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奇谈怪闻》 核桃灵 追随时间,让我们回到公元1498年——大明弘治十一年。 山东西北部有一县城,名曰蒲台县。 明清古黄河未改道前,位于济水(山东大清河)古道南岸的蒲台县是一个航运发达,贸易往来频繁的水运码头。 大清河从西向东南流过,流经河南、山东,注入涛涛大海。沿途风景秀丽,人杰地灵。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多次到访大清河,唐朝大文豪白居易、李商隐也曾到此赏景作诗。大清河水深河阔,沿途码头便利,航运发达,为下游晒盐贩盐业提供了便利的交通。 贸易的兴旺为大清河沿岸的经济带来蓬勃的发展,更是满足了济南、滨县、邹平和利津等城市的生活需求,坐落在大清河南岸的蒲台县就深受其利。 大明弘治十一年,蒲台县内有位俊美书生名曰张白礼。 张白礼年方弱冠,模样俊俏,男人骨却生得一副女人肤,肢体纤细但又走路带风,不失男儿本色。作为明朝的读书人,张白礼如多数人一般,不论钱两多少,出门必然打扮的花枝招展,红花绿沫。锦衣玉食更是必不可少,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时逢弘治中兴,明朝经济复苏,只要自诩为读书人便讲究奢侈之风。明朝后期无论高官达人或是穷酸秀才,攀比奢侈之风更甚,由此可见明亡之时崇祯帝煤山自缢所说的话不无道理。) 张白礼不是徒有虚表之辈,文才也更出类拔萃,仅弱冠之年便已参加乡试中得举人。若不是出生在这蒲台县,又有蒲台县令出高价聘请,才不会窝在这小县城里干个师爷(相当于现在的县委秘书,古时都是官员自己聘请)的职务。 这一日。时过三九天,又遇小寒节气,呼啸的北风夹杂枣仁般的冰雹落下,打的屋顶、大地啪啪作响。 蒲台县城南关最繁荣的一家酒楼中,五六位打扮俊美的青年书生推杯换盏。虽是酒楼却不曾闻酒精味,暗格里燃的熏香才最沁人心脾。酒楼的炉火熊熊燃烧,内屋暖气扑身,楼外又风雪交加。 张白礼也在酒席中,恰是座上贵宾。作为举人是受到一众院试秀才抬捧的,身为师爷职务更是平常人巴结的对象。虽说古时酒精度不高,但张白礼挡不住同是读书人的婀娜奉承,你来我往,几壶温酒入腹腔,便已经脸色潮红,醉意上头。 酒过三巡,桌上的河鲜佳肴热了几热早已失去原本的鲜度。一桌读书人都已醉眼朦胧视野模糊。张白礼口中呼出白气扶着木椅站起身,作揖拜谢众人的盛情款待。 一群饱读诗书的醉汉彬彬有礼,摇晃着身躯行大礼回敬张白礼。 “张师爷,今日天色大晚,改日去我家中必然不醉不归。” “一定一定!”张白礼斜头歪脑硬撑着。 “张兄改日再会,今日先告辞。” 酒足饭饱,各位读书人作鸟兽散,张白礼走在最后。 柜台的店家期待最后一桌客人走后关门打烊,不自觉打起盹。张白礼歪歪扭扭走向酒楼门口,不小心碰到桌边的座椅发出声响,惊醒了店家主人。 “张师爷吃好了?”店家起身揉揉眼睛关切的问候。 “好菜鲜,好酒香!就此别过,别过。”张白礼醉言醉语夸赞道。 “师爷慢行,外面风大。”店家起身欲要相送。 张白礼走至门口,回身行礼:“留步,告辞了。” 张白礼拉开酒楼大门,憋屈许久的大风好不容易找到发泄口破门而入,吹的张白礼衣衫飘扬,发丝飞舞。“唾,好大的风。”张白礼嘴中感叹,不由裹紧衣领。 北风依旧呼啸不止,冰雹此刻变成毛绒大雪,放眼望去在这昏暗的夜里多了几分萧瑟。张白礼走在街道上,被风吹过的身体摇摇晃晃,想到家里夫人还在盼着相公平安归来,再次紧了紧衣领,两手相互交叉在衣袖里,脚下的步子迈的大了快了许多。 张白礼心头念着家中苦苦等候的夫人,忍着严寒往家走去。无奈张白礼家宅在县城东关,从南关走向东关有些距离。张白礼行至半路,忽听前方传来女子的呼救声,越前走越是清楚,醉意一下减了三分。 顾不得寒冷,脚步急促前行。 拐了个弯路,狭小胡同内只见前方商铺门前半躺着一位女子,身上的衣襟落了厚厚的雪花,迫于痛苦女子曾挣扎不休,半径之内一片凌乱。张白礼蹒跚脚步走进一看,原来是商铺门牌被风吹落不偏不斜正好压在女子小腿。 天寒地冻,又是年轻弱小的女子必然推不动这门牌,这夜里无人,还不知道在风雪中冻了多久?张白礼走进一看,女子身体瑟瑟发抖,脸上血色全无。张白礼不等说话,女子见有来人便昏厥过去。张白礼见状,撸起衣袖使尽浑身解数咬牙搬起女子身上的门牌,哪知地面湿滑,下盘不稳,连人带门牌一起压倒女子腿上。 “啊呀!”巨痛使得女子醒过来尖叫一声。张白礼低头看向女子,见她嘴唇紫青连连道歉:“姑娘莫慌,我来救你。” 张白礼起身脚下用力,踩得雪地陷下几分,纤细的双臂借着腰部之力抬起门牌狠狠地翻了过去。张白礼大喘几气弯下身扶起女子,只觉得女子肢体冰凉,脱下御寒的外衣披在女子身上。本想扶着女子去被风处躲避,可说巧不巧,伤的偏是脚踝,无法行走。张白礼顾不得男女肌肤接触,背起女子就走。 披上张白礼的棉衣,又有张白礼这人肉火炉,女子意识逐渐清醒。知道身下这位大义凛然的读书人救了自己,嘴中感谢:“多谢公子及时相救,再造之恩无以为报。” “姑娘莫多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正巧遇到该我出手相救,凡是这世间有良心之辈决不会坐视不理。”张白礼饱读诗书,自然知道君子圣贤之道。 “公子大义,今天能遇到是小女子的造化。只是还有一事求公子。” “但说无妨,必亲力为之。” “小女行动不便,还恳请公子再卖些脚力送回住处。” “好,姑娘引路便是。” 张白礼背上有佳人,一路走来便也不觉寒冷不觉累。又有人陪着说话,不一会便来到女子住处。 这便是:大清河畔景色秀美,醉酒师爷救俏佳人。背上佳人有约在先,一路风雪不知严寒。张白礼佛祖送到西,月黑夜又欲行何事? 核桃灵(二) 一路畅谈,张白礼得知女子是武定府棣州人士,扈姓,芳龄二十有四,跟随家人到山西贩盐。船刚到蒲台县父亲就感染伤寒,老母亲照顾着父亲,自己出门抓药,药没抓到碰上这下雪刮风的天气走了大霉。 来到扈姓女子所说的住处,原来是一艘明媚的住人花船,就停靠在这烟雾缭绕奔腾不息的大清河边。张白礼背着女子小心登上船,推开舱门又是一番别有洞天。这花船并不等同于贩盐的航运船,一切生活用品应有尽有,有炉火有热茶,就连围棋盘上还有未破解的残局。船舱内炉火旺盛,张白礼靠近火炉暖身子,不禁四处寻找,自从进入船舱便再也不见那女子,也未曾见其家人,相必这船上多有房间。张白礼疑惑之时隔舱传来女子话音:“公子且便,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张白礼听言屈膝坐下。不顾形象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刚才只想着救人,剧烈的运动又加上醉意上头,早就口干舌燥。一杯饮尽又续一杯,想再喝个一干二净,女子抚起珠帘走进来说道:“公子莫慌,小心茶烫。” 张白礼抬头一看大惊失色,这会儿时间原来扈姓女子早已经沐浴完毕,换了一身姹紫嫣红的罗锦衣。嘴唇不再紫青而涂抹了红晕,脸上打了胭脂,在炉火的照应下分外妖艳。 “这,这……”张白礼不敢相信人间竟有如此仙子。 “公子别怪,小女子家里自来从商,虽不若公子这般读书人却也锦衣玉食、不曾吃苦,自然保养得当不同于普通人家女子。”扈姓女子脸色好看不少,一番话语说出为张白礼解惑。 “既然姑娘无大碍,天色也晚,小生便回府,家中夫人早也等候多时。”张白礼看到扈姓女子便也想起了家中的夫人。 “既然公子心系嫂夫人,便不再强留。望公子留下尊讳,改日必让家父登门拜谢。”扈姓女子体谅张白礼便不再强留。 “小生姓张字白礼,生于这蒲台县中,在衙内从师爷一职,扈姑娘在这蒲台县境内有困难可求助与我。”张白礼心内慷慨对扈姓女子回道。 “多谢张公子大义,小女子无以为报,前几日家父从济南府得来四座楼狮子头核桃一对,品相极佳。小女子多听闻文人玩核桃,既然公子是读书人必然喜爱这般物件,若不嫌弃今日便送给张公子做个纪念。”扈姓女子出生富贵商贾府邸,对于读书人的爱好窥见一二。 “既然是扈老先生的物件,白礼又怎能横刀夺爱?不妥不妥!”张白礼虽也爱好文玩但却不愿夺人所爱,断然拒绝。 “张公子不必介意,家父自小从商,不喜好这些雅玩。”扈姓女子一边应答如流一边拿出锦盒摆放在张白礼面前。扈姓女子打开锦盒,映入张白礼眼中的便是两颗四座楼狮子头核桃,核桃已经把玩的小有成色,颜色已变为橙红。张白礼忍不住拿起两个核桃放在手心仔细钻研。举起其中一颗高过头顶借着炉里的火光旋转观看,核桃纹路清晰,个头硕大且肉质饱满,沟壑显而易见,想必原先的主人定然悉心照料日日把玩竟渐有了玻璃质感,能够折射火光。不论是品相还是色泽,这对核桃的相似程度简直是人间不可多得的上品。 张白礼虽然心中喜爱,却也知道这是少见的珍贵物件。小心把核桃放入锦盒,推到扈姓女子面前拒绝道:“此乃上品,如此重礼白礼担待不起。” “张公子最配这对核桃,虽说我本女子但家父一直宠爱有加,再好的上品文玩比起家父的疼爱便失去了色彩,公子安心收下便是!”扈姓女子一番话张白礼再难争辩。 “也罢,姑娘一番美意不可辜负,白礼恭敬不如从命了。”张白礼心中惬意,对扈姓女子作揖行礼。 “如此甚好,小女子心中便多了一丝安慰。改日必然多谢恩公救命大德!”扈姓女子也对张白礼行礼回敬。 “今日就此作罢,这便告辞。姑娘在这蒲台县若遇到困难不必隐瞒,白礼必然鼎力相助。”张白礼再次允诺扈姓女子。 说罢,张白礼拿起锦盒,转身出了船舱。张白礼刚出船舱却又传来扈姓女子的呼叫声。 “张公子,公子留步……” “不知姑娘还有何事?”张白礼回头望着扈姓女子的脸颊问道。 “公子的外衣,外面天气严寒别冻坏了身子。”扈姓女子早把张白礼得冬衣叠的方方正正。 “姑娘有心了。”张白礼先弯腰谢过收起衣服,又说道:“外面风雪大,姑娘有伤在身,还是在船舱里暖和。” “谨记张公子所言,有缘再会!”扈姓女子屈身行礼。 “告辞,有缘再会,再会……”张白礼告别扈姓女子转身上了岸边。 “公子慢行……”扈姓女子痴痴的望着张白礼得背影,说出的话被风吹的越来越小。 上岸之后,张白礼紧紧握着锦盒,快步冲着家宅走去。雪花落在身上、脸上全无知觉,风不冷了,身体也暖和了。 “东来的风西来的风,好凉快的风。哈哈,天运行我张白礼。”张白礼心性大好,脚下的步子不觉迈的更快,抬头便已远远看到家宅门前的大红灯笼分外光明。来不及进去家门,张白礼边走着就迫不及待的小心翼翼打开锦盒,看到这对红彤彤的大核桃喜笑颜开。 “夫人,夫人快来。”张白礼人未进家门便呼喊道,要把这等天大的好事分享给夫人。 张白礼双眼盯着核桃生怕到嘴的鸭子飞走,这时天空飘下的雪花恰好落在核桃上,瞬间不见了踪影,张白礼眼见核桃侵了水,急忙使衣袖擦拭。 忽然!张白礼脑中触电一般,衣袖抚在核桃上的动作戛然而止,刹那间又浑身震颤,风吹在身上醉意全无。来不及盖上锦盒,张白礼三步并作两步大喘着往回奔跑。不久来到记忆中上岸的地方,张白礼已经大汗淋漓,不等喘匀气息便抬手眺望。这大清河上一片漆黑,哪里有明媚的花船和温柔的仙女?河水冰冻三尺可以行人,哪里又有烟雾缭绕奔腾的河水?张白礼腿上如同灌了铅水,抬一步额头就渗透出细汗,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痴痴的望着远方…… 这便是:平地突然起波澜,白礼醉酒见玄幻。得珍宝不知是福祸,俏佳人可是天上仙? 核桃灵(三) 接上文:张白礼救人有好报,俏佳人馈赠俊核桃。谁知风雪见真貌,好似大梦又一场! 张白礼独坐岸边宛若丢了魂魄自言自语。 “见鬼了?不对!鬼必害人且个个凶神恶煞,哪长出这般仙女的样貌?莫非是妖?可我大明朝欣欣向荣并非乱世,何来妖魔邪祟作怪?若是妖族定然吸人精魄,可我却不觉身子不妥,反而还赠与我礼物,这又是为何?莫非真是那天上的仙子下凡来考验我?为何又偏偏是我张白礼?”张白礼百思不得其解,脑中嗡嗡作响一团乱麻。 “相公说些什么?此处天寒地冻,风雪交加,为何独坐于此?”张白礼走神之间,张夫人携带丫鬟赶到身边。 张白礼听到夫人的声音这才回过神,问道:“夫人已有身孕,天气严寒为何来此?”张白礼对夫人疼爱有加,连忙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夫人身上。 “刚在府中听到夫君呼唤,听声音似有大事发生。心神不宁,不敢多想便出门查看,正看到夫君还未进门便呆立不动却又疯癫一般跑开,心生害怕追逐过来,才看到夫君在这大清河畔自言自语,这又是何故?”张夫人紧了紧衣袖御寒说些事情经过。 张白礼此刻的心思全在夫人身上,看到夫人瑟瑟发抖又怀孕在身心疼万分,搀起夫人的手臂便往家中走去。 “等回到府中一五一十说给夫人听,打消你的顾虑。”张白礼声音温柔的安慰张夫人。 回到家中,夜色早已深沉。张白礼心有余悸,呆滞的看着桌上两个硕大的核桃,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相公到底遇到些什么古怪事情?这核桃又是从何处得来?看成色想必原先主人一定爱不释手。”张夫人从丫鬟手中接过热粥汤轻放在张白礼面前,疑问道。 张白礼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夫人,又瞧了一眼核桃,唉声叹气道:“说来确实古怪的很,一时之间为夫难以接受,但是出现在眼前的核桃可是实实在在的。” “无论发生什么相公不必忧愁,你我夫妻二人同心,定能其利断金。”张夫人温文尔雅,说出的言语也温柔体贴。 “倒不是什么难关,就是有些离奇,让人匪夷所思。嗨!让下人备些甜食,听我细细道来。”张白礼缓过神来也便随其自然了。 一直到夜半三更天,夫妻二人仍在窃窃私语。微弱的烛光之下只见得张夫人的脸色变得紧张又变的舒缓,不一会又惊愕万分。其中的奇奇怪怪跌宕起伏相必一个大家闺秀的柔弱女子不能接受。 直到张白礼吃完最后一口酥糖饼;直到热粥变成了凉汤;直到蜡烛的光亮忽明忽暗。这夫妻二人才说完悄悄话,上榻歇息。 之后的日子张府并未发生过任何离奇之事,更甚者库房一粒粟米也未曾见少,相反张府的收入更是如同那上古的神兽貔貅只进不出,就连仆人的伙食也因此变好,做工更加出力,一片欣欣向荣。 那张白礼自从得到核桃后便不离手,夜晚休息也要放置枕边。 –– 时间宛若清溪,涓涓细流却不停歇,再说张白礼已是半年以后。 这天是张白礼的大喜之日,张夫人昨夜诞下男婴,足有七斤七两重。今日天晴,阳光普照大地,张白礼心性大好,一夜不曾入眠,精神仍是异常亢奋。 今日不同以往。得知张夫人生产,县令爷体训民情给足了张师爷假期。 昨晚三更有余,张白礼从接生婆处得知夫人生下男婴,激动之情就溢言于表。 张家有喜事,张府的下人也跟着高兴,不打紧的工作让下人停了。未到天亮便已经吩咐管家出门采购山珍野味,鸡鸭鱼肉,厨房的伙计起了早班,这是要备大席犒赏众人。 古人思想颇为封闭,若是女婴还会这等大操大办?张白礼读过圣贤书,然书中可曾出现男女平等的理论或者思想?纵观古今人事,从未有过如我新中国第一伟人般的胸怀! 妇女能顶半边天,敢叫山河换新颜! 言归正传,张白礼大喜之日,张府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午时分,耀眼的阳光分外火辣。张府此刻热闹非凡,大红灯笼随微风摇摆,吹鼓乐队奏的起劲,张白礼坐在席间脸色红润面对家中管家嘱咐道:“张家有后,家门必大兴!那便让整个蒲台百姓都沾些喜气,乐队要连奏七日,更要请戏台班子,明日去武定府找,定要最红的角儿!不必在意钱两,这都是身外之物。” “师爷安心,今日一早便让人去了武定府,明日此时便能登台献唱。”管家在张府多年,这些琐碎的事情打理的有理有条。 张白礼推杯换盏之间,门丁赶来汇报:县令爷到。 张白礼闻声起身,不料起的太猛酒劲上头险些摔倒,管家巧妙的扶其后背,避免出丑。 “县令光临寒舍,实乃白礼之幸。有失远迎大驾,失礼了,失礼了……”张白礼弯腰作揖,毕恭毕敬。虽说张白礼是蒲台师爷,但是在封建朝代官大一级压死人,该有的礼节和客套话必然不可少。 “师爷见外了,今日并非刘某人有事而来,更何况刘某并未给张小侄备礼物,两手空空而来,岂不让人耻笑?而是得知张府今日大喜,张师爷有位老友特意从棣州赶来贺喜。”刘县令向张白礼说明了来意。 话音落,刘县令身后走出一位白鬓黄髯老伯。 “贺喜张公子喜得贵子,老朽今日携外孙突然到访实乃唐突了,还望张公子见谅!”张白礼微微皱眉,打量着眼前老伯,只见老伯一身白衣白履,虽不是孝服此刻穿却不合时宜。老伯头发已经变白,相必已过花甲,这长着黄色的胡须又让人捉摸不透。老伯虽一身衣着鲜亮,但看脸色苍白枯瘦,两个眼眶更是深凹进去,不像是富贵之人。一时之间张白礼未曾想到这是何方好友。 “老伯客套了,来者皆是客,快快入席间,同白礼与县令痛饮几杯!”张白礼作揖致谢,虽心中有疑惑不曾记起来人是谁,仍是彬彬有礼。 这便是:张师爷大喜得贵子,怪老伯唐突送贺礼。要问贺礼是何物?沏茶倒水还看下回。 核桃灵(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寒暄话暂且不谈。三人畅饮过后,刘县令张白礼两人早已头晕目眩,进入酒醉状态。反观怪老伯面不改色举止自若,依旧苍白的脸不见烟火气。 期间三人开怀畅谈得知原来怪老伯不是别人,乃是张白礼半年前所救扈姑娘的老父。原本早想登门拜谢,无奈身体羸弱,旧疾复发,心有余而力不足。前日县令爷来信说张府今日添丁,特意携带小外孙备厚礼快马加鞭赶来蒲台。 席间得知县令爷早就结识扈老伯,外人看来形似父子,实则两人偶然结识算得忘年交,久处之下感情升华。虽是一县父母官,却对扈老伯尊敬有加,不敢有分毫不敬。 三人吃过席,酒足饭饱后进入客堂歇息。仆人备好了热茶点心,用来解酒去腻。茶是好茶,西湖早龙井,刘县令从太守处得来赏赐,这茶更是当今万岁爷开恩赐给太守,皇宫的贡品能让张白礼等人品味一番,也不枉此生。 “确实好茶,白礼此生从未尝过如此清香醉人之物。”张白礼左手捧茶杯右手扶茶盖轻轻吹嘘。 “哈哈,当今圣·上开恩我等才有如此之幸啊。”刘县令握拳向上作揖,此为对皇帝尊敬。 “扈老伯,家中闺女伤势可曾痊愈?”张白礼清茶入口酒意渐消,担心起扈家姑娘。 “多谢张公子挂念,小女早已无大碍。只是走得急又怕她舟车劳顿未曾捎带,否则任她的性子定然亲自来祝贺公子。”扈老伯虽面相狰狞,然谈吐举止十分文雅,也是熟读那圣贤书的人。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其实自从那夜在花船之上见过扈姑娘的美貌,张白礼时常在梦里遇到。虽不曾有非分之想,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世间极美之物人人向往,而张白礼又是年方弱冠精力充沛。 见张白礼神色恍惚,扈老伯行走江湖多年察言观色间张嘴道:“张贤侄宅心仁厚又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成为刘县令的左膀右臂,能时常挂念小女实乃其荣幸之至。张贤侄又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本来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然老朽东昌府有故人,老友贤侄自幼便和小女有了青梅竹马之交,今日携带小外孙便是小女爱子。说来惭愧,造化弄人啊!” “扈公哪里话,人生在世无外乎一个缘字,张师爷能够救得扈千金性命这已然是天大的缘份。”刘县令在一旁劝导扈老伯。 “扈伯实属多虑,小侄一介书生何来之幸?何况家中夫人与我情深意切,平生不敢有二心。如今当朝万岁都是一夫一妻,自登·基以来便笃爱张皇后,未曾纳妾。一国之君以身作则,我等下民更应立为榜样啊!”张白礼谈吐有序,引经据典的把孝宗皇帝的美德拿来举例。 “惭愧惭愧,老朽迂腐了。贤侄胸怀坦荡、眼界明锐,实在可喜可贺,如今大明欣欣向荣,贤侄日后定能成大事也。”扈老伯思想保守,张白礼作为新一代读书人一番话点醒梦中人。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张师爷日后大有成就不要忘记刘某人啊,哈哈。”刘县令笑声爽朗的说道。 “哈哈……”三人吃茶间开怀大笑。 老少三人谈笑风生中,张府门第传来宝马嘶鸣声,声音远远传入客人休息处,三人携伴出门一窥究竟。 来人富贵堂皇锦衣玉缎,策马翻身落地,弯腰作揖对三人行礼,口中尊道:“见过扈姥爷,刘县令,张师爷!” 正在张白礼疑惑之际,扈老伯解释道:“此乃老朽大外孙,其母亲便是贤侄解救小女的同母姐姐。今日来的仓促,携带小外孙快马赶来,备礼之事就交给了啊大。” “原来如此,扈伯见外了见外了。”张白礼喜笑开颜,没有人会对送礼之人拒之门外。 说罢,管家让下人从那马车之上搬下箱子,足足有二十三箱之多。虽然箱子大小不一却个个重实,想必金银玉帛不在少数。 扈老伯却不曾打开箱子一一介绍,相反却从随身携带的小外孙身上掏出一方红色锦囊面色沉重的放在张白礼手中说道:“贤侄今日大喜,这等金银俗物不成敬意,唯有老朽手中这方物品还望贤侄好好收存啊。” “扈伯这又是何物?扈伯如此喜爱定然价值连城,白礼何德何能收下?”张白礼深知君子不夺他人所爱之理。 “这件珍品还偏偏得是贤侄的不可,小女早前就有交代务必让恩公收下。”扈老伯搬出小女张白礼便没了拒绝的理由。 扈老伯轻轻解开锦囊拿出鲜红一片,包括管家在场几人无不嘘声惊讶。扈老伯拿出的竟然是一张狐狸皮! 可这张狐皮却不同于平常,整体鲜红毛发浓密,随风一吹映入眼帘就好似血液流动一般沁人心脾。 看到一干人等无不惊叹的表情,扈老伯说道:“此乃上品雪狐皮,太祖皇帝建国初年北伐残元势力之时,此狐曾化为人形迷惑蒙·古鞑·靼皇帝扰乱其心智,这才使得太祖皇帝势如破竹,大明朝这么快的安居乐业。老朽有幸能够得此至宝实乃天意,今日随小女意赠与贤侄,才是天作之合。” “白礼谢恩!”张白礼收过狐皮,深度弯腰作揖谢礼。 “屋外炎热,还请县令和扈公进屋再叙。”管家眼力卓越的打点一切。 几人进入客堂落座一番寒暄。下人续过新茶水,端上来新茶杯。 “张师爷今日喜得贵子,小侄儿名讳可曾思量过?”刘县令放下茶杯缓缓问道。 张白礼放下茶杯招呼丫鬟续茶,眼珠一转回答道:“刘县令想必知晓,蒲台迎来雨季,大把庄稼歪的歪倒的倒,衙门里事情一大把未曾顾得起名。今日扈伯来访,不如就让扈伯提个名讳吧!” 扈老伯听言略有所思,忙说道:“这使不得,老朽迂腐且一介布衣,虽有些家产然地位置下,又不曾学富五车实在使不得。依老朽看刘县令可当此任。” “好,既然扈老伯不肯,刘县令最合适不过。依我看就此定下了。”张白礼站起身好似不给刘县令反驳的机会,招呼起下人:“来人,笔墨伺候……” “既然扈公和师爷如此抬爱刘某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县令站起身挽起衣袖就要跃跃欲试。 笔墨纸砚端上桌,三人进入书房。下人早已摆放整洁宣纸砚台,张白礼亲自研墨,扈老伯镇定自若矗立查看。 “小侄家谱中何字?”刘县令问道。 “会!”张白礼回答。 “会……会……”刘县令抚摸着下胡须若有所思。 “会安如何?”扈老伯双眸晶亮着询问张白礼。 “甚好甚好!”张白礼击掌赞同。 “会安好寓意,会安会安,平平安安!这便下笔耳。”刘县令也兴奋起来。 文到此处暂停一叙,这便是:老伯差人送贺礼,金银不及火狐皮。此番到底是何意?仔细钻研大问题。” 核桃灵(五) 刘县令刚过而立之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岁月。既然能够作为一县之长,必然熟读四书,饱习笔墨。下笔处,狼毫细笔丝丝缕缕锋走游龙,一停一顿溅的宣纸点点鲜墨,若天上繁星平添一丝豪迈。 “张会安”三个字写完,张白礼几人吹捧一番。刘县令从怀中拿出盖章盖上尊名,这就提高了这三字的价值。 “刘县令笔墨出众乃当世奇才,作为一县之长更是我等蒲台百姓的幸事啊。”管家深知拍马溜须之道,夸的刘县令只言哪里哪里。 张白礼指示管家收好笔墨,几人再次来到客堂饮茶畅谈。 众人落座仅几刻钟,张白礼便差人抱来会安小儿。这会安小儿肤色红润哇哇哭叫,然而当接生婆抱着会安接近扈老伯小外孙时哭声戛然而止,几人啧啧称奇。 反观小外孙不过七八岁年纪想必并非尽懂人间世故。看到会安之时却开心不已,抓耳挠腮难言喜悦之情,轻抚小会安脸颊显示百般疼爱。 扈老伯同刘县令咧嘴欢笑,纵行过万里路不曾见识这等趣事。扈老伯忙说:“两小儿缘分天定,不如我等成人之美使二人结为异性兄弟,日后有福同享有难相互扶持必然若鲲鹏展翅。刘县令今日再次费心一番促成这天作之美,张贤侄意见如何?” “好,再好不过!未曾想白礼无心救人竟得来这等好事,扈伯如此抬爱白礼,小侄此生有幸。若两人结为兄弟必然亲上加亲。好,真是好事成双又成双,洪福一件又一件,这天下自有公道在人心呐。”今日发生在张白礼身上的事情古今未有,想必张白礼也惊喜万分。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是张师爷最大喜之日,此举更喜上加喜,择今日良时就让小侄结拜金兰兄弟。”刘县令酒后兴致高涨,言语络绎不绝于耳。 拿定主意,摆上香堂,端上鸡鸭瓜果等贡品。等候良时到来,扈家老伯与张白礼同坐一旁,刘县令另一边端坐如钟。 一切准备就绪,管家让人杀鸡放·血。小外孙跪在蒲团之上面色欢喜,怀中抱着小儿会安轻轻挑逗。 刘县令提笔在红纸上写下两人生辰八字,住址和三代人的姓名,互相交换红纸,这种形式叫做交换金兰谱帖,这便是义结金兰。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大吉之时,东昌府阳谷县胡一夕与武定府蒲台县张会安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当此歃血为盟,如有违背万箭穿心。蒲台县令刘易丙代行大礼,跪谢皇天后土!”迫于孩童年幼,刘县令代替两小儿念叨敬天誓言,完事以后跪地行大礼谢天地。 礼毕,小外孙胡一夕在外公扈老伯的示意下喝下碗里的血水,小儿会安不能自理,胡一夕沾了血水喂到嘴边算罢。 从此这两人便就是心心相惜的金兰兄弟了。 傍晚时分,张白礼万分挽留扈老伯祖孙三人多住几日,然扈老伯执意要走张白礼也是白费力气,所幸胡一夕不舍张会安便在张府住下,使得张白礼万分感激。 众人走后张府清冷了些许,下人收拾好残羹剩饭换上了新的河鲜鱼肉,张白礼脑中有太多疑惑,所幸有刘县令留下来陪张白礼小酌几杯,指点迷津。 夜晚戌时,张刘两人携带管家落座后庭院,喂鱼饮酒赏月论诗,三人好不自在。虽说管家家境贫困未曾读书,但进入张府服侍多年,张白礼又不是苛刻之人,管家也早已吃喝不愁。又在张白礼身边时刻受到熏陶,耳濡目染的也是能吟诗作词。 酒劲上涌,三人恰恰而谈。 “这里并无外人,刘兄快要说说这扈老伯到底是哪路神仙?白礼此刻好比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痒难耐啊。”张白礼提酒助兴三人碰杯一饮而尽,私下并无外人三人也无拘无束。 “白礼莫急,今日一见想必贤弟也知这扈公并非常人。实不相瞒结识扈公也算偶然,更是颠覆刘某人生之观念,扈公也算蒲台县再生之父母啊。”刘县令小口抿酒,有些难以启齿。 “刘兄莫再卖关子,急煞我也了。”张白礼夹起最鲜嫩的鱼腩放入刘县令碟中。 “白礼可曾记起易丙初来蒲台上任之时南关王家发生的离奇事?”刘县令反问张白礼。 “那是必然。当年家父尚在人世,白礼也是一黄口小儿,未曾中的举人也不曾结识刘兄谋得职位,然王家二哥的怪事却是亲眼目睹。王家二哥虽家境清贫,然自力更生勤俭奋斗不愁吃喝;虽孤身一人不曾娶妻纳·妾却无拘无束吃住花楼倒也算是风流快活。可偏偏老实人发了横财便不安稳,命运多折就惨死在家中,受之父母的发肤肉体竟被老鼠啃的不堪入目。”张白礼回想起陈年旧事竟不觉脖颈发凉,回头张望。 “贤弟只知表面不知内里,这事古怪的很!当初易丙也是意气风发不信鬼神,刚刚上任就迎来命案给予当头一棒顿时火冒三丈誓要于罪恶争高低,然而毫无经验却又年轻气盛不信其邪才导致吃了大亏。”刘县令一番苦水才说出当年旧事不简单。 “……”张白礼自饮倾听,不做声张。 “王家二哥突然富贵并非是做了乱臣贼子干了坏事,恰恰是善心大发行好事才让畜生迷了心智。”刘县令一步步说出事情真相。 “啧啧啧……”管家在一旁啧啧称奇。 “王家二哥是被那成了精的老鼠祸害了!王二哥枉送性命之后易丙曾命人严查此事,许久未曾有人物实据,仵作验尸后更是两头雾水,外面也有传言说王家家门不幸得罪鬼神。虽不信这等鬼·怪之说却无法安定百姓民心,这才差人寻遍江湖术士,可来人不是坑蒙拐骗之徒就是看出古怪,道行不够降服不住。说来这畜生确实有灵性,知道衙门严查此事后你猜怎样?”刘县令竟卖起了关子。 “嗨!猜甚?刘兄快讲!”张白礼听的津津有味,连忙催促。 “后来这畜生竟来到衙门惹是生非,不仅盗取衙门官银,还夜半装神弄鬼吓唬衙役,使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经人指点这才求到扈公门上,是扈公展示身手平定了蒲台这一桩邪乎事!”刘县令一口气说完事情经过与张白礼碰杯饮酒。 “妙哉妙哉,其中竟别有洞天!看来扈老伯异于常人,并非是我等所见这般简单。”管家见多识广也是夸赞不断。 “刘兄!实不相瞒,半年之前白礼救起扈家姑娘之时就曾眼见玄幻,当日天色大黑又遇风雪,加之白礼醉酒自以为是眼花错乱。今日听刘兄道明其中原委,看来扈公真乃大神通,这日后你我兄弟二人定要多与扈伯礼尚往来。”张白礼深感扈老伯手段,赞不绝口。 “贤弟快讲讲你与扈姑娘的奇幻经历!”刘县令提酒,两人奉陪。 “当日三九天气风雪极大,白礼与一众同袍饮酒作乐……”张白礼醉眼朦胧的讲起了半年前救俏佳人的故事…… 说道此处口干舌燥,这便是:县令提笔写会安,小儿会安结金兰。提起当年离奇事,才知扈公大神通。 核桃灵(六) 装修古朴的房间里采光明朗,微风通过纱网的小格吹的发财竹手舞足蹈,落地窗前的鱼缸里三条银龙摆首翘尾。 此刻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的我眼神迷离,看着对面喝着大红袍的占卜师轻抚了一下秀发。 我的面前是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女士,在现代人的审美价值下她的外表并不漂亮,但她却有一刻救苦救难的热心。 她叫张兰,我是她的干儿子,但我更愿意叫她兰姨。 所有的故事都是她讲给我听的,我听的入迷忘记茶台上的茶水凉了,而凉茶的颜色更深了。 兰姨今天喝了好多水,一杯接一杯。我没有催促她继续往下说,作为干儿子贴心的剥了个橘子递给她。 难得清闲还有大把时间等兰姨说完这个故事,今天家里没来些求病占卜的人,因为今天是初一。兰姨每逢初一十五是不给人看疑难杂症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每个师傅都有自己的规定,外人又怎能揣摩透彻呢? 兰姨吃完橘子续上一杯新茶水冷着,继续说:“张白礼逝世以后伴随那张火狐皮也一起埋进了土里。张白礼挣来的诺大家业和那对精美的狮子头核桃一并留给了张会安,张会安官至太守也算是武定府的名门望族。人都免不了生老病死,张会安死后家道逐渐中落,但后辈子孙却在这蒲台县世代繁衍生息。” “既然核桃和狐皮都迈进了土里,那又是怎么到了您手上的呢?”我实在疑惑便提了问题。 原来!古语有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蒲台县因为大清河繁荣昌盛,也因为大清河而物是人非。 清咸丰年间,明清古黄河在河南决口,原先流经苏皖的河道向北迁徙,昏黄的沙水夺了大清河的河道。大清河沿岸的蒲台县饱受摧残,水灾连年汹涌。此后经历光绪、宣统、乃至中华民·国,蒲台县的百姓每逢雨季便惶惶不可终日。 新中国成立后的1956年,国家取消蒲台县建制,这座坐落在鲁北大地上的千年古城便不复存在。 1965年,滨县政府为了保证原蒲台居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投资建设了今日黄河大坝外的新蒲城,蒲台县附近的村落相继搬离故居。 1976年黄河再次迎来雨季发生特大洪水,黄水灌满了蒲台古城,从此在新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再也找不到这座曾经繁华的小城。 虽然蒲台淹没水底,但是兰姨一家却也因祸得福,不仅住上了新居,也凑巧得了这两件珍宝。 当年拆迁的时候,兰姨的父亲张寿山老爷子把家里的祖坟也一并迁了出来。虽说挖祖坟是大不敬行为,可后辈是为了不让老祖泡在涛涛的水底。当年迁祖坟迁出了扈老伯送给张白礼的金银,那对核桃和狐皮一并挖出,后来金银张老爷子上交了政府,但留下了这两样东西,还有一本未有半点溃烂的奇书。 “当初迁祖坟的时候我才刚出生,了解的并不清楚。听老人说起先祖张白礼父子成了一堆白·骨,但棺材里却是干净利落,里面的金银首饰保存的和新的一样,锦盒里的核桃和那张狐皮更是一尘不染。除了这两人其它棺木就剩下个板了,有的连骨头都凑不全。”兰姨说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咬了咬嘴唇。 “之后发生的事情想必你都知道。”兰姨看着我点了点头接着说:“自从你干爷爷迁了祖坟后,晚上就梦见扈家二姑娘,在梦中说了先祖的这些故事,以后你爷爷讲给了我,我又说给你了。” “老爷子这身本事莫非就是扈家二姑娘梦中给的?”坐久了有些累,我换了个姿势继续听兰姨讲。 听完兰姨的话我并没有多少震惊,因为我知道扈家一家本来都不是人! 当年张白礼对扈家二姑娘有救命之恩,那个年代本该以身相许,然而造化弄人早已许了夫君。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古人更知道这个道理,前文说过扈老伯早就应该登门拜谢张白礼,并不是因为身体羸弱,而是因为他们扈家遭了大劫难…… 古代典籍多有记载狐狸这个物种,《山海经》中记载:“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这便就有了青丘狐的故事,其中九尾最为尊贵。 另一说狐族又有涂山一脉。根据《吴越春秋》记载,大禹治水多年未曾娶妻,经过涂山看到白狐身姿婀娜漂亮非凡,便认为这是大吉之兆,回来之时就迎娶了涂山女子为妻。这便是涂山狐的传说。 话说东昌府胡家和武定府扈家本是同属青丘(今山东菏泽)一脉。自大唐天宝年分支外流,但百年来两家世代联姻关系密切。尤其东昌府胡太公不问世事不恋朝政,唯独一心钻研修炼之术,到大明弘治年间便已经有了七尾幻形。 虽然胡太公不问世事,但起源于通古斯萨满教的出马仙(鞑·靼一脉)心术不正,看到大明一片欣欣向荣,贪图弘治中兴的经济繁荣,欲要南下作乱。 河北、山东、天津卫一带青丘氏族联手抵抗这才导致两方势力大打出手。而扈家二姑娘嫁到东昌府必然随夫参战,却不幸丢了性命。那日来到蒲台县不是为别的,正是为了离世之前再见爱子胡一夕,托孤老父亲。由于先前有伤在身到蒲台又遇风雪严寒,才遇到张白礼苟活一命,谁知到了武定府没几日便一命呜呼,再也见不到张白礼报大恩。 那火红的狐皮不是别物,正是那扈家二姑娘的皮囊!扈二姑娘临终前也谨记张白礼大德,活着无法以身相许,死后却真的以身相许,共处一室。 而扈二姑娘死前,胡太公施展法术强行从体内剥离一丝神识注入皮裘内。一直到张寿山老爷子迁祖坟才能重见天日。而当狐皮遇到那对狮子头核桃,这才唤醒了扈二姑娘的记忆。 自此以后张寿山得到扈二姑娘的指点,便能替人占卜问吉凶;便能驱灾治杂症;也便能指路问前程! 后来张老爷子便把这不能说的秘密和行当传给了独生女张兰。至今兰姨家里有一间专门的屋子,供奉着扈二姑娘的皮裘和那对四座楼狮子头! 而扈二姑娘的芳名——扈瑶华! 文到此处告一段落,下个故事——占卜阿兰。 这便是:大起大落万物长,唯独真心百无殇!世间多少离别事,都付朦胧烟雨中! 占卜阿兰 我叫冯纪元,新中国的90后。 我这人没啥特点,就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说白了老子就是自恋狂,外加不要脸!虽然我性格外向能哭能闹,但我冷下来的时候也能拒人千里之外。 高中没上完就辍学了,不是跟各位吹,老冯家门里就我成绩最好,当然咱也是最能惹事的那一个。 不上学那年我才17岁,正规行业没人要,好单位学历又跟不上,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两年的时间换了很多份工作,做过酒吧服务员、也在ktv切过果盘、跟着大哥混过社会,也在工地干过劳工。最后没办法家里看我不务正业,再这么折腾下去早晚要吃“公家饭”,托关系找了家饭店就把我放逐了。 在饭店里的日子虽然苦,却能学点手艺。真的!多年的社会经历告诉我:有一门技术真的很重要。就算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也饿不死厨子。 认识兰姨是在2014年上半年,那时候已经在社会上混当了两年。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有朝一日便能化龙,可理想好比是个屁,现实总给我打击,不仅仅没成龙还特么一事无成! 2014年的某一天店里组织聚餐,一众同事把酒言欢。都说俺们山东人能喝酒!那是纯属扯屁!第二天谁难受谁知道。 有一句说一句,在酒桌的礼仪上作为孔孟之乡那是拿捏的必须到位,气势上俺们没也怂过!哪怕不能喝也得往里灌,即使吐了再回来依然又是一条好汉! 喝酒的时候朋友们谈古论今,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新蒲城有个算卦的特别准,恰好在座的有位同事亲眼见识过。那时候我懵懂无知不信这等虚无缥缈的事,就跟人打赌说明天下了班算算去,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准,晚上一顿小烧烤必须安排。 第二天,搭档三位同事中午下班一起去了新蒲城,挑战占卜阿兰。这不去不要紧,一去原本平淡的生活就开了挂。 —— 一行三人敲门拜访,当门打开的时候,迎接我们的不是神秘莫测,而是大惊失色。 开门的是一位大叔——兰姨的丈夫。本来平静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但当他的眼睛和我对视时候却慌了,连忙呼叫:“张兰张兰,你快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兰姨,和印象中的神算子与众不同。入了这一行,至少得神神秘秘啊!要么戴个汉奸镜或者留个山羊胡,就算是女神算再不济也得整个道袍穿一下,就算没得真本事也得故弄玄虚吧! 可我眼前这位阿姨还真不修边幅,蓬松的头发但没有淡黄的长裙,破洞的牛仔裤还得是九分的才能凸显她的个性,脚上耷拉着一双人字拖。 心底唏嘘一番,要么这位阿姨是有真本事,要么就是装疯卖傻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您猜怎么着…… 兰姨扶着门框子,捋起挡住眼睛的秀发,双眸紧紧的盯着我看。从她的面部表情里,我看到了一开始的震惊,接着又是伤心难过或者委屈,随后便是惊喜或者说开心,反正就是眼圈里含着泪笑了,年轻的我哪懂这些影帝演技一般的情绪表达呢。 “孩子,孩子,你过来,快进来。”看了我一会,兰姨直接抓紧我的胳膊把我往屋子里拽。 我轻狂那太高傲,懵懂无知太年少。说实话,当是我是懵逼的,我一个来占卜问卦的怎么和走亲戚一样呢?对我这么热情,难道是我的美貌引起了她的注意? 进入兰姨的房子,着实让我受惊不小。她的客厅当中人满为患,不仅仅有老有少;还有胳膊打着石膏的;额头捂着艾草的;挤眉弄眼像傻屌的。真可谓华山论剑,满屋都是英雄好汉! 兰姨的手里逐渐的湿润,握着我的胳膊渐渐地用力,好似生怕我跑了。 我坐在客厅里古朴的圈椅子上,兰姨看着我不说话又好像不知如何开口。突然她回过头对着房间里的人说:“都走,不看了不看了。你们都走……” 房间里来求卦问卜的人也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快都起身很有秩序的一个个走了出去。 我回头看着同来的同事起身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哥,到时候打电话!”说完我掏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晚上接不到我电话,报警。 我慌了,二十年来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等到房间里的人走的只剩下我和兰姨夫妻两人,平静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却又无从张口,我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跳。 “孩子你别怕,坐下说。”兰姨有一些紧张,但更多的是看出了我的顾虑。 “姨!”我还是叫出了这个称呼。 “哎,好孩子你别怕,叫兰姨。兰姨不害你。”兰姨语序有点错乱,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 兰姨一直在握着我的手。 她的丈夫洗干净了水果和坚果一并端上了茶几。 “孩子你别慌,听兰姨和你说。”兰姨急迫的想要解释什么。 “嗯。”我惜字如金,不敢多说什么(更多的是大脑空白,懵逼啦!) “孩子,你叫什么?”兰姨亲切的问道。 接下来我说的话一直到现在都觉得这是二逼行为,然而却可以理解,毕竟当时已经没有脑子去思考了。 我说:“您不是会算吗?算算吧!” 四目相对,很尴尬。 我避开兰姨的眼睛,低声说着:“冯纪元。” “纪元,好!兰姨给你算算。” 虽然兰姨有些失态,但在占卜问卦的时候却一丝不苟。我静静的看着兰姨做着奇怪的手势,房间里更加没有声音。不一会兰姨走进了单独的那个房间,大约也就五分钟便又回到我的身边。 “冯纪元,199?年11月中旬早上8点出生,??区?村人,还有一个姐姐。你父亲兄妹三人,母亲兄妹六人,爷爷八年前去世,奶奶健在!” 还没等兰姨说完我手心里已经出了汗。因为我们素不相识也未曾谋面,来之前我甚至不相信这些古灵精怪。但兰姨仅仅根据名字就能够算出生辰八字(说实话我当时都不知道自己几点出生)和家里人,这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但她能够算到我母亲有兄妹六人,我真的不敢相信! 因为……因为有个姨娘在她十六岁时便意外去世,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多年。 占卜阿兰(二) 手心冒着细汗,小腿微微颤抖。 我想:假如有这种能力的人偏偏心术不正,将会对社会上的无辜造成多大的打击?如果兰姨对我图谋不轨,我还有生路吗? 当然!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兰姨久经人事,也能察言观色,看到表情便知道我此刻的状态。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为了安抚递了一个苹果给我。 拿过苹果握在手里,凉凉的,它上面有未干的水迹,和我手心里的汗水混在一起,握了很久也没咬下去。 心里在打鼓。空白的大脑好像有了反应,它开始思考。 “莫非像是电视里演的一样我是至纯至阳之身,得到我的血液便能提升功力?所以面前的这个女人才会对我这般热情?若是这样怕不是要吸干我的血?不对!太玄乎,电视毕竟是电视,朗朗乾坤之下岂有这般诡事!” “那……又或者这女人认识我的长辈?或是远方表亲?可我还没来得及说我的出身!也从未听家里人说过!” 这不够用的年轻大脑想不透,所幸也不去想了!莫管她有啥目的,爷们今日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想明白了,干脆一咬牙一跺脚把话说出:“大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到你?” “没有没有,说来话长,既然你问了,即使素不相识今天兰姨也都告诉你!”兰姨皱皱眉,面部的微弱表情被我捕捉到。 说完这句话,兰姨便进了卧室拿出一张全家福。 一开始猜不懂她的用意,但当接过照片看着上面的一家三口时,我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照片上赫然是兰姨一家三口,他的丈夫不苟言笑表情有些严肃。兰姨嘴角上扬眼中精神抖擞。而他们两人身前的孩子——竟然是我! 确切的说是另一个我!粗略的一看就像孪生双胞胎兄弟!唯二的区别就是照片上的我如果没有嘴角得两个黑痣和左眼皮下方的胎记。 “卧槽,这……这是谁?怎么……怎么这么像我?”又紧张又震惊让我说话有些结巴。 “他比你大,你应该叫哥哥!也是兰姨唯一的儿子!”兰姨情绪平静了很多,说话的声音也很柔弱。 “怎么和我这么像?”如果说他是兰姨唯一的儿子,这个世界还真的太奇妙,竟然创造了一模一样的面孔。 “孩子你别着急,坐下来慢慢听我说!”兰姨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扶到椅子上。 原来:兰姨唯一的儿子叫李乐乐,比我大五岁,我应该叫一声哥哥。他的性格就像名字一天,每天都是开开心心,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总是笑着去面对。正是因为这样乐观向上的精神,面对压力才能转化为动力,考上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 本来啊,出国留学在外人眼里是光耀门庭的事情,家门大幸,蓬荜生辉。但用当今社会的价值观来评价便是:不求学成归来能报效祖国,但求某好出路自强不息。 李乐乐孤身一人闯荡澳洲,独自踏上了异国他乡的路,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青年也算是一个考验,毕竟真的是人生、地不熟。 澳大·利亚原本是英·国的殖民地,在异国他乡一口流利的英语能很快的融入当地。 李乐乐的性格决定了他不是一个习惯孤独的人。开朗活泼的性格让李乐乐能够很快的加入到学生集体中,同样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也便不存在种·族歧·视和政·治偏见。 李乐乐在澳洲很快乐的生活和学习,但天有不测风云,意外说来就来。 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这个年轻的生命。当兰姨夫妇赶到澳洲的时候,见到的只能是那一捧尘土。连见自己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成了奢求,这辈子再也无望,直到她遇见了我。 也正是遇见了我,让原本毫无关系的两个家庭都有了新的变化,也是好的变化。 由于下午还需要工作,在紧张和惊吓中远离了这是非之地。临走之前兰姨要留我吃饭,被我拒绝了。然而我还是答应了兰姨明天会过来陪他们吃晚饭。 第二天下午特意休息了半天去网吧打了一会游戏,每当遇到烦心的事情便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它会让我愉悦。玩到傍晚,才去市场里买了些瓜果和礼品,打车来到兰姨家里。 轻轻的敲了几下门,兰姨把我迎了进去。坐在红木椅子上环顾四周,今天没有来人让兰姨排忧解难,也不见兰姨的丈夫。 昨晚琢磨到了凌晨三点才入眠,也算是安慰了自己的心态。我想:对于中年夫妻来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了亲爱的儿子,如果我的出现恰好又是上天的安排何尝又不是两全其美呢? 眼皮有些肿胀,眼白里充满了血丝。很少晚睡的我熬到凌晨确实没多少精神,兰姨见我有些颓废,暖心的说道:“年轻人觉多,要早睡早起。” “嗯。”我有午睡的习惯,但很多事儿藏在心里也耽误了睡眠,玩着手机无精打采得点了点头。 “坐着休息会儿吧,你叔叔在厨房给我们做饭了,以前他可是四星级酒店的厨师长。”兰姨说到自己的丈夫喜笑颜开,眼神里全是炫耀。 “哦?有些让人想不到,兰姨您知道我也是学厨师的吗?”我的目光离开手机屏幕,看着兰姨问道。 “不用起卦我就知道,昨天你们几个人一起进来就有很大的油烟味,年轻人干净点,多换衣服勤洗澡。”兰姨嘴角微微笑着,让人觉得有那么点的嘲笑我邋遢。 放下手机我摸了摸头发,咧嘴说道:“其实我挺爱干净的,不然小姑娘哪能排着队追我呢?” “油嘴滑舌!” 晚饭真的很丰盛,充分的表现出了兰姨的家境富裕,也更能体现出大厨的手艺。 说实话,昨天想了一晚上我是有一些自私的想法的。通过第一次的接触我便知道兰姨家肯定不差钱,满屋子的红木家具让农村出来的我惊叹不已。而且我和兰姨的儿子李乐乐样貌相似,性格也大差不差,他是开朗我便活泼。如果兰姨真的把我当李乐乐看待,那我得少奋斗多少年? 也正是兰姨在我身上看到了他儿子的影子,让我生活的轻松了一些。也是有了我这个干儿子,兰姨家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占卜阿兰(三) 往后的两个月里,除了宿舍、饭店、网吧三点一线式生活,还多了个去除,那便是兰姨的小区。 厨房的工作性质有些特殊,晚上下班时间会晚一些,但下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平时这两个小时我都会小惬一会,下午更有充沛的精力去工作。 但是自从结识了兰姨,每到中午下班时间,兰姨的丈夫就会开车在店门口等我下班接我去他们家吃饭。 一开始感觉非常别扭,正确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顽强自尊心在作祟,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咱无功不能受禄。也就三天,最多!便被打败了,充分的激发了我脸皮厚这深藏不露的极致潜力。 只要到了家丝毫不客气的往吊床上躺起,各种不匹配我身份的南方水果都吃腻了,更不要说大鱼大肉,索然无味懂吗?无味! 海鲜大咖?澳龙波龙?不吹牛,鲍鱼得是非洲进口干鲍!日式和牛?战斧?no!no!no!两个月之后,我还是觉得小米粥配点炸咸菜条最香! 除了吃喝条件的改善,穿衣打扮也是不用我花钱的。最甚的是,由于酒店距离兰姨的小区有些路程,兰姨希望我辞掉工作,反正换一家饭店也是同样的待遇。找个离她家近的工作单位,就不用住宿舍了。 虽然我无法理解兰姨痛失爱子的心情,但是我为她感到可惜和怜悯。突然间遇到了一模一样我,想必这几年对于儿子的想念和亏欠都只能用过度的溺爱来偿还。但是兰姨却忘记了,我是纪元,不是乐乐!她可以忘记,我却不能。 也许是我想多了,虽然兰姨宠爱自己却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想在我身上找一些慰藉吧,日子久了便会消停许多。 果然!没过多些时日,这样幸福的日子就发生了些许的变故。哎,饭店换老板了,我们被辞退了!哎,往后不用上班了,哎,就是玩! 回老家玩了有半月,天天和发小逮鱼摸虾,亲爹亲妈就开始往外赶我!一气之下整理了衣服,收拾了行囊,坐上进城的公交车我就寄宿到了兰姨家。 刚出门确实很生气,工作了很久也有了一些存款,在家才待了几天呢?就开始絮叨我不干正事。一路的行驶,看着窗外蒙蒙的风景,便没有了怨气。 当我敲响了兰姨家的大门,瞬间影帝上身了。 “救命啊!没法过了。”眼泪不自觉的顺脸颊而下。 兰姨的丈夫打开门,眼看是我连忙接过我的行李问道:“怎么了孩子?谁欺负你?” “没法过了,亲爹亲妈不要我了!”我继续委屈。 “和家里吵架了吗?没事,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谢谢叔!” 兰姨的丈夫叫李大成,也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得益于老城区规划,才脱离农村户口住上了楼房。听兰姨说,李叔年轻的时候也是附近有名的坏孩子,成亲之后才安稳下来,从事厨师行业。 近几年,兰姨看人的功力声名远播,李叔也辞掉了工作在家帮兰姨打打下手。比如说炒盐、烧纸、收钱之类的杂活。 进门以后,李叔把行李放在红木座椅上,我去洗了洗脸。 今天来问诊的人不少,我也来了兴趣,要看看兰姨到底是怎么个替人消灾的? 兰姨有一个自己的房间专门接待客人,此刻房门虚掩,我推门走了进去。兰姨坐在自己专属的座椅上,闭着眼睛,手上捏着看不懂的手印,仔细聆听着。看一眼对面坐的着阿姨衣着光鲜,年纪也就40?出不出头咱也看不出来。反正打扮阔气,像个富婆。 原来,这位阿姨是老城区大兴市场卖衣服的。已经入了秋,天气逐渐变冷,换季的衣服得提前进货。 过冬的衣服进到店里第二天,便招了贼。这位阿姨也是掉以轻心,想着有监控,市场更有物业管理,晚上关上店门就回家了,可仓库十几万的皮草和羽绒服不翼而飞。虽然及时的报警立了案,可半月时间过去了,查不了一点音讯。能让人不着急吗? 此刻阿姨说来激动,坐立不安。此行来的目的就是问一下这个贼到底是谁? 兰姨正襟危坐,睁开眼睛:“这事儿啊是熟人干的,我知道但我不能说。” “老姐姐帮帮我!真没有办法了,抓不到贼,要不回衣服没法子过了啊!”阿姨眼角晶莹剔透,抓起兰姨的手苦苦哀求。 “不是不帮,仙家师傅也讲规矩。这种事还得要相信警察同志的。”兰姨看着对面阿姨面目慈祥的安慰。 “第一!你这个事儿得罪人,仙家不接,!第二,道家有道家的法则,佛家有佛家的制度,仙家也有仙家的规矩,作为弟子不能坏了方圆。替人消灾、起卦占卜我义不容辞,但人与人之间的事还得靠人来为。你明白规则就说明你懂了,如果还固执己见……纪元,送人!”兰姨一本正经,此刻宛若不可反驳的帝王。 “嗯哼?……”听到兰姨叫我,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 “知道了师傅,我这就走!”来人也算识趣,点头说道,拿起自己的包起身, 我便也站起来,开门送客。 “烟和贡钱拿着吧!”兰姨冷静的说道。 “不不不,这是孝敬师傅的,应该的。” “不尽人事不受人贡奉,仙家早交代过!”兰姨义正言辞不容反驳。 见到这位阿姨不好意思动手,我拿起带来的两盒华子和200元大钞递了过去。 “钱我拿着,烟留下吧,就算给老姐姐留个见面礼了!” 我看了看兰姨,见她默不作声却轻微的点了点头,随即心领神会。 送走了客人,把手里的华子放在客厅茶几上。掏出自己的香烟点上一根吐云吐雾起来,抽完烟看了会手机,实在无趣便又看兰姨给人排忧。 下一位有事情的是位年轻貌美的小姐姐,结婚两年却一直怀不上孩子。去过北京,上海各大医院,仍然查不出个所以然。而且小姐姐和丈夫是经历过六年爱情长跑才修成正果,意外怀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偏偏结婚以后却怎么也怀不上,各种补药也吃过,偏方也试过,实在找不到办法了,才托人介绍来到兰姨这里试试。 听完小姐姐的描述,兰姨平静的说道:“你这个事儿,我能治!” “谢谢阿姨,谢谢!”小姐姐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劲道谢。 “但有一点,你心不诚,你不相信我啊!”兰姨摇着头说道。 小姐姐张大了嘴巴,还想解释什么…… 占卜阿兰(四) 兰姨摆摆手,继续说:“不用解释什么了,我都懂!…” “您理解就好,谢谢,谢谢……” “你这个问题不在于夫妻两人的身体,既然身体没有毛病看再多的医生吃再多药品也无济于事,我第一眼首先能看出来你有阴债,至于有没有其他毛病,我得问问仙家。”兰姨态度老成,话没说死,给人一种神秘质感。 在我看来这就是装模作样,毕竟我是一个无神论者。 兰姨走进供奉仙家的房间,听不到什么动静,没多大一会便走了出来。 “你欠了阴债。”兰姨坐下后干脆的说道。 所谓阴债,我理解的是前世的地府贷款,网上又叫受生债。按照中国的神话体系举例来说,人死之后都会走黄泉路过奈何桥,才能投胎转世。但是!划重点昂!在投胎之前,必须问地府机构借点钱,不然一分钱难倒英雄汗这个道理在哪里也行得通。不贷款你就无法打点小鬼,投不了好胎。但是,投胎前咱都得喝孟婆汤不是?所以上辈子欠的账这辈子就没有印象了! 关于投胎这个事儿,剪不断,理还乱。个人觉得,今生的命运也和上辈子贷款有关。贷款审批额度大,就各方打点的明明白白,来世投个好胎,反之亦然!有的投胎投得好,生下来就有粮,有的投的不好,生下来没了娘!您说这事是随机选择吗? 虽然投胎这辈子富贵了,但上辈子账单还没支付呢? 咱都明白一个道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人间的借贷,不论房贷车贷,你得拼了命的挣钱慢慢还吧?但凡是一个月不还,是不是征信就逾期了?黑了?是不是扣你车封你房? 人间的借贷得还,那阴间的贷款和利息能不还吗?如果不还那么就会转化为在世之人的业障,从而影响自身的气运。这个气运也不仅仅指的是财运,官运。也可能是生活中诸多的坎坷,办事不力犯小人,或者久病缠身,体弱多病。 假若上一生欠款过多,那么产生的也就不是一点点不利因素,更甚者会带来灾难,危害生命。于是就有:损福报而偿债息、阳禄填于阴债的说法。 可有人就说了,孟婆汤都喝了上辈子的事儿都不记得怎么还呢?所以才有了兰姨这种人的存在。 另外,平时多行好事,行善积德自有上天得知,可抵阴间债务。若吃斋念佛,奉献功德,佛陀也可护佑,消除不良气运。 托人或者上表天听还完阴债,身体的各项指标都会发生好的变化。比如身体不适感会减轻许多,睡眠、工作都会迎来好的改善。身体好了各当面的运势都会一帆风顺。财运有了显著的提升,能挣钱也能存住钱了,具体是那方面的好转也是因人而异的。 …… 兰姨说完,平静的看着对面的小姐姐。 小姐姐眼神灼热,对未知的充满期待,迫切的想了解一切。 “你的问题不大,但也不仅仅是需要还阴债这么简单。”兰姨皱皱眉话说一半,停顿一下接着说:“还是那句话,你愿意相信师傅吗?” “愿意,您说什么我做什么。”小姐姐迫不及待得说。 “好嘞,既然你愿意信,那我就替你消灾。”兰姨说完话,小姐姐便拿出了两盒香烟和贡钱摆在桌面上,兰姨不客气的划拉到胸前的抽屉里。 “还阴债这是其一,不只是你一位欠债,这种事师傅做得多了还是手到擒来。重要的事情是你今生欠了债,导致怀不上的最根本就是小鬼缠身,而且这个小鬼不是孤魂野鬼,是你夫妻两造的孽,自己种的因。”兰姨头头是道的说着事情的原因。 小姐姐夫妻两人在学生时期就相识相知相爱,经历了多年的爱情长跑,终于走进了婚宴的殿堂。结婚之前两人就已经同居很久,两个你侬我侬的年轻人住在一起,必然会经常发生羞羞的事情,年纪小不懂得避护措施,又不注意来大姨妈的时日,难免会造成意外。 很多年轻的情侣就像面前的小姐姐一般,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只图一时欢乐。然而欢乐过后却带来了烦恼,两个人不到结婚的年纪,又没有能力抚养新生儿,所以便选择了堕胎。不仅仅伤害了女方的身体,也种下了事情的因。 兰姨正襟危坐,手掐指决,嘴里念念有词。突然间睁开眼睛说道:“各方神佛都讲究循环,尤其是佛家最重识因果报应,而堕胎一事算最损害自己的气运。” “常言道投胎转世,你可曾知等候转世的婴儿何其多?有一个重临人间的机会非常不易,并且上一世的灵魂选择了你,必然和你有天大的渊源。一般来说婴儿选择你作为其母,多数是来报恩,当然也有讨债复仇一说。” “当你正式有了身孕,婴儿便生成神识期待成为人身,但没有等到其呱呱落地便被扼杀,他们的灵魂便会承受极大的痛苦。婴儿没有肉身不能成为孤魂野鬼,只能等机缘再次投胎。但是……你的情况又有些不一样。”兰姨长篇大论给小姐姐诉说事情的因果关系。 通过兰姨的表述,小姐姐已经有一些微微颤抖。 “孩子不要害怕,遇到事情更需要冷静。你愿意相信师傅,师傅也拿人钱财,那么一定会为你消除灾祸。别怕。”兰姨更像一位和蔼的母亲安慰道。 “由于你多次堕胎,导致你种下的不好的因就更多。打个比方,你去银行办理业务需要排队吧?本来是好的事情,可是好不容易到你了,银行下班了!婴儿转生得到了来之不易的机会,半路夭折了!就导致了婴儿神识对你有了莫大的恨意,不再是报恩而是报复。它看不到摸不着,但对你的身体的内在的心理都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还有最主要的一点,几年之间你连续堕胎四次,前三次婴儿未成,神识不清,对你的影响不大。然而第四次却足足有半年有余,也正是这次小产之后你就没有再怀过。” “对,本来都要结婚了,可是家里出了一些变故,才推迟了一年,没有办法了才做了引产手术。还是个男孩……”说道这里,小姐姐抽搐了起来,也在心疼自己未出生的孩子。 “嗯,尽人事所以听天命,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堕胎,六个月大的婴灵有了报复之心才让你至今怀不上孕。”兰姨喝了点水,点名了原因。 弄清楚了事情的因果。才能更好的去解除灾祸,在一旁我算是听明白了。 “有一点最可怕啊,你堕胎四次伤害的可都是一个孩子啊!”兰姨站起来,又补了一句。 占卜阿兰(五) “啊?怎么能是一个?”小姐姐有些震惊。 “没错,就是一个!四次堕胎都是一个婴儿。这说明什么?说明上一世你对这个孩子有天大的恩惠,有来世做牛做马的必须报答的恩惠。即使再一再二再三的伤害他,他还是愿意认你做母亲。可是第四次的伤害对他造成了太大的痛苦,所以他缠上你不走了。” “而且……孩子是无辜的。不能打骂只能哄,哄好了孩子念及上辈子的恩情才有可能走。倘若真的执迷不悟,那就只能动粗了,打他个魂飞魄散。” “具体怎么做……”兰姨眼神环顾四周,对其他无关人说:“各位先回避,去客厅休息休息。” 兰姨下了逐客令,其他人纷纷离开。我也有些失落,关健时刻掉链子了。 “纪元你留下学学吧……”兰姨开口说话。 “咦!”我心里快乐,连忙答应:“好嘞。” 其他人走出的房门被我随手关上,安静的看着兰姨“施法”。 只见兰姨走进小姐姐,左手扶着小姐姐后勃颈,右手掐指决,右手食指搭在中指之上,大拇指压无名指,嘴里念叨:毛公切万,岁中五单,南切四三…… 随即手决快速变化,小拇指压无名指,食指中指紧紧合拢,大拇指用力按压两指间的缝隙,只见大拇指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 再看兰姨手指又有变化,四指并拢,拇指冲天。接着四指蜷缩,拇指从上至下快速按压小姐姐百会、上星、神庭、印堂、承浆五个穴位。肉眼可见,小姐姐面部蜡黄,随即印堂最先显露一丝微红。 兰姨并不停歇,左手用劲,让小姐姐反转身体后背冲着自己。 “纪元,你过来扶一把!”兰姨嘱咐。 我立马起身,双手搭在小姐姐两个肩膀。四目相对,只见小姐姐脸色苍白,却并无难受神色仅是眉头紧皱,唯独被兰姨按压的穴位一片红晕。 我们两个鼻脸相对,有些暧昧之意。但我想小姐姐并未有什么尴尬,而我侧脸继续看兰姨作为。 兰姨又是先掐手决,这次双手并用。左手拇指压中指第二关节,其它手指弯曲向上靠拢。右手拇指按压左手太渊穴位,随即左手快速握拳,右手包围左手。大幅度抡圆了从天而降捶打小姐姐后背天柱、凤门、魄户、神堂、阳纲等十一个穴位。嘴里念叨:“本纪成得,三元区得,功代去得,土行六根本,汤听根手向……” 一阵阵拳头打在小姐姐身上,每个穴位必然啪啪作响,好似过年放的小摔炮。看到小姐姐脸色逐渐回暖,紧闭嘴角。一套功夫打完,兰姨额头渗出汗液,握拳的双手松开,掌心相对轻轻揉捏。 “好了,坐下休息会。纪元拿垃圾桶过来。”兰姨收工落座,让我帮工。 虽然不知兰姨是何用意,没有二话快速去客厅拿了垃圾桶。刚刚等我放下,小姐姐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垃圾桶作呕,一顿狂吐。 我偷摸瞅了一眼差点恶心死!小姐姐的呕吐物里一团褐黄色粘稠物,掺杂着吃掉的西红柿炒蛋和青菜汤,两片绿叶不偏不倚的挂在小姐姐的手腕上。 “啊,呕……”马不停蹄,人不歇脚。右手按压胃部,我快速冲进了洗手间。 等我回到客厅,我不想再进兰姨那专属的房间,却听兰姨喊到:“老李,倒垃圾。” 李叔叔斜躺在座椅上,右手点着烟正和别人聊天,刚要起身。我眼力劲十足,冲着李叔摆手示意我来。 再次进入房间,感觉味道并没有那么难闻,可能来的太突然一时接受不了。我蹲下身子,侧过脸双手给垃圾袋拧死就听到兰姨说:“今天先告一段落,回家路上买点糖,多买一些,棉花糖棒棒糖都可以,小孩子都喜欢吃。买回家放在显眼的地方,但是要每天一换不能重复,最多七天花不了多少钱。在这七天之内不能碰一点荤腥。水果甜食也要少吃,多吃杂粮,越杂越好,越新越好。今年新丰收的玉米、小麦、大豆、花生都行,也不用刻意的当饭吃,随时都可以,权当吃零食了。” 兰姨苦口婆心的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把卧室里的铁器都收起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卧室西南角放块红布,放地上就行,千万别让任何人动。记住这几点,事儿就成了七八分。”兰姨用手巾擦了擦汗。虽然我觉得没费多大力气,却耗费兰姨很多精气神。而人的精力不同于体力,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调养。 “阿姨,那我还需要做什么吗?那个您说的阴债怎么还?”小姐姐神色轻松了许多,追问道。 “剩下的三分就看你这个当娘的了,事在人为。虽然说人的诅咒祝福之类的话无从寻找肯本,但人乃万物之灵,言语、思想在特殊情况下有一定的念力。这几天你不能工作,休息的时候多念叨念叨,说一些祝福的话,就和一个母亲劝导儿子一样,多表现出你慈爱的一面。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自己亲力亲为,把恩恩怨怨扯出来一件件的慢慢分解开,这事儿就成了!”兰姨有条不紊的对小姐姐讲解着,喝了口水又说道:“至于还阴债,我也问过仙家,你欠债不多一把纸钱一把火的事儿。师傅替人做过多次大可放心。” “谢谢师傅,谢谢师傅。”小姐姐一个劲的道谢,此刻宛若常人,而脸蛋好像更圆润了。 “不谢,拿人家的手短啊,哈哈……”兰姨一笑接着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师傅给你消灾你得多出一分钱。阴债我帮你还,但你得用人民币买!一次五百。贡钱是买贡品孝敬仙家的,香烟是弟子的辛苦钱,这五百才是上表天听还阴债的。如果你听说别人收的少那你也可以找别人,如果你觉得合适,今天我替你把这个事儿办了。” “合适,不多不多,可我现金没带那么多。”小姐姐神色有点慌张解释道。 “哈哈,微信支付宝都可……呵呵”兰姨笑着说道。 看到兰姨一副奸商的嘴脸,心里鄙夷之余有点震惊。 奶奶个退的,老子干一个月饭店才4500,张张嘴烧个纸就500。什么概念?那可是14年呐! 占卜阿兰(六) 辛苦了一天,最愉快的时刻莫过于深夜的佳酿。 送走所有客人,李叔叔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叔侄两人小酌一杯扫除一天的劳累。当然我一点都不累。 一瓶五粮液两人对半分,半斤下肚脸色红润。不记得是哪位大师说过:微醺才是最好的状态。 兰姨一直合不拢嘴,笑眯眯的看着叔侄两人谈笑风生。或许这种和睦的生活正是以前存在的场景,失去亲生儿子以后,我想这也是他们夫妻二人所向往的生活吧。 第一次在兰姨家过夜。 李乐乐的房间很干净,想必兰姨平时经常过来睹物思人,顺便打扰一番。 房间没有特殊的装饰,银色的吊灯照应着白色的墙漆,一张坐北朝南的双人床,一个装满书籍的柜子,柜子旁边是蒙上桌布的电脑。床头柜上摆放了一个插座和一杯开水,空调打开到舒适的26度,这是兰姨提前为我准备的。 借助酒劲倒头便睡,当晚做了第一个梦。 …… 江南烟雨,秦淮风光。 一派苏州园林设计的房屋亭亭玉立在涓涓细流边好似朦胧清秀仙女翩翩起舞。两岸叫卖声恰到好处的提醒着路人这是人间,未到九重天。而当小船穿梭其中,身临其境就好似轻轻撩动仙女的面纱,若隐若现的美丽带来沁人心脾的甜意。 静下心来细细品味,又不单单是细腻。那小巧玲珑的假山层落叠嶂,峰回路转又现别一番天地,山林之中的感受使人心旷神怡。 前方有一英俊公子,左手执折扇右手把玩一串崖柏手串,只是这上衣印着鸿星尔克logo的体恤和短裤于这美景有些差异。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此时美景不可多得,妙哉妙哉。”梦里的我吟诗作对,高人质感油然而生,气场之大使方圆百米不见任何活物。 唯独百米之外是我纪元的生死对头。此人金鸡独立于陡峭假山之上,手持银光长剑,夕阳照射下闪闪发光。此人脚下尚有三位青葱少女,三人面上惊慌失措,惶惶不安。 “大胆歹人,还不束手就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为非作恶,眼里可还有王法?”我眼中目露凶光,义正言辞的说道。 “少废话!放马过来。先杀你这烦人的毛头小儿,耽误爷爷享受春宵一刻。”对面歹人极不耐烦,嘴里污言秽语。 “动手吧!”我心平气和的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对面莽汉腿部用力一跃,银剑飞天快速冲我袭来。 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没想到这b轻功如此了得。但……哼哼……一切都在小爷的预料之中。 抬手功夫,莽汉剑光已至,方寸间便可一剑封了老子喉。刹那之间,只听“亢”一声,莽汉眉心中弹,死不瞑目。 优雅的吹了吹枪口的热气,迈步走向三位少女。 “多谢公子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愿以身相许。”三位少女异口同声。 “且慢,不可不可。”我眼光略过,三位少女仅有一人冰清玉洁模样俊俏,其余二人多了几分世俗少了几分姿色。 “前路漫漫诸多凶险,鄙人能力有限实在保护不了各位姑娘。鄙人之能力只能保护一人,还望其余两位自便。”说罢,随手掏出两张银票给其余两位,牵起心仪之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路走着我才仔细揣摩着身边的少女,虽说被歹人所擒衣衫褴褛,身上沾染了些许尘土,却掩盖不住娘子身上散发的独特气质。高耸的发髻,精致的五官以及吹弹可破的肌肤使我欲火焚身。 “小娘子可愿意陪我浪迹天涯,不论贫穷富有?” “多谢公子搭救,做牛做马定会服侍公子。” “好,好极!还叫公子吗?” “相,相公。”小娘子怯生生的说道。 …… 乘舟溪流上, 饮酒赋诗中。 何以解忧愁? 美人与美酒。 “妙哉妙哉,想我冯纪元堪比李太白啊!哈哈。” 美人作陪,悠然自得。 客栈之中,美人梳妆打扮略施粉黛,换上新买的衣裳,惊为天人。 入夜,吹灭红色蜡烛。 好一番嘿哈嘿哈…… 早上八点,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咪咪笑。 “妈的,什么破梦?乱七八糟。一会古代一会现代的,英雄救美这种把戏也成?”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机,抱怨只是一场梦。 吃过早餐,李叔出去采买东西,客厅内只剩下我的兰姨。 兰姨洗了点水果,沏了两杯茶,坐在客厅和我聊了聊。 “纪元啊,咱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兰姨说?”兰姨微笑着问道,却非常正经。 我所作思考说道:“挺好的,吃的好喝的好,您和李叔叔也非常照顾我。可能是因为我和乐乐哥样貌相似,您们把对他的疼爱和亏欠都弥补在我身上了吧,让我有一种亲生儿子的感受。” “你们长得像这只是第一点,可能是上天可怜我们老夫妻才把你派来填补空虚吧。”兰姨果断的认可我说的话,接着又说:“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我们发现你和乐乐的性格也是相似,就连一些爱好也是一样。比如乐乐爱吃鲅鱼,喜欢打枪游戏,喜欢乒乓球,喜欢看老版西游记。甚至你们都不喜欢的也有相同,有一次我特意包了茴香包子炒了山药,你吃了就那么一点点。真的,纪元,在我眼里早已经把你当成了儿子。” 气氛有些尴尬,兰姨如此掏心掏肺的话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思索良久才组织好语言:“说实话兰姨,缘分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也许上一辈子我和乐乐哥真的就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这么久了你们二老不嫌弃我吵闹,也没有说不方便,我还是很感谢的。这次不上班,也是谢谢您给了我一个住处。而且我也是很喜欢这个家里的氛围。” “好孩子,既然你认可我们老两口,那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你也回家和你爸妈商量一下。”原来兰姨是有事相求。 “您但说无妨,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我嬉皮笑脸的信誓旦旦保证。 “没个正行,不用你下刀山,也不用下火海。我问过仙家,这件事要是成了是两全其美,天作之合。” “有这等好事?那您说说我听听。”我剥了个葡萄放进嘴里说道。 “实不相瞒,兰姨想认你当干儿子……”兰姨顿了顿像是在等我回话,又说到:“现在我们老两口也不能再要了,即使有那个机会也不愿意折腾了。你当了我们儿子,到时候给我们养老送终,百年以后房子车子都是你的,包括兰姨这个本事也传给你。” “这……” 占卜阿兰(七) 这次,我没有干脆的答应兰姨。 在我潜意识里,冯纪元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血有肉的小青年,有自己的思维能力和三观;有不富裕却疼爱我的亲爸亲妈;有自己的社交圈和三五知己。 确实兰姨家的生活条件和朋友圈更好,能给我更好的发展空间和机会。如果我年长几岁,会毫不犹疑的答应兰姨当他俩的干儿子。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车房,为了普通人奋斗一辈子的好光景。但彼时的我年轻气盛,刚踏入社会,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也知道有钱好,但不是有钱就都挺好! 心里做了很干脆的决定,我不想认兰姨当做干妈!我能理解却又不能全部的体会的到兰姨夫妇的感受。还是那句话,我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我不是李乐乐! 见我面漏难色,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兰姨大概猜到了我的想法。知道我不会痛快的答应她的请求。 “纪元,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兰姨,我……”我刚想张嘴说话。 “孩子,你听兰姨把话说完。”兰姨用手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打断我的话。 “做兰姨这一行的,自古就有鳏寡孤独一说。参透天机为人指路,必然要受到天道理法的惩罚。但是这世间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人,又有几个是一生都平平安安的?虽然乐乐走了,永远离开了我们,我还是不相信是做这行才带来的厄运。毕竟问心无愧,做的都是排忧解难的好事!”兰姨不认命的说起来,有些小激动。 听到兰姨这么说,我心头一颤。如果我认了兰姨当干妈,那假如、万一、如果、在某天我会不会突然的出现,在阎罗王的咖啡店? “兰姨,这种事不能不信,毕竟您这个行业我也不太懂,但万一您认了我当儿子,会不会对您和李叔还有我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心有余悸的问道。 “这个可以完全放心,我们没有血缘牵扯,也问过师傅,你就是上天派来给我们夫妻两个人的小福星,也是代表乐乐来慰藉我们心灵伤害的。真的就是两全其美,天作之合。”兰姨说起来还带着笑意,显然是心里很期待的。 “兰姨,我也有自己的父母,即使我当了您的儿子,我也不能时时刻刻都陪在你们身边。我肯定也会有自己的工作,以后也会娶妻生子。” “傻孩子,你是要给我当儿子,又不是当奴隶!你有自己的小天地,和你李叔我们肯定不会干涉,更希望你带朋友来家里,也希望你抽空能多陪陪我们。虽然兰姨知道你不是乐乐,但你们真的太像了,这就是命啊,你就是我们的好运气。”兰姨笑着说。 兰姨都这么说了,我真不好意思拒绝了。 “那行!只要您不嫌弃我是村里来的!虽然我长得和乐乐哥很像,但我肯定不如乐乐哥对你们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而且一些别的习惯和坏毛病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反正我在家里亲爸妈都看我生气,就更别说您了!” “哈哈,你不知道你乐乐哥之前天天泡到电脑里,天天熬夜打游戏。年轻人有爱玩的心也是好事,随着年纪的增长你明白的多了就能改过来了。”兰姨苦口婆心的说道。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不要脸是不?”我嬉皮笑脸的回答着,接着说“虽然您和李叔叔特别疼我,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让我宾至如归,但是我也得先回家问问家长,看看他们什么意思!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尽量说服他们。万一他们同意了,你们四位长辈也成了亲戚,也得多来往呀。” “好事,好事!收拾东西吧,现在就回去!”兰姨迫不及待的要赶我走。 “……我。好嘞。” 答应兰姨回家征求意见,其实连续三天不是泡酒吧就是泡网吧。 三天后的中午,打着哈欠揉着眼从朋友家醒来,才给家里通了电话,毕竟得给他们点时间消消气才能说事情。 下午坐公交到了家,和爸妈交代了怎么认识兰,说明了事情原委,二老很开明的就同意了。毕竟兰姨夫妇失去儿子是悲哀的,想必他们也能体会为人父母的不易。老冯夫妇也不是刻薄的人,最主要让我自己拿主意,无论怎样他们都无条件的支持我。 拿到圣旨以后没在家逗留,转身去了市里打游戏。您还别说,这一晚手感特别好,还拿了五杀。 在网吧呆了一晚,早上打车回到兰姨家倒头便睡,一直睡到下午三点钟才迷迷糊糊醒来,期间兰姨叫我吃午饭也被拒绝。 起床洗漱之后,才觉得肚子里饥肠辘辘,坐在沙发上点了个外卖。 这段时间天天看兰姨占卜问吉凶,驱灾治杂症;指路问前程!看的多了却不觉乏味,毕竟人与人不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大相径庭。 闲来无事等外卖,笑看兰姨秀风采…… 兰姨坐在专用的椅子上,滔滔不绝:“一条公路一条河,一片院墙一座山。俗话说井水不犯河水,别人家的事惹不到你家里,即使人家院子荒废了,谁也不能保证家里有没有仙家坐镇。你拆了院墙这就是越界了……” …… 清楚的记得那是阴历的七月十六。过完中元节李叔叔夫妻开车拜访了我的父母。初次见面,兰姨买了很多东西,也包括奶奶都收到了礼物。 中午在酒店吃的饭,回到兰姨家休息了一会就举行了仪式。 说是仪式其实也不算,认干亲这种事情在当今社会非常易见。但有很多家庭认干亲都是有目的性的,当然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有些时候一方家庭对另一方有大恩德,通过认干亲的形式来保持联系,从而达到知恩图报的目的。说白了这种干亲的出现,可以使得两家自然地进入一种亲戚关系的交往。 按照老一辈的传统认为干亲并不是像认就认,还需要考虑孩子和干娘的命里八字,生辰等因素。我这情况就十分特殊,有兰姨和大仙在,这都不叫事儿了。 仪式之前兰姨走进了供奉仙家的房间,不知道她们怎么沟通的。但仪式举行的很快,也没有太多的讲究,好像古代成亲拜堂一样。 兰姨和李叔坐在椅子上,一人奉了杯茶,两人象征性的喝过茶水。我跪下磕头,叫声爸妈。李叔叔给我包了红包,8800元。而兰姨给了我一个特殊的礼物,让我伸出手在手腕绑了一串红绳,红绳上搭配着小小的黄色玉片。正是这一片小小的黄玉,让我和扈姑娘也有了渊源。 在古老的齐鲁大地上有着很多的优良作风和传统。就拿认亲这件事来说,在鲁西北干娘有做长命锁的习俗,保佑干儿子长命百岁!可我已经成年就不需那种象征性的东西。兰姨的一串红绳,经过仙家加持必然护佑我平安无事。 仪式举行完,从此我便多了一个家,多了两位至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