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重任》 第一章：上访事件 湖西县行政中心九楼，县委会议室内气氛沉闷而紧张。 “几十个人组团跑省里去上访了，从县公安局到县委，这么多部门，这么多干部，竟然一无所知，这是典型的责任事件。” 湖西县县委书记陶然一掌拍在光滑的桌面，跳起的陶瓷杯茶盖不合时宜地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 半小时前，接到省里相关部门的通知：位于湖西县郊镇台鑫小区的几十个业主代表，组团跑省行政中心南门口上访去了，据说现场群众举着横幅、跪成一片，把进出省行政中心的车辆堵成一串；影响极其恶劣。 省里、市里相关领导在给陶然的电话中甚至都毫不避讳地直接点明：这体现的是他这个县一把手掌控力缺失。 主管信访的副县长、公安局局长宗晓明此时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清了清嗓子、急忙正了正身子、使萎靡的自己看起来稍微精神一点：“陶书记，这是我们管理上的疏忽，是我们工作上的大意，我…我在这向县委做检讨。” 陶然听完这话挪开茶盖，抿了一口茶，眼神绕着椭圆形会议桌环顾了一周，随后摆了摆手，不断用指关节敲击会议桌面，沉闷的声音适时响起：“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影响，首要任务是尽快把人接回来。” 陶然说完，眼神自然而然地扫向众人，所到之处，头接连低成一片。随后目光固定在前不久刚从省里下来挂职的王成身上，此刻王成正在专心的做着笔记。 陶然嘴唇努了努，稍稍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王副县长，你在省里主要领导身边工作了这么多年，省里的情况你比较熟，这次就辛苦你跑一趟吧？” “好，陶书记，情况紧急，那我现在就出发？”王成没有丝毫犹豫，合上笔记本，稍起身请示陶然。 “嗯，现在马上出发吧，辛苦了，一切就拜托你了，有任何情况记得第一时间和县委沟通；晓明同志，你跟着王副县长一同去，一定要把上访群众安全、迅速地接回来。” 陶然在“安全”和“迅速”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 坐在开往省城的车上，王成翻看着有关这次上访事件的部分材料。 这次上访事件的起因是湖西县本土房地产开发商台鑫集团多次延期交房，绝望的业主在数次跟台鑫集团谈判无果，在部分业主代表的提议下，才选择了集体去省里上访。 从县里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台鑫集团的资金链已经断了，楼盘短期内肯定是复工无望。 王成合上材料，褪去职业某种束缚来说，其实他很能理解这些上访的群众。湖西县作为综合实力安昌市倒数第一、全省倒数第四的省城郊县，这些年，人均收入没有跟上省城的发展态势，房价却紧跟步伐处于县级区域前列。普通人要买房，消耗的至少是两代人、六个钱包外加二三十年房贷债务才能负担得起一套。千盼万盼、望眼欲穿等来的却可能是一个烂尾工程，这怎么不让人绝望？ 想到这，王成的头不禁隐隐作痛，他知道这次的劝返工作不是件易事；事实上任何时候的劝返工作，都是吃力不讨好的难事。 但这件事他不得不办，这次县委陶书记亲自点将，作为刚上任的副县长，在那种环境下他无法拒绝。这是个挑战，同时也是他展现自身能力的“当头炮”。 眯着眼睛思索半晌，王成掏出手机给省行政中心保卫处处长章宋打了个电话：“章处，您好，好久不见啊…对…我到湖西县去挂职了…对…要不说领导就是聪明…对，还请您替我照顾下这些上访群众…对…都不容易啊…我马上到，有劳您了。” 挂完电话，王成在心里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劝返工作打起腹稿来。 几十分钟后，车子来到王成熟悉的省行政中心南门，来不及怀念在“娘家“工作的日子，王成下车后赶紧吩咐后头跟着的几台车和车上的工作人员在南门停车场等着，随后和宗晓明迈着急切的步伐走进了南门传达室。 看到王成，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章宋处长连忙走了过来：“王秘书，好久不见啊，情况紧急，我就不多废话了，人现在在传达室，空调开着，水发放着，盒饭也给他们订好了。” “谢谢章处，太谢谢了，改天请您吃饭哈，我先去看看。”王成寒暄两句，在章处的带领下见到了人，满满当当地坐在传达室里，不少人手上还攥着让人触目惊心、写满白底黑字的条幅。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你们县里的王副县长来接你们回家了。” 章处进门后冲上访群众大声的说道。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掉进平静的水面，刚刚还很安静的传达室一下子又沸腾了，王成多次示意大家安静，现场上访群众非但没有安静下来的意思，气氛反而愈演愈烈、声音越来越嘈杂，大家都在不管不顾地激烈地表达着自己的诉求。 王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即便他刚刚在心里已经做了很多遍情况推演，此刻他大脑仍然固执地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随后王成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宗晓明和章宋。宗晓明用略带失望且面无表情地回应了王成；章宋则随手指了指人群前头小台子桌面的话筒。 王成秒懂，他深呼吸两口气，尽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随后传达室上方的喇叭传来王成的声音：“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好嘛…请大家有秩序地表达想法，你们这样乱糟糟的，我也听不清你们的诉求！” 喇叭里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坚定，在王成重复了几次后，嘈杂的声音总算开始变小了，随后人群中又有声音传来：“陶然和胡大勇怎么不来？派你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孩子过来，你能做得了湖西县的主嘛？你说话管用吗？” 周围一片附和。 第二章：群情激愤 这一切都不出王成预料，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切身处理这些事，所以难免显得手足无措。 看着眼前这些愤慨激昂的上访群众，王成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大家先静一静，你们来省里也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吵架的。我受陶书记和胡县长委派，就是代表湖西县委县政府就大家的诉求来与各位协商调解的！我有信心、也有责任解决好大家的问题，同时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对这个事情负责到底。” “官字上下两张嘴，你们这些干部想动一动嘴皮子就把这事轻描淡写地跨过去了？天知道我们回去后会怎么样？你们哪里会知道我们这些人当中，多少人是全家凑了大半辈子的钱、一家省吃俭用几十年才买得起这么一套房，结果呢？房呢？别画大饼了，我不要你们的承诺，我们要房。”其中有位妇女大姐情绪激动。 “对啊，房子交房期限一拖再拖，现在眼看着房子成了烂尾楼，让我们怎么活啊？你们当官的哪里能体会我们的苦处。”另一位大叔马上附和。 “就是啊，我儿子还等着新房结婚。为了买这套房，我们问亲戚朋友借了很多钱，现在房子没个影，我们的债却一分不会少！要不我搬到你家去住？”另一位大妈也气愤地说。 眼看着现场气氛又要开始混乱了，王成的额头上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多的聚集在脑门前。 但王成知道此时要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现场情况越糟，他越要冷静下来，千万不能慌。他这次代表的是湖西县委县政府，如果连他都手足无措了，那眼前这些一点就着的群众们就更容易躁了；弄不好演变成一个群体事件，那这件事将会成为他整个工作生涯的污点。 “各位大哥大姐，叔叔伯伯，爷爷奶奶，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我当然知道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买一套房有多难！眼看着房子没有着落，你们着急，我同样着急！今天在这，我是怀着充分的诚意来和大家沟通的，请大家给我们一个沟通的平台和契机好嘛？”王成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了这些话。 这时，宗晓明貌似出去接电话了，只看到他低头离开的背影；而一直在门口看着的章宋却走进来了，他一边走一边说：“你们都知道咱们道南省的叶江河书记吧？你们王副县长就是他曾经的专职大秘，跟了叶书记五年，你们即使不相信湖西县政府，也该相信叶书记吧？如果你们今天真的是想解决问题，就踏踏实实摆出解决问题的态度去谈，别躁，遇到这种事谁都不愿意；换句话说，王副县长干嘛来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按一般程序，我们保卫处直接向有关部门反映你们越级上访，相关部门就可以一台车把你们拖回湖西县处理，是不是？但你们看，我们有这样做吗？你们今天是什么待遇？有空调吹、有水喝、有饭吃！你们王副县长刚才还在路上时就和我打了招呼，生怕你们在这受委屈；结果呢？你们倒好，仗着自己人多，仗着自己委屈，仗着自己弱势，摆出一副蛮横不讲理、我弱我有理的态度，这不是狗咬吕洞宾嘛！你们还想解决问题吗？” 被章宋这么一吓唬，人群中瞬间安静了许多。 “再强调一遍，你们要是想按正常流程走，那我现在就给有关部门打电话；你们爱去哪吵去哪吵，别在我这闹事，别影响省里正常工作秩序。换句话说，闹有什么用？有用的话你们也不会来这了。所以，别一味地冲王副县长发脾气，他不是你们情绪的发泄口，他是来给你们解决问题的，别好赖不分。从现在开始，一个一个说诉求、说想法。再给我闹哄哄的，后果自负。” 章宋又补充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震慑到了大家的心灵深处，人群立刻安静了。 王成见状向章宋投去感激的目光。章宋啥话也没说，仍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往门口走去，现场的人或被他这气场震慑、或被他一番话洗涤了心灵，此刻都安安静静看着王成。 “各位，我真的很能理解大家此刻的心情，不是万不得已，你们也不会大热天跑这么老远来反映问题。刚才在来的路上，县里发了消息给我，已经表明台鑫集团资不抵债了，指望台鑫集团重启这个楼盘，肯定是不可能的。” 王成觉得不破不立，先把情况全部挑明，然后再绝地求生，这是他最近研究孙子兵法学到的。 人群中不出预料地逐渐嘈杂起来，他们之前也听过相关的传言，但如今这些传言通过政府副县长的口中证实，这让他们猛然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死了得了，那现在没人管了，我们今天全部在这死了算了。”又有人开始试图煽动大家的情绪了。 紧接着，捶椅子的声音，撕心裂肺嚎叫的声音……整个接待室乱成一锅粥。 看着局面再次失控，章宋有点看不懂王成。但他不忍心看到王成抓瞎，连忙出面帮他控制局面。 “你们干嘛呢？都干嘛呢？都给我安静，再这样，直接拉人了啊。” 这句话算是很有震慑力，刚刚的嚎叫声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王副县长既然敢把真实情况告诉你们，那就是有信心把这件事给你们解决好，你们在这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这里是省政府，不是菜市场！那几个挑事的我看到了啊！再有人想要煽动大家闹事我马上叫人带走，直接行政拘留！真以为治不了你们有些人了嘛？” 接待室旁边刚好是驻省行政中心消防中队驻地，这会正有不少战士来来往往、透过玻璃门看着里头的一切。 刚刚煽动大家的那位大叔赶忙低着头不敢吱声。 “刚刚章处说得对，我既然敢把真实情况告诉你们，那就是有信心把这件事解决好，顺带也是想告诉你们台鑫集团靠不住了，我们现在就要基于这个事实基础来谈，要放弃一切对台鑫的幻想。” 王成想赶紧趁着这会安静，把这些话说出来。天知道一会现场秩序还会不会乱。 “那现在台鑫都这样了，我们的钱不就是都打水漂了？那有啥可谈？当初整个湖西县到处大开发，你们政府难道没责任吗？” 眼看着台鑫集团靠不住了，于是前排一位大妈想拉王成下水，并表现出一副即将炸裂的表情。 “对啊，难道你们政府就没责任吗？”马上就有很多人附和，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抓”住政府这颗“救命稻草”，这样就有解决问题的突破口了，如果“拉不上”一方，那可能这件事就真的不了了之了。 第三章：劝返成功 王成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这么些年的工作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 “我既然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并且敢于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而不是先把你们哄回湖西县再告诉你们实情，那就代表着县里有初步解决方案了；但你们动不动起哄、动不动闹事，让这件事怎么谈下去？我再说句专业点的话，你们与台鑫集团的合同纠纷，那属于合同双方的民事纠纷，你们完全可以去法院起诉；我今天为什么来这？就是因为我们政府也充分理解体谅你们。大家在这个事件上是弱势群体，我们政府保护弱势群体！我明白你们的心情，但请你们不要在这因为某个人一句话就起哄，今天我在这，所有协调过程我负责。” 王成说完这句话，后背全湿透了。 “如果你们觉得不想谈，那我现在回去，一会省里就会启动非法上访处置程序，那你们真的有理变没理了；也请你们能够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把这些事好好理顺理顺。如果某些人想学‘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以达到目的，那我郑重地告诉大家，行不通；这里有监控，出了事能找出始作俑者。” 王成觉得不说点“狠话”，这些人当中的某些人还会不断趁机搞事情，这社会总有些这样指望挥水摸鱼、坐收渔利的人。 “当初买房一个个宣传得天花乱坠，现在倒好，一个个都开始推卸责任了，呵呵，真要没了房子，谁怕他们…”一位大姐低声说。随后人群中传来好几句声音较小的“就是就是”。 “大家都别吵了！我们不是来耍赖搞事的，我觉得再这样闹下去，哪怕就是省里的领导来接访了，最后还是要转到湖西县来办这些事，为什么要做这些无意义的无用功呢？我们为什么不先听听县里的解决方案是什么呢？” 有位稍年轻的男子起身对大家说，或许是年龄相仿的缘故，王成对这位通情达理的男子很有好感。 “我刚才在来的路上和陶然书记以及胡大勇县长沟通过了，县里初步决定由政府接管小区，根据有关部门报上来的数据，目前小区尚有部分房屋待售权和售楼部的销售权可供执行，这两项综合对台鑫集团采取强制措施的执行资金一道，全部注入小区建设重启专项资金库里；届时我们将重新招投标，请新的有资质的公司来把各位未交房的建设工作完成。”王成接过年轻男子的话，说了县里的初步方案。 “那总要有个日期吧？还有，空口无凭，你们得给我们立个字据吧？那万一事后你们不认账，我们该找谁？”刚刚闹事的大妈这会又说话了，她此刻面色虽然有所缓和，但依然是一副怀疑的态度。 “我无法给你们确切的时间，因为这些综合办下来需要一定的时间，我只能说一定会尽快，我们也不想把这事一直拖着，我们也想尽快解决；至于立字据的问题，我觉得不需要、也无法立，湖西县政府不是合同的当事人，怎么立？我们之间没有合同之债，湖西县委县政府目前也仅是以第三方协调的身份出现的；再言之，也请你们相信政府，我会对这件事负责到底，我可以把手机号码告诉你们，如果届时有问题，你们可以随时打电话找我。” 随后王成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并且从包里拿出名片，给每个人都分发了一张。 大家纷纷掏出手机记录下王成的电话，有些年纪稍大的群众，则直接拿着老年机拨打着王成的手机号，这会，他的手机铃声此起彼伏。 “王副县长，湖西县政府真的会管吗？那如果把没卖完的房子卖了、售楼部卖了、也把台鑫的资产强制执行完了，钱仍然不够怎么办？”人群中有位一直没说话的大姐问了。她的问题马上引来大家一片认同。 “这个问题想必大家也很想知道，那我告诉大家，县里一定会积极统筹相关资金，来解决这个问题。请大家相信湖西县政府，我说过的话，就是县里的态度！”王成这么一说，大家心底的石头才算放下。 这时，上访群众已经完全冷静了，也知道这算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很多人也都清楚，真的要闹下去，也未必有什么结果。大家此刻对眼前的这位年轻副县长，莫名地生出了几分信任，这种信任更多的是某种紧急情况下别无选择的心里迫使感。 王成看着大家的目光逐渐真挚，现场气氛也暖和了，于是便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知道如今很多普通家庭买一套房有多难？不瞒大家说我现在在市区的家还是租的，在湖西县的房子还是县政府安排的宿舍，所以我知道房子对大家的重要性。” 现场气氛也开始慢慢活跃，一位年长的大叔打趣道：“王副县长，你这么大的官不可能没有房子吧？你要房子的话，一大把人送给你。” 其他人听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位叔叔真会开玩笑，就是有人送，我也不敢收啊！我虽然是副县长，但其实家庭条件一般，我的父母可能和在座的各位某些叔叔阿姨一般年纪，在买房上帮不到我，一切都要靠我自己，我虽然工作了几年，却连买房的首付都没攒够！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市区的房子是租的，租在我老婆单位的家属院；我湖西县的住处是县政府安排的宿舍。各位大哥大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唠唠嗑；同时趁着这个机会，我想表明一个态度，如果以后各位在湖西县看到或听到我一些负面消息，欢迎随时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向我核实，如若是事实的话，欢迎各位骂我。”王成坦诚的回应，立时拉近了和这些上访群众的关系。 “王副县长，你在我们湖西呆多久啊…” “王副县长，你今年多大啊…” …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问问题了，不同于刚才嘈杂给王成带来的心烦，王成这会很放松，因为他知道这件上访危机算是解决了。 “各位，咱们这么多人在省里，终究影响不太好，如果各位觉得没问题，要不先回去？我带了车过来。”王成笑着对大家说，“回了湖西县，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行，王县长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我们再在这待下去，就是我们不对了，我们这就回去，不给省里领导添麻烦，我们信您。”上访代表中，一位年纪稍大的老者说，随后人群其他人纷纷附和。 一直在门口看着这一切的章宋偷偷地给王成竖了个大拇指，俩人相视一笑；王成的笑中更多的是无奈；而章宋的笑中更多的是敬佩。宗晓明这会也恰好接完电话进来了… 第四章：拜访首长 送大家上车时，还有不少人和王成约饭，约王成回湖西后一定去家里坐坐。这种看似平常的群众鱼水情体现的正是群众对好干部的认可。 上访群众坐车离开后，出于礼节和感激，王成送章宋回办公室，在往南门口走的路上，章宋说道：“王秘书，我一直以为秘书下基层后往往都会水土不服，毕竟长期在天上生活缺乏工作经验，但你不一样，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叶书记的影子。” “您过奖了，惭愧啊，要和您学习的地方还很多，谢谢章处帮忙，刚才没您那番话，这会怎么样还要打个问号呢！其实这些百姓也不容易，花了这么钱，却买了个烂尾楼；我理解他们的种种不理智，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大热天抛头露面跑这来…”王成说完这些话，也走到了南门口，俩人道别。 … 上访的群众分坐县里派来的车回去了，王成给陶然以及胡大勇汇报后，则带着司机去拜访叶书记了，叶书记如今退休赋闲在家，每天琴棋书画、好不自在。 提着个小水壶正在院子里浇花的叶书记见到王成很惊讶:“小王，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有空过来” “首长，刚回省行政中心接了访，想着有一个月没见您了，就来看看您和阿姨。”王成说着从叶书记手里接过喷壶继续浇着花。 “在基层这一个月的工作感受何如？”叶书记不知道从哪又拿出一把迷你铲子，在浇过的盆栽里松土。 “难，太难了！跟其他地方一样，湖西县也陷入了土地财政的困局里，前些年房地产大火的时候，县财政还算能维持；现在房地产暴雷、县里土地卖不出去，财政就捉襟见肘了。以我分管的科教卫三个领域为例，就没有不缺钱的。”王成一边浇花一边说，同时把刚才群众上访的事件给叶书记从头到尾汇报了一遍。 “基层工作是最贴近老百姓生活的，琐事多，工作难做，但也最能锻炼人！不过你刚才说湖西县延期交房上访的事，我觉得事情没那么容易，你适当的时候可以和县里主要领导提一提。”叶书记敏锐的捕捉到了这次上访事件背后可能存在的问题。 王成秒懂，像这类本土房企，多多少少都在本地都有盘根错杂的关系网存在，而台鑫能够延期交房两年都没事，且在去年仍然能够以业务的名义拿到一笔压根就没用于任何业务的银行贷款，肯定有人在背后“撑腰”，要知道去年初台鑫集团就已经快不行了… “至于土地财政这个问题嘛，这已经不仅是湖西一个县的问题了，这已经快成为道南绝大部分乃至全国大部分县城的问题了；从古至今，财税本来是税收的主体，可近些年尝到土地财政甜头的各地政府，开始疯狂卖地，到处大搞开发，看似繁荣的背后就是把泡沫越做越大，你看现在很多县级政府，一抽离土地财政就已经或将要出现财政困难，这其实已经中毒不浅了，已经本末倒置。”叶书记又拿起剪子开始修剪起这些盆栽。 “可貌似土地财政又是这几年不得不走的一条路，通过几年的稍热经济换来大跨步发展，是不是也是一种进步呢？”王成问。 “你说的我是认可的，毕竟切切实实的发展成果在这，我们也切切实实把蛋糕做大了；但不能否认的是土地财政带来的不利影响也是显然的，最直观的是这掏空了老百姓几十年的钱包，而老百姓没钱消费、不敢消费，就一定会阻碍社会经济发展；前些年，整个社会都把一篮子鸡蛋全放房地产了，那会我就预估会有这些问题，因为土地、房产，本就是不具有可持续性发展特征的行业；土地财政的这些副作用会慢慢显现，整个社会的难日子会逐渐到来了。”叶书记抬头看了眼王成。 叶书记忙完手中的活，招呼着王成进家门。 阿姨此时正抱着电脑看着最新的电视剧，见王成来了，也很惊讶：“小王，你咋今天有时间来？” “小王到省里处理点公务，顺便来看看我们。”叶书记向老伴解释着，又看向王成，问道：“在湖西县挂职了一个月，肯定有很多感悟吧？” “我在县里待了一个月，感触最深的就是县里的发展太超前了，超前到我觉得已经有点过剩了，看着满县城的鬼城和空荡荡的商场，我总感觉这些不是在发展，而是在浪费，这些商场刚建好就废弃了，过些年，可能又要面临拆除的命运；我慢慢在反思，反思我们一直追求的以gdp为城市发展的唯一标准到底对不对呢？您看，湖西县人均gdp很高了，但老百姓生活呢？我觉得并没有有多大提高？”王成一股脑说了一大通，随后主动拿着叶书记茶杯去加了点热水。 “小王啊，你能看到这一层，说明你在湖西这一个月确实是在用心看、用心听的，是下了功夫的；要搞清楚gdp对城市经济衡量是否具有唯一性标准，首先你要搞清楚何为gdp？gdp是指按国家市场价格计算的一个国家或地区所有常驻单位在一定时期内生产活动的最终成果。简言之就是一个城市一个时期内，第一二三产业总的增加值，这种计算方法天然的弊端就是不能反映经济发展质量差异，也不能反映老百姓财富的积累和变化、更进一步就是不能反映人们的生活质量。所以你所说的人均gdp很高，老百姓生活水平却好像并没有怎么提高，这种情况是现实存在的，也是我们执政者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叶书记喝了口王成递过去的茶，缓缓说道。 “但目前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去反映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而考量城市发展水平的唯一要素自然就落在gdp身上，这就直接导致前些年，不少地方为了盲目追求gdp增长，不顾当地环境承载力大搞环境破坏；不顾当地实际情况大上项目，这在一定时期内确实给我国经济带来看似繁荣的飞速的发展，但当发展限于瓶颈后，各种弊端就出来了，环境污染、经济过热、资源浪费、生产过剩…如果熬过这个瓶颈期，那城市将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如果熬不过，那么东北一些城市的现在就是绝大部分县城的未来。只不过东北这些城市是因为矿产资源枯竭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而如今很多城市是因为地。”叶书记忧心忡忡地说。 “首长，我很认同您的说法，就拿湖西县来说，今年人口普查显示共有30万左右人口，县城大概8万左右，可整个湖西县城街上压根没几个年轻人，大部分都是在县城陪孩子读书的爷爷奶奶辈的老人。越来越多人为了谋生背井离乡。而城市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本基础，那最终将毫无活力。”王成很认同叶书记的看法。 “是的，城市经济发展不上去，自然留不住人，留不住人，又一定会导致城市失去活力、发展缺乏潜力，这都是连锁反应，所以我在任期内就提出县城要转型，但奈何一个任期内的措施对经过十几二十年演变定型的城市来说无异于隔靴止痒，可你要明白，如果转型不成功，那么县城以后人口会越来越少，慢慢的就和现在的鹤岗一样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完成这个没有完成的工作。”叶书记说完又起身去拿书了。 … “你在湖西县要结合实际情况，大胆尝试、勇敢探索，找出县域经济转型的模式和方法。未来县域经济转型是我们执政过程中要研究的重要课题，只有搞懂了县域经济，才能制定更为科学的国家经济政策！！” 在叶书记家吃过饭，王成准备离开时，叶书记语重心长的说道：“小王，记住我一直和你说的那句话，没有任何一条成功的道路是人山人海的，所有成功的道路都是孤独的。在改革和转型中，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和议论，要有一往无前的魄力和勇气！土地财政已经证明是一条不可持续的道路了，所以你要尽快找出心中的破解之法，这才能让你在这条路越走越远。” … 第五章：机遇挑战 回到湖西县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王成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去了县行政中心九楼书记办公室。 陶然下午至今都在办公室焦虑地走来走去，心里头似乎有着什么很要紧的事；他见王成进办公室了，立即关上办公室门。 “去见老爷子了？” “对啊，刚好在叶书记家附近，想着很久没见了叶书记和阿姨了，就过去坐了坐。”王成丝毫没有保留。 “这边怎么样了？”王成问的当然是上访的群众了。 “这件事你办得漂亮，回来后，所有上访群众已经在宗晓明的主持下签订了《息访承诺书》了；不过我这还有个更棘手的问题…”陶然说完声音压低了，王成见状赶紧凑过去了。 “大龙镇党委书记和睦可能牵扯到台鑫集团这次的事件。”陶然说完，王成并没有觉得多震惊。 “您怎么知道的呢？”王成反问陶然。 “这几天有源源不断的群众写匿名信或者实名举报信到我这，加之我前期也掌握了点情况，比如去年台鑫在经营困难重重的情况下，还能到农村信用社以业务名义借了一大笔钱用于非业务行为，据说就是大龙镇党委书记从中协调打的招呼。”陶然说完看了一眼王成。 “大龙镇这个党委书记是一定要办了，我下午已经责成县纪委监委立案调查了。”陶然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对王成说了自己的打算。“等这头初步调查结果出来、大龙镇党委书记被免后，我希望你能够去大龙镇接任党委书记，可能时间不会太久，也就这个把礼拜的事，今晚也算是谈话吧，我代表县委征求你个人的意见。” “我…能行吗？我来这挂个分管几个领域工作的副县长心里都没底，更何况去担任面面俱到的乡镇一把手了。”王成心里有点恐惧，当一把手和当县里副职那可完全不一样，肩上担子重了、责任重了。 “你就别谦虚了，我想让你去，有我深思熟虑的考量。最关键的理由是我认为你未来的路很宽，而在走上那条康庄大道之前你需要在基层不断磨砺自己，这或许也是你选择来湖西县挂职的理由；大龙镇是个机会。更何况当下，似乎没有人比你更合适过去任职！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的判断。”陶然给王成递过去一支烟，又给自己抽了一支，点上，然后把火机扔给王成。王成手捏着打火机却并没有点烟，他只是细细地把它撰在手里用力捏着。 “师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不过你至少给我点思想准备的时间吧！”王成颇有些无奈，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个挑战。 陶然看到王成如此，欣慰地笑了，他们俩师出同门，感情深厚，想当初王成刚回道南上班时，研究生导师还特意摆了一桌酒席，把在全国各地体制内上班的门下弟子都叫过去了；导师让大家多带带这位寒门弟子，陶然那会已经毕业七八年了，正在省城安昌市某区担任常委副区长，导师临走前还特意把他们俩叫到一边耳提面命般说着些“互帮互助”之类的话；对于导师来说，眼前这些不仅是与自己有深厚感情的孩子；更是拥有自己工作、生活理念的影子；他做这些只不过想让这些孩子、影子走得更远，走得更好。 陶然很明白王成在导师心目中的地位；这些年与王成接触下来，他也发现眼前的这位师弟单纯、正直、热情…他们虽然年龄相差比较大，但关系早已到了要好的地步、彼此间也早以“师兄弟”相称了。 俩人下到行政中心一楼，一台红旗一台老款本田雅阁早就在这等着了。 “师弟，去我家吃个便饭？你嫂子这个月以来一直念叨着让我带你回去认认门。”在临上车前，陶然转身对正要上车的王成说。 “师兄，我就不去做电灯泡了，这两天我找机会单独上门拜访嫂子。”王成回应完，陶然也没客气，挥了挥手上车后，一台黑色红旗低调地驶出了行政中心平台。 … “王县长，我们直接回市区还是回县政府宿舍呢？”司机王平师傅转过头来问王成。 “你把我送到湖西宾馆附近的美食街就行了，我待会自己回县政府宿舍去。” 对于王平师傅，王成有着特殊的感情；王成第一天来湖西报道时，在欢迎晚宴上就因胡大勇县长过分热情而贪杯喝倒了，第二天一早，王平师傅和联络员董鹏来接自己上班时，王成大脑还处于一片混沌中；只记得王平师傅转过头对自己憨厚地笑着说：“王县长，我是湖西县机管局汽车大队的驾驶员王平，以后就专职保障您用车了。”王成对这个笑容和这么名字并不陌生，自己堂哥也叫王平，且他的脸上也时常露出这种看似不太聪明的笑容。 现在公车虽然改革了，但基本上各地执行条例对于乡镇一二把手，县市一二把手，仍然会保障正常工作用车；对于县市常委、副职，为了工作方便，仍然保障相对固定用车，某种意义上来讲，其实区别不大。 … “王县长，到地了，您待会吃完饭知会我一声吧，我来接您，咱县城出租车和网约车都少，打车不方便，这到县政府宿舍还有一段距离。”王平的声音打断了还沉浸在回忆里的王成。王成一副刚清醒的样子看了一眼驾驶位这位比自己大五六岁却已两鬓花白的司机师傅，说：“没事没事，你赶紧回家陪家人吧，我吃完饭刚好散着步回去，实在不行我在路边拦一辆三轮摩的。” 王成当了五年秘书，他怎么会不知道领导身边工作人员的辛苦？他当然知道王平师傅的辛苦。 第六章：餐馆见闻 下了车走到这条白天死气沉沉、夜晚人来人往的美食街，如今在路两边餐馆烟火气息的掩映下热闹异常。 随意选了一家街边的餐馆进去了，餐馆里人不多，王成随便点了几个菜。在等待上菜的时候，王成听着周围一对夫妻正在谈论湖西县教育问题，字里行间都是对湖西教育现状的失望和不满。 虽然才来湖西县一个月，但王成却也扎扎实实做了一个月的调研。这对夫妻谈论的情况，跟王成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近几年，湖西县清北录取人数为零，985录取率屡创新低；此外，王成还发现一个很严重现象：由于教育局编制少，所以局机关借调了很多一线老师来办公，而且绝大部分都是一线名师；而不少老师，似乎也以放弃讲台事业，来机关上班为荣。 作为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县长，王成深感责任重大，但现阶段却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他快速地扒了几口饭后，把剩下的饭菜打包了，准备拎回去宿舍吃，结账时发现一起120元，看来湖西县的消费还是不低。 在中国似乎有一个奇怪的县域经济现象：经济越差，县城餐饮行业越多；而且餐饮行业消费越高… 提着打包好的饭菜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即使现在才八点多，这本是属于城市最热闹的时候，可大街上除了偶尔带孩子饭后散步的老人，并没有呈现某种本属于城市的热闹。 回到宿舍，王成一边想着陶然跟他说的去大龙镇担任镇党委书记的事情，一边琢磨着他分管的教育、医疗相关口子存在的问题。越想这些问题，王成越有种无力感，不知不觉间却是慢慢睡着了。 … 早上七点半，王平师傅准时来宿舍接王成，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王成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这是在读高中的时候就形成了个人生活习惯。 “王县长，您昨天打着车回宿舍了吗？”王平师傅问。 王成不想回答“没有打到车”，因为这可能会让眼前这位年长自己几岁的司机师傅心里过意不去，所以他并没有打算把真实情况告诉王平：“昨晚打着车了，毕竟是县城，最基本的基础设施条件还是能保障的，你放心吧。” 到了县行政中心，王成没有急着回办公室，而是径直上了九楼，他想找师兄陶然聊聊，一路到九楼，都不断有人和王成打招呼。 陶然的办公室大门大开，王成便也没有和陶然的秘书——县委办副主任梁群打招呼，就直接进去了，陶然这会正在打电话，见王成进来他指了指手中的手机，然后示意王成自己找位置坐下。 陶然接完电话，看着王成此刻正坐在他办公桌前的接待椅上，把玩着他办公桌面上放置的一支钢笔。 “师弟，这大早上来找我有什么指示？”陶然半开玩笑地说。 “师兄，这可是在单位啊！我哪里敢指示你，我这大早上来请你给我下指示来了。”王成赶紧起身、半开玩笑说。 陶然笑着走到门边，把门关上了。 “师兄，我经过深思熟虑，决定了，接受你的指示，去大龙镇！我也确实想干点实事，给这两年挂职生涯增添点色彩。”王成对着陶然很郑重地说。 “好，你这两天就先忙手头上的事儿吧，关于和睦的事马上就会有消息了！”陶然说完就坐下准备忙了，王成见状，于是想着马上离开了，还没出办公室门，又听到陶然的声音：“这两天可以联系办公室安排去大龙镇调研调研。” 回到办公室，王成让自己整个身体“窝”进仿皮转椅里，打量着自己待了一个月的办公室，刚刚稳定下来，却是又要换地方了。 眼前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一个月的办公室整体大约20多平方米，跟大部分政府部门的办公室一样，办公室呈长方形排列，大门正对着的是一扇落地窗，一张崭新的咖色““l”字形办公桌横亘在办公室左上角，桌面每天下班前都会被王成收拾得干干净净，靠窗位置放着一台黑色国产电脑，电脑显示器旁还摆放着一台打印机和两部电话，桌后是一张深色的“仿皮”转椅，转椅看起来稍显高档与舒适；转椅后摆放着一面落地国旗；桌对面是一组深色木制文件柜，透过文件柜的玻璃窗能看到文件柜里摆放着一些书籍和文件盒，钥匙还插在柜门里头；文件柜旁边有一个同样颜色的侧门，侧门后边就是王成的“私人卫生间”；办公室右下角靠门处则摆放着一组黑色仿皮沙发，围着一张高度合适的茶几，角落里还放着一台自动饮水机和一个简易的衣服架子。 “王县长，这是今天要您批的文件。”董鹏适时抱着一些文件进来了。 “好，小董，你转告办公室下午安排个时间，我们去大龙镇走走。”王成一说完，董鹏懵了，他一脸疑惑地看着王成。 “怎么了？有问题吗？”王成问。 “您还不知道呐？大龙镇党委书记和睦昨天下午被县纪委正式立案调查，晚上九点多就被带走了；您这个时间节点去，会不会…”董鹏没说出后头那几个字，但王成明白了。 “放心，我早知道这件事，和睦抓与不抓，和我们去大龙镇考察没有关系，安排下去吧。” 王成确实没想到陶然动作这么快！ 随着董鹏离开，王成打开了电脑，试图查找一些更为详细的有关大龙镇的情况介绍。翻看着所有信息碎片后，王成用笔总结了大龙镇的基本情况：全镇总面积65平方千米，下辖16个行政村、1个社区，90个村民小组。截止今年，大龙镇镇辖区有户籍人口373万人；全镇辖区有工业企业8家，营业面积50平方米以上的综合商店或超市18家；去年财政收入28亿元，非财税收入却达到惊人的21亿元。 这种情况在全国来说都很普遍。 其实王成心里对土地财政的看法是辩证的，前十年恰逢高速发展时期，全国上下没有别的领域能够装得下这一大盘资金，房地产间接的充当了经济发展的容器作用，对适度通胀且高速发展的经济起到了保护作用；只不过没想到一场疫情，直接将这个容器刺破，露出了里头最真实、最核心的部分。 台鑫小区，将是他第一次与“土地财政”直面交锋的机会，他很期待，也很担心。 第七章：计划调研 县城原本主体主要位于浑河镇，这些年，湖西县大搞新区开发，根据规划，将新的行政中心搬到了大龙镇，还在大龙镇规划了一大片地用于湖西县高新开发区的建设；这一举措，让不少房地产商立马嗅到了商机，两年后，大龙镇主要位置几乎已无地可卖了，一座座正在施工或者已经建成的高楼拔地而起。 安昌市相关部门曾发布了一则安昌楼市空置率排名新闻，湖西县高达35%，而湖西县空置率主要都在这个刚发展的大龙镇。 中午，董鹏陪王成去食堂吃饭的途中，在电梯里碰到了陶然，王成和陶然都没有过分热情，只是互相很官方地打了个招呼，但机关大楼里的绝大部分人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 “听说你下午安排了去大龙镇考察工作？”出电梯时陶然突然问。 “陶书记，对，我想去大龙镇了解了解情况。”王成很官方地回答。 “好，有什么需要县委支持的就直说，我全力支持你。”陶然和王成俩人并排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梁群和董鹏在后头跟着。 一进食堂门，很多还在热聊的干部突然都埋头吃饭了；食堂专用于县领导吃饭的小包厢门口，县委办主任林晨晨和县政府办主任王吉祥正在那一脸笑容地候着；王成谢绝了进小包厢吃饭的邀请，转头拿着一个餐盘在普通餐厅刷卡打菜了。 陶然心想“90后的职场观和自己还真不一样，这是在整顿职场啊”。讲心里话陶然也很讨厌在小包厢里吃饭，没有“人味”，但他不能学王成，因为他是县委书记，如果他也学王成，那么其他干部就不好在里头吃饭了，这就势必造成别的县领导对自己的误解；刚才他本来也想陪王成在外头吃的，但为了避嫌；也为了不让其他县领导对王成产生看法，还是进小包厢了。 有的时候，领导也常会身不由己。 … 回到办公室，董鹏主动给王成泡了一杯热茶，“王县长，刚才王吉祥主任让我转告您，那边已经和大龙镇联系沟通好了，下午三点到大龙镇去调研，届时县政府办公室黄龙副主任将陪同您前往。” “好的，我知道了；小董，你先别走，和你了解点情况。”王成叫住了刚准备走的董鹏，“大龙镇目前这情况，你知道点什么？你看看还有什么是这张表上没有的。” 说着王成递过去了自己上午根据各种碎片信息总结出来的大龙镇情况一览表。 董鹏看了好一会，为了防止自己看错，他还特意在看了一遍后又返回去看了一遍，确认目光没有落下一个角落后才说：“王县长，我所了解的情况和这张表上的内容没什么差异，但我听说大龙镇这两年都风气不是太好。对了，王县长，大龙镇还是脱贫攻坚重点乡镇。” “啊？按道理说大龙镇财税收入仅次于城关镇浑河镇，怎么可能会是扶贫攻坚重点乡镇呢？”王成问，这个问题在前两天陶然讲“大龙镇是脱贫攻坚重点镇”时也想问来着，但那会情况特殊，自己也不好多问。 “王县长，大龙镇一直以来都是重点贫困镇，这两年靠县里开发新区政策看似发展起来了，但一起步就已经站在房地产的衰落期，所以还没来得及繁荣，就开始走下坡路，因此虽然您看到这两年财政收入和人均gdp虽然在全县排名靠前，但仍然无法改变其这十几二十年积攒的贫困面貌。” 董鹏说完，王成马上想起了和叶江河书记那次谈话：唯gdp论到底是不是衡量县城发展的唯一标准？gdp和人民群众生活改善到底有没有直接关联？土地财政带来的危机到底该如何去面对？ 想到这些问题，王成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他感觉在湖西县，他将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了，你回去吧。” … 王成躺在办公室沙发上，他闭着眼睛回忆着五年工作生涯以来经历的各种发展问题，以及这些问题和目前面临问题的联系。 “师弟，你来一趟。”陶然给王成打了个电话。 王成满腹狐疑地来到陶然办公室，陶然这会正批改着一份文件，他听到动静，头也不抬地说：“坐。” 王成随即坐下静静地看着陶然。 “中午睡不着，想着找你聊聊目前湖西的情况。”陶然这时批改完手中的文件了，抬头看着王成。 “大龙镇这个小区的事，不是特例！你应该也关注到了，全国很多地方的房产公司都相继爆雷了。”陶然喝了口茶。王成见状起身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这也是我来胡西很想搞明白的一件事，土地财政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一直很辉煌，在社会发展中扮演着极其积极的作用，如今杠杆太大，泡沫灭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呢？”王成说。 “对，过去这些年，我们国家在搞城市化运动，房地产保护着适度通胀下的社会经济平稳运行，那会所有行业一有泡沫就往房地产行业挤；原本都希望在房地产发展的同时，能够培育出新的东西来替代房地产的作用，做到无缝衔接，但之后的互联网等很多项目，都证明是失败的！而实体又没有这么大的体量，实体带来的最大弊端就是容易生产过剩。所以疫情一刺激，这个美丽的泡沫迅速破裂，留下一地狼狈。”此刻的陶然看起来有些苍老，他站在办公室窗边眺望远方，有点悲恸地说。 “土地财政让经济迅速加温，前十多年确实一直是经济发展的发动机，如今各地土地财政的危机都一一到来，不少人惊慌失措，但我觉得市场经济发展到今天，一定能够有新的经济业态承接这个盘子。”王成坚定地表示。 “有肯定有，但寻求真经的过程就如磐涅，是漫长而阵痛的，湖西县现有的架构，已经不太适应时代的发展了！要动，可能就要脱胎换骨、剥骨抽筋，不说别的，我们这栋楼里工作的这些既有利益获得者会同意嘛？上头会同意吗？”陶然连问几句，问出了一位县委书记心中的无奈。 第八章：调研收获 在陶然那聊了一个多钟头，王成再出办公室门时，脸上多了几分沉重。 王成明白：形成多年的发展思维怎么能是说变就变的呢？师兄说得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gdp仍然是衡量地方经济发展的主要指标；土地财政在没找到替代品时，各级政府仍然会努力维持现状。 大龙镇台鑫小区出现的这个情况毫无疑问，政府也只能主动积极作为，把事件平息。 回到办公室的王成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很想给叶书记打电话聊自己的想法，但看了眼时间，按习惯这会叶书记应该在午休，便强忍住了冲动。 … 下午，王成在县政府办公室对口科教文卫工作的副主任黄龙陪同下，来到了大龙镇。 大龙镇镇政府大楼有着所有欠发达地区特征，一座低调的上世纪90年代院子，座落在高速路口崭新而现代化的员工宿舍楼前。大院只有一个古朴的大门，两侧挂着的闪闪发亮的牌匾与这座斑驳的院落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车子开进镇政府大院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操场，操场后有四栋大楼，呈“器”字形两两排列，左前方的一栋是主体办公楼；并排的另一栋是宿舍；后边两栋楼一栋是综合服务中心，一栋是计生办和工商所、财政所、司法所等乡镇其他机构办公点。 车子开到主体办公楼前，大龙镇镇长章锋带着在家的党委委员、副镇长们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在黄龙的介绍下，王成与章锋亲切握手。 “王副县长，欢迎你来大龙镇指导工作。”章锋很热情地紧紧握住王成的手。 在章锋的介绍下，王成与其他乡镇领导一一握手。 “王副县长，你看我们是先去会议室听听情况汇报？还是直接去乡镇中学以及卫生院看看？”显然，县政府办公室已经将此次王成的调研目的转发给了章锋。不过作为分管科教卫工作的副县长，调研其他方面的工作显然也不合适啊！ “先去会议室听听情况吧！”王成非要反其道而行之。 到了会议室，抬头的电子屏上闪烁着“欢迎王副县长莅临我镇检查指导工作”。会议室是最古老的教室型排列。在最前列的正中领导席位置，王成看到了自己的名牌，桌面上还放着一叠材料。 王成顺势坐下，翻看起这些材料来。 章锋打心底里是看不上眼前这位年轻的副县长的，在县里，只要稍稍能和一二把手有点联系的乡镇书记、乡镇长，都不怎么会真正重视“一般”副县长；章锋认为眼前这位“娃娃县长”没基层经验，白白净净的，估摸着来湖西县熬一两年就跑了。甚至从心底里，章锋对这种镀金的副县长是持鄙视态度的。 “大家坐，很高兴地欢迎到了王副县长来大龙镇指导工作，这是大龙镇的光荣。”章锋看大家都进来了，便准备开始会议了，他说完，会议室响起热烈的掌声，面子上东西还是要给足的。 “我先和王副县长汇报下我们大龙镇相关方面的情况：现在有幼儿园、小学、初中三个学历层次学校，在校老师共计60余人、学生共计600余人；乡镇卫生院一所，各类医护人员一起20人；16个村、1个社区全部配备乡村社区卫生所。”章锋没有看发言稿，直接脱口而出，证明他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 “我听这情况，大龙镇37万村居民，怎么才这么点学生？义务教育都普及这么多年了，还有不上学的情况？”王成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 “王副县长有所不知啊，现在的家长都觉得在乡镇读书没有前途，家里但凡条件稍好的，就在城区买了房、送到那边读书了；条件更好的，则去了市区。这600个孩子家庭大部分还是因为条件一般没得选择，要是城区那边放开学区限制，估摸着全跑光了。”章锋说起这些不免有些悲凉，这也是如今很多乡镇学校面临的普遍现象。 王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去参观了学校和乡镇卫生院，在乡镇中心校时，王成看着这些穿着朴素、玩耍“野性”的孩子们，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和自己的求学生涯。 乡镇卫生院情况也不容乐观，设施落后、医护人员少且水平参差不齐、病房少…这些情况带来的直接引发的是老百姓对乡镇卫生院的不信任，这给本就破败的卫生院平添几分悲凉。 调研流程结束时，王成满脸心事，章锋也满脸心事，本来关于和睦书记昨晚突然出事这一出，章锋是发自心底的高兴。因为和睦走了，为了安抚动荡的局面，原地提拔自己的可能性很大。对于章锋来说，21岁参加工作至今已经整整20年，如果不能尽快落实这个位置，意味着自己的政治生涯可能也就如此而终了；他昨晚听到消息后甚至还与爱人多喝了几杯酒，因为无论如何自己都是受益者；今天接到县里通知时，章锋并不觉得一位普通的副县长来走走看看能有什么特别？但当他陪王成走了一圈后，出于政治敏感，他觉得王成这次绝对不是师出无名… 王成这次调研，大家都没有对和睦的事情表现出一分关切，大家都自觉的不谈这个话题，好像昨晚刚被带走的这个人从来没存在过。 … 第九章：求得真相 王成谢绝了吃晚饭的邀请，执意回单位去，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媳妇今晚要过来，另一方面是经过调研后，真的没有心情了，而且他也明显感觉到章锋对自己的排斥… “黄主任，大龙镇按理来说是个大镇，这两年财政收入和gdp都在全县前列，怎么感觉实际情况这么糟糕？”王成在车上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同来调研、此刻正坐在自己身边的黄龙副主任。 黄龙副主任正在神游时，被猛然一问，有点怔住了，不过他还是马上调整状态，稍微整理了下思路，说：“湖西县发展状况一般，所以没有按有关条例来管理乡镇财政收支，全县资金都是统筹使用，也就是说乡镇各项收入全部统一上缴县财政，然后再统筹按财政补贴的形式拨付给各乡镇，唯独有点特别的是收入高的乡镇会有对应的照顾。” “所以，大龙镇和浑河镇，实际上这两年就是县里的钱袋子。”黄龙很隐晦地说了一句。 “我理解，没有规模工业的县城如果不靠卖地根本维持不了。话说回来，大龙镇很多基础设施都需要完善啊！你看学校、卫生院…对了，我们刚刚在镇卫生院旁边看到的那个烂尾小区就是前段时间闹上访的小区吧？”王成感慨一番后又紧跟着问黄龙。 “对，那就是台鑫集团在湖西县的最后一个项目，没想到出这种事。”黄龙在这个问题上似乎有点点忌讳。 “台鑫集团和大龙镇有什么关系呢？”王成当然看出来了黄龙的顾忌，但他非要点破这一层纱窗，因为他太想全方位了解这个情况了，毕竟自己就任后还要面对这一大摊烂摊子。 “额…王副县长，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我听别人说好像是台鑫集团的老总和大龙镇的党委书记和睦有点关系，具体有什么关系我就不清楚了，据说那个小区有一栋楼都已经超过了原定土地规划的面积，但…而且这块地当时也是低于市场价购入的…”黄龙很有技巧性地回答完了王成的这番话。 话刚说完，车子就到了县行政中心，电梯门刚开，王成还没来得及下电梯，就看到李木子站在办公室门口，手上端着一个印有“湖西县人民政府”字样的一次性茶杯。 “老公。”李木子见到王成出了电梯，正一脸笑意地走向自己，还是没忍住叫了一句，本想扑过来个熊抱的，但看着老公身后跟着两位工作人员，便极力克制住了。 黄龙和董鹏很自觉地回自己办公室了。 李木子父母在这一个月之间不止一次地提醒过她，一定要看好自己老公，对于王成这样的潜力股女婿来说，李木子父母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恐慌”。 “你等会，我收拾一下就去吃饭，今晚带你去去吃湖西特色。”王成象征性地整理了办公桌，然后对一旁的李木子说。 “王县长，您今晚有安排吗？没有安排的话那我先下班了，就不打扰您和嫂子了。”董鹏在门口敲了敲门。 “好，小董，你先回去吧，辛苦啦。”王成说完，紧接着，又给王平师傅打了电话，告诉他今晚不需要用车，让赶紧下班。 … “老公，你还记得当初老爸听说你要来湖西，一天八百个电话打给你的事儿嘛？”李木子开着车，聊起了王成刚决定来湖西县时候家里人的表现。 其实不止岳父岳母难以理解，一个月前，似乎全社会的人都不能理解王成的选择。 作为道南省委书记叶江河的专职秘书，王成竟然选择去最不容易出成绩、条件最差的湖西县挂职！ 那一刻王成已经成为道南体制舆论风口炙手可热的人物。 人们舆论方向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议论王成的年纪和级别；一方面是议论王成此次挂职湖西县的政治目的。 议论王成年纪和级别的无非是认为王成年纪轻轻就能在省委办公厅这么重要的部门担任要职，背后肯定不简单，这是绝大部分人的一贯想法；而议论王成挂职湖西的政治目的的，则是因为湖西县太“特别”了。 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湖西县作为综合实力安昌市排名倒数第一、全省倒数第四的郊县，并不是一个挂职的“好地方”；毕竟在大家看来，挂职就是“镀金”，但“镀金”找这样一地儿，的确让很多人费解。 那段时间有不少人评论王成“读书读傻了”、“太浪漫主义了”…包括王成的岳父也是如此。李木子爸爸是位普通工人，他与大多数人一样，觉得王成应该选择市区一个“好区”待几年，能照顾家里人不说，熬两年就能有一个“光辉履历”，岂不乐哉？那段时间他也总是乐于给王成打电话、发微信讲利弊，希望王成能“浪子回头”。 于是乎王成那段时间几乎是躲着一切熟人，似乎除了叶书记理解自己；就连朝夕相处几年、亲如兄弟的叶书记司机朱朗和警卫秘书李文也不能理解王成的选择。 … “老公，是这吧？”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木子的新闻，就被她一阵询问打断了自己突如其来的汹涌回忆。 “对，就是这条街，这里头承载的都是湖西县的当地特色美食，去一座城市吃饭就得去这种有烟火气息的街巷，最具当地特色。”下车后王成拉着媳妇的手找了家店。 第十章：意外认出 多大的干部下班后无非一碗饭几碟菜和一杯酒；王成当然也如此；和李木子吃着饭，看着餐馆里人来人往的食客，感受着这最真实的人间烟火，李木子不禁问：“老公，湖西县人口不多，经济一般，但这餐馆顾客可不少啊！湖西人都不做饭的嘛？” 王成笑了笑没说话，这似乎是很多欠发达县城无数个通病中的一种，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索性也就不解释。 “王县长，是你嘛？诶，真是王县长。”王成和李木子聊着天，突然身后发出一个男人的惊呼。 王成和李木子都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男人看着王成一脸疑惑的表情急切地说：“我们前几天见过，我是省里上访人群中的一员，那会您来接我们回家了，我还有您手机号码呢。” “奥…你好你好，你也来这吃饭啊？”王成开启了自来熟模式，这是一名干部与群众沟通所必备的素养；事实上王成真的想不起来眼前这位男人了，上次上访群众较多，着实比较难记起当中不起眼的某一个。 “对对，我今天来参加朋友孩子的生日宴会，在里头包厢。”说完这名男子指了指里头一个简易包厢门。 “好，好…”王成没有继续说下去，可眼前的这位男子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他顺势坐下，王成见状想要叫服务员加碗筷，却被眼前这位男人制止，他说：“王县长，不要麻烦啦，我待会进里头吃，就不打扰您了，我主要是想问问您我们房子的事。” 王成这会接过李木子递过来的两瓶矿泉水，给眼前男人一瓶，然后开了自己那瓶，喝了一口漱漱口，然后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位男人，等待他的下文。 “我家两个孩子，现在都在乡下读书，我父母在乡里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陪读，本来想着在大龙镇买了套房子，就能到大龙镇来读书了，虽然大龙镇属于郊区，但毕竟是湖西县的高新开发区，各项条件肯定比老家好，可没想到…” 听着男人的诉说，王成给男人发了一根烟，又亲自给男人点上。 男人说了句谢谢，猛吸了一口烟后继续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县里不管这件事了，我们都知道现在政府没钱，根本不太想管这些事。” “怎么会这样说？”王成对眼前这位男人开始感兴趣了，如果说之前的客套只是出于职业素养，那么此刻王成是真的想了解了解他的一些看法。 “这些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嘛！我在新闻上看了湖西县去年和前年的财政收支表，非财政收入也就是卖地收入占了绝大部分，今年开始卖不出地了，可不就是没钱了？看看以前的洒水车，每天游魂一样，一天起码喷个三四趟，如今就一趟；还有县城中心红绿灯附近，那段路都烂成什么样子了？这可是湖西县的脸面啊，要是前两年，估计早就开修了。”男人说得头头是道，连王成心底都不自觉的暗暗为他称道。 “政府现在正在多方面筹措资金，你们放心，即使再苦再难，也会把这件事办好，我之前不是说过一句话嘛，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王成笑着说。 “王县长，我信您！咱道南人谁不夸叶书记好？你是他的秘书，肯定也错不了！”男人说完便起身告辞进了包厢。 … 之后的晚餐时间，王成都有点不自然，他内心压力越来越大，如果这件事不办好，那是真的无颜面对叶书记，无颜面对信赖自己的这些群众。 以前当秘书时，所有的压力来自工作节奏的把控；而现在的压力，都来自对分管领域工作的责任感。以前只是首长工作的助手，哪怕犯点小错也影响不大；如今是主政干部，自己的每一项决策都可能影响成千上万的群众。 失眠成了王成这些时间的常态，哪怕今晚媳妇来了，哪怕享受完爱人无尽的温柔安抚后，脑子里装着的这些事仍然让疲惫的自己无法踏实入睡。 自己站在县域行政区域转型的时期，如何在浪潮中研判出正确的劈波之道？是自己未来这段时间要谋求的工作之道。 有点焦虑的他，看着时间还早，终究按捺不住，还是给叶书记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叶书记对王成的电话似乎并不意外。 “目前现有的情况，只能通过政府干预，让这件事得到平稳的解决，不能形成社会性恐慌，信心比黄金重要，信任比信心重要。一项政策本身的初衷都是好的，土地财政本身是没错的，我上次也和你强调过，土地财政确实为我们国家的经济带来极大的发展动能，这是有目共睹的，我觉得你现在的方向有俩：1、搞清楚唯gdp论到底适不适合用来衡量当下县域经济的发展，它未来的生命周期是多长？2、土地财政在最基础的县域经济发展替代将会是什么？如何平稳地度过涅槃期？”叶书记在电话那头说。 “如果处理不好过渡期各项发展问题，很多县城包括湖西县，可能会提前掉进落后行列，我上次和你说的那种可能并不是危言耸听。”挂电话前，叶书记又提醒道。 对于叶书记来说，几十年的工作生涯，面对近期各种问题，他早已有了应对设想，只不过眼下王成太年轻，他并不想拔苗助长，且自己的设想适不适合当下经济发展方式？他想要王成在成长中验证，同时也解决、完善自己的疑问和理论。 … 和睦被调查的消息终究是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了，结合之前的上访事件，各大媒体都对此进行了不同的深度解读，一时间，舆论将湖西县批得焦头烂额，几天内，市里多批次领导前往湖西县考察调研… 这些天一打开各大新闻app，首页热搜就是这个，因为这不是个例特例，很多群众想借这个新闻抒发自己的不满，大家都希望借着这个势头能吼两嗓子。 此刻的陶然焦头烂额，与他当初的设想不一样，舆论正不受控制地发展，自己这个湖西县的班长，已经多次向市委市政府做检讨了，如果再不出台措施，再不处理好这些，光这些舆论就能让自己下马。 第十一章：常委会议 又是九楼会议室，湖西县常委会（扩大）会议正在进行，不同的是这次扩大会议只扩了王成一人参会。 会议内容很简单，距和睦被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昨天“廉洁湖西”已经发布了这一案情通告；“廉洁安昌”和“廉洁道南”都已转发这一消息。所以今天陶然召开这个会议，内容有两点：一是总结大龙镇事件经验，吸取和睦事件的教训；二是面对大龙镇目前“群龙无首“的局面，选定一位合适的人选去大龙镇担任党委书记一职。 前一天，当参会的县委常委们得知王成将要参加此会时，便立即明白了陶然的意思。当晚，王成将要去担任大龙镇党委书记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就如同当初他一则任前公示引爆了道南一般。 “同志们，今天召集这个会议，是什么用意想必大家也猜到了；痛心呐，同志们，我们朝夕相处的和同志竟然犯下这么大的错误，我这个班长有难以引咎的责任，我已经在案件立案之日向市委做了检讨。”陶然满脸沉重地看着大家，在会议开始之初就抛出这个话题。 “今天这次会议，要充分总结这件事的经验、吸取这个事件的教训，以此警示和激励湖西县所有干部；再一个，大龙镇这两年被县里定为发展先行镇，县里高新经济开发区就位于其中，大龙镇现在群龙无首，开发区的建设也迟迟不能动工，甚至很多招商企业也在观望，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确定出一位堪当大任的干部过去，不管说稳局面也好，肃清影响也好，都刻不容缓了；我经过反复斟酌，决定推荐王成同志；各位有什么意见希望能在这个会上充分讨论，我们会上尽管说，会后不议论嘛！”陶然说这么多也就是为了引出对王成的推荐。 “我推荐王成同志的理由有以下几点：1、王成同志之前一直在省里主要领导同志身边工作，政治站位高，立场坚定，让他前往大龙镇任职，能一定程度上缓解目前湖西县面临的舆论压力；2、王成同志是副县长，以副县长的职位兼任大龙镇党委书记，能够稳住大龙镇目前局面；3、高新开发区位于大龙镇，王成同志长期在高层领导身边工作，对其建设有一定积极影响；4、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王成的到来是省领导对我们湖西县的关心和爱护，王成同志自己也是希望能借此机会、借湖西县的平台对他进行锻炼和磨砺，所以我觉得派王成同志过去赴任从任何角度来讲都是合理且合适的。”陶然很平静地说完自己的理由，然后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下即将的“激烈讨论”。 让陶然意外的是，大家此刻仿佛都入定一般，没人接他的话头，看来，谁都知道如今的大龙镇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但又不太认同陶然的提议，索性干脆不发声。 “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嘛？都不说的话，那我点名了，过勇部长，你是****，用人方面你有绝对的权威和经验，你来说说你的意见。”陶然眼看大家都不愿发言，便直接点名了，他哪里会不知道面前这些人心头所想。 “我觉得陶书记的理由很充分且合理，我也认为派王成同志前往大龙镇是非常好的安排，但是，我有个小小的疑问；王成同志初来乍到，大龙镇情况复杂，他没有群众基础和工作基础，能尽快适应哪里的工作嘛？我们要明白现在大龙镇首要问题就是维稳，稳定压倒一切。”过勇部长用温柔的语言表达出最坚实的意见。 陶然一边点头，一边记录这些观点意见。 “我认为陶书记的建议是可行性非常强的，但我的看法和过部长一样，王成同志刚来，都还没进入工作状态，这就派他去大龙镇处理乱局，会不会被上级首长认为我们不爱护同志？”胡大勇县长这会发话了。作为从基层成长起来的县政府一把手，胡大勇常年在基层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一副精干精明的政治躯体，别看他皮肤黝黑，又矮又土又胖，但在湖西县政府，绝对是权威存在。 所以胡大勇刚发表完看法，会场内就有了些声音。胡大勇见状，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党委方面的工作，陶书记您全面负责，这件事当然原则上还是您定调子。” 县委副书记蒋滨和陶然对视了一眼，然后说：“我其实非常赞同陶书记对王成同志的任职推荐，我的理由也和陶书记一样，不过针对大家的担忧，我想对大家说，之前群众去省里上访的事，王成同志就处理得很好，你看这段时间，有群众再来闹事嘛？没有！我们为什么不借此机会把王成同志派过去，让王成同志尽善尽美地完成这项工作呢？这难道不是群众基础吗，这难道不是能力嘛？至于工作基础，王成同志在省委书记叶江河同志身边工作了五年，王成同志这段履历就是最坚固的工作基础。” 在座的各位又默不作声了，陶然这会说话了：“我当初也想就地提拔章锋，但大家也知道现在的舆情，那到时候群众就怎么说？会说我们旧人穿新鞋、换汤不换药而已；再一个，我本人对章锋同志的能力没任何疑问，但章锋能不能解决台鑫集团这副烂摊子？他同和睦搭班子久了，思想懈怠了，能不能肃清影响？我确实持怀疑态度，我们长期在基层，思维已经被大环境限制了，我觉得急需要王成同志这样的人来打破困局。” 会议室依旧一片沉寂，当事人王成则低头快速地记载着会议内容。本来人事动议里当事人是不能出现在会场的，但陶然认为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为了让结果更加可控，所以破例让王成参会了。 陶然很清楚的知道，大家说的看法和意见也都是切实存在的，不过，大家同时也明白，这会不派个“能稳住舆论的干部”过去，估摸着很难平息民怨，除了王成，似乎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舆论爆点”了。 第十二章：表决通过 “这样吧，王成同志你先回避下，接下来就王成同志的任职决定进行表决，我们不搞一言堂，少数服从多数嘛！”陶然说完，王成立即合上笔记本，出了会议室。 很出乎意料，全票通过。 待县委办综合股的同志提醒王成，王成刚进会议室大门时，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恭喜你，王成同志，你被全票通过到大龙镇担任党委书记一职，你可不要辜负我们在座十几位常委对你的殷切希望啊，希望你戒骄戒躁，力创佳绩；同时也希望你能够与县委县府保持积极沟通，有困难就提，这是你的娘家，我们无条件支持大龙镇的发展，无条件支持高新开发区的建设。”陶然起身和王成握手时说。 散会后，这则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了出去，之前上访的群众们很激动也很震惊，他们在微信群里说：“一个副县长竟然来我们大龙镇任职，给我们镇高配副县，历史上头一回啊！我估计肯定是王县长为了解决我们这事主动请缨的，王县长真的是个好领导，我们有盼头了。” 谣言就是这样来的，人们对自己喜欢的和自己厌恶的总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情感，于是乎王成为了百姓主动请缨担任乡镇书记的故事版本传遍道南，这让王成也很尴尬。 听到这则消息很激动的还有章锋，从王成第一次来大龙镇他就发现了端倪，不过他心里安慰自己“王成年龄小，没有基层经验，县里不敢冒险把他放大龙镇来任职”，所以一直半惊半醒地等待着县里对大龙镇的安排，昨晚当他听到县里传来的消息时，顿时像头上挨了一棒；他给胡大勇县长打电话，胡大勇县长则安慰他别多想，并表示最后的结果还不一定，如此重要的正科级干部岗位上，虽然陶然有极大的话语权，但现在讲究的是民主集中、少数服从多数，最后的结果未必会是王成。 直到上午散会传来消息，他面如死灰。 这头王成却波澜不惊，一方面是他知道大龙镇这个烂摊子有很多困难要面对；另一方面是他最近一直被分管领域的这些问题所困扰。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唯独让他内心稍感安慰的是终于可以直面叶书记给自己提的那些问题了。 … 他去了趟陶然办公室，这次陶然正在看着手机。 “来了，坐，喝水自己倒。”陶然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是王成后便让他坐，转而又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师兄，你干啥呢？难得见你这么入迷，是看小妹嘛？”王成开起了玩笑。 “你小子说啥话呢？怎么了，来我这找安慰了？”陶然笑着问王成，他以为刚才会议室那些话伤到王成了。 “怎么可能啊？又不是小孩子。”王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后说：“师兄，我这一个月调研了很多地方，发现了很多问题，想和你交流下。” “什么事，你说？”陶然放下手机看着王成。 “我去大龙镇后，那我现在分管的业务怎么安排呢？” “你现在分管科教卫，你去大龙镇担任党委书记后，这些工作仍然由你分管，刚刚大勇县长来过我这，表示想让你全心全意在大龙镇工作，县里就暂不给你安排分工，怕你精力不够；但我觉得你工作能力强，就说服了大勇县长坚持让你继续分工这些，实在不行可以搞ab角嘛；另根据条例安排，对于兼职干部，如果两个任职单位间路程较远，可以在非主要工作单位安排一个次标准办公用房，所以你县里的办公室继续保留，至于工作用车、宿舍都由那边安排好，你放心。”担心王成再有疑问，陶然一次性给自己这个师弟说了个明白。 “师兄，那你得全力支持我，我真的心里没底。”王成说。 “从你来湖西报道那天起，我是不是说过只要你不把湖西搞乱，只要不触碰原则性问题，我举双手支持你？你放心大胆干。”陶然起身拍了拍王成。这也是给王成吃了颗定心丸吧。 … 王成又来到胡大勇县长这，大勇县长露出标志性笑容，主动对他说：“王成同志啊，我刚刚和陶然书记商量了，一致决定还是让你继续负责科教卫方面工作，你能力强是有目共睹的，我是完全支持你的工作；以后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和我提…” 从胡大勇县长办公室出来回到了自己办公室，王吉祥主任适时敲了门。 “王县长，恭喜您啊，我过来是和您汇报下您去大龙镇任职后的工作安排，董鹏继续担任您县里的联络员，毕竟您在县里还有分管工作嘛，他在也能帮您减轻不少工作负担！办公室继续给您保留，相对固定用车先给您收回了，大龙镇会给您安排工作用车…”王吉祥主任说完，再次道喜后离开。 根据安排，流程走下来估摸着也就这几天的事，要是正常提拔干部到这个岗位，还需要动议、谈话、考察…但现在情况特殊，任何的程序在不可抗力带来的紧急情况面前都是可免的。 果然，为了平息舆情，湖西县委下午就发布了这则公示消息：经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王成同志兼任湖西县大龙镇镇党委书记。 这则消息一出，很大程度上制止了舆论的蔓延，越来越多人知道这位王成就是前任省委书记叶江河的秘书，所有人都期望王成能够扭转局面，做出一番成绩。 县委宣传部门舆情监控中心给陶然汇报了这一情况，陶然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在他意料之中，这也在常委会的这些成员意料之中。 第十三章：走马上任 晚上睡觉前，王成的手机消息提示不断，不管是懂行的还不懂行的，都发微信或打电话过来询问具体情况，甚至有人还说：“王成，你这官怎么越当越小了呢？” 对这些，王成都是笑笑不做回应。 当初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科长邹勇送自己来湖西报道时，就曾以专业的角度唱衰王成此次选择，在得知王成的梦想后，邹勇还以各种语言进行明里暗里地嘲讽，在他看来，王成占尽得天独厚的优势，就应该精致利己。 晚上十一点，陶然的电话打过来了，他只说了一句：“师弟，明天下午你就去大龙镇报道吧！我亲自同过勇部长陪你去，我希望你能够早点展开工作，你也知道目前舆论形势是怎么样的？房地产市场一出问题，全国百姓都借着大龙镇这件事在发泄情绪呢！我们再不做出措施，你师兄我估摸着就要下课了，你也知道我们这行，一次下课就意味着被淘汰了。” “师兄，都听你安排，我会努力的。”王成俏皮地对师兄说。 他对这位师兄很有好感，不仅是因为师出同门，而是经过这么些年的接触，王成发现师兄非常正直、非常有原则，且极度讨厌裙带关系那一套；这与自己很对味。 这一下，王成彻底睡不着了，打开手机短信，发现有很多上次上访的群众给他发的问候短信，看了心里暖洋洋的，他趁着失眠，一条一条回复着这些消息。 胡大勇这边，此刻心情也好了很多，这段时间网上对于湖西的舆论风向特别不好，作为政府负责人，他这些天连市里的几个会都不好意思去，每到会前就让办公室帮请假，幸好领导理解。 对于王成的任职，他是举双手赞同的，因为此刻貌似还真的没有谁比王成去合适，王成的履历、形象、资源还有小伙身上的冲劲，都足以扭转不受控制的舆论风向；但章锋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他对这个位置也“虎视眈眈”了很久了，而且这次让章锋接任也没什么不对的。这就让他左右为难了。 情感上，他支持章锋接任；理智上，他支持王成兼任；但最终情感没能战胜理智，胡大勇这位外人看来精明能干的黝黑汉子，还是觉得湖西应该做出点改变，那么为何不从大龙镇做起？万一章锋搞砸了，那自己也会受影响，现在早就不是过去那一套了，谁不是自扫门前雪？ … 湖西县头一次由县委书记和县委****共同送人赴任，足以看出县里乃至市里、省里对大龙镇现状的重视。 为了避嫌，三个人三台车，浩浩荡荡往大龙镇赶去了。 “王师傅，我这次就不带你过去了，感谢你这一个月以来的保障，如果以后有机会，希望还能是你来保障我。”王成感激地说。 “小董，以后在县里相关工作就要拜托你了，大龙镇离县里也不算远，有什么急件就联系我或者直接给我送过来都行。”王成又对副驾驶的董鹏说了几句。 他到现在对董鹏都不太了解，只知道他老家是东北的，道南师大毕业；毕业后考入湖西县政府办，参加工作八年了，在这成了家。平日里，他对董鹏的表现是满意的。 “王县长，您放心吧，有我在县里，那些工作我会盯着的。”董鹏说，他内心其实很高兴，一方面仍然是联络员，一方面对口的领导又不在身边，岂不美哉？ … 大龙镇所有干部此刻都聚集在会议室内，等待召开大龙镇全镇干部大会；陶然书记和过勇部长以及王成正坐在主席台最正中的三个位置；章锋和镇人大主席熊大轩分坐在过勇部长和王成身旁。 陶然看着会议室台下坐着的这些干部，气就不打一处来，随着章锋的一句“有请陶然书记给我们指示”，陶然立即调整了状态，浑身散发出县一把手的威严。 “本来我今天不想来的，按理说过部长送王成同志过来任职，规格足矣，我为什么来？我不敢不来！近些天发生的事你们也知道，这真的是大龙镇的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网上怎么骂我们湖西县的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我希望你们要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别把路走死了！别把你们这些人的饭碗砸了。”陶然说得很重，来之前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能生气，因为这是师弟的任命大会。但车子经过卫生院旁边那片鬼屋时，内心的情绪还是腾地一声起来了。 “陶书记对我们的批评是深刻的，是鞭辟入里的，所以县里把王成副县长给我们送来了，是对我们的关爱，是对我们的高度重视，我代表大龙镇全体干部对县委关于王成同志的任命表示坚决拥护坚决服从。”章锋及时把快要跑偏的大会议程拉回来了。 接下来就是过部长宣读任命书了，宣读完毕后，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然后过部长发表了讲话，他语重心长地对王成提了几点要求：“一要旗帜鲜明讲政治，要守纪律、讲规矩，要顾大局、讲团结，要抓班子、带队伍；二要拉高标杆作表率，要作担当作为的表率，要作奋勇争先的表率，要作廉洁自律的表率；三要履职尽责开新局，要着力谋发展，要着力保稳定，要着力转作风。” 这种套话王成闭着眼睛能讲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但这是流程。 轮到王成讲话时，他却并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知耻而后勇，请县委放心，我一定带领大龙镇，走出具有当地特色的发展之路。” 会议结束后，在章锋的带领下，陶然和过勇来到王成的新办公室。 “好好干，我和过部长把这一亩三分地交给你了，我们不管过程，我们要的是结果，希望你能戒骄戒躁，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陶然拍了拍王成的肩膀，然后同过部长离开了，王成把他们俩送到楼下时，章锋试图挽留他们吃饭，却被婉拒。 没一会，董鹏也乘坐王平师傅的车回去了。 第十四章：镇里安排 回到自己的新办公室后，王成看着这一切，陷入了沉思。 大龙镇镇政府办公楼外表破败不堪，内部装修还是不落档次的。他坐在转椅上，看着窗外满眼的青翠欲滴，脑子里又出现了这一摊烂摊子。 “王书记您好。”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王成赶紧回过神来。 “王书记您好，我是镇党政办主任肖俊俊，以后就负责保障您的工作了，您的办公室是套间，您身后的暗门进去是一间休息室；另一边暗门进去是一个厕所；咱这栋楼五层只有两个套房，分别在四楼五楼，供书记和镇长使用，镇长办公室在四楼。”眼前的肖俊俊看起来年纪和自己相差不大，正手口并用地给王成介绍着。王成时不时点点头。 在肖俊俊的介绍下，王成知道了大龙镇与湖西县高新开发区项目建设部是一个机构两块牌子，目前项目部主任是镇党委书记兼任；全镇共有副科级以上干部13人，还不包括一些县机关外派大龙镇的司法所、派出所、工商所、财政所、税务所、人民法庭…全镇镇机关加外派的机构一共有公务员30人，事业编制工作人员40，聘用制工作人员10人。 而且经过肖俊俊介绍，王成发现每个干部都身兼数职，比如肖俊俊就有“副镇长、建设发展中心副主任、党政办主任、团委书记“四个头衔。 王成听完后想起了那句话：“池浅xx多。” “王书记，您的工作用车是一台红旗h5，司机师傅是从乡镇退役军人事务站借过来的事业干部；您的宿舍在咱这栋楼旁边那栋楼的三楼301室；食堂在宿舍后那栋楼一楼。”肖俊俊介绍完后，王成对大龙镇政府的布局有了一定的了解。 肖俊俊离开后，王成拿着肖俊俊留下的钥匙去了宿舍，打开门，发现这是一套二居室，里头生活设施应有尽有。 “古人诚不欺我，那句宁当鸡头不做凤尾的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王成自嘲道。 … “你小子忙啥呢？晚上来家里吃饭，我和你嫂子等着你。”陶然的电话打来了。王成一看手表：下午五点半，到了下班时间了。他给肖俊俊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台黑色的红旗h5开到了面前，车门上印着的“道南省公务用车”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上车后，王成打量起司机师傅来，这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梳着平头，很精神。 “王书记您好，我叫建国，以后专职保障您出行。”驾驶位小伙很热情地说。 闲聊了几句，得知建国是87年生人，大龙镇人，之前在京城卫戍部队当兵，满军龄后分配到了大龙镇退役军人事务站，前不久被借调到镇政府给书记开车的。他对于这种能够拿两份工资的轻松活计估计是很乐意的，因为谈及言语间都明显感觉到他压抑不住的快乐。 … 到了陶然位于县武装部大院的家，王成才发现没有带礼物空手来了，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于是他给建国转了五百块钱，让他去超市买点牛奶、饮料送过来，随后自己上楼了。 对于绝大部分县行政区域的一二把手，大多都居住在县武装部或消防大队院内，为了安全，也为了清净。 陶然见到自己的师弟来了很是高兴，并没有在意王成空手与否；王成也自来熟地跑去厨房给嫂子帮忙，却被嫂子“轰”出来了。 “第一天到大龙镇，感觉还好吧？”陶然笑呵呵得问。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章锋有点针对我。”下班了，在师兄家，王成没了顾虑。 “你抢了他认为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他当然仇视你了。”陶然起身给王成茶杯里加了点水，说。 “师兄，这你可得给我解决啊！我怕被架空。”王成稍感无奈地说，事实上王成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 “你是大龙镇的一把手，要坚持发挥党管一切的作用；大方向和人事建议权你要牢牢把控住，其余的事情发展走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担心什么？当然，我在背后肯定是支持你的；我也相信章锋同志不可能只有这点觉悟，我们要对同志有信心。”陶然不以为然地安慰王成。 “师兄，反正湖西县是你的一亩三分地，有事我找你就行！”王成有点耍赖皮似的说。 没一会儿，建国拎着几大箱牛奶、水果、香烟过来了，放下便立马离开，陶然有点不高兴，王成赶紧解释：“我自己掏的钱，第一次来师兄家，空手总是不像话，贵重东西我也买不起，也就随便买了点生活用品，你别嫌弃哈！” 陶然这才喜笑颜开，不过王成粗略瞄了一眼建国拎过来的东西，2000都打不住了，他眼角闪过一丝阴霾。 … 从陶然家出来，建国马上发动车子将车开到了王成面前。 “建国，吃饭了吗？不好意思刚才对你关心不够，那场合我着实不太方便留你吃饭。”王成关切地问。 “书记，我没事，我刚才在外头随便吃了个快餐，我都习惯了，不饿，您放心吧！”建国爽朗地笑了，颇有军人风范。 “刚才那些东西500打不住吧？一起多少钱？我给你，咱们之间可不兴这个哈，我这才刚来大龙镇，不能让我犯错误啊！再说你赚钱也不容易，攒点钱给老婆孩子花，别在外头乱花。”王成一边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一边问。 “书记，没事的，真的没多少钱！我刚才琢磨着买500块钱东西有点不太好看，就自作主张多买了点，没多花个钱，您放心吧！”建国赶紧推辞。 “谢谢你，建国，你帮我考虑得真周到，我还真的没往这方面想，不过钱的事还是算清楚一点比较好，亲兄弟明算账嘛！人与人交往细水才能长流嘛！”王成说完拿过建国放在扶手处的手机，逼着他解开指纹锁，然后点进他的收款码，往里头转了2000块钱。 建国见后表示给多了，王成让他踏实收下，下次还有要他办事的时候用得着。 不过王成心里想的是：下次不能叫身边的工作人员办这种事了… 第十五章：启动重建 回到大龙镇镇政府，王成回到了宿舍；他看着满院子灯火通明，想着自己是这一镇之主了，心中不免有些豪气。 电话铃声不适时地响起。来电显示是本地陌生号码。 “喂，是王成书记嘛？”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苍老而缓慢的老年声音。 “您好，是我，请问您有事吗？”王成寻摸着这个电话不简单。 “这么晚打扰你了，我是上次去省城上访群众中的一员。” “没事儿的，我也刚从县里回来，您是想问您房子的事吧？您老人家放心，我调过来的一个很大原因就是来解决这件事儿的！我说过负责到底的！”王成误以为老人是得知自己调到大龙镇后，来询问房子事宜的。 “王书记，你误会了，我找你不是因为这个事，我是有点其他情况要和你反映。”老人家说完，王成顿时觉得不简单，能让一位老人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反映情况。 王成立马调整了呼吸，问道：“老人家，您说。” … 十多分钟后，王成明白了整个事情原委。他向老人保证一定会尽快调查清楚这件事，但也请老人能给自己个把月的时间，让自己能够在适应目前的环境后入手查办，效率和效果都会有质的变化；老人表示理解并同意。 挂断电话的王成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没想到上任第一天就遇到个大难题，他卧倒在小客厅的沙发上，仔细梳理着大龙镇的具体情况。 … 当一把手的好处就是没人叫起床，王成一觉睡到八点半，这是以前当秘书时从来不敢想的。 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召开一次镇党委班子领导会议，根据相关条例规定，由镇党委书记主持或委托主持工作的副书记主持的会议有这些：原则上每个月召开一次的乡镇党委班子领导会议；根据需要随时召开的党政办公会，原则上每月召开两次的机关职工学习会；原则上每季度召开一次的党员大会；原则上半年召开一次民主生活会；原则上每周一、五召开的机关职工大会；原则上每年召开一次的党代会和人代会… 这些初步会议构成王成日常工作雷打不动的工作内容。 乡镇党委班子成员接到肖俊俊的通知时，便立马赶到了位于五楼的党委小会议室，此刻人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了，唯独章锋和王成还没有到会，大家纷纷猜测王成召开这次大会的目的和内容。 大龙镇党委班子一共有9人，副科级以上干部13人。此刻会议室加正坐着8人。 “肖主任，我们今天这个会是什么主题啊？”大龙镇党委副书记、政法委员张平询问道，作为镇党政办主任，虽不是党委委员，但每次会议肖俊俊都需要参会记录。 “张副书记，这我上哪知道去啊？我也是刚刚才接到通知。”肖俊俊抬起奋笔疾书的头，同样露出一脸迷茫。 “我们这位新书记据说以前在省里叶江河书记身边待过五年，工作作风过硬，这可能准备把省里的工作方法带到我们大龙镇来，大家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也张开怀抱积极学习嘛，感受感受省委书记的恩泽嘛！活到老学到老。”镇党委副书记蔡爱泰接过肖俊俊的话头说，随后会议室爆发出一阵笑声。 … 五分钟后，章锋一脸不高兴地走进会议室，看到王成还没来，他顿时发起了牢骚：“我那头还一大堆事呢！开会也不提前通知，自己也迟到，这算怎么回事啊？” 大家默不作声，但也没人反对章锋的说法，而肖俊俊则把头埋的更低了。 … “大家好，大家好，不好意思昨晚吃坏了东西，这不，刚来会议室就跑肚。”王成突然从会议室一旁的厕所推门而入。大家都有点不自然了，当然包括章锋；这意味着刚才大家的讨论王成都听到了。 王成就是故意的，他想看看大家在自己不在场时到底会议论着些什么？所以最先到了会议室，然后又直接躲厕所里头来了。 当听到参人到的差齐且自己心里结果也有了时，便走了出来，同时也想用此举震震人心。 果然，王成的目的似乎达到了，看着一个个忽冷忽热的脸，尤其是章锋和蔡爱泰，此刻满脸尴尬。 “不好意思，大家都到齐了吧？到齐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长话短说，不耽误大家时间。”王成故意如此说。 看着大家不说话，王成先启动了会议流程；首先由大家做了自我介绍，当轮到蔡爱泰发言时，他说话吱吱唔唔吞吞吐吐，明显还在为刚才的失态感到羞愧和担忧，在座的这八位班子成员，明面上没有谁愿意得罪眼前这位前省委书记叶江河跟前的大红人、现任县委书记陶然的师弟。 介绍完毕后，王成很真诚地说：“各位，我到湖西任职，创了两个初次：初次担任责任领导干部；初次到大龙镇任职。一方面我长期在省里工作，对基层的工作方式工作方法都不了解；另一方面，我刚到大龙镇，对大龙镇的情况都不甚了解，开展工作比较困难；所以在今后的工作中，还希望各位对我多多帮助，多多提点。” 以章锋为代表的“土著”立即表达出了来自“前辈”的关怀和对上级领导工作坚决支持的态度。 “相信很多人也知道了，我来大龙镇是带着任务来的，来之前陶然书记找我谈了话，希望我把台鑫集团小区工程停工导致的延期交房那档子事解决；大家也知道，前期不少业主已经去省里上访了，经过县里努力虽然暂时平息了这次事件，上访群众也签订了《息访承诺书》，但如果不尽快解决这件事，那下一次将会爆发更大范围的信任危机，下一次面对的东西，可能就不是我们能把控得住了。”王成说了这次大会的主要目的。 王成也殷切地希望通过班子集体集思广益，能够想出更有效的解决办法。 第十六章：会议决定 “王书记，那个小区已经烂尾，这两年房地产呈下坡趋势，原来的天价房早就不值钱了，前段时间您没到任时，县里胡大勇县长就已经责成我们去调研了，初步统计小区待售房产和小区售楼部的待售权一共大概能拍3000万左右，台鑫集团也没什么所谓的资产可以执行了，他们的办公场地是租的，公司账户早空了，办公场地的办公设备都被债主们搬走了，现在除了公司讨要工资的几百条人命，啥也不剩了。”章锋紧接着抛出了自己的观点。 “现在能不能把这些房子拍出去还是回事！这经济形势，谁会买房？谁愿意买房？谁有钱买房？倒不如学东部沿海某城市，组织业主集资重启。”党委委员、副镇长、建设发展中心副主任万哲说了自己的看法。 “让业主集资？湖西县老百姓估计能把我们在座的这些人撕了扔下水道冲走。”章锋立刻反驳了这个观点，他接着说：“我们常讲要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湖西的老百姓、尤其是大龙镇的老百姓都以务农务工为主，买套房已经接近倾家荡产，再要他们集资？我觉得非但不现实，而且是极其愚蠢的行为，要真这么干，我估计大家上班得穿防弹衣了。” “现在台鑫集团的相关责任人呢？”王成问。 “法定代表人是个在台鑫集团上班的年轻小伙子，也是台鑫的总经理，已经被相关部门限制出境了，可归根结底他也是个受害者，他亦只是个普通工作人员，家里穷得剩条命了，有什么意义呢？幕后实控人，这会估计在大洋彼岸喝着咖啡、享受着西海岸风光。”章锋冷笑了一句。 “那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而重启工作又迫在眉睫，这样吧，我们先请有关部门对现有的小区一切财产进行评估清算，然后先行拍卖；再统计未交房的业主代表数量，尽量集中到同一两栋楼来，减轻重启项目的资金压力，我相信他们在这种时候会同意的，我的意见是，尽快启动重启方案，如果钱不足以覆盖整个小区的重启，那我们就先重启一两栋，先让这些老百姓有房可以住。”王成说出自己看法。 “方法是好的，可我觉得并不具有实操性；先不提有谁会想拍这些空壳，进言之，小区房子一共有六栋，一起完工大概要5000万左右，只重启一半？光重启那一批上访业主代表的房子？现在上访那些群众倒是稳住了，之后买了拍卖房那一批呢？这种行为就类似于拆东墙补西墙，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个问题过段时间又显现了，没有多大意义，而且如果如此，没有那家公司敢投标的。”章锋看起来似乎与王成针锋相对，但他提的意见都是实打实存在且需要面对的。 “那我们可不可以如此？不搞拍卖，我们直接邀请有资质的公司来洽谈，我们也不谈钱，就是需要他们重启小区建设且把小区按时完工就行，至于那些部分未售完的房子和售楼部，在他们工程完工后，由他们自由自配，爱干嘛干嘛！如果中间产生差价，我们想办法去搞钱补。”王成也明白章锋所说。 “这个办法蛮不错，对外把这一大包打包出去抵重启费用，至于那些房子新的建设方想怎么处理？只要把房子按期完工了，让业主代表收了房，他们拆了都行，这给投标方很大的自主性，可以提高一些公司单位的积极性。但是王书记可能不明白基层一些工作流程，所有涉及到钱的问题都需要招投标，哪怕就是几十万的工程，也需要集体评标，按您的意思，那这也需要评标，但总额明显超过500万，按规定一定要公开以非评标方式招投标，所以，您说的流程上头能同意吗？流程怎么走？最重要的，那几千万差价谁垫？”章锋又抛出一个问题。 “对，章镇长说得这个问题我确实不清楚，我会与相关部门就流程问题进行沟通。最重要的是，现在台鑫外债还有多少？有没有拿这个小区去抵债？去年借款到底有没有履行相关手续？”王成一边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一边问。 “台鑫外债是多少？这也不是我们一个镇政府能查清的，但前期县里做了相关工作，目前外债肯定不少，去年他们在县农商行抵押借款2000万，实际上是办了部分抵押手续的，因为有某些人打了招呼，对一些其他审核手续从简，导致这个悲剧发生，否则台鑫还想在银行借到一分钱？”章锋显然是做了功课的，对相关情况了解得很清楚，这让王成对章锋好感增加不少。 本来希望开会把这事集体商议解决，没想到问题越开越多，王成有点手足无措了，这也彰显出王成基层工作的不足。正当他头大之际，叶江河书记曾经处理一起类似事件的经验启发了他。 “这样吧，我和陶书记沟通，先把和睦这个案子拖着，这样就能把农商行涉案人员先行留置，我们借着这个空档，赶紧把眼前这些事儿理清、接着开始重启项目；我去与陶书记沟通。至于差价，我先和陶书记汇报吧！办法总会有的。我们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嘛！现在事情都已经影响到社会稳定的局面了，其余一切向稳定绕道、向人民绕道，有任何问题我来沟通协调，我现在决定，成立台鑫集团大龙镇小区交房攻坚组，我任总指挥，章锋镇长任组长，蔡爱泰以及万哲同志任副组长，其余班子成员为组员。一定要又好又快打赢这场战斗，拜托各位了。”王成很有魄力地说完，鞠了一躬。 章锋心里想：眼前这个小伙子还真有魄力！其余的班子成员，除个别对王成的发言仍感到可笑外，其余的都或多或少对王成另眼相看了。 … 散会后，王成后背已经湿透了；来不及多想，他追上了章锋：“章镇长，谢谢你！” “应该的嘛！都是为大龙镇的未来着想，你是党委书记，是班长，有什么指示你尽管提。”说完，章锋下楼回办公室了。 王成看着章锋的背影，不由对这位40出头的男子感到敬佩。说到底，章锋还是能把工作和私人恩怨分清的！大龙镇也是章锋的“责任地”，这件事没处理好，他也难逃其咎。 第十七章：县委汇报 当章锋的背影消失在四楼楼梯尽头时，王成回到了办公室，随即又感觉到一阵头疼，这么多问题该怎么解决？他想起叶书记那几句话“问题越多的时候，就越要快刀斩乱麻”、“政府工作一切以人民为中心，只要围绕这个中心不动摇，天崩地陷都不怕”。 他随手拿起电话打给了陶然，陶然这会正在去市里开会的路上，听到王成的汇报后便立即同意了：“师弟，你要的所有配合我可以答应，现在重中之重就是百姓，其他的都绕道，我们有这个政治基础，你放心大胆干，至于钱，总会有办法的！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挂完电话，王成心情稍稍平复。 “这一把手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王成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了一句。 话音刚落，肖俊俊又进来了，手上拿着一份文件：“王书记，这是前半年大家的奖金，需要您签字才能发下去的。” “你放这吧，半小时后来拿。” 待肖俊俊走后，王成拿起这份表格看了看。体制内的工作人员就靠这些奖金才能维持生活，平时的日常打卡工资并不多，像一些事业工勤人员，一个月到手大多只有2000多块钱。而在县里各单位，混编混岗的现象非常常见，所以大家收入不一，同一单位甚至同一科室“贫富”差距都不一样。 王成看了一眼表格，有点意料之内的震惊：他竟然排在第一位，底下没有考勤天数，只有一个大概的总的奖金数字，且和章锋一样多。 肖俊来取表格时，王成说：“首先我上半年没有在大龙镇上班，所以我的奖金是不该发的，你们不必因为我是一把手而迁就我，严格按照条例规定来；其次我们最近这段时间财政压力大，我看到这次总体奖金大概要发近一百万，咱本着能省一点就是一点的原则，把这笔钱先压着，留作应急用；等后期财政压力减小了，再补发；曾经政府财政宽松时，大家好日子也过过，现在政府有压力，理应共渡难关嘛！” “可大家都盼了好久了，这突然宣布不发，会不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啊？”肖俊俊试探性问，其实他内心也很想能够用这笔钱去干点私事。 “过好日子的时候，政府忘记大家了嘛？没有吧！现在财政压力稍微大点，需要各位的时候，大家理所当然就要挺身而上；就按我说的办，有事让他们来找我。”王成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肖俊俊回到办公室，刚在乡镇工作群里发布这条消息，群里立即乱成了一锅粥，不少人放话要去办公室找王成说个清楚，或者把家人接到镇政府来吃饭以示抗议。 但终究是口嗨，谁也不敢真的如此，只不过王成再走在大院时，很少有人会像往常般和他打招呼了。 他体会到了深深的孤独。 … 同期，关于台鑫集团大龙镇小区的综合评估工作也在进行，在王成下乡调研期间，每天都有不少业主代表来镇政府办公大楼或询问进度、或找王成；大家脸上都带着对未来憧憬的美好笑容，此刻的大龙镇仿佛一扫阴霾，重现活力。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 一则抖音热搜打破了如湖水般平静的日子。 视频内容是两位村民在民房前扭打成一团，其中一位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着：“你他妈出老千赢我的钱，我打死你、打死你。” 视频中周围不断传来“别打了别打了”的劝架声，却没人真正去拉架。围着的一圈人，都拿着手机疯狂拍摄。 而最致命的是视频画面里带着定位，定位地点是“大龙镇小龙村”。 所有矛头在网络上如潮水般指向湖西县、大龙镇，指向陶然、胡大勇和王成。 陶然第一时间给王成打了电话，挂了电话后，王成马上带着肖俊俊以及政法委员张平去小龙村走访了解情况了。 得到消息的村书记赵风语带着村会计曾华早早地就在村委会门口等待迎接王成一行。 “长话短说，事件经过、发生地点、原因。”王成直接忽略了赵凤语笑着伸过来的双手，下车就问。 王成内心很气愤，他一上任就出这么多事，换成谁也高兴不起来，他想到前两天来小龙村走访时，指出过这种随处可见的赌博现象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现在想到赵风语当初说的那句“都是农闲时村民打发时间的方式，不碍事”，就恨不得想抽眼前这位比自己大几轮的长辈。 赵风语伸出去的手尴尬地缩回来摸了摸自己的衣角，然后说：“王书记，都是几个觉悟比较低的村民玩牌玩毛了的小打小闹，怎么惊动您过来了？” “小打小闹？网上都炸锅了！我和陶书记都快坐不住了！你还跟我扯这叫小打小闹？网上全是关于小龙村的负面评价，还有不少网友说你们村有这一个巨大的地下赌场！请你给我一个解释，对了，解释前先把我刚刚的问题回答完。”王成丝毫没有给对方面子，这种氛围下，一旁的张平不停的摸着鼻子。 “王书记，事情经过就是村民林春和杨帆帆等几个人在一起打牌，杨帆帆输红了眼，可能多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俩人就打在一起了；结果被围观村民拍下发到网上去了。” 赵风语也被眼前这位年轻的党委书记吓到了，他也听在县城商务局当局长的媳弟凌海说过，王成是前任省委书记的专职秘书，连陶书记都要忌惮他几分。 “在谁家打的牌？对了，你又忘记了我问的，地下赌场到底存在不存在？”王成对眼前这种抖机灵式瞻前顾后的回答并不满意。这时，赵风语身旁的曾华脸稍红稍白，细心的人能发现他浑身有点颤抖。 赵风语仍旧不说话，只是无奈地看了眼身旁的曾华，王成随即明白了，他厉声问：“在你家打的牌？” “对…对。”曾华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一头卷发的他此刻汗水浸透了上衣后背，额前贴着的几根头发显得那么别扭。 第十八章：怒火冲天 “你一个村会计，竟然公然在家容留他人赌博，好啊！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整个村都乌烟瘴气，有你带头，这个村还有好啊？”王成声音提高了几个度。 空气突然安静，王成白了一眼眼前这两位低着头、年龄加起来快超过一百岁的长辈，然后问：“现在林春和杨帆帆人呢？” “刚刚被派出所带走了。”赵风语有点讨好式地回答。 “对了，我们村是真的没有什么赌场，村民们都很朴实，您放心的，这次真的是意外。”刚回答完上一句，赵风语担心妥骂，赶紧把之前王成强调的问题回答了。 “怎么不带走他呢？不是在他家赌的嘛？解决问题要标本兼治，治标不治本有什么用？”王成指着曾华说，曾华脸顿时白成一片，有那么点面如死灰的感觉。 “赵书记，是你说的你们村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我记下了，张平委员和肖俊俊主任也记下了，我回去就安排相关部门严厉彻查这件事，要是被我查出问题来了，你们俩该下课下课，该坐牢坐牢。”王成说完，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上车了。留下赵风语和曾华俩人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随后车子按照王成的吩咐绕着村里走了一圈，发现大家依旧如上次来调研时一般围坐在各家各户，只不过却没有打牌，而是在闲聊。闲聊的大家伙当然看到了王成车上的“公务用车”标识。也有不少人知道这是王成的用车。 “你看看现在农村成什么样子了？哪有一点点纯朴朴素的感觉？你看这些人的眼神空洞，毫无精气神，估摸着我们一走，就摸出牌打起来了。”王成在车上愤怒地说道。 “王书记，其实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张平突然说话了。 王成看了一眼张平，示意他往下说。 “农村有农村的生活方式，全国这么多农村，其实打打牌还是有好处的，你看农村的留守妇女、留守老人，每天吃完饭没啥娱乐活动，不打牌还能干啥？这种事禁止不了，可疏不可堵，越堵越严重！”张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王成点了点头，看着窗外。 回到镇上，王成一行直接到了大龙镇派出所。 派出所教导员李春华接待了王成一行，这让李春华很意外，原本他还打算一会去镇里找王成汇报这件事呢。 “李教，这件事现在怎么样了？网上影响已经很大了，不少人传说小龙村建有地下赌场，且聚集着整个大龙镇甚至周边一大群以赌博为主的社会闲散人等，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件事要尽快立案调查清楚并及时向社会发布相关情况，不然…”见到李春华，王成赶紧问。 “王书记，这件事我在一些短视频平台里也关注到了，我们立即行动，主动作为，把视频双方当事人带到了所里，在我的主持下做完了笔录。案情已经初步明了：这件事只是农村农忙外一种打发时间引起的生活小摩擦，并没有牵扯到什么地下或者地上赌场。是不是网友的跟风造势让大家太敏感了？”李春华对王成汇报道。 “李教，我前几天去各村调研也发现了很多村小赌成风的情况，这种现象不是个好现象！所以我怀疑网友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何况网络都已经形成群体效应了，这么多人有鼻子有眼关注和评论，如果我们没有严格详实的证据回应这些，恐怕难以抚平网上舆情。” 如果按李春华的说法，这件事就是一个简单的行政违法事件，尚称不上案件。但事实真是这样嘛？如果按目前的情况进行事件通报，网友会信服嘛？结果是必然的！王成觉得自己都不信，更何况十几亿网民了。 李春华注意到了王成的表情变化，他笑了一下，说：“王书记，我们真的无能为力，现在笔录做完、调查结束、俩人也都表示了自己只是一时冲动说的那些话，结果已经很显然；所以我们无法开启更高级别的调查程序，根据法律规定只能按程序放人。” 他给王成发了一根烟，帮忙点上后继续说：“至于您说的立案调查地下赌场一事，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觉得不能因为网友几句话就左右我们的调查方向、盲目浪费司法资源，现在很多网友都是抱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在网上发言，您也不必太当真。这样吧，要不您找宗局长说说？他只要给我下指示，我马上立案！毕竟我们不是一个系统的，您不知道我们的难处啊。” 王成明白李春华的意思，虽然他此刻内心一阵失落，不过也深表理解。于是寒暄几句后王成就与李春华道别回镇政府大院了。 … “王书记，要不打个电话给宗晓明局长？拜托他帮忙？不然这件事如果要继续深挖，恐怕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关键我们也不是专业的。”肖俊俊看得出来王成很想搞清楚这件事，所以试探性问。 “不必了，李春华说得也不无道理，如果我们一个电话就如此如此，那确实一定程度上会浪费司法资源。”王成躺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肖俊俊主动拿着办公桌面上的杯子给王成接了杯水。 “自己想办法吧！如果确实存在赌场，那这种赌场背后必然有伞，我们如果不靠外部力量很难把案子办牢，你这些天多打听着，我想想办法看！”王成有些无奈地说，他知道基层有多复杂。 “要不我们向陶书记汇报吧？”肖俊俊看着满脸惆怅的王成说。 “先不要如此吧，有了结果再汇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对我们越不利，所以索性都不告诉，就我知、你知、天知地知。”王成看了一眼肖俊俊，那眼神似乎在告诉肖俊俊要保守秘密。 肖俊俊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没有必要了，但他认为这么重要的情况，在湖西县境内应该与陶然汇报通气的，但想到王成的履历以及他与陶然的关系，又觉得无所谓了。 “您放心，王书记，这件事除了我们俩之外，湖西县境内不会有第三人知道。”肖俊俊赶紧表示道。 第十九章：土地财政 “王县长，县城有一些文件需要您批，您看是我送过来还是？对了，下午三点有县政府党组会，专题讨论大龙镇小区的善后事宜。”董鹏打来电话。 这些天，董鹏每天都会通过微信或者电话给王成汇报当天的工作，偶尔有急件，也会立即送到王成这来；不过自从王成到大龙镇任职后，县里也比较照顾王成，大部分工作直接就由胡大勇以及常务副县长王小玲决定了。 王成赶到县行政中心时，已经两点了，匆匆来到办公室，在桌子上早已放好的文件上或圈或批示后，便让董鹏把这些领回去了。 六楼县政府党组会议室，一场有关台鑫集团大龙镇小区的善后处理会议正在召开。 王成拿着这段时间调研好、由肖俊俊整理完成的资料在会上对情况做了汇报。 “方案嘛，还是不能简单地对外打包，现在的规定，超过500w的工程都要严格按照公开招投标的方式进行！所以我们还是严格按照规定来。至于剩下的几千万需要县政府垫资的缺口，我们今天来集思广益、共同想出一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胡大勇坐在最主要的位置说。 “胡县长，各位副县长，我们大龙镇很想能够自己掏出这笔钱，不给县里添麻烦，可是大家也知道，我们平时的预算都是以财政返还的形式完成，镇上也没多少钱，所以，在这拜托大家了。”王成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众人，本并不决定说这番话，但想想感觉不说这话貌似有点不太妥当。 “我们的库款支付保障系数只有012了，支付风险较大，可能下半年预算能不能完成还是个巨大的问号，所以县里暂时是挤不出这么一大笔钱来的。”说话的是县分管财政的常务副县长王小玲。 “如果县里没有这笔钱，那可能真的没办法了，从城投挪？城投没钱不说，以什么理由挪呢？北京已经关闭了城投等企事业单位对政府的支付通道，并且明确禁止政府以其他名义转移债务。”王小玲又补充道，这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看起来知性而霸道，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说话时喜欢眼神往上翻。 “大家今天都出出主意，这不仅是大龙镇的事，更是我们湖西县的事，这个事处理不好，我们这些人会遗臭万年的；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我相信一定可以想出万全之策。”胡大勇喝了口茶，然后语气缓和地说道，现在的他更像一个处变不惊的掌舵人。 “要不这样吧，我们在大龙镇再卖一块地，把卖地的收入当做这次重启工程的专项资金？”分管城建的马潇副县长提出了一个主意，说完他开始玩起手中的笔。 “问题是现在的地卖的出去不？我们湖西县又不比市区，属于市区的郊县，咱这地就像偏远山区、进不了收割机农田里的稻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分管商务、会展的熊亚楠副县长这时开口了，她是一位85后，名校博士。 “地这种东西还是有市场的，现在经济虽然不景气，但我所了解到好几个央企最近都在道南储备了土地，正准备大干一场呢。”分管发展改革和开放型经济的吴浩副县长很乐观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作为大龙镇党委书记，本次大会的主要利害关系人王成听着这些讨论一言不发，他在想：难道湖西县还要饮鸩止渴嘛？难道湖西县还要靠土地财政来维持本就不光鲜的发展嘛？不过也看得出来，县政府班子里很多人对土地财政仍抱有幻想。 “王副县长，大龙镇是你的一亩三分地，你得发表点意见吧？”王小玲看着一言不发的王成说。 “王常务，我一直在认真听各位的建议，从心底来说，我不愿意卖地，土地财政带来的弊端已经凸显，如果我们还要这样下去，势必会彻底掏空湖西县更长时间的发展潜力，卖完地呢？还有啥可卖嘛？”王成很温和地发出一连串问句。 “可目前除了卖地，咱也没有别的法子能筹钱啊？咱又没有货币发行权，不然还可以印几个亿出来缓解缓解。”马潇呵呵一笑，他此刻心里对王成的看法是“太过稚嫩”，如果说之前的一个多月没有什么接触不了解王成的话，那这一刻马潇心里对王成充满了嘲笑。 “能不能从别的项目里先挤一点钱出来应急呢？或者和承包方约定以分期付款的形式分几年给清差价呢？”王成说完就后悔了，这种想法过于稚嫩。 “王副县长可能还太年轻啊，不懂市场经济游戏规则，目前这经济形势，有哪家公司愿意把这么大一笔未结资金放外头啊？不现实，现在合同里如果没有具体付款的相关条款，承包公司看都不看一眼。再有该挤哪个工程呢？对每一个工程进行财审？一个个减？还是更改已经被人大审核过的预算？”马潇和王小玲常务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说。 “好，那我们回归原本，如果要卖地，那该卖哪一块呢？主要位置全卖光了，剩下的位置都不太好，比较偏。”王成却也不急不躁，他缓缓道出自己的疑问。 “那还不简单，让胡县长带着我们搞个《湖西县未来五年发展纲要》出来，纲要里把那些偏远地方括进来，舆论一热，偏远的地方也就自然而然火了，火了后开发商就会去建房、老百姓就会去买房。那自然而然地就自动实现了发展纲要里的目标，搞不好还真的能顺势让大龙镇乃至湖西经济复苏起飞呢。”马潇这方面是“专家”，他不以为意地说，显然对这些已经轻车熟路并不以为然。 “马潇同志的办法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我觉得是可以一试的，因为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挤钱了，小玲常务也说了，搞不好下半年预算都难完成，据我所知，教育系统和医疗系统工程款还差一个多亿吧？王副县长？”胡大勇县长突然发话了，一开口就让王成无话可说。 眼看着王成一脸吃瘪的样子，胡大勇又说了：“但是王副县长说得也是现实，我们财政依靠土地转让费占比实在太大了，但这不是我们县一个县的问题，全国很多地方都存在的问题，我们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土地财政不可取，可目前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至于王副县长所说的｀透支未来发展潜力｀，我非常认同这句话，但是现状让我们也只能把这些问题交给后来的人去解决了，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这敢情是左右各打了王成50打板，胡大勇县长和稀泥的功力确实一流。 … 第二十章：会议成果 定了调子后的会议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发表意见了，王成坐在会议室一言不发地听着大家围绕着卖地畅所欲言，甚至有人怀念起了几年前房地产黄金期时，湖西政府所经历的荣光。王成心里稍稍感慨，散会后，他便立即回大龙镇了。 车子刚开进镇政府大院，王成又想起了小龙村那堆破事，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搜索相关新闻，却发现热度依然不减，并且不少网友已经转而开始在网上人身攻击他了！看完后，王成面色严峻。 回到办公室，王成立即把肖俊俊叫来了。 “肖主任，你来大龙镇多少年了？”王成立马调整状态，笑盈盈地看着肖俊俊，并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 “书记，我已经来这八年了，22岁大学毕业就考过来了。”肖俊俊接过水，可他不知道王成问这些要干什么，只好如实回答。 “在基层能够八年就拿到副科，不错，但还是要努力啊，多做点成绩出来，县城患副科病的人可不少，绝大部分人到退休都是副科啊！”王成满含深意地说。 “书记，我们湖西县有条例，在乡镇待满五年都能提副科，我这也属于按部就班、政策性程序性提拔而已，再往下走…一切看命吧！” 肖俊俊不傻，他心里知道王成要干啥了，一般领导会这样发问，要么就是要给自己提拔了，要么就是要开始拉拢自己、给自己画饼了。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很高兴，结合最近的情况，他知道王成在大龙镇到了无人可用的困境，迫切想要把他拉入自己阵营了。相比于章锋，肖俊俊更喜欢同龄的王成。 “不能这样想，人活这辈子总要有点追求，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我看得出来你也是想为大家做事的，所以更要努力，因为你能力越大时，才能帮助到更多人。”王成当然感觉到了此刻肖俊俊的情绪变化，他索性摊开了讲。 “请书记明示。”肖俊俊也一点就透。 “小龙村那个事，我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最近费点心，侧面打听打听点相关消息，你在这的时间久，认识的村民多，你帮我、帮大龙镇、帮湖西县把这个事理顺来。当然，台鑫小区那堆事，你没事也要多盯着点；我不会忘记你的。” 王成这也是没办法，来这工作这段时间，其余的乡镇干部与他都刻意保持距离，也只有眼前这位“副镇长、党政办主任、团委书记”肖俊俊每天与自己朝夕相处。在乡镇工作，没有“自己人”将寸步难行。 领导肯交任务，就代表着信任，肖俊俊很想通过这件事让王成把自己“收编”，王成也急需通过这件事来考验肖俊俊。 … 一夜无眠，王成整理好小区评估报告后，一大早赶来县里开会。这次在县里的主持下，引进了全国先进的第三方房工程建设评估机构对大龙镇小区进行全方位估值，王成亲自带着评估人员实地一比一对照，编制了相关的资产清单。同时还联合住建等相关部门，对小区全面情况进行了梳理。 “湖西县委常委扩大会暨大龙镇大龙小区的专项工作会”在九楼召开，参会人员为全体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王成作为主要责任领导将做主要发言。 “陶书记，胡县长，各位领导，经过前期多次实地调研评估，我们制订了详细的资产清单，台鑫大龙镇小区原计划修建6栋居民楼用于商业售卖，每层4户，每栋15层，共计360户。工程进度刚达总体施工进度70%时，遇到资金链断裂，现六栋楼房都处于不能交付状态，前期共售出325户，房屋售出总价为298亿元，现有仍有35套待售，综合评估后，现存价值2100万元，售楼部待售权估值500万元，剩余权益共计可折现2600万元；根据住建等部门的深入调研，整个小区要达到交付状态，所需资金大概为5000万左右，目前的资金缺口大概在2400万左右。”王成站在发言席很清楚地汇报了相关情况，虽然参会县领导每人面前都有一份一样的材料。 湖西县县领导们一阵交头接耳，陶然清了清嗓子：“大家静一静，情况已经了然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见招拆招，尽快把重启提上议程了；建议尽快把招标公告挂网，引入有资质、有合作意向的公司前来投标，重启小区重建工作，我们不能再拖了，老百姓的信任就是这样被拖光的。” “至于重启垫资问题，会前胡大勇同志拿着县政府党组会议通过的报告找过我，表示县政府党组会认为可以通过卖地来解决问题，暂度难关，被我否绝了，我们不能一直饮鸩止渴，不能把所有问题一股脑留给后代，你们的孩子也会大，难道让他们来收拾这些烂摊子？”陶然转而突然发问，会场里一片沉默。 昨晚王成给陶然汇报了这件事，王成在电话里也说：“如果短期内再卖地，势必会把县城的经济泡沫越做越大，等崩盘的那刻，就是整个政府信用破产的那天，全国小三千个县，国家不可能对各个县都用转移支付去解决问题，所以要自救，自救的过程充满阵痛，但这是短痛。” 陶然觉得很有道理，所以胡县长会前找他聊卖地的方案时，陶然一脸坚定地看着胡大勇，用毅然决然的语气拒绝了。陶然不敢拿三十万老百姓的未来去赌，也不敢拿长久以来建立的湖西县政府信誉去赌，他也赌不起。 此时会场内，大家看着陶然，期待他作为班长定调子了。 陶然笑了笑，理了理面前的会议文件：“前几年我们政府有钱，全县体制内的过了几个肥年，不管是谁，都足额地享受到了发展的红利，如今政府有困难，大家为什么不能有难同当呢？” 陶然说完这些，看了眼在座的各位，大家此刻都像听话的孩子般看着陶然。 “王成同志就已经做了表率，他把大龙镇半年奖压下来了，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如此呢？我们只需要过半年苦日子，就能彻底把这件事解决；当然，也不是说不发了，我们之后经济条件舒缓了，再补发嘛！难道还只能共享福不能共患难啊？” 陶然带着笑意看着在座的各位参会人员说，笑意下面全是坚定，在场的人这一刻都看出来了。 “我觉得陶然书记的办法是切实可行有效的，几千万而已，其实对于县里来说说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咬咬牙挤挤就来了，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全县共有公务员1600名，半年奖一个人两万，足够了！两万对于每一个家庭来说都不会造成没有就活不下去的境况，但对于我们政府面对的困难来说，却是不得不过的大难关。” 胡大勇县长如此说，王成有点震惊，一直对土地财政重满希望的他竟然破天荒同意了。 王成在没来县里任职时，是不敢想象眼下这些情况的，在他看来，一个县每年动辄数十亿的预算，几千万不是小意思？挤挤就来了，可真正任职后才发现，预算不能挤也挤不了，一般都是专款专用，挤了被举报可能就是大问题。况且每年都有预算不能完成的情况，看似繁荣的县域经济建设，其实每年都有不断增大的窟窿。 眼看着一二把手都持赞同意见了，大家也没什么话可说了。没有谁敢头铁到去顶撞。 于是乎，这件事便顺理成章、不出意料地愉快决定了。 散会后，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湖西各个角落，老百姓一片叫好，而不少体制内的工作人员开始咒骂起陶然和王成来！因为消息的版本是“王成不愿意卖地，说服陶然做出暂发半年奖金的决定”，王成作为始作俑者，又双叒叕在风口浪尖了。 但王成和陶然这次却是心甘情愿被骂。 第二十一章：各项工作 散会后回到镇里，王成和肖俊俊前后脚进办公室，肖俊俊看王成心情大好，便知道估摸着小区的事有结果了，便说：“恭喜王书记，小区重启建设的事应该没问题了吧？” “哈，总算搞定了，接下来就是走程序了。”王成把笔记本扔给肖俊俊，肖俊俊拿起来翻看了会议记录。 “那事打听得怎么样了？”王成盯着肖俊俊问。 “我侧面打听到小龙村确实存在地下赌场这回事，在某些群体中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据说县里镇里有头有脸的人没少去呢！”肖俊俊压低了声音，凑到跟前说。 “果然不出我所料，以前在省里上班时，了解过这种乡间赌场的运作模式，可别小看这种小作坊，一天赌资经常成百上千万，而看场子的人可以从中抽2%—5%流水作为保护费，这还不包括赌桌上对赌徒随机放的高利贷，非法收益非常吓人；所以才有人肯不断冒着风险充当背后保护伞，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非法的摇钱树。”王成心情好了点，说。 “对了，小龙村那个会计曾华当初是谁推荐的啊？”王成突然问，这让肖俊俊也没想到。 肖俊俊思考了片刻，然后如释重负般说了：“那次请吃饭我刚好在，饭局里李春华和县商务局局长凌海也在，他们俩都对和睦提了这件事，凌海也是小龙村人，是村书记赵风语的姐夫，他每周都会回来一次，以前和睦在的时候，只要在镇里，就会安排他吃饭，李春华也经常参加。” “哦？李春华，凌海，赵风语，曾华…有意思有意思。”王成一边叩着椅子扶手一边呐呐自语，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书记，您说有没有可能这个地下赌场就是村干部开的？因为背后牵扯的人太多，所以…对了，凌海在县纪委工作了几十年，刚从县纪委调到县商务局担任局长一职的，会不会…”肖俊俊看着王成表情变化，适时地替王成说了这些。 “这样的话情况就难搞了，我们不知道他们背后到底是谁？会怎么样？所以更不能让过多的人知道我们在默默调查这件事，我这两天通过以前的关系找找省公安厅的朋友，让他给省厅刑侦总队的领导打个招呼，他们有经验，通过他们的某种手段来调查吧！”王成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说。 湖西县巴掌大的地儿，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多一个人知道势必导致多一份泄露的风险，王成不想自己满腔热血最后却换得无功而返。 “要不要先通知陶书记啊？我们直接越级干，到时候陶书记责怪怎么办？”肖俊俊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管不了这么多了，现在的情况刻不容缓，全国人民都盯着呢！容不得差错，昨天李春华给我打电话，询问是否按目前已经调查完的情况报到局里，由局里向社会公布，被我压住了，我的借口是等这个风头过后再说。等一切办好后或者陶书记知道后，我再亲自去陶书记那负荆请罪吧！”王成喝了一口茶，然后转身走到办公室的床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王成真正的想法是通过省厅专项立案。虽然他这样势必会得罪陶然和宗晓明，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这就像一块毒瘤，一直长在小龙村、大龙镇身上，一天不挖掉，就一天蚕食着全镇风气。王成太想把镇里各项工作提上正轨了。 不一会儿，待肖俊俊离开后，王成便给省公安厅主要领导同志的秘书刘阳打了个电话，说了目前的这些情况，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要说刘阳秘书，与王成私交甚笃；王成在叶书记身边工作时，刘阳所保障的副省长、省公安厅长立平就是叶书记的得力干将，所以俩人经常有工作往来，慢慢的就演变成为互相吸引的私交，刘阳很佩服王成身上那股子劲，王成也很欣赏刘阳身上的那种不油腻的圆滑。 … 与此同时，关于大龙镇小区重启的招投标公告悄然在道南省公共资源交易平台上线。 “接下来的工作，你要开始把大龙镇的工作带上正轨了，要时刻记住，你就是权威，你要有这个魄力带动大龙镇发展，至于你说在大龙镇开展黄赌毒专项活动，我举双手赞成，等你搞出经验来了，我请你去给全县这十几个乡镇的一二把手上课。”陶然在网上注意到这则公告后，给王成打了一个电话如此说。 王成刚放下电话，媳妇李木子的电话也来了，这段时间都在单位梳理工作，冷落了媳妇，李木子当然知道这些，她理解并支持自己老公的工作，同时电话里表示将抽时间动身过来陪他几天。 如今的王成被孤立，他内心急需渴望温暖。 肖俊俊最近表现格外卖力，他通过这几次王成和陶然的交往中，见识到了王成和陶然俩人的关系，远超出一般师兄弟！而且这段时间以来，肖俊俊明显感觉到王成和陶然身上气质很像——都很正！所以他发自内心想要跟着王成、也相当于跟着陶然，做些事。 或许是为了升迁，或许是为了百姓，或许皆有，但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第二十二章：深入调查 这几天，李春华也隐隐感到有点忐忑不安，他知道自己得罪了王成，但感觉到自己说的做的也挑不出毛病，同时心底深处也不怕得罪王成，毕竟王成是县里挂职干部，估摸着待满两年就回省里了。自己可是湖西县大龙镇的土著，王成也不能没有任何证据把自己这个铁饭碗砸了吧？综合所有，便自娱自乐起来。 他本以为王成会继续揪着这个案子不放，但看着这两天王成一直奔在小区重建工作上，李春华认为王成已经不想管、至少短期内没精力管这件事了，他心里才安心。 王成这两天的确奔波在重启工作中，与业主代表们沟通，与县里沟通其他事宜，忙得不亦乐乎。 世界上的事就是很奇怪，事情往往都不经念叨，在李春华感到庆幸后的第二天上午。 省厅网络平台“道南公安”发布了一则消息，意味着通过王成的招呼，省厅正式以这个案子影响巨大为由而挂牌督办。 几乎是紧接着，王成预料的电话来了。 陶然很生气：“王成，你还把我当不当湖西县一把手？你还把我当不当领导？你还把我当不当师兄？” 三连问让王成浑身有点因紧张而产生颤抖，毕竟年轻。 “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这个案子为什么会引起省厅注意？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心思？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这样办？你眼睛里还有没有我？派你去锻炼、去解决问题，现在倒好了，你竟然敢瞒着我做这样的事，你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陶然无法不生气，一连串发问足以表达自己心中无处发泄的怒火。 “师兄，能听我解释嘛？”王成说了一句。 “半小时后，办公室等你，你有什么长篇大论，我等着你。”陶然抛下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肖俊俊看到王成脸白一片红一片，便料到事情的原因，所以他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王成上车了。 到了陶然办公室，王成主动把门关上，一脸凝重的陶然盯着王成足足看了有几分钟。 “自己坐。”陶然说，语气里仍带着几分怒气。 “师兄，对不起，没有事先和你商量，但事情复杂和严重程度真的超乎我们的想象，我们每天坐在办公室，外头很多事都不知道啊！”王成先把事情严重性交代了，为自己后面的话做铺垫。 “这里头牵扯到的人可能有很多，很多都是县里的元老，资历比师兄你都老，一着不慎，那这件事可能阻力就很大啊！甚至前功尽弃。” “你就接着忽悠，再大的事，你不能先和我通气嘛？你不能先告诉我吗？你越级搬救兵合适吗？你现在还不是让我知道了？刚刚市里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专案组今天要进驻湖西的事，我整个人都是懵逼状态，湖西县的事，我竟然不知道！我当什么书记？让给你们当算了。”陶然尽量压低自己的音量，但内心的气愤真的让他有点急火攻心了。 “师兄，对不起，我本意是担心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份风险，我不想提前把消息弄得满城皆知，担心他们会有所准备，我就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你看，今天刚宣布完，专案组就已经准备进驻湖西县调查了，这样那些人就没时间串通一气了，我也是为了湖西县好，要是按之前那个版本发布案情通报，我们俩估计会被全国老百姓的唾沫淹死。”王成说完这段话就后悔了，所以声音越来越小。 “哦？你是不放心我？你担心我和背后可能的这些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还是你担心我也是事件幕后主使？”陶然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师弟对自己似乎不太信任。 “师兄，我真没这个意思，我来湖西县，有很大原因也是因为你，因为你在这，我能最大限度施展拳脚，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我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我对事不对人，真的只想把这件事办好，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仅此而已。”王成把而已说得很重，他耳朵根全红了。 陶然又足足看了王成几分钟，这短短几分钟内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事。他知道师弟的性格和脾气，原本陶然在县里，“阵营”人数就较少，因为他是外来改革派；而胡大勇为首的则是土著保守派。王成的到来本以为能够壮大他的阵营。于情于理，王成都应该是自己人，但没想到自己信赖的师弟，竟然会对自己产生不信任，这让陶然有强烈的挫败感。 “我知道了，师弟，我希望你何时都要明白，我是你师兄，你一切原则范围内的工作我都全力支持，所以，请你对我放心，也请你以后在湖西的一亩三分地，有事能先和我汇报，让我有个心理准备。”陶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王成见状低着头离开了。 陶然内心很挣扎：以前认为和王成关系好是必然的，毕竟“亲上加亲”，不过如今看来，王成对自己还是有隔阂啊… 陶然清楚，师弟是个做事的人，说到底也是个浪漫的改革家，不然不可能放弃省城这么多好的县区位置来湖西！陶然更明白，必须完完全全把王成争取过来。 … 当天中午吃过饭，省厅由一名副处长带队的专案组就正式进驻湖西县大龙镇政府，陶然到底还是克制住了情绪，毕竟是湖西一把手，他还是满面春风地和宗晓明都亲自赶过来会见了他们，当天下午专案组在王成的陪同下就一同前往小龙村了解情况了。湖西县公安局派了分管片区刑警中队的民警配合。 王成和带队的副处长早就认识，他是道南省军区转业出去的干部，是王成老婆李木子的前任领导，又是王成的老乡，所以并不需要过多深入。 又是省厅、又是督办，村民到底还是纯朴，多重压力一来，以林春和杨帆帆为首的赌徒便主动交代了，案情几乎与此同时很快便水落石出了。 第二十三章：大获成功 主要案情明朗后，几乎同时，李春华出乎意料的在有关部门准备对他行动前找到宗晓明局长自首了。当然，在交代问题时还不忘恶心王成一波，这点上，李春华成功了。在专案组进驻当天，宗晓明便得知了王成不通过县里直接向省厅求救的事，这不仅是打陶然的脸，更是直接打他这个公安局长的脸，如今李春华这样一添油加醋，心里对王成的讨厌就更加浓重了，俩人的梁子在王成的一脸茫然中结下了。 王成对李春华的自首很是意外，但李春华熟知法律，做出这种行为似乎也是意料之中。随后专案组整理了一篇《关于大龙镇小龙村“地下赌场”一事的专题汇报》，报告在县里情况汇报会上会后，直接转给了陶然，陶然马上批示道：“着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孙安同志、副县长、公安局长宗晓明同志及县检察院检察长翁红同志组成专案善后小组，对涉案的人员严肃处理，同时，针对涉案的所有伞，不论级别不论职务，有一把打一把，尽快还小龙村、大龙镇乃至湖西县一片风朗气清。” 其实，在这之前，涉案人员都“自首”了。涉案人员也都一一送湖西县看守所了，接下来的更多的是程序问题了。 当天，经县委常委会决定，对湖西县商务局局长凌海、大龙镇派出所教导员李春华和民警阳帅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对其犯罪行为交检察院处理。对小龙村村支书赵风语、村两委会计曾华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对其犯罪行为交检察院处理。 案情通报发布后，整个大龙镇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所有村民都在以最朴素的方式庆祝。还有不少人提着鸡蛋和土鸡来到王成办公室，想要送给他补身体，这是来自村民最原始的谢意。王成一一婉拒。 这件事算是个阶段性胜利，可王成此刻坐在办公室里却高兴不起来，这种事件对政府的公信力侵蚀是巨大的，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借此机会在全镇进行干部考核评估及廉政教育整顿暨工作整风运动，同时正式启动乡村黄赌毒专项整治行动。 王成知道，大龙镇的这些干部很多都是老油子，不好搞，搞整风运动大家肯定不积极参与。自己就孤身一人，撑死了就肖俊俊一个跟班，万一班子成员不支持那怎么办？搞不好从此直接被架空。 王成想到这两天师兄对自己的看法，便想着去请教陶然，借此机会拉近俩人的距离。 陶然正在批材料，看到王成的到来却不意外，他知道师弟一定会来找自己总结这件事，多年的交往经验，他还是蛮了解自己这位师弟。 “你来干嘛？”陶然装作生气的样子，事实上他到现在也的确气没消，但对外，陶然又不能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于是陶然对外称是他让王成这样做的，这个方案是经他同意的，挽回自己面子的同时也表现了一波深明大义，不得不说“牛”！ “师兄，之前的事过去了哈？我给你道歉，现在师弟有个事想请教你，我想在班子里借此机会弄个整风运动，但又担心大家不配合，搞不好借此机会架空我，那怎么办呢？”王成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看着王成一脸迷茫的样子，陶然心底却还是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温暖。 “现在知道找我了？不找你省里的救兵朋友了？”陶然奚落了他一句。 “师兄，不带这样的啊？你肚子里能撑船，不和我计较了啊！”王成明白师兄的意思。 “你在叶书记身边这么多年，竟然没学到这个？一个一把手要控制单位，最重要的是控制人事权啊！举个例子给你。”陶然起身，点了一根烟。 “县里副科以上的干部，原则上都是我说了算，但我不可能这么独断吧？各个县直机关乡镇机关推荐的人，用不用？各县领导推荐的人用不用？这都是有技巧的，你如果没有帽子权，底下人会听你的话？想多了吧！你只要抓住了这个要点，就抓住了主要矛盾。”陶然确实在实打实传授经验。 王成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但陶然仍然说：“你们乡镇班子也马上调整了，人事推举建议权就在你啊，有的时候你要善于借势，我是你师兄大家背地里都知道，也都知道我很支持你工作，你为什么不能利用这点呢？和我见外？还是要去省里找救兵？远水能解近渴嘛？” 陶然说得很明白了，王成也全懂了，他知道陶然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他也知道陶然对自己确实抱以厚望且充满期待，但王成并不为之前的事后悔，他想起了叶书记的一句话“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也不是王成矫情，这是他的职业道德。 “师兄，你快别提那档子破事了，我保证以后 牢记师兄教诲，与你保持高度一致，为美丽繁荣的湖西而努力奋斗！好吧？”王成一脸坏笑地说。 陶然看着王成，这位年轻的师弟此刻表情夸张，他没忍住笑：“回去吧，有事联系，没啥事的时候来家里吃饭，你嫂子给你做你爱吃的雪豆炖猪后腿。” “谢谢师兄，替我谢谢嫂子哈。”王成寒暄完就回镇上了。 在回去的车上，王成一直在想，以后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为了百姓，他可能还会选择如此。他明白陶然的意思，但他还是不想成为某一个人、或某一派的“家臣”。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这是叶江河书记赋予自己的丰富政治品格，已经烙印在骨子里了。 第二十四章：教育整顿 和章锋沟通的过程很愉快并且很美妙。 章锋得知王成的这个决定后立马同意了，事实上他也觉得需要借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这个机会来一次整顿了，但章锋自己并不想出这个头，毕竟乡镇工作，人情最重要，你让大家不爽了，大家自然也就暗地里不支持你工作了！这是基层工作的天然顽疾。 从章锋的角度来讲，王成这么年轻，一来大龙镇就如此兴师动众，绝对会吃亏的，他从老前辈的角度来看，乡镇工作历来就不是通过一两次整顿就能一蹴而就的，这反而会激起大家的思想上的反抗。章锋反而期待着王成因树敌太多而导致工作开展不下去，这样县里必须重新提拔他来掌舵。 退一万步讲，搞大整顿对自己也没坏处，如若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这对大龙镇和自己来说都是个好事，总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自己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王成却没有往这方面想，他想要通过这次整顿，肃清整个镇的一些歪风邪气的同时，确立他在大龙镇的核心地位。目前很多乡镇风气不好，是从上到下导致的，一个丧失优良风气传统的乡镇，是没有活力没有希望的。 “王书记，要不说你是高材生，站位高，我之前忽视了这方面的工作，所以导致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问题，你今天一提，我顿时觉得恍然大悟，你放心，具体怎么做我听指挥，并双手赞同这件事。”章锋一本正经地对王成说这些话，王成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章锋这人格局很大。 王成刚走，章锋嘴角就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可不想把这事提前告诉大家，他就等待着王成在大会上宣布时下不来台的场景，想到这，章锋甚至想象王成尴尬地表情。 关于整顿的流程，王成想了好些天了，在大龙镇连开个总结大会？这肯定要开的，但不能完全依靠开个会就解决问题，这种效果必然不大，过了几天，大家仍然该干嘛干嘛。 邀请全镇干部参观廉政教育馆？效果估计也不大。王成一直在想着能不能有一套可以“一击必杀”的办法让大家心生敬畏？ 想着想着他想起了之前在当秘书时认识的司法厅好友，他脑子里有了一个绝佳的点子：把作风整顿搬到特定场所。 湖西县这两年反腐倡廉抓了好几个处科级干部，大龙镇几乎所有干部都认识他们，通过与司法厅好友联系安排，带大龙镇全体干部前往此去“探望”这些以往在湖西呼风唤雨的“前同事”、“前朋友”、“前领导”，从而铸牢他们心中反腐防线。 这种双向的对比，应该能最大程度上给大家带来警醒。 他先给陶然汇报了想法，陶然听后很高兴，他认为王成的想法是创历史性的，是绝无仅有的。总之用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词汇去表扬王成。 有了陶然的支持，很多事就顺理成章了。王成亲自操笔写了一份汇报材料，直接递给了陶然，陶然审批完后，县委办直呈到省司法厅了。为此，王成还特意给司法厅办公室主任董建成打了个电话。 董建成是王成的好友，俩人之前常在一起喝酒，说来也巧，董建成的弟弟，就是王成在武警担任领导表哥的秘书。 董建成接到直呈件了，此刻又接到好友的电话，便立马打包票：“小成，我看了眼你们报上来的文件，我觉得很有意义，很有创造性，结合近年来的反腐高压态势，我觉得可行性很强，我个人认为厅主要领导肯定会批。” 有了这些做铺垫，王成马上召开了一次大龙镇全体干部大会。 “同志们，最近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很痛心呐，很痛心！这说明了我们平时的思想教育学习还不够深刻，这说明我们当中还有同志思想懈怠，这些都是不利于我们的执政基础的构建，一定要警醒呐！我在叶江河书记身边工作时，叶书记多次在主要领导同志大会上讲，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只不过临时替国家保管而已，一查到，钱没收，人坐牢，有意义吗？”王成痛心疾首地说。 “王书记说得对，这次教训是深刻的，是令人深省的，我们一定要吸取这次教训，结合自己平时的工作，进行反省，要让警钟在心中长鸣；我们身边近些年也偶有贪腐事件发生，就之前的和睦，不也因为底线意识不强，犯了错误嘛？我们要深刻吸取这些事件的教训，铸牢各自的防线意识。”章锋紧接着说。 “下一步我们镇纪委监察办公室会根据王书记的指示、以及相关条例规定，进一步加强对全镇领导干部的监察，并适实对全镇领导干部进行考核，考核中引进民意测评机制，最大限度地让群众参与到其中并成为考评主体。同时根据镇党委会研究决定，针对这件事儿开展为期一个月的廉政教育暨工作作风整顿运动。”镇纪委书记吴思彤说。 在开会前一会，王成就先行召开了一次班子会议，这些个决定，已经在班子会议上通过了，王成不过是借吴思彤的嘴巴把这件事先行说出来了。 顿时台下有了些声音。加之暂停发半年奖金的事，很多普通干部心里对王成的抵触就更大了。不少人马上觉得王成的到来打破了他们的舒适圈，也有不少人心底里开始怀念和睦时代了。 “大家先安静，最后说两件事，第一件事，廉政教育整顿工作今天开始，为期一个月，目的是肃清不正之风、懒散之风、怠政之风；第二，干部考核在整顿工作结束后进行，这个考核结果将作为我向县委提交人事建议的基础，如果有谁不想参加，可以主动提出来，但是后果责任自负；做得好的，我将向陶然书记大力推荐。”王成面对台下这些蠢蠢欲动的人，用最温柔的话说了最具杀伤力的决定，台下刚懵懂起来的躁动，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 第二十五章：廉政整风 很快，董建成的消息传来，厅主要领导已经同意了这个活动，并经请示分管省领导的同意后，主张将这个活动在全省体制内推广，以后定期组织不同层级干部前来接受廉政教育培训。 同时，省司法厅的回复函也首先到了县里。陶然马上转批：扩大范围，带领县委和县政府领导班子与大龙镇干部一同前往，共同接受廉政整风运动教育。 王成笑着说：“师兄，你这是搭我们大龙镇的便车，这不对啊！” 陶然则笑着说：“这么好的廉政教育机会不能浪费。” 几台大巴车把陶然和王成一行带到了目的地，下车后，因为人多，根据安排，分批次进去参观，然后再统一在道南第一监狱会议室集合，进行廉政教育活动。 陶然带着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进去了；半小时后，王成带着大龙镇干部，佩戴上监狱工作人员发放的参观证，经过武警的安检后，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一扇厚重的铁门前，工作人员输入密码后，就进到主监区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高墙工作生活区，让人浑身压抑。 此时正好是上午十点半，在押人员正在做事情，讲解的狱警说了这些人的工作时间，工作单价以及工作环境；接着又参观了生活区和娱乐区，所有干部都有一种急切的压迫感，看着厚重的围墙，不少干部有那么点脸色凝重。 参观完这些后，又去了厨房，看到了他们的伙食，又了解了他们一般订餐购物的流程，最后见到了几位湖西县刚刚被查处的干部在劳作的实时监控视频，大家无一不唏嘘不已，曾经在湖西呼风唤雨的人物，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参观流程走完后，到了会议室，陶然带的第一批已经在这坐着了，大家此刻都神情凛然。大龙镇的干部到齐入座后，讲课人出席了——这是前湖西县委副书记孙志明，因犯受贿罪被判处刑罚。 “各位湖西县领导，大家上午好，我是湖西县前县委副书记孙志明，现在的256号在押人员，今天很惭愧来到这给大家上课，你们在座的很多以前是我的老领导、老同事、老下属，我悔恨啊，没有珍惜党给我的一切，没有珍惜人民给我的一切，导致现在这个结果，失去自由的感觉是让人十分可怕的，每天在无穷无尽的劳作中反省自己…” “最后，我希望各位能以我为戒，以事为诫，多为人民、为国家做有意义的事。” 半个多小时的演讲，让大家受益匪浅。有个别人不知道是因为见到老领导激动抑或是觉得紧张震撼而浑身发颤，王成看到了各位的表情，他觉得这次作风整顿大会做的特别成功，他也相信，这些干部应该会有发自内心的体会。 午饭时分，根据陶然之前和王成的沟通，王成在离道南第一监狱不远处的省行政中心接待中心定了几桌工作餐。车子拉到接待中心后，很多人、包括湖西县领导班子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所以大家纷纷掏出手机拍照。 王成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他带着大家往里头走。接待中心负责人亲自过来迎接，“王秘书，哦，不对，该叫王副县长了，好久不见啊，前段时间熊副秘书长吃饭时还问起你，问你近期来这吃饭没？” 王成赶紧向其介绍陶然和胡大勇。 大家看着王成在这如鱼得水，不得不感慨：位置决定资源啊。 大家吃饭时，省里几位常委刚好在隔壁，其中一位路过王成大包厢门口时，王成看到了他，赶紧带着陶然和胡大勇起身过去打招呼，陶然和胡大勇激动和紧张的表情很显然。 大龙镇一些干部这会互相窃窃私语：“这就是平台和眼界啊，你们看咱王书记一点都不怵，我们县一二把手竟然怯场。” 王成也没有想到，就这不经意的一次工作餐，竟然无形中帮他莫名其妙的树立起了威信。 午饭完回到大龙镇后，王成立即召开了干部会议。 “同志们，今天的整风运动可谓是大获全胜，我相信很多同志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当然这只是一个阶段，我希望大家能化教育为力量，武装自己的头脑，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并将这些精神力量外化于行为，全心全意为大龙镇百姓服务。” 王成说完，章锋接话了，“王书记说得对，看看今天见到的孙志明副书记，我不禁唏嘘万分，他以前还是我的老领导，你们在座的很多都认识他，甚至有更亲密的如同我一般曾经是直接的上下级关系。可是呢？现在呢？你们也看到了监狱里的生活，我发现你们不少人很紧张，我也不知道具体理由，但你们所有人都要赶紧醒悟过来，对自己三省吾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在法律和时代发展的面前，我们都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党委副书记蔡爱泰发言了：“今天参观了道南第一监狱后，我除了感慨还是感慨，看看里头有多少以前的领导和同事？如今呢？身陷囹圄，我希望大家谨记教诲，内化于心外化于形，不断让自己与先进统一高度…” 大家都一一发言了。 最后，王成总结说：“今天的活动很成功，我希望大家回去后，能够写一点点感受，字数不限、题材不限，镇里拿出五六千块钱来，奖励一等奖一名、每位两千，二等奖两名、每位一千，三等奖三名、每人五百，希望大家踊跃参与。” 大家一下子又都沸腾了。现在细一想，王成好像还真是一位蛮不错的领导。 而王成看着大家突然这么配合，心里第一次对大龙镇有归属感，这可能是属于单位一把手独有的感受。 第二十六章：重建招标 这头，小区重建工作也迎来了起色。经过一系列招投标流程，最后国企大唐建设入围中标了。 王成想了想，自己调到大龙镇，确实快速成长了很多。责任领导与秘书工作完全不一样，就比如台鑫小区重建工作，王成任职的意义在于时刻督促流程的启动、在于责任；很多政府工作都如此，但凡责任领导能够尽心尽职主动作为，很多困难都不是困难。某些情况下缺的不是领导、缺的是负责任的领导。 很多外省在解决烂尾楼问题上，也是采取政府接管、重新招投标、垫付补贴差价的形式；但很少有政府垫付差价的新闻见诸报端，就是因为这个经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推广，以免形成示范效应，进而扰乱整个房地产市场。 对于江浙一些经济发达省份，垫付资金当然没问题，前两年，波波市为了解决烂尾问题一次性垫了18亿；而对于绝大部分靠土地财政起家的县城，是远远没有能力垫付。最关键的是，对于垫付资金后续偿还问题，全国都没有具体规定。 “师兄，我们是否能立案调查一下房地产这些专项资金流向呢？”王成此刻正坐在陶然办公室，问。 陶然看了一眼王成，嘴巴撇了撇，“怎么查？错综复杂，这不是我们一个县里能说查就查的，最次也要市里启动，我们体量还是太小。” “我总觉得，房地产公司不可能倒的这么快啊，业主的钱也付了，银行贷款也到位了，这都是专项资金啊！怎么会没钱呢？他们不都是借鸡下蛋？”王成明知故问。 “能干嘛？这个问题不是咱俩讨论的，现在大龙镇这个小区重建工作顺利，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那边有关和睦一行人的查处也要加快速度了。今后注意剩余企业的专项资金管理就行了，咱独善其身、各扫门前雪吧。”陶然看了眼窗外，有点忧郁地说。 “对了，大龙镇干部心还是不齐，你要尽快采取措施，增强班子的凝聚力，一个团结的班子才是有战斗力的！”陶然补充道。 “如果后续这个小区还有未解决的纠纷呢？那怎么办？万一还有未知道的债权怎么办？”王成避开这个问题，他当然知道陶然说的问题，可自己如今并没有可以完全让大家信服的东西。 “该找谁找谁去，房地产融资不就那几个途径，大部分都是银行或民间融资，有些甚至是通过地下钱庄融资，至少这些人不是弱势群体，有钱在民间借融资的，哪个是善茬？也让他们体会体会这种无处安放的感觉，进一步说，现在金融环境差，这些所谓的地下钱庄、各种网络高利贷有巨大的推波助澜作用。”陶然喝了口茶，转而坐下了。 “师弟，我们国家有一点是全世界国家都没有的优点，就是只要我们想办成的事，一定能办成，我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挫败想要阻挡我们发展的阻碍。”陶然笑着说。 王成明白。 … 很快，大唐建设进场开始重启工作了，大龙镇台鑫小区很多业主代表主动来小区门口放爆竹，并且配合着施工人员把小区招牌换成了“大唐小区”。 这些业主代表大部分都是王成在省里接访时见过的，所以他们在小区忙完，就赶来镇政府了，并聚集在镇政府机关大楼一楼。 肖俊俊来汇报时，王成已经换好了衣服，他来到一楼，大家此刻正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自己的激动之情，这场景仿佛让王成回到了接访那天，不同的是，现在内心没有了紧张，取而代之的全是自豪和骄傲。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家静一静。”肖俊俊不知道从哪搬来一个活动音响，调试好后，把麦克风递给了王成。王成声音一出现，大家立刻就安静了。 “首先恭喜大家，你们的房子终于有着落了，我在这提前祝你们在新居里能有新事业新起点；我当初答应大家一定会对这件事负责到底，今天可以向大家交卷了，我没有食言；县委县政府派我来大龙镇，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县委县政府所有领导心里牵挂着大家，也请大家在今后的工作中继续支持和监督我们，我们大龙镇委镇政府，会一如既往地为大家服务。”王成说完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王书记，去我家吃饭，我杀小鸡招待你。” “王书记，去我家喝酒，我家有好酒。” “王书记，去我家吃饭…” 王成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暖洋洋的。 与业主代表们寒暄了一会，肖俊俊借口一会有事帮王成解了围。 “王书记，你太帅了，我要是女生就迷上你了。”肖俊俊一脸痴汉笑容。 “哈哈，谢谢，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们都知道。”王成破天荒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扔给肖俊俊，自己拿了一支，肖俊俊见状赶紧给王成点上，然后自己点上。 两人在办公室吞云起雾。 “整风大会的稿子有人交嘛？”一阵翻云覆雨后，王成问。 “收了一些，刚好六份，一份不多一份不少，都是年轻人交的。”肖俊俊说完一脸尴尬。 “其他人不愿意交就算了，不勉强，都拿来给我看看，就这几份吧，刚好每人都有奖。”王成倒也不生气，笑着说，他早预料到这结果了。 大龙镇这些干部，要说喝酒打牌，那是绝对高手，要写东西，算了吧！要不是程序规定，估摸着平时连名字都懒得写。 这六份稿子，王成仔细地翻了一遍，然后根据个人喜好编了一个号，接着让肖俊俊递给章锋了。章锋看都懒得看，直接同意王成的意见，几位班子成员都如此… 于是乎，奖项便愉快地决定了。 忙完这些，王成才想起来媳妇说来陪他，却一直没声音，想想他自己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家了。 想叫司机送，拿起手机想了想还是作罢，于是乎叫肖俊俊开车送自己回家了。 几十公里的路程不算远，也不算近，却承载着王成对媳妇的无尽思念。 第二十七章：温暖家庭 几十公里的路程因为有现代化高速公路的存在而不再漫长，很快便到了位于市区的家，这是王成租的“家”，已经住了五年了，房子位于道南省军区大院家属区，一个月1600元租金在寸土寸金的发展中省份的市中心不算便宜也不算贵，王成风雨无阻地交了五年，未来不出意外，仍然会交一段时间。 王成的爱人李木子是道南省军区通信连的指导员，俩人年纪一般大，李木子是省城土著，家就在省军区大院不远处的安置小区。 “回来啦？我买了个按摩仪，一会给老爸带回去，他最近不是总说腰疼嘛？”王成刚进家门，就看到一身戎装的爱人正拆着一个快递，对他说。 “过两天我没啥事约一下叶书记的保健医生，让他抽空给老爸按按，看看效果怎么样？”王成一边换鞋一边对李木子说。 李木子自然地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包。 “我前段时间说来陪你，可刚好遇见单位这段时间战备值班，别生气哈。”李木子说。 “没事啦，我理解啦，我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已经给我解释过了。”王成抱住了媳妇，都说适当的距离产生美，这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王成迫切想要和李木子“坦诚相见”，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两人的喘息声。 “老公，在湖西还顺利吧？我在单位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我很担心你在那边受委屈。”云雨过后的李木子躺在王成怀里，娇声娇气地说。 “当领导哪有不受委屈的？我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我明白老百姓有的时候有理没处说的痛苦，所以我只能尽我的努力，让我的辖区的百姓能够更有获得感和幸福感。”王成亲在了李木子额头上，这些话是他发自肺腑的。 “一会回家吃饭，老爸可能又要说你了，你忍着点啊！”李木子有点担心地看着王成。 “放心啦…” 当初王成选择去湖西县挂职时，作为岳父的李木子爸爸是极力反对的，李木子爸爸是位普通工人，他与大多数人一样，觉得王成应该选择市区一个“好区”待几年，能照顾家里人不说，熬两年就能有一个“光辉履历”，岂不乐哉？那段时间他总是给王成打电话、发微信讲利弊，希望王成能“浪子回头”； 王成很烦，于是便“电话不接、短信微信不回”，这种冷处理加上李木子的劝说，慢慢地，李木子爸爸也接受了这个现实。 今晚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回老丈人家，讲不忐忑是假的！王成这位老丈人虽然身处体制外，可却对体制非常感兴趣，哪位领导的奇闻轶事？哪位领导家里有几位“少爷公主”？省里有几位常委、哪里人？他如数家珍，这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不知道从哪个“民间组织部”那听说的。特别是自己女儿和王成在一块后，他更加表现出对体制的兴趣，而且已经“升任”小区“民间组织部”的“部长”了。 … 晚上吃饭时，王成心事重重，他还在想着大龙镇那一摊子工作！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工作，曾经极度厌恶且反对把工作带入生活的他，如今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小成，吃饭了，还在想什么呢？”岳父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着王成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便叫了他一句。岳父岳母包括李木子都看出来了，王成今天心事重重；也大概猜到了八成是湖西县那边工作出现了问题。 “好，哇塞，这么多好吃的啊！”王成意识到自己情绪表现太明显了，回过神后，赶紧强装兴奋“浮夸”地表现着。 好在岳父岳母也没有“戳穿”。眼前这位女婿，他们也有点看不懂，思维好像不同于常人…王成就这样心事重重地吃了一顿晚饭。 … 第二天七点，王成的电话响起，其实经过这些年的工作，王成已经形成了生物钟，不管什么前一天再累、再醉，第二天七点左右一定会醒来。况且他昨晚睡得并不好。 “王书记，我到了您家楼下。”是建国的电话。 稍稍收拾，李木子挽着王成的手下楼了；她到底是个小女人，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小虚荣心，自己老公毕业就担任省领导秘书、这么年轻就在县里担任副县长兼任乡镇书记，在大院早就是名人了；很多人在背后猜测王成的职业天花板至少是高干起步。作为名人的老婆，背地里很多人暗自羡慕李木子。 建国早就在车旁站着了，见到王成下来，便赶紧打开了副驾驶后座车门。 “书记早上好，这是您爱人吧，您早上好。”建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位比自己小的书记夫人，按照年龄叫弟妹觉得不合适；按照职务叫嫂子，又觉得别扭；索性用您来称呼了。 李木子送王成上车时，院子里很多人都看到了，但李木子装作没看到，昂首挺胸地回家，准备换制服上班了。 “先去县里吧。”王成对建国说。 “好嘞。”建国不明白王成的用意，实际也不需要他明白，作为一名驾驶员，他只需要开好车就成，昨晚肖俊俊把书记家地址发给他了，今天早上他一大早就起来赶往市区了，一切都很顺利，除了进军区大院时哨兵多问了几句，但这一度让他回到了军营时光。 第二十八章：镇卫生院 到了县行政中心，王成直接下车往陶然办公室走去，他虽然是副县长，但貌似很少去胡大勇那汇报工作，毕竟工作重心在大龙镇，大龙镇党委书记一职是直接对陶然负责。而胡大勇对此也乐得清闲。 “师兄，早上好，我想问一下县里关于大唐小区的重建垫资到位了吗？”王成一晚没睡好就是因为这事，自己已经提前祝业主们乔迁大吉了，这要是资金上再出问题，就贻笑大方了。 “你放心吧，资金已经全部注入专项资金库里了，这件事不会也不能出事了。”陶然很郑重地说。 事实也如此，政府启动这件事，如果再出啥幺蛾子，那估摸着陶然和王成都要下课了。 “那我就放心啦，对了师兄，我想把乡镇卫生院整理整理，现在的条件太差了，镇上老百姓除了拿点家常药会去卫生院，就连普通感冒都宁愿去县医院治疗，我觉得这样镇医院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但如果不改变现有条件，又能怎么样呢？”王成很严肃地对陶然继续说，希望得到陶然的支持。 “大龙镇卫生院的问题我知道，这不仅是你一个镇的问题，现在全国哪个乡镇卫生院不是如此？我明白你的心情，但现在这情况哪有钱？你要是前两年来，我直接给你批点儿资金，现在不说改的意义不大，就算我支持你改，县里也没钱了啊！”陶然说的是实话，县里刚扣完全县体制内半年奖金，也挤不出钱来了。 “你也知道这些事啊！你不能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不能把压力全给你的师兄啊！师弟。”陶然觉得王成有点不理解他，又补充了一句。 王成还想说什么，听到这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叹了口气，然后说：“师兄，你说的也对。” 看着失落的王成，陶然又改口了：“不过，大龙镇作为高新开发区的未来主体，卫生院也确实有改造的必要，毕竟也是大龙镇乃至高新开发区的基础形象设施之一嘛！这样吧，你先弄一份详细调研报告给我，我研究研究、想想办法。” 从陶然办公室出来，王成在电梯里想了想，还是去了趟胡大勇办公室，到底身上还有个县政府的职务，不去趟说不过去。 胡大勇见到王成的到来稍感震惊，在他看来，王成就是陶然的坚定维护者，算是“敌对”阵营的重要成员，这不年不节的，来找自己能有啥事呢？不过他还是随即摆出一副热情似火的模样迎了上去。 “王副县长，你好你好。”胡大勇脸上的肉笑得十分扭曲。 胡大勇和陶然倒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主要都是工作理念上的对立，胡大勇历来主张稳定压倒一切，觉得目前工作就应该按部就班，走一步是一步；而陶然则从始至终主张改革振兴湖西，觉得应该不破不立。 一老一少，一新一旧的观念差别，带来的是俩人貌合神离。但终归陶然是湖西县第一责任人，胡大勇也懒得费尽心思去和他斗智斗勇，县里的干部早就自觉的分成两拨阵营了。 “胡县长早上好，不好意思没打招呼就来打扰您了。”王成客套道。 “瞧你说的什么话？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胡大勇装作生气地说。 “您说的对，我的错、我的错。那我就和您直说了哈，今天来找您是想和您汇报点事，希望得到您的指示。我们大龙镇卫生院目前问题太大了，我想县里能否支持点资金…大龙镇毕竟是高新开发区的主体嘛！于情于理都有理由把镇卫生院改造升级升级嘛！”王成说。 “奥，这事儿啊！你去找了陶书记嘛？陶书记怎么说呢？”胡大勇收回了笑容，装作很认真很严肃的样子问王成。 “陶书记让我先做一份报告，他看看再说。”王成想了下，然后如此说。 “按他的想法走嘛！他是班长，这些事他同意就行，我是全力支持陶书记工作的。”胡大勇一本正经地说。 王成见状，早就猜到是这种结果，他来这也是因为有段时间没来胡大勇这汇报工作了，总感觉面子上说不过去，自己毕竟还顶着个副县长的职务。 “您是我直系领导，我肯定希望得到您的大力支持嘛！”王成索性也打起了太极。 “支持支持，肯定支持，你同时也是我们湖西县政府的副县长，我和陶书记一样，都是你的直系责任人，肯定要支持你工作嘛！说起来你的副县长职务还比大龙镇书记职务高一级呢！按理说我对你的责任更大一些呢。”胡大勇一语双关，王成当然听懂了。 寒暄了几句后，王成回了趟自己办公室。 董鹏立马跟过来了。 “王县长，您来啦？这是您这两天积压下来的件。”董鹏说。 “小董，这样也不是回事，不能因为我个人耽误县里的工作，我还是找陶书记和大勇县长说说，搞个ab角吧。”王成说。 “王县长，其实大可不必，您不在县里时，遇到紧急情况，很多人就直接找陶书记或胡县长了，而一些非紧急的件，其实早一天晚一天批都没问题，有我帮您在这看着呢。”董鹏当然不希望有ab角了，如果增设了ab角，那他的存在意义就不大了。所以他有点着急，俨然没发现自己说的话已经失态了。 “好，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这些件我签完叫你。”王成淡淡地说。 董鹏当然知道王成不高兴了，他仔细回味着自己刚才的话，想想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猛然间，他明白了，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董鹏不想失去联络员这个岗位，一来是可以和前途一片光明的王成搞好关系，说不定以后就…二来这段时间，很多县里工作都不找王成了，所以董鹏也就乐得清闲；而且他家里有什么事，每次都能以去找王县长为由离开单位，屡试不爽。毫不夸张地说，这段时间，说是董鹏的带薪“假期”也不为过。 第二十九章：卫生院长 回到镇里，王成立即联系了镇卫生院院长罗飞。按规定，镇卫生院由县卫计委直接管理，在镇里配合镇政府组织开展医疗卫生工作。但因为王成刚好分管卫生系统，所以也可以说王成是罗飞的直接领导，这也算是王成高配到大龙镇的优势吧。 这是罗飞第一次见王成。罗飞是一名80后，土生土长的大龙镇人，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皮肤黝黑，说话时闪烁的眼睛里透露出精明。 这一年以来，罗飞一直跑前跑后想调入县里医院工作。作为一名医生，在大龙镇卫生院待着无疑是浪费生命的，大龙镇是胡西县郊镇，村民们去县医院很方便，所以有个头疼脑热都爱往县里医院跑，偶尔买些泻立停、消炎药才到卫生院来。以至于罗飞每次看到来医院的村民都不用猜，直接问：“今天是拉稀还是发炎了？” 而作为一名乡镇卫生院院长，看着破败的大楼，青黄不接的队伍，罗飞时常感慨怀才不遇，每到夜晚时，他总有一种悲壮的感觉。 罗飞特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衬衫，还把胡须拾掇了，洗了个头，悉心吹了个发型。王成可不仅是大龙镇党委书记这么简单，在罗飞心里，王成更是自己触摸不到的直系领导。要按以前，罗飞一个乡镇卫生院院长，无论如何也接触不到分管卫生系统的副县长。 这要打好了关系，调进县医院不就是王成一句话的事？ 罗飞穿戴一新来到王成办公室。 王成注意到罗飞的到来，也没起身，依旧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文件，肖俊俊在一旁帮罗飞泡茶，引导他坐下。 “罗院长你好。”王成抬了抬眼皮，打了招呼。 “王县长、哦…不王书记您好。”罗飞有点紧张。 王成注意到了他的紧张，于是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笑着看着罗飞，说：“罗院长，别紧张别紧张，今天叫你过来是想了解下咱卫生院的相关情况。” 罗飞见到了王成那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紧张感确实消失了很多。 “王书记，我们大龙镇卫生院本单位机构数1个，编制数20名；其中：全额拨款事业编制20人；实有人数26人，其中：在职人数17人、退休人员3人、聘用人员6人，实际在院工作20人。”罗飞把这些数据早已滚瓜烂熟了，屁大点地方，那么点人，各自的名字都倒背如流了。 “去年我们事业收入大概是400万。”罗飞刚说到这，王成立即打断了他的话。 “37万人的大镇，一年事业收入才400万，这有点说不过去啊！平均一个人一年才100多块钱？是咱镇老百姓身体好？”王成明知故问。 “王书记，咱镇的地理位置导致我们镇卫生院很尴尬，很多村离县医院比镇卫生院都近；加上现在交通方便，镇里绝大部分村民生病第一时间都是去县医院…像各村医疗室，灰都能积成几厘米了。最主要的是，前两年我们镇卫生院还发生过一起医疗事故，大龙镇村民之间至今还流传着一句话，珍爱生命，远离镇医院；今天进院，明天开席。”罗飞颇为无奈地说。 “哦？还出过医疗事故？是因为什么呢？还有，你们的病房够用吗？”王成给罗飞扔了一根烟，又把打火机扔过去了。 罗飞给他自己点燃后，看着王成也把烟送到了嘴里，赶紧起身帮忙点上，这点眼力见还是要有的。 “王书记，不瞒您说，我们乡镇的相关专科医生本来就少，之前偶有医生超范围行医；对于医护人员的培训也少，遇到紧急情况没有合理的应对措施；一些检验检查设备就更少了，所以很多稍重的病，并没有治疗能力。种种因素，所以才导致前两年医疗事故的发生。”罗飞猛吸了一口烟，王成听得很仔细。 “按照国家相关规定，37万人的乡镇，配备这么点病房肯定是不够的，但遗憾的是，这两年就没住满过。最关键的是医生资源奇缺，稍微有点关系的都到县里了，要么调到县卫健委、要么就到县医院了，我们镇卫生院，大部分都是本地人还在坚守，有小部分在县里买了房的，也基本上找关系走了。”罗飞无奈地说，说完还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王成不住地点头，一副沉思模样。罗飞就这样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领导。 “我明白了，目前卫生院的问题有这几个：1、医疗资源不足，这里的资源包括医生资源、基础设施资源、财政支持；2、相关专业技能培训不够；3、老百姓对镇卫生院的信任度不够。”王成把罗飞的讲话总结出来三个要点。 罗飞暗自咋舌，眼前这位年轻的领导处理问题能力确实强，能够一针见血剥丝抽茧，找出问题关键所在。 看着罗飞点头，王成说：“你组织起草一份报告，把卫生院的发展情况，现有困难都写出来，结合我们高新开发区主体在大龙镇的优势写一写，我递上去争取点政策支持。毕竟我分管这个领域，又在我任职的乡镇，卫生院搞不好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罗飞听到这话内心是抗拒的，这两年，他们不知道给相关部门提交过多少此类情况报告，但每次都石沉大海，领导并不会因为一个破败不堪的镇卫生院而头疼。在个别领导看来：政府花钱养着你们了，老百姓看病又不会因为镇卫生院发展而受影响，为什么要再花钱去做无用功？ 但罗飞不敢明说，他还是装作很激动地起身说：“谢谢王书记，我代表37万大龙镇的百姓感谢您，如果真的能够改善镇卫生院的各项条件，让老百姓能在家门口就诊，那真的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王成并不知道罗飞真实想法，他此刻被罗飞的情绪感染着，他握紧罗飞的双手说：“那就辛苦你了。” 第三十章：运动深化 为期一个月的廉政教育整顿运动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大家的工作生活貌似也没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根据之前的安排，这次运动提出“五个一”口号，即“来一次廉政思想教育、赛一次廉政思想感悟、评一次工作先进份子、做一次贴近群众活动、整一次机关懒散作风”。 前两项已经完成了，效果不能说没有，至少不大。这些天，大家依旧恢复了往常那股子作风，王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廉政教育整顿运动是他提出来的第一项具有“领导意志”的活动，如果没有效果，也就变相体现了大家对他工作的不支持、不认同、不配合。那以后他也就没有了“领导威信”，很可能导致他对大龙镇的“失控”，这是最可怕的事。 “肖主任，整顿工作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我怎么感觉效果不大啊？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王成故意问。 “书记，这种情况是正常的，乡镇这些干部，都是基层摸爬滚打过来的，谁不是老油条？作风懒散才是常态，不过有些时候在基层工作，不油一点也治不住有些人。”肖俊俊一边帮王成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一边说。 “我以前一直在省里工作，还真的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在基层这一段时间，让我见识了很多，所谓的基层经验，不过就是这些日积月累斗智斗勇形成的技巧？”王成理了理头发。 “书记，基层工作讲究的是宗法人情大于法律，在这里，有时看似很难的问题可能一顿酒就解决了；有时很复杂的问题可能找个宗族的长辈说几句话也就解决了。所以书记，我觉得在进行整顿运动进行的同时您也可以适当和他们交朋友，基层工作可能不比省里哈，省里千条线，基层一根针。基层工作我认为每时每刻都要与人打交道，把人情研究透了，基层工作也就能做好了。”肖俊俊是很小心翼翼地说着这些话，王成很感兴趣，他指了指椅子示意其坐下往下说。 这段时间，明眼人都知道肖俊俊已经是王成的人了，不管在公开或非公开场合，肖俊俊都不掩饰对王成的绝对支持。 “书记，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吧，我在基层工作这么多年，最大的体会就是基层工作是最不按常理出牌的！在这，老百姓并不懂法律，但他们害怕派出所；在这，干部中的老油条谁都不怕，却敬畏帽子；很多体制规章制度在这可能都无效，就比如咱开始的整顿工作吧！这里的干部已经习惯了自己长期形成的工作作风，他们也并不会畏惧领导口中天天喊打的纪律。所以我认为您可以恩威并施。” “怎么个恩威并施法呢？”王成越来越感兴趣了。 “书记，您看镇上的干部其实每隔几天都要去镇政府门口的饭店聚餐，动辄喝得烂醉，章锋镇长也时常参加，这种聚会最接地气，最能与大家打成一片，您只有和他们打成一片了，才能去影响他们，不然，您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个可望不可及的副县长而已，对内您无法拿掉他们的帽子；对外您又不可能对他们的提拔有什么帮助。”肖俊俊说完，王成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您指望通过行政手段或者领导对下属的指令，是不可能让镇里的干部有所改观的，十几年几十年形成的作风不可能通过强制性命令去改变的。”肖俊俊又补充道。 “你常去参加聚会吗？”王成问。 “我以前常去，但是我打心底里厌恶这样的聚会，吃吃喝喝签个政府招待单。镇政府门口那家餐馆就靠着我们镇里维持着，一般老百姓谁去下馆子啊？后来八项规定出来后，去的人就少了，这几年严控接待经费，这类单子签的就更少了，现在大家偶尔去门口餐馆，也大多都是aa或者轮流坐庄式；要么就是每到周末去各村村书记家里吃。最主要的是，自从我身上贴上您的标签后，他们也不叫我了。”肖俊俊毫无顾忌地把这些说出来了。 “去村里吃？”王成有点疑惑。 “对啊，不少乡镇干部到了周末就跑去下面村干部家吃饭喝酒偶尔打打牌，一条龙服务，到了晚上才回来。而村干部也乐于和他们搞好关系，毕竟一个月3000块钱的工资在农村还是很诱人的，干满年限还有退休金，就相当于个稳定工作吧！”肖俊俊解释。 “好，我知道这些情况就好办了，谢谢你，这些天我想想怎么推进这个工作，不能让整顿运动流于形式。”王成说。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 待肖俊俊走后，王成一直在回味着他的那些话，他心里在计划着怎么开始下一步工作。 烦闷的他独自走出大院，来到了大唐小区重建工地，看到许多工人正24小时在日夜奋战，中国是基建狂魔，只要钱到位，估摸着一个月也就能完工了。 工地旁边还有小部分业主代表在帮忙。 “王书记，您来了？”工地负责人主动和王成打招呼。 “我来看看，辛苦你们了，一定要做好防暑降温啊！”王成关切地说。 “请书记放心，我们有最完善的防暑降温措施，按照现有的进度，估摸着也就一个多月就能彻底结束了！”工地负责人给王成发了一根烟，好像在基层人人都会抽烟喝酒，这似乎是基层工作的通行证。 寒暄过后，王成又在街上散着步，不时有认识他的群众打着招呼，走到大龙镇派出所时，看到几个新面孔正在门口说笑，自李春华一行被抓后，县里干脆把大龙镇派出所所有干部都换了一轮。 现在周末，没有凌海和李春华身影的乡镇小街，也少了一些刺耳的声音。 第三十一章：罗飞看法 罗飞从王成办公室回去后并没有把他的话太当真，在他看来，领导布置这种没有效果的任务纯粹是为了彰显存在感。所以他在电脑里找出之前的稿子，改了改时间和数据，打印出来准备交过去；就这篇属于卫生院的“老古董”，还是之前刚毕业考过来的一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弄的，后来着实熬不住了，也找关系调走了；罗飞还记得年轻人来的时候充满青春与活力，走的那天，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这么些年，镇卫生院的发展困难一直就是那几个，就像对爱人始终如一的另一半，从未变化。熬走了一批又一批人。 罗飞并不想这么快把材料交上去，以免被怀疑“没有用心”，他琢磨了一会，还是决定一周后再把材料交上去，如此显得他下了功夫。 罗飞并不寄希望于这次把材料交上去与之前会有所不同，哪怕王成是分管卫健的副县长。现在哪哪都要钱，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发绩效奖金了，县里财政乃至道南全省财政都出了大问题，短期内要改善很难，目前全省都在靠转移支付过日子，所以，当下不可能会安排预算对一个小小的乡镇卫生院做改善。 王成突如其来的到来让罗飞有点措手不及。 “罗院长，我们今天可是没打招呼就过来探望你了！”王成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罗飞说。 “王书记，您能来我们这，是我的福气，是大龙镇卫生院的福气；我们这立马蓬荜生辉，来来来。”罗飞赶紧迎着王成一行往里头走。 “王书记，这是我们医院接待大厅，咱这就没有县里医院那么齐全，没有所谓的引导台、接待台，老百姓来了看到哪办公室有人就去哪看，几乎人人是全科医生。”罗飞很幽默地介绍道。 “这办公室外头不是挂了儿科、全科、妇科嘛？”王成数着门口的牌子说。 “乡镇里不讲究，不讲究…咱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罗飞很不好意思地说。 接着，罗飞吼了一嗓子，办公室的医生护士都出来了。 “大家欢迎湖西县副县长、大龙镇党委书记王成讲话。”罗飞说完现场响起一片掌声，少数来看病或拿药的村居民，也围到人群中凑凑热闹。 “同志们，科教文卫工作关系到老百姓的国计民生，尤其是卫健工作，是良心工程，是民心工程。我来大龙镇上任这段时间以来，因为相关安排，一直忙于咱隔壁那个小区的重建工作，没抽出空来看望大家，但我从上一次以副县长的身份来调研过一次后，心里便一直记挂着大家，今天特意不打招呼地来这，就是想看看奋战在一线的你们，在这我谨代表湖西县政府、大龙镇党委镇政府，给你们说一声辛苦了。”王成和同行的肖俊俊给医护人员鞠了一躬，现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咱这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我前一次来的时候就了解到我们乡镇卫生院的一些困难，回去后辗转反侧一直在考虑如何解决这些，而可爱的你们，却在条件如此的情况下坚守一线，我代表大龙镇的老百姓，谢谢你们！” “我这两天找罗院长也聊了一次，知道咱院里一些困难，我在这给大家承诺，一定会尽全力地去解决这些问题，让大家上班舒心、让百姓看病放心、治病贴心、养病顺心；大龙镇，不仅是湖西县高新开发区的主体承载者，更是湖西县未来经济腾飞的窗口，所以，恰作为分管卫健领域的副县长，作为大龙镇党委书记，有理由也有责任把大龙镇卫生院打造成全县乡镇卫生院的标杆！”王成说完后，现场掌声持续了一分钟。 紧接着王成在罗飞的带领下又参观了输液室、简易手术室、药房、住院部… 卫生院就一栋主体大楼，住院部在二层，其余基础医疗部门都在一层；倒也没有那么多大医院的“繁文缛节”。 “王书记，你也看到了，我们卫生院目前病人比医生少，当然，作为大龙镇人，我恨不得全镇百姓一辈子不进医院，但事实上是大家都去县里了，一些小病小痛给县级医院带来就诊压力不说，还耽误事！五年前省里发文，要求乡镇卫生院具备看75个病种的诊疗工作，很可惜，湖西县所有乡镇卫生院，貌似除了城关镇浑河镇卫生院能做到外，其余无一能做到。”罗飞说。 “我了解了，罗院长请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去争取政策，你也知道，我是分管卫健的副县长，在这点上，我自私点来说，大龙镇卫生院有得天独厚的先天优势！所以你有什么困难，什么看法尽管提，专业的知识我不懂，我在你背后保驾护航！”王成与罗飞握手时说。 这一刻，罗飞似乎有那么点信心了！他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年轻、脸上还有些许稚气的副县长、镇党委书记，莫名生出了几分信任。 “王书记，中午就留在卫生院吃个便饭？我再给您深入汇报汇报相关情况？”罗飞试探性问。 “谢谢罗院长好意，饭就不吃了，我回去还有点事，你把一些比较棘手的情况都体现在报告里，交上来，辛苦你了。”王成婉拒后上车离开了卫生院大院。 罗飞心里对王成的话还是持保留意见的，在他看来：王成不过是来挂职的年轻干部，在县里话语权有限，这些年，挂职干部不给县里带点好处，谁重视啊？即便他是前任省委书记的秘书，那又能怎么样呢？ 但说到底，他对王成的做法还是感到感动的，以往和睦在位时，除了偶尔轮到卫生院安排饭局时会来一趟，平常几乎不主动过来，更谈不上了解其他情况了。 回到卫生院大厅，几位刚打完针的老人坐在大厅聊：“这个年轻后生不错，我家一个亲戚之前去省里上访，就是他去接回来的，调到我们大龙镇也一直在忙前忙后…” 罗飞听完，若有所思。 第三十二章：乡镇酒局 王成回到镇里，李木子电话已经打过来了，表示下午下了班就赶过来。王成翻看了日历，才发现明天是周末，在乡镇连轴转得已经忘记日子了。 “肖主任，今晚我爱人过来，刚好一起请大家吃个便饭认识认识吧，就不在外头吃了，我一会出去买点菜，叫食堂的大姐辛苦一下加个班。”王成对肖俊俊说。 肖俊俊内心很高兴，这意味着王成是一个善于学习、善于听劝的领导！在体制内最害怕的就是遇到那种刚愎自用的上级，不仅下属累，时常还可能被牵连甚至背锅。至少目前表明王成不是。 “王书记，我去买吧，您对这边不熟，我看着买一点。”肖俊俊高兴过后赶紧说。 “没事的，你带我去吧，叫你去买，你一会又不收我钱。你们也都不容易，都有家要养！话说回来，这社会谁容易啊？我来这之前听有人讲，一个镇党委书记让一个商人一年赚100万跟玩一样，我听后很难过，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不可能会这样做的…”王成说完，肖俊俊浑身顿感一阵暖流 说干就干，肖俊俊开着车带着王成来到了不远处的集市；乡镇集市总有属于农村的特有魅力，没有展示柜台，没有穿着艳丽的服务人员和眼花缭乱的价格标识，这有的，只有商品和叫卖声。 “师傅，您这肉怎么卖？”王成问。 “王书记，真的是您啊？您怎么亲自上街买肉了呢？”眼前卖肉的师傅发现是王成后很高兴，他的惊呼引来了隔壁几位摊主的注目。 “您是？”王成有点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了。 “我就是之前去省城上访的业主代表之一啊！要说还是得感谢您，要不是您，咱这普通老百姓上哪说理去啊？今天您要买啥随便买，我不收您钱。”王成也没想到，一次普通接访、一次看似头大的接访，让自己广结善缘。所以也直接说明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懂得好坏干部的分辨。 “不收钱可不行，不收钱下次不敢来了！我做那些都是份内之事，国家已经给我发了工资，不能要您的报酬，再说，那些工资还是您这些纳税人给的呢！”王成笑着说 “如果我收了您的钱，我在这就抬不起头来了，您一心为民，我就当替业主代表们谢谢您！”肉摊主热情地说，转而举起屠刀一刀下去，剁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前腿肉，也不称，直接装袋交到了肖俊俊手上。 “你们都不容易，不能这样，一码是一码，不然下次我就不敢来了。”王成很诚恳地说，随后偷偷掏出两百块钱塞进了案板缝隙中，随后拉着肖俊俊一路狂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逃单呢。 肖俊俊很久没见过这种干群鱼水情场合了，村民们表达感情的方式是朴素而真实的。他心里不禁有些湿润。 忙活了一通，买了七八百块钱菜于是才回到镇政府。 中午，王成亲自给副科以上的干部打了电话，相约晚上在食堂聚餐，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平时哪怕政见再怎么不合，这种场合也是一定会参加的，这是体制内的规矩。 镇政府食堂的大姐吃过午饭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对于她来说很乐意镇里请吃饭，因为这样她偶尔也就能带点吃的回去。作为大龙镇食堂负责人，她的工资由财政下发，单位还给买了五险一金；经常还能一不小心带点吃的回去，更重要的事，隔壁中学的学生还经常翻墙到食堂的后窗，花上一块两块买袋子镇政府吃不完的剩菜剩饭改善伙食，这样一算，大姐瞬间成为镇政府食物链顶端的女人。 大姐第一次见王成这么年轻又没架子的领导，对于她来说，从来没有哪一个大龙镇一把手会对她这么客气，上午王成书记同肖俊俊主任把菜拎过来时，一直对她说“辛苦了辛苦了”，这让整天忙于镇里柴米油盐的她顿感被尊重。 所以她从一吃完中饭就开始照着菜品忙碌起来。 “王书记，喝点什么酒？明天是周末，刚好可以喝点，而且我们这讲无酒不成席。”肖俊俊问。 “你觉得呢？你们一般喝什么？”王成反问肖俊俊。 “来点特色粮食酒吧！便宜劲大不上头，是咱大龙镇的特产！”肖俊俊笑着说。 “可以，你看着先整一点，这个需要你去忙了，我着实不太懂，多少钱你告诉我，我转给你。”王成说着掏出手机准备转账。 “明天再说吧，我先去整30斤过来，啤酒的话食堂还有！”肖俊俊眨了眨眼，王成和肖俊俊是同龄人，都是90后，俩人确实有很多共同语言。 看着肖俊俊离去的背影，王成瘫在椅子上。在他心里，他是不太喜欢参加酒局的，尤其是基层酒局，“大神太多”，他在当秘书那会，曾被老家一位县里的正科级局长喝怕了，对方白酒两斤下肚愣是丁点反应没有！而自己班子这些成员，看着各自沧桑的面孔，不难看出都是久经沙场的“种子选手”。 但没办法，就如肖俊俊所说，要想正常推进工作，就得和他们打成一片，不然，各种手段换来的只能是表面服从。这种由内而外的隐患对班子团结带来的内耗和损害更加致命。 想到这，王成起身，去了趟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罐大瓶酸奶猛灌了下去，这是他这几年喝酒喝出来的经验。 他慢慢体会到属于一把手的无奈。 第三十三章：酒桌真言 下午五点半，一台白色奔驰缓缓开到了镇政府机关大楼底，着一身作训服、肩膀上扛着“一毛三”军衔的李木子下车了。她实在太思念王成了，所以一忙完，还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就开车过来了。 肖俊俊刚带着几个小伙子往后头食堂搬着酒，看到李木子，便猜到这就是王书记媳妇，他心里感慨：“多读书就是好，高平台就是好，看看别人家媳妇？长得好还是军官。” 随后迎上去了：“嫂子是吧？我是大龙镇的党政办主任肖俊俊，我带您去找王书记。” 王成这会正和陶然打着电话，一阵敲门声后，肖俊俊刚推开办公室门，李木子就在视线里冲进来了，王成赶紧示意自己在打电话，李木子便在肖俊俊的提醒下坐定，肖俊俊泡了一杯茶后就离开了。 “媳妇，想死我了。”挂完电话的王成抱着李木子狠狠地亲了一口。 “老公，你这儿环境还挺不错啊！难怪这么久不回家！”李木子嗔怒道。 “这不是忙吗！刚刚还在和师兄讨论事情！别生气了，趁着你来，今晚在镇里请全镇副科级以上的所有干部吃顿饭，顺带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王成说完，李木子误以为这顿饭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不禁有些热泪盈眶。 … 六点半，食堂里热闹非凡，接到邀请的大家都很高兴，现场气氛融洽而热烈。因为条件限制，所以摆了两桌，这才刚刚好能坐下！ 王成和李木子回到宿舍进行了一次亲切交流后才姗姗来迟。一身戎装出现的李木子同样让在场的人惊讶。 王成一入场，大家就自觉地鼓起了掌，这貌似是体制内表示欢迎的一种方式，抑或是已经成为体制内某种难以戒掉的毛病了。 王成和李木子理所当然坐在了主桌主位！ “大家静一静，今天，很荣幸能够接到王书记的邀请，在镇里食堂与大家相聚；尤其是看到王书记的夫人，又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后，更加让我们感觉到无比振奋，王书记满门忠烈啊！”章锋先起身作了表态。 “接下来让王书记说几句吧？”章锋说完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各位前辈、同志们，我来大龙镇任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忙于工作一直也没时间和大家一起聚聚，今天恰逢我爱人过来看我，明天又刚好是周末，便想着与大家聚在一块一醉方休，值班的人员也都提前安排调整好了，所以大家今晚尽管喝！我也不废话了，来，开整。”王成用最接地气的语言启动了这次聚餐。 “按照道南规矩，共同科目先走两个。”王成也恶补了一些具有当地特色的“劝酒黑话”。 大家笑着跟着一起喝了两杯，乡镇食堂没有所谓的白酒分酒器，大家都拿着各式各样的玻璃杯直接整，颇有点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感觉。 两杯酒下肚，场子逐渐暖起来了，王成说：“你们都是我前辈，来到大龙镇这一亩三分地，我才发现以前的工作经验真的太书面化、宏观化；到了大龙镇吧，出现了一点水土不服的情况。所以呢！以后真心希望大家多向我提提意见，只有这样才能帮助我快速成长。那么首先我要敬章镇长，论工作经验或是年纪，我在他面前就是个孩子，但他一次次背后默默帮助我，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所以这杯酒，我们俩单独豪华一把！” 说完王成一口干下去了。章锋看着眼前文文弱弱的书记如此刚烈，架不住气氛的烘托，一仰头也一杯酒下肚，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王书记，你年纪比我小很多，但你职务和成就比我高，你是我的领导，这一点只要身处体制内这个环境里，就必须承认。你来这之前，说实话我心里对你的工作能力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研究生毕业就在这么高级别的领导身边工作，缺乏对基层工作的最基本经历，可能会不太接地气，那是否能适应我们基层的工作需要呢？但你来了后，我真心看到了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这段时间以来，整个大龙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我惭愧的同时又觉得很幸运：惭愧是因为这些之前任期内的顽疾，竟然由王书记半拉月不到的时间内就搞定了，这说明我以前的工作是不扎实的；幸运是因为大龙镇得此领导，是我镇之幸运，也是我这个副班长的幸运。”章锋喝完酒，对着大家说，既像是内心使然又像是有意为之。 章锋说完，王成起身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这一刻，大龙镇一二把手看起来是团结的。 接下来的时间，各个干部们便纷纷给王成和李木子敬酒，轮到肖俊俊时，王成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浅浅一笑：“辛苦你了！” 旁人看来这简单的举动并没有什么，甚至会感觉王成有些冷淡！但肖俊俊跟着王成工作这么些天，他明白这是王成把他当自己人的表现。 两桌人，30斤白酒，如果真的要平均下来，估摸着没人能站着出去，王成大概一斤多酒量；章锋据说也有一斤半打底的量；至于其他干部，有些经常到处吃吃喝喝，酒量还真有点深不见底的意思。 这会李木子碰了碰王成，又指了指酒杯，王成秒懂，他拉着李木子起身，说：“兄弟们，我带着我爱人敬大家一杯，希望我们团结在一起，为大龙镇多做点事！” 李木子马上接过话头说：“各位前辈，各位长辈，我老公还年轻，就如刚才章镇长所说，缺乏基层经历，所以还请大家能够多帮帮他，多带带他，他人很好！没有坏心眼，我作为他的妻子，谢谢大家了；我同时也祝大家能够心想事成。” 大家没有拒绝的理由，虽然此刻不少人已经很迷糊了，但仍然坚持着。整个酒桌，唯有王成和章锋稳如泰山，不得不让人感慨：还真是屁股决定酒量。 王成这头也不好受，但几年的秘书经历让他在外头不管再难受都能忍着保持形象的完整。而章锋纯粹喝懵了，他这会也是只纸老虎而已，他没想到王成看起来白白净净，酒量能有这么大？ 第三十四章：酒精催发 王成见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便说：“前段时间暂发大家绩效奖金的事，还希望大家不要生我的气。现在全县财政都紧张，咱镇里也如此，我想着刚来，镇里能留点应急资金好办事，所以没与章镇长以及大家商量就擅作主张了，借这个机会先同大家说一声抱歉了。我知道大家伙很多都等着这笔钱过日子，我给大家保证，等熬过这段时间，我一定马上补发这些。我呢，没什么经验，做得错的地方，还请大家直接指出我的问题。” “没事，我们理解…” “对，这叫多大点事，现在日子都好了，谁差那几个钱…” 现场声音此起彼伏。仿佛之前群里的那些抱怨从来没存在过。当然，这些声音中明显有一些只是具有后现代主义精神的场面话而已。 章锋这时也拍了拍王成的肩膀，说：“王书记，王老弟，这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理解你，一把手责任大，我懂；大家都懂！你做事做到了瞻前顾后。” 王成给章锋发了一根烟，随后又给大家一人甩了一根，最后才从烟盒里拿出一支，叼在嘴上，肖俊俊见状赶紧迈着小碎步过来要给王成点上，王成执意要他给章锋先点，章锋推辞不下。 “烟这玩意不欺负人，大家看！刚好发完。”王成拿出空烟盒打开给大家看。现场一阵大笑。 “我啊，是真的想做点事。当初来挂职时，我有很多好的地方可以选，市区随便一个区，各项发展水平都比湖西好！我可以找一个经济发展较好的区待两年，然后踩着这些履历一步一步往上爬，这多好啊？我老丈人那段时间天天打我电话，劝我啊！直到今天，除叶书记以外的所有人仍然都看不懂我为什么来湖西！” 王成猛吸了一口烟，这会大家都认真地听着王成讲话，刚才几个困意十足的干部，此刻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我是真的不想浑浑噩噩过日子，我想在发展中的湖西，留点成绩、留点笔墨，这样才算不负此行嘛！来到大龙镇这些天，我感触挺深。起初我觉得大家作风很懒散，但深入后发现，那是因为省里和基层工作方式的不同，从而导致我的认知偏差。各位都很优秀，都在以最经济最有效最贴切的办法完成各自的工作。我在这谢谢大家了，并为之前心底的无知给大家道歉，这杯酒我干了。” 王成又来一大口，章锋刚想劝，还没来得及，酒已经没了，在座的各位也就只好都端起杯子效仿起来。 “王书记，我们知道您不属于大龙镇。您这么年轻，又担任过省里主要领导的秘书，不可能窝在我们这儿，本来心里对挂职干部还有看法，觉得挂职干部都只是中看不中用而已，但我前几天跟着您去办了小龙村涉赌那事后，深深为您的高风亮节折服，今天就一句话，以后您需要我怎么配合尽管吩咐。”镇政法委员张平起身表起了忠心。王成脸上露出一副感动的模样，现场各位都没把这些酒话场面话放心上。 饭局持续了两个半小时，待杯盘狼藉时，大家已经走东倒西歪了，出了食堂来到宿舍门前的小广场边儿，不少干部的另一半都已经在这等着了。 与大家道完别，李木子扶着王成回到了宿舍。 “老公，那些人还不错啊，真的很淳朴啊，这同我想的那些斗争啊、勾心斗角好像并没有任何关联。”李木子给王成端了一杯蜂蜜水。 “哼，是人是鬼能通过一顿饭看出来？今天饭桌上那些人都是老油条，你老公我是在夹缝中生存呐！他们要是联合起来架空我，那是分分钟的事，但幸好现在的人都学聪明了，几乎没人这样干，大部分人都是各扫门前雪了。但话又说回来，体制内要非说有什么所谓的政敌，那也只是政治主张不一样罢了，很少有因为私人恩怨而敌对的！因为这在体制内是上不了台面的。大家归根结底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想把工作做好。” 王成拉着李木子的手说。 李木子这个性格优点很合王成的味，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能善于做一名安静的倾听者。 “那你说章锋镇长和你…”说到这，李木子又觉得自己似乎不该这样问，之前和王成有过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不过问干涉王成工作里的任何事”。所以问到一半就停止了。 “章锋啊？其实是个还可以的干部，但可能因为我的到来，让他认为我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所以才对我有敌意！但是，这个人倒没有别的坏心眼，怎么说？属于标准的基层干部。”王成喝了一口水，整个人顺势倒在沙发上，说。 李木子搬过王成的脚，开始揉捏起来。 “不过基层干部酒量是真大！一个个都是酒桶啊！就连我的党政办主任肖俊俊，虽然和我一般大，但那酒量也都感觉深不可测！不过，这些都是长期在环境下为了适应生存而演变的某种能力！通过对比，我以前真的太幸福了，干啥都有叶书记在前头背书。”王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李木子说。 而此刻章锋回到了家，对他媳妇说：“今天我们的小书记请吃晚饭，来了一通动情的演讲啊！还在饭桌上主动承认了之前的某些错误。乡镇是基层中的基层，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伙子来管理，县委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陶然会认识到，大龙镇需要我这样的干部才能坐好镇！” 说完，因酒醉带来的头脑迷糊让他昏昏睡去。 第三十五章：深聊土地 王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知道自己在大龙镇也就还两年不到的时间，可眼下却还有一大摊烂摊子等着他收拾，毫无头绪的他烦闷无比，致使他毫无睡意且越来越精神。 他穿着睡衣来到楼下，恰巧碰到肖俊俊这会也在宿舍门前的池塘边坐着。 “怎么，睡不着？”王成问。 肖俊俊正看着池塘发呆，冷不丁被王成一嗓子惊回了现实。他赶紧站起来。 “王书记，您怎么也还没睡？” “睡不着啊，愁啊！你呢？”王成反问他。 肖俊俊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满脸笑意的王成坚定地说。 “上次您和我谈完话后，心里总是有淡淡的焦急。您看我年纪也大了，仕途吧，可以说基本上到顶了。您上次说得对，我应该去争取去努力，可是咱这行提拔也不是说努力就成，各方面因素您比我懂。我可以吃苦，也能豁出去干事，但就怕到头来一场空，所以极其希望能有个引路人。之前和睦在任时，我曾试图去表现想要进步的想法，和睦也的确从那之后啥事都带着我，可当我发现他这个人不正直后，就开始有意识地疏远他，这点后来县纪委专案组的同志找到我，我也是这样说的。” 王成当然明白肖俊俊的意思，他说：“俊俊，你别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嘛！这段时间你表现很好，我看在眼里且很为之感动，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大龙镇的希望！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好好干，我不是那种善于画大饼的人，只要咱配合好，在大龙镇做出了成绩，我一定会向陶书记提出人事建议，建议重用你。” 肖俊俊投来感激的眼神。 “俊俊，聊聊大龙镇这两年的情况吧！我听说大龙镇卖了很多地？”王成直接点题。 “王书记，规划中的高新区的主体都在我们大龙镇，所以那块儿的地几乎卖光了，这两年县里的主要财政收入，也大部分靠卖地之类的非税收收入支撑；甚至我们乡镇公务员的奖金，也一度靠卖房的土地截留金维持。毫不夸张的说，像这两年湖西县填之前的财政窟窿，基本上都是靠卖大龙镇的土地。”肖俊俊说。 “对啊，我前期了解到的情况也是如此，现在房价水涨船高，泡沫越来越大，反而让我们有点骑虎难下了。”王成说。 “你说说湖西高新区吧，我对基层的这些情况不太了解。”俩人一边散步一边说，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院外。 “我个人认为高新区的成立对湖西县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全国基本上每个县都有高新开发区，这种功能区把县里工业企业聚集在此，一定程度上在便于管理的同时也节约了基础设施的建设成本。但是，我一直认为功能区要符合其设立之初的目的，不能成为卖地的借口，去年开始，湖西的财政就出了问题，我们大龙镇的预算就已经完不成了，今年情况只会更严重。”肖俊俊说。 “你的意思是说高新区的建立目的更像是为了卖地？”王成觉得肖俊俊的话有点意思。 “不不不…王书记，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个人看法而已。”肖俊俊赶紧解释。 王成拍了拍肖俊俊的肩膀示意他放心，肖俊俊的表情才舒缓下来。 “但目前的情况也没好的办法破解，木已成舟，能做的就是如何尽量减少土地财政转型中的消极影响。台鑫小区那事，其实也是多方面因素综合下来的结果，能说和政府没关系吗？我觉得不能。一套房子卖出去，政府至少要拿50—60%的钱，包括土地转让金、土地截留金、各种税费等。” 王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肖俊俊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两个年轻人此刻的醉意早已烟消云散。 “拿市区的湖东区来说，去年税收总收入大概是942亿元，土地出让金是1105亿元，所以那么多的公司、厂、个人交的税，还不如卖地的钱多，而且这942亿元的税收里，其中28亿又是建筑公司交的，如果彻底砍掉房地产，大家就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社会已经和土地短期内脱不开勾了。”王成接过肖俊俊手里的烟，待点燃后猛吸了一口。 “区里财政预算里的原话是，我区大力扶持本地建筑业发展，巩固本地市场份额，积极向外拓展市场，引导在我市承接工程项目的外地建筑公司在我市设立子公司，将项目税收更多留在本地，预计全年共为全区贡献税收202亿元，同比增长55%；再加上关于房地产的其他税收，比如契税，每卖一套房子契税平均大概就要交1%—15%。毫不客气的说这种没有强工业的城市是极度依赖房地产的！这很危险。湖西也如此。” 王成脑子里的数据一股脑往外蹦，这让肖俊俊感到震惊。 相比来说，肖俊俊觉得自己只是个知道跟着领导指示往前冲的莽汉。而王成才是运筹帷幄，掌握着方向的领舵人。 经过王成一顿分析，肖俊俊头一次感到土地财政的“威力”，赤裸裸的数据堆在面前，他不禁有一些害怕。 “王书记，您把这些数据摆在眼前，我才知道现实的严峻，以前我们都知道土地财政如何如何，却没有直观的感受，您这一说，我算是感受到了。”肖俊俊不是在拍马屁，这是心里话。 “我理解你们，我在省里待了五年，对宏观数据有天然的敏感，未来没有工业支撑的县城只能走下神坛。但是，全国的工业项目就这么点，但全国却有几千个县，如何整？现在经济盘子已经做得这么大了！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以后又该怎么去适应？”王成一连串发问，肖俊俊看着远方沉默不语。 肖俊俊一言不发，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王成见到此，也转头顺着肖俊俊的目光看向远方正在热火朝天施工的原“台鑫小区”、现在的“大唐小区”的夜间建设工地。 他心里想：这瓶毒药，希望到此为止了！再喝下去，那真的要出人命了。” 第三十六章：大龙实情 “你觉得我们这次廉政教育暨工作作风整顿运动接下来应该怎么开展？你知道的，任何一项运动如果没有成效的话，那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王成不想再继续这个让人沉重的话题，于是他赶紧转移话题。 “王书记，您已经开了这个头，我觉得就要从您上次大会里讲的人事建议权上入手，在县里，县委书记对人事有绝对的把控权；在乡镇，当然是乡镇党委书记对人事有绝对的把控权。陶然书记和您关系又这么好，完全可以在这做文章的！对了，上次和睦的事儿，据说案情也不是那么明晰，难道镇里就没有其他人配合？只不过“法不责众”罢了。书记，您对我好我知道，其他的镇里情况我不好、也不敢多说，我就想提醒您一句，您多注意注意乡镇民政计生专干那一摊子事。”肖俊俊说完，王成明白了这是肖俊俊在给他“递刀子”。 “你说得对，谢谢你的提醒，我会综合考量的；可能确实不处理个把子人、不亮剑的话，比较难镇住这少部分懒散的刺头。对付有些人，或许也只能用这种办法了。”王成若有所思地说。 肖俊俊紧闭着嘴，呼吸不由地沉重，他心里很困惑，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 两人相视无言，又慢悠悠地往镇政府大院走去。 快到镇政府门口时，肖俊俊突然问王成：“书记，如果啊，我说如果，湖西县目前在建的楼盘接连都爆雷，咱该怎么办？继续同台鑫小区一般？由政府垫资嘛？垫得起嘛？” 这个问题让王成一怔，他的确之前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各种问题萦绕所以并没有深入，如今肖俊俊问起这个问题，他只好利用一步一步引导他。 “你知道为什么弄学区房吗？”王成反问肖俊俊。 “增加房子房屋的价值属性，为了房子好卖啊！” “那房子好卖之后的直接或间接受益方是谁呢？”王成又问？ “直接受益方是开发商和政府；间接受益方是政府。”肖俊俊不解地回答。 “那就对了，所以，首先这种相继暴雷的可能性不大，湖西县出了一个台鑫小区，就不会再有第二个！哪怕有苗头都会立即被打掉；其次，就算真的相继暴雷了，也会用其他手段维护社会稳定。你懂的。现在政府运行压力虽然大，但主要是内债多，内债风险小而且易控制，最好也是最常用的办法就是以时间换空间。所以在这个阶段，房地产不能暴雷。” 王成说完后看了一眼依稀亮着星星点点灯光的镇政府办公室大楼。 “政府收入来源分四个部分：通过税收获得的那叫一般公共预算收入；跟卖地相关的叫政府性基金收入；国企相关的收入叫国有资本经营；社保相关的叫社会保险基金。其中，除税收获得的外，其余的都叫非税收收入。”王成先给肖俊俊解释着定义。 “这几年你也看到了，政府性基金收入占了大头，也就是卖地所获占了大头，我们湖西县就更加如此了！所以，你担心的问题现在还觉得短期内会发生吗？”王成笑着看着肖俊俊。 肖俊俊露出秒懂的表情，他开始有点佩服起王成来，甚至心里有点羡慕王成啥都懂。 “除卖地收入外，其余的三项收入都不可能在短期内飞跃式发展从而承接起政府性基金收入的大旗，尤其是分税制改革后，土地转让金占比一家独大！所以，只能稳。否则…”王成没有说下去，因为他觉得肖俊俊肯定懂了。 “书记，别的我不清楚，就拿大龙镇来说吧，高新开发区那块一到晚上就是鬼城了，那有多少居民住啊？这样盲建大建地推动城市化，真的可取嘛？”肖俊俊像是一个急于探求真理的学生。 “不可否认，全球任何一个国家现代化改革都会遇到这些问题，即由产能不足到产能过剩两个极端的转变，我们国家人口基数大，所以出现预估性外的产能过剩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所说的这个情况确实是无数小城市以后要尝的苦果。我们古人常说量力而行，很多地方就是没有量力而行，乃至我们当中有些干部，到现在仍然觉得卖地卖得还不够，仍有发展的潜力，因为在他们看来，反正他们不久就要退休，烂摊子那是后代的！他们退休了一个月五六千上万拿着，这是一种社会性的责任缺失。”王成说。 肖俊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我这两年看到大龙镇如此卖地也有感觉到后怕，湖西县人口不多啊，哪来的这么多人来买房？不现实啊！” “对，人口是未来所有城市发展的基础，留不住人口，谈发展就是在开玩笑。”王成拍了拍肖俊俊的肩膀。 “那2024年养老金并轨改革是有什么深意呢？”肖俊俊这会有点崇拜王成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往往在一瞬间，就能达到某种态度的完全转变。 “我们国家老龄化越来越严重，而群众的寿命越来越长，这直接会导致未来我们国家的养老压力越来越大，社保基金这几年运作得怎么样我不清楚，但社保基金的增值速度绝对赶不上社会的养老压力变化；如今很多单位开始缴纳职业年金作为养老保险的补充，就是给这个改革做铺垫。我认为这也是国家站在高层次做出的符合历史发展的研判。”王成不耐其烦地给肖俊俊解释着这一切。 王成说完就想回房间了，因为他看到李木子好像站在窗口注视着他和肖俊俊走来的方向。 “对了，从收入上来说，体制内的红利期已经过去了，最爽的这一批应该是60、70后…”王成留下这句话，然后上楼了。 肖俊俊这会完全沉浸在王成的博学多才之中，经过王成的解读，肖俊俊也了解到了很多自己视野之外的东西。 第三十七章：木子温存 回到宿舍的王成立马看待李木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老公，怎么大晚上跑出去了？”李木子起身给王成递了一杯泡好的蜂蜜水。 “睡不着，出去走了走，恰巧碰到镇里一个干部，就一起走着聊了聊。”王成脱下衣服，漫不经心地说。 “你呀你呀，就是一个工作狂…”李木子嘴上如此说，却还是马上接过王成脱下来的衣服，放到了卫生间的洗衣机中。 “不能不努力啊！现在全省上下经济都不怎么好，对于大龙镇这种从纯农业一步跨入城市化的郊镇来说，必然有很多问题没有磨合好、解决好。加之这两年土地财政在这的折腾，已经让大龙镇有点潜力用尽了，难啊！”王成躺在沙发上，李木子顺势抬起他的头按起来。 “很多人看着你呢，老公，很多东西虽然我不懂，但是只要你觉得对的，你就大胆去做，我作为你老婆，永远支持你。”李木子轻声说。 “我现在在这工作了一段时间，发现不少干部不是没能力，而是缺乏最基本的责任感，总是想着过好当下，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容易把湖西县推向深渊，我和陶然师兄都不想如此，但情况貌似不是我们能阻挡的，不过，我们俩会努力。”王成突然睁开闭着的眼镜，看着李木子一脸温柔地说。 李木子知道老公的性格和人品。 两个人互相都感受到彼此深深的爱意，毫不犹豫的一吻后，又开始缠绵。 … 早上起来时，李木子已经去食堂打好了早餐，匆匆扒过两口，王成便拉着李木子迫不及待得去赶集了！赶集是属于乡镇日常特有的生活方式之一。 早上的集市，人陆陆续续增多，不少小摊小贩开始在摊位整理物品，王成带着李木子东看看西瞧瞧，偶尔看到好吃的就买一点，李木子把这当逛庙会了。 乡镇的集市不比超市，摊主往往都是随即找一处人流量大的空档随处而安。 恋人穿梭在这其中，不时有人和王成打招呼：“王书记，早上好，这是您爱人吧？好漂亮啊！” “王书记，想吃啥？随便拿！” “王书记，谢谢你啊，我们的房子终于看到希望了。” … 王成不时微笑回应着这些，李木子看得出来：大家是真心感谢王成，王成也是真心想帮这些老百姓做些事。 李木子内心挺为老公感到骄傲的，如果一开始老公决定要来湖西县，李木子并没有多强烈的赞成或反对意见、只是单纯觉得老公是成年人，有选择的自由，所以选择无条件支持老公。那这会李木子算是明白王成了，什么叫意义？或许这就叫意义。 王成是农村来的，善于理解村民、善于与村民沟通，不一会儿，就有摆摊的老大娘拉着王成的手反映问题。 “老婆，你看这些农村的老人，大部分都是留守状态，为什么他们的孩子要背井离乡？就是因为在湖西赚不到钱。我经常想，以前为什么即使大家没钱，但却能在家幸福快乐地生活；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大家却越来越言不由衷了？或许就是生活压力越来越大，物质欲望越来很强烈了！没有谁愿意抛家弃子背井离乡。”王成看着正在吃小吃的李木子一脸宠溺地说。 李木子一边嚼着小吃，一边满眼崇拜地看着王成，这让王成很受用。 “你看这些老奶奶，背着自己种的菜赶过来，可能天不亮就往这走了。”王成指了指远处背着背篓，腰快弯成90度、步履蹒跚的老人，满脸心疼地说。 “回去后，我要和食堂的负责人说一下，下次吧，可以与这些老人沟通沟通，上门买她们的菜，这样就不用背这么大老远了。这么大年纪，万一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王成呢喃细语，像是说给李木子听的，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回到镇政府大院，王成和李木子提着点菜回到了宿舍，宿舍有一整套厨房设备，平日里王成一个人懒得开火，所以这些设备都还包着全新的包装。 李木子想给老公做点饭。 … 短暂的周末很快就过去了，这两天王成内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每天和媳妇在一块，吃完了饭就去散步，这种小日子真的是悠哉游哉。 下午，李木子就要开车返回单位了，临走前，李木子给王成冰箱里塞满了这两天在集市上买的吃的。王成有吃零食的习惯。 “老公，以后我没啥事就过来看你，你要乖乖的哦！”李木子说。 “嗯，我这边工作理顺了的话，以后甚至也可以每天都回家，反正也就四五十分钟车程。”王成拉着李木子的手说。 “好，那你在这边要照顾好自己，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遇到烦心的事就回来待几天。”说完李木子开着车，载着王成给岳父母准备好的湖西县一些特产，回市区了。 当白色奔驰消失在大院门口时，王成的心又回到了让人牵挂的那些工作。 “肖主任，你和食堂负责人说一下，去收集下各村经常来集市上卖菜的老人名单，主要是那些上了年纪，行动迟缓不便的。以后食堂的青菜就定点去村里收，留好收据。”王成对刚下楼的肖俊俊说。 “好，书记，我记住了，嫂子回去了？”肖俊俊问。 “对，刚回去。我们要好好工作啊，只有群众满意了，我们交的答卷分数够了，才能够安安心心与家人团圆啊！”王成感慨地说。 他回到宿舍，空气里还惨留着李木子的味道，只是稍留片刻，便回到了办公室，他仔细思考着昨晚肖俊俊说的话，突然，他想起了来大龙镇第一天晚上，那位电话举报的老者说得就是这个事！当时王成承诺等个把月他熟悉情况后再进一步调查处理这个人这些事，如今看来，只能尽快了。 第三十八章：开启调查 周一一上班，所有干部职工准时到了镇会议室，一周一次的例会如期召开。 “同志们，今天的例会开始之前，我有件事要宣布，注意是宣布，而不是和大家讨论。这件事，我也没有提前和任何班子成员沟通，包括肖俊俊主任也并不知道具体内容。” 所有人都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两天，我不断接到群众举报，说镇民政计生办，有人涉嫌贪污。或利用已故老人的身份冒领补助金，或伪造低保户身份信息套取低保金。我刚来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准备启动调查程序，如果是事实，那咱们该这么办就怎么办；如果不是事实，咱也要给相关同志恢复名誉嘛。” 王成很平静地讲完这些，然后，他眼神盯着台下坐着的镇民政计生办主任刘晓梅，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瘦长脸型，梳着精致的妆容，此刻看似平静的脸色下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焦急。 “我想了想，决定从三方面入手。首先由派出所把各村的户籍花名册导一份出来；其次就由镇纪委吴思彤同志和政法委员张平同志带队，深入各村调查了解相关情况！把各村实际领取到资补助金的人员统计成表；肖俊俊主任，你一会联系县民政局把咱们镇相关资补助人员的名单再弄一份过来。三张表一对比就能发现事实。” “为了避嫌，也请刘晓梅同志和计生专干刘强同志主动回避，这两天你们就先暂停工作稍作休息吧。也请两位同志在调查期间认真遵守相关规定。” 此刻，刘晓梅明显神色慌张。而一旁的刘强，则表情轻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见状，王成又说：“为了不误伤同志，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给县纪委打电话，如果确实是存在这些问题，也欢迎来找我自首。” … 张平很欣喜王成主动给自己派任务，从心底来说，他也很想和王成搞好关系，傻子都知道王成的前途一片光明，这可是个实打实的超级绩优股，攀上关系后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 “是，王书记，我保证完成任务。”张平起身郑重地说，他才不管周围那些鄙夷的目光，因为心里一点点上不了台面的嫉妒心，而与一把手作对才是最大的愚蠢，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王成看到这，却是觉得前两天那顿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所以张平才这么痛快答应自己布置的“很得罪人”的任务。他此刻有点感激肖俊俊。 而在其他不少人眼中，亦认为张平通过那晚醉酒表忠心的行为，被王成看上了。内心里顷刻间生出对张平的鄙夷。虽然王成背景深厚前途远大、虽然王成能力很强且深受老百姓拥护，但一位几十岁的中年男子向一个“小毛孩”表忠心，这在某些人看来是不被传统礼法所认可的。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嘛！ 吴思彤这会则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全镇干部都知道他和刘晓梅那档子破事，他当然知道刘晓梅经不起查！他在主席台低着头，感觉到了刘晓梅求救的眼神，当然也感受到了全镇其他干部职工带着戏谑的目光。 但为了刘晓梅和党委书记顶牛，吴思彤也没这个胆，要知道眼前这位书记可不是一般的书记，身上还有着副县长的身份，更深层次讲还有陶然师弟、叶江河书记前秘书的身份；搬出任何一个身份都能让吴思彤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在张平表达完意见后，吴思彤硬着头皮说：“是，书记。” 但他内心对王成有点反感了：这类事为什么不按常规程序先提前召开党委会商量？为什么还要让张平和自己一同查办？这明显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哦，不，对整个大龙镇班子的不信任。 … 之后章锋镇长一脸不高兴地总结点评了上一周的工作，布置了这周的相关工作内容。章锋并不想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在王成讲话期间，他一直一脸不耐烦地看着窗外。这算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吧！ 王成如此做有自己的打算，因为他不了解班子里任何一名成员，所以他不敢贸然地开党委会商量处理这件事，以免过早泄露而影响调查进程和调查结果；很多小地方的调查往往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不想被党委会一些人情世故影响，既然是杀鸡儆猴，干脆表现得独断一点。 同时，他也想要打刘晓梅一个措手不及。而选派两位班子成员一同去调查此事纯粹是因为王成不放心其中的任何一位。 总之，这道题对吴思彤和张平来说都是一道必选题。 散会后，张平跟着王成来到了办公室。 “张委员，很不好意思没有提前和你商量就把这么得罪人的事情交给你去办，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王成满脸歉意地对张平说。 “书记您说得这叫什么话？这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儿啊！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工作上不讲人情讲法律嘛！这点原则我还是有的。”张平笑着对王成说。 “如果为了怕得罪这些坏分子，而伤害群众，那我就不配面对庄严的党徽。”张平看着王成稍显稚嫩的脸，担心他不相信，又补充道。 王成这时笑了，他给张平发了一根烟，又帮忙点上，这让张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顿了顿，王成说：“其实我来大龙镇任职之前就听陶书记提过这件事，不少人已经在省市平台举报了，但奈何之前和睦的事造成的影响太大，担心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便没有立即着手调查。而是让我在局势稳定后再做打算。我本来准备等着忙完手头上的事再处理这事，但这些天又有不少人给我反映，我觉得不能再拖了，得尽快处理！” 王成这一顿忽悠，张平真信了。他说这番话是有目的的；最主要也是因为对张平的不信任，担心他讲私情，所以搬出陶然来警告张平。在一个县里，大龙镇的这些干部是必然畏惧陶然的。 不得不说，王成这招用得好，张平立马明白到事情的严重性：“好，我一定查得细细的，既然这件事省市县这么多领导关注，那我一定从细从速从严查好这件事儿。” “辛苦你了，你比我年长，工作经验比我多，一定要多帮帮我啊！我很信眼缘，我从第一眼看到你那刻就觉得你是一个好相处、热心的人；前段时间陶然、也就是我师兄，问我大龙镇班子成员中有没有个别能力特别强的干部，他准备提拔到县直单位担任一把手，我首先就想起了你。”王成正画着一个他自己也刚编出来的大饼。 张平此刻虽面无波澜，内心却恨不得给王成跪下了。他丝毫不怀疑王成所说的真实性。 第三十九章：晓梅自首 吃过晚饭，王成正躺在宿舍和叶书记的儿子叶浩电话闲聊时，敲门声响起，开门后却发现是刘晓梅。 刘晓梅穿着一身包臀裙，虽画了精致的妆容却仍然抵挡不住岁月的痕迹和发自心底的疲倦。 王成见到这，赶紧问：“刘主任你好，你是找我有事儿嘛？去办公室聊吧！” “书记，就在这说吧。”刘晓梅说完，便自顾自走进了他宿舍。王成转身，却没有关宿舍门，同时发消息叫肖俊俊赶紧过来。毕竟单位最怕的就是这些异性之间的闲言碎语，虽然他和刘晓梅差着年代，但这种事小心点为好。 “王书记，您饶了我吧！”刘晓梅一进门就跪下哭了。 “你这是干什么？你大小也是乡镇民政计生办主任，国家干部，这样子像什么话，赶紧起来说话。”王成厉声呵斥，虽然内心有点不忍，但一想到那些因被贪污款项而在生计边缘挣扎的百姓，心里对眼前这位却也“狠”下心来。 肖俊俊这会也来了，见到这场面有点慌，赶紧上前把刘晓梅掫起来了。 “刘主任，您这是何苦呢？有啥事您和书记好好说啊！不管从年纪上、还是从工作经验上我和书记都是您的晚辈，您不该这样啊！”肖俊俊痛心疾首地说，此刻他心里有点愧疚。 “刘主任，你也别搞这些有的没的，把事情讲清楚，如果情况不严重的话，我会向陶书记求情。”王成冷冷地说。 刘晓梅开始将哭声收起，改为断断续续的抽泣，直到王成有点不耐烦了，刘晓梅才说：“我爱人是县里统战部的，清水衙门，我在大龙镇民政计生办，也是个清水衙门；但我的孩子在韩国留学，每个学期学费加生活费就20多万，我们夫妻俩省吃俭用，但着实是养不起，没办法啊，我一时鬼迷心窍就…” “我们先不说理由，把数额，相关情况说一说。”王成提醒道。 “我是从前年开始的…”刘晓梅断断续续开始交代了，这会，肖俊俊已经悄然把宿舍门关了。 十多分钟后，所有案情基本明了。 刘晓梅从前年偶然一次农村低保户资料年审开始，发现了低保审核制度上的漏洞——本来需要三个人配合完成的受理审核、入户调查、签字盖章等工作，因镇上人才紧缺，全都落到了她一人身上，而县民政局的低保审核制度也形同虚设。 于是乎她立马想到可以利用伪造低保材料骗取资金，没多久，她开始利用“惠民政策”为幌子获取了村民和亲戚的信任，轻松地拿到了一些他们的身份资料，然后利用职务之便，违规为这些村民和亲戚伪造低保档案，并利用单位可以在农商行集团办卡的便利，给这些人办理了“低保户领取账户”，卡当然留在刘晓梅身上。 之后，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让她逐渐上瘾并沉迷其中了，但她同时也觉得这样还是容易被发现，于是打起了过世低保老人的主意，在一些低保老人去世后，她并没有在系统上更新信息、报取消，而是第一时间偷偷地把收款银行卡改成用亲戚身份信息办的卡。 至于一共贪污了多少金额，她也说不准了。只知道搞得钱都悉数转给在国外念书的孩子了。 王成看着窗外，刘晓梅一脸绝望地看着王成的背影，肖俊俊则在一旁一言不发。 “你怎么想到这会来自首？”许久，王成问。 “我知道深入查下去肯定是藏不住的，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套取了多少钱？散完会我在宿舍把那些存折和银行卡都烧了，但还是觉得害怕，想了很久决定来向您自首，请求您帮帮我。”眼看着刘晓梅又要号啕大哭了。 王成不耐烦地说：“你先别哭了，今晚先叫吴思彤和张平和你做份笔录，然后你同他们连夜比对低保系统和你给你女儿的转账记录，看看到底涉案多少？我这边肯定会为你说话的。” … 刘晓梅走后，王成胸口像压着一团火：在他小时候，村里有位很慈祥的老爷爷，无儿无女，每到了农闲时期，总喜欢佝偻着腰走在刚割完稻子的田间拾稻穗，王成记忆里仍然能回忆起阳光下老爷爷那斑驳的笑容。后来老爷爷生了一场大病，因为没钱治疗就走了，往后村里每年夏收秋收后的田间，再也没有了那个身影。 直到几年后，乡里民政计生专干出事，才知道老爷爷的各项补助一直被这个蛀虫冒领了。王成那会常想：要是老爷爷有这笔钱，是不是就不会走得这么快呢？是不是就还能多感受几年人生呢？ 刘晓梅挪用的不是钱，是很多贫困户的命。 王成叫上了肖俊俊，俩人一边往大院外走去，依旧一边聊着天。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王成问。 “书记，这件事的恶劣程度是难以想象的，其实院子里的干部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不过她是镇上的老人，加上大家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就装不知道了。”肖俊俊一脸惭愧地说。 王成冷冷地看着肖俊俊，这让他心里有点发毛，肖俊俊继续说：“这件事，可大可小，处理肯定是一定的，我觉得您应该在考虑怎么处理吧？按道理，吴思彤做完笔录，您这头给陶书记和县纪委打个电话，这里头就没您什么事了。但您刚来大龙镇，就处理地这么狠，您应该在担心物极必反吧？” “你算说对一半了，依法处理她是迟早的，我不担心什么物极必反不必反，如果全镇干部都违法了，我不介意建议把全镇干部都依法法办了。”王成笑了笑。 “只不过这次处理的时机很重要。其实这件事我早知道了，我刚来大龙镇的那天晚上，就有位群众给我打过电话，当时我承诺待利用一个月时间熟悉完镇里情况后，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只不过没想到情势发展迅速，到了迫不得已提前办她的时候了。所以即便你昨晚不说，她也跑不掉。” “我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有那么一瞬间心软了，但一想到得不到补助的那些贫困户，又该多艰难多绝望呢？她把别人救命的钱用来送自己女儿去国外高消费，这难道对吗？她小孩的前途就是前途？别个的命就不是命？”王成摘下眼镜擦了擦灰尘，然后戴上。 “我没有一开始就让县纪委介入，就是在犹豫这件事的处理时机罢了。明天上午我去找找我师兄，看看他的意见，毕竟他是湖西县一把手，这儿的每一个干部被处理，理应通知他。”王成说完，肖俊俊有点看不懂了。 “书记，上次查赌时您先斩后奏，这次怎么…”肖俊俊没问下去，王成只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第四十章：处理争议 一夜无眠，一大早王成便让建国开车送他去了县里，走之前还交代肖俊俊通知党委班子成员一会开会。 和陶然汇报完后，陶然并没有过于愤怒的表情，他给王成倒了一杯水，拍了拍王成的肩膀说：“师弟，你的看法是什么？这就是个股级干部，怎么处理不需要我这个县委书记决定吧？” “师兄，我尊重你的任何意见，说心里话，我对怎么处理她真的毫无头绪；出于怜悯也好、慈悲也好，我不想送她进去；可一想到那些无辜的贫困户低保户，我又觉得不处理她天理难容。”王成喝了口水，如是说。 “哈哈，终于也有难题难到你了！你既然是想杀她立威，为什么要心慈手软呢？你想过没有，你已经开始启动调查程序，而且已经走到这步了，还有回头路走嘛？这会你要是说不办了、不查了！那你以后的工作怎么开展？你看似有两个选择，实则你已经没得选了。”陶然起身，笑着说。对于一个县委书记来说，办几个股级干部真的就是太稀疏平常不过的事。因此陶然并没有所谓的悲伤与否。 … 回去路上，王成心情大好，难道他真的是去征求陶然的意见？非也，他只需要镇里的干部知道他确确实实一大早就去了县里找陶然，这就足够了！他清楚陶然不可能为一个不认识的股级干部去触碰法律的底线。这件事他甚至可以不与陶然打招呼就直接通知县纪委监委立案。因此，退一万步讲，即使陶然不同意处理刘晓梅，王成也会想各种办法、坚持把她办了。 回到镇上，班子成员立即聚集在五楼会议室，王成开门见山：“我刚刚从陶书记那回来，与陶书记就刘晓梅的处理进行了充分沟通，陶书记给了我处理意见；但这毕竟是我们镇的家事，所以临时开会大家讨论讨论，一起协商该怎么处理她才合适？” “对了，相关情况大家也清楚了，昨晚思彤同志与张平同志对了账，初步统计大概涉案金额90万左右，具体的还要县纪委的同志深入调查。”王成把案情补充了下。 “对了，刘晓梅那边情况怎么样？情绪还稳定吧？”王成突然想起了这，赶紧问。 “已经安排了几名女性工作人员从昨晚就开始看着了，就担心她想不开做傻事。”张平汇报说。 王成点了点头。 “我觉得她是偶犯初犯，就不要处理得太过严厉了，退完钱、给个纪律处分、调离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章锋最先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吴思彤立即附和，“章镇长说得对，我深有感触，昨晚我和张平同志对她做了个简易笔录，事实证明她是很后悔的，也知道错了，不然不可能自首嘛！我们都在一起互相共事这么久了，她的为人大家也都知道，日子过得很清贫！这些钱也没有用于享乐嘛！甚至进一步说也是把钱用于给国家培养人才方面嘛！更何况我觉得这种事出有因的犯错，应该给个机会。” 吴思彤的这番话让王成有点诧异。王成讲话时已经直接称呼刘晓梅，而非同志了，正常人都听得出来那代表着什么？况且王成有意把一定要处理她这层意思往陶然身上引，让大家觉得处理刘晓梅是陶然的意思。但仍然有人唱反调，这说明什么？ 这就是王成开这个会的目的所在。 这时张平发言了：“我对事不对人啊！我觉得章镇长的话欠妥，什么叫初犯偶犯？这都挪用了90多万了！怎么可能是初犯偶犯？这已经是惯犯了！再一个，什么叫事出有因？拿别人的救命钱给自己的孩子出国留学，这叫事出有因？如果谁都这样，这个社会不就乱套了！我坚决要求严肃处理。” 张平当然明白王成的意思，章锋和吴思彤也明白，只不过，他们俩事出有因嘛！张平在这件事上对王成的极速靠拢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精明的大家立即想到可能王成和张平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共识。 于是剩下五个党委委员几乎无一例外地支持王成。毕竟纪律方面工作是党委书记主抓，哪怕吴思彤是镇纪委书记，严格意义上来讲也没有不经党委书记的同意就查办工作人员的权力。 章锋其实也只是想在这个时候当个老好人，毕竟他同刘晓梅共事多年，他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不为她说上几句话，似乎有点落井下石，他不比王成，王成刚来，和谁都不熟，他处理谁都是应该的。而章锋和刘晓梅一起共事近十年，他担心如果不为晓梅说上几句话，台下的这些干部会怎么看自己？但同时他发现自己有点小看王成了，王成并没有他想得那般“幼稚”和“没经验”，相反，在人心的把控上，王成早已超脱物外了。 而吴思彤则是骑虎难下，他自己虽然年轻，但与隔着辈的刘晓梅当初相见恨晚甚至发展到关系匪浅的地步，这是镇政府公开的秘密，要是他也支持查办刘晓梅，那在镇里别想混了，背后戳脊梁骨都能把他戳死。所以他是硬着头皮发表言不由衷的意见， 章锋没有想到王成手腕这么硬；吴思彤没想到王成会突然铁了心查办刘晓梅，其他人没想到张平会突然完全支持王成。一切似乎都那么魔幻。 … 结果毫无悬念地揭晓了。一个小时后，县纪委监委的工作人员从大龙镇政府宿舍把刘晓梅带走了，除王成和肖俊俊外的所有人都没去送。 在刘晓梅上车时，王成说：“按年龄我也可以叫你晓梅姐，我相信你曾经为大龙镇做的贡献，我也相信你也曾深爱着这片生你养你的土地，但错了就是错了，功过不能相抵，好好配合办案人员，我会为你求情，我用人格担保。” 刘晓梅眼泪立马顺着干涸的泪腺流下，她给王成鞠了一躬，然后面无表情地被带上车了。 当车子离开镇政府大院时，王成回头看到所有干部都聚在各自办公室的窗边看着这一切，章锋正看着王成和肖俊俊的方向若有所思。 王成这会找借口支开肖俊俊，给那晚那位举报老人回了个电话。时隔多日，对于一直认为自己人微言轻的老人来说，能亲自得到乡镇党委书记的回复，他很感动，在听到王成肯定的答复时，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以至于在电话里哭出声了。 挂完电话，王成在宿舍门前的花坛坐了很久，一抬头，看到章锋还站在办公室窗边看着远方。 第四十一章：罗飞挨批 罗飞踩着点算着日子，想着距王成书记谈话已经过去一周多时间了，便准备把件亲自送到王成手上。 这一次他依旧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还喷了点只有去委里开会才舍得用的香水，这是对领导的尊重嘛！ 来到王成办公室，这会他正在打电话，罗飞小心翼翼地在门口等着，直到那一句“进”在耳边响起，罗飞才跟着声音的尾巴、着急忙慌地走进王成办公室，把件递给了王成。 王成对罗飞的到来也稍感惊讶，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他都有点忘记罗飞的存在了。 “不错，材料总结得很直观、各项数据都很详细，发展困难描述也很到位；不过，这份材料我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王成翻了足足几分钟后，不经意地说。 罗飞顿时冷汗狂飙，他思来想去也没想通王成书记之前怎么会看到这份件？ 原来，前些年罗飞把这份材料递给镇里时，章锋感觉弄得很好，便留了个心眼，把材料复印了一份，一有领导来检查相关工作便拿这份材料来应付检查；王成以副县长身份来大龙镇检查工作时，桌面上放着的正是这份除了时间不一样、其余内容一模一样的材料。 “这…这，不可能吧？也可能是乡镇卫生院太落后了，这几年的情况都没怎么变，致使数据没怎么变，所以感觉像是…”罗飞没敢说下去，因为他看到王成书记抬起头正一脸深意地看着罗飞。 王成起初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起在哪看过这份材料，如果罗飞解释时语气能坚定一点，没准他还真信了。但听着罗飞吱吱唔唔好像做了啥亏心事时，王成感觉到了对方的不真诚和焦虑，反而马上想起了第一次见这份材料的地点。 “我安排你去做调研，那肯定是心里有把握才会如此，否则我干嘛大老远吃力不讨好跑卫生院折腾？找你干劈情操？你用这些简单的复制品来糊弄我呢？一招鲜吃遍天？亦或是你觉得我叫你干这些事没啥用，估摸着浪费你时间了？” 王成并没有生气，他理解罗飞的做法，但他的寥寥几语，已经差点让罗飞梗在他办公室了。 罗飞脸色开始红涨，呼吸也开始急促，头埋到胸前，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没事的，你不用这么着急，我理解你的做法。”王成走到罗飞身边，给他发了一根烟，待罗飞接过后，又亲自给他点上。罗飞夹烟的手有点颤抖，他感觉有点受宠若惊。同时呼吸稍微平顺了点。 “这不怪你，可能以往你的材料递上去都石沉大海吧？所以你才觉得这一次估摸着也是我心血来潮。好了，根据我前期了解到的情况，和你的材料也没什么出入，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这关系到工作态度的问题，下次不能这样了！这次就先用这份材料吧。”王成拍了拍罗飞的肩膀说。 “谢谢王书记，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罗飞赶紧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来，聊聊你对湖西县各医疗机构的了解吧？反正我一会也没啥事，就当进一步熟悉熟悉分管领域的情况了，通过你的视角可能能更真实地反映实情。”王成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同时示意罗飞也入座。 罗飞这会也没有心理包袱了，坐下后思考衡量了几秒钟，然后说：““王书记，县里目前主要的医疗机构就是县城四家县直公立医院——人民医院床位120张、中医院80张、红十字医院80张、县妇保120张，乡镇卫生院就可以忽略不计了。王县长，全县30万人口，60岁以上占比35%，14岁以下占比209%，这两个年龄阶段人口就占了559%，而这两个年龄段人口又是最容易生病住院的，所以目前床位确实远远不够，据我所知，县里如今兴建的人民医院和中医院新区，共计划增加床位500张，也只能说将暂时缓解一定的压力而已。” 王成点点头，说：“其实这也是很多国内县城的现状——基础设施不完善。前些年大力兴建新区，通过房地产发展大力推进城市化进程，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有效果的，但几乎所有县城往往都容易忽视医疗系统的的建设。买房人看的从来都是学区，而不是医院，在国人眼中，医院似乎是一个不太吉利的场所；在国人眼中，后代的未来比自己的身体健康重要。” 罗飞逐渐放松了状态，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您说得对，但其实医生资源在县城也奇缺，就拿人民医院来说，一个二甲医院，高级职称医务人员才10人，中级职称医务人员才51人；远远低于同级兄弟县城人民医院配备水平。” “湖西县再怎么说也是省城安昌市的郊县啊！怎么发展水平这么不入流呢？按道理来说政策给得挺多啊！尤其是在强省会战略实施后！”王成故意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王书记，其实政策倒有，我认为主要是湖西的地理位置太特殊了，当然还有部分原因也是湖西以前的领导太不争气了。”罗飞说到这，好像有什么忌讳，不敢往下说。 “继续说嘛！今天的聊天范围就到我们两人为止。”王成看出罗飞的顾虑了。 “那我就大胆说了。湖西县这个位置太尴尬了，省城郊县，有点想法的都想去市区，不管是孩子上学还是个人待遇都远远比湖西好；而湖西距离市区50公里，这位置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近融不了主城区，远又享受不了像别的地市县城的优惠政策。拿医疗口子的事来说，之前的几任领导是不负责任的！当初道南中医药大学准备来湖西建新校区，湖西的领导觉得他们在浑河看中的地会影响城区规划，就婉拒了，他们哪里是为了规划？是因为那块地值钱，这不，后来转手就卖给了某房地产公司。”罗飞说得很正义凛然，这让王成也感受到罗飞想做事的决心。 不过，正因为经过了多次打击，罗飞感觉看不到希望了，所以目前只想调到县城去上班。 当然，王成并不知道罗飞的内心想法。 第四十二章：胆大罗飞 王成紧接着亲自拧了一瓶矿泉水，递给说得口干舌燥的罗飞。 罗飞起身弯腰接过，坐下后开始发表自己的言论，他不傻，看得出来王成书记喜欢听这些。于是继续：“湖西医疗系统最大的问题是留不住人，这和教育系统的情况是一样的，这个情况王书记您应该有体会。医生不想着治病人想着当官了；老师不想着教书育人想着当官了。这是极其不正常的现象。” “王书记，这种现象在不制止，已经会影响根基了，有关系的不劳而获或者干段时间就调走了；没关系真正干事的就没心情干活了，也想着走，这怎么行啊？医生可是基础民生职业。”罗飞说着说着着急了。 “我理解，你在说的时候我就在想，能不能和省里的医学院合作，对我们全县的医疗系统进行轮训交流？就拿大龙镇做试点，我在省里上班时和道南医学院和道南中医药大学的领导都很熟，可以试着沟通沟通，看能不能形成常态化合作交流机制，顺带我联系下省人民医院的朱文宇院长，朱院长是叶书记以前的医疗保健组组长，应该会给点支持。”王成一只手摸着头，一边说。 “书记，如果能这样就更好了，每年选一些湖西本地的医生到大学去交流轮训；同时邀请省人民医院相关专业科室的专家定期来湖西进行指导，双管齐下，一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罗飞这会感觉到内心一阵滚烫；属于青春时期的冲进仿佛又慢慢回来了。 “对，我就是这个打算，以前的领导可能也不是故意忽视乡镇卫生院的建设，而是无从下手，其实乡镇卫生院建设钱是一方面，人也是一方面；医生才是硬实力。对于硬件设备更新部分，县里陶书记会想办法，我这头也利用以前的资源想想办法，多管齐下嘛！”王成看着罗飞严肃地说。 “王书记，我正式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您是真心想把大龙镇、把湖西县的医疗事业搞好，我小人之心了。”罗飞心悦诚服地起身向王成鞠了一躬。 “没事没事，严重了，我和你都是负责任的人，你要是不负责任，也不会说出这一番深明大义的话；我要不负责，压根就不会来镇卫生院找你。”王成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罗飞心里很激动，他之前一直低估了一位省委书记秘书的能量，也低估了王成对镇卫生院进行改革的决心。当王成说了自己的打算时，他明白王成所说方案的可行性是非常强的。 “我这些天忙完手头上的事会回趟市区，到时你陪我去一趟，我们一起去拜访拜访相关领导，同时看能不能请这些领导一起吃个饭？表示表示心意，争取帮助和支持。对了，我顺带把省红十字会的主要领导约出来坐坐，他和我很熟，看看省红会那边有没有什么硬件支持。”王成淡淡地说，在他嘴里，好像就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似的。 “好，好，谢谢书记，谢谢。”罗飞激动之情直接溢出来了，赶紧起身准备又鞠躬致谢，被王成拦住了。 “书记，最近集市上的人都在夸您呢！”罗飞平静了心情，一脸神秘地说。对于一个领导，任何时候肯定都很想知道群众怎么评价自己的。 可王成仍是一副爱说不说的表情。 “前几天我上街买菜，听到卖肉的、卖菜的老人都在夸您，说您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可以打满分的镇党委书记。”罗飞说完，王成笑了。 他转身走到窗边，说：“感谢老百姓的厚爱啊！”在罗飞看不到角度，王成嘴角上扬。 罗飞走后，肖俊俊进来了，说：“书记，和睦的案子调查进入尾声了，估计要移交检察院审查起诉了，您看我们镇里要不要借着廉政教育整风运动开个会呼应呼应？” “可以，这些天你去安排吧！不，先等我通知吧！”王成想了想，说。 “书记，自前两天会议后，章镇长和吴思彤这些天情绪好像都不太高，要不要搞点利于团结的活动？”肖俊俊试着问。 “不需要吧？他们都这么大的人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都拦不住他们钻牛角尖，要是工作了这么久都不能想明白这些事，那这个地球缺了谁都不会转。对了，在对刘晓梅的处理意见上公然违背县委意志这事儿还没给他们算账呢！” 王成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有那么一瞬间，肖俊俊感觉到王成脸上的肃杀气息。 “过段时间陪我回趟市区，我们一起去拜访拜访相关领导，为大龙镇卫生院的建设争取点支持。你准备十几份具有代表性又不失礼数的湖西特产…”王成对肖俊俊说，肖俊俊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记了起来。 “我中午去县里见陶书记，你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 这段时间只要在食堂吃饭，肖俊俊都陪着王成。 … 中午十一点半，在与陶然通过话后，建国开着车送王成去县里了。在建国心里，王成虽然平易近人没架子，却比和睦少了一些“人情味”。建国觉得自己要是犯了错，不管跟王成多久、感情多深，王成都会毫不犹豫地处理他。 建国一直试图和王成搞好关系，可王成与他一直都保持着极其理性的距离，虽然王成每次态度都很热情，但建国看得出来，王成并没有表现出如和睦般的“自己人”的言行。 到了县里，王成给了建国一张饭卡：“建国，你就去食堂吃点饭吧，我去找陶书记，待会吃完饭在车上休息会。” “谢谢书记，好，那我在车上等您。”建国接过饭卡，说。 建国拿着饭卡，轻车熟路的来到食堂，在这见到了不少县里的司机，他找到熟悉的司机，一起坐下来吃饭了。 “你现在保障王成有什么感触不？他这么年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赶紧抱牢这个大腿。”其中一位司机嘟囔着一嘴的饭菜说。 建国只是笑笑没说话，听着朋友们说着他们与领导的奇闻异事，建国心里有一股落寞。吃过饭，稍微打了个招呼，便匆匆上车休息去了。 第四十三章：陶然深谈 王成直接到了陶然办公室，他这会还在加班批改文件。 “你今天怎么这么着急来我？”陶然抬头瞄了一眼，发现是王成后又继续低头批改起来。 “你先忙你先忙，大忙人，湖西人民要给你颁一个劳模奖了！”王成自己跑去给自己倒水，又给陶然茶杯加满，然后坐下安静地等着陶然忙完。 几分钟后，陶然批完了最后一份材料，王成笑嘻嘻地把罗飞准备的材料递上去了。 “这是什么？”陶然很疑惑。 “诶，师兄，你不能不认账啊？你要这样我就给导师打电话说你诓我了啊！你当初让我去把大龙镇卫生院的相关情况调研汇总！你来想办法！我当即带着人忙前忙后一周多时间，才完成这份材料，你现在不认账可说不过去啊。”王成装作着急的模样。 陶然被王成的表情逗笑了，他说：“放心，先放这；走，我请你吃饭。” 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县行政中心对面的民房，老远就看到民房上头挂着“老土家土菜馆”的巨大招牌，一般这种餐馆的菜最正宗。 餐馆老板娘认识陶然，立马请他们到三楼的包厢里头了。 “听说章锋和你在会上闹分歧？”陶然坐下后就问。 王成并没有觉得有多惊讶，这种事估摸着开完会就传遍湖西体制圈了。“只是正常表达看法，我猜到他们会这样做，所以并不意外。” “你小子，这招玩得好啊！”说完，王成和陶然相视一笑。 “最近县里压力越来越大，我们已经准备到银行贷款或者向一些有企业的村集体借钱了。”陶然一句话像晴空万里的炸雷一般，让王成心头一惊。 “情况这么严重了吗？”王成着急地问。 “再不找出可持续发展的经济增长点，可能只能发欠条了！之前过得太舒服了。这就叫什么？出来混的，迟早要还。就比如深圳等一些一线城市，虽然经济这么发达，但也深受影响，前段时间北京不也提出要沿海一线城市加大税收上缴比例？这个全国人民一起做大的泡沫，谁能免俗？”陶然给王成夹克一块鱼头肉，说。 “湖西现在情况这个样子，你打算怎么做？怎么转型呢？”王成问，他突然有点不太好意思就大龙镇卫生院的问题给陶然提要求了。 “我也头大，你像之前高新区很多所谓的招商，慢慢地都异化为房地产开发了。我们提供税收等优惠政策、提供地、甚至提供一定比例的启动资金，结果丫圈了地、建了个破厂房就没有动静了，等你政府再和他谈，他就要么趁机要更多税收优惠，要么就说要附带房地产开发项目！像之前有位不法商人，靠这种模式，半年内，在高新一块地转手就赚了5个亿。”陶然有些无奈。 “师兄，说起卖地的话，我们大龙镇核心区域的地都快被县里卖光了，按道理应该财政返点补偿补偿呀。”王成笑着说。 “县里哪有钱？所有财政收入都要统筹，把水端平。当一个领导，要的是整体成绩，什么是整体成绩？gdp？怎么样做才有gdp？招商引资。前些年我们甚至倒贴钱去招商，结果一地鸡毛！之前引进一个新能源企业，前期我们垫资建厂房、给启动资金就整了八千多万下去，给了免三年税收的极大优惠政策，结果呢？丫就一变相传销组织，一年后我们没办法把他们赶走了。净损失近两个亿。”陶然扒了一口饭，嘟囔道。 王成有点出神，他没想到原来情况是这样子的，他猛然发现陶然两鬓的白发多了起来。 “全道南，除了那几个排得上号的全国百强县，其他的哪个不是这样？这就叫打肿脸充胖子！你是不知道，有一些皮包企业，趁着这个机会全国各地跑，一年比一个中型上市公司赚得都多！之前某地不是爆出为了招某英国一家企业，被骗子合法地骗走几亿美金？”陶然有点愤愤不平地说。 “所以，也真的别高看政府少部分干部的智慧，偶尔也会当大聪明！”王成给陶然递过去一瓶开了口的水。 “难，不这样做就出不了成绩。全国优质企业就那么几家，别人凭啥到湖西来？你给的条件不吸引人，谁来？所以在招商引资方面，政府一直处于弱势！”陶然说。 “师兄，这样一看你这个县委书记不容易啊！难怪刚刚看你两鬓的白发多了这么多！”王成颇为心疼地说。 “没办法啊，湖西这个样子，不招商引资就没税收、老百姓就业就安排不了，没税收没就业，老百姓就只能背井离乡讨生计，这又会造成人口红利消失、县城经济发展陷入困境！这是个循环圈，你身在其中，就无法免俗，只能跟着游戏规则来。” “我一年跑多少趟东部沿海城市和北京你知道吗？大大小小的商会都要去，和这些做生意的、商会会长搞好关系，是真累！虽然我是湖西的一把手，但要往上走，就得靠这些东西做基石。你以后也要面对这些的。”陶然说。 “对啊，所以说我们国家很多企业是政府推着他发展的，这些企业应该要有基本的为民意识，一些企业固执地认为是他们成就了平台，忘记了是平台政策成就了他们，很多人走着走着就忘了初心。”王成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说得对，就像道南省内的同光超市，前期做的不错但到了瓶颈，后来恰逢城市化建设进程加快，全省各地都跑来希望他们能去各自县里建超市，各项政策砸过去！但据说当时同光超市老板还显得很不情愿的样子，再看现在，同光全省第一，年入数亿，已经准备上市了！这难道是一个普通老板能做到的吗？做不到的！一定是要靠政府，靠人民。”陶然说完起身往外走。 到了收银台，王成原本想着估摸着是签单，但看陶然摸出手机准备买单，便抢着付了款。 “说好我请你吃饭的，怎么你买单？”陶然一脸不悦地看着王成。 “我请师兄吃顿饭不应该嘛？太应该了！”王成笑了。 师兄弟俩往县行政中心走去。 餐馆的老板娘看着俩人的身影感慨道：“县委书记来吃饭每次都亲自买单，不少普通干部每次却都签单，差距啊…” “他们不常来我们赚谁钱去啊？不过陶书记确实是个好干部。”餐厅老板这会刚好从厨房走出来。 第四十四章：两位书记 “师弟啊，湖西现在的情况你也明白，大龙镇的很多事，你要顶住压力尽快理顺，并不是因为你是我师弟，我才如此要求你。而是大龙镇的发展关系到高新区的未来，甚至关系到湖西县的未来。我等于把湖西三十万人以及我的个人前途赌在你身上了。”陶然突然很严肃地说。 “我靠，师兄，你太看得起我了吧？你把这些重担压我身上，我能行吗？我现在很慌啊！请师兄你再别给我说这些，不然我得整宿整宿失眠了。”王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你是前任省委书记的秘书，你的资源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多；你还很有冲劲，在你身上有着无限可能。所以你要发挥优势，把湖西当做你现在的家，把家努力建设好不是应该的吗？”陶然看了眼王成。 “再说你觉得现在湖西县我用谁到大龙镇最合适？没有！干部确实多，符合条件的也多，但这里头要么太年轻压不住，要么早就没冲劲变成老油子了！是不是只有你最合适？放心吧，你尽管踏踏实实干，我还是那句话，全力支持你！我会默默帮你把背后一些障碍扫除掉，你就可劲冲吧。”眼看着到了县行政中心平台，陶然如此说。 俩人互相寒暄后，陶然上了电梯，再出到平台时，建国已经把车开上来了，董鹏竟然从副驾驶钻出来给王成开了车门：“县长，您上车。” “你怎么在这？”王成笑着问。 “县长，是这样的，刚刚吃完饭我看到建国师傅的车了，就想着见见您，看到办公室没人，就在车上等您了，恰好陪建国师傅聊聊天，省得他无聊。”董鹏说。 “好，赶紧回去工作吧，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和我联系。”王成上车后，董鹏关上了车门。车子沿着平台缓缓驶入对面的主干道，然后加速消失在董鹏的视野当中。 董鹏知道，想要让领导记得自己就要时常在领导身边晃悠，有句话叫日久生情嘛！自从上次自己失言以来，王成已经有段时间没找董鹏了，董鹏每次打电话给王成转达事项，王成言语虽然热情，却都急匆匆地就挂了电话。董鹏当然不知道那是因为王成太忙了！他固执地认为是因为自己上次失言导致王成“放弃”他了。 “建国，到人民医院新院区去看看！”王成在车上说。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人民医院新院区的建设工地。王成下车后，立马被正在检查工地的项目负责人林太峰发现，他之前见过王成，认识王成，这会赶紧一路小跑地到王成身边：“王县长，您今儿怎么说有机会来啊？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安排人来接您。我们先到办公室喝喝茶吧？” “喝茶不必了，我刚到县里开会，想着来看看，你忙你的！你忙你的！”王成说完，又问：“现在工程进度到哪一块了？” “县长，您应该发现了，工程主体硬装完工了，现在在进行最后的软装部分，但进度现在慢了许多，都是没钱闹得，要是钱够的话，按咱国家这基建狂魔的速度，估摸着半拉月咔咔干好！之前的工程款还近两千万没结，我们去找了卫健委，卫健委让我们找城投，城投让我们找县里，县里又让我们找卫健委。”林太峰挠挠头，摊开双手颇为无奈地说。 “现在全县乃至全省财政问题都很大，我们的日子过得也很难。不过，卫健系统关系到湖西百姓的基础健康，理应先行保障，你们这些资金应该是专项管理的，我回去后督促督促。”王成边走边说。 “那就太谢谢王县长了！”林太峰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头却在想：你们这些领导不都喜欢捡好听的说！督促？督促个屁！ 转了一圈，王成心里有底了，便问：“像这情况，多久能搬进来办公呢？” “县里中医院是采取这样的方法——完成硬装后，软装装一点搬一点，我们和人民医院的郭素院长沟通了，也准备采取这样方式，装一层搬一层。”林太峰说完，工地里有工作人员拿水过来了，林太峰帮忙拧开一瓶，递给王成，王成接过漱了漱口，然后把水给了建国。 “好，那就辛苦你们了，工程款的事我回去会和陶书记沟通的，你们好好干。”王成转身往车里走。 “那就太谢谢王县长，不是我给您找事，我们真是难啊！您说不接着往下干？结不到钱，接着往下干，还是结不到钱。但前期已经垫资这么多进去了，现在是骑虎难下了。”林太峰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向王成哭诉，虽然他感觉王成并不能解决这个棘手问题。 上车后，建国难得问王成：“书记，您说我们湖西城投也算有钱哈？我看了前段时间公布的安昌市地方城投总资产排名，湖西城投还在前头呢！总资产也是拿亿来算了，为啥这几千万就给不出来呢？” 为了同王成有共同语言，建国这两天猛看相关新闻，恶补经济学知识，这个问题，已经是他衡量了很久才想出来的。 王成笑了：“建国，最近表现不错，活到老学到老，就该要有这样的生活工作态度！不过你说的这个排名吧，得从侧面看，你看到的是资产，我看到的是负债比。” “城投的钱大部分都是由地方财政担保，多渠道融资来的，比如股权债权融资、供应链融资、资产证券化、特许经营融资等。当然，像咱湖西县等一些小县城，资金来源融资渠道较为单一，除去财政支持外也贷款、也借钱；说白了城投就是地方政府对外融资的工具，就是地方政府的钱袋子…所以，在这张表排名靠前可不是什么好事。”王成笑着说。 “我明白了，这就意味着总资产越多，借的钱越多，是这样理解吗？”建国问。 “是这么个意思吧！你想想，如果没有强大的盈利能力，融的资就是催命的债，如果地方财政收入高，尚且能维持；若缺乏强大的盈利工具、地方财政收入低，那这些都会变成呆账烂账，这要一暴雷，损害的就是政府的公信力了！”王成耐心地回答了。 土地财政和城投发展密不可分。近几年各地各项设施疯狂发展，土地财政是内生动力，城投就是推动人。 “王书记，这些可都是门道，当领导不容易啊。”建国开着车，感慨道。 第四十五章：警示大会 距离刘晓梅被带走调查已经有几天了。王成同章锋商量了后，便决定把镇民政计生办的计生专干刘强提拔为镇民政计生办主任了。这种股级干部的任免直接在本单位内部走程序就行了。 章锋这两天过得很压抑。前两天他与县委办的朋友吃饭时得知，陶然书记对他有意见了，并在近期某次不经意间表示：大龙镇作为高新开发区的承载主体，关系到湖西县的未来；如果大龙镇班子出现内部不团结的情况，就把章锋调离。 朋友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龙镇毕竟现在第一责任人是王成，不要去搞二分法，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立即认为必然是在会上对刘晓梅的处理态度激怒了王成，于是后怕后悔的同时也有点愤怒。但陶然赤裸裸的警告也是现实存在的，又能怎么办呢？他甚至猜测县委办朋友说的“内幕”实则就是陶然故意放话出来警告他的。 章锋此刻非常失落，于是他开始找王成的优点，以便让自己信服，以便说服自己和王成搞好团结。人在冷静的时候最客观，他思前想后发现王成还真有一大堆优点：做事对事不对人、原则分明、办事有技巧、虽然在他看来爱出风头，但至少都是为了镇里好，总得来确实说是个好干部。于是观念便在某个瞬间转换完成。 章锋没猜错，这则消息就是陶然有意警告章锋的。陶然这段时间听说了一些王成和章锋不和的传言，这在他意料之中；如果是普通乡镇，他甚至懒得管。但大龙镇位置不一样，对湖西县的意义不一样；在与王成谈话后，陶然下定决心帮帮王成。 … 而吴思彤情况就不一样了，他甚至心底有点感谢王成，他早就明白自己和刘晓梅的关系不清不楚不能这样下去了，这在镇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不少人背后笑话他不挑食。 刘晓梅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他丈夫原本是大龙镇政府水利站的站长，因为受不了刘晓梅的控制主动找机会调到县统战部了，从此各过各的，为了孩子，虽还没离婚却早已貌合神离，她丈夫对他和刘晓梅的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吴思彤那会还不了解情况，等了解完情况时，已经深陷其中。 所以那天开会时他说出那番毫无逻辑的话完全是因为个人“因私形象”问题而已，他可不想被大家背后骂“忘恩负义”。 当接到肖俊俊说得王成书记第二天要开警示大会的通知时，吴思彤主动来办公室找王成沟通会议内容了。 “王书记，您的这个决定特别好，我们镇接连发生两起这类的案子，严重说明镇里很多同志思想不牢靠，防线意识弱，召开一次这样的会议，具有很强意义上的纠偏功能。”吴思彤一到王成办公室就如此说。 “哦？”王成一脸玩味地看着吴思彤，似乎还在奇怪这种话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了？ 吴思彤当然明白王成的想法，他赶紧解释：“王书记，之前是我想问题站位不够高，把工作感情凌驾于纪律法律之上了，我向您检讨，我已经深刻反省了自己，对自己的大脑进行了武装。” “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过来是讨论大会内容？这样吧，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把发言稿会议流程都理一理，明天就由你这个镇纪委书记主持会议吧！”王成很高兴地说。 事实上王成压根不知道他们那档子破事，肖俊俊没有同他汇报相关情况，所以此刻他还真以为是吴思彤认识到了错误；他也真认为吴思彤之前会上的那番混账话是出于同事感情。 “书记，还一个事有爱和您商量，按之前您的指示，廉政教育整顿活动一共有“来一次廉政思想教育、赛一次廉政思想感悟、评一次工作先进份子、做一次贴近群众活动、整一次机关懒散作风”五个流程。如今还差评先进、搞活动、整作风三个流程没完成，眼看着一个月的整顿期要结束了，咱是不是要加快进程了？”吴思彤试探性问。 “对，这件事正想找机会和你商量，你有什么看法？”王成不以为然地问，同时示意吴思彤坐下。 “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评先进可以同干部考核一起进行，干部考核的结果拿做评先进的依据；搞活动可以组织全镇干部到敬老院慰问老人、到镇集市上打扫卫生、到镇河边检查险滩等；整作风则可以开一个大范围的党员干部组织生活会，大范围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吴思彤一口气说了很多。 “可以，按你说的办，这些都交给你了。”王成原本是不赞同整风运动以开会的形式去办的，但看着吴思彤主动来汇报工作，满脸期待，他不想打消吴思彤的工作积极性，毕竟团结才是最强的内生动力，索性就让吴思彤全权去干了！ 吴思彤出王成办公室门时，心情才算平复，他本以为王成会记恨自己上次会议讲的那些话，但没想到王成似乎压根就忘记这回事了，他开始喜欢王成这种对事不对人的工作态度了。 … 整风大会上，王成痛心疾首地说：“我们要深刻吸取发生在身边的这两件事的教训，引以为戒。想想多少因为没拿到救济金的低保户生活难以为继，他们或身上有残疾、或是无儿无女的老人，这点钱对普通人来说不算什么，对他们来说那是救命钱啊！拿着别人的救命钱给自己孩子上学，这种事我永远不能原谅，这就是新时代的刽子手、杀人犯。” “我们有些干部思想上还是懈怠，贪图享乐，丢失了原则意识和底线意识，切记，人民群众是我们的生命之源，人民群众是我们的工作基础；我王成在这放话，有谁让群众不舒服，我就让你不舒服；有谁不重视群众，我就把你换掉；中国就是不缺人才、不缺干部！”王成做了补充。 章锋接过王成的话，说：“王书记说得很对，深入人心，我这段时间都在反省，反省自己身上那些看似过重的人情味，这不是个褒义词，如果在社会上，人情味重是好事；但我们这个行业，最不该有的就是人情味！因为有了人情味就容易违背底线、违背原则。人情不能大于党纪国法，人情不能大于原则底线。我在这为上次的那些话做检讨。” 章锋态度的态度的转变让王成十分错愕，在王成看来，章锋在这件事上对自己是有怨气的！俩人的意见是相左的，但没想到几天时间其态度转变这么快！ 第四十六章：转借社消 散会后，王成头也不回地回了办公室，肖俊俊跟着进来了 “肖主任，县里让我们把这个季度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报上去，我看了眼文件，还带着任务？这个怎么搞？”王成指着一份文件问。 “书记，这应该是镇政府的事，您直接转给章镇长就行。咱每个季度的任务都完不成，其实县里就没几个镇能完成安排的任务。”肖俊俊回答道。 “这玩意不就是根据实际情况来报嘛？怎么？还要有任务？那完不成怎么办？罚款吗？”王成很疑惑。 “胡大勇县长曾说，有任务才能让数据更平均，更好看；其实定的这些任务基本上都完不成，但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不是？这就看各乡镇一二把手的人脉和能力了，可以去县城内的各乡镇借的！借不到的，那就只能挨批评了。”肖俊俊一说，王成更懵了。 “这玩意还能借？怎么借？要还不？你都说哪个镇都完不成了，那问谁借去？”王成又问。 “比如城关镇浑河镇，县城主体在那，商业繁华，消费群体大，完成这点额度小意思，每年都有超额部分，那这会和他们一二把手关系好的乡镇就能去借了，把他们的一些数据写到自己镇里，至于还？有多种形式，一般可以以其他形式还，毕竟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嘛。”肖俊俊给王成解释了这些所谓的门道吧！ “基层工作还真是名堂多，那行，那就转给章镇长吧！”王成说完在上头批了几个字。 肖俊俊刚把文件送到章锋那，章锋就过来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王成办公室，这让王成多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章镇长来了，快请坐快请坐。”王成起身把章锋迎到位置上，然后又亲自给章锋泡了一杯茶，这才坐下。 “您找我有什么事呢？”王成微笑地看着章锋。 “王书记，今天来找您是想说说往县里报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这事。”章锋开门见山。 “这事我刚刚听肖俊俊主任讲过了，据说可以借？”王成问。 “对，这两年都这样干的，县里的政策是完成目标任务的乡镇有奖励，没完成的在大会上是要挨批评的，往年都是由我和和睦去浑河镇借数据，今年估计也只能如此了，不过今年疫情影响较大，估摸着浑河镇多余的社消额度也不会太多，我们得抓紧时间去沟通联系了，以免别的乡镇捷足先登。”章锋说了现在面临的情况。 “那需要我做什么嘛？”王成明白章锋的来意了。 “我认为您是县里的副县长，浑河镇的党委书记王光宇又是县人大副主任，所以您们俩之间好沟通，您能否抽时间去对接下呢？”章锋问。 “以前你们是和谁对接的呢？”说到底王成还是不想去出这个面，他和王光宇并不熟悉，贸然前往，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之前我们找的是镇长，那位是和睦的同学，和我也是同乡，可如今那他已经调到县财政局当局长了，现任镇长是我们邻镇过去的，所以我担心再不加快速度，会被别人捷足先登。”章锋说得有理有据。 王成这下犯难了。但章锋的话貌似也没毛病，体制内交流讲究对等，章锋去找王光宇，那叫给领导汇报工作，怎么可能提这种要求？王成去找他属于平级领导之间的工作对接，更有说服力、信服力。 王成想了想，答应了，心底里他也不想大龙镇各项工作落于他人之后。 “章镇长，那您看哪天有空？我们一起去拜访拜访王光宇书记？这样吧，我马上让县里联系下。”王成问，这就是他这个副县长干工作的便利之处了，可以直接让县政府办去协调沟通各乡镇之间的工作。 马上董鹏电话过来了：“县长，县政府办和王光宇书记联系好了，下午就有时间，他们在会议室等您。” 这次以县里名义去调研工作，当然明面上不能说是去“借东西”了。 和章锋沟通后，这次王成去浑河镇调研工作的成员是：“章锋、蔡爱泰、张平、肖俊俊”。 下午三点，一行人到了浑河镇行政中心，王光宇书记已经在楼下等着王成一行了。 “王县长，你好你好。”王光宇热情地与王成握手。 当一行人到达会议室时，王成才仔细打量起王光宇来：很胖、不高、皮肤和所有基层干部一般黝黑，眼睛炯炯有神，梳个大背头，大概50岁左右，笑起来皮笑肉不笑的，很有气场，很是威风。 “我谨代表浑河镇热切欢迎王副县长和兄弟乡镇的干部的到来。”王光宇说完，会议室内浑河镇的干部纷纷鼓起了掌。 “感谢光宇书记，今天得空来浑河镇调研，让我感触颇多，早就听说浑河镇各项成绩全县第一，主要归功于有一个敢于担责、一心为民的好书记，今天刚一照面，果然名不虚传啊！”王成也说着些客套、漂亮话。 “今天到贵镇来，主要是有两件事，第一，我在县里分管科教文卫工作，之前因为工作忙，一直没有时间来浑河镇看看，而县城几乎所有科教文卫工作主体都座落在浑河镇；所以，今天特意抽空，来调研调研浑河镇相关工作的先进经验、了解了解浑河镇科教文卫工作的存在困难。”王成打着官腔，虽然他内心十分抗拒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奈何他是乡镇一把手，有时为了工作，不得不抛弃些个人执念。 “感谢王副县长关心，近几年来，浑河镇在县委县政府的带领下，各项工作发展迅速，人民生活安居乐业，群众的获得感和幸福感得到空前提高，辖区内的科教文卫等群众基础性工作，也在稳中求进，不断再创新高…”王光宇拿起稿子念了起来，王成拿出笔记本，时不时点点头、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着些东西。 大龙镇的其他干部，此刻都认真听着、看着王关宇书记和王成书记之间的交流沟通。大家都像上了发条一般，那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第四十七章：交换意见 待王光宇书记把相关情况交流完毕，王成停下手中的笔，说：“我刚刚听了光宇书记的工作总结，很有感触，浑河镇作为湖西县的行政首镇，担子重、责任大；作为浑河镇的第一责任人，不仅要求高，更需要一颗大心脏！什么叫大心脏？就是敢于担当敢于创新、敢于作为！这点上，我要向光宇书记学习！”王成先是一顿吹。 “我来的第二件事呢，是代表大龙镇过来请求帮助的。”王成有点不好意思了。 章锋见状主动说：“光宇书记，我们大龙镇要向浑河镇大力学习，在这几年当中，大龙镇一直以浑河镇为发展榜样，不断突破自身求发展，取得了一定的进步，但仍然处于并将长期处于发展中状态，所以这些年社会消费品零售额度虽有增长却仍然与县里要求的任务有着较大差距，因而我们想请求光宇书记给予我们相应的帮助。” 王光宇早就猜到了王成一行的来意，借“额度”这种东西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以前浑河镇一个镇往往都要帮带三四个镇；但是浑河镇这个季度也不好过，疫情防控工作常态化后，社消也受了很大的影响。不过王成作为一个副县长，亲自带队过来表态，不帮忙也说不过去。 “王副县长、章镇长，既然你们都亲自来了，那我们浑河镇肯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熊镇长，我们这个季度的情况怎么样？能给大龙镇多大的帮助？”王光宇问一旁的浑河镇镇长。 “我们今年完成了县里任务的140%，仅超额40%，往年往往都能超额完成200%—300%，我看了看文件，超额部分帮助大龙镇解决这个季度的任务是没问题的，但这两天已经有好些个乡镇主要领导打过招呼了，不过我们根据光宇书记的指示，优先帮助大龙镇解决问题。” 熊镇长当然知道王光宇的意思了，毕竟全县副县级兼职镇党委书记的也就浑河镇和大龙镇，王光宇的意思很明显，王成这个面子要给。 其实熊镇长早就做好打算了，这两天很多乡镇、哪怕是之前任职的乡镇打电话过来“求帮忙”，熊镇长都没把话说死，就是看着大龙镇还没有打电话过来联系，但熊镇长没想到王成会亲自带队前来，章锋也没想到熊镇长一直等着他们的电话。这就是县城体制内的一些“人情往来”。 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会场气氛一片融洽，王成和王光宇进而就两个乡镇的发展进行了深入交流。 “这两年哪里的政府日子都难过，就连北京都提倡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湖西县这两年也一直在以陶然书记为核心的县委领导下寻求战略转型机会，以前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王光宇说。 “是啊，不过湖西的发展大部分都是靠浑河镇前期的奉献啊！浑河镇为全县的发展贡献了所有力量，这点，我要向浑河镇所有领导致敬！”王成很严肃地说。 “刚刚王副县长都说了嘛！首镇就要有担当吗！不过以前土地财政鼎盛期确实日子过得很舒服，镇里每平米房子截留一定款项，作为乡镇发展基金，那会不管是发津补贴奖金，还是乡镇硬件设施更新，都有充足的资金来源，所以虽然土地转让金归县财政统筹，但还是有足额的经济条件做镇里发展支撑，前段时间和大勇县长吃饭，我还开玩笑，全县公职人员的奖金工资都是靠我们浑河镇发的。”王光宇笑着说。 “您这话一点都不假，浑河镇不仅承担了湖西县十几年的钱袋子功能，还承接了整个县城形象的直接维护任务，不容易啊！这需要有极强的奉献意识。”王成说。 “但话说回来，要不是县城建在浑河镇，我们这地也没人要啊！这叫相互成全、相互成就吧！”王光宇喝了口茶。 之后王成谢绝了王光宇留他们吃饭的邀请，回到了镇里，这件事解决了，章锋心情平复了点，毕竟这本属于他这个镇长的任务。 吃过晚饭的王成和章锋在院子里散步，这是头一遭，不少人耳口相传，马上镇政府机关的干部职工都知道了，很多人很好奇：大龙镇的这俩“巨头”到底会聊些什么？ “王书记，现在经济形势下行严重，我听说您在弄乡镇卫生院的事，是不是操之过急啊？”章锋问。 “我也是没办法啊！你看一个诺大的乡镇，连最基本的医疗卫生条件都这么差！怎么谈给群众获得感和幸福感啊？我再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要是哪天来点类似疫情的群体性疾病，县城医院容不下了，该怎么办？而且现在县里医院病房已经不够用！过几年老龄化越来越严重了，医疗需求会越来越大，乡镇卫生院如果不发展起来，迟早会为如今的麻木买单。”王成给章锋发了一根烟。 “而且，一个完整的层级政府应该是各项设施完备且能满足当地需求的，我觉得大龙镇目前远远没有达到这个程度。”王成给自己点了烟，说。 “但是，这个时机提这些真的好吗？”章锋问。 “我之前同陶然书记沟通过了，他表示会想办法，但我们这边也要自救，我准备利用以前的关系，在这两天去市区拜访两所医学院的校长，寻求点人员技术上的支持，同时与省红会领导沟通沟通，看看有没有硬件上的对口帮助，我们大龙镇毕竟还是脱贫攻坚重点乡镇嘛！距离全面脱贫也只剩一年不到的时间了，这也算政治任务嘛！”王成很严肃地对章锋说。 “我明白了，还是你的资源多啊！那你需要我怎么配合提前和我说就成！镇政府这边听你指挥，毕竟我还是党委副书记。”章锋想了想，有点犹豫地说了这句话。 “我就等你这句话呢，我一直按着没安排行程，就想着如何和你说这些，你是一镇之长，肯定需要你的鼎力支持。”王成故意如此说，这让章锋很受用。 第四十八章：深入群众 根据吴思彤的安排，这两天安排镇里干部职工分三批分别到敬老院走访慰问、到集市上打扫卫生、到河道险滩处加固标识。王成全程没有干涉，方案、对接沟通都是由吴思彤安排的。 但吴思彤在活动时主动让王成带队，凸显王成的核心位置，经过这不到一个月的工作，王成的地位凸显，虽然可能还存在少数干部职工心里对他有看法，但至少表面上，大龙镇机关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融洽。 严格意义上来讲，不到一个月时间，王成治赌博、重启烂尾小区建设、整作风、办晓梅几件事下来，不仅让大龙镇的老百姓积极拥护，还让镇里的绝大部分干部职工心服口服。 其实换一个角度讲，也并不见得王成能力有多强？而是王成敢担责、勇担责而已，不少干部并不是不会做事，只不过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责任二字，已经成为衡量干部优秀与否的基础。 王成在敬老院走访慰问时主动看了食堂和医务室的运行情况，他认为这两项工作是老人生活的根本，在得知敬老院医务室没有常驻医生后，王成打电话把罗飞叫过来了，现场办公。 王成说：“老人身边最不能断的就是医生，虽然目前我们镇卫生院医生资源紧缺，但我还是要求镇卫生院每天安排一名医务工作者到敬老院医务室值班。我们回去就研究，从财政里挤一点补助补给值班的工作人员。” 罗飞马上回复：“是，王书记，保证完成任务。” 在集市打扫卫生时，不少准备收摊的摊主主动和王成打招呼，王成一一笑着回应，这让很多乡镇干部心里汗颜，他们有的在这工作了几十年都没有这样的待遇，王成才来一个月不到，就如此受欢迎、受拥护。这说明老百姓都是心明眼亮的！ 在河道险滩处，王成说：“这些湍急的河道，都要建护栏，要加固堤坝，回去研究研究方案，乡村的孩子最喜欢假期玩水，如果没有完善的措施，就很可能酿成悲剧。”肖俊俊拿着笔记本在一旁记录着王成的所有讲话要点。 一天三场活动就算结束了，很多干部都真正地看到了王成的责任担当意识；也真正感受到了王成在老百姓中的呼声有多高？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教育。 肖俊俊难得主动找王成“汇报思想”，两个人饭后走在白天巡查过的河道旁的小路，彼此都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肖俊俊问：“王书记，之前那个晚上和您聊过之后，我受益匪浅，这些时间我一直在看经济类的书籍，我听县里的朋友说，我们县都快要沦落到贷款发工资了？您怎么看？” “这是很正常的，虽然公务员工资是省统筹，但所有县里公务员的工资都有财政部门审核后发放，但县里的资金也是统筹使用，偶尔遇到县里困难时，财政没钱是很正常的。”王成很意外肖俊俊突然问这些。 “那短期内没钱怎么办呢？”肖俊俊问。 “卖地、等着上头转移支付回血、借钱挪钱、拖着不发。”王成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王书记，您的潜台词是我们短期内解决不了土地财政带来的弊端？所以…”自从上一个夜晚和王成详谈后，他这些时间围绕着这个问题想了很久，不过当王成给出这个答案时，肖俊俊心里还是挺疑惑的。 “对，全国很多省份不比东部沿海地区，位置好、政策多、历史发展底蕴深厚，且他们有发达的产业链和工业集群基础，所以土地财政对他们有影响，但能够迅速调整适应，故而综合影响实际并不大！而像我们道南这类的欠发达省份，指望现在临时招商引资形成新的经济增长极是不现实的，这需要时间，而目前的情况最缺的就是时间。”王成看着肖俊俊说。 “我曾经和你说过以时间换空间，那么这段时间内，必须也只有依靠土地财政去平衡周期内的经济波动。你看，安昌市这两天又发布了土地拍卖公告，涉及十几宗地，一起100多个亿，这来钱多快啊？发展资金缺口立竿见影。但是，这也直接反映出短期内，安昌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填补之前的窟窿了。”王成找了一块干净石头坐下，肖俊俊跟着坐下。 “市里也没办法，谁都知道这样下去，未来一定会出大问题。但正如我之前所说，盘子已经做得这么大了，你只有往前走，往后走就是一个死字。而如今这个情况，安昌市大肆出让大宗土地，大概率是迫不得已，也大概率只有国企敢接盘了，不少人说可以让城投兜底，但大家忘了，城投本身就是地方政府土地财政的利益方，哪怕就是城投亲自参与土地标块的拍卖，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王成点了一根烟，又给肖俊俊发了一根。 “我知道你可能还是很疑惑，为什么政府这么热衷于卖地？为什么要一次次饮鸩止渴？接下来我和你讲讲我们国家实行的分税制。分税制第一个意义就是通过全国范围内的税收统筹，进一步利用转移支付来平衡各省的发展差别。就是把经济发达省份的税收，根据具体情况分别转移到欠发达地区。”肖俊俊听得入神了。 “分税制改革的另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将土地出让金划归为地方政府所有，这就给了所有城市卖地的理由。甚至有些城市还特意储备土地，待高价位时再卖，从而获取更高的收入。像湖西县，卖一块地远远比所谓的征十几几十家企业的税收来的更直接更快更多。”王成讲完这些，肖俊俊对土地财政算是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了。 “所以，很多城市为了发展，不得不通过卖地这种快速的办法来促进城市发展？”肖俊俊问。 “你说的很对，我用最通俗的语言来形容，卖了地，房地产公司就能在荒凉之地建房，老百姓就能过来买房，政府又通过土地出让金对整个县城的配套基础设施进行统筹完善，这不就直接促进了城市文明进步嘛？过去十多年，我们一直在用这种方法高速发展。”王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第四十九章：豁然开朗 “王书记，经过您这样的解释，我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些问题关键，那您觉得现在安昌市该怎么做呢？”肖俊俊也跟着起身，问。 “这是我上次和你说过的，一定要找到新的可替代房地产的经济增长极。如果善于分析你会发现，国家现在一直在大力推动新能源汽车的发展，而且今年在经济下行压力如此大的情况下，我们国家新能源汽车出货量全球第一，事实证明这是可行的；准确来讲，房地产从兴起之初，国家就认识到了房地产未来的结局，所以一直在用时间换空间的过程中尝试培育其他的经济增长极，比如互联网经济、电商直播经济…但最后为什么选择新能源呢？因为没有实体支撑的经济是长久不了的。也只有能够快速聚集资金的实体行业才能盛得下如此巨大体量的经济规模。” 王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房地产为什么不能一直成为我们国家的经济支柱呢？”肖俊俊这次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房地产不能成为国家的支柱性产业主要是由其自身特点造成的；比如它的不可持续性，这种不可持续性主要体现在土地的不可持续供给上！城市的地总会卖完！你总不能把所有农村耕地也都卖了？其次是由于高房价遏制了需求，如今社会，有钱的不缺房，没钱的买不起，这种房地产行业的特性，怎么可能成持续性支柱产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全国15亿人，房地产市场已经基本饱和，这点你可能会反驳，刚需永远不会饱和啊？我说的饱和是指供需饱和，现在空置率多高？已建成的房子有多少？”王成说完看着肖俊俊。 “我明白，可是，您说的土地不可持续供给，我理解的是所有城市的地都卖完了，无地可卖了！但是，难道不能旧城改造吗？”肖俊俊确实下了功夫。 “你知道为什么国家这两年三令五申禁止再重启旧城改造嘛？” 肖俊俊摇了摇头。 “不说别的，光不断增加的旧城改造成本，就会让房地产的泡沫迅速巨大化，现在还指望旧城改造维持房地产市场从而稳定财政收支的，不是蠢就是坏！如果谁敢这样做，不出十年，整个城市绝对破产。这个人也一定会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王成很严肃地说。 肖俊俊点了点头。 “当然，旧城改造的土地供给数量本来就有限，再者说，总不能刚建就拆吧？现在多少新城？旧城改造不等于大拆瞎拆。成本一高，房价就高，没人接盘，那改造的旧城就成鬼城了。”王成笑着说。 “那我们为什么不一直维持着高房价呢？那这样就有源源不断的资金进入房地产市场！那么不就形成了房地产市场的闭循环发展结构，而且这个结构还是螺旋上升的。”肖俊俊又提出一个设想。 “高房价的前提是购房者或者说接盘者有乐观的收入预期，没有收入预期就没有购房意愿，那再高的房价也只是有价无市的海市蜃楼罢了，要记住，刚需才是维持房地产发展的可持续动力，指望靠炒房的那些群体怎么样？不可能的，稍微来个波动，炒房者就要全军覆没。所以，你所设想的闭循环是不存在的，也不会让他存在，不符合经济发展原理。”王成此刻和肖俊俊已经走回了镇政府大院。 “王书记，这下我彻底搞通了，也就是说，房地产过去能成为短时期的经济支柱，是因为我们政府需要城市化发展速度，需要gdp，而只有房地产能够调动全国人民的积极性、快速聚集资金，因此，在那个阶段，土地财政是有其积极意义的，这也是为什么北京会把土地转让金的所有权交给地方，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利用这些资金快速推动城市化发展。如今城市化发展也到了顶峰，房地产发展也到了顶峰了，就必须寻找新的盘子来承接这些资金、这些巨大的泡沫，不然就有可能会崩盘，这也是为什么政府一直讲稳房价的原因？”肖俊俊一边说，王成一边点头。 肖俊俊说完后，王成鼓起了掌。 “对，就是这那么个意思。” “那也意味着，如今地方政府短期内转型还需要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又不得不继续通过土地财政来保持发展规模和发展潜力。因此，土地财政虽已经不适合时代发展了，但仍然会存在！但我还有一个疑问，像有些真正无地可卖的小地方怎么办呢？”肖俊俊这回是真的懂了。 “首先，改革，开源节流；其次，依靠转移支付弥补点小缺口；再次，把能卖的都卖了；最后，大力招商引资，从现在开始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去重建有竞争力的财税体系。”王成坚定地说。 “当然，我说的一切都是我目前为止的设想和看法，仅代表我个人，你辩证地吸收啊！”王成不忘提醒肖俊俊。 “王书记，我真的越来越佩服您了！您懂得可真多！”肖俊俊发自心底地说。 “我这也是纸上谈兵，称不上懂得多少！我在省里工作五年，宏观上的东西把握的比较好；而像你，微观上的东西把握得好。因此，我们俩要好好配合，就一定能克服很多困难。”王成说完便回办公室了。 走到一半，他又回过头对肖俊俊说：“我所说的一切理论，都还有待时间验证，这就是我来湖西县的目的。” 第五十章：邀请校长 回到办公室的王成还在复盘肖俊俊提的那些问题，他觉得肖俊俊是个可造之材。 突然他看到桌面放着的日历上记载的事项，想起了之前所说的约时间拜访两位医学院校领导事还没落实，便想着尽快落实。 不过王成也明白，自己只是个前任省委书记的专职秘书，两位医学院的院长可是妥妥的厅级干部，差着级别呢！就如此贸然约拜访，大概率会被婉拒。 他想了半天，决定先请求与叶书记搭班子的仲伟亮秘书长帮忙协调，叶书记退休后，仲秘书长又回到省人大任副主席了，请他帮忙合情也合理。 王成觉得时间不能再拖了，他当即给仲打了个电话：“秘书长，您好！” “唉呀，小王呐！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呢？”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这让王成声音一度有点更咽。 “秘书长，这是我的错，我的错，这段时间我刚到任，一到任就出了好几个事，您应该早就听说了哈，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没来得及和您汇报工作来着。”王成解释。 “好啦好啦，我和叶书记还不了解你啊？说吧，什么事？” “是这样的…”王成一五一十讲了自己的想法，电话那头停顿了许久，等待回音的这十几秒钟，王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好事啊！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答应你了，帮你去协调。看到你现在的状态，我仿佛看到了叶书记的影子啊，要好好加油，别给我和叶书记丢人呐！我这就去联系，等会给你回电话。”仲说完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的王成双手握拳喊了一个“耶”字，他知道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 半小时后，仲的电话回过来了：“我把你说的内容转述给两位校长了，他们深为感动，表示会大力支持，吃饭就不必了，你们商量个时间，以县里名义直接带队过去对接就行了。” 有了这个答复，王成心里都乐开了花。 王成马上把罗飞叫过来了。 “罗院长，两所医学院已经联系好了，这两天你准备一份详细的汇报材料，记住一定要详细，专业的东西我不懂，这就靠你了。”王成淡然地说，虽然他内心很兴奋，但还是保持充分的克制。 罗飞这会很兴奋，他说：“王书记，太好了，您放心，我这就去准备，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我就一个要求，资料内容要详细，数据要经过论证，毕竟我们要拜访的是医学院的主要领导，如果这些方面出了问题，那就真的巨尴尬了！”王成说完就准备下班了，罗飞赶紧在身后跟着。 “好啦，我去趟县里，你先去忙吧。”到了楼下，建国的车已经开过来了，王成对罗飞说。 王成这会正准备去陶然家汇报汇报这情况。王成上车前，罗飞赶紧说：“王书记，敬老院选派医生值班的事已经安排好了，您放心吧。” 王成上车后摆了摆手，没说话，车子驶出大院，在视线里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 陶然接到王成的电话时刚好开完会准备下班，他让王成到家里见面，还临时通知媳妇去超市买点雪豆和猪脚，王成爱吃雪豆炖猪腿。 对于陶然来说，师弟这人是员猛将，有点“李云龙”式干部的感觉，若要能够“听点话”那真是完美了。 王成到陶然家时已经六点半了，这次他记着先去超市买了点水果，这是道南本地的固有风俗：去他人家做客不空手、需要带点小礼物。 吃饭时，王成说：“师兄，我最近有个设想，我想对全县的医疗卫生系统进行一次改革。” 陶然正在夹菜的筷子停了，“你该不会又要我给你批钱吧？这回县里是真没钱了，要不你看看我和你嫂子值多少钱？拿去换了。” 看着陶然一脸惊恐的样子，王成感觉搞笑的同时又觉得有一丝愧疚：“师兄，不是问你要钱啦！我想利用以前的资源，与道南两家医学院合作，每年定点互派医务人员交流，定期在县里选拔青年医生到医学院进行培训，这样可以极大地提高湖西县医务人员的综合素养。目前湖西县的高层次医务人员奇缺，遇到大病，仍然需要长途跋涉去市区看病，市区几所医院的病房天天人脉为患；这与分级诊疗的初衷背道而驰。” 陶然在听到王成并不是来要钱后舒了一口气，再听到王成的计划时，他也有点激动。 “师弟，要不说你是师兄的得力干将呢！我在湖西县这么多年，历经了好几个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县长，从来没有谁如此这般尽心尽力，看来你是把我前两天和你说的话听进去了！”陶然给王成舀了一碗汤，还主动多挖了几勺肉。 “师兄，你上次同我讲的要我把湖西当做自己家，我已经将这些话全部内化于心了！你说得对！虽然你是我师兄，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县一把手，你是非常称职的。”王成很少给陶然拍马屁，这让陶然很受用。 “师弟，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来多吃菜。”陶然说着又要在汤钵里给王成挖肉，王成赶紧表示还没吃完，“对了，你需要我做什么。”陶然问。 “师兄，我这两天先利用以前的资源去联系两所医学院的主要领导，届时还需要你的支持，咱肯定要以县里名义去对接嘛！再一个我想拿大龙镇来做试点，同时在大龙镇群众中形成“预防为主、预治结合”的卫健思路。若试点可行，再在全县推广。”王成放下筷子，说。 “好，支持！全力支持！”陶然颇为豪气。 “到时候还需要师兄你带队去对接工作哦！”王成补充一句。 “没问题。”陶然斩钉截铁地回答。 “快吃饭，小成，多喝点汤，特意给你做的。”嫂子这会从厨房出来说。 “好嘞，谢谢嫂子，辛苦嫂子啦！”王成知道这种事换成县里任何一个领导都会全力支持，他来给陶然汇报一来想要弥补下之前“查赌”时对师兄的“一万点伤害”；二来这种事儿通知一把手是有必要的，也可以像两所学校展示县里得重视程度。 第五十一章：县里财政 吃过饭，王成和陶然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 “师兄，现在县里财政当真问题如此严重吗？”王成问。 “上次和你说过了啊，都快沦落到贷款借钱过日子了，这句话没骗你。”陶然叹了一口气。 “部里19号文将国有土地收入等四项非税收入征管划转税务部门，这是收入征管体制集中化的收官之笔，也是全面整顿土地财政的第一步。不过，咱县里也没啥好地可卖了，对于咱影响不大。”陶然自嘲式地说。 “1994年分税制改革以来，土地出让金一直是各地方国土资源管理部门负责具体征收，已成为地方政府预算外收入的主要来源。虽然这次只是换了征收部门，不少这个家那个家一通胡扯，觉得只是换汤不换药，但北京是不会随便做出这种更换征收主体的事儿的。表面上看，土地转让金的使用权仍在地方，但细琢磨，哪有以前方便了？税务可是垂管部门！北京这一举措无非是想通过强化对土地转让的监管，从而给土地财政降降温。”陶然见王成正在给他泡茶，如是说。 “师兄，我刚来挂职就碰上这事，真郁闷，现在哪哪都缺钱！想干点什么，又不好意思张口。我还一直想弄点钱把镇卫生院扩大下呢！”王成一脸郁闷。 “这个就自己想办法了，我也没办法，之前北京的意图是想通过最大限度的给予地方财政自主权，让各地利用这些钱因地制宜搞城市化。所以，当gdp成为衡量地方发展的唯一标准时，很多地方干部便采用粗放式发展模式，利用卖地能够快速获取发展资金的方式大力聚集资金，推动城市发展。这本没有对错，这更多的是理念上的分歧罢了，但当这成为某些官员急于求得政绩的基石时，就会变味。”陶然拿出一根烟，王成见状赶紧给他点上。 “现在房价一直在稳，稳房价就是稳民心，也就是稳经济，现实不允许房价大幅度下跌，当然也不会大幅度上升！当房子失去了投资属性而回归刚需时，这才是社会经济发展常态，但这个过程需要时间，我们不能让房价硬着陆。”陶然吸了一口烟说。 “这点我也发现了，但至少目前是可控状态，土地财政确实做了很大的贡献，至少在这十几二十年，让我们的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王成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对，现在北京的意思很明确，稳房价，不能再一错再错，而有些小地方甚至还幻想着如以前一样刺激房价上涨，这是明显的对经济形势的误判，我们分析一下，西方国家也经历了这一系列过程，如今美国税收占财政收入的80%以上；法国甚至高达90%以上。当然，某种意义上也说明他们税率高，一个排世界前十，一个排世界前十五。但是，我们国家人口基数大啊，我们任何事情乘以15亿那就是个大数字了！我们的路又不完全同于西方，这源于我们的国体政体。所以我们财税改革比西方国家更具可行性。”陶然说。 “师兄，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啥时候回到依靠税收、税收占比财收正常时？啥时候才算改革完成？”王成问。 “那是必然的，靠其他都不靠谱，几千年来，哪朝哪代不是主要靠税收发展？湖西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前十几年房地产高速发展，让很多任期领导误判了形式，现在猛然间从高位摔下来，这是情理之中，但也让很多人不解，湖西县行政中心大楼里就还有人仍然固执地认为靠卖地再去寻找新的发展契机，这纯粹是胡扯淡！现在的湖西多卖一块地，泡沫就多大一点。”陶然脸色通红。 “可安昌市近期不也准备卖十几宗地？涉及金额100多亿呢！”王成想听听陶然对这事的看法。 “我注意到了这则新闻，所涉土地都是市区非核心区域，我看了规划图，卖完后，市区之后只能往靠机场附近的郊区北扩了，不过，以安昌目前的人口规模，再北阔那就无非是在多建点建筑垃圾了！”陶然脸色舒缓了一些。 “市区卖地那是迫不得已，近几年那几个烂尾基础工程民声载道，北京来督导工作时明确指出这些问题，可不卖地哪来的钱把这些工程完结？再看这次卖地，是不是没以前声势浩大了？民企有没有钱两说，不敢贸然接盘了！这次估摸着也只有国企有这个实力了。”陶然的看法和王成估计的情况差不多。 “社会上还有人谣传现在可以买地待价而沽，到时候经济回暖狠赚一笔。”王成笑着说。 “那都是一群不懂政策指望靠高房价赚一笔的投机份子说的，现在土地拍卖都会有详细规定，两年之内不开发，经县级以上政府决定可以将土地收回。经济回暖要多久？一年？两年？”陶然接过媳妇端过来的水果，递给了王成。 “师兄，湖西县现状你有什么规划啊？总不能就干耗着，我看你最近总往市区跑，是不是有大动作啊？”王成毫不客气地吃着水果，问。 “招商，目前只能招商，哪怕没什么效果，也要跑，有枣没枣打三竿！你说在我们县搞一个什么新的经济增长极，这玩意不是说找就找的，县里体量也太小，别人看不上，我们县能给的政策也有限，不比区里，区里和市里关系更近，我们还是相对独立性强一点，这是优势也是劣势。”陶然起身又去拿了一盒烟。 “对了，章锋最近表现好了吧？”陶然的话让王成有点错愕。 “额，还好，态度方面确实比以前有更大的改观了。”王成立马明白了。 “我给你的辅助管用吧？其实章锋这人能力不错，但是吧，心胸有点狭窄，他如果一直和你对着干，我肯定是一定会把他调走的！我说过，你在湖西县的一切工作，我这个做师兄的全力支持。” 陶然说完，王成心里暖洋洋的，他感觉到了章锋明显的变化，却没想到背后推动者是陶然，不过在湖西县，也只有陶然和胡大勇能让章锋畏惧了吧？ 第五十二章：王成暗访 从陶然家回到镇上，王成没有马上休息，他把肖俊俊叫过来了。 “俊俊，今晚我们到各村去走走看看，顺带去敬老院查查医生轮岗的情况！” “书记，好的，我去开车！”肖俊俊刚走没几步，王成又把他叫住了。 “不要开你的车你去借一台同事的不怎么起眼的车。” 几分钟后，肖俊俊开着一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黑色朗逸过来了，王成上车后，说：“先去敬老院。” 到了敬老院，王成直奔医生值班室，发现镇卫生院的值班医生正坐在那刷着抖音，见王成进来，他赶紧起身叫了一句“王书记好”，王成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辛苦啦，大晚上值班最枯燥，我当秘书那会偶尔也需要值班，深刻地知道值夜班的难熬，刷刷抖音时间过得快些，没事哈！我这两天同章锋镇长和罗飞沟通下，从镇里拿点资金置办一批书籍到这儿，让大家能够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毕竟看手机太伤眼睛了。” 王成拍了拍眼前这位值班医生的肩膀，说。 “谢谢书记，您真的是一位负责任的好领导，我们听罗院长说需要安排人来敬老院轮岗，都是举双手赞成的。谁家都有老人、谁都会老，能够利用自己所学为老人们做点事，是我们的福分，况且一人一个月最多也就两天，镇里也给补助，我们都很知足。” 王成听完医生的话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对肖俊俊说：“肖主任，明天就上会研究给予值班人员补助和购买书籍的事儿。” … 从敬老院出来，王成与肖俊俊直奔小龙村，这个以前热闹的“赌窝”，如今在夜晚的衬托下格外安静，只有路边偶尔听到车声狗吠的声音。 “看来大家都学好了啊！”王成感慨。 “这都是您的功劳啊，没有您，这小龙村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啊？”肖俊俊迎合着说。 “都是大家的功劳，都是历史潮流的趋势，我只不过是做了我这个位置该做的事。” “走，去其他几个村看看。” 在走访了辖区其他村后，王成心里才稍稍安心，看来大家还是受到了教育。 最后王成一行去了高新开发区那块，车子经过开发区的生活区时，远远就看到一个个小房子里亮着红颜色的灯光，每个门口还站着一位穿着暴露的女子。 作为有生活经验的王成和肖俊俊二人来说，立马秒懂了。 “书记，咱就不要下车了吧？太尴尬了。”肖俊俊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去看看什么情况，这也算调研了，了解清楚情况改天一网打尽。”王成淡淡一说，然后拉开车门下了车。 “帅哥…来玩不…80一次…”有位女郎瞬间注意到了下车的王成，马上小声招揽着生意。 王成看了一眼，又继续往前走。 “哼，假把式，你待会不还是得来找老娘，装什么呢？都到这了还装纯，真闷骚。”女郎扭着胯看着王成的背影说。 肖俊俊这会刚过来，听到女郎的话瞪了她一眼。 “书记，这是黄窝啊！我以前还没发现这有这个？”肖俊俊追上王成说。 “很正常，一般大型建设工地附近，都会有相关的性服务人员过来保障久不回家的工人的精神需求。这也算是一个正常不过的乱像了吧。” 肖俊俊心底暗自感慨：有文化见过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事经书记的口一说，嘿？突然间正能量了，俨然还有点感动。 当王成和肖俊俊再经过女郎那时，她说：“快点来呀，帅哥，别地儿的妹妹们都回家休息了，你俩也别挑了，就我们这得了！两位一起的话，给你们算个优惠价，一起150。”女郎展现出了属于风月场合独特的“招商”能力。 “不要不要，太老了，下次再来。”肖俊俊搪塞了一句，然后和王成上车走了。 女郎在背后狂吐口水以表抗议。 “俊俊，前段时间查赌那事儿过去后，我表示要开展一次黄赌毒的专项整治活动，正愁没切入口，这不就来了。” “书记，这确实是个契机，黄太影响形象了。”肖俊俊赶紧接话。 “影响形象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影响卫生健康，这些性工作者一般全国流窜，谁的生意都做，很可能身上有其他疾病，这要一传播，害的是多少个家庭啊。”王成有点忧郁。 “对了，俊俊，大龙镇是郊镇，按我多年的经验，这种城乡结合的郊镇，最容易藏污纳垢，我们转一圈，主要看看这附近一些的废弃房子，工业园区一些公司工厂的食堂。”王成很有经验地说。 “好，那我凭记忆开车带您去瞧瞧。”肖俊俊说着打了一把方向盘往高新开发区内部开去。 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王成说：“这些企业的食堂啊、招待地最要小心，很多企业最喜欢在内部设立这些接待一些地方干部，好为自己的企业在湖西开绿灯。以前八项规定没出来，一些酒店餐厅啊，乌烟瘴气；现在八项规定出来后，大部分都收敛了，还有个别呢，则转入这种地下场所了。这种地下场所可谓五毒俱全。” “书记，您说吃吃喝喝有啥意思呢？吃坏了喝坏了，身体可是自己的啊！现在这年头又不是吃不起饭，至于嘛？”肖俊俊一边开着车，一边嘟囔。 “有的时候吃的不是饭，是感觉而已；是趾高气扬接受别人低三下气的服务的快感！如果没有正确的三观，那很容易沉迷在这种感觉中无法自拔。”王成说完，肖俊俊若有所思。 “越大的领导，越珍惜自己的形象，越不喜欢参加这种所谓的饭局；思维越局限的干部越喜欢在这种饭局找存在感；吃完喝完，临走前再拿点，腐败就是这样滋生的。” “像叶书记这么大的领导，一般参加饭局吗？”肖俊俊好奇地问。 “很少，能够让他参加的饭局，那基本上饭局里的主要干部级别最少要和他一样啊！”王成笑着对肖俊俊说。 … 躺在床上，王成又开始琢磨起乡村黄赌毒专项整治行动如何进行了？自从到大龙镇任职至今，王成似乎一直在连轴转地处理各种层出不穷的问题。 第五十三章：乡村整治 党委会在王成的主持下召开了。 “今天我们先讨论第一个事，我昨晚去敬老院暗访了，发现值班的医务人员特别辛苦，毕竟卫生院是替镇里办事嘛！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适当给点补助！同时我发现他们的值班生活很枯燥，我们这再挤点钱给他们购进一批书籍、装台电视供他们消磨时间！咱毕竟是以人为本的政府嘛！所以今天第一件事，就是就补助标准与大家商量商量。”王成说。 “王书记，我认为补助的话可以按照湖西普通工作人员值夜班的标准来办，每晚补助200块钱，一个月也就6000多块钱，一年也才八万块钱不到，这笔钱镇里还是能负担得起。”章锋立即回应道。 章锋这段时间算是彻底想通了，他被敲打几次后，也彻底沉淀了，个人情绪能有帽子重要？ “至于挤资金购买书籍一事，这事儿我觉得问题不大，能要几个钱？几千块钱就足够了！哪怕组织镇干部职工捐个款、捐点书也就没问题了，电视的话直接把综合服务中心大厅的那个电视拆过去就行了。” 章锋喝了口茶后，补充道。 其他的干部见状也没什么意见，一般党委会一二把手都拍板的事，其余的人也不敢多嘴，这似乎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于是乎，马上便决定了：值班人员每晚补助200元整；镇里另拿出5000元人民币在敬老院医务室建立休闲小书屋，方便敬老院的老人和值班医生借阅，全镇干部职工也可以把家里用不上的书籍捐献过去充实书屋内容；将镇综合服务中心大厅的电视拆下来装到敬老院医务室，并联系电信部门装好互联网机顶盒。 王成这事办的很贴心。 要不说团结的班子有战斗力！讨论事情不扯皮，能够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王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顺利、舒心。 “接下来，我想和大家讨论讨论乡村黄赌毒专项行动，这件事我希望大家保密，如果有人泄露，严惩不贷！” “我昨晚跑到各村去暗访，发现各村现在其乐融融、安居乐业，已经没有了赌博迹象，非常好，这证明我们前期的工作是有成果的，老百姓是满意的。但我到了高新开发区生活区时，却发现到了一些性工作者盘踞在此，这不仅影响我们大龙镇的形象，更容易带来许多健康问题！”王成厉声道。 “前段时间治赌结束后，我曾说过这个月要同步进行乡村黄赌毒治理活动，我觉得可以以这个为契机，深入下去，开展一场浩浩荡荡的专项治理活动。” 王成说完张平示意要发表看法。 “书记，开展乡村黄赌毒整治活动我觉得是非常有必要的，但我有一个疑问哈，高新开发区不仅有一些工厂，更有很多搞建设的工作人员，我们把黄查了，他们常年回不了家，找不到发泄口，会不会给大龙镇的治安带来隐患啊？当然，这是我的个人看法啊！” 张平说完，王成看着吴思彤和组织委员诺男都点头了。 “我读书那会，我的老师教我一句话，叫以非法的手段去谋取合法利益那也是非法的。我们为了所谓的合法利益纵容非法的事情，这也是非法的。” 王成微笑着看了一眼张平，党委会有不同意见是好事，况且张平的出发点只是为了“王成”发挥而已，下面的人把话都讲完了，那一把手讲什么？总得留点风头给一把手出！所以，用这种柔和的方式给王成充足的表达空间，这才是机智之人。 “这层我确实没想到，书记说的极是，我肤浅了。您这一说，我豁然开朗了。”张平这一通马屁拍得虽然大家都看的出来，但王成心里还是觉得暗爽。 “这件事我们要商量出一个妥帖的方案出来，一定要一击必中，同时我们后期也要形成常态化威慑，只有此，才能够形成长效治理力。”章锋接着说。 “章镇长说得对，我们不能每次三分钟热情，形不成常态化的治理效力，那效果也只能是三分钟，我们后期可以拿出一部分资金当派出所的相关办案经费，鼓励派出所查办此类案件。” 王成立即同意章锋的观点。 “这还得益于王书记之前扣了半年奖金，不然哪有这么充足的资金干这些事，所以王书记不愧是在省委书记身边工作的人，站位高！” 吴思彤表现出一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表情。 “行，既然一致通过了，那接下来我们一起商量个方案吧。”看着大家都没反对意见，王成如是说。 “这还得联系派出所的曾小飞所长，要求他们配合行动，我们没执法权啊！最好能与宗晓明局长沟通，能获得县局的帮助就最好了，因为我们这次行动范围广、牵扯的战线长，担心镇派出所警力不够。” 章锋提的意见都非常有建设性，王成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的工作算是完全“配合”了。 “镇里内部决议没有必要麻烦县局，咱不能留下啥事都要找县里的不好印象，到时候咱这样，分成几个组，每个组一两名民警带三四个辅警再带七八名镇里工作人员，这样就完美了解决了没有执法权的问题了。”王成笑着说。 “这个方法好！”张平抢着说。 “确实不错，这就叫物尽其用吧！”章锋也笑着附和。 “那这件事就交给张平同志去办了，让张平同志代表镇里与派出所先行对接，我们明天上午再与派出所的负责人开个短会确定具体的行动时间和方案。” 王成收起笔记本，大家见状也纷纷准备起身散会了。 第五十四章：行动开始 张平与派出所对接得很顺利，曾小飞早就听说王成的大名了，历史上第一次镇派出所全员换血的“始作俑者”，是个猛人。 所以他立马同意了！他可不想得罪王成，自己也就是个副科级干部，全县副科级干部也有好几百人，说换也就换了。 “张委员，你放心，我们镇派出所全力支持镇里行动，我们一切行动听指挥。”曾小飞说。 … 在行动方案研讨大会上，曾小飞对王成汇报道：“王书记，我们镇是二级镇，因为编制原因，所里经过前段时间调整后，现有正式民警8名，辅警24名，远低于二级镇应该配备民辅警人数标准，但推进这次活动足够了！我建议按王书记的指示分成三个行动小组，每个行动小组配备民警两到三人、辅警八人、镇里干部10人，分别对王书记所提出来的高新开发区生活区，辖区宾馆，辖区ktv等娱乐场所进行突击检查。王书记您看怎么样？” “这方面你是专业的，我认为方案没什么毛病！完全可以。那张平同志你尽快把镇里年轻干部召集起来，编成三个队，交曾所长调配，一定要在下午之前要完成。” 王成说完觉得还有问题没讲清楚，又补充道：“这件事情要提醒下面的人保密，我和章锋镇长担任组长，张平同志和曾小飞所长担任副组长，一定要又好又快地铲除大龙镇的又一毒瘤。” “另外，经过我们镇党委班子研究决定，在镇财政如此紧张的前提下，仍然准备出资设立专项办案基金，对于镇派出所所办的涉黄赌毒案子，提供每个案子一千元的标准补贴给办案人员，在感谢镇派出所的民辅警为大龙镇的治安所做贡献的同时，也希望镇派出所能积极进取，主动作为，为守大龙镇一方平安做出更大的贡献！” 王成说完，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曾小飞起身向大家敬了一个礼。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就今晚行动吧！大家现在赶紧回去安排下去，动起来！晚上统一出击，我带一个组，章镇长带一个组，曾所长带一个组。” 王成说完就起身拿着会议材料回办公室了。 肖俊俊跟过来了：“书记，晚上行动您要么就别去了吧？我替您去，这种场合太危险了。” “这能有什么危险？没事，你晚上去哪个组，具体看张平怎么编组吧！我是大龙镇的书记，这个行动也是我提议的，我哪能置身事外？” “书记，您说为什么历朝历代对性工作者都屡禁不止呢？” 肖俊俊这会也来兴趣了，他理所当然地问起了王成，这种你来我往的“学术”交流比所谓的饭局更能增进感情。 “存在即合理，这种合理的存在虽然是非法的，那也说明了社会需求，不少男人找不到老婆，或在特殊条件下需要性释放…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必然有商品；其次，不少女人或为生活所迫、或为虚荣心、或误入歧途后陷入泥潭，给性市场带来源源不断的商品供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是这玩意来钱快！” 王成分析了现象级原因。 “但我们为什么要严厉打击这一方面的犯罪呢？其实如果不打击的话，给其提供一定的生存土壤，那社会上性犯罪也许也会减少，也可能能促进gdp发展，把这培养成一个产业多好？”肖俊俊继续问。 “你说得这些积极影响都是存在的！但是，若因此而放任黄蔓延，社会风气就会被搞乱，人伦纲常秩序就会颠倒，那这个社会谈什么发展？看看全世界性工作合法化的国家，有哪一个发展得特别好？没有的！” 肖俊俊点点头。 王成摆了摆手，肖俊俊知趣地离开了。 “我们国家人口基数这么大，还敢放开性市场？放开了怕不是犯罪率会越来越高。”王成自嘲地说了句。 … 晚上八点，镇机关大楼门口灯火通明，篮球场上站着整整齐齐六七十人。 “同志们，今晚是肃清大龙镇风气的关键一战，我代替全镇37万老百姓谢谢大家了！希望大家能够发挥不怕吃苦、不怕流汗的战斗精神，打好这一战。”王成在行动前鼓舞士气时讲。 根据安排，王成带队清查高新开发区生活区；章锋带队清查辖区内宾馆；曾小飞带队清查辖区内各娱乐场所。 刻不容缓，立即行动。当王成一行带队到达高新开发区生活区时，暧昧灯光下的站街女们此刻还不清楚，以为是来大活了！所以理所当然地来不及反应便立即被包围了。 可以说任何情况下的扫黄，只要时间地点精准，基本上没人能跑的掉。 章锋那头，他带队深入到辖区的酒店宾馆，检查登记系统，对一些可疑的房间进行探查，倒没发现什么。就在章锋以为没什么大事时，民警凭借着办案经验，发现某酒店房间有可疑的声音，深入探查抓获了一对吸食“笑气”的情侣。 曾小飞这头带队深入辖区娱乐场所：ktv、足疗按摩店、酒吧…一个包厢一个包厢查，总体来说并没发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四五个小时后，三组成员在镇机关大楼门前汇合，此次行动共抓获涉黄人员18名，其中性工作者12名，交易者6名；抓获“吸食笑气”者2名。此刻都关在派出所的留置室里。 看着操场黑压压一片人，大家此刻都面露疲态，王成说：“同志们辛苦了，今晚的行动，取得了极大的成果，获得了预期效果。感谢各位的付出！” 现场又一次响起热烈地掌声。 于此同时，针对这些人的审讯工作连夜同步展开，对于涉黄人员，通过查询其微信交易记录，利用大数据分析出已经交易过的“客户”，对六个月追诉期的相关人员直接联系到派出所接受处罚；对六个月以上追诉期的相关人员进行批评教育。对于吸食“笑气”人员，则移交给县局刑侦大队处理。 第二天一早，得知消息的群众迫不及待地将这些传遍整个大龙镇，不少群众感慨：“王书记真的是位好官！” 当然也有部分群众觉得王成是多管闲事。 第五十五章：提交报告 罗飞在王成办公室得知已经联系好医学院校领导后，便带着卫生院一些主要医生开始讨论探求方案， 这些天忙下来，已经形成了初步的草案，正准备找王成汇报时，却听到了镇里开展的黄赌毒专项整治活动的消息，于是他想着不去打扰王成，再看看汇报材料有没有什么漏洞？ 罗飞在看材料时，王成的电话来了。 “罗院长，汇报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要加快进度啊！时间不等人啊！”王成电话一接通便说。 “王书记，材料准备好了，本想今天来找您汇报，但听说您昨晚在忙黄赌毒的专项整治活动，估摸着您今天肯定很忙，便没来打扰您。” “这叫什么话啊？那点子事是派出所具体执行，我只是负责指挥罢了，不忙的！你直接过来吧。”王成说完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罗飞出现在王成办公室。此刻罗飞坐在王成办公桌前，王成则在翻看着罗飞的报告。 “可以，做的不错，看得出来你们下了功夫，行，我现在把材料通过县里递过去，你们放心。今天晚上请你们乡镇卫生院的吃个饭，我掏腰包。”王成心情不错，说。 “书记，到我们食堂吃吧？”罗飞说。 “不不不，不麻烦你们了，你们卫生院也才十多二十人，两桌就能搞定，你等我联系下章镇长。”王成说着拿出了手机。 待王成联系完后，罗飞说：“以前和睦在任时，要求我们镇卫生院、工商财政所、派出所轮流请他吃饭，他除了吃饭时会带一些关系比较好的干部过来，平时从不去镇卫生院。” “哈哈，咱不提旧人，新人就要走新路嘛！你赶紧去通知同志们吧！今晚值班的医务人员也来，值班人员不喝酒，吃完饭再去值班。” 王成看着罗飞离开，他收起了笑容，对于请吃饭这事儿，王成有着自己的打算，基层工作人心最重要，把控住了人心，也就意味着成功了一半！他也对肖俊俊之前对基层人际关系的那套理论深表赞同；同时他也想通过多次与章锋的接触，增进俩人的默契，能够让他发自心底地配合自己；通过这几次，王成对叶书记之前那句“团结的班子最有战斗力”深有感触。 章锋接到王成的电话也很惊讶，在他看来王成喜欢独来独往，怎么会主动邀请自己？面对王成的善意，章锋当即表现出长辈和下属的热情，他表示“可以走镇政府的接待经费”安排。但被王成拒绝了。 肖俊俊收到王成的安排马上便去联系安排包厢了，不过他心里感觉有点奇怪：怎么会突然想到请镇卫生院的医务人员吃饭？要请应该也是请镇里的工作人员呐。 下午五点半，镇卫生院所有人都到了，院里只留下俩值班的保安人员。 “同志们，今天把大家聚在这，是我私人想请大家吃顿饭。大家辛苦了！坚守在大龙镇卫生院这些年，你们在繁华旁忍受着孤独和没落，这是多么平凡的伟大啊！我刚来，对你们关心也不够，所以借此机会，向白衣天使们表示敬意；今天除了在院里和敬老院值班的几个医务人员不喝酒外，其余的只要会喝的，就尽管喝；但希望大家从明天开始，共同努力，把镇卫生院的综合水平推上去，恢复属于卫生院的荣光和尊严。”王成讲完，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很多镇卫生院的医务人员都很激动，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如此年轻的县领导；也是第一次和如此平易近人的县领导吃饭。 和睦在任时，医务人员们也只能在偶尔轮到院里请吃饭时见到他，而且每次也只有院里几位领导和资深医务人员能够上桌陪同，普通的医务人员到了那天，还只能提前打着饭到办公室或宿舍吃，不能在食堂露面。 “今天王书记给我打电话，邀请我一起陪同大家喝喝酒聊聊天。说实话，我很惭愧！在大龙镇工作这么多年，迫于外在压力，畏畏缩缩，忽视了大家，对大家的关心不够，在此我向大家道歉。但是我为什么仍然舔着老脸来？不仅是因为王书记邀请我了，更是想亲自来对大家长期为大龙镇的卫健事业做出的贡献表示感谢。” 章锋囫囵说了几句，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几句话，不仅给足了王成面子，也给自己形象贴了金。现场也有掌声，不过没那么热烈、没那么持久。 体制内的饭局就是“讲话多”！这边刚结束，大家看着桌子上的美食想动筷子时，罗飞起身了：“同志们，我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很激动。王书记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来我们院调研了两次，并多次把我叫到办公室商量着院里的发展工作；在近期还主动利用以前的资源联系到了省里的医学院校，准备重建镇卫生院的软硬实力，这是我的任期内前所未有的。我很感动，也很感激，为医者，定当以救死而扶伤为己任，但以往受制于种种原因，并不能全面地实现我们的理想。这几年，院里的人来来走走了几波，我们熬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心里也越来越增加了对院里发展的绝望，在座的不少人要不是家在大龙镇，估摸着也想调到县里去工作了吧？但是，王书记给了我们希望，给了我们更好救死扶伤的权利，这也相当于给了我们新的生命，我提议，不管用酒也好、茶饮料也罢，一起敬书记和镇长一杯。” 王成心里暗自咋舌：没想到罗飞这么能说！ 看着大家一脸期待地端着杯子，王成和章锋都同样深受感染，提起分酒器而不是酒杯一饮而尽。 章锋马上明白了王成此次请吃饭的真正用意，他感慨于王成融入环境之快。 第五十六章：酒局感动 王成想得很对，章锋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配合，完全是因为畏惧陶然，虽然章锋内心也开始认同王成的人品和能力，但归根结底心里还是横着一到梗，这可能是很多体制内的老同志面对年轻领导都会有的心态。 这些天，章锋也慢慢发现了王成生活中人格优点，抛开工作上的某种分歧不说，王成骨子里里是一个非常感性善良的人。 饭局到了白热化阶段，不少镇卫生院的医务人员主动上前来敬酒，王成一一回应。章锋明白，王成想对镇卫生院大改！这种烂摊子要大改必然要伤筋动骨，如果不搞好团结、稳定下人心，怕是要出大问题。这算是临上战场前的预热吧！ 王成的确想拿大龙镇做试点，构建一种乡镇卫健系统与城市先进医疗资源的良性互动；在王成看来，中国十几亿人口，而且主要都在乡镇，未来医疗需求会越来越大，如果全部涌入城市医院，那将会形成“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局面，给城市医疗系统带来巨大的压力，也不利于社会的健康发展。 王成想做乡镇医疗系统改革第一人，这件事如果做成了，形成了示范效应，抛开政绩不说，那真的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王成心底里还有一个秘密：从小带他长大的奶奶，当初患了肺水肿却因故土难离而不愿在县里住院，乡镇医疗条件又有限，所以很遗憾地于前些年离开了世界，这是王成心底里一辈子的痛。所以他格外重视乡镇医疗事业的发展。 此刻的王成看着大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他眼睛里看到了希望。 罗飞这会提着酒杯到了王成身边：“书记，谢谢您，谢谢您让我在一把年纪的今天又重拾梦想，我很久没这种感觉了，我之前想过找关系调离，多次无果后，便想着这辈子带着所学的知识和遗憾到老算了，是您，是您…谢谢。” 看着语无伦次的罗飞，王成很感慨：体制内还是有很多真正有追求有梦想的人。 “罗院长，马上就要辛苦你了，如果咱这次成功了的话，那真的是功德无限！到时候我一定重用你。”王成起身握住罗飞的手说。 章锋这会很尴尬，大家除了打桩时给他例行荆轲一杯酒后，就没人来找他了，他和王成坐在一块，王成这热火朝天。他感觉到了一种被冷落的深深孤独。 圆杯酒时，大家一直要求王成说几句，王成想了想，也没拒绝，端起一杯酒说：“我在体制内很多年，看到了许许多多被时间冲刷了理想的干部，也看到了很多因为受了挫折而自暴自弃的干部；但是很高兴，你们仍然如此乐观。我想说的是，你们没有被老百姓抛弃，只不过是因为大家生活水平提高了，都想要追求更高等级的医疗条件而已，这不怪你们！你们甚至应该感到高兴，因为这说明你们热爱着的这片土地上的勤劳人民，生活水平在不断提高！” 王成讲到这，有些感性的护士加上酒精的催发已经哭出声来了。 “现在老龄化越来越严重，未来的医疗压力会越来越大，我们要做好准备，要把自己武装到头脑，你们终究会站在时代的顶峰，你们终究会被时代记住，所以，大家请跟着我一起，将乡镇医疗改革进行到底，好嘛？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王书记！” “有，一切听指挥。” … 王成与叶书记待久了，说话的“煽动”力很强！章锋很久没见到这种场面了，他现在是坐立难安！既尴尬又激动。 “我和章镇长代表372万大龙镇人民谢谢各位了。” 章锋被王成提起，猛地从心事中惊醒，然后也笑着提起酒杯与王成一起一饮而尽，只不过笑声中全是尴尬。 临走时，王成与医务人员一一留了微信和电话。 “书记，我真的很佩服您。”在回宿舍的路上，肖俊俊说，章锋借口身体不舒服叫司机过来接走了。 “何出此言？” “刚才那场景，我整个人激动得发抖，包厢里的两桌人，很多眼睛里都饱含热泪。” “镇卫生院的情况并不是个例，这是全省乃至全国的通病。我们得赶紧抓紧时间改，与医学院校建立长效沟通机制只是其中之一；我还想通过红会募捐一些设备，与红会合作，建立乡镇卫健系统动态体系。如果真的成功了，那真的真的功德无量，俊俊，你也好好干，我不会忘记你的。” 王成说完，肖俊俊“虎躯”一震，“书记，我会好好干的，您身上太多闪光点了，以往很多人觉得上头来的人没有基层经验，水土不服，但我发现您却是一个百折不挠的领导，您追求的是人生意义、职业意义；不像有些干部，只知道吃饭喝酒搞钱拉帮结派。” “人各有志嘛！” 王成笑了笑，拍了拍肖俊俊的肩膀，然后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肖俊俊赶紧帮忙点上。 “我现在这样，受了叶书记很大的影响，都说有样学样嘛！我身上流淌着的全是叶书记的政治基因。”王成一脸感慨的看着乡间夜晚透彻的星空说。 王成也不与肖俊俊说话了，看着天空安静地往前走着，到了镇政府大院门口，王成突然对肖俊俊说：“还是小时候好啊！无忧无虑，踏踏实实，什么事都有奶奶和爸妈挡着。我突然很想我奶奶，有人说人死后都会变成一颗天上的星星，我想我奶奶一定不会离我太远，所以虽然我不知道她是闪闪发光的哪颗？但我知道她会一直照亮我前进的脚步。” 肖俊俊并不知道王成奶奶的事儿，不过听王成突然讲这些，也莫名生出一种感伤，在与王成道别后，他给父母打了电话，听着电话里父母的乡音，顿时感觉很踏实。 第五十七章：所长汇报 曾小飞所长一大早就来找王成了。 “王书记，上次行动的总结报告在这，给您过目。” “好，辛苦你了，放这儿吧！”王成说完给曾小飞发了一根烟。 曾小飞昨晚花了一晚时间整这玩意，说实话年纪大了，他熬了一夜通宵后还真有那么点力不从心的感觉。按惯例，一般处理完涉案人员就算了，但这次是王成主持的行动，而王成可是副县长、陶然的师弟、叶江河书记的秘书；他不得不重视。 “看你眼睛里全是血丝，昨晚熬夜了吧？要注意身体啊！”王成发现了曾小飞眼睛里的血丝，当然明白怎么回事，他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没事儿王书记，本来以前这类案子处理完也就了了，但想到您是一直在省委书记身边工作的领导，比较注重纸面工作报告，就熬夜写了这个，这都是我份内之事。”曾小飞嘿嘿一笑。 要说曾小飞的经历也算坎坷了，1972年生人，高考时分数还不错，本可以上一所好的大学，但因为家里条件差，便选择了本省的警院，那会的警院还是专科。 毕业后的他被分配到湖西县某偏远乡镇派出所，一待就是十五年，之后恰逢公安队伍改革扩编，他才被调回县局政治部，这一待又是十几年。如果不是之前的李春华出事牵连了整个大龙镇派出所，曾小飞估摸着自己也就在县局的岗位等退休了，临了能拿个副科级工资待遇。 曾小飞不敢得罪王成，同时他也了解到了王成在湖西为老百姓做的一些事，他在畏惧的同时也发自心底地佩服王成。他觉得自己虽然没勇气、没能力如王成一般；但能为王成做点事也算是间接的功德了。 “曾所长，我们还是要形成常态化的治理威慑力，光靠这样的突击行动治标不治本，之前和你们说的办案经费算是镇里对你们的支持；另外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组成治安巡逻队，每天晚上安排民辅警开着车绕着镇里各个部分转转；让老百姓安心的同时也能形成长效治理机制。” 王成说完，曾小飞想了想。 “我回去就商量方案，到时候给您过目，这种计划是可实施的，我们目前有三台警车，足够完成日常的巡逻任务了，还可以通过包村民警与村干联合配合，减轻巡防压力，我去讨论方案，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曾小飞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曾小飞走后，王成起身来到窗边，每次思考问题时，他都喜欢站在这窗边眺望远方。 曾小飞的经历是95%的基层公务员的现状。 十多分钟后，王成来到办公桌前，拿起了那份报告看了看，写的不错，数据详实、经过详细，他给肖俊俊打了个电话，要求把这分报告复制数份，给全镇副科级以上的干部人手发一份。 … 县里对刘晓梅一案已经全部查清，案卷资料已经全部移交给检察院了，刘晓梅也被转送到县看守所羁押了。同时，和睦等人的资料也被移交检察院审查起诉了，检察院今天正式对和睦等人提起公诉。本来县纪委申请异地审理，但陶然表示不需要，一个科级干部而已，就在湖西镇开庭，并且要求开庭时全县三十多个副县级以上干部必须全部到庭旁听。 罗飞交上来的的材料也已经通过县里发到道南医学院和道南中医药大学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书记，这个月已经过去了，您上次所说得干部考核工作是否要启动了呢？”吴思彤主动跑到王成办公室汇报。 “对，我一直记着这事儿呢，方案和细则镇纪检先拿出初步方案交给我审核，就按你所说的，把干部考核的结果当做评先进的依据。我就一个要求，这次干部考核要以老百姓的意见为主，把老百姓满不满意、答不答应作为唯一标准。”王成强调。 “是，书记，我明白了！” 吴思彤离开后，王成发现他最近工作越来越积极了，这是个好事，常来他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无非是“张平、吴思彤”，其余的干部好像压根没怎么来过。 但王成并不生气，他认为来的干部少就意味着他们所负责的领域工作没多大问题，这是好事！ 王成不想把大家抓得太紧，好的领导善于放权，放权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管，只需要把权力的承载者管好就行了。 “大唐建设”在大龙镇的项目负责人打来电话，表示小区重建工作就要完成了，希望届时要请王成去剪彩，王成立即答应了，并当即表明会邀请陶然书记和胡大勇县长一起前来参加剪彩仪式。 挂了电话后，王成叫上建国开车去县里了。 “师兄，台鑫小区的重建工作要结束了，我希望能够要请你和大勇县长去参加剪彩仪式，不知道你有时间不？”王成在陶然办公室说。 “这个活动没时间也要去，这两天北京发布了保交房相关措施政策，严格要求全国各地要积极把控好、管理好一些烂尾楼，严控烂尾周期，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保交房，保交房就是保民生！” “我们湖西这一点上走在全国的前列。所以，我必须去，这也能极大地给予群众信心，说明只要有我们政府我们党在的地方，就可以放心消费、放心生活！剪彩仪式的前一天告诉我。”陶然说。 得到陶然的肯定答复后，王成又来到胡大勇办公室，胡大勇也在意料之中地答应了，现在房地产市场低迷，不少人都想借此来刺激刺激房地产市场的回暖。 王成明白，大唐小区的完工，在当今时代就是一个明晃晃功劳，陶然、胡大勇，都想着在这露露脸，说不定被媒体一报道，上头领导一看，这不就是最直观的工作汇报嘛！这可比平时跑办公室汇报工作管用万倍。 而对于王成来说，能够给老百姓解决这个大问题，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他从县里一出来，便立即让建国开车送他去几虎业主代表家中走访看看。 第五十八章：群众走访 王成随后来到村里几户业主代表家走访，到了最后一户业主代表家时，恰逢他们在做饭，便死活不让王成和建国离开，一定要留他们俩吃顿饭。 拗不过，王成只好应允，并给建国转了200块钱让他去街上买几箱牛奶，建国没收，表示上次多转的钱还有不少，够了。 这家业主代表男主人姓黄，叫黄国庆，平日里在周边乡镇的工地做做小工，他们有一对儿女，儿子谈了恋爱等房结婚；女儿早就嫁出去了。农村生孩子较早，黄国庆今年才50周岁。 “王书记，房子的事可亏有您了，之前在省里上访时，我就发现您为人忠厚善良，是值得信赖的，后来又听说您和陶然书记一起决定，把全县公职人员的奖金扣了，用来当做我们小区的重启资金，我们真的很感动，几十年难遇您这样一个好官。”黄国庆动情地说。 “您过奖了，这都是我份内之事，也是陶然书记这个头带得好。”王成脸有点红了，这样当面被表扬还是会有不好意思。 正聊着天，建国回来了，拎着两箱牛奶和一些水果，黄国庆见状一直推辞，看推辞不掉，就假装嗔怒地说：“书记，您让我难做人啊！您帮我们解决了这么多麻烦，来我家吃顿饭还买这么多东西，我这张老脸没法放了。” “不碍事不碍事，没几个钱，来来来，吃饭，我不客气了哈。”说着王成主动拿着碗舀起了汤。这个举动制止了推辞行为继续的同时也让黄国庆感觉受宠若惊。 “王书记，自从您来了大龙镇，风气越来越好，用网上的话来说，我们都感觉到了满满的正能量，您来这才一个月，您干的事比之前那几位几年干得都多。”黄国庆老婆这会从厨房端着菜出来。 “哈哈，您可别夸我了，不解决这些事看着难受啊！镇里乌烟瘴气，老百姓背后骂得是我啊！我也是为了自己有个好名声，哈哈哈。” 王成开着玩笑。这一番话却让建国对王成佩服起来，别人干点好事恨不得360度无死角拍摄宣传，然后让领导和老百姓天天念叨；王成干好事却找借口推开功劳，这种精神在今天这个社会还真的极少。 “王书记，您太谦虚了，我们老百姓不傻，这些事都记在心里呢。不过王书记我有个疑问哈！现在房价都在跌，我家里几个亲戚在市区买的房子，才两年，一套就跌了五六十万，是真的不甘心啊，前段时间闹停贷，还被媒体报道了呢！现在买套房是真的不容易，那您觉得房价还会跌嘛？”黄国庆喝了口酒，慢悠悠地说。 “房价未来还会不会跌我无法判断。但国家和政府一定会尽全力稳住房价，现在全国一盘棋，都在用各种市场和行政手段稳房价，您看前段时间安昌市区一个楼盘打折卖楼还被罚款了呢。” “那您的意思就是房价不会跌了？我说也不可能让房价这么跌下去啊，要不然我们都不还房贷了！凭什么我们啥都不干一套房就亏几十万啊！这几十万可不是小数目，在乡下做小工得不吃不喝做七八上十年！”黄国庆嘟囔道。 “如果像您一样是刚需，那房价涨与跌没关系的，涨与跌都要买，孩子结婚都要用；我再说句不好听的话，您买房涨价时售楼部也没让您多掏钱不是？”王成笑着说。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关键是我们赚钱太辛苦了。唉，吃了没文化的亏，本来指望两个孩子能读书读出去，想不到也是瞎期望。如果能像王书记您一样读到了书，坐着办公室该多好！去哪都有车接车送，走到哪都有人尊重，吃什么都有政府买单。” 黄国庆的这番话让王成有点不高兴了，但他没表现出来。王成一直认为：遇到不公平的事儿时，应该想着自己要努力，然后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改变这个不公平现象；而不是鼓励自己的孩子努力去获得这种不公平、并变本加厉。 王成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低头喝汤。 “王书记，来吃菜吃菜，这牛筋炒肉是专门给您做的特色菜。”黄国庆媳妇拿着筷子往王成碗里夹菜。 一顿饭刚吃完，来串门的乡亲们发现了王成的存在，几句吆喝让过往的路人纷纷驻足，眼看着来的人越来越多，王成想离开了，但村民们七嘴八舌开始反映问题了：有反应之前被贪污的低保金的；有反应村***事不公的… “乡亲们，大家听我说啊！大家反映的问题我都记下了哈，我下午有个会，先回去哈！大家还有什么事欢迎拨打我的电话或者到我办公室来啊。” 王成说着便与建国回镇里了。 “书记，村民们可真热情啊！”建国不由感慨。 “所以老百姓眼睛都雪亮着，他们勤劳、勇敢，爱憎分明；你要真为他们做了好事，大家都记着你呢！你要做了坏事，他们也能传你一辈子。” “书记，房价真的会稳嘛？”建国又问。 “目前情况很难，我个人认为很难稳，但在那种场合，我不这样说不行，老百姓把我的话奉为圭臬，搞不好我今天说房价稳不住，明天他们就去闹了。”王成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看消息。 手机里陶然发来一条微信：师弟，明天上午九点半，和睦一案在湖西人民法院开庭，全县副县级以上干部都要参加，你务必准时到。 王成回了俩字：收到。 再看董鹏也发了一条内容一样的微信，王成回复了“知道了”。 对于和睦，王成没有丝毫交集，没打过交道、没见过真人，就连和睦用了几年的办公室，在王成就任前已经被工作人员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空气中都没和睦曾待过的味道。王成也只是在和睦出事后，在某篇不起眼的百度新闻报道里见过他。 这或许是体制的“绝情”之处：当一把手在位置时，整个单位到处都是一把手的气息；当未在任时，只需几天，所有工作人员便会像忘记每天早上乘坐公交车时遇到的陌生人那般忘掉一把手曾经的点点滴滴；唯独偶尔在某个不起眼的饭局时可能会被当做酒后谈资提及。 王成深知这些，他并不希望人们过多的记起他，对于真正的实干者来说，太多的名誉压身都是累赘，会阻挡前行的脚步。 第五十九章：庭审现场 王成赶到陶然办公室时才八点。 “怎么来这么早？不是说好上午九点开庭吗？踩着点去就行嘛！”陶然在饮水机旁接水。 “想来看看你啊！”王成说。 “得了吧，就知道捡好听的话说。” “师兄，你说湖西或者道南的房价稳得住嘛？”王成问起了昨天黄国庆问他的问题。 “稳不住也要稳！你信不信？只要到公布房价全面下跌那天，湖西各大医院马上就要忙不过来了！为什么要调控房价？为什么要国家出手稳？首先政府是土地财政的最大受益者，说句难听的话这叫冤有头债有主；其次如果国家不管控，房价完全交给市场调控的话，就有可能盲目跌到谷底；这时候如果西方国家使个坏，那就彻底乱套了。” 陶然喝了一口水，看着王成，如是说。 “老百姓辛辛苦苦买一套房，昨天还值100万，今天就掉成70万了，明天又掉成59万了，房贷还要按100万还，你觉得这个社会会不会乱？”陶然说得很有道理，王成不住点头。 “师兄，你说得对，所以说现在稳房价就是稳民生。” “现在财政压力大，其实深入分析也是多方面的：“首先收入少了，房地产和税收都不尽如人意；其次支出多了，疫情期间退税和各种免费核酸、疫苗以及免费隔离，这些都是钱呐！我们国家干的事可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断不敢这样做的！全世界也只有我们国家如此了。”陶然颇为自豪地说。 “师兄，是啊。要按前几年，那财收规模，这些支出不就是洒洒水啊！”王成起身理了理衣服。 “你看，沿海地区gdp高的城市，老百姓确实有钱，看看我们这些小城市，gdp越高，貌似发展困境反而越大。” 王成听到陶然讲的这些，心里一惊，随即而来的是内心的一阵狂喜，这与叶书记提的问题如出一辙：gdp到底是不是衡量城市发展的唯一标准？难道城市建的越大越豪华，老百姓的生活就一定好嘛？ “师弟，等忙完这段时间，我要去趟北京招商，届时你陪我一起去，这段时间你一定要踏踏实实把大龙镇工作理顺，所以好些最近市里的会，我都让胡大勇同志安排其他副县长去了。”陶然也起身，俩人一起下楼准备前往法院。 大楼的干部见状纷纷打招呼，王成和陶然聊着天，以点头回应。 “和睦这件事简直是我们湖西的奇耻大辱，他一个人揭开了房地产行业和个别金融业隐藏在阳光下的遮羞布。农商行湖西支行也被银保监处理了，涉及到的问题也很多。” “你坐我的车。”在临上车前，陶然叫住了王成，王成让建国在县行政中心等待，便直接上了陶然的车。 “师兄，和睦涉案金额多少啊？” “据说五六千万，关键查出与他有利益往来的干部达数十名，其中就有前不久被抓的商务局局长凌海。他们十几二十个本土成长起来的干部，级别不高，却把控着很多方面，许多事他们私底下一合计，就完成了，比我这县委书记还管用。”陶然很气愤。 “师兄，这就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吧！哈哈，你就别生气了，那那数十名干部你准备怎么处理呢？”王成又问。 “刚开始我是打算全部把他们法办，后来市里李军书记找我谈话时指出，要分清主次矛盾，不能搞颜色恐怖，会影响县里班子团结。所以我把主要的几位办了后，其他的退完赃一人背一个处分了事。”陶然颇为无奈，但李军书记说得也是事实，现在干部队伍青黄不接，连续处理数十名都是各县直单位一二把手的干部，会直接动摇县里的管理根基。 “和睦这次估计无期，前两天检察院的检察长找我汇报了建议量刑决定，这头决定建议无期。剩下的就看法院了！” “师弟，以前房地产业朝气蓬勃的时候，银行追着房地产公司给钱，那会的房产公司爽啊！只要交个保证金拍块地，其余的资金压根不用愁，各种银行、金融机构抢着送钱。这些钱哪来的？结果就很不言而喻了！我一直认为这种变相纵容就是在…”陶然气不过，拍了下车子的座椅。 “你说和睦这种干部还有嘛？我觉得还有，只不过隐藏得越来越深了…” 话音刚落，车子已经到了湖西县人民法院，此刻，四套班子的其余领导都到齐了，陶然和王成下车后，便主动到自己位置排好队，按秩序进场。 要说哪个职业的队列排得最好？除了部队就是体制内，级别顺序一目了然，不需要教官，自己牢记着。 … 庭审开始，和睦和涉案的其他几个干部被带进法庭，这是王成第一次见和睦：胖胖的身体，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穿着一身休闲装，上衣外头套着一件看守所的蓝色马甲，头发已经被推平。 在公诉人陈述时，王成第一次听到了具体案情，不由地佩服和睦，这智商都快赶上最强大脑了，不得不说，个别干部在贪污方面的智商绝对可以与爱因斯坦媲美。 最后的被告人陈述环节，和睦说：“我生于红旗下，长于红旗下，感受国家的恩泽，让我这种穷小子能够填饱肚子、有所成就，在人生前三十年，我自认为我对湖西县是有功劳的，推动新农村建设、搞农村三化改革，这些都是我带队在任职乡镇完成的；人生的后二十年，我对湖西县仍然有功，就拿正在建设的湖西高新开发区来说，里头的一半企业都是我东奔西跑引进过来的，我对得起湖西人民，我给湖西人民交了一份还算满意的答卷！因此，虽然我后头扛不住诱惑，但瑕不掩瑜、过不掩功，我请求法庭能对我从宽处罚我。” 王成看了一眼陶然，陶然一脸戏谑的看着和睦；再看胡大勇，胡大勇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 由于是择期宣判，所以没有当庭宣判，王成与陶然回到了办公室。 一路上陶然都没说话，一脸严肃，王成猜测陶然或许被和睦那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气到了。 第六十章：财税改革、阵痛彰显 “有这么无耻的人嘛？把自己说成劳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发表获奖感言呢？脸都不要了！”陶然回到办公室就说。 “我感觉和睦这口才挺好啊，出口成章！”王成笑着说。 “哈！他？哈！那点子心思全用在这种浮于形式的表面工作上了。” 王成突然想起上次去县人民医院新院区调研情况时，项目负责人林太峰的请求，本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提起，但因为怕又忘记，便也不顾陶然还在气头上，问：“师兄，别气了别气了，有件事我想问问你，我怕我过会又忘了。” “说。”陶然心情很烦躁。 “县人民医院新区建设不还差人2000万嘛？上次项目负责人找到我问了问，咱这现在什么情况啊？这笔钱在库里没？能给他们了吗？” “这个情况林太峰找了市里的关系问我，我没说实话。今天你在，我就告诉你实情，你再自己衡量衡量，想着怎么回应他。之前这笔钱被挪作他用了，我当时准备去年年底再让城投来补缺，但你也知道，北京下了50、87号文，规定地方城投部门不得通过与地方政府付费形式变相承接政府债务，并关闭了支付通道。所以拖到现在，我也没办法，城投与政府的支付通道估计得到年底才能开，只要开了，我就有办法把钱弄出来。”陶然颇为无奈。 “北京关闭支付通道我理解，但真搞不懂为什么不提前发个通知，让我们把改了得账了了呢？这不是给我们制造上访矛盾嘛！”王成抱怨道。 “这不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儿，北京不希望地方政府利用政府公信力盲目融资盲目增债，急刹车也是迫不得已，这个烂摊子到时候怎么收场也不清楚？说到底还是土地财政害人，土地给了所有人信心，给了所有人膨胀的权力，这一次，土地也要狠狠地教育人民了。以前我们把钱交给城投去运作，同时又用政府公信力和财收能力担保，在银行大量借支资金搞发展，确实搞得不错，前些年城投一年的营收利润可观，今年上半年利润还不够还银行利息。”陶然说得很入迷，王成听得也很入迷。 “城投可别出事，城投要暴雷，那就真的完蛋了！”陶然喃喃自语，像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城投本来就是和房产土地行业关联度极高的部门。王成清楚，不少城投的负债率早就高了警戒线了。 很多人就如建国一般，看到前段时间发布的安昌城投资产排行榜就莫名兴奋，觉得那些红彤彤的数字都是钱！觉得政府并不像传言的那般经营困难！可王成清楚，那些可都是债务啊！安昌市城投每年还的利息都得拿亿来算。政府没有极强收入能力，搞不好连利息都还不起。 … 王成想得很入迷，突然被陶然声音拉回现实。 “师弟啊，前段时间和你说想向银行借钱，也没戏了，道南省里发了文，不允许地方政府通过城投、国资或其他指定主体向金融机构借款！而一些有企业的村集体，借个十万八万的能发几个人的工资？所以啊，目前只能想办法创收了！”陶然倒也乐观。 “师兄，我一直觉得你太危言耸听了，咱县怎么说一年财税财政收入也十几个亿吧！我们县编内编外一起算八千名工作人员，平均每个人每个月包五险一金的成本算5000元，一个月才多少钱？也才4000万，一年才多少钱？48亿，加上奖金那些多少钱？也才6个亿左右…卧槽，师兄，咱能申请破产嘛？”王成越算越虚，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湖西县的用人压力这么大！ 陶然抬起头，看了一眼王成说：“你这算的远远不够，还有很多其他因素没算进去，一年至少在十个亿左右的工资福利开支。噶你现在知道我压力多大了吧？” “去年，包括卖地、政府转移支付一起收入20个亿，各项支出42个亿，你算算这笔账吧！还能撑多久，以前还好，至少可以卖地补缺口，现在能卖啥了？” “我们大龙镇去年才2个多亿的收入，而除了浑河镇和大龙镇外，其余的镇加起来税收能有两千万算牛了！也就意味着浑河镇一个镇财收就达到了十个多亿？”王成感觉之前还是对湖西的情况了解不够，他惊讶地问道。 “浑河镇一直以来都是扛把子的角色。而去年你们卖地收入少是因为你们大龙镇的地前年、大前年卖得多，那两年估摸着通过卖地和以地融资了弄近30个亿，去年没卖什么地，小打小闹罢了！”陶然说完，王成有点惊讶，他后悔之前怎么没找财政口子的干部了解清楚情况。 陶然看着王成那样子，说：“所有卖地收入都直接同归国土资源部门直接划归县财政，你当然没地儿知道具体情况。高新区现在明面属于大龙镇负责，但卖地那一块儿早就收归县里了。” “师兄，我算明白了，你们在大龙镇划一块范围，取个名字叫高新开发区，就是为了便于卖地吧！”王成一脸着急地问。 陶然没说话，看起了电脑。 王成见状准备离开，突然背后传开：“全国都这样，没有例外。” … 回到镇里，董鹏电话打过来了：“县长，道南医学院和道南中医药大学回函了，表示欢迎前去对接工作，您看我们怎么安排呢？” “你先把函交给县委办吧，让县委办尽快给陶书记，先看看陶书记的意思，然后你下午送一份函到我这来。” 挂完电话，王成给罗飞打了个电话，要求他们院里选三名同志跟着去对接工作。 罗飞接到王成电话后，很兴奋，原本这段时间他也在琢磨着怎么还没消息呢？不少人猜测是不是事情夭折了。所以接到这个通知的罗飞马上召集了所有医院的工作人员聚在一楼，宣布了这件事，县城气氛猛然到达了最高点。输液室几个在打针的老太太还以为有热闹可凑，举着点滴瓶就冲出来了。 紧接着，关于人选大家热烈地议论起来。 第六十一章：小区剪彩、高朋满座 “大唐建设”的负责人给王成打来电话，小区的重建工作已经全部收尾，明天就能举办剪彩仪式。 与此同时，县里也得到了通知，王成给陶然打电话时，陶然正在安排县委宣传部部长万娟联系道南省各大本土媒体和各央媒驻道南记者站的记者们，他想把这件事的动静搞大；而记者们一看这事儿与近期的“保交房”政策理念相契合、符合主流价值观，便纷纷同意。 陶然对王成说：“我已经安排宣传部去联系记者了，这件事一定要大力宣传，给湖西百姓信心、给房地产行业信心、给全国整个行业信心！一个月前，湖西县经历了很多次舆论暗点，极大地影响了县里形象，我们要利用这次契机，让全国人民看到一个负责、爱民的湖西政府的形象。” “师兄，那相关记者的接待安排需要提前做嘛？我这边正准备把业主们都请过来见证这一伟大时刻呢！”王成回答。 “时间也不会太久，不用怎么安排，你把现场舞台上的背景做大一点就行，一定要突出保交房三字。”陶然再三嘱咐道。 “哦，你先别挂电话，两天后去省里对接工作的人员已经拟订好了，我带队，胡大勇同志、卫健委舒中华同志、县人民医院郭素同志、县中医院青菁同志陪同，你马上把你们镇的陪同人员名单报上来，县委办好及时发给两所学校。” … 挂完电话后，王成马上责令罗飞把镇卫生院相关人员名单报上来了。这一次大龙镇卫生院面子够大的了，人民医院和中医院只有院长前往，而大龙镇卫生院却有三个名额。 王成马上让肖俊俊把名单报到县委办综合股了：王成、章锋、肖俊俊、镇卫生院罗飞在内的三名人员。这次的主角是大龙镇。 忙完这些，王成又让肖俊俊通知所有业主代表明天切记按时参加剪彩仪式。其实不用通知，各位业主们早就期待这一天了，现在就有不少群众自发去打扫卫生、帮着清运垃圾了。 “俊俊，记得把剪彩仪式舞台的背景板做大一点，把保交房那几个字做大一点，做显眼一点，这次全省全国人民可都看着呢。”王成也如陶然一般嘱咐着肖俊俊。 王成心里明白，保交房是目前国家为稳控房地产市场、维护人民群众利益的刚性手段。所以这次剪彩仪式，乃至有全国范围上的意义。 晚上，王成召开了大龙镇干部职工临时大会，主要交代了一些剪彩仪式的注意事项！并且每个程序责任到人。 … 天一亮，王成就起身到了活动现场，看着现场已经用警戒带围起来了，简易舞台也安装好了，背景板弄得不错，气势非常宏伟！一些水啊、宣传单也都正在由工作人员往这搬了。一切井井有序。 而不远处，也开始有一些心急的业主代表急着过来看“房”了，经历了这么久的折腾，看着眼前唾手可得的房子，有人甚至立马号啕大哭，还有人握着王成的手不松开。大家都很激动！ 八点半，记者们陆陆续续进场，工作人员正在为他们分发矿泉水、遮阳伞等物资。 九点半，陶然一行到了剪彩仪式现场，王成主动上前迎接。 “都准备好了吧？”陶然问。 “都准备好了，等会剪彩仪式过后，还安排了记者单独采访一些业主代表。”王成说。 “做得好，就是要形成群体性宣传效果，这可是重拾信心的一次活动。” 陶然说完就去与一些央媒记者站的记者们寒暄去了。 … 十点钟，仪式开始，这次剪彩仪式由王成主持。 “尊敬的陶然书记、胡大勇县长、亲爱的各位记者朋友，业主代表们，大家上午好。” “房子是一个家庭安身立命的容身之所，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房子有着极其特殊的含义。前段时间，我们很多业主代表经历了初次停工的失望、得知台鑫破产的绝望到今天重启建成的希望；我仅代表大龙镇党委镇政府，对大家表示祝贺！” “现在我们面前崭新的几栋楼房得以交付，得益于我们伟大国家审时度势、果敢做出的保交房政策，归功于以陶然书记为核心的县委坚强领导，根植于以胡大勇县长为负责人的县政府班子集体为人民服务的工作理念。” “接下来，有请中共湖西县委书记陶然致辞。” 王成说完，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各位领导，各位记者朋友，各位业主代表：大家上午好。” “在全国上下认真贯彻保交房的一盘大旗影响下，湖西县委县政府紧跟号召，果断决策…” 陶然讲完话紧跟着胡大勇讲话了，然后由章锋带领着业主代表们领取了新房钥匙。 紧跟着就是业主代表们的个人采访内容了，每个人都很激动，种绝处逢生后的兴奋又怎么能不激动呢？记者朋友们拍得不亦乐乎。 “师弟，做的不错，这些报道契合当下的经济现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给老百恢复信心，给房地产行业带来暖阳。”陶然拍了拍王成的肩膀。 “王副县长，这些报道可以最大程度上扭转我们湖西县的形象，你在大龙镇的工作扎实有效，什么时候我们邀请道南卫视来给你做个专访，进一步增强增强我们的宣传软实力嘛！”在一旁的胡大勇也打起了官腔。 王成不傻，知道胡大勇这是在挑拨离间，在搞事情！感慨胡大勇心胸过于狭窄时，王成马上调整状态。 “大勇县长，您这话我受之不起啊，我的一切工作都是紧紧围绕在县委县政府为核心的领导集体下开展的，紧紧围绕在陶书记和您的指示下工作的，要说成绩，那也是您二位领导有方，我不敢冒功啊，惭愧惭愧。”王成也给胡大勇如此回应。 十一点多，记者朋友们在大龙镇政府食堂吃了中饭，陶然代表湖西县感谢了记者们不辞辛苦的工作。这年头，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记者，记者手中的笔有的时候甚至比刀子还厉害。 王成刚工作那会就听叶书记说过：“舆论宣传是重要生产力。”所以他当然知道这些不成文的规矩，在饭后，每个记者都领取了一些湖西特产。 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得到了完美的解决，陶然和王成、乃至省里很多领导都如此觉得，却没想到这只是黑暗前的黄昏，更大的黑暗还在后头… 第六十二章：共有产权、实行困难 报道当天就见诸全网，马上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热烈的反响。不少群众纷纷在各自地方政府的各大媒体平台留言，要求他们向湖西县学习。 不过安昌日报关于大龙镇的篇幅却全部给了章锋，王成心里明白却也懒得计较，这要是换成一个小肚鸡肠的领导的话，非得和章锋干仗。 “师弟啊，这场舆论仗，我们算彻底赢了！现在全国范围内都在督促实施保交房政策，但是仍有个别地方仍然只流于形式，比如每个工地派个五六个人进场，让老百姓看到希望，但实际上这也是时间拖延战术。之前东部沿海某县就采用了这种办法，拖到老百姓忘记了时间，拖到大家主动放弃…”陶然给王成打来电话。 “这…我也听说过这种现象，有些公司是真扯淡！他们扩张的时候难道没有考虑过这些后果吗？他们的风险团队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嘛？”王成问。 “在前十几年，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想做龙头老大，加上他们长期杠杆行为，导致有些企业不扩张不行了！他必须硬着头皮扩张，好用未来的钱填以往的窟窿，老百姓哪里懂呢？所有经济的消极影响最后终归是老百姓买单。”陶然电话里感慨。 “看看现在的个别房地产企业，发展模式过于粗放，其实用不着觉得房地产多神秘，看清楚他们的发展模式后会发现，非常粗暴且简单，而且你可以发现几乎很多房地产公司发展路径有着出乎意料的一致。拿地贷款…就如滚雪球一般，滚的越大，外人看起来越牛，实则内部危机越大。” “师兄，湖西之后的楼盘应该没事儿了吧？”王成问。 “敢有事？我前几天已经和宗晓明同县里正在施工的各个楼盘所属开发商谈话，我警告他们专款专用，如果敢玩卷款逃跑这个套路，有他们好受的。之前北方某地，甚至直接对某个很危险的楼盘的负责人监视居住。特殊时期，不用些特殊办法能管用？” … 挂完电话的王成感慨万分，小区重启建设工作算是彻底结束了，这是他来大龙镇的第一个使命，不少人善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又有谁能置身事外呢？没有！ 他马上召集班子成员开了一个“大龙镇关于应对新形势下经济状况研讨暨大唐小区完工总结会”，实际上王成只是想和大家集思广益讨、论讨论未来镇里的发展思路。 “同志们，咱镇大唐小区的重建工作已经彻底完成，这离不开北京对新形势下做出来的果断判断，离不开县委县政府的坚强领导，离不开陶然书记和大勇县长的英明决策，同时也离不开大家的辛勤工作，在这，让我们共同鼓个掌感谢我们自己。”王成说。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那么今天把大家召集在这，还想和大家聊聊镇里未来的发展。” 王成喝了口茶，会议室的其他几名党委委员以及肖俊俊都盯着王成。 “你们都知道，镇里核心区域的地都卖完了，更何况都是以高新开发区的名义卖的，某种意义上基本上和我们没关系。之后肯定不能再卖地了。所以大家要做好艰苦奋斗的准备，好日子可能要暂告一段时间了。前年，市区青东区因为年度一般公共预算和政府性基金预算资金15000万元未分配使用，未充分发挥效益。还被全市通报批评，结果就是财政局一股脑子把这些钱全部扔各项目单位让他们赶紧用。那会多豪气？花不完钱还会挨批评！所以呢，路一遍一遍修；设备一次一次换。而现在呢？据说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搞笑不搞笑？悲哀不悲哀？” 会议室的众人笑了。 “湖西县情况更糟，湖西不比市区，市区至少工业基础和政策基础比我们好。” 王成说完，这几天一直心虚的章锋开口了。胡大勇和安昌日报联系的，就大唐小区重建一事对章锋做了专题采访，胡大勇告诉章锋，这叫政绩，要牢牢抓住。章锋觉得这是胡大勇要提拔自己的端倪，想了想便欣然接受。但真正报道见诸报端后，章锋却觉得对不起王成，所以这段时间都绕着他走。 天上哪有馅饼掉？胡大勇此举就是想让章锋和王成继续内耗… “情况确实比较严峻，别的不说，全镇辖区工业企业只有8家，营业面积50平方米以上的综合商店或超市也只有18家；去年财政收入的28亿元中，卖地卖了21亿，对了，前两年卖得更多，我就像看着大龙镇如一位哺乳期的母亲一般，被慢慢吸干。我们单纯靠税收一年最多最多5000万左右，就这八家工业企业作为镇里缴税大户，还是沾了高新开发区的光，对了，根据县里的意思，以后肯定会把高新开发区划走，那我们镇就真的毛都不剩了。” “王书记，我最近听说北方有城市在搞共有产权，您说我们湖西能不能也学着搞这些？”镇武装部长刘红军难得发言。 “我了解过这个共有产权，大致意义上就是一套房子200万，政府负担100万，业主负担100万，业主和政府共有产权，业主也可以享受这套房子的所有权利，比如孩子上学、就医…但是如果要售卖只能开给政府，不能私下交易。”王成解释了一遍什么叫“共有产权”？大家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这种情况在一线城市，面对刚需用户是有一定生存土壤的。但是，在湖西，我觉得没有生存土壤，我的理由有以下几个：首先，流动性太差，花个几十上百万买半套房，而且还不能随意卖，按规定五年之后才能按市价交易，还只能卖给同样拥有购买资格的个人或政府；其次，这种变相打折的政策并不能让业主感到利好，我们国人讲究家的归属感，这种房子产权形式并不能给国人带来完全所有权意义上的安全感；最后，未来房地产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一线城市还好，需求坚挺！咱湖西搞不好过几年房价掉得跟东北一些城市那样了，那届时共有产权房也可能成为维权的对象。” 共有产权是近几年兴起的一种产物，主要在各一线城市推广，对于有刚需、孩子需要上学等需求的家庭来说，共有产权房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在一些三四线城市确实缺乏生存的土壤，如果共有产权真的被广泛接受，那全国的房价一定会掉！那影响，是巨大的。 所以，王成在一接触到这个政策时，便觉得在安昌行不通。 会场气氛此刻很活跃。 第六十三章：人本基础、议论纷纷 大家都在热闹地讨论共有产权，俨然有点偏离会议主题了，王成清了清嗓子，说：“刘部长就很棒吗！提出的这个看法虽然我认为在湖西目前行不通，但是还是有一定的合理性，接下来，也请其他人踊跃发言，从其他方面聊聊。” “书记，我认为要想发展，关键是要有人，您看现在镇里，年轻人有多少？没多少！我们镇政府和那几所学校当初招保安，应聘的都是60以上的，八个保安五颗牙，太没活力了。”张平这会发言了，王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龙镇户籍人口37万，60岁以上人口占了40%，远高于县里35%的水平，本身老龄化就非常非常严重，剩余的青年人几乎全部去外地打工了，镇里怎么发展经济？我就开句玩笑，就算工厂现在要招人，估摸着都招不满。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另外镇上那几家半死不活的餐馆，除了我们这些人偶尔去去，还有谁舍得去啊？炒个菜花个四五十块钱？那些大爷大妈能给你当场栓那！” 张平说完，会场又是一阵哄笑。 “首先是就业岗位问题，湖西县就没啥好企业，前几年招了一个做手机屏幕的大公司来建分公司，干了一年半就倒闭了，现在还有不少老百姓工资没结到，直到去年，逢年过节都有老百姓堵县政府呢。其次就是待遇问题，要让年轻人安安心心待在家，肯定要有钱啊！这社会谁容易呢？谁不是有一大家子要养？湖西普遍工资在3000左右，就算按大唐小区普遍居民的房贷中位数来说，大概在2600左右，剩下400块钱还不够下顿馆子；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湖西的各项基础设施不完善，也可以说大龙镇的各项基础设施不完善，看个病都费劲！现在人都想越走越高，谁还愿意回这？” 张平说完，王成嘴角露出笑意：“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叫故乡容不下灵魂，城市容不下肉体。” … “所以这段时间大家就受累，多想想多看看，找出大龙镇的特色，找出大龙镇的经济潜力，看能不能突破现有的限制，闯出一条新路来。”王成做了总结。 会议结束后，县委办林晨晨主任的电话恰巧打过来了：“王副县长，县里初步决定明天带队前往市区两所大学对接工作，您记得八点半准时到县行政中心集合哈。” 挂完电话，王成不敢休息，马上给罗飞和章锋打了电话，告知行程安排，并给李木子汇报了行程，表示明天回去。王成此刻的心早就飘到了远在市区的家。 … 吃过晚饭的王成有散步的习惯，他总喜欢从宿舍门口出镇政府大门然后绕道走到河道边，再折返回宿舍休息。 走到一半时，突然看到了曾小飞的身影。 “王书记，您好。”曾小飞马上给王成打了招呼。 “曾所长怎么今天也来散步啊？”王成问。 “吃饱了饭没啥事，过来走走，消消食。”曾小飞说道。 “曾所长，最近工作还顺利吧？镇里的治安辛苦你了。” “王书记，您说得啥话啊？见外了哈！这是我分内之事啊！不过镇里最近确实一片太平，这都是您的工作有方啊！”曾小飞有拍马屁之嫌。 “书记，您家在市区哪个区的呀？”曾小飞问。 “对啊，我住在老城区我老婆单位，现在房价贵！曾所长应该在县城买了房吧？” “我买的时候便宜，那会买房主要也是为了我老婆上班方便、孩子上学方便，我老婆在县中当老师。” “不错啊，你是公务员，她是老师，这就是现在很多人说的绝配啊！那你怎么不每天都回家呢？这离县城也就十多二十公里路程。” “懒得回去，每天这样折腾够累了，单位什么都有，周内回去一次，周末再回去一次就够了，中老年夫妻，保持点距离好。不是有那句话嘛：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都得做三宿。” 曾小飞给王成发了一根烟，在乡镇工作，似乎不会抽烟不会喝酒，工作就很难开展似的，王成发现这儿的每一位男性干部职工，不论年龄不论职务，都喜欢叼根烟。 “湖西总体治安怎么样？”王成突然问。 “怎么说呢，之前有点乱，现在扫黑除恶专项运动都来了好几轮了，县城治安那是绝对没毛病，但一般的郊县都有一个通病：因为离市区不远不近，地理位置特殊，所以偶尔会成为市区一些藏污纳垢的窝点；像之前就在安昌市区来湖西的边界，查到一个很大的笑气贩卖窝点；但我个人估计，这种情况还有，只不过变隐蔽了。”曾小飞如实说。 “唉，宗晓明局长压力大啊！”王成感慨。 曾小飞脑子里转了转，嘴皮子动了动，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其实宗局长也难，这两年扫黑除恶湖西县出了两件大事：一件事是抓毒时有位嫌疑人为了逃跑直接从八楼跳窗，结果人没了；一件事是抓赌时不小心把一位女性的手臂整折了，那位女性还是个记者。两件事都给宗局带来了几乎是毁灭性的影响。” “这种情况和你们办案人员有什么关系？”王成疑惑了。 “办案中出现伤亡情况问题是很严重的，宗局长作为第一责任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那位女记者，一篇报道让湖西公安全国皆知，要不是他去找有关领导求情了，估摸着已经二线了。” 曾小飞本不想说这些话，因为他之前在局机关时听到了宗晓明局长对王成有意见的传言，据说是因为之前抓赌的事儿，让宗局不舒服了，曾小飞本不相信，但站在宗晓明的角度细细一琢磨，确实是那么回事。 过了段时间，曾小飞一位在局办公室当副主任的兄弟又在聚会时告诉他，宗局曾放话“要王成好看”。 所以曾小飞挺矛盾的，一边是顶头上司，一边是自己比较尊敬且前途一片光明的年轻副县长。 “所以哪行都难，互相理解吧！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算理顺了这边的工作，原本以为问题会越解决越少，结果发现越解决越多；我又不能视若无睹！而现在财政又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很多工作根本就无法推进！” 王成说完，便和曾小飞告别，回宿舍了。 在路上他看到了带着孙子孙女在街上陪读的留守老人们，此刻正围在一块用道南方言聊着天。 看着大家如此，王成皱了皱眉，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第六十四章：对接工作、一切顺利 有事儿的早晨醒得格外早。王成一大早便起床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不过工作了这么多年的他，他似乎已经没有穿过休闲衣了，不是衬衫就是各种立领夹克，俨然成为一个小老头。哦，不对，这就是当今流行的“厅局风”吧。 章锋一大早也起床了，他媳妇不解地问：“你起这么早干嘛？” “今天陪小王书记去市区对接工作。”张峰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胡大勇不是给你侧面放过消息要提拔你了？只要胡大勇坚挺地支持你，你还怕王成干嘛？干嘛要陪他去对接工作、帮他搞政绩啊？”章锋媳妇言语里有些许戏谑。 “你个妇道人家睡你的觉，你懂什么？县里正科级干部陶然有绝对话语权，得罪王成不就得罪陶然了？虽然胡胖子想要培养我，但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章锋不高兴了。 … 八点钟整，大家都到齐了。一共六个人，两台车刚好能坐下。 到了县行政中心门口，一台颇有年代感的考斯特正安静地停在平台上。除了陶然和胡大勇，其余的干部都在车旁聊天，让王成意外的是，董鹏竟然也在。 “小董，你怎么也跑过来了？” “县长，我想着您今天去市区对接工作，身边需要人保障，就和县政府办的黄龙副主任请了假。”董鹏微笑着说。 “不用不用，你先忙你的，这边肖俊俊跟着我去就行了。”王成这句话一说，董鹏和肖俊俊脸色都变了。 作为董鹏来说，天天在县政府办转悠，身边接触的都是县领导，自然对肖俊俊这种乡下干部看不上眼，虽然肖俊俊是副科级。同时他也需要时常在王成面前保障保障，以免王成“忘了”他。 而肖俊俊向来对这些不接地气的干部也没啥好感，待王成话说完后，董鹏眼睛里射出一道一闪而过的因嫉妒引来的阴霾。肖俊俊心里也一阵解气：得瑟啥？县长没让你陪同你得瑟啥？ 几分钟后，陶然和胡大勇在林晨晨以及王吉祥的陪同下风尘仆仆地来了。 “陶书记早，胡县长好。” “陶书记早上好、胡县长早上好。” 大家纷纷打着招呼，陶然和胡大勇微笑着点头示意。 “陶书记好、大勇县长好。”王成走上前打了个招呼，陶然顺势搂着王成的肩膀上了考斯特。 十一个人刚好差不多把考斯特填满。 陶然和胡大勇坐在前头的“领导席”，王成坐在胡大勇后头，王成身边坐着舒中华，这是一位70后、在乡镇卫生院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卫健委主任。 王成又想起了刚来湖西时去卫健委调研的场景… 那是王成刚来湖西报道的第五天，根据陶然建议，王成先对分管的科教文卫中的卫健系统进行了调研。 卫健委办公地点在行政中心八楼。 当王成乘坐电梯到达八楼时，卫健委主任舒中华和副主任王小婷已经提前接到通知在电梯口候着了。 “王县长您好，我是县卫健委的负责人舒中华，这是副主任王小婷。”王成一出电梯，舒中华就伸出双手迎了上来，并且用力握住了王成的手，然后介绍道。 舒中华从最基层一路走来，知道眼前这位副县长不能小视：虽然年轻，虽然不是县里常委，但毕竟是省委书记的前任秘书，份量和能量甚至比陶然书记都大，他不敢怠慢。 所以王成对舒中华的第一印象是热情且积极的。 想到这，王成又看了眼此刻考斯特后座的几位院长。那次调研，他们也都在：县人民医院院长郭素，县中医院院长青箐。 但记忆里那天的会议却进行得并不愉快。 根据舒中华汇报：卫健领域的收支情况触目惊心。单从上半年的行政处罚清单目录来看，处罚的村卫生室20家、乡镇卫生院5家；从财政预决算来看，预算16亿，机关本级预决算收入880万，财政拨款100%；事业单位经营收入1亿；财政专项拨款收入5000万，且拨款绝大部分专用于县人民医院和县中医院新院区的建设；极小部分款项用于乡村卫生室医疗条件的改善。 王成听完这些数据后就有点头大，他当时凭经验估计了下预算资金缺口，不会小！ 所以那天结束前，王成在会议上变相地批评了舒中华。 他说：“通过舒主任的汇报，我看到了一些问题，上午来这之前，我让工作人员收集了近几年的湖西卫健发展资料，看完后我心情沉重，大部分与刚才汇报情况一致。我想说的是，卫健系统关系到全县人民的生命健康问题，可以说我们花多少钱都不为过，对一些违法现象处罚得多严厉都不为过；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缺乏建设资金、资金使用统筹规划不强、乡镇卫生院和村卫生室违法现象屡禁不止仍然是主要问题，这些现象貌似一直罚一直存在…”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来这是来帮助湖西发展的，不是来镀金的，我也衷心地希望各位能与我一道，把湖西的卫健事业推上一个新的高度，谢谢大家。” 王成说完起身鞠了一躬，他感觉到舒中华鼓掌时的表情不自然。王成一番话直接否定了他几年的工作。 “王县长肯定了我们的成绩，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们的问题，还高屋建瓴地提出了我们的发展展望，这让我深受教育，身为湖西卫健系统的负责人，我想说的是，我仅代表卫健委表态，愿与王县长一道，共同努力，把湖西的卫健事业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舒中华硬着头皮，把调子起得很高，这让王成对他有了一种不真实戏谑感觉。 … “王副县长，我们今晚肯定就留在市区了吧？”舒中华突然问，打断了王成的思绪。 “今晚大家都留在市区，之前我向陶书记汇报过，我也好久没回去了，陶书记，大勇县长，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顿饭呗？”王成突然说。 “好，但我们要吃好的，你得放点血啊！对了，我们今天一天的时间都交给你了，既来之则安之嘛！你之前提到的下午还要去人民医院和红会就都依着你吧，反正这十几个人就交给你安排了。”陶然笑着回答。 “好，今晚必须把两位领导陪好啊，我叫几个朋友过来陪陪两位领导。”说着王成给省委办公厅综合一处处长文江泰和省红会专职副会长发了条微信。 第六十五章：感动事迹、稳中求进 一行人先到了道南医学院。 道南医学院刘德安校长亲切接见了陶然一行，在校会议室，陶然代表湖西县首先发言。 “感谢刘德安校长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接见我们，作为市区的发展中小县，一直渴求于能够与道南医学院建立对话交流机制，这对于提升湖西县域医疗水平、增强人民的幸福感和获得感，具有重要意义…” 刘德安校长一直点头，待陶然发言完毕后，刘德安校长说：“湖西作为安昌市的郊县，地理位置独特，区位优势明显。但作为传统意义上的县城，今后老百姓老龄化趋势增强，医疗水平需求会越来越大；道南本土医学院，一直以培育本土医疗人才、服务道南人民为己任，这也是所有医学院救死扶伤的本职，在后期我们会加强与湖西县的联系，积极帮助湖西县提升各项医疗水平…” 之后是胡大勇县长发言，待胡大勇县长发完言后，轮到王成发言了。 王成与刘德安校长互相笑了笑：“刘校长，我们是老熟人了，感谢您今天的接见，作为湖西分管卫健工作的副县长，一直渴求有和您沟通联系的机会，也一直希望将贵学院培育的医学人才，人尽其用；我也诚挚地邀请您和您的团队，到湖西来实地考察，到大龙镇来实地考察，带领乡镇医疗事业改革，勇攀新的桥头堡…” 刘德安喝了一口茶，看着王成笑着说：“等你们回去，我们学校会主动联系道南中医药大学，共同派出联合考察组到湖西去…” 最后罗飞汇报了相关情况。刘德安对王成提出来的乡镇医疗卫生事业改革很感兴趣，他一直都明白，未来医疗的主体压力在乡镇，而不是在已经发展的还算成熟的城市。如果改革能够成功，那么将会彻底在道南医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刘德安有点激动，对于一名医学院的校长来说，治病救人本就是职责所在，能够在历史上留名那就更是坟头冒烟的大好事了。 “小成啊，最近去看叶书记了吗？”前头半个多小时的正式“会谈”算是结束了，大家也都轻松了，开始了闲聊。 “刘校长，一个月前去了一次，叶书记身体很好，我看他现在退休后反而越来越年轻了。”王成笑着说。 “叶书记也六七十岁了，前两天我同朱文宇主任去了家里一趟，给他检查后发现他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对了，朱主任要提省人民医院的副院长了你知道吗？”刘德安喝了口茶。 “好事儿啊，这我还真不知道！”王成说。 “服务了叶书记这么多年，现在新任的省委书记的医疗组组长也换成朱文宇主任了，朱主任一人负责两位领导干部同志的医疗保健工作，本身就不容易啊！提拔提拔也是应该的。” 会议室的其他干部都瞪着大眼，看着王成和刘德安的聊天对话，颇为羡慕，这就是资源、人脉。 一行告别刘德安校长时，他拍了拍王成的肩膀说：“好好干，叶书记对你的期待可不止一个县领导，至少是地市一把手以上！” 今天这次拜会、对接，只是一种礼仪上的程序而已，具体的方案、如何实施？过段时间道南医学院和道南中医药大学会带着团队到湖西县实地考察后再协调方案。 到了不远处的道南中医药大学后，校党委书记**设与校长高辉早早地在学校行政大楼一楼门口等着了，这两位都是叶江河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所以接待规格明显是顶配的。 到了会议室，坐定后，**设说：“伟亮副主席给我们打招呼时，得知这个消息我们是很高兴很感动的，乡镇卫生事业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要面临的重大民生问题，我们通过互派人员，将我们的实习医生、专家派往湖西，让他们在你们那不断成长、不断发光发热；将你们那的医生派到我们学校，通过定期培养的方式，让他们不断巩固提升自己，这是件双赢的大好事…” 高辉校长则说：“未来以大龙镇为试点，勇于尝试，待成功后全省推广，我们既是时代的亲历者，又是时代的见证者，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去推动乡镇医疗事业改革…” 这种程序上的拜会更多是礼仪性的，不产生实际意义。 两所学校的工作都对接完后，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陶然一行婉拒了高辉校长吃中饭的邀请，他们也都知道两位校领导日理万机，能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接见他们已经是十分难得。 “走吧，我请大家吃饭。”王成对陶然书记说。 “不吃白不吃，到了市区必须要你请客。”陶然也没客套。 王成说着给道南迎宾馆打了个电话，订了一桌。 车子到了迎宾馆门口时，看着平台上放着一溜红旗，陶然感慨：“这都是我们道南的大boss啊！” 王成解释：“每天中午，省领导们大多都在迎宾馆吃饭，简单、方便。” 到了大厅，刚好碰到仲伟亮副主席被一行人前呼后拥地簇拥着走出电梯准备离开。 “秘书长好。”王成依旧称呼其旧职务，体制内敢这样称呼一般都是“老下属、老朋友”。 “小王来了？怎么，今天去对接工作了？”仲副主席停下脚步，过来和王成握了手，紧接着王成把陶然等人介绍给他，他与众人一一握手。 “你们要多帮我锻炼锻炼小王啊，叶书记经常念叨起小王，作为家长，我和叶书记可时刻盯着他哦！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湖西突击检查工作了！”仲副主席对着陶然胡大勇说。 “首长，王成同志在湖西勇于作为，积极进取，这才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取得了骄人的成绩，这都得益于您和叶书记的悉心教导，我代表湖西30万人民谢谢您了，谢谢您给我们培育了这么优秀的人才。我们也恳请叶书记和您能来湖西指导工作，这是湖西县30万人民的荣幸。”陶然说。 胡大勇也应声满脸堆笑地附和。 仲副主席可能有事，寒暄几句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罗飞一脸激动，眼前这位可是以前总在道南新闻才能看到的人物啊，包括舒中华在内，握手那一刻都有点不知所措。 去往包厢的路上，一路上的工作人员都主动和王成打招呼。 陶然和胡大勇此刻的心思都不一样，胡大勇看着王成的背影若有所思，陶然心里则想：得让师弟多用些资源在湖西县。 “师弟，今天中午你破费了！还有其他人吗？”陶然问。 “陶书记，大勇县长，我和两位领导以及各位汇报一下，今天中午就我们自己人吃。大家吃过饭先休息会，房间我已经开好了，就在楼上。下午我约了省人民医院的朱文宇主任。晚上就在省委接待中心吃饭吧，我约了省委办综合一处的文处长和省红会的专职副会长柳林。”王成说完，菜也上齐了。 第六十六章：书记深谈、受益匪浅 吃过饭后，王成带着大家到前台拿了房卡，便回房间休息了。王成开了几间房，陶然和胡大勇一人一间，两位女性院长一间，其余加司机在一起的几名男性都两人一间。 大家都休息后，王成则借这个机会去看叶书记了。 到了叶书记家，保姆开的门。叶书记刚吃完饭，这会正在客厅看报纸，见王成进来，他只是瞄了一眼，然后继续盯着报纸：“来了？” “首长，您咋不惊讶呀？”王成觉得很奇怪，他笑着问。 “伟亮中午给我通过话了，对了，来对接工作？”叶书记问。 “嘿嘿，是啊，通过仲秘书长走了走后门，嘿嘿。”王成一边笑着，一边拿着叶书记的茶杯帮他把水加满了。 “医疗工作肯定是未来的重点，随着老龄化越来越快，社会养老和医疗压力越来越大，这些都是以后将要面对的民生根本问题。所以你的方向是对的！从乡镇卫生院入手，以点代面，形成示范效应！所以全民健康就是全面小康。” “不过你要注意的是，在这个过程中避免剑走偏锋造成资源浪费，一定要医尽其用。而且在构建基层医疗体系时，切记要留得住人、留得下人！现在的年轻人都向往大城市，不能等把他们培养出来后，人跑了！要有政策和法律双重约束。”叶书记语重心长地说。 “首长，我记住了。首长，我还有一个事很苦恼，现在的经济大环境不太好，我本来想硬软件齐头并进，对乡镇卫生院进行一个彻彻底底的变革，但如今也只能先从软实力方面入手了。硬件方面，我还想着找找红十字会寻求点支持。”王成如实说。 “要积极创造条件解决困难嘛！你所说的寻求红会支持是可行的，还可以去找商会和一些慈善企业寻求支持啊！我现在已经退休了，不能过多过问政事了，不然我很有兴趣给你批一笔钱做试点，你的这个改革很有前途。”叶书记闭着眼睛，王成默默上前帮他按揉太阳穴，这是他们俩五年工作所形成的独有默契，叶书记一个动作，王成便知道该干什么。 “同是我的秘书，你在湖西县干了两个月就风生水起了；当初陈浩干了几天就坚持不住想回省里，鲜明对比啊！现在他已经被众人遗忘了！你只要坚持如此，注定会在道南的历史长河留一席之地。”叶书记很感慨。 这是叶书记第一次如此高度赞扬王成，这让王成恍惚间有点鼻子一酸。 “首长，用您的常说的话来说，这都是我分内之事、职责之事而已。”王成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说。 “现在县里财政状况怎么样啊？”叶书记示意王成停下。 王成坐到叶书记对面的沙发，说：“现在湖西县财政状况很差，增值税改革、税收收入按比例上缴完后，余下的钱根本不够完成年度预算。前段时间县委书记还曾说想要去借钱发工资。” “这种情况会慢慢的越来越多，收不上税收，各项国家机器运转成本无法按时给付，外出招商给不出、也不敢给太大的优惠，所以招商也受影响；招不了商又会导致税收跟不上。”叶书记看了一眼王成。 “那首长您觉得现在怎么才能平稳度过这个难关呢？”这是王成第一次就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和叶书记探讨，他很期待听到叶书记心里的想法。 “这就要靠你去探索了，我只能给你点建议；你平时要多看看新闻，多关注关注近期的政策走向，多学习学习经济学原理知识，要善于总结，善于分析。” 王成不住地点头。 “你问我怎么才能平稳度过这个难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熬、等，跟着国家步伐走，国家一定有办法的。只不过等这次难关度过了，县与县之间的贫富差距会越来越大！而有关县域治理改革也一定会启动了！第二种办法就只能自救了，自救的过程可能会因为牺牲部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而遭受到一定的阻力；但至少前途是光明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必然比掌握在别人手上强嘛！” 叶书记说完，又喝了口茶，然后继续翻起报纸了。 “现在就苦于没有经济循环，经济要动起来才有发展，大家都把钱藏着捂着，经济一潭死水，只能内消耗，所以经济也就起不来了，而老百姓为什么不敢花钱了？那是因为这次疫情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买再多房有什么用？遇到紧急情况卖不出去都是废砖烂瓦。对了，出生率也是一个关键影响因素。”报纸背后传来声音。 “难怪您之前讲现在的经济发展中，信任和信心比黄金都重要。”王成笑着说。 “不过首长，现在房价是经济的定海神针，那国家有没有可能通过增发带来的适度膨胀来稳定房价？从而稳定社会经济呢？而且如此还可以缓解各地政府的债务压力！”王成问。 “你知道增发的危害性嘛？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没控制住，那真的可能会出大事。” “我们国家一直推行稳健的货币政策，目前的货币政策比较谨慎，北京数次明确表态：不搞大水漫灌，不搞竞争性的零利率或量化宽松政策。主要原因可能有二：第一，政府不愿看到宽松的货币政策再次推高房价，而货币一贬值，房价势必推高！房住不炒是个底线原则；第二，宽松的货币政策治标不治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债务负担背后的经济增速放缓问题，因为这是结构性的问题，是地方政府推动经济粗放发展的模式问题，不是发点钱就能解决的。” 叶书记的话震耳愦聋，这就是高级领导的视野，王成明白了很多。 “小王啊，你要记住，现在经济大环境下行压力大，国家的每一项政策都是慎之又慎，目前下降利率、鼓励消费等政策都对经济刺激不大，只能说明这次疫情把大家伤得不轻，这种信心的构建是建立在积极的收入预期之下的，而这段时间可能是三年甚至是五年六年。” “所以，湖西县目前要自救的话，只能不断夯实经济基础，别无他法，网上一些专家提出的增发对冲风险一策意义不大，我们国家不会轻易如此。那么怎么夯实经济基础呢？这就要你这个县领导去探究去考虑了。” 叶书记刚说完，叶浩回来了。叶浩和王成关系已亲如兄弟，互相打完招呼后，王成稍作告辞，便回了迎宾馆准备与大家一同去省人民医院对接工作了。 看着王成离开的背影，叶江河很欣慰，工作几十年，他用了这么多秘书，也就王成算是学到了自己工作的“精华”，此刻王成离开的背影渐渐模糊，他眼睛里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第六十七章：文宇主任、全力支持 回到迎宾馆，大家已经都起来了，洗漱片刻后，考斯特向省人民医院开去。 “王副县长，中午去见叶书记了吧？”胡大勇问。 “对，大勇县长。叶书记家就在迎宾馆后头，几步路就走过去了，想着很久没见叶书记了，就借着这个机会过去看了看。” “到了市区就到了你娘家啊！你看，去哪都有熟人，哪哪儿都门清。”陶然突然感慨一句。 “但我人不还是嫁湖西来了啊？”王成说完，车子内传出一阵笑声。 车子到了省人民医院后，朱文宇主任已经带着几位院领导在办公楼一楼门口迎接着了。 对朱文宇主任来说，他与王成互不陌生，甚至关系不错：俩人以前也算是共同保障叶书记的同事关系；王成平日有啥医疗方面的问题，也常咨询朱文宇；朱文宇有时需要知道叶书记的动向，也常询问王成。 “朱主任，好久不见。”下车王成与朱文宇来了个拥抱，接着双方互相介绍各自一方的领导干部。 来到会议室，朱文宇却坐在了一方正中间的位置，显然，他在院里的职务应该是板上钉钉、这几天快落实了。 “陶书记、胡县长、王副县长以及各位湖西县的同志们，很高兴在这与大家见面，前段时间我接到了王副县长的电话，他打算对湖西县的医疗卫生系统，进行变革，我觉得很好！很有可行性和创举性！所以我当天晚上就和院里院长以及几位副院长同志汇报，并进行了深刻交流，大家一致觉得一定要大力支持！”朱文宇把话筒扶正，打开，如是说。 “我们是一家集预防、医疗、保健、科研、教学和紧急医学救援于一体的三级甲等综合医院，隶属于省卫健委，内设心血管病专科医院、道南省老年保健医院；院本部占地56亩，医疗用房建筑面积1402万㎡，开放床位2200张，在职职工2588人。我们完全有能力在心脑血管以及老年保健方面给予贵县支持！尤其是在老龄化逐渐加速的时代，老年保健需求大量增加。我们也完全可以派备医疗专家定期入驻贵县医院，对医务人员进行定期培训；同时，也可以在心脑血管设备方面，给予贵县一定的支持。” 朱文宇说完，舒中华和罗飞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因为朱主任/朱院长这番话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大力支持！ 最后朱文宇依旧和大家寒暄了几句，然后便结束了整个下午的“任务”。 回到迎宾馆，根据陶然的指示意思，王成借了会议室，一行人按顺序坐着，准备一起就当天的收获进行总结。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啊！也辛苦王副县长的悉心安排，才得以让整个对接过程如此顺利！那么借着这个空档，我必须提几点要求：首先，要尽快邀请有关单位到湖西考察调研，王副县长，这个你亲自负责，县委县政府全力配合你，听你调度。”陶然说。 “是，陶书记，保证完成任务。” “其次，要尽快沟通出具体实施方案，把这件事儿落地，这个工作关系到三十万湖西人民的身体健康，真正是民心良心工程！” 陶然说完又看了眼大家，在座的各位纷纷表态：“保证完成任务。” “最后，这次试点放在大龙镇，所以县里其他医院要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千万不能给我藏着掖着，大家都是湖西干部，就要为湖西的发展贡献力量！待大龙镇试点推广后，再全县展开，这项工作交给舒中华主任和罗飞负责。”陶然说完，大家也都不管听没听进去，都纷纷点头。 “刚才陶书记说的都是重点要点，大家要牢记在心！我补充一点，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大龙镇卫生院改革的资金，大家都清楚，目前县里财政压力很大，各项预算完成难度都较大；但是，为了支持王副县长这项利国利民的工作，我决定回去后找相关领导商量商量，从财政上挤点钱出来！问题应该不会很大。当然，在这之前要提前征求陶书记的意见。”胡大勇这话是彻底让王成“不会了”。 陶然顿时面色铁青，胡大勇这是公然让他下不来台，县里已经都如此困难了，胡大勇还在这卖人情，而且这个人情最后的后果仍然要陶然承担，胡大勇这算是打着了陶然的七寸了。 而其他人也都觉得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全县干部都知道王成是陶然的得力干将，胡大勇和陶然又因政治理念不同而常年面和心不和，这会儿胡大勇怎么突然当面支持起王成来了… 其实胡大勇有自己的打算，在整个一天与学校领导、与仲伟亮副主席见过面、与朱文宇主任见过面后。胡大勇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如果能借着王成和省领导搭上关系，那提个县委书记或者直接提个副市长就是相当之简单的事了。 胡大勇年纪也大了，奈何文化程度不高，前两年换届时原本市里方案里有他，根据方案他被调去市里某区担任区委书记，结果省组一纸文件把他打回原形。 那会的省组部长提倡干部年轻化、专业化，大力重用“高学历、年纪轻”的干部，那次换届临时加了一条硬性标准：担任县区一把手的干部原则上应该具备本科学历水平。 胡大勇是大专文化水平，所以毫无悬念地被临时踢除出名单了。这让他空欢喜了一个多月，而之后这一等就是两三年。 胡大勇明白：如果他这两年还没动作的话，估摸着也就洗洗睡吧！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因为政治理念不同而与陶然面和心不和的理由之一，这就叫心无所求，为人则刚吧。 陶然当然也随即猜到了胡大勇的想法，而其他的干部，慢慢地也体会到了这各中奥义。 “财政这一摊子是你负责嘛！你负责当然你说了算。”陶然马上把皮球提到胡大勇身上。 … “王副县长，今晚还是在迎宾馆吃吗？你记得开好发票，回去给你报，这不能让你个人负担，毕竟这是湖西县的事儿。虽然县上困难，请顿饭还是没问题的。”胡大勇说。 “没事儿的，不要几个钱，晚上就在省委接待中心吃吧！上次陶书记和您都去过的那地儿，那地儿较官方，档次较高，我已经把地址告知省委办综合一处处长文江泰和省红会的专职副会长柳林了。”王成说。 王成对胡大勇的突然热情这些并不意外。 第六十八章：汽车经济、大势所趋 晚上来到接待餐饮中心。 文江泰和柳林一行也差不多时间到。柳林是副厅局级，也是红会里头能说得上话的干部了。他之前是道南省委办综合三处的处长转任过去的，所以柳林、文江泰和王成三人彼此都很熟。 “王老弟，好久不见。”柳林笑着说。 “处长，你又变帅了。”对于老友来说，称呼一句旧职务比客套更显亲热。 在一一介绍完后，便上楼进了包厢，柳林只带了一位办公室主任过来。 陶然和胡大勇分坐柳林和文江泰两边儿。柳林说：“我前几天和王成老弟通过电话，知道了你们的意图，王成是我的好老弟，今天又见到两位这个负责任的领导，让我深感荣幸；所以这个忙我一定帮，红会吗！本来就是人道主义社会救助工作的主体！我们也接受捐赠，所以有这个能力给予你们帮助，尤其是听说你们还在打脱贫攻坚战！离全面脱贫也就还一年不到的时间了吧？我们红会也要加入进来，共同为战斗胜利做出我们红会的贡献。” 陶然听着这冠冕堂皇的套话，还以为柳林在这忽悠人，“柳会长，我们湖西啊，属于老牌的农业郊县，承蒙党的政策，这几年赶上了发展的好时机，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县城城市化发展，但是，仍然改变不了历史积贫积弱的大问题，所以，我代表30万湖西人民请求您能够帮帮我们。” 胡大勇也马上举起酒杯附和。 “陶书记，胡县长，你们还不了解我啊！我这人说话说一不二，咱也不要说这些不着边际的套话了，这么和你们说吧，红会最近刚好有乡镇医院捐赠计划，你们回去后把缺什么需要什么报上来，然后我带队下来程序性走走看看，符合实情就给你们置办！这也是为老百姓做事的大好事，能够把设备给你们这些真正需要的人的身上，我很高兴。”有了柳林这些话，大家总算放心了。 “王成是我的老下属，他为人正直，作风过硬，老柳你可得说到做到啊！我来监督这件事，哈哈，他要放你们鸽子我去他办公室找他去。”文江泰笑着说。 大龙镇卫生院这三个人，此刻内心早已心潮澎湃了。用一句话来形容他们：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很多事儿其实就是这样，有人脉办事可能就是一句话，没人脉跑断腿。 “老弟，在湖西县好好干，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就直接打电话，能办一定办。”柳林有点喝多了。 实际上王成在单位人缘一直不错，看了《升迁》的朋友们应该都清楚。 当然，不可否认很多人如今帮王成已经不单单看他以前的身份了，更多的是看他的未来，不少干部都希望与他结善缘。 吃过饭，给柳林拿上了一些特产后，李木子来接王成了，因为太晚了，其余人并没有连夜回湖西，而是都回迎宾馆休息了。 “弟妹，今晚好好收拾收拾你老公，最好明天让我们来架着他上车。”陶然笑着对李木子说。 … “老公，你啥时候回湖西啊？这两天能不能陪我去趟外地啊？”李木子开着车问。 “我可能明天就要回去，单位一大堆事，你要去哪？叫妈妈陪你去吧！”王成问。 “想去趟我的大学，带着你去走走看看，这还能妈妈陪我去嘛？哼！”李木子撒娇了。 “这样吧，我尽快把手头上的工作忙完。”王成笑着说。 … 第二天一早，王成赶到迎宾馆陪着大家一起吃了早餐后后回湖西县了。 在车上，陶然正抱着手机刷新闻，突然他说：“现在车子年检和上牌都放开限制了啊！” “现在国家急需要经济动起来，急需要老百姓消费，看来真的是使劲了浑身解数啊！都不容易。”陶然又发出一阵感慨。 “这次老百姓都被搞怕了，往年只要央行一出台降利率等的举措，基本上社会就一片热闹了，现在这么多套组合拳打下来，老百姓还是纹丝不动，只能说明大家是真的伤透了心啊！”胡大勇接过话头。 “目前中国人的日常消费中，只有房子和汽车是大件且普遍消费，所以从这两方面入手最具实践性。指望通过生活必需品和非必需的奢侈品去促进经济流通，那就是痴人说梦！现在的经济只有流通才会有希望！不流通大家都存着钱只买点蔬菜米面的话，经济还是一潭死水。”陶然越过胡大勇看了一眼王成，如是说。 王成当然明白，现在国家的每一项政策都不是空穴来风，拿汽车年检来说，发展繁荣时期严一点，促进新车的更新换代，从而促进经济流通发展；发展放缓时期，松一点，促进二手车的销售，从而… 要知道，汽车一年的销售总额在45万亿左右，周边产值9万亿左右。当然，前两年国家商品房销售总额在18万亿，看着好像差距相当大，但仔细分析，汽车产业相关的行业产值占到我国gdp的8%，如果继续鼓励发展，那么等到2030年，中国汽车产量可能会超过5000万辆，占到全球汽车产车的一半以上（其中出口约2000万辆），销售额将超过10万亿，与汽车产业相关的行业产值超过20万亿，取代房地产成为国民经济的最大支柱。 对此，国家已经有明显的政策导向了。 “汽车产业慢慢地要成为支柱产业了！这点大家都不难发现，所以我们可不可以从这入手？”陶然突然说。 “目前貌似也只有汽车行业能承接得住房地产这么大体量的经济了，我觉得是可行的，不过，太多骗补贴的了，这个行业参差不齐。”王成补充道。 王成这些时间也慢慢发现了国家的政策导向，不然一些新能源行业的车企，早给他罚得底掉儿了。 “咱湖西县没有良好的汽车产业基础，搞这些有点麻烦，咱也没钱，地理位置也不算太优越，我觉得可行性不强。”胡大勇这算是公然回怼陶然了，陶然心里顿时不爽了“那你昨天还装什么孙子”。 “不能因为没钱就不发展嘛！总会有办法的！我们班子成员就更要努力啊！团结啊！不能再守旧了，再守旧，到时候坟都要被子孙后代刨掉。”陶然笑着看着胡大勇。 但空气中却没有轻松的氛围，开始有了一点火药味，只不过两位县主要领导终究大局意识比较强，最后用一个笑话转移了话题。 第六十九章：干部考核、千呼万唤 千呼万唤的干部考核终于出来了。吴思彤带着镇纪委监委办的同志们做出来的方案让王成很满意。 “王书记，您觉得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吗？”吴思彤问。 “不错，你们待会去派出所核查下，看看全镇有多少户家庭？不要按照一户一份的标准发放评分表，这样量太大且很多人不在家，并不具有普遍性！劳民伤财的，采取分层抽样的办法进行吧！或者按户口本上户号系统抽样。”王成说。 “发放的时候以村为单位，无记名填写，千万记住，警告各村村干和镇里干部不得以任何形式要求群众按模板填写，抓到一起就直接严肃处理。对了，小龙村的书记和会计还没到位吧？”王成突然想起来了。 “对，书记，还没到位呢，最近他们村有啥事都是副书记代劳，您看我们是指示小龙村召开党员大会补选还是直接指定呢？”吴思彤顺着王成的意思问。 根据相关规定：村支书由村支部党员大会先选举出村委会委员，然后由村委员会选举出村支部书记、副书记(报上级党组织批准)。也可以由乡镇党委直接指派(任命)书记、副书记和委员。 “直接指派吧，让章峰镇长、蔡爱泰副书记和其他党委委员商量商量决定吧，我对小龙村情况不熟，对那边的党员也不了解，开会走程序太慢了。”王成说完招了招手，吴思彤出去了。 与此同时，大龙镇镇党委会召开，这一个多月以来，党委会召开频率是以前的数倍，因为要解决的烂摊子实在太多了。 “大家目前面前都放着一份文件，是我们镇纪委监委办的工作人员在思彤同志的带领下夜以继日做出来的干部考核方案。我之前就讲过，这份方案执行后的结果将会是我向陶然书记提出人事建议的基础。”王成说完，大家赶紧开始翻看起面前的材料。 吴思彤坐在座位上，并没有翻动眼前的材料，毕竟他就是材料的制作者，对里头的内容不能说倒背如流，那也是了如指掌。 方案的具体内容是：全镇各村，对本村的包村干部、镇扶贫专干、村干部进行评分；镇上全体干部、各村居委会干部则对全镇干部职工无记名交叉打分。 为了让大家踊跃表达真实意思，眼前的评分表样表只需要对照各项分数划勾，连写汉字的空格都没有。避免了有人通过利用字迹认人的可能性。 “王书记，我坚决支持这份方案，这份方案详细周翔，可行性很强，而且能否利用这种考核评估，间接地促进同志们改进工作作风和工作态度，我觉得非常有意义。”镇党委委员、副镇长朱全盛说。 朱全盛是一个比较低调的中年干部，平日里对谁都笑嘻嘻的，很没有存在感。 “对，坚决支持，这种方法虽然简单粗暴，却能直接反映民意，我坚决支持。”张平也跳出来支持。 “不错不错，思彤同志辛苦了！这份考核方案可以说得上是开天辟地的！很棒！”党委副书记蔡爱泰也如此说。 镇武装部长刘红军和章锋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翻看着这些材料。 “章镇长呢？您有什么看法呢？”王成问。 事实上章锋还一肚子气，倒不是气王成，是气胡大勇，明明之前旁敲侧击要力排众议用他，给了他信心，不然他也不可能去做那个愚蠢的专访啊！可自从省里对接完工作以来，胡大勇也不找他汇报工作了，明里暗里对王成都是大力支持。 章锋差点没一口气过去。 听到王成问自己，他赶紧调整了状态：“没事没事，我觉得非常好！” 表决时，刘红军破天荒没有赞同，王成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刘红军说：“我没举手，不代表着我否认这份方案，相反我也觉得这份方案不错，但大家想过没有？这样是否太劳民伤财？我们本身就有完备的干部考核机制，将此交给群众，会不会太过儿戏呢？会不会给干部带来伤害呢？” “刘部长，你这就不叫认为这份方案不错了，你这是全盘否定这份方案啊！那就应该在刚刚的讨论环节踊跃发言不是？我们党委会的原则就是会上尽管说、会后不讨论嘛！”吴思彤不高兴了，他说。 刘红军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王成赶紧解围：“刘部长说得有道理，但目前也没有比这更科学的方式方法了！咱大龙镇不比城区，大家都有智能手机，不然直接组群发个链接就好了；而对于群众考核干部，我认为这本身就是我们政权的基础，我们是人民的政府，一切为了人民吗！那让人民来给干部打分，难道有错吗？我认为是可行的。” 刘红军说：“我接受王书记的理由，我支持。”随后他举起了手。 实际上刘红军是担心这种考核又流于形式罢了，但凡是有人的考核就有江湖，乡下老百姓啥都不懂，这种方式的考核风险太大，太容易被左右了。 通过后的考核方案便很快开始了，陶然竟然也在此时打来电话：“听说你们在搞群众评估干部的考核工作？不错，很大胆，很有创设性！” “师兄，我想通过这，倒逼干部强化人民意识和服务意识，现在镇里太浮躁了，一些干部职工过缺乏最基本的群众意识。”王成回复道。 “好好搞，搞出经验来在全县推广。”陶然很高兴地挂了电话。对于陶然来说，王成干得越好，他这个班长的政绩也就越大，所以吧，每一个领导都喜欢实干型人才。 评分表的发放和收集只用了一天时间，而统计结果却花了三天，大龙镇的老百姓还算客气，没有出现不及格的干部。 就在王成很欣慰时，他接到一个电话，挂完电话后，王成的脸色凝重起来。 … 成果通报会上，王成说：“大家看看手中的表格，这是本次考核统计出来的结果！有些眼尖的应该发现了，有个别人不在表中。” 王成说完眼睛扫了一眼台下的干部职工。 “我当初三番五次提示不能弄虚作假，不得随处打招呼干扰考核评分，可是还有人顶风作案！甚至有人威胁老百姓，说我王成干不了几年就要走，可他却还要在湖西待一辈子…我今天就告诉那几个人，我就算走，也要先把你给办了。”王成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无法不生气，在考核开始前，镇里特意召开了全镇干部职工大会宣布考核活动的启动，在启动大会上王成多次强调不允许给老百姓打招呼，因为他能预见有些干部为了担心分数过低而“作弊”。想不到他强调多次的问题还有人如此行为，说明这些干部平时工作不扎实的同时也不把王成的话当回事。 第七十章：考核结果、差强人意 王成的怒气让台下的个别干部瑟瑟发抖，这一个多月工作让他们深知王成的脾气。 他们打招呼在他们自己看来也是无奈之举，几户包干村里的老百姓平日里就总看他们不舒服，况且这次评分又抽到了这几位农户，他们心里确信这几户农户一定会在评分表上乱写，所以迫不得已打了个电话“教育教育”。没想到老百姓一边说着“好好好”，一边就直接拨打了王成的电话。 此刻王成在主席台上大发雷霆，台下的这几个干部尴尬地不知所措。 “这几个干部，我相信你们情有可原，我也希望你们情有可原！散会后找我说明情况，这一次考核，你们的成绩作废。”王成说。 这算是最得不偿失了，如果不打这个招呼，哪怕那几户农户打0分，也不影响总体成绩；打了个招呼，分数没变高不说，反而还被发现了。这几个干部恨不得拿头撞墙了。 这次考核结果王成出乎预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拿了第一，章峰第二…这种对于班子成员的考核似乎一贯来就没什么用，人们总是善于按职务高低打分。 下头还几个村的村支书，因为存在普遍低分情况，被王成勒令做出检查、并警告如果还有下次直接立案调查。在基层，一个村支书对政府公信力的影响甚至大于一颗导弹。有些村支书在村里作威作福，欺负老百姓不懂政策搞信息垄断，搞武力威胁，这极其容易挑起社会对立，这种村支书，要坚决打击。 所有评估结果都在镇里显眼的地方张贴了，王成还特意把一份结果递给了陶然和胡大勇。 … 结果通报会后，两位干部跟着王成前后脚进了办公室。 “说说吧，为什么打电话威胁老百姓？”王成淡淡地问，眼神看着这几个。 “书记，这是我们的错，我们向您以及组织道歉。”说话的是镇综合服务中心执法大队的肖易阳；这是位81年出生的汉子，由于这几个月一直在“渔业执法”一线，浑身被晒的黝黑。 “为什么呢？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们一个电话，毁的可是整个政府的形象！老百姓不是骂你，也不是骂我，骂的是国家啊！”王成语重心长地说，这时，肖俊俊进来了，帮王成茶杯里加满了水。 “书记，其实这也不怪我们，有几户农户，总觉得我们贪了属于他们的政策款，看了点手机里的假新闻就问我们要政策，我们告知其湖西并没有类似政策后就觉得都是我们贪污了，我们也算是替政府背了锅啊！”镇民政计生办主任刘强哭丧着脸说。 王成用眼神“杀”了一眼刘强，因为刘晓梅的事儿，王成对镇民政计生办很没有信任感。 “你们说的我会去核实调查，但是你们打这个电话就是不对，你们如果没有打电话去威胁他们，现在可以理直气壮地对我说不是你们的错，是你们之间的误解误会！可是呢？”王成听完他们的话后，也逐渐理解眼前两位，但是，这种作风和态度不可取。 “我们政府是服务型政府！什么叫服务型政府？就好比你开了一家小卖部，顾客过来问你有方便面嘛？你说没有；顾客抱怨说你这么大的店怎么没有方便面、店白开了！难道你就能直接拿刀砍人嘛？服务服务，就是一切以老百姓为核心，他们质疑几句怎么了？他们是弱势群体啊！他们不懂才会问你们呐！”王成一连串发问让肖易阳和刘强低下了头。 “这件事我会让人去调查，不管结果，你们都不适合负责该村，我给你们换一个包干村，这件事的后续影响我去处理，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次你们的考核结果肯定作废。还有下次，我先处理你们。”王成心情也好了不少，说完这些，眼前俩人悻悻离去。 … 下午，王成带着肖俊俊买了点牛奶水果亲自去那几户农户家走访慰问了，村里的这几户百姓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领导上门，都有些激动，尤其是看着背后提着大包小包的肖俊俊，更加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伯伯，十分抱歉，之前镇里的干部给您带来不好的感受了，我作为镇里负责人，给您道个歉。这两位当事干部，已经被调去包干其他村了，我也警告了他们；也感谢您们对我的信任，能够给我打电话说明这个情况。以后如果还有类似情况，欢迎您随时拨打我的电话。”王成拉着一位六七十岁模样的伯伯的手说。 “王书记，你是为老百姓做主的好官，我会求老天爷保佑你升官发财，保佑你以后当大官；几十年也难得出你这样的好干部，有你我们就有底气了。”伯伯一只手擦着眼睛、一只手紧紧地拉住王成的手说。 走访完几户农户后，王成准备去县里找陶然。 在车上肖俊俊说：“书记，您总是自掏腰包做这些事，我们看了都过意不去，您赚的这点钱都花在大龙镇老百姓身上了！” “惭愧啊，刘强和肖易阳在村里形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这种影响的存在，就是说明我这个书记不称职。我做这些真的微不足道，比起老百姓对政府的信任来说，真的不足挂齿。”王成把自己靠在后座上，说。 王成又想起了叶书记说的那句话：“特殊时期，信心和信任比黄金重要。” “俊俊，上头给我们派来几个驻村扶贫干部啊？我来这一个多月了也没说去看看他们，这两天我们抽空一起去慰问慰问他们。”王成突然想起了什么，问。 “书记，我们镇一共有三个定点帮扶干部，分别是安昌市政法委二级调研员陈宏达，对口帮扶镇里贫困村九都村；省民政厅社会组织管理局的一级主任科员刘峰，对口帮扶镇里贫困村东台村；县司法局副局长葛军，对口帮扶镇里贫困村良元村。”肖俊俊对这些记得很清楚。 “除葛军外，其余两位干部住在当地村委会，吃的话由街上饭馆送过去，村委会签单。但不一定每天都在…”肖俊俊补充。 “各单位派过来的扶贫干部，主要工作都是在村里吧？一般单位外派扶贫干部，要么都是临退休的，要么就是等着提拔搞个履历的！不管是哪一种，我们都要充分利用其自身的资源，帮老百姓解决好发展问题！马上就是全面脱贫时间线了，接下来要狠抓这些。等忙完这几天我要与他们沟通沟通。”王成说。 肖俊俊打开手机备忘录记录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工资一说，平稳解决 湖西县停发工资了。 以往每月10号，各干部职工卡里总能准时或提前收到工资，这次却迟迟没有动静，镇里不少人来问王成。 王成一个头两个大，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 半小时后，陶然办公室，王成正坐在那看着陶然打电话。 许久，电话挂断了，陶然这才说：“现在全县到处都在问停发工资的事儿，事情很简单，上级专项拨款被填窟窿了，工资就暂时发不出来了。” “师兄，那不能让这种情况持续太久吧？我估摸着继续这样下去，那帮子人会越来越浮躁，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又形成了舆论事件，那就不太好了。”王成一脸严肃地问。 “我知道，这年头不管什么职业，没钱谈什么？我已经尽力在与邻县主要领导沟通，协调点资金过来解渴了。对了，你上次在我办公室算的那笔帐其实不准，今天我和你说道说道。” “我们县编内编外人员一共有8000名左右，这不假，还有退休人员呢？在2024年以前，退休人员的工资还是由财政负担。而且每个人员的财政负担可不止一个月5000哦！拿湖西县刚转正的科员来说，到手大概是4000多块钱，加上五险一金，加上食堂，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福利保障；之前我算过，每个人每年平均财政负担在13万左右；加上退休人员就算一万名财政供养人员吧，每人平均后算10万块一年，这算是少的了；光这这就10个亿了。”陶然一说完，王成暗自咋舌。 “所以很多账不算不明，不少湖西的干部还真以为财政上的钱是树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呢！你没有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你想想，全省有多少个像湖西县这样的县？人口不多，财政基本靠卖地，编制数量也不多不少，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但这也带来了很大的财政隐患，没钱怎么办？那到时候只能大家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各项标准都降一降，如果还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那只能改革，减员了！”陶然点燃了一根香烟。 “师兄，你说得也有道理，全国近两千个县，300多个地级市，4800万事业、行政编制，政府购买人员就更多了，按每个人财政负担每年8万来算，光编制内就10万个亿的支出了，加上编外人员、退休人员，就算编外人员和退休人员平均财政负担是编内的40%，一起保守估计14万亿左右负担。当然这里头还有很大一部分奖金、绩效都是地方政府卖地发的，所以很多人所说的工资占财政收入比例不高有部分原因是只算了基本工资。之前我的估计还是太乐观了。”王成说。 “你说得很对，我们国家能运行地这么平稳，也归功于这庞大的编制内外人员，当然，现行压力下，不改倒是不可能了。”陶然看起来很无助。 “现在一系列取消限购、降低贷款利率、哪怕有些地方推出共有产权房等政策，似乎都不能提升老百姓的消费信心了！”王成对陶然说。 “对咯…”陶然拖着长长的音，然后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办公室的电话响起他也不愿意接。 王成见状主动帮他接起了电话，不用想，又是来催工资的。 … “你看看，网上一大批人说咱的工作没工资都干，这会真没发工资了！都来催了。”陶然苦笑着。 很多体制外哪怕就是体制内的人都不清楚每个层级政府的财政收支压力，不少人不会考虑到上头的压力，都想着“我有编制，他还能不给我发工资啊”。 尤其是过去十多年的高速发展，让不少人有一种错觉：“好像不缺钱了哈！”所以之前被查的个别单位才会出现一台打印机“几千上万块”、一个灯泡“几百块”的情况。 “师弟，你就别在这添乱了，你回去稳住大龙镇的干部职工就成，其余的事儿你不用操心了。”陶然说完就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拿起电话拨了一拨了一个号码。 … 半小时后，陶然才缓了一口气。王成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王成心里清楚，地方财政出现问题，引起的连锁反应根本不是一个县委书记能控制住的。 如果地方财政真的出现赤字，首当其冲受影响的就是城市债务率的上升。处于城市中基建项目的资金，大部分是由政府借贷才能开展，那么很显然很多工程就要停工，城市将出现一大片烂尾楼； 其次受到影响的就是老百姓的信心，现在不比以前，以前经常有发不出工资的情况，但那会老百姓也没钱，也不懂这些，所以影响不大；现在经济市场化成绩显然，老百姓有钱了，正所谓酒足饭饱思形势，这才会主动让老百姓关注经济动向。加上网络的发达、互联网的普及，现在一次舆论震荡堪比一次海啸。 最后也是最严重的，那就是对现有体制的改革，这势必是一场比九十年代国企改革下岗潮更严重的“风暴”。当然，阻力也更大。 陶然所担心的也不是财政紧张本身，而是财政紧张所引起的这些连锁反应。 目前经济最大的问题是老百姓不愿消费。这就好比你从省里借了100块，搞了个工业园，企业家用这100块雇佣了100个工人，工人们拿这100块去消费，养活了各行各业。而各行各业的人又参与到企业制造的产品消费环节，形成消费逻辑闭环。前前后后都是这一百块钱，但所有参与消费的人手里都有钱，也都享受到了服务。最关键的是政府可以每个环节都收税。 王成也早就有了打算，要想促进大龙镇经济发展，就必须在大龙镇打造这种消费逻辑闭环！那就必须在大龙镇打造虹吸效应，通过引进强势企业，形成经济循环。 第七十二章：县府会议，大勇示好 县行政中心六楼会议室，县政府党组会议正在召开，主持会议的胡大勇县长神色凛然。 “同志们，最近县里出现一系列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财政没钱，发展停滞，企业倒闭的倒闭、破产的破产，一片萧条。”胡大勇清了清嗓子。 他继续说道：“现在湖西的经济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活力，一潭死水。老百姓恨不得把钱窝银行臭掉，这不行的，要想办法应对，我们也可以借钱发点消费券嘛！” “目前老百姓被房贷、车贷、小孩的上学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哪还有钱消费？绝大部分人都是月月光，疫情一冲击，大家发现以前这种生活方式是不对的，所以更加缩紧银根；加上到处工厂倒闭，就业机会少，无疑是雪上加霜！现在湖西要重振经济，我认为首当其冲的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招商引资，没有就业机会就不可能让经济动起来。”王小玲常务说。 王成心里对王小玲常务一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总之就是没好感。 王小玲说完，胡大勇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熊亚楠和马潇。 “熊副县长，你是分管招商的，这件事你要牵头搞起来，需要什么支持和我说，我去协调；马潇，你是分管城建工作的，最近一些县里工程你要盯紧点，别出问题了。” 胡大勇说完后，目光慈祥地看着王成，这让王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副县长，你在省里人脉广资源多，你不能因为在大龙镇任职就一心想着大龙镇的发展呢，我们这才是你的娘家啊！最近县里停发工资，影响很不好，幸好还没形成舆论导向。” 陶然在邻县拆借了资金后，马上便把工资发了，对外便称是系统出了问题。所以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 “大勇县长，您批评得对，总之我听您指挥，您指哪我打哪。”王成硬着头皮说。 “这就严重啦，你能力强大家都有目共睹，所以要人尽其用啊！搞不好过两年你就回省里了，总得给我们留下点什么嘛！”胡大勇笑得越发灿烂，这在王成看起来有点猥琐。 … 散会后，胡大勇把王成留下来了：“小成，最近累不累啊？感觉你瘦了很多，再累也要照顾好自己啊，你看，仲副主席都嘱咐我们照顾好你，你可不能让我们不好交差啊！” 王成心里一阵不舒服，一句“小成”差点让自己鸡皮疙瘩掉一地。王成明白，胡大勇是想他把伟亮秘书长介绍给他认识。 对于胡大勇来说，伟亮秘书长就是他不可接触的人物，如果能够搞好关系，那… 王成不傻，所以他回答：“您已经够照顾我啦，我在县里、镇里工作能这么顺利地推进，您付出了很多，我都记在心里。” 王成说完这话心里对自己都有点反感了。事实上王成刚来湖西时，胡大勇看到王成这么年轻稚嫩的面孔、与脑子里那种成熟稳重形象不符后，便不再重视王成，再接着得知王成是陶然的师弟后，第一印象便已经打下不太好的烙印了。所以之前对王成并不是很热情。 “你看，等你这边工作彻底扎实了，对吧，你带着我们去给首长们汇报，或者邀请仲副主席啊、叶书记来湖西指导工作，也有由头不是？”胡大勇笑眯眯地说。 “是，县长，保证在您的带领下好好干，干出一片天地。”王成笑着说。 “诶，不能这样说，我们都是在党委的领导下一往无前嘛！”胡大勇纠正了王成。 话说胡大勇。胡大勇一直在基层摸爬滚打，所以他不同陶然，他深知自己位置来之不易，这就直接导致他有两个固有思想：首先是珍惜羽毛，所以他对于一些原则性问题总是模棱两口保持中立，尽量独善其身；其次是导致他因循守旧，直接让他很反感陶然、王成这类小年轻，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瞎折腾，他觉得目前搞招商引资也好、发展经济新增长极也好，都需要钱，不卖地哪来的钱？在他看来，卖地就是发展最快最直接的动力。 “中午有空吗？咱一起吃个便饭？我们聊聊？”胡大勇主动邀请王成，这让王成没有反驳的理由。 俩人去的也是县行政中心对面的“阿土土菜馆”，王成之前和陶然来过一次。 到了包厢，胡大勇说：“湖西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你要是前两年来湖西挂职，你要多少钱我一准给你，现在真的是全省哪里都不容易啊！” “县长，我知道，我理解，我年纪小，有的时候很多想法不成熟，还需要您多批评，我没有基层经验，很多想法也过于浪漫化，我知道自己的问题的。”王成谦虚地说。 “你这就谦虚了，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我还多次批评章锋，我让他一定要配合你工作！班子所有成员对你是完全信任的。” 王成帮胡大勇拆碗筷包装。他心里哪里会不知道章锋这段时间情绪反复就是因为胡大勇！但人嘛！难得糊涂。 “谢谢县长的支持，感谢感谢…” “你看，等熬过这段时间，你看以私人身份邀请仲副主席啊、你关系比较好的省领导来湖西走走看看啊，我来全程陪同安排。”胡大勇笑眯眯地看着王成，等待他回答。 “好，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一定去请。”似乎王成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还是那句话，王成不想做任何人的家臣，所以，他不想因为和陶然关系好就拒绝胡大勇递过来的橄榄枝；只要对工作推进有帮助、对老百姓好，就有理由接受；同时，他也明白胡大勇的小心思和理念，所以并不想和他走太近，总而言之，只要胡大勇不给他的工作使绊子就行。 这顿饭，王成吃得很“忙碌”，一直以胡大勇为中心忙活，仿佛又回到了秘书时代。 临走前，王成本想着同上次一样去买个单，但没想到胡大勇直接签单了。 第七十三章：学校出事，焦头烂额 大龙镇中学出事儿了。 一群女学生搞校园霸凌，把一位同班女同学打了，并拍摄了相关视频发到网上，引起了全网热议，造成了极差的舆论影响。 王成到大龙镇任职不到两个月这已经是第二起因手机视频引发的舆论事件。这次比上次更加恶劣：未成年、校园霸凌都刺激着人们的眼球和大脑神经，所有人都在手机电脑背后狂喷大龙镇，甚至有人把战火引入了王成身上。 在安全、治安等方面，乡镇中学这些事宜归镇里管；在教育教学等其他方面，归教育局管。 奈何王成是镇里的一把手、又是县里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县长，怎么说都是第一责任人。加上又年轻，而这些年，体制内的干部似乎年轻就是原罪，理所当然地大家就喷起了他。 当肖俊俊第一时间告诉他网络上的舆论时，王成并没有过多关注，他急忙来到学校，了解了相关情况。 经过了解得知，14岁的女生冯某与其他同班同学5人，在镇里一家奶茶店内玩耍。由于此前冯某与同学黄某因琐事产生过矛盾，冯某一行便决定骗出黄某殴打泄愤。 随后，冯某安排五人中的孙某、徐某到黄某家中，将其骗至学校后山。“理论”一番后，冯某等5人在后山处，对黄某进行殴打，五人中的张某用手机对殴打过程进行录像。 几人的殴打造成黄某受伤。经安昌市中医医院诊断，黄某为闭合性颅脑损伤轻型、背部挫伤、腹部挫伤。经安昌市人民医院诊断，黄某伴有躯体症状的中度抑郁发作。 王成头大了，这种未成年人的事最难解决了，要是成年人还好，公安直接拿下，该怎么判怎么判，未成年人、又是学生，处理不好更容易形成大的社会性事件。 王成给曾小飞打了电话，同时把那几位学生家长约到了镇政府调解室。 “各位家长，你们好，叫你们过来是因为什么你们也知道了。孩子既然犯了错，作为监护人，就要想方设法把事情影响降到最低，教育好自己孩子的同时积极对受害方进行赔偿，以免事情越来越发严重。”王成说。 几位家长低头不说话。 “王书记说得很对，这已经构成刑事犯罪了，虽然你们有些孩子未成年，但该有的责任还是要承担，现在就看你们的态度，如果不积极处理，那么我们就走程序，该干嘛干嘛！如果积极赔偿，那可能影响会小一点。况且现在全国人民都看着你们，你们要逃避责任，全国网友都能把你们喷死，你们要有大局观，要为孩子以后着想，别让孩子背着心理压力过一辈子。”曾小飞说。 “我们没有教育好孩子，我承担责任，昨晚听说这件事后，我们连夜从陕西赶回来，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缺乏监管…”其中一位孩子家长看起来较为年轻，他站起身说。 “我认为这只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不应该这么上纲上线呐！我们不是不愿意赔啊，都是小朋友之间的事，没必要如此，真的没必要！”另一位稍年长的家长赶紧强调，她看着王成刚舒展的眉头紧皱，又赶紧补充：“如果实在不行我替我家孩子去拘留。” 另外三位家长此刻像得到了精神支柱，都抬起头点头。 王成整个人无语住了，他看了眼曾小飞，然后说：“各位家长，你们的心情我理解，刚刚第一位家长态度很好，我很感动；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嘛！” “至于另一位家长所说的，我不敢苟同！做人要将心比心，如果你们的孩子被人殴打并且把殴打全过程发到网上去了的话，你们会如何做？有的估计直接拿刀了吧？做人不能这样以自我为中心，要讲良心！还有，你们这几个家长，如果要这样来硬的，不摆出解决问题的态度来！那我会成全你们！”王成平静地说。 “现在那边家长还没提要求，但是犯了错误就应该承担责任！这是做人的根本！你们是监护人、法定代表人，理应承担责任，这也是法律之根本！所以，我今天把话放这，这件事，人家受害方是弱势群体，别人家那只是孩子一个人，而你们家一方是五个孩子！这是小打小闹？这要是成年了的话，我非要一人送他们一段时间以上的免费吃住！”王成拍了下桌子，然后起身装作要走的样子。 “曾所长，这个要谈赔偿的家长你带去和对方家长谈，处理的时候就以这个情节从轻；这几位不想谈的，你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直接走程序吧，到了法院，判了他们该赔多少赔多少，不赔的话直接强制执行。”王成故意生气地说。 王成看着他们仍然没动静，就走了。 曾小飞留下来陪着他们耗：“这样吧，这位想要赔偿的家长，你先回家去，下午我通知你你再到派出所来！其他几位跟我到派出所去考虑吧！” 说着曾小飞给所里的同志打电话，叫同事开了一台警车过来接人。这下，有些家长表情明显慌了… 王成不清楚曾小飞最后怎么说服剩下这几位家长赔钱的，但事情最终还是解决了，县公安局发布了一则情况通报后，这件事才算彻底结束，不过这个事件引起的对儿童教育缺位的关注，却值得全社会去反思。 王成事后到县委做了检讨，体制内的事，总要有人去承担责任。陶然却说：“没事，我肯定知道这和你没有关系，主要是舆论不放过你！作为分管领域的干部，领域内出了问题，肯定第一时间想到骂的就是分管干部，这也算是个情绪的宣泄口，没事的。” 王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骂我倒没什么关系，主要是现在我认为校园霸凌事件真的值得全社会反思了！为何这种事屡禁不止？为何有写写生屡教不改？要想个办法从源头上减少甚至避免这类事情的发生。” 第七十四章：晓明使坏、王成无奈 王成这两天晚上往返县城时总发现有交警查酒驾，而且每次必查王成的车，要知道王成的车牌可是专用号段。 为此王成还让董鹏去问过县公安局的相关人员，却被告知只是例行查酒驾，但王成心想：“这例行咋看起来这么像为自己准备的呢？” 不过王成随后也安慰自己可能是他多想了。 … 办公室，王成正在浏览新闻，突然手机响了，看着号码有点眼熟，好像是镇上一位商户的电话。 “王书记，您好啊！我是镇上糖糖ktv的钱总，您还记得吗？”电话那头传来声音，王成马上想起来了，之前他也来反映过几次情况。 “记得记得，钱总你好，最近生意怎么样啊？”王成问。 “嗨，别说了，今个打电话给您就是说这事呢！最近县里搞了个什么雷霆运动，县局的人啊，三天两头往我这查，这生意都做不成了啊…” 王成心里一惊，随后他马上明白了，这是被宗晓明摆了一道啊！王成也知道估摸着是之前抓赌时得罪了他，却没想到主要是因为李春华这厮给宗晓明提前上了眼药。 不过眼下无暇顾及宗晓明，只要他们按程序来，这还真没办法，王成想着等宗晓明气消了，估摸着也就不再玩了吧。王成也不想和他剑拔弩张，一个人的层次在那，没必要搞得满城风雨影响团结，再说拿不出程序瑕疵，也没话可说。 但王成肯定不能在电话里这样说了。 “啊，怎么会这样？我马上去和有关部门协商协商，任何行动都不能影响经济运行啊！你放心。”挂完电话，王成舒了一口气。 现在最紧迫的事是把医疗改革提上议程，两所医学院和省人民医院商量后，一致组成的考察组要来湖西了，王成现在每天都想着怎么把接待工作安排好。 这两天全镇干部都一个人当两个用，着实没办法。 “王书记，调研组的接待安排工作初步完成了，饭就在镇里吃，中午休息的话就安排在县城湖西宾馆吧，对方发了名单过来，一起有二十人。”肖俊俊来汇报了。 “好，辛苦啦，一定要抓紧时间把镇里的卫生等工作整好，外在形象很重要，一定要让客人舒服舒心。”王成强调。 于是乎全镇干部都出动，把镇上角角落落打扫得干干净净，包括一些陈年的建筑垃圾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整个乡镇焕然一新。 … 考察组的人如期而至，陶然胡大勇以及县里一些常委都来陪同了，考察组先是参观了大龙镇卫生院，与卫生院全体医务工作者进行了深入交流，了解了实际困难和现有医疗设施情况。 接着又在集市街镇上和来赶集的乡亲们聊了聊，人来人往街镇的乡亲们都一脸疑惑的看着考察组一行，毕竟四五十人的队伍走到哪都浩浩荡荡，很难不被关注。 中午在镇食堂吃的饭，县里领导除了陶然和胡大勇留下陪同外，其他的县领导都回去了。 食堂摆了整整五大桌。 考察组负责人，道南医学院副院长曲敏说：“今天来到湖西，来到大龙镇调研，让我深切感觉到了乡镇医疗卫生事业改革的重要性。乡镇是基层治理的最基础的部门，是最贴近老百姓、最能感受到时代发展脉络的层级政府，这儿的百姓最需要也最缺乏的就是基础医疗，我在此承诺，回去就与考察组的同志们研究相关方案，尽快地帮助湖西帮助大龙镇推进乡镇医疗卫生事业改革。” 接下来觥筹交错，几十个人在食堂内好不热闹！ 饭后，王成把考察组带到了湖西宾馆下榻休息。 因为下午要去县几所医院继续调研，所以陶然和胡大勇以及王成都在湖西宾馆暂时休息。 陶然把王成叫到房间：“师弟，今天上午的调研工作不错，让考察组看到了实情，同时也展现了大龙镇的精神面貌，你做的不错。” “这不都是应该的嘛！我也着急啊，师兄你也看到了，乡镇卫生院都有共同点，那就是跟不上时代发展，有研究说2035年全国老龄化重度发展，60岁以上比例达到30%以上，可我们大龙镇现在就超过这个比例了，医疗压力已经很大了，关键老百姓都往县城医院挤，这就大大挤压了本身就不太充足的县城医疗资源，加剧了本就不平衡的医疗资源配置压力。”王成颇为无奈地躺在陶然房间的沙发上。 “你这个计划真的特别好，以前我咋没发现师弟你眼界这么宽呢？你当个副县长屈才了，要不到时候留下来干常委？我向上头申请留下你，如果你当县长，我当书记，那一定能把湖西搞得越来越好。”陶然笑着说。 “师兄，你能力很强啦！我是在你的领导下工作，我能够在湖西把工作推进的这么顺利，也是因为你的支持啊！这也是我当初义无反顾来湖西的原因。至于挂职结束后去哪，我还真的没想过，目前只想在师兄你的带领下把湖西我分管的领域发展建设好。”王成随手从床头柜拿过陶然的烟，抽出一根，自顾自点燃抽了起来。 下午三点，考察组一行起床后，又去了县人民医院、中医院新老院区调研调研。结束后又在县行政中心九楼会议室开了个短会。 这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考察组谢绝了吃晚饭的邀请，执意返回市区了。 王成受陶然邀请去他家里吃晚饭了。 “这几天抽空陪我去趟北京招商吧，也让你感受感受你这个师兄的难处。如果你能用点资源帮帮我，那就更好了！”陶然说完看着王成。 “我能有啥资源呐？师兄太看得起我了！”王成不敢接话。 “对了，胡大勇最近对你可是很上心呐！他没找你说过什么嘛？”陶然最主要想问这个。 “找了啊，他那点子心思谁看不出来？”两人相视一笑。 “总之能把工作干好就行，他可是坚定的土地财政拥护者，上次大唐小区重启时，他来找我汇报工作时，要求继续找机会卖地，被我一顿呲。”陶然又回忆起了上次胡大勇来办公室找他汇报情况的场景… 第七十五章：外出招商、深感不易 考察组回去后没几天就把方案讨论出来了，相关对接工作，王成已经全部交由县卫健委主任舒中华和镇卫生院罗飞院长了。 这几天王成没事就往镇里几所学校跑，之前那件校园霸凌的事儿让王成感觉到了对学生进行心理素质教育和法律教育的重要性。 因此他在全县各大中小学提议开展“法制进校园”活动，与县检察院和县人民法院合作，每个学校聘任一名检察官/法官为学校的法制副校长，将法律切切实实地带到校园。 这个活动一经提出，便得到了全县各大中小学校和法检系统的大力支持。 曾小飞所长还受邀在全镇个学校开展了专题讲座，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在镇教育工作会上，王成对几所学校校长说：“乡镇很多孩子都是留守儿童，父母都不在身边，爷爷奶奶含在嘴里怕化了，压根就不懂也不会进行心理上的教育和关怀，只觉得孩子穿的暖吃得好不受委屈就行了，所以导致很多孩子心理是有问题的！这就需要学校弥补教育缺位，主动作为。” 几位校长在会上也表达了积极听取意见、主动填补缺位的看法。 … 陶然让王成陪同一起去北京招商果然不是说说而已，王成接到陶然电话，让他安排好镇上工作，陪他去趟北京。 王成把肖俊俊叫上了，这种招商活动，县委书记一般只会带分管招商的副县长、县商务局长；偶尔会带几个关系较好的副县长。 在高铁上，陶然说：“这次去北京是想看看北京道南商会和北京安昌商会、北京湖西商会有没有啥机会？看有没有乡贤愿意回家乡投资啊！” “这样盲目去能行吗？”王成问，一旁的熊亚楠副县长正和县商务局副局长郭建刚聊着天，之前凌海被抓后，就一直没给商务局派新局长。这会听到王成问陶然后，便也转过头看着他们。 “有枣没枣打三竿啊！这年头，只要县里经济好，奖那是闭着眼睛拿，都有人送过来，去年道南全省优秀主要领导奖给的全是省里那几个全国百强县，我也想争口气啊，不说百强不百强，至少能让湖西的经济好起来，排名靠前一点，老百姓的生活好一点，当然，我这成绩能高一点，领导也能满意一点。”陶然感慨地说。 “不容易啊！谁能想到湖西县的县委书记在高铁上说这话，谁又能想到陶书记在高铁上吃泡面。”王成感慨一句。 这时肖俊俊正端着泡面走过来，他刚一直忙前忙后帮领导们泡好了面，等王成吃完时，他自己的面才刚泡好。 “熊副县长，把你一个女孩子带过来着实是不好意思啊，又让你在高铁上吃这玩意，耽误你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了，实在没办法，你分管这一摊子工作，我也不好找别人呐。”陶然充满歉意地对正在吃泡面的熊亚楠说。 “陶书记，您说得啥话啊？这是我的分内工作，我反而觉得很惭愧，让您带头招商，我这个分管招商的副县长没做好！总是我是你的兵，您指哪，我打哪。”熊副县长倒是很开朗，她擦干净嘴，笑着对陶然说。 “对了，师弟，和睦他们判了，和睦无期，凌海无期，李春华十三年…” “我最近太忙，没了解过这些情况，不过我认为这个判决是符合实情的，他们没上诉嘛？”王成问。 “哪里敢啊？他们知足吧！害了多少人呐？影响多坏啊！要在以前早毙了，他们还敢上诉？不过吧，看他们也挺可悲的，忙忙碌碌半辈子，积攒的那点子钱全部交公了，白忙活一场，还让他们自己身陷囹圄，太蠢了。”陶然一阵感慨。 “师弟，你可得保证你手底下的人干干净净，有的时候你做再多，手底下的人只要一个出了问题，基本上一段时间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一定要抓紧队伍的廉政方面建设。”肖俊俊听到陶然这样说，脸色一变。 陶然确实是说给熊亚楠副县长、郭建刚副局长以及肖俊俊主任听的。 … 下了高铁，一行人打车到了南三环的酒店，办好入住后，王成联系了驻京办的朋友，想着请大家吃顿饭。 在去驻京办的车上，陶然说：“可别小看商会，像北京道南商会，会员企业产值超2万亿，真有哪家独角兽企业来我们湖西建个分公司？那就牛了，只不过咱没钱，一些政策给不出，只能打打情怀牌了。” 到了驻京办，王成带着大家一路打着招呼到包厢，熊亚楠走上来说：“王副县长，这就像回你家一样！你对这好熟悉啊！” “以前陪叶书记常来京开会，每次来都在这吃住，对这的人和事都很熟悉。”王成笑着说。 来到包厢，入座后，王成颇为豪气地说：“今天大家小酌几杯，不是我小气哈，主要是明天还有正事哈！菜尽管吃，我买单。” 吃过饭，大家回到酒店休息。肖俊俊到王成房间看着有啥需要做的。 “书记，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事没事，你赶紧去休息吧！”王成正聚精会神看着电视。 肖俊俊心里也很激动，他之前也来过京城，但每次来都是只做短暂停留且没有归属感，对于他这种级别干部来说，在北京一阵风都能刮出一箩筐。但今天跟着王成去驻京办吃饭时，又一次见识到王成的人脉。这种感觉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说呢？就是很很踏实、很安心、很自豪，感觉在北京也有“人”了。 王成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了和叶书记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夜晚深处在京城街头和朋友们喝得酩酊大醉的那些场景，他很想知道朋友们如今怎么样了？可手机打开微信，还是忍住没有去打扰他们。 “等哪天做出成绩了，我一定联系哥哥们！”王成自言自语道。 夜晚深了，北京的街头还有街头匆忙行走、神色各异的人们，大家都在为日子而奔波着。 第七十六章：北京招商、遇见故人 去商会招商的进程总体上是顺利的，商会领导们都很热情地招待了陶然一行，但对于回湖西投资，言语间却是提不起兴趣。 这也能理解，大环境如此，如果地方政府不给点资助、不给点优惠政策，没有哪个企业愿意重新投资打破现有舒适圈去发展，风险太大了。 对此，陶然仍然一脸笑容地与各商会负责人以及企业代表交流。 中午吃饭时，陶然与道南商会徐会长喝得尽兴，看得出来，陶然全程都在捧着对方。 回到酒店，陶然召集大家到他房间开个短会：“这次招商估摸着真的就这么地了！大环境如此，很多商人也没办法，毕竟这不是过家家，现在讲情怀看来是没用了。” “陶书记，咱也不能白来啊，要不我们和商会商量商量，也整一个签约仪式，搞一个意向投资额多少多少亿发个通稿？暂时给大家点信心？”熊亚楠说。 “算了，没啥意思，我还是喜欢用客观现实说话，客观现实好，那才是真的信心添加剂。”陶然马上拒绝。 “王副县长，你之前经常陪叶书记跑来跑去，有没有熟悉的愿意到道南投资的企业家？哪怕就是来湖西走一圈考察一圈？”熊亚楠又问王成。 “这个还真没有，有的话肯定早就请出来了。”王成说。 “现在为了稳人心，招商也是良苦用心啊，前段时间市区青东区和某某企业签订了投资300亿的意向协议，我还一惊，咋办到的呢？一问才知道后来实际落地只有5%不到，很多公司签完约回去后一看，大盘资金不够，也许就违约了。说到底还是对意向意投资协议约束不够，意向吗！可以来也可以不来！主要是现在已经少有交押金签意向投资协议的情况了。以前还好，不能瞎说投资几个亿几个亿，至少要交一笔押金，你违约不来投资就把押金扣了，现在不行了，你要说交押金的话，这些企业估计直接选择不来，那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也真的是难啊…”陶然似乎有点头疼，不知道是因为喝酒引起的还是因为心烦引起的。 王成给肖俊俊使了个眼色，肖俊俊没看懂，王成指了指陶然的额头，他才明白，赶紧上前帮忙按揉太阳穴。 下午，陶然没有再去招商的兴致了，便想着和王成去转转，一行人便去了京城的地标“广场”走走看看。 肖俊俊也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着照。 “王成老弟！”突然众人听到一阵喊声，都会过头去。 只见王成的好朋友，部里张海明局长正从不远处笑着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挥手。 “师兄，这是部里的张局长，我的好朋友。”王成介绍道，同时他心里也暗自感叹“这也太巧了了吧”！ “哥，你好，怎么会这么巧？我陪我们县里书记来京招商。”王成三言两语讲明了缘由。 “奥，是这样啊！我刚刚开完会，想着不太远，就走着回单位去加个班，没想到碰到你了…这位是…陶书记你好！”张海明局长说。 … 寒暄几句后，张海明局长说：“今晚我安排你们吃个夜宵，我和我老弟好好叙叙旧。” 看着他往单位赶去的背影，王成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和海明哥已经有半年没见面了，昨晚还在想着该不该联系他们，这会却… 陶然看得出来王成心里很惆怅，他拍了拍王成的肩膀：“是不是故人相见，却没有了想象中的情义啊？有的时候人要豁达点，也不怪别人，这个社会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现实！在很多人看来，你放着这么多好的城区不去，竟然来鸟不拉屎的湖西县，是个人都会觉得你有病、没救了。” “连我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都感觉你是不是书读多了，脑子读傻了？” “师兄，我明白，这个世界貌似早就把所谓的理想梦想当成了笑话，能把前途握住才是王道，我不怪任何人，在叶书记身边工作几年，我早看清了各种人情冷暖。”王成小声地说着说着失落了。 王成明显感觉得到张海明对他的冷淡，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那种热情，不过还好，至少还能邀请吃一顿夜宵。 而在熊亚楠副县长等人看来，却越发佩服起王成来，在这都能碰到熟悉的领导，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听到王成和陶然的聊天内容。 晚饭就在王府井街附近吃的，商务局副局长郭建刚请的客，大家有着出外的新奇，吃得都很开心，只有王成一个人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一会儿，张海明局长的电话如约而至，双方约在西二环他们总去的那家羊蝎子店。 王城一行先到，待张海明局长来时，王成一行已经点好菜倒好酒了。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陶书记、老弟，待会多喝点。”他一进包厢，看着纷纷起身的众人说。 “快坐坐坐，我们今晚好好喝一场。” 海明局长主动坐到了大家给他留的最尊贵的位置。 … 酒过三巡，海明局长说：“老弟，不是哥哥说你，你真的太让我们失望了，当初有什么多好的机会，为什么非要去县里？还找一个这个差的县…陶书记，我没别的意思啊？” “没事没事，我也是这样说他的，他也是我直系师弟，为他好才会这样说他嘛！理解理解。”陶然很尴尬地说。 “你往上可以来京城，往下你可以留在安昌市区，居中你也可以留在单位，可是你呢？你为个屁的理想啊！你能干嘛？能力挽狂澜？你以为你谁？你就是太浪漫主义了…”海明局长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其他原因，此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王成满脸通红，也不说话，只是征征地看着桌子上的菜。 “老弟，你有了更大的级别是不是才能造福更多的人？你当时真的像走火入魔一样，你要是我儿子，我真抽你。”海明局长似乎真的是气到了，他咬着牙锤了下桌子，又重复了一遍。 想想当初叶书记退休时，在王成的安排上有几种看法：京城秘书局的郗局长几次打电话到道南省委办要人；叶书记主张王成自己选择；伟亮秘书长则建议王成留在省委办，三年内解决正处问题不大。可惜王成铁了心要去湖西县。 王成听着耳旁的批评，心里没有了之前的寒冷，他知道这是大家真正的关心他。 第七十七章：市区搬家、喜上眉梢 最后吃完夜宵大家分别时，海明局长当着大家的面拍了拍王成，“老弟，不过我佩服你，你选择了一条在我们看来最不好走的路，但是某种意义上说，你这条路要走通了的话，你将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们这个时候来招商肯定效果不太好，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抢商，而不是招商，你们要改变传统粗放型招商方式。论政策你们比不过一些有钱的区县；论工业基础和区位优势你们比不过沿海城市，所以我认为啊…陶书记…你们要转变发展思维。”陶然这会正在愣神，听到海明局长喊他名字赶紧回过神来。 “对对，张局长说得对，我们虚心接受，以后一定积极吸取您的教诲里的指导思想！还请您有空就来我们湖西县指导工作。”陶然说。 夜宵，其他几个都在端茶倒酒，所以这会却都巴不得赶紧回酒店休息。 … 在回湖西的高铁上，陶然显然不高兴，而其他人表情轻松，这可能就是第一责任人和普通干部的区别吧！ “师兄，也别愁眉苦脸了，不是你说的嘛？有枣没枣打三杆子，我们这次虽然看似一无所获，但也探明了目前市场确实比较冷，大家都按兵不动，怕折戟沉沙，所以，我们是不是要听昨晚张局长那番话，改变某种招商思路呢？”王成劝到。 “再说吧，能怎么改？总不能说投多少钱就给多少年的优惠政策吧？那不扯嘛！那不是给政府找负债嘛！”陶然一脸无奈地说。 几人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发呆。 … 回到湖西县后，王成回了趟家，建国开着车送王成去市区的路上，建国说：“书记，前两天章锋镇长问起您了。” “问我什么呢？”王成有些好奇。 “他问我，知不知道您的爱好？问您喜欢吃什么？我猜测可能想请您吃饭了吧。”建国笑着说。 “这两天镇里没啥事吧？”王成问。 “能有啥事啊？都好着呢！现在大家都在议论年底您向县里建议的班子人选呢？”建国说。 每到换届年，县里都会向各乡镇征求班子用人建议，虽然全县副科以上的决定权主要在陶然手上，但陶然也不可能一个人了解一两千人的情况啊？所以基本上乡镇书记推荐的人一般都会用。也可以这样说，只要是乡镇书记力荐的人，除非他脑子有病自己给自己挖坑，一般不太可能不用。 所以，只要掌控好了这个，基本上班子也就被掌控了，如果一名书记还没乡镇长活跃，那大概率就会被“架空”，而在湖西县，王成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源就是陶然完全支持他的工作。其他人再傻也明白这个道理，这就变相倒逼班子的团结。 “这个我说过，就按上次的群众考核作为大家的成绩嘛！”王成便随口回了一句。 不一会儿，车子到了王成家大院，下了车，王成说：“建国，你明天一早来接我，今天就辛苦你了。” 建国打过招呼后直接回湖西了。 李木子并不知道王成回家，王成下车时，他们正好在进行下班前的集训，她带着方队正跑操呢，就有战士对她说：“指导员，姐夫回来了。”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看到王成从红旗车上下来，然后蹲着跟院子里的流浪狗玩了一会，正从包里拿了点吃的喂了小狗，等她们跑了一圈回来时，王成已经回家了。 她匆匆列队点完到，小跑着回家了，一到家就看到王成在卫生间洗澡。 她偷偷拿起他脱下来的衣服闻了闻后，感觉没有其他人的香味后，才放心地把衣服放回原位。 “老公，你回来啦？”李木子这时候喊。 “对啊，回来啦！刚从北京回来，我洗个澡，折腾了一身汗。”因为水声太大，王成用吼的声音和李木子交流着。 其实王成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一个大事，她和李木子买的房子装修好了，这几天快透好了气味，准备搬进去；王成之所以对外都不说自己买了房，主要是这房子大部分都是丈母娘家掏的钱，他觉得作为一名男人这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老公，房子装修好了，透了有段时间了，今天叫了专业的人去测甲醛，数值已经正常了，差不多搬过去吧？”李木子看着王成一遍用浴巾擦头一边说。 “老爸老妈说了，我就是为这件事回来的。” “你回来不是为了想我啊？”李木子俏皮地问。 “那当然啊！” 俩人腻歪了一阵后，李木子说：“今天晚上把东西打包好，拿车拉一点到新家吧？” “好，你叫上几个女兵帮忙一起搬一下，我叫朱朗哥开台车过来。”王成说。 朱朗是叶江河书记的专职司机，和王成共事五年，买房时他还主动借过钱给王成。王成欠叶浩、朱朗、叶书记前警卫秘书李哥一起60万元。 叶书记现在退休了，朱朗仍然专职保障他，并且仍然安排了一台红旗h7、一台别克商务车保障叶书记的出行，只不过现在不用每天去上班了，叶书记需要的时候再去，不需要用车就一直在家休息，偶尔去单位开个会。 叶书记这个级别退休后，还有一名必要的生活秘书，这个也由朱朗兼任了， 俩口子说干就干，把主要的东西都打包好后，便给朱朗打了电话，没一会他就开车过来了。 “好久不见，老弟，你瘦了！”这是朱朗见王成说的第一句话。 “能不瘦吗，各种事，心理压力大。”王成笑着说。 话不多说，把东西搬到车上后，一同开往了新区，王成的新家位于道南省行政中心附近的一个楼盘的别墅区，王成借的那点钱了全部用于装修了。本来是为了上下班方便。 到了新家，王成很惊讶；装修得很现代化。朱朗也笑着说：“这才是生活啊！” 忙完后，王成心情大好，一起去了省军区附近吃饭。 晚饭叶浩他们都来了。看着王成纷纷表示基层锻炼人，这才几个月啊？就已经“肚子没了、肥肉也了”。 第七十八章：镇上义诊、重建信心 王成从家里回到单位第一件事就是督促镇医疗卫生事业改革的相关工作。两所医学院和省人民医院考察组拟订的方案已经出来了：一期互派医疗人员，即把大龙镇卫生院的医生分批派往市区学习；把医学院和省人民医院的专家派往大龙镇交流，当然，交流的专家主要是大龙镇需要的一些专科方面医生。每一期交流期限为半个月。 “俊俊，一定要保障好这些远道而来的专家们的衣食住行，第一期，就是要在老百姓中打响口碑，让大家慢慢开始信任镇卫生院，这是第一步，建立不起来信任，买再多的设备都没用！换言之，这第一批专家都是无私的开拓者。”王成对肖俊俊说。 “好，书记，一切都会安排好，住宿就安排在镇里的大龙宾馆吧，虽然条件不太好，我这边让他们重新简单装修，反正这个一批住完还有下一批。不过幸好您之前扣了奖金，不然连住宿费付起来都是个问题。”肖俊俊说。 “这就叫仓中有粮，心头不慌啊！” “吃饭的话，要不就安排在外面的餐馆吧，按一餐多少的标准给他们？卫生院的伙食一般，怕专家们吃不惯。”肖俊俊继续汇报。 “餐厅？不必要，不干净又贵，这样吧，就在镇卫生院吃，这两天安排人去把镇卫生院的食堂打扫干净，然后去村里请几个有名的大师傅去做饭，镇卫生院原厨师就配合打打下手。买菜自己做的话干净实惠点。”王成说。 “那大师傅的工资怎么算呢？”肖俊俊问。 “按湖西标准来吧，这边乡镇办席大师傅多少钱呢？” “大概200一天吧！” “那就按这个标准来吧！你做完表给我签字就行。”王成说完，肖俊俊就出去办这些事了。 肖俊俊这两天越发佩服王成起来，尤其是去了趟北京后，他才知道一个省委书记秘书的人脉有多广？他越发觉得王成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宝贝”。 不仅他这样觉得，他发现熊亚楠副县长对王成言语中也多了几分爱慕，或许这就是体制内潜力的魅力吧！ 乡镇卫生事业改革是个大好事，肖俊俊乐得忙前忙后，他与罗飞商量好了标准，又提前给大龙宾馆的店老板打了招呼，让他近期稍微装修下房间，店老板本身是不乐意的，毕竟要花钱，但一听可能与他签长期协议后，他便马上答应了。毕竟这也算投资嘛！ 肖俊俊联系了下面村里几个有名的大师傅，一听说帮王成干活，又听说是为了老百姓看病方便，纷纷表示不要钱来干。这就是深厚的群众基础啊！ 最后综合考量下选择了一位男性、有摩托车的大师傅，选男性是因为这个任务体力劳动大；选择有摩托车的大师傅是为了出行方便。 紧接着肖俊俊又带着一群镇机关的年轻干部把镇卫生院食堂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又把大院卫生搞了一遍。要说肖俊俊办事能力就是强，一通忙活下来，整个卫生院焕然一新。 罗飞最近也忙，带着卫生院的医务工作者忙上忙下，整个院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根据前期安排，大龙镇卫生院选择了十名医务工作者前往市区培训，市区则选派了十二名涉及“老年保健、心脑血管、知名全科”方面的专家前来大龙镇。 王成给罗飞的任务是“管好业务上的事”，后勤保障方面他会安排人办好，这给了罗飞毫无后顾之忧的环境。所以看到肖俊俊主任亲自带队来到扫卫生时，全院干部职工都感慨：王成这是个实干派的好领导。 老百姓对王成的舆论好评在老百姓当中越传越广，又有不少老人家主动在赶集的时候提着鸡蛋来到镇政府要给王成吃，老百姓的感激之情往往表达得很朴素。肖俊俊在一楼收了好几袋子鸡蛋了。 “收着吧，大老远拿过来不容易，都是老百姓的一番心意，我们把事办好，就是对老百姓最大的回报，你调卫生院的监控，看看这些老人分别是哪个村的、是谁？过段时间我们买点水果吃得去看看他们。”王成打消了肖俊俊左右为难的顾虑。 跟在王成身边，肖俊俊办事越来越“三思而后行”了。 根据专家组的要求，这段时间也从县里几所医院调了点设备过来，要不说王成在位就是“好办事”！王成分管医疗卫生方面，很多工作做起来就很顺了。 与此同时，王成要求各村村委两干必须挨家挨户宣传到位，让全镇所有群众都知道省里最好的医院和医学院的专家来镇里了。 为了让老百姓信服，他可算费尽心思，把专家们的照片和简介以及专家开诊时间都印在宣传单上，每个村发到位，增强群众的信任感。这种传单在农村的传播力度比其他即时通讯工具都权威，且仅次于电视。 自从镇里团结起来后，王成开展工作也越来越顺心，基本上把事安排下去就行了，并不需要跟刚来那会一样事无巨细都自己亲力亲为。 … 专家们来的前一天，王成亲自带队到镇卫生院、大龙宾馆、以及镇集市调研，确认所有东西都无误后，才放心。同时，王成还通知了陶然和胡大勇，这种场合肯定需要县里主要领导来才能显得重视。 陶然当即表示请王成提前沟通，让医疗组先到县里参加完欢迎仪式再去大龙镇。 协调完后，王成又亲自和肖俊俊调整了相关程序。 “王书记，您最近太辛苦了，忙完医院的事，您回去休息几天吧？”肖俊俊看着好晚才去食堂吃饭的王成心疼地说。 “没事没事，趁着年轻还能干，多干一点，等年纪大了，就只能在宏观上做做调整了，俊俊，你最近的表现很好，我看在眼里，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王成狼吞虎咽地扒着饭一边说。 “书记，我做这些不为其他，就为了跟着您干点实事，能每天和您干点这事儿！心里头舒服。”肖俊俊说的这些是心里话，当然也有点私心。 肖俊俊最近后方可不太平。 第七十九章：欢迎仪式，热闹非凡 医疗组来了，一行十二人，乘坐着道南中医药大学安排的考斯特到了湖西县行政中心。 湖西县这边，在家的班子成员和四套班子所有副县级以上干部全部到场了，这规格算是很高很高了。 陶然和胡大勇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随后医疗组组长、道南中医药大学临床医学院副院长吉霖也进行了发言，随后在湖西县行政中心门口一起合了影。 紧接着王成的车在前头带路，带着医疗组的成员往大龙镇赶去… 大龙镇那边，罗飞带着未被选入第一批学习人员的医务工作者在镇里路口迎接，镇政府机关的所有干部也在此，路边越来越多凑热闹的群众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 当王成的车出现在大家眼前时，肖俊俊立即指挥大家把横幅打开来了，横幅上写着“欢迎道南医疗组莅临大龙镇卫生院指导工作”。 医疗组组长吉霖笑着说：“你看，乡亲们很热情啊，这就是最朴素的鱼水情啊，好久没见到这种场景了。” 紧接着，考斯特上的专家们纷纷掏出手机拍照。 王成带着后头的车子慢慢停在人群中，紧接着，王成和吉霖一行下车了。 吉霖很激动，看着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他说：“大龙镇的乡亲们，我们是省里派过来的医疗组组长吉霖，很激动也很荣幸能够在今天与大家见面，我代表医疗组向大家承诺，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大龙镇医疗水平提升层次、一定积极作为帮助推动大龙镇卫生院改革事业的完成。”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接着王成发表讲话：“感谢医疗组的无私奉献，来到我们大龙镇帮助大家，现在，我可以自豪地说，某些方面，我们的医疗水平已经和省里医院的水平接轨了。”说完人群中一阵欢笑。 接着，带着医疗组参观了镇卫生院，又带着大家去大龙宾馆办好了入住，王成还贴心地安排人给每个房间配备了时令水果和充足的矿泉水。 至于安排分配办公室，那是罗飞的事儿，王成并没有去干涉，体制内最害怕的就是外行指导内行。 中午，食堂安排好了大餐，王成陪着大家吃了个欢迎宴，因为第一天并不安排开诊，所以破例喝了点酒，肖俊俊特意弄了几十斤粮食酒，吉霖一行越喝越高兴。 “王秘书，你不愧是在叶书记身边待过的干部，这后勤工作安排得太到位了！以前我们也去支援过基层，但我们头一次感受到这么贴心的保障，你费心啦！”吉霖说完大家纷纷附和。 毕竟土菜吃着、粮食酒喝着，大家都很朴实地围着他们转。这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实实在在的尊重。 “王秘书，你的工作我们一定支持，一定把所有的经验、知识都用上，一定把大龙镇的老百姓的卫健事业，推上一个层次。”其中省人民医院心脑血管的一位副主任说。 “那就谢谢大家了，谢谢，我不能为大家做什么，也只有在后勤保障方面给出我们能给的所有，再次谢谢大家，吃的方面，大家绝对放心，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王成饱含深情且有点语无伦次地说。 一阵热闹的欢迎午宴后，大部分专家都喝多了，把他们送到大龙宾馆入住后，王成贴心地和大龙宾馆的店老板交代一定要注意空调和房间热水器的维护，让专家们下了班能够洗个热水澡放松放松。 而对于敬老院的值班，王成指示罗飞必须坚持，现在人少了，就每人每个月多排一个班，现在王成已经彻底“征服”镇卫生院的工作人员了，大家也没有怨言，纷纷表示可以。 忙完这一切，王成累瘫在宿舍，体制内这种饭局最累了，王成没一会就睡着了。 下午四点半，肖俊俊准时叫王成起床了。根据安排，晚上是卫生院开餐的第一顿饭，王成一定要去看看情况。 起床后洗了个澡，就带着肖俊俊和张平到了镇卫生院食堂，看着出现的罗飞的身影，王成很感慨。 罗飞说：“谢谢书记让我们有这个机会学习，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们一定会把专家们的各项工作保障好，同时，我也会抓紧时间学习专家们的各项经验，活到老学到老。” “不错，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务必要让大家吃好喝好，有任何困难和要求第一时间同镇里提。”王成说。 … 吃晚饭时，王成一行主动在这一起吃饭，在大家快吃完时，王成说：“各位领导、专家，大家辛苦了哈，我协调了一台机动用车给大家用，大家要去哪或者有啥急事直接联系这个号码哈…如果车子不够，我司机的电话…” 大家拿着手机记下了王成报的电话，心底里纷纷感激王成事无巨细保障得这么好，都暗暗下决心要为大龙镇多做些事。 “吃过饭也可以在街上转转哈，感受感受咱乡村生活，在镇卫生院后边就是我们镇里的情侣约会胜地，河流贯穿其中，大家没事儿也可以去看看哈，当当电灯泡…”王成说完一阵哄笑。 医疗组的一位医生说：“王秘书还真有叶书记的影子啊！办事雷厉风行、细心贴心，好男人。” “是啊，去过这么多地方支援，就大龙镇安排得最贴心，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还有不少水果矿泉水，如今又给我们安排专车待命，据说就连食堂的大师傅都是专门临时请的呢。” 人与人交往都是这样，你对别人尊重，别人在对你尊重的同时也会加倍重视你！这是王成很早之前就知道的生活哲理。 晚饭后，王成陪着吉霖一行在安静的集市上散步，此时，除了居住在街上偶尔穿行的居民，就剩王成和医疗组一行人了。 “王秘书，乡村的人和物都很纯朴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老家了。”吉霖说着，笑呵呵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我很能理解您，我也很久没回去了，有的时候，会梦到老家的事和物，当年觉得艰辛的童年如今都是美好的回忆。”王成附和道。 大家一起走着聊着笑着… 第八十章：开诊当天，人山人海 医疗组的专家们决定在街道上开诊。对此罗飞一点意见都没有，乡镇的百姓对医院有天然的抗拒感，觉得不吉利，在医院开诊反而引起不好的效果，把开诊问诊活动搬到集市街道上，效果肯定好。 果然，老百姓们经过前期的宣传已经知道了镇里来了省里有名的专家，而且是王成请过来的，乡镇工作有的时候信任比命令更重要，王成现在就是大龙镇的“品牌”。大家都信他。 可以这么说，王成现在一声号令，估摸着大龙镇八九十岁的老人都会拿着锅铲拄着拐杖到街上来支援。 看着人山人海挤在问诊桌前的老百姓，王成内心很满足，这就是成就感吧！ 镇里的赶集只有一上午的时间，可因为问诊活动，热闹的集市一直持续到下午四五点，肖俊俊说这种场景只有在每年的年前几天才有。 看到天色晚了，王成发动全镇有车的干部开车把一些腿脚不便、住得较远的老人家送回去了。 … 王成陪着医疗组的专家们待了一天，中午饭都是食堂的工作人员送到大家面前吃的，这说明37万人口的大镇，医疗需求是巨大的，医疗缺口也是巨大的。 这更加坚定王成推动医疗改革的决心。 王成父母打来电话询问他工作的事，他们也不管儿子的选择，他们认为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只要儿子走正道就成！ 和父母打过电话，他给李木子打了个视频，这是他们夫妻俩每天必须要进行得程序，不管多晚，都要打个视频腻歪几句才睡觉。 “老公，你咋这么累啊？看着你好疲惫的样子我好心疼啊！”李木子在视频里说。 “今天忙了一天了，好累啊！老婆，我这周末回来陪你，等忙完手头上这几件事我就陪你去你学校啊？”说完王成就睡着了，李木子没挂视频，就这样看着老公睡觉。 李木子时刻关注着湖西的情况，她通过朋友得知了王成在湖西的那些“壮举”，她很为老公自豪，要是王成真的图权，那估摸着就不会如此折腾了。 … 连续几天，乡镇卫生院都有着络绎不绝的前去问诊的老百姓，罗飞站在大厅看着，没有欣喜也没有波动，只有一种充实的内心肿胀感。 “王副县长，您要我通知下去的学校领导都通知到了，下午两点半准时到县政府会议室开会，会议材料我审过了，都准备好了。”董鹏打过电话前来通知，王成计划在全县召开中小学校负责人大会。 上次的校园霸凌的情况让王成感觉到校园文明建设刻不容缓。之前对每个学校都配备了法制副校长，但他觉得仍然不够，应该双管齐下，从法律和心理上多措并举，才能切实有效地建设维护文明和谐的校园环境。 下午两点四十五，王成赶到会议室时，全县的中小学校长都到齐了。 王成简短地说了几句，就开始开会了。 “各位都是各校的校长、负责人，是学校建设的第一责任人，今天把大家聚在这，就是想要针对之前的校园霸凌事件说几句。” “校园霸凌，是多重因素造成的，有家庭的，有学校的，有孩子个人的，但关键在家庭和学校教育，但湖西是个人口净流出大县，留守儿童多，爷爷奶奶辈在教育方法和方式上简单粗暴，所以学校更应该承担起教育的缺位，主动作为。” “之前，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我提出了为每个学校配备一名法制副校长的建议，并得到了各部门的支持，目前基本上在每个学校都已经落实到位了！但是，光普法有用吗？我认为作用有限，还需要关心孩子们的心理建设，我觉得有必要给每个学校建设一个心理室，待与教育局以及编办研究后，我们拿出编制来招收一些专职心理老师。” “现在别说孩子，就连大人们都或多或少有些心理问题了！建立心理室很有必要…”教育局长发言支持王成的主张。 散完会后，王成来到办公室坐了坐，这段时间，县里为了照顾他，很多他分管的业务都由胡大勇直接负责，市里省里一些会则安排熊亚楠去参加。 董鹏同样很闲，但他一直想找机会多与王成接触，但貌似王成压根没怎么联系过他，这段时间王成分管的业务文件都直接送交胡大勇处理了，所以董鹏也没借口去大龙镇看望王成。 他很急，很着急。 王成一回到办公室，董鹏就笑嘻嘻地过来了。 “县长，最近很忙吧？看您憔悴了很多。”董鹏说。 “工作吗，不过如此，对了，最近对你关心不够，你怎么样啊？还好吧？”王成反问董鹏。 “好着呢！现在您分管的口子文件大部分都由胡大勇县长帮您处理了，所以也没啥工作压力，您在大龙镇有需要我跑腿的吗？我可以的。”董鹏马上表态。 “没事没事，大龙镇有那边的工作人员忙活着呢，好着呢！你放心吧，你把这边的工作处理好就行。”王成说。 董鹏脸上露出一种落寞。 第八十一章：扶贫干部，心系农村 王成决定去看看驻村的扶贫干部：九都村的陈宏达、东台村的刘峰。 其实扶贫干部和挂职干部一样，如果不能为当地带来产业和变革，受重视的程度也将有限。 王成带着章锋和张平前往两个村庄探望两位扶贫干部，这给张平一种感觉——“王成现在很依赖、很重视他了”。 事实上王成已经开始慢慢在运用叶书记的那一套“驭人之术”。目前看效果还不错，至少镇里干部得到了空前的团结。 来到九都村党群服务中心——九都村委会，扶贫干部陈宏达、九都村书记志强已经在这等着了。昨晚肖俊俊提前联系了两个村的村委负责人，得知了陈宏达和刘峰这几天都在九都村和东台村的消息，便打算着过来看看。 “王副县长，你好！我是驻村扶贫干部陈宏达。在市区很早就听过您的大名。”陈宏达笑着伸出了手。 王成注意到这是位看起来50多岁的中年男子，头顶因为长期劳累而没几根头发，上身穿着一件polo衫，下身穿着一条西裤，脚上蹬着一双运动鞋，polo衫的下摆塞进了西裤里，体制内的标准穿搭，看起来很精神。 王成很自然地握过去，说：“您好，陈处，一直说要来看您，这段时间实在太忙，好不容易抽空，我这才赶紧过来了！感谢您为大龙镇做的贡献。” 双方松开了手，陈宏达笑着领着王成去参观了自己的住处。看着简陋的环境，王成若有所思。 “陈处，您这住处没有空调也没有电脑，这样吧！我来搞定；不然您到镇上去住？我每天安排驾驶员来接您。” “王副县长，这没事的，我是部队转业干部，这点子苦还是能吃的，这比我们以前条件好多了。”陈宏达颇为豪迈地说。 王成随即对村书记志强说：“你们村里面要时刻关心陈处长的衣食住行，人家来我们这扶贫，该有的保障一定要有，有什么困难联系我，联系肖俊俊都行。” 志强不断地点着头，他心里却不是如此想的：“敢打电话给你？我怕会被你骂死。”他心底对王成已经有了深深地恐惧。他看着眼前王成稍显稚嫩的面孔，老套的行事风格，却从来不敢轻视王成，全镇干部职工都见识过了王成的手腕。 紧接着陈宏达带着王成一行参观了村里的“碗筷一体包装线”，这是由安昌市政法委出资建立的农村扶贫项目。 “王副县长，这是我们单位出资60万建立的碗筷自动消毒包装生产线，现有一体机器5套，每天能够包装碗筷数万套，帮助解决了村里30个就业机会，预计为村集体每年带来近30万纯利润。同时，整个湖西县所有餐馆的碗筷消毒塑封都是在这完成的。”陈宏达颇为自豪地介绍着。 “像以后扩大生产后，能否把县里各大学校、医院的相关餐具回收消毒工作都承接下来呢？这样一来可以解决更大的就业问题；二来也可以降低成本，毕竟是湖西县自己的扶贫产业嘛！”王成随即询问。 “王副县长，完全可以啊！我们这两天也在研究这事儿呢！这也是未来发展的规划，离全面脱贫号角吹响也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了，我们必须加快脚步加快进度，又好又快地打赢这场脱贫攻坚战。”陈宏达笑着对王成说，这番话既像是官话套话，又像是陈宏达的决心。 “王副县长，我们还请镇上能够多对我们进行关心和爱护，给予更多好的政策和条件。”陈宏达说。 “一定一定，您放心，这也是镇里的职责。”王成说完，一行人又来到了香瓜大棚种植基地。 “王副县长，这是村里种植大户刘春春。”村书记志强介绍道。 眼前这位满脸黝黑、与名字不符的汉子一脸不好意思地搓手。 陈宏达看着他，感觉到了他的紧张，于是接过话头说：“王副县长，这里总共承包了近三十户老百姓的土地，前期投资了近200万元，除50万元前期启动资金是刘春春自己的现金外，其余150万资金都是村里担保向农商行借的惠农贷。” “去年开始建成，今年开始收获，预计年产值能达到80—100万，纯利润能达到50万，同时也解决了村里五名村民的就业机会。” 陈宏达一说完，刘春春脸上全红了，王成赶紧握住他的手：“刘春春同志，你很有魄力，看不出来，你羞涩的外表下能够有这么胆大的做法，很棒！有什么需要镇里支持的尽管说。” 王成说完，主动把自己名片递上去了。 “王书记，现在瓜熟了，您待会拿一点回去尝尝，我都装好了。”刘春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说。 “好，那就谢谢了，诶，你这个一个瓜有多少斤啊？”王成知道自己推辞不下、盛情难却，于是稍微想了想问。 “一个有一斤多两斤左右。”刘春春回答。 “那这一箱有多少斤呐？”王成问。 “大概也就十斤左右，现在市场上都这样，不能装太多，不好卖。”刘春春说。 王成心里有底了，他明白如果直接给钱，不知道数量和价钱，给多了，刘春春不愿意收，给少了，自己过意不去，于是侧面打听到这些消息，准备待会好给钱，他不愿意白拿这些东西，这些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诶，刚刚说一年能有几十万的产值，那你这一斤卖多少钱啊？”寒暄几句后，王成猝不及防地问。 “一斤批发价是7元，零售价是9元，咱这是改良版的香瓜，从新疆引进的，咱的土壤特别适合它的正常，汁多瓜大。”刘春春很自豪地介绍。 王成心里有底了，在鼓励了刘春春几句后，便上车准备离开。看着刘春春往车上搬了六箱瓜，王成偷偷对张平说：“60斤瓜，一斤十元，你给六百块钱过去，等会来我办公室拿。” 张平扫了果园桌子上的二维码，趁刘春春不注意付了600过去。刘春春得知后心里像梗了一块糖，久久不能平静。 陈宏达看到这一幕，对王成的好感大增。 第八十二章：学校调研，发现问题 从九都村出来，王成一行直接去了东台村。 在这驻村的刘峰和王成算是以前就认识，刘峰是85后，从乡镇遴选到县里，又从县里遴选到现在的单位，主管殡葬事宜。 当初王成奶奶去世时，曾给时任民政厅二级巡视员赵伟打过电话，赵伟责成刘峰去协调的这件事儿。所以二人并不陌生，王成之前并不知道刘峰在这扶贫，直到前几天问起，肖俊俊汇报完才得知。 东台村和九都村的距离并不算远，不一会儿就到了东台村。东台村党群服务中心明显比九都村的破旧。青瓦青砖并没有粉刷墙壁，每个房间的门都露出大破洞。 “王秘书，好久不见！”刘峰待王成一下车就跑过来打招呼。 “刘老哥，真不好意思，前两天才知道你在这扶贫，本想来看你，又陪陶书记去出差了，这一忙活现在才过来，你也真是的，在这怎么也不给我发个微信？”王成说。 “我怕打扰你，你刚来这边，肯定有很多事等着理顺，我知道我们俩迟早会见面嘛！”刘峰笑着说完，给王成以及大家依次发了根烟。 “这边村委两干呢？”王成问随行的张平。 “王秘书，这边村委两干马上到，刚刚一直在这等您，可能家里有事就先回去了。”刘峰赶紧解释。 王成脸上有着一闪而过的阴霾，不过随后马上笑着对刘峰说：“走，去你住处看看。” 刘峰的住处比上一处陈宏达的住处还要简陋：房间还是老式的实木窗，有一小块玻璃还缺角了，床还是用两条长凳几块木板搭成的。王成颇为心疼地说：“这条件太简陋了，这样吧，你以后每天就到镇上去吃住，对你身体好！扶贫扶贫，你有了身体才能扶贫嘛！” “没事的，这点苦算啥？小时候都是农村长大的，这点子累啊苦啊不算什么！你放心，我会坚守岗位。去镇里很麻烦，跑来跑去，在这我有什么事还能第一时间处理，谢谢王副县长关心。”刘峰一脸无所谓地说。 随后，村两委干部匆匆赶到，为首的村书记邱辰满头大汗地说：“王书记，不好意思刚才以为您要下午来，就回去了！” 邱辰看着一脸严肃的王成，又补充道：“我们和肖俊俊主任打过电话，他说他在镇里，没陪您下来。” 刘峰见状赶紧当和事佬：“没事没事，都是小事情，走，咱赶时间去看看村里的扶贫产业吧。” 在路上走着时，刘峰说：“我们民政厅调拨了80万用于村里扶贫产业的改善，现在在村里建立了生鸡养殖基地和鱼塘养殖基地，在提供了就业岗位的同时也带来了可观的收入。” “辛苦你了，扶贫事业不容易啊。没有你们这些奋战在一线的扶贫干部的奉献，哪来的如今村民们的美好生活啊。”王成在参观完后感慨道。 “刘哥，在这边有事你要联系我，别怕麻烦我，于公，你是这边的扶贫干部，我有义务照顾你;于私你是我哥，我更加有义务照顾你。”临走前，王成把刘峰偷偷拉到一边说。 “老弟，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你放心，我会圆满完成任务，需要麻烦你的时候我一定来找你。”刘峰说。 … “俊俊，你去县里买一套床送到东台村；再从镇里调拨两台电脑到九都村和东台村，网络什么的一般村委会都有，你负责把这些事落实掉。”王成一回到镇里就把肖俊俊叫到了办公室，交待他说。 “对了，通知负责保障两位扶贫干部伙食的餐厅，每餐加点水果送过去，记住这个餐费一定要严控，每天送完餐要两位干部签字，同时要警告这个餐厅负责人，敢弄虚作假一定狠狠地处理到他们这辈子不敢开餐馆。”王成想了想，如是说，之前也听说过别的地方有店家弄虚作假套取资金的事件，提醒提醒以防万一嘛！ 办完这些，王成一看时间，才下午四点，马上就要到五点半了，这是大龙镇学校放学的时间。 王成马上起身叫上肖俊俊一起去了大龙镇中学，学校校长马仁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王书记，我们这有2/3的学生是寄宿生，吃住都在学校，周五下午回家，周天下午来学校。”马校长在前头带路，正往宿舍走。 “这宿舍是以前的教室改成的，现在新建了教学楼，就把这老教室当宿舍了，一个宿舍住四个班。”听完马校长的介绍，王成看着这一排排架子床陷入沉思。 一个宿舍摆了四排架子床、一排15张，也就意味着一个宿舍住了差不多120个人。学生们的水桶和箱子都放在床底下，一进门一股脚臭味。 “学生的住宿卫生要安排好啊，这种环境容易生病！”王成皱着眉头说。 “是，我们也在争取资金兴建新的学生宿舍。”马校长在一旁赶紧解释，并且道出了困难。 “我这两天去过问下，看看能不能筹措点资金。”王成说完，马校长带着他们到了食堂。说是食堂，其实就是个大铁棚，铁棚里头有着一个个用水泥做成的小桌子，桌子上用红色油漆写着班级。 水泥桌子上正放着一铁盒饭，分成了一块一块，一个红色的塑料桶装着菜。 王成凑前一看，桶里是一大桶冬瓜炖肉。 “马校长，拿个饭盒给我，我今晚在这吃。”王成转身对马校长说，马校长一脸错愕，但随即安排人去拿了。 “每个学生一块饭嘛？吃得饱吗？”王成又问。 “应该…应该吃得饱。” “这么大的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菜什么暂且不说，这饭一定要让他们吃饱，吃不饱哪有心思读书？”王成有点不高兴了，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了自己读书那会。 “是，是，马上落实马上落实。”马校长赶忙答应。 这会餐盒也拿过来了，学生们马上下课，王成和肖俊俊一人一块饭，一勺菜，在马校长眼前吃了起来。 马校长脸色通红，不知所措，过了一分钟，他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也拿来个餐盒吃了起来。 王成默默地吃完饭，把餐盒洗干净后，说：“刚才吃了几个学生的饭，记得补上去。” 王成和肖俊俊的背影消失在马仁眼前，马仁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一看，额头上全是汗。 第八十三章：红会调研，陪同全程 王成在回镇里的路上问：“俊俊，找到了之前童年时期的感觉不？我读书那会就是这样吃饭，我在学校吃了好几年的包菜，现在一闻到那味就难受！那时食堂做饭的阿姨都是老师们的老婆，冬天时，师母们懒得洗菜，有时还能在菜叶子里吃带蛆…” “书记，我也回忆起了过去啊，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经济飞速发展，gdp跨越式增长，一片欣欣向荣，但这乡镇学校却似乎隐藏在人们视角之外，环境并没有多大的改善！”肖俊俊回答道。 “难道之前你们没发现吗？”王成笑着转过头问了一句，肖俊俊顿时满面通红。 … “过段时间还是召开个会，专题研究研究要怎么提升这些乡镇学校的吃住环境了。”王成自言自语道。 省红会柳林副会长打来电话，表示这两天将同红会相关干部来大龙镇实地调研，王成得知消息后马上开了个短会。 “同志们，省红会柳林副会长这两天要来大龙镇调研，这是争取来的机会，一定要周密计划，确保调研的开展万无一失。柳会长这次来，也是为了大龙镇卫生院的建设工作来的，我们一定要保障好，同时充分表达我们的诉求，尽可能的让省红会多留下些政策。千万不能有一丝失误，否则我将追究相关干部的领导责任。”王成开头就表明了事件的严重性。 “王书记，您起头，我们跟着您的计划走就成，大龙镇这十几年，也没有啥大领导来这，您来了后我们算是见世面了，各种领导来的次数也多了，但在接待方面仍然有所欠缺，总之您指示，我们照干，谁的任务出了差错？就处理谁。”张平说。 王成看了一眼张平，点点头。 “接待领导无非是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多大的领导来，也就是这几件事。首先吃，还是在食堂整，咱放心嘛！其次住，中午休息的话，就在医疗组住的宾馆安排；最后行方面，届时我和章锋镇长到高速路口去迎接，显得我们尊重嘛！这次就不通知县里了，我们自己解决。” … 安排完毕后，王成又把罗飞叫过来了，最近罗飞可是大忙人，每天啥事都亲力亲为，短短十天不到的时间，人就憔悴了一大圈。 罗飞猜到了王成叫他因为啥事，经过这些时间接触，他发现王成是一个“没事绝对不随便打扰人的领导”。 “省红会的柳副会长要来了，你们好好准备一下。”没有过多的废话。 “是，保证完成任务。”罗飞起身笑着说。 “最近累到了吧？看你瘦了一圈，来，抽根烟。”王成扔了包烟给罗飞。 罗飞抽了一根，夹在耳朵上；再拿了一根给王成，帮忙点上后，又把烟放桌面上。 “不过这几天开心啊！老百姓有点不舒服都愿意上镇卫生院了，甚至县城的一些居民，也跑来镇里，都知道我们镇卫生院有省医院的专家了，我猜到了会有好的效果，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效果。”罗飞憨憨地笑着。 “这本就是卫生院的职责啊！这也说明咱的路线是正确的，哪个老百姓不想挂好医生的号？医疗组的专家们的工作别排太满！人家毕竟是来帮助我们的客人，不能太过主观。”王成强调。 “您放心吧，吉霖已经是临时院长了，一切工作他安排，我也听他调遣！您还别说，专家就是专家，很多疑难杂症他们马上就能研判。我这段时间也成长很多。就是设备不够，所以刚好柳会长来了，就好办啦！”罗飞眉飞色舞地说。 “所以啊，我这次安排得最高规格去接待他，让人心里舒服了，很多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书记您说得对！”罗飞说完，王成示意他可以离开了，罗飞起身告辞后，便匆匆回镇卫生院了。 … 一大早王成和章锋就带着车到了高速路口等候柳林，他笑着对建国说：“以前陪叶书记去地方调研，地方四套班子成员一般都在高速路口迎接，咱这现在经历一次，倒也觉得属实不易，哈哈哈，不容易啊！那句话说得好，莫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啊。” “书记，您这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跟着您也沾光，您来大龙镇才这段子时间，我们都能看得到大龙镇的变化，空气中的氛围都不一样！您真的是我们的福星。”建国颇为讨好地说。 王成没回话，他躺在车子后座上，看着高速公路收费站过往的车辆发呆。 章锋这会也正在车上，他盯着手机，无聊地翻看着抖音，前几天他去找胡大勇汇报工作，胡大勇看出了他的不快，便安慰道：“你配合好王成，共同把大龙镇搞好，王成这一两年肯定要高升，你跟着多学点东西，大龙镇这些成绩之后不都是你的？你若非要对着来，那陶书记一发毛，你还有的好？” 胡大勇看着章锋一脸欲言又止，又说：“你要想想，刚开始我们都想看王成的笑话，可是呢？人家确实做得好！班子成员这些人，谁现在对他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就好在资源多，人脉多，想办什么事几个电话就搞定了，实在搞不定，去叶书记那求求情啥也有了，这是我们累死累活一辈子也没有平台优势。”章锋有点不爽地说。 “你还真别说，哪怕你就有这资源，你也不一定会像他那么有激情地去用，别发牢骚了！好好干！他干得好与坏，对你都是有利的！你要有大局观。”胡大勇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章锋，心里一股恨铁不成钢油然而生。 … 十几分钟后，一台gl8出现在王成的视野。 王成马上拉开车门下去迎接，gl8缓缓停在王成车旁。章锋见状也赶紧收起手机，叹了口气，下车一起迎接柳林。 “柳会长您好，辛苦啦辛苦啦，一路舟车劳顿，先到大龙镇歇息片刻。”柳林带着的干部们下车与王成和章锋握了手。 随后分别上车一起往大龙镇的方向开去。 第八十四章：柳林支持，问题解决 车子到了大龙镇政府大院，全镇干部职工早就在这列队欢迎了。 “老弟，你这排场整大了啊！”柳林下车假装嗔怒地说，但王成感觉得到，柳林是高兴的。 “您这么大的领导来镇里视察调研，这是应该的！我们全镇职工干部都想来学习学习呢！”王成拍起了马屁，毕竟柳林这次的身份可是“建设银行”。 “您给我们讲几句？”王成引导着柳林来到人群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立马鸦雀无声。 “好，那我就简单说几句吧！”柳林清了清嗓子，也不推辞矫情。 “大龙镇的同志们，你们辛苦啦！” “前段时间，你们书记王成同志联系我，和我提了你们大龙镇目前现存的困境，我得知后十分关心相关情况，便承诺尽快带队来大龙镇实地走访走访。” “所以，在忙完手头上的事后，便赶紧带队过来了。作为省红会的负责人，一直以来都致力于人道主义建设工作…” 柳林说了近二十分钟。不愧是综合处出来的干部，文字能力那是没得说。 王成带着意犹未尽的柳林到会议室与班子成员见了个面，稍微休息了会。 “老弟，咱就直接去镇卫生院看看吧？”柳林笑着说。 “好，只要您不嫌累，那我们就走吧！”王成说完便安排车子带着柳林一行前往了镇卫生院。 镇卫生院正忙忙碌碌地运转着，罗飞这会正同吉霖在大厅有说有笑地等待着王成一行的到来。 吉霖本就与柳林认识。 “吉霖院长，好久不见呐。”柳林一下车就看到了吉霖。 “听说你跑这来当院长了，特意来看看你，哈哈。”柳林开起了玩笑。 “柳会长这话说的，我不邀请您当个名誉院长都对不起您呐！哈哈…来来来，走走看看…”吉霖和王成点了点头，算打招呼了，便带着柳林一行参观起正在运转的科室。 “我们来这后几乎是超负荷运转，不得不说，乡镇的医疗需求太大了，而且最严重的问题是设备的缺乏，像现有的一些设备都还是王书记从县城协调过来的，所以老柳，能否捐赠一批急需的医疗设备清单过来？”吉霖毫不避讳地说。 柳林带过来的工作人员不断地拍照，录视频。 柳林点了点头：“我这次过来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你们开一张所需要的设备清单，我回去开会协商后尽全力满足。” 王成和章锋则在一旁安静的倾听，对于他们来说，不打扰便是最好的作为，吉霖能够如此定位，倒也省了王成的麻烦，王成准备的介绍稿甚至都没用上。 … 镇卫生院巴掌大的地方，一通调研却持续了半个小时，这取决于吉霖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虚实结合、客观主观结合，把很多东西摊开了、拉长了、揉碎了讲。 吉霖说：“我们第一组医疗人员在这原本定于对口援助半个月，现在估计要延长几天。你不知道王秘书…王书记，对我们有多上心？那真的是把镇里能给的一切都给了我们，大家都觉得，这么贸然离开，有点对不起尽心尽力保障我们的群干们！再一个，目前镇里老年人治疗需求太重了，我们也想多为患者看点病，对于省城的人来说，医疗资源丰富，缺我们这十几个人并不会怎么样！而对于这些老百姓来说，有可能错过了这次，以后再也不能找到像我们这个级别的专家了！虽然后期还会派同事过来，但我们仍然想亲力亲为地为百姓多做些事！这很有意义。” 王成在一旁听得心窝子热热的，医者仁心呐！多用善意看待这个世界，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很美好。 本来王成邀请医疗组全体成员都来参加午宴，但大家都表示要利用仅有的时间多做些事，便推举吉霖为代表代替大家参加欢迎柳林的午宴。 柳林很高兴，这种调研并不会很累且能够体会到各地的风土人情，也算是“一种工作之外的乐趣”了。 “老柳，你们省红会这次帮帮忙，倾斜点资源，搞不好这就是你们的标杆帮扶工程！对吧？对宣传省红会形象也有重要意义啊！”吉霖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大龙镇的人，不断地推销宣传大龙镇。 “你放心吧，你是我老友，王成老弟也是我老友，更何况你们确实符合标准，不帮你们帮谁啊？以往我们给一些医院捐赠的设备，用不了多久就被束之高阁吃灰，造成极大的资源浪费。这就导致有需求的医院屁都没有；没需求的医院，设备多的吃灰！我们不能再让这种情况发生了！要合理配置资源，要把资源用在真正需要的地方！所以，我们试图通过本次对大龙镇的帮扶、独创按需帮扶的体系，你们需要什么！我们尽力捐助什么！”柳林喝了几杯酒，如此说。 “那就谢谢您啦。”王成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他这会赶紧陪着给柳林和吉霖敬了一杯酒。这柳林可是大龙镇的“财神爷”啊。 在柳林一行午休时，王成把肖俊俊叫到了身边。 “俊俊，准备点大龙镇的土特产，看这样子他们估计晚饭也在这吃，你看着人数酌情安排，等晚饭后给他们带回市区。”王成交待肖俊俊办这事。 王成只想把柳林安排得舒舒服服的，回去后能多给点支持，毕竟现在大龙镇卫生院急需各类设备。王成时刻记得叶书记之前的那句话“只要是为了大多数群众的利益，用任何看起来不太好的方法都是值得的”。 柳林一行，一觉睡到了太阳落山，王成和章锋一直在楼下等待，这让章锋感觉到了王成身上扎实的工作作风。 柳林一行下楼后看到王成在这坐着，很感动，忙问：“老弟，你们久等了久等了！哎呀，中午你们太热情了，喝多了，一觉睡到现在，见笑啦见笑啦。” “没事没事，走，晚饭安排好了，晚饭喝点回魂酒，然后在咱这好好睡一觉吧，感受感受乡间之夜。”王成故意问。 “晚上只能小酌小酌，还是要回去，明天一早还要上班，等之后大龙镇卫生院的各项扶助到位后，我再来找老弟喝个一醉方休。”柳林拍了拍王成的肩膀。 柳林一行除了司机没喝酒外，其余几个也都喝得七荤八素，临走前，王成让肖俊俊把一些土特产搬上了柳林一行乘坐的商务车后座，并提醒随行工作人员数量。柳林倒也没推辞，寒暄了几句就上车往城区赶。 王成和章锋坐这车一直送到高速路收费站口。 第八十五章：嫉妒心理，陶然难受 柳林一行走后，王成回到宿舍就睡着了。 陶然这头也知道王成近段时间的动作，他看着大龙镇搞得如火如荼，风头盖过了他这个县委书记，竟然有一丝焦虑。 “老陶，你怎么还不睡？”陶然的妻子侧身过来问。 “睡不着啊，小成在大龙镇搞得这么好，我是既开心又担心。”陶然看着妻子，说出了自己的焦虑。 “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他出问题？担心他盖过你的风头？”果然是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很多年的妻子，彼此都太了解了。马上便指出了陶然内心所想。 “我终于体会到功高盖主这个词了。”陶然很感慨。 “之前你总说手底下没人能用，现在小成来了，你又担心这个那个，我觉得你就是吃饱了撑得。”陶然妻子嗔怒了一句，翻过身继续睡觉。 陶然想侧面敲打敲打王成，但又担心从此让王成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很烦躁，不知不觉地就失眠了。 胡大勇这段时间也常失眠。王成最近在县里有多跑火大家都看在眼里。胡大勇倒没有陶然那方面的顾虑，他最近去市里开会，包括一些上级领导问起王成，他都乐得介绍，并在结尾加一句：“当初我认为王成同志能力强，便带头在县里给各种支持，这样的人才，肯定要人尽其用。”不得不说，胡大勇因为心态问题，所以在对待王成这些事上显然比陶然更高明。 他失眠是因为自己年龄原因，他很想让王成介绍一些资源给自己，他有信心能够通过自己的表现将王成的资源变为已用。 陶然其实更多的是内心的一种深处的“嫉妒感”作祟，不出意外，两年后，王成肯定要被重用，体制内最怕的就是这种“有天线”、“有能力”还“努力”的干部。 王成超越陶然是必然，但太早被超越，陶然觉得可能会让自己陷入深深地挫败感之中。从来都没有完全无私的人，是人总归会有私心。 … 肖俊俊最近家里不太平，他堂哥在大龙镇开了个“土方倒土点”，当初他给和睦打了招呼，他堂哥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好为由，擅自同肖俊俊爸爸签订了一份持股协议，这份协议肖俊俊并不知情。 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最终这件事还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当肖俊俊知道这件事时，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之前去北京出差时，肖俊俊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肖俊俊最焦虑的是这件事可能会直接影响他的仕途，外头现在都在传“肖俊俊借着和王成关系好，在大龙镇垄断了倒土点”…其实已经间接影响到了王成的形象了，王成算是躺枪。 王成当然不知道这些事儿，但他看出来了最近肖俊俊有点不在状态，介于隐私，王成并没有过多纠结。 柳林一行回去后已经开会通过了大龙镇卫生院的援建工作计划，省红会也想通过对大龙镇的援建，打造全省红会援助体系的标杆，开启援助新体系，尤其是前些年经历了xx事件后，大家都想着重建社会信任，所以从上到下都很重视这件事。 事情总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机，正当柳林一行准备来大龙镇敲定援助细则前几天，陶然知道了肖俊俊的事，他很高兴，因为终于有借口敲打敲打王成了。 王成知道这件事也挺郁闷，敢情就他一个人每天忙忙碌碌以为岁月静好，原来背地里有些谣言已经传播得如此之广了。 王成并没有来得及找肖俊俊了解情况就被陶然叫过去了。 “师弟，具体是什么情况呢？”陶然故意问。 “我不清楚啊，今天要不是师兄你给我打电话，我还蒙在鼓里！”王成一脸迷茫。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那我就要批评你了，天天在身边的人都不了解清楚？这次带来的影响多大你知道吗？你这是严重的领导责任事故。”陶然板着脸说。 王成先是一愣，随后马上明白：陶然这是在借肖俊俊这件事儿的机会敲打自己。他也猜测估摸着最近动作太多了，可能让陶然感觉到了一丝丝危机。不论在何朝代，底下的人成绩做多了都会让领导感到不安。就如陶然所说得“功高盖住”嘛！ 王成低着头不说话。 “师弟，你来湖西县，我是非常支持的，所以你不管做任何事情，只要在原则范围内，我是通通赞同，甚至为了你，直接和大勇县长多次闹了不愉快。但你不能光顾着往前走，忘记了大后方建设啊！你这样如何让别人信服？一方面你一来就搞廉政建设，一方面自己身边就隐藏着个大雷！这像什么话？贼喊捉贼嘛？”陶然继续说。 王成知道了陶然的意图后，索性也就不说话，低着头让陶然“教训”。 陶然见状，以为效果达到了，他又说：“这件事我帮你处理，说到底我们还是亲兄弟，以后有事我们多沟通，多交流，不要只顾往前走，偶尔也要停下来看看身后嘛！” 陶然这种打一巴掌给个枣的行为，向来屡试不爽，但王成心里却一直在想肖俊俊同这件事的联系。王成归根结底不相信肖俊俊会是这件事的“幕后人”，他也完全不相信外头的传言。 “你在想什么呢？晚上到家里去吃饭！”陶然看着发呆的王成，说了一句。 “奥，好，师兄，我刚好下午在县里有会，开完会同你一起下班哇！”王成笑得很勉强，以便让陶然看到他确实“真心改过”。 … 县政府六楼会议室，王成正在做阶段性工作总结：“各位领导、同事，一个季度以来，我县科教文卫工作平稳推进…” 这类稿子都是县政府办提前写好的，只需要王成照念就行，所以没多大压力。 会议快结束时，胡大勇说：“最近啊，我听说到了一些关于大龙镇个别干部的传言，甚至传言还连累到了我们的王成副县长，但我代表个人以及县政府表个态，坚决信任并支持王成同志的工作，也请王成同志继续积极作为，我们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王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感觉自己要立即改变改变工作方法了，先融入适应规则，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否则，还真可能“过刚易折”、“枪打出头鸟”了。 第八十六章：视察医院，患者狂怼 这两天县里好几个工地都停工了，为了稳民心，王成决定去各大医院调研调研工作。 县政府办马上安排下去了，下午两点，在县卫健委主任舒中华、县人民医院郭院长、县中医院青菁院长、对口县府办副主任黄龙、董鹏的陪同下，首先来到了车子到了人民医院老院区，一进门便是一栋“z”字形大楼，大楼一楼二楼三楼为门急诊和各检验检查科室，四五楼为住院部。 他们在郭院长的带领下参观了各诊区、检验检查科室、住院部，在住院部检查时，看到过道上摆放满了折叠床，床上都躺着病人在打着点滴。 王成看着角落里一位朴素的中年男子坐在马扎上，左手打着点滴，右手夹着一根烟，便上前问了：“老乡，您现在对人民医院有什么建议吗？您就医方便满意吗？请您多担待也请您放心，我们新院区正在建设，届时就能满足更多人的就医需求。就不需要您坐在过道打点滴了。” 这位中年男子看了一眼眼前这群人，他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肯定是领导，于是他用一口地道的湖西话说：“我怕是等不到了，县人民医院和县中医院新院区建了多久了？还是半吊子！我是不抱任何希望了，你们干几年就调走了，新官不管旧账！留着一大摊烂摊子我们老百姓来买单…别吵了，我急着打完针回去干活，我们坐着可没钱发，还一大家子等着养呢。” 王成在湖西工作好几个月了，已经能听懂当地方言，他此刻脸上火辣辣地疼，很想找个洞钻进去，但他故意装听不懂，一脸疑惑地问舒中华：“这位老乡说得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是湖西人，听不太懂啊。” 舒中华此刻脸也红的，但他当然不敢说实话，他只好说：“这位老乡提了点意见，我们肯定改肯定改。” 这位中年男子很鄙夷地看了一眼舒中华，然后照旧抬头看着天花板，另一头挂着的点滴瓶已经快打完了，他对着不远处的护士站吼了一声：“打完了。” 王成离开时，想了想还是对这位中年男子说：“老乡，您的年纪可以说是我长辈了，我是分管卫健系统的副县长，这两天也在积极调研、摸排相关情况，我给您承诺，一定会尽快推进新院区建设，如果到时候还不能解决这些问题，您来县政府大楼6楼找我。” 中年男子轻蔑地笑了一下，然后接过护士手中的棉签，头也不回地走了。王成那一刻很心酸，这是来自普通人民群众的轻蔑，这种轻蔑包含着不满、不信任。 … 在人民新院区建设工地，王成又见到了项目负责人林太峰。林太峰对着拖欠已久的工程款问题本来就很恼火了，上次和王成反应后，王成嘴上答应着马上去协调，可到现在还没个动静，所以针对这次浩浩荡荡的调研人群，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这种并不能解决问题的调研在林太峰看来就是浪费时间。 所以在介绍相关情况时，他只是不时地重复着那几句：“现在的一切问题都在于工程款不到位，所以进度偏慢，要是工程款到位的话，以中国的基建速度，我有能力保证，一个月内，全部完工。” “好，辛苦你了，上次我回去同陶然书记汇报了这件事儿，陶书记说等年底城投支付通道打开后，马上会把你们的工程款给到位，看情况也快了，坚持坚持吧！我这次回去看看情况，再争取争取，这里就靠你们了，这里可承载着30万湖西人民的健康，拜托了。”王成当然看出来林太峰的心不在焉和冷淡，自从上次和陶然沟通完毕后，觉得不好意思的他没有第一时间同林太峰联系，久而久之竟然忘了。所以他认为林太峰心里有看法是正常的。 林太峰看着人群离开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年底？怕是明日复明日哦，整天一群一群人来工地，看个锤子！这个来讲几句那个来讲几句，还不如花点精力把钱给我。” 在中医院、红十字医院，也都遇到同样的问题：病床紧缺，在中医院，很多病房里加一两张床的情况都很常见。 在中医院新院区建设工地，与人民医院建设工地大同小异，这的主体建设都已经完成，但内部精细化建设却推进缓慢，整个院区只看到部分医生患者和少数一些人磨磨蹭蹭地在安装着些什么的身影。 县中医院院长青箐说：“王县长，我们因为资金不够，现在只能先用仅有的资金，把能够完全覆盖的科室先弄好，先搬进来，让医院跑起来，只能这样了，真的是没办法了，县里缺钱缺的严重。” “我之前听人民医院项目负责人林太峰提起过，知道了你们的建设模式，很好！如今全省各地这种情况很普遍，不怪你们，不过，我的压力山大啊！”王成说完苦笑了。 … 回到办公室，王成已经筋疲力尽，他虚脱地躺在椅子上，董鹏端了一杯茶过来。 “谢谢小董，你和湖西宾馆打个电话，我今晚住那。”王成对董鹏说，董鹏随后回办公室安排了。 自从陶然找王成谈完话以来，因为会议多，这两天王成都住在县里，没有回镇里，这让镇里不少干部摸不着头脑，尤其是肖俊俊，更是坐立难安。他很想去县里找王成，却不愿看到王成失望的眼神，终究是不敢前往。 在肖俊俊坐在办公室焦头烂额时，王成正躺在湖西宾馆的床上刷新闻，这两天的工作强度非常高，这种强度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分管领域资金缺口大，这让他非常着急，人民医院的那位大叔的话在他耳边时常响起。 无聊了片刻，王成给爱人李木子打了个电话，听到电话里王成失落的声音，李木子猜测到王成估摸着遇到了啥事，于是便安慰他：“老公，做工作要慢慢来，你这么优秀，我相信你是最棒的，肯定能解决你觉得难的一切问题。” 第八十七章：廉内大会 在县里忙了三四天后，王成回到了镇里。 回到镇里第一件事就是找肖俊俊，这两天他想了很多，该不该找肖俊俊问清楚？但他认为应该给肖俊俊思考的时间，所以一直没联系肖俊俊，想让时间酝酿酝酿。他也担心贸然找了肖俊俊，自己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接到通知的肖俊俊忐忑不安地来到王成办公室，他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坐吧。”王成笑着说，并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就如往常一般。 肖俊俊看着王成的笑容，心里稍稍安心，于是说：“书记，我给您抹黑了，连累您了。” “我今天找你来就是说这件事，从心底里来说，我是不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的，我是完全信任你的，所以这两天我没有立即找你，就是想你能够想清楚，反思清楚所有事情的环节，然后找我主动解释清楚。”王成甩了根烟过去。 “书记，这件事和我说没关系，确实没关系，但要说有关系，也确实有点关系。”肖俊俊声音有点疲惫。 王成看着肖俊俊，没说话，肖俊俊继续说：“当初我堂哥想在大龙镇办倒土点，但当时有好些个符合条件的人，于是乎我便和和睦说了这件事，全程没有给过他钱，没有请吃过一顿饭！而且手续齐全，也符合当时的规划。” “后来倒土点开起来了，我堂哥可能觉得我有功劳，便背着我，和我爸爸签订了股份代持协议，我一直不清楚这件事。我堂哥对我爸说，不能告诉我，这些钱替我攒着，并说如果被我知道肯定会拒绝；如果被别人知道会影响我发展。所以我爸也就一直瞒着我，要不是外传，我是真的不清楚…” 肖俊俊舒了一口气，他看着手头一直在忙的王成，不确定王成有没有认真听这些事。 “我知道这件事了，我说过对你有信心，就不会轻易怀疑你，我在陶书记面前也是如此说的，所以你先和你爸说说，把该退的钱退掉，然后退出这个所谓的股份关系，这两天我同陶书记汇报下这件事的真实情况，没多大问题的！好好工作，我身边需要你。”王成缓缓地说。 肖俊俊听完王成的话后，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在心底发誓一定要好好配合王成把大龙镇搞好！这几天的担心受怕、委屈全部没有了，他说：“谢谢书记的信任，我一定把这些事妥善解决，不给您添麻烦，谢谢您，我一定在今后的工作中用加倍的努力来回报您。” 王成欣慰地点点头，然后示意他出去。 … 市里通知全市各县处级主要干部的爱人参加“廉内助大会”，李木子也接到了通知。这让她很兴奋。 开会前一天晚上，李木子选了很多套衣服，都不满意，于是她给王成打去电话询问意见，王成反问她为何不穿军装去呢？她恍然大悟。 整个会场，放眼过去也只有李木子着一身戎装，分外惹眼，来参加大会的有男有女，普遍都上了年纪，像李木子这般年轻的，还真的是极个别的。 大家一进入会场便开始互相询问起来：“您爱人在哪个单位啊？”、“您爱人是谁啊？” 李木子因为着戎装，被问了好些次，当知道她爱人是王成后，纷纷露出一脸或羡慕、或玩味的表情。觉得玩味的那些人，是因为他们的另一半在家里提起过王成，都不太看好王成的选择，都觉得王成从此会“烂在湖西”。 “您爱人就是王成啊！那可是我们安昌市乃至道南省的大名人啊！不得了不得了，想不到老公这么优秀，老婆也这么棒，真的是羡慕啊！”一位县里副县长的爱人说，分不清她是羡慕还是玩味。 “木子，来这坐。”李木子一看，是陶然媳妇，这会正向她招手。 李木子坐下后，说：“嫂子，刚刚人多没看到您，最近还好吧？” “老样子，老陶昨晚还交代我见到你，让你要多去湖西县坐坐呢，最近小成比较忙，你要多去关心关心他，他一个大老爷们在外面也不容易。”陶然媳妇说。 “我最近单位忙，正准备忙完这段时间去看看他。”李木子赶紧说。 这时有一些干部爱人过来加联系方式了，李木子和陶然媳妇赶紧起身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 这些干部爱人中还有不少油腻的异性，李木子本想拒绝的，但想到在这种场合不好驳面子，便也只好先加上，想着不聊天便是。 人到齐后，开班了，主讲人是安昌市纪委书记刘湘。 会议开始前先看了警示教育片《反腐在路上》和《远离家庭腐败》，看完后，刘湘做了主旨讲话。 刘湘指出：要知足常乐，保持“平常心”。广大干部家属要树立正确的金钱观、权力观、幸福观，始终保持一颗平常心。要做到淡泊名利，正确看待名与利，努力培养高尚的精神操守，做到快乐工作、快乐生活；要培育清新家风，保持昂扬向上的风气、遵纪守法的风气，培养良好家风；要克服侥幸心理，牢记“莫伸手，伸手必被捉”，要始终慎独慎微，守住道德和法纪的底线。 要知规明纪，当好“廉内助”。作为党员干部的身边人，要扮演好“家庭纪委书记”的角色，做到时刻提醒，坚决当好“廉内助”。要常吹“廉洁风”，时刻关注党员干部的思想状态和心理变化，引导其干净做人、廉洁从政，对得起组织、对得起家庭；要多敲“廉洁钟”，在家庭及“八小时外”的日常生活中，引导党员干部培养健康向上的生活情趣，摈弃不良兴趣爱好；要守好“廉洁门”，每一个家庭成员都是拒腐防变的“守门员”，也有可能成为“突破口”，要始终坚持修身律己、廉洁齐家，自觉抵制不良风气，形成全家都是“守门员”、共同守护“廉洁门”的良好氛围。 … 会议快结束时，刘湘邀请干部家属谈心得谈体会，第一个被点名的就是李木子。 李木子没有丝毫准备，但长期带兵的生涯让她在面对这种场合时很快镇定了，她拿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话筒说：“能够受邀来参加今天这个大会很荣幸也很激动，作为干部家属，看了这些教育警示片，听了刘书记的讲话，更加坚定我做廉内助、贤内助的决心，我们干部家属更应该高标准严要求要求自己，不拖爱人的后腿…” 说完后，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陶然媳妇偷偷给她竖大拇指。 第八十八章：王成反击 省红会工作对接组的领导们都来了，这次的阵容更强大，基本上班子成员都来了，安昌市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市长国蓉也来了，可想而知县市对这件事的重视性！ 前一批医疗组离开时，王成安排了很多特产送给大家，也有不少老百姓来街上自发欢送，这让不少医疗组成员深受感染。第一批回去后带回大龙镇所有领导干部以及老百姓满满的善意，所以第二批人抢着报名，甚至第一批的一些医生也想再次前来，毕竟在大龙镇空气好、伙食好、尊重实，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大家都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被需要。 调研中，医疗组和舒中华主任、罗飞院长汇报了大龙镇卫生院目前发展存在的问题，王成发言阐述了大龙镇的需求和未来发展图景。 省红会领导当即做了表态，意味着大龙镇卫生院援助项目正式落地，王成代表卫健系统与省红会签订了捐赠援助协议。 在散会时，王成快步找到国蓉副市长，说：“国市长，我们镇卫生院的场地实在有限，本来想找县里挤点钱来建一栋新的场地，但县里情况您也知道，所以我就冒昧来找您，想请求您能否在市里挤点钱给我们。” 王成一笑笑容地看着国蓉。 国蓉看了一眼身边的王成，说：“这东西我说了不算，现在到处在说钱紧的事儿，但我答应你，会尽力去提这个要求，看能否借着这个由头给你挤一两百万过来。” “那就太谢谢国市长了！太谢谢您了。”陶然在一旁不由感慨：这小子还真是头铁。 欢送走省红会以及国蓉一行后，陶然叫住了王成：“师弟，最近这件事要抓紧，还有，你们党政办主任肖俊俊那件事怎么回事？怎么一直没听你和我汇报相关调查情况呢？” 王成便和陶然解释了全部情况，陶然点了点头：“但也给以后的工作敲了警钟，我不希望下次还有这种事发生，再有这种事发生，师兄我只能和班子成员考虑你的领导力问题了。” 王成心里一咯噔，这… 心情大好的王成一个人在街上闲逛，此刻的他就像个邻家大男孩，街上的店家和摊贩主都纷纷给他打招呼，他这里聊几句、那里聊几句，乐得自在。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糖糖ktv附近，钱总刚好在门口洗车，看到王成过来，他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看了一眼后估摸着嫌档次低，又重新掏出一包和天下，给王成发了一根，然后给他点上。 “最近生意怎么样？”王成问。 “一言难尽，给您打完电话后，县局的倒不来我们这查了，但是，据说现在天天往工业园区那块查了，查多了没人敢出来消费了。”钱总一脸无奈地说，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是不是县局的例行检查呢？”王成问。 “书记，不是我多嘴哈，我觉得县局有点针对咱们镇了，不能啥活动都往咱镇里招呼吧？虽然咱也不怕查，但中国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没事也会产生心里畏惧啊！您看是不是可以找宗晓明局长说说？”钱总试探性地问。 “应该不至于，干嘛和我们过不去呢？也许只是因为咱镇里离县城近，方便工作开展吧！”王成安慰道。 其实王成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只不过他懒得和宗晓明计较罢了，况且也找不出毛病啊？程序没问题，就算知道别人恶心你，又能… 王成转了一圈后就往镇政府大院方向走。 “书记，王书记…”突然听到有人喊，王成下意识回头，发现是曾小飞。 “曾所长，有什么事吗？”王成问。 “书记，有点事，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和您汇报汇报。”曾小飞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说。 “您和宗局好好聊聊吧，您和他之间也没啥大事，很多误会说开来就好了！” “啊？什么事？”王成装作不明白地问。 “您不知道吗？最近这段时间县局总给我们派任务，天天让往工业园区转，我们本身巡逻压力就大…”曾小飞说完，王成算是彻底明白了。 “好的，我知道啦，不过我觉得可能是你多想了，晓明局长格局不可能这么低的，不过我会去打听打听相关情况，你放心，我会妥善解决这件事，也谢谢你能和我说这些。”王成说完便自顾自地继续走。 曾小飞摸不透王成，所以索性也就不管了，总之他把事情和王成汇报了，怎么协调那是领导之间的事。 而王成此刻心里也挺郁闷，他想不通为什么宗晓明气量这么小？当然，他并不知道李春华给宗晓明上的眼药这事儿。 回到办公室，他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要把这件事解决掉。但是此刻盲目找宗晓明没有由头啊！貌似不找陶然还真的没办法了！ 能怎么找宗晓明？说你别闹了？人程序合法合规。约宗晓明聊聊？又能怎么聊？ 王成给陶然打了个电话，说了相关情况。换作以前，陶然肯定无条件支持师弟。但这会，陶然又想借机打压打压王成，于是他说：“你也要合群，不要光顾着你那么点一亩三分地；况且你上次那件事做的确实不地道，你也该反思反思自己了，大龙镇都快姓王了！但你要记住，大龙镇必须姓国。” 听到王成无奈地回答后，他又说：“这样吧，我这两天和宗晓明打个电话，侧面敲打敲打他，不过你以后工作得注意方式方法了！要有大局观。” 陶然挂完电话却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有点点过了，不过能够让王成在这件事上成长些许，也是个好事，陶然很担心王成到时候彻底失去掌控…所以不打算和宗晓明说这些。 从理性上，他明白王成做得越多、做得越好，他的成绩也就越多，毕竟他是湖西的第一责任人，湖西的所有过，他有第一责任；湖西的所有功，当然也有第一享受的权利；但…说到底，他还是不能免俗。 王成猜到了陶然在这件事上估摸着会听之任之，怎么说他也在体制内工作这么多年了，啥没见过？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解决。所以他开了个全镇干部职工大会。 他想通过这个大会，替他传播些东西到宗晓明耳朵里，让他能够放下成见，不说全力支持大龙镇的发展，至少也别给自己添堵了。 有的时候，工作也需要讲究方式方法嘛！ 第八十九章：警告晓明 王成在大会上说：“最近呢，有个别同志找我反映情况，说可能有某某单位的领导对我、对大龙镇有意见，一直在针对我们！今天我首先要澄清这件事，这位领导格局没那么小，大家不要小人之心啊！好好的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再者说，就算大家所说的是事实，咱只要安分守己、遵纪守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会场内有点交头接耳了，王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当然，我们大龙镇承载者湖西高新开发区主体，对湖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就算有类似情况，我也一定会尽力解决。县里解决不了就市里，市里解决不了就省里，我相信我们县干部格局的同时，也请大家相信我的能力，要是真有这种破坏团结、破坏大龙发展的干部的存在，我一定想法设法…” 肖俊俊知道王成开这会的用意，班子成员也都清楚。 果然，当天下午会议内容就传到了陶然和宗晓明耳朵里。 宗晓明这才感觉到有点慌了，王成这是让他有点下不来台了：如果继续如此下去，那也就相当于向全县人民承认自己格局低，且给大龙镇并带来不了什么多大的影响；如果就此结束，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向王成低头了，更做实了之前的传言；现在的宗晓明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他发现王成的政治智慧不仅仅大家见的那样。 宗晓明通过这几个月的了解，毫不怀疑如果惹急了王车，他还真敢去参自己一本，宗晓明没这个胆子试错。他发现王成似乎除了发展大龙镇，发展湖西的科教文卫工作，对其他的事没多大兴趣！人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反思，宗晓明不断地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经过再三衡量，宗晓明妥协了。 陶然也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王成了，他发现这小子貌似还有很多自己没了解到的情况。 … 李木子自从开了那个廉内助大会，加了一些干部爱人的微信后，就有一个男的每天准时给她发消息：早上好、中午好、晚安。 这让她很苦恼，想直接删了，又怕影响不好，因为这人自称是湖西县副县长熊亚楠的爱人，熊亚楠是王成的同事；不删，看着又恶心。她使劲凭借着记忆回忆起了这个大哥，三十多岁快四十岁，据说是一名离婚律师。 万般无奈，她还是给王成打电话说了这件事，王成知道后说：“你把所有聊天记录全部截图发给我。” 李木子照做了。随后血气方刚的王成约了熊亚楠见面。在熊亚楠办公室，王成把李木子发来的聊天截图给她看。 “熊副县长，那个…感谢你爱人对我老婆的关心，但这种关心未免太频繁了，我觉得有点过了，甚至给我和我老婆的生活带来了困扰，我老婆想删掉他，奈何知道那是你爱人，担心到时候有误会。”王成不紧不慢地说。 熊亚楠脸色由红变白，但意识到失态的她马上调整情绪。 熊亚楠爱人在市区一家知名律所当律师，俩人聚少离多，之前熊亚楠就在她爱人手机上看到过给别的女孩子、女性委托人嘘寒问暖的微信记录，甚至在别人生病时还有“要去送药”的打算。 但那会她爱人解释是为了业务需要，熊亚楠心里虽然很生气，但没有证据，加上平时工作忙，便也没有深究。如今被王成找上门来，这彻底让熊亚楠生气了，但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在王成面前失态不是？ “王副县长，真的对不住，我爱人比较热情，也许他也是为了我们之间关系的融洽哈，我回去就和他说，给您带来的困扰真的很抱歉。”熊亚楠马上平复情绪说。 “没事没事，我也主要是担心影响咱们的关系吗！要是别人，我估摸着早就找省里的朋友去找他聊聊了；但我相信您爱人和您一样优秀，不可能有其他想法，那我不打扰了。”王成说完就走了。 熊亚楠哪里会不明白王成这是给她面子。她也很苦恼，当初和她爱人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她爱人刚结婚那会规规矩矩、俩人相敬如宾，后来聚少离多的日子多了，她越发感觉到爱人的不对劲。 她决定马上回去找爱人聊聊。 … 从熊亚楠办公室离开的王成给李木子回了个电话：“删掉他吧！今晚他老婆就会回去找他的，这种男人是最没品的，要不是顾及他老婆和我共事的关系，也许我就叫司法厅相关去找他聊聊律师职业道德了。委屈你了。” “老公，没事的啦！不过这种人真的很讨厌，跟没见过女人一样，你说你们同事大小也是个副县长，怎么找这么一个人？”李木子抱怨道。 “这玩意和职业没关系，啥职业都有好人坏人，所以结婚啊，人品最重要，为了所谓的职业不看人品，最终都会后悔。”王成安慰了几句李木子，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把熊亚楠爱人删除后，她想，如果熊亚楠不是自己老公的同事，估摸着会被老公整懵。她仿佛想起了王成生气时那一张臭脸，不由自主的笑了。 王成没想错，熊亚楠当天下午就回去了，她对刚回来的爱人说：“我们离婚吧？” “你犯什么病？”她爱人有点生气了。他当然不愿意离婚了，熊亚楠大小是个副县长，靠着她的光环，在所里大家也都比较尊重他。 “你问我？应该是我问你吧！以前那些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现在连王成的媳妇也敢骚扰，你知道人家人脉多广嘛？你知道人家想收拾你轻而易举嘛？你真的不知天高地厚！难道没了女人就不能活嘛？你就这么低级趣味吗？”熊亚楠一连通怨气都发泄出来了。 “我到底怎么了吗？我只不过因为你和王成的同事关系，出于礼貌才发消息问问好嘛！没别的意思啊。”他还在狡辩。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当初就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你这种人，我给你最后的通碟，如果你这些毛病仍旧不改，咱就离婚，你不同意我就起诉。”熊亚楠坚定地说。 然后摔门扬长而去。 她爱人彻底慌了，他这几天听市区和湖西县的朋友说了王成的手腕，他有点害怕了，原本以为李木子同王成聚少离多，每天多关心关心，也许就… 几乎同时，他接到律所主任的电话，表示相关部门马上启动对他是否遵守律师职业道德一事进行调查，他彻底瘫坐在沙发上… 第九十章：政府回购 安昌市卖完那十一宗地后，把土地转让金大部分用于偿还各种工程拖欠的款项，并重启了绝大部分烂尾许久的市民工程。这让很多人看到了经济恢复的希望。 而剩下的大部分资金，其宣布将投入到政府回购房之中，即将由政府回购5000套商品房用于充实租赁市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安昌市政府稳房价、去库存的又一有力手段。 但这件事却让很多群众不买账了：为什么一边喊着稳房价，甚至行政调控一些降价行为？一边自己却以低于市场价5000—8000一平方的价格回购商品房！这一波操作直接把安昌市拉向了舆论深渊。 老百姓纷纷跑到安昌市各大官媒平台下头评论… 陶然看着这一锅粥的景象，不由感慨。随后他召开了县委班子会议，研究这一现象。 胡大勇这头几乎前后脚召开了县政府县长专项工作会，会议内容也是探讨这一现象。 “同志们，安昌市最近在回购房一事上引起的舆论风波有多大！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了，这说明现在的老百姓都睿智了，各种意识都逐渐丰富了，所以我们要吸取这件事的教训，为以后的工作打下坚实的理论基础。”胡大勇开头就说了这件事。 大家此刻都奋笔疾书，胡大勇很满意地看了一眼，随后问了王成，“王副县长，对此你有什么高见？” 正在写讲话思路的王成马上停笔，看了一眼胡大勇，然后说：“我一直认为，中国房地产行业的拐点到了，会有局部崩盘或者爆雷出现。” 这一番话马上让会场其他干部一脸震惊地看着王成。王成继续说：“安昌市政府这番操作，看似是为了去房地产库存，实际上还是为了稳房价，前两天我看苏杭新房成交量大增，网上各种专家说形势一片大好，说这就是买房的最佳时机，是因为刚需导致的，一时间，很多还在观望的老百姓便开始出手了！而真正的原因就是因为政府回购了很多卖不出去的新房。” 王成喝了一口水，胡大勇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当然，我经过详细了解情况，发现这种情况在98年那次金融危机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过了，当时也是收购了一些卖不出的房子，买回来以后就当成了保障房。为什么要如此？就是利用去库存的手段稳住房价，达到政府、开发商、买房的老百姓三赢的局面。但大家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现在不是98年，如今各项资讯异常发达，一有风吹草动老百姓马上便知道了，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秘密了，所以再想用这种手段稳房价，我觉得结果是必然的。” “老百姓能查到你购买的房价、数量、甚至回购房的私下协议。安昌市府这一次行为，反而成了公开打脸的依据，前段时间还处罚了几个打8折销售的开发商，这次自己却以6到65折收购…这…可能已经达到了相反的效果了。”王成说完，看着大家。 马潇难得地认同他的话：“确实如此，王副县长高屋建瓴。据悉，现在市里各项销售数据反而比安昌发布回购房决定之前要低迷很多，说明回购房对大家的购买预期是有很大的消极影响的，我也搞不懂安昌为什么来这么一出，做这个决策的应该连最基本的市场供求关系都搞反了。” 大家都安静地听着，不断地点着头。 王小玲说：“我们湖西幸好没钱，也搞不来这种事，说到底还是市里有钱呐，不过通过这件事，也反映出现在各种稳房价的手段已经失灵，除非靠老百姓和开发商自己扛着！可能抗多久？积压的资金缺口终要解决，没钱了只能卖！没人买？那就只能降价卖。就算是行政手段强制调控，难道还能逼人没钱也要还房贷啊？所以还需要上级政府制定更为妥善的应对措施。” 熊亚楠也破天荒发言了，一般在这种会议上她很少发言，因为不是她的分管领域也不是她的专业。 “安昌这次的影响可能会波及全道南，政府行为一般是风向标，安昌市都以6到65折回购房子了，老百姓甚至会想，那是不是意味着会掉到5折呢？但房价掉到5折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卖一套房子，50%—60%的成本是给政府拿走了的，留给开发商的利润只有20%—30%左右，故而开发商不太可能亏本销售，那么就会形成资讯壁垒，谁都不先屈服，那市场…” “不错，熊副县长说得很对，我们湖西县在这次事件中一定要吸取教训，千万不能走这条老路，现在这件事对湖西的影响也是有的，我们不需要过多干涉，也没能力过多干涉，只要保证房价平稳就行，哪怕掉，别拦腰掉，要让老百姓能慢慢接受，不然这对经济的影响是巨大的。”胡大勇说。 … 陶然向全县征集商务局、机管局局长的合适人选。 王成把张平叫到了办公室：“张委员，最近县里在征集两个局负责人选，你怎么看这些？” 这是王成故意问的，比自己大一轮多的张平跟着自己忙前忙后这么久，也该“建议提拔提拔”了，也算是给其他人树立个典型。 “书记，我…我认为这是县委选拔人才的一种创新，以前都是综合县里领导意见后，由县委五人小组会议先初定名单。现在通过公开范围内征集人选，再由县里统筹考虑，增加了受众面，提高了人选的科学性和合理性！不得不说这是个好的创举，直接给了很多人机会。”张平说得很隐晦。 “我想退推举你去担任商务局当局长。”王成淡淡地看着张平，直截了当地说。张平鼻子一酸，脸颊上划下两行混浊的泪水。 这让王成有点不知所措。 “书记，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临了还能遇到这么好的领导，值了，值了，谢谢您的知遇之恩。”张平认为就凭王成和陶然的关系，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所以这会说起了感言。 可王成这会却头疼了：往时不如今日啊… 第九十一章：直面土地 安昌回购房风波还在继续，但王成却无暇顾及此，如今，大龙镇的各项工作都已经步入正轨，正在高速运行中。王成现在开始焦虑起大龙镇的经济发展了，经济才是各项事业的基础，要是有了充足的经济基础，那很多事也就不是事了。 大环境下，经济下行压力越来越大，要想在这之中突围，确实需要勇气和实力。 会议室内，王成神色严峻，“同志们，经过之前全镇干部几个月的努力，镇上各项工作都顺利开展，前半阶段的任务算是基本完成了，但是，眼下来还有着最重要的事没解决，那就是经济发展！经济发展好了，我们才有资格说我们的答卷合格了。” “一个多月前，我让大家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发展规划？那接下来就请大家就这段时间的调研来说说自己的想法，各抒己见啊！”王成说完就看着大家，同时一脸期待地翻开笔记本，拿起笔蓄势待发。 大家理所当然地先看着章锋，但他此刻正低着头，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已经完全彻底沦陷的张平看了眼现场，发言了：“我认为可以从本地特色农业手工业经济入手，咱这啥多？竹子多！篾匠多！可以搞竹艺品加工基地吗！” “这不妥，竹子虽然多，但只要一形成产业，最大的问题就是可能给我们当地的生态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而且，这形不成批量生产，一个篾匠一天制作一个工艺品，一个镇一天才产多少？哪里形得成规模效益？我认为这个是极其不妥的。还想根本上发展经济，还是要靠实业招商。”刘红军部长马上反驳了。 “但是吧，咱这除了这些资源能有啥？没有啥了啊？稻子蔬菜等农产品，完全没市场啊！看看现在直播，全国到处都有直播助农经济，哪里有什么优势啊？”张平马上说。 “至于刘部长说的招商，我也发自心底赞同，但前段时间王书记和陶书记亲自去了趟北京，招回来什么东西没有？没有啊！县里都搞不定的事，咱大龙镇能拿什么比县里更有诱惑力的政策去招商？”张平脸色通红。 “现在的关键是盘活经济，经济流动不起来，有啥用呢？最直接的办法是培育或引进一家大型企业，通过企业在大龙镇的生产，形成各种上下游产业链，带动经济的往前发展。”刘思彤也发言了。 “我刚刚已经强调了，关键在于现在很难招商啊，谁都知道引进企业能增加税收还能盘活经济，可现在不要税收企业都不愿来了，上哪找去呢？”张平说。 会场内的气氛眼看着就要陷入僵局，章锋这会停下了手中的笔，他说：“我们都讲实事求是因地制宜，所以我认为我们不能够脱离这个原则去谈发展！培育引进企业也好、发展当地特色产业也好，这都是应该多措并举的事儿。” 大家都安静地看着他，他喝了口茶，然后说：“大龙镇农业特色很多啊，你们要走出去切切实实看看，比如养殖业，小龙村就很多养鱼的啊；比如餐具消毒行业，九都村扶贫产业不就是这嘛？为什么不能努把力，用点资源把他做大呢？再比如香瓜和水果种植，九都村和东台村都有，且正在形成相关产业链了啊！这些都是现成的啊！再比如直播经济，既然全国都在直播助农，那说明直播是可行的，我们也可以学习啊！也可以引进直播行业啊！可以邀请现在著名的“南方甄选”这类著名的带货公司来啊！而引进企业，我们虽然穷，但有着最大的优势就是高新开发区主体在我们大龙镇啊！” 章锋说完，王成带头鼓起了掌，可以看的出来，章锋是做了功课的。其实章锋最近也开窍了：这经济建设本来就是他这个镇长的职责，他应该主动拿起这个职责，承担起经济建设的大旗。 章锋对待王成的情绪和看法经常波动，这常让王成无法适应甚至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总的来说，章锋还是有着前辈和镇长的节操。 “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尤其是章镇长的理论，我觉得可行性非常强！这说明大家都提前做了功课，所以啊，班子集体越团结，战斗力将越强了。”王成说。 … 会议结束后，并没有彻底解开王成的困扰。 于是王成给叶书记打了个电话，汇报了当下的困局，叶书记说：“小乡镇要招商难度肯定大，但你们可以借助高新发展区这个巨大的区位优势向县里、市里要政策啊！不招商，想短期内通过做大做强本地产业，是非常难的。这就好比强省会战略，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兼并周边城市。” “首长，您的意思是说目前想要快速解决发展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引进大型企业？”王成问。 “那是必然的，培育本土企业需要时间，而且过程艰难，当然，不是说那就不培育本土企业了，本土企业仍然是经济的重要组成部份和未来的核心竞争力，但在培育过程中要向时间要空间，这个时间段内，最好的办法就是引进企业，引进企业的本身并不在于税收，而在于他能带动就业，带动很多上下游领域的消费，有了消费全社会的经济才能动起来。所以说就业是民生之本、就业是经济之本；”叶书记在电话里说。 “目前，你就必须一方面对外积极招商，这个工作千万不能放弃；另一方面，看看农村有什么可以培育的产业，最近听说你那个镇有集体企业啊！就可以当做培育契机啊！不过，小王，有些事情你要多与县里主要领导沟通，切忌功高盖主，能够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又好又稳地为老百姓做些事，也是种能力。”叶书记挂电话前说。 王成估摸着叶书记猜到自己的境遇了！这就像是打怪，都有普遍一般规律，这种规律叶书记早已经经历过。 王成很担心他和陶然有一天会闹掰，不过王成理解他，就像当初叶书记理解自己的选择一般；但他无法认同陶然的做法，就如同当初朱朗哥不认同自己的选择一样。 县里有人传王成是李达康式干部，但私底下王成多次纠正：“我是叶江河式干部！因为李达康只存在于电视剧里，而叶江河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 来到湖西工作已经四个月了；来到大龙镇工作已经三个月了。他开始适应并喜欢自己的工作，不过快过年了，不少工作人员都来侧面打听奖金的事儿，但王成心里清楚，今年的奖金发不下去了。他看着穿着朴素忙忙碌碌的镇里干部职工，突然有点愧疚：为了自己的政治理念，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第九十二章：留守老人 王成依旧坚持饭后散步消食的习惯。偶然，他在经过镇政府旁边的居民区时，发现不少在镇里陪读的老人们在这一块下棋，周围围着许多看客，王成也凑过去看了看。 这是现在全国各乡镇老龄化后的普遍常态：孩子爸妈外出工作，家里爷爷奶奶在乡镇街上租套房子陪读。 只听见有位大妈说：“我孙女前几天晒的内裤不见了，我开始以为是被风刮跑了，第二天晒衣服时还特意用夹子夹住了，结果又不见了；后来我才意识到我们这有有小偷。” “你那算什么？之前咱这老李头，他出来下个棋，一个小时不到，回去后发现家被人撬了，藏在枕头下的几千块钱都没了，报了警，到现在都没找到…” 听着大家议论纷纷的这些事，王成皱起了眉头。 转身往办公室走，却又看到很多不用上晚自习的小学生围在老人家附近跑跑跳跳，这附近是镇里的主要干道、摩托车多，又靠近高速路口，车子也多，看着让人胆战心惊的。 王成一脸心事地往办公室走去。 … 最近省红会的援助物资也在陆陆续续到达之中，医疗组的工作也已经完全步入正轨，派往医学院和人民医院轮训的医生们也回来了，第二批也已经过去了；大龙镇卫生院医疗改革那些事儿，初步证明是可行的，有效的。 一所医院的招牌就是医生资源，这段时间由于医疗组的到来，全县很多老百姓都主动前来问诊，极大地提升了卫生院的群众信任度和满意度。 学校的心理老师的配备，也已经由编办核发了相关编制，估摸着来年就能开招了。 王成前三个月的工作是顺利且有效的。 … 在办公室坐了很久，王成一直在想着怎么去解决刚刚遇到的这些安全问题？ 想了一会，李木子的视频电话来了，“老公，怎么还在办公室啊？” “忙啊，想问题啊！你回去了吗？” “今天不回去，在单位值班。”李木子说。 “好…”两人有一聊没一聊地聊了很久，然后便挂断了电话，李木子最近有很强烈的转业意愿，因为目前行动还不是很自由，但她自己又很喜欢部队的工作生活，所以一直很纠结。 她领导对李木子说过：“你老公以后肯定是越走越远，你这样是抓不住他的，只有时刻和他在一起照顾他、关心他，才能够把他栓住，所以啊！你还是转业比较好，至少时间自由。” 李木子不置可否，确实如此。 她最近也挺焦虑，听叶浩家的嫂子说，叶书记有意让王成挂职期满后回市区任职，而且据说熬过这几年后准备让他去下面县里任主要领导，这意味着以后王成离她的物理距离可能会越来越远。 … 左思右想没有思路的王成决定把曾小飞叫过来，问问他的意见。曾小飞接到电话一路小跑着来大龙镇政府了。 “曾所长，这个镇里这么多陪读老人，治安和社会问题突显啊！” “书记，我们也头疼这些事儿啊！之前有老人租住的房子被盗，由于缺乏必要的视频监控设备，那一块租房的老人多，到现在都没查出个眉目。我们想安装设备的，但奈何县里资金不支持；想发动租户自己安装设备，却因为对网络的恐惧，没几户人愿意响应。”曾小飞满脸无奈地说。 “还一个问题，这个老人下棋打牌就在路口，安全隐患很大啊，那些孩子们就围着那转，极容易引发交通安全事故，你看把这些问题综合起来思考思考，能不能提出点解决方案？”王成说。 “书记，咱镇没有派驻交警中队，因为地理位置特殊，这边交通直接由县城交警二中队管理，所以，交通安全方面的问题，可能需要您先联系交警大队长宋智勇，让他们过来帮帮忙。”曾小飞言外之意“我对这事没权限啊”。 王成听出来了，他也不生气，笑着说：“工作不能这样做嘛！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要另辟蹊径呀！叫交警中队过来整顿几天，走了后照旧该干嘛干嘛？这就失去了意义！我们要从现有条件内创造性地去提升群众的自我意识。” “书记您说得对，批评得对，请您下指示吧。”曾小飞赶紧说，王成虽然不是曾小飞的直系领导，但毕竟是县领导。如果王成只是个镇党委书记，或许曾小飞并不会如此忌惮王成，但奈何王成是副县长，是县里32个副处级以上的县领导之一啊！还是最年轻的那个。 王成看着曾小飞，许久没说话，曾小飞也在装模作样地思考着什么。 “你先回去吧！从你的角度好好想想这些事该怎么办？过两天我们专题开个会研究研究。”王成下了“逐客令”。 曾小飞一离开，王成脑子里关于招商的事儿又汹涌袭来，高新开发区、大龙镇、招商，几者之间会带来多大的化学反应？ 如今市场经济下的各级政府治理工作中，经济是基础，没有经济一切都免谈！王成清楚地知道：要想在大龙镇留下执政印记，光靠之前那些小打小闹并不能永续；只有把经济建设搞好了，只有让老百姓切切实实口袋鼓了、生活条件好了、幸福感获得感得到全面提高了！执政基础才能厚植，执政印记才能永续。 “书记，临近过年了，又有不少人在问奖金的事儿了。”肖俊俊自从他老婆来镇里陪他后，整个人就没以前活泼、勤奋了，王成也懂，这估摸着夫妻之间的事做多了，消耗了精气神。对此，他展现了过来人的充分理解。 “这个事我去协调吧，你先和大家说实际情况，表示下镇里的决心，还是那句话，咱也不是不发，确实就这状况…”王成颇为愧疚地说。 在生存面前，所有欲望都是原始的。 这些天，大家似乎又有意无意地避着他，王成又感受到了刚来时的那种孤独，他知道是因为钱的事。 第九十三章：挑战土财 王成想要着手在镇里开始布置经济复苏经济的工作了。在这之前他找章锋坐了坐，根据惯例，王成负责镇党委全面工作，协调镇里各项工作健康发展；所以王成在镇里不管抓任何工作，都是有法律依据的。但章锋毕竟是镇各项重大经济措施的执行者，不可能干点啥事都绕开他这个镇长！太说不过去了。 王成充分认识到叶书记提醒自己的这些：班子要团结就不能搞个人主义，必须充分团结大家、调动大家的积极性，给所有人表现的机会。搞个人主义最大的坏处就是这种凝聚力聚合力是暂时的，但凡遇到点影响个人形象的事儿，集体就马上成一盘散沙。 王成这段时间感受到了这种暂时凝聚力的“不靠谱”。遇到个奖金问题都能让大家对自己玩“恨意四起”，更何况经历其他可能的更大的事儿了。 换言之，王成充分认识到要想建立经济新格局，就必须发动全镇干部职工，光靠他个人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主动约了章锋吃饭。 “章镇长，今天约你过来，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咱镇里经济建设方面的事儿，你是经济总抓手，又是经济建设的总执行者，所以我们俩要统一意见。”王成满眼真诚。 “我都听书记您的，您是县领导又是镇里书记，您掌握大方向吧！我负责执行。”章锋对王成的话已经免疫了，这三个月以来，王成基本上都是说一不二，虽然事实证明王成没有私心且方向都对，这段时间大龙镇也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但章锋几乎没有了什么存在感。章锋无时不刻都恨不得王成现在、马上、立刻就调走。 “不能这样说，有一点我必须和章镇长解释清楚啊！我刚来，所以之前那几个月事事都亲自盯着，主要是想尽快了解清楚情况，现在各项工作都稳定了，我觉得还是应该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靠我一个人是不可能把全镇搞起来的，这个时候不是搞英雄主义的时候！如果之前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那我今天向你道歉。”王成忍不住说。 “我也是说心里话，我在本土成长，没去过什么大地方，也没什么文化，不如王书记您见多识广，这点上说我也是真的没办法，先天条件就如此而已。总之一切行动听指挥。至于您说的冒犯，那就更是没影的事儿了，您都是为镇里各项工作殚精竭虑，谈啥冒犯？”章锋还在打着哈哈，他摸了摸鼻子，不以为然地说。 王成当然明白章锋话里话外的意思，于是他神情动了动：“章镇长，镇里很多干部对我是又爱又恨，这些我都清楚。爱是因为我确实给大龙镇带来了很大的改变；恨是觉得我拿掉了很多人表现的机会。我也一直在想，我们现在的这种团结有几分真？几分假？这两天经历了一些事，我明白了。大龙镇真的不能光靠我，得靠大家。” 章锋咽了咽口水，或许王成这番话稍微触碰到他内心深处了，他眼神慢慢柔和起来。 王成感觉到了这种细微的变化，他趁热打铁继续说：“章镇长，我在大龙镇待不了多久，我真心想在有限的任期内，把大龙镇建设得更好，同时也给我未来的路打上坚实的基础。我走后，肯定不愿意你之外的人来接任我的，我肯定要向陶然书记大力举荐你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保持政策的延续性，所以，大龙镇最后还得你来掌舵。” 章锋嘴唇动了动，这种话虽然之前胡大勇也说过多次，但从王成嘴里说出来，意义确实不一样。这算是触碰到他内心深处了：“王书记，您这话严重了，当再大的官也是为了百姓啊！” 章锋嘴上如此说，但内心的一些偏见和看法已经开始消解。 王成也不说话，继续盯着章锋。章锋喝了口水，说：“大龙镇本来就被县里祸害的不浅了，或许谈祸害有点用词不当，但实际上就是我们的各项收入都统筹、各项工作又各自负责，县里也就盯着我们那点钱，能够留给我们的资金基本没有！我有时候开玩笑说，就连修大院门口的钱都得从别的地方挤一挤。但是您看看，高新开发区这个烂摊子砸了多少钱进去？现在成片的闲置厂房！带来改变了嘛？所以，现在也就在您面前我敢这样说，要想去招商引资，高新开发区是我们可以做文章的地方，但也是我们的拦路虎，因此我对招商不报什么希望。” “我明白你说的，县里近几年对大龙镇的掌控越来越严，整个县里，也就唯独对浑河镇同大龙镇如此。但不代表着我们就不需要发展啊！有些事哪怕知道条件环境恶劣，也要一直做下去啊！不做，没希望；做了至少有希望。我们一起共事这么久了，你也知道我性格，我对事不对人。我一定会去找陶书记反应这件事的，我会去要政策。”王成说完，又给章锋扔了一根烟，然后说道。 “退一万步讲，现在又能怎么去突破现有条件限制呢？我们需要企业过来盘活经济，但引凤凰要有梧桐，咱大龙镇充其量也就是棵歪脖子树。县里不可能给我们支持，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县里现在连自己都管不过来！” “也许真招到了商，县里又利用行政优势给统筹了。我对县里最大的意见就是当初镇里提出来的建立浑河镇到大龙镇的工业走廊被否了，他们非要在大龙镇穷乡僻囊的地方圈一块地建什么高新开发区？现在呢？浪费了多少钱就不说了！有效果吗？这是在犯罪。”章锋越说越气。 这恍惚间让王成感觉到章锋似乎也曾是个“心中有梦”的干部。 “你说的事我听说过，其实当初如果能按那会镇里提出的方案走，效果肯定比现在好，但县里出发点是没错的，是为了工业集群啊！你看全省各地哪个县没有高新区？当然，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了卖地方便！高新开发区除了那点子厂房，全是高层住宅，我到了晚上都不敢去，黑乎乎一片鬼城。”王成感慨道。 “谈什么发展都要因地制宜啊，王书记您可能不知道，上头发一份文下来，意图是大家围绕着这个精神因地制宜、实事求是发展，可是呢？很多地方干部不愿意动脑子，照搬照抄！搞了多少劳民伤财的东西？” “再说说高新开发区那一片鬼城，得多少年才能住满人呐？卖地的钱呢？老百姓买房交的税钱呢？到哪里去了？一部分又重新投入到高新开发区的建设了，一部分利用这些钱招了不少商，可是看看跑了多少？给全县大家又发了多少？那几年，动不动半年奖、季度奖，过个节花里胡哨的各种礼物往家里搬。说白了这就是主要领导意识放松了！难道没人吹哨嘛？那会就有很多专家吹哨了，这种粗放式经济发展模式不可取！但大家选择性失忆嘛！”章锋借着这个由头，也顺带着把对王成的不满也发泄出来了。 王成心里很高兴，章锋能这样说，代表着心结打开了。 第九十四章：深层看法 “你说的问题确实是现在很多县都必须面对的问题。湖西县似乎一直和所有的县都保持一致。”王成引导着章锋继续说。 “王书记，你看看现在的城市哪里有什么特色了？我们的祖先花了多大的功夫和智慧，让每个城市别具特色？这下好了，我们通过土地财政十几年的努力就把这几千年形成的特色文化抹平了！到处是同质化的高楼大厦！到处是一模一样的商场街道，以前旅游说体验特色，现在体验什么特色？全省乃至全国都一样了！这样的湖西，谈什么竞争力？”章锋憋得脸通红的。 “嗨，你说得对！这也是我们在这纸醉金迷的十几年内渐渐忘记的东西，大家都不愿意去探讨因地制宜的东西，因为需要花费时间，而直接照搬照抄别人的成功经验多容易啊？拿来就用。借鉴本来是我们某一个时期发展迫不得已的手段，这种手段确实给我们带来飞跃式发展；但久而久之让大家产生一种误解，就是万物皆可抄…”王成顺着章锋往下说。 “王书记，您说到点子上了，大家都想着要成绩，这种有成功经验的做法肯定最简单了，可是，抄着抄着就中毒了，如果我们卖地的速度能放慢一点，如果我们能够停下脚步看看自己的发展成果，也许就不会造成这个样子的后果了。”章锋说。 “王书记，现在县城好几个楼盘已经有停工的迹象了，之前大唐小区的重建工作让不少人开始有鬼心思了，所以政府兜底这就是个错误的方向。”章锋和王成不自觉地喝起酒来。 “对啊，主流应该是监督房地产开发商资金流向，最多在贷款上给点优惠政策，不过那会也是没办法，台鑫集团就剩个空壳子了，不这样做问题更大！”王成笑着说，同时用公筷给章锋夹了一块肉。 章锋见状也不矫情，直接把肉往嘴里塞。 “王书记，您可以等着看，如果县里不马上采取措施的话，这些老板一跑，陶书记就等着卖我们这些公务员去抵债吧！”章锋开了个玩笑，他觉得不能继续让气氛这么低下去。 “哈哈哈，我们能值几个钱？也就在这个位置，离开这个位置，我们这些油腻的老男人倒贴都没人要，哈哈哈。”王成也顺势开起了玩笑。 王成继续说：“章镇长，我知道你对我之前有看法，我一来就咄咄逼人，各项工作也不与你商量擅自拍板，这个我向你道歉；之前也有人说我来这挤了你的位置，但我想说的是，我是无意的，哪怕没有我，也会有李成、张成来，因为当时的环境下，你接任书记可行，但班子成员不可能让你接任，那会的舆论环境几乎引爆了全国，你接任只会让人觉得湖西政府不作为，换汤不换药糊弄百姓。” 章锋抬起头看着王成。 “话又说回来，我现在做的一切，一是为了百姓；另一个最后这些终究是帮后任者打基础。我认为最后的接任者肯定是你，因为我们把盘子做大了，我调离后，需要一个熟悉盘子的人来掌控局面、来延续政策，那只有你！我熟悉陶***事原则，他是我师兄！”王成说完这句话，章锋心里突然好像不压抑了，一下子光亮了，他确实得到了开解。 王成突然说这些话也是有原因的，而不是心血来潮。他明显感觉到陶然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也明白是因为自己“太过显眼”了，这就是所谓的“做多错多”吧！ 所以王成必须在这之前团结好章锋，只有此，才能够确保自己的理念不被影响的最大程度地贯彻，只有此，才能够让自己一些想做的事通过章锋做完。王成不傻，事实上他在叶书记身边五年已经学到了很多所谓的“权术”。但陶然这么快便如此，确实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当然，陶然和王成谁都不能先捅破这层窗户纸。 “王书记，现在招商不能像以前那样了，要有质量！不能招一些吸血鬼来，我们县、我们镇本来就这个死样子了，不然可能问题会很大。”章锋索性摊开了讲。 “对啊，现在很多商人只想圈钱，不想着怎么搞发展。看着一大批连年亏损几十上百亿的公司上市，有的时候感觉挺讽刺的，一大群这个学家那个学家用各种看起来高大上的理论去包装这一行为的合法合理性，真乃天下奇闻。现在太多企业上市五年内就现原形的…”王成也就开怀畅谈了。 “别说其他的，大家都一样，看看市区那家有名夜宵店，叫什么xx排挡，开了两三家火了后，马上注册母公司就搞加盟，圈了一波加盟费后公司换法人，然后就跑路，哪里会管生意好不好？我们缺乏有效的监管机制，老百姓也想赚快钱，也不懂经济原理，看到这个夜宵店赚钱了，也想直接复制，殊不知现在经济环境下，各种东西早就饱和了，还想学十几年前？不可能了！这个社会太浮躁了。”章锋接过话头深入了下去，俩人越聊越投机。 “对啊，很有多股民，哦，不对，现在流行叫韭菜，也是如此，都想着跟着庄家捞一波就跑，可是呢，赚的人还是少！而哪怕就是艰难赚了那点子钱，也被泡沫膨胀抹平了，只不过大家都不愿承认自己如此！我大学一个老师的同学，是西北某地著名财经类节目访谈人，资深股票专家，媳妇都被他炒股炒没了，但还每天在电视上教人炒股…”王成说完，俩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所以，现在宁缺毋滥，还是从培育本土企业入手吧！扶贫村那几个集体企业就不错！当然，也不是说就不招商，商必须招，只不过要小心谨慎，咱宁缺毋滥嘛？”章锋有点醉意了。 其实男人之间得感情有时候很简单：几杯酒、真心对待彼此、互相尊重，主要不是过于小肚鸡肠的人，很多心结便能马上打开。 章锋对王成虽然心底还有些因为年纪辈分上差别带来的不自在，但通过一晚上深入交流，之前横亘在俩人之间的阻碍已经在慢慢消除。 第九十五章：约谈企业 根据王成和章锋的意思，肖俊俊联系通知了三个扶贫村的村支书。分别是：九都村的村支书志强，东台村的村支书邱辰，县司法局援助的良元村因为资金关系并没有建立规模集体企业，但也把良元村村支书丁元英叫过来了。 章锋主持会议。经过前一次深入交心后，章锋和王成的关系这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缓和了！ “把你们叫过来是想看看村里集体企业发展的情况，你们大家都说说各自村里的情况吧。”章锋说。 志强先说：“王书记，章镇长，我们村在市政法委的对口帮扶下，建立了村“碗筷一体包装厂”，目前效益还不错，承接了县城一些餐馆的相关业务，解决了数十人的就业问题，年利润大概能到30万左右。在村里支持下建立的香瓜生产基地效益也不错，正在稳步发展，预计再有一年多时间就能回本迈入纯盈利阶段。” 章锋和王成点了点头，算是对九都村工作的肯定。 邱辰发言了，他一直畏惧王成，以前的和睦和他是好朋友，和睦比较油，只要吃好喝好，绝对屁事儿不找，先人再事；可王成偏偏是对事不对人，先看成绩再看人的主，他很害怕会因得罪王成而下台，他就想着干满年份就退休，买满社保有退休金。 邱辰有点哆嗦地说：“王书记，章镇长，我们在省民政厅的对口帮扶下，建立了村生鸡养殖基地，解决了数人的就业问题的同时还获得可观的利益。”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王成听到这话马上神情一变，问：“解决了多少人的就业问题？每年利润能到多少？要的是具体数字。” 邱辰看着王成严肃的脸，马上就萎了，他的嘴唇开始哆嗦：“我…我，大概5个？6个？利润大概五十万？” “你问我呢？”王成提高了声音。 章锋见状，说：“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大概好像？这种词你也说得出来？一个村这么屁大点地方你都摸不透，只能说明你平时工作做的太不扎实了！” 邱辰就像打摆子一般，哆嗦个不停，王成和章锋懒得看他，继续看着下一个丁元英。 丁元英气定神闲地说：“我们村倒没得到多大的资金扶持，县司法局不比兄弟村对口的单位那般有钱，这也因为我们村条件相对好点嘛！但我们村的村民集体建立了中药生产基地，现在征集了全村几百亩地，集体入股，成立了农业生产合作社，效益还不错…” 听完眼前三位介绍，章锋说话了。 “我们把你们叫过来，了解情况的同时想要对你们说说镇里初步的计划，经过我和王书记商量，决定先从你们村中选取一个集体企业进行扶持。当然，选取的企业首先要是集体企业啊！这个身份是基础、不能动摇，这样做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解决更多的就业问题，就业是民生之本，只有大家伙有钱了，才敢消费吗！大家伙消费了，社会的经济才能动起来嘛！” … “刚刚章镇长已经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为什么选取集体企业？像九都村的碗筷包装厂，就没必要只为了纯盈利吗！反正都是村集体的企业，通过扶持你做大做强，你解决更多的就业问题，把大部分利润通过工资形式变相地送到老百姓手中，多好啊！这不就是扶贫工作的宗旨嘛？家里条件差的，没工作的，就来村集体厂里上班嘛！归根结底现在的扶贫政策是精准带有普惠，你们要有这种思想和觉悟。”王成说。 眼前这三位村书记哪懂得这种经济理论，纷纷点头。 “当然，这种模式也仅限于九都村的碗筷包装厂和东台村的生鸡养殖基地，因为毕竟从启动资金到后期维护都是政策性的嘛！性质是纯因公！而良元村的农村合作社归根结底还是集体持股公司嘛！因私性质重一点，不适合搞普惠性就业帮扶。但是，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就不扶持？不对，我们也要扶持，合作社也能解决就业问题嘛！只不过我们先找一家试点，看看这种情况可行不可行？可行的话再在大纲不变的情况下，因地制宜地扶持其他公司企业嘛！”王成又补充道。 … 会议结束，章锋说：“具体的细则和方案待我们镇里研究后决定，我们到时候会从资金、技术、推广等多个方面进行全方位扶持，共同打造乡村品牌经济。” “章镇长，我看他们还不情愿呢！”王成在三位村支书走后对章锋说。 “思想觉悟还有待提高，他们总觉得抢了他们的奶酪嘛！能高兴得起来嘛？在乡下，很多村支书觉得这个村都是他的，这些援助建立的企业就更加是了，他们哪会轻易同意把认为自己的东西给大家呢？” “哈哈，还是需要多教育，我们同援助单位商量商量，把经营权拿过来。不能把经营权给村里。”王成立马说。 “那肯定没问题的。”章锋也笑了，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轻松，不费脑子。 解决村企业的所有权归属问题，才会让其发挥最大的效益，不然就容易变成村里的一言堂、家族企业。王成早就想好了，到时候以镇里的名义和两个单位沟通，问题应该不大。 “俊俊，最近你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自从你爱人来了后你干啥都心不在焉的？”回到办公室的王成问肖俊俊，他着实有点忍不了了。 “书记，我…最近确实懈怠了，这是我的错，以后我改。”肖俊俊倒也很痛快地承认了错误。 “你这样的工作态度不行啊！你能力很强，但如果如此下去，怎么让别人信服？我又怎么推荐你？” 这段时间也怪不得肖俊俊，自从他爱人来了镇里后，便要求他下班就回家，不回家就闹冷战，久而久之，肖俊俊也妥协了，所以王成慢慢地越来越看不到他的身影。 第九十六章：教育大会 董鹏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打电话给王成汇报工作了。胡大勇前两天召开了一个县政府常务会议，正式在县里设立了ab角，熊亚楠和王成互为ab角，把王成不在县里时的一些分管业务暂交给熊亚楠和他自己处理。所以虽然在湖西官网上，王成仍然是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县长，但一般的情况也就由熊亚楠和胡大勇处理了。 突然接到董鹏的电话，王成还觉得有些意外。 “县长，明天有全县教育工作会议，县里要求您主持，请您及时参会。”话语里仍然充满了热情，但王成听出了失望。 “小董，你在县里估计也没啥事了吧？这样，我和王吉祥主任打个招呼，到镇里来帮我，以后你就两头跑吧！”王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一个是因为最近实在没人用了；二来肖俊俊这个样子让他非常生气，他要让肖俊俊有点子危机感，不能因此纵容一个优秀的干部摆烂。 董鹏听到这则消息高兴地跳起来了，这意味着王成要重新重用他了，作为一名联络员、一名秘书来说，没有什么比保障领导的态度冷若冰霜更让人寒心。也没有什么比领导的重用和信任更让人激动。 王成也确实马上给县政府办王吉祥主任打了招呼，董鹏本来就是对口王成的联络员，王吉祥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在给肖俊俊说时，王成含蓄了点：“俊俊，你爱人来了，也比较辛苦，最近这段时间你好好陪陪你爱人，我让县政府办的小董到我们这来借调一段时间。” 肖俊俊听到后立马呆住了，不过随后强装出一副笑脸：“好…好，那我给他安排办公室。” “你就直接把我办公室隔壁的小房间收拾出来给他用吧，宿舍问题你看着安排，但估摸着他每天也要回县城。”王成笑着说。 肖俊俊此刻的心情是阴雨绵绵的，他恨不得回去抽自己媳妇俩大嘴巴，这意味着王成已经对他有严重的看法了，这种“休息”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他好不容易遇到个有前途的领导，好不容易搞好关系，就… 他似乎理解错了王成，王成从来是先看事做的怎么样？再看人。他不太会因为关系好而在工作上给人“放水”，他也绝对不能接受对待工作不认真的人。 … 在县里开完会后，王成去找了陶然，陶然对自己的冷落是很明显的，他知道陶然对自己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自己风头过盛，让陶然有了嫉妒和危机感；另一方面又想紧紧地掌控住自己。 陶然对王成的到来并不惊讶，他正接见完一批客商，办公室的门大开，陶然这个人非常谨慎小心，体制外的人来办公室见他时，一定会打开办公室的门，以免外人多想。 “来啦？”陶然仍然如以前那般热情，如果王成没有通过那些事了解到陶然的真实内心的话。 “刚开完会，来看看师兄啊！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和你汇报汇报工作。”王成和陶然说起了“暗语”。 “你哪里需要同我汇报工作啊！你向来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你是天空束缚不住的飞鸟，哈哈。”这些话，陶然半开玩笑半真地说。 “师兄，可别吓我啊！我可是一直在你的领导下工作的，我做出的成绩有你的一半，我犯的错也有你的一半！再者说了，全县干部都知道你是我师兄，我们俩是不可分割的。”王成听出了陶然的言外之意，他也打着哈哈说。 “那倒是，要时刻记着你说的这些话！下次头脑发热的时候要记得这些，好了，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镇想去招商，师兄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或者资源给我啊？”王成故意问。 “你没看到吗？我刚见了一批客商，都来我这抢钱了，要我免五年以上的税收，前期厂房还要我们垫资盖起来，还要我们帮助对接沟通货源，感情请他们来当大爷了？要不是因为他们是市里领导介绍过来的，我真想让他们收拾东西滚蛋。”陶然有点不愉快地说。 “他们可能是觉得帮助我们县解决了就业问题吧？”王成笑着说，这也确实太离谱了，还不如直接抢钱算了。 “我要是能把这些工作都铺垫完？我还需要找他们来这投资？我直接让下面单位弄个公司来不就更好了？还需要请他们来？不过现在这种皮包公司越来越多了，认识几个人，就希望一夜暴富，扯淡！”陶然说的也确实是事实，这个社会向来有那么个别人，游走在各地招商线路之中，指望着占点便宜。 所以，整天见这个那个县领导的商人有时候可能不是他牛，恰恰显示他没正经业务。 “上次去北京就一点用处也没有吗？”王成看着陶然涨红了的脸，忍不住问。 “有个锤子用，很多公司外表看着光鲜，其实内部已经锈迹斑斑，招这样的公司来湖西，只会拖累湖西，我们本来是想招商来解决问题，别到时就越搞越糟。”陶然说完喝了口水，然后侧着身子看起了电脑。 王成见状便起身想要离开，陶然叫住了王成：“师弟，干工作别太急，一步一个脚印，步子迈太大容易伤到自己，尤其是现在这环境，更加要小心谨慎，你身上可是背负着37万人的饭碗啊。” 王成嘴角轻扬：“谢谢师兄提醒，我也没办法啊，之前大龙镇的欠账太多，我们俩又是同一种人，我相信要是师兄你在我的位置的话，也会如此做得。” 陶然脸色一变，王成这貌似是变相批评他… 王成在下楼时恰巧碰到宗晓明，宗晓明很尴尬地说：“王副县长，回镇里啊？” 王成也满脸堆笑地说：“宗局，对啊，您这是也回单位呢？” “对啊，刚来找大勇县长汇报完工作，有空来局里指导工作啊！”宗晓明说完电梯刚好到达一楼，他急匆匆地上了平台上停着的警车，扬长而去。 董鹏这会收拾好了一些办公必需品正在车旁等着王成，见王成来了，赶紧开车门保障他上车。恍惚间，王成的思绪又回到了几年前。 第九十七章：获得表扬 董鹏来到后马上便开始投入了工作。镇里的干部哪里会不知道王成的用意？ 马上，王成召开了班子党委会议，调整了工作分工，其实大体不变，王成主要强调：“高新开发区的建设工作已经陷入停滞状态，咱这个所谓的高新开发区建设办公室也是名存实亡，但哪怕就是如此，该有的规格还是要有嘛！这套班子就还是按惯例安排吧？反正也不增加财政负担，挂个名而已。党政办呢，我建议以后给镇人大的谢主席分管吧，章镇长以后全面主抓经济建设！” “像以后党政办的一些具体工作，就给董鹏去做吧，也总不可能让一个副镇长来做会议记录。” 几句话，让正在记录的肖俊俊几乎要哭出来了。很多人不理解，肖俊俊是王成的得力干将，为什么这才一段时间表现不好就被“放弃”？ 王成有他的良苦用心。因为临近过年，前段时间大家因奖金的事儿对他都有很大的意见，这种看法已经有点影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团结了，这让王成觉得必须要敲山震虎了！同时想用这种手段挽救肖俊俊，这就叫“恩威并施”、“一石二鸟”吧。 话说肖俊俊也确实表现不佳，好几次王成下班后想要找他安排工作却发现手机没人接，想去他宿舍敲门又担心造成他家庭的困扰，索性便自己去干了。 肖俊俊也有苦难言，他媳妇得知王成要求肖俊俊把堂哥给的分红的钱退掉后，就对这个没有见过面、与自己老公差不多大的副县长充满了意见，这些年她和肖俊俊也一直没生上男丁，想着来这边住上一段时间，先怀了孩子再回家养胎。却偶然看到自己老公跟在王成后头像个小跟班似的，出于副镇长老婆的专属尊严，从此便勒令肖俊俊下班后不允许出去应酬加班，除非有重大事件等不可抗力。 肖俊俊不想和自己媳妇吵架，加上他最近天天被身边的人催奖金的事儿，催的烦了；自家媳妇天天又在耳边说自己跟着王成…日子一长，肖俊俊竟然也对王成有了一点不满。 董鹏的到来让肖俊俊感觉到了危机，所以他曾找自家媳妇聊过这个问题，哪知媳妇不知道从哪学来一大套歪门邪道：“你跟着他有什么前途？他一个挂职干部挂完职就走了，你还真指望他提拔你？还不如去多想方设法，看能不能拜拜胡大勇和陶然？” 肖俊俊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媳妇，他不知道自家媳妇何时变得这个样子了，不过本身性格软糯的他本身就没什么魄力，所以这枕边风还是有效果的。 在会场上听到王成关于分工的调整，他本以为党政办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没想到却直接给了人大谢主席。谢主席本来就是一个快退休的老干部，在镇里存在感很低很低。 这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让董鹏过来，实际上已经架空了他，虽然他还有“副镇长、镇团委书记”的头衔，但他知道自己身上目前最值钱的职位就是这个党政办主任，因为可以无条件接触王成，这种长期形成的便利优势比副镇长职务更高！董鹏没有所谓的人脉、“天线”，原本以为王成是上天赐给他的“天线”，这会看也没有了。 肖俊俊强装镇定地来到王成办公室汇报工作。 “书记，这是刚转过来的文，给您批示。”肖俊俊战战兢兢地说。 “好，谢谢，辛苦啦，以后这种事你和董鹏说一声就行了，没必要亲自跑一趟，怪累的，董鹏这小子也是，我叫下他…董鹏。”说着王成把董鹏喊进来了。 “你咋回事？小董！党政办的材料我不是让你以后每天亲自找肖主任拿嘛？怎么还让肖主任亲自送过来？你这工作怎么做的！”王成装作生气地骂。 董鹏不是傻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了，肖主任，以后有啥事您让我跑腿就行，哪能麻烦您呐！” 肖俊俊当然也不傻，他看的出来眼前俩人在演戏，他叹了口气，然后说：“好，书记，那我先回去了哈。” 王成通过这一波操作，让全镇干部顿时傻眼，王成展示出来的意思无非是：我是个想干事的干部，但不代表着我不会玩一些手段，我甚至可以玩的比你们任何人都好。 就这样，实际上董鹏已经完全接手了党政办的工作，有了王成背书的董鹏，实际上就是镇党政办“临时”主任了。 肖俊俊之前一直负责党政办和团口工作，所以并没有安排其他内容给他这个副镇长分管，如今党政办一职被实际拿走后，他每天也就负责负责团口工作了。至于那个建设发展中心副主任，本身就是个头衔而已。 … 曾小飞风尘仆仆地来找王成汇报工作了。上次王成布置给他的工作他经过，前期调研已经形成了完备的报告。 “书记，我带着所里同志跑了几天，摸排到的情况已经形成了报告。我给您先介绍介绍，目前整个租房区有租户109户，基本上都是老人家和留守妇女；那块没有相应的监控设备，租户流动性较大，所以导致一些小的案件频发，我们已经做了一个设备预算表，我…尽力向局里申请吧…至于高速路口那段路，我主动向交管部门反映后，他们表示近日将在高速路口那段路安装护栏和注意学生的慢行标志，并增加限速违法抓拍设备，在学校附近各道路口转弯处安装凸面镜，多管齐下，进一步在硬件上保障学生们的安全。” “不错，这件事辛苦你们了，不过安全防范不能只从硬件上努力，再安全的车也会出车祸嘛！关键还是在人，所以你这边打个招呼，邀请县城中队的干部来大龙镇的各个学校做做交通安全讲座，届时邀请这些陪读的家长也一起来。”王成一手叼着根烟，一手点着桌子，他现在已经有了一把手的气势了，稚嫩外表下却藏不住坚毅的面庞。 曾小飞此刻看王成，与第一次见他完全不一样，他惊讶地看到王成举手投足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威严了。 第九十八章：集体出事 谁也没有想到在临近年前。湖西县所有开放商在建工地全部停工了。 陶然此刻正在办公室焦头烂额，市里已经下了死命令，要是有人再因为这事儿上访，造成不好的影响，那陶然就地辞职。 湖西不比别的地方，之前大唐小区的成功经验，让其已经成了标杆，这会再出事，那只能万劫不复。 陶然甚至让宗晓明对那几个工地的主要负责人全部监视居住了。并且给各乡镇下达了息访任务，如果出现情况，马上处理责任人。 就这样，全县笼罩在一层蒙蒙的阴影之中。很显然，大龙镇也分配到了息访任务，镇里有一些老百姓买了那几个小区的房子。 王成把这些居民叫到了大龙镇政府会议室。 这次情况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王成的心态也不一样了。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哥大姐，今天把大家从百忙之中叫过来，是因为什么大家也清楚，大家都知道，我是为了处理大唐小区这个事来的大龙镇，很显然，问题最终得到了圆满的解决；我今天想说的是，这次问题虽然比上次严重，但一定也能得到解决！为什么？因为我们的政府性质，因为我们政府的服务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所以你们不要心急，也不要慌，你们的身后是坚实的国家在！”王成开篇点题。 “王书记，我们明白您的意思，我们也听说了小区在其他乡镇的业主都收到了通知，让不要去上访，您放心，这都快过年了，我们也不给您找麻烦，但政府确实要出台一些措施出来了，我们交的钱那都是真金白银，房产开发商为什么会没钱呢？他不可能做赔本买卖吧？那我们交的钱去哪了呢？他们贷的款去哪了呢？”有群众一连串发问。 “说实话，你们问的问题，也是我多次向上级反映的问题，的确，目前很多房地产公司资金缺乏监管，你们的钱到了他们那，他们拿去做别的事了，归根结底是多方的问题，我也会把大家的意思往上汇报。大家放心。”王成说完，大家又问。 “这次可能政府继续垫资嘛？” 王成最害怕就是面对这个问题，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代表政府的，可不敢乱说。 “这点我不清楚，但我认为国家和政府一定会出台措施给大家妥善地解决这个问题，大家看看最近沿海城市，相关的政策性银行不都出台了相关专项贷款资金吗？放心，一定有能力帮助大家解决这些问题的，另外告诉大家一个秘密，这些项目的负责人已经全部被采取相关措施了，所以，这些都展示了我们处理这些事的决心！大家要相信我们，相信政府，大家有相关疑问，也欢迎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来我的办公室找我。”王成说。 … 肖俊俊消沉一段时间后，以几个巴掌的代价把他老婆打跑了，那天他老婆的嚎叫像杀猪般响彻大院，至今二人还在冷战。似乎这已经成了一个法则：夫妻双方一方脾气好，另一方一定较为泼辣。 对此刘思彤曾找肖俊俊说过这事，刘思彤说：“在我们这行，就应该有自己的清醒认识，你性格要强硬一点。不能又想要提拔，又时常被这个那个羁绊，那是不对的，你要和你老婆讲清楚利弊，讲不清楚就想办法、想措施嘛…” 肖俊俊也意识到自己的性格有很大的问题，那几巴掌若能早扇下去也不至于如此啊。人们常说枕边风枕边风，还真的挺可怕，对于性格糯、没有主见的人来说，枕边风的影响是巨大的。肖俊俊再回忆起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对王成有意见，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环境影响人呐！ 王成当然知道这些，但他觉得应该让肖俊俊彻底转变思想，所以仍然拖着他，太容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王成想要当肖俊俊明白：当公务员，就必须要有坚韧的品质和无私的内心，要有不受外来因素影响、一心为民勇于作为的思想。 肖俊俊好几次想去王成办公室找他，快走到五楼时，每次都止步。他想起之前王成无条件相信他、帮助他，想起了自己“发的誓”。可他竟然因为自己老婆几句话和外界几句抱怨而心里产生对王成有看法，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 董鹏这段时间感觉到无以伦比的充实，与肖俊俊爱人不同的是，董鹏爱人非常支持他全力以赴配合王成。 董鹏爱人说：“王成书记路子走得特别正，你看他的路子就不像那些小干部。之前听我长辈们说二十年前，时任道南省领导秘书的王佳也在湖西挂过职，身上的气质和王成书记很像，如今已经是北方某省的二把手了！这和做生意一个套路，小商靠奸，大商靠忠靠正。” 董鹏当然明白王成把他借调到大龙镇的意图，所以他借着王成的背书，已经完完全全接管了党政办的所有业务。 … 临近过年，学校已经放了假，王成召开了“留守老人妇女陪读租房区安全工作会议”。会议曾小飞到会、并特邀县交警大队县城二中队负责人到来。 “同志们都到了啊，咱大龙镇是个老龄化很严重的乡镇，这么多老人啊、妇女同志在学校附近的租房区租房陪读，社会安全隐患很大，租房区靠近高速路口，过往的车辆非常多，交通很混乱，所以我们请大家来这坐坐，聊聊想法。今天呢，我们还邀请到了县交警大队县城二中队的负责人一起过来出席会议了。”王成这时已经完全是一个看起来老成的干部了。 “我看了曾所长递来的调研报告，感同身受。现在最要紧的双管齐下，首先硬件上在构建比较完备的监控体系；其次是软件上的，软件就是人了，要提高家长的安全风险防范意识，比如不一次性放这么多现金在家里？比如更换安全性能更高的锁？而对于交通安全来说，我看到高速路口到咱镇主干道也已经安装了防护栏，安装了违法拍摄装置提醒车辆慢行，这就很好嘛！”章锋说。 “章镇长说得对，我再补充一点，这也是今天把交警大队的同志来的原因，我们也想请贵队能在上学放学时派一些人手来这边维持交通秩序，同时邀请贵队到镇里各学校做一些交通安全讲座。我们还希望聘请贵队一些同志为镇里各学校的交通安全校长。”王成补充道。 县交警大队县城二中队的负责人说：“感谢王书记的邀请，来参加这个会，我就一句话，全力配合支持。” 曾小飞也说：“我们完全配合支持并主动作为，针对安装监控设备的资金问题，我会先向县局申请，问题应该不会很大，尽量在寒假结束前安装到位。” 陶然最正确的事就是在大龙镇高配了王成过去，县领导在推进镇里各项工作事，明显更顺利。 第九十九章：陶然被批 陶然千防万防还是没有在年前拦住上访的群众，不过上访的群众中，就是没有出现大龙镇老百姓的身影。 陶然连夜赶到安昌市委，市委书记李军毫不留情地批评了陶然“缺乏领导力，本位意识不强、责任意识不到位”，这让陶然非常苦恼。 回到湖西县的陶然勃然大怒，他叫来了几个开发商的负责人。 “你们搞什么鬼？开发建设的钱不都专款专用吗？几个月前，大龙镇大唐小区重启建设那事后，我就警告了你们，可是呢？你们还是我行我素，怎么说？先抓人还是先解决问题？”陶然直接说。 “我看您还是先把我关起来吧！现在外头催债的都快把我家拆了，在您这还安全。”一位负责人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其他几个纷纷附和。 “你们挺有意思啊！现在耍无赖了是吧？”陶然用力地拍了下桌子，额头上的青筋爆起。 “我们这个行业，都是滚雪球的债务，我们只是道南一个分公司在湖西县的分部的负责人。您也知道，整个房地产都是高杠杆高负债在运行，我们不可能在账户里堆着钱不去还别的债，万物都是息息相关的啊！我们也是为了让公司活下去才如此的啊！现在环境下是真难啊！”刚才发言的那位负责人说。 陶然说：“我不管你们给我玩什么！这件事不解决，我们湖西县马上刑事立案，到时候经侦介入查你们的款项去向，北京已经发文专款专用不允许挪作他用，保交房保民生，你们顶风作案，你们眼里还有国法嘛？” “陶书记，我们现在就是缺钱啊！我们又能怎么解决缺钱的困扰呢？又卖不出房，又没钱买地，还贷不了款。”其他负责人也纷纷七嘴八舌表达起来了。 “那你们就等着牢底坐穿吧！”陶然吼了一句。会场瞬间安静。 大家就这样坐着安静了许久，县委办林晨晨主任坐着大气不敢出。 “县局继续对你们监视居住，不解决完这些，你们就老老实实待着吧，你们公司的所有财产下午将会被司法保全。”陶然说得很严峻。 “当然，我这边也会想想办法，你们回去后以公司名义提交份申请，我打个招呼，看能不能帮你们申请到一些政策性资金，近期，住房城乡建设部、央行等三部门推出专项贷款，专门应对这种情况。当然，款项下来后直接进入到第三方资金托管平台，不会到你们公司。”陶然气也稍微消了，可能觉得说重了，还是把他想了很久解决的办法说了出来。 “对了，告诉你们上头分公司、总公司的老总们，他们的所有出境资格都将被冻结，也请他们多想想办法，别到时候剑拔弩张搞得难看！我还是那句话，谁让湖西百姓不好过，我就让你们不好过；看守所和监狱还有一些位置…”陶然说完就走了，留下低着头满脸通红的众人。 … 王成这头知道了陶然的“遭遇”，他主动联系了陶然：“师兄，气大伤身，现在这情况只能先去申请政策性贷款了，国家最近不是出台了政策嘛？不过这钱千万不能到这些开发商账户，这些开发商好多都是债多不压身了，都欠红了眼，钱一到他们账户上，肯定会被划走。” “师弟，谁说不是呢，这些人呐，一个个都…现在发现，高房价，政府得到了发展，房地产开发商赚的那点钱似乎也都付利息了，最后呢，业主们接盘了。”陶然对这通电话还是稍感意外的，这段时间，除去例行工作关系，俩人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挂完电话的陶然感慨万分，所以说关系再好的人都不要在一起共事，共事太废朋友了。 … 李木子好几次说去看王成，临动身前却都被这个那个事所牵绊，她心里还觉得有点对不住王成，临近过年了，李木子想着开着车把公公婆婆接到安昌市来过年了。她觉得自己能为老公做的事也不多，只能做些后勤保障上的东西了。 而王成这段时间也越来越忙，去各村检查过年情况、慰问走访一些困难户、倾听解决一些群众意见。 最最重要的是到了给各领导拜年的时候了，他让张平准备了一些土特产，带着张平和董鹏去市区跑了一趟，这大半年以来对大龙镇有过帮助的领导都收到了大龙镇的贴心年货。 就连浑河镇的王光宇书记、扶贫的几个干部，都收到了大龙镇的贴心祝福，有的时候领导们要的并不是礼物本身，要的是一种态度，努力要从平时开始，不能临阵抱佛脚。王成深知这点，他做的都是帮大龙镇还人情。 眼看着日子数到了年跟前，按照惯例，王成掏钱请大家在食堂吃了顿饭。 “同志们，感谢大家在这几个月以来对我工作的支持，也感谢大家对大龙镇的付出，回顾这段时间，我们有成绩也有失误，有感动也有难过，但有一点，就是我们一心为民的心永远没变！”王成提了一杯酒。 “王书记才来镇里三四个月，镇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我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有这样的领导，大龙镇谈何不富强？今天，让我们这些大龙镇的所有干部职工，一起敬王书记一杯酒。”章锋也潦草地讲了几句话，他和王成的关系除了年龄带来的那点子自尊自强和现在仅剩不多的嫉妒外，已经没有了任何隔阂。 王成这段时间做得很好，他在充分尊重章锋的同时，也通过章锋把一些自己不便出面的事儿以他的名义办了，而章锋又得到了双重满足。这就叫双赢，这才是机关工作的秘诀！ 镇里其他干部职工对王成虽然有怨气，毕竟临近过年了，奖金都没有着落。但时间一长，一个个的自己也都慢慢想通了：王成扣的奖金又没有进自己腰包，全部用于镇里事务的安排，再者目前大环境如此嘛，待县里经济条件好了，还是会补发的。 … 吃完饭，大家伙高高兴兴准备过年了，肖俊俊主动留下来担任值班干部，王成没有拒绝，他对肖俊俊说：“好好干！有些时候，一张百元大钞掉到土里，哪怕被踩了几脚，仍然是百元大钞。” 肖俊俊明白。 第一百章：过年团圆 王成一直忙到大年二十八。 直到李木子开着车载着两方老人来到大龙镇时，王成才意识到该回家过年了。 这是两方老人第一次来王成工作的地方看望王成。章锋破天荒的出面接待了王成家里人一行。 吃了个午饭，带着老人们沿着镇里转了一圈，稍微安顿好手头上的事儿后，便让建国送回了市区。 过年对于体制内的领导干部来说，无非是另一种形式的工作。 王成也如此，他以私人身份忙着和大家相聚：以前的老领导、老同事；现在的新领导、新同事；加之主政了后，他也开始有目的的交往一些企业家，看看能不能为招商引资做点铺垫。 王成首先来到了叶书记家，平时冷冷清清的别墅已经张灯结彩，挂上了很多红色灯笼，呈现出一种独有的年味。 “小王，现在才放假呐！”阿姨看到王成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问道。 “阿姨，乡镇事情多，不安排到最后一刻不敢走啊，这不，一回来就赶紧来看看您二老了。”王成满面春风地说。 叶浩走出来接过王成手中的年货，问道：“啧啧啧…又瘦了，难得难得啊！可以叫你劳模嘛！王书记！” “还要向我们可爱的叶浩书记学习呀！”王成也和叶浩打着哈哈。 … “小王，这段时间对乡镇工作有什么体会嘛？现在也过年了，就当年终总结吧。”叶书记吃过饭，坐在沙发上闲聊时提出这个问题。 “首长，乡镇工作太杂了，太细了，之前在您身边，看着您管宏观，是一种感觉；而管微观，又是另一种感觉。以前感觉只要把想法提出来，手底下的人就会去干好，等着验收就成；而现在却发现不仅要提出想法，还得让手底下的人和上级领导完全理解并支持后，才能实行，而且还得时时刻刻盯着这些进度，稍不留神手底下的人就容易出错。况且底下很多人是属牛的，不用鞭子抽就不走。”王成说完，叶浩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 “对啊，我这头情况也是这样，年纪大的，觉得都要退休了，选择躺平；年轻的，觉得领导说得都是画饼，也选择躺平；所以根本没啥人可用，要是不亲自监督，明明两天的活，有些人甚至敢给你拖十天。”叶浩把茶递给了他爸爸，顺势也坐下。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不是个好现象，现在不是很多人说上岸、躺平嘛，这种思想蔓延是对社会基础的侵蚀，国家也肯定会出台措施整治这种现象。”叶书记脸色不是很好看，作为一名老党员、老干部，他对这种现象很担忧。 “如果管理者都如此懒散，很难想象这个社会的风气…你看以前，国家虽然积贫积弱，但老百姓的精神面貌都很好，都很积极向上，都想着广阔天地大有所为，那会的人眼睛是有光的！现在呢？有些体制内的看不起体制外的，有些体制外的有钱的看不起没钱的；学生毕业不工作，想方设法考进体制然后选择躺平…”叶书记罗列的这些情况确实存在。 … “乡镇工作要善于求同存异，何为求同存异？既要遵循普遍乡镇的发展共通点，又要善于找出各乡镇的特色。何为特色？比如一些小众的，社会存在少的产业，你也要重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也能帮助小部分老百姓提高生活水平。你在任期内，不一定要说非要把所有人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上去才算成功；你没这个能力，我也没有！没谁有这个能力！所以只要能大体补齐贫富差距的短板，就已经合格了。”叶书记听着王成倾诉后，如此说。 王成受益匪浅，一直以来，他的方向都是在“提高全民生活水平”上努力，忽视了精准发展的战略，听叶书记一讲，眼前一片开朗；有的时候地方治理就如写作业，没人指点，或许会按照自己的意思一条道走到黑，难免产生许多“拍脑袋”决定的事。 所以身边所谓的有政治资源，也包括这种能够随时纠偏的“良师益友”吧！ 王成历来就不是容易冲动的人。秘书的经历让他谦虚低调且谨慎。 “首长，您啥时候有空来我们那走走看看…”王成想了想，说。 “年后有时间肯定来，你看着安排，大龙镇的工作没做好的那天就别叫我，你知道的，我会批评你。”叶书记端起茶，用嘴吹着茶水，然后抿了一口，发出一阵“嗨”的声音，那感觉就像在吃什么很美味的东西。 … 大年三十，万家团圆夜，主桌上两位爸爸正在互相敬酒，王成的小舅子则充当起了保障人员，一会倒酒，一会端茶，忙的不亦乐乎。小伙子很有眼力见。 “小成，新的一年，祝你步步高升，在工作岗位上多给我们家长脸！”王成的岳父说。 “对啊，一定要多为老百姓做事！当然，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做任何事之前想清楚，你还有一大家子人。”王成的老爸说。 不同的立场，不同的身份，对王成的寄语也不一样。 正月简单地去李木子家亲戚那边拜了年后，王成便准备回大龙镇工作了。 第一百零一章：俊俊倾诉 回到大龙镇的王成首先慰问了奋战在一线的镇干部职工们！一周的年假里，仍然有几位在单位值班的干部。肖俊俊就是带队值班镇领导。 走了一圈，回到办公室，肖俊俊敲响了王成办公室的门。 “王书记，新年好。”肖俊俊看起来满面春风。 “你辛苦了，俊俊，这几天你们在万家灯火团圆之迹坚守一线，很了不起，我要感谢你们！现在我到岗了，你们可以回家休息几天，陪陪家人。”王成笑着说。 “书记，没事没事，这都是我该做的，您做的比我多多了，我做得还不够。”肖俊俊赶紧推辞。 肖俊俊值班的这几天一直在想，对于他来说，王成应该是他的“机会”，但他心里不确定王成是否已经放弃了他，毕竟个把月过去了，还是没有给他调整分工，一个副镇长天天管着一摊子团委的事，也着实被其他人笑话。 肖俊俊和他老婆大闹一顿后，他老丈人丈母娘和爸妈都指责他媳妇不懂事，在体制内，怎么可能不遭受这些呢？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是爷啊！所以，当得知肖俊俊留在单位值班时，他媳妇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许只是一时为之，但还是忍不住和他道了歉。 这会，王成正打开电脑自顾自的准备看新闻了，肖俊俊仍然站着不走。 “有事儿？”王成问。 “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之前碍于男人的尊严和面子，一直不敢也不好意思和您说，这几天的值班，我也在反思反省，我觉得一定要和您倾诉倾诉了。”肖俊俊硬着头皮说了这些。 王成嘴角笑了笑，仍然点着鼠标，没有说话。 肖俊俊此刻非常尴尬。 半晌，王成回过头看了一眼肖俊俊，就一眼，肖俊俊浑身汗毛竖起。 “俊俊，你说。”只是几句。 “书记，我放错了站位，之前自己思想不端正，加上我老婆在耳边总是说些不太好的短视的话，让我鬼迷心窍地受了影响，我承认错误，是思想上懈怠了，对不住您的培养。”肖俊俊说着，声音更咽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惭愧、委屈、压抑，一下子喷薄而出。 王成给他递过去一张纸巾，乡镇工作几个月，他已经能恰到火候地把握人心了。王成就这样看着肖俊俊，肖俊俊有点发毛，啜泣声也小了。 “俊俊，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把董鹏借调过来嘛？如果真的想放弃你，我完全可以把董鹏正式调过来，给他解决掉副科级；然后等我走的时候再把他调走就成！我这个级别，加上我和陶书记的关系，在县里想调个人是非常简单的事。”王成声音很平静。 “书记，我知道，您一直想让我自己找到自己的问题，您没有放弃我。”肖俊俊小声地说。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国家干部，你能尊重老婆，这点值得表扬；但作为一名国家干部，你把你老婆的意志掺杂到工作中，这点说明你政治上不成熟，缺乏基本的毅力，我要对你提出批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没有坚韧的品格，不适合担任领导职务；甚至于你如果不改，你是走不远的，没有谁会没有魄力、容易受外在影响的干部。”王成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看着电脑上红红绿绿的消息。 肖俊俊点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王成叹了一口气，说：“等年后大家都回来，你去负责招商工作吧，你也知道这是我最重视的一部分工作，也是未来大龙镇发展的核心，更是我年后一段时间内要抓的工作重点。能不能做出成绩，就看你了！” “谢谢，谢谢书记，谢谢书记。”虽然乡镇招商工作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但给了目标就代表着有了希望。 看着肖俊俊远去的身影，王成笑了，他早就预料到了结果。他终于明白在当秘书时，为什么自己什么小心思都能被叶书记看得明明白白的？这站位和角度不一样，结果肯定就很显然；站在高处看低处，就是降维打击。 … 王成准备到各村走走看看。 恰巧这会董鹏也闻声回来了。 没有惊动正在家里团聚的建国，只董鹏开着车陪着王成去各村了。 原本有一些趁着过年“玩几把”的人看到王成来了，吓得都把牌扔进取暖的火盆里了。 看着火盆里冒着的黑烟，王成笑着说：“过年期间，小打小闹玩玩无伤大雅倒没所谓，但切记不要过度！大家赚钱都不容易，别让血汗钱白白流失在牌桌上。” 转完几个村已经是下午六点了，镇里食堂工作人员都回家过年还没回来，所以王成干脆请值班的工作人员到外面餐厅吃饭了。 “辛苦啦，祝大家新年快乐！”王成举着饮料对大家说。过年期间在岗不能饮酒是省里下达的铁律，没人敢违背，王成当然要带头遵守。 “书记辛苦，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书记，您都以身作则了，我们这些普通干部更要奋战在一线。” “书记，我们跟着您…” 大家纷纷回应。 吃过饭的王成回到办公室，开始规划起新的一年里工作计划。 第一百零二章：考察张平 大家在家里享受完假期带来的轻松后，陆陆续续到岗了。 到岗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开会了。 大家刚经过假期的放松，显然都有点不在状态。王成觉得是时候放个猛料了，大家需要打鸡血，大家需要激励！ 这两天王成去给陶然以及胡大勇拜年时，陶然告诉他这段时间会安排人员，对张平进行考察。 这种考察一般分三个程序：推荐、测评及谈话。何为推荐？即在所在单位，召开干部大会，表明来意，组织参会人员投票推荐提拔人选（一般都是等额），如果民主推荐，推出的人选与组织意图不符，立即中止考察。如果民主推荐推出的人员与组织意图一致，则再启动民主测评与个别谈话的程序。 “这几天，县里会来我们镇，启动对张平同志提拔为县直单位正科级领导职务的考察程序…”王成说完这话算是在人群中投下一颗炸弹，大家纷纷议论。 当事人张平则一脸淡定地看着王成，大家这才明白，俩人早就“暗送秋波”了。 “关于班子的人事建议，我已经根据之前的考评成绩提交上去了，之后具体怎么整？那是县委的事儿了！年前陶书记询问我关于部分县直单位主要干部的推荐人选，我便根据张平同志的前期表现，推荐给陶书记了。大家以后也好好干，我说过，不会忘记大家的！马上就到了干部换届时机了，大家好好表现，表现好的，我肯定会极力向陶书记以及县委班子推荐，我们就是要构建能者上、庸者下的机制。”王成讲完这些，果然，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羡慕嫉妒和跃跃欲试的表情，大家心底都恨不得马上做出点成绩。 如果以前王成说这些“大饼”，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和“和睦一般”——说说而已，那现在全镇干部都看到了实实在在的例子，所以大家一下子就对王成的话彻底信服。 很多人不是不想努力，而是担心努力了没结果；担心努力了做出了成绩被别人… … 散完会的张平跟着王成到了办公室。 “书记，感谢您…”张平说完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激了。 “张委员，你也别说其他的，这是你工作的回报，再说，这还没到最后呢，咱低调等消息，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们再及时沟通解决。”王成笑着给张平扔了一盒烟。 在王成没来之前，有个别干部平时都抽软中硬中；自从王成来了后，加强了对账目的管理，乡镇工程也严格落实招投标制度，禁止关系人以任何形式送人情的事儿出现。目前镇里干部抽烟也回归正常水平了，没人敢触碰王成的底线和逆鳞。 王成利用推荐张平的目的达到了，简直立竿见影！越来越多人想找机会向王成汇报工作，镇里各项工作的推动速度也明显加强。镇里干部都希望自己努力的成绩得到县领导认可，那么就需要一个纽带把成绩汇报给县领导，无疑，王成就是镇里和县里的纽带，王成本身也是县领导。 新年后的第一次会议，是王成正式全面领导全镇工作、掌握全镇干部的标志。 … 陶然适时得把王成叫到了办公室。 “师弟，今年有什么规划啊？有没有制定什么振兴措施？”陶然笑着给王成倒了一杯茶，然后绕道王成身后，拍了拍王成的肩膀。 “师兄，我还正想和您汇报呢！”王成喝了口茶，为了表现的自己并没有因之前的事多怪，他还故意把一个脚架在椅子扶手处。 果然，陶然看到了，眉头稍微书展开来了，说：“多大的人了，还是没个正形，你可是副县长、镇党委书记了啊！还这样毛毛糙糙，永远长不大啊！” “师兄，和你我还需要啥正形？”王成说完，陶然欣慰地笑了，王成见时机到了，便接着说：“师兄，我想能不能通过县里和定点扶贫的单位联系，把他们出资设立的村集体企业权属转给我们镇上，这样我们办起事来才方便嘛！” “你是想通过村集体企业解决就业吧？”陶然一眼便看穿了王成的意图。 “对啊，师兄，就业才是整个社会发展的基础，没有就业就没有收入预期，也就没有消费活力，进而整个社会也就没有经济活力。我觉得村集体企业不赚钱都不要紧，只要能一直在解决就业时不断运转就成。”王成很严肃地说。 “对，你说得对，尤其是因为扶贫设立的政策性集体企业，本来就不应该成为盈利的工具，这件事我答应你，你出分报告递上来，我们再与扶贫单位沟通。”陶然背对着王成，正在书柜上看着些什么。 “师兄，我镇里那个张平这次任职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吧？”王成突然问。 “这，还要具体看有没有其他外在因素嘛！没有外在因素在的话，那肯定就是他了。”陶然转过身，一边坐下一边说。 “你的方向是对的，首先一定要稳住就业问题，就业一个可以创造社会效益、维护社会稳定，另一方面又可以把这些效益普惠性地以合理的手段分给大家；是个好办法，我之前也想到过这样，但县里搞这些实在难度太大，或者说压根没有一点可能。”陶然满脸忧伤地对王成说。 “师兄，我现在越来越理解你了，很多事站在我们的角度看你似乎有点极端；但站在你的角度看，你也是迫不得已啊！”王成想要在新的一年大展手脚，那就必须要县里支持；乡镇虽然作为一个层级政府，但说白了“财政、治安、教育”等方面的权力都在县里，县里一把手不支持？那工作必然是寸步难行。 王成想到他奶奶生前说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为了人民低头，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儿！陶然和王成并没有任何原则性的分歧，只不过陶然觉得“王成难掌控，担心有一天会失控”、“王成走得太快”；陶然作为道南省第一批人才引进的干部，一度刷新了道南省年龄记录，从心底深处，他有着自己的骄傲。 但是，如果干啥都循规蹈矩，又怎么能带领大家闯出一条路呢？ 王成在叶书记身边五年，早已经把人情世故吃得透透的，学着用叶书记拿捏人心的方法对付陶然和乡镇干部，本来就是“杀鸡焉用牛刀”。 第一百零三章：权属转移 王成指示董鹏和肖俊俊针对九都村和东台村集体企业权属的转移做了一份详实的报告。报告里阐明了为什么要权属转移？以及权属转移后镇里的规划。王成改了一些行文叙述上的问题后，便直接让董鹏以镇里名义直接发到县委办综合股了。 想着元宵后孩子们就要开学了，王成赶紧叫上曾小飞，检查了正在安装的各项设备。 话说曾小飞把报告打上去时，宗晓明看到了立即就从维稳经费里拨了十万过去。年前县政府班子成员聚餐时，胡大勇明里暗里都在夸王成，这不得不让宗晓明有点忌惮了，陶然本身就是王成师兄，胡大勇又如此对王成… 想着之前他也确实针对了王成，便想着通过某些机会来示好。 王成懂，随即便借着年底的机会，指示县人民医院给每一位警察的另一半赠送一次免费的全科体检。一来一往，王成和宗晓明之间的隔阂好像也慢慢不在了。 宗晓明还指示县巡防大队给县城二中队多挪了几个辅警，以帮助大龙镇各学校上放学期间交通安全的维护。 这也印证了叶书记之前讲的那些：“干部职工不要随意听一些民间专家所说的“站队”一说，这是种体制非主流糟粕文化。领导之间的误会或许很快便能缓和，但如果盲目给自己标记，那有些印记可能不是那么好消除…” 况且，每个人都应该以做好工作、成绩为自己的资历和资本。 检查完正在安装的各项设备后，曾小飞小声地对王成说：“书记，还是您面子大，宗局眼睛都没眨，就从维稳经费中给我们拿了这笔钱！不容易啊！局里维稳经费本身就不多。” 王成看了一眼曾小飞，这把曾小飞看得浑身发毛，在这之前，宗晓明有意无意让曾小飞侧面对王成表达这层意思。但在经费一批下来时，王成就已经明白了并且做出了相对应的措施，所以曾小飞这些话，有些多余的同时也让王成有些反感。 不过王成还是马上露出笑脸：“过奖了，哪是我的面子？这是我们宗局高风亮节，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殚精竭虑，我早就说过，宗局格局大。” 曾小飞也不是傻子，马上应和。 王成来湖西县挂职时，各方不看好的声音此起彼伏；慢慢的，当王成把大龙镇的工作慢慢带上正轨后，这种声音小了，但仍然有人对此不以为然；在固执的人眼里，王成似乎做什么都是错的。 湖西县的干部们当初也是如此认为，但看到王成并不是大家想的那般“傻白甜”后，绝大部分干部的想法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 王成一系列措施下来，大龙镇各项工作已经跃居全县各乡镇之中前列了！唯独最头疼的就是财收仍然一动不动，甚至还有下降得愈演愈烈的趋势。 王成明白自己身上担子很重，作为叶书记的专职秘书，全省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他：做得好那是应该的；稍微做错点东西，在各种自媒体高度发达的今天，那就可能带来舆论漩涡，甚至连叶书记都可能被牵连。 … 董鹏自从来到镇里，卯足了干劲干工作！再和他岳父大年三十吃团圆饭时，他岳父说：“你要紧跟着王成书记，相信我，他在大龙镇不太可能待太久，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人比较重感情，而且对事不对人，你要先把事办好，再从生活、工作多方面对他进行关怀，人都是感情动物，等感情深了，去哪都带着你了，那你不就是…” “可是，现在不让带秘书走了啊！”董鹏笑了，故意如此说。 “不带秘书，可没说不让调干部啊！他那种级别想调个干部不是很简单的事儿？”董鹏岳父颇为得意地说。 董鹏岳父退休前曾是湖西县的小干部，他在董鹏被选为王成的联络员时就曾托朋友打听过王成的消息，据称“熟知”王成的朋友曾说：“王成是叶书记最信任、最喜欢的秘书，只要叶书记还在，那王成绝对是平步青云。” 对此，董鹏岳父深信不疑，他甚至已经开始规划起王成升迁路线：从大龙镇回来后，去外县担任常委，满期限后再担任主要领导、再到某县担任县委书记… 同时，他还幻想着自己女婿的路线：联络员、副科级秘书、办公室副主任、主任… 想着想着，董鹏岳父不由得眉开眼笑。深刻地为自己当初的“慧眼识珠”而由衷地高兴。 董鹏在王成来之前，就已经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后来王成来了，单位同事对他开始热情；接着又经过了之前王成几个月的冷落，以及在此期间同事们态度的转变；让董鹏知道了紧跟王成的重要性，尤其是经过自家媳妇和岳父的分析后，董鹏已经把自己未来堵在了王成的身上，并且死心塌地。 有这种想法的还不止董鹏，很多人在听说过了不少类似案例后，又看到了王成身上的能力；都开始幻想“买”王成这支“潜力股”。当然，也有人觉得王成这样“上窜下跳”办事，一定会吃到“做多错多”的苦头，这些人便想等着看王成笑话。 镇里，张平、曾小飞、肖俊俊、甚至胡大勇都想和王成“结好善缘”。 挂职干部中，“带帽子”的一般很多期满后都留在当地；非“带帽子”的，又不能给当地带来实际效益的，内心同样煎熬，一般到期也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 检查完后，王成与曾小飞道完别便往镇政府走去，曾小飞若有所思地看着王成的身影。 第一百零四章：年初情况 面对目前的发展困境，王成很着急，权属转移的决定，对口扶贫单位还没过会决定，还不能有大动作。 而经济下行压力过大，在县政府常务会议上，胡大勇县长表示今年的转移支付计划如果不能及时下达，县里就准备卖各大场所“经营权”了。 比如县里各大企事业单位的食堂、各政府所有的店铺和大楼、医院等一些可以外包的部门…甚至前段时间还有某县拍卖某殡仪馆20年的特许经营权。 胡大勇县长说：“本质上来说，我们不能够学习这种羞先人的做法，这种做法被很多群众骂，更有甚者用某部电影里的鹅城比作这些卖经营权的城市。但如果继续下去，那没办法，为了能够正常运转那必须卖，哪怕被千夫所指也要卖。” 会场内听到这些话，面色都严峻起来，这可不是开玩笑，按照现在的情形，全省一盘棋，要想彻底恢复经济往日的荣光，必须要突破某种固有的禁锢了。 王晓玲常务作为主管财政的副县长，也说：“今年各单位的预决算报告已经完成了，但看了看国库，情况严峻呐同志们，库款支付保障系数又创新低，我们正在等待上级部门转移支付的回血，幸好我们是县，倾斜比例大；要是区的话，那只能问市里想办法了。” 胡大勇一脸严肃，然后看了眼众人。 马潇一直在摇头：“搞死啊！我们好些政府惠民工程的工地已经停工了，有些承包商天天问钱，问不到就找关系，让上头领导来压，我也不能变钱出来啊！烦都会烦死。” 马潇这一说完，熊亚楠也发言了，自从王成找过她后，俩人见面都稍显尴尬，熊亚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都找借口待在县政府宿舍里，她与他爱人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 话说她爱人被律协约谈后，已经怂了，但他又不敢轻易离婚，所里还忌惮他完全就是因为他有个副县长老婆。这就像他的核武器，可以不用，但威慑一直在。 熊亚楠说：“我这段时间作为王成副县长的b角，压力可真的是大啊！医院项目负责人林太峰带着一大帮子人堵了我很多次了，他们觉得现在是我分管这一摊子了，就该对这个负责！并且多次表示陶然书记已经承诺，年底支付通道开启后就把钱给他们，但并未兑现；王副县长，你得请我吃饭啊。” 熊亚楠一说完，会场里气氛回暖了。 “哈哈，好，湖西县城随便选，哈哈…”王成笑着说，有副县长说了：“我们也不能落下诶！” “都请都请，让宗副县长安排台依维柯把大家都拉去县里老城美食街，随便吃，哈哈。”王成打着哈哈。 “王副县长，啥时候邀请老首长们来我们这走走，找点政策扶持。”胡大勇忍不住问了王成。 “胡县长，过年期间我去给叶书记和仲副主席拜年时提过这些，他们表示答应，让我安排时间，我一切听大勇县长的指示安排。”王成当然记得叶书记那番话，不过他如此说有着自己的打算，胡大勇不敢现在就让自己邀请首长们来调研，况且王成现在虽然对招商一筹莫展，但对村集体企业改革已经有了方案，他觉得叶书记要是现在来，也不是件坏事。 王成没有之前那么“浪漫化”了，他现在做一些事都会瞻前顾后考虑、提前布局安排一些事儿了。这就是体制内的成熟吧。 自从担任镇党委书记后，他越来越理解叶书记了，也越来越佩服叶书记了。 胡大勇听到王成的回答，内心一喜：“王副县长，行，那我这段时间琢磨琢磨，到时候与你再沟通，现在县里这情况，首长们来一趟，对县里发展肯定是有极大好处的。” 县里其他县领导哪里会不知道胡大勇的用意，不过宗晓明马上应和：“对，县长**远瞩，就要辛苦王副县长了，我们到时候绝对保障好首长们的安全。” 仲副主席是从本土公安系统成长起来的干部，宗晓明知道他的份量，自己一个副处级干部，外人看着他手底下几百人、与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看起来起来威风凛凛，但他知道，其实啥也不是。 王成当然知道宗晓明的善意，有的时候领导之间可能几句话就化有形于无形了，毕竟大家都是有“身份证”的人了。外人看起来莫名其妙，但当事人俩人已经在内心神交了。 散会后，胡大勇主动放慢脚步，王成明白，他随即上前：“县长，您好。” “走，去办公室聊聊。”胡大勇搂着王成进了办公室。 “小成，首长们来视察的事我得好好琢磨好好安排，等有了眉目我再和你沟通…现在说说你在大龙镇的工作问题，最近工作还顺利吧？章锋表现还好吧？。”胡大勇说完给王成扔了一根烟。 “县长，首长视察安排一事您吱声就成，章镇长一直都对我的工作很配合，他是镇里经济建设的第一责任人，表现一直都很好。”王成赶紧说。这是章锋最近的表现现实，但体制内同样也很忌讳背后说人坏话，尤其是在领导面前讲他下级的坏话。 “那就好，我之前一直敲打他，他能力不错，就是这个性子吧，还有点缺陷，你多担待，他如果敢不配合你工作，我肯定会严肃处理他，你是大龙镇的第一责任人，又是我的得力助手，有要求你尽管说，不要和我客气。”胡大勇很亲切地说。 “谢谢县长。”王成起身想离开。 “小成，别见外，我年长你几岁，以后私底下你就叫我兄长嘛！在外的话我们再互相称呼职务嘛！”胡大勇眼睛笑成一条线。 “好嘞好嘞。”王成赶紧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王成明白，自己此刻就像一块唐僧肉，陶然想牢牢地控制住他；胡大勇想借着他的平台搭便车… 第一百零五章：亚楠亲近 王成正坐在县里的办公室揉着太阳穴。办公室门敲响了，王成说了一句“进”，再一看竟然是熊亚楠。 王成赶紧起身：“熊副县长怎么有空来我这坐呢？来来来，请坐。” 董鹏这会还在镇里，所以一切都得王成自己动手了，王成赶紧给熊亚楠泡了一杯茶，然后端给了熊亚楠。 “别忙了，王副县长，我坐会就走。”熊亚楠笑着说。 寒暄过后，王成也顺势坐着看着熊亚楠，等着她开口。 “王副县长，我这次来的确是找你有事儿的。”熊亚楠艰难地开了口。 “您尽管说，我保证范围仅限于我们俩人知道，且尽全力帮你。”王成说。 “您上次让司法厅的朋友对我爱人进行了约谈教育，我…”熊亚楠有点难以开口。 “啊，这，这，这事儿我要向您道歉，我当时越想越气、着实忍不了…我承认冲动了，所以这件事没给您商量就…”王成赶紧道歉。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您做的对！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您的做法是对的，是合情合规合理的。”熊亚楠说完，停顿了一会。 “我的婚姻，您应该也听说或者猜到了点东西，我那爱人…嗨，恨铁不成钢…”熊亚楠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王成非常不舒服。 看着这，王成干脆说：“我懂，这样吧，您要我做什么，还是直接说吧！” “王副县长，我…我想离婚，但是那边不同意，我又不想把事闹大，做咱这行，一闹大的话，很多事不好收场，所以我想请您帮我出出主意，我想了一圈，周围也只有您了解我的实情，且人脉广，我实在太压抑了，太想倾诉或者解决这件事了。”熊亚楠说出了终极目的。 “额…首先您能把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告诉我，我很感动；其次，您的做法我觉得是对的，我们也是普通的人，也有七情六欲，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情绪？但，夫妻之间那点子事，我着实不太好参与，如果我参与，那搞不好别人还以为我们俩有什么呢！”王成也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王副县长，我通过很多事了解了您的为人，所以对您的人品绝对信任，说实话，我家里也有点小能量；当然，在您面前啥都不是。之前他们也曾找我爱人谈过心，但每次到最后都反过来劝我好好过日子…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现在的我只想离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说得对，我们也是实实在在的普通人，也会有喜怒哀乐，也有追求纯洁爱情的权利，我来您办公室前，想了很久很久。可在我这，只有您知道我的这些事，似乎我找谁都不合适…” 熊亚楠这一番理论让王成秒懂了，敢情是因为只有他知道熊亚楠的那些事，所以熊亚楠感觉让他帮这个忙范围便不会扩大，更何况熊亚楠觉得王成他有“天线”，而且天线高！解决这件事更不需要花费口舌。 王成此刻恨不得把她爱人抽死，这不给他找事儿嘛！ 王成当然不会上当，他想了想，然后问：“你爱人，家里怎么样啊？你当初看上他不可能仅仅因为爱情吧？” “他家里同我家里差不多，有点小能量，但也都尘归尘土归土了，他爸爸以前是市里商务局的副局长，现在已经退休很多很多年了；其他方面的，还真没什么了；我父亲当年是市里青东区的常委纪委书记，现在也赋闲在家。”熊亚楠索性摊开了讲。 “熊副县长，是这样啊！婚姻是您们自己个的事儿，我一个外人，确实不太好掺合啊！您说让我帮忙？我又能怎么帮？找人把他捆起来？这犯法啊！您都搞不定他，我就更难了。”王成露出抱歉的微笑，王成心里早就知道熊亚楠的心思了。 这似乎在熊亚楠意料之中，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大度，然后说：“王副县长，您主意多，我现在啥也不想，就想着能够和和平平把婚离了，就这一个要求，不会对您有多大的影响的。” “那您到底需要我做什么？”王成笑着问，但心里已经不舒服了，熊亚楠想要他做什么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 “王副县长，您在省里人脉广，能不能帮帮忙，找人找我爱人好好聊聊？他虽然那方面胆子大，但非常怂，可能从多方面软硬兼施、吓吓就好了。”熊亚楠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王成明白，对付这种又软又怂且软硬不吃的坏蛋，还真只有这种办法。但王成不可能去掺合这件事，本来自己就一头包了，再搞啥事情？ “这犯法啊，这不就威胁人嘛？我干不了，你为什么想到我有这个能力呢？”王成很烦，有点不高兴了，所以有意识地把称呼换了。 “上次小龙村治赌那件事，您能直接让省厅的人来督办，就证明您有这个能力…”熊亚楠越说越开，并没有注意到这，或许注意到了但不想表现出注意到的样子。 … “熊副县长，我必须要强调的是，这件事确实不是我、而是您爱人先引起来的，我完全是无辜的，敢情着这我啥事没干，还把我拉下水了？”王成开着玩笑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再说你老爸在市区这么多年？办这点事应该问题不大的？” “人走茶凉啊…而且他们要面子，一直不同意来着，我想自己解决。”不过熊亚楠想了想，还是说：“如果您实在为难，那就算了，但请您帮我保密哈！” 熊亚楠看着王成油盐不进，便也不再坚持。 王成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起了手机。熊亚楠见状只好起身离开。 熊亚楠来找王成的理由很简单：王成人脉广，上一次司法厅有关同志找她爱人聊过天后，她爱人的确老实了很多。 本来想着为了影响一起凑合过日子算了，没想到又看到了他手机里和异性约会的短信。这下让熊亚楠彻底绝望了，她多次提出离婚，奈何她爱人不同意，死活不同意，为了不把事闹大，熊亚楠便直接彻底搬出去了… 在体制内“影响”二字很重要，也有个别夫妻离婚不离家的例子，就是担心影响自身形象，王成经常感慨于这种装在套子里的人有多无趣。 王成不帮熊亚楠的理由很简单：为什么要帮？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事？ 第一百零六章：省厅回函 终于，在正月的最后一天，两个对口帮扶单位都分别回函了，大致内容是表示通过党组会议决定：同意将出资建立的村集体企业的所有权无条件转让给大龙镇政府，以后的运营、管理、收支，全部由大龙镇政府负责。 这下王成高兴了，这可是妥妥的全力支持啊！ 当然，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了！九都村和东台村的两位村支书不愿意了，章锋说得对，他们早就把这些企业当成自己的了，正准备等扶贫工作结束后，开始自己的“治理”呢。 两位村书记跑到王成办公室诉苦，理由倒也可笑：上级扶贫建立的产业，那肯定就是本村的产业，凭什么收到镇里来？哪怕就算分钱，那也是本村分。 王成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他看着眼前两位村书记着急忙慌的表情，笑了，但他也不急不慌，完全表现出一把手该有的气度：“我们扶贫是为了什么？精准扶贫又是为了什么？上级对口单位定点帮扶又是为了什么？” 两位村书记听不懂王成的言外之意，便选择了默不作声，但他们来之前已经商量好了，那就是一定要把所有权要回来，那是他们村的企业，准确来讲，他们认为那是他们自己的企业。 “扶贫产业本来就是为了改善贫困人民的生活水平，我们镇里面把所有钱收上来后，更能发挥企业的效能，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企业主体仍然在你们村，解决的大部分仍然是你们村的就业，为什么要反对呢？再说，这些钱是上级单位对口的，是政策性的，本身就该由政府管理，你看看现在全国哪个扶贫集体企业没有把所有权给当地政府？”王成很严肃地说了这些。 “王书记，您说的这些，我们不懂，我们只是普通农民，只知道上头掏钱给我们村修企业，那就是我们的财产！如果要不回去，我们也的确无法回去和村里的村民们交待，要不，您和他们说说？”志强开始搬出村民来说话了。 邱辰也马上说：“对啊对啊，我来之前还有不少村民说呢，万一拿不回来所有权就准备集体来堵镇政府大门呢！” 王成一下子暴怒，他用力拍了下桌子：“你们还有理了！拿村民来威胁我？我告诉你们俩，你们要为这句话负责！我们有着完备的法律手续，在哪我们都站得住脚！” 王成这一顿发毛，把董鹏惊动了，他赶紧冲进来解围。 王成仍气不过，他指着俩位村支书说：“你们能干就干，不能干马上给我滚。给我**宫这一套，在我这不好使！” 他也明白，很多事儿，如果按一板一眼来做的话，在农村根本行不通，所谓的法律、手续，在村里往往没有什么权威！要是两位村书记在村里一通忽悠，搞不好又是一起舆论事件。 待两位村支书离开后，王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马上召集了班子成员开会商讨这件事。 … 五楼会议室内，大家或神情紧张、或一脸轻松、或事不关己； 王成说完相关情况后，张平第一个跳出来了，他现在是县城商务局的拟提拔人选了，就等着那一哆嗦了，所以他现在是无条件为王成冲锋陷阵。 “那俩村支书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咱不还这点子归属权，搞不好还真的会怂恿村民来闹事了！所以我们要先发制人，我建议马上通知派出所，加强两个村的动向监测，时刻提防…”张平说完，大家都不说话了，毕竟谁都不是张平，这事儿也不是啥好事，谁都不愿往前冲。 气氛陷入了沉寂，一直没说话的章锋开口了：“擒贼先擒王，乡镇工作就要拿捏住带头的人，这儿不比城市，你和他们讲理讲不通的，反而容易造成大的事故，所以，建议先从两位村书记收拾起吧。” 王成一开始就如此想的，他的解决办法和章锋不谋而合，只不过他要通过会议，让这种决定从个人意志变为集体意志，这也是他最近受叶书记启发而启发出来的保护自己的办法。 开完会后，刘思彤立即开始对各村的一些过往报账单以及一些补助进行审查，还真查出点东西：1、两位村支书都存在虚报多报补助的情况；2、在村里创业资金发放上，存在明显的违规，很多签字明显是一个人所为。 王成知道后把财务大骂一通：“为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些？” 财务也很委屈：“很多村民都不识字，所以经常有代签的情况，我们看多了，也就…” “难道不能按手印吗？你这借口哄小孩吧？这件事之后，我们把近两年所有的款项都对一遍，哪怕是入库的，都拿出来重新对一遍。”王成放下一句话，和章锋拿着结果，叫上曾小飞，分别带着派出所民辅警，兵分两路“杀”过去了。 王成带着曾小飞以及几名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直接去了九都村。 王成没想错，九都村村书记志强正召集一干村民在开会。志强也聪明，从始至终一直给镇里施压，却没有也不敢去找对口单位的扶贫干部。 大家一看王成一行来了，都起身七嘴八舌地准备闹了。 王成使了个眼色，曾小飞拿出手铐，现场的村民立即不做声了。 “今天来这，是为了找你们村书记志强的，和大家没有关系，经过我们前期周密的调查，发现志强书记涉嫌严重的贪污犯罪行为。他前期利用职务便利，虚开冒开发票、伪造身份套取原本属于村民的资金，事实成立，造成了严重的后果，现在我们要把他带走接受调查。”王成故意这样说。 说着，曾小飞直接把志强铐走了。 坐着的村民，马上也转而开始闹哄哄地开始骂起了志强：“这遭天杀的，难怪他们家生活这么好，都骗的我们的钱啊…” “对啊，刚刚还忽悠我们去闹事，鬼知道这个企业收回村里后又成什么了？” “是啊，幸好王书记查清楚了这些。” … 大家已经把志强怂恿他们夺回村集体企业所有权的事儿全忘了，转而把矛头对准了志强，有些人也明白了志强这是把他们当棋子用。 王成见效果到了，便对在闹哄哄的会场里的村民们说：“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针对志强书记贪污一事以及村集体企业所有权归属问题，我到时候会专门来村里和大家说清楚，大家先回去哈…” 第一百零七章：四两千斤 那头的章锋也如此，邱辰正满腔热血地说着啥时，章锋和派出所的工作人员一道把人带走了，志强和邱辰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以为“志在必得”的一场玩似的“战役”，最后竟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志强和邱辰怎么都想不到，他们认为很常见、构不成什么犯罪、充其量多吃多占的行为！没想到已经构成犯罪了。 他们是又后悔又害怕，王成看着眼前两位“又蠢又贪”的人是无语了。 “思彤同志，你们负责处理吧，是往县纪委报还是怎么，你们决定！人先扣在派出所留置室。”王成扔下一句话给刘思彤，就走了。 因为镇纪委没有专门的办案室，所以就临时把人扣在派出所，在这方便办案。 明眼人都知道，王成不想把这俩人送县纪委，如果按程序法办的话，剩下那些村书记便都会集体罢工了，以后估计也没人敢干这活计了。所以王成准备先把案情全部办扎实、顺带着让这些村支书把本村的一些钱给退了后，然后再每个人背个处分了事。 很多事情，并不能一味地按程序去解决。 王成这一次巧妙地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问题。自此，也没人敢对村集体企业改革说三道四了。 马上，志强和邱辰的问题很快查清楚了，两人当中，其中一人涉案16万元；另一人涉案8千。而在很快全镇推进的调查中，不少人都“中招”：少的1千多，多的1万多。就连那些在街上餐厅胡乱签单的事全部都查清了。 王成命令大家“限期一周内全部把钱退了”，最后，志强和邱辰分别受到了“党内警告处分”。下一届村干选举连任是不可能了，其余村里的干部分别被劝勉谈话。 如此，志强和邱辰实际上在村里已经没有任何威望可言了，王成不担心他们在闹什么幺蛾子了。 与此同时，驻村的陈宏达和刘峰得知两个村的消息后纷纷打电话给王成，表示了各自单位领导班子对大龙镇的绝对支持，对志强和邱辰这种行为表示严厉的谴责；王成则邀请他们来参加权属转移的交接仪式。两人当然同意。 但这还不算完，王成知道，如果不把这些事和老百姓们说清楚，这将会始终是横亘在村民心头的一根刺，现在看着是没问题了，过段时间一有外力影响，可能就又会形成某种意义上的恶性循环了。 所以王成决定亲自去一趟两个村，讲明利弊。 …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家上午好，今天来这是想和大家把一些事儿说清楚，以打消大家的顾虑。” “扶贫产业本身就是以精准扶贫、普惠性扶贫政策为前提的，所以，它本身就不应该成为盈利的工具，它应该成为帮助大家解决就业岗位的工具；有人说，集体企业就应该大家一起分钱，那我请问，有些村民家里穷，有些村民家里富有，如此平分钱这样的分难道不是和北京的政策相左嘛？是不是也是一种不公平呢？” 王成看到大家似乎有点听不懂，于是乎又重新组织了语言。 “这就好比全村每人分100块钱，这对于富裕的村民家庭来说，这点钱还不够去赶一次集、买一次菜的钱；但对于贫困家庭来说，虽然不多，但这就是救命钱；如果把全村每家100的集体分红全部收集起来，重点给那些贫困家庭，确实效果会更好，但大家估计心里也不服。所以，我们独创性提出把村集体企业，打造成扶贫和就业双推进的促发展工具。” 王成看着有些人好像听懂了，但仍然有些人半懂不懂，这也不怪村民，平日里也没谁去研究这些政策。王成脑子转了一下，这样说。 “我们把上级单位援建的村集体产业的所有权收归镇里所有，但厂仍然在村里，绝大部分员工仍然是你们村的，解决的仍然是你们的就业问题。那就可以这样安排下去，把贫困家庭的劳动力安排在厂里，让他们通过劳动获得报酬的同时还能够脱贫；当然，等镇里进一步扶持厂里发展壮大之后，可以接纳更多农村家庭的闲散人员上班！到时候你们在家没事的，都可以来厂里上上班嘛！达到共同富裕。” 王成这样解释，很多人都听得懂了，但人群里有些反对的声音，这也在王成的意料之中。 “那么以后厂里赚的钱，我们就用来扩大规模，规模越大，赚的钱越多，解决的就业机会也越多，这不比变相发钱给大家更爽嘛？发钱能发多少？这种通过不断发展壮大规模的方式可以让财富雪球越滚越大！那到时候普惠的村民就更多了啊！那会大家闲不住了、想要赚点零花钱了就去上班！如果把权属归村里，我不说腐败问题很难杜绝，光一个发展问题就很难解决，用村里的眼光单打独斗的话，如此的话只能越发展越小，最后把企业彻底作没。大家难道真的想重蹈覆辙嘛？” 王成这样一说，大家纷纷点头，一旁的志强书记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知道是王成“放过他了”，不然可能他会“死的很惨”。 这就是手腕的力量，有的时候，王成也不得不用些这种手腕。 有了在九都村的经验，王成在东台村的演讲显然得心应手多了。 做完这些，王成马上联系县里的媒体和省里的媒体在网上公布了这则消息，高度赞扬对口扶贫单位的高风亮节的同时，也赞扬了两个村村民的觉悟高、站位高。 这在很多人看来是做无用功，可王成不这样认为。叶书记多次强调“舆论是重要生产力”，王成此举，更多的是为自己今后推进改革，彻底做实这件事，扫清一切可能发生的障碍。 第一百零八章：副处待遇 村集体企业改革已经由肖俊俊带头在搞方案了，王成让他在镇里随便选人，随便动用镇里能调动的资源，王成的要求是尽快把改革方案弄出来。 “书记，权属交接仪式已经安排好了，您看看是否同两位扶贫干部联系下？请他们出席？”肖俊俊问。 “可以，你去安排…”王成这会正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董鹏正在王成办公室换水。 待肖俊俊走后，董鹏说：“县长，下午我要请假一个小时回趟县里拿文件给您批。” “啊，不是有熊副县长在嘛？”王成睁开了眼睛疑惑地看着董鹏。 “您还不知道吧？我听县里同事说，熊副县长和她爱人打架了，干进医院了，据说眉骨给干断了。”董鹏仿佛有点兴奋。 “啊…”王成仿佛有点自责。 … 县人民医院病房，王成一个人出现在这，董鹏和建国被要求在楼下车内等待。 “熊副县长，没事吧？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王成首先就说。 “不怪您，这都是当初眼瞎了，看上这样一个男的！”熊亚楠声音更咽。 听完她叙述后，王成明白了整件事的发展脉络：熊亚楠在与王成谈完话后有点失落，但下定了决心要离婚的她，脑子一热便给她爱人所里的主任打了电话，她爱人那会正在出差，回来得知这些后马上开着车冲到湖西县了，在办公室聊着聊着没忍住脾气，也不管这是在办公室，按着熊亚楠就一顿暴打，后来秘书听到响动叫保安来了这件事才算了；领导们想报警，但熊亚楠考虑到影响，便作罢了。 “我没想到，一直想隐瞒隐瞒，到头来还是众人皆知。”熊亚楠说着说着又要流眼泪了，王成最受不了这。 “没事没事，咱别太难过哈，现在对方同意离婚了吗？”王成问。 “现在也只能起诉离婚了，既然都闹成这个样子了，不介意再闹大一点，我们这行就这样，明明我们是受害者，一闹大，别人都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觉得我们也有问题。”熊亚楠说完眼泪不受控制流下来了。 王成见状叹了一口气，他转身走到窗边，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喂，是柳处长吗？是这样的…” 熊亚楠看着王成主动掏出手机帮自己，心里又恨又喜，恨是恨王成为啥不能早点帮自己？喜是因为王成在这件事还要继续扩散时主动站出来帮她止损。 王成给相关部门的哥们打了个电话…他明白，这会帮熊亚楠反而不要紧了。 “挂完电话的王成看了一眼熊亚楠，给她递了张纸。 “也请你原谅我，我之前无法帮你，因为那会风平浪静的，我一帮你很可能被人怀疑我们俩有啥，我必须要为自己多考虑考虑…”王成看着熊亚楠的眼睛说。 这让熊亚楠有点害羞，看着王成直勾勾的眼神，她脸色开始发烫：要是自己男人是王成该多好啊！ 俩人左一句右一句聊了几句，熊亚楠说了一句：“王副县长，谢谢你，额…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那个…” 王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熊亚楠：“您说，我洗耳恭听。” “奥，没啥没啥，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熊亚楠赶紧回过神来，如此说。 王成心里纳闷地往外走。 在回镇里的路上，董鹏从副驾驶探个头过来说：“县长，权属交接仪式安排好了，就在明天上午，肖主任也通知了相关扶贫干部准时到场，您看要不要同志县里融媒体的同志呢？” “可以，你去安排。”王成简单回了一句，心里却还在想着刚刚熊亚楠那句话…董鹏看到王成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也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 权属交接仪式就在镇政府大院内举行，肖俊俊从两个村邀请了一些村民代表来参加。 “今天很荣幸也很感动，能够来这参加单位对口扶贫援助企业的权属交接仪式，在来之前，市政法委书记肖兰同志还特意嘱咐我，要我一定把最真挚的愿景和祝福带给大龙镇的每一位群众，祝福你们在今后的生活越来越好，祝福你们在今后的工作中越来越顺！” “把权属转移给大龙镇政府，是经过我们单位党委班子一致商议决议通过后的结果，当然这也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支持大龙镇的扶贫产业，只有短板补齐了，老百姓的才会更有获得感和幸福感；才能达到共同富裕的地步。”陈宏达说了很多，他上了写年级，这会显然很激动，台下的融媒体的记者们纷纷拍照，有些则直接用手机在编辑着新闻准备实时链接出去。 刘峰也发表了类似的一番激情洋溢的发言。 … 在食堂一起吃饭时，刘峰说：“老弟，还记得之前同你一起喝酒时，你喝多了，搂着我不让我走，那会你还是个青涩的秘书，这一眨眼就几年过去了，时间过得还真快啊！” “对啊，对了，你回去应该要提了吧？”王成问。 “不知道，目前是一级主任科员，回去最多也就搞个四调嘛！没啥意思。”刘峰不以为然地说。 陈宏达在一旁说：“还是你们好啊！年轻有活力，像我是老头子来了，都要退休咯！” “陈处，您这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这正当年，不过退了也好，刚好可以退下来休息休息。”王成说着用公筷给陈宏达和刘峰夹了菜。 … 回到办公室，王成同章锋说：“章镇长，根据县组织统筹，我们镇有一个四级调研员的名额，我已经是副县长了，又是挂职的干部，就没有必要占着这个名额，这个就给你吧！下次上会的时候我提一嘴，也只有你有这个实力嘛！拿了四级调，就相当于拿到了副处待遇，对你以后也好。” 王成很轻易地说，这在他心里谋划了很久了。 第一百零九章：张平调任 章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按惯例，县里只有几个大镇能分到四级调的名额，虽然按条例来设置的话，几乎每个镇都有四级调的名额，但往往各地实行时都把四级调统筹使用。而且一般只有党委书记才有资格享受四级调待遇，即便王成是挂职干部，且已经是副处级干部了，但这怎么滴也轮不到他。 看着章锋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王成继续说：“我会和陶书记说这件事，你放心。” 章锋这会感觉到无比激动，率先晋升四级调，那就意味着有了更多可能，也就进入了县里副处实职的后备干部。他很感谢胡大勇，感谢自己，幸好没有与王成闹掰，他也很感谢王成，顷刻之间，他突然发现王成很多优点，甚至之前心里对王成的看法，全部烟消云散了。 人，有的时候总是这么“健忘”。 “谢谢王书记，对了，那个招商工作得提上议程了，我们按着您的规划一步一步来，我相信大龙镇会越来越好的！别人我不清楚，总之我跟着您的步伐，您怎么说我怎么走。”章锋并没有表现出过大的激动，他也有他的尊严；他浅浅一笑，然后如此说。 “对，我问问肖俊俊主任这事儿办得怎么样了！”王成说着拿起了电话打过去了，肖俊俊已经完全摸透了王成的性格习惯，如果是用座机打电话，那么肯定是公事，身边说不定还有人；如果是用手机联系他且开口便称呼“俊俊”，那么一般就是“方便说话”。 “肖主任，这个招商方案弄好了吗？”王成问。 “书记，还在进行中，我们最近正弄了很多样本，比如江苏那边的乡镇招商样本；我们想先以他们为样本，再加把咱自己的特色融进去…”肖俊俊马上回答。 “好，辛苦啦！”章锋显然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 “书记，那我就先回去啦！您先忙。”章锋起身告辞，在章锋心里，这会应该需要回到办公室好好高兴高兴。 王成看着上分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 王成这段时间了解到，乡镇招商做的最好的就是江苏，为啥人叫“苏大强”，是有原因的，政策方面先不谈，人乡镇招商都是全员上阵，招到了商就给奖，所以他们一些干部常年全国各地跑，而且是自掏腰包全国各地跑。 当然，现有的道南推行这个政策还有一定难度。 王成正在脑子里想着这些线索时，电话响起了：“王副县长，感谢您，他同意和我离婚了。” 熊亚楠在电话里说着，手机听筒里飘出止不住的快乐。 “事情搞定了就好！”王成淡淡地说。 “您有空吗？我想请您吃个饭，当面谢谢您。”熊亚楠问。 “这几天很忙，吃饭就不必啦，您帮我在县里盯着那摊子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是我应该谢谢您呢！”王成并不想和她吃饭，刚离完婚，然后俩人就在一起聚餐？不被多想才怪呢！ “好，那就改天哈！改天我回市区请你。”熊亚楠特意说了“请你”而不是请“你和你爱人”。 “好，那我们到时候约！”王成匆匆说完便挂了电话。 王成挺理解熊亚楠的，体制内的婚姻偶尔是“战时需要”。所以有些选择哪怕就是风花雪月瞎了眼，也要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某种程度上来说，体制内一些人是弱势群体，一有“名誉污点”，那么不管对错与否，将会失去群众基础和领导信任；所以一些人不得不压抑着个性，每天活在自我设定的套子里苦苦挣扎。虽然大部分人挣扎再久也不能有什么突破。 因此，由个别人发起的“离婚不离家项目”应运而生，王成有时搞不懂，人生也就几十年，干啥要如此折磨自己呢？ … 张平要去县商务局任职了，这两天刚公示，他的激动早已经在这个过程中消磨殆尽了。根据安排，公示完一周后就要去上任了，张平决定借着这个机会感谢感谢大家。 他单独把王成请到了家里，他感觉只有家宴，才能表达对王成的感激之情。 “嫂子，你好。”一进张平家门，王成就如此说。 “来来来，赶紧坐赶紧坐，人来了就行，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张平媳妇赶紧来迎接王成，给王成拿了拖鞋后，就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第一次来家里看嫂子，肯定要隆重点，也没买啥，不知道您爱吃啥，随便买了点。”王成说着，跟着张平爱人的指引，坐到了沙发上。 “张局长打电话邀请我来家里，他咋不在家呢？”王成好奇地问。 “书记，老张去买鸭子了，他听说你爱吃啤酒鸭，就开车去买土鸭了，马上就回来哈，您抽烟…”张平老婆端了一杯泡好的茶水和一包烟过来，并给王成发了一根，又去房间窸窸窣窣地端了一个果盘出来。 没一会儿，张平提溜着一只处理好的鸭子回来了，一见王成坐在客厅沙发，赶紧说：“书记，您先坐会哈？我听说您爱吃啤酒鸭，特地去买了只，刚好我爱人做这个做得不错，待会您尝尝。” “那我有口福了…”王成笑着说。 … 吃饭时，张平俩口子端着酒起身：“书记，谢谢您，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们不好再说其他的，都在酒里。” “你工作干得好，应该的！再者说，我也有我的私心，我刚打大龙镇，要想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就必须先提拔一个样本给大家看，刚好你能力强，所以如此…”王成倒也不瞒着，如此说。 “但没有您，我们就没有机会，您放心我到了新单位一定仍然会加强与大龙镇的血肉联系。”张平举着酒杯信誓旦旦地承诺。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刚好大龙镇招商工作出现了问题，你到了新单位，多帮助帮助大龙镇，毕竟这也算是你的娘家啊！”王成说。 “你其实年纪也不算大，你到了新岗位，看能不能改革下现有的招商制度，如果成功了，那真的是创举，到时候，一切都还有很多可能。”王成说的这些话的言外之意，张平当然懂得。 “谢谢书记谢谢书记，跟着您干，我心里得劲，虽然您年轻，但在您身上我看到了前进的方向！”张平赶紧拉着他爱人起身说。 第一百一十章：招商大会 张平知道王成这些话的意义，他知道这些话是王成对自己的承诺和激励。 “书记，我是您一手提起来的干部！以后我凡事都会和您商量着来…”张平很不好意思地说。 “那不能，我不分管你的领域，你还是要和你分管领域的领导多沟通，不过，对于大龙镇的招商工作，你还是要多一点关心和帮助，这就是我对你最大的嘱托了。”王成赶紧纠正了张平的这个观点。 “书记，我们明天请镇里副科级以上干部吃饭，还请您帮忙支持下。”在吃完了饭王成要离开时，张平说。 “好，我来主持。”王成笑了笑。 … 镇里的干部越来越激动了，张平直接调任县商务局任局长，这是历史上头一回啊！有了先例，那么后头的人就会觉得充满希望，就会觉得工作充满干劲！ 王成如约帮张平主持了这个离别“欢送宴会”，原本张平想着自己买点菜去食堂做，结果被王成否决了，王成认为张平是镇里的优秀干部，理应镇里出钱。这让张平深受感动。 “今天是欢送张平同志前往县商务局任职的午宴，我很激动，我来大龙镇任职已经五个月了，看到了许许多多可爱的你们！看到了许许多多有着一身抱负的你们！张平同志，在前期做得非常好，所以在我给陶书记推荐干部的时候，他能脱颖而出，这与他平时的勤恳是分不开的！多少次来我办公室沟通工作细节！多少次在一线奋战！所以我认为这样的干部，是值得提拔得！” “这也给你们一个激励，好好干，只要把工作干好了，都有奖励！全干好了全有奖励！我说到做到！”王成在宴会开始前就如此说！ 张平听到这，脸色涨的通红，他起身说：“我很感谢王书记和章镇长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我很感动，这把年纪还能得到提拔，所以，兄弟们，好好工作，好好干活，组织不会亏待大家的！” 张平明白王成的意思，所以配合他演了一出戏。确实，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这会那些干部们一个个正热血沸腾呢！就如古时候上战场前的士兵一般。 章锋倒没有讲太多，在他心里，张平是不够格的，镇里有很多比张平更有资历的干部，只不过张平最先向王成靠拢罢了，更何况王成刚来大龙镇时，张平不也表现得对王成无所谓？ … 吃过饭，按规定张平就要收拾东西回县里了，张平主动找到王成说：“书记，我离开后，我的位置谁来您有打算吗？您最好不要让县里安排，最好在本镇提拔一个。” “为什么呢？”王成故意问。 “我刚被您提拔到商务局，已经让全镇干部羡慕得不行了，如果再提拔一个，那就会让所有干部彻底信服，信服您是一个真正的实干型干部，那样，您周围能团结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张平说。 王成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通过与章锋交心、推荐他搞四级调，已经让章锋完全折服；通过恩威并施把肖俊俊培养好了；通过提拔张平，让其他人跃跃欲试了！如果再解决一个，那么各个层次的人的榜样便都有了！那在镇里的工作，就真的可以“全面开花”了，王成明白自己之前已经“掌控住”了大龙镇工作大局，目前要想全力推进工作，就必须如此。 看着张平离开的身影，王成想：该提谁呢？突然，他灵光乍现。 … 镇政府五楼会议室，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全镇副科级以上干部大会了。 “大家眼前的是肖主任带大家做出来的大龙镇招商方案，在会议之前我也没看过，大家一起看看，商量商量，现在由肖主任给大家介绍介绍要点吧！”大家此刻正翻阅着眼前的材料，王成则整个人靠在椅子上，然后略看着这份方案。 “各位…”肖俊俊开始介绍起来。 总得来说肖俊俊选取了江苏部分乡镇招商工作的重点：1、成立以王成为总指挥、章锋同志为副总指挥的招商领导小组；2、责任到人，奖励到人，对一些招商工作做得好的干部，实行积分制，积分到达一定的标准，则可以在任用时优先考虑；3、对破坏辖区营商环境的干部实行一票否决制度，在乡镇换届以及重用阶段实行不提名、不考虑；4、全镇干部动员，每个人都成为招商的主体，成立小组总负责、个人对自己的招商工作分负责！ 这一份招商工作在整个道南都是头一份，在整个道南所有干部都认为：招商工作应该由招商局负责，那是县里的任务，县里招到商了再统筹到各乡镇嘛！再不济也是镇党委书记偶尔带带头去招商嘛！责任到人未免有点太扯了！ 事实上不少地方都存在这种错误的想法，有的时候综合来看，除去区位优势，东部沿海地区经济发达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王成很赞同这份方案，他要做的就是打破大家的固有认知，让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大龙镇的干部们，听到这消息，有些满腔热血跃跃欲试，有些顿时头大… 会议快结束时，王成说：“我们以前总认为，工作是上级的，我们只需要在乡镇固守自己的偏安一隅就没事儿，这是非常错误的想法，现在的社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不靠着自己多招点商，怎么自救？还等着上头喂饭？我们不是襁褓里的婴儿！我再强调一点，做得好的，我一定重用！那些想破坏招商、营商成果的，我一定大力打击。” 随即，王成责成肖俊俊把招商方案给全镇每个干部都发了一份，并在政策上做了部分讲解，大龙镇正式进入招商20时代。 当然，也许个别干部的思想还停留在“史前时代”，但王成时代的大龙镇，不会停下脚步来等这类干部；这类干部，也注定会被抛弃在王成时代下的大龙镇。 第一百一十一章：营养早餐 乡镇学校营养早餐一项巨大的工程，关系到很多农村孩子的身心健康，这项工程是直接由国家财政统筹专项拨款的。 可以说，各地的教育工作中，这一项工作都是重中之中，容不得半点马虎，出了事就是大事。 王成一直没注意到这方面的工作，在他看来应该没人拿这些做手脚，毕竟都是良心工程，应该也没人敢拿着孩子的身体开玩笑。 可事实就这么魔幻，大龙镇学校刚开学半个月，镇小学、中学就发生了严重的学生食物中毒事件。 校长第一时间通知了县教育局长聂军和王成，等王成着急赶到镇卫生院时，孩子们已经在这打起了点滴了。 援助医疗组组长和罗飞一起对王成汇报道：“初步看，符合食物中毒的各项指标特征，应该就是食物中毒，建议把早餐的食物都送去检验。” 学校的每一餐食物都会有标本冻在冷冻柜，一周后，如果大家都没事儿，才能统一销毁。 王成立马给陶然和胡大勇打了电话，陶然一听到这事就头大，这要是被不良媒体报道出去，那又是一个爆炸性新闻了。 “你赶紧把事压下去！尤其是那些自媒体们、还有喜欢这个拍、哪个拍的某音爱好者们，一定不能让这则消息流传出去！”陶然立即指示。 同时，陶然和胡大勇分别指示检验检疫部门进驻大龙镇学校，对涉案食物进行调查。 接到陶然指示的王成头大了，纸是包不住火的！这该怎么“压”？现在各种媒体这么发达，一按指尖就全国皆知了。 还没等王成开始行动，某音本地平台、某条本地频道就有相关新闻了，不过幸好刚发，只有舆论苗头，还没有舆论爆点，王成立即联系了省里有关部门，将这些消息第一时间进行了删帖。 忙完这一切，王成来不及休息，立即来到两所学校调研。这一次几乎是班子成员全体出动，王成还特意把曾小飞叫过来了。 镇中学马仁校长从事发之时起就吓得浑身发抖，这种事情处理不好那可不是免职那么简单的事儿了，肯定要追究刑事责任的！ 当王成带着浩浩荡荡十几个人来到镇中学时，马仁带着学校几位领导在学校门口迎接。 “走，去食堂看看！”王成说完，就板着脸自顾自地往食堂走了，马仁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但随后，马仁也立即弯着腰低着头，一脸赔笑地带着大家往食堂走。 食堂内，食品检疫检验部门的工作人员正在对食物进行证据的固定，现场环境的采集，见到王成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向王成打招呼，王成摆了摆手：“大家先忙！一定要把罪魁祸首找到，孩子的安全问题是首要大事。” “曾所长，不用等这边检验结果出来，你们直接刑事立案吧，这里你和这边检验检疫的负责人去沟通。”王成转身对曾小飞说。 “马校长，这个营养早餐的负责人是谁？现在在哪？让他滚过来！现在，立刻，马上。”王成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马仁声音中带着些颤抖：“这…这是县里面一家公司通过招投标获得的资质，这会负责人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我问了招投标的事嘛？”王成眼睛一白，这让马仁心里一句“哎哟”，没给当场晕过去。 王成不比其他领导，之前的领导不管下面的人做得再错，在公众场合总会给足下属面子，哪怕就是需要“当众批评”的时候，也不会如此直白。 乡镇里其他干部也不敢多嘴，毕竟在这，王成才是主管教育的副县长。 一行人来到学校会议室，王成全程面无表情地坐着，马仁亲自给王成泡茶时，竟然因为紧张不小心把水洒在了桌子上，王成也没说话。 其他乡镇干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副县长、镇党委书记要做些什么？ 过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只见一位长相憨厚、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 一进门就喊：“老马老马，累死我了。” 等他定睛发现一个年轻的干部正盯着自己时，心里立马就出现一句“不好”！ 马仁赶紧迎上前去向其介绍道：“陈总，这是我们县里分管教育的副县长王成！” “县长好县长好！”中年男子赶紧不断佝偻着腰打着招呼，一边颤抖的手想从兜里掏出烟来发，但手实在抖，拿了几次都未果。 “县长，这就是我们镇所有学校营养早餐的配送公司负责人陈强。”马仁这会就像一个轴承，两面被夹击。 王成只是冷冷地盯着陈强，也忽视他伸出来的双手。这让陈强非常尴尬。 就这样，陈强被盯了几分钟、会议室的气氛冷了几分钟后，王成说话了：“坐吧，把一些情况说说…” 这种情况的结果是显然的，一个学校出现群体性食物中毒，那绝对是食物出了问题！而且绝对是最近的那一餐出了问题！这是常识。 “没问题啊！没问题！我们的食物都是经过层层把关的，怎么可能有问题呢？我用人格担保没问题！是不是他们昨晚吃错了什呢？”陈强顾不得擦汗，马上辩解。 这下轮到马仁紧张了，除了早餐，中餐晚餐都是学校自行采购！ “这不可能，我们都是在街上买菜在食堂做，这都十几年了！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街上的菜面向整个镇上的居民销售，要出事的话也不可能就学校出事啊？还有很多其他的居民难道就不会出事？”马仁马上反驳，为了加深自己的可信度，他又说：“我们也把近几天的饭菜样本都交给检验部门了，等检验结果吧！” 王成就一直看着他们面红耳赤地撇关系。 “好了，我就问问你，陈强总，你负责了几所学校的早餐配送？”王成突然问。 “额…就，全县各乡镇学校基本上都是我们在做！”陈强吱吱唔唔地说。 “小董，联系县食品检疫检验部门，现在去把全县各乡镇的食物标本都带回去检验。”王成说完就起身要走了。 “要是查出来没问题，那啥都好说，要是查出来有问题，你这几天就吃好喝好吧…”王成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触碰利益 王成回去就把聂军叫过来了。聂军正在向胡大勇汇报这件事，突然接到王成电话，他有点为难地看着胡大勇，胡大勇说：“赶紧去吧！协助着把事情处理好，责任到人，责任到口。” 聂军心里很着急，出现这种事，他比校长的责任还大，按照惯例，若是把事搞大了，第一时间免的肯定是他！他混到现在不容易，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如果被免了，再挨个处分，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权力对人的吸引是巨大的。谁都不想失去既有利益。聂军当然如此。 来不及多想，聂军叫着司机往大龙镇赶；这位开车的司机是部队转业的士官，事业编制，因为业务上的关系，聂军便把他安排在了局办公室，每天也就在局里开开车，但是局里也没人敢用他啊？自然而然地就成了聂军的私人司机。这种情况，似乎在湖西县每个单位都存在。 王成自学校回到办公室后，就把自己锁在办公室，交待董鹏，任何人来找他都说“不在”。 他并不是想逃避，而是这个事件给他带来的内心痛苦是巨大的。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童年时在学校的那些事儿，这让他胸闷… 校园食品安全不是小事，年轻人是祖国的未来，有些做生意的总是把利润放在最“不能耍心眼的地方”。之前的“三鹿奶粉”、“地沟油”…一次次刷新了国人的三观和认知。 很多国人很聪明，却一直用在这种乱七八糟的鬼心思上，归根结底还是相关处罚的力度不够大！国人对食品的容忍度一直很低，一直徘徊于能吃就行！这种态度直接纵容了很多不法商贩的违法行为！有些商家，对外是一套严苛的标准，对内则直接按最低标准来生产… 王成此刻恨得牙痒痒的！ “王书记，您好。”门口传来敲门声，王成刚想发作，却想起是自己叫了聂军一行来！便说了一句“进”！ 聂军同样一脸严肃地走进来了。 “王县长，您好。”但语气却是温柔的。 “坐！”王成没有过多的客套。 “说说这件事上你的看法！”王成起身关上了窗帘，打开了办公室的灯。 “县长，这种事…怎么说呢…其实可能…”聂军这会脸涨得通红。 “其实，像县里，有些招投标工作可能并不是很规范，所以导致有些认识几个人的商人吧！就有点…怎么说，县长，您懂的。”聂军很隐晦地说出这些。 “哦？你的意思是陈强背后有什么？他当时中标是怎么回事？程序合法吗？”王成赶紧问。 “本来是要公开招投标，后来又临时接到通知，把这个大标按学校为单位分成了若干个小标，并且由每个学校自行管理了，这样就使得每个标的都在五百万以下，就不用公开招投标，可以评标邀标了！所以…”聂军很为难，他这会豆大的汗珠往下滴。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因为陈强背后有实力，所以对安全问题毫不注意压根就不当回事造成的？还是缺乏监管机制造成的？或是他中标就是为了搞一些假冒伪劣食品好赚取高额利润？”王成把所有可能都罗列了一遍。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聂军打着哈哈，但王成看着他表情，明白：猜中了。 “等检验检疫结果出来吧！这几个校长该免就免吧！你看呢？”王成这句话把问题抛给了聂军，实际上就是要聂军在局里启动免职调查程序了。 “好的，王副县长，我回去就启动相关程序！”聂军马上说。 “这件事赶紧在县里各个学校自查自纠，另外，这件事陶然书记已经交待了要把影响压到最低，所以呢！如果查出来了确实是陈强的问题，一定要私底下把影响降到最低，赶紧启动更换供应商的相关程序！”王成不想再深入。 “那您看如果要更换的话，更换谁呢？”聂军以为王成是想用“自己人”，赶紧“求指明”。王成笑着看了一眼聂军。 “我刚来，什么也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学生的食品健康问题，关系重大，不管换谁，都要换对学生负责、对社会负责、对国家负责的公司！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并且严格要加上这些限制条款。”王成咬着后槽牙说。 “好，那现在怎么办呢？”聂军也很鬼，这种时候稍不留神就会出问题，如果是“执行领导意识”，那就不一样了。 王成很清醒！一直很清醒。 “你们看着办吧，伺机而动，一定要确保学生们的生命安全！”王成说完，便低着头看材料，聂军明白这是在示意他离开了，体制内，这点眼力见是必须具备的！无关情商！ 在这件事上，王成并不相信聂军，作为全县教育领域的负责人，哪怕他没有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有不可避免的领导责任。 王成正想着，陶然电话又打过来了：“师弟，一定要确保舆论立场的坚定，千万不能让这则消息散布到社会上，这种事情搞多了，明年几年一度的文明城市评比就完犊子了！” “明白师兄，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王成赶紧说。 “那个陈强吧…师弟，你看着处理吧！”陶然一说这话，王成有点明白，但他仍然故意反问：“我不明白，总之我一切按法律法规走！” “师弟，你在基层待了这么久，还不明白吗？这种工程，怎么可能…”陶然索性直接讲开了。 “这么和你说吧，他是安昌市打招呼要关照的对象！”陶然说完便挂了电话。 王成脑袋里有一股火热的血往头顶冲！ “这算是直面个别人的利益了吗？”王成自言自语地笑道。 之前他也曾听说过基层就那么点子事，上头是个谁打个电话都要掂量半天！左平衡右平衡！但王成偏偏不信邪，他非要挑战下这个不良游戏规则。 第一百一十三章：莫名警告 王成刚想回趟市区，突然曾小飞电话来了。 他汇报了几个情况：1、陈强招标公司注册地是一家酒店，酒店工作人员说从没有见过陈强和什么食品公司在此办公。 2、陈强公司的配餐点没有经营许可证（无证供餐），厨师没有厨师证。 3、企业登记信息显示，陈强的配送公司和某机床公司的登记电话，均为尾号相同同一手机号码。也意味着陈强一边从事机床生产、一边学生食品配送工作，这招标范围也是够广的。 4、当初招标文件出了两次问题，一次是将学生供应鸡腿标准写成了机床生产标准；一次是缺乏主体内容；两次都曾被人举报，但莫名其妙地重新招标后，仍然是陈强中标。 … 听到这些后，王成改变了回市区的主意，直接让建国送他到了县行政中心，他急切地想要找陶然说清楚。 陶然见到王成的第一句话就是：“学生没事吧？” “暂时没问题。”王成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一路小跑过来的。 “你这会来找我有啥事嘛？”陶然给王成递过去一杯水。 “师兄，刚才公安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个招标过程简直漏洞百出…” “等等，你先等等。”陶然打断了王成。 “现在检疫检验结果还没出来，你先不要这么早下结论！” “还需要等结果出来吗？有点智商的都知道就是营养早餐出了问题啊！”王成有点生气了。 “我们讲的是证据，没有证据你这就只是猜测怀疑！你能不能长大点！万一你这调查进行来进行去，到时候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怎么收场？”陶然说。 王成秒懂了这番话。 “师兄，你是说结果有可能…”王成说到这看了一眼陶然，陶然眨了下眼。 “我不可能会放过这些坏分子的！如果要这样，师兄，那我就把事搞大，你也别生我的气，学生是我们国家的未来，这些人竟然敢对学生的吃喝拉撒下手，其心可诛！有种，他们就把我这个副县长拿掉，不然这件事我不可能会罢休的！师兄！”王成说。 “你咋就这么不听劝呢！你要保护人民群众，我也想，但前提你要保护好自己啊，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保护人民群众啊！你为什么不能好好想想呢？”陶然吼了一句，他秘书听到后默默地过来把陶然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师兄，如果是我侄子你儿子吃到这些，你会怎么想？那些是孩子啊！我们国人就是对这些的忍耐度太低了，纵容了一批人渣！你想过吗！这造成的影响会有多大？孩子们会怎么想我们？他们这么小难道就要看到一些黑暗的东西嘛？”王成也发毛了，他心中的那一股火“蹭”得一下跳的老高了！ “你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我是湖西的第一责任人，我对这些有最终把控权，你只是个挂职干部，你别把我的湖西搞得一团糟！”陶然也只是一时气急！ “那你就把我退回原单位去！我不干了！你不愿做得罪人的事，我理解你，但请你不要阻挡我！一切后果我承担！我知道自己只是个副处级干部而已！但叶书记一直以来的教导让我无法忽视这些问题！要么我不干，要么你让我放手去干！”王成没有给陶然商量的空间。 “你是小孩子吗？你闹够了没有…”陶然猛地拍了下桌子！这似乎是体制内的人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俩人相顾无言，都气得满脸通红！ 突然，王成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曾小飞的电话又过来了。 王成这才想起还有一些情况没有和陶然汇报。但此刻已经没有了汇报的意义了。 “书记，正式的食品检验结果要3—5天才能出来！那这段时间我们是不是要向局里申请采取点什么措施呢？”曾小飞问。 “不用，这点子事，如果真是陈强的话，他不敢走，不值当！还没到他值得走的程度，你们继续把前期一些情况摸排到位吧，最好到时候配合检验结果能够零口供办案。”王成当着陶然的面说。 挂完电话，陶然一脸深意地看着王成。 “师弟，我知道你嫉恶如仇，我也知道你曾经是叶书记的秘书，你资源多，你啥都不怕！但你想过没有，他们也会有言不由衷的时候？”陶然知道自己劝不动王成，但还是如此说。 “师兄，我不可能会把这件事不当回事！既然师兄有压力，把一切都推给我吧！就说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到时候要怎么整就整我吧！我从农村赤条条的来，大不了赤条条地走！”王成说完，给陶然鞠了一躬，然后径直出去了。 陶然内心很难受，他有点惭愧，以前总把王成那些“好出风头”的行为看作是个人英雄主义，甚至还为此嫉妒、担心王成超过自己。现在看来，他内心里认为自己和王成还有很大的差距。 王成当初答应稳控舆论，只是担心这些会影响政府形象，形成新的信任危机；在这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有大局观念的。但王成不想自己的良苦用心被人利用，况且目前来说，舆论压力貌似是处理这些事的最好的手段。 他明白，如此，将会给自己树敌，但他来湖西本来就不为做官，若为做官的话，他有很多很多更好的选择。 因为无欲无求，所以敢义无反顾。 第一百一十四章：制造舆论 王成内心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咬着牙联系了北京风尚日报驻道南记者站的记者，把手头上的消息发给他了，他们俩关系一直不错。 半小时后一篇题为《湖西县学生早餐后集体食物中毒，是餐饮配送公司的问题还是另有隐情》的报道在风尚日报各大媒体平台的公号上发布了，报道里把招投标过程中的一些问题附上去了，但结尾用了一句“孩子健康不容忽视，这一切到底是餐饮配送公司问题还是另有隐情？一切待食品样本检验检疫结果出来后将揭晓，让我们拭目以待”，给人无限遐想。 王成看到报道发出来后，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一点！ 可紧随而来的，就是各种领导亲切的“问候”！ 市里分管教育的副职蔡晶甚至直接打电话过来大骂王成：“你这样没有组织没有纪律性，还能当好一个干部嘛？我很怀疑你的能力！” 这位60后的女干部，正在极力向王成表达着自己的愤怒。虽然她知道此刻已经无力回天了。 蔡晶一路从乡镇教师到县教育局股长、县教育局办公室主任、市商务局副科长、科长、副局长，市教育局局长、直到现在这个副职。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所以造就她要求下属具备无条件服从的工作习惯！看起来有那么点“刚愎自用”的意思。 王成一通电话，一篇报道，直接让整个事件无法扭转了。 挂完蔡晶的电话，王成直接把手机给了董鹏，让他看着回复。然后他回到了宿舍，打开电视看起了电视剧。 他心想：管他呢！现在反正大家都隐隐约约知道具体情况了了，这个事件谁也不敢弄虚作假了，接下来就静待事情发展了。 外头，陶然已经焦头烂额了，李军书记给他打了电话，询问这件事。陶然左右为难：如果说知道这件事，那么让报道在没有做出清楚的调查前发布出来，那陶然就是犯了严重的领导责任错误；如果说不知道这件事，那陶然就是领导力缺失；李军书记已经不止一次批评陶然领导力缺失了。 想来想去，陶然这样回答：“李书记，这件事我是上午知道的，当即指示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大龙镇党委书记王成前往事发学校了解情况，并马上要求相关部门稳控舆论，但为什么网上仍有主流媒体的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刚才看到后也立即联系了风尚日报的熟人，却被告知记者撰稿发稿都是独立的，他们并不知道这名撰稿记者为什么发布这则消息！至于其他情况，我已经安排人去协调了。” 好在李军书记并没有深入询问这件事。不过在蔡晶兴师问罪时，他确实把王成“卖了”，只不过言语中说的是“可能”…他对蔡晶这人没啥好感。蔡晶的成长源于以前缺干部，她学历又高，所以乘着时代的东风到了这个位置，但可能长期缺乏基层经验，对待工作喜欢盲目下达指令、而忽视实际情况，要是在当今，这种性格和能力估摸着给个股长都嫌多。 虽然蔡晶是地市副职，但陶然并看不上她！这种看不上是多方面的！ … 蔡晶从秘书那得知大龙镇学校的事儿被公布出去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愤怒，于是马上给陶然打了电话，在得知可能是王成那“出了问题”后，便火急火燎地打了个电话给王成，不分青红皂白一顿骂！骂完还不解气，情急事甚至对王成的人格进行了侮辱。丝毫没有注意形象问题。 蔡晶和王成并不是很熟悉，王成刚来湖西一个月就被调去大龙镇了，所以市里每次召集各县区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县长、副区长开会时，都是熊亚楠代劳的，俩人也一直都没见过面，蔡晶只知道有这么个人。 蔡晶挂完电话后还不解气，甚至给市委组织郭部长打了个电话：“郭部长，湖西县那个挂职副县长王成觉悟太低了，一点党性原则都没有！竟然把自家的丑闻往外唠！这还了得啊？我建议组织部把他退回原单位去！” “这我可说了不算，他是省委安排的，要不您找省委组织部或叶书记谈谈？”郭部长笑着说。 体制内谁不心知肚明的？这个时候跳得最凶的，往往可能问题越大！王成这么做不对！但蔡晶已经反应过度了。 … 王成熬了两天，这两天他手机给了董鹏后，倒也清净了很多！平时就拿着自己的生活手机与家人和朋友联系。而董鹏也很聪明，把一些微信里不太好的内容都删掉了！以免王成看着不高兴。 这件事上，支持王成的很多，但都只敢暗地里默默支持！而批评王成的人不多，可声音却很大！ 也有不少不知情的网友大骂王成，指责其监管缺位，当然，极个别知情的网友也在帮王成解释说：“招标中标那会，王成还在省里上班呢。” 王成熬了两天后，结果出来了，果然，营养早餐的配送出了大问题！这头，公安马上介入，因为有前期的努力，上午出结果，下午就对陈强采取了刑事强制措施。 这两天全镇干部都知道王成窝在房间里，饭菜都是董鹏亲自送过去的。内心里，大家都很佩服王成，这是在拿前途“为民请命”啊！谁都有孩子，一想到如果自己的孩子被这样搞！那肯定拿着榔头就上前冲了！为了赚钱做这种事实在是太缺德了。 很多人在暗自给王成叫好时、心里都在想：要不是因为家里一家老小要养，也想跟着王成冲上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整顿行为 事情马上就被查清楚了！陈强一进去就把事儿交代了。 营养早餐的配餐他们都是转包给第三方公司负责的，由于层层转包费用越来越少，最后真正配送的企业便开始糊弄了事了！这就像买一个东西，第一个买家给了卖家100块，卖家自己没有商品找另一个卖家买，给了80；另一个卖家也没有又找另另一个卖家买，又给了60…兜兜转转，100块钱只剩20了，怎么可能能买到高品质的东西？ 这次营养早餐真正出问题的就是陈强一开始招投标就是为了转包赚钱而去的，一个学生一个早餐10块钱，全县这么多乡镇，各乡镇中小学生加起来怎么说也四五千人了，一天就好几万，一个月一百多万… 陈强想到了这样层层转包会出问题吗？他想到了！可是他觉得无所谓而已。这种以赚钱为目的的行为就是在变相犯罪。 有关背后的产业链，这次肯定要一锅端了，至于陈强怎么中标的？为什么一个做机械的会去搞食物配送？他有资质嘛？为什么招标过程中前两次因为标书出了问题而被做废标处理两次的陈强，仍然能在第三次再次中标？而且就算是第三次中标的材料中，仍然错误百出！已经一清二楚了。 王成已经成竹在胸，他心里不后悔，哪怕因此被免了，他也要揪出背后的人。 王成在董鹏的陪同下从宿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镇政府很多干部都看到了，他们一路和王成打招呼，借此来表达自己的支持。 回到办公室，他给陶然打了个电话：“师兄，这件事已经慢慢明晰了，陈强背后绝对有人撑腰，我建议立即让纪委介入…” “师弟，按程序步骤来吧！一步一个脚印，先别急，瞅准时机。”陶然安慰王成道，陶然又何尝不想立即让纪委介入，但他有所忌惮，现在一切还没查清，万一到时候没有伤到陈强背后人的筋骨，那倒霉的就是他陶然了。 不过王成不这样想，他想速战速决：“师兄，再不马上处理，可能就没办法处理了！” “实在不行，师兄，你就直接向李军书记汇报，我这头通过叶书记给省纪委的易达书记打个招呼？”王成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师弟，你这样做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一定要确保能够一击命中，不然，可能到时候我们俩都会吃不了兜着走，这要是得罪了一些不该得罪的，那就真的彻底完蛋了。”陶然说。 “师兄，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那你直接向李军书记汇报吧？我晚一点给叶书记打个电话汇报这情况。”王成说完便挂了电话。 随后王成给曾小飞打了电话，现在这个案子已经刑事立案，所以整个案子由县公安局刑侦大队负责了。 王成想也没想就叫建国送自己去找宗晓明了，他觉得必须和宗晓明把有些事情讲清楚，才能确保整个案子进程能够顺利且明朗地走下去。 这是王成第一次去宗晓明办公室，与镇里不同，宗晓明的办公室与其他局长办公室相挨着；与镇里又有相同的是，他用的也是套房。 王成在县局办公室主任的带领下来到宗晓明办公室，此刻，宗晓明正在批阅一些疑难杂症，对于底下一些疑案难案，一般都会送到宗晓明这儿来“定生杀大权”，所以宗晓明曾自嘲“自己这支笔可以决定人一辈子”。 “王副县长，哎呀，你怎么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到楼下去接你啊！”宗晓明对王成得到来很感意外。 “宗县长，哪能让您来接啊！我是晚辈。”王成打着哈哈，宗晓明知道王成来干啥。 “宗局，我也不和您兜圈子了！是这，我是为陈强这事儿来的。”王成直截了当地说了。 宗晓明使了个眼色，县局办公室主任马上退出去了，并把办公室门带上了。 “王副县长，我知道你来就是为这件事，前期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目前陈强涉嫌非法转包是肯定跑不掉的，但这背后是否直接构成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一罪，则还要继续深入调查嘛！法律是这样规定的嘛，程序完备合法外，还需要证据链条完整嘛！”宗晓明看似啥都没说，又看似啥都说了。 王成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听出宗晓明的言外之意了，他说：“宗局，我一直认为我们的立场就是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你刚才说的没错，但我担心什么你也清楚，你担心什么我也清楚，所以我今天特意来找你。” 宗晓明这会有点不知道王成葫芦里卖得啥药了，他转而盯着王成看。 “宗局，这件事可能不是那么简单，背后可能有一些盘综错杂的关系。”王成说完这句，宗晓明点点头。 “我理解你说的话的意思，所以，我们更应该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啊！这个程序不能出一点问题，不然，就可能万劫不复。”宗晓明意味深长地起身，给王成水杯里加了一点水。 “所以，我已经同陶书记汇报过了，他那头会立马和李军书记汇报；我也马上会同叶书记汇报，并请求叶书记同省纪委易达书记沟通，由省纪委专项立案调查这个案子！我一直认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了！它的社会危害性、它的影响和恶劣程度，是空前绝后的。”王成缓缓地说出这些。 宗晓明震惊了，他没想到王成这么豁的出去！他甚至这几天也想过：如果借此和某些人搞好关系，那以后岂不是能彻底融入其中？听到王成的话，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王成却不屑于与这些人为伍，他势必要把这背后的东西“收拾出来”。 “好，谢谢你，王副县长，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督促相关办案人员，一定要把证据做扎实，你就放心吧！”都是聪明人，稍微一交流便知道各自的想法，王成有了这个答复后，与宗晓明稍稍寒暄便走了。 宗晓明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椅子，感叹了一句：“我还是老了啊，跟不上时代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紧张求饶 王成在回去的车上便和叶书记打了个电话。 “首长，您方便说话吗？我有点事儿想向您汇报。”王成很不好意思地为打扰老人的退休清净生活而感到抱歉。 “你说吧！”叶书记也从新闻上看到了湖西县大龙镇出的问题，现在都是网络时代，稍微哪里有点风吹草动，马上便全国皆知；自从王成去了湖西县任职以来，叶书记手机里的新闻app便添加了一个湖西作为特别关注地。在心里，王成和叶浩一般，都是他儿子。 “首长，我们镇有一些孩子吃了营养早餐后食物中毒了，前几天我一直没敢打电话给您，因为检验结果还没出来，这两天结果终于出来了，确认是配送食物出了问题。于是我们顺藤摸瓜，发现中标单位有很严重的问题，不仅标书内容问题频出，之前废标两次，第三次仍然能中！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了！而且为了让他中标，将总价千万的标分成了若干个小标，如此便能评标、好操作嘛！所以我认为这背后肯定有盘综错杂的关系，想请求您能否和易达书记打个招呼，由省纪委专项立案？”王成说。 “小王，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求帮忙，估摸着事情不受你控制了吧？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秘书，而是因为学生是我们祖国的未来，有些人竟然从这些孩提嘴巴里赚钱，着实是非常可耻的！这种人在古代都可以株连九族了！”叶书记说完这些，咳嗽了几声。 “首长，您没事吧？”王成着急地问。 “我没事，再接前面的话，这些人良心都让狗给吃了，谁家都有孩子。把魔爪伸向他们，我不能原谅，也不能理解！这件事不管牵涉到谁，不管涉及到谁，必须严办。”叶书记说完，便以和易达联系为由匆匆挂了电话。 王成没有和叶书记汇报被“蔡晶辱骂”一事，作为一名合格的秘书，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也不介意被骂，只要能为老百姓多做些事，骂骂又能怎么样呢？ 打完电话，车子到了镇政府，刚走到镇政府办公大楼一楼，董鹏就跑过来了：“县长，蔡晶副市长的电话打到您办公室了。” 王成这才想起来，他已经把蔡晶的电话拉黑了！他同陶然一样，打心底里看不上她！ “她说什么？”王成冷冷地问。 “没和我说什么，让您回来后给她回电话！”董鹏说。 “这女的吃相真难看！”王成很厌恶地说了一句。 王成并不打算给她回电话，可得电话座机没有拉黑功能，不然第一个要拉黑的就是她。 当然，王成还不知道蔡晶给市委组织部郭部长打电话“告状”的事儿。 王成正在批改着文件，准备差不多去食堂吃饭时，电话响了，瞄了眼电话，是蔡晶的。 王成不情愿地接起了电话：“喂。” “王书记，我是蔡晶。” “奥，您好您好您好！”王成装得很热情地打着招呼，但却没有称呼其职务。 “这两天很忙吧？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你还年轻。”突如其来的温柔让王成有点受宠若惊。但他当然不会幼稚到认为蔡晶“爱上自己”了。 “谢谢您的关心，年轻人嘛，多干一点，您当初可能比我还拼、还忙呢！”王成也和她打着哈哈。 “哎呀，今天打电话给你，是想问问那个陈强的案子啊！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蔡晶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当然，她也不是真为了问这个，以她的能力，她想知道任何在安昌的事儿都轻而易举。 蔡晶下午便听说了陶然向李军专题汇报了这件事的消息，按道理，应该由县里先报到她手上，由她再给李军书记和相关领导汇报！但陶然直接越过她，其意味可想而知。关键是她又听说，叶书记专门给易达书记打了电话，正准备专项立案调查这件事，她感觉有点慌了。 “按程序走啊，这件事我不清楚呢，已经全部交给公安去办理了，具体情况您问那边可能比较好！”王成反手把这事儿推给了宗晓明。 “奥，这样啊，我的意思是想问问陈强的案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呢！我听到了很多传言啊，我这个分管教育的副职都不清楚这些传言，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来问问你，对吧！不然我这脸上确实不好看。”蔡晶这次姿态放的很低。 有的时候就是如此，不到“生死攸关”那一刻，很多人仍然是不习惯低头认错。 “这我是真的不清楚，如果我有第一手消息肯定马上告诉您，您是我领导嘛！我这段时间都在忙招商的事，所以一直没有去管这些，您容我缓缓了解了解后再和您汇报哈！”王成继续装糊涂。 “好，好，你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和我汇报啊！”眼看着王成油盐不进，问不出什么东西了，蔡晶妥协了！ 挂完电话的王成嘴角的笑忍不住。 挂完电话的蔡晶浑身像是被抽空了，她有一种预感，这次可能要出事了！ 稍微想了想，她拿起桌面上的包，踢踏着高跟鞋往一楼走去。 市政府大楼一楼平台，一台黑色的红旗h7正在这安静的等待着她，当她的身影出现在一楼电梯口时，车子悄然启动，在她上车后，像一道流光似的驶离平台，向新区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