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性循坏》 1 小雨,无风,最适合举伞漫步,街头闲走。雨太大,会湿了裤腿鞋袜,若有风,又妨碍了将伞举得潇洒。其实呢,最最要紧是有伞,撑一把雨伞,随意顾盼,与人目光相接,或被商贩叫喊,将伞轻轻一歪,遮挡了脸颊,也遮挡了所有的不适与尴尬。 金安县城,小雨,无风,举伞漫步,街头闲走,我在等一个人。 瞎子街,金安县城中心地段的一条商业街,百十来米长的街道,平常多的时候会有几十个瞎子,全部黑衣黑裤黑鞋黑帽,戴墨镜,怀里抱根竹杖,屁股下一个小凳,隔个几米远的距离,成排坐在街两边等着有人来算命。他们很有本事,经常会有高官富商用豪车请到家里去算命,不过金安人都知道,他们之中没有几个真瞎子。 由于下雨,瞎子不是很多,一眼望去差不多有十好几个抱伞坐着的。我走到一个看起来年龄很大的瞎子跟前蹲下:“老先生,帮我算算。”老人脸上堆起笑容,从身边拿个小凳递给我:“年轻人最好不要信这个,你以前算过吗?”小凳太矮,坐着不是很舒服,我盯着老人的墨镜看,观察他的表情,他应该是看得到我的。“没算过,您怎么收费的?”“二十三十不少,八十一百不多。”“哦,行。”“真要算啊?”“嗯,真算。”“那你想算哪方面呢?”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确切的目的,但总要给老人家一个话题才行,“算运程。”“运程嘛,这个东西虽说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但还是有迹可循的。时代背景,政治运动,可以左右个人的运程,家庭环境,成长氛围,也可以左右个人的运程。我没有什么特异功能,我只能尽我的能力希望可以帮到你。”老人把身子稍微往前拱了拱:“出生年月?”“八四年,十月十四。”“哦,二十六岁,子鼠,木命。姓名?”“鱼知淼,鱼跃龙门的鱼,知行合一的知,淼是三水淼。”“这个姓很少啊,你是大湾镇的吧?”“嗯,是的。”“父母健在?”“健在。”“兄弟姐妹几个?”“四个,三个姐姐,我老幺。”“那你可是个宝贝呀,出生应该罚了不少钱吧?”“嗯,罚了有四千多吧。”“姐姐都成家了没?”“成家了。”“那你呢?”我忍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额头:“嗯,也成家了。”“有小孩吗?”“还没有。”“你们家是城镇户口,还是农业户口?”“都是农业户口。”老人很认真的点点头,沉默少许,轻轻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你是个有福的人,但福从哪里来,祸从哪里生,你呀,最好是改个名字。”“改名就能改运吗?”“不一定,但是有可能。”“那您说改个什么名字好?”“家和,家庭的家,和睦的和,家和万事兴,好运自然来,鱼家和。”“老先生,我们这个姓起名字有规矩,要起两个字的,并且后一个字要带水。”“哦,那可以叫鱼家清,家风清雅,宁静祥和。”“不好不好,水至清则无鱼,家至清则贫如洗。”我手里的电话响了,是她的信息:“我到了,在门口等你。”我起身掏钱,抽出一张五十的递给老人。老人把钱接到手里扯了扯,揉了揉,脸上堆起厚厚的笑容:“年轻人,听我的,就叫鱼家和,要不然改成江河的河,同音,也可以。钱我收下,但是话没说完,哪天有时间你还可以来找我的。” 今天可能是个黄道吉日,连离婚的人也很多,居然还要排队。“你们的协议书没有问题,不过我要声明一下,我们这里是不做调解工作的。”我点点头:“可以马上办吗?”“可以。你呢?同意现在就办吗?”她点点头:“同意。” 从民政局出来,雨已经停了,我抬头看天,阴沉沉的,没有要晴的迹象。我掏出烟点上,猛吸两口,侧头看去,是她的背影,走的很慢。我感觉发晕,有些恍惚,可能是抽烟的缘故,我把烟从指间弹出,弹的老远。我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把雨伞扔进垃圾桶里。 2 醒过来,蜷缩在床上,呆呆的回想梦中的境况,好像很清晰,却又越想越模糊。把电话开机,短信提示姚成来过电话,瞟了一眼时间,想了想,还是给他打过去。“喂,下午给我打电话了?”“是啊,你电话关机,打你家座机你爸说你上县城了,怎么到县城了也不通知兄弟一下呢?怕我不请你吃饭吗?”“是的,你那么小气,应该不会请我吃饭。”“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你来县城干嘛的?”“来办点事。”“办什么事?”“一点小事,已经办好了。”“那你现在在哪里?”我犹豫了一下:“金城宾馆。”“一个人?”“嗯,一个人。”“好,我马上过来。”“我晚饭都还没吃,你买点零食水果带上来,房号三零二八。”我起来刷牙,顺便把房门打开,免得等一下又要开门。 姚成个子不高,偏胖,咪咪眼,应该是有多动症,不管是人是物,都要摸一下碰一下的。姚成和我是初中同学,同镇不同村。 姚成很快就来了,挎着个胸包,将提着的零食水果扔到床上:“兄弟,给你带了点好东西。”“什么好东西?”“进口货,正宗缅甸土特产。”姚成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透明小塑料袋,里面装着红色小药丸,是麻果。我赶紧从床上坐起来:“你拿这个出来干嘛?你知道我不搞这个的。”姚成把电视声音调大,将桌椅拉到床边,从胸包里拿出制作好的过滤壶,还有锡纸、吸管、剪刀,“现在时兴搞这个,兄弟,你不搞怎么出来混。”“话不要乱说,我可不是混的。”“现在混不混的都在玩这个。”“我出钱,你自己去开间房,你搞好了再过来聊天行不行?”“你怕个屁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真想两脚踹到他脸上,我想说你当然不怕,如果被抓了,你吸毒是拘留,而我容留你吸毒会判刑。但这话说不出口,不仅伤面子,还不好收场。我叹了口气:“房门有没有反锁好?”“放心,锁的死死的。”“你下午跟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姚成嘴巴咬着吸管,一手点着打火机,一手拿着锡纸,动作娴熟,水声嘟嘟,应该是肺部容量到了极限,才深深吐出一口长烟,“马志军的赌场在开没有?”房间立刻弥漫一股香味,非常奇特,非常好闻,非常诱人。“应该在开吧,你问这个干嘛?”“我想到他的赌场上去放马,你说可不可以?”“有什么不可以,你去找他谈不就是了。”“我去有什么用,你跟他熟,你去找他谈绝对没问题。”“我好久没去过赌场了,再说他的赌场赌的不大,放马应该不怎么好放。”“赌的小也没关系,只要有人赌就行,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这种事还是当面说好一点,我明天去马志军的赌场看一下是个什么情况再说。”“够兄弟,来,搞两口,我亲自帮你烧。”“来个屁,不搞。”“好东西要分享,来一口总行吧?”“我来你一个大嘴巴。”姚成没皮没脸的贱笑:“算了,你不搞那我就多搞几口。”“祖宗,你快点搞完快点走。”“我不走,我准备留下来陪你。”“我不用你陪,你还是快点回家陪你老婆孩子。”“老婆孩子有什么好陪的,又不会跑了。”我有些无语,换作平常我肯定会嘲讽他几句,但现在却不知该怎么接话。“黑鬼呢,他在县城没跟你一起吗?”姚成刮弄着吸管,把里面堆积的麻果燃烧后的残渣小心翼翼的倒在锡纸条上,再用火苗将残渣稍微加温,让残渣融化凝结。“他在西街麻将馆打麻将,我刚才就是从那儿来的。”“他倒是过得快活。”“是呀,快活得像个畜生。”“怎么了?黑鬼该不是哪里得罪你了吧?”姚成一脸的不高兴:“他手里有一万来块钱,我叫他借五千给我周转一下,他硬是不给,妈的,他本来就差我三千还没还。”我有些好笑:“你这是变相讨债嘛!”“他妈的,你看我下次还借不借钱给他。”“他一万多块钱哪来的?”“前几天我借了台车送他回家,他逼他爸给的。”“那他爸这不是把家底都给他了?”“有什么用呢?要不了一个月,他又会输光。”“你的游戏机店生意怎么样?”“机器老是坏,我全部扔了,就剩四台老虎机,一天搞个百十来块钱,房租一到期我就关门。”“怎么不买新机器,又不贵,才几百块钱一台?”“店对面的机械厂快倒闭了,没什么人上班,生意也就不好做了。三水,你说我们到大湾镇搞个赌场怎么样?”“不行,自从去年柳华的赌场打架打死人了我们大湾镇就不能开赌场了。”“靠,哪里都在搞,凭什么就我们大湾镇不能搞?”“好了好了,你快点搞完快点走,这满房间烟雾缭绕的我真是受不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熏死你。” 姚成到了快凌晨一点才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姚成走后没多久有人敲门,是个女孩子,二十多岁,长的很清秀,柔柔怯怯的样子惹人怜爱,我没有拒绝。 光头文四十来岁,是个车贩子,认识但不熟,一见面立马掏烟,刚把烟放进嘴里,马上打着火双手递到我面前,完全一副奸商的猥琐嘴脸。“文哥,手上车多不多?”“多得很,看你想要什么车。”“一万以内,你帮我做主。”“没得问题,面包车,七成新,七千。”“可以,让我先试一下车。”光头文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把车开过来,我开着跑了一圈,感觉还行。“我对车不是很懂,你说七千,我不还价,但是你不能坑我。”“知淼,我们熟人熟事,我怎么会坑你呢?车的质量保证没有问题,不过是套牌,不能办证,但是你到金安可以随便开,跑远点也不要紧,最好不要跑太远。”“行,我要了。”“兄弟,你爽快,我必须也爽快,给六千五好了。平时开车还是注意一下,万一点子低车被扣了也无所谓,六千五嘛,又不是六万五。” 3 龙口镇离县城三十公里,和大湾镇相邻。到了龙口镇马家村村口,我给马志军打电话,他告诉我从村委会旁边走。刚过村委会不远就被人拦住,我知道是放哨的,我让其中一个上车引我进去。 马志军比我大几岁,中等身材,白白净净,有两分斯文气,眉心正中稍微偏下有颗痣,不大不小,非常合适。因为这颗痣,我总认为他有一点点那种说不出的气质,有时候我会想这颗痣会不会是假的,怎么会长的这么正,这么巧。马志军在马家村有个家,老婆给他生了个女儿,在县城也有个家,那个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马志军有个哥哥,在县政府上班,是个小干部。 “老弟,你真是让我望眼欲穿呀!来来来,给大湾镇的淼哥让个座。”我知道我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一切不过只是套路而已。我在庄家正对面坐下,马志军马上递了包烟过来,我看了看庄家,见过的,笑着点点头。 金安的赌场一般都是摇骰子,一个圆盘,两颗骰子,盖个手掌能握住的小圆碗,庄家摇两下,然后大家下注押单双,庄家揭开碗,开单赔单,开双赔双,下多少赔多少。一般情况庄家面前是单,庄家对面是双。赌场在开赌之前连开三碗,如果第三碗开的是一点配三点,那接下来正式开赌所有开出的一点配三点都是双不赔,而单上的钱全部归赌场。赌场还可以抽大赢家的利,叫做打水,每一把赢的最多的人要被打水,但一般都是抽所赢的钱的百分之五六左右,包括庄家在内。赌场会设定赌注的下限和上限,但对上限可以因人而异,马志军的赌场是单注十块至两百。赌桌是大长桌,赌场老板或老板指定的人坐在一头收水,另一头一般坐的是卖点子的人,也是由赌场老板指定。卖点子是一赔十,如果有人向卖点子的人点一个五点配六点,庄家揭碗,真的开出五点配六点,那就中了。点十块卖点子的赔一百,点一百卖点子的赔一千,买点子几率太小,基本等于白送。 我看了看场面,围着一张大长桌坐了十几个人,站着的也有十几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数还算可以。扫了一眼单上面的钱,大概不到两千,我敲了敲桌子:“单杀。”“单是我淼老弟的。”马志军站在一边大喊。庄家揭开碗,四六点,双,我赢。赌场负责打下手的小弟立马将单上的钱撸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数了一遍递给我:“淼哥,一千五百七。”我抽出两张一百的递出去:“打个水呀。”按规矩小弟应该打完水再把钱给我,直接递过来是给我面子,一千五百七正常打水是一百,我多给一百是给马志军面子。“淼哥精神。”是卖点子的人在叫。我笑了笑,递给卖点子的一百块:“点个六配七,十三点。”“好,这把押单,绝对是出十三点。”在场的都知道,两个骰子最多六配六十二点,所以全部跟着起哄。第一把赢了,是个好兆头,我敲了敲桌子:“双杀。”庄家开碗,三六点,单,我赢。“之淼,来杯热奶茶。”我回头,见是马志军的老婆,赶紧笑着接过奶茶,顺便递给她一张五十的:“谢谢嫂子。”马志军的老婆很自然的接过钱:“多赢点哈。” 赢钱让人兴奋,输钱让人沉迷,但总逃不过一个道理,赢的是别人的钱,不珍惜,输的是自己的钱,很心痛。我赌骰子有个习惯,不下注,不欠账。下注,没有风度,欠账,没有面子。 杀了一个多钟头,输了一千多,打水差不多也贡献了一千多,我站起来活动一下腰身,马志军过来拉我。跟着马志军来到后面的一间房门口,马志军推开房门,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里面有几个人在吸麻果。“晓阳,跟这个帅哥烧两颗,记我的账。”晓阳是个女孩子,我稍微看了一下,感觉蛮漂亮的。“帅哥,来啊。”晓阳的声音很好听。我笑着拍了一下马志军:“两颗怎么够,你太小气了吧。”“是我的错,话没说对,随便你玩多少都算我的。”“开玩笑的,军哥,我不玩这个。”马志军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不玩?”“不玩。”“真不玩?”“真不玩。”“帅哥,不玩麻果可以,那我们交个朋友可不可以呢?”“当然可以。”晓阳向我伸出一只手:“手机给我。”我把手机递给晓阳。晓阳把号码输进去打通后还给我:“怎么称呼?”“鱼知淼。”晓阳对我抿嘴一笑:“顾晓阳。”“哦,卖麻果的顾晓阳。”顾晓阳“噗嗤”笑出声来,带着笑意横了我一眼。 运气还不错,在吃晚饭之前赢了差不多七千。马志军是个精打细算的人,晚饭就是一大锅猪肉炖萝卜,酒也是散装白酒,所有在赌场玩的人一起吃,有些人还把老婆孩子叫来吃,换作别的赌场,伙食会安排的比他好很多。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马志军跟大家说因为我来了,今天晚上就不赌了,到县城去嗨皮。马志军把我捧的很高,我心里是明白的,但感觉还是很受用。 星光城夜总会是金安县城最大的一家夜总会,不过远远算不上是最好的。马志军要了间大房,我们十几个人刚进房间,妈咪就带进来十多个女孩站成一排让大家挑选。“房钱、酒钱、k粉钱,全部是我的,但是姑娘的小费还有什么的你们个人出个人的。”马志军话一说完,妈咪就满脸笑容,摇头摆尾的贴了上去。 坐在马志军旁边,我默默的欣赏这些人的丑态。他们有的拘束,有的紧张,有的兴奋,有的脸红,有的不敢上前互相推扯,有的大声说话引人注意,有的对女孩品头论足嬉笑指点,有的对女孩拍臀摸胸动手动脚。 马志军叫了个女孩,我没叫,我不能跟他们一样,我觉得我的层次比他们是要高一些的。女孩把盘子里面的k粉用塑料卡片划成一条条的递给马志军,马志军用吸管对着鼻子吸了两条递给我。“这个我真搞不了,我对这个过敏。”“麻果你不搞,k粉你不玩,姑娘你也不叫,你是要做和尚啊?哦,是你老婆把你收拾服了吧?”我笑了笑,凑到马志军耳边:“军哥,我昨天刚把婚离了。”马志军愣了一下:“你厉害,我都不敢离,你倒是干净利落的很。”马志军提起酒瓶:“兄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干一口。”我拿起面前的啤酒泯了一小口:“军哥,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好商量的,直接说。”“我有个兄弟,想来你的场子放马,你看怎么样?”“你开口了,当然没问题。”“那你可要照顾好他,别让他几个钱放马放的不见了。”“这我不能保证,我只能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你知道我的赌场为什么一直没有安排人放马吗?因为放马会引起很多扯皮拉筋的事,人多了,事杂了,我就不好掌控。”“我会跟他交代的,一切听军哥的安排,军哥让放给谁就放给谁。”马志军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不要误会,你跟我说出口的事我当然不会拒绝,我只是告诉你我的难处,兄弟,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也怕树大招风啊。” 刚要拉开车门,手机响了,是顾晓阳打来的。“喂,怎么没看到你,去哪了?”“在楼下,我不玩了,你们玩,里面太吵,我受不了。”手机里传出顾晓阳的笑声,“还以为你带个姑娘去开房了,我马上下来,你等我。” 4 顾晓阳穿一双白色运动鞋,灰黑格子长裙配军绿圆领夹克,两手插在衣兜里,不知道是习惯,还是因为开心,走路一蹦一跳的,脑后的马尾跟着她的蹦跳甩荡,很是好看。顾晓阳越来越近,我不敢直视,将目光移开。 “去哪?”“吃东西呀,你不饿吗?我看你晚上也没怎么吃。”“好,我请你。”“当然是你请,你今天全场最红。”顾晓阳身上散发的香水味很好闻,感觉暖暖的,像是带着她的体温。虽然四月的天气到了晚上也没有多少凉意,我还是把车窗升起来,让自己能好好享受香水的味道。“吹吹风不是很好吗?”“我怕风。”“你在坐月子吗?”“是的。”“哦,生的男孩还是女孩?”“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当然喜欢男孩,我又不是同性恋。”“我看你白天不是这身打扮,刚才差点没认出来。”“你们在大厅要房的时候我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怎么样,好看吗?”“好看。”“咦,你都没看。”“我看了。”“再看。”“我的个天啦,我在开车怎么看?”“哈哈哈哈”顾晓阳笑得前仰后合:“现在晚上十点多了,这路上人少车少的,你可以看。”“我不看。”“不看算了,谁稀罕你看。”“我其实一直都在看,我用余光在看,真的很好看。”“好啊,你居然都不正眼看我。”我将车慢慢停稳,侧过身盯着顾晓阳:“好看,说实话,真的好看。”顾晓阳靠上来亲了我一下:“这是说实话的奖励。”我摸了摸嘴唇,不知道是不是该抱住她亲下去。“看够了吧,开车。”在路灯的照映下,我看到顾晓阳满是得意的脸上,仿佛还有一丝羞涩,我觉得她美的不可方物。 女人的情绪变化总是叫人难以琢磨,刚才还是伶牙俐齿的顾晓阳很快就切换到文静乖巧模式,不说话,不答话,只点头,或摇头,但脸上始终笑意盈盈,直到吃完烧烤,送她回家,才轻轻地说了两个字“谢谢”。看着顾晓阳的背影,我问自己,为什么不勇敢一点呢,也许勇敢一点就可以发生些什么的。 躺在床上,半点睡意都没有,一种紧迫感缠绕着我,使我焦躁,急切。我一直觉得我对这个世界是很重要的,我是应该能改变一些什么的,也应该能成就一些什么的,可现在的我却是如此的迷茫,如此的疑惑。我突然很讨厌自己,我总认为我的性格中有一份敏感与自卑,我不知道这份敏感与自卑从何而来,只能将它归咎于我的农村出身与家庭教养。 中午十一点,正要起床,黑鬼打来电话。电话一接通黑鬼就怪我来县城了没有联系他,他把一些流行的客套话说的很认真,搞得我像是犯了很大的错一样,我也还真的觉得是我做的不对。黑鬼要我到沿河路好客楼去吃饭,跟我说姚成也在。 黑鬼其实长得一点都不黑,他叫韩子墨,刚开始大家只是叫黑子,叫着叫着就叫成了黑鬼。黑鬼也是大湾镇的,比我大两岁,我们是中学同班同学。 看见姚成的老婆孩子也在,我有些不高兴,但不好表露出来。黑鬼甩了包烟给我:“点了个牛肉火锅,看你还要不要加菜。”“等一下我买单,谁都不要跟我抢。”我拿起菜单递给姚成的老婆:“看你跟小家伙喜欢吃什么,自己点。”姚成的老婆向来都不客气,接过菜单看了看:“一个刁子鱼,一个粉蒸排骨,一个猪肚鸡丝汤,一个蒸鸡蛋。”姚成拍了他老婆一下:“就我们几个人,点这么多干嘛。”姚成的老婆瞪着姚成:“人家知淼请客,又不要你出钱。”有点火药味,我赶紧圆场:“不要紧,喜欢吃就点,点好了我叫服务员下单。”“不吃了。”姚成的老婆把菜单往桌上一扔,抱起孩子就走。姚成看着他的老婆走,也不拦一下。我是无所谓的,随便他老婆走不走。黑鬼在一边笑,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三水,我跟黑鬼商量了一下,马就不放了,我们三个一起搞个赌场你说怎么样?”我有些恼火,虽然我用不着跟马志军解释什么,但姚成这样的处事为人让我很不舒服,可恼火归恼火,却不能发作,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我看看姚成,又看看黑鬼,他们说要一起搞赌场,我相信他们的诚意,不过我很是怀疑他们的能力。“搞是可以搞,没有地方,我们到哪里搞呢?”“就到我的游戏机店里,后面有个大院子,合适的很。”“人呢?叫得到人来赌吗?”“我黑鬼在县城混了这么久,叫人来赌博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姚成挨过来搂住我的肩膀:“地方有,人有,只要搞它三五个月,大家都发财。”“县城不是乡下,要是出什么事,我们几个人罩得住吗?”“有什么罩不住,谁敢来搞事,就是挡老子的财路,老子砍死他。”黑鬼说的很大声,也很有气势。“三水,你再婆婆妈妈的就不够兄弟了。”我把姚成搭在我肩上的手扒开,想了一下,也确实觉得没什么好顾虑的:“好,那就搞,反正又不会亏本,稳赚不赔的事。”姚成很激动:“那说好了,吃完饭我去安排,明天下午就开始。” 想给顾晓阳打电话,却又心存顾虑,不知开口说哪一句话才好,想给她发信息,字都打好了,却还是犹豫着不敢发出去。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但我确定她对我很有吸引力。 有人敲门,还是她,想要拒绝,又怕令她难堪。我把她让进房间,给了她一百块:“呃,我,今天有点累。”她脸色泛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把钱放到床上:“那你休息,打扰了。”她往门口走了几步又走回来:“老板,留个电话行不行?”我到床头柜上拿笔和纸写下号码递给她。“我叫燕子。”“好,记住了。” 人不多,大概不到二十个,都不愿意做庄家,那只好我来。我把单注规定在十块至三百,与黑鬼合伙,一人出五千,拿一万块做庄家台面。我摇骰子,黑鬼帮我打下手,负责收钱赔钱,兼带打水。姚成安排人放哨,并负责放马。一个下午打水四千多块,坐庄运气也不错,赢了差不多三千。吃过晚饭,人比下午要多,有人抢着坐庄,我当然乐意。到了晚上十一点结束,下午加晚上一共打水一万一,我招呼大家去烧烤街吃烧烤,不愿去的每人给一百块当做安慰,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大气一点总是好事。 十来个人,拼了两张桌子,趁大家争着点菜,我随意观望。看见隔壁店坐着顾晓阳和一个女孩子也在吃烧烤,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打招呼,顾晓阳也看见我了,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理我,连个表情都没有。也许她早就看到我了,只是装作没看见,也许她根本就没在意过我,只是我想多了而已。我装作若无其事,盘算着是不是要打个电话,等我再看过去,顾晓阳和她的同伴已经走了。 回到金城宾馆,赚钱的快感已经被顾晓阳的淡然一眼扫得所剩无几。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抽烟,电话响起,是顾晓阳的,我小心翼翼的接通:“喂。”“烧烤好吃吗?”“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你这两天很忙是不是?”“没有啊,什么都没做。”“我觉得你很忙,忙得给我打个电话,发个信息的时间都没有。”“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发信息的,可是…”“可是什么,既然你这么不把我当回事,那算了,就当做没认识过。”我正要解释,顾晓阳已经把电话挂了,马上给她打过去,她已经关机。我等了几分钟,想要接着给她打电话,却收到她的一条短信:“金茂酒店六零一六,过来找我。” 站在门口,平复好心情,轻轻敲门。房门打开,顾晓阳裹着浴巾,偏着头,用毛巾在擦头发。“进来呀,还要我拉你呀?”进到房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装作很随意的样子看顾晓阳摆弄头发。顾晓阳把头发拨到胸前捋顺,随手将毛巾扔在地毯上,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我准备伸手抱她,她突然抬手打了我一巴掌,力道很轻,我有些蒙,不知道她想干嘛。“你主动给我打个电话会死啊?要不发个信息也行啊?非要我跟你打电话才好吗?搞得好像我有多喜欢你似的。”带着温香的气息扑到我的脸上,我忍住将她立刻拥进怀抱的冲动:“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是吗?如果再犯怎么办?”“那就让我去死好了。”顾晓阳甜甜一笑:“好吧,原谅你。” 顾晓阳很调皮,调皮加可爱,却又不失温柔。抱着顾晓阳,脸颊贴着她的额头,鼻腔里充盈着她的发香,触手是她温软的肌肤。一切都是这么真实,她真的就在我怀里,不是虚幻。 5 赌场的吸引力是巨大的,昨天只有二十几个人,今天就快要多出一倍。昨晚抢着坐庄的人都输趴下了,还是得我来。我与黑鬼一人一万,上两万的台面。人多了,赌着赌着赌注就乱了,有人单注下四百五百,也有人下七百八百。我正担心人太多,动静闹大了也不是好事,姚成又领着五六个人进来。我感觉这几个人表情有些怪异,但大家催着快点开碗,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刚把碗揭开,突然后颈一阵闷痛,还来不及回头,我就失去了知觉。 睁开眼睛,发现是黑鬼扶着我躺在椅子上,赌桌被砸得稀烂,姚成站在旁边,脸色惨白。我摸了摸后颈,肿起一大块,疼的厉害。“我昏了多久?”“就十来分钟,还好醒了,正准备送你去医院。”“姚成,怎么回事,谁打的我?”“李刚强带的人,我还以为他们是来捧场的。”“那还傻站着干嘛,去找他,把他找出来。”“这个事不好办。”“怎么不好办了?”黑鬼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是跟王老三混的,把庄上的钱也拿走了。”“钱都让人拿了,你在干什么,你就看着他拿钱走?”“兄弟,他们几个人拿刀指着我,你说我能怎么办。”“王老三又是谁?”“王老三你都不知道?他是县城里大哥级别的人物,金茂酒店就是他的。”“你们有没有招惹王老三的人?”“没有啊,都没有跟他们打过交道。”我想了想,把车钥匙递给姚成:“应该会有人来找我们的,你们先送我到医院检查一下。” 拍了个片子,医生说没有什么问题,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姚成把车钥匙递给我:“刚才王老三的人打电话来,要你晚上八点半到金茂酒店大堂,有人会接你。”“只要我一个人去?”“电话里是这个意思。”“还有没有说别的?”“没有。”“跟他们都不认识,怎么就单点我去呢?”姚成目光有些闪躲,看得出来是在心虚。“他们问领头的是哪个,我只能说是你了。”我看向黑鬼,黑鬼脸色发红,闷着不说话。我心里很清楚,我不怪他们,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要有个人出来负责。 进了金茂酒店,在大堂的沙发坐下,刚抽完一支烟,有个大胖子走到我跟前:“你是不是叫鱼知淼?”“嗯,是我。”“跟我来。”坐电梯上了三楼,房门开着,胖子让我先进,然后跟着进来把房门关上。我扫了一眼,房间很大,很气派。坐在老板桌后面的人穿着西装,还打着领带,五十岁左右,短发,很瘦,有点尖嘴猴腮的样子,他旁边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我悄悄的挺胸收腹,虽然心里很紧张,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不卑不亢。“坐。”我到他对面坐下。“知道我是谁吗?”我从来没见过他,不好说不知道,只能点点头:“知道。”“知道这是在县城吗?”“知道。”“知道还这么放肆?”他的语气很平和,但我觉得他是装的,想装出不怒自威的样子。“是我做错了,请王老板原谅。”他看着我笑,笑的很假,我不能陪他笑,只好看着桌面。他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哪个镇的?”“大湾镇的。”“多大了?”“八四年的。”“嗯,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的,但是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心里要清楚。”“是,是,王老板教训的是。”“你要搞赌场,下面各个乡镇我不管,在城区,还轮不到你,知道吗?”“知道,知道,记住了。”“都知道赌场赚钱,如果谁都可以搞,那不是乱套了吗?”“是,王老板说的是。”“让你搞了一天,以为你赚点小钱就会知足,没想到你还敢接着搞,你当这金安县城没人管了是不是?”“不是不是,几个人搞着玩玩,没想到越搞越大,刹不住车了。”他把手里的烟掐了,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放到桌上,慢慢推到我面前:“拿着。”我把钱收起来:“谢谢王老板。”“这几毛钱我还看不上,你挨了一棍子,就当是买了个教训。”“是,是,记住了。”“当然,你还可以继续搞,但后果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好了,你走吧。” 黑鬼和姚成在面包车上等,看到我这么快就回来,两个人都有些惊讶。“怎么样?谈得怎么样?”“不怎么样,钱拿回来了。”我把黑鬼该得的钱给黑鬼:“今天打水的钱呢?”“在我这,还有两千六。”“你们两个分了吧。”“他妈的,还把我的几台老虎机都给砸了。”姚成居然还在乎他的老虎机,我真想抽他一嘴巴,“那你去找他赔呀。”“三水,你什么意思?在怪我是不是?”“我的意思很简单,要么认栽,要么继续搞,有人来砸场子就跟他拼,搞不赢也要搞个名声出来,怕什么呢?反正我们几个都是光脚的,还怕他穿鞋的不成?”看到两人都不做声,我笑了笑:“怎么?说话呀?平常不是咋咋乎乎要砍这个要砍那个的吗?”“三水,我也想过,真的搞不赢的。”“只要敢搞,就一定赢,这是个机会你们懂不懂?”“三水,我晓得你挨了一棍子气不过,你打我一棍子好不好?”“去你妈的,都跟老子下车,滚。” 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好久,我给马志军打电话:“军哥,场子还在搞吧?”“在搞,你是不是要过来?”“现在过不来,我是有个事要你给我分析分析。”“好,你说你说。”“我和几个朋友这两天在城南机械厂对面搞了个赌场,今天下午被人把场子砸了。”“知不知道是谁砸的?”“王老三派人砸的,还把庄上的钱拿了。不过他刚才把我叫过去谈了一下,把钱还给我了。我就是想问你,这个事我现在怎么办?”“你们几个跟王老三的人有没有什么过结?”“我问过他们,没有什么过结。”“那就简单了,老弟,县城的水深的很,不是这么好混的。”“这王老三是个什么人物,你跟他熟不熟?”“认识,吃过几次饭。王老三家里兄弟五个,仁义礼智信,他叫王礼德,排行老三。他们势力大,其他人一般都不跟他们争,要开赌场也是在郊区或乡下,所以城里只有他们几兄弟能搞赌场。他们的场子赌得很大,一天打水最少十几万,也就是个半个月前才停了。他这个人还是有点大哥风度的,应该没有为难你吧?”“为难倒是没有,只是敲打了几句。”“你肯定想不通,想要跟他干是不是?”“我是有点这个意思。”“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和你的几个兄弟都铁了心要干,那就干,输了也是赢。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想干,那就算了,懂我的意思吧,老弟?”“好,我知道了,改天再来给你捧场。”我懂马志军的意思,我相信黑鬼和姚成也懂我的意思,但他们两个已经被吓破了胆,我一个人想的再多也是无用。 把车开到顾晓阳楼下,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家,抽了支烟,还是决定给她打电话。“在哪里?”“在家啊,你呢?”“在你楼下,我上来好不好?”“嗯,三楼。”我上楼,顾晓阳倚在门口。“我在煮方便面,你吃不吃?”“我带你下去吃。”“煮都煮了,就在家里吃。”“啧啧,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姑娘。”“想娶吗?”“想。”“你想得美。”我随便看了看,两室一厅,带厨卫,带阳台,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你真不吃吗?”“不饿,不想吃。”我故意盯着顾晓阳吃面,顾晓阳没有一点不习惯,吃的很自然,很秀气,特别是捧着碗喝汤的样子,尤其好看。“房子是租的吗?”“嗯,三百一月,有点旧是吧?”“哪里,蛮好的,主要是你收拾的好。”“别夸我啊,夸狠了小心我打你。”“我只是说实话,上次说实话还有奖励,怎么这次说实话却要打我。”顾晓阳笑着站起来:“奖励还要我给呀,自己不会拿吗?”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好,看顾晓阳梳头发我都能看得入迷。顾晓阳知道我在看她,很是得意。“你腰身多大?”“你不知道吗?”“我怎么知道,快说。”“三零。”“鞋码?”“四零。”“上衣呢?”“一七五的。”“胖瘦?”“什么胖瘦?”“体重,体重。”“不到一百四,一百三十五吧。”顾晓阳过来亲了我一下:“我出去给你买衣服,你继续睡,我不回来不准起床。”看着顾晓阳走出房间,我想起一个人,但怎么也记不清她的脸,我很惊讶,才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连她的脸都记不清了,也许,是我从来都没有认真看过她的脸。我偏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春意正浓。 顾晓阳把四个满满的购物袋放到床尾:“鞋子,袜子,裤子,上衣,外套,内衣,都给你买了两套,你现在去洗澡,等你收拾好我们去吃饭。”我感觉我的心已经被甜蜜淹没,我不想起来,只想赖在床上跟顾晓阳打情骂俏。“哦,我还以为你让我在床上等你回来干嘛呢。”“我是要你好好睡个回笼觉,不过你要是想的话,我一点都不介意,我现在就上来陪你。”“真的吗?那还等什么,来呀。”“来你个头,快点去洗澡换衣服,等一下吃过饭了我们去市里。”“去市里干嘛?”“买车。”“那我们怎么去?”“坐火车怎么样?”“行,只要跟你在一起,走着去我都愿意。” 金安县城到荆楚市区一百多公里,坐火车要两个小时。火车刚一开动,顾晓阳就牵着我的手,拉着我逛车厢。顾晓阳跟我打赌,她说只要我能找到一个比她好看的女孩子,她就输我一百块,找不到,我输她一百块,每一节车厢一次机会。顾晓阳故意指点我,告诉我哪个女孩子比较漂亮,我当然是不同意的,怎么可能会有哪个女孩子比我们家晓阳好看呢?在我输了五百块之后,我坚决不跟她玩这种游戏了。 6 顾晓阳的干姐姐在出站口接我们,顾晓阳喊她萍姐,我也就跟着喊萍姐。萍姐四十来岁,白皙丰满,穿着时尚,头发染的金黄色,戴一架茶色太阳镜,有些大姐派头。萍姐开一辆大众帕萨特,我和顾晓阳刚坐进车里,萍姐就数了一千块钱递给我:“男朋友,一点心意,不要嫌少。”我很是尴尬,连忙拒绝。“你不要就是嫌少,快拿着。”我偏头看顾晓阳,顾晓阳不说话,只是冲我笑,我只好把钱收下。“晓阳,你想买辆什么车?”“丰田有一款十万块的,我蛮喜欢。”“我现在手里缺点钱,你能不能过段时间再买车?”“可以呀,你说,要多少?”“八万。”顾晓阳从包里拿出三万现金递给萍姐,“现金只有三万,还有钱在卡里,我这就去柜员机给你转账。”萍姐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顾晓阳:“卡是我的名字,你知道的。”我陪顾晓阳去转账,想把萍姐给的钱给她,但又怕被坐在车里的萍姐看到了不好。 萍姐带我们去步行街,我陪着两个女人买买逛逛直到天黑。吃完饭萍姐把我们送到酒店,给我们要了间房就离开了。 进了房间我急忙把萍姐给的一千块钱递给顾晓阳,顾晓阳接过钱又塞进我的裤兜:“怎么,不想做我的男朋友吗?”“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样怪怪的,好像我是个吃软饭的。”顾晓阳伸手搂住我的脖子,往前一扑,我们两人直接倒在床上。“我第一次带男朋友跟我干姐见面,她不得意思一下吗?再说软饭难道不比硬饭好吃?”“你这个干姐什么来头,你这么信任她?”顾晓阳很认真的看着我,亲了我一下,把脸贴到我的胸口上:“你真的想知道?”“嗯,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我怕吓到你。”“怎么可能,就算你说你是外星人我都能接受。”“那我说了你可别后悔。”“不后悔,绝对不后悔。”“我和萍姐是在监狱认识的。”“啊,你还吃过这种苦?”“是啊,不是人吃的苦。”我想坐起来,被顾晓阳按住。“还想听吗?”“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我爸在县林业局上班,我妈在机械厂上班,我们家两个孩子,我还有个弟弟,比我小十岁。高中毕业后我妈让我去机械厂上班,在机械厂玩了一年我就不干了,跟我小姨在市里开了个服装店,我很爱玩,认识了一些男孩子,经常跟他们出去喝酒蹦迪。有一次不知怎么就喝醉了,醒过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如果只是一个人就好了,我也就无所谓,睡了就睡了,大不了跟他结婚,可是床上竟然躺着两个男的,睡的跟猪一样。我当时快要疯了,穿上衣服就下去买了把刀,上来对着两个王八蛋乱捅。我是想捅死他们的,但到处都是血,我被吓到了,跑到宾馆前台叫服务员报了警。”“那两个家伙怎么样了?”“一个重伤,一个残废,我被判了八年,家里找关系花钱减刑,还是在武汉女子监狱关了五年半。监狱里实在不是人呆的,要不是有萍姐照顾,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我猜到顾晓阳是有故事的人,但猜不到是这样的故事。我很佩服顾晓阳的坚强,一个女孩子,诉说自己的苦难,可以很平静,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她该是经过多少磨难,才可以变得这么淡然。“我说完了,你后悔吗?”“我是有些后悔,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顾晓阳抬头看着我:“就算早点认识,你也不过是个小屁孩,能怎么样呢?”“我是小屁孩?你才多大呀?”“我肯定比你大。”“我不信,我八四年的。”顾晓阳从包里拿出身份证递到我眼前:“你看清楚了,到底谁大?”“哦,也才大两岁嘛。”“大两天也是大,以后要叫姐姐知道吗?”“难怪我会被你迷住的,原来你是正宗的城里长大的女孩子。”“什么意思,城里长大的有什么不一样吗?换句话说我是农村的你就看不上我了?”“差不多吧,如果你是农村的,虽然长得很好看,但绝对没有这份气质与大方,那样你就肯定不会主动跟我认识,我们都不认识又怎么可能在一起呢?”“你原来这么势利,看不起农村女孩。”“我没有看不起,我只是更喜欢你这样的,我自己也是农村的,我是实话实说。”顾晓阳从我的衣服口袋里掏出烟,点燃一支递到我嘴里:“那你跟我仔细说说,农村女孩与城里女孩有什么不同。”“这个嘛,怎么说呢,就是衣着打扮,行为举止,说话方式全部都有区别。具体一点就是农村女孩有一种畏畏缩缩,不自信的表现。她们好像有种按捺不住想要释放出某些东西的冲动,但表达出来的却是不伦不类的扭捏姿态。尤其是说话,像是憋着用假声在说,嗲又不嗲,柔又不柔,故意做作,毫不自然,极其难听,只能用尖锐刺耳来形容。”“你看你,用了这么多形容词,那是因为人家见识的不多,到城市里生活几年就会改变。”“改不了的,外在的东西或许可以改变一些,但那种自幼养成的习性是永远也改不了的。”“那你认为男孩子也有区别吗?”“当然有啊,区别更大。”“哈哈,我怎么看不出你是个乡巴佬呢?”“可能是我去过一些地方,经历过一些事,学会了掩饰自己,但我心里是知道的,有些东西我是装出来的,只是我装的好,你还没有发觉而已。”“说的这么深沉,好像你也受过许多伤害似的。”“是啊,我受的伤害多了去了,你以后要好好疼我。”“哼,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当然好,可我觉得还可以更好。”“别太贪心哦,小心物极必反。”“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要我懂得珍惜,应该不会有什么物极必反的事发生吧?”“嗯,真会说话,说的真好听。”“我还有更好听的,以后你慢慢听。”“好,哪天我发现你这些好听的都是骗我的,你就惨了。”“怎么可能呢?不会的,你放心好了。”“你有没有骗我?”“没有,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以后呢?”我把烟掐了,抱住顾晓阳:“我不敢保证,我只能希望你永远都不给机会让我骗你。”“你真行,居然把责任都推给我,你哪天敢骗我,我也捅你几刀。”顾晓阳虽然是在开玩笑,但我还真的有几分心慌。“晓阳,你是怎么跟马志军认识的?”“朋友之间互相介绍就认识了。”“是吗?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呀,哦,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他有什么,你找打是吧?”“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呢?我就随便问一下。那你经常去马志军的赌场吗?”“就一次呀,那天媛媛有事,所以我自己去的,结果就碰到你了。”“这么说我还是有点魅力的。”“哼,很得意是吧?”“哪里,我是感觉很荣幸。现在还早,不如我们出去走走?”“都走了一下午,不想走了。”我很想好好劝一劝顾晓阳,让她不要碰那些东西,可我又没有那份自信,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程度,我还没有资格对她提什么要求。我有些奇怪,顾晓阳为什么一句都不问我的个人情况,她不问我也不好主动说,也许她是故意不问,故意让我有一种期待的感觉。 跟顾晓阳在市里玩到下午才走,回到金安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顾晓阳打电话把媛媛叫来一起烧菜做饭。媛媛是上次我看见陪顾晓阳吃烧烤的女孩子,看起来比顾晓阳小几岁,红色短发,娃娃脸,喜欢笑,笑起来很可爱。我猜媛媛是顾晓阳的搭档,负责跑腿送货,我好几次听到顾晓阳在电话里吩咐媛媛做事。 吃完饭接到江涛的电话,要我马上到马志军的赌场来,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他就把电话挂了,我只好给马志军打电话,马志军居然不接。“什么事呀?”顾晓阳用一副满是好奇的表情问我。“没什么事,我到马志军的赌场去一下。”“我跟你一起去。”“不用,我去一下很快就回来。”“干嘛不要我去,是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当然不是了,我猜多半是我那个朋友在赌场上欠钱了,这种事你跟着去不好看。”“那行吧,我等你回来。” 江涛跟我是一个村的,比我小几岁,这个家伙胆子很大,什么事都不怕,什么事都敢做,初中毕业了就在镇上混,很多不上学的孩子喜欢跟着他玩。 马志军在门口等我,应该是放哨的人看到我来了通知他的。“军哥,电话都不接我的,什么意思嘛?”马志军给我递了支烟:“老弟,这个事你最好别管。”“怎么了,你总要告诉我是什么事吧?”“江涛这个家伙,他昨天来我这里玩,一进门就喊‘双杀’,结果出了个双,他输了没钱赔,钱不多,也就七八百,我看他跟着你来玩过几次,想着要照顾你的面子就算了,哪知道他今天一进门又喊‘双杀’,又输了,又没钱赔,这就搞得有点像砸场子的意思了。”“他人呢?”马志军陪我绕过赌钱的人群,江涛蹲在墙角,旁边还有马志军的两个小弟看着他。江涛看到我,马上站起来:“淼哥,你要帮我。”我对马志军笑了笑:“军哥,是他的不对,欠债还钱,他输了多少?”“昨天的就算了,今天的有一千二。”我马上掏钱,数了两千递给马志军。马志军把钱挡了回来:“老弟,我不能收你的钱,这个钱你不能给,必须要他给。”“军哥,收下吧,当给我个面子。”马志军接过钱,数了两百递还给我。“感谢军哥,人我就带走了。”“不玩两把再走?”“不玩了,我要把这个家伙带回去教训一顿。”车开出去不远,收到马志军的信息:“以后再不要管这种事了,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三次四次呢?上次你有个朋友这样也是你来解决,你要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值得帮的。” “淼哥,拿支烟来抽一下。”我把烟掏出来递给江涛:“你怎么来的?”“我叫别人用摩托车送我来的。”“你的摩托车呢?”“押在陈集镇陈胖子的赌场里。”“押了多少钱?”“一千五。”“你在搞什么?没有钱就不要赌,这样搞你丢不丢人?”“我是想赢的,哪知道会输。”“你是要回家,还是要去哪里?”“我跟你去县城。”“我可没地方给你住。”“你找个网吧把我扔下就行了。”“身上还有没有钱?”“一毛钱都没有。”我从口袋里摸出两百给江涛:“摩托车自己想办法去赎回来。”江涛把钱拿到手里:“淼哥,我还没有吃饭。”“好,到了县城去吃可以吧?”“可以。”我拍了江涛一巴掌:“还可以?可以个屁,以后再不准到赌场上这样搞,小心被人打死。” 7 到县城已经九点多,把车开到烧烤街,我又给了江涛三百:“吃点东西了你给黑鬼打电话,他有租房子,你就去他那里。”“好,要不要叫他来一起吃?”“不用,他这个时间肯定在麻将馆打麻将,叫他也不会来。”东西烤好刚端上来,我看到一个人有些面熟,想起来是李刚强,他带着个女孩子在找位子。我往杯子里倒啤酒,装作没看见。李刚强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嘿,这么有雅兴,还来吃烧烤呀?”我笑了笑,不理他。“笑什么,个傻逼,还敢在城里混,居然还让我看到,你胆子蛮大嘞?”我把杯子里的啤酒一口喝光,站起身就一瓶子砸在李刚强的头上,李刚强歪出去两步,抱着头就跑。我拿着半截啤酒瓶追上去一脚把李刚强踹在地上,照着头猛踩,江涛提着塑料凳上来就往李刚强身上砸。李刚强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嚎叫:“兄弟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求兄弟你别打了。”吃东西的人都站起来看热闹,我担心会有人报警,看李刚强这个怂样,多打几下也没什么意思,拉着江涛赶快离开。 “他叫李刚强,是跟王老三混的,你以后要注意一点。”江涛满不在乎:“我管他跟谁混的,我怕他个屁。”“你现在就去找黑鬼,明天一早就回大湾。”“那你呢?”“你管我干什么?我要是躲了不证明我怕他吗?他单挑不是我的对手,真碰到了他会先躲我的。”“那我就先走了,你也注意点,有事打电话。”江涛下车走了我才发现手被划破了,血滴的到处都是。 门没有关,顾晓阳在玩电脑,媛媛在敷面膜。“你的手怎么了?跟人打架了?”“在烧烤街把一个家伙的头打破了。”我把手上裹的卫生纸扔到垃圾桶里,看了看,已经不再出血。“真的打架了,对方是谁,认识吗?”“叫李刚强,你知不知道这个人?”“那个家伙呀,知道,跟王老三的,你怎么把他给打了?”“我前几天在机械厂对面搞了个赌场,被王老三派李刚强带的几个人把场子砸了,过后王老三把我叫去说了几句话,算是把事情结了,没想到刚才碰见李刚强,他以为我怕他,当面来羞辱我,我就直接把他暴打了一顿。”顾晓阳拉起我的手仔细看了看:“已经没有流血了,应该不要紧。你这几天就呆在屋里,哪都不要去。李刚强这个人以为自己是跟王老三混的就不得了了,很多人都看不惯他,但他毕竟是王老三的小弟,最好是过几天,看看李刚强有什么反应再说。”媛媛把面膜揭了凑过来:“打的好,他李刚强活该,手还疼吗?”“不怎么疼了,我有点累,想睡觉。”“那就睡呗,我来陪你。”“媛媛,你可别害我,顾晓阳会杀了我的。”顾晓阳捂住嘴笑:“就让她陪你睡好了,我不介意的。”“哎呀,你想什么呢?阳姐睡中间,我和你一人睡一边,不过你要睡中间也可以,就看阳姐同不同意。”“我不管你的阳姐同不同意,我是不同意的,我先去洗澡了。”我知道她们在开玩笑逗乐子,但想想还是觉得蛮香艳的。 三个人真的睡在了一张床上,不过没让我睡中间。躺在床上不到半小时媛媛接到个电话,走之前搞了个恶作剧,把我跟顾晓阳的被子扯走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黑鬼和姚成都打来电话告诉我,说李刚强放出话要废了我,我知道是李刚强要他们传的话,对于这种又横又怂,狗仗人势的东西我最是看不起。我很清楚,李刚强这样的人只能打,打到他怕,打到他服,如果在他面前退一步,他就会骑到我头上拉屎。我不能让他来找我,我要先去找他。“晓阳,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李刚强住在哪里?”“你要干嘛,你想下他的黑手呀?我跟你说,你不用在乎李刚强,他要说什么狠话就让他说好了,等过一段时间,我找个说得上话的人帮忙,大不了赔他点医药费算了。”“他这种人只会得寸进尺,你相信我,我有我的办法,我能解决好的。”“唉,那好吧。媛媛,你打电话问一下,看有没有人知道李刚强住在哪里。”“不用打电话,我知道他的地址,我给他送过好几次东西。他在城东老税务局的院子里租的房子,三单元四楼四零三,他开一辆黑色桑塔纳两千,车牌号码我就记不清了。”我冲着媛媛笑了笑:“够了够了,已经很详细了。” 天一黑我就开车到了老税务局,院子很大,停了几辆车,但没有黑色的桑塔纳两千。我把车找个暗一点的地方停好,坐在车里等,不管等几天,一定要等到李刚强。我观察每一辆进来的车,等了快两个小时终于有一辆黑色桑塔纳进来。车停好,下来的正是头上戴着白色网套的李刚强,还跟着个女孩子,机会很好,他没有帮手。我拿了根短钢管下车走过去,故意大声喊他的名字:“李刚强。”李刚强吓了一跳,看清是我,很是紧张:“你要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啊?”我用钢管指着李刚强往前走:“你不是要废了我吗?我现在就先废了你。”李刚强后退两步,转身撒腿就跑。我跟着李刚强追,一直追出院子大门。我其实可以追上他,但吓人要比打人强,我原本就有两种打算,他跑,就让他跑,他不跑,我就打。 黑鬼打来电话,跟我说李刚强带着人满大街的在找我,要我千万不要露面。挂了电话,我朝顾晓阳笑了笑:“看来是我不够狠,李刚强还是不怕。”顾晓阳过来揪住我的耳朵:“让你听我的,你不听,现在事情搞大了吧?李刚强这个傻逼也是倒霉,怎么就偏偏惹上你了。”我伸手抱住顾晓阳:“你用不着担心,我会让他怕的。”“你还想去找李刚强呀,从现在开始你哪都不准去,老老实实给我呆着。”“事不解决,闷在心里,总是不舒服。”“有吃的,有喝的,还有我陪着,难道这都不舒服?你什么都不要想,这个事等过几天我来帮你搞定,你现在把电话关掉。”我正要关机,电话响了,是陌生号码。我电话接通:“哪位?”“你是鱼知淼吧?”“嗯,是我。”“我叫张悦,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告诉你,李刚强是我兄弟,你们的事他有不对的地方,但你把人打了肯定是不行的,你拿五万块钱出来,这事就算完了。”顾晓阳把电话从我手里拿过去,打开免提:“悦哥,我是顾晓阳。”“哦,是晓阳啊,你怎么跟鱼知淼在一起?”“鱼知淼是我男朋友。”“是吗?哎呀,这个就不好办了。”“怎么就不好办了呢?”“这样吧,这个事我不管了可以吧。”“当然不可以,既然你打电话来,肯定是李刚强求的你,你应该也知道这个事情的起因,三哥都已经处理完了,根本就是李刚强没事找事。你也知道李刚强是个什么德性,没有你罩着,他就是个屁。”“晓阳,那你说这个事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让我男朋友给李刚强赔一毛钱的。”“好吧好吧,既然他是你男朋友那还说什么呢?这个事就算了,我叫李刚强不要再闹了。”“那行,谢谢悦哥了,改天请你吃饭。”“吃饭是必须的,不过要你男朋友请才行。”“没问题,到时候给你打电话。”我看着顾晓阳,她说她会搞定我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真的就搞定了,并且还是这么简单就搞定了。“什么情况,这就完了?”“是啊,不然要怎样?”“这个张悦又是什么人?”“他等于是王老三的头号马仔,李刚强呀什么的都是他下面的人。”“你怎么会跟张悦这么熟,他怎么这么给你面子?”“县城才多大点地方啊?这些混得可以的,叫得出名字的我都很熟。张悦跟我很早就认识,我们小学到中学都是一个学校,他读初三我读初一,我读高中的时候他没上学了,经常在我们学校外面泡女孩子,他也想泡我的,但他长得不怎么帅,我没让他泡。你说这样的关系他是不是应该给我很大的面子?”“那好,晚饭我们出去吃,叫上媛媛一起。”“我做的菜不好吃吗?”“当然好吃了,我很喜欢吃的。”“哼,这还差不多。说吧,晚上想吃什么?”“吃鱼,就把我这条鱼让你吃了吧。”“这倒是好主意,等着啊,我去拿刀。”“还拿什么刀嘛,我这条鱼当然是生吃最好吃了。”“不行,必须要大卸八块了慢慢炖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