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变日记》 第一章 核爆 我叫林温，是一名末日生存爱好者，这些年来，一切我能想到的物资我都储备了。 或许别人家里摆着一墙壁的aj或者手办，而我一整面墙壁，储存了数十斤压缩饼干，上百个罐头，医疗用品、防毒面具以及防化服，甚至还有自制手弩。 我常常幻想着末日降临丧尸围城，那堆满物资的储物间，就会是我最安心的庇护所。 而让我意外的是，当末日真的降临时，一切与我的幻想截然不同。没有血腥残暴的丧尸，没有异想天开的外星人入侵。 那日，璀璨的光团从苍穹降临，它宛如神祇，没有人可以直视。 …… 我如同往常一样，下班后开门回家。 妹妹小冷正坐在沙发上摇晃着白皙的双腿。 当她看到我手上提着军用水壶时，目光从电视上挪开，“哥，你又浪费钱！杂物间都要放不下了！” 小冷撅着嘴，朝我走过来，“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收拾那屋子足足整理了半个小时！” 我略微一愣，“知道了知道了，洗菜没有？我去做饭。” 我把军用水壶放在了桌上，随意的揉了揉小冷的头。 小冷一脸不情愿的把我的手拍开，转身拿起了桌上我买的水壶。 “这东西你储物间里不是有一个吗？怎么又买一个啊？” 她仰头看着我，满脸都是不理解。 我挠了挠头，“储物间里那个只能装2l，新买的能装3l，不一样。” 小冷白了我一眼，“真是服了你了，以后你可别让我帮你打扫！” 我尴尬的笑了笑，拿着水壶走进厨房，一如往常一样，给水壶装满了纯净水，放到了杂物间。 这一刻，我从没想过，就是这3l的纯净水，能救我的命。 傍晚我做好了晚饭。 小冷吃着饭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 妹妹全名林秋冷，自从父母走后，我们已经相依为命了五年，小冷今年高三，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吃完饭要去复习，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啰嗦。” 小冷不耐烦的换了频道，电视里播报着一则新闻。 ‘西北战役已经进入白热化，就在昨天，m国阿尔法生物科技公司被核弹轰炸，此举导致局势动荡，将有可能引发全球核危机，我国以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盯着电视里的新闻，小冷扭头问我，“哥，你说要是真的爆发核战争了，地球会毁灭吗？” “我不知道。” 我端着碗，朝着窗外看去。 夜幕已经落下，小镇热闹又静谧。 “地球应该不会毁灭吧，但或许会死很多人。” 小冷听到这话，居然放下碗筷来双手合十，“希望世界和平，让我可以每天嘲讽我哥的愚蠢行为。” 小冷这模样，差点没把我逗笑。 可我的笑脸忽然僵硬下来，窗外…… 遥远的苍穹上，一个极亮的奇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它就像新诞生的太阳，黑夜如同白昼。 这一刻，我的双目瞬间失明，不过我反应极快。 “趴下！” 我一把按到了小冷。 小冷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跪倒在了地上。 ‘轰隆——’ 一股轻微的震荡将窗户玻璃全部震碎！ 我清楚这是什么，那是降临的核弹！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现在必须要去储藏室里，那里有我事先准备的钢筋支架，就算是房屋结构坍塌，也绝对能够保证活动的空间。 此刻我必须和光赛跑；和冲击波赛跑；和辐射粒子赛跑…… 整个房间被极昼的光填充，强光之下同黑暗无异。 我抱住了小冷，一路跌撞着凭借记忆闯进了储物间的房门。 踏进房间的这一刻，猛烈的震荡波席卷而来！ 地面颤动，我跌坐在墙边，把小冷死死楼在怀里。 我的眼睛看不见东西，小冷的指甲掐进了我后背的肉里。 耳边传来钢架倾倒的声音，我用手护在了身前。 ‘哐当！’ 我的手臂遭到重击，剧烈的疼痛让我喊出声来。 巨响炸起，我翻起身子，将小冷护在身下。 一切仿佛极静，我的耳边只剩下了小冷的哭腔。 眼睛正在渐渐适应，慢慢恢复了一些视觉。 我庆幸刚才我反应极快，若再多盯着一秒，我恐怕就会永远变成一个瞎子。 满鼻的烟尘味呛人无比，我竭力想要弄清现在我们的处境。 我的手向前伸去，我触碰到了灼热的钢筋。 就在这时，又一次余震，巨力冲击在我的后背，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当我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眼睛恢复了视线，身体还能活动，我们被困在了地下一片狭隘的空间里，所幸因为我提前准备了钢筋支架的缘故，活动空间足够我半蹲起身来。 “小冷？” 我伸手没有摸到她，顿时张开干涸的嘴，“你在哪……” 黑暗里，一只稚嫩的小手握住了我的手掌。 几滴湿润的水落到了我干裂的唇边。 “哥！你醒了！” 小冷抓紧了我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借着微弱的反光，我看见小冷趴在我身边，怀里正抱着我下班时带回家的水壶。 刚才落在唇边的水滴，是她用手蘸水喂我。 “我没事。” 我艰难的挪动起身体，但一动身上就太痛了。 “哥，你伤得严重吗？” 察觉到我的异样，小冷哭腔更浓了。 “说了没事。” 我抓着小冷的手在废墟里半坐起身。 很庆幸，我们在核爆中活了下来，但真正的危机还为结束。 核辐射的粒子，会从空中沉淀下来，核爆后的二十四小时，是核辐射最浓郁的，如果不及时防护，我们活不了多久。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幸运的是我们所处的空间相对封闭，核辐射的影响或许会小很多。 我爬起身，摸索着废墟里的地面。 我在储物间里，准备了两套防化服，这是当时花了大价钱。 “哥，你在找什么？” 小冷在一旁慌乱的问道。 我把防毒面罩扣在了她的脸上，“别动，戴好。” “现在还说我这些东西没用吗？” 小冷带着防毒面具，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我把另一个防毒面具也扣在了自己的脸上，然而防化服我只找到了一套。 迟疑了片刻，我把防化服强行套在了小冷身上。 虽然是简易的防化服，但有和没有的差别是很大的。 我的手搭在小冷的后脑，哪怕明天就死，我也不想她死在我前面。 外面响起了淅沥沥的雨声，地面上应该下起了暴雨。 有粘稠的雨水顺着石板渗透下来。 我担心雨水有污染，在废墟里找到了防水布垫在我们身下。 就在我动作之时，小冷忽然开口，“哥，你听，地面上好像有脚步声。” 第二章 黑雨 我手上的动作一僵，仔细听起来。 夹杂在雨声里的，是清晰的脚步声，有人在废墟上走动。 “难道是救援？” 我疑惑道。 “救援？！” 听到这话，小冷顿时激动起来，“这里，我们在这里！” 小冷刚喊出声，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慢着，我刚才昏迷了多久？” “没多久，怎么了？” 小冷疑惑的转头看向我。 没多久？我忽然汗毛颤栗。没多久也就是说我昏迷的时间最多两个小时，救援又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到？！ 不是救援，那从我们头顶废墟走过的又是谁？ 脚步声消失了，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我们。 我一把捂住小冷的嘴，躲进了废墟的死角里。 小冷没有反应过来，支支吾吾的挣扎着。 “嘘，别出声。” 我贴在她耳边低语，精神已经凝重到了极点。 什么东西能在核爆后的浓烈辐射里行走？那恐怕不是人。 核爆后的五个小时内，是核辐射最浓郁的时间，如果有人暴露在无遮挡的空地上，生命体征会在一个小时里逐渐衰竭直至死亡。 阴暗的废墟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淅沥沥的雨声。 头顶传来响动，有什么东西在翻弄废墟。 小冷的防毒面具下，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她恐怕已经明白过来了。 一股幽光投下，我感觉到雨水溅在我的裤腿。 废墟上那道被掏开的洞口，伸进来一只漆黑的爪子。 一瞬间我只感觉寒气直涌，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漆黑的爪子扒开了石板钢筋，漆黑的皮肤覆盖了一层粘稠的液体，六指宛如蜥蜴。 ‘咕咕……’ 古怪的叫声在我耳边回荡，小冷已经被吓得浑身僵硬。 我紧紧捂住了小冷的眼睛。 石板上，探出半张怪异的脸，在那张脸上，是一只复眼！ 突出的复眼在那眼眶里无死角的旋转，密集的眼瞳倒映出我们藏身的角落。 被发现了？！ 我肌肉紧绷，随时做好了暴起的准备，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至少我要挡在小冷前面。 空气就这么凝固下来，那只眼睛缓缓缩了回去。 六指的脚掌从我们头顶踩过，脚步声再一次响起，沉重且清晰。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浑身瘫软下来，靠在废墟里大口大口的呼吸。 小冷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浑身颤抖着钻进了我的怀里。 “哥…那是什么东西……” 小冷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出，听起来有些发嗡。 “我…我不知道……” 我的声音居然也在颤抖。 我甚至没有看清那种怪物的全貌，但我可以肯定，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 有像是爬行动物一般的爪子，却长了蝇虫一般的复眼。 夜风透过空洞吹进来，雨水的凉意让我清醒了几分。 他们是核污染下的产物？ 这明显不符合逻辑，距离爆炸甚至没有超过八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会诞生新的物种？ 忽然，手腕传来一阵微弱的灼烧感打断了我的思考。 收回手臂，我才发现有几滴雨水溅到了我裸露的皮肤上。 仰起头，透过废墟之外的光，我看到落下来的雨，是如墨般的黑色。 “黑色的雨……” 我呢喃着伸出手去，粘稠的雨水落在我的掌心。 我已经完全暴露在核辐射里了，若是废墟不被掀开还好，辐射粒子通过废墟的折射会衰弱许多。 但现在，没有防化服的我，几乎是无处可藏。 “哥……” 身旁传来小冷的呼声。 我把手压在小冷头顶，“乖，哥看看情况去。” 从死角里抽身起来，我沿着废墟的钢筋探出了洞口。 入眼所见的，是一片荒芜的废墟。 在我的东边，如海的火光在黑暗里异常耀眼。整座城市被火焰吞没，沦为了死城。 磅礴的黑雨，甚至没能熄灭那熊熊燃烧的烈焰。 可这个方向，正是刚才那些怪物来的方向。 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谨慎的回忆着脚步声的去向，当我转过头时，我看到我身旁的石板上，附着了一片漆黑的粘液。 粘液组成的形状，像是那种怪物的脚印。 我没用手去触碰，下意识的顺着脚印延伸的方向看去。 磅礴的雨幕中，我看到了一群阴影。 模糊不清的阴影仰起怪异的头颅，将什么东西从废墟里扯了出来。 圆滚滚的东西滚落在地上，条状的阴影被它们扯断。 它们距离我很远，但这一幕，我却看得异常清晰。 寒气从我的心底升起，它们在吃人？！！ 随后那几道怪异的阴影聚拢在了一起，它们在分食！ 我迅速把身子缩了回来，呆愣的跌坐在地，漆黑的雨幕落在我的身上我甚至毫无知觉。 这场核爆，绝对不简单！ 出现的未知生物，绝对不是核爆会引发的。也就是说，除了核爆炸之外，还有其他危机同时发生了。 生物武器？ 我不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但现在我只想活下去。 “哥……” 小冷带着哭腔的声音把我唤醒，“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她说着，已经抽泣起来。 我连忙回过神来，“我没事，别怕。” 我朝着小冷靠拢，她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 她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在我怀里放肆的哭了起来。 “哥，你不能出事…我……我不知道该…该怎么办了……” 小冷的防线，在这一刻崩溃了。 她只是一个17岁的孩子，在经历这样的灾难后能撑到这一刻崩溃，已经足够让我为之骄傲了。 我是她唯一的亲人。 “哥…我们会死吗？” 我安抚着她，用手抚在她的后背，“不会，我们会活下去。” 说这话时，其实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就算是我活了下去，逃离了核灾区，这具被核辐射肆掠过的身体也无法让我存活太久。 但在死之前，我必须给小冷闯出一条活路！ “一定会活下去的。” 我在小冷耳边坚定的说道。 在我的安抚下，小冷应该是哭累了，居然在我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我将她倚靠在避风的死角里，而我则是在废墟的黑暗中翻找起来。 24小时之后，外界辐射将会大幅减弱，我必须为我们的撤离做准备。 这里的食物和水虽然足够几天，但我无法肯定过是否能够撑到救援到来。 而且多在核灾区待一天，辐射的影响就会多一分。我可以破罐子破摔，但小冷及时穿了防化服，她还有希望。 向哪里撤离，撤离的路上是否会撞见那种吃人的怪物，那种怪物的数量有多少？是否还有其他的潜在危机…… 我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应对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关于这场灾难，我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第三章 防空洞 水、食物、抗生素、绷带、打火石、复合弩、手摇收音机、指南针。 这些是我从废墟中翻出来的东西。 两个军用水壶，一共5l的纯净水，虽然2l的那壶水放得有些久了，闻起来有一股烟尘味，但并不影响饮用。 另外食物，我储存的压缩饼干大部分都很完整，只是罐头被砸碎了不少。罐头虽然没有压缩饼干这样方便，但这是补充维生素的唯一途径。我将食物放在了防水袋里包裹起来，这些年我储存的食物数量，在不考虑饮水的情况下，足够我和小冷吃上半年。 我并没有准备把食物全部带走，将防水袋塞满之后，我扎紧了口子，这里的量在不浪费的情况下，足够我们吃一月有余。 抗生素氟氯西林和打火石这两样救命的东西，我贴身放在了口袋里。 而复合弩的弩矢，我只在废墟里找到了三支。 检查了一遍复合弩的机能，我坐在了昏睡的小冷身旁。 如果真的撞见了外面那种怪物，恐怕以我现在的武装力量根本无法自保。不过廖胜于无。 比起武器，我更在意的是那不起眼的手摇收音机。 这个东西，是我唯一的信息来源。 核爆炸让所有的信号塔摧毁，电子设备根本无法使用。 我摇动了手柄，收音机发电搜寻着附近的卫星信号。 从收音机里传来的只有滋滋滋的电流声。 看来磁场紊乱还没有消失，卫星信号根本无法正常接收。 …… 核爆后的第七个小时，小冷醒了过来，我给她开了罐头。 第八个小时，我撑不住睡了过去。 第十五个小时，我醒了过来，小冷告诉我收音机里有声音了。 但电流声依旧很大，完全听不清里面的内容。 外面又下起了黑雨。 我揉了揉眉心，再次检查了一遍物资。 第三十二个小时，当太阳重新升起来时，我背着物资爬上了废墟。 确定四周无危险后，我将小冷拉了上来。 “哥，我们要去哪？” 小冷隔着防毒面具朝我问道。 “远离核爆中心，最好能找到救援，去别的城市。” 我将弩矢上膛，谨慎的走在前面。 小冷拉紧了我的衣角，也不敢落后，昨晚的那种怪物，给她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我们谨慎的走了一路，并没有发现那种怪物的踪影。 距离爆炸中心更远的地方，还有不少建筑没有完全摧毁，残砖断壁随时都会倾倒。 我选择了一条更空旷的路，我不敢确定那种生物在白天会不会活动，建筑密集的地方视野不开阔，无法让我有充分的预警。 如果昨天没有看到那种怪物，我也不可能如此谨慎。 我无法确定他们会藏在哪里，又有多少数量。 “我走不动了。” 身后的小冷喊了一声，紧紧捏住了我的手臂。 当过转过头时，她蹲下身哭了起来。 “我…我不想走了……” 小冷不停抽泣着。 我也蹲下身，我透过防毒面具透明的眼罩，能看到她小脸上已经布满了汗水。 正午的阳光很烈，整个城市就像是一个巨型蒸笼。 她已经穿着厚重的防化服跟在我身后走了一个上午。 “休息一会儿吧，补充一点水分。” 说着我拿出2l的军用水壶，里面的水还剩半瓶。 当小冷和我都补充完水分之后，水壶里的水已经见底。 两天，我和小冷饮用了2l的水，已经是很节约的程度了。 但按照这种进度算下来，如果得不到救援，剩下的3l水最多只够四天。 四天的时间里，我们必须找到救援，才能补充水源。 然而我并没有对小冷多说什么，我不想增加她的焦虑。 坐在地上，我摆弄起手摇收音机。 刚拨弄了一圈，信号连上了！ 一阵电流声后，收音机里传出声音：‘岭南灾区的幸存者注意，短时间内将不会有救援前往，两小时前，我方已锁定敌国战略城市，进行精准核打击。再次重复一遍……岭南灾区的幸存者注意……’ 声音戛然而止，我的脸色灰暗到了极点。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实时新闻，无论是与否，都说明全球核战争已经开始了，甚至有可能还会有第二次核弹爆炸发生！ 我想起了灾难前我和小冷听到的那个新闻，这一切的导火·索，都是因为m国的阿尔法生物实验室被轰炸。 “哥…我们还往前走吗？” 小冷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绝望。 “往前走吧，还有希望。” 我站起身来，朝着小冷伸出了手。 以我们的速度大概走了十多公里，夕阳就已经洒在了我的肩头。 夜晚要来了，我们必须得找到安身之处。 幸运的是，在夜幕降临之前，我们找到了一处防空洞。 入口前，我将小冷护在身后。 防空洞的通道往下，黑黝黝的不知道会不会藏着什么。 我架起复合弩，率先走下。 下到转角的通道口，我看到了一丝火光。 啪啪！ 两道清脆的脆响在防空洞走廊里回荡。 “臭婊·子！给你一口吃的还敢抢！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男人暴躁的声音在空旷的防空洞通道里响起，随即传来女人凄惨的呜咽声。 “有人？！” 我心中惊疑一声，只觉得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谁！谁在外面！！” 在我踌躇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怒吼声从里面响起。 我这时才发现，我和小冷的影子，被火光照影在了墙上，阴影高大无比，防毒面罩的轮廓显得狰狞。 “我没有恶意。” 我应了一句，把复合弩压低了一些，缓缓朝前一步。 薛安雅？！ 当我看到里面的人时，我不禁愣在了原地。 火堆旁围着五个人，其中倒在地上的女人，居然是我大学时的校花前女友薛安雅！？ 我记得当时和她刚分手，她就官宣了一个富二代男友，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更没有机会再去挽回。 见到我们进来，里面的人顿时谨慎起来。 薛安雅从地面上翻起身朝我看来，脸上已经肿起了一个血红的巴掌印。 而她的身上，居然还穿着一套像是情趣一样的水手服，裙摆短到了臀边。 在她身边凶神恶煞的男人，身上也穿着一套睡袍，似乎逃出来的时候很匆忙。 薛安雅愣愣的看着我，狼狈也掩盖不了那容颜下的美貌。 我再次一愣，难道她认出我来了？ 不过我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我和小冷都带着防毒面具，她没可能认出来。 但渐渐的我发现有些不对劲了，不仅仅是薛安雅盯着我，穿着睡袍的男人；卷曲着身子的老头；角落里露着膀子的两个壮汉。 所有人都在盯着我。 我后退一步，忽然反应过来，他们盯着的不是我，而是我腰间背着的防水袋！ 第四章 谁先抢，谁先死！ 气氛一瞬间凝重下来，我护着小冷缓步后退。 角落里两个健硕的男人已经站起身来，其中一位盯着我腰间的防水袋子咽了口水。 “别怕兄弟，你那口袋里装的是吃的吗？” 薛安雅身边的那位睡袍男人也是站起身来缓缓开口，“我给你钱，我给你买，我爹是腾辉地产的董事长，我很有钱。” 男人咽着口水，想要打消我的戒备心。 “只要你买我吃的，多少钱都可以！” 他说着朝我靠近，跌坐在地上的薛安雅也朝我投来乞求的目光。 然而我举起了胸前的复合弩，“停下，别靠近。” 我压低了声音，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陌生一些，我不想被薛安雅听出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腾辉地产的太子爷，恐怕就是当年薛安雅无缝衔接的那位。 我看着睡袍男，裂开嘴角冷笑，“你觉得，钱还有用吗？” 灾难面前，别说只是富二代，就算是那富一代，也只能躺在钱堆里等死！ 男人明显被我的话噎住了，不过愣了愣神，他又是拍着胸脯道，“只要你能够带我活着出去，我承若给你一百万！我叫王龙！不信你去查查我家里的产业！这座城市的楼盘，几乎都是我家修的！” “王龙？” 我冷笑了一声，他的确没有说谎。 腾辉地产在岭南市里很有名气，王龙他爹王晨辉手里控制着市区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地产资源。 “是的，他就是王龙，王少他可以给你很多钱的…你帮帮我们……” 薛安雅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红肿的脸附和道。 听着这话，我不禁摇头。 他们的话语里，还带着一种蔑视的傲气，对于腾辉地产的资产来说，承诺给我一百万？当真是在打发乞丐。 而且薛安雅的语气让我很不爽。 见我摇头，王龙又是开口，“嫌少？一千万够不够？你只需要带我们找到救援，我立刻就给你！” 我还是摇头。 王龙一咬牙：“一个亿够不够？外加把这条贱婊·子送你玩！” 王龙伸手一提，直接拖着薛安雅的头发朝我丢了过来。 薛安雅倒地惊呼了一声，短到臀部的裙摆掀开，裙下的风光一览无余。 我开始后退，复合弩瞄准了王龙，余光同时戒备着角落里的两个壮汉。 防毒面具下，他们看不到我的表情。 其实在刚才的某一瞬间，我对王龙起了杀心。 就是他当年撬了我的墙角，现在又当着我的面这样侮辱薛安雅。虽然薛安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是我曾经喜欢过，也拥有过的女人，眼前的场景让我觉得恶心，心脏好像有人在用刀割。 我压抑着愤怒，“我帮不了你，既然你这么有钱有势，一定能让救援队找到你的。” 我缓缓后退，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绝境下的人性是可怕的，我不能带着小冷犯险。 然而就在我退到防空洞转角时，卷曲在火堆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头子开口了，“别出去，入夜了。” 我略微一愣，“嗯？” “那些东西会吃人。” 老头抬起脸来，火光映出了眼神里的惊恐。 我后背一凉，我知道他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那半张怪异的脸，密集得像是卵泡一样的复眼…… “你也见到过？！” 老头子点头，“我在外面趴了一夜……” 说着他欲言又止，“要走也在这里留一夜吧。晚上外面太危险了。” 我停在了防空洞拐角处，他说的没错，如果那种未知生物晚上出没，那现在外面很危险。 但在防空洞里，同样危险。 我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的戒备，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 任何一个时刻的松懈，就有可能给我和小冷带来杀身之祸！ 如果他们逃离时没有任何应急准备的话，现在已经饿了四十八个小时。 极度的饥饿下，人是会发狂的。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们的行为和精神状态还算正常。 防空洞外的地面，还有漆黑发臭的黑色积水，昨夜下的黑雨还没干涸。 我能找了一块凸起的台阶，让小冷坐下。 “进来吧，外面很凉，我们生了火。” 王龙朝着我招呼，但我并没有回应他。 小冷靠在我的肩头，“哥，那个女生，不是你以前手机屏保上的那个吗？” 小冷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瓮声瓮气的传入我耳中。 我摇着头没有承认，“不是的，有点像而已。” 朝着薛安雅的方向看去，王龙贴在她的耳边，不知道在给她说什么。 透过防毒面具的目镜玻璃，我的视线和薛安雅撞到了一起。 她正朝我这边看来。 忽然贴在她身旁的王龙起身，朝着她的屁股踢了一脚。 “啊……” 薛安雅吃痛的喊了一声，回头幽怨的看了王龙一眼，却不敢反抗。 紧接着，她朝着我的方向扭动着身体一步步的爬了过来。 我看得出她在尽力展现自己诱人的身材，可身上的狼狈模样，让她看起来可笑到了极点。 “兄弟，我把她送你玩了，我真的饿得不行，我只求口吃的。” 王龙朝着我开口，另外两个壮汉也再一次将目光看向我。 薛安雅已经爬到了我的身前，扬起一张原本就属于校花级别的脸，带着哭腔乞求道，“求求你，给我一点吃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功夫很好的，我给你摸…我给你……” 薛安雅挺起傲人的胸脯，想拉我的手按下去。 “够了！” 我愤怒的将手甩开，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真的让我心如刀割。 我该说恶心，还是应该同情？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记忆，那是我和她的初夜，洁白的床单上，她捏紧了我的手。 我想起她满脸通红，“你要娶我。” “我娶你。” …… 她被我吓得愣住了片刻，似乎是因为我的失态，让她听出了我的声音，“你…你声音好熟悉……” 我压低了声音，“我不认识你。” 说着，我掏出了一盒罐头，朝着薛安雅递了过去。 无论她现在如何，我不想看到她这个样子，这盒罐头是我心软。 “不对，你的声音好像一个人！” 薛安雅反驳，可等她低头看到我手上的罐头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下一秒，她直接抢过罐头，用涂了精美美甲的手指奋力的想要掰开。 吧嗒一声，她的美甲断了，罐头开了。 而她也始终没有想起我的声音到底像谁。 她用手挖出罐头里的汤汁，满足的吸允着。 然而我的举动却让角落里的两名壮汉直接起身！王龙更是快步走来！ “别动！再往前一步我射穿你脑袋！” 我瞬间起身怒声吼道！ 王龙的脚步戛然而止，可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我身下的口袋，包括另一边的两名壮汉，也早已踏出了脚步，看样子随时想朝我扑过来。火堆旁，唯独老头子还微闭着眼睛，对一切的动静仿若未闻。 “整整两天了，你今天就算弄死我！我也要吃的！” 王龙抓狂的咆哮着！眼神狠狠的落在了正在进食的薛安雅身上，若不是被我用复合弩指着，他恐怕连薛安雅那口都要抢。 “不怕死你就试试。” 我把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王龙却是冷笑，“你弩上只装了一支箭矢，而我们有三个人！你就把食物和水拿出来，不然我们只能硬抢！” 听到这话，我平静的开口，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出。 “那就试试吧，谁先抢，谁先死。” 第五章 天亮了？ 话音落下，他们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们的确想要食物，但这谁也不愿意第一个上来送死。 “兄弟，我们真的只是想讨一口吃的。” 两位壮汉的其中一位开口说道，“我们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的目光始终盯在我的腰间。 “我说了，我给钱，给你一个亿！你怎么这么墨迹？！” 没等我发话，王龙暴躁的骂道，“你宁愿给她一口，为什么不卖给我？这贱婊·子能给你钱？！” 说罢，王龙直接一脚踹翻了正在进食的薛安雅。 “有了钱，你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用得着你这样讨好？！” 薛安雅尖叫了一声应声倒地，纤细的手腕缺死死的护住了罐头里的食物。 这一刻，我差点扣动扳机。 复合弩的箭尖直直的指向了王龙，他似乎感受到了我情绪的波动，连忙举着朝后退去。 “兄弟，我真的给你一个亿，只要一份能够吃饱的食物，你的食物还有很多……” “闭嘴！” 没等他说完，我直接打断。 “我不可能给你们任何人食物，给我坐回去。” 我压低了声音沙哑的吼道。 不是我绝情，也不是我没有同情心。我不是圣人，管不了别人的死活。 在我的吼声里，围过来的三人缓缓后退，表情都有些不甘。 王龙低头看着被踹到在地上的薛安雅，眼神里更是有几分阴冷。 “还有你，离我远点。” 我再次压低声音，将复合弩指向了薛安雅。 匍匐在地上的薛安雅忽然抬起头来，像是乞求一样看着我。 我心中一颤，想起了那年她和我要礼物时楚楚可怜的模样，记忆和现实，在这一刻重叠了。 不过我很快回过神来，“后退！我再说一次。” 我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过去就是过去，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薛安雅早已经做出了选择。 在复合弩的威胁下，薛安雅回头看了一眼王龙，蹑手蹑脚的不敢回去。 “呵呵……” 王龙只是轻笑了一声，薛安雅直接被吓了一哆嗦，跌坐在了地上。 然而王龙接下来并没有对薛安雅动粗，反而是蜷缩在角落，缓缓闭上了眼睛。 见状，薛安雅连忙护着罐头，从地上爬起身来。 “王少，王少！我给你留了，你…你别生气……” 薛安雅战战兢兢的朝着王龙靠近。 王龙睁开眼睛，撇了一眼薛安雅手里的罐头。 薛安雅顿时谄媚的笑了起来，然而下一秒，王龙直接抄起罐头，朝着薛安雅的头顶砸了下去！ “去你妈的这点残渣就是你给老子留的？！老子给你几十万买包，你给老子吃你残汤？！” 薛安雅直接被砸懵了过去，捂着脑袋倒在地上，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 罐头咣当咣当的落在地上，里面剩的一块扣肉滚了出来。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起身，三道目光顿时齐刷刷的看向我。 空气凝固了片刻，我开口道，“没事，你们继续。” 缓缓坐下身来，我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承认，刚才薛安雅被砸倒的那一刻，我愤怒了。 我愤怒于王龙的大打出手！更因为薛安雅作践自己而愤怒。 缩回阴暗里，我自嘲的笑了笑，刚才我就不应该给她那个罐头。 我终究还是对她心软了。 防空洞里的篝火，照不到我和小冷身处的拐角。 火光和阴暗界限分明，我和小冷躲在黑暗里。 火光中，隐隐传来薛安雅的哭泣声。 “哥，要不，我们还是给他们一点吃的吧？” 小冷紧贴在我身边，低声试探的问道。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摇头道，“不能给，一点都不能。” 隔着防毒面具，我能够感受到小冷的不解。 不过我并没有解释，而是从防水袋里，拿出了手摇收音机。 我准备的食物充足，其实给他们一点也不影响。但如果让他们补充了能量，对于我和小冷来说，我们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两天没有吃饭，三人的状态十分虚弱，一旦他们吃到了食物，下一顿食物呢？ 心软的错误我已经犯了一次，我不可能让他们有从我这里抢东西的力气。 我摆弄了两圈收音机，收音机里再次发出声音：‘岭南灾区的幸存者注意，短时间内将不会有救援前往，两小时前，我方已锁定敌国战略城市，进行精准核打击。再次重复一遍……岭南灾区的幸存者注意……‘ 和白天的播报内容一模一样，我不禁皱起眉头。 为什么会这样？ 就算是卫星受到影响，也不可能一直发布同一个信息吧？ 我不甘心，调整着频道继续搜寻信号。 ‘此次军事行动，由多方进行，目的为了阻止m方的dna武器以及生物入侵，前线战况为您持续播报中……新闻社5月3日报道。’ 我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脑袋里一头雾水。 dna武器？生物入侵？这是什么战况？ 我收音机的声音很小，但还是引起了防空洞里的注意。 原本在火堆旁闭目养神的老头，伸长了脖子朝着我这边张望。 不过我所在的拐角，是一处死角，看不到我具体在干什么。 “哥，生物入侵，是我们看到的那种怪物吗？” 小冷在我身边瓮声瓮气的问道。 我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收音机继续小声的播放着：‘5月3日新闻，西方毁灭欧亚大陆战略计划曝光，已引起各方……’ “5月3日？” 我疑惑的呢喃着，忽然我反应过来，这些新闻，已经是两天前的了！ 因为小冷高考，我一直在有给她做倒计时，我记得很清楚，核爆降临的那天，就是5月3日！ 也就是说，卫星上的信息，定格在了那一天。 怎么可能这样？ 地面核爆就算能影响岭南上空的卫星的信号，但也绝对影响不了其他城市的卫星，更不可能让信息停滞两天之久！ 除非……不止岭南城一个灾区…… 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灾难降临在了每一个城市的上空。 甚至有可能，原本稳定运行的社会秩序，已经无法在正常运作。这是整个世界灾难性的毁灭，不止是岭南城的灾难…… 我的额头冒出冷汗来，手指麻木的关掉了收音机。 我有些不敢确定我的猜测。 一抹白光在我眼角浮现，我下意识转过头去，光芒沿着防空洞的石阶照下。 这是…天亮了？？ 不对！这是核爆！！ “趴下！” 在这一瞬间，我怒吼着将小冷一把按在了身下！ 小冷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死死拽紧了我。 哪怕是我，此刻也感到绝望。 又一次的核爆，击碎了我求生的欲望。 可趴了很久，我甚至没有感受到一点点的动静。 我不禁疑惑的抬起头来，光芒依旧存在，把这条通往地面的石阶照得仿佛天路。 这种光芒并不刺眼，但逆着光我看不清外面的场景。 我虚起眼睛，视线恢复了一些。 可也就是这时，我浑身肌肉瞬间僵硬了下来。 我清楚的看见，防空洞外有好几张怪异的脸，正探头进来。 逆光照亮了那几张脸上密集的复眼…… 它们像是鱼卵，在那一张张脸上毫无规律的蠕动…… 有一只怪物偏着头，像在聆听。它们被声音吸引，早就已经趴在了外面…… 第六章 民族之火，永存不灭！ 我的心脏像被一直大手捏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就在我和这些怪物对视的一瞬间，它们居然转身迅速逃走了。 匍匐在地上的四肢，像是蜥蜴，又像是人类。它们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快速离开。 直到光芒缓缓减弱，我才明白过来这场核爆，发生在遥远的大洋彼岸。 万里之外的爆炸，将整个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 当光芒完全暗淡下来之后，防空洞外的夜空，居然变成了像是被血液浸染的红色。 我清楚，这样的异象，大概率是因为重金属弥漫在空气里，让光的折射发生了变化。 我杵在原地，这一刻竟不知所措。 在我身后的防空洞中，王龙一行人松开捂着眼睛的手掌，同样伸长了脖子看向外面。 ‘呜嗡——呜嗡嗡嗡——呜——’ 刺耳警报声长鸣，小冷满脸惊慌的扑进我的怀里。 我搂紧了小冷，同时警戒的注视着周围。 核弹在城市上空爆炸时，都没有响过的防空警报，在这一刻居然响了。 我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警报声持续了一分钟的样子，声音渐渐变小，然而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响起，“今日子时，我方已倾尽一切核武装力量，为大洋彼岸点燃了最‘明亮的夜空’。” 男人的语气里透着一抹很明显的嘲讽，像是自嘲，又像是绝望。 “这是他们应得的‘报酬’，诸君，这是人类历史前所未有的大灾难，不要放弃，不要绝望，民族之火，永存不灭！” 这道声音沉重且有力量，话语还在回荡，“民族之火，永存不灭！民族之火，永存……” 我的身体有些发软，我不知道我是绝望还是在兴奋。 外面回荡的这句话，意思很清楚，这场灾难远远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接下来的一切，只能依靠我们自己。 没有救援，甚至有可能现在国家已经陷入无政府状态。 我因为末日的降临而兴奋，这是我日思夜想的一天，适者生存，王者才能活到最后！ 可现实的残酷，残酷得太绝望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防空洞里，忽然传来癫狂的笑声。 我扭头看去，刚才一直坐在火堆旁闭目养神的老头子大笑了起来，把火堆踢得火星乱飞。 防空洞里，每一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王龙浑身发抖着，不停的摸着口袋。 他应该是想找一根烟抽。 另外两个汉子，茫然着脸色不知所措。 薛安雅跪坐在地上，捂着红肿的脸不停抽泣。 我把怀里的小冷，搂得更紧了一些。 我在思考，要不要继续向外撤离，眼下的一切情况，足以证明灾难的范围很广。如果走了一个星期走到了城市边缘，才发现其他城市也早已经是一座死城，那恐怕会让人更加绝望。 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建立庇护所。 而庇护所的关键，水源是重中之重。 核污染之下，能够饮用的水源，实在是太少了。 防空洞里，老人的大笑声已经渐渐停下。 篝火的火光暗淡了些，空气中弥漫着死寂。 王龙最终也没有摸出一根烟来，扯着自己的头发，脖颈上青筋暴起。 他盯着地面上洒落的罐头，忽然伸手朝着那半块裹着油膏的碎肉抓去。 王龙长大了嘴，将残渣硬塞进了嘴里，随后站起身，扑向了一旁的地面。 蹲伏在地上，王龙居然从地上舀起了一瓢水来。 我瞪大了瞳孔，此刻才发现，那处地面，居然是一个凹槽，而这些水，是从防空洞的石壁上流淌而下。 “你们有水？！” 我惊呼了一声。 王龙抬起头来，嘴角还挂着水渍，“怎么？” 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站起身来，我翻出强光手电，朝着那处凹槽照去。 凹槽里的水很清澈，但被王龙的手染上了些油渍。 手电光朝上看去，此刻我明白了过来，这些水，是经过防空洞顶端的岩石层层层过滤下来。 防空洞上方的山脊，成为了过滤重金属的关键因素。 这居然是天然过滤的纯净水！ 虽然数量不多，但让我看到了希望。 过滤，是处理核废水最粗躁的办法，但也是最方便的办法。 这个防空洞，就是最适合建造避难所的地方！ 我的瞳孔紧缩，目光紧紧的盯着凹槽里的那滩水。 “怎么？一个亿买你吃的你不卖，现在连我喝口水也要管？” 王龙冷声朝我质问。 我想，他并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水源的珍贵性。 终于，我开口道，“你们，想活下去吗？”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看来。 “现在，外面除了核污染之外，还有那种游荡的怪物，刚才的广播，你们也听见了，这一次的灾难并不是短暂性的，想要活下去，最好的办法是建立避难所，做好长期的打算。” “建立避难所？” 王龙嘲讽的反问道，“连一口吃的都不愿意给，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带我们建立避难所？” 角落里的两名壮汉同样眼神里带着疑惑。 我沉默了片刻，“我可以给你们吃的。” 我的话如同平地惊雷。 “你确定？！” 另外两名汉子张着嘴，“你要给我们吃的，你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我做什么都可以。” 两人已经饿得快发疯了。 “我确定。”我点头道，“但前提是，你们要听我的，避难所的建立，你们必须参与到其中来。” 其实我有想过关于信任的问题，末日之中，道德底线就是一纸空谈，随意的信任任何人，大概率只会让你死得很惨。 对于眼前这些人是否能够信任，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我起了疑心，杀掉就行。 我不会因为心软，将小冷置身于险境之中。 “老头子我没什么力气，可以带上我吗？” 火堆旁，原本躺在地上发疯的老头子也是举起手来，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期待。 “给我一点点吃的就行，我吃的不多，可以不吃饱。” 像是怕我不答应，老头子又补充着。 我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可以，但如果谁背叛我，或者不服从命令，我一定会杀了他！” 第七章 我要立规矩 在末日里，谁有食物和武器，谁就是王。 很显然，我现在完全具备这两点。 王龙咬着牙，“我绝对不会背叛你，一切都听你的。” 饥饿已经让他放下了身为少爷的架子。 薛安雅捂着脸，满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刚才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她应该又在感觉熟悉。 不过我并未在意，避难所建立，她知道我是谁只是迟早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从防水袋里拿出五袋压缩饼干，一人一袋，足够他们饱腹。 在这一瞬间，王龙和那两名壮汉直接激动得站起身来。 “都别动。” 我沉声吼道。 原本我打算带上复合弩，但思索之后，我将装好箭矢的弩交到了小冷手里。 弯下腰，我贴在她耳边说道：“一会儿，谁对我出手，你就射谁。” 小冷接过复合弩，重重的点了点头。 放下戒备建立信任的同时，我也必须要给自己留后手。 “兄弟，你放心，你能带我们活下去，我们绝对不会忘恩负义的。” 一旁的壮汉开口，他盯着我的手里的东西，眼睛像在冒光。 我将压缩饼干递到他的手里，他一把撕开封条，直接干咽了下去。 他们已经饿太久了，吃相比刚才的薛安雅好不了哪里去。 将食物分给每一个人后，我重新坐回了台阶上。 我在等待他们进食，也同时在观察他们。 关于一个人，永远不用听他说什么，看看他怎么做就好了。 毕竟饿到了极点，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更何况说几句承诺呢？ 老人用口水慢慢抿开压缩饼干，动作因为苍老和虚弱，迟缓了许多。 两个壮汉狼吞虎咽！ 被噎到了，就直接冲到水槽边，把头直接埋进去喝水。 我连忙制止，“停下！别污染了水源！” 一个壮汉抬头看了我一眼，“那我喝什么？” 我朝他丢过去一个空水壶，“用壶喝，现在每一份水源都很珍贵，外面的水源，都已经被核辐射污染了。” “不想渴死或者死于辐射超标，你们就照做。” 壮汉愣了片刻，伸手抹了一把嘴角，将水壶捡了起来。 咕噜噜的朝水壶里灌水，随后大口饮下。 喝完之后，壮汉递给了身旁的男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巴掌声骤然响起。 “你去妈的，吃吃吃！你也配吃？！” 薛安雅应声倒地，王龙则是将她的那份压缩饼干一把抢过！ “贱人！刚才有吃的只给老子留一口油渣，现在还有脸吃！” 王龙毫不留情的骂道。 然而这一次薛安雅再也绷不住了，一瞬间放声嚎哭起来。 “呜啊……我饿……” “老子不饿！？” 啪啪！ 又是一巴掌，王龙抽得薛安雅晕头转向，两边脸彻底肿了起来，而嚎哭声更大了。 我瞬间站起身来，“给我住手！” 话音未落，我从余光里，看到了防空洞外多出了几道阴影。 那种东西，又被声音吸引过来了？？！ 来不及多想，我操起复合弩直接下去给了王龙一脚。 “不想死所有人给我安静！” 我压低了声音厉吼道，“闭嘴别哭！” 被我一吼，薛安雅的哭声小了很多，但还是止不住抽泣。 他们有些不明所以，然而当我转头回去时，我亲眼看到，小冷的身后，多了一个脑袋！ “小冷！” 那种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小冷背后！ 我几乎是脑袋一片空白，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小冷冲了过去。 我一把将小冷拉进怀里，几乎同时，一个长着两只复眼的脑袋，朝着小冷刚才的位置咬下。 小冷跌进我的胸膛，顿时惊呼了一声。 我把小冷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不让她回头看。 那个头颅，长着锋利的剑牙，刚才如果咬中了，恐怕小冷就已经尸首异处。 我连连后退，身后的防空洞还很开阔，并不是没有逃跑的机会。 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我还要防备我身后的人。 为了抢我的防水袋，他们不是没有可能推我一把。 但我余光撇去，他们似乎已经被这种怪物吓傻了。 而刚才还在吃东西的老头子，现在死死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嘶……呃啊啊——！’ 从怪物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震得我的头一阵眩晕。 勉强稳住身形，怪物伸出前脚掌，大踏步的前踩。 我拉着小冷快速后退，我亲眼见过这种东西吃人。 但我不敢确定这种东西的速度有多快，我带着小冷逃脱的可能性有几分。 毕竟前两次，都是因为侥幸才躲过，而这一次是直接正面碰上了。 随着怪物的动作，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腥臭味。 就算是我，面对如此怪异的生物，双腿也不禁发软。 这种东西，脸很像是人类，那一双耳朵，甚至就是人类的模样。 但是恶心的复眼和尖锐的獠牙，根本就是个怪物。 那个东西，走到了防空洞外的楼梯口，便没有再前进一步。 它在在火光外徘徊，不敢前进又不甘心离开。 “他怕火？！” 我心中一惊，暂时的安全让我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从第一次在黑雨中看到这种怪物开始，记忆里的种种细节开始浮现。 准确的来说，它可能不是怕火，而是怕光！ 刚才夜空亮得宛如白昼时，我看到了这些东西趴在防空洞外。而他们迅速逃跑，就是因为光线太亮。 这也就是他们白天不出现的原因。 另外，复眼能够让它们敏锐的捕捉运动的物体，但对于禁止的东西，复眼无法看清。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忽然想明白了第一次我和小冷在废墟里撞见这种生物时，它为什么没发现我们。 只要保持静止，它就是一个瞎子。 而这种怪物脸上类似人类的鼻头，让我肯定他对气味的识别并不灵敏。 火光外，它一直不甘心的徘徊。 当所有人都保持静止后，它伸长了怪异的脖子，围着防空洞的石阶转了一圈，终于转身离去。 这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两个壮汉，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王龙瞪大了眼睛，还没有从震惊里回过神来。 “那…那是什么东西……” 原来他并不知道那种怪物的特性，只是被吓傻了，看着我们没动，他也不敢动。 注意到我在看他，王龙连忙解释道，“我…那些怪物，不是我引来的，都是她，是那婊·子！都是因为她的哭声！” 我的视线透过防毒面具，落在了他手里的两袋压缩饼干上。 “你…你听我解释……” 没等他说完，我一脚踢在了王龙的胸口，一声闷响，两袋压缩饼干掉在地上，王龙整个人的身体被踹倒了下去，在地面上滑出一段距离。 这一脚让他哀嚎不已，但他却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我沉默着，弯腰将两袋压缩饼干捡起，“从现在开始，我要立规矩。” “不服的人，滚或者死。” 第八章 避难所初建 篝火摇曳，整个防空洞里，安静得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声音。 “都…都听你的！” 其中一位壮汉咬着牙沉声道。 “我没有意见。” 另一个壮汉开口。 “你都愿意帮我们，规矩自然你来定。” 老头子颤颤巍巍的说道。 薛安雅捂着脸趴在地上抽泣，而王龙从地上翻起身想要对我动手，最终却是忍住了。 “你敢打我？！ 我转过头，“你不服？不服可以滚。” “我…我服……” “规矩…你把你的规矩说出来，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王龙眼巴巴的盯着我手里的两袋压缩饼干，开口央求道。 “第一，不允许对自己人动手，再有下次，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我刚说完，王龙顿时回应，“我知道，没有下次了。”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开口，“第二，一切搜寻到的物资，不允许私藏，要上交给我统一分配。” “好……” 其他人也是齐齐点头。 而薛安雅把头抬了起来，愣愣的看着我，模样狼狈却又动人。 我继续说着，“第三，任何人不允许偷懒，在我这里，没有坐享其成的好事。” 说这话时，我特地转头看了一眼王龙。 王龙连忙开口，“这绝对不会偷懒，只要能得救，我给你一个亿！” “可以把吃的给我吗？我肚子实在饿得太疼了！” 王龙朝我伸出手来。 “你既然动手打了人，那就晚点再吃吧，长长记性。” 我不咸不淡的开口，王龙直接急了，“晚点再吃？你是要饿死我？” “我有义务管你的死活？” 其实王龙的眼神，让我感觉很危险，我很想把他这个隐患彻底处理掉。 杀了他，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我不能，别说我没有杀过人，不一定下得去手，就算我下得了杀手，如果仅仅是因为刚才打人杀了王龙，会引起其他人的恐慌，反而会埋下更大的隐患。 王龙被我噎住，“兄弟，你听我一句劝，我可以给你这辈子你都用不完的钱！虽然一切都毁了，但我的钱还在啊！” “一个小时后，我会把食物给你，现在给我闭嘴。” 我冷声吼道。 王龙一愣，张着嘴还想说什么，但却总就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一种极为阴冷的眼神盯着我。 这一眼，更让我心中不安。 就在这时，一旁的薛安雅爬起身缓缓朝着我靠近。 “你要干嘛？” 我转头，冷厉的质问道。 薛安雅的动作僵在原地，“我……” “你想要吃的？” 我想了一下，把手里的一袋压缩饼干丢了过去。 另一旁，王龙的目光随着压缩饼干移动，整个人差点就要扑了出来。 薛安雅下意识的接住了压缩饼干，然而目光却依旧没有从我身上挪开。 磕磕巴巴的，她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贱婊·子！又在犯花痴？！” 谁知道话音刚落，王龙顿时破口大骂。 我转头瞪了他一眼，他瞬间闭上了嘴。 “可…可以吗？” 薛安雅再次重复道，脸上挨的几巴掌，已经红肿充血。 她身上脏兮兮的情趣水手服，完全遮不住身材，让人感觉一扯就掉。 “我…我觉得你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薛安雅用一种不敢确定的语气开口说道。 “仅仅是认识吗？” 我不禁冷笑着，将手掌放在了防毒面具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取下了防毒面具。 这一刻，薛安雅瞳孔紧缩！ “真…真的是你？！” “林…林温！” “林温？你那个屌丝前男……” 王龙脱口而出，下一秒他捂住了嘴，看着我改口陪笑道，“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大家都认识，这不就好办了吗？” “你把吃的给我，薛安雅随便你玩，当时是她追的我，这事儿你可别赖我，现在我把她还给你。” 薛安雅立刻反驳，“你放屁，明明是你追的……” “闭嘴！” 我沉声吼道，“还吵！还想把那种东西引过来？” 两人立刻安静下来，眼神里浮现出一抹恐惧。 我回头看了一眼防空洞外的石阶，庆幸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 “我对你俩谁追求谁没有兴趣，对你…”语气一顿，我的看向薛安雅，“对你，我也没有兴趣。” 听到我的话，薛安雅浑身一颤，眼神里有几分难以置信。 “我只有一个目的，活下去。” “不管是谁，我不会等一个拖我后腿的人。” 一切的危机才刚刚开始，我没有半点心情纠结在这种破事上。 透过余光，我能看得清楚王龙嘴角若有若无的鄙夷。 的确，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屌丝。一个被他抢了女人的屌丝。 我并未点破，而是目光扫过众人，“外面那种怪物怕光，但篝火总会有烧完的时候，在我说完之后，你们所有人要保持绝对的安静。” 我压低声音说道，他们朝我靠拢了些。 我拉着小冷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想要活下去，食物和水源必不可少。虽然现在两样我们都有，但数量不多，必须要出去寻找。” “另外一个点，我们需要石块或者木材，把防御工事做出来，至少要能够掩藏身形，避免和那种怪物再次正面碰见。” 我转过头，看向那两名肌肉壮汉，“这件事情，交给你们。”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我把各自的任务分配了清楚。 老人明日负责守家和收集易燃物。 两名壮汉和王龙负责去寻找能够遮挡洞口的石块。 而薛安雅和小冷，跟我去寻找食物和水。 众人没有异议，篝火的火光也再次渐渐微弱了下来。 我把压缩饼干递给了王龙，他立刻像是饿狼一般将封口撕开。 “保持安静。” 我低声说了一句。 篝火熄灭后，如果那种怪物再被声音吸引过来，等待我们的就只有一个死字。 王龙自己也怕，不敢弄出动静。 安静的环境里，小冷靠在我身边疲惫的睡了过去。 我靠坐在墙边，睁着眼睛不敢犯困。 王龙那边已经没了动静，吃完东西后，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安雅忽然起身，蹑手蹑脚的朝我走来。 “林…林温……”她蹲下身，指了指我身旁的地面，“我可以坐这里吗？” 第九章 死城 我瞪了她一眼，她捂着嘴点头，示意明白我的意思。 在我身边坐下，她凑近我的耳边，“这样说话就很小声了。” 我只感觉耳蜗扑进一阵热气，心脏猛然悸动。 抬起头，我看到王龙正脸色阴冷的注视着薛安雅。 不过薛安雅并未察觉，她的唇边几乎贴到我的耳朵，“谢谢你，要不是遇见你，我可能就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诱惑，一团柔软贴在了我的手臂。 她的衣服很薄，甚至没有穿内衣。 我把手抽开，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贴近一些。 果然，薛安雅很乖巧的把脸凑了过来。 我心中冷笑，贴在她耳边缓缓开口，“离我远点。” 她抬起头，眼里有些震惊。 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道，“听不明白吗？” 薛安雅惊愕的点头，摸索着起身离开。 我目视着她坐到火堆旁，才把视线挪开。 背叛过一次的人，就会背叛第二次。 她刚才的样子，在我看来要多嘲讽有多嘲讽。 我已经很疲惫了，但我不敢睡。 直到火光渐渐熄灭，防空洞里响起了一阵打鼾声，随后像是有人惊醒，鼾声渐渐微弱下来。 动静是从那两个壮汉所在的角落传来，这两人，是两兄弟，哥哥叫李湘，弟弟叫李冲。 这是刚才在分配任务的时候知道的。 而老人叫做孙思项，是在核爆发生后的第二天才到这个防空洞的。 他在核辐射里暴露了一夜，恐怕没多久可活。 王龙和薛安雅的方向，声音也完全消失，只听得到两人均匀的呼吸。 脑袋渐渐沉重，我几次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一切并无异样，外面的天色蒙蒙发亮。 我的手臂开始发痒，捞了几下，我居然感觉到一阵刺痛。 借着防空洞外透进来的光，我看到我的手臂居然起了一些密集的红疹。 这是那晚被黑雨淋到的地方。 手掌同样起了红疹，这一瞬间我的大脑清醒过来。 我的额头冒出冷汗，我甚至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这是，核污染的症状。 我也曾暴露在核辐射里，射线粒子会穿透我的骨骼，直达我的内脏。 换句话说，我现在感觉到的虚弱，是我的器官在慢慢衰竭。 绝望开始慢慢笼罩在我心头。 防空洞外，光线渐渐发亮。 我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直到防空洞里的人陆续醒来。 李湘和李冲两兄弟最先清醒。 活动了身体，他们看向我点头示意。 孙老头也是缓缓坐起身，用布满皱着的手搓揉起眼睛。 早上九点半，我让李湘去叫醒王龙和薛安雅。 王龙被喊醒，张嘴就要骂娘。 然而健硕的李湘瞪了他一眼，王龙欲言又止的闭上了嘴。 我低头看表，“十点，所有人准时出发，落日前回来。” “食物、水，柴火和遮掩物，每一样东西都不能少，这是安全过夜的基础。” 听着我的话，孙老头和李家兄弟都重重点头。 “你放心，老头子我虽然体力不好，但捡点柴火还是做得到的。” “我们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石块。” 然而王龙不耐烦的开口，“我搬不动石块。” 说着，他拿起昨天没吃完的那袋压缩饼干，又咬了一口。 “我这里，不留没用的人。” 我沉声道。 “搞笑，这里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王龙抬头看向我，眼里带着些许轻蔑。 我愣住了片刻，王龙的态度和昨夜截然不同。 不过很快我轻笑起来，让他吃饱，真是一件错误的事。 人可以饿七天，这才第三天呢。 “把我定的规矩当耳旁风，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和王龙对视着，小冷在一旁冷不丁的开口，“喝奶骂娘，你还真是一个只想坐享其成的蛀虫。” “你！你说什么？！” 王龙被小冷的一针见血气到了，“我哪有坐享其成？我有说我什么都不干吗？” “诶，要不让他和你们去找食物吧？轻松一点，搬石块的事情，我俩就够了。” 李湘在旁边打着圆场，“没事的，搬石块建防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现在水和食物更重要一些。” 王龙接过话头，“对嘛，我的意思就是说想和你们去找食物，干嘛火气这么大呢？”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防空洞是一个大长廊，另一端还有出口，想要完全遮掩，的确是个大工程。 “刚才我说话冲了点，兄弟你别计较。” 见我不开口，王龙搓着手笑道。 我看了他一眼，“出去后跟紧，别乱跑，别乱动。” 说完，我戴上防毒面具，拉着小冷转身离开。 “一定，一定！” 王龙连声答应，和薛安雅跟在了我的身后。 出了防空洞，我仰头寻找着这里最高的标志物。 在防空洞顶上不远处，是一座很高的山，山上打了一圈防止山体滑坡的水泥块。 我将这个标志物记了下来，以防走远了找不到回来的方向。 我凭借着记忆，带着几人朝城区搜寻。 王龙和薛安雅走的速度很慢，他两穿的是拖鞋，同一家宾馆的简易拖鞋，鞋底很薄。 刚走半个小时，王龙和薛安雅就开始喊疼。 “林温，我脚磨出水泡了，休息一会儿吧？” 薛安雅蹲在原地朝我请求。 “休息一会儿吧，我走不动了。” 王龙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墩上。 我看向前方空无人烟的马路，这里俨然是一座死城。 然而这里远离爆炸的中心，大部分建筑甚至没有坍塌。 核爆后的第三天，这里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这很不正常。 从建筑的损毁程度来看，核爆炸的冲击波对这里的影响已经很小了。 这里居民的死亡率不该很高才对，但事实是我甚至看不到除我们之外的任何活物。 太奇怪了，难道是因为那种怪物？ 还是有别的变故…… “我没记错的话，再往前走五分钟就有一条购物街，再坚持一下，你们可以去里面找一套衣服鞋子换了。” 我沉声开口，带着小冷继续前进。 薛安雅两人起身跟在了后面。 事实证明我没有记错，五分钟后，我们站在了购物街路口。 入眼的是满街萧条，街道两边的店铺玻璃碎成了一片，路上随意散落着垃圾和碎玻璃，零星的摊位倒成一片，像是被砸了一般。 这里看不到任何一点曾经的市井喧嚣。 而购物街的入口，挂着金属的竖匾：‘金源购物街’ 我盯着这五个大字，忽然瞳孔紧缩。 因为在这牌匾下端边缘，居然覆盖了一层黑色的粘液！ 我蹲下身仔细查看，这些黑色粘液的形状，是由几个六指的爪印重叠组成。 六指…… 我深呼吸一口，寒意涌上心头，这是那种复眼怪物的活动痕迹。 第十章 阿尔法-0000 小冷也在我身旁蹲下来，“哥，我感觉这里好压抑。” 我低头安抚着小冷，“没事的，拉紧我。” 王龙和薛安雅围过来，在看到这种漆黑的粘液时，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接下来进入购物街，要保持绝对的安静，你们穿拖鞋的注意脚下的玻璃。” 我压低了声音说道，随后站起身来在前面开路。 小冷紧跟在身后拉着我的衣角。 购物街里一片破败，难以猜测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手中的复合弩，是我唯一的安全感。 购物街的一层，都是一些专柜和门店。 一排假人站在服装店门口，地上掉落着它们残缺的肢体。 这一幕有些瘆人，小冷把我抓得很紧。 “服装店，你们可以进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衣服。” 我回头看向王龙和薛安雅，王龙穿着睡袍，薛安雅还穿着情趣。 “你…你先！你走前面！” 王龙向服装店里看了一眼，朝我开口道。 我不禁皱起眉头，“不是我需要衣服。” “你有武器啊？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就你一个人有武器，难道你让我们进去送死？” 王龙硬着脖子开口，身体却是在发抖。 “林温，只有你能保护我们了。” 薛安雅同样朝我央求着。 我懒得和他们争执，他们穿着拖鞋的确太影响寻找物资的进度。 转过身，我架起复合弩朝着那一排假人走近。 橱窗的玻璃，早已经散落满地，应该是爆炸的冲击波导致的。 跨步进入，玻璃碎渣在我的脚下咔咔作响。 店铺里不算太黑，能够看清东倒西歪的金属支架。衣服散落了一地。 这家店，连通了商场内部，穿过店铺就是购物街的大楼一层。 我掏出手电筒，在店铺里照了一圈之后，便转身朝他们喊道，“没有异常，进来吧。” 王龙和薛安雅走进店铺，便是蹲在地上翻找起来。 这里的服装偏向休闲一些，不太挑尺寸和身材，也正好方便行动。 不多时，薛安雅拿着一套衬衫卫衣，有些迟疑的问道，“在…就在这换吗？” 我愣了片刻，“我先出去。” 说着我拉起小冷准备离开。 “不用不用！”薛安雅连忙慌乱道，“别走，你就在这，我怕……” “臭婊·子唧唧歪歪个什么？你哪里我没看过？” 没等我开口，王龙便是咒骂道。 “我不看，闭嘴别吵，赶紧换好！” 我压低声音吼了一句，便是背过身去。 这里让我感到不安，源于生物本能的不安，每在这里多逗留一秒，身上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这里太安静了，这么大一个商场，居然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就是最让我感到怪异的地方。 我打开手电，朝着服装店里面的玻璃照去。 商场里空旷一片，别说人影，连一具尸体都找不到。 太奇怪了。 我的手电光一路向下，忽然我看到面前的角落里，反射出一道金属的光泽。 那是什么？ 好像有字…… “你在这别乱走，我过去看看。” 我回身跟小冷说了一句，便是谨慎的朝着角落靠近。 蹲下身来，我发现刚才反光的是一块金属片，金属片的断口卷曲，像是经受过爆炸。 而在金属片上，刻着一串数字。 ‘α-0000’ “阿尔法-0000？” 我疑惑的端详起金属片来，这串数字，更像是一串编号。 金属很厚，但拿起来很轻，材质不像是钢。 “哥，这是什么？” 小冷戴着防毒面具，凑到了我身边。 我摇着头，“我不知道。” “阿尔法？这不是m国那家生物科技公司吗？” 小冷一语点醒了我。 阿尔法生物科技公司，这个编号会不会和那种怪物有关？！ 核爆炸之后突然出现的怪物，如果单从生物学上来说，谁也解释不清楚！ 就在我两思考时，薛安雅和王龙换好了衣服。 薛安雅刻意蹲到我的身边，贴着我的手肘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我扭过头，她换了一件低胸内衬，外面套了一件运动衫，下面穿着运动裤和运动鞋。 那抹雪白的沟壑，就在我眼前晃动。 “这后面连着什么？” 薛安雅忽然冷不丁的问道。 “什么后面？” 我手电光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照去，这一刻，我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角落的落地窗上，挂着一截血淋漓的直肠！ 直肠的下端已经干扁，血迹干涸凝固在玻璃上。 顺着直肠往上照去，一股寒气瞬间从我脑门升起！ 在这扇玻璃上端，正挂着一排怪异的脸！ 这根直肠，就被其中一张脸咬在嘴里！ 密集的复眼紧贴在玻璃上，它们像是在沉睡。 “啊！” 薛安雅尖叫了一声，顿时跌坐在地上。 被我手电照到的其中一张脸，忽然睁开眼睛来！ 密集的复眼各自眨眼转动。 “咕咕…呃啊！！” 怪异而刺耳的声音差点穿透了我耳膜，来不及思考，我一把抓住了小冷。 “快跑！” 小冷双腿已经发软，几乎是被我提着跑出来。 王龙跑得飞快，挤过我身侧，直接冲到了外面。 薛安雅则是连滚带爬，带着哭腔的冲了出来。 外面光线照在我的身上，我却不敢停下。 身后服装店的橱窗玻璃，不停穿出怪异而嘈杂的叫声。 里面的东西被惊醒了！ 他们怕光，应该不会追出来。 我心中这样想着，但终究没底。 “咕咕……呃啊！呃啊！呃啊！！” 怪异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整个荒凉的购物街上回响！ 那种东西在这里到底有多少数量？ 我们这是闯进了那种怪物的老巢！ 我一路跑着，直到再听不见那种叫声，这才在路口停下。 小冷拽着我的手，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王龙停在我们不远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而薛安雅被甩到了最后面，一边连滚带爬的跑，一边哭。直到追到我们身旁，她的身体还在止不住的抽搐。 幸运的是，身后并没有东西追出来。 它们怕光，我再次确定了这一点。 直到各自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我们始终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王龙的面容铁青，薛安雅脸色惨白。 我拿出水壶抿了一口，润湿了干裂的嘴唇。 喝完之后，我把水壶递给了小冷。 水壶在我们四人中传了一圈再次回到我的手上。整个过程里，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 薛安雅表情木纳，在她的脸上，那是近乎快要崩溃的表情。 王龙忽然开口，“我…我们回去吧，反正食物还够。” 这位飞扬跋扈的房地产少爷，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我摇头，“它们怕光，只要再谨慎一点，没有关系的，购物街附近会有超市，我们拿到食物和水就走。” 超市里的瓶装水，辐射是污染不了的，必须尽快收集起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万一那种东西超市里面也有呢？我们进去送死？要死你死！老子不陪！” 我刚说完，王龙顿时站起身情绪激动道。 我皱着眉头，“坐下！” “操！你还真把你当领导了？去你nm的！你是不知道当年安雅在我胯下叫得有多爽！嘴里还他妈叫着你的名字！女人都留不住的废物东西！老子给你脸了？！老子用钱砸都能砸死你几万次！” 王龙朝我破口大骂，骂得很难听。 “王龙你在说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林温！都是你一直在欺骗我！” 薛安雅立刻反驳，起身站在了我的身边。 “臭婊·子你说什么东西？！” “我说！你是个软蛋！你要回你回去！我要跟着林温，跟着林温才能活下去！” 薛安雅坚定的站在我的身边。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了一阵动静。 “别吵！” 我喊了一声，“躲起来，有什么东西朝这边来了。” 我率先拉着小冷躲进了街道的转角，薛安雅和王龙两人一愣，也是朝着我这边跑来。 刚躲起来，街道上响起清晰的脚步声。 ’踏踏…踏踏……‘ 我们四人屏住了呼吸，难不成是那种东西追出来了？它们不怕光？ 大概几分钟后，刚才我们所在的街道上，多出了几道人影。 我探头看去，街道上有五六个身穿迷彩服的战士，手提着步枪将一个白色衣服的小女娃娃围在了中间。 是部队？！ 我一下子愣住，难道是搜救队？ 但我看着他们的迷彩服，第一印象是觉得样式有些奇怪。 而且有两个枪口对准了小女孩的后腰，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保护，更像是押送。 “是部队！有救了！我部队里有熟人！” 没等我想明白，王龙突然出声，“同志！同志，终于等到你们了！！” 第十一章 战争从未结束 “不对！慢着！！” 没等我出声阻止，王龙已经冲了出去。 随着激动的，还有薛安雅，“王哥，带上我！” 薛安雅从我身边冲过，眼里充满了希望。 然而下一秒，那一队人举起了枪口，“（是谁？！）” “！（不许动！）” 外国人？！ 我脑袋嗡的一声，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为首的一名络腮胡男人做了一个手势，两名战士立刻端着枪口围了上来。 王龙和薛安雅被吓傻了，两人顿时举起手，双腿不停打颤。 一个战士走到我的身前，用枪抵着我脑袋示意我丢掉手上的复合弩。 我浑身一颤，小冷死死的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丢了复合弩，靠墙抱住了脑袋。 冰冷的枪口让我的眉心发胀，但也让我的思绪清晰了许多。 这里怎么会出现外国的部队？听口音，这些是鹿岛的部队。 他们围在中间的小女孩，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手腕上戴着银晃晃的手铐。 这是撞见了什么军事行动吗？ 我的心跳很快，他们都带着枪，末世之中想杀我们，无非就是几颗子弹的事情。 我承认，我怕死。 刚才冲出去的王龙被踹到在地，疼得哀嚎起来。 而薛安雅直接跪在上不停求饶。 为首的那个络腮胡，跟身旁的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只见络腮胡转过头来，朝着几个战士摆手。 他要杀了我们？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巴掌抽在了我的脸上，我想开口喊，却发现嘴巴被封口胶粘住了。 手腕也被反撇着用绳子拴了起来，身旁的小冷想要挣扎，却被和我捆在了一起。 王龙那边也是同样的待遇，薛安雅哀嚎着，然而几个枪托下去，嚎叫声戛然而止。 “站起来！” 在我面前举着枪的战士，用一种蹩脚的口音朝我喊道。 我护着小冷，摸索着墙边站了起来。 那个络腮胡也走了过来，刻意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让他们走前面，入夜了正好需要开路的，他们四个人刚好够用。” 我勉强听懂了他在说什么，这一刻我不禁浑身血液一凉，入夜开路？他们是要拿我们喂那种怪物？ 一个枪托砸在了我的小腿，我瞬间跪倒在地。小冷被这股力道带着摔倒在了地上。 “走！” 身旁的战士吼着，我只能重新起身。 整个过程，我注意到那个白衣小女孩，都只是以一种平静的眼神注视我们。 这不像是一个小女孩该有的心智，她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被鹿岛的部队劫持？ 不等我多想，我被枪口抵着走到了最前面。 小冷被绳索牵着，紧跟在我身后。 王龙和薛安雅跌跌撞撞的，被两个战士一路拖行。 薛安雅腿上被枪托砸了两下，走不了太快，几乎是被半拖着前进。 我努力让我的头脑保持思考状态。 身体机械性的前进着。 这一场灾难，除了核爆之外，还有那种怪异的生物，现在大路上居然出现了鹿岛的部队。 我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核爆的灾难，是一场战争。 而现在，战争并未结束…… 现在该怎么办？ 在鹿岛部队手里，只能九死一生！ 既然鹿岛的部队出现在这里，我们自己的部队呢？ 他们的潜入，明显是有计划预谋的。 一路走着，正午的烈日照在我头顶。 脸上的防毒面具被照得发烫！闷热差点让我晕倒过去。 而小冷身上还穿着厚重的防化服，整个人贴着我早已经是摇摇欲坠。 “可以休息一会儿吗？” 我朝着身后喊道，嗓子因为干燥让声音有些嘶哑。 “!！（闭嘴！！）” 我后背被推了一下，差点没有栽倒下去。 勉强站稳了身形，我只能再次迈动脚步，脚底踩在地面像是踩在铁板上一样发烫。 我用余光注视了一下身后，为首的络腮胡手里拿着地图，脸色明显可见的凝重。 他们比对着地图，用鹿岛话交流着。 我听懂了一些词语。 “要更快一点……把他们丢了……” 话音刚落，王龙他们那组人，被身后的战士一脚踹到在地上。 另一人端着枪口，就要开枪。 这一瞬间，薛安雅的瞳孔紧缩！她手被捆住，但奋力挣扎着！ ‘轰隆！！’ 没等来枪响，一声爆炸声几乎是贴着我的耳膜炸响。 我一把护住小冷，直接扑倒在地。 ‘特特特……’ 装着***的枪声响起，我耳边全是鹿岛部队的喊声。 “!（突围！）” ‘特特特特特……’ 随即鹿岛的部队开始反击，枪声就在我的头顶炸响！ 场面完全混乱了起来。 我连忙挣扎，手腕上的绳子，捆得很紧，但并不是没有挣脱的机会。 地面就有碎石块和碎玻璃，我伸直了身体，想用手腕摩擦地面。 小冷似乎明白我的意图，身体的力道配合着我。 很快，我在地上磨断了绳子。 翻起身，鹿岛的部队已经边打边退，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 我抓起碎玻璃，一把割开了小冷手上的绳索。 “跑！” 我喊了一声，密集的枪声将我的声音淹没。 我拉起小冷，子弹就打在我的身旁。 石块被子弹击碎，弹在了我的护目镜上。 ‘砰砰！’ 我拉着小冷，直接扑进了一旁的小巷。 我靠在墙角，大口大口的喘息。 小冷一屁股坐在地上，取下放毒面具不停喘息。 她的脸上，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 我同样取下放毒面具，刚才面具的护目镜上，已经被砸出两道裂痕。 两边的交火很激烈，又有几枚手雷炸响，扬起了一地的烟尘。 我探头看去，烟尘里，薛安雅和王龙被捆在一起，根本翻不起身。 薛安雅朝着我这边不停的挣扎，她注意到了我。 她想让我救她，我能读懂她的眼神。 可再出去，会有中弹的风险，我的内心很挣扎！ 到底要不要救，她只是一个曾经背叛我的人…… 但不救，他们大概率要死。 捏着拳头，爆炸声不断在小巷外炸响，我的双腿发软，这是对死亡本能的畏惧。 忽然间，我浑身一僵，从地上站了起来。 “等我回来！” 丢下这句话，我朝着战火的烟尘中冲去。 第十二章 黑手 爆炸让我耳膜嗡鸣，硝烟笼罩了我的身影。 我朝着小女孩的方向冲去，我想救她是刚才一瞬间的冲动。 她还是个孩子，不该卷入这样的战乱里来。 直到我扑到小女孩身边，我的耳边只剩下枪声和爆炸声。 我将小女孩扶起来，还没站稳，一道爆炸声猛然炸响！ 从滚滚浓烟里，飞出来一截残肢，地上滚出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 死的是鹿岛的战士，我从制服的徽章上，能够依稀辨认。 我护着女孩，弯腰一路朝着我来时的小巷冲回去。 然而，硝烟中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裤腿。 “嗯……嗯额……” 低头一看，薛安雅嘴巴被封口胶粘住，死死的抓着我求救。 ‘特特特特……’ 远处又是一阵枪声响起，他们的战场在偏移，离我们已经有些距离了。 蹲下身，我捡了一块锋利的石片，三两下割断了捆住两人手腕的绳子。 绳子一断，王龙和薛安雅就从地上爬起身来。 我护着小女孩，带着两人朝着小冷的方向奔去。 进入巷道，我的双腿瞬间软了下来。 跌坐在地上，小冷扑进了我的怀里。 “还不能休息，再走远一些，被他们找到，你们都会死的。”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我转头发现小女孩已经站起身来。 她朝我伸出手，“我叫夏雪，谢谢你救了我。” 女孩的声音很平静，皓亮的眼睛直视着我。 在她的注视下，我居然感受到了一丝气场的压迫。 “我叫林温。” 我伸手握住了她。 夏雪身上有一种平静的气场，而且刚才经历了这么危险的事情，她居然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和她对视着，我想，我恐怕不能以对待小朋友的方式来面对她。 在我发怵时，她将手从我掌心抽开。 另一旁，王龙和薛安雅已经撕开了嘴上的封口胶，哭丧着一张脸，完全瘫在了原地。 夏雪扫视了一圈，回过头用稚嫩的声音朝我说道，“林温，拜托你带我离开。还有其他势力在搜寻我，被他们任何一方找到，你们都会死。” 她的话，让我一瞬间汗毛颤栗。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搂着小冷从地上站起身来，目视着她质问道。 夏雪轻轻摇头，“带我离开，藏起来，只要不被找到去哪都好，我可以做任何事情，我很年轻，对你来说我有利用价值。” 她的话，让我再次发愣。 这个十一二岁大的女孩，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下成长的，才会如此冷静？ 甚至连请求，在她口中，也变成了条件的交换。 见我没说话，她回头看了一眼小巷外。 战火还未停息，只是枪声更远了一些。 似乎读懂了我的犹豫，她继续开口，“别担心，只要让她们找不到我，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说着她也迟疑了片刻，咬着稚嫩的粉唇看向我，“如果你不愿意，就在这里杀了我吧。” “只要我死了，筹码就不会存在。” 她的眼里透着几分绝望和失落。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我怎么可能动手杀掉一个孩子？ 哪怕她的心智，不能用孩子来形容。 “现在回避难所，还来得及。” 我说着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表，现在是下午两点，从我们被这支队伍劫持之后，行进了两个小时，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距离防空洞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要在落日之前赶回去，时间还算充裕。 “你说什么？你要把她带回去？物资没找到，回去又多张嘴？” 王龙的声音忽然从旁边炸响，他似乎从刚才的惶恐中回过神来了。 “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害死老子！” 听着王龙的话，我皱起了眉头，似乎因为我没了武器，王龙对我的态度变得放肆了起来。 “是你看到部队就激动得不行，关她什么事？应该是你害了我们！” 我开口反驳道。 “不是因为她被围在中间，我会连鹿岛的部队都认不出？！” 王龙再次还嘴，声音颤抖着像是在宣泄自己的恐惧。 然而不等我反驳，夏雪拉住了我的手，“时间不多了，他们战斗结束，会第一时间找我。快一点离开。” 夏雪的语气，依旧是稚嫩且平静。 我点了点头，拉起小冷直接转身离开。 薛安雅朝我喊了一声，连忙跟了上来。 王龙冷着脸，没脸没皮的追在后面。 我不知道追寻夏雪的都有什么势力，但毫无疑问，任何一方的武装力量，都会让我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我的计划，是从山路前进，找一个制高点确定防空洞所在的方位。 城郊的丛林杂草丛生，我们穿行在树林间，速度有些缓慢。 薛安雅和王龙走在后面，和我们保持了一些距离。 我并未在意，只是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 随身携带的水壶和食物还在，大部分的食物，被我留在了防空洞里。 如果多了夏雪一人，食物和水的问题，就更加迫在眉睫。 水槽里的水，最多还能用两天。 这条山路，属于电塔的基建。 我们爬到山顶，我找到了我早上特地记下的标志性建筑。 那座打着水泥堤坝的山脊，山脊下，就是防空洞的所在之处。 肉眼来看，距离恐怕有十公里左右。 “就在那个方位，落日之前我们可以赶到。” 我用手指着方向，开口说道。 “嗯。”夏雪老沉的点头，稚嫩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西北方向，下山之后我们走小路。” “好。” 我应了一句，回头朝着薛安雅他们说道，“落日之前必须回去，你们坚持得住吗？” 然而在我转头的一瞬间，我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王龙居然一把将小冷推向了悬崖！ “小冷！” 我根本无法阻拦，小冷的尖叫在半空炸响！ “王龙你干了什么？！！我他妈杀了你！！！” 我愤怒的吼道，可一股力道推在了我的后背。 我的身体重心瞬间失衡，脚下一滑，强烈的失重感击中了我的心脏。 从悬崖摔落时，我转头看到了薛安雅一张慌乱的脸，还有那一双僵在半空尚未收回的手。 我的后背受到重击，身体在山坡上翻滚着。 在我昏迷前，我看到夏雪也滚落山崖，一袭白裙朝我的方向遥遥坠下。 第十三章 往上爬，活下来！ 当我醒过来时，强大的风压刮得我睁不开眼睛。 头顶传来直升机的嗡鸣声，好几束探照灯在黑暗的丛林间扫过。 我浑身疼得仿佛散架！ “小冷……” 我挣扎着起身，慌乱的摸索着面前的黑暗。 忽然我碰到一处柔软的娇躯，“小冷？” 我长着干裂的嘴，想要看清眼前的是谁。 就在这时，几道探照灯聚焦在我的身上。 刺眼的白灯让我失明了瞬间，捂着眼睛，我看见刚才摸到的人是夏雪。 夏雪跌坐在地上，洁白的裙子染上了血迹。 一根树枝刺伤了她的小腿。 “夏雪！！” 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喊声，四面的丛林顿时脚步声四起！ 不到半分钟，两队人马荷枪实弹的将我包围，漆黑的枪口对准了我。 一个戴着平角眼睛，身穿白色大褂的女人站在了我的跟前，她的打扮，像是一位科研人员。 “别！别伤害他！” 夏雪开口喊道，护在了我的身上。 “已找到目标人物，准备返程，各支队准备。” 头顶传来一阵电流音，有人在朝对讲机说话。 几个身穿迷彩的战士，直接将夏雪从我身上抱起。 他们动作迅速，目标明确，完全将我无视在外。 “救救我妹妹，她也摔下来了，救救我们！” 反应过来之后，我连忙伸手朝他们请求。 “妈，带他们走。不然我不走！” 夏雪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稚嫩切坚定。 “不行，基地没有多的资源，不可能收留平民。” 女人回绝得果断。 “但是他们救了我！是他冲进战场中心把我救了出来！” 夏雪忽然开始咆哮，女人让她的反应很激烈。 “你的身上装有定位芯片，劫持你的鹿岛部队，就是我们袭击的，没有他我们早就找到你了。” 女人平静的回应道。 这一刻，我透过强光，看到了夏雪脸上狰狞的愤怒。 这种情绪，我从未在这个冷静的孩子脸上见过。 但在这个女人面前，夏雪完全失态了。 不等夏雪反驳，女人一挥手，“带上直升机，立刻返航。” 话音落下，围在我身旁的几支小队瞬间动身，开始收拢队形。 半分钟的时间，直升机在丛林间盘旋而起，强大的风压刮倒了一片丛林，螺旋桨发出刺耳的噪音。 探照灯的强光渐渐远离地面，忽然间，一道黑影从直升机上滚落下来。 密林里响起金属的哐当声。 我忽然愣神，是夏雪丢下来了什么东西？！ 刚要去捡，一束探照灯扫过，照在了我的脸上。 我连忙捂住眼睛，强光中，我看到直升机上有枪口对准了我。 我毫不怀疑他会扣动扳机，在这血液冰冷的瞬间，我向前扑了出去！ ‘特特！’ 火光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喷出！ 我刚才落脚的位置，已经冒起了烟尘。 见一击不中，那人并没有再次开枪。 探照灯的亮光渐渐远离，最后消失在了夜空。 留给我的，只有这荒凉的丛林，还有无尽的黑暗。 我摸索着爬向前去，刚才直升机上丢下来的东西，大概就在那个方位。 摸索出强光手电，我找到了。 落在地上的，是一个黑色的金属手提箱子。 顾不得多想，我将金属箱子捡起，质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沉重。 身后忽然传出一声怪叫，“咕咕……” “咕咕…咕咕咕咕咕……” 怪叫声一响，回应居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种熟悉的怪声，让我汗毛颤栗，这是那种怪物的叫声！ “咕咕咕…咕咕……” 下一秒，更加密集的怪叫声响起！ 我的瞬间浑身冰凉，刚才直升机的动静，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怪物朝着这里聚集！ 而现在，直升机的强光灯消失，那些怪物要肆无忌惮的朝着里靠拢了。 绝境！只剩下死亡的绝境！ 这是我脑袋里唯一的想法！ “小冷！！！” 我怒吼了一声，脖子上青筋暴起！ 愤怒充斥了我的脑袋！ 小冷恐怕，已经遇难了。 我不敢去想那种画面，不敢去想象尸体的惨状。 “咕咕咕咕……呃啊！！！” “呃呃呃呃呃啊啊！！！” 我的吼声像是引爆了一场海啸！怪物群尖锐的叫声从四面炸响！ 原本荒凉的丛林，顿时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它们都朝我而来，在这一瞬间，我差点放弃了求生的渴望。 下一秒，我瞬间暴起，朝着丛林深处冲去！ 那是小冷摔落山崖的方向！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王龙将林秋冷退下悬崖的那一幕！ “该死！该死！！” “如果让我活过今晚，王龙你必死！还有你，薛安雅！” 一道阴影仿佛猎豹，飞快朝我扑来！ 我扬起手中的金属箱子，直接朝着黑影砸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一阵滋滋声响起，我闻到了一股焦臭，像是血肉被烧烂掉。 不等我细想，另一道身影扑了过来，速度并不算快。 修长的獠牙在夜里显得森白！ 密集的复眼反射着微弱的光！ 我抄起金属箱子直接砸向了那团恶心的复眼！ 同时瞬间躬身，险险的躲过了那附着着黑色粘液的爪子。 余力的惯性让我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泥地里，我又闻到了那种血肉烧焦的臭味。 我手中的金属箱子，好像在发烫？！ “呃啊啊啊啊啊！！！！” 来不及细想，尖锐的惨叫直接在我耳边炸响，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愣神的片刻，我的后背突然遭到重击，剧痛瞬间传上肩头。 借着惯性，我在半空中扭转身形，手中的金属箱子回旋砸在了一张怪异的脸上。 “呃啊啊！” 又是一道惨叫声响起。 我怀里的手电忽然跌落到了地上。 亮光照到了周围的丛林，丛林中一张张怪脸连连后退。 在这一瞬间，它们居然没有立刻攻击。 光束上滑，照在了山崖边缘的半截树干上。 那截树干上，挂着一道身影。 那是…小冷？！ 我瞬间震惊，弯腰捡起手电，我朝着那段山崖的方向拔腿就跑！ “呃啊呃啊呃啊！！呃啊啊啊啊！” 密集刺耳的叫声，在我身后瞬间炸响！ 手电照到了几张怪脸，它们下意识的侧身回避。 我扬起手提箱直接砸下，滋滋的声响再次响起，焦臭味飘进鼻尖。 我冲到了悬崖边缘，没有任何犹豫，我将手电筒咬在嘴里，抓着树丛往山崖上爬！ 我浑身剧痛，但我不敢停下，现在停下，只有死！ 山崖的坡度，往上超过了六十度，随着越往高处，山崖越发陡峭。 几处攀爬点，几乎是九十度的垂直！ “呃啊！呃啊！” 身后传来尖锐的叫声，那些怪物还没有放弃。 我再次加快了速度，好几次，我感觉就要因为体力不支从山崖上晕厥坠落下去。 但沉重的落地声将我惊醒，随即而来是怪异的惨叫声！ 那些怪物，不停的向上爬来，又不断的因为重心失衡摔落下山崖。 我咬着嘴里的手电筒向后照去，正好对上了一张怪异的脸！ 它趴在近乎九十度的那一段山崖边，六爪上的漆黑粘液让它根本抓不住陡峭的石壁。 “咕咕！呃啊——！” 又是一道沉重的跌落声，随即而来是刺耳的惨叫。 我再次向上攀爬，手臂的酸胀让我的肌肉颤抖。 冷汗从我的额头滑落，最后的这段距离，每挪动一步，都需要更多的体力！ 碎石从脚下滚落，我差一点就失去平衡。 往上爬…往上爬！ 那道身影就在头顶…… 我再次伸手，抓住了那截断木。 我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呼吸。 手电光照出了小冷的脸，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微弱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哥……” 第十四章 实验产物——‘人蜥’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穿破黑夜，我带着小冷爬上了悬崖。 零星的怪物，在光线的照射下，渐渐消失了踪影。 我们躺在悬崖边缘，目视着这一日刺眼璀璨的朝阳。 我的双手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小冷卷缩在我的身边，疲惫的昏睡了过去。 我们在悬崖边挂了一夜，那种复眼怪物，守了我们一夜。 手臂在渐渐恢复知觉，我看着小冷脸上干裂的皮肤，心绪阴沉到了极点。 “我从绝境里活了下来，今夜就一定会有人死！” 我缓缓爬起身，低头向山崖下看去。 接近五十米的高度，可以让大多数人双腿发颤。 而我从下面爬了上来！ 从这一刻起，我的眼神变了。 …… 直到小冷醒来，已经是正午。 我和小冷分完了水壶里最后一点水，她的情绪好了很多。 “放心，哥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我摸着小冷的头，温柔的笑了起来。 小冷没有说话，只是扑进了我的怀里。 下午两点，太阳过了最烈的时段。 我和小冷沿着小路，一路追寻着王龙和薛安雅两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他们离开的方向，是西北方，也就是防空洞所在的位置。 他们会回去防空洞吗？ 在我想来有很大的概率。 部队的态度，从昨天那个中年女人身上可以看得出，他们管不了平民的死活！ 就算王龙是富二代也不行。 去不了部队，他们只能回防空洞。 下午四点，我和小冷找到了一家城郊的便利店。 食物和水摆满了货架。 有几包撕开的零食落在了地面，店铺里还有几个空瓶子。 痕迹很新鲜，这里近期有人来过，只是东西没法全部带走。 痕迹很有可能是王龙他们留下的，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我把瓶装水塞满了身上的防水袋，在货架上，我还找到了一板纽扣电池，强光手电筒刚好可以使用。 小刀、指甲刀、挖耳勺、水果刀以及绳子和黏合剂，我都塞在了身上。 坐在便利店里，我和小冷开始进食饮水。 而我的注意力，落在了这个金属手提箱上。 放下手中的水壶，我将金属手提箱抱到了身前。 金属入手冰凉，然而在手提箱的底部，还附着有焦黑的血肉。 这应该是那种怪物的皮肤组织。我记得清楚，每次用手提箱砸那种怪物的时候，都会传来一股焦臭味。 手抚摸在手提箱底部，凹凸不平的触感让我心悸。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清楚，这个手提箱，一定不会普通。 手提箱是卡扣开关，并没有密码或者指纹验证。 用手掰开两遍的金属卡扣，就可以将手提箱打开。 “哥，这是什么啊？” 看着摆在我面前的手提箱，小冷凑过来问道。 我摸着她的头顶，“昨天从直升机上掉下里的东西。” “能打开吗？” 小冷追问道，她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听到这话，我把手掌放在了金属箱的卡扣上。 ‘吧嗒……’ 两声脆响后，金属箱缓缓弹开。 我谨慎的后退了半步，却并没有什么易变发生。 不大的箱子里安静的躺着几样东西。 一个皮质的笔记本、一把手枪、一盒子弹，还有一个装着蓝色液体的试管。 试管被黑色的海绵包裹着，卡在了手提箱边缘的凹槽里。 我眉头一皱，心脏不禁颤动起来。 这难道是夏雪她母亲的东西？ 伸手取出笔记本，厚重的笔记本上写满了字迹。 随意翻看了一下，里面大多写的是一些演算过程，这是一本实验日志。 日志的第一页，写了一个名字。 ‘张敏高’ 这应该是这本日志的记录者，有可能就是夏雪的母亲。 前面都是一些我看不懂的实验流程，手写的笔迹很漂亮。 而中间，贴了一张黑白的插图。 我浑身肌肉赫然一僵，插图上，画着一个复眼的爬行怪物，怪物长着像是蜥蜴的六爪。 这就是昨晚围住我的那些东西！ 凝神继续看下去，插图旁边写了一行字。 ‘α-0000实验体，命名‘麖’（jing），别名‘人蜥’，蝾螈dna片段插入实验产物，拥有快速再生特性，粘液具有微毒性。 收容条件：强光、深坑、金属铋 这一行字，将我看得胆颤心惊，原来在核爆灾难后，地面上肆掠的肆掠的那种怪物，是实验室的产物？！ 人蜥？ 他们到底在研究什么？！ 我还想往下翻去，但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了，如果再不启程，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我将笔记放回了手提箱里，那根装着蓝色液体的试管，我并没有动它，而是取出了放在里面的手枪和那盒子弹。 扣上手提箱，我取下手枪的弹夹，弹夹里填装着子弹，一共七发。 而这盒子弹，一共有14枚。 一共二十一发。 杀人，足够了。 我把手提箱递给了小冷，手提箱很轻。 而我背起了塞满物资的防水袋，将手枪塞进了后腰。 笔记本里的信息，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但一切，可以等到杀完人之后在研究！ 这场灾难并不简单，战争也从未停止，我是一个普通人，我只想保护妹妹。 心软的错误不可能再犯第二次，我要他们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傍晚七点，两个小时的脚程。 我和小冷已经远远看到了防空洞的入口。 我放缓了脚步，在距离防空洞口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防空洞里透出微弱的火光，隐隐传出王龙的吼声。 “你个老东西留在这里有什么用？！浪费粮食！” “瞪什么瞪？！这里现在老子说了算！” 吼声落下，一声闷响从防空洞里传出，紧接着我听到了孙老头的哀嚎声。 “老东西，你说说你今天一天做了什么？除了呆在防空洞里，你做了什么？害老子差点死在外面！老子弄死你！” 防空洞里，王龙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而我，抽出了腰后的手枪。 咔嚓一声，子弹上膛。 枪口衬出一道危险的金属光泽。 小冷忽然拉住了我，“哥…你……你要杀了他们吗？” 小冷脸上是一种不知所措的慌张。 她没有见过杀人，而我也没有杀过人。 这种慌张是很正常的。 我伸手抚在了小冷的头顶，嘴角勾起了一抹危险的弧度，“他们难道，不该杀吗？” 第十五章 不杀你，不表示你不会死！ 我带着小冷一步步靠近防空洞。 洞口的火光愈发清晰。 下了楼梯之后，我看到在防空洞的入口，已经拉上了好几根铁丝条。 铁丝条下，残缺的水泥砖砌起了一道矮墙。 王龙站在孙老头面前，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 李湘和李冲两兄弟，脸上带着怒意，却因为王龙手上的长刀不敢动手。 半米长的西瓜刀，刺进谁的身体，就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如此简陋的条件下，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王龙提着刀，砍在了孙老头身侧，水泥地面发出沉闷重响！ “林温那屌丝和她妹妹昨晚就死透了！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老东西，是你自己走，还是我砍死你拖走？” 王龙伸手一指防空洞外，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渐渐僵硬下来，扭动着脖子朝我看来。 “你！你…居然没死？！” 王龙看到我，差点整个人跌坐到地上去。 一旁的薛安雅捂住了嘴，睁大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惊恐和慌乱。 “呵呵，没死真是让你们失望了。”我语气一顿，眯着眼睛笑道，“薛安雅，你说是吧？” “毕竟是你亲手把我推下悬崖的，我应该如你所愿死了才对。” “林温，你听我解释！”薛安雅疯狂摆手，“都是他逼我的……” 没等薛安雅说完，反应过来的王龙提着刀暴怒道，“给老子闭嘴！” 王龙看向我：“林温，你还活着的确让我意外，但没了武器，你算个什么鸟东西？！” 他扬起手中明晃晃的长刀，苍白的脸上挂起一抹阴冷的笑容，“老子先砍了你四肢！在让你死前亲眼看看，我是怎么羞辱你那宝贝妹妹的！” 王龙吼了一声，提着刀直接朝我冲了过来。 他扑过来的瞬间，我抬起了手臂。 一道火舌从枪口喷涌而出！ ‘砰——！’ 枪响震得我脑袋发懵！ 突如其来的后坐力仿佛一记重锤打在我的心口。 薛安雅顿时尖叫，而王龙已经倒下，手里的长刀脱手掉在了地上。 这一枪，因为后坐力的缘故，只射中了王龙的肩头。 我原本瞄准的是他的脑袋。 片刻之后，王龙的哀嚎声响起。 而我揉了揉麻痹的肩头，从王龙身边捡起了那把掉在地上的长刀。 “你刚才说要砍了我的四肢？” 我阴冷的笑了起来，枪响和鲜血居然让我感到异样的兴奋。 “还要让我亲眼看着你羞辱小冷？” 王龙蜷缩在地上，疼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小冷，把眼睛闭上。” 我把枪收起来，提着刀喊了一句。 “喔…哦！” 小冷应了一声，呆愣的用手捂住了眼睛。 这一刻，我抬手挥刀，眼前血光四溅！ 一只手掌，顺着刀尖滚落到了地上。 “啊啊啊！！！” 随即响起王龙凄厉的惨叫声，他手腕的断面上，血红喷涌，血流如注。 “就是这只手推的我妹妹吧？” 惨叫声中，我平静的低头问道。 奇怪的是，这种血腥的场面居然没有让我感觉到任何不适。 一旁的薛安雅脸色惨白，早已经被吓得失声。 “把衣服脱了。” 我朝着薛安雅开口，薛安雅愣在了原地浑身颤抖。 “别让我说第二遍。” 当我话音落下时，薛安雅发疯似的扒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外套、内衬、内衣…… “没让你脱完。” 我随口说了一句，弯腰捡起了薛安雅脱下来的外套。 面对薛安雅袒露的娇躯，我没有任何兴趣。 我把外套扎紧在了王龙喷血的手腕上。 “让你这样死了，就太轻松了。” 我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便利店里拿的绳子。 我把绳子丢在了薛安雅跟前，“把自己的手捆起来，捆松了，你和他一个下场。” 薛安雅盯着地上的绳子，终于颤抖着反应过来。 “林…林温，我求求你，你原谅我……” 薛安雅带着哭腔，跪在地上朝我磕头。 “说过的话，我没兴趣说第二遍。” 我冷声开口，拖着带血的长刀，停在了薛安雅的面前。 她惊恐的盯着长刀上的血迹，下一秒，她颤抖着捡起绳子，手忙脚乱的想要捆住自己的手腕。 而我抬起头，视线从李家两兄弟身上扫过，两人目光和我短暂接触，顿时缩了缩脖子，扭过头去。 孙老头躲在墙角，不敢抬眼看我。 其实我并不想用这种血腥的手段来震慑人，但王龙和薛安雅该死！而且我不会让他们死得太轻松。 等到薛安雅捆紧了自己的双手，我拉起了绳子套在王龙的腰间。 我一只手拽紧了绳子，拖行着王龙的躯体，转身朝着防空洞门口走去。 薛安雅不停挣扎着摇晃脑袋，“林温，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都是他逼我的，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薛安雅的声音带着哭腔，说话含糊不清。 “我当然不会杀你，毕竟我可不像你，对曾经的恋人出手，我下不去手啊。” 我嘲讽的冷笑着，用力拽动手中的绳子，直接把薛安雅拽倒在了地上。 走到小冷身边，我拿过了金属手提箱。 “跟在我身边。” 小冷听到我的声音，立刻伸手抓紧了我的衣角。 防空洞外，有一道阴影正在徘徊。 因为刚才的枪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蜥’被吸引到这里来。 踢翻了洞口砌好的矮墙，我拖着两人走出了防空洞。 一张怪异的脸忽然凑近，下一秒，我扬起手提箱直接砸在了那恶心的复眼上。 ‘滋滋滋……’ 那张怪脸上冒起一阵白烟。 “呃呃啊——！” 怪脸惨叫了一声，扭动着身躯居然逃窜离开。 “咕咕…咕咕咕——” 夜空里，传来一阵怪异的鸣叫，随即远处响起一阵回应。 “咕咕咕…咕咕——” 这是它们互相呼唤的声音，那只逃走的‘人蜥’去呼唤同伴了。 经历了昨晚，我对这种怪异生物的恐惧感降低了很多。 实验日志上记载，α-0000‘人蜥’的收容条件：强光、深坑、金属铋。 手提箱之所以会对这种怪物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恐怕就是由金属铋制成。 而被金属铋击中的地方，‘人蜥’是无法发挥快速再生能力的。 知道了它们的收容条件，它们对我的威胁就小了太多。 我把王龙和薛安雅拖到了十米开外的废墟旁。 绳子的另一头被我捆死在了废墟的钢筋上。 “林温不要，不要杀我，我求你了……” 薛安雅带着哭腔朝我扑来，我拉着小冷缓缓后退。 “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我错了！我不该推你！都是王龙他威胁我……” 薛安雅抓狂的嚎哭着，然而我再没有回答她任何一句话。 我的确不忍心对她下杀手，但这不表示她不用死。 “咕咕…咕咕咕……” 四周传来了更多怪异的叫声。 它们聚拢了过来。 而我捂住小冷的眼睛，打开了强光手电，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人蜥’们加快了速度，一张张怪异的脸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扑来。 然而它们绕过了一动不动的我，绕过了强光手电筒森白的光束，朝着我身后扑去。 那里，有人在颤抖；那里，有人在哀求；那里，是声音的源头。 它们一拥而上…… “啊——！！” 凄惨的叫声刺破了黑夜，而我牵起小冷，朝着前方的火光缓缓走去。 第十六章 消失的尸骨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防空洞里。 我抱着小冷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是灾难爆发后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小冷呼吸均匀，正睡得酣甜。 我伸手轻拂她的额顶，袖口还残留着血迹，这是王龙的血。 第一次杀人，我并没有感到太多不适。 “林…林温……” 对面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孙老头正朝着我挥手。 见我注意到他，老头子满是皱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昨天，谢谢你。” “不用谢，那种畜生就该死。” 我轻声说道，不觉间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冷。 角落里传来一阵响动，李家两兄弟已经醒了，他们看着我，眼里透着几分忌惮。 或许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一个疯子。 光线洒在石阶上，地面的血痕斑驳而恐怖。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只有抱团才可以活下去。” 我看着洞口的光线，一时间有些出神。 “我赞同！” 一道洪钟般的声音响起，是李湘从角落里起身。 “但我认为最关键的还是相互信任，所以……”李湘说着语气一顿，像是在观察我的表情，“所以，请你要信任我们！” 这个接近一米九的壮汉低头看着我，我从他的脸上读到了一丝戒备。 “互相信任，这也是我想要的。” 我靠在墙角，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我林温，只杀畜生。” “王龙把我妹妹推下悬崖，他就该杀！薛安雅要我死，我没死成自然轮到她死！” “我明白……” 李湘戒备的神情软了下来，低头揉了揉眉心。 “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在我的身上发生，我和你的心情一样，只想带着弟弟好好活下去。” “嗯。” 我应了一声，朝着李湘伸出手去。 小冷蜷缩在我的怀里，我靠在墙边无法起身。 看到我小心翼翼的动作，李湘笑了笑，弯下身来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很宽厚，手臂的肌肉也很匀称，从李湘的脸上，我明显感觉得到他已经放下了戒备。 我松开手，李湘转身朝着李冲笑道，“没事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要一起找出一条活路来。” 另一旁，孙老头也是开腔，“我这大把年纪，也没几天好活咯。” “但我，还是想活着。” 老人抹了把眼角，手掌有些颤抖。 没有人会想死，求生，是生物的本能。 “会有活路的，我有办法。” 我沉声说道，“现在食物和水，我们暂时不缺，但还不够。” “距离防空洞三公里左右，有一家便利店里面的东西保存很好，我们可以全部搬回来。” 李湘和李冲两兄弟顿时点头，我给几人说了今天要做什么。 孙老头还是继续在防空洞附近寻找柴火和可燃物。 而李家两兄弟和我，去那处超市能搬多少搬多少。 水和食物是必需品，必须要充足。 而且外界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危险因素，核辐射、战争、军队…… 我的脑袋里又浮现出夏雪那张稚嫩而坚毅的脸。 她的身份应该很特殊，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再有交集。 她又到底身处在怎样的斗争里？ 念想一闪而过，我伸手摸到了放在身边的金属手提箱。 入手冰凉，这是一种轻盈的奇怪质感。 里面的日记我还没有来得及细看，日记里的信息，对于目前对这场灾难一无所知的我们来说很重要。 小冷从我怀里不安的醒来，她好像做噩梦了，一睁眼就紧紧搂住了我。 …… 早上十点，我们从防空洞出发。 除了我手里的防水袋之外，李湘他们还要找一些能装东西的口袋或者箱子。 那处商店有点距离，尽量一趟能够多搬一些东西。 并不是说只有那一家便利店，而是这密集高楼里的超市或者仓库，谁又能够保证那里不是怪物们老巢？ 确定一个点安全，就搬空一个点，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从路线上来说，我们更需要注意的是隐蔽行踪。 如果再被外国部队遇到，恐怕就不会和上次一样幸运了。 在我的计划里，中午十二点之前，能够搬一趟物资回来就够了。 等熟悉了路线，再加快速度。 我把那把带血的长刀递给了李湘，“你拿着防身，一会儿如果走小路，也可以拿来开路。” 李湘接过长刀，朝我重重的点头。 “你放心，交给我就好。” 当我们经过昨晚的废墟时，我不禁停下了脚步。 那根绳子还捆在钢筋上，绳索的末端，只剩下一具带血的碎骨。 血迹几乎把废墟染红，而周围的路面上，是杂乱的血爪印，血迹里面夹杂着漆黑的粘液。 头骨上，还残留着血肉，依稀可以辨别出这是王龙的半张脸。 众人看得心惊，小冷更是抓紧了我的衣袖。 而我平静的解开绳索，把被血浸染的绳子收回了腰间。 以后要用到绳子的地方很多，不能随意浪费。 就在我要离开时，我忽然浑身僵硬下来。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了？” 李湘捂着鼻子问道，他也受不了如此血腥的场景。 我没有回答，而是从废墟里捡了一块碎石，蹲下身在废墟里翻动起骸骨。 散落的骸骨大部分都被咬碎，骨头上残留着鲜红的血肉和齿痕，那种怪物的咬合力很强。 我的心底生出一股寒意，这堆尸骸里，碎骨只能拼出两条手臂，两条腿骨。 换句话说，这里只有一个人的尸骨。 有一具尸体，消失了…… 我盯着王龙那只剩半张脸的头颅，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薛安雅没死？ 还是说，她已经被怪物啃食得渣都不剩？ 昨晚她和王龙被捆在一起，她怎么可能逃走？！ 王龙的尸骨都能够残留下来，如果薛安雅死了，就算吃得再干净，也会留下痕迹。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脑袋里不断思索着一切可能性。 忽然，我抓起腰间的绳子。 果然，在绳子的另一头末端，断面是一种平整的切痕！ 有人用刀割断了绳子！ 薛安雅还活着，我几乎可以肯定。 抬脚朝着废墟深处走去，我重新仔细观察起地面的血迹。 在杂乱的血爪印里，有一行清晰的鞋印。 昨晚，这里除了王龙和薛安雅之外，还有第三个人！ 有人救走了薛安雅…… 第十七章 你还真他娘是个人才 “会是谁？！” 我呢喃着，只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错乱。 昨天我亲眼看到那些怪物扑向了她！她不可能还活着。 可一切的事实又在证明，薛安雅没死。 细想会让人感到细思极恐，如果真的有人救走了她，也就是说，昨晚一直有人在暗处注视着我。 等到我离开，他救下了薛安雅。 可他又有什么目的？ 这末世之中，自己能够活下去都是一件足够艰辛的事。 昨晚记忆，在我的脑海里产生了一种虚幻感。 那一切，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过度的思考，让我一阵眩晕。 好在小冷紧紧的抓住了我，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哥，我怕……” 小冷的声音颤抖着，她脚下踩到了几块残缺的断骨。 她是为了拉住我的手，才鼓起勇气跟进来的。 我揉着她的脑袋，把她搂进了怀里，“没事…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我的眼神依旧凝重。 “李湘，你陪孙老留在这里吧。” 李湘不解：“为什么？” “薛安雅的尸体不见了，有可能没死，也有可能是尸体被人带走。” 在我看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没有谁愿意费力带走一具会发臭的尸体。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容乐观，都说明我们藏身的据点，已经被其他人发现。 这会带来很多麻烦，那人是谁、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只把孙老头留下来守家，我不放心。 果然，听到我的话，李家两兄弟脸色瞬间变了。 “我明白了，我留下看家，李冲和你们一起去搬物资。” 李湘没有多问，提着长刀从我身旁走过，“把我弟弟安全带回来。” “一定。” 李冲愣在原地，像是被吓坏了，直到我拍了他的肩膀，他才惊醒过来。 他转头看向我，又看了看地面那堆尸骸，终于迟疑的开口，“你说……它们是不是吃不完打包带走了？” “额……”我愣住了片刻，“你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 兄弟两的性格完全不同，这一路上我才明白，弟弟的脱线是刻在骨子里的，地狱笑话信手拈来。 不过他倒是几次把小冷逗得嗤笑，气氛轻松了不少。 以前我居然没发现李冲是个油嘴皮子，不过我想，应该是他以前饿得没力气说话。 我挑的路线都是光线充足而又相对隐蔽的小路，虽然路上出了些小插曲，但最后还是找对了方向。 到了便利店，已经是接近中午十二点。 光线透过窗户照进店里，里面的一切都和昨天一样，没有别人来过的痕迹。 李冲见到吃的，顿时来了精神。 “我焯！还有速食鸭腿呢？有肉吃了！” 李冲撕开袋子，直接咬了一口，咀嚼得满嘴油光。 “哟，还有瓶牛栏山！” 李冲像是进了天堂，张嘴就准备去咬瓶盖。 “现在不能喝酒。” 我喊了一句，“把白酒都装起来带上。” “喔……” 李冲兴怏怏的把酒瓶递给我，瓶盖上已经被他弄满了油渍。 我把白酒放在了防水袋里，货架上还有一排，我选了些高度数酒一并装起。 高度数酒可以替代酒精外用消毒，而且在这压抑的环境里，人是需要酒精的。 我不是不允许李冲喝酒，只是他看起来不太靠谱，要是两口就醉了，还得我把他带走。 白酒拿了三瓶，矿泉水我们直接扫空了整个货架，十多桶桶装矿泉水，十几箱瓶装水。 一个防水袋，根本装不下，恐怕只能一趟一趟的搬。 别说水，就算是只装吃的，我的防水袋能装的也太少了。 塞满了整个袋子，也就带走了一个货架上的食物。 零食、饼干、袋装泡面，甚至还有几箱火腿。 面对这些东西，李冲可以说干劲十足，“没事！我多跑几趟！” “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把门口小卖部搬空，现在终于做到了！” 李冲攥着拳头，模样很是自豪。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多跑几趟不是办法，走小路到这里来回七八公里，一趟就得花一两小时，还是不出现意外的情况下。 要一次能多拿点才行，最好能找到个小推车之类的。 不行有几个编织口袋也好。 就在我在商店里翻找的时候，小冷的声音忽然传来，“哥，你看这个！” 小冷的语气里透着兴奋。 “什么？” 我连忙走过去，只见小冷双手拽着一个胀得圆鼓鼓的深蓝色大编织袋。 我顿时一把拿过，神情有些兴奋，“这袋子你从那里找到的？” 小冷撅着嘴，“什么袋子？这是被子！” 蹲下身，小冷撕开了编织袋的拉链口，一团柔软的棉布顿时从开口弹了出来。 小冷把脸贴了上去，一脸满足的用头蹭着，“好软啊！” 我略微一愣，忽然想到这几日我们都睡在防空洞冰冷的地面上。 每晚返潮的水汽，都能够浸湿衣服。 一床棉被，或者一张床，的确是我们需要的。 而且，这很重要！ “哥，我们可以不用睡地板了。” 我反应过来，伸手捏了捏棉被，质地的确很软。 仅仅是想到能躺在上面睡一觉，心情就轻松了很多。 “小冷，等过段时间，咱们就能睡上大床。”我笑着说道。 “真的？！” 小冷眼里泛着光。 “真的。” 等食物和水暂时充足了，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还有很多。 防空洞的隐蔽性、安全性。个人卫生的清洁和居住条件。 说实话，我现在身上脏得能隐隐闻到味道。但在灾难下，能活着就已是不易。 核爆后直到现在，空气中的核污染按理论来说已经消减了百分之九十，但水源的污染在未来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都是无法消退的。 裸露在空气里的水，不经过处理根本无法使用。 饮水问题尚能用超市里密封的桶装水解决，可洗澡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货架下一共有六套床上用品，我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得到了六个袋子。 六个袋子被食物和水塞满，而取出来的床褥被套，我用绳子方方正正的捆紧，正好可以背起带走。 我把一床被褥背在李冲的背上，拍了拍他一米八五的大个头。 “走吧，返程。” 第十八章 触碰真相 我们回到防空洞时，已经是接近下午三点。 卸下压在身上的大包小包，李冲喘着粗气，脸色却红润兴奋。 一共七袋子的食物和水，还有三床被子。 被褥有些厚实，我本打算只让小冷扛一提口袋，可小冷坚持要多背一套被褥。 防空洞口堆着细碎的柴火，李湘和孙老他们并没在里面。 转过身，两人正合力抱着一截粗木，从石阶上走下来。 “你们回来了？看我们找到了什么。” 孙老头走在前面，朝我们几人招呼道。 “这么一大截木柴，这几夜都不用愁了。” 老人眼角眯起皱纹，佝偻着身型将木柴缓缓放到地上。 “那你也看看我们找到了什么。” 李冲抱着一瓶牛栏山，笑眯眯的从一旁走出。 这一刻，孙老头和李湘顿时两眼放光。 “有酒？还有什么？” 李湘兴奋的问道。 “还有泡面、鸭腿、凤爪……甚至还能加两火腿肠。” 李冲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听得两人口水直流。 “你们还拿了床褥？” 李湘目光越过我，看到了地上捆着的三套被褥。 “呵呵，也算是意外发现。” 我应了一句，“等休息一会，我打算再去一趟，再拿几套被褥，还有几箱水也没拿完。” 话音刚落，李湘上前拍着我的肩头，“后面一趟我和李冲去，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你们不识路吧？”我略微犹豫。 “李冲不是去过一趟吗？有什么不识路的？” 李湘一转身，朝着李冲招呼，“走吧，赶快点，落日前能回来。” “我累着呢！” 李冲顿时瞪大眼睛，脸上已经不见了笑容。 “少给我装！” 李湘一巴掌拍在李冲后脑勺，直接把那一米八五的大个提了起来。 …… 李家两兄弟带着所有袋子出发，而我们三人留在防空洞里清点物资。 泡面、鸭腿等一系列的零食，饼干和面包之类的碳水主食，另外还有一叠毛巾，三瓶白酒，余下的全部都是瓶装水和桶装水。 目前水的存量，在只考虑饮用的情况下，足够我们五人使用半个月。 而食物，加上我之前带来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够吃一个月。 孙老头捧着一瓶牛栏山，眯着眼睛在认上面的字。 而让我更在意的是那一叠毛巾，我很想开一瓶水润湿毛巾擦擦身上，不过我忍下了这种想法。 目前的条件，还容不得这么奢侈。 清点完物资，小冷开始摆弄被褥。 她想在防空洞里找一个干净的地方铺床。 我靠在墙边，从金属手提箱里又翻出了那本实验日志。 上次没来得及细看，但事实证明，里面记录的东西是真实的。 每晚在外面游荡的那种怪物，就是实验室的产物。 只是让我疑惑的一点，从实验室里诞生的物种，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数量？ 我翻读着日志，在记录α-0000的后一页，我看到了新的编号。 ‘α-1203脸线虫’ 这页记录没有插图，仅仅是简单的文字，就让我心底发寒。 ‘1203为寄生虫，主要宿主为人类，寄生于脸部皮下肌肉组织，可为宿主提供·肾上腺素，增强肌肉力量和反应速度，但被寄生者会产生幻听、幻视以及排异反应，深度寄生可操控宿主精神。（未验证）’ 这段文字的最后一行，用笔涂改了几次，又重新写上去，并在后面标注了未验证三个字。 继续往后，又是一段看不懂的演算过程，看文字描述，应该是这种寄生虫的基因排列。 日志里记载的所有实验，都围绕着两个关键词：基因突破、蝾螈。 “蝾螈……” 蝾螈是一种可无限再生的生物。 “难道他们是想研究再生技术？！” 我想到了一个恐怖的猜测，外面游荡的那种怪物，阿尔法-0000，会不会就是这种再生技术和人类基因融合的产物？！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我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真相。 继续往后翻去，后面几页有一篇阶段报告。 其中一行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实验药剂未经过临床试验，理论效果有：基因片段插入、清除衰竭坏死细胞、免疫粒子辐射……’ 免疫辐射！ 其他的内容都不重要，免疫辐射这一项，让我心脏狂跳。 再往后读，我可以肯定这种实验药剂，就是那装在封闭试管里的蓝色液体。 “要不要试一试？” 我盯着手提箱里被海绵包裹的蓝色试管，这个念头忽然涌上心头。 药剂还没有经过临床试验，如果是失败品呢？ 我会不会变成外面那种怪物？ 我抱起金属手提箱，内心有些挣扎。 核灾难后，污染无处不在，如果能够免疫辐射…… 小冷的声音忽然传来：“哥，你过来试试！” 抬起头，小冷在朝我招手，她已经铺好了被褥。 “快快，来试试软么？” 在她的催促声里，我连忙站起身来。 可就在起身的一瞬间，一股眩晕感直冲脑门。 扶着墙，我差点摔倒下去。 “哥你怎么了？” 小冷焦急道，朝着我小跑过来。 她搀扶着我坐下，小手贴在了我的脸颊。 “你脸好烫，你发烧了！” 小冷顿时有些惊慌。 “我没事。” 我坐下来时，眩晕感就已经好多了。 “不行，你要吃药！”小冷语气坚决，“我记得有抗生素，我去给你找。” 小冷说罢，朝着囤放物资的地方跑去。 目视着小冷走远，我缓缓揭开了袖口。 在我的手臂上，那日黑雨淋到的地方，已经变得发黑。 而沿着手臂往上，皮肤已经开始溃烂，黑稠的脓血和衣物粘在了一起。 我居然没有感到疼痛，只是隐隐有些作痒。 就是因为伤口感染，才让我的体温变高。 我曾暴露在核辐射里，只是我没想到，病变居然来得这么快。 辐射导致的皮肤腐烂，是无法逆转的，辐射粒子会直接摧毁细胞里的基因结构。 我知道我的下场，死于感染；死于癌症，又或者是消融成一滩血泥。 我离死不远了。 转过头，我盯着手提箱里的蓝色试管，看得有些出神。 察觉到小冷朝我走来，我回过神，不动声色的盖下了衣袖。 第十九章 一条分割线 小冷的语气焦急，“快把药吃了。” 她朝我递过来一板胶囊，转身要去拿水。 我拉住了她，“我真的没事，不要浪费药了。” 小冷掰开我的手，“发烧不是小事，一定要吃！” 看着她坚决的眼神，我点点头还是妥协了。 其实吃了药又有什么用呢？抗生素的确能消炎，但皮肤持续溃烂，伤口就会持续感染。 辐射的病症，是一种持续且不可逆的过程。 当着小冷的面，我把药吃下。 “我想休息一会，放心我没事的。” 靠在墙边，我轻声开口。 “哥，去被褥上睡，别再着凉了。” 小冷说着，就要来搀扶我。 在她快要碰到我手臂时，我连忙把手缩回，“没事，我就在这里，我只是休息不好。” “哥！” 小冷朝我呵斥。 我挥了挥手，“别闹。” 说完，我便闭上了眼睛。 小冷也没再纠缠，闭着眼我听到她的脚步声走远。 不多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身上。 我没有睁眼，我知道这是一床被子。 小冷似乎以为我睡着了，在我身边小心翼翼。 忽然我的耳边传来一股热气，“哥，我爱你。” 我浑身一僵，随即肌肉又软了下去。 我真的睡着了…… 直到我醒来时，林家兄弟已经回来了。 我睁眼看到李冲举着一口铝锅，正在手舞足蹈。 “晚上就用这个煮泡面！架锅架锅！” 他们两人又扛回来了六大包物资和两床被褥。 “兄弟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李湘拎着一个口袋朝我走来。 我坐起身摆手，“没事，就是太累了。” 李湘轻笑，“你看我拿到了什么。” 他把袋子拖到我面前，低头看去，里面居然装着几把工具：铲子、斧头、钢丝钳、手锯和一堆锯条。 “从哪里弄的？” 我顿时清醒过来。 “呵呵，回来的时候发现了一家五金店，还有不少东西，只是拿不下了。” 李湘在我身旁坐下身，“有了这些东西，可以先把防空洞的口子堵上，以后睡觉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没有遇到那种东西吧？” 我抬起头，盯着他问道。 李湘摇头，“我听你说过，所以不敢走阴暗的地方。但是…一路上我们也没遇到人。” 说着李湘迟疑了片刻，“就像一座死城……” 的确，我和他有同样的感触。 灾难之后，这座城市就像一座死城，仿佛只有我们活着。 就我们所处的这个位置，曾经至少有十万人的人口密度，现在外出三五公里，居然看不见半个活人，甚至连尸体都看不到。 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越是仔细推敲，越想不明白，只会让人觉得诡异。 “你说，这整个世界是不是就只剩下我们还活着了？” 李湘朝我笑道。 我也是无奈的笑了笑，“那我可得建国了，世界上唯一的国家。” “哈哈哈！”李湘大笑起来，“那你就是国君，我做宰相。” 小冷凑过脑袋，“那我岂不是公主？” “哈哈哈……” 防空洞里的气氛很是融洽。 夜晚降临时，防空洞里已经升起了篝火。 李冲用几根木条搭起了支架，铝锅就穿在上面。 底下火焰跳动，锅里的水渐渐沸腾。 锅里的水，都是石壁上流下的过滤水，烧沸腾了使用，正好合适。 只不过这半锅水，已经让凹槽的积水见底了。 李冲撕开几袋泡面丢进锅里，脸上满是兴奋。 “多久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 李冲又撕开几根火腿肠，丢进沸水里和泡面一起煮。 香味一下子就溢出来了，泡面独有的味道勾人味蕾。 我们人手两根削过的树枝，也顾不得讲究，围在火边往锅里捞。 李冲开了酒，几人就着泡面喝了起来。 我也抿了两口，辛辣的味道顿时涌上鼻腔。 “咳咳……” 我呛得咳嗽起来，“好辣！” 不过这几口酒下去，身体顿时有了一股暖流，感觉不那么冷了。 “兄弟，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李湘拎着酒瓶子，朝我问道。 我略微一愣，“普通职员，没什么特别的。” “说实话，你是我见过最冷静，最狠的人！” 李湘朝我竖起大拇指，“那天你开枪的时候，连我都吓懵了。” 我轻笑：“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但我杀完了人，肯定做不到你那么平静。” 李湘晃着酒瓶子又闷了一口，“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两是在这附近开健身房的，也算是有点小钱。” “看得出来。” 我应了一句，他们兄弟两身上的肌肉线条，如果不是专门训练，是练不出这么匀称的。 “其实我们家境也不好，眼看着在城里好不容易干出点成就来，结果一切都毁了。” 李湘声音低沉，火光把他的脸照应得通红。 李冲也沉默着，把酒瓶从他哥手上抢了过去。 “我倒是觉得现在挺好。” 孙老头蜷缩着身子，微眯起眼睛喝得老脸涨红。 “有饭吃有酒喝，哪哪儿都好。”老人抿了口酒，一脸惬意。 “是啊，有多少人永远的化成了灰烬……” 我感慨着，不禁想起了那日从苍穹降临的璀璨光团，核弹爆炸的中心，现在已经是一片焦黑的死域。 中心的一切，早已经化成灰烬，数十公里寸草不生。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想这么多干嘛？老子上辈子积德了，命大！” 李冲忽然嚷了一句，“你们不吃我吃完了啊。” 李湘抬手就给了他一脑门，李冲捏着筷子跳起来却不敢还手。 孙老头子嘎嘎的笑起来。 篝火旁，他们谈论曾经的理想，小冷也红着脸说了几句。 她的理想是考上西南大学。 但现在高考也不用了。 一瓶白酒渐渐见底，他们转头问我。 “我的理想嘛……”我笑了笑，从地上起身，“我去上厕所，回来再说。” 转过身，我摇摇晃晃的朝着防空洞后面走去。 小冷想要搀扶我，被我拒绝了。 他们都以为，我是不胜酒力。 但当我走到阴暗处时，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的身上已经被冷汗沁湿。 一阵阵眩晕感袭来，我撑着墙壁几次差点摔倒下去。 感染让我的体温更高了。 我揭开领口，腐烂蔓延到了胸口。 不出三日，我恐怕连呼吸都会变得艰难，感染会让我毙命！ 望着身后的火光，篝火和黑暗的交界，像是一条分割线，把我和他们割裂开来。 我与这份喧嚣格格不入…… 阴暗中，一根泛蓝色的试管，滚落在我的手上。 而这一刻，我已经做了决定。 第二十章 被操纵的血肉 我想赌一把。 我怕死，但我更担心我出事之后小冷的处境。 现在一切的气氛看起来还算融洽，不过无论是李家兄弟还是孙老头，我从来没有完全信任。 恐惧和绝望，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太多…… 我不放心就这么死，就这么认命。 盯着手上的蓝色试管，我咽了一口口水。 此刻我的心跳很快，试管里的液体到底能不能救我，甚至都是我的一种猜测。 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多还能强撑三天，三天后，皮肤的腐烂会扩散到全身，活着会比死亡更痛苦！ 我回头看了一眼篝火旁的林秋冷。 她脏兮兮的脸上带着笑容。 我片刻愣神，当我仰起头时，淡蓝色的溶液顺着口腔滑进了我的喉咙。 这一瞬间，一种剧烈的灼烧感覆盖在我的咽喉！ 我像是被烫伤了喉咙，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试管砰地一声从我手中滑落。 破碎的玻璃四溅而起，蓝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我无法描述巨大的痛苦来袭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但我知道我的意识在逐渐模糊，大脑承受不了这种痛楚！ 就像是有一把刀，从我的食管开始，一路下划，刨开了我的胃壁，划破了我的四肢！ “哥！” “快拉人！他晕倒了！” …… 远处的火光一片嘈杂，我只看到有几人朝我跑来，小冷扑到了我身上。 至于他们在我身边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的意识还存在，我能够朦胧的感到，有一股很温暖的暖流，在我的胃里膨胀。 我的身体里，新升起了一轮太阳。 它把我照得很热。 很热…… 我就追随着朦胧中的那道光，越走越远…… 我想，我应该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但我听到了小冷的哭声，声音就贴在耳边。 还有噼里啪啦的篝火在燃烧…… 我还不能死，我挣扎着想要醒来。 当我睁开眼睛时，我正躺在火边，枕在小冷的腿上。 小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毛巾搽拭着我的额头。 一种冰凉感从我脸颊滴落，小冷居然在用水给我降温！ “别浪费……” 我虚弱的开口。 “兄弟你醒了？” 李湘在一旁凑过来，似乎松了口气。 我想要坐起身，小冷却是拍了我一巴掌，“哥你不准动，好好休息！” 她佯装生气，用水润湿了我干裂的嘴唇。 “体温低了很多，你刚才真的吓死我们了。” 李湘拍着我的肩，满身都是酒气。 其实我现在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大脑变得清晰，同时也不再感觉浑身发凉。 “我已经没事了。” 我缓缓起身回应，我感觉手臂的皮肤有些发痒，但我现在不敢掀开来看。 “身体不舒服，千万不要强撑着。刚才你妹妹过去，还被碎玻璃砸破了膝盖，还好你没晕倒在玻璃渣上。” 听到李湘这话，我瞬间一惊，“你伤到了？” 转过身，我看到小冷的膝盖上有几个血口子，不过已经简单的处理过，伤口也不算太深。 松了口气，我抬头盯着小冷，想要责备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反而小冷看着我，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怨气。 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外面却是转来一阵异响！ ‘咚隆…咚…咚咚…哐当……’ 一个易拉罐从洞外的石阶上跳动滚落。 这一刻，我们所有人都安静了。 是风？还是有人？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石阶的尽头，好像有一道阴影在晃动。 我下意识把小冷挡在了身后，我不敢确定是不是我眼花。 ‘咚咚…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我浑身开始僵硬下来。 是那种东西又来了？ 我已经把手放在了后腰上，手枪金属的质感让我有几分安全感。 然而从石阶上走下来一个人影，直到篝火映出他清晰的身影。 从上面下来的，真的是人。 而不是那种怪物。 ”出口往哪走？“ 他张开嘴，朝我们木纳的问道。 我们沉默着，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这个男人就站在防空洞洞口，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没有一处完整，而他的十指布满了泥泞，细小的碎石直接嵌进了指甲盖的血肉里，指尖有乌黑的鲜血流出。 我盯着他的眼睛，觉得他的神态不太正常。 “什么？！不放我走？！” 男人忽然愤怒起来，“捅死你！！” 话音落下，男人握着拳头直接往前冲来！ “哪来的神经病？！” 李湘骂了一句，站起身想上前挡住男人。 然而男人的动作很诡异，在李湘大手朝着他抓去的时候，男人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扭身躲了过去。 “咯咯。” 怪异的笑声响起，男人手掌如同闪电，直接在李湘额头印了一下。 下一秒，李湘应声倒地，头顶血流如注！ “哥！” 李冲瞬间激动，从一旁抽刀起身！ “老子砍死你！” 然而李冲在举起长刀时迟疑了片刻。 ‘哐当！’ 就在这迟疑的片刻，李冲手里的长刀被男人打落，那个男人已经是抓住了李冲的手腕，扑上来张嘴要咬！ 我僵直在原地，清晰的看到了男人脸上有一道猩红的线条一闪而逝。 “救我！这是什么东西！” 李冲神情惊恐，卡住男人的下颚，不停的将男人推开。 他一米八五的魁梧身材，居然被男人死死的压在身下。 “他的力气太大了！” 李冲绝望的喘息，那两排腥臭的牙齿，就要咬在了他的脸上。 而男人脸上的肌肉，在向李冲的方向蠕动，宛如活物！ 我站起身，将小冷远远的护在身后。 “救我！救我！！” 李冲慌乱的喊着！ 我向前冲刺，一脚就要踢在男人的身上！ 然而这一刻，他忽然仰起头朝我扑来！ 我躲闪不及，又不敢后退。 因为小冷就在我的身后，我不能后退。 一个错身，我稳住了身形，抬起手朝他面门一拳打去。 ‘砰——！’ 耳边响起一道破空声，打在男人脸上传出一种沉闷的声响。 拳头上的触感让我感到恶心，而男人身体软倒在地上。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他的面门已经凹陷下去，破碎的骨头刺穿了皮肤。 我一拳…居然击碎了他的头骨！ 粘稠的血液从我拳头滴落，我盯着自己的掌心，心情难以平静。 我的力气…变大了？ 还是说，是他原本有伤，一碰就碎？ 我不敢确定究竟是什么回事。 而就在我低头看他时，男人凹陷的面门上，有什么东西在血肉里蠕动着，想要从里面钻出来。 第二十一章 铭牌‘X’ 一旁的李冲从地上摸索爬起，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惊恐。 而李湘捂着脑袋低声哀嚎。 我的精神依旧紧绷着。 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可凹陷的面门上，模糊的血肉蠕动越来越剧烈。 ‘嗖嗖’ 一道破空声响起，猩红的黑影钻破了血肉，朝我的脸射来。 我下意识伸手去挡，手掌传来一种冰凉而黏稠的触感。 像是抓住了一团鼻涕，条状的的暗红色血肉像是水蛭，蠕动着想钻破我的皮肤。 察觉到微弱的痛楚，我瞬间把手朝着篝火的方向甩去！ ‘哧哧…哧滋……’ 猩红的条状物正落在篝火中央，火焰的烧灼瞬间让那东西卷曲起来，蒸腾出一丝水汽。 篝火堆噼啪作响，像是哀嚎…… “什么东西？！”李冲惊了。 α-1203？ 我的脑袋里蹦出来这窜编号，那本实验日志上记载过，α-1203脸线虫，是一种寄生虫，主要寄生在人体脸部皮下肌肉组织。 情况完全吻合了。 α-1203可以让人产生幻视幻听，这也就解释了刚才这个男人为什么对着空气说话。 他凹陷的脸上，血肉还在微弱的蠕动。 我不知道这种寄生虫的传播途径是什么，我不敢怠慢。 走到李冲身旁，我快速捡起了地上的长刀。 “小冷，把眼睛捂住。”我喊了一句。 “喔喔。” 小冷连声回应，呆愣的捂住了眼睛。 我站在男人的尸体旁边，确定那种东西没有爬出来之后，一刀没入了脸部凹陷的血肉里。 这一刀，像是激起千浪。 男人脸上血红的肌肉剧烈的蠕动起来！ 一条条猩红的丝线从血肉模糊的肌肉里抽离。 这些东西，居然活了过来。 密集的红丝在肌肉间蠕动着，像是想要寻找一张新的脸得以寄生。 我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几条红丝沿着刀尖往上爬行。 我连忙把刀抽出，伸进了火堆里。 ‘噼啪…滋滋……‘ 一股水汽升腾，附在刀尖上的脸线虫卷曲掉落下去，掉进了火堆里。 他们怕火。 我心中有了答案。 我把长刀放在篝火上烧红，而男人脸上的血线虫，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的红丝从肌肉间分离出来。 它们探出半个身子，在男人的脸上蠕动着，就像是展开的两扇肉翼。 当它们快从男人脸上掉出来的时候，我把通红的长刀重新刺入了男人的脸颊。 一条条猩红的丝线瞬间卷曲萎缩，它们在肌肉间奋力挣扎着，似乎想要逃离刀尖的热源。 可我没有给他们机会，刀尖在男人的颅骨里拧了一圈，我将长刀抽出。 再挥刀时，我一刀斩断了男人的头颅。 瞬时间血流如注，黑血从男人的脖子涌出，血腥味呛得我差点作呕。 但我强忍着这种腥臭味，将男人的头挑进了篝火里。 火焰颤动，瞬间将男人的头颅覆盖，一股蛋白质燃烧的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那双深陷的眼眶对着我，连着神经的眼珠在火焰里滚落。 “呕！” 我还是一口吐了出来，胃酸里混着食物残渣。 太恶心了！ 那具无头的尸体还在流血，整个防空洞里，全是血液的腥臭味！ 头颅在火焰里灼烧，皮肤已经焦烂。 小冷在远处捂着眼睛，身体一直在颤抖。 孙老头靠在墙边，手握着酒瓶眼神茫然…… 我再次打起精神走到那具无头的尸体旁边。 我必须要确定一些东西，要确定没有脸线虫遗留下来。 以目前我们的条件，如果被脸线虫寄生，根本毫无办法，甚至无法察觉！ 另外李冲已经在检查李湘的伤势，李湘的头顶，被划出了五道深邃的口子，不过幸运的是，并没有伤到眼珠。 “你杀了他？” 李湘捂着脑袋，盯着火堆里没烧完的头颅，几欲想吐。 “他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我板着脸回道，男人被脸线虫寄生，或许来时就只是一具被操控的行尸走肉。 就算没死，也和死了无异。 更让我在意的，是他从哪里感染的这种东西。 还有关于我的力量，我抬起手，拳头上染满了鲜血…… “可以睁开眼睛了，但要有心里准备。” 我朝着小冷开口，小冷浑身一颤，还是把手从脸上拿开。 眼前的一幕，同样让她脸色苍白。 无头尸体带来的视角冲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无法在短时间内适应。 本想去摸摸小冷的头，可我看了一眼满手的血迹，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走到无头尸体旁边，我强忍着血腥味蹲下。 今晚，恐怕是一个不眠夜。 这具尸体的血腥味，我不知道会不会吸引来那种复眼怪物。 现在更不可能把尸体搬出去处理。 防空洞里除了血腥味还是血腥味，这样的环境，让人根本无法放松精神。 而且，防空洞口不堵上，没人有可以放心安睡。 我朝着洞口的石阶向上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而我低下头来时，正好看到了尸体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铁链。 链条半截浸没在地面的血泊里。 “你在看什么？” 身后响起李湘的声音。 他捂着脑袋凑了过来，而小冷也站起身，战战兢兢的从篝火旁走过。 篝火里，头颅表面的血肉卷曲着，焦黑得看不出形状。 走过篝火，小冷颤抖着身体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下意识缩回，可我清晰的感觉，小冷好像搓掉了我衣服下的一层皮，被抓着的手臂有种发痒的爽快，就像是撕开了结痂的伤疤。 我不动声色的揉了揉手腕，那种发痒的爽感让我想伸手去挠。 可我担心被小冷发现异常。 镇定下心神，我再次把注意力放在尸体身上。 “先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搞清楚他从哪里来的。” 我用树枝在血泊里挑拨起来，想把那根链条从血泊里挑出。 “刚才到底是什么回事？你的意思是，他不是人？丧尸？” 李湘盯着尸体，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他被一种寄生虫操控了。” 我摇着头，将链条从血液里拖出。 这是一块铭牌，铁链下端，拴着一块金属片，上面刻着一个字母——’x‘ 而’x‘下面，刻着一排小字。 ’1203-06、年龄：31、血型：b、身高：177、体重：75kg‘ 他是一位士兵？ 我心中疑惑，这种铭牌，我只在士兵的身上见到过。 因为战场会受伤，大多数前线士兵，都会挂上这么一块铭牌，目的是方便医护人员输血抢救。 李湘的眼里也出现一丝疑惑，“’x‘是什么部队的代号吗？”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这具尸体的手背上，还有一个’x‘字母的墨绿色纹身。 “不知道……” 我皱起了眉头，如果这个男人是一位士兵，那他所在的部队恐怕离这里不远。 而他所在的部队，又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才会让他沦落到这般下场…… 这很难让人想象…… 第二十二章 变化的开端 “咳咳……” 李湘被呛得咳嗽。 “太恶习了。” 李冲皱着眉头。 而孙老头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他看起来，不像是士兵。” “为什么这么说？”我转过头，一时有些疑惑。 “你看他腿部的肌肉。” 听到这话，我掀开了男人腿上的布条。 露出来的小腿满是泥泞，但却不难看出，他的小腿，是一种病态的纤细。 “这不是长期锻炼形成的肌肉，倒像是肌肉萎缩。” 孙老头一语点破，满是褶皱的老脸眉头紧锁。 他说的不错，如果这个男人是一位士兵，那他腿部的肌肉状态就和他的身份自相矛盾。 他腿部肌肉的猥琐，是一种病态，更像是长期坐在轮椅上造成的。 关于这具尸体的身份和来历，我想不明白。 只是种种细节，都让我心里生出一种怪异感。 防空洞里，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气氛沉默得可怕…… “各自去休息吧，今晚要有人守夜。” 我开口打破了沉默，带着小冷从尸体旁起身。 小冷已经镇定了不少，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嗯。”李湘应了一句。 然而孙老头却在一旁开口，“我先来吧，你们去睡。” 孙老头拿着酒瓶子，迈腿跨过了尸体，在防空洞口旁坐下。 “我来吧，你去休息。” 李湘摇着头，朝着孙老头走去。 孙老头摆手，“不用，你们白天要忙，我帮不到你们什么，可以白天睡会儿。” 李湘沉默了片刻，“那我下半夜替你。” 话音落下，李湘转头看向了我。 李冲的目光也朝我投来。 防空洞口，火光映照在孙老头脸上，他转头看我，似乎欲言又止。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我身上。 身旁的小冷抓紧了我，当我低头时，正对上小冷仰头脏兮兮的脸。 我明白，我已经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孙老守前半夜，李湘守后半夜。”我开口道，目光扫过众人我继续说道，“明天落日之前，防空洞口一定要堵上，现在，睡觉！” 我的话无人反驳，李家兄弟重重点头。 孙老头看着我，眼里有一抹笑意。 “孙老，你可别喝醉了。”我提醒了一句。 “放心，要是出事，这一声惨叫，我还是叫得出来的。” 孙老头乐呵着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我沉默着没有接话，而是拉着小冷，朝着铺好的床褥走去。 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休息也是必要的。 但今夜刚遭遇这样的事，我不敢睡得太死。 半夜惊醒了两次。 一次是小冷半夜挤进我的被子，另一次是李湘和孙老头轮班，脚步声让我惊醒。 直到太阳初升，一夜相安无事。 李湘坐在防空洞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碘伏效果了毒。 他眼神里透着疲惫，看到我起身，朝我挤出了一张笑脸。 “回去休息，尽快补充精神，今天的工作量会很大。” 我沉声说道，李湘却朝我摇了摇头，“不用，我睡了半宿，撑得住。” 我没有反驳，另一旁李冲也醒了过来。 “第一件事，处理尸体，清理防空洞卫生。第二件事情，上山砍树，落日前要把防空洞堵上。” 我言简意赅，“另外，防空洞内部，需要规划，你们也不想吃喝拉撒睡都在同一个地方吧？” 两人摇头，“不想。” “你们先去砍树或者找可以利用的砖瓦，中午之前回来。” “我先处理尸体，一会也会去找能堵门的材料。” 我开口说着，将昨天李湘带回来的工具袋子拖出来。 斧头手锯这些工具，现在正好可以用上。 但我想用斧头砍树的效率恐怕会很慢，如何把防空洞的门堵住，还能提供出入，才是大问题。 李家两兄弟没有墨迹，拿上工具出了门。 小冷抓着我，看着地上的尸体，“哥，我怕……” 不怪小冷胆小，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很好了。 地上的尸体，经过一夜，血迹已经开始干涸，地上凝固出一条条粗壮的血痕。 而篝火堆里的头颅，已经烧得干煸，但颅骨的形状依旧存在。 那两个深邃的眼窝，还带着未烧尽的猩红血丝。 我摸着她的脑袋，“不怕，在这里等我，我不会走远。” 话音落下，我蹲下身准备去拖动尸体。 小冷开始抓着我不愿意放，可还是渐渐松了手。 “哥，我跟着你。” “行。” 我抓着这具无头尸体的双肩，往石阶上拖去，石阶上被拖出了一道黏稠的半干涸血痕。 这具尸体，还不能随便丢在防空洞外面。 如果任由它腐烂，制造出来的细菌恐怕会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更别说，腐烂的血肉，可能会吸引那种六指的复眼怪物。 将这具尸体拖行了五六十米远，我才停下脚步来。 这里，是一处草坪。 草坪旁边，就是一座小桥，桥下有河水流过。而不远处，就是我们防空洞的洞口。 抬头朝着防空洞上方的山坡看去，隐约能够看到两道身影。 那应该是李湘和李冲。 这附近能砍树的地方，也就只有那里了。 小冷站在离我不远处，不敢靠近过来。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无头尸体，用杂草给他掩埋了起来。 而在我蹲下身的时候，我缓缓揭开了袖口。 原本我以为手臂上的皮肤，应该会腐烂得发臭，但结果和我所想截然不同。 只见我原本手臂上腐烂的皮肤，居然脱落下来，露出了一截紫红的新肉。 “这是…长了紫肉？！” 我满脸难以自信，回头看了一眼小冷，她没有察觉到我的小动作。 再回过头，我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身上因为核辐射造成的腐烂，现在居然痊愈了，而且长出了新的血肉。 昨晚之所以会感觉到一阵痒痛，就是因为结痂长肉的原因。 我的心跳变得很快，我不知道我的身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许……或许是，试管里的那种蓝色液体有用了？ 我有了对辐射的免疫性？ 我不敢确定。 我尽力稳住情绪，把袖口再次往上推开。 鲜红的新肉面积越来越大，这些都是曾经皮肤腐烂的地方…… 第二十三章 齿轮转，星河璀璨！ 此刻我浑身僵硬。 小冷看出了我的异样，语气里带着几分惊恐，“哥，你怎么了？” 我迅速反应过来，将手臂的衣袖拉下。 “没事，马上就好。” 我回头道，小冷正在不远处朝我这边张望。 在我身前，无头尸体淌出暗红的血水。 我扯来一堆杂草匆匆将其掩盖。 …… 我接着处理了篝火堆里烧焦的头颅。 这个东西处理起来，比无头尸体还要恶心。 我用长刀贯穿，炭黑的颅骨里居然流出白红相间的液体。 黏稠的液体滴了一路，我把它丢在尸体旁边。 等我们回到防空洞时，小冷已经脸色惨白。 而防空洞的地上，依旧血迹斑斑，新旧血痕交融在一起，像是一幅诡异的图腾。 这是让我最头疼的地方，在水源稀缺的情况下，这些血痕不可能用水冲洗。 但不清理，血痕发出的腥臭味，会吸引苍蝇。 光是现在，就有不少个头硕大的苍蝇落在干涸的血痕上。 我皱着眉头，现在换地方是不可能的，整座城市，没有其他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但这种卫生环境太糟糕了，不处理根本无法长住。 我转头看向防空洞深处，防空洞往里走，还有很长距离。 只是漆黑一片，里面通往哪里，我们还没有探索过。 “我们可以把住处往里面搬，然后在地面铺上干草防潮。” 我思索着转头朝小冷开口。 小冷点了点头，“昨天一晚上，被褥就已经湿了。” “这里墙壁都会渗水下来。” 这的确是事实，今早起来，被褥甚至能够拧出水。 “如果能铺一层生石灰，再铺一层干草，返潮就不会这么严重。” 我点了点头，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这些东西去哪弄！ 包括防空洞的洞口，要用什么东西来堵上？ 在我们交谈时，孙老头从另一旁翻起身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非常萎靡。 他的半边袖子，颜色明显更深，应该是湿透了。 防潮的问题如果不解决，再多住下去，大家都要生病。 心里有了打算，我开口说道：“我们往深处走看看，等李湘他们回来，我们整体做一个规划。” 小冷点了点头，伸手抓紧了我的衣袖。 我打开手电筒，强光穿透了防空洞内部的黑暗。 我感觉这里应该很深，毕竟防空洞不该只有一个出口。从其他出口透进光线，不应该这般漆黑。 我和小冷沿着墙壁行走，一路小心着脚下可能踩到的东西。 ‘滴答……’ 水滴沿着墙壁滲下，越往深处走，空气越是凉快。 我和小冷走出十多米，我便撞到了一堵墙。 不对，准确的来说，是一扇金属铁栅栏门。 我用手电光照去，门闩锈迹斑驳，这里是一处出口，和另一边一样的防空洞洞口，只不过有一扇栅栏门紧锁。 而栅栏的缝隙，被石砖堵得严实，只有几道光透进来。 “这就到头了？” 我有些疑惑，这处防空洞的结构居然这样简单？ 一条直道，全长估计也就五十多米的样子。 应该是挖通了半截山壁，这扇被锁着的洞口对着山坳里面，只是被堵得严实，不知道以前是拿来干什么的，门闩的斑驳充满了年代感。 ‘踏…踏踏……’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谁？！” 小冷朝着后面的黑暗惊呼了一句。 我手电瞬间往后照去。 只见是一张苍老的脸，被光照到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 “是我。” 孙老头的声音传出。 “过来怎么都不说一声？” 我皱着眉头开口。 “我循着光来的，看不清路。” 我把电筒的光挪开了一些，人影放下手来，的确是孙老头无疑。 “把我们的住处，往里搬一点，你觉得怎么样？” 我朝他问道。 孙老头摇头，用手摸在旁边的墙上。 “不好，这里水汽更重，而且晚上烧火，这里空气不流通，根本烧不燃。” 孙老头咂巴着干裂的嘴唇，颤颤巍巍的转身往回走去。 他说的没错，防空洞的另一扇门被堵，我们把住处往里搬的话，晚上门口没有光亮，难免那种东西会进来。 到时候就真是，进退维谷。 我拉着小冷往回走了一些，里面空气更加阴冷的原因，就是因为水汽更重。 我把手指放在身侧的墙壁上。 轻轻一抹，一抹水滴从我指尖低落。 墙上覆盖了一层水汽。 我盯着湿润的手指，不禁皱起眉头。 “这么重的水汽，恐怕生石灰也没用。” 我自言自语的说着，捻了一下手指，指尖有一种明显的颗粒感，“不对，怎么像是铁锈？” “怎么了？” 小冷疑惑着凑上前来。 我把手电光打在手上，我清晰的看到，我手指上的水渍是暗红色的锈斑。 “这难道是一堵铁墙？” 我把手电朝着墙壁照去。 墙上全是暗红色的锈斑，潮湿让金属表面起了不少水泡。 我忽然看到锈斑中间，一条漆黑的缝隙从上至下笔直贯穿。 “这不是墙，这是一扇门？！”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手电光上下扫动起来， “孙老，你过来看看！” 我嚷了一句。 不远处的孙老头快步朝我这边走来。 我手电的光，正好打在门缝处。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门缝，因为这条缝隙太粗了。 直到光线照出了一旁的圆形轮盘。 半米直径的轮盘生满了锈斑，我原本以为这只是防空洞内部管道的阀门。 但现在看来，它更像是拧开这扇门的开关！ 迟疑了好久，孙老头终于眯着眼睛开口，“这…这是一扇门，应该是某种地下工事。” 孙老头的语气里，压抑着一丝兴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开，里面有什么。” 听了这话，我把手电交给了小冷。 走到轮盘前，我顺着上面箭头的方向拧动。 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可根本纹丝不动，只有轮盘表面少许的锈斑掉落。 “拧不开，等李湘他们回来一起试试。” 我缓了口气，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不多时，李湘和李冲两人，拖着三根粗木回来。 两人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 “缓口气，你们跟我来。” 我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两人走到轮盘前。 “这是做什么？” 李湘灌了几口水，面色潮红的朝我问道。 “这里很可能是一处地下工事，试试能不能把门拧开。” 听到这话，李湘顿时放下手中的水瓶。 李湘、李冲和我，两人抬一人压。 “预备，三二一！” “一二三！” 两次发力之后，我明显感觉到轮盘开始松动。 ‘咔嚓’ 金属轮盘下传出一声脆响，像是卡扣对位了一般。 “再用力！” 我招呼了一声，三人同时发力。 轮盘顿时转动。 ‘咔嚓…咯咯咯咚……’ 齿轮转动声在头顶响起，声音在防空洞里回荡。 我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仰头朝着门缝的方向看去。 漆黑的门缝缓缓拉开，掉落了一地红锈。 从门缝里忽然里吹出一股凉风，鼻尖闻到一股潮湿的水汽。 ‘哗啦——’ 两排幽蓝的光亮骤起，照亮了眼前的甬道。 随着厚重的铁门缓缓拉开，两排灯光往里延伸，甬道不知道通向何处。 巨大的嗡鸣声从甬道深处传来。 此刻，我完全呆愣。 齿轮转动，星光铺路…… 幽蓝的灯宛如两排星河，嗡鸣声中，星河璀璨…… 第二十四章 317基地 <!doctypehtml> <html> <head> <metacharset="gbk"> <title>提示信息- <styletype="text/css"> body{background:#f9fee8;margin:0;padding:20px;text-align:center;font-family:arial,helvetica,sans-serif;font-size:14px;color:#666666;} error_page{width:600px;padding:50px;margin:auto;} error_pageh1{margin:20px00;font-size:20px} error_pagep{margin:10px0;padding:0;} a{color:#369;text-decoration:none;} a:hover{color:#f30;text-decoration:underline;}#tt{color:#f30} </style> </head> <body> <h1>非常抱歉！</h1> 找不到您请求的页面！ 可能是您请求的页面不存在或者是页面内容正在处理中。 您可以选择或者 <bid="tt">2</b>秒后跳转到首页。 </body> </html> 第二十四章 317基地 足足半分钟，我终于反应过来。 两排幽蓝的灯光刚好能够照亮路面，地面石砖铺砌，被幽光照得泛出点点水泽。 “我…我们进去看看？” 李冲咽了口口水，朝我这边看来。 “看看吧……” 我也没有从震惊中回过味来，谁能想到这防空洞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而且看规模，绝对不小！ 甬道两边能有灯光，说明这里有电源供应，而一直在耳边回荡嗡鸣声，恐怕就是发电机的声音。 刚才铁门拉开，应该是启动了发电机的开关。 站在甬道前，我不禁感慨这里设计的精妙。这里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踏进甬道，石砖路面因为潮汽的缘故有些湿润，走起来容易打滑。 在我手电光照下，甬道两边的旮旯，零零星星的长了青苔。 看来这里潮气真的很重，按道理说，现在不该是返潮的气候。 小冷紧跟在我身后，一行五人安静的走在甬道里。 甬道并不深，三五米便到了尽头，在我们面前是一扇贴着封条的铁门，铁门锈迹斑驳，但并未上锁。 抬头能够隐约看到一行红漆字。 ’317军工基地‘ 我心脏狂跳，这是一处军工基地？！ “317？” 身后传来孙老头沧桑的声音，他仰头仔细辨认着头顶的这一行红字。 忽然孙老浑身一颤，“居然是317？！” “有什么说法吗？” 我转过头问道。 孙老却是摇着头，“五十年前，我父亲在317基地工作……后来，他回家时，盖着国旗……” “那年我十六岁，从那之后，我查过很多关于317军工基地的事情，但在当时，这是属于绝密。” 孙老缓缓说着，从后面走上前来。 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抚在生锈的铁门上，孙老就这样缓缓的凝视着，这一刻，他仿佛穿越了时空。 五十年前，他的父亲，也从这扇门里走过。 “进去看看吧，如果有住处，比外面肯定好。” 说罢，铁门嘎吱一声在地面划过。 ‘咚咚——’ 封条落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处很宽广的空间。 森白的白条灯在两侧照明，顶吊至少有五米高，而远处还有一个金属升降平台，平台莫约有十平米的样子。 这里是把整个山体掏空了建造的，最高的地方，有二三十米，直通山顶。 我没想到，这里面居然会是这么大的规模。最高的顶端，是用石壁封顶。 看石壁的位置，恐怕就是我看到这座山顶上水泥堤坝，原本我以为这是用来防止山体滑坡的，但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顶着山顶的，有一个巨大的铝制圆筒，像是工业园区外面的蓄水罐，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或许是化工原料。 我们一路前进，心中的惊骇难以平复，除了惊骇，剩下的就只有兴奋。 大致看下来，这里一共分为三个区域，操作区、试验区和生活区。 而此刻我们停在了一扇打开的铁门前，每个人脸上的兴奋难以掩盖。 这里，有床！ 生活区有两个部分，一边是数十张床的大通铺，而另一边，则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一条走廊里，有十二个独立的房间。 这里应该是给重要的科研人员居住的。 走廊尽头，是一间水房，水房里透亮的镜子，映出了我们几人的模样。 我们像一群乞丐。 小冷在我身边低下了头，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而孙老头越过我身边，朝着洗漱池走去。 他熟练的拧动水龙头。 ’噗噗——‘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水龙头传出几声爆响，居然有粗壮浑浊的水柱从管道里喷出来！ “有水？！！” 小冷惊呼！我的手臂被小冷掐得很紧！ 水从哪里来？ 我看到这一幕也开始蒙圈。 水龙头里的水，从最开始的浑浊，到后来的清亮，没有被污染的样子。 “有水…有电……” 李湘缓缓吐出几个字，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还有床……” 睡在防空洞里的这几天，每晚都提心吊胆。 返潮、血腥味、硬地板、怪物…… 这些日子，每个人的精神都萎靡到了极点，全凭一口气撑着，现在突然有了住处，几乎快要被幸福砸晕了脑袋。 而让小冷兴奋的，是有水！ 有水意味着可以洗澡！ 然而我最在意的是，水从哪里来，有没有被核污染。 顺着水管管道往上看，水房顶部有主管道，而主管道连通的地方，是外面操作区那边的铝制蓄水池，二三十米的蓄水罐…… 百吨罐！ 也就是说，里面储存了上百吨没有被核污染的水！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百吨，足够我们五人使用很久！ 就算里面没有装满，也比我们外面搬来的瓶装水、桶装水管用太多。 而且，这里应该有一套完整的储水循环系统，不然无法解释防空洞里为什么有这么厚重的湿气！ 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哥，这里的水可以用吗？” 小冷抓紧我的手摇晃着，脏兮兮的脸充满了兴奋。 “能……” 小冷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这里的水是外面蓄水罐里的水，没有被核污染，而且有一套独立的水循环系统。” 话音落下，小冷把我的手抓得更紧。 “哥…我想…我想洗澡……” 小冷结巴的说道，脏兮兮的小脸上有些羞色。 李湘和李冲脸上也充满了希翼，看得出来，他们也忍受不了身上的肮脏。 我也忍受不了，手臂上的死皮还黏在衣服里，若是贴近了闻，能从我身上闻到一股怪味。 “那就都洗一个吧，但尽量不要太浪费。” 我开口说道，“洗完澡，把我们的东西从外面搬进来。” “好！好耶！！” 小冷兴奋的直接跳起来，挂在我身上蜻蜓点水般的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摸了摸脸，我笑着揉起了小冷的头。 “女士优先。” 李湘说了一句，“那我们先去外面看看房间，看看哪些能住。” 说罢，李家两兄弟和孙老头都要朝外走。 孙老头笑着从我身旁走过，脸上有一种久违的惬意。 “我也去看看房间。” 我开口说着，刚准备抬脚，却是被小冷一把抓紧。 “嗯？” 我回头疑惑道。 小冷可怜兮兮地盯着我，余光不时朝着水房里阴暗的角落瞟去。 “哥……你…你陪我，我怕……” 第二十五章 久违的安心 “额…我……我怎么陪你？” 我也是被噎住了片刻，洗澡……就算是自家妹妹，洗澡我又怎么陪？ 水房里，隐约可见小冷脸红到了耳根。 “你…你就站门口，别走远……” “啊好。” 我应了一句，“放心，这里不会有危险的。” 说着，我目光再次在水房里环顾一圈，确定的确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我退到了门边，将铁门拉掩上。 在铁门掩上之前，小冷慌乱的喊着。 “哥你不可以走远！你别骗我，也不要偷看！” “好知道了。” 应了一句，我背过身守在门边。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很快便是传来水流声。 对自己妹妹，我也没有偷看的心思，索性便对着走廊开始发呆。 走廊上，李家两兄弟在各个房间进进出出。 李冲神色兴奋，“还有棕垫，我们去把被褥搬进来吧？” “等会儿吧，一会洗干净了去搬。” 李湘的脸上，也是藏不住的兴奋。 的确，发现这座地下基地，在我感知中，就像是做梦一样梦幻。 谁能想到，这么些天，我们一直待在这个宝藏地方门前吃苦受难呢？ 在我不远处，孙老头站在走廊上，仰头在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有些好奇，抬脚朝着他走去。 他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排照片，而孙老头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发黄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人穿着白衫，脸上是一抹意气风发的笑容。 而照片下写着名字——孙世成。 而孙老头的名字，叫孙思项。 “这是……”我不禁出声，“这是你父亲？” 孙老头回过神来，被我忽然出声吓得一愣。 “嗯……” 没有做太多的回应，孙老头背着手，再看了一眼照片下面的编号11。 这是对应的11号房。 孙老头抬手一指，“我就住这里吧，11号挺好的。” 我点头，并没有反驳。 我想应该没有任何人会有意见，在五十年前，孙老头的父亲就住在11号房间，这里对孙老头的特殊意义不言而喻。 “哥！” 水房忽然传来小冷慌乱的喊声，我心中一惊，连忙快步跑回去！ “怎么了？！” 一时激动，我把虚掩的门推开了。 小冷顿时惊呼，慌乱的挡住了敏感部位，“啊！” 我立刻闭上眼睛，“我没看见，是怎么了？” 重新虚掩上门，我老脸尴尬无比。 说是没看见，其实那一瞬间全都看完了。 虽然小时候也有帮她洗澡，但在小冷上高中之后，我便对这种事很避讳。 父母失踪了五年，三年前他们的死亡证明送到了家里，而这五年，就只有我和小冷相依为命。 没有父母管教，青春期的兄妹本就容易做错事。 但好在我成熟得更早，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 在我满脸尴尬时，小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我衣服打湿了，没法穿。” 听到这话，我顿时明白了，这么些天我们住在防空洞里，衣服都是脏兮兮的，以我对她的了解，小冷肯定是没有忍住，动手洗了。 “你先穿上，我带你去房间，一会儿你用被褥裹着。” 我思索了一番回应道，现在也只有这种解决办法，大家都在外面选房间，总不能让小冷光着出来吧？ “喔……” 水房里传来回应，很快小冷便是拉开了铁门。 低头一看，小冷身上的衣服湿得能拧出水来，单薄的吊带把未发育完全的身材映得凹凸有致。 “我……” 小冷低着头正要开口，我直接一把将她搂过，脱下外套给她盖在了身上。 “跟我走，先找个房间。” 我低声说着，连忙带着小冷快步找了一个房间推进去。 房间里陈设很简单，一张铺着棕垫的床，一个床头柜和书桌。 房间里没有窗户，但是有通风口，虽然布满灰尘，但并不潮湿。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外面搬被褥。” “等会儿把衣服脱了烘干。” 我严肃的说着，小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连连点头。 其他人效率倒是很快，在我推门出去的时候，李家两兄弟已经在水房洗上了。 外面的被褥并不重，我把小冷相对干净的那床抱了回来。 铺好之后，我从房间里离开，推开了小冷隔壁的房门。 小冷那间是9号，我这间是7号，孙老头住在了水房旁的11号，李家两兄弟选的应该是开着门的那两间，斜对面靠前的2号和4号。 这里和小冷那间的布局一样。 一张书桌、一个床头柜、一张床，头顶有一处换气口，风扇缓慢的旋转。 书桌和床头柜落满了灰尘，床铺的棕垫上，同样也是一股烟尘味道。 东西收拾得很干净，这里当初废弃的时候，应该是井然有序的。 趁着独处的间隙，我彻底掀开了我的衣袖。 在我的手臂上，挂着一层像是薄膜一般的死皮。 而死皮下，便是紫红的新生血肉。 我忍不住把死皮从手臂上撕开。 一种异样的舒畅感居然由下至上，仿佛一道电流一般贯穿了我的身体。 太爽了…… 所有腐烂的地方，都变成死皮脱落，我把撕下来的死皮揉成了一团。 我的手臂，我的胸口，现在只剩下了紫红的新肉。 看起来略微有些怪异恐怖。 为了以防被人发现，我重新穿上了上衣，盖住了身上的异样。 李家兄弟洗得很快，紧接着是孙老头。 在孙老头出来后，我进入了水房。 经过小冷的房间时，我特地看了一眼，她裹在被子里已经睡着了。 水房里，地上还有不少积水。 拧开水龙头，水流的清凉顿时冲刷在我的身上。 自从那日核爆降临之后，我从未有任何一刻如同现在这般畅快！ 舒畅！由内而外的舒畅！ 如同肖生克的救赎！ 我在雨中沐浴的是自由！ 水流虽然带着些许泥沙，但整体很清澈，冲刷在身上一层层的洗掉我身上的死皮和污秽。 十分钟后，我重新穿好衣服，精神好了一圈，头脑也开始变得清晰。 身上整洁干净和身上污浊不堪，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状态，哪怕衣服还很脏，但足以让我的精神状态焕然一新。 从水房走出时，李家两兄弟已经和孙老头把外面的东西搬进来了。 我从李湘手里接过被褥，道了声谢谢。 “各自都先休息一会吧，等睡醒，精神养好了，我们再一起把这里探查清楚。” 对于我的意见，没有人有异议。 我们所有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另外小冷的衣服也是湿的，暂时不方便行动。 他们三人各自回到房间，我推开小冷的房门，蹑手蹑脚的走进。 这妮子，自己也不知道把衣服拧干，就这么挂在门把上要猴年马月才晾干？ 我把衣服拿到外面，拧干之后重新挂好，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才回到房间。 铺好了床铺，我终于浑身放松的躺在床上。 这一刻，我长松了一口气。 灾难发生后的一幕幕像是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浮现。 其中有几个点，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以前忙于生存无暇思考，现在我察觉了太多端疑。 第一，那种复眼怪物从何而来，在核爆发生的第一夜，他们便从爆炸中心的熊熊烈火里走出，像是来自地狱。 第二，薛安雅消失的尸体，那摊尸骸里，多出的一排血脚印。怪物分食安雅和王龙那晚，有人就在附近，他是谁？他是带走了薛安雅的尸体，还是说救走了薛安雅？这么多怪物围攻，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三，我身体的变化…… 那根试管里淡蓝色的液体，对我皮肤的腐烂起了作用，我真的有了辐射免疫？ 可我明明记得，昏迷前我内脏灼烧一般的剧痛…… 我的身体，除了腐烂伤口愈合之外，到底还发生了哪些变化？ 在我思索得投入时，我感觉身侧一阵冰凉，像是有条小蛇钻进了被子里。 我一转头，看到了小冷通红的脸。 她钻进了我的被子，把脸埋进了我的肩头，只露出一抹通红的耳垂。 我心中大惊，小冷身上什么都没…… 第二十六章 有人来过 我浑身一僵，“你…你干嘛？” “我…我不敢一个人睡……” 小冷的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咬，我只能感觉到脖子旁不断呼来热气。 “怎么了？”我疑惑道。 挪了挪身子，我尽量让自己和小冷有一点距离，以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虽然是自己妹妹，但我是一个正常男性，现在的情况，让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难免旖旎。 “我…我……” 察觉到我在远离，小冷抓紧了我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这一抓，让她很自然的贴紧了我。 她把脑袋埋在被子里，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手肘传来的冰凉始终刺激着我的神经，被子里，小冷俏脸上扑出的热气，让我每一根汗毛都站了起来。 气氛陷入沉默。 屋外的白灯忽然闪烁起来，灯光透过房门顶上的玻璃，忽明忽暗…… 耳边还有规律的嗡鸣声，那是基地里发电机的声音。 我忽然明白小冷在怕什么了。 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破旧甚至还有一些阴森，让她单独一个房间，害怕是可以理解的。 “诶……” 我忽然叹了口气，小冷听到后把脸从被子里仰起来偷看我。 我转头对上她的目光，她红着脸，顿时又把被子拉上来盖住。 “你是怎么过来的？衣服呢？” 我无奈的问道，其实我已经冷静了不少。 心里一直在默念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可奈何刚才小冷的捂脸杀，差点把我杀得心脏一颤，落荒而逃。 哪怕我不是一个妹控…… “我……我看走廊没人，跑过来的。” 小冷瓮声瓮气的说着，两只小手把我抓得很紧，应该是在紧张。 她弓着背，像是一只小猫一样蜷缩。 “你啊，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年了吗？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语气里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摇了摇头我再次开口，“我睡地板，和你在一个房间里，你别怕。” “不要！” 刚说完，小冷顿时反驳，“哥已经很累了，好不容易能睡床上，我不会吵到你休息的。” 我看着她露出的眼睛，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意识不到男女有别。 就算我是哥哥，也不该…… 她似乎真的累了，在我肩头靠了一会儿，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而我的脑袋，也像是一团浆糊，意识渐渐在下沉。 人在精神高度紧绷之后，忽然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像是一根绷断的弹簧，再没有任何力气。 ‘嗡——’ 一阵耳鸣萦绕，我彻底昏睡了过去。 可在潜意识的另一端，我又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大学时的校园，粉色的花瓣从树上落下，公园里种满了桃树。 我坐在长凳上，身边好像还坐着一个人。 我努力转头去看，可脑袋始终转不过去。 到底是谁坐在旁边？ 我只看到一个人影，看不清晰的人影。 终于，我听到一声脆响，脖子咔嚓一声，我转过去了。 周围的环境开始崩塌，原本的青春的校园变成了废墟。 废墟里，那是薛安雅带血的脸。 两条漆黑的血液从眼角渗出…… “你……我找到你了！” 她顿时朝我扑来！ 我一惊，可浑身动弹不得！ 在她扑过来的瞬间，我清晰的看到，她身上的皮肤一层层的脱落，落在地上，化作了肮脏的血水。 可那双手还是朝我抓来，像是根本不知道疼痛。 薛安雅苍白的手指上，还有一根断掉的美甲，指甲盖完全翻卷，血肉上卡着一枚罐头拉环。 “咳咳……” 我清晰的感觉到了窒息，死亡瞬间笼罩了我。 我奋力挣扎着，像一个溺水者。 而薛安雅压着我神色癫狂，那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尖，我差点晕厥过去。 在快死的最后一瞬，我终于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薛安雅的手臂。 可这手臂的触感，却像是一团血肉，一抓就软了下去。 薛安雅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变成一滩血水，一块块的朝我脸上掉落。 “呼呼——！” 这一刻，我猛地惊醒过来，我才发现我是在做梦。 好真实的梦！ 梦中血肉掉落的那种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在。 “哥……” 耳边传来小冷的声音，声音有些颤抖。 我低头看去，手掌顿时像是触电一样缩回。 我才反应过来，小冷一直睡在我身边，而刚才我在梦里抓住薛安雅的手臂，其实并不是手臂。 而是…… “咳咳，对…对不起……” 我连忙从床上起身，脸上带着羞愧的窘迫。 “啊！” 可我起身时的动静，让小冷顿时惊呼了一声，把被子牢牢抓在了手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 我连声解释，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解释。 小冷把被子盖住了脸，只露出一个眼睛。 “我…我饿了……” 我渐渐镇定下来，看着她的模样，不禁无奈的摇头。 “我去看看你衣服干没，顺便给你拿点吃的。” 说罢，我便推门出去。 衣服挂在小冷的房间里，我拿到的时候，吊带因为单薄，已经半干了。 而裤子明显还是湿润。 这可穿不了，现在的卫生条件，感冒就可能会致命。 这么湿润，只能生火烤干。 拿着衣服，原本打算推门告诉小冷一声。 可刚推门，碰巧就撞见了从水房回来的李家两兄弟。 他们透过半开的门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小冷，又看了看我手里的衣服。 李湘表情奇怪的朝我招呼，“醒了？” “刚…刚醒。” 我尴尬的笑了笑，指了指李冲手里抱着的铝锅。 “这是干嘛？” “打了半锅水，想着烧水热点罐头和泡面，应该大家都饿了。” 李湘解释道。 “在哪烧水？”我又问道。 “从外面抱点柴火，这里地方大，生火不怕的。” 我看了眼表，现在七点了，天应该还没彻底黑下来。 “等我一会，我和你去抱。” 毕竟小冷的衣服也要生火烘干，说着我便走进去准备给小冷打声招呼。 “好。” 李湘应了句，两兄弟抱着铝锅走远。 可没等我把衣服放下，李冲的声音隐约传到了我耳边。 “哥，他两是亲兄妹？” “我咋感觉不像？” “那哥哥妹妹的，应该是爱称吧？” “你就不能把嘴闭上？等会儿别人听到……” …… 声音渐渐走远，李冲这三句夺命三连把我定在了原地。 小冷躲在被子里，也依稀听见了。 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额……” 我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噗呲！” 小冷却忽然笑了出声，“那个李冲，真的是个活宝，哈哈哈……” 我也无奈的笑着，“看来一会还得解释。” “解释什么，会越描越黑的，让他傻去吧。” 小冷缩在被子这里笑道，模样有些俏皮。 “诶…在这等着。” 叹了口气，我把小冷的衣服挂在门把上，便是关好门朝着外面走去。 李冲他们，应该是准备在门边生火，那里有专门的换气口，而且火烟不会影响住处。 走出住宿区，石砖地面响起踏踏的脚步声。 住宿区外面就是操作区，而在操作区的左侧，写着试验区的牌子，那边我们还没去过。 穿过操作区，这里便是链接甬道铁门的空旷平台。 铁门开着，甬道外面的大门也被打开了。 只有一个装着清水的铝锅摆在门边，他们两人应该出去抱柴火了。 我顺着甬道走出，外面的天色幽暗，最后一抹夕阳已经落下，但天色还有些微亮…… 而李家两兄弟，就站在防空洞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朝着两人走去，“怎么了？” 李湘身体一颤，抬头见是我，这才松了口气。 李湘这幅神态让我感觉有些不对劲，脸色顿时凝重下来，“什么回事？怎么不把柴火抱回去？” 然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的身体也僵硬了下来。 因为，在我们烧柴火的黑灰里，多了好几个脚印。 是人的脚印。 脚印非常清晰，像是靴子踩在上面。 这是…… 有人来过…… 第二十七章 英雄的‘遗产’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灰堆里的脚印，无疑是一件让人不敢细想的事情。 我们是中午进入的317基地，把东西搬进来之后就在里面休息。 而下午到现在的时间，有人找来过，而且不止一个人。 黑色的灰堆里，鞋印很杂乱，但鞋底印出来的却是同一种纹路。 这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我想起了那群鹿岛的士兵，如果不是他们遭遇袭击，恐怕我和小冷根本没有任何活路。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普通人无力抵抗。 或许我们应该庆幸的是，中午在我们搬进基地之后，关上了外面的金属大门。 站在原地，我后背一阵发凉。 天要黑了…… “先把柴火搬回去吧。” 李湘僵硬的开口。 而我点了点头，“他们应该以为我们走了。” “现在岭南城里的情况恐怕很复杂，以后行动要再谨慎一些。” 我的话无人反驳，我们再次检查了防空洞外的痕迹，清除了我们后来留下的脚印。 战争与我无关，大义也与我无关，我只想活着…… ‘哐当！’ 厚重的钢门重新合上，我们沿着甬道回到了基地里。 柴火堆在操作区的角落，角落正顶上，正好就是通风孔，通风孔沿着管道直接打通了山顶。 李湘的脸色已经缓过神来，旁边李冲心有余悸的开口。 “昨天那个人，是不是来探路的？” 李湘转头看了他一眼，我则是掏出打火石，在柴木间碰撞起来。 ‘噔…铛铛！’ 一缕火苗蹿了上来。 李湘开口：“昨天那个，可不像个正常人。后面来的脚印，倒像是追查他才查到了这里。” 篝火燃了起来，一点就着。 火焰燃烧着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的确，我感觉他脖子上挂的‘x’，恐怕是一个组织的代号。” 我拨弄着火堆，沉思着说道。 一个代号为‘x’的组织，铭牌上使用的是中文。 难道说，这个‘x’和夏雪她母亲有关？ 我想起了那个稚嫩又成熟的12岁女孩…… 昨晚那个男人的脸，被脸线虫寄生着。 代号α-1203（脸线虫） 根据那本实验日志的记载，也只有实验室才更有机会接触到脸线虫这种东西。 ‘x’会不会是一个实验室，或者实验项目的代号？ 看着越燃越旺的篝火，我沉默的站起身来。 小冷还在房间那边，要先把小冷的衣服烘干，这些疑惑之后再一起讨论。 至少现在呆在这里，我们是安全的。 走回生活区，小冷还呆在房间，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烤干衣服。” 我敲了敲门，在门口说了一句。 “好……” 小冷应了一句，看着我小声的说道，“哥你快点回来。” “给你把衣服弄干就来。” 让她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小冷肯定是怕的。 十多分钟后，衣服被篝火烘得七八成干。 当我带着小冷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水房边的11号房门推开。 孙老头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边走边看得入迷。 “孙老，你休息好了？” 我朝着他招呼了一声。 “没怎么睡。” 孙老头抬眼乐呵的笑道。 我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册子。 ‘规范手册’ “这是在床头柜留下的，应该是他们当时的行为规范。” 孙老头笑着，用手指着上面的字。 我大概认出，上面写着一条条的规则，其中包括实验的行为规范。 其中一行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不可将试验区核反应带回生活区，任何形式的保存，都只能在试验区进行。’ “这里研究的东西，与核有关？难不成是研究核武？” 我有些震惊。 孙老头一怔，神色有些黯然，“我不知道，或许是吧。”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说错了话。 他的父亲死在这里，或许就是在实验中牺牲的。 毫无疑问，那位盖着国旗回家的男人，是孙老头心头一辈子的英雄。 他也是无名的民族的英雄。 但孙老头神情很快恢复过来。 “看到这些，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在我父亲书房看到的一本书，里面画着一些我那个年纪不能理解的设备，现在想来，恐怕那本书和这里有关。” 孙老头兴奋的说着，眼睛像是志在河山的少年。 围在篝火旁，我们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 小冷始终贴在我身边，小脸红扑扑的。 自从房间里发生那件尴尬事情之后，我感觉小冷不但没尴尬，反而更粘我了。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下，小冷不会对我生出某种禁忌的感情吧？ 但我低头看了一眼小冷的脸，顿时想起以前她在家各种嫌弃我的样子。 这妮子，绝对只是陌生环境怕了而已。 我可以笃定。 这是作为一个亲哥对自己妹妹的了解。 虽然我心知肚明，但对面的李冲嚼着泡面，不时抬头朝我和小冷投来奇怪的目光。 我心里无奈，这种误会我又不可能挑破了去解释。 匆匆填了些肚子，孙老头站起身来。 “你们吃完，跟我去看看控制中台，这里的构造，我记起来了。” 没等我们反应，孙老头用手一指不远处的升降平台。 “从那边上去，控制中台在二层，那里应该会有中枢操作台。” “你以前在这里呆过？” 听到孙老头的话，李湘满脸疑惑。 孙老头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不，呵呵……” 说着他转头看向我，“林温你跟我来。” “嗯。” 应了一声，我从地上起身，小冷也跟着起来。 “这里的设备，我熟悉大半，我先把他们有什么作用，都给你说一遍，之后我会凭借记忆，写一些操作，不一定准确，但你可以根据这些去摸索。” 老头走在前面低声交代着。 这番话让李家两兄弟瞪大了眼睛，连忙从地上爬起身跟上。 李冲嘴里还包着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汤。 “不急这一时半刻吧？你慢慢写，你懂，你摸索了教我不是更好吗？” 我开口说着，不禁觉得孙老头的举动有些奇怪。 我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这种急切更像是…托孤…… 当然，这应该只是我的错觉。 听到我的话，孙老头脚步一顿，停在了操作区的升降台前。 “呵呵，人老了，今天记得，明天不一定想得起来。” 他转头看向我，眼里藏着疲惫，“还得是写在纸上靠谱，就是没找到纸笔……” 第二十八章 四叶轮、设备与深渊 孙老拨动了升降台旁边的开关。 ‘嗡嗡——’ 平台开始缓缓上升，载着我们一行五人。 抵达二层平台，二层用钢板悬空隔出了一个房间。 房间装着钢化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仪器的红光。 而二层连着升降平台的，还有几条钢板悬空铺出几条钩索，看着不像是给人走的，更像是用来运送货物。 我们走进中控平台，耳边的嗡鸣声更加明显，这里面便是发电机的所在。 “中控台负责分配物资到各个区域，而这间屋子，也是动力室。” 孙老头不急不缓的开口，指着一个覆盖着灰尘的油孔，“电机是柴油发电，储量装满，可供应基地全部电力设备运行半个月。” 像是怕我们不信，孙老拿出手上的本子，“上面有提到，每月运送柴油的接收方式。” 我走到油孔旁边，伸手摸了一下边缘。 从边缘可以看到，储油箱里面几乎是干涸的。 而旁边的指示灯也显示着红色。 “这是在烧干油，全靠残留的柴油撑着，顶多能撑一晚。”孙老在一旁解释着。 “也就是说，我们要去寻找柴油，才能保证电力的供应？” 我皱起眉头，其实电力对我们来说，只是有一个照明的作用。 可是，照明却尤为重要，这处基地里，只有操作台顶上透光。 生活区和试验区，全靠灯光照明。 如果在这里长住，谁又愿意一直呆在黑暗里，或者守在篝火边呢？ 孙老头带着我们走出中控台，一言不发的进入试验区。 他介绍的东西，专业名词我记不住，但大概的作用，我有了个印象。 一个冶铁炉，这个炉子不大，但我觉得它被设计得很精妙。 炉子结构里大部分是排气管，管道通往顶上的山脊，而排气管的口子，被一层层的滤网覆盖。 如果这个冶铁炉运作，从外面看，只会感觉是山雾腾起。 这让我更加好奇，这里到底是要制造什么，为何做得如此隐秘？ 除了冶铁炉之外，还有制冷箱、操作台、涡旋离心机…… 但这些东西，都需要能源才能使用，制冷箱需要电，离心机同样需要。 其实比起这些昂贵的设备，更让我在意的是，实验室一进门就挂着几套防化服。 我曾经买过防化服，这种薄厚程度的防化服，是民间买不到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和防化服摆在一起的，还有五把95制式步枪，这种型号的步枪虽然早已经在军备中淘汰，但是换在五十年前，能够用上这东西的，足以体现这个项目的特殊性。 试验区的最尽头，我们停在了一个圆盘前。 圆盘边缘，被密集的粗壮钢筋防护着。 孙老头站在最前面，仔细辨认着防护栏边上刻的字。 “请按…规范操作……”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孙老头拿出那本小册子，开始翻找起来。 而我带着小冷凑上前去。 面前的圆型轮盘，是由四扇硕大的金属叶片组成。叶片交错间，有着明显的缝隙。 而缝隙根本不透光，仿佛通往全黑的深渊！ 光是站在边缘，都会让人感到心悸。 “这不会是个大风扇吧？是不是要通电？” 李冲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模样说得煞有介事。 “噗……” 小冷没忍住笑出声，不过通红着脸又憋了回去。 “我找到了。” 孙老头举着小册子，借助微弱的灯光辨认起来。 “应该是按这里。” 孙老头伸手拨弄，果然在栅栏边有一个不大的按钮，按钮已经落满了灰尘，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嘀…嘀嘀’ 按钮居然闪烁起红灯。 ‘咔嚓——轰隆隆——’ 声音响起，地面传来震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启动了。 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谨慎的注视着四周。 ‘哗啦——咯咯咯咯咯’ 四扇硕大的金属板，居然就这样缓缓旋转拉开，金属板的震动，扬起一脸烟尘。 我捂着鼻子，朝着烟尘中心看去。 这一刻，我心头一颤。 一种难以压抑的震撼自心底升起，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坑洞四周依稀能够看到金属的反光。 四面应该是用金属结构加固过，从上往下，看不到底。 “咳咳……” 小冷捂着鼻子不停咳嗽。 ‘呲呲……’ 一股电流声响起，头顶的白炽灯瞬间灭了。 光线的变化让我片刻失明，黑暗中我只感觉两只稚嫩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我。 我把小冷护在怀里，这才发现整个试验区的灯光都熄灭了。 不是灯坏了，而是没电了。 “这是…把电路烧坏了？” 黑暗中响起李湘的声音。 “应该是剩下的柴油带不动扇叶的开合。” 我应了一句。 “我没考虑周到。” 孙老在一旁自责。 “没事。” 我说着，拿出了手电。 ‘咔嚓’ 手电灯光亮起，黑暗里如同一根光柱，我得感谢我随身带着必备品的习惯。 众人恢复了些许视线，光柱里烟尘弥漫，我走近栅栏边，用手电朝里面照了照。 手电光照不到底…… 这里就是一个深坑，光是用手电照一照，就能让人感觉压抑心悸的深坑。 只是不知道拿来干嘛的。 “先回生活区休息吧，灯全黑，时间也不早了。” 孙老沉默着点头，李家两兄弟没有意见，只是李冲的表情明显有些意兴阑珊。 “明天还有得忙的，最好能在天黑前弄到柴油，基地里不能一直黑着。” 我开口说道，带着小冷准备往回走。 李湘跟在身后，“我知道哪里有加油站，灾难没发生前，我经常开车去，所以认识路。” “有多远？” 我开口问道。 “五六公里吧，就是不知道加油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就明天再去看吧，还有物资也要补充，最好能弄几套衣服。” 听到我这话，小冷跟在我身旁赞同地连连点头。 “上次我就该拿点衣服的，不过那时候拿了也没法换洗。” “明天把这些事一起解决了。”我揉着小冷的脑袋，转头朝孙老头开口，“还有孙老你的纸笔，我们会给你带回来。” 人影笑着点头，手电的余光把孙老头的脸色照得有些苍白。 回到生活区，小冷还是跟着回了我的房间。 才进门，我便感觉门外的黑暗好像有一种注视感。 我谨慎地向外看去，手电灯光扫过，那种住视感随即消散。 应该是我的错觉。 失去电源后，整个基地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压抑的黑暗里产生错觉并不奇怪。 用链条锁了门，我走回床边。 躺在床上时，一股冰凉缠上了我的手臂。 “哥…不许再做噩梦了……” 第二十九章 其他幸存者 这一晚，小冷在我的身旁睡得很安心。 第二日一早，我便带着小冷从生活区走出。 黑暗的确太让人压抑了。 从黑暗里醒来，我差点忘了我还活着…… 没有光源，生活区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而整个基地，只有操作区的通风口顶端，有一束光从山脊上照下。 光柱穿透黑暗，像是一道聚光灯，打在了升降平台上。 现在是上午八点，我们在光线下填饱了肚子。 今天的任务是：柴油、衣服、纸和笔。 以加油站为目标，其他的物资可以沿途搜寻。 我检查好手枪，带了足够一天的食物和水。 而小冷和李冲拿了几个空口袋。 李湘则是带了一把试验区的95步枪。 他不太懂怎么用，但基本的装填子弹和扣动扳机没有问题。 有了武器，如果再和部队撞上，我们至少有还击和逃跑的余地。 当我们拉开沉重的铁门时，亮光顿时涌进了甬道。 虽然光线微弱，但依旧让我们的视线无法适应。 我伸手挡住了眼睛。 回头时，甬道里，孙老头朝着我们挥手。 “早点回来。” 孙老头笑着退后，仿佛渐渐被黑暗吞没。 …… 外面的眼光，辣得刺痛皮肤。 按道理来说，上午八点的太阳，不该如此毒辣。 可应该是核爆炸的印象，让这几日的气候很反常。 明明是城市，烈日的温度却堪比沙漠。 “要是有一辆车就好了。” 李湘抱着步枪，虚起眼睛抱怨道。 才走了半个小时，我的身上就已经被汗水打湿。 “有车也不能开。”我摸了一把头顶的汗水，“动静太大了。” 我们一直都走在小路上，为的就不不被部队撞见。 要是开车，虽然速度快，但目标就太大了。 一直走了一个多小时，小冷的表情已经快累得虚脱了。 我虽然不算太累，但高温同样让我感觉有些头晕。 “加油站就在前面，出了这个路口就能看到。” 李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指了指前面的拐角。 “终于到了！” 李冲长舒了口气，快步朝着路口走去。 加油站，就在出口的马路对面。 “慢着！” 我忽然伸手拉住了李冲，“不太对劲…有人！” 李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然而我压着他的肩头，直接拉着小冷蹲下！ 从加油站里面，一辆面包车缓缓开出。 “这次的货不耐吧？” 加油站外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叼着烟，一口黄牙。 面包车的车窗摇下，“行了，不会亏待你们。” “下午一些，会有一批物资送来。” “还能不知道王哥你的信用？” 黄牙嘬了口卷烟，朝着车窗里挥手。 面包车再次发动，从道路上驶过。 “什么人？！” 一声急刹，面包车忽然停下来，里面的男人冲我这边吼道。 我浑身一颤，怎么发现的？！ “撤！” 我低声喊了一句，拉起小冷就要回头。 ‘砰砰——！’ 两声枪响就落在我的脚边，子弹擦着我的小腿，弹在了墙上。 “别动！举起手出来！” 吼声从身后传来，傻子才不动。 护着小冷，我把腰后的手枪摸出来上膛，直接往回跑。 “快去叫人！都他妈的废物，有人在附近都没发现？！” 身后隐约传来吼声。 李冲喘着粗气，“这…才刚来，又要跑？” “不跑还能干嘛？别人有枪有车，鬼知道是哪方势力的？” “跑什么啊？我们也有枪，还是两把！” 李冲气喘吁吁，脸上大写着不服，“而且想要柴油，别的地方最近的也要十公里！” 听到这话，我脚步一滞。 李冲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时间已经接近正午，再去别的加油站，今晚恐怕赶不回来，而就算能赶回来，其他加油站有没有被人占据，这也是一个未知数。 但柴油又是必要的，没有人想在基地里继续摸黑一晚。 而且我们有两把枪，一把95一把手枪，只要不遇上部队，我们是有胜算的。 只是让我顾虑的是加油站那边的是什么人，他们有车有枪，还有什么所谓的货。 来路恐怕不会简单。 我抬头看向李湘，“干？” “干！” 不等李湘回答，李冲顿时应声。 我还是有些犹豫…… ‘踏踏……踏踏……’ “他们跑不远的。” 路口传来脚步声，他们居然追过来了。 我脸色一冷，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是你们先找死的…… 很快，一行有七八个人出现在我们眼前。 跑在前面的人拿着手枪，赫然便是刚才面包车里的那位，这人身上的肌肉线条非常干练，眼眸如鹰，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都给我别动！把手举起来！谁敢动一下老子弄死谁！” 男人举着手枪，姿势很稳。 另一旁黄牙咬着烟蒂，“居然这么多人，还都挺壮实。” 黄牙笑着，似乎有些满意。 我把背在身后的手缓缓上抬。 在手要拿上来的瞬间，我猛然开枪。 ‘砰！’ 后坐力震得我手肘一颤，子弹偏了出去，打中了男人身后的人。 一声惨叫响起，对面顿时慌乱。 “他们有枪！” 我能给对面机会？！ ‘砰砰！！’ 又是两枪，子弹朝着男人甩去。 男人刚扣动扳机，顿时应声倒地。 ‘特特……’ 装了消音管的枪口朝空中射去。 男人倒下，我把枪口转向黄牙。 然而没等我开枪，我发现黄牙直接跪了下来。 “哥，不对，爷！” “几位爷，别杀我，都是个误会！” 黄牙的表情欲哭无泪。 我转头一看，李湘提着步枪对准了几人。 虽然一枪没开，但却让对面直接认怂。 见控制住了场面，我冷声开口。 “把衣服都给我脱了，把手举起来。” 身份转换，现在轮到我们说这句话。 跪在地上的几人明显一颤，满脸不理解的看着我。 “我没多少耐心。” 我冷声说着，把枪举了起来。 我的确没有耐心一个个去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武器。把衣服全部拔光是最好的办法。 想要柴油，就必须要去加油站，加油站那边或许还有他们的人。 不检查干净，难免腹背受敌。 话音落下，跪在最前面的黄牙反应过来，直接伸手脱了自己的上衣。 其他人见状，纷纷动作起来。 我扭头朝小冷低声说了一句，“把眼睛捂起来。” 小冷脸色有些惨白，应该是被刚才的枪击吓到了。 “喔…喔好……” 小冷听话的照做。 “秋冷？林秋冷？” 对面跪着的一人忽然喊道，“真的是你！” 光着上半身，那人差点站起来，“是我！我徐星星！” 你三十章 你在威胁我？ “蹲下！” 我把枪口对准了他。 这人一个踉跄，光着膀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身旁的小冷一怔，“徐星星？你…你怎么会……” “是我是我！你也没事就太好了！” 徐星星激动得面色涨红，“你让他们把枪放下吧！都是同学……” 我偏过头，“你同学？” 小冷微微点头，“嗯…同班同学。” 话音落下，黄牙顿时朝徐星星的后脑就是一下。 “槽！是同学你不早说！” “早说能有这档子事吗？” 徐星星捂着头，“吴哥，你们让追的时候我哪注意到啊？” 黄牙抬起头，又是朝我笑着，“兄弟，你看都是熟人，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我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心里不禁冷笑。 “我和你不熟。” “他是什么人？” 黄牙一愣，“哦哦，他…他是……” 黄牙略微低头，眼珠子转了一圈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说不出来是吧？” 听到我的声音，黄牙顿时抬头，一脸慌乱的看着我的枪口，“不是，不是的，他是我们的老大，这段时间我们的物资都是他找的。” “老大？”我眯着眼睛，“但我已经把他杀了。” “杀得好！杀得好！以后您就是我们新的老大！”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弯腰从尸体旁边捡起了那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七发的弹夹，开了一枪，还有六发子弹。 “我没兴趣当你们老大，我也养不活你们。”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黄牙浑身一颤，“都…都在这了……” 听到这话，其实这一瞬间我心里生出一种想法。 把他们全杀了…… 既然所有人全都在这，全杀了再去拿柴油岂不是更安全？ 自从经历过王龙和薛安雅的背叛后，我现在疑心很重。 然而当我回过头时，小冷抓着我的衣袖，满脸茫然。 我心软了下来，若是全杀了，也是六条人命，其中还有小冷的同班同学。 我不想让她见太多血腥。 “加油站里，还有柴油吗？”我再次开口问道。 “有！有有！”黄牙当即点头，“我…我们这就带你去拿！” “把衣服脱了再说，我不信任你们。” 跪着的几人一愣，徐星星顿时欲哭无泪的看向小冷。 “秋…秋冷，真要我们拔光吗？你给我们求求情！” 徐星星的模样，让小冷有些为难，刚要开口，我却直接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小冷同学，脱衣服的机会我都不会给你们。” “我只数三声，要么脱，要么死。” …… 最终这六个人脱得只剩下裤衩，让他们转了一圈之后，我才让他们站起来。 他们身上很脏，衣服散发着一股隐隐的臭味，皮肤上满是油光和污渍。 这和我们之前呆在防空洞的状态很像，但现在我们洗过了澡也换过衣服，和他们对比起来，我们就像是走进了难民窟的贵族。 “在前面带路。” 我朝着黄牙开口。 黄牙连忙转身，在他转头时，我清楚的从他的眼角看到一抹恨意。 而徐星星捂着自己大红的裤头，满脸羞愧的快步走着。 小冷抓着我的衣角，有些不敢看他们。 不多时，我们便是走回了刚才的拐角。 加油站外面的街上，正停着一辆面包车，面包车半开着门，甚至还没有熄火。 “你们要多少，我…我去给你们取。”黄牙朝着我陪笑。 “不急。” 我应了一句，目光扫过整个加油站。 加油站很空旷，并没有太多生活的痕迹，而在加油站的后面，有一栋二层的小房子，应该是他们住的地方。 “你们住在里面？” 我指着房子问道。 黄牙连忙开口，“对，平时就住在里面，这场灾难死太多人了，大家能活下来都已经是不容易。” “兄弟，您就手下留情，别伤害我们，你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黄牙这番话，说得倒像是我是一个罪人。 但事实是，他们如果不来追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并没有搭理他，黄牙这话，藏着多少坏心眼先暂且不论。 “你们刚才，是在交什么货？” 我看向面包车，朝着几人问道。 没等黄牙开口，一旁把自己藏在人后的徐星星，脸色倒是忽然紧张起来。 “什么什么货？” “别跟我装傻。”我没有给他们半点好脸色。 “没什么货，他是拿汽油去换物资的。” 黄牙板着脸，强行解释道。 我轻笑一声直接朝着面包车走去。 “秋！秋冷……” 我刚动身，徐星星的声音顿时响起。 “你…我真的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小冷一皱眉头，“你想说什么？” 小冷不是傻子，徐星星在我朝面包车靠近的时候打岔，明显是想要隐瞒什么。 小冷看得明白。 “我和你没有很熟，别叫我秋冷。” 徐星星脸色略微尴尬，“嗯嗯，看你过得挺好的，又有枪也干净，你要不带上我吧？” 小冷再次皱眉，而我心中也是谨慎起来。 低头时，正好看见了面包车不远处丢的一地垃圾。 其中，有不少罐头的铁盒。 或许这些垃圾对于别人来说很寻常，但我仅仅是看了一眼，心中顿时戒心大起。 我是一个生存爱好者，我认得出来，那些罐头不是普通的民用物资。 那是军备罐头，只有军备罐头，才会用这种卷拉式的开启方式。 这群人不简单，他们在撒谎。 暗地里给李湘使了个眼色。 我直接走到驾驶室半开着的门前，把方向盘下面的钥匙拔了出来。 这辆车内饰改过，驾驶室后面不是座位，而是竖起了一块金属板，从前面看不到后备箱里装的什么。 我拿着钥匙，走到面包车侧面。 准备拉开门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才会让他们的表情这般怪异。 “兄弟，你不是要柴油吗？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拿。” 黄牙冷着脸开口，“有的东西，不该看的你别碰！” 钥匙插进锁孔里，我偏过头，“你在威胁我？” 第三十一章 无法拒绝的请求 “我没有威胁你，有的东西动了你不一定有命。”黄牙的脸色严肃。 而我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你再多说一句话，我现在就能让你没命。” 黄牙立刻闭上了嘴，只是看着我眼神冰冷。 我知道他可能没有说假。 被枪指着，还能让他这么不要命，足以证明这个东西的重要性。 或者说，面包车里的东西，牵扯到的势力让他忌惮。 我并不是不怕，我怕…… 但我压不住好奇，我好奇这么一群人，在灾难发生后，没有一点准备的情况下是这么存活下来的。 又是谁给他们的军备罐头，谁给他们的物资？ ‘咔嚓’ 车门滑动而开，然而在后备箱里装着的，躺着两个被绑起来的女人。 准确的来说，是两个女孩。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货？” 我的脸色有些阴冷。 灾难的绝境下，站在客观的角度，为了生存，任何人做出任何选择都可以理解。 但人贩子，任何时候我都不会理解。 “是！” 黄牙咬着牙，脸色黑到了极点。 而另一旁，徐星星的脸色惨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看向徐星星问道。 没等他开口，小冷的惊呼声在我背后响起，“蒋晓曼，徐欣怡？！” 小冷捂着嘴，忽然满脸冷厉的朝着徐星星走去。 ‘啪！’ 一道清脆的把掌声响起，“畜牲！你居然连你妹妹都害？！” “还有蒋晓曼！你到底怎么下得去的手？！畜牲！” 小冷还不解气，扬起手又是一巴掌。 徐星星光着身子被抽倒在地上，像是一条蛆虫。 “你到底想把她们怎样？！” 徐星星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小冷的眼神阴冷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身后有李湘拿枪指着，我毫不怀疑他会直接还手。 “小冷，回来。” 我朝她喊了一声，“到底什么回事？” 小冷乖巧的走到我身边，“一会我给你说，先帮我把她们的绳子解开。” 小冷说着，朝面包车走去。 我跟着走去，几分钟的功夫，被捆在车上的两人，便已经被松绑了。 两个女孩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看得出来很漂亮。 她们还在昏迷着，小冷小心翼翼的护着其中一人的脑袋，低声说道，“蒋晓曼是我同桌，徐欣怡是他妹妹，都是我们班的同学。” “那个畜牲……” 小冷的目光朝着车门外看去。 我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眼神。 “哥，我求你一件事，能不能把她们带回去？” 我略微沉吟，“嗯……” 要带回去，不是不可以，但我有顾虑。 她们两人还在昏迷，我们不可能背着两个昏迷的人徒步。 而开车的话，目标又太大。 他们这群人，背后绝对有势力支撑。 要知道，在国内枪械并不好弄。 而刚才开面包车的男人，手里拿的枪甚至还装了消音·器。 男人不简单。 我把他杀了，开着面包车回去，他背后的势力就有迹可循。 见我沉默，小冷的神色有些失落。 “哥…就算不能……” 没等她说完，我抬手打断，“可以，我会带她们回去。” 从面包车里下来，我顺手揉了揉小冷的脑袋。 她们是小冷的朋友，小冷的请求，我无法拒绝。 “你在这里照看好他们，其他事情我去处理。” “嗯！” 小冷顿时点头。 当我从车上下来时，顿时听到李湘的吼声。 “别乱动！” 我转头看去，李湘正拿枪指着那几人。 “谁敢跑一个试试？” 李湘冷厉道，他一米九的个子，提着步枪威慑力很足。 “我只是劝你们一句，你们现在走，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要引火上身。” 见我出来，黄牙沉着脸说道。 “是谁想要那两人？” 我朝他开口。 能在这种到处都是核辐射的情况下，还拐两个女人回去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是谁……” “王明是他们的线人，你刚才杀了他，货没有按时送回去，现在恐怕已经派人出来了！” 听到这话，我顿时皱眉。 “线人？是部队？” 黄牙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是个想活着的人，他们那群人都有枪，到处找幸存者……” “他们找我找幸存者送过去，我就照办，其他的我什么都没问。” 徐星星在一旁脸色惨白，完全不敢看我。 “去给我们拿柴油过来，别想跑。” 我看着黄牙说道。 “我不会跑，跑了也是个死。” 说罢，黄牙才转身朝着加油站里面走去。 我目视着他的背影，我的打算是，拿了柴油开车走。 绕点路，有机会不被人注意到，就算有人后面追查，也查不到我们防空洞的位置。 不多时，加油站里，传来了一道哐当的金属落地声。 我一惊，握着枪凝神看去。 黄牙推着一个油罐子，在地上滚动起来。 这一桶的柴油，应该够用比较久。 但估计装不满基地里中控台的油箱。 “和我抬车上去。” 我把枪收起，朝着李冲开口。 李冲应了一声，把油罐从黄牙的手里接了过来。 而全程李湘都拿着步枪震慑。 当我们合力把油罐搬上面包车。 我把钥匙插进方向盘下，打火启动。 “准备走。” 我朝李湘招手。 再不走这里的变故被发现，我们就走不掉了。 李湘点头，抱着步枪快步跑来。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引擎声。 ‘嗡！嗡——’ 一辆摩托车从公路上开过来。 而在摩托车身后，还跟着两辆面包车。 “快走！” 我当即一惊，的确没有想到人来得这么快。 “他们要跑！快追！” 徐星星顿时跳起来喊了一句，那边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最前面的摩托车加快了速度，而我已经能够看清，最前面驾驶摩托车的，是一个穿着卡其色皮衣的男人。 男人戴着墨镜，并不像其他幸存者一样邋遢。 我踩下油门！ 在关门的瞬间回身朝着徐星星的方向开了一枪！ ‘砰！’ 枪声一响，那群人顿时惊慌四散。 不管有没有打中，我拧转方向盘，车头调转加速拐出加油站。 然而几道急刹声在前方响起。 一辆面包车车头直接冲撞到了路牙子上，横着车身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拧转着方向盘车子早已经加速。 “撞过去！” 第三十二章 特城 面包车牟足了火力，引擎在我身下轰鸣！ 拦在前面的车身，还有一些角度可以冲过去。 方向盘打死，车轮在地上摩擦漂移。 ‘砰！！！’ 一股冲击力顶在我的后背，面包车后响起一阵尖叫！ 这是小冷和李冲的惊呼声。 他们的另一辆车撞在我们车尾。 李湘坐在副驾驶，抱着步枪死死抵在了车门上。 而我也差点被甩出去！ 面包车被撞得偏移，撞到加油站的石柱上停下。 冲击力让我撞到了方向盘上，额头流下一抹鲜血。 “下来！上面的人！” 声音隐隐传来，透过窗户，我看到那墨镜男用枪指着这边。 “他们有步枪！不要掉以轻心！” 徐星星的声音响起，他没有死。 “我妹妹在上面！被他们劫走了！” 听到这话，墨镜男忽然开枪。 ‘特特……！’ 装了消音管的枪声响起，我感到车身一阵震动。 “我数三声，全部下来。” 我不敢怠慢，因为除了这一把枪，另外从面包车上下来的人，手里都提着手枪。 足足有七八人。 我慢慢推开车门，“别开枪！我下来。” 我举着手，从驾驶室里出来。 面包车的后轮已经扁了，应该是男人刚才打破的。 而我虽然脸色平静，但脑袋已经闪过了无数种办法。 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拼死一搏？！ 末世之中，想要求得别人的怜悯，就是一种奢望。 要么死，要么活！ 下车时，我给李湘使了眼色，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明白。 “把枪丢地上。” 墨镜男人盯着我，枪口正对着我的头顶。 “嗯…好……” 我答应着，目光扫过，看到光着身子的徐星星。 他倒在地上，地上一滩血迹，那一枪射中了他的腿。 除了他之外，只有黄牙躲在不远处，其他人早已经做鸟四散。 ‘特！’ 又是一枪。 ‘砰！’ 子弹擦着我的头皮射来，砰地一声打在了车后的石柱上。 “动作快点！” 男人催促着。 我把举着手，另一只手伸进后腰，缓缓把枪拿出。 在我动作的时候，那人手指就扣在扳机上，随时可能会开枪。 每一秒我的额头都有冷汗冒出。 我不敢坐太大的动作。 “别开枪…我把枪丢地上……” 我开口说着，弯腰把枪放在身前的地面。 “踢过来！” 男人举着枪吼道。 我微微点头，举着手用脚把枪踢了过去。 在他捡枪的一瞬间，就是李湘动手的最好机会！ 我心脏一紧，然而他根本没有看脚下，而是指着我身后，“还有一个人！举起手下来！” 很明显，男人没有上当。 不等李湘动作，我开口说道，“兄弟，我们无冤无仇，各自给条生路。” 我清楚，如果李湘也下来，没有了步枪的威慑，我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只要李湘不下来，哪怕男人开枪，我可以挡一枪。 我死，李湘有反击的余地！ 至少有带着小冷闯出去的希望！ 肾上腺素不停分泌，让我此刻的思维异常冷静。 李湘在车上没有动作。 双方对峙，气氛压抑…… “各给一条生路？你要劫走我们的车……”男人语气一顿，“王明呢？！” 没等我开口，徐星星在一旁吼道，“王明被他们杀了！”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徐星星顿时闭上了嘴。 这种人，为了活着，连家人都可以抛弃…… 小冷说得的确不错，是个畜生！ “你杀了我的人？！” 男人脸上怒意涌现，哪怕带着墨镜，我也能清晰感觉到。 他随时可能开枪杀了我。 “你可以开枪，但我保证你们还会死人。” 我朝着旁边挪了半步，挡在了车门前。 他可以开枪杀了我，但李湘从另一边的门下来，借着车门当掩体，步枪绝对可以扫死一片的人。 而且，我身上还有另一把王明的枪。 男人举着枪，似乎在犹豫。 忽然，男人开口，“你们是特城的人？” 特城？ 我一怔，并没有接话。 男人摘下墨镜，眼睛盯着地上我丢的那把枪。 随后男人抬眼打量着我，脸上有些迟疑。 “都把枪放下。” 他突然开口。 其他人听到指令，犹豫片刻，还是把枪收了起来。 “我们可以谈谈。” 男人朝我开口。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懵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他。 “他杀了王明！还有什么好谈的？！他们就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是女人！” 徐星星忽然开口叫嚣，表情像是生怕我们不死。 ‘特特！’ ‘砰！’ 枪声响起，一股红浆溅在了地上。 徐星星半张着嘴，四肢僵硬的倒在地上，子弹正中眉心。 男人的枪法很准！ 不像是野路子…… “苍蝇太吵。” 男人随口说了一句，再次朝我看来，“我叫孟禹成，放心，我没有恶意。“ 我继续保持着沉默。 见状，他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枪。 我心中一紧，却见他拍了拍枪托上的灰尘，扣上保险，走过来把枪递到我面前。 “都是替人办事，别伤了和气。” 孟禹成说着，拍了拍我的肩头。 我木纳的把枪接过，枪托入手，金属的质感冰凉。 我还没从这种转变中反应过来，却见孟禹成咧嘴一笑，“别紧张，我其实也想替特城办事。” “货你们要就拿走，但给个机会聊聊。” 我的神情缓和下来，这人的模样不像是在说假。 只是…特城…… 特城是什么地方？ “让你的人下来吧，我们都把枪收起来了。” 孟禹成朝着面包车里喊道。 我转头朝这李湘点头示意。 一阵动静传出，李湘抱着95式从车上下来。 孟禹成看到李湘，眼神微微发亮，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还真是个误会，兄弟别介意。” 李湘一米九的身高，抱着步枪压出了一片阴影。 “你就不怕我们动手？” 我朝着男人看去，心中依旧有些疑虑。 “不会，我知道你们讲规矩。” “能进特别城市的，都不是一般人。” 我听着他的话，大概猜到他口中的‘特城’是什么意思。 特别城市…恐怕是官方的避难所？ “嗯，你知道得还挺多。” 我应了一声，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哈哈，那是。要是不知道，今天不就出事了吗？” 孟禹成笑着：“特城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可惜没资格进去。” “对了，你们在特城，是给谁办事？” 第三十三章 别被识破 这句话，将我问得心里咯噔一声。 前一秒我还在思考，这特别城市，到底需要什么才有资格进入。 似乎是看我脸色不太对劲，孟禹成微微皱眉，“是不方便说吗？” 我点头，这所谓的‘特城’，我都没有任何了解，更别说说出里面人的名字。 “呵呵，不方便说，那我就不问了。”孟禹成讪笑道。 “我能问一句，你们要我的车，是为什么吗？” 虽然孟禹成没有深究，但我能够从他的眼里，看出半分疑虑。 刚才他已经起疑心了。 “我们需要柴油。”我如实开口。 “特城缺柴油了？” 孟禹成脸上露出几分不解，“不应该啊？” “不是在特城里，城里不缺，我们在外面执行。” 我略微一怔，便是开口解释。 虽然我们两人交谈的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但这简简单单两句话的功夫，我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没猜错的话，加油站就是眼前这个孟禹成的地盘。 而他是给谁做事，做什么事，我不知道。 他以为我们是从‘特城’来的，应该是看我们身上干净，配置的又是官方枪械。 步枪和手枪…… 手枪？ 我忽然注意到，最开始孟禹成提到特城的时候，是因为丢在地上的那把枪。 而那把枪，是因为夏雪才得到的。 从直升机上丢下来的金属手提箱。 难道说，夏雪和特城有关？！ 我一瞬间忽然明白了些许。 “在城外执行？现在动作这么快？”孟禹成眼睛一亮，又是朝我开口，“你能不能，带我引荐一下城外带队的那位，你放心……” 不等他话说完，我顿时摆手，“不必，不该问的别问，引荐你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不方便。” 听到我这话，孟禹成脸色很明显阴沉了些。 而原本松缓下来的气氛，暗中又紧绷起来。 透过余光，我已经看到不少人悄然朝我们围了过来。 我强装着镇定，低头看了一眼面包车被射爆的轮胎。 “如果你能给我把车轮修好，我可以告诉你我替谁做事。”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但其实我的心跳很快…… 孟禹成略微一愣，“可以啊，你们带备胎没？” 语气一顿，孟禹成转头朝着其他人问道。 “有，但备胎只有一个了。” 回答的这人，语气听起来有些肉疼。 “拿过来，给他们换上。” 孟禹成没有半点犹豫。 说罢，孟禹成抬眼看我，“放心，一定给你们修理好。” 或许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在修理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咧嘴冷笑，转过身朝车门走去。 “我给张敏高做事。” 走到车门时，我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这是那本实验日志上的名字，我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但我知道，这个名字若是说错，他们恐怕立马就会动手！ 若是不说，我们也走不掉。 我已经隐隐听到好几声上膛的声响。 一滴冷汗从我鬓角划过，我的心跳快到了极点。 “张敏高？张博士？！” 孟禹成反应了一会儿，顿时猛一拍手，“张博士的项目，现在在特城外面？” 看到他的反应，我心里松了口气。 “你很想知道？” 应了一句，我装模作样的皱起眉头。 “能说吗？” 孟禹成脸上有些期待。 “我再多说半句，我和你都活不过今晚。” 我沉声开口。 孟禹成一愣，“我…我懂……” 说着，孟禹成朝着旁人使了个眼色，后面的面包车上，顿时有人滚着备胎，朝着我们面包车的地方走来。 我也给李湘使了个眼色。 李湘抱着枪，从另一边上了副驾驶。 ‘咚咚……’ 孟禹成走来敲了敲车窗。 “朋友，我今天帮你就是图个善缘，你也看到外面的生活条件了，如果有机会，你帮我给张博士引荐一番，哪怕去特城做保洁也行。” 孟禹成半开着玩笑，手里递过来一张纸片。 我点点头，接过纸片时，上面的墨迹还很新鲜。 应该是刚才写的。 ‘孟禹成，0677-632**09’ 我眉头一皱，上面这串数字，应该是电话号码。 但现在通讯还能用？ “座机，不受基站影响。”孟禹成解释道。 我沉默着点头，生怕他看出端疑。 “会给你回拨，我得在落日前回去。” “理解。” 孟禹成眯着眼睛笑道。 大概五分多钟，后轮便换好了。 千斤顶落下，横在前面的面包车也让出路来。 我点火给油，车子正常启动。 “好走。” 从倒车镜里，能看到孟禹成挥手。 还能看到加油站角落里，光着身子的黄牙满脸震惊。 …… 我没有做多余的动作，扭动着方向盘向外开去。 这段路上，我的脑袋几乎是一片空白。 直到拐过路口，车子驶入大路之后，我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 …… 李湘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 小冷和李冲他们还在面包车后座。 后座隔着金属板，看不到后面的情况。 “小冷？” 我开口喊了一句。 金属隔板被人敲了敲。 ‘咚…咚……’ “哥！” 隔板后隐约传来小冷的声音，我心脏彻底放松下来。 “都…没事。” 小冷的声音不太清晰。 我看向身旁的李湘，“要往那边走？” 李湘靠在门边，“我建议先绕一圈。” 我看了一眼后视镜，“嗯，就怕有尾巴。” 防空洞的位置，是绝对不能被发现的。 上次已经有人来过的痕迹，但他们没有发现里面的基地。 我们往防空洞的反方向开去，准备绕一圈之后走小路折返。 沿途我们又搜刮了一些店铺。 接着面包车的容量，一路装了不少东西。 ‘衣服、日用、食物、药物维生素……’ 零零散散的东西，算是把后座塞满。 而当天色渐渐黯淡时，我们的面包车，已经是在折返的小路上了。 因为小路很宅，我放缓了速度。 ‘咚咚咚——' 身后的金属板忽然被急促的敲响，我心中一紧。 “怎么了？！” “哥，她们醒了！” 小冷的喊声透过金属板，语气里有几分急切。 我没有停车，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到了再说，你先给他们喝点水。” 然而喊声落下，我的身体忽然僵硬下来。 因为，在我们的前方，地面铺了一层漆黑的粘液。 粘液像是蛛网，包裹着凹凸不平的肉块，血肉像有 呼吸一样上下起伏。 它就横在小路中间，粘液在左右两栋民楼间拉丝 更像是什么东西正在孕育…… 第三十四章 巢、它们的巢 ‘嘶……’ 副驾驶的李湘倒吸了口凉气，“这是什么东西？” 我急踩下刹车，摇着头，“我…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形态的东西。 这就像是一张放大版的蛛网，而在这张网的中心，黑色粘液包裹的东西，更像是一枚心脏？ “出什么事了？” 小冷在后座喊着，背后的金属隔板不停被敲响。 ‘咚咚咚——咚咚——’ “怎么停车了哥？” 我终于缓过神来，连忙回应，“没事，路没了，我换条路走。” 挂上倒档，面包车缓缓后退。 我看着倒视镜，镜子里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变得无法用我的常识去理解。 ‘噗咚——’ 一声清晰可见的跳动声。 被黑色粘液包裹的血肉猛然收缩…… ‘咕咕咕咕咕……’ 两侧的民楼传来像是癞蛤蟆一样的怪叫声。 “这叫声……是那种东西！” 我脸色一变，加快了倒车的速度！ ‘呃啊——’ 另一道清脆的叫声炸响！ 两栋民楼间怪物开始苏醒…… ‘呃啊！呃啊——！’ 一道道的叫声炸响，楼房的窗户里，一道道的黑影撞出！ 车后的三楼平台，撞下来一只复眼人蜥。 现在可还没天黑！ ‘呃啊啊！’ 一声惨叫响起！人蜥摔在地上没了气息，只是身体还在不停的抽搐！ 越来越多的黑影疯狂的碰撞着窗户！ 我们就像是开启了某个开关，让这些藏在黑暗里的东西瞬间疯狂起来。 面包车倒退速度不断加快！ ‘咚——’ 车尾撞到了什么东西，我们已经退到了巷道外面。 我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朝着大路开去！ 而在后视镜里，我能看到那条小巷里不停有黑影掉落下来。 惨叫了两声又没了气息。 强光的照射，让他们的尸体猛烈抽搐着。 我不敢多停留，踩下油门再次加快速度。 往前开，便是市中心。 而我们防空洞的位置，要穿过市中心，再走三环，直到三环和四环的边缘。 太阳快要下山，但还没有开始落下。 我只祈祷天黑前我们能赶得回去。 然而当我们车开到市中心时，我有些傻眼了。 核弹的爆炸，几乎将高楼夷为平地。 入眼所见，只有焦黑的废墟。 根本没有能走的路。 而废墟里，隐约有焦黑的尸体。 面包车开在废墟上，被颠簸得不停摇晃。 隔板后面，传来小冷她们的惊呼声。 我的精神不敢放松…… 这里还不是爆炸的最中心，但陨为湮没的一切依旧触目惊心。 我和李湘保持着沉默。 而我也不敢把速度开快，废墟高低不平，若是抛锚在这里，需要有人下车处理。 若是严重，弄坏了车我们这群人恐怕得走着回去！ 就算速度不快，我依旧清晰的感觉到面包车地盘被硬物撞击。 足足走了四十分钟，我们眼前终于看到了路。 车速提了起来，太阳就快完全落下。 腕表已经显示七点四十…… “从这边应该能绕回去。”李湘沉声开口，“就是要再快点。” 他盯着远处没入山脊的太阳，表情有几分忌惮。 如果天完全黑下来，整座城市就是那种东西的主场。 ‘α-0000人蜥（麖jing）‘ 初始的编号，随处可见的踪迹。 然而，当我沿着路开了一截之后，忽然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我们…绕不回去了…… 我们在市中心里，没有绕对位置。 这里的确是三四环的边缘，但和我们防空洞所在的不是一个位置，而是相反的方向。 而我们现在的位置，要绕回去，要穿过一条河。 跨河大桥的位置，又要经过市中心。 也就是说，我们要倒回去。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没入山间，天色已经开始黯淡。 我和李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倒回去，还是往前走？ 无论怎么选，天黑前恐怕都无法赶回去了。 李湘沉默着点了根烟。 我要了一支。 卷烟燃烧，刺激感在肺部延伸…… 尼古丁让我的思路清晰了许多。 “倒回去的话，也不一定能找对位置。” 李湘点头，“嗯，废墟上没有掩体，速度也开不快，要是被那种东西围攻，只有死。” 最后我们的决定是，就近找掩体，然后生火。 过了今晚，等天亮再找路回去。 晚上有太多因素无法控制。 吐了口烟，我松掉手刹，尽量沿着四环线的河边开，以免第二天找不对位置。 车上有柴油，要生火并不难，关键是找个能避风的地方。 天色渐渐变黑，而沿着这条路的前方，我居然看到了一抹亮光…… 嗯？？ “有人？！”李湘同样发现了。 车速不急不缓的向前开去，我有些犹豫。 “要不要过去？” 我放缓了车速，在距离亮光处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停下。 这是一栋建在路边的厂房，我们看到的亮光，就是厂房外面的白织灯。 卷帘门关着，不知道有没有人在里面。 “进去看看？”李湘挑眉道。 距离核爆已经过了将近一周，这里既然亮着灯，要说里面没人，明显有些不现实。 就在这时，卷帘门一阵抖动。 ‘哗啦啦——' 一道声响后，卷帘门被拉起。 一道人影从里面走出来，他明显注意到了我们的车。 我心中一紧，手朝着腰间的枪摸去。 核爆后，城市里各方势力战争不断，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出来的是一个中年人，中年人有些肚腩，虚着眼睛朝我们这方向看了一会儿。 “你们是，孟邦的人？” 中年人扯着嗓子朝我们喊道。 我关着车窗没有反应过来。 摇下车窗，中年人看到我们便是笑了，“要入夜了，要不进来歇脚？” 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热情。 “孟邦？” 我疑惑着反问。 “你们不是南边孟禹成的人？”中年人不解道。 说罢，从他身后的卷帘门里，陆陆续续走出来了十多个健壮男人。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长刀，刀身在白织灯下泛着明晃晃的光。 我的脸色略微凝重，脚踩在了油门上，准备随时发动。 而李湘在车窗边架起了步枪，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第三十五章 奇怪的善意 这群人见到枪口的瞬间，都是脸色一愣。 为首的中年男人尴尬的笑着，“呵呵哈哈，误会，都是误会！” 男人回过头，身后这群人还在愣着。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要拿刀砍我？” 没等这群人反应过来，男人伸手就是一巴掌。 “滚回去！” 从语气里听得出来，男人的呵斥有几分严肃与急促。 转过脸，中年男人堆起满脸笑容：“两位爷，您们别误会，他们只是戒备过头了，您也知道，这世道难混，能不能活都得看命。” 我看着他的模样，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湘依旧架着枪口。 男人几乎哭丧着脸，“两位爷，我只是看到这面包车，才猜测您是不是孟邦那边的人，您要不是，就算我多嘴，算我没长眼。” ‘啪！’ 话音落下，男人一巴掌甩在了自己脸上。 “我该死！我多嘴！” ‘啪！’ 又是一巴掌，男人继续抽打自己。 “我只求，两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您要什么，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有，我都拿出来。” 男人对自己不可谓不狠，就算隔着一段距离，我依旧能够清晰的看到，在他的脸上，很快便是浮现两道清晰的血痕。 李湘回头看了我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我能懂他的意思。 我也在想同样的问题，我们能不能在这里过夜？ 我其实是不放心的，但继续往前走，不一定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而且天色越来越黑，发动机的声响也可能会吸引那种怪物。 就算找到了地方，也不一定有这里安全。 我朝着李湘轻轻点头，目光越过李湘，朝着依旧在抽打自己的男人喊道。 “我的确不是盟邦的人，但我和孟禹成见过，这辆车是他给我们的，你不用胡乱猜测。” 听到我的声音，中年男人顿时抬起头，两边的脸已经开始肿紫。 张开嘴，他含糊不清的说道，“不敢…不敢……” “我们也只是靠着盟邦给些物资，才勉强活着，所以见到白色面包车，我们心里感恩啊！” 我沉默着，开始斟酌男人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我刚才之所以实话实说，说自己不是盟邦的人。原因就是他提到了孟禹成，我不清楚他们和孟禹成是什么关系，所以不敢胡扯。 这末世之中，像他这样多管闲事的作风的确不多。 但要说感恩，我是不太信的。 见我不说话，男人又是开口，“今天天色已经太晚了，你们就算是再急的任务，再往前走的话，会遇到危险的。” 我略微点头，“你们有多少人？” 男人一愣，“差不多就是刚才那些，我们也遇到过那种怪物，死了不少人，所以就都有些紧张” “你放心，我们不会有歹心的，大家都是为了活着。” 男人这番话说得很诚恳，我找不出毛病来。 但这并不表示我会相信他。 “厂房里，我要一个独立的房间，没有允许，你们任何人不准靠近。”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霸道一些。 男人连忙点头，“没问题，您把车开过来，这边有光源，那些东西不敢靠近。” 我踩下油门，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下意识的看向倒视镜，我隐约看到身后的道路旁闪过几道阴影。 当面包车开动时，那些树林颤动起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走过。 “快一点，有光的地方他们不会靠近” 男人在厂房卷帘门口朝我们催促。 面包车开进了厂房院子。 男人走到车后，将厂房的铁栅栏门重重关上。 ‘咚铛！’ 金属的颤音在夜空里回档。 ‘呃呃呃啊——！’ ‘呃啊啊！！！’ 凄厉的叫声顿时从栅栏门外传来，紧接着，是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有什么东西踩在林间的树枝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快一点，进门，别让那东西看到你们！” 男人在不远处开口。 我和李湘推门下车，而我直接拉开了面包车后门。 小冷、李冲和那两位醒来不久的女孩挤在了四个角落。 身上都多少沾染了汽油桶上的黑污。 我有些心疼，但现在的情况经不起耽搁，我已经看到有一张怪脸，贴在了铁栅栏门外。 我一把把小冷抱起，“都下车，跟我来。” 李冲从车上跳下来，到还算绅士的朝着两个女孩伸出手。 等所有人都下车后，我本想拿一些必备的物资，却听到男人在卷帘门旁喊，“别耽搁，东西都有，它们全都来了！” 我心中一紧，转头果然看到了铁栅栏门外又多了几张怪脸。 它们藏在灯光外，只有那双恶心的复眼泛出微弱的光。 我随手抓了一把饼干，拉关上面包车后门，便抱着小冷朝卷帘门里冲去。 李冲一行三人，跟在我身后不敢怠慢。 而李湘正抱着步枪，在我前面开路。 厂房里，十多个男人围在门边，他们手里都没有拿东西，但我却感觉这些人看我们的脸色有些奇怪。 ‘哗啦——’ 一声重响，卷帘门落地。 男人朝着我们走来，这一瞬间我心底生出一种危机感。 “别动，就站在那里！”我吼了一声。 男人讪讪一笑，顿时举起双手，“你们放心，请跟我来！” 刚才进入厂房的时候我还没有注意，但现在，我的鼻尖嗅到一股腐臭味道。 就像是血肉腐烂的尸臭味！ “什么味道？” 我厉声喊了一句，将小冷护在身后，从后腰抽出手枪。 男人见状顿时连连后退，“别！别误会！我们这里原本是鸡肉加工厂，灾难发生后，发电机带不起冷冻箱，很多没处理完的鸡肉都发臭了，才会有这种味道。” 听到这话，我的脸色略微松缓。 目光从围在两旁的人身上扫过，“退开！” 不是我过分警戒，而是如果他们其中有人有枪，暗中出手！我们根本反应不及！ 我不会把后背留给任何人。 几人连忙后退，靠在了墙边站好。 男人弯着腰，赔笑着从我身边走过，“你…你们放心，跟我来这边，有一处空的房间，我们绝对不会打扰。” 第三十六章 我的谎言 我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有些怪异。 但随着男人的脚步，前面的确有一处空房。 曾经这里应该是厂房办公室，门口摆着一张空置的办公桌，里面还有两张宽长的沙发。 “你们放心，这里关上门，从外面打不开的。” 站在门外，我略微迟疑了片刻，“谢谢。” 我注视着男人的眼睛。 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太多的东西。 “呵呵不用不用，孟邦帮助了我们很多，您既然是孟禹成的朋友，只是在这里过一夜而已，不用谢。” “我叫罗延文，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罗叔，有事叫我就成。” 他朝着我伸出手来，我迟疑片刻，“我叫林温。” 我伸手轻握，也不再客套，“有事一定麻烦。” “好…好！”罗延文顿时笑道，“那你们就先在这里，我给你们拿柴火来。” “嗯。” 应了一句，我目送着他离开。 “你觉得，他可信吗？” 李湘在一旁开口问道，脸色也是略微凝重。 我摇头，转身看向小冷的方向。 两个女孩正围在小冷的身边，穿着单薄的衣服微微颤抖着身体。 小冷应该是在安抚她们。 “不可信，我感觉这个罗延文别有用心，都谨慎一些。” 说着，我率先走进房间仔细查看起来。 罗延文的善意很奇怪…… 他热情过头了。 明明没有必要收留我们，他却主动招呼，总之疑点很多。 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我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而在办公桌上，还摆着一份文件。 ‘鸡肉加工厂污水排放监测表。’ 我随意翻了几页，上面签着名字和日期。 “都进来吧。” 抬起头，我朝他们招呼道。 小冷走在前面，拉着两个女孩朝我走来。 “这是我哥，以前给你们说过。” 两个女孩眼神躲闪的看向我。 “林…林哥好……” 这个称呼，让我略微一愣，目光分别落在两人身上，“蒋晓曼和徐欣怡？” 两个女孩同时点头。 蒋晓曼的身材更高挑一些，比小冷还要高半个脑袋。 一张瓜子脸虽然脏兮兮的，但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而徐欣怡稍微矮一些，身材也更肉一点，有种林家妹妹的感觉。 “你们先找地方好好休息吧，守夜的事情交给我们。” 我朝着小冷开口，伸手摸了摸口袋，把我刚才从车上拿下来的几袋饼干递了过去。 小冷接着饼干，“那哥你吃啥？” “没事，你们先吃。” 我揉了揉小冷的脑袋，耳边却是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徐欣怡仰头看着我，“林…林哥，我…我哥呢？” “他去哪了……” 看着徐欣怡不安的模样，我不禁皱起眉头。 整个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默。 “你哥？呵呵……” 一旁的李冲忽然冷笑出声。 小冷也阴沉着脸，“让我哥跟你说吧。” 两人的语气都并不好听，让徐欣怡的表情顿时不安起来。 “林…林哥，我哥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看向我。 没等我开口，李冲又是愤愤道，“他出事，也是活该！” 徐欣怡的脸色忽然绝望，眼角微动，“我哥，他…出事了？” 她在朝我确定答案，如果我肯定，她恐怕会哭出声来。 我瞪了李冲一眼，低头犹豫了片刻。 “你哥，死了。” 她哥的确死了，被孟禹成开枪杀死的。 而就算孟禹成不开枪，有机会我也会把徐星星杀掉。 因为，他想让我们死。 话音落下，徐欣怡瞬间软倒地上。 “怎么会……” “他明明说，只要我睡一觉，我们就可以得救了，就能找到救援了……” “我哥怎么会死了！” 徐欣怡终于绷不住情绪，眼泪嗒嘀嗒的落在地上。 “他就是个畜……” 小冷黑着脸开口，然而我拉住了她。 看着抬起头来的徐欣怡，我沉声道。 “你哥，把活着的机会留给了你。” “哥！你在说什么？！他明明……” 小冷拉着我的衣袖，一脸不解的朝我质问。 我按下小冷的脑袋，朝着徐欣怡继续道，“哭吧，哭完了好好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 徐欣怡愣住片刻，丧着脸却终于落不出半滴眼泪。 埋下头，女孩把自己藏在了角落里。 我没有说话，而是把小冷拉近怀里。 小冷沉默着，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徐星星的确是一个畜生，为了活着，连亲人都可以出卖的东西！ 任何一个人，都会因为徐星星的行为感到愤怒。 包括我。 而徐欣怡对他哥的行为一概不知，现在人已经死了，至于他哥做过什么，也就没有告诉她的必要。 灾难已经够让人绝望，我不想让亲人背叛的心寒，击碎徐欣怡活下去的欲望。 …… ‘踏踏…踏……’ 房间外，传来一道脚步声。 ‘咚咚——’ 房门被敲响。 “方便开门吗？” 罗延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和李湘对视了一眼，拍了拍小冷的后背，让她站到我身后。 我把手枪上膛，李湘靠在房门边警戒。 “进来吧，门没锁。” “好…好……” 屋外，罗延文应了一声，门把便是重重压下。 “我给你们抱了一堆干柴，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罗延文用后背顶开门，进来时差点摔了一跤。 干柴堆到地上，分量还算不少。 “要我帮你们生火吗？我给你们选了一些没坏掉的鸡肉，你们烤着吃。” 说罢，罗延文从怀里，扯出一个黑塑料口袋。 口袋摊开，露出一堆泛着血红的生鸡翅。 底下还有几块鸡胸肉，只是这些鸡肉，隐约有些发臭。 这些没有污染的肉食，罗延文怎么舍得拿出来？ 我不禁皱眉。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食了。 身后隐约传来咽口水的声音…… 罗延文看到我的表情，随即开口解释。 “冷冻机坏了，这些鸡肉都是我选出来还能吃的，有点发臭，你们也别介意。” 然而他这番话，却让我的眉头皱得更紧。 “我们吃了，你们吃什么？” “哈哈，有多，还有多的，整个厂子里的生鸡肉，不吃完都要坏掉。” 罗延文无奈的笑着：“你们能吃，我还能再拿些来。” 第三十七章 随旧时代落幕 罗延文的表情很自然，我从他的话里找不出任何破绽。 “没坏掉的应该也不多了吧？” 我开口问道，罗延文却是一笑，“还能吃两天，以后就吃不到咯。” 他说着，忽然朝我凑近过来。 “那边，是你们押送的‘货’吗？” 罗延文眼神里藏着几分色欲，“都好年轻。” 他看的方向是徐欣怡卷缩的角落，蒋晓曼正蹲在旁边，好像是安慰。 我冷冷看了罗延文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见过孟禹成他们的货？” “呵呵，见是见过，但少有看到女人。” 罗延文回过头，“这两妹子，要是洗干净了应该漂亮。” 他的神态和话语，让我感觉有些恶心。 但我算是明白，罗延文为什么会有这种她们是‘货’的想法。两个女孩身上脏兮兮的，明显很久没有洗过，和我们干净的衣服对比很大。 “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给北边那几位大人物送过去的吧？”罗延文又是低声问道。 “嗯？”我眉头一挑，“什么大人物？” 灾难才爆发不久，罗延文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信息？ “你不知道？” 罗延文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向我。 我脸色一沉，随口扯了个谎：“我一直在基地里，外面的情况不了解。” 罗延文脸色一喜，“原来是官爷？！我听说你们有一座特别城市，修在地下。” “别人说，你们都是灾难发生前就陆续搬了进去，你们应该提前知道了的吧？” 罗延文说着有些激动，但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抱歉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 我阴沉着脸，“给我说说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行，行…我慢慢跟你说。” 罗延文趁着说话的功夫，把火给生了起来。 他用的不是打火石，而是简易点火器，注油喷火的那种。 我不禁皱眉，这种东西哪里搞到的？ 燃起篝火，罗延文拨弄着树枝，熟练的将鸡翅一只只的串了起来。 不一会儿，鸡翅上的血水滴落下来，在火上滋滋作响。 李冲在旁边盯着篝火上冒油的鸡翅，喉咙不停的咽下口水。 而小冷在不远处，小脸也被火光映得通红。 肉食的香味烤出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挪不动了。 罗延文咧嘴笑着，“其实我知道的也没太多，只是孟邦的人路过我这，经常会跟我瞎聊。” “他们送货，要经过你这里？”我追问道。 罗延文点头，“核爆之后两三天的样子，我这里的柴油机就没电了，那个时候有一辆白面包车停过来，我们就用厂里的鸡肉，换了一些柴油和几斤粮食。” 我听着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又继续道，“其实，他们最开始是想把我们当货抓走的，但我们十多个人他们没动手。” “后来我才弄清楚，他们一直在用人去换取物资。” “换取物资？用人？”我疑惑道，“和谁换？” 罗延文一愣，随即又轻笑起来，“你在基地肯定不知道，灾难发生的前两天，到处都有部队在找幸存者。” “我们还以为是救援，结果是抓人！” “你们被抓过？谁抓你们？”我皱眉道。 罗延文一怔，迟疑片刻后，神色忽然悲凉起来，“被抓到了几个，我带着其他人藏起来才躲过一劫。” 这番话，让我觉得怪异。 厂房就这么大，他带着这么多人藏，能藏到哪里？ 我也遇到过部队，很清楚他们是什么样子。 厂房的位置目标这么大，他们要抓人，不可能不搜的。 但我并没有点破，只是继续听罗延文怎么说。 “过了那几天，就很少遇到部队，我们从孟邦那边换到物资，也算是活得下去了。不然外面那种怪物，一道晚上就围在门边转，我们在厂房里面，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罗延文说罢，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把串着鸡翅的树枝在火堆里转了个圈。 “意思是，那北边的大人物，是部队？”我疑惑道。 “呵呵，那倒不是。”罗延文笑道，“你知道腾辉地产吧？“ 腾辉地产？ 我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灾难发生前，腾辉地产的老板王晨辉在北边郊区开发了一处别墅区。他当时在别墅区里，正好躲过了一劫，之后就听说，他们和官方搭上了关系，在那边收留了不少幸存者。” “就连孟禹成他们，都有给王晨辉做事。”罗延文皱着眉思索道，“最近好像是……是在找什么人，我记得应该是要找王董事长他儿子，叫……叫什么我给忘了。” 听到这里，我脸色一冷。 王晨辉要找的是他的儿子——王龙！ 这个名字我记得比谁都清楚。 因为，人是我杀的。 小冷的神色也不太对劲，她看向我，眼神里明显有一丝惊慌。 一直盯着鸡翅的李冲，也忽然一愣，房间里的气氛沉默得有些怪异。 罗延文察觉到了不对劲，抬头看着我们笑道，“诶，你看我这记性，他儿子叫什么，我还真给忘了。” “没事。” 我摆手道，“他们和官方有什么关系，你清楚吗？” “这我可真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他们别墅区门口的保镖都是配枪的，物资从来不缺，几栋别墅养了一百多号人。” 罗延文眼神有些羡慕，“要不是人家不要，我都想带着兄弟们过去投靠了。” 我点头，“能养一百多号人，的确不简单。” 这是事实，一百多个人，每天光是每人1l水，就要消耗一百多升。 他势力不小，若是让他知道王龙死在我的手里，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我的目光从李家两兄弟身上扫过，我杀了王龙的事情，除了小冷之外，只有他两和孙老头亲眼目睹。 除非他们告密，不然王晨辉永远不会知道他儿子怎么死的。 火光里，李湘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他目光诚恳的回应着我，似乎是想让我放心。 我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并不害怕有人告密，王晨辉要不了我的命。 末世里没有次序，也没有法律。 属于他王晨辉的权利，现在不过都是一堆废纸，早就在核爆中随着旧时代落幕了。 就算他的避难所有再多物资和人，就算他曾经是百亿富豪…… 他王晨辉也不会比我多一条命！ “诶，再不简单，又哪里有你们特城强？” 罗延文苦笑着起身，“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休息，回了特城，你们别忘了我就行。” 他半开玩笑的说着，伸手拍打着自己的衣服。 顿时烟尘扑散开来。 “咳咳！” “好呛…咳咳……”李冲扇着手，不停咳嗽。 我也是被呛得咳嗽了两声，这烟尘里，居然有种腥甜的味道…… 我不禁皱起眉头，这种味道很奇怪。 “啊，抱歉抱歉，我这身上灰太多了。” 罗延文连忙道歉，边走边快速退到了门边。 第三十八章 迷药、对讲机和心跳 “有事再叫我。” 罗延文躬身陪笑，离开时轻轻关上了门。 空气里的灰尘已经没了，李湘起身开了窗。 这厂房的办公室很大，三扇窗户拉开，篝火的黑烟顿时散了出去。 而李冲盯着篝火里烤熟了的鸡翅和鸡胸肉，顿时抹了一把口水。 “好像已经熟了。” 李冲抬头看我，眼里泛着精光。 小冷也是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我摇头，“最好不要吃。” “都用火烤熟了，应该没事吧？”李湘走回篝火旁，也是皱着眉头开口。 看得出来，他也想吃。 这是久违的荤腥…… 我还是摇头，不怪我疑心重，而是罗延文其实已经说漏了嘴。 他说，用人能够换物资，又说部队搜到这里，抓走了他们几个人。 这里面破绽太大，哪一方势力的部队搜到这里暂且不论，当时部队有人没有抓到他们也不论。 但他们如果在食物里下药，迷晕我们去换物资，不是完全没可能。 “算了，我给你们试试毒！要死我先死！” 等我回过神时，李冲抓着一串烤翅，已经迫不及待的放在了嘴边。 “等下！”李湘开口喊道。 然而根本没来得及阻拦，李冲抿了一口翅边，咂巴着嘴，“还行，就是差点油盐，要是能刷点油，撒点孜然就更香了。” 李冲心满意足的将鸡翅取下，拿在手上左抛右抛明显有些烫手。 终于李冲抓稳了鸡翅两端，张嘴撕下一块肉。 一边咀嚼着，李冲开口道，“我觉得没事，你们看都熟透了。” 小冷凑过头来，心动的舔了舔嘴唇。 “这食品加工厂，他们应该也没有什么药能下。” 李湘在一旁朝我劝道。 我点点头，朝着角落里的两个女孩招呼，“你们也过来吃点吧。” 徐欣怡和蒋晓曼早就在注意着这边，听到我的招呼，也是动身凑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李冲忽然浑身一僵，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对…头好晕。” 李冲捂着额头，手里的鸡翅掉在了地上。 李湘顿时扶住他的后背，“什么情况！鸡肉有问题？！” “我也有点头晕……” 小冷的声音响起，她捂着脑袋，在篝火边摇摇欲坠。 我连忙起身，跨过篝火将小冷接住。 “不对劲，不是肉的问题！” 我顿时反应过来，因为我的脑袋也涌上一种眩晕感，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下来，四肢开始麻木。 我强撑着，想要让自己从眩晕感里挣脱！ 可是，不远处，李湘同样捂着脑袋，用步枪枪托支撑着地面。 另一边，两个女孩已经倒在了地上。 ‘咚——！’ 门外传来一声重击！ 我们还没锁门…… 果然…中招了…… 小冷重重的的压在我的身上，而这份沉重，让我砸在了地上。 我的意识还清醒着，但身体动弹不得，就连麻木的感觉也渐渐消失，我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在我的视线里，李湘倒在篝火侧面，手里的步枪，摔了出去。 他同我一样，睁大了眼睛。 这是麻药…… 什么时候做的手脚？？ 居然让所有人都中招。 ‘吱吖——’ 房门应声推开，一只鞋进入了我的视线。 他踏步进来，身后还跟有人。 “呵呵，搞笑，装什么人上人呢？”这是罗延文的声音。 “看见点烂肉眼睛都快掉出来了，怎么？特城里面没有肉给你们吃？” 罗延文冷笑着，一脚踢散了篝火堆里的木柴。 我心中寒意笼罩，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挣扎着想要让自己起身，然而根本无处用力。 ‘噗咚…噗咚……’ 我听到了心脏沉重的跳动声。 ‘滋滋……’ 头顶响起一阵电流声，罗延文的皮鞋，就踩在我头边。 “来人，有货，六个，三男三女。” 罗延文的语速极快。 隔了几秒，电流声再次响起，“收到。” 这是，对讲机？ 我心中一惊，然而一只皮鞋踩在了我的脸上。 我感觉不到痛感，只知道有东西在压迫我的脸颊。 ‘噗咚…噗咚噗咚……’ 心跳越跳越快，我的挣扎越来越猛烈，然而我的身体，却没有一丝动作。 “主任，这两个女娃要不我们留下来自己玩？” 门口传来一个猥琐的声音。 罗延文一拍脑门，脚从我的脸上拿了下来，“我都报出去人数了，少两个怕是不行。” “算了，现在玩玩吧，玩快点，这两个我先来。” 在我的视线里，罗延文抬脚朝着角落里的两个女孩走去。 “这两个女娃脏归脏点，但身材都是极品。” 另外几人搓着手，“总要给我们留一个吧？” “要不，我们去玩那边那个？” 有人试探问道。 我心脏狂跳，他们是在指小冷？！ 罗延文明显犹豫了片刻，“去吧，你们倒是会选，选了个洗干净的。” “嘿嘿，这是罗主任大气。” 声音落下，几道急促的脚步声朝我走来。 有人一脚踢在我的身上，他们弯腰要把小冷从我身边拖走。 每一张下作的嘴脸，都朝着小冷涌去。 而在这一刻，我身体里的每一处血管都在膨胀！愤怒充斥着我每一根神经！ “小冷！！” ‘噗咚噗咚…咚咚咚咚……’ 心脏越跳越快，忽然间，我的身体里像是烧起了一团烈火，每一寸皮肤都感到灼痛。 “艹你妈！” 怒吼出声，我猛的一瞬从地上站了起来。 手掌抄过篝火堆里烧红的柴木，一棍子插进了一人的面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人尖叫着，直接滚到在地上，火堆被砸得火星四溅！ 他们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也根本没想到我还能站起身。 “什么情况？！” 不远处的罗延文吓得一哆嗦，提起还没完全解开的裤带。 “妈的没起效？！” 罗延文看到我，顿时震惊得瞪圆了眼睛。 而我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手掌伸到后腰一摸，两把手枪还在！ 子弹瞬间上膛。 ‘砰砰——！’ 两道枪声爆炸开来，响声震得我耳膜发懵！ 枪口还在冒烟…… 小冷身旁的两人应声倒地，红白相间的浆液溅在我的脸颊。 第三十九章 今夜的主旋律——逃杀！ “你！你……” 罗延文提着裤子，浑身一抽，跌坐在了地上。 ‘噗咚噗咚……’ 心跳声依旧清晰，我能感觉到，太阳穴膨胀收缩。 脸被我烫伤的那个男人还在惨叫着，衣服上已经点着了火。 火星跳得很远，而他身上的火势始终扑不灭。 我皱起眉头，他的哀嚎声吵得我头昏。 ‘砰！’ 又一声枪响，我让他变得安静。 ‘滴答…滴答……’ 我听到液体滴落的声音，转头看去，罗延文的裤头湿了一半，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别……别杀我……” 他颤抖着声音，不停往后退去。 我抬起枪口，再一次扣动扳机。 ‘咔嚓’ “啊啊啊！” 他尖叫着翻身要逃，而这时我也反应过来，手枪里的子弹居然打空了。 罗延文颤抖着手开门，冲出去时，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随即，人影消失在黑暗，我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我捂着头并没有去追。 现在我的状态有些异常，就像是被人强行从沉睡中惊醒一样，除了脑袋胀痛之外，我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寸毛孔都在收缩，像是呼吸…… 可能是迷药的后遗症。 我并没有多想，而是弯腰捡起李湘手边的步枪，打开枪身保险栓，谨慎的走到门边。 其他人还没有苏醒，刚才我杀了三人，外面应该还有十多个壮汉。 虽然我手里有步枪，但狭隘的地方，不一定能够施展得开。 我轻靠在门边，外面居然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刚才明明听到有人朝着这边跑来。 “呃啊——咕咕咕……” 一道怪异的声响在我身后炸开。 我浑身一紧，猛的转身看去。 在打开的窗户外，铁栅栏外面，隐隐约约已经多了四五张怪脸。 黑色的粘液从栅栏上滴落，几对恶心的复眼从栅栏外面挤进来。 是枪声吸引了他们。 窗外的阴影闪烁，晃眼似乎又多了几张怪脸。 ‘咕咕咕…咕咕……’ 我心中一惊，这附近到底有多少数量？ 然而下一秒，一道巨力忽然冲在我的后背。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手里的步枪跌了出去，而我整个人的重心也是瞬间失衡！ 因为窗外的怪叫声吸引了我的注意，让我居然忽略了门外的动静！ 我连忙起身，想要去捡起步枪。 然而一只大手抓在我的肩头，几十个壮汉顿时朝我压了上来。 “艹！” 我猛地回身，伸手挡去。 那只手抓在了我的肩头，而我抓到了他的手臂。 其他人从两边朝我扑来。 我奋力撕扯。 ‘呲啦——' 一声轻响，热流朝着我的脸上喷涌。 血腥味瞬间涌入鼻尖，而我的手上，拿着一只断手。 “啊啊啊啊！” 壮汉捂着手臂倒下，他比我还高半个个头，断掉的创口血流不止，像是喷涌的血泉。 其他冲过来的人看懵了，冷在原地足足两秒。 血腥味无时不刻不在刺激我的鼻尖，断手还被我抓在手上。 ’滴答……‘ 血水从断手上滴落。 我同样发怵，能够把他的手臂扯断，是我没有想到的。 足足三五秒，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一声尖叫炸响，“啊啊！怪物啊！！” “跑！” 冲进来的这七八个壮汉，瞬间回头朝着门外挤去。 他们互相推搡，从断手男人的身上踩过，最后冲向了站在门外没弄清楚情况的罗延文。 “你…你们干什么？他已经没枪了，去……” 没等罗延文说完，一人直接把他撞倒在地。 “快跑！” 有人声音颤抖着。 他们仓惶的从罗延文的身上踩过。 我终于回过神来，丢掉手里的断手，朝着几人追去。 每一步，我都能感受到力量的变化。 走在地上，居然有种失重感。 罗延文被踩得浑身都是脚印，从他的身上隐约散发着一种尿骚味。 他颤抖着手，想要爬起身。 然而，我的脚踩在了他的头顶。 我对他没有任何的怜悯。 “你…你别杀我，我可以给你很多物资，我…我有粮食，还有干净的水……” 罗延文朝我伸手。 可惜，食物和水，我都不缺。 我脚下渐渐用力，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黑暗中响起。 他疼得甚至无法喊出声来。 他的手指断了。 “招呼我们进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动了歹心吧？” 我平静的开口，身体暴涨的力量，让我的思路异常清晰。 “我…我知道错了……” 罗延文想要挣扎，扭动着身躯，一个漆黑的对讲机掉了出来。 我弯腰拾起，按下接通按钮。 “改一下人数，总共九人，全部男性。” ‘滋滋……’ 一阵电流声响起，那头明显有些疑惑，“怎么回事？声音变了？” “你要还是不要？” 我继续笑道。 脚下的罗延文还想挣扎，但我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维持着脚下的力道，我也不敢加重，现在我甚至毫不怀疑，只要我更用力一些，我连他的头骨都可以踩碎。 “要，明早日出，老地方。” 电流声持续，声音再次传出，“你想换什么？” “能换什么？” “你想要的都有。” 我心中一惊，对讲机里男人的语气并不像在说谎。 他虽然察觉到了怪异，但看起来并不在意，他只是要人。 沉思了片刻，我按下按钮开口道，“药，消炎止痛止血消毒。能有的，你给我备足量。” 那头一愣，“药可不便宜，足量肯定不行，我会看着给。” “那我要肉食，我给你九个人，我要九十斤肉可以吧？” “九十斤？”电流声里，男人的声音清晰传来，“九个人值不了，我顶多给你十斤。” “呵呵。” 我冷笑了一声，没再多说。 “明早日出，老地方交货。” 电流声消失后，我把对讲机放进口袋。 “老地方是哪？” 踩着罗延文的头，我冷声问道。 罗延文颤抖着身体，他似乎猜到了自己的命运。 “你…你别把我交给他们，我就给你说。” “外…外面还有十多个人，你把他们全部交出去都行！” 他哀求着，想用别人来换他的命。 我不禁冷笑，“说好九个，就一定是九个。” “回答我的问题，或者当一具尸体。” 脚下的力道稍稍加重，罗延文的眼球几乎要挤突出来。 “我…我说……我说！” 罗延文奋力开口。 …… 是夜。 95式步枪在黑暗里喷出了第一条火舌。 灯光下，有人哀嚎，有人惨叫…… 也有人狂奔着，朝着更远的黑暗逃去…… “呃呃呃啊——！” “咕咕咕……” 栅栏外的怪物顿时兴奋起来。 他们仰起头颅，黑夜里划出一道血弧。 “啊啊！！！” 惨叫声响彻黑暗，人蜥们变得更加疯狂。 ’砰——‘ 枪托砸在一人后颈，男人瞬间晕厥。 我缓步走过，剩下还活着的人站在卷帘门外的灯光下，死死的盯着我。 厂房栅栏外，早已经被怪物包围。 外面满地的血痕，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他们不敢逃走，也不敢反击。 哀求声传到我的耳边，我在不远处站定，伸手认真清数。 “一二三……六七八” “打死两个，逃了三个，正好九个。”我欣慰的笑着，“还好，不多不少。” 第四十章 交货！ 烈日初升，烟尘弥散。 灾后的温度反差很大。 才是清晨，卷帘门已经被烤得烫手。 半个多小时前，小冷她们便陆续醒了过来。 他们不是昏迷，而是无法动弹，这种迷药的效果，和手术用的麻药有些相似。 昨晚发生的一切，他们都亲眼目睹。 面包车缓缓驶出，我把着方向盘点了根烟。 我让小冷他们留在厂房，而我独自一人开车去交货地点。 小冷最开始抱着我不愿意让我冒险。 但关于用人换资源这种事，我心里还是有太多的疑惑。 要人过去能干什么？ 而且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抓？ 是什么人在做这桩买卖，我要去看看才知道。 带着小冷他们过去，第一是面包车装不下，二来则是不安全。 遇到变数我能跑，但带着他们的话，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约定的地点距离厂房不远，在厂房外那条公路侧面的山坡。 车轮颠簸，从散落的内脏上碾过。 昨晚跑出去的那三个人，被啃食得面目全非，只有颅骨还算完整，但血肉模糊的断头被丢在路边，也显得狰狞恐怖。 打圆了方向盘，面包车穿入林间山路。 阳光有些烫脸，山坡顶端，我看到了一辆越野车。 我放缓速度，谨慎的靠近。 “是你来交货吧？” 男人摇下车窗朝我开口。 我扔掉烟蒂，拉开了面包车的门。 让我意外的是，这半山坡上居然停着两辆车。 还有一辆小货车停在越野车后面。 目光扫过，我把目光转向身前的男人。 听他的声音，就是对讲机里联系的那位。 “对，一共九个人。” 我应了一句，回身拉开面包车后门。 这辆面包车的后座，是专门为了关人改装过，而我硬塞进去了九个人。 包括罗延文也在其中，他们都被堵住了嘴。 牵起一头绳索，里面有人奄奄一息的摔了出来。 罗延文被卡在门边，伸长了脖子，努力的想要喘息。 “都在这里了，你过来看看。”我朝着男人招呼。 他拧动手腕，踩着皮靴朝我走来。 他似乎并不担心我会出手。 当男人看到面包车后座里被捆起来的这群人时，他突然抬头看我，眼神有些怪异。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我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没…没问题。” 男人笑得玩味，伸手将绳子提了起来，像是提一群猪猡一般，将几人拽下车。 罗延文也从车上跌落，当他仰头看到男人的脸时，他的眼睛忽然瞪大，神情激动的挣扎起来。 “唔！唔唔……” 罗延文明显认识他。 然而男人低头看他，眼神里不带一丝感情。 他抬头，“你想要的药品和肉食都在我车上，跟我来取。” 说罢，男人朝着后面招手，从小货车上跳下来两人。 见状，我快步后退，手掌放在了腰后的手枪上，以防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 在这瞬间，男人神色冰冷，死死的盯住我的腰间。 不过随即，他却是摇头，“能把罗延文这群人绑来当货的狠人，你怕我这两个搬货的喽啰？” 刚才那一刻，我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气。 杀气并不是什么虚幻的东西，那种眼神让我心头一寒，生出一种被危险盯上的感觉。 “谨慎一点总没错。”我回应道。 男人转过身，“念在你是新人不懂规矩，这次我不和你计较。” “不管你有什么武器，下车交货，一律不准带东西，再让我发现，我会杀了你。” 他的语气平静，但却不容质疑。 我没有接话，只是跟着他走去。 绕过越野车，小货车的箱门开着，里面堆着不少袋子。 “你要的药物，我装了消毒剂和青霉素，另外绷带和止血剂我也拿了不少，外加十斤肉干，可别说我亏待你。” 男人提出一个黑布口袋，咧着嘴朝我笑道。 我揭开袋子，里面的药物并不多，绷带倒是给了七八卷。 “九个人，就换这么一点？” 我皱着眉，九个壮汉就算是按一人一百斤算，也是九百斤。 结果就值当这点？ 男人点了根烟，靠在门边，“你别嫌少，物资只会越来越少。” “你现在还能在外面城市里搜寻一点药物食物，但再过一个月，所有物资都会被搜刮完，到时候这点东西会有无数人疯抢。”他指了指我手边的袋子，笑容显得有些无奈。 “抽烟吗？”他看向我。 我摆手，“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轻笑，“这重要吗？东西拿到了不就好了？” 他并不愿意多解释。 “现在到处都是核辐射，你们不想着避难，却到处抓幸存者，是为什么？”我继续开口。 这是困扰在我心里的疑惑。 明明物资已经足够短缺，用物资换人，这种行为的意义到底在哪？ 他吸了口烟，“你倒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 “看你是个狠人的份上，我多少给你点提示吧。” 男人咧嘴一笑，起身朝我靠近。 我谨慎的后退，而他却在不远处低声道，“你既然从这场灾难里面活了下来，有很多事情，想必应该都经历过了吧？ “比如，那种只会出现在黑暗里的怪物。” “比如，核弹爆炸。” “但真正重要的人，往往都没死。”男人语气一顿，“那些死去的人，也见不到尸首。” “知道为什么吗？”男人朝我笑问道。 我摇头，感觉从男人的话语里我抓住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抓到。 “再给你一点提示，那些以前人流密集的地段，死的人尸体都去了哪里？你有没有发现，那些地方，怪物恰好很多？” 话音落下，一道闪电从我脑中穿过。 “你！你是说……” “嗯？” 这一瞬间，我忽然反应过来了，整个城市，为什么会宛如死城。 按道理，不在核爆中心的区域还有很多，那些地方甚至连楼房都没有坍塌，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幸存者。 反而那些居民楼或者商业街，都已经被那种复眼怪物占据。 还有在那居民楼小巷里，我们亲眼看见的漆黑肉球，像是一颗心脏一般跳动的粘稠血肉。 把这一切穿起来，只有一个答案。 人们，变成了怪物…… 我心中寒意渐起，而远处脚步声由远到近。 那两人拖着困住的九人朝着小货车后箱走来。 “不算太笨。” 男人笑道，他手里的那根烟，已经烧到了最末尾的烟嘴棉花。 “所以，你们要人是……” 没等我说完，越野车后车窗忽然开了。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敲打着车门。 ‘砰砰——’ 车门发出沉闷的金属声。 车后座坐着的，居然是一个外国人？ 他朝着这边招手，“chopchop!!”(快点快点） 第四十一章 good luck 我略微一怔，然而身旁的男人顿时陪笑。 “okok！” 而我注意到，在车里那个外国人，身上穿的明显是制服，手臂上有臂章，黑布上印着显眼的‘x’。 ‘x’ 好熟悉的符号，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我忽然想起来，我的确见过这个符号，在一块金属铭牌上。 那晚闯入防空洞的疯癫男人，他脖子上挂着的铭牌背面，就是一个和他们袖章上一模一样的‘x’。 “走了。” 男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九个人已经全部装进了小货车里。 “你是在给外国人做事？” 我怒视着他。 我并没有过分的爱国情怀，但在这种灾难之下，我看到穿着制服拿着武器的外国人踏在这片的土地上，我心中就无名火起。 男人一愣，忽然拍打我的肩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朋友…… 时代已经变了。” “先活下去吧，好好活着，才有家；才有国；才有民族。” 男人的语气带着一丝悲切，一时间，我竟然看不透他的立场。 说实话，他的说法，我无法苟同。 我朝着越野车上那金发碧眼的男人看去，他察觉到了目光，转头居然朝我冷笑了一声。 那种笑容，带着鄙夷和嘲讽。 这是一种蔑视。 我浑身一寒，某种想法从我的心里生出。 他只有一个人，只需要一发子弹…… 我的确想杀了他，我还记得那些鹿岛士兵嚣张的嘴脸。 他们把我和小冷驱赶着前行…… 虽然他们最后死了，但不是死于我的手。 想杀他，并不是为了什么民族大义，而是单纯的想要为那日我和小冷的经历出气。 他们踏入这里，是为了战争，如果没有战争，那日核弹不会在城市的上空爆炸…… 他们是一切的最归祸首！ 当愤怒渐渐充斥我的大脑时，一只手压住了我的手臂。 “别做傻事，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把你这种眼神收起来。” 男人的声音，让我渐渐冷静。 我转头看他，他毫无回避的与我对视。 忽然，他再次拍打我的肩头，“goodluck”（好运） 一样东西塞进了我的手里。 男人转过身，“开车，去下一处” 小货车发出一道嗡鸣，缓缓向后倒去。 而男人回到了越野车的驾驶室，车窗渐渐关上，他并未再多看我一眼。 越野车从我身边经过，我提着袋子退远了一些。 经过之时，越野车的后窗缓缓摇开。 金发碧眼的男人伸出一只手。 是枪？！ “砰！” 我浑身肌肉紧绷，下意识的想要跳开。 然而一阵大笑声响起，“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金发佬笑得前仆后仰，他伸出来的手上，并没有枪，只是比了一个手枪的姿势。 ‘呼……’ 他朝着食指吹了口气，越野车扬长而去。 我站在原地，像是一只被戏耍的猴。 终于，怒意在我心底渐渐升起。 我怒极反笑，嘴角勾勒出一抹弧线。 我真该不顾一切杀了他，至少那样，不会让怒意无处发泄。 渐渐的，我再一次冷静下来。 现在我的确还没有资格招惹他们。 但冷静并没有让这股怒火熄灭，而是沉入了心底。 它们总有一天会重新燃烧起来，我会还给他一颗真正的子弹。 直到这时，我才低头看了刚才塞进我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张折叠好的油皮纸？ 摊开纸张，这是一幅地图，一幅防水地图。 地图上有几个标星的坐标，而整幅地图，居然就是岭南市！ 我心中一紧，这是他们内部的东西。 那个男人想告诉我什么？ 这些标注星号的地点又是什么地方？ 直觉告诉我，这些地方恐怕藏着大秘密！ 没等细看，我快速收起地图，然而这时，地图里飘落一张纸条。 我弯腰捡起，纸条上有黑色的字迹。 ’2-1、2-2‘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禁疑惑，翻过背面，还有一串字符：“17480” 这像是一串密码？ 快速把地图收起，我把小纸条贴身放好。 提着黑布口袋，我回到了面包车上。 点火启动，沿着来时的小道缓缓离开。 直到我开回厂房，小冷欣喜的从卷帘门后冲了出来。 烈日下，我的胸口遭到重击，小冷撞进怀里什么都没说。 “别闹。” 我揉着她的脑袋。 抬头时，李湘他们纷纷从卷帘门后走出。 李湘看到我摆在副驾驶的黑口袋，不禁有些意外，“真的能换到物资？” “回去再说。”我朝着他们招手。 “我们也没闲着，选了不少还能吃的生鸡肉。” 李湘一抬手，李冲便是提着一个黑口袋笑眯眯的走上前来。 “我们基地凉快，这些拿回去，应该能吃好几天。” 这些鸡肉，让我想起了昨夜的险境。 如果不是我挣脱出来，恐怕今天被装上小货车的就是我们。 而且在昨夜，我的力气变得很大，能直接把别人的手扯断。 但我把他们都控制住之后，就再没有那种控住不住力道的感觉了。 天亮的时候我也尝试过，用足了力气，也没能把门外的卷帘门铁皮掰弯。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难道是，那种蓝色溶液的原因？ “这些鸡肉不会有毒的，我看他们外面自己都有生火烤。” 李冲见我发愣，有些郁闷的开口解释道。 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招手，“上车吧。” “孙老还在基地里面，别让他等急了。” 基地里没有柴油，在生活区就算是白天也没有任何光线。 孙老一个人在里面，不知道我们的处境恐怕会胡思乱想。 “明白。” 李湘抱着步枪，绕到另一边拉开副驾驶门。 而其他人还是坐在后座改的后备箱里挤一挤。 当徐欣怡从我身边走过时，小女孩抬起头来，眼神失落。 她或许还没有从悲伤里走出来。 “林哥，基地是哪儿？” 她的表情有些迷茫，“是我哥以前给我说的，类似于救援的那种地方吗？” 我不知道她哥给她说的救援是什么地方，那或许是他在绝境中的幻想吧。 谁都知道，不可能有救援了。 “不是。”我摇着头轻笑，“是一个可以洗澡的地方。” “可以洗澡？”徐欣怡瞪大了眼睛。 我点头，“还可以睡在床上。” 徐欣怡眼里泛起了星星，兴奋中又有几分难以置信。 是啊，在这核辐射严重污染、水资源匮乏的废土上。能用没有被污染的水源洗澡，根本就是一种奢侈。 谁又能拒绝呢？ 第四十二章 点亮！ 面包车沿路重新返回市中心。 以地图上的市中心为坐标，我发现这张地图居然是灾后的航拍。 市中心的废墟里，我跟着地图开了不到一小时，便找对了方向。 这是一张灾难之后才制作的地图。 我心中不禁发凉，如此庞大的全球性灾难下，这些外国人居然反应这么快。 毫无疑问，这场灾难、这场战争是早有预谋。 公路上空无一人，而沿着这条熟悉的路，我们正距离防空洞越来越近。 李湘朝我丢来烟盒，我抽出一根点燃。 其实，我以前戒过烟。 自从工作后，家里的抚恤金就断了，小冷的学费和生活开销，也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后面生活好些，为了身体，我也一直没有复吸。 但现在，灾难和战争无处不在，谁也无法保证自己明天是否还能活着。 深吸一口烟，我摇下面包车车窗。 烟雾散去，散在了烈日的光晕里。 其实我的脑袋有些混乱，这两天我了解到的外界信息让人难以消化。 首先便是’x‘，这个符号，最先出现在那个疯癫男人挂在脖子的铭牌上。 而他，感染了脸线虫。 ‘α-1203’ 而今早坐在越野车后座的那个金发碧眼男人，臂章上也有一个‘x’。 这是一个组织。 他们和这场灾难有什么联系？ 另外一点，便是特别城市，我大概可以肯定，夏雪和他母亲，就是特别城市里的人。 张敏高这名字，让我在孟禹成面前蒙混过关。 他们早就知道了会有这样一场灾难发生，并且修建了地下城市，保护重要人选？ 夏雪12岁的年纪，就如此成熟和理性。 她们都不是一般人。 至于孟邦，他们做的事情，恐怕和罗延文一样，只是手段不同。 灾后第一周，幸存下来的人，已经开始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末日了。 …… 思索中，面包车已经开过了跨河大桥，而前面不远，就是防空洞所在。 看到熟悉的洞口，一种心安涌上。 “到了。” 我们停下车，门把已经被晒得发软。 拉开后车门，小冷他们一行人挤在后面憋得脸红。 拉着小冷下车，我和李家兄弟合力把柴油桶搬进了防空洞。 防空洞里，还是有我们的生活痕迹，而地上的血痕，也依旧残存。 徐欣怡和蒋晓曼跟在后面，她们对陌生的环境还有些谨慎。 “大门怎么关了？” 李湘皱眉道。 “应该是昨夜孙老关的。”我猜测道。 然而看着紧闭的金属门，我心中生出一种不安感。 “孙老应该不会出事吧？” “应该不会，” 说着，我朝李冲招手，“来，先把门开了。” 转轮边上，我注意到原本布满灰尘的轮盘上面，似乎多了几道新的痕迹。 但没等我确定，李冲已经是抓住了轮盘，“你们往上顶，我来下压。” 我微微点头，三人合力之下，其实轮盘并没有和第一次一样难开。 只是稍微用力，我们便听到了金属大门里面传来的齿轮扣合声。 ‘咔嚓’ 在金属门缓缓拉开的这一刻，甬道里忽然泛起灯光，但只有一瞬，又完全黑暗下来。 这是残余的电力。 甬道里吹出潮湿的空气，这让眼前的黑暗显得阴森瘆人。 “走吧。” 我拉着小冷，回头朝两个女孩招呼道。 两人一惊，却是犹豫的站在了金属门外。 我并没有催促他们。 进来与不进来，都是她们的选择。 她们想要活命，而我同样不需要太过懦弱的人。 走在前面的李湘滚动着柴油桶。 砰地一声，油桶撞到了金属门。 …… 进入基地后，众人聚集在了升降平台前。 头顶有一束光照下，这是基地里唯一的光源。 其他地方，被黑暗吞噬，看不见任何东西。 徐欣怡和蒋晓曼有些害怕，两个女孩跟着小冷挤在了我的身边。 “没关系的，这里很安全，只是现在没灯。”小冷开口安慰着他们。 李冲朝着女孩们挤了挤，“别担心的，等光亮起来，我给你烤鸡吃。” 我白了他一眼，“干活。” 升降平台是电动的，但也有应急用的手动摇柄。 钢索间，通过滑轮带动平台。 李冲就负责在下面摇动，而我和李湘将柴油桶搬到了平台上。 平台缓缓上升，伴随着李冲哀怨的眼神，我们来到了夹层的中控平台上。 控制室的玻璃窗里，不见一点亮光。 “你托一下后面。” 储油罐前，李湘朝我开口。 “嗯。” 声音在黑暗里回荡。 其实一路进来，我们没有看到孙老头的身影，这让我有些在意。 或许他还在生活区那边？ 只有等电力恢复之后再去查看。 储油罐的盖子拧开，里面的油渍已经干涸。 柴油顺着缸壁淌下，渐渐浸透了油机内部。 这桶油大概灌注到了储油罐三分之一的位置。 当我们将空桶放下后，李湘摸索着按下了开关。 ‘嗡嗡嗡——嗡——’ 巨大的嗡鸣声在动力室里响起，电机重新启动。 ‘嘀嘀…嘀……’ 操作台上的按钮一颗颗亮起。 而在动力室外，一道道灯管重新点亮。 光亮蔓延，整个基地再次恢复光明。 动力室里的嗡鸣声规律起来。 而我们也终于松了口气，电力的事情暂时解决，也算是不用忍受黑暗了。 “这么大动静，孙老应该知道我们回来了吧？” 李湘朝我问道。 我点头，“一会去生活区看看。” 升降平台恢复电力，当我和李湘按动按钮降下时，我却看到两个女孩呆愣在原地。 徐欣怡跌坐在地上，满眼全是震撼。 “这是……？”我疑惑的朝他们看去。 徐欣怡抬起头，我看到她的眼角泛着泪光。 “谢…谢谢……” 她声音更咽，可脸上的笑容却笑得好看。 我略微一怔，耳边传来李冲猪哥般的感叹。 “好漂亮……” 徐欣怡小脸微红，连忙抹干净了眼泪。 走到我面前，她莫名举了一躬。 “谢谢，谢谢你们。” 回过身，她又朝着小冷鞠躬。 “你做什么？” 小冷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前抱住了她。 “你在说什么胡话？” 三个女孩抱在了一起，像是劫后余生。 我明白她们为什么会落泪。 或许这是灾难之后，她们第一次拥有安全感。 她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不禁轻笑，任由她们宣泄着重逢的喜悦。 我朝着李湘使了个眼神，我们朝着生活区走去。 还没见到孙老的人影，我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 在这基地里，能出什么事？ 希望他只是还没睡醒吧。 “等下。” 我忽然抬手，李湘疑惑的看来。 “这是什么东西？” 蹲下身时，我从地上翻起了一块腥臭的布条。 布条上浸透了血迹，褶皱里，夹杂着粘稠的血肉。 我顿时捂嘴作呕，“是谁的血？” 第四十三章 各自的选择 我把布条丢回了地上，上面的浸透的血迹甚至还没干涸。 “这是孙老留下的？” 李湘蹲下身，脸色同样凝重。 “这些布条，应该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我沉声道，抬头朝着生活区的通道看去，走廊上没有一点动静。 “先过去看看。” 李湘点头。 小冷她们也听到了我们的交谈。 我示意她们放心。 李冲憨憨的笑着，拍了拍胸脯。 “别怕，我保护你们！给你们生火烤鸡！” 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还绕在鼻尖。 那些黏在布条上的血肉，更像是腐烂之后从皮肤上撕下来的。 我没有给他们多说什么，那样只会增加无端的恐慌。 和李湘朝生活区走去。 走廊上有着一股灰尘味道。 我记得孙老头选的房间就在水房旁边。 11号房间。 当我们站在房门前时，房间门虚掩着，房间并没有开灯。 我把手搭在门边，“孙老？在吗？” 房间里无人回应。 李湘眉头一皱，直接把门推开。 房间里没人。 “没人……” 一股寒意忽然从心底升起。 他能去哪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打开房间里的应急灯，白织灯光在书桌前亮起。 那本孙老一直抱在手里的手册，被摆放在桌面上。 而手册里，还夹着一张纸。 我拿起手册，翻开之后看到了白纸上写着字迹。 ‘水流内循环系统、离心涡轮机、冶铁炉、反应堆实验坑……’ 上面写着的这些设备名字，似乎能和基地里的仪器对上号。 “这是孙老写的？”李湘凑到一旁。 纸张虽然不大，但是密密麻麻的写着小字，字迹歪歪扭扭，有的地方还穿透了纸背。 我能想象，或许是因为基地里没有光线，孙老拿着纸笔，趴在防空洞的台阶上记录下这些东西。 但纸和笔又从哪里来？ 是他自己出去寻找的纸笔，还是说这里有人来过？ “嗯，他没在基地。” 我在桌面角落找到了笔，笔帽已经不见。 “他能去哪？” 李湘意识到不对劲，转头在房间里观察起来。 “被褥叠得很好…咳咳……” 李湘捂着鼻子，因为孙老的被褥散发着一种古怪的恶臭味。 他伸手一把掀开，被褥里并没有包着东西。 我感到奇怪，房间里也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不像是被人劫走或者出了意外。 当我走到被褥旁边时，我瞳孔不由得紧缩。 被褥里的确没有包裹东西，这种臭味是被褥本身散发出来的。 我捏起被褥，从棉絮上捻出一些碎屑的死皮，死皮上染着血渍。 这是…… 这种死皮，我太熟悉了。 皮肤的腐烂，黏在了被褥上，这就是恶臭味的来源。 “孙老他是不是在核辐射里呆过？”我沉声问道。 那场黑雨降临时，我曾站在雨中。 在我淋到黑雨的第三天，我的身上便起了红点。 从第四天开始，我就开始虚弱，而且皮肤上的红点会渐渐发黑，然后扩散腐烂…… “他是第二天清晨到的防空洞。”李湘缓缓开口，“那时候我以为是地震，带着李冲跑到了最近的防空洞。” 他看向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孙老他……” 李湘表情有些怪异，他虽然没说明，但其实答案已经在各自的心中。 我转身出门，走进旁边的水房。 水房的地面滑腻，水泥地面还有水渍没有干涸。 微弱的灯光下，水槽角落丢了几团带血的棉球。 李湘跟了进来，“这里也没人，他能去哪里？” 我回头，“他已经离开了。” “走吧，出去给他们说一声。” 我说着，抬脚走出了水房。 说是离开，其实谁都明白，孙老头活不了了。 吸收过量的辐射，让身体开始残破，以孙老的年纪，能够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极限了。 就算是我，如果没有喝下那试管里的蓝色溶液，我现在恐怕已经生不如死。 核辐射的溃烂，并不会取人性命。 真正取人性命的，是伤口带来的感染。 辐射粒子在身体里破坏dna链，你会亲眼看到，皮肤一层层的溶解腐烂。 这就是核辐射的恐怖。 路过孙老的房间时，我在门外停留了片刻。 想了想，我拿上了桌上那本手册。 在房间外，走廊上贴有泛黄的照片，黑白照片上的人笑着，他沉默的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照片的下面写有名字——孙世成。 他是孙老的父亲。 我在照片前驻足，想起了两天前离开的时候。 那时候孙老急切的想要把这些设备的用法写下来，恐怕那时候，孙老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离开这里，是他的选择。 他选择横尸街头，也不愿意污染这里。 我很难想象，一个人在黑暗里孤寂的前行，拖着虚弱残破的身体，将铁门重重地关上。 我朝着照片微微鞠躬，将那本手册收好在怀里。 等我和李湘回到操作区的时候，李冲已经在通风口旁边，生好了火。 李冲陪笑着，就坐在徐欣怡旁边。 见我们回来，李冲顿时招手。 小冷也连忙站起身，“哥，孙老他没在吗？” 我略微迟疑，终于开口，“他离开了，在房间里留了纸条。” “啊？！” 小冷明显震惊，“离开？能去哪？纸条写了什么？” “他让我们不用担心，他有更好的去处了。” 我笑着摸了摸小冷的脑袋。 小冷眼神微凉。 其实我的话很容易明白，但各自都默契的没有提一个死字。 “孙老也真是，不是让他好好看家吗？” 李冲愣头说道，抬头却发现李湘看他的眼神不对。 李湘就差没把‘傻币’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额呵呵……我去烧水架锅，你们帮我看着点火啊。” 李冲摸了摸脑袋，自己端着铁锅起身。 徐欣怡和蒋晓曼听的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抬头看我。 没等我开口，小冷拉着我手腕道，“哥，我想带她们去洗澡，正好试试这次带回来的衣服，可以吗？” 听到洗澡，两女眼睛顿时泛光。 “去吧，但要节约用水，不能浪费。” “我知道！你真啰嗦！” 小冷俏皮的笑着，转头朝两个女孩招手。 看着她们的背影，我也不觉轻笑。 我为什么要收留这两个女孩？因为她们漂亮吗？ 她们的确漂亮，我不否认。 但现在的世道下，漂亮并不会带来半分优势。 我收留她们，因为她们是小冷的同学，我不想让小冷孤独。 而这也是我的选择，不同于大多数的选择。 末世的第一周，就已经有人绑架活人去换取物资。 我不想那么做，我不是什么圣人，但我要对得起自己。 无缘无故去绑架别人，我做不到。 我想在人性里看到希望，我想重建起我们的家。 至少，我脚下的方寸土地，应该冒出嫩芽，开出新的花圃来。 孙老做了他的选择，他选择独自承受死亡的孤寂。 而我的选择，也在这一刻明确。 我的选择，就像…… 像是小冷的那一句，“你真啰嗦！” 就像是……灾难从未发生。 第四十四章 敬明天 篝火上架起铝锅，锅里的水咕咕沸腾。 我们围在火边，李冲一脸兴奋的翻烤着那堆鸡翅。 女孩们已经洗好了澡，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 小冷换了一件男款的白衬衫，不合身的衣摆扎在裤腰里。 徐欣怡穿着校服样式的jk裙，裙摆盖住了膝盖，露出的小腿略显可爱。 我也忘了这套衣服从哪拿的，但的确蛮适合她。 蒋晓曼则是穿了一身运动服，柔软的布料不显身材，但却高挑清爽。 “这鸡翅，真的还能吃吗？”李湘盯着火堆皱眉问道。 李冲一瘪嘴，“烤熟了怎么不能吃？这可是我亲自选出来的。” 一根穿着烤翅的树枝递到李湘面前。 “来，你尝尝！” 李湘一怔，从李冲手里接过烤翅。 犹豫了片刻，李湘轻咬了一口。 “乍样？熟了没？” 李冲刚开口，李湘顿时干呕了一声。 “酸的！” “怎么可能？” 李冲不信，从李湘手里把烤翅抢过来自己咬了一口。 “呕……” 他还是不信，又从火堆里拿了一根出来。吹凉之后再尝了一口。 嘴里抿着鸡肉，李冲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一幕，看得身旁的小冷窃笑起来。 李冲硬着脖子开口，“这只是蛋白质有些变质而已，味道有点怪，但是营养价值是有的。” “不信你们尝尝，也没有多难吃。” 李冲把一路上引以为豪的鸡肉递到女孩面前，女孩们顿时摆手。 徐欣怡和蒋晓曼的脸色有些惨白，她们或许是想到了昨夜在那厂房里的遭遇。 小冷把鸡翅推开，“你是男子汉，平时比我们辛苦，你应该多吃一点。” 李冲悻悻的把手收回。 我轻笑着摇头，将袋子里的肉干用小刀割了一块下来。 这是上午换到的物资，看起来应该是猪肉。 将肉干丢进铝锅，香味慢慢溢出，也不用另加其他调料，腌肉里面本来就有盐。 再放下几团面饼，一瞬间便是勾起了众人的食欲。 “腐烂的东西，还是尽量别吃，目前我们不缺食物。”我开口说道。 李冲看了一眼手里的鸡翅，又看了看铝锅里沸腾的面条。 “得再下两根火腿，我去拿！” 这应该是灾难发生以来，我们吃得最好的一顿。 李湘开了瓶白酒，望着篝火发愣。 面条煮好，我用碗盛了一些出来。 四团面饼，刚好够六个人的份量。 碗筷端到两个女孩面前，女孩们不停说着谢谢。 李湘仰头灌了几口酒，把酒瓶朝我递来。 我接过酒瓶，却见李湘红着脸开口，“林温，你说两句。” 我一怔，“能说什么？” “今天我们能活着，都是你的功劳，如果没有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李湘才喝了一口，却像是有些醉意，“孙老走了，其实说实话我没多难过，我是害怕，我怕有一天那也是我的下场。”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举着酒瓶，我的视线从所有人身上扫过。 “死亡是每个人的结局，但至少现在我们还活着。这杯酒，我敬各位。” 我仰头饮下，辛辣瞬间冲上鼻腔。 “咳咳……” 我不听咳嗽着，小冷在身旁替我拍打着后背。 抬头时，我看到角落里的蒋晓曼正目不转睛的看我。 被我察觉，女孩慌忙的转过头。 烈火燃烧，忽然头顶传来一声雷鸣。 紧接着，刚刚暗淡下来的天色更加阴沉。 暴雨淅沥落下，砸得基地的顶棚砰砰作响。 顺着通风口，偶尔有雨水滴落。 我让通风口旁的李冲离远一些，现在的雨水，还会有残留的核辐射，虽然不多，但也有危害。 李冲借着酒劲，走到徐欣怡身旁，“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徐欣怡抬头，小脸有些茫然。 “其他地方没位置了。” 听到这话，我不禁轻笑，有些事情不用点破。 李冲多半是看上徐欣怡了，至于他们后面聊什么，我也懒得去听。 小冷朝着蒋晓曼招手，“你快来这边。” 蒋晓曼抬头看了一眼我，又看向小冷，终于动身挤了过来。 李湘靠在角落喝酒，火光映在脸上全是惬意。 这一刻，的确很美。 如果不是暴雨声中偶尔传来怪物的嘶鸣，我或许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野炊。 我并没有陪李湘多喝，吃完东西后，我起身去检查物资。 因为有面包车，这一次我们带回来的东西很多。 除了早上换到的药物和肉干之外，衣服足足有两包。 而药物也搜刮了不少，把这些东西分类摆好。 止疼、止血、退烧、消炎消毒、绷带…… 药物的种类不少，有一些我甚至都没见过，药物的数量足足能装一个口袋。 而食物除了面饼和肉干外，还有面包和零食…… 六个人，估计足够吃两个月。 而水源问题，有基地里的百吨罐和所谓的水循环系统，短时间内根本不用愁。 孙老写下的纸条里有注解，水流内循环系统，似乎就是这个基地的核心。 洒在地上的水浸透地面，在下层水槽凝结，然后经过过滤和沉淀，在冶铁炉工作的时候，重新以蒸馏的方式，内循环回到储水的百吨罐里。 这处基地至少是五十年前修建的东西，这种技术让我感到意外。 可以说，衣食住行，我们现在不缺物资。 有这个内循环系统，甚至洗澡都不用担心浪费水。 但还存在一个问题，除了水源之外，食物和能源，都是不可持续的。 柴油有用完的一天，食物也有吃完的时候。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外界的物资会越来越少，资源朝头部集中，这是必然的。 无论是‘特城’还是‘x’，甚至是王晨辉那帮人，他们肯定会把物资搜刮集中在他们手上。 我不想走到用活人去换取物资的那一步。 而对于我们来说，搜寻物资的行动不能停下，在整个城市被搜刮完之前，物资能有多少就带回来多少。 至少食物要足够，直到这片被核辐射污染的土地上，能长出新的农作物来。 在我沉思时，耳边响起一道清澈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当我回过头，蒋晓曼结巴的问道，“……我…我能看看吗？” 因为过于专注，我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凑过来的。 “在清点物资，怎么了？” 不远处，小冷正从火堆旁走来，“她说想给你单独道谢。” 蒋晓曼略微低头，我轻声说道。 “你已经说过谢谢了，不用……” 没等我说完，身前的蒋晓曼忽然抬头，“我其实……其实是想说，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嗯？”我略微惊疑。 蒋楚蔓似乎被我的眼神吓到，语速很快的开口，“我想有价值，我不想再被抛弃卖掉了。我能做什么…什么都可以……”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而我心中一惊，不禁皱眉。 再被抛弃卖掉？ “你都知道？” 第四十五章 暴雨、无线电信号 我压低了声音，目光越过蒋晓曼，我能看到火堆旁的徐欣怡。 李冲在她旁边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而徐欣怡略显生涩的点头。 “你们都知道？” 蒋晓曼摇头，“我…那晚他们下药的时候，我听到了。“ 她的口音带着一些闽粤地区的翘舌，清澈的嗓音很好听。 “他们说什么？”我皱眉。 小冷已经走了过来，疑惑的看着我们两人。 “他们给徐星星说，我和他妹妹，能换一个特城的入场资格。” 蒋晓曼压低了声音，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失望。 “谁给他说的？”我继续追问。 “吴…吴哥……”蒋晓曼身体微微颤抖，“吴哥给他说的，只要他把我和徐欣怡迷晕……” “吴哥？那个黄牙？” 我倒是还记得起来和徐星星一起的那个黄牙，他算是靠着孟邦吃饭的人吧。 看孟禹成对他的态度，根本没把他当成自己人。 两个女人换一个特城资格，简直就是在扯淡…… 我绑去九个壮汉，也才换了十斤肉干和半袋子药品。 一道电光闪过。 ‘轰隆——’ 雷鸣炸响，操作区顶端露出的山脊外扯出一道危险的电弧。 ‘滋滋……’ 火光燃起，随后又瞬间熄灭。 巨大的动静，把篝火旁的众人吓了一跳。 李湘坐直了身体，连脸上的几分醉意都是吓得清醒。 暴雨下得更大了…… 雨水砸在基地的顶棚，发出金属的脆响声。 雷声霹雳，蒋晓曼下意识的朝我靠近。 她想抱我，但伸手却又缩回。 篝火旁的人都站了起来，谨慎的抬头盯着头顶刚才还在冒火的铁丝网。 “把火熄了吧，先各自回房。”我朝着火堆那边开口。 昨晚所有人都没休息，对我的话他们也没有异议。 而且，雷鸣闪电一道道的批在山脊上，批得铁丝网火花四起。 我们也担心，电流会不会导下来。 李湘提着酒瓶独自回去。 而李冲负责灭火。 徐欣怡在旁边想要帮忙，却被李冲催促着回去。 “你帮什么忙，快回去休息。” 徐欣怡伸出手，“我会……” 没等徐欣怡说完，李冲挥手，“你会什么？一泡尿的事儿，你别站这，我尿不出。” 李冲提着裤子，作势对准了篝火。 徐欣怡脸一红，顿时朝着我们跑来。 生活区里，小冷带着她们进了我隔壁。 9号房间。 “哥，我陪她们一起。” 房门前，小冷朝我说道。 我轻点头，“早点休息，别闹太晚。”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转眼却看到了蒋晓曼不安的眼睛。 “放心吧，你们没这么值钱，我也还没打算做畜生。” 蒋晓曼一愣，身旁徐欣怡也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什…什么畜生？” 我没有多话，转身进了门。 房门外，传来几个女孩的交谈声。 随后关门声响起。 …… 房间里，应急灯昏黄。 我坐在床头，居然有一丝落寞。 小冷本来应该黏在我身边的。 可这个想法升起的时候，我连忙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我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那是自家妹妹。 小冷有朋友了，难道不是好事吗？ 末世之中，还能和朋友同学重逢，这是多幸运的事？ 靠在床头，我从脚下拉出了那个金属手提箱。 屋外响起脚步声，有人在走廊上走动。 应该是李冲回来了。 关门声响起，脚步声消失。 而我拉开了手提箱，那本日记还摆在里面。 我拿起来准备重新翻看。 然而我却忽然注意到，手提箱里还有我放进去的手摇收音机。 这几天忙于寻找物资，我很久没有用它了。 我把它拿起，打开了开关。 基地外，暴雨淋漓，雷声依旧。 而收音机里，响起了滋滋的杂音。 我调整频道，想听听有没有新的信息。 ‘fm3200’ 一道杂音之后，收音机里忽然响起了戏曲。 戏腔浅唱，锣鼓作响。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断人肠……’ 我不太能听得明白，也叫不出个说法。 我只是觉得，戏曲的腔调，在这环境里，显得有些瘆人。 切了频道，收音机里又传来新闻播报。 “据报道……” 还是五月三号的新闻。 时间就像永远停在了那一刻。 而这时，我忽然看到一串熟悉的数字。 ‘17480’ 这是一个频道。 这串数字我见过！ 我放下收音机，连忙翻找起自己的上衣口袋。 在我的衣服口袋里，那张小纸条还在，上面写着字迹。 ‘17480’ ‘2-1、1-2’ 这是纸条正反面写的东西，17480是指一个频道？ 男人将地图塞给我的时候，似乎意味深长。 不对，1748是一个频区。 我调整信号源，在17480的时候按下返回键，然后重新选择。 频率的转轮微调着。 17479……17480 当指针对齐0的时候，嘈杂的电流声传了出来。 几秒钟的样子，电流声安静，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这里是小马避难所，呼叫所有幸存者……” 这是早上那个男人的声音。 他给我这张纸条，就是想让我收听到这个频道？ 我瞬间打起了精神。 说话声夹杂着电流，我听不清他说话。 当我想调大音量的时候，电流声忽然没了。 只有安静的空气声。 “这里是小马避难所，我知道你能找到这里，你很聪明。” 我不禁一怔，他这话是给谁说的？ “下午回来，我就录下了这段话，特地录给你听的，你没想错。给你的纸条上有坐标，你可以参照地图过来。” 我心中一惊，这是给我说的？ “愿不愿意来，你自己选择，我只告诉你，我有一个计划，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话音落下，收音机安静下来，只传出细长的空气流动声。 ‘滋滋……’ 我愣在床边，计划？ 一劳永逸的办法…… 也就是说那‘2-1、1-2’是他留给我的坐标？ 他想做什么…… 他为外国人做事，为什么要特地给我说这些？ 我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就在我沉思时，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我下意识回头，却正好对上了小冷的一张笑脸。 “哥……” 她趴在我身后，“你怎么坐着发呆？” “你怎么回来了？” 我关上收音机，“不是陪她们吗？” 小冷坐在床上，红着脸微微偏头，“床…床不够睡……” 第四十六章 废土余生 小冷虽然和我同一间房间，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 只是我在身边，她会睡得比较安心。 而这几日，我们所有的经历都放在搜刮物资上。 和以前不同，我们不再畏手畏脚。 无论是宽敞的地方还是狭隘幽暗的地方，只要有物资，都会被丢到面包车上带回基地。 每次出行，都会留两三人在基地看守，但小冷每次都会跟我行动。 此刻，面包车驰骋在城市的废墟里。 小冷坐在副驾驶，摇下车窗任由冷风灌进。 “喔呼——！” 凌风把小冷的头发吹得散乱，而小冷把手伸出窗外畅快的欢呼着。 “呃啊……呃啊啊啊——！！” 废墟深处，传来怪物的嘶吼。 然而这一切，早就让人习以为常。 瘆人的嘶吼仿佛伴奏，只会让小冷的高呼声更加酣畅疯癫。 我咧嘴轻笑，“小声点。” “怕什么？” 小冷仰起头，在凌风中朝我喊道。 “它们又见不得光，叫两声怎么了？” “吼吼！” 小冷欢快的笑着，朝窗外做起了鬼脸。 其实这一刻，废土上的我们比起旧时代或许更加自由。 我不再有加班的压力，小冷也不用担心高考。 除了生死，没有压力，也没有什么需要我们遵循的规矩。 只要当下活着，我们不需要考虑未来。 “你们兄妹两，还真是疯到一起了。” 后座传来李湘的声音，他和蒋晓曼在后面。 面包车隔离后座的钢板已经被我们拆掉，只是后座已经被拆除，他们只能坐在两旁的钢筋支架上。 蒋晓曼的脸上有些畏惧，但眼神里，看着窗外的废墟，更多的是兴奋。 踩下刹车，面包车尾甩了个帅气的漂移。 “开始行动！” 后座门拉开，李湘拿着钳子走下。 ‘铛铛铛……’ 李湘敲击着通往地下的楼梯扶手。 “呃啊！” 怪叫声响起。 “果然有东西，打灯！” 李湘摆手，重物落地，散起不少烟尘。 ‘嗡嗡……砰！’ 一声轻响之后，强光的探照灯光朝着楼梯下照去。 随着光柱移动，一张张怪脸缩回了角落。 “一二三……” 我数着，大概有六只人蜥怪脸潜藏在黑暗里。 这里是上面超市的地下仓库，储存了不少物资。 昨天我们已经来过一次，但根本没有搬走多少。 若是全部搬完，或许我们一年可以不用为食物问题担忧。 探照灯的强光驱散了那些怪脸。 而我带头走下。 探照灯是我们从基地拆下来的，面包车的备用电瓶，便成了探照灯的移动电源。 有了这个东西，让我们搜寻的效率高很多。 至少不用担心被怪物偷袭。 ’踏踏…踏……‘ 众人保持着安静，顺着扶梯往下走去。 下面的仓库很大，不只有这一个进口。 就我们探照灯打出的光亮，也是被黑暗包裹着，只占据了一小部分。 昨天我们搬空了一个货架的粮食，足足几十袋大米和粗粮。 今天还能再搬空一处。 而两个货架的占地面积，估计连仓库面积的三分之一都占不到。 探照灯的光晕边缘，还是能够清晰的看到几双猩红的复眼。 它们在黑暗里伺机而动，在光芒外徘徊。 “动作快些。” 我看向黑暗深处，朝着几人说道。 我负责戒备，而小冷他们负责打包装袋。 第二个货架上，堆放的都是一些日用品，纸巾、湿巾、卫生巾…… 重量很轻，但有些占地方。 小冷和蒋晓曼弯腰开始装袋，这其中卫生巾也是她们很需要的东西。 两人认真挑选着。 而李湘老脸一红，“我去看看另一边。” 说罢，李湘拿起探照灯，朝着更深处移动。 来到新的货架前，李湘将探照灯摆在了两个货架的中间。 灯光晃动，光圈外的怪物顿时发出低沉的嘶吼。 “这个货架是调料。” 李湘低沉着声音开口，语气有些失望。 调味品虽然也很重要，但比起其他的刚需来说，可有可无。 “适当拿一些，这次就先带日用品回去，下次找其他的入口进来。” 我压低了声音，担心惊扰更多怪物。 这一次的行动让我有些不安。 我明明记得，昨天来时，这一片地面还覆盖有不少灰尘。 然而隔了一天，今天地面上的灰尘变得干净，就连我们昨天留下的脚印也消失了。 这让我感觉怪异。 当然不排除是怪物的走动，让这里的灰尘被踩干净。 但更像是，有人特地擦过。 为了掩盖某种痕迹。 或许是在我们走后，有人来过这里。 我紧绷着神经，催促他们动作快一些。 “好了。” 小冷站起身来，手里拖着三大袋子。 我伸手接过，袋子很鼓，但其实很轻。 就在这时，黑暗深处传来窸窣的交谈声。 “从这里破开，那些东西怕光，光照进去根本没有任何危险。” “你们动手。” …… “嗯？” 我不禁惊疑，这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难道是我们来时的楼梯？有人下来了？ 我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身后，握住了腰间的手枪。 现在的世道，遇到人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嗡嗡嗡——’ 黑暗里响起剧烈的颤音！ 下一刻，电锯嗡鸣！ 而原本在我们灯源附近徘徊的怪物，瞬间惊叫嘶吼。 它们把头转向声音的源头，密集的复眼泛着猩光，戒备且愤怒。 ‘呲啦——’ 一道裂缝在黑暗中划开，阳光穿透而入！ “咕咕……咕咕咕！” 怪物发出一声怪叫，迅速朝着更深处的黑暗逃窜。 而我浑身一紧，想要迅速撤离。 我并不想和他们正面对上，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人数肯定不少。 减少麻烦，是提高存活率最好的办法。 毕竟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缺。 “走！” 话音刚落，金属应声砸下。 ‘哐当……’ 卷帘门被它们彻底锯开，半截断在了地上。 眼光从外面照进，打在了我们身上。 探照灯的强光，瞬间变得暗淡。 下意识抬手捂眼，逆光中，我看到一行十几人从门外鱼贯而入。 我们一行人，明显也让他们感到意外。 略微一愣，有人抽出了手枪。 抬手，枪口朝我对准。 第四十七章 自己找死！ 枪栓颤动，四目相对。 我的枪口同样瞄准了他们。 而在我身后，李湘手里的95式已经上膛。 对面的男人尴尬一笑，“确实没想到有人。“ 他们有三把手枪，其中一人动作明显有些僵硬，开保险时差点没把枪掉在地上。 我眉头微皱，并没有回答男人的话。 我敢肯定，如果我们手里没有枪，那我们将会是他们一同带走的‘物资’。 这是一个人可以吃人的时代。 活人能够换取有价值的物资。 见我不说话，男人轻笑着把枪放下，“兄弟别激动，哪条道上的？” 男人是个秃头，三四十岁的中年模样，手臂还有黑红的纹身。 “你们拿你们的，我们拿我们的，互不影响。” 我沉声开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 本来我的打算是走，不和他们发生冲突。但现在我改变了主意，我要分一杯羹。 那些复眼怪物被透进来的光线逼到了死角。 几只藏不进阴暗里的‘人蜥’匍匐在地上喘息，漆黑粘液覆盖的皮肤开始变紫。 它们惧怕光线，是因为对光源过敏？ 没等我分神细想，男人沉声回应，“把枪放下吧，我们互不影响就行。” 我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枪。 然而我并没有放松警惕，直到看到他们都把手枪收起后，我朝着李湘点头。 李湘把枪口压下。 我看着完全展露在我们面前的各类物资，朝着小冷两人开口，“去拿吧，多拿一些，我们在后面看着。” 小冷朝我点头。 我和李湘必须给她们‘压阵’，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们对我们一行人的身份似乎很好奇。 “他们怎么会有步枪？会不会是官方的人？” 我扭头看去，议论声的源头是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低胸的紧身背心，两条光洁的长腿裸露在外，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短靴。 她正趴在刚才枪都拿不稳的那个男人耳边低语。 男人脸色一变，嘴角露出一抹嗤笑，“官方？官方还跟我们在这里抢超市呢？” 他眼角若有若无的看向我，我并未多看他一眼。 而我这不想惹麻烦的态度，却让他自信横生。 “有把步枪会不会用是一回事，搞不好是把玩具呢？” 他的声音很大声，像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李湘脸色一冷，不动声色的拉动枪栓。 ‘咔哒……’ 金属声清脆。 男人吓得一跳，瞬间闭上了嘴。 仓库安静，气氛有些古怪。 “给我少说话，就你长了张嘴？” 光头男人朝他呵斥，脸色也不太好看。 李湘的举动，已经证明了他手里的东西是真家伙。 女人捂嘴轻笑，被呵斥的男人明显沦为了笑柄。 她抬起头来时，故意挺胸，眼神暧昧的朝我投来，又越过我，朝李湘看去。 神情像是崇拜，又像是诱惑。 这一幕让男人顿时失言，半张着嘴，脸绿得发紫。 “呵呵，我们是腾辉地产的，你们应该是岭南本地人吧？” 一旁的光头试探问道，“本地人的话，应该都听过。” “听过。” 我平淡的回应，回头把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小冷。 她们已经装了一袋物资回来。 “再装一些，我们就走。” 我看向光头，很显然我并不想和他多话。 秃头男人略微一愣，识趣的点头，然而没等他开口，不远处传来一道有些颤抖的声音。 “装？装什么装。” 我们转头看去，只见刚才被秃头呵斥的男人喘着粗气，气急败坏的掏出了枪。 女人的嘲笑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 我暗中抽出手枪，准备随时动手。 ‘咔嚓’ 他将子弹上膛。 “你在发什么疯？！” 秃头男人瞬间呵斥。 “当然是给丽丽看看我的枪法。” 说着他举枪朝着角落里的怪物瞄准。 “这么枯燥的时间，不找点乐子怎么行？谁有本事来和我比枪法。” 他回头朝李湘看了一眼，“我给腾辉地产王老板做事，两百多号人几十条枪，我凭本事拿到一把。” 所有人的注视下，男人并没有急着开枪，而是眉飞色舞的看向身后的女人，“丽丽，你就给我好好看着。” 女人一愣，拍起手脸上挤出一抹笑意，“豪哥厉害！” 男人满意的轻笑，随即回过头重新朝怪物瞄准。 我脸色凝重，把小冷拉到了身边。 “我建议你不要开枪。” 他冷笑，“呵呵，你在怕什么？” “大白天的那些怪物听到了又能怎么？” 事实证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傻币。 枪声一响，人和怪物都能听见。 怪物怕光，人可不怕。 若是引来部队，只会比怪物更危险。 或许他们不怕，但我不想掺乎。 拉着小冷，准备去捡回地上的探照冷。 ‘砰砰！！’ 没等我动身，枪声忽然炸响。 枪声震撼，在这仓库里，回音差点没有震得我头晕。 原本就奄奄一息的怪物顿时黑血四溅。 “傻币！” 我暗骂一句，“直接走！” 拉起小冷，我们探照灯也没捡，便准备直接离开。 我手里提着两大袋物资，单手拿枪，在最前面加快了脚步，朝着下来的楼梯走去。 而小冷她们抱着几袋日用品跟上。 李湘抱枪断后，随时警戒。 “哈哈哈！” 男人爽快的笑起来，似乎我们的举动在他眼里成了赢弱的逃跑。 他终于在女人面前找回了面子。 丽丽笑着贴了上去，“知道豪哥厉害……” “哈哈哈，你要不要来几枪？我教你怎么射爆它的脑袋！” …… 身后嬉笑声不断，我甚至懒得回头，自己找死，无可救药！ 他们敢这样玩，或许有他们自己的底气，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想和部队再撞见，无论是哪一方的势力。 在这末世里，武装力量比我强的，只会让我不安！ 脚下加快了脚步，在我们走到扶梯顶端时，下面的动静忽然完全安静了。 出口前，我谨慎的回头。 下面的人围成了一圈，被围在中间那人，赫然便是刚才那所谓的豪哥。 他们在干什么？ 没等我细看，人群中几道惊恐的声音炸开。 “雷！是地雷！” 几人仓惶退开。 “什么？” 豪哥声音颤抖，明明刚才还在女人面前嚣张得不可一世。 所有人都快速散开。 “你…你千万别动！” “要是炸了我们都得死！” …… 十多个人推攘着后退。 豪哥声音里带着哭腔，“别…别走，救我啊……” 第四十八章 血肉‘烟花’ 仓库里怎么会有地雷？！ 我心中一惊，想起我们刚进来时发现的异常。 货架之间的地面，灰尘被人清扫过。 难道说，是有人特地进入这里，然后布置诡雷？ 图什么？ 他们虽然自己作死，但踩中雷却不正常…… 很可能还有其他人在附近！ 我忽然反应过来。 “走，回面包车！” 我拉着小冷，毫不犹豫直接转身。 “你们别走，救我啊？你们跑什么？” “妈的，要死一起死！” 仓库里传出疯狂的怒吼。 下一刻，爆炸声突然炸响。 ‘轰隆——！’ 冲击力让我瞬间扑倒在地。 楼梯下冒出一阵黑烟，爆炸的震动让卷帘门颤动不止，发出刺耳的响声。 我能听到清晰的哀嚎，还有女人的哭声。 “疯了！疯子！” 女人的声音尖锐得变形，她颤抖着，朝着楼梯口跑来。 看人影，好像就是刚才那个叫丽丽的女人。 低胸背心破破烂烂，胸前的雪白已经被黑烟染脏。 一双露出的白腿，也是多了几道显眼的口子，不知道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了。 “别过来！” 我朝着楼梯口低吼，同时起身抽出了手枪。 女人一愣，后退了一步带着哭腔开口，“他们都是疯子！都是…疯子……你们带我走可以吗？！” 她颤抖着身体，眼中带着恐惧。 “他们都…都活不成了……”女人跪在楼梯口开始呜咽。 我顺着楼梯看下去，在消散的黑烟里，哀嚎声依旧不绝。 爆炸的中心，已经是一团肉泥，破片把人炸得不成人形。 而不远处，一堆人倒在地上，有的人已经没了动静，有人拖着已经露出白骨的断腿，挣扎着想要爬起身。 …… 这一眼，宛如人间地狱。 小冷好奇的想凑过来，被我伸手挡在了身后。 我转头看向女人，她虽然满脸惊慌可怜，但身上除了划痕并没有受伤。 也就是说，那人踩到诡雷后，这女人跑得最快退得最远。 她的选择并没有错，可我并不想惹麻烦。 “抱歉，爱莫能助。” 说罢，女人居然激动的朝我扑来。 “你…你至少送我回去啊？送我回别墅区，我和王总认识！腾辉地产的王总！” 我拉着小冷边走边退，女人的神态越发奔溃疯狂。 “死了！都死了！！我怎么回去……” 女人从扶梯下爬上，颤抖着身体哭嚎。 “直接走吧，去开车。” 我转头朝李湘低声道。 李湘点头，把枪背在身后，一手提起了一袋物资。 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现在我只想快点离开。 那埋下诡雷的人，一定还在附近。 我猜不透他会藏在哪里。 他们在仓库里埋下诡雷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想不到，我只能肯定，能布置诡雷，他们绝对不是普通人。 面包车发动，小冷她们也已经将物资搬上了车。 我留在扶梯口，和女人对峙着。 她不断把头朝撞击。 ‘砰砰砰——’ 两三下，额头便已经撞出血来。 “你救救我……我求求你别丢我在这……” 我皱起眉头，虽然她的模样凄惨，但我心中并没有太多怜悯。 “哥，快来！” 小冷在面包车副驾朝我招手，李湘带着蒋晓曼上了后座，把驾驶室留给我。 我快步跑去，眼前的女人激动得想要抓住我。 “呃啊！！” 就在我爬上车门时，仓库深处居然炸响一道瘆人的嘶吼声。 “怪物？！” 这种叫声更像是宣泄着怒意。 但它们，明明应该在阳光下奄奄一息…… 没来得及多想，我直接关上车门。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仓库里传来一阵枪声。 ‘特特…特特特……’ ‘砰砰！’ 枪声？！ 我浑身一紧，顿时踩下油门。 面包车引擎发动，瞬间加快速度。 “overthere！”（在那边！） 吼声隐约传出，两道枪声响起。 ‘砰砰！’ 楼梯上那披头散发的女人，瞬间倒在了血泊之中。 是有人来了！ 外国人！ 我没敢停留，车窗外隐约传来咒骂声。 楼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发动机轰鸣，面包车很快开上街道。 街道外，满目疮痍。 绕过超市正面，我才发现这里的墙壁已经被打通。 直接通到刚才仓库的卷帘门。 光线就是从这里照进来的。 而此刻，仓库里的画面，让我浑身僵硬。 在那里，整个地面已经被鲜血染红。 血液里，交融着血肉和残肢。 子弹射进烂肉里，溅起猩红和白浆。 他们把女人的尸体也丢了进来，一个穿着作战服的男人，朝女人的尸体上泼下某种液体。 在这些尸体上，开出了一朵朵殷红的花，血泡绚烂炸开，尸体的面容烂得不成人形。 而在这血肉交融的地狱里，爬起了一只长着复眼的四足怪物。 “呃啊——！” 尖锐的嘶吼声似乎还有些稚嫩，它的身上，还覆盖着肉粉色的黏膜。 不止一只，第二只、第三只…… 它们纷纷从血肉中站起。 而血泊之中，女人还算完整的尸身，像是被腐蚀冒烟，在她的皮肤上，结出了纯黑的茧。 厚茧跳动，仿佛有生命在其中孕育。 忽然黑茧破裂，一道黑血流淌而出， “咕咕……” “呃啊——！” 怪物破茧而出，发出稚嫩的嘶吼。 直到此刻，我终于明白，这种东西，为什么会被称之为人蜥。 为什么这灾后的城市，看不见半具尸体。 因为他们，变成了它们。 我倒吸了一口寒气，震惊之下，下意识的放缓了车速。 然而仓库里的大兵发现了我们。 有人用手指来，枪口瞬间喷出火舌。 ‘砰砰砰！’ 我顿时清醒，猛打方向盘加快了速度。 子弹从车身擦过，在引擎盖上溅起火花。 车窗被震得开裂！ 好几发子弹，险险从车前擦过，在挡风玻璃上开出蛛网般的裂痕。 我猛踩油门，车轮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面包车拐入另一条街道，我们已经脱离了他们的火力范围。 他们并没有动身追上来，这让我心中稍安。 转头向倒视镜看去，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身后超市的残墙前，有人扛出了沉重的炮管，正在单手装填。 那是…rpg？！ 火箭筒？！ 第四十九章 断尾求生 我疯狂的猛踩油门，死亡的阴影完全将我笼罩。 这种大范围杀伤武器，真实的威力不是儿戏。 只要击中，车上的我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车速在这几秒的时间飙升至一百六十多马赫，小冷在副驾驶抓紧了把手，脸色铁青。 ‘砰——’ 爆破声炸响，巨大的热浪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倒视镜里，我清晰的看见榴弹从炮管里射出，朝着车尾的方向飞速坠下。 油门已经踩到了死！ 废墟里，车身颤动不止。 ‘轰！！’ 爆炸声响起，热浪从窗外扩散开来，身后的方寸之地，已经化作了火海。 若是我们速度再慢一丝，整辆车都会被爆炸的能量掀飞！ 而现在我要面临的问题是这降不下来的车速！ 前面就是一个急转的弯道。 再次猛打方向盘，小冷在副驾驶，重心已经完全朝我倾倒而来。 “啊！！” 小冷惊呼出声，废墟里伸出的半截钢筋，直接划过了车窗玻璃。 车身震动，冲击力几乎让我在座椅上腾飞。 我死死稳住方向盘，不让车身失控，索幸钢筋并没有对车身造成太大的损坏。 只是在小冷身边的车窗上，留下了一道骇人的裂痕。 这道阻力，倒是让车速下降了不少。 我的心脏跳得很快，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刚才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身后并没有人追来的动静。 我们，九死一生…… 刚才的动静太大，几乎唤醒了整片区域。 低沉的嘶吼，透过碎裂的车窗，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蒋晓曼和小冷脸色惨白，车上无人说话。 我尽可能的远离这片区域，要再远一些，再远一些他们就追查不到我们的行踪。 可越开我越发现不太对劲。 我们前方的道路上，有种两条宽厚的压痕。 像是履带压过的痕迹。 没等我细想，前方的岔路口被阴影笼罩。 当我们路过时，从岔路口里，一辆坦克正徐徐压来。 我心脏顿时紧缩，这些人和那些大兵穿着同样的制服！ 小冷差点惊呼出声，顿时捂住了嘴。 “bogey！”（疑似目标） 一道呼声响起，几道黑洞的枪口瞬间朝我们对准！ 那辆巨大的坦克，也缓缓转动视角。 幸运的是，我们只是路过这个岔路口，前方公路宽敞，我只管踩下油门！ 密集的枪声在背后响起，我的注意力凝聚到了极点。 现在我大概清楚，超市那边出现的大兵并不是意外，而是这块区域已经被他们占据。 火力范围无法覆盖我们。 但真正让我担心的是，这片区域，距离我们防空洞的位置并不远，直线距离恐怕只有两三公里。 如果直接开车回基地，他们很容易就能追查到。 我们已经外出搜寻了几天的物资，他们什么时候在这里集结的，我们甚至都没有察觉。 我的思绪飞速运转，下一个路口时，我拐进小巷，朝着防空洞的反方向位置而去。 “哥…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小冷声音颤抖，看着小巷尽头朝我问道。 “这辆车不能要了。”我沉声开口，踩下油门，面包车已经加速冲出了小巷。 “一会我们要步行回去，东西适量带一些走。” 我目视前方，只要开过跨河大桥，就是往市区三环内去的方向。 一道刹车声响起，我把面包车停在了大桥的出口。 “下车！”我朝着小冷转头。 小冷没有犹豫，直接推门而下。 “拿几袋日用品，其他东西都丢在车上，袋子也腾空拿走。” 李湘听到我的话，从后座里选出两袋子日用品丢下。 而其他的袋子，里面装着的物资全部被倒了出来。 十多个袋子折叠收好，李湘带着蒋晓曼拉开后门下车。 而我却并没有下车的动作。 “哥？！” 小冷在下面惊疑惑的喊道，“你要干嘛？” “离我远些。” 我回应了一句，挂上倒档开始倒车。 车尾重新压上了跨河大桥，车窗外的几人面露疑惑。 倒车镜里，我看到小冷神情担忧。 想要摆脱一支部队谈何容易？必须要骗过他们才行！ 我只能祈祷他们是路过这里，不会花费精力来追查。 但这些事情必须要做，我不想留下任何隐患。 如果基地的位置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在倒退一百多米的样子后，我停下了车。 重新挂档，透过布满蛛网裂痕的挡风玻璃，我目光看向桥头边缘的半截树根。 树根半人高，生长得异常粗壮，而在树根的旁边，便是倾斜的山坡，泥泞里灌木丛生。 而我要做的，就是撞过去！ 把车撞到树根上，伪装出事故的样子。 这是我的计划，在灌木丛里再伪造一些行走的痕迹，就算有人查到了这里，他们也不会往反方向的防空洞那边去联想。 小冷他们在远处看着我。 我朝他们挥手，示意让他们再退开一些。 沉默中，我掏出一根烟。 点烟的手有些发颤，火焰跳动着将香烟点燃。 烟草燃烧，烟雾深吸入肺部，尼古丁让我多了几分镇定。 我把烟头咬在嘴里，再次踩下油门。 身下发出沉闷的轰鸣。 这一次，引擎的咆哮声似乎变得悲壮。 它或许明白，这是它最后一刻的辉煌。 离合松开，车速如箭弓离弦…… 惊呼声中，车头直冲那方树根撞去。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直接栽倒在方向盘上，车身偏移，居然在碰撞的瞬间侧翻！ 这剧烈的碰撞，让我头晕耳鸣。 百米多的距离，我控制了四十马赫的速度。 本以为不会太严重，但事实是撞击差点让我晕厥过去。 “哥！！” 耳鸣中小冷的嘶喊声渐渐清晰。 她的语调里带着哭腔。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当他们打开车门时，我倒在侧翻的车里，额头涌出一道热流…… 小冷第一个爬上车顶，从拉开的门外，朝我伸下手臂。 “还能动吗？有哪里受伤了？？” 我仰头看到了她那张焦急的脸。 “我没受伤。” 我应了一句，摸索着从身上捡起掉落的烟头。 卷烟还燃着，我再次深吸一口。 “咳…咳咳……” 吸得太猛，我被呛得咳嗽，“拉我出去！” 第五十章 动荡的格局 几人合力把我从驾驶室里拉出。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站起身来。 额头沁出的鲜血染红了眼睛，让我的视线有些模糊。 “你是疯了？？” 刚站稳，小冷便是嗔怪开口，“流了这么多血！” 我连忙摆手，“没事……” “还说没事！” 小冷的声音带着哭腔，下一秒朝我扑来。 “你别动！” 小冷从身后的袋子里翻出纸巾，示意我蹲下，想查看我额头的伤口。 然而我从她手里拿过纸巾，简单的擦拭了血迹，视线清晰了一些。 血还没止住，有一块玻璃片嵌进了额头的血肉里。 其实伤势并不算多严重，只是看起来有些恐怖。 但如果玻璃片再往下一寸，戳爆的就会是我的眼球。 说不后怕，那是假的。 我伸手在小冷头顶轻柔，“等我一会，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朝着侧翻的面包车走去，面包车钢化玻璃散落一地。 我从车上抓出一些散乱的物资，朝着灌木丛深处丢去。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我们出了事故，慌忙下车朝密林里逃窜。 做完一切，我抬起头，“走吧，注意别留下痕迹。” 他们三人明白了我的意思。 李湘抱着步枪朝我点头，“你走前面。” “嗯。” 身旁小冷的目光也从不解便成了心疼，在我身边搀扶着我往前走去。 蒋晓曼跟在身后，李湘负责断后。 五分钟的时间，我们行进了大概一公里。 而回头朝大桥的方向看去，那桥上已经有一方庞然大物压上。 穿着作战服的战士跟在两旁。 他们还是追来了？！ “隐蔽！” 我低喊了一句，所有人顿时蹲下。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废墟，虽然有遮挡物，但整体的视野开阔，如果这时候走动的话，绝对会被他们发现。 拉着小冷躲在残墙后，我的脸色并不是太好看。 压在桥上的金属庞然大物，给人一种仿佛死寂的压迫感。 粗壮的炮管所指的方向，即是死亡…… 让我震惊的，是他们的反应速度。 前后不过十分钟，这支队伍几乎是紧咬着我们的踪迹追来。 为什么？ 我们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我的心头，他们杀掉那群人，在尸体上洒下某种液体，血肉重新凝聚，人脸上长出了恶心的复眼。 他们是在制造怪物…… 桥头的庞然大物，停住了片刻。 几个军官模样的人交谈着，两分钟后，他们重新开动，过了桥头朝着大路开拔。 我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他们并没有朝灌木丛追查。 或许，他们只是路过而已，目标并不是我们。 等到最后一队人马碾过桥头，我们才继续动身。 废墟里并不好行走，随处都是钢筋水泥，一不小心就容易划伤。 下午的光景，我们背着两袋物资，走回了防空洞外。 没有人说话，走下防空洞石阶，拧开基地门，走入甬道。 每一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小冷脸色铁青，依旧没有从惊恐中适应过来。 今天所见的那一幕，太血腥和怪异了。 我抓紧了她的手，而我的脑袋里，在消化着一些信息。 第一点，坦克开进了城市，他们到底有多少武装力量入驻了进来。 而仓库里的诡雷，恐怕就是他们设下的。 那一枚诡雷，让腾辉地产的那十多人，全部变成了浑身布满漆黑粘液的复眼怪物。 他们掌握着这场灾难的秘密。 至少他们清楚这些遍布城市的怪物从何而来！ 但制造怪物，是为了乐趣？ 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我说不清楚，那种行为在我看来，倒更像是单纯的取乐。 “你们回来了？”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抬头时，徐欣怡正朝着我们小跑过来。 她和李冲坐在升降台边，刚才应该是在聊天。 李冲也站起身，笑盈盈的走来。 但他两很快便发现气氛不太对劲。 “怎么了，林哥你受伤了？” 徐欣怡顿时皱眉，过来拉住了小冷的手。 “发生什么了……” 李冲站在不远处，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哥，不会出事了吧？” “都过来，这边说。” 我抬头朝着众人看去，这件事，并没有明面上这么简单。 …… 操作区的角落里，这边堆满了物资。 所有食物都被防潮布盖住。 包括大米谷物在内，食物堆砌了一整面墙。 这些食物都是这几天我们搜寻的。 扫空了足足两个超市。 而今天，本来按照我们的计划，是在一周内搬空那处仓库。 然而，却发生了如此变故。 “我们遇到部队了。” 我沉声开口。 李冲和徐欣怡两人顿时瞳孔紧缩。 “他们发现这里了？” 我摇头：“但近期还是不要外出，面包车丢了，在附近也没有能够搜寻的物资。” 李湘认同的点头，“真正的战争，恐怕要开始了。” 他也意识到了严重性。 只是让我想不明白，灾难让大部分地区陷入无政府状态。 包括岭南市，幸存者各自抱团。 这核弹爆炸后的废墟里，除了遍地怪物和辐射，还有什么是他们值得攻打的？ “x，他们或许隶属于x。” 沉思中，我下意识的开口，所有人的目光朝我看来。 而小冷，从物资堆里翻出了酒精和纱布。 她向我伸出手来，想给我清理额头上的伤口。 我轻轻压手，让小冷等一会儿。 “这支部队身上穿的作战服，和我上次换取物资时遇到的那个外国人一模一样。” 我回忆起那日的场景，“他的手臂上，戴着‘x’符号的臂章。” 几人震惊，李湘反应过来，“这个x在那具尸体上也出现过。” 那个闯入防空洞里的男人。 但那个男人脖子上挂的铭牌，并不是用外语写的。 男人同样也是亚裔。 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或许通过这份联系，我们能够猜测这个‘x’到底是一个什么组织。 我仿佛抓住了一些关键，在我陷入沉思之时。 小冷安静的拿出棉签，棉签沾湿了酒精。 “可能会有一点疼。” 小冷说着，朝我俯下身来。 然而下一刻，小冷惊讶的声音响起，“哥…你……” “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第五十一章 借道 “嗯？” 我伸手摸去，额头上除了凝固的血痕，哪里还有什么伤口？ 只是皮肤上，能摸到一条浅浅凸起的疤痕。 这才过去不到三个小时，伤口就痊愈了？！ 不仅是我满脸惊愕，李湘和蒋晓曼盯着我的额头，也是神色震惊。 李冲和徐欣怡两人不知道情况，此刻一脸蒙圈。 伤口的确愈合了，事实就摆在眼前。 “这…这是什么回事？”李湘眯起眼睛，明显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伤口的确愈合了。” 我沉声开口，“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他们都知道，我从侧翻的面包车里爬出来的时候，额头鲜血流淌不止。 而现在，嵌在血肉里的玻璃破片已经不见，伤口也完全愈合。 这种强大的愈合能力，甚至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而我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试管里那种蓝色药剂的效果…… 我回忆起那种痛苦的灼烧感，那时候我仿佛服下一口毒药。 但它的确清除了我身体里残留的辐射，甚至我腐烂的皮肤完全愈合。 现在想来，它的作用，恐怕不止于此。 还有那种强大到不像人类的力量。 那只被我扯下来血淋漓的手，男人惊恐的面容…… 强化剂？ 我脑袋里蹦出这三个字。 “你感觉还好吧？” 回过神，我看到李湘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没什么异样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什么回事。” “这不是一件坏事，可能你的愈合能力比普通人好一些。”李湘沉声开口，给我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嗯。”我应了一句。 而小冷放下了手边的棉签和酒精，靠在我的身边坐下。 我感受得到她的担忧。 “还是说说现在的局势吧，你准备怎么办？”李湘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我略微沉吟，目光扫过眼前的几人。 我们一行六人，三男仨女，就算基地的试验区装配有足够多的枪支弹药，也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武装力量。 不说女孩们力气相对赢弱，哪怕我和李湘，在灾难发生前，甚至连枪都没有碰过。 外面动荡的源头，来自于x。 而关于x，我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脸。 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朝李湘伸手，“那份地图你没弄丢吧？” 李湘一怔，从背包里翻出那张卷起来的防水纸。 “在这。”李湘朝我递来。 接过地图，我认真的查看起来。 “你是有什么发现？” 李湘在一旁问道，我抬手示意他安静。 在地图上，一共有三处标星的坐标。 地图纵横方向有经纬度穿插。 而我感到疑惑，那张纸条上标注的‘2-1、1-2’又是指哪？ 地图上并没有这样数字的标注。 当时我对坐在越野车后座的那个老外起了杀心，而那个男人偷偷递给了我这份地图。 他是否早就知道今天会有行动？ 正在我思索时，一阵嗡鸣声响起。 剧烈的噪音似乎是直升机的螺旋桨，就在基地上空回荡。 “嘘——” 我的眼神瞬间凝重。 “去关灯！” 我的话让众人一惊，李冲连忙起身。 ‘啪嗒啪嗒……’ 他对基地里的开关很熟悉，仅仅半分钟，基地陷入黑暗。 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只有一束光线从山脊洒在不远处的升降平台上。 还未天黑，这处缝隙就是基地里唯一的光。 黑暗中，李冲捏手捏脚的走回，坐在了徐欣怡旁边。 我们保持着安静，而基地上空的动静却越来越大。 不止一架直升机，重叠的噪音刺耳且让人心悸。 黑暗中，我看到李湘缓缓的把耳朵贴在了地上。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有人……”他压低声音，语气有些不敢确定，“在朝这边过来……” 我心中一惊，难道是这里被发现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面如死灰。 没人知道，这些动静是不是冲我们而来。 还是说单纯路过？ 此刻，地面微颤，哪怕不贴在地面，也能感觉到地面上正碾过沉重的车轮。 外面经过的是什么东西…我不敢好奇…… 嘈杂的机械音响起，隐约传进基地里。 我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但我能肯定，这不是我们的语言。 或许那个男人说的没错，随时间的推移，外界的物资会越来越少，我们的生存空间只会压缩变小。 我们现在的粮食，差不多足够我们六人一年的用量。 但我们不可能永远藏在基地里。 粮食也不是没有吃完的时候。 如果他们占领了地面，我们迟早会被发现。 沉重的车轮碾过，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 他们就在防空洞外。 脚步声并没有停下，头顶的直升飞机也渐渐飞远。 直到这一刻，我开始对男人的说法动了心思。 ‘我有一个计划，这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要不要去找他？ 黑暗中，直升机的嗡鸣声已经完全消失。 滚滚车轮和脚步声也已远去。 我亮起了手电筒，照在手里的防水图纸上。 防水纸的油面有些反光，而这一刻，我的脑袋里闪过一个想法。 ‘2-1、1-2’ 这是经纬度的坐标线。 这不是指经纬的度数，而是这张地图上，横竖穿插的线条排序。 手电光照在经度第二排，我的手指从地图上划过，停在了纬度第一排。 ‘2、1’ 依照同样的方法，我找到了1-2的点。 两个点之间的连线，穿过了一条河流，而在这河流的边缘，有着一个地标。 “这是…草湖村？” 我盯着地图惊疑道。 此刻，基地里的灯光重新亮起。 ‘咔哒…咔哒……’ 基地重新恢复光明。 李湘脸色疑惑的低头看来，“草湖村？什么意思？” 李冲从开关的方向走回来，脸上神色担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要在基地里躲一段时间吗？” 如果战争一旦打响，或许会有更多的死者化作怪物。 我不知道那种手段的原理到底是什么，但那些四脚的复眼人蜥，的确是由一具具人类的尸体变成的。 岭南市的情况，会更加的混乱。 辐射、尸体、战争、怪物、病毒、寄生虫…… 躲在基地里，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食物足够我们支撑一年左右。 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却摇头，“不，我不想坐以待毙。” 第五十二章 我的决定 今晚，远方响起炮火声。 当夜幕降临时，新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夜空。 小冷躲在我身边，炮火与枪声偶尔把她惊醒。 我知道，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战争。 残破不堪的土地上，血液会献祭出新的王选。 此夜，我几乎未眠。 凌晨时，战火停歇了片刻。 黑暗与安静中，我昏昏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我是被冻醒的。 小冷把被子全卷了过去，空气的温度，接近零下。 昼夜的温差太大了，正午烈日仿佛沙漠，而夜里却如同寒冬。 抬手看了腕表，指针停在六点四十。 我翻身起床，走出房间，蹲在走廊上吸烟取暖。 ‘吧嗒吧嗒…哒……’ 火机连按了三次才打燃，火苗窜起，卷烟泛起红光。 寒冷的空气伴随着白烟吸入肺部。 烈火与冰霜在交融。 借着火光，我再次翻看起那份地图。 “草湖村……”我呢喃念道。 我印象中，这里曾经是一处度假村，就在岭南市的边缘，按照爆炸中心来看，这里几乎没有被核爆炸影响。 “小马避难所？” 我想起收音机里听到的内容，那个男人应该是在灾后，自己在草湖村建立了一处避难所。 但他为什么要给外国人做事？让我最拿捏不准的，是他的身份。 我在犹豫，要不要去找他。 …… 接近上午十一点，众人才陆陆续续醒来。 除了李冲看起来精神充沛，其他的人脸上都带着疲惫。 昨夜的炮火声，的确让人心神不宁。 而今天，我们并没有出行的计划，未来一段时间，或许都不会有。 没有人知道，再次出去，我们是否还能安全回来。 我们围坐在火炉前，这是用石砖水泥在通风口处围筑的石炉，这样更方便打扫卫生一些。 火炉上，放着装了半壶水的铝锅。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然而没人开口说话。 我依旧埋头对照着坐标，脑海里思索着男人留下的信息。 小冷在我身旁，而徐欣怡和蒋晓曼两个女孩，拉着手靠坐在一起。 李湘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李冲则是当起了今日的大厨。 昨夜我就跟他们说了关于这幅地图和那个男人的事。 李湘有些犹豫，他的态度是再观望看看，如果这是那人设下的陷阱呢？ 毕竟，他本来就是为外国人做事，做绑架活人换取物资的行当。 凭什么相信他？ “如果去找他的话，我们需要车。”李湘忽然开口，他朝着我看来，“六十多公里，这距离不可能走过去。” 我抬起头，视线从地图上挪开，“你是觉得，要去找他试试？” 我的确希望，那个男人真的能够拿出一个解决办法，一个不让我们陨灭在战争里的办法。 战争就是一台绞肉机，我不想等刀快落在头上再去挣扎。 “我们都听你的。”李湘凝重的看着我。 我抬头对视，他藏在眼睛里的，是对我的信任。 徐欣怡和蒋晓曼两女同样仰头看我，他们都在等待我的决定。 压力落在了我的头上，如果选错，我相当于带着他们去送死。 我捏着地图，做着最后的思考。 在基地里撑到战争平息，或许也会有转机…… “开饭了，开饭了！今天是肉干饼干羹！” 李冲从锅里盛起一碗，满脸兴奋的笑道。 他刚开口，顿时遭遇了好几个白眼。 李冲端着碗，一脸懵逼，“啊？怎么了……你们不吃吗？” 我同样抬起头，只不过我觉得有些好笑。 这李冲，当真是油盐不进也不会看气氛，他哥坐在地上，脸黑得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切，你不吃我还不给你做呢。” 李冲说了一句，一米八几的身高蹑手蹑脚的端着碗，朝两个女孩的方向走去。 徐欣怡面前，李冲蹲下身，“快尝尝，味道很绝的。” “等着，我给你拿个勺子。” 李冲说着又是起身，而徐欣怡端着碗，一脸通红的低下了头。 “你这小子，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李湘骂骂咧咧的开口，然而李冲白了他一眼，又端了几碗过来，唯独没有他哥的份。 其中一碗端在我的面前，李冲像是讨好的笑道，“林哥，你尝尝，饼干的新做法，瘦肉饼干羹。” 我接过热汤，粘稠的饼干羹里漂浮着几片切碎的肉干。 闻起来倒是挺香，昨晚温度太低，这热汤倒是正好驱寒。 “要是再加些辣椒就好了。” 我同样抬头笑道。 “辣椒有啊！” 李冲说着，转身跑去火炉边，“这有胡辣椒，我怕女娃娃吃不了，没加多少。” 李冲拿着辣椒瓶说道，转头看了一眼徐欣怡，浑身肌肉的大高个子居然脸红。 “呵呵，没事。” 我轻笑一声，从李冲手里接过辣椒瓶，给自己加了一勺进碗里。 “狗日的，你欠揍是不是？”李湘撸起袖子，作势要打。 所有人都端着碗，他还空着手呢。 李冲身体一扭，“有有！锅里还多，我给你盛！” 李冲这么一闹，气氛已经松缓了不少。 几人吃着粥，气温也渐渐开始升高。 我抿着一口肉干，胡辣椒的辛辣顿时冲上鼻尖。 一口咽下，我开口说道，“我想去一趟草湖村，你们可以在基地等我。” 李湘眉头微皱，“你决定好了？” “嗯，不会去太久。”我沉声开口，“我们需要信息，不管那个男人是什么目的，去看一趟不对劲就走。” 我已经思索了一夜，呆在基地里，我们的确不缺物资。 但最可怕的是信息封闭。 外界发生什么，我们一概不知。或许当我们再次走出基地的时候，我们所知的信息会落后得像是山野洞人。 草湖村那个男人，既然能够为外国部队做事，自然有他能够胜任的理由。 而且，他能够在灾难后一周的时间内，用对讲机和幸存者们建立起通讯网，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哪怕他是利用这条通讯网，让这些幸存者搜寻所谓的‘货’。 “我跟你去。” 李湘抬头，放下了手中的碗，碗的边缘被舔得干净，“六十多公里路途不短，我知道哪里有车可以开。” 第五十三章 唯一的办法 “你能找车？” 我略微一怔，却见李湘在身上摸索。 “还好没丢。” 说着，李湘摸出一串钥匙，“我和李冲开的健身房就在附近，车子停在地下车库还有油。” 听到这话，我眼睛发亮。 以前是不知道这种怪物的属性，所以不敢去阴暗的地方。 只要有足够的光照，它们不会越过那明暗交界线半步。 “那就我和你去，你们四个就留在这里等我们。” 我转头摸着小冷的头，朝他们几人说道。 然而话音刚落，小冷顿时开口，“我要跟着你去！” “不行。” 我回绝道，目前来说，躲在基地里是最安全的。 “我不会拖后腿的。”小冷拍开我的手。 “不是拖后腿，是危险。”我语气一顿，“这一去，是不是陷阱还不知道，你不能犯险。” “那你就可以了吗？”小冷反驳，“你别抛下我，要是你不回来，我会疯的！” 小冷的模样，不像在开玩笑。 我沉默了。 最终还是妥协。 而她身边蒋晓曼起身，“我也想跟着去。” “别闹！” 没等我开口，李湘出声呵斥，“这不是去春游，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我没有胡闹。” 蒋晓曼声音清澈，“我不怕危险，我来这里也快一周了，你们总是保护我，但我没有那么无用，很多事情我可以面对，也可以做到。” 她说这番话时，抬眼看向我，眼神坚定。 我略微一愣，不禁凝神道，“ 外面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一去，可能会死。” “那就是命。”蒋晓曼说着，“没有你们，我早该死在几天前。” 我转头看向李湘，他掏出一根烟点燃，并没有再开口说话。 “嗯。”我沉声点头，“那就做好准备，今天先去开车，如果时间太晚，我们就明天出发。” “我…我也……” 徐欣怡怯生生开口，没等话说完，李湘吐着烟圈朝她丢了一句，“车只够坐四个人。” 而李冲顿时疑惑道，“你那车不是越野吗？六个人都坐得下我又不是不知道。” 李湘瞪了他一眼，“那你要不要把家搬过去？！” 李冲被吼得一愣，“额……也行！” …… 半小时后，我们选了必备的东西带上，准备从基地出发。 而外出行动的人选，也是和上一次一样。 我、小冷、李湘还有徐欣怡，一共四人。 不可避免的，徐欣怡和李冲孤男寡女留下来看家。 虽然他两不是第一次单独留在基地，但这一次我们外出的时间或许会要几天，小冷和蒋晓曼两女还是有些担忧。 对于这点，李湘只给李冲留了句话。 “若是我回来，徐欣怡少了一根汗毛，或者说你半句不是，我亲手拔了你的皮！” “我说到底谁才是你亲兄弟啊？！”肌肉男李冲哭丧着脸，“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李湘白了他一眼，带着东西朝甬道走去。 我拉着小冷跟上，其实谁都明白，这句话是说给小冷和蒋楚蔓听的。 一是让两个女孩安心，二也是敲打敲打李冲。 毕竟李冲对徐欣怡有意思，这几天谁都看得出来。 孤男寡女呆在这种环境里，谁又说得清楚会不会有人兽性大发。 金属门沉重开合。 屋外阳光刺眼。 刚走上防空洞的石阶，一股热浪顿时袭来。 昨夜还冻得人直发抖，现在我们却像是身处沙漠，昼夜的温差逐渐明显，核战争的污染已经让自然环境开始发生变化。 离开防空洞，我们一行四人打起了精神，随时警戒着周围。 庆幸的是，在这防空洞口，除了地面还有两条履带的痕迹外，我们并没有见到任何部队的踪影。 昨晚的炮火，不知道是哪方和哪方在交战。 战火并没有波及我们所处的区域。 “朝这边走，我的健身房就在居民区外面。” 李湘在前面带路，他所说的小区，是防空洞附近一处新开的楼盘，居民还没完全入住那种。 ‘锦绣春城’ 我以前倒是看到过这处楼盘的广告，只是，现在小区外一片荒凉，倒见不得哪有半分春意。 “就在这里。” 李湘朝着不远处的落地窗指去，透过玻璃，能够看到摆在里面的各种跑步机等健身设备。 “我在这里买了房子，车停在里面。” 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健身房，李湘的语气有些怅然。 小区大门前，横着雕字的石碑。 ‘锦绣春城’四个大字龙飞凤舞，气宇轩昂。 而在石碑的底座，地面却被一滩污血染红。 站在石碑旁边，小区里隐隐飘出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我们已经很熟悉这种味道了，这是那种怪物独有的臭味。 把背上的口袋拿下，我给几人分发了强光手电。 超市的电池和手电筒，几乎全被我们搜罗回来了，这些东西我们并不缺。 李湘脸上有些担忧，“地下停车场有点深，我停在了负二层。” 我眉头一皱，“负二层……” “如果有那种怪物在，硬闯肯定不行，有灯吗？” “有。”李湘应声，“只是现在电闸应该是断了，想要重新亮灯，几乎不可能。” 市中心的核爆炸，摧毁了所有的电力系统。 就算我们能够找来发电机，电闸也在地下车库里。 发电的噪音会让那些怪物苏醒…… 留给我们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潜入进去。 在不惊醒怪物的前提下，摸黑潜入进去，因为光源会让那些怪物激烈反应。 α-0000人蜥的习性便是，白天进入休眠，夜晚开始活动。 只要我们不出什么岔子，应该可以安全到达负二层。 如此大胆的想法，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气。 “要不……我们换其他地方，再找找车吧？” 站在车库的入口前，李湘打起了退堂鼓。 入口仿佛一处深渊，阳光从外面洒进，却被车库里的黑暗完全吞噬。 从这下坡的入口里，吹出一阵腥臭的风。 “其他地方的车，你能开走吗？”我转头朝他问道。 李湘哑然，脸色有些僵硬，他看向地下车库的黑暗深处，眼里是肉眼可见的恐惧。 不只是他，我心里也在发怵。 对黑暗的恐惧，源自于人类的基因。 喉咙滚动，我咽下口水沉声道，“小冷和徐欣怡留在外面看物资。” “我和你，进去开车。” 第五十四章 耳边的喘息 小区里还算宁静，蒋晓曼和小冷，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们。 越少人进入，惊醒那种怪物的概率就越小。 我把手电筒握在手里，虽然没打算使用，但至少给我一些心安感。 向前的第一步，我感到心脏微颤。 在黑暗的深处，仿佛存在一枚跳动的心脏，这头庞然大物随时会苏醒过来，魑魅魍魉要将我们吞噬。 当身边完全被黑暗吞没后，空气明显变得阴冷。 潮湿…… 湿热…… 这是我唯一的感受。 而我脚下的步伐必须很慎重。 谁也不知道，下一脚会不会踩在一张怪脸上。 ‘踏…踏踏……’ 整个地下车库里，回荡着我们的脚步声。 ‘呼…哧……’ 耳边吹来一阵热风，正好抚过我的脖子。 我浑身一颤，汗毛在黑暗中僵硬。 停下脚步，身后李湘动作一颤，差点撞在我的身上。 “咕咕……” 怪叫在耳边炸响，我差点瞬间暴走！ 我知道黑暗里藏着一张怪脸，就贴在我的耳边…… 温热的气流在黑暗中涌动…… 怪叫只是响了一声，便没有后续的动作。 我松了一口气，再次抬脚从前方走去，如果没错的话，进入二层的入口应该在车库的中央。 一路我们居然走得还算顺利，脚下踩到了向下延伸的长坡。 李湘在身后比着手势，我略微皱眉。 周围的环境太黑了，我根本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动作。 忽然他在我的手臂上比划。 他在告诉我，他的车停在了什么区域。 我大概明白了， 略微点头后，朝着第二层的深处走去。 安静…… 绝对的死寂…… 到了二层，黑暗中甚至听不见任何一点动静。 而我，却在这绝对的黑暗里，感觉到了无数双眼睛。 它们聚集在我的后背…… 这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注视感。 压下打开手电筒的冲动，我朝着李湘给我比划的方向走去。 我们两人压低了脚步，然而重叠的脚步声还是隐约响起。 ‘踏……’ ‘踏踏……’ ‘踏踏…踏踏踏……’ …… 不对！ 怎么脚步声变多了？ 这不是我的错觉！ 这一瞬间，我停下了脚步。 李湘撞在我的后背。 ‘踏踏……’ 脚步声依旧响起。 ‘踏踏踏……’ 我瞬间汗毛炸裂，寒气透骨…… “什么东西！” 我惊呼了一声，手电光瞬间亮起。 而这一刻，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是一张张爬满了复眼的怪脸，粘稠的皮肤上，隐约冒起鼓包，它们歪着头，复眼泛着红光。 它们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悄无声息的堵住了我们来时的退路。 “咕咕！” 一声怪叫炸响。 “跑！！” “呃啊——！！” “呃呃啊啊啊——！！！” 怪叫声刺穿了我的耳膜，音波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回荡！ 我拍了一把已经傻眼的李湘，直接朝着更深处跑去。 那些怪物脉动这四肢，怪异而快速的飞奔而来。 “咕咕……” “呃啊——！” 早在我们进入车库的某一刻，它们就已经发现了我们！ 苏醒过来的怪物，随着我们的脚步移动，安静且诡异…… 李湘疯狂的按下车钥匙，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滴滴声。 “那边！” 我指向那道闪烁的橘黄色灯光。 在冲到车门前时，我拉开了车后门。 而李湘拿着钥匙，慌乱的坐上驾驶室。 ‘碰！！’ 在关门的一瞬间，一声重响直接砸在了车门上。 ‘碰碰！！’ 紧接着一阵闷响，冲击力几乎要将车身掀翻！ “点火！点火！！” 我朝着驾驶室怒吼。 李湘钥匙对着钥匙孔插了好几次，差点将钥匙弄掉。 手电的灯光下，我照见他的手忍不住的颤抖。 “等…等下……” 钥匙在颤抖中簌簌作响 ‘碰！’ 又是一声闷响，越野车侧面的车轮已经悬空而起。 ‘呜嗡——！’ 钥匙终于拧动，越野车引擎瞬间嗡鸣。 森白的大灯猛然亮起，两道光束仿佛骑士的长剑，刺穿了污秽之物的心脏。 ‘呃啊！！’ 惨叫声透过车窗炸响，车轮悬空疯狂旋转。 ‘嗡……嗡！’ 两道嗡鸣声之后，车轮受力偏移，伴随着惨叫离弦冲出！ 在黑暗中，越野像是咆哮的战马，杀出了一条血路。 无数张怪脸藏在黑暗的角落。 在它们看到光芒的瞬间，本能的躲闪。 我们必须要快，如果停下，恐怕会直接被这些东西堵死在这里。 哪怕它们畏惧车前的大灯。 有怪物一反常态，不畏死的扑上来，然而灯光瞬间让它的皮肤萎缩变紫。 ‘砰砰……’ 越野横冲直撞，朝着上坡的方向奔袭。 我捏紧了把手，只要冲上去，冲上去就能摆脱这些东西。 按照我们的速度，能闯的出去！ 怪物被我们甩在了身后，它们迈动着四肢追逐着，身上的粘液不停掉落。 可它们的速度算不上快，根本追不上我们 。 而一层的怪脸，在见到灯光的瞬间，便是缩进黑暗里。 我们畅通无阻，出口的光亮就在前面。 那道亮光，仿佛希望。 “咯咯……” 一道鸯笑声响起，像是一位女子贴在我耳边喘息。 我浑身一颤，密集的冷汗从皮肤滲出。 “谁！” 我猛然转头，可是身旁空无一物，只有身后车外的黑暗。 在身后的黑暗里，隐约泛着密集的猩光。 那些怪物已经追了上来，然而我浑身透着冷意，刚才到底是哪来的笑声？ 在越野车要跨出黑暗的一瞬间。 身后的黑暗中，浮现出两道猩红的光。 “咯咯！” 窃笑声自黑暗深处传来，这道声音纤细却又带着一种怪异的妩媚。 它像是深渊对我的召唤…… “什么声音！”我抓狂的质问道。 刺眼的眼光重新洒在身上，烈日灼灼驱散了些许身上的寒意。 “你在说什么？什么什么声音？” 阳光下，李湘终于缓了口气，转头脸色奇怪的朝我问道。 不远处，小冷两人提着物资，从角落里起身朝这边跑来。 我皱眉，“你没听到那种笑声？” 闻言，李湘浑身一僵，“什么笑声？” 第五十五章 两张ID卡 一道急刹声响起，越野在空地上稳稳停下。 “那种奇怪的笑声，你没听到？” 我稳住了身形，冷着脸诧异道。 那种笑声就仿佛贴在耳边，李湘怎么可能没有听到？ 李湘则是一脸怪异的看向我。 “没…没有，除了你我，还有谁能笑？你听错了吧……” 车里的空气，几乎快要凝固。 而那道怪笑声，在我脑海里依旧如此清晰。 为什么只有我听到？ 沉默中，小冷和蒋晓曼已经是拉开了车门。 娇小的身影爬上了车，而我扭头再次朝着身后的黑暗看去。 它是…它是故意笑给我听的。 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听见。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额头有冷汗滲出，我想起要离开时，黑暗中浮现出的那两道猩红的光。 它就好像它们的王，从黑暗的深处渐渐浮现。 阴阳的分割线处，它企图用笑声蛊惑我…… “哥？” 小冷的声音忽然将我惊醒。 浑身一颤，我回头道，“怎么了？” “你在看什么？” 小冷皱起眉头，副驾驶上，蒋晓曼也朝我扭头看来。 “没什么。” 我回过头，伸手揉了揉小冷的脑袋。 我确信那黑暗深处，藏着除了怪物之外的其他东西。 但既然李湘没有听见，我也没有必要再提起。 “东西没落下吧？”李湘扭头问道。 “都在我这。” 小冷应声，在她的脚边，放着我们背出来的物资袋。 “那现在怎么说？出发还是回基地？”李湘看向了我。 我略微沉吟，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显示下午一点一刻。 “去草湖村。” 我将地图从口袋里翻出，“走这条路。” 李湘接过地图，“嗯，我看看。” …… 越野车车身很稳，哪怕是从废墟里穿过，也只是略有颠簸。 李湘的车，车身宽地盘高，严格意义来说，更像是一辆suv。 我们走的并不是国道。 下了高速之后，我们拐进小路。 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遇到部队的踪影。 还算幸运，下午五点，我们的位置已经临近草湖村了。 六十多公里，原本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开了将近四个小时。 灾难之后，道路残破，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份地图，恐怕我们要花更多的时间。 而摇下车窗，远方吹来湿润的风。 这里曾是一处景区，更让我意外的是，我们停在不远处，居然在村落里看到了人影。 两个壮年，搀扶着一个佝偻的老人。 “要过去吗？”李湘皱眉问道。 “再看看。” 我并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踪影。 这个点，或许他不在这里。 然而，从车窗的角度，我看到两个壮年将屋门推开，搀扶着老人走进房门后，里面又走出来一人。 那人嘴边叼着烟，目光左右环顾，像是戒备。 是他？！ 我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我能肯定衣着和动作，与我那日见到的一样。 “过去看看。”我轻拍李湘的肩头。 “嗯。”李湘点头。 越野车启动，引擎发出咆哮的轰鸣。 就在接近村口时，头顶爆出一道稚嫩的吼声。 “有人！” 我心中一惊，抬头循声看去，在村口三楼的露天阳台上，居然趴着一个小男孩。 他扯着嗓子大喊，从村落里，顿时陆陆续续冲出来几十个人。 这些人手里拿着各样的长棍或铁钎，而其中几人，手里清一色拿着手枪。 他们很快注意到了我们，这时候李湘想要调头离开，却已经是被几道枪口瞄准。 我看见男人叼着烟从人群中走出。 李湘挂上倒档，正要踩下油门。 “别急！”我喊了一句。 “嗯？”李湘回头猛地一惊，“不跑等什么？！” 我推开门，小冷本想阻拦我，而我用眼神示意她安心。 伸出一只手，我看见那个男人同样抬起手。 身后谨慎的村民冷静了几分。 “别开枪，我们只是普通人。”我开口喊道。 那男人的眉头明显一皱，“是你？！” “都把枪放下！” 听着他的招呼，那些举着枪的青年顿时把枪口压下。 而我推开车门从后座走出。 “我就知道你会来！” 男人咧开嘴角，顿时笑着朝我走来。 “欢迎来到小马避难所。” 男人张开双臂，像是想要拥抱。 我对这种热情有些不太适应，皱着眉头，我象征性的伸手。 轻拍我的肩头，男人笑着说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马欢。” “所以才叫小马避难所？”我沉声道。 “没错，这些都是以前的村民，也有不少邻村的。”马欢转头介绍道，“核爆炸并没有波及我们这里。” 我点头，“看得出来。” 看到我和男人的亲密，村民们脸上都是露出笑容，像是松了口气。 我转身朝越野车挥手，“都下来吧。” 片刻后，小冷三人从车上下来，而李湘身后背着步枪。 这群村民明显一愣，马欢转身开口。 “别担心，他们都是朋友。” “都各自回房吧，我带他们去说事。” 话音落下，聚集的人群才缓缓散开，不少人提着锄头铲子各自离去。 很明显，马欢是这里的主心骨。 “来，跟我来。” 他走在前面朝我招手，回头时目光特意从李湘身上扫过。 “步枪，还真是少见，你们从哪搞到的？” 马欢笑眯眯的问到，掏出烟盒散起了烟。 李湘没有作答，只是把烟接过，道了一声谢谢。 “他以前是当兵的。” 我在一旁随口胡掐了个说法。 接过香烟我并没有点燃。自从经历那厂房里被人下药迷晕的事情之后，我的戒备心很强。 李湘也只是把香烟别在了耳背。 马欢笑了笑，并没有多说，推开村落里的其中一间房门，一股烟尘味道顿时扑鼻而来。 “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会把地图给你对吧？” 进了屋子，马欢转头笑到。 房间像是农村的堂屋，正中摆放着一张方形的木桌。 “为什么？”我问道。 “呵呵。”马欢轻笑，“因为，你是一个狠人。” “那晚，罗延文告诉我有三男三女的‘货’。然而才过了半夜，我接到你的信息时，我就知道他们被你反杀了。” 马欢的目光凝视着我，“说实话，不可思议。” “只是侥幸。”我神色平静。 “一人反杀十多人，还能是侥幸？” 马欢反问道，但不等我开口，他便继续说道，“无妨，我之所以敢把地图给你，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情你敢做。” 他把手放在木桌上，朝我推出两张id卡片。 “陪我赌一把，敢吗？” “赌什么？” “赌一个活下去的资格，赌你我功成名就！” 第五十六章 新的权剑 “这是……” 我的目光落在桌面的两张卡片上。 ‘战备特别城市，姓名：张……‘ 姓名之后的信息，被马欢手指挡住，看不完全。 然而光是’战备特别城市‘这几个字，就让我心中微颤。 “特城？” “你从哪里弄到的这种东西？” 马欢轻声笑着，将卡片递到了我的手里。 “这是特城的id身份卡，你我赌局的入场劵。” 卡片入手，指尖传来一种奇特的冰凉感，这种材质，不像是塑料，也不像是钢。 而卡片上清晰的印有照片。 ‘战备特别城市出入证 姓名：张凯 年龄：31 身份：随行安保 分区：地下三区‘ 我眉头微皱，翻开下一张卡片。诡异的是，卡片上的人相戴着眼镜，眉宇之间有些儒生气质，脸型轮廓居然与我有五六分相似。 ‘姓名：江博文 年龄：34 身份：地质化学研究所科研人员 分区：地下三区‘ “你所谓的赌局是……”我抬头，朝着马欢看去。 马欢凝神：“如你所见，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可以混进特城。” 我略微一愣，这个答案我有猜测到，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混进去之后呢？身份永远不会被拆穿吗？” 马欢摇头，“总会有被拆穿的一天。” “那混进去又有什么意义？”我沉声道。 说实话，如果这是所谓的一劳永逸的方法，那我不禁有些失望。 特城是官方筹备，无论物资还是设备，肯定都不会缺。然而拿着这两个名额混进特城，又和躲在基地有什么区别？ 随时都是提心吊胆，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不如在基地苟且等死。 马欢继续摇头，表情显得意味深长，“若是你我对特城有用，那身份真与假还重要吗？” “有用？”我有些疑惑。 没等追问，马欢便是低声道。 “你随我过来。” 说罢，马欢转身朝着二楼走去。 二楼有些昏暗，迟疑片刻后，我还是抬脚跟上。 小冷拉着我的衣袖，几人一起上了楼。 踏入二楼，我隐约闻到烟尘味里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臭味。 二楼隔板被踩出’吱吖‘的声响，马欢的身影还在前面。 “这边。” 黑影朝我们招手，他站在一处矮梯上。 这是住户从二楼，朝天花板搭起的一处木梯。 我抓着小冷走去。 越是朝着马欢靠近，那种臭味越是明显。 在我们前方，一道亮光缓缓拉开。 这里，是三层的天台。 恶臭瞬间呛入鼻尖。 “咳咳……” 我瞬间屏住呼吸，“这是什么味道？尸体？！” 天台外，苍蝇嗡嗡乱飞，在马欢的脚边，正堆着两具尸体。 尸体身上开了血洞，脸腐烂得只剩下一半。 被压在下面的那具尸体，身上隆起了不小的气泡，有蛆虫在皮肤下钻动。 哪怕我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亡，这一幕依旧让我恶心。 我伸手捂住小冷的眼睛，“别看。” 李湘伸手，同样把蒋晓曼挡在了身后。 “这两就是特城的人，id卡便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马欢的声音响起。 “你杀了他们？”我不禁皱眉。 马欢摇头，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 手指十字交叉。 ’x‘？！ “身在特城，他们也需要出来执行任务，一旦出了特城，他们的死亡率很高。” 马欢继续开口，“我给x办过事，有些事情，我比普通人清楚。” “比如？” “这场灾难，更像是一次科技的大变革。人类为肆意疯长的科学成果付出了代价。” 马欢脸色阴沉，“六年前，人类基因序列被完全破译，从这之后的第三年，生物科技以一种井喷式爆发。m国中情局公开超级人类项目。阿尔法实验室，公开发布基因植入技术。以人类基因片段为基础，进行生物强化改造。” “西北战役，便是这场灾难的前序，而反人类、反战争条约的基因植入技术，就是阿尔法公司被轰炸的原因。” “同样，阿尔法公司被轰炸，也是这场全球核战争的导·火索。” 我略微一怔，他说的这些事件，我都在新闻上听过，但没想到，每件事之间居然有这样的联系。 “核战几乎摧毁了所有政权，包括西北战役的主战场，军队在核爆中湮没。” “所以……” 我沉声开口，这些线索在我脑海里闪过，我似乎抓到了一些关键点。 “当政权覆灭，科技成为了新的权剑，包括特城在内，特城的确是官方所建造，但现在真正掌权的，却是走在科技前沿的那一批人。”马欢语气一顿，又掏出一根烟点燃，“而‘x’也大同小异，他们的政府早已经死绝，x并不是军队的编号，而是实验项目代号，隶属于阿尔法实验室的研究项目——生物改造人技术。” 马欢的话语，让我背脊发凉。 “所以说，那些所谓的‘货’，是为实验项目提供？” 话音落下，马欢顿时怪异的笑起来，“实验项目推进，总是需要新的实验体嘛。” 在李湘身后，蒋晓曼的脸色瞬间惨白。 因为她就差点被当作‘货物’抓走。 无法想象，所谓的‘生物改造人技术’，会是多惨无人道的实验。 蒋晓曼的身体在发抖…… 马欢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吐了口白烟笑道，“别怪我，我也只是想活着。” “当他们想要把所有村民都抓走，我也只能跪在他们面前乞求，我只能承若能给他们抓来更多的‘货物’，让他们看到留下我的价值，这样才能保住剩下的这些村民。”他的笑容有些悲凉，“你知道的，这里有我的父母、有亲人，他们都是我曾经的街坊邻居。” 我们陷入了沉默，视线从楼顶看下去，村落里空荡荒凉。 楼下有人影背脊佝偻，缓慢挪动着步子。 偌大的村子，刚才冲出来的目测不过三十多人。 当时恐怕大部分村民都被抓走。 晚霞洒下余晖，橘黄色的光落在楼顶，落在腐烂的尸体上，照在我们的身上。 气温开始骤降，余晖里，空气透着一种仿佛晚秋的丝丝寒意。 马欢深吸一口卷烟，火星已经烧到了烟头，他侧脸坚毅，视线望向了远方的废墟。 我点燃一根烟，在他身旁开口，“特城，也在做同样的事？” 马欢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没有吧。在地面上他们有探索队，我遇见过几次，但并没有见他们抓过人。” 我心中微定，或许特城，不会像‘x’那样残暴，毕竟我们拥有同一种肤色。 “价值……” 我重复着这个关键词，“我们能做什么？” 马欢轻笑，随手将烟头从楼顶抛下。 “成为他们的触须，延伸到这片土地的每一寸。代替他们走上地面，为一切需求而行动。” “只要有机会，我们可以成为他们新的武装力量，甚至成为科技新权剑的簇拥者。” “机会，就在眼前。” 夕阳的逆光下，他转头看向我。 第五十七章 离谱的计划 天色渐渐入夜。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时，我们从楼顶走下。 其中‘江博文’的id卡递到了我的手里，同样给我的，还有一副圆框眼镜。 “戴上看看。”马欢笑道。 我拿起眼镜不禁皱眉，“这不会是从死人脸上扒下来的吧？” “你还真是聪明！” 马欢咧嘴笑着，伸手拍打我的肩头。 小冷她们脸色瞬间惨白，然而我抬手戴上了眼镜。 “哥？”小冷眼里透着几分畏惧，“那…那是死人用过的……” 我揉了揉她的脑袋，“没这么多讲究。” 马欢在一旁抽烟，“别说，还有几分挂相。” 我走到堂屋中反光的镜子前，幽暗中倒映着我的面容。 圆框眼镜，让我看起来多了几分斯文。 但若是说像，顶多业绩三五分的相似度。 “你确定，这样能混进去吗？”我扭头道。 马欢叼着烟，“据我得知的消息，特城的入口很隐秘，一般没人知道，所以查得不严，嗯……我也不敢确定。”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而小冷忽然开口，“哥！你决定要去了？” 我转头看向小冷，没等我开口，小冷焦急的说道，“你去了，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我略微皱眉，不禁想到一个问题。 抬头，我看向马欢，“你如果不给‘x’做事，这些村民怎么办？‘x’找上来……” 马欢抬手，“我早就准备好了退路，我把从‘x’那边赚来的物资囤了起来，在那边挖了地窖。” “等‘x’找到这里，他们一个人都不会找到。” “嗯。” 对于‘x’‘而言，马欢存在与否并不重要，他们甚至不会费精力去搜查。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我知道特城的位置在哪里，那份地图，就是特城绘制的。” 地图在桌子上摊开，马欢手指一点，“就是这里。” 小冷在一旁想说话，然而却被我压住了脑袋。 “说实话， 这个计划有些疯狂。”我沉声开口。 “你想退缩了？”马欢抬头，眼神一凝，“我可告诉你，机会只有这一次，再过一段时间，特城就会形成新的制度，到时候你我还想混进去，甚至为他们做事，那根本不可能。” 我略微沉吟，“嗯……不是想退缩，而是我想多带一个人。” “谁？”马欢面露疑惑。 “她。” “她？！” 我轻拍着小冷的脑袋，“没错，既然能不能混进特城，全看查得严不严，那多带一个人去并没有什么影响。” 马欢虚起眼睛，目光看向小冷“为什么？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摇头，“没有。” 马欢不解，“那为什么……” 没等他说完，我沉声道，“这是我的条件。” 话音落下，马欢陷入了沉默。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屋外亮起了灯笼的火光。 “好。”马欢抬头，“但只能多带一个。” “嗯。”我点头回应。 “我去给你们找几间房间，你们今晚早些休息。” 马欢说着，扭头朝屋外招呼。 …… 待到入夜，我们四人聚在了一起。 “哥，你真打算听他的办法？” 坐在床沿边，小冷朝我问道。 李湘同样开口，“我觉得，会不会有些太冒险。” 房间里，地面上亮着烛光。 蒋晓曼朝我靠近，陌生的环境似乎让她有些紧张。 特别是，楼顶还有两具尸体。 “你和小冷去了，我们怎么办？” 对于我的决定，他们三人都有着疑惑和担忧。 我脸色微沉，“马欢说得并没有错，灾难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天，有些东西，你们也亲眼见过。” “科技在巨变，如果不朝最前沿靠近，物资总有用完的一天，战争总有落在你我头顶的时候。” “与其让别人拿刀，为什么不自己拿起刀？” 他们其实也听得明白，只是觉得混进特城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离谱。 我也觉得离谱。 而提出带上小冷，其实是我明白小冷的想法。 若是说让她留在这里等我，她绝对不会同意。另外，我也并不信任其他人，把小冷带在身边，才是最安心的做法。 就算去了特城，混不进去应该也能跑。 “那我们是在这里等你，还是先回基地？” 李湘思索着，他知道自己阻拦不了我的决定。 “等我一天吧。”我沉声道，“明天你们再呆一晚，如果第二天我们还没回来，你们就先回基地。” 这是最优的解，明天如果我们进不去特城，最迟第二天就会折返。而如果进去了，他们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好。”李湘答应道。 “你自己一定要戒备，我并不完全相信马欢，当心中招。” 听着我的话，李湘点头，“我明白。” …… 这里的房间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其他什么都没有，床单下塞满了稻草，这是经典的乡村床榻。 虽然有些硬，但也算舒服。 我穿着衣服躺在床上，睡前检查了几遍手枪枪况。 “哥，我有些心慌。” 小冷皱着眉头，月光从窗外洒下。 湖畔很静谧。 远处偶尔传来两声咕咕的怪叫…… “不舒服？” 我伸手压在她的额头，体温还算正常。 小冷摇头，“不是，我是总感觉要出事。” “心跳很快……” 我略微皱眉，“睡觉，别想太多。” …… 今夜的气温依旧很冷，清晨时，窗户上结起了霜。 哪怕穿了两件，小冷依旧在我身边冻得瑟瑟发抖。 我将外套脱下，盖在了小冷的身上。 这种温差极大的情况，被冻着很容易感冒。 小冷体质偏弱，哪怕随身带有药物，我不想她出什么岔子。 太阳初升时，屋外有人敲门。 我拉开房门，马欢正站在门外。 他穿了一身类似于作战服的外套，腰上的战术袋染有血迹。这身打扮，倒和那死去的张凯有几分相似。 “准备一下，要出发了。” “好。” 房门重新关上，屋外传来发动机的嗡鸣。 …… 装有铁刺的越野车，在废土上一路奔袭。 马欢全程驾驶，而我和小冷坐在后座。 从草湖村出发，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油柏路上，铺着漫天黄沙。 正午的烈阳照得人眼睛刺痛，马欢早已经戴上了墨镜。 “按照地图上显示，特城的入口，就在这块区域。” 马欢掌着方向盘说道，车速慢慢减缓下来。 “这种地方……”我皱起眉头，“要不要下车看看？” 第五十八章 蒙混过关 黄沙下，我们几人顶着烈日行走。 这里，太荒凉了。 我们从草湖村东边一路行进，这里大概是岭南城的城郊边缘，位置临近贺城边缘。 远处有楼房坍塌的石砖废墟，而我们脚下延伸的，是一望无际的公路。 “的确就在这个位置的。” 马欢拿着地图，表情也是一脸头大。 地图上有三处星标，这里就是其中一处。 我比对着地图，坐标没有问题。 “会不会， 我们推断错误了，这个标星并不是特城的入口？” 听到我的话，马欢顿时反驳，“怎么可能？我听他们亲口说的，这三处星标，就是特城的地下入口。” 话音落下，马欢神色一愣，“再找找，一定没错的。” 我没有接话，只是心中提起了半分警惕。 马欢说过，那两个特城的人，不是他杀的，而是‘x’。 但现在，他却说自己听见他们亲口说过，标星的地方就是特城的入口。 难道不该是，听到特城的入口，才动了杀心吗？ 我拉着小冷，沉默的跟在马欢身后，三人的气氛有些古怪。 “看前面。” 马欢忽然伸手，在我们前方不远处，废墟里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并不大，像是一块路标。 明明不是在公路旁，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走进之后，我们才看清楚，石碑上刻着数字——“001” “一号入口果然在这里！”马欢神色兴奋。 我再次皱眉，拉着小冷退后了一步。 小冷一路都没有说话，而我心中也生出一种不安感。 马欢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往这边来。” 马欢转身朝我招手，在他面前是一处坍塌的废墟。 我朝前走了几步，“这里是入口？”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只是一处废墟，哪来的入口？ 然而，马欢躬下身子，直接钻进了废墟的空隙里。 “进来。” 马欢在里面招手，似乎下面空间不小。 我迟疑了片刻，还是带着小冷弯腰钻进去。 在钻进废墟的瞬间，眼前的空间并没有想象中的狭隘。 马欢站在不远处，而我的手放在了腰间。 “呵呵，果然和我猜测的没错，这里真的别有洞天。” 马欢咧嘴笑道，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谨慎。 手从腰间放开，小冷也跟在身后钻了进来。 在我们身前，是一扇铁栅栏门，这是一部电梯？！ 在马欢的操作下，墙面指示灯变亮，原本空旷的铁栅栏里，浮现出一个平台。 平台围有低矮的栅栏，马欢上前将铁栅栏门拉开。 ‘呲啦——’ 刺耳的声音响起，马欢率先走上平台。 “快来，往下面就是特城了，或许根本连检查的人都没有。”马欢神色兴奋。 我略微点头，拉着小冷走进平台。 平台开始降落，下方是一望无际的漆黑，不知道有多深，也没有半点亮光。 平台降落，冷风从耳边刮过，我们像是要通往地狱。 小冷紧紧的抓着我的手掌，我能感受到她的掌心已经握出冷汗。 ‘砰砰！’ 平台轻颤，黑暗中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 ‘嘭…嘭嘭……’ 平台终于稳稳停下，在我们眼前，有一条幽绿的荧光。 它像是在指引我们方向。 “走吗？” 前路的黑暗，让马欢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除了地面上的这条荧光，真的黑得不见一点光亮。 这种气氛很诡异，特城就算是为了隐蔽性，也不至于这样伸手不见五指。 “走吧。” 这次我倒没有墨迹，带着小冷就走到了前面。 我伸脚朝黑暗试探，顺着荧光，我踩到了平地。 既然确定这里是特城，那就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根据指示走就行。 反而让我想要提防的，是马欢。 这一路上，我感觉他展露出的欲望并不只是想要在特城谋生这么简单。 他的神态里，藏着一种偏执。 他藏得很好…… 莫约走了十分钟，荧光的条状指引渐渐暗淡，而在我们前面不远，亮起了橘黄的光。 “那是……” 我略微一怔，那边是一处哨口，有两位身穿制服的战士站得笔直。 “千万别露馅了，记住身份。”马欢在我身后压低声音道。 我沉默着点头，推了推鼻梁上圆框眼镜，拉着小冷直接走去。 我们刚靠近，顿时引起了两名战士的注意。 他们偏过头，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尽力维持着面容的平静，脚步不急不慢的靠近。 但在我的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 他们不会要查id卡吧？ 若是检查，我的还能蒙混过关，马欢的直接就不是一个人，小冷更是没有身份id。 我们经不起检查。 最要命的一点，这里虽然开阔，但是除了哨口的灯光外，全是漆黑一片。 被发现后想全身而退？ 很难…… 现在不能露怯，更不能露出半点异常，不然那两把步枪的枪口，就会抵在我的头上。 身侧两名战得笔直的战士，给我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我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打量着我们一行三人。 我们并没有被拦下。 进入哨口，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很幸运，居然不查…… 哨口后是一道铁门，铁门侧面，有一条亮着灯光的长廊。 通过这里，应该就能到达特城内部。 虽然不知道id卡上的‘地下三区’具体在哪个位置，但一切进去之后再作研究。 走进通道，头顶吹来凉风，隐隐有风扇旋转的声音。上面应该装有换气管道，不然这样一座地下城市，氧气根本无法供应。 通道前面传来些许动静，好像有人。 我们缓步走向前去，前面出口被人堵住了。 门口摆着几箱货物，用手推车托着。 我不禁皱起眉头，停在了出口面前。 这几人，身上风尘仆仆，神态看起来有些疲惫。 “不好意思啊，您稍微等等，我们的物资在过检。这次采集的东西很多，您见谅。” 老人转身陪笑，说话时朝我作揖。 虽然他脸上染有黑灰，但依旧掩盖不了身上的儒雅气质，像是一位老学究。 我报以笑意，“没关系，不急。” “谢谢…谢谢……” 老人道谢，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我身后的马欢。马欢穿着破旧的作战服，在我身后站得笔直。 “您也是外出回来？” “嗯。” 我微笑点头，不敢多说什么。 “没带回来采样吗？哪个部门的啊……”老人脸色有些疑惑。 我略微一愣，心中微颤，“是地质化学研究所的，出了些小状况。” 按照id卡上的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时候如果选择逃避回答的话，就显得太奇怪了。 然而，老人的表情忽然僵硬下来，手悬在了半空。 “地化所…我怎么没有见过你……”老人小声嘀咕道。 我心中一颤，寒意顿时从背脊冒起。 难道，被发现了？！ 透过余光，我看到不远处，穿着防化服正在检查样本的工作人员，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透过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而我浑身渐渐变得僵硬。 一直苍老的手忽然拉住了我，我不禁一颤，低头看去。 老人浑浊的眼珠里透出一丝清明，他拉着我的手缓缓说道，“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吧，省点时间，正好我也有挺多话想说。” 第五十九章 前狼后虎，鱼游入海 干枯的手掌力气不小，我被老人拉到了身前。 心中一惊，老人却是朝我递来眼神。 他在示意我不要出声？ 小冷担忧的抓住我的衣角。 检查的工作人员抬起头，面具下响起一道女声，“你们地化所还真是一群工作狂，这么久了还没把人认全？” 我浑身一僵，而拉着我的老人缓缓开口，“呵呵，人老了记性不好。” “噗……”面具下，女人噗呲笑道，“夏老您可注意身体，再这样可就成老糊涂了。” “瞎说！” 老人洋装呵斥，但脸上带着些许笑容，很明显他们关系很好。 “辐射值10微西弗，不用走防污程序。”工作人员拿着测量仪笑道。 “行嘞。” 老人应了一句，就默默的拉着我往前走去。 动作虽然有些怪异，但工作人员并没有阻拦。 ‘噗咚…砰砰……’ 我的心跳很快。 老人是在帮我…他可能已经察觉到什么…… 只要过了这道检查，我们就能真正的混入特城。 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此刻我甚至能够感受到耳膜膨胀。 “等下。” 工作人员忽然开口，“你们也要检测辐射浓度。” 我浑身一僵，“我们？” 我的语气还算镇定，其实鬓角已经有冷汗滴落。 “嗯，主要是查查你们有没有携带什么辐射源。”她朝着我招手。 脚下一僵，我这时间居然迈不动腿。 “去吧，我等你。” 老人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顿时反应过来，抬腿朝着工作人员走去，只是步伐略微有些僵硬。 小冷一直跟在我身后，而马欢也沉默着走回。 辐射检测仪器朝我靠近。 ‘嘀嘀’ 两道声响后，工作人员拿着仪器凑近了查看。 “辐射值很低，看来没事。” 说着，她又拿着仪器靠近了小冷。 而此刻，我的精神略微放松，她只要不检查id卡就好。 “快一点。”老人在旁边开口。 “急着这一会儿吗？”工作人员轻笑，忽然声音一僵，“怎么这么高的辐射值？！” 我心脏微颤，抬头看去，马欢被人抓住了手臂。 “你核暴露过？300多微西弗，是否接受过治疗？” 工作人员语气凝重的说道，“你登记一下信息，id卡给我。” 马欢瞬间脸色青黑，“哦好…300微西弗也算核暴露？” 他的id卡，只要拿出来身份瞬间就会暴露。 怎么办？！ “300不高，但从人身上检测出这个数值，已经不低。” 防化服下，女人语气严肃，“把你id卡给我，登记之后走防污程序，要查明放射值源头。” 我同样脸色凝重，谁能想到，在这种地方出了岔子？ 小冷和我身上的辐射值都没有任何问题，但马欢身上还有放射性元素。 他曾经在核辐射里暴露过？ 特城的人，早在灾难前就迁移进来了，几乎没有核辐射暴露的可能性。 所以这300微西弗，才会引起如此重视。 “别磨蹭，登记之后，还要记录外出发生过什么，接触过什么敏感源。” “嗯好……” 马欢阴沉着脸，把手放进了口袋里。 工作人员伸出手，已经从身后翻出了纸笔。 气氛死寂，我抓着小冷，暗中后退几步。 “跑！！” 马欢忽然把手从口袋抽出，朝着工作人员一把推去！ 下一刻，马欢转头就跑！ 而我也不敢怠慢，抓起小冷直接飞奔！ 场面顿时混乱，被推倒的工作人员嚷嚷着，从通道深处，冲出更多的人来。 他们清一色的穿着防化服，而手上，都抱着漆黑的步枪。 快一点！ 只要跑进人群，他们不敢开枪…… 但我心中依旧没底，没进特城，就身份暴露，他们一定会追查。 被抓住是什么下场？ 他们会杀了我们！ ‘砰！’ 身后传来一声炸裂的枪响，警报瞬间拉响。 ‘嗡呜——呜——’ “全城戒备，全区域戒备，不明身份入侵者闯入……” 头顶传来喇叭声。 抓紧小冷的手腕，我心中只有绝望。 进入特城，我们只会是瓮中鳖，现在想要出去，更是无路可退！ 身后响起一阵嘈杂的声响，隐约有哀嚎声…… 飞奔中，我瞥到检查岗旁边，老人居然倒在了地上。 他中枪了？！ 来不及思考，我拉着小冷撞开前方拦路的铁栅栏。 这是一处地下街道，街道里，亮着昏黄的路灯，模拟出了一种夜景的感觉。 路上有几人零星行走，广播还在回荡。 “有不明身份者闯入，各区域戒备……” 那几人见我们顿时一愣，但却并没有上来阻拦，反而是避着我们快步离开。 他们不想惹麻烦。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们追得很紧。 “分开走！” 马欢推了我一把，朝着交叉路口跑去。 而我被这力道一推，差点跌坐地上。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已经看得到人影了。 顾不得愤怒，我抓起小冷跑进另一条路。 小冷速度不快，几乎是被我一路拖行。 街道里，越往里走越是昏暗，几名路人朝我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追来的那些人似乎就咬紧了我们，直冲这条路口进入。 上膛的步枪发出规律的金属震音。 “这边！” 我抓起小冷，拐进了一条巷口。 “藏进去……” 前面有一部电梯，正刚打开电梯门。 小冷被我推了进去，里面站着的一人神色懵圈。 电梯门缓缓闭拢。 “哥？！” 小冷声音颤抖，想要伸手抓我。 我掰开她的手指，“等我！” 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的目光看向电梯里那人。 我眼神阴冷…… 那人浑身一颤，退到了电梯角落。 电梯门彻底关闭。 身后脚步声越发清晰，我朝着巷口深处扭头就跑。 “这边！” “别动！” 身后传来呵斥声。 ‘砰砰！！’ 随即是俩声枪响，子弹打在墙上，瓦砾飞溅…… 我抬手护住眼睛，脚下拼命加快速度！ 谁也不知道，下一枚子弹会不会打在我的身上。 再次拐入岔口，眼前出现了一道楼梯，往下通行的楼梯。 下方亮着白光，灯光不同于巷道里的橘黄。 没有犹豫，这是摆在我眼前唯一的路。 “生化区，他进了生化区……” 身后隐约传来呼声，他们像在使用对讲机。 我顾不得太多，朝着深处直冲而去。 现在容不得我去思考。 “死路？！” 我猛地撞到一块钢板，差点把我撞的七荤八素。 我伸手摸索着，前面已经…… 没路了。 ‘踏踏…踏踏踏……’ 入口响起密集的脚步，他们正在下楼梯。 我向左看去，那边有一间房间。 推开门，我直冲而去。 房间里灯光亮堂，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背对着我。 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娇小的女人。 “别出声！” 她猛地回头。 “嗯？！” 我瞬间愕然，“夏雪？！” 第六十章 又遇夏雪 门外隐约响起脚步声。 我脸色一沉，连忙蹲身躲进了试验台下。 “只要让我躲过去，我不会害你。”我低声开口 白大褂盖住的，是一双纤细的腿。 ‘咔嗒’ 实验室房门被推开，我能听到有脚步声走进。 “入侵者闯入，你有看到人吗？”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 “谁让你们进来的，我允许了吗？” 在我头顶，面具下的声音稚嫩且平静。 恩？ 我瞬间愣住，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 夏雪？？ 我顿时反应过来，在我的印象中，拥有这种声音的，只有那位12岁的女孩。 冷静早熟得让人感慨。 唯一见到她失态，则是在她母亲面前。 那时候，她也想把我带走。 “啊抱歉。” 粗犷的声音软和下来，“事发突然，我们没来得及敲门，哪怕打扰到您的实验，也是为了您人身安全。” “呵呵，给我出去。” 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带着一丝压迫感。 这样的反差会让人感觉有些奇怪，又或者说……有些怪异的可爱？ 不过我倒是觉得，12岁的夏雪，和可爱这个词没有太大的关系。 至少，她的理智，会让我下意识的把她当成一个成年人对待。 “出去不行。” 男人略微沉吟，“入侵者的确进入了生化区，为了以防万一，请让我们搜查一下。” 话音落下，面具里顿时传出轻笑。 “呵呵，你是觉得，我会藏人？你有病？” 夏雪骂道，将板凳朝试验台挪近一些，娇小的身躯在椅子上坐下，一双脚搭在了我的肩头。 拖长的白大褂刚好将我盖住。 “你们把我当什么人？” 声音在头顶响起，我被堵在试验台下，只能蹲在地上尽力缩着身子。 鼻尖隐隐嗅到属于女孩的幽香，夏雪的小腿，贴到了我的脸庞。 “哈哈，您说笑了，我们只是例行检查，没有别的意思。” 男人的声音解释道，“生化区的冷库门入侵者打不开，就算没在这里，我们检查之后也好重新推断他会藏在哪里。” “这么说，你就是认定了我藏人是吧？” 夏雪冷声，稚嫩的小腿微微抬起，贴得更近了一些。 白大褂下，我能感受到皮肤传出的温热。 “您可别给我们扣帽子，都是工作。” 男人配笑着，房间里响起几道脚步声。 一双皮靴，就站在试验台前，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 “区域安全。” “未发现目标。” “安全。” “安全。” 几道声音落下，那双皮靴走到了夏雪身旁，差一点就要踩到我。 我屏住了呼吸。 “真是抱歉了，今天就算是您母亲在场，例行检查也是应该的。”男人沉声开口。 “查也查完了，你们想要在我这吸收辐射的话，我不介意你们多呆一会。”夏雪稚嫩的声音透过面具。 “额……” 男人明显语塞，“打扰了。” “走，往其他地方查，他跑不远，一小时内必须抓住全部入侵者！” “是！” 回答声整齐划一，郑重有力。 不多时，我听见脚步散去。 实验室的门被重新关上。 蹲在地上，我长松了一口气。 夏雪的小腿忽然在我肩上踩空，滑到了我的后背。 娇小的身躯在椅子上瘫软下来，她也松了口气。 我轻拍她的膝盖，她连忙将双腿从我身上移开。 “夏…夏雪？”我试探的喊道。 她挪开了板凳，摘下防毒面具。 果然是她。 那张稚嫩的小脸有些微红。 “你…你怎么进来的？” 夏雪轻喘，抬手抚在自己胸口。 从她的眼神里，明显闪过一丝惊疑。 我从试验台下钻出，刚才的姿势，实在是有些尴尬。 “我混进来的，但在入口检查的时候，被发现了。” 我开口解释道，转头看向门外，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你怎么找到入口的？和谁一起？”她继续追问。 “和我妹妹，这件事说来话长。”我脸色微沉，“这次谢谢你。” 夏雪一愣，“那她人呢？和你走散了？” “恩，等一会风头过了，我会去找她。” 小冷被我送进了电梯，也不知道那部电梯是通往哪里，但只要融入人群，她应该不会被人找到。 应该不会吧，我只能祈祷。 其实心中依旧忐忑不安。 “你能给我说说特城里的事吗？”我抬头看向夏雪。 然而，我却在这个女孩稚嫩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怒意。 “你怎么想的？等风头过？”她捏紧拳头，“特城拢共就五万多人，他们找不到，就会地毯式普查。” 我顿时无言，这么说，我们被查出来是必然的结果。 “那我现在就去找她。” 说罢，我转身便走。 如果不是马欢身上带有辐射，现在我们已经安全进入。 而他甚至还用我和小冷来吸引追捕的注意。 从这个计划的开始，他就把我当成棋子。 一直小手忽然抓住了我，我回头，看见夏雪皱眉。 “跟我来。” “什么？” 她拉着我往实验室里面走去，“你现在就算出去寻找，也是自身难保。” “那怎么办？” “把这个穿上。” 走到实验室里面，夏雪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白大褂。 “我给你想想办法，既然来了，我有办法让你留在这里。” 我略微一怔，其实夏雪并没有帮我的义务，就算我救过她。 这里是特城，百万人甚至上亿人中，选出的五万多位精英。她要让我名正言顺的留下，这是多大的人情？ “快穿上。” 夏雪催促着，转身朝角落走去。 我将白大褂套在身上，脸上带着圆框眼镜，这身打扮，已经很像研究人员了。 而她拿起了角落里的座机，用方言正在说什么。 我依稀能听懂几个字。 “呐，我知道……好。” 放下听筒，夏雪转身看我，“爷爷答应了，我带你去找他。” “答应什么？” “给你录信息，造一个id卡，有这个东西，你才能名正言顺的留在特城。” 我心中一惊，“能这样？” “恩。”夏雪抓住我的手腕，“至于你妹妹，我只能尽力去保。” 推开实验室的门，外面是我刚才跑进来的空旷平层。 白炽的灯光森冷刺眼，这里应该少有人来。 “要是被抓住会怎么办？”我沉声问道。 台阶上，夏雪抬头看我。 “如果被我妈的人抓到，她会死。” 第六十一章 地下四层 “我要去找她。” 心中一颤，这个答案让我更难压下心中的不安感。 我必须马上找到小冷。 “给我冷静点！” 夏雪的声音稚嫩且严厉。 “我怎么冷静？！” 担忧冲昏了我的头脑，我还能记得那个女人的刻薄表情。 那是上位者俯瞰众生的漠然。 “不冷静，你冲出去一起死？” 夏雪语气平淡，“先在系统录入你的id至少能保你一个，你要想死，我不拦你。” 她的话，让我渐渐镇定。 只是心跳依旧很快。 小冷出事，是我接受不了的事情。 “跟紧我，别说话。” 夏雪说罢，直接朝着台阶走上，没有丝毫停留。 我压下焦虑，快步跟上。 上了平台，这里的灯光变得橘黄昏暗。 而这处小巷口，就是我和小冷分别的那部电梯。 弹孔还留在墙上，夏雪停在了电梯前。 “这是通往哪里？”我低声道。 夏雪抬头，像是白了我一眼。 “跟着走。” 指示灯亮起，电梯门打开。 夏雪抬脚走进，我也跟着进入。 “我和她就是……” 我压低了声音，想给夏雪说明情况。 然而夏雪忽然朝我倒来，像是崴到了脚。 “没事吧？”我疑惑的问道。 然而稚嫩的声音却在我耳畔响起，“电梯里有监控，别说话。” 我下意识闭嘴，伸手将夏雪扶起。 我们保持着沉默，电梯一直往下。 指示灯数字闪烁。 地下四层。 电梯门再次打开，居然有阳光照进。 我下意识挡住了眼睛。 而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掌。 “跟紧了，别惊讶，免得有人起疑心。” 走出电梯，夏雪低声道。 我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在电梯外面，两边是规划好的田埂。 而这种阳光，则是头顶大灯照下来的人造日光。 田埂里，有人弯腰翻土。 我们从中间走过，我跟在夏雪身后，比她高出了大半个身子。 “小雪，这是下来找爷爷？” 远处有人招呼。 夏雪顿时笑了起来，“恩对！” “您先忙！” 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这里是地下四层。 “战备特别城市……” 地下四层居然还能开拓出这么大的地方，这到底是往下挖了多深？ 这样一座特别城市，又建造了多久？ 无数的疑问从心里升起。 而夏雪带着我，已经穿过了田埂区。 这里，灯光又恢复了昏暗的橘黄，各种管道在头顶排布。 空气渐渐变得阴冷起来。 这里的空间很大，但是安排得很密集，像是迷宫。 在右侧，甚至有几处集装箱改造的房子，看样子，应该住着人。 “这里往地下一共有六层，第六层是储备物资的地方，而第一二层，则是实验室和办公区，第三四五层，是人们平时居住的地方。” 夏雪在前面低声说道，我沉默着点头。 “还要走多久？” 我虽然尽力维持着平静，但心中的不安依旧无法压下。 一共六层，就算确定小冷进入的是3-5层的区间，想找到小冷，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很快。” 夏雪开口说道，“上来！” 寻声看去，我才发现夏雪坐到了一处缆车上。 缆车一共四个位置，我在夏雪对面坐下。 而在缆车的前方，往下，居然是灯火辉煌！ 太…太震撼了…… 昏黄的灯光密集排布，像是摩天轮上俯瞰城市夜景，浮现在我眼前的，则是一座修建在地下的宏伟城市。 在没有亲眼看到前，我绝对无法相信，建造居然能够如此夺天之巧。 这里，更像是科幻小说里的朋克世界。 缆车从钩锁上滑过，凌厉的风声贯耳。 地底的闷热，多了一丝凉爽。 夏雪看着我的惊讶，“没想到吧？人类有一天也会变成老鼠。” “恩？” “为什么是老鼠？” “和老鼠一样活在地下，见不得光。” 夏雪的眼神有些冰冷，这是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神态。 ‘哐当…哐当哐当……’ 电动滑轮，在我们头顶发出规律的响声。 “可你们…有活下去的资格。” 我目光看向远处的灯火，“地面上，数亿人湮没在爆炸中。” “又有多少人，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怪物？” 我的语气有些哀凉，核爆炸的辐射，影响才是最难控制的威胁因素。 哪怕随着时间推移，空气中的辐射值会慢慢降低，但是从爆炸中活下来的人们，又有多少，能够撑得过辐射导致的病变？ 就算是没有直接暴露在核辐射里，日积月累的接触辐射污染，也会让人产生病变。 如果我没有阴差阳错的喝下那蓝色药剂，我或许已经腐烂成了一滩没有任何基因组织的血肉。 我想起了孙老。 那位有些疯癫的老人。 我能够想象他被核辐射侵蚀的下场。 ‘哐当！’ 缆车到底，车厢晃动，稳稳的卡在了轨道上。 我们已经到了悬崖对岸。 夏雪稚嫩的面孔盯着我，似乎欲言又止。 我低下头，与她对视。 这样一位12岁的女孩，本该刚上初中。 但她在我面前，根本不像一个孩子。 稍顷，夏雪偏过头，“跟我来吧。” 我没有多问，从缆车上跳下。 沿着主路，两旁都是关紧了门的房间。 走了莫约五分钟，一扇门缓缓推开。 “快进来。” 苍老的声音从门缝响起。 “是你？！”我略微一惊。 这是在哨岗遇到的那位老人。 我记得工作人员叫他夏老。 夏老…夏雪…… “进来说。” 干枯的手掌拉着我进门。 屋子里没有开灯，但房间里透出电脑屏幕的反光。 “爷爷，你又不开灯？”夏雪责怪道。 “呵呵，我也才刚回来。”老人笑着，转头看向了我，“你和夏雪，是朋友？” 老人眯着眼睛，他明显也有些意外。 “恩。”我点头回应，“我们在地面认识的。” “真是巧了。”老人沉声说着，“只是可惜，刚才没帮到你。” 我知道老人的意思，他在门口就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 他想要带我们进去的，但终究还是出了岔子。 “我已经很感激了。”我沉声道。 我能够感受到，老人的善意是发自内心的。 “爷爷，他需要身份，我们要抓紧点时间。” 夏雪在一旁开口，而老人却是压下了手。 苍老的眼神看向我，准确的说，他在看我脸上的圆框眼镜。 “这副眼镜，是江博文的吧？” 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死了？” 第六十二章 唯一的可能、大胆的计划 我神情渐渐凝重。 果然，老人认识江博文。 在哨口，我说我是地质化学研究所的时候，老人就已经察觉出了端疑。 “是的。” 我沉声开口，从口袋里拿出属于‘江文博’的id卡。 “他…他怎么死的……” 老人手掌颤抖，将卡片接过。 “真的是他……” 我皱起眉头，“被人杀的，但不是我。” “谁？！” 夏雪和夏老两人异口同声。 我摇头，“我不敢确定，有人说是‘x’组织……” 说到这里，我略微迟疑，其实我更怀疑，江文博是马欢动手杀掉的。 不是怀疑，我甚至有七分肯定，江文博和张凯两人，就是马欢杀的！ 不管他解释得再完善，特城的地图在马欢手里，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既然他能够听到江文博和张凯两人交流关于地图的信息，得到特城的入口位置。那‘x’为什么没有拿走地图呢？ 他马欢在‘x’的地位，充其量就是条走狗。 ‘x’把人杀了，又怎么会放过这种战略性的关键信息？ 如果让‘x’拿到这份地图，得知特城的隐秘入口，那就不会是我们今天的悄悄潜入了。 那对于特城这样的戒备力度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排除一切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性，便是真相。 “‘x’组织？” 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他们知道特城的入口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 夏雪同样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不知道。”我开口回应，“因为地图在我们手里。” 我翻找着身上，才发现地图最后是被马欢揣走了。 “地图在你们手里？”老人的脸色显得焦急，“到底什么回事？！” 他的模样有些失态，但随即夏老连声道歉，“抱歉…抱歉……” 稚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江博文，是爷爷最得意的学生。” 我没想到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脸色微沉，我低声道，“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当我见到他们时，他们的尸体已经在天台腐烂了。” 抬起头，我看到夏老脚下一颤，差点向后仰去。 “在哪发现的尸体？！”老人颤抖着声音。 “草湖村。” …… 我将关于遇到马欢之后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而夏老的脸色，也渐渐平静。 “人死不能复生…人死不能复生……” 夏老搓揉着自己干枯的手掌，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这么说来，那个叫做马欢的人，绝对有问题。” 夏雪低声说道，小脸稚嫩且严肃。 “嗯……” 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我知道的，我已经说了，现在可以帮忙找到我妹妹吗？就算不留在特城也行，我们会自己离开。” 说罢，我弯腰朝着两人的方向距了一躬。 夏老颤巍的伸手扶我，“你等着…等我给你录入系统。” “别急，在特城里，你们不会有事的。” 老人承若着，语气并不像是玩笑。 “把马欢找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或许也能查个清楚。” 听到我的话，夏老明显一颤。 摆着手，老人朝着里面的房间走去。 发光的电脑屏幕前，夏老声音嘶哑，“来，来录入信息。” 凑近电脑屏幕前，屏幕上显示着管理员界面。 老人的权限不低。 街面上，有很多需要填入的选项。 “关于你们的背景资料，我就用其他人的复制粘贴。你把身份证号码和姓名填了就行。” 老人低声说着，用手缓慢移动鼠标。 “可以把我妹妹的一起录入吗？” 小冷的身份证号码我记得，如果在这里给她录入了，就算她被抓住，我们找过去时，也能说她本身就是特城的人。 到时候，或许就只有一个没有录入身份的马欢是入侵者。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可不可行，但根据夏老这种可以随意修改录入信息的权限来说，或许可以将这件事情压下去。 现在我的奢求不高，不留在特城也行，至少让我和小冷能够安全离开。 离开特城，我们还有317基地。 只要再谨慎一些，我们想要在外面活下去不难。 老人抬头迟疑了片刻，“行。” 我填写完我的资料后，夏老再次复制粘贴了一份身份背景。 “填你妹妹的信息，千万别弄错。” “不会错，我记得。” 输入小冷的身份证和名字，在这电脑屏幕上，顿时生成了两张卡片。 ‘战备特别城市出入证 姓名：林秋冷 年龄：18 身份：地质化学研究所（家属） 分区：地下三区’ …… ‘姓名：林温 年龄：25 身份：地质化学研究所科研人员 分区：地下三区’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我和小冷都变成了地质化学研究所的人。 “id卡要制作的话需要时间，我会给你们伪造一份外出记录和科研任务，你们可以说id卡是弄丢在外面了。” 电脑屏幕前，夏老沉声说道。 他操作电脑的速度虽然慢，但却很熟练。 夏雪在身后看着，语气平静的开口，“现在先找你妹妹。” “嗯。”我沉声答应，转身就要朝外走去。 在我的思路里，只要沿路找去，就一定能找到小冷的踪迹的。 “给我回来。” 夏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要出去当无头苍蝇？！” “那怎么找？” 我一愣，顿时回过头来。 “我先给安保部打个电话。” 夏雪思索了一番，走到座机前。 “如果他们抓到小冷，安保部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电话还在接通中，她转头朝我解释道。 我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夏雪手中的电话便是接通。 “这里安防第三部门。” 座机开了免提，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半小时前，一号入口发生了一起 入侵事件，入侵者你们抓到了吗？” 夏雪声音稚嫩，语气却平淡得完全不像个孩子。 “入侵事件？” 电话那头语气疑惑，“哪有什么入侵者？” 我不禁一愣，夏雪也是脸色奇怪，“第三部门分管一号出入口，你不知道有入侵者？？” “半小时前，你们的人还追查到我实验室来。” 不对劲，这不对劲，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哦，那是个误会，您不用担心，特城一切正常。” 话音落下，听筒里顿时传来‘滴滴’的断线音。 那边挂断了电话。 “这是为什么？”我无法理解。 夏雪掐断连线，忽然脸色微冷，“不对，是有人在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他们很可能已经抓到人了，但想压下后私自处理。” 我心中一颤，“为什么？他们想做什么？！” 第六十三章 无形的手 整件事开始变得诡谲起来…… 一种寒意渐渐将我笼罩，明明在半个小时前，追查我们的队伍浩浩荡荡。 然而现在，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般。 “小冷……她不能有事！” 我抬头，“你告诉我是谁抓了她。” 夏雪的脸色也不好看。 “可…可能是她……” 在我的视线里，能够看到夏雪小脸煞白。 “我再打一个电话。” ‘嘀嘀…嘀……’ 不等我开口，电话再次拨通。 “喂，这里是中台局，请问？” 电话里传出一道女声， 夏雪连忙开口，“哑姐，是我，我夏雪。” “怎么了吗？”女声明显一愣。 “半小时…半小时前，一号入口的入侵者事件，你知道吗？” 夏雪语气有些急促，她似乎也难以压下心中的不安。 “入侵者？”哑姐惊疑，“这么大的事情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这里，我顿时心中一凉。 又是这样的答案。 语气并不像是在说话，这件事的风头，真的被压下来了？ 这是多大的权利？ 夏雪的表情僵硬，迟迟没有说出半句话。 电话里女人还在追问，“小雪，你说话啊，要不你问问你妈妈？” “有入侵者这么大的事情，她应该最先知道。” …… 拿着听筒，夏雪终于回过神来。 “没事哑姐，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 “安防第三部门，有没有抓捕行动？他们收押程序要经过你的手，你能帮我查查吗？” 夏雪的语气恢复平静，只是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冰冷。 “好，等我一下。” 说罢，听筒里传来键盘的敲击声。 “一个是三分钟前，一个是两分钟前，有两个人的抓捕记录，一男一女。” 我心中一惊，这一男一女，不会就是马欢和小冷吧？ 夏雪与我对视了一眼，低头沉声追问。 “有没有身份信息， 抓捕理由呢？” “没有录入身份信息，只有一张照片，抓捕理由就是身份不明。” “两人被抓到哪了？！”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随后，女人的声音响起，“就在地下三区，二层监狱。” “谢了！” 夏雪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百分之九十，那两人就是他们，特城的监狱里，目前还从来没有进去过人。” 夏雪语气严肃，“我们现在立刻去二层监狱，应该能见到人。” 不由她说， 我立刻行动，我现在只想立刻找到小冷。 “二层监狱，在哪？！” 我转头追问。 夏雪开口，“我带你去！” “你们等等我……” 老人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心中焦急，夏老动作太迟缓了。 “地图，有地图吗？我先去找到她。” 夏雪正在椅子旁搀扶着老人。 转过头，夏雪摇头，“我知道地方，特城的分区很简单。” “我怕来不及…我得先过去……” 我很焦虑，我知道夏老的权利大，想要救出小冷，没有他不行。可是现在如果不抓紧时间，谁知道在监狱里小冷会遭遇什么？ 而且去晚了，他们或许会把人转移。 连入侵这么大的动静都能够压下，在监狱里动点手脚并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小冷完全失踪，也并非不可能。 这是我最担心的结果。 在得知有人插手压下风头的时候，危机感便已经在我心里升起。 有人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目的，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幕后操纵一切。 我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我只想找到小冷，哪怕有人要杀她，我也能挡在前面。 …… 街巷里，我跑得飞快。 夏雪勉强跟在身后，几次差点摔倒。 我们最终的决定是，夏雪和我先过去把人找到，夏老在后面赶过来。 “慢…慢一点……” 夏雪喘着气，又是一个踉跄。 她跌倒在地上，短短几秒，我和她已经拉开不少距离。 听到动静，我回头看到夏雪正艰难的爬起身。 我才反应过来，夏雪还是个孩子，她怎么可能跟得上我的速度。 她朝我摆手，示意她没事。 我快步走回，直接将她从地上拦腰抱起。 “啊！” 夏雪惊呼一声，抓紧了我的领口。 “抱歉，我没有考虑到你。” 沉声说道，我再次快步加速。 夏雪有些倔强的想要挣扎，但她的力气很小。 “我抱着你跑快一些，你指路就行。” 没有任何多思考的时间，现在对于我来说，就是生死时速。 我快一秒，小冷那边出现变故的概率就小一分。 听到我的话，夏雪不再扭捏。 “往左……上楼，直走……有电梯，进去！“ 直到电梯门合上，夏雪垫脚按下了二层的按钮。 电梯向上拉升。 气氛沉默且安静。 半分钟过去，指示灯跳了一格，我们已经到达三层。 电梯还在上升。 这个能够容纳五万人的地下特别城市，工程不可谓不浩荡。 指示灯再次跳动，电梯门徐徐拉开。 在我眼前，这是不同于下面三层的钢铁森林。 房屋更加密集，都是由坚固的石板建造。 “往这边来，不要跑了，这里是行政区，跑动会惊来安防。” 我刚要抬脚，夏雪稚嫩的手掌抓住了我。 “嗯。”我沉声应道。 “这边来。” 拉起我，夏雪快步行走着。 从地下四层跑到电梯，我狂奔了十多分钟，根本没有半点停留耽搁。 现在速度慢下来，我才有机会缓口气。 体力在喘息中恢复，我的大脑也渐渐清晰。 夏雪拉着我，已经走到一处金属门匾前。 生锈的铁栅栏上，没有任何文字。 “这是监狱的行政入口，因为根本没抓过什么人，所以这里也没有人守着。” 我伸手扯下门上的链条。 铁栅栏门上，有一条明显的划痕。 这扇门，被人打开过。 ‘呲啦——’ 我和夏雪走进里面，昏暗的空间并没有多少亮光。 但有光芒，从角落的缝隙里透出。 这是一处通往地下的楼梯。 “下面就是监狱收押的地方。” 夏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皱起眉头，这里的环境，让我感到意外。 空气里透着一种铁锈味，楼梯通往的地下很潮湿。 ‘踏踏……’ 踩在铁梯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里，真的能够住人？ 压抑、潮湿、阴冷…… 而小冷，就被关在下面。 我很难想象她的处境…… 第六十四章 我见过你 ‘踏踏……’ 远处传来几道蹚水的声响，有脚步声由远到近。 “嘘！” 我拉起夏雪缓缓缩进了黑暗里。 交谈声清晰回荡。 “抓的这两人，居然是从外面来的。” “外面还有活人？” 另一道声音，语气有些不解。 “呵呵，当然有，那个男人身上的辐射值还很高。” “那也活不久了……” 声音越来越清晰。 “活不久？那不一定，这两人是院长点名要的。” “我当然知道……” 两人从我们身前经过，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 夏雪和我躲藏在黑暗里，我明显感到她的情绪在波动。 特别是说到‘院长’这个称呼的时候。 我抓紧她的手腕，想让她冷静下来。 如果这时候我们被发现，我就只能开枪杀人。 那是最坏的选择。 ‘踏踏……’ 脚步渐渐远去，他们走上了楼梯。 而我和夏雪对视一眼，默契的朝着他们走来的方向潜入。 地上还有积水的浅滩，我尽量控制住我脚步的轻重。 通道蔓延直至黑暗深处…… 这处监狱，是一个回字形结构。 只有一个出入口，小冷他们应该被关押在监狱最尽头。 “小冷！” 我看到了人影，三步并作两快步走去。 “哥？” 小冷惊讶的回应，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我心中一惊，顿时回头看去。 还好，并没有动静。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冷的语气里带有丝丝哭腔。 而牢房里面，还躺着一道身影。 那是马欢？ 他们居然把马欢和小冷关在一起。 “没受伤吧？” 我低声问小冷。 小冷笑着，“没有……” “叙旧出去再说，他们可能随时会回来。”夏雪开口提醒。 “好。” 关押小冷的牢房，是被铁链锁住，铁链上只是普通的锁头，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马欢？” 我试探的朝着里面躺着的人影喊了一声。 光亮透在人影脸上，的确是马欢无疑。 可他的脸上透着一股死气，眼珠里布满血丝…… 这分开的半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转过头朝我苦笑，没说半个字。 “你怎么了？”我凝声疑问道。 “带我离开这里……” 马欢声音虚弱。 ‘砰！’ 震耳的枪击声炸响，锁链应声断开。 我收起手枪：“抱歉，你并不在我计划之内。” 铁门应声拉开，枪响的动静恐怕已经惊动外人。 现在我们的速度必须要更快一些。 “跟我来。” 我拉起小冷出了牢房，而马欢也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身。 牢房门前，我犹豫了片刻。 下一秒，我抬脚朝马欢踹去。 惨叫应声倒下，马欢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我，“你干嘛？别忘了是谁带你进来的！” “那还真他妈得谢谢你。” 我咧嘴冷笑，把枪口抵在了马欢头顶。 他的身上还有地图，那个东西我得带走。 地图被马欢贴身放在夹克里。 搜到地图后，我重新站起身来。 “不杀你，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自求多福吧。” 我不是什么圣母，马欢的动机本来就有问题。在特城里，我们被追捕的时候，马欢推了我一把，让我和小冷差点跌倒。 那一推，就已经是死仇。 若不是因为在特城里杀人可能会把事情闹大，现在他就是一具尸体。 他挣扎着爬动，但似乎是因为剧痛，让他几次跌倒在地。 然而，他的目光却阴冷的看向小冷。 这像是一种恨意。 我感觉有些奇怪。 为什么这种恨，是对小冷？ 小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皎洁，她似乎并不畏惧这种眼神。 “走了。” 来不及多想，我拉起小冷转身。 只要出了这里，基本就没人能拦住我们，现在我和小冷都算是有合法身份的人。 然而，刚才小冷脸上浮现的笑容，却在我脑海始终挥散不去。 转过头，我看到阴暗中，马欢已经撑着墙半站起身。 视线透过铁栅栏，从他的裆部，隐约有粘稠的液体滴落。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低声朝小冷问道。 快步奔走间，小冷脸上浮现出两个酒窝，“哥，我也记仇。” 我听到这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而我们几人，已经走回了出入口的阶梯前。 我忽然明白，“你对他动手了？” 我惊讶的看着小冷，很难想象小冷下狠手的模样。 “没有，他自己摔伤的。” 小冷摇着脑袋，脸上有些担忧，“哥，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在台阶上，有橘黄的灯光透下。 而在铁闸门外，传来发动机的嗡鸣。 “有人在外面……” 夏雪忽然停下脚步。 几道强烈的白光直接朝屋子里照射。 光芒照在了我的身上。 “有人！” 外面响起喊声。 ‘咔嚓咔嚓……咔嚓……’ 随即响起嘈杂的动静，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我浑身一僵，拉着小冷想转身就跑。 然而此刻的我们是翁中鳖，无路可跑！ “别动，不许动！” “肃清！” 几个男人的声音传入，铁栅栏被直接踢倒在地上。 五六个枪口，瞬间对准我。 这短短的几秒钟，所有的红点已经将我锁定。 我缓缓抬手，想要投降。 而夏雪忽然踏前一步，居然举起手里的身份id。 “我是生化局的人，都给我退开！！” 闯进来的人穿着防化服，背着子弹条全副武装。 一柄柄步枪枪口朝夏雪瞄准。 当灯光照清楚她的模样时，那些士兵明显疑惑了。 几人转头，他们用手语在交流什么。 气氛变得凝重…… 不多时，地面响起清晰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白褂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里。 女人戴着扁圆的无框眼镜，嘴角刻薄的翘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冲夏雪呵斥，“你在干嘛？想造反？” 这个女人，我曾经见过…… 那时候就是她把夏雪接走。 “这是我的朋友，你抓错人了。” 夏雪看着她，反而语气平静。 女人转头看向我，镜片在逆光下有些反光。 镜片下，那种刻薄的眼神是一种审视。 “嗯？”女人推了推镜框，“我好像见过你。” 她皱着眉头，“是在地面上……你居然没死……” 她的确认出了我，转而脸上浮现一抹鄙夷的笑容，“呵呵，为了能进特城，你对我女儿，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说吧，怎么勾搭上的？” 不等我开口，女人朝夏雪冷冷呵斥，“为了帮这几条贱命，你还真是够拼命的，别以为你在我这可以无法无天。” 第六十五章 狗屁的时代！ “你说什么？” 夏雪崩不住吼道。 “给我闭嘴！” 女人的声音更大。 我皱起眉头，“你过分了。” 争吵瞬间安静下来，女人缓缓转头，“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让你插嘴了？” “夏雪包庇你在特城捡了条命，你就以为你有资格说话了？” 她的呵斥越发癫狂。 我拉着小冷后退了半步，“你让人无法理解。” 眼前这个女人，无论从言语还是眼神里，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就好像……她生来高贵，而众生贫贱。 “你理解？我需要你理解？” 女人声音尖锐，“杀了他两。” 下一刻，无数枪口抬起。 只要他们扣动扳机，我和小冷就会被射穿成筛子！ 危机感让我激发本能，一个箭步，视线瞬间模糊。 站定时，我已经卡住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伸手抗拒着我，瞪大的眼珠里带着惊恐。 说实话，这一瞬间我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手掌间，女人的双脚缓缓悬空。而我抽出手枪抵在她的眉心。 “把人放开！” 有战士拿着枪吼道。 “谁敢动一下，我立刻杀了她，都给我把枪放下！” 我厉声道，被我握住脖子的女人面色痛苦。 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刻薄。 “放…放开……” 她从气管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的余光撇见，夏雪脸上浮现一丝担忧。 但她最终没有阻拦我。 “我再说一遍，把枪放下。” 手指搭上扳机，我随时可以开枪，这么近的距离，她会立刻脑浆四溅。 女人的眼里散过一丝慌乱，或许是感受到我真的敢杀她吧。 “你…别…别冲动……小雪……” 她艰难的开口，朝夏雪的方向伸出手。 围着我的战士，连连后退，陆续放下手里的枪械。 “救我……咳咳……” 女人脸色变得青紫，像是随时要窒息。 “林温！” 夏雪喊了一句，眼里有着几分挣扎。 我略微一愣，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我浑身的毛孔，都像是在呼吸，皮肤的触感更为敏锐。 每一粒空气里的尘埃，我似乎都能够感应。 而我毫不怀疑，如果我现在用尽全力，可以直接将女人的胫骨捏断。 “我是你眼中卑贱的生命，是不配活着的废物，你如何看我我不管，但你作为一个母亲，如此对自己的女儿如此，你不合格。作为管理者，你心无怜悯，你不配胜任。作为科研人员，你目无道德，你又能研究出什么？” “研究外面那种丑陋的怪物吗？把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抹杀，变成嗜血的怪物，是吗？” “张敏高教授，是这样吧？” 我发泄着胸中的愤怒！ 什么科技的新时代！ 狗屁的新时代！ 我看到的只有尸横遍野，我只看到为了活下去的不择手段，还有这残破的世界…… 科技的变革，不该如此。 听到真名被我喊出，女人浑身一颤，突出的眼球里，透着一股难以置信。 果然是她…… 那本实验日志的撰写者，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里面所记录的东西，只会让我觉得丧心病狂 。 为什么要研究这种东西？ 科技，不该让世界变成这般模样。 “你放开我，我……我让你留在特城。” 张敏高伸长了脖子，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更顺畅。 “我…我让你获得特城的合法身份，你只要…只要不杀我……” 她在哀求我。 而我咧开嘴角，我在狞笑。 就像是艺术的灵感降临在我的身上，有人自喻神明俯瞰众生，而神明从天上摔落，神被我捏在手上！神也会怕死！ 不觉间，我的表情有些疯狂。 直到…… 直到一只微凉的小手抓住了我。 “哥……” 小冷的声音让我惊醒。 这种状态…这种状态太疯狂了…… 我喘着气，刚才的自己，好像有些陌生。 女人全身都在颤抖，原本刻薄的眉宇已经拧成了一团。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请你们让开。” 我将女人劫持着，朝门口缓缓走去。 几个身穿防化服的战士连忙退开。 夏雪跟在我的身后，我们走出了监狱的大门。 然而，在这外面的街道上，两侧，已经堵满了人影。 一柄柄枪口瞄准了我们。 我神色平静，将张敏高挡在了前面。 这个女人虽然刻薄无理，但我不得不承认，她在特城的身份地位的确很高。 其实我本不必如此，但她的一言一行，让我极度不爽。 明明是母女，她和夏雪的性格截然不同。 夏雪走在身后。 无论前后，这些战士不敢开枪。 我每前进一步，他们便举着枪后退一步。 “让一让…让我过去。” 人群中，传来夏老的声音。 而有人阻拦，“你不能过去，张院长已经被恶徒劫持了！” 我看到了夏老的身影，一个穿着制服的士兵正在阻拦他。 “什么恶徒？！那是我学生！” “让开！” 夏老顿时呵斥道。 那人神色一懵，被老人直接推到一边。 “林温！” 夏老朝我招手，从戒备的战士里挤了出来。 “爷爷！”夏雪惊声喊道。 老人眉头一皱，“怎么搞成这样了？” “抱歉，我也只是为了保命。”我诚恳道。 夏老的出现，让我略感安心。 “把她放了吧。” 老人看着被我劫持的张敏高，不禁轻声叹气。 我一愣，“放了？” 说着，我的目光从围着我的士兵身上扫过。 如果我把张敏高放了，我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立刻击毙我。 夏老看出我的顾虑，“你放心，他们不敢对你动手。” 转过身，夏老面朝那些拿枪的士兵。 “林温是我的学生，你们谁敢开枪，我会亲手把他送上军事法庭！” “都把枪给我收了。” 夏老仿佛呵斥。 战士们犹豫，举着枪口不知道该不该听。 而我在张敏高耳边低声道，“让他们放下枪，离开。” “都走，都走！！” 张敏高喊道，声音带着几分惶恐。 接到命令，围堵的战士如潮水褪去…… 这些士兵，果然是听令于这个女人。 “可以…可以把我放了吧？” 她颤抖着开口，眼镜掉在了地上。 一声脆响，镜片碎裂。 第六十六章 别丢了信仰 她的样子，像一条败狗。 夏老朝我点头示意，“让她走吧。” 手中力道微松，女人顿时跌落跪倒在地上。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像个瞎子一样趴在地面摸索着眼镜。 然而，破裂的玻璃碎片，刺得她缩回了手。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张敏高扣着头皮，神色抓狂。 我略微皱眉，没等开口，一只稚嫩的小手从地上拾起了破碎的镜框。 夏雪把眼镜递给了她。 张敏高摸索着戴上，透过破碎的镜片，女人抬起头来，情绪镇定了许多。 她看向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恨意，随即连忙起身后退。 她在怕我，怕我突然出手。 当她退到拐角时，从阴暗处涌出战士，将她团团护在中间。 那些枪口抬起朝我瞄准。 然而夏老往前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 “你！你不得好死！” 张敏高厉声骂道，她仿佛宣泄心中的恐惧。 “你在特城一天，我就弄你一天！！” “我一定会杀了你！” 对于她的咆哮，我神色平静，“你不怕死吗？” 张敏高浑身一颤，咆哮声戛然而止。 而夏老在一旁开口，“张敏高，特城由不得你乱来。” “乱来？几个外来的乡下人而已，有什么资格呆在特城？” 张敏高冷声，这让我皱起眉头。 她这种蔑视，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夏老的脸色变得难看，“你已经忘了初心，想想他吧。” “想想特城为什么而建，他又为什么而死。” “别丢了信仰。” 夏老语气平缓，但平缓之中却有一种悲壮。 我转头，看见夏雪捏起了拳头。 她的眼中有恨意。 对面的女人，脸上突然出现一抹鄙夷。 张敏高在众多战士的保护下，裂开嘴角冷笑起来。 “呵呵，信仰？那叫愚昧！” “爸啊，时代已经变了，他的死，死得毫无价值。” 女人的话，让夏老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眼神中的那种怒意，几乎无法压下。 “我敬你，还叫你一声爸。但你若和我作对，别怪我一视同仁。” 夏老冷声，“一视同仁？你还没这么大的权利。” “特城，也有特城的法律。” 她笑出了声，“呵呵，法律？” “等我的实验技术突破，我就是三区唯一的声音，我就是特城的当权者，我就是法律！” 张敏高说着脸色一冷，“等着吧，你护不住他。” 说罢，在一群战士的护卫下，张敏高缓缓远去。 等到他们完全离开后，夏老的脸色依旧难看得铁青。 在这张苍老的面孔上，额角青筋不停跳动。 我张嘴，欲言又止。 最后，所有的疑惑都只化作了一声谢谢。 老人摆手，“没关系。” 夏老的眼神盯着女人离开的方向，“她太偏执，一直走在一条自以为正确的道路上。” 夏雪捏着的拳头松开，这个成熟的女孩，眼里透着一丝平静。 “我不会让她成功的。” 平静的语气里，却透着一丝绝意。 忽然，她抬头看我。 “你帮我，留下来帮我。” “我？” 我伸手指向自己，“我能帮你什么？” 他们刚才的对话，我听得一知半解，只能推断他们口中那个死去的人，应该是夏雪的父亲。 当张敏高说那人的死毫无价值时，夏雪的反应最为愤怒。 而女人手中研究的项目，如果成功，她能掌握的权利，会到达巅峰。 “她有她肮脏的实验，我当然也有我的计划，我不会让她成功的。” 夏雪压低了声音，稚嫩的嗓音平静得怪异。 “实验…基因突破和再生技术？” 我搜寻着回忆，那本实验日志上，写得最多的几个关键词便是‘再生’和‘基因突破’。 而实验的关键词，与‘蝾螈’有关。 “就是你想象的那样。”夏雪平静回应，“你们真的以为，普通武器杀得死外面那种怪物吗？” 我一怔，“什么意思？” 夏老忽然眼神凄然，“回去再说吧。” “你想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我皱起眉头，本来我的打算是带着小冷离开特城。 这里既然不欢迎外人，也没有必要呆在这里时刻提心吊胆。 毕竟，那个叫做张敏高的女人，已经实实在在记恨上我。 外面并不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何必待在特城称为别人的瓮中之鳖。 而听夏老和夏雪的意思，他们是想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让我成为他们的助力。 这趟浑水，我恐怕必须得蹚了。 跟在夏老的身后，我牵着小冷不停思索。 一来，夏雪和老人帮了我们很多。 二则，这个混乱的时代里，想要活着不仅仅是物资充足那么简单。 就像现在的317基地，我们已经储备了很多物资。但如果那个地方被人发现，被人闯入，我们甚至没有太多还手的余地。 随着辐射的渐渐衰弱，我们的生存空间反而会被渐渐压缩。 战争，是权利的交锋。 而我现在，正触碰到这份权柄的源头。 这是一个机会。 不多时，我们回到了地下四层。 一路上，夏雪给我们简单讲说着特城的结构。 “地下三区，就是第三区域的划分。其实原本是地面上的四处省份的划分。第三区域，对应的就是贺城。” 贺城、岭南城、阳城、江城。四座城市的当权者和科研人员，还有部分武装力量，汇聚成了现在的这座‘战备特别城市’。 而政权在爆炸中覆灭，科技的研发正在突破旧时代的陈规。 科技力量取缔旧时代政权，是必然的趋势。 所以，这也就是张敏高那个女人如此自信的原因。 “进来……” 房门边，夏老朝我们招呼。 我们又回到了夏老的住处。 进门后，小冷拉着我的衣袖，一直乖巧的站着。 夏老在门前谨慎的查看，最后关上房门。 “坐吧，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夏老颤巍巍的走进，夏雪给我们搬来了凳子。 “张敏高研究的课题，一旦让她把理论变为现实，将会很恐怖。” 老人缓缓开口，而我皱起眉头，“她研究的课题是……” “人体组织无限再生技术。”夏老沉声道。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 “如果让她临床试验成功，这项技术恐怕会改变整个人类的族群基因。” 夏老的声音苍凉。 “所以，我们要阻止她，阻止这项技术的诞生？”我疑惑道。 这个研究内容，光听起来是一件好事。 夏老摇头，“这项技术，三年前我们就在研究。” “我想做的，阻止她拿到这项科研成果。” 话音落下，一份厚重的资料袋被老人推到了我面前。 “因为，她只是一个窃取者。” 第六十七章 三区议会 “窃取者……” 我皱起眉头接过文件，拆开密封袋，里面装着演算资料。 而资料的署名，则是——夏达之。 “这是……” 看到这个名字，我抬头朝着老人疑问。 “和你猜的没错，达之是我儿子，同样也是这个项目的最初设想人。” 老人颤巍的开口，“一年前，达之死后，那个女人就变了。” “她把夏达之所有的实验资料都带走，自己成立了实验室，还和阿尔法生物科技公司有所联系。” 我心中一颤，“阿尔法生物科技？那家研究生物强化、基因插入的公司？” “何止？”老人冷笑，“阿尔法是最早开始进行人体试验的，他们研究的东西，其实和我们这项无限再生技术，有共同之处，根基都是基因片段插入技术。” “而张敏高的实验室背后，有他们的注资和技术支撑，这就是我要阻止她的原因。我们的科研成果，不可能让外国染指。”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夏老的用意。 老人所斗争的层次，高出我的所理解的境界，这种技术一旦被外国先掌控，只会让我们这个民族越来越弱势。 这场灾难，其实是科技变革之中的民族大洗牌。 “我可以帮你，但我该怎么帮？你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想做的，只是带着小冷活下去。”我沉声道。 夏老点头，“我明白，但阻止她只有你才能做到。” 我不解的偏头，“我才能做到？” “嗯，她一心埋在科研里，却在无形中把自己束之高阁。” 老人摸索着，居然点燃了一根烟，这是自己用白纸卷的土烟。 我伸手给他讨了一根，“她的确不在乎普通人的死活。” 吐了一口白烟，老人咳嗽了几声，“地面上那种怪物，就拥有无限再生的能力。” “但要把这种能力，运用在人的身上，还有很多很多需要突破和参考。现在特城里，能够上地面探寻的人不多，所有人都在怕死。” 夏老注视着我，“你不一样，你是从地面上下来的，你比这里的任何人更了解这场灾难。” 我点燃卷烟，粗糙的烟叶味道很是呛鼻。 “咳咳……” 我剧烈的咳嗽，小冷拍打着我的后背。 “你们清楚地面上的生存规则，实验室需要你们。” 夏老说罢，夏雪稚嫩的声音响起，“留下来，帮我。” 我转过头，看见夏雪捏着拳头，“只要有更多的实验素材，我们的实验进度不会比她慢。” 我知道夏雪口中的她是谁，让我意外的是，夏雪这般年纪，居然也能参与到实验中。 沉默着，我再吸了一口卷烟。 卷烟的味道很冲很苦，但特别提神。 吐出烟雾，我抬头，“我可以帮你们，但我不会留在特城，在地面上，我有落脚的地方。” 我注视着这对爷孙，夏雪和老人都略微沉默。 “这样更好，你可以和我们建立联系方式，定期回到特城即可。” “你们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而我需要的素材，也会定期发给你。” 夏雪的声音平静。 我注视着她，“实验进度和成果能否与我分享？” “地面上战争不断，各种武装势力盘踞，我需要力量，我也需要权利，我并不想成为利用完就被抛弃的存在。” 我并没有隐藏我的野心。 这份野心的初衷，也是为了让我和小冷有活下去的资格。 乱世里，不手握权柄，就只能任人宰割。 夏雪和老人陷入了沉默，我并没有着急开口。 老人安静的坐着，不停的拔着烟头。 烟雾弥散在狭隘的房间，又被换气风扇吸入管道里。 “我可以给你武器，给你人。甚至给你实验成熟的产品。” 老人抬头，烟雾里，他与我对视。 夏雪在一旁注视我，并未开口。 我咧嘴轻笑，“足够了。” 话音落下，夏雪和老人明显松了口气。 “明天上午，三区会有惯例议会，我会引荐你们成立地面小队。” 稚嫩的声音平静响起。 我点头，再吸了一口卷烟。 老人站起身来拍打我的肩头，“今晚就先住下，明早，不会太平静。” 我皱起眉头，夏老继续开口，“议会由三区的几方势力参与，有任免和分配资源的权利。” “我明白。” 我点头，卷烟已经烫到了手指。 熄灭烟头，老人转身朝夏雪说道，“带他们找房间住下，在我这，张敏高的人也不敢动手。” 我一怔，果然，特城里的斗争同样暗流涌动。 老人朝着房间里面走去，而夏雪走到了我的身旁，“这边。” 出了房门，夏雪打开了隔壁的房间。 居住区的布局其实很压抑，头顶就是密集的牌风管道。而房屋空间也狭小。 打开房门，夏雪把钥匙交给了我。 “明早，我会来叫你。” “好。” 我接过钥匙。 然而女孩看着我，却并没有马上离开。夏雪微微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我疑惑道。 “没事。” 女孩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我才关上了房门。 这座地下城市，看不到自然光线的变化，时间概念很模糊。 而房间里，挂着滴答的电子时钟， 数字显示：18:57 已经是傍晚七点，地面上太阳已经落山。 住在地下，会让人感到压抑。 “哥，我不喜欢这里。” 小冷站在床前开口，房间里随处可见的钢筋结构。 灯光森冷又单调。 我揉着小冷的脑袋，“等明天议会结束，我们就离开。” 听夏老的意思，他明天是打算在议会上公证我的权利。 他们会给我武器和人，让我在地面上搜寻素材。 这份权利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支完整的武装力量…… 又或者，军队？ 我不敢深想，就算是位高权重，没有用处也会有被抛弃背叛的风险。 虽然，在我看来，夏老和夏雪不是那样的人。 但我心里有自己的打算，特城的缺点，在于对里面的控制力太薄弱…… 而我，要做的是，拿捏住他们的命脉。 只要我的地位无法被顶替，就永远不会失去价值。 这个机会，我就要抓住了。 …… 或许是房间里太无聊的缘故。 我和小冷不多时就昏昏沉沉的睡去。 直到醒来时，房间里一片黑暗。 电子钟在墙上发出幽绿的光。 时间显示：6:40 脑袋睡得有些发懵，这一觉并不舒服。 可能是空气原因，我感到一些呼吸不畅。 从床上爬起身来，小冷在身侧，睡颜上皱起了眉头。 早晨7:30 房间门被敲响，金属的颤音传入房间。 夏雪就站在门外。 而我将小冷喊醒，简单洗漱后，门边的夏雪开口。 “八点议会入场，我们要快些。” “好。”我回应道。 七点五十，我们从房间离开。 议会厅在负二层行政区。 距离昨日我救出小冷的监狱没有多远距离。 一路上，人流虽然不算拥挤，但比昨天要多很多。 电梯里，站满了人。 各自的脸上，都有些许戒备。 在行政区的街道上，昏黄的灯光依旧明亮。 夏雪在我身旁压低了声音，“议会入场不允许携带武器，你身上的枪要提前拿出来藏好，别被他们搜走。” 我沉默着点头，武器不能被人搜走，这么说来议会的安保不是我们的人？ 正想着，转头时街道另一头传来动静。 人群纷纷散开让道。 而人群中走出一行人，两位身穿防化服的战士在前护送，护在中间的人，赫然便是披着白大褂的张敏高。 张敏高换了一副眼镜，眼神冰冷得仿佛结霜。 而她身后，跟着一位衣着破烂的高大男人。 男人脸上，缠着绷带。 纱布缠住了一只眼睛，露出的另一只眼睛布满了血丝。 橘黄的灯光下，男人脸上的绷带浸出血迹，身上挂着的战术袋有些熟悉。 “他是……马欢？” 我可以肯定，他的确是马欢无疑。 可他为什么会跟在张敏高身后？ 第六十八章 聚光灯下 那张缠着绷带的脸，朝我缓缓转过来。 死鱼一般的眼睛锁定了我。 他在看我，马欢看到了我。 我一怔，却见那张绷带下的脸僵硬的笑了起来，像是被火烧伤。 这种笑容，很瘆人…… 挡在小冷身前，我往后退了一步。 而张敏高甚至没往这边多看一眼，满脸冰霜在战士的护卫下，直接进入会场。 我低头，夏雪正好和我对视。 “我们也进去。” 稚嫩的声音压抑着，隐隐有些颤抖。 “好。” 藏好两把手枪，我带着小冷朝会场走去。 会场入口，有士兵把守。 白色的防化服，将士兵们整个人笼罩住，漆黑的步枪抱在胸前，枪口朝地面压下。 而每一个进入会场的人，都要依次检查id卡。 “江家，入场。” 前面，一位身穿正装的男人沉声开口。 在他身后，跟着寥寥十几人。 只是一句话，门口的士兵并未阻拦，而是朝着两旁退去，让开了道路。 等到十多人通行完，两排士兵再次合拢。 “他们是？”我有些疑惑。 江家？ 我从没听过…… 身下传来夏雪的声音，“灾难未发生前的江氏集团，这个地下避难所，同样有他们的投资，包括实验室，还有那位……” “哪位？” “江博文，是爷爷的学生，同样也是江氏集团的人。” 我心中一惊，那江氏和我们，算是敌是友？ “跟紧我。” 没等我细想，夏雪已经站到了士兵面前。 “生化所和地化所，后面两位id卡外出时掉落。” “姓名，林温和林秋冷。” 夏雪语气平缓，娇小的身躯站得笔直。 穿着防化服的士兵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随即低头在仪器上输入些什么。 片刻后，面罩下传来声音。 “进。” 抬脚进入会场，这里的布置，和我所想不同。 经过金属检测仪之后，赫然是阶梯式的议会厅。 而阶梯顶端，有着五处议会台。 其中一处上，张敏高正襟危坐，脸上缠着绷带的马欢，在她身后站得笔直。 夏雪带着我们穿行，在阶梯靠前的地方坐下。 “那些地方……是参议员的位置？” 我不确定的问道，夏雪点头回应。 “你可以这么理解，张敏高、江氏、张总督、吴警长，还有我爷爷。” “这就是第三区的头部力量？” 我惊讶于老人居然与他们齐名，拥有参会资格。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老人连参会资格都没有，那凭什么能让我在特城拥有合法身份？ “科研人员、财团、军警，五方力量，的确算是头部了。” 夏雪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高出的灯光下，那位江氏的领头人穿着正装，登上了议会台。 同样，另一位络腮胡男人穿着迷彩服，坐入席位。 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从另一旁走上，身上还套着防化服，他应该就是所谓的吴警长，而身穿迷彩服的，恐怕就是军队张总督。 最后一道聚光灯打下，老人颤抖着身体，朝着议会台上攀爬。 终于，夏老落座。 “例会开始。”张敏高开口道，目光从坐在议会台上的其余四人身上扫过。 冰冷的目光，在夏老身上刻意停留。 她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领导者。这种神态，让我莫名不爽。 “例行回报吧，灾后第三周。” 张敏高看向络腮胡男人，“从军方开始吧，张总督。” 男人点头，“地面情况一切正常，无入口被发现，巡逻无异常，军备状态良好。” 当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张敏高隐隐脸色微变，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站在张敏高身后的马欢，就是从地面上来的，还无入口被发现。 这说出来，就是当场打他的脸。 别人不会说，张敏高更不会揭穿，马欢站在她的身后，应该另有所用。 这倒是让我有些好奇了，有些好奇，马欢为什么能站在那聚光灯下。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在短短一天里，变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想到这里，我低头看了一眼小冷。 小冷朝我做了一个鬼脸。 “城内巡逻无异常，无暴乱现象，次序正常，资源充沛，暂时无需补充。” 吴警长的发言，同样没有什么营养。但从言语间可以推测，曾经的警职，在特城里更像是安保的职责。 负责保障次序和一切内勤。 议会台上，所有人的目光，朝着张敏高看去。 无论是军警还是财团，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实验成果。 “基因剥离项目还在进行中，目前基因杂质基本消除。基因片段插入技术，随时准备临床试验。” 听到这话，江氏不仅皱眉，“已经是第三周了，基因杂质还没完全消除？外界的那些怪物你是知道的，如果让阿尔法公司抢先……” 男人还没说完，便是被张敏高打断。 “他们的进度不可能比我快，阿尔法总部实验室，灾难前就已经被‘西北战役’的导弹轰炸，实验资料丢失，外面那种怪物，正是他们的失败品。” 张敏高一席话，说得江氏哑口无言。 而下一秒，张敏高笑了起来，“再说，临床试验，我已经进行了。” 话音落下，众人顿时皱眉。 “什么实验？” “结果呢？” …… “诸位请看。” 张敏高抬手，脸上挂着一抹疯狂的笑意。 “把纱布拆下来吧。” 她转头，朝着马欢说道。 此刻，聚光灯下，马欢浑身一颤。 整个议会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马欢的身上。 她在马欢身上进行了实验？？ 我心中一惊，却见高台上，马欢伸手缓缓拆开了绷带。 在那半张脸上，是一块酱紫色的血肉，稀薄的皮肤下，血管密布清晰可见。 他眼下的血管，甚至还在跳动。 ‘嘶……’ 全场倒吸了口凉气…… 议会台上，其余四人脸色凝重。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皱眉。 张敏高站起身来，聚光灯下，她一把撕烂了马欢的上衣。 在马欢的身上，皮肤像是刚长出来，颜色怪异青黑，甚至在灯光下，还隐隐渗出黑色粘液。 “实验初具成效，这是基因杂质没有完全剥除的实验结果。” 张敏高高声宣布，“昨晚我实验了十六次，总共剥离了01号实验体身上23块肌肉组织，六个小时，组织重新长出，虽然有增生迹象，但功能基本恢复。” “这……”台下一片哗然。 “你动一下，给他们展示你的行动能力。” 张敏高朝马欢吩咐。 马欢一愣，重新抬起手臂。 灯光透过胸口稀薄的肉翼，能够清楚的看到鲜红的心脏在跳动。 而他胸口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生长。 “这处伤口，是一小时前剥离。” 张敏高指着他的胸口，“一分钟内，血液凝固。 十分钟内，薄膜覆盖。半小时内，血肉结构基本雏形。” “两小时内，可基本恢复行动能力。” “诸位，亲眼见证！” 张敏高展开双臂，手中浮现出一把危险的手术刀。 聚光灯下，有两道阴影。 一道属于怪物。 另一道，从人皮下长出了獠牙…… 第六十九章 任命 锋利的刀尖从马欢右臂划过。 鲜红的血液溅起，溅到了张敏高的镜片上。 鲜红的肌肉组织掉落。 “呃……” 马欢一声闷哼，居然没有惨叫。 只是，在他双眼中的血丝，更加殷红。 更加狰狞…… “一分钟。” 张敏高掐着表，指尖的手术刀还在滴血。 未等手术刀上的血迹干涸，马欢手臂创口的流血已经止住了。 这一刻，议会台上四人脸色凝重。 “是否会有后遗症？” 身穿迷彩服的张总督沉声问道。 “后遗症？理论上不会有，但没有完全清除杂质的基因片段，会导致肌肉增生，或理论致癌可能。” 话音落下，剩下还想提问的参议员不再开口。 而他们看向马欢的眼神，则是在看一个死人。 没有谁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对，没人会管马欢的死活。 他们要的，只是结果，只有成功。 他们要的，是能够插入基因改变人类特性的奇迹。 而不是没有剔除完基因杂质的残次品。 “剔除杂质，需要多久？” 穿着防化服的吴警长开口，他同样关心这个问题。 组织无限再生的能力，直接的决定了单兵生存率和战斗力。 如果他们想要重返地面，这是一个决定性的科技因素。 而且，这种基因片段，能够让人免疫辐射。 “一个月，最后的基因杂质需要剖析重组。”张敏高略微思索后回答。 “太慢。”张总督沉声，“我要没耐心了，在地下已经半月，再等一月……” 张总督话音未落，张敏高顿时打断，在她刻薄的眉目之间，带着一丝怒意。 “要不是从阿尔法公司护送出来的试剂遗失，能等一个月？这是你工作的失职，你没资格催我！” “没有参数参照，我能从‘人蜥’组织中提取出基因片段，你就该谢天谢地！” 张敏高的呵斥，让络腮胡脸色青黑，不敢还半句嘴。 我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眉头一皱。 从阿尔法公司护送出来的试剂？ 他们遗失的试剂，会不会就是我喝下的那支蓝色试管？ 下意识的，我低头看向夏雪。 夏雪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在白大褂下晃动着双腿，并未抬头看我。 “一月就一月吧，特城的资源，足够支撑十年有余。”吴警长开口。 身穿正装的江氏领导脸色凝重，“一月后，我江氏可以提供设备生产制造。” “嗯。” 张敏高态度平淡。 而江氏这位中年人，表情明显有些焦虑。 这个时代，资本的作用正在淡化。 “说说你呢？夏院长。” 张敏高脸上带着血迹，转头朝着夏老开口。 马欢站在她身后，身上的血肉，还在凝固生长……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夏老。 老人成为了议会的中心。 “你们地化所，也在研究再生技术吧？”张敏高语气略带嘲讽。 夏老冷哼一声，“呵呵，我用不来这么肮脏的手段。” 张敏高脸色冰冷，“那你倒是说说，地化所有什么突破？” 议会上，气氛陷入沉默。 而老人的目光，穿过台下的人群，落在了我身上。 “我准备组建一支地面队伍，负责收集实验素材，我们所研究的一切，需要基于实际。” 夏老说罢，议会众人不由得愣住。 “地面部队？！”张总督皱眉，“那会暴露我们基地的位置，你要知道，地面上可不止有辐射和怪物！“ “太冒险了……” 这是警军的一致意见。 张敏高嘴角裂开弧度，“到底是谁不切实际？” “所以，你们一辈子藏在地下吗？” 老人迟缓道，“躲在地下，让地面沦陷？” “可就算要到地面，也不该是现在。”吴警长沉声，“现在地面上辐射肆虐，出去你对我的人负责？至少要等基因药物研究完成……” “我没要你的人，我有我的人选。” “人选？！” “谁。” 一道道惊疑声响起，“你要知道，特城位置的隐蔽性有多重要！” 老人却是挑眉，“你们难道自以为是的觉得，只要你们不出去，特城的位置永远不会被发现？一旦敌对势力掌控了地面，特城就没有隐蔽性可言。” 议会台上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因为夏老说的是事实。 “林温，你上来。” 夏老的声音，在整个议会厅中响起。 而所有人的目光，则是顺着夏老的眼神，朝我所在的位置汇聚。 我略微发愣，但下一刻，我从阶梯上站起身。 “我在。” 一道道目光，宛如灼身。 特别是张敏高的眼神，她居高临下，杀机腾腾！ 她很想杀了我。 而我轻笑，我并没有后退。 夏老既然顶着所有人的反对将我提名。 那我就没有后退的理由。 议会高台前，我站定抬头，目光扫过那高台上的张敏高。 她浑身一颤，咬牙切齿。 “谁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是他！” 张敏高声音尖锐，手指指向了我的眉心。 “他压根就不是特城的人，放任这样的人出去，你夏臣是什么居心？” 夏老瞥了她一眼，转而朝我开口，“上来吧。” “我并没有征求你们任何人的意见，我只是在朝你们宣布罢了。” “林温是属于我地化所编制的人，从现在起，地化所的地面任务，将由他来完成。” 我在老人沧桑的声音中，朝着议会高台走去。 在我站定在老人身后时，夏老话音落下。 “我任命，林温为地化所01探索小队队长，享有自由编队权。” 聚光灯落在我的头顶。 此刻，我沐浴着时所有人的目光。 “自由编队权？你是要让他做地面的先锋军？” 张总督皱起眉头，“我不会出任何一个人。” 藏在防化服里的吴警长拍着衣袖，“我人手分不出。” 江氏首领保持着沉默。 “我说过了，不需要你们的人手。” 老人颤抖着声音，“今天会议结束，01探索队正式成立。” 说罢，夏老就要起身。 我刚准备搀扶，另一旁，响起女人刻薄的声音。 “既然你要这么玩，我也陪你。” 众人齐齐转头，却见张敏高看着浑身伤痕的马欢冷笑。 “我任命你为科研院地面探索队队长，离开特城，你就放开手脚去做。” 张敏高拍打着马欢的肩头，回头瞥了我一眼。 “反正你都这种鬼样子了，也不怕辐射。” 而马欢像是没有听到张敏高的嘲讽一般，恐怖的脸上凶恶冷厉。 他死死盯着我。 他像是一条盯上了目标的猎犬…… “听不见话？” 张敏高猛拍马欢手臂上的创口。 马欢瞬间站得笔直，胸口透明的肉翼里，他的心脏明显加速。 “明白！” “散会。” 张敏高冷声说罢，直接走下议会台。 马欢依旧站在原地，他充斥着血红的瞳孔中，倒映出我的面容。 他偏过头，牙龈渗出漆黑的浓稠血块。 “呵呵，我们…地面…见……” 第七十章 重返地面 张敏高退场后，其余参议员纷纷起身。 我搀扶着夏老走下，而夏老却掰开了我的手指。 “离开这里，越快越好。”他压低了声音。 “嗯？” “别耽搁，会有人给你需要的物资，成败看你。” 老人说罢，独自走下剩余的台阶。 议会厅里的人群开始纷乱。 回头看去，另一处高台上，马欢已经消失了踪影。 他去哪里了？ 我在人群中没有找到他。 心中一紧，我快速寻找着小冷和夏雪的身影。 所幸，她们还在原地，小冷的视线正好与我对上。 她朝我招手。 我快速走下高台，朝着她们的方向走去。 然而，人群中有人撞到了我的肩头。 “后门见。” 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当我回头看去，有一道身影快步离开。 他朝着人群挤去，而纷乱的人影尽头，一位身穿正装的男人·站得笔直。 蓝黑色的西装很是考究。 他抬起头来，这幅面容…… 他是那位江氏的领头人。 视线遥遥相碰，男人被淹没于人海。 再回头时，小冷已经走到了身边。 “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摇头，“嗯？夏雪呢？” 小冷一怔，“诶，刚才还在那边的……” 我心中略感不妙，议会结束后，特城似乎变得暗流涌动起来。 刚才那位江氏的领头人，我到底要不要去见？ 四下找不到夏雪的踪迹，我抓起小冷的手。 “我们先走。” 小冷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好。” 快步从人群中穿行，离开会场时，并没有士兵再阻拦检查。 而这些退场的人群，隐隐遵循着某种规则，泾渭分明。 人群中，有几道目光朝我看来。 我牵着小冷，快步隐入街道。 街道灯光昏黄，如同黑夜。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9:50，对于这座地下城市来说，昼夜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去哪？” 快步行走间，小冷低声问道。 “快到了。” 我们已经快绕到了议会厅后门，只要再拐过一个弯道。 夏老告诉我，有人会给我需要的武器和物资。 我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江氏。 “跟在我身后。” 我低声朝小冷叮嘱。 橘黄的灯光里，站着几个人，我无法确定他们是敌是友。 蓝黑色西装的男人，在盯着手中的怀表。 当他抬起头来时，正好看见了我。 “不用这样警惕，我会给你提供你所需要的。” 我点头，带着小冷缓步靠近。 男人嘴角挂着笑意，将怀表收在胸前。 “自我介绍一下，江远秋，江氏集团董事长。” 他朝我伸出手来，气度不凡。 江远秋的言行举止，更像是中世纪的英伦绅士。 我沉默点头，“林温。” 手掌相碰，我开口问道，“是夏老让你来的？” 江远秋并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开口介绍道，“这两位，一位是集团机械师刘伯，他对所有机械都很了解，如果有材料，甚至能够给你组装出一架直升飞机。” 一旁走出一位鬓白的中年人，他的脸上皱纹很多。 “江董夸张了，以后请多关照。” 刘伯朝我微微躬身。 “这边这位叫冷狐，是我的保镖，特种作战出身，跟我前，在做雇佣兵。” 随着江远秋的介绍，另一旁的男人朝我点头。 他棱角分明，身上穿着灰白色的作战服，态度有些冷淡。 我并未介意，而是有些不解。 “这两位是？” “我给你的人。”江远秋笑道。 “给我？” “嗯。”江远秋应声，“除此之外，还有一辆战地越野，车上有武器和子弹，还有充足的粮食和饮用水，以及部分应急药物。” “你可以随时回到特城补充。” 说实话，江氏的准备让我感到意外。 “这……” 没等我开口，江远秋拍打我的肩头，“不用多说，尽快离开特城吧。” “以张敏高的性格，所谓的地面搜索小队就是个幌子，她现在，恐怕正在调动部队了。” “她要你死。” 我沉默片刻，“我明白，还请劳烦带路。” “跟我来。” 穿着灰白色作战服的冷狐开口，转身朝着幽暗深处走去。 也是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背后背着一把沉重的机枪，而这种份量，背在他的身后，仿佛轻若无物。 “再会。” 朝江远秋拱手，我牵着小冷快步跟上。 我们在冷狐的带领下走了一条小路。 踩着金属的台阶，我们已经不知道爬了多久。 这里像是被遗弃的机械废墟，镂空的金属楼梯不知道要爬到多久。 终于，头顶传来一道金属摩擦的刺耳声。 破旧的铁门被推开。 “一层到了，我们动作快些，他们在电梯没有堵到你，肯定能够反应过来。” 冷狐说罢，已经钻进了铁门。 我心中一惊，这一点是我没有想到的。 门里散发着浓郁的铁锈味。 捂着鼻尖，我拉着小冷进入。 “这条小路，是特城刚建的时候留在的，就算在地图里，也没有显示。”冷狐沉声道，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声带破损。 “那应该不用担心他们追上来。” 我开口回应。 冷狐回头瞥了我一眼，“出口就只有那几个，城里没找到你，他们一定会派人过来，我们要赶在他们之前。” 一行人的步伐越来越快。 小冷在我身边已经有些喘气。 “快到了。” 冷狐的声音传来。 ‘砰砰砰——！’ 前方一道道光柱亮起，三枚探照灯排列整齐。 我下意识的挡住了眼睛，而不远处，似乎有汽车引擎的轰鸣。 “江董准备的车就在前面，这条通道直达地面。” 身旁鬓白的刘伯开口。 等视线恢复，前面正停着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 越野车亮着大灯，上面好像有人？ 冷狐最先拉开车门，“是你？” 车里并没有声音回应。 我疑惑着，走近车前，在摇下的车窗里，露出一张稚嫩的脸。 “上车。” 夏雪推开车门。 “你怎么在这？你要跟我们离开？” 我顿时疑惑。 “先上车再说。”夏雪催促道。 就在这时，远处的幽暗射来森白的灯光。 光柱宛如无形长剑，穿破黑暗而来。 “有人来了？！” 我推着小冷上车，刚关车门，射来的两道光柱越发耀眼。 光芒中，一辆越野狂奔而来。 在越野车的驾驶室车窗，伸出了半个像是被剥了皮的头。 头颅皮肉皱褶，脸上怪异的五官忽然狞笑起来。 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我，车速没有任何减慢，反而引擎剧烈轰鸣…… 就要撞了！ 第七十一章 一月之期 “开车！开车！” 我疯狂的吼道！ 那张狞笑的怪脸消失，只有咆哮的金属野兽极速而至！ ‘砰——！’ 碰撞闷声响起，在越野车发动的瞬间，金属野兽咬上了我们的尾巴。 “啊！” 小冷惊呼一声，直接朝前方撞去。 我伸手死死护住了她的额头，车身不停摇晃。 “抓好！” 冷狐掌着方向盘，厉声低吼道。 森白的灯光瞬间骤亮，照亮了整个通道，流光极速，越野车咆哮如火…… 两道亮光一前一后，速度越来越快！ “前面要撞，都给我抓紧！” 冷狐再次厉声，下一秒，剧烈的碰撞瞬间让车身疯狂摇晃。 军绿色的越野撞破了铁丝网。 连挂着纤细的钢丝从地下冲出。 地面，黄沙弥漫，阳光刺眼。 车身颤动，四轮稳稳落到地面。 从倒视镜里，能够看到另一辆越野车紧跟着冲了出来。 它高悬于空中，盖起一片阴影。 “换人，谁来开车！” 冷狐声音冷厉，我略微以怔，却见冷狐双手脱离了方向盘，朝着后座爬来。 “去驾驶室！” 声音在我耳边低吼，我瞬间反应过来。 越野车极速奔驰中，我们交换了座位。 在方向失控的前一秒，我单手抓住了晃动的方向盘。 “往城里开，甩掉他们。” 后座传来冷狐嘶哑的声音。 刚坐稳，枪声瞬间炸响。 ‘特特特……特特特特！！’ 这是机枪扫射的声音，弹壳四溅，带着灼热的余温。 ‘砰砰砰——’ 窗外金属碰撞声不断，一梭梭子弹打在紧跟在后的越野车上。 从倒视镜里，我能够看到那辆金属野兽火花四溅。 然而，子弹并没有让它减速。 那辆车的车身，是防弹的，包括挡风玻璃。 冷狐伸出半个身子，机枪在他手中仿佛没有后坐力。 车速已经飙到了两百三十马赫，我不敢过多分神。 城市的废墟中，身下的越野好几次腾空而起，失重感让几人连声尖叫。 我的视线里，只有前路。 身后的枪声戛然而止，随即传来剧烈的刹车声。 “加速，我射爆了他们的轮胎。” 冷狐靠在后座上，抱在胸前的机枪枪口正在冒烟。 我猛打方向盘，拧动车身进入弯道。 城市中，道路变得繁杂起来。 只要甩开一节距离，他们便没有办法重新追上。 我也不认识路，只能凭借着模糊的方向穿越废墟。 这里，似乎靠近爆炸的中心，除了废墟之外，更多的是灰白焦黑的粉末状残渣。 一切沦为湮灭…… 我缓缓减速…… “别慢下来，继续开。”冷狐沉声。 我略微皱眉，“我需要方向，我有地方要去。” 既然从特城出来，那就先找对基地的方向。 “你低估他们杀你的决心了，那辆车上，有部队的人。” 后视镜里，冷狐脸色严肃。 “为什么？部队的人愿意离开特城？” 我难以理解，哪怕张敏高那个女人想杀我，部队也没有必要这么卖命的配合吧？ 要知道，相比起什么都不缺的特城，地面上的生存环境简直就像是地狱。 “他们要杀的何止是你？恐怕追杀你只是一个幌子。” 冷狐说罢，目光朝身侧看去。 我在握着方向盘略微一怔，“什么意思？” “他们没有在特城找到我，就已经能够猜到我在这里。” 夏雪的声音平静响起，“爷爷有身份，他们不敢妄动，但我不一样。” “虽然我参与实验进度，但我在名义上，还只是科研家属。” 心中寒意升起，原来他们要杀的，是夏雪？ 给他们下达命令的人，可是夏雪的母亲！ 虎毒不食子，张敏高居然下得了手。 “所以从议会结束，你就知道他们要动手杀你了？” 我沉声开口，看着倒视镜里夏雪那张稚嫩的脸，始终是有些难以置信。 话音落下，气氛忽然有些沉默，耳边只有呼啸的狂风。 “我爷爷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夏雪眯起眼睛，语气像是有些失望。 我顿时皱眉，“夏老的意思……” 其实我有些猜测，但我不敢确定。 “也是江董的意思。” 副驾驶，鬓白的刘伯缓缓开口。 “江董的意思？”我再次皱眉。 冷狐忽然嗤笑，“这就是你们的人选？” “我觉得不太行。” 他将身体完全倚靠在后座，沧桑的脸上有些自嘲。 “我这条老命，算是赌错了。” 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让我皱起眉头。 我并不是什么好脾气。 没等我开口，夏雪的语气平静，“爷爷想要你做的，是组建地面势力。” “至少，要在特城重回地面时，能够和张鹤生与吴军两人分庭抗礼。” 我略微一怔，“张总督和吴警长？” “没错，不然你觉得，爷爷为什么要顶着所有人的反对给你授权？” 夏雪缓缓回应，“特城里的格局你也看到了，警军两方势力，被张敏高掌控在手里。” “就算我们的实验成功，那也只会是张敏高的成果。” 最后一句话，夏雪几乎咬牙，“送我离开特城，就是保住最后的希望。” “爷爷很看重你。” 气氛沉默得压抑，我的确隐隐猜到了老人的目的。 但是我的眼界，还不足以让我把事情看得完全透彻。 夏雪不再叫张敏高一声妈，这一份血脉变得杀机毕露。 “江氏集团被架空，江董并不想与她为伍。” 刘伯也缓缓开口，“一个月后，当基因片段真的可以运用时，那时候财团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手握重兵，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肃清我们这帮人。” 所以，我在地面上的一切行动，也关乎着江氏集团未来的生死存亡。 “一个月的时间，在张敏高的基因项目完成之前，你要捏住特城的命脉……” 一直沉默的冷狐说话了，语气微顿，冰冷的气息从他周身蔓延，“别想得太简单，他们不会放纵我们在地面上发展的。” “但如果一个月内，我们不能制衡张敏高，那就只有死。” 车内气氛严肃，身下引擎咆哮，我完全明白了此刻的处境。 握着方向盘，我不禁轻笑。 “呵呵，我有计划。” 第七十二章 过夜 在地面上，我有足够的自信。 既然权柄已经握在手里，我没有任何理由再唯唯诺诺。 “什么计划？” 副驾驶上，刘伯皱眉。 “有食物，有枪。” 我沉声开口，车速已经变得均匀，“当有这么一群人活在绝望里，我递出一把刀，告诉他们追随我，可以吃饱穿暖，可以看到明天的太阳。” 话不必言明，他们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但你要知道，我们一月后要面对的是真正的精锐。 冷狐沉声，“特城里的战斗力量，有接近两万人，从百万人中挑选的两万人。” “他们会畏惧。”我冷声道，“他们会看到一群疯子，一群前仆后继不要命的疯子。” 话音落下，车厢内短暂沉默。 冷狐把特城想得太强大了，特城的强大我并不否认。 但他忽略了生命的坚毅，当人们在绝望里看到光，他们会变成扑火的蛾。 “地面上，还有活人吗？” 冷狐再次开口，他终于正视我。 “还有…总要有人活着……” 烈日刺眼，我拉下了越野车的挡风板。 而诡异的是，随着车程前进。 眼前的世界越发荒凉，仿佛色彩脱落一般，一切只剩下仿佛余烬的灰白。 我将车速降到最低，几乎是在这废墟中，缓慢滑行。 车内死寂…… 我踩下刹车。 前面，已经没路了。 “真……能有人活下来吗？” 刘伯微张着嘴，在我们眼前，是一个焦黑的巨坑。 深不见底的巨坑。 而在越野车前，焦土倾斜，延伸而下…… 这里仿佛异世界的深渊…… 再往前，生机断绝。 这里，是爆炸的中心。 我无法目测这个坑洞究竟有多大，透过车窗，我甚至不能看到深渊的尽头。 “绕路吧。” 我重新启动，车身缓缓后退，沿着坑洞的边缘行进。 “呃呃啊——！” 怪异的嘶吼从深渊穿出。 我眉头微皱，紧接着深渊中有怪叫回应。 “呃啊啊啊！！” “呃啊啊！” …… 滲人。 车速加快，我尽量让车身远离深渊边缘。 虽然知道它们无法在阳光下活动，但本能让我想要远离。 在那时耀眼的爆炸中，不知道多少人在极度的高温里汽化。 而深渊里的怪叫，或许是那些融化的血肉，重新凝聚了起来？ 我无法忘记那一幕。 无序的血肉蠕动，拼接出一张张怪脸。 复眼密集…… 它们从尸体里爬起…… “或许对于我们来说，生存才是最大的问题。” 冷狐缓缓开口，此刻我们已经远离了爆炸的中心。 我刚要说话，夏雪沉声，“我们带出来的物资，还是少了。” 从倒视镜里，能看到夏雪脸色严肃。 “还是把外界的生存环境想得太简单。” 我眉头一挑，“难道你忘了，我们上次遇见是多久了吗？” “什么意思？”夏雪冷声。 “生存的事情，还用不着你们担心。” 小冷忽然开口，后座上，冷狐和夏雪同时转头看她。 却见小冷皱眉，“我们的物资，就算加上你们，也足够消耗一年。” 冷狐和夏雪顿时震惊，就连副驾驶的刘伯也回过身去。 刘伯推了推眼镜，“足够消耗一年，你们是有避难所？” “哼哼，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小冷娇声，抱手的模样有些俏皮。 “在什么位置？”冷狐皱眉。 “我需要确定方位，才好找路。” 我操控着方向盘，尽量朝着视野开阔的地方前行。 灾难之后，一切都沦为废墟。 想要确定防空洞的方向，还是有些难度。 等我们确定好方向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而我们所在的位置，几乎是岭南和贺城的交接。 日落前赶不回去。 我们需要寻找落脚的地方。 “先朝那个方向走吧，一边寻找合适的地方过夜。” “有带炉火吗？” 我朝后座问道，如果没有带便携炉火出来，那我们还需要提前寻找能够燃烧的柴火。 只有拥有火光，我们才能够在外面安然过夜。 毕竟，那种怪物怕光。 “有。”夏雪点头。 “其实，我不建议生火。” 冷狐声音响起，“我们甩不开他们多少距离，如果位置暴露……” 他说的的确是事实，但如果没有光源，我们又也会应对那种怪物？ 我皱起眉头，“没有光源，怎么驱赶‘人蜥’？” “呵呵，它们长着复眼，可看不清静止的东西。”冷狐轻笑，“等到入夜，停车熄火保持安静，我们就在车上呆一晚。” 我略微一怔，复眼看不清静止的东西。 我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因为怪物的这种特性，我和小冷好几次死里逃生。 “但夜里的温度会接近零下。” “熬不过，那就死。” 冷狐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沉默…… 这是我们处境下最优的选择。 越野绕到爆炸中心的另一面，这边，是防空洞所在的方向。 但要到达防空洞，我们几乎要穿过大半个岭南城。 终于，太阳遁入山脉。 天色渐渐暗淡。 当最后一丝光亮从天边消失时，我看到废墟里，爬出了附着粘液的触手。 我们的车，就荒唐的停在大路中央。 两旁，是属于城市的废墟。 楼房倾倒，怪叫四起…… ‘咕…咕咕咕……’ 怪异的声音，隐约透过车窗。 越野车里，所有人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后座，冷狐拿出了战术袋。 从袋子里，他摸出盒军用罐头开始分发。 味道在车厢里弥漫，我的确是饿了。 罐头里有肉，被油脂覆盖住的肉块。 味道并不好吃，油脂很酣腻。 但咀嚼在嘴，却能带来一种满足感。 油脂填满了喉咙，我差点被呛住。 吃完罐头后，车上众人开始闭目养神。 我也缓缓闭上眼睛，气温已经开始降下来了。 踩在金属踏板上，脚底开始冰凉。 我蜷缩起来，这样似乎能够变得暖和。 只要撑过今晚，明日就能赶回317基地。 而在我闭眼前，我从倒视镜里，看到冷狐依旧睁着眼睛。 有几只怪物正从车身旁走过，怪脸几乎贴着擦过车窗。 它们并没有发现我们，但这种视角，依旧让人不适。 那双密集的复眼，怪异得恶心。 …… 忽然，一只手拍在我的肩头。 “醒醒。” 第七十三章 东亚灰狼 “嗯？” 我差点睡去。 猛地睁眼，身后传来冷狐低沉的声音，“有东西在靠近。” 我瞬间清醒，视线朝窗外看去，远处有点点绿光缓缓接近。 “那是什么？” 那是一双双眼睛。 “狼群……” 冷狐凝重道，“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的确，它们的举动，更像是在朝我们包围。 它们想要悄无声息的撕碎猎物。 城市里出现了狼群，任谁也没有想到。 为了避免被复眼怪物发现，我们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可狼群不一样，它们知道车里有人。 绿光离得近了，我甚至能够看清棕灰色的长毛。 毛发脏得结块，为首的头狼，脸上有些凹凸不平的增生。 眼角似乎裂开，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五十米，十米…… 它们越来越近。 “车是防弹的，但如果它们攻击，声音会引来怪物。” 小冷他们也已经醒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窗外看去。 狼群从四面围攻。 悄无声息…… “怎么办？” 小冷顿时捂住了嘴。 “它们应该没法攻击到我们。” 我沉声安慰。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车身忽然一阵晃动。 一道黝黑巨大的身影，直接朝着窗户拍来。 “砰砰！！” 车窗剧烈晃动，尖锐的利爪直接拍在车窗上，防弹玻璃居然寸寸碎裂，裂开一道道细纹。 沉重的车身倾斜，差点就被这头狼一抓之力掀翻！ 这怎么可能？！ 这是属于生物的力量？ 这短暂的瞬间，我看到窗外的那只头狼额顶长着怪异的鼓包。 它或许在核污染中异变过…… 思绪飞速拉回。 “跑！！” 我厉声吼道，声音在车厢里炸开。 油门踩下，引擎轰鸣！ 刚才那种力度，哪怕越野车玻璃是防弹的，也绝对承受不住这样的第二下！ 嗡鸣间，车身如离弦而出！ 车窗外传来狼群的悲鸣…… 它们紧随其后，好几只已经扑上了车顶。 “快些，再快一些！”冷狐厉声。 一道怪叫声划破夜空。 “呃啊——！” 随即无数怪叫声回荡…… “呃呃啊！！” 身后的狼群忽然溃散了。 从倒视镜看去，几团黑影扭打在一起。 狼群和复眼怪物打了起来。 这是我们脱身的机会！ “朝开阔的地方开！不能被那种怪物堵死！”冷狐脸色严肃，包括一向镇定的夏雪，此刻也是脸色煞白。 今夜，注定不会安宁。 汽车的引擎声，在这夜晚的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 废墟中，鬼影重重…… 只要冲出城区，那种怪物不可能把我们堵死。 只要不遇见那种变异的狼群，我们可以用灯光驱赶‘人蜥’。 只要撑到天亮，我们就安全了。 然而，当越野车冲出废墟的那一刻，身后也有无数黑影跟随。 那些东西，长着密集怪异的复眼。 “开灯！”夏雪冷声。 ‘咔嗒——’ 车前大灯瞬间骤亮！ “呃啊——！” 几声惨叫响起，那些怪物在灯光下飞速逃窜。 “暂时安全了。” 越野缓缓减速，但却并没有停下。 那些狼群，还在城市的废墟里。 它们随时可能追上来。 行驶出两公里的距离，我驾驶着越野车缓缓停下。 引擎声也缓缓熄灭。 灯光悄然熄灭…… 一路跟着的那几只‘人蜥’，忽然迷失了方向，在原地徘徊着。 众人松了口气。 车厢内，面面相觑，无人开口。 谁又能想到，荒废了许久的城市，居然会被灰狼占据。 或许，重返城市的，不止有灰狼。 “我们这边的动静，有可能已经被人察觉了。”冷狐沉声道。 我们所有人都清楚，今夜留在这片废土上的，可不止我们…… “轮流守夜吧。” 刘伯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你来副驾驶休息，我先守着，任何不对劲，我可以第一时间开车离开。” 我略微点头，并没有拒绝。 和刘伯交换了位置，疲倦感顿时涌上头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 从特城里的暗流涌动，到刚才的生死时速。 我们已经无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滴滴……’ 后座传来两声机械音。 “两个小时后，我替换你。” 冷狐看着手腕上的电子表开口。 见刘伯点头，他又看向我，“四小时后，你替换我。” “六个小时后，便会天亮，我们那时候启程。” 我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们也尽量休息，养好精力。” 冷狐转头朝小冷和夏雪交代了一声，便是直接闭眼。 下一秒，均匀的呼吸声缓缓响起。 他已经睡着了…… 居然是秒睡，我有些意外。 “别奇怪，他是受过训练的。”刘伯在一旁开口。 我点头，也是闭上了眼睛。 对于士兵来说，每多一分精力，便可以让反应速度变快，有时候快那001秒，对于战场来说，就是生死的差别。 冷狐受过这种特训，也并不奇怪。 我虽然没有这种在任何环境下秒睡的能力。 但守夜的安排对于我来说还算友好。 我有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空气流动、衣料摩擦、窗外的风声…… 渐渐的，我蜷缩着身体睡去。 这一觉我睡得很死。 当我被拍醒时，窗外有淅沥小雨拍打。 “嗯？！” 我看向驾驶室，冷狐正坐在那里。 “到你了，两小时后日出，我们直接出发。” “好。” 我应了一句，脑袋渐渐清醒过来。 小冷和夏雪还在熟睡。 我重新坐回了驾驶室。 驾驶室的车窗上，密集的裂痕遍布。 小雨还在落下…… 两个小时很快便被熬过。 凌晨五点，朝阳初升。 引擎启动，身下的越野开始咆哮。 冷狐从副驾驶醒来，眼神闪过一丝阴厉，随即变得柔和正常。 “走吧，白天依旧要小心遭遇，我们现在的战斗力很弱。” 我控制着方向盘，“我明白。” 早在第一次被部队撞见后，我便养成了走小路的习惯。 那些成规模的部队，需要平坦的路面行进。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规避他们。 当然，走小路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避免被马欢那群人发现。 虽然我们已经甩掉了他们很久。 但在我心里，终究是有一种不安感。 在马欢那张僵硬的脸上，狞笑仿佛凝固…… 这种不安感挥散不去。 思索中，朝阳在山脊间膨胀如火。 我已经渐渐找对了方向。 中午左右，或许就能够到达防空洞。 然而，前方的路面，忽然出现一条恐怖的血痕。 像是有人被腰斩拖行。 地面上大面积的殷红。 “那是什么东西？” 副驾驶的冷狐皱起眉头。 我缓缓减速，从小巷的拐角处，忽然垂下一只手。 手掌带血砸落在地，但却见手指紧绷着，深深的扣进了泥泞。 小巷里有人…… 他还活着！ 第七十四章 血港诡踪 车身在巷口停下，我扭头朝巷口看去。 这一幕，让我瞬间冷颤，凉气直冒。 在巷口，倒下了一个男人，他身上的血肉，只剩下半边枯骨，猩红的骨骼上，挂着丝丝血肉。 而那只手，是他想要从巷口里爬出来。 整个巷子，几乎被血痕染红。 不明部位的残肢，哀嚎的阴影…… 从小巷里吹来一股暖风，腥臭的血腥味，几乎要把我呛得呕吐！ “这是什么地方？” 所有人都神情凝重。 “他还活着…还没死……” 小冷捂着嘴，声音颤抖。 那只手微微抬起，拖着残破的身体还想活命。 “快走吧，这些应该是那种怪物的食料。” 冷狐皱眉，哪怕是如他这般上过战场见过死人的雇佣兵，面对如此血腥的场景，也有些难以接受。 我点头，正要发动引擎，却忽然看到了一样东西。 这是……怎么会眼熟？！ 我忽然推开车门，直接走下。 “你要做什么？” 冷狐沉声质问。“等一下。” 我朝巷口走去。 “哥？” 越野车的后窗摇下，小冷担忧的喊道。 然而我刚回头，却见小冷捂着嘴在窗边呕吐起来。 “呕——！” “你到底要做什么？”夏雪同样皱眉，稚嫩的声音冷厉，“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停留的地方，别跟我说你想救他吧？” 那张娃娃脸，满脸不解的看向我。 地上的男人，血肉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哪怕还有口气，救活也绝对不可能了。 我并没有打算救他，而是朝深巷走去。 血腥味扑鼻，我抬脚跨过倒在巷口的‘尸体’。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低头看去，血肉模糊的男人抬眼看我。 在他腐烂了一半的脸上，猩红的眼珠凸出。 他死死的盯着我，手指冰凉且僵硬。 “哥，你回来！” 小冷在车厢里焦急催促，“那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全是尸体。” 我沉默开口，此刻，我已经走进巷道深处。 那只抓住我脚踝的手掌，已经被我挣脱开。 男人横在巷口，已经几乎没有了气息…… 这一条小路，仿佛血肉浇筑。 墙面上，血痕凝固。 而刚才我无意中看到的东西，就在这血污弥漫的地面上。 刺鼻的腥臭直冲脑门。 我捏着鼻尖，缓缓蹲下身。 地面上，附着有粘稠的不明膏状物。 伸出两根手指，我从血污中夹起了一块金属。 这是一块圆牌，形状比硬币稍大一些。 上面的图案被血污覆盖。 但我认识这个东西，这枚圆扣，曾经被孙老头把玩在手里。 孙老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从基地忽然消失的老人，选择了独自死去的老人。 虽然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依旧很难将这位老人忘记。 我们落脚的317基地，也与孙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孙思项……孙世成……” 低声念出这两个名字，我将染血的圆扣收了起来。 孙老现在，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别说他身体被辐射污染，就算没有，在这种外界的恶劣环境下，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想要活下去，也实在是太艰难。 几十年前，他的父亲孙世成也为了实验牺牲。 只愿英灵永存…… 当我准备离开时，我却注意到了脚下的泥污。 猩红的泥污里，有一些不一样的颜色。 我再次蹲下身，这是……衣物？ 伸出手指将布料扯出，从布料中散落出一堆堆发臭的肉块。 “这是，孙老的衣服？！” 味觉和视觉的冲击，几乎是恶心得我想吐！ 忍住反胃，我集中了注意力。 这的确是一块衣服的破片，但并没有什么特征，让我能肯定这就是孙老头的东西。 现在再去思索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逝者安息。 将手中的碎布丢开，忽然间，从里面滚落的血肉里，居然爬出了一条条的红色长线。 “这……脸线虫？！” α-1203脸线虫。 我迅速起身，红丝一般的线虫，差点钻进我的皮肤。 这种寄生在人类脸部的奇怪寄生虫，我本来早已将它淡忘了的。 快步后退，我差点被横在巷口的尸体绊倒。 如果被这种东西感染，恐怕，不人不鬼，生不如死。 “走了。” 我回头朝车上喊道。 “哥，你捡了什么？”小冷盯着我口袋。 我刚要把圆扣从口袋里掏出，小冷却是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啊，我不看！” “你不会是捡了什么死人的牙齿吧？” 我白了他一眼，“我可没有这种癖好。” 拉开车门，冷狐在副驾驶问我。 “什么东西？” 我将圆扣递给他，“可能是一位故人的物件，所以就下去看看。” 冷狐将圆扣拿过，顿时皱起眉头。 “为了一枚金属扣子？这样的行为太冒险了。” 我转头看他一眼，微微皱眉，并没有开口。 越野重新启动，我们朝着前路行驶。 身旁的冷狐却发出一声惊疑。 “红星？！” 他盯着圆扣上的图案，转头抬眼看我。 “你那位故友，是什么人？” 我目视前方，越野已经加速。 “普通人。” 孙老的确是普通人，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有的信念，无论何时，它都会世代传承。 如同血脉…… 越野行驶上了公路，我再次将车速提快。 公路尽头，便是熟悉的跨河大桥。 我们距离防空洞更近了。 这处大桥，我记忆很深刻。 只要过了桥，回防空洞的路线我轻车熟路。 “快要到了。”我沉声道。 过桥之后，最多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 车上的几人，神色都明显松缓了些。 无论如何，我们就要有落脚的地方了。 而小冷的脸上，更是浮现出一丝兴奋。 “太好了！” 然而，就在越野车引擎咆哮再次加速时，一种猛烈的不安感撞击在我心头。 ‘噗咚…噗咚……’ 我深吸一口气，跨河大桥就在前方。 并没有多远的距离。 就在越野车要压过去时，一道剧烈的爆炸声轰然炸响！ ‘轰隆！’ 火光熊熊，烈焰瞬间淹没了车身。 而越野车身震动，瞬间抛锚。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侧面原本就碎裂的车窗顷刻崩坏，一层层的防弹玻璃从窗框上垮下来。 浓烈的热浪席卷，火焰涌进了车厢里。 第七十五章 杀！杀！杀！ 火焰从我脸颊窜过，灼热的高温差点让我失明！ 我疯狂踩着油门，然而发动机轰鸣后，车轮纹丝不动。 车底轮轴恐怕已经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烈火中，有狂笑声。 声音嘶哑，随即拉环叩响，烈焰霹雳声中，传来一道轻微的金属落地声。 副驾驶的冷狐瞬间推开车门，直接朝外面扑了出去！ “趴下！！！” 冷狐吼声炸响，下一刻，又一道爆炸从半空炸响！ 这是一枚手雷！ 在爆炸的前一刻，被冷狐重新丢了出去。 冷狐滚在地上，满脸全是狼狈。 我迅速反应，“下车，寻找掩护！” 我拉开窗车厢后门，一手一个提着小冷和夏雪两人冲了出去。 而刘伯，勉强跟在身后。 跑过桥，找掩体，这是最大几率存活的办法。 “特特特……特特特特！” 枪声在身后炸响。 射在越野车身上发出密集的金属碰撞声。 冷狐还击，机枪弹壳飞溅。 我们遭遇了埋伏，但会是谁？ 马欢？！ 枪声停歇。 我看到，火焰中走出几道人影。 除了从特城里出来，不人不鬼的马欢，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埋伏我们。 我抓着小冷和夏雪，已经快跑到了桥头。 交战的烟尘散去…… 我将两人压在了掩体后，而刘伯似乎受了伤，一瘸一拐的朝这边跑来。 我转身想把刘伯拉过来。 然而一道枪声响起。 ‘砰！’ 滚烫的液体溅在我脸颊…… 我亲眼看到，刘伯的颅骨在我眼前炸裂。 红白的花朵绽放，血腥且妖异。 刘伯的身体缓缓滑下，跌倒在了地上。 一枪爆头，他死在了我面前。 “瞄偏了，呵呵……” 嘶哑的声音响起，一张怪脸从火焰中浮现。 那是穿着作战服的马欢。 我没有给他反应机会，抽出手枪连开三枪。 ‘砰砰砰！！！’ 人影翻滚，隐约有几人藏在了掩体后。 只有那张怪脸不为所动。 仿佛无畏生死一般，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思绪飞快，四下找寻着冷狐的踪影。 冷狐也不见了。 已经死了？ 我不确定，我并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但或许被吞没在了火海里。 我眼神凝重，哪怕隔着距离，我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张怪脸上的杀机。 这张怪脸，就是马欢。 他脸上的伤痕又多了几处，整张脸上有零碎的结痂脱落，看起来像一只恶鬼。 我举着枪，“我没有害过你吧？” 他再走近一些，我有百分百的把握一击毙命。 就算他有无限再生的能力，失去生命体征，他同样会变成一具尸骨。 只要再近一些，我能射中他的头。 我凝神瞄准，马欢的脚步却忽然停下。 停在了大桥中央。 他的手里，并没有武器。 “你没有害过我？那为什么要把我丢下？”马欢模样狰狞，如果不是我亲眼见证他的变化，我甚至无法相信眼前的‘怪物’就是他。 “为什么？！你问你妹妹啊！” “如果地牢里，你把我一起带出去，我会被那老女人折磨？我会变成现在这种鬼样子？！” 马欢在僵硬的脸抖动着，“那一晚，已经改变了我，那该死！” 他语气中的怨念毫不隐藏，这种压迫感，能让人心中寒颤。 但我保持着镇定，“是你先推的我，你同样差点害死我和小冷。”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如果不是在面对追兵时，他伸手将我差点推到，我也不会在地牢的时候对他坐视不管。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在特城里杀人影响不好，我甚至会在地牢里杀了他！ 我并不是什么善人。 “你该死！你该死！你永远不知道，我经受了什么折磨！那些折磨，把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所以，你该死！” 马欢脸色癫狂，他颤抖着，“你该死，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手腕反转，从他的手上，多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呲啦——’ 他朝着自己的手臂刺下，黑血喷涌！ “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拜你所赐！” “所以，请你去死！！” 马欢抬手，喷涌的热流顺着手臂淌下，滴落在桥面。 他身型晃动，那张染血的怪脸闪烁冲来。 我浑身僵硬，距离够了！ ‘砰砰！’ 两声枪响，马欢身躯一颤，子弹从他脸边擦过，洞穿了耳骨，血肉模糊。 被他躲开了致命部位，而马欢稍微停顿，再次加速冲来，手中的刀刃反射着危险的光泽。 速度太快了，我仓促开枪。 然而这时，两道枪声响起，火花溅在了我的脚边。 ‘砰砰！’ 子弹弹射，我感到肩肘受力，像是被昆虫叮咬了一下。 可下一秒，整条手臂开始麻木，鲜血从衣料里渗出。 我中弹了。 可我感觉不到有多疼痛，只是手臂无力垂下，恐怕肩胛骨已经被击碎了。 枪火是从桥上的掩体后射击的，那是跟随马欢出来的士兵。 他们奉张敏高之命行事，而张敏高最想杀的人，正是我。 马欢那张染血的怪脸，已经冲到了我身前。 他踩着地上刘伯的尸体，朝我扑来。 “跑！直接跑！有多远跑多远，用你们最快的速度！” 我嘶吼着，这是说给躲在掩体后的夏雪和小冷两人听的。 九死一生，我只能用命去给他们拖延时间。 一秒，或是两秒，或许下一秒子弹就会穿过我的脑袋。 但我不能退，能拖多久，小冷和夏雪能跑多远，全然天命。 左臂开始发疼，我猛的抬起右臂，朝扑来的马欢格挡。 而马欢伸出了双手，直接朝我脖子掐来。 手掌如钳，直接卡住了我的手腕。 而巨力之下，我被压倒。 他抓住了我的断臂。 “啊啊啊啊！” 巨大的痛觉贯穿神经，疼痛几乎要将我撕碎！ 然而就在这一刻…… ‘噗通…噗咚……’ 心脏猛然跳动，皮肤下仿佛窜过一道电流。 一切的感官再次变得细腻起来。 这种熟悉的感觉…… 我不再尖叫，只是亲眼看着他将我的手臂扯断。 血肉撕裂，中弹的手臂，被压在我身前的这张怪脸撕扯而下。 鲜血飞溅，手臂被甩在了半空中。 这是一种多么怪异的感觉。 我甚至无法感知到疼痛。 然而下一秒，愤怒涌上头顶。 另一条手臂挥动，重拳挥出，砸在了马欢那张丑陋的脸皮上。 ‘砰砰——！’ 人影倒飞而出。 马欢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 然而，我看着掉落在地，属于我的断臂，我几乎丧失了理智。 “给我死！！！” 起身，我朝他扑去！ 我也要将他的手臂扯下！ 我要将他的四肢扯下！ 我要将他的气管扯断！ “杀！杀！杀！” ‘呲啦——！’ 布片撕裂，鲜血溅起，我硬生生扯断了他的一条手臂！ 此刻，血红已经模糊的我的视线。 “还没完！给我死！” 身下发出一声咆哮，马欢的脸色怪异起来。 他更像一只野兽，浑身鲜血的野兽，捂着被扯断的创口哀嚎。 而我，也不像人类。 第七十六章 最后一程 独臂。 我用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掐住马欢的脖子。 他想要挣扎，然而被我把他手上的匕首夺下。 我肆意的挥霍着浑身仿佛无穷的力气。 马欢的眼神，从震惊变得绝望。 “呃——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张僵硬的脸下，艰难的发出声音。 匕首从他的腹部划下，热流喷涌。 身下的马欢甚至叫不出声来。 匕首的深度，或许已经划破了他的肺叶。 那张怪脸变得僵硬扭曲，肉眼可见的痛苦。 “我早该杀了你！”我狞声道。 刀尖从他的身体里抽出，浓稠的鲜血如绸缎滴落。 而诡异的是，他流血的伤口，居然缓缓覆盖上了一层薄膜。 短短一分钟，出血就已经止住了。 薄膜肉眼可见的变厚。 马欢的气管里发出声音。 “咳咳…咳，我…我是不会死的！” 那张怪脸仿佛狞笑。 然而我脸上，也不觉间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那真好。” 话音落下，我用膝盖骨顶住了他的胸腔。 剧烈的冲击，让他瞬间咳血。 而此刻，我抓住了他的另一条手臂。 “我会让你后悔拥有这种能力。” ‘噗通…噗通……’ 心脏均匀跳动，每一寸毛孔都在呼吸。 ‘呲啦——’ 衣袖撕碎，血流如注！ 我无法理解现在我掌握的力量。 “啊——！” 惨叫声刚响便戛然而止，声带震破了他刚长出黏膜的气管。 马欢浑身抽搐着，剧烈的呼吸起来。 我将匕首重重的插下，插在了他断口的创面上。 被鲜血染红的身躯再次猛烈抽动，他被我用匕首钉死在了地面上。 失去双臂，他绝对无法挣脱开。 随着马欢惊恐的眼神，我缓缓站起身来。 整个过程，并没有人朝我开枪。 那几个躲在掩体后的人影不见了。 “为什么？！” 我拖着断臂，朝前抬脚。 依旧没有枪声响起。 想杀我，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我弯腰将掉在地上的断手捡起。 我的身上，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包括我的视线，被血红的雾蒙覆盖。 桥面上浓烟滚滚，而我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跟随马欢来的那些士兵呢？ 疑惑间，身后忽然传来呼声。 “哥！！” 小冷哭了，我听到哀嚎和哽咽。 我拿着断手回头，“我不是让你们走吗？” 哭腔响起，“我能去哪里…哥……你的手！” “没事。” 我努力朝她挤出一个笑容。 就算我看不见自己，我也知道这个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哥！” 小冷的哭声更加哽咽，她挣扎着，想要朝我跑来。 然而夏雪一直拼命拦住她。 我朝夏雪看去，微微张嘴。 “带她走。” “哥，你要干嘛？！” 小冷还在拼命的想挣脱夏雪。 “听话，离开这里，我待会儿会去找你。” 说罢，小冷略微一愣。 趁这个间歇，夏雪将她拖着离开。 看到这一幕，我略微放心下来。 现在马欢暂时没有了行动能力，威胁并不大。 我并没有打算立刻杀了他，我不会让他死得太轻松。 我将断手丢回地上，现在的医疗条件，想要接回去根本不可能。 只是幸运的是，我断手的创面，出血已经止住了。 我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 我伸手触碰肩膀。 恶心的触感…… 我没有昏迷，或许和这种心脏特殊的跳动频率有关。 浓烟中，似乎站起了一道人影。 我不敢确定，但瞬间谨慎。 下一秒，我立刻翻滚到地上。 然而想象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 “是我。”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浓烟里传来。 “冷狐？” 我顿时惊疑。 当我抬起头时，看到浓烟中走出的人影，一只手提着一个圆球。 那是两颗人头。 “咚咚——” 人头从他手里丢出，在地面上朝我滚来。 “全死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烟雾里走出来的人影，果然是冷狐。 “你居然没死。” 我看了一眼滚到面前的人头。 两张脸上，还涂有迷彩。 这种血腥我已经习以为常，但我的确没想到冷狐会把两人的头割下来。 “我看起来有那么弱？“冷狐挑眉，“比起那些所谓的正规编制，我经历的生死不知道比他们多了多少。” “想要我的命，还嫩了点。” 他说罢，注意到了我的手臂。 “急救箱还在车上，我去给你拿。” “别了，直接去开他们的车。” 这桥面上的浓烟，就是从我们那辆越野车里冒出来的。 现在贸然靠近，我有些担心爆炸。 冷狐似乎明白我的意思，“没那么容易爆炸的，先把车里的东西抢出来，你去叫刘伯和两个女孩。” “刘伯死了。”我开口。 冷狐一愣，但并没有多意外，“夏雪呢？” “活着。” “那就行。” 说罢，冷狐转身，再次朝着浓烟滚滚的奔去。 这一场生死战，是我们赢了。 在冷狐拎着人头出现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安全了。 我浑身的肌肉仿佛松软。 肩头的疼痛时渐渐浮上。 从丝丝微弱的疼痛，变成了剧痛。 我捂着创口，疼痛差点让我晕厥。 我本想去找小冷和夏雪。 但现在，剧痛根本让我无法挪动脚步。 远处居然有道身影跑来。 那是小冷？ 血红的视线里，我看到了一具娇小的身影。 “哥！” 我听到，模糊的喊声。 在她之后，另一道身影也追了上来。 小冷和夏雪，并没有离开。 猛烈的撞击，撞进了我的怀里。 小冷的哭腔根本无法宣泄，颤音中带着恐惧。 “你的手……哥，疼吗……” 她的小手颤抖，想要朝我断面的创口抚摸。 然而我抓住了她，“没事，已经安全了。” 创口的疼痛，似乎因为小冷的拥抱而治愈。 我站直了身体，朝后面的夏雪问道，“马欢还没有死，你是否需要作为研究素材？”夏雪皱眉，“我不需要那种恶心的东西。” “好。” 我应了一句，伸手摸了摸小冷的头。 “把眼睛闭上。” “额…好……” 小冷一愣，还是听话照做。 而我走到了马欢的身边。 他还倒在地上抽搐，浑身的创面，都覆盖上了乳白的薄膜。 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人类该有的东西。 当我走过去时，他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我。 颤抖的身体也压不住这双眼睛里的杀意！ “呃…呃呃……” 岔气的声音在马欢气管里闷响，他面色痛苦。 “我送你一程。” 蹲下身，我把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 ‘砰！’ 枪声落下，他身体的颤抖戛然而止。 眉心被烧得焦黑，脑浆混着猩红的液体溅落。 旋转的子弹，搅碎了他的大脑。 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站起身来，然而我却不禁皱眉。 他身上覆盖的白色薄膜，依旧在缓慢增长。 似乎有结痂的迹象。 还没死透吗？ 还是说生物本能的神经反应？ 我原本还想补上两枪，但身后响起了汽车喇叭声。 “上车。” 冷狐开出了一辆越野，这应该是他们的车。 夏雪刚拉开车门，小冷担忧的朝我跑来。 “来了。” 我抹了一把眼帘，血红的视线变得清晰了些。 快步朝着小冷走去，在小冷的搀扶下，我上了后座。 夏雪正翻出医药箱，想要给我包扎。 车轮滚动，越野缓缓起步。 我们经过了刘伯的尸体。 冷狐握着方向盘微微皱眉，“把他埋了吧。” 第七十七章 不正常的凝血功能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默。 对于我们来说，现在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这里的爆炸动静很大，恐怕已经引起了其他势力的注意。 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赶来。 “送他一程吧。” 我打破了沉默。 虽然从客观角度来说，我们不该耽搁时间，但我们是有血有肉的人，哪怕和刘伯不熟识，他也曾和我们同行过。 “我来吧。” 冷狐推门下车，眼里透着疲惫。 他身上虽然没有伤，但刚才的遭遇战，他同样是九死一生，状态并不好。 “我来帮忙。”我同样下车。 夏雪提着医药箱，伸手想拉住我，却是抓了个空。 捂着断臂，我走到了刘伯的身旁。 才短短十多分钟的时间，血迹便是已经干涸。 裸露在外的红白稠浆也已经凝固。 整张脸，被撑的开裂。 他的死状很狰狞。 而冷狐用手抚上了刘伯的眼睛，缓缓的，那双僵硬的眼球再次翻白。 “不用挖坑，让他有个安息的地方吧。” 冷狐开口，眼里有些落寞。 他也知道，现在我和他的体能情况，已经不允许我们让刘伯入土为安了。 只能在桥面尽头的泥泞里，找到一处浅坑。 冷狐拖着刘伯的尸体放入浅坑。 而我，用所剩的一只手翻土。 终归尘土…… 我也未曾料到刘伯会是这样的结局。 忽然一只小手抓住了我。 “我来。” 小冷的声音响起，她牵起我。 “交给我来就好了。” 我皱眉，“你们在旁边等着。” 刘伯的尸体，就在浅坑上面，覆盖泥土，会触碰到尸身。 我并不想让她们来触碰。 然而没人理我，夏雪在另一侧蹲下。 稚嫩的侧脸没有任何情绪，她用双手将浮土翻了起来。 尘土渐渐覆盖刘伯的面容。 “他是一位很优秀的机械工程师。” 说罢，夏雪站起来，略微躬身。 浮土上，露出些许衣料。 冷狐起身，“走好。” 小冷搀扶着我，我们什么都没有说。 “走吧，别再耽搁。” 冷狐沉声，眼神一瞬间变得严肃冰冷，像是一头孤狼。 我们动身走回越野。 上车前，我忽然感觉到一阵凉风。 怪异的凉风让我打了一个冷颤。 为什么会有一种不安感？ 难道是因为失去了一条手臂的原因吗？ 不对。 忽然间，我转头朝着这种不安的来源看去。 在那沾满斑驳血迹的桥面上，沙尘从马欢残破的尸体上吹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那具残缺的尸体怎么好像变动了位置？ 错觉？ “你在看什么？” 冷狐从驾驶室里探出头，“别磨蹭，这里不安全了。” “哦好。” 我连忙上车，车门应声关上。 小冷递过医药箱，而夏雪坐到了我身边。 “别动，消毒可能会很痛。” 她看着我手臂断面的创口，顿时间皱起了眉头。 “你愈合得很快，这不正常。” 我心里忽然一颤，“怎么不正常？” “你见过谁动脉出血十分钟内愈合的？” 夏雪抬头看我，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或许是我凝血功能好？”我偏过头，试探的问道。 而下一秒，酒精泼洒在我的创面上。 “痛！”我低吼了一声，咬着牙没叫出来。 “消毒，不然会感染。” 夏雪眼里满是不理解，她在医药箱里翻找着，最后找出了一把镊子来。 “别动，我取一点组织。” 看着她的动作，我选择了配合。 她用镊子撕下一小块褐色的结痂组织。 放进装着生理盐水的小试管里，夏雪依旧眉头紧锁。 “这种凝血能力，或许和辐射有关，我需要做一些验证。” 夏雪沉声开口，我并没有反对。 “好。” 但是这一刻，我有些心虚，我喝下过那种蓝色药剂。 我知道这种凝血的能力大概和药剂有关。 如果不是这种能力，我在失去手臂的一瞬间，恐怕就已经晕厥过去。 别说活着，晕过去的结局，大概率是被马欢分尸。 在我沉思间，一只小手忽然伸到我面前。 “发什么呆？” 夏雪的声音响起，“把消炎药吃了。” 我回过神，连声应答，“好好。” 接过药片，这的确是消炎所用的口服药片。 小冷递来水瓶，“哥，给你……” “还有多远，什么方向？” 驾驶室上，冷狐点燃了一根烟。 “朝前开，往三环开外走。” 我目视前方，同样拿起了烟盒。 然而，我只有一只手。 抖动着烟盒，我想用嘴把烟叼出。 一只小手忽然压住了烟盒，小冷将烟盒拿过，抽出一根放在了我嘴边。 我朝她看去，“我还没有这么脆弱。” 小冷一言不发，只是红着眼眶，用打火机点燃了火。 火苗在我眼前窜起，我无奈的轻笑。 或许我的确需要接受事实。 尼古丁的刺激在肺部蔓延，卷烟的燃烧，似乎能够缓解疼痛。 精神似乎放松了下来。 “是这边吗？” 冷狐声音再次响起。 烟雾中，我点头。 “过了石桥，就能看到防空洞。” “看到了。” 冷狐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 对于防空洞这种避难场所，或许在他的预想范围内。 当我们从车上下来时，冷狐背着两袋武器弹药。 其他的淡水和食物物资，也足足有四个袋子。 马欢他们这一队人马，带出来的东西也不少。 加上我们抢救出来的一些物资，已经足够使用很久了。 小冷和夏雪一人扛了两袋，重量将两个女孩的身子压得弯曲。 “我没有这么脆弱。” 我想把物资接过，小冷却艰难的抬头白了我一眼，“走前面，带路！” 被小冷催促着，我只能作罢。 “这就是你们的落脚点？” 冷狐站在防空洞石阶上，脸色并不好看。 他用了落脚点来形容这里，但我并没有解释太多。 “跟我来。” 走进防空洞深处，基地的铁门居然虚掩着。 身后的冷狐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里是？” 我用肩头顶着铁门框。 ‘呲呲——’ 电流声穿过，随即传来金属齿轮的卷合声。 “这是？？” 哪怕是夏雪，也不由得惊叹。 甬道里，两侧亮着幽蓝的应急灯光。 应该有人在里面，在草湖村与李湘和蒋晓曼分别后，这一别恍如隔世。 抬脚钻进甬道，我朝身后开口，“跟我进来。” 冷狐和夏雪两人略微一愣，眼神明显犹豫。 然而，小冷迫不及待的跟上，抢在了他们前面。 第七十八章 多了一个 两道脚步声随即响起，夏雪和冷狐还是跟了进来。 ‘踏踏…踏踏踏……’ 脚步声重叠，显得有些杂乱。 ‘砰砰——’ 金属的碰撞声从身后炸开，我猛的回头看去。 原本被我推开的大门，居然合上了一些？ “谁关的门？” 冷狐走在最后断后，可他距离甬道铁门也有一段距离。 他端着枪皱眉，顿时向后回身，枪口瞬间瞄准。 可是…… 身后的甬道空无一物，更看不见半个人影。 那刚才铁门的动静，是谁弄出来的？ “风声？” 冷狐低声疑惑，但这话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 要多大的风，才能吹动这种厚重的门？ 我心里也有些毛躁，回来的这一路上，那种不安感从来没有消失过。 就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在暗中盯上。 种种奇怪的事情，仿佛在证明它的存在。 我凝神朝大门处看去，除了黝黑的阴影外，的确没有任何可疑的踪影。 “先进去吧，别管了。” 压下心中的不安，我走在最前面带队。 ‘踏踏…踏踏踏……’ 站在甬道尽头的铁门前，我伸手敲门。 “是我，林温！” 我开口喊了一句，这是说给基地里的人听的，以免误会。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 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不禁心慌，我还能记起第一次回基地时，孙老就消失了踪影。 我怕…怕基地里空无一人…… 千万别出事。 我心情低沉，伸手抽出搭在门框上的链条，链条掉落，铁门推开。 基地里依旧亮着等。 能源供应还算正常。 走进之后，我们顿时感受到阵阵阴凉。 就连夏雪和冷狐两位从特城里出来的人，此刻也能够从他们脸上看出震惊。 “这里，就是你口中的基地？” 夏雪快步走上前来，语气里隐隐有藏不住的兴奋。 “这里应该是某处遗留的秘密实验室吧？” 我点头，“没错，317军工基地，几十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你们居然能找到这种地方。” 夏雪目光环视着整个操作区。 而小冷搀扶着我走在最前面。 “其他的人呢？” 我沉声开口，迈腿时我却踢到了一个酒瓶。 ‘叮叮……’ 酒瓶在地面跳动，被踢到了角落里。 “咳咳……” 角落传来咳嗽声，有人影翻了个身。 “李湘？！” 当我认出这个魁梧的体型时，顿时有些震惊。 “你为什么要喝得烂醉？！” “啊？” 听到声音，李湘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是…是你？” 李湘脸色微变，“林温？！” 他跌撞的想要站起身来，然而酒精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血液里。 脚下踩空，李湘又顺着墙面滑倒下去。 这一幕让夏雪和冷狐皱眉。 “这就是你的同伴？” “应该是出了些状况。” 我沉声开口，在李湘身边蹲下。 “其他的人，蒋晓曼和徐欣怡呢？” 小冷忽然开口，脸色明显焦急。 她蹲下身，拉起了李湘的领口。 “别跟我说她们出事了！你干了什么？！” 李湘眼神多了几分清明。 “大家都没事，都没事……” 他艰难的起身，“不对，你……你的手？” 李湘注意到了我断掉的手臂。 “他们是谁？” 我没有回答李湘的问题，而是按住了他的肩头，“你先告诉我，其他人呢？” “啊，他们……他们没事，都在房间里。” 李湘拍了拍脸，指向角落土坑的灰烬。 “昨晚还在这里喝酒呢，谁也没醒来。” 我皱起眉头，“已经是下午了，谁也没醒来？你怎么做的事？” 我的声音有些严厉，李湘确实让我太失望了。 “不是……” 李湘连连摆手，想要解释。 角落忽然传来动静，我顿时转头。 身后的冷狐瞬间警戒。 “谁？！” 从角落出现的人影略微一愣，随即喊声传来。 “林哥，是你们回来了？！” 这是李冲的声音。 “小冷？” 徐欣怡惊叹，居然红着脸从李冲身后走出来。 “是小冷和林哥回来了。” 徐欣怡朝着生活区里喊道，随即基地里再次传来回音。 “真的？！” 蒋晓曼急急忙忙的跑出。 一行三人朝着这边走来，蒋晓曼快步走在最前面。 “林哥，你们没事太好了。” 但随后，他们也注意到了夏雪和冷狐。 “他们是？” 李冲疑惑道。 “他们是特城的人，别紧张。” 说罢，我却注意到徐欣怡跟在李冲身后，似乎和李冲牵着手？ 我并没有多问，而是转身介绍，“冷狐，前雇佣兵。” “夏雪……” 没等我说完，李冲忽然惊声，“林哥，你的手？！” 徐欣怡和蒋晓曼同样惊呼。 “林哥，到底什么回事？” 蒋晓曼追问着，朝我快步走来，想要查看我的伤势。 “我没事，反倒是你们，为什么会过成这个样子，太阳都快落山了，基地里居然没有任何一点警戒性？？” 甚至于我带人进来了，他们都没人知道。 这如何不让人失望？ 然而李冲苦笑，“林哥，如果可以，谁又愿意这样呢？” 我偏过头，有些不解。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到过外面了，一直在基地里，除了这条缝隙，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太阳。” 从操作区的顶端，山脊的钢架间透过一缕橙红的光。 “从我离开后，你们就没有出去过？” …… 直到那一缕橙光消散时，李冲架起了篝火。 浓烟顺着通风管飘去。 铝锅里的清水咕咕沸腾。 徐欣怡在一旁打着帮手。 从我去了草湖村后，特城地面上的战争就开始变得激烈。 李湘一天后带着蒋晓曼回来，也是经历了九死一生。 而从那之后，他们便在基地里没有再出去过。 长时间的封闭，让他们的生物钟混乱。 李冲抱着肉条干，一片一片的切下。 “林哥，你们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的手……” 他抬头，欲言又止。 火光微颤，我没有开口。 所有人都围坐在了篝火旁，一共八个活人，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知道了一些东西，自然要付出代价。” 我并没有过于悲观，相反失去这条手臂，仅仅是让我感觉不适应而已。 “该换药了。” 夏雪声音响起，她翻出医药箱，居然主动坐到了我身边。 酒精从创口上淋下，夏雪取出了一条新纱布。 我略微一愣，刚要开口，却是浑身一僵。 “不对……” 我低声道，目光死死盯住了通风管道后的墙面。 墙面上，阴影斑驳。 不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多了一个？ 八个人，火光却照映出九道阴影。 我瞬间倒吸了口凉气，浑身渐渐僵硬。 我能够确定，多出来的那一道阴影绝对不是光线导致的重影。 墙面的倒影上…… 在我和夏雪之间，多了一颗奇怪的扁平头颅。 有什么东西，混在了我们中间…… 第七十九章 无限再生 他们注意到了我的异常。 李冲停下手里的动作，朝我问道，“林哥，怎么了？” 我没有出声，用眼神示意墙面。 李湘拎着酒瓶，缓缓坐直了身子。 他们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背对着墙面，无法看到那多出来的倒影。 夏雪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 她注意到了，注意到我们之间的奇怪阴影。 小冷顺着我的视线，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 小手拉住了我的衣角。 对面的李冲等人，见到我们的脸色想要回头，然而却被我拦下。 先不要打草惊蛇。 从阴影的角度来看，那个东西和我们有些距离，像是藏在不远处。 冷狐就在小冷身旁，他也注意到了异常。 手指拨动，冷狐悄无声息的打开了手枪保险。 这一瞬，我和他对视。 冷狐轻轻点头。 混在我和夏雪中间的奇怪阴影晃动，它似乎更靠近了一些。 冷狐伸出一根手指，像是在测量光影的折射率。 这个奇怪的东西，应该在我们的斜后方，才会被火光映照在墙上。 藏身位置距离篝火恐怕不足十米。 面对着我们的李冲几人，依旧是脸色茫然。 看起来，他们并没有看到奇怪的东西。 所以藏在我们身后的，到底是什么？ 忽然，我看到冷狐手指变化。 一、二…… 三！ 冷狐瞬间转身，同一时间枪声响起！ ‘砰砰！’ 金属的火光飞溅，怪叫声瞬间传来。 ‘吱吱！’ 黑影窜出。 这一瞬间我只感觉头脑发懵！ 这种叫声，诡异到了极点。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我从未听过如此瘆人的声音。 而下一刻，冷狐连开数枪。 “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顿时惊呼。 我连连后退，我无法理解眼前这是什么东西。 像是人类，又不能称之为人类。 四肢像是流体一般，从墙壁上飞速滑过。 而那躯干上，长着类似于人类的下颌和脖颈。 身上像是穿着衣服。 不等我们看清楚，它飞速爬上墙沿最顶端，随后一双阴冷的眼睛锁定了我。 它藏在死角躲开了冷狐的子弹。 现在我们也不敢贸然轻举妄动，如果靠近过去，它突然发起攻击，我们不清楚这种奇怪生物的攻击手段，随时可能会出事。 但我感觉到那种冰冷的注视感还没有消失。 它对我很有敌意。 这种东西，是什么时候跟进来的？ 居然悄无声息的我们都没有察觉。 还是说，本来就藏在了这里？ 我忽然想到，我们走进甬道时，自动关上的厚重金属门。 是那个时候…… 这个东西是跟着我们进来的。 带有敌意的注视感越发强烈，我甚至感觉到眉心有些许发胀。 不安感让我抽出了手枪。 就在这一刻，一道黑影从基地顶端的钢架上朝我扑过来。 电光火石间，我举枪射击。 ‘砰砰砰！’ 一连三枪，子弹射中了它。 散发子弹有两道闷声，一声清响，随后火花在钢架间弹射。 朝我扑过来的黑影，直接栽倒在地上。 那一发子弹，射穿了它的头颅。 臃肿的脑袋碎裂，已经被子弹贯穿。 猩臭发黑的液体顺着裂开的怪头流淌到地面。 令人作呕的味道，顿时弥漫…… 铝锅里的肉干香味完全被掩盖。 这种腥臭像是腐烂了许久的尸水味道。 奇怪的尸体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冷狐率先靠近，他捏着鼻子皱眉。 “这个东西，是人的躯干？”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疑，我也在他的身后靠近。 这具奇怪的尸体，并没有双手，手臂的位置，被漆黑胶质粘液替代，像是软骨动物组织。 而尸体的扁平头颅下，长着人类的躯干，甚至还穿着残破的衣服。 忽然间，我皱起眉头。 “这是…战术袋？” 我注意到这具奇怪尸体的躯干上，挂着一个残破的军用战术带。 袋子里，甚至还装有强光手电和子弹等物资。 “马欢？这是马欢？！” 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躯干上，残破的战术带，就是马欢身上背的那个。 一模一样…… 包括作战服的颜色，哪怕这具尸体身上的衣服被血渍侵染，我依旧能够辨认出来。 脚上这双皮靴，更是完全验证了我的想法。 这个怪物，就是马欢。 准确的说，是他的尸体。 那扁平的头颅，就是被我射穿的脑袋。 它重新长愈合了…… 我…我无法理解…… 听到这个名字，夏雪同样围过来。 “他居然跟了一路……” 夏雪一向平静的眼神里，同样泛起波澜。 那长满了粘液的双臂，是被我活活扯断的。 杀了马欢的人，正是我。 这个怪物刚才对我的恨意，似乎就能解释通了。 可子弹明明搅碎了他的脑浆，他又怎么可能重新活过来？ 哪怕是变成这样的怪物…… 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无限再生技术，这种技术的意思是，无论死活，组织细胞都会再生？” 我转头朝着夏雪沉声问道。 夏雪摇头，但随即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我知道她在研究什么了……” 夏雪口中所谓的她，指的就是张敏高。 “简直丧心病狂！”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怪物还没死。” 夏雪忽然出声，她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伸手想要将我拉过来。 然而这时，我感觉到一股粘稠冰凉的胶质，居然缠上了我的脚踝。 低头时，这具尸体的粘液，居然蠕动了起来。 我奋力抽身，可是脚被这些粘液死死缠住。 “脊髓！破他的脊髓！只有破坏中枢神经，才能够真正的杀死他！” 夏雪焦急的开口，“这种基因是从‘人蜥’试验体上提取，所以特性应该一样！” 冷狐听到，瞬间反应过来，从冷狐的袖口露出了一把修长的军工刀。 此刻，怪物头顶的弹孔，居然已经愈合了。 哪怕是马欢的意识还存在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恐怖的愈合能力。 这种怪物正在野蛮的发挥它无限再生的特质。 如果再给他一分钟，恐怕他能够重新恢复行动能力！ 冷狐刀快且狠！ 匕首如电刺下，惨叫应声炸开。 ‘吱吱……！’ 又是那种奇怪瘆人的叫声。 鲜血飞溅，从怪物扁平的头颅里，露出密集的尖牙。 “咯…咯咯……” 它企图撕咬冷狐握住匕首的手臂。 而刀尖已经剖开它的脖颈，刺入了裸露的脊骨。 “呃啊——！” 惨叫声刺耳，在这空旷的基地中回荡。 第八十章 新生的嫩芽 怪脸扭曲着，从密集的尖牙里吐出了一根细长的舌头。 像是蜥蜴的信子。 它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止冷狐下滑的刀尖。 “吱吱！咯——” 叫声戛然而止，那根舌尖，瞬间瘫软下来。 这个怪物，彻底死透了。 缠在我脚踝上的粘液，也渐渐松软。 像是一滩软泥，散落到了地上。 而我的脚踝处，已经勒出了一条紫红的印子。 退后一步，我看到地上冒血的尸体。 我不知道该不该叫它‘马欢’。 它只是一具尸体，属于马欢的尸体罢了。 平缓着呼吸，我向前走了一步。 那张扁平的怪脸，已经看不见任何一点人类的特征。 脖颈处的黑血还在咕嘟涌出。 夏雪走上前来，“阿尔法-0000，初始实验体基因，本身就不成熟，在丧失生命体征后，组织还会无限再生，甚至会形成一些病变增生。” 夏雪语气凝重，我沉声开口，“刚才的怪物，就是你们实验所追求的技术？” 如果这样叫做进化，我宁愿说不。 多次的组织再生后，马欢的基因表达态已经出现了问题。 甚至多了一些更像是癌细胞一样的无序增生。 “不，那只是张敏高的追求。”夏雪皱眉，“她想要做的，无非是利用这种技术，无后遗症的为部队快速提高战斗力。” “但她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 夏雪语速极快，“无论她再如何剔除基因杂质，基因的特性是无法剔除的，当插入了这种基因的士兵脑死亡，他们的尸体就会变成一个个可以无限快速愈合的怪物。” “自作孽，不可活！” 可以想象，一旦这种技术运用到实战中来，恐怕一场战斗杀到最后，整个战场，会变成怪物的主场！ “所以说，外面那种‘人蜥’，也需要破坏中枢神经才会死亡？不然没办法杀死它们？” 我心中惊叹，谁能想到，那种丑陋的复眼怪物，居然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 但在我们的印象里，似乎光线的长时间照射，就能够将‘人蜥’杀死。 “呵呵……” 夏雪忽然怪异的冷笑道，“人蜥，阿尔法初始实验体，插入多段蝾螈基因，寻常手段几乎无法将它杀死，光线和高墙，只能够对其进行收容。” “想要杀灭这种怪物，只有两种手段，彻底破坏其中枢神经，或者金属铋。” “金属铋？”我顿时惊疑。 “没错，金属铋中的某种放射性元素，能够阻碍这种怪物的组织再生。”夏雪解释道，“收到金属铋造成的创伤后，对于怪物来说是无法愈合的。” 我想起来了，那个金属的手提箱。 那时候我被怪物围攻时，就是靠它杀出了一条血路。 金属箱砸在那一张张怪脸上，发出仿佛烧焦的响声。 而在手提箱的那本实验日志里，也提到过金属铋是怪物的收容条件。 但对于这个条件，那时候我并不理解，没有深想。 “其实金属铋，也算是收容，这种攻击手段，只是剥夺了它们的再生能力，并不能真正意义上的将它们杀死，从生命形态上，它们就算动弹不得，也还算活着。” 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 要真正的杀死‘人蜥’，只有破坏中枢神经这么一个办法。 而我脚下的这具尸体，插入了和‘人蜥’同样的基因片段，只是基因表达性，比人蜥更加存粹，没有杂质。 刚才冷狐破坏了‘马欢’的中枢神经，才算是真正的杀死了它。 但有一点，那就是这种怪物，并不怕光。 或许，怕光只是人蜥的基因缺点。 这种缺点，被张敏高修改过。 “这具尸体，怎么处理？” 沉默中，我转头朝夏雪问道。 夏雪一愣，随即开口，“送上门的试验素材，不要白不要，等我取样了，你们再把他丢出去。” 话音落下，夏雪蹲下身翻找着医药箱，从药箱里，她拿出了两根试管。 棉签和小刀，也被一同取出。 小刀从尸体的皮肤上剜下一小块肉。 泛白的血肉，被装进了试管里。 棉签从破皮的黏膜组织上擦拭，同样被夏雪折断装进了试管里封存。 “可惜了，现在没有设备和试剂，没法做样本分析。” 夏雪盯着试管，重新放回了医药箱。 “设备？你需要什么，不如去那边看看。” 我朝着试验区的方向指去。 “那边？”夏雪皱眉。 李冲和李湘两兄弟也是凑过来，“他们是科研人员？” 两人眼里带着好奇，看向了夏雪手中的试管。 可是夏雪稚嫩的模样，始终是让两人有些不敢确定。 我微微点头，“试验区的设备，我不知道还有多少能用，你可以过去看看。” 说罢，我走在前面带路。 穿过操作区的通道，试验区被一扇玻璃门隔开。 推开玻璃门，门后便是安保室。 安保室里放着一排排95式。 而在安保室后面，便是试验区。 这里的设备很多，就算有孙老留下的说明手册，我也认不全。 但夏雪的眼神肉眼可见的震惊。 “离心机…反应炉？这里以前到底是研究什么的？！” 她快步走上前，在实验室里查看起来。 “前面还有。” 我平淡的说道，或许对于她来说，这些仪器更有意义。 夏雪神色兴奋，“绝了…绝了！” “这是天意！” 振奋的声音中，我却感觉到一阵眩晕。 捂着头，我撑住了墙面。 “哥，你怎么了？” 小冷顿时察觉，伸手搀扶着我。 “没事。” 我连忙摆手，眩晕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的。 但不可否认，我的确是太疲惫了。 甚至断了一条手臂后，我还没有闭过眼。 我需要休息。 “哥，我扶你回去休息。”小冷脸色焦急。 这边的动静，也是引起了夏雪的注意。 “你先回去休息。” 她虽然声音稚嫩，但口吻却不容置疑。 “休息的地方在哪？” 夏雪走到了我身旁，她在我断臂的一侧，搀扶着我的腰。 我略微一愣，的确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 我以为，在我和仪器设备之间，她会更痴迷于这些或许可以用于实验的设备，而不是来管我的死活。 “不用管我。” 我抬脚准备离去。 两个女孩居然跟在了我身边。 夏雪离开，冷狐也跟上来。 而外面，李湘他们已经将‘尸体’处理到了角落。 我带着几人回了生活区，正好也需要给他们安排住处。 生活区的布置，依旧让夏雪感慨。 她和冷狐，应该从来没有想到，这种灾难下，在特城外还能有床睡。 靠在房门前，我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在渐渐变得糟糕。 “小冷。”我喊了一声。 “我在！” 小冷凑近来，“哥，我扶你上床。” 然而我却后退一步，“你和夏雪一间。” 小冷满脸疑惑，还没开口，我快速关上了房门。 ‘砰砰砰……’ 敲门声顿时响起。 “哥？你要干嘛？你伤得这么严重……” 话音未落，我低吼道，“让我安静一会！” 门外安静，几秒钟后，传来了几段微弱的脚步声。 “哥……” 门外传来小冷的哭腔。 随后哭腔渐渐远去，应该是有人拉走了她。 我松了一口气，我其实并不想凶她。 而是我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 就在刚才实验室里眩晕的那一瞬。 再次确定门外没有动静后，我靠着房门缓缓跌坐在地上。 断臂的创面被纱布包裹着，奇痒无比。 这种感觉，比起身上死皮脱落时的痒痛感更剧烈。 左边断臂的纱布下，断面伤口已经结了厚厚的黑痂。 而剧烈的痒痛感，就从这厚重的黑痂下传来。 我有一种想把结痂撕破的强烈欲望…… 我强忍着，可仅存的右手还是不停颤抖。 手掌颤抖着，朝创口靠近。 “不如先撕开纱布把…先撕开纱布吧……” 我努力保持着冷静。 当纱布从创口上揭开的时候，一种爽快感如同电流贯穿全身。 断臂创面的结痂，被纱布连带着撕下了一块。 畅快间，我不禁皱眉。 撕破了结痂，恐怕会引起出血甚至感染。 可当我低头看去时，想象中的流血并没有发生。 被撕破的结痂露出了一点乳白的肉质。 “这是什么？” 我伸手摸去，浑身仿佛再次触电。 结痂被我沿着破口缓缓撕开，畅快的爽感持续刺激着我的神经。 当厚重的结痂完全被我撕下时，乳白的肉质完全裸露在了我眼前。 我呆坐在原地，完全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这……”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我断臂的创面上，居然长出了乳白的手臂雏形。 像是新生的嫩芽…… 嫩芽破土而出，那种剧烈的痒痛感，就是因为，整条手臂在重新生长！ 乳白的肉质微颤，从在断臂凝固的血渍创口上长出。 断臂组织分化再生…… 我到底还算不算是个人类？ 第八十一章 梦魇和女人 我浑身颤抖。 比起失去手臂，我更怕变成怪物！ 我无法接受那不人不鬼的样子。 马欢的下场在我脑海里闪过…… 那很可能是我的未来。 我甚至无法确定，新长出来的这乳白手臂雏形，到底属不属于我自己。 颤抖中，我摸索着掏出烟盒。 用仅剩的右手拨开烟盒，盒子里还剩最后一根烟。 身体依旧止不住的颤抖，我低头把卷烟叼出。 ‘啪嗒…啪嗒啪嗒……’ 连按三下火机，我才将卷烟点燃。 烟雾缭绕，我深吸入肺。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多几分冷静。 眼前的一切，都是事实。 断臂上新生的肢体乳芽，的的确确真实的存在。 卷烟烧了一半，我渐渐冷静下来。 或许……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我的断臂有恢复的可能。 我不用带着残疾。 可我不敢确定，这心生的乳芽最终会长成什么形状。 像是怪物一样，分泌出粘稠的黑色粘液？ 还是说，新长出来的手臂上，会铺满怪异的鳞片？ 我不敢深想…… 重新拾起纱布，我将断臂包好，盖住了乳白的肉质胚芽。 当一支烟燃尽时，我坐回了床边。 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烟头被我踩灭。 白烟朝着房间里的通风口飘散。 断臂上的疼痒感还在，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了。 我弯下腰，在床底摸索着。 指尖触碰到微凉的金属，我从床下缓缓拖出一个手提箱来。 果然还在床底，并没有人动过。 漆黑的金属手提箱散发着些许光泽，而在手提箱里，就只剩下一本实验日志了。 重新翻阅日志，张敏高的笔记里，并没有提到蓝色药水有让人体组织再生的能力。 我在日志上，再次找到了那一行字迹。 ‘实验药剂未经过临床试验，另论效果有：基因片段插入、清除衰竭坏死细胞、免疫粒子辐射……’ 的确没有提到再生能力，但基因片段插入…… 插入的是什么基因片段？ 蝾螈？ 这本日志里的实验项目，本就基于‘蝾螈’基因进行研究。 所以，从我断臂上重新长出来的胚芽组织，是属于蝾螈的能力？ 可现在还存在很多疑点。 一些捋不清楚的疑点…… 既然这种试剂早就有在研究，那为什么张敏高现在的实验进度，还停留在杂质剔除？ 我喝下的试剂，是没有剔除杂质的版本？ 我不敢确定，因为从服下药剂后，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察觉到有任何副作用。 或许是副作用还没有体现？ 焦虑让我不安，我甚至无法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时候的我，还是不是人类？ 焦虑中，我沉沉睡去。 脑海里闪过密集的恐怖画面。 腥臭的液体从眼眶里流淌出来，一具病态白皙的身躯被悬吊在空旷的房间里。 森白的强光从顶端投下，我看不清那张痛苦的面容。 “走，快逃！” “林温，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里？逃！快离开这里……” ‘噗通…噗通……’ 心跳声渐渐清晰，那一道道的催促想让我逃离。 声音像是从头顶悬吊的身躯里传出，可逆光下，那低垂的颚骨被硬物撑开，撑出僵硬的舌头。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看身躯，被悬吊的更像是一个女人。 女人…逃…… 哪怕我清楚这是梦境，无形的压迫感依旧逼迫着我狂奔。 我逃不掉…… 没法从这森白的空间中逃脱。 这是梦魇，那具悬挂着的森白躯体，从未在我头顶消失。 “呼哧…呼哧……” 当我惊醒过来时，浑身已经湿透了，像是一个溺水者。 我大口的喘气，梦魇让我的精神状态很差。 哪怕睡着了，也像是经历了一整晚的奔走。 我揉动眉心，下意识的想抬左手。 可我反应过来，我的左臂已经断了。 失去一条手臂带来的不便，我依旧还没有习惯。 略微皱眉，我注意到昨晚我重新缠绕的绷带，居然松了一圈。 那些肉芽长大了…… 这条手臂的雏形，明显大了一圈。 而且，在这乳白的透明肉质里，能够看到清晰的血管密布。 它的生长速度很快。 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我身上的变化被夏雪察觉会怎样？ 我不敢保证，她不会把我当成实验体。 ‘砰砰砰——’ 敲门声忽然炸响，我猛的回头时心脏紧缩。 “谁？！” “哥？你醒了？” 门外传来小冷焦急的声音。 房间里依旧昏暗，只是亮着幽蓝的应急灯。 “我在……” 我平复下情绪，开口回应。 “哥你开门。” ‘砰砰砰——’ 小冷再次急促敲门。 而我左肩的断臂上，还裸露着白嫩的乳芽肉胚。 肉胚微微晃动，我连忙开口，“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说话间，我慌乱的拿起散落开的绷带。 现在是肯定不能让小冷进来的。 让她看到这一切，她会把我当成一个怪物。 可……我该怎么解释？ 就算是等这条手臂完全长好，我又该如何解释？ 他们早晚会察觉。 “我帮你换药！” 小冷继续拍着门，“夏雪说了，伤口还有可能感染，必须要换药。” “不用，我想再睡会儿。” 我往断手上缠绕着绷带，一边低声回应。 “哥，你没事吧？你开门好吗？” 小冷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我的反常。 她几乎要哭出声。 “我没事，我一会儿就出来，放心。” 隔着一扇门，我看不到小冷的表情。 但她此刻的模样，我能够想象。 我害怕看到她诧异的表情，更害怕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变成怪物…… 寒气从我心底冒出，在这么瞬间，我有种想将左臂上长出的乳芽拔掉的冲动！ 我天真的想到，只要拔掉它，我就不是个‘怪物’了。 门外传来了小冷的哭声，她哭腔很浓，一直在门外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晰。 哭声我不敢去听，我也绝不能开门。 至少…至少我需要考虑清楚，如何去坦白身体的变化。 我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双腿变得酸麻，直到门外小冷的哭声渐渐变弱。 终于，我站起身来。 手心传来金属门把手的微凉感，我拧开了门锁。 屋外，灯光刺眼…… 第八十二章 神明的基因 铁门应声拉开，娇小的身躯朝屋子里倒下。 小冷居然靠着门哭睡着了。 “哥？！” 被惊醒过来，小冷连忙转头，满眼欣喜。 “哥，你吓死我了！” 她从地上爬起身，就要朝我扑过来。 “我没事。” 我轻笑着，单臂将小冷搂进了怀里。 其实在推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想明白了。 其实，真正让我感到惶恐的，是我该如何面对自己。 该如何去接受自己。 其他一切，并不重要，只要我还是我，那我甚至根本不会在乎还能不能活到明天。 “你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小冷蹙着眉，满脸责怪的开口。 “不会了。” 我说着，将小冷推开，“夏雪在哪？” “夏雪？她一早就去了试验区那边。” 小冷拿出医疗箱，“要换药我也可以……” 没等小冷说完，我按住了她的脑袋，“可不是换药，带我去找她。“ 小冷略微一怔，拉起我的手便走。 生活区外，李家兄弟和冷狐在操作区比划着什么。 李湘脸上的颓废少了几分。 两人似乎在讨论格斗技巧。 见我出来，几人顿时抬头。 “林哥，你醒了！” 李冲开口喊道，他的眼神很纯粹，像个孩子。 而冷狐朝我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你…你好一些没有……” 李湘试探的问道，他在斟酌用词，像是担忧触及我的痛点。 “我没事，你们忙。” 没有太多客套，小冷带着我朝试验区的方向走去。 “感觉林哥和昨天有些不一样。” 身后传来李冲的声音，虽然很小声，但我听得异常清晰。 这是一种神奇的感觉，我的感官几乎入微。 “什么不一样？”这是李湘的声音。 “眼神…眼神完全变了……” “一晚上的时间，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 议论声我并未在意，权当没有听见。 试验区门外，我停下了脚步。 “我自己进去就行。” “哥？” 小冷回过头，有些不解。 “我和夏雪单独聊聊。” 伸出手，我安抚着小冷的情绪。 将我的手掌从头顶拿开，小冷担忧的开口，“哥，你可别做傻事。” 眉头微挑，“放心吧，我能做什么傻事？” 说罢，我推开试验区的玻璃门。 既然夏雪能在试验区里呆一个上午，那这里一定是有对她来说有价值的东西。 行过安保室，我看到了夏雪的身影。 她正趴在实验台前，专注的记录什么东西。 脚步声并没有让她抬头。 “这里的设备可以用？” 我沉声开口。 夏雪应声抬头，略微皱眉，“基础的仪器是可以使用的。” 她将昨天在那具奇怪尸体上取下的样本浸泡着。 猩红的血肉，在培养皿中，居然微弱的跳动。 “样本还有活性？” 我惊讶于这种组织的顽强生命力。 “嗯，如果给予足够的养分，它们甚至还能够分裂复制。”夏雪沉声，“破坏中枢神经只是切断对身体的控制权，改变不了细胞的活性。” “海拉细胞？？” 我顿时惊疑，在本体死亡后，还能无限增长分裂的细胞形态，我一瞬间便联想到了‘海拉细胞’。 从名为海拉的宫颈癌患者身上取下的癌细胞样本，在供养的情况下，做到了无限增殖、无序排列的血肉形态。 同时增殖的海拉细胞也是癌细胞较为广泛的实验样本。 “可以这么理解，但并不一样，这种细胞样本，并不是癌细胞。” 夏雪用镊子挑动培养皿里的血肉样本。 “这种细胞实现无限增殖的原理，还是蝾螈的基因片段插入后，产生了没法预测的基因突变。” “和癌细胞无关，这是人类在破解基因链后的重大突破。” 在夏雪的手中，滴管液体滴落在培养皿里，那团血肉，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蠕动着。 半分钟，血肉增生了一圈，几乎快要将整个培养皿填满。 无序且疯狂…… 但我并没有多震惊，眼前样本的变化，比起我手臂上长出来的芽胚来说，根本小巫见大巫。 在夏雪注意还集中在培养皿的时候，我抬起右手，缓缓揭开了左边断臂缠绕的绷带。 “你看看这个。” 听到我的声音，夏雪转头看来。 然而在这一刻，我看到她的身体变得僵硬，瞳孔剧烈骤缩。 “这是……” 夏雪张嘴，声音像是卡在喉咙。 手臂雏形的胚芽悬吊在断臂的创面上，肉质如同新生的婴儿胚胎。 夏雪快速靠近，这短短的几分钟，她震惊得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我也同样有些惊讶，胚芽的形状明显又变大一圈，已经有半条小臂的长度。而这种变化，仅仅才经历几个小时。 增生的速度太快了……青紫的血管，在半透明的胚芽中跳动。 “这…这是新生的手臂？！！” 夏雪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嗯……” 我并没有否认，“我希望，你对我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 我没有逃避，更没有掩藏，我比任何人都更加好奇我身体的变化。 夏雪终于倒吸一口凉气，目光落在我左臂创口增生的胚芽，眼神就像是审视着一件让人着迷的艺术品。 “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正常的分化复制……” 说到这里，夏雪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手提箱，你捡到了？！” 我点头，“那是你丢下来的？” “是我。” 夏雪脸上浮现出笑意，“手提箱里的蓝色药剂，你服下了？” 这种不明所以的笑容，让我不安。 “我喝了一点。” 服下蓝色药剂的灼烧感我印象深刻，就像是有一团火，从内脏开始把整个人烧穿。 而当时的我，只是在喝下一口后，试管便整支摔碎在地。 “你还真敢。” 夏雪抬头看向我的眼睛，那稚嫩的面孔上充斥着兴奋。 “现在的设备，没有办法对你基因进行分析，但我有办法。” 她说着，转身从实验台上拿出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我先取样，如果能够证明你的细胞并非无序分裂，那就完全区别于张敏高所研究的东西。” 看着她拿刀朝我走来，我却再次皱眉。 “那试管里装的蓝色药剂，到底是什么东西。” 夏雪轻笑，“阿尔法实验室的研究成果，神明的基因。” 手臂传来微凉的触感，那把手术刀从我皮肤上滑过，夏雪声音有些颤抖。 “或许我们会见证历史，见证新人类的诞生！” “你是第一个，你是初始！” 第八十三章 定位、接头 鲜血从我的小臂流淌而出。 痛感刺激着我的神经。 皮下的组织被夏雪熟练的剜除了一小块，哪一块鲜红的血肉，被装到了干净的培养皿中。 而夏雪拿出记时表，同时打开挂在领口的录像机。 “六月十七日，灾难发生后第二十五天，实验记录如下。” 她将摄像头对准了我刚被割破的右臂。 小臂上，血流已经止住。 夏雪看了一眼秒表，“6秒，止血。” 就算是她再如何冷静，此刻的声音依旧是颤抖。 张敏高的实验体‘马欢’，在止血上都达不到六秒如此快速。 听到这个数据，我也浑身发凉。 现在，我终于明白，那日我手臂被马欢扯断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因为失血过多晕厥了。 恐怖的凝血能力…… 夏雪的声音继续颤抖，“一分钟，结痂完全覆盖。” “三分钟，紫肉生长。” “五分钟，结痂脱落，里层血肉组织愈合。” “七分钟，皮肤细胞分化完成。” 计时结束，夏雪彻底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种愈合速度，堪称恐怖。 而在实验记录的最后，夏雪将摄像头对准了我另一边的左臂。 左臂上的胚芽规律颤动。 “这是与神明基因最契合的存在，太美了……” 夏雪单手拿着摄像头，眼神早已经陷入痴迷。 她就像是在观摩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可这种眼神，却让我有些不适。 “按照刚才七分钟完全愈合的速度，这条手臂完全分化长好的时间，大概在三到五天。” 夏雪关上摄像头，自顾自说道。 “三到五天？”我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只需要三到五天，我的左臂就可以完全长好？” “没错。”夏雪兴奋不减，端着培养皿回到试验台。 “但还不确定，新分化出来的手臂，能否被你操控。” 我一怔，“也就是说，我的左臂很有可能分化出来的是一个没有实际作用的装饰品？” “只是有这种可能，基因契合，但也可能会出现神经元链接障碍问题。” 夏雪在操作台前拨弄着样本，她打开了一个小箱子，箱子里顿时涌出阵阵白霜。 这是微形冷冻箱，是夏雪随身携带的东西。 他将从我身上割下来的那份样本，装进了冷冻箱里。 随即，夏雪拿出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仪器。 ‘滴滴’ 她按下上面的开关，“我已经发送了这里的定位，特城会有人赶来。” 我一惊，“特城？你疯了，为什么要暴露这里的定位？！” “不跟特城对接，我怎么得到仪器设备？没有仪器设备，我怎么研究？” “别忘了我们上地面来的目的。” 夏雪的话让我略微冷静，“你能肯定，信号不会被人截断？” 我所担心的是，如果被张敏高的人得知这里的定位，那将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应该不会……” 夏雪也有些不敢肯定，“但仪器是必须需要的，这里的作为新避难所很合适，只要爷爷得到定位，也会派科研人员过来，项目就可以真正意义的展开。” 放下手里的东西，夏雪朝我走来，在我身前站定停下。 此刻，她贴得很近，踮起脚尖，这张稚嫩的脸庞上，居然有几分迷离。 “你是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人们重新走在阳光下，还是愿意看着怪物无序繁殖散播，占据着本该属于我们的地面？” 一只微凉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腕，夏雪几乎搂住我，“你是希望……” 声音仿若靡靡重锤，让我后退了半步。 “我是希望？” 夏雪轻笑，“呵呵，走吧，我饿了。” 我挑眉，“饿了？” “嗯，给我弄吃的。” 虽然是命令式语气，但夏雪的笑容并不让人反感。 “嗯。” 应了一句，我准备重新将绷带缠上。 然而夏雪一把扯下，“还有必要遮掩吗？” “很难去解释，等长好之后在给她们说吧。” 听到这里，夏雪沉吟片刻，随后转身朝着试验台走去。 她从台上拿起了一件夹克上衣。 虽然破旧，但卡其色很干净。 她垫脚把夹克披在我的肩上。 “那就穿长袖吧，但你终究都是要给他们解释的。” 我将夹克穿好，“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走出试验区，夏雪跟在身后拉着我的衣角。 也是这一刻，我才感觉她像个孩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夏雪才是真正的怪物，我从没有了解过她的经历，但我清楚，她是真正的天才…… 如果不是因为灾难，我和这种天才之间永远不会有相交线。 走到操作区，小冷远远跑来。 “哥！你没什么事吧？” 她见我多穿了一件夹克，不禁皱起眉头。“没事。” 我揉着小冷的脑袋，另一只夹克袖口则是空荡荡的晃着。 “和夏雪商量了一些事情而已，饿了吗？” 小冷抬头看我，停顿片刻后才说道，“吃的已经做好了，你跟我来。” 我在试验区的这段时间，小冷已经给我准备了食物。 肉干和面饼煮成的面条，虽然卖相不太好看，但却分量很足。 面条上，铺满了煮烂的肉干。 这应该是出于小冷的杰作。 我有些意外，和她从小到大，都是我在照顾她，我还从来没有尝过小冷的厨艺。 “快吃。” 小冷端着碗，用筷子夹起了面条在嘴边吹冷。 “我的呢？” 这一幕让夏雪轻笑，稚嫩的笑容终于像个贪嘴的孩子。 “已经盛好了。” 李冲在旁边端着碗笑眯眯的走出，“就是肉干有点少，都被小冷抢去了。” 围着篝火的几人顿时大笑，而小冷撅着嘴，把一块块的肉块送我嘴边。 食物的香气，让基地里的所有人都醒来。 蒋晓曼和徐欣怡从生活区走出，李冲顿时迎了上去。 “饿了吧，我看你们睡得熟，没忍心叫醒。” 蒋晓曼却是揉着头，“睡太久了，应该叫我们一下的。” 昼夜不分，对人的自然生物钟的确有很大的影响。 常常睡醒过来，就是中午或者半夜。 等到所有人都齐聚在炉火边，夏雪忽然放下碗筷。 “我给爷爷传送了信号。” “最迟明天，特城会有人根据信号源前来，我们要在地面上给他们留下线索，确保顺利接到人。” 夏雪的目光看向冷狐，冷狐正擦拭着嘴。 “我建议在基地一公里外接头，确定安全无异常后，再带回。” 第八十四章 骤降！ 冷狐在战术信息上的知识，不是我们能够比拟的。 烈日下，我们从基地往外走出了一公里，这边是正对特城的方向。 要从那边来，大概率会经过这里。 冷狐拿着地图，一共选出了三个点，根据定位来的人，只有可能在这三个点停脚。 只要停下，他们就能发现我们留下的线索。 我们一行四人，我和李湘警戒着四周，而夏雪就站在我身旁。 冷狐则是蹲在地上，用钢丝和红布编织出树立的红色小旗。 “立高一点，就算从远处看，也能一眼看见。” 冷狐起身，从远处已经插了一排醒目的鲜红。 “这次的科研人员，多半会从江家出，他们能够认识你的暗号吧？”夏雪沉声问道。 将工具收好，冷狐回应，“我在上面手绘了江氏的家徽，他们只要看到就能明白。” 我低头朝旗帜看去，只见红色的背景上，被冷狐用黑色的记号笔绘制了一个简单的纹样。 形似江河的底纹，被四角菱星穿插而过。 简单却又古朴。 “江氏集团派遣科研人员？”我疑惑道。 夏雪点头，“爷爷这边的人，几乎都被张敏高盯着，如果贸然出来，绝对要引起注意。” “只能是江氏集团的科研人员把设备带出来，协助我完成演算。” 夏雪脸蛋稚嫩，但说话时却无比认真。 这般反差感，我早已经见怪不怪。 “下一处吧。”冷狐点燃根烟，“他们要到地方，至少也要一天。” 等我们将三处的旗帜信号弄完，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 荒原上，身旁有河道水流波光。 这里距离基地防空洞的位置不远。 但河流和丛林，却将防空洞隐蔽得很好。 阳光虽然很烈，但这光晕照在废土上，却是色彩斑斓。 很美…… 李湘靠坐在石板上神色惬意，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了。 我掏出一盒烟散开，三个男人烟雾缭绕。 夏雪捂着鼻尖嫌弃的站远了一些。 而冷狐走到河边，手里拿出一个方形的小仪器。 ‘滴滴…滴滴滴……’ 冷狐刚把手靠近湖面，仪器便是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439微希弗，光是靠近就这么高？” 冷狐朝湖面吐了口唾沫，“也不知道掉下去会不会死。” 我看得出来他脸上的厌恶，深吸了一口烟，冷狐起身离河岸远了些。 核爆炸后接近一月，这种辐射强度，其实已经削弱了很多。 只要不是直接接触污染源，不至于要了人命。 但这种核辐射的长远影响，谁也没法估量。 李湘麻木的眯着眼睛，“我可不想知道，更不想掉下去。” “抽完这根烟就回吧。” 我吐了口烟雾，看向远方的太阳。 忽然间，居然隐隐有枪声传来。 “特特特特！！” 密集的枪声就在不远处。 “是什么人？” 夏雪顿时惊讶，而我和李湘的脸色都是一变。 “快点回去！在这一片交战的是外国势力！” 李湘直接熄灭了烟头，转身朝我催促道。 “x？” 冷狐眯起眼睛。 夏雪同样凝重，“x和谁交火？鹿岛？” 他们没有见过装甲车从桥面碾过的样子，但我见过，我知道那是如何恐怖的战争机器。 “这地方，似乎就是x的控制范围内，x的军队开拔，甚至会经过防空洞。” 我开口说着，直接牵起了夏雪，“我们撤，正面撞见只有死路一条。” 冷狐没有犹豫，提着步枪原路返回，而李湘负责断后。 一前一后身材魁梧，看起来的确是安全感十足。 只是我清楚，李湘压根就不会用步枪，论这一队真正的战斗力，其实就只有冷狐一人。 我断了一只手，甚至不一定托得住手枪的后坐力。 我们速度极快，十多分钟，便是重新钻进了防空洞里。 金属大门拉开，基地外枪火声依旧清晰。 这就是李湘他们这么多天没有出门的原因。 如果被任何一支部队察觉基地的位置，那就是一锅端。 …… 操作区。 夏雪拿着仪器，“我收到信号源了，说明他们已经出发。” 几人围在操作区的炉火旁，但并没有生火。 太阳尚未落山，一声声的枪炮规律。 ‘砰——’ ‘砰——’ ‘砰——’ 每隔十秒左右，就有一声沉重的炮响。 爆炸声不远不近，但每一下都能炸得心脏微颤。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基地里保持着沉默，几个女孩脸色铁青。 而小冷贴在我的身边。 我不敢让她坐在我断臂的左边，我怕被察觉异常。 因为炎热，我的夹克下，早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们出发，应该会带江氏的保镖吧？” 夏雪朝冷狐询问，眼神有些凝重。 “会。”冷狐划燃火柴，又点了根烟，“但我不敢保证，他们能够安全抵达。” 吐了口烟，冷狐抬头，“这是重型武器的动静。” “谁碰上都得死，别说一支带着仪器的轻武装队伍。” 话音落下，我忽然打了个寒颤。 “不对，怎么在降温？” 我顿时反应过来，原本白天烈日的温度，是在四十度左右，昼夜温差有三十多度。 白天基地里相对凉快，但也绝对不是让四十多度的变得冰冷的程度。 而现在，一丝寒意，居然顺着地面透上来。 下一秒，小冷打了个喷嚏。 “好冷！” “为什么忽然降温？” 夏雪的脸色同样凝重。 地面开始结出细密的冰霜，这至少是要温度降低到零下才能出现的情况。 我瞳孔紧缩，只看见冰霜刚凝结，又缓缓化作了液体。 地面很湿。 “我先生火。” 李冲喊了一声，连忙动作起来。 我们不知道这种诡异的降温是什么回事，但如果再等一会，地面的湿润可能根本没法把火升起来。 在我的感官里，温度至少接近零度。 我同样起身忙活。 这一次的生火更难一些，好几次冒出了白烟但却引燃不了明火。 终于，火焰升腾。 李冲灰头土脸的松了口气。 “好冷……” 几个女孩不停打颤，他们身上只穿了短袖。 李冲放下手里的打火石，连忙看向徐欣怡的方向。 “我去给你拿衣服。” 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但我却没有心思关心。 小冷在我身旁脸色通紫，夏雪咬着牙，身体不停打颤。 我手拍打着小冷后背，“在这里等我，我去拿保暖的衣物，你先烤火取暖。” 这场降温太诡异了，就是几分钟的时间，温度骤降到这种程度。 我起身同李冲一起，两人朝生活区的方向走去。 入冬的棉服和衣物，我们都有准备。 但更多都是会在入夜温差太大的情况下才会穿上。 刚走几步，我感觉周围的温度更冷了。 在操作区升降平台上，白霜完全凝结。 “不对……” 我停下脚步，“并不是温度在变冷，而是越往里走越冷！” “好冷，我们快些拿了回火边。”李冲不停打颤。 我们越往生活区的方向走，温度越低。 这是另一个诡异的点，我特地往回走了一段，我能够明显的察觉，往回走会更暖和。 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如果在生活区入睡，恐怕会直接被冻死。 我和李冲终于站在生活区的走廊前。 走廊上的金属栅栏门，冰得冻手。 而让我最担心的还是储水罐，这样的温度下，储水罐绝对会结冰。 一旦结冰膨胀，很有可能把水管撑爆。 无法用水是一回事，这种恶劣的低温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如果迎来下一个温差变化，那所有的冰融化，会白白浪费多少水源？ 用水陷入危机，问题比食物短缺还要严重。 辐射的污染，让外界根本没有干净的水可用。 我们唯一的依仗，只有这基地的水流内循环系统。 “千万不要出岔子。” 内心祈祷着，我推开了房间门。 寒意刺骨，我的十指已经变得僵硬。 第八十五章 二重世界 房间里四壁结霜，温度低得可怕。 这里不像寝室，倒更像是停尸房。 就算是穿着两件，我的身体也止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快速拿了东西，包括被褥在内的取暖衣物。 我抱着被褥直接走出生活区。 快步前进，我能感觉到身体在回暖。 随后回来的李冲脸色青紫，他也抱了两床棉被过来。 操作区的温度，大概接近零度。 但生活区里面，温度绝对在零下。 我把发现的情况说出，夏雪皱起眉头。 “区域性寒冷？” “什么意思？” 篝火边，众人裹着厚重的衣物，在火焰的温度下，脸色终于渐渐红润。 今晚，恐怕要在篝火边过夜。 “有寒冷中心，呈辐射性的气温影响，你确定是这样？” 夏雪抬头看我，众人的目光朝我汇聚。 “我可以证明，的确往生活区的方向走，温度会低很多。”李冲坐在徐欣怡身边搓手，“不是因为篝火的原因，生活区的铁栅栏门甚至已经结霜。” 他的话，算是为我作证。 而我看得清楚，夏雪和冷狐的脸色都不好看。 两人对视一眼，冷狐开口，“这有可能是…气象武器……” “气象武器？” 众人都是震惊，就包括我在内，从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温度是在两分钟内降下来的，寒冷的源头，就是气象武器的中心，恐怕和刚才那几声炮响有关系。” 冷狐揣测道，随即抬头看向不远处升降平台，平台顶端透下日光。 而光线里，隐约有寒霜飘下。 “就是不知道影响范围有多大。” 夏雪接话，“没想到这种东西居然真的被研发出来了，m国那边几十年前就在研究。” “这是一种，能够控制气温的武器？”我试探的问道，两人的对话让我有些云里雾里。 夏雪和冷狐同时点头，“这种武器的预想，本是灭国。” “灭国？” “知道气象局会有人工降雨吧？” “当然。” 冷狐轻笑，“把人工降雨的影响范围扩大百倍千倍，再利用技术制造极端天气，极端天气配合有备而来的军事力量，你觉得足不足以灭国？” 冷狐的假设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这是有人在使用气象武器？” “不确定。” …… 今夜，几乎无人安睡，在煮了食物之后，篝火一直燃到天亮。 半夜下了冰雹…… 当太阳初升时，温度开始回暖起来。 基地里地面和墙面，都沁出水来。 我迅速检查了基地的储水罐，储水管道有几处滲水，是被温差冻裂开来。 但裂开的地方，并不是主管道，主管道有钢材构建，没有受太多影响。 简单用胶带补好几处，篝火旁的人陆陆续续醒来。 这一晚睡得并不好，但我们必须出发了。 早晨七点，我带着小冷回了房间。 昨夜的温差把几个女孩折磨得不行。 今天的规划里，还是李冲留下来，我们其余人外出。 八点，我们检查好了武器，这一次，冷狐甚至背了一筒rpg。（单兵导弹） 那队人马昨天下午从特城出发，就算速度慢一些，今天下午也该能到。 就是不知道，昨晚那股寒气，影响范围有多大。 如果那时候他们不巧在寒气中心，恐怕会被冻成冰雕。 只希望不要发生意外…… 但当我们走出防空洞时，眼前的场景让我片刻惊愕。 走上防空洞的石台阶，寒风灌进领口，然而在寒冷的另一侧，晨风甚至有些夏日般的炎热。 寒与热、冬与夏…… 在这防空洞门前，划分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交界线。 就像是时空错乱重叠的二重世界，让人心底生出一种异样的割裂感。 就连夏雪也是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角，稚嫩的唇角颤抖。 ”果然是气象武器……“ 冷狐向前一步，抬脚踢断了一根被冻裂的树枝。 “幸好我们不是在影响范围的中心。” 冷狐说着，我却从他的眼中，读到了一种杀意。 “难保下次也不是。”李湘直言道。 每个人心中都在自危，这种掌控温度的力量掌握在敌人手里，就像是被别人捏着命脉，让人不爽。 “先去地方，看看有没有受影响。” 冷狐在前面带路，走向了炎热的一侧。 晨风吹来是闷热的。 而我在想一件事：谁在使用气象武器，使用这种武器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无法具体揣测，只能够在心中设想。 怎么才能杜绝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我不想在熟睡的时候，被忽然的降温冻死。 这件事情没想出一个答案，我很难心安，如坐针毡。 就在我沉思时，袖口被轻轻扯动。 我低头看去，夏雪仰头看我。 “抱我。” 我一怔，“嗯？” “我说，让你抱我。” 夏雪停下脚步，朝我踮起脚来。 我还在犹豫，一只手怎么把她抱起时，她却搂住了我的脖子，右臂自然而然的将她抱起。 前面的冷狐回头看了一眼，夏雪则是把头埋在我的脖颈。 我以为是夏雪昨晚没有休息好，但随即，有一只小手伸进了我的领口。 夹克里，那只小手摸到了我还是胚芽状的左臂。 一种酥麻的触感瞬间席卷全身，夏雪居然握住了胚芽。 左臂的胚芽又长大一圈，几乎已经快和我原本的手臂一样大小。 她微凉的小手抚摸在胚芽的皮肤上时，那种触感怪异又舒畅。 我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而夏雪靠在我的肩头，却是轻笑起来。 “有触感？” 我点头，“嗯。” “看来不会是装饰物，我已经有些期待了。” 夏雪的呼吸喷涌在我的脖颈，她靠着闭上了眼睛。 二十分钟左右，我们找到了昨天留下地标的地方。 旗帜依旧插在地面上。 三处地方都是同一个方向，而我们找了一处较高的地势隐蔽。 这里，能用望远镜观测到三处标记点的来人。 一个上午过去，夏雪几次从我怀里醒来。 我们靠在身后的石堆上，我也差点昏昏欲睡。 而就在这时，冷狐的声音响起。 “来人了。” 我一惊，拍了拍肩头的夏雪。 “是他们，是特城的越野车。” 夏雪也是瞬间精神，“走，去接。” “慢着。” 冷狐忽然抬手，他举着望远镜皱眉，“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 “有尾巴。”冷狐拧动焦距，“咬住了，他们还没发现。” 第八十六章 尝尝大的 “尾巴？” 望远镜递到我手里，透过十字镜距能看到匀速行来的越野车。 特城的车一共两辆，而在更远的斜坡后，则是跟着三辆不同的车型。 面包车、矮轿车、吉普车。 因为地形关系，从特城越野车的位置，是看不到跟在身后的三辆车的。 两队的车距距离大概半公里。 “给我看看。”夏雪伸出手。 我将望远镜递出，她却示意我蹲下。 “嗯？” 惊疑一声，我顿时明白过来。 蹲下身子，夏雪坐在了我右臂的臂弯。 我将她抱起，她以我的视线高度眺望。 “那些是什么人？” “看起来不像正规编队。”冷狐在一旁回应。 而我却觉得那几种车型有些熟悉，特别是跟在最后的那辆吉普。 “他们停车了。”夏雪沉声开口。 从高处看去已经能够看到正两辆越野车停在了正插满旗帜的街道口。 隐约有人下车，蹲在地上查看。 “要不要过去？”我沉声道。 跟在他们身后的尾巴，最多晚几分钟，就能把他们后路堵死。 那三辆车，多半不怀好意。 这末世之中，用再阴暗的心思去揣测别人也并不为过。 他们一定会动手，就是不知道，他们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凝神片刻，冷狐沉声开口，“我们下去，你和夏雪去接头，我们藏在暗处。” 说罢，冷狐看向李湘。 李湘沉默点头。 “枪会用吧？” “会。” …… 没多耽搁，我带着夏雪朝着他们停车的巷道快步走去。 而冷狐和李湘，则是分成两路，各自走了一条暗线。 灼热的空气扑面，空气干燥得有些割脸。 刚一靠近，那两辆越野车上下来的人顿时警戒。 枪械声上膛，几道枪口瞬间对准了我。 我将夏雪护在身后，“特城，地化所。” 几人从地上起来，为首的是一位戴眼镜的干瘦男人。 他抬手阻拦，“不用紧张。” 几道枪口随话音压下，目测下来，他们随行一共带了四名战斗人员。 后面一辆车没有开门，应该是装着东西。 “你是林温？” 戴眼镜的男人朝我开口。 我一怔，“你认识我？” 我的确没想到他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 “议会上看到过你。”男人轻笑，“你是夏老的人。” 话音落下，夏雪从我身后走出。 “呵呵，果然，夏女士你好。” 男人推了推眼镜，朝着我们伸出手来。 “我叫田志荣，江氏集团的特聘。” 然而我并没有回应，而是抬手，“你们来时几辆车？” 手悬在半空，男人顿时愣住，“就两辆车啊，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引擎的轰鸣声由远而近。 “那他们是谁？” 几名战士顿时抬枪，“停车！停车！” “什么人？！” 田志荣干瘦身躯一颤，猛然转头，“怎么会有车跟着？” 几辆车远远停下，一只手伸出车窗。 ‘特特特！！’ 步枪子弹朝着天上连发，火舌喷吐。 “不想死人把物资留下！” 车厢里传来吼声。 而我们这边同样鸣枪示警。 ‘砰砰砰！’ 几发子弹朝天上射去，警示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们也有枪，要抢物资三思而后行。 如果不是慎重为主，恐怕几个江家的保镖直接开火了。 然而枪声落下，那边并没有回应，居然是车子缓缓后退。 “他们退了。” 一个保镖沉声开口，他端着枪就要缓缓放下。 “不对，怎么只有两辆车？！” 这时间，我忽然惊呼。 几个保镖被我吓到，“什么意思？！” “还有一辆车。” 危机感瞬间从心底升起，刚才他们鸣枪威胁只是个幌子。 停在面前的只有轿车和面包车，那辆吉普去哪里了？ 刹车声在身后响起，我瞬间浑身僵硬，长时间来积累的直觉让我反应极快。 “趴下！” 怒吼一声，我将夏雪死死扑倒。 同一时间，枪声响起。 ‘特特特……亢亢！！’ 子弹射在越野车上，反弹向地面。 他们想直接杀了我们！ 这辆车从后面包抄过来，就是想趁我们放松警惕的片刻，杀一个出其不意！ 几名保镖中弹，抱着微冲甚至没能抠动扳机。 剩下两人护着田志荣，躲在了越野车后。 车身当作掩体，他们开枪还击。 ‘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从我头顶掠过，两边瞬间交火。 风声宛如死神的镰刀挥过，我压着夏雪用所剩的右手往前爬去。 趴在地面，难免子弹会弹射在身上。 而另一端，面包车打亮大灯，火力全开直接加速撞来！ ‘砰砰！’ 又是一梭子子弹，连续贯穿了一名保镖的头颅。 脑浆四溅，带着血红的丝线在越野车后绽放。 ‘特特特！’ 另一段，又有两道火焰喷涌而出，枪枪命中！ 那从后方包抄而来的吉普车里，枪声瞬间停歇。 几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是冷狐和李湘动手了！ 我心中大喜，然而另一边面包车直直冲来，速度极快。 没有后方的威胁，我抓起夏雪起身要跑。 “别！别让他们把仪器撞坏了！” 夏雪惊呼，居然想要冲出去阻拦。 “你疯了？！” 我瞬间拉住她的领口，直接转身朝冷狐开枪的方向跑去。 而让人意外的是，迎面而来的面包车见到吉普车里的人被杀之后，居然一道急刹，调转了车头。 矮轿车停在远处，同样掉头。 他们要跑？！ 我有些意外，但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这三辆车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他们笔直撞来，撞向越野车的第一时间，就会把躲在两辆越野车之间的田志荣和保镖两人压成肉泥。 那电光火石的瞬间，我管不了这几人的死活。 而我的脚下，早已经被鲜血染红。 血泊流向我的鞋底，猩红中混着稠白的脑浆。 我后退半步，一只手掌却搭在了我肩头。 冷狐声音响起，“呵呵，动了手还想跑？” 我回头看见冷狐眯着眼睛看向两辆车逃离的方向。 几秒的时间，他们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废土上扬起黄沙。 “让他们尝尝大的。” 冷狐狞笑，表情有些恐怖。 他取下身后背的长筒扛在肩上，一枚小臂长度的榴弹从长筒里滑出。 冷狐拧紧填装，整个过程熟练且流畅。 ‘轰——！！’ 灼热从脸颊呼啸而出，粗壮的火焰划出一条弧线。 宛如利剑！ 夺目璀璨…… 第八十七章 反扑，杀过去！ 这是灭世的流星，朝着那两辆车逃离的方位坠落。 这一幕何其熟悉？ 我也曾在这道恐怖的火光中逃生。 只是这一次，我转换了位置，站在了火光的源头。 那两辆车，并不如我们当时那般好运。 榴弹直接砸在了两车的中间，其中一辆轿车瞬间被掀飞而起！ 而另一辆面包车侧翻倒地，车身已经变形。 榴弹坠落的地方燃起火海，但火势很快减弱。 我能看到有人影从面包车里爬出。 “活口？”冷狐咧嘴，“跟我去抓人。” 话音刚落，却见冷狐已经小跑过去。 我快步跟上，夏雪则和李湘留在了原地，她要去检查越野车里带来的设备。 奔跑中，我回头看了一眼，田志荣和所剩的那名保镖，正瘫软在血泊中发怵。 …… 两辆车开出的距离并不远，我和冷狐的速度跑了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地面一片焦黑，黑烟滚滚带着一股恶心的胶臭味。 面包车的内饰烧着了，那个人从面包车里爬出来，身上插中了几道弹片。 他奋力爬着，这是求生的欲望。 冷狐一把揪起这人的头发，焦黑的面容仰起，嘴角渗出了丝丝血渍，随即浑身颤抖着开始呕吐。 从他的嘴里，吐出大片的血块。 这人内脏受伤了。 吐出的这些血块，甚至有可能就是他碎裂的某处内脏。 “可别给老子死得太快啊。” 冷狐扬手就是两巴掌，“哪里的人？” “抢物资不长眼睛？” 然而那人哪里还能说得出话，再次呕了一口血块后，脑袋一歪直接没了气息。 “艹，老子跑这么半天，你有够贱的啊。” 冷狐咬牙，脸上的戾气让人心生寒意。 “这些人应该不像有预谋的。” 我在一旁劝诫，然而冷狐把手里的人一丢，直接冷笑起来。 “不像有预谋？你知不知道那吉普车里两人拿的是什么武器？” “拿着m4步枪，你告诉我不像有预谋？那是m国的军用步枪！” 我被冷狐吼得一愣，脑袋清醒了许多。 当时子弹在我头顶呼啸，我根本没有看清那两吉普车上开枪的人，更别提注意到他们拿的什么枪械。 我刚要开口，一样黑乎乎的东西，却是从刚才冷狐丢开的那人口袋里滑落。 ‘滴滴…滴滴滴……’ 绿光闪烁。 “炸弹？！” 我浑身一僵，就要远离。 然而冷狐居然弯腰将东西捡起。 “嗯？” 冷狐惊疑，忽然声音冰冷，“这是坐标发送器！” “什么东西？” 我一惊，快步走上前去。 只见冷狐手里的是一个塑料盒子，并不是炸弹的质感。 但在盒子上，绿色的灯泡规律的闪烁。 “这东西会定位这里的位置？” 我朝冷狐质问。 “是……”冷狐声音凝重。 我心里也冒出一股寒意，如果和冷狐刚才所说，这些是m国的人，那他们恐怕多半隶属于‘x’。 这个坐标信号会传回哪里？ 如果这里的坐标暴露，他们早晚会有人搜查到防空洞的位置。 一把将塑料盒子从冷狐的手里拿过，我蹲下身在那具尸体上翻找起来。 我要找到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光靠猜测，根本无法肯定信号源会传回到哪里！ 依旧有鲜血从这具尸体的嘴里渗出，而我翻找着他的口袋。 烟盒、铜币、变形的防风火机…… 把他的随身物品都掏出来，但却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起身，朝侧翻的面包车走去。 面包车车底焦黑变形，有黑烟阵阵冒出。 “我们先回去。”冷狐在身后喊道。 我回头脸色凝重，“要找到信号源传回哪里，不管如何我们要有准备。” 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基地如果被人发现，我们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冷狐似乎理解我的意思，“吉普车里那俩是洋人，他们身上应该能发现点什么。” “这里还有明火，随即有爆炸的风险。” 我凝神片刻，只能点头。 冷狐说得没错，吉普车里那两人可能身份更高，不然他们也不会死了两人立刻就逃。 一路上，我心烦意乱。 我不想失去317基地，这个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地方。 如果因为坐标暴露不得已离开基地，我们的生存空间会再次被压缩。 几分钟的脚程，我和冷狐小跑回去。 “怎么样？有没有问出什么？”李湘快步迎上来。 我将手里的定位装置拍在了李湘身上，“可能事大了。” 坐标发送器的线路早已经被我破坏，现在我没有心思解释太多。 吉普车里，冷狐拖出两具尸体。 两具尸体的身上，穿着灰绿的作战服。 袖口挂着臂章，臂章上‘x’的字样显眼。 “果然是他们……” 我吸了口凉气，冷狐脸色凝重。 李湘从身后凑上前来，“什么意思？” “我们的坐标很可能暴露了，我们刚才在那边找到了坐标发送器。” 冷狐指着李湘手里的塑料盒子，这番话让正在清点设备的夏雪都转过身来。 “坐标传回了‘x’实验室？” “不能确定。” 我摇头，蹲身在这两具尸体身上翻找。 两具尸体都是被子弹爆头，其中一具子弹贯穿了眼窝，半边眼睛炸得焦糊，从眼眶里流出的血红已经凝固。 我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地图。 地图摊开，几人凑过前来。 在地图上，有一个画圈的坐标。 “这是他们的根据点？”我疑惑道。 “很有可能。”冷狐沉声，“距离我们很近……” 气氛凝重，每人眼里都透过一抹灰暗。 只有那干瘦的田志荣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看着我们不明所以。 从地图上的坐标尺来看，标记点距离我们只有十公里左右。 如果这是他们的据点，绝对会有人根据坐标信号找过来。 最后一丝侥幸几乎破灭。 “怎么办，我们立刻迁移？” 夏雪还算冷静，她盯着我的眼睛沉声道。 冷狐开口，手指扣上了步枪的保险，“我们就这几个人，最好避战。” “不。”我沉声摇头，“我们有多少枚手雷？还有rpg有多少发导弹？” 说罢，我看向冷狐身后背着的火箭筒。 “你想干什么？”冷狐顿时皱眉。 我与他对视，“反扑，杀过去！” “就今晚入夜，抢在他们动手前！” 字字如刀，哪怕冷狐也不由一惊。 “你疯了？！” “我没疯。” 我脸色平静，这并不是一个冲动的决定。 入夜，就算是‘x’也必须要回据点躲避那种复眼怪物。 他们所有人都会聚集在一起，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在夜里朝他们据点攻击。 这接近整整一个月占据在地面上的‘x’部队，就是一支骄兵。 只要我们出其不意，他们一定会付出代价。 至少要毁掉他们的据点，人死差不多了，就没人会记得现在传回去的这份坐标。 这是一条向死而生的路！ 现在我们只能祈祷，他们不会在落日前派人来坐标点搜查。 第八十八章 站起来，我给你机会 我说了我的计划。 冷狐陷入沉默，夏雪神情凝重。 我看向那张稚嫩的脸，“仪器设备已经到了，你要进行的实验，难道不需要一个安静稳定的地方吗？” “愿意一赌，还有一丝希望。”我语气微顿，“若是放弃基地，别说实验，活着都是难题。” 气氛死寂…… 夏雪抬头，“我相信你。” 我转而看向冷狐，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开口，“手雷一共17枚，导弹还有4发，另外有两公斤黏土c4。” 最后一句话让我眼前一亮，“两公斤？c4，爆破炸药？” “嗯。”冷狐点头。 这个东西我并不陌生，影视剧里经常会有提到，一小块c4的爆炸威力，足够让整栋高楼倾倒。 当然，炸药要安放在爆破师计算过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就有更多的底气。 rpg导弹可以在远程发射，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何让所有c4在最合理的位置爆炸，如何让那17枚手雷炸开。 我的眼中闪过一丝血性。 不管你‘x’背后有多大的势力盘踞在这片土地，现在坐标暴露，他们不死我们就要死！ 先把最近的据点灭了，杀了所有人毁掉所有设备，就算之后有援军赶到，一切的线索也就断了。 他们或许连谁动的手都查不出来。 “我们先回基地。” 说罢，一行人并没有耽搁，而我朝着田志荣开口，“把你衣服脱了。” “衣服脱了？” 田志荣没有反应过来，呆愣的看着我。 我将他的白色外套扒下，蹲下身直接割开了地上保镖尸体身上的作战服。 “你干什么？”还活着的那位保镖双目赤红！ 我抬头瞥向他，低头继续将尸体身上的作战服剥下。 “还要做一件事，他们的死才有价值。” 我语气平静，当脱下这具尸体身上的作战服时，我将白色的科研大褂披在了尸体身上。 穿着白大褂的尸体匍匐着，血液流淌了一地，看起来就像是科研人员被击毙一般。 “两辆车留在这里，我们把仪器搬走，注意脚印，别带血。” 吩咐之后，根本没有过多解释，冷狐便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甚至他走在最后断后，还抹除了所有的痕迹。 他伪装痕迹的手法很专业。 仪器并不重，但却有些繁多，来回跑了两趟。 当把所有仪器都搬回基地后，所有人都脸色凝重苍白。 田志荣和江氏集团的保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那名保镖像是丢了魂。 “死…都死了……” 作为战士，他一时间居然无法面对队友的死亡。 “很难接受吗？”我冷声质问，“出来之前，难道你没有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吗？” “谁想死！谁愿意死？！”他脸色抓狂。 “在这地面上，死亡才是常态。” 我语气平静，他抓狂的样子我看来可笑至极。 当他们藏在地下做缩头乌龟的时候，地面正爆发一场场的灾难，无数人死去，数以亿计。 明明身着戎装，却因为死一两个人失态成这般模样。 “可他…他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他死了…就死在我面前……”那人抓着头发，整个基地里，只回荡着他的声音。 他像个笑话。 李家两兄弟朝试验区搬运着仪器，而冷狐根据我的要求，开始清点重火力弹药。 小冷抓住了我的手，“他们就是特城的援军？” 我下意识转头，“嗯。” “为什么哭哭啼啼的？” 我摇头，将小冷挡在了身后。 “想报仇吗？”我伸出独臂，“站起来，血仇只有鲜血才能够洗刷。” “今夜，我给你机会！” 我的话让他抬头，这个男人的脸上居然有着泪痕。 “杀回去，敢吗？” “敢！” 看来他并不是个软弱的废物。 我转身用右手抚上小冷的脸，“发生了一些事情，为了今后的安全，今晚会有行动。” “今晚？！”小冷愣住，“晚上出去，怎么可能？” 我轻笑，“放心，等我回来。” “我不准你去！” 小冷直接扑向了我，我连忙后退，生怕左臂的异常被她察觉。 “别闹，这是为了所有人都能活着。” “那我宁愿所有人都去死！”小冷厉声。 清脆的声音在基地里回荡，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 “如果不去赌，所有人都会死。” 我终于开口，而远处响起一道稚嫩的喊声。 “林温，你过来。” 夏雪站在试验区门外，双手抄在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稚嫩而老练。 我转头，“嗯。” 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此刻，我不知道如何安抚小冷。 她担心我的安危，自从我断了左臂之后，小冷的情绪就波动很大。 等危机过去，等尘埃落定。 如果还能活着，我会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快步朝着试验区的方向走去，夏雪自然的抓住了我的衣角。 “什么事？”我低声道。 小冷还呆愣在原地，我不敢回头。 “跟我进来。” 当我被她带着走进实验室时，仪器设备已经全部搬了进来。我叫不出名字的电子设备杂乱的摆放。 而夏雪居然站上了其中一个半人高的金属箱子，两只手掌搭在我的肩头。 她与我平视，我不禁皱眉。 “站近来些。”夏雪招手。 我向前半步，“怎么？” “我要你活着回来。” 夏雪凑近说道，我能感到耳边似有温热轻扑。 我偏过头，心中却只有些许无奈，谁不想活着，可谁又能保证一定能活着？ 没等我开口，迎面居然印下一个温热的吻？！ 我被一个孩子亲了。 夏雪站在金属箱上垫着脚尖，我仓促的将她推开。 然而，在后背，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随即夏雪喘气脸色通红，手里捏着带血的镊子。 那镊子上，是从我后背取下来的血肉。 “去吧，哪怕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找回来。” 这番话让我愣住，唇边的湿润还没消退，我没法想象夏雪居然对我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 “谢谢。” 轻抹嘴角，我咧嘴笑道，“我会自己回来的。” 穿着白褂的娇小身躯从箱子上跳下，走到试验台边。她操作着仪器，听到我的话也不再回应。 脸色微沉，我转身走出了试验区。 …… 傍晚七点，天色微暗。 基地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拉开。 落日后，入夜前。 我们离开防空洞，重新踏上地面。 一行四人，朝着远方渐暗的天色而去。 阴暗处，怪叫斑驳。 它们开始苏醒了…… 第八十九章 奇妙的乌龙 夜晚出行，无疑是一招险棋。 这是‘人蜥’最为活跃的时候。 嘶吼声变得密集，天色已经彻底变暗。 月光照在前路，我们保持着安静。 冷狐拿着地图用光源开路，我跟在其后，而李湘与那位江氏集团的保镖断后。 保镖叫做罗余宁，入编江氏前是一名退伍军人。 他和冷狐的性质差不多，可以理解为隶属于江氏集团的私军。 或许早在灾难爆发前，这个庞大的财团便已经暗中做了准备。 但他们组建的力量，相比于正规的作战编队来说，规模终究是微乎其微。 “往前四公里，就要到了。”冷狐压低了声音。 一个小时，我们急行了接近六公里，而现在天色变黑，速度不得不慢下来。 ‘咕…咕咕……’ 隐蔽行踪，我们只能尽量避免被那种怪物察觉。 耳边吹过的夜风都传来腥臭味。 ‘噗咚…噗通……’ 还有四公里要走，前方似有心跳声。 “你们听到了吗？”我低声疑问。 “停！” 为首的冷狐身形一僵，忽然站得笔直。 ‘咕咕……’ 一张怪脸渐渐清晰，仿佛动物腐烂的恶臭味越发浓郁。 密集的复眼泛着红光，这张怪脸从我的脸颊贴过。 它避开了冷狐手中的光线，缓缓从我们身侧错身而过。 我们一动不动，它明显察觉到了什么，那张怪脸越贴越近。 ‘踏…踏踏……’ 它缓慢的前行，复眼齐齐转向了队伍最后面的罗余宁。 罗余宁明显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种东西，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我很想提醒他千万别动，但我不能开口。 这种怪物的复眼，能够很敏锐的捕捉运动轨迹，但对静止的物体几乎就是个瞎子。 罗余宁胸前的起伏，已经被‘人蜥’察觉了。 “呃啊——！” 一声怪叫在黑夜炸响！ 密林间，一呼百应！ “呃啊啊——！！” “咯咯……” 重重鬼影在密林中颤动。 “艹，跑！”冷狐瞬间暴呵，顾不得一切的狂奔！ 动静吸引了所有怪物的注意，寂静的黑暗被刺耳的怪叫声划破。 林间树叶飒飒作响。 我从没有任何一刻，狂奔得如此之快。 罗余宁惊慌的跟在队伍后，几次差点扑倒在地。 我们必须脱离这种怪物的视线，不然它们会越来越多。 ‘特特特特……！！’ 丛林间火舌喷涌，冷狐开枪击退挡在前路的怪脸。 但仅仅是击退而已！ 子弹无法杀死它们，想要彻底杀死这种东西，只有破坏中枢神经。 ‘阿尔法-0000’对于目前的我们来说，就是不死的存在。 我们从漆黑的黏液间杀出一条血路。 前后都有‘人蜥’围堵过来，我独臂无法开枪，但在我前后都有火力覆盖。 这种怪物被激怒的情况下，仅依靠我们手中强光手电的光源，根本无法将它们驱散。 我感到一丝绝望，我的想法终究太天真了。 无法言喻的自责感，是我带着他们走向死亡。 我像是凶手。 忽然间，前后的枪声戛然而止。 “没子弹了！” 身后传来李湘的惊呼。 “上树！”冷狐反应极快，直接翻身而起，就朝着身旁粗壮的树干爬去。 ‘人蜥’身上的黑色黏液，注定了它们无法爬到更高的地方。 这种特性，本身就是为了收容它们。 现在，利用这条特性成了我们唯一的活路。 紧随冷狐身后，我准备单手攀爬。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力道，李湘在下方托住了我。 手电光从头顶照下，我看到李湘那张坚定的脸。 怪物已经围了过来。 “快上来！”我怒吼。 来不及了，因为托住我上去的几秒钟，怪脸已经清晰的出现在了李湘肩头。 密集的獠牙，在手电森冷的灯光下照映得恐怖。 獠牙间，还有残留猩红的血肉。 李湘奋力想爬上来，可那张怪脸就要咬下。 “手给我！” 电光火石间，我将李湘猛然拉起。 李湘的手臂传来一声脆响，似乎因为我的力道而脱臼了。 ‘扑哧！’ 忽然间，一道强光从前方骤亮。 刺眼的白光让我眼睛瞬间失明。 李湘捂着眼睛，悬挂在半空发出痛楚的惨叫。 短暂的几秒，视野渐渐恢复，那些怪脸居然消失了踪影。 而李湘在树下，用手指死死地抓住树干，在他的指尖，已经嵌出醒目的血痕，指甲盖掀得血肉模糊。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我感到疑惑，扭头看去，在强光的源头，居然有人影挥手？ “那是人吧？”我木讷的问道。 冷狐同样感到意外，“是人……” 这有些不可思议。 原本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个死境。 行动失败，我们只能被困在树上，而李湘大概率会死。 刚才那只‘人蜥’的角度，足够咬断他的双腿。 如果不是这及时的灯光，李湘就会因我而死。 “过不过去？” 我心感怪异，光源尽头的人影似乎在喊些什么，但我听不清。 而在强光外围，那些怪物还没有离开。 它们不甘心的在光圈外徘徊。 这片被森白强光填充的中心，就是它们的禁地。 “过去，没什么好犹豫的。”冷狐从树上滑下，朝光源尽头的人影比出一个手势。 那边似乎明白了意思。 转过身，冷狐咔嚓一声直接拧动李湘脱臼的手臂。 一声闷哼，李湘揉动肩膀，关节已经复位了。 “过去看看是什么人。” 说罢，冷狐看了一眼手里的地图，因为刚才的跑动，我们没法判断所处的位置。 但这里有人出现，或许和‘x’的根据地有关系。 ‘x’实验室那样的组织，不会如此热心。 所以他们是谁？ 顺着强光的轨迹走去，这一路上虽然有鬼影跟随，但我们并没有受到攻击。 “保持戒备。” 我沉声开口，将一把手枪取出递给冷狐，“拿着，手枪还有子弹。” 冷狐没有多说，将手枪别在了腰后。 而他那把步枪里，弹夹已经空了。 除了罗余宁还有一板微冲子弹外，我们还剩下的便只有手雷和c4，当然还有4发rpg。（单兵导弹） 如果近距离冲突，恐怕只有手雷有用。 当我们走到光源尽头时，建筑物里走出几道身影。 一共五六人，为首的中年人有些鬓白。 他身着西装，眼角布满皱纹。 “嗯？你们是什么人？”中年男人冷声质问，表情并不和善。 我伸手握住腰间悬挂的手雷，绷紧了肌肉。 我能看到，在中年人身后，那五六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抱着枪。 在中年人质问的瞬间，几道枪口瞬间抬起。 冷狐抬起没有子弹的步枪，顿时警戒后退。 “是你救的我们。”他皱眉道。 “呵哈哈，抱歉抱歉……”中年人忽然笑颜，“都把枪放下吧，这是个误会。中午我们有一队人马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还以为是我们的人回来了。” 他说话间，目光从我们身上扫过，像是审视。 “你们见过吗？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听到这里，我心中微颤，脸上却是保持着冷静。 中午有一队人马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这里就是‘x’的根据地。 中年人的问题，是一种试探。 这是一只老狐狸，他可能会随时动手。 “没有见过，我们是入夜前没有找到地方，路过这里感谢你们相救。” 我沉声开口，转而抬头看向冷狐，“既然是误会，我们就先走了承蒙搭救，下次一定报答。” 冷狐点头，他也不想多待，因为这里就是我们今夜袭击的目的地。 只是，这处根据地的情况，跟我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戒备森严的警备，更没有任何军事基建。 灾难已经爆发一个月，如果这里是‘x’的根据地，那也未免太简陋了。 而为首的中年人笑容怪异，他居然毫无戒备的朝我们走来，“这入夜四处都是怪物，何必急着现在赶路？” “看你们的模样，是在执行任务？” 第九十章 奥斯卡之夜 我想，他真实的用意是想留下我们。 “不急的话，可以明早再走。” “不用了吧？” 冷狐后退，他的眼里充满了谨慎，一只手已经悄然放在了腰后的枪柄上。 这是一种直觉，直觉告诉我眼前的中年人别有用心。 灯光下，虽然他笑得和善，但中年人身后的五人，眼神并不友好，甚至藏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是有什么顾虑吗？” 见到冷狐像是准备离开的动作，朝我们走来的中年人神色一愣，随即脸上笑容凝固，“这么着急找死？” “你什么意思？！” 冷狐单手抬枪，男人身后的人同样迅速反应，五道漆黑的枪口重新架起。 ‘咔嚓！咔嚓…咔嚓……’ 在我身后，罗余宁手握微冲上膛，只要扣动扳机，四十发子弹的完整弹夹可以在20秒内打空。 微型冲锋·枪的射速，比步枪快很多。 眼下的情况，随时可能爆发冲突。 “诶诶，怎么回事，你们要造反？” 中年人回身指着那五名枪手，顿时开口责骂。 森白的亮光洒在他身上，他像一个行为艺术家。 他摊开双臂，步伐交换，“我刚才说的意思是，这么晚夜行，难道不是在找死吗？” “我说得对吧？” 他朝着我们这边的枪口凑来，完全就像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您说得对。” 我站在冷狐身后咧嘴笑道。 我不知道这只老狐狸想干什么，但今晚看样子是走不掉了。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我们如果走，他一定会动手。 “对嘛，不管再急的任务，那能有命重要吗？”中年人笑眯眯的说道，“虽然我们也没见过，但既然相遇，那就是缘分。” “来，跟我来。” 中年人自来熟的搂住了我肩头。 我僵硬的笑着，倒并没有抗拒。 “别紧张，这个世道能活着就不容易了，我们不会害你。” 中年人朝我笑眯眯的说道，他似乎把我当成了队伍的领头人。 毕竟我们一行四人，就我手上没有拿武器，还被其他人保护在中间。 “是啊，能活着就已经不容易，如果不是想活着，谁又愿意晚上冒险夜行呢？” 我镇定的笑道，回头示意冷狐他们把武器放下。 冷狐略微迟疑，而我朝他点头。 我现在陪笑，并不是服软屈服。 身旁的老狐狸掖着坏心思，而我自然也藏着我的计划。 反正都是要把这里炸掉，既然老狐狸这么盛情难却，我们把c4直接安放在里面，岂不是更好？ 他在演戏，我也在演。 视线余光里，我看到冷狐将手里的武器收好，同时李湘和罗余宁也被冷狐把武器压下。 “听他的。”冷狐沉声开口。 中年人注意到这一幕，意味深长的朝我笑道，“怎么称呼你？你们是出什么事了吗？别的不说，在这一片区域，我多少可以帮帮忙。” 灯光中，我们走到屋檐下，这里是平房的入口。 在一扇铁门里，两旁站着持枪人员。 视线从我身上扫过，两人眼里隐约透着凶戾，他们真的杀过人。 没有杀过生，不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叫我林温就好。” 铁门前，我站定脚步沉声说道。 老狐狸伸出手来，眼角因为笑容皱起条纹，“王晨辉，不知道你听没听过我的名字，如果你是岭南人，那应该知道腾辉地产。” 在王晨辉这三个字从中年人嘴里说出来时，我惊呼震惊，王晨辉我如何不熟悉？ 你儿子王龙，可就是死在我的手里。 裂开嘴角，我一时间也是感慨缘分有多么奇妙。 真是希望，王家不要一家子死光在我手里。 “听过…听过……”我很快回过神笑道，“腾辉地产，去年可是岭南市最有代表性的地标集团。” “居然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名人。” 言语巧妙的掩饰了我刚才的失态。 王晨辉不禁大笑，“哈哈，算什么名人，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苟延馋喘的幸存者而已。” “来，林先生快进来。” 他招呼着我进门，而冷狐他们跟在了我身后。 后背忽然炸响一声厉喝，“把武器交出来。” 外面站着那五个人，拦住了冷狐三人的去路。 冷狐皱眉，脸上有些不爽。 他看向我，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扭头朝王晨辉开口，“要收我的人武器，这就过分了吧？你说呢？” 话音落下，他与我对视。 那双三角眼里透着道不明的意味，而我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并未有任何怯场。 哪怕在我的四周，早已经被王晨辉的人包围。 我站得笔直。 这是一场暗地里气场的交锋。 “要进我们屋子里面，自然要上缴武器，这是为了安全考虑。” 王晨辉冷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报以冷笑，没有后退半步，“我们也可以不进去。” 气氛变得凝重，我这句话，就是在刺激他的神经。 或许他也在想，我已经被包围着，到底还有怎样的底气说出这种话？ 我的确有底气，我的右手从来没有离开过手雷的拉栓。 但凡我受到攻击，手雷一定会炸开。 无非是一起死的事情罢了，而届时场面混乱，冷狐可以直接开始爆破。 毁掉这里，只用牺牲我一个人。 足足半分钟，只有夜里的寒风穿堂而过。 王晨辉忽然露出笑容，“哈哈，这么严肃干嘛？” “我知道你们都不是普通人。”老狐狸笑着，转头看了一眼冷狐，他的视线，似乎落在了冷狐后背的rpg火箭筒上。 “放他们过来吧，要动手，他们早就开火了。” 王晨辉朝堵路的几人吩咐，那几人顿时让开了身行。 果然是这老狐狸的把戏。 我心中冷笑…… “呵呵。” 冷狐不屑的冷哼，动身直接从那让开的几人中间走过，李湘和罗余宁紧随其后。 五人压着枪跟在了后面，罗余宁则是转身警戒，后背贴着李湘倒退行走。 “你的人，是不是过分紧张了点？” 王晨辉走在我身旁开口，“我的人都已经让你们带着武器进来，难道还不信任我们？” 我陪笑，“信任是慢慢建立的嘛，我们就在渐渐彼此信任，不是吗？” 资本家能是什么好人？ 王晨辉这只狐狸一定对我们有所图某，只是不知道在图某哪方面。 他出演他的戏码，而我也有我的剧本。 我们谈笑间，维持着暂时的和气。 “呵呵，乱世当头，多几个朋友总是没错的，人心齐了，我们才能找出一条活路来啊。” 王晨辉笑着，带着我穿过民房前厅。 后院门前，他大手一挥，手腕上金表链子泛着微光。 “看这些，都是我王晨辉的朋友。” 偌大的后院，目视恐怕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大小。 在里面搭着大大小小的迷彩帐篷。 有人带着武器在帐篷间穿行，这里俨然是一处驻扎的军营。 几人迎面走来，身上穿着黑灰的迷彩。 “董事长好。” 几人弯腰，居然冲着王晨辉行礼。抬头时，几道目光扫过我，明显疑惑。 “呵呵，以前做董事长，他们这样叫我叫习惯了。”王晨辉解释着，“都是我的老部下。” 我偏过头，“那你们的枪械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让他一愣，随即笑道，“这个说来话长，我有个朋友灾难前在部队做事。” “明白。”我不动声色的笑道，王晨辉倒是反应极快。 但他终究低估了我的智商。 眼前这些人手里拿的武器，基本都是m4系列步枪，这种步枪，境内是不会批量生产的。 这是m国的官方标配。 王晨辉告诉我，这些武器的来源是因为他在部队做事的朋友？ 呵呵，那可能他朋友曾经是在外国的部队做事吧。 我并没有揭穿他，而是配合的赞叹，“你们的规模，已经不亚于一支正规编队了。” 这番话明显戳中了王晨辉内心的自豪，他却笑着谦虚道，“哈哈，还差得远啊。” 笑声忽然停止，王晨辉转头，“你们应该是官方的人吧？” 我虚起眼睛朝他看去，并未立刻回答。 他探听这个问题，难道是还想和官方搭线？ 王晨辉身后，已经有‘x’的影子了。 包括这间民房，一路走来，有很多细节让我感到奇怪。 整个一层被打成了通间，没有任何房间，更没有任何的家具，甚至就连物资都没有堆放。像是故意空着的…… 而后院里搭着这么多顶帐篷，没有足够物资，如何养活这么多人？ 只能说明，这里有不为我们所知的地方。 那个地方能够存放足够的物资，甚至会有和‘x’实验室联络的渠道方法，不然今天那队抢劫我们的人马，也不会带着‘x’的作战人员。 若说他们和‘x’没有联系，那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多人拿着m4系列枪械。 “哈哈哈，是不是我不该问？”王晨辉咧嘴笑着，用手掌轻拍自己的嘴巴。 其实无论我回答什么，王晨辉都不会相信。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根据我的反应，就会有自己的决断。 这时，后院中距离近的几处帐篷，已经有目光被吸引过来。 刚才王晨辉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我们的对话近处听得清楚。 我冷笑，“挑明了说，恐怕不太好吧？” 老狐狸微愣，其实答案不言而喻。 他正要开口，身后屋子却是传来动静。 ‘滴滴——’ 信号声音响起，，我看到王晨辉脸色微变。 随即有金属开合声。 我循声看去，见到多了位金发的高大人影。 那人带着护目镜，身上穿有防化服。 喊声响起：“wa g，whe e you？”（你在哪？王氏。） 第九十一章 艺术就是爆炸 [] “我在我在！” 王晨辉立刻陪笑，快步朝着外国人跑去。 “youwa tdie？”（你想死吗？） “ o o…不，你听我解释。”王晨辉快步迎去，想要将这位外国人的步伐拦住。 而那双碧蓝的眼睛从我身上扫过。 他一只手刚朝我抬起，便是被王晨辉压下，只见王晨辉陪笑得卑微，拉着外国人便朝着角落走去。 不多时，民房里已经不见了两人踪影。 我不禁疑惑，整个一层都是打通了的，他们没进后院，能去哪里？ 转身朝后走去，我想探探究竟。 难道说，一层平房两边，还有房间？ 刚动身，一道人影伸手拦住了我。 “你们要去哪？” 我顿时皱眉，眼前这人尖嘴猴腮，眼睛小得眯成了一条缝，整张脸让人看起来就不舒服。 而他现在挡在了我的面前，语气让我有些不爽。 “怎么？需要汇报吗？”我偏过头。 “在董事长没有回来之前，你们哪都不能去。” 这人咧嘴冷声，居然还有些地包天。 这般面相，活脱脱像只老鼠。 为什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奇怪？ 而我不动声色道，“你们董事长热心收留我们，总要给我们安排住处吧？是在后院搭帐篷，还是睡在房子里，总要有个说法吧？” 现在老狐狸不在，想要安放c4，现在是个机会。 而且信号源传回这里，我们还有找到接收器和记录仪。 只是这里不像是有任何设备的样子。 我话音落下，老鼠脸男人朝其他队员转头看去，像是在征求意见。 几人点头，老鼠脸这才回身开口，“行了，跟我来。” “嗯。” 我点头，跟着他们走去。 他们其中有两人，刻意走在了我们身后。 我何尝不明白，其实在踏入这间屋子的时候，我们就算是被挟持了。 不管我们手里有没有武器，王晨辉之所以先带我看看后院驻扎的部队，无非就是一种威慑。 他想展现他所拥有的力量，而我想的是，聚在一起真好。 ‘踏踏……’ 我们几人行走着，老鼠脸把我们带进了平房侧面的一处通道。 这里四面白墙。 单调的白色让人感到压抑。 “这是要去哪？” 我开口问着，而一路上，我和冷狐不停对着眼神。 这里四下无人，要动手，就是现在。 前方的老鼠脸回头，“带你们去房……” 话音未落，我忽然仰起仅有的手臂，手握沉重的金属手雷，直接砸在了他的头顶。 ‘砰！’ 应声闷响，那双眯成缝的眼睛顿时翻白。 “动手！” 我低喝一声，几乎在我出手的瞬间，冷狐也是动手。 冷狐速度更快，手里没有子弹的步枪，枪托直接被他当成了棍子使。 ‘砰砰！’ 两道闷响，前方带路的三人直接全部晕厥过去。 而身后跟随的两人瞬间后退，反应过来想要开枪。 李湘扑声上去，顶歪了枪口。 ‘特特……’ 枪口喷火，射出两发子弹。 罗余宁抬枪更快，蓝色的火焰从枪口喷发。 不过一瞬，两人瞬间倒地。 五个人，全部失去了战斗能力。 刚才的枪声，绝对已经惊动了外面，整个平房就那么大，很快就会有人赶来。 “走，找地方安放好炸药就撤，最好把后院的那些人全炸了。” 我沉声开口，拔腿就准备要走。 却见冷狐蹲下身，手里多出两枚手雷，“这不就是最好的地方吗？” ‘咔嚓……’ 冷狐用嘴咬开手雷拉环，捏着手雷，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两具尸体之间。 两具尸体叠在一起，正好压住了手雷的金属压柄。 冷狐小心翼翼的退开，被压住的手雷并没有爆炸。 但若是谁动到尸体…… 走廊外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来了。” 我们快速撤离。 这个通道的尽头通往哪里，我们并不清楚。但现在，原路返回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能前进。 “前面没路了？” 我不禁凝重，往前就是一处死角，除了一扇关死了的窗户，没有其他的出路。 窗户上，甚至还装有铁护栏。 “这边有门。” 罗余宁惊呼，抬手推开了一侧的屋门。 屋子里很黑，几乎没有任何光源。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条通道的尽头，只有这么一个房间的话，恐怕刚才那几人就是想要带我们来这里。 他们不怀好意，这个房间里又藏着什么？ 罗余宁在屋门前，看着里面的黑暗也在踌躇。 ‘轰隆隆——！！’ 剧烈的爆破声震撼！ 整条走廊都在颤抖，门窗震颤…… ‘嗡嗡嗡……’ 我只感觉耳膜里似有异物，嗡鸣声作响。 爆炸了，有人动到了那两具尸体。 “再送他们一份大礼。” 冷狐狞笑，当我回过神时，看到他掏出一个黑布袋子。 袋子里装着粘土状的固体，这是c4炸药。 他的手法很熟练，装好引擎后，半块粘土炸药被分成了三分。 分别被冷狐粘在门口处，进屋右侧，还有地面。 走廊上又有脚步声响起，但这一次步伐的频率很缓慢，他们已经谨慎起来。 刚才的爆炸，应该让他们死了人。 没有退缩而是继续前进，这是让我感到意外的。 “有意思。” 冷狐也是笑道，在他起身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引擎按钮。 近距离的信号传递，随时可以引爆炸药。 “我们进去。” 冷狐领头朝房间里面走去。 黑暗让能见度变低，房间里居然没有任何窗户。 没有一丝光线透进。 我亮起手电筒，光束在我们前方照明。 “这是，暗门？” 光柱照到的地方，是一个金属豁口。 地板上，有倾斜的拉环。 这里应该是一处通道。 或许通往的地方，才是这根据地真正的核心所在。 但如果是这样，那些人为什么要把我们往这里带？ 下面，或许藏着更恐怖的东西…… “他们去不了其他地方，只可能在这个房间里。” 走廊外有人低声交流，脚步声轻缓迟钝。 “小心他们有枪。” 声音隐隐传来，位置越来越近了。 “下不下？”我低声问道。 不往下走，若是引爆炸药我们也要死。 冷狐点头，我直接拉开厚重的金属圆板。 ‘吱——’ 扣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屋外瞬间安静。 我手电朝着洞口下照去，洞口架着铁梯，梯子向下，有风从下方吹来。 “我先下去，我还有子弹。”罗余宁自告奋勇。 我没有矫情，给他让开了位置。 他的微冲还有子弹，如果下面有情况，也能够应付。 铁梯响动，他很快爬下。 紧接着是李湘，随后是我。 门外已经传来动静。 冷狐踩在铁梯上，缓缓盖上了豁口的金属板盖。 脚步声在头顶响起。 冷狐将耳侧贴在了板盖下面。 “还不够……” 安静的空间里，脚步声更加清晰。 有人站在了金属盖板上。 电流声隐约响起，头顶有声音传来。 “注意注意，目标往地下走了。b2通道口，已封锁。” 声音清晰，在我们的头顶站着一个男人，应该是正和其他队伍通讯。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冷狐拿出了手中的按钮。 外面的脚步声趋于平稳，所有人都已经进来了。 该收网了。 按钮第一下。 ‘轰隆——！’ 爆炸动荡，惨叫声无数。 “有埋伏！快出去！” 上面有人高喊。 而冷狐手指快速按下。 ‘轰隆隆——！’ 第二次爆炸，有倾倒的重物砸下。 惨叫重叠，似有鬼哭之声。 “走！走！！” 有人怒吼，混乱的脚步声嘈杂密集！ “我不想死…不想死……” 第三声紧接着炸响。 ‘轰轰——！’ ‘钉……’ 金属板盖震颤。 一切杂乱的声音戛然而止，除了耳蜗嗡鸣，头顶不再有任何动静。 万籁俱静…… 冷狐把他们进来后所有的应对反应都预料到了，三次爆炸，这间房间里恐怕不会有任何一个活口。 爆炸，如同艺术…… 第九十二章 最后一个房间 我摇头，耳蜗的嗡鸣终于消退。 声音在逐渐清晰。 ‘踏踏……’ 冷狐踩着金属楼梯走下，“往下走，地下很可能是一处正规工事。” 手电灯光朝前路黑暗探去，通道里，布满了管道。 刚才地面上有人说过，这里是b2入口，那就说明还有其他的入口。 地下的建筑规模不会小。 ‘滴…滴滴……’ 滴答声，水流滴落在金属管道上，声音空灵且幽怨。 “这里更像是入口的外围。”冷狐皱紧了眉头。 罗余宁走在最前面，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金属锁链的声音顿时炸响，有怪叫低吼。 “呃啊——！” “什么东西？！” 罗余宁顿时跳开，差点朝着脚下开枪。 光柱下，只见一张怪脸从管道夹缝中探出，脸上漆黑腐烂，露出半面白骨。 它还活着，被铁链拴着，只能够把半张脸露出来呼吸。 它像是个人类…… 至少曾经应该是。 所有人都皱紧了眉头，它卡在夹缝里，虽然不能对我们造成威胁，但会让人视觉上不适。 “走吧。”我沉声开口。 一行四人，从被铁链拴住的怪脸旁边经过，那半张脸上，猩红的独眼始终追随着我们，灯光扫过，眼珠在黑暗中呈现圆形的环状。 ‘踏踏……’ 我们继续朝前走去，通道在前方变窄。 管道越发密集，在空气中，隐隐飘出一股臭味。 我们踩在粗壮的管道上，管道下的浅水，似乎漂浮着排泄物。 这里更像是下水道。 而在我们的前路上，出现了一扇铁门。 手电照射过去，铁门上有拉环和感应卡槽。 “停下！” 冷狐在后方开口，“我们不能从这里进去。” “他们消息已经同步，我们从正门走，只能是自投罗网，现在我们的弹药，不足以支撑正面对抗。” 我点头，“可现在只有这么一条路，是原路返回吗？” 如果地下才是他们真正的核心，基地的坐标位置，也只会传到地下，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在外部，用炸药和导弹将这里摧毁。 “当然不止一条路。”冷狐轻笑，忽然抬头朝顶端的管道看去。 ‘铛铛——’ 金属管道被敲击，掉落下一块块的铁皮。 “这里是主管道，跟上来。” 说罢，冷狐两只手开始攀爬，直接朝着顶端方形的管道爬进。 管道的入口有些高，第二位紧跟其后的是李湘。 而我因为断手的缘故，罗余宁在最后托着我往上。 仅剩的右臂死死抓住管道入口，脚下着力，我终于钻入了管道里。 管道空间不小，能够容纳我半蹲前行。 而前方李湘已经爬行了不少距离。 “慢一点。” 我压低了声音，可管道里依旧有回音扩散。 密闭的结构让声音放大了好几倍。 李湘的脚步微顿，身后罗余宁也跟了上来。 ‘砰砰…铛铛……’ 爬行的动静不小，前路上李湘和冷狐已经慢慢找到了节奏，爬行的动静变得小声。 这样的管道中爬行，自然是动静越小越好，如果能够将炸药安放在这种地方，再在安全的地方引爆，恐怕整个地下工事，都会沦为废墟。 很显然，冷狐和我是一样的想法。 他走在前面，不听用手丈量着什么，握在他手中的电筒光线渐渐远去。 在前方的拐角处，灯光忽然消失。 但在我爬过拐角后，这一瞬却并没有看到李湘的人影。 “李湘？！” 我顿时惊疑，手电光向前照去，前方空荡荡的管道里，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不过就是一处拐角的时间，倒地发生了什么？ “他们人不见了……” 我低声开口，准备告诉身后罗余宁这个事实。 可刚转头，身后吹来微凉的风。 “罗余宁？” 除了黑暗，哪里有罗余宁的身影？ 所有人，都消失了…… 怎么可能？ 仅仅是爬过一个拐角的时间，所有人……全部消失…… 我有一种被隔绝在另一个时空的错觉。 身后吹来的风让人毛骨悚然。 前方的黑暗也不知道通往哪里。 其他人的忽然消失，让我心里升起了未知的惶恐。 危机就藏在暗处，我甚至不清楚此刻我正在遭遇什么。 这一路，我们已经爬了很长一段距离，想要原路返回，还有几处岔路口，在黑暗的管道中，甚至会迷失方向。 只能往前。 手电朝前方照去。 我心中还在猜疑，难道说，前面是有一处岔口？ 但我用右臂轻划过金属管道侧壁，一路上并没有岔口出现。 每一步，我都变得异常谨慎。 危机感从未消散。 而前方，出现了两处岔口，通往不同的方向。 我略微停顿，距离刚才他们消失的拐角，我已经大概爬出了十多米的距离。 这段距离并不算短，狭隘的管道里，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 左？ 还是右？ 略微凝神，我朝着右边爬去，然而就在钻进右边管道的这一秒，我的身体忽然一僵。 因为前方的黑暗里，居然有一只猩红的眼睛。 肾上腺素的分泌让我意识渐渐冷静，那只猩红的眼睛并没有任何动作。 什么东西藏在哪里？ 半分钟后，我缓缓将手电筒抬起。 那并不是一只眼睛…… 机械感的圆弧镶嵌在金属管道上，这是一个夜视摄像头。 我浑身完全僵硬下来，一股冷意瞬间从心底升起。 这比遇见怪物，还要让人血管冰凉。 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在管道里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被人察觉到了？ 冷狐他们的消失…… 不对！ 我盯着那圆形的猩红，忽然想起了地下入口处，卡在管道里的那张怪脸。 那张怪脸上仅剩的眼睛，也是如此形状。 在它的眼睛里，装着的是一个摄像头。 那半张怪脸卡在管道的夹缝里，猩红的独眼始终没有从我们身上离开。 从我们进入地下起，包括我们爬进通风主管道，一切的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思绪渐渐清晰，在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一副将死的画面。 我仿佛看到，有人藏在摄像头后，正一脸戏虐的与我对视。 ‘咔嚓——' 忽然，黑暗中传来机械声。 那摄像头居然动了，猩红的圆圈朝我转来，正对着我。 我瞬间后撤！ 被发现了！ 我距离通道入口并不远，两步便是退到了岔口处。 他们清楚我在通道里，现在确定了位置，恐怕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我再次后退，然而就在这时，脚下一空，随即是猛烈的失重感。 “轰隆隆——” 铁皮发出剧烈的颤动，我居然一脚踩空在交叉口中间的三角缝隙处。 金属铁皮将我的皮肤割得生疼，而我的重心快速下坠！ 耳边只有金属的震荡声。 我用右手护着稚嫩的左臂，这段时间，我左臂的胚芽已经几乎长得和原有的手臂一样大小。只是手掌的形状，还并没有分化，但新生的形态看起来很正常。 如果这个时候再次受伤，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肩头忽然吃疼，我从右侧跌落在地。 浑身上下仿佛散架一般的疼。 坠落的高度，至少有四五米。 “额……” “咳咳……” 肺部像是被烟尘填满，呛得我不停咳嗽。 而腰部的疼痛，让我一时半会儿无法站起身。 我挣扎着，可冰冷的地面上，传来一阵震感。 耳朵贴在地面上，我清晰的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密集，有人正朝着这边急促跑来。 他们已经察觉到我了，绝对不呢个被抓住。 这里大概率是‘x’的实验室，我不敢想象我被抓住，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是被捆在实验台上和‘马欢’一样的结局？ 甚至比他更惨！ 我不敢想象。 挣扎着，我疯狂想从地面上爬起来。 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如果爬不起来，今后被关在实验室里的折磨，会比现在疼一千一万倍。 甚至永无止境…… 脚步声渐渐清晰，已经有人的阴影投射在地面。 阴影被光线拖得很长…… “起来！” 我厉声低吼，终于挪动着身体，一瘸一拐的撑着墙壁爬起身来。 “在那边。” 声音在我背后炸响，我甚至没有回头，直接拔腿就跑！ 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在此刻甚至让我感受不到疼痛。 “抓！” 远处有人追逐，我从余光里，能够看到通道墙面上斑驳的人影。 这里虽然有灯，但却是幽暗的应急灯。 只是多了几分光线而已。 我狂奔着，疼痛撕裂着我的肌肉。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能感受到疼痛，但我清晰的感受到组织在愈合。 愈合的痒感伴随着狂奔的疼痛，撕裂和愈合在对抗着。 温热的液体，从我的小腿流淌而下。 在这通道中，我耳边除了风声，就只有身后嘈杂的脚步声。 ‘砰砰——！’ 两道枪声震耳欲聋！ 火光从我肩头擦过，我身体一僵，下一秒直接朝着拐角跑去。 这样的环境里，我绝对不能走直线，直线只会让子弹更容易命中。 只有不停的动起来。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是让我在绝望。 速度渐渐缓慢，在我的面前，是一条绝路。 这条幽暗的走廊，入口是一张铁网。 铁网的门虚掩，身后脚步声变得更加清晰。 已经有人追上来了。 进！ 此刻我没有别的选择，就算里面关着洪水猛兽也要进。 但踏入之后，和我的想象并不同，整个走廊里都被铁丝网包裹。 而在铁丝网的尽头，有一扇紧闭的铁门。 铁门散发着森冷的气息，这是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间。 里面不知道关着什么。 而我就站在门外，这门后似乎有一双眼睛。 有人与我对视。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清晰炸响。 几道阴影笼罩着我，可他们远远的停在了走廊外。 停在了布满铁丝网的通道口。 黑暗里，隐约传来交谈声。 “他进去了，别追。” “呵呵，死路一条，里面的东西邪门得很。” “把电闸拉开，给他加把火。” ‘踏…踏踏……’ 第九十三章 黑色心脏，重逢的故人 伴随着脚步，我听到金属的碰撞声。 随后，黑暗中有电火花飞溅。 蓝色的电弧掉落在地，几乎是顷刻间，我身处的房间里，电光耀眼…… 电弧如同蛇舞，在密集的铁丝网间跳跃。 危机感穿透心脏，我瞬间抱头蹲下！ 但这一刻，我清晰的看到，脚下的积水里，居然有淡蓝色的电光荡漾而来。 我起身不停后退，身后的铁门早已经被锁死。 几道身影就站在门外平静的看着，他们不会让我出去。 他们更想看着我在高压电下，变成一具焦黑变形的尸体。 这里，恐怕是我的死地。 恐惧将我笼罩，那道电弧已经要到我脚边。 面对死亡，我反而开始变得平静。 “来…进来……” 温柔的声音落入耳畔。 “进来，外面危险。” 谁在跟我说话？ 我猛然抬头，看向那扇死锁的铁门。 厚重的锁链缠绕着，根本不像是能够打开的样子。 然而，我亲眼看见，那扇门被缓缓推开。 锁链从铁门上掉落。 ‘哐当——’ ‘咔嚓’ 一声轻响，厚重的铁门虚掩…… 这一幕，如同幻觉。 我右手手指掐住了自己的虎口，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 不是幻觉…… 回头看去，原本站在铁栅栏外的几道人影已经不见了。 他们似乎在忌惮什么东西。 “是门内的存在吗？”我沉思着。 不知为何，仿佛有一种感召，召唤我走进那扇虚掩着的门。 “林温，进来。” 她叫出了我的名字？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总是觉得听起来有些熟悉。 直到她叫出我的名字，我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曾经出现在我的梦里。 那个被悬吊天花板上的赤·裸女人。 那张我看不清晰的脸。 门里的场景，会如同我梦中一般吗？ ‘噗咚…噗咚噗咚……’ 心脏快速跳动，走进这扇门，我就能解开答案。 看清楚那张模糊的脸，弄明白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我抬脚向前。 淡蓝的电弧从我脚边划过，我并没有触电。 当右手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门，我的思绪忽然清醒。 我为什么要进去呢？ 弄清楚那种熟悉感，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吧？ 呼唤我的，又或许是什么重要的人？ 一切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我几乎就快要清醒过来。 而此刻，一道吸力忽然从门内出现，直接将我拖拽进入！ ‘砰——！’ 厚重的铁门，瞬间紧闭。 剧烈的声响瞬间让我惊醒。 心脏猛缩！ 在我眼前，是一个洁白而空旷的房间。 房间空间很大，仿佛梦境中的处境。 然而，这里并没有悬吊的女人。 在房间的中央，有一团漆黑如蛹的庞大球体。 它像是一枚心脏，我曾在废土上见到过这种东西。 漆黑的粘液附着在蛹皮表面，伴随着跳动上下起伏。 ‘噗咚…噗咚……’ 它规律的跳动着，渐渐和我的心跳频率重合。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巧合，但此刻，一种莫名的惶恐涌上心头。 我仿佛，与那枚黑色的心脏，产生了共鸣！ 完全不可思议…… 我看着眼前的场景，开始怀疑一切是否真实。 然而，纯白得毫无杂质的房间，根本不像是一个真实的空间。 黑色心脏规律跳动，每一下，都与我的心跳频率相同。 我试图打破这种平衡，但我根本无处可逃。 这种环境会让人抓狂…… 我甚至开始用力抽打着自己的脸！ ‘啪——！’ 脸颊疼得火辣。 “过来……” 那道温柔的呢喃声再一次响起。 “来这边，让我抱你。” 鼻尖钻进熟悉的幽香，我缓缓朝它走去。 “让我抱住你。” 眼前，那房间中央的漆黑心脏仿佛消失了。 我陷入瞬间的迷离。 可是，也就这一瞬间我抬起独臂向前拥抱。 掌心传来黏糊的触感。 我的手指像是扣进了鱼鳃，触感令人恶心。 “呃啊——！” 一道惊叫声忽然在耳边炸响，我瞬间清醒。 而我的右臂，手掌深深的刺入了那团黑色的球体里。 ‘噗咚…噗咚……’ 粘稠的黑色球体，收缩膨胀，依旧在规律跳动。 然而，在我的周身，并不是纯白一片的房间。 ‘滴滴…滴滴……’ 各种仪器指示灯闪烁，整个房间里，遍布着复杂的仪器，十多根粗壮的胶管，连接着漆黑的‘心脏’。 它们像是正在给‘黑色心脏’输送什么。 “什么东西！” 我瞬间反应过来，连忙快步后退，右手快速从黑色心脏种抽离！ 刚才的瞬间，我甚至能够感受到，心脏中有另一只手掌握住了我的指尖。 我猛然用力！ 这枚漆黑的‘心脏’，居然被我的力道带动，粘稠的表皮被牵连撕破！ 缠在我指尖的，是头发。 头发…… 从黑蛹之中涌出来的，还是头发。 大量的头发顺着黑水流淌而出。 我快步后退，力度拖动着头发，黑色的蛹彻底破碎。 从那原本跳动的黑蛹之中，浮现出一丝猩红。 紧接着，漆黑的粘稠液体中，有一条条密集的红色丝线蠕动着。 丝线攀附向上，像是分裂的肌肉纤维。 “这是…脸线虫……” 我拖着仅剩的右臂，试图将缠绕在手掌上的发丝蹭掉。 这些从黑蛹里钻出的‘脸线虫’越来越多，居然规律的分成了两半。 红色丝线组成的幕布朝着天花板衍生，宛如两只猩红的肉翼。 肉翼蠕动，在这密集的脸线虫之下，渐渐露出了一张湿润的脸。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脸被透明的粘液包裹，粘液正从脸上缓慢滑落。 眼前的场景，与梦中重叠。 天花板上悬吊的女人。 模糊的脸…… 红色丝线从她身体里蔓延而出，在这金属壁垒间蠕动着，将她吊悬在屋顶的中央。 透明粘液包裹着她赤·裸的身体。 ‘嗒…嗒嗒……’ 粘液不断滴落，那张脸也越发清晰。 莫名的熟悉感不断撞击着我的心尖。 我尽力仰头，想要看清那张脸，那张梦里始终模糊的脸。 她是谁？ 可当那垂下的黑发散开时，我却浑身僵硬在原地。 是她！ 怎么可能？！ 我几乎抓狂，但我又怎么可能看错？ 那张脸缓缓抬头，身后的红色丝线，像是注意到我的存在。 它们整齐的朝向了我。 而此刻我终于确认，真的是她！ 那是曾经背叛我的人，是她背叛了我，是她将我亲手推下悬崖。 她也是我曾亲手杀死的人。 她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的名字卡在我喉咙，我声音嘶哑。 “薛…薛…薛安雅……” 第九十四章 再杀你一次！ 这张熟悉的脸，本来应该死去。 本应该被怪物分尸，但她又一次与我重逢。 我难以置信，可这是事实。 那张瓜子脸的轮廓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眼窝深陷，脸部肌肉被密集的红色丝线控制。 ‘α-1203（脸线虫）’ 猩红的线虫，在薛安雅的肌肉间蠕动，探出一个个尖锐的脑袋。 她微闭着眼睛，面色像是痛苦。 几根软管缝在她的身体里。 胸腔、腹腔、双腿…… 此刻的薛安雅，仿佛一位负罪的圣母。 猩红的‘双翼’自她脸颊蔓延，朝着布满机械的苍穹延伸。 它们将这里完全占据，猩红的丝线向下垂落，如怪异的雨幕…… 我无法想象，在薛安雅的身体里，为什么能够寄生如此多的脸线虫。 看她身上缝合完整的软管，这是有人故意让脸线虫在她的身体里寄生繁衍。 这是一场实验。 惨无人道的实验…… 软管朝着薛安雅输送养分，而养分，让寄生在她体内的红色丝线壮大。 在她胸腔导管中，似包裹有液体，软管连通了顶端的机械苍穹。 我在薛安雅的阴影下，浑身开始颤抖。 我仰头看她，她并未睁眼。 红色丝线操纵着她的身体，薛安雅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朝我走来。 我后退半步，有猩红的丝线落在我的肩头。 它拼命的蠕动，企图钻进我的皮肤！ 我慌乱将红线拍打而下，然而更多的红线从头顶掉落。 ‘砰砰！！’ 我瞬间转身，疯狂拍打着身后厚重的铁门！ 可根本拉不开。猩红的丝线，划破了我的衣服。 我不停拍打着，将这些掉落的丝线从身上抖落。 然而，伴随着薛安雅的动作，越来越多的丝线掉下，地面已经铺满了一层殷红。 那张低垂的脸，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薛安雅！” 我厉声喊出她的名字，可她依旧紧闭着眼睛。 “进来…你进来……” 那道温柔的女声再次响起，我居然听不出声音的源头。 我对这种声音感到熟悉，但我能肯定，这声音不属于薛安雅。 “融入我，变成我……” “我成为你，你就是我。” 女人的语调渐渐变得尖锐。 仿佛从我脑仁中炸开。 ‘嗡…嗡嗡……’ 一阵眩晕袭来，我勉强稳住了身形。 那具连着软管的身体，已经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走到了我的身前。 我捂着头，清晰的感到，猩红的丝线是从薛安雅的脸颊长出，连通了脑髓。 恐怖骇人…… 现在的她，就是一具躯壳。 我再退半步，已经贴到了铁门。 可薛安雅闭着眼睛，朝铁门的方向栽倒而下。 我的手里没有武器，只能伸手格挡。 “呃……” “呃啊——！” 猛烈的嘶吼声刺穿脑膜，可薛安雅根本没有张嘴。 猩红的丝线诡异的颤动着。 当我视线清晰，我看见那丝线间，有肉眼可见的震荡…… 它们通过振动的频率发出声音？！！ 这完全颠覆了我的思维。 它们难道是一个整体？ 我无法理解。 可是，随着炸响的声波，薛安雅那张惨白的脸，再次朝我压下。 她以怪异且扭曲的姿势，扑向了我。 我伸出右手，忍住视觉上的恶心，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呃啊——！” 顷刻间，声波再响。 我的耳蜗，有温热的液体流淌而出。 密集宛如发丝的红线虫仰起‘头’，它们要朝我涌来。 我拼命后退，可我与那张苍白的脸之间永远都有一只手臂的距离。 ‘薛安雅’将我死死的抵在了门边，红色的丝线，早已经将我覆盖。 它们疯狂的扭动着想要钻进我的身体。 鼻腔、嘴里、耳蜗，甚至于眼睛…… “啊啊啊——！！” 黑暗中，响彻惨叫。 我几乎窒息。 双眼传来剧痛的瞬间，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模糊的意识，还能感受到身体的颤抖。 疼痛正在让我痉挛。 “咯咯咯…咯咯咯咯……” 脑海里有怪笑声。 忽然，我四肢僵硬。 ‘噗咚…噗咚……’ 奇怪的暖流，在我身体中涌现。 从腹部开始蔓延，胸膛、四肢…… 红线虫填满了我的鼻腔，然而我每一寸皮肤都仿佛正在呼吸。 丝线贯穿了我的眼瞳，剧烈的疼痛，几乎让我晕厥。 然而，模糊的画面，在我脑海浮现。 我像是能够‘看’到。 是我的皮肤带来的‘视觉’。 热成像一般的画面。 女人的身躯扭曲蠕动，从那头颅上蔓延的每一根丝线，都有生命。 她是‘薛安雅’，她是‘美杜莎’。 可这张脸，这张脸让我生怨！ 我可以死，但我不甘死在她的手里！ 她才该死！ 抽搐…我浑身抽搐！ 忽然，左臂传来触感，猛然用力，我的左臂居然能动了？！ 模糊的画面中，我抬手直接扯断了要完全钻进我嘴里的‘红丝’。 线虫们蠕动着，它们被我从嘴里扯出，不断扯出…… “呕……” 这一刻，我瞬间呕吐。 ‘咚咚……’ 有柔软的东西从我脸上掉落。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什么也看不见。 脑海里的画面，又变得清晰了几分。 这是一种诡异的视角，我‘看’到的东西忽大忽小，扭曲变形。 密集的红丝再一次朝我疯狂涌来。 我没有退，而是从地上站起身。 剧痛让我陷入崩溃的边缘。 然而，崩溃往往伴随着最后的疯狂。 我不顾一切的朝她走去。 “我亲手，再杀你一次！” 有血流从我喉咙涌出，说出每一个字，都是剧痛。 双手有无穷的力量，涌来的红丝，被我死死捏在掌心。 ‘咔嗒——’ 红丝寸寸断裂，从那苍白的脸颊两侧。 “呃啊啊啊——！” 我的行为像是激怒了它们。 更多丝线疯狂的涌来，而‘薛安雅’也扭动身体，朝我发起攻击。 我‘看’到阴影在放大，有干枯的指节掐住了我的脖子。 但我更快，我抓到了一条胳膊。 用力时，有温热溅在我的脸颊。 我扯断了她的手臂。 一只，另一只。 扭曲的身体并没有倒地，而我抚上了她冰凉的脸颊。 一如我和她的初见。 猛然用力！ “呃啊——！！！” 密集的惨叫声重叠炸开，随即夏然而止。 因为我撕下了‘薛安雅’脸颊脸侧的‘肉翼’。 红丝如同发丝根根断裂。 一侧，另一侧。 终于，世界陷入了宁静。 宁静的黑暗。 我跪倒在地，脖颈有温热的液体流淌而下。 ‘嗡——’ 在我的耳边，只有耳鸣，脑海里的画面，也渐渐消散。 只有黑暗。 忽然，地板猛烈颤抖，我听到身后有微弱的动静。 像是爆炸？ 是爆炸吧…… 我不敢确定，我的感官几乎被剥离。 有枪响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极为虚幻。 而我的皮肤，有微弱的刺痛感。 我能听到声音了。 ‘滴答…滴答滴答……’ 有液体滴落。 ‘特特特特！！！’ 枪声在厚重的铁门后炸响。 “杀出去！” 是罗余宁？他们在门外？！ 我情绪激动，要用力站起身来。 然而，虚弱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这是薛安雅的声音，就在我身旁。 “杀…杀了我……我求你……” 第九十五章 诀别，再汇合 我心脏猛颤，僵硬的转头。 “杀了我…求你……” 薛安雅的声音带着哭腔，语调微弱。 “让我死……” 她真的在渴望死亡。 我看不见，但我能够感受。 “我求你！！”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急促。 “杀了我！”她嘶吼。 我居然恢复了些许视线。 地上躺着模糊的身影。 薛安雅的脸，还残留着断裂的‘脸线虫’。 那些密集的丝线，正在重新长出来。 “我不想在继续了，求你杀了我。” 薛安雅摇头，死死盯着我。 我缓缓蹲下身，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视线已经恢复了很多。 然而，身下忽然响起惊呼。 薛安雅张大了嘴，凹陷空洞的眼眶里，是难以置信。 “林…林温？！” 这幅表情，像是见了鬼。 “是我。”我语气平静。 蹲着身，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我的各处感官，正在恢复。 视觉、听觉、嗅觉…… 我偏头看向倒在地上的薛安雅，她的双臂正在流血，断臂的创面血腥骇人。 她依旧死死盯着我，呼吸急促，紧接着居然全身痉挛。 密集的脸线虫，正在重新爬上她的脸颊。 “我会杀了你的。”我低声开口。 薛安雅闭上了眼睛。 “谢谢……” “对…不起。” 我伸出手，我的衣袖早已经被血色染红。 我触碰到她颤抖的身体。 痉挛居然停下了。 那些红色的丝线朝我涌来，或许对于‘脸线虫’来说，我是一个更好的宿主。 但虚弱的脸线虫，根本钻不进我的皮肤。 我的左手，居然分化出了手指。 这是让我意外的，让人难以置信。 手指肤色白皙，和我原本的肤色有些差距。 “快……它们又要出来了。” 薛安雅的声音仿佛快要窒息，“我没法…控制自己……” “别急。” 我异常平静，新生的指尖顺着她脖颈抚摸而下。 初生与即将消亡的碰撞…… 这具残缺的身体，又一次颤抖，如同初夜的羞涩。 可这将是我与她的告别。 在薛安雅的皮肤上，有六处缝合的软管。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丑陋疤痕。 曾经，有人用手术刀在她身上一道道划过，将她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 “呃…唔……” 薛安雅伸长了脖子，发出痛苦的声音。 密集的红丝，已经覆盖了她的脸，她在窒息，但她不会死。 ‘α-1203’（脸线虫）正在企图重新操控她的身体。 我的手掌掐住了她的脖颈。 “安息吧。” 话音落下，她的抽搐更加剧烈。 从薛安雅断臂的肩头，有红色的丝线涌出。 它们已经穿透了薛安雅的身体。 我手掌用力，骨骼的碎裂声清晰响起。 她的颈椎被我拧碎。 脖颈下淤出青黑的血。 而从她身体里穿出的红色丝线，瞬间变得软绵，但在下一刻，密集的丝线齐刷刷向我转来。 有丝线朝我蠕动，薛安雅的生命体征正在消散。 她在迎接死亡。 这些寄生虫放弃了她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快死了，但从她的眼角，似有泪水划过。 这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狼狈的诀别。 这一刻，我发现自己对她的恨意消散了。 我也微笑，在这红丝遍布的房间里，我快速后退。 现在必须要想办法离开。 薛安雅死了，那就没有‘容器’能够供养这些脸线虫，寄生虫是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的。 而它们，将我当成了养分。 我必须快点离开，但身后厚重的铁门…… 转身时，我踩到了一样异物。 低头看去，这是半颗眼球。 “谁的眼球？薛安雅？” 我短暂惊疑，低头只见这半颗眼球上，有着密集的穿孔，像是被一根根细线穿过。 心中生出一种毛躁的感觉。 强行压下情绪，我抬头开始冷静的思考。 整个房间里的‘脸线虫’，都是从薛安雅的身体里繁衍的。 现在失去了养分的共给，它们马上就会疯狂起来了。 ‘砰砰砰！’ 我重力砸向铁门。 ‘咔嚓……’ 门锁居然松动了？ 我伸手拉开，门外漆黑的锁链瞬间绷直。 皱起眉头，那我是如何进来的？ 一定有出去的办法。 ‘吱——吱……’ 身后有簌簌的响声，那些丝线颤动着，要挥发所剩的能量，寻找新的宿主。 要把门打开！ 已经有一股红丝朝我涌来了。 心脏跳动，我手肘用力。 ‘哐当！’ 猛然一声响动，厚重的铁门居然略微变形。 力度还不够！ 我再次用力！ ‘铛！’ 铁链炸裂崩断。 厚重的铁门应声拉开。 那密集的红丝就在身后，我快步走出，红丝涌现而出。 我本想关门，然而这些涌出密集丝线，直接将本就变形的铁门卡住。 ‘特特…特特特……’ 枪声又一次炸响，就像在前方的通道。 我直接撒手，朝着枪声的方向跑去。 不是我不要命，有枪响的地方，必定有交战。 而在这里，交战的只会是我们的人。 冷狐？还是罗余宁，我记得只剩罗余宁还有子弹。 希望他们不要走散…… 我快步跑动，而密集的猩红丝线从身后的铁门涌出。 它们很快就占据了整个通道。 我回头看去，猩红的丝线一层层消亡垮下，但随即有新的丝线从铁门后涌出。 它们源源不断，朝我飞速涌来。 我只能不停加快速度。 前面已经是通道的尽头，那边有火光喷涌。 几道人影正在角落里射击。 “罗余宁？”我大喊。 几道身影瞬间转头，他们是外国人。 碧蓝或是淡金的眼瞳朝我看来，一道道枪口对准了我。 然而，很快他们的表情就变成了惊恐。 “fire！fire fire！！”（开火！开火！） 火光瞬间朝我喷来，我避闪不急，只能瞬间卧倒。 子弹贴着头皮飞过，身后吹过一阵凉风。 枪声停止。 再抬头时，我的眼里只剩下一个猩红的世界。 那一条条的血红丝线贯穿那些外国士兵的身体。 他们丢下枪械，捂着脸痛苦哀嚎。 哀嚎一声声回荡，猩红的世界如同地狱。 那些没有找到宿主的脸线虫，开始渐渐疲软枯萎。 它们从空中凋零，飘落在地面。 有红丝缓慢的朝我蠕动…… 我从猩红中爬起身来，踩碎了地面扭动的猩红。 而当所有猩红完全落地时，我从血色中走出。 前方是一处空旷的厅堂，钢筋结构的构架支撑着承重。 “是我！” 我朝着阴暗处喊道，同时保持着谨慎。 如果出现的不是自己人，我可以立刻反应。 从不远处的阴影里，探出一个脑袋。 那是冷狐的脸。 “林温？？” 他忽然惊呼，双目死盯着我，表情显得怪异。 我松了口气，以为他是因为我身后的场景而震撼。 “等会儿给你们解释。” 说罢，我朝他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然而，冷狐居然连连后退，表情从怪异变得惊慌。 我从没见过冷狐这般神态。 脚步一滞，我顿时皱眉，“你什么意思？” 第九十六章 奇迹，完美的存在 他还在后退，但神色渐渐镇定。 “你…你是谁？”冷狐声音颤抖。 “我？” 我下意识抬手，“呵呵，我是谁？” 黑暗中，还有李湘和罗余宁。 当我走入角落时，罗余宁瞬间抬起枪口。 “停下！别过来！” 这时间，我胸中有隐隐怒火。 是他们先消失不见的，而我一个人从九死一生中杀出来，他们对我却是这般态度。 “我没有被脸线虫寄生。” 我开口解释，“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而话音落下，罗余宁身旁的李湘，双目盯着我居然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林…林温……” 他声音颤抖着开口，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东西。 “我怎么了？” 我察觉到了不对，伸手想要摸自己的脸。 “你的手？！”冷狐惊呼，“你的手不是断了吗？” 他的枪口再次抬起，几乎顶在了我的脑门。 他们在畏惧这个？ 我低头看向白皙的手掌，这是新生的手臂，新生的皮肤。 这是多不可思议的奇迹？ 我想，他们之所以畏惧，是因为太过突然。 的确从没有给他们解释过。 “这件事，说来话长。” 我抬头，想要让他们相信我。 然而，就在抬头的瞬间，我看到了一旁钢架结构上的反光。 光滑的钢面，隐隐倒映出画面。 那是一只空洞的眼瞳，血肉凹陷，猩红的眼瞳悬挂着，被血红的神经缠住。 这是…我的眼睛…… 心脏仿佛骤停。 我的眼睛？！ 惶恐感席卷而来，我快步朝着反光的钢架走去。 那两道枪口，始终追随我的动作。 冷狐他们依旧在保持境界。 我站在光滑的钢面前，钢面映出的画面越发清晰。 这的确是我。 而我，浑身是血。 两只凹陷的眼睛，只剩下漆黑的瞳孔悬挂，血肉模糊的眼眶，是凹陷的血坑，眼白和眼球已经完全消失。 我浑身发冷，剧烈的疼痛，从眼眶席卷。 此刻，我甚至想不明白，我是如何看见这一切的。 那房间里，滚落在地上的溃烂眼球。 …… 那是从我眼眶里掉落的。 脸线虫贯穿了我的双眼。 捂着脸，我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 “呃……呃——” 每一处疼痛，都席卷着神经。 冷狐他们用枪指着我缓缓后退。 我并未介意，我理解他们的恐惧。 我还算是人类吗？ 双手颤抖着，我抚摸上那空洞可怖的眼眶。 而指尖的触感，能够感受到，眼眶中正有肌肉蠕动，它们似乎正在快速愈合。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crazy! the perfece!”（太疯狂了，这简直就是完美的存在！） “奇迹！！！简直就是奇迹！” 惊呼声忽然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这是并不标准的普通话。 冷狐端着枪口瞬间回头。 而我透过余光，看到不远处的房间里，跑出一个穿着防化服的老外。 这是在地面上，把王晨辉带走的那位。 纯白的防化服下，露出了金色的浓密头发。 “他妈的找死！” 冷狐咧嘴，抬手直接开枪！ ‘砰！’ 火舌喷吐，子弹朝着老外头颅飞去！ 然而一道身影忽然从阴影中扑出，将他扑倒在地。 ‘铛！’ 子弹击中钢架，顿时溅起火花。 ‘咔嚓咔嚓……’ 零碎的动静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道道身穿黑色作战服的身影走出，他们每一个人的袖口，都有‘x’的臂章。 他们是隶属于‘x’实验室的士兵。 我们几乎被包围，在更深处，那里只有被铁链缠绕锁死的房间。 无路可退。 但我的心中，却并没有多悲凉。 或许我该畏惧的，是无法死去。 无法死去，薛安雅就是我的‘未来’。 那位金发的老外，目光从未在我身上挪开。 他艰难的爬起身，眼里是对我的痴迷，“太完美了……” “要得到你！” 金发男人用蹩脚的普通话说着，像是在朝我开口，“来！” “it's dangerous heremr lease step back ”（这里危险，威廉先生，请后退。） 同他一起站起身的士兵说着，用身体将他完全遮挡。 威廉？ 我眉头紧皱，却见被叫做威廉的男人，一把扯下了罩住头顶的发束。 “catch him alive！”（活捉他！） 干枯的手指指向我的面门。 而我转过身，将这张恐怖的脸，彻底暴露在了灯光下。 我向前一步，那些‘x’的士兵居然下意识后退。 “你们走。”我沉声开口，“他们的目标是我，他们不会杀我。” 我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果然，这些士兵不敢扣动扳机。 在我的后背，有奇怪的注视感。 随后，李湘颤抖的声音响起，“林…林温，真的是你？！” 李湘的手里，并没有武器，只剩下满脸的狼狈。 可这一刻，他的眼里有光。 “你不是怪物？” 他的声音依旧颤抖。 我转过头，“走，你们离开这里，把这里彻底炸毁！” 在冷狐背后，还背着沉重的rpg火箭筒。 还有三枚导弹，这是我们的希望。 引爆这里，毁掉这里的一切。 就算我被活捉，也能结束我的痛苦。 更能够为基地铲除威胁。 冷狐与我对视，我不知道他从我这双空洞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但他神色镇定，“嗯。” 转身，冷狐直接狂奔。 “我不走！”在冷狐的拉扯下，李湘忽然嘶吼。 然而不等他话音落下，便有枪声炸响。 ‘砰砰砰！！’ 他们绕过了我，开始朝我身后射击。 “fire！he won't die！”（射击！他是不会死的） 金发的男人怒吼。 随即有枪口朝我瞄准。 “艹！” 喷涌的火舌从我身边窜过，我咒骂一句，只能紧缩身体。 然而一股不小的力道，忽然撞在我的肩头。 我中弹了…… “先抓人！” 嘈杂的混乱中，那些士兵停止射击，朝我快步跑来。 在他们之中，有人拿着电击·枪。 我挣扎起身，冷狐已经拖着李湘朝深处跑去了。 地下深处并没有出路，但或许他们能够重新爬上通风管道。 只要能够毁掉这里，我是否被抓住已经并不重要。 浓郁的疲倦席卷上头，我不想再作挣扎了。 “哈哈哈哈！完美！you are a miracle！”（你简直是一个奇迹！） 病态的大笑声由远而近，有电击·枪冒着蓝光朝我压下。 “呃啊——！！” 然而就在这一刻，怪异的尖锐叫声差点刺穿耳膜。 靠近我的这些士兵，甚至有人耳蜗流出血痕。 这瞬间，有阴影从另一侧的通道中飞速跳跃。 ‘哐当…铛铛铛……’ 沿路，有金属碰撞声。 一道庞然大物，正朝着这边飞速赶来。 这是一张奇怪的脸，紫黑斑驳的皮肤，光滑得如同蟾蜍。 它穿着衣服…穿着衣服的怪物…… 没等我反应，腥臭修长的六指朝我遥遥抓来。 “fire！fire！it's b102！”（开火！开火，是b102实验体！） “it escaped！”（它逃出来了！） 场面顿时混乱，火光喷涌，像是宣泄着士兵们的惊恐。 第九十七章 缺失的纽扣 若有若无的腥臭味越发清晰。 直到沾染着粘稠黑色液体的六指抓住我的领口，巨力将我腾空带起。 ‘砰砰砰！！’ 火光里，耳边只剩下倾泻的枪声。 而所有子弹，都被这具怪异的身躯挡住。 我被拎在空中撞得头晕目眩。 它拖着我快速移动，就在这通道之间。 忽然一阵猛烈的撞击，我被带上了通风管道顶端的通路。 腥臭粘稠的皮肤紧贴着我，触感很恶心。 我感到阵阵反胃，这是一种尸体腐烂的臭味混杂着浓郁的铁腥味。 它带着我还在快速移动，不知道它要把我带去哪。 ‘铛铛铛——！’ 子弹击中密集的金属管道，已经有不少管道开始滲水。 而我所在的地方越来越热，枪声渐渐变小。 它把我带去了哪里？ 这里是哪？ 在我周身，是油污和黑暗。 怪物的速度减慢下来，黑暗中还有金属铛铛的碰撞声。 它的四肢拴着锁链。 有森冷的光朝着我们所在的地方扫过，下面有人影走动。 但他们走过，并没有发现我们。 这里的温度，已经烫得我皮肤发疼。 “呃…呃呃……” 怪物粗壮的呼吸声，就在我的头顶。 它像是在啃食什么东西，不断发出闷响。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α-0000人蜥？ 不是，它并没有猩红密集的复眼。 虽然有六指，但形状还是人类的手指，而且它并没有尾巴。 刚才的混乱中，我曾听到有士兵叫它‘b102’。 实验体？ 感受到头顶的动静越来越大，我的心脏在颤动。 恐怕，它曾经也是一个人类。 穿在它身上的衣服，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它为什么要救我？ 它是在救我吧？ 没等我把这些疑问想明白，金属的断裂声忽然在头顶炸响。 ‘砰砰！！’ 紧接着，冷风刺骨的吹打在脸上！ 是风？！ 有月光透下，下一秒，金属撕裂声再响！ 钢板被完全撕裂开来，怪物拎着我飞速移动。 我浑身的骨骼仿佛快要散架。 然而此刻，我已经出现在了一片幽暗的空地上。 废墟四面有稀松的树林。 “咕咕……咯咯咯……” 怪叫声从四面包围，有五六道‘人蜥’的阴影若隐若现。 我心中一紧，现在我的状态，甚至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刚才受伤所没有感受到的疼痛，在这一刻，才开始真正的反馈在每一根痛觉神经上。 我瘫软在地上，而头顶的那张怪脸，低头凝视着我。 怪异的感觉，我对它居然没有一丝畏惧。 或许，是因为此刻的我也算是个怪物？ 我深知我的模样和它比起来好不了多少。 甚至，疼痛让我清晰的感觉到，我眼眶里，正有什么东西在生长，组织正在重新填满我的眼眶。 “咯咯…咯咯咯……” 怪叫声越来越近，伴随怪叫的，是一道道低沉的咆哮。 一共八只‘人蜥’，以我们为中心，正缓缓收缩包围圈。 我咧嘴轻笑，朝远方的亮光看去，我们所在的位置，距离那栋民房，估摸已经有一公里的距离。 他们地下的基建的确很大。 希望他们也能够逃掉，我想看到这里亮起‘绚烂的烟火’ 亲眼看到一切的毁灭！ 鼻尖的腥臭味愈发浓郁，我像是身在怪物的巢穴。 它们一层层的将我包围，鬼影重重又何止眼前的这几只？ “呃啊——！！！” 惊叫声忽然响彻，差点刺穿我的耳膜。 蹲在我身边的怪物起身，它与每一个靠近的‘人蜥’对峙着。 我居然能够感受到它们身上的情绪。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观。 包围的‘人蜥’后退，它们居然缓缓散开，最后又隐匿于黑暗。 我注视着眼前的这张怪脸。 它到底想做什么？ 逼走包围的‘人蜥’后，它回头看我。 “b…b102？” 我试探的开口，我不清楚它是否能听懂我说话。 然而，它猛然回头，居然朝黑暗深处窜去，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为什么？ 它仅仅是为了把我救出来？ 无数的疑问在我心底涌现。 可在这一刻，我不禁轻颤。 我想到了一个荒谬的可能。 在b102实验体的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布料被血污染脏，根本分不清什么款式或颜色。 但衣服有一排纽扣…… 这个荒谬的可能性在脑海里不停放大。 我忍着剧痛，慌乱的摸索着衣物。 应该还在身上吧？没有弄丢吧？ 一枚钢板出现在我的手上，这是从那尸体遍布的巷子里捡出来的。 在这枚钢板上，印着凹凸分明的星形。 会是他吗？ 我朝着b102消失的方向看去，黑暗中仿佛只剩我一人存在。 ‘轰隆隆——！’ 忽然有爆炸的闷响自地底传来，民房那边顿时混乱。 ‘特特特…特特！！’ 枪声再次响起，森白的谈照灯从黑夜中扫过。 随即有汽车在轰鸣。 ‘轰隆——！’ 民房居然坍塌，巨大的动静像是地震。 有车从里面冲出来。 “这是冷狐他们闹出来的动作？！” 爆炸声响，他们成功了！ 我激动的从地上站起身，疼痛让我龇牙咧嘴。 但现在，更多的是一种痒痛。 肌肉组织和伤口都在愈合…… 那是一辆绿色的皮卡，皮卡车朝我在的方向冲出来。 忽然，皮卡车减速，我看到从车上亮起一道璀璨的光！ rpg制导，弹头朝着民房正中央坠落而下。 ‘轰隆！！’ 又是一道璀璨，爆炸应声响起。 我看见黑暗中燃起火光。 人影在火中起舞。 ‘轰隆——！’ 又是一声炮响，火光划亮夜空。 ‘咯咯咯——！’ 亮光和爆炸，让得黑暗中的‘人蜥’发出阵阵怪叫。 当最后一声爆炸响起时，皮卡的车灯，将我完全笼罩。 我就这样站在废墟中央。 夜空划过三道火光，三次爆炸。 冷狐的rpg火箭筒，只有三发弹药。 是他们逃出来了。 急刹车瞬间响起，皮卡车停在距离我不远。 森白的大灯朝我直射。 “林…林温？！你逃出来了！！” 车上跳下一个高大的人影，李湘看到我表情震惊。 他朝我迈步，不敢相信我还活着。 李湘的手臂，正有血流涌出，一块不小的钢片卡在他肩骨上。 “你真的还活着！” 我轻笑，“是我。” 李湘神色兴奋，快步朝我走来。 然而一只大手忽然从车厢里伸出，随即冷狐猛然将李湘拉住。 “别过去！” 冷狐沉声，抬起枪口朝我瞄准。 “你做什么？！” 李湘想要抬手反驳，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还活着！” “你觉得他还是人？”冷狐反问。 对于冷狐的态度，我并不意外，也没有感到任何失望。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李湘对我的毫无戒备，是因为在灾难发生时，我就同他一起走到了今天。 而冷狐不同，我能够信任冷狐，但我没有资格要求他无条件的信任我。 我举起双手，“我的确是林温，一切事情，回基地之后我会给你们一个完整的解释。” “呃…呃啊——” 废墟里，响起怪物的嘶鸣。 它们因为发动机的声音被吸引过来。 我愣神时，一把冰冷的枪口忽然抵在眉心。 冷狐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我的面前。 “先上车，我警告你，你但凡有任何一点异动，我会开枪崩了你。” 冷狐的声音带着杀气，我凝神片刻，缓缓点头。 我将双手交叉放于胸前，“你放心，我的手不会从这里挪开。” “冷狐！你把枪放下！”李湘低吼。 “闭嘴！想把所有怪物迎来找死？”冷狐目光凶厉，“去副驾驶！不然你自己留在这里。” 李湘被吼得愣神，我从他身旁经过时，朝他微微点头。 “先回基地再说，别耽搁。” …… 我被冷狐单独押在后座，那把枪口始终抵在我后脑。 那是我给冷狐的手枪。 “你别怪我，在你没解释清楚前，我不会把枪拿开。” 听着冷狐的声音，我再次点头。 “好。” 皮卡车的倒视镜里映出我的模样。 原本空洞的双眼，已经被重新填满，只是分不清眼珠和眼白，漆黑占据了整个眼眶。 怪异的恐怖，浑身被血液染红的我，更像是一个活着的厉鬼。 冷狐坐在我身旁，手枪抵着我后脑，神情满是戒备。 我想，如果不是我还能开口说话，他绝对会一枪崩了我。 和他的戒备紧张不同，我现在甚至想要闭上眼睛，浑浑噩噩的睡一觉。 “后面是什么东西？！” 罗余宁忽然惊呼，他驾驶着皮卡车，目光死死的盯着身侧的倒视镜。 “有东西在追我们！” 他声音颤抖…… 而在倒视镜上，一道阴影渐渐清晰。 它在废墟间飞速跳跃，跟在了皮卡车身后。 慌乱中，罗余宁猛踩油门。 皮卡车几次打滑，差点撞进两旁钢筋水泥的废墟中。 “慢下来！慢下！” 我朝着罗余宁呵斥，然而冷狐抵着我的枪口用力，“别动！别给我乱动！” “它要追上来了！” 罗余宁再次惊呼，居然又一次踩下油门。 速度已经不知道飙升到了多少，疾速让本就不重的车身开始摇晃。 现在撞上任何东西，我们的下场只有车毁人亡。 怪物跟在车后的阴影中，似乎减慢了速度。 我抱着双手，注视着倒视镜平静开口，“别担心，它只是想跟着我们而已。” 第九十八章 晨光下的‘加冕’ 冷狐用一种近乎怪异的眼神注视我。 “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转头，目不转睛开口，“不用紧张，他不会攻击我们。” 或许是我的平静让他们信任，罗余宁和冷狐对视一眼后，开始慢慢减缓速度。 皮卡就在这废墟之中滑行，车身不停颠簸。 而那只怪物，始终和我们保持着距离。 它也在减速。 “你知道什么？” 冷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把手枪依旧抵在我的后脑。 我点头，“b102实验体，它把我救了出来。” 话音落下，车厢里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它…救了你？”冷狐依旧难以置信。 “是的。” “你身上的变化，也和它有关系？” 我摇头，“和它没关系。” “它要做什么？” 冷狐余光看向后视镜，镜子里，那敏捷的黑影闪烁，和皮卡车始终保持着三五米的距离。 “不知道。”我再次摇头，“或许它有自己的想法。” 车厢里陷入沉默。 李湘在副驾驶发出丝丝哀嚎，他肩膀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但是弹片还卡在肌肉里。 “我们就这样让他跟着？”冷狐声音冷厉。 “你看它身边。” 我并没有正面回答冷狐的问题，而是凝视着倒视镜。 在倒视镜里，不少复眼怪物原本要朝我们发起攻击，但却被跟在车身后面的‘b102’逼退。 这也就是，我们这一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吸引‘人蜥’成堆的原因。 b102实验体似乎对普通的‘人蜥’有一定程度的震慑力。 拴在它四肢上的锁链，在车尾灯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人蜥退了，有它在我们是安全的。” 我的话，让冷狐无法反驳。 在车里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反驳，因为这就是事实。 皮卡车的发动机引擎在黑夜中轰鸣。 如同划破黑暗的剑柄。 不远的路程，我们花了一个小时。 这是为了避免被人追踪方向，虽然‘x’的据点已经被我们炸毁，但人并不是全部死光，从火光中逃出来的人并不少。 而‘x’遇袭，也并不是一件小事，在这片区域里，还可能有隶属于实验室的军队驻扎，他们随时会反应过来。 不过现在，我们并没有看到有援军踪影。 或许是驻军不在附近？ 其中原因不好推测，但谨慎一些总没有错。 终于，在从反方向绕了一圈后，皮卡车重新开上了石桥。 前方不远，就是防空洞所在。 车速彻底放慢。 一直跟在身后的b102，始终保持着五米的距离。 它几乎是贴着地面爬行。 车上气氛沉重，最终皮卡车停到了防空洞外的空地前。 “下车！” 冷狐朝我命令。 推开车门，我第一个走下。 枪口依旧没有从我后脑移开，但我并不介意。 转身朝冷狐轻笑，我寻着怪物的方向看去。 它从黑暗里，缓缓走出…… 罗余宁下车后，立刻警戒后退。 “它到底想做什么？” 除了我之外，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恐惧。 b102在距离我们两米左右的位置停下。 迎面吹来的夜风，已经隐隐飘着腥臭味。 像是腐烂的鱼群。 罗余宁和李湘沉默后退，而我站在原地，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它抬头，那张怪脸正对着防空洞的方向。 我看到，它的身体居然在渐渐颤抖。 是的，它在颤抖。 光滑的皮肤上，有黑紫色的斑纹。 它直起了身体，双膝重重的砸落在地。 这一刻，在它的脸上有了情绪。 一种我能够感受到的情绪。 它在…朝我下跪？ 疑惑从我脑海里升起。 不对！ 它跪的并不是我。 它的眼神，我读懂了。 怪异的感觉…… 我能够读懂它的意思，难道和我身体的变化有关？ 这无法确定。 悲切、迟暮、哀凉、绝望、内疚、壮烈与遗憾…… 无数情绪在它那张可怖的怪脸上交融。 此刻的它，更像是一位将死的老人。 它就是一位老人。 我完全可以肯定。 当我重新摸出那枚钢板之后，我已经能够完全确定。 b102实验体不是别人，它就是孙老孙思项。 那位选择主动离开基地的老人。 他回来了…… 不仅是我，就连已经退了很远的李湘也发现了不对。 “他是…他好像谁……”李湘紧锁着眉头。 它是孙老。 怪物为什么跟了我们一路，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它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会跪在这里…… 它不是怪物…… 我抬脚，朝它走去。 冷狐瞬间呵斥，“你要干嘛？！给我停下！” 我没有理他，而是继续朝着怪物走去。 ‘砰！’ 枪声炸响，一颗子弹落在我的脚边。 火光蹭着我的脚踝擦过。 冷狐开枪了，但我并没有停下。 我看着那张怪脸，在它身前停下。 怪脸抬头，漆黑的眼瞳中，映出我的模样。 我和它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共鸣。 没人能够理解这种情绪。 如果说它是怪物，我又何尝不是？ 我们理解彼此的处境。 ‘砰砰！’ 又是一枪炸响，火光溅在我的脚踝。 差一点，子弹就会贯穿我的膝盖。 “下一枪就不会再空了。” 身后传来冷狐的声音。 我依旧没有回头，“别急。” 摊开手掌，金属圆板安静的躺在手心。 我将这枚印着星形的金属圆板拿起，缓缓贴近b102的胸口。 星形如同点睛，它原本就该存在于这里。 远方，有光芒透亮。 黎明要穿透夜幕。 “欢迎回家。” 我低声开口，眼前的怪脸忽然轻颤，浑身居然开始僵硬起来。 它的眼角，有浑浊的液体流下。 它不叫b102实验体；它不叫怪物；它不是嗜血凶手。 他叫孙思项。 他是本就将死的老人。 他是英雄…… 而我，授予属于他的荣誉。 星形圆板被我放进了孙老胸前的口袋。 怪脸抬头看我，迎上了透过黑云的第一缕光。 漆黑光滑的皮肤变得紫红，孙老的脸，在这缕光线下开始溃烂。 但它并没有躲开，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下一秒，怪脸迎着光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脸上的笑容忽然僵硬。 这一刻，我读懂了它的意思。 “我予你加冕。” 抬起手掌，我碰到了它粘稠冰凉的皮肤。 手掌顺着这张怪脸划下，我轻握住了它的脖颈。 晨光如同荣耀，从天穹直射而下。 第九十九章 崩断的弦 手掌在用力，怪脸下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呼…咯咕……” 它没有挣扎，我从它的眼里看到了宁静。 袖口有匕首划落，锋利的金属刺入它的后颈。 划下，剖开…… 漆黑光滑的皮肤绽开，露出彩色斑驳的神经。 很美…… 绚烂的花纹，这是生命之美。 而斑驳复杂的神经暴露在空气中，开始颤动痉挛。 刀尖轻压在裸露的颈椎上。 “咕咕…呃啊……” 怪脸发出低沉的嘶吼，它在忍受着剧痛。 阳光越发刺眼，鼻尖传入一股焦臭味。 “呃啊！” 它抬头低吼，像在催促。 我有些不舍。 “孙老，走好。” 匕首再次划过。 “呃啊！！” 怪脸浑身颤抖，那胸口的挂着的金属圆板不停晃动。 它始终强忍着，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挣扎。 …… 终于，那双纯黑的眼瞳里，失去了光泽。 而这具奇怪的身躯，也停止了颤动。 中枢神经被彻底破坏，它已经死了。 这是它想要的结局。 天光泛亮，朝阳已经缓缓升起。 它就这样跪着，跪在防空洞前，跪在317基地的上方，怪脸溃烂紫红，它仰面迎着烈日升起的方向。 在这张可怖的怪脸上，我想该定格的是笑容。 它守护了这里，同他的父亲一样。 “孙老？！” 我的举动，让李湘惊呼。 孙老是谁，他当然还记得。 “你是说…他是孙老？！” 李湘朝我快步走来，脸上难以置信。 我沉默点头，“是，是他救了我们所有人。” 如果不是它和我吸引了实验室里大部分的武装力量，冷狐和李湘三人，也没有这么容易逃出。 烈火般的阳光刺破云层。 天亮了…… 当我们走下防空洞时，基地的金属门前，正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很完美。” 夏雪的声音响起，目光落在我的左臂。 小冷同她站在一起，见到我时，直接扑了过来。 “哥！！” 小冷把我抱得很近，“我都听到了，昨晚有爆炸声……” 我能感受到她在颤抖，她害怕失去我。 抬起左手，我把手掌搭在了她的身后。 手掌轻拍，“别怕，我在。” “呵呵，简直是奇迹。” 夏雪的眼神里透着欣喜，“或许，我可以直接复刻你的基因。” “给我一个完整的解释。” 身后传来冷狐严肃的声音。 他虽然没有再用枪指我，但依旧和我保持着距离。 夏雪抬头，“他是希望，所有人的希望。” 针头刺入了我新生的左臂，鲜红的血液流淌进针管里。 微弱的刺痛让我一僵，我把小冷搂得很紧。 “希望？” 冷狐皱眉，他曾见到过我最狰狞的样子，那副模样并不像人类。 冷狐低声开口，“他是你研究的成果？” 夏雪摇头，“不，他是奇迹。” 冷狐沉默，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门外还有一具实验体，从‘x’实验室里一路跟来的。” “在哪？！”夏雪顿时兴奋。 而我拦住了她，“那具实验体，我希望他入土为安。” 夏雪偏过头，表情不解。 孙老从被辐射侵蚀，知道自己活不长久时，为了自己的死亡不给基地带来麻烦，孙老选择了最孤独的死法。 他从基地独自离去。 我不知道在浑身溃烂的痛楚里，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远行。 也更不知道，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经历了什么。 包括薛安雅…… 谁也未曾想到，我能与她再次相见。 她被锁在‘x’实验室最深处的房间里。 那些飘散在空中的猩红丝线，是她落幕的谢礼。 她又经历了什么？ “阿尔法-1203脸线虫。”我沉声开口，“x实验室在研究这个，在实验室尽头的最后一间房间。” “脸线虫？” 夏雪表情严肃，“他们用脸线虫在做什么？” 我开口，“黑色的蛹、女人、连接在女人身上的软管，从她脸颊两侧密集爬出的猩红丝线……” 描述构成了画面，我看到夏雪的脸色明显冰冷下来。 “他们在做生物能源？！！” “嗯？” 我疑惑，并不能理解夏雪的意思。 “在那房间里，你没有看到幻觉？”夏雪再次疑问。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幻觉。” 我沉声回答，在那间房间门外时，的确遇到一些奇怪的事。 比如那种召唤感，还有我是如何进入那间锁死的房门？ “1203会分泌致幻信息素，一般用来迷惑宿主，毕竟被那种东西寄生，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夏雪沉声开口，“但如果脸线虫的数量够多，它足以对宿主之外的人产生影响。” 我看过张敏高的实验日志，里面有对脸线虫的记载。 这种寄生虫，的确会让人致幻，甚至能够操控宿主精神。 薛安雅，就已经被它们所操控。 而日志记载，它们可为宿主提供·肾上腺素和激发物质能量…… 生物能源？ “他们居然开始研究这种东西！” 夏雪声音冰冷到极点，“门外那具实验体尸体，我要取样，包括你。” “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这种生物能源被他们研发利用，新时代的科技进程，我们将被拉开毁灭性的差距！” 稚嫩的脸庞抬头看我，脸上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毅。 沉默片刻，我终于点头。 …… 夏雪在孙思项的尸体上取下一块样本，而我们将他安葬。 同那一枚星形圆板，一起葬入泥泞。 当我回到基地时，浓烈的疲倦感瞬间袭上头来。夏雪同样在我新生的左臂上取了样本，转身便在试验区埋头研究。 我弄不明白她做的事情，在小冷的搀扶下，我们回到了房间。 不到八小时，我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愈合。 甚至失去的血肉，也重新长好。 包括这双眼睛，新生的眼球和以前没有任何差别。 甚至，我的视力更加清晰。 倒在床上，我的精神在渐渐模糊。 脑袋里像是有一根崩断的弦，耳鸣萦绕。 一道娇小的身影在床边左右晃动，小冷似乎帮我脱掉了鞋。 有股温暖压在胸口，熟悉的幽香…… 在我失去意识前，我看到小冷近在咫尺的笑脸。 第一百章 锻造 我做了一个梦。 我清晰的知道我在做梦。 因为太美好了，美好得有些虚幻。 可我不愿意醒来。 “哥，你下班啦？” 小冷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看向我满脸欣喜。 “饭菜马上做好了！” 说罢，小冷又慌忙的跑回厨房。 我不禁轻笑，果然是梦。 小冷哪会做饭？ 我可还记得灾难前小冷的嘴脸。 她一般会说，“哥，这么晚才回来？我菜都洗好半天了，你快去炒菜啊！” “去去去！” 这才是我认识的妹妹。 既然都是梦里，那就安心享受吧。 坐在沙发上，小冷系着围裙端上来几盘菜。 “哥，帮把手啊？” “是了是了，这就来……” 无奈的笑着，我从沙发上起身。 这一场梦境，给我的感觉是温馨。 就像是橘黄色的余晖，晚霞洒满了整个房间。 但这一切都是短暂的，温馨中藏着荒凉…… 夕阳后，终究会入夜。 …… 当我醒来时，衣服已经被虚汗沁透。 而小冷蜷缩在我身边，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 她紧握住了我的手掌，那只新生的左手。 小冷似乎并不因为我身体的变化而感到奇怪或是恐惧。 她睡得很熟。 我从床边缓缓抽身，离开前给小冷拉好了被子。 生活区尽头就是水房，我想去冲洗身体。 “林哥？” 走廊上，有娟细的声音响起。 我转头，看到徐欣怡抱着东西从房间走出。 “这不是你的房间吧？” 我皱眉看向房门上的序号，这里是2号房间，没记错的话是李冲的住处。 话音落下，徐欣怡忽然脸红。 “呃…呃，我走错了……” 我感到有些奇怪，但并没有追问。 但在我准备转身时，却见徐欣怡捂着嘴干呕起来。 “身体不舒服？” 徐欣怡连连摆手，“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说罢，人影快步跑开。 我并没有在意，身上汗液的粘稠，让我快步朝水房走去。 当清水冰凉的洒在身上时，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死皮从我身上洗净，而这时，我也注意到了我新生的左臂。 左臂的肤色，已经正常了很多，不再那么白皙。 但和以前的皮肤，还是有着微弱的色差。 我捏紧左手，没有任何生疏和不适应感。 包括，我的眼瞳。 眼球和眼白，已经完全分化开来。 仿佛我从未受伤。 镜子里，倒映出我的脸。 …… 擦干身上的水渍，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腕表上时间显示接近下午4点。 或许是快要入夜的原因，气温已经有些冰冷。 我昏睡了十个小时。 短暂的放空，让我精神恢复很多。 当我走过水房前的房间时，我又撇见墙上贴着的照片。 ‘孙世成’ 在黑白照片前站定，我又想起了那个独自离开的老人。 片刻后，我从生活区走出。 李冲和冷狐几人，正在通风口前捣鼓炉火。 见到我的出现，冷狐神情微冷。 罗余宁则是起身，张嘴欲言又止。 “林哥。”李冲唤了我一声。 我沉默点头，朝着操作区深处走去， 在刚才洗澡时，我的脑袋里便冒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基地里的设备没有问题的话，我或许可以无惧黑暗。 操作区深处的设备不少，但包括最深处的四叶轮扇在内，所有设备都铺满了灰尘。 而我参照孙老留下的手册，在锻造炉前停下。 ‘呲啦——’ 钢质挡板被我拉开，烟尘瞬间扑面。 “咳咳……” 咳嗽着，我后退了几步。 等到烟尘散尽，炉子的结构在我眼前清晰。 这个锻造炉还能使用。 更让我意外的是，炉子底层，还铺满了煤碳。 想要锻造，只需要把温度升起来就可以开始。 这时间，我不禁有些兴奋。 这就是说我的想法立刻就可以验证。 快步走回生活区，我的思绪已经沉入构思之中。 我想锻造一把冷兵器，能够直接抹杀‘人蜥’的冷兵器，普通的枪械，对于‘人蜥’来说，几乎是无用的。 这也就是哪怕有规模的军队，也不愿意在夜晚行进的原因。 ‘人蜥’的特性，几乎不死。 除非被金属铋接触，才能让它的伤口无法恢复。 房间里，小冷依旧在熟睡。 “哥……” 她呢喃着，像是要醒来。 “我在。” 蹲在床边，我低声答应。 小冷砸巴着嘴，重新昏睡过去。 她昨晚，恐怕一夜未眠。 我没有惊醒她，而是蹑手从床底拿出一个手提箱。 在灯光下泛紫色的手提箱。 金属手提箱，所用的锻造材料就是‘铋’。 能够收容‘人蜥’的金属铋。 如果，把它锻造成一柄匕首呢？ 或许会存在硬度不够的问题，但可以锻造铋钢合金，甚至是铋钛合金。 有夏雪和田志荣两个研究所出来的人，在技术上没有任何难点。 或许，锻造一柄剑会更好…… 以我现在的体能和力度，想要斩杀‘人蜥’并没有什么难度。 我的力道，甚至可以将人四肢骨骼硬撕下。 箱里的实验日志，被我放在了房间床头。 而我提着手提箱，快步走出生活区。 在物资里取了便捷喷枪，我重新回到锻造炉前。 煤炭烧热，热度会随着上方的加热圈传导，最后让整个炉子保持高温。 喷枪点火，火焰朝着煤炭喷涌。 不多时，煤炭就已经变得通红。 金属铋的熔点很低，几乎在放进加热的锻造炉后，便开始缓缓融化。 一整个手提箱所融化的液态金属并不多。 在锻造台前，熔炼成一小团。 想要锻造一柄剑的话，这些还不够。 另外硬度问题也需要解决。 就算是锻造匕首，这把匕首的硬度，也要足够插进怪物丑陋的身躯。 还要有其他金属熔合。 但现在并不妨碍我在锻造炉里测试金属铋的属性。 因为熔点低的原因，铋融化后几乎就是一团‘铁水’。 而在金属液体稍微冷却后，我开始用模具捶打。 半液态的金属紫红发烫。 它的延展性并不强，溶于合金锻造时，如果一味的追求硬度，也会导致崩裂。 锻造的学问很深，在灾难发生前，我甚至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 但现在，我大概清楚我需要什么了。 找夏雪或是田志荣，计算出最适合金属铋的合金金属。 合金比例和硬度的影响，也需要计算。 以及材料的收集和最后的锻造。 步骤在我脑海里明确。 我压缩风箱，锻造炉温度渐渐降低。 锻造台上，液态金属已经完全冷却，成了一团巴掌大的紫黑色方块。 只要算出具体数据，想锻造一把类似于刀剑的冷兵器，并不困难。 因为，这317基地，原本就是军工建筑。 忽然身后传来动静，我转头时，看到李冲的脸。 “林哥，你…你在做什么啊？” 李冲伸手指了指我身前的锻造台，缓缓走近过来。 而在他的身后，冷狐缓步走出。 冷狐身上的作战服还未脱下，染红的血迹已经变得发黑。 我眉头微皱，而他与我对视。 偏过头，我迟疑开口，“我会给你详细解释的，我和那些怪物不同。” 冷狐摇头，抬脚朝我走来。 心中一紧，我谨慎的后退。 第一百零一章 死局 这一路上，冷狐是对我带有偏见和敌意的。 后退时，只见冷狐动作微顿。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他目光看向我身后的锻造台。 我有些意外，“不…不用，我需要参数，或许会找田志荣帮忙。” 现在夏雪还在试验区里没有出来，金属参数计算这种问题，找田志荣或许能够解决。 就算没有参数，找齐了材料多尝试锻造几遍，也能试出最好的效果。 “哦好……” 冷狐回应，“我带你去找他。” 听到这里，我不禁皱眉。 冷狐的举动，让我感觉很奇怪，像是在没话找话。 但我并没有多问，而是应了一句，“好。” 冷狐转身带路，我跟在他身后。 “他们已经在试验区里呆了几乎一整天，你正好把这些帮我带进去，” 试验区门前，冷狐朝我递来几袋吃食和两瓶水。 我将东西接过，沉声点头，“好。” 而转身时，冷狐忽然开口。 “林温。” “嗯？” 偏过头，我看见冷狐迟疑的神情。 终于，他开口：“抱歉……” “对你戒备，也只是为了队伍的存活率。” 这番话，让我再次意外。 随即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跟我道歉。 我不禁轻笑，“明白，我从没有想过埋怨你。” “嗯…还有。”冷狐点头，开口岔开话题，“有些重要的事，我会在晚点告诉你。” “关于什么？” “还不确定，但现实是，我们的进度必须更快了，对地面的掌控力。”冷狐神情凝重。 “明白。” 我点头，转身推开试验区的玻璃门。 冷狐口中重要的事，恐怕是关于特城。 江氏集团势微，夹在夏老和张敏高之间，而警军两大武装力量，则是选择和张敏高抱团。 张敏高对江氏财团的态度，几乎是不咸不淡。 这就导致了江氏和‘地化研究所’更加亲近。 资本在这末世中，同样要寻求一条活路。 而我在地面上的目的，本身就是要找到能够遏制张敏高的方法。 甚至说，要阻止张敏高拿出研究成果，手握重权重返地面。 那个女人对我的敌意并不低。 她会用所有力量杀掉我。 特城、‘x’实验室、鹿岛武装力量、怪物、辐射…… 我们在地面上的处境，几乎是四面楚歌。 在我思索间，我已经穿过安保室，走到试验区里。 仪器前，夏雪面色严肃。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进来。 而田志荣在纸上记录，似乎正在演算。 我站在试验区边缘，并没有选择惊扰他们。 十分钟后，田志荣抬头。 他看到了我，脸上的嘴唇，明显干裂。 “你……怎么？” 声音让夏雪转头，见到是我，夏雪眼瞳微亮，“你过来。” “嗯？” 我拿着食物和水走近。 “你看，这是剖析你的部分基因特性。” 顺着稚嫩的指尖看去，电脑屏幕上正读写着复杂的数据。 “我看不懂。” 我把食物和水放下，“不如先吃点东西？” 一旁的田志荣看到桌上的水，不禁舔舐着嘴唇。 但他并没有来拿。 我递给他一瓶水，“再研究什么东西，也要注意身体。” 然而夏雪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我的建议，紧盯着电脑屏幕兴奋道，“你的恢复能力，和蝾螈基因的恢复模式完全不同，但恢复速度，甚至是蝾螈的数十倍。” “额…我知道……” 我如何不知道？ 哪怕眼球滚落，短短几个小时，我也能够重新恢复正常。 甚至从失明到恢复视力，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不到八个小时，组织完全分化再生。 这就是昨晚我所经历的一切。 “你的基因模型，我已经建立了，但想要复刻…很难……”夏雪神情凝重。 “为什么？” 我并不懂科研，只是随口一问。 “基因序列太复杂，破译的工程量，根本不是现在的条件能够完成的。” 屏幕上跳出一幅数据模型，夏雪滑动鼠标，“哪怕有最先进的设备和团队，完整破译你的基因序列，也需要至少十年。” 听到这里，我不禁意外，“人类基因不是已经完全破译了？” 夏雪轻笑，“呵呵，你的基因经历过破坏重组，只是有人类的基因构架罢了，里面的所有基因片段，都需要重新破译。” 也就是说，从基因学上讲，我已经算不得人类？ 那时候，辐射的确侵蚀了我的身体，如果不是皮肤开始腐烂，我也不会喝下试管里的蓝色药剂。 我的基因，是从那时候开始破坏重组的？ 在我发呆时，夏雪俯下身继续操作着。 “来我给你看你的基因和‘人蜥’基因片段对比，还有b102实验体基因样本……” 夏雪神情专注，而我打断了她。 “时间已经不早了，先休息。” 夏雪娇小的身躯一僵，“不用。” 说罢，她抬头朝田志荣开口，“你可以跟着他出去。” 而我按住了那只稚嫩的手，“你也跟我出去，马上要入夜了，就算再着急研究也急不了这一顿饭的时间。” 我的语气不容置疑，“外面他们在生火，入夜温度骤降，实验室根本呆不住。” 夏雪表情明显不悦，想要挣脱我的手掌。 但我强行拉着她转身，夏雪居然乖巧的不再挣扎。 …… 天才被称之为天才，总是有原因的。 哪怕是坐在篝火旁，夏雪也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般，盯着篝火若有所思。 而我的指尖，多出一枚子弹。 它和普通铜黄色弹壳不同，这枚子弹通体银白色。 “这是钛铋合金，在确定铋是‘人蜥’收容条件时，就同步研发的特殊子弹。” 炉火旁，田志荣在我身边开口，“合金比例是铋钛3:7，如果是要锻造冷兵器的话，这个比例还要调整，毕竟子弹只用追求硬度。” 田志荣说得没错，相比起弹头的硬度，冷兵器的锻造，需要考虑的要多得多。 除了材料的属性之外，甚至还要考虑武器本身的重量。 生活区那边，有人影走来。 小冷刚到就朝我埋怨，“哥，你醒了为什么不叫我？” 我转头轻笑，“是你睡得太熟了。” 小冷撅着嘴，在我身旁坐下。 而炉火上架着铝锅，热水已经咕噜沸腾。 蒋晓曼也贴在小冷身边坐下，而徐欣怡，则是坐到李冲旁边。 我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李冲和徐欣怡已经确定了关系。 包括罗余宁，所有人都聚在篝火边。 一共十人。 而冷狐忽然起身，“特城有消息了。” 火光中，映出冷狐神情严肃。 特城两个字，让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什么消息？”夏雪沉声。 冷狐沉默，片刻后，“夏教授被抓了。” “你说什么？！” 夏雪反应最大，瞬间从地上站起身来。 “谁抓的，张敏高？！” 稚嫩的脸庞充斥着愤怒，“她有什么理由抓人？” 火焰颤动，冷狐缓缓开口。 “包括江氏集团也被监控，下午传来的信息，她的科研成果，就差最后一步了。” “张总督和吴警，现在完全听命于她。” 第一百零二章 掌控身体 张敏高在集权，要用即将完成的科研成果造势。 而分管军警的张总督和吴警长，就是她用来按死‘地化所’的两只手。 在夏雪身边，我能清晰的感知到她的愤怒。 “冷静点。”我低声开口。 这个一向平静理智的女孩，在提及张敏高时总会失态。 “消息是从江氏传来的？” “嗯。”冷狐点头，“我们可能，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 “如果不尽快控制地面，等到张敏高带着特城的武装力量回到地面，我们将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这是事实，当张敏高回到地面，响应她的就不止是特城地下的那两万驻军。 届时，她是英雄，新时代的民族英雄。 将会有无数势力，从废墟中爬起来追随。 所有人都会去盲目的追随希望。 “江氏，怎么说？” 江远秋不是普通人，哪怕不和地化所绑在一起，他也算有资格跟在张敏高身后。 他不会坐以待毙，也的确没有和我们死绑的理由。 我轻笑，“是准备追随张敏高了？” 冷狐沉默，“已经没有机会了。” “江氏，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了你身上。” 我感到意外，“压在我身上？他们要做什么？” 冷狐在篝火旁重新坐下，肉干被放进沸水里。 “江氏的武装力量有一百多人，原本用来做地化所的安保。”冷狐开口，双目与我对视，“但地化所沦陷后，安保力量也就没有必要，现在张敏高也在对财团政策缩紧。” “今晚连夜，会有三十人武装力量从特城偷偷离开，这是我们最后的支援。” 话音落下，炉火边气氛凝重。 肉干在沸水里翻涌，清水被煮出点滴油花。 “也就是说，特城被张敏高完全掌控？” “夏老的安全呢？” 冷狐回应，“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要杀夏教授，她需要理由。” 身旁的夏雪，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我已经给他们发了精确坐标，今晚车队就会分批从特城出发。”冷狐继续道。 “基地的坐标？！” 我顿时惊疑，“确定安全吗？” 现在张敏高在特城掌控实权，这个时候传送坐标回去，难免有人心怀鬼胎。 “三重加密，只有江董能够破译，这次出发的三十人，全是江氏死士。” 话音刚落，忽然地面微颤。 “轰——！” 声音如同雷霆。 “爆炸？” 冷狐惊呼，“爆炸源不远……” 我皱眉，“是有人交火？” 但奇怪的是，一道响声后，并没有再传来任何动静。 “嘘……” 我竖起食指，所有人瞬间安静。 “灭灯！快！” 我瞬间厉喝，紧接着起身直接朝总闸跑去。 ‘咔嗒——’ 基地里的应急白灯一排排熄灭，整个操作区里，只剩下炉火摇曳的火光。 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我。 而我压下手掌，示意他们保持安静。 ‘嗡嗡…嗡……’ 有嗡鸣声从头顶掠过。 “飞机？” 冷狐脸色狂变，“那刚才的响声是……” 等到嗡鸣声渐远，我才缓缓点头，“是，应该是轰炸。” “你怎么知道的？” 冷狐追问，我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这更像是一种直觉，在那道爆炸声响起时，就有一种危机感驱使我去关灯。 在那一刻，我其实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色已经接近入夜，基地从顶端透出的光源虽然并不显眼。 但有飞机从上方掠过，难免会注意到。 谨慎总没有坏处。 我看向操作区顶端月色透下的山脊，“以后入夜，操作区不要开灯。” “明白。” 众人回应。 我朝冷狐看去，“那三十人，预计什么时候到？要带多少武器储备来？” 冷狐开口，“连夜出发，最迟明日下午能到，携带武器体量不清楚，江氏会安排。” “好。” 从铝锅里盛出肉汤，我端到小冷手边。 “钛合金，你有吗？” 低头，我看向田志荣。 在我的注视下，田志荣端着碗忽然反应过来，“有，有……” 他忙着把肉汤下咽，“我带了材料模块，钛贮备和钢储备都有多的。” “铋呢？” “也有。” …… 吃过饭后，我跟随田志荣取了材料。 除了钛和钢之外，还有一些放射性金属。 我多取了一整块‘铋’，带着钛和钢，前往操作区深处。 “哥，你是准备做什么？” 小冷跟在我的身后，眼里有些疑惑。 我轻笑，“铸剑。” “铸剑？” “你在旁边看着。”我伸手轻抚小冷的头顶，发丝很顺滑。 “喔好。” 脸上带着疑惑，小冷乖巧的站在一边。 因为睡了一整个白天的缘故，我准备连夜尝试锻造。 含有金属铋的武器，能够剥夺‘人蜥’的再生功能，远比子弹有用得多。 这一次去‘x’根据地，就是路上耗费了太多的弹药。 如果不是因为王晨辉闹出乌龙，把我们误会成归来的自己人。 我们甚至会被‘人蜥’围死在地面上。 如果我铸造出这把武器，我们至少还有自己冲出去的希望。 更何况，我的双臂中，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 煤火重燃，烟尘顺着通风管，流向锻造炉上方，被排出基地外。 而锻造炉中，加热圈迅速升温。 我将钢和钛放在锻造台，送入锻造炉封闭煅烧。 它们的熔点在一千多度，想要锻造合金，必须要让它们融化。 在钛中融入钢，或许能够增加延展性。 可以慢慢尝试。 锻造炉被烧得通红…… “哥，好暖和啊。” 小冷隔空搓着手，朝着我傻笑 火光把小冷的脸颊映得通红。 入夜的温差，几乎接近零度，在这锻造炉附近，的确温暖得感觉不到冷意。 甚至比篝火边舒服。 “哥，你是要锻造武器吗？” 小冷撑着下巴，在一旁碎碎念。 “你居然会这个。” “嗯……” 我应了一句，重新拉开锻造炉封口。 猝不及防，火焰忽然从炉子里喷涌。 我连忙闪身，锻造台上，两团金属已经被煅烧成通红的流体。 “哥，好危险……” 小冷在一旁表情紧张。 将锻造台从炉火里拉出，我拍了拍厚重的手套，我转头朝小冷轻笑。 “没事的。” 将锻造锤握在手中，我的呼吸开始渐渐变得均匀。 又是那种奇怪的状态。 ‘噗咚…噗咚……’ 均匀的呼吸伴随着规律的心跳声。 我在感受肌肉中的力量。 这种恐怖的力量，已经救了我无数次。 但我从没有真正意义的掌握过这份力量。 ‘铛——！’ 火星四溅，两团金属开始流淌融合。 ‘铛——！’ 用力太猛，通红的金属流体居然炸裂飞溅。 再次均匀呼吸，我试图控制好力度。 ‘铛！’ 这一锤，不轻不重，通红流体微微变形，开始交融。 ‘铛！” 火焰升腾，红光中有人影缓缓走来。 第一百零三章 紫蓝短刃 “你打算怎么做？” 这是冷狐的声音，他走到了炉火旁。 ‘铛！’ 又是一击，我已经能够掌控好下锤的力度。 这种对身体的掌控感让我莫名畅快。 “怎么去遏制张敏高？” 火光中，冷狐眉头皱成了一团。 “包括‘x’，这一次摧毁实验室后，必然会有援兵彻查…迟早会有人查到我们……” 没等我接话，冷狐忽然眼前一亮，“你说有没有可能，让‘x’和特城对上，那张敏高必然遭受重创。” 我摇头，“不好。” “引狼入室，只会让局面更混乱，而且不可控。” 火焰在锻造台上灼烧，两种金属流体已经充分融合到一起。 通红的流体也开始有冷却的趋势。 “你有计划？”冷狐疑惑。 “张敏高是人，她怕死，追随她的那数万人也怕死。这就是他们的命脉，而利用这点作为条件，我们可以先把夏老交换出来。” “怕死？你打算正面硬撼特城？”冷狐沉声，“怎么可能？以我们的武装力量，就算再加上那三十人，也绝不可能！” 我将通红的金属块浸入水槽中。 ‘呲呲呲——’ 白烟瞬间冒起，金属块冷却。 银灰色的色泽很漂亮。 “你知道特城的所有出入口吧？” 我缓缓说道，银灰色的金属块重新放在了锻造台上。 ‘铛铛铛铛！！！！’ 拿起锻造锤，我加快捶打速度，金属快速变形，硬度足够，延展性也很好。 而在这重叠的金属敲击声里，冷狐脸色微变。 “你是想…可是……” 他也意识到这件事的可行性，但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我们人不够，弹药也不够。” 停下动作，我略微喘息，锻造台上的金属，在我的敲击下并没有开裂，而是缓缓变形。 目前的强度，用来锻造武器足够了。 而现在还差最后一步，就是融入金属铋。 将冷却的金属块重新推入锻造炉中，我看向冷狐缓缓开口，“我们有整个地面上的幸存者，没有人愿意活在异族的统治下。” “弹药不够，我们可以找。”语气微顿，我的目光越过冷狐，看向不远处的小冷。 小冷神情迷茫，而我温柔的笑道，“我就是要告诉张敏高，我有重创她的资格，只要她敢从地底出来。” “以此为条件，先把夏老交换出来。再引爆摧毁一切，至少张敏高必须死。” “这是我的计划。” 张敏高要杀，我没有任何顾虑，哪怕她是夏雪的母亲。 我做这一切，只是想活着，我不想再失去亲人。 “你有把握？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冷狐声音凝重，“而且，特城的防御结构，甚至能抵御核爆，除非我们把核弹塞进特城里，不然绝不可能摧毁。” 冷狐说的这些，我如何没有想过？ “不需要摧毁，只要死的人够多，死到他们感到畏惧，张敏高就一定会妥协。” “怎么做？” 我轻笑，“先等人到。” 话音落下，锻造炉再次被我拉开。 火焰喷涌升腾，而微扁的金属块再次烧得通红。 而我取出熔炼成块状的金属铋。 在火焰的红光下，金属铋块映衬出紫红色。 铋的熔点相对于钛来说低得太多。 锻造台金属表面千度的高温，让金属铋几乎是在靠近时，就融化成为液体。 液体流入金属块表面，而我再次挥动锻造锤。 ‘铛！’ 这一次我的力度很小，因为金属铋的融化液体浮流于锻造台表面。 通红的金属液体在敲几下流动，金属铋渐渐融入其中。 而我的力道，也渐渐增大。 ‘铛！’ ‘铛——！’ “发力不对。” 炉火旁，冷狐沉声开口。 我略微抬头，“嗯？” “别单用手臂的力量。”冷狐继续说道，“以腰部发力，带动上半身肌肉。” 随着冷狐的声音，我开始调整。 ‘铛——！’ 这一击，我的力道几乎是增强了一倍。 “对了。”冷狐点头，“控制力度，太重了。” 锻造台上，通红的金属块被我刚才的一击震得开裂。 ‘铛！’ 重新捶打，整个金属块开始被锻造成长柄的雏形。 在我的构想里，只需要锻造一把小臂长短的刀刃就足够。 武器太长在狭隘的空间里施展不开，而太短，则不利于战斗。 这把武器，就是为了屠杀‘人蜥’而生的。 那种怪物的战斗力并不强，变态在恐怖的回复能力，哪怕被普通子弹贯穿脑袋，也杀不死它们。 我要做的，是剥夺基因赋予它们的再生能力。 永久收容。 这一夜，耳边只有锻造声阵阵。 ‘铛——！’ 在一次次的锻造里，金属变更加坚韧。 而我，对力量的掌控也越发纯熟，不止是双臂的发力，全身的每一寸肌肉蕴含的力量，都被我一次次锤炼。 力量如同源泉，伴随着心脏的跳动。 ‘噗通…噗咚……’ 当我将短刃再次浸入清水时，金属刃身顿时浮现蓝紫色的花纹。 ‘滋…滋滋……’ 白雾渐起，比小臂略长的短刃被我从水中拿起。 刃身的蓝紫色花纹妖冶绚丽。 没有刻意的雕琢，但花纹布满整个刃身，通体黑紫泛着蓝光。 很美…… 我一时间看得有些入迷，额头有汗水滴落。 而当我转头朝身后看去时，小冷靠在角落，已经沉沉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锻造炉附近太温暖的缘故。 而现在炉火熄灭，夜晚的寒意会渐渐从地面浸透上来。 继续睡在墙角，是会生病的。 我将短刃放好，走到小冷身旁想将她抱起。 “唔……” 小冷眉头紧皱，发出微弱的闷哼。 在我靠近她时，那双眼睛忽然睁开。 她的眼里透着惊恐。 但随即，娇小的身躯朝我扑来。 “哥，我梦到你全身是血……” 小冷把我搂得很紧，像是害怕那不是一场梦境。 我轻拍着她的后背，“做梦而已，梦是反的。” 安抚起了效果，小冷抱着我的手臂从地上站起来。 而锻造台前，我取出了短刃。 黑紫的刃身在白炽灯下泛出妖冶蓝光。 “好…好美……”小冷轻叹。 刃身相当坚韧，而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开刃。 打磨机嗡鸣，短刃单侧泛着蓝紫色锋芒。 当我将棉布一层层缠绕在短刃柄端时，腕表上显示已经是早晨七点。 基地外，太阳已经完全升起。 可外界的阳光透不进操作区的深处来。 只有远处的升降台前，有一株阳光落下。 走廊上，有脚步声响起。 “林哥，总控台油桶见底了。”迎面走来李冲高大的身躯。 当他看到我手上的短刃时，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林哥，这是你昨晚锻造的东西？” “我可以摸一下吗？” 李冲终究像是个孩子，被短刃上绚烂的花纹吸引，快步走到我面前来。 “很锋利，别受伤。”我沉声开口，“你哥的伤势，没有感染吧？” 李湘的肩头被弹片击中，回来进行过一次包扎。 李冲微愣，“应该没事，已经吃过药了，现在他在休息。” “嗯。”我点头。 “林哥，我也想锻造一把这样的武器。”李冲看向我，眼里透着兴奋。 “会有的。”我轻笑道。 等这把短刃刺破黑夜，一切都会有的。 武器铸成，那之前不敢确定的疯狂计划，在我脑中逐渐清晰。 这是我能想到可以遏制张敏高的唯一办法。 一条没人敢想的路。 ‘踏…踏踏……’ 又有脚步声响起，是冷狐朝这边走来。 “有信号了，车队安全，正分散靠近坐标点。” “预计正午抵达。” 第一百零四章 死士01 正午，11:50 烈日高悬，地面温度至少接近四十度。 阳光将皮肤烧灼得发烫。 直到此刻，我还尚未闭眼，但我并不感觉到疲惫。 短刃被皮革缠绕，我提着短刃与冷狐站在这烈日下。 地平线上，有阴影遥遥浮现。 “来了。” 冷狐举着望远镜，调整焦距沉声开口。 “是特城的车。” 江氏的人马就要到了，但我却不禁握紧短刃。 “确定吗？不会再出事吧……” “不会。” 冷狐放下望远镜，朝我沉声开口，“这是集团最后的赌注，江董不会容许任何纰漏。” “这三十人，至少也是江氏死士中的精锐。” 听到这话，我不禁皱眉，“他们会听从于我？”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一点，他们是江氏的死士，对江氏绝对忠诚，可这并不代表对我忠诚。 包括冷狐也是江氏的人，我很有可能会被架空。 这甚至会让夏雪也陷入危险。 “当然，包括我。”冷狐沉声，“这是江董的命令。” “江远秋？”我感到意外。 冷狐点头，“江董的原话是，只要能够瓦解张敏高的强势，集团将会永远为你效命。” “虽然现在集团势弱，但江氏掌控着特城八成的物资。” 这番话，让我倒吸了口凉气。 财团不愧是财团，哪怕是在这末世，手里依旧掌控着最有价值的资源。 特城八成的物资，这是多庞大的一个数目？ 冷狐看着我的表情，脸上挂起笑意。他对我的惊讶并不意外。 “哦对了！” 说着，冷狐在身上摸索着。 “什么？” “等一下。”冷狐还在翻找着。 “找到了，这个东西。” 他将一张卡片抵到我的手里。 接过一看，在牛筋皮背面，套着一张id卡。 而上面写着——‘林温，特城地面搜巡部队队长。’ “出特城就该给你的，一直忘了。”冷狐咧嘴笑道。 “部队队长？”我皱起眉头。 “你可别忘了，你是夏教授钦点任命。” 我点头，顿时明白过来。 “这乱世里，证件还有用？” 在我看来，谁的拳头硬，谁的物资多，在这世道下才是硬道理。但冷狐摇头，“特城毕竟自诩官方，做事要讲规矩和秩序，更要讲一个名正言顺。” “有这个证件，特城系统里你就是地面部队队长，对于他们来说，也更有信服力。” 冷狐目光看向远方渐渐清晰的车队，眼瞳之中如有烈焰和火。 我明白他的意思，简单来说，这个证件就是特城给我的背书。 车队还在靠近，虽然已经看得到他们的轮廓，但其实距离我们还有不少的距离。 另一个方向，也有轮廓浮现。 在这废土的地平线上，黄沙从废墟里扬起。 …… 半个时辰，一共九辆车抵达防空洞前。 车队分成了两批，三十人全副武装抵达。 当他们从车上走下时，身上肩负的装备发出沉重的响声。 所有人统一穿着黑色作战服，武器弹药充足。 为首几人朝我和冷狐走来。 “应到30人，实到30人。弹药七万发，手雷三十箱，制导弹药十箱，爆破炸药十公斤，柴油十公斤、高压汽油一罐。” “另有95式30把、微冲15柄、手枪40把，喷火装置三柄、防弹衣五十套、防火服十套，强光灯管十箱。” 随着报数声落下，后方的那队员们将车门拉开。 九辆车，有四辆装得全部是物资。 不同大小的箱子塞得满满当当，手枪和弹药在烈日下，泛着漆黑的光泽。 我足足愣了几秒，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江氏这一次的手笔，果然很大。 这些物资弹药，足够三十人使用很久。 而让我头疼的则是管理，炸药这种易燃物，需要单独存放管理。 若是引爆，这些存量甚至可以将基地完全炸毁。 “林队，请查验。” 为首的男人朝我开口。 “哦好……” 缓缓点头，我朝他问道，“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01，我们和冷狐不同，是江家的死士，奉命效忠于您。” 男人说着，目光瞥向冷狐。 冷狐并未搭话，但他们明显认识。 “没有名字？还是说……” 话音未落，眼前男人开口打断，“我们随时会死，名字没有任何意义。” 男人目光如刀，在这一刻阴冷且锋利。 “额……” 我一时语塞，我很难理解他们为什么能够如此忠诚。 这是末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末世，而他们居然甘愿去死。 “我总不能叫你们所有人编号吧？” “我们所有人都有编号。” 男人笑道，指向了胸前的数字。 而旁边的人也走来，他胸前的编号是03。 我沉默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先把物资搬进去。” 01点头，朝着身后吩咐，四辆车里的弹药物资，被一批批朝着防空洞下搬运。 而冷狐充当起了引路人的角色。 我皱起眉头，看向天边的烈日。 废土上，倒是一片寂静，似乎我们这里的动静，并没有引起任何势力的注意。 但我不敢掉以轻心，昨晚基地的上空还有战机飞过。 ‘x’地下实验室的摧毁，恐怕已经开始发酵了。 对于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这是一段敏感时期。 新增30人、9辆车，哪怕我们再如何隐匿行踪，也没有办法去做到完美。 所以我的动作要快，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存在。 “现在有行动计划，你们是否需要休整？” 我转头，朝01问道。 物资搬运在01和冷狐的指挥下井然有序。 “不需要，可以立刻行动。” 01没有任何犹豫。 “好。” 我不再多话，“三十人人，带充足物资，七辆车，分两组车队。” “明白。”01回应。 物资已经搬完最后一车。 我看到防空洞里，小冷从石阶上走出。 “哥……” “你怎么来了？” “你要出去？”小冷抬头，已经走到了我身前。 “嗯，有计划。” 我刚点头，小冷便是快速开口，“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你乖乖等我。” “不要。”小冷任性，“我不怕死，我也不需要保护。” “你带上我。” 我略微沉默，我清楚小冷的性格，她倔强起来是没法讲道理的。 “可这一次，或许是真正的战场。” 我们荷枪实弹，如此浩荡的规模如果遇到其他势力，必然会有冲突。 不可能和我们以前一样，悄无声息的行进。 “但在基地，就绝对安全吗？” 小冷的声音让我心中一紧，而我眼前，三十位死士已经原地待命。 他们站得笔直，01就站在我身边，身姿挺拔。 “林队，请指示。” 防空洞下，李湘捂着肩头缓缓走出。 他脸色苍白，这一幕让他眼瞳振奋。 冷狐越过01，“随时待命。” 身旁，小冷抓紧了我的手掌，并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我手提着黑紫短刃，目光环视，从所有人身上扫过。 三十多张不同的面孔。 黄沙从地面扬起，烈日照射得空气扭曲，热浪阵阵…… 终于，我沉声开口，“所有人出发，五公里外，加油站。” 第一百零五章 计划第一环 车队浩荡，分成了两列。 而我驾驶的越野，则作为领头走在最前面。 小冷坐在副驾驶，她望向窗外，神色凝重。 “为什么要去加油站？” 冷狐在后座疑问，同行的还有罗余宁。 “十公斤的柴油补给，我们暂时不缺能源吧？” 我知道冷狐在疑惑什么，十公斤的柴油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基地供电了。 我们迫在眉睫的问题，并不是资源。 去加油站，并不是为了原油。 这只是我计划的第一环。 “孟邦。”我沉声道。 后视镜里，冷狐眉头微皱。 “孟邦？” 他从特城出来，自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幸存者聚集成的一方势力，有武装力量，领头人叫孟禹城。” 那个身穿卡其色夹克的机车男。 我们第一次在加油站遇险时，他误以为我们是特城的势力。 而现在，我的确有特城背书，要他加入，并非不可。 我们需要人手，这是最快的办法。 “你打算让这个孟邦替我们做事？” 听完解释，冷狐很快便明白过来。 “嗯，顺便加油站可以发展成我们的能源储备。” “可以，但你如何确保能够控制他们？” 冷狐问出了我曾经思考的问题。 “不需要控制，让他们看到希望就足够。” 黑暗中，希望是盲目的，它会让人们狂热。 高压控制，反而必然会遭背叛。 “我明白了。”冷狐露出一抹轻笑，“但若只有狂热，可还不够。” “我们要对抗的，几乎是整个特城的武装力量。” 我掌控着方向盘，“呵呵，又何止是狂热？” 他们永远想不到我的计划有多疯狂。 孟邦背后，有‘x’ 的影子，他们或许一直在为‘x’做事。 孟邦有人，‘x’给我们送弹药…… 仪表盘上，对讲机发出滋滋的响声。 “右侧翼无异常，安全。” “左侧翼无异常，安全。” “队尾无异常，over。” 最后一道，是01的声音。 “收到。” 我拿起对讲机回应，“已接近目的地。” “收到。” “收到。” …… 整个车队7辆车，依靠对讲机沟通联络。 越野车在废土上腾空，稳稳落地，驶出闸道，前方便是加油站的轮廓。 当我们靠近时，我看到加油站里，有几道人影走出。 他们的表情从原本的兴奋变得疑惑。 为首的人是个瘸子，一瘸一拐从阴影中走出。 “黄牙？” 这张熟悉的面孔我记得。 看来他还活着，就是不知道怎么变成了瘸子。 当他朝我们看来时，眼神从疑惑变得惊恐。 整齐的车队，在这乱世中威慑力极强。 隔着些距离，我看见黄牙表情惊恐，一瘸一拐的重新跑回了加油站的阴影里。 他挥动双手，似乎在喊什么。 很快，我放慢速度，在加油站前踩下刹车。 身后六辆车反应速度极快。 踩下刹车后，迅速有人抬枪警戒。 三十人，很快拉出一条战线，将加油站完全包围。 对讲机响起，“已部署控制，对方武装级别未知，请指示。” “待命，保持警戒。”我沉声开口。 而我透过车窗，看到黄牙带人缓缓从屋子里走出。 在他手里还拿着电话听筒。 走出房门的瞬间，听筒从黄牙手中掉落。 ‘噗咚……’ 黄牙膝盖一软，居然直接跪倒在地上。 他双手合十不停祈求，“各位军爷，军爷饶我一命，我…你们想要什么自己拿，我…我……” 黄牙浑身颤抖，口齿不清开始磕头。 可任凭他如何祈求，端着枪口的队员们并没有任何反应。 统一的黑色作战服，显得肃杀。 “求求…求……官爷高抬贵手。” ‘咚咚’ 黄牙开始磕头，几声闷响额头已经流出血来。 而从他身后走出的一行青壮年，刚走出屋檐，便是跟黄牙一样，双腿发软直接跪地。 倒车镜里，我看到小冷皱眉。 我抬手轻抚她的头顶，“走吧，我们下车。” 这个地方，我们曾经历过生死。 那时候，就是眼前这黄牙，要把我们抓做‘货物’。 用以交换物资苟活。 但现在，我回来了。 当我从车上走下，小冷在我身旁站定时。 原本将加油站团团包围的两排死士，顿时朝我聚拢。 他们挡在了我和小冷身前，呈现扇形。 我抬脚，越过挡在最前端的01。 01转头，“还有安全威胁未……” 不等他话说完，我抬手下压，“他们不敢。” 我独自朝前走去。 并非因为我托大，而是哪怕我中弹也不会死去。 我有所依凭。 当黄牙从地上抬起头来时，那张脸磕得染血狰狞。 他瞳孔猛颤！ “是…是……是你？！” “你……” “我什么？” 话音落如惊雷，黄牙瞬间颤抖。 再一次，他猛然磕头，朝我缓缓爬来。 “饶…绕我一命，我……” 我抬脚随意将他踢开，“帮我联系孟禹城。” 这一脚我并没有用力，可依旧让黄牙在地上滚了三圈。 那些跪伏在地的青壮年听到惨叫声，更是不敢抬头。 我对他，并没有任何怜悯。 甚至我不杀他，只是因为他还有用。 “我…我刚才已经联系了，电话没有打通。” 黄牙缓过气，重新跪伏在地上，说话时声音颤抖。 “电话？” 我皱眉，忽然想起来孟禹城的确给过我一个电话号码。 他当时说，座机的固线并不受基站影响，还能使用。 但号码我已经忘了，写号码的纸也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对对！刚才您过来，我就想通知他们的。但…但不知道为什么，打不通。” “没有人接？”我皱起眉头，“你再试试。” 如果固定电话能够使用，孟邦也没有出事，那就不该打不通。 孟邦不在加油站，必然有自己的常驻地，常驻地里怎么都会有人。 “好…好……” 在我的命令下，黄牙颤抖着慌忙朝着掉落在地上的电话听筒爬去。 电话线被他扯动，不多时座机被线牵着拖出。 黄牙快速拨动号码。 ‘滴——滴——’ …… 响铃，随即断线，无人接听。 “他们出事了？” 黄牙抬头，拿着听筒颤抖道，“我…我不知道……” “我已经两天没联系他们了，但…但是我前天看到孟禹城带着车队出去过。” “车队？有多少辆车，他们还没有回来？”我追问道。 “嗯嗯。”黄牙不停点头，“面…清一色的三排座面包车，有…有几十辆车的样子吧？” “几十辆？”我不禁一惊，“他们去什么方向？” 几十辆三排座面包车，如果黄牙没有说谎，那他们这次队伍有上百人？ 孟邦座机无人接听，他们是全体出动。 这个信息，绝非小可…… 第一百零六章 残阳如血 01带队彻查了整个加油站据点。 这里的幸存者排成一列，枪口抵着他们的后背。 成员多是男人，仅有的几位女性衣衫褴褛，面容焦黄憔悴，眼神深处更是藏着一抹惊恐。 当我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时，几个男人眼神怪异。 我不用猜测她们经历过什么。 当这个世界丧失所有规则时，人类只会剩下原始的本性。 “林队，总共搜出武器三把手枪，一把土枪，弹药两盒一共三十发。” 01朝我快步走来，而从这栋楼里搜出来的所有武器，都被他摆放在地面上。 我低头看去，当我转身时，身旁排成一列的幸存者浑身颤抖。 此刻，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主宰者。 “怎么处理？”01沉声问道。 他的行事作风，更像是运转的精密仪器，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略微凝神，我开口：“武器收缴，腾出两辆车，装满原油回去。” “明白。” 01转身命令，整个队伍很快执行起来。 我看着01的背影，他是一个高效的执行者。只管执行，哪怕让他送死，他甚至不会开口问半句原因。 可这样的人，却反而让我心生不安。 他们毕竟是江氏的死士，只会效忠于江氏。 而这三十人机械化的作风，甚至没有给我半点拉拢的机会。 我不能太过于依赖他们，但现在，我需要这份力量。 我需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心腹。 这种危机感，在我胸中越发强烈。 “林温。” 在我沉思时，冷狐的声音响起，“你看地图，按照他们的说法，孟邦是朝爆炸中心行动的。” 地图放在地面，我们蹲下身，冷狐手指在一处红点上。 “爆炸中心？那边有什么值得兴师动众？” 我去过爆炸中心的边缘，那边是一片苍白的焦土，而因为核爆炸形成的巨大深坑，现在已经成了怪物的天堂。 没人知道，那宛如深渊的裂缝里藏着什么。 “或许……是他们发现了什么？”冷狐疑惑。 而我摇头，“不可能，他们不会主动去爆炸中心找死。” “除非…除非有人命令……” 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孟邦不同于‘特城’或者‘x’，他们的目的就是活着。 爆炸的中心，辐射值甚至没有减弱太多。 他们不可能倾巢而出，去爆炸中心行动，甚至到现在还没回来。 恐怕，孟邦已经遇险了。 站起身，我朝远方眺目。 现在是下午四点，我的计划出现了变故。 “我们现在返回？半个小时的路程，回去可以先清点物资。”冷狐在身旁开口，“今天时间也不早了。” 我摇头，“不，我还没打算回去。” 冷狐顿时惊疑，“已经快入夜了，你还准备去哪？” “北边，北郊。” 我手指轻点地图，在北郊的别墅区，是王晨辉的盘踞地。 王晨辉死没死我不清楚，但我们摧毁‘x’实验室，他的生存几率并不大。 他所聚集的人，可以为我所用。 “去做什么？”冷狐依旧疑惑。 “演讲。”我咧嘴笑道。 要让人们看到希望，当然要先制造绝望。 今夜，就是我‘演讲’的开端。 冷狐神色更加不解，但我也并未多说。 “我需要十个人，你带队，随我行动，两辆车。”转头，我看向01开口。 01应声回应，“明白。” “其余人返回基地。” 说罢，站在车边的小冷快步走来，“哥，我要跟你一起去。” 小冷的表情依旧倔强，而我伸手轻抚她的头顶。 “你回基地。” “我不。” 手掌轻压，我沉声道，“那是我们的家，基地需要你去管理。” 小冷偏过头，似乎并不理解。 而我开口，“我不在时，小冷……林秋冷，拥有我最高授权，你们听命于她。” 我将小冷推到众人面前。 娇小的身躯明显轻颤，“哥？” 我点头，“都明白吗？” “明白。” 黄沙扬起，废土上众人回应声整齐。 “帮我管好基地，这很重要” “等我回来。” 我俯身，在小冷耳边低声说道。 小冷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你…你一定要回来。” 她仰头看我，朝我伸出手指。 “拉钩？”我不禁轻笑，“一定。” 在指尖触碰小冷时，柔软的娇躯朝我扑来，她搂住了我脖子。 “多大人了，秋冷队长，注意形象。” 我打趣笑道，在小冷的脸上，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畅快的笑容了。 忽然脸颊有温热的吻印下。 我浑身一僵，“额……” 小冷松开我的脖子，“不许骗我。” “一定。” 松开小冷，我催促着她去统筹队伍。 我们只需要两辆车离开，剩下的车队将会带着物资返回基地。 “你帮我协助她。” 目视着小冷的背影，我朝身旁冷狐开口。 “我也要回去？基地人手已经够了。”冷狐不解。。 而我低声道：“我并不信任他们。” 声音仅有我和冷狐能够听清。 冷狐忽然一颤，低声回应，“我也是江氏的人。” “你不一样，你有血有肉。” 我轻拍冷狐的肩头，转身朝01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已经挑选出其他九名人选。一共十人，正在原地待命。 抬脚时，一股力道挂在我的裤腿。 “我…求你……求求你带我走……我……” 在我脚边，是一个面容苍白的女人。 她趁着刚才队伍部署的时间，居然爬到了我的脚边。 “臭婆娘，你在干什么？给老子回来！” 身后传来暴躁的怒吼，男人脸色凶厉。 而当我看到他时，他瞬间面色温和，“大……大人，我是怕她冒犯您。”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01的注意。 远处，有枪口抬起。 冷狐同样也抽出手枪上膛，枪口指向女人的头顶，准备扣动扳机。 而我抬手，“把枪给我。” 冷狐一愣，还是把手枪递到我手边。 在我接过手枪的瞬间，抓住我裤腿的女人浑身颤抖。 腥臭的液体从她裤腿淌下。 “我……他们虐待我，我……我想跟你们走……” 女人语调破音，这句话几乎用尽她所有力气。 而在她身后，那几个女孩绷不住眼泪哭出了声。 “死贱人，你在乱说什么？！” 男人瞬间抓狂，他愤怒的想要从地上站起身。 ‘砰！’ 一声枪响，震耳欲聋。 子弹贯穿了男人的脑袋，鲜红血液混杂着脑浆溅出。 男人身体僵直，死不瞑目。 “还有谁虐待你们？” 我平静开口，而女人们已经被吓懵了。 抓住我裤腿的女人更是浑身一颤，差点晕厥过去。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曾松开我的裤脚。 她极度渴望逃离这里。 有女人颤抖着手，指向一旁。 ‘砰——！’ 又是一声枪响，白烟从枪口冒出。 “还有谁？指出来。” 血腥味渐渐浓郁，猩红的血液侵染了地面。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这里已经多出两具尸体。 剩下的人噤若寒蝉，他们反应过来朝女人们哀求。 “我…我可从来没有虐待过你们，你们可不能乱指啊，我们死光了，就……就没有……” “就没有人能养活你们，你们也是死路一条！” 男人面色抓狂，他哀嚎着，不断颤抖的低吼。 ‘砰！’ 我抬手一枪，子弹贯穿了他的胸口。 地面顿时滴落鲜红的血泊。 ‘砰砰！！’ 我又补了两枪。 没有别的理由，我嫌他太吵。 加油站的男性还剩两位，黄牙和一个年轻人。 两人脸上已经沾染血迹。 血液流淌到他们脚下。 可他们只是匍伏在地不停颤抖，根本不敢挪动半步，生怕下一颗子弹就会射穿他们的脑袋。 “还有谁虐待你们？” 我话音落下，久久没有人回应。 当我低头看向身旁的女人时，她顿时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没…没有……” 女人疯狂摇头，另外几个女人神情呆滞。 “那可以放开我了吧？” 我低头，朝着脚边的女人平静问道。 那只手瞬间松开。 我不是慈善家，我不需要无用的仁慈，更没有义务一定要收留她们。 …… 浩荡的车队一分为二，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我们从加油站离开，地面上，印出血红的胎纹…… 天边，残阳如血。 第一百零七章 祸水东引 两辆越野车，朝着北边驶去。 同我一起随行的死士，则是编号01-10。 01坐在我身边，“我们是否要穿行爆炸中心？” 我摇头，“不，绕过去。” 孟邦的动作，让我对核爆中心有所顾虑。 “但绕过中心的话，会需要多一个小时的路程。”01勾画着手上的地图，“现在距离入夜大概还有两小时左右，不绕路我们可以在入夜前抵达北郊。” “绕过去。”我再次重复，没有半分犹豫。 “好。” 01点头，没有过问原因。 车厢里陷入安静，江氏的死士们，像是没有任何情绪。 越野车在废土上平稳前行。 气氛死寂…… 伴随着残阳消散，温度正在渐渐降低，昼夜的温差极大。 我解开短刃上缠绕的皮革，黑紫色的金属光泽，在夕阳下映衬得漂亮。 刀身花纹泛着蓝光，而我仔细端详着。 今夜，计划成功与否，很重要的一点因素，就是这把短刃。 但变数未定，我也没有底气。 01的目光被短刃吸引。 “这是……您的佩刀？” 我转头，同样感到有些意外，这算是01第一次和我闲聊。 看得出来，他对这把短刃很感兴趣。 “要看看吗？” 我将刃柄递过去，而01连忙摆手。 “不不，如果这是指挥刀的话，我碰不合规矩。” 这把短刀，刃身在血红的余晖里色泽妖异，在这一瞬，我清楚的看到01眼里一闪而逝的痴迷。 “地面上，没有这么多规矩。”我沉声开口，语气微顿，“在生死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说罢，我再次将短刃递去。 01神情不解，可手还是下意识的放在了短刃上。 “平等？” 他抚摸着黑紫的锋芒，低声喃喃。 忽然他用双手将短刃端起，“分量不错。” 短刃并不轻薄，刃端呈三角形状。 黑紫泛蓝的花纹无序蔓延。 “很漂亮的刀。” 01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 将短刃接过，我冷笑开口，“今晚的计划，便和它有关。” 指尖从短刃轻抚而过，锋芒凌厉，见血封喉。 …… 当最后一丝光芒消散时，天色彻底暗淡下来。 废墟中，隐隐有古怪的低鸣。 ‘咯咯……咯咯咯……’ 这种声音，我并不陌生，那些藏在黑暗里的怪脸，就要渐渐苏醒了。 车队加快了速度。 “距离北郊还有半小时路程。”01语气凝重，“林队，你有具体坐标吗？” “北郊，别墅区，并不难找。”我沉声回应。 岭南城里，腾辉地产开发的楼盘就那几处。 而王晨辉既然将别墅区当成避难所发展，就一定会有生活痕迹。 ‘咚咚——’ 两声骤响，越野车前后车灯高光强亮！ 森白的灯光甚至让我短暂失明。 车身微颤。 当视线恢复时，一张长满了猩红复眼的怪脸正贴在车窗外。 “呃啊——！！” 惨叫声，响彻黑夜！ 怪物们躁动，不断有嘶吼声响彻。 “呃啊啊——！” 强光灯就如同划破黑暗的利刃，飞速而过的越野车，让它们感到愤怒。 “保持车距。”01按下对讲机。 ‘滋…滋滋……’ 对讲机里传出声音，“收到，收到。” 这辆辆越野车的车灯装置，应该是被他们特地改过，强光异常明亮。 白光照射之处，‘人蜥’们快速闪避。 而当它们反应过来时，只能跟在后面追逐。 可以说，只要我们不停下来，‘人蜥’就无法追上。 他们昨夜，就是用这种方法夜行赶路的。 但我皱眉，“把灯关掉。” “嗯？为什么？”01第一次神色不解。 “动静太大了。” “但……” 一时间，他居然不知道如何回应。 “调整近光灯，减慢速度。” 目视前路，我沉声开口。 我们的位置已经很接近别墅区。 现在更重要的是隐蔽。 至少在爆破开别墅区避难所围栏前，我们不能引起避难所的警戒。 “照做！” 01按下对讲机，继续开口，“关闭远光灯，调整近光。” ‘滋滋……’ “额……”对讲机里片刻迟疑，随即传出声音，“明白。” 光线减弱，身后追逐的怪物们明显亢奋起来。 它们的速度更快了！ “呃啊——！” 尖锐的叫声刺耳，倒视镜里几张怪脸渐渐拉近。 猩红的复眼晃动。 “呃啊啊——！” 前方，有光源！ 那是建筑的轮廓，几盏探照灯，从高处扫过。 别墅区域位置居高临下。 “停车！灭灯！” 我厉声低吼。 刹车声猛然响起，另一辆车车身在这废墟里甩出一道漂移。 紧随的怪物嘶吼而至，惯性让一只只‘人蜥’朝车尾撞来。 ‘砰砰砰……’ 沉重的越野车身被撞得晃动。 两张怪脸紧贴在车外，在玻璃上擦出漆黑的粘液。 它们很快滑落，摔倒在地上。 “呃啊——！” 怪叫声再响，与此同时，一道森白的光束从越野车前的废墟扫过。 那别墅区安装的探照灯，像是正在寻找这些‘人蜥’怪叫的源头。 庆幸的是，我们并没有被发现。 越野车熄火，熄灭了一切动静。 黑暗陷入寂静。 但那一张张怪脸，可没有迷失方向。 它们从地上爬起身来，朝着越野车聚拢。 修长的六指从车身上划过，怪脸越聚越多…… 探照灯又从远处扫回，险险地从我们所在的废墟前扫过。 光线的变化，让围在车前的‘人蜥’暴动。 “呃啊！呃啊！” 六指巨大的力道让车身震颤。 它们推搡着，居然想要把车门撕开。 “准备行动！” 在后座上稳住身形，我透过车窗看向那一张张怪脸。 我们这辆车前，至少围着五六只‘人蜥’。 腥臭味隔着车窗，甚至能隐隐闻到。 “行动？”01颤声，“怎么行动？等再多的‘人蜥’聚集，它们甚至可以把车顶铁皮掀开。” ‘人蜥’粘稠的六指虽然摩擦力不行，但力道却是极大。 更何况，枪械对于它们来说无用。 我们几乎处于绝境。 怪物们躁动，一声声嘶吼震颤。 “另一辆车保持待命，我会为你们开路，你们要做的，就是击毁探照灯，并且利用爆破将其他‘人蜥’朝山顶吸引。” 话音落下，他们顿时明白我要做什么。 但01满脸不解，“开路？你要怎么做到？” “这太疯狂了，就算我们能够击毁探照灯，能够把其他怪物朝山上别墅区吸引，那我们也会被围攻。” “这些怪物是不死的，你不知道吗？” 一张张怪脸、密集的猩红复眼贴在车窗前。怪物的围攻，让01显得失态。 在他看来，我的做法异想天开。 然而，我抽出黑紫的短刃。 刀柄下，刃身闪过妖异的蓝光。 “不要开灯，不要打开任何光源。跟在我身后击毁探照灯，不管是制导榴弹还是手雷，我要听到爆炸在山顶响起。” 祸水东引，整个北郊的‘人蜥’都会被惊动。 话音落下，在01和其他死士呆滞的神情中，我推开车门。 怪脸瞬间凑近，腥臭粘液滴落。 “咯咯……呃啊——！” 短刃挥斩，朝怪脸刺下。 “呃啊！！” 惨叫凄厉刺耳。 皮肉焦臭卷曲，怪物浑身颤抖。 第一百零八章 夜的狂欢 ‘滋…滋滋……’ 被短刃贯穿的怪脸上，冒出阵阵白烟。 我的呼吸变得均匀，短刃划下。 整张怪脸裂成了两半，从撕裂的缝隙中，流淌出腥臭的液体。 怪物还在颤抖…… 下一刻，裂开的脸颊蠕动着，想要愈合。 我将短刃从这张脸上抽出。 而那合拢的脸颊，再次裂开，腥臭的血流从裂缝喷涌。 肮脏的血渍溅在我的脸上，更多的复眼从两侧挤来。 事实证明，被这把短刀划出的伤口，‘人蜥’无法愈合或再生。 颤抖戛然而止，怪异的身躯轰然倒下。 “呃啊啊！” 又有怪叫刺耳响起，我瞬间侧身，短刃在黑夜里划过一道圆弧。 那从黑暗中伸出的六指，随着漆黑粘液整齐掉落。 “呃啊！！！” 惊恐声颤抖刺耳。 腥臭的血红里，我居然感到一丝兴奋。 ‘噗咚…噗咚……’ 心脏规律跳动，在我的肌肉中，仿佛拥有无穷尽的力量。 再挥刀，一颗头颅被我斩下。 刀刃锋利得没有让我感到任何阻力。 黑血喷涌，围在车旁的一张张怪脸面面相觑，居然从那复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的情绪。 “跟上！”我厉声道。 车内，01顿时反应过来，抬枪朝头顶的探照灯射击。 ‘砰砰——！！’ 两道枪声震耳欲聋。 ‘铛铛！’ 探照灯应声碎裂！ 而炸裂的枪响，引得围攻的‘人蜥’再次暴动。 “呃啊！！呃啊啊——！” 三道身影，迅速朝我扑来。 而更远处的废墟里，隐约有更多的鬼影闪烁。 黑紫的短刃仿佛融入夜色，蓝色花纹在刀身上泛光。 ‘滋滋……’ 刀刃嵌入皮肉，再次抽出时，‘人蜥’右腿被我斩断，身体沉重倒地。 而从那张怪脸中，依旧发出颤抖的悲鸣。 “咯咯…呃呃啊……” 悲鸣渐渐虚弱，下一道黑影从另一侧扑来。 我并不会任何的格斗技巧，一切的行动，全然凭借动作灵敏和巨力的优势。 肌肉中无穷的力量，在此刻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在拿修长的六指朝我抓来时，我迅速翻身滚动。 “炸，就现在！” 我冲01所在的方向嘶吼。 而越野车另一侧，有人搬出火箭筒来。 榴弹装填。 ‘轰隆——！’ 火光震颤，直接划破了夜空。 而当爆炸声从山顶响彻时，混乱顿起。 “呃啊啊——！” “呃啊啊啊啊！！” 从四面八方，都有怪叫长啸。 挥刀再斩，我的嘴角咧开一抹狞笑。 “狂欢，要开始了……” 忽然，有惨叫在近处炸响。 “啊啊啊！！！” 刚才扛火箭筒的死士被一道黑影扑倒。 随即更多的黑影一拥而上。 惨叫戛然而止，火光喷涌。 ‘特特特特……特特特特！！’ 装有消音·器的微冲快速射击，子弹贯穿怪物的眉心。 可它们抬起头来，复眼上，有鲜血滴落。 粘稠的液体残留在嘴角，血肉滚落在地。 被扑倒的队员，短短片刻便被分尸而食。 怪脸仰起头颅，视线落在了01身上。 “换弹下一列！” 01命令，剩下存活的四人瞬间反应。 枪火狂泻，怪脸应声逃窜。 另一辆车，有队员推门下来，准备加入战斗。 我瞬间惊呼，“退下！全部回到车上！” 现在开枪射击，简直就是最愚蠢的行为！ 山顶的爆炸声响起，北郊附近的所有‘人蜥’几乎都被惊动。 它们会快速赶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持绝对的安静！ 山顶才是‘重灾区’。 这是我送给他们的礼物。 我想看看，面对这‘人蜥’浪潮，他们会如何反应。 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看到希望。 在我的吼声下，01带队迅速拉开车门。 所有人停止射击。 而那几张染血的怪脸瞬间反扑。 我提刀向前。 ‘人蜥’的体型比我大不了多少，短刀的长度，正好可以砍掉它们的头颅。 我对力道的控制越发娴熟，锻造炉前的每一锤，作用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肌肉中的每一分力量，我都可以掌控。 腰背发力，又一张怪脸被我斩下。 黑血四溅，腥臭无比…… 当最后一只‘人蜥’倒下时，我沉默着拉开车门。 几乎同时，地面开始颤动。 远处，阴影晃动。 数十只‘人蜥’越过了我们，朝着山顶的火光奔去。 透过车窗，那一双双密集的猩红复眼，在黑夜中宛如鬼神。 它们狂奔着，发出兴奋的嘶吼。 “呃啊啊啊——！” 叫声凄厉，这是入夜的狂欢曲。 一道道黑影朝着山顶奔袭。 山顶，火光中，有惶恐的人影。 这一夜，注定是灾难。 有‘人蜥’从车顶踩过，车身震颤。 腥臭的黑血从短刃上滴落，身边01低沉开口。 “报数。” 前排两人反应过来。 “07” “09” 他们看向车窗，越野车旁，地面上散落一堆血腥的残肢。 “01” 身旁的01自己报数，抬手在战术板上划动。 “编号08空缺。” “明白。” “明白。” “滋滋……明白。” 08号被啃噬得不成人样，那堆残肢甚至凑不齐一副完整的躯体。 死亡是他们早已预料的，但这种死状，依旧让人难以接受。 我用废布擦拭着短刃，并未开口说话。 他们不需要安慰。 车窗外，已经没有‘人蜥’的踪迹了。 它们全部聚集在山顶。 偶尔有惨叫隐约传来。 今晚，这处避难所或许会沦陷，但我并不在意。 这是我送给他们的绝望，而我，是最后活下来的人，要追随的希望。 很快，山顶有枪声响起。 “特特特……特特特特……特特！！” 枪声不断，这种火力覆盖能力，让我有些许意外。 还好我没有带人直接过去。 哪怕我们装备精良，但他们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 而枪声明显是有组织的，火力覆盖就没有断过。 这同样让我皱起眉头。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山顶居然有强光骤亮。 “又一盏探照灯？！” 不是。 那并不是单一的光束，而是散发的白光，将别墅区的楼外照得如同白昼。 “嗯哼？” 我略微惊疑，推开车门走下。 01想要跟着下车，被我抬手阻拦。 “留在车里。” 脚底踩到粘稠的污血，那些被我斩掉头颅的‘人蜥’，躯体居然还有呼吸。 怪异的身躯上下起伏，而我抬头朝山顶着看去。 山顶上，密集的‘人蜥’徘徊在灯光外。 有怪物不甘嘶吼，也有怪脸在这如同白昼的灯光外，悄然重新退进黑暗。 从被围攻到暂时解除危机，别墅区的人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这并不像是一只群龙无首的队伍。 王晨辉应该没有回来，而因为王晨辉聚集在这里的这些幸存者，能够有这样高效的反应效率，的确让我意外。 但现状显然还没有达到我要的效果，他们还不够绝望。 沉默片刻，我手握着黑紫的短刀，抬脚向前。 两辆越野车，缓慢的跟在我身后。 或许是刚才见到过我手中黑紫短刀的力量，01并没有对我阻拦。 眼前，是一条通往半山别墅的阔路。 而别墅围栏外，还有‘人蜥’不甘徘徊。 “远灯。”我抬手。 声音在寂静中显得突兀。 一张张怪脸僵硬转头，无数猩红的复眼朝我看来。 “呃啊——！” 在它们暴动的前一秒，四柱强光骤亮。 四道光柱汇聚一束，在这阔路上照出了一道光路。 光路贯穿汇聚的‘人蜥’，它们纷纷躲避，退到了两边。 而我手提短刃，黑紫的金属刀身上泛出耀蓝流纹。 我从光路中走上，黑血从刀尖沿路滴落。 “咯咯…咯咯咯……” 怪脸们压抑着低吼，复眼旋转，密集的细小眼球最终汇聚于我。 我缓步前行，面色平静…… 如同登基的新王。 第一百零九章 给我投名状 怪物嘶哑低鸣。 它们压抑着，想要冲进光里将我撕碎。 然而，那一张张猩红的怪脸，终究是在光路外徘徊。 我从它们之间穿行。 每一张怪脸，居然开始不停颤抖。 “呃啊啊——！！” 我的行为，更像是一种挑衅，将它们彻底激怒。 怪叫声凄厉刺耳，有‘人蜥’疯狂的朝强光里冲击。 当灯柱打在那光滑恶心的皮肤上时，原本漆黑的黏膜瞬间变得紫红。 在怪物扑进来的那一刻，短刀挥动。 黑血如雨洒落。 头颅滚落在地，怪异的身躯应声倒下，皮肤在白光的照射下发紫异化。 我从那一双双猩红的复眼中看到了惊恐。 它们似乎也会感到害怕。 没有‘人蜥’再敢扑上来，而我已经站在了别墅区的栅栏前。 光芒笼罩着整个区域。 在那光明中抱团的人们，脸上只剩下惊恐。 一眼看去，莫约有数十人挤在一起，发电机声响轰鸣。 而最外围的一圈，男人们举着手枪，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愤怒。 别墅前院，强光将满地的血腥照得像是炼狱。 残肢在泥砖上拖出一道道血痕，如同恶魔作画。 “是…是你？！！” 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你居然没死！” 从人群中，有人影走出。 这是王晨辉惊讶且愤怒的脸。 “你居然也还活着。”我轻笑回应，同样对他的出现感到意外。 而王晨辉瞬间极怒，语调阴沉，“这都是你搞的鬼？！” 他指向庭院的尸骸，抬手朝我举起枪口。 随着他的举动，数十把手枪对准了我的脑袋。 我向前的脚步微顿，站在了尸骸可怖的庭院里。 “真正搞鬼的人是谁，难道你不比我清楚吗？” 王晨辉出现在这里，这说明根据地的爆炸死伤并不惨烈。 而他的手腕，用白布缠着绷带，应该是骨折。 可当时的情况，地下实验室被炸毁，根据地塌陷，民房倒塌，怪物围攻…… 他几乎不可能活着回来。 这说明，他找到了救援，甚至可能这处别墅区，有‘x’的部队存在。 还有那位被叫做威廉的‘疯子’。 那位科研人员甚至可能也没有死。 危机感从我心底升起，目光瞬间从周围的黑暗中扫过。 暗处，并无异常。 “你不怕死？” 短暂沉默后，王晨辉依旧举着枪，“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敢。” 我沉声开口，忽然嘴角咧开一抹弧度，“重新认识一下，特城地面搜巡小队队长，林温。” 话音落下，我亮出证件。 “特城？！” 王晨辉再次惊呼，他明显清楚‘特城’两个字所蕴含的意义。 收起证件，我抬头时却看见有人挤出人群。 “是你？！”一张面孔惊讶且兴奋，“终于又见到了。” “我一直都在试图联络你。” 这张脸在强光中有些走形，但我虚着眼睛还是认了出来。 “你是，孟禹城？” 我不太确定。 “你还记得我？哈哈哈！” 随即人影大笑，“上次你走得匆忙，后面也没有给我电话。” “这可是让我等得好苦。” 孟禹城表情有些浮夸，挤出人群后快步朝我走来。 在他身后，有十多人跟随。 比起王晨辉的人，孟邦的装备明显更像样。 “都还举着枪干什么？找死？这位是特城的大人，你敢杀？” 孟禹城在走到我面前时，回身扫视身后愤怒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王晨辉身上。 “特城……特别战备城市？”王晨辉脸色凝重，明显有些质疑。 “不然呢？”孟禹城反问。 “但我见过他。”王晨辉沉声，神情忽然一滞，“不对，你们当时…当时就是为了炸毁地下实验室吧？” 他想起了我们的相遇。 那一次，我还真得感谢是他‘救’了我。 “现在又追到这里，你到底想做什么？” 和孟禹城的反应不同，王晨辉在知道我特城的身份之后，居然惶恐的连连后退。 孟禹城带人挡在了我的身前，而我视线越过人影。 “你在给谁做事，难道你自己不最清楚吗？” 强光中，王晨辉浑身一颤。 “我…我……” 他结巴着，开口不知道如何辩解。 王晨辉可没有辩解的余地，那掩藏在民房下的实验室，他要如何辩解自己和‘x’没有关系？ “我…我也是被迫无奈的……”王晨辉做出沮丧的表情。 不得不说，这是一位影帝。 “我总得活着吧……”他声音颤抖，“这个世道，我们没有选择。” 这个理由，我挑不出毛病。 但他的模样，还是让我感到好笑。 “我们只是普通人，虽然也想为民族大义……” 王晨辉抬头看我，模样真诚。 若不是我见过他在民房里耀武扬威的模样，我恐怕还真会被这份麻木和悲愤打动。 “我并没有打算追究这个问题。” 我开口打断了他的表演，“今晚，我只是给你们选择。” “继续为‘x’做事，还是……” 说着，我看向不远处正在运转的发电机。 别墅外贴着的高亮灯管，便是由这发电机在提供能源。 只需要让它停止运转，这里将会再次变得混乱黑暗。 “我有让你们覆灭的能力，不需要怀疑。” 我的视线从孟禹城和王晨辉两人身上扫过。 这是两只狐狸，心里揣着明镜，随时会把人坑死的狐狸。 所以我并不打算和他们多嘴。 要么追随，要么死。 言语让气氛变得凝重。 每一双看向我的眼睛，都藏着杀意。 我威胁他们，他们自然想要除掉我。 “额呵呵……”王晨辉连忙赔笑，打破了阴冷的气氛。 “我们当然，我们当然愿意为特城做事，那‘x’终究是外国人，我可没有忘记我的民族。” 王晨辉态度诚恳，一旁孟禹城同样开口，“我早就想为特城做事了，你是知道的。” 我转头撇了他一眼，孟邦靠什么立足，只要不是傻子应该都能想得明白。 特城可不会需要鲜活的‘实验素材’，他们躲在自己建造的龟壳里舍不得出来。 “我不需要墙头草。” 我轻笑道，王晨辉和孟禹城两人不禁一愣。 “可…可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为他们做事。” 王晨辉开口辩解，被我抬手打断。 “去用行动证明，让我看到你们的投名状。” “投名状？” 孟禹城皱眉，“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在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质疑。 他看着我独身一人，身上甚至没有一把枪。 他在思考，“我们又能得到什么？” 第一百一十章 黎明、坑杀！ 他的眼中似有反骨。 的确，我独身一人站在这里，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威慑力。 特城，终归只是个名头。 我轻笑，“你想得到什么？” 孟禹城后退了半步，“这是末世，随时会死人的末世，你总要告诉我，我给出了投名状有什么好处。” 孟禹城的说辞前后不符。他愿意为特城做事，但不愿意和‘x’敌对。 “决定于你们的价值。”我平静开口，目光从孟禹城身后扫过。 孟帮的人，肌肉紧绷，明显在对我戒备。 “孟帮的其他人呢？”我开口道。 孟禹城一愣，“当然是留在根据地。” “不对吧？你们孟帮三日前全员出动，到现在可没有任何一个人回来。” 话音落下，孟禹城明显轻颤。 “你在监控我们？” 他的表情变得奇怪。 而我继续开口，“你们的处境，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对于x来说，你们只是随时可以丢掉的下等人。” 我的言语很直白，这是我的猜测，能够让孟帮倾巢出动的，只有‘x’，而无论x要做什么，孟帮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们可不会讲究任何人道主义。 “所以，你觉得，你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权利？” 我语气冰冷，手中的短刀缓缓抬起，在明亮的白灯中，金属刃身上映衬出蓝紫色的光。 这般举动，让所有人瞬间谨慎。 数十道森冷枪口朝我汇聚。 如果他们开枪，我根本无处可躲。 一瞬间就会被子弹打成筛子。 “退下，把枪收了！”孟禹城呵斥。 孟帮众人缓缓后退，将枪口压下。 王晨辉眯着眼睛，盯着我眼中似有杀意。 毕竟他们死了人，这别墅区今晚的危机，完全是因我而起。 我并未看他，在我身后有引擎轰鸣。 “呃啊——！” 动静瞬间惊动别墅外围着的怪物，一道道怪叫刺耳渗人。 “轰轰！！” 一道猛烈地爆炸凌空而响，粗壮的火光从夜空划过。 我眼前，所有人绷紧了神经，王晨辉身后甚至有几人差点开枪。 “都把枪放下！” 火光中，王晨辉怒喝道。 四道光柱快速逼近，两辆越野冲进了别墅庭院。 车轮从地面猩红的血肉上碾过，一道刹车声，其中一辆挡在我身前。 另一辆越野拉开车门，几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人快速走下。 一共九人，迅速将我护在中心。 01的声音响起，“所有人，抱头！” 刺眼的寒光一闪。 ‘砰砰！’ 01抬枪朝天上射击，两声枪响再次让‘人蜥’暴乱。 可强光阻拦了它们的步伐，只能在黑暗里不甘徘徊。 死士九人，面对别墅区里王晨辉和孟禹城两方数十人，脸上没有任何畏惧。 01快速打过战术手势，两名成员护着我后退。 “把枪放下！”01压低了声音。 在我后方，光芒的边缘，已经有两人架起了火箭筒。 一旦交火，近距离的轰击，会让这里死伤无数。 王晨辉连连后退，在车大灯中，缓缓举起手来。 另一边，孟禹城抬手，将手枪丢在地上。 我从几人的保护中走出，转身朝着01压手。 “有选择了吗？”我看向孟禹城。 气氛陷入沉默，孟禹城缓缓点头，“我该怎么做？” 王晨辉朝我走来，几道枪口瞬间朝他指去。 森白的灯光照出他额角的鬓白，王晨辉浑身一颤，连忙开口道，“我也愿意为您做事。” “你们能联系上x的部队吗？” 我沉声开口，这种局势，是我想看到的。 “能。” 说罢，王晨辉一挥手，“把通讯仪搬出来。” 他身后有人影晃动，随即搬出一台金属箱子。 “这是信号器？”01疑惑开口，“应该是老式的设备。” 果然，搬出来的金属箱子，是属于战时联络设备，可以用传播特殊频段信号，用来通讯。 “联络x，需要我说什么？” 王晨辉在设备前蹲下，金属箱上挂着听筒。 “给‘x’消息，说你们需要大量炸药，能够炸毁一座城市的分量。” 向前一步，我在王晨辉身旁停下。 王晨辉抬头，不禁一颤，“足够炸毁一座城市的份量？理由呢？” “理由……” 我忽然轻笑，“理由就说，你们发现了特城的踪迹，可以带他们去。” 我的说法，让01也不由得意外。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额，好…好……” …… 黑暗中，01站在我的身旁。 “会不会太冒险了？” 远处，孟帮的人和王晨辉正聚在一起做准备。 我们躲在暗处，等待x的到来。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x赶到，他们很可能会将我们暴露出去。” 01脸上有些担忧，而我沉默点头。 片刻后，我开口，“那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转过头，我看向停在身后的两辆越野车。 “一旦有变故，随时准备撤离。” 我在赌。 两名成员在角落里架起rpg（单兵导弹）。 我在赌他们的选择，如果王晨辉和孟禹城选择出卖我，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打一场。 这边是我轻装简行的原因，两辆越野车，我们的机动性将会非常灵活。 今夜，没有人入睡。 王成辉和孟禹城两人在黑暗中交流，以我的位置，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很快，孟禹城的人开始装填检查枪械子弹。 王成辉同样带着人，在布置着什么。 等待是漫长的，而我不敢闭眼。 我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一旦松懈，将会让我们陷入危险之中。 距离信息传递出去，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天色正在渐亮。 第五个小时，一缕阳光穿破云层。 远处，有三道阴影。 随即，山坡下传来引擎轰鸣声。 “来了！” 我心中一惊，肌肉开始变得紧绷起来。 “x的人到了。” 阴影中，有枪械声上膛。 而厚重的脚步声密集响起。 他们已经下车了。 “where？”（人呢？） 脚步声缓缓靠近，但别墅中，没有人出去迎接。 王晨辉和孟禹城躲在暗处。 我捏了一把汗，从阴暗里，我能够看到那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一共有12人，构成的一支特种小队。 前行的士兵身后，有狙击·枪架起。 “隐蔽。” 我声音极低，完全将身形隐匿起来。 狙击·枪的倍镜，可以观察到这里。 而01半蹲着身体，神情严肃。 一旦王晨辉和孟禹城暴露我们的行踪，榴弹就会瞬间在别墅里炸开。 爆炸或许会波及我们，但房间里的所有人，一定会死！ 推门声响起，有人走了进来。 “no one？”（没人？） 有电流声滋滋响起。 “动手！！” 顷刻间，枪火喷吐，子弹倾泻！ “eack！” “evacuate！”（敌袭！撤离！） 孟禹城他们动手了，战火瞬间燃起。 从阴暗中看到这一幕，我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这支‘x’小队，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这群连枪都用不明白的‘下等人’，居然敢对他们开枪。 一道道惨叫声响起，进入别墅的‘x’特战小队瞬间死了大半。 而远处的狙击手见状不对，想要撤离。 ‘砰！’ 一道震耳的响声炸开，01动手了。 别墅外的狙击手瞬间倒地，颅骨裂成了三瓣，脑浆撒落在地。 战场上，生死永远是在一瞬间。 “杀！一个都不能放走！” 人群冲出，他们杀红了眼，从开枪的那一刻，他们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没有后悔的余地。 第一百一十章 嘻嘻，找到你了 当朝阳完全升起时，沁入泥泞的血腥被照亮。 遍地尸骸…… ‘x’的特战小队，全员死亡。 而孟邦牺牲三人，王晨辉手下，一死一伤。 子弹击穿了男人的腰部，一块血污在衣服上缓缓蔓延开来。 其实这样的伤势，已经和死亡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个末世里，并没有任何手术医疗的条件。 失血让男人脸色渐渐苍白。 “救我……”他颤抖着嘴唇，“我还有救的对吧？” “把…把子弹取出来就好了……” 他朝我伸出手，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我蹲下身，蹲在男人身边。 “你还有救的，先睡一觉，醒来子弹就取出来了。” 男人点头，声音变得虚弱，“好，你不能骗我……” “不会。” 他闭上了眼睛，阳光在他脸颊温暖拂过。 01正在带队清扫战场，包括‘x’带来的物资，同样被井然有序的整理出来。 “林队，你过来看这个。” 01的声音响起，我起身快步走去。 属于‘x’部队的越野车旁，01拿出一个手提箱。 “这是什么？”我顿时皱眉。 “我不知道。”01同样摇头，而他将两只手指按在手提箱两侧。 ‘滴滴’ 金属声微弱响起，手提箱缓缓弹开。 “这是体温感应，有可能是微型核弹。” 我顿时一愣，“微型核弹？” 后退两步，在手提箱里，支架固定着一方扁圆金属。 在圆形金属的边缘，有冰蓝的液体环形流淌。 而在金属下方，印刻着一组英文。 ‘eternal winter’ “永恒的……寒冬？” 我疑惑着，将单词的含义念出。 扁圆金属边缘流淌的冰蓝液体，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这难道是…气象武器？”01语气有些迟疑。 “你知道？” 我转头，“这就是气象武器。” 在金属箱子的侧面，刻有‘mw——102’ ‘mw’应该是气象武器的简写。 而上一次，我们在基地里遭遇的极寒，恐怕源头便是这种东西。 顷刻间，千里冰封，生灵灭绝！ 这是比核武器更具有毁灭性的战略级武器。 极寒足以杀死范围中的所有生物。 指尖触碰在扁圆金属边缘，金属的冰凉让人心生寒意。 “这个武器，可以作为我们最后的底牌。” 如果往特城深处投放一枚，整个城市将会无一生还。 01点头，脸色有些冰冷。 其他队员正在收拾着残局，同时清点着这一次‘x’小队所带来的弹药数量。 除了这一枚气象武器之外，还有爆破炸药二十公斤。 足足四十斤的粘土炸药，这种份量甚至可以用来开凿矿山。 可见‘x’对于特城的重视。 但这一次x特战小队覆灭，他们很快会反应过来。 我们的布局，需要加快进程。 有人影朝这边快速走来，我将金属手提箱谨慎合上。 这种战略武器，我不敢有丝毫怠慢。 “我们的投名状，已经交出了。” 孟禹城的声音响起，他在我身前站定。 王晨辉见状，同样起身。 老狐狸的脸上，带着几分阴翳。 “可以告诉我们，特城到底有什么计划？”孟禹城继续开口。 我转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想你们已经意识到了，是战争造成了眼前的末日。” 众人沉默。 “科技的革新，决定民族的强弱。” 王晨辉神色凝重，“我是个商人，听不懂民族大义，你告诉我，你能够给我什么承诺？” “我给不了你们承诺。” 我摇头，王晨辉瞬间极怒！ “你耍我？！” 一旁，孟禹城按住了他的肩头。 “我们杀了‘x’的人，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中似有凶光。 孟禹城的态度已经写在了脸上，他们现在就是一群走投无路的狼，如果我要将他们逼上绝路，他们一定会反扑。 “乱世意味着格局洗牌，我会给你们机会。” 话音落下，孟禹城轻颤，“什么机会？” “特城，现在处于权利的交替，我需要你们的忠诚。”我沉声开口。 王晨辉的神情渐渐平静，“权利交替……” “给我做事，一定还会有流血牺牲，但你们绝对可以看到希望，知道为什么流血，而不是被当作下等人，随时会被抛弃的绝境。” 朝阳逆光从我肩头洒下，烈日已经高悬于头顶。 “你们必须要放弃这个据点。” 我的目光落在王晨辉身上。 王晨辉声音低沉，“我知道。” 孟禹城若有所思，终于缓缓抬头，“还有一个难题，我们孟邦其他人，在被‘x’控制。” “为什么？” “三日前，‘x’要求我们全员朝某个坐标出发，而我们到了之后，才发现是爆炸的中心。” 我心中一颤，“他们要你做什么？” 核爆炸的中心…… 我居然猜中了大概。 “我……”孟禹城语塞，“他们给我们更多武器。” “给你们武器？”我皱眉。 “嗯，所有人都被要求下到核爆炸出来的坑洞里。” “你下去过？” 孟禹城摇头，“我没有下去，他们要我找更多的人过去。” 话音刚落，一旁王晨辉惊呼，“你是想把我们带过去！” “所谓的‘x’悬赏任务，居然是要拿我的人当替死鬼？！” 王晨辉反应过来，瞬间拎起了孟禹城的脖子。 孟禹城脸色平静，勉强站稳了身子。 “我有选择吗？” 孟禹城低头与他对视，相比王晨辉，孟禹城更加高大健壮。 王晨辉渐渐松手，“呵呵……” “在他们出现前，我没有别的选择。”孟禹城整理着领口。 他走到我身前，“我愿意为特城做事，但我孟邦还有六七十人被控制在‘x’手里，如果能把他们救出来，孟邦不止这十多人的战斗力。” 我凝视着孟禹城，片刻后，我缓缓开口，“他们有多少人？” “四支小队，大概五十人。” “武器规模？” 我不禁震惊，五十人已经是一支完整的编队了。 他们是打算在核爆中心驻扎？ “有两辆装甲车，标配单兵装备，简易防御工事。”孟禹城语气一顿，“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我陷入沉默，在考虑去硬碰‘x’的部队，到底有没有必要。 我只是需要人手，去布置和张敏高谈判的炸药。我并没有打算和‘x’正面开战。 包括特城，我也并不想内耗太多，一旦死伤太重，那岭南将会没有任何势力阻拦‘x’前进的步伐。 这六七十人，救还是不救？ 在我沉默时，孟禹城再次开口，“我听到的确定信息，‘x’的大部队，正在朝贺城的方向集结，留在岭南的，只有一小部分兵力。” “你确定？” “我能肯定。”孟禹城语气坚定，“在我带队离开的时候，听到过他们高层的交谈。” “这也是今夜，我敢赌的原因。” 这般说辞，让我再次沉默。 ‘x’朝贺城集结，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这段时间，‘x’的动静并不多。 而且，那处实验室被毁，现在还没有动静。 可见，‘x’的主力，甚至顾不上一个实验室被毁…… 他们在酝酿什么计划…… 这我们无从猜测，但这毫无疑问是对我们有利的。 如果能够将孟邦的人救出来，人手必然会暴增。 但被迫进入核爆的坑洞，或许九死无生。 我抬头，“可以侦查，看情况行动。” 孟禹城点头，“好！” 01则是走到我身旁，“我们是否需要集结？” “可以？”我疑惑。 “能够传输坐标点，如果确定要对‘x’的据点动手的话。” 我抬手，“暂时不用。” “给基地其他人发送这里的坐标。” 转头看向王晨辉，“你原地待命，会有人带你们安顿。” 王晨辉一颤，缓缓点头。 01沉默的拿出仪器，在手腕上输入着什么。 在检查装载好所有炸药后，我小心翼翼的提着手提箱上车。 在这不大的金属箱子里，装着战略级‘气象武器’。 十人的小队，将‘x’装盛弹药的吉普车也一同开上。 加上孟邦的三辆面包车。 一共七辆车缓缓朝着远处行进。 …… 烈日将车身照得发烫。 引擎轰鸣，挡风玻璃外黄沙扬起。 “你们原地休整。” 车队在接近目标直线距离三公里外停下。 这里被废墟遮掩，再往前，就会变得开阔起来。 我推门下车，车轮下是灰白的废墟，仿佛石头被风化，地面白沙弥漫。 这里的一切，曾经在瞬间湮灭。 吹来的热风，带着一股腥臭味。 01从车上走下，“我可以跟你一同。” “不，你留下来，可以随时响应。” 说罢，我余光看到孟禹城从车上走下。 卡其色的夹克，墨镜戴得很讲究。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隐蔽的观测到爆炸中心。” 他朝着这边走来，转身时，孟禹城朝着面包车吩咐，“所有人，原地待命。” “跟我来。” 从我身边走过，他朝着前方空旷的废墟而去。 我沉默片刻，抬脚跟上。 手中的短刀，在刺眼的阳光下色泽更加绚丽。 我并不怕孟禹城耍心眼，正如他所说，‘x’要逼着孟邦死，在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眼里，他们只是‘下等人’。 而我给出的希望，足够换来他的忠诚。 至少有暂时的忠诚。 而当我们在废墟中走过时，眼前的颜色越发单调。 除了烈日灼热，便只剩下灰白的余烬。 汗滴从额头流下，在我们的下方，便是爆炸的中心。 巨大的坑洞中，一眼看不到底，仿佛无穷尽的深渊。 ‘咯咯咯……’ 风声中，夹杂着怪异的低鸣。 孟禹城皱眉，“不对，应该在这里啊？” 在不远处，巨大坑洞的边缘空无一人。 但还有残留的生活痕迹。 “难道，已经撤离了？” 孟禹城低声惊呼，想要起身下去查看。 然而这一刻，我伸手压住了他。 “有动静，别动！” 话音刚落，地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坑洞边缘有石块掉落。 随即，一道人影从边缘爬上。 孟禹城瞳孔微颤，“那是我们的人！” 他再次起身，快步朝坑洞边缘跑去。 我阻拦不住，只能保持着谨慎。 环顾四周，除了几处篝火燃烧的痕迹外，便只有一些生活垃圾。 或许‘x’的人，的确撤离了。 坑洞边缘，孟禹城已经将人从悬崖边拉起。 我快步走去，只见一张苍白的脸仰倒在地，男人嘴唇干裂，瞳孔扩散。 在这人的身上，沾满了漆黑的粘液，而那双鞋子，鞋底已经磨穿，露出血肉模糊的脚掌。 “到底什么情况？其他人呢？！” 孟禹城有些抓狂，将人拖到身边不停质问。 我将手搭在他的肩头，试图让他镇定。 从悬崖下爬上的男人身体止不住发颤，精神似乎错乱。 他颤抖的呢喃着什么，我听不太清。 略微迟疑，我缓缓俯下身。 而我耳边，听到男人颤声。 “恶魔…恶魔……是恶魔……” 心中升起一丝寒意，他是在这深渊下看见了什么？ 忽然，耳边的颤音戛然而止，男人咬字清晰。 “嘻嘻，又找到你了。” 我浑身汗毛颤栗，从这个男人的喉咙里，居然发出女人尖锐的声音。 “什么东西？！”我迅速起身。 却见男人四肢疯狂颤抖，从他的眼角，流淌出漆黑的血液。 大片的血块从口中涌出，孟禹城同样快速远离。 颤抖渐渐平息，男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而在那血污浓稠的嘴角，居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空洞流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所在的方向。 他像是看我身后，又像在看我……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人生还 滲人。 空气怪异的寂静…… 男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脖子。 足足半分钟，我才从这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中挣脱出来。 孟禹城喉结滚动，声音颤抖，“你……你也听到了？” “女人的声音……” “嗯。” 我沉声回应，细密的冷汗从我后背冒出。 这深渊之下，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又找到我？ 为什么我会觉得，刚才那道怪异的笑声有些熟悉？ 终于，我抬脚，朝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走去。 男人的身上，被漆黑粘液包裹。 古怪的腥臭味…… 重新在尸体旁蹲下，在我的面前，便是核弹爆炸留下的巨坑。 坑洞并不平整，灰白的岩壁蔓延，像是蜿蜒的血管。 这个深不见底的坑洞，仿佛有心跳声传来。 恶魔？ ‘噗咚…噗咚……’ ‘咕咕…咯咯咯……’ 怪音伴随着风声哀嚎，我缓缓后退一步。 “所有人，都下去了吗？” 转头时，我正好看到孟禹城那张惨白的脸。 他已经从惶恐变得镇定，但脸上的凝重挥散不去。 “应该吧。” 气氛再次沉默，如果孟邦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下去了。 那或许只有一个答案。 无一生还。 ‘咔嚓——’ 火苗从指尖窜起，孟禹城点燃一支烟。 这个答案，不用明说。 “我们看看周围。” 深吸了几口卷烟，他朝我试探问道。 我点头，“但别报太大希望。” 我对孟邦的成员并没有任何感情，但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足足六七十口人命。 包括躺在地上断了气的男人，那种瘆人的寒意依旧笼罩着我。 “我明白。” 孟禹城再次深吸，白烟缭绕。 随即，他从烟盒里又掏出三根烟，放在嘴边一一点燃。 三根燃烧的卷烟被他拿在手里，弯腰插在了深渊前的沙土上。 “走吧。”他直起身。 “嗯。” 而当我站起来时，我清晰的看到地上的尸体，有东西在皮肤下蠕动。 忽然，猩红的软线钻破了男人的脸皮，从他的脖颈两侧，一根根红丝蠕动着，扬起骇人的‘头颅’。 “脸线虫？！” 我反应极快，手中短刀一挑，那布满猩红线虫的头颅被瞬间斩落。 掉入幽暗的深渊。 大量的黑血，从脖颈的断口喷涌。 血流如注…… 然而，更多的红丝，居然从脖颈的断口里涌出。 他的身体里，仿佛被红丝填充。 宿主死亡，让身体里的养分渐渐消散，这些寄生虫要开始变得疯狂。 短刀翻转，再次挑动，这具尸体被挑下悬崖。 半空中，还有血红的丝线飘散凋零。 这一幕，我太熟悉了。 ‘阿尔法-1203’脸线虫，能够操控宿主的精神。 在刚才，男人口中呢喃的‘恶魔’，应该是脸线虫寄生造成的幻觉。 而从那喉咙里发出的女人声音，难道是在脸线虫的操控下做到的？ 握住短刀，我不禁冷颤。 难道，它们认识我？ 那些脸线虫，为什么要对我说，找到我了…… 沙尘扬起，我和孟禹城两人沉默着在深渊边缘走动。 这里还堆砌有一些防弹壁垒，应该是‘x’部队修筑的简易工事。 除了这些痕迹，他们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回去吧。”我沉声开口。 孟禹城点头，再次掏出一根烟。 孟邦，算上他，还剩17人。 孟禹城的性格里，带有一种江湖气，不然他也不可能凝聚出这般规模的队伍。 我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言语，这个世道，本就如此残酷。 能活下来，是万中无一的幸运。 当我们按原路返回时，01带队正在警戒。 见到我01快步走来，“另一边已经赶到坐标点了，现在正在等待指令。” “另一边？” “由02带队，半小时前已经到达目的地。” 而从一旁，有孟邦的人走出，“老大，他们人呢？” 孟禹城脸色微冷，快步朝那人走去，将人拉到了一边。 我回过神，陷入沉思。 片刻后，我缓缓开口，“基地向北三公里，所有人在这个坐标集结。” 01微愣，“明白。” …… 我的想法很简单，张敏高控制特城，一旦带人回到地面，我们将没有对立的资格。 最粗暴的手段，便是控制特城的三处出入口。 这些炸药的作用，就在于此。这是我和那个女人谈条件的资本。 基地朝北三公里，距离基地不近不远，我们可以在这里，设立第二个避难据点。 据点可以辐射特城的两处出入口。 至少要先将这些炸药，在地面上布置明白。 特城内部的局势，能够透露的信息很多。 张敏高已经在宣誓属于她的王权。 夏老和地化所的研究团队被控制，在她眼里，被夏老特地任命的我，只不过是一步孤立无援的残棋。 或许根本没被她放在眼里。 但她永远不会想到，我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 我已经有些期待了。 期待她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 01定点了坐标，车队重新启程。 我坐在后座，将刻有‘mw‘的金属手提箱小心护在怀里。 短刃放在身侧。 而01核对着方向，实时修正。 当我们到达坐标点时，这里是一处空旷的水泥地，地势相对别处较高，视野范围很广阔。 地面平整，可以修筑很多东西。 现在我们有人力，有物资。 孟禹城从面包车上走下，孟邦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应该已经清楚了其他人的遭遇。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孟禹城朝我走来，我推开车门走下。 此时，正是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 金属车身被晒得发烫。 我开口，“等人集结，这里将会是我们新的据点。” 在我话音落下时，远处，有一队车队靠近。 01举起望远镜。 “林队，是他们。” 接过望远镜，在下方的小路上，的确是特城的越野车队领头，而后面跟着十多辆款式各异的汽车。 …… 不到十分钟，车队已经爬上了矮破。 在水泥地外的废墟旁停下。 车门快速推开，一道娇小的身影从副驾驶钻出。 “哥！！” 小冷脸上挂着酒窝，正兴奋的挥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地面计划 【1、地面未发现‘x’部队，无其他武装力量驻扎痕迹。 2、特城出入口无异常。 3、基地基因实验进展顺利。 4、新增两处据点，另一处由冷狐带队控制特城第三个地面出入口。 5、新据点基础建设已完成30%。 6、干净的水源。】 这几日，一切的行动内容，都在围绕新据点进行。 在我的笔记本里，我将这定义为地面计划。 这座城市的食物，是会消耗完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面辐射会渐渐减弱，一些农作物便可以种植。 想要活下去，必须更有远见和规划。 哪怕和张敏高的对峙，迟早会爆发。 现在这处新据点，已经修建了建议的住所。只是由石砖和水泥堆砌的一层平房。 但这处平房后面的泥泞，在两日的时间里，已经开垦了大半，现在正在土层里铺撒生石灰，增强土壤的肥力。 人力充足，做一切事情进展都会很快。 而我，毫无疑问的成为了这里的领袖。 “你准备如何铺设炸药？” 冷狐掀开帘子走进，书桌前他的脸上涂抹着迷彩。 我抬头，“你有什么想法？” 对于炸药布置的事情，我并不懂，冷狐曾经毕竟是雇佣兵，会比我更专业。 “我的建议是，分层布置，各层之间独立控制互不影响，弹药程度递进式增强。” 冷狐的想法，和我完全一致。 我们做这一切的目的，无非就是要让张敏高知道我们有刀，但这把刀不一定要捅进特城的心脏里。 利用这把悬在特城头上的刀，我们可以慢慢蚕食分化她的势力。 更何况，我们拥有气象武器这种堪比核毁灭的战略武器。 抬头，我看向冷狐，“你可以做到这样的效果？” “需要引爆·装置，另外不知道引线够不够用。” 我点头，从‘x’部队那边抢来的炸药份量很足，但引爆·装置和引线并不够多，他们的计划里，是直接炸毁目标。 但我们的目的，是威慑。 “引线的话，能够导电就可以吧？”我皱眉问道。 冷狐点头，“要想办法解决。” “好。” 再次动笔，我在笔记本上记下这点。 “另外，农作物的种子。” 冷狐一顿，再次开口问道。 “种子，基地里有一份。”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合上笔记本，帘布外阳光正是刺眼。 这三日，01造了名册，孟邦和王晨辉的人，都统一分队管理。 总共幸存78人，除开孟邦的17人，王晨辉这边有61名幸存者。 只是这六十一人，男女老少都有，并不如孟邦的17人清一色是男性壮年。 但61人分工明确，妇孺负责一些轻巧开垦施肥和泥砖烧铸，青壮年便是出力，搭建地基和房屋。 也是因为有这份庞大的劳动力，新根据地的一切，才能在三天时间内搭建得井然有序。 紫黑的短刀被我用白布缠绕拿在手边。 这段时间，我总是要握着它心里才会有安全感。 哪怕新根据地周围，已经布置了强光灯条。 见我走出，小冷快步跑来。 “哥，我们在二层修一个小花园怎么样？” 小冷拉着我的手，朝着平房顶端指去，“这里往下，视野真的很广阔！” 的确如小冷所说，在根据地一层平方的另一面，能够看到烈日的光晕落下，坠入这疮痍山河。 “花？”我偏着脑袋。 “对啊，反正下面也要种农作物，我们找一些野花的种子。” 小冷说着，眼里充满了憧憬，仿佛现在她已经可以看到花海铺满屋顶。 我也能想象到。 种满鲜花，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能给人们带来希望。 这仓促修筑的地基，本来就不适合继续建造二层。 哪怕现在这平房的面积，容纳这五六十人有些拥挤，基建安全依旧是首先考虑的。 “哥，可以吗？” 小冷仰头看我，“什么花都行。” “好啊。”我不禁轻笑，伸手揉着小冷的脑袋啊，“那就种花，你来布置。” “好！”小冷瞬间兴奋，抓着我的手掌轻跳起来。 小冷的呼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些正在忙碌的人们抬起头，向这边看来。 有铸砖的男人放下手里的模具，朝小冷乐呵的挥手，手掌满是灰泥。 小冷同样挥手回应，像是日光下的精灵。 不得不说，小冷很受欢迎。 从最开始所有人脸上黯淡无光的阴霾，到现在主动建设这里的一切。 些许笑脸浮现，他们已经看到了希望。 没有谁愿意生活在会为了一口吃食拼杀的时代。 当我让他们看到一切可以步入正轨，他们愿意为了这份希望拿起锄头，拿起枪…… 甚至是赴死，也有无数人甘愿。 一旁，有人影走来。 我转头时，王晨辉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我疑惑开口。 “我…我想……”王晨辉在我身前站定，“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抬头，注视着这井然有序的一切。 “什么事？” 王晨辉明显踌躇，可终于还是开口。 “我想，请你帮忙找找我儿子。” 这个鬓白的中年人，此刻看向我的眼神极为真诚。 他的眼里，透着一抹疲态。 “你儿子？”我反问。 “嗯，他叫王龙。” 王龙…… 呵呵，这个名字，不禁让我感到有些嘲讽。 命运总是充满巧合。 王龙正是我亲手杀死的。 或许是见我脸色古怪，王晨辉神色忐忑。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你…你可以利用特城的信息渠道，帮我留意一下吗？” 我摇头，“灾难面前，生命是平等的。” “或许，他已经死了呢？” 王晨辉不禁一颤：“可能吧……” “但万一…万一还活着呢？” “那一定会重逢的。” 王晨辉语塞，这只一向精明的狐狸搓着手，居然显得有几分局促。 或许此刻，他只是一位父亲。 我轻拍他的肩头，“放心吧，我会留意的。” “嗯好。”王晨辉点头。 而我从他身侧走过，朝着更远的山脊走去。 我并不担心他知道真相。 我杀死王龙这件事，只有李家两兄弟和小冷知道。 没人会说出来。 王龙害我，他该死。 唯独让我觉得有些许内疚的，只是王晨辉的诚恳。 他本该是一只做着军阀梦的狐狸。 现实击碎了他的幻想，而他请求我寻找王龙的下落。 请求一位杀死他儿子的人寻找下落？ 戏剧般的讽刺……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生物能源 我们去寻来了花种，在这被辐射肆掠的土地上，还真有野花盛开。 这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花。 紫色的花瓣包裹芯白的花蕊，它们生长得像纷飞的蝴蝶。 可美丽中，却透着妖异。 这些野花的数量很多，似乎并不挑生长环境。 而我捋出它们的根部，将这些野花连带泥土拔起。 “哥，你是准备把它们转移到屋顶？” 小冷满手泥泞，疑惑的问道。 “嗯。” “那它们不会死吧？” “它们的生命力比你想象的更顽强。” …… 正午的烈日让暴露的皮肤刺痛。 当阳光微弱时，我们已经将整个屋顶几乎铺满。 杂乱的野花，紫白、浅红、幽绿、甚至还有纯黑…… 野花各色，让不少人驻足。 根据地里，许多忙碌了一天的人，望着屋顶多处的色彩，表情居然有些痴迷。 小冷抹了一把脏兮兮的脸，在逆光下笑出了酒窝。 “哥，好看吧？” 我不禁笑她幼稚，可低头，这些野花都是我搬上来的，难道我更幼稚吗？ 下方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我转头看去时，只见一辆车停在根据地外。 夏雪穿着并不合身的白大褂，从车上跳下。 娇小的身影朝这边走来，这张稚嫩的脸，让不少人意外。 而她抬头看我，用手遮住了阳光。 “你怎么来了？”我惊疑道。 夏雪平静开口，“跟我来。” 我从泥土里起身，顺着简易木梯走下。 平层并不高，落地后，我伸手接住了从屋顶下来的小冷。 “是有新的进展？” 我朝夏雪皱眉，以她工作狂的性格来说，如果不是有重大进展，她根本不可能特地跑这一趟。 “你等会就知道了。” 我从没见过夏雪表情如此严肃，只见她转身，从身后田志荣的手里接过了一个方形手提箱。 田志荣跟在她的身后，像是一个鞠躬尽瘁的老管家。 “进屋。” 我点头，转身掀开民房布帘子。 这民房外围，是根据地里幸存者的休息区，地上密集的铺满不少棉絮。 其中难免有股异味。 夏雪顿时皱眉，伸手捂住了鼻尖。 “别介意，现在条件的确很差。” 我开口安慰，包括这民房，也是现烧的石砖搭建，一切都非常简陋。 穿过外围，我弯腰掀开布帘，这是我和小冷这两天休息的地方。 一张简单的床榻，也是这平层民房里唯一的木床。 一张木桌，是同木床一起，从废墟里搬出来的。 夏雪点头，表情略微宽慰。 “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样住在垃圾堆里。” 我不禁一愣，随即轻笑，“都会变好的，时间太仓促了，只能暂时这么安顿。” “你要知道，前天这里甚至没有屋顶。” 那张稚嫩的脸平静的注视着我，像是疑惑的审视。 我有些不解。 终于，夏雪缓缓开口，“或许，是都会死呢？” “你什么意思？！” 她的表情，并不像开玩笑。 小冷掀开帘子走进，疑惑的偏头。 “是怎么了？” “欸……” 夏雪身后，田志荣摇头叹息。 “先看看这个。” 说罢，田志荣弯腰，正方形的金属箱子缓缓冒出白烟。 这是一个便携低温箱。 ‘滴滴——’ 一道亮光闪缩，金属箱子里缓缓升起一个平台。 在平台上，有复杂的导线链接在一块跳动的血肉上。 “这是从‘人蜥’身上培养的血肉，在培养皿下还具有活性。” 说罢，夏雪随身拿出一把镊子，镊子在那团跳动的血肉上挑动。 从血肉间，隐隐挑出一根红丝，红丝扭动，又隐没于血肉的缝隙下。 然而短暂的一幕，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脸线虫？！” 对这种寄生虫，我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恶心和忌惮。 “你养这种东西做什么？” 夏雪依旧平静，目光像是在桌面上寻找什么。 忽然她伸手拿过木桌上的手电，伸手扣除里面填装的电池。 “看好。” 话音落下，夏雪已经拆掉了电池的凹槽，露出两根链接的导线。 她同样将链接在血肉上的导线缕直。 两根导线铜芯缠绕，在另一端两根导线相碰时，手电居然亮了！ “嗯？？” 我不禁一颤，要知道手电里并没有填装电池。 “这是……” 血肉在发电？ 在我身旁，小冷同样震惊。 “这是生物能源。” 夏雪松手，手电灯光熄灭，而那培养皿中的血肉，跳动得频率更快。 黑红的血肉上，红丝如血若隐若现。 “生物能源？” 这一幕，在我眼前不断放大。 我想起在‘x’实验室，最深处的那间房间里。 红丝如翼，在薛安雅的后背延伸，而在那具高悬的躯体上，同样插着繁多的软管。 那房间的顶端，是闪烁的机械苍穹。 那里的一切，就像是眼前培养皿的放大版。 “你是说，是这团血肉在提供电力？” 对于我的震惊，夏雪并不意外。 “嗯，准确的来说，是脸线虫在提供生物能源，而经由装置转化成电力。” 夏雪的话让我渐渐心寒，我想我已经明白，那‘x’的最后一间房间是做什么了。 那是整个基地电源的供给。 而薛安雅被脸线虫寄生，那些红丝榨取着她的能量，转化成源源不断的生物能源，生物能源通过那些软管，输送至屋顶的机械苍穹。 薛安雅的养分，又从哪里来？ 那个包裹着她的黑色茧蛹。 在我沉思时，夏雪再次开口，“我们曾经一直以为，‘人蜥’是阿尔法公司研究的失败产物……但现在看来，他们的实验或许根本就没有失败。” 我抬头，夏雪与我对视。 “‘人蜥’粗暴的无限再生能力，就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一切生物能源的基础。” “你知道这有多恐怖吗？这是一场图谋甚大的阴谋！” 夏雪一字一顿，而我只感到后背寒气直冒。 如果说，‘人蜥’不是阿尔法公司失败的产物，那就是说，这种数量繁多的‘人蜥’，是他们源源不断的生物能源。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研究的是基因片段插入技术，要研究的是基因战士。 但实际上，阿尔法公司在研究的是——能源！ 我们现在才反应过来，但这场谋划，他们很早就已经开始了。 “所以我说，或许所有人都会死。” 夏雪沉声，我终于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能源的革新，意味着武器和装备的升级。 而生物能源，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点。 阿尔法，能利用这点做太多的事。 没人能抵抗这股蓄谋已久的科技洪流。 “所有人…都会死……”我呢喃着，目光落在培养皿里蠕动的血肉。 与特城的对峙，忽然变得没有意义。 巨大的阴谋，早已经将我们所有人笼罩。 我渐渐冷静下来，“或许现在反应过来，还不算太晚。” 气氛凝重……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帘布外响起01的声音，“西北方向，有炊烟。” “炊烟？”我转头，“西北方向，多远？” 西北的方位，正是特城出入口的方向。 难道是特城有行动了？ “一公里左右，我们请求侦查，应该是有其他人在根据地附近。” “炊烟源头被地理遮挡，望远镜无法观测。” 听到这里，我快步走过，掀开帘布。 “我和你们一起。”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活着 西北方向，炊烟。 这件事看似寻常，但却非同小可。 我们的队伍搜寻过附近一公里的物资，并没有发现幸存者。 那这炊烟从哪里来？ 特城？ 但就算他们有人从地底出来，也绝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刚走出平房，炎日下，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一缕白烟升起。 “有没有可能是信号弹？”我沉声开口。 01脸色微变，“信号弹烟雾不会这么稀薄。” 他说的的确没错，如果这些白烟是作用在传递信息的话，太不显眼了些。 “让孟邦出一队人，我们现在过去，尽量能找到人。” 其实我的心里也没底，令我更担心的是，这白烟的源头是一支有规模的武装部队。 “我也一起。” 夏雪提着手提箱走出，稚嫩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太危险，你先回去，现在你手里掌握的技术很重要。” “嗯。” 夏雪并没有坚持，“今晚，回基地来。” “针对特城，我们或许要改改策略。” 说罢，她提着手提箱，从我身前走过。 田志荣跟在其后，两名死士护送，为夏雪拉开了越野车的车门。 小冷在身旁，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角。 …… 越野飞驰，小冷坐在我的身边。 这次出动三辆车，包括孟禹城在内一共十二人全副武装。 一公里的距离并不远，而白烟的源头，要绕过一圈山路。 这里，是一处山脊背后的废墟。 并没有部队驻扎。 当我们停车时，见到废墟上堆积有成堆的生活垃圾。 垃圾堆中心燃着火光，而有一个男人在火堆旁忙得灰头土脸，火焰被风吹动，点燃了一旁的垃圾。 飘散到天上的白烟，便是这些垃圾燃烧的结果。 见到有车停下，男人手里动作一僵，满脸惊愕的转过头来。 01率先下车，另外两辆越野交错停下，两队人纵横部署，呈战术推进。 这一幕，让男人身体一颤，甚至顾不得身边起火的垃圾，直接跪倒在地上。 “兵爷，各位爷，我…我不想死……”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的乞求。 01回身开口，“确认安全，无武器。” 听罢，我推开车门，带着小冷走下。 垃圾堆的恶臭，不禁让我皱眉。 这些垃圾，是覆盖在废墟上的生活垃圾，夹杂着一种粪便的恶臭。 令人作呕！ 小冷捂住鼻尖，一言不发的跟在我身后。 随着我靠近废墟中心，跪在地上的男人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他抬头朝我看来，顿时开口哀求。 “大…大人，您看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什么能够给您的……” 男人声音颤抖，将头紧紧贴在地面。 我转头朝01开口，“先灭火。” “明白。” 几人立刻动作，朝着垃圾堆里正在蔓延的火势扑去。 这里的垃圾不少，若是火焰真的燃烧起来，必定是浓烟滚滚。 到时候，恐怕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根据地就在附近，我并不想招惹麻烦。 而在他们行动时，我朝男人靠近。 这火堆上，挂着一口烧得焦黑的锅。 有半锅黑水，正在咕噜沸腾。 我看不清锅里煮的是什么。 “我…我不想死，不想死，求求你放过我。” 男人哀求着爬来，他似乎看出来我才是这支队伍的核心。 “我求您……” 他颤抖的朝我伸手，没等我动作，一道枪口抵在了他的头顶。 01声音冰冷，“抱头，趴回去！” 男人一颤，瞬间低头，在地面上砸出一声闷响。 然而我不禁皱眉，“你把头抬起来。” “额，是…是……” 男人连声回应，小心翼翼的从地面把头仰起。 果然…… 在男人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溃烂。 半边脸布满斑点状的红斑…… 这是辐射侵蚀？ 我眉头皱得更紧，他身上不仅只有脸部溃烂，手腕露出的皮肤同样有点点密集的猩红。 看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男人脸色局促，不敢正视我的目光。 “锅里煮的是什么？”我沉声开口。 “是…是……水……”他结巴着，明显没有说实话。 “你确定？”我语气平静。 锅中黑水翻涌，而我居然在这沸腾的稠汤里，看到了一截畸形的白骨。 “我再问一遍。” 男人一惊，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丝丝鲜血从男人的头顶流淌下来。 “我…我说，我说……” 男人惶恐的匍匐着，“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周围已经搜不到物资，我…我只能……” “吃人？” “不不！”男人连忙摆手，“是…是……” 他欲言又止，脸色有些古怪。 “是什么？”我逼问道。 此时，有闷热的风在这废墟上吹过。 作呕的恶臭阵阵袭来。 ‘呃啊——’ 一声虚弱的怪叫，隐约从不远处传出。 动静立刻让所有人警戒，身前山脚下的丛林颤动，有人在丛林中走动？ 枝叶掀开，同一瞬间十多道枪口齐刷刷对准。 “爸爸。” 在丛林里，跌跌撞撞走出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回去，快回去！” 男人瞬间激动，顾不得一切，从地上起身想要扑过去。 01抬手，准备用枪托砸下。 然而我抬手阻拦。 片刻时间，男人已经跑了过去，将男孩护住。 “爸爸，他们是谁……” 小男孩稚气的开口，眼里满是疑惑。 我朝其他人摆手，示意都把枪放下。 一个已经被辐射侵蚀的男人和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对我们造不成威胁。 我抬脚走去。 男人注意到我的动作，顿时朝我的方向跪下。 “这…这是我儿子，你要杀，要带走我都行，求您放过他。” 他身旁的男孩，被男人按着脑袋跪下。 “疼…爸爸……” 男孩埋怨着，然而并没有挣扎。 这一幕，让小冷死死抓紧了我。 而我目光越过这对父子，朝着丛林深处看去。 在枝叶围住的丛林里，被开出一片空地来。 丛林上搭着简陋的防水布，地上垫着一张湿润的棉絮。 这是他们两人的住处。 然而从这里，依旧飘出一股怪异的腥臭味。 很熟悉的腥臭味。 ‘咕咕…咯咯咯……’ 声音几乎就贴着耳朵响起。 这是‘人蜥’的怪叫！ 我瞬间反应，将小冷护在身后。 这里，怎么会有‘人蜥’？ 抽出短刀，刀刃在阳光下映衬出紫黑的光芒。 男人压着男孩的脑袋，被我的动作吓得浑身猛颤。 他们对于这种怪叫声，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有古怪…… 没有多话，我抬起短刀，将繁杂的枝叶挑开。 ‘咯咯咯……’ 怪叫声更加清晰，声音依旧虚弱。 然而这一幕，让我心底生出丝丝寒意。 在树根下，一只残缺的‘人蜥’被铁链拴住了脖颈，漆黑粘稠的皮肤被阳光照得发紫。 这是拴狗的链子。 而奇怪的是，这只‘人蜥’体型很小，只是比那七八岁的男孩更高大一些。 它残缺半侧肢体，虚弱的匍匐在泥地上，伤口是被整齐切断…… 新生覆盖的薄膜下，血肉正肉眼可见的蠕动再生。 我转头看向不远处沸腾的锅，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在脑海浮现。 末世，对大部分人而言，只需要活着。 活着，无论怎么活下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没有无用的人 他们在以这只‘人蜥’为食。 ‘人蜥’无限再生的基因特性，让男人可以不断的从这种怪物身上取食。 01同样反应过来，一向情绪不多的他，居然皱紧了眉头。 如果不是绝境，谁又会做到这一步？ 孟禹城不禁作呕，“你们在吃它？” 男人吓得一颤，连忙起身解释，“我…我们也不想的，小花它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小花？”我疑惑。 “小…小花是我家的狗，它…它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男人的声音渐渐模糊，到最后，居然变成了一种带着哭腔的低沉咆哮。 “杀了我…杀了我吧……” 他捶打着地面，“让我死，我怕死……我不敢死……” 男人全身颤抖，匍匐在地上哭嚎。 哀嚎声令人绝望。 我们沉默的看着，没有人开口说话。 “小豪，小豪才七岁半…他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他还没见过……没见过……” 男人抽搐着，声音含糊不清。 而男孩在一旁直起身体，“爸爸，不要哭了。” 男孩想去抱住自己的父亲，而我看见，那双稚嫩的手臂上，同样已经开始溃烂。 “爸爸带你走好不好，带小豪走。” 男人起身，紧紧搂住了男孩，“去一个有好吃饭菜的地方，妈妈给我们做饭。” “好…好喔。”男孩抬头，“我跟着爸爸。” 说罢，男人猛地搂紧男孩。 他的身体不停颤抖，“开枪吧！杀了我！杀了我！” 男人闭上了眼睛，他在等待死亡。 在刚才的某一刻，这个一直苟活到现在的男人情绪崩溃了。 我能感受到空气中蔓延的绝望。 他在乞求解脱。 然而，他并没有等来想要的枪响。 我抬手示意他们后退，而我朝着这对父子走去。 “就算不杀你们，你们也会死，而且会死得很痛苦。” 在他们身前站定，我缓缓开口。 男人颤抖的身躯停止，僵硬的扭头看我。 “所…所以……算我求你……” 他的眼角，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算我求你！你别逼我！！” 忽然，他面目狰狞，直接朝我扑来。 他想以这样的攻击来激怒我，让我动手，或是让我身后的人开枪。 可这种力度，甚至无法将我推动。 他很虚弱，见攻击无效，男人双目通红，想要起身掐我脖子。 然而，在他伸手的瞬间，我的手掌按在了他后颈。 我的力道很大，瞬间将他按得重新跪倒在地。 男人挣扎着，却挣不脱我的控制。 “爸爸！” 男孩惊呼，摔倒在我的脚边。 “想活命吗？” 我沉声开口，任由男孩朝我拍打。 “有一张床睡，有口正常的食物，而不是活在垃圾和辐射的废墟里。” 我环视着周围的一切，这种绝望若说是地狱，也并不为过。 男人身体一僵，停止了挣扎。 “不…不想了……” “都会死的，我不想小豪这么痛苦，太痛了……” “你放开我爸爸！”男孩尖叫着。 我松开手上的力道，“我能让你们活着，至少你儿子不会继续活得痛苦。” 男人抬头，瞳孔颤动。 “是死是活，你来选择。” …… 我让他们上车时，孟禹城满脸不解的朝我走来。 “凭什么救他们？辐射感染，他们已经没救了，为什么要浪费资源？” 孟禹城低声逼问，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怨气。 “基地，不会养没用的人。” “他们能有什么用？一个小孩，一个快死的人！” 我不禁轻笑，“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手掌轻拍他的肩头，我继续开口，“你先回根据地，不用跟着我们。” 孟禹城微怔，转头看向已经坐上越野车的父子两人。 “嗯，好。”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 两辆越野，其中一辆后座提供给了父子两人。 他们身上散发的味道令人作呕。 而我和小冷上了另一辆车。 我并不是善心大发。 基地需要实验体，夏雪和田志荣的实验数据，不能永远纸上谈兵。 而他们被辐射感染的现状，正好符合实验的需求。 夏雪和张敏高一样，都在研究如何消除辐射影响。 包括现在正在进行的‘地面计划’，辐射同样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因素。 从地面土壤里栽种出来的农作物，也会让人摄入污染粒子。 和这对父子食用‘人蜥’是同样的道理。 他们身上皮肤的溃烂，和我喝下药液之前一模一样。 如果研究不出抗辐射的手段，这将是所有人都会面临的危机。 车内沉默，天边烈日正在渐渐柔和。 快落日了。 当余晖洒下时，我们在防空洞前停车。 这里有死士暗中警戒。 在我们下车时，便有人快步走来。 “林队，夏雪在等你。” 走来的人是02，他和01把三十人的队伍分成了两队。 01负责跟随我心动，而02的重心，则是在基地的安保上。 “好。”我点头。 夏雪说过要改变对特城的策略，我倒也好奇，她有什么想法。 转头，那对父子也从越野车里走下。 他们眼神中带着畏惧，谨慎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02指挥着越野停车，他们将活动痕迹掩藏得很自然。 而我朝防空洞的石阶走下。 空气渐渐变得湿润起来。 穿过甬道，基地灯光明亮。 充足的柴油，让这里暂时不用考虑电力问题。 夏雪穿着白褂，正坐在升降台上。 田志荣站在旁边，低头在翻阅什么。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李湘、李冲、徐欣怡、蒋晓曼、罗余宁…… 冷狐也在，应该是刚从另一处据点赶回来。 李湘肩头还缠着白布，但脸色没有那么虚弱了。 见我到来，夏雪起身。 “江氏传来的消息，特城里第一批药剂已经研发完成，张敏高正在挑选注射士兵。” 稚嫩的声音平静，夏雪脸色凝重。 “已经研发完成？” 我心中一颤，“生产呢？有多少数量。” 这个速度快得让我感到震惊。 “多久的消息？” “刚才。” 夏雪沉声，转头朝田志荣伸手。 一份文件被递到她手中，她翻阅着文件。 “第一批临床观测大概需要三天时间，如果没有问题，那接下来会要求江氏集团批量制造。” 文件合上，夏雪抬头与我对视。 “根据江远秋的说法，他最多只能把时间拖延到一周。” 第一百一十七章 加密通话 一周…… 时间太紧迫了。 炸药需要布置在三个出入口。 另外需要和张敏高谈判，将夏老换出。 如果让他们注射完成，谈判会多出很多变数。 “我想，我们可以更激进。” 沉默中，夏雪再次开口。 “或许，可以从源头上阻止他们。”我沉声道。 “什么意思？” “他们批量制造，必须要江氏集团对吧？” 话音落下，冷狐点头。 “江氏集团控制着特城所有厂房和设备。” 我点头，“我有一个办法，但这要看江远秋，敢不敢赌。” 目光扫过，那对父子拘谨的缩在角落。 我才反应过来还没有安顿好他们。 刚才夏雪的消息太震撼，让我忽略了他两的存在。 随着我的目光，夏雪也是察觉。 “他们是……” “等会儿跟你说。”我抬手，朝着蒋晓曼和徐欣怡的方向招呼，“你们带他两去水房，然后找两件衣服。” 蒋晓曼一愣，顿时点头，“嗯好。” “我也一起。” 李冲举手，随即牵上了徐欣怡。 徐欣怡顿时低头。 几人朝角落走去，我们目送他们把那对父子带去生活区。 气氛再次凝重，夏雪开口，“你要准备怎么做？” 我要了支烟。 卷烟在嘴边点燃，熟悉的刺激在肺部蔓延。 吐了口白烟，我缓缓开口，“我们手里的弹药，足够毁灭整个地下城市。” “气象武器如果启动，大范围的低温，地下所有人都会死。” 一道道目光朝我聚集，我语气微顿。 “江氏集团可以不为张敏高生产，如果江远秋敢赌，我可以炸毁特城两处出入口，他江氏集团做先锋军，以特城地下五万人的性命为注，要张敏高死！” 话音落下，我看向夏雪。 她眼神微颤，但随即恢复平静。 张敏高，那是她的母亲。 “你确定他们会把张敏高当弃子？” 夏雪的态度让我意外，我本以为她会否决。 “每个人都想活着，只要证明我们有毁灭一切的能力，没人会在乎谁替他们死。” 我的说法，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爷爷呢？”夏雪开口。 我沉声道：“所以我们需要江氏配合，以免张敏高急了发疯。” “谈判前，就先把夏老和地化所的其他成员转移到江氏的保护下。” 冷狐皱眉，“江氏的战备力量并不强，现在特城里，只有不到一百人。” “一百人……” 我陷入沉思，不到一百人的武装力量，突袭从张敏高的手里抢出夏老和地化所的其他研究员。 这或许并不算难，毕竟张敏高不会想过特城里有人敢对她动手。 但接下来，江氏要面临的是特城接近两万人的武装力量。 一旦警军两方行动，甚至不用费力，江氏集团的势力就会被冲得烟消云散。 所以，我们的动作，要和江氏集团在同一时间进行。 不能出现半点差池。 “不到一百人，抢人足够了，至于之后，便是我们的谈判。” “只是怕，江远秋不愿意。” 众人沉默，冷狐若有所思。 江氏集团的确控制这特城的设备资产，但那是在张敏高承认秩序的情况下。 集团的确可以生存，但终究是被拿着枪的人捏住了脖子。 这是江远秋也想改变的现状，不然他不会暗中给我支持，和夏家站队。 “我去传达。” 冷狐抬头，转身朝角落的通讯设备走去。 夏雪依旧沉默，似乎在思索什么。 而身旁，小冷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我能感受到这温软小手上传来的紧张情绪。 忽然，夏雪开口，“张敏高研究的药剂，我们也快出详细数据了，甚至比她的更准确。” “毕竟，她不过是个小偷。” 夏雪的声音在颤抖，“另外，根据你上次带回来的说法，我和田志荣已经把生物能源的转化模型建立，这是他们没有的。” “如果所有人不快速团结，等到阿尔法公司真的搬出能源武器，那将会是民族的覆灭。” 民族…… 这是一个严肃的命题。 要知道，这场全球性灾变的原由，便是战争。 “会团结的。”我低沉道，“一定会的……” 不多时，冷狐忽然出声，“有消息了。” 众人快步走去，设备前，冷狐正戴着耳麦。 手指在设备上拧动，应该在调试什么。 “好，明白。” 冷狐说着，将耳机从头顶摘下，转身朝我看来。 我微愣，向前一步伸手接过。 当我将耳机戴在头顶时，耳麦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 ‘滋滋…滋滋滋……’ 电流声混乱，甚至有几声刺耳。 但很快，杂音消失，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是江远秋。” “嗯，我是林温。” 这次通话让我感到意外，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 能直接和江远秋交流，信息同步会方便很多。 “通话不能持续太久，中台可能会随机拦截信号。” “好，长话短说。” 江远秋已经收到冷狐传递的消息，他清楚我的计划，所以才有这通电话。 “我可以做先锋军。” 他的决定，我并不感到意外。 我回应：“那就确定行动时间，我们的行动，会和你同一时间开始。” “你们多久能布置好？” 听到这，我转头看了一眼冷狐。 他上次提过，分层布置炸药的话，还差一些数量的导线，用来连接引爆·装置。 “三天？” 我试探开口，寻找合适的导线，也还需要时间。 “不行。”江远秋立刻回绝，“一旦临床试验完成，张敏高的注意力就会放在我身上，江氏再想有动作会很难。” “两天，最晚两天。” 我短暂沉默，“两天…好！” “你们的行动，等炸药布置好后开始，我们会尽全力配合。” “好。”江远秋声音低沉。 “祝武运昌隆。” “武运昌隆。” 耳麦再次被电流占据，我将耳机摘下。 “今晚开始，行动计划要明确下来，所有人都不要懈怠。” 我看向夏雪，“你出一份实验报告，你们研究的药剂数据，抗辐射效果……” “实验目标已经给你带回来了。” 张敏高真正带给我们威胁的，是特城警军两方的支持，接近两万人的武装力量。 只要证明我们有更高的价值，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第一百一十八章 活在阳光下 我们所制定的计划很简单。 先炸毁特城两处出入口，只留一处。 而地面上主据点，再往西北和南北方向五公里，便是特城的两处入口。 炸毁这两处，运送炸药方便，可用人力也能更多。 两日时间，能够布置完成。 特城第三处出入口，也就是冷狐带队去附近驻扎的据点位置，处于岭南城、贺城、阳城，三城的交界处，距离我们更加偏远。 一旦有任何不可控的正面冲突，那边将会成为主战场。 这样一来，根据地受到的波及将会降低到最小。 或许所有人都会死，但我不想让屋顶上的野花们被摧残。 那是我和小冷半日的心血。 …… 入夜，天明。 在天色刚亮起时，基地便已经开始行动。 今日所有的车辆，都运载着炸药。 导线不够，就从路边废弃的车里扯下。 甚至于一些楼房里的废弃电缆，也有人带队去搜寻。 上午七点，基地里只剩下寥寥几人。 几乎是全员出动，这一次的行动如果失败，就不会再有以后。 所以没有留守的必要。 徐欣怡叮嘱在叮嘱着李冲。 而李冲朝我咧牙，跟着队伍离开。 李湘是伤员，留在基地和女孩们打扫卫生。 蒋晓曼朝我走来，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林哥，他们醒了。” 蒋晓曼声音温柔，带着两人站到我身前。 经过一夜的休息，这对父子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他们已经换上一身新衣服。 但神色依旧拘谨，特别是在男人脸上，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畏惧。 他半边脸，皮肉溃烂得恐怖。 像是被刀片一片片割烂…… “我…我们可以做什么？” 男人开口，半边身子挡住了男孩。 “我可以做任何事。” 我点头，“那种怪物的血肉里，含有高浓度辐射，你应该清楚吧？” 他们不知道食用了多久，男孩的身上，也有轻微的溃烂存在。 男人语塞，表情变得愧疚。 “知…知道，是我害了小豪。” “跟我来。” 没有多话，我带着两人朝试验区方向走去。 穿过试验区的安保玻璃门，男孩看着墙上悬挂的武器和弹药，双目放光。 而男人死死的拽紧了他。 实验室里，夏雪和田志荣正在忙碌。 这里的一切，让这对父子更加拘谨。 站在门外不敢走动。 “你们身上的辐射感染，还有救。” “至少，你儿子会有救。” 话音落下，男人顿时微颤。 “但我不隐瞒你，药物并不成熟，你需要试药。药效如何，我也无法对你保证。” “试药？好……” 没有犹豫，男人居然答应下来。 “会死吗？” “不会，但可能会变成怪物。” 男人若有所思，“小豪呢？由我一个人试药，你可以保证小豪得救吗？” 对于变成怪物这样的结局，男人似乎并不畏惧。 “我能给你保证的是，用在他身上的药物，一定是成熟的。”我沉声开口。 “好，我愿意配合一切。” 男人重重点头，然而男孩拉住他。 “爸爸，我不需要救呀？我要救爸爸，爸爸昨天哭了。” 男孩并不太懂正在发生什么。 这时，夏雪也朝我走来。 “口服只是最终的一步，现在还有很多数据要测试。” 她看着男人脸上的溃烂，小脸不禁皱紧。 “先做一个全身检查吧，两人都需要。检测溃烂程度，辐射浓度。” 男人点头，拉着小男孩朝实验室里走去。 “把衣服脱了。” 仪器前，夏雪盯着屏幕随口道。 男人一愣，“全…全部脱？” 他看着夏雪稚嫩的模样，表情有些古怪。 “对。” …… 或许对于夏雪来说，实验体没有性别之分。 其实，我也不明白，这个女孩是如何做到如此淡漠成熟的。 当男人褪去衣物时，我却吸了口凉气。 在他的身上，一块块的皮肤像是瓦解的溶液，血红和灌脓的稠白交融…… 如同烧伤，触目惊心。 夏雪拿着医用棉签走进，白棉在溃烂间挑动。 “浅层表皮局部溃烂，呈块状蔓延。” 男人身上的溃烂程度，只会越来越严重。 而在小豪的身上，溃烂的面积很少，按道理小孩对辐射的敏感程度应该更强才对。 他还在成长期，甚至会生长畸形。 但在男孩的身上，只是沿着手臂有几块红斑。 脚踝处，情况稍微严重一些，皮肤呈点状溃败。 更像是寻麻疹。 “表皮辐射值30微希弗。” 这是一个不低的数值，一般摄入量在1微希弗，便对人体有损害，30微希弗，人体能够接受的极限三十倍。 更何况，这还是表层检测数据，真正吸收的量值，只会比30微希弗还要多。 去食用‘人蜥’，这等同于自杀！ 就算男孩摄入量比男人低，畸形或者全身性癌症会是他的结局。 夏雪表情严肃，田志荣在一旁配合着记录数据。 药剂的数据测试，就要开始了。 而我渐渐后退，离开了试验区。 小冷正在门外等我，“哥，我能帮上忙吗？” “不用。” 我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去根据地看看。” “好啊！” 小冷神色兴奋，“我还是喜欢外面。” 我温柔的笑着，小冷总是能让我放松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我们正面临什么。 “我…我能一起吗？ 娟秀的声音带着口音，蒋晓曼在我身旁问道。 我看向她，又看到不远处的徐欣怡。 两个女孩眼巴巴的盯着我。 “可以。” 晨光在升降台前洒下，初阳并不毒辣。 这段时间，两个女孩一直没有离开过基地。 听到我答应，两人都明显有些意外。 临走前，我叮嘱了李湘，让他照看好基地的情况。 …… 当我握住方向盘时，温度已经开始变得炎热。 小冷坐在副驾驶，把车窗开到最大。 徐欣怡和蒋晓曼坐在后座，她们换上了自己喜欢的衣服。徐欣怡穿着校园风的裙子，而蒋晓曼运动风干练且清爽。 我会心一笑，引擎轰鸣。 越野车低吼，冲过了防空洞前方的石桥。 凌风灌注，小冷笑声清脆，宛如银铃。 我们，本就该属于地面。 人类，应该活在阳光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谈判开始 连续12个小时，所有编队像是仪器一般，不间断运转执行。 特城两处出入口，总共装放了二十斤炸药。 我们的目的，是将入口炸坍。 同时起到震慑作用，以作为谈判的资本。 而更远的另一处出入口，用所有引爆·装置铺排了五层爆炸点。 第一层5斤量级。 第二层5斤量级。 第三层10斤量级。 第四层20斤量级。 一共三十公斤的高密度粘性炸药，在三处出入口，全部安放完毕。 爆炸开来，能够将整个特城完全封死。 而第五层爆炸点，则是我手中的金属箱。 ‘eternal winter——永恒的寒冬。’ 这是最后的手段，我也不清楚这种气象武器的威力范围有多大，或许一旦引爆，我们也会波及其中。 金属的冰凉，从手心传递。 我将金属箱妥善放好。 根据地里，燃起阵阵火烟。 “哥，花开得更多了。” 小冷指着屋顶上的色彩，小脸浮现一抹酒窝。 残阳从天际划落，落入屋顶的野花丛中，将各色的花朵染成血色。 “嗯。” 我轻声回应，“会越来越多的。” 夜幕将临，所有人都陆续回来。 妇孺们生火做饭，架起了三处篝火。 “林哥，来吃东西。” 身旁有脚步走来，蒋晓曼低声道，“他们快做好饭了。” “嗯好。” 转过身，众人已经各自聚集在一起，加上三十名死士在内，一百多号人规模不小。 交谈声吵闹嘈杂，我不禁微愣。 这是末世不多见的烟火气息。 随着蒋晓曼的招呼，我们被带到火堆旁坐下。 同样走来的，还有李冲和冷狐。 几人眼里透着疲惫，一整天高强度工作，让他们现在才得到休息。 但李冲刚坐下，便从徐欣怡手里抢过柴火。 “谁教你这么添火的，不怕烧着自己？” 李冲模样骂骂咧咧，却是把徐欣怡挡在了身后，自己被火烟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呛死老子。” 看到这一幕，小冷在我身旁窃笑。 “活宝。” “什么活宝！”李冲双目一瞪，“忘记在基地里一直都是谁在管火？” 小冷也不反驳，“是是是，封你做个炊事大总管。” “嘿嘿，那他妈给颁奖不？” 李冲笑着，憨厚的模样，让他像是个一米九几的傻子。 “颁！这不已经给你颁上了吗？” 小冷眉头一挑，看向李冲身后的徐欣怡。 徐欣怡顿时脸红，“你…你说什么呢？” “我…我才不是什么奖。” 徐欣怡跑到小冷身旁，两个女孩低声嬉闹着。 我不禁轻笑，拿碗将食物从锅里盛出。 今天煮的是肉粥。 粥里除了肉干外，还放有不少火腿丁。 各自盛了一碗，我把碗筷拿到小冷手边。 这一百多号人，每天食物和水的消耗量不小。 基地的食物储备，还能撑一段时间。 问题在于，地面上无污染的水源，现在已经变得稀缺，基地里的百吨罐，也并不是长久之计。 但我并不担心，只要夏雪那边的药剂能够测试出数据。 确定抗辐射的阈值。 哪怕是污染水源，低于这辐射阈值，过滤后也可以正常饮用。 农作物也是一样的道理。 人们需要去适应环境。 这也是张敏高选择优先研究药剂的原因。 “明天再检查一次引爆线路，一切就准备妥善了。” 冷狐端着碗，神色凝重。 我点头，“明天，把人分成三批，大部队随你去另一处根据地，以免出入口炸毁后特城反应。” 预计的行动时间，就在明日傍晚。 在‘人蜥’们从阴暗中苏醒的时刻。 当夜幕彻底降临，根据地周围亮起强光灯条。 灯光如同结界，在平房外围成了一圈。 夜晚的温度骤冷，死士从越野车上拿出保温垫，在泥地上平铺。 火焰被燃烧得更旺。 今夜，温度趋于零下。 相较于正午的炎热，温差足足接近四十度。 黑暗中，隐隐传出怪物的嘶鸣。 火焰一直燃到天亮。 …… 再次出发时，我带着小冷坐上越野车后座。 短刀被我背在身后，我给它制作了一副契合的皮套。 六辆越野组成的车队，朝着城郊奔赴而去。 02带了一支六人的编队，负责管理根据地向北的两处出入口。 只要得到消息，他们可以随时引爆。 当我们到达地方后，这里有一处冷狐建造的简易据点。 只是用石柱和防水布搭建起来的住所。 黄沙外，岭南城的边缘，临近贺城与阳城的交界。 那处不显眼的废墟里，便藏着特城的出入口。 中午前，冷狐带人最后一次检查了引爆·装置的线路连接。 01负责检查通讯设备，包括和特城内部江氏集团的通讯信号。 下午一点，所有人回到简易据点。 行动时间定在傍晚七点，引爆等待江氏行动信号，最晚引爆时间则是19:50 校对好时差，剩下的便是漫长的等待。 行动前三小时，02传来就绪信号。 七点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地下，江氏集团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我们在等待，等待一个结果。 对夏老的救援能否成功，直接影响下一步的谈判。 每一分钟，都变得漫长。 …… 19:26，行动开始26分钟后，通讯设备有绿光闪缩。 ‘滴…滴滴……滴……’ 冷狐迅速起身，而我神色振奋。 这是江氏集团的讯息！ 营救成功了！ ‘滋滋……’ 对讲机里传出一阵电流声，而我按下按钮。 “行动开始，引爆！” “收到！” 声音低沉，且压抑着兴奋。 短暂的半分钟，读秒而过。 而我们从简易据点里走出，在后方的天边，余晖洒下，霞云凝聚…… ‘轰隆！！！’ 一声猛烈的炸响，天边的霞云仿佛被撕碎搅烂！ 血红的云朵，在苍穹上散开。 ‘轰轰——’ 又是一声巨响，爆炸从更远处传来。 二十斤的高密度炸药，足够让山体坍塌。 两声爆炸，让所有人神色振奋。 行动计划，没有出任何差错。 江远秋，将会把我的条件一一传达。 以特城地下五万口人的性命要挟，要张敏高的命！ 我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浊气。 现在，只需要等待江远秋的反馈。 特城那伙人，必然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一定还会有变数，我同样在等待着意料之外的情况。 无论哪种结果，我都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目光看向远处的废墟，特城唯一剩下的出入口外，正有沙尘扬起。 温度在骤降，入夜的寒意夹杂在风里。 真正的谈判，其实早在爆炸前就已经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章 权柄交替 夜风萧瑟。 刚才的两声爆炸，加速了‘人蜥’们的苏醒。 远处，嘶吼阵阵…… 距离引爆炸药，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但地下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我的心脏像是承受着高压，心跳压抑沉重。 十分钟，谈判应该早开始了吧？ 没有半点消息…… 难道，江远秋失败了？ 控制警军的两方，直接动手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财团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可有可无。 我感到有些胸闷，问冷狐要了根烟。 冷狐的烟是自己卷的，味道有点冲。 “咳咳。” 几声咳嗽，呼吸舒畅了许多。 尼古丁的刺激，让我的血液流速加快。 “再等等。” 冷狐手掌压在我肩头。 我点头，“嗯。” “所有人打起精神来，随时注意出入口的情况。” “明白！” “收到！” 如果是我所想，最糟糕的那种情况。地下的武装力量在冲散江氏集团之后，首先要做的，便是从特城冲出来。 我已经把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他们不会龟缩在地下坐以待毙。 01带队散开，地面上由近到远，分成了三个监测点。 观测到任何异变，第一层炸药便会瞬间被引爆。 但如果真发展到那一步，不排除他们会用江氏集团的人来开路顶雷。 我深吸一口卷烟。 虽然我看似镇定，其实脑袋里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性。 真到最糟糕的一步，也不过是引爆气象武器。 所有人一起死。 好像也不太糟，我的命不会比他们值钱。 安慰着自己，那种压抑感消散了许多。 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并非儿戏。我的任何一个判断失误，会让无数人丧命。 ‘滴滴…滴滴滴……滴滴……’ 急促的信号音在简易据点里炸响，身旁的冷狐浑身一颤。 “有消息了！” 快步走进防水布，通讯设备有绿光亮起。 “这是，通讯请求？” 冷狐沉声，转头朝我看来。 “接。” “好。” 说罢，他伸手调试着。 “通了。” “能否外放。” “能。” 我们的沟通异常简洁，突如其来的信号请求，将我心中的凝重打碎。 无论如何，答案就要揭晓了。 ‘滋…滋滋……’ 电流闪烁，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 “我已经把江氏集团所有人控制。” 开口，便是一句下马威，压迫感很强。 这是张总督的声音，我有印象。 “江氏集团袭击01号实验室，说是在为你做事。” “嗯，是我。” 我没有否认。 “呵呵。”张总督冷笑，“那我倒是好奇，理由，你让江氏赌上全族替你做事的理由。” “江远秋没告诉你？” 我冷声反问。 “我并不相信。” 耳麦的扩音停顿，电流声夹杂。 “滋滋……你没有毁掉特城的能力，这是可以抵抗12震级的建筑标准，想用你那手上为数不多的炸药，让特城所有人死？” “你很天真。” 张总督对我的定义，反而让我不禁轻笑。 “我并不需要摧毁建筑，只要能杀死你们就够了。” “嗯？” 没等他追问，我目光看向通讯设备旁的金属箱子。 箱子侧面刻着编号。 “mw——102，我想你应该听过吧？” 当我话音落下，耳麦里居然沉默。 只有杂乱的电流声证明着通话仍在继续。 电流中隐隐有不太清晰的交谈声。 足足一分钟后，再次有声音响起。 “我是吴军。” “吴警长？” “嗯。” 他们换了一个人来谈话。 “您说。” “我知道夏家和张教授间有斗争，但你的做法太极端，张教授所图的是全人类的大事。” 他一开口，便是满满的教条意味。 我顿时皱眉，无名的怒意从心底升起。 “全人类的大事？一个小偷也配说全人类？” 如果夏雪在这里，她恐怕会更加愤怒。 张敏高现在所掌握的，一切资料都源于夏家。最初研究团队的领袖，更是夏雪的父亲夏达之。 “她张敏高能研究的东西，夏教授和夏雪也能研究，甚至数据比她更好，能做的比她更多。” “她张敏高，也配和全人类沾边？” 那个女人高高在上的眼神，我永远不会忘记。 在那丛林里时，她带着部队，甚至不会思考‘女儿’的请求。 更没有多看一眼地面上蔓延的绝望。 她将我丢在怪物横行的密林里，那一晚，我和死神并肩过。 在她的直升机从密林间起飞时，那朝我射来的子弹…… 那一晚改变了我。 什么狗屁全民族！ 朝我开枪的，是我的同胞。 丢下我，就是她口口声声的为了全民族？ 不过是为上层服务，在那个刻薄女人的脑子里，早已经固化高高在上的阶级。 我对她怨气不浅。“张敏高，必须死，她不死，所有人一起死！” 我的语气不容任何商量的余地。 语气微顿，我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呵呵。”我轻笑，“另外告诉你，我们已经研发出新的能源技术。” “到底拥护谁，我想你们会有自己的选择。” 耳麦那头，似乎也震惊于我的强势。 在片刻的迟疑后，吴军开口，“稍等。” “好。” 我并不急，我相信他们会有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们对张敏高，本就不是完全的忠诚。 这个科技权柄的新时代，谁站得更高，他们便会追随谁。能源的革新，背后蕴含太多的东西，远比抗辐射药剂更有意义。 哪怕是我这个普通上班族也明白的道理，吴军和张鹤生不会想不明白。 几分钟后。 ‘滋…滋滋……’ 耳麦电流声再次紊乱。 “听得到吗？” 电流消散，吴军的声音很清晰。 “能听到。”我回应。 “嗯。”吴军语气微顿，“我答应你的要求。” “但我有条件。” 这一瞬间，我心脏猛缩。 答应要求，这就意味着张敏高要死！ 张敏高成为了他们的弃子！ 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很难想象，但这种感觉绝对酣畅无比！ 压抑着激动，我低声开口，“什么条件？” “我不会去动张敏高，但在明日，我会让人押送张敏高去地面。既然你说张敏高能做的事情，你们也可以做，那我要看到结果，我要看到数据。” 听到这里，我不禁皱眉。 “可以。” 吴军继续：“证明你们可以，我才会把张敏高交出去。” “包括你刚才说的新能源技术，我虽然不懂，但我要看到成果。” 我轻笑，“没问题。” 那团蠕动的漆黑血肉，新概念的生物能源，他们会感到震撼的。 “明日，凌晨六点，我们会提前传讯，别攻击，别耍小动作，你要知道夏教授还在我们手上。” 吴军的话带着隐隐威胁，而我冷声回应。 “不会，我需要的是武装支持。” “但明天最多上来五人，多一个，我都会引爆炸药。” 声音沉默，“好。” 忽然，耳麦里传出一道尖锐的叫声，“你们疯了！？？” 这是张敏高的声音，似乎在那头更远的地方。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她语气抓狂，“我要通话，我要和他通话！！” “你们怎么能信那几个骗子，他们根本就没有炸药！！一群平民，上哪去搞炸药？！” “让我进去，我有话要说！” ‘滋滋…滋滋滋……滋……’ 电流声因为她的抓狂更加嘈杂，耳麦里传出声音。 “你要和她通话吗？”吴军开口。 我不禁一怔，看来他们已经把张敏高控制，但应该还没完全撕破脸。 片刻后，我轻笑，“让她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 等黎明 ‘滋…滋……’ 耳麦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 我和冷狐对视一眼，他的眼中同样有藏不住的振奋。 一切，都在朝着我们设想的方向发展。 “滋滋……喂？你是林温？夏雪呢？！”刻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让她来跟我说话。” 到了现在这般处境，她依旧摆着那副高傲的架子，在她的认知里，我不配和她说话。 或者说，她认为真正做出这些决策的人，是夏雪。 “听不到？” 张敏高的声音变得清晰，清晰得让我厌恶。 “夏雪不在，你可以闭嘴了。” 我的语气也并不和善。 “你算什么东西？！” 张敏高音量瞬间提高，让耳麦居然炸出尖锐的交流声。 ‘吱——！’ “一个平民，你算什么东西？” “还要杀了特城所有人，呵呵，这是我听过最有想象力的笑话。” “你引爆啊？把炸药引爆啊？我倒是要看看能死多少人？” “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们手上已经没有炸药了吧？装模作样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江氏曾经偷跑出去一批安保，你手上的炸药，是他们带出去的。” 张敏高太自信了，自信得笃定我只有这点出息。 “可惜，你猜错了。” 相对张敏高的失态，我倒显得平静。 曾经高高在上的‘上等人’，开始变得抓狂失态，这个过程，是我所感到愉悦的。 我不需要和她据理力争，她已经是个快死的人。 她还能活到明日清晨。 “猜错了？哈哈哈哈，有本事你再引爆一次啊？我猜错了？你是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我要是说错……” 耳麦里尖锐的叫嚣让我烦躁。 “冷狐！” “在。” “引爆！” ‘轰隆——！！’ 震耳欲聋，第一层级五斤的高密度炸药瞬间炸响。 整个地面都在颤抖，哪怕距离爆炸点很远，依旧有热浪袭来。 搭在石柱上的防水布被震得簌簌作响。 ‘吱吱——嗡——’ 通讯设备，被一阵刺耳的电流音占据。 这一炸，直接把张敏高炸哑。 “呃啊——！” 怪物的嘶吼声，在夜空里响彻。 爆炸，惊动了它们。 01迅速反应，从越野车里搬出强光灯条，在据点范围内铺开。 森白的强光，将所有越野车和简易据点覆盖。 “呃啊！呃啊啊——！！” 嘶吼声由远而近，已经有阴影隐约在防水布上倒映。 ‘人蜥’们渐渐聚集过来。 …… 通讯重新恢复。 “怎么样，满意吗？” 我朝着耳麦轻笑。 电流声夹杂着张敏高沉重的呼吸。 “你…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啊？！” 她语调癫狂，我甚至能够想象到她那可笑的表情。 “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等我的药剂成品吗？现在已经准备批量制作，你要我死！你在犯下滔天大错！你要掐灭一整个民族的希望！” “别给我扣高帽子。”我语气淡漠，“你能做的，别人也能做。” “你所谓的成果，也不过是照搬剽窃而已，夏老和夏雪足够取代你。” 当我话音落下，张敏高更加癫狂，几乎是吼声道。 “取代我？！就凭姓夏的那个老东西？” “还有一个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小兔崽子？” “想取代我？一个顽固不化，一个乳臭未干，他们算什么东西！” “剽窃？我只不过是在继承我丈夫的意志，和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咚咚咚！哐当哐当——！’ 耳麦中，传出重物掉落的震响。 “滚！给我滚开！” 张敏高抓狂的叫着。 ‘滋滋…滋……’ 直到这刺耳的声音渐渐远离，耳麦安静下来。 “你炸毁了唯一的出入口，我们怎么带人上来？” 吴军语气低沉。 “五斤量级的炸药而已，一夜时间足够你们疏通。” 我平静开口，“别有其他的心思，比五斤量级更高的爆炸点，还有四道。” 吴军沉默，片刻后声音传来。 “我们已经抓了张敏高，态度很明确了吧？你不用这么戒备。” “不，在亲眼看到张敏高死之前，我都会这么戒备。” 我轻声冷笑，“明天见。” 吴军没有说话，通讯设备闪起了红光。 信号中断了。 ‘呃啊——！’ 怪叫声近在耳边，有几张怪脸，在强光下倒映得恐怖。 它们不甘的在强光外徘徊。 我看向冷狐，“联系基地，让人去接夏雪连夜过来。” “好。” 冷狐在设备前操作，很快信号接通。 “药剂数据，明早六点前，能否弄出来。” 信号另一端，没人应答。 “嗯？” 一道疑惑声传出，“怎么信号通了？” 这是田志荣的声音。 远处隐隐有惨叫声传来。 “你问夏雪，药剂数据，明早前能否弄出来？” 我再次开口，田志荣终于反应。 “哦哦。” 一阵嘈杂声响起，夏雪的声音传出，听起来有些虚弱。 “实验在进行最后一步，数据检测，今晚能全部呈现。” “好。” 压抑着情绪，“今晚，会有人来基地接你们。” “嗯？” “我说，我来接你看明早的日出。”我调笑道。 “嗯……”夏雪忽然轻笑，“好啊。” 笑声莫名的治愈。 而据点强光灯条外，怪物们越聚越多。 防水布上映出的怪脸，就有七八道。 冷狐看着我皱眉，“现在的情况，要怎么离开？” “开车的动静，会吸引更多的‘人蜥’，它们会把路堵死。” “没关系。” 我低声开口，拉开了遮挡的防水布。 入夜的寒意彻底袭来，瞬间让我的脸颊变得冰冷僵硬。 我从后背取下短刀，缠绕的皮革被我解下。 黑紫的刀身，在强光下映出泛蓝的流光。 01跟着走出，他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我尚未走出强光灯带，身后越野便已经引擎轰鸣。 01从副驾驶探头，朝冷狐开口，“准备上车。” 冷狐的声音从后背传来，“你要杀出一条路？” 听过和见过，是两种概念。 我听得出冷狐的质疑，但我并未回答。 短刃从手臂垂下，我踏前一步。 这一步，我踩在了强光灯条上。 “呃啊啊——！” ‘人蜥’嘶吼穿破夜幕。 “咯咯……” 一张怪脸猛然出现，猩红的复眼下垂，夹杂着肮脏的黑泥。 细密的眼球旋转，“呃啊——！” 紫光闪过，手起刀落。 黑血四溅…… “呃啊！呃啊！呃啊啊——！！” 鬼影重重向我涌来，它们变得愤怒。 两束车灯强光从我身后骤亮。 越野轰鸣，朝远处奔袭…… 今夜过后，便是黎明。 第二百二十二章 母女重逢 此夜未眠。 我的身上，已经染满了黑血。 一共七只‘人蜥’倒下。 其中有几只还活着，可它们失去了行动能力，残缺的肢体已经无法再生。 短刃被黑血覆盖，浓稠的腥臭液体顺流而下。 ‘咯咯咯…咯咯……’ 其他藏在黑暗里的阴影，居然悄然隐匿。 半个小时的厮杀，并没有让我感到太过疲惫。 腥臭味始终萦绕在我的鼻尖。 越野已经离开半小时，据点里还剩下19人。 他们有人看向我，眼里带着丝丝震撼。 当我回到强光里时，光亮让我显得有些狰狞。 一道人影走来，递给我一块干净的棉布。 “谢谢。”我抬头道。 这人胸前佩戴着编号17，他是江氏的死士。 他连忙摆手，“它们的鲜血，可能带着污染物质，还是尽快清理。” “嗯好。” 我应了一句，拿着棉布擦拭在短刃上。 紫黑的光泽重新展露。 “这…这抹布……” 17欲言又止，“重新拿一块来。” 他朝着身后低声开口。 我不禁轻笑，“不用了，擦也擦不干净。” 从他身边越过，我走到根据地边缘，面对着特城的方向。 夜晚的气温，让人呼出的热气结晶，在黑夜里形成白烟。 我哈了两口气，靠着搭有防水布的石柱边缘坐下。 寒冷，能让我头脑保持清醒。 “你们分成两组，三小时为一个时段交替值守，不要有任何一刻松懈。” “收到！” “收到！” 17看向我，“您可以先回去休息，外界的一切我们警戒着。” 我依旧摇头，“不用。” 他神情不解，但也没再多问。 这几日，我几乎没有休息。 现在一切看似在按照计划完美进展，但不可控的变数太多了。 我不敢松懈。 张敏高在特城，不可能没有心腹。 她陷入这般境地，会想着如何反扑？ 甚至，有没有可能，吴军和张鹤生，是在配合演戏？ 当然，刚才在设备里，张敏高的癫狂是真实的。 但一夜的时间太漫长了，很难说张敏高会给他们开出什么条件。 如果那样，恐怕明早第一时间，出现的就不是张敏高，而是一整支完整的部队。 我并非恐吓自己，早在一月前，我还只是个按时打卡的上班族。 和他们交涉，我必须想得更多。 寒冷仿佛把我的思绪冻僵。 …… 有一阵柔软依靠在我肩头。 一只温润的小手，我住了我的掌心。 “小冷？” 我下意识的呢喃，然而耳边响起一道不悦的闷哼。 “夏雪？” 我转头，不禁意外。 “嘘。” 夏雪穿着白大褂，食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 “别说话，看日出。” 她朝前方看去，有一抹透亮洒在她稚嫩的脸颊。 橘红钻破了云层…… 凌晨五点，朝阳点燃天际。 娇小的身躯重新靠在我的肩头，我浑身一僵。 “我身上很脏。” “安静的看。” 夏雪无动于衷，仿佛闻不到我身上沾染的腥臭味。 我无奈轻笑。 安宁。 至少这一刻，很宁静。 …… 凌晨6:51 设备传来通讯，吴军他们带人准备上来。 三处监测点已经架起枪械。 从望远镜里，我看到那掩藏在废墟里黝黑的入口。 出入口有反光晃动。 “有人来了。” 冷狐沉声，缓缓走近引爆器。 我凝神，从镜头里注视着那几道反光。 一道身影变得清晰。 两人、三人…… 他们遵守了规矩，只有五个人影走上来。 而被押在中间的那位，正是披头散发的张敏高。 为首的男人高举一只手，正朝我们所在的方向挥动。 我看着那张略显僵硬的脸，也不禁感到意外。 居然是总督张鹤生亲自上来。 这传递的信号很多，至少说明，他们带着诚意。 心绪略微安定，我沉声开口。 “让他们过来，不许带武器。” 冷狐点头，同样单臂居高，作出不同的手势。 这应该是一种战术用语，我看不懂。 随后，以张鹤生为首，其余三人押送着张敏高靠近。 我将望远镜放下，现在的距离，不用望远镜，我也能够看见张敏高那张恶心的脸。 她一路都在挣扎，可嘴被封口胶沾住，发不出声音。 等到更近，几名死士快步跑去。 每一个人都搜身之后才放过来。 等待中，我看到夏雪眉头皱紧又松开。 当张鹤生一行人被放过来时，张敏高被死死的压跪在地上。 她抬头，一眼便看见站我身边的夏雪。 张敏高双眼被血丝填充。 母女重逢。 她们对视着，哪怕没有言语，仇怨也在这一刻清晰无比。 我能感受到夏雪娇躯微颤。 不过几秒，夏雪脸色平静，将实现从张敏高身上移开。 仿佛她并不在意。 “我要看的东西呢？” 张鹤生开口，他的半边脸颊并不协调。 我点头，“给他看看。” 夏雪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报告，同时田志荣走上前，手里小心翼翼的拿着一根试管。 试管里流淌着淡蓝色液体。 我不禁一愣，这难道是我喝下的那种药剂？ “数据报告和成品，都在这里。” 夏雪平静开口，“这并不是辐免疫基因插入技术，而是一种辐射稳定剂。” 张鹤生细读着报告，抬头僵硬的开口。 “我如何知道，这种稳定剂比辐免疫药剂有效？” “它们的原理都一样，不同的是，稳定剂不会改变人体基因表达性状。” 话音落下，一位浑身裹在黑袍里的人，在田志荣的指引下，走到众人眼前。 包括他的脸，也被黑布遮掩，只露出两只漆黑的眼睛。 夏雪伸手，“这是辐射中度感染者，也是‘稳定剂’研发参与者，口服最终版‘稳定剂’后，他身体里的辐射，在一小时内稳定，辐射病症八小时后完全消失。” 黑布揭下，晨光中，那是半张狰狞可怖的脸。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男人半张脸皮，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我有些疑惑，疑惑男人的伤口为什么没有愈合。 但交涉关头，我并没有问出口。 张鹤生愕然，脸上表情渐渐舒缓，“那能源呢？你们说的新能源。” 他转头看向我，而我沉默不语。 田志荣从一旁拿出正方形的低温箱。 按钮按下，冷气溢散。 而从低温箱里，平台缓缓升起。 漆黑的血肉蠕动着，在阳光下被晒得泛紫。 张鹤生脸上带着疑惑，“这是能源？” 血肉的模样的确令人恶心，而且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这是能源模型。”夏雪开口。 说话时，张敏高也抬头注视过来。 一块遮阳布盖下，夏雪取出一根不大的灯泡。 特城出来的几人都是疑惑，不明白夏雪要做什么。 一块‘人蜥’的残碎血肉能做什么？ 可当那连通在血肉上的导线，接触到灯泡底端时…… 灯泡骤亮！ 随即闪烁…… 张鹤生彻底僵硬，而那被按跪在地上的张敏高，双瞳瞬间睁大。 “光线太亮，能源转换不太稳定。” 夏雪淡漠的开口，像是自言自语。 良久后，张鹤生渐渐回神。 他看着我，“今后，合作愉快。” 我伸出手，“合作愉快。” 手掌触碰即散，他侧过身，让出了一条路。 张敏高就跪在眼前，她抬头，露出的双目惊恐。 她挣扎着，想要从两名士兵的钳制中挣脱开来。 而我抬脚，缓缓朝她走去。 短刃垂下，泛出黑紫的光。 “唔…唔唔唔！！” 张敏高的挣扎愈发剧烈。 “不想和她说两句？” 张鹤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摇头，“不用了。” 只有她死了，我才能彻底安心，我们才算彻底取代她。 紫光从我手中扬起，在晨光下映衬泛蓝。 这把砍杀过无数‘人蜥’的短刀，将会穿过她的脖颈。 我将会亲手杀死她！ 杀死这个曾经高高在上，要随意弄死我的刻薄女人。 是的，我只是她口中的‘平民’。 “等一下。” 夏雪忽然开口。 而我转头，却见女孩神色挣扎。 渐渐的，那双眼睛变得冰冷。 “让我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突变 我略微一怔，夏雪已经抽出了一把手枪。 ‘咔嚓’ 手枪上膛。 被封住嘴的张敏高像是找到了救星。 “唔…唔唔！” 她想博得夏雪的心软。 ‘砰砰！’ 火光喷涌，子弹瞬间贯穿张敏高的眉心。 这短暂的瞬间，甚至连我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倒下的身影，瞪圆的双目难以置信。 鲜血流淌，沁入废土。 张敏高，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夏雪果断得没有半点犹豫。 “结束了。” 夏雪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我看到她的眼角，流过一滴泪痕。 颤抖越发明显，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我走上前，将夏雪搂在怀里。 她开始哭得放肆。 夏雪终究是个孩子，或许连我也快忘了她才12岁。 哪怕她是天才，这也应该是正被父母爱着的年纪。 张鹤生沉默。 冷狐在我身后带人收尸。 …… 张敏高死去，属于她的权利被推翻。 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将取代她掌控特城。 “我要一份名单，肃清张敏高残党。” 看向张鹤生，我直言道。 “好。” 张鹤生微愣，最终点头。 残党不死，总有人会作乱。 张敏高在特城发展如此之久，绝不能将她想得太简单。 然而就在这时，监测点传出一道惊呼声。 “有人！有人要冲出来！” 我猛然回头，只见远处的出入口前扬起滚滚浓烟。 隐约有越野车呼啸而至。 ‘特特特！特特特！’ 枪声瞬间炸响，机枪火光在武装越野前喷涌。 密集的子弹瞬间让砂石崩碎。 “敌袭！敌袭！” 有榴弹划落，就在根据地前炸开。 热浪席卷。 所有人都懵了，张敏高已经死了，这是谁的人？！ 而我将夏雪护在身后，顶着热浪怒吼。 “引爆！第二层引爆！” ‘轰轰隆——！’ 又一层五斤级别高密度炸药爆响。 剧烈的震颤，黄沙在那一瞬肉眼可见的颤荡。 火焰似海，直接将出入口涌没…… 高温引起二次爆炸。 ‘碰轰！’ 几辆越野车从火海中炸飞。 破片飞溅…… 拿过望远镜，我看到火海渐渐消散。 但火海里，尸骸遍野。 “给我一个解释。” 我看向张鹤生，语气阴沉。 张鹤生一颤，抢过望远镜。 片刻后，他沉声道，“这与我无关……” “队伍规模不大，如果我要动手，怎么可能只有这点人？” 的确，从地下并没有再冲出人影。 直到废墟能见度渐渐清晰，张鹤生忽然惊呼。 “有可能，是之前接受注射的那一百多号人，他们听从的是张敏高的命令。” 一百多人…… 刚才的爆炸，几乎死绝。 零星几个从爆炸中幸存下来的人影，也被冷狐远距离射击。 ‘砰！’ ‘砰砰——！’ 枪声零散，每有幸存者从尸骸里站起来，子弹便会瞬间击穿他的脑袋。 战争，才刚开始向我展现它残酷的一面。 哪怕我已经见惯了血腥，那出入口前密集烧焦的尸骸依旧触目惊心。 “他们凭什么对张敏高如此忠诚？”我朝张鹤生质问。 其实现在张敏高人死，大势已去，他们赴死完全没有意义。 这是我无法理解的忠诚。 张鹤生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场意外，同样让他震撼。 “张敏高在特城，的确拥有私军，数量也就是那一百人上下……”张鹤生轻叹，僵硬的脸颊露出一丝怅然，“恐怕全在这里了。” 战争在顷刻间结束，随着那尸海中最后一人倒下。 冷狐开始下令打扫战场。 连同张鹤生的人一起，我们朝那不远处的废墟走去。 而我则是让01留在据点，看守引爆器。 战场如果不及时打扫，等到尸体腐烂发臭，会引发太多问题。 当我们靠近时，刺鼻的焦臭味扑面袭来。 卷曲的残肢、烧焦的面容、扭曲的肉团、鲜血将废土沁染猩红…… 一幕幕骇然，这里是真正的炼狱。 冷狐面色严肃，“两人一组，打扫战场。” “是！” 十余人散去，开始在尸山血海中行动。 而我站在尸骸的边缘，神色不觉严肃。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正在悄然攀上心头。 “夏老没事吧？” 我转头朝张鹤生问道。 “一切都好，只是受了些惊吓。” “江氏呢？” “有几人伤亡，那是昨晚的冲突导致的。其他人现在已经解除限制了。” 听到回答我依旧皱眉，我在寻找心中这种不安感从何而来。 忽然，尸海躁动。 两名搬起尸体的士兵惊恐，“他…他还在动？！” 残躯被丢下，那团混乱血肉居然开始蠕动。 无序的蠕动、增生…… 整片血海，开始苏醒了。 所有猩红的血肉都在‘复活’，它们蠕动着，有一张张怪脸，从尸骸中站起来。 “退开！全部都退出来！” 冷狐猛然惊呼，几个距离太近的死士，直接挨中袭击，腥臭的血肉蠕动着居然将他们覆盖。 ‘砰砰！！’ 另外一人朝那团血肉开枪，可子弹穿透血肉，居然流出泊泊鲜血，被包裹的人影，停止了挣扎。 “我…我杀了他？！” 那人颤音道，握枪的手臂因为自责而颤抖。 “退出来！立刻！所有人！不要停留！” 冷狐怒吼着，几乎是撕破了嗓子。 他和我都明白，在这团血肉苏醒的时候，这里，便变成了它们的领地。 可头顶有阳光照下，光线对这些怪物似乎并无影响。 “怎么会这样？” 我自语道，我并不明白转变成‘人蜥’的原理。 可这些从尸体中爬起的怪物为什么不受光线影响？ “呃呃呃啊——！！” “呃啊！呃啊——！” 嘶鸣响彻，一头‘人蜥’真正的爬起来。 那双复眼，还覆盖着新鲜的白膜，血肉重新组成了它们的身体。 而那些被血肉包裹的战士，被腐蚀的液体稀释，让爬起的阴影，更加庞大。 这里，曾死去一百余人。 一百余具腥臭的尸骸，都在蠕动着，一道道破茧而出。 它们和寻常的‘人蜥’略有不同，它们更庞大、更畸形，且光线无法让它们畏惧。 “撤离！” 最后的怒吼声落下，走进尸海的十余人，只剩下靠得近的三人逃出。 ‘特特特…特特特特！！！！’ 枪声瞬间炸起，我们快速后退。 “呃啊！！” 身后，有‘人蜥’开始狂奔！ “榴弹！重武器！” 冷狐面目狰狞，据点处，01正端着机枪扫射掩护。 话音落下，火箭筒被搬出架起。 ‘轰轰！’ ‘轰——！’ 两道火光冲天。 ‘轰隆！！！’ 热浪从我身后席卷，我瞬间扑倒在地。 ‘嗡——嗡嗡——’ 耳鸣…… 我的世界变得安静。 ‘嗡——’ 从地上爬起身，当我转头看去时，在蔓延的火势里，密集的阴影涌动…… 那是上百只怪物。 它们无惧火海，无惧阳光，正如浪潮般扑来。 有人穿起银白防火服走出据点。 两道火浪喷涌形成火墙，企图将它们前进的步伐阻拦。 我的听觉开始恢复。 “撤！先撤！他们不怕光！” “喷火枪能源不够，最多坚持三分钟。” 离我最近的防火面具下，传出低声的吼声。 “快过来，快来！” 冷狐在我身侧爬起，他拖着我开始狂奔。 “这些是剔除了基因的产物！” 嘶哑的声音让我瞬间清醒。 基因剔除实验？ 那是上次从特城离开时，张敏高开始着手研究的东西。 耗费一个月，剔除‘人蜥’斑驳基因。 张敏高？！ 这是她留下的伏笔！ 那一百名注射了药剂的士兵，就是她张敏高的私军！ ‘特特！！’ 子弹贴着头皮擦过，怪叫声在耳边炸响。 “呃啊——！” 火墙颤动，一张张怪脸顶着极度高温冲了过来。 穿着防火服的战士被撕碎。 火焰顺着破裂的防火服蔓延，惨叫不绝…… 我回头，那火枪掉落在地，刚才还在唤我过来的战士，被活生生咬断了头颅。 鲜血喷涌而下，溅在我的脸上。 血痕温热，头颅滚落…… 我停下了脚步，冷狐猛然回头。 “你干什么？” “不跑了，你跑吧。” “你疯了？！” 他想跑来拉我，我将他一把推开。 “滚！” 冷狐惊愕，愣在原地。 “已经没地方可跑了。” 我沉声开口，短刀再次被我解下。 烈日里，紫黑的光晕刺眼。 再跑，便是根据地。 夏雪甚至还没有上车，没人做好撤离的准备。 这些不害怕光线的‘人蜥’，如果不杀灭，可能会繁衍成为我们今后最大的威胁。 张敏高不知道剔除了它们多少缺陷基因。 只希望，金属铋的收容条件还有效。 这是张敏高留给我的绝境，我甚至能看到她那张癫狂的笑脸。 上百只怪物如同浪潮，在日光下奔袭。 而我迎面上前，向死而生！ “呃啊——！” “死！” ‘噗咚…噗咚噗咚……’ 心脏跳动，频率越来越快。 紫光闪烁，黑血喷涌。 “呃啊！！” ‘人蜥’们不甘，它们要将我撕碎！ 短刀刺入眼前恶心的怪脸，复眼颤动，发出最后的尖叫。 ‘滋滋滋……滋滋’ 它们的皮肉，在接触刀刃时发出烧焦的腥臭味。 收容条件还在。 看来就算是张敏高，也不敢将它们的基因剔除得完美。 又一张脸皮在我眼前烧焦卷曲。 “呃……呃啊！” 最后的哀鸣！ 悲壮、凄惨。 黑潮向我涌来…… 杀！ 这是我仅剩的意识。 …… 黑雾 不对，柔软的并不是雾。 我伸手拨开。 烈日刺眼。 “咯…咯咯咯……” 密集的复眼不甘旋转，短刃正插在这张脸上。 我从尸骸里爬出，烈日自苍穹映下光晕。 荒芜的废土，遍地尸骸。 据点的方向，越野车侧翻，防水布随石柱碎裂倒坍。 空无一人，一片狼藉。 这里，只剩我独自屹立。 仿佛新生……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权椅 灾后一个多月，旧时代覆灭。 这个世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核爆、污染、辐射、寄生虫、战争、辐变生物、人蜥…… 我从一切已知或是未知的灾难里活了下来。 灯光昏黄，人影耸立。 这里是特城的议会大厅。 地下负二层。 聚光灯将我笼罩，高台下每一道目光都朝我投来。 五处议会高台，我独占一方。 我、夏老、张鹤生、吴军以及手肘缠绕着纱布的江远秋。 我取代张敏高，成为了新的议员。 璀璨的灯光，让我恍如隔世。 一个多月前，我从未想过能够坐到这里。 特城权力的顶峰。 这里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特城数万人的性命。 张鹤生在汇报着事务，“目前出入口疏通工作正在进行，参与部队第一师团和第三师团总共一千人，预计需要时间七天，两处出入口重建需要半月时间，才能恢复使用。” “另外，交界处出入口受损较轻，已经恢复。战场整理统计，‘人蜥’残骸79具。” 我皱眉，“七十九具？张敏高的私军一共死去多少人？” “一共一百三十人，全部死亡。” 一百三十人…… 变成了七十九具‘人蜥’？ 差得太多了，那种被优化过基因缺陷的怪物，已经有一部分跑出去。 “我们现在部队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让张鹤生微愣，他拿出一份文件，仔细辨认着。 “四个旅，共一万二千三十一人。” 这个数字，和我想象的不差。 加上吴军的四千多名特战专员，接近两万人的武装力量。 这是一份不容小觑的力量。 难怪张敏高会在权力中痴迷。 我目光扫过两人，两位眯着眼睛，看我像是审视。 “我需要一千人，这一千人，将会是第一批去到地面的。” 我开口，议会寂静。 “现在‘稳定剂’的产能，还无法满足一千人的供给吧？” 吴军转头，朝江远秋说道。 坐在边缘的江远秋轻笑，坐直了身体。 他断了一只手，是在几日前的冲突中被弄断的。 可见那时江氏集团面临的处境。 江远秋一身纯黑西装，领口别着精致的胸针。 他是一位很考究的人，断手似乎并不能影响他形象，温雅精致。 “厂房生产模式正在对接确认，开启生产后，一批产能可以达到三百份。” 江远秋说着，也转头看我，“对接确认和数据调试需要预计三天，要满足一千人的份额，同样需要一周。” 也就是说，一周后，特城才能把力量增援到地面，这太晚了。 我指节轻敲桌面，“地面计划，我们必须要继续。” “经过了这次冲突，地面上的幸存者需要一针强心剂。可以先带人上去，再补充分配稳定剂。” 毕竟夏雪研发的‘稳定剂’，是可以平衡本身身体中带有的辐射的。 于辐射长期共存，这是必然。 龟缩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然而话音落下，张鹤生顿时摇头。 “不，我不同意。” 众人目光朝他看去。 “地面上的幸存者，他们没有让这一千人出动的价值。” 他直视着我。 张鹤生虽然说得委婉，但我听出来了意思，地面上那群人，不过都是平民，没有任何可利用的意义，若论真正的精英，早就被筛选进入这座地下城市。 可他忘了，我也是从地面上来的。 他这套精英理论，我无法苟同。 “难道，你的计划就是永远躲在地下？” 无论是一千人还是一万人，重返地面一定是必然。 “当然不是，等稳定剂产出……” 没等他说完，我抬手打断。 “我不同意。” ‘地面计划’早已经在进行，现在经历动乱，仅凭冷狐和江氏的人，根本无法将计划快速推进。 张鹤生有兵权做底牌，他不一定服我。 但这一千人，我必须要。 “你要的是我的人。”张鹤生脸色严肃，“我必须要为每一次行动负责。” 我凝神，“我同样会为我的计划负责。” 张鹤生还是不解，“就一群快死人，你知道现在我们还面临着多少危机吗？” “战争，这是战争！前一发动全身，一旦出动整个特城都要承担风险。” “做事毫无策略，你做好应急预案了吗？这是仅仅一千人的事？” 张鹤生咄咄逼人，我却保持着平静。 的确，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但我只听出一个字，怕。 因为怕，才会束手束脚。 他的顾虑，无非是害怕特城位置暴露，担心正面的火力冲突，一旦交战，将会影响特城所有人的安危。 可是，他的大局观在我看来，不配他的总督之位。 张鹤生，绝非将才。 那地面上的幸存者，才是真正的核心。 如果地面上重建起根据地，那任何人，又如何会联想到地下？ 金蝉脱壳，狡兔三窟。 信息阻塞，是现在特城最大的问题。 地面计划，聚集所有幸存者，重建秩序，另一个目的也是让视野打开。 哪怕发生冲突，在这片土地上，会有无数人挺身而出保护他们的家园。 这是一份不容忽略的力量。 “说完了吗？”我看向他。 张鹤生微怔，“我只是想说，你别把局势看得太简单了。” 我点头，“那我们举手投票表决。” 少数服从多数，这是议会的规则。 张鹤生脸黑。 表决开始。 “我赞同。” 我举起手，目光扫视而过。 “我赞同。”江远秋没有任何犹豫。 “赞同。” 颤巍的声音响起，夏老缓缓伸手。 从一开始，我就握着三票。 这也是我并不在意张鹤生如何反对的原因。 让我意外的是，吴军犹豫了片刻，居然也举起手。 “我同意。” 张鹤生扭头看他一眼，脸色隐隐青黑。 “四票通过，我今天就要看到整理出来的人员名单。” 我朝张鹤生开口，除了他之外全员同意，他那一票已经不重要了。 张鹤生阴沉，“是。” ‘砰！’ 怒拍桌面，张鹤生站起。 我仰头平静注视。 张鹤生怒意平复，“名单明天给你。” “不，今晚。” 他再次脸黑，沉声开口，“你们跟着他胡闹，别怪我没提醒。” 话音刚落，我同样起身。 张鹤生一愣，往后缩了缩脖子，似乎对我有些畏惧。 他的话被我忽略。 “散会！” …… 我率先从高台上走下。 张远秋紧随。 台下，有人影站起，簇拥在我身后。 那是小冷。 “哥！” 她仰头挽住我，我轻笑着抚摸她的脑袋。 我们从大厅行过，所有人正襟危坐。 他们要等所有议员离开，才能分批离去。 每一道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这是我曾经从未有过的权力。 三区，街道外。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像是小朋友的惊呼。 “哇，哥哥好厉害呢，谈判的样子真的好帅。” 人影靠在街灯下，灯光昏黄看不清面容。 “嗯？” 我转头，身影朝我走来。 “做了议员，都忘记我了？” 声音带着做作的委屈，我认出了这张脸。 “夏雪？” 这让我意外，不禁笑道，“你这又是闹哪出？” 夏雪脸色恢复寻常的平静，倒变得不像个孩子。 “看来你很适应现在的新身份嘛。” 我笑着走近，“你还是刚才的样子好一点。” 伸手想揉她的脑袋，被她一把挡开。 白了我一眼，夏雪转身，“都跟我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看一次日出 她在前方带路，我们一行人走进电梯。 电梯向上，抵达地下一层。 这里几乎是部队的驻扎办公点，很少有不穿制服的人。 特别是这个时候，特城禁止了地面上的出入。 我们的出现，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几个人影身穿作战服，目光从我们身上打量而过。 当他们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夏雪时，都纷纷退到了两边。 夏雪现在的威望很高，她和张敏高的关系谁都知道。 而她亲手杀死张敏高，在这特城里已经传得无人不知。 对于我，更多的声音则是排斥。 毕竟，没有谁愿意被一个外来者骑在头上。 我们一路通行无阻，直至走下生化区的楼梯。 “你是要让我们看最新的科研实验？” 站在巨大的冷库门前，我沉声问道。 这里勾起了我些许回忆，那时被外界的战火逼进特城…… 这扇冷库的大门厚重，带着一种森冷的金属感。 夏雪轻笑，“进来你就知道了。” 纤细的手腕伸出，一张id卡贴在感应区。 ‘嗡嗡——’ 金属门应声打开，扑面而来的冷气溢出。 “这里是生化培养区，是研究院的绝密区域。” 夏雪平静的介绍道，率先走进其中。 走廊上的温度并不低，只是纯白的灯光和布景，看起来阴森无比。 “研究院是张敏高的团队吧？” 我下意识疑问，但随即意识到不对。 刚要开口，却听夏雪冷哼，“呵呵，现在是我的。” 从夏雪的后背，似乎透出一股冰冷的寒意。 我不禁皱眉，在想这一切的经历，是否会对夏雪造成创伤。 忽然，前方脚步停下，我差点没反应过来撞去。 “就是这里了。” 我低头，看见夏雪神色兴奋。 感应区再次响动，门阀应声打开。 小冷握紧我的手腕明显紧张。 江远秋则是带着笑意，跟在我身后走进。 “能进入实验室参观，当真是沾了林议员的光。” 我皱眉，“别这样说话。” “你要仔细听。”夏雪在一旁开口，“这里的一切技术，后期都会有量产的可能，你江氏想要转型，别说我没帮过你。” 夏雪言语直白，江远秋也不恼，整理了衣角安静的跟在后面。 江氏的目的就是转型，本身就是家族式集团。 积累了大量的原始资产，才在特城的议会上有一席之地。 但在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废土上，拳头才是王道。 财团做不到完全转型为武装力量，但能够依托于实验室，掌握唯一的生产资料，成为实验成果的产出端口。 转型成功，江氏的地位，将会变得重要。 这是江远秋用全族性命搏来的机会。 …… 夏雪停在房间中央，这里的光线很暗，只能看清中央有着一个圆柱形的透明玻璃仓。 圆仓直通房间顶端，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不开灯么？”我疑惑道。 夏雪却是摇头，在玻璃仓边，眼神渐渐变得痴迷。 “不能开，会打断它们。” “它们？” 我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你贴近向下看。” 夏雪轻声道，像是怕惊扰什么。 我学着她的动作，缓缓趴在玻璃前。 我的视线被黑暗笼罩，就算向下看，也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存在。 这里，的确空无一物。 但很快，我的双眼适应了黑暗，我能够看清一些轮廓。 在这玻璃仓的底部，被像是流体的东西盘踞。 阴影在蠕动，像是一枚心脏。 不对！ 这是血肉，漆黑的血肉，呈蔓延而上的趋势。 我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你培养的……能源？” 夏雪点头，看着我轻笑，“你的血肉。” “我的血肉？”这种笑容居然让我感觉心里发毛，“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夏雪开口道，“这是由你的血肉样本培养的，我剔除了它们性状基因，培养成类似于海拉细胞的无序增生肉团。” 夏雪的解释让我无语。 “为什么要用我的？” 听到问题，她居然思索了片刻，“你更完美。” 一时间，我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夸赞还是什么。 总觉得哪里怪异。 “放心，这团血肉没有意识，也不会和你有半分相像，它只是拥有你基因特性的一团无序血肉罢了。” 说着，夏雪指向玻璃仓的另一头，“那是养份管，提供必须要的维生能源。” “这里，则是转化装置。” “等到这团血肉，能够填满整个玻璃仓，届时就能测试它所能提供的能源量级！” 夏雪的眼里，是一份属于研究者的炽热。 可我，终究还是觉得奇怪，拍了拍脑袋，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夏雪见状顿时嗤笑，“放心了，我会好好对待它的。” 我挥了挥手无奈道，“随你便吧。” “哥，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的孩子吗？” 小冷仰头看我，我不禁白了她一眼。 “胡说八道。” “噗噗……” 小冷同样嗤笑起来，自从上次断臂新生之后，我就和小冷解释了在我身上发生的情况。 而让我意外的是，小冷接受得很快。 她当时的说辞是…… ‘只要你在，我不管你变成怎样，怎样都好，回来就好……’ 江远秋在一侧轻敲玻璃，玻璃仓里的血肉，蠕动频率居然伴随他指节的节奏。 “也就是说，那种无限增生的怪物，也是一种能源？” 他很聪明，没人和他说过这点，但他瞬间联想到了一切。 “没错。”夏雪并未否认，“这是阿尔法公司的阴谋，所有人都已经入局。” 交谈间，有提示音响起。 ‘滴滴…滴滴滴……’ 我翻找着身上，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特城内部的通讯设备，军用通讯的原理。 按下按钮，里面传出张鹤生阴沉的声音。 “人员名单，我已经让人带去行政楼了，过目。” 这是他的留音，听完后我收起了设备。 “你要多久去地面？”夏雪疑问。 我略微沉吟，“嗯……大概明日。” “这么急？” “嗯。”我点头，“地下太压抑，我不喜欢这里。” 小冷在我身旁点头，“嗯嗯。” 这里分不清昼夜，确定时间完全依赖电子钟表。 “另外，我其实有一些计划。” 我继续说着，不禁有些凝重，“张鹤生和吴军虽然现在愿意配合我们，但他们手上有人，这是制衡我们的东西，同样也是隐患。” 力量不掌握在手，议员的权力像是一纸空谈。 而我在思考的，便是如何拆分张鹤人和吴军两人手里的力量。 地面，就是最好的选择，利用地面和地下的信息差，可以做很多的事。 这次的一千人，算是尝试。 夏雪忽然走近，垫脚整理我的衣领。 我下意识略微弯腰，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在脸颊轻拂。 “明日一早就上去？” 她疑问，声音清脆。 “嗯。”我点头。 “带上我。” 稚嫩的脸庞浮现出一抹笑意。 “带上你？你不留在这里做研究？去地面干什么……” 我有些不解，却见她轻拍我的肩头，重新站稳。 “看日出。” 那张稚嫩的脸蛋看向我，“想再看一次日出而已，上次没看够。” 我不禁微怔，随即轻笑，“好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遗留的线索 夏雪的想法与我相同，她更担心张鹤生和吴军掌握主动权。 他两虽然不是一条心，但在很多事情上警军两方本身就拥有联动性。 现在还能够通过规则压制，一旦张鹤生他们得到我们所掌握的技术，必然会反客为主。 那时，一切的矛盾都会无限放大。 从早上的投票就能看出，而吴军的态度，同样让我在意。 所以，夏雪决定暂时在的317基地发展其他的研究项目。 而这团还在生长中的血肉，就留在地下。 冷库的权限只有夏雪一人。 从冷库离开，我们和江远秋分别。 我与夏雪去取了为我重铸的短刀。 刀身厚重更有质感，长度只比我小臂略长。 上一次，我从尸骸里爬起时，那把短刃已经翻卷。 其实，我也记不清楚我是如何从那‘黑潮’中活下来的。 唯一的印象，是不断挥动的短刀，每次刺入怪脸，就有另一只怪脸扑来。 我必须比它们更快，比它们更狠。 与它们相比，其实我更像怪物。 不知疲倦的力量…… 端详着短刃上崭新的紫光，我用指尖轻轻擦过。 这把短刃，是在我的要求下，在旧刀刃的基础上重铸。 用更专业的设备优化了结构和重量，挥砍的杀伤力将会更大。 泛蓝的流光划过，短刃归鞘。 我将短刃归于身后，带着小冷前往行政楼。 行政大楼，以前是张敏高办公的地方，而现在自然的归属于我。 确认名单后，便可以连夜调集，明早前准备好所有物资，我们就可以出发。 夏雪和我一起，她要挑选科研团队。 包括其他三区的科研人员在内，地面上要带去一批最优秀的种子，以基地作为核心点发展。 所以，军备战略，要更快的部署，才能为研究保障。 行政楼的人并不多。 见到我们一行人，抱着文件的工作人员纷纷让路，朝我和夏雪行礼。 从张敏高倒台后，这里的高层大洗牌。 换血，是权力交替的必然。 最顶层。 办公室虚掩着门。 里面装潢豪华，真皮的沙发摆放，办公桌硕大。 这里视野极好，哪怕是在地下一层，这里能够俯瞰城市大半灯火。 桌上，摆放着一份档案。 我将档案拿起。 而夏雪，坐到办工桌前，拿起电话开始拨打。 她抽调研究员，还需要走一些程序。 我将档案揭开。 一千人的名单完整。 ‘林赫礼，二等士官，隶属西南军区。 钟惠，一等列兵，隶属西南。 龙山豹，二等列兵，隶属……’ 名单信息不算详细，但也一个不少。 合上档案，我拿出通讯设备留音。 “可以，立刻调遣，同时准备物资，半年期。” 设备很快传回留音。 “半年？特城随时可以对地面进行补充，不需要准备这么久吧？” 听着张鹤生的质疑，我再次按下按钮。 “按我说的做。” 我和他之间的矛盾已经在演化了，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他的想法，是一切妥当减少伤亡，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特城的安全。 但我主张的，是发展地面，必须要重新拿回地面的控制权，哪怕流血，哪怕战争。 这样，才能够彻底打开信息渠道。 整个废土，不该只剩下我们。 既然‘x’的主力部队，朝贺城集结。 那就说明，还有别的力量在同他们作战。 哪怕地面的驻扎引起‘x’或者鹿岛的针对，我们也不会是孤军作战。 况且，两万的武装力量，并不算弱。 站在沙发旁，我盯着书柜沉思。 书柜里摆着一些名著，不少落了灰。 纸质的书籍，在这个时代倒显得弥足珍贵。 夏雪还在身后打电话，而小冷坐在沙发上，专心的阅读着什么。 我伸手触碰，指尖被灰尘沾染。 这是一本精装版的《三国演义》，厚重的封皮没有落灰，像是被经常翻阅。 而当我将这本书抽出时，一张薄纸掉落出来。 “嗯？” 我顿身捡起，上面写着熟悉的字迹。 这是张敏高的笔迹。 ‘第一旅团4291人，第二旅团5465人，第三旅团4690人，特别旅4963人。’ 下面画有一副潦草的图，大概意思是四个旅团的驻扎方位。 张敏高是一名科研人员，记录这个做什么？ 我转头看了一眼夏雪，她正在核对信息。 再次回头，我疑惑的思索着。 能让张敏高在意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难道是这个驻扎的方位有什么战略意义？ 缺少当时的情景信息，仅仅根据这个潦草的图纸我分析不出什么东西。 摇了摇头，我将这张薄纸重新夹回书页里，准备放回书架。 而我手臂忽然僵硬，脑海闪过一道白光。 不对，数字不对！ 重新翻开，我将薄纸再次取出。 “第一旅团四千三百二十一人，第二旅团……” 我呢喃着，在心中把数字相加。 总共……19409？！ “一万九千四百零九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议会上张鹤生汇报的四个旅总人数是一万二千零三十一人。 相差七千人！ 寒气瞬间从心底涌起。 七千人…… 张鹤生少报了七千人，他隐藏这个人数，是想要做什么？ 就算张敏高记录的时候人数和现在有出入，但七千人的相差，实在是太夸张了。 张鹤生不可能记错人数。 他身为总督…… 少报这七千人，背后的意义细思极恐。 张敏高在图纸上，特地圈出了四个旅的驻扎方位，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了。 这个数据，很有可能是张敏高暗中调查的，统计出来甚至连张鹤生都不知道。 所以，这份草稿，才会被夹在书页里。 张鹤生在汇报总人数一万二千人的时候，没有人感觉奇怪。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隐藏了七千人。 或者吴军知道，但没有点破。 可吴军给我投票，他们不可能穿一条裤子。 张鹤生，野心不小。 图谋甚大…… “你在做什么？” 夏雪朝我招呼。 我不禁一颤，“没…没事……” “人调集好了吗？” 暗中将薄纸收好，我开口问道。 “刚弄好，这次准备带十人的团队去地面，研究的课题还是回从基因和能源去入手。” 我点头，“那我们先回去，去见见夏老。” “好。” 夏雪从座位上起身，我将书放回书架。 小冷拉着我，一行三人朝楼下走去。 关于张鹤生隐瞒人数的问题，我并没有说出来。 现在提出或去质问，没有任何意义。 只会让她们恐慌，甚至打草惊蛇引起动荡。 等这一千人，等他们同我去到地面。 如何分化制衡张鹤生手中的力量，我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预想。 只是被张鹤生隐瞒的七千多人，他会如何利用，这点必须要防……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嫂子？？！ 特城的灯火，是不分昼夜的。 因为地下永远黑暗。 昏黄的灯火，和白织灯光交错。 很快，有车队从下一层往上开拔。 一千人，规模并不小。 两辆武装越野，十辆卡车，排在一层的通道前，转向灯不停闪烁 同时，夏雪调集的十名科研人员也集结完毕，准备和这支队伍一起出发。 特城长时间不分昼夜，大部分人早已经生物钟混乱。 而这支队伍，成员们正在车厢里待命。 我看不到他们的精神面貌，但总觉得带着一种死气。 “报告，地面独立团集结完毕，请指示！” 从最首的卡车上，跳下来一位身穿作战服的中年男人。 他站定行礼，中气盎然。 张鹤生在我身旁点头，随即看向我。 “还有半个小时天亮，你可以做一些动员讲话。” 这是他们的惯例，行动前的动员，可以鼓舞士气。 我摇头轻笑，朝张鹤生回应道，“不用了，你通知他们，十分钟后，队伍出发。” “出发？” 张鹤生皱眉，那汇报的男人也表情奇怪。 “距离天亮，还有半小时，那时候‘人蜥’受光线限制，才是我们最安全的时候。” 男人解释着，语气诚恳。 我看得出来，这一次抽调集结的一千人，他们恐怕并不情愿。 甚至在他们看来，这一整个团，都是被选出来的倒霉蛋。 但我依旧摇头，“你们的观念要改一改，白天并非就比晚上更安全。” “死在天亮时的人，太多了。” 我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他瞳孔轻颤。 “收到！” 稍息立正，男人小跑返回。 “他是我刚任命的团长吕晨，你有任何指令，都可以对他下达。” 张鹤生淡然说道，言语中隐隐有些主权宣示的味道。 我并不在意，只是点头，“好。” 忽然，他语气微冷，“如果因为你这次的鲁莽决定，出现任何问题，我一定会对你追责。” “追责？” 我不禁咧嘴，“好啊，一切责任，我会承担。” 说罢，我抬脚朝车队走去。 如果失败，都死完了追责可没有任何意义。 我也不明白，从张鹤生口中，怎么会说出追责这种软弱无力的蠢话。 最前端的两辆武装越野，一辆运载科研人员，一辆则是提供给我和小冷。 当拉开后门时，小冷正在整理随行的物资。 “哥，要出发了？” “嗯，都带齐的吧？” 小冷抬头，“应该没什么缺的。” 我走上后座，小冷则是自然的挽住了我的手。 后座空间很大，在我面前，还有一个简易的麦克风。 “林哥！” 驾驶室的人转头，居然是李冲这小子。 “你开车？”我不禁皱眉。 “对啊，林哥不信我的车技？”李冲拍着胸脯，“我拿驾照，可是比我哥还早！” “这可是整个车队的领头，别出岔子。” 对于李冲这个脱线的性格，我总觉得他有些不靠谱。 “要不我来？”副驾驶传出罗余宁的声音。 “去去，去一边，我真行的！” 李冲坐得板正，“越野车又不是没开过，就是第一次开武装越野，我都熟悉好了。” 看着他兴奋的模样，我也不忍打断。 前路尽是黑暗，只有通道两侧的指示灯明亮。 只要跟着指示灯往前开，就会通往地面。 看了一眼腕表，距离出发还有五分钟。 在我准备关门时，一只小手忽然拉住车门。“夏雪？” 娇小的身影缓缓爬上，我不禁惊讶。 “怎么，不准我上车？” 稚嫩的脸庞抬起，语气更像是在质问。 “哪有。” 我连忙拉住她上来，武装越野的地盘太高，她上车略有些吃力。 等到夏雪坐到位置后，我才开口问道。 “你不是坐后面一辆车吗？” 谁知她转头白了我一眼，探出半个身子，拉关上了门。 从侧脸看去，她这气鼓鼓的模样，竟然显得有几分可爱。 我无奈的笑道，“我这是哪惹你了。” 话音刚落，我又被白了一眼，“把手给我。” “手？” 我伸出手掌。 夏雪一把抓过，居然躺下把头枕在了我的手腕上。 冰凉的触感在指尖划过，我不禁微愣。 但夏雪闭上了眼睛，像是有些疲惫。 无奈摇头，我被枕住的手也不好动弹，任由她去了。 “哥，你咋这么笨？” 小冷凑在我的耳边，声音极低的说道。 “你…你不是答应人家看日出的吗？” “难道你让人家自己看？” “额……” 我忽然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夏雪因为这生气，也未免太孩子气了吧？ 不对，她本来就是个孩子。 我不禁轻笑，其实自从张敏高死后，我发现夏雪孩子气的时间变多了。 或许她曾经一直在压抑着自己。那两枪子弹，击穿张敏高眉心的两枪子弹，让夏雪放下了很多。 我不清楚她们之间，曾经还发生过什么。 但那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苦难，是逼人快速成熟的路。 如果不是环境，夏雪就算再天才，也没有必要强撑出大人的模样。 低头，我刚准备解释什么，耳边却是有热气喷吐。 小冷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怎么就不懂女孩子，我还指望你给我骗个小嫂子呢！” 小嫂子？！ 我一愣，这是什么说法。 夏雪忽然一颤，像是笑了。 但她坐直身子时，却间她面无表情。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这虎狼之词。 我轻拍小冷的后脑，“乱说话。” “疼疼！” 小冷委屈的捂着头。 “时间快到了。” 夏雪在一旁开口，明亮的双瞳直视前方。 李冲回头，正神色兴奋的等我指令。 我点头，引擎点火。 “各位，我是你们的总指挥，林温。” 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到‘独立团’每一个人的耳麦中。 “或许，你们有不解和埋怨，但你们可以完全信任我。” “车队开拔，我们将前往地面，外界尚未天亮。”语气微顿，我再次开口，“不必惊慌，我的建议是，你们可以轮流走到边缘，看看外面，看看漆黑的星空。” “那将会是我送你们的第一份礼物。” “over” 当我关掉麦克风时，他们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这算是什么指令？ 的确，我并不想生硬的指挥他们。 这是我计划的开端，仅仅是第一环。 越野轰鸣前行，幽绿的指示灯飞速倒退。 后视镜里，车队匀速跟上。 队伍浩荡。 ‘嗡嗡……’ ‘铛——！’ 通道第一层开启，越野畅行无阻。 ‘咔嚓……’ 齿轮开始转动，第二层开启。 湿润的空气从车窗流进。 ‘铛铛——’ 出入口彻底打开。 车外，星光点点。 天色朦朦亮，越野冲上了地面。 不觉中，夏雪轻靠在我肩头。 我僵硬转头，恰好与一双明亮的视线对上。 如同皓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更高明的洗脑 “呃啊——！！” 凄厉的怪叫响彻黑夜。 天色未亮，车队的引擎轰鸣声，引起了一道道鬼魅的注意。 废土上有阴影闪动，它们朝车队聚集而来。 倒视镜里，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零星三两只怪异的身躯 “提速。” 我朝李冲开口。 李冲点头，油门踩下，推背感顿时传来。 后方的车队察觉，速度跟着提上。 车前大灯打亮，几张怪脸慌忙逃窜。 “咯咯咯……” “呃啊！呃啊！” 手边对讲机响起，里面传出吕晨的声音。 “车队已完全出城，目测有十只左右正在靠近。” “请求行动指令。” 我按下按钮，“保持前进，跟上车队，不要贸然开枪。” ‘滋…滋滋……’ 对讲机另一头明显沉默。 “可是，‘人蜥’正在逼近。” 吕晨的语气透着不解。 “用光源驱赶即可。” 放下对讲机，我抬手看了腕表。 身前的麦克风打开，我再次开口，语气平静。 “距离日出，最迟还有七分钟。” ‘砰砰！！’ 一张怪脸直接冲到挡风玻璃前，李冲惊呼，车身剧烈颤动。 怪脸被撞开，发出凄唳的惨叫。 “妈的，差点熄火了。” 李冲的额头也冒出细密冷汗，刚才如果踩下刹车，那身后的车队必然反应不及，甚至会发生连环碰撞事故。 夜行车队的概念，和独自开车，完全不一样。 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注意障碍物，身后跟着的都是卡车。” 我朝他提醒，现在我们的速度略微有些快，但卡车和越野不同，机动性并不高。 所以尽量挑选开阔的路。 一张张怪脸从废土中爬出，它们像是要疯了一般，想用身躯让车队停下。 ‘砰——’ 窗户忽然贴上一张怪脸，密集的复眼在撞击下挤爆，溅出粘稠液体。 ‘嗡…嗡嗡……’ 强光从每一辆车身的上亮起。 ‘呃呃…呃啊啊！’ 靠近的‘人蜥’发出低吼，像是被强光灼瞎复眼。 同时，天边破晓。 天光透亮，夜幕被朝阳撕开。 怪物们嘶吼着仓皇逃离，在这一道道的废墟里躲藏。 它们见不得光。 危机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保持匀速行驶。” 打开麦克风，我的指令下达到每一辆车上。 李冲开始减速，接下来大概有三个小时的车程。 罗余宁辅助李冲校准坐标。 而意外的是，夏雪靠在我的肩头睡着了。 小冷在另一侧微眯着眼睛，看着橘黄的朝阳似乎也昏昏欲睡。 …… 这两妮子折磨了我一路，直到我们能看见那屋顶长满花草的平房时，小冷才揉着眼睛醒来。 隔着很远，我看到有衣衫褴褛的人影逃离。 他朝根据地的方向卖力挥手，不知道在高喊什么。 很快，两队全副武装的人影涌出，为首的正是冷狐。 冷狐叼着根烟，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认出了特城的徽章。 手掌轻压，冷狐身后的两队人全部收起了武器。 车队浩荡，越野停稳时，装载部队的十辆卡车也缓缓停下。 我带着几人走出，冷狐朝我走来。 “呵呵，我还以为你还要几天才会回来。” 说罢，他看向我的身后，“这么多车，你带了多少人出来？” “不多，一个团。”我咧起嘴角。 冷狐一僵，不过随即轻笑，“也对，这都是你杀出来的功绩。” 他的手腕还缠着纱布，那天他为了掩护夏雪撤离也挂了彩。 他本以为我会死的。 “还有科研团队。” 夏雪在我身旁补充道，后面一辆越野车里走出十来名男女。 他们都提着箱子，神情有些局促。 自从灾变开始后，这些科研人员就没有走出过特城。 突然被抽调上地面，还经历了天亮前的惊险，他们更多的是不安。 “你这是打算把团队也搬上来？”冷狐诧异。 夏雪点头，“情况有些复杂，地下的团队现在由爷爷管理。” 交谈间，一道人影从卡车上跳下。 是吕晨小跑过来，在我面前站定。 “报告，安全到达，无人员伤亡，请指示。” “这是……”冷狐凝神。 “新任的独立团团长，吕晨。” 我介绍着男人的身份，随即朝他开口，“让所有人按车次下来，分配物资，准备安置事宜。” “明白。” 吕晨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 我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指示吗？”吕晨疑问道。 “嗯……” 我略微沉吟，“以后汇报，不需要说报告。” 不等吕晨开口，我继续道，“另外，扎营规划听从冷狐组织，结束后，所有人到中央集结。” 我伸手朝着平房指去，房顶的野花，在阳光下映得娇艳。 平房下，有几张脏兮兮的脸探出，正朝这边好奇的观望。 “是…是，好的。” 吕晨注视着我，明显不太明白我的用意。 在他看来，部队不说报告，就是不讲规矩秩序。 的确如此。 可无论是报告和敬礼，还是统一的制服着装，都是为了同化每一个人。 只有同化成一体，部队才更有力量。 这也是一种洗脑的手段。 而我要将这把‘刀’，变得属于自己，则需要更高明的手段。 洗脑的三板斧。 星光和日出是第一环。 接下来，便是计划的第二步——共情。 没有谁活在真空里，每个人都有家人，都有朋友。 在灾难发生前，他们从部队直接调遣进入特城，他们的家人或朋友，并没有得到特城的庇护。 灾变降临时，又有多少人湮灭在那耀眼的光团…… 这是他们无法抹除的愧疚。 他们同样有血有肉。 看着吕晨的背影，我微微虚起了眼睛。 在吕晨的指令下，浩荡的队伍很快集结。 冷狐规划了简约的安置方案。 以平房的位置为正中心，在周围安置八处营地。 每一处营地相隔距离一公里不到，随时可以相互支援。 物资、武器、人员划分，营寨安扎…… 这些需要耗费大量时间。 …… 正午，平房外燃起炊烟。 小冷被簇拥在人群中，人们你一句我一句，都在好奇特城里是什么样。 我沾了小冷的光，有人给我们端来了碗筷。 熬得很浓的饼干羹，这是灾难下最简易的主食。 “您别嫌弃，忙了一天多少吃点。” 站在我身前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捏着手模样局促。 我尝了一口，味道偏甜，温度微烫，很暖脾胃。 我报以笑意，“那两块地现在怎么样？” “有几株发芽了。”女人回应道。 冷狐从我身边走过，让众人安静下来。 我朝他摆手，“让他们扎好营的来这边集结。” “嗯，有几处地势不平，驻扎进度会慢一些。” 平房外，足够容纳一千多人，因为营地在四面驻扎，可利用的安全范围广阔。 “让他们来这边生灶做饭。”我开口道。 冷狐点头，带人朝另一边走去。 “诶，不用不用。” 然而中年女人拉住了他，另外有几人已经拎起熬好饼羹的铁锅。“我们给送去，不用再起灶的。” “大伙忙活一下就好了。” 女人说着，招呼身后的几人朝最近的营地走去。 冷狐想说什么，却被我拉住。 “让他们去，集结可以晚点。” 我轻笑着，其实这就是我想看到的。 破冰、归心…… 时隔近乎两月，今天他们第一次看到日出，见到地面上的一切。 而这一切将会唤醒他们心底的愧歉和责任感。 他们会想起来，该为什么拿起枪。 为什么而战！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后一步 “谢谢…谢谢……” 正午的烈日下，这是在营地里经常回荡的话语。 那些身穿作战服的士兵们生涩的开口。 饼干羹冒着热气，从铁锅里盛出。 对于这份热情，这些战士显得手足无措。 这些幸存者们，更应该被照顾才对。 坐在屋顶，我和小冷身后便是长满的野花。 阳光洒下，温度还未开始真正毒辣。 小冷把自己的脑袋完全包裹起来，像是在做日光浴。 “哥，这么多人，我们能做很多事情吧？” 小冷偏着头，纱巾包裹的脸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嗯。” 我伸手搭在她的脑袋，“真正要开始做事，还需要一些时间。” 小冷或许并不太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在给他们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一颗会在未来某一刻破茧而出的种子。 远处，我看到有士兵脱离了队伍，躲在营地后，蹲在地上模样像是在抹眼泪。 他的手里，隐约拿着一副碗筷。 情绪，已经在蔓延了。 …… 等到所有营地驻扎完成，时间是接近正午。 炎热开始加剧，温差接近峰值。 这种恶劣的温度，他们在地下感受得并不明显。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出现一些不适应的症状。 11:50 所有人在平房前集合。 我面对众人，神色平静。 上千名成员统一身穿黑色作战服，气势肃杀。 或许是见惯了太多生死的缘故。 这种肃杀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压迫感。 “独立团一营集结完毕，应到470人，实到470人。” “二营集结完毕，应到302人，实到302人。” “三营集结完毕，应到228人，实到228人。” 三个方队集结，吕晨朝我敬礼。 “报告，一千人集结完毕！” 吕晨声音洪亮，我不禁皱眉。 他一怔，似乎想起了我说过的话。 我点头，吕晨退到一旁。 我并未责怪他，而是目光扫过所有人。 这些年轻的面孔充斥着迷茫。 “各位，在你们得到的信息里，地面应该是寸草不生的人间炼狱吧？” “的确，地面比特城里危险得多。” 语气微顿，这一刻让我有一种曾经给新员工做任职演讲的错觉。 气氛凝重…… “战争、辐射、怪物，地面上死亡随处可见，我想你们已经感受到了。这几乎是一座死城，那城市中央遍地灰白，爆炸和辐射剥夺了一切生命，已经死了的，尚未死去的，所有人都活在绝望里。” “活着的死去的，绝望里的那些人，甚至可能有你们的家人。” 话音落下，有人身形颤抖。 整个队伍引起些许骚乱。 “你们该知道‘人蜥’如何诞生吧？那一张张的怪脸，会不会曾是你们熟悉的人呢？” 我语气平静，却如同刀锋。 所有人面色惨白。 因为，我所说的并非妄言。 “想想一切的罪归祸首，想想这一切灾难的源头。” “x实验室在这片土地上，抓走我们的人，去做惨无人道的实验，实验的项目也是为了更好的摧毁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两个月，接近两个月的时间，特城的武装力量在地下没有任何动作？” 目光扫过，为首的几人低下了头。 “已经有太多人牺牲，数以百万计。他们只是普通人，他们就应该牺牲吗？” “转头看看，看看他们。他们都经历过什么？你们和他们相比，除了装备精良，又有什么特别？” 忽然，我转头直视吕晨，眼神严肃。 “我说过，让你别说报告。” 吕晨张嘴想解释什么，我抬手打断。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觉得你们不配。” 我言语直白，不少人脸色已经变了。 虽然现在已经是无政府状态，可他们曾经都是编制中的部队。 谁参军的意义，不是为了年少的一腔热血？ “你们都是张鹤生的人，我知道你们没谁情愿来这里。” 我嘲讽般笑道，“所以也不需要装了，以前的编队制度废除。现在这里有八处营地，你们今后以营地为单位行动。” “我知道你们终究只是听命行事，等张鹤生一声令下，你们可能还会把枪口对准我。” “所以，我也没打算对你们抱什么希望。” 风沙扬过，我的话显得刺耳。 “我的第一项命令，以营地为单位，你们每日至少要派遣三队搜寻地面，搜集一切物资能源，以及幸存者，每处营地每天三份搜寻报告交上来，要详细。” “收到！” 吕晨再次行礼。 “收到！” 一千人整齐回应，声势浩荡。 我不禁冷笑，“但有一点我必须告知，现在除了你们手上所有的物资，我不会给你们分配任何资源，除了弹药，我会每周按搜寻排名区别供应。” 众人脸色一沉，吕晨更是不解。 “不给物资，我们……” 我看向他，声音戛然而止。 “搜寻出来的物资不用上交，你们自给自足。当然如果你们连这点都做不到，也可以找我提申请，我会给你批物资，前提是你们觉得自己有脸。” “解散。” 说罢，我转身离开，不做任何停留。 夏雪正好带着人出来，几名科研人员上了越野车。 而我朝01招手。 “你们带人，开走这两辆卡车，里面所有的物资，全部运往基地。” 01看向我欲言又止，但随即还是点头。 “明白。” 几道人影从队伍中离开，爬上了卡车驾驶室。 冷狐负责统筹好这边大的一切，我则是带着小冷，准备回一趟基地。 坐进驾驶室，我拧动钥匙。 引擎点火，越野轰鸣。 车辆前行，不得不说这辆武装越野的动力极好，只是轻踩油门，庞大的推动力极具操作感。 小冷在副驾驶摇开车窗，丝丝热风从缝隙灌进。 “你这么做，是在动摇军心，就不怕他们造反？” 后座响起夏雪的声音，语气更像质问。 “动摇军心？” 我握着方向盘不禁轻笑，“他们可没有军心，就算有那也不是属于我的。” 后视镜里，夏雪偏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我不太理解。” 终于，稚嫩的声音平静说道。 越野平稳前行，从倒车镜能看到两辆装满物资和设备的卡车紧随其后。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想过，这样的条件散布出去，一定会有人崩溃。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直面绝望，生死面前，人人平等。” “你是想，瓦解他们的信念？”夏雪尝试理解。 “不。”我摇头，“正相反，我在唤醒他们的信仰。哪怕可能有人会反抗。” “我还是不明白。” “你又不是什么都懂。” 我笑着，点了根烟。 作为以前公司的小中层管理，我深谙这些道理。 他们的装备配置，足够搜寻城市里的大部分地方，哪怕是那种有‘人蜥’占据的巢穴。 没有搜集完的物资，应该勉强可以养活他们。 而当这种绝望的情绪蔓延时，他们便会和普通人一样。 第三板斧，也是我计划的最后一步。 在他们知道为什么而战之后，种子就会生根发芽。 这支队伍，将完全归心于我。 至少，那些从绝望中塞选出来的人，我可以安心信任。 再利用信息差，分解张鹤生的力量，特城的危局可解。 至于吴军那边，可以尝试着沟通。 这三板斧之后，要想做到瓦解张鹤生，需要思考的东西还很多。 其实这是一招险棋，结果如何我也无法预料。 张鹤生本就身处权力的中心。 那消失的七千人…… 他给我的压力很大。 越野平稳前行，这里距离基地的路程不远。 车内沉默着，小冷昏昏欲睡。 一夜未眠，她的确很疲惫。 ‘滴…滴滴……’ 提示音在身后响起，夏雪忽然开口。 “冷狐的消息。” “什么？” 片刻后，夏雪继续说道，“他说…西南区的大部队联系上了特城。” “大部队？”我不禁皱眉，“什么意思。” 第一百三十章 ‘核坑’波频 夏雪摇头，“这是他的原话，应该是江氏那边传来的消息。” “夏老呢？” 我不禁有些凝重。 大部队联系上特城，这个大部队是指…… 如果是西南战区的总部，那对我来说或许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一定会被借势剔除。 或被边缘化…… 这是必然的，没谁会愿意被一个外人骑在头上，哪怕夏家保我。 “现在没法联络，等回基地，我详细问问爷爷。” “好。” 答应了一声，我暗中加快车速。 越野狂飙而过，废土一片荒原，不见半个人影。 终于石桥浮现在眼前。 过了石桥，便是防空洞。 卡车停在了石桥前，这处桥梁的承载能力，不一定允许卡车安全通过。 而02 的人也察觉到我们，有几人快步跑来。 他一直都在负责基地的安防问题，几日不见，防空洞外，又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 地上有些泥沙，他们在搅和混泥土。 我推门下车，02在我面前站定。 “林队，这是……” 他看向远处石桥前的两辆卡车，眼里有些疑惑。 “带人去卸货，可能要辛苦你们了。” “是，是！” 在02小跑过去时，01正带人从驾驶室下来。 总共十几人，足够将货物从车上搬运进基地。 而优先搬运的，则是科研团队的各类设备。 夏雪在负责监督指挥，我带着小冷先进了防空洞。 阴凉的湿润感弥漫，这种触感让人安心。 穿过甬道，基地中灯光通明。 一进入基地，便是见到徐欣怡和蒋晓曼两人在忙碌着。 “你们这是？” 我疑惑道，两人顿时抬头。 “林哥？” 徐欣怡眼里闪烁着光芒，“你们回来了？” “李冲他也回来了吧？” 我不禁哑然，随即轻笑，“当然回来了，在根据地那边忙呢。” “那你们一会，还要回去吗？” 徐欣怡说罢，忽然红了脸。 小冷躲在我身后，朝徐欣怡挤眉弄眼，“啧啧，这才离开几天啊？ 徐欣怡脸蛋更红，抬头时却有一种少女的娇美。 “好了好了，你们先聊，我有事要忙。” 小冷朝我点头，酒窝很好看。 在我走向试验区时，夏雪也快步走进。 这样一个稚嫩的女孩步态平稳，不急不缓。 在她走过时，徐欣怡他们停止了交谈，目送着十余人的科研团队，紧跟随在夏雪身后。 “跟我来。” 她朝我开口，我沉默点头。 实验室里，十几人进入也并不显得拥挤。 而在角落，夏雪搬出了通讯设备。 “你会用吗？”夏雪看我。 我摇头，“不会。” 这是军事设备，哪怕看冷狐用过几次，也不是随便就能学会的。 她暗暗白了我一眼，转头朝身后问道，“谁会？” “联系地化所的通讯设备。” 不多时，有人举手。 “我…我用过，我会。”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带着黑框眼镜，脸上是坑洼的橘皮，有一种理工男的气质。 “你来。” 夏雪起身，给男人让出了位置。 男人走过，动作还有些拘谨。 ‘滴’ ‘滴滴……’ 指示灯闪烁，只见男人调整着区频，随即绿光跳动。 ‘滴’ “通了。” 男人起身时，将声音开成了外扩。 “谁？” 夏老沧桑的声音传出。 “爷爷。” 夏雪开口，耳麦那头明显一顿，“我在。” “江氏那边说的，大部队联系上特城是什么意思？” ‘滋滋……’ 夏老叹了口气，“我现在也在处理那边发过来的资料。” “资料？什么意思？” 夏雪和我对视，两人眼中都是不解。 “关于‘核坑’波频检测报告。”夏老像是逐字念出，“他要我们去探索和爆炸的坑洞。” “核坑？” 我顿时惊呼，“疯了？去探索这个东西干嘛。” 这个消息，其实让我感到奇怪，‘x’实验室那边，同样让孟邦下去探索过。 而现在，这突然冒出来的大部队，居然也下达这个指令？ 下面到底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所谓的波频，给的资料里没有任何注解。” 夏老顾自说着，“我根据数据，只能理解为能量波频。” “不对。” 夏雪忽然摇头，“那边所谓的大部队到底是什么性质，我们一定要听从他们？” 耳麦陷入沉默，隐隐传出夏老的呼吸声。 “那边不算官方，但却是西南战区的总部。” 果然…… 和我预想的无差。 他们和特城是同样的性质。 现在各处都陷入无政府状态，乱世中，军阀当道，各自为营。 且不说探索核坑有什么意义，他们凭什么要命令特城？ “领头的姓董，很年轻，并不是军中的人。”夏老声音微颤。 而我不禁惊疑，“不是军中的人，统领整个西南战区？” “按他的说辞，追随他的并不止一个西南，甚至还有半个江南一带。” 夏老的言语让我震惊，“为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夏老压低了声音。 “姓董，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某位的后人，或许是个二代。” “二代……” 我呢喃着，心中微凉。 董姓入局，整个局面彻底乱了。 可以这么理解，古代三国乱世，刘备有皇室正统，匡扶正室，复兴大汉。 他的地位，就如同刘备。 对于特城来说，董姓的出现，给了张鹤生更多的选择。 我初步建立起的权力架构，会在瞬间被冲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沉思中，夏老再次开口，“十日左右，那边会派人过来。” “要求我们做先锋军，去先行探索岭南城中心‘核坑’的情况。” “谁去？我们地面上不可能有人去。” 我瞬间反驳。 我很清楚核坑之下的死亡率有多高，我亲眼见过从地下爬上来的死者。 他被脸线虫完全寄生。 不说种种诡异，就算是辐射，一旦深入核坑，同样九死一生。 地面上开阔地带，辐射会快速沉淀，然而在那爆炸的深坑中，辐射会在凹陷中不停反弹，衰退时间变得更久。 一旦防护破损，在没有服用稳定剂的情况下，死亡率难以想象。 我的反驳让夏老再次沉默，片刻后声音传出。 “这就是目前特城接到的所有消息，至于怎么做，等下次议会的时候讨论吧。” “嗯。” 我沉声回应，“您在特城，也多留心张鹤生的动作。” “好。” 讯号中断，指示灯跳转成红光。 …… 气氛沉默，十余名科研人员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终于，夏雪缓缓抬头，“姓董，不出意外应该是董庆生。” 我顿时惊讶，“你认识？” 夏雪点头，“那是个变态，真正的变态。”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个疯子 “为什么？” 我不太理解夏雪口中‘变态’二字的定义。 “呵呵。”夏雪冷笑，“他曾经追求过我，那时我十一岁。” “嗯？！” 我瞬间震撼，“追求？追求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嗯。” 夏雪点头，“他的病态，恐怖得令人发指，他做事只会为了他的欲望服务，无法用常理来揣测。” “如果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普通孩子，我已经遭了他的毒手。” 在夏雪的眼里，透着一丝忌惮。 这是我很少在她脸上见到的情绪。 “他是…恋童癖？” 我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如果只是性癖的病态，这或许会是董庆生的弱点。 “没有这么简单，他的肮脏都藏在了暗处，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鬼而已。” 说罢，夏雪转过身，似乎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气氛陷入沉默。 片刻后，我轻拍夏雪的肩头，“我会小心对付。” “嗯。” 夏雪抬头，“都来我这边。” 科研团队顿时靠拢，几人为一组的聚集起来。 而我退到一边，离开了试验区。 这段时间在特城的压抑，似乎回到基地后便是烟消云散。 压力依旧存在，那张鹤生少汇报的七千人，还有十天后就会到来的西南总部。 一切都是变数。 将脑袋放空，我朝生活区走去。 走廊上，我身后响起重叠的脚步声。 猛然转头，只见小冷跟在不远处嬉笑。 “哥，我有事跟你说。” 小冷开口，快步朝我跑来。 “怎么了？” 我略微疑惑，却被小冷推着进了房间。 房间里，依旧是熟悉的摆设。 “哥，你坐！” 我被小冷忽然的殷勤弄得有些懵圈。 “这是…有什么要求我？” 被我说中，小冷尴尬的笑了笑，“不算求，只是请求一件事儿。” 这是小冷的惯用套路了，以前她想多要些零花钱就会用这招。 但每次我都中招。 无奈的摇头，我开口道，“你说吧，什么事？” “嗯……” 小冷蹲在我身边，迟疑后缓缓抬头，目光坚定。 “我想去搜寻幸存者。” “你说什么？” “我想加入搜寻的行动，不用依赖别人那种。” 小冷说着，拉住了我的手掌。 “哥，你就让我去吧。” 可我不解，“为什么要去犯险？” “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不用每天再提心吊胆，为什么还要主动去参与行动？” 我把手搭在她的头顶，掌心传来些许温度。 “他们是经过训练士兵，无论身体素质还是战术意识都很强，这些任务交给他们就足够了。” “我知道。” 小冷开口，“我没有打算加入他们，也没想拖他们后腿。” “那你的意思是？” 低下头，我只觉得小冷今天有些奇怪。 小冷起身，坐到了床边。 “世界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虽然一直被哥保护着，但我也经历过生死。以前哥经常给我说，要好好读书才有出路，可是书我读了，出路却没了。” 她抬头看向我，“世界在变，我也需要改变，总不能永远被保护着吧。” “我想，我应该去学一些东西，去适应这个世界。” 小冷语气诚恳，让我不禁凝重。 的确，我从未想过这一点。 在我的意识里，只要我冲在前面，就可以保护好小冷。 如今我算是做到了，在特城也有着议员的身份。 有物资、有人力、有权力…… “哥。” 小冷轻声道，“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软弱。” “我不是说软弱。”我沉声道，“就算要学习，又为什么要去犯险呢？” “我喜欢冒险。”小冷直言道。 “这不是游戏，会死的。”我语气严肃，“要学，你可以从营地的管理开始，我会跟冷狐说，让他带着你。” 小冷似乎有些失望，但随即认真点头，“也行，我会证明自己的。” “噗。” 我差点没笑出声，“我可没有说过你不行。” “你才不行！” 小冷跳起来就要掐我脖子。 我连忙闪开，“别闹别闹，累一晚上了，你让我歇会。” 见状小冷才作罢，只是白了我一眼，“知道了。” 这个下午，算是久违的清闲。 昨夜调集部队，同时也要盯紧张鹤生的一举一动。 高强度的思考让我的精神其实已经很疲惫了。 更何况一夜未眠。 小冷同样困倦，倒在床上不一会便没了动静。 此刻，我的大脑彻底放空。 不多时，便陷入了沉睡中。 …… 等到醒来时，已经是凌晨。 我是被冷醒的，夜晚的温度骤降，被子给小冷裹得严实。 勒紧衣服，我完全没有了睡意。 寒意让大脑变得清晰，我从床上起身。 地面冰得透骨…… 凌晨五点，我坐在升降台前，点燃了卷烟。 烟雾缭绕，我思索着夏雪所说的话。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孩子，我已经遭了他的毒手。’ 夏雪不普通，这点我很清楚。 而他，董庆生。 下毒手…… 我能想到的，只有强暴。 这种事情光听就让人心寒。 我和夏雪走得亲近，他恐怕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 甚至会施压为难。 现在的世界，可没有法律约束，他的欲望更加不用掩饰。 更何况，他手握着比特城更强的武装力量。 “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夏雪的声音。 我微愣，“你还没睡？” 却见夏雪轻笑，居然走来同我坐在一起。 “刚醒。” 肩头传来触感，她很自然的挽住了我。 “你今天要去根据地了。” “恩。”我点头，“以后的重心，应该都在那边。” “那就很少回来？” 稚嫩的声音像是有些失落。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应…应该吧。” “怎么了？” “没事。” 夏雪安静的靠着，直到一缕阳光从顶端洒下。 丁达尔效应让空气里的尘埃明亮。 …… 早晨7:00 温度开始回升。 7:30，我载着小冷和李湘一起，朝根据地出发。 徐欣怡和蒋晓曼也同行。 李湘的伤势已经恢复大半，但手臂依旧提不起重物。 接近九点，我们抵达根据地外围。 外围营地驻扎，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肃杀森严。 我摇下车窗，值哨的战士认出了我。 他们给越野车让开一条路。 营地中央，越野车缓缓停下。 而当我下车时，冷狐带人快步走来。 “他们昨天，已经搜寻回来一批幸存者。” “昨天？”我不禁意外，“昨天营地就行动了？” 那本该是我留给他们休整的时间。 冷狐点头，“就是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 追问下，冷狐眉头锁得更紧，表情古怪的说道。 “带回来的幸存者精神都不太正常，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重复着奇怪的动作。” 语气微顿，冷狐低声，“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他’？ 我们跟上了冷狐。 在营地的角落，有人搬了几床被褥垫在地上。 而在树的背面，一个脏兮兮的女人背对着我们，蜷缩在树下。 树旁，还有一处搭建好的临时帐篷。 帐篷外，两名战士站得笔直。 “你去看看，人是他们从市中心带回来的。”冷狐指着帐篷。 我不禁皱眉，“市中心？” “爆炸中心？那边怎么可能还会有幸存者？” 冷狐摇头，“详细的情况，我已经让3号营地整理了，今天会提交行动汇报。” “嗯。” 我能感受到气氛的怪异，营地里其他的幸存者，甚至不愿意靠近这边。 抬脚向前，我绕到树木背后。 阴影下，女人抱着自己双腿，把整张脸埋了起来。 她在颤抖…… 在这炎热的白日里，她如同身处寒冬。 “你哪里不舒服？” 我试探的开口，而女人依旧把脸埋着，像是没听见。 弯下腰，我轻拍女人肩头。 “你……” 没等开口，女人剧烈颤抖，“别看我…别看我……” 这是恐惧，清晰的恐惧。 她在畏惧什么东西？ “你已经安全了。” 我尽量提高自己的声音，女人却突然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快把脸挡起来，挡起来，千万别让他看到你的脸……” 她死死抱住自己的头，脑袋埋得更深，动作几乎畸形。 我后退半步，心中惊骇。 她在说什么东西？ 口中的‘他’是谁？ 从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惧让我感到怪异，就像是在这周围，有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正存在着。 毫无疑问，她已经疯了。 或许是因为，末日后的绝望让她精神崩溃。 “她一直都这样？” 我转头朝冷狐开口。 “刚到时不是，今早起来，她就坐在这棵树下，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冷狐解释道，“你看她的脚。” 顺着视线看去，女人穿着破旧的凉鞋，露出的脚趾已经冻得发黑生疮。 疮脓在炎热的烈日下干裂。 这双脚，几乎是废了。 她活不了多久。 女人依旧在颤抖着，似乎在低声呢喃。 “进帐篷看看吧，其他人精神状态好一些。”冷狐在一旁开口。 我抬手，示意冷狐安静。 女人的呢喃声变得清晰，我凑得更近了些。 她在说…… “不要看自己，那是他，他会找到你。” 看自己？ 他？ 我疑惑起身，女人的话处处透着怪异。 转身，我准备去帐篷看看。 女人的疯言疯语，都是和那个所谓的‘他’有关。 就在我离开时，女人忽然惊呼。 “不要过去！他在帐篷里！他真的在帐篷里！！” 女人几乎是尖叫着，却依旧把头埋在双膝间。 我心中微寒，她是在提醒我？ 可是，帐篷外守着战士，又怎么可能出现意外？ 快步走去，两名战士替我拉开了帐帘。 小冷拉紧我的衣角，其他人安静的跟在后面。 帐篷里空间不小，摆着四张床板，其中一张空着。 其他床板上，都坐着人。 靠近门边的是一个老人，空气里隐隐弥散着一股臭味。 我让小冷他们停留在帐篷外，我独自一人走进。 脚步声让他们抬头，这是几双阴翳的眼睛。 两个男人，一个老人。 其中一人跪在地上，仿佛朝拜。 老人木纳的坐着，身体规律的前后摇摆。他看我一眼后，又低下头继续摇晃。 我更像是走进了一间精神病院。 唯独角落里的男人安静的呆着，看起来还算正常。 我朝他问道，“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样？” 男人抬眼看我，随即开口，“我还没疯。” “嗯？” 我不禁意外，转头看向帐篷外的冷狐。 冷狐却摇头，眼神似乎是在示意我看身后。 猛然转头，只见刚才说自己没疯的男人拿出了一面镜子。 他对着镜子摆弄，像是正在梳妆。 那只粗糙的手从侧脸拂过，仿佛捋顺了贴在脸颊的发梢。 眉宇间，居然有种女人的媚态。 诡异感油然而生，我后退半步。 缓缓的，我退出了帐篷。 他们的状态，已经不是崩溃这么简单，而更像是遭遇过什么极度恐惧的事，造成了精神创伤。 包括树下的那个女人，她说那个‘他’就在帐篷里…… 摇了摇头，我将这种想法从脑海里抛出。 我怎么会去深思一个疯子说的话？ “行动汇报多久交上来？” 开口，我朝冷狐问到。 现在我很需要一个详细的报告，在哪里找到的这些人，找到这些人的时候又是什么情况？他们的状态，让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中午之后，行动报告会以小队形式陆续上交。” 冷狐神情同样凝重，“带这几人回来的那支队伍，报告我会亲自盯着。” “好。” 短暂的沉默后，我带人离开这里。 远离之后，那种莫名的压抑感顿时烟消云散。 平房下，众人正在忙碌营地建设的事宜。 水泥砂砖，在烈日里晾晒。 “哥，他们会不会是被吓疯的？” 小冷语气迟疑，她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等行动报告交上来，了解情况再说吧。” 走进平房，这里已经变得干净整洁了很多。 大厅里，摆着几十张床铺，之间用布条隔开。 而中间，空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比起刚建立，现在算是有模有样了。 我的房间装了一扇铁门，锁链拉开，房间被打理得很整洁。 小冷站在门边，“哥，你先给她们安排住处！” 转过身，只见徐欣怡和蒋晓曼两女孩陪小冷等在门边。 我疑惑，“她们不回基地吗？” 小冷偏过头，“她们要和我一起学习。” “确定？” 我打量着两个女孩，“这里的住宿条件可不是基地能比的。” 徐欣怡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我们是来做事的，只要有地方就可以。” 蒋晓曼点头，“林哥，我们总不能没一点用吧？” “说的什么话？” 我反驳了一句，“你们是想，以后常驻在营地？” “嗯嗯，基地那边，也不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目光扫过，我朝小冷开口，“你带她们先进来休息吧。等冷狐来，我给他说这事。” “好！” 小冷带着两女孩坐到床铺上，而我在桌前坐下。 桌上摆着文件。 ‘物资清单、建设规划、物资消耗日志……’ 我随意的翻阅，前几日我在特城时，营地的物资消耗也记录得很清楚。 而建设规划的文件末端，有需要我确认的签字栏。 他们是想把驻扎范围扩大一圈，幸存者分区域安置。 提交日期是在昨天，这个想法应该和我下达的命令有关，大面积的搜寻幸存者自然需要更加完善的安置计划。 我摸索出笔，屋外响起脚步声。 ‘咚咚……’ 冷狐敲响铁门。 “进。” 铁门推开，一份档案袋被放在桌上。 同时，冷狐拿出另一份文件袋，“这是那支小队的行动汇报，我让他们每个人都写了一份。” “你过目。” 第一百三十三章 混乱的认知 我接过文件袋。 报告一共有六份，那是一支六人的队伍。 从战术上讲，六人是最轻便的编队规模。 “好，我看看。” ‘行动时间：14:32，搜寻路线：城中方向。 汇报人：熊武平’ …… 第一份报告，熊武平是他们小队队长。目光扫过前面的汇报，他们在路途上，一共发现了三处‘人蜥’巢穴。那些怪物白天喜欢躲在阴暗的地方。 这些东西，更像是流水账，找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 让我真正在意的，是他们找到幸存者的那段。 根据描述，在市中心边缘，他们搜进了一处商场。 搜寻过程中，队员陈尚发现幸存者的生活痕迹。 而当他们顺着痕迹寻找时，商场的应急走廊发出金属敲击声。 ‘铛…铛铛…’ ‘铛铛…铛……’ 队伍警戒，熊武平冲在最前面。 然而走廊里，只有一个老者用头不停的撞击铝皮管道。 形如丧尸。 熊武平拉动枪栓，并开口呼唤老者。 呼唤声让另一侧的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 男人已经饿得面黄肌瘦，见到他们时立刻就跪倒在地上。 熊武平执行搜救策略，确认无武器威胁后，带队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还有三人。 两个女人，一个男人。 正常交谈后，他们同意跟随回营地。 …… 看到这里我不禁皱眉。 “两个女人？”我抬头朝冷狐看去，“这份报告你看过了吗？” 冷狐摇头，“还没来得及，他们写好我就收上来了。” “人数不对，昨天他们这队带回来的幸存者有几人？” 我的问题让冷狐疑惑，“怎么了？4人，刚才你不是去看了吗？” “那你看看这个。” 我将熊武平的汇报递过去，“在他的汇报里，幸存者一共有五人。” “第五个幸存者的下落呢？他们没有交代。” 冷狐将报告接过，仔细查看起来。 小冷她们也从床边起身，好奇的凑近。 而我低头，继续查看剩余的汇报。 这一份是队员陈尚的报告。 前面的叙述几乎相同，也的确是他在商场发现了幸存者的生活痕迹。 然而在我看到他们进入房间后，我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他的汇报里，房间里还有三人。 ‘两男一女。’ 加上房间外的老者和男人，总共也是五人。 “你怎么了？！” 冷狐注视着我，脸色疑惑。 “不对，不对……” 我呢喃着，翻到下一份。 ‘房间里还有三个男人。’ “嗯？！” 下一份。 ‘从房间里走出一个女人……’ 下一份。 ‘一个男人在走廊上用头撞击铝板。’ …… “嘶……”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将剩余的报告递给冷狐。 每一份报告，对于幸存者的描述都不同。 唯一相同的，便是撞击铝板的动作，还有都是总共五人。 多出的那个人，或许就是树下那疯女人口中的‘他’？ 不对，这是认知偏差。 发生在每一个队员身上的认知偏差。 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所有人…… 一个恐怖的可能性在我脑海中浮现。 “那支队伍，是第三营地对吧？”我焦急道。 冷狐不明所以，“对。” “第三营地有多少人？” “一百三十左右，具体我记不太清，怎么……” 不等他说完，我开口打断，“现在立刻，带人封控第三营地，通知这六名成员单独待命，所有人离开他们至少三米远。” “好…好……” 冷狐神色微沉。 “包括那四名幸存者，全部控制起来！” “明白。” 一声应答，冷狐没有多问，直接转身离开！ 我快步跟上，临走吩咐小冷一定要待在房间里。 ‘α-1203脸线虫’ 它们的寄生，会让人致幻。 认知偏差，多出来的一人，这些不合逻辑的矛盾，只有如此才解释得通。 等我赶到三号营地时，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六名队员穿着作战服，在营地外围站着军姿。 我不清楚这种寄生虫的传播途径如何，但如果让它在营地中悄然扩散开来，那绝对是灭顶的危难。 按道理，这种寄生虫离不开活体，那几名幸存者，又是怎么被它们寄生上的？ 01严肃朝我走来，“林队，三号营地131人全部控制。” “那四人呢？” “捆在帐篷里了。” “先去那边。” 说了一句，我朝三号营地里瞥去，六名队员浑然不知在发生什么。 我抬脚离去时，一位身穿作战服的战士朝我走来。 看衔级，是名士官。 “林首长您好，我们营地并没有做过任何违纪事宜，如要惩罚，恳请说明原因！” 士官站立得笔直，挺胸抬头一副凛然赴死之姿。 “原地待命！听不明白？”我厉声开口，“任何一个人动半步，军法·论处！” 士官脸色煞白，在原地浑身僵硬。 …… 那颗大树下，女人双手被绳索死死捆住。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把脸埋在膝间。 帐篷里，几名士兵把三人捆死按在地上。 见我进入，一名战士汇报，“已完全控制，请指示。” “退开。” 我快步向前，从身上拿出了一把匕首。 “把他们头抬起来。” “是。” 两个男人和一位老人被强制掰起头颅。 三张脸正对着我。 老人还在前后摇晃。 我拿着匕首靠近，银光划过，一道血红从布满皱纹的脸上裂开。 “啊…啊啊……” 老人木纳的喊叫。 “松开他！” 两名战士后撤，而在我抓住老人后颈时，一条鲜红的线虫，从他的脸部肌肉里分离出来。 我后撤半步，光线似乎刺激到它，脸线虫钻进了肌肉更深处。 “果然……” 我心中微寒，转身走去到其他两人身前。 眼下脸部肌肉划开一道口子，猩红的寄生虫零星浮现。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他们这些疯癫的举动，其实是出现了幻觉，在他们的认知里，自己是正常的。 而最开始，我并未往这方面来想。 战士们也亲眼看到这一幕，当红丝从划开的肌肉里隐藏下去时，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谁的身上出现过刺痛感？” 我开口询问，众人摇头。 “所有人出来。” 说罢，我转身向外走去，大树下还有一个女人。 不出意外的话，她也被寄生了。 “把她的头抬起来。” 话音落下，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卡住了女人的脖子。 “啊啊！别动我！别让他看到我的脸！” 女人近乎疯狂，然而她哪里能够和两名战士的力道抗衡？ 当这张脸扬起时，她的双眼里充斥着惊恐。 “他看到我了！他看到我了！他要出来了！” 女人朝我的方向嘶喊，声嘶力竭。 小刀从她脸上划过时，声音却瞬间安静下来。 她麻木的仰头看我，眼角居然滑落一滴眼泪。 脸上的伤口，居然没有‘红丝’的踪迹…… 我不禁皱眉。 手指按在她的脸颊，只见女人全身颤抖，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裂开的伤口被撑开，皮下的肌肉，的确没有任何寄生的痕迹。 难道她，没有被寄生？ 可她为什么会疯掉？ 难道女人口中的‘他’并不是幻觉？ “可以松开了。” 我开口，后退半步。 两名战士松开手中的力道，女人瞬间倒在地上。 一阵颤抖，女人在地上挣扎着蜷缩起来，再次把脸深埋。 转身，我看着帐篷。 “堆放易燃物，疏散人群，准备喷火枪。” 众人有些发懵，我再次开口。 “焚烧帐篷。” 人影轻颤，士兵们站得笔直。 “是！” 行动立刻展开，一捆捆的柴木被堆放在帐篷外围。 柴油泼洒，挥发出难闻的气味。 冷狐在我身旁站定，“火焰能杀死那种寄生虫？” “嗯。” 我点头，“其他人都疏散了吗？” “疏散了。” 一切准备就绪，两名战士已经换上防火服。 喷火枪随时可以启动。 “点火。” ‘轰轰——’ 火焰喷涌，形成一道巨大的热浪，在触碰到帐篷外的易燃物时，整个帐篷瞬间被火焰吞没。 ‘咯…咯咯呃啊！’ 柴木燃烧，从火焰里，仿佛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帐篷里的人开始哀嚎。 “啊啊啊！好！好啊！” 身后的女人忽然尖叫起身，朝着火光挥舞着拳头。 两名战士瞬间动作，不到一秒，女人被压倒在地，颚骨重重的砸下。 可在女人的眼里，却不再是恐惧，而是兴奋。 “好…好啊……” 女人含糊不清的开口。 “不用管她。”我皱眉道。 “是…是……” 两名战士应声退开。 女人肌肉一松，居然趴在地上朝火光癫笑起来。 我皱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火焰中，隐约显出人形，人形扭曲…… 血肉被烧得翻卷，传出一种柴油混合蛋白质的焦臭味。 此时，除了火焰的霹雳声，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三人，已经死在了火焰里。 围观众人，有人脸上惊恐，也有人不解疑惑。 而我终于松了口气。 脸线虫离不开宿主，只要抑制住，它们想要散播就会很困难。 火势越烧越旺，黑烟滚滚冲天。 “走，去三号营地。” 我开口，然而就在转身的瞬间…… “嘻嘻……” 笑声从火焰里传来。 “嗯？” 我猛然转头。 火焰飘忽，妩媚的女声像是在我耳边轻拂。 “嘻嘻，又找到你了。” 我浑身僵硬。 莫名的熟悉感…… “啊啊！啊啊啊！！”身后的女人忽然尖叫，“她…她没死！她没走！救我…救我……！” “别动，趴下！” 战士的吼声传出，女人再次被按倒。 冰凉感，在我全身蔓延。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黑色卵泡 “林温…林温……” 我听不清是谁的声音。 呼唤一直存在，这是一种怪异的召唤感。 “林温？” 一只手搭在肩头，力度让我惊醒。 冷狐在一侧满脸凝重。 “你怎么了。” “没事。” 我抬手，转身看去，那疯癫的女人又把脸埋了起来。 身躯仍在颤抖。 她也听到了那种笑声？ “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我朝冷狐问道。 冷狐摇头，表情奇怪。 “刚才你一下子就僵住了，怎么叫也叫不应。” 我不禁皱眉，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 “没事，可能是有点头晕。” 说着，我朝三号营地走去，“先把营地的事情解决。” “嗯。” 冷狐应声，跟在我身后。 寄生虫的传播，并不是一件小事。 三号营地，被01带着一众死士围住。 那小队的六人，孤零零的站在营地外。 我走上前，围住的战士给我让开了一条路。 刚才阻拦我的士官还在原地站立。 “你过来。” 我朝他开口，士官顿时回应，“是！” 他在我面前站定，“三号营地是你在管？” “是！” “你们营地，如何解决排泄问题？” 士官微愣，随即开口，“我们统一挖了粪坑，在营地靠山一侧。只要雨水冲刷，就可以顺着山渠流走。” “带我去看看。” “是！” 在士官的带领下，我站在他们临时搭建的粪坑前。 的确如他所说，这里链接着天然的山渠，只要有雨水落下，就会冲走部分粪坑里的排泄物。 “那六人，自昨天回来后，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转头，我开口问道。 “没有。” 士官回应。 我沉默点头，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那几名队员的情况，就是想看看那种寄生虫是否有粪便传播的可能性。 他们在商场时同时产生幻觉，也就是说在进入商场前就已经感染。 “首长，是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士官试探的问道。 “那六人，感染了一种寄生虫，营地里其他人有任何不适，你要第一时间上报。” 男人明显一愣，这个解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是…是，我明白！” …… 营地边缘，六名队员已经被卸下武器。 我在他们面前站定，几人神情紧张。 “想活吗？” 几人面面相觑。 “不要做任何反抗。” 不等他们开口，两名战士从我身后上前。 两人将为首的熊武平按住，把脸抬起锁死。 这张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慌。 “别怕，不会伤害你。” 匕首抽出，我划开他眼下的脸颊。 鲜红的血液流淌，肌肉间经络跳动。 居然没有‘红丝’？ 我不禁皱眉，手指按压在这道伤口下。 熊武平疼得咬牙切齿。 但依旧还在强忍…… 他的脸颊，明显有一块鼓包，像是初生的青春痘。 血液涌出，流淌在我的指尖。 而在我的按压下，从血肉间，伴随着血液流淌出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我瞬间将手抽开，这种黑点在感官上极度令人不适。 准确的来说，这是密集的卵泡。 ‘α-1203’的卵泡？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黑色卵泡落下，散发着一股恶心的臭味。 熊武平的身躯在颤抖，像是卵泡的流失，让他的身体产生了痛苦的反馈。 在那布满孔洞的肌肉间，血肉明显有些发白。 另一边脸颊下，情况同样如此。 …… 六人的脸部，都存在黑色卵泡。 而我收集了部分样本，打算给夏雪带去。 我不确定这种东西，是否就是脸线虫的虫卵。 另外我也不敢保证，这六人身体里的寄生虫被完全清理干净。 他们肯定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需要划分隔离区，粪便单独处理。 等到夏雪给出答复，再对他们详细检查。 事不宜迟，我将黑卵样本交给01，入夜前就可以送到基地实验室里。 突如其来的焚烧和寄生虫事件，让所有人人心惶惶。 而在冷狐带队解释下，算是安抚好了幸存者的情绪。 临近傍晚，营地燃起炊烟。 几口大锅正咕嘟沸腾。 比起往日，营地里气氛显得低沉。 “稳定剂明天会产出第一批，最迟后日能够送到一千份药剂。” 冷狐走来给我汇报。 “后天？” “嗯。” 我点头，转身让小冷她们过来。 “以后营地的工作，你带着她们，可以当你的副手。” 冷狐点头，并没有多说。 “好，我给她们安扎帐篷。” “麻烦了。” 我轻拍冷狐肩头。 …… 注视着几人离去。 片刻后，我转身。 从锅中盛出一碗米粥，我端着朝角落走去。 大树下，女人神经兮兮的张望着四周。 “怎么不挡脸了？” 我朝她开口，弯腰将米粥放在地上。 女人迟疑的看我一眼，视线又被食物吸引。 她伸手，又缩回。 “吃吧，本来就是给你的。” 说罢，我转身离开。 我本身也没有期待一个疯子能够回答我的问题。 但这个女人说到的‘他’，却让我有些在意。 那火光中传出的女人媚笑，我曾经在地下车库也听到过。 这个‘她’，不像空穴来风。 在那六人的报告中，幸存者都是五人，女人也说过，有一个‘她’在寻找他们。 ‘不要看自己，那是她，她会找到你。’ 这是女人之前说的疯话。 如果说，其余所有人，都是因为被寄生产生幻觉发疯。 那女人，又是被谁逼疯呢？ 她并没有被寄生，甚至在她的脸下，挤不出一颗虫卵。 转头，女人在树下狼吞虎咽。 天色渐晚，气温骤降。 入夜…… 营地外围灯条通明，营地中心，光线相对幽暗。 而小冷帮人扎好帐篷，灰头土脸的回来。 “你不和她们一起住？”我朝她疑问。 小冷顿时嬉笑，“帐篷哪有睡床舒服。” 我轻敲她脑门，“就你会享受。” 忽然，我余光瞥见不远处藏着一道阴影。 “谁？！” 一声厉喝，人影从角落缓缓走出。 平房前昏黄的灯光里，疯女人衣衫褴褛，战战兢兢的靠近。 “你来做什么？” 灯光的映衬，让女人的面容显得阴森。我下意识将小冷护在身后。 “我…我……你跟我来。” 女人张望着四周，低声朝我招手。 我沉默片刻，“去哪？” “嘘！嘘……” 声音让女人脸色惊恐，她退回角落阴影里，那双眼睛始终注视我。 去吗？ 我倒是想看看她要表达什么。 “你在这等我。” 抬脚，一只冰凉的小手却抓住我手腕。 “哥，我跟你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恐惧与混乱 “嗯。” 我与女人对视，抬脚朝她走去。 女人沿路将自己藏在平房边缘的阴影中，带着我们回到了大树下。 这里已经给她重新搭建好帐篷，帐篷不算单薄，垫着厚重的棉絮。 然而女人却停在树下另一侧。 “你要说什么？” 我保持着谨慎，朝女人质问。 疯女人转头看我一眼，随后不停点头。 她蹲到地面，居然用手开始刨土。 “啊啊……” 地面冰冷冻得女人低声哀嚎，然而那双手依旧没有停下。 她是想要挖什么？ 我缓步靠近，却见女人一颤，将一捧土抓着护在怀里。 “嗯嗯！” 见到是我，她才猛地点头。 “嗯嗯，给…给你……” 女人伸出手，那捧泥土稀松掉落，土里好像包裹着什么东西。 “你…你拿着，可以活。” 她继续结巴的说道。 我回头看了眼小冷，小冷朝我点头。 伸手，我将这捧泥土小心翼翼接过。 在泥土的边角，露出了一抹金属色泽。 大块的泥泞被我掰下，这是一个铃铛？ “这是…古董？” 小冷凑过来。 我摇头，“不像。” 铃铛上还印着‘春节’字样，应该是现代的产物。 “你…你一定要带好……我…我不需要了。” 女人抬头说道，竭力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她现在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算正常。 “这是什么东西？” 我取出铃铛，抹去了残留的尘土。铃铛在摇晃下，带着粘土发出沉闷的声响。 女人瞬间紧张，两只手朝我抓来。 “嘘！嘘！” 她环顾着四周，“不要摇。” “这个……可以让她…让她看不见你。只要不被她看见，她…她就不会降临。” “降临？” 我顿时皱眉，“她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女人虽然看似疯癫，但说的话却有逻辑可循。 “她…她…她是……” 我不禁凝神，下意识凑近了些。 ‘特特特！！！’ ‘特特…特特特！！！’ 枪声忽然炸响，不远处亮起火光。 喧嚷声从边缘传来，随即各处营地瞬间警戒。 “什么情况？！” 我猛然一颤，枪声居然还在炸响。 更多的人从营地冲出。 “好像出事了。” 冷狐带人跑过，直接朝交火的源头跑去。 我一把拉住小冷，“我们过去。” 诺大个营地在这，上千人的规模，哨口战士轮流警戒，怎么可能突然开枪交火？ 是敌袭？ ‘呃啊——！！’ 一声刺耳的怪叫响彻。 跑得近了，我们看到前面混乱的营地里，居然有只人蜥面目狰狞。 它就站在灯条上。 在那刺眼的强光下，仰头撕咬。 鲜血飞溅！ 强光中，猩红的断肢更加血腥骇人。 它不怕光…… 已经有人死了！ 两排战士形成一道火力覆盖，每一发子弹都穿透那漆黑的皮肤。 可是子弹射入，只有黑血从畸形的身躯上流下…… ‘人蜥’漆黑的血肉蠕动，短短几分钟，表面伤口便是愈合。 “杀不死！” 有人咆哮。 营地里，更有人红了眼，居然要拔出手雷！ “都给我停火！” 我瞬间怒吼，但吼声被枪声掩盖。 甚至冷狐带着人，都阻拦不下这场混乱。 不怕光的‘人蜥’，丑陋的怪物冲进营地，被撕碎的残躯…… 这一切，彻底激发了他们压在心底的恐惧。 “轰隆隆！！” 破片手雷瞬间震颤。 耳膜发懵…… 我将小冷死死护住，而近距离的爆炸，依旧让营地中所有人扑倒在地。 有人耳膜流出鲜血。 有人被破片击中。 丑陋的怪物仰翻在地，烧焦翻卷的皮肉正在缓缓愈合。 而我将小冷扶起，“帮我护好她。” 耳鸣中，我朝冷狐低吼。 转身，我朝着交火的中心走去。 短刀从后背抽出，冰凉的触感似乎让耳鸣消散。 那头‘人蜥’还在修复着致命的伤口。 手雷炸断了它两条前肢。 ‘噗咚…噗咚……’ 心跳匀速，我的速度开始加快。 当所有人从地上爬起时，我已经奔至营地中心。 怪物就倒在地上，黑色的血液混炸着殷红的血迹。 它睁开了眼睛！ 数百道猩红的细密复眼转动，它注视着我…… “呃啊——！” 断裂的骨肉复原，‘人蜥’翻动身躯朝我袭来。 紫光闪过。 黑血溅到了我的眼角。 那张本就狰狞的怪脸，缓缓一分为二。 …… ‘滋滋…滋滋滋……’ 黑血不断喷涌。 “呃啊！！” 它再次嘶吼。 再次挥刀，半臂长短刃在我身前划过一道圆弧。 头颅应声落下，那张开裂的脸始终在尝试着愈合。 直到黑血流干，血肉终于停止了蠕动。 “打扫战场。” 转身，我目光从营地里每一张脸上扫过。 所有人都模样狼狈。 半晌，冷狐带人冲过来。 另一边，01带十余名死士熟练的清理血迹。 ‘人蜥’的躯体被切割抛出。 “刚才，是谁扔的手雷？” 我语气阴森，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回应。 “谁扔的手雷？！” 我再次重复，目光落在一人脸上。 刚才就是他，我认得清楚。 “滚出来！” 怒吼下，那人微颤，这才低着头走出。 “谁他妈让你丢的？” 我有些怒气上头，且不说其他影响，刚才如果手雷脱手，破片会炸死整个营地的人。 恐惧让他们近乎有些疯狂。 “我…我……” 战士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抬手一个巴掌，人影瞬间被我抽翻在地，倒在地上差点爬不起来。 我瞥他一眼，抬头。 “还有，谁第一个开的枪？” 无人回应…… “是谁！？” 吼声落下，另一边有队伍跑来。 吕晨钻出人群，气喘吁吁的在我面前站定。 我朝他冷眼看去，“这就是你作为团长的反应速度？” 吕晨站得笔直，“我…我在营地另一边，枪声一响我就跑过来了。” “枪响？呵呵……” 我不禁冷笑，“太让我失望了。” “乱成一团，这才是你们团的新名字。” 吕晨脸黑，不敢回话。 而我转身，再次开口。 “我最后问一遍，谁开的第一枪。” …… 终于，有人站出。 “报告，是…是我。” 第一百三十六章 暗流 我沉默的注视着他。 气氛变得凝固。 “是…是我开的枪，边缘驻守被袭击，情急之下我只能开枪。” 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 “首长，的确是情况危急。” 我并未吼他，而是转头看向其余众人。 “于是所有人都开枪了吗？有谁想到来通报信息呢？各自为战，混乱无序，你们在畏惧什么？” 最终，我的目光落在扔手雷那人身上。 “谁给你的命令使用手雷？” 男人低头不语。 我朝他开口，“把衣服脱了吧。” 众人顿时不解，男人同样疑惑抬头。 “我说，让你把这身皮扒了。” 话音落下，吕晨连忙开口。 “首长，这是我的失职。” 我瞥了他一眼，回身再次说道。 “让你脱，脱了滚去营地中央。” 男人瞳孔微颤，他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被除名了，听得明白吗？” “明…明白……” 他的声音有些虚脱，对于一名战士来说，这是莫大的屈辱。 但当他在恐惧得发狂的那一刻，他就算不上战士。 吕晨结巴，想要解释。 “首…首长，他……” “闭嘴！” 我吼了一句，“今夜的事情，所有人写检讨！” 说罢，我拉过小冷，直接离开。 全员僵在原地，没人敢动弹。 …… 一路上，小冷更紧我的脚步。 “哥，这件事有这么严重吗？” 小冷或许有些不解，“他们只是正常的开火射击。” 我摇头，“不。” “他们并非普通人，但却连自己的恐惧都无法控制，这件事还不够严重吗？” 如果在我们赶到时，他们开火作战是有序的。 那或许我不会如此愤怒。 毕竟，不怕光的‘人蜥’，谁也没有料到。 但他们，令人失望。 回到平房，屋子里所有人都被枪声惊醒。 一道道目光看向我，而我开口安抚。 “都休息吧，没事了已经。” 我的话语让他们安心。 回到房间，我取下归鞘的短刃。 紫黑的光晕在月光下蔓延…… 而短刃上滴落的血迹，散发着隐隐腥臭。 我将黑血擦净。 “睡吧。” 转头，我朝着小冷开口。 “嗯。” 小冷点头，钻进了被子里。 我在窗户边坐了一会儿，透过铁栅栏凝视着窗外的月色。 今晚出现的‘人蜥’，是上次张敏高留下的杰作。 我不清楚‘人蜥’这种生物是否有繁衍功能。如果数量大幅度增加，对于营地来说就是一场浩劫。 我保持着呼吸的均匀，磅礴的力量感在身体里翻涌。 “哥，你不睡吗？” 小冷在被子里说道，“好冷。” “来了。” 封好窗户，我朝床边走去。 小冷搂住了我，“还是哥暖和。” 一夜无言。 …… 第二日，因为昨夜的动荡，营地守备力量增加了一倍。 直到天亮，各营地才轮班休息。 在平民的营地里，我看到了昨晚扔出手雷的那个男人。 他已经脱掉作战服，只穿着一身白内衬，正在帮女人们架锅。 今日的气氛，有些奇怪的严肃。 上午，各营地派遣搜索队伍出发。 毕竟他们的食物，需要自给自足。 中午，有部分队伍回来，带回来几名幸存者。 所有带回的幸存者，都统一隔离观察。 他们人数不多，管理起来相对方便。 午饭后，又有部分队伍出发。 而一道人影走到我面前，是那位穿着白内衬的男人。 他的脸颊还没有消肿，昨晚我已经控制了力道。 不然这一巴掌，我可以将他的颈椎抽断。 “首…首长。” 他低头道，模样狼狈。 我皱眉，“什么事。” “我想道歉。” “道歉有用吗？如果做完因为那枚手雷炸死所有人，你给谁道歉？” 我抬脚走过，“营地那边还有被破片击中的伤员，你可以去看看。因为你的恐惧，已经有人付出了代价。” ‘扑咚——’ 身后传来重响，男人跪倒在地。 “我知道，我知道……” “我不求原谅，只是想为我的过错道歉，谢谢首长教诲。” 他的声音在颤抖，脑袋重重砸向地面。 脚步微顿，我回头道。 “我不会让你再碰枪。” “我知道，是我懦弱。”男人埋着头。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男人声音继续响起，“我会弥补的，不管在哪……” 声音低沉，从语气里能够听得出他在内疚。 “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问题让男人轻颤，他抬起头表情难以自信。 “回答问题。” “哦哦，我……我叫陈涛。” 说话时，冷狐从营帐里走出，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人。 “林温，你来一下。” 冷狐脸色有些难看，我顿时快步走去。 “什么情况？” “江氏的消息，张鹤生把第一批药剂截了。” 营帐里，通讯仪器闪烁，从这里可以随时沟通基地和特城。 “截了？” 我脑袋发懵，按道理，今天第一批药剂就会运上地面。 “谁给他的权利？谁批准的？” 冷狐摇头，“张鹤生没有给出任何理由，甚至没有告知江远秋，他带着人直接去了厂房。” “那现在这批药剂被截去哪了？？能不能拿回来！” 寒意覆盖了我的心脏，张鹤生的做法太过分了。 地面受辐射影响，这里才是最需要‘稳定剂’的地方。 他抢去做什么？ “董事长已经去追了，但张鹤生说，药剂已经分发使用，西南总部要派人过来，他们也有人去地面接洽，所以先占用了第一批。” 冷狐复述着情报，这种说辞让我温怒。 “总部过来，那是十天后的事情。” “联系他，我来和他对峙。” 吩咐下，负责通讯的队员开始忙碌。 而我渐渐冷静。 张鹤生突然如此作为，一定是有所依仗。 是西南总部给他的底气？ 还是说，在见到药剂稳定产出后，他已经准备动手翻脸了？ 且不说他隐藏下来的七千人，光是明面上还在特城的一万一千名士兵，他想用武力自立为王，也是足够资格的。 但他动手，就长远而言，对于张鹤生弊大于利。 没有必要的利益，他绝不会和科研方对立。 “讯号无回应，连接不上。” 通讯员转头，神色焦急。 “他是在有意回避。” 我抬手，“不用忙活了。” 冷狐沉声，“那现在怎么办？如果他连下一批药剂也截断的话。” “他不敢。”我开口道，“他们还处于地下，不敢逼得太急。这一次，是他的挑衅。” 张鹤生的情绪其实很好分析，他无非是在挑明态度，或许是在报复上次我在议会上的强势。 “下一批药剂需要多久？”我朝冷狐问道。 “正常速度的话，制造一千份需要四天，最快速度，也要三天才能送达。” 三天，正好是下一次议会前一天。 “嗯。” 我思索着，“这样，张鹤生截断药剂的消息你传出去，手法自然一点，让所有营地都清楚。” 冷狐一愣，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知道怎么做。” 是张鹤生要断大家生路，而不是我林温。 第一百三十七章 归心！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张鹤生此举算是给我助攻。 毕竟，我带出来的可是张鹤生的兵。 或许，已经慢慢不是了。 消息传出后，各个营地暗中惶恐。 有人来向我证明事件真伪，而我并未否认。 甚至集合众人，以言语安抚他们情绪。 …… 一晃三日，营地依旧正常运作。 但很多问题也慢慢暴露。 有的营地找到的食物不够分，因为食物几人扭打起来。 我没有惩罚任何一个人，权让营地各自处理。 既然我没有给他们提供食物物资，那我当然也没有资格责罚他们因为食物斗殴。 幸存者营地资源有多，有时候会悄悄把煮好的食物往边缘的营帐里送。 这一切我都清楚，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破，也不阻拦。 小冷跟着冷狐学得很快，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李冲因为和徐欣怡的关系，也为了营地忙前忙后。 这些天，我关注的重心则是在特城。 张鹤生在上次的行动后，便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就像，他真的只是单纯需要那批药剂。 可我如何不清楚？ 这几日从江氏的反馈来看，张鹤生一直在和西南总部对接。 或许，他和董庆生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具体是什么，我能获取的信息太少，基本无从猜测。 入夜。 营帐里灯光明亮。 一张长桌前，坐了两排人。 这是我第一次召开会议。 两排坐的是八处营地的负责人。包括团长吕晨和冷狐等人在内。 我坐在长桌的首端，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 “明天，我会回特城。” 众人凝神，目光朝我汇聚。 “一周为周期，冷狐会根据你们提供的情报和搜寻幸存者数量综合评分，弹药补给按照评分分发。” 这是我早订下的规矩，没有人反驳。 “另外，抗辐射药剂已经送到，数量983支，不足一千，如何分配，你们有什么建议？” 少了17支药剂，就有17人要等下一批。 营帐里有些沉默。 “吕晨，你给个建议。”我看向他。 他抬头，“营地算上后来营救的幸存者，一共有接近1200人。” 吕晨表情有些挣扎，“要不，药剂优先幸存者吧。” 我对他的答案感到意外。 “优先幸存者？那你们就会有两百人得不到抗辐射药剂。” 两百人，接近两个营地的人数。 “优先幸存者，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禁轻笑，故意道。 众人表情挣扎，有人抬头。 “他们比我们更需要。” “很多人已经出现辐反应症状，我们刚上来不久，还能拖一拖。” “是，先让给他们吧。” …… 八处营地，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你们代表不了所有人吧？”我继续说道，“你们想让，那得不到药剂的两百人愿不愿意呢？” 话音落下，一张熟悉的面孔站起身。 他是第三营地的负责人。 “我们营地可以全员放弃。” 男人看着我，眼里似乎有晶莹闪烁。 “我不怕说，如果不是杨姨给我们吃的，我们营地早就一塌糊涂。” “可他们明明自己都顾不上。” “首…首长，我们营地自愿退出，愿意等下一批药剂。” 他的眼眶微红，我能感受到这种强烈的情绪。 另一边，有人站起身。 “我们营地也自愿放弃，我们也吃过他们做的饭。” “不止是杨姨，曾婆婆会在夜里藏了食物偷偷来。” 又有人起身。 “我们自愿放弃。” “好几个老人身上，都有细小伤口无法恢复，那夜我还看到有人咳血。” 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首长，把药剂先给他们吧。” 吕晨站立得笔直，“报告总指挥，我们独立团所有人自愿放弃，药剂优先其余幸存者！” 这一幕，很震撼。 这并不是所谓的形式主义，此刻我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情绪。 我想要唤醒的，已经唤醒了。 缓缓从座位上起身，我凝视着每一个人。 “如你们所愿。” …… 夜幕里，一箱箱药剂从车上卸下。 一共九箱，各支药剂之间被塑料泡沫保护得很好。 在各营地的组织中，他们亲自监督幸存者们将药剂喝下。 就算是住在大树旁的疯癫女人，也被逼着战战兢兢的喝完。 她恐怕会以为这是毒药。 我无奈摇头，但这一幕让我很欣慰。 每天，我给幸存者营地的食物都有多余的，而幸存者的善意，唤醒了他们的责任感。 从刚才做决定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不同。 他们已经明白了，手里的枪，该为什么而战。 他们可以与我同行。 冷狐站在我身边，同样注视着这一幕幕。 “我有些佩服你了。” “嗯？” “恐惧、绝望、温情、亲情、责任、同情，你把每一点都利用进去，他们虽然对你有怨气，但却在逐步认同你。” 冷狐低声呢喃，“很难相信一个普通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我不禁轻笑，然而冷狐却转头朝我看来，目光最终落在我的左臂。 “差点忘了，你可不普通，简直就是个怪物。” “真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我摇着头，神色渐渐严肃，“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人类。” 一个可以再生肢体的人类，任谁说出去也骇人听闻。 冷狐注视着我，“在我看来，你是。” 话锋一转，冷狐继续道，“明天你一早就要出发吧？” 我点头，“嗯，中午抵达就行。” “我和你去。”他轻拍我肩头。 “那营地谁来统筹？” 冷狐轻笑，“有林秋冷在，少了我没事。” “小冷？她才学习几天？” 营地的统筹，并不是简单的问题，所有的数据汇总，资源分配，都有学问。 “呵呵，她比你想象的更强，学得很快。” 冷狐笑着，“好好休息吧，特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怎么应对全在明天。” “嗯，对了。” 我忽然想起，“等评分结算，分配弹药的时候，你给各营地把粮食发放下去。” 冷狐意外，“你不是要他们自给自足？” 我轻声回应道，“那是逼他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 归心，最后一步。 这支部队，在无形中已经被我重新灌输了理念。 哪怕今后张鹤生要把他们召回，他们也会带着自己的脑子，而不是单纯的听令。 况且在我的计划里，张鹤人可要不回这些人。 只是因为西南总部的入局，我还没有开始动作而已。 新的局面如何，明天就会揭晓。 …… 当我回到房间时，小冷仰着头正在灌水。 “啊啊，哥，那药剂是苦的。” 她吐着舌头，表情难看。 我不禁摇头，“要不给你加点糖？” “行，行啊！” 说着，小冷又灌了几口，像是终于缓过来。 “就做梦吧你。” 小冷表情委屈，“谁知道这么苦？” 我摸了摸口袋，“诺。” “真有糖？！”小冷顿时兴奋，“哥你哪儿搞的？” “上次在基地里找到的。” 轻拍她脑袋，我将背后的短刀取下。 “吃了就早点睡，明天营地可得靠你。” “我知道。” …… 清晨，迷糊中有冰凉在脸颊滴落。 朦胧的视线映出一张模糊的脸，脸庞稚嫩，五官却精雕玉琢。 只是这张脸上挂着一抹不符合年龄的平静。 “该起床了。” 稚嫩的声音响起，我彻底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夏雪？” 她正把手搭在我额头，我下意识抓住。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先锋军、龙虎局 被我抓住，夏雪下意识抽手。 “我…我早上来的。” 感受到挣扎的力道，我连忙把手松开。 摸了摸脸颊，似乎有些湿润。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夏雪小脸微红。 她仓促转身，桌子上正放着一个手提箱。 “这支药剂，是给你妹妹的。” 我从床上起身，灾变后的习惯，让我一直都是套着衣服入眠。 穿好外套，我朝桌子走去。 小冷还在呼呼大睡。 “给小冷的？” 手掌触碰到手提箱，金属质感略微冰凉。 “对，不同于普通的稳定剂，这是根据你的基因剖析出来的药剂，虽然只破译了极小一部分，但抗辐射效果，也是普通药剂的几倍。” 夏雪解释着，伸手将手提箱打开。 整个手提箱中，冷藏凹槽里放有一支注射器，另一边，则是封口试管，药液呈淡蓝色。 我不禁皱眉，“破译我的基因？药性经过验证了吗？” 虽然夏雪说辞合情合理，但总是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别人在分食自己。 “当然，我亲自验证的，这种药剂一共两支，第一支我已经注射了。” 夏雪轻笑着，表情得意，“注射后，我能清晰感知到力量的变化。” “你已经注射了？”我有些惊愕。 “怎么，不允许？” 夏雪眉头一挑，“叫你妹妹起来，我帮她注射。” 没等我动身，小冷已经被交谈声隐隐吵醒。 迷迷糊糊的刚睁开眼睛。 “小嫂子？！” 她像是没睡醒，一下子惊呼道，“诶，你在干什么。” 夏雪正坐在床边，用棉签擦拭着小冷露出的手腕。 “啊疼疼疼……” 针头扎下，淡蓝色的药液顺着静脉注入。 “别动，一会针头断了。” 夏雪脸色平静，力道始终控制着小冷的动作。 针管一直推到底，夏雪这才笑起来，像是报复刚才小冷的胡乱称呼。 针头拔出，夏雪按住了手腕的针孔。 “好了，继续睡吧。” 我黑着脸，现在算是相信她说的话了。 夏雪和小冷之间，体型和力量都有所差距，而刚才夏雪那只稚嫩的手居然能将小冷的挣扎死死抓牢，纹丝不动。 小冷坐在床上一脸懵圈。 “哥，发生了什么？” 夏雪则是收起注射器，将手提箱放好。 我无奈的坐下，伸手安抚小冷，“没事，是夏雪重新给你注射了一种抗辐射药剂，没有坏处。” “哦哦。” 小冷木纳的点头。 “我带了团队上来，会在这里呆几天。” 夏雪转身，朝我说道，“我就住你的房间吧，小冷介意吗？” “没，没事。” 小冷摇着头，重新倒回床上。 “困。” 而我皱眉，“是因为那几例脸线虫的感染者？” “嗯。” 夏雪点头，“那种卵泡的感染形式，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但事实是，从黑色卵泡里孵化出来的，的确是阿尔法1203脸线虫。” “等会我会带人去取样，研究感染路径。” 听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夏雪的意思。 “你们有方法确定是否被寄生吗？” “有。” “那么住在大树旁的那个女人，你们也检测一下，她也是当时被带回来的幸存者之一。” “好。” …… 上午八点三十，我已经穿戴整齐。 将短刃背在身上，肩头的份量，是属于我的安全感。 这个时间，阳光还算温和。 冷狐给我递来一根烟。 “江氏昨天给我消息。” “什么？” 我点燃卷烟，任由尼古丁吸收入肺。 “昨夜3点，有一辆车出了特城，但行踪没有录入中台系统。” 我不禁一惊，“张鹤生的人？” “应该是，中台有他们的人，想不录入系统简单，但是正好被江氏的暗桩看到。” 冷狐沉默，缓缓深吸烟卷，白烟缭绕。 “集团应该也会有动作。” 我点头，“让随行备足弹药。” “当然。” …… 三小时的路程，越野停下。 隐匿在黄沙中的入口打开，机械声低鸣。 ‘滴滴——’ “通行。” 我们驶入第二层，身后齿轮旋转。 “通行。” 黑暗的通道中，两边有灯条亮起。 顺着灯条指引，越野车一路而下。 地下，三区，负二层。 当冷狐护送我前往议会厅时，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大厅中人满为患，而那高台上，还空着一席。 我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上。 坐定，议会开始。 “林温，因为你议会延迟到中午，还是你架子大。” 张鹤生冷笑道，而我朝他看去。 “张总督言过了，我从地面上赶来，路程也需要三小时，我已经尽快了。” 我语气一顿，平静道，“总不能让我夜里赶路吧？” 张鹤生言出逼人，看来是不准备装了。 “呵呵，特城的规矩，这么久了也就迁就过你。” “好了，林温的情况，是早就清楚的，中午议会，不耽搁什么吧？” 夏老在一旁圆场，“要说说正事。” “呵呵。” 张鹤生闭了嘴。 “说到正事，我还真有一件要问问张总督。”我同样冷笑，“上一批抗辐射药剂被你截走，可否给我一个理由？那批药剂的去向、用途。” 既然他不打算装，我也直白些。 张鹤生仿佛料到，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西南总部董司令亲临指挥，我截取这批药剂，自然有更重要的用途。” “董司令？自封的吗？”我沉声开口。 张鹤生冷笑，“大不敬！” “西南总部，一直都在贺城第一线部署，交火半月，才有你地面上的安宁。” “现在整个西南和江南战线，完全是被董司令一人统一，他不配司令二字，你配？” 张鹤生咄咄逼人，可在我看来，他就差没把‘狗’字写在脸上。 “我不配。” 我的脸色渐渐变得冰冷，“董司令乱世大义，值得尊敬。” 说话间，高台下却忽然传来喧闹。 紧随着，两排身穿作战服全副武装的士兵涌入。 “靠墙，站好！” “蹲下抱头！” 从高台看去，数百名士兵举着枪口，将议会厅中所有人逼到角落。 有枪口顶着人影后背，另外几人开始搜身。 看作战服，这些都是张鹤生的人。 “张鹤生，你什么意思？！” 我直视着他，这一次议会，我猜到一定会有变故，但没想到张鹤生如此急躁直接。 “呵呵。” 张鹤生以冷笑回应。 忽然，一切喧嚣变得肃静。 下方有人影走来。 张鹤生瞬间起身，数百名士兵身姿挺拔。 “敬礼！” 人影清晰，仰头，那是一张年轻的脸。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君子一诺 他从人群中走过，两侧被士兵拦出宽阔的道路。 人群挤在角落，全场肃静。 能让张鹤生站起来行礼，我能想到的只有姓董的那位。 董庆生？ 走得近了，我看清他的面容。 模样不差，有种年少登顶的凌厉气场。但他的气质，却让人很不舒服。 至少，在我的感官里如此。 阴森、虚伪…… 张鹤生快步走下，将年轻人迎了上来。 “司令请入座。” 张鹤生在他身后站立，年轻人缓缓坐下。 目光扫过，沙哑的声音响起，“夏老、江老板、吴军？对吧，应该没叫错，都是好久不见的老面孔了。” 董庆生自以为和善的笑着，忽然脸色一僵，朝我看来。 “这位是？” 他身后张鹤生开口，“这位是新晋的议员林温，就是他逼死张敏高上位，之前是从地面上来的。” “地面？意思是特城预选名单里没有他？”董庆生的目光审视着我。 “没有。”张鹤生回应。 “那算什么东西？” 董庆生挥手，模样扫兴。 一个眼神，台下士兵顿时行动。 ‘咔嚓…咔嚓……’ 几人涌上，一把手枪顶在我太阳穴，两把微冲对准我的后背。 “是你自己走下去，还是把你抬下去？” 董庆生语气平静，就像是随手碾死一只蚂蚁。 我与他对视。 “杀了吧，抬下去。” 他开口，板机就要在我头顶扣动。 “慢着！” 江远秋忽然低喝，“董司令，这有点不合规矩吧？” “这里是特城的议会，您权势再高，上来要在议会上杀我特城的议员，谁同意了？“ 这道声音让我意外，没想到江远秋会为我说话。 “江叔，您这又说过了，我只是见外人篡夺特城权力，随手撵走罢了，不杀就不杀嘛。” 董庆生陪笑着，“还不快下去，别让江叔和夏老受惊了。” “是。” 几名士兵收起枪械，缓缓退开。 我面色铁青，刚才的一瞬，死亡就与我擦肩而过。 哪怕肢体可以重生，但大脑被射穿，再生出来我也不敢保证那会是什么东西。 董庆生自始自终都没将我放在眼里。 听到这话，江远秋忽然轻笑。 ‘啪啪——’ 鼓掌声响起，下方再次传来动静。 脚步声密集沉重，数百名江氏的保镖涌入，将原本控制着场面的士兵团团包围。 为首的人，正是冷狐。 短兵相接，密集的枪口相互瞄准。 “江远秋，你什么意思？！” 张鹤生出声，双目怒视。 “你是要为了一个外人，和我，和总部敌对？” “外人？”江远秋冷笑，“你张鹤生也没把我江氏当自己人啊。” 众人色变，董庆生沉默不语，眼神若有所思。 强硬！ 江远秋居然为我做到这一步。 我看向他，却见另一边张鹤生怒极反笑。 “本来不想把脸皮撕破，你江远秋也太不识好歹，你真以为这几百人能保得住你江家？” 言语中，这是在用江远秋的家人威胁。 “你要站林温的边，不识时务！” “呵呵。”江远秋轻笑，“你当我江氏傻子？” “特城物资由我江氏管理提供，你张鹤生的营地都藏在哪，我会不清楚？” 江远秋的手上忽然多出了一样东西。 “你敢在特城开一枪，我保证，所有人陪葬！” 张鹤生一怔，董庆生同样脸色凝重。 “狼子野心，防你一手还真没防错。”江远秋语气嘲讽。 气氛凝固…… 我不禁怅然，江远秋这是把后手都准备妥当了。 江氏提供物资运输，厂房提供生产，虽然武装力量不足，但却是最能轻易掌握特城情况的存在。 “林温。” “嗯？” 我转头，看到江远秋一张淡然的侧脸。 灯光下，他领带打得整洁，深蓝的色调精致成熟。 “江氏，永远为你效命！” 全场哗然，这是表明立场公开站队。 江远秋与我对视，嘴角似有笑意。 我才想起，这是他曾经对我的承诺。 ‘只要扳倒张敏高，集团永远为你效命。’ “我江远秋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懂得挨打要立正的道理。这特城，目前还轮不到你张鹤生一家独大。” 江远秋的目光从张鹤生脸上移开，朝着董庆生看去。 “董司令，见笑了。” “这特城的事情，您还是先别插手，都是家丑，怕染了司令的眼睛。” 江远秋客客气气，董庆生脸色却有些难堪。 终于，董庆生轻笑。 “江叔说得是，倒是我有些逾越了。” 转头，他朝张鹤生开口，”让你的人都下去吧，迎接我搞出这么大阵仗，会叫人误会的。” “是。”张鹤生弯腰。 一声令下，数百人收起武器。 ‘咔嚓…咔嚓……’ 江远秋朝台下给了个眼神，冷狐一挥手，几百名保镖收枪站立。 一众人群悄然退场，只剩两方人马各站一边，剑拔弩张。 而台上，却是‘相谈甚欢’。 董庆生看向我笑道，“这位，之前得罪，还请见谅。” “不必，受不起。” 我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毕竟我从没忘记夏雪给他的评价。 ‘一个真正的变态，人渣。’ 冰冷的眼神隐隐掠过，董庆生把凶厉藏在了眼底。 “呵呵，我这次来，也是有很重要的情报给各位分享。” “关于核战，你们也都清楚地面上寸草不生。但我们在核爆炸的坑洞中，发现了一种奇特的能量波。” 这个话题，引起了夏老的兴趣，苍老的眼瞳微微发亮。 “监测到这种能量波后，贺城的核坑我们派人下去探索，带回了一种类‘原油’的能源液体。” 说着，董庆生从身上拿出一个玻璃瓶子。 灯光下，瓶子里透明的液体流动，状态有些粘稠，看起来更像是胶水。 “就是这个。” 他将瓶盖拧开，透明的液体滴落一滴。 众人顿时警戒，我也绷紧了神经。 “别慌，我只是给你们展示一下。” 伸手，他朝张鹤生开口，“给我一根火柴。” 火柴划燃，火苗明亮。 当火苗接触透明液体时，金属桌面上居然燃起一团火焰。 火焰映得董庆生脸色苍白。 “这种能源，不亚于原油，并且可开采量极大。这次来岭南，就是为了探索开采你们这座城市的核坑。” “还请各位配合。” 众人神情严肃，而我深知核坑中的凶险。 “核坑中，辐射尚未消减，而且存在未知生命和寄生虫……” 我话音未落，董庆生抬手打断，双目直视于我。 “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明白？” 第一百四十章 挟持 命令…… 好强硬的说辞。 若是以前，西南总部的确有命令的权力。 但现在，凭什么？ 说是命令，无非是胁迫。 我沉默不语，议会上气氛凝重。 夏老缓缓开口，“能从核坑里带出能源，看来董司令的人，对开采很有经验。” “这件事，我们会全力做好后勤工作的，完全配合你们。” “诶，光是后勤怎么行。”董庆生顿时笑道，“这种新能源当然要亲临现场研究，我想夏教授应该不会不感兴趣吧？” 说着，董庆生语气一顿，“怎么没见夏雪？” “我可是听说，现在的抗辐射药剂，是那小女娃研究的。” 在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苍白的脸色，让笑容显得病态。 夏老脸色微变，“呵呵。” 张鹤生弯腰，“夏雪在地面，负责执行推进林温提出的地面计划。” 那双阴冷的眼睛又看向我，这次隐隐带着某种怪异的情绪。 “地面，地面计划？” 我点头，“是。” “好啊，地面计划提得好，我西南集团军在地面上作战，最怕的就是孤立无援。” “若是重建城市，有足够的后勤筹备，前线战况，也不会死咬如此之久。” 他对我的夸赞毫不避讳，这时间我都有些分不清董庆生揣着什么心思。 捧杀？ 略微皱眉，我沉声开口，“司令言重了。” “不重，不重。” 董庆生忽然起身，“夏教授，不如我们就一起去地面上看看，那所谓的‘地面计划’建设如何了。” 夏老仰头，双目有些许浑浊。 “我老了，折腾不动，还是留在特城做研究吧。” 话音落下，董庆生脸上露出一抹冷笑，隐隐狰狞。 “不折腾，我带你们上去，夏雪还是孩子，有你在核坑的研究，我更放心些。” 说罢，灯光轻颤。 议会大厅里的照明居然闪烁了片刻。 董庆生看向天花板。 “看来到了。” 什么到了？ 高台上，我感到脚下金属支架轻颤。 随即，顶端居然有灯泡炸裂。 ‘咔嚓嚓……’ 光线暗淡，众人色变。 这是有重物从头顶碾过。 一层，有什么庞然大物进来了…… 忽然，下方喧闹。 第三波武装队伍涌入，人数比对峙的两方加起来还多。 “肃清，确保司令安全！” ‘踏踏…踏踏踏……’ 场面变得更加拥挤混乱，三方的枪火对峙，火药味瞬间点燃。 这群进入的战士身上，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息，作战服风尘仆仆，动作干练肃杀。 杀伐之气，短短片刻镇得特城的两方人马节节后退。 他们虽然也是正规部队，但躲在特城里，大部分没有经历过战场和杀戮。 “把武器收了，这是做什么？” 董庆生在高台上喝斥，下方部队顿时有人应答。 “是！” “都收了！” “报告，31团已抵达就位。” 董庆生点头，“嗯，核坑的位置勘察了吗？” “已就绪，勘察中！” 男人中气十足，只是脸上，有一条猩红的刀疤，伤口半愈合，紫红的结痂狰狞可怖。 “好。” 董庆生回头，朝着夏老开口。 “夏教授，请吧？” 夏老脸色挣扎，最终还是从椅子上站起来。 “江叔，林议员，还劳烦你们，带我去地面上的根据地看看了。” 我与江远秋暗中对视，江远秋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不麻烦，司令客气。” 说着，江远秋起身，手掌轻拍衣袖灰尘。 我同样站起。 董庆生在所有人的注视里走下。 下方的刀疤脸战士迎上，为董庆生开路。 数百战士肃静。 “还愣着干什么，请吧？” 张鹤生目光扫视，在场的五位议员，无一人能走掉。 我抬脚走下，目视着不远处的背影。 杀念在我心里暗暗生起。 他要去营地，那里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 在特城里，或许我们还有几分筹码，一旦上到地面，局面就是真正的死局。 董庆生来得太强势了。 江远秋轻拍我肩头，低语道，“别急，冷静。” 夏老在身后，颤颤巍巍的挪动步子。 而张鹤生居然推了一把，“走快点。” 老人几乎要摔倒，我连忙上前，幸亏及时扶稳。 “张鹤生。” “怎么？” 布满络腮胡的嘴角上扬，“有事？” 这幅表情充斥着挑衅。 “没事。” 我压下怒意，转身搀扶夏老。 “呵呵。” 身后传来张鹤生的冷笑。 …… 电梯直上，一层，街道混乱。 原本钢筋水泥架构的地面，碾出几道交错的凹痕。 尽头，通道停放着三辆庞然大物，粗壮的炮管，正对着地下密集的建筑群。 他们把坦克开到了地下，刚才的颤动，就是履带碾压过的动静。 “这边。” 临近地面，热浪盘旋，黄沙肆意。 伴随着螺旋桨的嗡鸣，强风迎面压下。 而董庆生正缓缓走上直升机。 忽然，一道硬物顶在我后背。 “走吧。” 转头，身后这张脸是董庆生的人。 另外几人走来，将我后背的短刃取下。 江远秋和吴军也被搜身。 在我耳边有声音响起，是那个刀疤脸男人。 “为了司令的安全，请理解。” 我不禁冷笑，“是，理解。” 上了地面，董庆生的行动更是不加掩饰。 除了张鹤生外，我们四人被用枪抵着上了直升机。 董庆生就坐在前面，中间隔了一道厚重的铁丝网。 “林议员，我们地面上的营地，在什么位置？” 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在前面问道。 “往南，就能看到。” 螺旋桨的噪音中，我沉声回应。 说去营地，我猜不透董庆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有很大可能，是冲着夏雪去的。 我只希望，她能收到特城的风声，带人回基地。 强风呼啸，直升机缓缓悬浮。 而夏老的视线朝我投来，浑浊的眼珠里，同样藏着担忧。 尾翼颠簸，这种直升机型号，属于军用运输机。 在上升的过程中，我差点呕吐出来。 直至机身平稳，董庆生回头，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拿吸氧管给他。” “是。” 一根软管朝我递来，根部连接着便携氧气罐。 我强忍恶心，抬头。 “不用，谢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前进，市中心 直升机一直在低空盘旋，我还没有到要吸氧的地步。 开车三小时的路程，直升机十五分钟就到。 营地的目标很大，从空中俯瞰，并不难找。 “呵呵，规模还不小。” 董庆生僵硬的笑着，沙哑的嗓音刺耳难听。 “气流稳定，气压稳定，准备降落。” 直升机的动静，吸引了下方人群的目光。 有人仰头看来。 而八处营地率先反应，各个营地武装力量出动，有狙击·枪朝直升机瞄准警戒。 “请勿开枪，让出空地降落。” 驾驶员声音扩散，下方众人神情茫然。 他们这是要降落到营地中央去。 “能降落在营地边缘吗？中心人员太多。” 我开口请求道，随着直升机的下压，平房上的野花被狂风肆意摧残。 浮土被吹得四散，生在边缘的花草连根拔起。 直升机还在压下，风压更强。 机舱内，没人回应我的话。 下方人群慌乱四散，而营地成员寻找掩体，随时准备火力覆盖。 ‘嘭——’ 直升机落地，螺旋桨旋转缓缓减速。 原本在营地中心的幸存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 “戒备！” 清晰的命令声传来，远处吕晨站在小冷身边。 两人躲在掩体后，所有人眼里都带着敌意。 然而，董庆生面色平静。 “张总督，这些都是你的人吧？” “是。” 张鹤生回应，“等我下去。” 舱门打开，张鹤生率先走下。 ‘咔嚓…咔嚓咔擦……’ 无数枪口抬起，瞬间朝舱门对准。 可当他们看到张鹤生这张脸时，每个人都神情呆滞。 “放你们出来几天，枪口要对准自己人了是吧？” 张鹤生几乎喝斥，目光从所有战士身上扫过。 “吕晨。” “在！” 吕晨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还不放枪，你要反？！” “是！” 回应下，张鹤生瞬间脸黑。 “啊，不，不是。” “还不快把枪收了？！” 转身，吕晨朝各营地喝斥。 “是…是！” 各营地武装成员连忙反应，将枪械收起。 见到这一幕，张鹤生这才转身，将直升机前排的舱门拉开。 “董司令，请。” 董庆生走下，目光却是朝着小冷看去。 “嗯？那小女娃娃，也是你们的人？” 我刚走下直升机，便听见他的议论，心中不由得微紧。 “哥！” 小冷看到我，表情顿时放松，直接朝我快步跑来。 我连忙上前，在小冷的意识里，有我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然而现在我们是被人挟持，局势并不乐观。 董庆生的视线，一直在小冷身上打量。 我余光瞥见，他目光停在小冷双腿间流连。 我下意识的将小冷挡在身后，“董司令，您见笑了。” 董庆生表情有些尴尬，看着我缓缓收起了眼神里的欲望。 果然如夏雪所说…… “呵呵。” 僵硬的笑声落下，夏老也和江远秋结伴走出。 “爷爷，你怎么来了？” 夏雪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娇小的身影带着几人跑来。 不等夏老回应，董庆生已经走了上去。 “真是好久不见啊。” 夏雪后退一步，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恐惧。 “你，你？” “是我，有没有想我？” 董庆生嘴角咧开，笑容略显阴森。 “是你把我爷爷带上来的？” 夏雪脸色变得冷厉，在这张稚嫩的脸上显得怪异。 “即将要启动核坑开采项目，夏教授是自愿上来的。” “教授，您说是吧？” 董庆生回头笑道，夏老缓缓抬头。 “是。” 现在，说什么反驳，都是无力的。 董庆生的大部队虽然还在后面，但有张鹤生在这，营地这些人还是会听令于张鹤生。 哪怕能够对董庆生动手，一旦他死，大部队赶到，整个局面会更加混乱。 最大的可能是，张鹤生借机拿我祭天。 “什么开采项目？” 夏雪声音冰冷，拖长的白大褂在热风吹拂下微晃。 董庆生的目光隐约有几分痴迷。 “我在问你！” 直到夏雪不悦的声音响起，董庆生这才回神，“呵呵，麒麟，你拿样本和报告来。” “是。” 刀疤脸从一侧走出，拿出了一份档案袋和一个小瓶子。 “类原油新能源，就在核坑里开采出来的。” 接过文件和玻璃瓶子，夏雪神情冰冷。 翻阅后，她拧开瓶子，稚嫩的手掌在瓶口扇动，眉头却是紧皱。 将样本还回，夏雪并未开口。 “怎么样，感兴趣吧？” “如果能够大量开采，只需要简单加工，就可以直接取代原油燃料。” 董庆生意气风发，“等后续部队抵达，核坑旁勘探完毕，我们立刻就可以动身。” 夏雪还是沉默，可我注意到，那纤细的手指，早已经死死攥紧。 “林温，由你带头开采。” 忽然被点名，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我带头开采？” “有问题吗？你营地的这些难民，不正好可以利用吗？” 那双冰冷的目光投向远处躲藏的妇孺们，营地里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颤。 “留着他们浪费粮食，不如成为劳动力。” 董庆生语气淡漠。 我顿时开口，“司令，核坑里很危险，他们下去几乎就是送死。” 那孟邦的近百人下去，无一生还。 我怎么可能忘记那种惨状？ 要我带头，无非就是想让我死。 “我也反对！” 夏雪开口，“你们提出来的计划，应当你们带头。” 董庆生目光忽然冰冷，视线在我和夏雪间徘徊。 “我要谁下去，谁就必须下去。” “林温，必须带头！” “除了辐射浓度和‘人蜥’，那核坑下，能有什么危险？” 夏雪摇头，“为什么一定要是林温？” “看来你很护着他。”董庆生声音更加嘶哑，“我告诉你为什么一定是他。” ‘咔嚓——’ 一把手枪从董庆生腰间抽出，瞄准了我眉心。 我浑身肌肉紧绷，将小冷从我身边推开。 和在议会上不同，这次被枪指着，我随时做好了反扑的准备。 以我的爆发速度，我有把我在董庆生扣动扳机的瞬间动手。 “夏雪，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是在害死他啊。” 伴随着沙哑的声音，夏雪脸色铁青。 “我去。” 我平静开口，“我可以去，但你们的人，要跟我一起。” “哥！” 小冷脸色紧张，她也清楚了现在的处境。 “我和你一起下去。” 没等我开口，董庆生忽然冷笑，“你妹妹可得留下。” 一个眼神，两名战士从刀疤脸身边走出，直接朝小冷抓来。 我脸色微沉，在那只手要碰到小冷的瞬间，直接钳住。 ‘咔嚓……’ 清晰的碎裂声从手肘传来，惨叫声响彻，人影瞬间滚落在地。 我将小冷一把拉过，抬手拍开另一人抬起的枪口。 ‘砰砰！！’ 枪口喷火，子弹射向地面。 ‘咔嚓咔嚓……’ 一时间，独立团的战士，居然全部抬枪，直接将所有人包围，几百人的规模，声势浩荡。 他们下意识在护我。 我将小冷护在身后，目光直视着董庆生。 “我还活着，是因为她，别逼我跟你玩命。” 经历了如此多血腥与生死，我眼中的杀伐也并不算弱。 董庆生微愣，比起我轻易捏断战士的手臂，让他更惊讶的是营地里这些战士居然为我举枪？ “你们在做什么？找死？” 张鹤生顿时出言呵斥，“吕晨，这他妈是你管的人？！” 一道道枪口放下，吕晨脸色尴尬。 “总…总督，是我的失职。” “呵呵，一群混账东西。”张鹤生气急，“才跟了林温一个星期，你们就要改姓了是吧？” 看着这一幕，江远秋却是若有所思。 “全部给我原地蹲下！”张鹤生还在愤怒。 “是，是！” 八个方向，数百人，全部单膝下蹲。 唯有01带队的数十名死士依旧站立。 01带着人，不动声色的走到江远秋身边。 董庆生冷笑，目光阴冷。 我与他对视，没有半点退缩。 “我下去可以，两个条件。” 我情绪渐渐平静，“一，你的人要跟我一起。二，别动营地里任何一个人。” 董庆生眯起眼睛，“可以。” “麒麟。” “在！”刀疤脸应声走出。 “你下过核坑对吧？” “下过。” “那你带人同他下去。” 说着，董庆生嘴角咧开一抹危险的弧度。 “是！” 麒麟躬身，退到一边。 我沉默着，带小冷走到江远秋身边。 “我妹妹，拜托给你。” 江远秋点头，眼神凝重，“你要活着，你死了，我江远秋也没活路。”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一圈圈蹲下的战士，最终朝我凝视。 “我知道。” 小冷仰头，“哥，我可以跟你下去的。” 我轻柔她的脑袋低声道，“不要，很危险。” “听话，你跟着江叔。” 我清楚核坑下，不仅仅只有辐辐射，或许那种寄生虫，才是最危险的东西。董庆生的人曾经下过核坑，存活率如何，他也并未提及。 但听语气，他们认为‘核坑’并不危险。 让麒麟和我一起，更大的可能是想在下面弄死我。 忽然，人群里传来一阵喧闹，越过那群蹲下的战士，有女人神情慌乱。 “死人了，死人了！” 声音惶恐，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 骚乱的方向，人群一圈圈退开。 那是…大树旁？ 我快步走去，数十道目光随我同行。 蹲下的战士挪动身体，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什么情况？” 我朝刚才惊叫的女人问道。 女人抬头，神色已经镇定了些许，只是声音还在颤抖。 “那…那帐篷里的人，死了……” 疯女人死了？ 明明早上时，她还出来要过吃的。 我不禁皱眉，帐篷紧闭着，微微拉开了一条缝隙。 远处有妇孺用手，挡住孩子的眼睛。 我蹲下身，将帐篷的半截锁链拉开。 帐篷透光，炎热的光芒洒在女人的尸体上。 疯癫的女人倒在血泊里，头发散成一团，而那双空洞的眼睛瞪得狰狞，地上掉落半截舌头。 鲜血就从她的口腔里涌出，血迹还尚有余温。 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咬舌自尽！ 而死亡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尸体甚至还没有僵硬，唯独一只手臂笔直的伸出。 她是在指市中心的方向？ 顺着指尖的血迹，地面被画出模糊的血痕。 这是一个交错的叉，或是…… ‘x’？ 心中寒意渐起，疯女人死得太诡异了。 自杀，哪怕是个疯子，也做不到用这么残忍的手段自尽。 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是近乎疯癫的恐惧。 地面颤抖，抖动越发明显。 董庆生带来的31团正在逼近了。 我从帐篷里起身，远方浮现两排坦克轮廓。 “把她葬了吧。”我平静开口。 身穿白衫的健壮男人走来，是陈涛。 他朝我点头，随即转进了帐篷，将疯女人的尸体扛出。 “林温，该出发了。” 董庆生沙哑的声音响起，31团已经在营地外围停下。 他们的人虽然不多，但各营地加起来，也有接近千人的规模。 坦克开路，武装直升机在两侧徘徊。 我点头，沉默着走去。 “我要拿点东西。” 站定，我朝董庆生开口。 董庆生轻笑，仰头时露出了咽喉处的疤痕。 “麒麟，你陪他去。” “是。” 刀疤脸男人走到我身后，沉默的站着。 我回头瞥了一眼，朝平房走去。 房间里，书桌上，铜铃安静的摆放着。 包裹在它身上的泥泞，早已经被我洗净。 这是疯女人死前给我的东西。 收好铃铛，我转身朝刀疤脸开口，“走吧。” 刀疤脸表情疑惑，但还是转身让路。 下午三点，战车沿路轰鸣。 黄沙弥漫…… 我们，正朝市中心的方向前进。 第一百四十二章 静等变数 炎热。 单调…… 越往市中心，色彩便越是单调。 沿最外围的废墟，战车一路碾过，在中心深处，只剩灰白和焦黑，地势往下，看不见半个活物。 ‘吱——’ 车轮碾压，地面仿佛无法承受重量，发出怪异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焦臭味。 靠近核爆的中心时，我们远远能够看见驻扎的队伍。 五六顶营帐，已经在巨坑边缘搭建。 天色快要入夜，此刻已经是下午五点。 最多还有三个小时，夜幕就会降临。 战车停下，而我们所乘坐的越野车，也跟随停在了营帐外。 从营帐里，走出几位身穿防化服的人，他们朝董庆生敬礼，应该是正在汇报什么。 二十分钟后，有人把我们的车门拉开。 麒麟正站在车旁，双目阴冷。 “下车。” 我率先跳下，江远秋搀扶着夏老走出。 另一边走出几人，“夏教授，请。” 不等夏老反应，两人直接挤开江远秋，几乎是将夏老架走。 “爷爷！” 夏雪从另一辆车走下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你们放开他！” 娇小的身躯快步跑去，可夏老已经快被两人带入营帐。 “夏雪女士，您也请进。” 另一道身影走出，将夏雪拦住。 我不禁皱眉，那边应该都是科研人员，他们居然连仪器设备都搬来了。 “让后勤营准备卸货。” 董庆生在不远处开口，有士兵为他披上了军绿外套。 已经在降温了。 小冷最后走下，抓紧了我衣角。 “跟我这边来。”麒麟沉声道。 跟随步伐，我们被带到坑洞边缘。 董庆生的目光，落在小冷身上，更加肆无忌惮。 我向前一步，江远秋则是将小冷拉到身后。 “董司令，天色将晚，今晚应该不下去吧？” 江远秋话音不急不缓，气度从容。 董庆生摇头，“不影响。” 众人不解，却见一辆卡车缓缓倒退，沉重的木箱坠落在地。 灰烟四起…… “报告！” 身穿白色防化服的士兵站立笔直，“掺铋子弹十箱，卸货完毕。铋粉已经沿通路洒下。” 董庆生转头，“麒麟，检查装备。” “是！” 刀疤脸走来，拔出腰间匕首，刺入木箱缝隙中。 一声炸响，木箱开封。 里面堆放着一盒盒子弹，盒盖掀开，弹头在阳光下呈现微弱的紫色。 他们居然制造了掺杂有铋金属的子弹？ 十箱，应该有十万发。 “没有问题。”麒麟起身回应。 话音落下，董庆生的目光朝我投来。 “林议员，该不会你就打算自己一个人下去吧？” 说话时，麒麟正在换弹填装，而另一边，有人又从货车上卸下一箱。 箱子里，装着厚重的防化服。 化工级密闭性防化服，配套有供氧设备。 回过神，我平静开口，“初步探索的话，人少一些好点。” “是这个道理，但人少的话，要是出事，你们也没个照应。” 董庆生像是好心，若有所思的说道。 “要不……”张鹤生开口，“让吴军也一起吧？” “吴军，吴警长？”董庆生一愣，似乎就在等这句话，“这倒是个好主意。” “你！” 原本站在后面的吴军忽然向前，“张鹤生你什么意思，你怎么不下去？！” 张鹤生顿时轻笑，“吴警长，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让你下去，是觉得您经验丰富。” “我看你经验也不少！” 吴军一直不曾言语，怎么也没想到躺着也能中枪，一时间语气愤怒。 然而董庆生瞥了他一眼，随意挥手，“带过去，换装备。” “嗯？！” 没等吴军反应过来，两名士兵直接将他押走。 而同时也有两人出现在我身后。 我抬手，“我自己能走。” 动身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小冷。 他被江远秋护在身后，挡得很好。 01带着人，面无表情的站在两侧。 注意到我的视线，小冷想要走出。 江远秋伸手拦住。 当我与他对视时，江远秋眼神肯定，“放心，要动你妹妹，除非我死。” 我点头回应，转身离开。 江远秋的话没有半点遮掩，毕竟董庆生也没虚伪，到了地面，他早已经凶相毕露。 小冷在江远秋那里，暂时是安全的。 毕竟在特城里，有江远秋的布置，他们暂时不敢动他。 夏老和夏雪对研究有用，张鹤生和西南总部同穿一条裤子。 唯一的倒霉蛋，就只有我和吴军。 吴军死，特城的警备力量可以收入张鹤生麾下。 我死，由我链接的江夏阵营瓦解。 说到底，这核坑下，是我和吴军的刑场。 真正负责探索的，是麒麟。 而对我来言，唯一的机会，便是进入核坑后，静等变数。只要局面逆转，我生，麒麟死，我带着情报上来，就还有一线生机。 …… 货车边缘，吴军正被逼迫着套上防化服。 橘黄色的厚重防化服份量不轻。 “让开，我自己穿！” 吴军脸色青黑，朝身边的人怒斥。 另一旁，有人朝我丢来一套。 防化服砸在地上，声响沉闷。 “自己检查好。” 麒麟厉声，他已经套上衣服，只剩透明的玻璃头罩未戴上。 我并未回应，从地上将防化服捡起。 这套防化服，真正沉重的是背后的储氧罐。 或许是因为我力气较大的原因，防化服拿在手上并不觉得太重。 穿戴完毕。 在透明防护罩扣上前，我朝麒麟开口。 “我要拿我的短刀。” 刀疤脸微愣，未干涸的血痕显得狰狞。 “给他拿！” “是！” …… 短刀被我挂在身侧，手腕上显示，氧气罐气压正常，氧气充足。 里层面罩扣紧，防护罩封闭。 ‘呼哧……’ 眼前浮现丝丝雾气。 “准备，下。” 麒麟声音从耳麦中传出。 他们一行三人，加上我和吴军，总共五人。 透过面罩，我和吴军对视了一眼。 “下去。” 麒麟再次催促。 由我打头，坑洞边缘，阴风哭嚎。 灰白的焦土被踩落，坠入仿佛无穷尽的深渊。 “别磨蹭。” 耳麦里，麒麟语气冰冷。 我抓住安全绳，缓步踩下。 “呃啊——！” 凄厉的嘶吼声，从深渊传来，它们存在于深渊底端。 头顶紧接着坠下的是吴军。 往下，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里与世隔绝，透过面罩，我能看到的只有带着雾气的坑壁。 岩壁并非垂直，而是有倾斜的弧度。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找到着力点。 ‘亢亢——’ 安全绳卡扣松开，山镐重新砸入岩壁。 石壁灰白，硬度不高，甚至有些松软。 镐头嵌入，受力其实并不牢靠。 “加快速度！” 耳麦里，麒麟还在催促。 往上看去，头顶只有一线橙光暗淡。 崖壁上，五人悬挂，缓缓陷入深渊。 每一次下镐，我们大概下行三米左右。 这样重复且机械的动作，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我看不见崖顶，更看不见星空。 面罩的雾气变重，我的呼吸居然变得有些困难。 是地下压强变化的缘故？ “我呼吸困难。” 开口，面罩中雾气更重。 “让你们检查过设备，别来找我，继续下行！” 麒麟的呵斥，让我沉默。 再次呼吸，我感到胸腔疼痛。 可是手腕上的压力表，却显示正常，储氧压力还很充盈。 拔出山镐，手臂居然有些发软。 ‘亢亢——！’ 镐头砸下，卡稳。 我拉扯着绳索，就在要往下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手腕掉落。 只见压力表猛烈跳动，一瞬间指针几乎归零。 我浑身一僵，这是…… 氧气见底了？ 可刚才还是压强充足。 雾气喷涌在面罩上，我几乎无法呼吸。 刚从手腕掉落的东西，浮在了我弯曲的膝盖上。 我将视线凑近，落在膝盖上的，好像是一张黑色的贴片？ 不对，这是磁吸贴！ 第一百四十三章 核坑之下 有人想以最简单的方法杀死我。 我的脖颈，像被手掌掐住。 窒息…… 我的视线正在模糊，而双手却渐渐变得无力。 必须要把面罩取下！ ‘嘭嘭！！’ 左手抓紧岩壁，我用右手不停拍打着面罩边缘。 面罩的震颤，几乎让我发晕。 ‘咔嗒——’ 终于，卡扣弹开，丝丝氧气涌入鼻腔。 ‘呼哧…呼哧……’ 我开始大口喘息，脸上还有一层呼吸面罩，面罩起雾。 心跳频率很快，耳麦里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 “停在那里干什么？！” “吴军，把他给我踹下去！” “不然我把你踹下去！” 仰头，吴军已经离我很近。 因为我的停滞，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再次取下呼吸面罩，我的呼吸通畅了。 “请稍等。” 耳麦里响起吴军的声音，他并没有听从麒麟的话。 ‘亢亢！’ 铁镐砸下，吴军改了条道，从我身侧绕了过去。 他转头看我，透过面罩我能看到那双眼瞳疑惑。 头顶开始动作，我也继续下行。 “呵呵，真是好手段。” 崖壁上，我冷声道。 “呵呵。” 耳麦里传出一声冷笑，麒麟并未做任何回应。 ‘亢！’ 拔出铁镐，我挂在崖壁上，朝吴军指了指手腕的压力表。 ‘亢亢！’ 下行，底部的声音越发清晰。 “呃啊啊！！！” “呃呃呃啊——！” 如同炼狱…… 核坑中的辐射浓度，一定是超标的。 我们现在下行的距离，早已经超过百米。 本身就处于核爆的中心，深坑之中，辐射更是无法消散。 我在揭开面具的那一刻，就已经暴露在辐射中了。 而现在的局面，是他们想看到的。 强浓度辐射，会让人致死。 慢性死亡…… 借辐射的手，甚至不会落下半个污名。 越往下，我的眼神越发冰冷。 他们恐怕并不清楚我身体的特别之处。 但这种环境，我也无法保证我能对辐射能完全免疫。 在我左侧，吴军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身体在颤抖，紧接着橙黄的防化服下，吴军居然脱手从崖壁坠落。 “槽！” “呃啊——！！！” 岩壁碎石滚落，激得下方‘人蜥’嘶吼。 吴军沉重的身形被安全绳悬挂，在崖壁边缘晃动，随时都有掉落的风险。 像是失去了意识…… 忽然，他猛的将面罩扣下！ 耳麦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呼——董司令当真是……思虑周全。” 吴军一字一顿，“替我道谢！” “呵呵。” 耳边响起麒麟森冷的笑意。 “会的。” 吴军伸手，将扣在脸上的呼吸面罩摘下，朝下方的深渊丢去。 “呃啊啊——！！！” 人蜥的叫声很近了，我们应该快到地面。 “替我祝他，横尸荒野，全家暴毙，不得好死！” 吴军声音变得阴冷，他同我一样，已经暴露在辐射中。 但他甚至连抗辐射药剂都没服用过。 他应该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暴尸荒野，是你接下来的命运。” 麒麟声音响起，头顶，三道身影正和我们保持着距离。 “不想死，就往下走。” 我沉默，继续下行。 我在思索的是，如何利用核坑下的情况，脱离现在的处境。 至少离开麒麟三人的视线范围，还能寻找下手的机会弄死他们。 他要利用我们开路，那就如他所愿。 “呃呃…咕咕咕……” 沉闷的怪响，它们就在我的脚底。 光束打下，两张怪脸瞬间惊叫。 “呃啊——！！” 因为光线刺激，它们迅速回避。 聚集在悬崖下人蜥数量并不多，我拔出铁镐直接跳下。 双脚落于平地，身后立刻有浓烈的腥臭涌来。 回身，短刀出鞘。 紫光闪过，怪脸被裂成了两半。 穿着防化服，动作极其笨重不便，另一边，一只六指的怪爪已经抓下。 ‘呲啦——’ 防化服破裂，而我将短刃劈在了那双恶心的复眼中。 ‘滋滋滋……’ 恶臭的腥味，伴随着漆黑粘液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噗咚！’ 吴军紧随跳下。 “走！” 我一把将他抓过，“关了探照灯！” 前路陷入黑暗，我们趁着混乱，快速藏进黑暗中。 ‘特特特！！！’ ‘特特特…特特特！！’ 坑洞中炸响密集的枪声，哪怕他们装有消音·器，枪火扫射的动静依旧不小。 在不远处的三道光束照射下，不断有人蜥倒地。 掺入了金属铋的弹头，足以给这些怪物带去致命伤。 “呃啊！！” 身侧怪叫嘶吼，我迅速挥刀， 黑血溅起，温热洒在我脸庞。 “在那边！” 耳麦中，麒麟身影冰冷。 三道光束迅速朝我锁定。 “跑！” 吴军比我更快反应，直接将我扑倒。 ‘特特！！’ 两枪子弹射来，火星四溅。 我们狼狈起身，铃铛在上衣口袋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再往深处，居然没有人蜥出现。 耳麦被我直接丢在地上踩碎，麒麟带着人还追在后面。 忽然，那三道光束停了下来。 片刻时间，我和吴军已经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拐角处，我们缓缓减速。 坑底并不同想象中的一片空旷，反而是盘根错节，有很多岔路。 最奇特的是，这里的岩壁质感滑腻湿软，路面也凹凸不平，正是这些不平的起伏，组成了复杂的岔口，我们才有机会甩掉麒麟。 “停…停……” 吴军喘着粗气，“让我缓缓，防化服太重了。” 撑着腰，他的面色有些痛苦。 四周已无动静，安静得寂寥。 这让我生出些许不安。 这里，让我的心跳莫名很快。 原本灾后的极端温差下，夜晚应该极寒。 但在这处核坑中，温度居然闷热湿润。 就像是，还残留着那日爆炸后的余温…… 这个核坑，埋葬了无数冤魂。 我也得到片刻喘息，防化服勒在身上实在是太沉重。 蹲身，我将厚重的防化服褪下。 吴军见状，也想跟着脱掉。 “你穿着，多少还是有些防护效果的，也许上去还能得救。” 我不禁皱眉，开口劝道。 虽然吴军已经暴露在辐射里，但并非完全裸露，有防化服罩住身体，多少也能有延缓的效果。 吴军听着忽然咧嘴笑道，“呵呵，还有救？” “我想死得有尊严一点。” 说着，吴军脱掉防化服，在身上摸出一包烟来。 然而想了想，他又重新放回去。 “我以前在核电站工作过，清楚核辐射的威力。”他看向我，压低了声音，“横竖都是死，与其痛苦等死，倒不如找机会干死那几个杂种！” 吴军说得咬牙切齿，低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我保持着沉默，说实话我对吴军这个人并不熟悉。但这一路上他并未加害于我。 “杀了他们，再想办法离开。” 我开口，心中只有坚定的求生欲望。 我不能死！ “嘻嘻……” 女人妩媚的笑声在耳边轻拂，我瞬间浑身僵硬。 “欢迎。” 声音如同窃窃私语，温热轻吐。 “谁？！” 猛然转身，我低声怒吼。 可身旁空无一人。 吴军表情怪异，整个人僵硬着。 “你听到了？”我问他。 他终于回神，沉默着点头。 “听到了什么？” 不只有我听见，这个女人的笑声这次无比清晰。 吴军神情缓缓镇定，颤抖着声音开口。 “欢…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