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之后》 第1章 东经113度53分,北纬33度34分。 九月份的早晨,天灰蒙蒙的,一场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雪花,正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断壁残垣的街道旁,角落里,歪歪扭扭的横着不知多少具已经发僵的尸体。 而那本该掩藏人类最后一份尊严的裹尸衣物,也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被人盘剥干净。 “亢!……”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某条黑暗的巷子里传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嘎吱嘎吱的踩雪声自黑暗中显露本尊。 “tm的,敢抢老子的东西……” 领头那人手里攥着一把黑色的m11手枪,这是现在黑市里最流行的家伙事。 合上保险收在怀里,那人弯腰抓起一把雪先是擦擦,扔了之后又狠狠的在手上啐了两口唾沫反复揉搓。 “招子都放亮些,见了货主,直接铺家伙……” 几个人紧挨着,行色匆匆地快步离开。 待他们走后,不远处的垃圾桶旁才站起了一个人。 一米八三的个头,迷彩制式棉服,脚上踩着老旧的军用作战靴。 脸型偏长,颧骨突出,黑色的眸子里布满了警惕,不是特别明显的鹰钩鼻微微嗅了嗅空气中弥漫而来的血腥味。 “呼……” 在这雪天里呼了一口气热气,这才迈步贴着墙往前走。 他叫张夷,二十六岁,刚出生那年,湾岛成功回归祖国,张夷的父亲为了纪念这一伟大的日子,特意取了一个“夷”字为名。 夷洲,是湾岛古时的叫法。 本来张夷的生活非常幸福美满,母亲有编制,父亲凭着三十年装修经验开了家装修公司。 但是好景不长,几年前,蓝星忽然发生了一系列的天灾事件,全球各地震带相继发难,紧随而来的海啸扑上了沿海的所有城市。 不仅如此,板块移动变化造成了火山的大规模喷发。一时间,火山灰布满了蓝星大气,与硫酸气溶胶一同阻隔和反射了太阳带来的辐射,全球大气环流陷入了异常状态。 不久,寒冷夹杂着冰雪全面来袭,冰盖大范围增加,高纬度地区的国家,以m国为首开始进行了武装侵略,以换取生存之地。 在世界陷入天灾人祸的大危机环境下,蓝星上最热爱和平的国家站了出来,联合e国政府等其他反对霸权主义的国家和地区,顽强反击。 在东方联军的努力下,迫使世界格局发生了大改变,各主要国家最终协商参与组建蓝星联合政府。 但因为战争的拖延,冰层不断蔓延,大水所到之处,土地不复存在,整个世界陷入了白色严寒之中。 东亚日b国、太平洋数千岛屿、南北美洲、北亚大陆、连同着大半个欧罗巴洲的土地都不复存在。 世界人口开始了中纬度适宜地区大迁徙计划,并最终在东亚地区、非洲地区、南美地区等地相继组建了中央生态圈。 灾难带来的严重后果最终还是没能打垮人类,这是一种幸运。 中央生态圈建立之后,联合政府又相继划分了外围生态区、过渡区和外环区。 秩序只能说是暂时稳定了下来,但生态区以外的世界,充斥着贫穷、饥饿、暴力犯罪…… 像刚才那种黑巷子里的枪声,张夷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次,只是在这种环境下,他得惜命,四处小心,不出风头,安安稳稳的活着,这就是张夷眼下的目标。 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张夷紧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才到了一处废弃的郊外场所。 已经发锈的铁门依然坚毅不倒的立着,张夷警惕地左右查看,无人跟踪,一弯腰,从墙边杂草掩盖的狗洞里钻了进去。 这里原先是一座精神病院,不过因为在过渡区,早早就荒废掉了。 如今这世道,谁管你是不是精神病?只要有吃有喝有衣服穿,哪怕做条狗都是幸福的。 张夷猫着腰,朝着精神病院的主楼跑去,这是他生存的一处据点。 可能是因为这里太过荒凉,又有些瘆人,一般人是不敢跑到这里睡觉的。 进了废弃医院的大门,直通通的走廊里阴森森,黑漆漆的,这里没有电力设施,只能趁着一点外面的光,凭着脑子里的路线往里走。 摸着木质的楼梯扶手,张夷半蹲着往上爬,他睡觉的地方在四层,视野很开阔,一旦外面有风吹草动就能做出反应。 每到一层的拐角,看着黑黝黝的长廊,张夷都会吞咽口水,压着紧张到快跳出嗓子眼的心,深吸一口气,继续。 张夷的胆子不算小,但经历了这些年的各种事,每天都在提着脑袋过日子,稍不留神就可能跟世界说再见,小心也不算丢人。 废弃医院楼梯是铁的,上面木质扶手刷的是烂漆,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掉渣了。 三楼,再过一个转弯就好了。 忽然,张夷的手一抖,猛然抬起头,木头怎么会有肉的质感和温度?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个低吟的声音传来:“是你吗?” 张夷额头布满了细汗,大气都不敢出,看不清脸,但是声音总算是认出来了。 他挺直的腰背忽的一软,转身坐在楼梯台阶上:“你怎么下来了?吓死我了……” 那声音也不好意思的笑了:“时间到了,见你还没回来,有些担心,快上去吧。” 张夷用棉袖擦了擦汗,起身到了四楼的房间。 趁着外面的亮,原来还有一个男人住在这,他叫酒子平,是张夷的发小,一米六多点的个子不算太高,头型很怪,葫芦似的,一双有神的小眼睛打量着张夷鼓鼓囊囊的棉衣。 “成果如何?” 张夷关上木质门,插上插销,又搬来一个破洞的皮沙发抵着,才解开了棉衣外套,呼呼啦啦的倒出来一地的罐头和真空包装食品。 酒子平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没错,他残疾了,不过不是天生的。 两人是发小,大学没上完,就入伍服役参加了保卫战,酒子平是坦克兵,或者说是装甲兵,任务时炸伤了腿,早早退了下来。 张夷则幸运的坚持到了战争结束,但因为各国组建政府的裁军协议,也复员回来了。 本来按照他的贡献,在生态区混个闲职,安稳一辈子不会有大问题,但为了这个残疾的发小,张夷义无反顾的回到了过渡区。 因为他知道,残疾人在过渡区以外,是断然不可能存活下去的。 “这群狗娘养的,弄出来的特制罐头味道是差点,但保命没的说……” 酒子平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小刀挖开了罐头盒,美美地吃了一大口,嘴里还不忘吐槽着。 第2章 资本家的嘴脸 张夷也开了瓶没有包装的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一口气喝了半瓶,依着沙发大口大口喘息着。 酒子平瞄着发小,咀嚼了两口嘴里的食物。 “累坏了吧?都怪我,也帮不上你忙,还得拖累你……” 张夷倒了点水抹了下脸:“别说那个了,当初我在部队,临了都没能帮我爹收尸,多亏你了……” 酒子平听到这话明显是怔了一会儿,手里的罐头也不香了,久久才叹了口气。 “唉……叔命不好,他要是晚走俩月,说不定就……” 酒子平说了一半,看张夷有些愣神,就不再说了。 战争的最后半年,中央经济区和生态区的划分范围已经大致有了雏形。 张夷家正好是在生态区的边缘,临城。 但是后来等张夷回来的时候,却惊闻噩耗,家没了,母亲失踪,父亲被乱棍打死,能用的全被掳走了。 酒子平想起了那时的血腥场面,又红了眼:“这群天杀的强盗!把临城的原住民抢劫一通,残杀殆尽,我只恨当时没本事!” 社会秩序的崩塌,让安定成为了笑谈,身处生态区的临城,当时遭到了外来人口的大规模屠杀,酒子平也是侥幸逃到了过渡区。 现在回头再看看临城,一片祥和。 张夷拿起了一包压缩饼干啃了起来,父母的事和家中的遭遇他早已听了无数次,面对眼前的这个世界,他只有冷漠,只有让自己先活下去。 “老九,你能让我爹入了土,我就很感激了,放心,有我张夷一口吃的,绝对分你一半!” 酒子平外号老九,听张夷这么说,眼里有些发亮,忍了忍才挤出了一丝笑容:“不说这个了!你来看,这几间屋子我都打通了,你弄回来的东西都囤在这。” 张夷拢了拢衣服上的饼干碎渣,送到嘴里后才起身。 这个屋子原本就是精神病院的病房,酒子平花了好些天,终于在墙面上开了个半人高的洞,三间屋子连在一起,就不用来回在走廊外面出入了。 “嗯,行!待会儿我把那两间屋子的门窗都封死。” 张夷挺满意的,这三间屋子加起来一百二十平,墙角堆着自己从外面弄来的各种储备物资。 几套棉衣棉被、一排摞起来两层的桶装纯净水、纱布绷带、两箱盐、创口贴、十几瓶维生素片……最可贵的还是那十箱白酒。 在这终年如寒冬的地方待着,白酒可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这些东西都是张夷攒的,有些是他在运货时偷摸留下的。 张夷目前是跟着一个小老板在做事,因为有服役的经历,那个小老板就把他聘用成了自己的安防护卫人员。 “哎,你瞅瞅这是啥?” 酒子平神秘兮兮的从白酒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破布袋,一双小眼睛里直放光。 张夷凑近一瞧,黄灿灿的。 “这……哪来的黄鱼?!” “嘘!嘘!你别喊啊!昨天傍晚你走之后,我到楼下找地方解手,在外面一个瘸腿的弹簧床下看见了这个布袋,谁知道会有这东西啊!” 盛世字画,乱世黄金,这几根金鱼的价值,可不是面前这堆东西能比的。 “这地方能有黄金?骗鬼呢?” 张夷一脸的不可置信,酒子平也直拍大腿:“谁说不是呢?我怀疑啊……是老早之前留的,都说有的精神病视财如命,会不会是……” 张夷舔了舔嘴唇:“不管了,先留着,等这几天我跟老板打听清楚了,到时候去生态区就全靠它们了!” 酒子平也是一脸兴奋,现在的生态区对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说就是天堂了,至少去那边能谋个出路,不用每天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但是生态区毕竟是达官显贵生活的地方,就算比不上中央生态圈,也不可能说进就进,要么你上面有人,要么你有钱。 “好,打听清楚了就去买俩居住证!” 酒子平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脸期待的表情。 张夷倒是跟着那个老板经常出入生态区倒腾货物,但是对酒子平来说,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 两人整理了一波物资,张夷就去休息了,直到傍晚,才重新套上了军棉衣。 “我走了,晚上自己小心点,没事别出去。” 交代了两句话,张夷就又摸着黑下楼,酒子平在窗口看到他出了精神病院墙外的狗洞后,才靠在墙角,披上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一路风雪,张夷赶到了老板通知的集合地。 这个过渡区的范围地名为拐子口,是汽车运输物资的必经之地,也是过渡区中比较乱的地方。 “付老板,俺们都打听了同乡同里的,他们跟的老板不仅发钱,还管吃管喝……” 张夷一到地方,就看见十来个人围着自己老板,好像都是随车的搬运工。 张夷的老板叫付友,撅着啤酒肚,有点地中海,双下巴坠着肉,胖乎乎的倒不是拒人千里的那种感觉。 付友背着手听自己工人抱怨,只是笑笑:“一个月2000新币,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不想干了就说出来,咱也不勉强不是?” 工人们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没个主心骨。 新币是联合政府发行的官方货币,购买力和当初的rmb差不多,但是现在物资非常紧缺,所以新币有时候购买力并不稳定。 一个月2000新币,差不多能维持两口之家的基本生存。 “付老板,你这么说话伤人心啊,好歹也跟着你干了这么久了,你就发发慈悲吧,家里难啊!” 不远处的张夷没有说话,以他对付友的了解,典型资本家嘴脸,你跟他谈不容易,他才不管你死活。 “我也难啊!我这个老板也是天天提着脑袋过日子,你们也得理解我吧?” 付友的话让那些工人心里很窝火,来之前他们都想好了,反正也过不下去了,要是老板不答应涨工资,几个人就联手做了付友,然后再把他的货分了,肯定比一个月2000新币挣得多多了。 付友也许是看出工人眼里的那份杀意,赶紧拍了拍手,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这样吧,老李,你跟了我最久,以后你就是他们的领导了,每个月走货的十分之一就是你的工资了。” 老李人直接傻在了原地,抽十分之一的货款?做梦的吧?那很快他就能脱离底层了,一想到这,老李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了。 付友又拍了怕另一个人的肩膀:“你也不错,工资涨到8000新币,好好干!” 说完之后,付友就转身离开了他们,正好撞见张夷。 付友笑着招招手,他对张夷这个人还是很喜欢的,小伙子踏实肯干又不贪心,人品也好,关键是身手不错,能保自己狗命。 张夷不解地凑过来问道:“老板,十分之一的货款,太多了吧?” 付友拉着他走的远了些才说道:“呵呵……你不懂,我给他十分之一的货款,那群工人怎么想?” 张夷看了一眼那边有些不和谐的气氛:“不服。” “对咯!老李是比他们早几天,但也不至于能让我分他十分之一的货款吧?都是工人,凭什么他摇身一变成管理层了?那俩拿了我好处的不仅不会再闹事,而且还得变相帮我管制那群不听话的小工。” 看张夷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化,付友才低声道:“小张啊,你记住!人性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以后我和工人的矛盾就转移到老李和工人身上了,至于你,我可一直把你当作亲儿子看待,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3章 预知危险 拐子口,地处两山夹角,最典型的地理特征就是那个九十度的山口,也是过渡区里有名的危险地带。 付友肥胖的身躯踩在雪地上一晃一晃的,对于他口中说的,张夷也尽然不能全信。 在这种环境下,值得信任的人不多,不过有一点他清楚,老板付友这两年发了横财,一口气娶了六个老婆,但肚子却没有一个争气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问题,所以付友确实对张夷的心思要花的重一些,经常念叨着,要是自己有儿子,兴许就这么大了。 不远处的木质小屋里,付友撩开门帘,用皮革手套拍了拍身上的雪。 外面有机械的噪音,是一台比较旧的柴油发电机在轰鸣着,这年头能在过渡区里用上这种东西的,都不是一般人。 进到屋里,几道人影哗啦啦全站了起来。 “老板,要不要我们去教训一下这群不懂事的乡巴佬?” 付友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这些也是他聘请来的保镖,跟张夷是一样的。 “这趟货不能出差错,现在少惹些是非,你们下手没轻没重的,搞坏了谁去卸货?” 付友挺着肚子坐在了木质长板凳上,凳子吱扭吱扭的叫唤着。 张夷也顺势站到了他身后,论资历,所有保镖里他是最后才来的,但老板却对他最为器重。 所以方才那几道身影里,有些目光扫到他身上时,不带善意。 正说着闲话呢,从后面隔间里出来了一个女人,围着破旧的围裙,里面是一件领口有些发灰的老式棉服,稍显臃肿。 但是从她面相上看得出来,如果放在和平年代里,绝对是个摄人心魄的美女蛇。 “哟,付哥啊,这是又出货了吧?看把兄弟几个勤劳的,来来来,喝点烧刀子暖暖……” 女人是这里的老板,熟悉她的人都管她叫秋姐,这地方就是给过路拉货的人歇脚用的。 付友脸上的肥肉笑**的叠着,拉着秋姐衣袖里温热的小手沉声道。 “东西在最后一辆车上,待会儿让伙计过去给你弄下来。” 秋姐不经意的抛了个媚眼,对于男人这种有事没事拉手占便宜的行为,她早就免疫了,倒是一听自己要的货到了,还欣喜的搂上了付友的脖子。 “付哥您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还是您靠谱呢!” 付友也只是在秋姐衣袖里温存了一会儿便撤出来,继续喝酒暖身子。 正在这时,木屋的门帘又掀了起来,一阵冷风夹着雪扬了进来。 众人回头看着他们,是两个带着绒帽,黑色棉衣的小个子男人,脸上都是杂乱的胡渣。 付友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的身份,跟几个保镖通了个眼色。 那俩人一进来也愣住了,低声说着什么。 “风不正啊……” “吃酒吧,不趟活……” 站的最近的张夷依稀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嘴角微微一扬,原来是偷东西的。 “两位瞧着眼生,不常在拐子**动吧?” 秋姐提着一壶热茶,撩了下头发就凑了过去。 那俩人对视一眼,想不到在这种地方还能见到如此漂亮的女人,当即找了张桌子坐下。 “嘿嘿……老板娘,哥俩跑得一身疲,又冷又饿,赶紧弄点东西来。” “没问题,整点烧酒暖暖心?” 俩人中间一个心里直蹦跶,一把抓过秋姐的手,揽到自己怀里。 “老板娘,你这的酒暖身子,不知道你这的人暖不暖身子啊?” 说着,那人就往秋姐棉衣怀里探。 秋姐脸色凝了一下,然后笑着打开他的手:“酒没喝呢,人却醉了,两位稍等。” 说着,秋姐按着桌子站了起来,转身进了后面的隔板间。 一旁的张夷等人一言不发,付友正脱了靴子在火炉旁烤着,剩下几个保镖也是自顾自的吃食。 过了一会儿,秋姐笑着端出来两碟小菜,一壶小酒,走到那桌人面前。 “等急了吧,尝尝。” “老板娘,来,坐下陪哥俩喝点吧,哎呀你就来吧。” 那俩人愈发的轻薄起来,之前在过渡区的其他地方,一口吃的就能弄来一个女人暖被窝,他们自然是习以为常了。 秋姐和他们推搡了一会儿,忽然从盘底抽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匕首,瞪着眼睛,一刀扎进了那人的脖颈处。 “咕……你……你……” 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指着秋姐一脸的惊恐,然后咣当一下从木凳上栽到了一旁。 “噗嗤……” 拔出脖子上的匕首,秋姐冷笑一声,抿了抿脸上的血滴,紧接着后面又跑出来俩伙计,看着剩下那个已经吓傻的人。 “秋姐,他?” “拉出去剁巴了……” 杀猪般的惨叫声,伴随着外面轰鸣不断的柴油发电机,再配上一场大雪,这就是过渡区的日常一幕。 屋里的所有人都是见惯不惯的没有反应,那两个没脑子的扒手,也不想想,秋姐要是没点本事,能在这弄个落脚的地方? 付友的鞋子烤暖了,秋姐的伙计也办完事回来了,大半身暗红色还冒着热气,被秋姐骂进去了。 “滚里面去!腥呼啦的,扰了付哥和兄弟们吃饭的雅兴。” 付友一边弯腰费劲巴拉的提着鞋子,一边说道。 “你要的柴油在车上,让伙计搬下来吧,不过这东西金贵,我听说生态区最近放出来一批小型的风电组设备,有机会给你弄来?” 秋姐马上笑盈盈的凑过来一顿搔首弄姿。 现在的蓝星常年风雪天,风力发电设备经过中央生态区那群世界顶级人才的改进,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特别是储电和抗异常天气的能力,是最常用的发电方式之一。 张夷和另外几个保镖在屋外盯着秋姐的伙计搬柴油。 没过一会儿,一个招人厌的声音传了过来:“张夷!你那还有卷烟吗?” 张夷侧着头,不想搭理他,那人就是这批保镖的头儿,大家都叫他黑狗,狗哥。 “嘿!我tm问你话呢!听不懂是吗?” 黑狗本来就看张夷不顺眼,要不是付老板偏心,早就揍他狗娘养的了! 张夷的剑眉皱了皱,心跳有些涨起来了,很熟悉的感觉,他下意识的进了两步,身后的黑狗一脚踹空了。 “你娘的还敢躲?” 黑狗脾气上来了,黑色的雪地靴直冲张夷的后背而来,张夷头也不回,转身掏出了腰间的一把战术直刀,一瞬间精准的插在了黑狗的大腿上。 “艹!你姥姥!” 黑狗踉跄的捂着腿后退了两步,依着外面的木头柱子。 “你……你tm来真的啊?!” 黑狗腿上的血汩汩的往外冒着,张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再惹我,弄死你。” 剩下几个保镖赶紧跑过来扶着黑狗,张夷抓了一把雪擦着自己的蝴蝶军刀,然后径直走到了运输的卡车旁孤零零的站着。 黑狗狰狞的脸上挤出了一丝丝的褶皱。 “狗哥你没事吧?” “没事你m了个b!**一刀你试试?” “是是,狗哥咱先包扎一下吧。” “包你妈!先扶我回去……嗷!嗷!你tmd看着点路,那么大的门槛看不清楚吗?你奶奶的熊!” 张夷看着那群保镖簇拥着回到了秋姐屋里,舔了舔有些发凉的嘴唇。 预判危险,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最开始他是在战场上发现的,起初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但看着身边一个个比自己经验更老道的兵都倒下了,张夷开始确信,自己真的有一些能力,这也是他能活着从战场上下来的主要原因。 可惜只能在危险降临的一瞬间才能提前一点感应到,能不能躲开危险也全凭自己的本事,要是能提前很久知道,那岂不是无敌了? “唉,罢了罢了,在这乱世里,有一点这种能力就是活命的王牌了……” 第4章 你甚至不愿叫我一声干爹 秋姐落脚点外,此时排了有六台红色的东风载货车,上面蒙着绿布,拇指粗的固定绳绑的紧实,车身上有凹陷的地方都压着雪,一群人披着袄围在火堆旁。 没过多久,老板付友从屋里烤了火出来,刚才的事他也打听清楚了。 “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 “都是自己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 张夷自然知道老板说的什么,看了一眼屋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付友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整六车的货。 这次被暴风雪拦在这已经三天了,外面要货的人怕是要急出毛病了。 过渡区和更边缘的外环区占了东亚大陆百分之七十左右的土地,但是自我供给能力却不足百分之二十,过渡区的地下有大量的不可再生能源,但这些穷人是没有能力开采的,联合政府也没有多余的力量来管辖这个无规则地带。 所以像付友这种铤而走险的商人,一直在雇佣人往返于过渡区和生态区之间。 让生态区的加工日用品流放到过渡区,再将过渡区的资源带到生态区。 相比来说,生态区起码有一半的自给自足能力,再加上属于联合政府管辖范围,能得到循环系统和众多高新技术支持。 至于那人间天堂的中央生态圈,那里汇聚了全球众多顶尖的科学家,像新风电系统和循环资源系统都是他们搞出来的,遥不可及的地方。 “看天气,起码还有一天才能走啊。” 张夷听老板抱怨了一句。 拐子口已经走了很多次了,付友的车队每过十天半个月都会往返倒腾货,而且中间会在这里休整,所以张夷才在这附近的郊区里找了个地方安置酒子平还有自己储备的那些物资。 听他的意思,还有一天时间。 这种极寒的天气,除了围着火堆骂老天爷,骂联合政府之外,就没有什么乐趣了。 “张夷,你这孩子就是跟着我的时间短了点,不过很对我的脾气,黑狗他们那我不好多说,你再忍俩月,等娱乐公司在生态区里弄起来了,我就不干这四处跑的生意了,到时候你就留在我身边,不会苦了你。” 张夷没有说话,娱乐公司,在过渡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但在生态区和中央生态圈那种地方,还是照常运营着。 “能行吗?不如跑货挣得多吧?再说,饭都不够吃,还能想那点事啊?” 张夷也知道现在的娱乐公司乱的没边,付友每次出来跑车,都从过渡区里带几个吃不起饭的女子回去,都是好胚子。 只是这世道,女人的温柔乡再美,也得先填饱肚子不是? 付友听了张夷颇为质疑的语气,脸上的肥肉嘎嘎嘎的晃了起来。 “小子,你真是太年轻了!” 张夷愣住了,付友笑了一番后直摇头。 “小子,知道生态区那边的资本家是咋摆弄穷人的?” “……不清楚啊。” “生态区虽然好,但有相当一部分还是穷人,并且现在贫富差距在不断扩大,你想想,再过两年,就算是联合政府都压不住阶级矛盾了,怎么办?” 张夷一阵沉默,付友笑眯眯的继续道。 “娱乐至死,转移矛盾。” 当娱乐产业被大幅度兴起的时候,各种游戏、综艺、短视频、小说产业蓬勃向上的时候,底层人民的所有不满和欲望都会被快乐给磨平了棱角,娱乐在步步蚕食着人们的意志力和自控力,进而失去了辨别能力,而他们所创造出的价值就是,为资本家和管理阶级带来口袋里仅存的马内和不再反抗的安定。 “所以你放心,这种娱乐的生意一定做的起来,联合政府那边我已经在走关系了,等这链条起来了,不比现在挣得多?挣得轻松?” 讲实话,张夷复员回来跟着这个付老板,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这对于自己生存经验和阅历的累积是个不小的助益。 正好张夷也想带着酒子平去生态区定居,能不往外跑自然是好的。 “砰!” 一声忽如其来的枪响,让付友肥胖的身子着实震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一个留车保镖的谩骂声。 “艹你大爷的!敢偷油?” 付友赶紧跑了过去,一左一右的,胖身躯跟个鸭子似的摆着。 张夷也跟了过去,看到一个打着补丁衣服的干柴躯体倒在雪窝里不动弹了。 付友扭着屁股跑过去,看了看卡车上的货,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妈的,吓死我了!货没丢吧?” 一旁的留车保镖关掉保险,把磨得有些发亮的手枪收了起来。 “没事儿付哥,丫一油耗子,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明抢!” 张夷走过去看了一眼,地上那人瘦的皮包骨,穿着那么厚的衣服都撑不起来身形。 一双往里凹陷的眼睛还睁的圆溜儿,半边脸血肉模糊的,应该是被撞了个正好。 付友喘了口气:“都别看了!老易你回去记得过来拿赏。” “得嘞您歇着!” 这老易是保镖里资历最老,年龄最大的,不争权,办事牢靠,张夷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这赏就是说,保镖兹是打死了这种拦路的、偷货的、不开眼的,这一趟的工资就翻倍,也难怪老易那么高兴。 虚惊一场。 没有人理会那个偷油的尸体,说不定等他们走了,会有人摸过来把他扛走,人饿了,什么又不是吃食呢? “张夷,今晚没什么事了,怎么着还回去?” 付友知道张夷在拐子口有个落脚的地方,也知道他有个朋友在这,就是没有细打听,因为他肯定不会说。 “嗯……” 付友指了指第一辆红卡车的副驾驶室:“前段时间搞的银习还有几瓶,都拿走吧。” 张夷眼前一亮,银习可是老牌子了,整个过渡区都见不到这种好东西。 “哎!谢谢付老板。” “有时候我就在想,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甚至不愿叫我一声干爹,滚滚滚!” 付友一脸的无奈,张夷只是装着嘿嘿嘿傻笑。 张夷舍了箱子,揣着四瓶银习,一路小跑着回落脚点。 又路过昨天的小镇废墟,凌晨三四点的天,冷的直叫人哆嗦…… 第5章 仙人跳? 这会儿的天有些不对脾气,雪花越飘越大,张夷踩着雪都有些感觉不到脚趾的存在,僵了。 “小哥,小哥……” 张夷正抱着怀,低着头往前赶路呢,一旁的破房子里探出了个脑袋。 张夷停下了步子,警惕地抬头看着。 是个女人,看不出年纪,皮肤有些黄,一双眼睛并不是很有神,这种人张夷经常在过渡区里看到,多半是饿的。 “小哥,这么大的雪,进来……” 那女人见张夷停下,军大衣棉袄下还塞着东西,眼睛瞬时亮了许多。 张夷虽说不如付老板那般见识,但这种事也见多了,八成是卖肉换吃食的女人。 “不用。” 淡淡两个字拒绝,女人却没有半点犹豫的意思,冒着雪,顶着单薄衣衫就出来了,直接靠在了张夷的军大衣怀里摸索着。 “进来吧,便宜。” 张夷比她高了约莫一头,鼻头竟然嗅到了洗发水的香气,不得不说,这女人为了揽客,挺下本的。 过渡区里吃喝排第一,洗发水这种日化,算是奢侈品。 “别摸了,酒瓶子,捡回去装水的。” 张夷没有推她,这女人也摸出了形状,确实不是吃食,但她哪里肯轻易放弃,被冻得有些发抖的手解着自己上身的扣子。 “来吧,就一百。” “太贵了。” 付老板的工人一个月就2000新币,足够两口之家一天三顿饭的吃上一个月,冰天雪地,必须是三顿,否则挨不住。 这一百说实话,在生态区可能还好,但是这里是过渡区,太贵。 “五十,就五十,五十可以吧小哥?” 张夷怕雪再大了不好回,再说这大冷天的,冻得都不一定能抬头,哪有心情。 看张夷还是不为所动,女人颤抖着竖起了一根指头。 “给……给口吃的,一顿饭,就……一顿饭!随便你咋样都行……” 女人鼻头和脸颊都通红,不是害羞,是冻得。 张夷思考了几秒钟:“屋里?” 简单两个字,给女人了重生般的希望,她疯狂点着头,拉着张夷就往屋里去。 其实张夷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赶了太久的路,脚有些僵了。(进来洗个脚很正常吧?) 刚进屋,张夷就看见了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缩在一张简易木床上,估计也就十岁吧。 这附近都是老旧的红砖房,破破烂烂的,屋顶有些地方还在漏雪。 这里的原居民一部分死了,一部分进了生态区,现在在这生活的都是一些流浪的人,男的捡垃圾,女的卖肉,苟活一天是一天。 “瑶瑶,去墙角蹲着,有叔叔来了。” 那小姑娘很听话,一句话不说就快速爬下床,躲到墙角的位置蹲下,抱着膝盖一脸的虚弱。 她显然已经见过很多次妈妈和别的男人一起坐在那张木床上。 “小哥,你先……先弄点吃的吧,我闺女顶不住了。” 见张夷一脸的迟疑,她赶紧补充道:“我肯定好好伺候你,行行好吧……” 张夷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包压缩饼干扔了出去。 “烧点热水,再给我烤烤鞋子,我泡脚。” 最近真的是累坏了,张夷到了拐子口就跟老板申请了夜晚值守。 这天寒地冻的夜晚,最难熬,但是最挣钱,工资高不说,还能经常逮到刚才那种油耗子之类的拿奖金。 不过熬了一晚上再来回近四十分钟的赶路,连续几天,张夷也扛不住。 这时候要能泡个脚,舒服…… 屋里生了火,尽管门窗都漏风,温度还是要好一些。 女人忙活着端来一个塑料盆:“等会儿,一会儿热水就好了。” 说着,她眼睛不断瞄着那两块压缩饼干,忽然抓过去赶紧递给了女儿。 “吃,快吃!” 母女俩蹲在那,狼吞虎咽的捧着手里的东西,一些塑料薄膜也被卷进了肚子里。 “咳!咳咳咳……” “咳咳……别掉了。”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传来,太干了,又吃的急,噎住了好几次。 终于,那女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满足了,呼哧呼哧喘着气,然后又拢了拢碎渣,小女孩瑶瑶也不舍得舔着塑料包装上残留的味道,一双小眼睛认真的眨都不眨一下。 张夷呼了口气:“水差不多了吧……” 那女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好了,已经好了。” 她打开门先去外面弄了雪,然后再往里面掺了热水融化。 而后一双有些糙皮龟裂的手摸着张夷的大脚,撩了一下水:“温度可以吧?” “嗯……” 张夷直接踩进了水盆里,太爽了,冷天里泡脚,驱寒降疲劳。 女人蹲在那正小心洗着,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个曲连着头发的男人走了进来,张夷眯了眯眼警惕起来。 “别……这是,我男人,不是外人。” 那男人也是习以为常了,关上门坐在地上,麻袋里倒出了一堆垃圾寻摸着。 “不好意思啊……我们地方小,躲不了人,反正一会儿是在被窝里弄,你……” 张夷没有说话,这一家人,老婆卖,老公和闺女还得看,世道啊…… “弄归弄,东西不能少!” 那男人蹲在那说了一句话,语气很不友好,这也难怪。 “两包饼干嘞!不少了!” 女人转头嘟囔了一句,那男人直接转过头:“东西呢?” “吃了。” 气氛凝固了几秒,他忽然起身踹倒了自己老婆,抡起手就是一顿打。 “让你吃!吃!妈的!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不知道留点?我弄死你啊!” 女人被打的缩在地上护着头,一声不吭,她女儿也缩着不敢动,好像这种事经常发生似的。 打的累了,那男人直起身子看了张夷一眼。 “你!再拿两包!不然,走不了!” 张夷冷着脸:“啥都没干,要我四包压缩饼干?仙人跳啊?” 地上的女人也不吭声了,男人恶狠狠的指着张夷的鼻子:“那我不管!你上了我婆娘的床!就是睡了!睡了就得给我补偿!再拿两包!不然老子活劈了你,信吗?” 说着,他竟然从腰间变魔术似的掏了一把有些豁口的菜刀。 “饼干没了,有酒,喝吗?” 说着,张夷淡定地拿出了一瓶老板送的银习。 “艹!妈的!碰上肥羊了!掏!再拿出来两瓶!我就放过你!不然我剁碎了你,信不信?草泥m的快点!” 男人一脸的兴奋,拿刀的手都乱晃。 张夷把手再次伸到了怀里,嘴角却有些微微的上扬起来…… 第6章 人性的光辉 破败的小屋内,随着张夷缓缓从怀里掏出的右手,男人上一秒还在为自己碰到了大肥羊而合不拢嘴,这一秒表情已经凝固了。 “咣郎……” 菜刀脱手掉在地上,男人直接举起了双手,屏着气不敢乱动。 黑洞洞的枪口正顶着他的脑门,张夷坐在床上,双脚还在热水里泡着。 “认识吗?” “认……认识,手……手枪。” “还要不要酒了?” “不不不!大哥!不不不,大爷!不敢了,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饶了我吧,我有老婆有孩子,一家人都等着我养活呢!您就把我当成屁放了吧!” 张夷鼻间哼了一声,靠他养活,这娘俩恐怕早就饿死了。 眼看额头上的那把枪还没有落下,那男人小心的往地上指了指。 “我老婆,大爷你要是喜欢,带走,真的!我不拦着!” 张夷轻轻歪了下脖子:“下次注意点……” “是是是,多谢大爷饶我狗命!孩他娘,还不赶紧爬上去伺候大爷?!” “砰!!” 地上的女人还没爬起来,就听见脑袋上方不远处响起了爆炸般的声音,耳朵轰鸣轰鸣的…… 瞪着一双恐惧的大眼抱着头蹲着,扑通一声,男人不甘的倒在了地上,扬起了些许的尘土。 他脑后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黑红,抽搐了两下后就不再动了。 张夷关掉手上的94式手枪保险,小心藏到了腰间,而后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男人,鄙夷的说道。 “不好意思,你谢早了……” 乱世之下,张夷能认出许多不怀好意之人的心思,若是刚才他饶了这个男人,而且跟他娘们脱了衣服压床,说不定现在凉的就是自己了。 况且对于这种敢威胁自己,光脚不怕穿鞋的人,张夷可不会大发慈悲,过渡区没有法则,乱世也不必做圣母玛利亚。 “啊!杀……杀人了!” “闭嘴……” 张夷没有扯着嗓子喊,因为女人喊得再大声也没用,不会有人好奇着过来送死。 女人很快也反应过来了,跪在地上咣咣的磕头。 “饶了我吧,不是我!这不是我本意,这个天杀的王八蛋!我真的就是换点吃的!饶了我,饶了我吧!” 张夷也不去管她,拿出口袋里一盒黄金叶,点着后扭着脖子舒了口气。 “起来,脚还没洗完……” 那女人如释重负般,迷糊着脑袋爬过来,一边洗脚,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往盆里掉。 而那个名叫瑶瑶的小女孩,除了被枪声吓哭了一会儿后,现在也安静的继续缩在那不敢乱动。 过了几分钟,张夷叹了口气:“坏我兴致……水都凉了。” “我……我再给您添,马上,真的很快!” 女人着急忙慌的爬起来,起身后左转右扭的,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太慌张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行了,把鞋子烤干了送过来就行。” “是,是……” 约莫过了十分钟,女人才把那双墨绿色的老旧军靴递过来,见张夷正躺在那闭目养神,她悄悄爬到床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不大,但是足够让张夷睁开眼看看。 “干什么?” “我……吃的东西我还没还……” 女人低着头,刚才沾了土乱糟糟的头发又清洗了一遍,带着一丝清香。 她披着被子回头看了一眼小女孩:“把头埋着……” 瑶瑶听话的抱着胳膊不看。 “好……好了。” 张夷没有说话,腰上一用力,坐直了身体,拿过自己的军靴开始穿。 不等女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站起来在往怀里揣那几瓶酒了。 “小,小哥你……” “我说了,进来是洗脚的,至于这家伙……帮你崩了也好,免得多张嘴吃干饭。” 说着张夷就往外走,女人一声大叫喊住了他。 “小哥!” 张夷在门前停下,屋里的柴火霹雳吧啦的响了几下,然后女人有些迟疑的语气恳求道。 “你把我们母女俩带走吧,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我男人没了,得找个……” “不可能!” 张夷听出了这女人的意思,不等说完就果断拒绝,她是想用男人的死绑上自己。 “我……我什么都会做,还,还有我女儿,你别看年纪小,可她很聪明,你看看,你……” “我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一个人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带着你们俩累赘,找死吗?” 张夷的直白让女人怔了一下,她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不顾自己衣衫不整的跑下来抱住了张夷的腿。 “小哥,你救救我们吧!真的活不下去了,那群天杀的王八蛋玩了也不给钱,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张夷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这都是过渡区的日常情况。 “放开,不然下一个躺在这的就是你。” 森然的语气让女人抬起头,一把蝴蝶直刀正悬在自己头顶,距离自己眼珠只有五厘米。 她浑身在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寒冷,但手紧紧攥着张夷的裤子。 这个角度往上看,张夷高高的眉骨以及清晰的脸部轮廓很是鲜明。 女人喉咙干涩的呆滞了一会儿,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早就活够了,至少不是饿死鬼了,我不拖累你,只求你救救我女儿,她才十岁,才十岁……” 说着,女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回头笑着看了一眼尚对屋内情况不太清楚的女儿瑶瑶。 小女孩一脸纯真的表情,没有哭,没有害怕,一动不动。 以前家里来叔叔,妈妈都会让她蹲在那里,不许哭,不许闹,不许起身。 “乖,好好活……” 说罢,女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抬起头,白皙的脖颈朝着张夷那把比雪还冷的短刀上撞去。 张夷以为她想夺刀,下意识的握紧了些,谁知噗嗤一声,手背瞬间被打上了一股红色热流,在张夷惊诧的目光中,女人带着对这世界的抱怨,缓缓倒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让这个在过渡区里混迹了许久的张夷也懵住了,良久后,他叹了口气,只是为了帮女儿谋一条路,这条路还不一定能行得通,可能这就是母爱的伟大吧…… 张夷转过身看了一眼墙角的小姑娘:“走吧。” “可妈妈还没让我站起来……” 小女孩盈盈弱弱的蹦出来一句,让张夷嘴角微微有些颤动。 “以后你跟我一样,再也没有妈妈了……” 第7章 老子从不骂人 在这耽误了一会儿功夫,张夷揣好东西,打开木门,也许是合页有些生锈了,一开一关都是乱响。 泡好了脚,再穿上暖呼呼的靴子,整个人都舒坦不少。 瑶瑶望着地上父母已经开始发凉的尸身,呆呆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跟上,不然就等死吧。” 张夷没有任何的迟疑,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累赘,他没有任何的可怜,如果今天瑶瑶能坚持跟他走回临时据点,也许往后还有些活下去的本事,如果没有…… 早死,晚死,只是时间的问题。 张夷拉着外套,开门后顺着墙边快步离去。 走出十几步远的时候,一个晃晃荡荡的小身影才从屋里哒哒的跑出来。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室外的风雪呼啸到了最高潮,路边房顶的破瓦烂砖一个不留神就可能顶不住了。 瑶瑶踩着小棉鞋,裤腿上还有破洞,积雪差不多有她小腿那么高,每一步都迈的格外艰辛。 张夷没有回头,只给身后喘着气,红着眼,连跑带爬的小女孩一个模糊的背影。 刚出来几分钟,瑶瑶的眼眶就红了,她既冷又害怕。 在这黑暗荒芜的风雪天里,一只流浪的野狗都比她厉害。 但她不敢哭,泪水奔出来就化成了刀子,慢慢剌着她稚嫩的脸蛋儿。 越走越不能后退,睫毛上的雪花让张夷的背影更加模糊,她几乎就要坚持不住了。 就倒下吧,闭上眼睡一觉,也许换个世界能更好呢? “噗通……” 小身子趴在了雪地里,压出了一个人型小窝。 这里距离那座废弃的精神病院只有几十米了,瑶瑶只剩下脸部还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妈妈……” 风雪如同一台扬沙的机器般,为瑶瑶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布”,渐渐的已经埋住了这最后的温热。 “呼!艹了!这么大的雪,那群专家不是说蓝星已经到了冰末期吗?还说什么正常月份就是冷些,不会再频繁下暴风雪了!这可倒好!妈的真不靠谱……” 酒子平在屋里搓着手烤火,一旁的张夷抿了口白酒。 “嗬……” 辣味在舌尖和喉头残留着,最后在胃里翻滚。 张夷咧着嘴直摇头,他是真不会喝酒,不过一瞬间能暖和不少,身体仿佛被激发了一般。 “专家都在中央生态圈里,那里有大气循环改善系统,冻不着他们不就行了……” 张夷也跟着吐槽了一句,把手里的黑色军用水壶递给了酒子平。 酒子平也仰头灌了一口,表情显然比张夷爽快的多。 暖和了身子,酒子平坐在地上,双手往后支撑着身体,侧头望着沙发里。 “哪弄来的?” “捡的,觉得有点用就拾回来了……” “艹!这跟你小子的性格可不相符啊!” 两人的说话声伴随着屋里火堆的温暖,沙发里的身影动弹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 “妈妈……” 酒子平不怀好意地冲着张夷笑道:“得!你的童养媳醒了!过去看看吧?” “滚!” 哥俩扯着闷子,张夷起身从一个玻璃柜里拿出了一盒特制罐头。 这玻璃柜的玻璃已经不见了,原先可能是存放病人资料的储物柜。 酒子平砸了锁后搬进了这屋子,上面堆放着储存的食物。 瑶瑶一双小手抓着破旧被褥,眼里满是不解和害怕。 她没有去妈妈常说的另外一个世界,眼前的环境却也很陌生。 “试试手脚还能不能动,能动就赶紧把这个吃了。” 张夷把罐头开了口,放在瑶瑶的头边。 他最后还是救了瑶瑶,只差一点就被完全埋住了。 能坚持到那里已经很不错了,加上近几个月都没见的烈性暴风雪,回来路上的张夷都有些心慌,看来这两天,过渡区里又要多出不少死人了。 瑶瑶看到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小心脏也安定了些,倔强的爬起来,红彤彤肉嘟嘟的小手捧着冰凉的罐头盒,指头的知觉还没有完全恢复,一点一点扣着有些发硬的固状体往嘴里塞。 张夷和酒子平就这么看着,随后对视了一眼。 “不错,这小妮子有点脾气,能养活,你小子可以啊!这将来不得给你生个一儿半女的?” 酒子平笑着从火堆上架着的黑锅里舀了一瓢开水。 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瑶瑶边上:“冷凉点了再喝。” 瑶瑶点点头,红苹果似的脸蛋继续动换着,嘴里一点没停下。 “老九,嘴里有点把门的,她才十岁。” “害!先养着呗,你没听说生态区里那群糟老头子,有钱人啥的,专门挑十二三的女娃子……” “别拿那种禽兽跟我比!你那臭嘴积点德吧!真要是闲的蛋疼了,天一亮就去找柴火和燃料去!” 见张夷脸上有些生气了,酒子平才摊了摊手:“胡说八道……我嘴臭吗?他奶奶的,老子从不骂人!” …… “叔叔,我十二岁,你们刚才说……” 正当张夷准备按着酒子平一顿楔的时候,沙发上的瑶瑶小嘴里幽幽飘来了一句话。 两个大男人同时一愣,酒子平直接笑开了花。 “听见没!奶奶的!天意啊!” 张夷回身一个大b兜子:“我天意你娘的腿!滚过来挨打!” “哎哎!兄弟有话好好说,要不今晚我给你们腾地方?” 哐啷! 张夷追着酒子平满屋子乱窜,奈何酒子平是个瘸腿货,被身后的各种东西乱招呼,不一会儿就着急了。 “你停!我我……我急眼了嗷!你大爷的!艹!没完了是吧?tm的我还手了!你别以为老子打不过你!我特么服了你了!还追是吧?还追?我真是**你个**……” 沙发上的瑶瑶,抿着指头上的食物,看这俩大人追逐打闹的,禁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双根小辫子在肩头跳的可开心了。 听着瑶瑶的笑声,张夷才停手,看着手中攥着的老九道:“小样儿!追你咋了?” “没……大哥做的对!小弟甘拜下风,大哥让我看看你手打疼了没……” 酒子平捂着脸,满眼带着星星的诚恳道歉。 张夷哼了一声,松开手重新坐下,看着那逐渐恢复血色的丫头。 十二岁了……看来那女人还瞒了两岁,多报一岁就意味着胃口可能大一些,不过人都死了,也不用计较这些了。 瑶瑶整日缺吃少喝的,身子也没长开,难怪没看出来…… 第8章 车队开拔 多日沉闷的气氛,也因为新来的一个小丫头变得活泼了一些。 “说真的,以前街上求着你救命的人也真不少,今天这是咋了?” 酒子平接过张夷递来的卷烟,两人靠墙依着休息。 张夷嘬了一口,白色的烟雾提到了鼻孔里,过了几秒钟才喷出来。 烟在这世道可真是个好东西,提神,无聊的时候就呆着吸一根。 “这两天雪停之后,车队就要开拔了。” 张夷瞄着正在逐渐消退的烟丝说了一句,酒子平自然也听得懂。 车队离开拐子口的时候,也意味着他要暂时一个人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那丫头挺灵快的,也懂事,我走的这段时间,你得教教她。” “啥意思?让我照顾啊?” 酒子平差点没被这话呛到。 “你三条腿,两条都不好使,有她在这能帮衬你,咱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原来张夷把瑶瑶带来是这种想法。 车队半个月往返一次,几乎都在路上,张夷能过来的时间不多,有一个帮活事的跟着,也放心不少。 “拉jb倒吧,别把我拖死就谢天谢地了。” 张夷没有说话,以他对老九的了解,要是不愿意,早就跳窗户跑了,哪还跟这抱怨。 不过这好像是四楼…… “这枪不错,比m11好用。” 张夷从腰间抽出自己黑黝黝的枪,小心抚摸着。 “废话!黑市的枪能跟94比?” 今天张夷轰开那男人后脑的就是这把黑色的94式手枪,58mm口径手枪弹,容量二十发,联合政府最新配发的军警专用手枪。 硬塑复合材质,冷天用这格外趁手,射速快,初速高,穿透力强,还能配装专用激光照准器,可惜张夷还没那玩意儿。 中央生态圈和生态区对枪支弹药的把控尤为严格,尽管如此,生态区内还是有部分铤而走险的家伙会将这种专用配枪和制式武器流到过渡区内。 在过渡区生活,最可怕的就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暗处指着你。 不过对于过渡区内一般的平民来说,枪还是个遥远的东西。 就拿黑市上最流通的仿m9和m11来说吧,裸枪价格上万新币,每颗子弹更是炒到了500到几千不等。 一般舍得买枪和有能力买枪的都是像付友这种老板,对他们来说,命肯定要金贵的多。 可对于那些饭都快吃不上的人来说,他们的命甚至不值一颗子弹的价格。 不过付友的车队里,能被发枪的也就没几个人。 一个就是年龄最大,经验最多的老易,他刚崩了一个油耗子。 还有一个是黑狗,保镖的头目,他有一把仿造的旧54。 其实付友也给了张夷一把同样的54,但真的不顺手,经常出小毛病,让酒子平留着防身勉强凑合。 54的结构简单,造价偏低,容易被各种黑窑子仿制,威力大,有时候一枪穿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过这枪的缺陷也多,后坐力大的离谱,仿制水平参差不一。 再加上黑市上流通的大多不是原装弹匣,又是单排供弹,零部件有毛刺,那群野路子的愣头青也不知道保养,所以卡壳、不退壳、不发火、不送弹就是常有的事。 付友自己肯定也藏的有热武器,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是没见他亲自用过。 至于其他保镖,多半就是些制式的警棍,劣质的电棍和片刀了。 一般拦路的,手里能有俩冒火的就算一方路霸了。 真正有能力人手一把的势力,大多不会干这种生意。 “这次运的啥东西啊?整六辆车,还得你们老板亲自跟着。” 张夷把手里的枪分解擦拭着,脑子里浮现出绿布下黑底白面的箱子。 “药品。” 酒子平那小呲溜眼猛地睁了个圆,身子也板正了许多。 “药?这付友挺有本事啊!” 药品,在生态区是被严格控制的东西,在过渡区也是最受追捧的生存必备物品之一。 玩命的没了药就没了明天,生病的没了药也熬不过一场大雪。 一句话,不管你有钱没钱,手里有药,才是王道! “嗯……听说弄了不少白药和抗生素,也不知道吃货的哪方的主,真横啊!” 张夷叹了口气,越是这种稀罕物,运货的风险就越是成倍的往上翻。 现在车上都用绿布包的严实,赶明上了路,保不齐又会生出什么变故。 “那你这趟可得多加小心啊!” 张夷把枪组装好,笑着安慰道:“能接这么多药品的主,也不是一般人,敢动这碗饭,太得罪人,别担心了,我先睡会儿,有事叫我。” 酒子平也掐了烟站起来:“放心吧,这两天我先带那妮子在周围练练胆,等你再回来时肯定得跪下来感谢我!” “我给你两个大b兜子……” 暴风雪来的猛,退的也很快,张夷睡着后不久就平息了,只剩下还在吹的寒风。 付友的车队决定今晚半夜零点准时开拔,距离交货的时间越来越近,不能拖了,况且这么多宝贝,一直停在人来人往的秋姐营地也不是很安全。 张夷下午离开时,酒子平和小丫头已经不在房间了,他留了张字条后,离开了临时据点。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六辆红色东风大卡的发动机齐齐的轰鸣起来,车子几日没动,得着一会儿。 “付哥~你走的可急。” 秋姐扶着付友那胖胖的身躯,撩开厚重的门帘走了出来。 黑狗的腿上缠了许多白色绷带,微曲着腿,一脸怨恨的望着正在雪地里警戒的张夷。 “秋啊我的秋,你可真稀罕人!要不是我这身子骨不经造了,非得招惹招惹你。” “去你的吧,不经造还弄六个老婆,你这话也就糊弄糊弄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得了。” 秋姐拍了拍他厚实的背,埋怨似的转过去身子。 “哈哈哈……那一星期还有七天嘞,剩下一个名额随时都在,你要是愿意?” “滚一边去!你也想尝尝老娘的寡妇刀了吧?” 秋姐是带着玩笑说的这话,对于付胖子这种倒腾货的熟客商人,秋姐也不是一言不合就攮脖子。 “你看你,唉……得得,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付友无奈的迈开步子,扯着旁人看不出的叠肉脖子,高喊一声。 “开拔咯!!” 第9章 封头山的过路费 六辆大卡车尾冒出了滚滚黑烟,在雪地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随车保镖和工人各自分散在每辆车上,张夷和付友以及另外一个保镖同车坐在司机室的第二排。 卡车195mm宽的双排轮胎压在雪地上,一道道辙印顺着秋姐驻地往南的方向画了过去。 不多久,灯光和发动机的震颤声远离了,秋姐拨弄了一下前额的秀发,拍了拍蓬肿的棉衣,转身回屋。 头车行的很慢,路面状况不是很好,积雪很深不说,走起来也是坑坑洼洼的。 近光灯、雾灯以及危险报警灯一路闪烁,车队逐渐接近了拐子口那个九十度角的位置。 “前边就是封头山了,听说最近那里出现了一伙别梁子的,但愿一切顺利吧……” 付友自言自语般的说着,两只手抱在大肚皮上开始闭目养神。 车子幅度不大的左颠右摇了近二十分钟,一声黑夜里的枪鸣让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 “bang!!” 张夷等人马上警惕起来,左右望着窗外。 付友肥硕的身体把头一歪,直接躺倒在张夷的大腿上。 枪声传来了数秒后,山上轰轰隆隆的传来了碰撞的声音。 张夷耳朵一提,就听出了端倪:“是滚石!” 付友吞了口唾沫:“妈的,点真背啊!” 无数半人大小的不规则石头朝着六辆卡车奔来,有其他车上下来探路的保镖还不清楚情况,直到黑暗的山岭上,石头的大致轮廓出现时,才煞白了脸转身往车上跑。 卡车的驾驶位很高,慌乱下有两个人手脚打滑,好不容易站在了半人高的蹬车踏板上准备进去。 滚石砸在雪地上闷响一声,重力作用下竟然弹了起来。 “噗……” 卡车上的司机浑身一抖,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副驾驶窗外,那个没来得及进入的保镖后背遭重,整个人像是被钉在车门上一般,忽的喷了口血,几秒钟后,血雾之下的身影重重栽在了雪地里。 滚石对六辆卡车不同程度的造成了损伤。 左右车门都是多处凹陷,有的还伤了窗户,破裂声在黑夜里格外的瘆人。 张夷边上的车门也被滚石砸了一下,整个驾驶室都摇晃了好一会儿。 “这……这怎么办?想想办法啊!” 付友趴在那紧闭着眼睛,走车这么多次,没见过这路数啊。 正在这时,对讲里刺刺拉拉传来了保镖头目黑狗的声音。 “付老板,头车前面出现了十几个人,有枪!” “艹!你他妈的不是也有枪吗?给你是当烧火棍用的?” 黑狗被骂了一通,猫着腰从前挡风玻璃那看着,那十几道人影逐渐逼近大车,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狗哥,好像就一个有枪!” 同车的保镖眼尖,赶紧喊了一句。 这可让黑狗心里稳定不少,妈的吓死了,要是十几杆枪架着,今天它这项上狗头怕是要不保。 “车里的正主听着!我们是封头山姜大柜的爪子,钱到人走,一千块一个人头!给你十分钟!” 付友拍了拍张夷的大腿:“你,你吆喝,就说没那么多现钱,宽松点行不行?” 张夷按下侧窗玻璃,先伸出了一只手。 “兄弟们手下捏着点!别伤了和气!我们随车人多,现钱不够!能否商量商量?” 十几个人的目光瞬间转到了第二辆车上,领头的抬着手,枪口瞄着张夷的胳膊。 “废他妈什么话!钱不够!人抬走!此山是我开,此树……” “砰!” 又一声枪响落地,车外那个叫嚣拦路的头目,胸口忽然多出了一个窟窿眼,巨大的冲击力将其打倒,四仰八叉的扑在了雪地里。 这一枪,是老易做的,果断准确地打在了那人的心脏旁边。 “狗哥!拿枪的死了!” 黑狗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他奶奶的熊!剩下一群拿刀拿棍的就不用怕了。 身为保镖们的头儿,方才没有好好表现,可不能让付老板觉得自己不够英勇啊! “去tm的封头山!敢拦老子的路,看我不挨个崩了你们!” 说罢,黑狗推开车门,跳下车,一脸狠劲儿,潇洒的从腰间的枪套里抽出了那把仿54手枪,熟练的退了弹匣瞄一眼再合上,拉套筒上膛,左手拇指推开保险。 “砰!砰!砰!” 连开三枪! 一枪没打着…… 但是震慑效果足够,黑狗也硬着头皮用枪口指了指那群正在害怕的拦路者。 “喊啊?不是挺能叫唤的吗?再给我叫一个试试!” 那群人没了主心骨,又被人拿枪指着,心里直打鼓。 “大……大哥啊!我们,我们也是被迫无奈,真吃不起饭了才……” “滚你达了个蛋!一千块一颗头是吧?” “砰!” 黑狗又开了一枪,朝着那个带头说话的崩了一枪,打到了肩膀。 那人一脸痛苦的跪下来捂着肩膀,裤裆里呼呼的冒热气。 黑狗心里暗骂了一句:“艹!我枪法这么水了?” 为了不再丢人,他快步朝那群人走近了许多。 “大哥!饶命啊大哥!” 一群人齐刷刷的跪下来磕头求饶,黑狗心里爽翻了,巴不得现在让付老板下车看看自己有多威风。 “饶了你们?他妈的害老子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我先弄死一个再说!” “砰!” 一声枪响,其中一个倒霉的家伙脑袋开了花,其余众人慌乱的翻滚着散到一旁。 “咦?” 黑狗开了一枪后,脸上的笑容还没扬起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并且还发出了一声惊疑。 他的枪,卡壳了!!! 弹壳卡在抛壳钩上出不去,就这一瞬间的意外,让那群人里眼尖的疯狂的喊了起来。 “枪出问题了!干死他!不然都没活路!” 十几个人一瞬间去掉了刚才求饶的哭相,这是活命的唯一机会,乱世之下,没法犹豫。 这喊声让黑狗慌了神,也忘记了该怎么处理已经掉链子的仿54,只是一脸惊恐的想要跑回卡车上。 这不转身还好,转过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究竟有多嚣张,竟然上前了足足有二十米! 二十米,足够一群想活命的人追上他乱刀砍死了。 “救我!特么的……老易!小四!狗娘养的张夷!快救我啊!” 黑狗逃着还不忘骂人,已经扯破了喉咙。 第10章 可怜的大黑狗 黑夜下,趁着卡车大灯的光,随行的所有人望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心情各不相同。 一群搏命的家伙,气势就锐不可当,多数都是在看戏,顶死了帮黑狗祈祷一下。 祈祷他能死的远一点,不要牵扯到旁人。 老易黝黑的脸上抖了几下,暗骂这家伙太废物! “噗通~!” 黑狗在雪地里脚下一软,整个人趴了下去。 “他妈的,你们使诈下绊子啊!不公平!来人啊……我曹!求求你们别杀我,真的,我有钱,真有!别别……别!” 黑狗嘴里就没停下过,一翻身,几道明晃晃的刀片赫然出现在头顶。 “这个煞笔!” 老易骂了一句,跳下车刚抬手准备帮忙,身后不远处就传来了新的枪声。 “bang!” “bang!” “bang!” “……!” 老易麻溜的弯着腰躲到了车轮旁,定睛一看,是张夷。 他刚才费劲巴拉地推开付老板,并亲切的给他了两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跳下车掏出94式,缓慢的踩着雪,边走边射击。 每一枪都在这封头山里回荡着,不远处正举着的刀挨个掉下来插在雪地里。 黑狗紧闭着双眼,伸着无用的双手胡乱挥舞着,身旁扑通扑通的不断有人倒下。 “跑啊!” 剩下还能动唤的人,再也不敢在黑狗身边停留,一个个没命的朝远处的黑暗里跑。 “bang……” 最后一声枪响落下,那把辛勤的94枪口正冒着白烟。 在车队所有人惊惧的目光注视下,张夷正缓缓走到黑狗身边。 “bang!bang……” 枪声没有停下,张夷查看着每一个倒地的人,只要不是致命伤,都会亲切的补上一发。 每一声枪响,都让黑狗全身剧烈的抖动一下,直到最后一次击发后数秒钟,黑狗才颤抖着眼睑,缓缓睁开了眼皮。 “啊!” 他吓得抖了一下,脑门上一根发烫的枪管正用力抵着。 “张……张夷,你要干什么?” 黑狗已经没了往日那般嚣张,特别是现在张夷没有表情的脸,死神一般凝望着他。 “蠢东西……还记得秋姐驻地外我说过什么吗?” 黑狗一口大气不敢出,皲裂的下嘴唇不住的发抖:“再……再惹你,就,就……就弄死我……” 张夷用枪口在他脑门上使劲拧了拧。 烫皮的灼烧以及枪管带来的痛感让黑狗不住的往后退着脑袋。 “再说一遍,谁是狗娘养的?” 黑狗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刚才慌乱下的口无遮拦惹到了这尊死神,他脑袋躺在地上无处可躲,盯着枪管差点弄成了斗鸡眼。 “我!我是狗娘养的啊!我是黑狗,黑狗嘛,我肯定是狗娘养的!张夷,不不……张哥,我不敢了!以后你是我大哥,真的!亲大哥!” 张夷蹲在地上,歪了歪脑袋。 求饶时自己屁都不是,想杀人时什么求饶的话也听不进去。 “黑狗,死人表忠心,我才相信,所以再见了……” “别!别别别!大哥!老板!!老易!!!妈救我啊!杀人了我艹!救……” “咔啪……” 黑狗的头,紧张的像作者码字的手一样疯狂的点。 张夷按下扳机,那一瞬间,黑狗的耳朵正如真的狗一样灵敏。 前一秒一百七八的心跳,瞬间仿佛凝滞了一般。 一声微弱的机械碰撞声响起,安静,只剩下安静。 张夷忽然扬起了嘴角,拿开手枪拍了拍黑狗的脸。 “没子弹了……” 黑狗那一瞬间感觉到了阎王殿边上走一遭是个什么感觉。 屏死的呼吸终于顺畅了,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呼吸着山间的新鲜空气。 “做死人的感觉不错吧?” 张夷说着,起身退出弹匣,连续拉了几下套筒,然后从腰间抽出了一个全新的二十发弹匣送进去。 黑狗睁大眼睛望着夜色天空,裤裆里早就流成河了。 他艰难的吞下了刚分泌出来的一丝口水,翻过身抱着张夷的腿哭了起来。 “大哥!亲大哥!饶我狗命,谢谢!谢谢大哥啊呜呜……” 张夷一脚将其踹开,收好家伙回到了卡车旁。 老易去检查了一下尸体,夹杂白发的脑袋点了点:“行啊小子!够准!” 张夷这枪法,再加上那份狠劲和冷静,简直具备了过渡区生存者的所有必要优势条件。 “过奖了,易哥的枪法我也见识过……班长好!” 张夷冲他笑了笑,忽然敬了个熟悉的军礼,这段日子,车队里也就老易算是最不错的。 老易爽快的大笑一通,在张夷的肩膀上锤了锤:“不错不错!对胃口!” “哎呦!” 熟悉的哀叫声响起,两人回头一看,付老板从车上摔了下来,应该脚软了没站稳。 老易赶紧上前扶着:“付老板,都解决了!张夷这小子不错!够狠!” 付友痛苦的肥猪脸狰狞了好一会儿,扶着膝盖一步一个踉跄,走到张夷面前时才挤了个笑容。 “我就知道你行!以后保镖的头儿就是你了,按跑车的净利润给你抽五个点!老易你也不错,涨工资,发奖金!” 这时候老板的作用就出来了,员工激励政策得跟上。 老易嘿嘿一笑,拍了拍张夷的后背:“小子,沾你的光。” “哪里,易哥第一枪很重要。” 两人互相谦虚着,众人见风向变了,都屁颠屁颠的跑到张夷身边围着。 又是赞叹他勇猛,又是夸他枪法好的…… 而不远处还在雪地里坐着的黑狗就没那么好运了,树倒猢狲散,只有无尽的冷风还在陪伴着自己骚气的裤裆。 “好了好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大家赶紧上车!继续赶路!争取一天时间赶到交货地!” 付老板哄散了众人,张夷等人赶紧回车。 黑狗也爬起来往车边跑。 “哎!我还没上去!别走啊!” “对不起了狗子!谁叫你不长眼惹过夷哥呢?我们现在可不敢跟你走的太近了。” 说罢,卡车启动起来,黑狗也不敢跟这庞然大物作对抗,赶紧退后两步。 不过要是被扔在这,先不说封头山的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只怕冻都要冻死啊! 第11章 日落营地 呼啸的风声伴随着卡车的轰鸣,黑狗彻底被原车的人抛弃了。 他瘸着腿大骂道:“妈的!以前围着我一口一个狗哥狗哥,现在新人胜旧人,敢叫我狗子了!” 黑狗的怒斥声没有得到任何的关注,他甚至怀疑驾驶室里的人究竟能不能听到。 封头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走回秋姐营地,除非随身带着大量的食物,可是不跟着车队走,他身无分文,回去也是个吃白食的被剁吧了喂狗。 就在他心如死灰之时,付友的卡车停下了,地中海的脑壳从侧窗里伸出来,冷眼看着他。 “上来吧!” 黑狗灰暗的眼睛顿时一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瘸着的腿也麻利了许多,抓着车门把手就蹿到了副驾驶。 坐下之后,一阵踏实的感觉朝着整个身体压过来。 黑狗缓了口气,确认不是在做梦后,赶紧回身一脸谄媚的笑容。 “老板!太感谢你!往后我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付友多肉的脸跟着车的颠簸一晃一晃的,看不出喜怒来。 “我只是不想多搭上一笔丧葬费,这次任务之后,你自己解约吧。” 黑狗愣住了,什么发善心、跟对了老板之类的念头瞬间荡然无存。 像他们这种人,跟付友都签订了合同,护卫任务中死伤都要发放补助,而付友想做的,不过是想少出点钱。 这就是资本家的心思啊…… 付友说完这句话就继续闭目养神了,另一个同车的保镖掩着鼻子小声骂了一句。 “真tm骚气……” 黑狗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被吓尿了,而且临出发时喝热水多了,尿量还不小。 黑狗羞愧的夹着腿,竟然有些红了脸。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张夷。 “大……大哥,我真错了。” 张夷单手支撑着脑袋,靠在车窗的楞上,过了会儿才说了一句话。 “机会是自己争取的,命也是自己搏来的,路还长,好好想想吧……” 这句话似乎是意有所指,黑狗紧咬着后槽牙。 想起这群保镖前后的态度变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懂……” 停了好一会儿,黑狗才松开牙关,攥着拳头吐出了两个字。 车队过了九十度弯,出了封头山就是平坦大道。 接下来的路程都很顺利,天很快就放亮了,按照计划,今晚应该就能顺利到达交货地,永谷小镇。 永谷镇,灾难之前,中原最肥沃的土地之一,产粮重镇! 顾名思义,此地,永远有稻谷,不缺吃。 但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的永谷镇,没有产粮的地,只有抢粮的人。 “老板,快到日落营地了。” 对讲机里传来了老易的声音,他那辆车接替了黑狗那辆走在最前面探路。 付友睁开懒散的双眼看了看窗外,拿起黑色的对讲机。 “日落营地驻车休息。” “是!” 日落营地,进入永谷镇前最后一个能见活人的地方。 这里也是专为车队跑活的行人休息加水的地方,听说老板是个黑人,从某国特种部队退下来的少尉军官。 两辆大卡依次停在营地栅栏外,二三十人的队伍在门口站着,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老易叼着一根细支卷烟小跑着过来。 “付老板,日落营地有规矩,一次不能进去太多人,咱们可能得分批了。” 付友点点头:“你,我,张夷,小四先进去休息,其他人驻车看守物资。” 三个保镖整理了下自身的装备,虽说这里是过渡区中默认的和平点,但谁又能说得准会不会有意外发生呢? 一旁的黑狗此刻有些心跳加速,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 “老板,我也进去吧。” 付友白了他一眼,黑狗如今就是废物一个,有他没他都一样。 “随便吧,顺便把你那骚哄哄的裤子整一下!” “哎好……” 黑狗挤出了一点笑容应和着。 五个人率先进入营地,老易一马当先,小心地撩开墨绿色的厚重门帘,屋里摆了八张圆桌,其中三张都有人。 木质柜台后,一个光头黑人目光如炬,老易扫了一圈,才回身冲着四人点头。 进到屋里,温度陡然高了许多,这里比秋姐那还要暖和,地方也宽裕,恨不得把外套披风全都脱掉。 这时,黑人拿着一个小本,踩着发亮的皮鞋过来。 “boss,吃点什么?” 对于这个老外说普通话,大家都没什么意外。 东亚区生态圈附近,目前都以普通话为官方语言,玩不转汉语,基本无法生存。 这老黑的韵脚吐字确实有些异味,但至少能让人听懂。 日落营地最出名的就是军粮包。 可能也是因为老板桑吉是退伍军人的缘故,他结合了各国军粮中比较优质的部分,专门提供口感说的过去,热量高的食物。 “五份军粮包,上一份热茶,再把我们水壶装满。” “稍等。” 五个人除了付友以外,全都坐直着身子一脸的警惕。 “欧尼桑,瓦达西瓦……” 张夷对面一桌人,嘴里嘟嘟囔囔的冒着鸟语,是日b人。 在这里,黄种人面孔最多,北朝xian南朝xian,日b人还有阿三都是很常见的。 不一会儿,黑人老板桑吉就端着盘子回来,五份特制军粮包,还是加热过的。 “boss,这里,有日b国的美女。” 付友看黑人呲着大白牙,介绍营地的姑娘,一张肥脸笑眯眯的。 “老易,张夷,亚麻得美女有兴趣吗?” 张夷只是笑笑,老易却舔着嘴唇拍着脑袋兴致勃勃。 “艹!都是视频里看的,来一个真人瞧瞧!” 付友冲黑人桑吉点点头,营地里一部分收入就是靠这些卖肉女陪客。 不出一分钟,一个黑色女仆装,精致短裙的瓜子脸美女就出来了。 挽着高高的头发,整个肩膀和白皙的胳膊以及大腿都露着,后背也白净的一大片不着衣物。 “他娘的,幸亏是在屋里啊!不然非冻死这娘们不可!” 老易吐槽了一句,付友也笑着道:“怎么穿了这个出来?和服呢?” 露的多就有诱惑力,没办法,这一身好拿钱呗。 “张夷,你感觉咋样?” 老易嘿嘿笑着问道。 张夷抬头看了一眼这女人裸露的美背,仰头喝了口热茶,缓缓说了一句。 “这么大的人了,衣服前后都能穿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