你送他出去。” “是。”905门口被“乔装打扮”弄得很不好意思的警卫头目应声立正。 “那个姓乔的去哪儿了?”宋琦提醒郑叔。 “在这儿。”警卫队长眼含怒火。“他勾结倭人,出卖大夏,死不足惜!” “死了没?”郑督军问。 “没有,肩膀中了一枪。”警卫队长说,“倭国人都自杀了,一个没剩。他们假牙里有***。” 郑督军闻言看向宋琦。 “除了呼吸,他什么也做不了。”宋琦答。 “那边还有一个活的。”郑督军向警卫们解释后,说,“都记着,回军区第一件事,先把他假牙拔了。不!全拔了!” 宋琦蹲到瘫坐在地上老乔身旁,将顶住他后心的沙发扶手挪开,为他止了血。说,“督军,姓乔的休克了,得先抢救。” 你们抢救的时候,镇静剂随便打,需要他昏迷多久就多久。我就别在这儿显摆我的“点穴神功”了。 “嗯。”郑督军目光又看向督上尉几人,眼中噙满泪水。 他转过身,大手一挥,说,“齐排长,送他走吧。” “是。”齐排长立正、敬礼。 “督军,再见。”宋琦立正。 …… 电梯下行。 “齐排长,你来前从905掉楼下一支手枪;房里有三个弹壳和两个弹头;还有一个弹头在905对面的墙围里。”宋琦客气地说,“麻烦齐排长清理一下。” “份内之事。”齐排长答。 “905的杀手,两天内不要喂他水喝。” “是。”齐排长习惯地应是。 “叮”电梯到了一楼。 大厅里站满“潶山省文教厅”的人,个个又恨又疑地盯着宋琦。 他们不知道9楼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都看见宋琦上去不多久,上面便枪声大作。 齐排长也不做解释,他也解释不了。 齐排长带宋琦到招待所门口,招手把在一群警察后面站着的张司机叫了过来,说,“送他回一中,回来报到。” “好,好,好。”老张连声应承。 “齐排长,再见了。”宋琦跟老张去停车处。 “最好不见。”齐排长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小同志,能让你们领导下来说句话吗?总不能让我们警察一直在楼下等着吧?”一名挂着警司衔的老警察叫住齐排长。 听闻“楼下”二字,齐排长脚步一顿,然后快步走进大厅,招来几人耳语了几句。 几人迅速出了招待所,绕到楼后,寻找起宋琦说的那把枪来。 “当兵的都有臭脾气。”老张边走边小声地对身旁并行的宋琦说。 “他们是当兵的?”宋琦故作惊讶。 张师傅嫌宋琦说话声音太大,左右看看,四周确实无人,才说,“你声音小点儿,让他们听去了,可不得了。我不光知道他们是当兵的,还知道是省军区的大领导。” “您咋知道?”宋琦又问。 “这次我们领导让我出车,是因为我来潶坔次数最多,跟潶坔的学校都熟,尤其是你们一中。”张师傅得意地说,“你们一中刘宏刘校长,我们还是老乡哩。” “然后呢?”宋琦问。 “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啊。”张师傅认真地说。 第76章 原来这样啊 “这次来潶坔,我们文教厅出了大大小小十辆车。就我一个是正儿八经文教厅的司机。其余都是当兵的冒充的。”张司机得意地说。 “你咋知道的?”宋琦问。 “我咋能不知道?文教厅的司机,我谁不认识?”张司机说。 “我问你咋猜到他们是当兵的?” “那还用猜?他们都有枪。”张司机说着,拇指食指比了个“八”字,“我看见了,真真切切。” “有枪很正常啊。警察厅、检察厅、司法厅都有枪。你咋确定他们是当兵的?” “你不懂。警察用的是单手上膛的*****。有效射程50米,容弹7发。刚才门口那些警察佩的警枪就是77式。那个警督用的是改进的77b2型,也属77式。” “就算你蒙对了,是当兵的。但你咋知道是省军区的?还是大领导呢。”宋琦又问。 “我没别的爱好,抽烟、喝酒都不会,连茶都不爱喝。”张司机絮絮叨叨。 宋琦耐心的听着。 阳光下,黑色的轿车就停在前面。 “我就一个爱好,喜欢收集枪,主要是手枪。”张司机掏出钥匙,打开车门。然后坐到驾驶位,探手将副驾的门锁拉开,将门大开后对宋琦说,“哎呀,这太阳真毒,把车里晒得和蒸笼一样,太热,放放热气,咱再坐。” “张师傅,接着说,让我也长长见识。”宋琦说。 “说到哪儿了?” “77式。” “噢,对。他们拿的可不是77式,更不是54、64。你猜他们用的是什么枪?”张师傅卖起了关子。 “我哪知道什么枪啊,见都没见过。”宋琦答。 “最新的84式微型手枪。”张司机有些激动,自豪地说,“84式只有咱们潶山省军区有,其他的,别说警察没有,就是首都军区也没有。” “原来这样啊。”宋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见张师傅摆摆手,意思车内可以坐人了。便从车前绕过去,坐进副驾驶位,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到副驾台上。 “小同学,不常坐车吧?以后坐车记得从车后绕过来,别走车头。”张司机扭动钥匙,发动汽车。“还有这台子上放不住东西,车一开就掉了。” “张师傅,我记住了。”宋琦不明所以,但明白做顺毛驴能得到想得到的。 宋琦把文件袋抱到胸前。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怎么知道来的是省军区的大领导?”张师傅熟练地松手刹、挂一档、松离合、加油。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宋琦一脸羡慕加好奇。 “很筒单。因为84式手枪在潶山省军区只配发给了警卫营。三百来人的警卫营一下子来了一百多号人,不是大领导来,还能有谁?”张司机沿着刚才走过来的路慢慢开着车,“大小十辆车,我大概算了一下,至少一百二十人。我给老乔说,老乔还不信呢!” 宋琦在回忆来招待所对老乔与张司机的对话,张司机当时没提别的。这说明张司机是去一中前跟老乔说的这些,完全正确的猜测。 “现在他老乔总得信了吧,潶坔的警督来了,连门都进不了。唉!刚才忘了跟他打赌了。”张师傅一脚油门,车行驶得快了起来。 “慢点儿,张师傅,到门口停一下,我进去有点儿事。”宋琦说。 “是上厕所吧?”张师傅笑呵呵地减速,“好多人一上车就想尿。” “哦。”宋琦应了一声。 …… 齐排长派出去找枪的人很快回来了,还拿回一把没有钢号的84式手枪。 这时警卫队长从电梯里走出,齐排长迎了上去。 “齐排长,快派人到楼后……”警卫队长看到齐排长手中的枪,改口说:“找回来了了?” “孙排长,听姓宋那小子说的。”齐排长说。 “这小子,是有些本事。”孙排长回想着刚才督军带他们到905,指着昏迷的倭国杀手说:这都是宋琦的杰作。 “对了,他还说905那个杀手,两天内不要喂他水喝。”齐排长说。 “督军也这么说。我没敢问为什么。你没问问宋琦,为什么?”孙排长问。 “没有。”齐排长打心眼里看不上瘦不拉几的学生宋琦。 他这一点和牺牲的督上尉一样对宋琦一点冒不感。 要不是来潶坔见什么鬼宋琦,督上尉也不会死。 督上尉不死,潶山省军区入西州潜伏指导的人就是督上尉和他齐排长,还有那该死的宋琦三个人。 这些话是机密,齐排长只能心里说说,对孙排长也不能透露。 “给外面的人说,就说潶坔军分区在市招待所进行为期一天的军事演习,周周五百米戒严到下午三点。”孙排长接过枪,查看起来。 齐排长得令,到门外与潶坔警察局的警督交涉。虽然他和孙排长同级,但内卫和外卫还是有些区别的。 孙排长是内部机要警卫,齐排长外围支援警卫。 外卫无条件服从内卫。 第77章 孙排长再见 “又怎么了?”齐排长见宋琦下了车。 “齐排长,尿急。”宋琦笑着推门进到大厅。 “宋琦,什么事?”孙排长迎了上来。 “我在九楼见过你。你应该是楼上警卫们的头。”宋琦边走边说,说着话,把两人引到相对人少之处。 “我叫孙晓林,机要警卫排长。”孙排长职业地回答。 “有什么话,说吧。”齐排长说。 “你们在文教厅带的那个张姓司机,是一个枪械迷。从你们的配枪上,推测出你们一行人中有潶山省军区的大领导。他无意中把这些告诉给招待所的老乔,老乔通知了倭人,倭人并不知道要杀的人是谁。这应该这次刺杀事件的源由。”宋琦一口气说完,看着二人又说,“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无论真假,我现在都需要换个司机。” “齐排长,你带人把张司机控制起来,并向督军汇报情况。我去给宋琦当司机。”孙排长果断下达命令。 “是!”齐排长一个立正,招了几个人,出了大门。 “咱们走。”孙排长说。 “我得先上趟厕所。”宋琦开溜,免得看见张司机悲痛的告饶。 …… “宋琦,我们都没吃饭,我请你,你指个地方。潶坔我不熟。”孙排长开着车。 “孙排长,这个点儿,没饭店开了。”宋琦看看腕上首都牌手表,说,“潶坔不比省城,饭店就那么几个。现在下午二点零五分了,饭店都关门了。再说请,也是我请你呀,你开车送我。” “你一个学生请什么请,我怎么说还有津贴。对了,你现在回一中上学,那你怎么吃饭?”孙排长问。 “和你一样,晚饭多吃点。”宋琦笑笑。 孙排长也笑了。当兵的,三顿一块吃也正常。 宋琦伸出右手食指,插进手表带里,绕着手腕转起圈来。 松紧表带,老夹汗毛。 “前面不拐弯吧?”孙排长问。 “不拐,直走就到了。”宋琦答。 “你受伤了?”孙排长问。 “没啊。”宋琦回答,低头看到左腕露出的纱布,笑道,“哦,这啊,好几天前被树枝扎了一下。” “刚才听督军说你功夫了得,我就纳闷儿了,得多有能耐的树枝,才能扎住你?”孙排长开起玩笑。 当兵的就是这样,只要相互对脾气,哪怕刚认识一分钟,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从楼上跳下来,落地被树枝挂了一下。”宋琦实话实说。 “几楼?” “四楼。” “能传点儿诀窍么?”孙排长丝毫不怀疑宋琦从四楼跳下来过。 “其实真没什么诀窍。”宋琦说,“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鸟,下落的过程中尽量向前滑行,离跳点越远,伤害就越小。这是我的理解。” 沉默。 孙排长在消化宋琦的话。 “那你从四楼跳下,滑行了有多远?”孙排长问。 “大概比高度多一点儿,十多米吧。”宋琦心中估算了一下。 滴水沿半米、两排车子带过道五米、石子小道三米、小树林围栏一米加上落地翻滚有三、四米。 “你会飞。”孙排长开着车,偷空看了一眼宋琦,下了定论。 “前几天天凉,穿有外套,外套打开可以兜风,加大风阻。不像今天只穿衬衣。”宋琦解释道,看到不远处的一中大门,忙说:“到了。在这儿停就行,我走过去。” “停这?还是送你进去吧。”孙排长减档,放慢车速。 “就停这吧。谢谢你,孙排长。”宋琦拿起文件袋,下了车。 “宋琦,有机会再见。”孙排长挥手道别。 “孙排长,再见。” …… “小琦,你打算什么时候消失?以什么方式?”课间,当宋琦拿着文件袋向刘校长大致说了下,要参加西部自治州的中考时,校长问。 “刘叔,我听您的安排。”宋琦说。 “听叔的?那就别去了。一中的高中容不下你吗?”刘校长假意生气地说。 “不去怎么行?”宋琦其实也不想去。 “我说的是气话。”刘叔从沙发上站起来,叹了口气,走到窗户边,看着楼下操场上嘻闹的学生,闭上眼,说,“老首长啊!你把小琦托付给我,我会照顾好他的一切。才三年不到,他们又要把小琦抢走,你教我说什么好呢。” “刘叔,总听您说‘老首长’,他老人家到底是谁呀?”宋琦问。 “你不知道,你父亲知道。有机会问问你爸。这个疑问,不再说了。”刘叔坐回宋琦旁, 开口道,“现在说说你打算什么时间走?” “西州6月16号中考,学校要提前一个月上报考生名单。我5月15号得完成学校的报到,到西州路上得一天。所以我最迟13号动身。”宋琦回答。 “这样吧。今天星期四,你下周四,10号走。叔安排人送你。”刘叔说。 “不用了吧,我自己可以的。”宋琦说。 “就这么定了。”刘叔拍拍沙发扶手说。 第78章 校长的手段 “嘀铃铃嘀铃铃……”上课铃响起。 “现在……”刘叔端起茶杯,喝了起来,等铃声停了,才接着说道,“现在说第二个,用什么方式离开。” “刘叔,我先去上课,等放学了再过来。”宋琦说着话,站了起来。 “坐下,现在开始,你不用上课了。”刘叔拿了个大茶缸出了校长办公室。 不一会儿,刘校长端一缸自来水回来,递给宋琦说,“小琦,你是一中有史以来,小升初唯一个各门全是满分的学生。还是初一、初二期末考试最高分的保持者。而且省市各种竞赛,你为学校拿回的奖,太多太多。我现在以你旷课逃学的名义,把你开除了,小琦,你说我会不会挨黑砖?” “不会。逃课逃学我的确做了。”宋琦答。 “这样吧。”刘叔喝了茶。 听到这三个字,宋琦就知道自己离开学校的方式,刘叔已经决定了。 “因为你每天上午加下午,少上两节的事,我们吵起来了,然后,你打我。”刘叔放下杯子,说,“最后,学校名正言顺开除了你。这样就可以避免别有用心的人瞎琢磨。” “这,不太好吧?”宋琦知道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现在不比从前,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刘叔看着桌上的茶杯说,“随便在教研组拉个老师出来,保证没人知道,他私底下领着谁的工资。” “……”宋琦不知道说什么了。 “小琦,你走吧,别回来了。记住,下星期四早上,在家等着。”刘叔说完,拿起茶杯砸向自己额头。 “啪”的一声,茶杯碎裂。 “刘叔!”宋琦看着刘叔额头鲜血溅出,一咬牙,拿起文件袋,打开门,撒腿就跑。 …… 十三中。 “今天来这么早?还有一节课呢。”芙蓉开口发问。 下午第二节课间,五朵金花外加班长俞嫚媛齐聚学校大门对面的五路公交车站。 “你脸色很难看。”姚舞说。 “你啥时间有空,给我的唱那个什么木兰,哎,你是不是忘了?”庆庆说。 “是花木兰和《木兰辞》。”姚舞纠正。 “这阵子咋不见你和你搭档去我们院了?”冰儿问。 宋琦看向寒竹和俞嫚媛。 寒竹嘴动了一下,没出声,眼神瞟向校门。 嫚媛则很有深意地回盯宋琦。 “我一个个回答。首先是芙蓉的,我看错表了,还记错上课的节数了,一打铃,我以为是第二节课的铃声呢;”宋琦笑笑接着说,“回答姚姚就是五个字:中午忘吃饭了。哦,六个。” 众花大笑。这个理由确实太牵强。 “庆庆说的我没忘,时间我定,星期六下午;地点你们定。”宋琦说。 “去芙蓉家。” “来我家吧。” “去花园也行啊。” “我出钱,咱们去潶坔人民公园。” …… “你们回去慢慢商量,反正还有近二天时间呢。你们决定了,别忘了告诉我。”宋琦打断纷乱的众花说,“我现在回答冰儿。” 众花静了下来。 “因为这阵子我搭档有事不在潶坔,你们也知道我不会写歌词,我去了也没用。所以没去。”宋琦说完,问寒竹,“竹子,你有问题吗?” “嘀铃铃嘀铃铃……”铃声响起。 “我们上课去了,下课见。”芙蓉说。 “你先找地方吃点饭啊。”姚舞说。 众花如受惊的小鸟,一哄而散,飞进学校。 有一只小鸟没在铃声中受惊,沉稳地喊道:“芙蓉,帮我请一会儿假!” “媛媛,你有什么事要问?”宋琦看着唯一留下来俞嫚媛班长。 “你中午去市招待所做什么?听说那里正在军事演习。”俞嫚媛问。 “你看错了吧?”从到招待所,到离开招待所,这期间的画画在宋琦脑中快速掠过,确定没有俞嫚媛的印迹。 “你坐黑色轿车去的。车牌,山00174。”俞嫚媛说看一指不远处,宋琦车后衣架上夹的文件袋说,“人能认错,它总认不错吧?” 从车号到文件袋,实锤了。这就叫铁证如山吧? “你问这干嘛?”宋琦反问。 “市招待所对面有一栋四层白楼,我家住那儿。”俞嫚媛说。 “够远的。上学骑车得一个多小时吧?”宋琦转移话题,“每天骑车子回家,还没吃饭就得往学校赶,赶到没嘴儿还迟到了呢。” “所以我住校啊。”俞嫚媛说。 她被成功带偏。 “你咋不转一个离家近一点的学校呢?”宋琦问。 “要你管。”俞嫚媛一瞪眼。“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她又回归了。 “你住校能看到市政府招待所?” “上午送走田老师,我没回学校,直接回家了。我在我的屋子正好看到招待所大门,正好看到了你。”俞嫚媛君看看手表说,“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下午上学迟到没?”宋琦问。 第79章 心中熟悉的人 “没有迟到。提前到的。”俞嫚媛答。 “骑车从你家到学校至少一个小时吧?”宋琦问。 “应该是吧。我一般坐公交车来学校,没骑过车。”俞嫚媛回答。 “那就更不对了,公交车比自行车还慢,你家到学校至少要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你想说什么?”俞嫚媛问。 “我不否认,你中午看到的人,的确是我。”宋琦说,“我拿的那个文件袋出现在招待所门口的时间是下午二点。你如果看到这个文件袋以后,再花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来学校,能不迟到吗?” “你迟到了吗?二点,你从招待所出发,我从我家出发。你二点半能到一中,我为什么不能二点半之前到十三中呢?何况从招待所一路过来,先到十三中,后到一中。”俞嫚媛说。 “明白了。”她也是坐汽车来学校的。除了今天,从未坐专车上过学的宋琦对自己没想到这一点,感觉懊恼的很。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中午到招待所去干嘛了吧?”俞嫚媛问。 “我不能告诉你。而且你还不能把你看到、猜到的告诉任何人。”宋琦严肃地说,身体也散发出一阵寒意。 饶是大热的天,穿圆领衫的俞嫚媛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里想顶一句:你凭啥管我?说出口却变成乖孩子口吻,“哦,我记住了。” “没事上学去吧。媛媛。”宋琦道。 “哦。”俞嫚媛低头走了两步,像猛然清醒一样,回头盯着宋琦。 “怎么了?大班长。楼上都看着呢,赶快回去上课。”宋琦看看三楼三班的窗户,发现芙蓉与寒竹换了座位,芙蓉挨窗坐着,时不时向下张望着。 “你和我心中熟悉的一个人,很像。”俞嫚媛说完,跑回了学校。 “心中”还“熟悉”?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琦没多想,推上车子来到修车摊前。 “小宋,今天来这么早。”修车师傅是不到四十岁的中年人,正在修一辆三轮车。 “罗叔,忙着呢。”宋琦扎车上前,“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不用,不用。你别弄脏手了,不好洗干净。”罗师傅说着停下手里的活,用抹布擦着手说,“正好你来了,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宋琦问。 “你先坐下。”罗师傅让宋琦坐到修车摊上唯一的马扎上,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倒扣的三轮车上。 “小宋啊,你也知道,这个摊儿不是咱的,现在呢,是这样……”罗师傅啰里啰嗦讲了半天,宋琦终于明白了。 原来修车摊归街道居民会所有,罗师傅算是不在编制、但拿工资的雇工。 现在潶坔市里有很多无业的闲人,没事什么干,私自摆摊挣点儿钱糊口。摆什么摊的都有,修车摊也在其中。政府又不管,大有放任自流的意思。 街道居民会见一条街上就有七、八个修车摊,生意一个比一个差。居民会手里没有文件,又管不了。于是便想裁撤掉罗师傅这个修车摊。同时想让罗师傅出点钱收购这方帆布上的杂七杂八。 “我觉得你还是出点钱,把这摊买下来好。”宋琦给出建议。 “虎头大妈也这么说,但他二妈说不要这摊,就是烂到居民会手里,也不要。”罗师傅纠结地说,“我应该听谁的呢?” 虎头就是罗师傅的儿子罗虎的小名。就是那个三岁大的“小伙子”。 “虎头的大妈、二妈说的都对。”宋琦说,“你先听他二妈的,别急着接手,压压居民会要的价;再听他大妈的,把摊儿卖下来。” “也对。它现在要价一百二呢,你看看这里面,有哪些值钱的?”罗师傅踢了一脚地上的零碎,说,“也就这个打气筒值十来块钱。” “罗叔,居民会要一百二,挺合理,不高。”宋琦分析道,“你这里面气筒不是有两个吗?就算用旧了两个也值二十块。” “那个气筒居民会拿走了,还有多的一套扳子、锤子、钳子、螺丝刀什么的。”罗师傅补充。 “这些杂七杂八的工具加上居民会里的自行车零配件,少说值一百伍没问题吧?”宋琦说,“最重要的是,你买的不止这些工具、配件,还有这个摊位。” “这个摊儿?”罗师傅不解。 “现在这条街这么多修车的摊,哪个摊的日子也不好过。政府现在不管,以后肯定要管。”宋琦耐心地解释,“别人的摊位肯定要取缔,你这摊儿有居民会兜底,那以后这条街不就只剩你一摊儿了。” “是啊,还是小宋你想得远。”罗师傅有点儿明白了,脸色刚一好转,随即阴了下来,“居民会要一百二,我就是再往下拉价,也不会少于一百一。我手里只有七十块余钱,还是不够啊。小宋,你帮我看一下摊儿,我去把虎头叫下来替你。” “罗叔,你干什么去?”宋琦看着急冲冲在脏水盆里洗手的罗师傅问。 第80章 合资的小摊 “我去找亲戚借点儿钱。”罗师傅甩着手说,“听你的,先压价,再把它盘下来。” “哦。”宋琦悄悄从文件袋里抽出六张十元的钱,拉住急着离去的罗师傅说,“罗叔,我这有六十块,你先拿着用吧。” “小宋,这怎么行。”罗师傅看宋琦手里真有几张十块的钱,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罗叔,拿着。”宋琦把钱往罗师傅手里塞。 “不行,不行,不行。”罗师傅连忙摆手,“你一个学生攒些钱,多不容易,我不能收。我去找亲戚,一个亲戚借十块,四个就行了。” “万一居民会咬住一百二不松,你不还得找人借。借谁都是借,借我的,不一样吗?”宋琦说。 “那我给你打个欠条,一有钱就还给你。”罗师傅看看没有背书包的宋琦,只得在修车摊里翻找不可能存在的纸和笔。 “罗叔,不用打,我相信你。”宋琦执意给他钱。 “不行、不行。”罗叔还在找。 “嘀铃铃嘀铃铃……”远处十三中里传来放学的铃声。 “这样吧,罗叔。”宋琦把钱放到倒扣着的三轮车上。“按居民会的一百二算,我这里的六十,你出六十,正好够。这个摊儿就算咱爷俩的。成不?” “成!成!”罗师傅打心眼里愿意。 “那我过去了啊,咱们的摊儿,就辛苦罗叔了。”宋琦骑上车,挥手作别。 “小宋,你叫什么?”罗师傅大喊。 我叫什么?宋琦问自己。小学叫宋白,现在叫宋琦,马上又要叫齐白。我到底叫什么? …… “宋琦,你老实说,你今天遇到什么事儿了?”放学回家的路上,姚舞问宋琦。 三人行,依旧是宋琦在中间,依旧是姚舞和芙蓉在左右。 “我怎么了?”宋琦反问。 “我俩都觉得你今天很反常,眼神飘忽不定。”芙蓉说。 还有一星期,宋琦就要远去西州,再见她俩要到暑假了。 由于是初三,中考结束便意味着放假,直到九月一号开学,再开学就是高一学生了。 其实眼前与她俩分开也就一个月多几天而已,不算长。问题是分开这一个来月怎么跟她俩解释。 “我改名了。”宋琦决定一点点儿透露。 “改成什么名了?”芙蓉问。 “为什么改名?宋琦不是挺好的吗?”姚舞也问。 “我家有家规,小学、初中、高中及大学等各时期的名字不能相同。”宋琦开始编故事。 “你们南国还有这一说?没听说过。”芙蓉说。 “南国没这一说,我们家有。”宋琦笑笑说,“南国有还一种取姓氏的方法,你们肯定没听说过。” “什么法子?”姚舞问。 “生女孩跟妈姓,生男孩跟爹姓。你们听说过没?”宋琦问。 “没有。”芙蓉回答。 “那你在南国上小学时叫啥?”姚舞问。 “宋白。” “宋白?白宋,白送的啊!”芙蓉乐了。“那你高中改名准备叫宋什么?宋黑?宋白宋黑就‘送齐’了。” “叫齐白。” “连姓也改了?”姚舞有些惊讶。 芙蓉更是吃惊,“警察局给你登入吗?” “上午给你们说,我高中毕业,想去南国闯一闯,芙蓉说还不如去准备立国的西州。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觉得芙蓉说的有道理。西州这次要真能立国成功,个人发展的机遇肯定比大夏和南国都多。”宋琦开始编了,“所以我决定去西州上高中。” “齐白要到西州上高中,我们怎么办?去不去?”姚舞隔着宋琦问芙蓉。 “西州太远了,坐火车都得一天吧?”芙蓉问宋琦。好像宋琦什么都应该了解一样。 “是的。潶坔到州府一千二百多公里,火车一天一夜,整二十四小时;汽车快一些,十七、八个小时。” “火车咋还慢呢?”芙蓉问,“火车一直开又不停,汽车还得停车加油什么的。” “火车因为各种原因,得绕弯路,汽车不用。这是其一;其二是火车时速最快六十公里,一般都在五十公里左右。还经常停车让车,还有见站停,少了三、五分钟,多了十几、二十分钟。汽车则不用这些,遇到好车、好司机、好路况,时速能开到90、100公里。就算开得慢也有六、七十。” “宋琦,你会开车不?”姚舞问。 “不会。”宋琦答。 “我爸说面包车视野开阔,开着最简单,有机会让我爸教你开面包车。”姚舞说。 “那得等高中毕业了。”宋琦说,“大夏汽车驾照要18岁以上才能考。”宋琦说。 芙蓉第一次发现,所长也有不如司机的时候。 “芙蓉,你想好去不去西州上高中?”姚舞又一次问芙蓉。 “你决定去了?”芙蓉问宋琦。 “名都取好了。不去‘齐白’不是白起了?”宋琦心里苦笑,“肯定去。” 第81章 四零零四三 “我回家跟我爸商量商量。”芙蓉说。“看他支不支持我跟你去西州上高中。” “你们所到了。”宋琦放慢车速。 姚舞笑着说,“我回去也跟家人商量商量,他们不让我去西州上学,我就哭给他们看。” “我们走了,宋琦,你慢点啊。”芙蓉道别。 “明天见。”宋琦像往常一样,等两人进所,身影消失后,他才离去。 …… 晚饭宋琦和往常一样,独自在家吃。 先在蒜臼里捣一头紫皮大蒜,加点酱油、酸和盐,算做卤。 接着煮了二斤挂面,过下凉水,盛了满满一盆。蒜卤一浇,呼噜呼噜吃了个精光。 刷盆洗锅,晚饭结束。 宋琦看看手表,六点四十,寻思着去赵叔家尚早,便取出文件袋的东西,一样一样细看起来。 齐白的身份证明,男,15岁,1969年2月21日出生于西部自治州金都府邓雍县齐家湾乡豹冢镇钢缸村三组。并盖有州府金都府户部和邓雍县户部司的大印。 齐白的户籍证明,盖有“钢缸村村民会”大印的证明文书,及三组邻里的书面证言,并按有手印。 邓雍县第一初级中学的公函及转学证明。 豹冢镇镇长一年前因齐白勇救落水儿童写的表扬信。 齐家湾乡有头有脸的乡绅联名写的介绍笺。 邓雍县县令的手书推荐信。还盖有私章。 最下面是一张写着“40043”的16开白纸。 40043,宋琦想起从南国大吴到北国大夏时,也有一串5位数的数字98488。后来用一中刘校长办公室的电话,试拨了一下,才知道是赵叔的家庭电话号码。 这40043应该也是谁的电话号码,不过哪儿有电话让宋琦打?学校的电话,基本上都是内线电话。除非校长办公室 …… 太全,太高调。 宋琦下的结论。 文件袋里除了这些,再有就是花了60块剩余的440张十块的大夏钱。还有宋琦已戴在手腕上的首都牌手表。 到州府,一切从头开始吧。加油! 宋琦给自己打气,收拾一桌残局。 在茶几上找出火柴,将写着号码的纸烧掉。 其余一股脑地放进文件袋。 宋琦看着表,七点整。这会儿去赵叔家,赵叔应该吃完饭了。 宋正要出发,听到有人敲门。 “谁呀?来了。”宋琦把收拾了的文件袋放进木箱后,去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姚舞和芙蓉。 “二位请。”宋琦做了“请”的动作。 “我爸不让我去西州。”芙蓉撅着嘴,可以挂个油瓶了。 “我家人也不许我去。”姚舞的嘴可以挂个保温瓶。 “学习在哪都一样。好好学,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三年约定呢。”宋琦笑着说。 “既然学习在哪都一样,那你干嘛要去西州?”姚舞接过宋琦递的水杯问。 “西州的制度跟咱们不一样,我想先去适应适应。”宋琦给芙蓉递水。 “你上午不是说了吗?西周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你想去适应适应。”芙蓉的油瓶又挂上了。 “那只是婚姻制度,制度的范围大了去了,比如西州政治制度是君主制;行政制度是三省六部制;官员选拔制度有察举制、征辟制和。科举制三种并用等等,监查制度、司法制度、选举制度等,和咱们大夏都不太一样。”宋琦说完,看着芙蓉又说,“放心,我是去学习的,适应那玩意儿作甚?” “宋琦,一提西州就有人提州府,州府什么意思?”姚舞问。 “姚姚,你历史课白上了。”芙蓉笑着说,“州府就是一州之府,在省就是省会的意思,在国就是首都的意思。对吧?宋琦。” “很对。西部自治州地域划分是府县乡镇村制。西州的首府是金都府,按大夏的话说就是。”宋琦话停,问姚舞,“就是什么?” “就是……”姚舞想了想说,“就是金都省是大西国的首都。” 三人都笑了。 “钥匙不是在电闸箱里吗?你们来怎么不用钥匙?”宋琦问。 “你屋灯开着,还有什么钥匙?”芙蓉答。 “要是不在电箱里。”姚舞笑着说,“放里面怕丢,我俩一人一天拿着。” “笨。再配一把,不就完了。”宋琦说。 “那你说谁用原装的?谁用配的?”芙蓉问。 “配两把,你俩一人一把。原装的给我放回电箱。” 宋琦的回答惹得二花同时出拳。 “原装的想留给谁?”芙蓉问。 “说!”姚舞加劲。 “哪有那么多人想要我的钥匙?”宋琦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俩要么先回家,要么等我回来。” “你买手表了?”芙蓉拉着宋琦的手,问。“啥牌子的?” “有什么事儿?去哪儿?”姚舞问。 “一,手表是一个叔叔送的;二,首都牌;三,不能公开的要事;四,钢厂家属院。”宋琦答。 “不信。”二花出奇一致。 第82章 赵叔不在家 “哪条不信?”宋琦问。 “一二三四哪条都不信。”姚舞说。 “标点符号也不信。”芙蓉帮腔。 “一你们不信,我现在也没办法证明,只能等叔叔再来潶坔,让叔叔出面给你们作证;二你们不应该不信呀。”宋琦说着,摘下表,举起表蒙让二花看。 又扯掉无数汗毛,改天抽空一定要换个皮表带。 “三是真不能说;四可以一起去钢厂保卫处长赵叔叔家。”宋琦话音刚落,二花已整容待发。 “在这儿等着我呢。”宋琦看了一眼墙角落扔着的那把钢厂黑哥的跳刀。想想算了,改天再还吧。 本来宋琦准备早点出门,先找钢厂的黑哥他们把刀还了。自己这一去西州,再回潶坔,钢刀只怕锈成铁片了。 这下被二花一耽搁,时间不够了,去赵叔家,带把刀象什么话。 “那就走吧。”宋琦说。 “带上它。”姚舞眼尖,顺着宋琦的目光,瞥见桌脚的那把刀,拱到桌下,拿刀在手。 “小心别划着手。”宋琦赶忙叮嘱一句。 …… 三人行,宋琦骑车,前面芙蓉,后面姚舞。 行到钢厂家属院门口,路边绿化带黑影处传来“哧——”的一声,人嘴模仿自行车漏气的声音。 “没气啦!”“没气啦!”几个家伙怪腔的乱叫。 “轱辘挨……”怪腔戛然而止。 因为宋琦已走了过来。 听到一声似曾相识的“哧”,没等宋琦停稳车,芙蓉已跳下车来。 宋琦被迫双手捏闸,屁股离开车座,双脚支地。 不等宋琦的左手离开车把,芙蓉已从他左臂下拱了出来。 姚舞也已蹦下车,顺势替过了宋琦扶住了车。 宋琦在路灯下,瘦高的身材照出的影子却是矮胖矮胖的。 “宋琦?” “一中宋琦!”几个混混慌了。 那天他们几个中,大多都在五中门口观赏过宋琦的表演。没在现场看过的,也听了无数遍一中宋琦的事儿。 “宋琦老弟,又见面了。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对不住了。”说话的是黑哥“赠”刀那天,个子低宋琦一头却想找宋琦麻烦的那位,廿八和尚之一。 “你们也不整点新鲜的词。”姚舞推车过来,芙蓉紧跟在后。 “大嫂!” “大嫂!” “大嫂!” 黑暗处又冒出几个,冲着姚舞一通鞠躬。 敢情黑哥的廿八和尚跟常军的猛虎帮混在一起了。 真是鱼找鱼,虾找虾;土豆找地瓜,蛤蟆找青蛙。 不过宋琦想到矿山机械厂的猛虎帮在钢厂还有一个“联络官”的9146,也就不奇怪了。 “我去你们院里找人,正好你们廿八罗汉在这儿,姚舞,把刀还给他们。”宋琦替过姚舞,推上车子。 “好。”姚舞从兜里掏出跳刀。 “哗”地一声,刀子从柄侧弹出。 “给。”姚舞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刀柄,刀尖冲下递了过去。 低个子一抱拳,“谢了。” 伸出食指和中指把跳刀夹了过去。 “走了。”宋琦挥一下手,领着姚舞和芙蓉正要离开,一个豪爽的声音身后传来: “宋琦老弟,这是去哪儿啊?” 宋琦回头一个,三个人二前一后走了过来。 宋琦都认识。 说话的是尖嘴猴腮的钢厂廿八和尚的老大黑哥; 黑哥身边的矮个子是矿械厂猛虎帮的帮主常军; 二人身后跟着的是猛虎帮在钢厂的“卧底”范哥。 “黑哥,常哥,范哥。我们去院里找个人。”宋琦说。 “我不管你找谁,来我地盘儿了,总得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吧?”黑哥很豪爽,不止声音豪爽,性子亦然。 黑哥打个手势,9146范哥立马上前,抢过宋琦的车子,让宋琦空出手来。 “走,去我哪儿坐坐。”黑哥搂住宋琦,热情的邀约。 “黑哥,我们真的得走了。要不你们等我们一会儿,我们去转一圈就回来。”宋琦推辞。 “别客气啦,走吧走吧,去我那坐一会儿,你再去找人。”黑哥太热情了。 “宋琦,听黑哥的,先坐一会儿吧。”范哥9146在常军的暗示下,紧推了几步车子,凑近套近乎。 “我先去转一圈,再来找你们。太晚了,去人家家不好。”宋琦坚持。 “那好吧,我们在单身楼等你。”黑哥妥协了。 “哎,宋琦,你知道单身楼吧?就是那栋二层楼。”常军指着不远处的二层楼说。 “我知道。”宋琦答着从范哥手里接过车子。 “宋琦,你找俺厂谁?一直不说,神神秘秘的。”黑哥问。“你就那么看不上哥哥?” 话到这份上了,宋琦也不便隐瞒。 “赵何处长。”宋琦说,“我是他侄子。” 几个人都懵了。 连芙蓉和姚舞也有点吃惊。 姚舞更是两眼冒光。 赵何不仅是第一钢铁厂保卫处的赵处长! 还是府西区警察分局局长! 还还是潶坔市治安大队副队长! 居然是宋琦的叔叔! “哥哥不是我故意留你,你赵叔不在家。”黑哥先开口说话,“哥没骗你,他真的没在家。” 第83章 单身楼密谋 “黑哥,你咋知道赵叔不在家?”宋琦问。 “赵处长五一前带着俺厂的一堆老模、府西分局和治安大队的一帮先进分子们,去首都开什么劳动模范表彰大会去了。”黑哥说,“他们连开会带旅游,少说也得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黑哥,你咋对这么这么上心呢?有企图?”宋琦笑着说。 “你别说,还真有。”黑哥小声对宋琦说。 “既然人不在家,那我只能改天来了。走,黑哥,去你们单身楼转转。”宋琦好奇黑哥他们有什么不良企图。 …… 黑哥、宋琦等一伙人乌泱乌泱上了单身楼二楼。黑哥推开的一间房门,对屋里正坐在床上,下象棋的几个老工人说。“老老哥几个,去别处玩吧。对不住了啊。” “小陈今个转性了?”几个四十多岁的工人迅速收起棋盘棋子,从宋琦等人身边溜了出去。 房间大小和教室差不多,大门两边两张钢架床,其余三面墙各摆三张一样的钢架床,是八人间的单身宿舍。 所谓单身宿舍其实只有少数是单身。大多是家离钢厂比较远,天天回家不方便。便在单身楼要了张床位,除了周末回家住,平常就吃住在厂里了。刚出的几个老工人和范哥便是这种情况。 还有一种状况就是像黑哥这类。家就在钢厂家属院,抬腿就到家,但偏偏要在单身楼要一个或两个床位。不为别的,只为混混们有个落角点。 最后一种情况就是,刚结婚的小两口,新房没分下来,暂时在单身楼将就安家栖身。 “宋琦,你坐。咱这儿没凳子,直接坐床。钢床,坐不坏。”黑哥从床头柜里找出几个杯子,让范哥出去洗洗。 “你俩过来,拿着,去洗干净了回来。主要是洗掉酒味啊!”范哥指派门口立着的两个混混。 两混混快速地接过七八个摞在一起的杯子,转身消失。 很专业的举动。 宋琦被黑哥拉到离门最远的床上。 “宋琦,我的准备干票大的。”黑哥压低声音说。 宋琦看向二花。 姚舞和芙蓉跟进来,一直站在门口的床边,对精钢打造的床头格外感兴趣。 “宋琦,他们钢厂有女单身宿舍楼没?”芙蓉见宋琦看过来,便开口问道。 “没有女单身宿舍楼,但是有女单身宿舍。”黑哥笑着说,“这栋楼二楼是男单身的,一楼就是女单身宿舍。” 这一二楼一综合,单身楼立马变成鸳鸯楼。宋琦心中龌龊的想着。 “杨小兵、李大庆,还有你们都去,矿械厂的也都去。领她俩下去参观参观。”黑哥发话。 “大嫂,请。二嫂,请。”这是一个钢厂的混混跟猛虎帮有模有样学习的成果。 “什么大嫂二嫂,都是大嫂。”宋琦向二花点点头。意思很明确:大人们说话,小孩子不要偷听;男人们说事儿,女孩子走开。 芙蓉和姚舞在一声声“大嫂,请”中下了楼。 屋里只剩八张床和四个男人。 “关上门。”黑哥让常军去关门。 “我去。”范哥跑去把门插上。 宋琦问,“黑哥,贵姓?我老叫你黑哥,哥没生气吧?” 其实宋琦进门就听见老工人叫他小陈了,只是老工人带潶坔市郊口音,是陈?是程?亦或是岑?都有可能。 “我不光长得黑,还爱穿黑衣裳。叫我黑哥没毛病,熟悉的人都这么叫。叫别的,我反而不习惯了。”黑哥笑笑,“我叫陈国桦,耳东陈,大夏国,桦树林。你别叫我陈哥或桦哥,我爱听黑哥。” “常军哥不说,你呢范哥?”宋琦问立在一旁的9146。 “范朝晖。模范的范,朝阳的朝,余晖的晖。” “三位老哥,方不方便说,你的打算干什么大买卖?”宋琦问。 “说倒没什方不方便,只是不想连累你。”常军说。 “我一学生,怕什么连累。枪毙都不够岁数。”宋琦说。 “那我可说了啊,其实事也不算大。”陈国桦说道:“我们钢厂廿八罗汉,现在名头一天不如一天,原来他们就算不喊我的廿八罗汉,也会喊廿八好汉。现在可好,不叫便罢,一叫不是廿八和尚,就是廿八秃驴。” “然后呢?”宋琦问。 “然后就是我的猛虎帮。”常军接口道,“从前,不用提从前,五中那事之前,猛虎帮在潶坔那可是又猛又虎的一个帮,从府东到府西,到那儿都是横着走。” “怨我了,对不起常哥。”宋琦是没有,如果有,非要挤出两滴鳄鱼眼泪不可。 “宋琦,也不全怪你,主要是猛虎帮嚣张惯了,尤龙是有点儿飘了。”常军说话间隙,瞥了一眼范朝晖。 范朝晖的头又低了几寸。 “现在你们强强联合,准备再创辉煌。”宋琦问“什么目标?” “来俺厂采购矿山机械的那帮倭狗。”常军恨恨地说。“见他们就来气。” 大夏人的骨头里流淌的都是讨厌倭国人的血液。 这一点在大夏男人表现尤甚,女人就相对差许多。 第84章嫚媛的姐姐 “这帮鸟倭国人,仗着手里有俩糟钱,见咱们大夏妹子长得好看点儿,拿点钱,喊着‘花姑娘’就上。他妈的!也不管岁数大小。”范朝晖怒目圆睁,“俺刚上初一的小妹就差点着了他们的道。” “宋琦,你是没见,那帮兔崽子跟电影里演的一样,只不过枪换成了钱。”常军接着说,“也怪咱大夏妹子,给点好吃的、弄块电子表,甚至几包方便面就让这帮狗杂碎们得逞了。” “我不管其他,我就是想揍这帮龟孙子!”陈国桦说,“咱们也不欺负他们,他们有多少人,咱们去多少人。他们要识相,让咱们打个半死,这事就算过了;要是不识相,就宰了他们!” 说完陈国桦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把宋琦吓了一跳。宋琦联想到上午市招待所的那帮倭人。 不过很明显,他们不是一路货色。招待所那帮是纯粹的杀手;采购机械这帮应该是地道的商人。 “朝晖哥,你怎么看?”宋琦问说完话一直低着头的范朝晖。 “我?”范朝晖没想到宋琦会点他的名。 三个人,宋琦、常军、陈国桦都看着范朝晖。 “宋琦你知道我有一点儿三脚猫的功底,那些倭国人我见过一些,好多都有功夫,还都不算弱。”范朝晖认真地说。 “所以呢?”陈国桦在等范朝晖的下文。 “所以,我不同意黑哥说的一对一跟他们打。要么不打,要打就群殴他们。趁着赵处长他们没回来,速战速决。” “我同意。”宋琦首先表态。 “要么不打。要打就往死里打!”常军附合。 “我觉得以多欺少,有失江湖道义。”陈国桦还是认为单打独斗,方显英雄本色。 “黑哥,你看这样成不?咱们的人都去,看他们多少人,咱们也上多少人。如果胜了就算了,如果平手或不敌,立马全上,群起攻之。”常军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行。”陈国桦也同意了。 “啥时候动手叫上我,我这一阵不用上学,时间有的是。”宋琦说。 “别!宋琦,你可干万别去!”常军率先反对。 “就是,就是。谁去都行,就你宋琦不能去。”陈国桦也反应过来,紧跟常军的步伐。 “为什么?”范朝晖不解,他可是用身体浅尝过宋琦的武功。 陈国桦和常军齐齐瞪向范朝晖。把他好容易抬起的头又瞪了下去。 “好吧,我不去。有啥状况记得派人通知我。”宋琦听见许多人上楼的脚步声,猜测姚舞、芙蓉回来了。便站起身来,说道,“黑哥知道我住哪儿,大杂院最后一栋楼,最后一个单元,五楼。” “行。”几人也听出下楼的那拨人回来了。 范朝晖已开开了门。 “宋琦,你猜我的在楼下见谁了?”姚舞进门就问宋琦。 “宋琦又不认识她,你瞎叫啥。”芙蓉跟了进来。 “噢,我迷糊了。我以为宋琦也是我们班上的呢。”姚舞是被一声一声的大嫂叫迷糊的。 “好了,黑哥、常哥、范哥,我们走了。”宋琦一一拱手。 “走,我们送你们出院。” …… 黑哥带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乌乌泱泱在纲厂家属院门口,送走了宋琦他们。 “大哥,宋琦那么能打,还有赵处长的后台,为什么不让他去?”范朝晖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大哥常军摇摇头,武人智短,懒得跟他解释。 “宋琦要是去了,无论最后什么结果,是关你们猛虎帮的事?还是关我们廿八罗汉帮的事?”陈国桦看了范朝晖一眼,接着说,“你猜我还担心什么?” “什么?”范朝晖刚听明白不让宋琦去是怕宋琦抢了风头,跟着黑哥一句“担心”又把他整不解了。 “我担心倭国那帮狗杂碎不够他一个人打。”陈国桦淡淡地说。 …… “你们鬼鬼祟祟地密谋什么呢?”回去的路上芙蓉问宋琦。 “什么叫鬼鬼祟祟?还密谋呢?明明是正大光明地制定作战方案嘛。”宋琦放开扶车把的左手,拍拍芙蓉的头,“芙蓉,你小脑袋瓜子,哪来那么多阴词?” “跟谁作战?”姚舞问。 “跟谁干仗,也不关我事,他们不带我玩儿。”宋琦反手拍拍姚舞的胖胖的大腿,“你们在楼下遇见谁了?” “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她家就在单身楼。”芙蓉答。 “俞婉姝。她是俞班长的姐姐。”姚舞掐了一下宋琦说,“你下午整个第三节课就是跟婉姝的妹妹在那儿有说有笑的。这么快就把人家的姐忘了?” “什么整个第三节课?姚姚,我们只说了几句话而已。”宋琦猜不透姚舞的心思,“再说,我怎么知俞班长还有个姐?” “有你不知道的吗?”姚舞反噎一句。 第85章弱水三千只取二瓢 “俞嫚媛好看吧?”芙蓉问。 “一般吧,跟你没法比。”宋琦说完,腾手拍了姚舞,“跟你也比不了。” “你就胡说吧,不理你了。”姚舞赌气,屁股向后移了一点儿,和宋琦隔开点儿距离。 “俞班长的姐比俞班长还好看。”芙蓉接着说道。 “那又怎样?好看的多了,关我什么事儿?”宋琦笑着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二瓢尔。” “弱水三千,我只取二瓢尔。”芙蓉默念出声,搜肠刮肚也没找到这句话的源头。“出处?” “佛经里的故事。”宋琦有些后悔提到这句被用来形容爱情忠贞、专一的佛经名句。“苏轼的‘蓬莱不可到,弱水三万里’说的就是这;还有《西游记》里描述流沙河的‘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也是;再有《石头记》里也提到过……” “《石头记》?不就是《红楼梦》吗?那可是大夏的禁书啊!宋琦你看过给我们讲讲。”姚舞拍着宋琦,人又靠了上去。 “《石头记》故事老长了,三、五天都讲不完。”宋琦说。 “一辈子够不?”姚舞问。 “不够。只怕还得加上下辈子,下下辈子。”宋琦闻着芙蓉的清香,有些沉醉。 “先讲“弱水三千’,这个故事不长吧?”芙蓉回头问。 “好。”宋琦无奈开讲:“佛祖问一个在世俗界有钱、有势的人,为什么还不快乐?此人回答正因为啥都有,才不知道该如何取舍。佛祖便给他讲一个故事。故事说有一人快渴死了,佛祖怜悯他,给他一弯湖泊,但那人滴水不进。佛祖奇怪,问原因。那人说湖水甚多,而我的肚子又这么小,既然一口气不能将它喝完,那么不如一口都不喝。” “后面呢?”芙蓉问。 “后面就是佛祖对有钱、有势还不开心的那个人说: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美好的东西,但只要用心好好把握住其中的一样就足够了。弱水有三千,只需取一瓢饮。” 宋琦说完深吸了一口芙蓉的芳香,坦白地说,“这个故事浓缩成八个字就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篡改了。” “哈。改得好。”姚舞没心没肺地笑着,跳下车。 宋琦家到了。 进杂院就一片漆黑,宋琦家在院子最里面,更黑。 “我送你们回去吧?”宋琦问。 “几点了?”芙蓉问。 宋琦抬腕一看,“快九点了。” “这么黑你能看见?”芙蓉问。 话音刚落一束手电光照了过来。 “吓死我了。”姚舞吃了一惊。 “许伯晚上好。”芙蓉向拿手电筒的许伯问好。 “许伯好。”姚舞也知道是谁了。 “小琦,买了块手表?”许伯从辣椒地里走出。 “许伯。”宋琦没有解释,说别的叔叔伯伯送的,怕许伯多心。 “什么牌子?”许伯凑过来,手电筒的灯光也凑了过来。 表盘大家都能看清了,九点差三分。 “首都牌。”宋琦笑笑。 “还早,再上去坐会儿吧。”姚舞说。 “许伯,一起上去吧?”芙蓉说。 “你们上去吧,我再看一会儿。”许伯笑着用手电筒给宋琦他照明。“停电了,你上楼慢点儿。” “知道了,许伯。”三人。摸黑上了楼。 …… 家,一团漆黑。宋琦摸到茶几上的火柴,点了支蜡,屋子里有些许点光。 “你们院经常停电?”芙蓉问。 “经常。不是停电,是让电。”宋琦将两滴蜡泪滴在茶几上,把蜡粘了上去。“主要是钢厂用电量太大,居民楼的电,得让给他们用。” “我们723所从来没停过电。”芙蓉说。 “当然了,你们那是一级军工单位。”宋琦说着,准备把之前倒的茶水,拿到厨房倒掉,再换新的。 “不用了,凉的好喝。正好我渴了。”姚舞拿过杯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你呢?”宋琦问芙蓉。 芙蓉略一犹豫,也从宋琦手中拿过杯子,小口抿了起来。 “哎,对了,俞班长家不是在市招待所那儿吗?怎么她姐住钢厂?”宋琦想起享受车送上学待遇的俞嫚媛。 “你去过她家?” 宋琦又被掐了一把。 “我没去过。下午俞班长说的。”宋琦说。 “她说这干嘛?”芙蓉问。 “显摆呗。”姚舞说。“她是不是还告诉你,她爸是咱潶坔市的检察院检察长,她三妈是副检察长。” “这倒没有。”宋琦如实回答。 “那她说没说,那个四层白楼其中整个一个单元都是他们家。”姚舞仍在审问。 “她只提了四层白楼,没说其他的。”宋琦说。 “她说这干嘛?”不依不饶的姚舞。 “就是,他为啥跟你讲这些?”煽风点火的芙蓉。 第86章 她认错人了 “她说她中午在四层白楼那儿看到我了,我说她认错人了。”宋琦看看二花无疑议,接着说,“从火葬场回来,我就回学校了。你俩最清楚。” “从你们一中到白四楼,来回两个多小时。谁没事儿了,瞎折腾。”姚舞终于给出定论:“她肯定认错人了。” “她家有一个单元,她姐咋住钢厂单身楼呢?”宋琦终于回归起点。 “婉姝和嫚媛的妈是检察长的二老婆,跟她爸离婚后,改嫁到钢厂的。婉姝跟妈过,嫚媛跟爸过。”芙蓉解释。 原来这样。 宋琦明白大夏婚姻虽是以男为主的多妻制,但女方来去自由,且受法律保护。 芙蓉、翠微的妈也许也是这种情况。宋琦心里猜测。 “我妈和嫚媛她妈情况不一样。”芙蓉好像知道宋琦心里所想一样,缓缓地说,“两年前,我们上初一那年,我妈得了病,到倭国治病去了。” “什么病?”宋琦问。 “也不什么大病,被狗咬了,狂犬病。”芙蓉淡淡地说。 “狂犬病咱们大夏治不了吗?”宋琦印象中被狗咬了,打针狂犬疫苗就行了。 “大夏除不了根。倭国有咱们大夏的古方,草药针灸那种。”芙蓉说。 “你妈不是常来信吗?信上怎么说?”姚舞问。 “信上总说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芙蓉说。 “前朝没有狂犬疫苗,被犬咬伤分二步施救:一是用热火去除伤口脏血,高温杀毒。二是把咬人的狗杀了,将狗脑敷在伤口上。很快就彻底治愈了。”宋琦忆记中那个人被狗咬伤左小臂的情景,杀狗敷脑的画面,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太血腥了吧。”姚舞说。 “咬我妈的狗,是我们家以前养的黑子,养了好多年有感情了。”芙蓉说,“后来我爸送人了。” 这时正好来电了。 客厅中央的60瓦白织灯比蜡烛的小火苗亮多了。众人的心情也亮了许多。 宋琦摘下手表,撸起衬衣左袖,纱布裹着左小臂。 “是不是疼了?”姚舞问。 “没。”宋琦答。伸手揭开纱布上的胶布。 “你干嘛?”姚舞拦住。 “一天没看,想它了。”宋琦笑笑,把手臂伸到姚舞趁手的位置。说,“来,姚大夫打开,让我看看。” “就看一眼啊。”姚舞很听话,很小心地揭开胶布条,慢慢一圈圈打开纱布。 裹着的纱布拿掉后,一块长方条的纱布覆盖在伤口上。黄色的药水渗透白白的纱布,泛出一团淡黄。 宋琦伸手刚想把它捏开,手背就被姚舞拍了一下。 “有细菌。”姚舞生气了。宋琦无语。 “你家有镊子没?”姚舞问,“用酒精消毒。” “我去拿酒精。”芙蓉轻车熟路。 “没镊子。有筷子,行不?”宋琦趁姚舞分神,揭开了纱布。 小臂的伤口已经结痂,好的七七八八了。 “这才几天,就好成这了。宋琦的体质和别人不一样。”姚舞对手拿棉花、酒精的芙蓉说。 “你说我一肚子胶水不就完了。”宋琦说笑着,看着怎么看都不像是狗咬的伤口。 记忆中那个人就是这个位置被恶狗咬了。 “不用包了。”姚舞撕一片棉花沾些酒精,轻拭着宋琦的伤口说,“伤口愈合得很不错,长肉的时候有点痒,别挠啊,感染就麻烦了。” “晓得。”宋琦说完用小拇指甲抠掉了伤口最边上一小块痴,露出粉白色的组织。 “啪。”宋琦的右手又挨了一下。 “不让你挠,你还抠上了!感染了咋办?”姚舞把宋琦衬衫的左袖放下来。“不许踫它。” “是,姚姚夫夫。”宋琦戴上手表,时间九点半。 “我送你的回去?”宋琦问。 “十点走。”芙蓉放回酒精、脱脂棉,回到客厅,看着茶几上的闹钟说。 “还有半小时,我们做什么?”姚舞问。 “宋琦,讲讲你们的作战计划吧?”芙蓉说。 “这个不成,目前还属于高度机密。”宋琦一口回绝,“问点别的。” “不说算了。姚姚,我们走。”芙蓉从沙发上站起作势要走。 “宋琦,问你点别的吧。老实回答啊。”隔着茶几的姚舞拉住芙蓉。“你在南国小学毕业后,就来潶坔一中了吗?” “毕业前一个月来的。”宋琦答。 “从潶地哪所小学考进的一中?”姚舞接着问。 “潶山第一钢铁厂职工子弟第一小学。”宋琦答。 “在哪儿参加的小升初考试?”姚舞问。 “十三中一楼一三班的教室。”宋琦答。 “我们……”芙蓉的话被姚舞使劲的拉扯制止了。 “坐哪儿?”姚舞接着问。 宋琦明白了一点儿。“咱们在一个考场?” “先说你坐哪儿?”姚舞问。 “倒数第二排,挨着教室门那排。”宋琦答。 第87章姚舞的表姐 当时十三中是小升初的一个考点,一个教室就是一个考场。 一个考场大约有三十名考生,一人一张桌子。 一三班的考场男学生只有七、八名,坐在最后两排。 “咱们还真是一个考点、一个考场的。”芙蓉看着宋琦,期望从宋琦的脸上辨认出是七、八个稚嫩考生中的哪一个。 “我真的想不起来,当时你俩也在考场。”宋琦看看姚舞、看看芙蓉说,“真是女大十五变,越变越好看。” “下午考数学的时候,你是不是向别人借过一次橡皮?”姚舞问。 “是,向我前面一个穿淡蓝色格格衬衫的女生借了。但没借到。被监考老师拦住了。”宋琦说,“从那以后,我写字就小心多了。” “有两颗虎牙,这儿梳两个小辫子,对不?”姚舞双手握拳放在头顶。 “是有两个小辫子,有没有虎牙我不知道。我没看见正脸。”宋琦说。 姚舞会意看了芙蓉一眼,芙蓉若有所思。 “你在一中安安生生上了两年学,咋突然想起来,到十三中校门口专心等人了?”姚舞换了问题方向。 宋琦看了一眼芙蓉胸前平展的碎花衬衣,说,“这个问题说来太长,现在时间不够了,我该送你们回去了。” “你是不是把潶坔所有的学校都等遍了?也没等到淡蓝色格格衬衫的女生?”姚舞猜测地问。 “我等她干嘛?”宋琦说。“就因为我没借到她的橡皮?” “没良心。”姚舞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人家借你的橡皮上有带字的包装纸,监考老师怀疑她作弊,取消了她的成绩。后来让她重考,她没考好,被留级了。” “噢,是你……”芙蓉的话又一次被姚舞扯断。 “这我真不知道。”宋琦说,“当时就考两门,上午语文,下午数学。考完我就回钢一小了。后来发生这么多事,我真不知道。姚姚,你能联系到她吗?” “把她叫来做什么?你向她说对不起?”姚舞说,“其实跟你没关系,她的确作弊了。在橡皮的包装壳里面,写了好多条公式,被监考发现了。” “怎么说也是因我而起。我要是不向她借橡皮,老师就发现不了。”宋琦自责地说。 “跟你有关系,但不大。姚姚的表姐确实不……”芙蓉赶忙捂住嘴。看看姚舞,看看宋琦。 “我得向你姐说声对不起。”宋琦对姚舞说。 “算了,我表姐也没记恨过你,要怨只能怨她自己没好好学习,还想偷机取巧。”姚舞说。 “你姐在几中?”宋琦问。 “钢厂职中。”姚舞答。 潶山第一钢铁厂的普通职工来源有两个渠道:其一是钢厂职工的子女接退休父母的班,进厂;其二是在钢厂职业初级中学、职业高中上学,毕业后进厂。 姚舞的姐便是后者。上完三年职中,还得上三年职高,毕业后才能进厂。 “还有四年才能上班。”芙蓉说。 “要不要我跟赵叔说说?”宋琦问。 “宋琦,你跟赵处长如果很熟的话,就说说呗。”芙蓉说,“提前毕个业应该可以吧?” “等赵叔回来,我就跟他说。”宋琦问姚舞,“姚姚,问问你姐,相中什么工作了?” “我发现宋琪你也会说大话了?”姚舞笑了,“好像钢厂是你们家开的一样,想做什么工作可以似的。” “我估摸着,只要你姐没相中保卫处长的职位,其他的赵叔都能办到。”宋琦笑说,“不止是钢厂,赵叔管辖的单位都可以。” “这么肯定?”姚舞问。 “宋琦,先问一下赵叔好一点儿吧?”芙蓉说。 “就这么肯定,你回去直接问你姐想干什么吧。赵叔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正好让你姐好好想想。”宋琦看着二花说,“至于,你俩下月中招考试都尽力考,高中到一中上。” 宋琦在安排后事。 “一中是那么好考的吗?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芙蓉白了宋琦一眼,听出宋琦的话言,刚想开口,姚舞说话了: “宋琦,我该叫你宋市长了吧?安排俺表姐工作,又安排俺俩去哪上学。你有什么用意?” “没什么用意。我不是要去西州了吗,尽我所能办些事儿而已。”宋琦笑笑,“另外,我才不稀罕当市长呢。” “宋琦,一中真那么好进?”芙蓉问。 “下午我跟我们一中的刘校长打了一架,他没打过我,所以得听我的。”宋琦开着玩笑透露着信息,“只要刘校长还是校长,一中大门随时为你俩敞开。” “打校长?你疯了!”芙蓉惊呼。 “他说着玩呢,你也信。”姚舞很淡定。 “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宋琦不可置否地说,“细节上有什么要求,一星期内,随时想起来随时告诉我。比如想住校,几人间,离厕所远近,房间窗户的朝向问题等等,都可以。” “你就吹吧。”芙蓉笑了。 “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你宋校长了。”姚舞大笑。 “十点了,走,我送你俩回去。”宋琦说。 …… 把芙蓉和姚舞送到723所,宋琦回到大杂院的家。 左右无事,宋琦取出舞台剧《潶坔夏令营历险记》的剧本,以及芙蓉送过来的723所宣传科谱的曲,认真看了起来。 第88章东窗事发了 1984年5月4日星期五1:00分。阴历四月初四,壬子时,冲马,煞南。 凌晨一点的时候,宋琦已将剧本细细看了好多遍,宣传科谱的曲也跟着哼了两遍。 总体来说,剧本写的不错。除个别唱词押的韵及韵脚稍做修改外,整个剧本宋琦几乎没有找到需要大的改动的地方。 至于723所宣传科谱的曲嘛,好听点儿的说是差强人意,不客气的说就是惨不忍睹。 首先,曲不像是给少儿学生谱的,更像是给工厂流汗的工人们、战场流血的官兵们谱的。 曲子太大无畏、太大公无私、太勇往直前、太视死如归,与活泼灵动的唱词,稚嫩童趣的旁白及惊险刺激的剧情显得格格不入。 大人们总是把自己对社会的认知,理所当然地加到孩子们尚未成熟的认知中。把想象中的天真无邪,幻想到每一个孩子身上。想当然的认为孩子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别的孩子的安危,而不是自己。 宋琦着手为大型舞台剧《潶坔夏令营历险记》配曲。 宋琦先是回想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以及上小学后的零零碎碎,把这些心绪揉进谱的曲中。 宋琦他们现在的年龄介于大人与小孩之间,小孩们把他们当大人看待,张嘴就喊叔叔;大人们把他当小孩看,认为他们什么都还不懂。 宋琦把这种感受,也用曲子谱进“大型历险记”中,几个同龄人身上。 好在整个剧本的框架基于学生们在夏令营发生的事。所以剧情中出现的人物大多是孩子和学生们,大人在剧中出现很少。对于大人们登场后的音乐,宋琦没打算改动宣传科普的曲。 很快天亮了。 宋琦下厨房刷了牙、洗把脸,煮了几个鸡蛋,上了一趟厕所。 干掉几个蘸了酱油的鸡蛋,宋琦的早饭就算吃过了。 准备去上学,找书包时才想起来:到西州之前,学不用上了。 于是宋琦扯绳子睡觉,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 昨天送姚舞、芙蓉回去的时候,宋琦给她俩说,他请了几天假,为去西州做准备,这几天就不去送他们下学了。 午饭,宋琦又整了一盆和昨晚一样的面条吃了。不过这次只下了一斤挂面。 下午,宋琦抱着吉他为凌晨谱的“哑巴”曲子,精修润色了一番。 当最后一个音符敲定在芙蓉拿来的五线谱上时,闹钟指针已指向晚上七点。 宋琦划上终止线,站起来伸个懒了腰。 “当当当”、“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准呀?来了。”宋琦放下吉他,打开门。 是芙蓉和姚舞,身后还有庆庆、冰儿和俞嫚媛。 “你们怎么都来了?请进请进。”宋琦有些意外,笑着往屋里让人。 其实宋琦听到了几个人上楼的声音。开始以为去找许伯家的,后来以为是黑哥他们。 见到是芙蓉他们,宋体瞬间明白,一中打校长的事,东窗事发了。 果然,芙蓉开口就是质问:“昨晚以为你说着玩儿的,结果你还真的打了你们校长,你疯了吗?!” “为什么?”姚舞问。 “宋琦,你咋想的?”庆庆问。 “校长咋你了?”冰儿问。 俞班长没吭声,冷静地看着。 “坐,坐。凳子不够,我去搬两凳子。”宋琦去了姐姐屋。 “他真的是疯了!”芙蓉气疯了。 “别急,先问问他咋回事儿。”庆庆劝解。 “来都来了,还急这一会儿?”冰儿坐到沙发里,拍拍隔个茶几的沙发扶手说:“俞班长,你坐。” “你俩也坐啊。”姚舞把桌边的二个凳子搬给庆庆和芙蓉。 “他在谱曲?”庆庆看着一桌子的五线谱说。 “这就是宋琦给‘大型历险记’谱的。不知道谱到哪儿了。”姚舞像女主人一样介绍着。 显然,有关潶坔市青少年宫与723所宣传科联合创作少儿歌舞剧,让宋琦修改曲谱的事,姚舞或芙蓉已经给她们讲过。 冰儿和嫚媛也从沙发上蹦起,凑了过来。 连芙蓉也凑上前看。 五剑谱上的音符大小一致,工工整整,和一旁复印机里复印的曲谱不相上下。 剧本的有些章节上,有宋琦修改的字迹,和剧本原本的印体字,几乎一样。 “这是人写的吗?” “这是印上去的吧?” 众花惊讶不已。 “我就爱听你们没见过世面的夸赞。”面对众人的满口赞叹,宋琦一点儿不谦虚的说。 “给。”宋琦把折叠椅打开,推到姚舞屁股后面,说,“就你夸的凶,先请你坐。” “还有你。”庆庆的屁股下也多了张椅子。 “别说这没用的,你为啥打你们校长?”芙蓉坐到凳子上问。 “你们咋知道的?”宋琦边问边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托盘。 第89章饿死鬼托生 “我们学校贴通知了,全市所有学校都贴了。”庆庆学着电台里的声音说,“关于《潶坔市第一中学初三一班宋某同学殴打刘某校长》的处罚决定。” “上面怎么夸我的?”宋琦在厨房洗着杯子。 “上面表扬你把你们校长眉骨打挫伤、额头打冒血、胳膊打骨折的行为是流氓行径。”冰儿坐回沙发里笑着说。 “为了表彰你的英勇事迹,市文教局决定永久开除你的学籍,并且你在大夏境内,五年内任何学校和厂矿不得以任何方式录取及招收你。”坐到椅子上的庆庆接着说。 “杀人不过头点地。文教局这么做,一点儿没人味没有,这让人怎么生存?”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俞嫚媛忿恨地说出一句公道话。 “所以我高中去西州上。”宋琦端着两杯茶水进到客厅。 “你早有打算?”俞嫚媛问。 “打完,才有打算;不打,干嘛要有?”宋琦说着把茶放到茶几上,“俞班长,坐下说,喝茶。” “别忙乎了。”俞班长坐到沙发上说,“刚吃过饭过来。” “茶总要喝点儿嘛。”宋琦说着去厨房端其他人的茶。 “我帮你。”姚舞跟着去了厨房。 冰儿、庆庆和嫚媛看着芙蓉,都不说话。 芙蓉假装没看见,仔细看起桌子上的乐谱来。 “芙蓉、庆庆,你俩的茶,我放到桌上了。”宋琦放下手中的两杯茶。 “还有多少?”芙蓉指着乐谱问。 “全弄完了。”宋琦按顺序先把谱的曲收齐,“一会儿你走捎回去吧。” “这么快,啥时间弄的?”芙蓉收着剧本。 “昨晚上到你们来前。”宋琦说。 “那你没吃饭?”姚舞从厨房出来,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黄瓜,边啃边说。 “饿死鬼托生啊你,走哪儿吃哪儿。刚吃过饭,又饿了?”庆庆笑着问。 “我晚饭都没吃。”姚舞用黄瓜一指宋琦,“被他气的吃不下去。” “他打的是他们校长,又不是你,你气什么?”冰儿插了一句。 “这你就不懂了吧?”庆庆向冰儿一挤眼,“这叫什么来着?” “恨铁不成钢。”嫚媛冷不丁蹦了一句,大家笑了起来。 “用词不准。”庆庆见冰儿没说话,便说道,“这叫望夫成龙。” 这下大家有笑的对象了。 “不理你们了,一群坏蛋。”姚舞专心啃起黄瓜来解气。 “刚看到,宋琦,你家还有黄瓜没?”庆庆问。 “有。”宋琦边收拾边说。 “没了,没了。”姚舞叫着,后退两步堵住厨房门。 “宋琦,黄瓜季节又没到,你哪来的黄瓜?南国来的?”俞嫚媛品着茶问。 “对门许伯自己种的。”姚舞抢着回答,“在电厂那儿,那儿有热水。” “噢。地热。黄瓜以为在炎热的南国呢。”俞嫚媛说。 “我以为你会像我一样问,黄瓜是不是用热水种熟的呢。”姚舞还是小看了嫚媛的知识面。 “你就让开吧。”庆庆把姚舞搬离厨房门口,进厨房寻找黄瓜。 “好了,一大一小,二包。”芙蓉和宋琦已将桌子上的“大型历险记”完成打包工作。 “你们还有谁没吃饭?”宋琦说,“我晚上也没吃呢,做点儿,一起吃点儿?” “我们都吃过了。我在冰儿在家吃的饭,我可以作证俺俩都吃过了。媛媛在学校吃的。”庆庆端着一盆洗好的黄瓜出来说,“芙蓉,你吃了没?” 芙蓉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没。” “下面条还是蒸米饭?”宋琦问。 “哪有晚上吃米饭的?”庆庆说。 “南国一天三顿米饭,一大早起来还蒸米饭吃呢。”宋琦说。 俞嫚媛站起来,也没打呼,直接去了厨房。大家以为她去洗手,都没在意,还在讨论做什么吃。 “宋琦,我看了,你厨房也没啥吃的。”俞嫚媛当真洗了洗了,甩着手上的水珠,抬腕看看手表说,“我家那儿新开了一家个体饭店,咱们去哪儿吃吧。今晚上学校的菜是豆腐,我也没吃饱。” “知道你最烦吃豆腐。”姚舞凑过看看媛媛的手表问,“七点二十了,下班了没?” “人家是个体的,只要有人吃就不关门。”俞嫚媛看了一圈问,“去不去?我请客。” “去!”庆庆的屁股率先离开椅子。 “去就去,反正有人带我。”冰儿也站了起来。 庆庆和冰儿是以三院骑车子来的,在路过时十三中的时候,捎上约好的俞嫚媛。冰儿就把车子让给媛媛骑,自己则让庆庆带着。 “投票表决,现在三比三了,您三位什么意见?”俞嫚媛问宋琦三人。 “你说不会下班,咱就去。不过客我来请。”宋琦说。 “你去,我就去。”姚舞麻利地把黄瓜干掉。 “虽然五比一了,但还是得征求一下芙蓉的意见。”俞嫚媛说。 大家齐齐看向芙蓉。 第90章吃饭的路上 “去,那这咋办?”芙蓉看着桌上。一大包加一小包的“大型历险记”。 “带上呗。吃完就直接回去了。”庆庆说。 “我没骑车子,舞舞带我来的。”芙蓉说。 “不还有宋琦吗?他带那个大包,舞舞车筐里放个小的,不就完了。”庆庆说。 “其实你光拿宋琦谱的就行了。其他的改天拿呗。”俞嫚媛看问题很准。 “对啊。”姚舞附合。 “不行,大包里的剧本,宋琦也改了不少地方,也得拿。”芙蓉想了想说。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姚舞许是饿了,“这么多车子,带点这算啥?再不走了,人家真的下班了。” “我在拿两包,分开装,好带。”宋琦回了他的屋。 未几,宋琦从文件袋里取出些钱揣兜里,然后拎着四个军挎出来,说,“够装了吧?不够装学校课桌里还有一个。” “你哪来这么多挎包?”俞嫚媛问。 “别人给的,你要不要?”宋琦边问边把挎包分发给几人。 芙蓉、姚舞、庆庆和冰儿开始分装大小包。 “我才不要呢,你们男孩好用军挎当书包,我们女生不爱用。”俞嫚媛想了想又说,“我听说,男孩子们经常又是抓军帽、又是抢军挎的,你这不会也是抢别人的吧?” “我有几个当兵的朋友,他们送我的。”宋琦说。 “潶坔军分区还是潶山军区的?”俞嫚媛问。 “都有。”宋琦笑笑。 昨天市招待所枪击事件,小小的军分区能压下来,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后面有大头。 当然这些内幕仅限于市政府的高层之间。俞嫚媛的爸爸是市检察院的俞大检察长,不可能不知道。 “你昨晚没在学校住?”宋琦小声问。 “没,回家了。”俞嫚媛漫不经心的回答。 “装好了,出发吧。”姚舞斜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军挎。 “走!”庆庆把挎包带收到最短的位置,军垮挂在肩上,夹在腋下。 芙蓉和冰儿各拎一个军挎。 “走。”宋琦拎起最大的白帆布袋…… 冰儿被庆庆带着,一马当先,骑在最前面。 宋琦带着芙蓉在后,左右是各骑单车的嫚媛和姚舞。 “宋琦,你到底为什么打你们校长?”俞嫚媛问。 “我跟校长说,十三中有我几个朋友想来一中上高中。”宋琦开始编故事了,“我们校长说,咱俩打一架,你要能打过我,我就让他们来。” “结果你就打了他?就因为……”姚舞问。 “你听他瞎说。”芙蓉拦住姚舞。 “我会信吗?”俞嫚媛问宋琦。 “哎呀,没编好,再编一个。”宋琦跟着说,“其实是失手了。校长要考较我武功,我随手把茶杯捏碎了,碎碴子扎到校长的额头。本来也没事儿,但被老师们看见了,就弄成现在这样子了。这个故事你信不信?不信?我再编一个。” 宋琦的真假虚实,让几人摸不着头脑。 “我有一点儿信了。”前面的冰儿在后衣架上回过头说,“就一点点儿。” “鬼才信你呢。”俞嫚媛紧蹬几下,追上庆庆,“你们又不知道路,跑那么快干嘛?” “你不是说在你家附近吗?”庆庆说。 “在俺家楼旁那条南北走向的小街里。”俞嫚媛说。 “什么南北西东的,我们方向迷糊,你说左还是右吧?”庆庆说。 “面对俺家单元门,是右边。”俞嫚媛说。 “我知道了。”冰儿拍拍庆庆,“走,就是上次吃馄饨那条街。” 芙蓉轻掐了宋琦一下,小声说,“别提你让我和姚舞去一中的事儿,你都被开除了,还提这事儿干嘛?” “就是。”姚舞也压低声音,“宋琦,我就没打算去一中。” “放心。”宋琦拍拍芙蓉,“你的五朵金花,还有俞嫚媛姐妹,只要想去,都去。” “你要是没被开除,我也许可能会相信一点儿。”芙蓉学着冰儿的语调说,“就一点点儿。” “你呢?姚姚。”宋琦问。 “我?”姚舞看了一眼芙蓉,小声说,“我无条件相信,你。” “为什么?”宋琦和芙蓉一起问。 “因为,你好像没骗过我们。”姚舞说。 “你们三个说什么悄悄话呢?”俞嫚媛慢了下来。 “在说……”姚舞顿住了。 “什么叫悄悄话?我们没说什么。”芙蓉说。 “在说去哪儿上高中呢。”宋琦大大方方地说,“她俩说一中不太好,不想去。你呢?” “我想去一中。”俞嫚媛没遮掩,“就看这次中考,考得咋样了。” “你姐呢?她想去哪儿?”宋琦问出了俞氏姐妹间的禁忌。 姚舞瞪了宋琦一眼,昏暗的路灯下,没人能看见。 芙蓉在宋琦腰间实实在在抓了一把,见宋琦没反应,又掐了一把。宋琦还是没反应。 第91章服务员小二 “我没问她。她学习比我好,考一中应该没问题。”俞嫚媛平静地说。 “中考下月16号,下周就该报志愿了,你的都报哪儿?”宋琦问。 “我报一二三,考上几中去几中。要是三中也考不上,就复读一年。”俞嫚媛说。“反正也没什么事。” “你家人不会让你复读的,怎么着也得让你接着上高中。”姚舞说。 “你呢?”宋琦问姚舞。 “我?我能考上四十一中就不错了。”姚舞“嘿嘿”地笑着。 四十一中是卫校,就是培养护士的卫生学校。男学生少的可怜,组织个篮球赛,要五、六个班男生凑齐才能勉强开赛,还没替补队员。 “别管考的好坏,目标要定得远大。”宋琦说,“向俞班长学习,填志愿首先填一中,其他两个可以量力而填。记住没?” “知道了。”芙蓉答。 “你呢?”宋琦问姚舞。 “记住了。”姚舞小声回答。 “你俩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宋琦问和俞嫚媛一起慢下来,大家并行的庆庆和冰儿。 “本来我想着填五中、潶坔医专和四十一中。”庆庆说,“照你这么一说,我得改成一中、医专和卫校。” “我和俞班长一样,报一二三中,考上了就上,考不上就不上高中了。”冰儿说,“直接接俺爸的班,到纱厂纺纱去。” 冰儿爸爸是潶坔棉纺织制品厂的技术副厂长。 潶坔棉纺织厂简称纱厂是一个以纺织为主的工厂,是大夏国主要的纺织品生产和出口基地之一。 纱厂和卫校、医专一样,都是女人扎堆儿的重灾区,据说纱厂大部分公用厕所没有男厕。 “等你爸退休?那到猴年马月了。”庆庆笑着说,“你还是安心上你的高中吧。” “哎,你们都来了,史寒竹咋没来?”宋琦问。 “她呀,现在忙着呢。”庆庆笑着说。 “她有什么忙的?”宋琦问。 “谁知道。每次叫她出来玩,她都说她忙。”庆庆答。 “哎,拐弯。拐进去就看见了。”俞嫚媛前行领路,庆庆紧跟。 “明天上学见竹寒了,让她填志愿也填一中。”宋琦对芙蓉说。 “竹子不会填。”芙蓉说。 “为什么?” “一中学费高,而且还得住校。”芙蓉说。 “学费跟别的学校比,高不到哪儿去,住校怎么了?”宋琦不解。 “竹子家条件不很好。”芙蓉答。 “噢。懂了。” “你啥意思?”姚舞生气地问宋琦。 “你们几个关系那么好,我不想让你们分开,都把你们塞到一中。”宋琦说。 “你不是打……”芙蓉见前行队伍车已停下,宋琦和姚舞也已跟近停车,便把话咽了回去。 “就这儿。”俞嫚媛扎车、锁车。 宋琦抬头,白色招牌上四个红色大字“大众饭店”,下端红粉笔写着一行小字:“24小时营业”。 “有这地处,吃饭省事了,就是离家太远。”宋琦看看表,九点二十,对芙蓉说,“路上骑了五十分钟。不过离你家近点儿,最多半小时。” “来回一小时,我可不来这儿吃。”芙蓉说。 几个人背着书包,宋琦拎着袋子进到饭店。 大众饭店很宽敞,小五十平方的面积只摆了八张小方桌。六桌都坐有人,有男有女,都喝着酒,猜枚划拳,很是热闹。只有最靠里面的两张还空着。 “我来买饭,你们都吃什么?”宋琦见门口有张桌子,桌后坐个戴白帽的胖男人,以为是点菜收钱的,便问众人。 “这儿不是食堂,也不是国营饭店,在这儿是先吃饭,后给线。”俞嫚媛笑着向宋琦介绍,“桌面的玻璃下压有菜单,看菜单点菜。” “哦。我是乡巴佬进城了。”宋琦自嘲笑笑,跟着俞嫚媛走到空桌前。 玻璃板下果然压着有菜单。前面的几桌,桌上摆着菜,把菜单挡住了。 四方桌一边贴着墙,二人一个长条凳,六个人正好把方桌余下三边坐满。 “小二。”宋琦坐定,忽然一个恍惚,周遭一切,瞬间移换。 四周坐的都是穿长袍马褂的,跑堂的肩搭毛巾迎了过来,“两位吃点什么?小店招牌菜有……” “人家这儿不叫小二,叫服务员。”俞嫚媛拍了宋琦一下。 宋琦回神,身边是芙蓉,对面是冰儿和庆庆,侧边是俞嫚媛和姚舞。 “想吃点什么?你们点,我来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手拿着小笔记本,一手拿支圆珠笔走过来。 刚才俞嫚媛给宋琦做解释,被服务员误会成叫她了。 “有米饭没?”宋琦问。 “有。六碗?”服务员准备下笔。 “我不吃,减一碗。”冰儿看着菜单说。 “六碗,吃不了少吃点,剩下的我吃。”宋琦说。 “好,六碗米饭,我记了啊。”服务员问。 “不够可以再点吧?”宋琦问。 第92章姚舞来点菜 “当然可以,只要还有米。”服务员笑着说,动手写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的米饭多不多?别我没吃饱,你们米饭没了。”宋琦说。 “我们的米饭一直循环蒸着。吃多少都有。” “我点鱼香肉丝。”庆庆先点了菜。 “一人两菜,你再点一个。”宋琦对庆庆说。 “一人一个都有点多,点多了你们吃不了。我们的菜分量很足,你看别的桌,六个人四个菜就够了。”服务员善意的提醒。 “谢谢,我们不喝酒,多吃点菜。”宋琦说。 “那先点六个吧,不够吃了再点。”俞嫚媛说完又问,“鱼香肉丝记了没?” “记了。”服务员把手中的笔记本放到桌上,让大家看。 “再记一个蒜泥茄子。”俞嫚媛连菜单都不看。 “对不起,茄子卖完没了,换蒜泥黄瓜怎么样?点的人可多了。”服务员诚心推荐。 “好。”俞嫚媛同意。 “我记了啊。”服务员问。 “你们也有黄瓜?”宋琦问。 “温室、大棚种的反季菜,有点儿贵。”服务员见俞嫚媛没反对,在桌上的笔记本上麻利地写着。 “炸虾片有没?”冰儿问。 “有。我记了啊。”服务员问。 “记吧。”冰儿双手支起下巴,一副静等之态。 “你吃什么?”宋琦问芙蓉。 “你呢?”芙蓉问宋琦。 “有排骨没有?”宋琦问服务员。 “有,有。糖醋还是红烧?”服务员问宋琦。 “糖醋还是红烧?”宋琦问芙蓉。 “都行。” “那你点红烧,我点糖醋一样一盘。”宋琦说。 服务员有些诧异,迟迟没下笔。 “记吧。”俞嫚媛对服务员说。 “好了没?哈喇子都流到玻璃上了,还没选中?”庆庆等不耐烦了,拍拍姚舞。 姚舞一坐下就盯着菜单,好像菜单上的菜名就是一道道香喷喷的佳肴。大家都很知趣,没打扰细细品尝美味的她。 姚舞却不识趣,大家都点完菜了,她不点,服务员不去通知厨房,点了的菜也上不来。 “我点这个。”姚舞终于下了决心,胖指点在一道菜上。 “清炖……”服务员凑近还没看准,姚舞的手指又换了地方。 “麻辣……”服务员又上当一次。 “这个。”姚舞又换了一道菜。 “红烧肉。”这回服务员学聪明了,胖指大致范围内,能看见什么菜名,又报什么菜。 “下面。”姚舞手动了一下。 “炒鸡杂?”服务员等待姚舞的确定。 “上面。”姚舞的手指又动了。 “服务员,红烧肉和炒鸡杂都有吧?”宋琦问。 “有。” “那都记了。”宋琦说。 “服务员,赶快写,不然她又变了。”俞嫚媛跟服务员开玩笑。 服务员当真了,飞快地写下“肉”和“杂”两个字,前面都留两个空格。 “好了,就这吧,不够我们再点。赶快送到厨间,让师傅做吧。谢谢你,服务员。”俞嫚媛说。 服务员却没急着走,把“红烧”和“炒鸡”填完后,一道道菜,五角一块,挨个地算了起来。 “啥意思?怕我们给不起你钱?改先付后吃?”俞嫚媛说着就要从兜里掏钱。 “别误会,别误会。小店今天开始,一次点菜点够五块,送一盆汤。”服务员说,“鱼香肉丝五毛三分、蒜泥黄瓜三毛一、炸虾片四毛八、红烧排骨和糖醋排骨都是七毛一、红烧肉七毛五、炒鸡杂三毛九、米饭一碗一毛五,六碗九毛,总共四块七毛七。如果再点二毛三的菜,就可以送一盘汤了。” “送什么汤?”俞嫚媛问。 “什么菜二毛三?”姚舞问。 “紫菜鸡蛋汤。”服务员说完,指着菜单对姚舞说,“这几个菜都是两毛多。” “……磨菇青菜二毛二、炝汁莲菜二毛三……这个。”姚舞胖指一动不动指着炝汁莲菜。 “该你动的时候你不动了。”宋琦笑笑对服务员说,“点二毛二的磨菇青菜。正好五块。你刚才少算了一分,总共四块七毛八。” “是吗?”服务员三毛五毛的又算了一遍,“还真少算了一分。谢谢啊,幸亏你发现了,不然我舅他们又该训我了。谢谢啊。” “没事,让大师傅快做吧,我们都饿了。”宋琦笑笑。 “好,好。”服务员一路小跑去了后厨。 “要说这个体户比国营饭店好多了。咱们点菜点多了,人家还劝咱。换了国营饭店才不管这些呢,只要掏钱随你便点。”俞嫚媛感慨地说。 众人点头称是,除了姚舞。她仍盯着玻璃板下的美味佳肴。 “别看了,舞舞,咱们点的菜都吃不完。”俞嫚媛尝试将姚舞拉离桌面,无果。 “想看就看呗,下次来吃的时候,不看菜单就能点了。”宋琦笑说,“姚姚,再来的话,点菜权,交给你一个人,谁都不许点。但你不许看菜单啊。” “真的?”姚舞终于抬起了头。 “真的。”宋琦答。 “千真。” “万确。” “比假的还真。” 众人跟着起哄。 第93章没教养 “我们点多少菜,你上多少菜,管那么多干嘛!”宋琦他们隔壁桌来了两个二十来岁小伙,一口气点了八个菜,当服务劝说吃不了时,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光头拍着桌子说。 “两个人真吃不了这么多,白白浪费……多不好。”服务员仍在劝说。 “他妈的,给你脸了是不?啰嗦个屁,快去上菜,老子饿了。”光头对面的小伙精瘦精瘦,正用一对狡诈的小眼翻着服务员。 “好,好。小店今天开始,客人点菜够五块送一盆汤。”服务员相当尽职,“您两位要鸡蛋汤还是紫菜汤?” “鸡蛋汤里有啥?”瘦小伙问。 “鸡蛋。”服务员说。 “操,滚蛋汤里有滚蛋,紫菜汤里有紫菜,这他妈还用你说?”瘦小伙骂骂咧咧。 “紫菜汤里有虾皮和榨菜,是咸汤;鸡蛋汤里只有鸡蛋,是甜汤。”服务员和气的说。 “操,早说呗!”瘦小伙看了光头一眼,说,“一样来一盆,我们再点够十块钱的菜。” “还点?你们俩人真吃不了。”服务员快哭了。 “啰嗦个屁!”光头一瞪眼,凶相毕露,脸上刀疤愈加狰狞。 “好,好。你们点吧。”服务员又开始了登记菜名的工作。 “没教养。”俞嫚媛低声下了句评语。 两小伙一怔,向背对他俩的俞嫚媛瞅了一眼,没吭声。 “还点些什么?”服务员问。 “加上这个留肝尖。”瘦小伙指着笔记本问,“够十块了吧?” “够了,够了。再加一个溜肝尖足够了。”服务员说。 “他妈的,我就叫他留肝尖!快滚,赶快上菜。”瘦小伙不耐烦了。 “好。”服务员转身,对宋琦一桌说,“再等一会啊,马上菜就好了。” “不急。”俞嫚媛客气地说。 “哎,服务员,把炒鸡杂换成溜肝尖可以吗?”姚舞盯着菜单说,“它俩一个价,都是三毛九。能换了换,不能换就算了。” “我去问问,菜没配就可以换。”服务员答应了。 不多时,蒜泥黄瓜和炸虾片端上了桌。 “炒鸡杂换成溜肝尖了,等一会儿就上。”服务员对最难伺候的姚舞说。 “好,谢谢。”姚舞盯着两盘菜,随口应付。 “量这么大?这盘子都快赶上你家茶杯的托盘了。”芙蓉对宋琦说,“菜点多了。” “开吃。”姚舞一声令下,众人纷纷从筷筒中取出筷子。 姚舞早就举箸在手,先夹了块黄瓜塞嘴里,边嚼过对宋琦说,“比你家的嫩,没你家的黄瓜味儿重。” “虾片挺好看,五颜六色的。”芙蓉夹了片虾片,小口品尝起来。 “来了。”服务员又端上两盘:磨菇青菜和鱼香肉丝。问:“米饭上不上?” “上。”大快朵颐的姚舞忙中偷闲蹦了一句,一个不小心,嘴里的碎虾片也蹦出来一小块儿。 众人大笑不已。 隔壁桌,俩小伙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正大眼瞪小眼时,门外呼呼啦啦进来十几个人,奔着唯一的空桌呼啸而来。 “老猴,老丁,点菜没?” 十几个人中,身着蓝衬衫的中年人明显是头,正解着衬衣纽扣,露出胸前的纹身。 “老大,点了十块钱的,还送两汤。”光头小伙起身迎接。 精瘦小伙则搬凳子献殷勤。 老大不客气迎门主位坐定,“兄弟们,自己拿板凳,都坐吧。” 十几个人顿时散开,到处寻摸板凳,瘦小伙借机凑近老大,在老大耳边嘀咕了几句。 “老猴,真的?”老大说着看向宋琦一桌,又盯着俞嫚媛的背影问:“你小子没听错了吧?” 老大个子不高,声音很大。宋琦这桌的人除了姚舞都听见了。 “媛媛,他们在说你。”庆庆压低声音说。 “你刚说话被他们听见了。”冰儿小声说。 “宋琦,不会有事吧?”芙蓉小声问宋琦。 “食不言,寝不语。”宋琦拍拍芙蓉,“吃饭。” “红烧排骨、红烧肉。”服务员报着菜名端上了菜。 “谢谢。”服务员向为方便自己上菜而侧身站起的俞嫚媛说。 “你注意点,我还坐着呢。”一条板凳两人坐,媛媛一起,板凳微翘,姚舞连忙移臀镇压。 “忘了,忘了。不好意思啊,舞舞。”俞嫚媛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姚舞满盖鱼香肉丝的米饭上。说,“给,我的肉给你吃,好了吧?” “酸。”姚舞很忙,吐字很吝惜。 众人大笑。 这时,隔壁桌的老大走了过来,伸手从宋琦桌的筷筒中取出一双筷子,弯腰低头瞅了一眼俞嫚媛后,对大家说,“不好意思,那边筷子不够。” 众人都忙着,没人有空搭理这个三十大几的老男人。 “这些妞是纱厂的吧?”十来个混混无所顾忌的指指点点。 “你瞎啊,个个水嫩水嫩的,还背着书包,应该是卫校的。” “看那个白袋子,保不齐里面装着针头、针管呢。” “打赌?” “打赌!” 老大讪讪笑着走开了。 第94章花生米绝招 “老大,我虽然没看见她,但是我听声音也像。”刀疤脸见老大回来,忙问,“是不是她?” “我看着也挺像,不确定。”老大闭目沉思。 “糖醋排骨、熘肝尖来咯。”服务员吆喝着端来菜。 “试探一下。”老大发话。 “放这儿!留肝尖,我点的。”瘦猴拍桌大叫。 “人家点的早,你们点的等一会儿就上了,稍等一下啊。”服务员一手端一盘菜,耐心地解释着。 “他妈的,这留肝尖到底谁先点的?”老猴发火了,他们桌上只有老大他们来时带过来的几瓶白酒和一堆空玻璃杯。“老子不吃了,换地方!” “这……”服务员有些为难。 “我们先来的。”姚舞起立,回头,大声喝斥。 事因她起,不容推脱。宋琦在侧,底气十足。大嫂风范,显露无疑。 “服务员,菜给他们先上吧,我们等一会儿,没关系。”俞嫚媛拉姚舞坐下。“排骨端过来。” “好。”服务员把糖醋排骨放下,端着熘肝尖走了过去。 “来来来,哥几个都有,菜来了,酒都倒上。”老侯先给老大倒满一杯酒,自己又倒一杯,端起来说,“给老大接风。” 众人起立,向老大举杯。 老大也站了起来,“谢谢各位兄弟啊。”举杯对空一踫,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对着空气踫杯,喝干杯中酒。 好家伙,“留”肝尖一口没动,四杯酒完了。 “红烧排骨、熘肝尖。”宋琦这桌,服务员又上了两道菜。“紫菜鸡蛋汤马上端来。菜齐了,还要什么?” “两碗米饭。”姚舞鼓着腮帮子含糊地说。 “好咧。”服务员正要转身。 “服务员,回去跟你舅说,以后上菜,不要像国营饭店一样,一桌的菜全上完了,再上别的桌。”宋琦边吃边说,“你可以每桌都先上一两个菜,即能把人留住,又少了麻烦。” “哎?对啊。谢谢,谢谢。”服务员乐颠颠地走了。 “你还能吃两碗?”俞嫚媛问身边的姚舞。 “宋琦也没吃饱,俺俩一人一碗。”姚舞边嚼边说。 “紫菜鸡蛋汤来了。”服务员双手端着鸡蛋汤,汤盆边沿架着一碟油炸花生米。 “谢谢你的建议,这花生米是老板送的,分量少,别介意啊。”服务员客气地说。 “不介意。六粒就够了。”宋琦无缘无故蹦出这么一句,别说大家莫名其妙,宋琦自己也是一片迷茫。 “老大刚出来不知道,现在道上突然冒出一个姓宋的小子,特能打。在五中,一个人打趴好几百号人。”隔壁桌,老丁对老大说,“你在号里,咱们帮没去人”。 “说你呢。”芙蓉踫了一下宋琦,小声说。 “食不言,忘了?”宋琦把一碗米饭干完。 “胡扯蛋!你们居然还信?”老大看着盘子见底的溜肝尖。 “真的,老丁说的没错。我听说也是,几百号人被打得屁却不敢放一个。”老猴附合。“他妈的,也就咱帮没去,一个猴子都反天了。” “把你吹上天了。”姚舞乐呵呵地用筷子敲了下宋琦的空碗。 “食不言,忘了?”芙蓉学着宋琦的腔调。 “改天你们会会他,打残他,他就知道咱们飞鹰派这两个字咋写的了。”老大呷了酒,放下筷子。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少爷,挑战您的人,就是那个戴瓜皮毛的。”一个老人站立在正吃饭的年轻人旁边,小声耳语。 “我能听见他在说什么。”穿件湛蓝色大褂的年轻人,叨了一口花生米,咬在嘴里嘎嘣作响。“你去跟他说,他不够看,叫他师傅带上他一起来。” “是。”老人走到戴瓜皮帽桌边,客气的盛邀。 “妈的,眼上天了?!”瓜皮帽大怒,一掌拍碎小桌,怒视年轻人。 年轻人不紧不慢的夹着花生米,抬眼看了一眼二、三十岁的瓜皮帽问,“想吃?” 话音未落,一粒花生米不疾不徐奔向瓜皮帽。 看着慢悠悠的花生米袭来,瓜皮帽竟无法躲闪,眼睁睁地看着花生米逼近,耳听得打在自己门牙上的声音。 一颗门牙断裂,花生米落地,摔的粉碎。 “哎!你咋了?”芙蓉晃晃宋琦。 “没事。”宋琦笑笑。 “又抛锚了?” “嗯。” “这回停哪儿了?” “刚就在这间屋子里,我又学会了一招。”宋琦回想着年轻人对花生米所做的极不人道的举动。运功、灌气、击发、卸力、收功,电光石火间一气呵成。 “你又吓住我了。”芙蓉在宋琦腿上抓了一把。 宋琦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按照脑子的记忆试了一下,没成功。 体内运功,没问题;通过筷子把气注入花生米,宋琦尚办不到,后面的就别提了。 “姓宋的以后说,先说眼前的。”隔壁桌老大正小声的对老丁和老侯说,“你们听着,我这次进去,就是于老大点的筋。他怕咱们飞鹰帮飞出他掌心,让我吃点苦头,知道他的手段。” 老大的声音老小了,除了老大左右的老侯、老丁,一桌几乎没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但,宋琦却能听得真真切切。 第95章 取代于老大 “来,兄弟走一个。”两个混混开始猜枚,声振屋顶。 “不会吧?于老大威风八面、黑白两道通吃,哪看得上咱们这些小虾米。”老侯瞥了一眼俞嫚媛的背影,小声宽慰道,“大哥,别是误会吧?” “来,咱俩猜。”又两个混混加入划拳行列。 “就是,老大,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会不会是别的帮故意挑拨?”老丁低声附合,看向俞嫚媛。 “我说你们俩是怎么了?我进去才多长时间,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老大眯起眼,阴森森地左右看着他俩。“你俩不知道,还是于老大不知道,倭国人这条线在我手上。他于老大会眼看着我们飞鹰帮哪天做大,取代他?” 宋琦不确定他们说的是于老大还是俞老大,俞检察长,可以说黑白两道通吃。但最后提到“取代他”,才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个市检察长不是混混们能取代的。 当听到有关倭国人的事时,宋琦像记忆中的中人年一样,运足内力,支楞起耳朵。 老丁和老侯对视一眼。 “老大,我觉得,咱们现在跟俞老大还翻不起那脸,毕竟他有检察长的后台。”老丁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几盘菜说,“隔壁桌那小妞,如果是检察长家的千金,咱们是不是有文章可做?” 老大闭目沉思。 “乾帮也握有倭国人的线,跟于老大还不合,我们……”继续拱火的老丁被瘦侯瞪了一眼。 “兄弟们,快吃快喝。有事做了。”老大睁开的眼。 十几个见泰山啃一半的主,不消一刻,桌上菜饭被风卷残云一扫光。 一群人呼呼啦啦如潮而退,饭店里安静了不少。 “宋琦,琢磨什么呢?”芙蓉问。 “专心吃饭,不想其它。”宋琦随口回答。 其实,宋琦在琢磨倭国人在潶坔有多大势力?在整个大夏又有多少?飞鹰帮、乾帮都以与倭国人搭上线为荣,倭国人能给他们什么? 猛然招待所的一幕闪现,宋琦顿时明白:枪!84式微型手枪! 长三寸半,重七两半短小强悍的84式,如果在大夏大量泛滥,并且都在流氓、无赖、地痞们的手中,那么国将难国,民将不民。 倭国人把仿制大夏的枪,运到大夏,以此培养、扶植他们的势力,这一招的确够狠。 赵叔不在,等赵叔回来再跟赵叔说吧。以赵叔的手段,加上军分区的配合,打掉潶坔的倭患,应该不成问题。 宋琦想到此节,心里宽慰了不了。 “不早了,吃完走吧,明天你们还得上学。”宋琦提议。 “不去上学你啥也不知道吧?”庆庆笑了。 “明天放假。”芙蓉说。 “为什么?马上该中考了,五一都没放假,明天为什么会放假?”宋琦问。 “下午放学前接到的通知,明天他们723所的所长百年诞辰,潶坔市放假一天。”庆庆解释给宋琦听。 “什么百年诞辰,人家那是百岁大寿,也叫期颐寿。”冰儿纠正。 “有区别吗?”庆庆摆道理,“他100岁大寿,不就说明他100年前生的,那不就是诞辰百年,有区别吗?” “你们所的金文翰所长?前朝秀才?”宋琦问芙蓉。 “对。”姚舞抢着回答,未了还夸了一句,“你记性真好。我记得只说了一遍。” “是的,就说一遍。姚姚,你记性真好。”宋琦说。 “你俩就对着夸吧。”俞嫚媛嘲了一句,伸出食指冲大家一比划。 “我也去。你坐好啊。”冰儿对庆庆说。 “好。”庆庆向板凳中间移了移。 “我也去。”芙蓉拍了一下宋琦,然后站起身。 “我不去。”姚舞直接坐到凳中间,把还没起身的俞嫚媛挤到一边。 “他饭店有没有?”庆庆问。 “没有,路口有一个。”俞嫚媛说。 “有灯没?”庆庆又问,‘有了我也去。’ “有。”宋琦答,“来的时候有。” “什么就有了?”庆庆笑了,几个人都笑了。 俞嫚媛、芙蓉、冰儿和庆庆大队人马奔赴1号,桌旁只余宋琦和姚舞,面对桌上一盘盘残羹剩菜。 “姚姚,你很能吃哦。”宋琦说。 “怕吃穷你?”姚舞问。 “不怕。你也吃不穷我。”宋琦笑笑。 “那你就是嫌我胖了。”姚舞假装撅嘴。“现在有的人觉得胖了好,有人觉得胖了不好,了。你是喜欢胖呢,还是瘦呢?” “只要健健康康的,我对胖瘦无特别喜好。”宋琦说的很认真。 “不好了。”庆庆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喘着大气,“宋琦,她们……我们……” “你慢点说,芙蓉她们怎么了?”宋琦问。 庆庆用手拍着胸口,缓了口气说,“我们去厕所被人堵在门口了。” “走,我去看看。”宋琦抓了一把花生米,转身就走。 “我也去。”姚舞摩拳擦掌。 “你看着东西。”宋琦扔下一句话,窜了出去。 庆庆跑着追赶。 姚舞无奈地看着桌上靠墙堆放的大包小包,暗自发问:这儿可是市政府啊,一栋挨一栋都市政府家属楼,治安咋还不如723所呢? 第96章我男朋友是宋琦 “小妞,长得真好看。”厕所门前昏黄的灯泡下,七、八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将俞嫚媛、芙蓉和冰儿围在中间。 小流氓的身后便是臭气熏天的厕所。 一群流氓调戏的对象主要是长得最好看,身材最显凸凹的俞嫚媛,芙蓉和冰儿像她的两个小妹一样紧抱住俞嫚媛。 “你们混哪的?没听说过于老大吗?”俞嫚媛不是很害怕。在府中区,这些小混混最怕的就是黑道大哥于兆雄。 而于兆雄是她爸俞检查长豢养的一条狗。 “哟。还会扯虎皮呢,哈哈,吓唬谁呢?”一个流氓伸手想摸一把嫚媛的下巴。 “啪。”俞嫚媛抬手打在对方手背上。 “哟,还是个烈妞。”又一流氓靠了过来,“我喜欢。” “滚!”俞嫚媛怒斥,“流氓,这可是市府院,警察来了,都给你们扔局子里。” “怕死我了。”一个流氓装出浑身发抖的样子,趁机向俞嫚媛身上靠。 “滚开!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俞嫚媛大声呵斥,想引起旁边住户的注意。 结果却引来几家开着的灯,关掉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就是这时代。”又一流氓唱着跳着蹦了过来。 嫚媛双手交叉捂在肩头,有效地护紧前胸。 “妞,陪哥几个喝两杯。哥保证让你回家。”流氓说着话,手也不老实,伸手在俞嫚媛手背摸了一把,“滑的很嘛,嘿嘿。” “哥,我来试试。” …… 宋琦这边。 “咋没人了?”宋琦看着不远处,厕所门前一个人也没有,急问背后追上来的庆庆。 “在前面院里。”庆庆喘着粗气,“这个厕所在翻修。” “前面直走那个院?”宋琦问。 “不是,拐,个弯。”庆庆的气再也喘不匀了。 “过来。”宋琦一把拉过庆庆,伸手探过她的腰,抱紧,抬腿就走。 瞬间,庆庆的双脚离地,人也横在宋琦腰侧。 宋琦就像夹着一卷草席在飞奔。 “拐弯。” “到了,到了。” 抬着头,指着路的庆庆终于看到不远处,被流氓围着的嫚媛、芙蓉和冰儿。 宋琦放下庆庆,大步流星奔了过去。 “我男朋友是宋琦,你们赶快走,我可以不告诉他……”芙蓉也学着嫚媛双手捂肩。 “宋琦是谁?”一个流氓问另外的流氓。 “不认识。” “好像听说过。” “人家挡,你也挡,你挡啥呀你挡。”一个流氓伸手捏住芙蓉的手,想把芙蓉顺势拉怀里。 “啪。”流氓的手腕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的攥住。 “宋琦!呜……”芙蓉哭了。 “别哭。”宋琦左手下垂钳着流氓的手腕,抬右手抚摸芙蓉的头。 “哎呀!”被捏腕的流氓为了趁宋琦的手握的方向,人已经半跪在地上。 “你谁呀?”随着声音一个流氓的大脚奔着宋琦飞踹过来。 脚在离宋琦仅一尺距离时,宋琦出脚了,高抬腿,屈膝,伸直。 “找死!” “呯!”使用飞踹这招的流氓被宋琦一脚踢到男厕所门口。 厕所里传来“啊啊”惨叫声甚是恐怖。 “你们不还没上厕所吗?快去吧,还有你,庆庆。”宋琦说着话,手上用力。 “咔咔嚓嚓”恐怖的骨裂声音,唱到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啊啊。”不出意外,又是一连串的惨叫。 “你们上厕所去。”宋琦的语气变得让人无法抗拒。 这是大开杀戒前,让关心人回避的声音。 “宋琦。你小心点儿啊。” 芙蓉被众人拉进厕所。 “鬼啊!”余下的流氓几个方向,四下逃窜。 “跑?作梦。”宋琦运着功从兜里掏出花生米,灌气、击发。 花生米像一粒粒子弹,射向夺路而逃的流氓。六个流氓栽倒在不同的方向,哀嚎遍野。 八个流氓,六粒还真就够了。 “你们都给我爬过来,不然我去请你们。”宋琦朗朗地说。 “我们爬,我们爬。”六个流氓对军队的匍匐前进有了最深刻的认识。 六个流氓被击中的部位都是膝盖的背面的腘窝,腘动脉虽免强耐受住花生米的冲击力,但腘斜韧带、腘肌腱、筋膜、神经却无法扺抗高速的撞击,没有分崩离析已经是万幸了。 “宋琦,你没事吧?”几朵花从厕所出来战斗已经结束。 “我没事。”宋琦温柔的声音让众花如沐春风。 “滚!”突然,宋琦一声低吼,手腕骨被捏碎的那流氓应声飞奔男厕,用身体画出一条斜斜的抛物线。 一把跳刀从弧线中掉落在地。 “他有刀!” “伤着你没?” 芙蓉连忙蹲下掀起宋琦的裤管,检查是否受伤,庆庆去掀另一条。 “宋琦,谢谢你。”俞嫚媛走近宋琦。 “谢什么谢呀。”宋琦弯下腰,说“我说你俩看什么呢?跳刀都没跳出来,咋能伤了我?” “哼。”二花立起身。 第97章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你没事吧?”宋琦注意到冰儿一直没吭声。 “没,没事。”冰儿低着头。 “你带她们往后站,转过身去。”宋琦对俞嫚媛说。 六个流氓越爬越近。 “你小心点儿。”俞嫚媛带冰儿、庆庆和芙蓉,走到五、六米处。 “再往后,退到单元灯门口。”宋琦背对着她们,盯着一个故意把匍匐前进动作做得很不标准,且爬得最慢的流氓。 “好了,立定。”宋琦向众花喊口号。 四朵花站到十几米远外,瞪眼看向宋琦的背影。 “向后转。”宋琦又下大了命令。 “他后脑勺有眼睛?”庆庆问芙蓉,身体随众花一起转了过去。 “你俩也过来。”宋琦向在厕所作客的二流氓发出邀请。 八个流氓终于又一次凑到一处,只不过前次是站着,这回是躺着。 “你们是什么帮?”宋琦问。 “我们就是一群街头混混,街溜子,没加入什么帮。”一个流氓回答。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宋琦上前一脚踏在他的小肩上,脚下用力,又是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痛苦的嚎叫。 “闭嘴,你要为了你其他的胳膊、腿着想。”宋琦冷冷地说。 哀嚎立时变成低泣。 “你来回答。”宋琦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流氓。 “乾帮。”这的手腕已经折了,再断就该另一条手臂了。 “帮主叫什么?” “帮主不是潶坔的。”一个流氓刚回答完,“咔咔咔嚓”声音响起。 这个流氓学乖了,忍着剧痛,低声**。 “是潶山省军区的,叫什么,我们的小喽啰真不知道。”一个流氓磕头如捣蒜。也不知道他怎么忍痛跪下的。 “谁告诉你们俞家千金在这里?” “飞鹰帮。”这个问题,众流氓抢着回答。 “谁?” “郝少亮帮主。” “帮主郝少亮。” 两个流氓抢着回答。 “堵俞家千斤,你们打算做什么?”宋琦又问。 “我们不知道,分舵主……府中分舵舵主闫旭升让我们来劫俞嫚媛,得手后带到招待所三楼305房。”一个流氓慌张地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宋琦居高临下看着众流氓,一指爬得最慢、离得最远的流氓,问,“他是谁?” “新来的。” “咔咔嚓嚓” “哑巴,我不认识。” “咔嚓嚓嚓” “乾帮潶坔舵主。”一个两胳膊都断了的流氓回答。 “倭国人。” “小犬进三。”余下的流氓纷纷抢答。 “八嘎。”脸上有一个弹孔大小的疤痕的倭人不装哑巴了。 “你来大夏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说。”倭人好像很有骨气,“后悔我们没带枪来。” “那就去地狱忏悔去吧。”宋琦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 宋琦蹲到一个流氓身边,很温柔地问,“疼不疼?想不想一下子就一点儿都不疼了?” “不想。”流氓挺聪明。 “你呢?”宋琦问小犬进三。 “哼!”小犬进三不答。 宋琦也不二话,站起身来到小犬进三身旁,抬脚就踩,“咔嚓”一条胳膊。 “啊!”小犬进三大叫。 一位七十来岁被牢牢捆绑着的老人,出现在宋琦面前。 “咔嚓”又一条。 “噢!”小犬进三声音小了许多。 老人的长衫被皮抽打得一条一条的,若不是绳索的束缚,早就离身而去。 “看你一直疼着,我也很难受。后悔没带枪来。”宋琦说完抬脚又是一下。 “咔嚓”一条腿。 “我说,我说。”小犬进三哀求。 老人的肩头中了一枪,鲜血汩汩的冒着,顺着胳膊向下流。 “咔嚓”又一条, “求你了,别……”小犬进三哭喊起来。 老人的鲜血流到了小臂被狗咬伤的疤痕处。 “咔嚓”最后一条。 小犬进三昏了过去。 老人微笑着,离开了宋琦的视线。 “看见没?”宋琦问一个流氓,“你的跳刀在那儿,拿过来宰了这条倭狗,我就饶了你们。” 流氓一听连滚带爬,向跳刀爬去。 居然还有六、七个流氓,争着抢着爬过去抢跳刀。 一把破跳刀,为什么变得这么抢手? 宋琦懒得找答案,摇摇头,转身向俞嫚媛她的走去。 “没事吧?”芙蓉问。 “能有什么事儿?”宋琦抚摸芙蓉头顶秀发说,“走吧。姚姚该等急了。” “完了?”俞嫚媛问。 “完了。”宋琦答。 “你把他们都废了,是不是?”庆庆问。 “也不全是,留了一个。” “为什么留一个?”芙蓉问。 “因为另外七个流氓一致要求亲手处决他,我这人很民主,少数要服从多数。”宋琦笑着说。 俞嫚媛走到宋琦身边,胳膊肘踫了一宋琦,大拇指向后点了一下。 身后是莫不做声冰儿。 “冰儿,怎么说呢,这种事在大夏,每天每时都在发生,只是我们大多数时间都躲在温室里,一叶障目了而己。”宋琦来到冰儿身边,开导道,“温室里待不了一辈子,有些事儿只能勇敢地去面对、去闯、去战斗。胜了是我的幸运,败了我认命。” “我知道了。”冰儿还是很低落。 “快走吧。”庆庆拥着冰儿。 第98章吓得尿裤子 回去的路上,宋琦带着冰儿,姚舞带着芙蓉,俞嫚媛和庆庆骑单车。 “你们咋去那么长时间,要不是看着芙蓉的这些东西,我早去找你们了。”姚舞问大家,“有谁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 “遇到了一点儿小状况。”宋琦说,“我推荐冰儿讲给你听。” “冰儿,你给我讲讲。”姚舞放慢车速,跟宋琦差半个车位。与冰儿并排,“好冰儿,冰儿姐,给我讲讲嘛。” “我吓坏了,一直闭着眼。”冰儿被缠无奈,扯了个谎。 “有什么好怕的?”姚舞一拍胸脯,“再有这事儿,看姐是怎么收拾他们一群小混混的。” “要死了你。还‘再有这事’呢。”芙蓉在擂了姚舞一拳。 “一口一个冰儿姐、冰儿姐的。咋张嘴你变成姐了?”庆庆也发动了攻击,“嗯?你倒是解释一下呀,大嫂!” “哈哈。”大家都笑了,冰儿也勉强地笑了笑。 “冰儿,其实你这不算啥。吃饭那会儿,你不是听见隔壁桌的人说了吗?那天我们在五中那才叫凶险呢!”姚舞不笨,从宋琦骑车没有带芙蓉,而是带着冰儿。就猜出冰儿现在是大家爱护的对象。再从大家的言谈举止上,也猜出冰儿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于是姚舞也开始开导起冰儿来。“我跟你讲啊,话说那是公元一九八四年四月的最后一天,当天下午,风和那个日丽,阳光那个普照,我和芙蓉,还有……还有谁来着?哎,还有谁来着?” “别还有谁了,你们所到了。”庆庆打断了姚舞的评书。 “宋琦,你们把东西拿过来吧,我们前面一拐就到了。”芙蓉说。 “一起拐吧?也绕不了多少路。”俞嫚媛提议。 “好。”大家一致同意。 …… 连姚舞在内,大家一起到了芙蓉家楼下。 “也不让你们进家坐了,让也是虚让。就这吧,谢谢大家了。”芙蓉背起大包小包,向大家道别。 “你拿不动吧?我来帮你。”姚舞扎了车子,锁好。拿过几个军挎背在身上,“宋琦、媛媛、冰儿、庆庆,你们先走吧,我送芙蓉回去。” “好吧。再见了。”宋琦领三花骑走了。 “还是姚姚好吧?”姚舞背两军挎还拎着帆布袋子。 “无事献殷勤。”芙蓉笑说,“你不就想听我讲宋琦的英勇事迹吗?” “难道你不想再回味回味?”姚舞狡黠地一笑。 “哎,你今晚吃饭咋表现那么……那么馋呢?”芙蓉问。 “宋琦说了什么?你忘了?”姚舞嘿嘿乐着。 “他说的多了,你说哪一句?”芙蓉开门。 “姚姚,再来的话,点菜权,交给你一个人……”姚舞学着宋琦的语气说。“再来的话,再来。” “嘘。东西放客厅,去我屋说。”轻手轻脚的芙蓉领着蹑手蹑脚的姚舞钻进芙蓉的小屋…… …… 从723所到十三中很近。庆庆说俞嫚媛天天住校,骑车子没她娴熟;俞嫚媛说庆庆干瘦没力气。两花居然赛起车来,由冰儿喊“比赛开始”,终点是十三中大门。 二人一溜烟窜得老远。 “那帮人是针对俞嫚媛的,俞嫚媛也知道。”宋琦对身后的冰儿。“她俞嫚媛都不害怕,咱怕什么?” “把手给我。”冰儿说。 “怎么了?”宋琦把左手背了过去。 手被冰儿抓住,放在她大腿上。 “有点发抖,还在害怕?”宋琦回手,扶住车把。“有我在,天塌了也别怕。” “我吓得尿裤子了。”冰儿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你这没什么。我还不如你呢。”宋琦安慰道,“你本来就急着去1号,冷不丁吓一下,没憋住,正常。我才胆小呢,我头一次被吓尿裤子,你知的?是我刚从厕所出来的时候。” “真的?”冰儿问。 “当然是真的。骗你是小狗。”宋琦信誓旦旦。 宋琦不是小狗,当真没骗冰儿。 那年,宋琦一岁半。 穿着开档裤的宋琦第一次独自去厕所。 小宋琦每次大小便,要么在平房的家中坐尿盆,要么就是紧攥着爸爸的小指头,一步三摇晃地去离家六、七十米的公共厕所。 这天爸爸没在家,妈妈在睡午觉,小宋琦突发奇想要自己上厕所。 小宋琦鬼使神差间完成了一系列平常需要大人帮助才能完成的工作。正志得意满地返家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突然挡在小宋琦面前。 小宋琦一头撞了上去,银发老人幻化成白烟,从小宋琦的各个孔洞钻进身体里。吓得小宋琦“哇哇”大哭、小便失禁。 从此之后,宋琦记忆中,多了百年人生。 “你俩谁赢了?”在十三中门口,俞嫚媛和庆庆有点儿惊讶地看着问话的冰儿。 “平了。”庆庆高兴地给冰儿来了拥抱。 “同时压线,平手。”俞嫚媛看看推着车子的宋琦。 这家伙使的什么手段,让冰儿一下子就好了。 第99张油尽灯就熄 “宋琦,谢谢你。我回学校了,你们路上慢点儿啊。”俞嫚媛回了学校。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宋琦骑上车。 三人行,左边冰儿,右边庆庆,中间宋琦。 “宋琦,谢谢你。”冰儿说。 “其实你们最应该感谢的庆庆。”宋琦笑着说。“要不是庆庆及时通风报信、走漏消息、准点泄密,我能那么神兵天降、英勇无敌、横扫群魔,最终能救冰儿于水火、救媛媛于冰炭、救芙蓉于冷热吗?” 二花被宋琦说愣了。 “你好像不是在夸我。”庆庆琢磨来琢磨去,感觉不对劲,“听着又好像说我功劳莫大。” “宋琦说你是用阴词讲阳事,说他自己则是褒言褒语。”冰儿一针见血。 “没你这么贴金的。”庆庆撅起了嘴,“虽然事办得够金。” “哈哈。对了,住你的院那个尤龙出院没?”宋琦问庆庆。 “不知道,我打听他干嘛。”庆庆看了一眼宋琦说,“你要觉得没揍过瘾,我帮你查查他家住哪儿。” “得!算我没问。”宋琦扭向冰儿,“这么晚回去,你家人说不说你?” “不说。”冰儿轻轻地回答,好像语气重了,会惊动天上的雨云。 “你呢?” “不说。”庆庆的声音,冰儿的语气。 “要死啊你。”冰儿叫了一句。 饶是声音不是很大,也是冰儿受惊以来,发出最大的声音。 果然惊动了雨云,黑黑的天空中滴落几滴细小的雨丝。。 “哎,宋琦,我问你,要是……”庆庆话说一半,想想说,“算了,算了,不问了。” “你们院到了。”宋琦说,“用我送你们到家吗?” “不用。”冰儿低语。 “用。”豪放的庆庆。 “滴点儿了,让宋琦赶快回去吧,他家那么远。”冰儿对庆庆说。 “好吧,宋琦再见啦。别忘了明天下午去芙蓉家啊。”庆庆挥挥手。 “再见。”冰儿冲宋琦笑笑。 “好,我走了。”宋琦道别。 …… 宋琦夜行至十三中时,黑暗的天空中开始降下豆大的雨滴。 雨点密度不是很大,却粒粒圆润饱满。 宋琦没有停下避雨的打算,享受着身体不知什么部位要承受一下,来自四五千里高空落下的雨滴的冲击。 过了725所,过了小花园,雨变大了,如决河倾。 前面是别墅区,暴雨中有一片区域灯火通明。 宋琦猜测应该是金所长的府邸,还正为明天的大寿庆典做准备吧。 宋琦猜的没错,亮着灯的那片正是金所长的别墅群。 此刻,如风中蜡烛般的金文翰所长深陷在倭国进口的弹簧钢丝床里。 偌大的房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金文翰紧闭着双眼,回想着与老师绝别的那一刻。 那一年他79岁,是个德高望重的上位者,却和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跪在厚厚的夹板上,看着师弟斧落绳断,聆听师傅最后的教诲:文翰,草色人心相与闲,是非名利有无间。 金文翰恪守恩师借牧之的诗对自己警示,又坚持了10年,直到…… 1974年孟夏,阴历四月十四日下午四点,大夏民国潶坔大饭店。 饭店工作人员正在门头拆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热烈庆祝金文翰同志90岁寿诞”的横幅。 饭店四楼宽敞的客房内,沙发上坐着两人。 “伞寿因为你恩师仙游未办,今日耆寿算是补回来了。”沙发上一个无须无发无眉毛的老人慢慢的说,“醇亲王托老奴代为祝福:‘金玉满堂爱子孙,福禄寿喜满乾坤’” 旁边坐的自然是鹤发童颜的寿星金文翰。 “谢谢。老朽定不辜负醇亲王的厚爱。”金老拱手道谢。 金老对醇亲王给的封侯加爵的许诺,不是很上心。在这个平均寿命60来岁的社会里,自己的90岁都快活成人们眼中的老妖精了,封不封侯,加不加爵已经没什么太大意义了。但“世袭罔替”四个字的诱惑,却让金老有些心动。 “既如此老奴先行告退。”无眉老人起身施前朝大礼后,唯唯诺诺的退出房门。 房门口,无眉老人向一个年轻人点点头。 “当、当。”年轻人轻轻地敲门。 “进来。”金老沉稳的声音传出。 一个身着西装的倭国年轻人走了进去…… 金文翰,这截百年蜡烛,无声熄灭…… 淋成落汤鸡的宋琦终于到了家门口,与和金文翰所长记忆的同步画面,在宋琦脑中也戛然而止…… 要想知道倭国人跟金老达成了什么协议。宋琦明白,只有搞清楚723所的生产内容,才有可能解开这个谜团。 但723所是一级军工保密单位,想知道其中机密谈何容易?连芙蓉这样所长家的闺女,也只知道是研究、试产“军工用品”而已。 宋琦倒水喝水,脱衣洗衣,收衣晾衣,冥想许久,搜索了所有片语碎言、蛛丝马迹,未果,索性扯绳睡觉。 雨,噼里啪啦,一直下到天亮才停。 第100章西州的齐白 1984年5月5日星期六6:00分。阴历四月初五,丁卯时,冲鸡,煞西。 六点,天光大亮。 宋琦起“床”,闻着窗外飘进来带着青草芬芳的空气,宋琦起了检验身体状况的念头。 接了几盆凉水,在厕所洗了个冷水澡。小臂上的结痂被搓了个干净,粉白娇嫩的疤痕在向主人提醒,颜色完全恢复均匀尚需时间。 刷刷牙、放放水,肯吃了两根庆庆洗的黄瓜,换了身袖子、裤缝带两条白道的蓝色运动服,穿了双白色网球鞋就出了门。 宋琦从府东区的大杂院开始匀速慢跑,穿过府中区,一直跑到相对人烟稀少的府西区。 府西区不像府东区,有一堆企事业厂矿,也不像府中区有一堆政府办公机构。府西有两多,一是学校学院多;二是农田菜地多。 府西区工厂少,也不是一家都没有,因为临近省道,省内最大的机械厂——潶坔矿山机械厂便坐落在此。 潶坔大多数的体育、文艺、医护等专业学校,厂矿的职业学校以及各种大专院校等都在府西区安家落户。 比如四十一中,比如钢厂的职中。其中最高学府便是潶坔大学和隶属于大夏机械电子工业部的潶坔工科学院。 “学弟,几班的?”一个和宋琦一样装束的女孩追上宋琦问。 她身后七、八步远,还跟跑着两个女孩。清一色的运动头短发。 英俊高挑的宋琦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搭讪。 “学姐,你们是几班的?”宋琦的脚步依旧不紧不慢。 女孩紧跑几步,跑到宋琦前面,然后转过身,倒着跑。笑嘻嘻地说,“你猜。” 女孩长得很好看,白净的脸庞,弯眉下水灵灵的大眼睛,笑起来像半个月亮,还有两个笑不笑都有的小酒窝。 女孩个子不低,有一米六五到一米六七,比寒竹低一些,比芙蓉她们都高。 “后面两个不是四十一中的,就是市医专的。感觉岁数的话,应该是医专的。”宋琦边跑边说。“你,我没猜出来。” “小旭、小东,两个大夫过来吧,你们暴露身份啦。”高个女孩向落后面的两个女孩招手。 两个女孩紧跑几步,在宋琦的一侧并排跑了起来。 两个女孩是双胞胎,和高个女孩岁数差不多,都在十六、七岁。 她俩穿一样的衣服,上身粉色紧身秋衣,下穿红色黄道道的运动裤。园园的脸蛋都是红红的,与小脸不太协调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少女的矜持和羞涩。 “你咋猜到她俩是医专的?”高个女孩问。 “来苏水的味儿呗。”双胞胎中的一个说。 “是。”宋琦承认。 清晨的微风夹杂着路边临近收割的麦田里的麦香,轻柔地拂过。 宋琦一直是顺风在跑,浓浓麦香夹杂着两个女孩身上淡淡的来苏水味,随着微风包裹着宋琦。 “那我呢?你没闻出来吗?”高个女孩仍在倒跑。 “你在上风头嘛。”宋琦的跑步速度依然不疾不徐。 高个女孩高抬腿原地踏了几步,转身与宋行并行。 “再闻。”女孩跑着步,将手臂抬向宋琦。 宋琦笑笑,仍是不快不慢地跑着。 高个女孩抬起手臂,夸张地嗅了一口说,“满身机油味儿,你闻不出来?” 宋琦扭头,冲女孩夸张地闻了一下,说,“没有。” “呵呵”高个女孩笑了,酒窝深陷。 “我是钢厂职高的。”高个女孩的右手伸了过来,“认识一下。一年级五班史风云,历史的史。” 宋琦轻握一下史风云的手,说,“西州金都府邓雍县一中初三一班齐白。” “你是西州的?”双胞胎姐妹比史风云大张着嘴的反应激烈多了。 姐妹俩中的一个跑过来挨着宋琦跑,把史风云挤到了一边。 “西州现在怎么样?去年那事过去没?”跑到宋琦和史风云中间的女孩问。 感情西州的名号在大夏不敢乱报。 “你俩是……”宋琦思考着如何应对。 “我是市医专护理系一三班林小旭,她是我妹林小东。我们一个班的。”双胞胎之一说。 这时候应该是双胞胎之二的说话时间,宋琦把头转向妹妹林小东。 林小东只轻轻“嗯”了一声,没了下文,只是一双求知的大眼睛望着宋琦。 “我妹不爱说话。”林小旭解释着,“我们是西州人,去年八月才来的大夏。” “哦。”宋琦没有老乡见老乡的感觉,只剩尴尬地无地自容了。 “哎呀!”林小旭一声大叫跌倒在地。 “怎么了?” “姐!” “小旭,崴哪了?” 几人赶快围在坐地上的林小旭身边。 “脚踝崴了。”林小旭一条大腿和半拉屁股坐在地上,受伤的脚翘了起来。 “脚扭伤,首先原地休息,让脚缓一缓,不能勉强走路,不能按揉扭伤的部位,以免导致二次伤害。”林小旭不愧是学护理专业的,这个时候还能活学活用。“局部毛细血管会破裂出血,导致局部组织肿胀,有明显疼痛感。” “姐,你说咋办?”林小东抓着姐的胳膊问。 第101章三个小学姐 “此时应该采用冷敷的方式处理。使皮下的血管收缩,达到止血、止痛、消肿的目地,减少因受伤导致的肌肉痉挛。”林小旭忍着疼继续讲解。 “去哪找冰块?”林小东带着哭腔。 “来,让老乡看看。”宋琦让林小东挪开位置,自己蹲在林小旭的脚前。 宋琦一手托着小旭伤脚的小腿肚子,一手脱下小旭的黑色松紧口布鞋,放到一边,然后两指捏着袜尖,将袜子剥离小旭的脚丫,粉红色的袜子没安置在黑布鞋上。 脚踝处已经泛红,给人种很疼的感觉。 宋琦扶着小旭的脚后跟,将腿抬高,扶腿的手将裤管上撸,直到过了膝盖。大拇指顺势按在膝盖的膝眼处,食指和中指在按在腘窝的委中及委阳穴上。 昨天击敌的腧穴今天变成帮友的穴位,造化弄人啊。 林小旭只觉得两条上下对称的火线从脚踝附近直到膝盖处,而后脚踝的痛感减弱。 “忍一下啊。”宋琦将托着脚后跟的手的中指摁在足内踝凹陷处的商丘处,拇指摁在仆参上。宋琦像对待花生米一样,微微运功、灌气、卸力、收功。只是少了击发,内力没有出去而已。 林小旭只觉脚踝里像有两根针被硬拔了出去,疼都没来得及喊,就已经没有痛的感觉了。 “好了,自己穿袜子穿鞋,起来吧。”宋琦站了起来,开着说笑,“就算是老乡,我也不帮你穿。” “真的不疼了?”林小旭左右前后扭动光着的脚丫。 “姐,好了?”林小东问。 “小旭,齐白,你俩怕不是在唱双簧吧?”史风云看着刚还泛红的脚踝,现在己恢复如初,瞪起眼睛问二人。 脚踝处,粉嫩细白,如前。 “学姐,你要舍得,你脚也崴一下,咱俩唱给她俩看。” “哈!不舍得。”史风云原地跑起来。 敢情风云还是个锻炼狂。 “小白,你怎么做到的?”穿好鞋袜的小旭边问边活动的脚踝。 “齐白,你说啊。”小东也开口相问。 “嗯……”宋琦没有回答。 “那是人家齐学弟的独门秘术,能外传吗?”风云见宋琦准备跑步了,便也原地踏步调整方向。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怎么用语言把它讲清楚。”宋琦见三人都可以随时开跑,便说,“学姐们边跑边说吧。” 四人并行。 宋琦和小旭居中,左边小东,右边风云。 “先把流向受伤处的血逼回去,再将膝关节以下封闭,最后让脚踝想起受伤前的状态,自己回去就行了。”宋琦的解释。 四人没了言语,只有“踏踏踏踏”的脚步声。 “学弟,你逗姐们玩呢?”风云先开口了。 “你褪我裤子的……”小旭若有所思。 “姐!”小东探头看向精神恍惚的姐姐小旭。 “学姐,您用词留点儿情。”宋琦看看小旭。 风云在一边“咯咯”地笑着。 “噢,你向上撸我裤子的时候……好像也不对啊。”小旭认真的说。 “往上卷你裤管。”风云加了一句。 “越描越黑!你想说啥接着说,甭提细节了。”宋琦边跑边说。 “就那时候,我感觉两条火线烧到膝盖停住了。”小旭看着宋琦问,“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流到受伤处的血逼回来了?” “对。” “紧跟着就不疼了,就是你说的封闭了吧?”小旭问。 “对。” “最后感觉是,有两条可细可细的细线瞬间从脚踝处拔了出去。然后就好了。这是怎么回事?”小旭问。 “这得问你的脚踝了,我也说不清。”宋琦如实相告。 “可你怎么做到这些的?”小旭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内功、气功、外力、腧穴,四个加到一块就行了。”宋琦讲解说,“你说的两条可细可细的线,就是气,就是它带走了脚踝受伤的记忆。” “还有数学的事?”风云的问话充分展示她是医疗的门外妞。 “是腧穴,不是数学。”小旭的解释任谁听都是:是数学,不是数学。 “腧,月字旁,一个姓俞的俞;穴,就是穴位的穴。”小旭解释完,笑了,“腧穴也叫穴位。” “林小旭学姐、林小东学姐、史风云学姐。”宋琦放慢脚步,慢慢停了下来。转过身说,“不能再向前了,我得往回跑了。” “我们家就在前面,进家坐会儿呗。”风云说。 “你看,前面岔路口,边上的那个村子,就是我们村。”小旭指着远处升起袅袅炊烟的村庄,热情相邀。 “我们是一个村的。”小东也说,“潶坔西州移民村。” “学姐们,改天吧,我今天回去还有点事儿。学姐们,再见了。”宋琦说完,就准备起跑。 “齐白,你来潶坔在哪儿住?”风云问。 第102章许伯摆早摊 “府东区,钢厂边上的大杂院。到那儿一问就能找到我。”宋琦答完,又外充道:“在大夏,我叫宋琦。宋朝的宋,王字旁,奇怪的奇。” “你跑过来的?”小旭吃惊地问。 宋琦“嗯”了声。 “那么远。”小东小声说。 “我知道大杂院,去年职中上三年级的时候,我去钢厂实习,就被安排住在大杂院。”风云说。“大杂院,宋琦,我记住了。” “好了,你们在移民村,我在大杂院。相互知道了,以后好联络。”宋琦说。 “下月就中考了,你什么时候回西州?”小东问。 “对了,我下周四早上回西州。放暑假,我再回来找学姐们玩。”宋琦看向众人问,“你们有什么话,让我带吗?” “没有。”小旭神色黯然地说。 小东伤感摇摇头。 “你呢?”宋琦问风云。 “我不是西州的,也不是大夏的。”风云一亮两酒窝,“我是大吴民国的。” 老乡啊!这才是纯正的老乡,但宋琦不敢认。 “学姐们,我暑假回来,就来看你们。我先走了。”宋琦开始慢跑,“学姐们,再见了。” “齐白,再见。” “小白,再见。” “宋琦,再见。” 宋琦加速,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跑起来咋能比汽车还快?”风云奇怪地问。 双胞胎没有回答,齐齐看向渐成黑点的宋琦。 …… 从府东区大杂院跑到府西区移民村附近,如果说宋琦去的时候用了二个小时的话,那么回来他只用了半个小时,还是在怕引起路人注意,故意放慢速度的情况下。 宋琦对这次身体状况的检验很满意。到了大杂院门口,见院门外的路边多了一个买早饭的小摊儿。 七、八张小方桌都围满了正吃饭的人,还有些蹲在路牙上吃。 靠院墙有两个蜂窝煤炉子。一个炉子上面支着滚油的铁锅,许伯正拿着长筷子翻弄油锅里的油条。另一个炉子上面架起滚着豆浆的铝锅,许伯母正用长勺子搅着锅底。 许伯的女儿许玉红正收拾着客人吃完的碗筷。 今天放假,小娟也来帮忙,此时正拿着盛着两根油条的柳条小筐忙着给客人送。 “宋琦,跑步回来了?”许玉红看到了宋琦。 “琦哥,还没吃饭吧?妈,琦哥回来了,快盛碗豆浆。”小娟热情地招呼宋琦。 “来,小琦,自己拿。”许伯。把炸好的几根油条夹进小筐,伸手递了过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宋琦一手接过许伯的油条筐,一手接过许伯母递过来的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 “来,宋琦,坐这儿。”许玉红收拾出方桌一角,喊宋琦过来。“桌上有筷子。” “谢谢。”宋琦赶忙过去。 “琦哥,给你凳子。”小娟拎个小马扎过来。 “谢谢,谢谢。”宋琦坐下,取筷子夹起油条,油条一端蘸到豆浆里,稍软,放进嘴里,大口一咬,哇!真香。 “许伯,啥时候出的摊儿?”宋琦吃着问。 “今天头一天。”许伯翻着油条,“早上五点半就在这忙乎了。” “宋琦,你刚才跑步出去,我们看见你了。”许玉边收拾也说。 “我没注意这边。”宋琦说。 “头天开张,没人知道,快七点才开始上人。”许伯母也走了过来,“吃的咋样?提提意见。” “好吃,没一点儿意见。”宋琦边吃边说,转眼吃了个精光。 “许伯母,钱我回去给你,出来跑步,钱没地方装。”宋琦拍拍衣裤。 运动服上下都没有兜。 “琦哥,你说啥呢。”小娟给客人送着油条,回头白了宋琦一眼,“给钱也不要。” “我能帮上啥忙不?”宋琦看着忙碌的一家人问。 “不用,不用。快九点了,马上就收摊了。”许伯说。 “玉红姐,我来洗。”宋琦对蹲在墙角,在大锅里刷碗的许玉红说。 “不用。”许玉红笑笑。 “小琦,你赶快回去吧,你两女朋友来了。”许伯母说。 “回去吧,琦哥,嫂子们该等急了。”小娟跟着说。 “那好,我回去。”宋琦留下碍人家事儿,还不如回家,“许伯、许伯母、玉红姐、小娟,一会儿见”。 “快走吧。” …… “你咋来了?”宋琦进门见只有芙蓉坐在沙发上。 “我不该来吗?”芙蓉笑问。 “不是那意思,我是问你有什么事儿?”宋琦去厨房洗手、洗脸,又刷了遍牙。 “没事就不能来?是吗?”芙蓉笑嘻嘻的说。 “你今天咋啦?早上吃啥了?枪药还是炮药?”宋琦用毛巾擦着手,“姚姚,你吃药没?” “没劲。”姚舞背着四个空挎包从厕所走了出来。 “你咋发现我们了?”芙蓉说,“姚姚怕你认出她的车子,把她车子停到院门口的单元了。” “你们来的时候见没见院门口有个早餐摊儿?”宋琦问。 “见了,人可多。”姚舞把军挎堆在桌上,说,“我要不是在家吃过饭,我也想去吃呢。” “那是许伯一家的摊儿。”宋琦说。 “噢,原来是许伯告的密。”芙蓉笑着说。 第103章 宋琦是倭人 “金所长昨天晚上去世了,所里现在忙的乱七八糟。我俩嫌吵,一商量,便来你这儿了。”芙蓉在宋琦又一次问来这干嘛的时候回答说。 宋琦想起昨晚脑海中的景象,遂说,“给你俩二个任务,能不能完成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保密。” “什么任务?”姚舞有些小期待。 “说。”芙蓉预感没好事。 “你们723所近十年,主打设计的产品是什么?以及近三、二年主要研发什么课题?”宋琦认真地说。 “你想干什么?”芙蓉见宋琦不像在开玩笑,也严肃起来,心中疑惑。 “你不是小倭国派来的间谍吧?”姚舞仍旧嘻哈笑着,踮起脚尖儿,扒着宋琦的肩膀,在宋琦的脸上仔细的寻找起来。 宋琦弯下腰,用于将头发压到脑门,露出饱满额头,左右慢慢摇着头,以便让姚舞看得真切。 “还真没有,连疤也没有。”姚舞看个了仔细。 “你从南国跑到大夏,现在又要从大夏跑到西州,你到底想干什么?” 芙蓉警觉起来。 “你那两个问题,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打听打听。打听到了就告诉你。”姚舞仍在宋琦的脸上寻找。 “好。但前提一定要保密啊。”宋琦“认真”地说。 “你想干什么?”芙蓉见宋琦一脸假装认真的表情,心中新生疑惑。 “你们两个人来家,可以连人带车藏起来一个,另一个出来试探我,想试探我什么?我不知道。”宋琦嘿嘿一笑说,“但我可以也试探试探你们。” “切!”芙蓉心中疑虑尽消。 “你打听这些,肯定有你的大用处。只是我们的层次太低,听不懂你的解释,你也就不解释了。对不对?”姚舞得意地问。 宋琦没吭声。 只听姚舞又说:“我不管你是不是试探我们,我都会帮你打听的。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723所这方面管得很严,能接触这些核心的人没多少,还都在所区里面住,不在家属院住。” “姚姚,你咋知道的?”芙蓉问,“我只知道所区里面驻扎着军分区的一个野战营。” “听曹爷爷说的。曹爷爷就住在所区里面,他是我爷爷的朋友,他说他们没有固定的休息日,一星期除了星期天,想休息星期几都可以。”姚舞接过宋琦倒的水接着说。“曹爷爷爱休星期二,不过他很少休息,俩、仨星期休一回,但只要休息就会去我们家吃饭,跟我爸聊天。” “你说是咱所总工曹立新吧?我听说过一、二次,从没见过。”芙蓉端起宋琦倒的凉白开,喝了一小口,说,“我听说曹工家是首都的,就他一个人在潶坔。” “是。所以啊,他一休息就到我们家和我爸聊天。”姚舞“咕咚咕咚”把水喝完,杯子递给宋琦说,“小二,再来一碗。” “好了您勒,客官稍等片刻。”宋琦接过杯子,去了厨房。 宋琦打定主意,下星期二去姚舞家碰碰运气。如果运气不佳,曹工没休,他到西州就得找机会回来,向赵叔说明自己的猜测,赵叔看着办吧。 “宋琦今天有点反常。”芙蓉悄悄地问姚舞说,“他是不是被什么人收买了?” “没觉得啊。”姚舞坐在沙发里,翘起二郎腿。 “他平常都不问咱们723所的事,今天……”芙蓉的疑心又起。 “说我什么坏话呢?”宋琦端水进屋,笑着说。 “没说你,我们在说下午咱们去哪儿聚呢?”芙蓉呡了一口水,“来我家不行了,所里乱死了。” “咱们去花园吧?”姚舞提议。 “花园比所里还乱呢。”芙蓉撇撇嘴。 “小花园呢?”姚舞问。 小花园是723所胡哥的后花园,没几个像宣哥那样不开眼的,敢在小花园跟723所的人翻眼儿。 “行。现在……”芙蓉看看宋琦。 “出去跑步没戴表。”宋琦撸了一下胳膊,回屋去了。 “拿个表还关门?”姚舞见宋琦插上屋门,叫了一句。 “他换衣服呢。”芙蓉笑说,“要不你进去帮帮他?” “你去我就去。”姚舞当真地说。 “嘀,刚才最后一响,大夏潶坔时间十点零一分。”穿白衬衣蓝裤子的宋琦出现在二花面前。 “呵。”芙蓉一笑。 “这一身都是你们洗的,谢谢了。”宋琦低头,鞠了一躬。 “你过来,让我好好检查检查。”芙蓉坐在沙发上,让宋琦蹲在腿前。“这躬鞠的,跟倭国人似的。” “检查吧。”宋琦听话的蹲在芙蓉的两腿间,双手扶着沙发扶手,扬起脸,闭上眼。 “没有,我都仔细看过了。”姚舞嘴上这么说,人却也凑了过来。 很英俊的一张俏瘦的脸,浓眉如墨,双眸轻阖,鼻梁高挺,唇厚齿白,乌黑浓密的头发搭在饱满的天庭上。 “检查完没?”宋琦问,眼睛仍闭着。 第104章摊不让出了 芙蓉和姚舞把宋琦的头拨来弄去,耳前耳后,下巴下面,前后左右的脖颈,通通透透地检查了个仔仔细细。 没找到任何问题。 芙蓉和姚舞之所以检查宋琦的脸,是因为倭国人的脸上都有黑痣。 不知道是品种原因还是水土问题,只要是倭国种,脖子以上,头皮以外的皮肤表层,都长有或多或少、或大或小、或黑或棕的痣。 而大夏、南国和西州的人,及周边其它国家地区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种类的黑痣带来的产品瑕疵感。连胎记都不会出现在脖子以上。 当然倭国人不承认这种现象是产品故障,它们不以此为耻,反以之为荣。 据说倭国选全国最高领导职位“疼骡”时,都是以黑痣的多、大、黑为选拔标准。 据说曾经还误选过一名黑人疼骡。 …… “检查完了吧?”宋琦再一发问,睁开眼睛。 “人是我们的人,心……”芙蓉说。 “心也是你们的心。”宋琦站起来说,“我听对门有人回来了,我过去一趟。” “许伯收摊,你也不下楼帮忙拿东西。人家刚进家你就去?”芙蓉一拉宋琦,“等一会儿再去吧。” “摆摊的桌椅板凳,许伯不会往五楼搬。”宋琦说,“玉红姐的家在大杂院门口,还是一楼。” “玉红姐?”姚舞问。 “许伯的闺女,姐家孩子9岁了,男孩,长得可水灵了,特招人喜欢。”宋琦说,“改天叫来让你们看看。”。 “有用‘水灵’小男孩了吗?”芙蓉问姚舞。 姚舞看着宋琦出门的背影。 “许伯,刚才吃的饭钱就不给你们了。”宋琦来到许伯家,向许伯、许伯母和玉红姐问完好后,掏出昨天大众饭店找的钱,说,“这儿有五块钱给你,我过一阵子要去西州,在这期间,我天天去你们摊上吃,这钱就是饭钱,省得我天天早上出门跑步还得带钱。许伯,别嫌少啊。” “不行、不行。”许伯直摆手。 “你要去西州?去那儿干嘛?”许伯母问。 “宋琦,钱你拿回去吧,摊儿摆不成了。”许玉红把宋琦的五块钱递还给宋琦,“刚才警察和街道居民会的都来了,说我们没办卫生证,又说我们没有执照什么的。” “哪儿的警察?”宋琦没有接钱。 “好像是钢厂保卫处的。”赵玉红把钱攥在手里说,“宋琦,你也知道我家情况,孩他爸工伤后一直瘫痪在床,我又没工作,孩子还得上学。” “别哭,玉红姐。我现在就去钢厂问问。”宋琦向许白一家人告辞,便回了屋。 “我去钢厂保卫处一趟,你俩在家等我还是一起去?”宋琦问芙蓉和姚舞。 “一起去。”姚舞轻装上阵,直奔厕所。 “去那儿干啥?你赵叔回来了?”芙蓉问。 “赵叔应该还没回来吧。”宋琦说,“保卫处不让许伯摆摊儿。” “你带我们一起去,我们在外面等你,你自己进去总行了吧。”芙蓉整装待发。 …… 钢厂保卫处门口。 芙蓉和姚舞在收发室等着宋琦。 处长办公室对面,秘书办公室。 “宋琦,赵处还在首都开会,你有什么事儿?”说话的是赵处长的政务秘书小黄。 “黄秘书,是这样……”宋琦把情况反映了一遍。 黄秘书翻开桌上一叠文件大略浏览了几页,又拿起电话,打了个电话。 “嗯”“嗯”了两声后,黄秘书撂下电话,对宋说,“保卫处没有出警。你说到大杂院门口的警察可能是分局的。” “那谢谢了,黄秘书,我去分局问问。”宋琦告辞。 …… 潶坔警察局府东分局门口。 姚舞和芙蓉在传达室等着宋琦。 局长办公室对面,办公室主任办公室。 “小琦,坐。你说事,小黄电话里说了,我查了,去大杂院的警察不是分局的。”办公室主任老肖和蔼地说。 “那肖舅,麻烦您了,我去治安大队问问。”宋琦起身。 肖主任是赵叔的内弟,宋琦叫舅,没错。 “小琦,等等,坐。”肖主任按了一下桌上的铃。 门口出现了一个穿制服的小警察。 “去倒杯茶,好茶。”肖主任下命令给小警察。 “是。”警察一个立正,转身走了。 “这种事就不是治安大队管的。我打电话请示了你叔,你叔说这事让我看着办。”肖主任看着宋琦说,“治安大队不像咱分局,铁板一块。大队里山头林立,派别错综复杂。你叔跟聂副队长一向不和,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这个姓聂的整出来的。” 府东分局局长由副市长兼任,副局长只有一个,就是赵叔;治安大队的队长由另一位副市长兼任,但副局长有六、七个,赵叔只是其中之一。 “那我去问问。”宋琦说。 “别急,先喝杯水。”肖主任抬手招来刚到门口的小警察。 小警察双手捧着一杯茶走了过来。 “放桌上,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警察十七、八岁,一脸稚气未脱。放下茶后,一个立正,向主任敬礼,转动上身,礼向宋琦后才礼毕。转身出了办公室,门也随之关上。 “小琦,你把摆摊人的姓名告诉我,这事舅舅打算这么处理,你看行不行?”肖主任说。 第105章打死也不说 “我听肖舅的。”宋琦说,“她叫赵玉红,赵钱孙李的赵,玉石的玉,红色的红。” 肖主任随手用钢笔记下了“赵玉红”三个字。 “她男人是钢厂的职工,出工伤瘫痪好几年了,她还有一个九岁上学的孩子。家里确实困难的很。”宋琦接着说。 “舅舅是这样想,治安大队这一杠子插到大杂院,就等于插到钢厂保卫处的眼皮底下,这明摆着是跟你叔作对。”肖主任拿起他的大茶缸,吹了一下上面飘着的厚厚的茶叶,吸溜了一口说,“他们要什么,咱们给他什么。看他们还有什么屁放?等你叔回来再好好收拾他们!” 肖主任喝了口茶,看看手表说,“你回去让这个赵玉红下午四点来分局督查科一趟。我把营业执照、工商特行许可证、税务登记证、卫生许可证、代码证、营业时间规划表甚至厨师证等等,都给她办好,她来拿走。” 宋琦看看表,11:20,上午办不成事儿了。下午三点上班,四点来拿,一个小时能办这么多证? “六点吧。”肖主任也发现了时间仓促的问题,“你让她六点下班前来。” “好。肖舅。”宋琦答。“赵叔什么时候回来?” “我刚顺带问了,他们准备去东戴河学习,回来得下下个礼拜咯。” 东戴河,世界闻名的旅游景点。 …… “玉红姐,记住啊。”宋琦他们回到大杂院已经快十二点了。刚进院门,正好碰到回家的许玉红。宋琦说完情况,叮嘱玉红姐。 “宋琦,我记住了,六点前到分局督查科,找肖科长。”许玉红面带笑容。“中午了,你们来家吃饭吧。姐炒俩菜,你陪你姐夫喝两杯。” “不了,我们回家还得拿点东西。”宋琦正推辞,听见一个小孩喊着“妈”向这边跑。 “玉红姐,臭臭回来了。” “在哪儿?”许玉红前后张望。“也不知道臭小子跑哪儿玩去了。” “没人啊。”芙蓉和姚舞也帮着四处乱瞅。 不一会儿,从楼后面跑过来一个粉白的小孩,正是许玉红的独生子。 “过来,小臭臭。”宋琦逗着小孩。 “舅。”小孩欢喜地爬上宋琦自行车的后衣架。 “叫人。不懂事。”许玉红把臭臭抱下来。 “舅舅好。”臭臭向宋琦鞠了一躬。 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舅舅旁边站着的芙蓉和姚舞,又偏头看看妈妈,见妈妈一直在微笑,一点暗示都没给。 小臭臭便向二花各鞠了一躬,说:“舅妈好,舅妈好。” 几个人都笑了。 “我叫仇黎,仇恨的仇,在姓里念求,单名一个黎,黎明的黎。今年九岁,钢二小二五班的一名小学生。我小名臭臭,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叫我臭臭。”小臭臭把大家看了一遍,说,“你们都可以。” 几个人大笑起来。 宋琦的眼前人移物换,周遭变成一排排竹墙,不大的空间里一木板当桌,一台阶做凳。 桌上文房四宝旁是一张张竹纸。一个九岁的小孩正跪在凳上,在竹纸上一笔一划书写着…… “宋琦,走了。”芙蓉挎着宋琦的胳膊。 姚舞在一旁推着车。 “玉红姐和臭臭回去了?”宋琦问。 “你刚才劝他们回去的,说臭臭爸还一个在家什么的,你忘了?”芙蓉问完,想到了什么,问,“不会又抛锚了吧?” “嗯。”宋琦回想着小臭臭说完“你们都可以”以后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回到哪儿了?”芙蓉问。 “贡院。” “贡院是哪儿?”姚舞问。 “考场。” “不是十三中小升初的考场吧?”姚舞问。 “我也想是,但不是。”宋琦说,“是前朝的一个省级考场,在选拔生员。” “什么是生员?”姚舞又问。 “笨,秀才,历史课讲过。”芙蓉答,“宋琦,对不对?” “对。”宋琦脑中画面跳跃不停,也许过了十分钟,也许只是一瞬间,画面终于定格在那个九岁小孩的手上禀生监照上。 “你们一唱一和的,不理你们了。”姚舞骑上车先回了宋琦家。 芙蓉挎着宋琦慢慢的走着,见宋琦神智恢复正常,芙蓉说,“讲讲呗。” “1875年2月,他七岁,第一次参加童试就通过县试;第二年4月,他八岁,通过了府试;第三年,即1877年,九岁的他参加院试,通过了正试和复试,得到了秀才的功名。是前朝朝廷按月发粮食的那种廪膳生。” “他是谁?”芙蓉问。 “不知道。” “前朝九岁秀才没几个吧?”芙蓉问。 “对呀,找人问问就应该知道了。”宋琦说。 可,问谁呢? 金文翰也许知道,田老师肯定知道,但现在他们都守口如瓶,不会告诉任何人。 打死也不会说一句话那种。 …… 第106章至刚狮子吼 宋琦家。 “那小孩长得真的得用水灵来形容。”姚舞啃着黄瓜对芙蓉说。“可惜我没妹妹。” “吃着还堵不住你的嘴。”芙蓉推了姚舞一把。 芙蓉有个妹妹,叫柳诗,是二妈杨雪梅生的。今年10岁,在省城潶河上寄宿制小学校。除了寒、暑假回潶坔的家,整学期都不能离开学校。 “我给许伯说了了。咱们走吧,下馆子去。”宋琦从对门回来,看着表,“十二点三十,赶快走,不然人家下班了。” “走。”姚舞又抓了根黄瓜。 …… 出了饭店,三人开车子,姚舞又开始了抱怨:“没吃点儿啥,都六块了。芙蓉,你吃饱没?” “刚才问你,你说你吃饱了,吃不动了。咋一出门就又饿了?”芙蓉骑上车,“要不你再进去吃点儿?” “不去,死贵死贵的,态度还差。跟人家大众饭店比起乐,差远了。”姚舞也骑上了车子。 “宋琦,怎么啦?”芙蓉看到宋琦在发愣,问,“又抛锚了?” “没有,吃饭时候抛了一会锚,现在没有。”宋琦推起车子说,“我总觉得啥东西忘了。” “书包、纸、笔、报纸……”姚舞在车筐上的军挎是翻腾着,“不少啊。” “吉他!”芙蓉以为宋琦一直背着,也没在意,当看到背后空空的时,急忙扎车,跑饭店跑去。 “饭店又跑不了,急什么?”宋琦支起支架扎稳车,对姚舞说,“你看着,我去拿一下。” “怎么又是我?”姚舞撅起了嘴。 “那你把车子锁上,把封路车也锁上了,咱们一起去。”说着话,宋琦锁车拔钥匙。 姚舞锁上两个车子,拿着钥匙,背上书包,跟宋琦回到饭店。 “你说是你的,你看它答应不?”一个穿白衣白裤的饭店工作人员正和芙蓉吵着嘴。 “我们背着来的,在你这吃完饭,出去忘拿了。大家都看到了。”芙蓉据理力争。 “谁看见了?”饭店工作人员问食客们。 众人纷纷低头干饭,好像多看一眼就会加饭钱一样。 “你是这饭店的什么人?”宋琦近前,挡在芙蓉前面。 那人顿时神气起来,掂起吉他往凳子上一磕说:“经理。” “经理是什么鬼东西?”姚舞提高音量问宋琦,却是给经理听的。 “经理不是东西。”经理说完,见食客有人发笑,便瞪着姚舞说:“去!小丫头片子,经理就是这饭店的经营由我管理。一群大杂院的土老帽。” “你是经理是吧?”宋琦客气地说,“刚才来你这吃饭,吉他忘这了,现在我要拿回来。” “你是大杂院的吧?”经理问。 他身后又来了三、四个穿白色饭店工作服的人,都是头大脖子粗的胖子。 “回院给早上摆摊的说一声,就说我不想看见他摆的摊儿。”经理见大厨们站到身后,底气顿时足了起来。“至于这把吉他嘛,我玩两天,玩高兴了,还给你。” “上午你把治安大队的人请来的?”宋琦问。 “晋队长是我叔叔!我还用得着请?”经理嘴快,一下子吐噜了出来。 “好。”宋琦好音一落,身形一闪,来到经理眼前;左手一探,吉他在手;右手一击,经理的身躯立马与地平水平,飞进厨间。 “稀里哗啦”,盘子碟子掉地摔碎的声音响起。 “你妈的!敢打我?”经理仗着身体结实,没被打蒙,爬起来就冲了出来。 “我打你?”宋琦沉声一吼:“谁看见了?” 众食客纷纷埋头噎饭,好像跟饭有仇似的。 就连几个大厨也低下戴着白帽子的肥头。 “要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有什么用?”经理拍打着大厨,趾高气扬地来到宋琦面前。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他的额头已被宋琦一拳打得乌青,像足了一个跳梁小丑。 “你看见了?!”宋琦运功外放,斥问经理。 “没,没,没。”经理顿时气泄,白裤子内侧出现两道水线。 “走。”自己转身带着姚舞、芙蓉离开饭店。 额头的疼痛渐渐传到经理的大脑,经理捂着脑袋瘫坐在地上的水窝里。 “经理,那小子会妖术。”一个厨子跑过来想扶起经理。 “经理,我带人出去干他!”又一个厨子上前。 “都滚蛋!”经理发蒙了,“我问他是不是大杂院的,他说是还是不是?” “他没说话。” “没用的东西!”经理恨恨地说。 …… 三人行。 “宋琦你刚才的问话,用的狮子吼,是吗?”芙蓉问。 “你怎么知道?”宋琦奇怪,“我都不知道它叫什么。” “我也知道。是至刚至强的狮吼功。”姚舞说。 “你们怎么知道?”宋琦问。 “你会狮子吼,咋会不知道它叫狮子吼呢?”芙蓉问。 “有一次田老师上毛笔课,我的大家不知道因为啥就乱了,全班闹哄哄的,因为啥呀?芙蓉。”姚舞话说了一半儿。 “我也忘了因为啥,反正大家乱吵。田老师说了一句‘大家安静’,结果全班同学头晕脑胀,有几个还坐到了地上。”芙蓉看了一眼姚舞,笑着说。 第107章花圈的海洋 “其中就有我,摔了个屁股墩儿。”姚舞接着说,“后来,田老师就给我们讲说这是狮子吼,是用声音来威慑敌人的一种功法。” “刚你狮子吼,我浑身发抖,要不是姚舞扶着,我肯定要摔倒。”芙蓉说。 “不对,芙蓉,是我要摔了,扶住你才没倒。”姚舞说。 “你们田老师早都会了,我是刚学会的。”宋琦说。 “啥?” “什么?”二花诧异。 “先前我不是说,我吃饭时候抛了一会锚吗?”宋琦慢慢道来:“吃饭那会儿,麻辣豆腐上来的时候,我感觉我进了一个私塾。私塾就当是私人教室吧。里面一个年轻先生在教几个孩子,先生说: 盘膝而坐,头正身平,双目微闭,舌抵上腭,排除杂念,口吐浊气。不可粗急,绵绵而出,放息随气,鼻纳清气。如是至三,身息调和,意守丹田,气随注之,待气充盈,口中发声,丹田之气,随之即出,内气十足,一声呵成。清啸之下,迅雷疾泻,声闻数里,肝胆俱裂,心惊胆战,震慑敌心。先生说完,孩子们练习,后来,孩子们面前的一块块豆腐四分五裂成了碎渣。跟那盘麻婆豆腐似的,我也就跟着学会了这一招。” “你真聪明。”姚舞夸了一句。 “你别的武功,也是这么来的?”芙蓉问。 “小部分是,大部分是我师傅们教的。”宋琦答。 “你有几个师傅?”姚舞问。 宋琦顿了一下,说“八个。” “战斗七雄”中,除了很早牺牲的七叔韩尚武没有教过宋琦武功外,其它的都教过。但七雄是个整体,七位师傅,一个不能少。 再有一个,就是记忆中的那个百岁老人,文武双状元。 …… 三个人路过一个小卖部,进去买了些汽水、瓜子、花生等,把军挎塞得满满的,由姚舞背着。 “退了瓶子,给你押金啊。”营业员叮嘱了好几遍。 “好。”姚舞答。 “真的不用启子?瓶口坏了可不退押金了啊。” “知道。” …… 很快到了小花园的东入口。 “马上到你们所了。”宋琦问“芙蓉,你跟她们约的是两点么?咱们到门口等她们吧。” “嗯,现在几点了?”芙蓉问。 “一点五十。” “正好。”姚舞说。 “宋琦,停下,把吉他给我。”芙蓉停车,扎车。 “怎么了?”宋琦停车,扎车,摘下吉他。 “咋了?”姚舞停车,扎车。 “宋琦,你自己去门口等她们,我和姚姚不过去了。”芙蓉接过吉他,背在身上。 “你比吉他还瘦,以后多吃点儿。走了。”宋琦骑上车继续前行。 “一会儿见。”姚舞喊了一声。 …… 723所家属院门口。 大门上方扯着巨大的黑色横幅。白色隶书:沉痛地悼念金文翰所长! 对面所区大门高悬的则白色横幅。黑色楷书:伟大的金文翰所长永垂不朽! 两条横幅的下方都是一片花圈的海洋,长长的挽联随风摇曳。 荡漾在海洋之间的是一个个臂箍黑纱的723所职工们。 人们或交头接耳,或高谈阔论,或持稿朗诵,或默默低吟,没有相同的动作,却有着相同庄严肃穆的表情。 宋琦到的时候,五朵金花中的一朵已经荡漾其中。 是寒竹,因为个子高,宋琦很容易就发现了她。 “史寒竹。”宋琦招手。 寒竹略一迟疑,与身边的郭天笑说了两句,便如鱼般游了过来。 “她们来了没?”宋琦问。 “谁们?”寒竹不解,“芙蓉吗?” “嗯?”宋琦看着寒竹左臂的黑纱,不解的问,“来这儿都得戴吗?” “不是。”史寒竹不好意思地扯扯黑纱。 “你就是宋琦?”又游过来一条戴黑纱的主儿。 “正是。”宋琦双手扶把。 “这是郭所长的大公子,我们班同学郭天笑。”寒竹的介绍落落大方。 “幸会。”宋琦笑笑。 “这是……”寒竹话没说就被郭天笑打断:“宋琦嘛,现在可是潶坔市的名人呢,从潶坔建市,敢打校长的恐怕只你一份。哈哈。” “宋琦。” “宋琦。” “竹子。” 庆庆骑车带着冰儿,俞嫚媛骑着单车,三人奔了过来。 “金所长啥时候死的?”俞嫚媛问。 “昨天晚上。”寒竹回答。 “唉!”庆庆长叹一气,成功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以后五五没假了。”庆庆哀恨地说。 几人偷偷大笑。 寒竹也想笑,但瞥见紧蹙眉头的郭大公子,马上挂上一幅严肃的表情。 “走,去芙蓉家。今天乱得跟粥一样,肯定不用登记。”庆庆看着宋琦,“你没拿吉他?那怎么唱《木兰辞》?” “芙蓉和姚舞还有吉他都在小花园等咱们。”宋琦说。 一群缠戴白麻布的人排着队,在哀乐声中,向院门口走来。 “那咱走呗,搁这儿等啥,不走就成孝子贤孙了。”庆庆带上冰儿就走。 第108章冰儿不舒服 “走吧。”俞嫚媛跨上车子,等宋琦一起走。 “快点。”庆庆在催。 “你去不?我带你。”俞嫚媛问寒竹。 “不了。”寒竹看看郭天笑,回答。 “我们走了。”俞嫚媛骑上车和宋琦一起追上庆庆。 骑三辆自行车的四人与孝子贤孙的步行队伍擦肩而行。 “金家有这么多人?”庆庆有些奇怪,“得有四、五百吧?” “金家人丁不旺,这些披麻戴孝不一定全是金家人。”俞嫚媛分析道。 宋琦侧头扫视,除队伍前列举着哭丧棒的一伙人看似金家的嫡庶子孙,队伍中列、后列纯粹就是凑数的,个个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欢喜。以至让宋琦有这些人是金家花钱雇来的感觉。 队伍未端的几十个人,严重忧虑的表情,引起了宋琦的注意。 在其中,宋琦居然看到了今早才认识的史风云。 虽然宽大的帆布白袍很好地遮掩了她很好的身材,尖尖的白帆布帽有效地避免了完美容颜大面积的外泄,但小小的酒窝却无情地出卖了她。 …… “芙蓉。”庆庆跟八百年没见芙蓉一样,锁好车子,奔着芙蓉就扑了过去。 姚舞张开双臂,等待冰儿扑入他的怀抱。 冰儿却等着嫚媛锁好车了,两人拉着手走了过来。 “我来,你将就吧。”宋琦展开双臂,做出要扑过去的架势。 姚舞居然不躲不闪,依旧敞开怀抱,只是脸上做出牺牲小我成全大家的苦难表情。 看着双目紧闭、双唇高撅嘴的姚舞,一众人大笑不已。 “别搁这儿呆了,咱们进里面去吧。”芙蓉把吉他递到宋琦伸过来的手中,说,“一会儿游行的队伍就该过来了。” “死了人还游行?准备向谁示威呢?阎王爷?给他一百年还嫌少?”庆庆好像很不待见金所长。 “口下留德,人都死了,你还说人家。”俞班长不愧是一班之长,很有觉悟。“不过,要说也是啊。他要是早死几天,全世界都帮他示威游行。” 众人笑得走不成路了。 …… 稀疏的小树林中,有一片硬黄士地,呈直径五米多的圆形。有干涸的地面寸草不生,与圆外的茵茵绿草成鲜明的对比。 有草的地固然挺好,但隔一米半米的大树小树让情侣以外的多数游人难以驻足。尤其是多人数的团伙游人,不长草的那片空地便是圣地。 于是芙蓉、姚舞、冰儿、庆庆、俞嫚媛及宋琦等人在芙蓉姚舞的带领下,踩草穿林,轻脚熟路地踏上朝圣之路。 空地有二十来平方米,六个人的到来并没有使它变得拥挤。 “都坐吧,想晒太阳的站着。”姚舞从军挎里掏出几张报纸分发给众人。 有的把着报纸打开,对折铺在地上,坐了上去。毕竟屁股没报纸一版的面积大。 有的整张铺地,一坐两个版面。 很快围坐成圆形的众人安定了下来,坐姿五花八门。 宋琦左边的姚舞双脚踏地,两腿弯曲大分两边,后仰的身体被拍在身后两个报纸角上的双手完美支撑,一副懒散的样子。 姚舞旁边是芙蓉。 芙蓉和她旁边的俞嫚媛坐姿差不多,都是一条腿弯曲贴的报纸,只是芙蓉的另外一条腿随意地伸着;俞嫚媛的则是踩地立屈在前倾的胸前。 再旁边是左腿压右脚、右腿压左脚盘腿而做的庆庆。 紧挨庆庆的是宋琦右边的冰儿。冰儿开始没有坐,而是拿着报纸蹲在那儿,直到庆庆拿过对折两次的报纸放到冰儿屁股下,冰儿才双手交叉抱着双膝,坐了下去。 宋琦当然也领到了一张,大大的打开,一屁股坐了两个版面,两腿一盘,左脚背平贴在右大腿上,脚心向天,右脚亦然。 宋琦取过放在圆心报纸上堆着汽水、花生、瓜子旁边的吉他,脱掉吉他罩,将吉他放在两腿之上,把罩叠放在屁股旁多余的报纸上。为调弦边问大家,“此次圆桌会议的主持人在哪里?请发言。” “呵。”众人哄笑,你推我我推你,闹着一团。 “俞班长,我提议。”庆庆举手示意大家听她说明原因,“因为她缺席了上次的沙发座谈会。” “我同意。”姚舞举手。 “附议。”芙蓉。 “首先对上次我的缺席,本人在此表示诚挚的道歉。呱唧呱唧。”就俞嫚媛自己拍了拍手,“因前次会议我没参加,故不清楚具体的会议流程,所以请辞主持人光荣而艰巨的职位。我推荐冰儿。” “我没意见。” “附议。” 庆庆知道冰儿从昨晚“厕所惊魂”后一直话很少,昨夜似乎、好像好了那么一会儿时间,今天又成这了。于是庆庆拍一下冰儿说,“冰主持,您老说句话呀。” “我不行。”往常的冰儿也是人不狠、话很多的主儿,现在倒扭捏了,“今天不行。” “倒霉来了?”庆庆躲着宋琦几乎无声地问冰儿。 冰儿点点头,没吱声。 “哪怕啥?”庆庆问。 “不舒服。”冰儿皱皱眉。 第109章这就是印的 “那这个住持还是还给俞大班长吧。”庆庆笑拍了一下俞嫚媛。 “就这么定了。”姚舞拍板。 “怎么转回来就成和尚庙了?”俞嫚媛笑说,“本住持宣布:六人庙的寺务处第二次会议会正式开始,首先,奏庙歌。” “哈哈,六人庙。” “庙歌,哈哈。” 从吉他中流出一阵舒缓的音乐,几花安静下来。 下午的阳光很毒辣,越过枝头斜斜地把空地分成阴阳两界,像一个太极图。 几人坐在阴界,享受着林间微风的轻抚,聆听着曼妙的吉他。 “轻轻制舞衣,佛砚轻冰散,长庆清风在,仙媛来朱邸。”宋琦轻轻的低吟,“六人大庙谁方丈,芙蓉如面柳如眉。” “啪啪”“啪啪”歌毕曲终众花拍手。 “什么意思?”姚舞嗑的瓜子拍拍宋琦。 “几首带我们名字的诗串起来了。”芙蓉拿瓶汽水探身递向宋琦,拍拍姚舞。 宋琦捏着瓶盖,用力一拔,瓶盖便在宋琦的手中了。 几朵花都见识过宋琦的武功,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还有谁喝?启子在他手里。”芙蓉笑说。 宋琦探身,取过两瓶汽水,“呯”、“呯”两声后,将瓶子递给冰儿和庆庆。 两人接了。 最后宋琦又启了两瓶,递给姚舞。 姚舞传给芙蓉,芙蓉传给俞嫚媛。 汽水总共买了六瓶,剩一瓶是没来的寒竹的。宋琦不喝别的水,大家都知道,所以都没说什么。 “拂砚……”冰儿低吟。 姚舞身子前趴,从圆心拉出军挎,取出纸笔,递给宋琦说,“写出来。” 送去把吉他反搁在双腿上当桌子,接过纸笔,把“歌词”写了出来,并在每句歌词后注明出处,除了题目《六人庙歌》和方丈那句。 “哇!要不是亲眼看见,我真以为是印上去的。”冰儿拿到大32开纸,说出了一天来最长的一句话。 庆庆凑过来看着,问“宋琦。你这字练了几年?” “你又不是没见过人家的毛笔字。”俞嫚媛说着话,探身从冰儿手中抢过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宋琦,你的钢笔字里有毛笔的影子。”俞嫚媛问,“你是不是上辈子中过进士?” “九岁就中生员了。”芙蓉也凑过来看,她不是看字体,是奔着“芙蓉如面柳如眉”去的。 “我看看。”姚舞伸手要。 满脸疑惑的俞嫚媛看看宋琦,又看看芙蓉,把纸递给姚舞。 俞嫚媛在田老师离世的那天,就已确定田老师的先生就是《囹圄中的女人们》中第一个百年故事主人公的原型。 而宋琦的书法造诣直逼田老师的先生,所以余嫚媛严重怀疑,宋琦是田老师的先生托生转世。 田老师死前在课堂上提过,他的先生9岁中秀才,芙蓉刚才说起也许是巧合。但宋琦一脸回味的表情也是巧合吗? 宋琦此时确实在回味,回味刚才瞬间闪现的电影画面。 100年前的今天,现在。 在前年秋季的秋闱中获得举人功名的那个九岁秀才,又成了十四岁举人老爷。 在去岁京城礼部主持的会试中十四岁举人高中榜首,成为十五岁的贡生。 十五岁的贡生今年已十六岁。 1884年5月6日,未时。紫禁城保和殿,正进行一次终极考核——殿试。 主持和监考是当今皇帝陛下。 经过皇帝亲自圈定,十六岁的举人老爷凭优异的成绩位列一甲等级第一名,是为状元。 成为前朝十六岁摘状元的第一人。 “宋琦。”芙蓉在叫。她感觉得宋琦又抛锚了。 “怎么了?”已经回神的宋琦平静地问。他低头看着手表,电影耗时1秒钟。 “没事就好。”芙蓉说。 “下面进行本届此次会议的第二项。”俞嫚媛看着对面的宋琦说,“承接上次会议的议题,由宋琦为大家表演唱《木兰辞》,大家呱唧呱唧。” 听来俞嫚媛不少受五朵金花熏陶。 稀稀拉拉、热热烈烈的掌声响起。 “《木兰辞》也叫《木兰诗》,是南北朝时期一个姓佚叫名的人写的。”宋琦一本正经的做了介绍,“这个佚名写过不少好东西,所有不知道是谁写的、好的诗词歌赋,都要算到他头上。” 三花所得一头雾水,姚舞和芙蓉二花,偷偷的在乐。 “姚舞,分一下,别不舍得。”芙蓉拉了一下姚舞。 然后从书包里抽出五张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大32开纸,给大家一人发了一张。 当然宋琦不需要。这是宋琦提前用钢笔写好的《木兰辞》,一模一样的总共六张,寒竹没来,便宜了姚舞,独得二张。 “这字是写的,哎呀呀呀呀。”庆庆。 “我拿回去当字帖,行不行?”俞嫚媛。 “行吗?”冰儿。 “行啊,只要不嫌我写的丑。”宋琦谦虚。 “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庆庆指着纸上的字对冰儿说,“在这儿。” 第110章十分钟足够 “你们把两张、三张摞起来,对着太阳看看。”姚舞把芙蓉的拿过来,纸张边缘对齐,对着阳光看了起来。 “哇……”庆庆大张着嘴说不出来话了。她拿着冰儿和俞嫚媛的,三张摞到一块儿。 “我看看。”俞嫚媛拿过纸,在腿上磕了磕,举起对着阳光。 “这是印的,绝对是印的。”俞嫚媛信誓旦旦。 三张纸上的所有笔画,整整齐齐的摞在一处。怎么看都像只有一张纸上写有字。 “冰儿,你来看。”庆庆以俞嫚媛手中拿过三张纸,举起让身边的冰儿看。 冰儿认真地看,然后认真地说,“这就是印的。”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各拿各的好好看看,十分钟后,要求你们会背啊。”宋琦开始调弦。 “十分钟?太短了吧?”姚舞把纸还给芙蓉一张。“怎么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现在差十分三点,你们拿着看,我先唱一遍。”宋琦抱好吉他,“三点整考试,谁不会背的,我就把谁的烧了。” 说完宋琦便唱了起来,“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唱到这儿,吉他伴音才慢慢响起,渐渐融入低沉的歌声中。 一个身着长衣的纤弱女子,出现在音乐的幻像中,刚毅的眼神里,散发出与柔弱身躯截然相反的光芒。 当宋琦唱到“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时,众花已能看着字帖,跟着哼唱了。 一个身披铠甲的俏丽战士,骑着高头骏马,手持长鞭,在众花的脑海驰骋。 直白的歌词,配上舒缓音乐,还有宋琦的领唱,很快大家都唱了起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两只活泼可爱的卡通兔,蹦跳着跑远了。 宋琦唱完,手捂琴弦,吉他声戛然而止。 “下面我弹奏,你们跟着吉他唱,会唱的地方就唱,不会唱的地方就念。主要是记住词。”宋琦说完,吉他声响起。 大家看着词,纷纷开口唱了起来。冰儿也在唱,且唱得很认真。 当众花合唱第二遍的时候,有几朵已经不用看歌词了。 “时间到。有同学不会背的吗?请举个手让老师看看。”宋琦很有老师的风范。 空中摆动的只有姚舞的胖手。 “这位同学,哪句不会背?”宋琦问。 “老师,我知道哪句不会背,我不就会背了。”姚舞说。 “那你从头背背看,我看你背到哪儿打住了。”宋琦说着,弹响了吉他。 姚舞把拿着“答案”的手背后身后,当真背了起来。 在大家拍手打拍子的配合下,姚舞居然连说带唱把《木兰辞》完完整整的背诵了出来。 “呼,我都不知道我会背了。才十分钟。”姚舞有些激动,“宋琦,你太伟大了,你不当老师真屈才了。” “谢谢。”宋琦说。 “他谢我?”姚舞指着宋琦,看着众花。 宋琦的感谢真心的。因为宋琦终于知道钻进身体里的白烟的尊姓了。 刘。 刚才姚舞背诵的时候,胖胖的身躯前后摇晃。在宋琦的眼中变成了一个胖胖的妇人晃动着身子,在案板上用力地擀面。 1882年8月8日黄昏。 这是方圆十数里唯一的一户人家,一间破败的茅草房里,卧室、厨房和客厅都集中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区域里。 草棚里生活着一对母女。 胖胖的女主人二十岁出头,生活在她的脸上烙下了太多、太深的印痕,一猛看上去,甚至可以用苍老来形容。如果用宋琦下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眼睛去看的话,得有四十出头。 女儿也是胖乎乎的,脸蛋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但胸前的光景却直逼母亲。下世纪的宋琦知道,这是儿童性早熟病症。 “刘公子,见笑了。”妇人实在找不到能让孩子藏身的地方。 “魏夫人,不妨。此为经早,多喝菊花茶,以草决明切水可预防……”十几岁刘公子愣了一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刘公子,多谢了。郎中也曾言及,只是村人恃强,以妖惑欺我母女,以至零落至此。”妇人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脸上无任何喜怒,仍在努力地擀着薯面。 刘公子仍在发愣,小女孩走到他的后面,扯扯他的大褂。 “大哥哥,灯暗了。”女孩稚嫩的声音,将刘公子唤醒。 刘公子“啊”了一声。看向光亮的来源。 小破桌上,一个破碗里,即将见底的灯油中,一截短短的棉线露出小小的一个燃烧着的火苗,斜依在碗壁上。 往上提一点,火苗会更大,灯油也耗的越多。 “小妹妹,这亮,够了。”刘公子亲昵地拉着小女孩的手。 “娘亲看不见。”在刘公子怀里的女孩说。 “娘能看见。”案板靠着土墙才能借上力,妇人背对着亮光,细细地切着面。 第111章开瓶器宋琦 省城每三年举办一次中试,因在仲秋桂月举行,故也称“秋闱”,闱是考场的意思。由皇上指定的钦差大臣监考,全省的秀才都要到省城参加秋闱,通过考试者即为举人。 刘公子九岁考中秀才后,曾在十一岁时参加过一次秋闱,可惜没考中。这是他第二次参加秋闱,虽然去省城也算轻车熟路,但他仍与管家、书童和丫鬟们走散,独自游玩至此。 “好了,刘公子,粗茶淡饭不……”妇人端着一碗白水煮的红薯面面条,上面飘着几片薄荷叶子,一双箸横搁在上面。 “娘,我也吃。”小女孩跑过来抱住妈妈的腿。 刘公子看看空空的案板,又看看锅里滚沸的寡水,蹲下身,对小女孩说,“娘亲做的多,哥哥吃不了,我们三人分着吃好不好?” “好。”小女孩乐得拍手。 “魏夫人,还有碗没有?三人分一下。”刘公子问。 “刘公子,这如何使得?妞妞,咱不吃。”魏夫人执意将碗递给刘公子,“公子快吃吧,公子从省城回来,就是举人老爷了。怎能与妇人分食?” 刘公子接过满盛面条的黑陶瓷碗放到小桌上,然后找遍了整个案板灶台,刘公子也只发现了一个小粗瓷碗、一副箸。无奈,刘公子在煮着沸水的锅上取了长箸。 刘公子着箸将面条盛满一小碗,还倒了些汤。 “魏夫人,您吃这碗。我和妞妞吃那碗。”刘公子碗并箸双手递上。 “使不得,这如何使得。”魏夫人连连后退。 “使得。”刘公子将碗硬塞给魏夫人,回身对小女孩说,“妞妞,这碗面是咱俩的。你先吃,我后吃,好不好?” “一起吃。”小女孩拿着短箸,忽闪着大眼,吧嗒着小嘴。 “好。”刘公子蹲下身,与小女孩吃起为数不多的几根面条来。 “公子。”妇人眼含着泪。 “怎么不吃?吃呀。”刘公子的吃相很斯文。 刘公子,明明是你蹭人家的饭,怎么搞的跟你把饭施舍给人家一样?宋琦实在看不过去了。 “宋琦,”随着粗粗的声音响起,宋琦的双眼被一双柔嫩的胖手捂住了。 “猜猜我是谁?”仍是姚舞的伪声。 “雄雌莫辩,公母难测。”宋琦说着笑着。 “切!”姚舞放手,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坐回她的“座位。” “住持,大会该进行第几项了?”庆庆问俞嫚媛。 “有人来了。”宋琦说。 在“噼里啪啦”嗑瓜子剥花生的声音中,宋琦听到了说话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男声:“这一群狗男女聚在一起干什么?” 女生:“说话别那么难听,芙蓉、姚舞也是狗?” 男生是郭天笑,女生是史寒竹。 郭天笑说,“都是。” 史寒竹问,“那我也是啊?” 郭天笑:“不跟我去游行,你也是。” 史寒竹:“别说了,能看见他们了。” “寒竹。”嫚媛最先看见高挑的史寒竹。 “竹子,我们在这。”庆庆招着手。 “竹子,来吧。”芙蓉也招招出热情之手。 姚舞和冰儿扭头看着走近的史寒竹和郭天笑,二人臂上黑纱皆无。 大家很默契,他俩来前都把手中的《木兰辞》藏了起来,现在都没站起来让座的意思。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寒竹问。 “背古文。”姚舞说。 “什么古文?”寒竹蹲在姚舞和芙蓉中,伸手抓着中圈里的瓜子问。 “《木兰辞》,宋琦说上高一就该学了。”姚舞向宋琦一边靠了靠。 芙蓉也屁股离地,将报纸向嫚媛一边拉一些,又从花生瓜子下抽出一张报纸,递给史寒竹,自己挨着嫚媛坐了下去。 史寒竹把报纸撕成两半,一半儿铺到地上,站起身对郭天笑说,“你坐这儿,我坐那边去。” 说完,史寒竹拿着半张报纸,准备夹到庆庆、冰儿中间。 “我站着就行。”郭天笑说着,把史寒竹拉过来,摁到地上的报纸上。 两人配合一个不默契,史寒竹坐到了报纸外。 史寒竹笑着说,“不坐拉倒”,把手里的报纸也掖到屁股底下。 “给,竹子,喝汽水。”庆庆把最后一瓶汽水递到宋琦身前。 史寒竹环看一下,见每人腿旁都放了一瓶汽水,只有宋琦没有。 “我不渴,你喝吧。”史寒竹嗑着瓜子。 “他不喝别的水。”庆庆说。 “他只喝自来水,还有泉水、井水。”姚舞接着说。 宋琦捏着瓶盖,手指发力,瓶盖脱落在手。 史寒竹很惊讶。后面立着的郭天笑更惊讶。 “给,寒竹。”庆庆递汽水给史寒竹,“宋琦是开瓶器。” “胡哥。”宋琦突然起身,转身轻喝。 过不一会儿,刚史寒竹、郭天笑来的方向出现了一伙人。 为首的正是723所的混混头子胡知轩。身旁挎着他胳膊的是芙蓉的姐姐柳翠微。胡哥身后是十几个小混混。 “胡哥,翠微姐。”宋琦拱手。 “姐,你来了。”芙蓉迎了上去。 翠微松开胡哥,被妹妹拉到姚舞她们这边。 第112章六人庙合唱 “姐,坐不?”芙蓉抖抖报纸,众人纷纷叫着“姐”起身,挪动屁股底下的报纸,为姐俩让出更宽敞的“坐”位。 “你们都坐吧,我站一会儿。”翠微跟妹妹同学们都认识。 “宋老弟,是你啊。我以为是谁呢。”胡哥很热情地伸出手。 “胡哥。”宋琦伸手相握。“敌人不明就分散包围,策略不对啊。” “哦?”胡哥一愣。 “啊?”翠微一惊。 众混混更是大张的嘴,你看我,我看你。 “姐,怎么了?”芙蓉问姐姐。 “我们刚进林子,轩哥让他们分散包围这里,结果宋琦喊了一声,我们就过来了。”翠微正吃惊地看着宋琦,“那么远,轩哥声音还可小。” 这下轮到郭天笑和史寒竹吃惊了。郭天笑使劲的回想着进林子前后他跟史寒竹说过的话。 “应该先小股侦察,再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宋琦笑着说。 “你都听到了?”胡歌握着宋琦的手不丢。 “顺风飘过的,大家都听到了。”宋琦笑说,想撒回手,却被胡哥紧握着。 “我倒忘了。知己知彼,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战场真是无处不在啊。哈哈。”胡哥笑着,手上加力,却感觉手里像攥着一团海绵,手里的手变得柔软异常。稍一愣神儿,宋琦的手便像鱼一样溜出他大手的掌控之中。 “承让。”宋琦抱拳。 胡哥笑笑,后退几步。 “宋琦老弟,又见面了。在五中很猛啊!”一个混混见老大话已说完,上前打着招呼。 他是翠微被卷毛宣哥调戏的那天晚上,手拿短棍之人。虽然他现在手里没拿棍子,发型从长头发变成了短寸,上装由灰夹克换成了黑衬衣,大裆裤也换成了大喇叭裤,但宋琦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老哥。”宋琦伸手握住对方伸来的手。 “我叫曹涵。他们叫我锤子。”曹涵松开手,把宋琦拉远到一边,问,“那晚我的棍子要是直接敲下去,你会咋做?” “曹哥,你不是没敲吗?”宋琦笑笑。 “我说如果敲了,宋琦老弟会怎么应对?”五中宋琦打斗的时候,曹涵虽不在近前,却也知其大概,故问。 “我会闪开。”宋琦笑说,“我不会向曹哥出手的。” “闪开?就这么简单?”曹哥问着话,猛然出拳,打向对面的宋琦。 “这么简单。曹哥。”宋琦的身形已诡异地站到曹哥的身旁,并拉住因拳头打空,身体前倾的曹哥。 “老弟,别叫我曹哥。”曹涵站稳身形,“叫我锤子。有空教教哥?” “行,锤子哥。”宋琦放开扶曹哥的手。 “好老弟。”曹哥搂着宋琦的肩膀,回到人群中。 “……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众花坐在地上,正兴冲冲地为翠微背诵《木兰辞》。 翠微上学学过,也跟着背。 坐地众花形成的圆圈外面,还有站立的混混们排成的一圈人墙。 宋琦钻了进去,拿起吉他弹了起来。 音乐声响起,众花的背诵立刻变成了吟唱。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众花的合唱,的确很好听。 …… 胡哥、翠微一伙人走后,郭天笑也拉着史寒竹走了。 六人庙里又恢复了清静,中断的寺务会接着进行。 “会议继续。”俞嫚媛抬腕撩袖看了一下手表说,“时间还早,下面进行……” “电子表!俞班长,你从哪儿弄了一块?让我看看,和冰儿的一样不。”挨着嫚媛的庆庆眼真尖。 “我爸给我的。”俞嫚媛边说边摘下手表,递给庆庆。 “冰儿,手伸过来。”两块表外观很像,庆庆要比对一下。 “给。”冰儿没有把手伸过去,而是把表摘了下来,递给庆庆。 “差不多一样哦。”庆庆一手一块,左右看着,“都是四点五分。” “废话。”姚舞喊了一句。“庆庆安静点儿。” “哦。”庆庆声音小了,“冰儿,时间咋调?” “我的是按着那个按钮不松,啥闪调啥。”冰儿看了一眼,又说,“她的我不知道。” “你的咋调?”庆庆转而问嫚媛。 “就两按钮,你自己琢磨去吧,我们还开会呢。”俞嫚媛很有领导风范,“会议继续进行,现在该第几项了?” “哈。”众花笑。 “该什么项目了?”俞嫚媛征求大家的意见。 “宋琦,你唱首歌吧?”庆庆边折腾电子表边问。 “对。还唱南国鸟语歌。” 姚舞乐呵呵地向俞嫚媛吹嘘,“宋琦唱的南国歌,比电台里的还好听。哎,俞班长,你不会没听过南国的‘自由之声’吧?” “什么南国的,‘自由之声’是亚美理驾洲大合众国设在南国一个小岛上的电台。广播的都是挑唆咱们南北国敌对的假新闻。插播的都是不健康的靡靡之音。”俞嫚媛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歌挺好听,我也偷偷的听。” “嗐!说个话还大喘气儿!”芙蓉拍了嫚媛一下。“那你最爱听什么歌?” 第113章冰儿长相思 “《虞美人》。”俞嫚媛简洁地报了个名。 “南唐后主李煜的?”芙蓉扭头问宋琦,“你会不会?” “会一点点儿。”宋琦开始调弦。 庆庆快速把表还给冰儿和俞嫚媛,和冰儿一样,双手托着下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不是南国鸟语歌呀?”在姚舞质疑声中,宋琦在吉他的伴奏下,低声吟唱起来: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 吉他弹奏的过门声中,俞嫚媛对芙蓉小声说,“歌词不对。” 芙蓉没吭声,看着宋琦。 “……笙歌未散尊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 吉他在bm7、a9两个简单的和弦转换间,奏出一段悲怆的音乐后,音乐回到最初,宋琦又唱了起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熟悉的悲伤过门后。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宋琦唱完,吉他声也随之渐停。 众花却仍沉醉在悲伤的氛围中。 “完了。都醒醒。”宋琦拍拍吉他,“呱唧呱唧呀。” 众花拍手。 “千古词帝的悲剧落幕。”芙蓉叹了口气。 “后主李煜也是无奈,大势所趋。”俞嫚媛感叹道。 “好好的正经皇帝不当,做什么千古词帝。”庆庆也发表感言。 “何止词帝,用现在的话说,他还是画家、书法家、音乐家。”俞嫚媛接话说,“问题不是他想当什么,而是被逼到那份上儿了。不管怎么说,他对词的贡献还是磨灭不掉的。” “什么贡献?”对诗词不太上心的姚舞寻思着,自己怎么着也得插一句话吧? “他贡献大了。无理性节制的纯情让词境唯美优美;语言自然、精炼,概括性很强;风格独创。”俞嫚媛说,“最重要的是他扩大了词的表现领域。” “他怎么扩大了?”姚舞问,看看俞嫚媛又转而看宋琦。 宋琦说,“前朝王国维在他著的《人间词话》里是这么说的,‘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为士大夫之词’。” “伶工?士大夫?”姚舞略一思索,“懂了。” “懂什么了,你?”芙蓉笑问。 “就是他以前的词是风花雪月、无病**,从他以后,词变得跟诗一样,词以言志了。”姚舞回答。 “姚舞,可以呀你。”俞嫚媛夸赞。 “舞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庆庆伸给姚舞一个大拇指。扭身问冰儿,“冰儿,你不是也喜欢李煜吗?” “我喜欢李煜早期的词,纯情、率真,比如《长相思》。”冰儿轻轻地说,“不喜欢他后期撕开伤口,卖惨乞怜,最后尾巴没摇好,把命还丢了。” “也是啊。”庆庆说。 “跟摇尾巴没关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俞嫚媛有点替李煜鸣不平,“何况赵匡胤也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看《水浒》掉泪——替古人担忧。”姚舞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众人转而大笑。 “《长相思》是唐代教坊曲,固定的曲调,随便填词。可惜曲子流传到现在已经失传了。”宋琦边调吉他边说,“不过,《长相思》在前朝曾流传过一段时间,据说是有人梦回大唐带回来的。你们想听不想?” “想。”众花同声。 吉他声响起,纯单音。宋琦的右手的几个指头不紧不慢地拨弄着六根弦,左手指在几个弦品上缓慢的移动着,随着手指的颤动,吉他发出悠悠的颤音。 不一会,宋琦的右手开始飞快的拨挑琴弦,没人能看见哪个指头在拨哪根弦,甚至拨了几下。左手也飞快地在几个弦品间上下左右的移动动着,众花只能看到琴颈上,手的残影。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宋琦唱完,音乐强烈的节奏感也慢了下来,渐渐恢复到刚开始,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就在大家感觉意犹未尽的时候,宋琦两只手的频率再次加快,随之音乐变得流畅、欢快。曲调如前。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唱毕,仍是渐慢、加速,音乐又从头开始。 宋琦一口气又唱了四段。 “云一涡,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如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云一緺,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累死我了。”宋琦放下吉他,两只手互相揉搓着、安慰着。 沉睡在音乐歌声中的众花也醒过来。 “都是李煜的?”冰儿问。 “是的,有两首是我做梦的时候梦到的。”宋琦说的很认真。 “听芙蓉和姚舞说,你睡觉在绳子上?”俞嫚媛问出了她和冰儿、庆庆们一直想问的问题。 第114章不是这只脚 “是啊,很奇怪吗?”宋琦说。 “不会掉下来吗?”庆庆问。 “你随时保持警惕,怎么休息?”俞嫚媛问。 冰儿、芙蓉和姚舞都看着宋琦。 “怎么说呢?”宋琦想了想,说,“人睡着也好,坐着也好,只要不乱动,其实真占不了多大面积,不信我们做个实验?” “啊?” “怎么做?” “做什么实验?” 宋琦放下吉他站了起来,来到穿紧身裤的庆庆身旁,蹲在她旁边说,“庆庆,你坐好,别乱动。” “好。”庆庆挺直腰板,双腿弯曲,双脚踩地,双臂环抱双膝,侧头看着宋琦。 “别动啊,你。”宋琦用手捏起庆庆屁股下的报纸一角,说,“大家看,庆庆坐在这张报纸上,并不意味着就需要这张报纸的面积才够坐。这个角,她坐不到,就不需要了吧?” 说完宋琦伸手“嘶啦”撕掉报纸一个小角。 “同样这个角也没用到,撕掉。”宋琦说着又“嘶啦”撕去报纸一角。 很快随着“嘶啦”、“嘶啦”声的不断,庆庆的屁股下也快看不到报纸了。 “好了,庆庆,起来吧。”宋琦站起来,到庆庆面前,伸出双手。 庆庆双手拉着宋琦的双手,站了起来。 大家看到,庆庆坐的地方只剩两块乒乓球大小的报纸。 众花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什么,一个个表情古怪。 “看到没?庆庆,这是你坐地上实际需要的面积,两个鸡蛋那么大,都有点富裕。”宋琦在偷换概念。“同样,人躺着需要的面积也大不到哪儿去。所以一根绳子足够了。” 庆庆回身低头一看,乐了。 “下次咱们再来,课本的封面,就够大家坐了。一人两个——”庆庆两手比了个眼镜,“这么大。” “哈哈。”众花开怀大笑。 “该回去了,撤吧?”俞嫚媛站起来问大家。 “还早吧?”姚舞仍坐着,抬头看着宋琦。 宋琦看看表,说,“五点二十。” “学校食堂六点开饭,六点十分去就没饭了。”俞嫚媛说。 “本身住校的人就少,人家做的饭也少。”芙蓉站了起来,伸给姚舞一只手。 庆庆站到冰儿面前,伸出双手,“起来吧?” 冰儿略一迟疑,没接庆庆的手。 “怎么了?让我抱你起来?”庆庆附身当真要去抱冰儿。 “脚麻了。”冰儿扶着庆庆想站起来,没起成,又坐在地上。 这边姚舞已把空汽水瓶放进军挎包里,正把剩的瓜子给众花分。 “哎呀!”冰儿大叫,“抽筋了。” 宋琦正松弦,往吉他包里装吉他,闻声,近前,弯腰抬起冰儿的一只脚,说,“尽量蹬直。” 宋琦一手托着鞋后跟,拇指中指在脚踝处发力;一手连鞋带脚匀力推向冰儿。 “好点没?”宋琦问。 “没。”冰儿答。 “不会吧?”宋琦问。 冰儿看着宋琦,“不是这只脚。” “哈!”庆庆笑得差点儿闪了腰。 “她也不先吭一声。”芙蓉、姚舞和俞嫚媛乐到一处。 宋琦也笑了,换了冰儿的另一只脚,重又摁推了一遍,问,“这次没整错吧?” “好点儿没?”庆庆扶冰儿站起来。 “好了点儿。”冰儿伸伸腿,扶着庆庆试着走了两步,“还不太行。” “哪能好那么快,过了中考好就不错了。”庆庆说。 “胡说。”冰儿赌气撒开庆庆,结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背着吉他的宋琦,赶快扶住冰儿。 “宋琦,借你条胳膊用。”冰儿说。 “没问题。”宋琦手臂平抬,交给冰儿。 “走吧,大家。”芙蓉说。 “走,都看看,别落钥匙啥的。”俞嫚媛用脚踢着报纸、瓜子花生袋子。 “都没吧,走。”姚舞发出出发的命令。 “你们头前走吧,我得慢点儿。”冰儿扶着宋琦一瘸一拐的走着。 宋琦知道冰儿是装的,但他不会拆穿她。任她扶着慢慢地走着。 几朵花也一起慢慢地挪步。 “要不你夹着他走?”庆庆回头对宋琦说,“就像……” “咳!”宋琦咳嗽了一下。 林子不密,但走直线不可能。众花七拐八绕慢行一会儿,纷纷着急。 “宋琦扶着冰儿慢慢走,我们在车子那儿等你俩。”几人通过眼神的交流达成一致,芙蓉说完,四朵花嘻闹着与宋琦、冰儿拉开了距离。 “我妈要见你。”冰儿用只有宋琦能听见的音量说。 “啥时候?”宋琦以为庆庆妈是问最近没去敬老院唱《韶华皈》的事。 “今天最好。”冰儿有些羞涩。 “行,反正我也没事。”宋琦放开冰儿。 冰儿整整衣服,不扶着宋琦,走得更稳、更快。 冰儿说,“那晚上八点怎么样?” “七点行吗?”宋琦问。芙蓉和姚舞晚上可能会来找他,一来他要去西州了,二来明天是星期天。 “行。七点我在昨天你送俺俩的地方等你。”冰儿说。 “好。” …… 第115章妞妞你真乖 “好了?”庆庆问冰儿。 “好了。”冰儿把车钥匙递到俞嫚媛伸出的手里。 “好了,你带我?”庆庆问。 “那没好。”冰儿又一瘸一拐起来。 “哈哈。” “能拿住不?要不我们陪你过去?”姚舞把军挎递给宋琦。 “可以。”宋琦把挎包挂到车把上。 芙蓉和姚舞骑车三、五分钟就到723所,庆庆骑车带着冰儿和骑冰儿车的俞嫚媛则要路过723所到十三中,然后冰儿和庆庆再各骑单车回家。 众人告别,远去,宋琦离开。 宋琦跟她们本就不一路,还要拐弯去还汽水瓶换回押金。 …… 宋琦到家已经六点多了,门口放着一筐西红柿和几个鸡蛋。 宋体知道是许伯给的,敲了敲许伯家的门没人应,便不客气地提筐回了家。 宋琦把吉他、军挎放到沙发上,便去厨房烧水、炒鸡蛋、炒西红柿、下挂面…… 一通忙活,六点半,吃饱喝得,出发,去见潶坔市第一敬老院的总经理胥婷。 “许伯、玉红姐,怎么样?”,宋琦骑车到大杂院门口时,正好遇到玉红姐带着许伯回来。 “宋琦,这次可得好好谢谢你。”许玉红一脸欢喜停下车。 “小琦,真谢谢你了,来家吃饭。”后座的许伯蹦下车,晃着厚厚的文件袋,高兴地说,“都齐了,啥都有。” “玉红姐,复印了没有?”宋琦问。 “人家分局的都给复印好了。”许伯乐呵呵地说。 “那就好。”宋琦骑上车。 “别走啊!你伯母在玉红家已做好了饭,你吃了才能走。”许伯拉住宋琦车子的后衣架。 “许伯,改天吧,今天真的有急事。”宋琦看看玉红姐。 “爸,宋琦有急事,先让他走吧。吃饭哪天可以。”玉红劝着许伯。 “好,好,那你忙去吧,小琦,改天一定来家吃饭啊。”许伯松开了手。 “好。许伯,玉红,再见了。”宋琦告别,飞也似地窜出大杂院。 …… “真准时。”在敬老院家属院门口,冰儿看着表对刚停住车的宋琦说,“1900,一分都不少。” “那不一分也没多嘛。”宋琦下车,推着车和冰儿一起进院。 “冰儿,你院没把门的吧?”宋琦问。 “全潶坔市,除了军分区家属院,也就芙蓉她们院有把门的。”冰儿话多了不少。 “冰儿,你妈找我,是不是《韶华皈》的事?我搭档这阵子不在潶坔,你也知道我不会作词,没词我又谱不了曲……”宋琦解释道。 “不是,不是因为这。”冰儿挽住宋琦的胳膊,丝毫不顾及院里过往的人。说,“昨晚回来,我给我妈说了。” “说什么了?”宋琦感觉冰儿怪怪的,一下午心事重重,现在突然又豁然开朗了,还很亲密地挽着自己。 “都说了。”冰儿低着头,小脸儿有些泛红。 “什么都说了?”宋琦迷茫。 “我说我遇到流氓了,被吓傻了,害怕得尿裤子了。”冰儿的脸红得厉害。 “还有呢?”宋琦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冰儿把自已的胳膊挽得很紧。 “还说我告诉了你,你安慰了我,我好多了。”冰儿挽紧着宋琦的胳膊。 “这……”宋琦感觉事情有些严重了。 女孩子不可能把尿裤子的事告诉男孩子,可冰儿偏偏这么做了。而且还告诉了她母亲。 “还有,”冰儿把宋琦的胳膊拉到怀里抱紧,像抱着心爱的洋娃娃。说,“我给我妈说,我喜欢你。” “啊?”宋琦驻足,手从冰儿胸前滑出。 “怎么?吓住你了?”前行半步的冰儿停下脚步,回头问宋琦。 “……”宋琦。 冰儿在宋琦的眼前消失,自行车也不见了。过往的路人更是无影无踪。 篱笆墙立了起来,出现了个小院子。 茅草屋立了起来,竹子搭的床和床边坐的刘公子出现了;小破桌子和已经灭掉的小油灯,小凳子和胖胖的小姑娘,案板上放着几双筷子和已熄灭的灶火上不再冒热气的小半锅开水,一个胖胖的妇人蹲在一旁的水盆里刷碗……一样一样,慢慢出现。 “哥哥,我喜欢你。”妞妞摸黑走到刘公子跟前,趴身腿上。 “妞妞真乖,我也喜欢你。”刘公子抚摸着脸贴在腿上的妞妞说。 “刘小……公子,一会儿你的家人找到这儿,你就带他们沿山脚的路一直走,要不了一个时晨,就到魏家庄了。”妇人涮完碗筷,也坐到床沿。 “一起走,先跟我去省城。”刘公子伸手抱起妞妞,搂在怀里。“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家啰。” “要是他们寻不到此……”妇人为难地说。 “那我就在此睡。”刘公子亲了口在怀里犯困的妞妞说。 刘公子丝毫不介意这里的贫苦脏乱,让妇人很感动。“妞妞睡觉爱踢盖被,少歇寝时,让妞妞睡在我们中间。” 山里八月的天,凉爽宜人。入夜后渐冷,一张落满补丁的薄被下,依次躺着刘公子、妞妞和胖妇人。 宋琦视线朦胧,周遭一切还原。 宋琦明白,是下午场景的延续,只是中间少了一段。 第116章冰儿你真乖 “到了,就前面这个门。”冰儿挽着宋琦的小臂,脸贴在他胳膊上,像刚进院门一样亲密无间。 宋琦回神,见冰儿又变得如此亲呢,顿觉不妙。 “我还是不进去了吧?”宋琦想打退堂鼓。 “为什么?”冰儿看着宋琦。 “什么为什么?”宋琦想知道刚才自己失神中,发生了什么。 “我说,我给我妈说了,我喜欢你,是骗你的。喜欢你是真的,但我没和我妈说。”冰儿不解地看着宋琦,“你为什么说:‘冰儿真乖,我也喜欢你。’” 宋琦迷惑了,明明是刘公子对妞妞说的。怎么就成了‘冰儿真乖’? “说的还那么深情。你摸一下,我的泪还在眼边呢。”冰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好了,冰儿,我错了。”宋琦把冰儿揽在怀里,深情地安慰道。 “这还差不多。”冰儿破涕为笑,掏出手绢擦擦眼角。 “走吧。”宋琦锁好车子,跟着冰儿上了楼。 在三零一门前,冰儿介绍说,“芙蓉家是三零一和三零二,对门;俺家是三零一和四零一,楼上楼下。不过四楼门封死了,只能从三楼屋里的楼梯上四楼。” “哦。”宋琦应是。 “请。”冰儿拿钥匙打开门,对宋琦说。 宋琦迈进铺着深红色地毯的客厅。 客厅很大。比芙蓉家两家拼凑的客厅还要大。 靠墙是一排即豪华还古老的组合柜。豪华是因为柜子木材是降香黄檀,古老是因为柜子采用的是大夏建国初期的样式。 客厅正中间是一排摆成圆形的皮沙发,中间的圆茶几也是黄花梨材质。 冰儿家一定很喜欢黄花梨。客厅一角放的一张书桌和一把太师椅、大门边摆放着的几张圆凳以及卧室厨房等处的门,木质都是黄花梨。就连放花的花架子也是。 “你坐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叫我妈。”冰儿指指沙发。 “你去吧,我站着就好。”宋琦笑笑。 这时,从一间房里走出一个带着套袖的女人。“小姐,太太在书房。” “张妈,你去倒杯……”冰儿说了一半,改口说,“算了,不用你倒。你忙去吧。” 张妈拿起刚放下的抹布,说了“是,小姐。”便去了另一个房间。 “你等一会儿。”冰儿甜甜地一笑,小跑着进了一间房间。 很快,自来水从水龙头里流出的声音,传到宋琦的耳朵里。 水流了几秒钟后,杯子接住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俄倾,冰儿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 “你的凉水。” “谢谢。”宋琦接过杯子,手没感觉到凉水的冰凉。 茶杯是双层玻璃,隔热绝凉,效果不错。 “我去叫我妈。”冰儿一笑,去了母亲的书房。 “妈,宋琦来了。”冰儿。 “嗯。”冰儿妈胥婷。 “妈。”冰儿。 “等我写完。”胥婷。 “妈,宋琦也会写毛笔字。”冰儿。 “嗯。”胥婷。 “写得可好了。”冰儿。 “连我们田老师都夸他写的,比田老师写的还好。”冰儿。 “嗯。”胥婷。 沉默了一会儿。 冰儿:“妈,写完了吧。” “啪。”笔搁笔架上的声音,很细微。 胥婷:“走,去看看。” …… 胥婷是一个三十多不到四十岁的中年女人,个子不算高,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上位者的威严与母亲的慈祥完美的融合。用八个字形容就是雍容华贵、慈眉善目。 “胥阿姨好。”宋琦深鞠一躬。 “你就是宋琦?”胥婷看了宋琦一眼,说,“比我预想的高。坐。” 胥婷没坐的意思,宋琦只能站着。 “坐吧。”胥婷终于坐进沙发。 双人沙发呈圆弧状,七、八套转圈摆成圆形。 虽是圆形,也分主次,和吃饭的圆饭桌、开会的会议桌一样,都有宾主之分。 圆形本没有高低上下,但置于环境中就莫名其妙的产生了。即使放到寥天野地,也有日月星辰,让人分出尊卑贵贱。 宋琦见胥婷没有坐主位,而坐到主位右侧的双人沙发里。 宋琦便在客座的末位坐了下来。 “太太有什么吩咐?”一个带套袖的女人跑了过来,站在沙发背后问。 “李妈,泡两杯咖啡。”胥婷轻声说道。 “是,太太。”李妈转身走开。 “妈,宋琦不喝咖啡,我给他倒水了。”冰儿门边鞋柜上拿过刚为宋琦倒的自来水,放到茶几上,顺势坐到沙发上。正是主座对面的二号主座位。 “冰冰,你回你房去,我有几句话给宋琦说。听话。”胥婷和颜悦色地说。 “哦。”冰儿不情愿地起身走开,很快在客厅的一角,宋琦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 “你和韩薇帮了我们敬老院的忙,院方一直想谢谢你们,可你们总是不见我。送你们东西你们也不拿。”胥婷的客套话里官味十足。“在这里我就代表院方,向你表示感谢。” 第117章用弹琴的手 “胥阿姨您太客气了。”宋琦答,“我不会写词,都是韩薇姐把词写好,我看着谱一下曲。这不,这阵子韩薇姐没在,我也就没来敬老院。” 言下之意是要谢谢韩薇姐,别谢我。 “你住大杂院是吗?”胥婷问。 这是要进入今天谈话的主题了吗? “是。”宋琦答。 “知道为什么叫大杂院吗?”胥婷问。 “一个院住着很多小单位的人,凑在一起形成了大杂院。”宋琦答。 “知道我们这个院叫什么吗?” “敬老院家属院。” “知道三院为什么把东围墙拆掉,非要跟我们一个院吗?” “不知道。” “因为三院家属院体量太小,如果不并到我们院的话,它迟早会沦为大杂院。”胥婷给出答案。 “哦。” “太太,您要的咖啡。”李妈将端着的托盘上,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轻放到圆茶几上。 “你下去吧。”胥婷淡淡地说,看样子在酝酿情绪。 “是。太太。”李妈拿着托盘悄无声息地走了。 “你接近冰冰,什么目地?”胥婷突然发问。 “没目地。”宋琦答。 “听冰冰说,昨晚她被八个流氓堵住,是你救了她?”胥婷语气中带着戏谑。 “是。” “用你弹琴的手吗?”胥婷不客气地点出问题的结症。 “是。” “呵。小孩子耍点手段,哄骗一下小姑娘,本无可厚非,我也懒得管。”胥婷端起一杯咖啡,优雅地吹着飘起的热气,“但,哄骗的是冰冰就不行了。幸亏没造成什么后果,否则你会在牢里忏悔。” “谢谢胥阿姨的警示,我知道了。”宋琦起身,准备告辞。 “张妈,送客。”胥婷得意地吸溜着咖啡。 “胥阿姨,再见。”宋琦再鞠一躬。耳边响起冰儿下楼的脚步声。 “路上慢点啊。”胥婷起身送客,表情十分和善。 …… “妈。”坐在沙发主位上的浑身不满的冰儿被母亲紧拉着小手。 “宋琦有急事,急着要走。”胥婷很无奈的说。“我有什么办法?” “妈,你真误会宋琦了。”冰儿急得想哭。 要不是被母亲攥着手,冰儿早就追下去。 “妈怎么会误会他?”胥婷有些不悦,“小孩子的把戏在大人眼里就像这杯水,毫无隐蔽可言。” 茶几上是冰儿为宋琦倒的凉水,一口未动。 胥婷与宋琦之间的“误会”,在冰儿考上潶坔最好的学校——潶尘一中时,才消除。 那天,芙蓉、俞嫚媛、庆庆及姚舞等六人庙成员,把庆祝一同“考”进一中的庆祝会,搬到冰儿家,众花在嘻闹间的只言片语,才让做为冰儿母亲的胥婷明白,被八个流氓围堵的,不止冰儿一人,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八个流氓的,的确是宋琦一人。 她还知道,不止她女儿吓尿裤子了,723所所长的女儿也一样。 她还知道,是宋琦让她女儿和姚舞她们几个,一同“考”进的一中。 当从姚舞口中得知,她从潶坔市书法协会借来的《孤兰》和《次平元衡菖蒲》字帖复印件,竟也是宋琦写的,并且是两只手同时写的时,强烈懊悔让她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听说宋琦被捕入狱的消息,心情才有所好转。 这些是后话,前提后略,回过头再说宋琦。 宋琦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不出意外,姚舞和芙蓉在家等着他,意外的是俞嫚媛也在。 “你咋过来了?”宋琦问嫚媛。 “我咋不能过来?”嫚媛反问。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过来的?”宋琦说。 “寺务会结束,我们回去的时候,大家约好的。”俞嫚媛喝了口茶几上的淡茶说。“庆庆家有事,冰儿嫌远,芙蓉和姚舞去接我,带着过来的。” “肯定是你带芙蓉,姚舞骑单车,对不对?”宋琦边说边把茶几上、桌上的已经没有滋味的茶杯,收了,去厨房洗洗,重新沏茶。 “肯定对,芙蓉那么瘦小,谁会舍得让她带?”俞嫚媛追到厨房问,“还有黄瓜没了?” “没了,被舞舞吃完了。”芙蓉坐在沙发里笑着说。 俞嫚媛一起身,沙发就被姚舞抢占了。 沙发上的姚舞闻听芙蓉之言,立时反驳:“我才吃了几根呀?” “昨天晚上吃了一、二、三……今天早上吃了一、二、三……中午吃了一、二、三……刚才……”姚舞,边回想边掰着胖指。 “别数了,数来数去还是一二三。都吃了就都吃了呗,谁让咱身体好呢。”芙蓉继续打趣。 “黄瓜没了,有西红柿。”宋琦冲完茶,又把一筐西红柿逐个清洗一遍,盛盆端了出来。 “嗯!还是这味儿好。”俞嫚媛咬了一口,吸溜了汁,感慨地说,“比饭店的好吃多了。” “就是个头有点小。”宋琦端来茶水。 姚舞啃掉两个西红柿后,才腾出嘴说了这么一句:“浓缩的都是精华。比如……” “比如什么?”芙蓉第一个西红柿才吃了一半儿。 第118章默写木兰辞 “比如你。”俞嫚媛笑着又拿起一个小西红柿,对芙蓉说。 “我没说啊。”姚舞嬉皮笑脸地说。 “宋琦,刚才你去哪儿了?”芙蓉不去理会姚舞,问宋琦。 “有点事儿,出去了一趟。”宋琦答。 “肯定是许伯摆摊的事呗,这还用问。”姚舞又啃了一个。“对不?” 宋琦给姚舞伸了个夸赞的大拇指。 “宋琦,给我办件事,成不?”俞嫚媛问宋琦。 “成。“宋琦问,“什么事?” “把今天的《木兰辞》再给写一份?”俞嫚媛问。 “行。”宋琦去他屋里箱子里拿了几抄书专用纸。 “媛媛,下午你想要我的,我不给你。你现在向宋琦要,咱俩一人两张,扯平了。”姚舞啃着西红柿。 “才不是呢。我想把我那张给我姐。”俞嫚媛说。 姚舞和芙蓉对望一眼,嫚媛和姐姐婉姝在班里很少说话,大家都以为她俩有仇。 除了五朵金花,班里其他的女生,几乎以站队的形式对待她们两姐妹。跟姐姐关系要好的,绝不跟妹妹多说话,反之亦然。 但妹妹是班长,人缘自然比姐姐旺,所以俞婉姝在班上很孤立。幸好还有五朵与众不同的金花,与两姐妹关系都很好,却也相安无事。 “我姐写的字,你们也知道,呵呵。”俞嫚媛看着姚舞,“还没姚舞的字好看呢。” “我的字不那么难看了,现在。”姚舞不愿意。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宋琦把桌子搬到芙蓉坐的沙发前,把姚舞撵起来,挪了挪她的沙发。“只遛姚姚好像不太公平,你俩陪着她遛。” 两张沙发,两个凳子,一张方桌,四个学生,正好一桌麻将。 宋琦给每人发了一张大32开纸,“铅笔盒里有笔,你们各写各的,不许偷看。” “你呢?”姚舞挑了支黑色的钢笔。 “老师等你们写完了再写。”宋琦从铅笔盒里拿出一把20厘米长的钢尺,一下下敲着另一只手的手心,很有老师做派。 “姚姚,拜你所赐。”芙蓉拿了只黑色钢笔。 “芙蓉你跟姚姚换一下笔,黑色的笔尖粗,省得她手不溜怨袄袖。” “老师。”姚舞举起手。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宋琦问。 “老师,‘手不溜怨袄袖’下句是什么?”姚舞问。 “俞嫚媛同学,你来回答。”宋琦说。 “姚舞同学,手不溜怨袄袖是歇后语,歇后语没有上、下句之分,由‘引子’和‘后衬’两部分组成。”俞班长进入角色非常快,“引子‘手不溜怨袄袖’也相当于谜面,后衬是‘强词夺理’,相当于谜底。老师,回答完毕。” “回答的很好。这位同学,你可以坐下了。”宋琦用老师口吻说着话。 “我就没站起来。”俞嫚媛偷笑。 “姚舞同学,记住了吗?”宋琦也进入了角色。 “手不溜,怨袄袖;袄袖长,怨他娘。”姚舞用她老家的方言说出来后,得意地看着宋琦,“这就是下一句,老师同学,记住了吗?” “袄袖长,怨他娘。好像很有道理哦。”芙蓉看看宋琦,又看看俞嫚媛。 “赶快写,五分钟交卷。”宋琦板起脸,看看表,“已经过了一分零五秒了,耽误的,都是你们的五分钟”。 “写、写、写,赶快写。”姚舞摘掉笔帽,刚写了两字就问,“木兰辞的‘辞’怎么写?” “舌头很辛苦。”芙蓉说。 “咳!注意课堂纪律。”宋琦的钢尺拍得“啪啪”作响。 …… 十来分钟后,姚舞终于写完了。 “检查一下,看有错别字没?检查好了,交卷。”宋琦突然发现,当老师真的挺好。 “我不会写的画圈了。”姚舞笑嘻嘻地把“卷子”推给宋琦。 宋琦先扫了一下最先交卷的俞嫚媛写的,错了一个字:“溅”字少了一横。 又瞄了一眼芙蓉的,三个人里面就芙蓉的字儿写的好,一笔一划,横平竖直。不过也错了一个字:“杼”写成了“柱”。 最后看姚舞写的,宋琦乐了,“你的字写得这么难看,就不说了。画了这么多圈儿,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跟笔划多的字,有仇啊?” 俞嫚媛扭身、芙蓉起身趴桌上一起看姚舞的卷子。 七、八个圈,不是很多。 宋琦在俞嫚媛卷子中的“杼”字上,画了个圈,交给芙蓉说,“杼字错了,写五十遍。” 宋琦在芙蓉卷子中的“溅”字上,画了个圈,交给俞嫚媛说,“溅字错了,写五十遍。” “我写的是两横,你的笔不好,有一横没出水。”俞嫚媛接过纸,嘟囔着。 宋琦刚想说,如果真考试,你向谁解释? 姚舞的家乡音先唱了出来:“手不溜,怨袄袖。” “哈哈。”大家都笑了。 “我认罚。”俞嫚媛和芙蓉一样,乖乖地写起来。 宋琦一边在姚舞卷子的圈中“填空”。一边问,“姚姚,你准备接受什么样的处罚?” 第119章公子女儿身 姚舞看着奋笔耕耘的难“姊”难“妹”,直吐舌头。 “惩罚不是目地,为的是别再写错。”宋琦把卷子推给姚舞,“给,自己看着办吧,下次不要有不会写的字和错别字。” “哦。”姚舞乖乖的,乖得让人心疼。 “芙蓉,咱俩换一下笔。”宋琦把手中的笔递给芙蓉。 换过笔后,宋琦铺纸,开始写了起来:木兰辞南北朝佚名唧唧复唧唧…… 三花的惩罚还没结束,宋琦的《木兰辞》就已书写完毕。 三花看过去,跟下午人手一张的歌词,感觉一模一样。 俞嫚媛惊讶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打格子。”姚舞边写字边说。 芙蓉写完五十遍“杼”字,边套笔帽边对俞嫚媛说,“宋琦说,先在脑子里打上格子,然后印到白纸上,最后在格子里头写字。呵呵。”芙蓉放下笔,“他说的可简单,但是,咱们办不到。” “还是那句话:无他,惟手熟尔。”宋琦笑笑把手中的纸,与俞嫚媛手中的纸,做了个交换。 “姚姚,就剩你了。”芙蓉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艰难的姚舞。 姚舞打算把不会写的字和错别字,每个字都按老师要求写五十遍,一点不搞特殊化。现在开始写第二个字:辔。 “宋琦,《囹圄中的女人们》那本书,你看过没?”在姚舞沙沙的写字声中,俞嫚媛突然问道。 “没有。”宋琦回答。 “你应该看看。”俞嫚媛说。 宋琦注意到芙蓉和姚舞的嘴都动了动,都没出声。便知二人没跟俞嫚媛提作者韩薇其实是姐姐的事,于是问俞嫚媛,“为什么我应该看?” “书里讲了三个女人各自一生的故事,有一个男人始终穿插其间。”俞嫚媛看着宋琦,“你和这个男人有点儿像。” “改天看看。”宋琦不想深入这个话题。“姚姚,还剩几个字了?” “还有一、二、三、四、五,”姚舞的胖指指指点点后说,“还有五个字,五五二百伍,再写两百伍十个就够了。” “舞舞二百五,再写二百五。”俞嫚媛笑说。 “坏蛋一个。”姚舞翻了眼俞嫚媛,继续写字,“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好蛋来着。” “哈哈。”众人笑。 “宋琦,田老师的葬礼你不也去了吗?知道田老师吧?”俞嫚媛看着宋琦说,“我总觉得《囹圄中的女人们》里第一个主人公的原型是田老师的先生。” “你不是说,小说里三个主人公都是女人吗?”芙蓉问。 俞嫚媛成功地又把话题拉回来了。 “可能是艺术加工;也有一种可能:田老师的先生本就是一位女人。”俞嫚媛笃定地说。 刘公子又出现了。 “怎么不吃?吃呀。”刘公子放下筷子,来到妇人面前,用命令的口气说,“端着碗,拿着箸,喂到自己嘴里。” 刘公子说着话,开始解灰长衫的黑色疙瘩盘扣。 “刘公子!”妇人见了顿时惊慌失措,将碗箸置于案板上,急迈金莲将妞妞紧抱在怀里。“你要做什么?” “娘亲,你也吃。”妞妞小手着箸挑起一根红薯面条。 刘公子的长衫已解开,露出黑***盘扣的对襟短衫。 刘公子一手提着长襟,一手开始解蝴蝶盘扣。 “刘公子,妞妞还小……”胖妇人无助地瘫在地上,抬眼看去,刘公子已敞开短衫,露出的不是男人结实的胸膛,而是半尺宽的白粗布紧束的胸。 “你?”妇人蒙了。 “我们一样。”刘公子解去束胸的白布,给魏夫人验明正身。 刘公子是刘小姐! “刘……小姐,你已十四岁了,何敢如此?”魏夫人来到刘小姐身旁,帮刘小姐缠束胸白布。 刘小姐仅长衫加身,就是死罪。前朝官家明令,无功名者不得穿长衫。违者,斩立决。 而一个女人是不可能有功名的。 “魏夫人,您还是叫我刘公子吧。”刘公子扣着蝴蝶盘扣说。 让魏夫人称呼她刘公子,可以证明她不知情。即使刘小姐东窗事发,也不会牵连魏夫人。 “公子,你……”魏夫人不知道如何发问。 “这个世道,什么都是男人说了算。凭什么?!”刘公子杏眼一瞪,“男人何强于女子?四年前院试,吾高中茂才案首,宁知多少七尺儿郎未及吾这女儿身。此番乡试,我定摘解元桂冠。扬巾帼红裙。” “哥哥,快来吃。”妞妞在叫公子。 “宋琦,快来看!”芙蓉在窗户边叫宋琦。 “怎么了?”宋琦走过去,向楼下看去。 一道道明亮的手电筒发出的光柱,横七竖八在黑暗的夜幕里肆意地挥舞。 楼口还停着几辆红蓝警灯交替闪烁着的警车,刺耳的警笛声“呜哇呜哇”乱叫,掩盖了吵杂的吆喝声。 第120章 想抓捕宋琦 “可能出啥事了,抓逃犯吧。”宋琦不以为意。 “有五十多人吧?”俞嫚媛问宋琦。 “差不多,一个治安分队。”宋琦答。 “我来数数。”姚舞也趴了过来。 “有你什么事儿?赶快去写去。”宋琦训姚舞。 “姚姚,还剩下几个字?”芙蓉问。 “不知道。”姚舞说着话,老老实实的回到座位上,“我五个字一块写的。” “当当当。”急促的敲门声。 “小琦,是我。”许伯的声音压得很低。 “许伯好。”姚舞打开门。 “小琦,去我家躲躲,赶快!”许伯没顾上姚舞,拉着走过来的宋琦说。 “许伯怎么了?”宋琦问。 “治安大队的人说你中午把的府东前街饭店砸了,要抓你。”许伯不由分说就要拉宋琦走,“走,快去我那儿躲一下。”。 “谁砸他饭店了?中午我们都在,宋琦就打了经理一下。”芙蓉说。 “就是,把人叫来,跟他对质。”姚舞也说,“是他们抢我们吉他在先。” “许伯,我知道了,您先回去。”宋琦把许伯送到门口,笑着说,“没事。” 一楼。 男一:“报告队长,宋琦住五楼。” 男二:“每层留下六个人,一户三个,进去搜!其余的全上去!” “噔噔噔噔”杂乱的脚步声。 “小琦,真没事?”许伯边退边问。 “没事。许伯你回去吧。”宋琦笑笑,送走许伯。关上门。 三楼。 男三:“我留下,你上去。” 男四:“凭啥?你上去!” 男二:“你!留下!” “你们该干啥就干啥。”宋琦平静地说,“他们问我,就说我下楼买烟去了。” 五楼。 男一:“就是这家。” 男二:“你们三个去对门搜!你,来敲门。” 宋琦向三花伸了个大拇指,转身去了姐姐的屋。 “咣咣咣”拳头砸门声。 “谁!”姚舞喝问。 “开门!警察!”粗暴的男声。 “咚!”皮鞋踢门的声音。 “再不开撬门了啊!”更粗暴的男声。 “来了!”俞嫚媛、芙蓉簇拥着姚舞,打开门。 一群警察蜂拥而入,把三花撞得东倒西歪。 “报告队长,101家没有发现,请求指示。完毕。”对讲机里传来一名警察的声音。 “不许动!”响彻客厅。沙发底下、桌子底下,出现一双双锐利眼睛。 “报告队长,102家没有发现,请求指示。完毕。”对讲机里传来一名警察的声音。 “不许动!”响彻厨房。炉灶下、厨柜中出现一只只摸索的手。 “报告队长,201家没有发现,请求指示。完毕。”对讲机里传来一名警察的声音。 “不许动!”响彻厕所。小厕所一次性塞进四、五个男人。 “报告队长,202家没有发现,请求指示。完毕。”对讲机里传来一名警察的声音。 “不许动!”响彻宋琦的屋子。两个木箱的箱盖被大力掀开,一把把***、*****乌黑的枪口直指箱中杂物。 “报告队长,301家没有发现,请求指示。完毕。”对讲机里传来一名警察的声音。 “不许动!”响彻韩薇的屋子。床底无人,柜中无人,梳妆台下藏不住人。 “报告队长,302家没有发现,请求指示。完毕。”对讲机里传来一名警察的声音。 “不许动!”阳台门开着,空空的阳台,晾衣绳上连件衣服也没有。 “报告队长,401家没有发现,请求指示。完毕。”对讲机里传来一名警察的声音。 看着像一伙警察领头的人问:“宋琦呢?” 是男二的声音。 “报告队长,402家没有发现,请求指示。完毕。”对讲机里传来一名警察的声音。 “不知道!”姚舞捂着胸口。 “中午这丫头也在。晋叔。”中午挨了宋琦一拳的饭店经理,顶着乌青的脑门儿,对男二说。 “报告队长,502家没有发现,请求指示。完毕。”对讲机里传来一名警察的声音。 “下楼去买烟了,你们没碰见他?”芙蓉揉着肩头。 “晋叔。这个丫头片子,中午也有她。”饭店经理凑近男二说。 “呼叫514,呼叫514。”对讲机里传来一名警察的声音。 “你们是哪儿的?”俞嫚媛把一个坐凳子上啃吃西红柿的警察撵起来,揉着膝盖坐了上去。 “市治安大队的。”男一说完,裤兜里掏出一把***手枪“啪”地拍在桌上。 “证件呢?”俞嫚媛厉声问道。 “小晋,她是谁?”男二问饭店经理。 “不知道,没见过,中午她没在。叔。”饭店经理小晋回答。 “呼叫514。501有发现没有?需要增援吗?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完毕。”对讲机里传来一名警察的声音。 “呼叫514。501进展如何?请求下一步行动指示,请回复。完毕。”对讲机里传来一名警察的声音。 第121章有搜查令吗 “让他们统统上来!把对讲机都关掉!吵死了!” 男二在空沙发上坐下,随手捏了个西红柿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搜查502的警察涌了进来,他们离得最近,三人中有一人还抢到一个西红柿。 许伯也跟了过来,却被一众警察粗暴地“请”回自家门口。 “你叫什么?你父母叫什么?在哪里工作?”男二抹抹嘴问俞嫚媛。 审问罪犯的口气,很专业,很地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俞嫚媛低头揉膝盖,头也没抬,“警员编号514说你们是治安大队的,你们就是了?证件呢?” 男一闻言,赶忙用手捂住胸牌。 陆续又有几名警察挤进屋,使原本就拥挤的屋子,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再后来来的警察,只能站在门外过道和楼梯上了。 警员太多,一直排到三楼才站完。 “你,给她看。”男二随便命令着一个警察。 “队长,我忘带了。”警号146的警察在男二的耳边低声地说。 “514,你的给她看。”男二的声音不容反驳。 “是。”警号514的警察用捂胸牌的手,从制服上口袋不情愿的掏出一个小红本,在俞嫚媛的眼前晃了一下,问:“看见没?” “没看见。”俞嫚媛不吃这一套。 “给她。”男二下达命令。 514把证件放到桌子上,拿回配枪,揣进裤兜里。 俞嫚媛拿起,翻开看了看,扔到桌上说,“它证明你是潶坔市治安大队编号514的一名见习警员。但你的警衔挂的可是二级警员,是不是出趟任务,回去就一升级?” “这不关你的事儿。我问你,宋琦呢?”男二有些不耐烦了。“回答问题,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可以不回答。”俞嫚媛端坐身子,“就算你们是治安大队的,在执行任务。但是执法证,我没见到;擅入民宅,应该有搜查令吧?搜查令我也没见到。你凭什么让我们配合你的工作?” “你们来宋琦家干什么?”男二转而问芙蓉和姚舞。 “瞎啊!看不见一桌子书本?我们在写作业!还问我们来干什么。”姚舞没好气地回怼。 “报告队长,三楼抓获两名可疑分子,是否带上来?”警号146警察进来汇报。 “押进来!”男二下令。 “是。”146又溜了出去。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你们的父母叫什么?都在哪里工作?”男二把网撒大,连带芙蓉和姚舞一起问。 “我叫柳芙蓉,我爸柳丁牛,在军工723所工作。”芙蓉老老实实地回答。 柳丁牛,军字头723所副所长。金所长驾鹤西游,柳副所长是最热门的所长候选人。 这不是一个治安副队长能惹得起的主儿。 “我是俞嫚媛,我爸,”俞嫚媛看着男二,一字一顿地说,“俞,天,雄。” 潶坔俞大检察长!是连治安大队大队长也要礼让三分、俯首称臣的主儿。 男二这个在治安大队副队长队伍中排到末尾的小虾米,就更别提了。 冷汗从男二发际中滚出,今天一系列的行为都严重违规。 首先,警车、人员动静太大,严重扰民; 其次,无证搜查各家名户; 还有出警五十余名抓捕一名初中生,有浪费警力之嫌; 再有还违反了《大夏民国枪支管理条例》…… 这一条条很难抵赖。让对面的小丫头回家参一本,违法乱纪的帽子一扣,自己这副队长算是当到头了,甚至这身虎皮也难保。 三个丫头一个比一个牛气,说话最横的那胖丫头,还是别问了,少些麻烦。想到此,男二晋副队长果断下达命令:“收队!” “叔,这就算了?”饭店经理拉着他晋叔的警服问。 “那你留下,等宋琦回来。”晋副队长都想踹这个不长眼的侄子了。 “报告队长,两名嫌犯带到。”146逆流而进,在男二耳边小声说,“对面的老头说,两人是他侄子,是来找他们叔的。” “人家的侄子就让人家回家,领我这儿干什么?”男二有些气恼,这些属下只会添乱。 “是。”这名警察一个立正,然后对正与许伯拉扯的警察们说,“放了。” “三位小姑娘,晋某任务在身,多有得罪啊。”晋副队长和蔼地说,“这件事肯定是误会,我回去一定彻彻底底地严查。” …… 警察走后不久,三花正在感慨,敲门声响起。 “宋琦回来了。”姚舞座位离门最近,“蹭”一下就窜过去打开门。 门口是许伯带着两个脸上、身上带着瘀伤的年青人。 “杨小兵?李大庆?你们怎么来了?”姚舞认出来这二人是黑哥的手下,那晚在钢厂单身楼,领她和芙蓉参观单身楼的就是他俩。 “真的是你们俩?”芙蓉也凑过来。“你们是许伯的侄子?” 俩青年哭丧着脸摇摇头。 第122章黑哥中枪了 “你们认识就好。”话这么说,但许伯仍不放心离开,掩上门,站到一边,笑着说,“我猜就是找宋琦的,不说是我侄儿,警察就把他们带走了。” “许伯,请坐。”俞嫚媛给许伯搬来凳子。 “谢谢伯伯。”杨小兵和李大庆向许伯致谢。 “你俩怎么找到这儿了?”姚舞问。 “发生什么事了?”芙蓉问。 杨小兵和李大庆相互看了一眼,没吭声。 “先坐吧,等一会儿宋琦就回来了。”芙蓉和俞嫚媛把桌子移开,沙发归位。 “来,喝水。”姚舞倒了几杯白开水,给沙发上的杨小兵和李大庆。 “给,许伯,请喝水。”俞嫚媛给许伯端了一杯。 在许伯推辞道谢间,大门被推开,宋琦走了进来。 “小琦,你回来了。”许伯起身,“我回去了,你们聊。” “许伯,再坐会儿吧。”宋琦客气。 “我得下去看看我的辣椒,这些瘪犊子不知道把我辣椒糟蹋成什么样了。”许伯谢过众人挽留,回家拿手电筒去了。 “瘪犊子”是大夏以北地域的方言,指刚出生没骨气的小牛,常用来骂人。 因为极北地区从夏倭之战后,一直被倭国人事实侵占,国人虽愤慨,却也无可奈何。 普通老百姓也只能在言语中,带些许极北之地的方言,以表达不忘故土的拳拳赤子之心、殷殷桑梓之情。 “芙蓉,你们去俺姐那屋先等一会儿。”宋琦让三花回避。 芙蓉俞嫚媛拿上纸笔,带姚舞进屋写“作业”去了。 “怎么了?”待姚舞她们进屋关上门后,宋琦问。 “宋琦哥,你救救黑哥。”杨小兵跪在地上,哭了。 “宋琦哥,黑哥中枪了。”李大庆离开沙发,也要下跪,被宋琦拉住,摁到沙发上。同时又提起杨小兵,放进沙发中。 “从头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宋琦问, “昨天星期五,是矿山厂的周未,厂子为欢迎那帮狗日的倭国人,在矿山厂俱乐部举办了舞会。”杨小兵哭泣地说,“俺们就在舞池跟倭国人干起来了,开始我们人多,也没吃亏……” 为避免市面在假日过于拥挤,大厂的休息日是错开的,比如,矿山机械厂休息星期六,钢厂休息星期一。 “后来,这些瘪犊子倭国人掏枪了,我们伤了好几个,矿山厂那边还死了一个兄弟。”李大庆两眼冒火,“我们也有枪,但只有二把猎枪和一把鸟铳。他们每人一把,二十多把枪,把我们打惨了。” “后来呢?”宋琦问。 “后来市治安大队去了,把我们的人和倭国人都抓了起来。俺俩趁乱跑了。”杨小兵恨恨地说,“今天早上,二十四个倭国人全放了,咱们的人都还在里头关着。黑哥肩头中了一枪,也被关在里头,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市治安大队谁带队去的?”宋琦问。 “姓聂的副队长。”杨小兵说完又接着说,“不是刚才这个,好像是这个的哥,是不是亲的我不知道。” 这个姓聂的,应该是分局肖主任提到的聂副队长。 “他们用的什么枪?”宋琦问。 “手枪。全是一样的手枪。”杨小兵回答。 “什么型号?”宋琦问。 见二人互相看看没说话,宋琦又问,“大还是小?” “小,可小一点儿。”两人回答,还用手比划着枪的大小。 “刚才,我以为他们是因为这事来抓你的。”杨小兵说,“后来打听了,知道不是,才敢上来找你。” “矿山厂那个尤龙,一直在医院,屁事儿都不知道,也被治安大队抓走了。” “以后类似这情况,你俩上来一个,下面留一个。知道不?”宋琦说。 “记住了,宋琦哥。”二人点头。 “瞎叫什么,我的俩哥。我比你们小多了,叫我老弟。”宋琦想着捞人的办法。 赵叔远在东戴河;魏叔又有麻烦,没准现在人已押往首都;燕姑人影都找不到,找谁呢? “老弟,怎么办?”杨小兵试探着问。 “你俩晚上有地方没?没了,在我这儿挤挤。”宋琦想到了一个人,“明天我去省城找个人,应该能把人捞出来。” 宋体想到的是潶山省军区督军郑承。 “那就好。黑哥有希望了。”李大庆说。 “我们有地方住,黑哥的事就拜托你老弟了。”杨小兵双手合什,谢个不停。 “那我们走了,老弟多费心。先谢谢了。”二人告辞。 “你俩能分开住最好,别让他们一锅端了。”宋琦叮嘱。“明晚八点,在俺家房后那棵栎树下等我消息。” “好。”二人一前一后离去。 “我回去问问我爸?”俞嫚媛问宋琦。 “都在偷听?”宋琦看着三花。 “我也问问?”芙蓉试探地说。 “你们听到了,就当没听见。这事不许向任何人说。”宋琦沉下脸。 “不问就是了。”芙蓉拉着宋琦的胳膊。 “这事要是闹大了,牵扯的人多了,当官的谁都下不来台,结果就会有更多的大夏人陪葬。”宋琦缓了缓严厉的表情,说,“都把这事忘了,不要再提。姚姚,作业写完没?” “写完了,你检查吧?”姚舞举起手中的纸。 “你自己记住,别再写错就行了,我检查它干嘛?”宋琦笑笑,“好了,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 “哦。”三花不情愿,但的确太晚了,即便明天不用上学。 …… 第123章学校锁门了 1984年5月6日星期日00:00分。阴历四月初六,甲子时,冲马,煞南。 四人行,宋琦带着芙蓉居中,姚舞、俞嫚媛骑单车分列左右。 “明天我出去办些事儿,不会在家……”宋琦说。 “知道。”芙蓉和姚舞应答。 “你俩到了,芙蓉,来骑你的车,回去吧。”在723所家属院门口,俞嫚媛扎好车,“宋琦,带我回学校,好吗?” “好。”宋琦放下芙蓉,换上俞嫚媛。 “回家都早点睡啊。”俞嫚媛吩咐二花。 “你也是哦。”姚舞回复。 “走吧。”俞嫚媛说。 “走。”宋琦骑上车子。 刚骑五、六分钟,后座的俞嫚媛拍着宋琦的背说,“停下,停下。” “怎么了?”宋琦。捏闸、停车、单脚支地。 “呀!十二点多了!”俞嫚媛点亮表盘,“学校锁门进不去了。” “翻进去。”宋琦说。 “那是你,我可翻不过去。”俞嫚媛说。 “那怎么办?我送你回家。”宋琦说。 “不行。到家一点多了,明天我咋给我爸解释?”俞嫚媛说。 “去芙蓉或姚舞家挤一晚?”宋琦问。 “刚才一块儿去还行,现在再去,算啥?”俞嫚媛说。 女孩子一旦否定你说的所有提议,那就是告诉你:她已经有不可更改的主意了。 宋琦没吭声,等着俞嫚媛说话。 “对了,去你那儿吧,你姐的屋不是空着吗?”俞嫚媛仿若刚想起来似的,“正好我有些话要问你。” “行。”宋琦想了想说。 “走吧。” “想问我什么?问呗。”宋琦骑着车。 “你是南国人吧?”俞嫚媛问的第一个问题。 “是,芙蓉她们给你说的吧?我在南国一直到小学毕业前才来大夏。” “在她们说之前,我就猜了。”俞嫚媛说,“记不记得我说你很像我心中熟悉的一个人?” “记得,我还想着哪天问你呢,什么叫心中熟悉?”宋琦说。 “有些人不存在于现实中,只存在于书里、电影电视、传说里。当你对书或其它什么,很熟悉的时候,对其中的人物也会很熟悉。”俞嫚媛说,“这些人就是我说的心中熟悉的人。” “哦。我很像你熟悉的某一本书里熟悉的人物?”宋琦说,“就是《囹圄中的女人们》那本书里穿针引线的那个人?” “是。”俞嫚媛拍拍宋琦后背,“你真应该看看那本书。” “我答应过一个人,不看那本书。”宋琦说。 “谁?” …… 回到宋琦家,俞嫚媛向宋琦要了条新毛巾就占着厨房不出来了。 开火,烧开水;反复烫毛巾,打香皂洗毛巾;毛巾上打香皂擦脸,温水洗脸;没新牙刷,也不知怎么的就把牙刷了;最后打扫的是耳后、脖子等处,细细清理。使本来就十分好看的一张脸又平添二分天然。 “宋琦,有拖鞋没?借我用一下。”俞嫚媛在厨房问。 “用俺姐的吧。”宋琦拎来一双塑料拖鞋。 “谢谢。”俞嫚媛坐在小板凳上,两只白白的脚丫子泡在热水里。 宋琦看过去,陶瓷洗脸盆变成铁盆,两只泡在热水中的脚丫也小了许多,那是妞妞的一双小胖脚。 刘公子正蹲在地上给妞妞洗脚。 “这如何使得……”胖胖的魏夫人在地上左右转圈。 妞妞的脚洗完,刘公子也不换水,坐在床沿直接把一对金莲泡进盆里。 “哥哥,我喜欢你。”妞妞趴在刘公子腿上。 “妞妞真乖,我也……”刘公子的话被宋琦强行中止。 眼前的一切又恢复过来,俞嫚媛已趿拉上拖鞋,正在淘洗擦脚巾。 “还好,没再吐露出什么。”宋琦暗按心口。 “失望了吧?”俞嫚媛将厨房收拾利索,笑着问宋琦。 “失什么望?”宋琦不解。 “装吧。”俞嫚媛一摆手,洗漱间我用完了,该你了。 “莫名其妙。”宋琦不去理会,封了火,用凉水洗了一把脸。 “我坐着洗个脚,你靠一旁站那么久,你个子还那么高,你说你想看啥?”俞嫚媛躺到床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喊着嫚媛真乖。啧啧,我紧口体恤让你失望了。你还不承认?” “体恤什么?”门外宋琦问。 “我牛仔裤到脖子之间的成形布料,就是体恤衫。”俞嫚媛解释,“这是你们北国的话,管这种衣服叫体恤衫,也叫t恤。英文字母的t。” “我刚说你乖?还说什么了?”宋琦问。 “没了。”俞嫚媛说。 “哦,那你睡吧。”门外宋琦探手拉灭灯,关上房门。 “你也睡吗?宋琦。”俞嫚媛问。 “嗯。”宋琦无奈,心中的计划只能稍做延时。 “哒哒。”俞嫚媛拖鞋踩地声传入宋琦耳中。 宋琪扯绳支“床”。 俞嫚媛倚门而立。 “干什么?”宋琦问。 “你能跳那么高?”俞嫚媛惊讶的看着在铁环上系绳的宋琦。 “你怎么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俞嫚媛更惊奇。 第124章血债血偿 “赶快睡觉去,我要休息了,偷看别人睡觉,可不是好习惯。”宋琦跃身上“床”。 “我就偷看你睡觉。”俞嫚媛好奇地看着,躺在绳子上的宋琦,比自己躺在床上还稳当。“大不了你偷看回去。” “床”左右轻摇。 宋琦笑了,“早点儿睡吧。顺便把门带上,晚安。” “你们学校运动会,跳高冠军是不是年年都是你的?”俞嫚媛问。 回应她的是宋琦轻微的鼾声。 “没劲。” 趿拉拖鞋的声音响起。关门声音传来。 拖鞋落地声…… 待姐姐屋的呼吸声轻微平稳后,宋琦无声地下了“床”,换了件黑衬衫,又从箱中拿了支手电筒,悄悄地溜出了门。 宋琦出了院门,第一站就是府东前街饭店。 宋琦去前街饭店当然不是为了报复,只是借一样东西而已。 十二双先秦称为梜、汉代称为箸、明代称为筷、前朝复称著,如今叫筷子的食具。 宋琦之所以借前街饭店的筷子,不是因为饭店筷子长都是标准的七寸六分,也不是因为它们一头圆一头方体现了古人天圆地方的思想,而另有两个原因: 一是家里的筷子太少,没有十来双; 二是家里的筷子不够脏。 宋琦轻易得手后,骑车来到矿山机械厂豪华的招待所。 时间太晚了,宋琦没有打扰招待所工作人员,而是直接爬墙而入。 倭国人手笔很大,来矿山机械厂采购总是包下整个招待所。 宋琦绕过厕所、餐厅、布草间等,见到客房,便潜入搜寻。 宋琦从窗户进入一间客房,床上躺着两个人。 被单裹着的一个女人,旁边精光的是个胖矬男人。 宋琦在两人前额猛击一掌,打昏二人。 打开手电筒查看。 男人是倭人。 女人是大厦、南国或西州的,或许极北之地来的也未可知。 宋琦不理会这个为了某种利益与倭人苟且的同胞,在房间内四处寻找起来。 搜了一个遍,没找到枪支。 宋琦站到倭人身旁,先用筷子在胖矬倭人的内关穴、神门穴、三阴交等穴位一一戳了几下,让其继续昏睡。 接着宋琦又戳破其委中放血,起镇痛作用。目地当然不是缓解他的痛苦,为的是大半夜的别吵醒瞌睡的猫猫狗狗。 最后,宋琦用筷子插穿倭人的肩胛骨,将其钉在床上。 做完这一切,宋琦从窗户出去,去了下一间。 …… 从一楼到四楼,宋琦进的房间大多是一男一女,男的倭人,女的非倭人。其中有一间,倒是省了宋琦些许事儿,两个男倭人同榻而眠,使宋琦在一间房就办了两间房的事儿。 宋琦捏着手里仅剩的一只筷子,沿墙来到最后一间未搜的房间。 房间面积比别的客房大许多,布局也更豪华一些。 穿过宽大的会客厅,宋琦来到卧室。 男的是倭人,脚上有伤,包扎得像个大蹄膀,高高地吊了起来。 倭人两边是两个女人。宋琦也没在意,一路过来,凡受伤的倭人身边都是两个女人,这好像是伤者专有的福利。 宋琦先将他们打晕,然后在屋里寻找,很快,在床头柜里找到三十余把仿84式手枪。 在另一个床头柜找到了六十多个空弹匣及五个子弹盒。 一个子弹盒可装100发762mm子弹,除去昨天用的,还有近500发子弹。 军械战时下发各作战单位,平时集中,枪弹分离管理。这他妈是军队的作派! 现在宋琦在思考一个问题:昨天这帮倭人是直接携带武器去舞厅跳舞呢?还是打斗以后,现取,临时分发? 后一种可能性不大,枪弹分离,弹匣押子弹需要大量时间。 如果倭人带枪前去舞厅的话,那么就有两种可能存在:一,倭人外出必携枪带弹,这是习惯,也是纪律;二,钢厂廿八罗汉帮或矿山机械厂猛虎帮里有内奸。 宋琦想不出头绪,索性不想了,交给督军去考虑吧。 既然枪弹在你的房间,那么你就是这伙人的头。昨天死去同胞的命就由你来偿吧。 宋琦毫不犹豫地一手将筷子对准倭人的百会穴,另一只以掌代锤水平一击。 “卟”的一声闷响,倭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就去找他们的“疼骡”诉苦去了。 宋琦打开手电筒,惊讶的发现,两女的其中一个竟然是酒窝迷人的史风云。 想到史风云曾说她在矿山机械厂上职高,疑惑便减了几分。 另一个女孩是趴着睡的,宋琦刚才的击打也在后脑脖颈处发的力。 看着女孩微微泛红后颈,宋琦猛然冒出似曾相识的感觉。连忙把女孩翻过身,仔细看了看,那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宋琦向窗外看了看,天色已有向亮的蠢动。 宋琦将床上三人身上的薄单拽下,铺在地上。 又将手枪、弹匣和子弹各取一枚揣进兜里。其余的用薄单紧包成包袱状,顺窗扔到楼下松软的泥土上。 宋琦来到会客厅,正要跃窗而下,耳畔传来一阵轻微的出气声。 第125章似曾相识 宋琦回身来到卧室。 “我知道你醒了。你应该受过特殊且残酷的抗击打训练,而且时间不短。”宋琦坐到床沿,背对着史风云,说,“解释一下吧,史风云,你为什么出现在金所长的哭丧队伍中?” “我……”黑暗中。史风云瑟瑟发抖。 令史风云害怕的是宋琦身上散发出诛人心魄的杀意。 “你的遗言就一个字吗?”宋琦冷冷的说,杀意更浓。 “齐白,你带我走吧。”史风云无声地哭了,不顾宋琦身上凛冽的寒意,从背后紧紧抱住宋琦。 “这招没用。”宋琦也不动手,双肩内力外放,将史风云推倒在死掉的倭人身上。 “我是倭国人,是午征组派到大夏的特工人员。我从小在南国长大,之后来到北国,我对倭国本就没什么感情,只是身为倭国人,不得不如此。”史风云梨花带雨,声音却很小。 “你的倭人痣,能消失在两个酒窝里;你的倭人心,会消失在哪里?”宋琦问。 “齐白的心里。”史风云声音不大,但听着很坚决。 “你穿上衣服,趁现在没人发觉,沿414房间后窗的树下去,把刚才扔下去的枪,藏起来。拿回家也行,挖坑埋起来也行。”宋琦说。 “然后呢?”史风云问。 “九点二十,在大杂院门口等我。”宋琦说完站起身。 “她怎么办?”史风云声带杀意。 “不要动那个女孩!”宋琦低喝,“服从任何命令,是你现在唯一的选择。” “是。”史风云低眉顺目。 宋琦实在找不到那缕似曾相识的来源。于是转到女孩身前,再次打开手电筒,仔细地端详起那张依旧非常陌生的脸。 女孩十六、七岁,乌发如月光洒在枕头、额头和雪白的肩头上。眉宇间笼罩着迷雾般的忧愁,睫毛既长又密,眼角仿佛还有泪花,鼻梁直挺,皓齿咬着下唇。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宋琦能想到的便只有这句。 “其实肥田少佐的伤不在脚上。”史风云穿了件印几朵深红色玫瑰的黑色长袖体恤,坐在床上说,“你就是不杀他,他回国也活不下去。” 宋琦原以为这个肥田穿的是倭国仿大夏古代的裈弄得跟尿片一样的兜裆裤衩,听史风云这么一说,才注意到,原来是纱布里三层外三层裹出来的兜裆布。 很明显史风云会错意了。宋琦也没说什么,关了手电筒,伸指在女孩身上各处点了几下。说,“你的功力从树上下去没问题,但她不行。她过一会儿就醒,你想办法带她出去。我先走了。另外,在大夏叫我宋琦。” 说完,宋琦去了会客厅,从窗户一跃而下。 在卧房小窗边的史风云,只见大鸟在空中平滑了很久,才徐徐降落。 “啊?”女孩醒了过来,身边的男人比昨晚凉了许多。 “别叫,叫,我杀了你!”黑暗中史风云吓唬女孩。 “姐,这是怎么回事?”女孩上牙打下牙,哆里哆嗦地说。 “跟你说不清。”史风云摸索着穿好衣服,“给你两分钟赶快把衣服穿好!” “看不见。”女孩带着哭腔。 史风云不理会,开始摸鞋穿鞋了。 女孩略一犹豫,赶快爬起来,在床尾摸索起自己的衣服来。 不久,两人穿戴齐整,史风云牵着女孩的手悄悄地溜出门。 矿山机械厂的招待所虽然只有四层高,却配有两部电梯。 史风云和女孩自然不敢坐电梯,在走步梯下楼前,史风云把两部电梯都按了一下,然后二人在电梯下行的声音掩盖下,下了楼。 在出步梯口前,史风云拉住女孩,比了个禁声,率先蹲下。 女孩见状也跟着了蹲了下来。 一部电梯无缘无故下来,可能是故障。两部电梯先后都下来,而且都没人,就有些不正常了。 招待所的值班人看看四周,没发现异常,便壮着胆子去电梯前查看。 史风云一拉女孩,二人趁机猫着腰悄悄溜出了招待所。 “你叫什么?”史风云问女孩。 “毕芳。”女孩眨着大眼晴问“你叫什么?” “毕芳,跟我走。”史风云拉住她的手就走。 “去哪儿?”毕芳不情愿地问。 “那个倭国人死了,你知道不?”史风云在毕方耳边低声说。 “啊?呜。”毕方刚一张嘴就被早有谁备的史风云捂住了嘴。 “不想死,就跟我走。”史风云放开手,又添了一句,“不许吭声。” 两人转到招待所楼后,来到宋琦扔下来的包袱前。 “背上它,跟我走。”史风云命令道。 “什么东西?这么沉。”毕方将包袱扛上肩,问,“去哪?” “哪儿来那么话,跟我走。”史风云一瞪眼。 天微微有些亮光,虽然鱼肚白还未现身,但光亮足够毕芳看清史风云那双想杀人的眼。 “我骑车来的。”毕芳声音很小。 “你不早说。”史风云声音不小。 史风云是倭人开汽车从移民村接过来的。 毕芳是从职高自己骑车来的。 …… 第126章夜半去哪了 宋琦回到大杂院的时候,许伯一家刚出摊儿。 “宋琦?”许玉红先看到宋琦。 “玉红姐早。”宋琦笑着停下车子。 这个点儿,别说院门口,就连大马路上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宋琦骑车一出现,就被一家人发现了。 “许伯、许伯母早。” “小琦,等一会儿火上来了,我先给你炸几根油条吃。”许伯热情地招呼着。 许伯母用芭蕉扇扇着炉口,说,“小琦,先坐下。豆浆马上就滚了,盛一碗你先喝着。” “不了许伯、许伯母,我先回去,晚一会儿再来。”宋琦骑上车,“玉红姐,等会儿见啊。” 宋琦骑到楼下,发现自家客厅、厨房的灯亮着。 “去哪儿了?宋琦。”俞嫚媛盘腿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姐姐的黑衬衣。 “需要向你汇报吗?”宋琦去厨房洗手,见火上烧着水。“我还没问你呢,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 “我饿了,睡不着。”俞嫚媛打着哈欠说,“厨房翻了半天,啥吃的也没。我琢磨着下点儿挂面。将就吃算了。” “许伯在院门口摆摊卖豆浆油条。我刚才帮着出摊儿来着。”宋琦用毛巾擦着手说,“一会儿火上来了,我去买点油条和豆浆,你是先接着睡,到点儿起来吃?还是吃了接着睡?” “现在几点?”俞嫚媛问,撸撸袖子,露出光滑雪白的小臂说,“我睡觉不戴表,不舒服。” “四点三刻。”宋琦看看表。 “五点差一刻,不当不正。”俞嫚媛又打了个哈欠,“吃了睡。能多睡一会儿。” “好,我下去打点豆浆。”宋琦去厨房,挂好毛巾,拿了个小锅。“你能吃几根油条?” “二根?一根半?”俞嫚媛问。 “好,我下去了,许伯那儿要是没好,我还得等一阵,你别着急啊。”宋琦下了楼。 这家伙半夜去哪儿了? 俞嫚媛长期住校,好、坏习惯都养了一堆。半夜三点半左右上趟厕所,便是其中不好不坏的习惯之一。 一小时前,俞嫚媛厕所出来,想看看宋琦睡熟了会不会掉下来。结果发现绳子上,根本就没有人。 老琢磨这家伙会去哪儿,俞嫚媛厕所归来就再也睡不踏实了。 刚才好不容易有点儿瞌睡劲,又被不争气的肚子给饿得清醒了。 打算煮点挂面,水还没烧开,宋琦就回来了。 这家伙大半夜到底去哪儿了?真的是帮对门许伯出摊吗?一个早饭摊三点半就得出摊吗? “没睡着吧?你。”宋琦端着锅,反扣的锅盖上放个一个小筐,柳条框里有六根油条。 “挺快嘛。”俞嫚媛跳下沙发,坐到桌前的凳子上,摆出一副开吃的架势。 “那是摊儿出得早嘛。”宋琦去厨房拿了碗筷。 豆浆一人一大碗,油条每天吃了三根。 “啊!完了,吃太饱了睡不着了。”俞嫚媛打着嗝。 “睡去吧,你明天不上学,想睡啥时候都行。”宋琦收拾碗筷,刷锅洗碗。“我明天还有事。” “宋琦,你姐多大了?”俞嫚媛依着厨房门问。 “问这干嘛?”宋琦反问。 “我穿你姐的衣服,感觉你姐跟我身高胖瘦差不多。所以我问问。”俞嫚媛说,“主要是吃太饱,不困了。” “大半轮。”宋琦说。 “二十一了啊!孩子多大了?咱外甥还是咱外甥女?”俞嫚媛问题真多。 “还没结婚呢。”宋琦说,“要不你帮个忙,在你爸的检察院帮我姐找一个?” “行啊。我想想,谁最合适。”俞嫚媛的脑子里开始放幻灯片了。 “你慢慢想吧,我去睡觉了。”宋琦洗手,擦手。 “你姐叫什么?”俞嫚媛问,“我给人家介绍对象,总不能说是宋琦的姐姐吧?” “韩薇。”宋琦回屋上“床”。告诉俞嫚媛,是报答她帮自己补齐了缺失的那一段记忆。 “你们怎么不一姓,啊?什么?韩!薇!”俞嫚媛这下彻底不瞌睡了。 “你说谁?”俞嫚媛追进宋琦的屋子,拍着宋琦问,“是《囹圄中的女人们》的作者吗?她和《whitetransparentsoul》的词曲作者是一个人吗?” “是,我姐就是那本书的作者。”宋琦使出千斤坠,将意、气、力集于身体与绳子的接触点上,不然非得让俞嫚媛给晃下去不可。“是,我姐就是那首歌的曲作者。那首歌没有歌词。行了吧,让我睡觉,好吗?” “《囹圄中的女人们》是我小妈从我爸办公室偷的,小妈看书被我看着了,我才看到了这本书。《whitetransparentsoul》是我无意中看见一张通缉令,才知道的。”俞嫚媛晃着宋琦说,“你姐还有什么书或其他别的什么?告诉我嘛。琦哥哥。” “我困死了,你让我先睡一觉,睡醒了告诉你。”宋琦不是很困,主要是累,太累。体能消耗太大,需要休息。 “琦哥哥,我现在就想听?” 第127章一切听小琦 “其实我姐很少用“韩微”这个本名做笔名。我印象中,《囹圄中的女人》是我姐唯一一次用本名。至于《whitetransparentsoul》这支曲子,我姐知道要被禁,作曲者要被通缉,所以才用了本名。因为怕警察调查起来麻烦,抓错人。”宋琦不想耽误明天的事儿,遂给俞嫚媛讲道:“我姐写了很多书,用了很多笔名,从来没有二本书是同一个笔名。只是这些书大部分在大夏都被禁了,不过禁不禁跟我没关系,反正我姐也不许我看。对了,我姐还是发明家,在南北国都有一堆专利,同样也另起了一堆名字。还有问题没了?我睡着了啊。” 宋琦调息,沉气,入定。 “琦哥哥,你给我说几本你姐写的书名嘛。”俞嫚媛在撒娇。“一本也行。” 宋琦没有理会。 “琦哥哥,琦哥哥,宋琦!”俞嫚媛伸手轻推宋琦,却发现宋琦宛如一块巨石,又沉、又硬,还冰冰凉。 俞嫚媛伸手指去探宋琦的鼻息。还好有缓慢的的进气,有迟缓的出气,就是间隔长得有点儿吓人。 “二十二世纪的雨。”宋琦如梦呓般吐了几个字。 “《二十二世纪的雨》,好,我记住了。”俞嫚媛退出宋琦的屋子,“宋琦,不打扰你了,你睡吧。” …… 宋琦睡得很沉,直到八点整才醒来,俞嫚媛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宋琦见姐姐屋被收拾的整整齐齐,昨晚俞嫚媛穿的黑衬衫也洗干净挂在阳台的晾衣绳上,从地上的水渍印迹上判断俞嫚媛走了已经好一会儿了。 宋琦洗漱完,冲了个凉水澡,换了换衣服,便出了门。 出院门时,宋琦与许伯一家打了招呼,便去了钢厂保卫处。 “宋琦,摊有麻烦了?”赵叔的政务秘书小黄见宋琦一大早就来到办公室,忙问。 “黄秘书,不是摊上的事。摊儿有事儿也得等到治安大队上班不是。”宋琦笑笑说,“我来是问一下,咱保卫处今天有去省城的车没有?” “你要去省城?”黄秘书拿起一个本子,刚翻了一页,便说,“今天周末,不会有车去省城。” “哦,我忘了。黄秘书,对不起,打扰了。”宋琦鞠一躬,“我去别处问问。” “你别去烦我老丈人了,宋琦,你想去省城,我请示一下。”黄秘书拿起电话拨了个号。 黄秘书是分局肖主任的女婿。宋琦在这儿找不着车,就该去找他老丈人了。 “请问您要接哪里?”听筒里传来女话务员的声音。 “东戴河干部疗养院。”黄秘书回应。 “老丈人他们忙得很,市局今天要跟治安大队掰腕子。”黄秘书边等着电话接通边跟宋琦说着话,“你不知道矿山厂又出大事儿了。前天跟倭国人发生枪战,死了一个大夏人;今早又死了一个倭国人,伤了好几个。现在,治安大队和市局在争办案权。” “打给赵叔?”宋琦问。 黄秘书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向宋琦摇摇,十一宋琦不要出声。“是东戴河干部疗养院吗?我是潶坔钢厂保卫处,麻烦找您找一下赵处长。” “你等着。”一个老头的声音。 “你叔临走交代过,你要去省城,得向他请示。”黄秘书歉意的说。 “喂?”听筒里传来赵叔的声音。 “赵处,我小黄,宋琦想去省城。”黄秘书站得笔直。 “什么时候?”赵处长问。 “什么时候?”小黄问宋琦。 “现在。”宋琦看着表,八点半。 “把电话给小琦。”赵处长的声音。 “宋琦,赵叔让你接电话。”黄秘书把电话递给宋琦。 “赵叔。”宋琦说。 “你魏叔进首都述职,还没回军区。我在首都也没见到他。”赵叔低沉的声音:“你去省城有什么事?” “赵叔,电话里说不清。”宋琦说。 “到军区找郑督军,郑承。他从前是外事部的,人靠得住。”赵叔像是吸了口烟,又说,“我给他去个电话说一声。” “赵叔,郑督军我们见过。”宋琦说,“三号那天郑叔来潶坔了。” “好。把电话给小黄。”赵处长的声音。 “赵处。”小黄接过电话。 “你立刻交待一下手头的工作,开7180车送小琦去省城。”赵处长言毕又补充一句:“小黄,一切听小琦的。” “是。”小黄立正。 黄秘书是警官学校毕业的,军姿一点不马虎。 放下电话,黄秘书一点儿时间没耽搁,连续打了三、四个电话,交待完工作对宋琦说,“赵处让我送你去省城,一切听从你的指挥。” 宋琦连忙拉住要向他敬礼黄秘书说,“我得听老哥的。” “那咱兄弟走吧,车在车库。”黄秘书说走就走。 “黄哥,有便装吗?”宋琦问。 “有,兄弟稍等。”黄秘书进到办公室里间的小休息室里。 最多两分钟,黄秘书便换装出来了。 上身短袖蓝色t恤,下身深咖啡色小喇叭裤,脚穿黑色松紧口布鞋。 黄秘书看起来非常精干。 第128章宋琦在帮你 “怎么样,出任务穿的便衣。”黄秘书边走边说。 宋琦笑笑跟着黄秘书出了办公室。 “去不?”二人路过走廊里的厕所,黄秘书问。 宋琦摇摇头,黄秘书自己去了。 不一会儿,黄秘书随意地甩着刚洗手,说,“像老百姓了吧?” “一看就是便衣警察。” “嗯?”黄秘书问,“怎么讲?” “外面,像黄哥你这个岁数的年轻人,都穿花t恤,穿纯色的t恤,只穿黑色或白色。”宋琦说。 黄秘书想了片刻,看着宋琦黑红黄粗细道道的短袖,说,“嗯,是这样。” “还有,短袖衫没有掖到裤子里的,除了小学生和公家的人。”宋琦又说。 “还真是啊。”小黄把t恤衣摆从裤带里拽出。“还有吗?” “黄哥,上车再说。”进车库,宋琦一眼看到车牌坔07180的首都产最新款越野吉普车。 “油加满了吗?”黄秘书问一名警员。 “黄秘书,主、副油箱都加满了,这是钥匙。”警员立正,递上车钥匙。 “上车,走了。”黄秘书向宋琦一招手。 “黄秘书,出车本上填什么?”警员拿起一个厚本子做登记状。 “机密。”黄秘书发动吉普。 “现在去哪儿?直接去省城……”保卫处大门口,黄秘书握着方向盘问副驾上的宋琦。 “先到大杂院儿门口。”宋琦看着表说。 上午,9:00。 “兄弟。还有哪里不对?”黄秘书接着刚才的话题发问。 “裤子太保守,跟布鞋也不搭。”宋琦说,“深咖啡色一般岁数大的人穿,喇叭裤没紧包屁股,说明你需要较大的肢体动作的,太紧了会裂开。再有,喇叭口太小。现在年轻人要么不穿喇叭裤,要穿就是大喇叭。” “对呀。当初处里置办这批行头,请专家讨论了好几天呢,早知道让兄弟上台给专家们上上课了。”黄秘书的马屁不着痕迹。 “黄哥,最关键的地方,在你们头上。”宋琦想到牺牲的督上尉,“头发长期戴大檐帽的压痕。” “这个没办法。”黄秘书。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拨弄着短短的头发,“好在哥是秘书,很少便衣 出任务” 拐过弯就是大杂院大门,宋琦说,“黄哥,就在这儿停一下,我走过去。哥把车掉个头,别熄火。”宋琦不可能相信史风云。 下车后,宋琦快步向大杂院走了过去。 大杂院门口,因为有了许伯摆的早饭摊,让门口热闹了许多。 早饭摊上,有两个女孩,面前的豆浆、油条早已吃完,钱也给过了,却仍坐在小凳上,赖着不走。旁边吃饭的人,没凳子坐,只好蹲在那里吃。 由于混混、流氓们夜生活比较丰富,起不了这么早。所以这个点儿来这儿吃饭的,都是老实人家的娃,因而两个女孩就这么坐着,也没人敢上前说什么。包括摊主一家人。 宋琦仔细观察了周边,没有发现异样,便走过去,向许伯一家扔个冷脸,微微摇头,暗示他们,就当不认识自己。 宋琦从两个女孩旁边走过,就像一个路人。 两个女孩正是紧抱床单包袱的史风云和那个令宋琦有似曾相识感觉的女孩。 史风云看到宋琦,连忙拉上毕芳跟了过去。 “她叫毕芳,矿职中二年级学生。我不知道怎么处置她,只好带来让你定夺。”史风云紧跑几步,跟在宋琦后面小声地说。 毕芳远远地走在后面,一步三回头。 宋琦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一辆孤零零的紫色坤车停在路旁。 “你俩骑车来的?”宋琦问。 “她带我。”史风云说。 “把东西给我。”宋琦停下脚,接过包袱,掂量了一下分量。说,“你回去把车钥匙交给摆摊的老伯,什么也不要说。我在前面的路口等你俩。” 宋琦说完,拎着包袱就走。 史风云跑回去,从毕芳手里拿过一串钥匙,又跑到许伯摊上,将钥匙塞到许伯手里。 然后又跑到毕芳旁,拉着毕芳向宋琦的方向跑去。 许伯拿着钥匙先是一愣,看着两个女孩儿去追宋琦,转瞬明白。宋琦是让他帮忙保管车子。 宋琦拎着的包袱坐进吉普车后排。 “兄弟,现在走?”黄秘书扭头问。 “黄哥,等一会儿,还有俩人。”宋琦说着打开包袱,手枪、弹匣、子弹盒都在,检查了一遍,数目不差。 “宋琦,这怎么回事?”黄秘书见状大惊。这批手枪比他们的***精致多了,比处长的77式更小巧。“哪儿来的?” “这是倭人仿制咱们大夏的84式微型自动手枪。”宋琦说着话,从大裆裤的兜里掏出一支枪、一个弹匣和一颗子弹,放到一起,重新包裹好。“黄哥,我只能说这么多。对不住了。” “哥懂。”黄秘书转过身,手把方向盘,坐正。 “来了。”宋琦下车。 史风云和毕芳跑了过来。 “你叫毕芳是吧?”宋琦先开口。 “是。你是谁?”毕芳问。 第129章入夏先遣军 “我叫宋琦。你可以认为,你被宋琦绑架了。”宋琦看到毕芳惊慌失措地瞪着史风云,又接着说,“你也可以认为,宋琦是在帮你,帮你余生免受无穷无尽的审讯。” 毕芳听明白了,宋琦在保护自己。倭人就死在自己身边,自己说一无所知,没人相信。警察的审讯不可避免,可自己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好吧,我跟你们走。”毕芳见宋琦打开了车门,老老实实的坐了上去。 毕芳坐的是副驾位。宋琦和史风云坐在了后排。 “开车吧。”宋琦对黄秘书说。 “好。”黄秘书也是人精,听宋琦连称呼都没有,就明白宋琦不相信这两个女孩,在避忌着她俩。于是打定主意,一路上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吉普车慢慢的驶上马路,速度渐渐快起来。 宋琪从上车就拉住史风云的手,两人紧挨着坐。后排是三人座,虽然宋琦边上还有一个包袱,依然显得很宽松。 主驾和副驾从车内后视镜看去,宋琦和史风云就像一对情侣一样,依偎在一起。 实际上,宋琦正用摩斯码在史风云的手心审问她。 宋琦:午征组? 史风云:午征组是“入夏先遣军”其中一支。从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中取一个字;从《孙子兵法》《用间篇》的前十二个字“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对应取一个字,两个字即为组名。 宋琦:入夏先遣军。 史风云:1945年倭夏停火协议后,倭国虽占居极北,但一直不安宁。近年,倭国决定撕毁协议,再次侵入大夏,先遣军就是为入侵提前做准备。 “宋琦,我车子不会丢吧?”毕芳回身问道。 史风云见宋琦没回答的意思,便凶狠地瞪了一眼毕芳。 毕芳讨了个没趣,便转回身,问黄秘书,“哥,咱们这是去哪儿?” 黄秘书专心开车,没搭理毕芳的意思。 毕芳看看车窗外陌生的环境后,没意思的趴在副驾台上,不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宋琦:先遣军有多少组? 史风云:我只知道有子凡、丑兴等十二个组,其它还有什么组,我不知道。 宋琦:每组多少人? 史风云:不等。多的几百人上千人,少则几十人。 宋琦:都在大夏? 史风云:南国、西州都有。 宋琦:午征组多少人? 史风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其中的十多个人。 宋琦:毕芳是不是午征组的? 史风云:我不知道。昨晚,肥田少佐派车接我到厂招待所的时候,毕芳和一群职中、职高的女学生已经在哪儿了。 宋琦:肥田。 史风云:肥田兽禾,表面身份是倭矿业驻大夏潶山副领事,实际是午征组丁队队长。他是从驻极北第二师团,步兵第三旅团,第二联队,第三大队的大队长的位置选派来大夏。 不等宋琦发问,史风云手指继续点动:午征组下辖十个队,队名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干命名,每队人数不详。 宋琦:招待所里的倭人二十四个,除了午征组还有什么人? 史风云:招待所里只有四楼住的大岛、山口、三浦、相良和肥田五个人是午征组。其余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午征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什么组的。 宋琦:小犬进三。 史风云:不认识。我知道一个叫小犬武雌的王八蛋,是午征组的骨干。 宋琦暂时没什么问的,想撤手,闭目沉思。手却被史风云握住。宋琦也不坚持,任由她攥着。 倭国亡我之心不死,处心积虑要占我国土、屠我同胞。而我们大夏早忘却倭寇仍盗居极北之地,还以天朝上国自居,闲暇宁跟大吴、西州斗法,也不去提防真正的敌人。 这些大夏高层难道不明白吗?大吴高层难道不知唇亡齿寒吗?西州还要立国,难道真的没听过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吗? 宋琦想不明白,却有人想得通透。 潶山省军区的郑承督军就是其中之一。 督军府。 郑督军挂掉赵何处长的电话后,看了看表,按了一下桌上传唤铃。 “报告!”一名战士出现在门口。 “去把孙排长叫来。”郑督军看着手里的文件。 “是。”战士立正,就身回去。 片刻,一声“报告”门外响起。 “进来。”郑督军合上文件,文件封面赫然写着:《大夏民国军事委员会关于给予潶山省原都督魏斯同志撤职处分的决定及任命督军郑承同志暂代都督》。 “督军。”进来的是排长孙晓林。 郑督军把文件放进抽屉里,看来笔直立正的孙排长说,“放松。给你个任务,宋琦要来潶山,你去把他接过来。安全、保密。” “是。保证完成任务。”孙排长立正、敬礼面露喜色。 “他有可能坐坔07180的首都吉普。去吧。”郑督军说。 “明白。”孙排长敬礼转身出去。 又能见到会飞的那小子了,孙排长很高兴。 会飞的宋琦正在吉普车里等着去路边厕所方便的毕芳。 第130章毕芳上厕所 吉普车刚出潶坔地界,毕芳就提出要上厕所小便。沿途三、四个厕所,黄秘书都以他没看见、你看错了为由错了过去。吉普车时速90、100公里,这个理由看起来挺充分。 眼看就到省城地界了,宋琦微微点头,黄秘书就近找了个路边厕所停了车。 毕芳着急下车,却不会开车门。急得双手乱舞。 史风云探身打开车门,看着宋琦。 宋琦使了个眼色,史风云也跟着下车,和毕芳一起向厕所走去。 “兄弟。”黄秘书转身看着宋琦。 宋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黄秘书熄火下车,去了男厕所。 “懒驴上磨屎尿多。”史风云的声音。 “你不也来了。”毕芳的声音和脱裤子的声音。 “快点,臭死了。”史风云半边身子出现在厕所门口。 “有卫生纸没?”毕芳问。 “没有!”史风云答。 “哦。”毕芳提裤子、系皮带“悉悉嗦嗦”的声音。 “走。”史风云站在厕所门外。 毕芳半边身子露出侧所门“嗯”了一声,同时“啪嗒”一声,金属小物件落在硬土地上的声音传到宋琦耳中。声音很轻微,史风云没听见,隔壁男厕所的黄秘书也没听真。 史风云为毕芳打开车门,毕芳坐进副驾。 “司机师傅呢?”毕芳问。 没人回答。 黄秘书已到车门前。 “咱们这是去哪儿?”毕芳问。 黄秘书上了车,打火,吉普车开动。 “极北。”宋琦说。 “啊?那是倭国人的地盘,我不去,我要下车。”毕芳大惊,拨弄着车门,想打开车门。 史风云看着宋琦,得到一个“可以”的眼神。便对毕芳说,“招待所那个倭国人死在咱床上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我就说人是你杀的。” “你说死,就死了?”毕芳开始怀疑了,当时她确实摸到肥田身体有些凉,但也可能是凌晨没盖被子的那种凉。 “爱信不信。”史风云不理毕芳,伸手拉住宋琦的手,跟上厕所前一样的姿势。 “你好像没洗手。”宋琦说。 不用好像,路边的厕所不可能有洗手的水。 史风云尴尬一笑,手依然没松。 “停车!检查!”马路上中间停着两辆警车,十几名警察拦在路旁,一名着二级警司制服的警察向吉普车敬了个礼,走了过来。 宋琪一眼就认出来,警司是郑督军的警卫假扮的,他是那天在市招待所跟倭国人枪战的警卫之一。 黄秘书停车、熄火,摇下车窗。 警司拍拍吉普车帆布顶棚,“下来。” 黄秘书下车。 警司探身看了看车上三人后,回身对黄秘书说,“可以走了。” 黄秘书点头表示感谢,上车,打火、挂一档,等路中两辆警车让开路,便踩油门换二挡开了出去。 “孙排长,目标过一号警戒线。共四人,两男两女。重复,共四人,两男两女。完毕。”警司拿着对讲机说话的声音传到宋琦的耳朵里。 吉普驶出没多远,黄秘书甚至连三档还没来得及换,就到了省城公路检查站。 “停车,熄火。请出示您的驾照、机动车行驶证及车辆管理证。”一名公路局制服的女工作人员出现在路障后。 黄秘书照做,从前排储物盒里拿出几个红黑塑料皮小本本,下了车。 工作人员一本一本认真地检查,其中有一本是黄秘书的工作证,黄秘书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夹进去的。 然而,一级警司的工作证什么作用也没起,工作人员看到了,却装作没看见,放到其它证件下面。拿着行车证对黄秘书说,“你的机动车行驶证过期半年了,请到休息室暂候,我们要进行核查。”。 车是新车,证是刚办的,连三月都还不到,怎能过期半年?黄秘书清楚,但佯装不知,对着走过来的几个有男有女的公路局工作人员说,“车是我借的,我也不清楚。” 宋琦一看就明白了,男工作人员全是那天在市招待所露过脸的督军警卫们。 “走吧,先到休息室休息休息。”两名男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架着黄秘书就向检查站大楼走。 “你们也下来吧。”余下的几个工作人员,打开吉普车所有的门。 四名女工作人员,自动分成两两一组,左右扶着毕方和史风云走向检查站。 宋琦被两名男工作人员左右扶着走在最后。 宋琦向余下一名准备挪车的工作人员,使了个后座有东西的眼色。 那人会意地点点头,将车驶出路面。 休息室不大,只有八、九平方。一长桌一方凳,再无其它。 宋琦刚坐定,一身公路局制服的孙排长便走了进来。 “宋琦,又见面了。”孙排长握住宋琦的手。 “孙排长,先说正事儿。”宋琦握着孙排长的手说,“你快让一号警戒线的那个二级警司去公路上离他最近的厕所,厕所两点方向十米处有棵一米高的桑树。在女厕所门口的地上,寻找一个金属片,很可能是钥匙。” “是。”孙排长习惯地应着,疑惑了一下,转身出去。 第131章还有一个事 与宋琦和孙排长会面的房间一模一样的,还有三间,黄秘书、史风云和毕芳一人一间。 黄秘书坐在方凳上,看着面前这张连抽屉都没有的桌子,回想着刚才女工作人员检查证件时的严肃表情,不禁暗自发笑。 坐在凳子上的史风云趴在干净的桌上,手指轻敲着桌面,敲出“你在哪儿?”的摩斯密码。 毕芳站在门后,面无表情地聆听着外面的安安静静。 “找到了,是一枚徽章。”孙排长走进宋琦的单间说。 “男的是潶坔钢厂保卫处的黄秘书,没有问题。”宋琦看了看表说,“两个女的是潶坔矿山机械厂职中职高学生,表面上看,高个子史风云是投诚倭人,低个子毕芳是无辜路人。孙排长,你看着安排一下。我去见督军。” “明白了。”孙排长敲了一下门。 刚才挪吉普的那名警卫拎着一个大皮箱走了进来。 “郭月侠,你带宋琦去见督军。”孙排长道。 “是。”警卫郭月侠小声说。“宋琦,东西在箱里。” 宋琦点点头。 “宋琦,你先去,我把这儿处理了就去。”孙排长拍拍宋琦的肩。 “一会儿见,孙排长。”宋琦跟着郭月侠出了门。 一辆挂着省城公路局牌照白色轿车,悄无声息的驶进潶山省军区。 过了层层关卡,轿车终于停在督军府门前。 “督军在楼上书房等你。”郭月侠从后座拎出皮箱,对宋琦说,“请跟我来。” “有劳郭哥。”宋琦跟在后面。 上到二楼,郑督军已等在楼梯口。 “宋琦,又长高了。”郑督军笑说。 “郑督军好。”宋琦问安。 离上次见面,满打满算才三天,长什么高? “进屋坐。”郑督军将宋琦让进书房。 书房不大,陈设简单,一张书桌、二把高背椅、一组书柜而己。 郭月侠将皮箱放到房门角,立正,向督军敬个礼,转而面向宋琦,肃穆庄严。 “下去吧。”郑督军右手搭帽沿摆了下手,算是回礼。 “是。”郭月侠礼毕,立正,转身,掩门,下了楼。 宋琦将皮箱打开,取出包袝放到书桌上。 “无头结,你爸的专利。” 郑督军笑着说。“据说打这个结,不光要技巧,还要手上有力才行。” “郑叔,是的。”宋琦细查了一遍,确定没人动过后,才将包袱解开。 “这也是倭人仿制的84式?”郑督军拿起一把手枪,掂掂分量、试试手感,又拿起弹匣看了看,“和前几天的你们市招待所的刺客们用枪,不是同一批次,这些足以以假乱真。” 宋琦先讲了矿山厂猛虎帮和钢厂二十八罗汉帮联合跟倭人干仗的事,又讲了自己如何惩治倭人及处死肥田的过程,详详细细地向督军坦白。并把史风云、毕方一一做了详细解释。包括自己的猜测以及史风云说的先遣军、午征组等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督军。 “你把枪拿到这儿的意思是栽赃倭人,救出你那帮狐朋狗友。”郑督军说出了宋琦的小心思。 “是。郑叔。”宋琦承认,他来就是为救黑哥他们。 这帮人本质不坏,如果加以引导,个个都是大夏对付倭寇的好手。 郑督军沉思片刻,“啪”一拍桌子,“好,我就这下令,把你那帮朋友弄过来。” “谢谢,郑叔。”宋琦深鞠一躬。 “报告!”门外孙排长的声音。 宋琦用包袱皮将枪支盖严。 “进来。”郑督军停下拿电话的手。 “督军。”孙排长推门进入立正敬礼。“人暂时我安排在公路局招待所。黄秘书和宋琦现在105休息,史风云和毕芳在309房。都上有手段。” “嗯。”郑督军点头。 “还有这个。”孙排长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徽章放到桌上。 郑督军眼中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异样。 “孙排长,下去吧。”郑督军摆一下手。 “是。”孙排长向督军和宋琦敬个礼,转身关门下了楼。 “郑叔,您认识它?”宋琦问。 “乾帮潶坔的徽章。”郑督军说。 “郑叔,还有一个事。”宋琦又把那晚在大众饭店及厕所门前的打斗细细说了一遍。 “不错。乾帮的帮主是我们潶山省军区的。”郑督军笑了笑说,“乾帮的骨干大多是复员、转业军人,这也算我们军队在地方上的一种另类势力。同时在经济上也能贴补一下复员军人,国家在复员军人这一块上,做得太欠缺。” “乾帮的幕后是省军区?”宋琦不解。“乾帮在潶坔名声可不怎么样。” “我也没想到,在潶坔乾帮居然与倭人沆瀣。也许就与这些枪有关。”郑督军看着宋琦,手指点着被单下的枪支。“这84式手枪主要设计研发单位就是潶坔市的723所。80式通用机枪的弹链、闭锁机构改进设计也在723所。” 啊?宋琦一惊,自己从姚舞、芙蓉那里打听不到723所生产上的任何信息,在督军这儿却如此轻与。 “郑叔,还有一个事。”宋琦说。 第132章金政金所长 “你说。”郑督军认真地说。 “虽然只是我的怀疑和猜测,也没有直接证据。但我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认定我的猜测不会错。”宋琦把对723所已故金文翰所长的猜测说了一遍。同时言之凿凿地指出金所长叛国通敌是从1974年5月5日下午四点开始的。 “有没有证据?”郑督军问,“事关皇室,没有铁证,难以扳倒他们。” “暂时一点儿也没有。”宋琦答,“但皇室推荐的723所所长万万不能同意。” “你知道皇室推荐的人选是谁吗?”郑督军感到有些棘手,“是金文翰的大儿子,八十二岁的金政。” “这么大岁数了,不在家颐养天年,还出来瞎闹腾,嫌命长啊。”宋琦低声嘟囔了一句。 “哈哈。年轻人有魄力。”郑督军笑了。“宋琦,还有其它什么事?” 宋琦想了想,说:“没了。” “那好。”郑督军起身,打开书柜,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宋琦。 正是那份郑承和魏斯的任免令。 郑督军不待宋琦看完,又拿出几份文件摆在桌上。 宋琦一份一份看完,全是大夏各军区领导们的任免令。 上任的都是像郑督军这样不显山不显水的鸽派乖宝宝;免掉的都是能征贯战且顽固反倭的鹰派分子。 这几份任免令不客气的说,做出的都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有什么想法?”郑督军问。 “郑叔,大夏是不是在下一个套?”宋琦问。 “在下一盘棋。很大的棋。”郑督军拍拍宋琦的肩。“一纸任命,我走不开咯。去潶坔的事就让乾帮帮主去吧,顺便让他去擦擦他的屁股。” 郑督军见宋琦没吭声,便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嘀……” “督军。”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 “冯师长,过来一趟。”郑督军看着宋琦说。 “是。” “冯师长,冯敬唐。乾帮帮主。”郑督军挂了电话对宋琦说,“没想到吧?” “没。”宋琦如实回答。 谁能想到在大夏甚至南国、西州名声显赫的乾帮,帮主竟然是国家正规军队中的师长。 “有乾帮潶坔舵主的合适人选么?”郑督军说。 “胡知轩,723所混混头。”宋琦答。 “好。”郑督军站起来,拉开窗帘。 毒烈的阳光一扫书房的幽暗。 “你和冯帮主见一面就回潶坔吧。”郑叔拍拍宋琦的肩膀说,“你去西洲少不了和乾帮打交道。” “是。”宋琦答。 “报告。”门外响起电话中冯师长深沉且磁性的声音。 “进来。” “督军。”冯师长进门立正敬礼。 “我不是说过,你冯帮主不用敬礼吗?”郑督军笑说。 “这不是有外人嘛。”三十大几的冯帮主咧嘴一笑。 “宋琦不是的外人。”郑督军笑说。 “冯帮主,久仰久仰。”宋琦拱手。 “宋琦,我知道你。”冯帮主放松身体,拱手还礼。 虽是一身笔挺军装,依然掩不住冯帮主外泄的痞气。 “把你们乾帮的见面切**待一下。”郑督军对冯帮主说。“宋琦还有事。” “乾道并肩万何方?”冯帮主解释道,“意思是,兄弟在乾帮什么堂、什么舵做什么的?” “乾道并肩万何方?”宋琦抱拳问。 冯帮主一抱拳道:“门前柳叶飞。” 按着冯帮主解释说,“‘门前’指总舵,‘柳叶飞’指头把交椅。省堂口则是‘山后’打头;后跟两字是省市的简称或谐音;最后是区乡及辈份。比如问潶山省潶坔市府西区的分舵主,他就回答‘山后山地西栽柳。” “我回答什么?”宋琦这是在要官。 冯帮主一笑,眼神请示过督军后,说道,“你回答:门前无极夜。” “一柳二夜三汪四遮,五中六神七新八张,九艾十台百牌千干万草。这是乾帮数字切口。”郑督军笑着说,“宋琦,名义上,你可坐上乾帮的第二把交椅了。哈哈。” “谢郑都督,谢冯帮主。”宋琦抱拳道谢。 冯敬唐师长是郑承从首都军区调任潶山省军区时,带过来的亲信,对宋琦与原都督魏斯的关系不很了解。知道宋琦这个人,也只是从潶坔倭人舵主被其诛杀及郑督军潶坔遇刺两事上,略有耳闻。 当冯帮主听到“郑都督”从宋琦口中说出时,顿时明白,宋琦也在都督的亲信名单中。 “宋琦,必要时,‘门前’可以‘有极夜’。”冯帮主笑说。 “谢冯帮主。”宋琦抱拳。 “乾帮分级不像其它的帮派,有帮主、舵主、坛主、堂主、香主等。”冯帮主介绍说,“乾帮四级管理制。一级,帮主;二级,各省堂主;三级各市、县舵主;四级,各区、乡分舵主。” “好了,宋琦,你回潶坔吧。冯师长带‘一个营’,随后就去。”郑叔将被单从枪支弹药下抽出,递给宋琦说,“单子拿回去。” 郑都督把“一个营”三个字说得很重,就是告诉宋琦:相信宋琦说的,调查金文翰,现在开始。 潶山省军区这一个营就是去调换潶坔市军分区驻防在723所的那个营。 一营五百官兵,审出金文翰犯罪的蛛丝马迹总还是有可能的。 宋琦拿着被单出了门,楼梯口,孙排长等候已久。 …… 第133章可以回去了 “现在就走?”已换军装的孙排长把宋琦送下楼,在督军府门前,孙班长手搭在宋琦肩头问,“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急着回去。”宋琦说。 “排长,我去开车。”守在门口的郭月侠仍是公路局装扮。 “快去。”孙排长挥了下手。转身对大门左右立的卫兵说,“现在开始,所有找督军的人,不论官职大小,不得入内。让他们到作战议事厅等候。” “是!”两门卫兵立正应答。 “车来了。宋琦兄弟,再见了。”孙排长说。 “再见,孙排长。”宋琦道别。 “郭哥,附近有卖五金的吗?”宋琦坐在轿车上,叠着被单问。 “潶山省军区警卫营二连二排一班机要警卫战士上士郭月侠。”郭月侠自报家门后,又说,“你是想把包祔再打起来?” “郭上士,是的。”宋琦答。 “去汽车连吧。”郭上士一打方向盘说,“去五金土杂店要到市区里,来回得半个多小时。” “好。谢谢了郭上士。”宋琦道谢。 在汽车连修理班的工作台上,宋琦寻了些大小合适的废铁块等,用被单打了个包袱,放进轿车里。 “郭上士,到招待所还得麻烦您将它放回吉普上。”宋琦坐上车,对发动汽车的郭月侠说。 “明白。”郭月侠开动汽车。 …… “事怎么样了?”公路局招待所一楼105房间里,黄秘书问进门就打乱被褥,脱鞋上床,倒头就睡的宋琦。 宋琦食指放到嘴前,做了个嘘声状,接着鼾声微起。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黄秘书开门,进来的是史风云和毕芳。 “宋琦呢?”毕芳问黄秘书。 史风云已走到宋琦床边。 “他进就睡了。”黄秘书说。 “宋琦。”史风云轻拍宋琦。 “史风云、毕芳,你们去哪儿了?”宋琦坐起,睡眼朦胧。 “我们在楼上房间,刚才有人进去让我们下来。”史风云看着宋琦说。 “我要回去。学校没请假、我车子还在路边、中午饭也没吃……”毕芳眼泪流了出来。 “几点了?”宋琦问。 “十二点半。”黄秘书看着手表答。 送去摘下手表,调时,上弦。 “你们可以回去了。”房内进来几名公路局检查站工作人员。 “车在门口。”其中一名工作人员将一沓证件及吉普车钥匙交还给黄秘书。 黄秘书看见自己的工作证也夹在其中,心中暗喜。 一伙人中,领导模样的人开口了,“你们的车年审过期,本应暂扣。经你们单位领导一再求情,检查站决定不予追究。但,你们不能进省城,回去补办审车手续再来。” 说完,领导便在众手下的簇拥下,走了出去。 “白跑一趟。”史风云小声在嘟囔。 “走走走,赶快回去,饿死了。”毕芳在催促。 黄秘书看向宋琦。 “回吧。”宋琦到房门外一溜水池边,洗了洗刚睡醒的脸。 四人一上吉普都注意到后排靠门放的包袱。 毕芳没什么反应,们坐到副驾位上。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知道特别沉。 黄秘书的反应是那些枪的作用已发挥完毕,等到回潶坔,向宋琦建议,枪支弹药留到保卫处。 史风云则是偷偷观察大小没什么变化的包袱是否被人打开过。 一大一小两个由单子角绑成的没有头的结,完好如初。 宋琦一副欠觉睡的模样,拉着史风云的手坐在后排。 吉普车启动,转弯驶出公路局招待所,前行十来米就是公路局检查站。 宋琦:你们和乾帮有什么联系? 史风云:我知道乾帮。先遣军各组都有专人跟大夏等国的黑道联络,王八蛋小犬武雌就是午征组的联络人。 宋琦:你好像很不喜欢小犬武雌这个王八蛋? 史风云:是。 宋琦:为什么? 史风云:可以不说吗? 宋琦:可以。这个王八蛋昨晚在矿山厂招待所吗? 史风云:在。 “前面路口拐一下。”宋琦看到公路上有个指示牌显示叉口向前有个叫金牛的小镇。 “好。”黄秘书减速,吉普拐上叉路。 “咕噜”、“咕噜”毕芳从上车肚子就一直在抗议。 开始毕芳还略有难为情,双手捂住肚子,企图不让声音传出来。后来响声多了,便也无所谓了,甚至扬言能吃下一头牛。 “大爷,金牛镇还有多远?”黄秘书停车问路边的一个老人。 “开车至少得半小时。”老人回答。 黄秘书看看宋琦,回潶坔也才一个多小时。 “老大爷,请问附近有吃饭的地处没有?”宋琦摇下车窗,起身探出头问。 “前面右转有一个面馆,宽面,好吃着嘞。”老大爷用手指着不远处。 “谢谢老大爷,谢谢啊。”宋琦坐回座位。 黄秘书给油、松离合、挂档,吉普前行。 史风云的手又想拉宋琦的手,宋琦把双手攀在司机座位上,躬了躬腰,尽显坐时间长了疲态。 第134章城门有检查 拥挤的牛肉宽面馆里,宋琦、黄秘书、史风云和毕芳四人占着一张方桌,一人抱着一大黑瓷碗的牛肉汤宽面条,吃得正起劲。 “一直5毛5一碗,今天咋变成5毛7了?老黄牛,你这生意经跟谁学的?”门口进来一个穿破旧白衬衫,端口大铝锅的中年人。 坐在门口收钱桌子后的“老黄牛”是个干瘪瘦的老头,见来人进门就咋咋呼呼,也不恼,笑嘻嘻地说,“村长,叫老黄就行了,别带牛,咱老黄可没你村长牛。你是真牛。” 食客中有些是当地人,听老黄这么一说,纷纷起哄似的“哈哈”大笑。 “不许笑,笑什么笑。你们翻砂厂中午吃饭时间是不是太长了?回头我给小金说一声,只给你们十分、八分吃饭时间,看你们还有空笑没有?”村长不搭理一群吃饭壮小伙,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五毛的纸币和一个五分的钢蹦,放到桌上,“二分欠着。” “行。”老黄收钱进抽屉对厨间叫道,“金村长,宽面一锅。” 众人哄笑。 “还笑,小心噎死你们这些小免崽子。”不多时,金姓村长端着满满一锅牛肉汤宽面,骂骂咧咧地走了。 村长走后,从众人调侃的议论中,宋琦他们知道了哄笑的些许原委。 金牛镇没有牛,更没有金牛。叫金牛镇是因为镇子居民的姓氏大多是金、牛两姓。 因为古传同姓不婚,所以金村长娶的四个老婆都不姓金,巧的是全姓牛。村民称之为真牛。 至于宽面为何涨了二分,宋琦他们也听了个明白。 宽面馆开张之初,老黄定价是5毛一碗,食客络绎不绝,饭馆生意兴隆。 没开几天,村民会看准商机,插了一杠子,将一碗面提到5毛5分,多出5分归村里所有,村民会会计每天歇业后,来一天的收成。 昨天又被乾帮盯上,强加到5毛7分一碗,多出2分,乾帮金牛分舵按月照帐取钱。 宋琦等人得闻,也没什么感慨,整个大夏,大到国营小厂,小到摆摊卖菜,莫不如此,早己见怪不怪了。 四人吃罢饭,毕芳拉着史风云去厨间看厨师是怎么拉出这么好吃的面,黄秘书向老黄要了张手写的饭钱帐单,踫了一下宋琦悄声说,“二块二毛8,我回去报了帐,把钱还你。” “黄哥,别。”宋琦摆摆手。 史风云拉着毕芳参观完毕,走了回来。 …… 回潶坔的路很顺,但黄秘书在宋琦的示意下,将吉普开得不紧不慢,将近两小时才到潶坔地界。前面就是潶坔市的标志建筑——前朝潶坔城的城门。 两端是旧城墙的残垣断壁,中间便是近期钢筋水泥修缮一新的前朝城门。四十多年前被倭人炮火轰掉的门楼上的挑檐也换了新颜。 城门洞内的路面,也由原来的青石铺路,改建成时尚的柏油马路。 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半,这个点马路上没什么人,但城门内却挤满了人。 近前才看清,一大群人跟黄秘书的打扮大同小异,原来是便衣警察。 警察们工作很认真,对每一个出城的人和车辆都严加盘问、仔细甄别。对于进城的人则网开一面,随意进入。 吉普车驶进城门,宋琦指了一下前面不远的公共厕所,黄秘书会意,将车停在路边。 “放放水!”宋琦下车,伸了个懒腰,向黄秘书使了个过去打听打听的眼色。 史风云和毕芳也下了车,活动一下久坐的身子。 “你们去不去?”宋琦指指前面,向公厕走去。 “去。”史风云拉上毕芳跟了上去。 下车活动身体的黄秘书见二女进了厕所,转身快步走向一群便衣警察。 “同志,我是钢厂保卫处的。同行。”黄秘书拿出工作证,让便衣看,“刚从外地回来,这是出什么事了?” “黄秘书,是你啊。”不远处,一个便衣跑了过来。 “小周。在分局咋样?”黄秘书问。 “没在保卫处自在。”小周把黄秘书拉到一边,小声说着,给黄秘书掏了一支香烟。 黄秘书摆摆手。 “黄秘书,你这是去哪儿了?”小周问。 黄秘书看向厕所方向,问,“小周,这是咋回事?” “今早,矿山厂招待所里的二十多个倭国采购团人员,全部被人用筷子扎穿这儿。”小周指着肩头,又指指头顶,说,“还死了一个。” “那这是……”黄秘书指指周遭乌泱乌泱的便衣警察。 “据招待所工作人员说,现场应该有三十多个女孩,治安大队去的时候,跑了一大半儿。”小周点了一支,抽了一口,“现在案子由警察局跟治安大队联合侦办,整个潶坔都在搜捕跑了的那些女孩。我们府西分局负责守住西大门,检出不管进。” “原来是这啊。”黄秘书暗自庆幸,幸亏不查进城的,否则包袱里的那些枪,分局铁定没戏了。 “现在还剩几个了?”黄秘书问。 “中午来电话说,就剩两。”小周吸口烟说,“要么一大早就跑了,要么找地方藏起来了。越少越不好找啊。” “那好,小周,改天咱弟俩好好喝两杯,现在我得回去交差了。”黄秘书道别小周。 第135章一家一半儿 此时黄秘书已经猜到,车上的两个女孩儿十有八九,就是招待所跑掉的两个女孩。 回到吉普车上,黄秘书问:“回大杂院吗?” “回。”不等宋琦说话,毕芳先喊了起来,“我车子还在那儿。” 黄秘书转头看着史风云和宋琦。 “回大杂院。”宋琦说。 “司机师傅,城门那儿一堆人干什么呢?”史风云开口问道,她的手仍拉着宋琦的手。 这下扯平了,两只上厕所没洗的手拉在了一起。 黄秘书上车前,三人已在车上等他了,都看到他过去看热闹了。 黄秘书假装专心开车,没听到。 “讲讲呗。”宋琦说。 “城门那儿是一群便衣警察,在设卡抓人犯。”黄秘书轻描淡写的说。 “抓什么人?”史风云警惕地问。 “抓啥人呀?”宋琦问。 “听过路的说的。今早,一群女孩在矿山厂招待所打死、打伤了好些倭国商人,警察抓住了大部分女孩,好像说跑了俩。现在全市警察都在搜捕她俩。”黄秘书瞥了一眼吓得发抖的毕芳说,“这帮便衣就是堵住城门,防止她俩逃出潶坔。” “哦,原来是这啊。”史风云跟没事人一样,笑着说。 “骗人的吧?”毕芳盯着黄秘书。“假的吧?说着玩呢?” “谁知道?路人闲说,我闲听,真假谁知道。”黄秘书已确信这两女孩就是警察要找的人。 但,宋琦怎么会和她俩在一起?宋琦跟她俩又是什么关系?难道今早倭人之死跟宋琦有关?后面的高个女孩儿遇事冷静,对宋琦言听计从,有资格做宋琦的同案犯;旁边这个女孩则有些不着调的天真……黄秘书脑子胡乱猜测着,手脚结油换挡一点儿不胡乱。 吉普车挂到三档,油门也踩到底,车速很快,不久便到了大杂院门口。 “我的车没了!”毕芳开车门下车,在早上放自行车的地方左看右找。 毕芳一手拽车门锁、一手扭门把手的画面在宋琦脑中定格。动作不很熟练,却也不是完全陌生。 “你把车钥匙给我了,你忘了?猪脑子。”史风云下车骂毕芳。 “宋琦,你……”黄秘书声音低的几乎在用喉音说话。 “黄哥,以后说。”宋琦低低地说,“把条给我。” 确凿的证据不能留给任何人。黄秘书也不行。 黄秘书从t恤左胸口袋里掏出宽面老黄打的吃饭帐单递给宋琦。 宋琦接过账单,揣进裤兜。抬腕看看表,现在十六点整。 这个时间冯师长带着一个营也应该到潶坔了,与警察局和治安大队移交完案件所有权,估计得两小时,要到十八点。 怎么打发四点到六点这两小时呢? 宋琦很快想到对策,让他们车里等。 送去掏出十块钱递给黄秘书,说:“黄哥,一会儿我下去,你找地方把车加满油,然后把车开到上午停车的地方等我。”宋琦指指包袝,说,“这个可以打开。” “太多了。”黄秘书接过钱。心下一沉,枪惦记不上了。 黄秘书早上换装太匆忙,兜里没装钱。 宋琦下了车,走到史风云和毕芳旁说,“你们上车等着,我去给你找车子。” “宋琦,不会丢吧?”毕芳泪眼汪汪。 “不会。”宋琦说。 “我钥匙也不敢丢,家门钥匙都在上面呢。”毕芳被史风云拉上吉普。 “车没油了,我得去加油。”黄秘书对宋琦说。 “嗯。”宋琦应了一声向大杂院走去。 黄秘书开车找能加油的地方,不提。 宋琦一进院就看见毕芳的紫色坤车,停在玉红姐家楼门前。 宋琦从玉红姐那儿拿了车钥匙,连道谢后,骑上车子去了府东分局。 “小琦,你怎么来了?”黄秘书的老丈人,分局办公室肖主任站在会客沙发前问道。 “肖叔,我听说矿山厂的招待所出事儿了,来问问情况。”宋琦开门见山。 “坐,小琦。”坐到沙发上的肖主任拍拍沙发,对宋琦说。 宋琦坐下。 “小琦,这可不像你呀,你什么时候打听过案子的事?”肖主任疑惑归疑惑,宋琦只要问,他还会回答的。因为赵局长交待过不止一次,局内所有事情,对宋琦无保密可言。 “肖叔,这不该中考了嘛,为中考语文的作文和时世政治,找点素材。”宋琦笑着回答。 “哦。‘五六矿招大案’具体细节,还不大清楚。只知道二十三名倭国奸商被人用筷子扎穿肩胛骨;另有一人被人在头顶钉进一只筷子,这货当场死亡。”听得出肖主任对倭国人没一点儿好感。 肖主任见宋琦听得津津有味,满脸意犹未尽的样子。接着又说:“这案子是治安大队先到的现场,具体细节在他们手里。后来市警察局以涉及外事为由,强夺办案权。后来在市政府的协调下,一家一半儿,皆大欢喜。” “肖叔,那现在,两家是个调查各的,还是整个案件分两部分,一家一半儿查?”宋琦问。 第136章省军区接管 “开始协商是一家查一半儿,但过程中扯皮不断。现在可好,谁也没戏了。”肖主任卖了关子。 “肖叔,咋回事呀?”宋琦好奇地问。 “刚听说,省军区来人了,说‘五六矿招大案’和‘五三市招要案’并案处理,要全面接管案子。人证、物证及所有调查卷宗,全部得移交。”肖主任吩咐人给宋琦倒茶,然后接着说,“省军区‘接管办’临时设在市招待所,现在受伤那些小倭人正打包往市招扔呢。” 宋琦见肖主任不说话了,便开口引导话题,“单移交这些伤号,就够治安大队够忙活了,没咱局里啥事吧?” “警察局当然清闲,还没接手多少事。治安大队头一、两天还抓了不少在矿舞厅跟倭人打架的百十号混混,也得一并移交。这下,可够这帮孙子忙活的啦。”肖主任到门口接过小警察端来的茶,示意小警察出去后,将茶给宋琦,问,“小琦,你有朋友在里面?” “有一、二个,钢厂的。”宋琦答。 “我一听说这帮混混有矿山厂、还有钢厂的,我就猜到有你的朋友。你们大杂院跟钢厂住得近,再说你叔还兼钢厂的保卫处长。”肖叔喝了口他特大号茶缸的茶,有些无奈地说,“可惜你叔没回来,要不然人在治安大队的时候,就弄出来了。现在,麻烦咯。” “铃铃铃……”电话响起。 “喂!”肖主任拿起电话。 “肖主任,治安大队已移送完倭人,我们现在帮着移送打架的那帮混混,百十号人,估计还得一、二小时,我们才能回去。”电话里的分局警察说。 “知道了。” “对了,肖主任,刚才死了一个。枪伤,很重,治安大们他们简单包扎就不管了。不死才怪呢。”显然,电话里的目地是谴责治安大队的不人道,没警察局有仁性。 肖主任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宋琦,说,“问一下,把他名字报给我。” “是。”对方很职业地说。 “快去吧。”肖主任挂了电话。 宋琦装做什么也没听见,静静地品茶。 肖主任也没说什么,慢慢地喝着茶。 安静没一会儿,“铃”电话铃一响,肖主任便拿起话筒。 “肖主任,死掉的那个是钢厂的。姓陈,耳东陈,叫陈兵,当兵的兵。今年刚十八岁。”电话里的声音还是那个分局的警察。 “好。知道了。”肖主任挂了电话。 宋琦听到“耳东陈”的时候,心立刻悬了起来,即便明知陈国桦伤的不会是要害,但对治安大队的医疗手段实在太不放心。再听到是陈兵时,心略一宽,随即生出严重的愧疚,黑哥陈国桦是人,难道陈兵就不是爹娘生养的大夏人了吗? “小琦。”肖叔看着宋琦问,“你朋友里有叫陈兵的吗?” “没有。”宋琦的确不知道陈兵是谁,但杀个倭人复仇的主意却已打定。 “哦。那就好。”肖主任呷了口茶,“小琦,把你朋友的名字说一下,我看他们能设法捞出来不?” “肖叔,不用了。”宋琦不是小看肖叔的能力,而是知道犯法就要受到惩罚,杀人就要以命抵偿。“让他们进去受受教育,挺好。” “也好,落军队手里比在治安大队好多了。”肖叔笑着宽慰道。 宋琦起身告辞:“肖叔,谢谢您。” “别急着走啊,一会儿就下班了,到我哪儿吃饭,咱爷俩喝两杯。”肖叔热情挽留。 “不了,谢谢肖叔。我得回去了,明天还要上学呢。”宋琦委婉拒绝。 宋琦走后,肖主任第一件事便是给远在东戴河的赵局打去电话。 …… 当宋琦骑着毕芳紫色坤车来到吉普车旁时,黄秘书正斜躺在驾驶位,从车内后视镜看着后排座上翻解包袱的毕芳。 “这里面到底是啥?这么沉。”毕芳好奇地打开包袱,失望地看到里面是一块块方铁和几个空空的铁扁盒子。 宋琦的调包让已有心理准备的黄秘书倍感失望。 “史风云呢?”宋琦拉开后座车门,问毕芳。 “啊!”毕芳吓了一跳,见宋琦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便一指不远处的公厕说,“她呀,懒驴上磨屎尿多呗。” “车上的备件,有什么好看。”宋琦将被单四角兜起,拎到座位下。 “这被单跟矿招的一样。”毕芳看似随意的说着。 “都是市里纱厂生产的,能不一样吗?”宋琦也随意的说,一指扎在一边的紫色坤车说,“你的车子。” “噢!没丢就好。”毕芳欢喜地下了吉普,跑过自行车旁,先查看了一下车锁上的一串钥匙,又踢开支架,推车走了两步。 “车没事,我骑着过来的。”宋琦坐进车里,看着走过来的史风云,小声说,“黄哥,没啥事吧?” 黄秘书摇摇头,没吭声,因为史风云已来到车旁。 史风云拉开车后排的门坐到宋琦旁边,问,“她怎么办?” 第137章送你去自首 “随她去吧。”宋琦相信她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治安大队或警察局的人抓获。即使平安到家,吃个饭也难以安生。 警方已掌握前晚进矿招的女孩们的确切姓名及年级班级等信息。这些得益于矿招严格的入住登记手续。 “我不跟你们乱跑了,我得回家。”毕芳骑上车来到吉普车旁,“往哪儿走?” “出这个口,转弯向西一直走,过了府中就到你们府西了。”宋琦指给毕芳一条明路。“找地方吃了饭再走吧?” “不。我走了。”毕芳怕宋琦再“绑架”她,骑上就走。 史风云抿着嘴,拉过宋琦的手,“不会有事吧?” “不会。”宋琦说着抽出手。 “随便找个地方,先吃点饭。”宋琦看看表说。 黄秘书发动车,吉普缓缓起步。 车很快来到府东前街饭店,却看见饭店门前一个人也没有,大门紧闭,贴着封条。 宋琦心下对警察快速的办案效率,一番感慨。 “转弯前面有一家小饭店,我在钢厂实习时经常去吃。”史风云用手指着路说。 “行。”宋琦说。 黄秘书驱车前往。 …… 饭菜既便宜又实惠,三人花了不到三块。一进饭店黄秘书就抢着付钱,宋琦也没说什么。 “去哪?”坐进吉普车里,史风云问宋琦。 “市招待所。”宋琦看看表。 “去哪儿干嘛?”史风云问。 黄秘书已启动吉普,方向府中区。 宋琦将包袱打好,对史风云说:“送你去自首。” “我不去。”史风云说完,拉过宋琦的手,食指在宋琦的手心敲出一句话:我跟定你了!你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宋琦:放心。 史风云:不!只有跟着你,我才有安全感。 宋琦:听话。 不久,吉普车驶到市招待所门前。 正好看到几名警察押着一个女孩从招待所侧门进去的背影,后面一名警察推着一辆紫色坤车。 “毕芳被抓了。”史风云叫道。 宋琪没有理会她,下了车,走到招待所大门前站岗的士兵前,耳语了几句。 士兵一脸疑惑,向另一名士兵交代了两句,便返身进到招待所里。 宋琦回到吉普车旁,打开毕芳一侧的车门对毕芳说,“拎上包袱,跟我来。” “我不。”史风云蜷到后座另一边。 “听话。”宋琦声音不大,但很威严。 史风云不情愿地拎着包袱下了车。 是招待所大门口,一个魁梧的汉子身着便衣站在那儿。 此人正是潶山省军区第三机动师师长冯敬唐,也是名振大夏的乾帮帮主。 宋琦带着史风云来到冯师长面前。 冯师长没说话,转身进了大厅。宋琦、史风云跟上。 三人进了厅角一间小会客厅里。 “你就是夜莺?”冯师长低沉的声音。 “是。先遣军午征组夜莺。”史风云不敢面对上位者的威严,头一直低着。 冯师长看了看两人,出门招手叫了名战士过来,将史风云带到隔壁房间。 “冯帮主,我要一个人。”宋琦说。 “倭人?”冯师长问。 “小犬武雌。”宋琦说。 冯师长略一思索,点头同意。 “冯帮主,我那帮朋友……” “放心,都是好苗子。”冯师长不待宋琦说完,“先让他们把伤养好,我请示都督,把这百十号人都弄进我的机动师。” “冯师长,这包袱还给警卫营二连二排一班郭月侠上士。”宋琦笑说,“本来以为回潶坔要检查呢。” “还有什么事?”冯师长问。 “没了。”宋琦答。“带上夜莺。” “那好,走吧。”冯师长收起笑容。 二人出了房门,让战士押着史风云,一起进了电梯。 现在市招待所三、四楼的客房里,住着的全是倭人。一人一间房,门口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卫,房内还有一名男性医护兵。 倭人待遇不低,比混混们好多了。 一、二楼住着钢厂、矿山厂的混混们,几个人挤一间,只有一到两名军医,还没站岗把门的。 电梯停在四楼,四人来到414房间门口。 门口的两名战士齐刷刷的向冯师长敬礼。 冯师长摆了一下手,从一名士兵腰间解下一把84式军用匕首,递给宋琦。 宋琦带着史风云进到房间,房内一名医护兵知趣地退了出来,关上了门。 客房的床上,四肢被手铐铐在床头四角的倭人,呈大字躺着。 黑不溜秋的倭人怒目圆睁,嘴里不停的咒骂。肩头包扎的纱布已被剪开,血正从黑红的小孔中向外慢慢地渗着。 “王八蛋!”史风云一进去就在床上倭人的肥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倭人的脸上顿时显现五指红山。 倭人的叫骂声也随之更加高亢刺耳。 宋琦掏掏耳朵,从黑色皮套里抽出八两重的匕首,站到倭人脑袋旁边,用22厘米宽的刀刃拍拍倭人的脸。 “叫什么名字?”宋琦说。 “八嘎!”本来肤色就黑的倭人,此时脸色铁青 第138章想不想当兵 “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宋琦说完,握住十来厘米长的刀柄,将17厘米长的刀刃从倭人左脸刺入,刀尖从右脸穿出。 仿佛床单带电一样,倭人的身体抬起落下,颤抖数下。同时倭人疼得乱叫,头颅左右晃动,企图逃脱匕首。 宋琦岂会让他得逞?握着匕首随之摆动,倭人像被杀的猪一样,哭爹喊娘哀嚎起来。 “聒噪!”宋琦一手将匕首刀刃转成水平,一手拍向倭人头顶。 倭人的叫声顿时小了许多,刀刃被他咬在两排上下大牙的齿缝中。 这一切进行得很快,史风云还没回过神,宋琦已完活。 “是他吧?”宋琦问史风云。 “是他,小犬武雌。”史风云咬牙切齿地说。 史风云没有想到宋琦的杀伐这么果断。更没想到的是,如此警察、军队戒备森严的氛围下,宋琦竟有取人性命的打算。 “杀了他,你不会有麻烦吧?”史风云问。 “第三大队的肥田兽禾大队长,我都杀了,还在乎他?”宋琦随意地说,“噢,小犬武雌,你听到了不该听的,你的命,就留不得了。” 宋琦言毕,拨出匕首,顺手捏了一下小犬两颌,使其下巴脱臼。 小犬武雌满口冒血,乌里哇啦的,再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交给你了。”宋琦将匕首递给史风云,拿着牛皮刀鞘坐到一边的沙发上。 84式军用匕首相当美观,剑型为双面刃,刀刃光滑,透露出锋利的质感;电木和钢头制成的刀柄,展示出高贵的气息;刀身表面经过了砂光处理,显得愈加华丽。这款匕首也被大夏人评为最漂亮的匕首。 “王八蛋,你也有今天。”史风云漂亮匕首在手,人变得戾气满格。将小犬武雌身上蓝白竖条的病号服刺得稀碎,露出肥硕的躯体。 “那年我才九岁!”史风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中的匕首丝毫不留情地在小犬胸前长长地划了九道口子。 84式匕首的功能以刺为主,劈砍动说稍打折扣。饶是如此,小犬的胸前也是一片狼藉。每道口子虽不是很深,白森森的排骨还是时有露出。 小犬疼得呜呜乱吼,血水混着口水从耷拉着的嘴里、左右腮上的十字孔里向外冒。 “抚养我长大的养母五十多岁了,你也不放过!”史风云在小犬身上挥舞着手中的匕首。 一刀又一刀,一个刀口连一个刀口。也不知史风云数了没有,只一会儿,宋琦在小犬武雌的上半身已看不到一寸白肉了。 “十岁的!”史风云手中的匕首划碎小犬的白蓝条裤,战场移到了小犬的大腿上。 “十一岁!” “十二岁!” …… 待史风云念到十六岁的时候,小犬全身已看不到正常的肤色。 不得不说,倭国人的确能坚持。 出气多过进气的小犬武雌从始及终都在坚持求饶,虽然那么无力。 双眼都红了的史风云,丝毫不顾及狗血溅得满脸都是,仍在一刀一刀,坚持绘画。 “差不多了。”宋琦看看表,快七点了。 “去跟肥田作伴去吧。”史风云一匕首刺下一团肉。 小犬疼得昏了过去。 “不要活口。”宋琦把刀鞘放在沙发上,站起身。“浪费医疗资源。” 史风云匕首向下,扎入小犬武雌的心脏。 “你去洗洗脸。”宋琦淡淡地说,“我走了。” “扑通”史风云跪倒在宋琦脚前。 “你留下,听从大夏军队安排。”宋琦说。 “我能跟着你吗?”史风云问。 “不能。”宋琦答。 史风云起身,拉着宋琦的手,在他手心点了几下。 …… 宋琦坐进吉普副驾,对黄秘书说,“黄哥,耽误你一天,真不好意思。” “宋琦,说什么呢你。”黄秘书发动车子,“去哪儿?” “哪也不去了,回保卫处。”宋琦笑说。“终于下班了。” …… 钢厂保卫处,宋琦与黄秘书分了手,骑上他28车子,回到了大杂院。 到家后,宋琦看到桌上芙蓉留的条,大意是。她和姚舞上午来了,洗了洗衣服被单;下午也来了,收了收衣服单子。晚上八点半再来云云。 宋琦看了一下表,七点四十。还有点儿时间,便冲了个凉水澡,洗去一身疲倦。 宋琦换上芙蓉她们刚洗的衣裤,静吸了片刻衣服中阳光的味道,便从阳台的栎树上溜到地面。 “宋琦。”杨小兵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身影从不远处树后闪出。 “小兵哥。”宋琦走了过去。 “今天全市大搜捕,把我和大庆撵得到处窜。”杨小兵像一只惊弓的小鸟,四下乱瞅。 “没事了。”宋琦感觉到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人蹲在那里。便招了招手,“大庆哥,过来吧。” “宋琦,你咋发现我了?”李大庆跑了过来。 “你们想当兵不?”宋琦没回答李大庆,问道。 “想啊。”李大庆说。 “做梦都想。”杨小兵摸摸臂膀说,“有纹身,当不成兵。” 第139章二十二世纪的雨 “现在省军区接手了你们矿舞厅打架的案子。办公地点设在市招待所,你俩去投案吧。”宋琦说,“黑哥、常哥他们都在二楼,我去看过,都好吃好喝的。” “黑哥的伤咋样?” “贯通伤,没伤到骨头。养两天就好了。”宋琦说。 “那就好。”杨小兵笑笑。 “也不知道陈兵哥咋样了,他挡在我前面,枪打在胸上。”李大庆左手拍着右胸说。 宋琦心头一沉,很快恢复平静。“你俩赶快去吧,早去早安心。” “好,我们现在就去。”杨小兵说。 “到那儿,直接找当兵的说投案就行了。路上要是被警察抓了,也不要反抗、更别想着逃跑,警察会送你们去。”宋琦叮嘱道。 “好。我们哥俩听你的。”杨小兵说。 “那行,我先回去了。”宋琦回到栎树下,“等放暑假了,我去省军区看你们这些兵哥哥。” “保重!” “再见!” …… 当宋琦从树上跃入阳台时,芙蓉和姚舞已在客厅等着他了。 “来这么早?还没到八点半呢。”宋琦拍着身上蹭的灰,说。 “吓死我了,你从哪儿冒出来的?”芙蓉背对着姐姐的屋子。 “我刚才看了阳台没人啊。哦,你从树上来。”姚舞恍然大悟。 “首先谢谢你们帮我洗的衣服。”宋琦深鞠一躬。 二女昂首而立,慈祥地抬抬手。 “其次代表我姐,向你们感谢,帮她洗了被单。”宋琦拱手致谢。 “宋琦,我洗枕巾的时候,发现了几根长头发。说!是谁的?”芙蓉摆出严厉的面孔。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姚舞用钢尺拍打着手心。 “不是你的,就是她的。”宋琦笑着看着二人,说。 “不对!俺俩的头发都没有那么长。”芙蓉不依不饶。 “那我也不知道。我早上出去刚回来。”宋琦笑着问,“是不是你们上午或下午来的时候,带人来了?” “没有。只有我们俩。”姚舞说。 “还有谁有你家钥匙?”芙蓉问。 “俺姐。”宋琦答。 “嗨!一惊一乍的!原来头发是薇薇姐的,我还以为是俞班长的呢。”姚舞笑着劝芙蓉。 她们这伙人中,只有两个人的长头发匹配芙蓉掌握的证据。 一个是长发及腰的史寒竹,另一个便是披肩长发的俞嫚媛。竹子现在不熟,可以排除;俞班长的嫌疑最大。 “头发不可能是薇薇姐的。”芙蓉回想着那晚见的韩薇,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寸左右长,说:“薇薇姐的头发只有这么长。” “以前留长头发,后来剪了呗。”姚舞说。 宋琦给姚舞一个伸了大拇指。 “你今天去哪儿了?”芙蓉问。 终于翻片了。宋琦松了口气,“我只能说,我今天忙了一天,其他的无可奉告。” “看把你拽的。”姚舞翻了宋琦一眼,伸手一拉芙蓉,二人坐进沙发里,说,“宋琦在忙国家大事,防止大夏倾塌。咱们别掺和。” 话音刚落,姚舞又得到宋琦一个拇指奖励。 “你们俩倒是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芙蓉带着夸张的醋意地说,“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你就不能说点好词啊?”宋琦笑了,“比如,志同道合、合二为一、一团和气、气谊相投、投桃报李、李郭同舟、舟车劳顿,顿腹之言:我好累啊。” “累了你歇会儿,我们来也就是看看你有什么事儿没?既然没事我们就,放心了。”芙蓉笑着对姚舞说,“咱们走吧?” 姚舞看看芙蓉,又歪头看看宋琦。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宋琦开门,门外是长发飘飘的俞嫚媛,她身后跟着一个短发女孩。 女孩长得与俞嫚媛有几分相似,但比俞嫚媛成熟稳重一些。 “芙蓉、姚舞,你俩来早了吧?”俞嫚媛先跟芙蓉她们打个招呼,然后向宋琦介绍,“这是我姐,婉姝。” “你好,宋琦。”宋琦伸出右手。 “你好,宋琦。常听她们说到你,我还有你的手书呢。”婉姝一直背着的手来到身前,右手轻轻地与宋琦握了一下,左手抱在胸前的是报纸包着书模样的东西。 “昨天说好九点来,你俩咋提前啊?”俞嫚媛拉着芙蓉和姚舞不依不挠地问。 “婉姝,坐。”芙蓉拉着婉姝刚握了一下宋琦的手,到沙发上坐下。 “什么东西?书?”姚舞坐到沙发扶手上问婉姝。 “书。”婉姝打开报纸,露出两本书。 “宋琦,你说《二十二世纪的雨》是韩薇姐写的,那这本《二十一世纪的雪》是不是?”俞嫚媛指着姚舞手中的书问道。 “是。”宋琦答。 芙蓉翻看着署名“鹏胜”《二十二世纪的雨》,问婉姝,“科幻类的?” “不能算科幻,这本‘雨’设定的时代背景虽然是未来,但都是按现在的科技一步步发展,自然而成。主要是讲述普通几户人家之间发生的琐事。”俞婉姝说。 第140章一个小礼物 婉姝又指着姚舞手中翻看的署名“伟文”《二十一世纪的雪》,轻声说着,“‘雨’在那本‘雪’之后,如果先看了‘雪’,就知道这些看似‘科幻’的道具、背景等等,都是科技发展后,水到渠成的产物。” “你看,这段,两个人远隔半个地球,居然拿一个叫‘手机’的东西,互相看着对方说着话。”姚舞指着一段章节对芙蓉说。 芙蓉凑过去看了看,然后翻找起自己手中的书。 “我这儿也有,你看。”芙蓉把‘雪’凑给姚舞,“那时候的人们研究出一个叫‘寂寞空间’的东西,肉眼看不见,但真实存在。” “手机也能放空间里。”姚舞盯着看了一段说。 “姚姚,你没看见手机两字带着引号,兴许你那本书里先进的手机,在我这本书里,已经淘汰了呢。”芙蓉笑着转而问婉姝,“婉姝姐,是不是这样?” “谢谢。”婉姝接过宋琦端的茶水,放到茶几上,对芙蓉说,“差不多是你说的,小说主要讲的不是这些科幻产品,而是揭示科技高速发展会给人性带来无法想象的冲击和改变。人类会变得愈加急功近利、异常自私自利,最终导致消亡。” “那怎么办?”姚舞仿佛身处未来,急问婉姝。 “这两本书就是规劝和引导人们,面对各种诱惑,做出理性、正确的选择。”婉姝答。 “物质水平的提高,势必使得生活节奏无限加快。宇宙间,任何速度一旦快过人的思考能力,人在其中便可有可无。人的优、缺点即便无限加大,也影响不了世界快速地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前进的步伐。”宋琦给每朵花倒了杯茶,“这是我听我姐说的。” “你姐真的是鹏胜和伟文?还有韩薇?”婉姝看着宋琦。 宋琦点点头。 “嫚媛,跑哪儿去了?”芙蓉放下书,追到宋琦的屋子。 俞嫚媛正在宋琦的“书”海中漫游。 “《囹圄中的女人》你给你姐了?”芙蓉叫醒俞嫚媛。 “跟我姐换这两本,咋了?”俞嫚媛合上手中宋琦的抄本。 “我和姚舞还没看呢。”芙蓉急了,“嫚媛,你可是先答应我们的。” “我看完让我姐看,这是拿到书的时候就答应的。”俞嫚媛解释道,“我姐看书很快,最多两天。” “两天宋琦都走了,我们看了讲给谁听?”姚舞也进来加劲。 “两天你们也看不完啊。”俞嫚媛看着二花。 “我们看不完,婉姝就能看完?”姚舞抓住俞嫚媛的语误。 “我姐不是看书,是抄书。”俞嫚媛晃晃手中的抄本说,“她拿到她想看书,啥都不管,直接抄下来。先还书再看她抄的书,还美名曰,‘书非抄不能读’。” “啊呀!宋琦,你真的也有抄书的爱好?媛媛说,我还不信呢。”闻声而来的俞婉姝随手翻看着书架上宋琦的抄本。“我写的字可跟这字没法比,毛笔写的跟印的似的。” “本来就是印的。”姚舞煞有其事的说。 “啊?”俞嫚媛仔细分辨手中的“书”,很快得出结论:姚舞在胡说。 “宋琦,这书借我看看,行吗?”俞婉姝怀里抱着好几本。 “行啊。”宋琦站在门口。 “都是古代的诗词歌赋,市面上找不到的孤品。”芙蓉在炫耀。 “而且没一个错字、黑疙瘩。”姚舞也在夸。 俞婉姝认真地翻看手中的书,连翻几本后,说,“姚舞这次没胡说。” “芙蓉,回头你给她们配把钥匙,谁想看了,自己过来看。”宋琦笑着说,“我星期四就走了,你们把这儿当图书馆都行。” “嗯。”芙蓉应了一声。 “怎么没见过薇姐?”正专心啃着一部厚抄本的俞嫚媛抬头问道。 “薇薇姐出远门了。”芙蓉接话说。 “俺姐该回来了,你们要是见了她,千万别太崇拜啊。”宋琦笑着说,他已听见姐姐上楼的脚步声。 “为什么?”俞嫚媛问。 “我不但崇拜还仰慕已久呢。”俞婉姝说。 “俺姐最不喜欢别人的夸赞。”宋琦说着,回身打开房门。 “谁说的?”韩薇清丽的声音响起。 “薇薇姐,你回来了。”芙蓉反应最快,上前帮忙摘下韩薇背着的吉他。 毕竟几朵花中,只有芙蓉见过韩薇。 “芙蓉妹妹,你还是那么清秀。”韩薇任由芙蓉拎吉他、姚舞提行李包、俞氏姐妹拿过手臂上的黑夹克。 “这几位漂亮妹妹是?”韩薇问芙蓉。 “我叫姚舞,是芙蓉的同桌。偶尔。”姚舞笑着抢先说。 “她叫俞婉姝,那是她妹妹嫚媛。我们都是一个班的。”芙蓉答。 “用你书里的话说,我们都是你的粉丝。”俞婉姝激动地看着韩薇。 “哈哈。柳芙蓉、姚舞、俞婉姝、俞嫚媛。”韩薇一一点名后,说,“见面即有缘,给你们一人一个小礼物。” 第141章韩薇去倭国 说完,韩薇俯下身让姚舞拉开行李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两个二寸宽、四寸长、一寸厚的长方形纸盒,递给俞婉姝姐妹后,又取了两个出来,站起身递给芙蓉和姚舞。 “打开看看,它叫随身听。”韩薇解释说,“就是能随身携带的小播放机。” 看到几个人好像不明白的表情,韩薇双手拉开,比划了一个大件东西,说道,“那种大的录音机都知道吧?放进磁带,可以放歌,可以录音的机子。” “知道。”俞嫚媛点点头,“我在我爸那儿见过,可大了。” 俞嫚媛说的是法庭上的录音取证设备。 “我也知道,去年去首都在商场里见过。一台好几千呢。”姚舞趁他爸的车去过一次首都。 “我也听说过。”芙蓉也说。 “这个和录音机差不多,只是功能单一,只能放磁带,不能录音。”韩薇说着又从行李包中取出四个小纸盒说,“这是耳机,插到随身听上,就能听到声了。” 几朵花纷纷打开手中的大小纸盒,在韩薇的指点下,将耳机插入随身听着插口中。 “没声啊?”姚舞戴上耳机问。 “别急。”韩薇笑着坐到沙发上。 宋琦把行李包放到茶几上后,退到一边。 “这得装电池,四节五号电池。”韩薇从行李包里取出一个大一点纸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一节一节电池。就像子弹盒里的子弹一样。 韩薇引导四朵花安装好电池,拉大行李包口说,“这里面有几盘磁带,你们自己挑自己喜欢听的吧。” “有南国鸟语的!”姚舞乐得直蹦,拿出一盘,左看右看。 “《长相思》!可惜冰儿不在。”俞嫚媛还是拿了出来。 俞婉姝和芙蓉没怎么刻意的去挑,各拣了盒包装精美花哨的磁带。 “把塑料皮撕掉,这样子翻开盒子,把磁带取出来了。”韩薇耐心地教着大家,“按随身听上面第一个开盒键,把磁带这样子插进去,别插反了啊。最后按一下画三角的这个播放键。” “有了,有了。”姚舞又蹦了起来,“宋琦,给你听听。” 芙蓉刚听到音乐即冒出和宋琦一起分享的念头,无奈被姚舞抢了先机,只得把摘掉的一个耳机又戴上。 “《春天野百合》的国语版。”宋琦听了一耳朵,便给姚舞戴上。 “一人一个。”姚舞只戴上一个耳机,踮着脚想将另一个耳机塞进宋琦耳中。 “小琦,这里面还有几个,你拿去送人吧。”韩薇站了起来。 “姐,又是你研究出来的?”宋琦问。 “这个不算是。五年前倭国就有的,但对大夏一直技术封锁。这是我回南国找了家军工厂自己研制生产的。”韩薇说,“比倭国的好一点儿,带有收音机功能。” “在哪儿?”姚舞闻听,忙问。 韩薇对众花说,“盒里有使用说明书,你们看着玩,我跟宋琦说几句话。” “好的,谢谢姐。”四花找地方坐下,静静的欣赏起音乐了。 “你什么时候走?去西州。”韩薇和宋琦来到韩薇的房间,韩薇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宋琦问。 “姐,周四早上。”宋琦正想问姐姐是怎么知道的,韩薇又开了口: “你知道是谁安排的吗?” “咱爸?”宋琦问。 “不是。”韩薇笑笑,指指天,“上面。” “等一下。”宋琦开门出去,在自己屋的书架中,取出父母那张合影照,回到韩薇身边。 “姐,你看!”宋琦把照片递给姐姐。 “你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拍的吗?”韩薇笑着问。 “姐?”宋琦有些惊讶。 “是的。”韩薇让宋琦坐到床上,这样看起来,头不用抬得那么累。“去年夏未,在南国东宁岛。” “姐,你,还有六姑,是不是和爸妈一直时有联系?”宋琦抬头问。 “是。”韩薇点点头。 不等宋琦问为什么瞒着他时,韩薇解释道:“我也是在十八岁以后,才获准跟爸妈联系。本来要等到你十八岁才跟你讲这些,魏四叔时常夸你:年虽少,有老成之风,昂昂若千里之驹。加之近来事态日紧,索性让你知道了一些事。” “爸妈在做什么事?”宋琦问。 “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韩薇答。“你去的西州,马上就成大蜀民国了。而我,要去倭国。” “什么时候?”宋琦问。 “现在。”韩薇说,“先去极北之地,然后去倭国。” 与姐姐刚见面就要离别,宋琦有些不舍。 “我在倭国要是不顺利,上面可能会把你也弄过去。谁让我弟弟的武力值无人能及呢。”韩薇笑了,“你要有心理准备哦。” “上面是谁?”宋琦问。 “上面是爸妈、六姑、四叔们的领导。”韩薇说。 “曹孟德?”宋琦抬出大夏最高领袖。 “也是他的领导。”韩薇笑笑。 宋琦想不出曹孟德上面还有谁?是一中刘校长口中的老首长吗? 第142章敌特在发报 “别猜了,你猜不出来。”韩薇拍拍宋琦的肩头,“一切小心,注意身体。我走了。” 韩薇说完,打开阳台门,扔了一句“你跟她们说吧”,便纵身跃上栎树,三跳两跳便消失在黑夜中。 “薇姐呢?”姚舞见只有宋琦一人来到客厅,屋里已经没人了。 “俺姐有急事儿,先走了。”宋琦说。 “啊?”俞氏姐妹赶忙进了韩薇的屋,东找西找,哪儿还有韩薇的人影。 “什么事?那么急?”芙蓉问宋琦。 “不知道。”宋琦只听见栎树下有辆轿车在姐姐下去后,打火启动的声音。 “我想要个签名也没机会了。”俞嫚媛撅着嘴。 “我姐没走也不会给你签名的。”宋琦笑着说,“我姐在那屋生活了三年,你去看看,能找到她写的半个字不能?” “薇姐不写字?”俞婉姝也很奇怪,那么大一个作家,不用笔写字怎么可能?那一本本书怎么来的? “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我姐写字。”宋琦说,“她说她写字丑。” “能比我的字还丑?”姚舞大咧咧地问。 俞婉姝难为情地看了看大家。 她们这一堆花,带上庆庆、冰儿、寒竹三朵在内,论长得最好看和字写得最丑,都非俞婉姝莫属。 “那,那些书?”俞嫚媛问。 “在南国的时候,我姐就做了台小型打字机。书呀歌词什么的,都是敲出来的。”宋琦弯曲手指在方桌面上做出打字的动作。“来大夏后,本来一直撂在家里,邻居举报说总听见敌特在发报,后来我姐就拿走了。” “敌特?现在哪来的敌特?”姚舞哈哈笑起来。 芙蓉联想到宋琦打听723所情况时的神情。 “时间不早了,你们明天还要上学。”宋琦看看手表说,“我送你们回去。” “还早呢。”姚舞扒着宋琦的手臂,看着时间说,“才十点多。” “走吧,姐。”俞嫚媛踫了一下俞婉姝。 “宋琦,我可以拿几本书吧?回去抄抄也能把字练好看点儿。”俞婉姝问。 “可以。”宋琦笑笑。 俞婉姝进屋挑书去了。 “我也拿一本。”姚舞也进了屋,“回去练字。” “你们不挑几本?”宋琦问芙蓉和俞嫚媛。 “《执子之手》那两本还没看完呢。”芙蓉嘴上这么说,人却也进了屋。 “宋琦,你屋的抄书是不是你在绳子上梦到的?”俞嫚媛问。 “是啊。我讲过。”宋琦答。 “你真得看看你姐写的《囹圄中的女人》。”俞嫚媛说完,也加入选书的队伍中。 宋琦也跟着进了屋,从箱子中拿出四个军挎,对众花说,“发你们每人一个书包,想看啥只管拿。” 这些抄书对宋琦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所有内容都已经深深地印在宋琦的脑子里。 此时宋琦还不知道,到西州后,这些抄书的功能会变得只剩单一的字帖作用。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那我不客气了啊。”俞婉姝把手中挑的书一本本小心地放进军挎中。 “留点儿位置呀,客厅里还有你的随身听呢。”姚舞提醒俞婉姝。 “哦,就是。”俞婉姝不舍地拿出两本,翻开看了看,又换了一本,看了看仍不舍放书架里。 “明个芙蓉配钥匙给你,你随时来看。”宋琦笑了。 “芙蓉,明天课间操,咱俩去配钥匙。好不?”俞婉姝问芙蓉。 “好。婉姝姐。”芙蓉答应着。 …… 宋琦骑车带着俞嫚媛,姚舞带着芙蓉,先把骑单车的俞婉姝送到钢厂单身楼。 “你咋来的?”姚舞问俞嫚媛。 “我小妈开车送我过来的。”俞嫚媛说。 “你小妈对你挺好啊,还为你偷书。”芙蓉笑着说。 “小妈听我说《二十二世纪的雨》也韩薇姐写的,而且婉姝那儿有,她也想看,才急着带我来的。”俞嫚媛不以为意,“再说《囹圄中的女人们》也不是为我偷的。她偷了看,被我看到了,才给我看的。” “这下你小妈赚到了,一本变两本,雨加雪。”姚舞开着玩笑。 四个人两辆自行车很快到了723所。 “姚舞,你俩到家了。”俞嫚媛坐在宋琦车后,对姚舞和芙蓉说,“早点睡吧,明天见。” “也没什么事,咱们一起先送嫚媛吧?”芙蓉对姚舞说。 “好,反正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姚舞又骑上车,带着芙蓉,跟上宋琦。 “走。”宋琦说“天也凑趣,凉风习习。” …… 三人把俞嫚媛送进十三中,回返的路上,芙蓉扶着宋琦的腰问,“昨晚咱们回来十二点多了吧?” “没吧?”宋琦扭头问姚舞。 “我回家洗洗就睡了,没看表。”骑单车的姚舞说。 “学校十二点锁门……”芙蓉小声地说。 “芙蓉,你忘了?每年四月三十号都要改时间嘛,下午上学从两点改到两点半,学校锁门从十二点改到一点。”姚舞看着芙蓉,“想啥呢?昨天咱们再晚也不可能晚到一点。” 宋琦在心里又给姚舞竖了个大拇指。 …… 第143章再遇齐排长 1984年5月7日星期一6:00分。阴历四月初七,辛卯时,冲鸡,煞西。 宋琦回到家洗洗就睡了,一直睡到早上六点。 宋琦起床,洗洗澡、刷刷牙,放放水、排排毒。换了身运动服便出了门。 在许伯的摊上吃了早饭就沿着潶坔主干道慢跑起来。 从府东区穿过府中区一直跑到府西区的移民村。 “老哥,请问史风云家在什么地方?”宋琦问一个刚出门晨跑的汉子。 “往回跑,进村第一间房。”汉子扭动腰身,压压腿,做着热身运动。 “谢谢,老哥。”宋琦转身刚要走,汉子又说话了:“她家没人。昨天下午来了好几拨警察啥的,都没找到她。” “老哥,她家有什么人吗?”宋琦问。 “她家就她一个。”汉子热身结束,“她好像有个叔叔,长得黑不溜秋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不过,不在这住,偶尔来找过她。” “谢谢,谢谢。”宋琦目送汉子跑出村子。 “大姐,请问林小东、林小旭姐妹家在哪儿?”宋琦挡在一个刚出院门,准备晨跑的女孩面前。 “你跟她俩不熟吧?”女孩看看宋琦,“我今年十八,你多大?叫我大姐?” “十五。”宋琦答。 “叫我姐姐就行了,别加大,叫老了。”女孩咯咯地笑道。 “小姐姐,你怎么知道我跟她姐俩不熟?”宋琦问。 “林小旭是姐,林小东是妹。熟的人都把姐姐的名字放前面。”女孩还在咯咯笑着,“她俩半小时前跑步去了。她们的家嘛,呵呵,我身后就是。” “那小姐姐,你是?”宋琦问。 “我是她们的姐姐,林安澜。”女孩伸出一只手。 “天下安澜,旭日东升。好名字。”宋琦跟林安澜握一下手,又说,“宋琦,在大夏叫宋琦。” “什么意思?”林安澜问。 “过两天,我要去西州。到西州就改叫齐白了。”宋琦说。 “哦。忘了你们大夏有这习惯。”林安澜开始慢跑,“你找小旭她们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准备去西州,想了解一下西州的情况。”宋琦答。 “我们来大夏暂住前,就被告知,不得随便谈论西州的事。”林安澜无奈地说,“不过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你在大夏听到的所有关于西州的事,全不是真的。” “哦。”宋琦应了一声。 二人跑到了村口,头顶是“潶坔西州移民村”的牌楼。 “安澜姐,史风云家在这吧?”宋琦指着紧闭院门的篱笆墙问。 “你还认识她?”林安澜看了宋琦一眼,“她搬到移民村没多长时间。” “安澜姐,你们搬来有十个月了吧?史风云她来了多长时间?”宋琦问。 “史风云好像是年后搬来的。”林安澜跑步腿抬得很高,有点跳跃的感觉。“她那个院原来住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聋哑老人,年前下暴雪那天,失踪了。年后她来就住进那个院了。我跟她不熟。” 二人跑到岔路口。 “安澜姐,谢谢你。我得往回跑了。”宋琦原地踏步,调整方向,“代我向小旭、小东两位姐姐问好,再见。” “好的。齐白,再见。”林安澜挥挥手,高抬腿,蹦跳着跑了。 宋琦没有加速,依然不快不慢地跑着。 八点多一点,宋琦跑到市招待所附近。 “同志,请绕行。前方属于军事管制地带。”一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拦住宋琦。 “哦。”宋琦沿着红绳拉的警戒线慢跑到入口处。 “同志,没有什么事儿,不要在此逗留。”入口处两名战士守卫着。 “哦。”宋琦正寻思着有没有必要进去的时候,一辆挂着坔军牌照的军用吉普从入口进入,停车检查。 吉普车里就司机一个人,掏出证件递给站岗的士兵,从倒后镜里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琦?”吉普车里探出一个戴大檐帽的军人,“真是你,穿一身运动服,我差点没认出来。” 说话的人是郑督军遇袭时,宋琦见过的齐排长。 “齐排长。”宋琦跑过去,他怎么来了?他可是省军区警卫营三排少尉排长,负责军区大院和首长安全的,他来潶坔意味着什么?难道和上次一样? “请进。”两名战士核对完证件,还给齐排长,并立正敬礼。 “上车。”齐排长打开副驾车门。 宋琦向站岗的士兵笑笑,坐进车里。 齐排长开车驶过招待所大门,前行至空旷的停车场,熄了火。 “宋琦,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来了?”齐排长问宋琦,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是。”宋琦说。“你开的不是省军区的车。” “警卫营就来了我一个人。我奉命和你一起去西州。”齐排长打消了宋琦的猜测,“本来还有督上尉。” 提到牺牲的督上尉,二人都有些伤感。 第144章一起去西州 沉默片刻,齐排长开口,郑重其事的说,“宋琦,潶山省军区警卫营三连三排少尉排长齐霖 向你道歉。那天我错怪你了,态度不好,请你原谅。” “我没觉得。”宋琦还在想着牺牲的六名官兵。 “宋琦,我到西部自治州的身份是金都府第一高级中学的体育老师,我叫林旗。树林的林,旗帜的旗。”齐排长说完顿了一下,“你可得考上府一中啊。” “嗯。”宋琦答应。 “你打算怎么去西州?”齐排长问。 “我们校长周四早上开车送我去西州。” “这样也好。”齐排长想了想,说,“我明天中午先走,齐白同学,咱们西州见。” “林旗老师,一中见。”宋琦握住齐排长伸过来的手。 “宋琦,你去找冯老大么?”齐排长问。 “也不知道冯师长忙不忙?”宋琦问。 “应该不忙吧,昨晚换了防了,冯老大带来的一营官兵已经进驻723所,现在守卫这招待所的都是潶坔军分区以前驻723所的兵。晚上一收尾,连夜全都带回省军区,”齐排长看看了宋琦,小声说,“接受审查。” 宋琦已知道是这个结果。只是不明白,冯师长晚上走,齐排长为什么留到明天中午? “想什么呢?”齐排长问。 “我在想去不去找冯师长?”宋琦说。 “去吧。下次再见不知什么时候了。”齐排长说,“哎,等一下。” “怎么了?” “我问督军,督军让我问你。”孙排长看着宋琦,“那天那个倭国刺客,你和督军为什么都说两天内不要给他喝水?” “因为刺客的大脑和身体机能被阻隔。杀手昏迷只有三个小时,但他的大脑却误认为已经过了好多天了。两天内,他身体不会缺这份水,但脑子缺得历害。所以不给他水喝,他思维警觉会集中在如何获取水喝这上面,逻辑防备混乱,就容易审问破绽。”宋琦说,“这是教我点穴的师傅说的。” “噢。”齐排长点点头,问:“点穴难学不?” “不难,到西州我教你。”宋琦笑笑。 “好。”齐排长拍拍宋琦。“走,进宫,你找皇上,我找太医。” …… “宋琦,有事么?”身着大校军服的冯师长亲自站到招待所大厅前。 “冯师长。”宋琦拱手行礼,“没什么事,路过。” “来。”冯师长将宋琦带进大厅一角的圆桌边。 玻璃圆桌旁摆着几把折叠椅。 “坐啊。”冯师长拉了一把椅子给宋琦。 “老大先坐。”宋琦笑说。 “哈。”冯师长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刚跑步回来?吃饭没?”冯师长问,“别的没有,水和压缩饼干管够。” “吃了才跑出来的。”宋琦说。 “那好。”冯师长收了笑,说,“对夜莺你怎么看?” “五五开。”宋琦说,“我也拿不准。” “知道了。”冯师长换了话题,“昨晚723所换兵的时候,顺带把你推荐的胡知轩抓来了。” “啊?”宋琦一惊,看看冯师长莫测的神情,顿时明白。笑着问,“结果没失望吧?” “到目前为止,他的表现还不错。”冯师长笑了笑,“还有几个人选,一起带回省城,再甄别一下,免得再出个疙疤脸。” “府中那个闫旭升呢?”宋琦想起厕所干仗时流氓口中的分舵主。 “清理门户了。”冯师长随口说完,听出宋琦的意思,笑着说,“胡知轩是个人才,当分舵主太屈才。稍加打磨,省堂主也有可能。” “呵呵。”宋琦尴尬地笑笑。 “好了,去看看你那帮狐朋狗友吧。”冯师长起身,抬手招过来一个远远站立的士兵。 “小李,带这位小兄弟转转。”冯师长笑着说。“一、二楼随便。” “是。”一脸稚气的士兵向冯师长立正敬礼。 “去吧。”冯师长对宋琦摆下手,算是告别,便向电梯走去。 宋琦向冯师长拱手作别,带着年轻的士兵走进昨天来过的一零五房间。 房间是四人标准间,很宽敞。即便加了两张床变成六人住,也不显拥堵。 宋琦进去的时候,一名军医正检查着常军胳膊上的刀伤。 “军,你伤都好了,还赖在重伤病房。要脸不?”肩头包扎着纱布的黑哥正调侃着常军。 “你的伤,用放大镜都找不着,还说我?”常军说完,看到宋琦来了,笑着说,“宋琦,你帮我给他纱布揭了,让他自己找找。” “黑哥还挂着吊瓶呢,常哥,你可连液都不用输了。要装也是你常哥在装。”宋琦向着黑哥说话,换来黑哥陈国桦伤臂探出的一个大拇指。 结果,二人的气球很快扎破了。 “一瓶葡萄糖,小陈他自己非要输。”对面床位一名挂着主任医师胸牌的老军医笑呵呵地说。 第145章输液很新鲜 “还‘重伤病房’呢,”年轻军医对宋琦说,“十一个重伤员早就送到军分区医院了,他们几个算伤员都勉强。” “尤龙也在其中。”常军插了一句。 “龙哥,咋样了?”宋琦愧疚的问。 “好多了。”常军说,“大夫说没多大问题。” “我,我从小没输过液,新鲜新鲜嘛。”黑哥尴尬地说。 “还有新鲜输液的?那你天天地输液当饭吃呗。”常军隔壁床的范朝晖接口道,“黑哥,你真新鲜。” “哈哈。”众人全乐了。就连门口站着的小战士也用手捂住了嘴。 “范哥,你好点没?”宋琦来到范朝晖床边。 范朝晖的耳朵挨了一枪。 “不碍事。”范朝晖笑笑,伸手招宋琦近前,“宋琦,转到这边说,我现在成一只耳了。” “哈哈。一家子,你们部队收不收一个耳朵的?”黑哥问正给常军包扎的军医。 “那得看掉下来的耳朵上有痣没。”陈姓军医认真地回答。 军医的幽默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黑哥,哥几个,你们好好养伤,我去楼上看看杨小兵他们。”宋琦一边说,一边双手舞动向范哥打起哑语。 “宋琦,你就埋汰我吧。”范朝晖大身板一抖,床也颤了颤。 范朝晖自从在尤龙的病床前吃了闷亏之后,性情大变,一句脏话都不见了,为人也低调了许多。倒显得沉稳了不少。 “两位军医,辛苦你们了。”宋琦拱手道谢。 “等等,我跟你去。那两货昨晚来,我睡着了。”黑哥说着要拔手背上的针头。 宋体还没动,陈军医动了。 只见陈军医反手捏住黑哥的手腕,转过身说,“一家子,你老实待着。” “疼。肩膀疼。”黑哥输液的手指向伤肩。“我哪儿也不去了。” 陈军医出手准确,分寸拿捏十分到位,功底相当不错。 军医们不是怕他们走动,是怕他们上三、四楼祸害正被祸害的倭国人。 “黑哥,你们歇着,我替你去看看。”宋琦向陈军医投去敬意的眼神,关上房门,带着小战士上了二楼。 “李大庆。”杨小兵的声音。 “到。”李大庆的声音,“杨小兵。” “他请假了。”杨小兵的声音。 “哈哈”在几个人的笑声中,宋琦推门进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宋琦来了,快坐快坐,大庆,倒茶。”杨小兵热情地打招呼。 这个房间也是四人标间,没有加床。 除杨小兵李大庆外,还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小青年。估计是听杨小兵、李大庆说过宋琦的事,听杨小兵称呼来的这个学生模样的人便是宋琦,也同样热情起来。 “宋琦,喝茶。”李大庆双手捧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站在宋琦面前。 “先坐。”杨小庆拉宋琦坐到沙发上。 “庆哥,不烫吗?”宋琦接过玻璃杯放到茶几上。 杨小庆看了一眼门口的小战士,坐到宋琦旁边说,“昨天我的见黑哥了,气色不错。” “黑哥睡着了,当兵的不让叫醒他。”李大庆接着说。 “什么当兵的,人家是大夫。披着白大褂你没看见。”杨小庆立刻反驳。 “白大褂里面也是军装。”李大庆不服。 “好了,然后呢?”宋琦问。 “没然后了。我们就被安排到这儿了。”李大庆说。 “宋琦,你给个实话,我们能当兵不?”杨小庆挨近宋琦,小声地问。“我问当兵的,他们啥也不说。” “只要身体没有太大的毛病,应该能当。”宋琦说。 “这俩一个是我亲弟,一个是我表弟。”李大庆说,“他们学习不好,也没班上,整天吊儿郎当的。来这要能当兵,就解决家里大问题了。” “宋哥好。”二个小青年向宋琦鞠躬致谢。 “别叫哥,我岁数比你们小。”宋琦连忙起身相托。 “真的能行么?”李大庆问宋琦。 “放心。你们看不出来?在这儿,当兵的对你们多好,拿你们跟战友似的。想想你们在治安大队啥待遇?”宋琦笑笑,想到乾帮,又说,“就算有的人真当不成兵,也有别的好去处。” “也是啊。”杨小兵拍拍脑袋,“哎,大庆,昨晚给咱们送压缩饼干的那个当兵的,你说饼干好吃,他是不是说了句,以后有你吃够的时候。” “好像是。”李大庆想不起来,转而问他两个弟弟,“你俩听清没?” “没。哥,我光顾吃了。‘嘎嘣嘎嘣’的,啥也没听见。”其中一个弟弟说。 “你呢?”李大庆问另一个。 “表哥,他说的是极北话,我没听太明白。” “宋琦,我信你。”杨小兵拉着宋琦坐下,“帮哥个忙,去钢厂找一下我弟,让他也来,就说我让他来。俺家在八号楼。” “你弟多大?”宋琦连忙打断他的话。 第146章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比你大一岁,十六了。”杨小兵说,“啥表情吧,你以为三、五岁?” “呵呵。”宋琦笑笑。“我去问问,能不能让你出去,你自己去给你弟说。” “不能吧?我们可是‘五五寻衅滋事案’的涉案暴徒啊。”杨小兵说。 “我去问问,不问怎么知道能不能?”宋琦说完站起身,“哥,你家八号楼几门?你要是回不去,我去跟你弟说。” “八号楼二门六零三。”杨小兵还没说,李大庆的弟弟抢先回答“我们同学。” “好。几位哥哥,我去问问,成了,你们自己回去,我就不过来了。”宋琦说完,叫上小李战士回到一楼大厅。 宋琦坐在椅子上等了不大的功夫,小李战士跑来向宋琦汇报:“报告,师长让我带你去三楼。” “好。”宋琦跟着小战士坐电梯来到了301房间门口。 “报告,人带到。”小李声音清亮。 “让他进来。”冯师长的声音。 “是。”立正在门口的小李推开房门。 “冯师长。”宋琦问候坐在沙发上沉思的冯师长。 “宋琦,坐。”冯师长手里夹着烟在烟灰缸上磕了磕烟灰。 “冯师长,能让他们回家报个平安吗?”宋琦也不客套,直接问道。 “他们毕竟是潶坔警方‘五五案’的凶犯及‘五六案’嫌犯,贸然回家,警方脸面何存?”冯师长深吸了口烟,慢慢吐出烟雾。说,“原本打算到省军区后,由部队递送他们入伍通知书。现在看来,不让他们回家说一声,我这一师之长,确有些不近人情了。” 宋琦静静的听着,没有吭声。 冯师长又吸了几烟,在烟灰缸中掐灭烟头,说,“你把李小剑和沈鸿带出去,让他俩去通知钢厂和矿械厂这些人的家里,怎么说你教给他们。” “嗯?”宋琦不知道李小剑和沈鸿是谁。 “就是昨晚你让来投案的那个叫李大庆带来的弟弟和表弟。”冯师长说。“告诉他们,下午六点前必须归队。” “是!”宋琦一个立正,“师长,咱们队伍里还要人吗?昨晚和李大庆一块来的杨小兵,他想让他弟弟也来。” “只要年龄符合当兵要求,我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冯师长笑笑,掏出一个黄铜煤油打火机,点了支烟,说,“宋琦,你忘了,咱们乾帮正缺人呢。” “是!”宋琦拱手退了出去。 …… 一个少尉军衔的军官将宋琦、李小剑和沈鸿三人送出警戒区。 向宋体敬了个军礼后,转身走了回去。 “哥,你真厉害!当官的都给你敬礼。”李小剑伸着大拇指夸宋琦。 “剑哥,别叫我哥。”宋琦摆摆手说,“那礼是给我敬的吗?是给你们两个敬的,是祝你们任务顺利完成。” “是!请首长下达命令。” “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李小剑和沈鸿立着冒牌的正,敬着蹩脚的军礼。 “我再说一遍。李小剑同志,你负责通知钢厂的伙计们,沈鸿同志负责矿山厂的。怎么说都记得吧?还有就是,他们哥哥、弟弟、相熟的,只要年龄合适,想来的都带过来。”宋琦个子比他俩高一些,很有领导风范,“记住!下午六点前必须归队。” “是。”李小剑和沈鸿立正敬礼。 宋琦眼前久违的恍惚又一次闪现。 “你俩坐公交车,抓紧时间,分头行动吧。”宋琦问,“你俩带点钱没?” “带了,昨晚不知道啥情况,专门预备的。”李小剑说。 “那好,赶快去吧。”宋琦的恍惚再次来袭。 “立正。”苍凉的声音响起。 周围高大的楼房消失,取代是硝烟弥漫中低矮平房的残垣断壁。 警戒线也变成了铁丝网,出入口战略的战士也换成戴着钢盔满身硝烟的士兵。 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城门上向数千战衣褴褛的士兵们讲着话: “大夏已至最危险的时刻,国之生死、民族存亡,俱在此一战!……吾儿、汝等及吾,势与潶坔共存亡!……倭寇不灭,吾死难瞑目……” “义父,儿孤军奋战,成功成仁外,当无他途。愿父保重。”老人身下跪着一位身穿大夏上校军服的军官。 上校说完,站了起来,立在义父身前。 上校魁梧的身材在朝阳下,显得格外刚毅挺拔。 “十一师的兄弟们,天也拜了,誓也发了,除非我们死,倭寇休想从潶坔踏过去。”上校拔出腰间****,高喊:“兄弟们,跟我冲!” “杀光倭寇!血债血偿!” “有我无敌!有敌无我!” “杀!” “冲!” 几千号官兵杀气震天,大叫着、高喊着杀出了城。 城外是上万武装到牙齿的倭国军队,见大夏军队不守反攻,遂令炮火覆盖。 第147章刘信字正则号久之 一枚九二式70mm步兵炮的炮弹轰在城门上。弹片击中老人的肩头,老人栽倒在地,身旁空无一人。 老人挣扎着爬了起来,倚在城门垛口上,坚定的目光注视着惨烈的战场。 从战斗伊始密集的炮火声响过之后,三个小时间,几乎再也听不到一声炮声、枪声。倭国人一群一群的扑过来,大夏军人迎头冲上去,双方搅在一处,拼起刺刀。 广阔的平原,双方都无天险阻隔。面对面,刺刀对刺刀,贴身肉搏,血染沙场。 抱着必死决心的大夏官兵,在数量倍超己方的倭国王牌陆军面前,誓死捍卫着脚下每一寸土地。 双方厮杀正酣。 “宋琦哥,我先走了啊。”前往府西矿山厂的沈鸿在上公交车前,向宋琦挥着手,“再见。” “再见,”宋琦喊了一句。 高楼、警戒线、公交车车窗探出身的沈鸿、马路对面等车的李小剑等,一一出现在宋琦的视野里。 …… 这天下午六点前,李小剑和沈鸿按时归队。兄弟俩身后跟着百十号小青年。青年们之后便是百十号送行的家长们。 几百号人聚集在撤去警戒线的市招待所门前,险些让下班途中的市领导们误以为是群众集会要抗议什么。 这些趣闻,宋琦是到西州以后听在身现场的林老师讲的。 宋琦把李小剑送上车后,跟着时快时慢的公交车地跑回大杂院。 期间,售票员还好心地问后排坐着的李小剑,宋琦跟车跑,是不是没有钱坐公交?实在没的话,免费让他坐几站。把李小剑弄得哭笑不得,掏出兜里的零钱以证宋琦跟跑只是为了虐待身体。 宋琦当然不知道这些,悠悠然地回了家。 宋琦脱去汗津津的运动服,冲个冷水澡,换身衣服,躺在绳床上,他的思绪又回到喧嚣的战场。 实话实说,倭军的拼刺确实如野兽般凶猛。三八大盖装上刺刀一米六六的长度和武士道精神武装起来的倭国陆军,战斗经验丰富,在对其它国家侵略战争的白刃战中,鲜有败绩。 大夏军队中的战士不仅大多是初上战场,而且还有很多未及枪高十四、五的娃娃兵。但他们全都抱着决死的信念,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将数倍于己的敌军逼退、击溃。 当城门楼上的老人看着这一切,流出欣慰的眼泪时,却被潶坔城内潜伏的倭人指使受蒙蔽的群众五花大绑了起来。 “刘信!叫你儿子撤兵!”一个比老人还老的老太婆颤颤巍巍的拉扯着老人。 此时宋琦终于知道,刘公子的名字:刘信。 “正则,听老夫一句,让刘师长乘胜退兵吧,倭人要的无非是一点儿吃的、喝的,给他们便是。”一个更老的老家伙侃侃说服道:“量泱泱大夏之物力,结与倭国之欢心。极北皇家尚且如此,正则啊,你是何苦呢?” 宋琦明白了,刘信字正则。 “老丈,倭人亡我大夏之心,三岁路人皆知。您是越老越糊涂了吗?久之就算死在你们这些愚民手里,吾儿也不会后退半步,让出半寸我大夏国土。” 宋琦又明白了,刘信字正则,号久之。 “啪!”不知是倭人还是夏奸趁乱向刘信抽了一马鞭。 清脆的马鞭声仿佛是一个信号,围拢声讨刘信的群众纷纷后退,接着无数皮鞭抽向老人刘信。 被捆绑在旗杆上的刘信悲哀地闭上双眼,眼角流出怜悯的泪水。 杆顶,大夏残破的军旗迎着寒风猎猎作响。 闹剧直到刘师长的得胜之师回返潶坔城,才落下帷幕。 是夜,刘师长不顾干爹刘信的苦劝,命令残存的部下将白日上过城楼的百姓,不分男女、无分老少,全部枭首示众。 杀光全城倭谍与夏奸及亲倭分子,起到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直至大夏与倭国在极北签属《大夏民国一方与倭国另一方关于大夏民国军事停战的协定》,倭国军队也没能踏进潶坔城半步。 “当当当。”敲门声和杂乱的女孩说话声。 “谁呀?来了。”宋琦习惯地说着。其实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们了。 “你们这么早放学了?”宋琦开门问道。 进门的是都背着书包的芙蓉、姚舞、冰儿、庆庆、寒竹及一个陌生的女孩。 “一言难尽啊!”姚舞将书包扔到桌子上。 “宋琦,你家太高了,累死我了。”说话的是两个短辫儿搭在胸前的女孩,进门瞄见沙发,一屁股坐进去,脱掉鞋,揉起脚来。 “我们都是凉鞋,就你时髦,穿个高跟鞋,你不累谁累?”姚舞闻言立马数落起她。 “这位是?”宋琦小声问芙蓉。 “你猜。”庆庆捂住芙蓉的嘴。 “你妹?”宋琦见二人有几分神似。 “猜对了。”沙发上的女孩大大方方的伸出右手。“已为人妇的牛欢欢姐姐。” “欢欢姐,你好。”宋琦附身轻握了一下。 “宋琦,你家该刷房子了。”说话的是第一次来宋琦家的史寒竹,“俺家正刷着房子,刷完了我把工具借给你,你也刷一下?” 第148章表姐叫毕芳 “等回来再说吧。”宋琦看看泛黄的白墙。 “现在用滚筒沾着石灰水刷墙,可快了。就墙角旮旯得用排刷补一下,费点事。”寒竹仍在讲解。 “宋琦都要去西州了,还刷什么墙?”姚舞跳出来,对高她一头半的寒竹吼道。 客厅只有两个沙发、两个凳子,宋琦去姐姐屋搬了两把折叠椅出来。 七个人,六个座位。 “我坐芙蓉坐一块,宋琦你也坐吧。”冰儿和芙蓉挤着坐在沙发上。 “我这儿就这么多凳子。”宋琦见大家都坐下,拉个凳子也坐了下来。 “一会还有两呢。”庆庆说。 “姐,谁啊?”欢欢问。 “我们班俞班长和她妹婉姝。”庆庆说,“你都见过。” “分开我见过,没在一块儿见过。”欢欢笑着说。 “你们今天咋不上学?”宋琦问。 “放假。”姚舞说,“嗯,也不算放假。” “明天上午在潶阴火葬场,开金所长的追悼会,全市中小学校停课一天半。”芙蓉说。 “今天上午所有师生在学校扎纸花,下午上街排练。”庆庆接着说,“明天上午从723所到火葬场的马路两旁要站满手挥白花的学生。” “动静不小。”宋琦估算了一下,两列学生,人与人间隔按一米算,这段十几公里的路至少需要三十多所一千多名学生的学校。 “学校缺德的很。不让在教室里折花,说是为了缅怀金老头及提前适应明天的天气环境,要我们到操场上站着叠。”寒竹气愤地说,“这不就是想热死、晒死我们吗。” “所以你们就偷跑这儿了。”宋琦说。 “有班长在那儿撑着,我们这些小虾米跑也就跑了。”庆庆笑着说。 “嫚媛为什么替咱们撑着?还不是让芙蓉出来配钥匙。”姚舞拍着庆庆,“咱们都是沾芙蓉的光了。” “宋琦,让我看看你的图书馆,可以吗?”牛欢欢穿上鞋站到宋琦面前。 “图什么书馆啊,别听她们瞎说。”宋琦也站起来,领欢欢进了自己的屋,“闲着没事抄了些古代的诗词歌赋而已。” “妈呀!这是你毛笔写的?!啊呀呀!这居然不是印的!”欢欢以书架中顺手抽了一本,翻开一看惊叫起来。 欢欢的叫声最先把史寒竹吸引了进来,寒竹翻看一本,又是一番这般赞叹。 很快庆庆和冰儿也加入边看边夸的行列。 客厅只剩沙发上的芙蓉和姚舞。 “你俩咋不进去夸夸我?”宋琦笑问。 “宋琦,这是原装钥匙。”芙蓉手里捏着一把宋琦的家门钥匙,放到茶几上。说完,芙蓉又从裤兜掏出一串钥匙,说,“她们都跟着,让我一下配了十把。” “这没啥多少的,我反正近期也回不来。”宋琦说着话,从腰间皮带上摘下一串钥匙,从中卸下家门钥匙,又拿起茶几上的原装钥匙,说,“这两把,你俩一人一把”。 宋琦从配的十把钥匙里,旋出一把,旋进自已的一串钥匙中。 “剩下钥匙,我挂到门后,谁爱拿谁拿。”宋琦说着,把墙上挂苍蝇拍的钉子拔出来,随手一扔,钉子扎进门框上,入木三分。 姚舞把配的一串钥匙挂了上去。 “我们说随身听的事儿,被她们听到了。”芙蓉小声地对附身的宋琦耳语。 “你俩这么亲密,也不背背人。”寒竹拿着一本抄本出屋,正好看到这一幕。 “竹子,瞎说啥呢。”芙蓉嗔怒地说。 “逗玩呢。”寒竹笑说,“宋琦,这本可以让我拿回去看吗?” “可以。”宋琦说。“随便拿。” “那我去再挑一本,可以吧?”寒竹又转了回去。 “反正还有。”宋琦说完去姐姐屋拿出姐的黑行李包。 “还有几个?”姚舞问。 “我没看。”宋琦把包放到方桌上。 姚舞打开数了数,说,“还有六个,你姐总共拿回来十个。” “姚姚数学不错嘛。”宋琦夸了一句。 “给她们四个还有两个。”姚舞指指屋里挑书的几人说,“再给我一个行不?” “姚姚,你有了还要做什么?”芙蓉问。 “给我姐。”姚舞说,“等放暑假,我姐会来我家住。咱俩一人一个,比两人抢一个好。” “多俩,你俩一人一个。剩的磁带你俩也刮分了吧,爱给谁给谁。”宋琦随口说着,突然矿招的女孩后颈那缕似曾相识的感觉冒起。 宋琦问道:“你姐叫什么名字?” “毕芳。毕业的毕,芳草的芳。”姚舞回答。“我舅家的,大我半岁。” “哦。”宋琦找到了那抹来自十三中小升初考场的熟悉。 “你认识她表姐?”芙蓉看着宋琦问。 “宋琪怎么会认识我的表姐?”姚舞拿着一个随身听,开始选磁带了。 “就是啊。”宋琦顺着姚舞的话说。 第149章可惜了麦田 宋琦认识毕芳,却一点儿不了解毕芳。 毕芳跟大夏的乾帮及倭人先遣军的午征组似乎都有些许联系,但到底是怎样的联系?宋琦都没搞明白。 此时,戴着手铐的毕芳正坐在一辆驶往省军区的首都牌轿车中。她坐在后排,左右是两名表情严肃的士兵,对毕芳的任何问话,都不予理睬。 首都牌轿车在一列长长的车队中间。 车队最前面足两辆开道的偏三摩托;跟着是四辆装满士兵的军用卡车,车顶棚蒙着军绿色的帆布;车队中间是二十四辆首都牌军绿色轿车;后面是十数辆军用卡车。 竖列车队两旁游曳着数十辆偏三摩托,每辆摩托上除驾驶员外,还有二名手持79式762毫米冲锋枪的士兵。 车队是冯师长率部从潶坔返回省军区的第一批次。主要是押送二十二个倭人和史风云及毕芳。 车队行出潶坔城门不久,公路两边麦地里突然枪声大作,一时间冒出无数道火舌。 车队带队领导是潶山省军区一师一团一营营长吕鹏,见敌人偷袭的主要目标是车队中间二十四辆轿车,立刻向部队下达按预案a进行反击、歼灭敌人的命令。 预定方案a是这样的:车队中部遭遇袭击,两边摩托土兵弃车就地反击,前后卡车的士兵除留必要的火力外,快速下车,沿卡车左右的四个方向搜索、包抄、歼灭来犯之敌。卡车刚向前、向后行至轿车两侧,用每辆卡车上的两挺80式762毫米通用机枪压制敌人火力。同时轿车上不论士兵和倭犯不得下车,死也要死在车里。 首都牌军用轿车采用的整车防弹设计,轮子也是黏结式实心轮胎。除非迫击炮、榴弹炮、反坦克炮等重武器。眼前的敌人尚不具备这样的攻击力,所以想死在车里面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 枪响伊始,轿车内的倭犯们像打了鸡血一样,铐在前后座护栏上的双手,不停地大力晃动,嘴里叫嚣着,头和屁股上下左右乱动。 很快大部分倭犯,被两边的战士用手枪柄砸晕了过去,个个像死猪一样瘫挂在护栏上。也有少数倭犯被枪声吓傻了,难以置信的盯着窗外呼啸而来的子弹,听着弹头击打在车身钢板和防弹玻璃上的声响,瑟瑟发抖。 毕芳被吓得双眼紧闭,头努力地扎在两条胳膊中,大哭起来。 相比于毕芳,轿车最后一辆里的史风云则淡定了许多。 史风云左右看看身两侧的战士,露出两酒窝,问:“你俩一个市军分区的,一个省军区的,对不对?” 两名战士对视了一眼,看向窗外,没有搭理史风云这个戴手铐的女犯人。 这两名战士的确是史风云说的这样,一名是原留守723所的,隶属潶坔市军分区的士兵;另一名是跟冯师长从潶山省军区来的士兵。虽然都穿着军分区的制服,但还是让“敌特”史风云看出了端倪。 很快,敌人的火力在数十挺通用机枪的扫射下,弱了下来。 又过了不一会儿,四面包抄的战士在79式冲锋枪不间断地怒吼中,隐藏在麦田里的敌人,被打得四散溃逃。 “一个敌人不许放走。”所有战士们的臂肩上的小型受话机里,传来吕鹏威严的声音。 枪声渐渐稀疏。 大夏自行研制的79式762毫米冲锋枪,在枪托折叠与展开,单、连发射击,都具有良好的射击精度。 企图逃跑的敌人,在战士精准的射击中,一一倒下。 “报告,营长。击毙二百一十四名、俘虏六十四名敌人。”被换防的原驻723所的钱营长近前向吕鹏汇报战况。 “钱斌,我方怎么样?”吕鹏下了车。 “阵亡十七名,重伤三十八名,轻伤二十五名。”钱斌回答。 “敌人是什么人?全都是倭人吗?”吕鹏问。“武器制式?” “大部分是,还有一部分大夏或北国的。”钱斌答。“武器我们一样,人手一支79式冲锋枪,三挺80式机枪,十几把84式手枪。全是无钢号仿制枪。拿手枪全死了,有被打死的,有自杀的,有互相打死的。” “你知道该怎么做。”吕鹏压抑怒火,回到车里。 潶坔本地人钱斌以前是潶山省军区一师一团一营三连的连长,是吕鹏营长的老部下。后来调到潶坔军分区,驻723所时提成了营长。 他当然明白吕营长在说什么。 “明白。”钱斌咬牙回答,转身就走。 不光钱斌明白,魏斯都督手下的潶山省军区的任何一名士兵都明白。 血债加倍血偿!这是省军区从大夏抗倭战争时就定下的军规。 随着整齐的枪声响起,此战击毙敌人的人数做了修改:击毙二百四十八名敌人、俘虏三十名伤残暴徒。 第150章第一棒和最后一棒 “全体警戒待命。”吕鹏下达了冯师长从电台传来的命令。 很快,潶坔军分区医院来人了,救治受伤战友,运送牺牲战友遗体。 接着,军分区善后的工兵连来了,深挖坑,掩埋暴徒。 最后,在潶山省军区的接应部队的引导下,返回省军区的第一批次车队,缓缓回到省军区驻地。 防弹轿车里的毕芳早被注射了震静剂,正呼呼睡着。 镇定的史风云不需要这种待遇,回省军区途中,一直淡然地回着头,从车辆的缝隙中,看往渐行渐远的潶坔。 …… 潶坔,宋琦家。 时近中午,俞嫚媛和俞婉姝姐妹的到来让不大的宋琦家显得拥挤起来。 “下午一点,咱校师生在学校操场集合,然后排队走到芙蓉她们家门口那条七二三路。”俞嫚媛向大家传达着学校的安排,“咱校是长途接力的第一棒和最后一棒。” “两棒啥意思?”姚舞发问。 “第一棒就是从别墅门口的小花园到723所门口,是咱们的第一防区。”俞嫚媛讲解着,“等送灵车队开到第二棒、第三棒的防区时,咱们坐上723所派来的大巴车,赶到潶阴殡仪馆前,补四十一中到火葬场之间的空缺。这就是最后一棒。” “为啥咱们学校站两次岗?”姚舞问。 “你问校长去。”俞嫚媛也一肚子气。“开始还要求咱们全体穿白衬衣蓝裤子呢。好多家远的吆喝来不及换衣服,校长才作罢。” “第二棒是不是卫校?四十一中?”庆庆问。 “不知道。下午去问问就知道了。”俞嫚媛说。 “小花园到咱所门口有三、四千米吧?”芙蓉问姚舞。 “没有,也就一公里多。”姚舞答。 “对。咱学校负责全长是一千零五十米。”俞嫚媛继续说道,“从低年级到高年级按顺排列,同学间隔二米,各自记好自己的位置。下午彩排,明早正式出演。好了,转述完毕。” “真能折腾。”牛欢欢嘟囔了一句,引起大家的共愤。 “幸亏金所长只死一回。否则一天天的,啥也别干了。”庆庆发着牢骚。 “你说他都活一百年了,死也不亏了。趁黑刨坑埋了,不就完了,瞎闹腾咱们干嘛?”穿碎花连衣裙的冰儿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火辣辣的太阳,有感而发。 坐在沙发里的芙蓉和姚舞满脸不好意思,仿佛错在她们身上一样。 “宋琦,我可以拿一把吗?”俞婉姝在姚舞的指点下,取下门框上的那串钥匙问宋琦。 “当然可以,本来就是给你们配的嘛。”宋琦说,“都先试一下,看能打开不?” 除了芙蓉和姚舞以外的花纷纷近前索要钥匙。 婉姝卸下一把,将一串钥匙塞给俞嫚媛,自己开门,去试钥匙。 俞嫚媛把钥匙一下卸下,一朵花发了一把。 “宋琦,剩四把,还挂到着这儿吧?”俞嫚媛问。 “行。”宋琦答。 “你不要吗?”试完钥匙的俞婉姝挤出“试位”,问妹妹嫚媛。 “噢!把自己忘了。”俞嫚媛说着话,拆下一把,挂好钥匙也加入试钥匙行列。 “现在配钥匙是机器配,不像以前一把一把手工配。”姚舞看着门上拥挤的花,皱着眉头说,“只要一把能打开,其余都能打开,不用试。” “知道是这个理儿,但我还要试。”庆庆边开门锁边说,“试试放心。” “你不试试?”芙蓉小声问宋琦。 “姚姚说的,我信。”宋琦笑着说。 “她俩有没有?”试完钥匙的庆庆走到宋琦身边,拍拍她的旧军挎,指指俞家姐妹,低声问宋琦。 军挎里放着宋琦刚发给她们的随声听。 “有。”宋琦答。 “现在几点了?咱们咋吃饭?”姚舞拍拍茶几。 “十一点多了。”冰儿看看腕上的电子表说,“一点到校,回家吃饭太紧张了。” “就是。”庆庆附合着说,“宋琦,你这儿有啥吃的没?” “碗筷都不够,咋吃?”姚舞抢在宋琦前面,开口说,“下锅面条,大家接力棒吃?” “拿着还想着吃着。”欢欢点着姐姐的头批评的口吻说,“你呀!就不能有点儿出息?” “嫚媛,大众开不?”芙蓉问。 “它是个体户,应该开。”俞嫚媛看看手表,对大家说,“走。要去,现在走还来得及。再晚,一点就到不了学校了。” “走!” “去!”众花纷纷拿各自的书包。 “书包撂这儿呗。”姚舞没挤到桌前拿书包,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的说,“下午彩完排,再来拿,不行吗?” “也是啊。”众花放下书包。 住校的俞嫚媛没有背书包,站在门口等着大家。 “我去趟1号。”芙蓉挤向厕所。 “我也去。”冰儿紧跟其后。 “我也去。”庆庆也挤了过去。 “我……”宋琦开口,众花齐看。 宋琦笑笑,“我,先下去。” 说完宋琦先出了家门。 第151章老板胡知轩 潶坔市政府下发红头文件:为沉痛的哀悼金文翰同志,今明两天,即5月7日、8日,全市国营饭店等娱乐场所,停业两天。各级学校及国营厂矿放假一天半,明日(8日)下午正常上学、上班。 宋琦等一行九人一路狂奔,杀到府中大众饭店时,才发现饭店也被街道居民会勒令歇业了。 “完蛋了。”寒竹的口头禅被姚舞喊了出来。 “为悼金文翰,老衲衣带宽;荣枯咫尺间,惆怅逝而返。”戴上近视镜的俞婉姝近前看着门上贴的通知,念着空白处,不知何人用钢笔手写的打油诗。 “下阕呢?”宋琦下车问。 “没了,撕掉了。”婉姝在地上左右看看。 “哪来的?”芙蓉问。 “第一句是写实,第二句是从杜甫的‘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中改的。”俞婉姝说完问宋琦,“对不对?” “对。很对。”宋琦凑过去,看了看字体。耳听得饭店内有洗菜切肉之声,心下纳闷。 “我咋不记得杜甫有什么荣枯咫尺什么的诗?”姚舞问。 “这句不记得,前两句你肯定知道。”俞婉姝退后,把位置让给姚舞,“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哦,想起来了。”姚舞顿悟,“老杜头的自京什么几百字那篇。” 众花哄笑。 “题目都没记住,还‘想起来了’呢。”庆庆损了一句。 “课外读物。谁像你们似的,跟课文一样都背了。”姚舞不屑。 “看出什么了?”芙蓉问宋琦。 “市政府里的一个闲官,发牢骚用右手写的打油诗。”宋琦继续说,“她是左撇子,大约三十来岁,女性。” 俞嫚媛一惊,看了一眼姐姐婉姝。 “你怎么看出来的?”芙蓉盯着门上贴的通知中,蓝墨水的笔迹,好奇地问。 “这里面门道多了。”宋琦笑笑,“比如我认为她是个女的。一,男的不会用‘衣带宽’来形容饿,二,这里老衲这个‘衲’字最初走向应该是个‘娘’字。” “三呢?”姚舞问。 “三什么三,咱们咋吃饭是正事。”宋琦回身看着众花。 “宋琦?”打拐角处走过来一个连鬓落腮胡子的男人。 “胡哥。”宋琦从花丛中走出,迎上来人。 来人是723所混混的头——胡知轩。 “你们来这儿干嘛?”沙哑的声音来自胡哥歪歪的嘴中,一双鹰眼瞥向花群中个子最低的芙蓉。 “来这儿找饭吃,谁知道大众也关门了。”宋琦。说,“胡哥,你来这儿干嘛?” “和你们一样。”胡知轩说完,小指弯曲放入口中,吹了个响亮的呼哨。 “哥,还没到点儿吧。”大众饭店门开了,窜出一个胖小伙。 宋琦在翠微遭遇宣哥和“六人庙”聚会,两次都见过他。 “焦哥。”宋琦伸手打招呼。 “宋琦老弟,你也来了。”胖子老焦握了握宋琦的手。 “几点了?”胡哥问。 “十一点四十五。”老焦指向远处市政府大楼尖顶上的巨钟。 钟是四面钟,从宋琦他们站的位置看过去,看到的两钟的夹角。 “还有一刻钟。”胡哥定晴看了看说,“走,宋琦,咱们都进去。老焦,你接着整菜。” “好嘞。”老焦带众人进到饭店。 饭店还是老样子。八张小方桌,每张桌配四个双人长条凳。 “大伙动手,把桌子拼一块,热闹热闹。”胡哥如同回自己家一般。 “胡哥,大众饭店你开的?”宋琦问。 “是啊。让我舅一家在这打理。”胡哥和宋琦抬着桌子向中间集中。 “不是被抓了吗?”姚舞等四个人抬着一张桌子,姚舞小声问芙蓉。 “谁知道咋回事。”芙蓉答。 八朵花也加入挪桌搬凳的行列,其间胡哥的兄弟的先后来到,众人齐动手,很快两桌一排,五排十桌的会议长桌摆设完毕。 宋琦一一向胡哥众兄弟打着招呼。 “宋琦,你也来了。”曹涵握住宋琦手。 “锤子哥。”宋琦拉着曹涵坐下。 “老大今天要宣布一件大事。”曹涵小声且神秘地对身边的宋琦说。 “姐,什么事?”宋琦旁边的芙蓉问来得最迟的柳翠微。 “我也不知道。”翠微笑着挨着妹妹坐下。 “菜来咯。”老焦将满满一洗脸盆色香俱全的猪蹄端到桌上。 “你卤的?”宋琦问。 “人家卤好现成的,我热了热。”老焦嘿嘿一笑,“来几个兄弟帮忙端端菜。” “爷们们歇着,我们去。”翠微拉着芙蓉站起来。 姚舞、冰儿等一众花跟着翠微、芙蓉姐妹往返于厨间与大堂之间。 很快,桌上满铺可口美味。 “十二点多了。”主位上的胡哥站起来,“有没来的没?谁没来吭一声。” 胡哥的兄弟们互相看了看,都没吭声。 “没来咋吭声?”姚舞小声问。 胡哥看了看姚舞,笑了笑,接着说,“既然来全了,就开始正事。” “首先,把杯中酒满上。”胡哥下了指令。 第152章一点要站岗 众兄弟“噼里啪啦”打开了好几筐啤酒。 一啤酒筐二十四瓶六百五十毫升的潶坔城门牌啤酒。 众弟兄不管你能喝不能喝,也不管你是男是女,面前一点五升的玻璃扎啤杯都倒得满满的。 胡哥端起一杯雪白的啤酒沫正争先恐后地溢出杯口的扎啤杯,“来!都干了!” 说完一扬脖,“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众兄弟们也“咕咚”起来,翠微也不例外。 “我喝不了。”芙蓉低声对宋琦和姐姐说。 “喝不了,慢慢喝。”翠微喝了一半儿,缓了口气,对一众花说。“你们都先吃饭,酒都慢点喝,下午还上学吧?” “好。”众花连赞。 正大口喝的姚舞也变成小口慢呡。 “宋琦老弟,你也喝呀。”曹涵已干完一杯,拿瓶正要往空杯里倒啤酒。 “锤子哥,我酒精过敏。”宋琦把杯子推给曹涵。“对不住了,哥替我喝?” 曹涵抬头看看胡哥。 “行。不勉强。”对面坐的胡哥大手一挥。“现在我说件事。” 众人安静下来。 “咱们723所的天龙帮,今天,现在,解散。”胡哥哑哑的声音像一枚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咋了?”几个兄弟互问。 “我听错没?”老焦看向众人。 “老大,不是说你没事了吗?”曹涵问。 “知轩,咋回事?”翠微问斜对面站着的胡哥。 “原来你们所的帮叫天龙帮啊。”庆庆低低地说给身边的姚舞。 “全体并入乾帮。”胡哥宣布后,端起杯中新倒的啤酒,“来,大伙干一个。” “乾帮不咋地呀!”一个兄弟喝着杯中酒。 “什么不咋地?”胡哥放下杯子,“乾帮是大夏最大最威的帮。只不过咱市乾帮的舵主有问题,导致乾帮在潶坔市名声不太好。” “乾帮跟倭人走得很近,不是啥好鸟。”一个兄弟低声说。 “不过乾帮再不好,也比咱们天龙帮响得多。”胡哥一指庆庆说,“要不是我刚才说了,这位小妹还不知道723所有个天龙帮呢。” “乾帮我听说过,在外地名声很响,很正。”又一个兄弟说。 “兄弟们,钢厂廿八罗汉帮和矿山厂的猛龙帮都撤帮并入了乾帮。我晚上走,去省城潶山‘进修’一阵子。”胡哥干了杯中酒后,抹一下嘴说,“我争取弄个舵主回来,到时候潶坔就是咱兄弟的天下了。伙计们,开吃!开喝!” “好!” “干杯!” “走一个?兄弟。” …… “有主食没?”姚舞啃着猪脚问大厨老焦。 “只有馒头。面条、米饭都没有。”老焦看着自己炒的菜,被别人狼吞虎咽的吃着,心情舒畅。“要不要?我去给你拿。” “要。谢谢。多拿几个。”姚舞边吃边说。 “你真是饿死鬼托生,做的菜还不够你吃?”身边的庆庆笑着打趣“吃馒头,还‘多拿几个’,你能吃几个?” “你没看见?宋琦都没咋吃菜。”姚舞对庆庆解释着。 “来,宋琦兄弟,不多喝,喝一口。”胡哥端了一小玻璃茶杯啤酒递到宋琦面前。 “胡哥,他酒精过敏,不能喝。”姚舞探身过来。 “小舞没你事,一边去。” 胡哥看着宋琦。“宋琦兄弟你人不赖,干了这杯酒。等我当了舵主,拉你进帮,你就是副舵主。” “胡哥,乾道并肩万何方?”宋琦笑着抱拳问。 胡哥一愣,随即抱拳正色回答:“山后山地草中仙。” “失敬失敬。”宋琦端起啤酒,一饮而尽。 宋琦酒精不过敏,不喝酒是因为喝了酒晕晕的状态,与忆起刘信刘正则时的感受一致。 曾经在省城喝了魏四叔递的一盅白酒,结果记忆中插播了一段假冒的“刘公子”练内功的心法。宋琦照练后,险些走火入魔。在魏四叔的精心调理下,耗时大半天才缓过劲来。 宋琦担心再出现记忆谬误,所以一直不敢饮酒。 “乾帮的切口你怎么知道?”胡哥问。 “小时候在南国,偶尔听到的。”宋琦随口编瞎话。 “啥意思?”芙蓉小声问宋琦。 “别乱打听。”翠微拍了芙蓉一下。 “宋琦。”姚舞在俞嫚媛的催促下,指着手腕,喊了一声。 “胡哥。”宋琦又倒了一杯啤酒,端杯站起说道:“谢谢胡哥,谢谢诸位哥哥们,谢谢姐姐。我们下午一点要去站岗,得先过去了。” 说完,宋琦举杯,一饮而尽。 “站什么岗?”胡哥端杯也站了起来。 众人都举杯起立。 翠微也站了起来,说,“你们走吧,我跟胡哥说。” “给金所长站最后一班岗。”姚舞向胡哥解释。 胡哥一直在市招待所里,对外面的事不了解。遂问众兄弟“你们都知道?” “走吧,老弟。别迟到了。”曹涵握了握宋琦的手。 “谢谢胡哥,谢谢诸位。” 众花很有礼貌。 “胡哥,诸位,再见啊。”宋琦带着众花出了大众饭店。 第153章丢失的时间 回十三中的路上。 “宋琦,乾道并肩万何方?山后山地草中仙。啥意思?”芙蓉骑行在宋琦旁边问。 宋琦见众花都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便提高声音说,“在‘乾道并肩万何方’中,‘乾道’指乾帮,‘并肩’指兄弟,‘万’指职位,整句的意思是问:兄弟在乾帮什么职位?” “后一句呢?”另一边的姚舞问。 “在第二句‘山后山地草中仙’里,‘山后’指省级堂口,第二个‘山’指潶山省,‘地’指潶坔市,‘中’指府中区,‘草’指级别不高。整句的意思是:我是乾帮潶山堂口潶坔舵府中分舵新加入的。” “你怎么连这也懂?”姚舞看着宋琦。 “看我干嘛?看路。”宋琦笑笑。 “我们快到了,宋琦,你去哪儿?”岔路口,俞嫚媛问。 “我拐到小花园待一会儿,看你们站会儿岗,再回家。”宋琦说着放慢车速。 “再见。”众花直行,向十三中而去。 宋琦慢悠悠地拐上七二三路,骑向小花园。 …… 茂密的森林中。 两个身着前朝服饰的小孩正站在林中一片不大的空地上,像在等待着什么。 阳光当头,影子踩在足下。 宋琦走了过去,只见两小孩长得一模一样,穿着打扮也差不多。 一童戴顶绿色六瓣瓜皮帽,帽正缝着翠绿的椭圆翡翠;一张粉嘟嘟的小圆脸,写满了好奇;上衣青色对襟短衫,下裳黑色紧口胡裤;足蹬一双虎头软靴。 另一童戴黑色小帽,镶嵌白玉帽正;小眼睛警惕的望向四周;青衣黑裳虎头靴。 “两位小公子,老朽不才,受汝父所托,传授汝二人吾派练功心法。”一位白胡子老者从远外高高的树梢上飞了过来,立在宋琦身旁。 老者长髯飘飘,仙风道骨。 “拜见师傅。”两小童屈膝纳头便欲行叩师大礼。 “起。”白须老者宽袍大袖一挥,两童便拜不下去了。“我不是汝等之师,只传本门健身心法而己。” “是。”两童乖巧的垂手而立。 “乾坤两套心法,男习乾,女练坤。”老者一捋白髯,厉声警曰:“切勿贪学他人之法。切记。” 二童低头应道:“谨遵老前辈教诲。” 老者挥袖,将绿帽小童全身几大腧穴封禁。低头抱拳的小童便一动不动立在那儿。 “吾妹怎的?”黑帽小童一惊,伸小手正欲拍打绿帽。 老者开口道:“刘信,盘腿坐下。老夫传你乾元旭日功法。” 这个是刘公子小时候吗?宋琦弯腰细看着打坐的小童。 细嫩的小脸上找不到在茅屋借宿时暗藏的巾帼英气,也寻不到城门楼上英勇无畏的骨气,更没有泛舟伶仃洋的豪气。有的是几分忐忑和一丝精明。 小半个时辰后,老者传授完毕。“刘信,去一边练吧。” “是。”刘信站起,躬身施礼。退到不远处,盘膝打坐,兀自习练乾法不题。 老者仍是挥一下袍袖,绿帽小童如大梦初醒,怔怔地看着老者。 “刘嫣,盘腿坐下。老夫传你坤元纳川之法。” “是。”刘嫣盘腿而坐,五心向天。 宋琦低头向刘信的双胞胎妹妹刘嫣看去。 刘嫣与刘信一样,一脸未脱的稚气。稍有区别的是刘嫣多了几分深藏的妩媚。 老者传授刘嫣小姐坤法口决,耗时明显比传刘信公子的乾法长。 大约一个时辰后,老者挥袖低喝,“起。” 刘嫣在一片雾气中应声而起。 白白的雾气渐渐消散。 “谢老前辈。”刘嫣小姐如刘信公子一般躬身施礼。 “谢老前辈。”刘信公子跑过来,一样的躬身施礼。 “两位小公子,勤加练习,勿生他念。老夫走也。”老者大袖一挥,人不见了,连带刘家兄妹及茂密的林子。 小花园稀疏的林中。 宋琦呆立在“六人庙”曾学唱《木兰辞》的空地中。 自己心中潜藏的记忆是妹妹刘嫣的?还是哥哥刘信的?亦或是妹妹假冒的哥哥? 宋琦仔细地回想,刘信出现在自己记忆幻象中的每一次影像,没有胡须。即便在垂暮之年的宝江入海口,颚下也不见丁点胡须。 记忆中的刘信公子应该是刘嫣小姐无疑。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宋琦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 抬腕看看手表,表停了,停在三点零五分处。 举头望日,太阳已失去宋琦才来时的骄横,慵懒地躺在天边。 低头观影,身影被拉得老长。 宋琦走出小花园,七二三路上和来的时候一样,人烟稀少。 只是路牙处多了零星的白纸屑,应该是芙蓉她们舞动纸花掉落的吧。 宋琦寻到自行车,掸掉座上的浮灰,骑了上去。 行了一会儿,问了几个路人都没戴表。路人估摸的现在时间从下午快四点到五点多都有。 宋琦进了家大门敞开的国营饭店,才问准了时间:下午四点三十。 宋琦道谢,将手表校时后,瞥见墙上的日历牌,不禁一惊。 日历牌显示:1984年5月8日。 第154章金家又死一个 1984年5月8日星期二17:30分。阴历四月初八,己酉时,冲兔,煞东。 “服务员大姐,请问今天几号?”宋琦问。 “自己看。”服务员拿着脏兮兮的抹布,向月份牌一抖,脏沫子纷纷扬起落在桌上、地上。 “谢谢大姐。”宋琦退了出来。 饭店正常开门就已经说明不是7号了。 曾经在省城,魏四叔的一盅白酒让宋琦丢了大半天的时间;现在在大众,二杯啤酒让宋琦一天多的时间找不见了。 以后不能喝酒了。宋琦暗暗下着决心。 可刘氏兄妹带来的疑惑又像迷雾一般笼罩着宋琦,冲破迷雾的好奇心却愈来愈强。 宋琦在犹豫中,骑车来到了十三中门口。 “终于出现了。”芙蓉和姚舞坐在最后一排,整节课都在往楼下瞅。 “兄弟!宋兄弟!”修自行车摊上的罗师傅看见宋琦,跑了过来。 “这两天都也不见你来,你跑哪儿了?”罗师傅扶着宋琦的车把问。 “罗叔,这几天有点儿事。”宋琦下车,推着车跟罗师傅向修车摊走。“摊买下来没?” “买了,买了。”罗师傅笑呵呵地说,“只是咱们生意不是太好,光这条路上就有八摊修车的。” “摊多不怕。咱手艺过关,服务态度比他们好,慢慢的就没人到他们那儿修了。”宋琦笑着看看摊前几辆拆轱辘卸车座的旧车,说,“这不是急的事,时间长了就好了。” “是,是。”罗师傅直点头。 “今天几号?”宋琦问。 “8号吧?”罗师傅看了一眼对面的学校说,“8号。昨天7号,孩子们放假站岗,今天也是下午才开始上学。” “现在几点?”宋琦刚问完,十三中放学的铃声响起。 “嘀铃铃,嘀铃铃……”的铃声中,一年级的学生率先跑出校门。 “罗叔,您忙。我过去了啊。”宋琦大声说着。 “好,好。”罗师傅笑呵呵地挥挥手。 宋琦在老位置等了不大一会儿,一袭长裙的史寒竹背着书包先走了过来。 “谢谢你,宋琦。”史寒竹开口第一句话。 “谢我什么?”宋琦问。 寒竹把书包从背后扯到身前,打开说,“你送的随身听啊。” “哦。”宋琦应了一声。想必昨天站完岗她们去家拿了书包及随身听。 她们都有钥匙。 “宋琦,昨天你去哪儿了?”寒竹问。 “我……昨天……”宋琦不知道怎么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寒竹笑嘻嘻地挤了挤眼。 “你知道什么了?我都不知道我昨天去哪儿了。”宋琦有些冤。 “找一中相好的去了呗。对不对?”寒竹狡黠一笑。 “宋琦,昨天你去哪儿了?”芙蓉骑着车过来,车都没扎稳就发问。 “对呀,去哪儿了?”穿短裙的姚舞也骑了过来。 她身后跟着冰儿、庆庆和俞婉姝。 “我昨天在小花园睡着了,刚醒。”宋琦说。 “谁信啊。”寒竹说。 “宋琦,虽然我不信,但我要谢谢你。”庆庆过来,拍拍书包说,“还要替我妹也谢谢你。” “你妹呢?”宋琦在众花中没见欢欢。 “她不想去站岗,请了一天假。”庆庆说。 “还有我。”冰儿举手示意,“谢谢你。” “昨天没见你,今个说。”俞婉姝扎好车子,走到近前,“谢谢你的礼物。” “别扯虚的,要谢?来抱一个。”宋琦双手摊开,做拥抱状。 众花笑着闪身后退,唯有姚舞挺身而出。 “要抱,得抱两下。”姚舞话说的热情,脸上却是一付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表情。 众人皆笑。 “我们请你吃饭。”冰儿问,“你想吃什么?” 宽面,宋琦能想到的美食,可惜潶坔没有。 牛肉汤倒是有,潶坔人喜欢当泡点烧饼、馒头等,连吃带喝当早饭或午饭。但没人在汤里下面条,更别提又筋又厚的宽面了。 宋琦还不知道,许伯的早餐摊今早的豆浆也改成牛骨、牛肉熬出来的牛肉汤,油条也改成许伯母烙的大饼了。 “宋琦,早上去你家找你,没见人。我和芙蓉在许伯的摊上喝的牛肉汤,味道真鲜。”姚舞自顾自地说,“可惜许伯晚上不出摊,要不然……” “哪有大晚上喝汤的?”庆庆打断姚舞的絮叨。“宋琦,快说想吃什么?” “我随便。”宋琦说。 “等嫚媛来了,让她拿主意吧。”冰儿说。 俞班长回宿舍放书包去了。 “你们上午岗站的咋样?”宋琦问。 “两头跑,折腾死了。”庆庆抱怨道,“这学校离723所太近,不是啥好事。” “管我们723所啥事。”姚舞不乐意了,“俺所金所长死了,闹了个这。咱明儿个银所长、铜所长死了,不定离哪个学校近呢。” “哎,宋琦,你还不知道金家又死了一个吧?”庆庆来了兴致。 “怎么回事?”宋琦皱皱眉。 “我们最后一班岗站完,正好跟着进殡仪馆凑数去了。”冰儿说。 “啥正好呀。”庆庆不乐意了,“是他们725所的大巴车不开回来,非要等追悼会完了才拉我们回来。” “金家谁死了?”宋琦问。 第155章新潶坔酒家 “可能没死。”芙蓉解释说,“金所长的大儿子,金政。” “估计活不了。”姚舞接着说,“我们刚进一号悼念厅,追悼会还没开始,金政就抽搐着口吐白沫倒在他爹玻璃棺上了。像是突发心脏病,我凑近看了一眼,瞳孔都放大了。” “后来呢?”宋琦问。 “后来,大家也不知道啥情况,以为是太伤心,哭晕过去了。又是拍,又是打,还掐了人中,好一通折腾,金老头一点儿反应也没。一直等到救护车来了,才拉到医院去。”庆庆接着说,“几个大夫见了直摇头,肯定是死翘翘了。” “过三天不会又得站岗吧?”俞婉姝怯生生地看着大家。 “站屁岗,他算个啥。”庆庆问芙蓉,“这金老头在你们所干啥的?” “好象是对外联络科的顾问。”芙蓉说。 宋琦瞬间明白齐排长多待半天的任务是什么了,也明白郑督军为什么说年轻人有魄力了。其实当时宋琦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没那么多歪心思。 “你们决定好去哪儿的饭店没?”穿身黄色连衣群俞嫚媛从学校里走了出来。 “我说你咋急着回宿舍呢,敢情换新裙子去了。”姚舞伸手捻了捻布料。 不是的确良,像真丝的。 “大班长,还没呢。”庆庆笑嘻嘻地说。“大家在等你定呢。” 俞嫚媛翻了庆庆一眼,看向宋琦,问,“宋琦,想吃什么?” “他对吃饭没要求,能吃饱就行。”姚舞替宋琦回答。 “我随便。”宋琦笑笑。 “那咱们去学校后门那家老潶坔酒家吧?”俞班长征求大家意见,“嘻嘻,离学校近。” “老潶坔酒家的菜难吃死了。”冰儿反对。“死贵不说,服务态度还老差。去他那儿吃饭,就跟欠他多少钱似的。不去,不去。” “那是以前。”俞嫚媛解释说,“以前是国营的,饭店挣不挣钱,一样拿工资。现在不同了,饭店被人盘下来,改私营个体户了,好吃不贵。” “跟大众一样了?”姚舞跃跃欲尝,“那咱们得去看看?” “走。尝尝去。”众花认可。 宋琦骑车带着长发飘飘的俞嫚媛,庆庆驮着披肩秀发的寒竹,余花各骑单车,很快穿过十三中毫无风景可言的校园。 青春靓丽的俞婉姝、史寒竹、俞嫚媛、冰儿、庆庆、芙蓉、姚舞和宋琦一行八人,便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其中寒竹和庆庆还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哼着歌。 出了学校不大的后门,迎面便看到一家焕然一新的饭店,牌匾高悬:新潶坔酒家。 “吃饭?您几位?”服务员小姐姐迎在饭店门前。 “八位。”俞嫚媛领头,众人鱼贯而入。 “楼上还有一间十人桌雅间,正好。”服务员热情的介绍。 “包间费多少?”冰儿问。 “我们新潶坔酒家不收包间费。”服务员姐姐二十多岁,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那敢情好。走。”俞嫚媛带队,众人随服务员上到二楼。 “各位里面请,包间209号。”长长的走廊上,服务员热情地引着路。 “这不也是十人桌,我们在靠外点呗。”姚舞指着201、202说。 “对不起,这几间被客人预定了。”服务员微笑着解释,“我们酒家的雅间付十块定金,就可以预定,约定点来吃饭。这两间约的都是六点半,时间还没到。” “前八间都定出去了?”姚舞左右看着房号。 “只有二间没订,都是六人桌的小间,咱们人多,坐不下。”服务员推开209的房门。 房间里涌出一股热气。 “还不如大厅呢。”冰儿以手当扇,呼扇着。 “电扇开一会儿就凉快了。”服务员旋开门边的吊扇开关,拨到最大的五档上。 屋顶的吊扇慢慢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很快房间凉爽了不少。 “付了定金,要是有事来不了怎么办?”俞嫚媛问。 “退定金,一分不少。”服务员笑着回答。 “提前多长时间可以预定?”俞嫚媛又问。 “当天什么时间都可以。隔天不行。”服务员说。 “好。大家坐吧。”俞嫚媛招呼大家落座,问服务员,“菜单呢?哎,有最低消费没?” “菜单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男服务员抱着红色的大本本跑了过来。 “没有最低消费。最好能吃多少点多少,别浪费。”女服务员说着从男服务员手里接过大本子,翻开放到圆桌上。 “还有图?”姚舞还没见过印有美味诱人图片的菜单。 “上面的图片带广告性质,仅供参考,以实际上的菜为准。”女服务员笑着对大家说,“你们看着点,他来记。” 女服务员说完,让手拿圆珠笔和小本子的男服务员过来照呼大家。 “有什么不满意的、不明白的跟他说就行了。”女服务员退到门口,“各位慢用,我先下去了。” “好,你走吧。”俞嫚媛挥挥手。 “大家坐呀。”姚舞率先坐到靠背椅上。 “对着门的主位,宋琦坐,大家没意见吧?”俞嫚媛拉着宋琦坐下,自己顺势坐在主陪位置上,下达命令:“姚舞,菜你一个人点。” “好。”姚舞端起菜单,煞有其事的选了起来。 第156章极北的香米 “你们饭店菜的份量大不大?”庆庆凑到低头看菜单的姚舞旁。 “算大吧。”服务员指了指菜单上的图片,说,“比饭店原来的份量大多了。” “我们八个人点几个菜够吃?”姚舞头也不抬地问。 “八到十个菜,足够。”服务员拿着笔,准备记录。 “你几中的?”庆庆问男服务员。 “四十一中。”服务员答。 “四十一中不是卫校吗?”冰儿问。 “是啊。”服务员笑笑,“卫校也有男学生啊。” “哎,你们学校男同学多不?”姚舞来了兴趣,扭头问道。 “舞舞,点你的菜,操这心干嘛?”庆庆把姚舞的脸扭向菜单。 “松仁玉米。”姚舞点了一道菜。 “松仁玉米。”服务员重复了一遍菜名,边用笔记录边说,“我们学校的男同学就像这菜里的松籽一样,很少。” “哎,你咋没上学?”庆庆问。 “我放学过来的。帮帮家里忙,还能赚点零花钱。”服务员解释说。 “我说呢,这饭店是你家开的啊。”庆庆说。 “酱牛肉。”姚舞又报出一个菜名。 很快,姚舞点了十个菜。 “松仁玉米9毛,酱牛肉1块5,青椒烧大肠8毛,水果罐头拼盘5毛,四喜丸子8毛,糖醋鲤鱼1块,油焖大虾1块8,蘑菇炖小鸡2块5,葱爆鱿鱼1块2,卤肘子2块。”服务员报出点的菜名及菜价,“十个菜,总共13块。吃完以后,楼下结帐。” “全是肉菜?”俞婉姝问。 “肉里都配有素菜。”姚舞指着图片说。 “再加八碗米饭。”芙蓉说。 “菜单上说米饭不要钱。随便吃。”姚舞说完,问服务员,“是不是?” “是。一会儿上一桶米饭,自己随便盛。”服务员从屋子角落的柜子中取出一堆瓷碗、筷子、小碟、勺子等,放到桌上。 “还送个冬瓜汤是吧?”姚舞走过来问。 “是的。送本店特色汤,紫菜虾仁东瓜汤。”服务员答。 “你快去送单子吧,我们自己分。”姚舞转过身,分发餐具。 “那谢谢了。”服务员转身从柜中又拿了一卷纸和一个镂空小竹筒,“这是餐巾纸和牙签。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二楼有厕所没?”寒竹摘下耳机。 “对不起,二楼没有。”服务员一脸愧疚,“卫生间在一楼。” 服务员出门,将手中记的单子从小本上撕下,递给另一名服务员,然后虚掩上房门。 “这态度,比原来强一百倍。”冰儿发出感慨,“以前我来过一回,就再也不来了。” “这新潶坔酒家比老潶坔酒家强多了。菜价便宜了快一半儿。”俞嫚媛说。 “我以前也来过,死贵死贵的。”庆庆也说。 “我是第一次来这儿。”姚舞给宋琦发碗筷,“表现还可以吧?” “表现很好。”庆庆接话回答,“就是服务员如果换成四十一中的女同学,就不知道你表现又会如何了。” 众人哄笑。 “庆庆,要死啊你。”姚舞手中的筷子敲向庆庆。 “当当。”男服务员敲敲开着的门。 一个穿大红旗袍的女孩端着一个直径半尺的圆木桶走了进来。 “米饭。”女孩把半尺高的木桶放到桌上,打开竹盖,放进一把木铲,便退了出去。 米饭的清香随着风扇飘向众人。 “木桶蒸的,肯定好吃。”姚舞盛了一满碗米饭推到宋琦面前,又将他的空碗拿过来继续盛给别人。 “你也等菜上来再盛啊。”俞嫚媛一手接过姚舞盛的米饭,一手把空碗递过去。 “这米真香,不是咱大夏的。”姚舞笑着给每个人盛饭。 “是挺香。”俞嫚媛凑近闻了闻米饭,向门口一招手,“服务员,你家大米买哪儿的?” “去极北买的香米。”服务员回答,“这米的名字就叫香米。” “没事了,你出去吧。”俞嫚媛打发走服务员,扭头问姚舞,“极北不是咱大夏的?” “是,当然是。”姚舞最后给自己盛的一碗米饭如同小山,“但不归咱管。” “税收,咱和倭国一家一半儿,也算管嘛。”俞嫚媛说。 “我听说极北不许驻军,但警察都是倭国人。”芙蓉小声地说。 “你听谁说的?”俞婉姝问芙蓉。 “俺所的内部简报上说的。”姚舞找到了反击点,“说极北实际控制权在倭国手里,只是赋税象征性的分给大夏一点点儿,还他妈的算租金。” “早晚要收回来!”俞嫚媛忿忿地说。“小倭国,有它好看!” “好了,好了。莫谈国事,吃饭要紧。”宋琦见姚舞还要回怼,笑着说道,“是谁的,终是谁的。” ……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其间宋琦借口下楼去厕所,把帐结了。被俞嫚媛、冰儿等上厕所回来后,好一顿数落。 第157章许伯开饭店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临别,大家先是约好明晚众花给宋琦摆送行宴,因宋琦说有要紧事,只得作罢。 后又改约暑假宋琦回来,众花摆接风宴。宋琦没的推辞,只得应承。 世事难料。没人知道,这简单的接风宴最终也未摆成。 饭店门口,大家作别。 俞嫚媛走着回学校;庆庆骑车带着寒竹和冰儿一个方向;宋琦、芙蓉、姚舞及俞婉姝一路。 “宋琦,你明晚有啥关紧的事?”路上,芙蓉骑车挨着宋琦。 “也没啥事,该走了,身体得调整一下。”宋琦说。 “调整身体也不担误晚上吃顿饭呀。”姚舞拍了一下并骑的宋琦。 “咋调整?”俞婉姝隔着姚舞问。 “明天一天,后天路上一天,到西州的第一天,这三天不吃饭。”宋琦笑着说,“让身体的免疫细胞重新开始适应周围新的环境。” “三天不吃饭还不饿死呀?”姚舞说。 “有水喝就行。”宋琦说,“不能喝烧开的水和汽水、啤酒之类的。” “那喝什么?”俞婉姝问。 “自来水、井水、河水、泉水都可以。”姚舞替宋琦回答。 “真的假的?”芙蓉问。 “真的。”宋琦解释说,“三天不进食,限制身体摄入能量及热量,身体会进入自保生存状态,大脑误认为身体遭受了细菌病毒的入侵,就会令免疫细胞重新分泌,从而免疫系统重新开始运作。这就是古人说的辟谷或却谷、绝谷。” “宋琦,你是不是为了不让俺妹请客,费这么大劲编故事呢?”俞婉姝问。 “怎么会呢?婉姝,白居易活到75岁,就算现在这年代也属高龄了吧?我屋的抄书里有白居易的一首诗,名为《赠朱道士》。”宋琦说道,“诗云:仪容白皙上仙郎,方寸清虚内道场。两翼化生因服药,三尸饿死为休粮。醮坛北向宵占斗,寝室东开早纳阳。尽日窗间更无事,唯烧一炷降真香。其中‘休粮’指的就是辟谷,辟谷能饿死三尸。拿现在的话说就是,用饥饿疗法祛除体内的疾病,人便能长寿了。” “你懂得真多。”俞婉姝夸了一句。 这句话芙蓉和姚舞说了无数遍。 “你俩到家了。”宋琦放慢车速,723所家属院到了。 “明天见。”芙蓉和姚舞不舍地回了所。 “明儿见。”宋琦和俞婉姝挥手道别。两人沉默并行了一会儿,俞婉姝开口问道:“听我妹说,她在你家住过一晚。” “是啊。周六那晚,太晚了,学校锁门了。”宋琦问,“怎么了?” “没什么。”俞婉姝说。 默行了一会儿,俞婉姝又开了口:“我记得你家就一张床。” “哦。”宋琦明白了,笑着说,“芙蓉她们没跟你说,我不爱睡床,睡我那屋的绳子。” “听她们说过,但我总觉得,是你骗人玩的。”俞婉姝也笑了。“睡绳子上,不会掉下来吗?” “不会。从小养的习惯。”宋琦说。 “那在床上能睡吗?”俞婉姝问完把头扭向一边。 “这跟你想坐后时候,坐凳子、坐椅子、坐沙发的感受差不多。”宋琦笑着说,“条件许可时,你总是挑自己习惯的坐;没条件时,坐什么都行。” “现在几点了?”俞婉姝问。 “差五分八点。”宋琦看看表回答。 “走,我去你那儿,看看你睡觉。”俞婉姝说完笑了,“不是。看看你躺绳子是啥样子。” “行。”宋琦应着。 天没完全黑,但路灯已亮了起来。 …… “小琦,我正急着找你呢。”宋琦和俞婉姝刚骑到楼下,辣椒地里的许伯走了过来。 “许伯,啥事?”宋琦扎车落锁。 “许伯好。”俞婉姝跟着问好。 “好。”许伯笑呵呵地说,“走。上去说。” …… “小琦,是这么个事。”到宋琦家,许伯讲了起来。 许伯一家摆摊卖了几天豆浆油条,觉得挣得钱实在太少,跟一大家子起早贪黑的辛苦付出,不成正比。 今天改卖牛肉汤和烙饼,虽只是早上一顿,收入也相当可观。而且牛肉汤熬起来省事得多,买新鲜的牛骨、牛肉,加点现成的牛肉汤料,加水,火上熬几个小时就成。 不像煮豆浆,先得泡黄豆,下来用石磨来磨豆子,过滤出的豆渣也浪费了,最后煮的时候,人还得看着搅动着。 “许伯,是不是担心刮风下雨出不成摊儿?还想着中午也能卖一顿?”宋琦给许伯泡杯茶问。 “对。前天我就听居民会说,政府把府东前街饭店裁撤了,现在挂牌转让给个体呢。”许伯把茶杯推给俞婉姝,“姑娘,你喝。” “许伯,我这不又冲一杯 吗。”宋琦问,“许伯是想把前街饭店盘下来?” “嗯,让你帮着合计合计,核算一下,合适不合适?”许伯说。 “许伯,今早大概卖了多少碗?”宋琦问。 第158章核算成本 “三百四十多碗。”许伯答,“最后是没汤了,不然还能几十碗。对了,你的那两个女朋友也来喝了。” 许伯说完,看看俞婉姝,自觉说漏嘴了,尬笑一声。 俞婉姝没在意,打了个招呼,去宋琦屋看抄书去了。 “一碗也是四毛五?”宋琦也没在意。 市面上的牛肉汤是四毛五一碗。 “四毛。”许伯答。 “饼呢,咋卖?” “家里那个大的平底铝锅烙的死面厚饼,一张切六瓣,一片一毛。”许伯答,“一般人饭量,一片就够了。很少有人吃两片。” “毛收入一百七十块左右?”宋琦问。 “共卖了一百八十三。” “许伯,今天的汤,买牛肉、牛骨、汤料等花了多少钱?” “牛肉买的是腱子肉40斤,52块钱;锅小,买的是砸开的棒骨,30斤,花了18块;牛油10斤,5块钱;辣椒面20斤,6块钱;牛肉汤料一袋,10元。共花了91块。”许伯一口气说完,喝了口茶,说,“除了肉,别的都剩的有。再加上白面、蜂窝煤、菜油、怎么也超不过100块。利润快对半儿了。” “许伯,盘下饭店的话,水、电就都得要钱了。加上房租、大夏国税、潶坔地税、增值税、城市维护建设税、车船使用税、印花税、所得税、土地使用税、营业税、个人所得税及工商管理费、卫生费、治安费、大夏教育费附加费、地方教育费附加费等等,还有人工,虽说是自家人,但各自的工资不能算进利润里。所以赚的就没那么多了。” “啊?”许伯有些发蒙。 “宋琦,你说的那些税费,其中好多在《二十一世纪的雪》中就取消了,不再征收。”在屋里看抄书的俞婉姝插了一句嘴。 “这不还没取消嘛。”宋琦笑说,“再说那也只是书里的设想而已。” “小琦,照你这么说,前街饭店不能接?”许伯问。 “能接。”宋琦想了想,问,“前街饭店转让费多少?” “一千八百块。”许伯说。 “包括什么?”宋琦问。 “全包括。桌椅板凳、锅碗瓢勺、灶火风机,还有饭堂四个吊扇和灶间二个吊扇。”许伯说。 “进厨间角上那台冰柜在内吗?”宋琦问。 “这个,我去看了,好象没见到。”许伯回想片刻说,“没有。厨房角上有片可干净的空地,我还奇怪那地方为啥没有油腻呢,原来是搁冰柜的。” “营业执照那些呢?”宋琦又问。 “这我没问。”许伯回答。 “房租呢?” “房租交居民会,不贵,一月十块。” “我算算。”宋琦心里细算了一遍,正欲开口,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 “许伯好。” “许伯好。”来人是芙蓉和姚舞。 “快坐,快坐。”许伯起身让座。 “您坐,许伯。”芙蓉连忙拉许伯坐进沙发,“我们搬凳子坐。” “许伯,明天早上还能喝到你家的汤吗?真好喝。”姚舞见茶几上有两杯茶,以为有宋琦的一杯,便不客气的坐到沙发上,端起茶喝了起来。 姚舞居然忘了宋琦连热水都不喝,怎么会喝茶。 “能,能。汤现在正在姑娘家火上熬的呢。”许伯笑呵呵地说。 “你俩先歇会,我跟许伯先把话说完。”宋琦见姚舞坐下,便示意芙蓉倒茶。 “许伯,我觉得饭店可以接。转让费一千八百,不算高,明天咱再去跟区里谈谈,看能不能降点儿。”宋琦站到旁边,给芙蓉让出位置倒水,“如果降不下来,一千八就一千八吧,其实也合适。” “饭店盘下来,刮风下雨就不会耽误生意。早饭加午饭就算一天卖600碗,一碗四毛,一个月30天就是七千二百块;饼也算600小片,一片一毛,是一千八百块。合起来毛收入是九千块钱。”宋琦笑笑,接着说,“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因为平均一天怎么也会超过600碗,一碗汤也不一定非得定四毛的价,还有如果不怕辛苦或另雇人的话,晚上也可以营业。” “晚上还有人喝汤吗?”姚舞一脸疑惑。 许伯和芙蓉也脸挂疑问。 “咱潶坔人晚饭不爱喝汤,但有爱吃面条的。”宋琦笑笑,看着三人说,“离省城不远的金牛镇有家宽面馆,许伯,让玉红姐抽空去取取经,晚饭卖牛肉汤里下的宽面。” “宽面?”三人一脸纳闷。 “发的面团,弄成薄片儿,抹油饧一下,拉成宽条,下到牛肉汤里,加点海带、青菜、木耳什么的。可好吃啦。”宋琦想了一下又说,“许伯,跟你做油条的方法很像,只是面拉的比油条细薄得多。” “真的很好吃吗?”姚舞圆圆脸都在笑。 “你姐吃过,回头见了,你问问她好吃不。”宋琦神叨叨地说。 “毕芳?”姚舞看着宋琦。 芙蓉也盯着宋琦“你咋知道?” 第159章禅定第四禅 “我猜的。”宋琦笑笑不再提,转而对许伯说,“许伯,咱接着算支出部分。牛肉不能只买腱子肉,不但贵,还不能久煮。买一些腱子肉卤煮好后,切薄片够加汤碗里就行,还可以配煮些牛杂,价低一些就是了。牛肉多买些颈肉、肩肉、牛腩,耐煮出味;牛骨可以选用牛腿骨、牛大梁、牛仔骨等混煮,味香;炖料最好不要买现成配好的牛肉汤料,全市都用这个料,一个味儿,没特色,不抓人,还死贵。一会儿我给你写一个配方,但我不知道用量,许伯这两天试着炖煮炖煮,琢磨琢磨各料的剂量。” “好。”许伯对宋琦也是莫名的信服。 “按一个月卖一万八千碗牛肉汤来算,所需的这些主料费用大概在三千五到三千七百块之间;各种税费按营业额的百分之十五算,是一千三百来块,加白面、油、房租、水电、煤火等杂项就算一千七百块。支出共计:五千五以里。” “那,一个月就可以挣三千五?”许伯掰着指头算着。 “许伯,你和伯母,还有玉红姐,只卖早上、中午两顿汤,月净利在四千以里。”宋琦说。“但你们会很幸苦。肉、骨买了洗,洗了泡,泡了煮;买面和面,铁锅烙饼等等,总之很幸苦。” “累点不怕。”许伯笑盈盈的。 “你还得置办一个三轮车和一个大冰柜。”宋琦说。“” “管干?”许伯笑着问。 “管干。”宋琦说着坐到桌边拿纸笔写了起来。 很快,宋琦像印刷体一样的字迹出现在白纸上。 花椒、八角、小茴香、肉蔻、草寇、白豆蔻、香果、草果、香叶、丁香、甘草、川砂、广木、良姜、白芷、陈皮、山奈、肉桂。香料制成料包,牛肉、牛骨焯水后,一同下锅。牛腱肉、牛杂煮近一个时辰捞出。余下牛骨等继续再熬一至一个半时辰,即可。 宋琦递给许伯讲解道,“许伯,各种调料的比例多少,你慢慢尝试,我真的不知道。把口罩拆了,可以缝成科包。牛腱肉煮一个半小时,牛骨煮三到四小时。” “谢谢你,小琦。”许伯捧着纸激动地说。 “许伯,谢啥呀。明天我陪您去居民会问问情况。” “好好好。”许伯见己事已了,便喜滋滋地告辞。急着回家同老伴、闺女商量大计。 “许伯慢走啊。”芙蓉和姚舞起来相送。 “许伯慢走。”俞婉姝也从书海中现身相送。 芙蓉和姚舞看到屋里出来的俞婉姝,对望一眼,齐齐疑惑地看向宋琦。 宋琦扶许伯送出门,等对门许伯母开门,客套了两句才转身回家。 “宋琦,这本书我拿回去看看啊。”俞婉姝晃晃手中的抄书。 “行。”宋琦答应着,回了他的屋。 “芙蓉、舞舞,你们玩吧,我回去了。”俞婉姝把抄书放进书包。 “反正也吃过饭了,回家也没什么事儿,再玩一会儿呗。”刚坐下的姚舞起身送客。 “就是,再坐一会儿,咱们一块走呗。”芙蓉也走了过来。 “婉姝,你不是要看我咋躺绳子吗?”宋琦从屋里出来。 “哦。”俞婉姝回身,走到宋琦屋门口。 屋里已拴好睡绳,垂悬在木箱上一尺多高处。 宋琦轻身一跃,身体稳稳地躺在绳子上。 “不会掉下来吗?”俞婉姝问。 “不会。”宋琦两只手枕在头下,翘起二郎腿,身体稍一用劲,绳子带人左右轻摇起来。 “睡着了就不会动了,就是佛教典籍里说的‘入定’状态。”宋琦解释。 “这就是‘禅定’中的‘四禅’境界吗?”俞婉姝问。 “是。”宋琦好奇俞婉姝怎么知道四禅,脚下用力,身子随绳仰起,一个鹞子翻身,轻盈落地。“你从哪儿知道的?” “《囹圄中的女人们》里有讲,说出家人禅定都能进入初禅、二禅,甚至三禅,鲜有人修到四禅。”俞婉姝见大家听得认真,遂继续说道,“书里有一个穿插几个故事的关键人物,他不是出家人,却修到了四禅,入定、出定自如。” “婉姝,《囹圄中的女人们》你看完没?”姚舞问。 “还剩二、三十几页就抄完了。一会儿回去就抄,明天上学我带到学校。”俞婉姝说。 “好。我想看了都迫不及待了。”姚舞说。 “俞嫚媛说书里有一个人物很像宋琦,是真的吗?”芙蓉问俞婉姝。 “怎么说呢,宋琦有些行为跟书里的好几个人物都有相像之处。或者说就是照着宋琦写的。”俞婉姝斟酌着用词,缓缓地说,“可《囹圄中的女人们》成书在1980年初,那时候宋琦才上小学五年级。” “四年级。”宋琦笑笑,“南国小学五年制。” “哎呀,我也讲不清。你们明天自己看了就知道了。”俞婉姝见识了宋琦的绳睡,便欲告辞,“好了,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 第160章他俩拐弯了 “等会儿咱们一块走呗。”芙蓉挽留。 姚舞的手已摸到大门锁上,“万一遇到钢厂的混混找事,你就提宋琦啊。” “乌鸦嘴。”俞婉姝笑着骂了一句。 “呸呸。我说错了。”姚舞笑着打开门。 “钢厂,包括附近应该都没混混了。”宋琦说。 “走了,明儿见。”俞婉姝下楼。 “明儿见。”芙蓉和姚舞。 “你俩在家等一会儿,我送俞婉姝回去。”宋琦拍拍芙蓉和姚舞肩膀,从她俩中间走出门,追上俞婉姝。 “他俩没事吧?”姚舞关上门,悄声问芙蓉。 “想啥呢?”芙蓉白了姚舞一眼,转身去了厕所。 “听她们俞家姐俩的意思,宋琦是那本《囹圄中的女人们》里,好几个主人公的原型?他姐是不是半仙?会未卜先知?所以才不让宋琦看她写的书。”姚舞卧在沙发里,两脚高翘在方桌上,伸手从茶几上端了的茶,起了个疑问为主的新话题。 姚舞见芙蓉没回答,提高了嗓门又问,“问你呢,你听见没?” 冲便池“哗啦”的声渐弱,芙蓉从厕所出来,说:“咱们还是先看了书……” 芙蓉整理好裙子,一抬头看到姚舞,叫了起来,“你啥架势?小姐,您穿的可是裙子哎,丑不丑?!” 芙蓉去厨房洗手。 “丑什么丑,又没别人。” 姚舞歪头吸溜着茶,动作保持不变。 “你留点淑女形象吧。”芙蓉向姚舞甩了甩洗完没擦的手。 “哪有淑女甩别人水的?”姚舞手护着杯口。 “坐好,一会儿宋琦都回来了。”芙蓉伸手拉姚舞。 “他一开门,我就起来。”姚舞赖着不动,“保证来得及。” “随你吧。”芙蓉坐到沙发上,用手将裙边盖到膝盖上。 芙蓉的碎花裙子过膝,姚舞的红短裙在膝盖上三、二寸处。 “我刚问你的,你听见没?”姚舞问。 “我听俞嫚媛也说过类似的疑惑,咱们待等看过书再说。”芙蓉喝着茶。 “宋琦他又不懂做饭,刚才给许伯写汤料,熟练地跟大夫写处方似的。”姚舞换了话题,仍是疑问为主,“芙蓉,你说是咋回事?” “我咋知道。”芙蓉闭眼想了想,说,“刚才他写的时候,我有一阵感觉宋琦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但又说不清咋想的。” “我从他说买颈肉、肩肉、牛腩,腿骨啥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了。宋琦说别的,说啥我都信他懂、他精通。唯独吃上面,他一窍不通。”姚舞一脸事后全晓得的样子说,“还有,你注意没?他说话、写字时,看都没看咱俩一眼,就好像咱俩是空气一样。芙蓉,你说说,这是咋回事?” “我也不知道。”芙蓉皱着眉,“但我相信,把牛腱子肉、颈肉、肩肉、腹肉放一排,宋琦肯定认不出来。” “连价格高低也不一定能分出来。”姚舞接着说道。 “那就奇了怪了,宋琦怎么知道那么清楚呢?”芙蓉像在自言自语。 “等他回来,咱们好好牢审审他。现在有几点了?”姚舞又转了话题。 “宋琦屋里有个闹钟,你自己去看呗。” “芙蓉姐,你帮我看看呗,我又不知道在哪儿。”姚舞伸手摇晃着芙蓉的胳膊。 “你就贪懒耍赖吧。”芙蓉起身,顺手将姚舞的红裙子向膝盖处拽了拽,去了宋琦的屋。 很快,芙蓉拎着闹钟走了出来:“我说他的闹钟为啥放这么低呢,敢情他躺绳子上看着正好。” “都九点二十了。”姚舞两只脚终于落地。 “咱来都八点半多了吧。”芙蓉把表搁到茶几上,坐进沙发。 “宋琦送婉姝有半小时了吧?”姚舞问。 “没有吧?”芙蓉想了想,“最多一刻钟。” “十五分钟也该回来了呀。”姚舞急了,“婉姝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在钢厂门口那儿。来回十分钟也要不了。” “也是。”芙蓉也站了起来。 “他俩不会拐弯了吧?”姚舞慌了,“芙蓉,走,咱俩去找找他们。” “上哪儿找啊?” “顺着去俞婉姝家的路找,找不到就去她家看看。”姚舞拉上芙蓉就出了门。“单身楼一楼,最里面那间,咱都去过。” 楼道内,楼层隔三差五亮着昏暗的小灯泡。 “到俞婉姝家,你敲门啊。”芙蓉跟在姚舞身后,扶着她肩膀下了楼。 “我敲就我敲,有啥的。”姚舞掏钥匙摸黑打开着车锁,刚踹开支架,看到旁边扎的车居然是宋琦的那辆二八加重自行车。 芙蓉没骑车,站一边等着姚舞。 “许伯?”芙蓉眼睛刚适应黑暗,隐约看到许伯的辣椒地里蹲个人影。 “宋琦!”姚舞扎车,走近几步,认出宋琦的黑红条t恤。 “宋琦,你在这儿干嘛?”芙蓉也跑到宋琦身旁,蹲下身拍拍他的肩头。 “噢。”宋琦像睡醒一样,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们要走?” 芙蓉和姚舞都没吭声。 第161章椒臣和椒王 夜幕下,宋琦抬腕看看表,“九点二十三,是晚了。我送你们回所。”说着,一手拉一个,三人站了起来。 “不走。”姚舞说着,过去把车又重锁上,拔下钥匙放进上衣小兜里。 “你怎么了?又抛锚了?”芙蓉的关切溢于言外。 “没有。走,上去说。”宋琦拉着二花上了楼。 “咋回事?”回到家,姚舞拉宋琦坐到沙发里,自己倚着宋琦坐到沙发扶手上。 “出什么事了吗?”芙蓉把桌子挪了挪,搬凳子坐到宋琦面前。 “没有。”宋琦想了想,说:“之前跟许伯说饭店的事时,我就感到有个人在我耳边教我说话,我见它没有恶意,便听它的了。后来送俞婉姝回家回来,它在辣椒地里跟我打招呼,我认得它声音。” “我有点儿害怕。”芙蓉双手抱臂,感觉得浑身发冷。 “后来呢?”许是倚着宋琦安全感十足,姚舞倒是不惧不怕。 “后来,我就去辣椒地里找它,一边问一边找,结果还真找到它了。”宋琦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辣椒。 “啊?”芙蓉吓了一跳。 “宋琦,你,逗我们,呢?”姚舞稍显镇定。 “姚姚,你去给它洗洗澡。”宋琦捏着辣椒蒂。 “好。”姚舞接过辣椒去厨房洗干净,拿回来递给宋琦。 “我在许伯种的辣椒地里,一个辣椒一个辣椒,‘是你不?’‘是你不是?’的问,最终它说了话,我就把它摘下来了。”宋琦拎着辣椒说,“刚摘下来,我没来得及审它,你俩就出现了。” “那你现在审它。”姚舞坐回沙发扶手。 芙蓉皱皱眉,没出话。 “说,你是什么来路?”宋琦问。 辣椒没说话。 “说不说?不说我吃了你。”宋琦不像在开玩笑。 辣椒还是没出声。 “咔哧。”宋琦一口拦腰咬掉。 “还不说?”宋琦边“吧唧吧唧”嚼着边问。 “咔哧。”宋琦又一口下去,手里只剩辣椒蒂了。 “高啊!真高!”姚舞伸出肉嘟嘟的大拇指,“你糊弄人的本事见涨啦。” “宋琦拿咱们当三岁小孩呢。”芙蓉笑看姚舞。 “真话没人信,那我编个故事。还是从跟许伯说饭店的事说起。”宋琦笑着说,“说话间,我思维抛锚在前朝的御膳房,一个白胡子老大爷在教一群小太监做牛肉汤。 老人家边讲解边伸手在一个个精瓷罐里抓调料,他抓一味,我说一味,这就是牛肉汤配方的由来。” “老爷爷抓料不称一下重量吗?”姚舞被带入故事中。 “没有。老人家一把抓的料有多有少,速度还很快。所以我无法猜出每样料的分量。” “姑且信你。”芙蓉看看沉浸在故事中姚舞,“我的问的是,你为什么在辣椒地里。” “我送俞婉姝回家,回来后路过辣椒地,想起老人家抓完调料后,说的话。”宋琦说。 “什么话?”姚舞问。 “老人家在太监们炖煮上牛肉后,惋惜的说,‘可惜现在是严冬,如果是春夏,丟一个现摘的辣椒进去,味道更鲜。外番的望天椒尤佳。’”宋琦说。 “所以你就去摘辣椒?”姚舞问。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许伯?”芙蓉问。 “我还没说完,你们急什么?”宋琦笑笑,接着说,“老人家话刚说完,有个小太监就问‘爷,到春夏给主子熬牛肉汤,在地里摘一个朝天椒扔进去就行吗?’老人家笑了,说‘不行,要摘辣椒地里的辣王。’” “什么是辣王?”姚舞插问。 “那个小太监也这么问老人家,‘何谓辣王?’”宋琦一笑,“老人家说,一株辣椒结果数枚,上层辣椒受阳过度,显盛;下层阴入其表,略衰;唯中间层果实最佳,谓之椒臣。一片辣椒地里,无数椒臣中最早结出的辣椒即为椒王。’” “一个小小的辣椒还有这么多门道。”姚舞直咂舌。 “那你吃的是椒臣还是椒王?”芙蓉问。 “你们猜?”宋琦笑了。 “当然是椒臣啦,椒王还留着给许伯熬牛肉汤呢。”姚舞抢着回答。 芙蓉赞同姚舞说的,见宋琦笑着摇头,忙问:“难道是椒王?” “正是。”宋琦点头。 “你骗人。我洗的时候,我觉得它个头也不大,皮还光滑,不像最早结果的椒王。”姚舞反驳。 “椒王非常善于伪装。所以,我花了很久才把它审出来。”宋琦笑笑,又说,“故事没完。老人家临别时,嘱咐小太监们说,‘来年炖煮汤时,投椒臣即可,椒王是万不可入汤。切记!’这时,老人家小太监御膳房牛肉汤统统消失,我也回过神来,正好俞婉姝出门下楼。” “为什么不能扔椒王进锅?”姚舞纳闷。 “噢。我懂了。”芙蓉看看微微笑着的宋琦,对姚舞说,“姚姚,炖汤时加椒王跟加椒臣区别太大,但椒王只有一个,椒臣可以有一堆。所以为了保持汤味的一如既往、始终如一,就只能舍弃椒王了。” 第162章这路变短了 “我好像也懂了。”姚舞后悔万分,“你要早把这些说了,我肯定不让你把椒王吃了。让许伯熬一小锅牛肉汤,把椒王放进去,咱们自己喝。” “等许伯把那么多调料的剂量调试出来,椒王早放坏了。”芙蓉安慰姚舞。 “你咋知道你刚吃的是椒王呢?”姚舞不甘心。 “我一个辣椒一个辣椒的问,问了一个遍。它们都说不知道。”宋琦煞有介事的说:“最后我威胁它们,如果不说,我就都把它们都摘了,根也拔了。椒王为了保护大家,便主动坦白了。” “宋琦,你就蒙吧。”未了,芙蓉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哈哈。”宋琦说,“辣椒凉,我手热。我把中层的椒臣,一个个握了一遍,只有这个椒王始终冰凉,任手再暖,它也是凉凉的。辣椒是热性食材,唯椒王至寒。姚姚,你刚才洗的时候,是不足感觉像在洗一块冰?” “没有。”姚舞不加思索地如实而答,“和平常的辣椒没区别。 “这就对了,我不是说过椒王非常善于伪装吗?把聪明的姚姚都蒙骗了。”宋琦笑着看看表。 “我感觉是你把俺俩蒙骗了。”芙蓉看向闹钟。 “这么快,都十点了?”姚舞叫道。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明天还上学。”宋琦说。 “走吧。”芙蓉拉着姚舞。 “不。再待半小时。”姚舞坐进沙发里,问,“宋琦你后天什么时候走?” “后天一大早。”宋琦说。“去西州报上中考的名,估计就回来了。等下月16号考试前回去就行。” “西州中考也是16号报名?”姚舞问。 “是的。5月16日。”宋琦答。 “今天才8号。”姚舞伸出胖手数了起来,“9、10、11……16、17、18,就算你17、8号能回来,也十天后了。芙蓉,咱俩明天请天假,陪宋琦一天吧?” “啊?”芙蓉没想到姚舞会有这想法,转念一想,便说,“好啊。” “别啊。明天我陪许伯忙乎前街饭店的事,不定到啥时候呢。”宋琦摇摇头,拍了下芙蓉和姚舞,“你俩明天好好上课。一直到中考,谁也不许请一天假。” “好。”芙蓉答。 “你咋啥都说好?”姚舞小声嘀咕一句。 “你?”宋琦问姚舞。 “好吧。”姚舞说,“那明晚我们还来。” “行。”宋琦答。 “你几点能在家?”姚舞问。 “白天跟许伯跑跑事,晚上应该一直在家吧。”宋琦说。 “咱们放学回家,吃完饭就我去找你。”芙蓉对姚舞说,“咱俩早点儿来。” “好。”姚舞点头,“反正宋琦他又不吃饭。” “你俩喝水不?”宋琦从茶几上茶杯托盘中,拿了个空杯。 “有。”芙蓉端起自己倒的那杯茶,说,“你喝你凉水去吧。” “我这儿也有。”姚舞端起俞婉姝那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宋琦接了杯自来水,像品酒一般,细呡着。 “宋琦,西州跟咱们比,怎么样啊?”芙蓉问。 “什么怎么样?”宋琦反问。 “比如生活条件啦,比如社会治安啦。”芙蓉说。 “比如婚姻制度。”姚舞说。 “听说不怎么样。各方面都不是很好。”宋琦想起林小旭姐妹的姐姐林安澜的话,便又说,“咱们现在能听到有关西州的事儿,都是被人‘过滤’后剩下的,具体什么情况,只有人到那儿,亲眼看过才知道。” “谁闲着没事,‘过滤’这些?”姚舞问。 “各级管理者,都会把对自己不利的事,有意隐瞒,不让人知。一层层下来,咱们听到的就变了味呗。”宋琦解释。 “等你西州回来,把你亲眼见的讲给我们听。”芙蓉说。 “好。”宋琦答应。 “等你回来,我们也把《囹圄中的女人们》看完了,也讲给你听。”姚舞拉着芙蓉说。 “好。”宋琦继续答应,一杯水见底。“十点半了,你俩该回去了。” …… 回723所的路上,姚舞骑单车,芙蓉坐宋琦车后,搂着宋琦。 “你晚上都没怎么吃饭,饿不饿?”芙蓉感觉宋琦瘦了。 “不饿。”宋琦说,“你们如果感觉身体不舒服,但医院又检查不出有什么病的时候,也可以尝试一下辟谷。” “身子不舒服了,吃药;吃药不管用,打针;实在不行了,输液。而且都是以抗生素为主的生物药剂。现在医院就这些手段。”姚舞说,“把老祖宗的治病方法全抛弃了。” “辟谷就是老祖宗治病方法的一种。”宋琦解释说,“所谓辟谷不是简单的不吃饭。饭量先要有计划、有目的地减下来,辟完谷,再把饭量循序渐进地恢复。其间最重要的坚持。” “宋琦,你说详细点儿,我想试试,我肯定能坚持。”芙蓉拍着胸说。 “我也试试。”姚舞摸摸胖嘟嘟的脸。 “简单的说就是,把饭量循序渐‘减’,直至只喝水不进食的避谷阶段。然后循序渐进把饭量加至正常。比如,你平常一天三顿,共吃了四两饭,那么这星期每天吃三两,下星期每天吃二两,再下星期一两,然后三五天不吃饭,吃喝水。”宋琦看看二人说,“同样,避完谷,第一星期每天只吃一两饭,第二星期吃二两,跟着三两、四两恢复正常。对了,断食那几天,别干太重的体力活,其它的平常一样。” “怪麻烦的。”芙蓉说。 “不能猛吃猛断,记住了。放暑假了我试试。”姚舞说。 宋琦放慢车速,“你们所到了。” “路变短了。”姚舞幽幽地说。 …… 第163章肖庭李志方 1984年5月9日星期三9:00分。阴历四月初九,丁巳时,冲猪,煞东。 宋琦早上跑步出去时,许伯已经出了摊,喊宋琦喝汤,被宋琦以辟谷婉拒。 八点半左右,宋琦跑步回来,回家洗个凉水澡,换换衣服。 九点整,宋琦骑车来到许伯摊上。 “小琦,稍等一会儿啊。”许伯蹲在摊边的水盆旁洗着手。 “不急,许伯。”宋琦笑着和许伯母、玉红姐打了招呼。 许伯洗了手,在汗衫上胡乱一擦,便上了宋琦的车。 二人先去看了挂牌转让的前街饭店,按落款找到前街居民会。 一问才知,饭店的决定权在府东区政府。 宋琦带着许伯又转到区政府。 在府东区政府大楼顶层副区长办公室,许伯说明来意后,接待许伯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光头男人,穿着黑色t恤。他接过许伯递给的一盒首都牌香烟,态度好转了许多,咧着满口黄牙说:“前街饭店由国营改制私营的事谊,具体操作在区政府,决定权在市政府。” “区长,这事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许伯殷切地为秃头男人手中的茶杯续着水。 “别叫我区长。我可不是区长。”光头端起茶,吸溜一口说,“我是李副区长的秘书。叫我肖秘书就行。” “肖秘书,您支个招。”许伯掏出火柴,欲给拿烟在手的秃头点烟。 秃子摆摆手,掏出打火机,点着烟,吸了一口,品了品烟,确认不是假烟后,说,“你去市政府要一个府东前街饭店可以转让的书面文件。你拿回来,我这里就给你办。” “好。”许伯转身,乐颠颠地叫坐在门口沙发上的宋琦,“走,去市政府要文件。” “肖秘书,区里如果没有相关文件,前街居民会敢挂牌转让前街饭店?”宋琦起身拦住许伯,问秃子,“你让我们去市里,市里还是让我们来找区里。这事还能办不?” “办不成不办。”光头立马翻脸。 “你叫什么名字?”宋琦欺身近到秃子跟前。 “肖庭。”光头说完一怔,猛然醒悟,“你是谁?凭什么问我叫什么?” “你不用管我是谁。肖婷,你如果是李副区长的秘书,那么今天就是你最后一天上班;如果不是,那就麻烦你去警察局自首去吧。” “凭啥?”肖庭大怒,站起身,伸手去推宋琦。 宋琦已闪身在肖庭身侧,闪电出手,拇指和食指如钳子般钳住肖庭的手腕。 “就去趟厕所,这小子又闯祸了。”门外一个老男人声音。 声音极低,几近腹语,但仍在宋琦的接听范围中。 “你是做什么的?”宋琦捏肖庭手腕上桡骨和尺骨茎突的两指微微用力,“你最好说实话,不然……” “住手!”门口老男人现身。个子不高,谢顶,上穿大翻领白短袖,下穿蓝裤子,标准区政府工作人员的制服。 “疼。松开!”大叫的肖庭见了谢顶老头,跟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喊,“爹,快弄开他。” “松手!你干什么的?”谢顶老男人厉声喝问宋琦。 “你又是干什么的?”宋琦反问。 “说!”宋琦瞪着谢顶男。 “我,我是李副区长。”老男人伸出双手汇合肖庭的另一只手,三只手合力去扣宋琦的手指。 “小琦,快松开。”许伯也凑了过来。 “你就是分管府东区饮食行业的李副区长?”宋琦笑笑,伸手扣住李副区长的手腕,“那,得罪了。” “疼,疼。”李副区长疼得老泪都流了出来。 “李副区长,你叫什么?”宋琦手上加劲。 “李志方。”手被钳子钳着李副区长老实了很多。 “李志芳,肖婷是你什么人?”宋琦问。 “孩子,我儿子。”李志方想用另一手去扣宋琦的手,却被宋琦两指稍加用力,吓得他像儿子一样,把空着的手高高举起。 “立正。”宋琦低语。 父子俩被宋琦一手一个扣着手腕。 肖庭看看父亲,李志方看看儿子,两人无奈地并拢脚尖,挺直身体。 “我再问最后一遍。”宋琦双手用力,把二人疼得呲牙咧嘴。“你们叫什么?” “肖庭。啊!疼疼疼,我真的叫肖庭,小月肖,庭院的庭。”肖庭痛得直想骂娘,但他不敢,只是连声哀求,“松手,求你了,快松手。” “你呢?李副区长。”宋琦笑着问。 “我叫李志方。”李副区长忍着疼,咬牙回答。“我不管你是谁,你赶快松开我。” 宋琦捏着二人拉到办公室中间相对空些的地方,眼神示意许伯退到门口沙发那儿。 李志方、肖庭已痛得满头大汗,一直哀求不断。 “你们让我松手?”宋琦附身问。双手连同身体一并下沉。 二人极力争脱,胳膊尽力向上拉。 “我松了啊!”宋琦猛得起身,双手抬起。 第164章碎花连衣裙 肖庭和李志方两条胳膊的前臂被宋琦向上的猛力和二人自己的拉力的猛烈牵拉,“啪嗒”、“啪嗒”两声,二人的两个桡骨小头以各自的环状韧带中脱出。 两人齐齐瘫倒地上,抱着小臂哀嚎。 “没什么大不了的。”宋琦笑着说,“桡骨头半脱位,一些比较淘气的小孩子,经常会这样。” “小琦,这怎么回事?”许伯走过来,低声问宋琦。 “我也想知道。”宋琦让许伯退回去,然后朝肖庭踢了一脚,“说!怎么回事?” “我说,我说。我说了,你就放我们走。”肖庭被踢出三米远,撞到墙才停住。“我们是小贼。听说市里把国营饭店裁撤补贴发到区里了,我们来……” “小庭!别胡说!”跪在地上的李志方忍痛大叫。 “我错了。”宋琦一冷哼一声,“你岁数大,应该优先踹你。” 宋琦说着高抬腿,脚尖在李志方头顶通天穴处点了一下。 没见宋琦用多大的劲,李志方也没有像肖庭那样飞出去。但李志方却惨叫着原地打滚,看上去比肖庭痛苦好几百倍。 “重新说。”宋琦看向蜷缩在墙角的肖庭。 副区长办公室门外,围过来几个男男女女,没一个人敢进来,只敢在门外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女青年紧紧地盯着宋琦,一脸惊喜和不解。 “我说你放了我。我俩是贼,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昨天我听他,李志方说的,市政府把各区国营饭店的裁撤补贴发到各区了,我们今天来就是看看能不能偷点儿……”肖庭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别吵!”宋琦突然厉声高喝。 夹带着狮子吼的两个字从宋琦口中飞出,肖庭立马张嘴无声,大气都不敢喘;许伯直接倒坐进沙发里,双唇紧闭;门外的看客捂耳闭嘴,动也不敢动。 只有地上打滚的李志方,更加痛苦地**着。 宋琦蹲下身,在李志方后颈处“啪”一个手刀,李志方应声昏了过去。 世界安静了。 一丝异样的鼻子呼吸声飘进宋琦耳中。 “门外谁管事的?”宋琦起身走到门口。 门外五个人是岁数都在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作声。 刚才紧盯宋琦的女青年倒是张了张嘴,但没出声。 “你们仨留下,帮我看着这俩毛贼。”宋琦指着三个白衬衫青年男人说。“进来坐沙发上。” 三个区政府工作人员,模样都在二十出头的楞头青,此时如同接到区长指示一般,老老实实地进门排坐在长沙发上,规规矩矩的。 “你俩到里间看看。”宋琦对剩下两个白短袖的年轻女人说。 两个穿大翻领制服的女青年相互看看,刚才一直看宋琦的女人开口说了话,“小青,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说完她独自走向办公室的里间。 小青很听话地立在原地。 肖庭闻言,贼眼一转,抱着伤臂哈腰就想往门外跑。 “往哪儿跑!”宋琦回手一掌,正砍在肖庭的后颈。 肖庭顿时跟李志方一样,瘫倒在地,已然昏死过去。 那个翻领女青年进里间不久,一个女人的破口大骂传了出来。“王八蛋!老娘非宰了他俩!” “李区长……”女青年说话声越来越小。 宋琦虽能听见,却没那心思去听。 去里间的那个女青年一直看着宋琦,宋琦早就察觉到。只是宋琦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这个大姐在哪里见过。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天蓝色碎花连衣裙的女人从办公室里间走了出来,身后是刚才那名女青年。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端庄儒雅的女人看向宋琦,对地上两个贼人看都不看一眼。 女人三十多岁,一米六五的个子,梳着运动头,鸭蛋脸,丹凤眼,眼角有浅浅的鱼尾纹。鼻子很挺,两片薄薄的嘴唇,从容的面色中透着成熟和镇定。 “不用谢,我叫宋琦。” “哦?”女人和女青年对视一眼,面带疑惑地打量了宋琦片刻,转而暗自欣喜,对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三个男青年和二个女青年说,“没事了,你们去工作吧。” “李副区长,警您报?” “嗯。” “李区长,您忙,我们回去工作了。” “去吧。” 三男二女,五个区政府工作人员很快退了出办公室。 其中一个女的,出门前又看了一眼宋琦。 “坐,都坐。”女人微笑着示意站着的许伯和宋琦坐下,“听老肖说了,昨天你去一院把婷婷的病冶好。我那会儿刚离开,真对不住了啊。谢谢你,宋琦。” “李阿姨,不用谢。我也听肖叔说过您。”宋琦拉着许伯坐到沙发上。 昨天?昨天什么时候?一丝模糊的影像出现在宋琦的脑海中。 第165章肖婷过敏症 昨天,1984年5月8日,上午九点,跑完步回来的宋琦在大杂院门口遇上等候已久的肖主任。 肖主任从轿车驾驶位下来,对宋琦说,“小琦,听你叔说你能治婷婷的病,来来,跟我去看看。” “好。”宋琦坐进副驾。“肖叔,婷婷得的什么病?” “医院说是太阳光过敏。”肖主任开着车给宋琦讲,“前天星期天,婷婷外面玩完回来,脸上、胳膊上、小腿上的皮肤又红又肿,她说还又热又痛。带她去三院,大夫说是太阳光过敏,抹点抗过敏药膏就好了。昨天没让她上学,在家待了一天,一点儿太阳也没晒,结果皮肤表面出了红斑、水疱,比之前更历害了。” “后来呢?”宋琦问。 “昨天下午就直接让她在一院住院了。一院的大夫说除了外用药膏还得口服抗过敏药,说要进行全身抗过敏治疗。折腾了一夜,到早上也没见好转。刚才给你叔打电话,说起这事,你叔说你六姑教过你点穴,点穴可以治疗皮肤过敏。” 赵叔说的六姑正是燕萍燕姑姑。 “我试试。”宋琦说,“拐古夏医馆一趟,得卖副针灸的针。” “好。”肖主任一打方向盘,轿车驶向潶坔中医馆。 “大夫,75针,025、035各九枚。”宋琦对中医馆坐堂的大夫说。 “有医院介绍信吗?”大夫问。 “没有,自己用。”宋琦答。 “哦。”大夫疑惑的看着宋琦和肖主任。 “喏。”肖主任掏出警官证,打开递到大夫面前。 “金针?银针?有现成的套针,长针8根加短针15根。”大夫连忙起身,热情地推荐。 “谢谢,普通针。”宋琦说。 “好。接医院采购价给你们,025的一根一毛,035一根一毛二。”大夫拿过柜台上的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一共一块九毛八。” “给你钱。”肖主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10块钱。 “在那边付钱,把收条拿过来。”大夫没有接钱,抬手指指不远处的收款台,“还要其他的吗?比如酒精、针盒什么的。” 肖主任听闻,驻足看着宋琦。 “不要了。”宋琦说。 “你会古夏医的针灸?”大夫隔着柜台小声地问宋琦。 “会一点点儿。”宋琦笑了。 “会一点儿,可不敢乱扎。”大夫严肃地说,“会扎出毛病的。” “知道。”宋琦止住笑意。 “给。”肖主任将巴掌大一张盖有收讫印章的纸放到柜台上。 “给。”大夫也将草纸包好的两包针放到柜台上。“不敢乱扎啊,记得针得消毒。” “谢谢。”宋琦拿过针包,“不会乱扎的。” …… 第一人民医院住院综合楼六楼,皮肤科患者病区医生办公室。 宋琦和肖主任正在与肖婷的主治医师淡论让宋琦针灸治疗的事谊。 “你叫宋琦是吧?敢问你的古夏医,师从何处?”头发花白的主治大夫问。 “师祖姓刘名信字正则,自号久之。”宋琦恭敬作答。 宋琦耳中听到隔壁病房传来此时区政府办公室里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的声音: “婷婷,妈单位有点儿事,我得过去。那儿有你的课本,你想看了,看看。马上中考了,唉!” “妈,你走吧,我没事。”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应该是患者肖婷。 “啊?”医生办公室里,白头大夫大吃一惊,“文武双状元、回春妙手的久之先生是你师祖,失敬失敬。” “客气。”宋琦拱手。 “那妈先走了,忙完了就过来你。你想吃什么?妈给你捎过来。”隔壁病房肖婷的母亲李副区长说。 “牛肉干。”肖婷笑着说。 “前街口那家的麻辣牛肉干?妈就知道。好,一会儿来,给你捎来。那妈走了啊。小陈,费心照顾下婷婷。” “放心吧,李区长。”一个大姑娘的声音。 宋琦闻声,立马断定,正是刚才让小青留下,自己独自去里间的那个女青年。 “婷婷,你那件连衣裙我洗了也干了,我一会儿回来给你捎过来啊。”李副区长“噔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请问,你有几成把握?”医生办公室内,白头大夫亲自为宋琦买的针灸用针消着毒。 “九成。”宋琦笑笑,“剩一成得看到病人再加上。” “年轻人就是有豪气。”白头大夫笑着对肖主任说。 “小琦,真的很有把握。”肖主任笑笑。 “小曹,你过来。”白头大夫叫来一个年轻大夫,“你去给院长打个电话,让他把咱第一医院懂古夏医的大夫们都叫过来,观摩学习。” “好。”曹姓大夫转身就走。 “哎,加一句‘千载难逢’啊。”白头大夫喊了一句。 “好嘞!”曹大夫跑了出去。 “甄大夫,动静大了吧?”肖主任看着宋琦问白头大夫。 “肖主任,你未入医门,是不会知道久之先生在古夏医界是怎样的存在啊。走走走,小神医。”甄老大夫拉着宋琦说,“患者小婷就在隔壁,小神医去看看,先把那一成加上。” “甄大夫,叫我宋琦就行。小神医可不敢叫。”宋琦笑着说。 …… 第166章小神医宋琦 隔壁肖婷的单人病房。 “哎,宋琦?你怎么来了?”宋琦三人进屋,病床上的女孩坐了起来,先开了口。 陪护床上坐着的陈姓女青年也立马站了起来。陪着笑看着一脸纳闷的肖主任。 “肖婷?是你呀。”宋琦看着床上憔悴的女孩,在房间角落的水池中打香皂洗了手。 小陈递了条毛巾过来。 “谢谢。不用。”宋琦摊开双手,“让它们自然凉干。” “小琦是爸请来给你治病的。你们怎么认识?”肖主任看看宋琦和自家姑娘。 “爸,宋琦住小娟她姑家对门。我跟小娟去大杂院那儿玩,见过他一二次。”肖婷对肖主任解释着。 肖婷脸上、手背上到处起着一块块的红斑,还有零星水疱挂在其间。 小陈闻言赶忙搬了张椅子放到病床边。职业的微笑加规范的动作,在当时宋琦的眼中,她是一名非常称职的护工。 “谢谢。”宋琦当仁不让坐到椅子上,“肖婷,你躺好,我给你号号脉。” “我听小娟说你会这会那会很多,没想到治病你也会。”肖婷在小陈的搀扶下,安稳地躺下。 肖婷递过来一只手,另只手把病号服宽大的袖子撸起。 “吸气。”宋琦见手已干,便伸出二指搭在肖婷手腕处。 “呼气。” “憋气。” “好。现在正常呼吸。”宋琦的食指和中指在肖婷的手腕上轻轻的拍打。 “肖婷,我一会儿给你扎针,你尽量保持这个节奏呼吸。可以吗?”宋琦的两个手指仍在快速但很有节奏地拍打着。 “好,我听你的。”肖婷频繁的呼吸着,一双丹凤眼看看宋琦,又看看她爸肖主任。 宋琦收回手,看向甄大夫。 “宋神医,我也学过一点儿古夏医,望闻问切也略知一二。”甄大夫见宋琦停了下来,忙把放着针炙的针及酒精、酒精托盘、酒精灯的手推治疗车推了过来,“在切中,我不曾闻有此切脉之法。还请……” “甄大夫,你别叫神医,叫我宋琦,我就说。”宋琦笑笑,把双手浸入满盛酒精的托盘里。 “宋琦,请进一步讲解。”甄大夫很好学。 “师祖曾言此法谓之‘弹指更息’,改变患者的呼吸节奏,目地是在患者吸气时入针,能最大限度发挥针炙的疗效。”宋琦说。 “‘弹指更息’,吾幼时曾闻师言,‘古籍中有载此切脉之法,今天下唯久之先生尚通此法。’”门口站着一位比甄大夫还老许多的大夫。他身后跟着三五个穿着一样白大褂的大夫。“吾未曾目睹。今日能观之,甚幸甚幸。” “院长,您亲自来了。”甄大夫上前拉住院长的手。 “刘院长,您好,您好。”肖主任赶忙上前,拉住院长的另一只手。 “小兄弟竟是久之先生的传人,老朽失礼了。”院长不坐护工搬来的椅子,在甄大夫和肖主任的搀扶下,来到宋琦身旁。“冒昧的问一句,小兄弟施针,可否让吾等观上一观?” “刘院长,您好。”宋琦双手浸在酒精中,没法施礼,只得歉意的笑了笑,说,“家师无授保守之道。师祖曾言:医不叩门亦不称门。” “确为久之先生之风。小友,老朽就不客气了啊。”刘院长见宋琦手已从酒精中拿出,便率众人退后,给宋琦留出表演空间。 “肖婷把身子转过去,趴在床上,脸向下,额头枕着枕头。”宋琦见小陈要上前帮忙,连忙摆摆手,示意她站一边等着。 肖婷怕蹭破脸上的水疱留下疤痕,小心奕奕地翻身,终于趴到床上。接着双手拉过枕头,垫到额头处。双手也做投降状放在两只红肿的耳朵边。 “大姐。”宋琦在叫小陈,“你帮忙把肖婷的衣服翻上去,盖住头手,露出脊背。” 小陈照做,将肖婷的病号服极力向上扯,露出肖婷满是红斑的后背。 肖主任、院长及甄大夫等人都倒吸口凉气。阳光不可能直射的后背,居然也是红斑密布,可见过敏之严重。 “那个也解开。”宋琦双手在治疗车上各捏出一枚025的长针。 小陈照做,解开肖婷的胸罩。 “好。谢谢,你先坐那边沙发上吧。”宋琦对小陈表示感谢。“一会儿有牛肉干奖励。” “什么?”小陈一愣。 “肖婷,你近期不能吃牛羊肉,公鸡、公鹅、鲤鱼也尽量别吃,多吃菜,而且以清淡为主。记住没?”宋琦说给护工听。 “记住了。”肖婷的声音从衣服里渗出。 “好,现在开始,按刚才的节奏呼吸。”宋琦转到床另一边,好让观摩的人能看仔细。 小陈也贴心地把治疗车推了过来。 宋琦左右手两枚针扭动着,缓缓地扎入肖婷的肺俞和脾俞。 待针没入肖婷的肉体,只剩针柄在外时,宋琦又取了枚030的长针扎进大杼穴,同时指尖点向督穴。 肖婷的呼吸变得急促,一呼紧接一吸,像刚跑完马拉松。 第167章针灸之奥妙 宋琦右手抓起七枚025的长针高高扬起,左手捏着八枚030的长针贴着肖婷的皮肤。 宋琦这架势如同众人心态:七上八下。 “肖婷,开始了啊。”宋琦说完在肖婷吸气的瞬间左手落下,分出一针,扎进肖婷气海俞;与此同时,右手也分出一针扎进旁边的大肠俞中。 “哇!是二龙戏珠手法。”观摩团有识货的。 宋琦在肖婷一呼一吸的每次吸气时,快速准确地扎出两针或三针。 “刚才那三针齐发是白蛇吐信吗?” “在肾俞上用的手法是传说中的金鸡啄米吧?” 众人惊讶声不绝于耳,宋琦却只闻肖婷鼻子的呼吸声,于短暂的吸气当口,稳准地入针。 宋话眼花缭乱的手法,在众人眼里,仿佛不是大夫在针炙,而是织女在裸背上绣花。 十八枚长针很快扎完了。 “肖婷,呼吸可以正常了。”宋琦单手直直了腰,然后浸入酒精托盘中。另一只手的拇、食二指仍握着针柄,围绕三焦俞缓慢地转圈。 “还是盘拨法吗?”观摩团里有人发问。 “不像,倒是有点儿像前两针的蟒蛇翻身手法。”另一人答。 “此手法是否是老驴拉磨法?”刘院长仔细地看着宋琦的手法。 “刘院长,正是。”宋琦停了手,双手浸入酒精。 “好了?”肖主任问。 “稍停还得一次。”宋琦仔细地观察着肖婷背上红斑的变化。 “褪色了!”有眼尖的叫了一声,观摩团集体向前走了几步。 肖婷背部的红斑已从暗红色转而成了绛红色。 “还得等一会儿。”宋琦看了看说,“四、五分钟后变成粉红色,就可以开始第二次施针了。” 大家屏气凝神,盯着肖婷如同画布般的后背。 果然,四分钟后,肖婷的背上大部分红斑变得粉红。 “快行了。”宋琦将针一一拔出,浸入酒精杯中。 “第一次扎针应该是抑病除根,这一次很可能是疗伤复原。”宋琦讲解道。 “宋小友,你施针时能不能讲解一二?”刘院长开口发问。 “刘院长,这个恐怕不行。”宋琦面露难色,“不是我守技。家师不能算是医者,教我的是认穴点穴。我在机缘巧合中,见过几次师祖久之先生施针的画面。我也只是依葫芦画瓢,至于为什么、什么原理等,我真的不知。故而我真不知道怎么讲解。” “宋小友,吾随口一说,不必介怀。”刘院长人老脑子可不糊涂,率众向前又走了几步,几乎近到病床旁。 宋琦年龄才多大?久之先生仙逝时,恐伯宋琦还没出生,如何观得久之先生施针?那年月大夏还没有录影的设备,宋琦如此说,不过是托词罢了。 宋琦也不理会刘院长的小心思,嘱咐完肖婷变更呼吸后,便开始一针一针精准的扎针。 “啊?” “啊!” “怎么可能!”众人惊呼。 盘拨、蟒蛇翻身手法,尤其是老驴拉磨手法造成的针孔创面较为明显。 观摩团离得又近,眼见得宋琦高抬双手,在肖婷转瞬即逝的吸气中,准准地扎入上一次的针孔中。 众人刹时间集体泄气,即便宋琦细细地讲解原理及手法,他们也无法做到入针如此之精准。 “全褪色啦!”有人惊呼。 在宋琦双手齐动,施出十针后,肖婷的后背上的粉色斑点已所剩无几。 “最后这八针应该是起巩固作用,避免复发,彻底治愈。”宋琦笑笑,“我猜的。” 说完,宋琦一手指缝中夹四枚针,双手同时在肖婷吸气的瞬间,扎入肖婷背后。 “啊?”众人又一次呆住。 宋琦左手四针准确地扎入关元、小肠、膀胱、中膂四俞;右手则毫无悬念地扎中上髎、次髎、中髎、下髎四俞。 肖婷雪白的后背再也找不到丁点的红斑。宋琦看了一眼,道:“收针。” 宋琦言毕,十八枚针已然在手。众人只见肖婷的背上还有宋琦双手的残影。 手法如此之快,这还是人吗?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宋琦。 宋琦倒没怎么在意,将针放到治疗车上,冲小陈点了下头。 小陈过来,拉下蒙在肖婷头上的衣服摆,摸进去扣胸扣。 众人则背对床来到门口。 “宋小友,敢问令师尊号?是何门派?”刘院长笑呵呵地问,“哦,对了,你师祖有言,医不称门,老朽糊涂。” “家师上燕下萍,非医道中人,无门无派。”宋琦抱拳道。 “莫非是早些年江湖人颂快手无敌的燕女侠?”刘院长问。 “我不知道。”宋琦笑笑。 敢情燕六姑还有这么威武的江湖浑号:快手无敌。 “刘院长,您说的是妇少联的燕副主任吗?”一个上岁数的大夫问。 “对。就是燕主任。”刘院长说,“有两年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爸。”肖婷的一声喊,打消了众人的推测。 众人回过头,床上端坐着一个穿着病号服也遮不住靓丽气质的小姑娘。 第168章转让费一千六 肖婷白净的脸上不红不肿,什么红斑、水疱统统不见了。 “怎么可能?” “我没看花眼吧?” “奇迹啊!”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小陈正用手扫着枕下床单上的点点干痂。 “爸,我手上都好了,身上也不疼不痒了。脸上咋样?”肖婷在问肖主任。 “这儿又没镜子,你自己摸呗。”宋琦笑着说,“我宣布你病好了,下床吧,别装病人了,下午去五中上学去吧。” “真的?”肖婷蹦下床,双手小心地做了几下干洗脸的动作。 “真的好啦!”肖婷激动万分,冲宋琦扑了过来。 宋琦急忙闪身肖主任身后。 肖婷扑到她爸的怀里。 “婷婷,我们得好好谢谢小琦。”肖主任细细地端祥着女儿白净的脸。 “小婷,刚才宋小友给你扎针的时候,你什么感觉?”刘院长关切地问。 “我睡着了。”肖婷说完,连忙又说,“也不算是睡着了,你们说话我都能听见,但脑子里啥也没想。而且全身啥感觉也没有,就好像是个空躯壳。” “我点了你督俞,使你督脉的阳气到不了膀胱俞,体内阴阳暂达平衡后,身体进入禅定三禅时的状态。”宋琦解释说,“你的过敏源看似太阳光,实则是你体内阳气过盛所致。所以你以后要注意饮食结构,不能像以前一样,只吃肉,一点儿菜都不吃。” “你怎么知道?”肖婷问完便自知答案。 人家宋琦可是神医啊! “好了。刘院长、甄大夫、曹大夫、诸位大夫、肖主任、大姐、肖婷,”宋琦问候一遍,向大家一抱拳,“我有点儿急事,得走了,咱们改天见。” “宋琦,我开车送你。”肖主任连忙拉宋琦。 “我也好了,咱们一起走吧。”肖婷去拉她爸。 “宋小友,有空常来。”刘院长领众大夫出门送宋琦。 “好的。再见。”宋琦挥挥手,消失在走廊尽头。 宋琦很想看看针灸完的宋琦在去十三中之前去哪儿了,但周遭的环境已变迁回府东区政府大楼顶层副区长的办公室里。 肖婷的母亲李副区长一转身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你带人过来一下,我办公室进了两个该‘死’的贼。” “你没事吧?”电话里是府东警察分局办公室主任肖逸主任。 “宋琦正好在这儿。”女人向宋琦笑了笑。 “那我就放心了。”肖主任的声音。“老婆,我马上到。” “好。”女人挂了电话。 “我是府东区副区长李志芳。”李志芳坐到办公桌后靠背椅里,问,“宋琦,你知道我?” “李阿姨,听肖叔说过您。”宋琦起身回答。 “好了,好了。宋琦,改天,我和老肖得好好谢谢你。”李副区长转而对许伯说起公事来,“老师傅,你来是问前街饭店的转让吧?” 许伯连忙站起来,回答:“是、是。” “前街饭店的转让费,市政府定的价是一千八百块,给区里有二百块的浮动。现在,我以一干六百块的价格转让给你。你看怎么样?”李副区长和蔼地问许伯。 “行、行、行。”许伯乐得合不拢嘴。 “你下午带着钱来,咱们签个合同。”李副区长说。 “好、好、好。”许伯满脸是笑。 “还有,营业执照等所有的证,都直接转给你,你也不用另外再办了。”李副区长想了想,又说,“另外,饭店原有个冰柜,好像被饭店里的人搬走了。下午签了合同,我派给你把它追回来。” “谢谢,谢谢。”许伯连忙感谢。 “那你先回去吧,记得下午早点来啊。”李副区长这是在送客。 “嗳。”许伯有点犹豫地指指门外,小声问宋琦,“我在门口等你还是先回去?” “许伯,你到楼下大门口的传达室等我吧。”宋琦担心许伯立门口惹马上就该到的分局警察们误会。 “好。”许伯会意,向李副区长道谢出去了。 “宋琦,今天多谢你了。”李志芳来到宋琦旁坐了下来。 “李阿姨,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谢什么啊。”宋琦客气地说。 “小琦。”肖主任大步迈进办公室,看到李志芳的碎花连衣裙,稍稍一愣,“志芳,你没事吧?” “肖叔好。”宋琦起立鞠躬问好。 “老肖,你可来了。”李志芳一见肖主任,两眼闪现泪光,拉着肖逸的手,“怎么就来你一个人?” “楼梯口还有俩。有小琦在,用不着那么多人。”肖逸问,“小琦,他们都说什么了?” “小的说叫肖庭,庭院的庭;老的说叫李志方。他们说是来偷市政府下发区里的国营饭店裁撤补贴。”宋琦答。 “两笨贼!转让费还没交上去,哪来的补贴款!”李志芳大骂,抬腿就近踹了李志方一脚。 “肖庭,李志方。”肖主任哼了一声。 显然都是假名。 第169章找事修车摊 “我不管他们叫什么,我要他们死。”李志芳瞪着愤怒的双眼,看着肖逸。 “小点声。”肖主任退了两步,探头门外,看了眼不远处楼梯走廊口的两名他带来的警察。 “小琦,他俩……”肖主任指指地上的两贼。 “再过半小时左右能醒。”宋琦说。 “嗯。”肖逸坐到沙发上,闭目沉思片刻,睁开眼,看看宋琦说,“小琦,你先回去吧。晚上别约人,我们一家要好好谢谢你。” “谢啥呀。肖叔,说哪儿的话呢。”宋琦笑了笑,说,“肖叔、李阿姨,那我先过去了啊。” “小琦,晚上来家,请你吃饭。” “你慢走啊。”肖逸、李志芳相送。 宋琦看了一眼肖主任,出了办公室。 “我送送小琦。”肖主任跟了出来。 “肖叔,你刚才提到晚上请我,想必赵叔给你说了。我明天去西州,身份和名字都得更换。所以这俩毛贼就交给‘宋琦’吧。”走了几步,宋琦压低声音。 “你去西州,我听你叔说了。小琦,这俩小贼,小意思。”肖主任笑看说。 “要不,等赵叔回来再说。我想着正好借机结束‘宋琦’。”宋琦挥手告别,“肖叔,晚上我有点事,请我等西州吧。您回去吧,肖叔再见。” …… “小琦,今天可谢谢你了。你要是没来,我还不知道弄出什么乱子呢。”回大杂院的路上,许伯坐在车后,感谢着宋琦,“谢谢你啊,下午你还得陪我来。” “许伯,您太客气了。”宋琦笑着说,“下午您和伯母、玉红姐来就行,都说好了,不会有变化。我再来,反而不好。” 宋琦先治好肖婷的病,又救了肖婷的妈,临了还替肖主任背了个“出手太重,致两名盗贼死于非命”的大锅。 下午宋琦要再去,一来警察也许会找他去局里写问询笔录,不知又要耽误多长时间;二来肖家夫妇为回报他,如果假说转让费区里浮动价格是一千块,夫妻俩自掏腰包垫付八百块钱,这也会让宋琦为难。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照头。 “那好吧。”许伯无奈,但依然乐滋滋的。 …… 送许伯回到大杂院玉红姐家门口,宋琦与许伯一家道别,晃晃悠悠去了十三中。 “小宋,今天来这么早,刚十一点。”修车的罗师傅笑着打招呼。 “罗叔,今个没事。”宋琦笑笑,“我能帮什么忙不?消磨会儿时间。” “别,别。小宋,坐马扎上歇着,别沾手了。不好洗。”罗师傅连忙劝止宋琦。 “好吧。”宋琦坐到马扎上,看着忙碌的罗师傅。 罗师傅在修理一辆自行车的后轮。他拿着一小块厚钢板自制的工具,对轮子上的每根辐条紧紧松松好多次,不时地将拇指靠近车轮内侧做为定位点,旋转轮子观察闸皮和轮辋之间的间隙大小。 宋琦坐着没事,便闭起双目,排空杂念,身体入定,试图想起昨天去一院针灸前后的空白记忆。 宋琦尝试了几次,刚出现了一丝眉目,一个尖锐的声音刺进宋琦的耳膜:“老头,你咋还在这儿?” 宋琦睁眼一看,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小伙。个个长头发,大喇叭裤,上穿背心或t恤,都是极其花里胡哨的那种,一看就是街头小混混。领头的是一个头发自来卷穿紧身黑背心的小子。 “妈的,是不是想让我们砸了你的摊?”黑背心晃动着两条纹满动物的胳膊,声音如前尖利。 “怎么回事?”宋琦屈小指掏掏耳朵,抬眼一看,黑背心居然有丝眼熟的感觉。 “没你事。”黑背心以为宋琦在等修车,便吼了一句。 “我这是居民会指定的地方,干了好几年了。让我搬后街,你让居民会来说。”罗师傅仍在调辐条。 “那你是不搬是吧?”黑背心一招手,“兄弟们,砸。” “有话好好说。”罗师傅张开双臂护摊。 “我不早就跟你说了,听我哥的没错。这一片所有修车的都集中到街尾广场边。”黑背心叨支烟,横着花花膀子,“啥费你们也不用交,我哥按天十取一抽成,够意思吧?” “这可是居民会定的点啊。”罗师傅抬出不在政府编制,但行使政府取权的居民会。 宋琦想起来了,黑背心长得跟曾去一中找事,被宋琦修理过;后来在小花园又被723所的胡哥修理过的宣哥很像。 “居民会算个球!你愿意干了就干,不愿意干,滚蛋!”黑背心后面一个光膀子的混混叫嚣着,“斌哥,跟他费什么话!砸!砸了再说。” “小子。”宋琦坐在马扎上,指了指黑背心,又指指马扎前的空地,“过来。” 黑背心一愣。 “你妈的!不想活了?”光膀子的招了几人围向宋琦。 宋琦待光膀子走近,正居高临下握拳准备动手砸宋琦的头时,宋琦的脚尖先一步伸出,点在其脚脖子解溪穴上。 “啊!”光膀子吃痛大叫一声,随即头晕目眩,面对宋琦“扑通”跪倒在地。 第170章又见卷毛哥 “滚!”宋琦伸右手拨了一下光膀子的右肩头,光膀子应声滚出宋琦右边三米远,灰头士脸地哀嚎起来。几个混混怒目宋琦,围到光膀子身边。 “你,过来。”宋琦指指黑背心,又指指面前光膀子腾出来的空地。 “你谁?”黑背心不敢过来。 几个混混扶着光膀子退到黑背心两侧,屁也不敢放。 “过来!”宋琦脚尖点点地面。 “兄弟,报个万?”黑背心不愿在弟兄们面前认栽,咬牙走到宋琦指定的地方前。 “很好。”宋琦笑笑,淡淡地说,“你,去把你老大叫来,我叫宋琦。” “宋琦?”黑背心又一愣。 “斌哥,我听你九哥说过这个名。”一个小混混凑过来对黑背心说,“他们好像是伙计。” “宋老弟,你早说认识我哥嘛。”黑背心陪着笑。 “听不见我说的?”宋琦抬眼看了黑背心一眼。 “哎,那谁,去叫老大!”黑背心回头吩咐。 “我说的话,你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听?”宋琦看着黑背心。 “我去?”黑背心翘拇指指指自己。 宋琦没吭声,看向离黑背心不远、伸手可及的一根铁条。 “好。我去。”黑背心见自已的企图被对方识破,索性卖个面子给宋琦,“你们在这儿等,我去广场一趟。” 黑背心说完,抬腿便欲离开。 宋琦看看表,指了一下身后的二八车,说,“骑我车去。” “好。”黑背心骑上车,朝街尾而去。 “罗叔,你忙你的。没事了。”宋琦笑着对罗师傅说。然后向混混们一挥手,“你们,后退十米。” 一群小混混相互看看,不知该不该听这个跟他们岁数差不多叫宋琦的大男孩。 光膀子瘸着腿,带头向后退,一众混混如潮而退。 “小宋,他们可不好惹。”罗师傅蹲到宋琦旁,小声埋怨着说,“你刚才不该把车给他,要不然,现在你骑车走了,不就没事了。” “没事。罗叔。”宋琦站起来,把马扎给罗叔坐。 “小宋,你真的认识胡老二?”罗师傅不坐,拉着宋琦问。 “胡老二是谁?”宋琦问。 “哎呀,你不认识啊?”罗师傅急了,“小宋,你赶快跑。车子我想办法给你弄回来。” “罗叔,没关系。”宋琦重又坐到马扎上,“你说的胡老二是谁?” “胡老二叫胡宣,是这一片最孬的坏种。兄弟三个,没一个好人。刚才骑你车那个就是老三胡斌。”罗师傅叹了口气,“我这摊从开始干到现在,每个月都得给他们交的保护费。” “多少?”宋琦问。 “刚开始是二块,后来五块,现在每月变成十块了。”罗师傅气恼地说,“你要不交,胡老二就找人天天来摊上闹事,把来修车子的人都撵走不说,还拿把锥子,把摊上车胎都给扎了。” 正说着,一个卷毛小子骑着宋琦的二八车带黑背心飞奔而来。 “宣哥,很牛啊。”宋琦笑着打招呼。 来人正是与宋琦不打不相识的胡老二胡宣。 “宋琦哥,真的是你。”胡宣把车子交给黑背心胡斌,跑了过来。 兄弟俩后面跟着十几个十八、九,二十岁上下的混混跑得气喘吁吁。其中有几个曾在小花园见过宋琦的,此刻一脸尴尬的感激。 “宣哥,混得不错嘛,兄弟都好几十号了。”宋琦笑着跟胡宣握握手。 “斌子,快过来,叫哥,陪礼。”胡宣招来胡斌,对宋琦说,“宋琦哥,这是我弟,小孩子不懂事,回头我教训他。” “对不起,宋琦哥。”黑背心胡斌不情愿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宋琦哥。”身后几个小混混也鞠躬道歉。 宋琦比他们岁数都小,但见胡老二都管宋琦叫哥,他们还有什么说的。 “宋琦哥,还记得我不?”一个二十多岁的光头走了过来。 “哥,不好意思啊,一中那回出拳狠了,对不住啊。”宋琦冲他抱抱拳。 “叫我阿光就行,我跟宣哥拜过把子。”阿光说着话,搂上胡宣的肩头。 “各位哥哥,叫我宋琦就行,别叫哥。”宋琦看看表,还有两分钟十三中的铃声就该响了。 “宋琦哥,你等人?”阿光问。 “嗯。”宋琦笑着点点头,“光哥,别叫我哥。我岁数比你们小。” “哎,宋琦哥,这年头,叫哥不论岁数。”阿光伸出拳头,“谁拳头硬谁就是哥。宋琦,你这哥,哥认定了。” “哎,宣哥,这修车摊咋回事?”宋琦问。 “老罗头,你认识宋琦咋不早说呢?”胡斌笑着看罗师傅。 “以后你的摊就摆在这。”胡宣大手一挥,“兄弟们,见摊都给我绕着走,所见没?” “是。” “听见了。”众人附和。 “宣哥,我问这修车摊收保护费是咋回事?”宋琦问。 “嘀铃铃……嘀铃铃……”放学铃声响起。 第171章宋琦被抓了 “附近的大买卖都被俺家老大他们霸住了。”胡宣抬高嗓门,“俺们这帮小兄弟只能捡点地摊、小贩收点活命钱。” “这也不是事啊。”宋琦说,“哪天警察一高兴,以扰乱社会稳定的名义都给你们抓起来。” “那也没办法呀,班也没处让咱上,兵咱也当不了。只能这么着,混一天算一天。”胡宣一脸无奈。 “话说回来了,就是抓,也不能全抓进去吧?”阿光倒是不愁,“大不了我进去住几天,吃几顿公家饭,其实吃窝窝头不值啥。” “就是。俺大哥他们大一茬的,把持这片的饭店、商店,还有小厂子,警察要抓也抓他们。”胡斌大大咧冽地说。 “啪!”胡宣劈头打了胡斌一巴掌,“滚一边去。” “宋琦。”姚舞骑车过来。 “你们等一会儿,我马上过去。”宋琦看到芙蓉她们都在五路车站牌那儿,便对姚舞说。 “好。”姚舞笑笑,拐把回去了。 “宣哥,你们这样不是事。”宋琦把胡宣拉到一边,笑着地说,“你知道723所的胡知轩胡哥吧?” 胡宣尴尬地点点头。 “宣哥,胡哥现在在省城,过几天就回潶坔,他回来你去找他。”宋琦接过阿光推过来的二八车,接着说道,“据我所知,胡哥加入了乾帮,他们准备在潶坔,办几个生产日用品的厂子,需要大量的年轻人。” “宋琦,你也知道我跟胡哥没什么交情,而且还有过节。”宣哥难为情地说,“你带我们去吧?” “我有事要外出一趟,最近不在潶坔。”宋琦笑笑,“你跟胡哥就说我让你去的。对了,你给胡哥说,宋琦门前无极夜。记住没?” “门前无极夜。”胡宣重复了一遍,说,“记住了。阿光,你也记一下。” “记住了,门前无极夜。” 阿光笑笑。 “行了,就这吧。”宋琦把二八车子推到罗师傅的摊前,“罗叔,我去外地,车子就扔你这儿了,你给它拆了当零件用吧。” “小宋,你去哪儿?这车子好好的,干嘛拆呀?”罗师傅想拉住宋琦,但手实在太脏,只得作罢。 “罗叔,车子我用不着了,与其锈成铁疙瘩,不如在你这儿物尽其用。”宋琦笑着拍拍罗师傅说,“就这么着了。” “哥几个,我过去了。咱们后会有期。”宋琦抱抱拳,转身向五路车站走去。 五路车站,芙蓉、姚舞等人立在站牌下等着宋琦。另一边是一大群等五路公交车的学生和老师们。 本该停公交车的地方却停着一辆黑色面包车。除了前面挡风玻璃是透明的以外,侧挡、后挡的玻璃都是漆黑漆黑的。 宋琦刚走过来,还没来得及跟芙蓉她们打招呼,黑面包车侧门拉开,下来两名穿三级警司制服的警察,拦住宋琦。 “你是宋琦吧?我们是市局刑侦科的。”其中一名警司掏出工作证晃了一下说,“有件事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跟我们走一趟。” 两名警察的行事作风、面部表情及肢体步伐,让宋琦感觉更像是两名军人。 “好。”宋琦没有反抗,向芙蓉等众花微微一笑说,“你们都回家吧,过些日子,等我回来再聚。” “宋琦他怎么了?你们带走她?”姚舞不乐意了,挺身站到宋琦和警察中间。 “当众抓人,有逮捕令没?”最后赶过来的俞嫚媛也挺身而出。 两名警察显然没有想到几个女初中学生会如此盘问,相互看了一眼后,目光投向宋琦。 “只是问一下,不会有什么事。”宋琦笑着分开姚舞和俞嫚媛,向大家挥挥手,跟着警察上了面包车。 面包车缓缓启动,宋琦隔窗招手,但车外的姚舞、俞嫚媛等人却看不见。 “咱这是去哪儿?”宋琦问。 面包车上共回名警察。宋琦左右坐着刚才下车的两名一级警司,开车的司机是一名一级警员,副驾驶座上是一名二级警督。宋琦问的正是这名警衔最高警督。 年轻的警督看了一眼宋琦身旁的警司,得到可以回答的眼神后,说,““宋琦是吧?安静等着。先委屈你了。” “嗯。”宋琦闲目养神,不再吭声,任由一名警司将一块黑布条蒙住宋琦的双眼。 面包车时快时慢、漫无目地的在潶坔市区里溜达着,就像在为司机熟悉潶坔道路一样。 “三十九。”一名警司臂膀上的对讲机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电子音。 “还早呢,你吃点啥不?”这名警司拍了一下宋琦。 “不吃。”宋琦动也未动。 “到人少的地方停一下。”警司对司机说。 “是。”司机回答。 “前面十字路口,右转三十五米,东面有个小口,开出去是一片麦地。”宋琦说,“没人。” 几名警察互相看了一下,脸上都微微带笑。 面包车很快驶到麦田边,黄昏的斜阳下,微风吹拂着沉甸甸的麦穗,发出“沙沙”的响声。 “宋琦,你不怕我们在没人地处,干掉你?”一名警司发问。 第172章倭联合舰队 “三十八。”问话的警司臂膀上疑似对讲机的东西里,又传出一声清脆的电子音。 “听说首都军区的兵都很有素质。”宋琦笑答。 几名警察也笑了,警司顺手摘下宋琦眼前的黑布条。 “我在断食中,你们饿了该吃就吃。”宋琦耳中所到不止一人的肚子在“咕噜”。 “你在避谷?”警司问宋琦。 “嗯。”宋琦答。 “那我们开吃了啊。”警司从后排座上拿了几瓶水和几包压缩饼干分发。 “咔呲咋呲”的咬饼干声、“咕咚咕咚”的喝水声充斥面包车厢。 “三十一。”对讲机里又又又冒出一声。 “走吧。”警司收拾残羹,对司机说。 “是。”司机回答。 面包车启动,驶回潶坔市区,路过大杂院时,对讲机里传出“二”的一声,众警察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转弯直行,到潶坔市招待所。”警司向司机发出命令。 “是。”司机照做。 面包车很快停在市招门前。 几人在车里静静地等待,终于,对讲机里传来“一”的声响。 “宋琦,你进去吧。”警司打开车门,站到车外。 “好。”宋琦看了看了下手表,已是凌晨三点。 宋琦下车,进到市招大厅。 大厅里空空的,只在正中央放一张桌子,桌两边摆两把椅子。 一张椅子上坐着一名便装军人,很有气势,目光炯炯。 宋琦走到另一张空着的椅子旁,向老军人深鞠一躬,“您好。” “宋琦,齐白,坐。”老人和蔼一笑。 “是。”宋琦坐下。 “在你被派去西州前,有些事情要告诉你。”老人一身儒将气质。 “是。”宋琦一脸严肃。 “不用那么紧张。”老人笑笑,“我是首都军区中将提督督凌云。” “督将军,您好。”宋琦起立鞠躬。 “坐,别拘谨。”督提督暗然道,“我还是潶山省军区督世平少校的父亲。” 督上尉牺牲后,追授少校军衔,宋琦听齐排长讲过。 “对不起。”宋琦坐下。 “不提了。”督提督换成严肃的口气说,“如今国际形势对大夏极为不利,欧罗巴洲的德意国同布路斯就是单鹰国、奥斯马加也叫双鹰国、还有意达里亚,这四个国家连带咱大夏身边的倭国签立了‘五国协约’,欲重新划分世界秩序。我们大夏首受其害就是倭国对我们国土的蚕食策略。” 督提督顿了一下,说:“为了对抗协约五国,欧罗巴洲的英吉国和法兰国及亚美利加洲的美利国结为同盟。英吉国如果放弃暹罗和南掌的殖民地,法兰国如果放弃安南,且恢复大夏宗主国地位,大夏也会加入其同盟中。注意,我说的大夏指的是大夏、南国大吴及即将成立的西国大蜀,三个国家。” “明白。”宋琦答。 “目前,日斯巴尼亚、芬国、匈牙国、达契亚等四个国家加入协约国,而加入同盟国的国家已近三十个。”督提督这么说,显然不是在对比两大阵营拥有的国家数,“但同盟国主要想对付的却不是渐露野心的德意国,也不是獠牙全开的倭国。而是大夏北面俄罗国这个庞然大物。”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先干掉小倭国?”宋琦问。 “决定战争走向的往往是双方的意识形态和各自的利益。”督提督叹了口气,接着说,“前天晚上,倭国对南国的东宁岛实施了侵略。大吴民国联合大夏已向同盟国最高领导层发起严正的控诉,强烈指责倭国的侵略行径。希望倭国能知难而退,撤出东宁岛上的倭军。” “难。”宋琦咬牙切齿,“为什么咱不打回去?” “不那么容易啊。海上交锋,我们的实力不行。”督提督又叹口气,从桌子抽屉中取出一摞表格,推到宋琦面前,说,“这是倭国海军联合舰队的主要舰艇。” 宋琦见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各种舰艇的各种参数,并画有简图。 舰队航空母舰十六艘:赤城号、加贺号、苍龙号、飞龙号、翔鹤号、瑞鹤号、飞鹰号、隼鹰号、大凤号、信浓号、云龙号、天城号、葛城号、笠置号、阿苏号、生驹号等。 轻型航空母舰七艘:凤翔号、龙骧号、龙凤号、瑞凤号、翔凤号、千岁号、千代田等。 战列舰十二艘:扶桑号、山城号、伊势号、日向号、长门号、陆奥号、大和号、武藏号、金刚号、比睿号、榛名号、雾岛号等。 护航航空母舰五艘:神鹰号、海鹰号、大鹰号、云鹰号、冲鹰号等。 水上飞机母舰六艘:若宫号、能登吕号、日进号、瑞穗号、秋津洲号、神威号等。 重巡洋舰十八艘:古鹰号、加古号、青叶号、衣笠号、妙高号、那智号、羽黑号、足柄号、高雄号、爱宕号、鸟海号、摩耶号、最上号、三隈号、铃谷号、熊野号、利根号、筑摩号等。 轻巡洋舰二十五艘:天龙、龙田球磨、多摩、木曾、大井、北上、长良、五十铃、名取、由良、鬼怒、阿武隈、夕张、川内、神通、那珂、香取、鹿岛、香椎、阿贺野、能代、矢矧、酒勾、大淀等。 各级驱逐舰若干:峯风级、神风级、睦月级、吹雪级、晓级、初春级、白露级、朝潮级、阳炎级、岛风级、夕云级、秋月级、松级、橘级等。 各型潜艇若干:巡潜1型、巡潜3型、巡潜甲型、巡潜乙型、巡潜丙型、海大3型、海大6型、海大7型、伊-201型、伊13型、伊-15型、伊—400型潜水航空母舰等等。 第173章木兰辞 “还有这个。”督提督又取出几张纸推给宋琦。“这仅是倭国的海军装备。” 纸上写着: 96式舰载战斗1094架;97式舰载攻击机1250架;99式舰载轰炸机1492架;a6m2-n中岛2型327架;a7m三菱舰载战斗机烈风sam10架;a6m三菱0舰载0式战斗机10449架;中岛b6n”天山”舰载攻击机1268架;b7a爱知舰载攻击机流星111架;中岛c6n”彩云”舰载侦察机398架;d3a爱知99舰载俯冲轰炸机1500架;横须贺d4y彗星舰载俯冲轰炸机2038架;爱知e11a1“98”式水上侦察机17架;川西e15k紫云“2”式高速水上侦察机15架;f1m三菱0水上观察机1118架;g4m三菱1路基轰炸机2416架;h5y1横须贺99大艇20架;h6k川西97大艇215架;h8k川西2大艇27架;j1n中岛夜间战斗机月光479架;j2m三菱局地截击机雷电938架;j5n1中岛18局地截击机天雷6架;k10w九州中级教练机oak176架;k11w九州机组教练机白菊798架;l2d道格拉斯运输机187架;m6a爱知晴岚28架;n1k2-j川西局地截击机紫电428架;p1y横须贺轰炸机及夜间战斗机银河1002架等等。 “唉!”宋琦叹口气,他明白,大夏的实力,再带上南国、西州,也不及倭国军事力量的十分之一。 “实力的确相差悬殊啊。”督提督见宋琦大略看完,便说,“据可靠情报,倭国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将会在大夏与极北地区的交界处和首都附近,釆取大规模军事行动。时间紧迫,所以,你们入西州这批人的任务将有所变更,宋琦你的任务将侧重在英吉国的殖民地暹罗、南掌以及天竺三国。查探它们对倭国用兵大夏这事,三国国民、傀儡政府及英吉国殖民总督的真实反应,具体事项,你到西州会有人跟你接洽。” “是。”宋琦起立。 从督提督的那句“你们入西州这批人”中,宋琦知道类似他这样的人,大夏还有很多。 “对。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督提督笑了笑。 …… 二人又聊了许久,最后督提督从抽屉中取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宋琦手上,说,“宋琦,带上这个,你从后门走,那辆面包车在门口等你。” “是。”宋琦立正,“督将军,再见。” 督提督见宋琦走远,将桌上的纸收进抽屉,伸手按了一下桌角的按键。 市招大门口,不知谁的对讲机里响起“一”的一声清脆的电子合成音,传到走出后门的宋琦耳中。 “宋琦,上来。”后门停着挂坔警牌照的黑面包车,一级警司打开副驾的车门,招呼宋琦。 “是。”宋琦坐了上去。 车里只有警司一个人坐在驾驶位上。 “去哪?”警司问宋琦。 “回大杂院。” “你会不会开车?”警司问。 “不会。”宋琦答。 “那去西州这一路上,你有事干了。”警司笑着说,“我是首都军区少尉排长屠四海,我奉命送你去西州。” “屠少尉,您好。”宋琦打招呼。“辛苦您了。” “甭客气。咱们虽分工不同,但目地一样。”屠排长笑着说,“振兴大夏。” “振兴大夏。”宋琦握拳重复一句。 “宋琦,你打算几号走?”屠排长问。 “今天就走。”宋琦答,“我先回大杂院拿些东西,再等一下我们校长,我们说好的。” “好。” …… 早上快七点,面包车停在大杂院大门对面的马路上。 宋琦远远地看到背着书包的芙蓉、姚舞还有俞婉姝三个学生妹混在一群大老爷们中,正喝着许伯摊上的牛肉汤。 “屠少尉,潶坔别名汤城。你喝过这儿的牛肉汤没?”宋琦说。 “没有。”屠排长笑着说,“你的同学在那儿,我过去不合适。你不过去道个别吗?” “不了。只当我被警察抓走了,这样挺好。”宋琦看着芙蓉三人已吃完饭,站起来跟许伯说着什么,“屠少尉,等她们走了,咱再回去。” “好。” 不多时,芙蓉、姚舞和俞婉姝骑上车,向七二三路骑去。 “走吧?”屠排长发动汽车。 “进大门左转,直行,最后一栋楼。”宋琦说。 “好。” …… 面包车到宋琦家楼下时,那里已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刘叔,早。”宋琦下车,跑到轿车边。 “小琦,你去哪儿了?”驾驶位坐的正是一中刘宏校长。 “刘叔,有点儿事。”宋琦指指面包车说,“刘叔,首都军区派人派车送我去西州。” “那我就不用跑这一趟了。”刘校长笑着看向面包车。 屠排长低着头,没让刘校长看到正脸。 “小琦,一路小心,到西州给我打个电话。”刘校长说着,从副驾位上拿过一个厚鼓鼓的信封,递给宋琦。“这是西州的钱,你拿着先用。” “不用,刘叔。”宋琦推辞,从兜里掏出银行卡说,“我这儿有卡。” “拿着。”刘校长把信封塞到宋琦手中,发动汽车,问,“《木兰辞》?” “《木兰辞》。刘叔。” “那我走了,宋琦,你行事要小心啊。” “好的。刘叔。”宋琦挥手作别。 “屠少尉,我上去取东西,一起上去不?”刘校长开车走后,宋琦问面包车里的屠排长。 “我在下面等你。你自己去吧,我懒得再爬五楼了。”屠排长笑着说。 屠排长昨天去十三中前,来过宋琦家。 “好吧。”宋琦上了楼。 不多时,宋琦拎着姐姐的那个行李包和一个大壶下来,包里是西州的证件、文件及一些换洗衣服;塑料壶里是自来水。 宋琦坐进面包车。 “出发?”屠排长发动汽车。 “好。” 第174章还有这规定 1984年5月10日星期四7:30分。阴历四月初十,戊辰时,冲狗,煞南。 早上七点半,屠排长将面包车开到潶坔城门附近。 “屠少尉,城门口那家牛肉汤喝得不赖。你昨天晚饭都没怎么吃,去喝碗汤吧,保证让你吃到不一样的早饭。”宋琦指着一家老字号牛肉汤馆说。 “好。”屠排长看看汤馆门前许多蹲在地上吃饼喝汤的人们,个个狼吞虎咽之状,食欲顿时被勾了出来。 屠排长停车,在宋琦“不喝潶坔汤,不算到潶坔”的讲解中,进了牛肉汤馆。 饭馆不算大,十来张四人方桌,只有三、五个人坐在那儿喝汤。大多吃客都搬着凳子到店外,凳子当桌子,蹲在凳前吃。 “潶坔的汤蹲着比坐着好喝。”排着队的宋琦打趣道。 排队的人不少,宋琦前面有十几个,说话间,后面又排上七、八个。 “潶坔人很爱喝牛肉汤啊。”屠排长立在宋琦旁边。 “汤在潶坔,一般当早饭和午饭。纯潶坔本地人,一星期至少喝七顿汤。”宋琦介绍说,“潶坔汤的品种很多,不光有牛肉汤,还有羊肉汤、驴肉汤、乌鸡汤、鲜鱼汤、豆腐汤、丸子汤、胡辣汤、杂肝汤,还有闻着臭喝着香的臭杂肝汤。” “这么多种汤?一星期十七顿我也信了。”屠排长舔舔嘴唇。 “屠警司,你能吃辣椒么?”快排到取汤口了,宋琦问。 “我南国人,很能吃辣。”屠排长答。 “给你一块钱,二个火烧馍,剩下的打一碗汤,肉杂都要,双椒啊。谢谢。”宋琦拦住掏兜的屠排长,递进窗口一块钱后,向屠排长解释:“双椒就是双份辣椒。” “好嘞。”光头胖服务员接过钱放到盛钱的盆中,拿过一个跟盆一样大的黑青瓷碗,抓了把牛肉,放进碗中,回手又抓了一大把牛杂,放进碗里。 “香菜和葱花都要?”服务员问宋琦。 宋琦看看屠排长。 “都要。”屠排长答。 “血呢?”服务员抓完香菜葱花后,问屠排长。 “要。” “好嘞。”服务员用漏勺在泡着煮熟牛血的水里捞了半勺血块,加进碗中。又换成大勺挖了两勺牛油炼制辣椒,放在血块之上。 大半碗红红绿绿的美食摆在窗口台子上,很是诱人。 服务员往碗里加入一小勺调料粉后,用一柄很长、很大的勺子在滚着牛肉、牛骨的大锅里舀了一勺热气腾腾的汤,浇进碗里,说:“好了,端走。” 宋琦端着碗,屠排长接过服务员递出窗口盛着两个巴掌大的圆烧饼的小柳条筐,二人来到店角落一张空桌。 桌上有筷笼,宋琦取了一双筷子,递给屠排长,说,“屠警司,你把饼掰成小块,泡进汤里吃吧。” “你避着谷,我就不客气了。”屠排长学着店里其它食客,将烧饼掰成拇指大小的小块,泡进牛肉汤里。 “有汤勺没?”屠排长小声地问,因为他还没见到一个食客用勺子,哪怕是五、六岁的孩童,哪怕是十几、二十岁的大、小姑娘。 “汤馆一般没有勺子。”宋琦笑笑说,“汤城喝汤不用勺子。你用筷子夹汤里肉跟饼先吃着,一会儿牛肉汤凉一点,端碗大口喝,这才叫喝汤,喝着才过瘾!” “嗯。”屠排长不再说话,用筷子夹着吃了起来。 “辣椒真香。”不一会儿,两个烧饼就掰完吃尽,碗里的肉杂也捞吃差不多。屠排长放下筷子,两手端起碗,喝了几口。“这汤真香,就是太少了。” “辣椒你觉得不辣,可以随便加;汤喝完了可以免费添汤。”宋琦笑笑,“潶坔喝汤的汤馆有一条不成文规定,允许并必须添汤,据说是汉光武帝刘秀定的规矩。只要在汤馆掏钱喝汤,可以多次添汤,直到喝满意为止。而且添汤时除了不放肉,葱花、香菜、调料像第一碗一样放,汤味丝毫不差。” “还有这规定?”屠排长虽有些意外,但喝汤的口更大了。 “潶坔汤馆不会让一个掏钱买了一碗汤的人吃不饱的。”宋琦解释完,问道:“烧饼够不?再来一个?” “够了,够了。吃饱了了,只是这汤的确好喝。”屠排长又喝了几口。 “我去添汤。”宋琦伸手。 “我去。”屠排长端起碗,自觉地排到等候买汤的队尾。 “添汤不用排队。”宋琦赶忙过去把屠排长拉到取汤口。 “还有这规定?”屠排长又觉意外。 “潶坔汤馆不会让一个吃半饱的人,长时间等着,再吃后一半的。”宋琦笑着让屠排长把碗放到取汤窗口伸出的台子上。 汤馆服务员为节省时间,添汤一般问都不问,看一眼碗里剩的汤,便判断出辣椒多寡及有无香菜、葱花等。 第175章自来水要钱 可能是屠排长一身警服很显眼的缘故,也可能是宋琦、屠排长两个大男人只打一碗汤,惹人注意的原因。胖光头服务员看都不看,直接在屠排长往碗中加进香菜、葱花、加量的辣椒,甚至还有半漏勺血块,最后熟练地添满汤,一句“好了,端走”便开始为下一位客人服务。 …… “屠少尉,怎么样?汤喝完有没有‘清晨一碗潶坔汤,给个神仙都不当。’的诱惑?”副驾上的宋琦笑问。 “实话说,宋琦,潶坔的汤,喝得真是不错。”屠排长坐在架驶位,发动面包车,“而且饱腹感非常强。” “潶坔人喝汤讲究‘三美’,即瘦肉、肥汤、薄饼,三者相加,饭量加倍。”宋琦笑说,“屠少尉,不知道你信不信,你到下午三、四点都不会感觉饿。” “按现在的状况说,我信。”屠排长很快将车开出潶坔市标——城门。 “屠少尉,你送完我,从西州回来的时候,再尝尝其它的汤,都很不错的。”宋琦说,“我一直想试试潶坔的汤,配上部队的压缩饼干,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奇特的效果。” “潶坔汤馆可以自带馒头、饼干?”屠排长问。 “当然可以。”宋琦说,“喝汤是潶坔老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饮食文化,而老百姓都不富裕。” 其实,潶坔的汤对汤里泡的馍也很讲究。有火烧馍,就是烧饼,有饼丝、油旋、锅盔等,都是耐泡的。而这些馍饼一般老百性家做不来。自家能做的,就是蒸馍,但蒸馍不耐泡,一泡就脓,口感实在不好。 “潶坔真是个好地方,有这么多汤喝,想想就舒服。”屠排长开着车在感慨。 “说到汤,潶坔还有句俗话:‘七点钟喝汤,八点钟喝油,九点钟喝水。’”一路漫漫,宋琦报着有的聊就狠聊的心思,继续着汤的话题。 “哦?”屠排长也来了精神。“给我说说。” “屠少尉,我给你讲啊。七点钟去喝的汤是原汁原味汤;到八点钟去喝,汤里已经加水兑淡了,靠油出味;等到九点钟再去喝,汤就是水了,没有汤味了。”宋琦讲解道:“潶坔人喜欢喝‘头锅汤’,很多潶坔老人往往鸡叫就起床,走到自己喜欢的汤馆门口等着,为的是能喝上汤馆的‘头三碗汤’。有点像咱们南国苏扬人对于头汤面。” “苏扬人喜欢头汤面,讲究的人吃面是一定要吃早上第一道汤煮的面。”屠排长接着话茬说,“苏扬的面馆,汤是大锅熬,才能熬出雄浑的鲜味。但面下得多了,汤就变得浑浊,面条也就没那么爽滑了。所以都喜欢头汤面。” 宋琦摇下车窗,看向疾驶向后的麦子。 三天前的五月七日,曾有十七名大夏战士牺牲在这些麦田里,三十八名战士重伤,二十五名轻伤。 这些宋琦是昨晚,哦不,今晨,听督提督讲的。 对此,屠排长显然也知道,经过零星倒伏着一片片麦子的麦地时,车速陡然慢了下来。 面包车上两人都没言语,默默地望向窗外的麦田。 …… 车速不快,以平均每小时七、八十公里的速度,一路向西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后,时间来到上午十一点。 “屠少尉,你累不?地图上看前面有个叫上阳的村庄,进去歇歇吧?”宋琦指着手里的大夏军用地图问。 “行。”屠排长扫了一眼,说,“这一路上车还挺多,咱们到上阳村歇会儿,然后走小路去三门市,那段路车少,我教你开车。” “好。” …… 上阳村是属于池县的一个小自然村,全村34户农户,人口173人,守着祖辈留下的土地,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池县归三门市管辖,是三门市最东部的一个偏远小县城。 池县往东便是潶坔市地界。三门市和潶坔市同属潶山省,归潶山省军区都督府节制。 屠排长和宋琦一进村,村人立马投来戒备的眼神。 “我们是路过,打点凉水。”宋琦举起手中的塑料壶,心想应该让屠少尉换回军装。这年头军人可比警察讨人喜欢。 “好,好。”几个村民脸色转好,领着宋琦和屠排长走到村中的一间井房里。 宋琦在村民帮助下,摇着辘轳从井里打上一桶水,灌满壸,喝了两口,口感果然特别清冽。 “老伯,大夏不是村村都通自来水了吗?”宋琦问一个上岁数的村民。 “两位警察同志,你们有所不知。”老伯把宋琦当成便衣小警察了,“自来水通是通了,家家户户也都安上了水龙头。但没人舍得用。” “自来水多少钱一吨?”宋琦问。 “你们城里人用自来水不掏钱,我们农村人得掏。”老伯没有一丝不满意的表情,很随意地说,“好在现在家家都打有‘灶边井’,再做个手动抽水机,一压就出水,井水冬暖夏凉,跟自来水一样干净,还不要钱。” 第176章收讫专用章 “城里大部分家用自来水也得交钱。”宋琦说。 在潶坔市除个别厂矿单位,比如723所、敬老院等,会替家属院职工家庭向自来水公司交水费外。其它大多数住家户,比如大杂院、钢厂家属院,每户都要按月交纳水费,否则就停水。 “老周头,可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旁边一个老人笑呵呵地说。 “老李头,你怎么说话呢。”周老伯假意装怒。 “唉,去年底装的自来水,开始是不收钱,可有些家见不要钱,水龙头就没关过,自来水像白花花的银子一直淌,咱看着都心疼。”一个老婆婆叹着气说,“后来,自来水公司来人给每家按上水表,每月表数超过五吨,就开始收费了。” “水费怎么收?”宋琦问。 “喏。”周老伯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一张纸,递给宋琦。 宋琦接过纸,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手写的水费清单。 1984年1月,17-23=6,周庆家用水6吨,6-5=1,1x013=013,收费1毛3。周大海; 1984年2月,23-30=7,周庆家用水7吨,7-5=2,2x013=026,收费2毛6。周大海; 1984年3月,30-31=1,周庆家用水1吨,小于5不收费。周大海; 1984年4月,31-35=4周庆家用水4吨,小于5不收费。周大海…… “一吨1毛3,首都也是这价。”屠少尉凑过来看了一眼。 “潶坔也是。”宋琦把纸还给周庆老伯,“周大海是谁?” “村长。”李老伯把纸叠了叠,放进兜里。 宋琦和屠少尉对了一下眼,宋琦问:“你们把水费交给村长,周村长再交给水厂?” “那就不知道了。” “应该是吧。” “周村长是这么说。” 三个老人家三个答案。 “咳咳。你们是来调查周村长的?咳咳。”一旁蹲着位年龄在二十五、六的青年的村民,边咳嗽边问。 “不是。”宋琦笑着说,“我们只是路过,打壶水。” “周大海同志有什么问题吗?”屠少尉问说话的那个村民。 面对屠少尉严厉的目光,年轻的村民眼神闪躲。 “贾二愣子,别瞎说,村长人可不孬。”老婆婆拍打一下年轻村民。 “贾二愣子,你小偷小摸的,也就算球了,还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揍死你。”李老伯高举长长的烟袋锅,就要敲打叫贾二愣子的年轻村民。 “咳咳。”贾二愣子见状,躲闪着一瘸一拐跑了。 “警察同志,你可千万别信死瘸子胡说。”老婆婆拉着屠少尉的胳膊说,“村长自掏腰包,带俺们村的人,又是炸山引水、又是砍树修路的。” “对,对,周村长是个好村长。”李老伯也附合道。 “我们真的只是路过。”宋琦一手提起石台上的水壶,一手拍了下屠少尉,“咱们走吧?” “走。”屠少尉说。 “大爷大娘,谢谢你们的井水。我们走了啊。”宋琦说。 “再见。”屠少尉挥挥手。 …… “有问题。”屠排长发动汽车。 “那个咳嗽的小伙应该知道点啥。”宋琦捧起大壶喝了口水。 “回去问问?”屠排长说。 “先去乡里的自来水公司问问吧。”宋琦拧紧壶盖,翻出地图,指着一个叫西村乡的地方说。 “好。” …… 三门市自来水公司西村乡营业所。 简陋的办公室里,一桌一椅一柜和一名四十来岁烫大波浪卷发的农妇。 “请问关于上阳村水费的事,在这儿能询问吗?”宋琦问正喝茶的妇女。 “能啊。你有啥子要问的?”妇人放下茶杯,一口本地方言,热情地招呼着。 宋琦为了不引人注目,没让穿身警服的屠少尉一起进来,但眼尖的妇人还是看到停在营业所门外挂着警察牌照的黑色面包车。 “我看一下上阳村的水费缴纳记录。”宋琦也意识到,坐汽车来荒僻乡野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故而,话说的也比较硬气了一些。 “好。稍稍等一下。”妇人起身,连问宋琦一句都没问,就转身在身后一排铁皮柜中翻找了起来。 不一会儿,妇人拿着一本硬皮薄来到宋琦面前,翻开看了一眼,和颜悦色地说:“上阳村去年10月底才通的自来水,11月开始交的水费。” “哦?”宋琦接过《上阳村水费缴费登记簿》,翻了几页,找到二组周庆。 “他们的抄表员两个月去抄一次表,然后村长负责挨家挨户收取水费,统一交上来。”妇人饶有兴致的介绍着,“上阳村虽穷得叮当响,但村长办事能力很强,34户没一户拖欠过水费。” 宋琦礼貌地笑笑,低头查看起表格。 表题“周庆”的表格很简略,也很清晰。 第一行印刷体表头:时间、数量(立方米)、金额(块)、备注。 第二行手写表身:83年11-12月;0-17=17;221;对应备注栏里是醒目的红印章“收讫”。 第三行手写:84年1-2月;17-30=13;169;收讫。 第四行手写:84年3-4月;30-35=5;065;收讫。 第五行空着,到六月底才能填。 第177章女大三抱金砖 宋琦又翻看了其它几页别的村民缴费,无一例外,都加盖有鲜红的收讫戳子,并且都无免5吨水费一说。 字体雅致娟秀,不像出自面前大咧咧的妇人之手。 “上阳村不欠一分水费,真难得。”宋琦把《上阳村水费缴费登记簿》还给妇人,随口问道:“咱西村乡所辖的村,还有上阳村这样不欠水费的吗?” “还有一个,山里头的五种村也不欠钱。”妇人把登记簿放回铁皮柜,“咱西村乡十一个行政村,九十八个自然村,只有上阳村和五种村交齐了。其余的村,或多或少总有几户人家欠一些。但欠款都不多,拖欠都没超过半年,所以还没一户采取停水措施。” “我能看看五种村的吗?”宋琦问。 “看它干啥?”妇人话虽这么说,人还是一通翻找,将写着《五种村水费缴费登记簿》递给宋琦。 “谢谢。”宋琦接过比上阳村的厚四、五倍的五种村登记薄。 “五种是个大村,有一百七十七户。”妇人在介绍。 宋琦大略翻看一下,起始时间比上阳村晚一个月,是从去年12月开始的。每户用水量都很少,许多村民名下,数量和金额竟全是0。 “五种村坐落在一片盆地上,四面环山,山上几乎都有山泉。”妇人似乎看出宋琦的疑惑,解释说,“村民对泉水独有情种。” “噢。”宋琦合上登记薄,交还给妇人,“谢谢,谢谢。麻烦您了。” “不碍事。”妇人把薄子放回铁皮柜。转身见宋琦有告辞的迹象,忙开口道:“你先别急着走,其实我不是这儿的工作人员,我闺女才是,我没事替她上会儿班,她一会儿就回来。你要走也得跟她说一声吧?” “哦。”宋琦无奈,只得立在办公桌旁。 “来,你坐。”妇人把办公室唯一一把可以坐人的靠背椅搬给办公桌对面的宋琦。 “您坐。”宋琦连忙推辞,“我站着就好。” “你是警察?在查案?”妇人也没坐,椅子放在桌角。 “嗯。”宋琦笑笑。 “小同志,贵姓啊?”妇人问,“喝水不喝?” “免贵,我叫宋琦。谢谢,不喝。”宋琦答。 “宋奇小兄弟多大了?” “十五。”宋琦答。 “啊?才十五岁?”妇人暗自盘算一番,又问:“潶坔市里的人吧?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有什么事吗?”宋琦问。 “也没什么事。”妇人满脸堆笑,“我闺女今年十月份才十八,长得相当好看,是十里八乡的一支花。” 宋琦礼貌地“哦”了一声。 “我闺女可是才女哦,潶坔一中高中毕业的呢,高中!”妇人欢喜地看着高挑的宋琦说,“她一毕业就被自来水公司抢过来,分到这儿上了班。” “哦。” “我闺女说潶坔人各方面都很好,豪爽大方又温文尔雅,还有责任心。”妇人看向门外,“宋奇,你是不知道,我们这儿的人呐,个个小肚鸡肠,干个活还偷奸耍滑,实在不怎么样。” “哦。” “我闺女说她嫁人只嫁潶坔人。”妇人看着一表人才的宋琦说,“小宋,你口音我一听就是潶坔人。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有机会处处,相互了解一下。” “这……” “我们这儿有句俗语:‘女大三抱金砖’……”妇人仍在念叨。 “阿姨,你姑娘是我学姐,我也是潶坔一中的。”宋琦笑着说,“我回潶坔了,帮她留意合适的人,介绍他们……” “你嫌她岁数……”妇人一脸疑惑。 “不是,我有两个女朋友了。”宋琦说。 “小宋啊,有三、二个没什么,大夏哪个男人还它没三五、七八个啊。”妇人笑着劝道:“闺女她爹只是咱们西村乡小小的乡长就娶了七个。不瞒你说,我就大她爹三岁。” “阿姨,我还有急事。学姐的事,咱改天细说。”宋琦听到远处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急忙告辞。 “再等一会儿啊,桐桐马上就回来了。”妇人恨不得把抬脚出门的宋琦绑起来,“对了,她姐楠楠还是你们一中老师呢。” “改天说。阿姨。”宋琦落荒而逃。 “宋琦,你这是咋了?”驾驶位上的屠排长放倒座椅眯了一觉,睁眼看到宋琦慌张的样子,笑呵呵地问。 “屠少尉,先开车再说。”宋琦笑着催促。 黑面包车刚转过三层高的西村乡政府办公楼,一个穿自来水公司天兰色短袖、湛蓝色长裤制服的女孩走进自来水营业所。 “桐桐,咋才回来,修个眼镜这么长时间。”妇人埋怨地说,“早回来一会儿,就好了。” “咋了?”名叫桐桐的女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娘,是不是公司领导们来了?他们人呢?” “不是。刚才有一个你们潶坔的小伙子来过。”桐桐妈摸着女儿披肩长发说,“小伙子很精神,长得很英俊,还是警察。” 桐桐把椅子搬到办公桌后,“娘,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第178章重返上阳村 “闺女,我是为你好啊。”桐桐妈让女儿坐下,倚在椅背上说,“小伙子今年十五,你十八,女大三抱金砖。” “娘,你倒是比俺爹大三岁,金砖呢?”桐桐摘下眼镜,揉捏着鼻梁。 “对了,他说他也是潶坔一中的,你认识不?。”桐桐妈抚摸着闺女的长发说,“他说……。” “一中的学生多了,再说他小我三届呢,我怎么可能认识?”桐桐打断娘的话。 桐桐妈:“他说他叫宋琦。” “什么?”桐桐一愣,“他叫什么?” “宋奇,我也没问他是哪个奇字。”桐桐妈说。 “宋琦?是不是个子高高的?人瘦瘦的?长得白白净净的,眉毛跟剑似的?”桐桐抓住娘的手问。 “是啊。你们真认识?”桐桐妈有些后悔刚才没硬拉住宋琦。 “他的琦是王字旁加一个神奇的奇。”桐桐也有些懊恼修眼镜的小哥太磨叽,“我们没说过话,但我知道宋琦。去年我毕业的时候他才上初二,就已经是我们一中风云人物了。” “我看着这个宋琦就不一般。”桐桐妈更加懊恼了。 “他跟二妈家的楠姐认识,他俩挺熟的。”桐桐淡淡地说。 “楠楠岁数大,跟你比不了。”桐桐妈扔抱希望。 “他今年才上初三,娘咋说他是警察呢?他穿着警察制服?”桐桐问。 “穿倒没穿。他坐着潶坔警察牌照的车来的。”桐桐妈拍拍肩头,说,“三个星的警察是他的司机。” “那倒奇怪了。”桐桐也想不出来,“等楠楠姐暑假回来问问她咋回事。” 姐姐楠楠叫孔国楠,几年前潶坔第一中学高中毕业后,留校任初中部书法课老师,十三中已故田墨传老师最得意的学生之一。 同父异母的妹妹桐桐叫孔国桐,去年潶坔一中高中毕业,回西村乡在自来水公司营业所上班。 …… “这么说,上阳村周大海村长仅在周庆一户的水费上,就贴进去4块多。他图什么?”屠排长听完宋琦讲述,吃惊地问。 “截止四月抄表,周庆家共用水35吨,在上阳村34户人家用水量里排29位。”宋琦说,“排前四的都超过了100吨。” “那个老大娘不是说,开始通水时,村民以为不要钱,可劲糟蹋。”屠排长说。 “我大概算了一下,供水六个月,周大海已替上阳村民掏了三百八十多块钱。”宋琦也在思索村长图什么?真是钱多没处花吗?他的钱又是从何而来?上阳村可不是什么富裕村。 “宋琦,咱去三门市吧,这些事,我让三门军分区或警察局来查一查。”车行至岔路口,屠排长说。 “屠少尉,回上阳村一趟吧,先问问那个叫贾二愣子的。”宋琦想了想说,“这个拐子似乎知道些什么。” “对。这个贾瘸子没嘴就是突破口。”屠排长将车转到来时的路上。 …… “屠少尉,如果你带一个排去偷袭这个村子,你打算怎么下手?”宋琦问。 屠排长将车停在离上阳村远远的路上,两人翻过一座小山,蹲在草丛中。 “咱们在山顶已经观察过,上阳村布局呈‘丁’字状,进出村的有三个口。”屠排长顿了一下说,“如果以攻克占领为目的,我会兵分三路,直通的两个入村口各十人,余下十六人从最后那个口攻进去。无论哪路受阻,余下两路都会很快汇合。当然,前提是在人员素质、武器装备对等的情况下。” 两人在几个小时的车程中,闲聊时探讨过现代战争的排兵布阵,屠排长若为攻方,宋琦则为守方,反之亦然。二人不断攻防转换,屠排长总是输多赢少。是以,对宋琦看似无意的提问,屠排长做出很认真的回答。 “屠少尉,如果你只带一个人去偷袭这个村子,又打算怎么下手?”宋琦又问。 “那就得‘擒贼先擒王’了。”屠排长答。 “好。”宋琦伸手一指,“屠少尉,看见用东倒西歪的竹子凑合的院栅栏那户人家了吗?‘王’就在那里面。” “你怎么知道?贾瘸子住那家?”屠排长问。 “我猜的。”宋琦笑笑。 在虫鸣鸟叫蝉嘶吼中,宋琦已分辨出一声声细微、熟悉的咳嗽声的来源。 两人悄悄摸到贾瘸子破败土坯打造的房屋后面。 宋琦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屠排长一见暗自佩服,正观察墙体着力点,准备后退几步,带助跑攀上房时,宋琦爬在房沿,伸下一只手。 于是,屠排长原地起跳,握住宋琦的手。 宋琦拉着屠排长,手臂使劲的同时,身体也慢慢站起。 瞬间两人站立在土坯墙上。 屠排长这才看清,贾瘸子家真够破的,墙与大梁之间是几根破竹竿,上面辅着窟窿落窟窿的草席。如果自己助跑上房,一定会直接跌进屋里。 “谁?咳咳。”屋里传来贾二愣子一声低低的惊问。 “警察。”宋琦低声回答。 第179章贾二愣子 “咳咳咳咳。”屋里除了咳嗽,不再说话。 “屠警司,走。”宋琦猫着腰,沿着土坯墙走到房前,轻身一跃,无声落地。 屠排长紧随其后,只是落地时宋琦出手托了一下,才不至发出太大声响。 “回头,路上你得给我讲讲。”屠排长小声对宋琦说。 “好的。屠警司。”宋琦推门进到屋里。 借着从房顶大小窟窿照进来的午后阳光,宋琦看到破旧的屋内陈设。 正中是一张两条腿的方桌,无腿一边摞着一摞土砖。 一张铺着破草席的土炕连着泥砖砌的烧火的灶台。 一个几乎见底的水缸。 屋角的地面二尺长的铁水管和水龙头都已锈迹斑斑,下面的铁盆里,灰尘满满。 一张无门无抽屉的五斗柜里,放着破碗脏筷和半布袋小米之类的粮食,这是唯一象征这间破屋还有人住。 冷锅凉灶旁的土炕上,躺着穿着破破烂烂的贾二愣子。 炕角堆着早不出颜色的破被子和一堆衣服。 “咳。你们来了?”贾二愣子双眼微睁。 “贾瘸子,先前你有什么话要说,现在说吧。”屠排长警服在身,率先发问。 “我腿不瘸。”贾二愣子翻身下炕,左右脚轮换蹬了蹬。 “坐。”宋琦也不嫌弃他炕脏,拉着贾二愣子坐在炕沿。“把你知道的说说。” “咳,你们不是乡里镇上的,也不是三门市的警察。”贾二愣子上炕,盘腿坐下。 “你怎么知道?”屠排长以为他看出他们不是警察。 “口音。”贾二愣子疑惑地翻了一眼屠少尉。 “你叫什么?”宋琦问。 “贾二。大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贾二愣子苦笑着回答,“爹娘原是潶坔东边的贾家大院里的人,倭人打大夏的时候,一大家子逃难来的这里,我小的时候他们染病都死了,就剩我一个活着。村里人都叫我贾二,我也就叫贾二了。” 潶坔以东?贾家大院?宋琦略略一想,想起三院“假大夫”贾忠老伯说的贾氏家族,便问道:“是曾经鼎鼎大名的潶山贾门的形意世家吗?” “也许是吧,咳。当时我岁数小,不懂事。”贾二答。 “贾二哥,我也跟着叫你贾二哥,你没意见吧?”宋琦岔开话题。 “没意见,没意见。”贾二听见有人叫“哥”自然一点儿意见也没。 “贾二哥,你知道你们上阳村的村长周大海的一些事情吧?”宋琦看着贾二的眼睛,又问,“你装瘸也是因为他吧?” “知道一点点儿。”贾二咳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呼吸,说,“装瘸不全是为他,咳。谁丢东西都不会轻易怀疑一个瘸子。哈。咳。” “那倒也是。”宋琦笑笑,“贾二哥,说说你知道的‘一点点’。” “这,这,咳咳。”贾二环视屋内一圈,然后抬头望望满是窟窿的顶棚。 “我们是……”屠排长正说着被宋琦伸手打断,指了屠排长上衣口袋,示意屠排长掏出证件。 “贾二哥,他不是警察,是首都军区的屠四海少尉。”宋琦接过屠少尉的军官证递给贾二愣子,扯了下自己汗衬,意思是穿便服没携带证件。笑着自我介绍,“我是潶坔省军区的,我叫宋琦。我们是执行任务,路过此地。” 贾二拿着军官证,仔细地看着,不时还抬眼比对着照片与屠少尉本人。 这年头,军人比警察更让老百性放心。毕竟大夏各级军政大权在军区手里,警察能管理的不过是交通和治安。 良久。除了贾二偶尔咳几下,屋里很静。 “给。”贾二还证件给屠少尉,“豁出去了!咳咳。” 贾二目光逐渐有神,“我在村长家院子后面秋收装村粮的大仓房里曾见过一批枪。” “什么枪?有多少?”屠排长问。 “咳咳。长枪、短枪都有,一箱一箱总共大概有三百来把。咳。”贾二双手伸展,比划着枪的长度。 “箱子多大?”宋琦问。 “咳。这么高,这么宽,这么长的,咳。有十箱。”贾二双手边比划边说。 宋琦和屠排长听到此,俱是眉头紧皱。 贾二比划的箱子大小,正是大夏军队制式用箱,一箱28支79式冲锋枪。十箱就是280支! “还有方方正正的箱子,有十好几箱,咳。是手枪、子弹、手榴弹之类的。”贾二比划着箱子的长宽高,“对了,咳。还有一个扁一些、宽一些的箱子,咳,里面是三把带二条腿的机枪。咳咳。”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宋琦皱皱眉。 “咳。那天晚上,他们搬走的时候,咳咳。我就在粮房顶上。咳咳咳。”贾二低着头。 “贾二哥,具体时间有印象没?”宋琦抓起贾二的手腕。 “唉?咳。”贾二一惊,想挣脱,却挣脱不了。见宋琦只是在为自己号脉,便不再反抗。 第180章继续咳嗽继续瘸 “上星期天晚上大概十点多,村里的鸡狗都不叫了,我窜上粮房顶,咳。想下去捡点粮食啥的。咳。到那,还没等我下去偷,平时没人的粮房,咳咳。那晚突然来了好几个不是我们村的人,坐一边在守着一袋袋冒充粮食的沙石袋垛。咳咳咳。”贾二开始讲述。 “为什么用沙石冒充粮食?”屠排长问。 “咳。村长说每年秋季交公粮前,粮仓太空,乡镇领导来了,咳咳。太难看。” “贾二哥,接着说。”宋琦笑笑。 “咳。房里有人,我也只能在房顶等着,等他们走了再说。咳。”贾二猛烈地咳了一阵,接着说,“直到凌晨大约十二点、一点吧,咳。周大海带着好多黑衣服的人进来,他们搬开一袋袋粮食,咳咳。露出里面一堆军绿色的箱子。” “然后呢?”屠排长问。 “咳。他们拆开箱子,我才知道是枪。咳咳。”贾二咳得难受,拍了拍胸口,接着说,“一共来了两拨人,头一拨是三十个倭国人,咳。把方箱里的手枪分完,又背了把长枪,其中三个人还拿了机枪。第二拨是咱大夏的,有二百多,不到三百人。拿的全是长枪。咳。后来他们坐一起,分了子弹、手榴弹,我看着看着,咳。睡着了。等我醒来,天蒙蒙亮了,粮房里也没人了。我下去捡了小半袋小米就跑回来了。” 贾二发现宋琦把手捂在他后背,他的咳嗽感骤减,感激地看向宋琦。 “你怎么知道第一拨是倭国人?”屠排长问,“你在梁上,看人脸不会很清楚吧?” “我在房上,根本就看不见他们的脸。”贾二感觉着后背宋琦手心传来的阵阵暖意,“但能听到他们八嘎、骚嘎说的全是倭国话。” 听完贾二的讲述,宋琦和屠排长陷入沉思。 如果贾二所言非虚,上阳村村长周大海的“军火库”,正是五月七日潶坔城门押运倭人的省军区车队遇袭的暴徒们的武器来源地。 当时现场收缴敌人武器数为79式轻型冲锋枪278支,80式通用机枪3挺,84式微型手枪28把。与贾二的描述几乎相附。 “嘘。”突然,宋琦做了个禁声手势。“有几个人要向这儿来了。” “我在村拐角,人过来过去很平常。没人会进来找我。”贾二不以为意。 “不是。他们在说粮仓丢了什么东西,正挨家挨户地询问呢。”宋琦能听见三个村口各有一队人在村民家里吵着什么。 “啊?!咳咳。”贾二脸色大变,整个人顿时惊慌时直哆嗦。 “贾二,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屠排长小声地问。 “我,我,咳。咳。”贾二额头昌汗。 “贾二哥,说吧,我们不会害你。”宋琦的手仍拍在他的后背上,用内力调整着他呼吸频率,尽量给他身体一个安全感。 贾二看了站立在炕前的屠少尉一眼,又转头感激地看了看宋琦,然后突然骗腿下炕,蹬上破拖鞋,就要向外跑。 屠排长一把抓住贾二肩头,把贾二疼得呲牙咧嘴。 “屠少尉,由他去。”宋琦下炕站到地上。 屠少尉松开手。 “我就到门口看一眼,不跑。”贾二揉着肩,推开门出去。 贾二身体没毛病,延髓咳嗽中枢在没有受到任何部位的刺激下,也会咳几下,属于典型的自主性的咳嗽。 贾二到院里,绕过地窖,爬上摆在院中当石桌的大石头上,向村口看去,路上没有一人。只有村口十几个村民正从一户人出来,走进对面另一户人家。 贾二的咳嗽是他思想在对外防御时,引发身体机能的应激反应,同腿装瘸子一样。 外面,贾二拐着腿走到村子丁字路口,挂口大钟的大榆树下,向另两个进出村的口望了望。 路上一样的没有一个人,两头村口都有十几个村民挨家挨户进进出出。 贾二的瘸腿没有骗过脑子,所以贾二很清楚他不是瘸子。而他的延髓咳嗽中枢却成功骗过大脑,让贾二认为只有干咳几下呼吸道才会舒服。 “少尉、宋琦。”贾二返回破屋,看看二人,说,“村长真的带人在挨家搜呢。我知道他们在找啥。” 贾二蹲到灶台下,伸手进去扒了起来,未几,竟在冷灰中扒出一支冲锋枪。 贾二把枪放到破方桌上,又在半袋小米里摸出二发子弹,放到桌上。 “我昨晚又去了粮仓,寻思着找点啥村长的罪证,结果真找到二把长枪和一盒子弹。”贾二话说得很快,因为他知道,三路人马很快就会合在他家了。“我没敢都拿,只拿了一把枪,两发子弹。少尉,宋琦,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得帮帮我。” 屠排长已拿枪在手,擦去枪上的炭灰,无钢号。卸下直弹匣,空的。将两发762毫米的子弹压进弹匣。装好弹匣。展开枪枪托。动作行云流水。 “继续装瘸,继续咳嗽。” 宋琦拍拍贾二说,“等他们搜完了,你找个借口出村,我们在后山山脚那片枣村林等你。” 第181章牛肉汤顶饥 “那你们?”贾二见枪和子弹被屠少尉拿走,顿时如释重负,“咳。咳。” “我们自然是,从哪儿来,就从哪儿走。”宋琦拿过屠少尉手中的枪,将枪托折叠。 宋琦和屠少尉出了门,立在屋墙下,宋琦边侧耳边低低地说,“屠少尉,三个村口都有人在挨家搜,他们各自进屋到出屋,有三队人全在屋里的一个时间差,大概二十来秒。我说‘走’的时候,你沿墙走到房后跳下去。我等下一下二十秒再走。” “好。”屠少尉虽然腰里还有一把7发子弹的77式b2手枪,但大开杀戒是不可能的,村民不是敌人。况且也不能打草惊蛇,不惊动真正敌人的原路返回才是正确选择。 宋琦将一只手的手掌平伸,示意屠少尉把这只手当上墙的着力点。 “走。”宋琦低语。 屠少尉抬足踏在宋琦手心,翻身上墙,哈着腰沿墙碎步而行,很快跳到房后。前后仅用十来秒钟。 上阳村的丁字路中,有一条路很短,村口到村中的大钟一排只有七、八户人家,目前,周村长的这队搜索队已搜到贾二家隔壁。 待他们进屋,宋琦侧耳又听到其它两个搜索队也先后进了屋子,便立马纵身上墙,接着又前纵三、二下,翻身一跃,便立在屠少尉身边。 屠少尉直挑大拇指,对了个“好历害”的口型。 “撒。”宋琦摆手,也对了口型。 …… “宋琦,现在去哪儿?枣林?”行至安全地带,屠排长问。 “去山顶吧。”宋琦摆弄着冲锋枪。 “好。动静都小点儿,看咱俩谁先登顶。”屠排长说完,一伸手,本想抢过枪撒腿就跑。 谁知枪像长在宋琦手里一样,屠少尉的偷袭夺枪居然没得手。 屠少尉暗自称赞,宋琦是个好兵。也不想着替宋琦背枪了,抬腿就向山顶跑去。 宋琦笑笑,随后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躬身快速前行。 屠排长在前,宋琦在后,两人始终相差一人之距。 屠排长发足狂奔,宋琦在其身后两米处。 屠少尉闲庭信步,宋琦相隔三步之遥。 及至山颠,狂奔使得屠少尉呼吸带喘,宋琦则面不改色,正悠闲地鼓弄着手中的冲锋枪。 “宋琦,你是怎么调整呼吸的?”屠排长喘着气。 “屠少尉,上山前我忘说了。”宋琦笑笑,把枪交给屠少尉。“不用嘴呼吸。无论跑多快,多耗体力,也只用鼻子呼吸。” “哦?下回我试试。”屠排长调匀呼吸后,问宋琦,“你跳落在地是怎么消声的?” 宋琦两次从三米多高的土坯墙上跳落,屠排长都未听到一丝声响。 “利用吸气时段,脚尖先着地,身子上提,上身前倾。这些都学过,我落地还有不小的动静?”屠少尉接着问道,“是不是我分量太重?” “应该跟体重无关。”宋琦笑了笑说,“屠少尉,我是这样的:从高处落地时,是在脚尖接触地面的瞬间,再让身体跳起,然后脚尖、脚弓、脚跟依次接近地面。如果下落高度高,感觉冲击力还不小,就多跳几次。” “我试试。”屠排长把枪放地上,找了块大石头跃上。然后调整好呼吸,瞄块平坦的石头蹦了下去。 “叭。”“叭。”“叭。”声音虽不大,但很扎心。 “不行啊。声音还是大。”屠少尉苦个脸,“刚才接触石面的瞬间,脑子根本来不及反应,想着你说的多跳儿下,本能地前跳了两下。” “多练练,把本能克服掉。”宋琦说完,跃上大石头。 屠少尉知道宋琦要做示范,忙退后两步,腾开着陆点。 “我下了啊。”宋琦音毕,身体跳下,在鞋尖似接触非接触石面时,宋琦身体在一声“起”中,高高弹起,甚至高出两块大石头的高度。 宋琦原地落下,又像皮球般触地反弹,高高跃起。反复三次后,起跳的高度变得很低,最后才很明确地按脚尖、脚弓、脚跟的顺序接触石面,立稳身形。一丝声响也无。 “关键在落下接触地面的瞬间掌握上,晚一丁点,声音就出来了;早一点儿,没有受力点,又不可能跳起来。”宋琦讲解道。 宋琦明白,自己跳起落地无声,高度不高时,是每天拴绳搭“床”,天长日久练就的,总不能天天让楼下找上来啊;高度高时,则是得益于耳朵的超常听觉,触地的一刹那,耳朵已听到轻微的接触声,身体随声做出合理反应,这一点,其它人很难做到。 “宋琦,你平时常练习么?”屠排长问。 “练啊,一天不落,天天得练,不然没得睡。”宋琦笑说。 “历害。”屠排长以为宋琦不练就不睡觉呢。 “现在四点多快五点了,屠少尉,你饿了吧?”宋琦问,“要不你回车上先垫吧点?” “不饿。”屠排长拍拍肚子,“一点儿饿劲没有。潶坔的牛肉汤真顶饥啊。” 第182章土豆叫山药 宋琦和屠少尉在上阳村后无名山顶正聊得热乎,村口一瘸一拐出来一个人,正是贾二。 山顶二人仔细观察,发现没有人跟踪贾二,于是二人一先一后下了山。 约半亩多的野生枣树林在后山背向上阳村的山坡上,呈二十来米宽,十来米长的扇面。 此时,五月近中,正是枣花飘香的时节,枝条上开满成串成串、密密匝匝、跟绿豆大小差不多的淡黄小花,空气中时时飘过淡淡的清香。 “贾二哥。”宋琦在枣林边缘茂密的杂草丛中。 “宋琦,少尉呢?”贾二趟着半人高的杂草,挥舞双手撵着成群结队的蜜蜂和蚊子向宋琦走来。 虽然宋琦比屠少尉待贾好许多,但贾二还是惦记屠少尉多一些。因为少尉的军衔在没见过世面的贾二心中无疑跟将军似的。 “少尉在林子里。”宋琦笑笑,“贾二哥,走,我们过去找他。” “好。” “贾二哥,你出村怎么跟他们说的?”宋琦走在林中低矮草地上。 “我,咳。他们进我家搜,什么也没搜到。咳咳。”贾二习惯地咳了几下。 “和我们在一起,没人敢动你,你安心好了。”宋琦说着,随意伸出一只手握住身边一棵大碗口粗的枣树,手臂用劲左右猛烈晃动。 顿时,枣树如同一颗小树苗,左摇右摆,发出被十级狂风袭击般的响动,枣花如雪一般洒下,在林中歇息的鸟儿也惊得飞离枝头。 “乖乖,宋琦你真历害。”贾二抬脚便劲踹向身边一棵小碗口粗的枣树。 树纹丝未动。贾二呢?要不是宋琦扶他一把,怕是已倒到草地上了。 “历害,历害。”贾二连声夸赞。 屠少尉在半山腰,从最先惊飞的麻雀处便可判断出宋琦、贾二的行进方向。 “少尉在枣林边,我都看到了。快走。”宋琦拉着贾二。 “走。” 不一会,三人会合在一棵枝叶繁茂的野板栗树旁。 “贾二,你怎么说的?”屠少尉扛着冲锋枪,开门见山地问。 “少尉、宋琦,咳。他们在我家什么也没搜到,把我一布袋小米弄撒了一地,我让他们赔,他们不赔。我跟他们便吵了起来。”贾二在讲述。 “说重点。”屠少尉。 “是。咳。后来,村长周大海来了,说了句‘这事瘸子办不了’就没人跟我吵了。后来,他们就走了。咳。”贾二说完,看看宋琦。 宋琦正闻着若有若无的板栗花的清香,听着树上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享受着鸟语花香。 贾二又看看屠少尉。屠四海的一双虎目正盯着他。 “后来,他们见我吵闹不停,周大海让村里李会计赔了我二块钱。”贾二说着话,把裤兜里紧攥的拳头拿出来,缓缓张开手,手心里一张皱巴巴的贰块钱。 “你自己拿着。”屠少尉看都没看,说,“后来呢?” “后来,我把地上的小米收了收,对他们说我去镇上买好吃的,换了身衣服就一瘸一拐地来这儿了。”贾二一脸欢喜地攥着手揣进兜里,话说得流利了许多。 对贾二来说,想得到一分钱都是千难万难;手心里的贰块钱,不啻是一笔天大的大钱。 “宋琦,我们走吧。”屠少尉拍了一下贾二,“你也一起。” “好,好。”贾二忙跟上。 “你平时靠什么生活?”屠少尉问。 “有村耕种队啊。每天钟一响,跟着耕种队下地就有工分。以前工分没用,一天两顿饭都在耕种队食堂吃。后来食堂没了,就用工分换粮食,自己做着吃。”贾二指着村子另一头的一大片庄稼地,说,“都是我们村的地。” “你们村的耕种队,种的有什么?”屠少尉又问。 “山药。”贾二说,“这玩意儿耐旱好伺候,开春种上就不用管了。这不,上月这儿下了好几场雨,等到下个月就可以到地里收山药了。然后八月份再种,再求老天爷下下雨,十月底一收,过个冬没问题。” “山药能当饭吃?”屠少尉问。 “当然能。”贾二咽咽口,“蒸着、煮着、烤着,还有炒着都行。不过我从来不炒,没油。” “炒着好吃吗?”屠少尉问宋琦。 “好吃,切成丝,炒出来,那叫一个香。”贾二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切丝?”屠少尉听得有点迷糊。 “你说的山药是土豆吧?”宋琦问贾二。 “村里孩子们是把山药叫成土豆。我也不知道为啥。”贾二答。 “呵。方言叫法啊。”屠少尉笑了。 “从种到收,如果不下雨,怎么办?”宋琦问。 “不下雨,连地都不用下了,反正也收不出啥。都指着村里发的救济粮,我不够吃就东家讨点儿,西家偷点儿,凑合呗。”贾二跟着宋琦和屠少尉终于走出满是落叶的松软山路,踏上坚实的公路。 黑面包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公路边。 “如果收成好,就储存到你家门口的地窖里,你咋不背到镇上去卖些钱呢?”屠少尉问。 “路太远,山药还死沉沉的,你们别忘了,我是瘸子啊。”贾二终于找到拐子的优势,“还有就是乡镇收粮站,只收村里的,不收村民的。还有,我那点儿土豆还不够我自己吃呢。” 第183章又见发报机 “上车。”屠少尉拉开面包车侧门。 “我?”贾二有些受宠若惊,脚下一双露着脚趾的布鞋在路面上使劲蹭,生怕把车弄脏。 “逗你呢,里面闷死了。等一会儿上。”宋琦从车后转过去,拉开另一边的前门和侧门,说,“通通风,凉快些再坐进去。” 贾二一愣,低头从车里看看对面的宋琦,扭头又看看屠少尉。 “听宋琦的。”屠少尉笑着拍了下大大打开的前车门,走到车尾,抬起后备箱门,将身上背着的冲锋枪塞到备胎旁,取出一套军服换了起来。 “贾二哥,刚在你家见你屋角烧的灰,是这栗子花吧?”宋琦捏着一串像毛毛虫一样的雄板栗花问。 “对。村里妇女们用毛栗子花拧成辫子,晒干,点着熏蚊虫的。”贾二很想立刻坐进车里去,但宋琦把他到车旁,说起栗子花来。 “你会编不?”宋琦问。 “也会,拧得没人家瓷实,不耐烧。”贾二眼巴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汽车。 “你跟人家学学,怎样才能拧得瓷实耐烧。”宋琦扔了板栗花,拍拍手上的花粉说,“村后山上板栗树也不少,你捡点花多拧些辫子,赶集时,背到镇上去卖,一次起码能卖二块钱。” “真的?这花辫也能卖钱?”贾二听到两块钱我两眼冒光。 “嘭”的一声,屠少尉关上面包车后备箱门。 把贾二吓了一跳,忙转过去看咋回事。 一身戎装的屠少尉走了过来,“当然真的。你要赶上部队采购,挣得还多呢。” “好看。”贾二两眼放光地看着屠少尉肩扛一杠一星的军装,恨不得自己披上这穿国防绿。 “好了,上车吧。”屠少尉大步迈上驾驶位。 “我真的可以上?”贾二抬起一只有些哆嗦的脚又问了一遍。 “上去吧。贾二哥。”宋琦陪着他坐进后排。 “啊。我也坐上车了。”贾二笑得见齿不见眼,“我贾二第一次坐汽车。” “往后坐。别拘束。”宋琦将只坐四分之一屁股的贾二向后拉了拉,俯身拉上侧门。 “啥叫拘束?”贾二问。 “就是不要拘谨,别约束自己,限制自己。”宋琦边解释边拉上自己身边的侧门。 “哦。”贾二还是不懂。 屠少尉“哈哈”大笑,钥匙启动汽车,面包车缓缓起步。 “贾二哥,你随便点儿,就当回自己家了。”宋琦仍在努力解释。 贾二两手紧抓着副驾的靠背,瞪眼看屠少尉,屁股终于有一半坐在座位上了。 车慢慢加快速度,公路两边的树木飞快向后倒去。 “咱们去哪儿?”贾二这才想起问这个早就该问的问题。 “三门。”屠少尉答。 “啊?”贾二又是惊又是喜。 “不想去?那我掉头,给你送回去。”屠少尉假意不满。 “不回去。”贾二也看出来屠少尉在逗他,是以不是很慌。“我想去。” “贾二,你最远去过哪儿?”屠少尉问。 “我最远去过西村乡政府大院,对了,还有高铜镇政府大楼,是四层高楼。”贾二兴奋劲一过,小心地问,“到三门市,要几天?” “高铜镇属于潶坔市,你也算出过三门市。”屠少尉没有回答贾二,反问道,“你去高铜镇,用了多长时间?” “总共一天半。”贾二回答,“我一个人走着去的,本来是去西村乡,中间走错路了,走到高铜镇了。” “你去西村乡政府干嘛?”屠少尉问。 “每年头季土豆我都能分到700斤的份,前任霍村长死的时候还是。”贾二有些气愤地说,“周大海接任后,只给我500斤的份,我不愿意,他说这是乡里的新政策,不服气可以找乡里告他。” “于是你就去乡里了?那乡里咋说的?”屠少尉问。 “乡里说了一大堆,我也听不懂。还拿出一堆盖有圆圆的红戳戳的文件给我看,我又不识字。”贾二无奈地说,“最后他们说周大海做的对,让我听周大海的。” “唉!”屠少尉叹了口气,“宋琦,你说乡里给他出示的是什么文件?” “宋琦?”屠少尉见宋琦没说话,抬手调了调车内后视镜,从镜中看宋琦。 宋琦正抱着从后备轮胎旁翻出的一台小型打字机发着愣。 “这是啥?”贾二摸了一下打字机上的按键。 “啊。”宋琦缓过神来,“屠少尉,这车是哪儿借的?” 此时,汽车已驶入三门市市区,马路上车辆多了起来,自行车尤其多,屠少尉不敢回头。只得斜目通过后视镜看着宋琦。 “宋琦,你没事吧?”屠少尉说,“车是借潶坔军分区的,牌照是你们市车辆管理所给的,警服是市警察局提供的。” “哦,我没事。”宋琦把打字机放了回去。 “你认识它?”屠少尉问。 “嗯。”宋琦说。 第184章战争长期性 宋琦当然认识这台微型打字机,几年前韩薇和宋琦还在南国生活的时候,姐姐在一家缝纫机厂亲手做的。 姐姐会开车,也许姐姐时常把这辆车开到郊外僻静之所,开始她写书创作吧。 也不知姐姐现在在哪?怎么样了? “宋琦,我借车的时候,你们军分区的同志说,这辆车原先郭森先生一直用着,后来他调走了,车就闲了。”屠少尉见宋琦不说话,便主动讲起来,“《战争长期性》这本书就是郭森先生的作品,是我特别敬佩的当代作品之一。所以我挑了这辆车。” “郭森不是先生。”宋琦说,“是小姐。” “你怎么知道?你们认识?”屠少尉来了精神。 “见过。”宋琦笑笑,“那本《战争长期性》写的什么?” “这本书现在只有部队才有,市面上看不到,大部分国民都没听说过。”屠少尉正开车穿过市中心,“它讲述一个积弱积贫、但有充分国土纵深的国家,面对强国的侵略时,正确的战略及战术。就像对目前大夏面临倭国的侵略一样,该如何做、怎么有效反击等等,写得非常详细,清清楚楚。在部队中有很大的影响力,听说已入编军队教材了。” “你那个是咋打开的?”半天没说话的贾二脸色惨白地指着宋琦旁的车窗问。 宋琦这边车窗是半开的,阵阵凉风灌进车里,车里凉快许多。 宋琦怕贾二乱伸头手出危险,他这边车窗是关着的。 “你是晕车了吧?”宋琦按着车窗边的黑色卡扣,拉开窗子。 贾二不语,起身把头伸出去,“哇哇”吐了两口。 屠少尉见状,忙点刹车降档,将车速降低,停在路边。 “下来吐吐就好了。”宋琦开门下车,转过另一边拉开车门。 “哇哇。”贾二急忙下车,蹲在马路牙上呕吐起来。 贾二吐了半天,脸憋的通红,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也许肚子里就没食吧。 “贾二,你多蹲一会儿,缓缓就好了。”屠少尉也下了车,立在宋琦旁。 “没事了,走吧。”贾二说着想站起来,结果“哇”的一声,又蹲了下去。 “不急,你多缓一会儿。”宋琦说。 “郭森先……哦,郭森小姐还有什么著作?宋琦,你跟她熟,你肯定知道。”屠少尉继续刚才的话题。 “军事方面,我记得还有一本《背后的博弈》。”宋琦说,“我没看过,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啊?《背后的博弈》也是郭森小姐写的?真的吗?”屠少尉太意外了。 署名吕改的《背后的博弈》和郭森的《战争长期性》是屠少尉最爱看的两本书。 两本书的写作风格没有一丝相似,但超常的前瞻性如出一辙。 “《背后的博弈》几年前在部队上还是禁书,现在解禁了。”屠少尉说,“它影射的是俄罗国一旦和大夏发生冲突,大夏的应对策略及详细方案,甚至兵员如何调动最便捷有效、国器怎样配置部署才有最大的战斗力及威慑力,写得很仔细,讲得明明白白。” “假想之敌而已,至于封禁么?”宋琦发着牢骚。 “唉。你也知道,早些年俄罗国可是大夏学习的榜样,是老大哥。虽然在俄罗国常在国际上给大夏使绊,但毕竟夏倭之战中帮过大夏。把老大哥当成敌人,”屠少尉说到这儿,手指指指天说,“上头的脸面过不去。所以《背后的博弈》只在部队高层中传看。不瞒你说,我爸就是首都军区的屠督军,所以我能看到。” “听你的意思,《背后的博弈》也是你特别敬佩的作品之一啰。”宋琦笑说。 “当代我只服这两本书。作者对世界局势明察秋毫般的高瞻远瞩,不得不令人心生敬佩。”屠少尉由衷的夸赞,“可怕的是,现实也正一步步向作者书中预想的那样发展,只是不知道最终结局会怎样。” “她书中没给吗?”宋琦问。 “没有。《背后的博弈》只讲述了敌方的最终企图及可能采取的若干种战略、我方应对战略及终极目的——和平共处。并直言战争没有胜家,只是政治的延续手段。”屠少尉想了想又说,“在《战争长期性》中,说战争胜负在于二点,一是战争的过程中,是否强大了已方;二是敌方的失误,是否被抓住。两本书两种观念,所以我没想到作者是一个人。” “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宋琦笑了笑。 “也就你说这种话,换别人,我就揍他了。”屠少尉拍拍宋琦。 “贾二哥,好点没?”宋琦问。 “好了,好了。”贾二忙站起来,腿脚有些发麻,一时没站稳,前摇后晃。 宋琦连忙伸手扶住,“屠少尉,先找地方吃点饭吧?” “前面有一家这片最大的百货铺,这会儿还没关门,先给他买身衣服。再往前不远就到军分区了,到那儿吃饭。”屠少尉说着话,和宋琦一起,把贾二安顿上车。 …… 第185章两斤肉包子 三门市军分区招待所二楼内部小餐厅。 “宋琦,你咋不吃?”贾二穿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新衣服,加之在百货楼旁的理发店还理了理发,四周推光的小平头,显得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我戒饭了,只能喝凉水。”宋琦开着玩笑,喝了口厨间打的自来水说,“贾二哥,你尽管吃,不够我再去拿。” 桌上是二盘大包子和一大碗馄饨,还有一碟凉拌黄瓜和一罐打开装碟的午餐肉。 “这两盘包子十个呢,我一个人吃不了。”贾二一手一个啃了一口的包子,正蹲在方凳上猛劲塞。 “什么馅的?”宋琦见桌上包子已空了一盘,想让贾二吃慢点儿。 “肉。”贾二又干掉一个二两的包子。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宋琦又问,“包子里面是肉和什么?” “肉和肉。”贾二傻笑着,吃包子的嘴却没闲着。 很快,两斤包子进了贾二的肚子。 “贾二哥,还吃不?”宋琦在逗他。 “啊。”贾二开始灌馄饨了。“好像饱了,又好像还饿着。” “逗你呢,能吃也别吃了。”宋琦笑笑,“吃撑很难受的。” “宋琦,咱这是在哪儿?”贾二把馄饨碗里的白陶瓷勺子放嘴里狠嗦几下,搁到一边,用筷子夹着馄饨。 “在三门市军分区招待所。”宋琦将杯中自来水喝完,正准备起身去厨间接水。 “咱们啥时候去三门市呢?”贾二端起碗开始喝汤。 “现在就在三门市。之前,你晕车那会儿就已经过三门市市中心了。我去打点水,你慢慢吃。”宋琦笑笑,去了厨间。 …… 贾二从新短袖衬衫口袋里摸出两块钱,辅展在桌上,他面前包子、馄饨已吃得干干净净。二碟菜却只各尝了一口。 “给你。”贾二见宋琦端着水杯,把钱推向对面的宋琦。 “干什么?”宋琦纳闷,那两块钱可是贾二的命根子啊。 “这两块钱,你拿去买点包子吃。”贾二很认真。 “贾二哥,钱你收好。我在避谷,吃不成饭。”宋琦笑了,“再说就是吃也不用你掏钱啊,这顿饭是屠少尉的工作餐。” “当兵真好。”贾二闻言,边感慨边把钱对折一下,放进上衣兜。未了还用手拍了拍。白色的确良的兜中,两块钱清晰可见。 “想当兵吗?”宋琦问。 “想。在我们村,要当兵得给乡武装部接兵的买一条烟才行。”贾二低低地说,“我没钱。” “当兵不用掏钱。一会儿屠少尉回来,你就跟他说,你想当兵。”宋琦看着贾二,把他扔进部队的炼钢炉里,贾二能炼成一块好钢吗? “少尉怎么还没回来?”贾二拿着筷子,却没夹菜的动作。 “少尉办完事自然就回来了。你不用等他,这饭是你一个人的,你尽管吃吧。”宋琦看看桌上的菜,又说,“我去给你拿两包子,你就着把菜了,别浪费。” “好。”贾二夹了口黄瓜塞进嘴里。 宋琦拿着桌上的空盘、空碗,去厨间又买了两个肉包子,还端了碗面汤过来,说,“最多再吃俩,不敢再吃了啊。” “好。”贾二接过包子,咬一口包子就两口菜,不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 “晚上回去吗?”贾二喝着面汤。 “等少尉回来再说。”宋琦说,“要么晚上把你送回去,要么在这儿住一晚。” 上阳村周大海的“武器库”枪支弹药早派上了用场,连夜抓捕周大海已无太大意义,还会打草惊蛇,令周大海的上线觉察。宋琦估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暗中监视,放长线钓大鱼。 “要是不回去,咱们睡咱们车里吧?座椅软乎乎的,真舒服。”贾二喝着汤。 “少尉回来了。”宋琦笑着说,“看他怎么说。” 贾二随宋琦一起看向楼梯口。二楼因为内部餐厅,人很少,很安静。 一个人上楼踩台阶的脚步声,很快贾二也听到了。 “真的是少尉。”贾二看到出现楼梯口的果然是屠少尉。 “贾二,你吃完了?”屠少尉跟宋琦打了招呼问贾二。 “吃了。”贾二忙起身给屠少尉让座。 “吃饱没?”屠少尉摆手贾二坐,站到宋琦搬来凳子边。 “吃饱了,吃饱了。”贾二拍拍肚子。 “再陪我吃点?”少尉打趣道。 “好。嗯?吃不动了。”贾二舔着嘴唇。 “哈。我去买。”少尉笑着拦住宋琦。“你不知道我的饭量。” “好吧。”宋琦重又坐下。 屠少尉执行任务,到军分区招待所有一人份管饱的工作餐,刚才贾二吃的就是。现在屠少尉再吃,就得另掏钱买了。 不一会儿,屠少尉端着一盘包子和一碗面汤回来。 “这有七个包子,我只能吃五个。贾二,你再替我吃俩。”屠少尉捏起两包子递给贾二。 “他吃了十二个,不敢再吃了。”宋琦忙说。 第186章真名叫韩薇 “没事,吃吧。”屠少尉把包子塞到贾二手里,指指旁边不远的窗户说,“贾二,你到窗那儿,看着咱的车,别让玩耍的孩子们靠近。” 这是军分区招待所,哪儿有什么孩子玩耍?贾二却不知,答应声“好”就一手一个包子,跑到窗户边,探头看着楼下黑色的面包车,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包子来。 屠少尉咬了一口包子,对宋琦说,“我去见了军分区的张总兵,跟首都军区和你们潶坔省军区都联系了。各方都认为现阶段最好是按兵不动,严密监视。” “他怎么办?”宋琦看看正细嚼慢咽的贾二。 “送他回去吧?万一他说漏嘴,周大海要么狗急跳墙杀他灭口,咱们少了人证;要么受惊跑了,窜到周边极北、倭国、俄罗、天竺、暹罗、南掌还有安南这些地方,再想抓住就难了。”屠少尉叹了口气,“大夏的周边没一个友善之国。” “那就带上他。”宋琦说。 “军区给的指示就是把他留在招待所。他这样子,三两天不回上阳村,村里也不会有人起疑。”屠少尉吃完两包子,喝了口面汤,“我把你送到西州后,就回来跟他一起等着最后的收网行动。” “等事情结束了,他怎么办?弄部队吧,他底子不算差。”宋琦说。 “那就看他自己了。”屠少尉咬了口包子,“想当兵,安排特招;想继续做农民,再分他两亩地。” “屠少尉,潶坔第三人民医院有个叫贾忠的勤杂工,今年六十岁了,我觉得他跟贾二是族亲。”宋琦道:“答应我,无论贾二怎么选择,你带他去和贾忠伯伯见—面。” “行。宋琦,我答应你,这不是事儿。”屠少尉爽快地说,“第三人民医院贾忠老伯,记住啦。” “贾二哥,走了。”宋琦见屠少尉已吃完包子喝完汤,便叫上贾二,三人一起下了楼。 在招待所前台办理完入住登记,三人合计出门转转。 三门市军分区位于三门市最西边不很繁华的偏僻之处。 三人没开车,在寂静的街道上溜溜达达,只当吃饱散步。 “宋琦,郭森和吕改是笔名,那她真名叫什么?你一定知道。”屠少尉问。 “韩薇。”宋琦答。 “啊?”屠少尉顿觉惊讶,在接到来潶坔接送宋琦去西州的书面任务时,有关宋琦的所有情况都以文件形式一并下发。屠少尉在看宋琦家庭成员时,看到过韩薇的名字。“那两本书的作者就是大你六岁的亲姐韩薇?” “是。”宋琦笑笑,“我姐写书不用笔,用的就是咱车上那台她自己做的打字机。” “你们姐俩真了不起!”屠少尉挑起双手的大拇指,“姐姐写出惊世骇俗的书,弟弟是‘大夏复兴百人计划’中一员。真牛!” “什么‘百人计划’?”宋琦问。 “这个是绝密。”屠少尉回看了一眼跟在他俩身后五、六步开外贾二,低低地说,“宋琦,虽然你是计划的其中一员,但计划的运行、方向及目地等等,还是要对你保密。话说回来了,我也只知道很少很少的一点点儿。如果把百人计划比成一棵大树,我知晓的连一根树枝都算不上,顶多是一片树叶。” “哦。”宋琦在潶坔市招待所被首都军区提督督凌云中将召见时,就已经猜测到,像自己这样被派往西州的不止他一人。 现在闻听屠少尉的“百人计划”,才证实自己的猜测没错,并且人数有百人之多。想必所派之地,也不仅仅是西州一地。 “送你们去西州这拨,来的都是首都军区大校、少将极别的,我是唯一一个尉级军官,还是个小少尉。你不会嫌我级别低吧?”屠少尉拍着宋琦的肩说,“我是借我父亲的光,提前知道百人计划的一小部分,所以才有幸遇到你。” “军街高低不关紧。”宋琦笑笑,“合得来才最重要。” “对,你我就投缘的。”屠少尉也笑了。 “贾二哥,跟上嘛。”宋琦停下脚,招呼贾二。 见二人歇足,贾二也停下脚,与二人始终保持六、七步的距离。 “由他吧,他太自卑,不敢和咱们并行。”屠少尉拍拍宋琦。 宋琦返回贾二身边,拉着他一起走,结果没走多远,贾二又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晚霞褪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上的行人愈加稀少。 “贾二,向后转,咱们回去。”屠少尉看看手表,晚上九点。 宋琦、屠少尉二人一左一右夹着贾二,使他不至再退到后面。 “贾二哥,明天屠少尉要送我去别处,你自己在招待所待着。吃饭不要钱,想喝还能喝二两,吃再多身边也没人管你了。”宋琦拉着贾二说,“差不多吃晚饭时候少尉就回来了。” “那你呢?宋琦。”贾二问。 “我可能在外地要待一阵子才回来。”宋琦说。 第187章洗澡 “我一个人在这儿?”贾二害了怕。 “宋琦不会开车,他要会开,车给他,他自己去。我就可以留下来陪你了。”屠少尉安慰道。 “少尉,我能一起去不?”贾二央求。 “你晕车,去什么去?”屠少尉没答应。 “宋琦,我也想去。一个人待这儿,我害怕。”贾二转而求助宋琦。 “屠少尉,要不你请示一下?明儿咱带贾二哥一起走一趟。”宋琦问。 “行,回招待所我打电话问问。”屠少尉说。 …… 宋琦、屠少尉去车上取了各自的毛巾、肥皂、牙膏、牙刷及换洗内衣等。贾二在一旁看着,感觉城里人睡个觉还那么多事。 进到招待所,屠少尉到所经理值班室打电话请示领导。 宋琦到前台买了一条毛巾和一把牙刷,递给贾二。 两在坐在大厅等候席的沙发上,静等着屠少尉。 贾二第一次坐这么软乎的沙发,新鲜了一阵后,忐忑地问宋琦:“不会不让我去吧?” “别急。等会儿少尉回来就知道了。”宋琦说。 不多时,屠少尉从经理室出来。 “咋说的?”贾二迎了上去。 “回去说。”屠少尉招招手。 三人便上楼来到散步前开的303房。 303是一间三人房,三张铺着整洁的军绿色床单的棕床。 贾二不敢坐床上,从床下拉出一个小方凳,坐了下来,等着屠少尉的宣判。 枕头、被单及床头小柜都是军绿色,给人以住进军营的感觉。 “上级说潶山省军区已派人赶过来,晚上就到。贾二的去留,咱们跟省军区的人商量,自行处理。”屠少尉边说边解着军装的扣子。 “少尉,那我可以跟着你们吗?”贾二想知道结果。 “可以。放心吧。”宋琦脱着t恤说,“贾二哥,脱衣服,洗澡去。” 贾二没动,看着二人。 “贾二哥,走。”宋琦拉起坐在凳上的贾二。 宋琦光着膀子,穿着军用平角大裤衩,趿拉着拖鞋。肩上搭两条毛巾,一手捏块肥皂,一手拎条干净的军裤衩。 “快脱衣服。”屠少尉也脱得只剩裤衩背心,正在换鞋。 “少尉,宋琦,你俩先去吧,我在这儿看着,等你们回来我再去。”贾二说。 “快脱衣服,门不用看,锁上没人会进来。”屠少尉拎着毛巾、背心和裤衩。 “走吧,到澡堂脱也一样。”宋琦说,“贾二哥,你捎个脸盆。” “哦。”贾二从门边的三角支架中取出一个绘红花绿叶的搪瓷脸盆,跟在二人后面出了门。 “门上做个记号,一会儿回来一看,就知道有没人进去过。”宋琦笑着对贾二开玩笑。 “怎么做记号?”贾二当真了。 “比如……”宋琦看到贾二上衣兜的钱说,“比如比如把你那两块钱夹到门缝里,回来看还在不在就知道了呗。” “真的?”贾二从兜里掏出贰块钱,叠一叠准备塞进门缝。 “逗你玩呢。”宋琦连忙拉住,笑着说“这里军分区招待所,不会有外人的。走吧。” …… 三人从楼侧的内部员工步梯下到一楼,来到楼后的几间平房前。 澡堂男左女右分列在一溜洗手池两边。侧面的锅炉房里传来锅炉“哄哄”的噪音和工人们嘻闹之声。 宋琦三人进到男澡堂,澡堂很空旷,一个人也没,很安静。靠门的半边是长溜宽大的木台子,对面是一排淋浴。 “贾二,衣服脱了放台子上,我先去了啊。”屠少尉脱下裤衩背心,拿着毛巾便走向淋浴。 宋琦也将手里的换洗衣物放到台子上,脱了裤衩,对贾二说,“给你毛巾,脱了过来啊。” 斜斜的淋浴喷头镶嵌在墙上,墙的半人高处有红、蓝两个圆盘手柄的水龙头。 “红色的是热水,蓝的是凉水。顺时针,对,往这边扭是开,冷热自己慢慢调。”宋琦给旁边的光着脚丫的贾二讲解着。 “这澡堂真先进。”贾二沐浴在温水中,舒服极了,“我只在河里洗过澡,还得在天热的夏天。” “市区里澡堂有带大池子的,贾二,改天我领你去泡泡。”屠少尉往头发打着肥皂。“那儿还有搓背、拔罐、按摩的,那才叫澡堂呢。” “这都美死了,还有比这好的?”贾二想象力有限。 “改天少尉请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宋琦接过屠少尉手里的肥皂递给贾二说,“给,头上打打。” “哦。”贾二接过肥皂,在短短的头发间摩擦起来。 “宋琦,过来给我搓搓背。”屠少尉关上水,双手扶墙,站趴着说,“在部队天天洗,洗习惯了。来这儿这趟两天没洗,后背就痒得要命。” “古罗马诗人奥维德曾说‘没有什么比习惯的力量更强大’。”宋琦说着把毛巾拧干水,卷在手上,站到屠少尉后面,一下下搓了起来,“我洗澡的习惯是不往身上打肥皂,一打就痒。” “以后换香皂,香皂对皮肤刺激性小。”屠少尉接口道。 “香皂也不行。我试过,洗完还是不舒服。”宋琦说,“我干脆就不用它。” 第188章省军区来人 宋琦和屠少尉有一搭没一搭闲扯着。 贾二在旁边认真地看着宋琦的每一个动作,手也没闲着,把毛巾拧干,卷在手上,又打开重缠,反复练习着。 等宋琦给屠少尉搓完背,贾二忙说,“宋琦,我给你搓。” “好。”宋琦投了投毛巾,拧干,交给贾二,扶墙趴好。 贾二把自己的毛巾搭在脖子上,接过宋琦的毛巾缠到手上,学着宋琦的样子,一下下给宋琦搓起背来,搓得极为认真,就是力道太小。 “使劲。”屠少尉扭开水,冲着淋浴。 “都红了。”贾二说。 “红了就对了。”屠少尉往毛巾上打着肥皂,“红了说明灰没了、干净了。” “是这样吗?”贾二问宋琦。 “无所谓啦。”宋琦笑着说,“这玩意没什么标准,自己随意。” 屠少尉笑着把满是肥皂沫的毛巾擦遍全身说,“宋琦,你给贾二搓吧,我冲一下就洗完了。” “好。”宋琦应着,“你洗完过去吧”。 “我不用搓,不脏。”贾二给宋琦搓完,正往身上打着肥皂。 “贾二,拉倒吧你,还不脏呢?”屠少尉冲着水,笑着打趣,“肥皂泡都是黑的。哈哈。” “哈哈。”宋琦也笑了起来。 贾二打了两遍肥皂后,已洗好的屠少尉接过肥皂问二人,“你俩还用不用了?” “不用。” “不用了。”宋琦、贾二答。 “那我先出去了啊。”屠少尉去了台子那边,穿上背心和大裤衩,系好腰间裤绳,将来时穿的脏背心和裤衩及宋琦脱下的大裤衩,一齐丢进洗脸盆里,拿上肥皂到门口的长槽洗手池中洗了起来。 宋琦给贾二搓完背,二人冲干净,擦干,穿好衣服出来时,屠少尉已将衣服洗完,端着盆等在门口。 “屠少尉,咋好意思让你洗我的裤衩呢?”宋琦不好意思地说。 “洗个这值啥,在部队上,常有的事。”屠少尉把装有衣服的脸盆交给一个劲在抢着拿的贾二,问,“你想当兵不想?” “想!”端着盆跟在后面的贾二,回答很是坚决。 “好,等事了了,跟我回首都。”屠少尉认真地问,“一去至少三年,如果表现好,或许一辈子就待在部队上了。你还想去不了?” “想!”贾二的回答坚决依旧。 三人从侧楼梯刚上到三楼,宋琦突然食指伸到嘴前“嘘”了一声。 屠少尉立刻将手中拿着303牌子挂着的钥匙放到身后贾二的脸盆里。靠近宋琦低低地问,“怎么了?” 宋琦正运着气,侧耳聆听。片刻后,宋琦笑了,“是潶山来的人,在对门的304。” “你听到什么了?”四周安安静静,屠少尉什么也听不见。 “应该有五个人,三男两女,他们在小声说话,猜测咱们去洗澡了。”宋琦笑着说,“虚惊一场,咱们走吧。” “你能听见他们说话?”屠少尉曲小指掏掏耳朵,四下依旧静静的,遂狐疑地看着宋琦。 “现在听到了吧?”三人蹑手蹑脚,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抵近303房。宋琦低低地问屠少尉。 “一点点。”屠少尉耳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宋琦从脸盆中拿出钥匙,悄无声息地打开303房门,三人鱼贯而入。 俄倾,宋琦和屠少尉穿好衣服并排站到304门前。贾二留在303,将背心裤衩搭在床头。 “报告。”屠少尉洪亮的声音。 “当当。”宋琦同时敲门。 屋里几人一愣,相互对望一眼,一个肩扛少校军衔的军人点了下头。离门最近的一个女少尉打开了门。 屋里果然是三男二女,五名军人。少校、上尉和少尉是三名男性,余两个少尉是女性。 “报告,首都军区58323部队特别行动连三排少尉排长屠四海向上校报到。”屠少尉立正、敬礼。 “潶山省军区55227部队一师一团一营少校营长吕鹏。”吕少校站起还礼。 “屠将军的长子,很有乃父之雄风。”吕少校上前,双手拍拍屠少尉胳膊,“坐。” “报告。”宋琦有样学样,一个立正,正要开口自我介绍,被上校拦住。 “宋琦。”上校拉过宋琦,对众人说,“四天前,我们在潶坔招待所大家都见过。坐。” 304房和303房面积一样,但304配置是两人间,故出多出一张长沙发。 “报告。55227部队机动师一团特务连上尉连长徐伟。”徐上尉立正敬礼。 “特务连二排少尉排长陈勇。”男少尉立正敬礼。 “特务连搜爆组少尉训导员高胜男。” “特务连追踪组少尉训导员袁文红。” 飒爽英姿的两个女少尉立正敬礼。 几个人敬礼还礼,相互客套一番,坐沙发的坐沙发、坐床沿的坐床沿,大家都安生下来。 “这是我们来的时候,三门军分区发来的有美上阳村枪支的传真,你俩看看,有什么补充的。”吕少校从陈少尉手中接过一摞纸,分递给宋琦和屠少尉。 两人大致看了看,指出其中的模糊,解答了能解答的疑问后,屠少尉说,“贾二现在在对面303,把他叫过来?” “好。”吕少校对上阳村的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贾二哥,你过来。”宋琦打开房门,对开着门的303房里的贾二说。 第189章无言的战友 “好。”穿着系鞋带新球鞋的贾二,小跑着来到304房。 一群身着笔挺军装的军人出现在贾二面前,贾二直觉腿有些发软。 “贾二哥,别怕,来,坐下。”宋琦把贾二扶坐到之前他坐的沙发位置上,自己则立在一边。 “宋琦,坐这儿。”旁边床沿上坐着的徐上尉拍拍床。 “好。”宋琦坐了过去。 “你就是上阳村的村民贾二同志?”吕少校和蔼地问。 “是。”贾二看向宋琦。 “贾二哥,别怕。咱大夏的军人,哪个不是为咱老百性着想的?”宋琦安慰着他。 “对,为老百性服务是我军的优良传统。”吕少校语气放缓,尽量不引起贾二的不适,“贾二同志,把你在你们村粮库看到的,都讲给我听。好不好?” “好。”贾二看着宋琦,把两次夜探粮库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吕上校听完,眼神瞥了一下袁文红少尉。 袁少尉会意,从被单下拿出一支79式冲锋枪。 吕少校接过袁少尉递过来的枪,放到贾二腿上说,“贾二同志,你看看这支枪,是不是你从上阳村粮库里拿出来的枪?” 贾二看看宋琦,宋琦点点头;贾二又看看少校另一边侧身坐着的屠少尉,屠少尉也点头示意他别害怕。 “不是这把。”贾二捧着枪,看了半天,小声地说。 “哪儿不一样?”吕少校笑着问。 “我捡的那把长枪没这把沉,这儿也没有这些印印。”贾二指着枪身上的钢印说。 “陈少尉,你去把那两支枪拿来。”吕少校对站起身的陈勇说。 “是。”陈中尉一个立正,转身去对面301房取来两支79式冲锋枪。 屠少尉眼神一扫,便看出其中一支便是吃饭前,他交到三门军分区的那支。 屠少尉把贾二手上的枪拿过来,还给袁文红少尉。 吕少校接过来陈中尉的两支枪,递给贾二,笑着说,“贾二同志,你看看哪把枪是你捡的?” 两支几乎一模一样都没有钢印的79式冲锋枪摆在贾二腿上,贾二仔细分辨许久,指着其中一支说了两个字:“这把”。 “哦。你怎么知道是这把?”吕少校问。 “我拿回家本想藏在房梁上,结果没挂牢靠,掉下来了,这掉了一点漆。”贾二指着枪托处小米粒大小的痕迹说。 “不错。观察力挺强。”吕少校拿起另一支枪,看着宋琦又看看屠少尉说,“这支枪是五七潶坔城门血案中,匪徒们所持的枪。也是非关键部位用材将就,所以比咱的枪轻;烤蓝处理也马虎的很,不经磕碰。” “是不是可以断定,上阳村粮库的武器就是五七血案中的凶器?”屠少尉问。 “几乎可以这么说。”吕少校顿了顿,说,“现在要查这批枪的源头在哪里,首先要挖出周大海的上线。” 众人一阵沉默。 “粮库的枪支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运输工具是什么?走的什么路线运来的?起点在哪里?等等,发动群众,寻找任何蛛丝马迹,这些疑问终会有答案的,相信不久就会水落石出!”吕少校掷地有声地说。 “吕少校,明天我送宋琦回来,向首都军区申请一下,先不回首都,跟你们一起调查这案子。可以吗?”屠少尉热血澎湃。 “可以。我热烈欢迎。”吕少校笑着说。 贾二眼巴巴地瞅着宋琦,都快哭了。宋琦终于开问:“吕少校,明天可以带贾二哥一起去吗?” “明天没他什么事,可以去。”吕少校同意。 “好。”贾二激动地蹦了起来。 吕少校“哈哈”大笑,抬手看了眼手表,“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时间不早了,宋琦、屠少尉、贾二同志,早点休息吧,明天早去早回。” “是。”三人起立告辞。 “一起走。”吕少校起身,和早已起立的徐上尉、陈少尉一同出了304房。 高、袁两少尉送出门来。 吕少校三人去了301房,很快徐上尉和陈少尉抬着一个大铁笼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条大狗。 高、袁两少尉齐齐蹲下身来。 一只拉布拉多寻回犬,窜到袁文红少尉身边,狗头在袁少尉胸前乱拱。 另一条是德意国牧羊犬,见了高胜男少尉,撒着欢扑了过去,伸出舌头舔起高少尉的手。 门口的宋琦看到这一幕,心生敬佩。两条狗居然这么长时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自己的耳朵居然一丁点儿没察觉到。 “小玉,走,回家咯。”袁少尉向宋琦他们笑笑,领着拉布拉多回了304房。 “孑然,跟上。”高少尉向宋琦三人笑着说,“孑然有点欺生。”然后小碎步慢跑着,回了房。 徐上尉和陈少尉将铁笼子放进304后,回到宋琦旁,徐上尉说,“本来以为三楼都是三人间呢,在301把它们安顿好才发现,对面是两人间。不像潶坔招待所,一层都是一种格局。” “徐上尉,你们特务连有多少名在役的‘无言兄弟’?”屠少尉问。 “很多。”徐上尉笑笑。 “哈哈。”屠少尉也笑了,这是人家的秘密,本就不该问。 “徐上尉、陈少尉,早点休息吧。”宋琦笑着说,“明早我们打算不不亮就走,走的时候就不跟你们打招呼了。请代我们向吕少校言一声。” “好。宋琦,保重。” “诸位一路顺风。” 徐上尉和陈少尉庄严地向宋琦敬礼。 “保重。”宋琦施以拱手礼回应。 “再见。”屠少尉则还以军礼。 这份庄重也感染了贾二,贾二连连鞠躬。 …… 第190章我都听饿了 1984年5月11日星期五4:50分。阴历四月十一,戊寅时,冲猴,煞北。 凌晨,天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三门市绝大多数市民还沉睡在梦乡里。宋琦、屠少尉、贾二已收拾停当,悄悄地出了门。 “汪。” “吼。”两声低低的咆哮从对门304房传出。 “小玉,没事。” “孑然,睡觉。” 袁、高两少尉的轻声低语相继响起,两条狗顿时不再躁动,瞬间安静下来。 宋琦他们三人歉意地相互看看,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在前台,屠少尉见二名工作人员趴在桌上睡得正香,便打消了换房的念头,反正晚上还回来,三人间睡两人,不换也罢。 …… 屠少尉开车,宋琦和贾二座在后排。 很快,车开出市区,车窗外的景色变成一望无际的田野。 浑圆的旭日在天边冉冉升起,天也渐渐亮了起来。另一边的月亮率领寥寥数颗星星,悄悄隐去身形,溶入太阳光中。 大地仿佛也在一瞬间被唤醒,成群的飞鸟争做有虫吃的早起鸟,扑棱着翅膀,低飞在庄稼地间。 车一会儿在柏油路上,一会儿又行进在土路上,反复转换了许多次后,时间来到早上快八点。 “前面进入刚县改市的禹南市地界了,你俩找地方吃点饭吧。”宋琦再一次催促。 车开了三个小时,宋琦在上阳村灌的井水喝掉半壶。 “好。贾二,你饿不饿?”屠少尉问。 “屠少尉,你别问他。”宋琦伸手挡在贾二嘴前,“你问他,他回答就是‘不饿’,你又该说‘下一站再吃了’。你不饿,贾二哥早饿了。” “宋琦,我真不饿,就是有点晕。”贾二小声说。 “看,他都饿晕的吧。”宋琦笑着说。 “好,好。”屠少尉右手将档位换到三档,车速降了下来,“前面是禹水镇吧?咱们进镇子吃。” …… 禹水镇是“三秦要道,八省通衢“的禹南市的一个重镇。镇上马路宽广,车辆不少,路边摊位林立,人来人往。 “耳佳看样子比潶山热闹一些啊。”屠少尉把车开得慢慢的,压着后面的车。因为车牌在三门军分区时已换成军分区的军照,后面车上的司机都敢怒不敢言,连摁喇叭都不敢,要么尾随黑面包爬行,要么找机会超车窜前面。 “那儿有家包子铺,排队人那么多,肯定好吃。”宋琦弯腰站着,指着右前方说,“屠少尉,就在那儿吃吧。” “好。”屠少尉拨下右转向灯,减档,车靠路边停了下来。 三人下车,进到店内,见店铺不大,屋里也没几张桌子,坐吃的人很少。厨间冲马路的窗口外,却排是长长的队。敢情食客们大多是买完带回家吃的附近居民。 屠少尉排到队尾,看着招牌,随口念道:“辉煌时刻包子。” “不是辉煌时刻,包子;而是辉煌,时刻包子。”排在屠少尉前面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伯。 “哦?老人家,这还有什么说头?”屠少尉一身军服,给人以很正派的感觉。 “时刻包子是耳佳省禹南市一种传统名食。其中禹水镇的时刻包子最为正宗,这家‘辉煌’更是正宗中的正宗。”老伯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解,“前朝初年,我们禹水镇出了一名做包子的高手,他叫章坤,他做的包子特别味长,每天的食客络绎不绝,排成长长的队伍,但包子做不了太多,一过午时,包子就卖完了。所以人们就给这包子加了‘时刻’两字,再以后约定俗成,‘时刻包子’也就流传至今。而这家辉煌更是有‘气死坤包子’的美誉,好不好吃,你可想而知了吧。” “噢。原来时刻包子是个品牌名字。”屠少尉恍然大悟,“老伯,时刻包子有什么特点呢?” “喏。”老伯用手一指店墙上张贴的室传画,口中念道:“面细皮白,如顶‘僧帽’;油渗包底,呈金黄色;馥郁鲜爽,油而不腻;香味悠长,回味无穷。来,来,来,小伙子,排我前面。你们军人真辛苦。” “不用,老伯,我慢慢排就好。”屠少尉推辞着。 老伯却不由分说,闪开身,退到屠少尉后面。 屠少尉见推辞不过,只得口称“谢谢”施以军礼。 老伯连声“不用”,顺手把屠少尉往前推了点儿。 “把我都听饿了。”一边站着的宋琦笑着说。 “宋琦,你还不能吃饭?”一旁的贾二真替宋琦惋惜。 “再过一两天就可以吃了。”宋琦笑笑。 现在屠少尉前面是一位二、三十岁的大姐,见身后老伯换成年轻的军人,说了句“军人优先”也主动地闪身退到屠少尉后面。 “谢谢。”屠少尉敬礼。 “闻着肉香,吃不成,不难受吗?” “难受,但能受。”宋琦说。 第191章时刻包子 这时候的宋琦是饥感最足的时刻。如果可以吃的话,把一块朽木放肉汤里蘸一下,宋琦就能吃得连渣都不剩。 避谷就是这样,纯断食的头一、二天,没任何不适的感觉,因为有身体里原留的能量在支撑;第三天是最难受的一天,仅闻到鼻中的饭香,就能让意志不坚的人“大开吃戒”;只要熬过这天,到第四天往后,饥饿感又会消失,代之的以水代饭的饱腹感。 “谢谢大家。”屠少尉向身后长长的排队的人们,立正,敬礼。 队伍很长,屠少尉要排到跟前,起码还要半小时。但禁不住禹水镇的百性对大夏军人热情的推崇,屠少尉在不断的“谢谢”和敬礼中,很快便众人推到售包子的窗口。 “您吃什么?有肉包、有素包。荤的八毛一笼,一笼十个,一个一两多;素的有韭菜、鸡蛋、木耳馅和豆腐、大葱、油渣馅两种,都是六毛一笼。”卖包子的是一位中年胖妇女,一脸笑意地说,“你是在这儿吃?还是带走?” “先来两笼,肉的,在这儿吃。谢谢。”屠少尉差点儿又要敬礼。 “好嘞。二笼肉包。”胖妇人吆喝一声,二笼冒着热气的包子摞搁到窗台上,真有点儿像一顶顶白白的僧帽。“面汤免费,你盛几碗?” “两碗。谢谢。多少钱?” “你在这儿吃,吃完再结帐。”胖妇说着话,将两个小碟扣在包子上。 “谢谢,”屠少尉端起二层笼屉站到一边。 “汤,两碗,来咯。”胖妇一手在窗台上摆了两个碗,一手用长勺在汤桶里舀了一勺面汤,熟练地盛满两碗,“下一位。” 一旁的贾二忙端着两碗汤跟着屠少尉走进店内。 “宋琦呢?”屠少尉取了两双筷子,递给贾二一双。 “他说不想看我们吃,回车上了。”贾二学着屠少尉,用手擦拭了一下筷子。 “吃吧,看跟昨晚的包子一样不。”屠少尉把一个小碟递给贾二。 “这个干嘛?”贾二问。 屠少尉环看四周,见食客面前的小碟中,都倒有褐色红色的液体,顿时明白。 屠少尉把桌上瓶子写着“醋”的瓶口,凑近鼻尖闻了一下,说,“倒点香醋,长一点辣椒油,蘸着吃。哎,你能吃辣不?” “能,不能,我也不知道。”贾二接过醋瓶,往碟中倒了一点儿。 “这是辣椒油,你少倒点儿,先尝尝。”屠少尉把写有“辣子油”瓶中的辣椒油倒满小碟后,递给贾二。 “我试试。”贾二向醋碟里淋了三、二滴辣子油说,“以前吃过地里的青辣椒,辣得舌头疼,就没敢再吃了。” “好。吃吧。”屠少尉夹起一顶“僧帽”,底部煎得金黄金黄,十分勾人食欲。 屠少尉咬了一口,皮真的很薄。再咬一口,馅真的很多,酱料味道非常浓郁。 屠少尉觉得包子吃起来稍有些“油”,便蘸了点香醋辣子汁,果然油而不腻的感觉出来了。 屠少尉觉得不过瘾,索性不顾形象,学别的食客那样,端起小碟,从咬了一口的包子口,往里灌辣醋汁。 再吃起来,味道果然更佳。不一会,屠少尉干掉了八个时刻包子。 贾二有样学样,也吃着“灌汁包”,碟里的辣椒油也从几滴演化成辣子油比醋还多的状态。 “这的辣椒又辣又香,吃着真舒服。”贾二吃完一笼,正瞅着屠少尉笼屉里剩的两个时刻僧帽。 “贾二,你能吃接着吃,我去买笼素的尝尝。”屠少尉把剩两包子的笼屉架到贾二面前的空宠屉上。 “您还点些什么?”正用抹布抹着隔壁桌面的女服务员笑着走了过来。 “不用排队?可以在这儿点?”屠少尉问。 “可以。”服务员微微一笑。 其实服务员早就注意到屠少尉那几十句“谢谢”和敬的几十个礼了,只是当时不确定他是否在店里吃。 后来看到他买的僧帽不是带走,而是在店里吃时,那句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在店里吃是不用排队的。 “素馅时刻包子有两种是吧?我一样一半儿,来一笼,可以不?”屠少尉问。 贾二闻声,放心地捏起最后一顶肉僧帽,咬了一口。 “可以。”服务员带着职业的微笑喊道,“二号桌加一笼混素包。” 贾二手里包子刚吃了一半,一个男服务员便把一笼热腾腾的包子摞到两个空笼屉上,“混素馅时刻包子一笼,请慢用。” “谢谢。”屠少尉客气地问,“请问,怎么区分?” “这边,包子口带绿的这五个是韭菜、鸡蛋、木耳馅。”男服务员将手刀劈在笼屉中间,“那边,包口带白的是豆腐、大葱、油渣馅的伪素馅包。” “好。谢谢。”屠少尉夹起一个韭菜素包,咬了一口。包子皮一如既往的薄,馅始终如一的多。 第192章宋琦走丢了 “贾二,我一样尝一个,剩下的,都是你的啊。”屠少尉往包子里浇着醋汁。 “我吃不了。”贾二早已放弃使用筷子,正下手抓着。 “吃不了,使劲吃。”屠少尉夹着一个油渣馅伪素包问,“用筷子。用手不烫啊? “有一点儿烫,汁一浇就不烫了。”贾二边吃边傻笑着。 不大一会儿,一笼素时刻包子见底。 二十来分钟,两人把三十个包子吃得干净。 贾二端起面汤,“咕咚”、“咕咚”三、五喝完,拍拍肚子打着饱嗝,显然又吃撑了。 屠少尉曲指敲敲桌子,拿着抹布的女服务应声而来,“还需要什么?” “不要了。结帐。”屠少尉问,“多少钱?” “两笼肉包、一笼素包,一共二块二。”服务员开始收拾碟筷。 贾二一听两块不够,伸向衬衫兜的手又缩了回去。 “给。”屠少尉从上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数出二张一块和二张一毛的放到桌上。 “谢谢。”服务员拿起钱,“好吃再来。” “确实挺好吃,下次一定还来你家吃。”屠少尉带着贾二出了门。 “宋琦。”拉开侧门的贾二见车里没人,忙叫,“少尉,宋琦不在车里。” “怎么会?”屠少尉跑过去,上车搜索一通,宋琦确实不在。 “他去哪儿了?”贾二问屠少尉。 “可能去厕所了。”屠少尉看看表,八点快半。说,“咱们上车等他。” “进镇前俺俩一块尿的,你忘了?我都没憋,他咋会能憋不住?”贾二在后排嘀嘀咕咕,“不会走丟了吧?” “你丢了,我信;我丢了,我也信;他宋琦能丢了,鬼都不信。”屠少尉将靠背放斜,说,“贾二,你放心躺下眯瞪一会儿吧,早上起得早。” “那你呢?”贾二问。 “我也眯一会儿,吃饱犯困。”屠少尉斜躺着,闭目养起神来,“等睡醒宋琦就回来了。” 贾二没睡,学着宋琦教的法子拉开车窗,探头看着过来过往的人,一门心思指望宋琦突然出现在人潮中。 过了一会儿。 “少尉,现在几点了?”贾二感觉过了许久,回身问屠少尉。 “八点三十五。”屠少尉瞥了一眼腕上的首都牌手表,随即又闭上眼。 又过了一会儿。 “少尉,几点了?”贾二又问。 “八点四十。”屠少尉再瞅一眼。 又又过了一会儿。 “少尉,几点?” “八点三刻。”屠少尉眼却不用睁。 “咱们去找找他吧?” “去哪儿找?”屠少尉仍闭着眼,“安静的等着吧。” …… “几点了?” “九点。” “我想上趟厕所。” “往回走十来米有个公共厕所。大的小的?”屠少尉睁开眼,看着表,差九点二十八,宋琦消失至少一个小时了。 “大的。”贾二答。 “走,我带你去。”屠少尉伸手从副驾的手套箱里拿出半卷卫生纸和几个钢蹦儿。 “这干什么的?”贾二问指指屠少尉手中卫生纸。 “擦屁股。”屠少尉把卷筒皱纹卫生纸递给贾二。 “城里人用这个擦屁股?”贾二把卫生纸贴在脸上,“真软,跟白布一样,可贵吧?” “不贵。”屠少尉带着贾二往回走。停车吃包子前,屠少尉留意到路边有一个的公共厕所,“贾二,你们用什么擦?” “用桔杆、土块、石头、树枝、树叶子、草、玉米芯……手边有啥用啥,。一般院里自家的茅房,会放一堆土坷拉。”贾二摸着卫生纸,感受着它的柔软,“村长家用的是报纸。” “唉!”屠少尉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 屠少尉和贾二上完大号,回到面包车时,惊异地发现:宋琦在车里副驾上坐着。 “宋琦,到哪儿去了?”屠少尉问。 “你去哪儿了?”贾二激动得直颤,在公厕掏钱买的、没舍得用的一张大卫生纸,抖落在地上的积水坑中,也浑然不觉。 “我去了趟厕所,刚上车你们吃完就出来了。”宋琦说着打开身前的手套箱,把手里的八个一分钱钢蹦放了进去。“零钱放兜里老掉。” “给。”后排的贾二把卷纸递给宋琦。公厕二分钱一位,送一大张卫生纸,卷纸没用上。 宋琦把卫生纸放进手套箱,扣上盖。 “现在几点了?”屠少尉问宋琦,插钥匙打火启动车。 “八点半?”宋琦约摸着说,抬腕一看,吃了一惊:九点三十五分。 “你们在店里吃饭,我在车上等,然后上了趟厕所,准备跟你学开车,我就坐到前面,刚进来你们就回来。”宋琦自言自语,脑子在推算着时间。 “我们吃完饭是八点二十八分,回车上没见你,就在车上等你。九点二十八分,我俩去了趟厕所,回来你就在车上了。”屠少尉开着车,也似在自言自语。 “丢了一个小时?”宋琦。 “至少一个小时。”屠少尉。 “一个小时什么?”贾二。 …… 第193章学习开汽车 出了禹水镇,屠少尉把车开到偏僻的小路上。 “宋琦,咱不穿禹南市,擦着它边走310,这一路上没啥车,我教你开车。”屠少尉放慢车速。 “好。”宋琦实在想不起那一小时去哪儿了,索性不想了。 “看我操作一遍,你先有个大概印象。”屠少尉停车熄火,正正身子。重新启动车,向前开了一段路后,减速。 “咱俩换换。”屠少尉把车停在路边,熄火。 “我行吗?”宋琦开门下车。 “行。”屠少尉下车,“能把车开走就行,你又不需要学别的。” “我试试。”宋琦坐到架驶位上。“第一步是什么?” “先调整座位,高低前后适合自己。咱俩个子差不多,不调也行。然后得知道这些都是干啥的。”副驾上的屠少尉指着方向盘说,“这是方向盘,管方向的,逆时针转,车向右,反之向右;中间是喇叭,摁了就响;雨刷、转向灯啥的先不用学了。看这,这是档位。” 晕车的贾二下车干呕几口,现在也站后排,听起屠少尉的讲解。 屠少尉指着与宋琦中间的档杆说,“上面有字,上面之1、3、5档,下面是2、4、倒档。你用手拨一拨,感觉一下。” 宋琦左手扶方向盘,右手握住档杆园头拨了拨。 “好。”屠少尉1、2档用来起步或者爬陡坡时用,车的时速在10到20公里;3、4档时速在20到60公里时使用,在市区里车多时就用这两个档;车少路好的时候,开60公里以上就挂5档;最后这个是倒档,就是车往后开,倒车时用。还有,把档摘了,自动到中间,是空档,停车怠速时用,我一般都是踩着刹车,不用它。换档要一档一档加,一档一档减,不能跳档。” “懂了。这下面边上这个是油门,那两个是啥?”宋琦低头看着脚下三个踏板。 “对,右边是油门,给油车就跑得快,换高档;中间是刹车,踩下去停车;左边是离合器。”屠少尉讲道。 “啥叫离合器?它干嘛用的?”贾二问。 宋琦也看着屠少尉。 “离合器你们就当它是发动机跟车之间的桥梁,它给车子提供动力。”屠少尉继续讲解,“踩离合器用左脚前脚掌,前脚掌灵敏嘛。踩放离合一定慢慢的,由其是放的时候,快了就熄火了。刚开始放的时候,汽车没有动静,这一段是空行程,然后放到车子有一丁点儿抖动,就是半联动,这时候就稳住左脚,右脚的刹车松开,车就走了,想慢点就踩下离合,再慢慢放。” “没了?”宋琦问。 “没了。开车不是技术活,司机只是熟练工。多开开车,自然就成老司机了。扭钥匙,打火起动发动机,踩住刹车。” “试试。”宋琦照办,车启动。 “离合器踩到底,挂1档,松手刹。对了,这个是手刹,学名驻车制动杆。”屠少尉下着指令,“按住按键,放下手刹。” “然后呢?”宋琦很紧张,浑身紧绷。 “慢慢松离合,听见发动机声音变低了吧?车身稍微一抖动,松刹车。”屠少尉说。 车抖了抖,慢慢前行。 “哎,动了,动了。”贾二比宋琦还兴奋。 “松离合,给一点点儿油,车速上来挂2档。”屠少尉说。“然后再把离合踩到半联动那位置。” “好。”宋琦右脚轻点了一下油门,车“轰”地前一窜一下。 “慢慢给油。”屠少尉说。 “好。”宋琦稳了稳,右脚踩在油门踏板上,低头看着档位上的右手,准备换档。 “转弯不加油,挂档不低头。宋琦,看着路。档位上面一、三、五,下面二、四、倒。”屠少尉说。 “哦。”宋琦挂到2档,车速又快了一点。 “宋琦,你微微动一下方向盘,感觉感觉。”屠少尉说。 “好。”宋琦将车转向路中间。 “好了,转回来,打正。”屠少尉扶了一下方向盘。 “车身对于方向盘有些滞后的感觉。”宋琦说。 “松离合,给油,换3档。”屠少尉说。 “好。”宋琦踩油门,换档,神色轻松了不少。 “开车简单吧?”屠少尉笑着问。 “把车开走不难,开好就难了。”宋琦说。 “开车主要是看司机能不能眼观六路,能不能提前预判。”屠少尉说,“宋琦,再试试停车。” “好。”宋琦看着前方,右脚点踩刹车,降低车速,右手将档换到2档,接着换到1档。再踩离合器,踩刹车,面包车慢慢停稳。 “停车后,第一步拉手刹。” “好。”宋琦拉起手刹。 “第二步是摘空档。” “好。”宋琦将档拨到中间空档位。 “第三步先抬左脚离合器,后松右脚刹车,最后拔钥匙。” “好。”宋琦照做完,把钥匙递给屠少尉。 “不开了?”屠少尉问。 “不了。”宋琦说着,打开车门。 “少尉,能让我试试吗?”贾二眼巴巴瞅着正要开车门的屠少尉。 第194章二十一世纪的雪 “行啊。”屠少尉一口答应,这条路是y字头的乡道,路况虽不是很好,但好在过往的车少得可怜。 “慢点开,别紧张。”宋琦下车对贾二说。 “好。我就试一下。”贾二坐进驾驶位。 “给。”屠少尉把钥匙递给贾二。 贾二扭钥匙打火,发动机响起,踩刹车,踩离合,落手刹,慢慢松离合,车身稍微抖动。一套动做虽有迟钝之感,却也中规中矩。 “很好。”屠少尉说。 贾二松离合,给油,换2档,踩离合。 “继续。”屠少尉说。 贾二松离合踩油门挂3档。 “贾二哥,不错嘛,比我强。”宋琦笑笑。 “继续挂档。”屠少尉有些意外贾二开车的天赋。 “有车,等车过去吧?”贾二双手紧握方向盘,人坐得笔直。 “好。”屠少尉看了一眼远处对开过来的手扶拖拉机。 等拖拉机开过去后,贾二不等屠少尉发话,便加油提速,换成4档。 车速快了起来,贾二也更加专注。 “减速,前面路口该转弯了。”屠少尉说,“转到s107省道上。” “是。”贾二点刹车,踩离合,减档。 “不用再减了,3档就行。”屠少尉讲解着,“这个是转向灯。上拨亮右边转向灯,向下拨左边亮。你往哪边拐就亮哪边的灯。” “是。现在往右边拐,向上拨对不?”贾二边操作边问。 “对。”屠少尉把着方向盘说。“点着点儿刹车,方向盘慢慢打。好。转过弯,打回方向。对。就这样。顺带把转向灯拨下来。哎,拨过了,左边灯亮了,看这儿,这是仪表盘,这个小灯就是左面的转向灯。对。不到中间它就灭了。” 行驶不久,前面出现一辆慢悠悠的马车,车上的老汉抱着长长的鞭子似乎睡着了。 贾二点着刹车,将车速降下来,问屠少尉,“少尉,敢超不?” “车窗外这两个小镜子是倒后镜。”屠少尉左右指指说,“前面没车你能看见,你左右看看,后面有车没,没车就可以超。” “都没车。”贾二认真仔细地瞅了瞅。 “你从他右面超车,就得让右面的转向灯亮起来。再按一下喇叭。”屠少尉教着贾二。 “是。”贾二认真地操作。 “对。很好。转向灯复位。放到中间。”屠少尉说,“换挡,挂4档。不错,是个开车的料。” “贾二哥,你开车是不是天生的?回去的时候你开车,让少尉歇着,行不行?”宋琦也在夸赞,连车都没坐过还晕车的贾二,居然学开车这么快。 “不难受了吧?好多晕车的人,开起车就不晕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屠少尉回头对宋琦说。 “《圣经》说,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打开另一扇门。”宋琦笑笑。 “刚才你开车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屠少尉问,“找到那一小时了?” “没有。”宋琦笑笑,“你讲解档位的时候,我想到我姐曾说过,汽车不久以后就不用这么多档位了,前进、倒退和停车就足够了。前进时采用无极变速方式,油给的多就跑得快,不给油就不走,不存在怠速。” “我一本科幻小说里看到过这个设想。”屠少尉想了想说,“忘了是伟文先生的《二十一世纪的雪》还是鹏胜先生的《二十二世纪的雨》了,里面就曾提了一嘴这事,并说这种‘自动档汽车’,本世纪九十年中后期就会在全世界普及,并逐步取代现行的汽车。而之后的汽车会在道路的配合下,实现无人驾驶。交通事故率为零,不烧汽油,污染也是零。光想一想,就令我格外憧憬。” “不是先生。”宋琦在想姐姐现在在极北还是倭国?甚至东宁岛?也不知道她遇到的麻烦大不大。 “啊?!这两本书也是你姐韩薇写的?”屠少尉惊得大张着嘴,看到宋琦点了点头之后,顿时后悔起来,“哎呀,昨天去你家,应该跟你上楼了。” “我姐不在潶坔。”宋琦说,“去了也见不到她。” “哦。”屠少尉有些遗憾,转而门宋琦,“那两本披着科幻外衣、具有深刻哲理的书,你没看过?” “没。”宋琦好奇心起,“它们都讲了些什么?” “我以为,两本书中主角应该是‘科技发展’这个主题,我觉得啊。”屠少尉笑笑,“首先韩薇小姐肯定它给人类带来的便利和舒适;接着你姐又系统地反思它给环境造成的污染破坏,对整个人类的生存构成了威胁。比如全球各地的沙尘暴、沙漠化、温室效应、臭氧层空洞、两极冰融、酸雨、物种灭绝、核放射污染等等环境问题;再接着你姐指出它对大自然无限索取会令全球生态系统的损害,甚至瓦解;最后你姐给出它的正确整体发展方向和各方各面、各行各业的发展规划、路线,并对已经造成的伤害,釆取如何的弥补、拯救措施等等。非带详细。” 第195章空气雕刻机 “看来,你看书很认真啊。”宋琦说。 “我看书一向认真。何况这两部书我看了好几遍呢。”屠少尉说。 “看也白看。”宋琦泼了盆冷水,“有话语权的当权者才不在乎这些呢。” “是啊。”屠少尉无奈地说,“这两书的太警世、太深刻,我这种小人物看也白看。但我对你姐提出的一些超前科技构思,倒很感兴趣。” “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宋琦问。 “你姐设想了一种可以把空气分子改变排序、结构的机器,做成看不见实物、但真实存在、还可大可小的物件,你姐叫它‘空气雕刻机’,简称‘空刻’。用空刻雕出的房子,你姐称之为‘寂寞空间’。”屠少尉看着宋琦说,“我刚才就在想,那一小时,你是不是进寂寞空间了?” “不知道。”宋琦努力地回忆的那一小时前的一分一秒,试图找出谜底。 “你姐韩薇小姐还写过什么?” “她写了好多,曾用那台打字机打出一个单子。好几十本。”宋琦看看车尾的打字机。 “打单子让你照着去书店买?她为什么不直接送你带签名的书呢?”屠少尉笑说。 “打单子给我,是让我见这些书绕着走。”宋琦无奈一笑,“我姐不让我看她写的书,问题是我也答应了。” “为什么?”屠少尉奇怪。 “我也不知道,我还纳闷呢。”宋琦说。 “你姐韩薇小姐写书是不是一本书一个笔名?”屠少尉问。 “嗯。差不多吧。” “为什么?”屠少尉问。 “我哪儿知道。” “那你姐还写有什么书?”屠少尉问。 “就一本书是用韩薇这个名写的,书名《囹圄中的女人们》。其它的我记得模糊,但说出书名,我就能知道是不是我姐写的。”宋琦答。 “《囹圄中的女人们》?韩薇?”屠少尉想了想说,“我读过一本美利国原版小说《womenintrouble》作者是夏侨hw,这本书在国际反响很大。哎,宋琦,这个hw是不是你姐韩薇?” “我不知道。”宋琦说,“《womenintrouble》和《囹圄中的女人们》我都没看过。” “在纯爷们的部队没人提起过这本大夏的禁书——《囹圄中的女人们》。”屠少尉有些遗憾的说,“《womenintrouble》描写的是大夏几百年间几代女人们所承受的灾难,以及全世界妇女普遍的苦处。唉!在这一点上,想变革,何其难啊!” “少尉,往哪儿走?”专心开车的贾二遇到了难题,档位退到3档,面包车速降了下来。 前方一百多米远外,出现一个三岔口。 “咱们是一路往西走,你说往哪儿拐?”屠少尉回过神,笑着提醒贾二。 “西在哪边?”贾二迷茫。 “确定方位,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星星。”屠少尉笑着说,“这个以后教你,现在你向左转,上g310国道。” “是。”贾二打开左转向灯,点摁了几下喇叭。眼角余光扫着车窗外的倒后镜,安稳地将车转上国道。 “贾二,挂四档先跑一会儿,熟悉一阵子,挂五档跑。”屠少尉见贾二开车挺稳,路上的车又不多,所以鼓励道,“用心开车,回头进部队,我给你弄到汽车连去。” “是。”贾二应着,更加专心开着车。” “这条道叫g310,意思是310国道,是国家级干线公路;刚才咱下来的路是s107,就是107省道的意思,是省级公路;再之前的公路是x和y打头的,是县道和乡道。”屠少尉指着手中的地图说,“这些,你现在肯定不懂,你连字母都不认识吧?不过没关系,等当上兵,自然有人教你。现在你沿着310国道一直向西就行了。” “是。”贾二这一路说的似乎只有这一个字。 “贾二,你最好找辆车,保持距离,跟着它走。安全,省心。”屠少尉继续授招。 “是。”贾二瞄上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轰油门挂5档跟了上去。 “好,这距离就行。太近了,万一它出事,你来不及反应。”屠少尉停了下,又说,“一会儿它开得要是快了,你可别追啊,换辆车跟就行了。” “是。”贾二答应着。 “宋琦,你姐不在潶坔,去哪儿了?外地采风去了?近期写的啥新作品?”屠少尉又回过头,跟宋琦聊天。 “不知道。” “哪点不知道?” “都不知道。”宋琦苦笑,“不知道她现在到哪儿干啥去了,也没听她说要写啥。” 宋琦对姐姐的事一无所知,令屠少尉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你姐不会也是百人计划中的一员吧?” “不知道。”宋琦脑中也冒出同样的疑问。 第196章联产责任制 贾二开车的技术越来越熟练,很多风险都能无师自通地提前规避。 前方路面有块石头,贾二提前减速换档,石头高,四轮绕过去;石头低,两轮骑过去。几次都令屠少尉伸出大拇指,看看宋琦。 “贾二对开汽车真可以称得上‘天赋异禀’这四个字。”宋琦对屠少尉说。 “没想到,真没想到啊。”屠少尉由衷地笑了。 “捡到宝了。”宋琦笑说,“回去时候,你俩换着开,都不那么累。” “我看看几点了。”屠少尉指腕看看手表,“哇,十二点半了都。贾二,累了吧?靠边停车,我来开。” 这次贾二没有回答“是”,而是带着哀求地说“少尉,我不累。让我再开会儿吧?” 面包车既没减速也没靠边。 “减档,减速,靠边,停车。”屠少尉假意严肃地说,“服从命令。” “是。”贾二降到四档,踩离合,车速慢了下来,接着又降到三档、二档,跟着打右转向,汽车慢慢靠边。 “贾二,升档一定要一级一级加,否则会磨损车的变速箱、同步器,车的动力性变会差。”屠少尉解释说,“减档可以跳级降档。明白没?” “是。”贾二挂到空档,关掉转向灯。 “高速降档可以将离合器踩到底,挂空档,持续踩刹车,直至停车,拉手刹。”屠少尉讲解着,“也可以持续减速,车完全停了,再挂空档,松离合,拉手刹。” “是。”贾二停车,拉手刹。 “饿了没?贾二。”屠少尉坐进驾驶位。 “没。”贾二坐到后排宋琦旁。 “宋琦,今个开戒不?”屠少尉调整着座位问。 “不开。我给你俩找个地方吃饭。”宋琦拿着地图看着说,“前面十公里处有个十字路口,往北转一公里就到了西都市的千春县,进县城吃吧?” “好。”屠少尉一边操作一边讲着汽车起步口诀,“一踩离合,二挂档;三打转向,四鸣笛;五放手刹,松离合;轻轻给油起步走。” 面包车慢慢抖了起来。 “起步挂一档,尽量别二档;档位逐级换,不能乱跳挡;离合踩到底,车速合适再换挡;转弯不加油,挂档时候不低头。”屠少尉手脚动着,口中念着。 车平稳地行驶起来。 “西都市是咱耳佳省的省城吧?”贾二小声问宋琦。 “怎么?贾二哥想去转转?”宋琦笑问。 “不想,不想。”贾二忙说。 “贾二,想去我们送了宋琦,回来的时候去逛逛。”屠少尉说,“不值啥,一脚油门的事。” …… “这家吧?你俩进去尝尝这儿的羊肉泡馍。等回来的时候,再到省城吃正宗的。”宋琦看着地图本,把面包车指引到千春县城中心的一家名为老高陵羊肉泡馍馆的门前。 “好。宋琦,一起进去,看着我们吃?”屠少尉在面包车侧门旁,拍着贾二问车上的宋琦。 “不进去了,我怕我把你们碗吃了。”宋琦说着笑也下了车。 屠少尉带贾二进去吃泡馍不提,单说宋琦。 宋琦见不远处十字路口中间的一棵大槐树阴凉下,几个老人正在下象棋,便信步围了上去。 宋琦在和老人们的闲扯中,了解到千春县现在农民的劳作方式有了不小的变化。 耳佳省是大夏农业改革的试点省份之一,千春县更是耳佳省第一批试点县。农户以家庭为单位,向村里承包土地等生产资料和生产任务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形式。 农民的生活状况有了些许变化,但由于生产方式落后,种植品种单一,粮食低产,蔬菜缺乏,农民实际生活水平改观并不大。 但,即使这样也比贾二上阳村耕种队集体耕作的方式好出许多。首先付出与收获挂勾,农民生产的极积性提高;其次土地的使用率也提高了,开荒热情高涨;最后,只要乡镇种子站的种子有足够多适合当地种植的种类,农民各家各户的农作物品种也会多起来…… 宋琦对“包产到户”这种包产、包工、包费用,超奖减赔的“三包一奖赔”到农户政策,以及各农户承包耕地,除完成国家征购、集体提留,其余归各户的“包干到户”很是欣喜。对发明这种生产方式的人无比佩服。 但宋琦不知道的是,屠少尉不在跟前,要是在的话,就会告诉他,这些在他姐韩薇写的《二十一世纪的雪》中早有设想,并指出家庭联产承包制只是在特定时期“非自然态下”的一种无可奈何的过渡模式,其弊远远大于利。 弊端其一,模糊了土地国有制与集体所有制的界限;其二,拉大了贫富差距,导致广大农民两极分化;其三,各户分散经营,以人力和畜力为主导,不利于大夏农业规模化、机械化;其四,在自然灾害面前,束手无策;最后,严重影响大夏工业和重工业的正常发展进程,至使私有制极为彻底的一些敌视大夏的国家的工业品,轻易占领大夏广大的农村市场。 宋琦想不到这些,看时间差不多了,与几个老人家道别后,走进高陵羊肉肉泡馍馆。 第197章羊肉泡添汤 宋琦回车上取了空水壶,走进纷乱热闹的饭馆,“伙计”“伙计娃”的叫声便充斥双耳。 原来这里管服务员,不是叫伙计、就是叫伙计娃,男女服务员一“声”同仁。 宋琦去厨间接了一壶自来水。 “伙计,算帐。”屠少尉入乡随俗,招呼着服务员。 “你俩吃的甚?”伙计问。 “二碗羊肉泡,加一个饼,一盘牛肉,两瓶汽水,一瓶啤酒。”屠少尉说。 “一共五块七。”伙计笑着说。 “伙计娃,给。”屠少尉掏出十块钱。 “稍等。”伙计娃肚子前的围群兜分成四个,分别放着十块五块、一块二块、一毛五毛及一分五分的钢镚儿。 伙计娃熟练地抽出四张一块和三张一毛的递给屠少尉,笑着说,“给您,四块三,点一点。” “正好。”屠少尉把钱揣入上衣兜。 “好吃再来啊。”服务员收拾碗筷。 “宋琦。”贾二看到从厨间出来宋琦跑了过来。 “吃饱没?”宋琦问。 “饱了,我吃了两碗,可好吃了。”贾二高兴地说,“还喝两瓶甜冰水,可凉可凉。” “屠少尉,你没吃?”宋琦听到屠少尉只报了两碗羊肉泡馍,见他走过来,问道。 “吃了。我俩一人一碗,我见他没吃饱,又买了张饼,让老板‘添’了碗汤。”屠少尉笑着说,“人家这不添汤,你猜老板说了句啥?就给我添汤了。” “说了句啥?”宋琦问。 “你这兵娃子是潶坔来的吧?饿们耳佳不兴添汤,但对潶坔人例外。”屠少尉学着老板的耳佳普通话。 “哈哈。”宋琦笑了。 “人家还把饼用‘碎馍机’搅碎,加粉丝回锅炖了一下,又加了葱花、糖蒜,淋上花椒油,才端上来。”屠少尉接着讲,“除了没羊肉,跟新上一碗一模一样。” “哈哈。贾二哥,你赚大了。”宋琦三人回到车上。 “这的羊肉泡跟你们潶坔的牛肉汤有点像,都是泡肉汤吃饼。只是这儿把饼掰得很碎,跟小指甲盖大小。”屠少尉开着车,宋琦和贾二坐在后排。 “哪个好吃?”宋琦抱着壶喝着水。 “这的羊肉泡馍,料重味重,肉烂汤浓,香气诱人,喝了余味无穷。”屠少尉说完舔舔嘴唇说,“潶坔牛肉汤,原汁原味,清香丝滑,舒服痛快。各有各的味,都不错。” “首都有什么好吃的?”宋琦没去过首都。 “首都多了。首都烤鸭、羊肉火锅、炸酱面、卤煮火烧、爆肚、炒肝等等。”屠少尉如数家珍,虽然他不是首都人,但在首都待得年头多了,也成半个首都人了,“不过,没羊肉泡和牛肉汤好吃。一来首都的太贵,不亲民;二来吃两三顿就吃腻了。” “停一下,屠少尉。”宋琦瞅着窗外三层楼楼角的店铺说,“老高陵石子馍,跟刚才饭馆一个名,我去瞅瞅啥是石子馍。” “我也去。”贾二紧跟。 “都去。”屠少尉停车、熄火,三人一同来到店铺前。 石子馍的店铺前七、八个人在排队,店是一楼一户人家的转角阳台改装的,店内没有坐位,都是买了带走。 “老板,这凹凸不平焦黄色的饼,就是石子馍?”宋琦排到跟前的时候,身旁除了屠少尉就是贾二。 “你们一起的?”店老板是一位胖乎乎的大姐。 “是的。外地来的,没见石子馍。”宋琦说。 “这石子馍又称砂子馍、饽饽、干馍。在八百里的关中平原是一种深受人们喜爱、有远古石烹遗风的古老食品。”胖店主的话匣子打开了,“前朝它叫天然饼。” “怎么做的?”宋琦听闻新石器时代的“石烹”,顿时来了兴致。及至听到“天然饼”心下已略知一二。 “这会儿没什么人,我就讲给你们听,也不怕你们学了去。”胖大姐拿起一张饼说,“白面加鲜蛋、芝麻、油、盐、糖、花椒叶等多种调料揉成面,制成馍坯。第一步就完了。” “然后呢?”宋琦问。 “想知道然后?你得买我的饼。”大姐笑着说。 “好,我来几张。”宋琦说着,准备掏钱,“馍怎么卖?论斤吗?” “别急,先说第二步。找一堆光滑且大小差不多,深埋河床底下的天然小鹅卵黑石子,先用水洗净晾干,再用油涂一遍,放到平底锅里,锅放火上加热,不断翻搅石子,石子受热均匀,感觉烫手了,第二步就完成了。” “第三步就是放上馍坯,再压上烫石子,下烙上烫。”宋琦看到石子馍上下都是凹凸,猜测地说。 “对啰。干脆清香,经久耐存的干馍就做好了。”大姐笑呵呵地说。 “用烧热了的石子作为炊具烙烫而成的石子馍。”宋琦笑着卖弄起了学问,“汉代《礼记》中有言:‘燔黍捭豚’。唐人孔颖达对燔黍作疏:‘加于烧石之上以燔之’。这个燔黍估计是石子馍最早的称谓之一;唐人李吉甫《元和郡县志》中称石子馍贡品为石鏊饼;前朝大学问家袁枚在《随园食单》称它为天然饼。” 第198章石子馍传说 “哇!前朝袁枚是不是大学问家,我不知道。”大姐看着宋琦说,“但我知道,你才是大学问家。” “老板,多少钱一斤?我来三斤。”宋琦问。 “三斤卖给你二块钱。但你得把你刚说的关于石子馍的,给我写到纸上。行不?”大姐笑着问。 “行。”宋琦掏钱。 “给。”屠少尉抢在宋琦前递过去二张一块的。 “我来给。”贾二也拿着两块钱凑了过来。 “三位小兄弟,我收谁的钱?”大姐笑着问。 “谁给你写字,你收谁的。你收他们的,就让他们写。”宋琦把两块钱塞到大姐手里。 “好。”大姐收了宋琦的钱,用枣木杆秤高高地称出三斤石子馍。 大姐接着把秤盘里的石子馍倒在4开大的《西都日报》上,兜起四角递给宋琦。 “给,贾二哥,拿车上去。”宋琦把馍转给贾二。 “是。”贾二端着石子馍上了车。 “写哪儿?”宋琦接过大姐递到手里的圆珠笔。 “写这吧。”大姐翻把记帐本扣了过来,翻开封底推了过来。 宋琦提笔写道: 其燔黍捭豚,污尊而抔饮,蒉桴而土鼓,犹若可以致其敬于鬼神。 ——西汉礼学家戴圣编撰的《礼记礼运》。 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后圣有作,然后修火之利,范金合土,以为台榭宫室牖户,以炮以燔,以亨以炙,以为醴酪,治其麻丝,以为布帛,以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从其朔。 ——同上。 中古未有釜、甑,释米捭肉,加於烧石之上而食之耳。 ——汉儒家学者、经学家郑玄的《礼记注》。 燔黍者,以水洮释黍米,加于烧石之上以燔之。 ——唐初经学家、孔子三十二代孙孔颖达的《五经正义礼记》。 同州,冯翊四辅。元和户四千八百六十一,乡一百四。《禹贡》云:“漆、沮既从,沣水攸同”,城居其地,故曰同州。元和贡:麝香、麻黄、地黄、蒺藜子、皱纹靴、石鏊饼、寒山石。元和赋:麻、布。 ——唐代政治家、地理家李吉甫著的《元和郡县图志》。 石饼本曰喭饼,同州人好相喭,将投公状必怀此而去,用备狴牢之粮。后増以甘、辛,变其名质。以为贡遗矣。 ——晚唐李匡乂写的《资暇录》。 据传:大明万历年间,主撰《富平县志》的吏部尚书孙丕扬,把石子饼带至首都期间,曾把柿饼、琼锅糖及石子饼作为贡品进献过神宗皇帝朱翊钧。 ——前朝政治家张庭玉编纂的《明史列传第一百十二孙丕扬传》。 千春张五典制天然饼,用上白飞面,加微糖及脂油为酥,随意搦成饼样,如碗大,不拘方圆,厚二分许。用洁净小鹅子石衬而熯之,随其自为凹凸,色半黄便起,松美异常。或用盐亦可。 ——前朝诗人、诗论家、美食家袁枚《随园食单点心菜之天然饼》。 千春燔黍天下扬,今朝邂逅忍张狂;此饼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 ——当代初中生宋琦。 少倾,宋琦写毕,放下笔,看看发呆的大姐,又瞧瞧愣神的屠少尉。 “走啦!”宋琦拉了一下屠少尉。 “哦。”屠少尉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琦。“字是你写的?哎,不对。你是怎么写的?哎,也不对!” “额滴个神啊!”胖大姐也醒了过来,张口就耳佳方言。 “大姐,再见了。”宋琦拉上屠少尉就走。 “等等,等等。”大姐解下围裙,拿着记帐本追了出来。 “怎么了?”宋琦已坐上车,探头出窗问。 “我去买大纸、大笔,你再帮我写写招牌啥的?”大姐追到车边。 “改天吧,今个还有事。”宋琦笑着挥挥手。 屠少尉启动车,面包车缓缓起步。 “咋了?”贾二把报纸放在两腿上,正“嘎嘣”“嘎嘣”吃着石子馍。 “没事。”屠少尉把档位挂到了3档,反手伸过来,“给我来一片,压压惊。” “压压惊是什么意思?”贾二把一片石子馍递到少尉手中,看看少尉军帽下的短发,又扭头看看宋琦。 “你旁边坐的,我惊为天人。”屠少尉“嘎嘣”咬了一口,问,“贾二,看见报纸上的字没?那是宋琦手写的。” “啊?”看着宋琦的贾二,当真伸出手指在报纸摸擦起来。 “宋琦,你的字咋练的?”屠少尉问。 “小时候一直写的是毛笔字,毛笔字练好了,其他的字自然就好了。”宋琦答。 “我大概猜出来你姐为啥不写字,只打字机打字了。高山仰止啊!”屠少尉笑着说,“换我在你身边,我也不写字了。根本就拿不出手。” “屠少尉,您就少夸两句吧。”宋琦喝了几口水,“贾二哥,你坐前面,你俩一起吃,我睡一会儿。” 第199章车上的闲聊 “是。”贾二兜起报纸四角,也不用屠少尉停车,就直接从档位上跨过去,坐进了副驾位。 “还是瘦子好。”减速靠边的屠少尉直接又把档升了上去,顺手又拿了一片石子馍,“宋琦,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宋琦侧蜷在后排座椅上。 “我在南国和首都都是把烤、烙、煎等方式做的扁一些面食,叫‘饼’,蒸出来圆团的叫‘馍’。可你们潶坔和这儿为什么管啥都叫馍?”屠少尉咬着石子馍说,“这明明是饼,却叫它馍;在潶坔喝牛肉汤,泡得明明是烧饼,你向老板买时,却叫它火烧,你们就是不提饼字。” “这个我也没搞懂。”宋琦说,“就拿石子馍来说吧,从石鏊饼到喭饼,再到石子饼,最后天然饼,从唐代到前朝都叫饼,现在怎么就变成馍了?我也不明白。” “你们潶坔好像就没饼。”屠少尉问。 “是的。”宋琦说,“所有的饼在潶坔都有另一种不带‘饼’字的称谓。” “烧饼你们叫火烧或火烧馍,那我们南国薄饼你们叫什么?”屠少尉进一步解释,“就是薄得很纸一样的单饼。” “什么叫你们潶坔?什么叫我们南国?”宋琦笑了,“我也是正宗南国人。” “忘了,忘了。”屠少尉拍拍脑袋。 “你们都是南国人?”贾二有些慌。 “咋了?贾二,南国人咋了?”屠少尉警觉地问。 “南国人都是坏人,比倭国人坏多了。南国人杀了好多大夏男人,是大夏不共戴天的敌人。”贾二背书似的说。 “贾二哥,你听谁说的?”宋琦问。 “每天上工前,村长和村里的会计都给我们讲一遍。”贾二说。 “你信不信?”屠少尉问。 “以前信。现在不信了。”贾二憨憨的一笑,“以后他们再说我也不信了。” “以后?恐怕村长他们没机会再胡说了。”宋琦闭目养神,这些交给吕少校、屠少尉他们,自己不用再理会。 “他们还说了什么?”屠少尉问贾二。 “村长说,村民人多的时候,见了落单的南国人就抓起来交给他。”贾二回答。 “还有什么?”屠少尉追问。 “还有啥?”贾二想了想,摇摇头,“好多,乱七八糟的,我记不起来了。” “贾二,别听他们瞎说啊。”屠少尉暗暗记下这个新情况。 “是。”贾二的回答。 “哎,宋琦没睡吧?”屠少尉还惦记着薄、单饼的称谓呢。 “烙馍。”宋琦说,“潶坔管咱们的薄饼叫烙馍。” “那一厘米厚、直径三十厘米,死面烙的状元饼叫什么?” “壮馍。壮士的壮。” “旋涡状的葱油小饼呢?”屠少尉再问。 “油旋。”宋琦笑着说,“我在潶坔待了三年,饼的变称知道了不少。油馍、贡馍、炕馍、菜馍、焦馍、煎馍、捆馍、锅贴馍、锅盔馍、肉加馍、白吉馍、粘面馍、枣糕馍、压缩馍、牛肉馍、羊肉装馍,还有刚说的火烧馍、烙馍、壮馍、油旋馍。这些在南国人看起来都是饼的形状。” “馍这么多啊。”屠少尉把车开上310国道,停在路边,“贾二,别吃了。来,练练手。” “是。”贾二开门下车,跟屠少尉换了座,很快把车开了起来。 屠少尉吃了口石子馍,说:“也许跟咱们南国人习惯把大夏的‘馍’字,定义为南国馒头的‘馒’字有关,因为‘馒’字定义了它的形状是圆形或长方形。” “是啊,如果咱们把‘馍’字定义为‘饼’字,就没这么多疑惑了。”宋琦起身,拎起壶喝了几口,说,“不和你们说了,我睡会儿。” “宋琦,你都把我说饿了。”贾二笑着把档位升到4档。 “饿了就吃嘛。”屠少尉捏了张石子馍说,“来,我喂你。” “不吃了,不吃了。”贾二瞄上远处一辆小轿车,挂5档追了上去。 “贾二,它要是跑快了,你就换车跟啊。”屠少尉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说,“咱这车跑不过人家。” “是。”贾二领命。 …… 一路无话。 时间来到晚霞高照的傍晚七点。 “宋琦,你醒了?”屠少尉开着车,从车内倒后镜里见宋琦坐了起来。 贾二蜷缩在副驾上打着旽。 “屠少尉,到哪儿了?”宋琦在前座椅后的收纳兜里取出地图。 “出耳佳进耳隆省了。”屠少尉答,“现在刚过水天市。” “快进西州了啊。”宋琦把军用地图册翻到水天市。“还有一个多小时?” “十来分钟进西州地界,到首府金都,还得一小时。一路没开太快,要不早到了。”屠少尉说。 “屠少尉,靠边停下车,放放水。”宋琦说。 “喝了一壶?”屠少尉减速。 “没。还剩一点儿。”宋琦笑笑。 车一停,贾二也醒了,见宋琦下车去路边放水,贾二也跟了过去。 “饿不?”宋琦问。 第200章西州我来了 “不饿。我把三斤石子馍都快吃完了。”贾二不好意思地笑着。 “你俩一块吃的,我听见了。”宋琦笑笑。“还有一小时,我就和你们分开。回去天黑了,你别开车啊。” “是。”贾二习惯地答应着。 “屠少尉,回去时天黑了,就别让贾二哥开车了。”宋琦回到车上,坐进副驾驶位,把报纸里剩的石子馍递给后排的贾二。 “我还准备教他远近光灯咋运用、对面来车咋会灯,让他练习练习开夜车呢。”屠少尉笑呵呵地说,“你这一说,我还是算了吧。等他去汽车连再说吧。” “我真能当兵?真能去汽车连?”贾二很激动。 “只要你听话就能。”屠少尉说。 “我听话。谁的话都听。也不是谁的都听,只听你俩的。也不能只听你俩的,还要听当官的。”贾二慌忙表态,越表越乱。 “好了。少尉逗你呢。”宋琦转过身,笑着安慰贾二,“一切行动听从上级指挥,跟人无关。” “快看,潶坔城门。”屠少尉叫了一声。 “什么?”宋琦转过身。 太阳仍在西山,天尚未见黑。万丈霞光中远近一切看起来既亮堂又梦幻。 披着金色彩霞的城门屹立在马路中央。两边长长高高的城墙被晚霞染色,像披上了禅翼般的金纱。 及近才发现城门是西州门户关隘,隘口上方五个石刻篆字镶嵌在墙体内:西部自治州。 “停车。”两名身着大夏军服的士兵拦住面包车。 两名战士的身后是刷着黄黑两色油漆的铁制三角拒马柱,横摆在隘口中,两边连过一个人的缝隙也没留。 “我送个人进西州。”屠少尉车停路中间,看着两个肩扛上等兵衔的士兵说,“你们把那破玩意儿搬开。” “报告少尉,我们奉命在此设卡,所有合法进入西州的人,可在此下车,步行进入。”一名士兵立正敬礼。 “我要是硬闯呢?”屠少尉下了车。 “上尉,这是我们的职责,请你不要冲动。”两名上等兵虽然手中没有拿武器,但站在那里就像两支步枪。 “我要给你们上级打电话。”屠少尉严肃地说。 “可以。”一个士兵跑步进了门洞。路过拒马时,手扶横栏一个鹞子翻而入,很是利落。 “少尉,谢谢你送我过来。”宋琦拎着小半壶自来水,背着行李包来到屠少尉身旁,“你们回去吧,我自已进去。” “宋琦,我陪你去。”贾二站到宋琦身后。 “到金都开车还得一小时,你咋去?”屠少尉说。 “少尉,这个就不用您操心了,我们有安排。”剩下的那个士兵接过宋琦递来的几份证件,翻看着说。 “你……”屠少尉刚要发火,另一个士兵从隘口门洞中跑了过来。 “报告屠四海少尉,您的电话。”士兵一个立正,将手中的一个长方形黑盒子双手奉上。 “这是什么?步话机吗?”屠少尉惊诧于士兵如何这么快知道自己的名字。 士兵没有回答,伸手指指稍远处,做了个“请”的动作。 屠少尉接过方盒子,惊异地发现这个长和宽都是五厘米、高约二十厘米的东西,居然跟带根天线的步话机长得一点儿都不一样。 方盒上下两端都有圆形网状结构的铁膜,中间是0到9的按键,跟电话的手炳差不多,只是没有连结电话机的电线。 屠少尉一个人走到车后,耳朵凑近铁膜,两头试过后所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呼叫039”。 这是督提督警卫员张峰的声音。 “039收到。”屠少尉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句。 “提督,屠少尉接电话了。”张峰的声音传到屠少尉耳中。 “四海啊,你知道吗?你拿的是西州刚研制调配完成的无线电话,我现在坐在潶山都督府的沙发上,你站在西州隘口,我们在打电话。哈哈。”督提督兴致很高,虽然之前已经接过几个电话,但再接的每一个,还是会令他感到无比的自豪。 “提督,我知道错了。”屠少尉瞬间明白,西州的安排,的的确确不用他操心。 “好。你现在回三门军分区,配合小吕把枪支的事情搞清楚。另外,替军委感谢宋琦。” “是。”屠少尉立正。 “啪。”挂电话的声音。 “怎么挂?”屠少尉问一个上等兵。 “屠少尉,红色的挂断,绿色是接听。”上等兵说着指着无线电话上的红色按键。 屠少尉伸食指点了一下,然后把电话交给上等兵。 “齐白,路上注意安全。我们走了。再见。”屠少尉拉过贾二,上了面包车。 “再见。再见。”宋琦向调头往回开的黑面包挥手。 “齐白,你进去吧。”一名上等兵重又立正站在拒马前。 “好。”宋琦拎扛着行李,慢慢爬上拒马柱。 正好另一个上等兵送了无线电话返回值班岗位,在笨拙地翻拒马的宋琦身边,又是一个漂亮的鹞子翻。 宋琦不喜不悲,淡然地迈进隘口门洞。 西州,我来了。 第2章戊辰金都府 “马中士,给。”林静波从里屋出来,拿着二张打印出来表格的a4纸,和一个巴掌大塑封的卡片。 林静波身后是拿着宋琦手写表格的小田。 “齐白,这是你的临时身份证,只有半个月时效。尽早去镇上办理正式的。”马中士先把塑封卡片交给宋琦。 “好。”宋琦接过一看,比普通名片稍大一点儿,一面是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地址及身份号码。背面是写着大夏民国西部自治州居民临时身份证,最下面二行小字:金都府海关签发和有效期1984年5月11日-5月26日。 宋琦把身份证揣进衬衫上兜。 “给,齐白你看看有错误的地方没?”马中士接过林静波手中的两张纸,递一张给宋琦,将另一张辅在桌上。 宋琦接过表格,和刚才钢笔填的那张一样,只是手写的钢笔字换成了打印机打出来的印刷体。 “没错。”宋琦说。 “马中士,那我下班了啊。”林静波说。 “等一下你俩一块走吧,齐白对咱金都府不熟,你给他介绍介绍。”马中士说着话,从桌子抽屉中取出一方盒印泥和一枚公章。 “好。”林静波看了一眼宋琦。 “齐白,确认无误的话,在你的下面公章处摁个手印。”马中士打开印泥盖子。 “好。”宋琦伸食指揌指印,交给马中士。 马中士审了一下指印的清晰度,放进身后的铁皮柜中。 “给。”小田从抽屉中取出一张有a4纸大小一半儿的卫生纸递给宋琦,“擦擦手。” “谢谢。”宋琦接过。 马中士将公章蘸了一下印泥,盖在桌上的表格上,然后拿起纸吹了吹,说,“齐白,这张你归你留着保存。” “好。”宋琦拿过纸扫了一眼,公章上刻的是两行宋体字:“大夏民国西部自治州海关”,十一个字呈半圆排列;下面直线排列着九个小字:“金都府出入境专用章。” 宋琦将纸收进地上放的行李包中,问,“还有事吗?” “没了。”马中士笑着对史静波说,“小林,麻烦你领着他。” “再见。”宋琦说。 “马中士、小田,明儿见。”林静波说。 宋琦和林静波走在门洞内,四周很安静,一个人也没。 “马中士,这张就别销毁了?”小田的柔声细语传到宋琦耳中。 “那怎么行。你看这张是什么?”马中士说笑的声音。 “是那个叫齐白写的?”小田的声音。 “啊呀!忘交待齐白了,他去金都。”马中士。 “不用管了。有静波跟着呢,没事。要不,晚会儿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小田。 “也是啊。”马中士。 …… 出了隘口内门洞,宋琦发现他们身处在一个半圆形、空荡荡的瓮城之中。 正前方百米外是巍峨的主城门,正中三个阴刻篆字:金都府。 此城门和刚才的隘口门形制几乎一样,只是高出一米左右。两边的主城墙比瓮城的城墙也高出八、九砖。 “我叫林静波,本地人。齐白,你去哪儿?”史静波推着一辆崭新的26斜梁自行车。 “林静波姐,您好。”宋琦微鞠一躬答,“我去金都府。” “呵。”林静波一笑,“你现在已经在金都府了。” “市中心。”宋琦补充道。 “噢,进了城门,顺着金都大道往前五千米就是府衙博物馆,金都府是正正方方,它在市中心位置。”林静波侧头看看西沉的太阳说,“现在到那儿也下班了。” 5000米是一半的话,正方形的长宽各10公里,那么西州首府金都大小只有100平方公里,不可能啊。潶坔市区还800平方公里呢。 “是不是哪儿错了?我去首府金都府的第一中学。”宋琦说。 “去一中?咳!你早说嘛。马中士也没交得一声。齐白,去金都得明天了,到金都府大酒店住一晚,明天白天有专车送你去金都。”林静波骑上车子说,“走,我带你去,我家就在那一片。” “好。”宋琦想说我来带你,自己不认路。手里还拎着行李包,再一想,算了,助推了一下车子,抱着行李坐到后衣架上。 很快骑进主城门,宋琦一眼就发现,金都府的高楼比潶坔多得多,也高得多。 “你不是西州人吧?”林静波骑着车问。 “嗯。”宋琦答,“我南国人”。 “你就没在西州待过吧?”林静波又问。 “我在钢缸村上的小学,邓雍县一中上的初中。”宋琦把刚填的简历念了出来。 “呵呵。”林静波笑了,“齐白,你这样的人我这几天见的多了。我真不明白,大夏派到西州来的人,为什么不基础培训一下再过来。” “什么意思?”宋琦问。 “也没啥意思,我不知道能不能给你说。你还是到大酒店吧,到那儿以后,自然有人告诉你。”林静波说。 “哦。”宋琦很纳闷。 夕阳西下,温度降了下来,比起潶坔,至少低了十度。 第3章孟夏遇静波 “大夏、南国往这边派人,西州这边也往大夏、南国派人,这已是公开的秘密了。”林静波骑着车迎着晚霞骑行在自行车道上,“不过话说回来了,我要不是来海关教他们计算机,我也不会知道这些,还傻傻地以为大夏跟西州彼此很敌视呢。” “怎么会呢?”宋琦看着机动车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说,“现在可是四海静波啊。” 这儿比潶坔热闹许多,马路上汽车很多。还有专门的自行车道,骑车子人也不少。街边人行道上的行人也多,临街的店铺一家一家都营着业,灯火通明。 数条马路上一排排路灯也亮了起来,在如血的残阳里宛如一串串闪烁的星辰。 宋琦见林静波没说话,问道,“四海静波的下一句是不是天下安澜?” “啊?”林静波一怔,淡定!齐白把这两个词凑一块,应该是巧合。 但宋琦接下的一句话,让她无法淡定了:“那旭日东升的下一句是什么?” “齐白,你认识她们?”林静波捏闸停车,脚支着地,转过头问。 “安澜姐,小旭姐,小东姐,我都认识。”宋琦下了车,把行李包夹在后衣架上。 “我姐和我妹们怎么样了?现在。”林静波急问。 “我来推吧。”宋琦接过车,“她们都很好,都很不错。我一见你就认出来了,你跟安澜姐也是双胞胎?” “不是。”林静波一笑,我是她妹妹,但不是双胞胎。” “多胞胎?”宋琦稍一疑惑。 “对啦,是三胞胎。我们还有一个哥,叫海平。”林静波笑了笑,“我哥初中毕业去了南国,现在上大一。” “四海升平,天下安澜;夜静波宁,旭日东升。”宋琦笑问,“安澜姐说她十八岁,你和海平哥不也是十八岁吗?十八岁不该上高三吗?你们都跳级了?还是上学都早了一岁?” “十八岁上大一正好啊。”林静波略微一想,笑着说,“小学我们都是五年制;初中都是三年制,但高中不一样,西州高中是两年制。” “原来这样啊。”宋琦有些沮丧,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没人给他提过。 同时宋琦又有些欣慰,在西州待两年就能回潶坔了。 宋琦的思路起伏被林静波看在眼里。 林静波笑着问,“南国还是大夏有你特别惦记的爱人?” “大夏。”宋琦脱口而出,旋即脸红,“还不能说是爱人。” “呵呵。都十五岁了还脸红呢。”林静波笑着说,“你可能不知道,西州的婚姻制度及结婚年龄与大夏的不一样。” “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吗?”宋琦问。 “是,也不是。”林静波想了想说,“《西州婚姻法》制定的婚姻制度的确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但有一个硬性规定:就是只有官做到正州级干部或对西州有重大历史贡献的人,才能享此待遇。其它人必须一夫一妻,婚外有情要严惩的。” 西州的正州级干部相当于大夏或南国的国级干部,举国国级干部人数也难满半百。 这些人官做到这个级别是不会冒全州人民之大不韪,去戴一顶“为纳妾而升官”的帽子。 而对西州有重大历史贡献的人,从建州至今,尚无一人有此殊荣。 所以,在西州,一夫一妻多妾制早就名存实亡,现实大行其道的是一夫一妻。 “西州法定结婚年龄不是大夏的男18、女17吗?”宋琦又问。 “不是。”林静波想了想说,“这些你们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一会儿你到金都府大酒店,他们会讲给你的。” 宋琦听闻“哦”了一声。 “算了,姐给你讲点儿吧。万一他们漏了讲呢。”林静波看了看宋琦说,“谁让我想知道我姐、我妹们的消息呢。” 宋琦推着车说:“其实,我跟她们不是很熟,有两天早上跑步时候认识的。我在潶坔最东头,安澜姐她们在最西边的西州移民村。” “平安就好。”林静波说,“我先给你讲完西州法定结婚年龄,完了你再告诉我她们的情况。” “哦。” “《西州婚姻法》对结婚年龄的规定是参照俄罗国制定的,男女满十五岁即可结婚,如一方子女在家中是‘性别独子’的话,降至十四岁。” “什么叫性别独子?”宋琦迷惑。 “笨。如果家中子女就一个女孩,其它全是男孩的话。这个女孩十四岁就可以嫁人。反之亦然,像我家,我们兄妹七人中,就我哥一个男孩,所以他十四岁就可以结婚。” “那你哥结了没?”宋琦问。 “没。”林静波一笑,“这就应了刚才说的,有条件纳妾的都不会去纳;有条件提前结婚的都不会早结。”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没到岁数的时候,想着到岁数的事;东西没得到的时候,想着得到以后的事。”宋琦摇了摇头,“等到了岁数,东西到手,反倒不去想了。” 第4章金都没有府 “还有一点你必须知道。”林静波没让宋琦等,直接说道:“这里是金都府市,你要去的一中是西州州府金都市。少了个‘府’字。” “噢。”宋琦明白了。“金都府离金都多远?” “六十多公里。骑车得三、四多小时;开小车去的话,一个小时左右。”林静波话锋一转,“你坐大酒店免费大巴的话,时间就不一定了。” “大巴?指bigbus吗?” “bus已经是公共汽车的意思了,不用加big。” “为什么说时间不一定呢?”宋琦又问。 “你现在去大酒店,吃吃洗洗就该到睡觉时间了,西州人习惯早睡。他们要教你这些西州的基本常识,只能在路上说,说东说西,不就没点了。”林静波说。 宋琦“哦”了一声。 “现在我问你,你去过她们家没?安置村怎么样?”林静波问。 “我没进过她们家。”宋琦看着十字路口中间指挥交通的警察,实话实说,“但我看他们的安置点还不错,周围环境也挺好,都有自家院落。村里的人都很有精神,早起跑步的人很多。” “西州人有早睡早起的习惯,早起没什么事就会出去跑步,锻炼身体。”林静波指指马路对面的一幢二十多层高楼说,“目前金都府最高的楼就是这栋金都府大酒店。” “这么高。”宋琦数了数,二十七层。 “府衙那边正盖着一栋三十层的大楼呢,今年底一峻工,大酒店就不是最高的了。”林静波自豪地说完,一指旁边巨大的拱门说,“我家就在这个小区,金海苑。” 宋琦抬头一看,只见拱起的铁架上,五个刷着红漆的铁字:金海苑南门。 “静波姐,那我过去了。”宋琦扎住车子,拉开衣架夹,准备取行李。 “齐白,你还没吃饭吧?走,去我家吃。给我妈讲讲我姐我妹他们的事。”林静波拦住宋琦。 “我,我吃过了。”宋琦不想去,“今个太晚了,改天吧。” “骗鬼呢?”林静波一笑,“明天你到了金都,还能回来?” “为什么回不来?”宋琦问。 “金都府是西州和大夏、南国的缓冲过渡带,哪的人都有。进了金都就不一样了,进出查得可严的。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根本出不来。”林静波看着宋琦说,“去我家坐一会儿,给我妈讲讲她们在大夏挺好的,让我妈也放心。” “好。”宋琦推上车,随林静波走向拱门。“你们院几个门?” “东西南北,四个门。我们小区可大了。”林静波向身后一指说,“后面刚才路过的那个路口,一直到大酒店这个路口。从这条金都大道以北,一直到沿河路以南,占地三百七十多亩呢。” “住了多少人?”长方形的小区,宋琦只知道一条边的长度。他不知道沿河路离这儿有多远,但从370多亩上,可以大致推断出来。 “居住人口三万多人呢。”林静波自豪地说。 三万人,可不少,跟钢厂家属院差不多。 “你们是什么厂的家属院?”宋琦看着小区内明亮的路灯。 “什么厂都有,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无业游民也有。”林静波笑着说,“金海苑是商品房住宅小区,只要掏钱买都可以住。” “哦。”宋琦的知识储备中没有商品房的概念。 “我们这儿,最近这一年半载变化可大了。一年多前你问我商品房,我也不明白。”林静波看出宋琦的迷惑,遂解释道:“我们金都府以前大家住的也都是单位分的房,后来福利房单位不分了,都得自己掏钱买。” “一套房得多少钱?”宋琦发现地面非希干净,就是席地而坐,起来也不用拍屁股的那种干净。 “得看房子大小、楼层、地理环境、带不带电梯等等,按平方卖。”林静波不等宋琦问接着说,“最贵的一平方一千多,吓人吧?便宜的一平方四、五百块。整个金都府市区房子均价在六百块左右。一百平方也就六万来块钱。” 六万,可不少了!宋琦直呲牙,“你们这儿的人月工资大概多少?” “正巧,这个我正做着调研。我可是经济法学系的高材生。”林静波宛尔一笑,“金都府普通职工月均工资在四百到四百三之间,政府机关职能部门是七百左右,个体经营者在几千至几万都有,对他们的收入情况模糊的很,没地方能查到实情。唯一能窥探一二的是饮食行业,其利润基本是成本的百分之六十以上。” “比潶坔高一倍还多。”宋琦咂咂舌。 普通职工一月不吃不喝才够买一平方的房。州政府这是明摆着在收刮老百姓的积蓄。 但看林静波的意思,好像对此还挺感激。估计改善生活环境、提高生活质量这套说辞,在西州很有市场。 “等我在海关帮完忙,准备偷偷潜进金都调研一番。”林静波故作神秘地说。 “为什么要偷偷去呢?”宋琦不解。 第5章林静波之母 “我刚才不是说了进出金都查得很严。”林静波说。 “你是西州人,进金都不很正常吗?”宋琦注意到小区绿化环境非常不错。每条路的两旁,前有低矮的冬青或小叶女贞等灌木,后有银杏、广玉兰、桂花等高大一些的树木。虽然大都还是小苗,但绿意盎然,假以时日,棵棵都能长成参天大树。 “记得刚才那个瓮城吧?”林静波没直接回答,“整个金都府,五区十三县,就是‘西州的瓮城’。在瓮城的人,只能在瓮城。人,算大夏民国的公民,也算西州即将成立的大蜀民国的居民。这是去年大夏和西州定的协议。” “你妹妹曾问我‘去年那事过去没’,小旭姐指的是不是这个协议?”宋琦想起遇到史风云、林小旭姐妹时,双胞胎问的问题。 “是,那个《夏西友好协议》其中一条规定金都府的居民每家每户的十岁以上的子女,至少半数需前往大夏居住生活。听说西州跟南国也签了《吴西友好协议》,南边的情况和金都府一样。”林静波说,“当初以为过去住一年半载就能回来,现在看来,回来机会不大。” “为什么要这样呢?”宋琦冥思苦想没有答案。 “搞不懂那些大人物们怎么想的。也许他们有什么长远的规划吧。”林静波停下脚,“到了,九号楼二单元二楼。” 宋琦在小区里一路走来,所见的楼不是五层就是六层,都是新盖的,在明亮的路灯下,有种一尘不染的感觉。每个单元门口的雨棚下都亮着一盏至少100w亮着白光的灯泡。 “锁呢?”宋琦把车推到灯下,扎好车发现衣架下没有自行车锁,前车筐里也没链条锁、u型锁、钢缆锁之类的锁具。 “锁?”林静波一愣,随即笑着说,“在金都府,自行车不用锁,没人偷。” “哦。”宋琦拿上行李包,看到这栋九号楼与前面的十号楼相隔甚远。 两楼中间是一片地势高低起伏的草地,灵动的假山、古朴的小亭子、仿木制的石凳,精致的小池溏等散落其间,几株木槿和碧桃树下,无忧的孩童正在戏嘻玩耍,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我父亲两年前出车祸去世了,家里是母亲、我和一对双胞胎妹妹,小浩、小冉,今年十一岁,小学五年级。”二人上楼时,林静波给宋琦做着家庭成员介绍。 “阿姨,您好。”宋琦随林静波进到她铺着白瓷砖地板的家,向一位四十左右妇人问安。 宽畅的客厅妇人正坐沙发上看电视,见闺女带着一个大男孩进来,起身看着宋琦。 妇人高挑的身型略微有些发福,两鬓略有白丝,双目深邃。 “妈,他是齐白,从潶坔来,要回金都。他认识安澜她们。”林静波在门后鞋架上换着做着拖鞋。 “你好。”静波妈很热情。 宋琦把行李放在门角,指指脚上鞋,小声问林静波,“静波姐,我换鞋吗?” “你不用换。”林静波笑着说,“我穿高跟鞋太累了,换拖鞋舒服舒服。” 宋琦来到客厅沙发前。 客厅很大,至少40平米。沙发在正中,对面矮柜上是一台彩色电视机,没有换台的旋转钮,也没1234的换台按键。21寸的屏幕里,一个身穿西装的女人正在讲述国际上的新闻。 “齐白,别拘束。”静波妈很平易近人,微笑着问宋琦,“还没吃饭吧?小波也没吃,你俩先去餐厅吃点儿吧。” “阿姨,谢谢。我吃过了。”宋琦快忙回答。 “那你坐,看电视。”静波妈先坐了下去。 “小波,你饿了吧?餐厅留的有饭。”静波妈又说,“刚才你们海关来了个电话,你先回电话再去吃吧。” “好,妈。”林静波应着,走到大门旁的矮柜前,柜上放着一部粉红色的电话。 林静波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听见对方接了电话,随即说,“马中士,齐白是去金都的,你也不说一声。” “小林,对不起,我忘了,不好意思啊。”马中尉的声音也传到宋琦耳中。 “别的有事吗?”林静波问。 “没了。”马中士。 “再见。”林静波说。 “再见。”马中士。 林静波挂了电话,看着宋琦说,“齐白,你坐呀。” “好。静波姐去你吃吧。”宋琦坐了下来。 林静波去了厨房洗了洗手,转而去了隔壁的餐厅。 “齐白,你是大夏潶山选派来西州的吗?”静波妈开门见山。 “是的。阿姨。”宋琦城实作答。 “让我看一下你的临时身份证,可以吗?”静波妈问。 “当然可以。阿姨,给。”宋琦从上衣口袋中掏出身份证,双手呈上。 静波妈接过看了看,还给宋琦,问,“你一会儿去金都府大酒店?” “阿姨,是的。”宋琦答。 “在潶坔你是怎么认识小澜她们的?”静波妈问。 第6章大流动计划 “阿姨,我在潶坔早上跑步时候认识的林小旭姐和林小东姐,后来又认识了安澜姐……”宋琦把给林静波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未了将西州为何把半数子女远赴大夏、大吴的疑问提了出来。 “小东还是不爱说话?”静波妈没有回答宋琦的疑问。 “是,小东姐话没小旭姐多”。宋琦答完,又补充说,“她们互相都很关爱。” “那就好。”静波妈笑了笑。 宋琦耳中听到林静波吃菜喝稀饭的声音的同时,还听到客厅一侧关闭的房门内传来两个女孩,低声朗读课文的声音。 宋琦细辩,发觉她俩背诵的是大夏上初中才学到的《劝学》,而且是整篇,不是节选。 “潶坔是潶山省第二大城市,在大夏也是二流城市中的佼佼者。它和金都府比起来相差多少年?”静波妈一点儿没给大夏人脸面,“金都府是远离州府的小市,管辖的县城乡镇多一些罢了,在西州连三流城市都排不上。” “十年左右。”宋琦想了想说。 “十年有些多。六、七年倒是有。”静波妈笑了,“西州名义上只把西州府的半数子女派出去,实际是把整个西州的半数子女以西州府的名义派往了大夏。而派往南国的却很少,反倒是南国派了大量的子女到西州。” “为什么会这样?”宋琦的疑惑未解。 “在民用科技、民生福祉、基础设施、文化教育、法制建设等方方面面,西州整体比大夏高出六成有余;而南国大吴又高出西州六、七成。” “啊?”宋琦没想到南国短短三年发展得这么快。 其实宋琦在南国的时候,大吴民国的民生就比大夏民国强出不少,只是小学生宋琦没留意到罢了。 “大夏全力发展军事工业,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虽屡受到英吉、美利、法兰等科技强国的技术封锁和经济制裁,但在我们大夏优秀科研人员的不懈努力下,武器研制方面,我大夏不输世界上任何列强,各国的尖端武器、国之重器,我大夏的拥有率及装备率都在不断地提高。在军工研发过程中,有适合军转民的科技应用项目,大夏则交给南国深度研发,故尔南国能制造出媲美国际上任何国家的民用产品,从农用拖拉机到家用割草机,从农业上的收割机、脱粒机、播种机、插秧机等到寻常百性家中的家用电器,南国这方面做得非常不错,同时也成就了南国经济的繁荣。”静波妈说到这儿,抬手指指面前的电视、门边的电话,又转身指了下客厅角的一台一米五高的冰箱说,“这些都是南国的换代产品。” “那西州呢?”宋琦想问西州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南国和大夏一样,受到国际社会的排斥,有好的产品,却无好的销路。而西州看似游离在大夏体制之外,表面上跟大夏、南国不很融洽,现在还走上独立建国之路。其实,这一切是做给国际上敌对大夏的国家看的,其目的是获取国际社会相对公平的贸易环境。南国的产品通过西州源源不断地流向世界各地,换回大夏急需的外汇资金及稀缺物资。西州土地贫瘠,气候更是恶劣,种植粮食,产量极低;资源匮乏,且开采难度极大。即便有外力的大力协助,西州也难有什么起色。故尔,由西州充当南国与国际贸易的中间商,这在国际社会也得到了认可。就目前而言,效果还算显著。”静波妈一口气讲完,喝了口茶几上的白开水,见电视里的国际新闻播放完,便拿出茶几下的摇控器,换了个台。问,“你喝水不?有白开水,冰箱里还有汽水。” “不喝,阿姨,谢谢。”宋琦在想着静波妈说的话。 “为消除三个地区间的巨大差别,最高领导层决定在夏、西、吴三地区之间,原有的旨在人材交流的‘百人计划’基础上,实施‘后备力量大流动计划’”。静波妈看着宋琦说,“你是百人计划中的一员,安澜、小旭、小东她们是大流动计划中的人。” “哦。”宋琦不知如何回应。 厨房传出静波涮碗洗盘的声音。 “其它就没什么了。”静波妈莫名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妈,我吃好了。”林静波收拾完,从厨房走了出来。 “妈,我们会背了。”客厅一侧的房门打开,一对双胞胎姐妹跑了出来。 “小六、老七,他是你们齐白哥,叫人。”林静波对双胞胎说。 “齐白哥哥好,我叫林小浩。”姑娘之一大大方方。 “齐白哥哥好,我是老七,小浩是我姐,我叫林小冉。”姑娘之二落落大方。 “小浩、小冉,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宋琦笑笑,“来的匆忙,也没准备礼物送你们。” “真想送她们礼物吗?齐白。”林静波上赶子撵一句:“你有现成的。” “啊?”宋琦一怔。 第7章芳兰唐太宗 “你写的字啊。”林静波说完,转而对两个妹妹说,“小六、老七,你们齐白哥哥写的字是非常、非常、非常漂亮,想不想用他的字做字帖?” “想。”两个小姑娘看着宋琦。 “好。”准备告辞的宋琦答应下来,却瞥见静波妈微微皱着眉,坐进沙发看起电视来。 “齐白哥哥,到我的屋里写。”小浩过来拉着宋琦的手。 “我屋里有姐姐拿回来的白纸。”小冉也过来,拉起宋琦的另一手,“齐白哥哥,到我屋去写。” “小六、老七,别争了。你们屋的桌子太小,齐白,到书房写吧。”林静波向客厅一侧的过道走去。 过道尽头相对着两房门,虚掩着。 林静波推开一间房门,伸手在墙壁开关上一按,房内天花板上吊着的隔栅日光灯忽闪两下,先后亮了,房间瞬间一片光明。 林静波说,“齐白,请进。” “你家几间屋子?”宋琦随口问道。 “五室二厅,一厨二卫。”小冉抢着回答,“一百八十平方米呢。” “真大。”宋琦走进书房。 弥漫书香的书房不很大。进门正对面是一整面落地窗,淡咖啡色窗帘拉了一半儿,窗外墨色中点对面楼的点亮光隐约可见。 书房一侧摆着一只玻璃大鱼缸和一架宽大的书柜。 鱼缸里几十条红色金鱼正悠闲地漫游;书柜里摆满了书,透过窗棂一样的柜门,宋琦居然在一排书丛较显眼的位置,看到姐姐写的那本书——《囹圄中的女人们》。 书房另一侧是一张简约的书桌和几盆绿植。 书桌上除文房四宝之类的,还有几个文件袋。书桌两旁的盆栽有兰草、君子兰、茉莉花、等几个品种,加上书柜角下垂的吊兰,鱼缸上的常青藤,桌上摆放的文竹、菖蒲、虎皮兰等,书房一片绿意盎然。主人一定是一个有情怀的爱花草之人。 随几人身后而来的静波妈,指着桌上的文件袋,笑着说,“这个我得收起来,你们随便啊。” 说完,静波妈拿着文件袋退了出去。 “来,齐白,你先坐。”林静波从桌子抽屉中取出几张a3纸,又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纲笔,摘下笔帽,对宋琦说,“随便写点儿啥,让她们练练字。” “写什么呢?”宋琦没客气,坐在书房里唯一椅子上,把钢笔尖在拇指肚上试了一下毛尖软硬及笔画粗细后,问双胞胎姐妹。 “写什么都行,先写的是我的。”小冉先开口说道,“姐,你得让着我。” 小浩翻了翻眼,无奈地撇了撇嘴。 “荀子的《劝学》是你们课外吗?”宋琦边问边从笔筒中又取出一支钢笔,摘笔帽试笔。 “语文课文里的啊。”小浩回答。 “倒数第三课。”小冉补充。 “不是马上该放暑假了吗?还有两课什么时候教?”宋琦问。 “我们西州的假要到七月底才放,暑假一个月,九月一日跟你们大夏一起开学。”林静波回答,“大中小学都这样。西州天气凉快。” “哦。”宋琦不再问,西州学生比大夏勤奋多了。 宋琦将两张a3纸平铺在桌上,在文房四宝盒中取出纸镇压好一张纸,另一张直接用文房四宝盒压住。 宋琦注目打好“格子”,左右手各持一支钢笔,“刷刷刷”轻车熟路地开始书写。 林静波和小浩、小冉被宋琦两手书写及写出字惊呆了,个个大张着嘴,连呼吸都小心奕奕。 《劝学》作者:荀子。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天见其明,地见其光,君子贵其全也。 未几,宋琦用钢笔正楷将《劝学》连带标点符号,两份同时书写完毕,将两支笔帽套好,放回笔筒。 “怎么可能?”林静波先出了声。 “姐,我是不是眼花了?”小浩揉着园园脸蛋上两只大大眼睛问姐姐林静波。 “齐白哥哥,你咋练的?教教我好不?”小冉摇晃着宋琦搭在椅子扶手上的胳膊,忽闪着大而亮的眼睛。 “天天写,慢慢练。等你们到我这岁数,写出来肯定比我好。”宋琦笑着起身,看看手表“九点多了,我得走了。” “真神了。”林静波正对比着细看两张a3纸上的字,见宋琦要走,急忙挡住,“别急着走,给姐也写一个。” “好吧。”宋琦重又坐下,取出钢笔,将一张a3纸放在面前,问,“静波姐,写什么?” 两张楷书《劝学》已在小浩小冉姐妹手中,正遂字遂句边赞边诵。 “”《芳兰》,唐太宗李世民的。会背不?”林静波问。 “会。行楷可以不?”宋琦问。 “什么都好。”林静波答。 《芳兰》 唐 李世民 春晖开紫苑,淑景媚兰场; 映庭含浅色,凝露泫浮光。 日丽参差影,风传轻重香; 会须君子折,佩里作芬芳。 “还写吗?”宋琦很快写完,一首诗舒缓地竖立在一张a3纸的正中央。 第8章静波家电话 “不用了,不用了。”林静波拿起笔势极为呼应的《芳兰》,欣赏着上、下两字,尾笔画与首笔画之间形成“附钩”与“牵丝”。 宋琦扣上笔帽,将笔放回笔筒,起身道,“静波姐,小浩、小冉妹妹,我先走了,咱们以后有空联系。” “齐白,796569我家电话,到金都没事打电话啊。”林静波说。 “好。” …… 宋琦谢绝林静波相送,与她一家人告辞后,顺原路来到金都府大酒店。 “齐白先生,海关已为您办理房间入住手续,您的房号是0523房。”前台男服务生说话很轻柔,将宋琦身份登记后,把一张硬卡片和宋琦的临时身份证一起,双手奉上,“这是您的房卡。” 宋琦接过来,将临时身份证放入口袋,拿着卡片看了看。 卡片很硬,一面白底红字写着金都府大酒店0501号房间;另一面镶嵌着像电路板一样的横竖铜皮条。 宋琦问,“0501是五楼吧?请问可以换一间高一点儿的房间吗?” “稍等,先生。”服务生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向身边同样站着的一名女服务员说,“你去询问一下。” “先生,请您稍等。”女服务员转身到后面展示烟酒小零食的大柜子边,拿起台子上的电话,拨了个号。 “诸葛先生您好。我是金都府大酒店前台21号服务员,您先前预定的0501房,客人来了,要求换房,可以吗?”女服务员轻声说。 “可以。换了把房号报给我。”电话那头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军人。 “好的,诸葛先生。再见。”女服务挂了电话,来到宋琦面前,对服务生说,“可以。” “先生,1129可以吗?11楼。”服务生翻看着厚厚的入住/退房登记簿问。 “有再高的吗?”宋琦问。 “稍等,先生。”服务生又翻看了几页说,“还有2408,是单人间,不是标准间。先生,可以吗?” “是24楼吗?”宋琦问。 “是的,先生。”服务生回答。 “好。”宋琦没住过高层,急切地伸手取卡。 “给,先生,您2408的房卡。”服务生双手递来,“有什么问题吗?” “谢谢。”宋琦接过卡片,说,“请问金都府有多少人?” “金都府市五个区,六十万人。算上所辖十三县,总共一千一百三十万人。”服务生随即答道。 “市区最大的住宅小区是哪个?” “先生,你是问小区面积最大还用住户最多?” “都问。”宋琦没离开的打算,唠起嗑来,“都说说,各自的前三。” “小区占地面积前三名是九里香园、金海苑、万家灯火;住宅户数前三是乾嘉园、金海苑、南岸雅居;最高档的小区是天城豪庭。”服务生利索地回答。 “谁管理呢?”宋琦问。 “小区是哪个置业公司开发的就由哪个置业公司的物业来管理。”服务生答,“比如九里香园的开发商是佳园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那么九里香园小区的物业管理就是佳园物业公司。” “物业?”宋琦没明白。 “物业是由property或estate演变的,从南国传过来的新词,指管理投入使用的房屋及配套的设备、设施和场地等的公司,公司每月收取住户一定的费用,然后进行管理。” “哦。”宋琦在林静波说金海三万人时,就琢磨着这么多住户怎么管理?看到干净整洁的小区环境,又琢磨什么人打扫;看到绿草绿树,又又琢磨谁来浇水维护……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这些付出的人一定有丰厚回报。 乾帮闲人众多,干些这技术性不很强的工作应该能胜任,改天遇到乾帮的人,给他们出出主意,这比在宽面馆强收保护费正当多了。如果事成,自己这个“门前无极夜”的乾帮“二把手”,也算为乾帮做出点贡献嘛。 服务生不知宋琦在想什么,见宋琦半天没说话,问道:“先生,您还有事吗?” “有。” 接着,宋琦又问了些金都市的其它问题,服务生耐心地给予解答。 “金都府衙你能给我讲讲吗?”宋琦又来了新问题。 “金都府衙,又称金都府署或金都知府衙门。是保存完整、规制完备的知府衙门。”服务生回答后,意犹未尽地说,“金都府衙是秦皇设置郡县制以来,留下的一个完整的郡级实物标本。绝对值得细细地参观一番。” 宋琦这个问题显然比其它的更合服务生的味口。 “好。明天一早就去参观参观。另外请问,金都府有乾帮吗?”宋琦还惦记着为乾帮出谋划策。 “你真是外地人。”服务生笑了,不是职业的那种笑,“金都府五大置业前三名都是大夏乾帮的。” 得!宋琦的谋策白琢磨了。 “你们几点下班?”宋琦问,“哦,换班?” “六点。我们是对点班。”服务生见宋琦不很明白,解释道,“晚上六点到早上六点一个班,另一个接我班从早上六点上到晚上六点。每班十二个小时,上半天歇半天。” “没有星期天?”宋琦问。 第10章崆峒公孙阳 迷迷糊糊中,宋琦只觉四周景物在瞬移,眨眼消散不见。 脚下火红的地毯早已不知去向,替代的一片肥沃的土地。 无数小苗破土而出,转眼变成茂密的森林。 时间来到正午,林间薄雾散尽,鸟叫蝉鸣。 宋琦置身在一片不太大、裸露黄土的空地上。 上衣青短衫下裳黑胡裤,头戴绿瓜皮足蹬虎头靴的双胞胎妹妹刘嫣先出现。 她正东张西望时,顶乌帽的哥哥刘信现身。 双胞胎兄妹,在各自习得白须老者的乾元旭日和坤元纳川功法时,哥哥刘信偷习了妹妹的坤元纳川。 此后,哥哥刘信长期研习两种对立的功法,终于在考取秀才后的第二年,性情大变。 那一年,刘信十岁。 某日刘信竟当众将送女定亲的当朝二品大员阎图初一阵毒打,送亲队伍中的一条恶狗护主心切,将刘信的手臂死死咬住,刘信才得以被众人制服。 虽场面难堪,但此婚嫁乃圣意,不可违。 定亲宴照摆,只是刘信被关了黑屋,四周漆黑一片。 宋琦左臂伤疤发痒,醒了过来,四周一片光明。 宋琦发现他还在大夏,在耳佳省禹南市禹中县的禹水镇,在辉煌时刻包子店门前,坐在黑色面包车的副驾位上。 远处,屠少尉和贾二上完厕所,正向面包车走来。 宋琦正在纳闷,寻思这是不是在补齐那丢失的那一小时? 突然,面包车瞬间颗粒化,成为一粒粒细纱,或飞升上天不见,或洒落在地消失。接着远近目极的房屋、路上行驶的车辆、道边的行人连同屠少尉和贾二都消散不见,只有贾二手中的卫生纸,左飘右荡缓落在地。 地上一滩积水,将纸浸湿,显现出字迹,随即干透变得暗黄。 宋琦捡起一看,上面是一则写给醇亲王的讣闻。 大意是刘太公之爱女刘嫣,月前患异病,于昨日夜,病故,享年一十一岁。丧喜不同年,与亲王的亲事只能容后再议。云云。 从此,刘嫣成了她哥哥刘信。 而真正的刘信则被刘家深锁府后的地窖中,直到十数年后,刘府老爷子从崆峒山千拜万托才前来传授两兄妹乾坤心法的白须老者再次现身,刘信的苦难才得以解脱。 往事不提。再说刘嫣成了刘信后的第三年,高中举人,那一年她十四岁,也到了“刘信”迎娶新娘的时候。 婚期因赴大州贡院考贡生,延迟一年。 次年,十五岁的刘信高中贡生。 赴京赶考进士再次成为婚期推迟的借口。 又一年,刘信高中进士。 当朝皇帝在金銮殿亲自为新科状元郎与“宰相”千斤,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刘嫣被逼娶到一品军机大臣阎图初大人身怀异香的女儿阎芙蓉。 那一年,刘嫣和阎芙蓉及刘信都是十六岁。 洞房花烛夜。点亮红色焟烛发出的烛光,从红色纱罩中透出,映得满屋彤红。 红衣新郎和红衣新娘及红色婚床,一切都是红的。 宋琦醒来,四周却是漆黑。 散发异香的红衣新娘正在红衣新郎手持的红蜡烛照耀下,缓步走下阴暗的台阶。 “我哥现在情绪还是不稳定。”刘嫣拉着阎芙蓉的手,“芙蓉嫂嫂,你别怕啊。” “吼!”衣难蔽体的刘信披头散发、浑身恶臭,手扶腕粗的铁栏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阎芙蓉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亲鼻闻到,心下还是大骇。 “妹妹假死之时,你哥哥就成这样子了吗?”阎芙蓉定了定心神。 “是。芙蓉嫂嫂,父亲大人已派人去崆峒寻白髯道长。”刘嫣笃定地说,“当初道长分传我兄妹雄雌心法,嘱咐不可多练。我哥好奇,多学了雌法,故而走火入魔。道长若来,必可根除此疾,我哥定会无恙。” “白髯道长可是至阴剑公孙阳吗?”阎芙蓉问。 “正是。” “那他恐怕不会来了。”阎芙蓉眼光暗淡,幽幽地说。 “为什么?”刘嫣惊问。 “数十年前其爱徒黄髯客金都子在京城武举比试中,被我阎门族兄,就是如今的阎驸马错手击杀。公孙阳一定怀恨在心,不敢报复阎附马,便对我阎氏家族下手,夫君盗练心法,恐怕是在其阴算之中。”阎芙蓉说。 “不会吧?”刘嫣有匪夷所思的感觉。 “为什么不会?公孙阳为人心胸狭窄且心机颇深。”阎芙蓉问,“嫣妹妹,夫君练的雌心法不是你传的吧?” “不是。”刘嫣说。 “那夫君怎么知道的?”阎芙蓉问。 “我哥清醒时曾说白髯道长教我雌心法时,他偷听到的。”刘嫣解释。 “那公孙阳传夫君雄心法时,你听到了吗?”阎芙蓉又问。 “没有。哥哥说那时我被道长点穴昏睡过去了。”刘嫣答后,默默思索起来。 “公孙阳可以说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不可能不清楚夫君所退的位置能否听闻到一二。”阎芙蓉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点醒刘嫣。 “也是。崆峒山,派去一拨又一拨的人,公孙阳道长的音信却一点儿也无。”刘嫣也相信了,问“芙蓉嫂嫂,那现在怎么办?” 第11章地下五进院 “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公孙阳出手救我夫君……”阎芙蓉凑近刘嫣的耳边。 宋琦急忙运气聆听,却只听见零星的“师傅”、“状元”什么的。 待宋琦贴到她俩跟前,阎芙蓉的主意已经出完,正眼瞅着刘嫣,等待她的答复。 宋琦只闻到阎芙蓉身上犹如百花齐放的花香,继而,淡淡的檀香弥漫开来。 “我觉我师傅会答应的。”刘嫣的语气不很肯定。 “但愿他老人家不计较那些虚名。”阎芙蓉开口,玫瑰花香四溢。“妹妹口中的雄雌心法可是崆峒独门的乾元旭日功法和坤元纳川心法?” “正是。嫂嫂咋知?”刘嫣吃惊地问。 阎芙蓉一笑未答。 少顷,阎芙蓉开口说道:“据我所知,男习乾元旭日,女练坤元纳川,是道家调理吐纳之法,吐故纳新,祛病健体。若从小研习,天长日久便可终身无恙,寿至百岁。” “芙蓉嫂嫂,我教你坤元纳川心法。”刘嫣说。 “好妹妹,此法需从小研习,嫂子岁数大了,不一定行的。”阎芙蓉说。 “行不行,试试才知道。芙蓉嫂嫂,先上去吧,我现在就去找师傅说说。”刘嫣拉着阎芙蓉,向刘信摆摆手,沿着长长的石阶,一步步走上地面。 那股香甜的牛奶香气也渐渐飘散。 阎芙蓉和柳芙蓉虽花开时节不一,但花香味道如故。 “你能看见我的?”宋琦问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的刘信。 刘信摇摇头。 随即周遭的一切随之摇晃。 铁栏杆东摇西晃很快不见了,刘信也不知飞向向处,此地空余百十级通向地面的台阶。 我在哪儿?宋琦又迷茫了。 这时刘信刚才待的小空间开始向左、向右、向后急剧扩张,背对台阶的宋琦眼前出现一个长百余米、宽四十余米、高八米的空间。 空间的墙面一块砖一块砖渐渐砌成墙,顶部出现几个巨大的通风口后,一根根成人抱怀粗的金丝楠木立了起来,圆木一头深扎入地,一头顶着门宽梁长的楠木板,硬托起大地,把地面变成屋顶,雕梁画栋,甚是豪华。 很快,柱子与柱子间出现或砖砌、或木板做的隔断,一间间精致的房间出现。 工程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眨眼间五进四合院完工。 正对台阶的是大门,四个门章上面是四个烫金大字:久之公馆。 汉白玉的抱鼓石、须弥座,雕工精美。 推开大门,第一个院子很大,正堂、东西耳房、东西厢房共五间,各房前有半人高的木制栏杆,精雕玉琢,很是精美。 穿堂而过,来到比第一个院小一些的二进院。 二进院正房、西耳房加东西厢房共四间,院子中间摆有石桌石凳。 去三进院的过道占用了东耳房,穿过去便到四进院。 四进院不大,很古朴。房间也只有正房和东西厢房三间。房子面积都很大。 去最后一进院从正房两侧进入。 五进院落很大,石树木花下,秋千悠悠荡漾;石桌木椅旁,孩童木马前摇后晃。 五进院的房间也最多。东西厢房六间,后罩房五间,倒座房四间,共十五间之多。 宋琦转念,来到院门前的台阶前,拾级而上,出口在一个院落的假山石中。 宋琦跃上怪石嶙峋的假山,发现这个院落是一个五进四合院的第二进院,正对台阶出口是抄手游廊中间拱券式的垂花门,两边是小门。 院落东西厢房各三间,屋脊上红绿灯泡正交替明灭着,像机场的两溜跑道灯,向院子前后延伸而去。 宋琦身后是宽畅气派的北房和低其半米的两座耳房。 宋琦极目远望,居然一眼见到高耸的大厦,楼顶闪烁着霓虹灯:金都府大酒店。远眺身后,竟然有一座绿树荫荫的小山,想必是挖地下五进院落的黄土堆积而成吧。 我在金都府衙?宋琦纳闷的紧。纵身跃下假山,穿过垂花门,来到一进院。 一进院如同一个小广场,通向大门的主道有二米宽,铺着一尺宽、二米长的青条石,道牙处留有半尺宽深的排水槽。主道两边的空地铺着一块挨一块的青方砖。 一进院的东西两侧都是一溜厢房,两侧房脊五彩灯泡在闪烁。 宋琦走出大门,便看到路灯高照下的金都大道横在眼前。宋琦回过头,府门的匾额,字迹正由“刘府”幻化成“金都府署”;红门金钉铜环的大门也变幻成黑门锡环。 再回头,正南的金都大道已被一道巨大的照壁所遮挡。 青灰砖砌成的影壁浮雕出“贪吃太阳”、“连升三级”、“官上加官”和“万寿无疆”等寓意。 宋琦绕过照壁看看手表,深夜十一点半。顺着东西走向的金都大道向金都府大酒店走去。 双向四车道的金都大道是金都府的主干道,这时路上已没什么车,连公交车也下班多时了。 道路两旁的非机动车道上,偶尔零星冒出几个骑自行车的人,也是形色匆匆,一幅急着回家睡觉的模样。 路边的店铺早已关门歇业,人行道上更是空无一人。 远近高低的住宅楼,万家灯火也渐渐熄灭。 白日的喧嚣在城市中消失,金都府已进入造梦边缘。 宋琦溜回金都府大酒店2408房间时,手表的三个指针正重叠在12点上。 第12章我玩拳击的 1984年5月12日星期六08:00分。阴历四月十二,壬辰时,冲狗,煞南。 清晨,天还末亮,宋琦便习惯地醒来,没用洗浴间酒店准备的毛巾、浴巾,用行李包里自己的毛巾、牙刷,洗漱、冲澡完毕。 窗外,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一线亮白,轻轻扯开夜幕的黑纱。 宋琦换了身运动服出了房间。 无论二十四层的、还是一楼前台的、或是打扫卫生的酒店服务员,都一扫昨晚宋琦回来时他们的疲倦之态,换以精神饱满的工作态度,礼貌地向宋琦问着早安。 前台昨晚的那个服务生甚至热情地向宋琦推荐着:“金都府最著名的早餐——金都牛肉面——金都府衙对面金都马家的‘牛大’最正宗。” “先生,本地管一清二白的牛肉面叫牛大。”接这个服务生班的是一位十八、九岁大姑娘,见宋琦没明白便插话解释道。 “接班来这么早?”宋琦看着前台几个表中大夏时间说,“刚五点半。” “我们都是这样啦。早点来,交接个班什么的。”女服务员还没换酒店的旗袍装,上穿白衬衫,下身深蓝色小喇叭裤,看上去很精干。 “先生,您大夏来的吧?”服务员笑着问。 “是啊。”宋琦答。 “大夏过来的人早晨爱喝汤。”服务员微笑地看着宋琦说,“我们金都府的人也有很多爱喝汤,于是坊间便有了那么句话:‘宁喝一碗头肴汤,不咥一碗牛肉面。’这里头肴汤指的就是头锅牛肉汤。” 宋琦闻言,立马想到潶坔的牛肉汤,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对。酒店斜对面有一家老黄记头肴花卷,汤喝的不错。”服务生伸手指了方向接口道,“一碗头肴汤,令人元气满,去除乏和困,从容一整天。” “好,谢谢两位。我去尝尝。”宋琦打了招呼跑出酒店。 宋琦不敢再听了,他还没准备进食,感觉自己身体状况,打算再断三、二天食再说。 天微微放亮,起了薄雾。马路上行驶的汽车没几辆,骑车子的人也很少。街道上的行人却很多,不是在街边吃早饭,就是在自行车道上跑着步。 宋琦沿着金都大道慢慢地跑起来。 跑到金海苑时,宋琦想到林静波,想到林静波转而又想她姐林安澜。 宋琦便学着林安澜跑步的姿势,高抬起腿跑。 高抬腿跑就是保持上身挺直的情况下,两腿交替抬至水平地面,是一种训练腿部爆发力的手段,运动员训练时多用于上台阶或原地踏步。 林安澜却将它用在跑步上,宋琦当时就挺好奇,现在有闲暇试试,发觉的确比单纯的慢跑对提高腰髋肌群、腿部及踝关节的力量有很大帮助。 “哥,你是玩什么的?”一个留着男孩寸头的女孩从宋琦身后追了过来。 “什么?”宋琦没明白她在问什么。 “你别说。让我猜猜,看我能猜对不。”女孩十四、五岁,说话银玲一般清脆。 宋琦加大一些步伐,和女孩保持一样速度。 “玩跨栏的?”女孩身材很好,体型健硕。 “不是。” “玩排球的?”女孩迈开长腿,胸前起起伏伏。 “不是。”宋琦还是高抬腿,只是每次脚落地前身体都前纵一下,是以仍能跟上女孩的步子。 “游泳、跳水的?”女孩侧过一张很圆、很好看的脸,看向宋琦。 “不是。” “玩体操的?”女孩上穿件黑色紧身小背心,露着肚脐;下穿很短的黑色包臀小裤衩。 “你不会,不是十三中的吧?”女孩放缓脚步。 “我不是十三中的。”宋琦也跟着慢了下来。 “嗐!瞎耽误功夫。拜拜。”女孩迈开健硕的长腿向前跑去,白色的胸罩在两个腋下很显眼。 宋琦没理会,继续慢跑。 不久,宋琦跑过金都府城门,在瓮城里转了一圈,又跑了出来。 “你咋不追我?”黑背心女孩堵在城门口。 “什么?”宋琦原地踏着步。 “你几中的?”女孩灵巧地跳到宋琦一边,让开路,随着宋琦的速度,慢跑起来。 “邓雍县一中。”宋琦顺原路回跑。 “哦。不是金都府的。”女孩略显失望。 “你为什么说我是十三中的呢?”宋琦问。 “你该不会,不知道十三中是体校吧?”女孩一脸诧异的表情,“高抬腿跑步是十三中体育生特有的臭毛病。” “是吗?”宋琦放松双腿,不再高抬腿。 “十三中是西州最历害的体育专业学校。” “哦。”宋琦答。猜想林安澜可能是金都府十三中毕业的。 “去年南国运动会上,打破世界跳高记录的西州人祝健夏,就是十三中毕业的。”女孩很自豪地说。 “是吗?”宋琦一直以为大吴民国国家田径队的祝健夏是南国老乡呢。 “我叫诸葛茗茗,诸葛亮的后人,茗是草字头下面姓名的名。”女孩茗茗自我介绍道,边跑边向宋琦竖起一只手掌,“十九中初三,玩拳击的。” 第13章登小栖云山 “齐白,整齐的齐,黑白的白。初三学生。”宋琦出掌,击拍一下茗茗的小手。“南国人。” “我也是南国人。”茗茗改成蹦跳着跑,轻盈得像在单脚跳绳,“嘻嘻。父母结婚前从南国来的西州,我在金都府生的。” “茗茗老乡,十九中也是体校吗?”宋琦问。 “对啊。” “你不是一直你在练拳击吧?”宋琦又问。 “刚上初中我练的是游泳,后来……咳,又改练体操了,最近才改练拳击的。”茗茗说完,左右手对空打出两个直拳,问,“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宋琦说。 “拳击挺好玩,嗨!哈!呼!”茗茗打出一套组合拳。 “练拳击会让手臂变粗,背阔肌和脖子上的肌群变发达。”宋琦说。 “这些教练说了。”茗茗老老实实跑起步来,悻悻地说,“主要是别的没啥玩的。” “你手小,玩游泳、玩拳击都失亏。”宋琦笑着说,“你还不如玩体操呢。” “玩体操时,我水平支撑玩得可好,老师说我上肢很有力,才建议我去玩拳击的。”茗茗说。 “因为你体型非常不错,所以我觉得你玩什么,也别玩对型体形响大的运动项目。”宋琦看着渐渐临近的金都府衙路口说,“我从这个路口拐了,你呢?” “一起跑呗。反正我没目的地。”十字路口,茗茗跟着宋琦拐上通向沿河路的马路。 宋琦快五步、慢三步地跑了一段路,感知着自己身体的状况。 “齐白,你暴发力很历害嘛。”茗茗也跟着宋琦时快时慢的跑。 “茗茗,你也不错,我建议你别玩拳击了,改玩跳高或跳远吧。”宋琦认真地说。 “我们十九中没有跳高、跳远的训练队,十一中有。”茗茗笑着说,“我们老师也建议过我转十一中,去练跳远。” 拳击主要练上身,女孩子上肢太壮不好看。宋琦没说,他在留意一路之隔的金都知府衙门。 金都知府在前朝是从四品大员,相当于现在正厅级干部。 南北长250米不到的府衙是知府大人领着一众班底办公、审案及关押人犯所在,也是知府在任时一家人的住宅,卸任后要为继任的知府挪窝,得另寻他处居住。正所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 “齐白,前面的山是小栖云,我们比比,看我们谁先爬上去。”茗茗原地踏步问宋琦。 马路对面,许多高大的银杏树拱卫着一座小山。 “它叫什么?小栖云?”宋琦问。 “对呀,金都府人都叫它是小栖云山。”茗茗解释道,“我听老人们说的,很久很久以前这就有个小山,十几、二十米高吧。后来大夏号召各地挖防空洞,金都府也挖。我们现在脚下没嘴儿就是空的。” 茗茗跺跺脚接着说,“防空洞挖出来的土可多了,没地方放,有人出主意堆到这山上。这才让这座小心越来越高,现在有七十多米了。” “小山原来就有?”宋琦问。 “嗯哪。围的那几圈银杏树是后来城市创建‘文明干净城市’时,专门从栖云山移过来的。树外那一圈的圈墙,是拆旧城墙时拆下来的砖。”茗茗讲解着,“原来就是个土堆。市里原以为是陵啊、冢啊什么的,考古队来探了好多次,什么也没有。” “那刚才咱们去的城门……”宋琦说。 “那都是前些年新盖的仿制品。”茗茗说,“首都高价请来的专家们给做的旧。” “哦。”宋琦明白了,地下五进院落的土方及两城门上别扭的字。 “走吧。比赛开始啊,预备,”茗茗做出跑道起跑的架式。“跑!” 茗茗率先冲过马路,宋琦提口气,紧跟其后。 圈墙一米八左右,高低和宋琦差不多。 茗茗跳起,双手扒住墙头,脚蹬下一墙面,身子拱起,双臂撑起身体,随即骗腿登上墙头。 动作相当熟练。茗茗低头见宋琦没举动,她也没理会,只咧嘴一笑,便沿着山坡向上跑去。 宋琦手搭墙头,双足发力,人随即站在墙上。圈墙宽一尺一寸一,由间距四寸半的砖一块块排列而成。标准的明代城墙砖。 宋琦见茗茗已前十米有余,遂发力跃至其身后二米处,紧跟着她沿杂草、小树丛中隐约的路径向上攀登。 “看,这是我去年植树节种的柳树苗。”茗茗指着一株一人高的树苗说,“活了哎。我们学校种的树,就活了我这一棵,历害吧。” 小树苗纤细的技条上,发满嫩绿的芽,翠绿翠绿的柳叶随微风轻摆,绿意盎然。 “真历害。”宋琦附合。 茗茗率先登顶。 山顶是一块大半截埋在土里的石头,上面红油漆刀砍斧剁般写着“小栖云山”四个的草字。 “这字谁写的?”宋琦问。 “好看不?”茗茗问。 “不怎么样。”宋琦答,“有杀意,无杀气。” 第14章领首单任务 “我觉得也不好看。”茗茗笑着说,“有种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感觉。” 宋琦在等她的下文,结果却等来她这么一句: “快七点了,咱们走吧?我还得上学呢。” “好。”宋琦应道。 很快,宋琦、茗茗二人下得山来,停在山脚十字路口处。 宋琦看着金都府衙的后花园的高墙愣着神。 “我家在天城。”茗茗向日出的东方一指,“齐白,你家呢?” “金都府大酒店。我上午就回金都。””宋琦突然看到远处的圈墙上写有禁止攀爬的字样。 “哇。你是咱们大吴来的优选生?”茗茗两眼放光。 “不是。”宋琦又看到两个戴红袖章人,远远地立在那儿,对他和茗茗指指点点,却没有走过来盘问的意思。 “那你是大夏的派遣生?”茗茗问。 “不是,我是邓雍县的。我和你一样,祖箱南国。”宋琦运气调息,仔细聆听着。 “肯定是诸葛,咱们不过去了吧?”一个红袖章问。 “过去干嘛?有病啊!”另一个回答。 “咱咋办?” “快走,转那边去,就当没看见,离他们远点儿……” 两人背着手,迈着悠闲的步伐走远了。 “那好,齐白,再见啦。”茗茗跟宋琦挥手道别,向东边一群高层住宅楼跑去。 “再见。”宋琦顺原路往回跑。 跑到金都府衙路口时,宋琦专门到马路对面找到酒店服务生说的“金都府马家牛肉面馆”去看了看。 面馆虽然招牌上的字极丑,但生意却是极好,人满为患。 牛肉面从色泽到味道都很诱人。清清的肉汤上面飘着白白的萝卜片,红红的辣椒油泼在碗面上,一悠一晃,格外动人心魄。在翠绿的香菜的蒜苗的点缀下,牛肉面变成营养的视觉美味。此时,筷头挑起的面条略显微黄,让牛肉面有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的灵魂。 点一碗牛大,吃的是情怀,咥的是牵挂。人说金都府人一天的生活从牛肉面开始,一点不差。 就是大碗一块、小碗八毛的价钱,在宋琦看来有些贵。在听说肉是牦牛肉时,又感觉价钱定得便宜了。 宋琦调头向酒店方向跑回来,不久,就见到女服务员说的“金都府老黄记头肴花卷饭店”。 饭店牌匾上的字同样难看的不得了,生意却也同样好的不得了,门庭若市, 头肴汤的卖相稍逊牛肉面。汤里面有肉、胡萝卜、黑木耳、黄花菜、豆腐、土豆、菠菜、鸡蛋及葱、姜、蒜等等,食材品种很多,水淀粉勾芡。 饭店同时出售花卷、卤肉和丸子。 食客们大多把卤肉和丸子直接泡进汤里,要么咬一口花卷,喝一口汤;要么把花卷撕开泡在头肴汤里,连汤带水一起吃。 宋琦问了问价钱,连汤带花卷一人吃饱也得八、九毛。 宋琦道了谢,穿过马路回到金都府大酒店。 “先生,您回来了。”早上接班的那个女服务员穿着酒店的旗袍,微笑着问候来到前台的宋琦,“有人找您,在经理办公室。” 宋琦看了表,八点整。 “请。”服务员走出前台,到宋琦身做了“请”的手势。 “好。”宋琦跟着她来到一楼大厅一角的一间办公室前。 “稍等,先生。”服务员敲门。 “让他进来吧。”里面女人的声音。 宋琦听出是谁了。 服务员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微笑着退了下去。 宋琦推门进屋。 屋里陈设如普通办公室一样。一张西头沉大桌子,几把带扶手的木椅,一张五、六人坐的长沙发,两张单人沙发,一个大玻璃茶几。 一男一女坐在沙发上。 男的四十多的岁,两鬓带霜,略显苍老。国字脸,剑眉炯目,很是威严。 女的便是林静波的母亲。 “齐白,回来了,坐。”林静波的母亲指着一张单人沙发说。 宋琦鞠躬坐下。 “我是金都府统一战线工作组副组长,诸葛思忍。欢迎你来到西州。”诸葛拍拍宋琦胳膊。 “诸葛组长,您好。”宋琦起立躹躬。 “我是金都外事联络处的章风轻专员,立早章。也是这家酒店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静波的母亲笑着说,“小波她们不知道,以为我只是大堂经理。” “章专员,您好。”宋琦再躹一躬。 “坐,坐下说。”章专员笑着招呼宋琦坐。 “齐白,你去金都办一件事是找到一个绰号叫‘百灵’的女人,岁数嘛,十五、六岁。”待宋琦坐下,诸葛思忍开口说道,“以乾帮在金都的形响力,找到她应该不难。” “找到以后呢?”宋琦问。 “找到她把她带回金都府。难点在于:不能让她起任何疑心,还不能让她身边人,包括认识她的人知晓此事,尤其是他丈夫。刚听说她年后刚结婚,不确定。”诸葛笑了笑,“郑都督举荐的你,说这个任务,由你来完成,再合适不过了。” “时间呢?”宋琦心底冒出初入大夏时,赵叔给他下任务时的感觉。 第15章西州接头人 “时间嘛,一、两月,三、四都行。”诸葛笑着说。 “带到哪儿?”宋琦问。 “就这儿,金都府大酒店,2408房间统战组包了一个月。”诸葛说“我电话007059,你随时可以拨打。” “是。保证完成任务。”宋琦起立立正。 “好。那我告辞了。”诸葛起身,双手拍拍宋琦胳膊,“年轻人,有干劲。” “诸葛组长,你慢走啊。”章专员送诸葛出门。 “章专员,我什么时候去金都?”宋琦问。 “别叫专员,叫我经理就行。”章专员站在门口说,“你回房收拾东西,下来就走,金都方面说派一个出租车司机来接你。你问栖云山三块走不走,他说加三毛三就走。” “好。章经理再见。”宋琦出了门。 宋琦回2408房换了身衣服,将灌满水的大塑料水壶放进床头柜里,提着单薄的行李包乘电梯下来,来到一楼,电梯门一打开,宋琦就在大厅休息区的沙发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章风轻恰好从宋琦身边走过,装做不很熟悉的样子说,“先生,出去游玩吗?” “是的,章经理。听说栖云山风景秀丽,我去那儿看着。”宋琦说。 “先生,祝您玩的愉快。”章风轻用眼神示意宋琦去联络沙发上坐着的那几个穿黄衬衫的男人。 “好的。谢谢。”宋琦笑笑,走了过去。 在章风轻疑惑的眼神中,宋琦径直走出大门,对休息区沙发里坐的几个黄衬衫连看都没看一眼。 很快,其中一个黄衬衫站起身,出了大门。 “林老师,您怎么过来了?”宋琦问衬衫口袋上印着“金都乾通出租汽车公司”字样的齐霖齐排长。 “上车说。”齐排长用钥匙打开酒店门前一排黄色面包车中的一辆。 这辆车的车头有个明显的凹陷,车灯也碎了一个。 黄面包车是金都、金都府的低档出租车,档次高的是小轿车。 “宋琦,哎,不对,齐白。”齐排长也一脸兴奋,“我在一中没当体育老师,去到学校办公室,干学籍管理员。空闲时间一大把。哈哈。这不,跟金都一家小饭店的人合租了辆出租车,一人开一天,外快挣了不少。外快是指正常工资以外的收入。” “齐排长,这个等会说。”宋琦看着齐排长将车开上金都大道,说,“你咋来的?” “‘上面’让我来金都府大酒店接一个人回金都。嗐!一提这我就一肚子火。你来的时候,居然没人告诉你,金都和金都府不是一回事。”齐排长连哼几声,又说道,“哎,对了,你还没问我栖云山三块走不走呢?” “加三毛三就走。”宋琦笑着说,“齐排长,你没接错人。” “直接回金都?齐白,你还有别的事没?”齐排长问。 “没。直接去吧。”宋琦说,“林老师,金都咋样?” “金都府比咱们大夏生活水平强出不少;金都又比金都府强出许多。听说南国比金都还先进。”齐排长叹口气。“大夏怎么这么倒霉。” “可能因为分工不同。”宋琦对此倒没多在意,“金都也和金都府一样尚武抑文?” “不简单啊,齐白。才来一天就看出来了。”齐排长表扬了一句,说,“西州民风彪悍,政策上一直是重武抑文。但现在的孩子们受南国风的影响,对文学的兴趣日渐浓厚。我在一中见到一些男学生娘里娘气地吟诗诵曲,老子差点儿揍他们。” “你刚说上面让你来的,这‘上面’是些什么人?”宋琦问。 “这个不能说。”齐排长开着车,笑着说,“再说我也不知道啊。” “西州现在还是大夏的一个自治州,我从大夏到西州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现在咋搞得我跟作贼似的。”宋琦不解。 “现在形势复杂,大夏那边还好点,西州这边乱得很。”齐排长缓缓地说,“首先,俄罗国,其天生对土地就有嗜血般的狂爱,异常贪婪,还贪得无厌。对大夏更是不怀好意,在西州其暗中的势力极大,范围极广;其次是英吉、美利和法兰等国,对大夏广袤的土地、丰富的资源及众多的劳动力垂涎三尺,恨不得全大夏成为它们的殖民地、人人做它们的奴隶;再有,天竺、暹罗、南掌及安南这些被殖民还帮狗主子偷食的野种;最后是大夏的死敌,狼子野心的小倭国。这些国家在西州都有一定的势力,咱大夏人中孬种也多,不少人只要给钱,就为它们卖命。” “唉!”宋琦叹了气。 “现在,我在马路上随便撞倒十个人西州人,你下去翻他们的兜,保证能翻出十个国家的货币。”齐排长愤恨地说,“没嘴儿十几个呢。脚踏几只船的人,大有人在。” “唉!”宋琦长叹。 上次夏倭之战中,夏国叛变投敌的军人比倭国入侵大夏的军队还多。这是真正的大夏人心中永远的耻辱。 “关键还不是这。”齐排长皱起眉。 第16章上面搞分裂 “是什么?”宋琦不明白还有什么更糟糕的。 “我来西州这几天,感觉到,‘上面’似乎在搞分裂,尤其在加入协约国的倭国,侵占东宁岛以后。或者说现在已经分成了两派。这只是我的感觉啊。”齐排长有些犹豫地说,“我曾接过一个任务,上面一次给了我两个完全相反的执行方案。” “那你怎么做的?”宋琦问。 “我正好出车祸事故了,被交警扣在交警队,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出来。”齐排长说。 “那,那个任务呢?”宋琦问。 “没人捞我,就说明那个任务不一定非得我去完成。至于任务结果怎样,我不知道。我也想不到结果会什么样。”齐排长说。 “也许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上面’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宋琦安慰道。 齐排长还想再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只说了三个字:“但愿吧”。 面包车开出市郊,进入农村。齐排长将车挂到5档,黄面包飞奔起来。 车窗外是一片望不头的麦田,青绿的麦苗高不过膝盖,尚未抽穗。 而潶坔城门外的麦田,早已满眼金黄,麦穗颗粒饱满,粒粒鼓胀,等得收割。 “西州的耕地没分下到农户手里,还是集体耕作。”齐排长给宋琦讲着西州农村现状,“有很多大型收割机、插秧机之类的机械,品种繁多,效率奇高。” 宋琦猜想可能是地域气候缘故的时候,窗外的麦田又换成了玉米地。 同麦田一样绿油油的一望无际,长势同样在膝盖以下。 “这里地里农作物一年只种一茬。去年如果种的麦子,今年就种玉米。”齐排长给宋琦讲解,“咱潶山那边一年两茬,还有十来天,家里的婆姨就该割麦子了。” “林老师结婚了?嫂子是哪儿的?”宋琦问。 “三年前满十七岁结的婚。你嫂子是省城金牛镇的镇花,漂亮着呢。哈哈。”齐排长笑着说,“我要是在西州,六年前就可以结了。” “这么说林老师是性别独子?”宋琦问。 “是独生子。”齐排长说,“我一岁那年,父母去极北执行任务,遇难了。我是咱潶山军区养大的。” “对不起啊。”宋琦说。 “没什么。”齐排长把车拐上大路,接着又说道,“我现在有女儿,二岁了。想再整一个,老也没空。呵呵。” “女儿好,女儿像妈,长大肯定好看。”宋琦看着齐排长说。 “你的意思是,别像我,我很丑啰?”齐排长笑了。 “也不是很丑。”宋琦也笑了。 “哈哈。” 快十点时,前面一个巨大的三门五楼式牌楼映入宋琦眼帘。 石牌坊中间的牌匾雕刻隶书“金都”二字。 “到金都地界了。”齐排说着话,将面包车缓缓停了下来。 “请熄火。”两名着大夏军服的士兵走了过来,一名下士和一名列兵。 “好。”齐排长停车便熄了火,这时干脆将钥匙拔了下来。 “请出示证件。”下士指指宋琦命令道,“还有你的。” “给。”齐排长从衬衣兜中掏出一张身份证和叠了几叠的一张a4纸递给下士。 宋琦也摸出临时身份证递了过去,列兵伸手接过。 下士和列兵仔细查看一翻,将证件还了回来,宋琦伸手接过。 下士敬了个礼,说:“你们可以走了。路上开慢点,注意安全。” “谢谢。”齐排长发动汽车,面包车缓缓起步。 宋琦看着齐排长的身份证,和自己临时的差不多,只是齐排长的塑封里的纸张硬了许多,正面多了本人的半身照,背面的发证单位是金都市警察局学子分局;有效期为1984年1月1日-2004年1月1日。 宋琦笑说,“这上面把你照丑了。” “呵呵,身份证上的大头照都这样,多少有些变形。”齐排长说。 宋琦又拿起那张纸,原来是一张金都第一中学的学生学籍证明。 宋琦一笑,折叠起来,夹着身份证递给齐排长。 “撂那儿吧。”齐排长开着车。 “这进金都也不难嘛。”宋琦说,“刚才如果藏个人在车后面,不也进来了?或者不开车,走牌楼旁边的麦地,不也一样很容易就混进金都了吗?” “不容易。”齐排长说,“现在只是在行政区域划分上,进入金都地界,离真正进入金都市镇,还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这之间全是山,没有村庄,杳无人烟,靠走是很难到达的。这是其一。” “其二是沿途会有好几个流动检查点。如果证件齐全,你可能只碰到一个检查点,其他点会接到放行电话,从而不出现在你的视线中。但他们的确存在。如果车上有猫腻,就会在不间断地盘查中,露出马脚。” “金都为什么管控这么严?”宋琦问。 “西州之于大夏是什么?”齐排长没回答,提了个问题。 “门户?”宋琦对军事几近白痴。 第17章战略大纵深 “纵深。战略大纵深。”齐排长答,“西州南部的高原被世人称为世界屋脊,我们居高临下,敌人根本上来;西部先有高寒气候的曲折走廊,再有世界第十大沙漠,还有崎岖的西州走廊,我们只要稍有驻军,敌人便是死路一条;北面有高山,有草原,还有祖先们留下长长的防御城墙。所以,无论从地形环境、气候环境,还是人口分布上来说,西州都是大夏的最佳的战略纵深。” “所以现在大夏的防御重点,在东部沿海?”宋琦问。 “大夏的东部,我说的大夏包括你的南国啊。”齐排长笑笑说,“东部从地形上看,可以分成二级阶梯:沿海第一级是平原和小丘陵的地势,一旦海防失守,很容易被敌人占领;好在第二级的地势多为山脉,即便打不过敌人,跟敌人僵持、打长期战应该没问题的。这时候,做为大夏大后方的西州,就到了为战争的长期性输送物资与兵源的时刻。因而,西州不能有丝毫纰漏。” “齐排长,你懂的真多。”宋琦由衷的夸赞。 “我只是看过一本书,照本宣科而已。”齐排长坦然一笑,“那是郭森先生在他的著作《战争长期性》中讲的。推荐你看看。” “好。”宋琦笑笑。 面包车行进在盘山公路上。山路时宽时窄的山路上,车速也时快时慢。 远近的山大多光秃秃的,连杂草都很少,更别说树木了。 如果有人不走山路,试图用徒步翻山越岭的方式通过此山,那么大概率会被当成秃头脑袋上苍蝇,轻易被擒获。 面包车一路上几乎一直鸣着喇叭。山路多弯,路还窄,转弯看不见前方路的时候,齐排长总是不间断地按喇叭,慢进快出地通过弯道。 齐排长车开的很娴熟,加之路上很安静,几乎没什么车辆,面包的车速时常跑到七十公里,只是把宋琦颠簸的够呛。 “停车,熄火,下车。”面包车行进到山路一处较为宽阔的地方时,一名大夏中士站在路边,挥动手中的红旗示意。 山体凹陷处出现一辆军用吉普。车旁站着三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军衔上等兵,正荷枪实弹地瞄着宋琦坐的黄面包车。 齐排长迅速收油、踩刹车,踩离合器、降1档,转空档、拉手刹,扭动钥匙熄了火。 “下吧。”齐排长冲宋琦点了下头,推开车门下了车。 宋琦拿上证件,也跟着下了车。 路边的中士,对宋琦递上来的证件摆了摆手。 “例行公事,谢谢配合。”中士一脸严肃,让宋琦站到一边。 中士拉开面包车侧门,钻了进去。 齐排长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着腿脚,一幅懒散之状。 “谢谢老兵配合,您们可以走了。”中士检查完下车,向齐排长敬了个军礼。“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吉普车旁的三名战士也立正敬礼。 “谢谢。”齐排长没有回礼,骗腿上车。 “你们辛苦了。”宋琦跟着上了车。 齐排长打火起步,黄面包慢慢驶远。 “班长,你咋看出来那个出租车司机当过兵呢?”一个上等兵问中士。 中士坐进吉普,点了支烟,吸了两口后才说,“你见过谁穿长袖衬衣,扣第一个扣子的?更别说他是个出租车司机了。” “班长英明。”众兵夸赞。 …… “宋琦,他咋知道我是当兵的?”齐排长说,“我现在站、走、坐、睡都非常注意,连头发都剃成混混们的这种,只留中间的刷子头,甚至吃饭也挑三拣四,还吃的磨磨蹭蹭。” “太刻意伪装,会令人起疑。”宋琦说着话,伸手解开齐排长黄衬衣的第一、二颗纽扣。“你要再把风纪扣扣上,那就更白装了。” “哈哈。敢情是它出卖了我。”齐排长算是记住了,此后除非回部队,否则第一颗扣子永远扣不上了。 …… 三小时后,黄面包终于驶在下山的坡路上,齐排长很好地利用变速箱和发动机牵制车速,没有一味地踩刹车去控制车速。 “出山了。”齐排长指了下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说,“那个小山包后面是金都第一村,夏西村。” 望山跑死马。 眼看着小山坡就在前面,可车行了二十分钟,山还在那里,似乎还是那么远。 “齐排长,你饿了吧?”宋琦望着小山坡,“夏西村有吃的没?” “吃的当然有。村里没饭店,可以去村民家卖些吃食;有小卖部,可以买点儿饼干面包什么的零食。”齐排长在岔路口,将车拐进岔路的一个石头子土路上,问道,“宋琦,你饿了没?后面有面包和汽水,你先垫吧点儿?” “不用,不用。”宋琦直摆手,“我断着食呢,只能喝水。” “那样的话,咱就没绕夏西村的必要了。”齐排长停车,挂倒档,将面包车退出窄窄的石子路,在岔路口,将车开上相对宽阔的主路。 “往前这一路没什么车吧?”宋琦问。 第18章金都市一中 “没有。上环城路前,一般除了拖拉机,没别的车。”齐排长答。 “齐排长,你歇会,吃点儿东西,我来开开试试。”宋琦说。 “你什么时候会开车了?”齐排长犹豫片刻,减速换档。 “来西州的路上刚学的。”宋琦笑着说。 “来,你试试。”齐排长停车,拉下手刹。下了车,和宋琦换了座位。 “我想想啊。”宋琦静了片刻,将面包车开了起来。 “还行,中规中矩。”齐排长在旁观察着路况,“后面来一辆白色轿车,咱靠边,让它超过去。” “好。”宋琦右打方向,面包车靠边行驶。 白色轿车打左转向灯、鸣喇叭超车,车超过后,拉开距离,打右转向灯,靠右行驶,很守交通规则。 “白天超车,这样就行了。如果是晚上超车,还要变换远、近光灯,提醒前面的车。”齐排长给宋琦讲解着。 宋琦指指方向盘下的拨杆问,“是这个吧?” “对。”齐排长答。 这时,对面过来几辆拉煤的卡车,排成长长的一列。 宋琦靠右缓行,顺带摇上车窗。 满载煤炭的卡车开得很快,一路掉着煤屑,尘土飞扬。 “晚上开车,光线昏暗,为了看清路况,一般常开着远光灯。如果对面来车,你就要‘会灯’,把远光灯改成近光灯,对方也会变灯。这样就双方司机都可避免强光直刺眼睛。否则强光过后,视野会出现几秒钟盲点,无法观察前方情况,容易出事故。”齐排长继续讲解着。 很快,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横躺在前方,高出面包车碎石子路面一米有余,上去小陡坡就是康庄大道。 “往哪边开?”宋琦问。 “往右。”齐排长说,“西边。” 黄面包开到小坡的一半儿,车熄火了,面包车向回溜,宋琦忙踩刹车。 “手刹。”齐排长提醒道。 “哦。”宋琦拉起手刹。 “档是1档,不用管它。踩离合,打火,慢松离合,车抖动松刹车,放手刹,少点给油。”齐排长一步一步解说着。 终于,在又熄一次火后,宋琦把面包车开上四车道的柏油马路。 宋琦靠右停车,拉起手刹。 “不开了?”齐排长问。 “齐排长,还是你来开吧。”宋琦下车,与齐排长换了座位。 “齐排长,到金都一中还有多久?”宋琦问。 “十来分钟就到了。”齐排长开着车,说,“金都政府把大学、好的高中及技校等都集中在远离市中心的学子区。前面路口转过去就到了。” “哦。”宋琦听到齐排长肚子的叫声,感觉自己有点渴了。 “停车,检查。”面包车刚到路口转弯,几名身穿军绿色制服,戴着军绿色大檐帽的交通警察在路旁向面包车招手。 齐排长将车停在学府路的路边。 “啪。”一名见习警员走近前,立正敬礼后,礼貌地说,“请出示您的驾驶证行车证营运证。” 齐排长翻下遮阳板,拿出几个小红本交给交警。 见习警员一一核对后,将证件递还齐排长。敬了个礼,说,“前车灯请尽快修好。谢谢您的配合。祝您一路愉快。” “好。”齐排长启动车,缓缓开动。 “幸好你没开。”齐排长笑着说,“不然你无证驾驶,搞不好要拘留的。” “侥幸。”宋琦笑笑,看着路边绿底白字的路牌,这是学府路。一边是高高的围墙,对面是一个小型加油站。 面包车在学府路上行驶了十几分钟,路过三个学校后,一中到了。 一中的大门像二柱一楼的水泥牌楼。牌匾位置水泥阳文隶书:“金都市第一高级中学”,两边楼柱分别是“生无所息,斗无所止”和“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牌楼下,零星的老师、学生或进或出,很是萧条。 “十二点了,学校下班了。”齐排长把车停在金都一中的马路对面,问道:“校办下午二点上班。宋琦,现在去哪儿?” “齐排长,找地方喂你肚子呀。”宋琦笑了。 “早饭吃得太早。这会儿是该吃饭了。”齐排长拍拍肚子,“吃学校食堂还是进市区下馆子?” “这你来定,我吃不成。”宋琦笑笑,看向校门两边高高的围墙。 围墙涂着铁锈红的颜色,墙体上用或白或黄或天兰或浅粉的油漆刷出无出美术字。 有“勤奋”、“团结”、“勇敢”、“仁爱”等两个字的词;也有“博学笃志”、“朝气蓬勃”、“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等四字成语;还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等等名言、对联…… 如此一来,便使得学校高耸的围墙跟监狱高耸的圜土有了质的区别。 “去城东区吧。”齐排长将车掉头,“反正还得消磨两小时呢。” 路上,齐排长给宋琦讲了下辖七区四县(市)的金都市的行政划分。 第19章马记羊肠面 金都市的中心区域是城中区,它东南西北四面的区,分别是城东区、城南区、城西区、城北区,城东区往东是学生集中的学子区,城北区往北是面积最大的新开发区。 四个县(市)包围着金都。分别是新开发区北边是都北县,城西区的西边是都西县,城南区的南边是都南县,学子区的东边,便是金都府市。 “挺好记啊。”宋琦脑中出现金都大致形状。“如果把学子区换成城东东区、把新开发区换成城北北区、把金都府市换成都东县。就更好记了。” “哈哈。” 宋琦边与齐排长说笑,边观察着车窗外的景致。 学子区以幽静为主,高楼很少,沿街店铺虽然也不少,但门脸都很小,与潶坔的闹市区有一拼。 待面包车开出学子区,驶上西平大道就进入了城东区后,宋琦的视觉感官立马发生变化。 城东区楼房众多,五、六层的楼,一片一片的,随处可见。十几层、二十几层的高楼也比比皆是。 马路车辆也多了起来,小轿车、大卡车、面包车、大巴、公交车,除了坦克车,什么车都有,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路上汽车多了,交警的红绿灯岗楼也多了起来。 黄面包车行不到三、二分钟,就会有十字路口出现。 路口正中间就会出现一个约一尺高、直径一米多的交通指挥台。 大多台子上都插有巨大的遮阳伞,以遮挡火辣辣的阳光。 大多遮阳伞荫下,都有一名汗流浃背的执勤交警,正挥泪如雨地做出各种极为规范的动作手势,指挥着交通。 “这简直是钢筋水泥的丛林。”面包车行驶在金都主干道之一的金光大道上,宋琦几乎看不到树木。 除了路旁时断时续的绿化带里的冬青外,就是百米一棵的杨树苗,能给金光大道上带来一沫绿色。行人想找片树荫纳凉,几近做梦。 城东区的行人似乎不在乎有没树荫,穿着花里胡哨的鲜衣,行色匆匆地街道中穿行。 马路两边非机动车道上,骑自行车的人也不少。 自行车来自行车往中,人人一脸焦急,仿佛个个都在做着阻止地球毁灭的大事情。 车行四十分钟后,拐到一处略显安静的路口。 “车停到这儿,咱走着过去。”齐排长将车停到远离路口的人行道上,“这拐弯进去有个十字街,天南海北的美食都有。你咋办?在这儿等着?” “我也去。”宋琦笑笑,“虽然我不能吃,但我能看。” 二人穿过一个窄得只容两人并行的小胡同,来到一条人声鼎沸的街道上。 街两侧大都是黑砖黑瓦、红门红窗的平房,二层楼只有很少几座。古朴的房屋虽略感陈旧,却更显古色古香。 街道口立着绿底白字的路牌,上写南大街,下面白底小黑字标出南大街是南北走向的箭头以及南大街全长,仅一千米。 “看见那个八角塔了吧?那是十字街的中心。”齐排长指着一公里外的一个四层楼高的塔说,“以它为中心,向东西南北辐射出四条街,分别叫东小巷,西小巷,南大街,北大街。” 宋琦闻言,低着头“哦”了一声。 脚下是前朝的石板路,青一色的长条斜纹青石板,整条街都是,铺得很平。石板的棱角处由于人们的长久踩踏、摩擦,黑黝黝泛着青光,更显古朴典雅。 宋琦突然一阵恍惚,仿佛整条街已空无一人,远处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蹄铁声“哒哒哒哒”作响…… “看什么呢?”齐排长拍了一下宋琦,随手一指说,“吃碗酸奶?还是整碗酿皮子?” 马蹄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宋琦明白:追不上了。 “不吃。”宋琦说。 “你能吃甜的不?那儿有家甜醅。甜溢酒香,清心提神。”齐排长边走边介绍,“莜麦或青稞做的,金都人有句俗话,‘给嘴解馋,甜醅当先’。” “齐排长,你准备吃啥?”宋琦问。 “拐角那家的马记羊肠面。”齐排长的手指向八角塔东边。 “走,一块过去。你吃着,我看着。”宋琦笑说。 “你真的不吃?”二人来到八角塔旁,齐排长又一次问宋琦。 “我喝碗水就行。”宋琦说。 “那好吧。”齐排长说。 二人走进东小巷路口的一家名为马记羊肠面馆的小饭店。 面馆人很多,正吃的和等着吃的食客都不少。 “林大哥。您来了。”模样十六、七岁的女服务员很熟稔地招呼着齐排长。将齐排长和宋琦领到最里面的一张小空桌。 “老妹,一大碗自来水,一碗肠面。”齐排长的大嗓门变得很温柔。 “好嘞。哥。”服务员应着。 宋琦笑笑,大夏当兵的都接受过辟谷训练,是以齐排长明白断食期间,只能且必须饮用生水。 “林大哥,今个客人多,咱自己人,稍等一下啊。”不一会,服务员端上一大碗凉水和一个盛有少许葱花的小碗及小指上勾着的一个小提壶。 “你这儿的客人,哪天少过?是不是,老妹。”齐排长赶忙起身,帮着取过提壶。 第20章辽阔的西州 “酸辣开胃。等你开戒了来尝尝啊。”服务员说笑着走后,齐排长把提壶里白白的羊骨汤浇到葱花碗里,喝了一口说。 “那是当然。”宋琦笑笑,品了口自来水,一脸惬意,回味无穷的样子。 “掺酒了?”齐排长笑问。 “这儿的水质不错,比潶山好多了。”宋琦说完,连喝好几口。 “林大哥,齐了,您慢用。还要什么说一声啊。”又过了一会儿,服务员微笑端上一碗面和一碗黑白两色的肠段。 “老妹,谢谢了。”齐排长取双筷子搅拌着面,对宋琦说,“看着像你们南国的热干面吧?这儿的面上桌前在羊汤里氽烫了一下。” “你去过南国?”宋琦问。 “去过,没待多长时间。”齐排长夹了一筷子面咬到嘴里,“口感也像,只是面稍微没热干面筋道。” “这是什么?”宋琦伸指点点了放着几个肠段的碗沿。 “白的是面肠。羊肠里灌的是豆面,金都人管它叫筏子,也叫筏子面肠。”齐排长说着,夹了一块筏子放进嘴里,边咬边说,“黑的是肉肠。羊肠是灌的有剁碎的羊肉和心肝肺,煎过,吃起来油香油香,尤其是肠衣,越嚼越香。” 齐排长说完,又夹了口面肠说,“金都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先到的筏子比后到的肉香’。” 肠面吃一半时,齐排长将碗里的肠倒进面碗里,一通搅和后,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宋琦喝完两大碗凉水时,细嚼慢咽的齐排长才干掉一碗羊肠面的二分之一。 “哈。辣椒、蒜汁、韭菜汁,辛辣刺激。香。”齐排长在故意挑逗宋琦的食欲,用筷子夹起一个黄豆大小的绿茎说,“这是金都本地特有的一种芹菜,叫毛芹。吃起来清香爽口,回味无穷。” “再来一碗?”宋琦在说笑。 能吃完两大碗羊肠面的,估计就只有贾二哥了。 “那可吃不了。这一碗面太实在。”齐排长说。 “一碗多少钱?”宋琦问。 齐排长伸出二个指头比了二下。 “二块?”宋琦问。 “二块二。”齐排长说。 “二块五了。”隔壁一个中年男人插了一句,“昨天开始涨的。” “我说今天筏子怎么多了几块。”齐排长依旧慢吞吞地吃着,“这肠面啊,就靠这四样出味:都北县的辣椒、都南县的面、都西县的黑醋、学子区的蒜。” “学子区还有菜地?”宋琦问。 “当然有。”齐排长边吃边说,“学子区大了去了,北到新开发区,南面一直到都南县,东边和金都府接壤。” “不小。”宋琦没什么概念。只知道金都府到城东区直线距离应该不是很远,别的区大小如何,他不知道。 “一会儿找地方买张金都地图,一看你就知道了。”齐排长说。 “我喝饱了。”宋琦起身,“你慢慢吃,我到外面转转,看有卖地图的没。” “好,你去吧。时间还早呢。”齐排长将毛芹放入口中,开始回味。 宋琦出门,顺着东小巷向东溜达。 巷子不长,和南大街一样,长也是一公里。巷两侧依然是仿古建筑的房屋,照样是平房居多,依旧都是商铺。只是饭店少了,大多是卖当地特产的。 从冬草夏虫、红枸杞、到都西黑醋、牦牛肉干、草虫酒、青稞酒等,大多是耐存放的吃食。 在一家糖烟酒店里,宋琦买了三张地图,西州地图、大夏地图和金都旅游地图。还想买张南国大吴的,店老板说卖完了。 翻看了西州地图,细看了比例尺,宋琦才发现,西州真的大啊! 西州由四省组成,金都市是自冶州的首府,地处金都省东南部,东边金都府市与大夏接壤;北面是定北省,北与俄罗国比邻;西面是安西省,西边是几个中亚小国;南面的镇南省,南至南部高原与天竺隔着世界屋脊。 四个省任意一个省的土地面积都比潶山省大出好几倍,而潶山省是大夏十省中面积最大的省份。 西州的面积比九省的大夏和七省的大吴加起来还大出不少,西州不愧是大夏的纵深。 “你还真找到地图了。”齐排长剔着牙走了过来。 “你才来西州几天,咋就跟那家马记羊肠面馆混得那么熟?”宋琦好奇地问。 “那辆出租车就是我跟店老板的儿子合租的。”齐排长笑着说,“头天来金都,一中报完到。学校办公室的同事为欢迎我这个新来的,便来这儿吃的牛肠面。” 齐排长和宋琦在东小巷的石板路上往回走,前面就是八角塔。 “吃饭时,店老板说起租车的事,我就插了一脚。”齐排长继续说道,“关于西州的事,都是他儿子告许我的。” “哦。他叫啥?多大了?”宋琦随口问道。 “他叫马海三。”齐排长看着宋琦说,“他跟你一样大,年初结婚了。” 宋琦从林静波那儿知道,西州法定的结婚岁数是15岁;也明白已身为父亲的齐排长说这话的用意。但却没说什么,只“哦”了声。 第21章蓝道和绿路 二人来到路口,宋琦看到路口立着的东小巷的路牌。和南大街路牌差不多,只是绿底变成了蓝底。 宋琦扭头又看看其它三路口立着路牌,未及发问,齐排长就解释说,“金都乃至整个西州,对道路交通指示牌这块儿的管理相当完善,就说这个街道路牌吧,蓝底白字就表示这条马路是东西走向,根据马路规格分别命名为巷或道、大道;绿底表示南北走向,起名街或路、大路。” “这样好。即使外地人来了,也不会轻易转向。”宋琦点头称赞后,问,“那路要是不正东、正西,东北、东南走向呢?” “看它通向主要道路的走向而定。”齐排长解释说,“通往南北路的,就定它为东西巷或道。” “哦,明白了。”宋琦想到这种命名道路的规范如果在潶坔应用,也许芙蓉她们就不会迷方向了。 齐排长看看表说,“马上一点了,开车回学校只用四十分钟。咱们是在这儿转二十分钟再回学校呢?还是直接回去,在学校等二十分钟?你决定。” “开车转二十分钟。”宋琦笑说。 “好。” 二人顺着南大街、穿过无名胡同来到停车的地方。 其间齐排长掏了一毛钱,两人还上了趟厕所。 齐排长开车在城东区大街小巷转悠,宋琦趴在车窗边看着街景。 不得不说,城东区随便一条街,那怕偏僻的背街,繁华程度都不亚于金都府的金都大道。而金都大道放到潶坔,绝对是科幻般的顶级存在。 “你注意看电线杆上面挂的那些交通指示牌,每个都有不同的意思。”齐排长对宋琦说,“这个四十划个红圈的,意思是这条路限制时速在四十公里以下;旁边那个箭头转个弯向下,加个红斜杠的,是说这条路禁止掉头……” 齐排长看见一个给宋琦讲一个。 “那个四十,黑圈有四条黑斜道的是啥?”宋琦指着远处一个标示问。 “那意思是解除限制速度。”齐排长拍拍宋琦说,“改天去驾校学学,考个驾驶证,在金都没照开不成车,到处是交警,逮住就拘留。” “一中附近有没有学开车的地方?”宋琦问。 “有。有好几个驾校呢。为了学生们学车方便,大部分驾校上班时间是从下午学生放学一直到半夜。”齐排长说,“驾校全称机动车驾驶培训学校,学员学完车,考试,三关都过就发照,有照你就成正儿八经的司机了。” “考哪三关?”宋琦问。 “科目一考的是理论,有关交通的法律、法规和汽车机械原理方面的知识,还有刚才那些路标什么的,都会抽着考。有书,死背就成;科目二考的多一些,桩考、半坡起步、侧方停车、单边桥、s弯、直角转弯、限宽门、过障碍、起伏路行驶、窄路掉头等等,学车时教练会教。”齐排长看着表,离二点还有四十来分钟,于是将车转上西平大道,向东开去,“最后一个科目是开车上路,通过各种路况,就算合格。等不了十天半月就能拿到驾驶本了。” “听着怪难的。学期多长时间?”宋琦问。 “学期是一年。但你要学得快,可以向教练申请,要求提前考。”齐排长拍拍方向的盘,笑着说“小马,马海山这小子学了一个月就拿到照了。” “天赋!”宋琦感叹,想起贾二哥。 “你在潶坔咋不弄个驾照呢?西州认可咱大夏的驾驶证。”齐排长说,“在咱潶山,不会开车的托人买一个驾照,不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没往这儿想。”宋琦笑笑。潶坔车少,能随便摸的车更少。 “也怪了啊,今天怎么这么热?”齐排长让宋琦从手套箱里拽出条干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昨天还跟凉快得跟秋天似的,刮的风都凉飕飕的。” “因为我来了嘛。”宋琦打趣道。 “哈哈。” …… 下午差十分两点的时候,黄面包开过学府路上西州夏医进修学校,来到金都一中的门前。背着书包和没背书包的男女学生,正三三二二地进入学校。 人数不很多,想必这些学生是附近住的,或中午放学出去玩的。和潶坔一中一样,学生中绝大多数是住校生。 “齐白,证明那些的带齐了吧?”齐排长下了车,问在后排行李包中放地图、取材料的宋琦。 “林老师,应该齐了。”宋琦把郑督军给的文件袋取了出来,又把衬衣兜的临时身份证及马中士发的《西州居民登记表》放入袋中。 “齐白,走。” “林老师,请。” 有林旗林老师领着,学校门口把门的老大爷问都懒得问,宋琦顺利地进到学校。 一过一中校门,迎面一条笔直宽阔的水泥路。路的尽头是一栋高大气派的五层教学楼。 马路将一个硕大的操场分成南北两部分。 第22章老姑娘媚媚 北边的操场略大一些,中心是一个足球场,两个球门的网略显破旧,球场黄土地面被踩踏得硬硬实实,微风吹拂不见一丝黄土。环绕足球场的是八条刷着白漆的跑道。跑道两个半弧的空档位置,一端摆着几副单、双杠,另一端是跳高、跳远用的方形沙坑。 南面的操场是水泥地面,紧挨马路是四个并排的篮球场,往南是一溜十几个水泥砌的乒乓球台,再往南是一个网球场和二个排球场。 操场尽头是一栋至少十个单元的三层楼房。 “那是体育器材室、大礼堂和教师住宿舍。我住最后那个楼门,十六门三楼。办公楼挡住了,这儿看不见。”齐排长指着远外的三层楼,小声地说,“宋琦,我听孙晓林排长讲,你会飞着跳楼,改天去我哪儿教教我。” “好啊。”宋琦笑笑,问,“林老师,学校北面来时见了,是大夏都赫赫有名的夏医学校;南面,你楼后面是哪儿?” “楼后是医专,金都市医学高等专科学校。”齐排长两手一摊说,“一中左右都是学医的,可这边的医专没法跟那边的进修学校比。医专毕业生好一点儿的,能去乡镇医院等医疗单位当医生;差些的只能当当护士、卖卖药什么的。那边西州夏医进修学校就不一样了,人家是大学生,学生毕业后,就可以去全国各地医院当医生。” “右边的学生中专毕业,再去左边进修成大学生。”宋琦笑着说,“它倒不缺生源啊。” “哈哈。” 两人说笑着来到教学楼前。 “校办在二楼,一楼太闹腾了。”齐排长说着话,领宋琦来到二楼一间门楣横插“学校办公室-学籍组”标识牌的办公室。 三十来平方的办公室两边摆了四张办公桌,两两一对。空着三张,只有一张桌子后面有一位三十来岁戴眼镜的女老师,她正面对桌子上一台电视机捣鼓着什么。 宋琦走近,见她右手握着一个大小像黑老鼠一样,还带着一根老鼠尾巴似的黑电线的东西,左手呈猫爪状搭在尺长拃宽布满小黑方块的黑塑料盘上,小方块上全是白色的英吉国字母。 此时,镜片后的一双媚眼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黑黑的屏幕。 这就是电脑吧?宋琦听林静波说起过,但亲眼见这玩意还是第一次。 “小林老师,你今不是休息吗?怎么来了?不跑车了?”女老师抬头看到齐排长身后的宋琦接着问道,“他是谁?几班的?有什么事吗?” “窦组长,他是邓雍一中的齐白,我的小老乡,我送他来中招报名。”齐排长笑着说。 “哎呀,小林老师呀,我真不知道说你啥好了。”窦组长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柔声嗲音地说,“你忘了?中招报名处搬到一楼小会议室了嘛。” “忘了,忘了。”齐排长拍拍脑门,“瞧我这记性。窦组长,您忙,我带他下去。” “小林老师,你去吧。”窦组长的声音中居然满是妩媚。 “同学们,现在时刻,大夏民国时间十三点五十九分,下午第一节课上课时间即将来到,让我们大家一起倒计时15、14、13……”学校广播里传出甜美的机器合成音。 “这上课铃真别致。”宋琦第一次所到这么与众不同的“铃”声。 “窦媚媚,校办学籍组的组长,我的顶头领导。她旁边挨着的桌子就是我的办公桌。”下楼梯时,四下无人,齐排长低低地向宋琦介绍说,“不知道为啥,她一直没嫁人。三十三了,还是老姑娘。” “噢。”宋琦当然知道为啥,恐怕全一中从老师到学生都知道为啥,但见齐排长一脸真不知道的表情,宋琦也就不说啥了。 齐排长大概率是中她的道了,小概率就是踫上传说中可遇不可求的天缘了。 对开门的小会议室在一楼最南头,门楣上方贴着a3纸打印的二排黑体字,上排:“1984年中招报名处”,下排:“金都第一高级中学学校办公室招生组”。 大门被一张与海关马中士那儿一样的、下面带挡板的桌子,挡得严严实实。 桌上放着一台与窦媚媚一样的电脑。 电脑屏幕面向会议室,对面坐一位二十多岁的女老师。 “你咋进来的?出去!”女老师看见齐排长,横眉冷对,伸手就去拿桌上一部粉红色的无线电话。 “别,别,曲老师,是我。学籍组新来的林旗。”齐排长连忙上前拦阻,“咱们在阿杰羊肠面一块吃过饭。” “哦,是林老师啊。”女老师脸上带了笑,说,“不好意思啊,你穿这一身,我没认不来。怎么?你还真跟老马家的三小子跑起出租了?” “刚跑两天。”齐排长笑笑。 “有什么事吗?来。”女老师屁股离开椅子,弯下腰探出身,右手指指右边说,“走会议室后面的那个门,进来说。” 第23章铁琴铜剑楼 “曲老师,不用,没事。”齐排长拉过宋琦,对女老师说,“我老乡,邓雍一中的齐白,来报名中考。” “哦,报名啊。”瞿老师对齐排长笑了笑,坐回椅上对宋琦说,“身份证。” “临时的。”宋琦递了过去。 “他肯定是临时的。”瞿老师眼看着电脑,一手拿着宋琦的临时身份证,一手握着老鼠一样的鼠标,对齐排长说。 “为啥?曲老师。”齐排长问。 “今年中招全市都改成学校集体报名了。学校漏报的都是不在西州,没办理身份证的。”女老师的逻辑很缜密。 “哦。”齐排长和宋琦都明白了。 “好了,给你。”女老师把宋琦的临时身份证在桌子面上推过来。 “谢谢,曲老师。”宋琦取回身份证。 “我可不姓歌曲的曲啊。”女老师笑着说。 “那你是屈原的屈?”齐排长急了,他一直叫她曲老师来着。 “也不是。”女老师微微一笑说,“铁琴铜剑楼。” “对不起。”宋琦深鞠一躬,“瞿老师,好。” “哪个渠?水渠的渠吗?”齐排长问瞿老师。 瞿老师笑而不答,看着宋琦。 “上面两个目,目地的目;下面一个隹字,住字多一横。”宋琦的解释获得瞿老师的首肯。 “瞿老师,对不住了啊。”齐排长在手心画写着瞿字。看看宋琦手中厚厚的文件袋问,“瞿老师。不用别的证明了?” “电脑里什么都有,我核对一下邓雍一中报上来材料,在齐白同学后面打个勾就行了。”瞿老师解释着。 “全市那么多初中学校,这里面都有?”齐排长指着电脑后面撅出的大屁股问。 “何止全市,何止初中,全州的大中小学都在这里面。”瞿老师笑着说,“你们学籍组不也有一台电脑吗?赶快学吧,我听说最近要把整个大夏连带南国的学校都录上去呢。以后有你们学籍组忙的。” “那么多,这里能装下?”齐排长问。 “咱校图书楼你知道吧?就是学校花园后面的那栋四层独楼。那里的书有多少你知道吧?”瞿老师也不管齐排长知不知道,继续说道,“这小小的电脑里装五百个图书楼的书,没一点儿问题。” “不会吧?”齐排长很纳闷地看着电脑。 “存储硬盘不在这里面。”瞿老师笑着拍拍桌子,“在桌子下面的机箱里。” “哦。我回组里看看,研究研究。”齐排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见一男一女两个初中生模样的学生,正向这边走来,估计也是报名的,于是便说,“瞿老师,你来生意了。你忙,我们走了。” “瞿老师,再见。”宋琦再鞠一躬。 “慢点啊。”瞿老师起立,探身送客。 “齐白,去我那儿吧。”齐排长问。 “林老师,包还在车上。”宋琦说。 “宋琦,她说什么‘铁琴铜剑楼’,你咋就猜到她姓瞿了?那是什么门派的楼?”齐排长和宋琦走在操场间的大路上。 “‘铁琴铜剑楼’是前朝四大私家藏书楼之一,原名‘恬裕斋’,后因避讳改为‘敦裕堂’,创始人是瞿绍基。他儿子瞿镛继承后,因酷爱一台铁琴和一把铜剑,于是改名为‘铁琴铜剑楼’。之后数代瞿氏家主均淡泊名利,以藏书、读书为乐。”宋琦讲解说。 “这知识这么冷门你都知道?那三家是谁?你也给我讲讲。改天万一别人也来个‘问姓答楼’,我也能蒙它一蒙。”齐排长笑说。 “大夏有杨以增的‘海源阁’,南国有陆心源的‘皕宋楼’、丁丙的‘八千卷楼’,加上瞿绍基的‘铁琴铜剑楼’,史称前朝私人藏书四大家。”宋琦看看齐排长意犹未尽的样子,便补充道:“大夏现存最早的私家藏书楼在南国,是明代兵部右侍郎范钦创立的‘天一阁’。天一阁也是世界最早的三大家族图书馆之一。另两个是意达里亚国的马拉特斯塔和美第奇洛伦佐图书馆。” “还有啥?多讲点。”齐排长听上瘾了。 “齐排长,你先把车门打开,让我东西放包里。”二人已来到黄面包车前,宋琦晃晃手中的文件袋。 “我去南国那回,从天一阁门前路过,可惜没空进去。”齐排长大打开车门,放放车里面的闷热,“对了,它为啥叫天一阁呢?是从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中来的吗?” “这个不清楚。对天一阁的名字由来,目前流行的有两种说法,其一是:因为藏书最怕火,故受汉郑玄注解的《易经》中,‘天一生水,地六成之’的启发,把书楼原名‘东明草堂’改为‘天一阁’,并把两层的藏书楼的楼上统为一间,表示‘天一’;楼下开成六间,表示‘地六’。暗合‘生水’‘成之’,用意以水制火。”宋琦见车内外几无温差,便坐进副驾。 齐排长见了,也坐到驾驶位,问,“其二呢?” 第24章油费顶车费 宋琦接着说,“其二:前朝史学家全祖望的《天一阁碑目记》里讲,藏书楼未起名时,范钦看碑帖,读到元代揭傒斯为龙虎山天一池写的《天一池记》,觉得这个名字好,就借了过来。” “宋琦,你觉得哪个靠谱?”齐排长问。 “只有天一阁还在,靠不靠谱有什么区别。”宋琦笑着说,“南国大文豪苏先生六年前,也就是七八年的年未,曾作一首诗《天一阁留题》:琴剑飘零皕宋空,八千卷散海源同;峥嵘一阁留天壤,文献东南此大宗。百轴琳琅书画业,残碑断碣藓苔中;园林景物依稀在,一代风流属范公。” “噢,苏先生是说铁琴铜剑楼飘零了、皕宋楼空了、八千卷楼散了、海源阁也同样的命运,只有范钦的天一阁还留存在天地间。”齐排长说完,问宋琦,“我蒙的对不对?” “对,对得不能再对了。”宋琦笑笑把后排的行李拎过来,将手里文件袋放进去,随手把行李包扔在脚下。 “宋琦,现在你去我那儿歇着,还是出去转悠转悠?”齐排长问。 “出去转转吧。”宋琦说。 宋琦来西州的第一件事是中招报名,已完成。 “去哪儿?”齐排长明白不能问宋琦去干什么。 “等一会儿就知道了。”宋琦笑笑。 离中考还有半个月,宋琦原本打算报上名就回潶坔,等考试前再来,现在来看很难成行了。 “什么?”齐排长疑惑地看着宋琦。 宋琦笑而不答。 一来有金都府统战组诸葛思忍副组长的“百灵任务”,二来进出西州的确困难,首先过金都府海关的借口就不容易找到。 “亿帅去不去?”一个男孩站在车窗外,身后是一个低着头的女孩。 正是刚在中招报名处遇到的男女学生。 齐排长诧异地看向宋琦。 宋琦点点头。 “亿帅国际大饭店?”齐排长转头问男孩。 “对啊,还有别的亿帅?!”男孩很拽。 “十五。去了就走。”齐排长一口价,同时伸手拦住拎行李包准备下车的宋琦。 “司机师傅,我们来的时候,才十三块。”女孩走上前讨价还价,“十三行不?师傅。” “十几公里呢。”齐排长犹豫着。 “妹妹,不用砍价。十五就十五吧。”男孩拉开面包车侧门,让女孩先坐进去,坐稳,自己才钻进去,拉上门。 “走。”齐排长发动车,边开边看看油表余量,琢磨着就近先加油?还是跑到亿帅返程再加? “哎,我给你加十升油,咱俩一走,行不?”后排坐的男孩拍着司机靠背。 “不行,我油票还多。”齐排长很生意人。 “十五升怎么样?”男孩见车马上就开到学府路口了。 学府路上环城路的路口有一个不大的加油站,在夏医学校对面,取名“夏医青年加油站”。 “行,成交。”齐排长答应了,车辆减速,开进加油站的小院里。 男孩下车,走进加油站工作人员聚集的小屋里。 不一会儿,屋里出来一个穿一身蓝色工作服的妇女,拿一根指头粗的皮管子,在齐排长的帮忙下,为黄面包车加了十五升85号汽油。 “可以吧?你应该退点钱给我。”再次上路,男孩仍拍着齐排长座椅的靠背。 “嘿嘿。”齐排长光笑不说话。 “笑啥,你说退多少吧?”男孩不依不挠。“看你车快没油了,我让他们给你加了二十升。” “你说。”齐排长笑着说。 “说好十五升你已经赚了,我也没给你砍价就算了。”男孩一下下拍着椅背说,“一升一块五,用票也得一块二毛四。二十升油就算二十四块,你退我十块吧。” “九块。”齐排长说。 “行行。九块就九块。”男孩从裤兜摸出一块钱与齐排长递过来的十块换了换。 “两清啊。”齐排长将钱揣进衬衫上兜。 “你一个大老爷们,开个出租还找人押车,丢人不?”男孩换了话题折磨司机。 “嘿嘿。”齐排长傻笑着。 “哥,你不怕勇哥说你?”女孩拉了一下男孩,小声地埋怨。 “这很正常,我油票顶车费了嘛。”男孩把后背靠到座位靠椅上,放弃了纠缠齐排长,拍了下女孩,说,“小妹,人在江湖,很多你看不惯的事,其实很正常。比如我买的菜很便宜,但回去还不说便宜的价,便宜没好货嘛,我只能把价报高一些。” “勇哥最烦帮里人占小便宜了。”当哥的歪理没说服妹妹,女孩仍在坚持自已的观点,“哥,你把钱还给司机师傅,这十五块钱的车费我来掏,司机师傅不是说他有油票吗?让他还你二十的油票。” “你麻烦不?”男孩有些不悦的神色,转而又突然嬉皮笑脸的问,“妹妹,你一口一个勇哥,是不是……” “哥,你别瞎说。勇哥和萍姐都该结婚了。”女孩脸有些泛红。 “好好,我不说了。”多动症的男孩重又拍向齐排长,“我说你挺大人了,还找人押车,丢人不丢人?你咋不说话?” “我弟弟跟车,丟什么人?”齐排长笑着说。 第25章亿帅大饭店 “你是乾通公司的吧?你是不丢人,你丢的是咱乾帮的人。”男孩拍着齐排的肩。 “呵呵。正好我弟弟顺路去一中报名。嘿嘿。”齐排长陪着笑。 宋琦转头看着齐排长,不知道他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你也是中招报名?”女孩问宋琦。 “是啊。”宋琦转头看向女孩。 女孩眉眼都很小,小小的瓜子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充满疑惑。 “怎么了?”宋琦问。 “你多大了?”女孩问。 “十五。”宋琦答。 “我还以为十八了呢。”女孩一笑,眼睛没了。 “你才十五?留了几级?”男孩盯着宋琦。 “嗯?”轮宋琦迷惑了。 “我弟弟刚从大夏那边回来。”齐排长打着圆场,给宋琦解释道,“西州是九年制义务强迫教育的制度。小学五年、初中二年、高中二年,跟大夏不一样,跟金都府也不太一样。” 宋琦记得林静波说过初中是三年。 “而且是教育免费。学费、课本费、学杂费全免。”女孩补充说,“住宿费和生活补助费,酌情减免。” “几岁上学?”宋琦问。 “西州规定每年九月一日,六岁的孩童必须上学。”齐排长答。 “你才十三岁。”宋琦回头问女孩。 “嗯。”女孩点点头。 “你大夏来的,去乾帮报备没?”男孩问宋琦。 “他刚来。一到这儿先报名中考,我打算明天去我们公司报备。”齐排长忙说。 “哥,有你什么事。”女孩拉着男孩坐下。 “怎么没我事。”男孩嘴上说着,身体却坐着没动,“哎,你记得明天带他去报备一下啊。” “好,好。”齐排长连声答应。 “哥。”女孩生气了。 “好,好。我不问了。”男孩消停了。 黄面包车行进在车来车往的西平大道上。宋琦注意到过往的每十辆车里,至少有两辆是黄面包出租车。 “前面路口是纬六路,过去就是城中区。”齐排长向宋琦讲解。 “哦。”宋琦见到前面的楼房一座比一座高、一座比一座气派。高楼耸立,鳞次栉比。稍远处更有许多正在建筑中的高楼大厦,比高楼更高是塔吊,它的吊臂高耸入云,仿佛随时能勾下一朵飘浮的云彩。 宋琦把目光转下来,看向路面。 西平大道是双向八车道马路,路面不是柏油,而是像一中校园里道路一样的水泥路面。 车行驶在刻划着一道道浅浅的横纹的路面,以及时不时出现宽深一些的细小横沟,发出有规律“滋滋”“滋滋”“嘭”的声响。 “浅的是为了加大摩擦系数,防止路面打滑;深的是为了给热胀冷缩留出了空间。”齐排长看长宋琦的疑问。 “我觉得还给单调的路面带来一种别样的美观,汽车川流其上,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后排的女孩趴在前排两靠背之间,对齐排长的话做出补充。 “我也有这我感觉,就是不会表达。”齐排长夸赞地说,“有学问就是不一样。” “什么有学问,我才上初二。”女孩很谦虚。 “请问,你们初二下学期的数学都讲了什么?”宋琦趁机问道。 “二次函数、圆、投影与视图、概率、集合与简易逻辑、函数、数列。共七大类。”女孩如数家珍,“下月中考只考第六类以前学的,数列考完才学呢。” “哦,对。”宋琦耳边响起林静波的话:我们西州的假要到七月底才放,暑假一个月,九月一日跟你们大夏一起开学。大中小学都这样。西州天气凉快。 “就在这儿停。”男孩拍拍齐排长,“靠边停车。” “我得过路口拐过去,才能停车。”齐排长将车开上非机动车道,在男孩一个劲催促停车声中,前行三十余米后,才停车。 “看你开我们乾帮的车,我不跟你计较了。”男孩很大度地拉开车门,下了车,拍着车门框对齐排长命令道,“记得带他去报备啊。” 女孩也下了车,拉过男孩就往回走。 西平大道和纬十路路口的西北角座落着豪华的亿帅国际大饭店。 齐排长小心奕奕地龟速将车往回倒,打算倒到亿帅门前掉头。 如果面包车前行的话,要到纬十一路才有路口,那样黄面包就得长时间占用非机动车道,这让交警看见,二十升油就白加了。 “停车。”面包车后挡风玻璃被人拍了一下,一个黑衣黑裤的小伙站在车后。 “咋了?”齐排长探头问黑衣人。他一直车内、车外倒后镜一直观察着后方,行人都向两闪开,并无异样。 “谁让你在这儿倒车了?”黑衣小伙走了过来。 “谁不让我在这儿倒车了?”齐排长笑着反问。 “嘿?有个性。”黑衣人乐了。 “乾通?自家人。”又过来两个黑衬衫黑喇叭裤的小伙,其中一个眼尖的看到齐排长上衣兜上的公司名。 “车,你先等会再倒。”另一个小伙客气地说。 第26章我是无极夜 “啥事?”齐排长把车熄火,看向车后。 宋琦也探出身,向后张望。 俄倾,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出现在宋琦的视野里,很熟悉。 三十大几的汉子身后是十几个干练小伙,一伙人正走向酒店一侧停着的几辆黑色轿车。 这群人的周围是更多的小伙在维护现场的空旷。 “你俩过去,把前面那几过路的挡一下。”拍车后窗的黑衣人命令两个后来的黑衣人。 “好,良哥。”两人应声而去。 “良哥。”宋琦隔着齐排长的车窗叫了一声。 “谁?”良哥低头看向宋琦。 “乾道并肩万何方?”宋琦问。 “山后西都艾中良。”勇哥答完怔怔地看着宋琦。 齐排长也愣愣地看着宋琦。 “九哥,失敬失敬。”宋琦抱拳。“能联系上张哥或张哥之上吗?我是:门前无极夜。” “啊?”勇哥大惊,再次细看宋琦。宋琦依然是他从未见过的人。 “麻烦了。”宋琦笑笑。 “是。”良哥抽于屁股兜是插的黑色无线电话,按了几个号码,对宋琦说,“二当家,我只能联系到新级的。” 齐排长闻言简直晕掉了。 “好。”宋琦从倒后镜中看到那一伙大人物钻进轿车,驱赶人间的小伙也陆续散开。 “七姐,有人自称二当家……他说要见你……人就在我旁边面的车里,车号……”勇哥远远地站到一边打着电话。 老七是女的?宋琦无论再运足气,在嘈杂的环境中,也听不清听筒里的女人在说什么。但听勇哥说的话,还是小菜一碟。这跑出租的黄面包车原来叫‘面的’啊。 不多时,一个穿白衬衫打着粉红领带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 女人二十不到,来到车旁,拉开侧门,将肩头的粉红包包扔进后排座上,随即优雅地坐了进去。 良哥则远远立着,有帮众过来就上前挡一下。 “我是老七,你俩谁是二当家?”女人开口问道。 “我是无极夜。七姐你也知道我只是名誉二当家,我对咱们的切口不很熟。直说吧,我要联系老大柳叶飞,有急事。”宋琦见那一队黑车已驶上西平大道。 “我叫金玟,帮里万名新玫瑰。”新玫瑰金玟双膝并拢在裹腿至膝的黑裙下侧屈着,闻言沉思片刻,说了声“好”。 金玟打开小包的磁铁扣,拿出一部粉丝色的无线电话,拨了个号。 “四哥。”电话接通,金玟温柔开口。 “老七,什么事?”对方是男声,“我跟老大在一辆车上。” “遮哥,我在饭店门口遇到二当家了,他说要找老大。”金玟说。 “咳,什么?”四哥声音一惊,随即无声。估计是用手捂住了话筒。 “大哥,这的老七说,宋琦已经到亿帅国际门口了。”四哥的声音被宋琦轻松听到。 “掉头。先让小七开间房,到那儿你们都上去,我自己过去找宋琦。”老大熟悉的磁声,宋琦听得有些费气。 “大哥。”四哥的担忧。 “没事。”老大的沉声。 “老七,让二哥到顶楼的总统套房等一会,我们马上到。”四哥的声音从听筒传出。金玟按下外放,大家都能听见。 “是,遮哥。”金玟正色回答。待对方挂了电话,才缓缓收起无线电话。 “不了,我还有事。”宋琦说,“一会儿大哥来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这……”金玟很为难。 “林哥,你跟七姐先上去。钥匙留下。”宋琦退了一步。 “啊?”齐排长一直跟做梦似的。 “是。”金玟拎起包,拉开车门。 齐排长和金玟及良哥等人一起走向大饭店。 不多时,离去的车队原路返回,一辆辆停在出发时的车位上。 紧跟着,十几辆车里下来的几十号黑衣人,浩浩荡荡涌进三十五层的亿帅国际大饭店。 过了好一会儿,一排黑轿车里下来一位三十大几身材魁梧的汉子。 汉子换了身同先前那群人一样黑衣黑裤,迈着大步走向宋琦的黄面的。 “冯帮主,好久不见。”宋琦向坐到驾驶位上冯敬唐师长拱手施礼。 “宋琦,咱俩不用客套。”冯师长看着宋琦,说,“从潶坔事了,我就一路向西,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巡查过来,前天才到金都。今中午接到都督电话,说你到金都了,有事找我。什么事?” “找到一个人带回金都府。”宋琦看着过来过往的路人说,“是金都府市统一战线工作组副组长诸葛思忍让我找的,还说是都督推荐的我。” “哦?”冯师长一皱眉,见车钥匙还插在车上,遂调了调坐位,让身己比前任司机壮实的身体适合座位,然后扭动钥匙启动车,将车倒到亿帅国际门前,掉了头,趁绿灯亮起,顺着纬十路向南开去。 “宋琦,现在的大夏,实际上到了比当年夏倭之战更艰难的时刻了。”冯师长开着车,严肃地说,“表面上歌舞升平,实际上已经是千疮百孔。” 第27章大夏国计划 “有那么严重吗?”宋琦问。 “战争时候,敌人就是敌人,明摆在那儿;投降敌人的也是敌人,也摆在那儿。你不用顾及其他,把后背留给战友,向敌人冲就是了。”冯师长缓缓地说,“现在不一样了,你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战友。你的后背变得无处安放。尤其是倭寇侵占东宁岛,杀我大夏子民的时候。” “齐排长也这么担心过,他说他感觉‘上面’似乎在搞分裂,或者说现在已经分成了两派了。”宋琦说。 “齐排长就是跟你来西州,贴身保护你的那个齐霖吧。”冯师长说。 “对,潶山省军区警卫营三连三排少尉排长。我以为你们认识呢。”宋琦说完,问,“怎么还贴身保护呢?我有那么不堪一击吗?” “我很少在部队里。”冯师长把车开上一条小路,汽车颠簸起来,“保护你的两个人选是魏都督在任时定下的,督少尉牺牲后,郑都督没急着派人,在等魏都督指派。而魏都督现在又情况不明,所以你少了一个保镖。” “啊?” “不过,少一位保镖对你也是好事。”冯师长看一眼宋琦说,“真遇危险了,你就少保护一位。” “呵。” 黄面包车开出碎石小路,驶上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 “齐排长说的‘上面’指什么人?现在真分成两派了吗?”沉默了一会儿,宋琦忍不住,犹豫地开口问道。 “他说的‘上面’我没打听过。我说的‘上面’指的是统管大夏、大吴及西州的一群精英们。他们的存在就是最高机密。”冯师长也在犹豫。沉思片刻后,开了口:“上面分裂得可不止二派。一派主张维持现状,倭国事实侵占的极北地区,维持名义上两国共管即可;弹丸之地的东宁岛,倭国要占就占吧,反正孤悬海外,没什么利用价值。再说倭国也说了只是躲避台风临时的借用什么的。这一派其实就是投降派。” “鼠目寸光,小倭国的野心何止于此?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只为贪恋眼前的舒适,根本不配待在上面。”宋琦愤恨地说。 冯师长顿了顿说:“另一派主张立即对倭宣战,不容丢失一寸国土,从极北到东宁全面开战,集全国之力与倭国硬刚,拼个鱼死网破。这一派应算激烈派,拥护者不少,但有几成敢真正这样做,就不知道了。你要是反驳他,说这样对倭寇最有利,他会说你是投降派;你要是跟着他,葬送也许是大夏。” “的确是这样。”宋琦也有与小倭国一决生死的决心。 “再有一派主张隐忍、退让。等国际形势有利于大夏,协同世界强国一同收拾倭国。”冯师长无奈地说。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宋琦坚定地说,“再说世界列强哪儿有那好心?” “最后一派是韬光养晦,强大自身,等待倭国犯错,然后全力进击,一击必杀,踏平倭国。” “‘韬光养晦’与投降派的界限在哪儿?能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敌人的失误上吗?‘一击必杀,踏平倭国’,不又成了激烈派了吗?”宋琦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所以的设想中,就四个字算说到点上了。” “强大自已。”冯师长说,“说,容易;做,也不难。问题是大夏怎么做才能强大过有侵略大夏的狼子野心们的国家。” “冯师长,如果派别已然形成,您赞成哪一派?”宋琦轻轻地拷问人心。 “我听都督的。”冯师长严肃地说,“军人不参于派别争斗。” “明白了。”宋琦明白,冯敬唐师长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郑承都督也是军人,也要跟随上一级首都军区选择的派别;首都军区大都督也是军人,也要服以上级。可他们的上级正在搞分裂。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说这些吗?”冯师长问宋琦。 “因为我不是军人。”宋琦回答冯师长。 “对,你可以有你自己的判断和主张。”冯师长说,“我心中都有一个梦,实现‘大夏国计划’的梦。” 冯师长把车开到一条水泥路面的双车道马路上。 路旁立着一块大铁牌子,牌子上蓝底白字写着“军事禁区”。 军事禁区下面是五个圆形交通警示标识。 第一个是红底白杠。下写“禁止进入”; 第二个是红圈围着白底,中间黑色男女携手走着,一道红杠盖在上面。下写“禁止游览”。 把第二个的男女小人换成照相机就是第三个。下写“禁止拍照”。 第四个如前,照相机换成了三角支架支着一个小方块。下写“禁止测绘。” 最后一个红圈白底黑字:禁止无线通信。 路的前方有一个交警岗亭,亭里伸出一根刷着蓝黄双色条纹横杆,悬在离地一米高处。几名身着大夏军装的军人,荷枪实弹站在路的两旁。 “大夏国计划?”宋琦问。 第28章丁团长夫人 “四海宾服、八方来仪,万邦来朝、天下归一。”冯师长答。 “有点儿乌托邦了吧?”宋琦犹豫地说。 “《大夏国计划》是一本书,你姐韩薇写的。她把目前以及未来实现大夏国计划所遇到的问题、难处等,事无巨细,一一罗列出来,并且一一讲述出解决方案及实施方法、过程等。唉。”冯师长叹了口气,说,“只可惜上面的人中,很多人认为结局太乌托邦,从而否定之前的奋斗过程。” “停车。”一名端着79式冲锋枪的战士出现在路中央。 “冯师长?”肩扛二等兵军衔的战士走到面包车前,把冲锋枪往身后一背,向冯师长敬了个军礼。 “幸苦了。”冯师长回了个礼。 三寸见方的横杆缓缓从一端升起。两边的战士列队立正,整齐向黄面包车行军礼。 “冯师长,您跟他们这么熟?”宋琦问。 “我一天来八遍,能不熟吗?”冯师长开着玩笑。 车前行一个多公里,拐了个弯,横杆再次出现。但当面包车开近时,横杆自动升起,两旁战士立正、敬礼,丝毫不见马虎。 显然已得到前一个岗的通知了。 面包车就这样连过了四个岗,沿着公路边长长的铁丝网,终于到了由两个水泥炮楼建成的大门前。 高塔上几名军人注视着黄面包车。两挺80式通用机枪枪口直瞄大门口。 门两边是高高的围墙,墙前面不远便是围绕公路的铁丝网。 “这里是潶山省军区驻西州办事一处。”冯师长开着车直接进了大门。 “哧!”宋琦笑出了声。 “笑什么?”冯师长问。 “门口那两个战士,一个问另一个:你知道他是谁吗?不问就放行。另一个回答说: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看见冯师长是他的司机。”宋琦笑着说。 “哈哈。”冯师长也笑了。 黄面的曲折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前面出现一个小院。 “大夏在西州驻扎了二个团,55227和54697部队的三千二百名官兵。”冯师长将车停在院门口,领宋琦走进院子,“这是54697部队第二师守备团丁锦团长的‘别墅’。55227部队第三师孔铭的三团驻地在新开发区,就是办事二处。你在西州有什么事,直接找他们就行。” 进了院门,绕过小小影壁墙,宋琦发现小院不小,像前朝大户人家三面房子围合成的一进三合院。正屋三间,两耳房小一些;东西厢房各有两间。 “老丁。”冯师长进院就冲北房喊了一噪子。 “老冯,老丁知道你要来,满世界去找好酒去了。”西厢房里走出一位二十八、九岁一身戎装的女军人。 “弟妹,我给你介绍一下。”冯师长拉过宋琦说,“这是你嫂子,丁团长的夫人,54697部队医院护士长章悦华。” “您好。”宋琦深鞠一躬。 “他在西州叫齐白。”冯师长说。 章悦华回了个军礼。 “外面热,进屋坐。”张悦华把二人让进正房。 四十多平方的屋子,陈设相当简单:居中一张大号八仙桌,靠墙摆了十几把太师椅。西屋角一台超大号的冰箱和一个矮长的冰柜。东屋角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白酒。桌角放着一部军绿色的电话。 宋琦一进屋,温度骤然降了下来,鼻子闻到却是浓烈的酒味,桌椅及白瓷砖地面十分干净,可以说一尘不染。 这那是房间,这分明是酒场。 “弟妹,你去忙吧,我们坐这等老丁。”冯师长客气地说。 “好,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冲茶。”章悦华打开吊扇,向二人笑笑,在一声“不用”和一声“谢谢”中,转身掩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对开门打开,章悦华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进来。 “你们坐,我去炒两菜,一会儿老丁回来,你们喝两杯啊。”章悦华放下两个搪瓷茶缸,在一声声“谢谢”声中,转身出去。 “老丁好酒如命。”冯师长见章悦华进了东厢房,小声地对宋琦说。 “闻出来了。”宋琦笑笑。 “刚才我说的六个字,你实话告诉我:最远在多远能听清?” “啊?”宋琦想起进办事处大门时,说冯司机的笑话,说露馅了。“大概一、二百米吧。如果连着电话,上万米也行。呵呵。冯师长,你的声音磁性大,穿透力太强,所以远一点儿也能听清。” “哈。这马屁拍的。”冯师长笑了,“能大范围传授吗?” “难。”宋琦说,“首先要会一种从小练习的功法,使耳聪;其次还要把任意一门气功练到随意内敛到身体任何部位;还有就是也许必须是童子之身;最后……” “行了,行了。”冯师长打断宋琦的自介,“一个‘从小’就把我念头断了。我还想着能在部队里推广呢。” 第29章南国金轮酒 “小时候练功并没有想到会有这效果,后来……”宋琦艰难地解释着。 “天赐良机加机缘巧合。”冯师长把宋琦想表达的意思,用两个成语说了出来。 “对。”宋琦说。 “宋琦,西州和大夏不同,这里实际上是一夫一妻。不管在大夏有多少老婆,来西州只能带一个。”冯师长说着,伸出三个指头,小声地说,“丁团长是这个数,所以他每年带一个过来,年年换。你明年要是见嫂子换人了,别大惊小怪啊。” “不会的。”宋琦说,“有人来了。” 俄倾,院里传来大嗓门:“大哥,你看我拿的啥?” “能有啥,还能是……”冯师长迎到门口,话也迎得转了向,“还真是南国金轮!” “来来来,大哥,瞅瞅,五三年国际示威游行日出产。三十一个年头了。”大嗓门继续嚎叫着。 “来,老丁,进屋。”冯师长的声音很低沉。 “哎?宋琦。”老丁打酒轻放在桌上,上下打量着立在门边的宋琦。 丁团长看着比冯师长老多了,皮肤黝黑,一脸褶子。 “他在西州叫齐白。”冯师长说完,对宋琦说,“大夏潶山省军区驻西州办事一处,54697部队第二师守备团上校团长丁锦。” “丁团长好。”宋体深鞠一躬。 “大哥,给齐白这小子整个啥文体军衔挂上呗。”丁团长苦着脸说。 “老丁,你是看不中他人还是咋滴?这是啥表情?”冯师长没猜明白丁团长想说啥。 “我见不得别人向我鞠躬。你给他衔,以后见面改敬礼。”丁团长原来是这意思。 “宋琦,以后见丁团长改拱手,哦,不,改抱拳。”冯师长说着,见宋琦正向丁团长行武者的抱拳礼,拍了一下丁团长说,“老丁,这可以吧?” “凑合吧。”丁团长笑着拍拍宋琦,“坐。都坐。” “老丁,你是主家,你坐主位。”冯师长让老丁坐迎门的坐位。 “你是大哥,还是我的老长官,这位置理应你坐。”丁团长说这些客套话的时候,已经一屁股坐在面南背北的主位上了。 “坐。”冯师长坐到左首东边。 宋琦坐西。 “油炸花生米、韭菜炒鸡旦。”系着围裙的张悦华端着两个大盘子来到桌前,“你们先吃着,还有硬菜正烧着呢。” “谢谢嫂子。”宋琦接过一盘菜摆到桌上。 “辛苦了,弟妹。”冯师接了另一盘。 “齐白,你能喝不能?”丁团长问。 “我断着食呢。”宋琦说。 “那你没口福了。”丁团长笑着说,“你的茶给我吧,对了,你快去东房给你嫂子说一声,别给我倒茶了。让她给你打点凉水。” “哎。”宋琦连忙赶去东厢房。 东厢房有两间,厨房在南。 丁团长别墅的厨房相较于楼房住家户的厨房来说,大的不是一倍两倍,足有三十平方米。 比正屋大冰箱还大的冰箱立在远角,旁边是双水龙头的不绣钢水槽,接着不锈钢大案板和琳琅满目全是蔬菜瓜果的不绣钢货架。 另一面墙则是连着液化气罐的炉灶,一排四个开了三个火,一个炖汤、一个蒸饭,还有一个铁锅,嫂子正在炒着肉丝和辣椒丝。 “嫂子,我在避谷,丁哥说不用给他冲茶了。”宋琦对张悦华说。 “正好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冲。”嫂子边炒菜边说,“旁边柜子里有茶缸,你自己拿。” “嫂子,有啥我能帮忙的?”宋琦从灶台边的矮不锈钢柜中取出一个茶缸问。 “不用,你去陪他们说话去吧。我习惯自己弄菜,有人在旁,反倒碍事。”张悦华笑着,把青椒肉丝盛盘,说,“灌完水过来,把菜捎过去。” “好。”宋琦应着去灌自来水。 “齐白。”老丁的大嗓门。 “来了。”宋琦一手端着菜,一手端缸子,跑回正屋。 冯师长一手握一瓶酒,桌上两个酒碗空空的。 “找谁?齐白,你快说。我吩咐他们去找。”丁团长站在电话机旁,“大哥非说正事办了才能喝酒。” “女人,绰号‘百灵’,岁数在十五、六岁之间。可能,今年年后刚结的婚。”宋琦从诸葛组长那儿知道的说了出来。 “可能?”丁团长皱一下眉,“她要结婚了,找到她会很快;要是没结,也慢不了哪去,最多三天。” 丁团长拿起电话,快速拨了号。 丁团长按下了免提键,“嘀”的忙音只响一声,一个男声传了出来:“丁团长,我是三营长刘海龙。” “刘营长,查一个女人,绰号‘百灵’,岁数十四到十七岁。先查今年结婚的。”丁团长下达命令。 “是。”刘营长的声音。 刘营长立正的声音,同时也传入宋琦耳中,宋琦睁开眼,看看冯师长,冯师长笑笑。 丁团长挂了电话,又拨了个号码,同样按下外放功能。 “嘀”“嘀”“嘀”几声忙音后,沙哑的男声传来“喂?咳。谁啊?” 第30章孔铭孔团长 “老孔,你怎么了?感冒了?”老丁关切地问。 “咳,老丁啊。咳咳。没事,有些咳嗽。什么事啊?”老孔的回答。 “是这样老孔,你们55227机动师的冯师长来我这儿了。”丁团长看看冯师长接着说,“冯师长要找一个人,我想着我们两边联手一起查,能快一点儿。” “哦。咳。查人啊,咳咳。老丁等一下,我去吃点药,咳咳咳……”孔团长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后,听筒异常安静下来。 “不会这么巧吧?”另一个女人声又传到宋琦耳中。 “就说身体不舒服,让他直接给白营长说。”先前那个女人的声音。 “爹,我觉得应先说去城南区看望冯师长,他可是咱们55227的师长啊。”一个小伙的声音。 “对。”老孔的声音。 冯师长见宋琦紧闭着双眼,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 “听到什么了?”冯师长贴进宋琦低低地问。 宋琦没吭声,伸手指蘸点儿茶缸中水,闭着眼在桌面上写了一个“白”字。 “老丁啊,我明天一早就去城南看望冯师长,冯师长不急着走吧?你是他老部下,替我先好好招待冯师长啊。”老孔的药果然见效,不咳嗽了。 “不急,冯师长在金都要待上几天。”丁团长实话实说,“你也不急,等病好再说。” “那就好,那就好。查人的事,我一会儿让白营长给你去电话,咳。咳。电话里你直按给他下命令。咳……”老孔的咳嗽声又起,跟着又非常安静。 “应该问他查谁?”女人的声音。 “白营长问也是一样。”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宋琦看向冯师长。 冯师长看向丁团长。 “好。不打扰你休息了,我挂了啊。”丁团长挂上电话走了过来。“好了,齐白,等电话吧。” “丁团长,白营长打电话来。”冯师长指节敲着桌上宋琦写的工工整整的“白”字说,“你随便编一个人。” “是。”丁团长看着桌面依稀可见的“白”字,不知道为啥要对白营长扯谎,但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 “铃铃铃。”电话响起。 “喂?”丁团长抓起电话。 “团长,目前查到四个大致符合条件的目标,其中目标一未婚,其余已婚。请指示。”赵营长的声音。 “等一会儿再说。”丁团长挂了电话,还没等向冯师长、宋琦转述,电话铃又响了。 “喂?”丁团长拿起电话。 “丁团长吗?您好。我是55227部队第三师第二团第一营少校营长白喜田,奉我们孔团长之命给您去电话。您有什么要求,我照办。”白营长的声音除问候外,往后的都从外放中传出。 “白营长,是这样。机动师冯师长要查一个人,我想我们两支部队联手查,会快一些。”丁团长认真地说。 “是。您说,我记下来。”白营长的声音。 “一个男孩,二岁左右,右手背上有个月芽胎记。他是冯师长来金都带的一位副连长的孩子,昨天走失的。麻烦你们一同查一查。”丁团长的谎话其实不是随口瞎编的。 去年在集市上,有一老乡坐地哭泣,丁团长派人询问后得知:老乡的一岁男孩走失。记下如上特征,丁团长随即下令,全力查找,也许去年电脑没像今年这么普及吧,一直也没查到小男孩的任何消息。 “是。”白营长利索地答应下来。 “那好,就这样了。”丁团长挂了电话。 “老丁,你先别说话。”冯师长看向宋琦。 “查到三个已婚、一个未婚的目标。”宋琦说。 冯师长看向丁团长。 丁团长有些错愕,他很清楚刚才接赵营长电话没按免提;又因接了白营长的电话,并没有来及转述赵营长说的话。宋琦怎么就知道了?他耳朵属蝙蝠吗? 冯师长一看丁团长的表情便知宋琦所言非虚,便让丁团长坐下,对宋琦说,“说说吧。” “是。” 宋琦把听到的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其至其中一个女的鼻子略微有些囔,另一个女的,相邻两个手指上戴有两枚戒指,这样的细节和猜测也说了出来。至于那男声就简单多了,孔团长的儿子。 丁团长证实,孔团长是每年带一个儿子来金都。 “王八蛋!”丁团长站起身,大手一拍桌子,“老子去毙了他。” “老丁,坐下。”冯师长声音低沉依旧。 “向省军区汇报吧?”丁团长试探地问。 没有证据怎么解释。 “先不用。”冯师长说,“让我考虑考虑。” 丁团长的人与孔团长的人,人数持平,装备相同。如果拼起来,只会两败俱伤,还让外人看笑话。 联系西州守备队,请求支援协助,手上没有丝毫证据,人家必然选择袖手旁观。 即便联系了潶山省军区、首都军区,即便他们都相信没有铁证的猜测,强令西州出动守备队。那么结果将会血流成河。同时会令办事二处军心浮动。 问题关键在于反叛的应该是孔团长和几个核心将领,广大士兵都是无辜的,都是忠心大夏的,都是大夏的国防力量。 第31章擒贼先擒王 目前最佳的解决办法,就是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先控制孔铭。 想到此节,冯师长看向宋琦,“你怎么看?” 丁团长丝毫没有因为师长遇到战场上疑问,不问他这个上校作战团长,而去问一个初中生而感到惭愧。反而十分诚恳地看向宋琦。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宋琦的回答。 “他娘的!老子带人围了他的破红楼。”丁团长叫嚣着,“活擒了他狗娘养的!” “老丁,你熟悉孔团长的住的地方?”冯师长问。 “二处在新开发区的西头,这小子的老巢红楼在军营的西南角,我去过一次。”丁团长说。 “把和你一同去人都叫来,由他们带路,今晚率领一支精锐小队,悄悄潜进红楼,尽量一网打尽。再不然就能抓多少抓多少。”冯师长发布命令。 “不!”宋琦反对。 正准备执行命令的丁团长,手刚触碰到电话机停了下来,看看宋琦,又转看冯师长。 冯师长摆了下,丁团长从电话旁走了回来。 “宋琦,你什么意见?”冯师长问。 “冯师长、丁团长,我是这么想。如果摸近强攻,难免打草惊蛇,惹得孔团长狗急跳墙,稍有差池,后果会怎样,没人知道。”宋琦喝了口凉水,缓缓地说,“冯师长,孔团长说明天一早来城南看您;丁团长说您在金都要待上几天。我想,孔团长对您的戒心放不下来,肯定不会来,他有生病的借口。当他知道您来金都不是针对他、跟他无关时,他就会放下戒心来城南看您。等他带着他的心腹送上门来,把他一网打尽,会容易些。” 冯师长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虎目一睁说,“好。宋琦的办法可行。老丁,咱们操之过急了,所谓当局者迷,欲速则不达啊。不过……” “冯师长,请放心。我现在就去监视他,我正好断着食,蹲守几天不成问题。”宋琦说。 冯师长缓缓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一部无线电话,思考良久,走了出去。 “齐白,来我这儿,给我当参谋吧?”丁团长小声地说。 “丁团长,跟您一同去过孔团长那儿的人里,能不能找一个耐得住寂寞、会开车、不惹人注意的人,让他穿便服和我一起去。另外,我还需要一辆不挂军照的车、一身上等兵军装和一个65式水壶。”宋琦没有回答丁团长提出的,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丁团长看向正进门的冯师长。 冯师长坐回椅子上,“都督同意宋琦的方案。丁团长,按宋琦说的办。” “是。”丁团长习惯地立个正,然后跑到电话机那儿打电话。 “宋琦,都督让我谢谢你,二师林副师长会尽快秘密赶过来。他说同意你擒获孔贼的方案,但不同意你去侦察,还说,你的安全是第一位。”冯师长接着说,“你不仅是魏都督的人,还是秦组长的骨肉,都督怕你出事。” “放心吧,冯师长。”宋琦知道冯师长一定会同意自己去的。于是,伸出食指拨了拨自己的耳朵,开玩笑地说,“有它俩在,没人能发现我。” “你去吧。我实在没有别的人选。这个你拿着,老孔有反常情况,立刻往这儿打电话。”冯师长拿出他的无线电话放到桌上,“丁团长的电话559955。” “不用。”宋琦坚决不要,“我操作不熟悉,带它就是累赘。我见街上不是有公用电话亭吗,用不着这个。” “这样吧,从乾帮派个人跟着去,让他在车里等着你们,万一有事,也能及时告知我。”冯师长收起他那个比别人的都小一号的黑色无线电话。 “冯师长,我想了解一下乾帮的组织架构。”宋琦换了个话题。 “乾帮的四级管理制给你讲过,那会儿讲的太笼统。现在给细说一下:一级是最高级别管理层,即‘门前’的‘柳’、‘夜’、‘汪’、‘遮’、‘中’这前五名,几年前老五‘中’牺牲了,‘中’一直空着。现在‘报万’里多有‘中’字就是为了让帮众牢记他。”冯师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二级管理层由‘山后’的正‘神’、副‘新’管理各个省份,也称堂主;三级市县由正‘张’、副‘艾’管理,也称舵主;四级区、乡、镇交给‘台’管理,也称分舵主。还有近期大夏和南国人员流动频繁,对‘万’中‘山后’后面的两字要求不严了。” “懂了。”宋琦又回到之前的话题,“现在孔团长的是什么势力,或说他背后有什么势力,咱们不清楚;金都乾帮有没有他的眼线,咱们也不清楚。帮众需要时间,慢慢甄别。您来西州带的人,肯定放心。但他们肯定也清楚,你带了多少人。人少一个,会令他们起疑。” 第32章宋琦出发了 “唉。”冯师长叹了口气。 冯师长一路巡视过来,看到各地的乾帮都很令他满意,不知不觉中,冯师长对他的乾帮,产生了对他的部队一样的信任感。让宋琦几句话戳破了这个光鲜的外壳,冯师长有些感伤。 “9后面六个7是我的号码,遇事打电话。另外,这个你带上。”冯师长收了无线电话,又摸出一把手枪放到桌上。 “这个更不用了。”宋琦笑笑,“我不会用枪。” 桌上的枪是84式自动手枪,只有潶山省军区警卫营才配发的枪枝。 “唉!”冯师长收枪入兜。 “人和东西马上到。”丁团长打完电话回来。 不多时,院外传来汽车停车声,接着影壁后出现一位年轻人,白衬衣、灰裤子、黑布鞋。 “报告。”年轻人站立在门口。 “进来吧。”丁团长说。 “这位是咱们省军区55227部队机动师冯师长,这位是齐白。”丁团长对年轻人说。 “报告,冯师长,54697部队二师守备团警卫连战士上等兵温建国向您报到。”温建国立正敬礼。 “坐。”冯师长说。 “是。”温建国没有坐,转而看向宋琦,立正,刚要敬礼,被宋琦挡住手臂。 “大家坐下说。”丁团长做着坐的手势。 丁团长见众人落座,对温建国说:“建国,命令你出个任务,需要几天,尚不清楚。你的一切行动要绝对服从齐白的指挥。” “是。”刚坐到椅子上的温建国又站了起来。 “坐。算了,你去院门口等着,把送来的东西拿进来,不许任何人进来。”丁团长说。 “是。”温建国立正向三人行注目礼后,转身出去了。 “怎么样?”丁团长问宋琦,“警卫营的司机,那天他在车里,没进去。” “很好,扔人堆里就找不着了。”宋琦笑说。 “你去蹲守,万一孔团长有所察觉,直接行动了怎么办?”冯师长问。 “别的不敢保证,把首犯擒回来,还是没问题的。”宋琦笑笑。 “我欣赏你的张狂。”冯师长笑着说,“但要保证自身安全。” “报告。”肩挂水壶的温建国双手端着一套军装,军装上是一条武装带、一双军用胶鞋和一顶军帽。 “给我吧。”宋琦接过军装,到冰柜旁,换起装来。 一套军装很齐全,军衣、军裤、裤衩、袜子、背心、腰带也一齐俱全。 宋琦本身穿的军裤衩,所以换起装来,不致全裸。 换上军装的宋琦又添了几分帅气。宋琦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五点二十。上上弦,想了想,把表摘下,放到脱下的衣服上。 宋琦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铝制军用水壶闻了一下,说,“等我去换下水。” 宋琦来到厨房,案板上摆满了一盘盘炒好菜,嫂子章悦华却不在。估计她做好饭菜,见屋里有事,便回西房了。 宋琦倒掉壶里的凉白开,灌进自来水。又弯下腰,嘴对着水龙头灌肚里了几口。 金都的自来水水质很软,的确很好喝。 “温哥,你带钱没?”宋琦回到正房,问温建国。 “带了,二十。”温建国答。 丁团长一听,赶忙去放电话机的桌子抽屉里取钱。 冯师长摸了一下兜,笑了笑。他出门是不需要装钱的,兜里除了无线电话就是小巧的手枪。 “拿着。”丁团长抓了一把十块的钱塞给温建国。 “是。”温建国不明所以。 “冯师长,请把我换下来衣服放到车里,车还给司机的时候,他自然就清楚了。”宋琦笑着对冯师长说,“不要跟司机解释。” “好。”冯师长点点头。 冯师长和丁团长送宋琦和温建国出院门。 “我回来前,您和丁团长不能采取任何举动,一定要和往常一样,千万得稳住他。”宋琦说。 “好。”冯师长和丁团长都郑重地点点头。 上等兵在命令师长和团长,而师、团长还表示会不打折扣地执行。这让一旁的温建国对宋琦的身份产生强烈的好奇,也对接下来的任务,产生出一定是无比艰巨的任务的错觉。 黄面包车旁停着一辆白色半新的金州牌小轿车,金州轿车是南国生产的,价格便宜,性能优良,性价比很高,在金都马路上行驶的汽车中,占比很大。挂的牌照也是金都本地的。 温建国启动汽车,轿车缓缓起步。 “我们走了。”坐后排的宋琦向冯师长和丁团长挥手告别。 温建国是警卫营的司机,平常经常开车出入军营,所以一路开出办事一处,连查问的人都没有。 快到“军事禁区”大铁牌子时,宋琦对温建国说,“温哥,去城中区。” “是。”温建国虽对宋琦充满好奇,但他明白,有些好奇只能只是好奇。 潶山省军区驻西州办事一处地处城南区和都南县的交汇处,到繁华的城中区,需要半个多小时。 “温哥,找地方吃点饭吧,在军营现在是不是都开饭了?”宋琦问。 “是。”温建国回答。 第33章司机温建国 他们出哨卡的时候正是开饭时间17:30。现在估计六点多了,在军营是饭后自行活动时间。但温建国没有多说什么,这让宋琦对他的好感度又提升不少。 “温哥,这附近可以停车吗?”宋琦问。 “可以。”温建国答。 “那就停这儿吧。”宋琦看看马路两侧大大小小众多的饭店说,“温哥,我断着食呢。你自己下去找地方吃点儿饭,我在车里等你。不急,慢慢吃,我正好睡一会儿。” “是。”温建国从宋琦换水壶里的水时,他就猜出一二了。 宋琦看到温建国走进了一家牛肉面馆。 宋琦很想知道牛肉面在金都和金都府哪里的更好吃一些,想起早上在金都府的马家牛肉面馆见到食客们点的面条从毛细、二细、三细、韭叶、大宽、薄宽……等等,各种粗细形状的面条,宋琦就在想金都这儿的面条是不是也是一样品种繁多?为压制很想下车去看看的冲动,宋琦扭开水壶,品了一小口金都的自来水。 汽车旁边的门面房,是个游戏厅。厅门大开着,传出嘈杂的声音。一群孩子们站在一排大机器前,双手正不停地拍打。 宋琦定睛瞅了一会儿,发现孩子们在打游戏机,机子的屏幕上两个人在对打,稀奇古怪的招式,层出不穷。 不长时间,温建国返回,在宋琦去新开发区的“命令”下,轿车又行驶在繁华的纬十路街道上。 “温哥,吃的是牛肉面吗?”宋琦找着话说。 “是。”温建国说。 “吃的怎么样?金都府的牛肉面你吃过吗?”宋琦又问。 “金都府的也吃过,都不错。”温建国答。 “哪个好吃?”宋琦问。 “都一样。只不过这的牛肉面里有少量的肉。”温建国说。 “金都府的没有吗?”宋琦问。 “金都府的牛肉面没有肉,牛肉得另外买。”温建国回答。 “哦。另买肉的人不多吧?”宋琦想起早上在马家面馆,偶尔看到有食客碗边放着一小碟牛肉片。 “牛肉面的灵魂是汤,清汤最为上层,哪家熬的汤好,哪家的牛肉面吃的人就多。主要看汤,为吃肉而吃面的人占少数。”温建国说。 “这让我想起潶坔的牛肉汤了。”宋琦笑了。 “潶坔的牛肉汤是好喝。”温建国说完,停顿一下又说,“但,只有潶坔有。” “你去过潶坔?”宋琦问。 “去过几次。我是潶河人。”温建国说。 “潶河市挨着潶坔,有一百多公里吧?”宋琦说。 “一百四十公里。”温建国说,“就这么近,潶河就没有潶坔的牛肉汤。不像金都的牛肉面,大夏、南国的大小城市里都有买。” “是啊。”宋琦想起在小时候在南国,后来来大夏在潶坔,都见过金都牛肉拉面馆或金都府牛肉拉面饭店。见温建国的话多了一些,于是便问,“温哥,这是咋回事?” “齐白,我也不清楚啥原因。只是我觉得在各地吃的牛肉面和金都的味道都不一样,而且各地的味道也不相同。比如在潶坔吃金都牛肉拉面,牛肉汤味就很重;而在潶山省城吃,汤就很一般,但面条格外筋道。”温建国的话匣子打开了,“也许是因为金都牛肉面开到各地后,就把味道变成适合当地的口味,所以它能在全国流行;而潶坔的牛肉汤做不到这一点,如果做到,就不叫潶坔牛肉汤了。” “温哥,高见。”宋琦伸了个大拇指。“对了,温哥在金都待多长时间了?” “三年了。跟丁团长一块来的。”温建国说。 “回过潶河吗?”宋琦问。 “回了一次,路上太麻烦,途中汽车、火车来回倒,倒几次。”温建国说。 “怎么还倒几次呢?”宋琦问。 “先坐公交车去学子区最南头的金都火车站,坐火车到金都府的临南县,然后改坐长途汽车进入大夏,在大夏耳夹的省城再坐火车到潶山省城,再改长途汽车才到潶河。”温建国说着一指远处的一处施工工地说,“齐白,你看,那个高处插着红旗的塔吊,是正建的航空大楼,下面就是金都在新开发区修建的金都民航飞机场,听说年底峻工。我还听说潶山省城的机场,年初盖好了,都跟首都通航了。再回老家就可以坐飞机回去了。” “那以后回去就方便了,一天就能到。”宋琦说。 “前面就是新开发区了,咱们去哪儿?”温建国问。 “上次你跟丁团长去过孔团长的‘红楼’所在,你还记得吧?”宋琦问。 “记得。前面的经九大道是城西区与新开发区的分界线,往西到头就孔团长的红楼。”温建国说。 “就去那儿。”宋琦说。 “是。”温建国减速停车,等待交通岗的红灯变绿。 “温哥,为啥前面的新开发区要多个‘新’呢?”宋琦问。 “现在的城南区以前是亿帅开发区,也叫开发区。前年金都扩建,统一命名,开发区成了城南区,新扩的这个区为了好区别,就叫新开发区了。”绿灯亮了,温建国把车开上经九大道。 “亿帅是哪儿的公司?刚才路上还见了一个亿帅什么饭店,看上去很高档的样子。”宋琦问。 第34章夜半近红楼 “大夏的乾帮。”温建国说,“‘乾帮’两字的偏旁部首是‘乙’和‘巾’,各加两笔就成了‘亿帅’。” “乾帮在西州怎么样?”宋琦问。 “你问什么怎么样?”温建国问。 “百性口碑、官方评价什么的。”宋琦说。 “都还挺好。”温建国想了一下说,“比如乾帮的几个房地产公司,西州金都的官方不打压它,也不特意扶持它。乾帮开发的楼盘,售价普遍比西州和本地开发商的楼盘都低,有的地段房价能低二、三成,老百性当然喜欢,口碑自然不错。” “金都新盖的房子均价多少?”宋琦又问。 “这我不太清楚,府中区一平方怎么也得一千五吧。”温建国回答,“听说新开发区这边的房子便宜些,一般二室一厅的房,六十平方左右,房价六万多不到七万。就是离市中心远了点儿。” 真贵!金都府六百块都够贵了,金都贵了一倍多!这是让人都去避谷,省钱来买房吗? 宋琦把目光投向“房价便宜”的新开发区。 轿车一路开过来,新开发区简直就是一个大工地,一栋栋正在建设中的高楼拨地而起。 时近黄昏,夕阳下,钢筋水泥的框架中,仍有许许多多头戴安全帽,或穿工作服、或光膀子的工人们,在辛苦地忙碌着。 不知道这些工人们盖多少大楼才能攒够六、七万块钱,买一套自己盖的六十平方的房子。 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但爱鲈鱼美,出没风波里;百花成蜜后,辛苦为谁甜;年年压金线,为谁嫁衣裳…… “齐白,前面那六个炮楼中间的小道,就是进红楼的路。”温建国的话打断了宋琦的联想。 “开过去,别停。”宋琦看向前面道路的右侧,前两后四总共六个六米多高的四角炮楼。 白色轿车沿着经九大道缓缓驶过写有军事禁区的炮楼,小道上站立着两排荷枪实弹的士兵,正目不斜视地对望着。 “过前面那个小山下的1113省道就到都西县地界了。”温建国说。 “这山在不在孔团长的军营范围?”宋琦问。 “不在,省道东边的那排铁丝网就是军营的西界。”温建国说。 “温哥,山那边是哪儿?”宋琦问。 “北沟镇。”温建国说,“都西县最北边的一个小镇。” “就去那儿。”宋琦的计划已成型。 …… 北沟镇的南湖路是一条约三公里长的街,还算繁华。双向双车道的柏油马路两侧都是一、二层楼的店铺,天已向晚。很多正在关门歇业。 店铺有饭店、小卖部、土杂店、家电修理店、农资店、粮食加工店、服装店、裁缝店、理发店等等,可谓应有尽有,宋琦看到一家名为“归家”的小旅馆,旅馆门前居然有一个新建的公用电话亭。 “温哥,车停一下,你下去问问那家归家旅馆有双人间没?”宋琦说。 “是。”温建国靠边停车,下车走进旅馆。 很快,温建国回到车上,对宋琦说,“有。共有四间,都空着。” “好,温哥,继续向前开,把我送到路尽头,你拐回来住到这家旅馆等我。车停在店门口。”宋琦说,“安顿好给冯师长去电话说一声,9后面六个7,他的电话。” “是。”温建国一句也没多问。 不多时,车驶出繁华,进入荒凉。 山脚下,稀疏的树林边。宋琦下了车,将水壶背在身上,对温建国说,“温哥,就当‘归家’了,该吃吃、该睡睡,尽量别远离旅馆,等我回来。” “是。”温建国开车掉头,驶了回去。 宋琦见轿车走远,四下无人、远近无车,运气、哈腰,抬脚便似一只矫健的狸猫,几个呼吸间就到了山顶。 宋琦在山上望向东面潶山省军区驻西州办事二处孔团长的军营。 孔团长的军营占地非常大,如果不是山脚下有一条s级公路的话,这座山是最应该纳入他防区的制高点。 宋琦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发现了一幢涂成红色的三层楼。想必那便是孔团长的红楼。 宋琦在山上一直观察到天完全黑下来,才最终确定了行进至红楼的路线。 数次在脑中演习了面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的应对措施后,宋琦下了山。 宋琦走过公路,轻松越过铁丝网后,便窜到树上,静静地察看一番,侧耳聆听未觉异样。 宋琦避过树林中的明暗哨,在树枝中慢慢跃行,夜半时分,宋琦藏身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海棠树上,抵近红楼。 四周黑漆麻乌的,红楼已完全融进黑暗的夜幕中。 红楼前的小道上,担任夜间巡逻哨的两名战士在围着红楼转圈。 “你听说没?明天早饭后以班为单位去军需、弹药库,领作战物资。”一个哨兵压低声音在与另一个哨兵窃窃私语。 第35章一间镜子房 “你听谁说的?我咋不知道?”另外一个哨兵说。 “小点声!”之前的哨兵一急了,伸手去捂他的嘴。 “哦。听谁说的?”被捂嘴的哨兵二声音小了十八度。 “晚饭那会儿,我无意中听见二太太跟三太太的说话。”哨兵一低低地说,“你没见今晚加了好几道岗。” “不会吧?难道要跟谁开战了?”哨兵二说。 “也可能是实弹演习吧。”哨兵一说。 “注意巡逻纪律!”草丛中传出低低且严厉地声音。 “领班员明天主动去警卫排交检查。”又一个严历的声音响起。 “是。”一名巡逻士兵立正,低着头,低低地说。 这两个暗哨,一出声便暴露了位置。于是在草丛中匍匐的两名战士站了起来,待那两名巡逻士兵转到楼后,两个暗哨立即很隐秘地换了一个哨位。 这一切被宋琦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宋琦从皮带中拿出水壶,喝了一口。在海棠树上寻了一个隐蔽之所,将水壶挂了上去。 宋琦静静地等到明暗哨出现稍纵即逝的空档时,便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样飞了过去。手扣着三楼凸出的窗台沿,将身形贴在红楼墙壁上。 “有只鸟飞了过去。”宋琦听到远处又有一处暗哨传来的声音。 “别多事。”来自身边的一声严厉的训斥。 宋琦一动不动,宛如与墙已经合成一体。 过了不知多久,四下除了巡逻哨的脚步声,万籁俱寂。 宋琦扣开窗户,悄声隐了进去。 和宋琦预想的一样,这是一间健身房,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训练健身器材。 有两台跑步机,这个宋琦在赵叔家见过,据说是南国为大夏特制的高大款型;还有哑铃、杠铃、像带柄铅球一样的壶铃等一些常见的器材,还有划船器、单车器,举重器等这些宋琦见过,但叫不出名字的械具;更多的是造型古怪、设计精巧的各式大型机械,宋琦根本没见过,更叫不出名字。 宋琦面前就有一台不知练什么用的大型机械器材:它像一扇很大门,两边有两个立柱,顶部有一个横梁,似乎是做引体向上的单杠,但两边还有各种绳索拉伸着多种健身设备。 以器材上不染一尘的干净程度上看,孔团长一定很注重保养身体,勤加锻炼,不似丁团长,只好喝酒。宋琦感叹着摸到健身房的大门旁,侧耳静听,无甚异响,只有房顶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房顶有十几个站岗的战士,三楼应该无人。宋琦做出判断,无声地打开房门,闪身到过道,贴着走廊的墙壁慢慢移到楼梯处。 向上的楼梯很长,有二十八级台阶,楼梯尽头的对开大门紧闭着。 楼梯向下的十四级台阶处是一个转弯,然后台阶又是十四级,下来便到了二楼。 二楼走廊两侧也是房间,共有十数间,比三楼的房间数少多了。 宋琦像幽灵般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对每个房进行了细致地听查。 走廊正中间有一扇对开门的大房间,应是孔团长的卧室,从呼噜和呼吸声中推断房里至少睡着六个人;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有三个人的呼吸声;其它房间都没有人。 宋琦又顺楼梯来到传出微弱亮光的一楼。 楼梯在一楼处有一扇对开门,走廊亮着灯,灯光从门底的地毯处泄了一丝光亮在漆黑的楼梯过道里。 宋琦趴到地毯上,小心奕奕地将楼道门推开一条窄缝。等了一会儿,又推开一点儿,就这样,对开门的一扇被宋琦推得能容下他向外看的双眼的宽度。 一楼走廊两侧都是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二楼孔团长卧房对应的一楼是三面水池的水房,旁边门虚掩着的,阵阵部队炊事班伙房的味道飘出,这应该是红楼的厨间。 “我有点儿饿了。”低低的声音来自离楼梯门不远的一个房间。 “伙房有晚上的馒头。”另一个人的声音。 “给我也捎一个。”又一个人的声音。 “还有我。”这个声音似乎从被窝里传出的。 “你要不要?”第一个声音问。 “不要。”第二个声音答。 宋琦赶忙将门轻轻关上。 “吱。”那个房间的房门打开,比走廊灯亮了许多的光线从屋里泄了出来,一名穿裤衩背心的战士缓缓走出门,光脚踩在瓷砖地面上,悄悄向厨间摸去。 这时宋琦已摸回二楼,潜入孔团长卧室隔壁的房门前。 门没锁,宋琦推门一进去就吓了一跳。 这间房似乎是间客房,一间四面墙及天花板由镜子垒砌的房间。 靠孔团长的卧室的墙由一排顶到天花板的立柜组成,立柜门是一块块二尺宽三米长的镜子。余下三面墙及天花板都贴着一面面一米见方的木框玻璃镜。只有地板不是镜子,是千年紫光檀木铺就,一块块打磨的锃亮,光可鉴人。 宋琦发觉在立柜旁听到的孔团长卧房几人的呼噜及呼吸声,比在走廊上听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