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孙文台》 第一章 谁叫温酒! 三! 二! 一! 你就给我穿越! …… 咔嚓! 一声炸雷由天际划过那一刻,孙坚在长沙城内的府邸猛然间惊醒。 他吓了一跳,像是睡梦中听见了谁的倒数,最终在一声嘶吼后,被空中的雷鸣所掩盖了。 “家主,您没事吧?” 卧房门外,家奴在细心询问着。 “无妨。” 孙坚简单说了两个字后,又躺下了。 如今,身为长沙太守的孙坚刚刚有了自己的地盘,曹操忽然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儿扯出一张讨董檄文,弄得天下英豪纷纷响应,好像你不去就不是英雄豪杰、不能保家卫国一样,多气人! 只是,孙坚能去么? 中平四年,长沙区星造反,自称将军,聚众一万,攻围城邑。朝廷任命孙坚为长沙太守,前来平定叛乱。这哪是认命?这分明是要命! 你能不能成为长沙太守得用命换,换成了,叫朝廷用人得当,换不成,你还是个屁的长沙太守,这狗屁倒灶的朝廷光会漫天画大饼。 值得庆幸的是,孙坚拿下了长沙,不光拿下了长沙,还在零陵、桂阳的周朝、郭石起义时,跨郡出击,在浴血奋战中,打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这才几年啊?才吃了几年的安稳饭,要不是贼人袭击庐江时,他救国有功混了个乌程侯,恐怕到了现在还连个爵位都没有呢。 这才初平元年啊,你曹操刺董不成,也不能拉着全天下的英豪陪你打这场仗吧? 从心里说,孙坚不愿意去,不是不想保家卫国,是长沙、零陵、桂阳三地在休养生息,没钱没粮打什么仗! 噹、噹、噹。 急切的房门声响传了过来,孙坚抬头去问:“什么事!” 下人回:“家主,不好了,二公子可能是被刚才惊雷所吓,给吓晕了。” 还有这事? 孙坚连忙起身出了门,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膀子走向了后院。 此刻的他有三个儿子,大公子孙策,生得虎背熊腰,刚刚十几岁的年纪便弓马娴熟;二公子孙权,生来一双碧眼,乖巧伶俐;三公子孙翊,才刚刚两岁。 后院,一众下人在房屋门前围成了一圈,当中一老妇正抱着六岁的孙权席地而坐,急得满头是汗。 “让开,让开!” 孙坚伸出手扒拉开下人挤入,望着老妇怀里的幼童,轻声呼唤:“权儿?” 幼童在呼唤声中缓慢睁开了双眼,孙坚爱子心切,连忙冲身后说道:“快,快去请大夫,如若大夫觉着太晚不肯前来,就说我孙坚必有重谢!” 话音未落,孙坚才转过头来,明明看着自己儿子孙权双唇未动,却偏偏听见了一个声音钻入脑海:【孙坚?他叫我权儿,莫非我是孙权?!】 “权儿,你在说些什么?” 这回惊讶的不止是孙权了,连周围的下人都齐齐看向了孙坚。 老妇人抱着孙权也奇怪的问着:“家主,二公子才苏醒,未曾开口说话啊。” 孙坚转过头去看向另一个下人,伸手指着孙权问道:“他没说话么?” “二公子确实没说话啊。” 孙坚愣了! 那自己刚才听见的是什么? 正在此刻,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是穿越了,看这些人穿的衣服、周围房子的样式,这些人对孙坚的态度,肯定是穿越了!】 孙坚一下瞪大了眼睛,他仔细盯着自己儿子的嘴,十分确定那双小小的嘴唇不曾动过,可,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老妇人赶紧将孙权搂的紧了些,问道:“家主今天莫非宴请宾客了?” 孙坚自从有了长沙这块地盘,那真是广交天下英豪,否则黄盖如何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所以,醉酒已经成为了常事,下人也就见怪不怪。 问题是今天孙坚没喝酒啊! 自从讨董檄文一出,他每天都忙于军务,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哪还有时间安排酒宴。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家主,医馆的先生已经请来了,我去的时候正赶上人家医馆关门,好说歹说算是把先生请了过来。” 孙坚连忙起身,冲着大夫深施一礼:“有劳先生了。” 大夫客气的说了句:“不妨事。”后,伸手搭上了孙权的脉搏,而后屏气凝神,十个呼吸间才缓缓松手。 “如何?”孙坚急切的问着。 “公子并无大碍,不过是气血稍显虚弱,很可能是刚才的惊雷所至。待我回去,为公子开上一副安神药,只要休养三天便可生龙活虎了。” 听到这儿,孙坚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是放下。 “多谢先生了。” 下人将大夫引走,替主家抓药的时候,孙坚伸手由老妇怀里接过孙权,根本不管下人的注视,抱着孩子进了房间。 他小心翼翼的将孙权放在床榻之上,仔细检查发现除了虚弱并没有其他什么以后,问了句:“权儿,刚才你确实没有说话么?” 孙权此时开口说道:“父亲,孩儿的确不曾说话。” 孙坚挥了挥手:“也罢,可能是为父忧心讨董檄文的事情太过劳累了。” 【讨董檄文!十八路诸侯讨董卓么?】 原本孙坚已经放下了这件事,当这个声音出现,他立即重新凝聚精神,双眼中爆射出两道精光望向孙权。 孙坚试探性问道:“权儿,你可知道此事?” 孙权慢慢摇头,可孙坚听到的却是:【十八路诸侯讨董,温酒斩华雄、三英战吕布,还有你这个便宜老爹在梁东之战中被人追的卸掉头巾,让祖茂扣着头巾帮你吸引注意力好逃跑,再往后袁术断了你的粮,让你差点死在洛阳,却因祸得福拿到了和氏璧,这里边的事,还有我不知道么?】 和氏璧!!! 孙坚脑瓜仁都要炸了,这声音怎么说了如此多自己听不懂的话? 华雄他知道是谁,可温酒是谁?他为什么斩了华雄? 三英战吕布,这三英又是谁家良将? 梁东他知道是个地方,可自己为什么要去那儿?还让人打的丢盔卸甲? 简直是一派胡言! 咱自从出世以来,无论是平阳明皇帝之乱、还是平定长沙叛乱,又或者抗击黄巾固守宛城,至今还未尝一败,至于将头巾交于祖茂、命他助我逃跑么? 和氏璧…… 想到这儿,孙坚目光中流露出了神往之色,可这天下人谁对和氏璧能不渴求? 得和氏璧者得天下啊! 第二章 谁叫三英! 校军场,一身盔甲的祖茂正督促着将士们训练,主公治军之严那可是有口皆碑的,他是丝毫不敢懈怠。 “大荣。” 校军场外,孙坚顶着清晨的太阳骑马赶到,距离着祖茂还很远,就已经挥手呼唤了起来。 如今这孙坚麾下,祖茂是他最亲近的部将。 “大荣,来。” 手下兵士接过了战马,祖茂扶着头盔快步走到近前,当着士卒的面抱拳施礼道:“主公。” 孙坚都没让他把礼行完,立即双手拖着对方手臂将其托起:“大荣,今日前来,是有要事,不必多礼。” 孙坚之所以信任祖茂,乃是与祖茂自幼便是玩伴,更有同乡之情。他二人同为富春人,自孙坚起兵以来,祖茂就跟随左右,这一点,军营中的父老都知晓。 “主公,莫非是讨董改了日子,近期就要出兵?” 孙坚摇了摇头,问道:“大荣,华雄战死的事,听说了么?” “不可能!” 祖茂把脑袋摇晃的像拨浪鼓一样:“华雄乃董卓麾下骁勇之最,是吕布这厮投了董卓他才退居其次,他死了,还不消息满天飞啊。咱们虽说在长沙,那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听不见吧?” 祖茂见孙坚沉默不语,又问了一句:“谁杀的?” 他琢磨着要是惹怒了董卓,没准会被砍了脑袋…… “温酒。” “谁?” 孙坚皱着眉说道:“我啊……”他刚说出这两个字,便想起不能和祖茂实话实说,这要是说出去,自己不成疯魔症了? “昨夜啊,我做了个梦,梦中仙人指点说了几句话,其中就有温酒斩华雄。” 祖茂将信将疑:“还说什么了?” “三英战吕布。” 嘶。 祖茂倒抽了一口凉气:“难不成这次的十八路诸侯讨董,要有将星现世?可为何温酒与三英二人,某与主公都不曾听说啊。他们若是真能斩华雄、战吕布,主公理当结交,哪怕志向不同,也不该得罪。” “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最近各路诸侯都在商讨联盟之事,没有大战啊,要是有人率先动手,咱们应该能知晓吧?” 孙坚不等说话,祖茂再问:“主公,可还说了什么?” 孙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兵败梁东,丢盔卸甲撤去头巾让你带着吸引追兵,我趁乱逃窜。” “梁东?” “主公,这梁东咱要是不去讨董,也许这一生也不会到那,难不成神仙所言之事,是在十八路诸侯讨董途中发生的?” 孙坚若有所思:“如果华雄没死,那应该就是。” “还有嘛?” 孙坚看了祖茂一眼,摇了摇头:“没了。” 有些犯禁忌的话,哪怕是最亲近之人也不能说,就像是和氏璧。 “这就奇怪了……” 孙坚随声附和:“是啊,太奇怪了。” 奇怪的事还在发生,昨天晚上那些声音在他入睡后消失了,直到现在还不曾出现,要不是祖茂是自己最亲近之人,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给别人听。更何况,这年头几乎人人都说‘神仙入梦’,前几年黄巾军作乱时,各种神灵满天飞,大家都习惯了。 “大荣,粮草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祖茂连忙应答道:“黄将军目前在零陵、桂阳专门督促此事,可是……” “可是什么?” “咱们这儿才平定叛乱不久,百姓们才安心生产便要征收粮食,他们也怪可怜的。” 是征收,不是收购,这年月军阀征粮太正常不过了,再说孙坚就算想买他也拿不出钱来啊。 正说着,门外一老妇站在军营外被两名士兵架戈拦住了去路,扯着脖子喊:“家主,快回家看看吧,出大事了!” 孙坚一转身,正是自己家中负责照顾孙权的老妇:“何事!” “二公子不知学了什么法术,房子都快点着了!” 孙坚一下瞪起了眼睛,呼唤手下喊道:“马来!” 战马被重新牵出,孙坚翻身上马后连抽两鞭,胯下战马一通‘淅沥沥’暴叫,扬起蹄子卷着一路烟尘狂奔而去。 太守府。 孙权正坐在院内地上摆弄着一堆东西瞧着发愣,手里还拎着火把,火把在大白天冒着滚滚黑烟,离远一看,真跟有妖魔邪祟差不多。 “火药的比例到底是多少啊?1750年的配比应该是15份硝石、3份木炭、2份硫磺的固定比例,可我怎么没弄出来呢?” 孙权拿起一张极为粗糙的纸,将火把往旁边地上一扔,任凭冒着火的火把就在硝石、木炭、硫磺这些东西周围滚动,专心致志的将身前物品上称,按照上面的浮标卡好重量一份份将硝石装好,接下来是木炭、硫磺,等准备就绪,包好纸包放在空旷处,冲着下人大喊:“你,过来。” 一名下人由远至近的跑来,其他人都吓得躲到了院外,孙权一指地上火把:“去,点火。” 噗嗵! 下人直接跪下了:“二公子,饶了我吧,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啊!” “我让你去,你听见没有!” 孙坚回到家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权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一声怒喝,所有下人都跪下了。 平日里,太守府是不行跪拜礼的,但自从有人监守自盗被孙坚暴怒之下砍了双手,是下跪求饶才得以活命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家主一旦发怒,那是真的吓人。 孙权旁边的下人用膝盖当腿,行至孙权身侧:“家主,快救救我,二公子在练妖法,上一个用火去烧那东西的人,被一股黑烟呛得面目漆黑,那东西还能冒出巨大的火球在空中翻滚,目前已经送医了,我还不想死啊!” 孙坚听他说完,仿佛没看见这个人一样,迈步就从其身边走过,奔着孙权便走了过去,伸手拎住他的耳朵大喝一句:“荒唐!” 孙权被直接拎起,疼的‘吱哇’乱叫,脸上还满是不服。 呵斥完,孙坚不由自主的竟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包好的纸包,问道:“此乃何物?” 孙权沉默不语,一双小眼睛直视着他。 可孙坚听到的却是:【好像我说了你就知道似得。】那言语间的嫌弃,令孙坚十分恼火! 这回孙坚非常确定儿子确实是没张嘴,他可一直盯着那张小嘴儿在看呢。 此时,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冲入了孙坚鼻腔,呛得他直皱眉。 寻常人哪会触碰硫磺啊,若不是孙坚有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也不会光凭味道去辨别这东西。他连忙拾起火把,在起身的一瞬间,反手抽向了孙权的脸颊——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震彻整个院落,那一瞬间,所有人几乎都能想象到二公子的哭声即将出现。 第三章 这玩意儿能制冰? “小小年纪不学无术!” “任由这火把在硫磺周边滚动,引燃了房屋得死多少人!” 孙坚怒从心头起,冲着一众下跪的下人吼道:“谁让你们给他这东西的!” 家奴无人敢答。 只是,安静的背后让孙坚感觉到奇怪。 孙权才六岁而已,一个六岁的孩子挨了自己这一巴掌,竟然没哭? 他转回身,只见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怒视着自己,那眼神,像是要把自己吃掉一样。 【孙坚,你给老子等着!】 这表情,要是配上孙坚所听到的声音,那简直天衣无缝。 最近真是奇了怪了! 【原本还想弄出火药来让你称霸三国,然后老子潇潇洒洒当个纵情声色的二世祖,现在?你想都不要想!】 【你求我也没用!】 孙坚要疯了,真的要疯了,这到底是谁在说话? 又为什么那些下人好像谁都听不见?! “家主,莫要过于生气,气大伤身。”这很明显是下人看出了孙坚的不对劲,才出声劝阻。 孙坚依旧没理他,在盛夏时节热的满头是汗,训斥着孙权说道:“你爹我每天奔忙于政务与军伍中,已是精疲力尽,现在长沙、零陵、桂阳三郡连十八路诸侯讨董的钱粮都拿不出,你怎么还是如此没出息啊?” “难不成你没看见策儿已经随着黄老将军去零陵、桂阳多日未曾回家了么?” 他正说着,仿佛有个声音在和他吵架一般说道:【没钱?没钱你活该你!】 【要是没打老子之前,就这点事还不是分分钟就能解决的?只要做出冰来,在这种夏天用硝石做出冰来……赚钱还不简单?】 【再用乌梅熬成酸梅汤,用冰镇住,会赚不到钱?还能做酸梅汤冰棍!】 【还有玻璃、沥青、水泥……孙坚,你要是不得罪我,老子分分钟让你成为三国首富!】 “绑了!” 孙坚受不了了,他受不了那个声音在脑海中没完没了的叫嚣,在这档口,孙权但凡敢动动嘴皮子,他都会把第二个耳光抽出去,问题是,人家没动啊!更关键的在于,其他人听不见这声音啊! “你们几个,把这东西收拾收拾都给本侯扔出去。” 说罢,他又冲着进入院中捆绑孙坚的人说道:“绑到屋内柱子上,这几日找人喂水喂饭,禁足七天!” 下人们哪敢搭话,收拾了院落就要扔东西,可那用衣服前襟儿兜着硝石的下人经过孙坚身边时…… “等等!” 孙坚看着这东西陷入了沉思,难不成,这东西真能做出冰? 他伸手抹了了一把头上的汗,要是在如此酷暑制作出冰,别说粮草,他都能把全军器械换上一遍。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夏虫语冰’,意思就是指你永远无法和没见过冰的夏冲解释冰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什么最贵? 稀缺最贵! 要是能在夏天制作出冰来,尤其是在长沙,那价格你说多少就是多少,还没人跟你竞争。 “送我书房。” 说着话,孙坚走向了书房,路过厨房时,还拿了一大一小两个瓮,按个头来说,小瓮塞入大瓮中应该是富富有余。 “去,把两个瓮中都装满水。” 下人也不知道孙坚要干什么,将两个瓮灌满水,并塞上塞子便退了出去。 那时,孙坚看着眼前的两个瓮,他都开始觉着自己有病了,这怎么可能! 硝石怎么可能制冰?就把这硝石泡在水中,冰块就自然出现了?自己听到的那个声音,能是真的么? 但,万一呢? 万一这要是真的呢? 不管了。 孙坚第一次觉得自己幼稚,可还是将小瓮放置在大瓮中,又将大瓮塞满硝石后,盖上了塞子。这才回到自己的桌案后拿起了一卷孙子兵法,研读起来。 只是,此刻他的心却再也读不进去书了,强忍着看了不到一个时辰,眼神总是飘忽着落在房屋中那口瓮上。 它到底会不会结冰? 放下竹简书卷,孙坚从书桌后绕出,用手微微去触碰那口瓮,竟然感觉到了隐隐有凉意传出。 孙坚顿时吓了一跳! 这可是盛夏,就算下人弄来的是井下凉水,在如此高温中,也不该有凉意了吧?这可都一个时辰了。 难不成…… 难不成…… 再等等。 孙坚生怕自己一时手快破坏了美好结果一般又坐回去继续等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时间变得慢了,慢道真能让人感觉出一寸光阴一寸金。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坚再次起身用手去摸大瓮,那明显的凉意已经让他隔着瓮就能体会到,当手指触碰到瓮边的一瞬间,指背迅速弹开。 是冰! 这感觉不可能错。 孙坚满脸欣喜的拔开了大瓮的盖子,本想着去把硝石掏出来,可将手伸进去才发现,里面的硝石不见了…… 这东西,去哪了? 孙坚来不及思考,便急不可耐的将小瓮取出,拔下塞子那一刻,晶莹剔透还冒着寒气的冰晶正浮于水面之上。他用两根手指勾出了一些冰块,不属于盛夏的凉意顺着皮肤传至全身! 这竟然是真的! 孙坚满脸欣喜,冲着门外大喊:“来人!” 下人刚进屋,他又立马用身体挡住了这两口瓮:“马上去叫祖将军前来,就说有要事相商,另外,快马去零陵召回黄将军和大公子……” “诺。” 等下人都走出去了,孙坚才想起来什么似得迈步走出了房间,几步冲向了孙权所在的院落。 等到了院落内,正看见老妇站在孙权旁边长吁短叹:“二公子,您这是何必呢?” “放什么火啊?” 孙权一点理她的意思都没有,直勾勾望着孙坚。老妇从孙权的目光中发现了什么,起身让开了位置。孙坚慢慢走到房屋内的柱子后,缓缓解开了孙权受伤的绳索,当两只小手手腕处已经出现红印那一刻,他轻抚两下说道:“疼了吧?” 小孙权也不说话,更不在孙坚身边待着,生气了一样转身坐在了椅子上,还翘起了二郎腿。 第四章 招商引资还得演戏 “臭小子。” 孙坚看见自己儿子生气的模样,露出了笑意,笑骂一句后说道:“刘妈。” “家主。” 老妇在旁边微微弯腰应答。 “即日起,不管这小子要什么都给他,听清楚没有?” “老奴明白了……啊?” 孙坚则对孙权补充性的说道:“以后,不准在家里弄这些东西,危险!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命人在城外专门打造一间屋子,你尽可以为所欲为。” 孙权望着他依然没说话,心里却传出了心声:【这孙坚不是间歇性精神病吧?】 对于从孙权心声中出现的新词儿,他已经习惯了,听罢没给出任何反应,转身就走。 只留下孙权在那儿目瞪口呆。 那时,孙坚亲耳听见身后的心声传来一声咆哮,宛如孙权极为无奈的叫嚷着,喊道:【你有病吧!】 如果孙坚能理解什么是穿越,恐怕他就会知道自己儿子将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刚穿越来三国就差一点被气疯了的穿越者。 孙权的确快疯了,别人穿越都是发明小能手,随便拿出点什么,那群人倒头就拜。自己呢?刚想研究研究火药,让便宜老爹过来就是一嘴巴,还给绑起来了,这叫什么事啊! 这样的,决不能帮他争天下,绝不! 他就算过来求自己也不可能! 气头上,前院一名老奴手捧一只漆碗非常小心的走了过来,当他递给了孙权时,孙权正气的口渴,接过碗来随口喝了一口。 入口柔滑的乌梅带着酸甜味道在口舌之间绽放,可抵挡炎热的清凉顺着食道正在向全身扩散。 对于孙权来说,这就是一碗最普通的冰镇酸梅汤,他都没当回事。 “二公子,这是咱们府内厨房刚做出来的,极为珍贵,尤其是碗中这盛夏之冰,我用手端着都能感觉到凉爽。” 府中? 盛夏之冰? 冰! 孙权立即瞪大了眼睛,再看碗里,可不是飘浮着冰块么? 三国哪来的冰!哪来的!! …… 前院,祖茂一进客厅就摘了头盔,冲着太守府的下人说了一句:“快,井下水。” 对于他来说,想要在这盛夏脱离炎热,靠的还是去河流里洗个澡与痛饮井下水,有时候甚至还会将美酒绑上绳索后沉于井下,就为了那稍纵即逝的清凉。 可这一回,刚从后院给儿子松绑的孙坚走了过来,他手里同样端着一个漆碗,一看祖茂热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发髻,立即将碗递了过去:“大荣,来,尝尝这个。” 祖茂还管你碗里是什么,张开嘴一仰脖,整碗都倒了下去,要不是冰块有些粗大卡在了嗓子眼,冰块都能顺着嗓子咽进胃里。 “嗯?” 东西一喝下去,祖茂马上反应了过来,那股凉爽不可能是其他东西。 为了谨慎,他还特地在嘴里咂吧了一下,待吐出来冰块时,看着不规则的形状在碗里滑动,祖茂一下就愣住了。 “主公!” 他立即抬起头看向了孙坚,满脸担忧的说道:“目前我军粮草紧缺、军械不齐,您怎么还有心思享乐啊。” 这是冰! 长沙城里的有钱人也用不起冰,就算是洛阳城内的达官显贵也没几家能用得起的,据说连当今陛下都是偶尔才能享用,董卓老贼入城以后,还给这些奢侈品断了。 孙坚立即大笑道:“大荣,误会了,这冰,不是花钱买的。” “哦,抢的啊。”祖茂一点不觉着有什么不妥:“就算是抢的,某也劝主公赶紧卖掉以冲军资……莫非主公办事的时候留下了尾巴,此次叫我前来,是去去除麻烦?” 祖茂给孙江愣是说晕了,孙坚问道:“什么麻烦?” “是不是抢冰的时候放走了活口,让末将前去斩草除根?” 孙坚气的啊! 家里有个二公子,军营里还有个祖茂,他真想一脚给他踹趴下算了。 “大荣,这是我做的!” “主公能做冰?” 孙坚喊了一嗓子:“都端上来!” 下人站成一排,各个手捧着一只瓮走了进来,将这瓮摆放在桌面上那一刻,祖茂只感觉到客厅内顿时凉快了不少。 他挨个的伸手去摸,当触碰到瓮的那一刻,顿感凉意袭来。 “这些都是冰?” 孙坚打开一只瓮的塞子,递过去说道:“尝尝。” 这次祖茂小心翼翼的往嘴里倒了一口,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进了嘴,咀嚼后立马说道:“乌梅。” “对。” “这是用乌梅熬成汤以后,再用冰镇住饮品,这东西可以是汤、也可以是酒,但主料,必须是冰。否则,在这盛夏,这不过是一碗热气腾腾让人连边都不想碰的乌梅汤。” “好东西啊!” 祖茂满脸惊讶的称赞着,问道:“主公如何会做这冰的?” 乌梅汤不稀奇,稀奇的是冰。 “能不能大量做出后售卖?” 钱才是长沙最需要的,孙坚不光需要钱扩军、购入全新军械,更需要钱修补几次大战后残损的城墙,他太缺钱了,这天下让黄巾贼闹得鸡犬不宁后,农民都跟着造反去了,荒废耕种,全天下就没有不缺钱的地方。 但,想要准时出兵最重要的还不光是钱,而是粮。 “可以!” 当孙坚十分坚定的说出这两个字,祖茂终于舒缓了一下胸中郁结之气。想当初他们平黄巾之乱,那吃的可是朝廷俸禄,成了长沙太守以后呢?朝廷也让黄巾贼闹的国库空虚,加上贪官污吏横行,你想要点钱粮那是难比登天,即便要下来了,还得经过层层克扣,到了长沙能不能剩下都不知道。 所以,自从当了长沙太守,自从董卓入关,孙坚是寸步难行,能维持住如今的局面,完全依靠的是零陵、桂阳、长沙三地不停调度,这可是个稍有不慎就要翻船的局面。 “家主,几位商贾到了。” 下人进屋禀告时,态度极为谦卑,孙坚说了一句:“快快有请。”后,他转身走到门口,高喊:“有请珍宝阁、琳琅院、休憩馆,蔡、马、蒯三位。”那叫一个趾高气昂。 祖茂也问道:“主公,招这些腐商来作甚?” 在祖茂眼里,不,其实在当时那个时代的很多人眼里,商人都是腐败其内的角色,就如同后来瞧不起糜芳、傅士仁一样。 孙坚同样如此,但,这个时候,他非用商人不可。 “不招商人,钱粮从何处而来?” “大荣,一会儿你得与我演出戏……” 第五章 人家捐钱了 三位衣着华丽的商人入室后,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口尊:“乌程侯。” 祖茂全部精神都放在了孙坚身上,他没明白主公让他配合什么,主要是这几个人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孙坚端坐中央地榻之上,面前矮几上摆放着书简,一缕青烟正从香炉中缓缓飘出,而他,不过是鼻音轻哼,略显不悦。 “哼!” 祖茂顺着这个声音转过头去,瞧着眼前城内三位最大的商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半月前,他奉孙坚之命前去征捐,好说歹说,怎么解释也没能从这三位兜里扣出钱来,还让他们哭穷的样子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就跟他们是黄巾贼一样,进了城没干好事光吃拿卡要了。 如今,孙坚这一‘哼’祖茂直接借题发挥:“三位,征捐一事,我以向主公复命,尔等当日丑态还是自行解释吧。” 几位富商虽表面上恭敬异常,可实际却丝毫不怕,其中蔡姓商人率先说道:“启禀太守,蔡氏生意遍布荆州各地,黄巾起时,蔡氏一族被那些贼人抢夺一空,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啊;后,区星造反,城内富商惨遭屠戮,我蔡氏二次遭遇毒手,如今除了门面中的一些珠宝勉强维持生意,实在是拿不出任何钱财……” 蒯姓商人同样如此:“太守,珍宝阁的蔡掌柜所言极是,我琳琅阁也仅剩一些布匹充充门面,哪还有余钱捐赠国家。” 马姓商人哀叹一声,只是摇头。 孙坚拿这三位富商没有办法的主要原因,是他们都是当地士族,蔡氏一族是襄阳的名门望族,蒯家自从有了蒯良、蒯越二兄弟以后,也开始崛起,至于马家稍显低调,可他们家的下一代正在逐渐成为顶梁柱,如今已经初露头角…… 当然,荆州还不止这些大族,比如说荆州读书人的精神领袖庞德公,那可是跺跺脚荆州都要颤三颤的人物。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富贾,能看得上孙坚这个靠着军功打出来的过路太守么? “大荣,这些毕竟是我荆州的名门望族,礼貌些。” 说话间,孙坚冲着下人挥了挥手,等下人端着一瓮一瓮的冰镇酸梅汤走进屋内,他才开口说道:“我听说,几位对征捐一事甚为不满?不急,咱们慢慢谈,来人啊,上茶。” 下人纷纷将冰镇酸梅汤倒入茶盏之中,随手就从一个小罐内用筷子夹出冰块放入,那一秒,几位商人的眼睛都直了! 这是冰! 盛夏之时,肉眼可见的冰! 要知道长沙可是南方,荆州也是南方,在这地方,在盛夏时节,你堂堂长沙太守竟然用冰款待客人,还好意思找商人要钱??!! 还要不要脸! 等他们看清这碗中之物,孙坚立时暴怒而起:“谁让你们把这些拿来的!” “本太守说的是茶!” “听不懂嘛!” 几位掌柜端着碗的手都能感受到那股由冰块散发出来的凉意,当端起碗来用嘴唇轻碰酸梅汤,一口下去,酸甜解渴且清凉去暑——爽! 可正当要喝第二口,却听见孙坚已经发火了,赶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望去。 眼看着几个人都喝了下去,孙坚继续说道:“这得亏是冰,若是军情要务,岂不被你们泄漏了?大荣!将这些不成器的东西,给我拖下去,狠狠的打!” 祖茂不愧是跟了孙坚这么多年的手足兄弟,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主公,饶了他们吧。” “这些下人也是无心之失,是末将叫了那制酒的商贩来商讨贩冰,催促他们准备的样品,下人也属实不知道客人们前来的先后顺序……这才将咱们以得制冰之法的消息泄漏……你们几个,还不向太守认错!” 下人们彻底懵了,站在原地根本不知带该看哪好,但,那几位商人可不是吃素的! 制冰之法四个字早就钻进了他们的耳朵,这等同于晴空霹雳! “慢着!” 刚才还推诿的蔡姓商人赶紧抬手阻止道:“太守,祖将军,小人冒昧打断一下,二位大人刚才所言,果真么?这普天之下,真有人能做出冰来?” 孙坚不高兴的压制道:“这是你该问的么?” 蔡姓商人连连作揖:“太守,如若您果真得了制冰之法,何必将此物交给贩酒的商贩贩卖呢?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他可不管孙坚是否发火,这制冰能带来多少利润,几位常年混迹商场的商人能心里没数? “不知太守从何处得来的制冰之法?” 孙坚长叹一口气,摆出一副‘罢了’的神态,挥手驱赶了下人后说道: “蔡掌柜可知道于吉?” “可是在荆州、江东传黄老一脉教义的于吉?” “正是!” “前些日子,我这太守府内,一人驾鹤而入,此人鹤发童颜,说是于吉祖师,来此地普度众生。还说董卓祸乱汉庭,理当讨伐,望天下英雄纷纷响应。” “本太守也是为难,长沙被区星搅闹的捉襟见肘,我实在是无法更换军械、准备军粮,说明原因后,那老神仙哈哈大笑。” “说‘这还不简单?’于是,传下制冰之法,还吩咐尽快起兵。” 蔡掌柜听前半段还当回事,后半段干脆把眼睛都闭上了,这话?糊弄鬼呢吧? 当年高祖斩白蛇玩的就是这个路子! 问题是,这是他所在意的么? 他在意的,是这冰到底能不能量产,是不是你孙坚制作出来的。 “太守为国为民操劳,怪不得有神仙到访。”蔡掌柜用脚踢了一下旁边闷头笑的蒯掌柜,那意思是让他收敛点,继续说道:“可太守将这冰交与寻常酒贩又是为何啊?” 孙坚义正言辞道:“人家捐钱了!” 一句话,怼得眼前三人哑口无言。 “我孙坚来长沙时间不久,尚未感恩长沙百姓的善待,这好不容易有个回报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孙坚往下一指:“你们看看碗里这冰块,像不像一枚枚铜钱在翻滚?既然有了这样的生财之道,优先照顾一下支持本太守的人,有什么问题么?” 蔡掌柜根本不听他胡说八道:“太守,敢问这冰,每日可以生产多少?” 孙坚拍了拍罐子:“日产三百。”他初略估计了一下,自己那间书房放满了,还得叠着放,也就能放下三百个陶罐,再多,就不方便了。毕竟这新鲜玩意儿刚面世的时候利润最大,一旦让人学去了制冰之法,也就不值钱了。所以,地方大了反而不好控制,倒不如减少些产量,集中炒价格。 “那太守打算卖多少钱,如何卖呢?” “这不还没商议么,再说,制酒的商贩也没来啊。” 孙坚端起碗来自己也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美! 第六章 上杆子不是买卖! “蔡掌柜,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想染指?” 蔡掌柜连连点头:“正有此意!” 祖茂趁机把当时气全撒了出来,片汤话顺嘴往外狂甩:“晚了!” “我主所照顾的,是那些肯掏出真金白银支持我们的人,不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小人。” “你……” “再说,蔡掌柜不是说蔡家已经没钱了吗?这贩冰可是要大成本的,你们掏得出?” 蔡掌柜思虑良久,才勉强应对:“我蔡氏一族的根基在襄阳,并不在长沙,若是此事真有厚利,银钱自然可以从襄阳调来。” “那也不行。”孙坚连连摇头:“我又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已经答应了旁人,如何再许诺蔡掌柜?这一女,如何嫁二夫?” 蒯掌柜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利润,连忙说道:“太守,一女的确无法许二夫,可一男却能娶二女。蔡掌柜一族的根基在襄阳,大不了将冰块运走顺水路去襄阳贩卖也就是了,都不在一座城内做生意,何谈冲突?” “另外我们蒯家的根基在宜城,孙太守也请考虑一二啊。” 蔡掌柜连连赞许道:“蒯掌柜所言极是。” 马掌柜终于开口询问道:“孙太守,不知此物产出速度如何?这三百罐是多少日的产出?若是一个月才能出一批,恐怕也卖不上高价,毕竟天气可不等人啊。” 孙坚竖起一根手指:“一日。” “一批?” “两批!” “什么!!” 几位掌柜相互对望后,大为诧异,一日三百罐,已经是很大一笔财富了,最关键的点在于,这东西只要弄到手里,你说卖多少钱就能卖多少钱,别人没有。要是一日两批,那不是要发大财了? 祖茂赶紧阻拦道:“你们兴奋什么?我主公不是说了么,这生意,只给支持我们的人做。” “祖将军此言差矣,我们如何不支持乌程侯了?当年乌程侯来长沙,豪取桂阳、零陵的时候,摆渡船只,是我们蔡家出的。” “当年军资中,可有我们蒯家的银钱。” “粮草里,也有我们马氏的捐赠。” “太守怎么忘记了这些么?” 的确,孙坚入驻长沙,第一件事就是找这些富户开刀,他们也知道自己跑不了,早早准备好了,这才双方安好。可你不能老拿人家开刀吧?所以,这次再起兵,几家说什么也不掏钱了。 “诸位,你们所言,坚,如何能忘?” 孙坚颇有感触的说道:“但,今时不同往日,眼下,我是长沙太守,一声令下,万军皆从。可本太守派祖将军前去征捐,你们可是将人奚落了一番啊。本太守未曾动怒,已经是念及当日恩情了,否则,你们以为祖将军手里的刀,杀不得人么?” 祖茂站姿挺拔的抖动了一下身上铠甲,‘哗哗’的声响携带着一片肃杀之气。 “太守,此事的确是我们错了,可这普天之下哪有不犯错的人呢?还望大人不记前嫌啊。” “就是。太守,您所言的制酒商贩是长沙商人,我们也是长沙商人,他们虽说在这次捐了银钱,但前几次,我们几家也未曾退缩,在这制冰一事上,还望大人一视同仁。” “大人,这冰不光可以入酒、入汤,大人可否想过还能入药?冰用度之广,还待细细琢磨,光交给一个制酒商贩,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这三位商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没完没了,孙坚被吵的脑袋直疼,最终只能大喝一声:“好了!” 三位商人的声音才算是落下。 孙坚缓缓说道:“这件事,先放一边,咱们继续说回征捐一事,三位,本太守即将起兵讨董,可否支援一二?” 祖茂生怕他们听不懂,明示道:“几位,我家主公可是给你们机会了。” “我蔡氏,出粮一千斛!” 汉末,一斛为十斗,汉书律历书所写,当时亩产为一石,凡一石者九十二斤半为法,一石,也就是一斛。 “我蒯氏也出一千斛。” “马氏亦出一千斛。” 孙坚粗略算了一下,三千斛也就是三万斗,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好,好!” 蔡掌柜见孙坚终于有了笑模样,赶紧问道:“太守,这次能谈谈冰的价格了吧?这冰,一罐一千钱可好?” 孙坚听闻此言立即摇头:“我不要钱,只要粮!” 世人皆知董卓坏五铢,如今的钱,已经成了废铜烂铁,拿在手里实在无法验证其价格,倒不如都换成粮食。这大战在即,粮食的价格肯定是翻着倍的往上涨,孙坚不傻,他知道什么东西值钱。 “可以!” 蔡掌柜咬着牙答应,原本想算计孙坚一道,结果还没等成型就被人识破了。 “那明日起……不,今天我马上派船去襄阳主家报信,最晚明日,我蔡家的粮船就能出城,还望太守言出必行,届时,咱们按照说好的价格,一罐为等价一千钱的粮食作为交换。” 孙坚自当上长沙太守以来,可以说是拨云见日了,没想到还能更风光,眼看着整个襄阳,不,整个荆州的粮食就要向长沙汇聚而来。有了粮,他就有人,有了人,就有兵,到那时,长沙起兵之浩荡,准能让天下诸侯为之一振! “慢!” 小小孙权在下人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他进屋后直奔摆在桌案上的陶罐,打开陶罐在里面掏出成块的冰晶,大声呼喊:“这是我的冰,是我的冰!” 祖茂一看是二公子,冲着下人大喊道:“贱妇,这冰为什么不给二公子享用?”他生怕孙权搅了孙坚的生意,一把将孙权抱起:“二公子,末将陪你去院里玩,不就是冰么,那是咱家产的,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下人被骂的一头雾水,抱过装满冰的罐子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跟孙坚致歉:“老妇、老妇也不知道咱们有这东西啊,老妇不知道啊……”都快哭出声了。 再看孙权,跟偷了谁家秘方似得,一张脸绛紫色,目光紧紧锁定在被抱走的孙权身上,久久不能回还。 第七章 谁都迷茫过 【不可能!】 【孙坚不可能知道怎么制冰!】 孙权被祖茂抱在怀里来到院落,当祖茂语重心长的解释:“二公子,主公正在谈大事,不可打扰啊。”那一刻,他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他想不明白。 明明自己才是穿越者,怎么就让孙坚得了先机,难不成…… 不会是这个时代有两个穿越者撞车了吧? 不对啊! 要真是撞车了,孙坚怎么也不至于都这把年纪了,才混上个长沙太守啊。难不成是那声巨雷之下,一起穿越的? “大荣。” 身后一声呼唤传来,孙权回头望去的时刻,孙坚正迈步向院落之中走来。 “主公,谈妥了?” “对,谈妥了。” “怎么说的?” “即日起,他们将以等价粮食换取冰块,每罐以等价一千钱的粮食售与他们,到了夏末,则售价递减,最终递减为五百钱粮食。” “好啊,主公,这一下就解决了我军粮草问题。” 孙权撇了撇嘴,没说话。 孙坚却吓的冷汗直流! 他听见了,他听见了之前的那个声音! 【汉末兴平元年至建安四年间,年年有蝗,适时,飞蝗起,百姓大饥,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一斛二十万,人相食,白骨委积,臭秽满路。】 汉末? 莫非这大汉,要完了? 可孙坚如何能相信这番话呢? 还有那兴平,是谁的年号?当今天子的年号不是初平么?建安又是谁的年号? 尽管孙坚弄不懂这两个年号的意思,大饥他却是懂的。 自从黄巾起义开始,多年来良田荒废,且干旱不断,时有飞蝗成灾,这都是孙坚的亲身经历。但,蝗灾只在北方泛滥,这也是为什么南方能成为鱼米之乡的原因。 “大荣。” 孙坚紧盯着孙权,却把祖茂叫了过来说道:“去,把全城的朱砂、桃木、硝石、石墨都买回来一些,其中硝石有多少要多少,其余适量。” “诺。” “慢着!” 祖茂刚要走,孙坚又把他叫住说道:“把咱们账上所有的银钱,是所有的,都换成粮食,要快,速去。” “诺!” 孙坚打算拼一把,制冰一事给了他极大的信心,所以才会听从那个声音的第二次言论。再说,就算把钱都换成了粮食他也不亏,这连年的战乱让钱越来越贬值,粮食却连年上涨,更何况还要出兵讨董急缺军粮,现阶段,谁手里有粮食谁才是大爷。 当祖茂领命而去,孙坚迈步走向了孙权,看着自己孩子说道:“吾儿……”他是真相直接问出当时说话的是不是自己儿子孙权,可转念又想,万一不是,这么问不显得自己啥么? 孙权看着孙坚如嘴里卡核桃的模样,大眼瞪小眼的相互对望……纳闷着【孙坚又怎么了?又抽风了?】 孙坚摇了摇头,他又听到了一个新词儿,抽风,也不知道谁闲的没事会抽风。 “怪了……” 孙坚不明白了,面对这种现象,他根本无法理解。 但孙权却同样憋了一肚子话想问:“那制冰之法……” 孙坚却如同深陷其中一样,思量道:“到底是谁呢?” 仿佛没听见孙权所言,将其扔在了院子里,迈步走向了书房。 他现在有太多事要忙了,得制冰、得收粮,还得督促着打造军械、修补城墙,哪有时间搭理孙权这个么小屁孩。 只是,这脑子像是乱套一般,将最近的怪相都总结到了一块。 温酒斩华雄、三英战吕布、梁东大败、祖茂救主,如今又多了一个飞蝗将至、中原不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城内的商人、道士,开始一批一批往府里进,有的是来送朱砂的、有的是来送桃木的、有的运送的是硝石,好几个院落都被摆满了。多亏孙坚多了个心眼,要是光进硝石,怕是被有心人看见一眼就能瞧出端倪来。 现在买了这么多东西,就算你们想要研究制冰之法,你们怕是也不知道该从哪下手,又如何制造。 房间里,孙坚就跟抠门的老地主一样,让人用棉被将门窗全部封死,这才开始了制冰大业。他用装满水的罐子塞满硝石后,就堆放在一旁,为了不使秘方外泄,甚至不让任何一个外人参与,连家里人都不许靠近。 院外,是百名部曲的看守,一个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下人们就连靠近都不敢。 孙坚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方将所有罐子塞满了硝石,等月上树梢时,才脸色惨白的从房间内走出来。 这可是盛夏啊,在这时节蹲于棉被封堵的房间里工作,也得亏孙坚这铁打的身子骨,换常人早中暑了。 “快,冰镇酸梅汤!” 可即便是孙坚身体强悍、忍受力极强,出了屋也受不了了,汗水浸透的衣衫当场就扯了下来,当下人端过冰镇酸梅汤的罐子,他将其一把夺过,仰起头直接往嘴里就倒,愣是喝了满满一罐,才算舒缓一些。 当这股清凉顺着嗓子眼滑下,孙坚又开始发愁了。 他现在,人手实在是掰不开,祖茂近乎以大总管的身份被自己指挥的全城乱转,还要兼顾军营;黄盖和大儿子孙策远在桂阳、零陵,还没赶回来。眼下制冰一事自己还能勉强应对,等蔡、蒯、马,三家粮食到了,验收、验收后购置军械、修补城墙,这些事谁来操持? 人才,是这汉末最稀缺的,可想在这个时代拥有人才,光有一块地盘是不够的;你看那手下谋士如云、战将如雨的袁绍,人家是四世三公;再看虎踞京城的董卓,人家手里有皇帝! 也即是说,在这大汉想要有人为你效忠,除了声望外,还得有符合声望的根基。 孙坚…… 别说声望了,他连根基都没有,这一身的功勋都是打出来的,虽说孙家也世代在吴地为官,可那是小门小户,他的县史出身就能证明这一点,那袁绍的儿子就算再差,也绝不可能担任县史一职。 谁愿意跟这么一个人混呢? 即便是孙坚自己,也不可能跟一个不知道能不能从万千登山者中脱颖而出的普通人身边,去赌他有朝一日能够登顶,万一失败了,这不是浪费时光么。 该怎么办呢? 第八章 老爸带娃,活着就好 清晨,朝阳下喜鹊鸣叫,叫得人心中欢畅。 刚刚起床的孙坚在吴夫人的操持下,站在院中任凭妻子为自己洗漱。 脸上,依然有些愁容。 “夫君,莫非碰上了难事?” 面对吴夫人的问询,孙坚叹息道:“长沙城内诸事繁琐,我却无人可用,人手不足啊。” “母亲。” 孙权被下人带着进入了吴夫人的院落,他不是来请安的,这年月也没有请安一说,他是每日清晨来吴夫人这里吃‘朝食’的。 时下的老百姓每日都只吃两顿饭,可权贵却吃三餐,而官宦人家孩子与女子又不能与男人同桌,所以孩子基本都会在自己母亲的院子里吃早饭。 “父亲。” 孙权看见孙坚明显态度不怎么好,就跟瞧见了抄袭者差不多,粗略的打了声招呼,拱手算是见礼,便转身走入屋内。 吴夫人在身侧砸了孙坚一拳,他那体宽肉厚的也不当回事:“你又把我儿如何了?” 孙坚也纳闷,爷俩怎么还有隔夜仇啊? “我能把他如何?还不是前几日你儿子玩火,差点把府邸点了,我才动手给了他一巴掌么,可能是记仇。” 要不然,孙坚也是在想不出自己儿子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你呀,就知道关心黄口小儿,眼下我即将起兵,手下却无人可用,哪有心思去管他的态度。” “再说,你若是还这么护着他,权儿何时能如同策儿一般英武?” 孙权偏向长子之心,府内所有人几乎都知道,其原因是孙策和孙坚实在太像了,父子俩都是一样的勇武、一样的挺拔,就连喜好结交朋友都如出一辙。 孙坚被朱儁提携为佐军司马打黄巾的时候,孙策母子被留在了寿春,那时孙策在寿春广交好友,与周瑜号称‘总角之好’,一时传为佳话。后来到长沙,立即参与军伍之事,跟在黄盖身边学习零陵、桂阳军政要务,也时常被黄盖夸奖,府内人几乎都知道孙家未来的家业肯定是这位大公子继承,对待孙权与孙策的态度自然也有所不同。 可当娘的,哪听得自己男人如此偏袒? “权儿还小啊!” “要我说,你从现在开始培养权儿,将来权儿未必就不能如同策儿一样,替你分担军政。” 孙坚回身看了一眼正在屋内桌子上吃饭的孙权,狐疑了一句:“是嘛?” 他是没看出自己这个碧眼孩儿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除了……最近只要靠近就能听见一个很特殊的声音外。 莫非,真是自己平日操劳过度,忽视了这个孩子? “主公!” “大公子和黄将军以至渡口!” 护卫统领吴景喜笑颜开的说道:“祖茂将军已经率军前去接应,据说大公子和黄将军还带回来了不少军粮。” 孙坚听闻立即喜出望外,冲着屋内喊道: “权儿。” 孙权回头应声望了过来。 “你兄长回来了,走,我带你去接他,免得你娘又说我偏心。” 说着话,孙坚喝令一声:“备马。” 吴夫人闻声吩咐下人为孙坚取来官服,穿戴完毕后,孙坚这才回身呼唤孙权: “走啊。” 孙权无精打采的恢复了一声: “哦。” 孙权双手扶于腹前,迈步缓缓跟在孙坚身后,脑子里想的却是:【这孙子到底是不是穿越来的?】 走出院落,孙坚翻身上马,弯腰伸手一抓,抓着孙权脖领子将其拽于马上,双腿猛磕马腹,战马‘淅沥沥’一声暴叫,窜动而出。他身后,是部曲们紧随其后的脚步,队前,则是护卫统领吴景。 一行人出了府邸之后,直奔渡口,一路上军纪严明,连一个多话的都没有。 可孙权受不了啊,晃动的孙坚时刻挤压着他在马背上的空间,一只小小鸟在马颈处卡的疼痛异常。 就如同有人用砂纸在你大腿内侧不断打磨,疼的孙权想咬人。 与此同时,孙权也有了心中的判断。 【他应该不是穿越者,如果是穿越者,这马上怎么连个马鞍都没有?马鞍好像是北魏时期才出现的,将马鞍安置于马背上,捆绑于马腹之下。之后,还出现了马镫,让士兵骑马时脚踏马镫更好发力,这才有了后来骑兵的诸多战术应用。】 【也正是因为这个马鞍和马镫的发明较晚,所以重骑兵才逐渐被历史抛弃,这类兵种虽说杀伤力巨大,但并不稳固,士兵骑乘技术稍有差池,就会坠马。反而轻骑更容易稳固身体,灵活性更强。】 【若是有了马鞍和马镫,孙家麾下便打造出一支指使如臂的主力重骑,到那时,什么白马义从、并州狼骑、虎豹骑、西凉铁骑,通通都要败在重骑之下,光是那冲撞之力就不是普通骑兵能够承受得了的。】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孙坚留心记着那个声音中的每一句话,比如这一回声音中所提的马鞍、马镫! “停!” 还没到渡口,孙坚立即叫停整支队伍,吴景不明缘由,起码来至身侧:“主公,何事?” 孙坚双手托起身前孙权,腾空一扔:“接着!” 吴景如临大敌,赶紧将孙权接住,紧紧搂在怀中,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这是人啊! 能扔着玩么! 孙权猛翻白眼,心中腹议:【果然是老爸带娃,活着就好。】 孙坚没有说话,下了马以后,围绕着自己这匹征战四方的战马连续绕了好几圈…… 那一刻孙权好像明白了什么,立马急的伸手在空中指指点点,回头看着吴景眼中尽是急切。 吴景还在安慰:“没事,二公子,无碍的,舅舅不是接住你了么?不怕,乖!” 【我怕你奶奶个孙子,孙坚这厮又要抄袭老子,还特么是当着老子的面抄袭!】 第九章 最牛表字! “吴景。” 孙坚围着战马绕了好几圈说道:“你说要是有个什么东西能绑在马背上,咱们骑马是不是就不用在颠簸中来回磨裤裆了?” 吴景肯定听不明白:“啊?” 孙权急的是两手直晃,他有了一种上辈子玩游戏时,落地没枪,被一个捡了喷子的二货追着满大街跑的感觉。现在只想骂一句,你个老六! “你看啊,如果有个什么东西……来,你把衣服脱给我。” 孙坚一边给吴景比划,一边要下了部曲的外衣,将那甲胄披在了马背上,捆绑好:“如果有这么个东西绑在马背上,两边在顺下来一个可以让双脚蹬踏的东西……”他将衣服如同马镫一样绑在两边,又突发奇想似得说道:“再在这东西两端竖起桥头,防止身体滑动,是不是在有了稳固的发力点后,连弓弩兵都可以骑在马背上作战?” 他这么一绑,吴景马上就看明白了,立即说道:“主公英明啊!” “若真能如此,我在马上岂不是能自如行动,就连砍杀出去的力道都比别人大一些?” 孙权气的在吴景怀里‘哇哇’大叫,他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关键是这时候你能说什么? 说这些主意是自己刚想到的?你以为自己是西部点子王啊? 你才几岁,不光没人信,还得落旁人一个‘争功好胜’的口实。 孙坚琢磨了半天:“走,这事咱回去再说,对了,等会约束好部曲,如此秘密千万不可外泄,否则,增强的只能是那些比我们人多、钱多的对手,明白了么?” 吴景立即抱拳道:“诺!” 孙权已经在心里骂翻天了:【臭不要脸!骑射,这是匈奴赖以成名的战术!你不光当着我面抄袭老子的想法,还照搬古代战术,没羞没臊!】 “权儿。”孙坚将铠甲和衣物还给了兵士,不顾那个正在咒骂的声音再度上马,冲着孙权一伸手,如慈父一般。那意思是,接着回去父子共骑,可孙权说什么也不肯回头看他了。 吴景连忙劝道:“主公,二公子还是我带着吧。” 孙坚也不争抢,人家是吴夫人的亲弟弟,孙权的亲舅,还能把孩子怎么着啊?带着也就带着了。 吴景是真怕孙坚一会想起什么来再把孩子扔出去,万一扔错了边,直接扔进河里,再被这湍急的河流冲走,上哪找孩子去啊? 一行人重新上路,眼看着渡口越来越近时,已经能远远看见成群结队的乌篷船了。 “父亲!” 远处,一员白盔白甲小将冲着孙坚狂奔而来,男人之间的情感,完全迸发于这奔赴之间,可奔赴到近前,已经气喘吁吁的小将却笔挺的站好,将所有情绪收敛的抱拳施礼道:“父帅,儿,骑都尉拜见!” 孙坚一愣,骑都尉? 再抬头,黄盖和祖茂也赶了过来,黄盖抱拳拱手施礼,祖茂却抢话说道:“主公还不知道吧?大公子在桂阳、零陵两地可不光学了军政要务,还交友广泛,为我军寻来了不少人才啊。” “这不,黄将军一高兴,将大公子提拔为了骑都尉。” “要我说,什么骑都尉,这鸟官衔有甚用,咱家大公子就理应在帅帐内学习治理三郡政务,其他都不重要。” 黄盖连连摇头:“还是要的,否则你即便从军多年,外人也会觉着你不曾有过实职,新军入伍,难免会心有不服。军伍嘛,资历很重要。” 孙坚见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欣喜,重重一拳冲其肩头砸去,那孙策竟然稳如铁塔,纹丝未动。 “好!” 孙坚就喜欢这般钢铁铸造的汉子:“这才是我孙家的好儿郎。” “快与为父说说,这次你随黄叔父前去,都学了什么?” 孙策左右看了一眼,声音尽管稚嫩,办事却极为老练的说道:“父帅,儿子此次为长沙请来的能人还在岸边等候,莫要寒了才俊之心。至于儿子的成长,回府后慢慢向父帅倾诉不迟啊。” 这一番话正说道孙坚心坎里,他连连称赞:“是成长了,贤兄居功至伟啊。” 孙坚对黄盖素来敬重,不过这越敬重反倒没有祖茂显得亲近,毕竟他与祖茂还有光屁股娃娃的同乡之情。 黄盖也知道自己在孙家帐内位置,连连摆手:“哪是我的功劳,实乃大公子用心了。”说话间,他凑近言语几句:“接到主公召回我等消息那刻开始,大公子便沉默寡言,估计是将见到主公开始到如何开口,都琢磨了无数遍。” 小孩子的心思,哪能逃过他们这群老男人的眼睛,孙坚闻听此言,抬头看了一眼黄盖,随后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哈……”黄盖也陪着笑出了声来,其乐融融。 笑罢。 孙策引领孙坚前往渡口,刚到岸边,就见一文弱书生在那儿等候。 “父帅,这便是儿与您所言的伊先生,伊籍。” 孙坚礼数周全,深搭一礼:“伊先生久等。” 不等孙坚回话,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 【伊籍!】 【拥有最牛表字的伊籍??】 伊籍回礼道:“乌程侯果然礼节周全,大公子诚不欺我。” “吾儿鲁莽,若在交往之中有任何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乌程侯多虑了,公子待我,以至其极,无人能出其右,往荆州避祸至今,唯大公子待我如亲、如故。” 这是一句正常的回答,可接下来,伊籍用两句话让孙坚对其另眼相看了:“倒是乌程侯,此刻理当为难。” “本侯有何为难?” “乌程侯对籍并不了解,碍于大公子面子不得不接收,接收后,又不知如何安置,此为其一;公子毕竟年幼,身上尚有稚气,所交之人能否看清尚未可知,即便是乌程侯用了,也要先了解一番,唯恐慢待了真才实学之士,此为其二。” “不知可对?” 全中! 孙坚正在为难,没想到让这伊籍瞬间猜中了心思。 “先生果然聪慧,实乃机辩鬼才。” 伊籍不失风度的一笑:“主公,称机伯就好。” “甚?” 祖茂都傻了。 伊籍不为所动:“主公所言机辩之机,伯符之伯,机伯。” 祖茂刚要低头看向裤裆,被孙坚一嗓子喊住:“大荣,清点船上粮草,咱们回去给……伊先生接风。”孙坚憋了半天,还是没能喊出伊籍的表字。 孙权笑的前仰后合,心道:【你就说是不是最牛表字吧,是不是吧!】 第十章 如何验证才学 伊籍之所以能够在刘表集团进入蜀汉,当然凭借的不是表字,而是其机敏善变及对法学的研究。 史书记载,有一次伊籍被刘备派遣入东吴见孙权,孙权素闻此人辩才,欲为难,说道:“常年侍候无道之君,很辛苦吧?” 伊籍刚刚拜见过孙权起身,立马就回了一句:“一拜一起,何谈辛苦?” 孙权说的无道之君是刘备,伊籍说的却是他孙碧眼。 高下立判。 后,刘备入蜀,伊籍与诸葛、法正、刘巴、李严等人共同编纂《蜀科》,在才让蜀国境内律法清明、教化合一。 如今孙坚麾下有三郡之地,最为难的就是缺乏治理人才,既然伊籍来了,何不让他试试? 于是,为黄盖、孙策、伊籍所办的接风宴席间,孙坚将祖茂叫到一旁,低语了几句,随即满脸欢笑着入席,仿佛根本没有这回事一般。 宴席上。 “黄将军辛苦!” 孙坚高举漆杯,为其喝功道:“此次黄将军与我儿在零陵、桂阳两地押运回百斛粮草实属不易,当为首功。” 黄盖连连摇头:“主公啊,桂阳、零陵两地百姓疾苦啊,连年征战,要不是没有蝗灾,早如同北方一样饥民遍地了。这一次后,万万不可让某再行使类似差事,主公不知,当某从民众手里夺回粮食,面对那比哭泣还难听的声音时,我这心里……” 黄盖为人耿直,脾气火爆,但往往是这种人,心肠最软。他明白,成大事者,一将功成万骨枯,更懂这乱世朝以不朝,可就是见不得那些困苦百姓遭难,尤其是自己亲手布下的劫难。 孙坚悲天悯人道:“本侯也是没有办法,若无曹操的讨董檄文,没有董卓那厮祸乱朝廷,咱们何至于征粮?” 祖茂借着酒劲说道:“黄将军,就你们征来的那点粮食,怎么还柔情起来了?”他伸手一笔画,生怕黄盖会错了意打断自己道:“你知不知道主公今日弄了多少粮食?” 黄盖诧异间问道:“多少?” 祖茂伸出三根手指:“整整三千斛,三千斛!” “什么!” 黄盖立时暴起,难以置信的看着祖茂,他太知道长沙什么情况了,这要是弄出三千斛粮食,还不得给老百姓的地皮都刮干净了么! “不过主公可和你们不一样,他不欺负老百姓。” 黄盖再问:“主公,粮食如何获得?” 孙坚问问的吐出四字:“盛夏贩冰。” “冰?”黄盖纳闷:“雨水冰晶具是天恩,人力如何获得?” 祖茂把孙坚糊弄三位掌柜的话想起来了:“几天前……伊先生,我可没吹啊,这是咱亲眼所见的真事!” “就前几天,一鹤发童颜老者驾鹤而入,身披霞光周身上下烟雾缭绕,见着咱主公就说‘董卓祸乱,天下英雄礼应共讨’,主公说什么?主公说‘长沙三郡常年兵祸,百姓苦不堪言,实有匡扶天下之心,无力挽狂澜之力啊’。那老者哈哈一笑‘这还不简单……’赐下了制冰之法,让主公招兵买马……” 噗。 伊籍笑了。 祖茂咂吧了一下嘴唇:“伊先生,别乐啊,这些都是真的,比您表字还真!” 伊籍没理他,摇头不语。 祖茂继续道:“咱主公用这制冰之法,从蔡、蒯、马三处商户手里换得了征捐三千斛,粮船不日即到……” 谁知伊籍不等祖茂说完,立马打断:“大公子,二位将军,赶紧准备兵马吧。” 这回连孙坚都愣住了:“先生,准备兵马作甚?” “你们还未听出来么?主公苦于无粮,已经开始行骗了。待蔡、蒯、马,三家粮草运到,我们拿不出冰,届时人家能将粮草给你们?你们认为这三家荆州大户,手里没有私兵?想要吞下这批粮食,除了血战,别无他法。” 听见这句话,孙坚很欣慰,起码伊籍张嘴就是向着自己说话,这一点,很重要! 祖茂晃晃脑袋,看了一眼孙坚,那意思‘我差点让他给说迷糊了’,连忙解释:“伊先生,可咱们有冰啊,不光有冰,还有更好的冰镇酸梅汤。” 他冲下人一挥手,早就等候在一旁的下人立即端着冰镇酸梅汤进入客厅内,给在座众人没人倒了一碗。祖茂又从一旁打开陶罐,抓出一把冰块往伊籍碗中一放,冰块撞击的漆碗‘叮当’乱响,那一刻,伊籍立时站了起来。 “主公,这真是冰,夏日之冰!” “正是。” 祖茂搭话道:“主公正是用此物,换取了三千斛粮食。” 黄盖也惊讶异常:“某输的不冤啊,主公要是用此物找豪门换取粮食,自然要比咱去征粮征来的多啊!” 可主角哪是他? 祖茂在伊籍身边道:“伊先生,如今咱长沙啊,政令无法下行,一是主公到此地时间不长,民众尚未归心;二是连年征战,百姓心有怨气。你说等蔡、蒯、马,三家粮船来了,见河道之上杂乱无章,是不是得说咱主公无能?” “我们都是大老粗,打打杀杀行,替主公分忧政务,一个不如一个。” “今日亏得是先生来了,敢问先生,茂,该当如何?如今茂是重任在身,负责清理河道,若是干得不好,岂不是给主公丢人么?还请先生教我!” 噗嗵! 祖茂单膝跪地,愣是拜在伊籍身边了! 孙权此时却极为惊讶的看了孙坚一眼,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将这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 孙坚能否重用伊籍,完全要看他有没有真才实学,但怎么验证呢?直接让人家上班?人家刚到长沙,不好吧。那就不如换个思路,改成让祖茂请教,人都给你跪下了,够诚意没?这时候你再不说,那你还是什么能人,不是糊弄人的糊涂蛋么。 如此一来,这里没孙坚什么事,可场外的他,却能将伊籍的本事看个真切! 怪不得孙坚可以统领一方,这权术方面是有天然的属性点加成啊。 伊籍大惊失色,连忙扶祖茂起身:“将军何故如此啊。” 祖茂不起,反正书生没他劲儿大:“先生不教茂,茂跪死于此。” “教!我教还不行么!” 直至这句话出口,伊籍才算是能将祖茂拉起来。 第十一章 他能信么? “将军既知道曹操扯出了讨董檄文,如何不知道他是怎么闻名天下的?” “那曹操早年间在洛阳为北部尉,在任间,将‘五色棒’悬与廨门上,犯禁者,不论地位高低,皆棒杀之,至此无人敢犯,才因功升为顿丘令。” “治民,有时就要心狠,也许你有与其说通道理的时间,已经将河道整治顺畅了,慢慢的,民众就会了解你的所作所为,切勿恐一时之误解而不敢重治,教化合一教化合一,教在先而化在后,有了基础,才能令行禁止。将军军旅出身,怎么能不懂此言?” 话说到这儿,伊籍转身冲孙坚施礼:“主公,吾言可对?” 那一秒,孙坚明白了,祖茂演砸了,让人看出来了。 伊籍继续道:“依在下拙见,主公今日之忧并非河道,我与公子就是顺河道而来,并未见其杂乱不堪,也并不拥挤,可见主公是下了心思的。主公之忧,一为粮草,如今主公以将粮草问题解决,实乃大幸;二为城防,连年战火让城墙破损,征调民夫修补又恐百姓不堪重负,家中没有劳动力耕种。” “主公,莫非军营中的军士只能训练征伐,不能在工匠带领下修补城墙么?征调一时就可解决的事,何必优柔寡断,这分明是晚决断一天就耽误一天工期的急事。” “三,才是长沙目前最重要的,缺乏军械!” “打造军械耗时良久,主公不日就要受讨董檄文之邀,奔赴中原,若器械不全、军容不整,才会被天下英雄取笑,那才是威严尽失的大事。” 伊籍冲着孙坚拱手道:“籍游历天下时,曾途径斜谷口,见识过浦元家的制造,那真可以说是天下之精品,奈何由长沙到秦岭千里之遥,远水接不了近渴。” “不过主公勿要多虑,籍有一策,可解主公之急。” 伊籍紧盯着孙坚的双眼问答:“献策之前,籍问主公一句,主公志在何处?” “当然是……”孙坚刚要说话,伊籍追问道:“籍要听真话,否则主公所得,亦是虚假之言。” 孙权小眼睛都不够看了,他以为自己穿越来古代就是横扫来的,谁知道光是一个伊籍,就让其看到了权术之间的制衡之道。现在,伊籍反客为主了,人家的意思很明显,汉室将亡,你要没有雄心壮志,也没人伺候你,可你要说出了心中所想,就等于授予人口实。 此时此刻,寰宇之内绝无人说出大不敬之言,除了孙坚,他可是连‘和氏璧’都敢留在手中的人! “天下!” 这俩字说出,孙坚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霸气,仿若猛虎啸傲山林! 自十常侍始,天下大乱,黄巾突起、外戚进京,这天下早成一盘散沙了。谁不知道汉室日微?不过是‘宁做过头事,不说过头话’罢了,这普天之下能带部将称主公的,哪个是傻子? 今日,既然你伊籍敢问,那咱孙坚就敢说。 看看这桌面上,祖茂是他光屁股娃娃,黄盖是他的部将,孙策是他儿子,唯独你伊籍一个外人,若有一天你敢反水,那这话是谁说的,怕是你有嘴也解释不清,孙坚怕什么?! 他这些话,既是说给伊籍听,也是说给祖茂、黄盖听,谁不希望自己的主公志比天高?要是主子志向不过是亭长,混得再好你跟着他不也是个流氓么?可他要是想当皇帝呢?真成功了你起码是个将军,这个道理,谁不懂? “好!” 伊籍终于心甘情愿的拱手施礼道:“主公既然以诚待我,籍定将竭尽全力。” “主公,长沙所缺之器械,自然是去向荆州王睿借。” “咱们进京讨伐董卓,乃顺应天道,王睿借便借得,不借,那荆州也可以不是他的!” 言语间,伊籍满身杀气,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既然你志在天下,第一步就必须是拿下荆州。 可这荆州怎么拿下? 平白无故的进攻,天下英雄肯定不干,若是借讨董之名与荆州王睿发生冲突,这由头不就来了么?王睿一死,荆州归谁? 孙权看到这一幕,眼睛瞪得都不眨了,这历史、这天道,还真不曾放过谁啊! 历史上,王睿瞧不起行伍出身的孙坚,与其发生冲突,后被孙坚斩杀。孙坚顺势卷走了荆州钱粮,直奔京师,与袁术一起讨伐董卓。这里边,王睿有没有瞧不起孙坚而出言讥讽谁说得清?孙坚是什么用意,谁又解释得明白? 可惜,孙坚不是天之骄子,一场讨董战役打了两年之久,回来的时候,荆州被刘表单骑拿下了。 气人不? 多气人! 至于孙坚到底有没有和氏璧,和在荆州已经当上州牧,连讨董之战都没参加的刘表有关系么?你要真在乎国家,直奔长安继续讨伐董卓啊,在荆州待着,因为袁术的一封信就对孙坚下手? 这怎么可能! 倒是孙坚,不光杀王睿杀的蹊跷,连打完仗以后和刘表发生冲突发生的都蹊跷。荆州原本只有你三郡,老老实实回去也就是了,在樊城打什么? 如果不是刘表拿下了荆州气煞孙坚,他跟刘表动什么手?他连断自己粮道袁术都没动手,急着回荆州,怎么会在樊城浪费时间?还不是你把本属于孙坚的果子给摘了么! 这一幕把孙权看的心惊肉跳,熟知史实的他太知道孙坚的命运了,孙坚要是不杀王睿,刘表就不可能入主荆州。刘表不入主荆州,就不会为了迅速拿下豪贵巩固自己的权力和蔡氏一族联姻,也自然没有了和孙坚的战斗。这等于孙坚拐了个弯,亲手把自己送进了地狱。 现在,孙权刚到长沙还没等发力,孙策莫名其妙的改变了历史遇到伊籍,结果伊籍被孙坚考校,出谋划策要袭杀王睿拿下荆州,绕了个圈,最后这是还要把荆州便宜刘表啊。 孙权是真想将这一切都和孙坚说清楚,问题是,一直对自己不怎么看好、只喜欢孙策的便宜老爹,能信么? 第十二章 我不信他敢! 襄阳城内,一叶扁舟在码头停稳后,蔡家掌柜下了船。 码头上,蔡氏一族的管家正在码头上忙碌,见到长沙自家店铺的掌柜归来先是错愕,随即赶紧走了过去。 “前方可是蔡掌柜长山啊?” 蔡长山回头一望,赶紧说道:“老管家,闲言少絮,某有要事,借我匹马,我要回府向家主禀告。” “可是长沙那孙坚又冲咱们家下刀了?” “比这还重要!” 蔡管家不敢在多说一句话,只感觉蔡掌柜抱着的罐子里凉气逼人,这大夏天的都让人内心发寒,难不成是谁的脑袋? “快,给蔡掌柜找匹马,快去!” 襄阳的码头,都是蔡氏一族的,他们靠着码头赚的盆满钵满还养了近万苦力,于是,没过多久就有人牵来马匹,蔡长山单手抱着陶罐翻身上马,手持缰绳直接冲了出去。 蔡府。 蔡瑁正在会客,今天的客人原本不应该由他来接待,可父亲伤风症令人束手无策,只能将养,这才由他前来。 “庞叔父。” 蔡瑁深搭一躬,而后走进,再次抱拳施小礼道:“侄儿失礼了。” “庞叔父的到来本该由我父招待,可父亲伤风在床,体热似火,实在是不方便……” 庞德公一听,连连挥手,关心道:“蔡老情况如何?” “烦劳叔父担忧。” “不知叔父此次前来……哦,叔父还未吃饭吧?快随侄儿入席,怠慢叔父了。” 俩人由客厅,转入偏厅,一桌酒宴摆上,蔡瑁起身为其将漆杯倒满,二次问道:“叔父此次前来,是找我父闲叙,还是有事相商啊?” “德珪不愧是青年才俊,聪颖异常啊。” “德珪啊,你是否有两个姐姐尚未出阁?” 蔡瑁点头:“是。” “老头子此次前来,是为好友牵姻缘来的。” “我有一友黄承彦,写得一手好文章,诗文传家乃读书人典范。可惜,妻子亡故,日近颓废,令我等众好友,心生惋惜。” “前几日与友人司马徽相聚,谈及此事,想起了你们蔡家。蔡家乃襄阳豪贵,又恰巧有女未曾出阁,不知……” 蔡瑁将黄承彦这个名字想了很久,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可是沔阳名士黄承彦?” “正是!” 蔡瑁在脑子里将人名和传闻对上号了,再问:“听闻此人高爽开列,可为真?” “当然,否则,岂能和司马微、庞士元为友?水镜先生与凤雏的名号,德珪不该不知啊。” 那一刻,蔡瑁脑子里形成一幅完整的襄阳名士图,黄承彦、司马微、庞德公、庞统、徐庶,这几人哪一个不是名满襄阳?父亲蔡讽一生小心翼翼不过是交下了一个庞德公而已,要是再把二位姐姐之一嫁给黄承彦,岂不是交下了整个襄阳名士集团? 蔡家日后的地位,还不得水涨船高? “叔父,此事哪有我做主的道理,我父犹在,瑁不敢应允。但,我觉着以我父对黄承彦的敬仰,应该有的商量。” 庞德公欣喜,举起漆碗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一男子抱着陶罐悄无声息的不如偏厅,见二人闲谈,慢慢凑近,也不多言,伸手打开陶罐,将里面的冰块用筷子夹出,缓缓放入二人酒碗。 对于这两个人来说,被下人伺候着饮食已经成为了习惯,谁也没抬头去看,不过是端起碗来又尝试了一口。 那时,乌梅的酸甜和冰块的清凉已经入酒,使得酒气不再辛辣偏偏带有一种文人气息…… 庞德公眉头一挑:“此乃……” 蔡长山应答道:“泡过酸梅汤的冰晶。” 庞德公赶紧看向蔡瑁:“德珪啊,有如此稀有之物,为何刚刚拿出,难不成,老头子当不起此物的招待?”他嘴上虽开着玩笑,手却没停,将漆碗送至嘴边,一口喝干了。 蔡瑁回头望去,对于蔡长山的到来也稍显错愕,但他反应极快,连忙解释道:“叔父,这是我家长沙店铺的掌柜,平日里都不在襄阳,只有淘弄到世间珍品的时候,才会回转。” “长山,快,给庞老介绍一下。” 蔡长山连忙道:“庞老,这是有人得了制冰之法,我们蔡家购入的第一批成品……”话说到这儿,他连忙一把摁住了要激动的蔡瑁,那蔡瑁根本不信这番说辞,只听得蔡长山继续道:“小人特地佐以乌梅,平日里可解暑,酒宴时,可解酒气,若是燥热难耐,将此物放于木桶之中浸泡身体,瞬间可遗忘酷暑,还以为身在寒冬啊。” “制冰之法?” 刚才,庞德公不过是觉着蔡家奢侈,现在? “胡说八道。” “庞老不信?” “不信!” “那好,此物不日将在蔡家所有商铺出售,庞老若需要,随时可买。” “就是,价格有些昂贵。” 庞德公端起酒碗来不停观瞧:“若是凡人得了这制冰之法,昂贵实属正常,不过我还是不信有人有这么大的福气,说来听听,如何售卖?” 蔡长山拍了拍陶罐:“五千钱,一坛。” “冰晶塞满?” “冰晶塞满!” 庞德公将冰晶由酒力捞出放出口中,一边咂摸着酸梅汤的滋味一边咀嚼:“若盛夏有此物作伴,何惧酷暑?老头子终于能够在正午耕读史书,再也不用昼伏夜出了。德珪啊,我要十罐。” 蔡瑁拱手道:“瑁定会叫人送到叔父府上,先请叔父稍候片刻。” 蔡瑁将蔡长山手里的陶罐放下,拉着他的手走出偏厅,怒目圆睁问道:“怎么回事!”他还不敢大声问,生怕让人知晓:“你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这冰晶雨露是人力可及的么?!” 蔡长山连忙解释:“公子,真的,蔡家真有了冰晶的渠道!” 他这一张嘴,把整个经过全说了出来:“公子,你是没看见孙坚当时架势,四名下人手里人手一罐冰晶,光这四罐冰晶在洛阳的价格,就得用狗头金来换。可你知道他卖多少钱么?才一千钱!” “只是,乌程侯不要银钱,只要粮食,还声称是粮食就要,五谷均收!” “公子,这五谷在市场上可价值不等,咱们赚大发了,为了这次机会,小人特许诺为乌程侯的军队捐赠军粮一千斛才获得了门票,此事不能拖啊!” 蔡瑁并没有任何面容上的转变,而是问道:“长沙有没有蒯家的生意?” “这就是蒯家掌柜与马家掌柜与小人共同决断的,此笔生意我们必须拿下来。” 蔡瑁很明显动心了,但此人的小心谨慎程度远超常人! 他一把抓住了蔡长山的胳膊,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是孙坚那厮的阴谋诡计?他想要参与入京讨董天下皆知,长沙缺钱缺粮也荆州尽知,万一,孙坚将我们三家的粮船骗到长沙,却派兵劫掠,到时候,他是拯救天下的英雄,谁来询问我们的冤屈?” “绝不可能!”蔡长山一口咬定道:“长沙太守府是什么样公子不知,长山心中有数,就算是把整个长沙太守府全卖了,也凑不齐这么多购入冰晶的狗头金,再说,即便是凑齐了,孙坚为了计策购入这么多冰晶,要从北方将这冰晶运到南方怎么运?遥遥千里,不等到地方,冰都化了。” “公子,长山为蔡家兢兢业业几十年,愿以身家性命作保!” 他蔡长山就不怕孙坚使诈么? 他也怕! 可这件事他琢磨来琢磨去也想不出使诈的方法,唯一的可能就是,天胡! “快,将这坛子冰晶留下一半与庞德公享用,另一半送进后宅父亲处,你不知道,老爷子病了,热伤风。”蔡长山在蔡瑁的吩咐下刚要转身,蔡瑁立即喝止道:“等一下。” “这次交易,我与你同去,本公子就不信,他孙坚敢当着我面劫了咱们家粮,即便他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十三章 明主择臣,良禽亦则木而栖 盛夏,正午。 长沙太守府。 孙权一个人坐在府内老树下,陷入了沉思。他身侧,则是一罐装满冰块的冰镇酸梅汤,此刻已经通体挂满露水。 而令孙权陷入沉思的理由,就是之前所想到的历史进程。 若是按照历史,他就这么无忧无虑的长大,对任何事情都袖手旁观的话,则能在自己这个便宜老爹死后由便宜老哥打下一片江东基业,自己直接继承就好,顺势成为江东霸主,到时候再安心发展也不错。 可如今历史已经改变了,伊籍被孙策领回长沙就是证明。 这伊籍,在此刻本该籍籍无名,等刘表入了荆州,成为他的座下之宾。再然后,刘备投靠,他左右逢源,随着刘备入蜀,在法正麾下为蜀汉集团效力,共同编纂《蜀科》青史留名。 但,这冰的出现似乎彻底搅乱了平静的湖水,原本并不存在涟漪正在一圈圈荡漾着历史长河。如此一来,孙坚还会死么?要是他讨董归来没有死在刘表之手,顺势拿下了荆州和江东倒也不错,唯一的问题就是,孙坚最爱的是长子孙策,自己是万万无法在这个时代越过长兄拿到继承人资格的。 难不成,要在江东霸业将成时,上演一出玄武门之变? 孙权犯难了。 正在他犯难的一刻,一个人影从院门口经过。 孙权连声呼喝道:“伊先生。” 此人正是伊籍。 伊籍闻言回转,进入院中施礼道:“二公子。” 在他眼里,二公子就是个孩子,对大公子的地位根本产生不了任何威胁。此时这位二公子叫住自己,无外乎是碰到了学业上的问题想要请教。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正是读书的时候么。 孙权也起身施礼道:“伊先生来长沙数日,可还习惯?” 以及连声笑道:“幸蒙主公不弃、大公子垂青,籍如今在太守府任督邮之职位,巡视三郡之地,惩治不法,算是得偿所愿。” 督邮? 让张飞绑树上揍那个? 这个官还挺适合以及,他本是搞法律的,督邮又是各郡麾下的巡察使,专业对口儿啊。 孙权思绪间,伊籍问道:“二公子可有事?” 孙权低声道:“已经几日不曾见到父亲了。” 孙权琢磨好了,不管孙坚是不是穿越者,他都需要继承人。想要成为继承人,先要在整个孙坚集团内获得主导地位。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自己要励精图治,出人头地,要不然,等孙策的勇武彻底在战场上展现出来,哪还有自己的位置,难不成真去做生意,当一代游商啊? 伊籍哈哈大笑,原来是幼儿思父,怪不得会唤自己这个刚刚入府的新官询问,估计是已经急切到了见谁问谁的程度,可以理解。 “二公子有所不知,主公碰上难题了。” “什么难题?” “长沙有四大商,都是背靠士族,其中蔡氏依靠襄阳码头贩卖珠宝美玉、蒯氏收拢绣娘贩布贩丝、马氏主营木料家具、庞家则是最大的石料商。” 孙权有了些许疑问道:“石料商?” 伊籍解释:“所谓石料,就是南中之石,由于南中之石美观,达官显贵皆用之,以显富贵。不过,南中距离荆州太过遥远,有两千里之距,所以本地石料商多以此名头开店,卖的却是拖坯青砖,窑铸者居多。” “长沙城城墙年久失修,又久经战火,导致城墙倒塌后,出现了缺口。主公讨董在即,若不将缺口补上,生怕起兵之后贼人再临,到时无家可归。这才急于补全。” “那庞姓石料商不识好歹,坐地起价,将修补城墙青砖六万八千快由一文一块,涨价到粮食一千斛!恰巧籍刚刚颁布以法制民的九章十二律,声明达官显贵者不得仗势欺人,使得诸位将军与主公无法用强,顾,陷入愁思。” 孙权一抬头,看向了伊籍,冷冷的说了一句:“伊先生,你够坏的,小心我父知晓了你的心思!” 伊籍闻声一愣,他不信眼前这孩童小小年纪竟然能看出自己的谋略! 在这个时代,不光是明主择臣,良禽亦择木而栖。既然你孙坚在伊籍加入后,考验了一番,那,就别怪伊籍出个计策来试试你这位人主够不够分量了。 所以,他在得到了督邮的职位后,便观察了整个长沙石料商的青砖价格,一眼看出这群石料商心黑手狠后,连夜赶出九章十二律,束缚住了所有权贵手脚。孙坚啊,既然你志在天下,就不能事事用强,要是这么点小事都过不去,那就别怪伊籍拂衣而去了。 这计谋虽然简单,但,胜在桩桩件件都是为了孙坚好,让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为此,伊籍自傲了足足一个早上,才进太守府,想要看看自己这位主公如何应对。 “若无他事,籍告退。” 伊籍走了。 孙权望着空空如也的院落一片茫然。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古代竟然是这样,尔虞我诈到了如此程度,看起来庞统庞士元加盟刘备集团后,故意无所作为并不是假的,实乃臣主双方互相试探的一个阶段。 至于那庞姓商人,不用问,肯定是荆州读书人的精神领袖庞德公麾下。此人在襄阳领衔着荆州顶级智囊团,其中黄承彦是诸葛孔明的老丈人、更是蔡家女婿,刘表入主荆州后,蔡瑁能成为某个阶段内刘表的军师,出谋划策的就是他;庞统庞士元,人称凤雏,虽还没有名满天下达到‘卧龙凤雏得一者可得天下’的地步,却已经是荆州名士;徐庶,徐元直更是刘备的第一位军师,也是一出手就能让关羽张飞信服之人;司马徽,更有水镜先生之称! 若是能拿下这个智谋团,比之曹魏巅峰期的智谋团也不遑多让,甚至可以直指颍川,和天下多智近妖之人,打打智商战! 问题是,凭现在的孙坚,怎么可能吃的下来? 你连伊籍的心都没能收拢呢,这些对刘表爱答不理的天下名士,怎么会对你卑躬屈膝? 第十四章 你敢拿一把?姥姥! 不管了! 孙权抛开了所有杂念,他现在的要想在太守府出头,第一步就是帮孙坚度过这个难关。 青砖…… 青砖…… 烧青砖还不简单么? 这东西要从商人处购买的原因,无非就是人家经验更足,用窑更会掌控温度,烧出来的青砖形状更加规则,气孔更小而已。 自己穿越之前查过类似资料的,不光青砖,还有水泥,钢筋混凝土……现在用不上这么多,只要把青砖、红砖、水泥的制作方法想起来就行…… 那玩意儿怎么烧来着? 孙权苦思冥想着,他莫名的进入到了自己的回忆之中,眼看着生平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时,余光中,一个身影竟然出现了! …… 太守府。 会客厅。 祖茂面部青筋直蹦,表情狰狞的嘶吼:“老匹夫,你再说一遍!” 厅堂中心位置,衣着华丽的庞姓商人不为所动:“一千斛粮食换六万八千块青砖,少一粒,不卖!” 几日前,孙坚将府内银钱都换成了粮食,与石料商庞掌柜商议用粮食换青砖时,人家也答应了,可谈及兑换方式,一张嘴就变了味。往日里一文一块的青砖,六万八千块不过是六万八千钱,哪怕董卓坏五铢之后,这个价也不会变。可他呢?直接要粮一千斛! 这可是大灾之年的黄巾起义之后啊,中原都尸横遍野,哪怕是鱼米之乡的南方,粮价也不过维持在五十文一斗的高位,那一斛也就是说五百文,一千斛,就是五十万,整整五十万! 祖茂能不急眼么? 不砍他就不错了! “老匹夫,前日大公子前去,你死咬一千斛不放,今日到了太守府乌程侯面前还要一千斛,命给你要不要!”黄盖也不乐意了,他累死累活才从桂阳、零陵两地刮地皮挂出百斛粮食,到你这儿怎么连修城墙的砖的换不来? 庞掌柜不为所动,微笑道:“众位将军、乌程侯,你们有所不知,自城墙塌陷之日起,小人就在积极备砖。众位也明了,民间用砖都自己拖坯,我们石料商多为官府准备,这么多日的辛苦,不算钱么?精心的准备,不算钱么?” “我听闻,乌程侯有了便宜时,将蔡、蒯、马三姓商人都招至府内商议利润分配,当时可没有我们庞家,今日,庞家还是如此支持孙太守,二位将军怎么还破口大骂呢?” 这话说白了就是专门奔着坑你们来的,说别的没用。 更何况太守府刚刚张榜贴出了安民告示,讲究个官不以位压民,否则罪加一等,难不成刚刚颁布的九章十二律不作数? 砖! 孙坚也陷入了苦思冥想,这件事但凡处理不好,那产生的问题和之前三姓商人来府中可不一样。 那时候,他还是个刮地皮的,并未想着什么民心、信任之类的问题。自从伊籍来了,颁布了九章十二律,一切都照着正规走的时候,就仿佛手脚被绳索捆住,让你动弹不得。 问题是,这么干的效果显著。 以前,孙坚上街,没人理他,就算知道他是太守,了不起拱手施礼,然后就低头过去。可自从伊籍来了,任督邮之职后,整日带领着自己的亲兵部曲上街巡视,手执短鞭而行,遇不法之徒便是一顿鞭打,随后押解入狱。几日来,长沙街道清明,再也无人敢犯。 孙坚再上街,竟然会有百姓真心实意的口尊‘乌程侯’行礼! 他最开始也纳闷,后来询问亲兵才得知,伊籍行法时,必举拳向天,高喊‘乌程侯令!’,这几个字已经让那些百姓深记心中,更知道长沙城内无论职位高低,九章十二律决不可犯。 你不能在享受民心所向的成果时,厌恶民心的束缚吧? “庞掌柜……”孙坚沉吟一声道:“本侯亲自与你商议,能否将价格降低一些?” “太守啊,我庞瑞安也是替主家执掌店铺,要是主家怪罪下来,实在是吃罪不起。莫说是乌程侯,便是荆州牧王睿到了,价格该多少还是多少。” 这话就像是再说:“王睿又如何?我主是庞德公,荆州读书人精神领袖,你敢动他?” 孙坚气的立时闭目不语。 要是好说好商量,哪怕你说庞家也想在冰的利润上分一杯羹,都不是不能谈,好歹你们家庞德公背后站着整个荆州智囊团,现在?姥姥! 孙坚要是谁想威胁就能威胁的,便不会有今日之成就。 闭目那一瞬间,孙坚似乎看到了什么,他看见一条长河,在那条长河中流动的不是水,是一幅幅画面。 画面里,安装了轮子的铁屋子在街道上行走,高楼大厦如同建造在山顶的琼楼玉宇。这可把孙坚吓着了,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境。 “妈!” 有一个声音响起,孙坚视线被拉入到众多大楼中的一户人家窗口,窗内,一十四五岁的孩童正在与其父母争吵。 “妈!我就是喜欢网络小说,就是喜欢穿越文,这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你能靠着写小说为生嘛?你将来毕业了,连大学都考不上,怎么养活自己啊!” “人家写小说大神都能月入几百万,我为什么养活不了自己?” “孩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每个行业都有站在巅峰的人,父母让你好好学习就是怕你在独木桥上拼不过人家,想让你通过学习找到一个更简单的生存之道啊。这世界上没有比学习更简单的事情了,爱好,永远得在闲暇之余,生存,才是主业,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不管,我就想写小说,我就要写!” 碰! 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回到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坐在房间内,默默哭泣着。等他再抬起头,已经是满脸泪水,宛如一个不被全世界所理解的孤独灵魂般喃喃自语道:“我一定可以闯出一条路来,我一定可以成为作家!” 他到了电脑近前,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念道:“《穿越到三国兴霸业》,第一章,建筑材料水泥、红砖面世……” 孙坚看清了眼前这个少年,这不就是……长大了之后的孙权么?! 再睁眼,孙坚回神了,他依旧在太守府之内,面前站着的,还是那个腐商:“庞掌柜。” 噌啷啷! 祖茂、黄盖、孙策三人同时拔刀出鞘,他们都能瞧见孙坚脸上的怒容,就等着一声令下将眼前这老货剁成肉泥。 “本侯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是青砖降回原价,之前既往不咎,日后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城防用料都是你庞家的……” “乌程侯,不必再说了。小老儿还是那句话,受人之托,替人执掌家业,做不了主。” 孙坚一声吼出:“好!” “你别后悔!” 庞掌柜笑而不语。 “送客!” 祖茂拎着刀就要往上冲,冲到近前才听明白:“送……送客?” 待庞掌柜被送出:“主公,就这么让他走了?” 孙坚立即下令:“祖茂,城外岳麓,找寻一种石块,名曰石灰石,形似普通石块,细细分辨却有不同,你若认不得,多寻找一些石块回来,本侯为你挑选。” “领命~”祖茂为了没砍这老匹夫一刀,浑身怨气。 “黄盖,去城外大量挖掘深层之土,要求土质内颗粒少,黏性高。” “孙策,建四方窑,窑顶通气,多收硫磺、观音土。” 说罢,孙坚望着庞掌柜离去的方向,恨恨说道:“娘的,奸商,你不是不卖么?老子让你的青砖,一块也卖不出去!” 第十五章 哎呀~你干嘛! 太守府忙成了一团,收观音土的、收硫磺的、收石灰石的,各个忙的不亦乐乎,孙坚五百亲兵部曲完全达到了脚不沾地的程度。 孙权呢? 好不容易想清楚该怎么帮助孙坚解决时艰,再抬头,府内连伺候自己的人都不见了。 人都哪去了? 纳闷间,眼看着吴景急匆匆打院门处经过,孙权连声喊道:“舅父!” 吴景停下脚步,往前看了一眼,不得不转身进入院中将孙权抱起:“二公子,有事啊?” 孙权低声说道:“权儿有事请舅父帮忙。” “说。”吴景答应的倒是痛快。 “请舅父为我准备一些东西……长沙城外岳麓,有一处石灰石矿,烦劳舅父名人前去挖掘……还有一种石头叫高岭石……呜!呜!呜!” 孙权正彬彬有礼的说着,吴景一把就将其嘴巴捂住,抱着直接钻进了屋内。 房间里,吴景将孙权放在了榻上,问道:“权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哎呀~你干嘛!”孙权大声质问,他不知道吴景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自己没说几句他就跟抽风了一样。 “我的二公子啊!” “你说的这些东西,是主公刚刚颁布的军令,严令不得外泄,外泄者腰斩啊!” “这是咱太守府的秘密,你哪能在院子里嚷嚷?” “这是府内哪个下人嘴欠啊,将这些东西说与了二公子?舅舅要是抓住了,非撕了他的嘴不可。”吴景思虑了片刻:“不行,权儿,你不能独自在院内了,从现在起,你就跟在舅父身边免得秘密外泄。” “走。” 吴景伸手将孙权放在了自己肩上,让他双腿夹着自己脖子,双手抓紧发髻,然后,便跟没这么回事似得,急匆匆走出了太守府。 城外。 孙坚的五百部曲全忙活了起来,有的,在用石磨磨石灰石和高岭石,有的,则在深挖土下深层杂质较少的黏土,还有的,在搭建窑口,一切都在浑然有序的进程里。 “策儿。” 孙坚呼唤了一声。 旁边的孙策应声道:“父亲。” “卸甲。” 孙策没动,他没能理解孙坚的用意。 孙坚解释道:“为父不能兵士共同劳作,实属有太多事情要盯着,你乃家中长子,代为父去和众袍泽同甘共苦。” 黄盖一听眼睛就睁大了,连忙伸手帮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卸甲。 主公这是要培养接班人了,要在所有功勋里印上你孙策的名字,免得日后继承大位时有人不服啊。 孙策连忙脱下戎装,赤膊上阵,那精壮的肌肉和黝黑肌肤与常人无二,冲入人群埋头苦干了起来。那一刻,祖茂笑嘻嘻的看着孙策,向孙坚道:“主公,大公子真有当年您的风范。” “是么?”孙坚笑了,补充了一句:“差远了。”满意的打趣了一句。 祖茂不再多说,而是转移话题道:“主公,你带这么多人到野外来做什么,还弄这么多石头。” “大荣,那石料商之所以敢如此张狂,完全是凭借着庞家多年烧砖的经验。庞家,诗书传家,后招纳了烧砖人才,才开始建窑口,人家对窑火的掌控极为精细,所以烧出来的青砖,气孔少,结实耐用,这才垄断了官家所用的石料供应。” “可他们家拖的坯,用不过也就是最普通的泥土而已。” 祖茂回应道:“是啊,经验,乃庞家长项,这都是不传之秘。” “不传之秘?”孙坚冷哼一声:“今日,本侯就让这不传之秘成为笑话!”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磨这高岭石么?因为这高岭石磨碎后,就是观音土,混合观音土的泥土拖坯黏性更佳,蕴含水分更少,烧制时,几乎没有气孔,比平常泥土好了不知道多少;还有那石灰石,经过两磨一烧之后,最后成为水泥,此乃神物,不光可以将砖块粘住,还能封锁表面,令雨水不侵,修补城墙的砖块万年不腐。” “有了这两样东西,青砖还想要一千斛?明日起,就在他庞家石料铺对面开一家全新的石料铺,价钱就卖他们家的一半,彻底把庞家给我从长沙城挤出去,看他日后还张狂!” 祖茂看着孙坚愣了半天,甚至伸手去摸孙坚的额头……他怀疑主子可能是发烧了,要不怎么开始顺嘴说胡话了? 窑这东西,是谁都能烧的么? 光是一个温度,就够老师傅吃一辈子的,只有天赋极高者,才能摸头窑口的脾气,关键的是,窑和窑还不一样,天底下就没有通吃所有窑口的师父,往往新建的窑口都需要多位大师傅共同研究,才能摸透其习性,这才造成了烧陶、烧砖等工艺在这个时代如此值钱。 主公怎么说起这一套来,跟吃喝一般简单? “主公,窑搭建好了。” 五百亲兵在老工匠的帮衬下,很快的搭建好了窑口。 “主公,石灰石已经研磨完成。” “主公,深层粘土挖掘结束。” 孙坚看着一样样准备全都完毕,喜上眉梢,安排道:“将石灰粉,与黏土搅拌,然后再度研磨成粉。” 这,是标准的两磨一烧的过程,同时也解决了研磨器具粗糙无法将石灰石打磨细粉的进程…… 众部曲完成这一切,一天的光景就这么过去,此时,吴景拖着肩上的孙权刚刚赶到:“主公,城内所有磨盘、磨石都已经被我买下,如今正在运送的路上,不久便可全部送达。” “很好!” 有了这些磨盘与磨石,城外的小窑口就能毫不停歇的日夜开工,不光是供给城墙修补,就算是卖与城中百姓也无不可。 “这……” 孙权看到眼前这一幕,整个人慌了! 这一切的工序非常符合这个时期的历史,但整体工序组合在一起,却是促进现代文明发展的水泥制造产业链! 这不是当时自己写穿越小说时候的构想么? 怎么在孙坚手里成真了! “开窑!” 搅拌、二度研磨后的水泥被送进了窑里,当窑火点燃,孙坚大喝一声:“入硫磺、加火势!” 此时,硫磺可以引燃并不是新闻,甚至行军布阵都会以此物行火攻计策,但汉朝没人用硫磺给窑口增温啊!这个时代对窑口的掌控,不是应该在慢火烧制么,不然,你怎么在高温时控制温度?这是窑,不是燥坑,撤柴绝不会让窑口瞬间冷却,一个不小心一窑的货就会毁了,商人不可能这么干的。 可孙坚就这么干了! 他不光这么干了,还把窑烧的漆黑,根本不管加入硫磺后,冒起的浓烟。 照这么个烧法,不管你是烧什么,都得满是气孔,毕竟泥中蕴含的有机物和水分你清除不了,除非…… 艹! 这是,观音土! 粘合性极佳、封闭性极好,后世用来烧制陶瓷的,观音土! 陶瓷选这东西作为主料的原因,就是粘性好,烧出来的时候几乎能细密到没有气孔,可孙坚怎么知道的?再说了,只用观音土,这东西没法烧砖啊,想要烧出无气孔的砖,得往泥坯里兑上一定比例的观音土来增加黏性,这个比例是古人用了近千年的时间摸索出来,他怎么可能知道!!!! 再一扭头,孙权果然看见有孙坚的部曲正在将泥土中混合观音土,随后就被拖坯的士兵将泥取走拖坯成砖…… 孙权猛一翻白眼,差点从吴景头顶摔下来,他这舅父伸手一副,将其抱起,抱着在自己怀中说道:“二少爷,困了就睡,就趴在舅父肩上睡,睡吧。” 睡个…… 孙权哪还睡得着啊! 第十六章 开窑啦! “开窑啦!” 一个时辰后,窑口开启,士兵将高温窑口晾了许久才敢靠近,慢慢用戟将熟料水泥块勾了出来。 祖茂凑至近前,看那灰白之物问道:“主公,这就是水泥?” “就是它!” 孙坚曾在脑海中的画面里见过,当时居住在高楼大厦内的孙权正在往一个四方盒子里用托盘敲字,还放入了类似的图片。 “这玩意儿如何使用?” 孙坚吩咐道:“来人,再度研磨成粉!” 在印象里,边敲字边念的孙权说的是‘两磨一烧’,可孙坚为了让粘土和石灰石粉搅拌更均匀,中间多磨了一次,加上最后一次一共是三磨,这么做,只是更精细了,和之前没有任何分别。 士兵很快将这东西磨成了粉末,随后孙坚亲自下场:“取水,搅拌。” 水泥与沙土混合后,在中间掏出坑洞,往洞内蓄水,随后一点点搅拌成泥,紧接着,孙坚看了一眼,再往下的步骤,他基本全靠猜。 孙坚拎过几块石块,空手掏了一把泥巴抹平,在找菱角压上第二块,如此往复压了差不多有半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礧起了矮墙。 “都看见没有?这就是此物的用法,用于粘合,比现在咱们所使用的白灰和泥混合砌墙要好上许多。” 汉朝时没有水泥,修建城墙用的都是白灰和泥,根本不是什么米汤,那得用多少米汤,当时粮食都不够吃,哪有米汤砌墙用。 紧接着,他又抓了一大把水泥,在矮墙外边涂抹:“这原本啊,应该先给砌好的墙浇筑清水,使其更快挥发水分烘干,在往墙外抹水泥,保证里边的砖块不受雨水侵蚀,我这就是展示给你们看水泥的用法,切记,等修补城墙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做,听懂了没有。” “主公,说错了,烘干是烤火,湿润才浇水,刚才您说的是浇水烘干……”伊籍在旁边补充道。 祖茂一听便不乐意了:“我说,伊先生,谁还没个口误的时候?” 孙坚见俩人要吵起来,询问道:“伊先生,我刚才是说的浇水烘干么?” “正是。” 孙坚笑道:“那没错,这东西和凡品不同,凡品烘干靠火,我这水泥,就得洒水,而且越洒水,干的越快。” 伊籍没听懂的问道:“主公可是为了颜面,故意说的这话?” “你不信?” 伊籍:“当然不信!” “来人啊,将水桶给伊先生。”孙坚拍了拍伊籍的肩头:“先生,矮墙在这儿,我一会命人在旁边再建一道,你呢,就蹲这儿浇水,看看是浇水后干的快,还是不浇水干的快,可敢一赌?” “主公,赌什么?” 孙坚想了半天,他实在想不起来想跟伊籍要什么,干脆说道:“我给你改个字吧,你那字实在叫不出口。” “籍,赌了。” “主公若输了呢?” 孙坚大手一挥:“包括太守府在内,连三郡之地,你要什么本侯给什么!” 祖茂撇着嘴瞪向伊籍,冲孙坚说道:“主公,我陪伊先生守着。” “你陪他干嘛?”孙坚询问。 “主公,你让他不停浇水,怎么可能比不浇水干得快?难不成输了赌约真将兄弟们亲手打出来的三郡之地给他?这不就是想杀了他么?”祖茂自己以为很聪明的补充道:“主公放心,干这种脏活,茂,没失手过。” 孙坚一把揽过祖茂的肩头:“放心吧,他赢不了,你还有大用。” 说罢,揽着祖茂奔窑口走了过去。 “来啊,将砖坯都送入窑中。” 士兵们将拖好的砖坯送入,他建四方窑的原因,就是因为四方窑比穹顶窑出产的砖多,而不封顶,则是砖块颜色青红的问题。封顶的窑口,由于缺少空气流通,颜色就会发青,而不封顶的窑口由于空气流通,则会发红。 仅此而已,但,纵观整个时代,绝不人能够跳出历史弄明白其中原因。 窑口重新封闭,火焰再次被点燃,硫磺不停的添加进去的那一刻,烈焰熊熊燃起。 孙坚蹲在窑口前,嘴里叼着一根青草说道:“大荣。” 祖茂一拱手:“末将在。” “这烧砖和水泥,可是咱们的秘密,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只让身边亲近之人和亲兵部曲参与了么?” “属下明白。” “那好,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在这儿看着。这一炉砖要烧整整十二个时辰,火势不得减弱,若见火势弱了,立即填入硫磺。明日此时,我要看见第一炉砖送到城墙处缺口,可能办到?” “茂,定不辱命。” “很好。” 孙坚思虑良久后说道:“切记,五百部曲分批次倒休,不可将儿郎们累坏了,你也需要休息,在不耽误工期的情况下,尽可能优先保证自己。虽说你还是个精壮汉子,却也与本侯出生入死了这么多年,咱们啊,都以人到中年,再不在意点,很容易出问题的。” 孙坚想起了自己在孙权使用那个盒子里看见的很多‘卫生’常识,哪怕弄不懂卫生是什么,却也开始担心起了属下的健康。 这年月,直接战死在战场上的兵士远没有受伤后死于伤病的人多,所以孙坚才会在看见那些东西以后,忽然心有感触。 祖茂一低头,他从未见过主公如此温情,男人之间的情感就在不言不语中肆意流淌:“茂会的,也请主公保重。” “走了,城中还有要事等着我。” 孙坚转身就走,莫名间,看见吴景怀里的孙权,问道:“他怎么在这儿?” 吴景是自己的侍卫统领,又领了寻找石磨的命令,在这儿不稀奇,可自己二儿子怎么会跑这儿来? “主公……”吴景将发生过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孙坚突然想起了那印象当中的场景,难不成,自己的权儿也看见了这些东西?那会不会,自己听到的奇怪声音,他也听到过? 孙坚刚要询问,吴景却一伸手劝阻了他:“主公,二公子在某肩头玩了了一天,累了,刚刚睡下。” 此刻,孙坚却再次听见许久未曾听过的声音…… 【睡你马批】 第十七章 乡下手艺 长沙城。 庞掌柜站在城墙边上望着缺口面露笑意,旁边小厮凑到近前:“掌柜的,您笑什么呢?” “笑什么?小子,这生意经里的门道,你就算是用一辈子,也学不完。” 他满怀豪情壮志的指着这片坍塌城墙:“瞧见没有?这就是咱的聚宝盆。” 小厮问道:“不就是青砖生意么,咱们家向来都是用青砖联络官府,真正的利润全来自于南中巨石,将那千里迢迢运来的巨石卖给襄阳富户才是巨额财富,怎么这儿成聚宝盆了?” “不懂了吧?” “自区星造反,他就来找咱家商量过,说是要加固城围,以防朝廷围剿。可咱庞家是什么人?家主庞德公那是荆州读书人的领袖,岂能资敌?于是我暗自摁下了所有青砖,一块都没能出售,谎称没货,让区星等待烧制。” “这孙坚来的也是时候,迅速就扑灭了区星造反,还顺带着在战火中冲塌城墙。” “当时我就知道这是一笔巨额财富,即日将青砖价格连翻数倍,可那时,孙坚根本没工夫管这些。掉过头来又打零陵、桂阳,折腾了足足好几年啊。咱们铺子在庞家于荆州众家铺子里,始终垫底,让那些掌柜给我奚落的!” “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我知道,他孙坚早晚有一天要修补城墙,而只要修补城墙,就得购入青砖。眼下,这一天总算来了,我早已联络好了诸家掌柜,只要长沙太守府的人去购置青砖,就将价格往死里涨,这笔钱,他们不出都不行,要不然,就自行搭昂贵运费去荆州之外拉青砖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碰! 孙坚过去照着这位庞掌柜的屁股就是一脚! 把他恨的!!! 自打庞掌柜张嘴,孙坚就领着吴景和十名部曲回来了,一直没有出声,硬是等他说完了这一切,才过去一脚踢去。 这一脚,差点没把庞掌柜的魂给踹出来,孙坚呢?却开玩笑一般哈哈大笑着说道:“庞掌柜,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府上喝酒去啊,咱们也联络联络感情嘛。” 庞掌柜只觉着自己尾巴骨都要断了,感情有这么联络的么? “太守,如何动粗啊?” 面对质问,孙坚恍然:“我动粗了么?”连忙拱手施礼道:“哎呦呦,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坚乃粗人,出身行伍,和这群莽夫待惯了,一时忘记了庞掌柜的身份啊。” 一个乌程侯,一个腐商掌柜,这会儿提及身份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算你庞家没将乌程侯这等武人放在眼里,也应该知道长沙是谁做主吧? “乌程侯的宴请,小人实在受用不起,不过太守若是决定购入青砖,还是提前知会小人一声的好,过几日,青砖又要涨价了。这北方要打仗了,这拖砖坯的壮丁不好找啊,人力价格一涨,我们也遭不住不是。” 说罢庞掌柜一挥衣袖,转身边走,一瘸一拐的让人扶着走向城内。 望着他的额背影,孙坚竖起两根手指说道:“两天,两天以后你要是还能笑出来,老子这长沙太守不干了!” “回府!” 一行人回至太守府,吴景去二公子的院落放下孙权,孙坚独自回到吴夫人院落,一进院,五大三粗的往藤椅上一躺,别的不说,这能躺下的藤椅还挺舒服。 侍女端来木盆,被吴夫人接过,吴夫人脱下孙坚满是污泥的靴子,将其被汗水捂到发白的脚掌泡至水中问道:“夫君,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了个污秽满身回来?” “不能提,提起来我这口气现在还堵在嗓子眼呢。” “到底什么事?” “我让几个腐商给气着了!” 刚要叙述,孙坚又不想说了,挥了挥手,继续躺在藤椅上。也是,一个大男人,整日里和女人倒苦水,这叫什么本事?有能耐外头使去。 “夫君,椅子,可还舒服?” 孙坚侧了个身:“我正要问你呢,椅子哪来的?” “你儿子送的呗。” 孙坚点了点头:“策儿果然长大了,知道心疼爹娘了。” “哪是策儿,是权儿,你二儿子。” “权儿?” “可不!” 吴夫人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权儿这几日可是大变样,先是唤来铁匠,找人打造了一个圆弧底的锅,又指挥着厨子烹饪几个小菜。我一开始以为这孩子又是在胡闹,还打算训斥,可人家把菜肴给我送来了,我一尝,味道还不错呢。” “一会儿啊,我让下人随意做几个小菜来给夫君尝尝。” “有这种事?” 这事要是孙策做,那就是不务正业,长沙城那么多事要管,你进厨房干什么?君子远庖厨,不知道么? 孙权做则完全不同,他才六岁,涉及不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什么小菜?”吴夫人给他擦了脚,听闻孙坚问起,故意一笑,问道:“饿了吧?” “春香,去给家主向厨子要几个二公子吩咐的那种小菜端来。”说罢,又加了一句:“再来一坛乌梅酒。” 不多时,小菜端上,葱花鸡蛋、干煸羊肉、清炖蹄髈外加一道凉拌青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孙坚都没吃,光是瞧了一眼,就觉着眼前这些菜色泽鲜亮,比泡在坛子里闷、炖出来的清爽了不少。 夹了一筷子入口,咀嚼两下后立即神采奕奕:“不错啊,这些,都是权儿吩咐做的?” “是啊,我亲眼所见。” “他从哪学来的这些?还专门为做这些菜,专门打造了个锅?” 吴夫人没当回事:“嗨,应该是伺候他那个刘妈的乡下手艺,咱们权儿又不接触其他人,都六岁了,由于你南征北战连个开蒙的老师都没找,能跟谁学?” 孙坚一想也对,不再计较,多问道:“那椅子也是刘妈教的?躺着怪舒服的。” “舒服吧?” “我跟你说,权儿孝心不比孔融差,他小时候不就让了个梨么,有什么啊。” 孙坚扭头便笑:“孔融,那是大儒,当今陛下都得敬着,到你嘴里还不如个乡下刘妈了。” “我管他大儒小儒,我就知道我儿子心里装着爹娘。” “慈母多败儿啊。”尽管孙坚的话语有责怪吴夫人的意思,但神情,却莫名温柔了许多…… 第十八章 没工夫搭理你 早上太阳刚刚露头,长沙城的城门也才打开,就连夜晚守卫城墙缺口的士兵都在往军营中撤,街道上都是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务农的百姓,要抢在日头完全发威之前,多干点活。 此时,本该被窝里睡觉的庞掌柜却睡不着了,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带着身边小厮站在城墙缺口处,得了病一样‘嘿嘿’傻笑。 这可是十八路诸侯讨董起兵在即的时刻,他就不信那孙坚敢留下这么大一个城防缺口领兵去洛阳,到时候王睿引军前来,人家成了真正的荆州牧,你呢?连家可都没有了。 若想这一幕不出现,乌程侯就得购入大量青砖修补城防,只要长沙不丢,就可以凭借零陵、桂阳三地形成掎角之势,在相互协防间令王睿不敢冒进一步。那么,孙坚若买青砖,就要为自己留下足够的粮食置换,他不是才坑了蒯家、蔡家、马家三户三千斛粮食么?那对不住了,您要不留下一千斛,永远不可能把青砖带走! “庞掌柜。” 伊籍一声轻唤,骑着头驴由郊外走来。 庞掌柜闻言望去,连忙拱手道:“伊督邮,怎么如此灰头土脸?” 他能不灰头土脸么?刚打砖窑处回来,愣给低矮的矮墙浇了一宿水,这才确定了孙坚所言‘水泥越浇水干得越快’这个事实。 不过,这俩人谈话间最重要的是,庞掌柜对他的尊敬,完全不似面对孙坚时那般。理由嘛,仅仅是因为伊籍是读书人,而庞家家主则是荆州读书人的领袖罢了。 “嗨,为主公行公差,身上脏些还在其次,可这回让籍之震撼,却振聋发聩啊。”他不可能不惊讶,孙坚拿出一个水泥将这天下间的道理都给逆转了,这世界上竟然有了越浇水挥发越快的产物。 庞掌柜完全听错了音,淡然一笑道:“伊先生,待此事过去,某为伊先生引荐家主,这些依靠军功爬上高位的莽夫,如何能令督邮为其效力……” 他以为伊籍所说的震撼是孙坚有多么不堪,本打算卖个乖,那意思是庞德公乃天下人主都希望得到的大能,若得他推荐,天下之大尽可去得。 谁知伊籍勃然大怒:“庞掌柜如此口不择言,莫非伊某藤鞭不利!” 城里人都知道伊籍以督邮身管制不法,藤鞭上打权贵下抽贩夫走卒,已经打出了名声,谁曾想竟然在闲谈间逞凶。 庞掌柜十分不解:“督邮何出此言?” “身为长沙之民,蛊惑长沙官员远走,如此不忠行为,本督邮打你不得!” 他这一瞪眼,庞掌柜顿时陷入了尴尬,谁能想到这才短短几天的工夫,伊籍让孙坚给收了心,已经决定死心塌地为其卖命了呢? “伊先生,怎么才回来啊,辛苦先生了。” 正在此刻,孙坚出现在城墙缺口处,他身后,孙策依然一身戎装的跟随,吴景更是警戒四周。 伊籍冲着庞掌柜冷哼一声,并不提这茬向孙坚复命,与对待庞掌柜完全是两个态度说道:“主公,籍心悦诚服了!” 孙坚赶紧过去,扶起正在冲自己弯曲的身体问道:“这是怎么了?” “主公,籍昨日在山里反复一夜,用水浇灌矮墙,那矮墙果如主公所言,遇水则干,如今已经干透了。” 听到这儿,庞掌柜根本不理对方说的是什么,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世界上还有水能浇干的东西?这主从二人不是一对儿二百五么!” 孙坚‘哈哈’一笑,对赌注绝口不提:“先生,即日起,坚许诺与你,以后任何事绝不会对先生有半个字的欺瞒,先生也莫要再与坚对赌才好啊。” 伊籍狠狠瞪了庞掌柜一眼,用这种态度,表示自己绝不会站在孙坚的对立面,哪怕,这庞掌柜用引荐庞德公作为诱惑。 孙坚也趁机看了过去问道:“庞掌柜在这儿又是准备做什么?莫非,昨日没去府上饮酒,正在后悔?” 听孙坚提起这句话,庞掌柜屁股都疼,昨夜回家,半个屁股蛋让孙坚踢青紫发黑,这武夫一脚下去差点没要了庞掌柜的命!大夫说了,得亏屁股上肉厚,若是换身体其他位置的任何一处,那都得骨断筋折,庞掌柜趴炕上‘嗷嗷’骂了一宿,心里这股气也没出来,这不,大清早跑墙根底下解气了么。 “乌程侯,我就是担心城墙缺口下,容易招匪啊。作为长沙百姓,替自己安慰担忧,不为过吧?” 孙坚正要回答,只见远处一行人逆着百姓去田间干活的足迹向长沙城走来,这些人全都光着膀子穿着军装黑裤,人手一辆独轮小推车,走的轻巧异常。 “庞掌柜不用多虑了,今日起,长沙城再无缺口!” 孙坚满心欢喜走出城外,冲着远方大喊一声:“儿郎们!” “诺!” “主公!” 兵勇齐声回应。 “加把劲儿,修整城防就在今朝!” “得令!” 再看这些孙坚的部曲亲兵,双脚如飞,几个喘息间已经到了长沙城外。 “砖!” 庞掌柜远距离之下还在关注兵丁手里的推车,这东西只有一个轮子,行走起来却轻巧、便捷,到底是谁的奇思妙想,这要是推广出去,日后砖窑再运砖,岂不是连牲口都省了?可这些士兵靠近了以后,庞掌柜看见的却是每一辆独轮车上放满的红色砖块。 “红砖!” 孙坚不光有了砖,竟然还是红砖,与青砖完全不同,充满了喜庆气息的红砖!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孙坚一旦将这种砖开店售卖,日后结婚办喜事准备给新人盖新房的百姓,绝不会再来购买自家青砖,青红之分,哪个喜庆还看不出来么? “乌程侯?” 他想问问,想问问这红砖打何处而来,又是如何而来。 “没工夫搭理你。”孙坚完全不给庞掌柜插话的机会,继续喊道:“儿郎们,在山里可学会了砌墙?” 其中一个中年人站出来回话:“太守,不会也没事,小的干了一辈子泥瓦匠,修补城墙若出了差错,您砍我脑袋。” 孙坚用手一指:“好!” “现在起,你领着我五百儿郎修补城墙,往日里出工一天多少钱,我给你三倍,只要城墙坚固,经过检查后没有任何不妥,你就是头功一件!” “放心吧太守!” 部曲兵丁在泥瓦匠的指挥下开始卸砖,并从车上搬下由麻布口袋装裹的大量水泥,一边在护城河取水搅拌,一边往里兑河沙,就地取材,多一步都不用走。 庞掌柜则偷偷走到了砖堆前,拿起其中一块仔细查看了起来…… 第十九章 眼见即是盛世 其实庞掌柜的行为孙坚瞧见了,他也不拦着,连忙吩咐:“伊先生?先生。” 伊籍马上回应:“主公,何事?” “何事?”孙坚笑了:“先生,我这部曲也不是铁打的,昨日忙碌的水米未粘,直至今晨还在劳作,先生何不去弄些吃食啊。” 伊籍这才想起来,关键是昨天到现在的震撼太大,他都忘了自己也是一天一夜没吃过饭了。 “主公,下官这就去,这就去。” 片刻后,军营中的火头军集体赶来,在城门外埋坑早饭,不多时,五百人的饭食已经准备妥当,麦饭香气扑鼻,盐水腌过的咸菜也很合口味,兵勇们只要从山中推着红砖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坐下吃饭,吃饱了在冲上城池旁劳作…… 于是,五百部曲分成了三波,头一波,来回在山里与长沙城下运送水泥、红砖;第二波,在城头跟着泥瓦匠修补城墙;第三波,将水泥兑水对河沙搅拌,随后往城墙上运送工料。 片刻的工夫,城墙由挖开的地基开始向上砌,到了中午,已经有了一人高,吃过饭以后,人再伸手就够不着了,得用砖头垫着! 庞掌柜捧着一块红砖魔障了一般蹲在城墙下发愣,他作为这一行的老前辈,那可是从窑口熬了多年才熬到了掌柜的位置,哪能看不出来砖的好坏?瞧瞧这砖,表面平整厚实,入手分量足够且几乎没有气孔,就这样的砖入了城墙,待泥土干后,那坚硬程度即便是抛石机来砸也不会损坏分毫啊! 这砖是谁烧的? 为什么能是红色呢? 种种的不解让庞掌柜完全没发现孙坚一直在用水泥砌墙。 “乌程侯,这修补城墙的砖头怎么如此喜庆啊,红彤彤的,离老远就觉着好看。” “太守,这砖头哪买的,我儿子秋收后准备娶媳妇,这几天也要盖新房。” “孙将军,您这往城墙上涂抹的也不是白灰和泥土啊,这是什么啊?” 白灰和泥土混合之物,看起来发白,所以城墙砖块之间,才会呈现白色。孙坚所用的是水泥,颜色自然不同。 “诸位,诸位。” 孙坚站在被红砖吸引来的百姓眼前:“过几日啊,这红砖就在长沙城售卖,售卖的,就是诸位眼下所见的标准,你们无论是盖房、修补院落、压牲口棚,都可以用,而且价格上也会有很大的实惠。” “长沙百姓,凡是登记在册的,凭借户籍,到店购买时,价格可以便宜一半!若外人购买,一文一块,而且绝不降价,本城百姓购买,一文两块!” “是么!” “这么大优惠!” 人群刚要陷入混乱,孙坚一嗓子将其喊住了:“先别乱,听我说!” “你们可要听好了,是本城百姓购买,一文两块,别傻乎乎的什么乱七八糟人都给他买,若真有人来购入,你们卖他们三文两块,是不是也赚?四文三块是不是也赚?你们亏了么?多出来的这点钱,贴补家用,好不好?” 伊籍没明白,将孙坚拉到一边:“主公,如此财源,怎么可以轻易放弃啊,这一出手就是一半利润,为何啊?” 孙坚压低声音:“几日前,我与先生所言遭遇神仙之事可还记得?” “那不是托词么?” “当然不是!”孙坚继续道:“老神仙跟我说,若想得天下,要得民心,想得民心,就要让身边的百姓对你有归属感。这归属感我没弄懂,意思,我却明白了。我现在给与长沙百姓好处,百姓就不会弃我而去,流民就会奔我而来,有人就有人才,有人才就有如先生这般的能人帮我,到时候荆州兵强马壮,人口丰盈,不好么?” “坚,不需要一个破败不堪千疮百孔的天下,坚要有朝一日寰宇清明时,眼见即是盛世!” 眼见即是盛世! 这宏图大愿让伊籍眼冒金星! 他想起了光武之治那只在书里出现过的时代,若是能穷极一生打造一个这样的盛世,身死又如何? 这一刻,伊籍算是诚心诚意的投身到了孙坚的阵营之中,此生,再无二志! 另一边,百姓也走到砖堆旁开始拿起砖块来研究,一个个抱着红砖惊讶不已。 “瞧瞧这砖块,平滑方正,上边还没孔,用来盖房子红通通的多喜庆。” “可不是么。” “侯爷,这砖在哪卖啊?” 孙坚冷眼一瞧被人群挡住的庞掌柜,故意说道:“这两三天,本侯就在庞掌柜店铺对面或者旁边开间铺子,价格就按咱们之前说好的。” 嗡! 庞掌柜脑瓜仁差点没炸出来,这要是生生顶死自己啊! 这砖块一旦出手,自己的青砖还有人买么? 喜庆、质量好,光凭这两条,都不用价格低,你就打不过人家,更何况人家还有本城户口优惠打折的政策。那青砖扣除了人力,一文一块已经是极致价格了,再打价格战用不了两天就得破产,乌程侯呢?人家手底下有兵,人力根本不花钱,何况还有监牢里的囚犯,不断从中原逃难过来的流民,只要他肯给口饭吃,这些人都愿意豁出命去干活,若是商户,你试试! 坏了,坏了,要出大事了! 庞掌柜越想越上头,他本来心眼就小,之前还让孙坚踢了一脚,憋了一宿准备报仇,如今…… 哕! 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在城下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报!” 兵勇打远处骑行而来,见孙坚在城门处被百姓围绕,立即下马大喊:“主公,荆襄马家、蒯家、蔡家三家押解粮食赶至渡口。” 这可是大喜事! 孙坚立即从人群中脱身,回头喊了一句:“伊先生,此处交与你了。” 伊籍拱手道:“吾主放心,籍,定不辱命。” 孙坚调头就往城内跑,一路上撩起衣袍狂奔,等回到府上,立即吩咐下人道:“快,朝服!” 他知道自己马上要见的,是整个荆襄的青年才俊,这一刻,千万马虎不得。 下人们过来七手八脚给孙坚换好了官衣,可他正待出门,忽然想起了妻子的话:“你要是多培养培养权儿,将来未必不能替你分担军政。” 想起这句话,他转身去了旁边跨院,将被窝里睡衣正酣的孙权一把抓了起来,丢了下人道:“赶紧清洗一番。” 下人们又给眯着眼睛的孙权穿好衣服,根本不顾在起床气中如杀猪般吼叫的二公子,打扮好了又塞回给孙坚,被孙坚扛着,出了太守府。 刚出门,吴景在军营中带出了黄盖和一支偏军,祖茂进山的时候,军营都是黄盖在负责操练,所以今日的护卫工作自然由他完成。 “快,渡口!” 孙坚来不解释,单手抓住了马颈棕毛一跃上马,双腿一夹,领着军士们威风凛凛的出了长沙城。 第二十章 荆襄才俊 长沙周遭,可谓水路复杂,湘江、浏阳河、靳江河、捞刀河等大小不一河流几百条,襄阳呢,同时多河流城市,汉江、唐白河、清河,所以由襄阳到长沙,走水路能快到无法想象的程度,且可以节省大量人力,这就是南方对于北方的优势,运输太过方便。 渡口。 孙坚率军赶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蔡、蒯、马几家私兵在岸边身背弓箭结成了战争在随时防备偷袭,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在河流纵横的荆州,水匪多如牛毛。若不是孙坚来了,用武力打出了自己的名号,如今长沙周遭得跟茅坑一样,水匪成群结队。可他来了以后,一切都变了。 孙坚治理政务不是高手,但治人,那他绝对算高手。孙坚对这些水匪的治理办法只有一个字,便是‘杀’! 凡是被官军拿下的水匪,不问缘由——杀! 凡是和水匪关联者,不问案情——杀! 凡在河道上实行抢夺者,不问身份——杀! 刚到长沙时,孙坚杀红了整个湘江,与祖茂、程普、黄盖三人从白天到黑夜都蹲在河道上护卫三郡之地航线,直至水匪再也不敢踏入三郡水道,这才稍有收敛,否则,那祖茂怎会开口便是满嘴匪气? “权儿,权儿。” 孙坚晃了晃坐上的孙权,孙权正靠在孙坚粗壮手臂上一边流口水一边继续春秋大梦,醒来时,人都是懵的。 “权儿,你娘总说为父不培养你,今日,为父就带你来见见这荆襄才俊。” “德珪贤弟!” 孙坚很亲热的没到渡口,便已经挥手呼喊了起来,且双腿猛夹胯下马使其提速,到了渡口近前更是一跃就从马背上跳了下去,剩下小小孙权在马上死死抓着马匹棕毛,一动也不敢乱动,他,就不会骑马。 “德珪贤弟,你我上次相见,还是为兄来长沙上任时路过襄阳,如今几年过去了,你怎么不说来见见为兄啊?” 孙坚来长沙时,的确是在襄阳城头见过蔡瑁,可那时,孙坚领军前行,杀气腾腾,直奔区星而去。蔡瑁呢?则是凭借身份登上了城楼,只为看一眼这位由中原厮杀而出的江东虎将,至于襄阳,王睿连城门都没敢打开,生怕这孙坚调过头来先给自己一口。 那时便有人给孙坚介绍,说襄阳城城楼上英武不凡的男子,便是蔡瑁蔡德珪。 人家今天既然亲自押运粮草赶到了,孙坚能不给这个面子么?自是亲昵的称呼着。 “侯爷说笑了,瑁老父有疾,需在家中侍奉,如何抽得出身啊。” 孙坚赶紧过去亲热的拉住了蔡瑁双手,热情道:“此次前来长沙,多住些时日,你我抵足而眠,多亲多近。” “好。” 打过招呼,蔡瑁这才转身:“侯爷,我与你引荐。” 他一让开身位,后边还跟着许多人:“此二位,乃蒯家二位名士,蒯良蒯越。” 蒯良蒯越齐齐拱手:“见过乌程侯。” 孙坚赶紧过去,一手一个将其托起:“二位贤良,本侯久闻其名,一直盼望相见,今日之缘,实乃大幸,大幸啊。” 蔡瑁继续往后介绍:“这一位,乃沔阳黄承彦,少时成名,写得一手好文章。” “失敬、失敬。”孙坚不认识黄承彦,更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可孙权知道! 刚刚清醒过来的孙权已经让吴景从马上给抱了下来,吴景总觉着这孩子在马上心里不踏实,结果刚刚落地,就听见了蔡瑁的介绍。 【哦,他就是一把年纪了还要娶蔡瑁姐姐续弦,还把女儿嫁给了诸葛亮的老不羞。】 孙坚满脑子问号,什么娶蔡瑁姐姐,什么诸葛亮,这些事,这些人名,自己怎么全都未曾听说过。 “这一位,是崔州平,少时其父花钱买官,结果被这崔钧竟然用舜侍奉他父亲的典故来贬损崔烈,弄得崔烈举起棍棒要打死这个不孝子,一时传为佳话。乌程侯,由此可见崔钧之刚正啊。” 孙坚撇了撇嘴,明显脸上笑意减少的只说了一句:“欢迎。”心里却骂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不是里外不分么?你爹买官,你给满大街宣扬,怎么着,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脸上有光啊?” “这位,颍川名士,石韬石广元;” “此乃汝南名士,孟建孟公威;” “此乃徐福徐元直。” “这几人乃是密友,徐福好剑术,在家乡替好友鸣不平后,杀人逃至荆州避难,后与崔州平为友,安稳后,才请来了石广元、孟公威至荆襄游玩……他们几人的相识,还是一向交际广泛的司马先生促成的……”蔡瑁顺势一指:“乌程侯,这位就是水镜先生,司马徽,在其旁边的,便是凤雏先生,庞统、庞士元。” 司马徽拱手施礼道:“某与几位好友相识,全靠庞德公成全啊。” 看到这儿,孙权眼睛已经直了! 这哪是荆襄的青年才俊,要是能把这帮人都留下,孙坚的智囊团将在不久之后的将来比起曹操也不遑多让!! 蔡瑁最后在走到一位老者身旁,施礼介绍道:“乌程侯,这一位,就是我荆襄的荣光,读书人的骄傲,庞德公了。凡来荆襄求学的名士,无一不先往庞德公府邸,如朝圣般前仆后继,不同的是,有幸见者,如沐春风,无缘者,唉声叹气。” 别人或许孙坚没听过,也不认识,可到了庞德公这儿,他得主动过去拱手施礼:“坚,见过庞德公。” 这可不是拍马屁,而是起码的礼貌,即便不识其人,也得知道这是人家用一辈子铸建起来的名声,光是这一分坚毅,就值得尊敬。 庞德公自然是明白事理的人,过来赶紧在孙坚未曾施礼之前将其托住说道:“小老儿如何担得起乌程侯此礼,孙将军的威名在黄巾作乱时,小老儿便听闻过,如今一见,果然是虎将啊。” 众人闻声一笑,虎将,不过是在你有如此礼貌后的还礼,如今天下读书人依然不把武将放在眼里,自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这群读书人就已经飘了。 蔡瑁解释道:“乌程侯,这么多位荆襄名士来到长沙,就是来一见天恩的,请问,于吉祖师传下‘制冰之法’一事,可为真?” 孙坚立即点头:“为真!” 那一刻,蔡瑁大喜,这要是将冰握在手里,凭借荆襄水路发达,他们蔡家还不赚出花儿来! “还请乌程侯不吝赐教。” 孙坚让开身位,吩咐道:“诸位,坚以备好车马,请诸位随坚入城,届时,一观便知。” 那一刻,黄盖属下牵着早就准备好的马匹走了过来,蔡瑁在旁陪同着庞德公上马,随即吩咐道:“长山,卸粮!” 他已经无所顾忌了,既然能把庞德公这尊大佛请出来,就不信孙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黑了他们的粮食。 一声令下,私兵、家丁们开始往岸上卸粮,孙坚则给了黄盖一个眼色,黄盖心领神会,这是主子不放心,怕他们用发霉的粮食糊弄自己,专程留自己在这儿验货。 喊道:“主公,水上匪多,我与部曲留在此处护卫。” 孙坚连连点头,这黄盖就是比祖茂靠谱:“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啊。” 一行人转头向长沙走去。 第二十一章 不公之事! 长沙城门,百姓们还在围着红砖惊叹,孙坚却领着荆襄众名士回来了。 此时此刻长沙城的城墙宛如多了一块巨大的红色补丁,与城墙上的其他青砖无有半点契合。 “乌程侯,这城墙……” 在蔡瑁的叙述下,孙坚回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长沙城内青砖太贵,本该一文一块的青砖如今已经涨到了需要用一千斛粮食去换,坚不忍百姓太苦,只能用其他材料替代。” 这话本该是说给庞德公听,但在人家如此之高的地位下,倒像是孙坚犯下了什么过错一样,崔州平搭话道:“乌程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奔波南北,使货物贯通,卖货加价,居奇而售,实属正常啊。” 孙坚听出来了,说话的崔州平是在嫌自己给庞德公递话把了,毕竟众所周知整个荆襄的石料生意都是他庞家的。 要是按照他以往的脾气,这会儿就已经开怼了,但,眼下的孙家,却脾气异常好的连态度都没变过:“照你这么说,若有朝一日,本侯有了囤货居奇的手段,也实属应该?” 崔州平生怕他话里有话:“只要不是以官位压人,实属应该,实属应该啊。” 孙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转头就问庞德公:“庞德公,您乃荆州读书人的领袖,小子愚昧,敢问崔钧所言,正确否?” 他必须把这句话砸瓷实了再说。 那庞德公能替孙坚说话么?他连王睿都没放在眼里,在乎你一个武人? “理当如此。” 一句话,孙坚彻底踏实了,提马入城:“各位,太守府小叙。” 一马当先,往太守府走去。 太守府。 下人们早已准备妥当,等孙坚领着众人到了门口,不等入门,就涌出一批小厮又牵马又抬下马桩的伺候着。 这群读书人进了太守府,一个个抬头观望,见太守府寻常,一个个都露出会心一笑。 光从这太守府,就能看出长沙财政,明眼人都心中有数。 “各位,酷暑难耐,都热了吧?” 孙坚轻唤一声:“来人啊,将乌梅冰取来,与诸位名士享用。” 乌梅冰,其实就是冰棍,用制冰法将煮好的酸梅汤凝结成冰,孙坚发现这么吃比直接吃冰镇酸梅汤好吃多了,刚弄出来的时候,他‘嘎嘣嘣、嘎嘣嘣’的嚼了一下午,直到祖茂吃的窜稀,才明白,原来这凉东西在盛夏吃多了也不好,才算止住。 片刻,乌梅冰装入碗内被端了上来,碗中漆勺摆放在正中间,分给众人后,厅内惊呼连连! “此乃天恩啊!” “庞德公,此乃天恩啊!” “冰霜雨露,具是天恩,如今这制冰之法已经落入凡间,你我得见,三生有幸啊。” 黄承彦、石广元、徐元直都惊诧的失声高呼,蔡瑁端着漆碗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看见了那一块块冰晶,仿佛已经闻到了满库银钱的铜臭味儿,那味道是如此刺鼻,却让人流连忘返。 “诸位,不要客气,请安稳享用。” 庞德公由于见过一次,比所有人表现的都要坦然,入口咀嚼时,却突然看向了蔡瑁! 这东西和他在蔡瑁府中吃到的不同,在蔡瑁府上,他吃到的是蘸了酸梅汤的冰块,在这儿,吃的完全是用酸梅汤凝结的冰晶,味道差了何止千万倍。 蔡长山立了不是功勋一般站在蔡瑁深后,低声道:“公子,怎么样?” 蔡瑁连连点头,称赞道:“长衫又为我蔡家,立下大功啊!” 蒯良蒯越就更不用说了,抱着碗都忘记了说话,一口一口体验着。 正当众人忙着感受夏日之冰,浑身上下都被清爽包围,连刚才凝聚的汗水都逐渐退却,仿佛这才是本该体会的人生时,门外,竟然有人隔着太守府守卫隔门大喊。 “可是家主到了长沙?” “家主啊,小的,可屈死了啊!” 孙坚放眼望去,门口,一小厮扶着老者手拄拐杖正在哭泣,庞德公听着声音熟络,起身看了一眼,一见此人,立马从客厅迎了过去:“可是庞艾?” “家主,正是小人。” 庞德公在守卫兵士拦截下将此人接入,连忙问道:“瑞安,你这是为何?堂堂男子汉,哭什么!” “家主,乌程侯,他欺人太甚!” 孙坚听到这儿,反而不着急了,撇嘴笑了一声,回坐自己的位置,看着满屋人朝自己往来的目光浑然不惧。 庞德公也在皱眉,牵着那人的手臂拉到厅堂,这才发问:“你说与我听。” 庞掌柜以哭腔开嗓:“乌程侯要修城,想购买青砖,觉着咱家价高,不买也就算了,本事生意,哪有强买强卖之理。可乌程侯不该转过头来,就高价买入他人之货,来冲咱家的店铺啊!” “家主可知这长沙太守做了什么?他高价从外界买来红砖,欲低价在本城售卖,还卖一文两块,咱们家最低价格也才一文一块,这不是分明砸下重金,要冲垮咱家买卖后,他好独占市场么!” 庞德公站在厅堂之下:“乌程侯,可有此事?” 孙坚这回连起身都不起身了,抖动一下官服前襟,使其平整盖在二郎腿上:“不全是,但,一文两块出售红砖,的确是我打算干的。” 那一瞬间,徐元直、崔州平、石广元、黄承彦全都站起来了,蒯良蒯越也在面面相觑,在荆州,得罪了庞德公那可是等于给天捅了窟窿,这庞德公多年来可以说是桃李遍天下,只要张嘴,全天下的名士都会为其讨还公道,你小小长沙太守怎敢如此! 庞德公气的怒视孙坚,但是年纪,给了他太多便利。 他能从孙坚的态度看出,此事一定不简单。 庞德公转身,脑海中狐疑的是孙坚为何到了如此境地还能气定神闲,冲着自家掌柜说道:“你确定乌程侯是高价购入红砖,以伤害庞家生意为目的,低价将红砖放入市场?” 庞掌柜连声应答:“家主啊,铁定如此!” “整个荆州,就咱们一家石料商,开窑烧砖的技术也只有庞家最好,若不是从外边高价购入,乌程侯哪来的红砖?” “如果小人猜的没错,这乌程侯是专门去南中囤积了一批红砖,就为了冲垮咱们庞家。” 庞掌柜也只能这么想,要不然,谁能说出个道理来?这红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有了红砖,乌程侯还在修补城墙时,向被红砖吸引过来的百姓许诺,就要在咱们家铺子旁开一间石料铺,专门售卖这种红砖,以打价格战的方式,将价格压到一文钱两块!” “家主,他是乌程侯,手里有兵、有囚犯,人力不需要钱,咱们是生意人啊,人吃马喂哪不得钱?” “这分明是以权势压人嘛!” 庞德公听到此处,再次看向孙坚,不过他没说话,第一个站起来的还是崔州平:“敢问乌程侯,长沙可有如此不公之事?” 孙坚笑着点头道:“有!” 第二十二章 小人黄忠! “好!” 崔州平宛如拿到了孙坚的证据一般:“莫非乌程侯已经不将吾等读书人放在眼中了么?敢借由权势公然欺辱庞德公!” 不等崔州平说完——啪! 孙坚直接将漆碗砸在了地上,反问:“你是否还将朝廷命官放在眼里?是谁给你的胆量敢和身着官袍的本侯如此讲话!” 那一秒,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是官啊! 的确,从十常侍作乱、外戚进京开始,大汉就已经政令不行了,如今天子还掌握在董卓手里,更是有朝以不朝的传闻。但,大汉还没倒呢,还没有异姓王另立新朝,哪怕你们读书人将各郡太守都当成军阀一般,不放在眼里,也不能表现的如此明显吧? 这要是孙坚歪歪嘴,以下犯上的罪名可是说扣就能给你扣上的,你崔州平不要命了? 崔州平不敢接话了,庞德公却心有不甘,拱手说道:“小老儿,想请乌程侯,给句公允。” 孙坚可以无限打击崔州平,却不能对庞德公不敬,起身回话:“敢问庞公,刚才入城时所言,可还算数?” 庞德公一愣:“什么?” “崔州平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自然囤货居奇取利。本侯还问过庞公,此言可对,庞公答约,理当如此。这番话,可还作数?” 庞德公闻言纳闷道:“此言,与这件事有何干系?” 孙坚上前,侃侃而谈:“当然有关。” 他指向庞掌柜说道:“此人哄抬物价既然是理所应当,那我降低物价为民取利,怎么就成了专冲庞家店铺而来?” “坚素闻庞公居住在沔水上的鱼梁洲,一生不爱州府热闹,独居深山,喜田园风情,某,十分敬重,却不知,庞德公何时开始,也参与商贾之事了?” 蔡瑁解释道:“乌程侯有所不知,庞公好友遍天下,一生待人谦和,但人际交往得用钱啊,总不能有人将至,家中备不齐黍饭吧?由此,我父这些庞公昔日好友专门联合荆州众商贾为其让出一条财路,将石料渠道拱手奉上,希望老人家安享晚年。” 蒯良接话道:“此言不假,运送南中奇石的船只,都是蔡氏出的,销售奇石的销路却是我们蒯氏找的,除了各郡商铺是马氏为其租赁、购买外,可以说老人家对此毫不操心。谁能想到今日碰上了……这种事。”说话间,蒯良一甩袖子,以是满脸不悦。 “哪种事?”孙坚问完不等搭话说道:“难不成我就应该购入贵了不知多少倍的青砖?还是就让这城墙留有缺口,等待贼人在本侯起兵讨董后,入城欺辱百姓?” “你们这群读书人,刚才还说商人应该囤货居奇,这会儿眼看着要被人击败,便改口称庞公年老,是用这生意安享晚年的,怎满口是理?” “再者说,庞公,你可还记得自己来长沙是干什么的么?” 庞德公沉吟道:“莫非乌程侯以为小老儿老到了无法思考的地步?” “那倒不至于,但庞公此行,肯定与你的目的不符!” 庞德公还真思考了一番…… 他是在蔡家得知的冰晶消息,当日正前往蔡家为好友黄承彦求亲…… 蔡讽当时尚在病中,接待自己的是蔡瑁,他借此机会将冰晶渲染之后问道:“庞公可有兴趣约三五好友,去见证天恩?” 读书人哪有不好奇这种事的…… 不对! 蔡瑁正经是圆滑之辈,得了如此消息不应该第一时间祈求自己不要外泄么?他们就不怕有人来长沙登门与其抢生意?何至于让自己广邀好友,请来如此之多的荆襄名士! 庞德公稍微思考就已经得出了答案,这蔡瑁、蒯良是怕孙坚言而无信,等船只靠岸时,一支人马杀出,将人砍翻后,将船留下。这些粮,到时候就成为了他进京讨董的资本,事后给几家一个‘资助讨董’的名头,他们敢说什么? 可要是自己前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带着如此多名士入长沙,你孙坚就算是疯了也不敢横刀相向,那时,这天下的悠悠之口就算用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庞德公扭头恶狠狠看向了蔡瑁和蒯良:“你们二人这是拿小老儿当抵挡刀刃的盾牌了!” 今日若不是自家掌柜前来闹了一番,怕是直到现在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可这孙坚…… 等他转头再看孙坚,那目光已经柔和了许多。 孙坚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开口说道:“庞公,如若长沙青砖比平时只是贵了少许,坚硬着头皮也不会这么干,可你知道你这位庞掌柜将青砖涨到了什么价格么?” “一文一块的青砖,他敢涨到六万八千块儿卖我一千斛粮食的价格!” “一千斛粮食,那是我营下多少兄弟的命!” “庞公又可知这笔生意庞掌柜从什么时候起就算计上孙某了么?自孙某几年前破了长沙城之后,他就一直惦记着这笔买卖,当时长沙水路混乱,三郡未清,坚正带着人驱除水患,他想的却是如何抠我军营中的军粮,难不成,我不该教训教训他?” “至于高价购入南中之石,这是胡说八道,荆州的船,大多在蔡家手里,有没有大批石料进来他不知道?再者说了,这才几天的事,我去哪弄这么多南中石料?” 庞德公听到此处终于发现了破绽,问道:“普天之下,红砖闻所未闻,敢问乌程侯,此物若非南中石料,那如此多红砖,打何处而来?” 孙坚站在庞德公对面:“我自己烧的,如今窑还在,若众位想看,坚可领诸位一观。” 他烧的红砖! 别的话徐庶都没在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慢慢挪到了孙坚身上。 心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能得制冰之法,可开窑烧砖,还能勇武到驱除三郡水患,这天下间,真有如此全才不成?” 屋内,大人们正激烈交锋,门外,孙权站在蔡瑁的守卫近前问道:“你叫什么?” “启禀二公子,小人张超。” 屋里的人敢不拿孙坚当回事,他们可不敢不拿孙权当回事,连忙回答道。 孙权又走向了另一个:“你呢?” “小人蔡苗。” “你呢?” “小人吕贲。” 孙权足足问了一圈,终于问道一个护卫统领模样的大汉身前:“你呢?” 那人身似熊虎,拱手道:“小人黄忠!” 第二十三章 岳麓学府 黄忠,南阳人,前半生籍籍无名,后在刘表麾下出任中郎将,与刘磐守长沙;曹操来了以后,被任命为裨将军;直到刘备借荆州开始,他的一生,才得以绽放。 刘备入川时,与刘璋决裂,黄忠率军冲向成都,刘璋派刘璝、冷苞、张任、邓贤四人阻挡都挡不住。他由于时常陷阵冲锋,被史书立传称‘常先登陷陈,勇毅冠三军’。 这得是什么评价? 这个评价,连吕布都没有! 后,老迈黄忠定军斩夏侯更是越老越妖,乃蜀汉集团五虎上将。 孙权笑的很开心,二次开口道:“再说一句,你叫啥?” 黄忠望着这个身份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孩子说道:“某家黄忠!” “南阳人?” “然!” “中原兵灾、虫灾使得农田颗粒无收,你随着灾民前来荆州避祸?” “对。” 这年月,荆州外地口音的人基本都是这个路子,如果不是后来刘表单骑入荆州,和蔡瑁成了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蔡瑁也不会借人、借钱助他起家。如此想来,应该是蔡瑁举荐了黄忠,可惜黄忠并未得到刘表重用,这才随刘磐固守长沙。 “那你呢?” 孙权再次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人。 “我说你一个孩崽子,怎么如此多事?” 那人有些厌烦了,正待恼怒,黄忠拦了他一下:“这是乌程侯的二公子,不可鲁莽。” 那壮汉‘哼’了一声,翻着白眼看天道:“魏延。” “谁!” “蔡府护卫,魏延,这是我们护卫教头,黄忠,在渡口带人守卫河岸的,是我们家护卫统领文聘,二公子!”魏延故意拖着长音来表示自己的不耐烦。 孙权在门口掰着手指头数:“黄忠、魏延、文聘,蔡瑁,只差一个黄祖,刘表手下的名将基本上就齐了,对了,还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水贼甘宁。” “文臣么……”孙权往屋里看了一眼:“蒯良蒯越兄弟正在厅堂前,马家来的人并非五常中的任何一位,可能那五个年纪还小。至于庞德公、司马徽、崔州平、石广元、黄承彦,这些都是闲云野鹤,生来性格懒散,连刘表都未能收服其中之一,王睿和孙坚也够呛;徐庶、庞统,这可都是在蜀汉集团威名赫赫的人物啊……而且他们志在天下,孙坚要能收服,光是这套阵容,纵横荆州与江东两地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孙权正在门口思考,孙坚突然看了过来。 孙权生怕自己在门外太吵,打扰到孙坚,立即收敛了一些。 …… “庞德公,此事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想必您心中以有定论。坚这一生,从未惧怕过和任何人当面锣对面鼓,故而得了个莽夫之名。此事到底是怪坚还是庞掌柜贪得无厌,请庞公定夺。” 庞公,是熟悉庞德公的人对其的尊称,孙坚一次又一次的给他面子,是由于天下此刻正混沌不清,日后若得了荆州,自己也得需要文人辅佐。真得罪了庞德公,失了荆州士子之心,那可是得不偿失。一个伊籍帮自己省了多少麻烦啊? 司马徽此时站了起来,开口道:“庞公,这件事,不怪乌程侯。” 他这一说话,整个房间内再无人插嘴,由此可见,其身份与地位之超然。 “乌程侯没偷庞家窑口的秘法,又不曾动庞家的原料,人家自己炼制红砖,别说一文两块,就算是摆满街头白送,何错之有?” “相反,这庞艾,将一桩买卖做成了如此模样,徽觉着,理当受罚。” 他说这句话有两层含义,第一层,话中原意;第二层‘庞公啊,你可要想明白这是在哪,别到时候惹急了那莽夫,一人一刀把咱们都留这儿啊!’。 见司马徽搭腔,蔡瑁、蒯良、蒯越纷纷开口。 “水镜先生所言极是。” 庞统庞士元却在此时站了出来,问道:“敢问乌程侯,此事若全权交由你处理,该当如何?”他把皮球踢回去了。 孙权十分兴奋的看着这一幕,心道:“来了来了,真正的考题来了。” 孙坚也不犹豫,张口说道:“简单。” “将庞家掌柜轰出城去,全太守府的颜面……”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而后,我将红砖让出一半的利润,依然交由庞家铺子售卖,但,长沙、桂阳、零陵三郡的百姓购买,必须还是一文两块。” 话说到这儿,孙坚故意沉吟一声:“庞公,坚如此做可不是认错,而是敬重庞公为人,愿意与众多士子一样,存一份尊敬之心。想必如此情况下,庞公不会白了本侯吧?” “本侯次子孙权尚未开蒙,只要庞公认下这个学生,红砖,本侯双手奉上!” 妙! 孙权差点直接把这个字喊出来! 孙坚真是老谋深算到了极点,比起曹操来,不遑多让啊。 让自己去给庞德公当徒弟,那庞德公的好友、徒子徒孙,岂不都成了长沙的座上宾?到时候荆州士子之心不再倾向于襄阳,而是一面倒至长沙,等孙坚出手拿下荆州后,对于荆州文人可以说是予取予求,毕竟庞德公的正根儿徒弟是府上的二公子啊! 此言一出,庞统微微一怔,冲着庞德公说道:“庞公,白得红砖一半的利润,外加经营、售卖全都归您,可还满意?”这里边的隐藏含义庞统可一个字没说。 孙坚都在纳闷这庞士元为什么要向着自己说话时,徐庶站了起来。 “庞公,依我看差不多了。”他先冲乌程侯拱手:“孙太守,你也莫要太小气,荆襄众商贾为庞公让出一条商路,那是为了给庞公养老的,虽说红砖利润不薄,但贵公子一旦有了庞德公关门弟子的称呼,日后无论站在谁的身前,那都是要高出一头,是否多少再意思下?” 再意思下? 还能怎么意思?! 孙坚这时候有点不愿意再往出掏了,他可就剩下水泥一样密不外传之物了。 谁知孙权此刻缓缓走入房内说道:“诸位,由我父出资,在岳麓兴建学府,奉庞德公为宗师,由诸位大能开堂授课,将一生所学授予众学子,在荆襄开枝散叶,可好?” 第二十四章 人主之道 一行人转过头时,只见才六岁的二公子双手背于身后,一步三晃走至近前。 那一秒,孙权话中含义,几乎人尽皆知。 这孙坚要造岳麓书院,还奉庞德公为宗师,这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这意思是要给你庞德公开宗立派! 当然,这里面必须要有的前提是,你庞德公要给孙权开蒙,让这孩子成为你的关门弟子。 庞德公为人和善,在读书人中又交际广泛,众人都知道这是个文才出众却没什么坏心眼的热心肠,所以,才会赢得所有人的尊重。可那王睿是荆州牧,屡次邀请庞德公出山讨教天下大事都未能得逞后,就把庞德公晾在了一边,还时长与人谈论‘孔融’,意思是,天下文人之首自有孔子之后孔北海领衔,你一介荆州名士,算不得什么。 庞德公为此没少生气,他可不曾去与儒家正统传人孔融比较,不过是看出了王睿并非良人,不想出山相助,免得贻笑大方而已。谁知道,这王睿是个真小人,报仇都不带隔夜的,刚被拒绝就出言污蔑。 眼下的庞德公,也只剩下退隐山林了,总不能这么大岁数了,托人推举个孝廉,出仕为官去证明自己吧? 就在如此情形之下,憋着心中这口气,庞德公隐居沔水之上,整日呼朋唤友,心情才日渐舒畅。 “庞公,这可是开宗立派啊。”司马徽赶紧劝了一句。 庞统加重砝码说道:“庞公,还用思考么?二公子由你开蒙,日后这岳麓书院不管出了多少人才都算你的徒子徒孙。” 名誉,向来是古今文人的枷锁,这一招孙权是以现代人的角度出手,根本不怕落空。 听到这儿,什么被蔡瑁诓骗来充当人肉盾牌、什么青砖红砖都不叫事了,对于读书人来说,这是日后能立像的大事,他如何不心动? “庞艾。” 庞德公沉吟半晌,张嘴说道:“读书人重品、重德、不重财,汝品德不端,行腐商之径,已是走歪了。庞家容不得你了,即日起,你不得再以沔水庞家之名招摇撞骗,这就速速离开长沙吧。” “啊!!!” 庞艾傻傻的呆在当场,他以为自己有庞德公相护,小小长沙太守又能如何?谁知道先是让孙坚一脚差点踢断了尾巴骨,再气至吐血,如今又被庞德公赶出了家门,成了丧家之犬! 孙权有点现代老好人心思作祟,想要伸手说上一句:“算了……”可话未曾说出口,就让孙坚一声‘咳’,把每一个字都咳了回去。 正当孙权眼睁睁看着庞艾可怜兮兮的走远,由太守府官兵看管着离开,他才仰头看了一眼孙坚。那时,孙坚目光坚毅,未曾有过任何改变,如铁、似钢。 “权儿。” “父亲。” “还不给你师尊跪下。” 孙坚一抬脚,磕到了孙权腿上,孙权立即弯曲双腿,跪在当场。 周遭,蔡瑁、蒯良蒯越、庞统、徐庶等人纷纷恭贺道:“庞德公,给您道喜,收徒如此,理当浮一大白啊。” “恭贺庞德公开宗立派!” 这一声声恭贺,仿佛今日长沙的主人是他庞德公一般,所有人几乎都忘了刚才的剑拔弩张、这位荆州读书人的典范差点当庭撒泼。 “诸位。” 孙坚喝止住他们的声音说道:“府内已经备下房间,诸位远道而来,理当先行休整,待黄昏时分,坚自会备好酒菜,为各位接风。” “吴景,送各位先生去休息。” 吴景领着这些人退出大堂,那时,孙权就站在孙坚身前看着这个便宜老爹,厅内,除了便宜老哥孙策外,再无他人。 “父亲……”这俩字直到如今孙权喊着都别扭。 “有事?” 孙权问道:“敢问父亲,司马徽、庞士元、徐元直、黄承彦,这些都是什么人?” “荆襄名士。” “那蔡瑁、蒯良、蒯越呢?” “荆州士族。” “父亲为何不积极拉拢?这些人只要有一个留在父亲身边,那便是极大的助力啊。” 孙坚回到座位上,突然看向了自己二儿子,今天这小子驱赶庞艾、不问自己意见就独自做主要在岳麓给庞德公建书院已经是出乎意料了,这会儿又问出了如此问题,最近是胆量见长啊。 “策儿,你可知晓?” 孙策站在孙坚身旁:“父亲,孩儿如同二弟一般想法。” “孩子气。” 孙坚难得的和自己俩儿子讲起了人主之道。 “我来问你,从刚才厅堂上的言论来看,这群人中有一个把你爹放在眼里的么?” 孙权没想到这便宜老爹竟然问出这种话来,不过回想起刚才,孙坚所说,倒也值得顾虑:“不曾。” 孙策则回应:“读书人的心高气傲罢了。” 孙坚应答道:“你们说的都对。” “但,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我孙坚,在他们眼里没有位置!” “孩儿啊,你爹我好歹是长沙太守、乌程侯啊,要是这个身份都得不到他们的尊重,我能指望这些人死心塌地给我效力?” 孙坚看向厅堂之外:“是,通过利益交换,或许可以留下一两个,可你们想过留下之后的结果么?一个原本就瞧不起你的人,在你麾下效力,那你所做的每一件事哪怕尽心尽力,在人家眼里也都是小道,不值一提。有朝一日,他心仪之人出现,结果是什么?定是抬腿就走。咱们给别人培养一个在官位上历练好了的对手,做什么?” 这孙坚对人、对己的定位都清晰的让人觉着可怕,孙权觉着和自己在史书中认识的那个孙坚完全不同,强大了不止一个层次,难不成三国书薄,记不下这些飒爽英姿者的全貌? “再者说,身为人主,对属下的尊重和属下对我这个主公的尊重是两个概念。我的尊重,是出于礼节,他们的尊重,必须出自内心。”孙坚指向孙策:“策儿找回来的伊先生就不一样,说话前,必拱手施礼,这是什么缘由?那伊先生,就不是读书人?就不会心高气傲?” “是人家将咱们孙家,当成了自己的基业,将前程落在了孙家的身上,这样的人,方可取纳。” 孙策恍然大悟:“父亲,孩儿受教了。” 孙权却意犹未尽的继续询问:“父亲,如若相见之前,我们再谦卑些,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会否结果不同?” 第二十五章 到头来,还是刘妈背锅 孙坚摇了摇头:“这世界上,就没有用恭顺换来的荣耀。” “行伍中,有一句老话,叫‘你越怂,他越欺负你’,所以你祖茂叔叔会对入伍的新兵说‘谁欺负你,你就揍回去,少他娘的来找我抱怨。打不过人家往上禀告,这是娘们才干的事,本将军一概不理’,这句话的意思,你们可懂?” “军中要的就是这些人的勇武,难不成战场上打不过人家也惦记着向上禀告?”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那丁原待吕布如同亲子,可董卓许下重金后,吕布是怎么做的?吕布可敢动董卓?!” “你的分量,永远是自己打造出来的,不是谁说的,不是如何表现的,是站在那他们就看得见的。” 孙家一把抓起孙权,放在自己膝盖上:“文人也一样。” “为父要是来同他们平等论交都不配,还指望着这群人见为父就拱手施礼么?恐怕就算是这些人真迫于无奈到了为父麾下,等为父失败的那一天,他们也会狂呼‘文台,当日汝不听吾言,方有今日一败’!” “这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如你们祖茂叔叔、程普叔叔那般,哪怕败阵就在眼前,也能手握钢刀与为父一同发狠的大喊‘死则死矣,孙文台,与尔同葬一穴,今生无憾!’。” “所以,为父把黄盖与策儿从桂阳、零陵两地召回后,会将辛苦打下来的城池交到程普手上,由他镇守;所以,山中的窑口,为父敢交给祖茂守卫,因为,他们身后竖着的,永远会是孙家大旗。” “儿啊,这世上能人很多,愿意心甘情愿为你奉献出生死的却不多,你必须要识人,将手中的利益分配给这些人,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孙家营帐内的身份与别人不一样。” “惠均天下等于没给、反遭诟病的道理,你刚认下的那位师父可不会教你,文人,只会告诉你们仁义礼智信,仗义还得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 仗义还得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 这句话在孙权的耳中不断回荡,在其脑海里,上辈子的失败,和烂好人的人设是怎么来的他终于明白了,也想通了今日想饶恕庞艾时,孙坚为何出言阻止。为人主,就得言而有信,有时慈心解不了怨恨不说,反而还会给了敌人从背后捅你一刀的机会。 “舅父。” 孙权看着吴景从外边走入厅堂,说了一句:“庞艾应该刚刚出城还未走远,烦劳舅父一趟,去将其斩杀,莫要留下痕迹。” 刚进屋的吴景看着才六岁就要杀人的孙权一时陷入茫然,再次望向孙坚时,自己亲姐夫却问道:“没听清么?” 吴景连忙拱手:“是,主公、二公子!” 这一刻,主,即是主,哪怕是在直系亲属面前,也要有个尊卑的念头,彻底植入了孙权脑海。 “臭小子,学的倒快。” 孙坚用大巴掌在自己儿子后脖颈处拍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不过要是有下一次,为父希望你自己动手,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才叫秘密,多一个人都不保险,无论是谁。” 话音落下,孙坚却抬头看向了孙策:“听懂了么?” 孙策似乎对这些王道很不感冒,他喜欢交友,喜欢大快朵颐,喜欢和好友三五成群,至今没走过任何黑暗的角落。这才会有听着这些权谋之术不适应的感觉,勉强应答道:“孩儿尽力领会。” 孙坚不再理他,抱着孙权:“你这哥哥,勇武不弱于任何人,奈何心智耿直。权儿,你年纪虽小,却心思活泛,日后,要多帮着你哥哥抵挡些暗箭。” 啥! 孙权抬头很诧异的看向了孙坚,自己都这般表现了,这孙坚咋还惦记把大位要留给孙策呢? “权儿,适才我看你对蔡瑁麾下的护卫很感兴趣,怎么回事?” 孙坚一打岔,孙权才想起了蔡瑁麾下两个极为重要的人:“父亲,早上咱们一起去接粮船,我看蔡家护卫在这几人的统领下纪律严明、指使如臂,觉着他们都是人才,这才聊了两句。” “谁啊?” “黄忠、魏延、文聘。” 孙坚苦思冥想,也未曾在荆州这几年中听过他们几个的名字,倒是一直心心念念着江夏黄家这一代的后起之秀黄祖,传闻此人上船可于江河征战,上马便能力压四方,可这黄忠,是何人? “看上了?” “看上了。” “那好,仔细看着为父是如何将这几人交予你的。”孙坚决定要给自己儿子表演一番权谋时,说道:“你也应该身边有些扈从了。” “对了,刘妈给你弄的那几样乡下小菜不错啊。” 孙权被孙坚问的一愣:“刘妈?” “就是那在弧底铁锅中烹饪出来的菜肴。” 炒菜?! 孙权刚明白过来,感情这个做菜方法被孙坚按到了刘妈头上。细想一下,倒也可以,起码比自己多费一番口舌要好多了。 “你去告诉厨房,晚上多准备一些这样的小菜,让这些吃惯了荆襄大鱼大肉的读书人,也尝尝咱们乡野之味。” 孙权在孙坚腿上一跃而下,学着大人模样拱手道:“诺!” 孙坚和孙策同时大笑,孙权却已经跑远了。 “策儿。” 孙策站在身旁说道:“去了盔甲。” “父亲,不是您说的,为将者,甲胄不可离身么?” “一会儿是晚宴,宴请的宾客都是读书人,你穿着铠甲让人看起来像怎么回事?那蔡瑁估计从离开襄阳就觉着为父要黑他们家粮食,你若是顶盔掼甲出席,还不给他们吓出屁来?”孙坚在孙策盔甲上轻敲两声,嗵嗵响动入耳才说道:“更何况,你还是个孩子,该放松放松了。” “好。” “策儿,你现在就去找伊籍,将今日晚宴的事说与伊籍听,他听过之后,自会教你。” 孙策不解问道:“会教孩儿什么。” “傻小子,你去了就知道了。” 孙策豪气干云道:“父亲,孩儿定不辱命。” 孙坚一指孙策:“爹知道,接下来要学的事,你可能不太喜欢,但谁让咱们孙家能站出来独当一面的就你一个呢?男人啊,总是咬着牙才能扛下了责任……”说着话,还往孙策的肩头拍了拍,拍的孙策一头雾水。 第二十六章 这不是成名的机会要来了么! 夜幕降临,太守府内灯火通明,客厅前院,一面面铜镜竖立烛火之后,将整个院落照耀,此时,孙坚的声音出现了。 “众位、众位,酒宴已经摆好,就等众位入席了。” 庞德公此时已经和孙坚亲近了许多,既然收了人家儿子做关门弟子,自然要和他多亲多近:“乌程侯,你们在小院中摆放的躺椅是何物,躺下后藤条松软,如陷进其中,小老儿一躺上去就见了周公,迟迟不愿意醒来啊。” “庞公,这可是好东西,汇聚了多少能工巧匠专门打造的,原本是准备带给那四世三公的袁绍做礼物的,既然庞公喜欢,袁绍不送了,归庞公了。” 孙坚话说的是真漂亮,双手一捧就把庞德公放在了等同袁绍的位置上,当然,这个位置只限于这个小院。 “哈哈哈哈,文台果然是个慧心之人啊。” 孙坚招呼着众人:“诸位,请入席。” 席面在院中摆开,每人一张案,案后摆放蒲团,众人脱鞋跪于案后,下人们将厨房刚刚热炒出炉的小菜端了上来。 青葱炒猪肉、碧藕炖排骨、夹了肉馅的茄盒、用荤油烧热后浇头的青菜…… 好家伙,就孙权操持的这顿晚宴,这些荆襄名士哪见过,闻见香气就已经食指大动了。 石广元是个吃货,刚要动筷子,水镜先生就提醒了一句:“没规矩么?当然主家先。” 石广元忍着馋虫,一般这个时候,主家都会讲上两句,要是兴头上来了,还要吟诗答对,指不定什么时候开吃呢。 结果到了孙坚这儿,他就跟听见了水镜先生的话一样,抬手拎起筷子夹了块猪肉直接放进嘴里咀嚼,还伸手示意道:“大家快尝尝,尝尝啊。” 这武人,似乎也不错? 石广元顾不得那许多,夹起猪肉入嘴,一进嘴中,煸炒出来的香气被青葱祛除了荤味,使得猪肉也有了清新脱俗的感觉:“这!这!” 石广元差异非常,他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菜肴。 庞统是好酒之辈,对吃食要求不高,捧着碗中的乌梅酒不撒手,尤其是愿意享受盛夏夜晚的清凉。可看见石广元这副吃相,跟几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一样,也有所好奇,拿起筷子在自己桌面上夹了一块排骨入口…… 这东西一进嘴可就停不下来了。 好么,满席面的荆襄名士就跟农村赶礼老太太似得,一个个单手拢住衣袖,另一只手使劲儿往嘴里捣菜。 咳! 咳! 水镜司马徽再咳嗽都拦不住了,旁边崔州平还一个劲儿劝他:“先生也尝尝,美味!” 司马徽纳闷的说了句:“你们是都不顾读书人的颜面了……”可菜肴入口,脑子里想的却是:“这颜面哪有猪肉重要!” 看着他们这份吃相,孙坚撇着嘴自满,心里说道:“再装!” “一个个的都端着文人架子,这回都露馅了吧?” 孙权暗自站在孙坚身旁低声道:“父亲,这些人撤下了三十六变,也都是猪八戒的模样。” 孙坚是不懂什么三十六变、猪八戒,可粘上猪这个字,他就能听明白孙权是在骂人,尽管儿子给自己出气心中欢喜,还是说道:“以后离刘妈远点,莫不成你想变成如你父、你祖茂叔叔这样满口污秽之人?” 孙权一伸舌头,刘妈又背锅了。 “诸位。” 孙坚让这群人放开吃了一阵,才端起酒杯道:“坚虽不才,但诸位大贤入长沙,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啊,长沙地窄人薄,没什么稀罕物,不知饭菜可还满意啊。” “乌程侯,这菜肴只应天上有啊,敢问是出自何人之手啊?” 石广元太希望弄这么一个厨子回家了,这以后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有,那得多好。 蔡瑁也搭了一嘴:“想不到乌程侯每日躲在长沙竟然如此享受啊,侯爷,这可不能独自享受啊。” 孙坚根本不理蔡瑁,冲着石广元一拱手:“不过是一个看护我儿的乡下厨娘手艺,登不得大雅之堂、登不得大雅之堂啊。” 蔡瑁愣了一下,他蔡家在荆襄人尽皆知,还从未被谁如此忽略过。 转念一想,明白了,这是孙坚在和自己赌气,自己以小人之心,弄来了如此多荆襄名士当肉盾,将他陷入了强盗之列,这是不开心了。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几口美酒下肚,气氛高涨,崔州平非要击节而歌,行个酒令,其他人都无所谓,可孙坚脑袋摇晃的和拨浪鼓一样不同意,还直接说出缘由:“你们都是大家,我孙坚是莽夫,在我的酒宴上出口成章,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我么?” “若是本侯邀约众位名士比斗拳脚,尔等,不也是不敢应战么?” 这帮人集体摇头,他们疯了才会和你孙坚比试拳脚! 孙策听到这儿,一下全明白了,怪不得父亲让自己去找伊籍,毕竟整个长沙城内,他读的书最多;怪不得伊籍会随手写下诗句让自己背下,还声称‘面对诸多名士,籍的诗文实在是拍马不及啊,但大公子就不一样了,年纪轻轻说出这些诗句的话,还是可以过关的’。 感情自己老爹这是提前准备好了答案,好到时候让自己展示啊。 但,面对如此邀请,他怎么又连连推脱呢? “乌程侯虽说是武将,但麾下肯定有文官,这样吧,侯爷,我们准许你找人代笔,如何?” “本侯真不行……唉……唉……” “乌程侯,那我等再让一步,你输了,饮半,如何?” “喝酒?输了喝酒?”孙坚假意不懂的问着。 庞统连连回答:“不然还能怎样?” 孙坚立即摆手:“要是喝酒倒无所谓,坚自从学会端起酒碗之日开始,还未怕过谁。” “这样吧,写诗弄文,坚实在不行,我让我儿子参加可否?” “公子替父出征,当然没问题。” 孙权听到这儿,眼睛都是亮的! 那庞统说‘公子替父出征’他可没说大公子还是二公子;便宜老爹说‘让儿子参加’,也没说是大儿子还是二儿子…… 到了汉末这么久,成名的机会终于要来了么!!! 第二十七章 还大汉一个清明 孙权在摩拳擦掌时,众位荆襄名士用一副嬉戏的感觉正在举杯吟唱。 率先张口的,是石广元。 “年年月月日日度,时常稻黍稽麦菽;欲向天下寻美味……” 头几句一出,众人看石广元的眼神都变了。 是,这乌程侯府有不少好吃的,可你有必要放进诗里么?你是个文人啊,怎么一点都不大气呢? 就在此刻! 石广元看向天际的双眼瞬间变得空洞:“奈何一步踏不出。” 最后一句落下,顿时所有人都在垂头丧气。 他石广元就这么点爱好啊,可是在这沃野千里的大汉,连这么点爱好都满足不了么?大汉的子民连走出家门去寻找点美味都不敢去的话,这还叫什么国家? 石广元冲着孙坚拱手示意道:“感谢乌程侯让我在这个盗匪横行的时候,吃的如此畅快,已经很多年都没这么痛快过了。” 孙坚冲他同样拱了拱手,那时,满场都陷入了沉默。石广元不是感谢一饭之恩,谢的是这大汉,只有长沙、零陵、桂阳三郡让孙坚清理的盗匪不敢进入! 此刻,荆襄读书人的骄傲,庞德公站了起来,手撵须冉,一步一顿,思虑好了以后,放声道: “封狼居胥犹在眼,何时再见骠骑还!”他是听了石广元的话,有感而发。 只两句,整首诗的气势一下就拔了起来。 “若是龙城飞将在,尔等何敢解衣衫。” 庞德公四句一个人名没提,却句句都有所指。封狼居胥的骠骑将军,是霍去病;龙城飞将是卫青、李广;解衣衫,是指董卓入京后夜宿龙床,两女爆毙。全诗大概是说,大汉这些位将军若在,你们谁还敢嘚瑟? “好!” 庞统站起来举杯说道:“庞公的诗句,是字字如雷霆万钧,既说出了我大汉文人的期盼,又令心中的郁结之情有所舒缓啊。” 崔州平也站了起来:“庞公不亏为荆襄读书人的灵魂,这份气节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赞誉声中,孙策往后一缩。这要是校场比武,那他谁也不怕,比作诗本来就心虚,是伊籍给写的小抄,但谁能想到这帮文人一上来就是国仇家恨,把调子起高了啊?这时候,再张嘴把伊籍准备好的那场风花雪月念出来,不明显要遭人羞辱么? 是,孙坚在这,这群人未必敢多说什么,可一个个要面露微笑,看向你的目光中充满轻蔑,孙策也受不了啊。 “莫要夸小老儿了。”庞德公摆摆手,他觉着国家如此,自己随口的几句诗已经不值得夸赞了:“若是有人能平定大汉这场祸乱,小老儿就算是衔草结环,也愿意啊。” 庞德公虽说被夸的很满意,却不太想出风头,刚才不过是有感而发,让石广元给带的,这会儿却将话题引出去说道:“乌程侯,轮到贵公子了。” 他们这些人,击节而歌也没个顺序,反正都是出口成章之辈,自然没人在意。 孙坚连连点头,才要喊:“策儿……”那一秒,却发现孙策在自己身后冲着自己摆手。 他不愿意去? 莫非伊籍没帮忙? 不应该啊…… 说话间,孙策伸手往袖子里一掏,将一份绢布递了过来,孙坚结果一看:“明月美酒聚好友,高歌醉饮登城头;若问世间欢畅事,只求此生梦从头。” 瞧完这四句,孙家马上明白了孙策无法开口的原因,这是不能接庞德公诗,不然非让人笑话死。但他不出去怎么办呢?总能让自己这个武将和人对诗去吧? 孙坚四下观瞧,只见孙权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不行,这小子才六岁,哪有当爹的把如此大一个笑话推到自己儿子身上? 焦急时,那个特殊的声音,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声音,又出现了! 【我来,让我来!我一肚子古诗,保准一出手就把他们全灭了!】 【论家国情怀,就没人能比得过陆游,便宜老爹,我这一肚子都是陆游的诗啊!】 陆游? 他摇了摇头,这时候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总不能让刚刚拜入庞德公门下的儿子丢人,干脆自己上,反正一个莽夫就算是在文人面前吟诗作对出丑,天下人也不会说什么。 至于陆游是谁……孙坚连温酒和三英都没弄明白,还管这个? 孙坚环顾之下,却发现满场文人都在看着自己,他缓缓起身,端着酒盏说道:“庞公,坚刚才尽管已经声明不参与,但,此刻也想有感而发啊。” 孙权一听,眼泪差点哭出来,心中大喊:【不带这么玩的!】 庞德公赶紧伸手相邀:“乌程侯,快来,小老儿期盼大作啊。” 已经收了孙权的庞德公此刻对待孙坚完全是两个态度,早不是当初的孤傲。 孙坚沉吟一声:“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 这诗通俗易懂,如果放在当下,分明是说孙坚空有报国之志,却只能在长沙一隅这如同孤村般的地方看着中原祸乱,心中也期盼着替国家出份力,奈何名气太小,无人知道,只能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假寐,去梦中听那金戈铁马之声。 “乌程侯报国之志急切啊。”庞统搭了一句,谁让这首诗中的愁思,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呢,言辞语句也的确符合孙坚一个武人的身份,就是这文才,似乎和眼前的乌程侯不符合啊。诗句中,总有一种报国之志无法舒展的书卷气,没有铁血肃杀的威风。 徐庶也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孙太守果然心系国家。”他也听出来了,只是,未曾点破。 唯有崔州平与众不同,嘲笑道:“乌程侯,莫不是猜到了夜宴之上要吟诗答对,找人准备好的吧?” “哈哈哈哈哈,无妨,无妨啊。”崔州平继续道:“颜面为大,我们都能理解。” 他这一说,其他人都笑出声来了。 和一群文人吃饭,可不就是吟诗作对这点事么,提前准备好了免得到时候尴尬有什么稀奇的?别说是你孙坚,就算是他们去见更高层面的大儒时,也要准备一二。 这时候孙权满脸惊讶的看着孙坚,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刚才自己脑海里把能想起来的诗句可都筛选了个遍,在如今的氛围下,只有陆游的诗词合适,结果,孙坚张嘴就把这首《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给念了出来,他要不是穿越者,百分之百就是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为了确定自己的思绪,孙权在脑子里使劲儿想下一首,眼睛却紧盯着孙权。 “那,本侯要再作一首呢?” 孙坚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第二首是刚刚说完,庞统立即喝彩道:“好诗!” “天下的将军若都有乌程侯这份壮志,何愁董卓在京师作乱?” 能不是好诗么? 这诗的意思由孙坚嘴里说出来,全都变了,九州,代指天下,并非实际上的大汉十三州,而诗句中的含义则如同出征至半途身死的兵勇的怨恨,他自知即将身死,却唯恐看不见天下归于一统,期盼着荡平中原之日,能有后人写信告诉自己。 这份执念,根本不是常人所思考的,必须是有报国之志的人才能听懂。 这说明什么? 说明即将起兵的孙坚,怀揣必死信念,一定要扫清寰宇,还大汉一个清明。 第二十八章 这满眼的人才,可惜了! 第二首! 孙坚竟然当场做出了第二首,这在眼前这些文人看来,肯定是提前准备好的。你是孙坚,可不是四世三公、自小诗书传家的袁公路,不过这文才…… 庞德公笑了:“乌程侯,最近定是苦读诗书了吧?从一个疆场悍将,变得出口成章,这份苦心,小老儿佩服啊。” 别的不说,光是孙坚苦读诗书的志向,他们还是愿意称赞的,尤其是能从这两首诗中,看出孙坚的天赋非同一般。 这会儿,是否是提前准备的已经无所谓了,自从曹操邀约天下众英雄讨董,能在榜上有名已经实属不易,况且他还愿意读书,二儿子还拜在了庞德公门下,这典型是愿意亲近读书人的。 只是,眼下的蔡瑁被完全晾在了一边,他邀请来的读书人似乎在一面倒的倾向于孙坚,没人搭理他了。 酒席宴上,众位文人畅快闲谈之后,竟然聊起了天下大事,十八路诸侯讨董,自然就被搬上了席面,既然大家在吟诗作对中都满是家国情怀了,不聊点国家大事,似乎对不起这桌美味佳肴。 而孙坚,更不在乎崔州平所谓的‘提前准备诗词’一事,宛如营帐内的主公在听着众谋士各抒己见。 这一秒,孙权再次看到了孙坚的高明之处,若是他一开始就表现出招揽之意,肯定会惹得众名士厌烦,就你孙坚,也想成为荆襄众名士的共主?可这会儿,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心中的谋划以及对时事的判定,自然就成了孙坚予取予求的策略。 最先开口的,是一直未曾受人关注的蒯良蒯越兄弟,蒯良开口道:“乌程侯起兵,乃是正途,解救当今圣上这一路,敢为天下先者,势必功成名就,这是搏取声望、功名的大好时机。” 蔡瑁总算找到机会开口道:“只是十八路诸侯齐聚,人心不齐,此一战中,定然也会有强有弱,心有算计之人,恐怕会将最难啃的骨头留给对手,易取城池留给自己。到那时,对手消耗了兵力以后,各路英雄回还,势必还会有一场大战。” 虽说蔡瑁盘算的都是小肚鸡肠之事,可谁也不能说他担心的没有道理,兄弟还不能同心,又何况是这各路诸侯。 庞统和徐庶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搭茬,他们俩对这次出征,明显都有自己的意见,不过是被保留了。 崔州平、石广元、黄承彦,一个个畅所欲言,这帮没心眼子的,在孙坚面前将天下英雄谈论了个遍,什么袁术乃匹夫之辈,若不是出身四世三公之家,绝不可能有如今声势;袁绍更是丫鬟生的,成不了大事…… 等说道曹操,庞德公却开口说道:“依我看,曹孟德的讨董檄文,未必为真,当日他刺董出逃,哪有时间再去皇宫索要旨意和檄文?与其说这是当今陛下的旨意,倒不如说是他曹孟德假借陛下威名,为自己报仇。” 庞统连连点头,顺着庞德公说道:“庞公想法与统不谋而合啊。”往下,却多一句都不肯说了。 直到司马徽在宴席间露出微笑,才见一孩童走到庞统身侧:“敢问先生,对待吾父此次起兵,有何见解?” 庞统一低头,瞧见的却是孙权! 原本孙权满心都是等酒席宴散,一定要找孙坚问个清楚、问他为什么总能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谁知道众名士谈论起天下大事时,冒出了其他念头。能碰到如此多的名士可不容易,这要是不试试他们的水平,那不就浪费了这次机会么? 这才走出来,奔着印象中名头最大的人走了过去,此人,正是庞统庞士元。 庞统为什么不说话? 很简单。 法不可轻传。 只有人家把你当回事了,你再开口,那才叫出谋划策,否则,不等于顺口胡说么? 如今,孙权前来询问,正好应了他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心思。 “既然二公子问了,统,岂敢不言?” 好歹这是庞德公的关门弟子,他能不重视么?伸手将孩童抱起,走出自己的位置,当着荆襄众名士言道:“这天下,自十常侍作乱,何进入京开始,一切就已经变了。” “黄巾为非作歹,祸乱苍生;皇权下放,改刺史为州牧至群雄并起。” “上位者的初心,是想让天下英雄共同讨伐黄巾,谁知道这头斑斓猛兽调过头来却再也压制不住了。” “统大胆问诸位,当今大汉的问题在董卓么?” “在诸侯么?” “难不成众位还未看出点什么?” 庞统是真想说实话,他真的想开口说‘这分明是皇权崩塌、朝代更迭的大限到了’,可当着眼前这么多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又如何说得出口?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借机作祟的小人还少么?那曹操都敢假传圣旨了! “乌程侯要提兵入京,统有一言。” “并非行军路线的大道、亦不是军阵战法的杀伐,而是要将命脉时时刻刻捏在自己手里。” 他看向了孙坚,那一秒,明眼人都明白了,庞统要说的是,这普天之下的豪杰虽然口口声声全是大义,但,却找不出任何一个可靠之人。等会军之日,粮草、军械一旦并在一处,那就等于让别人掐住了自己的命门,那时,让你冲杀在前,你不去?你干嘛来了啊! 崔州平冷笑道:“士元兄,你醉了,这满嘴的妇孺之见,说的是什么啊?” 石广元也打着哈哈道:“喝酒不就是为了醉么?士元兄醉了,有何不可?更何况这里是乌程侯府的家宴,不是朝堂。” 他们都觉着庞统这话太算计,唯独孙权非常真诚的看着他,小手握在一起拱手施礼道:“谢先生教导。” 别人听不明白,他可是懂了! 孙坚是怎么败的? 是那袁公路怕他功劳太大,压着粮草不放,导致粮草不济。 庞统说的是什么?是不要轻信他人,万物将命脉放于对方手中,怕的是十八路诸侯会兵之时,军械粮草暂放一处后,会有人拿这东西做文章。 庞统可不是穿越者,怎么就一眼看穿利害了? 这样的人,别管说的是什么话,你能说是妇孺之见? 庞统将孙权放下默默坐回,此刻,其他人都在畅所欲言,唯独徐庶、司马徽二人靠了过来,围在了庞统的小桌上:“士元兄,为何将后面的半句话咽了回去,不说清楚呢?” 徐庶当然听懂了庞统要说什么,没明白的是,既然都说了,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 司马徽却世外高人一般言道:“说半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庞统接话:“如若这孙坚是我主公,今天自然言无不尽,对吧?” 三人对视之下,同时举起酒盏,轻轻碰杯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孙权孩子一般在旁服侍,暗道:“可惜啊,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现在威望不够,要不然这满眼的人才……岂能放走啊。” 第二十九章 你总惦记搂我睡觉干嘛! 一连三日,孙坚是日日设宴款待,把这些荆襄名士喂的沟满壕平。 第四日清晨,蔡瑁急了。 昨日,马家船只已经拉了满满几船冰晶离开,带着笑意回转襄阳。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已经能回去做买卖了,眼下的日子口可是谁先把冰晶运回去,谁就能挣第一笔大钱,蔡瑁能不急么? “魏延!” 蔡瑁横声喊道:“出去问问乌程侯身在何处。” 房间里,魏延快步而出,片刻跑回道:“公子,乌程侯在渡口,蒯良蒯越兄弟正在将冰晶装船,准备运往宜城。” 蒯家也开始运货了? 蔡瑁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 这是孙坚在报复自己,就是要让蔡家的货,在整个荆州最后出售。 “快,备马!” 孙坚被文聘、黄忠、魏延护着,骑马出城,到了城门口的一瞬间,他侧目之下,顿时愣住了。 来时,城墙上如补丁一般的红砖不见了,不,准确的说是连墙上的青砖都不见了,城头上,一些兵士正在拎着水桶顺着城墙往下浇水,阳光下,那灰色逐渐被晒干成型,看起来很是坚固。 吁! 蔡瑁勒停胯下马,手中马鞭一指城墙:“黄忠,去问问怎么回事。” 黄忠疾驰而去,等再回来:“公子,打听过了,这抹在墙上的东西,叫水泥,除了能够将砖块黏接在一起外,还能将其封闭期中,保证不被雨水侵蚀,使城防使用年限更久,要是寻常百姓家用来建房,也能更稳固。” 使城防年限更久,让百姓的房屋更稳固? “这、这、这……哪来的!” 蔡瑁已经不会说话了,一趟长沙之行让他见到了太多不可思议,几乎每一天都如遭雷击,人都快糊了。 “问过了,乃太守孙坚所造,好像是和庞家的庞艾赌气时研制的。” “研制?” 大汉对工匠不重视,工匠中最受重视的是打造兵器的铁匠,研制什么东西这方面的事,一般都是道士在做,不过道士初心是为了炼丹,有什么东西面世完全是误打误撞,谁知道这长沙太守竟然如此重视这方面的事,还做出了成就。 这要是王朝挺立时,可是大功一件啊。 蔡瑁发现了商机,这东西要是等讨董战争结束后,卖给大战将起的各路军阀,岂不是又能狠狠再赚一笔? “走,去找乌程侯!” 渡口。 乌程侯孙坚望着远去的船只正在拜别,那依依不舍之情,就跟曾经搂着蒯良蒯越在一被窝睡过觉一样。都转过身了,还在用衣袖粘眼眶,哪有过一滴泪水。 “主公,过了。”祖茂在旁边都看不下去的提醒了一声。 孙坚低声道:“船走了么?” “早没影了。” 孙坚这才收起姿态,正准备上马,远处蔡瑁来了。 吴景抱着孙权挺身而出,他是不敢将二公子交给孙坚了,这位主公好扔孩子,但,护卫的职责却一刻都不敢携带。 “乌程侯!” 蔡瑁怕引起误会,离老远便开始呼唤,直至近前被吴景看清了样貌,这才不继续拦截。 蔡瑁行至近前:“乌程侯,刚才离去的,可是蒯家?” 孙坚也不否认:“是啊。” “敢问乌程侯,蒯家、马家都已经离开了,为什么唯独蔡家的冰晶还不发放啊?” 孙坚连连走过来,亲手扶着蔡瑁下马:“德珪贤弟,莫非是本侯款待不周?” 蔡瑁连连摇头:“宾至如归。” “那贤弟为何总想着离开,为兄还未曾与贤弟抵足而眠,畅谈国家大事啊。” 蔡瑁急的啊,恨不得蹦起来骂孙坚! 冰晶这东西的利润,就在盛夏之时,往后一天比一天便宜,耽误一日,那就是千金万金的损失,你非惦记搂着老子睡觉干啥? “乌程侯啊,家父尚在病中,瑁,实在惦念……这……如何是好啊。” 孙坚心里一声冷哼,表面上却半点看不出来:“这可怎么办,之前存货都给了蒯家与马家,心中所想是贤弟不急,你看……” “乌程侯,下一批货还要多久?” “德珪贤弟,我让手下人加班加点,你看,半个月可好?” “什么!”蔡瑁差点没炸了! 这一秒,孙权全明白了,怪不得孙坚对拿捏蔡瑁有如此自信,感情……他差点没笑出声来。 “呼~”蔡瑁稳定了一下情绪:“乌程侯,能不能再快点?” 孙坚思考了一下:“德珪贤弟,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武人啊,粗鲁,说话声音大、嗓门大、做事大手大脚,很容易出错,一不小心就被人家当成了准备黑吃黑的强盗。”话说到这儿,故意看了一眼蔡瑁:“别人见了我们,都躲着,所以为兄人手不足,这事,不好办啊。” 这话等于明说了,你蔡瑁拉着众位名士前来当肉盾让本侯不高兴了,你啊,在长沙等着吧,等本侯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什么时候再给你! “我的乌程侯!” 蔡瑁实在不想这么说话,干脆点破道:“当日乌程侯主动找长山谈生意,是瑁过于忌惮,瑁再次给乌程侯赔礼道歉可好?” 孙坚见到蔡瑁弯腰拱手,赶紧扶起:“德珪贤弟这是为何?” “为兄怎会生贤弟的气呢?” “贤弟给为兄带来了诸多名士,为兄,心中欢喜啊。” “你看那崔州平,为兄只要张嘴说话,定要站出来指点一二,为兄心存感激,心存感激啊。” 原来孙家不光生气自己,还怪自己带来了那个不懂事的崔钧。 “乌程侯,崔贤兄的事,与我无关啊。” “贤弟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在感激崔先生的教导。”孙坚等同于在说:“人是不是你领来的?” 蔡瑁只能哀叹一声:“乌程侯,瑁,如何才能令您满意?” 孙坚拉着蔡瑁的手,宛如挚友一般:“听闻德珪贤弟近几日收了几名能征善战的手下?” “为兄就快启程讨董了,可否让他们来为兄帐下,为国出力啊?” 说到这儿,孙坚赶紧解释:“德珪贤弟,为兄帐下缺人,只是单纯的想和贤弟借几个人使使,借,等讨董结束,他们自然可以回归蔡府,不为难吧?” 蔡瑁眼前一黑,忙问道:“乌程侯看上谁了?” “就三个,南阳黄忠、文聘,义阳魏延。” 第三十章 利在何处? 黄忠、魏延、文聘? 这三人,都是中原蝗灾起时,来荆州逃难的,入了蔡家也是为了生计;其中黄忠和文聘是同乡,都来自南阳,魏延来自义阳,他们仨由于武艺出众,获得了护卫教头、统领的职位,可这不是官,只在蔡家有效,孙坚要他们三个干嘛? 自己蔡家麾下,会武艺者多了,少三个护卫也无所谓…… 蔡瑁看向了孙坚:“乌程侯,荆州杂乱,水贼不断,您这一张口就要走了我的护卫统领、教头,连随时可以接替他们的魏延都要走了,这,日后河面之上的货物运送,蔡家该怎么办啊?” 孙坚一笑:“好办,日后凡是蔡家的船只,在三郡之地由我孙坚作保,决出不了半分差错,要是有被劫掠之事发生,所有损失,长沙郡负责。” “乌程侯,话虽这么说,但您手下人才济济,程普、祖茂、黄盖三位将军都军功赫赫,何必难为小人呢?” 孙坚见他推辞,仿佛看穿了对方心思是的说道:“也对,我如何能勉强德珪贤弟?那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贤弟,你我回城继续饮酒,这一次,可要不醉不休啊。” “乌程侯!乌程侯!” 蔡瑁算是怕了他了,连忙阻止道:“给了!” “黄忠、文聘、魏延,三人,归乌程侯了,但,瑁也不能白送吧?”蔡瑁坏笑道:“我刚才出城时,见长沙城换了一番模样,这城墙上的水泥,是何物啊?” 孙坚听到此处,低声解释道:“这水泥啊……” 祖茂连忙咳嗽一声:“咳,蔡公子,问多了吧?” 孙坚假装恍然大悟道:“德珪贤弟,为兄忘了,这是我军中秘密,不得外泄的。” 蔡瑁拉着孙坚的手,带其向前几步:“文台兄,我连黄忠、魏延、文聘三人都让了出来,兄台还对我保密?” 孙坚思索一番:“那德珪贤弟万勿告诉他人。” “当然!” “这水泥,黏在砖块中间替代之前的泥巴和白灰,粘黏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不说,还可以抹在城墙之外。凡是抹了这东西的墙体,等同穿了一层铠甲,无论是箭矢还是抛石车,皆能起到防御效果,就连雨水都无法浸透。” 孙坚侃侃而谈,孙权却是皱眉,这老爹怎么就平白无故将自家的东西都给介绍了出去? “贤兄!” “此物,可否交由我蔡家经营?” “这……” “四六分利,蔡家分四,孙氏拿六可好?” “这个……” “三七。” “不,二八,不能再低了!” 孙坚故意一笑:“德珪贤弟说什么呢?愚兄可是那种人么?四六,如何?” “多谢贤兄!” “那冰晶?” “马上装船,这就让贤弟回转襄阳。” “多谢!” 渡口分别,蔡瑁回太守府收拾行装,祖茂纳闷的跟在孙坚身后一言不发,一行人慢慢悠悠从渡口回还。 孙权忍不住了,率先开口询问:“父亲,因何将水泥的事情告诉蔡瑁?” 孙坚看了自己这二儿子一眼,反问:“你觉着呢?” “莫非父亲是想当一个甩手掌柜?” 孙坚指着孙权哈哈大笑:“儿啊,我长沙有人有房有店铺,为父要售卖水泥,自由万千人来帮忙,那不就是甩手掌柜么?何必将水泥交与蔡瑁。” “那是什么原因?” “襄阳!” 孙坚看向襄阳的方向:“有朝一日,为父去找那王睿借军械,王睿若是设下鸿门宴,谁来给为父报信?” “若是为父和王睿动了刀兵,襄阳城高墙厚,谁在午夜为吾偷开城门?” 孙权眼睛一动,满是惊讶的看向孙坚。 “孩儿,天下万物,唯利是图,利,却不止在一层。明天在战场上为父和王睿相见,你猜这蔡瑁回希望谁赢?” 孙权沉吟道:“父亲赢。” “那是必然的,为父赢了,蔡瑁夏有冰晶、冬有水泥,为父若败了呢?这笔生意他和谁做?王睿能给他什么!” “所以,收服一个人,不是看他在你面前说了多少誓言,最牢靠的关系永远是没了你,他得缺失多少利益。” 祖茂打吴景怀里接过孙权:“二公子,你大荣叔叔一身利益都在孙家,主公若在,茂荣华富贵不止,主公不在,茂如丧家之犬,即便是去了别家阵营,那也是从头再来,不可能成为人家的心腹,所以主公这番描述,公子懂了么?” 孙坚直接给了祖茂一拳:“胡说八道,你是我兄弟。” 祖茂回身看向孙坚,那一秒,突然间怔住了。 孙权真想给孙坚颁个奥斯卡,你是真能演啊,什么梗都能利用得住! 太守府。 管家正在院落之中指挥着下人一车一车往外运送冰晶,他们使用的独轮车正是之前运砖时用过的,是孙坚在孙权小院里淘的,属于孙权给家里长辈打造躺椅时废料拼装,可这东西,让整个太守府轻松了不少,否则,只能用人来运,总不至于在府里赶牲口吧? 一车一车的冰晶装满,而后水泥继续,蔡瑁站在门口呼喊着:“轻拿轻放啊,冰晶若坏了形状,可就卖不上好价格了。” “那是谁啊,装好的冰晶用兽皮盖上,我去过京师,京师的贵人们都是如此储藏冰晶的,记住,一定要盖好了。” 他真是一刻也等不了了,归心似箭。 孙坚等人归来,与其打了个招呼便直奔府内,到了府内厅堂时,孙权终于等到了只有他们爷俩的机会。他趁着吴景离开、祖茂也去军营忙活的档口,凑上来刚要问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时,远处三个人应并排走来。 这三位大汉,行走间都带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领头的,是年纪稍大的黄忠,其身后是文聘和魏延,这几位孙权全都见过。 “乌程侯!” 三人到了孙坚面前,立即拱手,头都不低的说道:“侯爷,我们虽是凡夫俗子,但,却也不是低贱的货物,如何能像是货品般被主家贩卖?” “我们仨特来找乌程侯请辞,既然蔡家不打算用我们了,也没脸赖在侯府,天下之大到哪还不吃口饭啊。” 这仨人,脸上全是怒气,很明显对蔡瑁的决定非常不满! 第三十一章 我有工夫和他们欲擒故纵么? 豪贵之间,互赠侍女、家奴都是寻常事,却未曾听说过相互赠与护卫、部将的,可蔡瑁望着眼前巨大的利益已经昏了头,如何能不让人生气? 此刻,黄忠、魏延、文聘三人气的浑身发抖,又不甘心被这么送出,这才相互商量之后,来找孙坚了。 孙坚望着眼前三人,低声说道:“三位以为坚将你等要来,是要作何?” “那蔡瑁说了,是要跟随乌程侯讨董。”黄忠直言不讳,明显是这三人中的主心骨。 孙坚点了点头:“那是跟随本侯讨董容易出人头地,还是跟随蔡瑁当个护卫能名垂青史?” 黄忠左右看了一眼:“自然是跟随侯爷。” 孙坚再次开口:“那我懂了,三位嫌弃孙坚人微言轻,不配做人主。”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讨董,乃北定中原,这是建功立业的事,不比当护卫强多了? “我等并无此意。”此时,文聘才第一次开口,他想解释的是一个环境,那便是他们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被蔡瑁当成货物一样送出,并非是孙坚不如他人。 可孙坚是谁? 那是把心掏出来能当筛子的人,头发丝里都是心眼:“不是本侯不配让你叫主公?那……” 孙权正纳闷孙坚能说出什么旷烁古今的话时,却听见一句:“便去吧。” 那便去吧?! 玩呢! 水泥都送出去了,你让他们仨走?! 孙坚一转身,正要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时,他又回来了,那时脸上的愤怒谁都能看出的喊道:“如果你们怕死在战场上,见了刀兵就畏惧如鼠,即刻离开。” “马上给本侯滚!” 这一嗓子,直接将孙权喊懵,可孙坚的表演,还未曾结束。 “你们以为这太守府是谁都能进的?” “若不是听闻你们在护卫蔡家货物中,与水贼交手悍不畏死,本侯会要你们?” “我那兄弟祖茂、程普随本侯征战,大小百余场,身上刀疤、箭伤十余处,这才领兵;我亲小舅子吴景,直到今日还只是个护卫统领,你们以为这长沙太守府都是庸才?” “我孙坚,不要懦夫。” 等孙权再看眼前三人,一个个怒目圆睁,仿佛要立即暴起和孙坚搏杀一番证明自己似得,已经快压制不住了。 “乌程侯如此小瞧我们,那当初为何还要将我们留下?” 黄忠带着恨意询问道。 孙坚并不解释:“你觉着本侯小瞧你们了?” “本侯乃孙武后人,少年时为县吏,身上官职无半点家族福荫,全是一刀一枪亲手打出来的。十七岁在海上见盗匪分赃,上前擒获,取校尉之职;而后会稽人许昌在句章兴兵作乱,号称阳明皇帝,坚自募兵勇千人,大破贼兵,取县丞官位;中平元年,张角祸乱,坚为行军司马,用一千精兵南征北战,破黄巾后被朝廷委任别部司马;” “边章、韩遂在凉州为祸,董卓前往讨伐无效,司空张温率某前去,厮杀后,张温请奏陛下封坚为参军事;时下董卓不服张温,又是坚出谋划策制服于他,乃至董卓入京后,处处记恨,这才有了让坚来区星作乱的长沙为长沙太守一幕。” “结果如何?” “坚平长沙、定桂阳、入零陵,三郡皆息,水匪荡尽。” “本侯,不该看不起你们嘛!” “尔等有何战绩,摆出来,与坚论上一论!” 孙权一翻白眼,比前半生,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此话说出,黄忠、魏延、文聘,全傻了,他们无话可说。 谁能有孙坚的前半生精彩啊? 最关键的是,人家前半生至今,未曾一败! “说话!” 孙坚宛如吃人的老虎,张嘴就是虎啸龙吟。 他或许对待文人还有谦和之色,对待军伍?孙坚太知道该怎么让你这群人服你了,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死死压制住他们。 “一个个的牙尖嘴利,干嘛?准备去学堂教书当夫子啊!” “还我瞧不起你们……那董卓就在京师,十八路诸侯讨董,汇聚到一起几十万人,过去就是现成的功劳满地,弯腰捡就行了,我瞧不起你们,这么好的事,让你们去,我怎么不让街边的乞丐、花子一块去呢!” “吴景、吴景!” 他这儿张嘴一喊,已经听到嘶吼声的吴景跑了过来,拱手道:“主公。” “带他们几个,去祖茂大营报道,就说我说的,用最苦的训练给我打熬他们几个,这几个人日后我有大用。”话音刚落下,趁吴景转身道:“回来!” “另外跟军营守门的卫兵嘱咐好了,这几个,只要往营外走,不许拦着,我孙坚手里没有怂包软蛋,坚持不下去,立马给我滚出军营。” 话音落下,孙坚又冲黄忠、文聘、魏延几人说道:“你们几个,听明白了,军营随你们进出,可要是从我这儿走出去了,回到了襄阳,那你们就是被蔡瑁舍弃的废物,还不如拉走的那一船货;要是在我这儿用拳头打出来功勋以后再见蔡瑁的时候,一个个都成了将军,那就是他蔡瑁蔡德珪眼瞎。” “证明自己的机会本侯是给你们了,要当一身戎装的将军,还是被人舍弃的麻布,自己选。” “领走。” 孙坚骂痛快了以后,转身领着孙权走进院里,对于门口发生的事再也不提,只剩下吴景在那儿问:“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没事惹主公干什么?” 孙权佩服的说道:“激将法用的真好。” 孙坚在院落里转身,看着自己儿子:“激将法?” 孙权指了指门外:“您不是用激将法在欲擒故纵么?” “我有时间和他们玩欲擒故纵么?” “就那几块料,你爹一声令下就能冲入一队百人队兵勇直接剁了,我和他们欲擒故纵什么?” 孙权这才想起来,这几人的未来只有自己清楚,以现在的孙坚来说,能这么对他们已经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了,要不然,就这几个人正如孙坚所言,杀了都白杀。 你们真觉着自己跟着蔡瑁的船来的,就是都是蔡瑁呢? 那蔡瑁被孙坚好言相待,是因为整个荆襄水路的船都掌控在他们手里,如若不然你再试试! 第三十二章 一帮坏种 送走了蔡瑁,长沙太守府又恢复如初,按理说孙坚可以歇一歇了…… 夜幕下,伊籍抱着几卷逐渐走入了太守府厅堂,当看见孙坚正在和祖茂饮茶,连声说道:“主公,大喜啊!” 孙坚身形都没动,问道:“可是蔡、蒯、马所送之粮,统计出来了?” 伊籍闻言道:“正是。”他连忙打开竹简,一字一句说道:“蔡、蒯、马三户共交征捐三千斛,以当今两家五十钱一斗算,这三千斛粮食,相当于我军得钱一百五十万!” 饶是孙坚有了心理准备,依然惊讶的狠,连忙问道:“这么多!” “主公,这还不算三家购入的冰晶,冰晶一罐一千钱等价粮,三家共运走一千八百罐,光冰晶一项,我军入账一百八十万钱等价粮,约三千六百斛。加上之前的,如今军中有粮六千六百,不是斗,是斛!” 孙坚微笑着,旁边的祖茂已经快要将眼睛瞪出来了,这回粮草算是彻底不愁了,要是再算上城墙已经修整完毕,可以说是三郡之地再无乱事烦心。 “伊先生,现在军旅之事以毕,坚,还有一事要问先生意见。” 伊籍连连拱手:“主公请讲。” “伊先生……噗……不好意思,本侯有些没忍住,你说这给王睿的书信,该如何书写?” 孙坚满脸坏笑,旁边站着祖茂,身前是伊籍,三人正在研究怎么祸害荆州牧王睿。 这件事他们之前研究过,正是伊籍提议找王睿借军械,那,这件事的善后自然由伊籍处理。 孙坚就是这么个人,他允许手下纵情演说,但,你可千万别说完就忘了,因为他肯定找机会把你说过的事让你亲自来一遍。你不是说你行么,那你就上,还别说不给你机会,你干好了,牛皮随你吹,干不好,哼! 伊籍也满脸笑意说道:“既然乌程侯的意图是要激怒王睿,那自然不能走寻常路。” 祖茂坏啊:“用‘急报’送吧?” “能行么,只有‘战报、灾情’才走急报……”伊籍有心担心。 孙坚望着屋外夜色说道:“就用急报,而且得嘱咐信使,即使是白天赶到了襄阳城下,也不能进城,就在城门口给我待着。等什么时候城门上锁了,再让他‘嗷’一嗓子喊出急报来……” 祖茂没想到孙坚比自己还坏,连忙补充了一句:“主公,这要是王睿那老小子正在后院跟侍女小妾捣鼓点什么事,还不得让您这一下给吓出马上疯来?” 孙坚嘴一撇,笑的都不行了:“本侯怎么不吓死他呢!” “主公这个主意好,最好是给王睿气的口不择言,当堂破口大骂,又或者斩杀了信使,到时候咱们就有出兵的理由了。路过襄阳时顺手就收拾了他王睿,省得起兵中原,还得惦记家里。”伊籍不知为什么也沾染了孙坚这伙人的气息,竟然助纣为虐起来了。 孙坚点点头道:“最好能给他气的直接率军扑杀向长沙,到时候咱们据城而守,在城下击败了他再席卷回去,天下英雄也就说不出什么了。”他考虑的还是在战略问题,据称而守怎么也比扑过去冲杀强。 “那信到底怎么写?” 伊籍闻言收敛了笑意郑重道:“事可以做绝,话不能说错一句,主公,籍建议,这封信,一定要写的言辞恳切,卑微,表现出主公一副宁愿祈求获得器械,也必须兴师北上的意愿。” 这边正说着,祖茂在那头表演上了,他拱手鞠躬道:“王荆州,天可怜见,坚望吾皇受苦,于心不忍,愿起兵与西凉贼董卓拼一场你死我活,也不想在苟且偷生……” 孙坚气的一脚正蹬祖茂胯上,这一脚给祖茂踹的‘哎呦呦’直乐,最后孙坚也忍俊不禁骂道:“我他妈平时是那么说话么!” 伊籍用袍袖遮掩笑脸,边笑边说:“主公,还真不能怪祖将军,这封信真得这么写,得让天下英雄知道,咱们管王睿借军械,的确是为了兴师讨董,咱不是欺负人。那王睿不借,则是对大汉不忠,到时候以顺讨逆,顺手拿下荆州;他要是借……” 这一句话,把祖茂和孙坚开玩笑的心思都拉回来了,谁也没觉着王睿会借,孙坚问道:“对啊,他万一要借了呢?” “主公,他要是借了,荆州还能剩下什么?” “以整个荆州情况来看,南阳郡,人口二百四十三万、南郡七十四万、江夏二十六万、零陵郡一百万、桂阳五十五万、武陵二十五万、长沙1百零伍万、这还是顺帝在位时统计的,加上匪患横行、刀兵不断,若不是中原屡屡受灾导致灾民逃难来到荆襄、蜀中、江东等地致使这些地方人口不减,现在的荆州还能有这么多人么?” “可这些人入了荆襄以后呢?不是他们为荆襄创造收入,是得王睿掏钱出来养着他们。” “主公觉着,王睿手里还可能有闲钱么?” “他若借了,主公还真得起兵去讨董了,但,如此一来,就算给王睿几年时间休养生息,他能缓过来么?一次区星造反,长沙可是缓了好几年才能喘口气啊,这都让主公讨董无粮可用,怎么,王睿比主公还有治世之才?我不信。” “等主公讨董归来,若胜,王睿必将讨要所借军械,到时发生口角实属正常吧?祖茂将军乃粗人,护主心切一刀杀了王睿,主公大公无私,在街边找一乞丐斩了,祖茂将军改名祖圣、祖辉,又能怎样,荆州已经入了主公之手;” “若败,王睿岂能不报借军械之仇?言辞奚落也是常有,主公公子莽撞,听不得有人出言侮辱其父,祖茂将军百般阻拦都不曾拦住,稍有不慎,王睿身死,主公大悲,厚葬王睿而已啊。” “一个虚弱的王睿,已经不配成为主公的对手了,最多,日后史书上写主公一笔不是,可荆州的利益,却全都归了咱们了。” 祖茂听到这儿,眼皮子直往上挑,指着伊籍说道:“你可真他妈坏。” 孙坚猛然开口道:“大荣,对伊先生要有礼貌。” 祖茂闻言连忙拱手:“伊先生,茂,莽撞了。” 伊籍摆摆手:“不碍事。” 那一刻,孙坚若有所思,伸手在桌案上刷刷点点,不多时,一封书信已经写成,随即用火漆封号,冲着门外喊道:“来人,速速将这封书信送去襄阳,一定要面见王荆州,明白么?” 祖茂赶紧凑了过去,搂着下人的肩膀说道:“你啊,白天别进城,专挑别人睡觉的时候去……” 这话孙坚是不能说的,祖茂自然要替他去说,伊籍看到这一幕说道:“主公,得祖将军,胜得荆州。” 孙坚笑道:“自小玩耍的兄弟,他对本侯的心思,了解的比自己还深些。” 第三十三章 送瘟神! 襄阳城。 “快看,那是不是信使?” 城墙上,守城兵士看见远处烟尘滚滚时,惊呼一声,他望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骑马之人身背旗帜,这明显是在出现重大‘灾情、军情’才会如此的‘加急信使’,任何人见到都不会懈怠。 结果,正当兵士层层上报,准备迎接这位‘加急’信使那一刻,那匹马在僵僵看见襄阳城的位置……停了! 他不光停了,还在路边点起了篝火,不知道在烤什么。 王睿原本在州牧府准备好了,官服都换上了,就等手下人通禀,就能处理军政,谁料下边人的奏报让他满脸狐疑。 “禀州牧,那信使在襄阳城外点火安营,并未入城。” 点火……还安营! 谁见过加急信使安营的?这都是换马不换人,一路上能跑死多少匹马的急差,谁敢耽搁! 王睿不解,却又不敢怠慢:“点一千护卫,随某出城相迎!” 要是继续坐在府中等候得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出城一问,不管是信使过于劳累又或者受了伤,起码能知道怎么回事吧?否则他怎么敢在襄阳城外点火安营的,这不就是通知你去迎接么,肯定是有急事。 王睿出城了,领着一千护卫前往迎接…… 那信使看见成群结队的大军出城,篝火都来不及灭,一个跳跃窜起蹦上了骏马,调转马头连抽几鞭,在道路劲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玩呢! 王睿气懵了,真气懵了,他这么大一个州牧亲自出来迎接,你跑个屁啊。 难不成是谁与董卓私通的信使? 不应该啊,十八路诸侯讨董尚未成形,董卓还是太师,他要与谁信件往来,用得着如此么? 王睿想不明白,打马回府。 午夜,王睿说什么也睡不着,信使搅得他心神不宁,一直到三更天才算是困意来袭。 就在此刻。 嗵、嗵、嗵! 三声鼓响,门外兵士直接闯入院落,在卧房门口高盛嘶吼:“禀告王荆州,长沙郡千里加急信使赶到,有紧急军情!” 千里加急! 是不是白天那个? 王睿心中纳闷,问道:“几人?” “一人!” 他赶紧起身,令下人穿好官袍,赶往府内厅堂。 只有加急军情手下人才会闯入府衙禀告,要是按照这么来看,长沙这次的事情不小。 王睿刚刚进入厅堂做好,信使快步驶入,他是千里加急,有军营闯帐的权力,这才不顾任何人的阻拦直接拱手施礼道:“报!” “长沙千里加急军情,乌程侯特命小人必须面呈王荆州。” 王睿看着这个信使就火冒三丈,这人衣着,背后背着的旗帜与白天所见一模一样,张嘴问道:“白天直奔襄阳而来的信使,可是你否?” 信使一抬头,脑袋不断摇晃:“不是小人,小人刚刚赶到。” 王睿就恨白天没抓着他,可你有什么办法?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心思斗嘴啊。 “军情呈上。” 信使将绢布掏出,递了上去,王睿展开: 王荆州亲启。 坚,受讨董檄文所命,即将起兵北上…… 啪! 王睿就像被孙坚隔空打了一个嘴巴,脸上火辣辣的疼! 那十八路诸侯中,头一镇后将军袁术、第二镇冀州韩馥、第三镇豫州孔伷、第四镇兖州刘岱、第五镇河内郡太守王匡、第六镇陈郡太守张邈、第七镇东郡太守乔瑁、第八镇山阳太守袁遗、第九镇济北相鲍信、第十镇北海太守孔融、第十一镇广陵太守张超、第十二镇徐州陶谦、第十三镇西凉马腾、第十四镇北平公孙瓒、第十五镇上党张杨、第十六镇乌程侯孙坚、第十七镇渤海太守袁绍,加上曹操本部,皆榜上有名。 可没有你王睿! 也就是说,这十八路诸侯乃是天下英雄齐聚,你王睿,不在其中啊。 …… 坚,见吾皇落入董卓之手久矣,心如刀绞,欲起兵解救陛下于水火,却独却军备。 王荆州亦乃忠贞之士,碍于守卫疆土无法成行,何不将军械借出,全护国之名? 幸好愚弟所缺不多,只向王荆州借弓弩三千、箭矢三万、甲胄七千、枪矛两千、刀盾五千、骑乘千匹、营帐千顶,仅此而已。 ……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你孙坚就算出一万白丁,所借军械也能将这群白丁武装成精锐了吧? 瞧瞧信上所写,弓弩三千,箭矢三万,这是要将三千步兵改造成弓弩兵;甲胄七千,还行,还知道弓弩兵不配甲胄;枪矛两千,这是要两千枪兵好破骑兵;刀盾五千,剩下的都是步兵了呗;骑乘千匹,还要一千骑兵;营帐你也要千顶,意思除了人,你连根毛都不带是么! 王睿看着这封信气的直发抖,刚要发作,身旁都尉苏代连忙拦了一下说道:“来人,带信使下去休息,州牧思量过后,再予答复。” 强压着这口气的王睿眼睁睁看着信使被带了出去,那时突然起身暴怒道:“你拦我作甚?这都欺负到我头上了,不杀了此莽夫,我还是荆州牧么!” “主公!” 苏代连连劝慰:“杀了孙坚哪这么容易?” “敢问大人,若是因此事起兵,兵发长沙,在大汉将乱未乱之时,主公担何名声?” 王睿不出声了,苏代继续说道:“祸国殃民!” “到时候大汉烽烟四起,史书上记载的主公绝对不是受辱于孙坚,而是意图趁乱独吞荆州,乃发动大汉动乱的罪魁祸首,这个罪名,主公可要担啊?” 王睿一瞪眼:“难不成,就这么忍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啊,主公。” 苏代继续说道:“主公,那孙坚起兵北上,生死不知,他走后,长沙、零陵、桂阳三郡谁守?” “祖茂乃孙坚幼时玩伴,久经战阵,得带着吧?程普也是一路随孙坚至今,乃主心骨,得带吧?黄盖是他新收骁勇,清缴三郡水贼屡立战功,得带吧?他麾下还有人么?” “孙策年幼、吴景、孙贲都是至亲,守三郡之人,就是他们三个。到了那时,主公再提兵而去,孙坚被董卓牵绊,插翅难回,收复三郡之地后,主公方为荆州之主啊。” 王睿看了苏代一眼:“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这军械不光要借,还要大张旗鼓,弄得天下皆知的借!” “这可不是被勒索,此乃,送瘟神!” 第三十四章 钩镰枪 长沙,孙坚送走了蒯家的蒯良蒯越、又送走了蔡瑁后,今日,将庞德公等一种荆襄名士也送了出去。 庞德公足够鸡贼,离别之前对孙权开蒙的事只字不提,只是约定岳麓书院建成之日,一定要提前通知,他好广邀天下,孙坚明白这厮在等,等的不光是岳麓书院,更是讨董大战的结果。 要是这场战斗中孙坚大胜而归,那庞德公自然乘胜而至,来个锦上添花,为孙权开蒙;如若不然,不过是空话一句。这世界上有几个人会雪中送炭? 等到了长沙没有外人,孙坚立即领着全营将士登上城头,日夜赶工开始为长沙城墙加高加固,他就怕自己离开后,有人对着三郡之地图谋不轨,根本不管王睿是否会借军械,先让自己踏实了再说。 “策儿,桂阳和零陵那边,水泥、红砖都送过去没有?” 孙坚光着膀子,在泥瓦匠的带领下与军士们共同劳作,这一幕对于孙坚阵营中的兵士来说早就见怪不怪了,想在这儿当官,那必须要身先士卒,否则将士们就是不服你。 “昨夜就已经顺河道送出,儿子特别提前收拢了江边所有渔船,和百姓们说了,此次运送皆用粮食抵扣银钱。” 孙坚点了点头,这边一锹锹往外送泥,那边眼看着军士们一层层将城墙礧高,才一上午的时间,城墙比原来高处了一丈,这要是加固完毕,日后长沙就是坚城一座,带着云梯都够不着顶。 “拆城楼喽!” 祖茂一声大喊,原本的长沙城城楼被推倒,坠于护城河中,城楼可以等城墙礧起来再盖,现在的任务是加高加固。 轰。 一声巨响,护城河被砸出一人高的水花,老百姓在旁边抱着膀子看热闹,谁不知道太守这是又作的什么妖。 一天,天刚擦黑儿,长沙城一面城墙就拔地而起,众多兵勇们该浇水浇水,该从内部加厚继续加厚,忙了个不亦乐乎。 “主公。” 不远处,一匹快马狂奔而至,到达城下,那人翻身下马喊道:“主公,荆州牧王睿答应了!” 祖茂打还没干的水泥城垛处探出脑袋,问道:“你说什么!” 孙坚也问道:“答应啦!” “答应啦,下人归来时,军械已经装船,顺流而下的话,不日即到长沙。” 城墙上,孙坚和祖茂一对眼神,不约而同说了一句:“算这小子聪明。” 王睿把军械送来,他们等于没了起兵的借口,想要在讨董之前拿下荆州的念头就必须打消了,否则,到了中原,那群豪强们张嘴一问,你怎么答?除了一句‘王睿出言相辱,坚有所不忍,逐杀之’外,无话可说啊。关键是这么回答不显得小气么? 趁孙坚思虑,祖茂连声喊道:“快回军营休息,一来一回两千里,累都累死了,这几日的活计你不用参与,安心养着。” “诺。” 信使退下,祖茂来到了孙坚身侧:“他怎么就答应了呢?” “我也纳闷,这些东西,得是荆州其余四郡的半年税收吧?” 祖茂摇了摇头:“得一年。” 大战将至,军械暴涨,铁匠铺生铁价格都翻了一倍,打把锄头都能让百姓心疼的直嘬牙花子,王睿就这么人心将军械借了出来? 奸计未成,让孙坚很不开心,他将手里工具往旁边一扔,趁着天黑喊道:“儿郎们,天黑了,收了,明日再说。”一扭头,回奔太守府。 回到了府中,屋子里家人、家奴,谁也不敢往跟前凑,平时恨不得长在这儿的祖茂今天都没来,生怕撞到孙坚哪根不顺畅的神经,挨顿骂。 夜幕下,吴夫人一边在院落中给孙坚擦拭着身上的污秽,一边问道:“夫君可是心思不畅?” “夫人看出来了?” 吴夫人笑道:“那还看不出来?策儿自回府就没进过咱的院落、权儿更是从你归来,就在他的小院没出来,你不知道啊。” “有吗?” 孙坚这才反应过来,这几天孙权总像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似得跟在屁股后面,今天怎么没见踪影呢? “对了,权儿这几日惹麻烦没有?” 吴夫人用脚一踢,地面上一堆铁器‘叮当’乱响:“这不,你儿子得知你加固城防,命人给你打造的工具,说这个叫抹子,用来抹平水泥最好不过;这东西叫……” 吴夫人丫鬟接话:“水平尺。” “对,水平尺,权儿说,有了这个东西,你就不用往城墙上吊根绳儿找齐了。” “这么神奇?” 孙坚看了那堆东西一眼,立即皱眉:“这孩子,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早不拿出来?” “你看你,给你帮忙还责怪,要是我,也不给你!” 吴夫人继续道:“这东西的使用方法,权儿已经教给了管家,我听了几句,其中的巧思的确令人称赞,这东西我儿子要不去想,那些工匠们累死也想不出来。” “是,就你二儿子好,行了吧?” 孙坚突然反应过来说道:“他又从哪知道的这些东西?” “又是刘妈教的?” “不是啊,这回儿子可说了,他是请府中账房先生找了很多古书,才找出来的。说什么大禹治水的时候,规矩准绳是四样器具,矩和绳是来测量高、深、远的,准则测量水平,他不过是将器具简化了一下,更容易使用了而已……” “好了好了。”孙坚听着都觉得麻烦:“这回算你儿子有用了,行吧?” “什么叫算啊?我就觉着权儿出类拔萃。” “唉,你发现没有,自从权儿上一次被惊雷吓着,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不是带着丫鬟仆人胡闹,就是想山林野外的疯玩,现在完全不一样了,足不出户,还经常拿出一些让你意外的东西,你说,这算不算是长大了?” 孙坚脑子里哪有家啊,他只恨王睿为什么把军械借了过来让自己没了借口出兵,顺嘴搭音说道:“是啊,都长大了。” “不对,什么叫我儿子,那不是你儿子啊。” 孙坚懒得和吴夫人多说,问了一句:“擦完没有?” 吴夫人一收手,直接不管了,转身,气呼呼的回了房间。 等再出来,才说道:“你呀,摆弄那堆东西的时候小心点,权儿说了,里边还有一样很有意思的兵器,叫钩镰,就是把镰刀按在枪头上,我也不懂什么意思,到时候你们爷俩研究吧。” 孙坚拿起钩镰枪的枪头吓了一跳,这东西长的太奇怪了,说他像戟的远亲,有能和戟完全区别开,可要是放在地上勾马腿……定能产生奇效! 月光下,孙坚一个人瞪着地上满是污泥的水盆骂道:“该死的王睿,你等我讨董回来的!” 第三十五章 孙权的心思 孙权为什么老实了? 因为他听说了荆州王睿竟然将军械运往长沙的事,这件事有两个点非常重要,第一,孙坚没了斩杀王睿的口实;第二,孙坚即将起兵。 历史上的孙坚可是野心满满,起兵后先是兵发襄阳弄死了王睿、随后兵进南阳搞掉了太守张咨,兵锋之雄,连袁术都上表要请封中郎将,还忽悠他要请奏豫州刺史,令其信以为真,连手下部队都自称豫州兵。由此可见,那时的孙坚,可谓是兵强马壮。 但,这些都是真的么? 首先说搞死张咨这件事,历书记载孙坚弄张咨,是下令张咨备粮遭到了拒绝,孙坚不满,以酒宴引诱,斩杀于席间。 南阳是哪? 众所周知,南阳郡在荆州,但自从董卓入京,袁术逃亡南阳,这个南阳,实际上是河南鲁阳。历史上的南阳也是横跨荆州并覆盖了河南部分地区,而荆州的南阳,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南阳郡。也就是说,袁术起家的地方应该是位于河南境内的南阳郡鲁阳部分地区,当时的南阳郡太守,正是张咨。 逃出京师的袁术想要攒足家底,横征暴敛几乎是唯一手段,张咨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假如张咨不想要治下百姓受苦受难,和袁术发生冲突也很正常。 这个时候恰逢孙坚杀了王睿赶到,袁术一看机会来了,要是用自己四世三公的身份为孙坚上表中郎将换取这头江东猛虎斩杀张咨,是不是合情合理?到那时,他就可以独霸南阳,反正王睿也不敢说什么。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讨董这一路上孙坚几乎成了袁术帐下武将,事事冲杀在前,蜜月期无比完美,这对于之前毫无交流的两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那要是有了斩杀张咨的暗中交易呢? 孙权几乎用自己小脑瓜彻底将群雄黑化了,这还不算,他还能拿出证据,袁术盘踞淮南时,扬州刺史就是他杀的,还杀的干净利落,这就是之前杀了张咨的铺垫! 这时候,孙权最应该做的,就是去找孙坚,将一切都和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说清楚,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甚至,连想这些都只是顺道一想,真正要思考的,是长沙、零陵、武陵三郡。 孙权几乎可以断定,孙坚走不多时那王睿就得兴兵来讨,到那时,长沙守将是孙策、桂阳守将是孙贲、零陵守将是吴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孙氏三小将面对的很可能是数万大军,他们所要面对的局面,比孙坚要严峻得多。 这幅局面还不如按照史实那么走了,起码当时的情况下,只有刘表一人入荆州。 每每想到此处,孙权就兴奋异常,他可以操作的局面终于来了。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不可能安心等到长大,而想要在荆州有所成就,必须要等到孙坚这位强主离开之后。如此一想,孙权怎么可能在孙坚离开之前去惹任何麻烦? 他巴不得为孙坚提供全部帮助,赶紧把人送走算了! “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坐在大树下的孙权望着天空莫名唱了出来,他在脑海中已经为自己勾勒出了一副指挥守城军士作战的局面。 刘妈在旁看着二公子眼眉都要挤到一起了,平日里也见过二公子如此喜庆啊,最近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向夫人禀告一声? “刘妈?” “唉……唉……” 刘妈应答。 孙权问道:“我爹在干什么呢?” 刘妈说道:“听夫人房里的下人们说,家主应该是在校军场,说是过两天黄道吉日,准备几天。” 祭天! 孙权可知道古人出兵前是要祭天的,难不成,孙坚要启程了? 这可是件大事! 孙权连忙走到刘妈身前问道:“长沙城墙修补完毕没有?” “早完了,现在除了每天有士兵在高高的城墙上往下浇水,已经没人施工了。” 城防加固完毕,瞧这意思,孙坚是指望宽厚的城防来阻挡王睿,他不可能想不到自己走后王睿会驱兵前来,即便想不到,那么多属下还有伊籍能想不到么?这会儿,孙坚最担心的怕就是王睿了吧? 不行,得给孙坚减减负。 “公子,吃饭了,咱们中午吃麦饭。” “等着,我给你端去啊。” 麦饭? 为什么要用麦子做饭? 孙权瞬间想起来了,南方多吃稻米,这个时期也并没有面,是诸葛亮为了祭祀才做出了馒头,让天下有了面食。 “刘妈,快,去城外岳麓的山里,将所有石磨都调回来!” “二公子,去岳麓干什么?” 孙权这才想起来,岳麓窑口的事至今在长沙还是个秘密…… “你别去了,我亲自去!” “来人啊,备马!” …… 校军场。 军士们顶着日头在搭建祭天高台,孙坚、祖茂和刚刚归来的程普正在商议战事,忙的根本分身乏术。 “大荣,咱们这次和以前一样,你为先锋,引军在前,要遇山开路、逢水搭桥,一路上粮草铺陈都得准备妥当……” “德谋,你随我在中军,平日里得多费心……”孙坚正说着话:“来,咱们进帐,我与你们在图上细细解释。” 程普看了一眼祖茂,低声问道:“主公怎么了,我瞧着面色不善啊。” 祖茂苦笑:“坑王睿的时候,那王睿没上当,主公生气呢。” “还怎么上当?我可听说了,王睿是找遍了军营才凑齐了这么多军备。” 祖茂摇摇头:“你不懂,主公要的是整个荆州。” “那揍他不完了么,咱们都把襄阳挖空了,这时候揍他,他还能拎着锄头和咱们打么?” “都说了你不懂,咱们没抓住人家口实,愣扑上去像欺负人似得,多没面子啊。” “主公什么时候要过脸?” 咳! 孙坚差点没死在当场,自己手底下这俩人说悄悄话也不背人啊,脑袋都要顶自己胸口上了,还在那没完没了呢。 程普一晃神,连忙拱手施礼:“主公……” 祖茂在旁边赶紧低头,他是真怕自己咧开嘴笑的模样让孙坚看见,再挨一脚。 “二位将军请看。” 一张羊皮图在帐内悬挂,图上,是荆州及中原部分地区的地图。 “我们这次出兵,由南阳入中原,至酸枣与其他诸侯会盟,然后再做定夺。” 程普一皱眉:“主公,什么叫至酸枣再做定夺?这曹操连行军计划都没定好,便敢召集十八路诸侯?这不是大帮哄么。” “怎么定夺?十八路诸侯,由各个方向出兵,能会盟酸枣已经实属不易了,你要直接定下来打洛阳,公孙瓒顺着北平就去了,等咱们赶到一仗都捞不着。” 孙坚忽然想起了宴席间诸位谋士的话:“其实一仗都打不成更好,没准等不到会盟结束就会窝里斗,到时候正好利用机会撤兵,回头收拾了王睿,顺便接手整个南阳,将荆州牢牢握在手里。” “我跟你们说,等到了酸枣,切莫看见军功就双眼发红,一个个的不要命往前冲,那庞统庞士元说过,这次,真正的危险并非在于董卓,而是十八路诸侯中的人。” 祖茂低声道:“您拦着点自己就成,哪一次不是刚开战您‘呜嗷’叫着就冲了出去……” “你说什么!” 祖茂一拱手:“属下知错了。” 孙坚呵斥道:“等到了酸枣,一定要有所顾忌,莫要让他人耻笑!” 祖茂低头苦笑,他又如何会在外人面前让别人看见自己兄弟相处时的模样呢。 此刻,一名兵丁飞奔而至:“启禀主公,窑口出事了!” 孙坚看了一眼来人,却是自己的亲兵部曲,连忙问道:“怎么了!” 岳麓窑口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那儿可是在日夜不停的生产着水泥。 “二公子带了一批粮食到了窑口,征用了不少磨盘,弄得我们已经堆积打量了生料无法打磨,生产速度在急剧下降。” 孙坚气的嘴唇直哆嗦,咒骂道:“这个败家子!” “来人啊,牵我马来,我非抽死他不可!” 第三十六章 糖饼! 岳麓。 孙权正指挥着窑口附近的孙坚亲兵在河边清洗磨盘,这东西上全是水泥生料,要不是清洗干净了绝对不能用。 “二公子,已经清洗出三个磨盘了,您到底要用多少啊。”吴景自从离开了长沙、孙坚忙于军务以来,整个太守府就彻底没人能管了这位二公子了,眼前这些人又都是孙坚手下亲兵部曲,认得孙权身份,就更没人敢开口了。 “把所有的磨盘都清洗出来,水泥的生产先放一放,等今天的事情完了以后,我立即去城中找人定制一批磨盘给你们送来。” 放一放? 听完孙权的话,管事的部曲都懵了:“二公子,这可是襄阳蔡家定好的,咱们得定时定量给人家用船送过去,万一……” “没有万一,出了事往我身上推,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孙权这些日子在孙坚身边熏陶的还真有点上位者的气势,立即说道:“少废话,赶快把所有磨盘都给我清洗出来。” 他转过头,冲着看管几车麦米的人喊道:“你们,将所有麦米都卸下车来,还有我从铁匠那定制的铁饼铛,对了,我打府里带出来的几罐子油可千万别弄撒了啊,还有糖、肉食,往下搬,快,动起来。” 一会儿的工夫,磨盘准备就绪,孙权命人将麦米倒入,打磨成粉,当白色的粉末慢慢进入口袋,从未见过这东西的部曲掌事说道:“二公子,这是啥啊,还挺好看的。” 孙权笑道:“好看?等我把东西做出来,保证你吃的都张不开嘴。” “有那么好吃么?” “不信你等着。” 孙权这边磨面,那边用清水和面,和好的面放在一旁醒着,需要发起来的,干脆直接放到正在烧砖的砖窑窑口旁,那儿的温度保证足够。 等面醒好了,孙权按照记忆开始烙饼。其实烙饼也没什么技巧,只要往糖上放入少许面粉,糖馅就不会在吃的时候流淌出来,会粘稠度更高。 起锅,烙饼,当烙至两面金黄的糖饼被拿出时,那一路跟随孙权的掌事直咽口水:“二公子,这是啥啊,闻着都香。” “香也不能吃,这里边是糖,现在咬下去,包管烫你一嘴泡。等着,等凉了的。” 孙权在这边烙饼,那边士兵冲了过来:“二公子,窑口边上的盆子里,白色的东西要快涨出来的!” 面发好了? 孙权立即吩咐道:“快,快端过来。” 那士兵将发好的面盆端过来,孙权再次揉面、烙饼,这一次烙饼的时间较长,可烙出来的饼却比刚才大了许多,明明两次放的面是一样的…… “二公子,这,这,这,为什么一样的东西,加热后就变得完全不同了?” “少问!” 他将烙好的发面饼递了过去:“尝尝。” 掌事接过饼咬了一口,平日里是麦饭的这群人哪吃过这么香甜的面食,一口下去,整个人都沉浸其中:“好吃,二公子,这是小人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好吃啊?还想不想吃更好吃的?” 掌事立即点头。 “去,把车上的鲜肉捶成肉泥,茄子同样捶成茄子泥,本公子让你尝尝吃完了割你耳朵都不疼的美味。” “当真有这种美味?” “当真!” “二公子候着,我们这就去捶打鲜肉。” “记得洗手啊,定要手上一尘不染才行!” “记得啦~” 孙权在这儿不停的烙饼,那边肉馅已经准备就绪了,他又将一张张茄子馅的馅饼、肉馅馅饼、肉沫茄子馅的馅饼馅搅拌均匀,伸手去掏盐的时候,竟然看见的是粗盐,微微一皱眉:“我刚才烙发面饼的时候,没放盐么?” 掌事摇摇头:“小人看着二公子做的,的确没放盐。” 难道是自己忘了? 孙权总算得到了可以独自施为的时刻,丢三落四也在所难免,可他看着罐子里的粗盐难受啊,立即取过了竹筒将粗盐融化,扯下衣服上的布当做过滤网,就这么一遍遍过滤好了粗盐杂质后,将这些盐水倒入锅中通过加热,耗干水分结晶。 “去,把这些盐捣碎了。” 一个做饭,给掌事看的神魂颠倒,这二公子是真的会点什么法术吧? 他眼看着二公子将麦米变成了粉末状又烙出了饼,还眼看着粗盐被二公子这么倒腾了一下后,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模样,这种盐,怕是贵族老爷们也没吃过啊! “二、二公子。” 孙权哪有工夫搭理一个掌事:“少说话,这么快就忘了?” “唉!” 他还哪敢说话,看二公子的样子,就跟看神仙差不多。 就在此刻,远处原来马蹄声响。 守卫的孙坚部曲大声呼喝:“戒备!” 一众人纷纷抽刀相向! 直到:“主公,您怎么来了。”这句话被人喊出来,众多兵士才恢复如初。 “孙权那小子呢?” “我今天非抽死他!” 孙坚拎着马鞭就往窑口附近走,等看见孙权,立即走过来气呼呼的问道:“说,你不好好在家待着,来岳麓干嘛!” 孙权满手是面,说了一声:“父亲,这一路寻来,饿了吧?请尝尝权儿刚刚制好的糖饼。” “我不吃!” 孙坚气的满脑门火气,哪有心思吃饭,但孙权捧着面盆过来,里边金黄色的糖饼出现在眼前是,那股子面香,还真让他食指大动了。 他拿起一张糖饼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嗯?!” 接下去又咬了一口才问孙权:“这是,糖?” 孙权回应道:“对,的确是糖。” 孙坚连忙将手里的饼递给了祖茂,随即又拿了一张递给程普。 祖茂那个没心没肺的是只管吃,程普就不一样,他用手肘碰了碰孙坚的胳膊:“主公,这东西一巴掌大,小巧玲珑,若是当成军粮,在急行军的时候即便揣在战士们的胸口,也不会耽误作战啊。” “德谋所想,与本侯不谋而合啊。” “权儿。”孙坚看着孙权说道:“这东西,怎么来的?” 孙权回身一指:“做的,那不正在做么。” “二公子,盐来了!” 刚才去弄盐的掌事,跑回来了。 第三十七章 天下枭雄一般黑! “权儿!这是盐!” 孙权将掌事手里的碗一把夺过,看着碗中白皙如沙的盐粒,这么规整的细盐他还是第一次见。 “是啊,这就是盐。” 祖茂从旁边袋子里拿出一块乌黑发黄的盐块,对着孙权说:“二公子,这才是盐。” 孙权也不辩解:“尝尝不就知道了么。” 孙坚用手指粘了一点放入口中,那入口化开后,淡淡的咸,比混入菜种偶尔还有颗粒却又发苦的粗盐,强太多太多了。 “权儿,这,又是哪来的?” 孙权看着孙坚:“做的,都是刚刚烙饼的时候顺手做的。” 顺手……做的? 顺手! 光是这一张糖饼、一份精盐,能引发多大的震荡你知道么,你还顺手!! “二公子,这白如雪、细似沙之物,是什么?”程普端起面粉盆,问了一句。 “面,烙饼用的。” 掌事连忙将发面饼的盆端了过来:“主公,这就是二公子做的,香死了。” 孙坚看到了又一种饼,厚厚的饼,但入手感觉却非常绵软,他拿起一块一口咬下,这东西没有糖饼的内在味道,却多了一种醇厚的油香。 孙权见孙坚吃上了,他则继续自己的事情,将肉馅、茄子馅撒上盐,包裹进面皮内包好,擀成饼,烙熟,出锅后,立即递给了孙坚:“父亲,尝尝,肉馅的。” 孙坚再吃肉饼,一口下去满嘴是油,香气扑鼻。 祖茂实在忍不了了:“二公子……”他伸手指着自己胸口:“给我也来一个。” 孙权白了他一眼,继续又烙了两张,当给程普和祖茂递过去,祖茂一口下去就破口大骂:“狗日的,回去老子就把火头军宰了,这些年在军中他给老子吃的全是猪食!” 程普好奇的看向孙权,问道:“二公子,这么多稀奇之物,你是如何得知?” 孙坚听见这句话连忙阻拦:“德谋,可还记得祖茂所言于吉祖师一事?” 程普连忙问:“莫非于吉祖师来的时候,二公子也在场?” 孙坚点了点头:“是的,吾儿也在场。” 孙坚觉得,自己听到过的那个声音,这小子肯定也听到了,要不然,哪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秘密,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只能属于孙家! 干脆,厚着脸皮将这番托词又拿出来用了一遍。 程普大为惊叹道:“主公,吉人自有天相啊!” “咱们得了这细盐和饼之后,急行军的军粮携带问题就彻底解决了,盐还能赚一大笔!” 祖茂赶紧拦了一句:“马上就要起兵了,现在把东西卖出去不等于资敌么?” 程普拦道:“大荣,这你就说错了,如果说董卓手里的钱没有变成精铁、武器,都变成了盐巴、面,他们的粮食和金银都运到了咱们手里,怎么能是资敌呢?这分明是消耗敌人啊。这东西,吃几顿就没了,要想吃,还得继续买,金银到了咱们手里就都是武器!” “到时候,这仗,他董卓怎么打?” “况且这东西制作起来难么?刚才我看了二公子的制作工序,就这么一会儿,我都觉着自己看会了,你想想,咱们用了这么大会儿工夫,换来了无尽的金银,谁上算?” “这个……” 祖茂看了看孙坚。 孙坚笑道:“大荣啊,日后你多研究研究上阵杀敌的事就行了。” 祖茂没明白的问道:“为什么?” 程普道:“少用脑,再给用坏了,没人会修。” “唉!” “主公,你听见没有,程普侮辱我!” 两个老友闹了起来,孙坚却将孙权一把抱起,想窑口旁边走去,此时,有手下人给拎来了椅子。 “权儿,为父即将起兵了,你……还有什么想和为父说的没有。” 孙权刚想摇头,忽然想到什么似得说道:“有!” 他从怀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一直没机会给孙坚的东西,那是一块绢布。 孙坚拿起绢布瞧了一眼:“这东西,是你写的?!” 孙权点头道:“是儿所写。” 孙坚仔仔细细看着这块绢布,上面的字体稚嫩,明显有握不住笔的感觉,就算是大人要刻意模仿这种拙都模仿不出来。 “你,是不是……” 那句话就卡在嗓子眼,孙坚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孙权就坐在他腿上,安安静静的仰头看着。 “咳……”孙坚用咳嗽来掩饰孙权注视下的尴尬,开口道:“为父起兵后,你少来岳麓,为父离开,周遭盗匪肯定会重新汇聚此处,到时候,太过危险。吾儿最好不要出长沙城,一旦有任何麻烦,就紧跟着你母亲。” 这番话说出来,孙权只觉得…… “父亲可是认为那王睿会在您离开后引兵前来?” 孙坚很认真的看了孙权一眼,点头道:“是啊。” “父亲还觉得兄长不是王睿的对手?” 不等孙坚回答,孙权再次问道:“那为何不趁早将我与母亲及兄长迁移走?” 这句话问完,他被孙坚从腿上放了下来。孙坚起身,再不答话。 孙权望着他的背影,已经得到了答案。 如果家眷不在长沙,等讨董大战开始,就算王睿来袭他也没有理由撤兵,反倒是妻儿在这儿,孙坚才可以在十八路诸侯的联盟之中拔腿就走,毕竟谁都有至亲骨肉。 有了这个借口,孙坚就不会在讨董战场上有太多消耗,能避免这场大战的同时,趁着这个由头,调回头来重新收拾整个荆州,彻底成为荆州之主! 想通这一点,孙权只剩下了一个疑问,那便是:“你还是孙坚么!” 如此果决、如此心狠,为了天下恨不得用家人、妻儿做饵,去钓那王睿。 如果说做出这一切的是曹操,孙权会觉得理所当然,即便是刘备他也欣然接受,可这是孙坚啊。莫非天下枭雄一般黑? 孙坚走到掌事近前问道:“刚才我儿制作这几样吃食和精盐的全过程,你都看到了?” 掌事点头道:“启禀家主,全看到了。”对于这些部曲来说,他孙坚不是主公,是家主,他不光要管他们吃喝拉撒,到时候分地娶媳妇都得管。所以孙坚才对这些人如此放心。 “好,你跟我走。” 孙坚又问:“你们都看到了没有?” 有人站出回答:“我只看到了一部分。” “家主,我洗磨盘来着,什么都没看见……” 孙坚再不理会,带着那个掌事,漫步离开了。 第三十八章 开拔! 盔甲、戎装、宝剑,当这些东西被下人一件件在孙权身上穿好、佩戴整齐,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出现在了太守府内。 此时,阳光刚刚升起。 孙坚迎着天空刚刚泛起的鱼肚白,迈步从自家院落走了出去,府外,是那匹跟着自己南征北战的马。 这一日,太守府上下全部走出,连吴夫人都早早在府门等候,这是他们家的规矩。每一次丈夫出门都是如此,相送的原因是为了不久之后的相迎,不论平时怎么使小性,耍脾气,在这一天,都必须全家到齐。 孙坚翻身上马,他没有娘们唧唧的依依惜别,就是端坐在马上冲着门口的家人们挥了挥手…… 那一秒,风乍起。 “恭送家主!” 众家奴的一声呼唤中,孙坚双腿猛夹马腹,战马欢快的迈步而出,似乎这匹马都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 马背上,这男人表情刚毅,威风凛凛,面容冷峻下,是赤膊厮杀的热血内心。他身披铠甲直奔校场大营,身后跟着五百甲士乃亲随部曲,这其中每一个人都是父子传承,亲属相伴,其中一人倒下便有一人舍命扑上的勇者,维系之间羁绊的便是血浓于水。 校军场外,一万五千士兵已经准备妥当,微风中,大营营寨上旌旗猎猎,孙坚由正门骑马而入,众将士齐齐回头。 孙坚下马,正要登上高台祭天,伊籍却从旁凑近,将一绢布递了过去,说道:“主公,吉时已到。” 孙坚点了点头,他缓缓登上高台,旁边祖茂递过早已点燃的三炷香被孙坚握在手中。 按照规矩,他得向苍天说明原因,许下誓言…… 此时,风,再来,孙坚满脑子都是自己儿子孙权昨日递过来的那块绢布。 出师表! 孙坚昨天背了一宿,此刻正好用上,大声朗读:“先帝废业……” 谁都知道汉灵帝的光辉事迹,一生都沉溺于后宫,将权势交于宦官,这才有了十常侍作乱。 “先帝废业,今天下崩殂,十三州具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然侍卫之臣懈于内,忠志之士却忘身于外,如何报之于新君?” 出师表被改了,孙权给改了,完全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用人家的框架改的面目全非、却意思全对。侍卫之臣懈于内,指的是你董卓本来是入京护主的,怎么能私行废立之举,这种行径要是天下忠于汉室的骁勇无法阻止,如何才能将大汉的恩情报答在新君身上? 前几句说完,伊籍听的汗毛孔炸裂,那份报国之心、报国之志,让他都自惭形秽:“祖将军,这是主公的亲手所书?” 祖茂摇了摇头:“哪啊,二公子写的。” 伊籍这才释然。 他当然不信这是二公子孙权写的,但,如果是二公子的启蒙恩师庞德公呢? 这篇文章要是放在庞德公身上,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了?不过是庞德公借着自己徒弟的手、徒弟父亲的嘴将满腔怒火宣泄出来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后半段大概意思就是孙坚远在荆州,想要救这天下、匡扶大汉社稷,却唯恐远水解不了近火,这才受皇命起兵,应讨董檄文征召,与天下英雄齐聚酸枣。 说实话,大部分官兵没有到听者流泪闻着伤心的地步,不是文章不好,实在是他们听不懂,光一个天下崩殂,就让这群泥腿子面面相觑了,还不如说个天下崩塌。可接下来孙坚的祭天许愿,却让众兵勇欢呼连连。 “坚今日焚表告之上苍,起兵长沙讨伐不臣董卓乃民心所向,坚请天可怜见,愿我部下儿郎……” “以身试箭矢而不入!” “哦!”众兵勇高声呼喊,生怕苍天听不见。 “刀砍斧剁而不伤!” “哦!!” “临危受命而不惧!” “哦!!!” “出征一万五千众,回还一万五千兵。” “哦!!!!” “祭天!” 孙坚一声令下,众兵勇将祭品抬出。 《周礼》记载,祭祀,贡箫茅,贡野果瓜蓏。意思就是用白茅做铺垫,将野果、黍、稷摆于白茅之上。要是大型祭祀活动呢,还得‘羞牛牲’,就是将牛羊等牲畜摆好。 一头宰杀好的耕牛被八人合力抬出,摆放于供桌之上,耕牛旁,是五谷杂粮和新鲜野果。 孙坚双手合十,高举过头,带领众人大喊:“平安归来!” 众将齐声道:“平安归来!” 众兵勇之声更为山呼海啸:“平安归来!!” 转过身,孙坚大吼:“命!” 唰。 众将军与士兵齐齐跪倒。 “祖茂,为前部先锋,领兵三千,铺粮开路。” 祖茂走上祭台,拱手接令。 “程普、黄盖,为裨将军,随中军左右,听候调遣。” “诺!” 二位将军同样如此。 那一秒,孙坚若有所思的又看了一眼长沙城,终于决绝的转头,大喊:“开拔!” 一声令下,一万五千军士齐出,祖茂率领三千人马在前,孙坚自领中军一万二在后,一万五千人浩浩荡荡在长沙城老百姓的关注下,缓缓离去。 孙坚在大军离去时,向身旁的黄盖问道:“公覆,你说,策儿和伊籍能不能守住长沙?” “主公,大公子只要能守住长沙百日,吾等定能日夜兼程回还,到那时,荆州想不姓孙都难!” 孙坚当然有自己的算计,他算计的不是中原,是自己离开长沙以后,那王睿什么时候来攻城! 只要他敢来,哪怕自己领军已经到了京师,那也是势必要回转的,到时候算是彻底拿捏住了王睿的口实,荆州也就到了必须易主的时刻。 至于家人的安危,孙坚也不是不惦记,可那王睿已经拿出了所有军械,一些没有甲胄、兵器的士兵来攻长沙自己儿子率领五千精兵还守不住么?更何况桂阳、零陵还有孙贲与吴景互为犄角呢。 …… “走了没有!” “刘妈,你快告诉我走了没有!” 孙权兴奋坏了,哪有半点思念父亲、忧心忡忡的样子,倒像是即将要脱离学堂成为野孩子的前兆。 刘妈叹了口气:“走了,家里人特意去城门处看的,家主已经出城了。” “oh-ye!” 孙权高举双拳高高跃起,刘妈却根本没听懂:“哦~噎?” 第三十九章 哭穷 南阳。 不是荆州南阳,是河南南阳鲁阳。 此地位于南阳郡。 孙坚一路领军急行,赶至南阳郡时,袁术亲自迎接,在南阳郡外十里处搭亭,身后三员战将迎风而立,盔明甲亮。 “公路兄!” “公路兄啊~” 孙坚任凭大军在身后缓步而行,自己单人独骑纵马向前,一路呼喊着冲到了刚刚搭建好的凉亭下,翻身下马凑上前来说道:“想甚愚弟了,公路兄。” “文台!” 袁术与孙坚护捧对方臂膀,亲热非常的说道:“数年不见,又壮硕了啊。” 孙坚笑道:“哈哈哈哈,公路兄哪里话,我们这些粗人,整日里在军营耍石锁,粗壮的只是身上精肉而已。” “对了,公路兄,这次前来,我可是带了好几个刚刚招收的厨子,一会让他们也做几个菜,好让公路兄尝尝我们长沙的山间野味。” 袁术关心道:“此次前来,可还顺利啊?” 孙坚点头:“还算顺利,就是这一路上,见了不少由中原前往荆州逃难的灾民,我问过了,说是今年中原又逢大旱?” “唉。”袁术表情哀怨道:“一言难尽啊。” 孙坚双手一摊:“这可怎么办啊,我急着由荆州出兵,手里没粮啊。” 袁术安慰道:“文台放心,文台这一万五千人的粮草,为兄还出的起,定不会亏待了众家兄弟。” 此刻,孙坚身后的大军赶到,程普追上来喊道:“乌程侯,大军急行多日,人困马乏,不如安营扎寨,原地休整吧。” 袁术听见这句话,伸手往身后一指,他那意思是‘这就差十里便是鲁阳了,怎么不入城’时,程普赶紧冲着袁术施礼:“后将军,程普眼拙,刚才没认出来。” 程普什么对袁术如此? 实际上不光是程普,孙坚见了袁术都要十分恭敬。 这袁术,少时有侠气,后来收敛心性被举为孝廉,一路为官曾多次调任河南尹、虎贲中郎将,绝对不是窝囊废。何进入京时,他与袁绍是大将军何进第一批拉拢的对象,后来十常侍杀何进,还是袁术与吴匡合力进攻的皇宫,火烧九龙门。 就这份胆识、气魄,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孙坚连连点头:“就地扎营!” 他这一句话,算是把命令定下来了,袁术就算是身居高位,也不可能隔着孙坚去指挥人家的军队。 袁术还要张口询问,孙坚却亲密的抓着袁术的手,说道:“公路兄,我的后将军,一会儿,坚,保证你能吃到与众不同的小菜,另外,我还给公路兄备下了礼品。” 袁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也并不觉着孙坚有什么其他心思,估计也就是献宝心切,干脆不再往下问了。 至于孙坚,他能进南阳郡么? 南阳郡的张咨,是董卓认命的南阳太守,袁术,同样也是董卓入京后第一批拉拢的对象,不过是袁术不从,又害怕董卓给他穿小鞋,这才从京城逃亡南阳避祸。眼下你孙坚兴兵讨董,行军至南阳,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是不是得过张咨这一关? 到那时,无论是在城下打起来,还是入城之后动了刀兵,肯定得发生冲突。这袁术和张咨天天在一个地方生活都不动人家,自己以来就动手,是不是显得有点多余了? 长沙军安营扎寨,孙坚引袁术进入帅帐,摆好了座位后,这才关心的问道:“公路兄这些日子过的可好啊?” “文台!” 袁术起了一声高调,就跟要唱似得说道:“为兄……苦啊!” 孙坚赶紧追问:“公路兄,这是怎么了?” “文台,你可知南阳张咨?” “张子议不是董卓任命的南阳太守么,坚,如何不知。” “这张咨数次欺辱与我,得知曹操邀请十八路诸侯讨董中有我,便四处阻碍收粮,说什么本将军乃弃职离京,无权征收粮食,还说如今陛下都对董太师言听计从,你袁公路凭什么口不择言,干涉太师执政?” 孙坚一听这话就是假的,张咨是董卓派系不假,可一届太守敢对你这个四世三公出身、朝廷的后将军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是他活腻了,还是你袁公路没脾气?你手下的纪灵、雷薄、杨奉都是死人啊? 但,话不能这么说。 “公路兄,那你为何还要隐忍?” 一般人碰到这句话如何回答? 会说‘为兄惦记讨董大业,哪有心思理会一个张咨’,还是会说‘为兄在等一个最佳时机,否则两军拼杀起来,不是白白浪费兵勇们的性命么?’,袁术哪个都没选! “就等文台!” 袁术不答复你,顺着话茬给你往下捋:“文台,你岂能看着为兄受辱,坐视不理?” 孙坚听着这句话,脑子里立即绷起了十二根神经,连忙回复道:“兄长勿忧,弟必将手刃此贼!” “好!” “好啊!” 袁术哈哈大笑,一副心情舒畅的模样。 祖茂此刻进入帐内,拱手道:“主公,后将军,火头军以经备好了饭食……” 孙坚挥手道:“快,快端上来给公路兄尝尝。” 袁术也问道:“文台,你这是得了何物啊,如此欣喜。” 不多时,手下人捧着一个罐子走了进来,给袁术及身后的三员大将每人到了一碗。 孙坚:“公路兄快尝尝,此乃夏日之冰,专解盛夏酷热之苦啊。” 袁术伸手一抹,清凉顺着手指传入肌肤,入喉之后,整个人凉快了不少:“文台,大手笔啊。” 都不等袁术张口询问冰是哪来的,火头军端着烹饪出的炒菜进了帐篷,后面还有人端着烙饼。 这回袁术更好奇了,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被切成条的茄子与肉丝爆炒,油光沾染到茄子丝上,肉条肥瘦相间,一入口光剩下了满足! “文台,奇怪了,平日里为兄抱着肉食撕咬也没有这般滋味啊。” “文台,快与为兄说说,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孙坚摇了摇头:“公路兄,说来惭愧……” “你说吃这道菜,乃是愚弟实在没办法才想出来的。长沙穷啊,连饭都吃不起哪有肉吃。愚弟不才,就将仅有的肉食割碎,搅拌在菜里……” 听到这儿,袁术都觉着孙坚可怜。 “其实也没什么,为了好吃,多放了些油而已。” 袁术听着孙坚哭穷,低头再看碗中菜肴,的确是油光锃亮,肉丝都是细小条状,这可不就是穷么:“苦了文台了。” “公路兄,愚弟也不瞒你,今天这顿,就是愚弟营中最后的粮食,要不是今日见到了贤兄,都不知道明天该如何渡过了……” 袁术立即说道:“贤弟放心,只要有我袁公路在,就绝不会饿着你!” “纪灵!” 袁术身后壮汉站了出来:“主公,末将在。” “速回鲁阳,押运……一千斛粮草来此地。” “诺!” 纪灵立即走出。 孙坚连忙冲着营帐外边喊道:“祖茂,给公路兄上酒啊!” “是,主公。” 美酒端上,孙坚是一碗又一碗的敬袁术,将自己地位压的极低,不多时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此时,袁术才起身回还。 回转的路上还和身边大将纪灵商议呢:“看样子孙坚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纪灵点点头道:“主公,长沙、桂阳、零陵三地连战三场,又夸郡出击他孙坚才混了个乌程侯的官位,可想而知荆州这三地有多穷了。” 雷薄也回应道:“没错,主公,但凡粮草富裕,也不至于用纤细如发的肉丝来招待您这样的贵客,谁来咱们府上不是整盆整盆的端肉食。” “主公,我觉着,哪怕多给些粮草也可以,一千斛,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袁术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 “养狗,你要是喂饱了他,他还会给你咬人么?” 纪灵、雷薄二人同时拱手道:“主公英明!” 第四十章 气疯的袁公路 半夜。 孙坚抻着懒腰醒来时,天气已经凉爽了起来,当他迈步出帐那一刻,是一万五千精兵的整装待发,刚刚的营帐已经在眨眼之间被收拾妥当,外围只留下木障栅栏和鹿角。 “主公,醒了?” 程普见到孙坚立即走到近前询问道:“感觉如何?” “主公也是,何必和袁公路真喝,假喝几碗装醉不就行了。” 孙坚回头笑道:“德谋以为袁公路是何人?我要是假意装醉,立马就会被他识破,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醉酒而已,不碍的。” “大荣呢?” 程普回应道:“先行出发了。” 孙坚回身看了一眼说道:“那好,起帐,拔营!” 他跑了! 在对袁术许诺要宰了张咨以后,孙坚半夜醒来是拔腿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最可气的,是他竟然从袁术手里骗了足足一千斛的粮食。 要说这袁术也足够能算计的,一千斛,也就是一万斗,十万升,一升是一斤二两五,分摊到一万大军头上,每人分十二斤多一点,这才够吃几天?孙坚营内可都是身材魁梧的精兵,吃起饭来一个个的狼吞虎咽。 这摆明了是要用绳索套在他孙坚头上,日后袁术命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否则就得没饭吃啊。 “主公,我觉着其实宰了张咨也不算什么,您为什么如此不情愿呢?”程普的意思是,不就杀个把人么?自起兵那天起,他们兄弟少杀人了? 孙坚如何回答的? 孙坚翻身上马说道:“杀了张咨的确不算什么,其实袁术要不弄这一套,咱们就算是替他打下南阳郡又如何?” “但他这么弄,我心里不舒服啊。” “他若是今日不提此事,等咱们进了南阳,见了张咨,那厮若敢不恭不敬,都不用袁术说话,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之后,本侯提刀就敢砍他。但你看看袁术是怎么做的?一见面,就对粮草大包大揽,全天下谁不知道长沙连打四仗,十分缺粮?谁不知道我孙坚靠军功出身,全依仗杀戮往上爬?” “这袁术分明是想骑在我头上当本侯的主子,让我替他上阵前拼命去啊。” 程普细想了一番,问道:“主公,若是没有这制冰之法,咱们粮草也不充足呢?” “您会不会杀了张咨换取粮草?” 孙坚没有半点隐瞒说道:“会!” 说话间,他转过头来,完全变换了和刚才不同的嘴脸,笑道:“日子都过不下去,我还管什么计谋?先把你们这一万多张嘴喂饱了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德谋,饲兵如饲虎,他们,还不得吃了我啊?” “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普也笑了,回身喊了一句:“起兵!” 这就是他跟着孙坚的原因,因为孙坚从不装假,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在什么地位干什么事。既不说高尚与低俗,也不讲人生大道理,与部下相处,就俩字,舒服。 或许孙坚有些时候的所作所为会让人觉着阴险,但,要是主子是个人家说什么就干什么,一张嘴,嘴里话听着都脑袋疼的人,你敢跟着他么?起码跟着这么个人,不会被人算计,难道不是么? “主公,放慢些,放慢些啊。” 孙坚的策马狂奔将程普扔在了身后,等他停下马在原地转了许久,才见领着军士的程普追上来:“主公放慢些,咱们只有一千骑,其余皆是步卒,跟不上马力。” 追上后,程普与孙坚并行,黄盖留在后方约束军队,一行人浩浩荡荡趁着夜色绕过了南阳,直奔酸枣。 清晨。 袁术起的很早,他心里有事,根本睡不着,一直惦记着天亮之后再去孙坚大营,好好谋划一番该如何除掉张咨。 既然你孙坚没有军粮,那就是来投奔的,来投奔的,是不是得掏出点本钱?杀张咨就是你唯一的本钱,否则,凭什么给你军粮! “纪灵。” “末将在。” “带着部曲,随本将军出城。” 城门开始,纪灵引领本部部曲出城,跟随袁术前往城外十里处。 等到了昨日搭建的凉亭左右,纪灵看着奇怪:“主公,那大营木障没撤,为何没有兵丁巡视?” “是么?”袁术一愣,他昨天要不是看在孙坚喝多了的份上,在酒宴间就和孙文台研究怎么宰张咨了,怎么才一夜没见…… “坏了!” 袁术打马上前,高高的木障内已经没了帐篷,满地都是埋锅造饭挖过的坑洞。 袁术下马伸手往坑洞内抹去,坑洞都已经凉了,这说明不是刚走的,难不成,这孙坚昨夜跑了?! “咱们被骗了……” 袁术气的牙根直痒痒! “主公,这是怎么回事?” 纪灵还在问,袁术过去照着他那盔甲便锤:“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指着人走茶凉的营寨说道:“孙文台跑了,看不出来么!” 纪灵纳闷道:“他为何要跑啊?” “主公已经答应了要给他们粮草,不过就是杀个张咨,这跑什么啊。” 袁术转头就骂:“你以为孙文台是你呢?” “他有今日之举就证明孙坚不愿屈居人下,此人要自为人主,还看不明白么?他不愿意为我袁术打江山,要自己去中原亲手取回功名。” 纪灵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袁术连续喘着粗气说道:“快,营帐点兵。” “诺。” 这回纪灵不问了,转身说道:“末将这就点兵去追孙文台。” “追个屁啊!”袁术骂道:“点兵杀张咨!” “为何?” “为何!为何!”袁术连踹了两脚才说道:“咱们这是要去起兵讨董,要是连董卓指派的南阳太守都活得好好的,等酸枣会盟时,本将军不被其他人耻笑么?” “快,立即领兵冲杀入太守府,鸡犬不留!” 袁术说完了这句还不解气,顺着纪灵腰间抽出佩剑,嘴唇颤抖着说道:“我自己去,要不亲手杀几个人,心头这股火压不下来。” “该死的孙文台,咱们的账,等到酸枣再算!” …… 至酸枣的路上,孙坚摘下头盔摸了摸耳朵。 程普问道:“主公,怎么了?” “不知道,这耳朵莫名火热。” 程普说道:“会不会是家中两位公子在思念主公?” 孙坚想起了孙策,可以想到孙权,一头立即两个大。 啊切! 啊切! 孙坚连打两个喷嚏:“不对,是有人骂我,肯定是!” 第四十一章 十八路诸侯酸枣会盟 酸枣,自古因出产一种可以入药的枣而闻名,十八路诸侯选择把会盟地点选在此处,也正是因为诸侯们多来自于河南、河北、山东等中原地带,而酸枣则在黄河边缘,来往方便。 青天白日下,孙坚终于领军赶到了酸枣,等到此处的时候,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片彻底连天的营寨,营寨中,各姓旗帜飘扬,众家兵将汇聚,看上去是一片人山人海。 “主公,咱们这应该是到了吧?” 程普抹着头顶汗水,指着前方如城池般的营寨问了一句。 “差不多了。” 孙坚也看向了前方。 程普骑着马,跟在孙坚身后问道:“主公,这曹操弄出来的讨董檄文到底是真是假?” 孙坚回应:“真假无所谓。” “此话怎讲?” 孙坚解释道:“就说袁绍吧,四世三公出身,何进来了都得优先招揽,董卓怎么对他?渤海太守,渤海在哪?天涯海角!袁绍能不恨他?” “再说冀州牧韩馥,人家都混到州牧的位置上了,一方诸侯,董卓倒好,把袁绍扔了过去,成他下属了。韩馥是谁?原来袁氏的门生,你说,他难受不?” “还有公孙瓒,一直惦记着韩馥的地盘,俩人私下里摩擦不断,这俩,要么谁都不出兵,要么一起出兵,谁单独在家另外一个都不放心。” “张邈,虽说曹操在名义上是他的人,但是全天下的人几乎都知道,这曹操不会久居人下,尤其是又掏出了讨董檄文,张邈与其压制曹操被反噬,倒不如放出来去咬天下英雄,自己没准还能坐收渔利。” “这十八路诸侯讨董在明里,是个联盟,实际上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小九九。” 程普听的直眼晕,问道:“那咱们呢?” 孙坚非常自信的回答道:“走一步看一步。” 刚刚靠近十八路诸侯的酸枣大营,远处一支人马疾驰而来,正是祖茂。 “主公!” 他这个前锋走到今天,算是完成了阶段性任务,自然要在部队进入酸枣大寨之前归队。 孙坚一挥手,祖茂身后的将士们纷纷找寻各自位置,丝毫不乱,祖茂则调转马头,与程普一左一右在孙坚身后跟着,收拢部队、安排行进的苦活,全是黄盖的,没办法,谁让他跟随孙坚的时间最晚呢。 刚刚靠近酸枣大营时,营寨上一人高声呼喊:“来将可是乌程侯?” 祖玛拍马而出,大喊:“正是!” “文台,操,念尔久矣!” 话音落下,寨门大开,寨内一批快马奔出,此人披风于身后飘荡。 “吁!” 此人到了孙坚面前,勒住缰绳,哈哈大笑:“文台,你总算来了!” 孙坚一拱手:“孟德召唤,坚,岂敢不从啊?” 这一位骑在马上身材魁梧,嘴上胡须压在着下巴,很有风度,听见孙坚的话语后连连摇头:“文台可不敢乱说,这是陛下的召唤。” 孙坚都没理他,这讨董檄文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曹操追问:“这一路可好啊?” 孙坚回答:“长沙穷,我们这一路都是饿着肚皮过来的,到了南阳才算是打了公路的秋风……”说到这儿,孙坚故意一愣:“哎呀!” 曹操问道:“如何?” 孙坚:“公路还让坚帮他宰了南阳太守张咨,当时我喝醉了,把这事忘的死死的,拔营至今才想起来。” 曹操笑道:“文台,你这记性啊,我说后将军自从到了大营,就没说过你一句好话,但凡听到有人提及你的名字,便报以冷哼呢。” “公路来了?” “昨日刚到。” “孟德,快快引我入营寨,我得赶紧给公路道个歉。” 曹操引领之下,孙坚领军入营寨,进去以后就跟到了集会一样,身边帐篷挨着帐篷,人满为患。 安置好了手下,曹操领着孙坚、祖茂、程普、黄盖几人与几名亲卫赶至大帐前,那大帐位于营寨正中,顶端插五色旗,十分好辨认。 曹操到了营寨门口,冲着士兵拱手道:“烦劳通禀,就说长沙孙文台到了。” 祖茂斜了曹操一眼,和程普低语:“这曹操混的也不行啊?怎么连大帐都进不去。” 程普来的路上已经被孙坚科普过人际关系了,解答道:“曹操现在算张邈的属下,这陈留也是张邈的地盘,虽说他们是地主,但,能进大帐的都得是有身份有地盘的人,所以张邈进得去,曹操要进,就得通禀。” 片刻后,帐帘被挑开,里边诸位豪强稳坐,为首一人,坐在正中书案后,不是袁公路,乃渤海太守袁本初。 “文台,何故姗姗来迟啊。” 孙坚人家是有战绩的,光凭借自己的军功,到了这营帐里都得有份尊重。 他迈步走入营帐,冲着众位拱手道:“长沙孙坚,见过诸位,见过祁乡候,见过后将军,见过冀州牧,见过兖州牧,见过豫州牧……” 州牧他得打招呼,毕竟官大一级,袁绍袁术他得打招呼,人家都是有爵位的,其实还有一人孙坚也应该打招呼,那就是孔融孔北海,可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至于其他人都属于和他平级,有些还没有爵位,用‘众位’替代。 “文台,可还认得我?” 说话的,正是坐在袁本初身边的袁术。 孙坚满脸歉意道:“公路兄,我刚才还和孟德说,入营帐一定得跟你道个歉,那日我喝多了,清晨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赶路来酸枣,刚才直到营帐门口才想起来还答应了帮你杀南阳太守张咨却忘了动手……哈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营帐内顿时笑成一团,谁都知道孙坚是武将,武将么,粗鄙,有如此过错也难免不是。 孙坚这么示弱,袁术到不好张嘴责怪,只能挥动衣袍:“哼。”了一声,连那一千斛粮食的事,提都不提,提了倒显得他小气了。 “文台,你初到,先在一旁。” 袁绍说完继续说道:“众位。” 袁本初站起来了:“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施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绍,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祖茂冲着程普只要脑袋,问道:“这是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啊。” 程普好歹粗通文墨,解释给他听:“意思就是,董卓祸害皇帝,败坏朝纲,这才有了眼下十八路诸侯讨董。谁要是讨董的时候不出力,大家伙一起把他摁那直接弄死,反过头来连后裔子孙全都弄死,祖宗明鉴。” 祖茂点头:“哦~那好好的话为什么不好好说?” 程普差点被他呛死…… 曹操也在孙坚耳旁说道:“文台,你来晚了,之前大家一致推举祁乡候为会盟盟主,并定下行军策略,不日起,直奔汜水关。” 第四十二章 赌命 孙坚也觉着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变了,变得看事情通透了,为人也奸诈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改变是从何而来的。 不过,他却在自己的人生中第一次压制住了冲动。 汜水关前。 联军大寨内,各路豪强聚战将二十余员、兵马三十万众,以势不可挡之威,一路势如破竹冲杀至此,但,却被面前小小关卡拦住了去路。 汜水关,又称虎牢,乃洛阳城东门户,只要十八路诸侯跨过这一步,就可以直视董卓容颜。 但,诸侯联军却在这座关卡前停下了脚步,只因此关城高寨坚,守将华雄又是董卓手下吕布之外的第一悍勇,实在是让不得不重视。 袁绍率领联军已经在汜水关前驻足观望了整整一日,对外宣称是‘修整’,实际上,一直思虑的乃是破关之法。 此刻,谁都知道若是率军直扑上去硬攻坚城等于送兵勇去死,顾,都隐没于人群中默不作声。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孙坚都会忍不住的站出来,嘶吼着:“小小城关如何能难住大业?”率领手下冲杀在前,偏偏这一回,他忍了,也躲在人群里一言不发。 心里想的却是老子凭什么上? 老子军中有粮,荆州还有妻子儿女,所率领的军士又是众家英雄里最少的,不管怎么论,也不应该第一个冲出去,凭什么不能站在后面捡现成的战果! 袁绍、袁术则相互对望一眼谁也没说话,他们也需要一枚利剑冲杀出去以壮声势,毕竟这是十八路诸侯联军聚首之后的第一场硬仗。 “报!” 在十八路诸侯各怀心思期间,门外一人冲了进来,大声嘶喊道:“报盟主,那华雄引千骑出城,在寨前叫骂。” 袁绍猛一抬头,远处的战鼓擂动之声缓缓传来! “袁本初,汝莫哭,引兵在前不敢出!” “袁公路,称如虎,躲在营寨当老鼠!” 这给袁绍和袁术两人骂的,骂的他们俩凝眉瞪眼,怕是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被人骂成了这副德行。 袁绍沉吟一声:“诸位,事已至此,不打不行,众位,谁有虎将愿意出战?” 孙坚闭着牙低声吩咐:“都别动啊。”他真怕祖茂那厮忍不住站出去。 这十八路诸侯是曹操聚的,听闻他最近也在招兵买马,身后又是夏侯惇又是夏侯渊的都不往出站,那自己也肯定不会凑这个热闹。 最终还是被骂的袁术身后有一人站不住了,主动走出来喊道:“小将愿取华雄头颅,让众位一观。” 孙坚歪头去看,那人自己不认识,是一员小将,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正血气方刚的时候。 袁术介绍道:“众位,此乃我麾下战将俞涉。” 袁绍大喜,老让人这么骂着也不是一回事,吩咐:“取酒来!” 下人端上美酒,袁绍亲手赐下:“俞将军,绍,祝尔凯旋!” 俞涉端杯饮净,转身就走。 孙坚开口问道:“公路兄,俞涉可有表字?” 他始终在惦记温酒斩华雄的事,眼前华雄到了,‘温酒’肯定也该出场了才对啊。 “文台,俞涉太过年轻,还未有表字,不过今天是个机会,此战若胜,还请诸位将军赐予表字啊。” 众人在帮着想表字,孙坚却极为笃定的想道:“不是他!” 俞涉如果不是俞温酒,那他就应该斩不了华雄。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便有探子来报:“禀报盟主,俞涉冲将上前对战华雄,三合,被斩于马下。” 这回,满堂皆惊。 三合。 这不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数字,好歹那也是穿着铠甲的战将,哪能让人三合就给斩了! 阵前,虎啸龙吟的嘶吼声再次传来:“尔等龟缩营寨,派个娃娃前来送死,是何道理!” 袁绍说什么也忍不了了,给韩馥一个眼神,韩馥曾是袁家门徒,这个时候想不出头都不行,立即站起来回应:“盟主,吾有上将潘凤,可斩袁绍。” “速速出战!” 这回什么赐酒、祝词都免了,袁绍现在只想听见华雄身死的消息。 一员大将手持巨斧走出,这一秒,几乎所有人都盯着营帐外,不多时,探子再次来报时,袁绍都没等他开口,先问道:“可是华雄死了!” 探子回答:“禀盟主,潘将军亦死在华雄刀下。” 连损两员战将,整个大帐内氛围低到了冰点。 袁绍气不过,还在言语示威:“吾之上将颜良文丑可惜未至,若有一人在此,何惧华雄!” 就在此时,公孙瓒身后一面红如枣的汉子迈步就要往出走,正当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他身上时,突然,背后插旗的探子将旗帜拔出往地上一摔:“主公,汉升忍不住了!” 此人拱手高声呼喝:“禀盟主,小人乃孙坚麾下探子黄忠,愿取华雄首级,献于帐下!” 探子? 探子! 你一个扒眼望风刺探军情的,出来凑什么热闹?! 孙坚被逼着得站出去了,他要是再不往出站,恐怕就要承受其他诸侯的指责了。 就这,袁术也没饶了他:“文台,你身后站着祖茂、程普,为何不用?何故派一探子站出来,莫非嘲笑我帐下无人?吾大将纪灵若在,那华雄安敢如此猖狂!” 孙坚一抬头,撇嘴笑道:“不是不在么。” 五个字,怼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身上。 “孙文台!” 袁术从座位上原地站起,当着众人的面伸手指向了孙坚。 眼看着这袁术就要借机连鲁阳城外被骗粮草之仇一起报了,孙坚与袁术纷纷怒目而视,正欲争辩,曹操走了出来。 他不想走出来。 可要是眼下刚刚会盟的第一战,就让孙坚和袁术来一个窝里反,这会盟岂不成了笑话?这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假传圣旨、拟了讨董檄文才聚齐的人马,怎么能功亏一篑? “后将军莫急。” 曹操打圆场说道:“既然此人能口出狂言,想必是有些本事,此事若真,咱们能击败华雄,挽回颓势,此时若假,丢的是他自己性命。” “黄忠,你可听清?” 黄忠当着众人挺起胸膛高声道:“忠,愿立军令状,如不战前斩华雄于马下,回营领死!” 他要赌命! 黄忠要和华雄赌命!! 也是在这全天下都关注的一场大战前,赌自己的命,能否一飞冲天!!! 第四十三章 黄忠四箭杀华雄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大器晚成,都不过是生不逢时而已。 黄忠,字汉升,生于南阳,却流落荆州。 从能与关羽大战长沙来看,此人绝非前半生庸庸碌碌,肯定是自幼弓马娴熟苦读兵书,否则如何刘备来了他就能立下收川之功,年迈又斩杀夏侯于定军? 可若是年纪轻轻就有了大本事,又为何名不见经传呢? 这很可能与当时的普通百姓没有上升渠道有关。 在汉朝,想当官要举孝廉,无法迈过这一步,就不可能为官,所以甘宁、典韦这些名将最早都是为匪,被明主收服后,才一战成名。 史书记载,黄忠有一子黄叙,却早卒,致其无后,这说明他流落荆州之前,家境一般,这一点从无法举孝廉就能够看出。那么,一个无法举孝廉、偏偏还一身本事的人,在面对中原大乱、十常侍作祟、董卓入京、蝗灾、大旱、黄巾,这么多灾难同时来临的时候,有多憋屈谁能知道? 他只能一步步跟着灾民前往荆州,其子黄叙很可能就是这个时候死的! 在这种情况下,黄忠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也就算了,可他不是啊,他可是有一手百步穿杨的绝技的,但这绝技在天灾面前,你就是无法施展…… 被逼无奈之下,黄忠不得不屈居蔡家,从一个护卫做起,起码还有一口饱饭。 这时候,黄忠最需要什么? 他需要告诉所有人,自己是谁,自己能做什么,自己不是那些只能扛扛麻袋、混口饭吃的酒囊饭袋。 但,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还…… 被蔡瑁为了点水泥给卖了,活生生当成货品卖给了孙坚。 像个女人似得…… 黄忠也想告诉别人自己有弯弓搭箭的本事,可就是没人听啊! 就连那孙坚,都只是将自己扔进兵营之中置之不理,祖茂竟然看上了自己的身手,给了个‘探子’的职位,连伍长都没给。 黄忠都以为自己就这个命了,倒不过来了,谁知道才到了汜水关,他就看见了接连被杀的俞涉和潘凤,看见了汜水关下威风凛凛华雄。 这不就是机会么? 只要冲上去砍了华雄,普天之下还有谁不知道黄忠黄汉升? 黄忠忍着,作为探子在帅帐内压制着情绪,只见孙坚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他终于再也压制不住了,摘下了背上的棋子,喊出了那番话。 他不想就这么活着。 大丈夫理当马革裹尸还! “黄忠。” 曹操从炉中取下热气腾腾的酒壶,倒了一碗煮酒递到其面前说道:“来,壮个行。” 以黄忠的身份,袁绍、袁术是不可能赐酒的,曹操觉着他作为平息孙坚与袁术怒火的牺牲品,自己能做的也就是递过去一碗酒了。 “多谢曹将军,忠乃孙家之兵,受不得外姓敬酒。”说话间还看了一眼孙坚。 孙坚这个时候尽管不知道黄忠有多少斤两,却也必须站在其身后,不管怎么说,那也叫自己人。 “孟德勿忧,酒先撩下,回头再饮不迟。” 他走到黄忠身边,伸手揽过其肩,一字一句的说道:“人这一辈子,或迟或早,机会总会来临,你若能抓住,就必然一跃而起。汉升,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这一次若成,本侯亲手为汝顶盔掼甲,赐汝裨将军职位。” 其他的话,黄忠听来都意义不大,‘裨将军’三个字让他有种振聋发聩之感。 这么多年了,苦读兵书却没换来一番成就,那就用命来搏吧! “主公,忠,无马。” 祖茂知道黄忠深浅,立即站出来说了一句:“骑我的!”说话间,出营准备去了。 整个营帐内唯有袁术暗自说了两个字:“找死!” 黄忠走出营寨,见祖茂将自己的刀、马都准备妥当,黄忠走至近前,一伸手,招呼都不打夺过旁边随时准备应付华雄袭营的弓弩兵长弓背在肩头,摘下对方箭筒挂在马上,翻身上马后喊了一声:“谢将军。” “驾!” 策马而出! 呜~ 黄忠在营寨硝烟中冲到汜水关前,那一刻,他清晰记得头顶青天的湛蓝,地上鲜血的红润,就连地上俞涉、潘凤两句尚未抢回的无头尸都在视线中如此清晰。 华雄一身明亮盔甲端坐马上,眼前迎面而来的,竟然是身穿布衣的兵勇,这种人,一般在军营中负责窥探敌情,不穿盔甲是为了脚步轻盈。 探子? “袁绍帐下无人了吗?” 面对华雄询问,黄忠不答,他继续策马向前,当两人间的距离停留在背后那张弓能够发力的极限时:“吁!” 黄忠勒停胯下马,慢慢悠悠的摘下这张普通长弓。 这长弓,很一般,不过是竹片打造,牛筋制成,论威力,肯定不如各位战将手里收藏的宝弓,论方便,也不如弩。甚至可以说这东西唯一的好处就是制作省钱,能大规模生产,用于不要求精准度的抛射时,还算可以。 黄忠就拎着这么个破玩意儿开始了弯弓搭箭,以他对各种弓的舒适程度,根本不用先来两下试试脾气,掏出箭矢直接暴力开弓‘嘎吱’一声将其开成满月,随后慢慢感受风意,待风静止那一刻——嘣! 黄忠松开了手。 箭矢疾驰而出,在有限的距离内疯狂加速,当其速度达到极致,几乎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华雄面前。 华雄向左偏身躲过,瞬间暴怒! 这是在干什么?侮辱自己么!就这种弓,能杀人? 他刚要咒骂,却见第二支箭已经飞到眼前,华雄这回没了任何心思,挪动身体猛往右拉,可身体刚刚拉回,第三支箭又到了。 华雄气疯了,他必须要砍了眼前的探子,否则胸口这股郁结之气根本无法宣泄。 奈何,三路全被封死,华雄单手提刀,双手猛收,在马背上用力踩,整个人借助马匹的身体高高跃起! “好!” 身后勇将欢呼雀跃,就这份能耐你们十八路诸侯联军中,谁有? 黄忠眼见华雄如战神一般腾空,嘴角却突然上挑,露出一丝冷笑道:“你再躲啊!” 下一秒,黄忠一边心里计算着华雄下落的速度,一边抽出第四之箭,当第四箭射出,已经在空中的华雄只能干看着这支箭来到自己身前,根本动弹不得——噗! 腾空的华雄被一箭射穿咽喉,身体向后一倒,由空中摔了下去。 碰。 此刻的黄忠转身望向众多联军,伸手一指:“杀!” 众联军愣了一下,可祖茂却立时明白了,领着手下人步行冲出,大喊:“孙家儿郎,抢功勋的时候到了,随我杀!” 呜! 孙坚的兵马往外一冲,其他人也待不住了,顿时汜水关下喊杀声震天,跟随华雄冲出的这群亲卫部曲一个也没跑回城关,被掩埋在了人山人海之内。 第四十四章 窝里斗 “杀啊!” 喊杀声一起,营帐内再也没人坐得住了,袁术、袁绍同时起身冲着帐外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帐内各部战将也纷纷执刃在手。 “报!” 魏延背着旗帜走了进来,大声呼喝:“启禀主公,黄老哥三箭逼得那华雄由马背上跳起,第四箭直穿咽喉!” “祖将军见状率领军士掩杀了出去,其余众营兄弟也是在受不过华雄的鸟气,一起冲出。” “如今,华雄的尸首和他的部曲都已被剁为肉泥!” 黄忠,杀了华雄? 孙坚愣了一下,程普在旁低声提醒:“恭喜主公,再收一勇将入营。” 孙坚这才反应过来,四下看了看,之前曹操才端过的酒碗还在,一把抄起,准备出营帐去迎接,可手指触碰到酒碗时,那煮过的酒余温尚在。一时间,孙坚只感觉‘嗡’的一下,‘温酒斩华雄’五个字顿时再度出现在了眼前。 温酒,原来不是人名,是指酒尚温华雄就已经被死了! “主公!再不出营,汉升就该回来了!” 程普再度呼唤一声才将孙坚唤醒,他连连端着酒碗走出营帐,此刻,浑身是血的黄汉生手里那把弓已经被打碎,弓弦弯曲崩断,另外一只手上拎着卷刃钢刀,浑身是血、发髻披散的走了回来。 他身后,是欢畅非常的众营将士,一个个手舞足蹈的在炫耀着刚才功绩。 黄忠一见孙坚,立即单膝跪地,扔下兵器拱手道:“主公,忠,幸不辱命。” 孙坚赶紧上前,单手托臂:“将军辛苦。”说完这四个字,又将手中酒碗递了过去,黄忠接过未动。 孙坚再看此人,面容坚毅,不为些许功勋欣喜,哪怕有些呼吸起伏,怕也是刚才厮杀所累:“好样的。”他拍了拍黄忠的肩膀。 黄忠沉声道:“可惜,那汜水关早有准备,我等冲杀过去,城头便万箭齐发,压住了阵脚,使得未能靠前。” 黄忠此时内心的翻江倒海只有自己清楚,同时,也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原来,这个世界上是你展现出了自己的本事才会被人接受的,你学了什么、学了多少年对别人来说都一点用没有,真正能让你走入顶端的,还得看你干了什么。 瞧瞧现在! 祖茂在身后连连追赶喊道:“汉升、汉升!” 祖茂拎着华雄的脑袋到了近前:“给。” 孙坚大笑道:“汉升,随我来!” 再转身,孙坚领着黄忠进入营帐,那黄忠一伸手,咕噜,华雄的脑袋在地上翻滚。 此刻,黄忠当着所有人的面,才端着孙坚递过的酒碗,大喊一声:“谢主公赐酒。”一饮而尽! 曹操本该闹个半红脸,他刚才递酒人家黄忠可没喝。但,曹操是什么人?当成没这么回事一般,立即走了过来,开玩笑的说道:“文台啊,你帐下竟然还这么一个高手啊!” 袁绍也说道:“文台,荆州果然人才济济。” 在这等场合下,只有公孙瓒、袁术没动,袁术是和孙坚有怨,那公孙瓒身后还站着刘关张三人。 见众人对孙坚其部将赞美,袁术怎么看怎么别扭,奚落道:“文台,你手下有如此勇将,却只是个探子,你这个人主,是怎么当的?” 他原本想用粮食把孙坚这伙人都吸收到自己一方,充实实力,谁知道孙坚竟然没上当,还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孙坚拐走了一千斛粮食,心里能高兴么?要不然,这场面不就是自己的? 众人都看向了孙坚,事实上袁术说的也没错,这么一位英雄,当探子实在屈才,你孙坚不是有眼无珠么。 孙坚冷笑一声:“诸位,我长沙比不得各位,我们是小门小户,但小门小户也得有规矩。”他一指黄忠:“这样的,比比皆是,可官职就那么多,如何分配?只能是谁立下了军功,由谁升迁,难不成,诸位帐内,不是如此?” 黄忠听闻此言,站着没动,主子和外人说话,他不可能站出来拆台,反正自己的本事所有人都看见了,也不至于让几句话就贬低了。更何况,在军营期间,黄忠也听了不少关于孙坚的传闻,早知道此人对内对外是两副嘴脸,干脆,低头不语。 公孙瓒听了不怎么高兴道:“文台兄,此言,言过其实了吧?” “别人瓒或许不知,华雄,还是识得的。此人在吕布未从董卓之前,乃董卓麾下第一勇将,威震西凉,可不是碌碌无为之辈啊。” 孙坚转头一看,嘴撇起来了,这地方有你公孙瓒说话的份么?! “伯珪不信?” “不信!” 孙坚冷笑道:“伯珪可敢亲自一试?” 公孙瓒摆摆手道:“瓒就算了,不过瓒营内也有新人,引与诸位一观如何?” “玄德。” 刘备闻言走出,双手长过膝盖,至众人前:“见过诸位。” 公孙瓒继续道:“既然文台兄说帐下如汉升之人比比皆是,那就找个人来试试么,反正咱们联军新胜,也要庆祝,不如来一场比斗,以佐酒兴,可好啊?” 听到这儿,袁绍刚要打圆场,曹操也想说话,这是新胜,大家伙都挺高兴的,弄这一出窝里斗干嘛?袁术却抢在所有人前面说道:“伯珪所言极是。” “这说是十八路诸侯,可孰强孰弱也未有个定论,今日,就当是验证一番。” “来人啊!” “帐前围擂!” 一句话下,兵勇们开始钉木桩,造擂台,片刻的工夫,一个擂台造好了。 那袁术好歹是四世三公的出身,谁愿意此时触及他的眉头。 一心想着出头的刘备迈步走上擂台,他知道,自己的皇叔身份也就糊弄糊弄小老百姓还可以,到了真正的权贵眼前,那玩意儿不顶用,还得靠手里的功夫。所以,此战势必要打,否则,在这诸侯联军中,连个席位都没有,那还能受得了? 孙坚倒也无所谓,黄忠已经给了他莫大惊喜,那魏延、文聘也是时候试试身手了。 十八路诸侯纷纷走出营帐,袁绍吩咐火头军摆下庆功宴,众人席地而坐,就等着看戏! 第四十五章 你倒是去欺负他啊! “主公,小的文聘,愿战刘玄德!” 魏延在下边摩拳擦掌,黄忠一战成名把他给馋坏了,尽管黄忠比他年长,但谁不想顶盔掼甲当将军?眼看着擂前比斗即将开始,魏延刚要往上走,文聘却率先一步迈了出去。 “唉!” 魏延刚要呼喝,黄忠顺嘴搭音喊了一声:“仲业小心!” 他们三人,都是蔡瑁甩下来的,自然力往一处使。 文聘走在场中,伸手将腰间佩刀拽出,‘噌啷’一声刃响,只见此人马步扎好,压低身形,一手空放、一手持刀,这一看就是有过厮杀经验的,整个架势摆的攻防相间,毫无破绽。 刘备拽出双股剑,站在对面心里犯嘀咕:“这是探子?谁家探子个顶个是身经百战的样子!” 袁术等的不耐烦了,在桌席后高喊:“战!” 孙坚自然不能弱了气势,接着喊了一声:“战!” 随后,这嘶吼连接成片,无数军伍放声狂啸:“战!战!战!” “啊!” 文聘终结了这个声音,瞪着眼睛扑了上去。 文聘和黄忠不一样,黄忠是一身精肉,文聘稍壮,略有小腹,可身高却高出刘备一头,冲过去的一瞬间,有如雄狮扑兔。 呜! 文聘将刀高举,兜头砍下。 刘备横双股剑交叉相接——叮。 只一刀,一刀之下刘备双膝一弯差点跪下。 “哥哥!” 公孙瓒身后面红如枣的男子伸手高喊,面黑似漆的汉子急的来回直转,可说好了这是摆擂对战,总不能以三打一吧? 刘备趁着膝盖弯曲撤出文聘覆盖,向后接连后退,文聘丝毫不让,冲过去左手成拳砸向他的面门,口中大喊:“给我躺下!” 这大拳头,几乎能覆盖刘备的整张脸,一拳打出,带着千军难敌的气势。 刘备再往后退,方迈出两步,曹操起身喊道:“刘玄德败!” 刘备一低头,脚下已经退出了围擂的木桩。 刘备倒也干脆,双手一合拱手说了句:“我输了。”说完,转身走回。 那你还能说什么? 打不过人家啊。 刘备刚回来,张飞晃悠着脑袋大喊:“刚才不算,那厮贼人,留首待削!”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对着文聘的脑袋就砍。 这还了得! 这已经是二打一了。 魏延也冲了过来,提刀来扛,刀刃相碰,‘叮’一声响动传出,张飞虎口发麻,魏延顺势后退了两步。 文聘气的虎目圆睁,说好围擂,还有突然下杀手的! “文长稍待,待吾砍了这混蛋!” 文聘不退出,一刀横削张飞脑袋。 红脸汉子持刀杀出:“二打一算什么本事!” 他可不说之前是张飞偷袭,只上去便战! 关羽接下了魏延、张飞对战文聘,一时间擂台上打的好不热闹。 公孙瓒此时到有些相信孙坚的话了,那孙坚旗下两个身穿布衣的小将就敢和张飞关于对战,还打了个有来有回,难不成孙文台的探子营都是这般身手?! 关羽张飞的实力公孙瓒太知道了,这俩人打黄巾出身,尽管身上没个一官半职,但战场冲杀比自己旗下战将还强出不止一个档次,就这种水准的,如果不是让出身耽误了,起码得是个将军。甚至,公孙瓒觉着就算是让其中之一到战场上和华雄对打,也未必会输。 怎么今天能和两个探子打个平分秋色? 眨眼十回合过去,祖茂张嘴就骂:“公孙瓒,你还要脸不要,说是擂台,却让手下偷袭!” 刘备肯定要向着公孙瓒说话:“这位将军,擂台可明说要一对一?” 程普也不遑多让:“去你大爷的,你家擂台还能多人相抗?要不要把自家军队拉出来,厮杀一番!” 张飞一边打着还一边有余力还嘴:“怕你不成!” 孙坚就恨这嘴硬的,怒气一冲,伸手一指:“黄忠,砍了他!” 黄汉升刚刚立威,这会儿正手热,看着擂台上热闹碍于面子参与不上心痒难忍,如今主公插话,他提刀就冲了上去。 原本,张飞打文聘就有优势,关羽战魏延眼下看还平分秋色,黄忠加入,立即局面翻转。 “孙文台你好不要脸!” 公孙瓒也站起来了,刘备翻身重回战场,眼看着擂台上就要打成一团…… “比人多?!” 黄盖从身后抢过一杆大戟,直接冲出。 祖茂持刀在手也杀了过去;程普也没闲着,一脚踹翻了旁边桌案,抡起桌子就往上冲。 这帮人,谁也没想着要留在孙坚身边,理由是,真到了战场上这孙坚比他们所有人都猛! 六打三的局面一旦形成,场面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了。 公孙瓒大声嘶吼:“白马义从!” 营帐外,近千匹白马涌动,人人在马背上弯弓搭箭瞄准场中。 孙坚冷哼:“战场厮杀,某家未曾惧怕过任何人!” 长沙的孙氏大旗竖起,跟随孙坚南征北战的将士们纷纷齐聚,这一身肃杀之气,顿时压到了面前所有人。 “够了!” “别打了!” “都住手!” 袁术、袁绍、曹操一看这是真要动手,连连站出来放声大喊。擂台上,黄盖兵器都打飞了,一手抓着关羽的胳膊,一手轮拳砸向关羽面门,他旁边,是用脚踹关羽的祖茂;另一边,魏延和文聘手持双刀压在张飞的兵刃上,张飞也是孔武有力,以一敌二竟然只被他们将兵器压制在头顶;中间,刘备狼狈极了,他本来就不如两个弟弟,却对上了程普与黄忠,这头黄忠用刀把砸了他一个乌眼青,那边程普揪着发髻抬脚就要踢,若是真给踢上,人只要翻过来,黄忠一刀就能砍了他的脑袋…… 谁知,此时大量的兵勇涌入,迅速将双方人马分割在开,曹操指挥着夏侯兄弟带领军士将校军场分成两端,双方泾渭分明。 张飞被挤在人群里还骂呢! “竖子,老子生撕了你!” 祖茂气的,冲着那边挥手:“来,你过来!过来呀!你不过来你是我小老婆养的!” “公孙瓒,孙坚!” 袁绍必须在此刻阻止这场争斗,否则十八路诸侯联盟眼看就就要散:“难道汝二人,眼中根本没有我这个盟主了么!” 那一刻,阴沉着一张脸的孙坚并未言语,公孙瓒却伸手指向这一边说道:“盟主,您也看到了,这孙坚欺人太甚!” “哼!”袁绍骂道:“欺人太甚?你手下的将军打不过人家手下的探子,还要让人偷袭,这叫孙文台欺人太甚?” “那你怎么不欺负他?” “你去欺负他啊!” 第四十六章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孙坚更坏,尽管他不逞口舌之利,但是论气人,还真没输过。 “升!” 孙坚大喊道:“探子营探子黄汉升、魏文长、文仲业三人,为裨将军,各领军一千!” 这句话喊完,孙坚冲着公孙瓒说道:“我探子营还剩精兵九百九十七,各个都等着升官,公孙伯珪,你要战便战,休要多言!” 这边探子营纷纷嘶吼起来:“公孙我儿,老子的官位全都挂在你头上了,你过来,过来呀!” “那红脸匹夫,老子探子营肖勇,借你脑袋一用!” 这帮人不光打仗是好手,骂人,也一个比一个凶悍,张嘴就骂成了一片。 再看白马义从,个顶个在白马上手举弓箭,光是脸上的头盔就让他们张嘴极不方便,谁也不好插嘴。 “行了!” 袁绍说道:“今日摆擂,到此结束,各位将军引军回营,若再生事,军法处置!” 这还摆什么庆功宴,别喝多了直接炸营。 袁绍一想,干脆让他们都回去算了。 孙坚转身就走,身后众将齐齐跟随,说实话,这庆功宴对他们真没有吸引力,就自家营地里的伙食吃完,再看其他营寨的,都跟猪食差不多。要不是祖茂、程普二位将军严令不准泄密,孙家军都恨不得将自己油光锃亮的嘴亮出去给他们看看。 你们这群土老帽见过什么啊! 知道什么是肉饼么? 知道什么是炒菜么? 知道个屁! 孙坚、公孙瓒等人各自引兵退去,袁绍冲着曹操喊了一句:“孟德稍后。” 曹操留了一会儿,挥手让夏侯兄弟将手下人带回。 “孟德。”袁绍回到营帐内,在只剩他们俩的时候,亲手给曹操倒了一碗酒说道:“刚才多亏了你啊。” 曹操摇了摇头:“本初兄,此乃操,该尽之力。” 袁绍微笑着说道:“那孙文台乃孟德邀请之人,可知他这是经历了什么变故,如何手下变得猛将如云啊?” 曹操也纳闷:“本初兄,这你可问住我了。” “不过我听闻,孙文台在出兵誓师时,还宣读了一份《出师表》,不光文才非凡,还令听着流泪,闻者伤心啊。” “孙文台还有文采?”袁绍想笑,这孙坚是什么变的,谁人不知?他有什么文才! “本初兄,我没开玩笑。” “孟德可还记得?” “那是自然……” …… 孙坚营地。 帅帐内,多了几个席位,黄忠、魏延、文聘陪坐末席,这三人满脸欣喜,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黄将军、魏将军、文将军……”祖茂笑着恭维道:“恭喜啊,三位终于熬到了主公的帅帐之内。” 三人端着酒碗与祖茂相碰,一个个连声道:“不敢。” 祖茂的身份,是他们仨望尘莫及的,不光祖茂,在这个营帐里,连程普他们都赶不上,唯一能追赶的,就是黄盖,毕竟黄盖也是孙坚入主长沙后收入营帐的武将。所以,对于祖茂,他们同样有着一份尊重。 “唉,今后就是同为主公帐下将军,哪有‘不敢’一说,诸位,日后我等一并尽心竭力扶保主公。” 孙坚开玩笑道:“等你保我?” 他冲着程普、黄盖讲述刚才的场景:“刚才与公孙瓒部下一战,我这儿刚要抬头,大荣就冲了上去……这要是有人偷袭,咱都让人砍了,这厮还在前边尥蹶子杀敌呢!” 哈哈哈哈哈! 营帐内哄笑不断,孙坚自己乐的都合不拢嘴:“等咱再要下令,我身边哪还有人,擂台上,你们六个围着刘关张三人痛下杀手,打的那叫一个过瘾啊。” 祖茂笑着回身:“主公,那公孙瓒太气人了,话里话外都带着刺,我就想不明白,一个远在北疆的北平太守,哪来的这么大胆。真的,刚才要是他们那白马义从敢冲出来,老子过去一个个都给他们马腿掰断!” 程普眼明心亮道:“这还看不出来么?公孙瓒的北平,乃苦寒之地,常年抗击游牧,他想动动,难比登天。要不然,能一直盯着冀州的地盘?” “那冀州虽然名义上是韩馥的,实际上都是袁绍掌控,整个营帐内和袁绍不对付的,只有袁术,他不巴结袁术巴结谁?” “袁术一入酸枣,就宣扬主公诓骗他一千斛粮食的事,公孙瓒只能冲着主公下家伙了。” “程将军所言极是啊。” 孙坚闻声道:“那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在这十八路诸侯的聚集之地,咱们要防着两个人了,头一个,就是袁术袁公路,第二个,就是他公孙瓒。” 黄忠说道:“主公,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可以离开了诸侯大营,独自前去攻打董卓。” 孙坚伸手一指他:“你这个想法,本侯不太喜欢。” “天下只有十三州,这地盘是怎么来的?抢来的!” “遇事就躲,那谁会把地盘给你拱手奉上么?” 孙坚有转头看向其他人:“今日,他公孙瓒就算不来惹我,本侯也要去招惹袁公路。为何?袁公路占着鲁阳,南阳隶属荆州,日后我为荆州之主,势必与其要有一战,既然早晚要打,如今我还给他留面子作甚!” 魏延就喜欢这么好战的主子,起身说道:“主公之言,延,拜服。” 孙坚继续道:“倒是那公孙瓒,离咱们太远了,倒是可以先放那不用理会。” “文长、仲业、汉升,你三人与他们分别单独交手过,刘关张武艺如何?” 文聘站起来摇头道:“刘备普普通通,放之在战场上,某三十合之内必斩他于马下。” 到了魏延这儿,明显一皱眉:“关羽实属悍将,步伐稳健,思维敏捷,延的几次小花招在襄阳杀水贼无数,都被他看穿了。但,若在战场之上,主公,延必杀他。” 文聘又言道:“张飞……” 他摇了摇头:“力大无穷,刚猛无比,每一下就带着千钧之力,若是不出阴招一合击倒,聘,无必胜把握。” 孙坚知道这几个人都未曾说谎,又看向了黄忠。 黄忠说道:“我未单独与其交手,不得而知。” 程普再问:“华雄呢?” 黄忠:“忠,未曾靠近,只射了四箭,他便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 帐内再次笑成一片,孙权若在,定会补上一句:“无形间装逼,才是真正的装逼!” 第四十七章 放飞自我的孙权 孙权此时在干什么呢? 放飞自我! “二公子,奴婢求您了,收了神通吧!” 自打孙坚说见到于吉祖师当日孙权也在,那府内外对待孙权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还有愚昧之人特意到孙权院外烧香,这是他都亲自碰见过。 昨天早上,孙权睡迷糊了,起床撒尿的时候正好看见屋外跪着四五个家中奴仆,那家伙一个个手捧三炷香嘴里不停嘟囔着…… “二公子保佑我媳妇生出来的得是个儿子……” “二公子保佑我家地里今年丰收。” “二公子保佑老母病症快些康复……” 那都拿孙权这儿当成庙了,一个个振振有词。 孙权也劝过:“你们都回去吧。” 其中一个奴仆立即使劲用脑袋磕地上石板,‘嗵嗵’作响,脑袋上鲜血直流:“二公子,我们心诚啊,我们心诚!” 愚昧,何其愚昧! 关键是你还解释不通,你刚解释,他就觉着你嫌弃心不诚,磕头都能把脑袋磕出血来。 后来,孙权干脆不管,你们不是乐意拜么?那就拜。 他满脑子都是王睿若是引军前来,该如何抵挡的事,把这一茬也就放到了一边。 说实话,王睿前来光靠一个孙策能不能顶住,孙权还真没个准主意。夜晚降临的时候,他也去孙策房里问过,问:“兄长,若那王睿前来,该当如何?” 孙策激动坏了! 看着弟弟说道:“策马而出,杀他人仰马翻!” 孙权是相信孙策有这本事的,要不然也不能在长沙打出一片威名来,可,问题在这儿么? 襄阳是大城,不管怎么说,王睿凑个三五七万兵马不难,到时候五万打五千,兵法有云,倍十而围,给你长沙来个断水断粮,怎么办? 吴景、孙贲敢来救么? 只要在他们城外摆一支过万的人马,他们就只能看着! 还得靠自己! 孙权在这种情况下,做了如下举动,第一,够购入了城内所有可以买到的石胆,这东西其实就是绿矾。这玩意儿被道教狐刚子发现后,用于炼丹,加温融化以后酸气扑鼻,且有灼烧声响,开炉才发现这东西连丹炉都腐蚀了。而此物,正是世界上的第一次发现了硫酸的由来。 此物状若火焰,灼烧过后气体腐蚀难闻,昔人皆为石胆。 大量收集这东西以后,孙权开始在院中将其炼化,而后用竹筒作为导流管,将气体顺着导流管连接到另外的瓮中。陶器是不会被硫酸腐蚀的,所以用这东西装着,十分安全。经过冷凝(就是用冰块绑在竹管上,将烟雾凝结成液体),从而获得硫酸。 这东西放在这个时代,那就相当于大面积杀伤性武器,试想一下由抛石车将大量装有硫酸的陶罐扔出去,面对袭来的千军万马得有多大伤害?更重要是,这个时代医学不发达,就这种规模的腐蚀,没准都会造成炎症而要了对方大部分人的命。 可刘妈看到这个过程不淡定了,二公子继上一次用硫磺闹出满院子黑烟之后,这一次又弄得府上都是酸臭气息,这才喊了一句:“二公子,快收了神通吧!” 差点没给孙权笑劈叉了。 每日积攒硫酸的同时,孙权还干了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制造烟、雾、弹。 按照一份硝酸钾和两份糖的比对,孙权将这两种东西混合在一起,当然,他是没地方直接找硝酸钾的,自己提取也过于麻烦,干脆用硝石替代,虽说效果差些,但,依然有用。 随后加热熬制糖,再加热原料,最终轻轻搅拌在一起,晾凉后插入蜡绳。 当一切都准备就绪,孙权找来模具倒入,等彻底凉透,固定好,成为坚固硬物,取出,烟、雾、弹就彻底做好了。 孙权还测试一下,结果刚刚点燃就满院子浓烟冒起,这个管家吓的,立即吩咐下人前来救火,可,孙权却从烟雾中背着手缓缓迈步走出说道:“没事,稍等片刻这烟就会散尽。” 不等他话音落下,刘妈立即喊道:“快看,烟雾中有鬼火!” 孙权猛然间回头,心道:“不对啊,怎么可能有火,难道原料配比出了问题?” 结果转头一看,负责燃烧的部分在烟雾中通过太阳光的折射正在绽放紫光,根本不是什么鬼火。这才放心离去。 刘妈趁机和所有人说道:“我告诉你们,这二公子肯定不一般,刚才我亲眼看着,二公子明明在摆弄糖,结果‘呼’一下,满院子都是烟,这就是神通,于吉祖师爷说的那种神通,能让咱家主制造出冰的神通!” 好话不怕传,坏事传千里,没多久,太守府上二公子会神通的事几乎在长沙城彻底闹开了,府门口有抱着孩子让二公子给‘去去替身儿’的,还有人带着礼物来说是自己家房子招了什么不干净东西的,好么,太守府成招摇撞骗的大本营了。 这边孙权胡作非为着,那边孙策为了干出个样来给老爹看看,天天埋头在军营里苦熬,一身肌肉打磨的在阳光下透露着汗光,十几岁的年纪竟然拥有成年人一般的强壮身体。 伊籍看着都欣慰,这,就是孙家以后的继承人! “大公子!” “快,下官有要事禀告。” 孙策光着膀子走了过去,满脸汗水。 伊籍低声道:“二公子最近得了妙法,与下官商议后,下官觉着可行,大公子快快回府,咱们去试试。” 孙权的战术必须要有人来配合才能完成,否则他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于是,孙策将衣衫搭在肩头,随着伊籍漫步走回府中,一到家门口,整条街都快让百姓给堵上了…… “伊先生,这是……” “公子莫管,速速入府。” 府内。 孙坚用来藏冰的书房,成了这哥俩的聚集地,门外,依然就是家丁守卫,谁也不让进入。 孙策进入府中,被伊籍引领着来到了书房院落,孙权拱手道:“兄长。” “权儿,你又怎么了,怎引得伊先生来为兄处告状啊?” 长兄如父,孙策对待自己这个弟弟,可是有绝对的权力。 孙权指了指桌案道:“兄长,弟有一计,可让大哥扬名荆州,甚至声威不次于父亲。” 孙策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看伊先生,一个六岁的孩子,他能干什么?! 第四十八章 孙策成名的机会 襄阳。 王睿终于拿到了期盼着的疆场线报! 探子称,孙坚以引军前往汜水关,还在关前由麾下黄忠射杀华雄,又在宴席内仗势欺人,以六人众欺辱公孙瓒,大战刘关张。 终于打起来了?! 王睿满脸欣喜,看向左右。 苏代拱手道:“恭喜主公,收复荆州之地,指日可待!” 王睿虽说是名义上的荆州牧,可实际上,三郡之地都在孙坚手里,半个南阳又被袁术占着,他的话,也就在其余四郡还有点作用,出了这地界,屁都不顶。 对于王睿来说,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 “苏代!” “末将在!” “军械打造如何?” “主公,已经过半。”自从让孙坚掏空了家底,王睿就将小金库彻底打开了,把全部钱财都拿了出来打造兵器,只等这一天的到来。 他如何能沉住气? “不等了,命工匠将所有生铁都打造成长枪枪头,配木杆,以最快的速度,点将出兵!” 长矛是最方便打造的兵器,且威力不小,只需将生铁烧化倒入模具,打磨出刃尖即可,再搭配上木杆,能迅速武装起一支队伍。 “诺!” 苏代出去后安排具体事宜,这边,王睿看着地图也在蓄势待发。 他得想想先打哪,再想想如何应付其他两处的偷袭。 至于襄阳,王睿半点都不担心,如今中原大战,自己只要留下五千兵马,这时候,谁有工夫提兵来荆州捞便宜。 七天之后,王睿点将出兵,誓师时口口声声称孙坚残忍,乃乱法纪之酷吏,不管河面上渔民是否是匪,便捕杀以冲功绩,今日,将起兵长沙,维护大汉尊严。 那大汉都在洛阳周围打乱套了,他还在这儿大汉尊严呢。 王睿也是臭不要脸到了极致。 不多时,襄阳城城门大开,王睿携带五万精兵,由苏代为先锋,直扑长沙。 …… 长沙,太守府。 孙策看着孙权的谋划,问道:“这……能行么?” 伊籍劝说:“大公子,除了有点危险,此乃保全长沙的唯一妙法!” 那么,孙权给孙策出的计谋是什么呢? 其实也十分简单,他给孙权讲了个故事。 说啊,有个人叫李世民…… “报!” 哥俩正在房间里商讨着,门外探子大喊着‘报’字闯入,跪在院外喊道:“探子回报,王睿领兵五万,出襄阳,直奔长沙而来!” 伊籍迈步就走了出去,问道:“中途可曾分兵?” “不曾!” 孙策出屋再问:“如今到了何处!” “江夏公安。” 孙策与伊籍对视一眼,说道:“那岂不是过了武陵汉寿,就到长沙了?” 伊籍拱手道:“是!” “大公子早做打算。” 孙策听到此处,迈步直奔走出院落,吩咐道:“来人,派人前往零陵、桂阳通知舅父与孙贲,就说王睿来了,另外,找商船行水路至襄阳询问蔡家有关襄阳此次出兵的一切,越是详尽越好,快!” 伊籍补充道:“还需尽快禀告主公,令他率军回防。” 孙策觉着有些为难,他十分想独立支撑起这场战争,毕竟,这是他人生的首战:“我父在中原之远,还在大战当中,怎么回得来。” 伊籍再劝:“所以才要咱们的过去送信,好给乌程侯一个回还的理由啊。” “伊先生!” 孙策言道:“若此时叫回父亲,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伊籍忽然愣住了,他认识的孙策,不应该是如此冥顽不灵才对,再次尝试解释:“大公子,王睿来袭可不是小事,虽然主公说过这是一统荆州的机会,但你也要知道,战争乃真正的危险,稍有不慎,我们三郡之地尽失,家眷皆落入王睿之手,到那时,主公即便往回赶也来不及了。” 孙策也有点看不明白这个伊籍了,你是咱找回来的,不知道这是孙伯符扬名立万的时候么? 伊籍同样看着孙策,心里想的是:“扬名立万哪有家业重要!” 他们俩,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对方与自己气场不和,有些格格不入。 而孙权,却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 其实这不是孙策的问题,也不是伊籍的问题,是孙坚在举手投足间拿下了伊籍的心,让这位谋士打站在孙策角度思考问题的方位转换到了孙坚角度之下。 从为人臣子的角度来说,他应该帮孙策拿下这场战争,给孙坚一个惊喜,确立继承权;可作为孙坚的下属,就应该通禀到位,绝不让事件中出现半点不可控因素,这才是他的责任。 孙权笑望这对冤家,就怕事情不乱的补充了一句:“莫非伊先生信不过我兄长?” 伊籍哪有心思应付他:“二公子,如此大事面前,你就不要插言了。” 他的意思是,你不过是六岁孩子,就算有些小聪明,弄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这种事哪是你一个孩子该张嘴的? “兄长,我支持你,我觉着这个时候不应该打扰父亲。” 孙策突然低头看向了身旁,伸手将孙权抱了起来:“好,你我兄弟连心!” “干掉王睿!” 孙权被孙策抱着,伸出了小拳头。 伊籍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和孙策的关系,竟然被孙权几句话就给离间了,还是离间的如此莫名其妙。 “关城门!” “即日起,长沙城不得进出,城内粮食统一发放,城内精壮需搬巨石上城,不得违抗!” “关城门!” “太守府将令,即日起……” 一声声嘶吼扩散了出去,长沙城四门之上纷纷喊起长沙府的将令,顷刻间街头务工的百姓快速归还家中,地里务农的农夫也接到了下次消息从乡间走回。 此刻,孙权看着热闹非凡的长沙城变得空空如也,平日里人流不断的街道再无一人,站在城头之上,喃喃自语道:“莫非,这就是战争么?” 长沙城高处,新接的城墙上孙策组织着防务,士兵们纷纷出现在大战来临时应该出现的位置,他们旁边,箭矢林立,陶罐成堆,就连巨石都摆放整齐。城墙后,是三架正在组装的抛石机,二公子说这东西只要将陶罐抛出去就能干倒一片! 第四十九章 孙坚营下的规矩 洛阳,太师府。 “报!” 加急信使从马上纵身越下后,一路狂奔,奔向府内。 厅堂中,董卓坐在首位,身穿大红官袍,他身后,站着一位飒爽英姿的武将,此人身高体壮、面容坚毅,往那一战,什么都不用干就十分引人注目。 “禀告太师,华雄将军阵前被射杀,现汜水关以无守将,李肃勉强守城。” “不可能!” 董卓起身皱着眉头,那肥胖的身材宛如一座肉山。 吕布也搭话道:“我斩华雄都需要耗费一番力气,这天下何人能杀他?” “是孙坚麾下探子营探子黄忠黄汉升。” 探子? 探子! 董卓走到近前,当阴影覆盖住信使,问道:“汝再说一次!” “太师,的确是孙坚麾下探子营探子黄忠,小人,小人当时在场。” 吕布凑过来问道:“如何杀的?” “黄忠未曾靠近华雄将军,先射三箭封堵了将军躲闪方位,逼得将军在马上一跃而起,第四箭,趁将军在空中无法躲闪,一箭射穿了将军咽喉。” 吕布没听明白:“谁一跃而起?” “华雄将军。” “这不是找死么!” 吕布有点气迷糊了,战场对将,人家手拎弓箭,你往起蹦?还是从马背上往起蹦?这得自信到什么程度?难不成你到了天上还能闪展腾挪不成! “那华雄将军在阵前先斩袁术麾下俞涉、再斩韩馥麾下潘凤,于我军叫好声中骄傲自满,所以在三箭射来时,才会想到起身腾空。”探子说完,低下了头。 董卓骂道:“活该。” “华雄死了活该!” 给他气的,身上的肥肉都直颤。 董卓回身,坐回到自己位置上,一点都不怜惜华雄的看向了吕布:“吾儿。” “父亲。” 董卓言道:“你走一趟吧。” “诺!” 想到这儿,他又说道:“切勿再犯华雄之错,此人在西凉时,就凭借武艺无视天下群雄,没碰到你之前,夸口自己才是天下第一,这才有了如此结局。吾儿,要引以为戒啊。” 吕布点头道:“父亲放心,布定将那群土鸡野狗拦在虎牢之前,不让他们上前一步。” “好,好。” “为父,在洛阳为你准备好庆功宴,就等吾儿归来。” “是!” 吕布转身而出,到了院落之中,张辽、高顺等一众将领紧随其后,这群人在洛阳率领麾下并州铁骑,奔着虎牢关直扑而去。 …… 汜水关,联军大营。 “主公,怎么还不攻城抢关啊?” “主公,华雄都死了,袁绍为什么还不进攻?” “主公,这几天在军营待得手都痒痒,每天起床浑身难受,咱什么时候出去冲杀一番!” 孙坚麾下这些勇将已经待不住了,每天在营寨里看着面前雄关当道,所需要承受的心理压力都在与日俱增倒不如厮杀一场来的痛快。 “仗,有你们打的,可现在不是时候。” 祖茂问道:“为何?” 孙坚解释:“联军汇聚仓促,多位诸侯为了行军速度连资中都放在了身后,否则,咱们为什么是最后一个到酸枣的?” “如此一来,攻城器械肯定短缺。” “云梯、抛石机、火油,都需要时间去弄,不然连城墙都蹬不上去,在城下站着等死么?” 众人不出声了,尤其是刚刚被任凭为裨将军,还寸功未立的文聘和魏延。 他们俩也想冲上去斩将杀敌,看看现在的黄忠,走到哪人家都会高喊一声‘黄将军’,自己呢?除了探子营的兄弟外,真没人搭理你,为什么?还不是你身上没有功劳么。你总不能仗着自己是裨将军,就把不搭理你的士兵拽出来毒打一顿吧? 更重要的是,军营是个欺负人的地方,你要不往上走,就会顺水逆行,这几天,大营里已经开始有风言风语了。 “瞧瞧,瞧瞧魏延那熊样,这小子原来是探子营的,大营打擂让咱们主公封了个裨将军。” “什么他妈打擂,那就是群殴,祖将军、程将军、黄将军三员战将都冲了上去,就算是我,都能扛下来,顶多就是挨几下拳头呗,用挨几下拳头换一个将军,谁不换?你换不换?你换不换!” “好像,一起被提拔的还有文聘。” “文聘就更不用提了,在蔡家,那就是个护卫头,得亏他们这样的没在长沙,要是赶上主公刚进长沙肃清河道那会儿,还管你是哪个家族的?这就是水贼,早给砍了。” “那黄忠呢?” “说文聘和魏延行,对于黄将军,尔等不可造次!” “这黄将军是实打实打出来的,由探子营杀到疆场上阵前斩将,将敌将华雄的脑袋扔到了盟主袁绍面前,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看看满营寨的十八路诸侯,他们哪一个办到了?” “记住了,咱们孙家的规矩,一向是只敬重战绩,不信你把魏延和文聘叫我面前来试试,老子跟主公在扫平阳明皇帝时,亲手砍过两个裨将军的脑袋,不过当时咱主公官职低,我也只能混个百人长,要是现在,起码也是个将军。” 这就是孙坚的军营,他的军营里有一种特殊的气质,那就是到处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但这些声音会被一样同系统一压制,那就是战绩! 祖茂跟孙坚东荡西杀,战功卓越,所以没人敢说; 程普随着孙坚南征北战,屡次身负重伤,也没人敢说; 黄盖虽说也是刚入孙家不久,但在长沙肃清水贼的时候,曾经在船上一手一个举起两个水贼,前胸盔甲上让利箭射的像刺猬一样也不曾后退一步,早就震撼了他们的内心; 新晋黄忠更有阵前斩将的功勋! 别说他们了,就连吴景、孙贲,这些人想要在孙家彻底止住言论,也得拿功绩出来论论,你魏延、文聘凭什么?就凭一场群殴? 这话魏延文聘听了能不闹心么? 他们能不期盼着快点攻打汜水关么? 但凡裤裆里有家伙事儿的,几个能受得了这个啊! 孙坚在营寨里将麾下这些虎将喝退,程普凑了过来:“主公,长沙可有消息?”他这句话算是问到了孙坚心坎上。 第五十章 张飞战吕布 长沙~ 孙坚也惦记着呢。 那是自己在大汉亲手打下的地盘,万一孙策那臭小子要是守不住…… 自己媳妇、两个小儿子岂不是要葬身在战乱之中么? 孙坚摇了摇头:“没有。” “主公,要不要我派探子回长沙打探一番,这样一来,起码能安主公和众家兄弟的心啊。” 自从有了地盘,祖茂、程普也都娶妻纳妾了,虽说长沙不似中原这般繁华,但胜在安逸,日后哪怕真的拿下了荆州全境,再往下发展的时候,孙坚也准备向江东进军,而不是入蜀。毕竟江东是老家,那里水产丰富,又是鱼米之乡,守家待业的打天下不比满世界乱转强多了么。 “已经派了。”孙坚看着门外说道:“我陆续排出去了两批探子,如今,都还没回来呢。” “主公,我有点担心大公子。” 程普若有所思道:“大公子心高气傲,平日里虽说谦和温顺,但目中却只有主公一人。在三郡时,黄盖催粮去了我那里,与我论起这天下英雄,我们谈及吕布时,大公子眼中明显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不屑。” “还说,吕布定不如我父!” “我跟大公子解释,主公是帅,不是将,不可同台而论。大公子脸上满是不服的回应‘程叔叔,有朝一日,我定斩吕布,为我父扬威’!” “主公,大公子若并非生在孙家,而是主公手下大将,我觉着,十年之后等身体长成,人也成熟了,他真可以跟吕布掰掰手腕,可生在孙家,身为人主,却有些莽撞啊。” 孙坚听完并没有听出程普话中的阴郁,像是个父亲看见了自己儿子说出了一番长志气的言论:“德谋啊,伯符还小,说的话都尽是孩子气,你得多多教导啊。” 程普是聪明人,听到此处干脆闭嘴了,眼下主公喜欢大公子已经喜欢到了心眼里,连话都听不明白了。 身为人臣,有些时候你得冒死提点,而有些时候,却只能点到为止,这一点,程普心里还是有数的。 “竭尽所能。”他说完了这句话后,走出了营帐,回自己军营去了。 当营寨内只剩下孙坚一人,他靠在案前伸直了腿,双手向后撑着,有点想家了。 他想那个越来越像自己的孙策,想看看这小子长大了是不是个如自己一般的勇将; 还想看看那个现在还只会胡闹的孙权,会不会在孙策麾下当一个称职称责的谋臣; 也想看看那个才刚刚两岁,连走路都需要伸出双手掌握平衡的小家伙,听他奶声奶气的喊‘爹爹’; 还有自己那个脸上褶皱越来越多,却永远全心全意伺候自己的黄脸婆…… 孙坚笑了。 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荡平了天下,那该多好啊。 自己可以享受天伦,孙策能够定北边疆,孙权主政,未必就没有光武之治嘛。 想着想着,孙坚睡着了,梦里,他看到了年迈的自己穿着由汉武帝时期更正为黄色的龙袍,尽管内心中还是喜欢黑色龙袍,却也不在意了。 那时,孙策一身戎装,银盔银甲膀大腰圆的站在自己面前,抱拳拱手道:“父皇,北疆游牧已经荡尽,儿,再次杀至狼居胥山,不光祭奠了苍天,还祭奠了霍去病将军。” 孙权则一身朝服:“父皇,如今百姓富足,物泽民丰,这天下,生气勃勃啊。” 嗵、嗵、嗵。 孙坚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闻战鼓声响。 不对啊,自己不是当了皇帝么?怎么还能听见战鼓! “主公!主公!” 孙坚猛然间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还在营帐之内,可入睡之时还是下午,怎么醒来就变成了清晨? “我睡了多久?” 祖茂温声道:“主公过于劳累了,从昨日下午睡到了今晨。” 嗵、嗵、嗵。 孙坚又听见了鼓声,再问:“外面怎么回事?” 祖茂拱手道:“主公,中军大帐在击鼓聚将。” “快,给本侯穿鞋,快点!” 程普、祖茂一人一边,给孙坚蹬上鞋,他不是讲究,是睡这一宿把腿睡麻了,连走出营帐都是一手搭着祖茂的肩膀,脚下一瘸一拐走出的。 出了营寨,孙坚领着六将直奔大营,进去之后,发现其余人已经齐聚,他刚进帐,就听见第三通鼓响。 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三通鼓不到,轻则撤职查办,众则就地斩首。 孙坚入位后,众将立于身后,偌大的帐篷里,袁绍环视众人只用一句话就将所有交头接耳声压了下去:“众位,汜水关前大旗以换,吕布,来了!” 吕布! 一瞬间,帐内鸦雀无声。 这吕布的名号可不是让人奚落出来的,在并州时,丁原为并州刺史,吕布在其麾下为骑都尉,当有贼寇来犯,势必身先士卒,冲出追寇,哪怕黄巾作乱,也未曾畏惧过一丝一毫,战绩卓越。 这才让有武猛都尉之称的丁原收为义子,那丁原也是勇武之士,天下间能被他看上的,没有几人。不然,他哪敢直面董卓,出言顶撞? 只是后来吕布把事给干恶心了,为了钱,他杀了丁原。 丁原可是执金吾啊,说宰就给宰了,多狠啊,就说没有父子之情,还有提携之恩吧? 但无论如何,吕布的勇武谁都无法磨灭,董卓敢在洛阳横行霸道,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麾下站着吕布、华雄。 “吕布前来,则证明董卓已经倾尽全力了,诸位,绍有一请,请诸位竭尽全力,击退吕布!” 不到最后时刻,谁会把这么一位大将派到战场上,吕布跟了董卓以后,已经被封为都亭侯,这是轻易上战场的身份么。 袁术搭言:“前几日,咱们让华雄堵在营帐之外痛骂,这口气,在术心中尚存,今日,吕布既然来了,那咱们何不也来这么一次?” “诸位豪杰,谁敢冲到阵前去讨敌骂阵,也给十八路诸侯,涨涨威风!” 魏延兴奋到了极点,他相信这次绝没人敢和他抢,于是弯腰刚要低声和孙坚说话,旁边一个黑脸汉子站了出来:“某家张翼德,愿意战鸟吕布,后撤一步,提头来见!” 第五十一章 三英战吕布 战场上,诡风突现,明明孙坚感觉顶风而立时,却看见汜水关城头旗帜也在成城内飘动。 这是洛水之滨才会出现的独特场景,由于洛水流动带起的风正常风力相互顶撞而成。 此时此刻。 袁绍率领十八路诸侯纷纷身着盔甲出现在了战场之上,说什么都要为首次讨敌骂阵站脚助威,而袁术则是满脸的不高兴。 袁公路已经将公孙瓒在心里骂了九九八十试一遍,你真是拍马屁都拍不明白! 今日清晨,袁术在营帐内说出‘谁敢出去叫阵’分明是说给孙文台听的,你着急站出来干什么?是他昨天在擂台上出了风头,那就让他上阵去死好了,你蹦出来干什么! 公孙瓒心里也憋屈,他不是没听出来,甚至听出来以后都没搭茬,可背后站着的莽夫却站出去了。 张飞往出一战,公孙瓒就跟裤裆里进了黄泥一样,这回不是屎也是屎了,他总不能把人拽回来吧,其他诸侯可都看着呢。 战场上,张飞于马上怒吼:“吕布!” “你家爷爷在此,出来受死!” 这一嗓子,声如洪钟,那声音在洛水之滨借着水音来回荡漾,给孙坚都吓了一跳。 祖茂瞧着眼前张飞竟然有种莫名欣喜,向孙坚说道:“主公,这黑货要是在我帐下,我天天让他后半夜讨敌骂阵去,如此一来不管敌方有多少人,包管一宿都睡不踏实。” 孙坚都傻了,扭头看着祖茂,没想到这么个勇将给了你,你竟然用他当大喇叭使! “吕布,你不敢出城难不成是怕了!” “当初亲手弑杀义父丁原的胆子呢??” “连干爹都能杀,还能转头拜在董卓麾下,就为个爵位,你就不怕天下英雄耻笑!” 嘎吱! 汜水关城门大开,并州铁骑同时冲出,一身铁色盔甲迎着艳阳分左右扩散,当中吕布手使方天画戟,胯下赤兔马直奔场中,大吼:“黑厮,安敢辱我!” 他都不打招呼,出城一戟直斩张飞面门。 张飞怒目圆睁,挺丈八蛇矛就架。 叮! 场中火星迸溅,张飞胯下黑驹身形一矮,好悬没趴下。 吕布此刻纵马与张飞擦肩而过,虎口也是震的发麻,他没想到这黑厮竟然有如此力气,原以为双方见面便能直接斩杀了他,如今看来,拿下他,还真需要一番功夫。 他拉紧缰绳,纵马回还,双腿一磕马肋,赤兔马运蹄如飞,再次冲杀起来。 刚才张飞是给了他冲刺的机会,才能令对方借着胯下马冲刺的速度,使出如此大力,现在? “痛快!” “来与爷爷一战!” 张飞根本不拉缰绳,乌云踏雪如同主人一般好战,已经自己转回身体,冲着赤兔马狂奔而去。 二人在电光火石间相逢,张飞举起双手将丈八蛇矛在头顶舞动成圆,刚刚止住那一刻,双手握紧丈八蛇矛直接砸下:“死!” 哐。 吕布斜着方天画戟往外磕,就这一下,从心智上就能看出战场智慧的高下。 那张飞,是将对方力量全部接收的硬抗,吕布是用自身力气往外磕,卸掉你的力道,他所耗费的力气远比你小,却比你的招式有效,长此以往,胜败已分。 但! 战场胜负不止在一瞬间。 很可能是多个瞬间。 二马错蹬,张飞后仰身体铁板桥直接躺下,整个人躺在马屁股上翻身就是一矛捅去。 吕布根本就没料到张飞还有这一手,二马分开,按照正常来说,这一矛肯定将他扎个透心凉,奈何赤兔太快,四蹄紧着倒腾,眨眼之间就拉开了双方距离,这一矛刚刚扎透吕布身后血红披风,顶在吕布护腰软甲上,那汗血宝马已经跑了出去。 吕布吓出了一身冷汗,这等于赤兔马救了自己一命,别看这赤兔马此时只比世间其他一等马快出一尺距离的速度,就是这一尺,却能分生死、定胜负。 “我杀了你!” 吕布暴怒,回身再战,看见张飞连续三戟,分别刺向头顶和左右胸膛。 张飞也毫不相让,丈八蛇矛横起一扫,以一力破万巧,两人你来我往,于疆场之上,厮杀不止。 “二弟,以你观瞧,翼德与吕布一战结果如何?” 刘玄德为张飞捏了一把汗,吕布的勇武世人皆知,否则华雄不可能在董卓麾下区居第二,这才有此一问。 关羽凝神观瞧,说道:“不好说。” 不好说?! 噌。 刘备直接把双股剑拽出来了,结果都已经不好说了,那还在旁边看什么? 关羽看到此处,大喝一声:“三弟,吾来帮你!”纵马而出,兄弟二人和吕布站在一处。 呜! 关羽纵马前来,手中青龙偃月兜头就砍;另外一边,张飞挺起丈八蛇矛生怕吕布躲开的,由下往上刺,哥俩分别封锁了吕布前后左右一切可以躲闪的位置,骑着马迎头朝吕布撞去。 “来!来!来!” “天下英雄尽出,看奉先,怕你们否!” 吕布高抬方天画戟,将张飞丈八蛇矛和关羽青龙偃月刀同时抬到头顶,这一下,孙坚已经瞪大了眼睛,在他看来,高手互搏,在疆场上的差距也不过是一分一毫,这吕布怎么能以一敌二还不显败相? 吕布哪是不露败相,他还有工夫反击! 抬起的方天画戟顺着马势向前推去,这一刻他已经用上了吃奶的劲儿,非要凭借马力将这二人从马上直接推下来,倒要让天下英雄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呜! 三匹马交错,吕布在中间,张飞关羽在两侧,就在吕奉先顺势一推之时,张飞和关羽同时身体后仰,齐齐躺在了马背上,这一交错,吕奉先依然端坐,关羽和张飞却全都躺在了马上。 刘玄德待不住了,持剑杀出,大喊:“犹那贼厮,休走!” 三个人都冲了上去。 祖茂在旁边撇起了嘴,说道:“主公,这和咱们那晚打擂一样不一样?这公孙瓒手下的人啊,就好个以多欺少!” “大荣啊,不说这些了,等会这三人败下阵来,你们都给本侯争口气,让北平来的英雄们看看,咱们长沙小门小户之地,也有敢战吕布的勇将。” 祖茂奚落完公孙瓒,低声和孙坚说道:“主公,若是我与吕布对阵落了下风……” “废话,你要落了下风,我必掩军杀过去将你救下,你是我兄弟!” 他们俩骂着别人,却还私下里商量对策,程普听着老脸一红说道:“大荣放心,普定时刻关注战场,万一出现为先,我第一个救你,放心厮杀便是。”说完,他暗自琢磨,这明明是兄弟情义彰显的时刻,可话说出来怎么总感觉不对呢? 程普瞄了一眼孙坚:“刚才自己主公好像骂公孙瓒的,就是这回事吧?” 再看公孙瓒,一张脸都蜡黄了,让人骂的一点面子没有。 袁术连忙解围道:“文台不可自乱阵脚,依我看,刘玄德、张翼德、关云长皆是英才,三人战吕布也实属应当。” 曹操为了团结,也说道:“三英战吕布,正是彰显十八路诸侯共赴时艰决心的时刻,此处,理当被史书记载啊。” 这回,孙坚阵营中没人说话,倒不是他们不想搭茬,而是一个词,让孙坚和祖茂相互对望着,同时惊呆住了。 三英战吕布,竟然是在这! 第五十二章 陷阵营逞凶! 三英战吕布! 祖茂和孙坚相互对视着,如今孙坚向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出现了。 “主……主公。” 他紧张的不是温酒斩华雄,更不是三英战吕布,紧张的,是梁东之败! 既然前两句都应验了,那梁东之败也肯定会出现,这点家底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在长沙攒起来了,败不得啊。 “稳住,大荣,稳住!” 孙坚也很紧张,可身为人主,这个时候你必须要充当主心骨。 “你让我想想,先别急,你让我想想。” 呼! 嗵嗵嗵! 呼! 嗵嗵嗵! 战场上,鼓声雷动,吕布与刘关张只打了一个照面,拨马便走。 他不是傻子! 和关羽张飞对战,还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再来个刘备,你就算看得见也顾不过来。 并州铁骑在张辽率领下过来营救,刘关张哪舍得吕布这个巨大的功勋,根本不顾危险冲杀了过去。 此刻! 身后小校冲至袁绍近前言道:“盟主,攻城云梯打造妥当!” 白马公孙瓒闻言策马而出大喊:“白马义从,杀!” 一支白马起兵冲杀而出,与并州铁骑会战到一处。 袁绍高声呐喊:“吕布以败,众位还等什么!” 韩馥、孔融挥军杀入敌阵,战场上人群如蚁,推着攻城云梯的步兵皆排列在后。 袁术挥手呼喝:“儿郎们,功勋在此,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第三支军队向上一铺,场面如同洛水涨潮,无数军用蜂拥而动,各色军装在战场上绚烂夺目。 曹操也忍耐不住了,率军前冲,其余诸侯随之一拥而上,彻底摆开了架势,对汜水关开启了真正的冲锋。 战争,正式打响。 唯独孙坚没动。 他为什么没动? 因为在孙坚眼里,这十八路诸侯根本不会打仗! 孙文台可是正经的战场出身,一生至今经历大小战场无数,太知道一场战争之下什么才是导致胜败之举。 看看这群人。 先是白马义从冲了过去对上了并州铁骑,两军对垒本无话可说,看的就是谁家骑兵更硬。结果呢?袁绍这个自大狂一挥手,把其余众将都轰出了营寨,你玩呢? 步兵潮水般铺开,在战场上见缝就钻,骑兵还跑的开么? 阵型如何施展? 剩下的,可不就是将士们一窝蜂般铺过去,如同汪洋大海了么。 再然后呢? 是,并州铁骑前队在人群中如陷入泥潭,一匹接着一匹战马倒下,可对方张辽明显不是怂将。见状,立即舍弃了前队,命令所有并州铁骑后撤。 并州铁骑被训练的指使如臂,快速后撤后,白马义从却根本在泥潭里就拔不出腿来,往前追来的,只能是步兵,可靠着两条腿在战场上追四条腿,简直和开玩笑一样。 拉开距离,吕布独自站在城门底下,让并州铁骑完成了护主的重任,此时的张辽,也算是甩脱了肩头重担,再回头,早就和众多步兵拉开身位,那时张辽脸上嗜血的微笑开始满眼,专属于男人的战场正在向他敞开大门。 “并州铁骑!” “游龙入海!” 并州铁骑在首骑之下开始与战场蛇形狂奔,数道弯曲且运动的铁壁将所有步兵挡在身侧,与此同时,铁骑上的将士单腿如勾挂在战马之上,整个身体宛若脱离战马一般斜身挺枪刺向十八路诸侯麾下步兵。 如此快节奏的进攻步兵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被扎了一个透心凉,一股股鲜血顺着并州铁骑的‘游龙入海’频繁冒出。骑兵,一旦在淤泥里拔出了马蹄,那对步兵的伤害就等同于战车碾压平民百姓,步兵毫无防御性可言。 “破壁!” 游龙入海的军阵在战场上绕了一个圈抵达诸侯联军身侧,龙头顺着诸侯联军的腰身一口咬下! 马匹的冲击力、长矛的刺杀能力,顿时将步兵撞了一个人仰马翻,当白马义从由人群中露出,无法动起来的骑兵在战场上就如同活靶子,只剩下死亡一条路可以选择。 败相以现。 孙坚看着这一幕,不为所动,袁绍在今天之前根本就没打过仗,他懂什么为军之道? “祖茂!” “末将在!” “刀盾在前,钩镰在后,长矛兵紧随,建阵!” “诺!” 片刻后,一小支队伍在战场上逐渐成型,阵中,祖茂身居阵眼屏气凝神,手中长刀横在腿上。 “程普!” “末将在!” “领骑兵在侧,看我旗令,随时进攻。” “末将领命!” 一路千人骑兵队奔向战场一旁,他们只观战,却绝不进入战场一步。 “黄忠!” 黄盖都要站出去了,却没想到主公喊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名字。 “末将在!”黄忠没想到第一次上战场就能被点将,心中莫名激动。 “领弓兵在军阵身后,看我号令,万千齐发。” “是!” 黄忠带弓兵隐于祖茂身后,隐隐间心跳都在加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战场。 “魏延、文聘!” “末将在!” 魏延和文聘总算等到了机会,同时提马到了孙坚身旁。 “各领本部,随时支援,听本侯号令,掩杀败军之将。” 捡漏? 魏延没听明白。 就连这布阵也没看明白。 明明战场在前,主公却布军在后,也不知道他在防御什么;你说他在防御吧,他还让自己令本部五百人捡漏,跟马上要打胜了一样。 “愣着干什么,速去!” 孙坚一瞪眼睛,文聘赶紧拱手:“末将领命。”带着魏延冲出。 此时,孙坚看着战场之上,冷哼一声:“吕布,世人皆知你勇,今日,让我孙文台看看你领军布阵的能耐如何。” 战场依然惨烈,但,十八路诸侯联军却变得疲软无力了。 前军,连白马义从带些许步兵被并州铁骑直接切割开,正被无数运动中的骑兵围剿,很快,汜水关前多了一片尸山血海。 中军,人满为患,每当并州铁骑冲来,就有无数人向后倒退,其中被挤倒者无数,一旦倒下就别想起来,无数只脚会瞬间踩踏过去,根本顾及不上你的死活。 呜! 牛角吹响,汜水关门再开,一员将领仅率千余步兵由关内走出,这只军队甲胄精良且训练有素,就连步调都极为一致,上了战场,犹如每一步都踩在了你的心坎上,铁甲震动之声‘哐哐’作响。 “主公。”黄盖眼馋的看着对方身上的铠甲:“这一套甲胄打造下来,得多少钱啊!” 孙坚瞧了一眼:“起码得三郡之地五年赋税。” 孙坚冷眼望去,知道这回算是碰上硬茬了,冲着身后旗令兵喊道:“竖黑旗。” 嗖。 尖锐的哨音区别于战场上的各种声音,能听懂这哨音的,却只有孙坚麾下。当他们闻听哨音而回头时,看见孙坚身后旗令兵所举黑旗,其他人倒是没动,被程普领出去的一千骑兵全都下马了,一个个打开了马屁股上的背包,在背包内,掏出一物扣在了马上,而后绑紧,才又翻身上马。 “陷!” 这时,那吕布麾下的步兵,刚刚在战场上发威。 第五十三章 斗阵 被分割出来的联军与白马义从身前是精锐步兵、身后是并州铁骑,前进不得更无法后退,迎接他们的,只有这群步兵在盾牌后刺出的长矛,与马背上突然落下的钢刀。 那声音太恐怖了。 兵刃捅穿肌肤与钢刀切断骨骼之声伴随着惨叫频频出现; 跌倒、哀嚎,铁甲在迈步前行时的撞击,此起彼伏! “别杀我,别杀我!” 一个明显吓破了胆的白马义从躺在身后白马身上连连晃着手臂,他的胸口已经被长矛刺穿,马匹身上四五个血窟窿,尽管还睁着眼在喘气,却浑身已经被鲜血染红…… 噗。 根本没人听他的求饶,步兵盾牌向前挤压这群人的生存空间是,无数枪矛由各处意想不到的角落刺出,哪管前方是什么,扎就对了。 被四五根长矛刺入体内的白马义从浑身紧绷着放下了祈求的双手,紧接着这群精兵用盾牌挡住了他的身体,仿佛这个世界,他从未来过一样。 “这么打不行啊,绝对不行。” 袁绍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骑兵动弹不得,对方的骑兵却在游龙戏凤,那并州铁骑的冲击力在频繁切割部队,每切割出一块,对方的步兵都会上前将之剿灭,速度之快,令人无法想象。 “鸣金!” “鸣金收兵!” 当袁绍喊出这四个字,黄盖在孙坚身旁骂了一句:“白痴!” 孙坚转头问道:“公覆若遇到如此情况,该当如何?” 黄盖没想到自己主公在这种时刻还有心思考自己,回答道:“先派坚军顶住前方进攻,这时候,就算将亲兵部曲铺上去,也得硬扛着,毕竟他们已经让并州铁骑和那支步兵吓破了胆。贸然鸣金,肯定会如泄洪一般,光是自己人,就能冲垮营寨;” “随后,让部将上前收拢残部,一定不要乱,收拢多少不要紧,最紧要的是,收拢一支队伍就要顶在老子的亲兵部曲身后,决不能再撤下来;” “紧接着,某亲自压阵,毕竟此时别人已经压不住阵脚了,而后徐徐撤退,直到靠近营寨由弓弩兵用利箭阻止了敌方势头,才可以安稳入寨。” 孙坚伸出拳头用力在黄盖肩头一敲:“不愧是公覆!” 他又说道:“看着吧,眼下十八路诸侯联军将如洪水般溃败。” “旗令兵,让祖茂全力防御!” 黑旗换成了蓝旗,那冰冷的颜色似乎代表着什么一般,伴随着哨音,再次迎风招展了起来。 祖茂回头,看见蓝旗抖动,再转身,又瞧见了身前不断后退的‘自己人’,大喝:“不分敌我,全力防御,靠近者死!” 他的将领被手下人扩散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在整个阵营中不断被重复:“不分敌我,全力防御,靠近者死!” “不分敌我,全力防御,靠近者死!” “不分敌我,全力防御,靠近者死!” 当! 鸣金了。 这一声脆响就像是直接拉断了所有士兵的心理防线,他们再也不想被并州铁骑折磨的调头就跑。 谁不想活命啊? 谁不知道步兵没办法在骑兵的铁蹄下存活啊? 两条腿一迈开,这回总算能合理合法的调头了,那还不赶紧撒丫子么! 唉,自己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方阵? 不对,他们怎么在杀自己人! 不是鸣金了么! 祖茂下手是真狠,凡是敢靠近方阵的,二排兵迎面就是一枪,哪怕你完好无损的好不容易从战场上下来了,到这儿,也得挨一下。 就这么,泄洪一般的兵士冲击竟然硬是没有冲垮这个小小方阵,他就像个刺猬般,在洪流中,屹立不倒。 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公孙瓒见孙坚就骂:“孙文台,你瞎了么!怎么不分敌我!” 孙坚看了他一眼,冷哼道:“你个靠样貌给人当赘婿起家的人,也配跟老子分敌我?” “瞧好了,今天老子教你该怎么打仗!” 别人,都是丢盔弃甲的在往后退,孙坚,将马向前一提,傲然走向战场,他面前,是在十八路诸侯前几乎无敌的并州铁骑与陷阵营! 当人潮撤下,张辽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该他过瘾的时候到了:“杀!” 已经杀到浑身赤红的张辽大喊一声,手举钢刀冲着十八路诸侯残军败将疯狂嘶吼,麾下铁骑咬住了对方的尾巴在一口一口吞噬,直到眼前尾队已经被啃食干净,战场上起码留下数万具尸体的情况下,一个小小方阵出现在了面前。 他愣了。 张辽想不明白这么个小玩意儿能干什么,可他看着眼前的十八路联军败退的脚步越来越远,心中气急,冲着这小小方阵一指:“踏平他!” 并州铁骑纵马而出,朝着方阵直接冲了过来。 “射!” 孙坚只喊了一个字,黄忠在弓弩阵营中弯弓冲天——嘣! 第一箭就射了出去,紧接着,一千弩兵根本不看眼前敌人在哪,弯弓再次朝天射去,直到射空箭娄。 万支利箭冲天而起,再落下,如雨般砸在了并州铁骑的铠甲上,伴随着入肉之声,此起彼伏,‘砰砰’作响。 并州铁骑不断有人摔落,有人倒下的、有马倒下的、有连人带马一起倒下的,一轮箭雨,减员四分之一! 孙坚再次提马入阵,站在祖茂身侧喊道:“钩镰枪!” 唰! 一把把钩镰枪贴地亮出,当骑兵冲阵而来,钩镰枪频繁回撤,在前方刀盾手不断被马匹撞倒的同时,钩镰枪开启了自己的收割之路。 一个个马蹄被这玩意儿直接勾断,一匹匹战马刚刚冲到方阵前方就马倒人落,随后被身后的战马踏成肉泥。一时间,战马到了阵前突然减速,根本就冲击不起来,其威力,惊世骇俗! 给张辽心疼的直咬牙,他都没看明白那方阵底下探出了什么东西,就见自己精心培养的骑兵一个个倒了下去。 “撤,快撤!” 张辽刚喊出这句话。 孙坚大手一挥:“程普!” 呜! 疆场之上,程普领衔的骑兵队直接冲了上来,奔着并州铁骑的腰间冲撞而去。 灰头土脸的曹操此刻刚刚站稳脚跟,回头再看战场,那一缕骑兵和众家骑兵都不一样,人家的骑兵在马上不知道踩踏着什么东西站了起来,手里拎着弩箭先是一番扣动后,随即将弩抛弃,再拎起长矛作战。 并州铁骑打着、打着,战场上竟然又兴起一轮箭雨,直接就给射懵了! 第五十四章 擒贼先擒王! 这战场上怎么会有第二轮箭雨! 最关键的是,第二轮箭雨纷纷射在了并州铁骑这条游龙的腰部,令骑兵对孙坚战阵的冲击根本形成不了有效的连续性。再看最先冲如战阵的骑兵,马匹被迅速放到,骑兵刚刚摔落就让无数杆长枪捅成了马蜂窝,哪还有战斗力。 张辽有心将骑兵拉回,但身旁马蹄声却让他根本不敢小视,千人的骑兵队由战场右翼冲出,一个个挺着长矛冲向了自己的阵型上! 碰!!! 孙坚麾下的骑兵悍不畏死,第一个冲入敌阵的骑兵哪怕身体被长枪扎透,依然不勒马缰绳,硬生生令胯下马朝着对方的铁骑撞了过去。二马相撞,虽说对面比自己的损伤要轻,可这激战正酣的时刻,当对方战阵的第一匹马倒下,就相当于出现了一个缺口,紧接着,孙坚身下铁骑顺着这个缺口鱼贯而入,宛如利刃般将其直接撕裂。 斩龙! 孙坚的骑兵明显技术比并州铁骑更好,因为他们在如此强烈的冲击下只要马不倒人就不倒,并州铁骑则不然,他们身披盔甲纷纷落马,平衡性上稍微出现点意外就会造成摔落的局面。可这些人一旦落了地,那就是马踏而过,再也起不来。 “进!” 祖茂瞪着眼睛大声呼喝,刀盾竟然挤压着起兵往前一步,这些士兵踩踏着马匹、骑兵的尸体挺身而出。 “再进!” 并州铁骑在孙坚麾下起兵的冲击中,跑不起来了,这就给了祖茂机会。步兵上前亮出钩镰枪,马匹接连在钩镰枪伤及蹄子的情况下倒地,随后被快速收割,他们就如同南方稻田里的水稻一样,一茬又一茬的被放倒。 张辽急的回头望去,要是在这么打,非输不可! “文远莫慌,顺,来助你!” “陷阵营——进!” “呜喝!” 嗵! 装备精良、身上甲胄护体的步兵涌了上来,他们在行进过程中阵型不乱,在厮杀呐喊声中半点不惊,似乎双眼赤红的只渴望杀戮。 陷阵营涌上时,刚好赶上孙坚麾下骑兵从战阵中杀了出去,它就如同巨大的切割机将并州铁骑切割出一个完整的伤口,踩踏着一路尸体冲来。可这并不代表着能将并州铁骑全灭,那并州铁骑的队伍迅速将切口补充好,除了地上的尸体与鲜血,如同没受过伤一般。 只是,他们再也无法对眼前的战争产生任何冲击了,这群自孙坚起兵就活到现在的老兵一旦弄明白了钩镰枪在战场上怎么使,就如同步兵冲着骑兵露出了嗜血的微笑,多年来在战场上被骑兵欺辱的仇,该报了! “杀!” 一把钩镰枪在人群中探出,刀刃向内猛然一拽,‘噗’的一声,并州铁骑马蹄子被割断,整匹马吃痛倒下的瞬间,四五根长矛立即探了出来,连人带马一通乱捅,扎的人和马同时怪叫,随即才被无数只脚踩踏而过。 “孟德,你看见了么!” 袁绍喊了一声,曹操应答道:“看到了。” “你看见孙坚用步兵挡下了骑兵的去路了么!” “看见了!” 袁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喊:“这怎么可能!” 在他的怀疑中,战场上十八路诸侯残部集体撤回,战场上只剩下了孙坚的儿郎在与吕布的并州铁骑、陷阵营厮杀,这一秒,天下英雄都知道了长沙孙坚的战斗力。 怪不得,怪不得都称呼孙坚为江东猛虎。 怪不得他在十八路诸侯中有如此地位! 刘备此刻再看孙坚,视线完全变了,自己得什么时候才能有孙坚这份威望,才能有孙坚麾下这支队伍一般的军队啊? “入!” 并州铁骑被切割掉的部分扔下了足足一半尸体后,终于从绞肉机里撤了出去,而他们撤出后,出现在孙坚面前的,是高顺及其率领的陷阵营。 高顺一声令下,双方头排刀盾手顶盾相撞,后排几乎一样长枪兵将枪矛高举过头,冲着对方的人群不管脑袋屁股的一顿乱扎。 “大哥,二明白死了!” “不管谁死了,都给老子架住了,一个人也不能倒,只要倒了,阵就散了!” 对,这就是战争相撞的残酷性,谁先出现缺口谁败。 就连死了,同伴都会拽着你尸体往前挺,因为你们是头排,是千挑万选的头排兵。 孙坚只看了一眼,就觉着事情不对。 眼前这陷阵营中的士兵盔甲比自己人好,是精心打造的,就这副盔甲在步兵阵营中没人能抗衡,己方长矛那都给人家戳出火星子了,人家愣能站在原地不动,祖茂长刀扫过去,能带起火光一片! 这怎么打? 除非自己阵营中全是高手,每一下都能精准的扎到对方脖子上,可,这怎么可能! “让骑兵回来,让骑兵回来!” 紧急时刻,孙坚大声嘶吼着,身后旗令兵旗帜挥动,早冲杀到战场边缘的骑兵翻身杀回。 张辽却在被孙坚气到嘴唇发紫的时刻看出了端倪,拍动麾下战马,冲着远处骑兵冲了过去:“并州铁骑,随我上!” 想让骑兵助阵?想得美! 陷阵营在步下天下无敌,孙坚,今天你得死在战场上! 不好。 孙坚正期盼着自己的骑兵把陷阵营冲开缺口时,远处刚刚退出战场的并州铁骑杀出,拦住了骑兵去路,没有骑兵帮忙想要凭借自己手下的步兵干掉这些陷阵营几乎不可能。 钩镰枪在人家长盾戳地的情况下已经用不上了,自己士兵身上的铠甲根本扛不住对面的长枪,而人家,能凭借铠甲硬顶你的长矛。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否则,得全军覆没。 后军,黄忠急的直转圈,战场上的瞬息万变他如何看不出? 可此时此刻,一个黄忠又能帮上什么忙? 别忘了你领的可都是弓兵,身上连铠甲都没有,冲上去,等同于送死! 就在此时,黄忠在战场上左右观望,他明白孙坚不叫魏延文聘出阵的用意,因为他们出来也是死,可眼下骑兵被并州铁骑纠缠、步兵让陷阵营咬住,总得想个办法不是? 黄忠一抬眼,看见了对面战场大后方单人独骑站那的吕布! “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弃弓!” 弃弓? 这群弓弩兵都没听说过! 可主将这么喊了,一个个的也都扔掉了手里的弓,在孙坚阵营里你只要敢违抗军令都不用死到战场上,当场就有执法官过来将你砍了。 “吕布就在那里,擒贼先擒王!” 第五十五章 胜负手 曹操猛然间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战场上从未看过的一幕,竟然看见弓弩兵扔掉了手里长弓,一个个拽出腰刀狂奔了出去。 他们要去干嘛? 凭借腰刀把孙坚从阵营里救出来? 这不是疯了么! 那陷阵营连长矛都不惧,会怕你的腰刀? 可再一看,斩华雄的黄忠冲着吕布杀了过去,瞬间,就像是有什么给他醍醐灌顶了一样。曹操明白了,这黄忠,是要围魏救赵! 好一员悍勇之士! “魏延、文聘,还等什么,拿下了吕布,夺取城关!!!” 黄忠在战场上疯狂嘶吼,领着中弓兵如入无人之境,他身旁的陷阵营正在和孙坚玩命,并州铁骑忙着与自家骑兵对撞,只有吕布一个人没事干,那,干脆给你找点事! “杀!” “杀!” 战场左右两侧,魏延、文聘各领本部五百人由边缘地带冲了过来,绕过陷阵营和骑兵阵地冲向吕布。 吕布懵了! 这可怎么办? 调头往回跑,让城关上的李肃打开城门? 那城门一打开就算是彻底关不上了,这群兵勇一拥而入会完全带动失去斗志的十八路诸侯联军,刚才的人山人海就会如潮汐一般再次涌来。硬抗?更是胡扯,自己再勇,也扛不住这千军之敌。 后撤,只能后撤,唯一的办法就是尝试着看看城头的弓兵能否压住他们,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射!” 李肃看见吕布向城门跑回来,身后是骑着战马的黄忠紧追不舍,站在城楼上大喊了一嗓子。 于是乎城墙之上万箭齐发,箭雨纷纷落下。 黄忠在马匹奔行之下用长刀拨开打天际落下的箭矢,放声狂吼:“冲向城关,退后一步者死!” 他只能用人命去堆了,这是将吕布留下的唯一办法! 唰。 箭雨如蝗,这群毫无防御力的弓弩兵被纷纷放倒,战场上在箭矢落下后似长满了荆棘,但,危机从未解除。 “三姓家奴,看刀!” 吕布都已经快要触摸到护城河上的吊桥了,魏延横向拦截,借助马势的冲击力,兜头就是一刀。 这时候他还哪有心思恋战,弯腰之下任凭刀锋斩断自己头顶发冠长翎,堪堪躲过刀锋! “贼将休走!” 呜! 文聘的长刀再次来袭,就在吕布刚刚起身的档口,一刀扫去。 吕布挺戟就架,‘叮’一声脆响后,文聘往旁边一歪身躯,胯下马驰骋而过。 城门! 吕布眼中现在只有城门! 那黄忠还能让他走? 有了两位兄弟的拦截,黄忠拍马赶到,冲过来举刀就砍:“死来!” 吕布看出黄忠的破绽了,可他没工夫去进攻,刚刚拉马躲过黄忠一刀,根本抬不起手来,魏延再次杀来,这回魏延亮刀攥撩向马嘴,逼得吕布狠拉缰绳,让赤兔马在爆叫声中抬头扬蹄。此刻,文聘打背后杀至近前,就在马匹落下时,横削其背,吕布只能抓住马背棕毛将身体往马肋骨处滑,滑到一侧来了个镫里藏身,可以说是狼狈至极。 黄忠、魏延、文聘和吕布战到一处,时不时还有脚程快而冲到近前的兵勇扰乱吕布心思,这可和吕布站刘关张不同,眼下是必须得打着十二分小心的玩命才能勉强应对。 吕布低头躲过黄忠的长刀,顺势挺戟刺向脚下步兵,可抬头的瞬间,看见即将扑来的兵勇是越来越多,宛如谁打开了地狱之门,放出无数小鬼儿。 祖茂望见此处,喊道:“主公,那吕布要死了!” 这就是孙坚重用祖茂的原因,只要他不转身,祖茂就没想过彻退,即便战死。 孙坚再去看战场,发现风向变了,自己明明是在下风却一下能稳住了局面,高顺率军边打边回头,心思根本不在战场上,已经全被吕布拉了过去;张辽更是失去了骑兵冲击的优势,在军中骑马撤步,且战且退。 机会,就在眼前! “儿郎们,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孙坚瞧准时机,拎缰绳让胯下战马错后几步,紧接着猛往前一蹿,战马就地跃起,朝着陷阵营踩踏而去。 这时候需要的是勇将带动,只要能把兵士们那股狠劲儿给带出来,才有可能眨眼之间击溃陷阵营。 嗵! 马踏铁甲的声音传来,四五个人被孙家胯下战马踩倒,只是,这马刚刚落地,陷阵营立即亮出了四五杆长矛刺来,马匹被瞬间扎倒,连同孙坚一起倒在了人群中。 孙坚长刀脱手,在落地之前拽出腰刀,后背刚刚落地,都不管摔成什么样,先闭着眼睛挥刀乱砍一通再说,睁开眼,他就往人群脚下滚,刚刚滚出一个身位,自己才躺过的地方就被长矛扎个了满地是坑。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付出一匹战马为代价给陷阵营撞出缺口,只要祖茂能把握住机会:“大荣!!!!” “杀!” 祖茂一马当先,根本不管战马撞倒的是自己人还是对手,猛抽马屁股让战马迈动四蹄在人群中动了起来,他拎着长刀冲向敌阵,刀起时,以用出全身力气,再落下,敌军中一颗人头飞起——噗。 鲜血喷溅! 陷阵营已经没了找孙坚的心思,第二匹战马入阵他们必须优先对付,可此时孙坚却就地站起,起身处,正是众兵勇身后。 那孙坚看见满眼的敌军后背,恶似猛虎,抽刀就捅! 他不记得自己扎了多少人,更不管扎了谁,头一直回望着,生怕在看不见的地方会被他人偷袭,即便如此,后腰处还是被一杆长矛扎透,等孙坚瞪着眼睛要转身报仇,却根本找不到人,或者说,眼前全都是人! “把主公抢出来!” 这是祖茂胯下战马被扎躺下以后所说的话,但是他没有松开手中长刀,躺在地上长刀一抡,刀刃扫过陷阵营士兵没有铠甲护着的腿肚子,顿时砍刀一片。 这些人的倒下扩大了缺口,孙坚的阵营中兵勇们冲了上来,找到了对方的侧身,那剩下的只是一场屠杀。 程普追着身侧张辽总算是找到了时间看一眼战场,他恨恨的望着身后十八路诸侯骂道:“匹夫!尔等收拢军队是等着下崽么!还不出兵助战!” 曹操多贼啊! 他已经看出了胜负手的关键,这眼看着孙坚就要打赢了,此时不上还等什么,吕布都要被杀了,这是捡便宜的时候。 “夏侯渊!” “末将在!” “全军出击!” 第五十六章 破汜水关 吕布,败局已定! 当夏侯渊率队冲出,十八路诸侯几乎都看出来的场上局势,一个个赶紧拍马重新冲回到战场,捡功勋的时候,他们哪能落在别人身后。 程普当然也知道这群人冲上来是干什么的,但,他要考虑的是,与其等击败了张辽和高顺再让这群人冲上来捡功勋,就不如在胜利的曙光刚刚出现时,就唤醒这群白痴。起码这样自己一方不用在地方困兽犹斗下,死太多兄弟。 反正反败为胜的威名孙家已经拿到了,不是吗? 战场后方,吕布被黄忠、文聘、魏延逼的只能侧马转战,根本冲不起来,既要防备身前的砍杀,还得担心身侧与背后的偷袭,他的眼睛已经不够看了。闻听身后喊‘杀’声起,回身观望的一瞬,只见联军阵营中乌泱泱的大军奔涌而来,哪还有心思应对这三人。 长戟横扫将三人逼退,头也不回拍马就走,边走还边冲着城头大喊:“李肃,速速开门!” “箭雨阻敌,开关门,迎侯爷!” 李肃不可能不救吕布,汜水关城门刚刚打开,城楼上就万箭齐发,他想的是只要箭雨落下,那贼人还不逃命?趁此机会把吕布迎回来,至于张辽和高顺,生死由命。 黄忠却与魏延对视了一眼,魏延尚未在孙坚麾下立下寸功,咬牙说道:“汉升,破开城关的机会就在眼前,你拼是不拼?” 文聘都不跟他们俩打招呼,迎着箭雨冲了过去! 他和魏延都立功心切,军营里的闲言碎语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若是在此时趁着吕布回城挡在城门处不让他关闭,这汜水关就算是拿下来了,他如何不急? 噗!噗噗! 文聘在箭雨中身上落了三箭,一箭胸口、一箭肩窝、一箭扎在大腿上,可马速不减,追着吕布的背影冲进门前,提刀将涌出兵勇砍翻一人,阻止他们要关门的势头,从而跳下马来,冲着马屁股一刀扎了过去。 他也知道在马背上对抗步兵效果更佳,问题是这在城门楼子里,只有一人的情况下,你就是活靶子,倒不如下马一战。 战马怪叫着冲进敌阵,撞倒三四人才让旁边兵勇一长矛扎在脖子上倒地,那时文聘独自持刀站在城门处,手里端着长刀来回摆动。 他也怕,怕这群兵勇没有被自己吓住冲杀上来,也怕自己死在城门楼下的万军从中,所以手中长刀只是横扫逼退要关门的这些人,并不上前硬拼。 “文聘!某来助你!” 黄忠冲杀而来,他也跳下战马,二人持刀挡住所有汜水关下兵士,紧接着,魏延带领本部兵马冲杀赶到。等魏延再冲进来,城门算是彻底关不上了,偌大的城门楼自只能容下三人并排战斗,此三将一马当先,面对兵勇如砍瓜切菜,没多大会儿工夫,就已经将其余人驱赶了出去。 “主公,城门已经被我军夺下!” 孙坚捂着腰间的血窟窿看了一眼,自己麾下的军士正在城门处砍杀,他这才勉强挺直了身躯举刀在战场中央高喊:“儿郎们英勇!” “有尔等至此,坚,敢笑吕布不丈夫!!” 声震九霄! 祖茂满脸是血凑到孙坚身侧,他手持双刀,其中一柄已经斩断了半截刀身,身上铠甲被砍出数到斑驳痕迹,肩头一处绑带都被砍断导致铠甲外翻,就这也未曾倒下。 “文台,操来了!” 曹操、夏侯惇纵马冲击着陷阵营,高顺看见此处已经无法顾忌亲手培养出的精兵,窜出人群调头就跑。 孙坚伸手一指:“程普,别让这小子跑了!” 程普在战场上拍马就追,谁知张辽赶到,伸手一拔从地上拽起高顺,引领仅剩的并州铁骑冲着城门杀去,嘶吼道:“此时只有夺回城门还有希望,否则,这一场算是败了!” “贼厮,还妄想回去,你张飞爷爷在此!” 呜! 一匹乌黑坐骑出现,张飞抓住矛尾抡矛如棍,横扫而出,那二人根本无法躲避,硬受了一下,却不知这黑货有千钧之力,直接将张辽与高顺同时从马背上击落。 “绑了!” 张飞可没看冲上来的兵丁是谁家的,吩咐一声,纵马杀向下一阵。在他看来,这战场上只有吕布值得一战,其余人,不值一提。 莫名间,一杆长枪刺出,张飞只觉得大腿处一凉,此人收枪挺身而立,站在场中大喊:“黑厮可敢与某决一死战!” 再回首,冲上来的哪是自家兵勇,分明是那陷阵营内顶盔掼甲的军士,人家来抢帅来了! “娘希匹!” “不杀了你,老子不叫张飞,你给我死!” 张飞骑着战马挺枪就刺,在马上和那人打在一处。 张辽和高顺在陷阵营的保护下,且战且退,抬眼再看战场,并州铁骑早就全军覆没,如今场上洪流中的骑兵只有联军旗帜,哪还有‘吕’字大旗。 退到最边缘,身后是涛涛洛水,身前是成千上万的追兵,张辽和高顺对视了一眼后,同时转身,纵身一跃,跳下洛水之中,顺着滚滚洪潮,只两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程普率领骑兵赶到近前,问道:“他们主将呢?” 兵勇回答:“跳水了。” 程普再看眼前这些陷阵营的士兵,只说出了四个字:“赶尽杀绝!” 转身,朝着场中孙坚走去。 到了孙坚身边,程普看着将孙坚、祖茂围绕在当中,以圆阵防守的兵勇让开了一条路,连拍马赶到,孙坚在人群中伸手,他顺势一拉,孙坚正骑在马屁股上说道:“走,德谋!” 程普一愣,问道:“去哪?主公,这汜水关已经拿下了,不用再打了!” 孙坚捂着小腹伤口回应道:“今日若没有汉升相救咱们都得死在战场上,我必须亲自去接他,以暖其心。” 是啊,那黄忠战吕布、抢城关,要是在打赢了这场战的时候发现根本没人搭理自己,心得多寒啊?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自己刚刚认下的主公得来吧?哪怕是来看看呢! 孙坚赶到汜水关城墙下时,城关以破,这股洪流一旦冲起来,就没有停下的道理,他眼看着关羽引领前阵在追杀敌寇,黄忠和魏延纷纷靠在城墙边上休息,文聘是站不住了躺在地上,身上跟刺猬似得扎着三支利箭。 “汉升、文长、仲业!” 黄忠一抬头,正看见腰间一片血红的孙坚从马上蹦了下来,赶紧拉起地上躺着的文聘,四人一见面,搂肩成圈将脑袋顶在一处,亲近极了。 孙坚在这种情况下说道:“好样的,我孙坚麾下的儿郎都是好样的!” “黄忠,救命之恩,我孙坚记住了。” “文聘,破门之勇我孙坚看见了。” “魏延,死战不退之悍,我也瞧着呢!” “等咱们回应,必定论功行赏!” “论功行赏!” 第五十七章 你过来,我不打你 长沙。 夜幕下的长沙,孙权正在漆黑的院落中围着刘妈转。 他问道:“刘妈,你真看不见?” 刘妈说道:“以前是一点看不见,自从侍候了二公子以后,这眼睛时好时坏。” 孙权笑了。 他知道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李世民为什么敢逢战就夜闯敌营! 这玩意儿好处多多啊。 首先,敌人刚来,您冲进去旋风一样的砍杀他们未必反应的过来,极其振奋士气;其次,古人到了晚上有很多人都有夜盲症,这是缺乏维生素a的表现,想要治好也不难,多吃肉就行,但,哪个战争年代老百姓能吃到足够的肉食?他们连填饱肚子都难。 这才造就了史书上的李世民之勇。 眼下王睿要来了,孙家虽然没有李世民,但有同样悍勇的孙策! 这要是出其不意来这么一下,王睿半夜都得吓尿裤子喽。 问题是,怎么跟孙策说呢? 孙策,敢吗? 孙策要是知道之前还在替自己对抗伊籍的亲弟弟这会儿要亲手将自己推上战场,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心情! “权儿,权儿?” 吴夫人走入院落时,身后还跟着春香那个小丫头,进了院落就先瞪孙权一眼说道:“你爹一走,性子就野了是不是?” “说,为什么连续几天不去娘亲房中吃饭!” 吴夫人是个女人,丈夫出去打仗了,大儿子得接管城防,这俩看不见也就看不见了,可才六岁的小孙权竟然也同时消失了,你们孙家男人要干嘛?要反天啊!是不是摇篮那个等会走了,也得一溜烟的消失在自己眼前? 这不,即便是想了儿子,也依然嘴上没一句好话的吴夫人来了。 孙权一看,赶紧上前,施礼道:“娘,您来的正好,我有话说。” 他将吴夫人拉到院中坐下,问道:“娘可记得孩儿多大?” “你是我生的,这还能忘?” “那娘觉得,未来继承孙家家业的是谁?” 这句话问出,吴夫人迟缓了一下,她想不到自己儿子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孩子,不管未来谁继承家业,你都得知道,你是孙家的人,得帮衬。” 孙权一下就听明白了,吴夫人那意思就是‘这家也没你的份’,不过,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如此甚好。”孙权接着说道:“娘,如今王睿已经起兵,即将兵临城下,我有一计,可振奋军心,但此话由孩儿说出,难免大哥心有猜忌啊……” 孙权把话一说,吴夫人的眉毛立即站了起来,伸手直接抽打向他后背,张口就骂:“孩崽子,你要疯了是吧?小小年纪就敢害你兄长!” “看为娘不打死你!” 孙权傻了! 他生怕孙策误会,没想到吴夫人先误会了。 能不误会么?你孙权是她吴夫人生的,孙策就不是? 如今孙坚礧好了高墙就是为了防范王睿,你一张嘴就让亲哥哥孙策在王睿到来当天冲出去以身犯险,还问出了谁来继承家业的话,谁不怀疑你的居心?! 孙权算是解释不清了,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娘,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个球!” “春香,把二公子给我抓住,快!” 俩大人,一个孩子,在院子里撵鸡一样摊开双手抓一个六岁的孙权,孙权脚步灵活,顺着春香身侧滑过,奔院门走出,正和赶来的孙策撞了个满怀。 “哥!” 孙权仰头看向孙策,孙策一愣:“二弟,娘,你们这是干嘛?” 他将孙权抱起,回到了院中。 吴夫人长期不运动,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腰喘息道:“你问这兔崽子……” “不行,气死我了……春香,过来扶我一把,跑不动了。” 春香过来将吴夫人扶住,孙策扭头看向了怀中的孙权,问道:“你怎么把娘亲气成了这副模样?” 这能说么? 说出来孙策还不得直接掐死自己? 春香嘴欠:“二公子说,让大公子趁王睿一路奔波,军至城下的时候,趁夜闯营,这分明是陷大公子于危险之中。” 吴夫人劝慰道:“策儿,你别生气,权儿还小,完全是孩子心性,他也想你打赢这场仗。”她也怕兄弟祸起萧墙、同室操戈。 孙策却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慢慢蹲下,将孙权放在地上说道:“你真如此想的?” 孙权往后退了一步,他这般小的身躯根本挡不住孙策的怒火,只能边退边说:“兄长,我真没害你,我问过刘妈了,她时常出现夜盲,我也问过府中很多人,差不多有将近一半都有夜盲,还找郎中问过,说夜盲在民间很普遍,所以才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句话……” “我就想,那王睿军中是不是也会有兵士患有夜盲……” 说完,孙权拔腿就跑躲到了吴夫人身后,现在,吴夫人顶多就是打他一顿,孙策听完没准会要了他的命! “如若王睿军中也有大量夜盲,兄长趁夜袭营,又有我制作的烟、雾、弹做掩护,只要将敌营杀穿,甚至都不需斩将,对城中守军的气势都是一个极大的鼓舞,更能让兄长在荆州闯下更大的威名。” “想想看,古有甘罗拜相,可曾听闻谁家小将十几岁的年纪就将敌营杀个对穿?” “此计若成,兄长实乃千古第一人也!” 孙权一股脑把计策全说了出来,吴夫人用眼神狠狠剜他说道:“你还说!” 孙策冲着孙权一伸手,说道:“你过来。” 孙权连忙摇头:“我不去!” 孙策笑了,刚才入神的那股坚毅缓缓消散,冲着孙权再次挥手:“来,我不打你。” 孙权这才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到了孙策身边。 孙策再次将其抱起:“你既然知道我军中也有夜盲,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孙权点头:“有,吃肉就行,必须长期、大量吃肉。” “其他办法呢?” 给普通士兵吃肉?孙策想都不敢想,这得多大一笔钱啊! “吃五菜,多吃菘。” 五菜,在此时就是葵、藿、薤、葱、韭,这是主流蔬菜,当时还有菲(萝卜)、葑(大头菜)等等。而孙权所说的菘,则蕴含维生素a,对夜盲有极大好处。 第五十八章 他敢么? “主公,长沙到了!” 苏代向前一指,夜幕下的长沙城就在眼前。 王睿好奇的看了一眼,问道:“你确定这是长沙?” 他来过长沙,还不止一次,当初区星造反,第一波前来平叛的就是王睿,可惜的是,没打过,让人揍跑了。 今天再来,他发现长沙自己完全不认识了。 这年月长安城也才四丈高,可眼前的长沙呢! 王睿有了一种幻觉,一种长沙城墙高耸入云的幻觉,他在城下仰头望去,总感觉城上高不可攀,这还是长沙么?长沙哪有这么高的城墙,襄阳都没有这么高! “主公,下官确定此处就是长沙!” 王睿皱了皱眉,喊了一句:“安营扎寨。” 苏代下去吩咐了,不多时,营寨扎好,正欲请王睿进中军大帐时,王睿看着城头问道:“你说,城内的孙策看见了咱们没有?” “哪能看不见啊,咱们这可是五万兵马的营寨。” 王睿更迷糊了:“那他们怎么不派人出来问问呢?” 也对,你孙策代父守长沙,看见五万军马停在了城外,就不想知道来的是谁,为什么来的么? “或许,是天黑,生怕遭遇偷袭,这孙策想等天亮再说?” “主公,孙策毕竟是十几岁的娃娃,没这么大的胆量也正常。” 就在此时,城门缓缓打开,一支百人队由城内策马狂奔,直奔营寨而来。 苏代立即说道:“主公,他们来了。” “慌什么!” 王睿喊道:“不过是来问询的,莫非你以为这百人队,就敢冲我营寨不成?” “是,主公教训的是。” 苏代左眼皮直跳,心脏也蹦的不对劲,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主……” “弓箭手,敌袭,正前方百步!” 营寨内突然爆出的一声呐喊终于让王睿开始正视前方,因为这些人没有停下脚步,也不曾大喊问话,似乎傻了一样闷着头冲向了五万人的大营! “五十步!” “射!” 弓箭手弯弓搭箭已经来不及了,骑兵的速度完全超越了他们的反应,眨眼之间冲到阵前,为首一员小将白盔白甲手使银枪,一走一过挺枪向苏代便刺。 苏代根本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顺着敌方马匹的冲击力,让人长枪灌体。 孙策手举长枪,枪头挂着苏代躯体纵马狂吼:“吾乃乌程侯长子孙策孙伯符,尔等水贼敢在我长沙门前结营扎寨,欺我长沙无人否!” 这套托词都是孙权替他想的,不管王睿为什么来,只要他没发起攻击,就有话可说,那,孙策前往袭营,就落下了把柄。可袭击水贼就不同了,长沙太守长子守境安民属于恪尽职守,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孙策直接冲杀而入,他也不杀人,顺着营道穿插而过,长枪所到之处赶上谁是谁,捅死再说。 啪。 苏代被孙坚顺着枪头甩了下去,再度抬枪,竟然又挑起一具身躯,那人挂在枪头动也不动,显然已经死透。 其余百人,有五十跟着孙策举刀就砍,最后的五十一人背着两个包裹,不停的从包裹内掏出东西,用火把点燃后,随手乱扔。 顷刻间,那被扔出去的东西冒起了滚滚烟尘,一路冲杀之下,营道两边完全被烟雾遮盖,孙策如入无人之境,连捅十数人杀到营末时,营尾帐篷还未搭起,孙策调转马头又杀了回来。 “尔等听清,若速速退去,尚存一线生机,冥顽不灵,明日决战,誓斩汝头!” 他冲出来了! 营寨门前的王睿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回头间自己的营内到处是烟,时不时的冒出士兵的惨叫,再看,那支百人队竟然未损分毫,又打身边冲杀了出去,一路奔向长沙。 “二公子,是大公子回来了!” 孙权在城头之上看见了孙策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笑意,领头喊道:“公子世无双!” 军士同时高声呼喝:“公子世无双!” “公子世无双!” 孙策没等赶到,就听见了众家兵士的嘶吼,心里那叫一个美! 到了城下,城门开启一条缝隙,孙坚拍马而入,只见孙权已经在城门口处迎接,孙策‘哈哈’大笑着下马,孙权连忙上前询问:“兄长没受伤吧!” 孙策伸手把孙权抱在怀里,伸手在他脸上一掐,说道:“砍瓜切菜,毫不费力!” 他抱着孙权登上城楼,放眼望去,王睿营寨中的烟尘还未散去,一个个在惊慌中大喊:“火起,火起!”却根本找不到火源的乱窜,如同一群无头苍蝇。 孙策手捏城墙说了一声:“可惜。” 孙权就跟摸到了他的脉门一样:“兄长可是觉着如若刚才带起人马冲杀出去,也许就能冲散敌营,大胜而归?” “正是。” 孙权拦道:“不可!” “眼前好歹是五万人的营寨,我们只有五千兵士,稍有不慎,被人围堵在营寨内,连回都回不来,百骑却可以冲杀而出,步卒如何出营?” 孙策看向孙权思考着,自己这弟弟似乎说的没错,军营中的将士谁不想立下功勋安身立命,要不然参军做什么?万一碰上几个硬茬,打斗之下激起了对方血性,真把五千人围了,人腿可没有马腿跑得快,到时候不光身陷敌营,连长沙都要失守。 “接下来怎么做?”有了孙权这个小聪明,孙策干脆不动脑了,抱着他问道。 “明日,我与母亲同时登城。” 孙策一愣,说道:“你们来干什么!” “今日一乱,王睿恨我不死,明日必来攻城,你们上来,叫为兄如何放开手脚?” 孙权解释道:“大哥!” “我们若不来,这将士们如何得知你守城的决心?!” “不光我们要来,就连两岁的孙翊都必须得来,你孙策就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如今城头上,孙家全家在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孙策看向了小小年纪的孙权:“二弟当真不怕死?” 孙权同样看着孙策问道:“兄长真舍得让刀兵落在我们母子身上?” 孙策豪气干云的笑道:“只要为兄不死,任何一个襄阳兵都不会靠近吾弟身侧。” 孙权闻声道:“那我们还怕什么呢?” 第五十九章 主母登城,与尔同命! 清晨。 王睿整兵而出,城墙下一万兵马列阵,其余兵士都在中军。 “孙策!” “小小儿郎夜袭本官营寨,你意欲何为!” “本官乃荆州牧,你敢对某动刀兵等同造反!” “还不自缚双手,前来投降!!!” 王睿气疯了,站在城楼下破口大骂。 不多时,孙策一身银盔银甲站在城楼之上,冷眼旁观,也不答话。 孙策嘴笨,骂街肯定没有孙坚那两下子,人家孙坚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孙策哪经历过这个,正在生气时,城楼接替上走上来几人。 “主母!” “主母!” “二公子!” “主母,您怎么连三公子都抱出来了?!” “城楼危险啊主母,这儿在打仗,快快领二公子三公子下去吧。” 军士们回头一看,只见吴夫人怀抱着三公子孙翊、领着二公子孙权正一步步登上城楼,对任何人的询问都不答话,面带微笑的走到城楼底下。 “儿,孙策,见过母亲。” 孙策赶紧过来见礼,吴夫人才要张口,可见到如此多人望着自己,话语不知怎么的卡在了嗓子眼。她是个女人,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只能伸手一推孙权说道:“吾儿替吾说。” 孙权上前一步,声音稚嫩的喊道:“我母有言……” “长沙,乃孙家兴盛之地,诸兵将乃助长沙兴盛之人,今日,各位用命守护长沙,难道诸将的命就不是命,我孙家的命就贵似夏冰么?” “故,吾母怀抱两岁幼弟、手牵六岁孙权,与众将士亲冒箭矢,和尔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话音一出,将士们全傻了! 他们见过喝兵血的军官,也见过独享荣华的武将,唯独没见过真和麾下将士同生共死的主家。 那一秒,一双双蕴含着热泪的眼睛看了过来。 孙权一愣,暗自心道:“不对啊,这时候不该跪倒一片,全都痛哭流涕么?” “这怎么眼泪儿都没掉下来?” 孙权一挥手喊道:“来人,为我母亲搬椅子,其余将士各司其职。” 不多时,有人搬椅子登上城楼,让吴夫人坐下,吴夫人怀抱孙翊做好后,看着苍天,心里,就跟揣了十五个小兔子似得七上八下! 她也怕,哪有女人冲入老爷们之间的战场,还在城楼上坐着的,到时候箭雨落下来,还不得给扎成刺猬啊? 可她不能不来,这是二儿子孙权的请求;大儿子还在城上玩命呢,自己亲眼看着总比在府内心惊肉跳要好上许多。另外再看看这些将士,自己上城以后果然和往日不同了,一个个干劲十足,都拿出了要和敌寇分生死的架势,原来自己登城,还有这么大的用处呢! 孙权是没听到吴夫人的心里话,否则他都要将大明朱棣长子守北平的故事讲给她听了,朱高炽当年就是把自己媳妇和怀抱的孩子带上了城楼,这才有了明成祖稳固的大后方,要不然…… 这一手用出来,原本和荆州兵没仇的长沙兵一个个双目赤红望向前方,紧握兵器的手都更紧了些,站在城墙上的猎猎风中,是数不尽的英雄气。 “孙策,快快出来投降!” 城外,叫骂声刚起,孙权就一皱眉,哪有就这么让人骂不还嘴的,这听着多泄气啊! 孙权叫过来几个大肚囊的士兵,低声言语几句,这几名士兵冲着墙外齐声高喊:“城墙下是谁在狗叫啊!” 王睿愤怒嘶吼:“尔等安敢羞辱荆州牧!” 轰! 城楼上顿时笑开一片,刚才的气氛立时消失了。 再喊:“原来是荆州牧在狗叫啊,那敢问荆州牧,为何不在荆州,来长沙作甚!” 王睿气的坐在马上来回拉动缰绳,胯下坐骑不断踱步的喊道:“尔等昨夜袭击巡视荆州的大营,可是要造反!” “荆州牧,长沙水患严重,吾兄长有守卫长沙之职,见人在城前安营扎寨,这才趁夜袭营,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可曾见过水贼?” “狗屁水贼,那就是本州牧大营。” “那为何不提前遣人通知,闹了这么大个误会,荆州牧可有悔改之心?日后啊,一定要依足我大汉规矩办事,州牧下行,需提前派人知会,以免闹出误会啊。” 悔改之心? 王睿气的手直哆嗦,你们昨夜袭营,还问上官有没有悔改之心?! “反了!这是要反了!” 孙权一开口,王睿是骂也骂不过了,满脑门怒气往上涌喊道:“孙策,汝究竟是战是降!” 孙策一言不发,转身就要往城下走去,那时孙权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孙策披风说道:“兄长,稍等片刻!” “何事?” 孙策早气的浑身发抖,下去厮杀一番是生平所愿。 “兄长,这场大战迫在眉睫,是在城上据守损失小,还是出城冲杀损失小?” “我们打这场仗的意义,是在为兄长出气,还是静候父亲引兵回还,给王睿来个前后夹击,从而,顺势拿下整个荆州?” 孙策举手指向了城外。 孙权都没让他说话,替他说道:“一时之辱,换整个荆州,兄长难不成连这点牺牲都不能为父亲做么?” 呼。 孙策叹了口气,半边嘴角颤抖着顺着城垛缺口处望了下去,他说不过孙权,人家张嘴说出的话,句句在理。 “骂!” “什么话脏给本公子骂什么,为我兄长解气!” 那几个大肚囊一听这话,张嘴可没一句之乎者也了,那家伙骂的被没掏过的厕所都脏,满嘴污秽。 “王睿,你昨夜到了长沙城下,是不是在小妾床上不行,让人家给撵出来了?” “哈哈哈哈,不敢在襄阳找人帮忙吧?怕人熟地熟,让人给认出来是不是?没事,长沙城就老爷们多,一会儿打完了张,哥几个就去襄阳帮帮你!” “王睿,你连女人都弄不明白,还当什么荆州牧,来长沙捣什么乱啊!” 这一骂,春香和吴夫人都把耳朵堵上了,她们哪知道战场上竟然脏成了如此模样…… 王睿实在忍不住了,冲着城楼大喊:“给我上,一个时辰内,拿下长沙,老子要生撕了孙策!” 孙策闻言一愣,转头看向孙权,孙权往吴夫人身边一站,笑盈盈说道:“兄长,接下来可看你的了!” 第六十章 兄长,时代变了 狼烟起,孙策就变了一个人。 他看着敌军冲杀过来的距离,立即回身喊了一句:“放!” 城墙后,三架组装好的抛石机轮番弹起,只不过这些抛石机抛送上天的并非一块块巨石,而是三个陶罐。这陶罐被抛飞出去立即在天上分散,三三见九,落向了敌军冲杀而来的阵仗之中。 啪! 王睿麾下的兵勇很不幸中了头彩,其中一个陶罐直接命中了他的头部,此人连声哀嚎都没喊出来,在跑动中往地面上扑倒,顿时没了声音。 不过这还没有结束。 陶罐炸裂的那一刻,从里迸溅而出的液体落在谁身上保证就引发一团尖叫,哪怕是被迸溅着的人正在狂奔,也会停下脚步捂着伤处不断嚎叫。 一个陶罐引发的巨变并非砸到了一个人,而是在砸倒一个人的同时,带动着周围一片人倒地,尽管其中还有人能够站起,可大部分人倒下后所拖延的时间,依然可以延缓他们的进攻。 战场上,九个陶罐落下后,犹如九朵盛开的花,留下了真空地带,有人看过那些伤兵,伤兵肌肤如同被烫伤一样正‘呲呲’的冒着白烟,伤势恐怖至极。 第二轮陶罐再次被抛石机扔了出来,其中一枚陶罐并未砸到人的落在了地上,即便如此,依然有兵士抱着小腿倒地不起,这东西哪怕没有砸到人,效果依然不减,就算是有人踩着这东西着陆的土地,也用不了多久就会抱着腿倒下去。他们穿的可都是草鞋,穿着草鞋踩硫酸,那效果,酸爽极了。 看到此物效果如此,孙策尤为惊讶,他想的是,如果自己有十台抛石机,一声令下三十个陶罐飞天而起,得在战场上开启一片多大的花丛? 此物怎么会如此神奇! 难不成,那于吉祖师的仙法,当真传授给了自己弟弟孙权不成? “大公子,敌军距城下八十步!” 孙策连忙回神大喊:“射!” 城墙上,长弓手弯弓射天狼,弓箭以抛物线的姿态飞至头顶缓缓落下后,王睿的军队刚刚进入射程,一时间,箭雨现,一万人的队伍起码在这轮箭雨中扔下了三百具尸体,伤者更是遍地。 王睿眼看着自己麾下饱受折磨,却又无可奈何,当微风出现,钻入鼻腔的味道都带着腐蚀性,由此可见刚才在战场上被陶罐击中的属下要承受多大痛苦。 “上城!” 攻城梯子架在了城墙下,这东西并不是云梯,而是王睿连夜赶制,孙策亲眼看着敌军正在拼命往上爬,就在此时,孙权大喊:“孙家儿郎都听好了,往城下扔陶罐的时候,不要砸人,奔着梯子砸!” 的确,硫酸腐蚀后的木头未必会立即断裂,但,硫酸会使木头碳化,木炭有多脆想必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根本不可能扛住如此多的人顺着云梯往上爬,到时候,肯定是人仰马翻的局面。 孙家儿郎听见二公子的吩咐,纷纷举起陶罐往梯子上砸了下去,阵阵腐蚀之气和‘呲呲’的腐蚀之声由云梯上不断冒起,一些急于进攻的士兵伸手刚摸到这东西上,就惨叫着由云梯上摔了下去,下面的人全都停下了向上爬的脚步,畏之如虎。 咔嚓! 孙权终于听到了第一声断裂,探头看出去的时候,果然见到一架攻城梯由于碳化过脆、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的攀爬直接碎裂,这导致一整架云提上的人全摔了下去,城下顿时哀嚎不断。 孙权正看着,就感觉到被人一把提了起来,‘嗖’一支利箭顺着头皮飞过,惊出了他一身冷。 “找死啊!这是战场!” 孙策单手提着孙权,痛骂一声,将孙权拎了回去,随后按照孙权的指挥:“所有人,将陶罐扔向攻城梯!” 他也明白过来了,这陶罐里的东西,不光能伤人,更能伤害木头。那王睿没了梯子就等于没了手脚,他都无法站在自己面前,如何冲上城来厮杀? 咔嚓! 咔嚓! 咔嚓! 十几架子在无数陶罐扔出后纷纷断裂,打梯子上摔下去的人,成百上千,掉落城底后,哀嚎不断。 那时,城上兵丁踩着城垛弯弓就射,城下的人根本等不到鸣金,一个个转头便跑,再不跑,就得等着城头上的弓箭手点名了。 “呜!!!!” 望着王睿的人撤回,城头上的长沙守军暴起一阵欢呼。然而在这欢呼声中,孙策既不出城追击,也不吩咐抛石机继续抛射陶罐,扶着城楼望向远方陷入了沉思。 他以为,这场战争是自己死守城墙,用手中钢刀与将士们浴血奋战的成名之战。 甚至准备好了用一身伤痛换取功勋,谁知道,从昨夜开始,一切似乎都在自己才六岁的弟弟掌控之中。先是在烟、雾、弹中袭营犹如砍瓜切菜,随后面对王睿大军攻城,竟然没等来一个登顶之人! 这孙权,真就比自己强这么多么? 他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啊! “喊,都给我喊。” 孙权还在羞辱落水狗,指挥着一群大肚囊的官兵站在城头嘶吼:“王睿,你要加油啊,你差一点就能登上长沙城头了。” “你别跑啊,王睿,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守不住了!” “荆州牧,长沙急报,有人率军直扑长沙,结果刚到城下他们就跑了,我们差点被吓死!” “王睿,汝可敢再战!” 一次进攻,千余尸体扔在城下,还要承受孙权领着一群大肚腩的垃圾话,王睿气的转身直接回到了营寨,战场上只剩下一股蕴含着酸气的浊风。 孙策看着孙权眼睛都瞪了起来,他不明白自己弟弟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虽然自到长沙以来自己要学习军政很少再顾忌弟弟,但是,这和之前自己认识的那个天真孩子也差别太大了一些吧? “权儿。” 孙权笑嘻嘻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走到孙策面前,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兄长。” “那陶罐中到底是什么,怎么如此厉害?” 孙权却突然想起了脑海中那句经典中的经典说道:“兄长,时代变了。” 第六十一章 都把嘴闭死喽! “报!!!” 汜水关军营,孙坚腰间被白布包裹,面容惨白于营帐内拿着一卷竹简在看,这是之前汜水关大战中的,长沙军的损耗。经此一战,长沙军战死、重伤者高达四千,来的一万五千中还剩下一万战力,折损了近三分之一。 就在此时,帐外一匹快马高喊‘报’疾驰而入,逢人就问:“主公何在?吾乃长沙千里加急信使,有紧急军情奏报!” 祖茂听闻此言立即走出帐外,高喊:“主公在此!” 信使立即下马,小跑入帐,双手从怀中掏出绢帛说道:“启禀主公,长沙紧急军情,伊先生特命小人必须面呈主公。” 祖茂直接抢下绢帛,递了过去。 祖茂问道:“长沙近况如何?” 信使回答:“禀将军,大军离开荆州不久,王睿起兵五万前往长沙。” 程普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这王睿是尽起襄阳之兵,要一战而成啊!” 黄盖担心孙策,拱手说道:“主公,咱们回荆州吧?” 孙坚看完绢帛上的文字,稳住众将道:“听他说完!” 信使继续道:“当天夜里,大公子打开城门,趁敌军不备、立足未稳,杀入营寨,王睿到长沙当天,就被大公子将营寨杀了个对穿,百余骑出,百余骑还,一人未伤。” “好!” 祖茂高声叫好,他常年在军中效力,自然知道刚安营扎寨就让人杀了个对穿是多泄气的事,相反,这对于长沙城来说,必然士气为之一振! “次日,王睿在盛怒之下整军来攻,主母抱着三公子、牵着二公子登城……” 祖茂吓了一跳:“主母登城干什么?你们这群狗日的,为什么让一个女人登城,万一伤了怎么办!” 程普劝道:“大荣!有主母如此,乃你我之大幸!” 信使继续道:“主母登城,二公子宣讲称,孙家与众将士同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言一出,满场众将都感觉头皮发麻,这孙家连女人都有如此勇气,长沙就算没有众将在,也应该有能力一战! “当日,将士用命,王睿麾下无人一人登城,城下被射杀军士千余人,败退。” 孙坚站起来大喊:“不愧是我儿孙策!” “祖茂、程普、黄盖,你们有个好徒弟啊!” 这三人脸上笑意盈盈,比自己亲手斩将杀敌还要高兴。 孙坚忽然又问:“二公子呢?他干了什么?” 信使没听懂的抬头:“禀主公,战后,主母就拉着二公子下了城头,他,没干什么啊?” 在信使看来,不就是在城头上领着几个大肚囊冲王睿叫骂么,这算什么? 孙坚根本不信:“不可能!” “你仔细回忆回忆,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细节?” 信使摇头,表示真没干什么。 程普劝道:“主公,二公子才六岁,您盼着他能干什么?小小年纪有勇气随主母一起站在城头,已经是人间佳话了。” 祖茂也劝:“主公,二公子的确没有大公子的勇武,孙家有子如此已经是老天爷的照顾了。”他那意思是,你还要求什么啊,难道孙家个顶个得是人中龙凤不成? “你等不知!” 孙坚有心开口,却又不好说,只能轻叹一声。 他望着信使问道:“王睿可曾败退?” 信使回应:“只败,未退。” 孙坚再问:“王睿军装备如何?” “主公,那王睿军中,只有一万军士军械齐全,剩余均为长枪兵。” 这话一说孙坚就明白了,王睿肯定是无力打造兵器,干脆拿出所有铁器融为枪头,配上木杆,毕竟这是武装起一支部队的最快方式。 “报!!” 又一传令兵踏入军营,孙坚起身望去时,那人已经进入营帐:“孙将军,洛阳莫名火起,城中大乱,盟主请众将军帐内议事。” 传令兵撤下,祖茂赶紧出主意道:“主公,刚好趁此机会和那袁绍说,咱们长沙危急,好就此撤兵。” 可孙坚却立即走出了营帐,放眼望去,远处烈火焚天,在这夜晚,红通通一片。 孙坚谁也没理,迈步打营帐走出,众将紧随其后,谁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入了中军大帐,诸侯都已经就位,袁绍端坐席间喊道:“诸位,洛阳失火,可有人知是怎么回事?” 曹操、公孙瓒、袁术纷纷回头观望,没一人可答。 此刻孙坚站起了出去,说道:“盟主,坚愿引一军前往,为先锋,探洛阳虚实!” 此话一出,祖茂、程普、黄盖、黄忠、魏延、文聘,都懵了。 这是什么时候? 人人都希望别人出头,他们好自保,保存实力。谁愿意在这时候出头啊? 袁绍立即点头:“不愧是孙文台!” “文台,那你就引军前往洛阳,一探究竟吧。” 袁术立即点头:“文台果然龙精虎猛,虽然负伤,却毫不在意,实乃我等楷模啊。” 但这些人的用意,孙坚却全都看在眼里! 之所以上前,是因为在长沙听见那古怪声音中的‘温酒斩华雄、三英战吕布’全都应验了,尽管没有出现‘兵败梁东’,可其内心始终还惦念着‘和氏璧’! 这东西可是皇权象征,自始皇以来,就一直为上位者所有,试问,心系天下之人,谁能抵挡住这东西的诱惑? 所以,孙坚根本顾不得手下人的劝阻,一意向前,哪怕身负重伤,也要以身犯险,刺探洛阳大火的来源。 “领命!” 孙坚转身由中军大帐走出,眼中所谓的十八路诸侯此刻尽数皆是宵小之辈。你们不敢和董卓兵锋相抗衡,老子敢,你们不敢去查看洛阳城中情况,老子来! 不过,在那之后,谁也别在这和氏璧上跟老子唧唧歪歪,否则,到时候,谁张嘴孙坚的刀就冲谁挥砍而去。 绝不姑息! “主公……” 孙坚刚走出中军大帐,麾下众将立即围了过来,祖茂率先开口道:“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种时候还要去洛阳?” “是啊主公,我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正人困马乏……” 孙坚立即回过头来看着众将问道:“那你们去是不去?” 祖茂等人一看孙坚的眼神,立即拱手道:“一切谨遵主公号令。” “那就把嘴闭死喽,回营,起兵!” 第六十二章 和氏璧 “禀主公,孙坚已领兵前往洛阳。” 中军营帐内,袁绍看着袁术的探子进来,脸子顿时落了下来,问道:“孙坚前往洛阳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禀告盟主,孙坚尽起全营之兵,命麾下一千步卒将伤员全数送回长沙,领万人众奔赴洛阳,辎重、军械尽数带走,粮草、颗粒未留。” 袁术看着满帐英雄问道:“这孙文台,究竟是何居心?难不成,他要临阵投敌不成!” “袁公路!” 脸色不好看的袁绍瞬间站了起来,指责道:“谁允许你使唤探子监视乌程侯的?那孙文台受了本盟主的将令前往洛阳哪里有错?让人送伤兵回长沙,哪有问题?” “倒是你!” “想收孙文台于麾下,人家未曾应允就怀恨在心,这一路上与其针锋相对可曾赢过一阵!” “袁本初!”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袁绍一声冷笑:“就凭我是十八路诸侯之主。” “笑话!” “凭你的身份,有当号令群雄的资格么?” “你是丫鬟生的!” “你丫鬟生的!” 曹操一挥手,领着部将撤出了中军大营,人家四世三公家里的事,外人谁也插不上嘴,最关键的是,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二位虽然都顶着响亮的名头,但谁也不是成大事的人。眼前洛阳大火无人问询,在营帐里开始论资排辈上了,你们以为自己早完成了天下大一统呢吧? 洛阳。 抵达洛阳城下时,孙坚看见的是火光冲天! 那洛阳城上,再无一个守兵,城门门缝处,满脸乌黑的百姓手扒着城门正在出逃,一个个口中喊着:“天火,天火降世啦!” 孙坚看了一阵,眼见几名百姓冲出了洛阳城,顺着管道逃命,立即挥舞手中马鞭喊道:“斥候,抓人前来问话!” 一队步兵在队伍中冲出,拎着一名老者来到孙坚近前。 孙坚问道:“发生了何事?” 老人借着火光看了一眼回应:“将军,洛阳城内失火,火势四下扩散,人人均称天火降临。小老儿家中被火势吞没,这才望风出逃啊。” “守军呢?!” 祖茂赶紧问道。 “将军,小老儿未曾见过。” 程普再问:“这一路上,可曾见过董卓兵马?” “小老儿只想逃命,并未顾及。” 三句话问完,孙坚连忙下令:“祖茂,率一千人,入城查看火势!” 祖茂心领神会,领军冲入城门。 城门一开,滚滚黑烟顺势涌出,火光彻底将洛阳城照亮。 以往繁华的城池已经破落,街道上到处是百姓的哀嚎声,火光覆盖下的残垣断壁不断倒塌,这让孙坚很难想象眼前的这座城池就是洛阳。 他是进过洛阳的,不光进过洛阳,还入过皇宫。当年在张温麾下时,那洛阳城是何等风光,谁能想到竟然会有今天。 “主公!” 祖茂率队冲出,策马狂奔至孙坚近前说道:“董卓那厮太恨人了,得知汜水关大败,立即率领部众焚烧了皇宫,尽劫洛阳财富而走,使大军护送千余辆车马逃往长安!” 董卓跑了! 弃洛阳而不顾,逃向了长安!! 孙坚气的牙根痒痒,但想起自己是顶着讨董檄文而来,如今洛阳在手无论如何第一件事也应该是入皇宫寻找皇帝时,他当下策马向前说道:“快,进皇宫救陛下!” “驾!” 孙坚率领万人冲入了洛阳,此刻的洛阳,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火势焚烧下,各种老式房屋都被火苗覆盖,一些拎着水桶还打算救火的百姓一看往火场泼水根本没有反应,也只能向城外逃窜。 此时,孙坚逆风而动,在城中绕了足足三圈才靠近皇宫,冲入宫廷时,偌大的皇宫早就没人了,孙坚尝试着高喊两声:“吾皇陛下何在,坚,前来救驾!”也无人应允。 就在孙坚纳闷之时,皇宫内一间偏僻院落处,探出了个小脑袋,此人怀中抱着包裹询问:“你……汝是何人!” 孙坚立即下马,快步上前:“臣,乃乌程侯孙坚,你是?” “杂家陛下亲随。” 孙坚拱手:“公公,敢问陛下如今身在何处?” 小太监看向孙坚身后兵马,哀叹一声:“乌程侯来晚一步,陛下已经让那董卓虏走了。” “什么!” 孙坚假装诧异:“逃往何处,现在可还能追上?” “说是去往长安!” 小太监说话间还低下了头。 孙坚刚要行礼接旨,却又收回了姿势问道:“公公,为何没随陛下前行?” 小太监眼睛乱转,双手死死抓着胸前包裹,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的谎言,似乎被孙坚看出来了。 那曹操已经弄出个讨董檄文了,孙坚要是再让你个小太监给骗了,他还怎么定鼎天下?别说这番话未必是真,就算是当年陛下就在孙坚眼前,听不听对方的,还在两可之间。 “汝胸前包裹装着什么?” 孙坚这句话问出,小太监猛的向后撤了一步。 孙坚一把抓过,连小太监带包裹同时拽了过来,三两下撕扯开外表蜀锦,一四四方方之物落入孙坚手中。 包裹中,和氏璧在火光之下闪烁着温润之色,缺失的一角以被黄金补齐,在火光下,金光闪闪。 “好啊,你个贪生怕死的太监,竟敢偷盗国宝弃陛下而去!” 孙坚看见这东西目光就扎了进去,仿佛此物拥有魔力一样,让孙坚根本无法挪开视线。但眼前这件事还得处理,所以孙坚想都没想便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哪还管是真是假。 “乌程侯!” 噗! 孙坚根本不听他说,抽刀奔着太监的脑袋就劈了下去,这一刀,直接卡在了太监头盖骨是上,孙坚在尸体倒地之前,一把抢过和氏璧,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 那玉,入手圆润,触摸丝滑; 那金,历尽苍茫,直击人心。 这就是多年以来上位者统领天下之物么? 有了这东西,别说是讨董檄文,他就算随手写个什么字扣上去,那也叫圣旨! “祖茂……祖茂!祖茂!!!” 孙坚连喊三声,将手中和氏璧包好。 祖茂凑了过来,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喊道:“主公?” “回长沙……快,绕道梁东,不与诸侯见面,咱们回长沙!” 第六十三章 牙门典韦 梁东。 伊川县。 兜兜转转,孙坚率麾下万余众经过一夜急驰,总算找到了可以休息的地方。 入县城那一刻,孙坚就立即让程普率一千军士登上城楼据守,亲自坐镇县衙,火头军这才得空埋锅造饭。 好家伙,这小小县城内的百姓恨不能都没有八千户,孙坚麾下入城后,直接占了半座城。 “主公。” 祖茂出城巡视了一圈后,面容不善的归来,说道:“伊川太小了,咱们的人马根本施展不开。” 黄盖一愣,反问道:“跟谁施展?那董卓都逃往长安了,十八路诸侯还在洛阳城下没反应过来,等着咱们回信儿呢,谁能跑到梁东来让你施展?” 话刚说出口,他却抬起头看向了县衙之上的孙坚,莫名瞪大了双眼说道:“主公,梁东!” 孙坚没听懂,反问:“我知道这是梁东。” 祖茂凑了过去,眼睛连眨几下:“主公,忘了当日在长沙校军场上,与茂之言么?” 梁东…… 梁东惨败! 想起这四个字,孙坚一下就坐直了身躯! 温酒斩华雄,自己已经看见了; 三英战吕布,是那曹操亲口所说; 和氏璧,如今就在自己手里; 只剩下一个梁东大败,自己让人打的丢盔卸甲,被祖茂所救,偏偏这祖茂就在眼前! 问题是…… “谁没事能来梁东跟自己厮杀呢?” 如今整个中原也没什么势力了啊! 孙坚做了一个伸手往下压的手势,那意思是让祖茂不要声张,免得乱了军心。 祖茂点点头,不再言语。 火头军趁机将刚刚烙好的饼端了进来,一种武将上前分食,根本不知道有‘梁东大败’这回事的魏延率先说道:“主公……” “我知道在皇宫所见之事得烂在肚子里,可有一句话实在不吐不快啊。” “如今传国玉玺落在了您手里,是不是老天爷在暗示,您才是未来的皇帝?” 文聘立马眼睛就亮了,说道:“这什么事,都讲究个天意,依我看,主公拿到了和氏璧就是天意,主公,咱们回到长沙您就称帝吧!” 啪!!! 祖茂一撇子就拍在了文聘的后脑勺上,张嘴就骂:“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别人动他,文聘一准急,可祖茂伸手,他不敢。 祖茂伸手指了指魏延和文聘:“你们俩不能看看人家黄汉升?” “从洛阳出来到现在,人家黄汉升多过一句嘴么?” “啊!” 魏延和文聘同时缩脖,黄忠埋头啃饼,实际上,他也有很多事想不明白。比如说,明明孙坚受了伤,小腹都在战场上让敌兵给捅穿了,怎么就大晚上的接了个前往洛阳刺探火情的重任? 这要是正常情况下,是不是能躲就躲了,袁绍、袁术就算是心思再坏,想把孙坚往死里坑,当着天下英雄也说不出让孙坚去洛阳刺探的话吧?更何况孙坚麾下六员战将经此一战全部成名,让谁领个千余人去洛阳不行?怎么就非得自己去! 更恐怖的事情是进了洛阳之后,皇宫烧的火势熏天,明眼人都知道得躲着火势,唯独孙坚,逆风而动,冲进了火场不算,还冲进了皇宫,当时黄忠满眼皆是火红,打火场出来看哪哪还红通通发亮呢,他怎么就进去了?还有,皇宫怎么就有个小太监在火势之下一直等着孙坚?当今陛下怎么就会留下一个人来,还带着传国玉玺…… 这里边哪一条都让人觉着匪夷所思! 在这么多问题前,黄忠连其中一个都想不通,哪有心思跟魏延一样,张嘴乱说话啊,那可是涉及和氏璧的大事。 孙坚此时喝止了祖茂:“大荣,好了。” 然后转头冲着众人说道:“知道此事的,就你们这些人,记住了,在咱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前这东西就是要命的烫手山芋,得藏着,决不能让他人知晓。只有等咱们实力足够了以后,这才是号令天下的宝贝,那还得是咱们亲手打下来的天下。” “所以啊,你们也别觉着这就是天大的好事,要是泄露了口风,引得天下群雄前来,到时候就是一个人长十个脑袋也挡不住。那董卓都让十八路诸侯打到了长安,咱们手里这万儿八千人马,能挡住谁?” “不过!” 孙坚沉了一口气说道:“若是诸位真能扶保孙坚走到最后,我今天把话撩这儿,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皆在前后左右大将军之列!” 此时,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祖茂。 祖茂就这一点好,立即开口说道:“瞧着我干嘛啊?封我什么官得咱们主公说的算,主公就算是到时候说‘大荣,你太累了,回家颐养天年吧’那我都没二话,立即收拾收拾回家种地捞鱼去,因为我知道,只要咱主公碗里还有一碗粥,他就不能眼看着我饿死。” 瞧瞧这话说的,说的孙坚听着都痛快。 “报!” 一军士闯入县衙,入厅后拱手说道:“主公,程普将军在城楼之上发现一队人马奔伊川而来,特来禀告。” 祖茂把手里的饼一扔,抽出腰刀骂道:“奶奶的,害老子提心吊胆,到底是来了,今天我他妈非得看看这厮到底长什么样!” 说完这话,周遭众将直看他,谁也不知道祖茂到底在等谁。 他走出去以后,孙坚立即令众人出了县衙直奔低矮城墙走去,城墙上,程普率众军士正在弯弓搭箭,而远处的烟尘也随着清晨阳光在不断荡漾。 “主公。” 程普看见孙坚连忙施礼,孙坚问道:“何人。” 程普禀告:“不知,不过看军服,应该是陈留张邈的人。” 张邈? 黄忠眼前前方烟尘中冒出一骑,伸手躲过旁边军士弓箭,一箭射向天际,当箭矢落下,不偏不倚正刺入马匹奔跑的正前方…… 淅沥沥! 那马匹惊恐之下抬起前蹄,令人意外的是,马上的将军,却没有摔落下来。 祖茂趁机大喊:“汝乃何人!” 那人顺势望来,同样大喊回应:“无奈赵宠麾下牙门将典韦,敢问城中可是乌程侯孙坚?” 自己的大旗在那竖着,不答话不行了:“正是本侯,典将军怎么会寻到这儿来?” “甚是牙门将?” 魏延不解的问着。 程普解释道:“军队中有一旗帜为牙门旗,守旗将为牙门将。” 祖茂一愣,问道:“不是有一种防御阵型叫做‘牙门’在里边指挥作战的将领,叫牙门将么?” 程普答道:“你说那个是牙门将军,他这个,是牙门将。” 第六十四章 谁能大得过四世三公 “昨夜乌程侯探洛阳,彻夜未归,盟主袁绍甚是担心,四下放出探子寻找,韦乃其中一路。” “乌程侯,昨夜探洛阳,因何不归营啊?” 祖茂听到这儿扯着脖子喊道:“昨夜吾等遭遇埋伏,被打散了!” 他也是突然间想起这么一句,要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不归营,更解释不通怎么会出现在梁东。 “与何人交手?” 孙坚问道:“之前梁东守将是谁?” 祖茂恢复:“我打听过,徐荣!” 孙坚抬头喊道:“董卓麾下大将徐荣。” 回答完他才看向祖茂:“你没事打听梁东守将干嘛?” 祖茂:“主公,您忘了之前与茂说过的‘梁东打败’一事?从那一天开始,茂就惦记上梁东了,刚到了汜水关就名人打探梁东的情况,要不然哪能这么顺利引军到伊川来。” 孙坚一想也对,他以前虽然在洛阳为官,可一生都与梁东没有交际,这祖茂到了洛阳就和长了天眼似得,说去梁东领着军队就赶来了,几乎没走冤枉路,更不打探路况,这是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早放在了心上啊。 “敢问乌程侯,部队损伤情况如何?” 孙坚回头一看人满为患的城池,大喝一声:“此乃坚之惨败,如今伤兵满营,能战之兵不足两千。” “好,典韦这就回营复命!” 典韦调转马头奔着十八路诸侯大营疾驰而去,当洛阳城附近的大营出现在了眼前,他口称‘报!’直接入营。 中军营帐前,典韦下马,步入营帐后,拱手施礼道:“主公、盟主,典韦回来了。” 既然敢入中军营帐,那肯定是带着消息回来的,袁绍立即问道:“找到了么?” “禀报盟主,已经寻到乌程侯。” “孙坚在何处!”袁术也问了一句。 典韦道:“梁东伊川。” “他怎么跑梁东去了?”袁绍想不明白。 袁术冷笑一声解释道:“听从洛阳城逃出的百姓说,那董卓劫掠京师,光财帛就带走了近千车,当夜孙坚赶来听闻此等消息能不动心?挥军去追,想要搏些浮财也实属自然。可是董卓能就这么让人追上么?任何人带着这么一支队伍走,都得在沿途埋下伏兵,以免被人追上吧?” “孙坚追的急促,很可能未曾防备,自然就被伏兵偷袭所至。” 袁绍瞪了袁术一眼,问典韦:“可有此事?” 典韦摇头道:“不知。” “乌程侯所言为,他们遭遇了董卓麾下大将徐荣,一路厮杀躲进了伊川县,如今麾下能战之兵不足两千,伤病满营。” 袁术再次开口:“以孙坚麾下那群死士的战力,如果不是偷袭,谁能将其斩杀到剩下两千人?当日在汜水关前的战场上,连吕布的并州铁骑、陷阵营都奈何不了他,正面战场各位谁有把握击败孙坚?那孙坚一生没有过败绩,这一回,算是人生污点了。” 这句话说完,众人就像是亲眼见证了孙坚的死亡一般,竟集体露出了笑容! 那一刻,为由曹操瞪起双眼怒视着群雄。 他知道,董卓从洛阳一跑,就代表着这场讨董闹剧已经结束,接下来,定然是十分残酷的分地盘。可要论起此次大展的功勋,从汜水关之战开始,斩华雄的是黄忠,破吕布的是孙坚,十八路诸侯几乎什么都没敢,还让张辽的骑兵给冲了个七零八落,如果孙坚回来,就笔直的站在众人面前,你们谁好意思先张嘴要地盘? 是不是得可着人家挑! 现在呢? 孙坚只剩下了两千兵马,这群诸侯打个喷嚏都能吓死他,那,偌大的中原该归谁? 野心家们只考虑眼前的利益,根本不管董卓在长安会不会死灰复燃,对于这群人来说,只有把打下来的地盘握在手里,才会踏实。 “诸位!” 袁绍就跟忘了还有孙坚这么个人似得起身说道:“董卓如今尚未身死,依然劫持陛下在长安,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为了……除恶务尽,本盟主特命韩馥、公孙瓒明日起兵,追击董卓!” 这句话一说完,几乎满堂英雄汉都明白了袁绍的意图。 韩馥,如今明面上是他的顶头上司,尽管已经言听计从,但地盘还在人家手里捏着,袁绍这一张嘴,把他和公孙瓒这个死敌分配在了一起,俩人出了大营就得掐起来,到时候人家公孙瓒手里的刘关张可不是看戏的! 韩馥若死,地盘该归谁了? “二路兵马,豫州刺史孔伷……” 孔伷当场就站了起来,等着袁绍直接反驳:“我不去!” 袁绍回身,眯着眼睛望向他,问道:“为何!” “为何?” 孔伷似乎并不惧怕袁绍,一字一句答道:“敢问盟主因何不领大营前往,而是安排诸侯分成一路一路的领军之将进攻?难不成,我等到了长安城下时,盟主好清扫这大好河山么!” 他把袁绍的意图给说出来了! “你放屁!” 四世三公的袁绍算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张开嘴直接破口大骂:“本盟主才安排到第二路,你怎知后面没有本盟主亲自领兵?如此大的军营,三十几万兵马、十八路诸侯,有一路先锋、二路先锋哪不对!” 逞口舌之利,他孔伷根本不可能是袁绍的对手,没两句话就被说懵了。 “倒是你,当着众位英雄的面违抗军令,孔伷,可知军法无情!” “来人啊!” 左右军士入帐,他伸手点指:“把孔伷拖出去,砍了!” “诺!” 军士上前,孔伷握住腰间宝剑一把拽出,转过身面对两名军士就要拼命,他麾下战场此刻齐齐闯入帐内大喊:“主公莫怕!” 十八路诸侯聚首时的畅快已经不复存在,利益一旦出现,所面临的就是分崩离析。 在争吵声下,曹操摇了摇头,他慢慢退出中军大帐,身后跟着夏侯兄弟默默跟随。 “主公?为何不等着利益均分?” “均分?你想什么呢?” “依我看,再待下去没准会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吩咐我陈留将士,起兵,拔营!” “去哪?” 曹操回答道:“这营帐里已经没人能大过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了,可这天下却有。” “您是说!” “对!” 第六十五章 我要给孙家留种! “报!!!” 探子冲入伊川县回报那一刻,孙坚正准备整军拔营,由于典韦的出现,他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此时若不尽快离开梁东,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所以,一边派出探子紧盯十八路诸侯洛阳大营,一边整军,这才能在最快时间内得到线报。 “十八路诸侯军营正在分崩离析,多方人马已经厮杀成一团,其中,孔伷人马率先溃散,成为诸雄欺凌对象,韩馥在整军打算撤出军营时遭遇公孙瓒偷袭,目前生死不明;” “公孙瓒且战且退,与袁绍厮杀在一起,正欲退回北平,若非刘关张死保,恐怕也陷落营阵之中。” 孙坚看着探子问道:“曹操呢?” “小人并未见到曹操。” 并未见到? 难不成曹操已经看穿这一切,提前率兵逃离了? 孙坚凝眉看向洛阳所在方向,没想到自己因贪恋和氏璧起兵逃离却躲过了一场灾祸! “报!” 第二波探子归来:“曹操在前往长安的路上遭遇董卓麾下大将徐荣,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击溃。” 孙坚脑瓜皮直发麻! 如果当初不是贪恋和氏璧,而是为了财富去追董卓,遭遇伏击的必定会是自己! “撤……” “起兵长沙,咱们回家啦!” 长沙军拔营离开伊川,万余兵马向着荆州疾驰,但这个消息顺着广袤无垠的大地传到荆州时,却完全变味儿了。 …… 长沙,太守府。 “报!” 探子回报,冲着孙策拱手道:“大公子,中原传回消息,联军大破董卓后,主公追击时不慎惨遭埋伏,被董卓麾下大将徐荣击溃,全军溃败至梁东,如今只能坚守伊川县。” 孙权满脸不可思议,按理说,这一切已经不可能发生了才对! 孙坚自从离开荆州,由南阳至酸枣这一路上可以说是极为顺畅,他没让袁术忽悠,更没被豫州刺史的名头牵绊住,半夜偷着起兵,骗了人家一千斛粮食,等到了汜水关又夺旗斩将,杀华雄战吕布破汜水,攻无不克。怎么可能让徐荣那厮给偷袭成功? 难不成没在洛阳找到和氏璧? 就算是没找到,那东西都没找着还不知道早点回长沙么?家都让人围了,你不知道啊! 孙策看向了孙权,小哥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策儿!” “权儿!” 正在此时,后院传来一声惊呼,吴夫人踉跄奔至孙策近前,急切的问着:“你爹是不是败了?” 孙策和孙权没人说话。 吴夫人伸手敲击着孙策身上的铠甲:“说话!” 那是她男人,这年月没了男人的女人,还不如街边的乞丐,加上夫妻情深,如何能不惦记。 “败了。” 孙策被逼无奈的摇了摇头。 吴夫人就跟没了魂一样,嘴唇颤抖着问道:“那你爹……还活着否?” 这时候只要孙策说一句差话,吴夫人当场都能晕过去,孙权赶紧安慰:“娘亲,探子只说长沙军战败,并未说父亲阵亡,您不用太过担心。” 吴夫人转过头来狠狠瞪了孙权一眼:“我不担心?我不担心谁担心!” “如今长沙城被王睿合围,五万兵马就在城外,稍有差错你我母子性命堪忧,这时候,你让我别担心?” 吴夫人看向孙策:“策儿,你跟为娘说实话,咱们能不能打过王睿?” 孙策摇摇头:“孩儿,不知。” “你是不知道,还是打不过!” 吴夫人问完,根本不停答案,挥挥手道:“我不问了,春香,收拾细软,今夜带着大公子和二公子,咱们一家逃出城去。” 孙策立马吓了一跳,解释道:“娘,还没到要出逃的时候啊。” “五千人守城,五万人来攻,还没有援军,现在不逃,什么时候逃!” “你领着兵马随为娘去找你父亲,这长沙,不要也罢。” 孙权差点没气疯了,立马张口:“这可是父亲亲手打下来的基业,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我得给孙家留种!” “万一那王睿攻进城来,你们兄弟三人一个也活不了,到时候,你让为娘守着别人的长沙做什么?人活着,才有希望!” 正在孙策和孙权面对一个近乎疯了一般的吴夫人时,伊籍却在此刻走了进来,刚刚进入厅堂立即喊了一声:“不能走!” 孙策和孙权回头望去,伊籍严肃道:“主母可曾想过若是此时离开,等主公归来将会怎样?” “主公率残兵踏入荆州那一刻,就会遍地皆敌,他连家都没了,将如同孤魂野鬼!” “再说,主母即便能从长沙逃出去,籍试问,主母将前往何处寻找主公?伊川县么?” “籍刚刚得到消息,十八路诸侯联军大营发生内斗,袁绍、袁术分为两大阵营正在洛阳城下厮杀,三十几万的联军一夜之间溃散到只剩十余万,其中孔伷身死、韩馥下落不详、公孙瓒退走、曹操追赶董卓惨遭伏兵击溃,中原一盘散沙,等我们赶到,主公还在不在伊川根本无法得知。届时长沙丢了,你让大公子和二公子去往何处?” “难不成我们要在长沙等死么?” 伊籍解释道:“长沙还有粮食,有百万人口,有粮食就有兵,有兵就能守城!” “只要大公子守好城池,静待主公归来时,他必然知晓长沙近况,绕到零陵、桂阳尽起两地兵马,与王睿未必就不可一战啊。” “主母,此时若退,将满盘皆输,再无复起的希望,若是咬牙熬下去,艰难是肯定的,但,起码还有个盼头,不是吗?” 孙权和孙坚同时拱手施礼道:“伊先生。” 这话,只能外人来说,孙策和孙权不管谁张口,吴夫人都会觉着是小孩子之言。 听到此处,吴夫人总算稳定了许多。 “大公子,二公子,还请上城准备鏖战,那王睿得知主公在中原落败后,第二轮攻城很快就会到来,若是不准备充分,很可能会吃大亏,这一次,势必十分艰辛,请二位公子准备妥当。” 孙策点了点头,依言而出,伊籍看着房间内的孙权,慢步走到近前缓缓蹲下道:“二公子,如今大难临头,还请与籍共保长沙,毕竟,这是你孙家的家业。” 第六十六章 一决雌雄 伊籍自打让孙权离间过一次后,很少来太守府,他没法来。人家是亲哥俩,你能跟孙策说什么?说你那六岁的弟弟根本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眼前是离间之计,就是为了让你我君臣失和? 这不扯淡么! 谁会相信一个六岁的孩子,能离间自己和孙策的关系。 所以,伊籍躲了,暗地里将长沙城发生的一切写在绢帛内,名人趁夜送出城外,给孙坚递去了消息。 但。 孙坚战败的消息一入城,伊籍马上就知道要出事,立即奔赴太守府,完全顾不上和眼前的小孩子斗气了。 他得来稳住整个长沙的军心,只要军心在,长沙就可以守。 要稳住军心,就得稳住孙策和孙权,毕竟这还是两个孩子,不然,刚才那一幕根本不会发生。 “来人!” 伊籍在太守府内发号施令喊道:“太守不在,某便是主官,取笔墨纸砚来,籍,要张榜安民!” 伊籍在书案上刷刷点点,写下一纸绢帛递了出来,上边所写的内容无外乎是王睿居心不良,到处散播主公在中原战败的消息,为的是乱我军心。实则主公在中原大胜,黄忠射杀华雄、主公大战吕布、破了汜水关,眼下已经兵临洛阳。 他利用自己在长沙当督邮期间获取的民间信任,站出来辩驳了不利的消息,这张告示贴出去以后,果然城内安稳多了,再也没有了半点谣言。 其次。 伊籍命人在太守府门前摆开桌案,开始征兆民夫,凡是将巨石石块运送至城墙上者,运送十天,赏粮半斗。 他想过了,这些粮食与其等破城之日被王睿夺取,倒不如分发给百姓,如此一来,长沙军既获得了百姓的帮助,长沙百姓还得念着你的好。 于是乎,长沙城内的守军开始拆卸民房,距离城墙近的民房全部被拆,伊籍亲自领着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逐家逐户安置,豪门大院内的富贾在无任何优势可言,只要你们家还有房子,就必须安置百姓,如若不然,伊籍即刻命令兵士上前拿下,多一句话都不带跟你讲的,再多说,立马砍了。 在一手铁血、一手怀柔的压制下,城内一切都开始变得井然有序起来,一个搞法律的竟然用这种办法将中原不利战报所造成的损失压制到了最低。 只是,伊籍虽说能压制得住城内,他可压制不住城外啊…… …… 王睿大营,差点被孙策一枪扎死的苏代腰间围着白布坐在营帐内正在大笑,似乎有人给他报了仇一样。 “主公,苍天有眼啊!” “十八路诸侯起了内讧,孙坚战败梁东生死不明,这长沙没了援军,士气低沉,主公不日定当攻克。” 王睿也觉着这件事属实,美的大鼻涕泡都快出来了,坐在帐内:“长沙攻克之日,我为荆州之主,汝,为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太守,你我共享荣华。” 苏代刚要起身,却被腹部伤口牵动:“哎呦!”了一声,王睿看懂了他的动作说道:“无须多礼。” 君主喜笑开颜。 “主公,这长沙城上的陶罐甚是厉害,他们若据城死守,我等该当如何?总不能真围困城池,等待城内缺粮断水的时候在冲进去吧?我可听说在孙坚走之前,几乎把荆州的粮食都聚拢到了城内,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王睿言道:“已经命人在砍伐树木重新打造云梯了,我就不信那长沙城内陶罐足够消耗光咱们五万大军的,他们总有用光损耗的一天吧?” “等他们兵尽粮绝的时候,他们还拿什么来抵挡?” “报!” 士兵入帐禀告道:“启禀主公,云梯已经打造了足足四十架,您一声令下便可竖之城头。” 上次进攻,王睿明显准备不足,又不知道长沙城墙被加高加固过,这才吃了大亏,如今,他稳了几天,全力砍伐树木,全新的云梯已经准备就绪。 “好!” “吩咐火头军,今日将肉食分尽,告诉儿郎们,明天攻城之时,率先登城斩旗者,重赏!” 当城楼盯上的孙策看见远处王睿营寨内,滚滚炊烟升起,就已经知道了明日之战并不简单。 “这饭时,比往日早了得有半个时辰吧?”孙策扭头问了一句军士。 士兵回应道:“起码半个时辰。” 长沙城内的士兵几点吃饭外边看不见,但是,王睿营寨中的士兵几点造饭他们可是清清楚楚。眼见着对方比往日提前半个时辰造反,很明显是在准备什么,最有可能的是,是在炖肉。 而一支军队但凡开始熬制肉糜了,那就代表着总攻开始! “来人!” 孙策喊了一声:“准备死士,今夜随我在去袭营。” 他为了让明日的城防能够轻松一些,决定再次趁夜袭营,如此一来一整个晚上王睿军营中的人都别打算睡好觉,明天进攻肯定没有精神。 “兄长不可!” 孙权恰逢此时赶到,赶紧劝道:“上次袭营已经乱了王睿心神,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几日他们势必夜夜防备,兄长若是再去,不光讨不到半点好处,甚至有可能会遭遇埋伏。” 孙策转过头来看着孙权道:“可我们的陶罐不多了,你准备的酸,也只剩下百余罐,明日一场大战如何抵挡?” 这几天,孙权日夜不停的提炼硫酸,就是为了城防上能多一种手段,可自从长沙被围,石胆运送不进来,即便是将城内石胆耗尽,也不太可能多提炼出多少,更何况前几天一场大战,战士们就是靠着硫酸才达到了让王睿士兵无一人登城的战果,其损耗之大,几乎无法估量。 “兄长,这样!” 城头上,孙权与孙策低声商议,城下,伊籍率领士兵铜锣开道正在放声嘶吼! “长沙,面对敌袭,臣民一心。凡登城助战者,伤,太守府养,卒,子女获岳麓学院学子资格,岳麓学院将不收取一分一毫教其读书、识字;替守城军埋锅造饭者,赋税减半;运输石料者,每十日,赏粮半斗。” “贡献铁器改造刀兵者,明年种粮,太守府赐种!!” 一座长沙城,居民百万,伊籍正在竭尽所能动员起这座城市的全部力量,咬定牙关势必要与王睿决一雌雄。 第六十七章 死战不退 “杀!” 喊杀声再起时,站在城楼顶端的孙权才算是真正看到了战争的样貌。 原来云梯并不是搭建在城墙上的梯子,而是攻城云梯车,且云梯顶端还有‘钩援’,很像是个铁钩子一样的东西,只要云梯弹起,这东西就会死死扣在城垛边缘。士兵想要将这东西从城垛旁边推走,根本不可能,那重量就不是人力可及的,更何况攀爬的敌兵还在时刻观察着你,但凡你又动作又或者从城垛处露出身体,就一定会遭到攻击。 此物,乃鲁班大师为了楚王攻打宋国所造,虽说后来楚王在墨子的劝说下放弃了这个计划,但是攻城云梯车的出现,的确是大大提升了进攻效率。 攻城云梯车最底端是硬木车轮,外边包裹着铁皮,在确保移动不会受阻碍的同时,尽可能保护车轮不被毁坏;中间则是能够藏士兵的空间,整个云梯车的操作就靠他们来完成;上面,是绳子和梯子本身,当云梯靠近城墙,藏在车内的士兵就会立刻挥刀斩断绳索,本来折叠在一起的云梯会‘碰’一声弹射出去,由‘钩援’死死扣在城垛处,或者城墙内,此时,梯子是打斜搭在城墙上的,并非垂直,地方士兵就算是往上跑都跑的上来,并不完全需要爬。 王睿最开始没动用这东西,而是制造了简易梯子,很大一部分原是来的太过仓促,加上孙权骂的又太过凶狠,这才气急败坏冲杀了上来,否则,哪有那么便宜就让你赢下了头一阵。 而真正的守城,也和孙权思考的不太一样。昨天夜里,孙策亲自带人出城,将弓箭射程范围内的所有石块、杂草全都清理干净,防止有人躲起来冲着城上射冷箭;拆毁城外所有房屋,水井内投毒,确保城外任何设施都不会成为地方能够利用的资源。 紧接着,孙策开始忙活上城头的工作了,在城头储备沙子、灰土等能够及时救火之物,再准备好硫磺、糠秕等能快速引火之物,什么木炭火桶、开水桶更是一应俱全。最让孙权纳闷的,竟然还有沸粪桶! 这玩意儿,能让敌人的伤口感染,在这个根本没有消炎药可用的年代,这可是致命伤,能迅速且有效的令敌方出现减员。至于滚木,孙权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根本不明白城头为什么要放这东西,可看见了工程云梯车那一刻开始,他懂了,这是专门为云梯车准备的。 更重要的是,孙策还在城头设置了专门的观察哨,根据敌军进攻方向和人数多少随时修改防守方案。在如此情况下,长沙,已经算是准备的很妥当了,但,在主战场之下,还有根本看不到的人在为战场提供着帮助。 城头上,每一个弓箭手配备两名妇孺作为助手,男子六成人持弓,剩下的持矛,剩下的分一千人作为预备,士兵则五人一组、十人一队。 “敌袭!!!” 当这一嗓子由城头观察哨喊出,孙权看向了王睿排好方阵的进攻梯队已经准备就绪,这场战斗,将再也不是任何小聪明能够应付的,必须得实打实的以性命搏杀。 “杀!” 双方之间再没有了咒骂,王睿抽出腰刀冲着长沙城挥刀一指,麾下士兵在攻城云梯的掩护下,分为十队,冲着一面城墙的十个方位走来。 他们不跑,也用不着跑,只要躲在攻城云梯车后面,能有效减少被城头弓箭抛射所杀伤的人数,又何必争分夺秒的往前跑呢? “准备!” 孙策在城头呼喊了一声,城内的抛石车已经准备就绪,当攻城云梯车进入范畴之内,他再次张口:“放!” 嘣! 呜! 一块块巨石顺着城头飞出,这些巨石有些是从民房上拆下来的半块石墙,有些是横梁木,反正只要能砸中攻城云梯车,肯定能使其中之一彻底陷入瘫痪。 啪! 当第一块石头在战场上落下时,地表都被砸出了深坑,可惜的是,这块巨石与工程车差了足足一丈远。 第二块同样失去准头的打偏了,可第三块飞出,正好越过了攻城云梯车,直接砸入人群,车尾部四五名敌军被同时拍倒,再也没有了爬起来的可能。 “呜哦!” 城头传来一阵欢呼,像是战前的战歌在刺激他们灵魂一样,这一下完全引燃了所有人的热血。 孙策一跃登上城楼高处,冲着所有人大喊:“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所有人都跟着大公子嘶吼,孙权也在这股氛围的带动下举起了拳头。 “舍我其谁!” “舍我其谁!!” 当对方的攻城云梯也抵达城下,十多架攻城云梯车同时斩断绳索,在‘碰’一声巨响后,梯子纷纷搭在了城墙之上。那一刻,城下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传来,比起城头上的呼喝丝毫不弱。 “杀!” “杀!!” 孙策立即向城下看去,眼瞧着一路路士兵正在顺着攻城云梯车往上爬的瞬间,呼喊道:“木炭桶!” 士兵闻言将木炭桶点燃,等火势燃起,由三四名士兵抬着想下方攻城云梯车最块后的位置扔去。 啪! 等待着火星的木炭桶砸的粉碎,却没有引燃攻城云梯车的那一刻,孙策再次大喊:“硫磺!” 紧接着,一袋袋硫磺砸在了攻城云梯车上。 古人的智慧彻底震惊了孙权,单独的木炭砸下,不可能引燃攻城云梯车,毕竟人家的士兵也不是傻子;单独的硫磺也无法引燃;只有在硫磺、碳、氧在一起的时候,硫磺才会剧烈燃烧,现在,一切条件都聚齐了…… 呜! 落在地表没来得及被熄灭的点燃木炭沾染了硫磺后,直接顺着攻城云梯车燃烧了起来,偌大的一个攻城云梯车顷刻间就被火势包裹,眼看着就要被毁时…… “掘土,快!” 一群士兵也不管手里拿的是什么,开始疯狂从护城河周边掘土往攻城云梯车上扬,没过多一会,当火势被土压住,火焰失去了氧的时候,那辆攻城云梯车竟然被救了回来! 明明是一场完全利用了传统经验去符合现代科学的纵火,竟然被根本不知道其中原理的古代人给逆转了,还逆转的让你无话可说! 第六十八章 死扛 “大公子,贼兵杀上来了!” 士兵暴叫一声挺枪冲着一个在城头露出小脑袋的士兵扎了过去,‘噗’的一声枪头入体声响传出后,那名士兵被他挑下城楼。 “滚木!” 孙策单手持剑站在城头怒吼,那看似笨拙的两米长原木被士兵们纷纷抬起,顺着攻城云梯放了上去。 这最原始的方式竟然成为了对敌军杀伤力最大的器械,滚木顺着云梯滚落的瞬间,上面的人不是被撞飞就在跳入护城河之中,但滚木由高处滚落的势头不减,落地后猛烈弹动,高高翘起的一头落下时,直接砸碎了一名士兵的脑袋,现场血肉横飞。 同样的事情还在其余云梯上发生,可你不能一股脑的把滚木都用了,毕竟后方还有大量的士兵没有冲上来,就在这个空挡,孙策狂吼:“弓箭手,射!” 突然间,城墙上的城垛都不见了,每一个城垛处都插入了一块‘挡箭板’,一砖厚的木板裹上牛皮、羊皮等牲畜皮,既能阻挡弓箭手被城下射杀,还能回收敌方弓箭。至于自己的弓箭手视野被遮挡的问题已经不重要了,这会儿城墙下面全都是人,只要把弓拉满了,闭着眼睛往下射都箭无虚发。 不过说起箭,孙权看见的是那些登上城头助战的老弱妇孺正在不停的将箭矢泡入沸粪桶,整个城头又是硫磺、又是粪桶、又是硫酸,那味道,刺鼻的难闻。 城下,让滚木撞散的敌军重新汇聚,当他们再次顺着攻城云梯杀回,孙策又以同样的方式应对,一上午在紧张无比的战况中迅速过去,其中,长沙城头出现了三次敌军成功登城的情况,可对方刚刚站稳,立即有手持长矛扑了过去。最倒霉的那个,在孙策巡防过程中落到了他眼前,孙权这便宜大哥都没拿睁眼瞅他,甩手就是一刀,人头猛然间飞起后,孙策直接擦着对方的肩膀走过,随后那尸体才‘噗嗵’一声倒下。 “打起精神来!” “我不信王睿可以攻破咱们坚守的城池!!!” 那一刻,孙权在孙策身上看见了孙坚的影子,一时间他的意识竟然有点模糊了,仿佛觉着那个总抄袭自己想法的男人就在身边,连孙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之像。 “兄长,兄长。” 孙权竭尽所能的让自己清醒了一下,立即冲到孙策身边,孙策一把抓着他放倒自己身后,回身看了一眼,见周边没危险才说道:“不是说了让你留在母亲身侧么!” 孙权哪有工夫解释这么多,提醒道:“差不多了!” 孙策赶紧走到一处城垛边,推开弓箭手,拆下‘挡箭板’探身望去,之间城下已经被敌军踩的泥沙松动,随即转过身,抱起孙权走回到由士兵保护的吴夫人身边将其扔下,回到自己所在位置高喊:“火油!” 城头,一直坐在火上‘嘎啦啦’作响的热油被端到了城垛处,士兵们纷纷拆下挡箭板,将其泼下。 呲。 城下的士兵被烫倒一片,一个个惨嚎着用手捂脸向后躲去。 那时,肉眼可见的热油洇湿沙土,可对手始终没有觉察出他们所踩的位置有什么不一样。 “点火!” 呼。 木炭桶重新被用上了,一个个被点燃的木炭桶顺着城头砸下,这一回,他们砸的不再是攻城云梯车,而是要保证木炭桶垂直降落。 呜! 就在木炭桶落下的同一秒,火趁油势瞬间燃起巨大火焰,在火焰蹿腾时,明明火苗并没有够着云梯上的士兵,但这群人却再也爬不下去了。因为火苗不止在肉眼可见的位置有温度,在更高的地方还有高温,虽然底下的火苗没能烧着云梯,但是高温却足矣烫的他们无法继续在云梯上攀爬。 孙策生怕这火势不够猛,再次呼喊道:“硫磺!” 一袋袋硫磺扔出,火势再起,这时才有敌人发觉:“小心脚下原木!” “退!!!!!” 众多敌军纷纷从城下向后退去,此刻他们才看清,原来被沙土覆盖之处,有足足两排原木深埋在土中,难怪热油泼下来之后火势不断。 这,便是孙权拉着孙策讲的小妙招。 他记得自己看过的历史书中,宋朝经常使用这种防守,那就是在土中挖坑埋下原木,等敌人攻来时,趁机点燃形成火墙来延缓敌人的攻势,只不过这一回孙权将原木埋到了城根底下,为的就是等攻城云梯上来的时候,好烧梯子。没想到,这回王睿准备充分,竟然用上了攻城云梯车,不过也没辙了,只能拿来烧人了。 孙策一看躲在城墙底下的敌军退后了,立即大喊道:“弓箭手,射!” 这回总算找到舒服的射杀位置了,那还不赶紧痛快痛快? 弓箭手顺着挡箭板缺口开始疯狂弯弓搭箭,只要瞄一眼人群就立即射出,根本不管会不会射到关键位置。 城上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射下,王睿站在战场另一端直嘬牙花子。 按理说孙坚惨败的消息应该让城中守军毫无斗志才对,孙策到底干了什么能让军民一条心?他都在城头上看见好几个妇孺帮忙了,这要不是广施仁政,哪有这么多老百姓来帮你? “主公,是不是先鸣金,让咱们的人回来休息一阵子……” 王睿望着城外满地的尸体,问道:“战况如何?” “一上午过去,我军冲城损失了至少两千人。” 王睿看了一眼身边小校:“长沙呢?” “不足五百!” 不足……五百…… 王睿眼皮一蹦,他没想到攻打一个少年坚守的城池竟然也会有如此大的伤亡比例。 沉思片刻后,终于沉吟一声道:“鸣金!” 远处,终于传来了鸣金之声,城楼上的将士们顿时再次欢呼了起来,发愁的,只有孙权一人。 他看向了城楼上的物资储备,滚木,不足二百,巨石倒是一块没动,可木炭、硫磺却消耗殆尽,在没地方补充的情况下,下一战火攻根本用不了,只能死扛了…… 第六十九章 公子,请用妖法! 午夜,几乎所有人都觉着这是应该休息的时刻,可长沙城头,正进行着白热化的战斗。 “孙策,留下狗头!” 城头上,一个穿着襄阳军装的男人口衔长刀跃入,当刀交单手,他张嘴就是一句叫骂,再抬头,用力将长刀插入身侧长沙军守卫的腰眼,而后才单脚踹出! 当尸体被他蹬倒,整个城头的守军都纷纷侧目,他身后,是潮水一般涌上城头的敌军。 “堵住口子!” 长沙军一声嘶吼扑了上去,挺枪就刺,战火就此拉开。 …… 王睿这次的午夜突袭,让人措手不及,当时城头上的士兵正在休整,处于最放松的时刻,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夜袭,结果,当城头上的哨兵发现了攻城云梯车在城下移动,守卫前去观看,那云梯车已经近在咫尺! 这一次,二十架攻城云梯车同时搭了上来,进攻而来的军士好像打了鸡血往城头上冲,当城墙下传来王睿的呼喊,孙策才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儿郎们,先登城头者,赏千金,赐田百亩;斩杀孙策者,本州牧上表封候,位列军账,受将军职。”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王睿掏出了他能拿出来的最高奖赏,谁不想用命换取前程。 于是,襄阳军疯了,连端滚木的机会都没给长沙军,就已经冲杀了上来。 孙策抽出腰间佩刀,步步冲着缺口走去,边走边喊:“各司其职,有不怕死的、想护着城内父母妻儿的,跟着我!” 孙策迈步而行,身上铠甲‘叮当’作响,当迎面撞上那个一脚踹翻尸体的壮汉,举刀就砍。 叮、叮、叮。 一连三刀下去,对方伸刀相抗的身位越来越低,城墙上火光顺风抖动时,光芒在孙策脸上一闪,他高举佩刀咆哮着:“啊!!!!” 叮。 咔嚓。 那壮汉长刀断裂,孙策一刀镶嵌入对方肩胛骨,压着对方身躯往前推,直到敌军面前才将长刀抽回——噗。 鲜血迸溅。 孙策此刻已经满脸是血,悍勇无比。 “大公子,好样的!” 城头所有军士均被孙策震撼,立即有三两个人凑到了他身后,挺枪和缺口处的敌军战斗到了一起。 孙策再次冲入敌营,他十分清楚在这种时刻只有自己往上冲杀,后面的人才敢上前,你要是都不敢过去,那还谈什么守城? 唰。 敌军中一杆长矛刺出,孙策起刀砍在长矛杆上,随后刀刃向外顺着长矛杆往敌人手上削,长刀过处,当他和敌军迎面要撞在一块,才将刀刃撩起。那一秒,几根手指飞起,敌军双手丢掉了长矛,孙策身后的枪兵上去就是几下,给对方直接扎到,待到敌军上来时,身后这些光占便宜不吃亏的兵立马撤了回去。 还剩四五个? 孙策再看自己身后,竟然已经站了十几个自己人,他伸手往前一指:“灭了!” 这群家伙听到命令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 有些人就是如此,一碰见什么事就大脑一片空白,要不被谁指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有些人,天生就知道该如何抉择。 孙策转身走了,他知道这个缺口已经被自己守了下来,等这群士兵冲上和对方提枪对刺时,自己人是否需要倒下两个才能搞定剩下的这四五个敌军已经不是他所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得考虑尽可能的降低城头上所有损耗,否则,那个根本就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未来,就算到了,也没用了。 “都打起精神来!” 孙策这一嗓子喊出,都不知道是要提醒士兵还是提醒自己,自从王睿赶到开始,他就没卸过甲,身上的盔甲如同与自己已经长在一起,最近几日更是没下过城头去休息,累了,不过是坐在城头喘口气,困了,也只是躺在沙土上打鼾。 原来要当好一个将军竟然要这么难,原来自己的父亲在此之前一直都扛着这么重的职责,原来这才是打仗,跟在三郡之地领军遇见那些一击即溃的水贼完全不同。 “哥!” 楼梯旁,孙权撩着衣袍冲了上来,孙策马上走到近前骂道:“你来干什么,怎么不和母亲在府内好生待着!” 今天下午,击退了王睿的第一轮进攻后,孙策好不容易才劝母亲下了城头,回家去休息,没想到,这孙权又来了。 孙权几步爬上白天母亲坐的那张椅子放声大喊:“将士们,我孙家,势与尔等共存亡!” 当士兵们回头看见身后高举双手的是小孙权,一个个都双目赤红。 原来白天主母所说都是真的,孙家人是会和他们这群大头兵同生共死的! 孙策也不知道这句话哪这么重要,但,他明显感觉到城头的守军士气更足了,连砍杀的嘶吼声都比刚才提高了一个音调:“杀!!!!!” “哥,我刚才看了,这次攻城云梯车不是十架,很明显王睿增兵了。” “我知道。” “可有对策?” 孙策摇了摇头:“死战而已。” 眼下的这小哥俩,可不光是没有办法,他们还手中无人可用,唯一能用的武将孙策还必须要站在城头上,他一动,就会群龙无首。 “大公子!” 听闻攻城消息的伊籍以跑了上来,他披散着头发,衣服还系错了扣子,一看就是睡梦中被惊醒的:“战况如何。” 孙策立即拿出了气势,用和孙权交谈完全不一样的态度说道:“还能稳住。” 伊籍趴在城头上往下一看,城下黑压压一片,随即转身冲着孙权走了过来:“二公子,你那妖法呢?” 孙权一愣。 “哎呀,就是燃起后,会冒烟之物啊。” 孙权往身后一指:“府内还有一些……” “快,命人取来,都扔到城下!” 孙权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利用敌军的夜盲打赢过一次……不对啊! 城上,灯火通明,城下要烟雾缭绕的话,遮挡的不是自己一方的视线么? 他刚要说话,伊籍连忙说道:“公子,快些吧!” 第七十章 登坛作法,护尔等刀兵不加! 不多时,孙权让人将所有烟、雾、弹都取了回来,勉勉强强能覆盖城下。 可伊籍此时却说:“公子,速速登坛作法。” 啥! 这回孙权差点没让伊籍给逗笑了,你说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还信这个? 不等孙权说话,伊籍连忙将孙权抱起,放在了凳子上,转身大喊:“诸位勿忧,二公子登坛作法,护尔等刀兵不加!” 一句话,给孙权说的顿时如醍醐灌顶。 黄巾之乱刚刚结束,老百姓的思维还存在于鬼神之下,这时候,孙权要是弄得城下烟雾冒起,得给敌军施加多大的心理压力?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孙权哪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完全顺嘴胡扯,有什么词儿用什么词儿。 小小年纪的孙权竖起食指中指在椅子上‘哐哐’跺脚,旁边伊籍掏出烟、雾、弹点燃就往城下扔,没多一会儿,城下烟雾一片。 “太上老君上吾身,护佑长沙守城人,不论刀兵箭矢或火焰,绝不施加儿郎身。” 他哪会请神作法,干脆把印象里从电视上看过那些东北跳大神的一套给弄出来了。 “这二公子真见过于吉祖师啊?” “可不真见过,你吃没吃过饼?那玩意儿就是二公子从于吉祖师处学的,好吃极了。” “快看,城下起烟了!” “烟中还有鬼火!” 哪有什么鬼火,不过是烟、雾、弹燃烧时,释放的光芒,原理基本等同于在网购时购买的影视后期道具‘烟饼’。 不过这东西释放的烟雾同样呛人,烟尘滚滚中,一个个被呛到眼泪直流的襄阳军从城下开始撤出烟雾,城上的兵士立即一阵欢呼! “看,那群王八蛋受不了了!” “唉!襄阳的混蛋们,我们二公子做法了,让鬼火烧的滋味好受不?!” 城上一阵嬉笑,嬉笑中,孙权一个劲儿给孙策使眼色,那意思是都把人熏出来了,你还等什么呢? 孙策立即吩咐道:“弓箭手,射!” 城头顿时万箭齐发,刚才被压制的颓势,瞬间扭转。 伊籍眼看着这场战斗打成了有来有回的模样,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向孙权挥手道:“二公子,差不多了。” “这王睿,攻不上来了。” 孙权不等动,立即有士兵走了过来,伸手将他抱下,问道:“二公子,刚才那烟是怎么回事?” “二公子,我听说几天前有人去太守府门口找您许愿,这是真的不?” “二公子,俺娘病了,您能给看看不,我保证奋勇杀敌,绝不让王睿那厮冲上来。” 给孙策气的,过来一人一脚,将围绕在孙权身边的士兵踹散骂道:“守城!” “都不要命啦!” 士兵们一边往自己的位置撤回,一边冲着孙权眨动单边眼睛,仿佛再说‘咱们可说好了啊’。 伊籍在不停的笑,笑罢指着孙权说道:“二公子啊二公子,你呀,自作自受。” 孙权坐在伊籍旁:“我干什么了?” “要不是你蛊惑,主公会逢人必谈于吉祖师?要不是你有那么多鬼心思,弄出来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这群大头兵,能把你当成‘张角’么?” 孙权歪着脑袋:“我要说这些都不是我干的,你信不?” “不信!” 伊籍实话实说道:“主公起兵至今,未曾言过一次黄老之说,可是从夏日之冰开始,整个长沙就弥漫着一股神秘气息。” “二公子,这股神秘气息要是利用好了,可是能顶无穷战力啊。” 孙权想了一下坐在庙里每日享受心中磕头、焚香跪拜的场景,似乎比起朝堂之上当皇帝也丝毫不差…… “二公子,你想没想过,也弄个跟‘太平道’一样的教派?到那时,主公的兵源问题可以瞬间解决,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思想完全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实现……” 孙权紧盯着伊籍,突然张口问道:“你就这么怕我和兄长争大位么?我才六岁啊!” 伊籍一愣。 呆滞了许久,才说道:“可你太邪门了。” “籍自问游走天下以来,也算是经多识广之人,可从未见过一个六岁孩童如你这般眼眸清澈。籍的心思在你面前一览无余,籍的想法在你这儿根本就藏不住,上次籍与二公子产生分歧,你只用了一句话就彻底离间了我和大公子的关系,至今,大公子都没主动再找过籍一次。” “二公子啊,你哪还有个六岁的样子,籍哪怕到了六十岁,也未必赶得上您的万一。” “公子小心!” 伊籍突然往孙权身上一趴,偌大的黑影顺着前方落下,随即枪头打伊籍肩胛骨位置直接刺出,当枪上的红缨透体而过,枪缨穗上滴滴答答的还往下滴落着鲜血。 “伊先生!” 孙权一声吼叫,无数兵勇奔着此处扑来,三人同时飞越而起,将那黑影扑倒在地,紧接着立即有人冲上去补位协防。孙策此时回身,路过那个用枪扎伤伊籍却被手下人扑倒的士兵时,抬起穿着战靴的脚用力跺了下去,直到骨骼脆裂声响传来,他才快步走来。 “伊先生,您没事吧伊先生?” 伊籍去看着孙权问道:“二公子安好否?” 他已经气若游丝了,却还在惦记着自己! “来人!” “将二公子和伊先生都带下去!” 孙权倔强的扭回头,喊道:“我不去!” 孙策哪由得他胡闹:“绑了!” 孙权一下就愣了,他弄不明白孙家的爷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都那么爱绑人呢?上次他被绑,是孙坚一声令下,难不成,这回孙策要有样学样? 兵勇是不敢真绑孙权的,除非孙坚下令,赶紧冲过来将孙权抱起,又令人架着伊籍下了城头。 城楼下,一位老者立即冲了过来,拎起纱布就要给伊籍包扎,正当他没凑过去的时候,孙权问道:“为什么?” 伊籍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却也听到了孙权的问题,苦笑着摇头道:“哪有为什么?” “籍替大公子铺路,是报知遇之恩,救二公子,是尽忠乌程侯,不冲突。” 孙权答道:“刚才要是我死了……” 伊籍立即抢话:“那籍罪过就大了,见主蒙羞而不救,生不如死;见主位受威胁而不顾,枉为人臣;明知身家性命系在长沙,却不报效以忠,枉为世人。” 伊籍,真人才也! 他将每一样都分的很清,将每个人都分的很清,该如何自处也分的很清,由始至终,孙权没见过伊籍有半分糊涂,怪不得人此人能在自己所熟知的历史里,被法正赏识。 “放我下来。” “取酒。” 伊籍一愣:“二公子莫非要与籍畅饮么?” “我这是在救你的命!” 第七十一章 大蒜素比青霉素靠谱多了 长沙军的箭矢、刀兵上都沾染了粪便,孙权就不信王睿不这么干,要是眼看着伊籍伤口发炎,那长沙才算是折损了一个人才。 孙权现场给将士们抬过来的美酒蒸馏,数次后,将酒精浓度提至最高,这才用这香气扑鼻的液体浸泡白布。 而后,他又唤人按着伊籍,取了一瓢刚刚拯救出来的酒精顺着伊籍伤口倒下。 “啊!!!!” “孙权,你个糊涂蛋!!!” 伊籍以为孙权要办他,刚要破口大骂,就疼晕了过去。 “医官,医官!” 处理好了伤口,眼看着伊籍伤口处有黑血冒出,直到红润,他这才开口喊了几声。刚才要在一旁给伊籍包扎的医官都吓傻了,没弄懂二公子这是在干嘛的凑了过来:“二公子。” 孙权回头一看,这不是自己刚刚穿越来的时候,所见过的大夫么,连连拱手:“先生,府上可有田七?” “药材名贵,所存不多。” 孙权一指伊籍,有多少都给伊先生用上,用于治疗外伤。 “诺。” 孙权再转身一看,医棚之下,伤兵满营,一个个受伤位置均红肿发炎,但,整个医棚内,几乎只有长沙城内医馆供应处的中草药,要是按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些中草药就会彻底消耗光,而这满营的伤病全都会死在伤口发炎所产生的炎症上。 该怎么办? 弄青霉素? 孙权写小说是的确在网上看过有关青霉素的各种土法提炼理论,但,这些东西都被专家彻底否定了,如果真把这东西弄出来,是生是死完全靠命,据说硬扛活下去的机会还大一点…… 想到这儿,孙权立即转过了身,冲着医棚下守卫喊道:“来人!” “二公子!” 守卫拱手道。 “速去找大蒜,有多少要多少!” 大蒜,自张骞出使西域被带回来至今,这东西还只是调料,可它在孙权眼里却完全不一样了。这就是治疗伤兵的神药! 没用多少时间,守卫弄回来得有半车蒜,孙权立马吩咐人和自己一起动手,将这东西扒皮后捣碎,然后静置。转过头,又将自己刚刚蒸馏出来的高浓度烈酒用石灰去除水分,制取高浓度酒精,随即将大蒜浸泡在刚刚获取的酒精之中,泡出液体后,获得了大蒜素的低浓度酒精溶液。 相比青霉素,大蒜素的名头肯定是没他大,但效果、提取难度、危险性、生产方式却能将其远远甩在身后,更重要的是,这东西用酒精浸泡后,杀菌消炎的效果丝毫不弱。 “快!” “用这东西给每个战士清洗伤口,然后,将绷带全都拆卸下来,用过的全烧掉,没用过的用酒精浸泡过后再使用。” 医棚里的守卫刚要跟着忙活,却突然站住了,他们发现自己有没听懂的词汇,转头问道:“二公子,什么是酒精?” “就缸里那个!” 医棚外边,有孙权刚刚弄好的酒精缸,这是耗费了无数美酒才提炼出来的,守卫怎么知道这香气扑鼻的东西有这么个名字,莫非这‘酒精’和‘老鼠精、蛇精’一样,怪不得人人都说二公子手里有妖法呢。 这边忙碌着,医棚内是一阵惨叫连连,哭天喊地的声音接连不断,士兵们哪试过用酒精清洗伤口,那滋味,酸爽极了。 一时间,医棚外谣言四起。 “里边干什么呢?” “二公子用妖法给人治病,听说是要先给酒里弄出妖精,再让妖精吐出元气来治病,没听见么,里边一个个哭爹喊娘的。” 孙权已经彻底被神话了,神话的连他自己都觉着纳闷。 “下面的,大公子问你们是怎么回事!” 当城楼上传来问询声,很明显是孙策听见了这边的叫嚷,孙权站出去回答:“告诉我兄长,三日之内,这满营伤兵能恢复一半以上!” 孙权这还是搂着说的,毕竟很多伤兵的伤势都仅仅是浮皮潦草的轻伤而已,令他们退出战场的原因更多为伤口发炎引发的高烧,只要将炎症止住,高烧退去,将养下身体,那又将是好汉一条。 孙权彻底接管了医棚,所有受伤的伤患来医棚处理的时候,都再也没有被粗暴对待过,他们所要面临的,是孙权主事下更科学、更卫生……也更粗暴的治疗方式。 “襄阳军退了!” “襄阳军退了!!!” 清晨,天空中明日刚刚露头,城楼上就传来一阵欢呼。今天的长沙,又守住了,可孙权却忙的脚不沾地。 “二公子,我胳膊上让襄阳的龟儿子给豁开喽。” “二公子,你看看我胸口这刀伤啊。” 孙权累的已经没有好脾气了,张嘴就骂:“放开你那满手粪的爪子,再用那只手碰伤口,我他妈给你砍了!” “还有你!” “你这是把谁的裤衩子绑胳膊上了么?!不要命了!不怕感染啊!” 怪不得当兵的都没有好脾气,主要是你真没时间和他们慢声细语,仗刚一打完,医棚外面都排满了队,前来治疗伤势的兵勇没有五百也得有三百七八,还有一些已经是被人用担架抬进来的,这种肚子都被豁开了的,孙权是真没有半点办法,可那些小伤,他还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医疗常识进行处理。 于是,长沙城墙下的医棚里出现了一个怪现象,那就是重伤的,几乎都没救过来,轻伤的,恶化现象在极具减少,很多人还有工夫在治疗伤势时,偷喝几口酒,结果让二公子拎着棍子满城楼下追,愣说那东西是酒精,不让碰。 安排完防务,孙策也从城楼上走了下来,他一入医棚,周围的将士们顿时都安静了。 “权儿,你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城楼上在打仗,你在干嘛?” 孙权一看孙策,他能被长沙军如此尊敬绝对不是光依靠着大公子的身份,看看这身铠甲吧,上面光是被刀砍过的白线,就有二十几处,被弓箭射出来的白色痕迹及弓弩力道太大扎弯的铠甲鳞片有七处之多。 这时,一个躺在医棚下面汉子抬起了头说道:“大公子,二公子在救我们的命。” 他这一开口,下了孙策一跳! 这小子,他认识,这不是在城楼上受伤后觉着伤势不大还能继续战斗,没过多久就晕倒了那个么?他这是……没事了? 当时孙策怕出什么问题还专门检查过他的伤口,那伤口肿胀的直留脓,皮肤烫的也如同火炉一般,眼下……孙策走了过去,发现他的伤口已经不在发红,发烧的趋势也消失了,这才纳闷的看向孙权,问道:“你还会医术?” 第七十二章 世界上的首位化学家 医术不医术的,孙策也没时间深究,可是他看向医棚里很多伤病的时候,那些由于炎症被送下来的几乎都处于恢复阶段,也只能放任孙权。 他太需要补充兵源了,尤其是这种已经在城头上打过一场的。 要是自己这个六岁的弟弟能把这些人都救回去,将是多大的振奋,自己再也承受不起两场战斗将近一千的减员量了! 就在此时,一身着道袍、手拎拂尘的男人快步靠近…… 兵勇见到此人立即拔刀相向,医棚里两位公子都在,哪能让你寻常百姓上前? “何人!” “驻足!” 这俩人的呼喝声让那道士模样的男人、站在了原地,拱手道:“敢问太守府二公子,在此处否?” “谁喊我?” 孙权累的直皱眉,听见有人寻自己而来,打帐篷里走了出来。 那人微微行礼道:“小道狐刚子,见过二公子。” 狐……刚子!!! 如果说马钧是三国的机械学发明家,那狐刚子就是这个年代唯一的化学家、地质学家、冶炼专家。 他曾在《出金矿图录》中标注了金银矿地质分布,还言明这两种矿产要么在山上、要么在水中,并把金子分为了沙金和脉金; 还在《出金矿图录》中提到了金矿石的冶炼之法,比如出水金矿法和出山金矿法,甚至还有影响后世的吹灰法; 除此之外,狐刚子还在化学领域地位非凡,比如,他首先提出了‘干馏法制硫酸’、‘密闭抽贡法制水银’、‘九转铅丹法制铅’,不被世人熟知的原因是,他的这些典籍都被供在教派之中被人当成了炼丹秘籍,而不是化学名著。 孙权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自己能在长沙见到这个人,还是他来登门寻找的。 “敢问二公子,之前王睿攻城,二公子让手下砸在城下的陶罐中,究竟是何物,为何泛起一股酸臭之味?” 人家就是研究硫酸的,当硫酸味道遍布全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孙权终于过感受到了抄袭者的尴尬,面露笑意说道:“这东西啊,叫硫酸……” “何用?!” 这句话问出,孙权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狐刚子发现了硫酸不假,但这个道士却始终找不到使用的方法,只知道这东西伤人。直到长沙被围,这东西让孙权从城头扔下,他才算是打开了一扇大门,原来自己发现这东西,能当做武器使用。 这种感觉有多难受,怕是只有当事人知道,相当于弩已经被大范围应用于军事,可诸葛一出手,就来一个连弩;还相当于鲁班才是木匠的祖师爷,谁知道木牛流马现世后,诸葛亮却成了发明家。 这狐刚子自打看见孙权把硫酸应用自如,就跟心里揣了一百个小耗子似得,那叫一个百爪挠心。 “来人啊,此人莫名刺探军情,拿下!” 孙策一下就把眼睛瞪了起来,他可不管你是谁,这么直眉瞪眼的来问军中秘闻,你就不想要脑袋了么? 孙权赶紧阻拦:“兄长,稍安勿躁。” 他走到了狐刚子近前问道:“道长,你为何身陷长沙?” 狐刚子面对凶神恶煞的长沙兵,并未当成一回事,只是双眼盯着孙权问道:“二公子,小道至长沙,乃云游,随那张机游历天下而已,不传道,为的感悟天地之巨。” 张机? 张仲景! 他不是天师教的么?怎么跟狐刚子混成一路了? 听到这个名字孙权为之一振,别的不说,光是张机的医术就足以让他羡慕的,更何况此人还有一个强横的身份,那就是天师道张衡和张鲁之间的过度天师,也一直混迹在蜀中,所谓的他当过长沙太守也并非是世俗职位,而是天师道二十四治的祭酒、都功体系,要不然曹操借治病之名,以俗世王权力压宗教时,第四代天师张盛怎么会迁去龙虎山呢。 “张机道长也在长沙?” 狐刚子点了点头:“在。” “不然,还能飞出去么?”他说完这句自己都笑了。 孙权伸手虚引道:“道长请入医棚详谈。” 借着‘硫酸’为引,孙权将狐刚子请入了医棚,一进去,狐刚子的眼睛都不够看了,提炼酒精的、制作大蒜素的、给伤病治感染的,城楼下简直是个治疗外伤的医疗站,任何一家医官都没有这么齐全的设备,有些,你还看不出是什么。 狐刚子被酒香引诱着,走到了蒸馏桶旁,看着那一滴滴高浓度的白酒滴落,眼睛恨不得从眼眶里瞪出来说道:“这……” 孙权解释道:“酒而已。” 狐刚子见他不愿意多说,立即走向了另外一边,看着打算被酒精浸泡,又指了指:“那这个又是什么?” “药,治疗外伤感染有奇效。” 狐刚子理解了一般点头:“怪不得你问张机,原来二公子和那张仲景所好相同。” 光是看眼前的局面,他就知道孙权的医术绝非一般人,可这六岁的年纪…… “二公子,眼前的桩桩件件可是出自你手?” 旁边一个伤兵瞪了他一眼:“不是我们家公子,还是你啊?不知道这是医棚么,不得喧哗!” 让伤兵一骂,狐刚子脸上的狐疑更重了,看着孙权压低了声音:“不得喧哗?” 孙权解释:“伤者本来就内心烦躁,若是过于吵闹,不利于养伤。” 两人继续向里边走去,里边有一张孙权专门用来休息的小桌子,等二人坐好,狐刚子这才再问:“如此看来,二公子是真的见过于吉祖师了,这些,可都是他传授啊?” 孙权摇了摇头:“那些传言,道长信么?” 狐刚子回应:“原本是信的,但当公子拿出了硫酸,小道便不信了。”他也是个道士,巴不得这些传言都是真的。 他顺着怀中掏出了一张绢帛,在绢帛上画着一些图案,孙权去看时,仿佛看见了一个在火中烹烤的炼丹炉,但,用竹管连接、陶罐衔接的方式,和自己提炼硫酸的时候,如出一辙,只是更古朴而已。 “一年之前,小道误打误撞将石胆加入炼丹炉中炼制,巧合之下闻到了酸臭气息……” 第七十三章 套路狐刚子 “这东西我没给任何人看过,就算于吉祖师还活着,且是天纵奇才,也不太可能知道。” 狐刚子在沉吟声中,叹了口气:“可到了长沙,由于战乱被困城中以后,这股酸臭的气息就时长飘散在空气之中。”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却不可能忘记。” “二公子,既然你能用此物杀敌,想必是对此物了解的,能否告诉我,此物还有何其他功效?” 孙权笑了,他就喜欢这种勤奋好学的古人。 “敢问道长,可否将一生所学授予再下?” 孙权一句话,顶的狐刚子哑口无言。 世人皆知法不可轻传,你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哪有一登门就直奔主题的? 人家凭什么教你? “是小道,孟浪了。” 狐刚子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在怀中再掏出一块绢帛,二次开口道:“在长沙多日,得知孙太守急缺粮饷,此物或许能帮助一二,不知,可否来换?” 孙权只扫了一眼,便立即看到了旁边一行小字所写《出金矿图录》,内力还记录了不少山川地貌,由蜀中至荆州一路记载清晰不说,还分别指出了几处金矿矿藏所在位置。 有了这东西,日后孙坚就等于抱着金山银海睡觉,再也不会缺少金银! 孙权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将此物往外一推:“凡尘俗物而已。” 他嘴角都在微笑中不停颤抖着,但,绝不会就此轻易就范。作为一个穿越者,要是来到了这个时代还缺钱,那上辈子那么多小说就白写了,多给同行丢人啊。 狐刚子恍然大悟,既然孙权知道‘硫酸’想必也应该和自己一样,对凡尘俗物不屑一顾,这才再次伸手往怀中掏去,一张、一张绢帛的往外拿,让孙权都觉着他那怀里是不是还藏着什么未知的宝贝。 《河车经》、《玄珠经》、《金石还丹术》往出一拿,孙权都彻底愣住了! 他以为狐刚子会拿出一些什么修炼成仙的秘法,可眼前这些分明是医书! 《河车经》中记录了草河车对肝功能改善的药方,《玄珠经》更有改善肺功能的‘利痰丸’制作方法,怪不得狐刚子会和张机张仲景同路,原来此人不光是个化学家,更是个大夫! 张机,未来是要成为天师的人物,自己可能拉拢不下来,可这狐刚子,孙权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了。 “这,是小道的全部。” 狐刚子看着面前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绢帛,心中的舍不得都写在了脸上,这些,可是他半生奔波的心血,踏遍了大汉的半壁河山所得,如今,为了弄懂‘硫酸’只能这么眼睁睁送人了。 孙权点了点头,眼看着摆满桌子上东西一动没动,缓缓说道:“硫酸,腐蚀性极强,触碰后可灼伤皮肤,若不及时护理则会溃烂、发炎。” “不过这东西的用途还不止如此。” “此物可用于冶炼、农业……用途之广,简直无法想象……其实这个世界上有用的东西不光是石胆。” “道长可知道什么是硝石?” 狐刚子连连点头:“自然知道。” “将硝石融化后,取澄清的混合液体加热蒸发,使它浓缩,然后在小盆中降温,使其凝结成晶,这东西,叫硫酸钾,这东西在播种之前埋在地里,能给土地中增加养分,当农苗长势不好时用于追肥,能扭转败局……” 孙权所说的‘硫酸钾’同样也是眼前这位‘狐刚子’所发现的,并且,记录于《黄帝九鼎神丹经诀》一书中,有趣的是,这位伟大的化学家研究出了硫酸、硫酸钾却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用的! 如若不然,哪有传统文明的百年积弱? 哪有耕地不足造成的人口锐减? “啊!” 他们正谈着,医棚内一名伤兵在睡梦中身体打挺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二公子!” 属下入棚来禀告,孙权连连起身说了句:“道长稍后,随即迈步走了出去。” 狐刚子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等,竟然在孙权身边等了足足一辈子! 孙权步入医棚,见伤病伤口红肿且有脓水冒出,一看就是被浸泡了‘沸粪汤’的兵器所伤,这东西哪怕是伤了胳膊,也能让伤口发炎导致通体发热,最终由并发症和发烧将人带走。 “快,扒开伤口用酒精清洗,清洗干净流脓后,将伤口旁烂肉割掉,直到看见鲜红血液流出,再用大蒜素包裹。” 紧接着,一场简单、原始的手术出现了。 这群士兵拿着最普通的匕首经过酒精消毒以后,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狐刚子实在待不住时,这才过去看了眼,他眼睁睁看着孙权手下士兵将伤员手臂上的红肿伤口扒开,再由伤口处挤出流脓,紧接着倒入酒香扑鼻的究竟清洗伤口后,用匕首将溃烂肌肤割掉。 过程中,五六个壮汉都差一点没摁住被绑在床板上的伤员,整个医棚内杀猪般的嚎叫此起彼伏。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那病患已经全身虚脱的躺在了床榻之上,身上衣物、头顶发丝都让汗水浸透,连一旁的士兵用针线为其缝合伤口都视而不见,就跟针扎到肉里完全不同一样。 狐刚子可以说是眼睁睁看着这名伤患的手臂处伤口被缝合到了一起,对于这神乎其技,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此人极善此道。 “二公子莫非识得华佗?” 孙权摇了摇头:“不认识。”他真有点想华佗,这要是有‘麻沸散’,得省多少人力。 “那这割肉疗伤的医术,缝合伤口的神技,从何处学来?” 孙权往旁边一指:“死人逼出来的。” 狐刚子顺着医棚向外望去,那,躺着好几车身穿盔甲的死人,每一个都身受重伤,有些甚至伤及重要部位,根本就来不及治疗。 看到此处,狐刚子自言自语道:“莫不是这混乱世道,逼出了一位人间圣手?” “二公子,最开始倒入伤患伤口处的酒香味液体是什么?” “酒精啊。”孙权思考了一下说道:“不过千万别往外说……” “狐丘绝不会泄密。” “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酒精需要蒸馏,蒸馏产生的压力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引发爆炸,到时候会伤人伤己,所以,学艺,得精,就像这硫酸,要是不认识,伸手去摸,就容易被灼伤……” 听到这儿,狐刚子赶紧把手藏在了身后,苦笑着说道:“二公子所言极是。” 第七十四章 孙坚归来 “刘妈,你弄这么多饭菜,送哪去啊?” “啊,给二公子送去。” “那也太多了吧?” “你不知道,二公子身边多了个小尾巴,叫啥狐丘,得一起吃。” 熟悉孙权的人都知道他身边多了个尾巴,那就是整日问东问西的狐刚子,这老道看见孙权,就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嘴始终没停过。 “二公子,为什么用大蒜泡酒精?” “为了大蒜素和酒精混合之后的消炎杀菌效果。” “为何纱布用酒精清洗、需要在太阳下晾干以后,才能包扎伤口?” “为了杀菌和紫外线消毒,避免伤口感染、发炎。” “二公子,何为……杀菌?” “二公子,这蒸馏出来的酒,怎么如此好喝?” “二公子……” 狐刚子那么大个化学家,在孙权眼前成好奇宝宝了,不光问东问西,还亲自给孙权打下手治疗伤兵。 他可是专业的大夫,伤兵在他手里不光外伤得到了治疗,还能顺手给开两副药,用于恢复身体。这一手内外兼治不止让伤兵的恢复速度加快,还将这些伤兵的一些征战底子给改善了。 可越接触孙权,狐刚子就越觉着这个六岁的孩子深不可测。 白酒蒸馏、大蒜素、冰晶冷凝,一样样自己看都没看过的神技信手拈来,最恐怖的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有一次,狐刚子不信邪的在一场大雨降临时,在医棚里和孙权闲聊,故意为难他问道:“二公子,天为什么下雨?” “云层汇聚到一定厚度,水分增加就会下雨。”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就是荒谬之极,可狐刚子却明白怎么回事! 他看过孙权蒸馏白酒、自己也炼丹,那雾昭昭的气息曾经打湿过他的衣服,所以狐刚子明白什么叫做水蒸气。 “那为什么刮风?” “简单的来说,就是空气对流……这个空气对流啊……”孙权想要详细解释一下,毕竟在他的时代,这就是糊弄小孩子的,可以想到狐刚子的基础,才说道:“算了,现在和你说你听不懂,再等两天,等你明白了什么是空气,我再和你解释。” 孙权是没有对狐刚子藏私的,只不过他用了一种很巧的方式将这位化学家留在了自己身边,那就是凡事都将禁忌提前说明白。比如蒸馏,他就告诉狐刚子在压力布满酒桶的情况下,如果操作不好会引发爆炸。那狐刚子心里就留有一丝疑虑,像,什么是压力,为什么压力会引发爆炸。 对于科学家来说,弄不明白一件事就会百爪挠心,否则他也不可能用一生所学换取‘硫酸’的用途,为了一探究竟,自然要在孙权身边把这些弄明白。可这个时候,孙权不聊了,把话题引入另外一个方向,再用一条禁忌将其牢牢吸引,狐刚子只能耐心等着,在等待的过程中,也就成了医棚里的一名帮手。 只是,在他与狐刚子将大部分轻伤病患治好,并送出医棚的时候,一些重病患却只能默默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比如受了贯穿伤的、比如失血过多的、再比如有城楼跌落摔伤内脏的。他们可没有那么多田七来治疗普通士兵,这么名贵的药材只能用于伊籍这样的高官。 等他们忙了整整三天,将两场大战后的伤员全部清理出了医棚,其中长沙军由于重伤无法医治而死亡的人数达到了三百二十四人,重伤致残,实在是命好活下来了六十七人,一千多名伤兵中,有一半轻伤得到了有效治疗回归战场,其中两人由于感染严重还是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时候孙权有点怀念华佗了,要是有这个外科圣手在,长沙军的损失还能降低一些。 …… 长沙城外,六十里处,一支军队终于在烟尘之中赶到,他们是进入了荆州之后才顺流而下加快了速度的,其中,蔡家的船只为其提供了太多方便。 “主公!” 道路旁,探子冲着战马上的孙坚拱手道:“已探明敌情,王睿率五万大军合围长沙,经历了几场攻城战,损失近七千人,如今伤兵满营,离着几里之外就能听见惨叫和哀嚎声。” 祖茂打马上前问道:“长沙如何!” 探子再报:“长沙未破,可也损失不小。” 这句话音落下,孙坚麾下所有大将都看向了家的方向。 “主公,程普请战,请让某率军一支杀破包围,冲入城中护公子周全。” “主公,黄忠……” “魏延……” “黄盖……” “文聘请战!” 谁不知道在这时候立下功勋能让孙坚另眼相看,更何况在他们眼中,王睿不过是个没有军械的纸老虎,等冲杀上去,还不如砍瓜切菜一般? “入林。” “主公?” 听到孙坚的决断,所有武将都没弄懂他的意思,一个个满怀疑虑的望着。 “襄阳军就算再差,也有五万之众,我长沙军哪怕装备精良,也只有万余。这不是硬撼的时候……”孙坚看了一眼天色,再次说道:“所有人,入密林藏身,决不可被王睿军探子发现!” “主公!”祖茂再劝道:“大公子守城多日,如今已经消耗殆尽,正是危险之时……” 孙坚转过头来怒视祖茂:“你都明白的道理,王睿不懂么?” “本侯若猜的没错,那王睿正期盼着一击攻克长沙的机会,近期就会在城下投入全兵力和我儿孙策展开决战。若是在此之前,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回还,还有决战吗?恐怕王睿会迅速撤兵回襄阳,到了那时,你我奔波千余里就白忙了!” “本侯定要斩王睿于城下,然后顺势席卷整个荆州,这才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而不是现在冲过去,用一万人敌五万!” “入林!” 孙坚一声令下,八千兵马藏在了长沙场外六十里的林中,如同暗夜幽冥一般,紧盯着战场。 孙坚在等。 等王睿为了彻底拿下长沙投入全部兵力,到时候王睿定然不顾身后。他要的就是这个时机,那时,冲杀出去以精兵制乱军,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给王睿留下! 第七十五章 你怎么总和六岁娃娃过不去? “大公子,我们,要危险了。” 高耸城楼之上,伊籍刚刚恢复一些,就让人扶着来到了城楼。当放眼望去时,只见城下王睿营寨里木工被灯火通明火盆围绕,正加紧赶至攻城云梯车那一刻,他率先皱了皱眉。 王睿军中举动说明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几次没占到便宜的攻城战和越来越紧迫的时间,令他开始忧心忡忡了。 如今中原已经乱成一团,各大军事集团乱战频发,如若不趁此机会肃清荆州,一旦有敌来攻,荆州可是连防守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一直在危险之中么?” 孙策很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大公子如何笑得出来啊!” “我军连番大战损失千人,众将士休整、吃饭都在城头,连预备队都没有了,大公子就不担心么?” 俩人正说着话,城下一支十几人的小队走了上来,这群人有的手臂上缠着绷带、有的肩头被白纱布捆绑,面容中明显缺少血色,却偏偏登上了城头。 “大公子,江东老营肖三儿回来了。” 孙策满脸笑意的回身看去:“肖校尉,伤势可曾好转啊?” “二公子和那牛鼻子杂毛老道说了,说我这是皮外伤,在战场上晕倒就是伤口发炎导致的高烧,给俺拖下去洗了个澡,清醒了清醒脑袋,这不,还是好汉一条。”肖三儿一边说话一边拍着自己的胸甲,粗鲁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男人样。 “洗澡?” 旁边几名兵勇笑道:“莫要听我家校尉胡言,大公子,那叫消炎,对,就是消炎,用酒清洗伤口,然后休息,睡醒就没事了。还别说,那酒我还偷喝了几口,舒爽之极啊。”他坏笑着说道:“就是二公子的棒子有些难以承受,别看二公子小小一个人儿才六岁,打起人来真不手软。” “不说这个,大公子,咱老营的人,都是跟着乌程侯在江东起家的,如今长沙艰难,老营不能退,老营退了,最危险的地方就剩下大公子一个人了,那乌程侯回来,还不得踹死我们?” “侯爷待咱恩重如山,不是人的事不能干,大公子,咱们回归本位去了。” 伊籍指着这些人,嘴里:“这……这……” 这几人他都见过,乃是在战场上亲眼看着他们受伤,又亲眼看着他们倒下,这怎么到了城下转了一圈,说没事就没事了? “如你所见。”孙策走到伊籍身边说道:“这些人,都是权儿在医棚内救回来的,包括你的命。” “大公子!” 伊籍刚要张口,立即被孙策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伊先生,可我那弟弟才刚刚六岁,你非要把一个六岁的孩子推到与我争大位的对立面上,言过其实了吧?” “大公子,这件事怎么能掉以轻心呢?二公子救治了这么多伤兵,已然在军营中有了威望啊。” “那又如何?伊先生见过战场上的军神,可曾听说过从医棚中走出来的君主?” 伊籍沉思片刻回应道:“却无此先例。” “而我,是程普、祖茂、黄盖三位将军自小教授出来的,你用权儿跟我比军中的威望,合适么?即便是真有朝一日到了你说的程度,你觉着,这些兵勇是愿意跟着每日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我,还是医棚下,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权儿?” “再看看权儿接触的那些人,刘妈、狐刚子……这像是要发展壮大的模样么?伊先生,我始终不懂,你为什么非要针对权儿呢?” 伊籍摇了摇头:“籍,说不清……只是觉着二公子危险。” “那你就离他远点,你效忠的是我孙家,又没让你来看孩子。” 孙策觉着伊籍小题大做了,自从这场战争开始,除了偷袭敌营有些危险外,孙权没有半点越轨行为。无论是拽着母亲上城楼给兵勇增添士气,还是亲自站在自己身侧表明同生共死的决心,他可是始终在为了自己着想,难道你伊籍看不明白这就叫兄弟同心?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在这所有人都明白危险正在降临的时候,再谈这些,合适么?! “大公子,我们的伤兵,这几日恢复了多少?” 孙策略微统计了一下:“十之五六。” “剩下的,实在是无法救治,我已经命人将尸体集中焚烧,以免出现瘟疫。” 伊籍很慎重的说道:“也就是说,在二公子的帮助下,我长沙真正损失的战力只有五百左右,而王睿却会认为我们损失起码超过千人。” “虽然王睿的统计会不太准确,但增加的这点兵力,对局面产生不了多大影响,伊先生,你看看城下。” 伊籍顺着孙策所指方向望去,王睿营中摆放整齐的攻城云梯已经超过了五十之多,这证明着他已经不在满足于只攻击一处了,可王睿一旦分兵,缺少了孙策这个主心骨的城墙防御就会暴露出很大问题。 届时,只要他突破了一面城墙,就会给整座长沙城带来巨大压力…… …… 王睿军营。 王睿冲着在场的几名主将是说道:“明日正午,我将率军一万,继续和孙策鏖战,你们绕到长沙城背后,让这小子首尾不能相顾,用剩余的三万三千兵马,狠冲其背后,记住,只有我这边起了狼烟,你们才能开始进攻,否则孙策一旦甩下城头,奔赴身后,咱们可就算是彻底白忙了。” “主公,一次投入全部兵力,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冒险?” “几场攻城战打下来了,我们损失兵力超过了七千,他们的陶罐砸下来,士兵们一躺下就是一片,回来之后伤口持续溃烂至今无药可医。要是在给他们多点时间,炼制出了这东西,如何抵挡?” “这叫兵贵神速!” “主公,中原至今没传来孙坚消息,万一他要是没有身死,率军赶到……” “赶到又能如何?!” “徐荣手下败将而已,经过中原一战,长沙军精锐还能剩下几人?”王睿冷哼一声说道:“他若赶到,大不了我调转军阵,扑上去纠缠住孙坚,只要你们抓紧破开城门,就算是孙坚亲率毫无折损的长沙军回来,也是枉然!” 第七十六章 战争中,谁赢? “报!” 探子冲入长沙城外六十里的丛林,气喘吁吁的说道:“主公,王睿正在进攻长沙,其中一万人在打南门,其余三万众绕到北门,随时准备突袭!” “主公,出发吧,王睿已经分兵了,要是前后夹击,大公子根本鞭长莫及!” 祖茂急的眼睛直瞪,这种情况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危急万分。 孙坚看着众家兄弟眼中的急切,他又何尝不想救长沙? “分发吃食!” “主公!!” 程普、黄盖、黄忠纷纷凑到了近前,抱拳拱手希望孙坚能收回成命。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什么呀! “造反啊!” 孙坚一瞪眼,眼前众将全都低下了头,他却没有半分好气的说道:“城头上站着的我儿子,我不心疼嘛!” “打仗,讲究的是时机,看牌面的话,董卓的十万西凉铁骑早就一统天下了!” …… 长沙城。 战火重燃的长沙,这次在悄无声息中开启了一场鏖战。 王睿再没讨敌骂阵,也没有摆开声势的擂鼓助威,就跟平常老百姓起床一样,领着一万军士步步前压,压到了长沙城下,而后,手中长矛点指城头,喊了一句:“攻城!” 十架攻城云梯车同时弹开扣在了城头,每架云梯车下有八百人顺着云梯往上爬,冲橙锤被一千军士推到了门前,前后拉动着搭在绳索上巨木喊着号子悠动起来:“一!” “二!” “三!” “走!” 巨大的原木向后拉起,回撞时,整扇城门都在震动——嗵! 无数灰尘落下时,城门背后是用十几根圆木顶着的五百士兵守卫。 孙策依旧坚守在城头上,身上银盔银甲已经被狼烟熏黑大半,几日没洗的脸颊也失去了该有的光泽,但,磨难没能挡住他眼中的精光,这还是孩子的守将宛如体内有擎天白玉柱作为脊梁一般,就是不服输的站着! “大公子,原木还剩最后二十根,再砸下去,咱们就只剩石块了。” “别管数量,别管军备,把能扔下去的,都给我扔下城头!” 孙策这一嗓子喊完,打腰间拽出长刀:“江东老营!” “在!” 无数人从各自的位置走了出来,围绕在孙策身边高声应答着。 “抽刀巡城!” 最惨烈的时刻终于到来,此刻,消耗殆尽的城头只剩下了这群血肉之躯。 而孙权,则在城下亲耳听着这一切的发生。 “二公子,又打起来了,你不担心么?”狐刚子问了一句。 孙权点头道:“担心。” “可你……”他并未在这个孩童脸上看到任何惧怕表情。 孙权只是回眸一笑,不再解释了。 狐刚子不知道孙权的记忆中,藏着多少东西,更不知道他的知识体系已经达到了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学完的程度。 对于一个了解历史且用尽心思专研的人来说,战争,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崛起的必经之路。在这条路上,只有一个人能站到最后,他的名字叫‘不服’;在这条路上,除了这个人之外所有人都会倒下,其中有‘害怕’、‘恐惧’、‘真理’和‘虚妄’。 这条路上验证的不是对与错,是在最危险的时刻,能不能升起咬住牙死拼的心性。如果光看场面和对比就能决定输赢的话,宋朝就不会打成那个样子,李世民也打不赢玄武门之变,甚至,最有可能统一天下的人,叫王莽。结果呢?宋朝还是经济发达却不已武力见长的朝代;李世民杀兄弑弟囚禁生父;王莽……他对世界的影响只剩下了游标卡尺外,还有那近乎提前了几千年的思想。 可刘邦却因为不服项羽这个天下第一,建立了大汉;秦国从一个小国到崛起,要连续几代人的励精图治。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孙权,哪怕只剩下了一兵一卒,都不能决定放弃,不然,曹操就应该在被陈宫救走之前认命。 “大公子,我们已经没有滚木了!” “大公子,我们的石块也没了!” “大公子,西面上来人了!” 一声声呼喊打城头传来,孙权抬头望去时,正好看见孙策领着一众兵勇扑向西侧城头,而楼梯上,不断有士兵或抬、或抱的往下运送伤员。 “道长,救人。” 孙权转身进入了医棚,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大公子,王睿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点起了狼烟!” “报!!!” 远处,一匹快马跑来,一名士兵纵马狂奔喊道:“禀告大公子,北门遭到敌军攻击,如今三十架攻城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头,城下黑压压的全是人!” 叮! 一声脆响。 孙策单刀顶住三名敌军的劈砍被压制在城垛之下,此刻他却还有时间回头道:“告诉北门城楼守卫,只要他们能顶一个时辰,本公子必到!” 话音说完,孙策撤回一只手,任凭手掌撤回的时候,一把刀压在了自己的肩头。 下一秒,孙策往腰间一拽,一把短刀在眼前三人腹下刺出,连续几下捅倒一人后,另外两人在惊诧之余纷纷迈步后撤。那孙策还能给你们机会么?他拎刀冲上,连续挥砍将这两人放倒,这才大声喘了口气。 这把短刀,是祖茂所赠,当时长沙城内来了一伙番邦游商,正在贩卖精美短刀,祖茂买回后赠与了孙策。 那时节,孙策还在和祖茂学习军务,可祖茂却说:“大公子,一位将军要想在战场上统兵打仗、勇猛无敌,首先他得活着,而你的腰间多一把别人不知道的刀,存活下来的几率就会比别人大上几分……” 没想到啊,当日祖茂将军之言,如今已经全部应验。 “江东老营!” “随本公子前去堵上口子!” 孙策冲杀中,城下再度奔来一匹快马:“报!” “大公子,敌军众多,我军已经快要守不住北门了!” “什么!” …… “祖茂听令!” 当狼烟远远升起,孙坚一下就在树林之中站了起来,立即喊道:“祖茂率一千骑兵奔赴战场,不可恋战,一轮冲锋后必须马上撤去,万勿让步兵绊住马脚,如此往复。” “程普、黄盖!” “压中军稳步前行,不准疾驰、不许狂奔,节省体力!” “黄忠、魏延!” “率军三千疾驰入战场,抢夺城下王睿营寨,只许胜,不许败。” “文聘,率领一千人堵住回襄阳的所有路口,连只苍蝇都不准放过去!” “诺!” 众位将领都要憋疯了,一个个眼中燃烧着浓烈的战意! 第七十七章 突袭下,毫无反应的王睿! 孙权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开始心慌了。 他在城楼下的传令兵带来挫败感十足的消息时,心里想的却是:“若能活下去,有朝一日可以自己领军,仗决不能这么打!” 孙权心中所想,与战场指挥、冲锋陷阵无关,他考虑的是在同等水平下,战场胜负存在太多不稳定因素,就像是上辈子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所有的心慌均来自火力不足。 而长沙的火力不足,很明显来源于缺兵少将。 长沙共守军五千,经历过机场大战后,能战之力也就四千出头,如此情况下均摊到四面城墙上,顶多一千零点。而王睿能用十比一的兵力拖住孙策,在孙策背后,用三十比一的兵力狂攻另外一扇城门,这时候就算你能分身,兵力上的弱势也无法改变。 现在孙权算是明白孙坚为什么要拼命给长沙百姓好处了,他是为了日后征兵方便,毕竟江东孙氏父子近几年在长沙三郡留下的都是凶名,在这种情况,谁愿意把家里的男人送到你的军营来?只是,曹操没给孙坚留下养民的机会,一张讨董檄文直接把战局拉开了,逼着你去打无准备之仗。 看起来,还得改造体制,这还不是个当兵光荣的年代,当民众没有这个思想的时候,战乱对他们来说就是必须要躲避的洪水猛兽,而不是需要平息的烈火。 “大公子!” 城头上再次传来惊呼。 才把敌军从城头上打下去,弯着腰手扶膝盖喘了一口气的孙策回头怒骂道:“还他妈有什么更不好的消息吗?” 此刻的孙策压力陡增,瞧今天的架势,王睿分明是来和自己打决战的,要是再没有援军,怕是长沙城就要守不住了! “援军!”手下人的一句话犹如给孙策打了一针兴奋剂。 孙策抬头一看,远处,烟尘滚滚中一队骑兵正在疾驰而来,那骑兵队伍中所举的大旗除了‘孙’字以外,还有一个充满着希望的‘祖’字。 真的是援军,是祖茂祖将军的援军到了,那一刻,城头上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声浪一次次震荡开! “祖将军的援军到了!” “主公的援军杀回来了!” “兄弟们,守住,这王睿的死期到了!” 那一刻,孙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条腿里边的大筋在长期站立后突然一放松,一抽一抽的蹦着疼。 他也害怕,害怕刀枪无眼。 但作为孙家在长沙城中唯一能参战的人,孙策绝不能让打自己身上看出半点紧张来,这才一直绷着。如今援军来了,这股紧绷的劲儿一放松,所有情绪都宣泄了出来,好好的一个大男孩坐在城墙根仰面朝天的傻笑。 “大公子,祖茂来了!” 祖茂令麾下铁骑放声狂喊,自己却根本没往城下进攻,奔着战场上的王睿冲杀了过去。 这叫围魏救赵、擒贼先擒王! “挡、挡住,挡住这股骑兵!” 为了抢下城池,王睿身边只留下一千人作为护卫,其余兵力都投入到了战斗之中,这一千人对于孙坚麾下的铁骑来说,如同豆腐一样柔软,尤其这支铁骑还是经过并州铁骑考验过的,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铁骑冲进了敌阵,剪子一般将对方阵营撕开,祖茂就在这撕开的裂缝中双脚踩着马镫挺身站起,手中大刀疯狂舞动,双眼紧盯着王睿——噗! “贼将受死!” 他在高声呼喝中,挥砍了下去。 一双眼就都已经被眼前铁骑带得凌乱的王睿被祖茂枭首,人头高高飞起之际,祖茂身后铁骑挺枪在空中刺中人头,高喊:“王睿已死,人头在此!” 就这一句话,襄阳军无论是站在攻城云梯车上正准备爬城的,还是站在城楼之下弯弓射箭的,都为之一愣。 孙策扶着城墙站了起来大喊:“王睿已死,尔等还不投降,难不成要追他而去么!” 祖茂铁骑正在冲散了王睿的护卫后,奔着城下杀来,他身后一员战将的长枪上,王睿的脑袋还在滴血…… 祖茂边纵马狂奔边喊道:“三息之内还不放下兵器的,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哐。 战场上从第一名襄阳军扔下长刀开始,一名名士兵都扔下了手中的刀枪,他们不知道自己再为谁效忠,更不知道这场战斗在王睿死后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投降,已经成了唯一的出路,起码这么做还能活着。 “大公子,请速速出城收缴残兵,主公中军就在茂之身后,茂这就去北门助阵。”祖茂手持长刀,在有了马镫之后,根本不拉缰绳的纵马狂奔,全靠双腿控制方向,引领骑兵奔着北门最危险的地方冲去。 此时孙策再看远方,一队步兵正缓缓走来,这队步兵的脚步不疾不徐,方阵之下是铁血铸造的纪律,连周遭飘荡的烟尘都带着一股肃杀味道。 “我父真回来了!” 孙策难掩心中激动,从墙根处爬起,劫后余生的一枚泪滴打眼眶流出,不管战场他多么刚强,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如今看到给自己撑腰的人回来了,能不动容么? “杀!” 北门的喊杀声震荡了整个长沙,祖茂在一声声‘王睿已死’中,和敌军不知道为什么交上了手,但,这些都不是孙策所在意的了。 “开成门!” 孙策快速从城墙上走下,走到医棚内一把拽出孙权放到马上,随后带领城头上所有军士出城道:“将所有降兵手脚用绳索相连,等待我父发落。” 这句话说完,孙策纵马而出,孙权看到的却是城墙下成堆的尸体,和已经变色的护城河。 “父亲~~!!” 孙策呼喝着上前,赶到大军正前方的时候在马上长处一口气说道:“儿孙策,不辱使命,长沙仍在、权儿仍在、母亲仍在,向父复命!” 咵、咵、咵。 步卒在程普黄盖的压阵之下继续向前,中军空地处,腰间围着纱布的孙坚伸出拳头在孙策的肩甲上轻轻锤了一下,满脸笑意的说道:“经此一战,我长沙,又多了一员战将。” 这句话,已经不再是父亲的认可,而是主帅的青睐,这,是孙策亲手打下的。 “走,随为父去看看,这王睿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敢来攻我长沙。” 四方军阵内,无数士兵护着孙家父子开入城郭,门口的降兵步卒被黄盖收缴,他的部曲牵着绳索将其拉入城中。 就在此时,北城门处依然喊杀声震天,苏代已经登上了城头,哑着嗓子大喊:“莫要听他诓骗,王睿将军没死,只要拿下北门,冲杀进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这是苏代距离梦想最近的一次,长沙城马上就要攻破了,他才不管王睿死没死。只要攻破长沙,据城坚守,就算是孙坚回来了又怎样?他手里有三万步卒,还守不住一个长沙吗?到时候,自己也是一方霸主! 第七十八章 那一抹彪悍! “吁!” 孙坚在长沙北门前,勒停了战马,就趴在马鞍桥上看向了正在城头拼杀的苏代。 “众将士,谁与本侯剁碎了这厮,赏屯长,赐千钱!” 在长沙,千钱的价值和外面可不太一样,在这儿,你只要有户籍,就能用一半的价格买红砖,转手一卖就是近倍利润,甚至可以说长沙城内的千钱在户籍加持下,能当一千七八百钱使用,绝对算是一笔巨款。 屯长,在众兵勇看来更是最接近将军的职位,如今去中原一圈后,那魏延、文聘、黄忠都混上了将军,探子营和步卒营的兄弟们一个个都馋坏了,眼下机会来了,如何能不迸发出强悍的战斗力? “谁都别跟老子抢,老子也要入主公帅帐!” 孙坚一嗓子后,为首的步卒挺刀就冲了出去,尽管城头此刻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敌军,可他们依然不曾畏惧。 六千战三万,孙坚竟然能用一句让手下人甩开膀子冲锋,就这份气魄,士卒间对主家必胜的信任,放眼整个天下都没有,因为,他们没败过! 呜! 这六千人冲上了城头,连弓弩手都扔下了手中弓箭,拽出长刀冲杀出去,城外是祖茂率领骑兵不停的大喊‘王睿已死!’,双方步卒在一次触碰后,苏代的手下就被打蒙了,因为长沙步卒,悍不畏死! 最先冲上城头那名兵丁迎面撞上了一并长枪,当长枪直接扎穿他的肩甲,城头上竟然没人听见这厮的嘶吼,看见的,是个黑脸汉子咬着牙,顶着枪杆,一寸寸挪动脚步与持枪者拉近距离。下一秒,他竟然就用受伤的手举起钢刀,在对方的震惊中砍在了人家脖子上。 这样的场面不止在一处发生,而是每时每刻多在发生。 第二个冲上城头的长沙兵被襄阳军人多手杂的情况下推落城楼,可谁能想到这小子哪怕掉下去,也死死拽着两名襄阳军的盔甲,坠落时,还如地狱恶魔般咆哮着:“想要老子命,你们都他妈得陪着!” “哈哈哈哈,都他妈得来陪着!” 这还怎么打? 人家不跟你打人数,只拼生死,在人人都有一条命的情况,谁敢去换命! 于是,长沙军再次登城时,襄阳军不敢阻挡了,他们往人满为患的城头上后退,每退后一分,失去了空间的城头上就会有一个人被挤下去摔死。 “投降不死!” 长沙军的一名百夫长在人群中扒拉开手下站了出来,他冲着襄阳军大喊这一声后,身后的无数长沙军随声附和:“投降不死!” 那一刻,北门的襄阳兵终于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情况下选择了扔掉了手里的兵器……可长沙兵依然不依不饶:“跪下!” “跪下!” 跪下代表着屈服,代表着认输,这一秒,想活命你得拿全部来换。 有人跪下了……别管为了什么,反正他跪了,那百夫长一抓跪下之人的脖领子直接拽到身后,随即再冲另外一人大吼:“跪下!” 下一刻…… 城头上到处都是下跪的襄阳兵,攻城梯上、城外被祖茂以骑兵挡住退路的护城河旁,襄阳军更是跪了一片,此刻城内忽然传来一声嘶吼,大喊着:“苏代降了!” “苏代降了!” 孙坚再抬头看去,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苏代已经双手举着战刀跪在了地上,他身旁的长沙军咒骂着:“你奶奶的,你就不能晚降一会儿,老子距离你只有一步之遥,砍下你的脑袋老子就是屯长!” 苏代没法不降,他已经组织不起有效的战斗力了,那长沙军跟地狱战神附体一样,拎着刀子就往上冲,连身边的敌军都不在意了,一个个直奔自己而来。襄阳军呢?站在楼梯上、城楼上纷纷下跪,军魂都让人家打没了,连自己的亲卫都没有和长沙军交手的,主动放下了兵器。 这还打什么啊? 襄阳军的底子是老百姓、是农民,当兵是为了吃粮,待遇还不如蔡家、马家、蒯家的私兵,如今主子王睿都死了,他们还硬扛什么劲儿? 长沙军则不同。 这群人的底子是孙坚的江东子弟兵,一路跟着孙坚走来大仗小仗打了无数,他们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到了战场上,死的都是怂包软蛋,甚至军营里都有挨欺负活该的传统,那是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今天的。这帮人连吕布的并州铁骑都敢一战、面对陷阵营都不曾退后一步,怕你襄阳军? 别说你有三万人,就算是十倍之敌,长沙军也不带皱一下眉头的,这就是什么将带什么兵! “来人!” 孙坚看到战场趋于平稳,呼喝了一声:“程普收缴降卒,黄盖安抚百姓,将降卒打散了编入我军,分配于各个将军麾下,留一万在中军。” “不过丑话说道前头,这种没脊梁的软蛋本侯可不要,你们各位将军自己小心,要是谁麾下出了战场叛逃的敌兵,自己来太守府领军棍。” 扔下这几句话,孙坚打马回府,边往回走边喊:“伊籍呢?让这位读过书的先生出榜安民,命令各门守将打开城门,告诉老百姓,长沙战乱已经结束了!” 战乱结束了? 孙坚这一嗓子喊完,就已经有百姓推开了窗户,冲着乌程侯的背影喊道:“侯爷,仗打完了?” 孙坚回过头,没有言语,但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却是标注着答案! 那一秒,当第一个百姓推开门走出自家房子,看见长沙城北门处正在收缴降兵的诸位将军们处于忙乱之中,长沙守军手拎绳索在城外一队一队的绑人、将人连接成串拽回军营,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乌程侯真是神人啊,王睿领五万人攻城,他就这么将其击溃了?” “之前不是说孙将军战败了么?这怎么还是如此神勇!” “你懂个屁,之前说孙将军战败,是王睿传的谣言,当日督邮伊籍先生就带着人满城破谣,说根本没有这么回事,你没听见铜锣声响么?” 百姓们的议论成了接下来几日内长沙城的全部话题,其中大部分人都在猜猜孙坚于中原的‘败绩’到底是真是假,而太守府,却早已经准备好了酒宴,这一夜,孙坚要论功行赏! 第七十九章 百炼钢不如绕指柔 “家主!” “夫人……家主回来啦!” 太守府老奴看见孙坚打马回府,调头就往府内跑,当冲到吴夫人院落外,差一点摔倒的踉跄几步,高声呼喊着。 那一瞬间,吴夫人脸上的惆怅完全消失,从屋内冲出扶着门廊处的柱子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当真?!” 老奴用力的点头:“当真!” “不光家主回来了,祖茂将军、程普将军……诸位将军都回来了,刚刚我还听见城内百姓讲,说是祖将军斩了王睿、击溃襄阳兵、苏代投降,长沙以无战事……主母,哪去啊!” 吴夫人哪还听得下去接下来的话,迈步冲出小院,直接冲到了太守府门前。 那一刻,孙坚正在迈步走上太守府的阶梯,边走边说道:“告诉文聘,长沙虽然打胜了,可他不能回来,给本侯延长沙往荆州这条路上巡视。见到襄阳军溃散之兵,立即截杀,在我军收拢襄阳残兵为己用、开拔向襄阳攻下整个荆州前,决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回去通风报信。” “诺!” 士兵领命前去,孙策却在孙坚身侧问道:“那水路呢?” “水路?”孙坚大笑道:“随他们去,就让这些人把消息带给蔡家、蒯家好了,到时候这些士族会替咱们把秘密守住的。” “父亲的意思是,要让这些襄阳残兵告诉世家们,长沙儿郎的勇武?” “对。”孙坚停在台阶上回身说道:“当日,这长沙太守府满堂才俊,为父却一个都收拢不来,今日,为父要将他们全都绑在荆州的利益链条上,若是这蔡家、蒯家还想成为荆州世家,还想占咱们孙家的便宜,那就得帮着老子欺上瞒下,眼睁睁看着咱们爷们在这荆州当家做主。” 再一回身,百炼钢不如绕指柔! 吴夫人站在门前,眼眸中是深情款款,脸上是梨花带雨,那期盼郎君的容颜憔悴思然。 “夫人。” 孙坚上前一步。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如今人就在眼前了,吴夫人竟然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仿佛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听闻夫人带着我那不争气的权儿、翊儿,亲登城楼鼓舞士气?” 面对问话,吴夫人脑袋埋的更低‘嗯’了一声。 这还说什么? 孙坚伸出肮脏不堪的手在自己女人脸上摩挲了两下,一矮身,将其抱起。 吴夫人惊慌道:“你干什么呀,他们都看着呢!” “孙策,谁敢看把那厮眼睛给本侯抠了!” 孙坚抱着吴夫人冲入内院,紧接着,别有一番韵味的声音响起:“这大白天的……你个憨货!” “哎呀,你这腹上如何受伤了?” “战场征伐,哪有不流血的。” “真流血了!” “不是刚说过么,战场征伐哪有不流血的!” “哎呀~我又不是你的战场!” “此刻便是!” 孙策站在小院门口,和孙权大眼瞪着小眼,忽然孙策一惊:“坏了。” 孙权连忙问道:“怎么了?” “翊儿还在摇篮之中!” 身边丫鬟听闻此言就要往小院里进,孙策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其肩头问道:“哪去?” 丫鬟指了指小院,又指了指孙策:“不是大公子说,三公子……” “那也不能这时候进去凑热闹啊!” 一行人满脸尴尬,转身冲厅堂而走,至于小院里,只剩下了春风得意四字。 半个时辰。 孙坚光着膀子走入厅堂,腹下白纱已经不在,那伤口处红肿发紫,偌大的窟窿还在往外渗血。 孙策连忙凑到身旁道:“父亲,您这伤势……” “没事。”孙坚伸手一挥,坐在椅子上说道:“男人啊,让自家女人登上城楼替你守家待业,回家了能不给个交代?”他似乎根本不太在乎这种事,在孩子面前也没个禁忌。 “家主!” 春香此刻从外边奔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件平日里孙坚在家中穿的外衣说道:“夫人命小人给家主送件衣衫。”说话间还在含羞低首,不敢和孙坚正视。 孙坚接过衣服穿好,春香立即含羞退走:“小人去厨房帮忙了。” 那眼角眉梢间数不尽的风情,让孙权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春香也是孙坚的人啊。 “主公!” 祖茂顶盔掼甲,甩着身后披风笑道:“主公,大喜啊!” 进来以后,侃侃而谈道:“南门,大公子收缴的残兵败将有七千之众;北门,跪降的俘虏足足三万!” “咱们这一回,不光把中原一战的损失找回来了,还将实力翻了数倍。” 孙坚过去搂着肩膀就给祖茂带进了厅堂,将其摁在椅子上,往手里塞了一碗冰镇酸梅汤问道:“降卒就有三万六七?” “可不是!”祖茂喝了一口后,‘咯嘣咯嘣’咀嚼着冰块说道:“那王睿大营内,还有四五千伤兵,估摸着也能活下来千儿八百人,反正这一遭下来,加上咱原本的部队,日后主公再和谁开战,起码能引军五万之众。” “五万人!” 孙坚这辈子也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他靠着千人兵勇起家至今,还以为到了长沙是人生巅峰,没想到,这手里的家财算是越攒越厚了。 “大荣啊,咱是行伍出身,知道怎么将五万杂兵变为精兵,但这五万人的开销……别的都不算,光人吃马喂这一块,恐怕就不是冰晶、水泥、红砖这些产业能撑得住的吧?” 祖茂也沉思着回应道:“这倒是,咱家的产业为了拉拢世家,让出去不少利,若是将这些都收回来,也许可以勉力支撑,可现在……” “主公,你还能不能变出点什么来?” “啊?” “就像是变冰晶,水泥一样,再变出点产业来。” 孙坚笑了,祖茂完全把自己当成变戏法的了:“大荣,这五万人可不光是人吃马喂,铠甲、军械,处处要钱,你还记得汜水关前,吕布所率领的那支精锐步兵么?” 啪! 祖茂一拍桌子:“怎么不记得,都馋死我了,如此彪悍的战士,如何就归了那三姓家奴,老天爷这不是没长眼么!” “你说咱们要将这五万人都打造成那样的精锐,得花多少钱?” 祖茂摇摇头:“不光是钱的事,我瞧那个千人队,应该是各个都身经百战,这得是战场上拿人命喂出来的。如果不是咱们起家的底子不弱,恐怕任何人到了其面前都得一击即溃。” 大人们谈正事的时候,孙权正在屋里思考着,他考虑的可不是钱的事,而是在想江东虎臣中的最后一人是否跟着孙坚回到了长沙…… 第八十章 黄忠替位,名列江东四虎臣! 江东四虎臣分别是祖茂、程普、黄盖、韩当。 其中祖茂与孙坚共同起兵,乃同乡袍泽、兄弟之情,程普是孙坚打黄巾与朱儁会师的时候加盟,黄盖为乌程侯清缴水贼时入伙,唯独韩当,乃孙坚兵败梁东时,收入麾下的。 按理说,这次孙坚血战中原最大的两个收获,其一是和氏璧、其二便是韩当。 但孙权听孙坚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根本没有提到过这个人啊。 “主公!” “主公!” 外面一群战将笑逐颜开的入府,魏延由于年轻,走走路都嘚瑟着,很明显这是得了好处。 他们往院内一走,程普入得厅堂率先拱手道:“主公,收缴降兵的事已经完毕,普麾下所有军官几乎都官升一级,有了这群人做铺垫,平时的大头兵都成了伍长了。” 孙坚听到这儿,笑的更开心了些,有这些老兵带着、压着,新收入营的兵就不会炸刺、闹事,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再血战一场,身上襄阳军的杂牌军气息一消,冠上的都将会是长沙军的野气。他手下所有军士除了最初的千人之外都是这么来的,这也是军营中为什么有‘挨欺负就打回去,没能耐就憋着’的传统,只有让这样的人爬上来了,才能压得住降卒和新兵。 黄盖插话道:“主公,盖思虑良久,觉着有些话还是得说。” “尽管此次襄阳军大败为我们输送了不少新兵,但,咱们的部队不能光靠征伐来增加啊,否则想要靠五万人守住整个荆州,那几乎是痴人说梦。” “何不在这拥有百万人口的长沙,征召一批新兵,将其和降兵混合在一起,反正练降卒也是练,练新兵也是练,如此一混合,没准还能拧成一股血脉。” 祖茂立即点头道:“我觉着公覆这话说的特别对……”他站起来冲着黄盖一伸手。 黄盖没弄懂他意思:“你这是作甚?” “要钱啊。” 祖茂转身说道:“主公为什么讨董卓的时候不征兵?带着一万五千众就去了?” 魏延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道:“没粮,粮还是我从蔡家运来的。” “你说的对。”祖茂又问:“为什么没粮?” 程普仿佛看明白了他的意图,笑道:“三郡连年征战,把底子打光了。” 祖茂再看向黄盖:“你去征兵啊,征完了自己养啊,就让那些新兵蛋子睡你被窝里……” 孙坚笑的啊,这祖茂总是用这种方式将自己这个主公不方便说的话说出来,虽说有点得罪人,但却也是实情。 他给了黄盖一个台阶下:“大荣,黄将军就是一时口快,你开玩笑别太过份。” “好了,众家兄弟,坚今日在府中备下了美酒佳肴,以慰众家兄弟中原拼杀之功、慰我长沙守军保家之苦,来,随我入宴!” 长沙之围解了,和氏璧就在他孙坚的手里,的确是值得庆贺。 太守府在孙坚一声吆喝下,彻底忙活了起来,太守府院落中,桌案纷纷摆上,这回孙策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不再以大公子的身份参加酒宴,而是以孙坚麾下将军的角色。孙权却还站在孙坚身侧,在一旁为其添酒。 不多时,长沙太守府独一份的各色炒菜被端了上来,焖熬溜炖的各色菜肴也全部上齐,将军们在席位上推杯换盏,细数中原血战的诸位英雄。 这一切孙权都在旁边看着,听的那叫一个如痴如醉。 “大公子,这次你没去成太可惜了,我亲眼看着黄忠在华雄面前弯弓搭箭,啪、啪、啪、啪,四箭就将华雄射落马下!” “那可是华雄啊,多大个英雄,吕布没归顺董卓之前,他用正眼儿瞧过谁么?碰上黄汉升,一样,说扔那就扔那。” 孙策赶紧起身拱手道:“黄将军勇武。” 祖茂在旁边起哄:“汉升,你来一个,就把你那弯弓搭箭的本事,来一个给大伙祝祝酒兴。” 黄忠由心里感激祖茂,别看祖茂平日里大大咧咧,这等于在主公面前给了自己以后展示的机会。黄忠也不矫情,起身说道:“主公,那忠,却之不恭了。” 孙坚挥了挥手,说道:“抬本侯的弓来,与黄将军使用。” 不多时,手下人端来一副牛角弓,黄忠一过手就感觉出了此弓不是凡品,再接过箭袋背好,静息之下寻找目标。 那一秒,院内树上几片黄叶落下,黄忠猛一睁眼,抽箭入弓,连续几次抽动后,树干处传来‘砰砰’声响,四支箭矢插入树体,每一支箭矢上都插着一片枯黄落叶。 “好!” 孙坚最先叫好,原因是树叶下落痕迹极难琢磨无法预判,想要弯弓射落叶,需要在一瞬间就锁定其位置,随后快速作出决断,否则,箭矢有可能侧边而过。 这无一片枯叶落地的本事让参加酒宴的众位将军集体称赞,如果不是下过苦功夫,此等箭法绝不可能练得出来。 “黄将军,你这一手箭法要是用在冲抵杀阵时,肯定能吓对手一跳,恐怕就是碰见那吕布,只要佯装败退,在趁机回头突施冷箭,他也要殒命于马下啊。” 黄忠仿佛被点醒了一般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才六七岁的孩童正在一边叫好一边说话,他仔细望去时,觉着这个孩子自己眼熟。 孙坚解释道:“黄将军,这是我的二儿子,孙权。” 黄忠拱手施礼:“见过二公子。” “汉升啊,你有所不知,正是他,让本侯将你们从蔡瑁手中要过来的。” 黄忠恍然大悟:“二公子曾经问过忠的名讳,就在这个院落之中。” 魏延也想起来了,起身道:“我也记得了!” 这俩人谁也没浓明白眼前小小年纪的孙权怎么会盯上自己,怀揣着疑问道:“二公子如何得知我等?” 要是孙坚看上了他们,情有可原,没准是在替蔡瑁跑船的时候,驱逐水贼留下了些许名声,可这才六七岁的孩子,上哪知道自己去? 孙权伸手指了指他手中的弓箭,黄忠这才反应过来:“主公赎罪,忠不该如此。”哪有在主公家里吃饭拎着弓箭不撒手的,怎么看这都像不太懂事的样子。 孙坚却全然不在乎,抬手就把弓箭推到了黄忠手里:“宝弓配英雄。” 黄忠才要张嘴,孙坚又补充道:“咱家营中有规矩,主家赐,不可辞。” 祖茂赶紧过来搂着黄忠的肩膀:“你们啊,还不了解主公,主公不喜欢来回推辞装假那一套,给你们的,就收着。” 这边其乐融融,外面,一个道士连跑带颠的冲了进来。 “二公子,快来看看吧,这伤兵突发极热,无论如何也退不下去,这可如何是好啊!”说话间,他身后还有几名士兵抬着一副门板当担架,把人送到了院内。 第八十一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doctypehtml> <html> <head> <metacharset="gbk"> <title>提示信息- <styletype="text/css"> body{background:#f9fee8;margin:0;padding:20px;text-align:center;font-family:arial,helvetica,sans-serif;font-size:14px;color:#666666;} error_page{width:600px;padding:50px;margin:auto;} error_pageh1{margin:20px00;font-size:20px} error_pagep{margin:10px0;padding:0;} a{color:#369;text-decoration:none;} a:hover{color:#f30;text-decoration:underline;}#tt{color:#f30} </style> </head> <body> <h1>非常抱歉!</h1> 找不到您请求的页面! 可能是您请求的页面不存在或者是页面内容正在处理中。 您可以选择或者 <bid="tt">2</b>秒后跳转到首页。 </body> </html> 第八十一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令孙坚惊讶的不是伤兵营中出现了重病,更不是一个老道冲进了太守府,他惊讶的是,这个老道竟然口口声声要找的人,是……二公子! 祖茂见这厮冲进来门前卫兵没拦,过去一把就拎住了这货的脖领子,胳膊一叫劲儿,直接把人从奔跑状态下给拎了起来。那时,狐丘双腿还在腾空倒腾,半天才反应过来,略显尴尬的问道:“这位将军,可否将小道放下?” 黄盖也破口大骂,指着门口的卫兵:“你们几个瞎眼货,没看见有人冲进来了?”他哪知道这些日子狐丘都往府里溜达习惯了,那都是二公子带进来的人,谁敢拦着啊。 祖茂拎着狐刚子道:“还有你,没见过死人啊?知不知道这是哪,你敢硬闯!” 再看酒席宴前,魏延拎着酒壶就要往出砸,黄忠在弯弓搭箭,程普一个迈步冲到孙坚桌前用身体当着,场中五将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还以为这是有人刺杀。 他们哪认识这个刚刚被孙权降服的道士啊! “祖叔父。” 孙权迈步从程普身旁走过说道:“还请放开他,狐丘,是我的人。” 程普先是诧异的看了过来,再是黄盖,最后祖茂终于松开了手。 你的人? 你才六岁! 你就有自己的人了??!! 在众人含义不同的视线中,孙权毫不在乎的走过,到狐刚子身边伸手示意让他蹲下。这道士很听话的低矮身体至孙权可以平时的角度,才说道:“二公子。” 孙权问:“烧多久了?” 询问的过程中,一边说话一边挽着袖子,直到露出两只小手来,方才停止。 “就在刚刚。” 孙权过去一看,此人伤口起码已经好几天了,大腿根处的箭伤都烂出了坑,这分明不是在城头作战留下的伤口,否则早应该被治疗过才对。 “这不是咱们长沙守军,他是谁?” 狐刚子解释不清的说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城门大开以后,外边不断的在往城内进当兵的,等最后一波进来,‘呼啦’一下直接将医棚塞满了,起码有好几千伤兵在一碰外排着号等待治疗。” “这个人,好像是个当官的,手底下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着我救人,可我没办法啊,这不,只能送到你这儿来了。” 祖茂插话道:“二公子,他是我麾下亲兵部曲的什长,作战凶猛彪悍,打汜水关的时候,这小子腿上插着箭愣是跟陷阵营拼的有来有回……” 孙权也没回话,毕竟他不是大夫,能把人救治成什么样,现阶段完全看大蒜素。 “把裤子扯开。” 咔嚓。 狐刚子直接下手将其裤子扯烂,那偌大脓坑还能看见在不停的流脓,在这么烂下去,整条腿就废了,眼下就能在依稀间看见骨头。 从中原归来的众将谁也不知道孙权要干嘛,人家都受伤了,你还扯烂裤子,合适么? 孙权看了一眼,眼前这伤口狐刚子明显是处理过的,周围的烂肉割过,伤口还有被清洗过的痕迹,少量脓血只是因为伤口还没来得及缝合。 他伸手在摸这伤兵的额头,好家伙,烫的如同火炉,怪不得狐刚子也不敢胡乱下手。 “取冰水投冷布在额头冷敷,用酒精在其腋下、肘窝、大腿根、腘窝擦拭,快!” 狐刚子伸手就往怀里掏,掏出个牛皮袋打开说道:“带着呢,带着呢。” 他们这边忙活着,那边下人从府内取出冰块投冷布置于其额头,如此反复三两次后,狐刚子一边给这伤兵擦拭身体一边说道:“二公子,不烧了,这人竟然不烧了,你可真神啊!” “哪有那么神,这叫物理降温。”孙权吩咐道:“记着啊,一会儿将其用棉被包裹送到医棚下避风处,千万不要再着凉,要是再着凉,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狐丘,给伤口缝上。” 狐刚子又打怀里掏出针线,将腿上偌大的伤口由里到外的缝好,下一秒,祖茂都傻了! 他扭头看着孙坚:“主公,这人还能跟棉被似得,缝在一起?” 旁边的太守府亲卫亮出自己的胳膊给祖茂看:“祖将军,能缝,我这胳膊就是二公子给缝的,伤口长上以后,顺着线头把线拽出来,你瞧瞧这肉,除了留道疤丑了点,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孙坚看过去问道:“你是说,二公子也给你治病了?” 亲卫回答:“主公,不光是我,守城的兄弟们只要受伤了,都是医棚里的二公子和狐丘道长给治的。” 其他人也插嘴道:“主公,我们都欠二公子一条命。” 孙坚望向孙权,问道:“权儿,那为父从中原带回来的几千伤兵……” 孙权回应道:“重伤的可能救不了,像这种轻伤,应该都能救回来。” 正在所有人都处于震惊之中,祖茂的鼻子揪动了两下,伸手就将狐刚子手中的牛皮袋夺了下来,往嘴里一道,宛如喝下一条火线,辣的直晃悠脑袋道:“好酒!” 孙权赶紧过去给夺了回来:“祖叔叔,这可不能喝,这是治病的。”他回头吩咐道:“狐刚子,回医棚把咱们蒸馏好的酒弄点过来,记得,是酒,不是酒精,听明白没有?” “听见了。” 没多一会儿,伤兵被抬走了,狐刚子也跟了回去,整个酒席宴却让孙权给承包了。 “二公子,你咋会这么多本事?” 孙策笑道:“程叔父,权儿还不止会这些。” “哦?二公子还会别的?” 孙策实话实说道:“小侄儿能夜袭王睿营寨,也全是权儿的功劳,他弄出来的烟、雾、弹可阻敌视线,让我在冲杀时,方便至极;还有硫酸,这东西用抛石车扔出去,能在敌营炸开一片,伤者倒地不起,十分吓人。” “二公子,道长让我们送来的酒放哪啊?”几名士兵抬着酒缸走入府内,孙权顺手一指道:“给各位将军和我父都满上。” 孙策这才说道:“还有这酒,救了咱们长沙军千余儿郎性命的大蒜素,那都出自权儿之手。” 孙策拱手道:“父亲,儿子要给权儿请功,此次守城,权儿居功至伟。” “就是……不太听话,屡次往最危险的城头上跑,好几回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这小子准得缺胳膊少腿儿。” 众将哄笑着端起酒碗,一口饮下,一个个立时瞪大了双眼:“主公,快尝尝,这比咱们平日里喝的酒可好多了啊。” 第八十二章 这才是谋臣该有的样子 孙坚接过酒碗,抬头一饮而尽,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改变了。 这酒没有半分酸涩,入口醇香,咽下去仿佛生吞一道火线,正当你才要觉着酒劲儿有些冲,满口回甘立即将一切都压了下去。 好酒! 孙坚不客气的说,比在洛阳皇宫随着张温参加夜宴所喝的御酒都要好上无数倍。 “权儿?” 孙坚看着他。 孙权解释道:“这其实就是众位叔父和父亲平日里所喝的酒,权儿做的只是将其蒸馏了一下,所用的密闭蒸馏釜还是狐丘平日里炼丹的。” 这道士…… 这孩子…… 正当孙坚不知道酒是道士研制还是孙权弄出来的时候,旁边兵丁插话了。 这种场合,他们一般是不敢说话的,但这回欠着二公子一条命,他们必须把该属于二公子的功劳争到手:“主公,小的认为那牛鼻子老道不能贪功。”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过来的一刻,他继续说道:“老道来之前,二公子就已经把酒精弄了出来,治了不少兄弟。他来了以后,咱们不过是去打造了个炼丹炉,虽说用起来方便多了,但是一切的主意都是二公子出的。” “眼下的医棚,连长沙城内的大夫都不敢插嘴,一个个在二公子面前谦虚的说着‘小老儿才疏学浅,才疏学浅啊’。” 祖茂有些不信道:“二公子医术当真如此高明?” 士兵又说道:“哪是医术啊,是法术!二公子还说了,明天开春了,他能让地里的产量翻倍……” “放肆!”众人正跟听故事一样听着士兵讲述时,孙坚突然来了一嗓子,当所有人都以为他骂士兵不懂规矩…… 孙坚瞪着双眼浑身火气的,伸手打袖口掏出了一张绢帛递给众人:“你们看看,都看看!” 这是伊籍从长沙送过去的亲笔书信,用于汇报长沙情况,但这封书信上,将所有功绩都扣在了孙策头上,里边对孙权,只字不提。 孙坚自然知道伊籍的想法,也不觉着这封书信如此写有什么过错,你是孙策亲自送来长沙的,认他为主也无妨,反正都是在孙家效力,可你这么干不是挑拨他们兄弟萧墙么? 孙权才六岁啊,你就为了孙策能站稳继承人的位置,开始瞒报了? “来人啊!” “将伊籍给本侯找来!” 在任何时代,主家选继承人都不允许外人插手,尤其是谋臣! 片刻后,绑着绷带吊着膀子进入了太守府,一进院,就恭恭敬敬的施礼道:“下官,见过主公,见过诸位将军。” “伊籍!” 孙坚一瞪眼睛,他想痛骂几句,可看到肩膀上的伤,多问了一嘴:“汝,怎么伤了?” 孙策连忙站出来解释:“父亲,伊先生在城头之上与权儿遭遇贼寇,是先生舍命救下了权儿,所以刚才儿子才说权儿哪都好,就是不太听话,喜欢在危险的地方乱跑。” 他这一句话,给孙坚所有怒火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愣是一个字儿说不出来。 这也是孙坚不愿意和这些文臣过多接触的原因,贼心眼太多! “伊先生,辛苦了,为何姗姗来迟,不与本侯同庆?” 他只能将满肚子的愤怒改成了斥责伊籍来晚了,但是眼神丝毫未变。 伊籍能看不明白这里边的事? “启禀主公,籍,知错。” 他规规矩矩跪下,用额头顶地叩首:“籍自今日始,恪尽职守,放榜安民,维护一方法纪,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管的,不管,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给孙坚恨的,这伊籍明显是属刺猬的,你想咬他都下不去嘴。说他瞒报吧,人家救了你儿一条命;说他挑拨孙策、孙权兄弟感情,人家见面就下跪,跟你许诺,从今天开始,一定两眼一闭,什么都装看不见。你能怎么办? 孙权在一旁暗挑大拇指,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城头上凡事都能拎得清那个伊籍,竟然步步都有算计,就连救自己一命,都等于变相自救。这还只是伊籍,要是庞统、诸葛亮、郭嘉、贾诩这些多智近妖的人,得猴精成什么样? “赐座!” 祖茂看明白了,冷冷扔出一句:“伊先生,孙家的宴席上,这还是第一次有文人的位置,你得知恩。”平日里祖茂对伊籍是十分客气,但是今天孙坚脸变了以后,他的脸立马就变了。 伊籍连连拱手:“多谢将军提醒。” 黄盖还什么都没看明白的在旁边扒拉着魏延问道:“怎么回事?” 魏延多鬼? 脑袋一摇晃:“不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 多说多错! 你要是不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选择闭嘴,那干脆就永远别张嘴,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眼看着酒席宴上的氛围越来越尴尬,孙权主动站出来说道:“诸位叔父,小侄儿新学一番邦吃法,各位尝试一下如何?” “来人,架明火。” 院落中央,木炭堆积,架起了火堆,孙权将鸡翅、鸡腿、羊肉分别穿串,放在火上烤时,还在不停的撒细盐,刷酱,唯一可惜的是,没有辣椒。 当将鸡腿肉烤熟,孙权亲自给孙坚拎了过去,他一屁股坐在孙坚怀里,仰着头笑道:“父亲。” 孙坚伸手接过,一双眼睛还在死死盯着伊籍。 他开始琢磨将伊籍留在长沙到底是好是坏了,最关键的是,自己那大儿子勇武是够了,斗心眼未必能玩得过他,日后还不得让这小子当了枪使啊? 孙权却知道伊籍在历史中根本没那么大野心,这一次没准是刚出山想要展示自己、从而得到孙策的重视,这才根本就没怎么在意。 “父亲,给我们讲讲血战中原的事吧,对了,这次,父亲可有新兵入营?儿听闻每次父亲出征,都会带不少俘虏充当新兵,其中有没有一个叫韩当的勇将?” 祖茂和孙权说话时完全变了一副面容,如同一位年长叔父般答道:“二公子,我们哪有工夫收拾董卓残兵……”他一路行程一说,孙权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八十三章 你得有自己的班底 这孙坚没有杀王睿、张咨,导致刘表没机会入主荆州;由于不缺粮,没上袁术的贼船,也自然没了梁东惨败;韩当可是在孙坚梁东惨败时,救主于危难才入的营,这就相当于蝴蝶效应,伊籍、黄忠、魏延、文聘的意外加盟,让本该出现的韩当消失了…… 自然,也就没了孙坚跨江击刘表,最后被雪糕刺客给阴死的一幕。 刘表的阴险别人不知,可熟读历史的孙权却是知道的,孙坚、孙策全都死于他手,哪怕不是直接死在他手里,也是死在他的授意之下。 这才有了江东和荆州的父一辈、子一辈的仇恨,才有了刘备借荆州时,整个江东的咬牙切齿。 然而,如今什么都没有发生。 照这么下去,这荆州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是孙坚的,有了这块根据地和麾下诸位猛将,再给孙坚几年发展时间,肯定要比历史中更强。拿下江东也不在话下,届时,顺着荆州入蜀,由蜀地、荆州、江东,连接成一条纵贯线,哪怕曹操最后雄踞中原,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想到这儿,孙权有点困了,他躺在孙坚的腿上一缩,慢慢进入了梦乡。他有太多事要忙了,比如赶紧把硫酸钾弄出来,让荆州土地产量翻倍,让农民知道什么是化肥;再比如曲辕犁、筒车这些农业必备工具也得赶紧替代直犁和龙骨水车;岳麓书院得建了,庞德公这尊大佛必须坐镇孙家,如此荆州才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才…… 事太多了…… 孙权睡的香甜,孙坚却不能睡。 孙坚低下头看见孙权如同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腿上,睡的香甜,连连冲旁边挥了挥手。 刘妈此时走了过来,指了指自己,那意思是:“二少爷睡着了,我给他抱回去吧。” 孙坚摇了摇头,再次伸手时,最懂他心思的祖茂赶紧把自己的披肩摘了下来,指指怀中这孩子说道:“着了?” 孙坚笑道:“着了。” “主公,孩子还小,熬不住时候,该睡得让他睡。” 孙坚一抬头:“这不让他睡呢么?” 祖茂伸手从孙坚怀里把孩子接过,用披肩一裹,递给刘妈:“我那意思是,主公,咱们酒该喝也得喝,上一次,就在这个院里,我可是让主公喝的吐了一路吐回去的,这个仇,你得让我报啊!” 臣下和主子说话,得注意分寸是没错,可在喝酒这种只彰显男子汉气概与其他事物不相关的事情上,放肆一些反而显得更加亲近,起码不会让人觉着你藏心眼。 孙坚一见孩子出了院,大嗓门也嚷起来了:“就你?” “就你们!” 他把所有臣子都弄到了一块:“你们所有人绑在一起来,我孙文台今天要怕你们,老子这天下不打了!” “哥几个!”祖茂也来了精神:“今天可是唯一的机会啊,主公说了,咱们绑一块上,他不挑理!” 孙坚立即端起碗:“说不挑理就不挑理,来,喝!” 伊籍始终在旁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尽管觉着自己心思通透,却对这种兄弟间的感情,羡慕到了极致。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自小就被人教育得礼貌为先,逢人遇事得思前想后,何时有过这般畅快? 看看那新入营的魏延,在人群外蹦着给孙坚敬酒,酒都洒了孙坚一肩膀也没看见;孙坚呢?也跟不知道似得,挨着个的喝;再看看黄忠,人家内敛多了,只上去敬了一碗酒,便站在一旁笑着观望;还有祖茂,说是拉着其他将领一起对付孙坚,到头来左右扒拉着不让人敬孙坚酒,实在躲不过去就自己代喝,这还有个喝不多? 这祖茂啊,看似粗人,实际上却是诸多将领中孙坚最信得过的左膀右臂,他,就是孙坚和其他将领的粘合剂,当孙坚和将领们远了,这祖茂用个什么小技巧就能立马拉回来,当他们太近了,这些人有点过分,祖茂先把脸一沉,还得孙坚去劝‘大荣,你怎么如此小气?吾是你的主公,难不成就不是他们的主公?这些许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坏人都让祖茂干了,好人都让孙坚当了,这种臣下,谁不喜欢? 而孙策…… 是真说不上话,在这个集团里别说是祖茂那个级别的,就连黄盖都拿他孩子看。 唉……孙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自己担心的啊…… 孙策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端着酒碗道:“伊先生,策能守住长沙,全靠先生安民,特来敬先生一碗。” 伊籍趁机多说了一句,就一句:“何不先敬主公?” 孙策回头看了一眼,看着那个被众多部将围绕着的父亲,那个位置,那个被众家兄弟围绕其中的地位,正是他所追求的:“伊先生,策,进不去。” 这是实话,伊籍听出来了。 人家那便是兄弟情义,你去了既是晚辈还是主家公子,咋论啊? 伊籍说道:“大公子,在眼前诸位将领面前,您恐怕永远进不去。”他的意思是,这帮人都拿你当晚辈,你怎么可能抖起主子的威风?你得有自己的班底啊! 这次,孙策很难得的听懂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策有一好友,少有才名,如今父亲正在用人之际,可举荐给父亲。” “何人?” “周瑜。” …… “啊!” 孙权醒了,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舒服,舒服到什么程度?连个梦都没做,就感觉眼睛一闭、一睁,天亮了。 “刘妈?刘妈?” 奇怪,每天早上追着自己穿衣服的刘妈哪去了? 孙权自己穿好衣物走出房间,这古代的衣服很麻烦,又宽又大,尤其是小孩穿,跟灯笼里套了个猴差不多,显得窝囊。 他一进主院,满眼放片儿的人席地而睡,那地上给你吐的,离着挺老远就能闻见一股臭味。 “你过来。”孙权叫过一个正在打扫的下人问道:“昨天这是喝了多少?” 下人摇头道:“回二少爷,奴婢也不知,不过酒缸里的酒,一滴没剩。” 一滴没剩? 那一缸酒得四个人抬,这还不得喝死! 孙权赶紧过来看了一眼,一看还好,酒不全是孙坚他们喝的,否则院里不可能有这么多躺那不动的家丁和亲卫,这肯定是他们这些大人物把自己喝倒了以后,底下那群小的也没忍住,过去又来了第二悠,结果士兵们看不过了,又来了第三悠,这才造成了眼前的壮观场面。 “赶紧,把几位将军、我兄长、伊籍先生都抬回屋里去睡,眼看着入秋了,跟外边趴一宿还受得了?” 下人赶紧问:“那,兵士们呢?” 孙权冷哼一声:“冻死活该!告诉他们,睡醒了要是得什么毛病,不准去医棚找我,主家的酒也敢惦记,是得给他们长点记性了。” 说完,转身离去,直奔城下医棚。 第八十四章 治病得治根儿 孙权得知孙坚晕倒的消息时,正在翻地。 眼下医棚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他会那点东西让狐刚子学了个十足十,狐刚子会的中医理论他却一点也不知道,所以,只能退位让贤,如今狐丘已经成为了医棚里的大拿,一手酒葫芦、一手大蒜素可谓是神医圣手。 这倒也顺应了孙权的心思,干脆领着几个人出了城,带着刚刚打造出来的曲辕犁开始开垦荒地。 孙权开垦荒地的位置,并不是岳麓这等隐秘之处,他选的地方就在长沙城门前,种地的老百姓一走一过都能看见。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 孙权则有自己的理由。 他还记得上学时,老师们追着赶着往嘴里喂知识也不学的场景,那时候班级里几个坏小子义愤填膺的仿佛是所有‘知识’的阶级仇人,谁要学了这些东西谁就是王八蛋。结果呢?路边的街机店成了他们的大本营,被学校、老师严防死守到就差拉警戒线的地方好像谁也没防住,班级里谁要不会八神庵、草薙京的连招,简直太丢人了,能让人从第一节课一直嘲笑到放学。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上杆子不是买卖,说明法,就是不可以轻传,要不然就不会有人珍惜。 后来怎么样? 那群不学无术的臭小子没一个成材的吧? 孙权更是成了一个苦逼的网文作者,时常要为了一个梗,看遍一本百万字以上的长文,去体会其中的感受,以此来学习自己的生存技能。于是,上学时候没读的书,求生时,千倍百倍的读了回来。 由此,他觉着想要改变民生,光是靠着由上至下的推广有可能收效甚微,必须得让老百姓们觉着这东西很重要,他们才会用心的学。而且,偷学往往比口传心授要有效果的多。 所以这回孙权干脆不从上至下推广了,专门在城门口开辟出一块荒地,就等着明天播种的时候,狠狠打一下这群百姓的脸,让他们自己醒悟过来。 可一出城,看见了农民在地里用一辈子赖以为生的技巧种植农作物的时候,他首先就是一皱眉。农耕时代都开始多久了?这怎么还不明白光合作用给农耕带来的好处呢?农田里插秧农民们依然在密集插秧苗,恨不得将整条垄沟插满,结果就是秧苗基本上都长不起来,长势慢的让诸多百姓都抬头看天,认为这是老天爷不赏饭吃。 孙权也不指点,自顾自的让手下人翻地,要是连块地都伺候不明白,他这个越就白穿了。 这时候的种植,还在普遍利用绿肥养地。绿肥就是农闲是地里野蛮生长的杂草,等到了耕种时节,将杂草刨出,沤烂埋在地下,让土地吸取为肥料。 这点营养哪够? 就算是有聪明的开始往地里浇灌粪便,那也不够荒地吃的不是。 于是,孙权从硝石里提取了大量硫酸钾,用硫酸钾搭配粪便、绿肥,同时养护一块荒地。 他先是命人将荒地深挖,将硫酸钾埋至最底层,随后铺盖;而后在铺盖好的土壤上浇灌粪便,再进行铺盖;等到了最上面一层时,才使用沤好的绿肥。等盖上第三层土,这块地就是三层养护过的土地,即便是养分有所流失,也会比其他土地更有地力,也就是农民口中的‘有劲儿’。 当然,只养一茬是不够的,得等土地吸收完了这些养分,再继续养,一直养到明年耕种时节。 忙活完了这一通,孙权又看着手底下人一桶一桶的从护城河往地里浇水很费劲,其实他可以直接挖开一道水渠,以他的身份,别说是放护城河里的水,就算是给护城河抽干了,也没人敢管。可为了教育这群百姓,孙权专门找来了木匠,在护城河边上建造了一个筒车,并以木架连接竹筒,用由上至下的角度连接进地里。 长沙的护城河可是从湘江引的水,是常年流动的,筒车很快就在长沙城外转动了起来,农民们眼看着筒车在旋转中就把水浇灌到了地里,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神技,要是浇水能这么方便,以后谁还费力的用肩膀去挑水? 至于为什么不把筒车做出来售卖……孙权真的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首先,这儿是长沙,遍地是江、满眼是河,根本不缺水;其次,筒车制作简单,只要你敢在农田里立起来一个,准有人会立起来第二个,这东西和化学不一样,很容易模仿;最后,他的目的就不是钱,而是提高民间土地生产力,只要土地生产力提高了,光是税收这一块的收入,就能让长沙富得流油,哪至于与民争利。 说白了吧,筒车也好、曲辕犁也好,这点小利孙权看不上,费这么大的功夫,不过是要告诉民间的愚民们,你们那一套不行,仅此而已。 “二公子!” 看着狐丘从城内跑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半吊子的徒弟应该是碰上疑难杂症了,等对方气喘吁吁的到了这片土地的近前,孙权随口问道:“说吧,谁又病到你医治不了的程度了?” 狐刚子好不容易喘匀这口气,瞪着眼睛流着汗说道:“你,你爹。” “再满嘴喷粪,抽你啊?” 这俩字狐刚子还是从孙权嘴里学的,那时候他刚进入医棚,碰上治疗伤情的伤兵讨酒,狐丘自然不给,伤兵破口大骂:“老子在城上舍生忘死,喝你口酒怎么了?谁敢不给!” 在如此情况下,孙权张嘴来了一句:“你爹。”顿时,满场皆惊,被骂的兵士连个屁都没敢放,老老实实坐那治病,再也不惦记酒了。 “二公子,我没骂人,真是你爹,乌程侯在府内晕倒了。” 孙权赶紧转过头来问道:“那你怎么不去医治?”他琢磨着,孙坚的伤都挺了这么多天,凭借强横身体素质压制到了长沙,怎么还不得好了?那么个龙精虎猛的人,哪能说晕就晕呢。 “我去了,你教我那一套在乌程侯身上用了遍,没用啊,祖将军急的都要杀人了,把长沙城内所有的医官都摁在了太守府,现在一个个全都在刀口之下。” “快,随我回府!” 第八十五章 张机张仲景 治不了。 当孙权回到太守府,看见躺在榻上的孙坚时,他也摇起了头,这就不能怪长沙城内的诸多大夫。 孙坚受的是外伤,小腹处的贯穿伤,从伤口来看,这一下应该是被人由后向前用枪矛一类武器刺入。孙权都想不明白孙坚这一路颠簸是怎么挺过来的,这万一要是伤及内脏或者炸断了肠子,人早该走了。 可从伤势来瞧,似乎这一枪并未伤的太重,只是让伤口开始红肿、发炎,连溃烂都未曾出现。 由此可见,孙坚的身体得好到什么程度,才能扛住伤势在颠簸中的恶化。 他伸手再一摸孙坚的脑门,烫如火炉,整具身体烧的通体发红,明显超越了熟知的‘发烧温度’。 这应该不止是外伤引发的,肯定和昨儿喝了一宿酒,在外边睡了一夜有关系。如今,伤风加外伤炎症同时发作,这才造成了高烧不退的局面。 “二公子!” 祖茂在旁边紧盯着孙权,眼睛都直了。 他见孙权缓缓起身走向门外,连忙跟了出去:“二公子,主公如何?” “我治不了。”这是孙权给出的答案,他原本也不会医术,在医棚里所用的不过是常识而已,如这种前后通透的贯穿伤,要是医官无法医治,在医棚里都是扔在一边等死的结果。 “只是,祖叔父,我父亲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不知道么?怎么不找人及早治疗?” 祖茂委屈道:“二公子,我们这些当兵的哪能向娘们一样天天盯着伤口,那不让人笑话么?再说了,主公这一路回来也没说过哪不舒服啊……主公受了那么多次伤,每回不都是自己长好了嘛。” 孙权差点没气死,原来在这个时代竟然有人受了伤不吭声是单纯的为了面子! “我可以找个人试试吧。” 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和狐刚子同时陷落长沙的张机、张仲景! “狐刚子!” 狐刚子立即走到了孙权面前,孙权将小手一挥,指着门外说道:“请张机。” 狐刚子一溜小跑冲出太守府,等再归来,身边多了个道士。 “我说道兄,您就快点吧,再磨蹭,那孙文台就死了。” 张机脚下连连挪动说道:“生死由命,张机能做的不多啊。” 祖茂回身看了一眼孙权,指着这个道士问道:“他莫非就是天师道那位神医,张机、张仲景?二公子,我听说过此人,此人一向在蜀中,如何到了长沙?” 这话问的,孙权还想知道呢! “孙权,见过张道长。”他这一弯腰,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弯下了腰。 张仲景站在院中微微一笑道:“二公子,您的大名,张机可是如雷贯耳啊。” 孙权现在是长沙城有名的神棍,张机自从来了以后就一直再听闻他的各种神技。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孙权哪有工夫和张机啰嗦,上前询问道:“张道长,我父身受外伤未愈,又通宵达旦饮酒着凉,两下病情突发,导致浑身发烫晕倒,权实属无奈,这才劳烦张道长大驾。” “还望道长出手相救。” 张机倒也不客气,说道:“治病救人,乃机必胜所愿,只是小道也有一请,还望成全。” 这时候提出要求等于卡住了整个太守府的脖子,谁敢不答应? “道长请讲。” 张仲景十分自信,对孙坚的病情不急着探望说道:“自天下大乱,黄巾为祸开始,天下群英就对我天师道一脉另眼相看,甚至有人将我天师道一门与太平道相提并论,不瞒公子,只差人人喊打了。” “如今天师道一门只能龟缩于蜀中,不敢传教、不敢言道,唯恐惹祸上身,照此下去,势必日渐凋零。” “机听闻江东猛虎孙文台素有大志,中原血战更是一战名动天下,想来荆州寻个机缘,希望长沙孙家得了荆州以后,能允许天师道在荆州传教卫道,起码告诉世人,我天师道一门与太平道并非一家,可好?” 听到这儿,孙权眼皮子一跳,他好像知道曹操为什么要用王权压神权,宁肯自己不治病,也要逼得那张盛连夜逃窜,一路直奔龙虎山了。感情,你们天师道一直想要代替太平道,成为这天下第一大教! 那亲身经历了太平道祸乱、黄巾起义的曹操能干么? 他宁愿病不治了,也得把你们赶尽杀绝! “敢问道长,天师道一门,打算如何行道?” 张机眼中精芒一闪,字字珠玑道:“建道场,治疾苦,劝世人行善。” “招信众否?” “全凭二公子做主。”这句话说的就很有灵性,人家不说招也不说不招,意思就是你们让招,可以招,不让招也无所谓。 “我做主?” 张机双眼冒光的说道:“二公子有所不知,如今天师道天师乃汉中太守张鲁,在蜀中对峙刘璋。历经多次大战,双方停战,休憩万民。” “那意思,是天师道如今正处于危难之中,进,取了不川蜀,退,进不来荆州,中原战乱,更不敢去,想传道,只有巴郡、汉中之地,眼看着就要形成死局,我说的可对?” 张机点了点头:“想不到二公子年纪轻轻,竟然对时局如此了解。” 孙权不理会其恭维,继续说道:“想要破开此局,要么张鲁拿下整个川蜀,要么南下入荆州至江东,跟随着另外一股势力另起炉灶,如此一来,即便张鲁被刘璋所灭,天师道也不会烟消云散。” “然也。” “可你还是没说为什么我可以做主?” 张机微笑道:“天师道想入荆州,为的是传道,如今荆州马上落入乌程侯的手掌之内,自然以乌程侯马首是瞻。”实际上这些都是废话,以孙坚的为人,你不听他的也不好使。 “甚至,若有一朝一日乌程侯志在天下,我天师道也不是不能为侯爷打开蜀中大门,如此依附,自然要知道谁为主谁居客。” 恐怕张鲁要真有治世之才,能成就一方霸业,天师道也不会如此。这分明是看出了张鲁连川蜀都拿不下来,更不可能纵横天下,才选择了依附强权之路。然而放眼天下,在黄巾之乱后,还愿意提及黄老之术的,也只有荆州的二公子,甚至闹出了沸沸扬扬的‘二公子会妖法’一说,这才有了张机入荆州、驻长沙一事。 可惜,他来的不是时候,还没等拜访,王睿已经提兵围城,张机想要拜访也不可能了。 第八十六章 神医与破伤风 人算不如天算,正在张仲景无计可施的时候,孙坚竟然一头栽倒,整个荆州无人可治。 这不是老天爷雪中送炭么? 张机如何会放过这次机会? 只是,他好像不太了解孙权的为人。 “道长。” “想入荆州传道,并非不可以,但,你得按照我说的来,能应否?” “愿闻其详。” “其一,我长沙岳麓正准备大兴土木筹建岳麓书院,用于造福万民,你天师道需提供一切筹建资金。” “作为回报,我会在岳麓书院建造‘天师学府’作为选修科目,凡及冠学子可选修其中科目,作为精神羁绊。” 孙权开始下套了,要是让这群天师道的人胡乱传道,不识字的愚民肯定会一窝蜂的成为附属,可岳麓书院培养出来的及冠学子必然已经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哪怕他们选择了神学作为精神信仰,也会有所顾忌,不会成为‘黄巾起义’中的那些狂信徒。 更何况孙权根本就不信在自己的教育理念之下,还有人会如此愚昧。 “机,能接受。” 看到张机应允,孙权继续说道:“其二,‘天师道’需要将积攒典籍运往荆州,放置于‘岳麓书院’‘藏书阁’内,设禁忌为及冠以上学子方可观看,包括医术、星斗观测、吉凶占卜、丹炉炼药等等。” “作为交换,我为你张仲景单独建造一处‘医学院’将你一生所学,传承下去,令万千杏林学子供你为始祖,行医天下,救治万民。” 张机眼前一亮,如此一来他能一跃位居华佗之上,成为千古第一神医,这个名头,谁能不动心呢? “其三,岳麓书院每培养出一批学子,我准你天师道在荆州建一座道观,但只能在我指定之处建造,费用自理,十年之内,想必天师道的道观也就遍及荆州了,道长可愿意?” 孙权坏啊! 这看上去像是在帮天师道缓缓渗透荆州,实际上每一步都在为荆州的万千学子着想,如今天下众多书院内的所有藏书恐怕都比不过宗教,到时候这些藏书运到荆州,最先去研究的估计就是庞德公及他的徒子徒孙。届时,哪些可以用于教学、哪些不适合,肯定会被挑摘上一遍,等这些书改编出来,用于教学了,还剩多少宗教的东西,那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对于张仲景的回馈更狠,他将张机和天师道彻底分开了,等日后你被万千学子奉为祖师爷,还好意思口口声声替天行道么?你的徒子徒孙可都在用医术救治世人呢,你脸不红么? 最后,岳麓每培养出一批学子才让天师道建造一座道观,摆明了是要把他们的发展速度完全控制在自己手里。只要他们发展的缓慢,那就没鬼心思,哪怕有,荆州也来得及反应,就算十年之后天师道道观遍及荆州又如何?到那时,荆州早就兵强马壮了,还能给你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问题是,他又让张仲景看到了最好的一面,这三条看起来每一条都在帮助张仲景推广天师道,无外乎是方法不那么直接而已。 张机想了又想,才开口说道:“二公子,机已经卸任天师一职,此等要事,还需和汉中太守商议,请给我们点时间。” “这样,咱们先给侯爷治病,可好?” “好。”孙权继续道:“不过在给我答案之前,道长得在长沙,万一我父再出现什么问题,也好能及时找人治疗。” “可以。” 张仲景迈步入房,看着床榻上的孙坚先是一愣,而后见其创伤处乌黑发紫,这才问道:“乌程侯何时受的伤?” 祖茂连忙答道:“中原大战时。” 张仲景点了点头,又查看了一番伤势后开始诊脉,片刻便给出了答案:“此乃锈毒。” “什么人如此恶毒?” 狐丘立马知道了厉害,这才问了这么一句。 张仲景悲天悯人的解释道:“这天下诸侯,恐怕此刻均是如此了。” 孙权立即脸色一红,他守长沙的时候还让人用粪便泡兵器呢,人家用锈毒伤人不是正常么。 所谓锈毒,实际上就是将上好的兵刃放置生锈后再打磨出光泽,然后留下一块锈斑。如此一来,伤敌后很容易感染破伤风症状,也就是所谓的锈毒。这年月破伤风可是无药可医的,如此一来,就能给敌人造成有效的战斗减员,并令其无法参战,和孙权用沸粪桶是一个道理。 只是,这破伤风大蒜素是治疗不了的,况且孙坚伤的如此之重。 “二公子,为乌程侯治伤恐怕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如今只能先用针封住经脉,使其锈毒不在扩散,在用药缓缓医治,将锈毒逼出体外。” 祖茂问道:“多久能痊愈?” “若是药物充足,机有把握让乌程侯半年内恢复如初,若是药品不全,至少一年以上。” 祖茂立即回应:“还请道长放手施为,所缺之物我长沙军就算遍寻天下,也为道长寻来。” “好,好。” 他这边刚刚应下,门口处又传来一阵骚乱,孙策一路高呼着冲了回来,逢人便问:“我父如何了?我父亲如何了!” 这头还没等安抚住他,后院也瞒不住了,吴夫人立即闯进前院,一通哭嚎…… 唯一镇定的,只有孙权,他将吴夫人和孙策都请到了院外,仔细的说了一番孙坚的情况后,安抚道:“兄长,长沙不可一日无主,尤其是眼下正是我们掌控荆州的关键时刻,你不能乱。” “母亲,近些日子对于父亲的照料,还请费心。” 吴夫人突然恍惚了一下,他觉着眼前这个儿子仿佛一下长大了一般,在如此大事面前,竟然展现出了一个成年人的稳重,和矮小的身形半点都不匹配。 片刻后,张仲景拿着三张绢布走了出来,说道:“二公子,此乃药方,每张药方三个疗程,方能逐渐驱除锈毒;另外,小道会日日前来太守府为乌程侯施针,到时候,还请行个方便。” 吴夫人多问了一句:“道长,我夫君何时能够醒来?” 张仲景微微一笑道:“乌程侯一路奔波,又身受重伤,昏倒在所难免,不必担忧,依机看,明日清晨,乌程侯就可以醒来,不过会全身乏力而已。” 第八十七章 咬住了鱼钩的鱼儿 张仲景到荆州以后很守规矩,除了孙权,几乎不和任何太守府的人接触,整日留在医棚内。他的到来,也让狐丘有了炫耀的机会,那是有点功夫就得给张机讲讲自己从孙权身上学到的东西…… “又看傻了吧?” “那叫蒸馏,用的是我的密闭抽贡釜,通过压力将高度酒蒸馏出来。唉,不信你尝尝,这酒味儿可好了。” “福生无量。” 张机对着酒摇了摇头,却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一双眼睛进了医棚就开始四下乱瞧,仿佛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唉、唉!” 狐丘赶紧拦着:“这可不能乱碰,这个,是大蒜素,专门消炎杀菌的,杀菌知道是啥不?就是细菌,肉眼看不见,但是,却又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还有外边的太阳,那东西也能杀菌,叫紫外线,一般伤口涂抹完大蒜素以后,最好让伤兵用被紫外线照射过的纱布包扎,这样……卫生,对,就是卫生。”狐丘一边想着一边说着。 张机指着医棚里的所有东西,惊讶道:“这些,都是你新研究的?” “我哪有这本是,是二公子。” 狐丘很认真的说道:“城里都传二公子见过于吉祖师,不是于吉,是于吉的祖师爷。” “当真!” 张机吓了一跳,要是于吉的祖师爷还活着,那道家的长生,莫非不是空谈? “当不当真我不知道,反正老百姓都这么传。” “那二公子呢?” “人家不承认。”狐丘猜测道:“可我觉着,他不承认很可能是为了避免麻烦。” “来,你来看看。” 狐丘拉着张仲景走出医棚,指着正在重新修建的民房说道:“瞧见没有,这和青砖完全不同的红砖正在给战乱后的老百姓重建家园,用来粘结红砖的,不是白灰,是水泥,据说这两样东西,都是乌程侯得了于吉祖师的真传研究出来的。还有那冰,放点在酒里,解暑、解乏,让你在盛夏可免高温之苦啊。” “还有这个。”狐丘掀开给伤员送来的饭食竹筐,里边一张张肉饼、糖饼应有尽有:“这里边的饼,听说是用麦米研磨,好吃的很,还有肉馅所用的盐可都是精盐。” 张仲景恍然大悟:“怪不得伤兵恢复的如此之快!” 这光景,老百姓吃饭都费劲,谁能吃得起肉啊,可医棚里的伤员不光能吃肉,还能用细盐,那能恢复的不快么? “二公子与乌程侯,简直神乎其技。” “你以为这就完了?” 狐丘继续说道:“最近二公子除了在城外翻地,你知道他还在哪不?” “在哪?” “重兵把守的岳麓!” “二公子说了,他不光要让粮食产量翻倍,还要尽可能的满足老百姓吃肉的需求。如今的岳麓完全大变样了,再也不是当初的荒山野岭,我听跟着二公子回来的人说,他在那儿正在大兴土木,自己拉坯烧砖,自己修建岳麓学府,还在岳麓学府旁边修建了好几个养殖基地,用来豢养牲畜,比如鸡鸭鹅牛羊什么的。” “二公子养东西讲究极了,给牲畜吃的东西叫饲料,说是将粮食里边的废弃物打碎后磨粉,像是麦子壳之类的东西,去尽可能的废物利用。一旦这东西发展出规模,摸索出规律来,就完全可以放开养殖,在长沙地区大面积推广。” “我还听说……二公子给猪圈打扫的比客栈还干净,定期让人清理粪便,十分注重卫生,要确保这些牲畜不得病,减少死亡概率。” “我还听说……” 狐丘一张开嘴就彻底闭不上了,和张仲景从白天说到晚上、再从晚上说道白天,直到张机去太守府给乌程侯治病,才算是放过他。 …… 襄阳,蔡府。 蔡瑁盯着眼前的襄阳残兵,眉头紧锁。 蔡府管家和长沙蔡家掌柜蔡长山都在,这俩人站在蔡瑁身后也是神情紧张。 “长山,你说那王睿败了?” “回家主,不光败了,还败的十分彻底。” “怎么个彻底法?” “五万襄阳兵只有少量逃出,其余悉数投降,如今的长沙军,兵力至少五、六万之巨。” 蔡瑁一回头,看着蔡长山说道:“认得他么?” 蔡长山看了一眼跪在蔡瑁面前的襄阳残兵:“从衣着上看,应该是王睿手下。” “这人是顺着长沙水路逃回来的,他将王睿战败的消息带给我,原想立一大功……” 蔡瑁笑了。 这厮顺水路逃回,就是想告诉蔡瑁长沙无主,蔡瑁可自领襄阳太守,谁知道蔡瑁将蔡长山召回后得知长沙增兵至六万,这让他有点不敢动了。 蔡家有私兵不假,可那是为了生意护航的,不是军人,主要是黄家在这江河之上做的太过分了,自从黄祖继承家业以来,在荆襄水面上任意妄为,不论谁家船只都敢下手劫掠,这才让各大家族都养起了私兵,要不然你生意没法做。 如今江夏黄家,恐怕是长沙孙坚的仅存对手了,只要他们能灭了江夏,整个荆州自然而然会落入其手,这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 “对了家主,乌程侯还让小的给家主带了点礼物来。” 礼物? 蔡瑁没明白,自己在长沙可和孙坚闹的不怎么愉快,他怎么想起来给自己送礼了? “什么礼物?” “一坛子酒。” 这四个字说出,让蔡瑁轻松不少。不过是一坛子酒,应该就是个小礼品而已。 “拿来我看。” 蔡长山走出厅堂,再回身,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酒坛子,等递到蔡瑁身前,亲自拍开泥封,一股酒香顺着破洞直涌而出,带着那么一股子霸气。 蔡瑁一闻就觉着不一样,赞了一声:“彩!” 这个字始于上古,至今多少年都没人用了,可蔡瑁一时又表达不出自己的惊喜,这才把它想了起来。 蔡瑁端起酒坛连碗都没拿喝了一口,本想浅唱,可一口喝下,只感觉一股火线顺着食道燃烧了下去,刚要觉着辛辣难忍,回甘之气立即止住了所有不适。 嘶——啊! 蔡瑁用力晃悠了一下脑袋,大赞道:“这是什么酒,怎么如此纯正?” 蔡长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过近些日子长沙确实满城都飘荡着酒香,正是您手中的味道。” 蔡瑁再问:“长沙可有人售卖?” 蔡长山打包票道:“绝对没有!” 蔡瑁明白了,他明白了孙坚的所有用意,当即下令:“把这厮拖出去砍了!” “命令咱家私兵时刻关注城防,只要长沙军来袭,立即里应外合夺城!” 蔡瑁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他知道如今的长沙,凭借蔡家,乃至蔡家蒯家联合也绝对守不住,中原一战,孙坚打出了多大的名望,哪是他们世家可以阻止的? 更何况孙坚又差人送来了这坛子酒,那分明是在告诉自己,如果是朋友,这酒中的利润还可以商谈,要不是朋友,那就只能刀兵相见了。 现在,蔡家还能脱离开长沙么? 他脱离不开了! 盛夏贩冰,蔡家大赚特赚,和蒯家、马家实力暴涨,已经凌驾于纵横水路的江夏黄家之上,加上水泥,蔡家如今在襄阳稳稳压制所有世家一头,这些可都是孙坚给的。你要是贪恋权势,占了襄阳倒是容易,可占据襄阳那一刻开始,孙家必定斩断两家之间的一切联系,使双方陷入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个损失,蔡瑁承担不起。蔡家就没有争霸的底子,却在孙坚扶持之下已经有了再次兴盛的苗头。 “好你个孙坚,看似用盛夏之冰让利赚取粮食,实际上则是将我们这些家族都绑在了长沙的战船上,如今,已经彻底脱离不开了啊!” 回想当初,蔡瑁这一刻才想明白孙坚的厉害之处,可惜,悔之晚矣! 第八十八章 还礼 “主公,您醒了?” “夫君?” “父亲!” 清晨,孙坚悠悠转醒时,眼前全市人影,那一声声呼唤让他心烦意乱。 劳累非常的他慢慢闭合了双眼,挥挥手说道:“都下去吧,本侯,累了。” 此刻,一个道士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将另一只手搭上去诊脉后,面带微笑的冲众人说道:“恭贺诸位,乌程侯生机回转,将养下去,定能痊愈。” 那一秒,祖茂、孙权、孙策、吴夫人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眼下谁也无法接受孙坚的离去,得亏苍天有眼。 “道长辛苦。” 正当众人想要客气两句的时候,张仲景却对着孙权弯腰说道:“二公子,机听闻岳麓有神迹,可否一观啊?” 孙权笑了,这老道分明是被这几天城内大兴土木所吸引,觉着红砖、水泥新鲜,想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愣说有什么神迹…… “道长,岳麓目前还属于禁地,连狐丘都未曾去过,还请道长耐心等候。” 张仲景用笑容遮掩尴尬道:“哦,是小道心急了。”说完,漫步而去。 那一秒,孙权回头说了一句:“祖叔父,父亲伤病期间,还请叔父与我兄长代掌兵权,以免长沙再受贼人窥探。” “那二公子您呢?” “我最近都会在岳麓,如今的岳麓彻底大变样了,等弄完了,我再请祖叔父前往一观。”说完这些话,孙权转身而走,根本不管身后众人是什么表情。 在他来看,这不过是自己担心家业、担忧父亲的一种表现,根本不算什么;可在下人眼里,意义完全不一样。你这是在发号施令啊! 难不成太守府,要变天了? 孙权被护卫簇拥着,离开了长沙城直奔岳麓,正如他所言,如今的岳麓山已经大变样了。 四座烧砖的大窑口正在日夜不停的工作着,在此处工作的,全都是之前关在长沙城内监狱中的囚犯,如今他们正在用自己的辛勤劳动换取减刑,孙权与这些人商谈好的结果是做三年减一年,在这三年期间,任何一个工作组当中有人逃跑,其余所有人的工作都白做了,哪怕已经干了两年零三百六十天。 讲好了规矩,由伊籍手里调来了囚犯,这些囚犯在长沙军的监管下,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他们烧砖、烧水泥、磨面、盖猪圈、盖房屋,正在一样样改变着整个岳麓山上的地貌,如今按照孙权的规划,这岳麓早就没有了任何一块空闲之地。 岳麓山东面,孙权打算用来建造学府,学府内分‘新学’与‘旧学’两大学院,新学,他打算让狐刚子领头,教授化学、物理、自然科学等等知识,其中还包括木工、铁匠、瓦匠、建筑等等;旧学就好理解多了,从幼儿识字打基础为起始的《仓颉篇》到如今流行于天下的经注,应有尽有,无所不包。 岳麓山南边,则设置为各种实验基地,无论是育苗育种的嫁接,还是锻钢炼铁的打造,他都打算在这儿进行;至于北面,是养殖场,从家禽家畜到战马豢养,全集中于此。 当然,现阶段还处于幻想阶段,现在长沙的确拿不出任何一枚五铢钱来进行投入,但作为红砖和水泥的生产基地,孙权还是完全有能力将学府的房子先盖起来的。至于天师道的钱什么时候送到长沙来,说实话,孙权并不在乎。 孙权就没打算将天师道的钱算进自己的计划中,他也不缺钱。 “公子,到了。” 马匹上的护卫提醒了一声,与其共骑一匹骏马的孙权抬眼一看,正在兴建的学府地基都挖出了大半,等打稳地基,房子就可以盖了。唯一让人觉着难熬的就是时间,自己一天天长大需要时间、学院慢慢盖起来需要时间,实验室兴建需要时间,等实验室拿出成效来,还需要时间。 他需要大量的时间浪费在等待上…… “二公子,挖这么大一片地基,等把房子盖起来,得要多少钱啊?” 孙权笑了。 钱,是问题么? 对于穿越者来说,钱从来都不是问题! 他的问题,是时间! …… 太守府。 “报!” 背插旗帜的兵丁急匆匆进入厅堂时,正在照顾孙坚的吴夫人转头就骂:“喊什么你!不知道乌程侯正在修养么!” 兵丁赶紧低头,孙策过去抓着其手臂走出,站在门口问道:“什么事?” “蔡家的船到了渡口,说是来与主公分利。” 分利? 孙策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还得祖茂提醒道:“大公子,主公曾将水泥交由蔡家销售,定好了利润分属,如今中原大战都打完了,很可能蔡家将第一期红利潜人送了回来。” “多少红利?” 祖茂摇了摇头:“末将不知。” “走,去看看。” 孙策与祖茂赶往渡口,等赶到时,渡口已经排满了上百条船只。 蔡长山站在渡口冲着孙策与祖茂拱手施礼道:“大公子,祖将军,蔡家信守承诺,水泥第一期红利已然送到,另外,我家家主,也为乌程侯准备一份大礼。” 孙策和祖茂赶紧下马,很正式的回礼问道:“水泥售卖情况如何?” 蔡长山喜笑开颜:“中原大战,袁绍与公孙展鏖战磐石,袁术与张邈血战陈留,大战之下,城防破损在所难免,水泥销路极好!” 蔡长山压低声音道:“首次利润扣除各项费用,分给乌程侯的,理应为九十七万钱。” “我家大公子觉着九十七这个数字不好,私自添了三万,为长沙凑来百万钱,图个吉利。” 这就……百万钱进帐啦? 孙策看着每艘船上的木箱,以及船只吃水程度,已经料到了此次银钱不少,可那也想不到能获利百万之巨啊! “大公子,这回可好了,咱们刚刚招募至麾下的襄阳军,军备有出处了!” 祖茂光顾着高兴了,蔡长山连忙说道:“祖将军,先别急,来看我家公子为乌程侯准备的礼品。” “上次乌程侯命小人给大公子带去的那一坛子酒,大公子十分喜欢,这不,来还礼了。” 第八十九章 跨越时代的改造 入夜。 忙了一整天的孙权回到了太守府,等走入厅堂看见依然在床榻上躺着的孙坚,问了一声:“娘,我父怎么样了?” 回答他的,却不是吴夫人,而是刘妈。 “二公子回来啦?夫人在后院忙着呢,让我照看家主。” “对了,家主今儿下午醒了,当时夫人在,家主说是饿了,我还给做了一碗粥,可吃下之后就又睡着了,我看,今儿晚上估计是够呛,不过明儿早上应该能醒过来。” 孙权走进来看向孙坚,此刻的孙坚已经在脸上能看出血色了,他伸手去触碰其额头时,发现燥热已经消散,整个人看起来可比昨天强多了。待孙权再去掀开被子看孙坚的伤口,伤口处的红肿也呈现退散状,昨天肿的皮肤恨不得都透明,今天已经开始干巴,甚至有些地方还开始皱皮…… 要不说张仲景是和华佗齐名的神医呢,有没有真本事一伸手就知道。 “我母亲呢?” 孙权只是顺嘴问了一句。 “夫人在后院织绫。” 绫? 这东西孙权听着新鲜,连忙转身奔着后院走去。 一到后院,好家伙,满院子十好几个人在那儿帮忙,众多下人全都跟陀螺似得打转。 孙权眼看着有人打灯、有人递送蚕丝、有人安放、有人踩踏板、有人利用一个差不多葡萄架子大小比人还高出不少的机械正在编织着,他都看傻了。 “娘,这是什么啊?” “织绫机,你没见过,咱们家这也是头一回从外边弄回来这么个玩意儿。” 机器上,吴夫人一边操控着,一边冲这边喊了一句。 “不是,这东西是干嘛用的啊?” “做饭的!”吴夫人还不乐意了:“织绫机、织绫机,你说干什么的?找事是不是?是不是不挨揍皮子痒痒!” 孙权都被骂笑了,自己也是忙了一天忙晕头了,绫罗绸缎、绫罗绸缎,织绫机自然是织绫的,只不过绫这种制品平时普通人接触的较少,所以他才没反应过来。 绫是我国最早的丝制品,这东西外表光滑,制作成衣物穿在身上十分舒服,制作成手帕捏在手里也非常顺手,就是生产极其缓慢,所以平时卖家极高,老百姓是肯定使用不起的,要用也得是贵族们使用。 “娘,你先从机器上下来,爬那么高不怕摔着啊?” 这种机器,目前来说一个人根本操控不了,得有人往机器里蓄丝、再由人捋顺、最后下边放人编制,且编制速度极慢,全靠桄运动件来回编造才能编制出提花绫锦来,所谓的蜀锦就是这么来的,只不过人家做工更细。 可对于孙权来说,这不就是织布机么?还是个没有梭的织布机! “你懂个屁。” “昨儿你爹晕倒之前,心心念念的便是那新降的五万降卒,自从咱长沙多了这五万人,吃喝拉撒什么不要钱?” “我一个女人既不能帮你兄长统领军防,又不能替伊先生整顿四郡政务,能做的也就是挣点力所能及的钱,替你爹分担一些。” “倒是你,没事别总出去瞎跑了行不行?如今都有庞德公给你做启蒙恩师,怎么不能坐在屋里看看书呢?《仓颉篇》背下来了么?” “唉,这死孩子,我跟你说话呢,怎么走了?!” 孙权算是彻底发现了,孙坚这一病,自己和吴夫人根本没法交流,俩人聊的就没在一个频道里,自己啊,干脆直接做就完了,不就是个织绫机么? 把这玩意儿改小点、好操作点,很难么? 那三国时候的马钧,不就是将织绫机改造成了方便的模样么? 对了,那马钧好像还改造了龙骨水车…… “二公子,还没睡下呢?” 他回到自己院落思虑间,刘妈回来了。 “刘妈,上回做木匠活那些人,还能找着么?” “能啊,又给乌程侯做规矩准绳?也是,之前打仗的时候拆了不少民房,如今重新搭建肯定需要很多这东西,要不,我明天给你叫来?” “别明天了,就现在。” “二公子,天都黑了?” “我让府门口的士兵陪着你去,就现在,去把那几个木匠给我在找来。” 提花技术对于孙权来说很复杂,可这对于打造织绫机的木工来说,却一点都不复杂,他要做的只不过是弄懂里边的原理并将其改造就可以了。比如说,眼下的织绫机很多东西十分碍事,速度缓慢到了极致,很多不必要的程序都必须有人配合才能完成,这才有了那句史书中记载的‘六十日成一匹、匹值万钱’的记载。 只要思路稍微转换一下,也就是将马钧的路子用上,整个织布机很多零件就可以拆除! 再经过一些删减,比如,用来搭丝的架子完全可以不用,只要将丝排列整齐并锁定住一端,那么就可以彻底拆掉用于捆绑丝的捆绑架和搭丝的木架,如此一来蓄丝的人就不需要了;两个木架一拆,孙权看到木匠画出来的图纸,差点愣住,这不就是宋朝时候的织布机大小么? 原来这么一改,直接跨越了时代,那可是多少历代先贤的智慧结晶啊! 至于怎么给这织绫机里加梭,孙权还是没想明白,其原因是提花技术他不太懂,那些木匠也只能形容个大概,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按照他的修改将这织绫机改造出来以后的效率肯定是远超之前。 之前不是六十日成一匹么?孙权肯定经过这次改造后,速度足矣加快五倍左右,要是能把梭弄明白,恐怕还能更快。这个梭,难不成只能放在织布机里,对于拥有提花技术的机器无法使用么?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孙权只怪自己上辈子查资料的时候,看到的东西还是太少了,要不然,光这一项收入,就能让岳麓书院多出一个基地来! “就这么定了,尽快把这东西打造出来,我要用。”孙权在院里和木匠商量完,刘妈都坐在院里的花坛上靠着树睡着了。 木匠应声答道:“二公子放心,我们回去连夜赶工,明天早上,肯定能把东西送到!” 第九十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只有贫贱百事哀 [] 再醒来,孙坚恍若隔世。 慢慢睁开的双眼,被眼眵粘黏,原本应该每次睡醒就充盈的力量仿佛让谁抽干了一样,极为疲惫。 这是孙坚一辈子都没有过的感觉,像是一不留神就要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水……” 干裂的双唇、被堵住的嗓子都让孙坚干渴非常,他现在只需要一碗甘露。 有人拦着他的脖颈将其抱起,当漆碗凑至嘴边,孙坚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这是冰镇酸梅汤的味道,那股清凉冲开了嗓子眼的粘稠,带来舒爽。 “啊!” 喝干了一碗后,孙坚放松的向后一趟,也不管身边是谁在伺候自己,问了一句:“我这是怎么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父亲,张道长说您在战场上受了枪伤导致锈毒入体,原本还可以靠着强横的身体压制,但,打完仗回到太守府后通宵达旦的饮酒让毒性复发,酒后血液循环过快将毒性遍及全身,这才周身发烫的晕了过去。” 张道长? “权儿身边的道士不是叫狐……” “狐丘。”孙策将孙坚放平后解释道:“张道长是后进入太守府的,乃医术高超的张仲景,若非有他日日为父亲行针,逼退毒性,再佐药物将毒性驱逐,父亲此刻怕是……怕是……” 孙坚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儿子正在抽泣,伸手拍了他两下:“傻小子,为父在你还未能统领荆州之前,是不会离开的,哭什么。” “来,扶我起来。” 孙策缓缓将孙坚扶起,令其坐在床榻上,见身边只有这一个儿子略显不悦道:“你娘和权儿呢?” 是,眼下荆州正在打仗,诸多将领忙的分不开身,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总不能连个面都不露吧? “玩呢。”孙策笑了下:“权儿还是个孩子,昨夜我看见他叫了两个木匠入府,玩了将近一夜。” “父亲,长沙这一战,权儿也累坏了,没日没夜的带着狐丘挽救我长沙将士的性命,您就让他敞开了玩几天吧。” 孙坚听到此处先是一皱眉:“若是胡闹,为父自然不管,可你就不担心那些道士把权儿变成一个小神棍?黄巾之祸可就在眼前啊。” “这……”孙策欲言又止。 孙坚询问道:“有话就说。” “父亲……”他原原本本将孙坚昏倒后所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张仲景提出了什么要求,孙权是如何应答的,还补充了一句:“这也怪不得权儿,如若是当时我在场,只要能救父亲,也一定会什么都答应下来。” “你在场?你若在场,怕是眼下的荆州已经让天师道布满全境了!” 孙坚坐直了看着孙策,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策儿啊,你是时候长长脑子了,那天师道用意,到此刻,你还看不出来么?” “张鲁在汉中拒刘璋,明显是让人打的进退不得,想入荆州,又恐为父,这才想了这么个主意。假借天师道的名头,缓慢渗透,这和为父让利给蔡、蒯、马有何区别?” “你弟就是防着这一手,才将他们的行动范围完全限制在岳麓,还用学府将那张仲景困住,令其寸步难行。” “你……” 孙坚看自己的大儿子直发愁,这俩儿子一个才六岁,另外一个只继承了自己的勇武,心智是一点没有继承,未来,如何能将荆州放心的交给他们啊? “襄阳、武陵,如何了?” 孙坚懒得想了,有些事,你想也没有用。 孙策正视道:“父亲,昨日兵士来报,程普将军刚到襄阳城下,那蔡瑁便率领私兵斩杀了守城副将,打开了城门,如今,襄阳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武陵曹寅得到父亲手令的当天便已启程,黄将军随后接管城防,魏延将军已经回转,如今的荆州,只有南郡与江夏还不在我们手中,其余五郡皆在。” 孙坚立即露出了笑意说道:“好!” “马上写信告诉程普,让他不必在意南郡,本侯这就让祖茂起兵,令魏延为先锋拿下南郡……命他严防江夏和鲁阳,黄祖那厮打家劫舍出身,长沙水贼横行时,有一多半都打着江夏黄家的招牌,多年来我们之间摩擦不断,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至于袁术,他现在估计没时间顾及咱们,中原的大战那块饼他们还没吃干净呢。” “诺!” “去吧,拿着为父的手令,去军营给你祖叔叔传达父亲的意思,你要永远记住,在孙家麾下众将面前,你是晚辈,见人家,得执叔侄之礼。” “孩儿知道了。” 孙策刚要起身离开,立即转身补充了一句:“父亲,孩儿曾有一好友,如今正前往长沙,您看,给个什么官职?” “什么人啊?” “周瑜,周公瑾。” 周瑜? 孙坚是想了又想,始终未曾在记忆中找到这个名字,这才随口说了句:“让他在你麾下当个主薄吧。” 主薄,实际上是各主官麾下的佐官,协助主官完成日常工作的官职,所以跟主官非常亲近。 “诺。” 就在此刻,门外脚步声响起,吴夫人的声音随即传来:“夫君?你醒了?感觉如何?” 一听见吴夫人的声音,孙坚立即把眼睛闭上了,冷哼一声说道:“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夫君么?” 他生气是必然的,孙策刚才可是说了,自己受的伤导致锈毒遍布全身,这时候你作为这个家的主母不在身边照料,哪去了? “夫君何出此言啊?” 吴夫人赶紧过来坐在塌边,看着面色惨白的孙坚,伸手去摸孙坚额头时,之间他脑袋一甩,立即就甩脱了吴夫人的手。 孙权此时走入,立即劝道:“父亲,母亲不过是为了父亲的军费再担忧而已,我长沙多了这么多新军,母亲怕父亲拿不出如此多银钱养兵,便时刻在后院织绫,想要贴补一些。” “织绫?”孙坚不为所动:“那东西两月方成一匹,尽管一匹高达万钱,可就你母一家忙碌能贴补什么?万钱还不够我麾下一餐饭食!” 孙权说道:“若是十日便成一匹,且一台织绫机只用一人操作呢?” 第九十一章 计上心头 十日一匹? 那是绫,不是布,绫是需要絮丝提花的,为了完成提花的程序,一架织绫机上每台有120组经线,需要120个踏板,这才是一台机器需要多人不断参与原因,其工序的复杂根本就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得清的,如何提高效率,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么? “春香!” 孙坚正在思考,孙权已经冲门外喊上了,片刻后,春香领着下人搬了一台小到让人难以置信的机器出现在了厅堂之中,这东西,也就一张八仙桌大小。 当这台机器摆定,孙权拽着母亲手臂:“母亲,何不演示给父亲看?” 吴夫人竟然也来了脾气,将身体一扭,说了句:“我不。” 孙坚哪跟女人说过软话,用脚一踹塌上坐着的吴夫人:“快点吧夫人,你可知道此举若能成真,别说我长沙军费了,日后咱们就算是把荆州都捏在手里,也不会再缺钱了!” 吴夫人根本不答话,气呼呼的起身,坐在了织绫的位置上。 她先是看了一眼已经织出来的图案,随后将一根丝线挂在了桄运动件上,当那物体将纬线横拉,挑动着每一根丝线上下穿过时,吴夫人这才一脚踩上了踏板——碰,一声将编制进经线中的纬线用力拉紧。 这就是孙权改造出来的机器,与那台和院落大小差不多的机器相比,这台机器上并没有那么多踏板,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它只是不再将所有丝线都按照先后顺序排列好,需要单独的一根根排列,用哪跟就上哪根,仅此而已。 如此一来,搭丝线的架子不需要了、排列丝线的架子也不需要了,更不需要那么多人提前准备和拉拽,只需要一个人,就能将牵挂丝线、踩踏板等所有工作全部完成。 咔、碰;咔、碰。 孙权研究这东西除了噪音有点大,几乎和后世的织布机完全相同,不同的地方是,这台织绫机没有织布机上的梭,得人工挂线,好处是,只要是个熟练工,能够一眼分辨丝线顺序,就能在织绫的过程中独自完成提花。 孙坚足足看了两个多时辰,以往,一名熟练工用一天才能织出五寸左右的工作量,让自己的吴夫人在两个时辰间就完成了! “快,快,拿来我看!” 孙坚急坏了,他想马上看看这东西和闻名天下的蜀锦到底有什么区别。 吴夫人看到了孙坚的模样,故意慢慢悠悠的拆卸,将布满丝线的绫拆卸下来以后递到了孙坚手中。 孙坚入手一抹,那股顺滑敢应手而出,他那粗糙的手甚至能感觉到肉刺在绫上的剐蹭。 “来人!” 孙坚喊了一嗓子:“取一块蜀锦来!” 吴夫人连忙阻止:“不用。”她将手帕取出,往孙坚手里一塞:“你比比。” 两块锦布入手,孙坚仔细观瞧,自家女人织出的绫锦明显比这蜀锦丝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蜀锦明显更为紧实,而自家织出来的绫,稍显懈怠。 孙坚抬头看向了孙权,孙权立马把脑袋晃悠的像拨浪鼓一样说道:“我知道这东西没蜀锦紧密,可人家那是用葡萄架一样高大的机器拉拽的,咱们这个太小用不上那么大力,不过我比对过了,用来做衣服、手帕已经足够,可造价,光人工一块,就比蜀锦便宜了几十倍不止。” 一个人就能织出来的绫锦,自然在人工上要比蜀锦便宜不少,哪怕是双方都用一样的丝,自己的造价也能彻底将蜀锦踩在脚下。 “好,好东西啊!” “有了这东西,百姓就有了全新的收入,我荆州百姓可以不指着农田活命了。” “这是造福万民之物啊!” 孙坚听到的,却是和所有人完全不同的理解! 【造福万民不假,可这东西却是循序渐进的挣钱,孙家需要的是能够托起整个荆州的巨款,这点钱,顶多算是与民争利。】 【要想凑齐眼下整个荆州需要的钱……】 孙坚的眼睛亮了,无数信息一字一句的顺着耳朵灌入,他进了梦境般畅想着即将出现在眼前的那些时刻时…… “夫君,明日起,我让人在长沙等地推广此物如何?” “不可!” 孙坚断然拒绝道:“绝对不可以!” “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我想想……想想。” 所有人都不明白这在别人眼里如同至宝一样的织绫机,到了他这儿怎么就变得不重要了,可碍于伤情,又都不好说什么,只能缓缓却去。 “来人。”当家里人都离开了这间屋子,孙坚说道:“取笔墨来,本侯,要写信……” 写信? 刚才那么多能代笔的人都在你不信,等人走了写哪门子信啊? 下人尽管不理解,却不敢反驳,只能哪来笔墨和绢帛。 孙坚强撑着,动笔在绢帛上刷刷点点写完后说道:“速派快马送往襄阳,告诉程普,定要当面交给蔡家。” 下人手捧绢帛离去,孙坚继续书写,如此,一连三封书信写完,他累的已经气喘吁吁,虚弱的喊了一句:“将此书信,分别送往蒯、马、庞家,记住,要面见其人,片刻也不得马虎……” 说完后,扔下笔躺在床上继续呼呼大睡。 …… 渡口。 当一位翩翩公子由渡船上走下,身边的小厮连忙跟了上来:“公子,这就是长沙啊?” 这口吻,一听就是外地人,于是……呼啦! 一群人围了上来:“公子,是到长沙购入石料的吧?这儿可是红砖的原产地,来这儿就算是对了。我跟你说,我有门路,便宜,十文六块!” “公子,你可万千别听他的,他是这代有名的黑心商,要买便宜红砖,找我,六文三块!” “狗日的,抢生意是不是?公子,我今天和他们干了,您找我,我一个子儿不赚你的,十文七块,这是最低价,我保证你从我这儿拉回去的红砖在当地是头一份,想想看,谁家要盖房子不愿意用喜庆的红砖?” “公子,公子?!” 第九十二章 擦肩 当周瑜正琢磨着长沙什么时候成了石料产地的那一刻,一进城,彻底傻了。 “冰镇酸梅汤!” “冰镇酸梅汤!” “此乃盛夏之冰,是入夏的最后一波了,等天冷了,就吃不到如此爽利了。” 冰! 莫非,中原内盛行的豪门之冰,真是从长沙出去的? 周瑜未到长沙之前,时常听闻中原贵族有了新喜好,那便是盛夏之冰,将这东西泡在酸梅汤内,去暑去燥,可惜,他身份不够,无缘尝试。 继续往前走,周瑜彻底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不够看了。 “糖饼!” “肉饼!” “馅饼喽!” “全部采用长沙军用售卖的面粉,绝对没有半点参假,入了口绝不牙碜,更无沙粒。” 又是没见过的东西,那远远的东西进入平底锅后前后翻腾几次,金灿灿的圆饼实在诱人,怪不得摊位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老板,是不是太守府的手艺啊?” “这回算你问着了,真真儿的太守府的手艺,我那儿子就在太守府厨房,这是他教我的,连怎么打肉馅、怎么和面,那都是一点不差。” 这长沙…… 这长沙…… 周瑜继续向前,他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在中原都快打成一锅热窑的时候,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如此世外桃源。 城门处,由于战争被拆的民房正在重新修建,周瑜上前问了一句:“这位军爷,敢问这房子为什么是你们这些兵勇修建?你们的职责,难道不该是保家卫国么?” 兵勇踩着凳子抹着水泥看了一眼,撇着嘴道:“刚到荆州吧?” “告诉你,这是王睿围荆州的时候,我们太守府许下的承诺,凡是愿意拆房子将房梁当做滚木、将墙体当做石块提供军需的,战后所有房屋重建均由太守府负责。”他用手一指,指着另外一边正在登记的说道:“瞧见没有?不光是给盖房,战死的,家里孩子还能去岳麓书院免费读书,毕业后,太守府优先录用。” “岳麓书院?” 兵丁回应道:“还没建好呢,不过这可不是不算数啊,是人都知道红砖、水泥都产自长沙,建好个岳麓书院还不是一眨眼儿的事么?” “有劳了。” 问完自己想知道的,周瑜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长沙给他的震撼太多、太密集了。他没见过有主官给百姓建造房屋的,更没见过当地特产在百姓手里贩卖的,就更别提太守府里的厨艺有人敢在街头摆摊了。 这要碰上心黑的,还不把这些东西都把持在手里? 周瑜没想到的是,令他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发粮啦!” “太守府发粮啦!” “凡守城期间登城相助者,凭借手中助战牌前往太守府领取酬劳。” “伊籍先生许诺过的,今日将会兑现,切勿错过啊。” 传令兵拎着铜锣在长沙城内边敲边喊,一路上有许多百姓前来问询,他都很有耐心的解答,一字一句都不曾落下。 “这位,军爷,太守府当真发粮了?”周瑜上前问道。 “当真。” “乌程侯言而有信,能凭借手里的助战牌,换取粮食?”百姓再问。 军官打趣道:“你若不信,可将牌子卖给我,我给你现钱。” “我不卖。” “那还不赶紧去太守府门口领粮?” 他用这种开玩笑的方式连说带笑的和百姓们插科打诨,倒也不讨厌。 顷刻间,长沙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凭借手里的牌子在太守府门口排队等候,没大会儿工夫,就瞧见有人赶着装满粮食的马车走了过来。 周瑜顺着人潮也到了太守府门前,亲自见证了这一车车粮食的出现。 “吁!” 马车站住后,百姓们回头去看,那身后,马车已经连接成排,一袋袋粮食正被长沙军从车上卸下。 此刻,伊籍从门口走出道:“长沙的百姓们!” “籍曾以乌程侯名义许下承诺,登城助战者,战胜后必有报答,今日,就是乌程侯兑现诺言之日,有请乌程侯。” 孙坚被人扶着,出现在了门前,尽管脸色依然苍白,却精神饱满了许多。 他拱手道:“各位父老!” “坚,血战中原之日,全赖诸位护长沙周全,是你们,舍弃房屋拆墙拆梁助战,才有今日之长沙。眼下,我长沙军正在给城墙边的百姓修建房屋,尽管一时半会还不能还你们家园,但粮食不能总欠着,这不,我已经打开了粮仓,凡是登城助战者,今日都可以凭借助战牌,领取应得的粮食。” 老百姓们面面相觑,这年月,他们见过信口雌黄的太守、见过死不承认的主官,哪见过主动追着百姓应对诺言的侯爷呀?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望着乌程侯,当其中一人高喊:“谢乌程侯赏!” 感谢之声顿时连接成片:“谢乌程侯赏!” “谢乌程侯赏!” 烧杀掳掠的场面孙坚见多了,这么多老百姓感谢自己还是头一回,那种感动,让他偷偷回过了头去,原来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高呼,竟然如此震撼。 周瑜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这一路走来,还未曾见过任何一处的主官如此受到百姓爱戴。 “好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个,领粮去吧。” “对了,还有一事得先说清楚。” 孙坚说道:“我孙家最近要用人,家里婆娘闲着的,地里活都忙完了的,可以把自己女人都派到侯府来,到时候,我夫人会领着这些女人赚些钱,贴补些家用……” “侯爷,我们女人能干什么啊?莫非又是登城烧沸粪桶啊?” 轰。 满堂笑开,连孙坚也面带笑意的回答:“不打仗了,还烧沸粪桶干嘛?” “不过仗虽然不打了,但是日子还得过,我夫人今日正在织布,人手不够,忙不过来,你们来以后,帮助她织布,工钱么,就按现在最高的女织算,到时候你们和夫人自行商量,女人的事,我就不参与了。” 转身回府的一瞬间,孙坚看到孙权就站在他身后,微微一笑,晃悠着身体似乎步伐轻松了许多,向厅堂走去。 那一刻,孙权缓缓跟着。 孙坚仿佛知道自己儿子跟着一样说道:“这以前啊,我和你祖叔叔弄了一伙人,求的只是个高官厚禄,那日子口连手下人的前程都不带惦记的,刀口舔血只为了有口饭吃。” “到了长沙以后,驱逐水患、肃清三郡,也不过是为了让老百姓敢出城种地、让商旅敢行船做买卖,这样,咱们能收上来的赋税也高一些,日子也好过一些。” “那些日子里,为父没少干坏事,草菅人命更是眼都不眨……” “如今再瞧这些百姓,心里或多或少,竟然还有些愧疚了呢?” “我也没为他们做什么啊,不就是把该给他们的给了么,你看看门口千恩万谢的样儿。” 孙权若有所思道:“或许这就是人常说的,位置高了,眼界才能宽阔。” 孙坚看着孙权老气横秋的模样,冷不丁伸手就一巴掌,嘴里骂道:“兔崽子,我用你教训我?” 谁知道孙权早有防备,往后一撤步,躲的时候竟然嬉皮笑脸。 那一刻,孙坚竟然被这个猴精猴精的表情吸引了,又想起大儿子,自己跟孙策动巴掌,那个憨货可从来没躲过,这小子,怎么机灵起来了? “过来。” 他一伸手,将孙权叫到近前,弯下腰用一只手顺孙权屁股下面一抱,将其抱在怀里说道:“这么多天没见,想爹没?”他是想和孙权亲近亲近的。 孙权立即点头:“想!” 然后补充道:“怎么不想?” “岳麓书院还没建,爹得拿钱;儿还想用岳麓的窑口烧大砖,再用水泥铺路,修整先秦时留下的驰道,令兵马、行商,行走天下的时候不再费力,令山里各处的野果也能成为商品运送出山售卖,这哪哪都需要钱……” “哦,你想老子,就是想要老子的钱啊!” 孙权立即否认:“怎么会,你是我的父亲,是长沙三郡之主,马上就要成为整个荆州之主,我怎么会为了钱不顾亲情?” “我还惦记爹手里的人,没人怎么修路?我还惦记爹手里的权,咱们孙家地盘越大,所掌控的资源就越多,您可能不知道,这土里埋着的都是宝贝,有金子、有银子,咱们根本不用和那曹阿瞒一样,为了点银钱补充军资,就命人挖坟掘墓。” 孙坚气的,抱着孙权彻底停下了脚步:“还有么?” “怎么没有?” “雨季马上就要到了,长沙不同于北方,虽不闹蝗灾,雨季却是农田杀手,雨季来临时要处理不当,不光是减产减收,很可能会让百姓们一整年的辛勤劳作功亏一篑。咱们得早做打算……” 孙坚慢慢将孙权放下,起身走了。 孙权掰着手指头依然在竖着:“这雨季和其他灾情不同,想要对抗雨季,得有人在雨季结束时进行扶苗、还要抽水,免得涝灾……” “唉……爹?” “爹?!” 孙坚走了,头也不回。 孙权背着手站在原地,他,仿佛报了当初来到这个世界的仇,笑的那叫一个……恬不知耻! 殊不知,这爷俩背后站着个日后名动九洲之人,就这么和此人擦肩…… 第九十三章 周瑜来投! “伯符。” 当太守府的人将周瑜引入小小院落之内,孙策一看见眼前这位翩翩公子便露出了笑容:“公瑾,你可想死我了!” 二人相见,互托双臂,聊表思念之情。 “公瑾,这一路颠簸,累了吧?快,尝尝我长沙特产,冰镇酸梅汤。” 一碗酸梅汤被孙策递到了周瑜手中,周瑜浅尝一口,在这即将入秋的时节,竟然体会到了一丝意想不到的清凉,立即问道:“伯符,莫非中原世家贵族新好,真的是长沙出产的?” “中原?” 周瑜描述道:“如今的中原彻底变了一番模样,世家豪贵间,以吃甜为富足,首当其冲便是这酸梅冰。” “若是友邻相聚,你拿不出酸梅冰来招待,会被人笑为寒酸,整个中原一夜之间‘洛阳冰贵’,这小小一碗酸梅汤,在三伏天,能卖到‘一两金’的高价!” “多少!” 周瑜继续道:“瑜听闻董卓老贼更是到了无冰不欢的程度,不光食用这酸梅冰,而是在入睡时,让人将酸梅冰摆在身侧降暑。” “如果不是十八路诸侯讨董吓得老贼弃了洛阳奔向长安,只他一人,得消耗多少民脂民膏。” 孙策惊讶眼珠直赚,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冰,竟然卖出了如此高价! “伯符兄,如此看来,长沙已经丰衣足食了才对,为何我打渡口下船时,看见百姓依然衣衫褴褛啊?” 孙策连连解释:“公瑾有所不知。” 他缓缓说道:“这盛夏之冰产自长沙不假,可出产时,我父正准备起兵讨伐董卓,根本来不及经营,只能将售卖交给蒯、蔡、马、庞等世家,用于换取粮食。中原大战途中,王睿围困长沙,我长沙再成战场,如此情况下,府库难以支撑,这才……” 孙策没好意思说实话,他根本说不出口! 长沙千钱一罐的冰,到了洛阳竟然价值一两金,这差价,已经差出了天际。 “不然吧?”周瑜笑道:“来太守府途中,我见有商贩贩卖这冰镇酸梅汤,价格低廉的很啊。” 孙策当然知道此事,才说道:“公瑾,长沙城中的冰镇酸梅汤,实际上并没有冰,而是效仿世家贩卖的酸梅汤,用深井水镇下的酸梅汤,尽管依然凉爽,却和冰晶无法相提并论,这才便宜。” “也就是说,乌程侯将冰镇酸梅汤的利润让出,换取军粮讨伐董卓……”周瑜有些没弄懂,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白白让出利益的时候问道:“那长沙总应有所收获才是啊。” 孙策低声道:“王睿被我父在城下击溃,受了孙家恩怨的蔡家、蒯家联合当地士绅,在我孙家精兵抵达襄阳城下时,斩杀守城副将,献了襄阳城。如今程普将军横扫南阳郡,我孙家,五郡在手。” “五郡?也就是说乌程侯用这差价,买了一座坚城!” “只是,零陵、桂阳、长沙、襄阳,何来五郡?” “武陵曹寅与王睿不和,得知王睿身死,献武陵向我父投降。” “什么!” 周瑜大惊失色! “这乌程侯,好谋划。” “他舍弃了全部利润,将世家彻底绑丝在了孙家的战车上,一旦与王睿分出胜负,这荆州,就已经掌控在了手里,这份深谋远虑,瑜不及也。” 孙策点头道:“是啊,如今钱已经花了,效果也看见了,军力增长的同时,又陷入了用人荒。” “孙家在中原权贵眼里,并不算什么,所以起兵至今,依然无人来投,若非策尽力维持,笼络伊籍先生至麾下,写出了《九章十二律》,至今长沙政务还无法可依。” “公瑾,你来了便好,眼下的荆州,正该是你我兄弟联手开创一番事业的大好时机。” 周瑜满眼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星光璀璨的未来! 想当初,其祖父周景、堂叔周忠,都曾官至太尉,那时候的洛阳周家何其风光?到了父亲周异这一辈,好歹也落下个洛阳令的官职,可天下大乱以来,谁还惦记着为朝廷取材,自己几次托人想举个孝廉,已经宁愿花钱买了,竟然连门儿都进不去,简直是给祖辈蒙羞。 周家发迹于周瑜的高祖父周荣,袁家则发迹于袁安,周荣正好是袁安的心腹,从袁安开始,袁家每一代都有三公之位,而周家,直到周景,也就是周荣的孙子辈才混上三公。所以,袁家是四世三公,周家,则是两世三公。 更有意思的是,周瑜出生于熹平四年,当时的曹操在熹平三年举孝廉,在竞争洛阳令的角逐中失利,最终拿到了安慰奖洛阳北部尉,也就是说,曹操正是周异的下属,没准当初周瑜出生还登门送过礼。 就是这么个家世显赫却家道中落的周瑜连举个孝廉都费劲,要不是后来袁术有了实力,也如同眼下的孙坚一样缺乏人才,这才想起了两世三公之后周瑜,也不可能想委任他为将,更不会有周瑜看出袁术不能成事,退而求其次,宁愿蜗居居巢长,而不去袁术身边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方便东渡追随孙策。 至于孙策和周瑜的关系,孙策年少的时候就‘交结知名、声誉发闻’,周瑜也曾‘英达夙成’,屡次劝孙策到他家乡舒县去居住,还答应了送套房子。结果呢?孙坚拿下长沙,将其母子招了去,自此这对儿‘总角之交’才算分离。 所谓总角,是指八岁至十三、四岁的孩童交情。 “伯符意欲何为?” 孙策说道:“我父有攻江夏黄祖之心,而诸位将军都刚刚经历了连番征战,我有心代父出征,届时还需公瑾助我。” 周瑜思绪良久说道:“黄家久居江夏,其黄氏一族根深蒂固,那黄祖好结交游侠儿,指使手下在江河之上劫掠,凶名赫赫,招惹的整个荆州世家厌恶,不得不养私兵自保。乌程侯拔了这颗钉子,可以说是等同于掌握了荆州全境,伯符,可你知道乌程侯为何已经有兵有粮,却迟迟不肯发兵否?” “为何?” 第九十四章 刘表被擒! “伯符啊,这行军打仗,并非一换一,你曾率五千敌五万,就会知道守城一方的优势有多大。” “想要攻下一座城池,要么有人,要么有势,有人者,兵精粮足,以压倒性优势令其不敢轻易对抗;有势者,乃以顺讨逆,令敌无战心。” “如今汉室虽崩,却依然还在,乌程侯乘势取下襄阳乃是蔡家里应外合,再出兵,就是师出无名。黄家为求自保,势必人人死战,一战下来,即便是击溃黄祖,乌程侯积攒的这些家底恐怕也会消耗一空。” 孙策闻言说道:“你的意思是,不能打?” “不,我的意思是一定要打。江夏黄家已经惹了众怒,不打,乌程侯就没法拉拢荆州士族的人心,关键是怎么打。” 周瑜若有所思,问道:“伯符,乌程侯既然掌控了荆州五郡,那荆州牧之名,朝廷给了么?” 孙策摇了摇头说道:“没给。” “哎呀!” 正在详谈的孙策瞬间起身说道:“公瑾,我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何事?” 孙策道:“前些日子,蔡家将销售水泥的利润送至长沙,还送来了一个礼物。” “那董卓得知王睿兵败的消息后,竟然想效仿当年我父如长沙之举,派遣八骏之一刘表孤身入荆州,要笼络豪族,重掌荆州。蔡家蔡瑁贪图我孙家重利,将其捆绑后,随船一同送往长沙……” “伯符,你等一下,刚才你说曹寅已经替乌程侯前往长安讨封,这刘表又从何而来?” “公瑾啊,荆州距离长安何止千里,曹寅将军哪能这么快就到?而王睿战败的消息不胫而走,先一步抵达了长安,这才有刘表入荆州。” 周瑜立即站起说道:“伯符,速速带我去见乌程侯,吾有妙计,让那黄祖,前来送死!” …… 孙坚再次醒来时,身上已经轻快了许多,那股燥热消失了,伤口的肿胀感也消失了,除了有些劳累,其余还算可以接受。 他慢慢掀开被子想要下地行走,被子一掀开,腹部一道细长条被丝线缝过的痕迹令其吓了一跳。 这得亏是看过手下被缝合过的伤口,如若不然,得让这蜈蚣一样的玩意儿给吓死。 “哎呦,我的祖宗唉,你怎么起身了啊。” 吴夫人入房时,正看见孙坚坐在榻上,连忙过来推他说道:“快躺下,不要命啦!” “张神医说了,让你静养七日,忌荤腥,免得余毒未清伤患再次肿胀,还说你不能见风,躺下。” 孙坚无奈,叹息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的,你要把我憋在屋里七天啊?” “七天怎么了?” “还怎么了?”孙坚说道:“程普刚下襄阳、黄盖补防武陵,我这儿一封军奏看不到,能放心?他们还有没有粮,曹寅的人、王睿余孽是否安生,要不要援军,哪一点不得我操心?” 吴夫人一翻白眼:“就得你操心啊?那你擢升的伊籍干嘛用的?你不在时,替你守城的儿子,就不能处理啦?” “什么事都惦记亲力亲为,湘江水没有你还不流了?” 孙坚瞪着吴夫人,半天才说出一句:“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娘?” 吴夫人这才笑出声来,问道:“贤惠吧?” 孙坚:“是啰嗦啊!” “没人管你。” 吴夫人将他身上的被盖好,压实,转身向房间外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说道:“对了,长沙的绫锦工坊已经开工了,这两天织出至少百匹绫锦,如今各工坊的绣娘都知道咱们家给的价高,一个个蹦着高要挑头来咱们家,只要咱在街上开间铺子,这绫锦就能卖了,卖不?” 挑头,勾栏粉院行话,意指姑娘跳槽,去另外一家工作。 孙坚连忙阻止道:“不卖!一匹都不卖!” 他嘱咐道:“你把那群女人的嘴都管严了,不管谁问起,都不准说在生产绫锦,一律说是在织布,切记,不可漏了口风。” “神秘兮兮的。” “母亲。” 此刻,孙策带着周瑜入院,二人站在门口冲吴夫人施礼。 吴夫人搭眼一看,立即说道:“是公瑾来了?” 周瑜很自然的打招呼道:“婶娘。” 孙策未曾来长沙前,周瑜经常登堂入室,自然对吴夫人十分数落,这才有此称呼。 “来了就好,和策儿做个伴,等策儿没事时,让厨房给你们多做些小菜,你们好生聊聊。” 打过招呼,孙策领着周瑜进入厅堂,看见孙坚再度施礼:“父亲,儿向您提过的周瑜周公瑾,到了。” “瑜,拜见乌程侯。” 孙坚侧身看着周瑜,说了句:“好孩子,叔父身上有伤,就不起身了,你也免礼,快,策儿,你们都坐下。” 他待周瑜,是当晚辈,起不起身自然无碍。 “叔父,瑜到了长沙就听说了您的伤情,可曾好些?” 孙坚看见周瑜,那叫一个羡慕,瞧瞧人家这孩子养的,俊俏不说,还一副世家贵族的气质,看起来就让人欢喜:“好多了。” “公瑾此次来,就在策儿麾下先当个主薄委屈一下,等局势稳定了,叔父定不会亏待于你。” “谢叔父。” 孙策此时张口说道:“父亲,儿子有事禀告。” “前几日,蔡家将水泥利润装船,已经送到了,共计一百万钱。” 孙坚的嘴狠狠一咧,他知道水泥会赚大钱,可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季的时间,就入账百万,看来中原这场大战打的时间越久,自己的利润也就越大! “另外,蔡家还对父亲送去的一坛子好酒回礼了。” 孙坚冷笑着,心想:“不回礼行么?他们连襄阳都得拱手让出来!” “回了什么?”孙坚想的是,若是回一些寻常礼品,就随手赐予周瑜及麾下战将,好奖励他们此次血战中原的功勋,没想到…… “是由长安派出来的荆州牧,八骏之一,刘表。” “谁!” 孙策把跟周瑜解释过的话又说一遍,什么曹寅还没到长安,是王睿战败的消息先行扩散,这才有了眼前刘表至荆州。只是,占了孙家诸多便宜的蔡瑁一点好脸色都没给刘表,直接把人绑了,送到了长沙。 孙坚冷哼一声:“董卓啊董卓,你以为人人都是我孙文台么?!” “还单骑入荆州,眼下的荆州,除了我孙坚,谁也坐不住!” 第九十五章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当蒯良、蒯越,蔡瑁、庞德公等人再次聚集在长沙,几乎所有人都是换了另外一副面孔。 “乌程侯!” “乌程侯~” “乌程侯。” “乌程侯。” 这些人齐齐冲着孙坚抱拳施礼,不在以世家身份自傲,甚至在主位之上的孙坚未曾开口,他们都没有坐下。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钱!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几家所贩之冰、水泥、红砖都是出自孙家,只要眼下的乌程侯一个不高兴,荆州马上就会新兴起其他家族,他们只能干瞪眼看着,何必呢?况且若是乌程侯坐镇荆州,其麾下缺少那么多官职,能少了这些人的位置么? 于是,他们对孙坚的尊敬就变得顺理成章,之前的些许风波包括孙坚在内,也都不会再提,毕竟,这是成年人的世界。 “快,坐。” 孙坚抱着孙权,孙策立于身侧,另外一边是伊籍和周瑜,这一次,他身边没有站着任何一个打天下的老兄弟,因为已经用不着了。 “乌程侯,瑁听闻中原大战侯爷负伤而归,不知伤势如何啊?”蔡瑁率先开口,张嘴就是关切。 他能不惦记孙坚么,不光惦记孙坚,还惦记长沙的酒,这东西蔡瑁喝过一口以后便魂牵梦绕,其余的酒再也入不得口。 “小事,小事。” 庞德公连连否定道:“如何能是小事,看看如今的长沙,已经和两个月前变了一副模样,起码百姓靠着红砖能挣一口饭吃,我听闻助大公子守城者,还领了工钱,对于百姓而言,如今的荆州就是世外桃源。”庞德公依然用上了荆州二字,在他看来,孙坚拿下荆州,成为荆州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听贩砖往汝南的下人回禀,如今的中原,一片狼藉,强拉壮丁,人相食……唉。”庞德公说着说着开始摇头,满脸的伤春悲秋。 蒯良蒯越这对儿筷子兄弟还是比较醒目的,他们知道孙坚不会无缘无故写信将人招至长沙,拱手问道:“乌程侯此次招我等前来,是有事吧?” 孙坚缓缓说道:“诸位,坚招诸位前来,有两件要事相商,其一,我想挣点钱,扩充军备,积攒粮草,这件事可以先放下,等会再说;其二……”孙坚看了他们一眼,那一个个的相互对望,生怕孙坚一句话将产业全部收回,这才笑道:“这董卓匹夫假传圣旨,派了一个什么八骏之一的刘表来荆州捣乱,非说他是新的荆州牧,让我抓了。我呢,和各位商量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办?” 蔡瑁频频点头,完全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看向其他人,实际上这事情里,孙坚等于把他们蔡家摘出去了,反正在座的都不认为刘表有可能活着离开长沙,如此一来,他们蔡家还不用摊官司。 蒯越沉吟一声:“哦~乌程侯所说要挣点钱,是打算怎么挣?” 咳~嗯! 庞德公一声咳嗽,把蒯越给拉了回来,眼下谈的是正事、大事,你怎么跟钻钱眼儿里了一样? 蒯良拱手道:“不知道乌程侯如何想?” 孙坚正愁找不到茬口,干脆看向蒯良:“听闻子柔与刘表有旧?”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蒯良。 蒯良不紧不慢的回道:“乌程侯,准确的说,是南郡功曹岑晊与刘表相识,蒯家曾于岑晊结交,与刘表,并无交往。” 庞德公问:“岑晊?” “庞公,岑像乃其父。” 庞德公连忙:“哦~”了一声。 孙坚问道:“庞公认识?” 庞德公笑了:“此人因贪叨伏诛。” 听到这儿,孙坚还真没当回事,贪污在这年月是罪么?把日子往前数,十常侍时期,督邮索贿成风,别说是不给他们送礼了,就算是送的少了都得给你扣上一顶贪赃的帽子。 蒯良继续道:“由于寰宇不清,苍天不明,海内追求高风亮节的人就开始互相标榜,刘表、岑晊、张俭等人又称八友,那刘表与张俭还在党锢之祸时,共同逃窜。” “乌程侯这回明白了吧?” 孙坚能不能听明白的,反正孙权是听明白了! 他明白了为什么刘表顶着个‘贤良’的名头,到了荆州就能把事业给搞起来。 原来他和岑晊早就有旧! 而这岑晊是什么人? 当时有首儿歌,是这么唱的:“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郡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 这首儿歌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汝南太守宗资只会画圈称是,所有事情都交给范孟博;南郡太守实际上是功曹岑晊,成瑨只坐着唱曲儿。 有一件事能够佐证这首儿歌,那便是宛县有个叫张汛的富商,是桓帝后宫美人的亲戚,靠着一手雕刻绝活,赠送宦官换取官职,所以在当地是为所欲为,敛财无数。岑晊知道了这件事,劝成瑨将其拿下,谁知道人家上下活动竟然被赦免了。岑晊心里有气啊,甚至越想越气,岑晊依然将其当成要犯,大肆搜捕其宾客,一共杀了二百多人才善罢甘休。 桓帝得知后大怒,缉拿成瑨,成瑨死在狱中;岑晊逃窜至齐鲁,最终死于江夏山中。 这就是一个专坑顶头上司的玩意儿,孙权甚至觉着他爹岑像之死没准就是罪有应得,要不怎么能生出这么一个祸害? 也正是有这么个祸害的留下的关系,刘表入荆州后才敢直接进入宜城,仗着‘贤名’和‘荆州牧’的招牌,得到了蒯良蒯越的效力。可按照孙权的目光来看,刘表当初肯定许以重诺,要不然这年月你再是贤良,也没理由让人家听一个光杆司令的。 孙坚听明白了这层关系,若有所思的说道:“子柔,你说我要是放了刘表,他会不会去宜城投奔于你?” 蒯良吓一哆嗦,脑袋摇晃的和拨浪鼓一样:“断然不会!” “南郡无勇将、悍卒,即便刘表去了,能收复全郡,也无法抵抗乌程侯大军。” “良猜测,刘表若能逃脱,只会前往江夏。” 孙坚笑了:“诸位,子柔之言,和公瑾所说,一模一样啊。” 公瑾? 蔡瑁看了一眼孙坚身侧那个与孙策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心道:“难不成,说的是他?” 第九十六章 上位者的姿态! 孙坚挥了挥手:“公瑾,将你所思所想,说与大家听听。” 周瑜站了出来。 这一刻,他侃侃而谈哪怕所见都是荆襄名士,依然无所畏惧。 “乌程侯对于荆州,志在必得,如今只剩唯一难点,就是江夏黄祖。” “而刘景升又怀揣矫昭,必定会以荆州牧的身份诓骗黄祖出兵,瑜断定,黄祖若被骗出兵,定会兵取襄阳。” 此刻蒯良已经高看了周瑜一眼,别看此人小小年纪,但所言非虚。襄阳,与长沙相隔南郡、江夏两地,程普能奇袭襄阳,全靠蔡家用船接送。黄祖平日里府上豢养了不少横行江面的游侠儿,当真开战,定会第一时间断水道,那时,长沙想要驰援,就只能先强攻南郡。 只要你一动手,可就不占理了,南郡乃是汉土,你孙坚是汉臣,汉臣攻汉土,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届时,只要刘表亮出荆州牧身份,董卓在长安遥相呼应,这就叫以顺伐逆。 “公瑾……”蔡瑁沉声道:“黄祖若取襄阳,乌程侯该如何应对?”很显然,其中的关隘他也看出来了。 周瑜继续道:“简单。” “只需要程普将军在襄阳设伏,静候黄祖,等其到来,放他入城。城内,蔡家私兵尽出,城外程普将军伏兵奇袭,前后夹击之下,弓弩手站高墙之上射杀贼寇,黄祖必败。” 妙计! 蒯越在心中赞叹,他并没有让孙坚派人马袭击江夏,因为谁也不知道江夏会不会有黄祖的伏兵,既然人家敢攻取你襄阳,如何不留后手? “黄祖若败,江夏士气全无,届时,程将军出襄阳取江夏,乌程侯出长沙亦攻江夏,令其首尾不得相顾,江夏可得。” “好!” 蒯良高呼一个‘好’字后,拱手道:“乌程侯又得一大才啊!” 庞德公也笑吟吟的捋着胡须,就连蔡瑁都在脸上写满了佩服。 孙权坐在孙坚腿上,目不转睛看着周瑜,心道:“这就是东吴的大都督么?一套连消带打,丝毫不犯禁忌不说,还直接拿下了江夏这个最大威胁,到时候,朝廷就算不想给孙坚荆州牧都不行了。” 孙坚在全屋的赞叹中,依然笑而不语,等周瑜说完,退回到其身侧,他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子柔。” 蒯良起身拱手:“乌程侯。” “此乃我儿麾下主薄,你觉着如何?” “侯爷有周公瑾相助,如虎添翼。” 孙坚却叹息道:“子柔啊,我儿麾下都有如此主簿,本侯帐内还只有伊先生一位谋士,不知子柔可否嫌弃孙坚,愿来坚帐内共事?” 这一句话,说的蒯良猛一抬头! 谁知,孙坚根本不容他拒绝:“蒯越!” 孙坚拉拢的是蒯良,张嘴喊的却是蒯越,蒯越起身站在蒯良身侧,耳边再次想起了乌程侯的声音:“即日起,蒯越为南郡太守,率军一万,以我儿孙策为先锋,周瑜为先锋副将,祖茂坐镇中军,收服宗贼所占失地南郡。” 这句话,看起来是胡说八道,那南郡乃是汉土,何时为宗贼所掌控,成为失地了?但,这句话,却是个整个蒯家敲响了警钟! 乌程侯,已经不是当初的乌程侯,如今兵强马壮,你们若是为孙家出力,那就是南郡望族,否则,便是宗贼! 这看似将南郡给了蒯家,可蒯良却得随军,实际上则在敲山震虎,孙坚等再次看向蒯良,态度异常温和道:“子柔,刚才所言,可曾听到?” 蒯良突然弯腰,一躬到地:“良,敢不为乌程侯效死力。” 蒯良蒯越一个个紧皱双眉,脑子在飞速运转。乌程侯太厉害了,一手把蒯家扶上了南郡太守的宝座,一手死死捏着蒯良,且南郡的军事力量还在祖茂掌控之下,谁都动弹不得。可换种方式一想,有这么个主公在上头扛着压力,自己家族在底下发财有什么不好?蒯家兴盛有望啊! 与此同时,蔡瑁眼睛都放光了,眼巴巴看着孙坚。 蒯良蒯越是名门望族,蔡家同样也是,这打土豪分果子的时候,哪能只给一家分啊? 偏偏孙坚还就给一家分了! 孙坚要死了后槽牙就是没说话,嘴里不停念叨着:“江夏、江夏……”而后话音一转:“行了,正事儿谈完了,接下来,说说闲事,诸位,我军缺钱啊。” 蔡瑁下巴都差点砸地上,如今周瑜主意也出了,江夏眼看着都要到手了,他都要以为自己是江夏太守了,怎么话说一半,就不提了? 唉! 孙坚还就是不提了。 “来啊!” “设宴,我要款待亲朋。” 酒宴摆上,分宾主落座,孙权坐在孙坚怀里继续当吉祥物,孙策在旁伺候着倒酒,周瑜、伊籍陪在席末,蒯家兄弟坐在孙坚两侧,唯独蔡瑁,竟然坐在蒯家下首。 令人惊讶的是,庞德公竟然于乌程侯同坐主位居右,而孙坚居左。 这是有讲究的,庞德公凭借的不是官位,而是孙权启蒙恩师的身份,孙坚当然要礼遇有加,更何况他还是整个荆州读书人的领袖。对蔡瑁,孙坚更是故意打压,他太知道这个世界什么样了,均分等于不分,待拿下了荆州,孙坚就要面相吴地,需要大肆兴建水军,偏偏整个荆州的船只都在蔡瑁掌控之下,到时候你用不用他? 用他,人家拿着你命门,不用,那就是定时炸弹。 所以,孙坚一定得把握好时机,在他最渴望的时候,才会把果子递过去,还得看见他摇了尾巴,方可以把果子放进其嘴里。 至于为什么是江夏太守…… 这一点连孙权都看出来了,孙坚一旦成为荆州牧,就准备将治所改在长沙,到时候,蔡瑁要是当上了襄阳太守,万一有了二心,那就等于向敌人开启了整个荆州的大门。放在江夏则不同,他就算为了身后的家族,也得死战江夏。 政治,从来都是细致考量,那看似囫囵吞枣毫无章法的用度里,处处藏着心机。 否则,孙坚能率领千余人在千军万马中冲杀出来么? “庞公。” 孙坚率先端起酒杯敬向庞德公:“为吾儿启蒙一事,可否提上日程啊?” “庞公不知,我儿为了拜在庞公门下,正抓紧兴建岳麓书院,如今岳麓地基已经完成。” 庞德公惊讶道:“权儿当真对圣人之言满怀憧憬?” 权儿…… 上次来,庞德公可怜他的名字都不曾提过,这一次竟然叫的如此亲切。 孙权转头看向了孙坚,这个男人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切言语,在这一秒,竟然全都应验了,一丝不差! 整个荆州才俊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第九十七章 庞德公赚大发了! “看着我干什么?你师尊在问你话呢。” 孙权打孙坚怀里起身,到庞德公身侧,由酒瓮中为其打满一漆碗酒说道:“盼恩师教诲如久旱盼甘露。” “哈哈哈哈哈哈!” 庞德公大笑,伸手一拦孙权道:“好徒儿,坐为师身侧。” 这句话一出,蒯良率先说道:“恭贺庞公,收一麒麟子为关门弟子。” 他这句话,瞬间给孙权扣上了特殊身份,孙坚笑着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 庞德公说道:“我也得恭贺蒯家,又出双杰。” 酒席宴上,你一句他一句,反正蔡瑁最尴尬。 “咦?” 庞德公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咂吧了两下滋味立即看向孙坚:“乌程侯,这菜肴与上次味道不同,味道精美不说,连盐中酸涩都清除了干净,府上厨师技艺又精进了啊。” 孙坚回应道:“与厨师无关,这是小儿琢磨出了炼盐之道。” “策儿,取府上精盐来,与众位一观。” “诺。” 孙策退下,片刻即回,将一碗白净食盐摆放在桌上,顿时,满堂皆惊。 “乌程侯!” 庞德公指着食盐说道:“这是盐?” 他在惊讶中,伸手沾了少许放在嘴里,一品之下,自问自答:“是盐!” “这盐,白如雪,净似冰,不酸不涩,咸香纯正,如何得来?” 孙权早备好了说辞:“小徒偶识黄老门下道人狐丘狐刚子,他听闻权儿见过于吉祖师,特来府上寻找,为得知于吉祖师和徒儿说了什么,拿出了珍藏的炼盐之法交换。” 这回连庞德公都懵了:“莫非那于吉祖师一事,当真?” 这些日子,庞德公耳朵里灌满了二公子孙权的名字,甚至有人由襄阳乘船也要来长沙上一炷香。他原本以为,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就和当初的张角一样,以讹传讹而已。没想到今天还碰上了这等怪事…… 你说庞德公不信这些黄老学说吧,人家当爹的拿出了冰,当儿子的炼出了纯白如雪的盐,你说信,这么多年圣贤书那就算读到狗肚子里了。 毕竟没人见过泥菩萨张口、石佛传道不是。 蒯越赶紧给兜底道:“庞公,真假与否,那都是你徒弟了,日后慢慢了解,当务之急……”他指了指那碗盐:“主公……”对孙坚的称呼都变了:“此物,可是要吾等帮着售卖?” “正是。” 孙坚沉声道:“不过这回,我要的可多。” “八成利。” 孙坚知道这些士族是个什么德行,什么君臣,在利益面前都是扯淡,天下财富十之八九都在士族手里掌握,这些人可不像是军营里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 “主公,之前的冰晶我们都是运送到中原出手,才赚取了些许薄利,这盐……主公莫不是又要在荆州境内便宜卖?” 微薄?孙策看了蒯良一眼。 孙坚叹息道:“此次远征中原,让坚看到了民之疾苦,诸位可知在中原,盐价是多少?” 蒯良沉声道:“良听闻,一石盐,钱八百。” “那是十八路诸侯讨董刚到中原的时候啦,等我军撤离,盐价已经飙升到了四千八百钱!” “加上中原混战,盐价只会涨不会跌,如今盐价恐高达六千!!” “诸位,荆州是我们的家,你们忍心让百姓吃不起盐么?” 蒯良皱眉道:“主公,如此一来,不怕荆州遍地盐贩,人人借船贩盐入中原?” “让他们贩,让他们大大方方贩!” “没船的,可去蔡家租,怕遭抢夺,荆州境内,我孙家军士沿河护送。” 孙坚看着蒯良说道:“难不成本侯平摊盐价,就没人往中原贩盐了?” 孙坚猛的转头看向蔡瑁说道:“德珪,你们家养的私兵,总不能都是靠贩水泥起家的吧?” 众人皆知水泥是孙坚给蔡瑁的恩宠,为的就是他们家有船。可这也近几个月的事,之前呢? 蔡瑁一下,不言语了。 这话,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说,但却彻底明白了这孙坚等于在没给蔡家官职一事上,添加了一些补偿。 贩盐,其实没人说眼前这些人也能明白,只要这雪白雪白的盐一出现,荆州各地将到处都是盐贩子,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铤而走险的人比比皆是,禁是禁不过来的,那就不如放。官家以低价放盐给盐贩子,严厉打击在荆州境内贩盐,至于荆州之外,他们就算想管也无能为力,只要你有本事,不怕出了荆州就让人宰了,那便大胆去闯好了,没准就闯出一位威名赫赫的将军来,到时候孙坚正好收为己用。 庞德公摇了摇头:“只是苦了天下百姓。” 孙坚又道:“庞公,坚能护住荆州一地,已经不容易了,实在没能力顾及天下。”实际上他想说的是,若有朝一日能一统江山,那这口子肯定会收紧,现如今,不过是收取贩盐重税而已。 一旦将盐放开,最先富足起来的肯定是蔡家,到时候,蔡瑁会在江夏当太守,整个蔡家都在程普的看管之下,再给蔡瑁配个周瑜、黄忠之类的人当副将,让他想反都动弹不得,赚多少钱,不都是摆在库里? 治世得有才华,治人得动脑子,这恐怕就是曹操头疼的来源。孙权如此想着。 蔡瑁默不作声抬起漆杯,独饮一口,脑子里琢磨的是如何回去把这贩盐的事赶紧组织起来,好吃第一口红利时,一道火线顺口而下…… “嘶——啊!” 味儿对了! 蔡瑁一低头:“这酒!” 孙坚举起杯说道:“这边是我与众位所说的第二件事,酒!” “来,共饮此杯。” 孙坚一抬手,半碗下肚。 他是真想豪气干云来个一口闷,可今天这酒性子太烈,喝下去半碗已经觉着嘴里如同爆炸了一样,剩下半口说什么也没咽下去。 “呃……这酒……”孙坚继续说道:“乃是用狐刚子道长的密闭抽贡釜所制,天下独此一份,不过这酒,蒯家、蔡家、马家就不用考虑了,既然我儿拜在了庞德公门下,坚,自然也要与庞公交些费用。” “庞公,庞家可有能力独营啊?” 第九十八章 计赚刘表 太守府,柴房。 一个身着紫色长衫的男人,正面相墙壁站着沉思。 这叫面壁。 一般来说,是指犯过错误以后的悔过行为,而他,很可能再也没有悔过的机会了。 他叫刘表,从长安来,怀揣当今陛下赐予的密旨,来寻求一处安身之所。 可惜,就在陛下吩咐太监去取和氏璧,准备给这份密旨扣上大印那一刻,太师董卓冲入皇宫,搅了一切。 对。 刘表根本就不是董卓派来接掌荆州的,而是陛下,他的到来也并非是得到了襄阳战败的消息,是要替换王睿,先站稳脚跟,而后等待着陛下从董卓身边的逃离,再度收拾汉朝江山。 陛下已经不想当傀儡了,他需要一位刚正不阿之人,恰巧刘表素有贤名,又是鲁王刘余之后,算是拐弯抹角的汉室宗亲,这才得到了信任。 怎知刘表入荆州这一路太过艰辛,遍地饿殍、兵锋成灾,堂堂大汉宛如被打碎了的花瓶,一片狼藉。 在望而兴叹中,刘表单骑过中原,一人一马入了荆州,谁知,刚到荆州地面就再也走下去了。 长沙和襄阳的大战截断了所有去宜城的路线,而去宜城蒯家,则是他拿下荆州的唯一希望。 那蒯家,还算是与自己有些交情,加上怀中圣旨……不行,即使千难万难也得去。 刘表入了襄阳,只求那蔡瑁能给与一片扁舟,谁知,自己等来的只有刀斧手和麻绳,还被装进了船舱,直接送到了长沙。 这就是命么? 那,便认命吧。 碰! 门外传来一声闷响,就在刘表即将放弃一切的时候,那扇关闭着的房门打开了。 夜幕下,蒯良蒯越兄弟带着随从站在门口,三人相见,蒯良立即开口道:“景升!” “子柔!” 蒯良走进屋内,神情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荆州,如果不是我刚才听说你被抓了起来,根本不知道你到了。” 刘表将头一偏,说道:“身负皇恩,不得不来啊。” “皇恩?” 在蒯良的质疑声中,刘表将手背在身后说道:“或许子柔此刻应称我为刘使君更为合适。” 使君,奉天子之命,出使四方的使者。 “这么说,景升来荆州是奉……” 刘表将双手扣在一处,举向天空说道:“奉了天子之命。” 蒯良若有所思的望向他,有点怀疑这番话的真假。当今这天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太多了,皇命在众人眼中,早不似当初那么办庄重。 “看来我此番,不止是救下了景升,还等于救了整个天下?” 听见这种疑问,刘表伸手入怀,将金黄色绢帛拿出,在蒯良面前展开说道:“子柔如若不信,可自行观看。” 蒯良还真看了,仔仔细细的看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写的清清楚楚,敕封刘表为荆州牧,命他替陛下掌控荆州,待天子归来。 如果这封诏书是真,蒯良也能够理解,毕竟中原混乱,偏居荆州还能积攒实力,但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这圣旨诏书上,没有和氏璧的大印呢? 蒯良刚抬起头,刘表解释道:“这诏书原本打算盖印再由表带出洛阳,谁知董卓冲入皇宫说汜水关失守,强行掳走了陛下。表乃趁着慌乱之际逃出宫廷,哪曾想刚到荆州,又落入在歹人之手。” “如若不是这诏书贴身藏匿,怕是已经无法保留至今了。” “景升意欲何为?” 刘表叹息一声:“本想入宜城,请子柔助我,现下,已经全无主意。” 蒯良说道:“景升,眼下的荆州已经不在如同往昔,乌程侯一家势大,一人独占五郡,唯南郡与江夏不在其手。江夏,在那黄祖手中,若是景升能劝服黄祖为陛下出力,你我遥相呼应先夺回襄阳,或许还能与乌程侯一战。” “子柔愿意助我?” “不然何必救你啊!” 刘表思虑片刻道:“那子柔为何出现在长沙太守府?” “应乌程侯邀约,来长沙赴宴。” 刘表握住了蒯良的手腕说道:“子柔,恐怕这是一场鸿门宴。” 蒯良怡然不惧,一副忠贞傲骨:“景升莫惊,孙坚邀我们兄弟入长沙,就是为了劝说我们献城投降。私下里,我们兄弟已经商量好了,假意投诚,等待时机,如今见到了景升,使君手中又有皇命,当然要以陛下马首是瞻。” “景升,请速速趁夜离开,去往那江夏劝说黄祖,只要他肯出兵,你我便前后夹击襄阳,拿下整个南阳郡。” 刘表拱手道:“子柔今日之情,表,誓当厚报!” “景升兄,快些吧,一会儿被那孙坚发现,就来不及了。” “好,大恩不言谢。” 刘表看了一眼四周,打小院出去后,顺着旁边墙壁纵身一跃,单手勾住墙头,整个人就翻了出去,身手十分利落。 那时,蒯良蒯越相视一笑,蒯良用脚踢了踢地上躺着的士兵说了句:“去请乌程侯吧。” 士兵就地爬起,快步跑了出去。 当院内四下无人,蒯越说了一句:“这刘表也是可怜,自己都让人卖了,还不知道呢。” 蒯良接话道:“一个刘表,换来酒水、细盐的分销生意,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兄长,只是刘表手里拿着的诏书……究竟是真是假?” 蒯良连忙将手挡在了自己蒯越嘴边,说了句:“噤声!” “我来问你,刘表手里拿诏书了么?” 蒯越立即摇头:“不曾!” 蒯良:“把这话,记死了!”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诏书的,承认了那就是欺君大罪,更何况如今早就各为其主,就算是陛下来了,还能给出比孙家更好的条件么?那可是堂堂南郡太守啊、能守家待业的南郡太守! “子柔、异度!” 孙坚挥舞着袍袖步入院内,满脸兴奋的问道:“成事儿了?” 蒯良蒯越同时点头:“恭喜乌程侯,刘表已经上当了,接下来,只等他们出兵,进攻襄阳。” “不急。” 孙坚说道:“异度,速速回转南郡,我派祖茂率军跟随,先将南郡拿下,咱们谋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第一百章 锦帆贼 “他真是这么说的?” 院落里,孙权看着那个刚刚来向孙坚禀报的士兵,问了这么一句。 下午的饮宴,算是宾主尽欢,自己那便宜老爹为了笼络荆州士子的心,将酒的生意全都交给了庞德公,而庞德公就是个甩手掌柜,实际上还是蔡家运输、蒯家销售,无外乎是事后分他钱而已。 可如此一来,庞德公算是彻底高兴了,在酒席上又多喝了几杯,当众要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封家书,让全家都必须在岳麓书院建成之前搬来长沙,为自己成为荆州士子的祖师爷观礼。 也就是说,孙坚付出了红砖、酒的代价,已经彻底拿下了庞德公,不光让他成为了自己二儿子孙权的启蒙恩师,还把他留在了长沙。 当然,最有意思的还不止如此。 入夜,蒯良蒯越兄弟俩主动找到了孙坚,提出了由他们偷着放跑刘表,帮助周瑜完成整个计划的提议。 孙坚表面非常客气,但是,孙权能中他的表情中看出此时的他,非常得意! 乌程侯在别人眼里,那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大老粗,一身功勋全都在马背上得的,这回呢?整个荆州的名士都让他给拿下了,尽管曲折,却也达尝所愿。 等这俩人去谋划,孙坚在只有孙权能看见的房间里说了句:“蒯家兄弟刚入咱家,急着立功,咱也不能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不是?” 孙权这回没听懂,问道:“父亲原来不是这么想的么?” 孙坚摇了摇头。 孙坚竟然根本没打算用周瑜的计策! 这让孙权很出乎意料。 在他看来,周瑜的连消带打已经很有水平了,把黄祖勾出来攻打襄阳,在自身有优势的情况下收拾掉他。莫非,有比这还好的注意? “那父亲原来准备怎么做?” 孙坚望向了孙权,说道:“在为父得知你们弄出了新的织绫机时,知道周瑜会来长沙么?” 孙权摇了摇头。 孙坚补充道:“那时,黄祖就已经死了。” 一瞬间,孙权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不信! 他觉着孙坚在吹牛,而且还是啷啷的吹牛奔。 在眼下的局势里,即便是诸葛亮、司马懿、贾诩都集中到长沙来,也不可能拿出比周瑜还好的主意,你孙坚,凭什么? 孙坚刚要张嘴,士兵跑到了屋外喊道:“主公,蒯主薄命小人前来复命,说,计成。” 孙坚立即放下了教导中的儿子,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而孙权,则详细询问了这名士兵所发生的一切经过。自此,他终于得知了历史上刘表入荆州的全过程! 原来刘表能让蒯家冒着灭门风险帮他掌控荆州,令蔡瑁倾力相助,是因为有着别人没有的优势,这优势,就是皇命。 怪不得历史上的蒯良蒯越又给刘表出谋划策,又与蔡瑁联手,蔡瑁还无缘无故的与其联姻,这么做,都是在做给那位即将到来的大人物看,以此来告诉皇帝,他们一心向汉。 有了这份诏书,刘表在荆州自然一马平川,加上极好的风评,顺利的异常,也是自然。 “下去吧。” 孙权吩咐了一句后,在夜色中慢步走回自己的小院,眼下荆州的形式,他开始觉着越来越有意思了,很想看看自己那便宜老爹孙坚能不能将牛奔付诸实践,让黄祖已然身死还尚且不知;还想看看刘表到底能不能在强横的孙家面前翻起风浪,彻底领略一番天下群英的风采。 …… 江夏郡水域之上,两艘船并排而行,船中间铁索相连,其中一条船上遍地鲜血、尸骸成堆。 船舱内,两个凶神恶煞之徒抬着个木箱走了出来,当木箱打开,几捆顺滑绫罗摆放其中。 “大哥,又是蜀锦!” 哗。 船只上铃铛声响,一个头插鸟羽的俊朗汉子走了过来,一抬腿,抬脚就踩在了箱子上,用手肘拄着膝盖骂道:“娘的,怎么又是这些东西?” 他瞪眼望去,船主一家老小缩在一角正在战战兢兢的发抖:“你们弄了这么大一条船,就不带点金银在身边么?” 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磕磕巴巴说道:“这位爷,您有所不知,中原大战,董卓掳走天子奔赴长安,等到了长安,天子的一切用度都要重新购置,其中,制作华服的蜀锦需求量极大,我这才变卖身家,准备将蜀锦带入长安,去大赚一笔啊。” “腐商!” 此人叫骂一声,转身说了句:“撤了!” 一众人转身而走,在江河之上,两船之间,脚踏锁链如履平地。仅片刻,便成这边,回到了自己船头,待卸下铁链,有人在船头高喊:“断帆!” 一块锦帆落入水中,顺水飘远,这只船,也和刚才那艘彻底拉开了距离。 “大哥,最近这江河之上的船只,怎么都不携带金银了,一个个的带一箱子破布干什么?” 此人瞪了他一眼:“破布?” “那叫蜀锦!一匹万钱的蜀锦!” “那么值钱?那大哥为何不将其弄到咱们船上来?” 为首者一巴掌抽打向说话之人的后脑:“你懂个屁!” “江夏不是洛阳,没那么多达官贵人,眼下往荆州跑的,都是在中原活不下去的难民,把这堆玩意儿弄回去?你买么?!” “黄太守要的是金银,能换粮食的金银,不是达官贵人手里的玩具,这江河之上,更没有第二个敢用锦布做帆的船只,我要他干什么?熬着吃啊。” “太守要的,是钱、是粮、是军备,有了这些,咱们就能防着孙坚下黑手;咱们,要的是太守的重视,那就得用钱粮去换。告诉手底下的弟兄们,把眼睛瞪大点,凡是高帆大船一艘也别放过,还不信了,我甘兴霸一艘带有钱粮的船只都碰不到!” 手下人捂着后脑勺离去,一边跑一边在船上大喊:“大哥有令,都把眼睛瞪大点,看见高帆大船一艘也不许放过!” “都打起精神来!” 汉水之上,锦帆升起,那头插鸟羽之人走到船头,身上铃铛‘叮当’乱响,那些细小船只见了这艘船纷纷避让,可越是如此,他的目光越是惆怅…… 第一百零一章 有些人,已经死了 长沙,军营校军场。 孙坚手下的百战之兵站在高台之下,祖茂与孙策并立,在他们身后则是伊籍和蒯良蒯越兄弟。 今天,是蒯越率领大军夺取南郡的日子,他已经通过书信和家中商量妥当,只要大军杀奔南郡,自家私兵就会冲奔城下,抢下城门。 甚至可以说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但,在发兵之前,太守府竟然由伊籍带出了太守府的手令,领着蒯良和张仲景、狐丘赶至军营,说是有新的军规要宣布。听到这儿,祖茂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击鼓聚将,将军营内一众将领和诸多军士都聚集在了校军场内。 “都听好了,太守府立下了新军规,凡不遵从者,斩立决!” 祖茂高声呼喝后,冲着伊籍伸了下手,伊籍迈步而出,接着说道:“军规:《卫生条例》,其一,凡我长沙军,即日起需在清晨起床时,整理内务,务求帐内一尘不染,被褥整洁,且需洗漱。军帐下内务不洁者,首罚什长,鞭十;次罚不洁者,鞭十。” “所谓内务者,指衣着整洁,被褥干净、齐整,以避免暗病横生。” “其二:我军饭前、便后、战后需洗手,张神医言,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手,是与嘴接触最多的部位,必须要清洁干净。” “每个军帐内,什长设监督员,也可自行担任,每月会有专人抽查,进行内务评比,内务不洁者、垫底者,均要受到处罚。” “其三,长沙大战中,城墙下医棚内救治过伤兵的军士,立即退出原阵营,改组‘战场医疗营’,这些人不用上阵厮杀,只要将伤患从战场上抢救下来进行紧急处理就好。” “这部分人,统一归狐丘统领,但你们要记住,虽为医疗兵,但却还是军人,本官的《九章十二律》依然有效,有敢违抗军令的,祖将军的刀依然可斩尔等头颅!” “其四……” 这份《卫生条例》是孙权与张仲景一起起草的,其过程中狐丘也增添了许多建议,包括用什么洗漱、清晨刷牙等等现代卫生常识都标注清晰,甚至还注明了洗澡时间。这倒不是孙权控制欲太强,而是之前在城墙下治疗伤兵时,发现这些士兵身上藏着很多暗病,像是会让人瘙痒难忍的湿疹、由于长期卫生条件不佳引发的疥疮、总也不刷牙导致的口腔异味和口腔溃烂、及都快烂到牙根儿的蛀牙…… 这些疾病在孙权看来都十分诧异,明明是可以避免的,为什么让它们在十分年轻健壮的身体肆意横生呢? 怪不得这个时代的人平均寿命那么短,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诱发其他疾病。 所以,孙权一边等着看孙坚用什么妙计收拾黄祖,一边找狐丘和张仲景商量出了这份《卫生条例》,开始在全军推广。 军队不同于民间,他们在得到了孙坚的首肯后,立即开始实施,虽然说这些东西在执行的过程中看上去不痛不痒,但是,这种不痛不痒的健康却是最应该被人珍惜的东西,由于这个时代的人还根本没有这个意识,孙权也只能请了孙坚的军令,对长沙军进行压制。 太守府内,刚刚洗完手的刘妈去厨房做饭了,临行时还抱怨了一句:“这太守府是规矩越来越多了。” 孙权对此全当没听见,他懒得和这些下人解释具体原因,却正在房间里编纂关于《卫生常识》之类的书籍,打算等日后岳麓学院建好时,对新入学的学生从头开始教学,以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方式,将这个落后的时代彻底更替掉。 “收锦!” “收蜀锦!” “一万一千钱现钱收蜀锦,想换钱的贵人们赶紧来换钱了,机会不常有啊。” 当一个小贩的声音在胡同里传进了太守府的院落,正在书写《卫生常识》的孙权猛的抬起了头。 这儿可是长沙,并不是川蜀,这商贩跑这儿收什么蜀锦?那蜀锦在川蜀一万钱一匹是明码标价的,这怎么跑长沙来一万一千钱收了? “收蜀锦的,到太守府侧门儿来一下。” 太守府的侧门儿,是专门走下人的地方,当孙权听见府内有人如此呼喝时,正好看见春香抱着两匹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的绫罗绸缎往侧门走。 “春香。” 孙权立即打屋里跑了出去,问道:“你这是干嘛去?” 春香答道:“前两年打下零陵和桂阳时,乌程侯赏给夫人两匹蜀锦,夫人就做了一条手帕,便让人将蜀锦收起来了,说是这么珍贵的东西,等大公子娶媳妇的时候,给儿媳妇做新装使。” “眼下家主不是缺乏军费么,府内各项用度也在急剧增加,夫人就想把这两匹蜀锦给卖了,反正搁着也是搁着。” 由这番话中,孙权能听出两条信息,第一,孙坚是真穷,打了这么多年张,自己媳妇手里最珍贵的蜀锦竟然只有两匹;第二,眼下的孙坚已经没钱了,开始紧缩太守府的用度…… 不对啊,前几天蔡瑁不是刚送来一百万钱么,即便不多,也不至于如此啊,难不成是祖茂将军正在征战,这笔钱填充了军费?那,红砖收益呢?那可是庞家真金白银购入后,才把货拉走贩卖的,这笔钱应该在啊……这太守府没购入新的军械,没打造武器,更没有置办军粮,就连给老百姓建房屋都是用的自家红砖,钱都哪去了? 春香见他发愣,自顾自的离开了,就在此时,旁边院落孙坚正送蔡瑁出来。 “乌程侯,瑁,必不辱命!” 蔡瑁也不知道应承了孙坚什么,十分慎重的说道:“此次回襄阳,立即变卖家产,助乌程侯成事!” 孙坚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此时,才把蔡瑁盼望已久的话说了出来:“此事若成,德珪啊,你便是坚的江夏太守!” 江夏太守! 前些日子这几个人来到长沙,蔡瑁用那么渴望的目光看着他,孙坚可都没松口,今天怎么就转性了呢? 两人惜别后,整个太守府又陷入了沉静之中,巧的是,春香回来了,还抱着两匹蜀锦。 “春香,你不是卖蜀锦去了么?” “谁说不是呢!可那商贩也得收啊。人家说啊,今日所带因钱不够,只能收十匹,还让我明日请早,气死了。” 这一瞬间,孙权恍然大悟,露了出笑意。 “二公子,你笑什么呢。” 孙权说道:“我笑有人已经死了,还不自知!” 说罢,他转身回到了院落之内,再不理春香。 第一百零二章 蜀锦 江夏,太守府。 黄祖正坐在厅堂内端着漆面茶盏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聚精会神的无以复加。 “太守,中原混战依然持续,袁术和刘繇血战东阿……” 黄祖问了一句,道:“袁术和刘繇血战东阿?” 下人回答:“是。” “中原混战后,各路豪杰已经打成了一团,袁术出兵扬州与扬州刺史刘繇会战东阿,期间,袁术麾下大将纪灵本已经偷下城门,眼看东阿可破,城中却杀出一员勇将,高呼‘东莱太史慈在此,谁敢战我!’。此人跃至城头砍杀十数人,又带领着刘繇的属下将城头夺了回来……” 黄祖嘀咕着:“东莱……辽东……这刘繇也是辽东人吧?” “正是。” 黄祖笑了:“这回袁术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太守莫非知道此人?” “不光我知道,我说出来,你肯定也知道。” “是么?” “此人在黄巾暴乱时,曾解救孔北海于危难,从万军中杀出去求援的太史子义!” “原来是他!” 黄祖轻笑道:“除了他,这天下还能有谁在纪灵手里抢回城门?那纪灵也是成名多年的大将,想在这种人手中虎口夺食,可能么?” “可太史慈为什么归顺了刘繇?” “他们是同乡。”黄祖继续道:“不过依我看,到不像是归顺,刘繇身边可留不下这尊大佛。当年孔北海为了得到他,替太史慈对其母行效,最后人家也不过是报答恩情而已。” 那名属下听到此处,收起了手中绢帛道:“太守,除此之外,江夏周边并无战事。” 黄祖撇了撇嘴说道:“看样子,这场由十八路诸侯讨董引发的中原大战,没个一两年是不会有结果了。不过,乱点也好,这天下越乱,孙坚就越不敢逼得老子太紧。” “为何?” 黄祖冷哼一声:“咱们江夏紧邻豫州、扬州两地,中原大战时,孙坚和袁术不和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他就不怕把老子逼急了,老子给袁术让出条路,让这厮直接杀进荆州么?” “难不成,这就是孙文台已经拿下了襄阳,却不对南郡和江夏用兵的原因?” “你以为呢?南郡蒯家,向来与益州互通有无,在生意往来上,交往频繁,只要孙坚逼急了,蒯家就敢私通刘璋,就算是引来了张鲁,也够他喝一壶的;襄阳蔡瑁,靠着舟船货运天下,以往,要通行扬州兖州等地时,还得从咱们江夏借道,老子不高兴了就会劫掠他的船只,这才令其心生怨气,投靠了孙坚,献了襄阳城。” “否则,你以为孙坚会老老实实待在长沙,不把治所搬到更近司隶的襄阳么?” 孙权若听见这番话,肯定会吓一跳,他震惊倒不是黄祖胡猜乱想般的说辞,而是孙坚从中原大战中并未失败后,没有跨江击刘表,活下来以后自然也就没了孙策东阿大战太史慈,与太史慈打生打死的人变成了纪灵。 然而,这个世界的改变还不止这些。 “大哥!” 铜铃声响传来时,门外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这年轻人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他进入厅堂很世俗的坐在了椅子上,还把一条腿跨在扶手上往那儿一摊,气呼呼的。 黄祖立即沉下了面容,却依然慢声细语的问道:“兴霸此行如何?” 甘宁道:“别提了!” “我带着兄弟们在江河之上劫掠了不知道多少艘船,那些船只中不是装载着木头、石头便是蜀锦等物,过往船只都说这是运往长安的,说是董卓将皇帝虏到长安后,购置给皇帝使用的,根本就没有钱粮。” 甘宁,竟然违背历史的提前出现在了江夏! 在历史中,甘宁出生于巴郡,好游侠,喜欢呼朋唤友,史书称其步行陈列车骑、水行连接轻舟。与人交往更是讲究排场、面子,如果对方礼遇周全且隆重,他就能和人掏心掏肺;若是相反,这厮就怂恿手下将其劫掠。 孙权曾经看到史书上如此形容甘宁,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不分明是九十年代时期,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的产物么? 等再往下看,看到甘宁收敛心性时,已经是二十岁出头,当时中原大战恰巧结束,孙策已经身死,此时甘兴霸出巴郡投刘表,一眼看出刘表不擅军事,这才打算转奔江东。可惜啊,被黄祖拦住了,也只能归附到黄祖麾下。 可如今,甘兴霸轻侠杀人后根本就没有沉淀自己,直接出川避祸,来到了黄祖身边。 黄祖是谁? 周遭水域霸主,他对于甘宁来说,就相当尖东猛虎于普通烂仔,那真是心向往之。加上甘宁真有本事,黄祖又时刻得面对孙坚的威胁,一到江夏就受到了重用,历史中黄祖都不爱搭理他那一幕根本就没出现,眼下甘宁正在为黄祖筹措钱粮,准备积极应对孙坚。 “兴霸莫急,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汝,先下去休整吧。” 甘宁走了,可黄祖脸上的不满,却并未消除。 这寰宇之内有面见主公把腿扔到椅子扶手上的人么?他甘兴霸怎么敢如此张狂! 你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应该如此目中无人吧? 甘宁在心里的确是拿黄祖当大哥了,可黄祖对待他,就有点山鸡瞧生番的意思,怎么看怎么不爽。 “太守!” 就在此刻,门外一名兵士快步走了过来,拱手道:“南郡蒯家书信。” 当那名士兵呈交上来一份绢帛,黄祖将其缓缓打开,刚才凝结在一起的眉头这方舒展。 苏飞在一侧问道:“太守,蒯家说什么了?” 黄祖收起绢帛,背着手说道:“蒯家说,得到了确切消息,董卓在长安广收豪奢之物,再无争霸天下之心,如今长安蜀锦已经涨到了一万五千钱,连襄阳蔡家、马家、庞家都在大肆收购蜀锦,甚至长沙孙家已经派船去往蜀中。蒯良问咱们要不要一起也弄一些,他们有渠道,上好的蜀锦可以万钱运送到江夏来,不过利润要一人一半,还说明,得咱们出船,将这些东西运往长安。” 苏飞谨慎的问道:“这么挣钱的买卖,他们怎么不自己干?” “他们有船么?”黄祖笑道:“整个荆州,手里捏着船的,只有我和蔡瑁,眼下蔡瑁投了孙坚,那蒯家的合作伙伴,不就剩下我了么?” “太守,飞觉着,此事应该谨慎!” 黄祖沉吟一声,冲着屋外大喊:“来人啊!” “派人去襄阳、长沙看看,看看他们那儿是否有人大肆收购蜀锦!” 第一百零三章 孙坚和吴夫人的爱情 关于孙坚和吴夫人的爱情,是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有意思到什么程度呢? “母亲。” 孙权与往常一样去吴夫人院里吃朝食,结果吴夫人没在,回应孙权的,则是春香。 “二公子吧,夫人没在,住家主书房了。昨儿晚上特地留了话,说是二公子来了,自己挑些爱吃的吃就行,不用等她。” 书房? 难不成是昨天孙坚送走了蔡瑁以后,过于兴奋无处发泄…… 孙权胡乱的想着,莫名间,嘴角露出了笑意。 春香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故意问道:“二公子笑什么呢?上次见到春香,也是如此笑容。” 这时,孙权反而不急着吃饭了,问道:“春香,你是从小就伺候着母亲么?” 春香坐在窗前,说道:“春香十二岁进吴府就跟了夫人。” 孙权一下来了精神:“那你肯定知道我父和母亲是怎么认识的了?” 春香点头道:“那时夫人是吴县大户,祖上为春秋时吴国的吴王寿梦第四子季札之后,本该姓姬,吴国灭亡后改国姓。” “当时乌程侯听闻吴夫人才貌双全,想娶其过门,但家中亲属普遍认为侯爷轻浮、狡诈,不同意这门婚事,奈何那时的侯爷已经聚集了上千乡勇,准备随时起兵,谁都知道他不好惹。” 春香叹息一声:“直到今天,我都记着亲族们的模样,他们一字一句的告诉你孙坚这个人有多坏多坏,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拒绝这门婚事,最后还得夫人劝他们,说如果侯爷对我不好,那也是我的命。这才安抚住了这些人的情绪,二少爷,我都想不明白,又不是他们嫁人,他们又不敢站出来替夫人出头,这一字一句的搅乱别人,算什么?” 孙权笑了,在他的时代,这种事很多。 孙权写网文时,网络上全是品评之言,你应该这么写,应该那么写,这么写不对,那么写就等着扑街吧。可你要把这些人找到,就坐在他对面问他‘来,你告诉我怎么写一定会火’,他保证会变成哑巴。 人啊,都好为人师,喜欢指点江山,还不容你反驳,你只要反驳了,那就是朽木不可雕也。 “然后呢?” “夫人嫁了。”春香看着孙权说道:“夫人嫁给了侯爷以后,将家里人的担心都说了出来,侯爷羞愧难当,打那天开始,对夫人不曾有过半点不敬,更没有半分冷漠。” 孙坚对吴夫人好不好,从子嗣上就能看出来,长子孙策、二子孙权、三子孙翊、四子孙匡、五女孙尚香,还对小舅子吴景重用,这要是还不算好,那什么算好? “权儿,你爹说了,让你吃过饭以后,去伺候庞德公前往岳麓,老爷子想亲眼瞧瞧岳麓学府建造的如何了。” 吴夫人此时刚好归来,满面春风。 孙权回头应道:“知道了。” 吴夫人刚走到孙翊的小吊床前,听见这三个字立即扭回了头,重复性说道:“知道……了?” 孙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连忙站起,拱手道:“是,母亲。” 吴夫人过来直接拎住了他的耳朵,耳提面命般说道:“你给我记清楚了,那庞德公是荆襄大儒,是你的师长、长辈,你要是敢这么和人家说话,让你父知晓,不给你屁股打烂就算我这话白说!” 孙权被拎的一边脑袋往上偏,喊道:“疼,疼!” 吴夫人心疼的松开了手,脸上却还气愤异常:“不疼能长记性么?” 孙权却偏偏跟没挨揍一样,凑到吴夫人面前,握住她的手说道:“娘~” 吴夫人哪曾想自己的儿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撒娇,连忙将手抽回,说道:“一边去。” 孙权再凑过来:“娘,商量个事吧?” 吴夫人:“你又想干什么?” “儿知道父亲将全城妇女都交给您调配了,如今全部都在加紧生产绫锦,能不能将生产出来的绫锦给我一些?” “也是,你去见老师,总不能空着手,多少要带些礼物。”吴夫人看了他一眼:“你想要多少?” “一千匹,行么?” 吴夫人把眼睛一瞪:“命也给你好不好?” “一千匹!” “你可真敢要。” “你知不知道你爹连织绫的消息都不让往外透露?你张嘴就要一千匹!” 孙权解释道:“娘啊,你也知道岳麓书院正在建,处处都需要钱,得购买学子所用的桌椅板凳、得购买教学所用的书籍、得雇厨师建伙房,儿现在是捉襟见肘。” “少来这套,你爹不已经答应给你钱了么?” “他也得有啊!”孙权一笔一笔给吴夫人算账:“冰晶的生意,就兴盛了一个月,换来了长沙军血战中原的军粮;用麦米磨面粉将原本百斤麦米磨成七十斤面粉,我爹说浪费粮食、不适宜推广,只限太守府与军中战时使用;酒就更不用提了,长沙原本就缺粮,酿酒是太守府指定的商人才可以酿造,其他人酿酒都要被抓起来,这东西只能交由外人来做,才不至于让孙家被百姓戳脊梁骨……” “除了精盐是暴利还未见到钱以外,兴建岳麓书院的钱我是一个子儿也没见着啊。” 吴夫人询问道:“那你爹说你们把地基都打好了……” “砖是咱们自己家的,干活的人刚开始长沙军,现在是囚徒,水泥也是咱们自己生产的,儿是天天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眼下更行了,长沙一下多了那么多兵马,就算是精盐赚了钱了,您说,我爹是先养军队还是先建书院?铁定是先养兵吧?那军队就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钱扔里都见不着一个水花,我爹得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岳麓还有个地基等着兴建呢?” 吴夫人沉吟道:“这……” “母亲,我可没说管您要钱,就向您要一千匹咱们自己生产的绫锦,而且我保证不会坏了咱们家侯爷的事,就是想自己挣点钱……” 吴夫人看着孙权,看着这个才六岁的孩子,她怎么可能放心?就算是亲儿子,那也才六岁啊。 吴夫人沉思片刻说道:“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第一百零四章 我要我要我全要! 安静的小院内,孙权第一次与庞德公独处,那时庞德公没有说话,躺在躺椅上,身旁煮着茶。 孙权呢,也不出声,低头拽过蒲团,在这秋日里蹲在了炉火旁,边用蒲扇扇火,边用‘提搂’搯茶填入漆碗空杯内。 半晌,庞德公才算是转过头来,露出了微笑。 他觉着这孩子心性不错。 “说吧,打算学点什么?” 孙权慢慢侧身,跪在蒲团上看着庞德公:“恩师赐予权什么,权便学什么。” “识文断字、明理,要不要学?” 孙权点头道:“自然要学。” “春秋五霸,读史明智,要不要学?” “求之不得。” “天下之奇,无所不包,奇门异事,要不要学?” 孙权再次点头:“如此最好。” 庞德公起身,伸出食指撮在了他的脑门上:“贪得无厌!” 这才讲起道理:“我辈修行,讲究个专一而精,你什么都学,岂非只能落个杂而不纯?” 孙权却并不这么认为:“恩师,敢问因何会有‘因材施教’这句话?” 庞德公没想到他会提问,回应道:“学子间心性不同、悟性不同,自然所教育的方式也不同。比如刚才,你能在为师不言不语中侍奉半个时辰,不骄不躁这一点,就强出了太多人,在为师所见孩童中,唯你与士元能做到这一点。” “恩师说的,可是凤雏先生?” 庞德公一挥手:“以后你得改口叫师兄了。” 孙权再问:“恩师觉得徒儿日后成就如何?” “有乌程侯在,你与伯符自然可以展翅高飞。” “听父亲言,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取其才、用其人、替世人施展抱负完成己之霸业,为人主;另一种,卖其才,售己身,治理一方,于人主荣光中闪耀,为臣。” “恩师觉着权日后为主,为臣?” 这话,前几十年谁来问庞德公都敢回答,那时起码没有天下大乱,如今,他一个字都不敢说! 同时,无比震惊的看着孙权! 这是个六岁孩子应该说出来的话么? “你,怎么想?” 孙权侃侃而谈道:“蒙庞公为师,乃权之所幸,权,定当竭尽全力,学遍世间经注、偏学,以儒学正己身,以偏学识恶人,但,时间有限。恩师,当年武帝敏而好学,不也养着司马相如么。” “不然这世间哪有封禅书。” “刚才权问恩师,因材施教为何意,权以为,因材施教是师尊传授徒子徒孙时由于孩子年龄太小替其定下的目标,换句话说,师尊所授之学,乃替人决定了道路,并非学子本意。” “如今权心中已有定论,所以请师尊切勿因材施教,将毕生所学传授与权。权不求精,只求明其好坏,懂其精妙,可任人善用;权求其广,要涉猎天下,黄老之说,要学;诸子百家,要学;不然,权何以得知当年武帝为何独尊儒术?” “奇门术数要学;医理常识更要学,不然权如何能知该如何医治这天下?” “帝王心术要学;纵横奇谈要学;甚至绣娘刺绣、农夫耕种权更要学……权志向远大,胸怀广阔,还望师尊成全。” 孙权冲着庞德公深施一礼,而后面带微笑在秋风中,静观落叶飘散。 庞德公已经傻了! 这叫胸怀天下? 这特么就是你想当皇帝! 孙坚连荆州还没有全拿下来,你就已经开始培养自己当接班人了…… “权儿,为师问你,景帝与武帝,谁在你心中是明主?” 他说的这俩人,一个是汉景帝一个汉武帝,一个休养生息、励精图治打造了文景之治的盛世,一个穷兵黩武,将一个盛世中的国家打空,却打出了大汉朝的威风。 “性格上来说,我喜欢景帝,功绩上来说……”孙权很正式的说道:“徒儿都想要。” 景帝,是一个只做不说的性格,但此人无论是在齐家治国方面,都无可挑剔;武帝恰恰与景帝相反,原本他没资格当皇帝,要不是当年的宫斗及一些人自己作死,怎么也轮不到他才对,可在平天下方面,武帝明显强出所有人一头。 为什么? 因为这两个人都能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一旦,那就是无情! 景帝能默不作声干掉自己的弟弟梁王给儿子铺路;武帝也能在创造出了‘金屋藏娇’这样的成语后,在第一次巫蛊之乱时,废掉无后的陈阿娇。 这两个人都能做到哪怕至爱亲朋站在面前,只要你敢拦截在治国之路上,都将你彻底毁灭,即便不提二人的才华,光是这份狠,有几个能行? 可孙权怎么回答的? 他说都想要。 既想要盛世,又想如武帝一般打出大大的功业,要知道这两项在当今这个时代,是相互违背的,打仗,就得玩了命的花钱,所以景帝才选择和亲求安宁,如何能两个都要? “狂妄。” 庞德公没生气,六岁的孩子说出‘我要我要我全要’这样的话时,一代大儒要是急了,那就说明他没身份了,不然,怎么会有童言无忌这句话? 可这孙权,也的确给了庞德公一个大大的惊喜。 其实,以他的身份是不会给孩童启蒙的,整个荆州多少学子都在翘首以盼,他哪有时间给你启蒙?如果没有孙坚的威逼利诱,如果孙家不是想搬庞德公这尊大佛镇宅,庞德公麾下的任何一个弟子都足够给孙权启蒙了,还保证有面子。 可今天,庞德公似乎品出点滋味来了。 他不是在孙坚身上品出了滋味,而是从孙权身上品出了滋味。 其他六岁孩童知道景帝和武帝有什么区别么?可眼前这个孙权,去能说出喜欢‘景帝的性格’这般话! 很显然,这是提前学过的,起码有人跟他说过景帝和武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六岁孩子,不管是看过《史记》还是听人说过这两代帝王的故事,起码他记住了其中的人物,还能与人攀谈,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庞德公想到此处,甚至有点想将‘狂妄’那两个字收回,这明显还是个孩子,自己叫什么劲儿啊? 起了玩心般的问道:“既然你成景帝之功,又想要武帝之业……咱们也先别说的那么大,假如,为师是说假如,假如眼下你为荆州牧,你会为荆州做些什么?” 接下来,庞德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要被眼前这个六岁的孩子震惊成什么样! 第一百零五章 为师替天下苍生谢你! 孙权想要的,并不是大战之后的一片狼藉,不然他可以狂点战争科技树,眼下就可以将‘百炼钢’拿出来,到时候再搞一批战马,起码可以做到‘野战’无敌。 到了那时,统一三国难么? 当然不难,这是科技落差决定的。 可为什么孙权不想这么做? 很简单,那样的世界他不想要。 那不就是后世诸多王朝更替后的世界么? 不就是如同成吉思汗一般的以战养战么? 然后呢? 分封天下或者中央集权后,等待下一场大战? 那自己回到这个时代干嘛来了?谁统一了之后,不都是这个结局么。 但,这些问题孙权并没有仔仔细细想过,来到这个世界后,包括十八路诸侯讨董、王睿攻长沙、孙坚占荆州等等事件一起袭来,让他应接不暇,直至庞德公问起,他才算是有了一个可以系统去思考的机会。 于是,他的回答是:“先吃饱。” 庞德公没听明白,问道:“吃饱?” “对,就是吃饱。” “眼下中原大乱,各地用不了多久就要面临灾民潮,这些灾民会骨瘦如柴的出现在荆州,如果喂不饱这么多张嘴,那眼看着就是一场民变。” 如果孙权现在是荆州牧,那他一定不会优先考虑发展,而是去考虑如何面对这股难民潮! 历史上是如何形容中原这场大乱的? 四个字,叫逃无可逃! 意思是这些人不管去哪都没人接收,直接导致了大批难民冻饿而死。 想要吃下中原大战的全部难民,光凭荆州的土地肯定不够用,就算是把荆州权贵粮仓都打开也养不起这么多中原难民。这个时候,孙权想的不是节流,而是开源。 土地养不起,那,河流呢? 山川呢? 给土地加产,不是一年两年能完成的工程,可江河湖海却没有限制。 孙权眼下唯一缓解局势的办法,就是将这些难民,除了兵役、劳动力外的所有人,都暂且改造成工人和渔民,用荆州、江东的渔业来养活他们。 只有让这些难民吃饱,才能稳定住局面,稳定住了局面,才有资格谈发展。 “捕鱼?” 在庞德公的问询下,孙权想起了脑海中一闪即逝的马渡轮! 马渡轮是加拿大19世纪的产物,就是将两到五匹马赶上船,于偌大的船板上以马力驱动齿轮,再由齿轮带动螺旋桨为船只提供动力。这么做的理论知识基本上和不久之后的东吴人力脚踏船差不多,属于在机械时代来临之前的替代品,后来被蒸汽机所淘汰。 只是,这东西要是用到东吴身上,再经过改造,将马渡轮底部装上一张可以困鱼的渔网,能将荆州渔业从单叶扁舟提升到什么样的地步还真就尚未可知。 更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有个bug,那就是马。 看过马渡轮图片的孙权清楚知道这艘船长什么样子,相当于一块巨大的木板上安装了个船底,船体上拥有极为宽广的空白区域,所以加拿大人用这种东西来运输。那么,经过改造,将这种船的船底改扁,扁到就算装上了车轮也不会拖地,将会有什么效果? 试想一下,一艘马渡轮在行进至河边时,船上水手迅速下水为这艘船安装上轮子,而后将马匹从船身赶下,那这还是船么? 这不就是一台车么! 还是一台水陆两用的运输车! 论效率,它恐怕比木牛流马还要强大! “权儿?” 庞德公将孙权由幻想中拽了出来,他这才回应道:“是,得先用捕鱼、砖窑、盐业等等荆州独有的产业将这批灾民喂饱,让他们明白,只要卖力工作就不会挨饿后,再用上升渠道将他们囚困于荆州。” “上升渠道?” “对!” 孙权一字一句的说道:“人不能没有希望,没有希望就会懈怠,你得让他们知道,努力就能变强的道理。” “什么意思?” “比如捕鱼,人人都能吃饱的话,那还为什么捕鱼?”孙权解释道:“必须要有奖励制度,比如,最后一名该挨饿还得挨饿,当然,有了‘船’,就会将这条规则规定为‘打鱼最少的渔船’全员挨饿。” “那第一名仅仅为了吃饱么?” “当然不是。”孙权继续说道:“拿了第一次第一,还有月第一,拿了月第一,还有年第一,当一艘马渡轮拿下年第一,那么好,你将可以入荆州籍。” 庞德公的眉头抖动了一下,荆州籍有什么好处他还不太清楚,但是长沙、零陵、桂阳三地的原住民,好处可太多了! 其中之一就是人家买砖半价,眼下,这种行情都成为了红砖的衍生行业,就像是孙坚是生产厂家、庞家是总经销商,其余原住民则为经销商,甚至有人为了红砖来到荆州时,根本不用庞家和孙家招待,一些买卖做大了的原住民就代替他们完成了招待工作。 要是在这种诱惑之下,恐怕衣衫褴褛的难民将会玩了命的为孙家捕鱼…… 但…… 庞德公叹息了一声。 孙权问道:“庞公为何哀叹?” “有了人,有了鱼,有了生产力也没用,就算是将所有江河湖海的鱼都给了你,又能如何?荆州终归只是一地,又不能将渔业发展至全国,何其可惜?” 孙权立即反问:“为何不能?” 庞德公哈哈哈大笑,他总算从孙权身上看出了一丝孩子气:“长期运输,如何让鱼存活?难道你要人人都端着陶瓮,装水养鱼走遍全国呢?” “就比如说幽州,荆州距离幽州有是数千里之遥,当地水源稀少,鱼价甚高,这笔钱就算摆在了桌面上,你还是赚不到。” 孙权又问:“那为什么有人冬日往幽州贩鱼?” “冬日上冻,鱼可冰封,冰封后,鱼不至于腐烂,自然能贩。” 孙权再次提醒:“恩师,您还记得第一次来荆州是为了什么吧?” 庞德公突然愣住,看着孙权恍然大悟:“孩子,为师替天下苍生,谢你!” 第一百零六章 就问你动不动心 江夏。 当二十万买路钱被二十条扁舟送至江夏时,黄祖的内心狠狠抽动了一下。 这二十万钱他当然看不上,可由江夏送出去的蜀锦能赚取这么多利润,还是真让人想不到。 “报!” 远处,一匹快马奔赴码头,江夏城的探子靠近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说道:“主公,襄阳遍地都是收购蜀锦的商贩,其程度已经满城皆知。那蜀锦如今都不按匹售卖,而是按寸!” 按寸? 这东西得火爆到什么程度才会按寸零售? 关键是你剪裁开了,到了长安还能拼接得上么? “收钱。” 他没理会眼前的探子,上前一步让手下人从小船上将钱箱搬了下来。这些,都是蒯家运送过来的租船与买路钱。尽管黄祖还是没考虑好要不要和蒯家一起趟这趟浑水,但是他把自己手里的船租给了对方,眼看着他们运送装满蜀锦的船只顺流而去,奔赴长安。结果才没几天的工夫,一船船的银钱便运送了回来。 这不,如今蒯家已经将第一批利润送回。 “老蒯啊。” 运送银钱的,正是蒯家在江夏城商铺的掌柜,平日里总和官面上的人打招呼,所以黄祖认得。 老蒯连忙哈腰,很恭敬的说道:“太守。” “这一趟,你们一共从长安赚了多少?”黄祖满脸堆笑,试探性的问。 老蒯马上变得神经紧张,大喊:“太守,哪赚着钱了!” “船没等到长安,先在水中折损六艘,整整六艘船上蜀锦沉入水中;等上了岸,改陆路运送时,又碰上了贼首和难民,整批货物折损过半啊!” “如今太守看到的这些银钱,不过是我蒯家倾全家之力聚拢的本金,扣除给太守的租船、买路费,赔本不说,吆喝都没赚到。” 黄祖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仔细打量着老蒯。 这老蒯,在太阳下一身蜀锦缝制的衣装正在烁烁放光,手上四个大戒指分别戴在两手,再看他身后仆人,那肥头大耳的满嘴流油,平日里吃喝用度一眼能让人看出消耗来。 “怕什么,我又不贪你钱。” 老蒯憨厚的笑着,闭嘴不答。 此时,黄祖略显尴尬转身而走,任凭手下人将银钱木箱装车,成群结队的往太守府拉,这一秒,他的心思,活了。 “来人,把苏飞招来。” 回到太守府,黄祖越想越不对,蒯家在荆州时代经商,已经成为了豪族,要是这蜀锦不赚钱,他犯得上给自己二十万么? 听闻这厮暗地里还和孙坚合作,夏日时,光是运冰,就转了个盆满钵满…… “太守。” 苏飞一身戎装,到了近前。 黄祖抬眼一看就愣了一下,苏飞的装扮变了! 一身蜀锦缝制的衣衫耀眼夺目,胸口一块白鹤展翅的图案看上去神采奕奕,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你这是……” 苏飞在江夏深得黄祖信任,自然不会隐瞒说道:“太守,属下做了点小生意。” “什么生意?” “蜀锦啊。” 苏飞凑到黄祖近前,低声说道:“一万钱,打江夏城内豪族手里收回他们之前购买的蜀锦,在以一万一千钱的价格售卖出去,转手就赚一千,属下最近已经收了近百匹!” 他还当新鲜事跟黄祖谈论,那黄祖眼皮都在跳! 说了一句:“你可知道长安蜀锦卖到了多少?” “多少?” “整整一万五千钱!”黄祖一字一句道:“之前蒯家还要与我共同谋利,我怕是阴谋,没有参与其中。” 苏飞问道:“太守为什么不参与?您知道眼下的江夏,已经疯狂到了什么地步么?商贩每天都在筹钱收购蜀锦,前几日,每日收百匹,来者不拒,当场给钱;这几日稍微差了一些,可能是银钱运转的不顺畅,只能收二十匹,就这,都快把江夏的蜀锦收光了,豪门之中已经无货可卖。” “当真!”黄祖仔细的询问着。 “当真,自然当真!” “我前几日带着人冲开了几户豪族的门,亲自查看了他们的仓库,里面的确没有蜀锦了。” 黄祖扬起巴掌就抽打向了苏飞的脑袋:“**带人冲百姓的家?” “抢啊!” 苏飞挨了揍依然满脸傻笑,说了句:“大哥,这钱好赚嘛。” 这声大哥,并非亲属关系,而是一种江湖称谓,当年黄祖没成为江夏太守时,手底下的兄弟就是这么叫的,其中就有苏飞。 黄祖独自思索:“这么说,我当真错过了一条财路?” “没有吧?”苏飞提醒着说道:“那蒯家,不还在不停的往江夏运货么?” “放屁!你这叫绝户杵,把蒯家吃了,以后谁还和咱们做生意?” “大哥,咱也没说强吃,你给他钱不就完了?” “报!” 二人正商量着,门外仆人进来禀报:“家主,蒯家人求见。” 蒯家? 不是刚在码头见过么? 黄祖看了一眼苏飞,见苏飞连连点头,这才说道:“传!” 片刻后,老蒯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拱手说道:“太守,蒯家有事相求。” 黄祖此刻故意在内心中设置了一道防线,说道:“讲。” “蒯家想再借船只五十。” “多少!” “五十条船!” 黄祖望着老蒯:“做什么用?” “运送蜀锦。”老蒯答道:“最近我家主联系上了张鲁,在蜀中除了刘璋外,又多了一条蜀锦渠道,本次,打蜀中运出蜀锦共计三千匹有余,原本的十条船已经不够了,此次需要五十条,以满足运送。” 黄祖沉声道:“一条船,原样出去原样回来,我收你两万,五条船就是整整一百万,你可知晓?” “太守放心,这次还和上回一样,我老蒯压在城中,等船回来,立即付钱。” 苏飞站在黄祖身后,神情激动的又问了一句:“刚才你说,这次来了多少货?” “足足三千匹!” “要船六十,每艘乌篷船棚下装蜀锦五十匹,运往长安。” 苏飞再转头看向黄祖:“大哥!” 他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这可是大买卖啊,一出一进,可就是几百万的纯利! 第一百零七章 封锁! “蜀锦,收蜀锦!” “一万一千钱,现钱收蜀锦!” 襄阳城内,大街小巷遍布着收锦商贩,究其原因,是襄阳蔡家将收蜀锦的价格提升到了一万一千五百钱,但人家有要求,便是低于百匹不收。这个要求一提出来,整个襄阳城都乱套了,各家各户都开始上街凑蜀锦,一时间整个襄阳城的蜀锦价格顶到了一万一千二三,最狠的,竟然有人一万一千四百钱收。 不止襄阳如此,南郡,也是如此。 前几日,南郡蒯家反叛,宴请太守的途中埋伏了刀斧手,将太守全家斩杀席间,随后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那蒯越,拿出一张诏书贴在城门口,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当今陛下因蒯家时代镇守宜城有功,特敕封蒯越为南郡太守,治所宜城,掌南郡。 最让人惊讶的是,蒯越贴出来的诏书上,有着和氏璧的大印,既寿永昌四个字清晰无比。 蒯家掌权后,第一件事就是收蜀锦,与蔡家一样,一万一千五百钱。 他们这儿一动,零陵、桂阳、武陵,三郡全动,整个荆州带动了益州格局,无数商贩在蜀中大肆购买蜀锦,几乎堵着刘璋与张鲁的家绣坊门口日夜排队,只要绣娘完成一匹,就立即会遭到哄抢。 “你们说这蜀锦到底怎么了?” 益州,巴郡绣坊门外,排着队的商人商谈着:“前几日蜀锦虽然也很紧俏,但是哪有这么多人抢,这本该一万钱的蜀锦,如今出了绣坊就有人敢一万零五百钱收……” “你不知道吧?荆州那边都嚷嚷的人尽皆知了,说是董卓将皇帝抓到了长安以后奢靡无度,要用蜀锦打造华服,以一万五千的高价来者不拒,有多少要多少。荆州现在一州之地全在倒腾这东西,连官府都在全力收购。那蒯越、孙坚、程普,带着兵丁整天看着!” 一个荆州口音的男人突然开口说道:“照这么看,蜀锦岂不是要大规模上涨?” 众人嫌他木讷道:“不然呢?” “兄弟,要我说你这脑袋就别做生意了,全世界都知道的事,你才反应过来啊?” 那荆州口音的男子继续说道:“大规模上涨之后肯定得大规模降价,那我得赶紧把手中的货全抛售了。” “你手里有货!” 一时间,绣坊门口商贩全都转过了头。 荆州口音的男子点头道:“有啊,平日里积攒的,怎么了?” “兄弟,能带我们看看不?反正你也是卖,不如卖给我们如何?” 这里,不光聚集着常年经营蜀锦的老商贩,还有很多其他行业慕名而来的人,大家伙都是想凑个热闹赚俩钱儿,一听说有货,全凑了过来。 “那先说好,蜀锦价贵,我家向来以刀斧手看管,到时候可别说我仗势欺人。” “那不能,绝对不能,这么金贵的东西,谁还不得看管的仔细点。”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成都,两边都是由一个荆州口音的人,将商贩引到了城中一处库房,仓库打开时,足足满仓近五百匹蜀锦堆放着的场面,让他们算是彻底开了眼了! 库房内,灯光昏暗,光线都靠从门口照射进去的阳光及火把照明,在这种情况下,一位长期折腾蜀锦的老商贩只拿起其中一匹,便迅速放下,什么都没说,静悄悄转头退了出去。 而后,在门口刀斧手的守护下,又一批老商贩退出,直到房间内剩下的全是闻风而来的商贩时,这才有人问道:“兄弟,你这蜀锦不错,多少钱一匹?” 荆州口音男子道:“我运送到荆州便能卖一万一千钱一匹,扣除路费,卖你们一万零八百钱,不多吧?” 众人相互看了一下:“兄弟,一万零八百,太贵了,我们去绣坊排队,那才一万,再说了,你也没运送到荆州不是?涨了八百,是不是不太合适?这样吧,我们也不欺负你,一万零……五百,不能再高了!” “可不是,赚点就行了,如今中原的大战,这日子口,还是先把钱握在手里踏实。” “兄弟,赚点就行了。” 荆州口音男子拍板道:“行,就一万零五百,不过咱们说好,现钱兑现货,你们得凑齐了这一仓库的五百零四万,少一个子儿我都不卖。” 众商贾中领头的振臂一呼,喊道:“谁要卖货的到我这儿报名,咱们把钱凑凑!” 现场忙成了一团,唯独几家专门以此为生的老商户站在门外笑看着屋内的人。 “刘掌柜,您也看出来了?” “呦,张掌柜,咱们这些玩了一辈子蜀锦的人,就别凑热闹了吧?” “我看也是。” 当刀斧手怒视他们时,这几名商户带着仆从转头而走。 他们早就看出了那蜀锦不对,不光是所用的蚕丝并非蜀中所养,就连加工手法都和蜀锦完全不同,总体来说,这货,没有蜀锦紧实,但是蚕丝却比蜀中的蚕丝毫不差,属于是上等原料的低水准加工。 …… 蜀中通往荆州的道路上,一批批商贩赶着马车向前行进,只要到了荆州,这买卖就算是赚了,要是还能往前赶路,这买卖就算是赚大了! 他们都是从蜀中抢到蜀锦的商贩,其目的就是赶上这股风潮,要大赚特赚一笔。 只是,刚出蜀中,就碰上了一支军马,为首一人灰马银枪挡在路中,高声大喝:“此乃益州、荆州边界,荆州牧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商贩们都傻了…… “这位将军,敢问您是?” “吴景!” “将军,我们是运送蜀锦前往荆州的商户,听闻长沙的乌程侯正在收购蜀锦,这才运货到荆州的……” “少废话,打道回府!” “谁敢往前一步,休怪刀剑无眼!” …… 水上,铁索横江,顺溜而下的商贩同样被数十条战船所拦截,战船上,一员将领大喊道:“吾乃乌程侯麾下孙贲,乌程侯有令,任何船只不得进入荆州,违令者,火烧其船,刀斩其人!” 第一百零八章 大赚一笔的孙权! “二公子,二公子!!!” 刘妈快步跑了过来,满脸激动的冲着孙权一个劲儿使眼色,孙权仰着头看她问道:“你激动什么?” “钱、钱……”她赶紧自己找了口水,喘匀了这口气说道:“岳麓来人了,来个兵,说是舅子爷派的人到了,押送来整整五十马车的银钱,如今已经送到了岳麓!” “什么!” 孙权一下就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夜幕下,刘妈在烛光的映照中说道:“是真的,人先在就跟门外呢!” “都说什么了?” “兵士说,舅子爷每驾马车都装满了五铢钱,足足有七八百万之巨!” 孙权撇了撇嘴说道:“应该是一千,整整一千零五十万。” “刨去人工、运送损耗,运抵岳麓应该有足足一千万五铢钱。” “要是再刨去长沙绣坊的人工、蚕丝等等成本费用,这次的利润大概会有两百万左右。” 这就是孙权的第一次出手,他没盯着荆州,在猜透了孙坚的心思之后,将目光放到了益州。 孙坚大规模储存绫锦的目的是什么,最开始孙权还不清楚,可当整个长沙蜀锦开始飞涨,又有了董卓奢靡无度大规模收购蜀锦的传闻出现,早就看过无数骗局的孙权几乎用一秒钟就明白了孙坚的所思所想。 是,周瑜给孙坚提供了一个优势非常足的策略,可以引诱黄祖出城来攻襄阳,让程普据守城池。可那是打仗,至今没打过一场仗的周瑜哪怕计策再高明,他知道打仗是什么嘛? 是死人,是一片一片的死人,是刚才还和你说些什么的人,下一秒就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从古至今,武将没有爱打仗的,哪怕他们口口声声高喊马革裹尸还乃毕生所愿,但,依然没有武将爱打仗,因为他们知道打仗是什么。只是,他们又没办法惧战,因为他们是职业军人,惧战就等于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这才有了想尽一切办法后的那么多计策与经典战役。 孙坚是不可能直接使用周瑜的计策的,除非逼不得已,就像王睿围城那样不打不行时他才会杀过去。此刻,他能做的,是要在战前尽可能的削弱黄祖的实力,如果有可能,最好是彻底挖空江夏城! 恰逢此时,孙权改造过的织绫机出现了,这让孙坚有了完整计划,先是自己大量囤积绫锦秘而不宣,而后又散布消息说蜀锦涨价。最后! 他自己出钱在市场上伙同蔡家、马家、蒯家、庞家,四处收购。 市面上没有那么多货怎么办? 很简单,用生产出来的绫锦凑。 没有那么多钱怎么办? 荆州四大家族出! 要不然,孙坚怎么会把精盐、酒等利润让出来,他可是连吴夫人亲眷都称其狡诈的人物。 有了这一套组合拳,荆州蜀锦价格非常,势必会引来益州正儿八经的蜀锦,所以孙坚早早就做了准备,将蜀锦都堵在益州,一匹也不允许放入荆州来。 说白了,孙坚玩的就是左手进右手出的那一套,让全部人马粉墨登场去上台唱戏,就等着黄祖上钩! 他要的是江夏的钱、江夏的粮,他要在大战之前彻底抽空江夏,来一招釜底抽薪。 这时候,孙权把从吴夫人那儿要来的一千匹绫锦投入市场的话,会一下将所有泡沫冲垮,坑的是自己亲老子和帮助孙坚支撑荆州的四大家族,那想赚钱怎么办? 孙权联合亲舅舅吴景,将这批绫锦全送到了蜀中,其中巴郡五百匹、成都五百匹。 有张仲景在,有张仲景提出来的要求在,张鲁哪怕看出了这件事的蹊跷也不会出声;至于成都,孙权还管得着成都?人心不足蛇吞象,谁被坑了,只能自认倒霉! 反正这东西老百姓又玩不起。 “快!”孙权赶紧说道:“让人把本钱送到我母亲那儿归账,剩余的钱,暂且放到岳麓,让舅父派人把手,谁也不准动。” 刘妈出去了,孙权坐在床上开始盘算了起来。 这笔钱,用来打造桌椅板凳填充岳麓学院的教室应该差不多了,好歹那也叫两百万五铢钱,等房子盖起来,旧学学府的教具先填充进去,‘新学’倒是不急,毕竟这批孩子成长到能学‘新学’的年纪还得一段时间…… 那剩余的钱…… 打造马渡轮肯定是不够了,投入岳麓书院的实验室也是杯水车薪,看样子,只能接茬找个买卖做一下。 想到这儿,孙权往那而一趟,昏睡了过去。 别人,都是赚了大钱兴奋,孙权却愁的根本睁不开眼,这点钱,实在是掰不开啊。 清晨,孙权起床后洗漱完毕依然前往吴夫人处吃朝食,这回,孙坚也在。 吴夫人看到孙权连连冲他使眼色,孙坚吃了口饭就去前厅忙公务后,吴夫人这才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权儿,你哪弄这么多钱?那些绫锦都卖向了何处?” 吴夫人想不通,自己为了不让孙权胡闹,专门让吴景派了个得心应手的人看着,谁知道,此人刚到长沙便没了踪影,至今未归。孙权呢,眨眼之间就把绣坊的钱还上了,还跟没这么回事一样,那可是足足一千匹绫啊。 孙权笑道:“母亲大人,您就放心好了,儿已经把绫锦全都卖去了蜀中,绝不会坏了父亲的事。” “益州?”吴夫人拍打了一下自己儿子的后背:“胡说八道,那益州遍地产蜀锦,能看得上绫锦?” 孙权压低声音道:“母亲,儿只是教训了一下那些想趁机捞钱的门外汉,他们怕是还以为自己赚了一大笔呢!”孙权将前因后果一说,吴夫人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看着自己儿子问道:“这些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明天舅父派的人就回来了,不信,你问他。” “他在何处?” “岳麓。” 吴夫人见此事已经不可能作假,伸手在孙权头顶抚摸着,竟然有些许感动的说道:“我儿,长大了。” 第一百零九章 岳麓来了一尊大佛 岳麓山下,刚刚吃过早饭的孙权驱车带着庞德公来到了此处,今儿,便是答应了庞德公来岳麓一观的日子,不过,孙权没带庞德公进工地,而是找了一处山腰,让他向下观瞧。 “这……便是未来的岳麓书院?” 庞德公看着山下的一片片地基,激动的浑身直抖! 在他看来,这片占地极广的建筑甚至不比洛阳被焚毁的皇宫差。 “这是何处?”庞德公随手一指。 孙权娓娓道来:“旧学‘初始’。” “六至八岁幼童读书之处,此处先生不光传授《仓颉篇》,更要求学子危襟正坐,以言正形。” 庞德公点了点头,再一指:“此为何处?” “建初。” “初始为先,让学子们懂得了文字之美,‘建初’为后,八至十岁的孩子,上午会在此处由先生们教导这开始学习以‘景色优美’为基础的诗篇,令其了解国之辽阔。” 上午。 这是庞德公听见的一个关键词,他立即转头问了一句:“那,下午呢?” 孙权向岳麓山另外一面伸手指去:“在那,还有‘新学’,下午,八岁以上的学子会在那儿学习术数。” 庞德公瞪眼道:“胡闹,术数乃偏学!” 孙权连忙解释:“所以不能用来打基础,而且不能清晨朝气蓬勃的时候学,要到下午才学。恩师,您总不希望从咱们岳麓书院出去的学子,连术数算法都不会,让那些腐商糊弄吧?” “咱们可以不用来当成经注研究,却也不能不学,对吧?” 和庞德公接触的这几天,他发现庞德公不光是个老学究,还是个老古董,和这种人接触,不能硬来,得哄着。于是,孙权就跟哄孩子似得向庞德公介绍整个岳麓书院,包括每个部分的作用,还得将其中一些和儒学不相关的东西藏着掖着。 在庞德公眼里,不光术数是偏学,是除了儒学之外的一切都是偏学! “那儿呢?” 庞德公随手又指向了一处院落,孙权解释道:“往昔。” “学子们既然了解咱们的文字,咱们的美景,自然要了解历史,但了解历史需要一定的分辨能力,所以,十二岁以上的孩子才开始接触。” 庞德公没问十到十二岁之间那些孩子学什么,转过头来看着孙权说道:“又是上午学史吧?下午呢?” “体能训练。” 这回孙权可没藏着掖着的说道:“我已经让人打造器材了,入学后,长期学习导致运动量减弱,所以体能一定会有所下降,为了他们以后的发展,体能训练自然需要。” 庞德公很满意的点点头,起码身体健康是每个人都需要的。 “权儿,怎么这处院落,和平常不太一样?”他指向了旧学与新学之间的院落。 孙权解释道:“这儿是‘军校’。” 庞德公愣了一下:“何为军校?” “就是指士兵立了军功在被提拔之前,得来此处接受一下教育,无论是思想上还是战略上,要先转变思考方式,由一个士兵的角度转换到指挥官的角度,此处专门由祖茂、程普等诸位将军授课,等学到了一定程度,权还会请父亲来授课。” “这里所学就驳杂一些,诸子百家,格物等等学术都必须要了解,甚至,还会从各地招来当地人,来了解当地的地理知识。” “那山中,怎么还有地基。” 孙权看了一眼,说道:“此处,是神学,专为张仲景所打造之处。” “刚才过来的时候,你不是说张仲景主掌医学院么?” “没错,可此处神学,是当初张仲景救我父所提的要求。不过师尊放心,入此处的学子,必须是自愿的,而且,神学在整个岳麓学院内,是唯一不允许宣传的地方,能否进入神学院,全凭缘分。” 庞德公回头看了一眼,说了句:“滑头。” 张仲景为什么至今还留在长沙,这些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他们没想到孙权会用这种方式将神学牢牢控制在科学包围之下,真不知道到时候张仲景的脸色得苍白成什么样。 “权儿,其他的为师也就不问了,只是看那‘生物学院’还是别扭。” “此处乃芊芊学子用功读书之处,你弄一帮人来养牛贩马,是不是……” 孙权应声道:“恩师,你也知道如今天下大乱,战事四起,那战马就成了各家豪强必须要抢夺的资源。徒儿提前设置了‘生物学院’专门雇佣了人来养马放牧、杂交,为的是替我父孙坚找到可以低成本培养出来的战马方式。” “其实也不仅仅是战马,还有家畜养殖、权还希望能渔民研究出‘鱼塘养殖’技术,让未来的难民可以在捕鱼的时候,多一个可以操作的项目。” “鱼?这也能养?” “能养,只要用鱼网圈出一块水域,在水上打造竹排屋,就能养,而且收益不菲啊。” “好,很好!” 庞德公连忙说道:“权儿,即刻让人在此处给为师打造一间屋子。” “您在这儿建房屋干什么?岳麓书院想要建起来,还得一段时间,而且,这地方需要长期且持续性的投入才能初见规模……” “为师等不及了,就住在这儿,要亲眼看着这岳麓书院建造起来。” 这老头儿,来了一回岳麓,竟然还上头了,不肯走了。 那孙权能有什么办法,赶紧吩咐人给他伐木造木屋,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老人家和那群人挤工棚啊。 这边安排好了人,山下一伙人在士兵的引领下开始上山了,孙权见状过去问了一句:“你们是谁?” 士兵回应:“二公子,这些都是长沙、零陵、武陵等地的木匠,应二公子的活计来的。” 孙权的确有钱了,可钱变不成岳麓书院所需要的教具,他还是的找人打造。于是,就找孙贲、吴景要了一批木匠,有了这些人,这岳麓山上不要钱的树木就可以尽快变成教具和桌椅板凳,如今只差大肆购买书籍和张仲景答应过的天师道的藏书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黄祖反应过来了! 黄祖自蒯家又来租船之后有点心神不宁,他派出去了两波人,这两波人不做任何调查工作,只寻找,第一,寻找从中原归来的商旅;第二,寻找从长沙返乡的人。 江夏虽说不大,但,这两波人黄祖都找到了,人还不少,一共找到了七个。 黄祖让人把这些人群叫到了自己太守府的厅堂内,而后,静静的看着。 “诸位今日来,不征捐,不纳粮,祖有些疑问,想请各位解惑。” 黄祖斜眼看向当中一个,问道:“赵掌柜,曲掌柜,敢问中原状况如何了?” 两位商人听到黄祖先给他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这才开口道:“一片狼藉,烽烟遍地。” “太守,我们去的是幽州,那公孙瓒已经在袁绍的铁蹄之下近乎崩溃,连战连败,袁绍大有占据幽州的势头。” “我们去的是扬州,袁术大兵压境,几乎占据了扬州全境,其部下如强盗横行,抢粮、抢壮丁、抢任何可抢之物,说是后将军欲出兵讨伐江东,百姓苦不堪言。” 黄祖点了点头:“长安呢?” 其中一位旅人说道:“太守,小人前往长安探亲,正赶上董卓入城,车架成千上万、步卒接地连天,入城当日,由四个城门同时进入,就这还足足进了一整个上午。” “那董卓占据了宫廷,就开始搜刮民脂民膏,他要粮、要珍馐美味、要绫罗绸缎、要……” 黄祖终于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是征、是抢?” 旅人闻言沉思了一声,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买。” “买?!” “草民觉得,可能是董卓携带汉帝而行,口口声声称呼这才是大汉正统,实在不方便下手抢夺,毕竟还要在长安继续生活,这才……不过草民听说董卓并不缺钱,他从洛阳抢夺之物足有千辆大车,如今长安城内到处都是商人,或收购董卓军变卖的私产或售卖董卓军需要的物资,热闹非凡。” 黄祖又问:“物价如何?” “飞涨,涨幅速度以入天际。” “其中以何为主?” “粮、盐,盐已经涨到了八千一石,粮更是一天一个价,根本无法估算。” “这董卓可有大肆收敛之物?” 旅人想了半天,才突然说道:“有!” “董卓麾下李肃正全城征召铁匠,说是要打造长沙军在汜水关所用之武器,好像名曰钩镰,还强行购入了大批铁器,占据了周边铁矿。” “还有么?” 旅人摇了摇头:“除了这些,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了。” 黄祖提醒的不那么刻意道:“可曾听闻董卓奢靡无度,用一万五千钱收购蜀锦导致天下轰动一事?” 一万五千钱? 旅人思考片刻道:“蜀锦乃贵重之物,出蜀就要万钱,如今中原大战,旅途不顺,太守,就算是董卓用一万五千钱收购蜀锦,这价格也不贵啊。盐一石都八千了,您觉着呢?” “你可知南中石料在长安有没有上涨?” “天下如今的情况,南中石料根本无法运送到长安,涨与不涨又有什么关系,再说,现在谁还有心思修建宅邸,那董卓进了长安也不过是占据了旧时宫廷而已。” 黄祖不再询问旅人,转头问向几位商人:“你们呢?可曾听闻有人往长安折腾蜀锦?” 两位掌柜拱手道:“太守,这绝不可能。” “幽州苦寒,士族能排得上的只有公孙一家,他们应付袁绍都没了闲暇时间,哪有工夫往长安折腾。” “扬州也没有。” “那幽州总有木料吧?” “太守,木料扬州也有,不过,运不出去。” 黄祖笑了。 如今天下乱成一团,各州、郡几乎都在奋战,唯独结束了战事的荆州商人疯了一样折腾蜀锦,这要是有心为之…… “都下去吧。” 在众人退出房间的那一刻,黄祖突然厉喝一声:“兴霸!” 甘宁站出:“大哥。” “抓!” “将长沙口音的商旅、襄阳口音的商旅给老子悄无声息抓起来,而后往死里打,一定要掰开他们的嘴!” “诺!” 甘宁令人走出了厅堂,此时,厅堂内只剩下了黄祖一人。 原本他是想和蒯家掺和掺和这蜀锦生意的,可这厮当贼当惯了,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反侦察。年幼时,带着兄弟们纵横江面,全是靠他的机敏躲过官府追兵,这才造就了黄祖的威名,如今,是越想这件事越不踏实。 要说有人一窝蜂的往中原、长安折腾粮食,他不会起疑,可这战争年月谁还会在乎自己身上穿的是破布衣还是蜀锦? 董卓就算再奢靡,也不至于愚蠢到在合格程度吧?刚到长安不收粮,先用高价收衣服,这堆东西留在库房里给士兵们熬着吃么? 他这一起疑心,贪念瞬间被压了下去。 片刻后,甘宁双手染血归来,嘴角发狠的冲着黄祖说道:“大哥,那小子全说了。” “怎么说的?” “我抓了三批人,第一批,是江夏跟风的商人,这帮人就是觉着有利可图,跟着收购蜀锦;第二批,各地来江夏的游商,人家是观望的,每天收个一匹两匹低价蜀锦,没有就干脆不收,也不伤筋动骨;唯独这第三批,全是来自襄阳、宜城、长沙的商旅,还各个带着保镖,全出自蔡家、马家、蒯家。” “我将这批人抓起来审讯之后,得知如今在宜城内来回倒买倒卖的,全都是他们自己人,这帮人分成两伙,一伙扮游商拉蜀锦售卖,一伙扮商人收购,就这么在大街上演戏。我说这些日子怎么在江河之上劫掠的船只里都是蜀锦,原来都是他们运往江夏的货源!” 黄祖冷哼一声:“这是在诱我入局啊,只要老子动了心思,那江夏城就算是彻底天塌地陷了!” “苏飞。” 苏飞涨红着一张脸拱手道:“大哥。” “关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诺!” “甘宁!” “给我抓,凡是和这件事有关系的,都抓起来;凡是和这件事搭边,且敢反抗的,全给老子宰了!” “诺!” 第一百一十章 人老精,马老滑 “庞公?庞公身在何处啊!” …… 孙权陪庞德公在岳麓住了两天,这两天住的,那叫一个别扭…… 首先,山林之中刚建的木屋没有蚊帐,南方蚊虫存活时间又比北方长,这大秋天里咬的你是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其次,山林里潮湿,南方本就湿,才住两天,身上就开始痒,在这么下去,可能湿疹都会给待出来;最后,晚上睡不着也就算了,每日清晨,工地上工人打夯之声络绎不绝,喊着口号叫着脉子,把孙权吵的啊,想死的心都有。 庞德公呢? 与他恰恰相反。 夜幕降临,就捧书而眠,蚊虫落在身上根本不在意。清晨起床,精神抖擞,看着工人劳作面带微笑。就跟看着自己孩子一点点长起来似得,那叫一个美。 孙权好几次都想把庞德公独自扔在山里算球了,可话都到了嘴边好几次,又让庞德公给堵回来了,不是询问他伊籍政策加以指点,就是问:“权儿可知盐利之重足可养活千军万马,汝父为何开放?” 一听见有东西学,尤其是这些帝王心术,孙权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安静的听着。 庞德公就说了两个字:“消息。” 实际上,这两个字可以扩充成极为广阔的含义。比如说,中原大战,消息不通,若是商人往来勤奋一些,这些消息传递就快。再次,荆州和内陆物价不明,这才有人倒买倒卖,若是人员走动频繁,物品价格就会变得清晰。最后,才是武力,商人要想贩盐,就得有足够的武力护航,等日后荆州再度开战,这些可都是资源。 孙权听的啧啧称奇,他光知道盐为国之根本,历朝历代可都没有开放过,却没想到,一旦开放却能获得如此多的好处。 想到这儿,他又想起了心中的一个疑问,问庞德公:“恩师乃士族,学院乃教化平民之地,万一日后平民崛起,在我孙家帐下形成一股全新的力量,对抗士族,岂不是士族要失势了么?恩师为什么同意造学,还倾尽心血呢?” 他记着,所有穿越者穿越到古代第一件事就是和士族作对,要惠及万民,可庞德公给出的回答,却再次令其惊掉了下巴。 “你是想问当权者为何不在普天之下网络人才,却寻找士族依靠吧?” 其实这话说的和孙权问的是一个意思。 “权儿,为师问你,士族和平民比,哪儿好?” 孙权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立即张嘴说道:“好在教育。” “士族有优渥的家庭足矣支撑学业。” “错!” 庞德公说道:“大错特错!” “优渥的家庭对,好在教育也对,可这教育,却不仅仅是学业。” “有些事,也不是教化可以解决的。” “为师再问你,为何平民明事理较晚,被人称之为愚笨,士族明事理较早,被人称之为聪慧?” 这孙权答不出来。 “就是因为家事之优渥!” “就拿你来说,你要不是孙家二公子,见得到我么?”一句话,说的孙权满脸通红! 他要不是孙家二公子,自然不可能见到庞德公,也不可能得到庞德公的教导。 “能见到伊籍、祖茂、周瑜、蔡瑁、蒯良,这些人杰么?” “可会想到,周瑜如此年纪就敢在乌程侯面前献策、伊籍入了长沙就敢独自定下《九章十二律》、你兄长孙策单人守城以五千抗击王睿五万这些事?” “你不光想不到,如果你是长沙贫民家中的放牛娃,还觉着这是荒谬绝伦之事。” “甚至会想,那甘罗,也不过是吹嘘出来的。” “你的家,不会被五万兵士所围,你的父亲,不会哄抬蜀锦物价要抽空江夏。” “你,也不会贩蜀锦入益州,获得大笔银钱。” 孙权木呆呆看着庞德公:“这些,恩师都知道了?” “不然你以为孙坚为什么要让你拜在我门下?” 庞德公看着孙权说道:“现在你再想想,你父孙坚为什么不从平民之中筛选人才,偏偏依靠士族。” 孙权明悟了一般说道:“捷径!” “对,就是捷径!” 庞德公欣慰的看着孙权说道:“光识字一项,就将士族和平民彻底拉开了距离;见多识广这第二项,就让超过八成的平民无法望其项背;仅剩的那两成,有一成半死在了为了爬上来相互拼杀的路上,你所谓的士族,每一个士族,都是在这残酷中,生存到最后的胜利者。” 孙权没想到这才是士族的真正身份。 “是,经过几代相传后,士族有可能会腐朽、破败,子孙难以为继,但这只能限制其高度未必能达到什么样的成就,最低限度,他们还堪一用吧?” “这也是为什么将军的儿子还可以为将,普通人的孩子却只能从大头兵重新拼杀的原因。” 庞德公沉吟一声道:“至于我为什么要教化天下……”他笑了:“你小子当初一句要为我立像,实在诱惑太大,这普天之下立像者又有几人?加上岳麓书院的传承为吾扬名,也许,为师这能在日后名垂青史也说不定啊。” 师徒俩正说着话,山外,一个身影呼喊着走了过来,这人他见过,庞统、庞士元。 “庞公,你可让我好找啊!” 庞德公瞧了一眼,不怎么在乎的说道:“士元来了啊。” 这是他的从子,自然不必客气。 “庞公,为什么不住在城内,要搬来这岳麓?此处,哪里比得上长沙?” 庞德公挥了挥手,闭口不提这一切及心中所想,说道:“蜀锦的事,听说了么?” 庞统应答道:“听说了。” “给你师弟讲讲利弊,让他,明白明白。” 师弟? 莫非庞德公真打算收孙权为徒了? 庞统稍显拖沓时,庞德公立即训斥道:“你看不出来嘛?” 庞士元立即说道:“自然看得出。” “乌程侯抬高蜀锦价格,命人大肆挥洒银钱,就是想要勾起黄祖的贪念。我还看到蔡瑁一边收蜀锦,一边命令手下船只在荆州之外看到运送蜀锦的船全部截停,不允许任何贩蜀锦的商贩进入荆州的场景,想必,市面上所出现的蜀锦都和乌程侯有关。” “此时,若是黄祖贪念起,则会用大量银钱兑换蜀锦,头几次,乌程侯会给他一些便宜,为了令其做大,甚至会加价。等黄祖贪心上来,越吃越多,就会开始打江夏粮仓的注意,到那时,江夏的钱粮都会一船一船的运出来,大兵压境后,江夏可破。” 庞德公伸手一指,冲孙权说道:“看见了么?这便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人,权儿,你若不信可以找一个平民之子问问,看看他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这士族与平民的区别,还用言明么?” “士元啊,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乌程侯必败!” “败在何处?” “他拿黄祖当傻子了。” 庞德公微微一笑说道:“我和你的见解恰恰相反,我觉着乌程侯必胜!” 庞统纳闷儿的问:“胜在何处?” “人老精,马老滑!”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杀人,会吗? 夜,本寂静异常,月光之下却突然传来铃铛声响。 哗啦、哗啦。 街头,一个青年男子身穿华丽锦缎,一手扶着腰刀,一手背在身后,口中衔着杂草迈步前行。 他身后,是百人之中高举火把,紧随其后。 当这群人抵达一户高门之外,那举火把之人立即冲到了门前,急促的敲打大门狂喊:“开门!” “开门!” “还有会动弹的没有!” 里边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什么叫还有会动弹的没有? 门闩被拉动,里边的人打开门就骂:“知道这儿是哪么,说话这么不客气?这儿是江东张家的宅邸……” 噗! 话音还没传出,手持火把的人顺着门缝就将刀递了进去,直接贯穿其腹。 随后,那人一脚将满脸错愕且瞪着双眼的尸体踹到,用肩头撞开大门喊道:“太守府有令,凡参与蜀锦买卖的,立即俯首认罪,否则,罪加一等!” 大门处,几百人鱼贯而入,所到处是一片哀嚎。 “这是怎么了!” “杀人啦!” 无数下人被驱赶的满府乱窜,那甘宁,对府内所发生的事不闻不问,一个纵身跃至门口石阶之上,坐在台阶上向后仰卧靠在了门前。 “你别动我女儿!” “我跟你们拼了!” “杀啊!” 甘宁手下这群人撒出去,便彻底乱套了,府内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大,哀嚎声一声比一声响,每到片刻,整条街上的油灯亮了一半,有些聪明的,并没点灯,而是关着灯偷偷打开了窗户缝隙查看。 “大哥!”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臭不要脸的管甘宁叫大哥道:“平了,全府上下六七十人,蜀锦抄出来二十多匹,银钱半库,一会儿我打发人送您府上去。” “嗯。”甘宁点了点头。 此时,并没敢点灯的百姓屋内传出了细如蚊虫般的声音:“他爹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要不你出去问问呢?” “死婆娘你要我命是不是!看没看清那是谁,那是甘宁,黄祖的手下,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肯定是奉了黄祖的令出来作恶了,我出去不是找死么!” “可他们是官啊!” “你个刚嫁过来的娘们懂个屁,这黄祖,当官比当匪更凶!” “当家的,要不,咱们等这事结束了搬吧。” “往哪搬?” “听说长沙不错,还出了个《九章十二律》,说是当官的不欺负老百姓?” “扯!” “当官的不欺负老百姓他为什么当官?我跟你说,这天底下当官的都是俩混蛋熬汤一个混蛋味儿,比的就是谁更恶。” “你在黄祖手底下待着,顶多也就是挨他欺负,这要是去了别的地方,不一定要挨多少人欺负呢。这年月,活人难啊。” 当然,也有胆大的。 比如街面上的一户居民,那老汉祖上出过茂才,平日里街坊四邻的也尊敬,仗着上了点年纪觉着有身份,推开门走了出来:“这位大人,敢问这是怎么了啊?” 他这儿一问,屋内一个好奇的女孩也走了出来,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从发饰上来看,已经嫁做人妇了。 甘宁都没理他,甘宁身边那位,拎着染血的刀,举着火把走了过来。 先是在火把下看了一眼,随后,用舌头打上牙膛抽了一个声响‘嗒!’,流里流气的简直就是土匪。不,他们就是水匪! 女孩往老汉身后一躲,这男人见状举刀顺着老汉头顶直接砍去,在一声惊呼下将老汉砍倒,扛起妇人就往屋里进。 甘宁冷笑着:“还他妈知道进屋。” 说完,冲屋里喊了一嘴:“都完事没?完事,下一家!” 高门大院内,有人扛着包裹嬉嬉笑笑的走出,有人拎着裤子满脸欢容,有人腰间围满了铜钱,满载而归。 甘宁起身问道:“老三呢?” 有人回答:“三爷解乏呢,还没完事。” “不等了,咱走!” 一行人迈步向街上走去,成群结队。 街面上的院落中,一个老汉趴在地上不停抽搐着说道:“我、我、我祖上是茂、茂才,你、你、你们,怎么敢……”再也不动。 城东、城西,两处哀嚎遍地。 城南、城北,火光冲天。 苏飞是带着一伙人赶着马车来了的,此时马车上已经装满了,手下人依然从需要抓捕的第三户商人家里在往外搬运钱财,他则一手一个抓着一对儿双胞胎满脸坏笑,将其硬塞入了马车喊道:“在里边待着别动,敢往外逃,老爷马上砍了你们!” 街头,黑暗角落处,一个人影迅速缩回了脑袋,而后翻墙而走,连续翻了好几处院落,这才走出这条街道,结果,又翻入一处院墙时,十几把长枪就顶到了他肚子上,将其顶在了墙角。 这是一处有防备的院落,此时,这人迅速拽下面罩说道:“蒯家掌柜在不在,某乃大公子部曲凌操,特来送信儿!” 他一把拽下面罩,满嘴的余杭口音,神情紧张的看向众人。 院落中,被十几人护住的男子走了出来,临危不惧道:“叫老蒯就行,城内如何?” 老蒯当然认识此人,他们是一起从宜城出发的,就在蒯越拿下了宜城,成为了宜城太守之后。 “城中出事了,咱们的事已经漏了,那黄祖派甘宁、苏飞正在满城截杀贩蜀锦的商旅,蒯掌柜速逃!” 蒯掌柜怡然不惧的问道:“往哪逃?” “如今已经入夜,江夏四门紧闭,黄祖选择这个时候动手明显是下了心思的,要将咱们荆州四家的钱财、绫锦都留在江夏,他怎么会让咱们逃出去?” 凌操厉声问道:“那又当如何!” 老蒯沉稳如斯:“家主临行前有计,莫慌。” “计将安出?” “四个字,**!” 凌操直直的看着老蒯,人陷入了迷茫。这四个字的意思他懂,可在这种情形之下,怎么可能? 老蒯看着凌操,压低声音说道:“杀人,会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尸山火海! 自起兵以来,孙坚对谋士都没什么好印象,他知道谋士有用,能治理天下,却不觉着这种人好。 不就是出出主意、想想阴谋诡计么? 瞧那伊籍,有了他办事的确是方面了,可这小子鬼心眼子少么? 可自打蒯良在蒯越奔赴宜城后入了一次帅帐献策,孙坚的看法改变了。 当时是个下午,孙坚伤势时轻时重,还咳嗽,那时,蒯良走进了军营中的帅帐。 “乌程侯。” 蒯良一拱手,孙坚用眼皮一搭,嘴上礼貌性的说道:“子柔来啦,可是有事?”行动上却没表现出来。 蒯良也不挑理,就站在孙坚面前说道:“良,有一问。” “问。” “若黄祖看穿主公之谋,该当如何。”他是蒯家人,蜀锦计划的执行者,自然知道这里边的事。 孙坚将面前的书简收了起来,慢慢抬起头,盯着蒯良问道:“他怎么会看得出来?” 蒯良认真回答:“良家中有生意,若有人来寻求合作,势必调查再三方肯出手。良问主公,若黄祖没被利益蒙蔽,货比三家的问询,他会得到什么结果?” “自然是……发现长安并没有蜀锦涨价一事……” 蒯良没插嘴,老老实实的在原地等着。 孙坚被问的心中一慌:“或许,会得知有人算计与他……” 蒯良依然不言不语。 “整个荆州只剩下了我孙家,应该会想到我的头上。” “然也。” 蒯良继续道:“我若是黄祖,必定趁夜将所有参与本次贩蜀锦之人拿下。” 孙坚问道:“为何不是当即动手?” “其一,设计人的人,肯定会比被设计者想的多,他们会觉着趁夜出手比白天更安全,也会令人更不设防;其二,自然。江夏城入夜关闭城门,总比**四门紧闭自然,不至于打草惊蛇;其三,迅捷。入夜后人们反应较慢,他们却可以雷霆一击。” 孙坚站起来了,挽着蒯良的手说道:“子柔,来,上座。” 蒯良和孙坚共同坐下后继续道:“良本太守府主薄,早该点破此事,可那时蔡、马、庞几家都在,实在不好当众点破主公,让主公蒙羞,这才等到了此时,来主公军营中说明情况。” “世人皆知子柔善相马,照我来看,子柔乃吾之子房也。”孙坚张嘴就把好听的往蒯良身上砸,反正这玩意儿也不要钱。 “子柔,那本侯该当如何?是,将所有人都撤回来,还是?” “主公,出尔反尔于君威无益,吾有一言,可补漏洞。” “讲!” 蒯良说道:“黄祖无德,世人皆知,秋收抢粮、下河劫船,怨声载道。” “主公思虑一番,这种人的手下,能规规矩矩在江夏城收缴贩蜀锦之人么?见钱粮抢不抢?见反抗杀不杀?” “不管他们动不动手,只要喊杀声起,主公便立即派人鱼目混珠!” “他杀我们的人,我就杀百姓。” “他屠戮商旅,我们就宰杀平民!” 蒯良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半点不在意人命。 “官逼……” 孙坚接话道:“民反。” 这几句话一说,蒯良在孙坚心中的位置变了。 第一,他没有当众之处孙坚的错处令其难堪;第二,他私下里找过来为你找办法补救;第三,也就是最精彩绝伦的…… “主公,此事若成,万不可说是良之谋;此事若败,良,自领责罚。” “为何?” “主公新掌荆州,收服四大家,人心不稳。” “之前乌程侯的名声……”他没往深说,那话的意思是,之前乌程侯的名声比黄祖也没差哪去。 “此事出错,天下人则轻视主公,不敢来投;此事若成,主公才算是上了逐鹿争鼎的席位。” 蒯良都替孙坚把事考虑到家了,这孙坚能不高兴么?! 而蒯良为什么要这么做? 特别简单,为了地位! 如今孙坚掌控荆州局势已成,再难反复,四家归心,为其效力,庞德公是二公子的恩师,天下读书人的首领,这个位置他争不去,那其余的呢?剩下的三家,是不是得有个排序,起码得在孙坚心里有个位置吧? 蔡瑁,占据了交通便利,人家手里有船。 马氏,占了个未来发展,其下五子各个都有贤名。 蒯家就哥俩,还不声不响,日后还不得区居末席? 都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谁不为自己考虑? “好!” “子柔之忠,吾已经知晓。” “本侯这就派人安排。” 孙坚刚要起身,蒯良立即拦住:“主公,此事,万万不可提前说。” “又是为何?” “一将若知有二谋,该如何尽心竭力?” “此事只能等事发再提。” 蒯良言道:“我有一本家叔叔,常年打理家族生意,见过不少风雨,可担当大任。只需要主公一道军令,他便可将此事经营的水火不透。” “到了那时,主公派一员大将伏兵于江夏之侧,见城中火起,江夏,可得!” “良觉得,应该将程普或者黄盖将军调回。” 孙坚笑了,伸手点指几下,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将虎符拿出,在空中抛给蒯良:“子柔,汝深得吾心!” …… “开门!” “开门!” “太守有令,彻查间隙!” 凌操领着十数人到一无人街头砸门,声响不断传出。 那屋灯刚亮,凌操一使眼色,手下人翻墙而入,扯下门闩将这群杀才放了进来。 那一刻,凌操持刀入屋,高喊:“间隙在此!” 手下人大声配合:“大哥,这厮却有些钱财!” “抢了!” “半点不留!” 这些人只用了不到半刻钟,就皂衣进血衣出,刀头还有滴滴鲜血落下,所过之处,四具尸体倒在屋中。 凌操站在街头,大喊:“我奉太守之令巡查贩卖蜀锦间隙,各家各户开门,切勿自误,不从者,罪无可恕!” “杀啊!” 这些人不管不顾,凡是深宅大院一律不进,看见门房、篱笆愣往里闯,不等人家反应,过去举刀就砍,杀完人将火把扔在棉被上,转身就走。 涛涛火光燃起,迅速烧着整条街道,那相邻的木屋、土房草顶相继着火,整个江夏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 “别,别杀我!” “我没贩卖蜀锦,我就是个老百姓啊!” “我哪有钱买蜀锦啊!!” 街边,一个三十几岁的精壮男子蹲在地上一步步向后挪动着,那副怂样子让人看着就从心里往外窝火。 此刻的街头,火光闪耀,各家各户都被这群人追的四下逃散,用抱头鼠窜来形容丝毫都不为过。 “怂包!” 凌操过去兜头就是一刀! 噗! 鲜血迸溅。 好好的一个活人被砍翻在地。 那个瞬间,整条街仿佛定格了,所有人都在看着,就连夺路狂奔的人都在奔跑中缓慢的停下了脚步。 他们不明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会有人突然开始屠杀百姓,还打着江夏太守的旗号! 老百姓根本不会考虑那么多,一个个都在愤怒中失去了思考能力,慢慢的,他内心如同房屋出燃烧的怒火一样开始蒸腾,眼睛逐渐变得血红…… “反啦!” “黄祖无德!屠杀平民!” “反啦!” “不反也没活路了,和他们拼了!” 第一句嘶吼声传出,被压抑着的百姓再也不管不顾,拎起身边的锄头、木棒,冲着凌操冲杀了过来。 凌操想不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响,整条街上近百男女老少手持器械狂奔而出,一个个凝眉瞪目,大喊大叫,驱逐恐惧般杀至近前。 “撤!” 他们才十几个人,就算手持钢刀如何与这百人应聘,再说,这也不是他们的目的。 凌操呼喊一声转头就跑,迎面,正碰上领队而来的甘宁。 凌操望见甘宁眼珠一转,大喊:“将军救命,这群刁民造反!” 将军? 这个称呼甘宁还是在黄祖帐内头一次听到,他手底下的人都叫‘大哥’,什么时候叫过将军,不过,听起来倒也舒服。 造反? 甘宁放眼望去,数百平民手持器械冲杀而来,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 被欺负急了的百姓太守一棍将甘宁手下一名水匪放倒,再太守,与持刀壮汉斗到一处,紧接着,是无数百姓如潮水般涌来。 “犹那贼厮,不给我们活路,砍死他!” 甘宁瞬间就火了,有一个都快六十的老者竟然操着出头来刨他脑袋,那甘宁能干?矮下身体往前一串,抽刀入手直接将其腹部贯穿,随即横向一拽,老者肠子落了一地,当场昏死过去。 “大哥!” 他的一名手下让三个壮汉摁倒,这帮百姓哪会杀人,抬起脚丫子就往身上踹,这才让他喊出了声。 甘宁过去连砍几刀将人放倒,才将手下人扶起,身后百姓浪潮般涌来。 凌操腿到人群后观望了片刻,见双方彻底撕打在一处,转身说道:“这边事成了,走,下一处!” …… 城西。 苏飞骑着马,身后跟着马车缓缓前行,一路上不招灾不惹祸,更不惊扰百姓,心里想的是等复了命,将自家花船重新装扮一番,好再下一个夏日,入水游玩。 结果刚转接头,眼前的黑夜变了,变成通明火光! “狗官,你给老子下马!” 火光晃眼,苏飞一眼没看清就被暗处窜出人影从马上给扑倒,落地后,铠甲垫得腰生疼。 将军! 手下眼明手快冲了过来,将那人一脚踹开才将苏飞扶起,再抬头,又一伙百姓冲杀到了面前。 “反啦!” “反正跟着黄祖也没有活路,反啦!” 苏飞一把拽过旁边的军士,满眼的不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我一直跟着您,我不清楚啊。” 苏飞松开了眼前人,越看越不明白,百姓们就跟疯了一样冲向了自己的军阵,手下的士兵手持长矛他们也不惧怕……不,不应该说是不惧怕,那一双双眼睛仿佛恨死了自己,像是要过来撕碎了自己生吞其肉。 自己干什么了? 抓的是腐商,杀的是豪族,干百姓什么事? “那人是黄祖麾下将军苏飞,宰了他!” “宰了他!!!” 火光中一群百姓冲着这边冲杀过来,被一股愤恨包裹着,有些还口口声声大喊:“王八蛋,你还我娘的命来!” “我他妈剁了你!” …… 太守府。 黄祖再也待不住了,披挂整齐冲到门口,自己麾下五百部曲早已经严阵以待。 “报!” “太守,城中无名火起,四处全是造反声,苏飞将军、甘宁将军被判民围困,根本无法脱身。” 黄祖听得一头雾水:“那里来的叛民?” “小人不知。” 黄祖恨的牙根儿直痒,望了望天色,喊了句:“抽掉城防军一万,下城平叛,就抽掉……北门的城防军。” …… 城外。 程普站在城外山林里始终望着城头,见人影走动频繁,立即说了声:“儿郎们,起身!” 他能无声无息出现在此,全靠蔡家的船支调动,为了这一战,蔡家将所有船支投入江河,每天也行,且只在后半夜行进两个时辰便找地方隐藏,这才让程普一支万人队鬼魅般出现在江夏城下,没有被任何郡内县城守军发现。 蔡瑁此时也是一身戎装,蔡家为了拿下江夏更是投入了所有私兵,与程普军结合两下相加竟然有两万之巨。有了他的加入,熟悉水路的船夫更是专门挑没人知道的沟渠行进,让这两万人彻底消失在黄祖严防死守之中,潜入江夏。 “蔡太守。” 程普笑吟吟的呼唤了一声。 蔡瑁很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欣慰,拱手说道:“程将军所言太早了。” “不早,一会儿拿下了江夏,蔡太守便可即刻上任,这是主公临出兵前吩咐的。” “蔡太守,攻城器械打造如何?” “程将军,由于时间太短,只造得云梯二十架。” “够了,等会都给老子推上去!” 就在这时,江夏城中火光冲天,一片喊杀声从城内扩散而出。 “我孙家儿郎听令,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先上城这,赏万军,封将;敢退却者,当下立斩,斩者有功!” “杀!” 安静的丛林里,高大的云梯被缓缓推出,每架云梯后,都有近千人紧紧跟随。 江夏城上,鼓声擂动,一个粗嗓门放声大喊:“敌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蔡瑁提刀 “敌袭!” 当这一嗓子嘶吼回荡在整个江夏城内时,第一个抬头看向城防的,便是黄祖! 他可是刚刚才派人撤下了城防上的士兵,谁知道眨眼儿的工夫就有人开始喊‘敌袭’了? 问题是,哪来的敌人? 江夏各郡县、河道自己都安排了人,只要孙坚赶来,必然回事成千上万的船队,到时,瞎子也能看见吧? 如果不是孙坚,人从哪来的? 扬州? 豫州? 不应该啊,那袁术正在争夺扬州控制权,根本无暇看荆州详情,豫州才多大个地方,要是敢出兵,最先紧张的也应该是袁术才对…… 念头稍纵即逝,黄祖来不及细想,望了一眼身后城中大火,嘶吼一声:“上城!” 他想先稳住局势,城内些许乱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让来敌攻破了城防。 纵马向前,五百部曲紧随其后,走至街口,一员大喊领着数十男子拎刀而出。 “黄祖!” 他才叫了一声黄祖的名字,那黄祖拎刀一指:“砍了!” 黄祖哪有工夫知道你是谁?现在,谁拦路谁死! 部曲冲杀而去,这些人没有阵型、不凭阵仗,光借着一股狠劲儿冲杀向前,看上去形同散沙,可是一交上手,凌操差点没把牙也咬碎。 凌操在江夏掀动了一场暴乱后,本来已经完成了任务,但城头一声‘敌袭’让他来了精神。这要是将黄祖拦在太守府外,不让他去城头指挥战斗,城外的将军拿下城防岂不是轻松许多? 念头一动,凌操领着手底下几十号以护卫老蒯前来江夏经商的兵丁出现在了街头,刚喊了一嗓子,对面兵勇已经杀至面前。 那是个骨瘦如柴的货色,就这种货色,凌操觉着自己一巴掌就能把他打碎了,眼看着这个货拎刀来砍,凌操都没在意,举刀就架…… 谁知道…… 俩人交手间本该全部神情都关注在刀上,这小子仰手就是一把沙子。 他是真撇啊! 凌操当场就睁不开眼睛了,一边晃悠着脑袋一边往后退,情急之下,拿眼睛往袖口处使劲儿硬蹭,蹭的自己都觉着疼,这才勉勉强强睁开一只眼睛,另外一只早就被泪水灌满。 唰。 睁眼的一瞬,凌操只看见一把刀的刀尖,那刀刃顺着额头砍下,他再无处可躲时…… 皮肉被割开的疼痛感传来,刀尖摩擦骨骼的刺痛让凌操浑身鸡皮疙瘩,但,他退后那几步救了自己,这把刀不够长,割破了额头皮肤、扫一下头骨后,顺着鼻尖旁边的皮肉割断鼻翼,连带半个嘴唇削了下去。 还活着? 凌操抬眼看了一下,嘴唇上的疼、鼻子上的血这时候都不重要了,他甚至还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了还活着,心里这股火‘腾’一下窜出。 杀人就杀人,还带扬沙子的? 人家不管你火不火,趁着占据上风过来双手握刀往你怀里就刺。 别的不说,这小子的胆量一般兵都没有,一个大头兵敢冲着对方领头的杀过来,还阴招险招全上,摆明了就是要弄死的好扬名立万的心,的确是个好兵。可这手段,就他妈是个流氓,一辈子都没出息的流氓。 “死!” 凌操豁出一只手腕猛砸向对方刀背,‘当’一声脆响后,那把刀垂直落下,随即,他长刀尽出,斜着本腹腔扎了进去。 那一刻,凌操已经快恨死眼前这个混蛋了,刀把一拧,当把长刀抽出时,这厮腹部一个透明窟窿正在‘呼呼’窜血,这一下,就是要弄死他。 等尸体倒地,凌操再看身边,几十人几乎倒了一半,对手的五百部曲,几乎没有什么损伤。 “老凌,顶不住啊!” 那能顶住么? 这一群,不光是手里家伙够硬,动起手来个顶个全是流氓,你这儿和对方拼家伙呢,角落里立即会探出一根长矛,扎着那就算交代了。 “那也得挺着!” “只要咱们的人杀进城来,我跟你们保证,咱们必是头功一件!” 凌操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停的用力眨眼,他想要将另外一只眼睛也睁开。 “愣着看什么!” “全都砍了,一个不留!” 黄祖又是一声催促,他已经等不了了,眼下只想知道城外的情况。 部曲摩挲着一点点向前挪动脚步,一个个发狠做出各种表情,下军令的虽说是主家,但是上前玩命的可是他们,那能不小心? “杀!” 凌操好不容易睁开了另外一只眼,冲这眼前足足五百部曲放声狂吼。与此同时,那些黄祖的亲兵也被激起了也行,站在原地如同黑熊打架前要先咆哮一番般同样喊道:“杀!” 两边的嗓门是同时挺住的,可能是都没劲儿了。 但,声音落下却只是战斗的开始,因为,黄祖的部曲冲上来了。 “都防着点,这帮玩意儿下手阴着呢!” 凌操提醒了一声,和周边人站成一排,单薄的如同一张纸;对面是成群结队冲过来的部曲,脚步声轰隆,厚重如同一堵墙。 “着家伙!” 一个幽州人端着长矛直接炸了过来,凌操一个侧身,趁其身为靠前的一瞬,长刀横挥,扫过了对方脖颈将其砍翻,挺身就投入了战斗之中。 …… 碰! 城墙处,云梯猛然间弹起,死死挂在江夏城的城墙上。 程普在城下高喊:“老子最后登城,给你们一个零赏的机会,要是你们登城还没有老子快,娘希匹!” 仓啷啷! 蔡瑁在城下拽出钢刀,在程普呼喊之下闷头第一个爬上了云梯,他知道,要想在孙家军立足,那就得身先士卒,在孙家,没有打仗不敢往前冲的将领。 “行啊蔡公子,平日里文质彬彬的还真没看出来!” 蔡瑁也不答话,叼着刀背攀爬上城头,刚要从城垛处纵身越过去,一把尖枪就刺了过来。蔡瑁往旁边一朵,伸手抓住墙头按于身下用脚踩住,飞身往城墙上一扑将对方扑倒,根本来不及用手拿刀,双手死死摁着对方肩膀,用嘴叼着刀抹了对方的脖子,抬起头那一刻,满脸都是喷溅的鲜血。 “蔡将军威武!” 蔡瑁只感觉满脸潮热,却在生平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孙家阵营中的礼遇,他这个野蛮行为顿时引起了所有孙家阵营的好感,竟然同时为其嘶吼,声势震天! 第一百一十六章 长沙军,不伤民! “杀!” 凌操在危急之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城头上喊杀声震荡,叫骂声接地连天,再看双方人马都在了一处,这一看就是自己军队到了。 转回身,他看到黄祖也急了。 那坐在马上的黄祖正望向城头,才看了两眼便压低身形喊了一声:“让开!”随即拍马而出。 他要去城头接管城防,如果赶去的及时,兵丁见主帅到场迎战,没准还真能激发出一股斗志,将颓势扭转。 那凌操能让他过去? 拼死也得拦下,否则今天这一整夜的努力岂不是全白费了! 噗! 念头刚刚出现,黄祖已经纵马到了身前,那厮手中长刀一挥,正在和其部曲拼杀的同伴就有一人被砍断了胳膊,断臂在空中携带血液翻飞的同一刻,黄祖部曲扑来直接一枪将人扎成了一具尸体。 凌操立即横向跳出一步,哪怕后背让对手逼近,一刀顺着肩甲砍了下去也不为所动,一步赶到黄祖必经之路上的凌操,伸手拽住奔驰中的骏马缰绳,整个人被那飞奔之中的马匹直接拉动着横向飞了起来。 “去死!” 黄祖已经彻底急了在马背上举刀向下就扎,与此同时,长刀在手的凌操同时出手,一刀顺着马匹的肋骨刺了进去——噗! 马匹怪叫一声打斜摔到,整匹马往前蹭了得有三丈左右才缓缓挺住,而那黄祖,如同一粒打山顶跌落的石块,落下马背后不停翻滚,直撞倒街边房屋墙壁方才停住。 至于凌操,被摔到的马匹狠狠砸下,倒下的那一瞬间便被砸吐了血,随后全身向前蹭着地面滑动。得亏那匹马蹭的更远,在其身上碾过后独自向前,否则,被这一砸,凌操都够呛有体力能从马身下爬出来。 “孙坚!你这个无耻小人!” 黄祖站起身来破口大骂:“汝趁夜乱我江夏、杀我百姓,趁乱袭我城防,阻我决战,卑鄙!” 凌操躺在地上满嘴是血,看着黄祖破口大骂笑出了声,鲜血顺着他长大的嘴滴滴落在黄土上:“黄祖,你败了!” “我杀了你!” 咔嚓! 两人同时看着城头‘黄’字大旗被砍落,一杆‘程’字旗竖起,那一刻,黄祖已经知道了这个局面的回天乏术。既然孙坚已经设置下了这个局面,怎么可能给你翻盘的机会? 这,就是心理学上极为恐怖的投射响应,那便是每个人都会将自己思想中的事情当真,其中最有名的,便是疑邻盗斧,意思是当你怀疑邻居偷了你的斧子,那么他的所有行为看起来都只会越来越像个小偷。 黄祖如今就是如此,他觉着,孙坚扰乱了整个江夏;他觉着孙坚无声无息派人潜入到了城墙边上;他觉着孙坚还有后手在等着自己,毕竟一面城墙眼看着就要被攻下了。 他不去想自己其他三面城墙上还有多少人马,更不去想城中还有苏飞、甘宁两员大将,眼中只有怒火和滔天的恨意! 当这股恨意无处发泄时,黄祖冲着凌操就杀了过来,对躺在地上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凌操,举刀便砍。 长刀落下,凌操知道即便自己有再大的功绩,只要这一刀被砍中,那最多也就落得‘厚葬’两个字,想要享受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就必须要咬紧了牙关——滚! 这是凌操唯一能做出的动作了,为了能活下去,这时候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颜面,再说了,此刻的凌操,哪有什么颜面,不过是逃难来长沙后,被孙策组建部曲亲兵是相中的一名莽夫而已。 叮。 长刀落地,在石块上迸溅出火花,黄祖回头那一刻气的浑身直抖,因为城头上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 呼! 哦!! 黄祖小儿,城门被爷爷们破啦! 城墙之上,长沙军高举兵刃欢庆,城楼之下尸横遍野,城门大敞四开,无数长沙兵顺着城门鱼贯而入,满城的‘喊杀’声荡漾在四周,如同潮水一般扩散开。 其实这个局面对于长沙军来说,依然不是最有利的。 其一,黄祖其余城墙上还有部队,整个江夏守军虽说没经历过什么太正规的训练,可人不缺;第二,长沙军不光需要面对黄祖,更要面对城中成群结队手持兵刃的百姓,他们已经反了,反谁对人家来说并无所谓;第三,你并没有完全占据整座城池,更没有占领整个郡,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黄祖都有翻身的余地…… 可是,黄祖身边没有蒯良这位谋士,这可是帮着刘表从无到有的创业型人才。 长沙军进城来就喊了一句话:“乌程侯、长沙军,入江夏、救万民,驱暴政、杀黄祖,不伤民!” 接近两万人的队伍这一喊,几乎整个城池都听得见,那声音一遍遍在城内震荡开的同时,第一波民众拎着锄头、扁担、木棍等物战战兢兢的出现在了街头。 程普也是眼尖,在火把照耀下看见平民装扮的人群,立即止住了进军脚步,大喊一声:“乌程侯、长沙军……”他麾下那些人纷纷扯开嗓子喊了一起来…… 一遍、两遍,不知道多少遍以后,终于有一位老人尝试性的问了句:“当真不伤民么?” 程普立即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这一仗赢了! “尔等放心,扔下手中之物,坠在军后,我程普以乌程侯的名义想你等保证,江夏百姓造反,乃黄祖暴政所逼,等乌程侯入了城,一定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这四个字对于老百姓来说拥有无比魔力,于是第一批百姓扔下了农具和菜刀,站在了长沙军的身后。 程普就这么往前以碾压之势行进,等他走到了太守府门前,正看见一人举着刀在砍凌操。 凌操程普不认识,可他认识黄祖。 “黄祖!” 程普笑的嘴都歪歪了,挥刀一指:“儿郎们,正主就在眼前,生擒这厮,老子赏万金,杀!” 程普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一声令下不光长沙军冲了上去,连身后的那群百姓都冲了上去,万金,这得多大诱惑。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黄祖,卒! 黄祖猛的后撤了一步,面对前方黑压压的人潮,他有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晕眩感。 堂堂江夏太守什么时候遭受过这个? 什么时候有过赤手空拳的百姓奔着自己冲杀过来? 为什么呀! “大哥小心!” 身后的部曲上前来舍命相救,将近乎陷入迷茫中的黄祖拉拽着后撤了两步,他身前,一杆被程普麾下士兵刺出来的前头正在乱颤。 “大哥,咱撤吧!” 黄祖的部曲在大声劝着,在他们看来这一仗已经败了,与其等着被人生擒活捉,倒不如调头就跑。 “黄祖,哪里走!” 黄祖身后传来一声叫骂,蔡瑁拎着长刀,身上衣袍已经被鲜血染透,带领着蔡家私兵冲杀了上来:“留下黄祖人头者,赏万金!” 蔡家私兵一冲杀上来,黄祖的部曲算是彻底撑不住了。原本只有程普带人进入街道,像是一股浪潮席卷河沟,这时,黄祖还能后退。眼下彻底不一样了,仿佛身后的河堤决口,两个浪头对着拍在一处,他已经退无可退。 “杀!” 长枪兵在前排阵,才一次突刺,就让黄祖的部曲倒下了一排。黄祖才听见惨叫声回头,身前的程普已经身先士卒,拎着刀冲入了阵营之中——咔嚓! 长刀挥舞,程普用上了毕生气力,斜刺里挥砍连同敌兵头颅带肩膀一同砍下,当尸体倒下的一瞬间,身后的百姓与身前的兵士同时涌了过去,别说是其他人了,他想往里挤都挤不进了。 黄祖还打算挣扎,可回过神来的同一秒,再抬眼望去身边还哪有自己的部曲,手下人都在地上躺着,要么奄奄一息、要么已经死透,他身侧,站满了跃跃欲试的长沙军,一个个浑身浴血,要抢自己的项上人头。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黄祖面容凄厉的仰天长啸,他在这乱世中好不容易才熬出了头,竟然在拥有了一郡之地后便迅速覆灭,难不成这就是天意? “来啊,我看你们谁敢与我一战!” 黄祖被长沙军围绕在尸体之中,依然豪气干云。 “贼子休得猖狂!” 程普在人群里挤了出来,看着满地尸骸,冷哼一声:“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还不投降么?” 黄祖瞪着眼睛大喊:“我不服!” “那就打服你!” 程普提刀而出,长刀举起,兜头便砍。 叮。 一声脆响,黄祖举刀将其架住,紧接着将对方武器挡到身外,一个箭步冲上,挥手一肘便顶向了对方的胸甲。 这就是江湖人的单打独斗,永远都透着那股子狠辣。 黄祖知道程普手里的长家伙占了兵器上的便宜,这才放弃远攻而选择近战,他不信久经战场的程普,在步下战斗力也有自己这般强悍。 嘡。 一声巨响,程普胸口一闷接连退后了三步。 眼前这厮速度是真快,完全不给你任何反应时间,更能出其不意的握着刀不用,改为手肘攻击,杀了程普一个措手不及。 程普用刀攥拄地稳住身形,改握刀尾为握刀头,满脸的恨意中鼻翼抖动着大喊:“再来!” 被斗起了豪情的程普再次扑上,刀头近身斜撩黄祖右腰,黄祖压刀下挡又一声钢刀撞击后,想要再去近身,程普猛然间一个转身,长刀趁着转身彻底挥舞开,待他身体转回,直接劈砍到了黄祖的肩甲上——咔嚓! 黄祖肩甲崩裂,虽未曾伤到皮肉,但在握刀头不好发力的情况下依然能砍断地方铠甲,这股蛮力可想而知。 二人以命相搏,势均力敌时,蔡瑁身后一支军马杀到,为首年轻人悍勇无比,手持长刀冲入阵中连斩三人后大喊:“莫要伤了我大哥,甘兴霸与你一战!” 蔡瑁可不是程普,他也没和你单挑的心思,长刀一挥,喊了一句:“砍了!” 麾下近千人马涌出,将这几百人团团围住,蔡瑁以为到这儿就结束了,可一眨眼的工夫,人群中层层围绕之处,一个脸上带着刀伤的年轻人竟然冲杀了出来,直奔蔡瑁奔去。 蔡瑁心中一惊,心道:“这得是什么样的勇将?” 他二度挥手:“围杀!” 蔡家私兵全员出动,近万人将甘宁围在当中。 长街之上,长沙军形成了两个包围圈,一个,程普在死斗黄祖,另一个,近万人围困甘宁。 “死来!” 程普长刀再次兜头砍下,黄祖用刀去挡,只是这一回,他猛然间膝盖一曲,单膝跪了下去,头顶那杆长刀犹如一座大山,竟然重大千斤的向下压来。 程普太有作战经验了,他知道要想拿下江夏,就必须要斩了黄祖,于是几乎拼尽全力;黄祖,江夏失陷已经迫在眉睫,精神恍惚,两相对比,胜负已经不用再谈。 嘡! 程普突然收刀,在黄祖以为自己可以起身的那一刻,再次挥刀劈砍……紧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连续四刀下去,黄祖架在头顶的刀已经被压低自脖颈,就在此刻,程普挥刀来袭:“下尔狗头!” 唰。 长刀毫无阻碍的滑过,黄祖的人头腾空而起,那一秒,程普在空中将其一把抓住,大声呼喝:“黄祖已死!” 长沙军盛世如雷! “黄祖已死!” “黄祖已死!” 另外一个包围圈中甘宁听见这一声呼喊立即失神,被身后蔡家私兵一枪扎进了膝盖,跪倒的瞬间无数长刀压颈,令其动弹不得。 “蔡德珪!” 蔡瑁拱手道:“程将军。” 程普递过人头:“迅速收缴降兵,肃清江夏反叛军民,天亮之前,将江夏恢复如初后,放榜安民。” “诺!” “长沙军!” 程普高声呼喝道:“黄祖不仁,黄家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随我斩草除根!” 既然打下了江夏,既然当地的士族没有投降孙坚的意思,那对不住,程普要斩草除根,这也是在为之后的统治做准备。 “长山,长山!” 万军从中,蔡长山出现在了蔡瑁身后,蔡瑁吩咐道:“马上带人替老百姓灭火,这儿以后是咱的地方了,得精细着点。” “知道了,您就擎好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世道,哪还有天 “报!” 长沙,太守府。 传令兵进入大堂面对孙坚拱手喊道:“主公,前夜,程普将军与蔡瑁将军斩杀黄祖得了江夏;昨日清晨,祖茂将军与大公子由南郡夺下公安;如今,程普将军从江夏城向西、大公子向东正在清扫整个江夏,三日内,江夏郡即刻归入主公麾下。” “好!” 孙坚大喝一声。 整个人笑的都没了眼睛。 孙坚兴奋的问道:“详细说说我儿是如何拿下公安的。” 公安位于南郡、武陵、长沙几郡当中的交界处,是战略要地,平日里黄祖都是重兵把守,这么一座坚城就算是让孙坚去打,也得废一番功夫,更何况孙策。 传令兵言道:“是周公瑾之谋。” “周公瑾命人换了黄祖的衣服,佯装江夏溃败之兵入城,与那守将说蔡瑁、程普借水路围困江夏,现在急需援军。守将救主心切,率军而出,大公子偷城得手,又与祖茂将军合兵一处后,配合程普将军前后夹击,将公安守将灭在了江夏城下。” 孙坚沉声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这周郎,本侯还真是小瞧他了。” 门外,蒯良一路小跑冲入太守府,边跑边喊:“主公,大喜啊!” 孙坚挥挥手:“我已经知道了。” 蒯良一愣:“主公已经知道了?难不成有人比我还快?” 孙坚笑道:“不就是江夏郡打下来了么。” 蒯良满脸皆惊:“江夏郡,打下来啦!” “不然你说的是什么?” 蒯良赶紧说道:“主公,下官要说的是,长安的公公带着诏书已经赶到了长沙门前,请乌程侯前去迎接,这肯定是曹寅将军到了长安以后,认命您为荆州牧的诏书到了!” 荆州牧! 孙坚日夜期盼的认命诏书终于来了,这对于孙家来说,可谓是喜上加喜! “来人……来人!” “为本侯取官服来,快,本侯要去亲迎使者。” 太守府的下人们忙碌了起来,没多长时间便将孙坚打扮成了另外一个模样,随即蒯良、孙坚,疾驰出府,上马直奔城门。 …… 岳麓。 山上,庞统哈哈大笑,身旁是正在练字的庞德公与为其研墨的孙权。 “庞公,这孙坚不愧为一代雄主,所作所为太对我心思了。” 庞德公抬头问道:“怎么了?” 庞统言道:“江夏蜀锦暴涨果然没有瞒过黄祖,那黄祖令人抓了大部分商贩,通过审问已经得知了乌程侯计谋,正准备诛杀漏网之鱼,您猜结果如何?” “如何?” “在黄祖捉拿贩卖蜀锦之人时,城中发生了暴乱!” 庞德公愣一下:“暴乱?” “对,就是暴乱。” “我估计,是乌程侯早料到了这一节,暗中已经埋伏了人手,就等他黄祖全城缉拿贩卖蜀锦之人。” “只要黄祖动手,那已经埋伏下的人,就会对全城百姓动手,造成恐慌之势。” 庞德公闻听此言吓了一跳:“向百姓下手?” “正是如此!”庞统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为君主者,如何能妇人之仁?如果不对百姓痛下杀手,百姓如何会反?想想,以黄祖的名声,江夏百姓一定会相信他这么做就是在效仿董卓,准备抢尽江夏钱粮后,弃城离开。” “董卓掳走陛下火烧洛阳的事可还在百姓心里,这时候要是黄祖带人满城抓贩卖蜀锦之人,又有人浑水摸鱼烧杀抢掠,不反才怪。” “于是,江夏全城造反,黄祖陷入惊慌失措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调兵平叛,毕竟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已经不管用了。” 庞统沉声道:“与此同时,乌程侯在江夏城外伏兵一支,那黄祖调哪面城墙的守军,伏兵就会进攻哪面城墙,趁机一举拿下江夏,不费吹灰之力。”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这么多兵马,乌程侯是如何运送到江夏城下的。” 孙权插了一句嘴说道:“我父许了蔡瑁江夏太守。” “妙啊!” “妙极了!” 庞统称赞道:“既将蔡瑁调离了襄阳,又给了蔡瑁实权,还能让蔡瑁调动整个家族的船只配合乌程侯行军。这可是为他自己在打江山,蔡瑁怎么可能不下死力。” “乌程侯懂人心,关键时刻更加果决,不愧是一代雄主。” 庞德公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当初你不是还说乌程侯拿不下江夏么?” “光凭借蜀锦涨价,的确拿不下来江夏,可我也没想到乌程侯还有后手啊。” “二公子,乌程侯平日里也是如此心机深沉么?” 心机深沉?这是形容孙坚的词儿么?是么! 孙权能说什么? 翻了个白眼给庞统,随即低下头给庞德公研墨,不在理他了。 这个庞统,对于自己那便宜老爹算是彻底黑转粉喽…… 此时,庞德公往窗外看了一眼,一阵秋风刮入木屋,林中树叶落下尽显萧瑟,可山脚下的岳麓书院却已经墙起过半,再不是地基。 庞德公很欣慰的看着,这个为自己兴建的学院,过完这个秋天差不多就能竣工了,明年开春各路学子就会纷纷汇聚而来,自己给荆州学子当祖师爷的梦想眼看着越来越近…… “权儿,将这封信命人抄写几份,送于你的各位师兄,我们岳麓书院的第一批先生,就暂且由他们担任吧。” “是。” 孙权接过逐渐挂在了屋外晾干墨迹,只等抄写…… “报!” 门外一名传令兵已经被守卫拦下,站在门外喊道:“二公子,侯爷让我接您回去,说是长安来了使者宣读陛下诏书。” 孙权回头看了一眼,这是得举家出迎的大事,一刻也耽误不得。 “恩师……”孙权回头看了一眼,庞德公挥挥手说道:“去吧,回去了,替我向孙荆州问好。” 孙荆州? 难不成庞德公已经猜到了? 的确,这没什么难猜的,眼下荆州全境都在孙坚手里,他不是荆州牧,谁是? 难不成是被放走的刘表? “师弟,我与你同去。” 庞统伸手面带笑意说了这么一句。 那一笑,更难看了。 孙权点了点头,转身随着自家兵士离开,当上了马车,眼看着庞统也钻进来坐在自己身侧,他问了一句:“师兄,咱们这回去见长安来的使者,是不是也算见着天颜了?” 庞统低声回应道:“师弟,这世道,哪还有天啊?” 一语双关。 马车疾驰而行,后边护卫狂奔跟随…… 第一百一十九章 貂蝉? 长沙城外,孙坚带领着家眷跪成一片,周遭的百姓也纷纷下跪,冲着那车驾行跪拜大礼。车前,一太监夹着嗓子正在宣读圣旨。 圣旨前面的话,孙权没听着,他来晚了,可最后一句却听着了,那太监分明说的是:“敕封乌程侯孙坚为破虏将军,荆州牧!” 破虏将军? 孙破虏! 这破虏将军的名号虽说是杂号将军,可那在杂号将军里也是到了顶的,曾经第一位担任此官职的人,便是世祖皇帝刘秀;其次,杂号将军有很多,比如级别较低的游击将军,再比如级别较高的伏波将军、安国将军,可上一任的破虏将军,可是董卓,由此可见,这朝廷在孙坚拿下了整个荆州以后,也的确对他另眼相看了。 “臣,孙坚,接旨。” 孙坚从地上缓缓爬起,低着头,弓着身子慢慢走了过去,伸手接过诏书,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突然间心里犯坏的问了一句:“公公。” 那太监以为对方要感谢,笑面相应:“孙荆州有何指教?” “敢问公公,为何这诏书上,没有陛下印玺?” 这要是旁人问,没有任何问题,你孙坚问,太不地道了吧? 诏书上没有印玺为什么你不知道么?你在洛阳得到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 孙权低着头憋笑到浑身颤抖,听着那位太监自圆其说:“孙荆州,实不相瞒,太师撤离洛阳过于急切,搬运到长安的物资也太多,陛下印玺还在众多物资之中未曾找到,这才空有一份诏书。” 孙坚演的是真像,皱着眉望向那位老太监。 老太监看孙坚不干,立即沉声说道:“不过太师说了,一旦找寻到陛下印玺,定会为将军补上一份。” 这还用补? 孙坚回屋就得自己盖上,要不他那小心思能得到满足? 孙权默不作声,还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意。 孙坚这才放缓了态度说道:“也罢。” “公公,本侯于太守府内略备薄酒,还望过府一叙。” 该讲的礼节还是要讲的,孙坚率队将曹寅和长安来的使团迎入城内,大排艳宴,心里那股意气风发的劲儿就别提了。 孙权则站在孙坚身侧,伺候着父亲吃酒,字里行间聊的天下局势,可他最感兴趣的,偏偏是另外一人。 此人有一个日后名动天下的爵位,温候。 这边孙坚本在和那位公公聊天下英雄,当这些事都聊完,寥尽臣子心意的问了一嘴‘陛下现在怎么样?’后,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太师麾下,勇猛无敌的吕将军,现在如何啊?” 太守府内长沙军众将报以哄堂大笑,一个个前仰后合。 吕布再牛不也是败在了汜水关么,不也败在了孙坚手下么? 说实话,这事孙坚干的不地道,人家一个太监来你长沙报喜,你给俩钱儿,请吃顿饭打发走也就完了,奚落人家干啥呢。那吕布去汜水关也不是人家让去的,何必让人下不来台。 孙坚却有自己的想法,仗,反正是打赢了,打赢了还有不让吹牛奔的? 孙权眼看着太监露出尴尬笑容时,都能想象到此时的他肯定如坐针毡。 酒席宴上,孙坚酩酊大醉,太监败兴而归。 瞧见这一幕,孙权连忙冲着下人吩咐了一句:“多备银钱。” 话音落下,转身将孙坚送入房中休息,后,独自一人在太守府来到了旁边院落,那太监,就被招待在这儿。 “公公。” 孙权到门前敲响房门,问道:“公公歇下了没有?” 太监哀怨一声,似乎被打扰后十分不高兴的过来开门道:“谁啊!” 一看孙权,连连收起了要发脾气的模样,可脸上却毫无表情:“原来是乌程侯府上的二公子,有事么?” 甭问,这肯定是生气了,谁在酒席宴上被那般奚落能不生气呢? “小子前来为父请罪,我父酒后失言,还望公公海涵。” 孙权小小人儿在这太监面前毕恭毕敬的拱手施礼。 太监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孩子会来这一出,可转念一想,你孙坚得罪了人,让一个孩子站出来擦屁股叫什么事? 立即摆回刚才的嘴脸,晃悠着下巴说道:“可别介,二公子,您是乌程侯的公子,如今乌程侯武略高功,将整个荆州都打了下来,那朝廷敕封的荆州牧、江夏太守可都死在了乌程侯手里,这时候,谁敢触他老人家的霉头。” 得亏来了吧? 得亏来了吧! 这要是不来,老太监回到了京城指不定如何编排来长沙这一趟的形成呢,要知道大汉最重名声,否则曹操未曾闻名天下时,何必找人品评。 “公公,这又是何必,以公公的气量,如何会与一醉汉计较。”孙权说着,直起了身躯,说道:“公公,其实我父早就备下了薄礼,酒席宴间也不过是玩笑,还请公公笑纳。” 说着话,手下人抬过来一个箱子,箱子打开,满满的五铢钱,都冒了尖了! 这东西虽说不值什么,但看着多啊。 太监都是贪钱的,除了这些,他们也没得可贪。那老太监看着这一箱子五铢钱,扭扭捏捏总算缓和了些许,让开身位道:“二公子,杂家莽撞了。” “还请二公子入房一叙。” 孙权被让如了房间,太监却在此时关上了房门,让那箱银钱留在了门外,亲自为其斟茶说道:“二公子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在军营里长大的……” 孙权自然知道他后面‘莽夫’儿子没有说出口,张嘴解释道:“我父时常觉着家里少了些书卷气,特让权拜入庞德公门下。” 太监连连点头:“一入荆州,杂家便听得庞德公大名了,那可是荆州士子之心,二公子得以拜入庞德公门下,庞公一脉也算是有所传承了。” 孙权连忙问出心中疑问:“其实我父在京时,温候还成教导过权,不知温候现在可好?” “杂家随陛下入长安以来,也实在繁忙,还未曾见过王司徒。” 对,孙权所惦记的温候,正是王允,并非吕布! 那吕布是背刺义父后,才拿下了温候的敕封。 “敢问司徒家,貂蝉姐姐可好?” 太监一愣:“貂蝉?” 第一百二十章 做你的春秋大梦! 野史上,貂蝉戏吕布,那是千古绝唱,娇滴滴的红颜为了国家甘心委身于吕布与董卓身边,何其大义。 结果…… “不曾听闻司徒府有貂蝉这么个人儿啊……” 没有这么个人? 孙权自顾自的说道:“那吕布和董卓的嫌隙……” 太监闻听大惊失色,起身说道:“莫非,太师与吕将军的嫌隙,已经传到了荆州?!” 孙权有点没听明白。 不。 准确的说,他明白了太监听见自己自言自语后的惊讶,没明白的是,既然历史上没有貂蝉这个人,那吕布和董卓的嫌隙是哪来的?王允,又是怎么刺杀了董卓的? 孙权故作镇定:“一些人搬弄是非,说吕布和董太师……”他不说了。 太监赶紧靠近说道:“二公子,慎言啊!” “虽远在荆州,可枉谈吕将军与董太师婢女之事,也容易招祸上身啊!” 婢女? 孙权安抚道:“公公放心,权平日里不是多嘴之人,这不是碰上了公公么。” 太监微笑回应,仿佛再说‘世家子弟谈论京城八卦这事,我懂’。 原来历史上董卓和吕布的嫌隙来源于此,并非是因为貂蝉,而是吕布和太师父婢女私通有染,这才让肥胖董卓盛怒之下执戟投掷。 如此说来,王允刺杀董卓,根本就是大公无私,更没有涉及乱七八糟的美人计,而是堂堂正正的为国除贼。 《三国演义》啊,《三国演义》,你究竟坑害了多少忠良,歪曲了多少事实! “公公,请安稳休息,权,不打扰了。” 解决了心头疑问,孙权缓步退出房间,给与了一个太监在这个年代绝无仅有的尊重后,走向了自己的小院。 他有太多事要忙了,一回来就跟陀螺一样。 “刘妈,快,把上回的木匠招来。” 刘妈这回连问也不问,立即转身离去,她知道,二公子让自己找木匠准是有要事。 不多时,那两个木匠已经出现到了府中。 此刻的他们,早就换了模样,衣着华丽不说,身后还跟着两个帮着背木匠兜子的小厮。 这俩人,如今接下了太守府的‘织绫机’制造,在孙坚为拿下江夏做准备时,狠狠赚了一大笔。 “二公子。” 俩人一进院,立即给孙权施礼,这是财神爷,他们敢不供着么? 孙权点了点头,说道:“这回,咱们的事可能比较多,我先告诉你们什么是齿轮,什么螺旋桨。” 他要将自己脑海中的东西付诸实践了,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难民潮,必须要将马渡轮提前打造出来。 这一忙,孙权算是彻底把庞统忘得死死的,让这位刚从襄阳过来的名士,也彻底迷失在太守府中。 最开始之初,庞统是跟孙权进入的太守府,入了府以后,孙权陪着孙坚喝酒,孙坚忙着招待打长安来的使节团;等吃喝完毕,孙坚喝多了,曹寅都得回去休息,明日再来详细讲述这次进京的事情经过,他一个庞统哪有人搭理? 于是,庞统就在太守府里等着,左等孙权也不来是右等孙权也不来,最后,干脆不等了。 你孙家也太不懂的待客之道了吧? 以庞统的脾气,绝对受不了这样的委屈,走还不行么! 奈何,这太守府有点过于大了,庞统拢共也就进来过两回,头一回还只是在前厅,这是第二次,结果就迷了路,奔着女眷居住的后院就怒气冲冲杀了过去。 万幸,他进的不是吴夫人所在院落,要不然,吴夫人两撇子就能给他打出来,甭管你是不是客,也没有如此穿房入室的。 他进的,是吴家小姐的院落。 这吴家,是吴夫人的本家,孙坚发迹以后就依附了过来,吴家小姐呢,其实应该是吴景的表妹,年芳十六,生得出水芙蓉一般,倒也不算至亲,吴夫人本打算将吴小姐与自己儿子孙策说合,来个亲上加亲,这么着,把人留在了府上。平日里,陪着吴夫人说个话儿啊,绣个针线活解闷什么的。 吴家小姐本名吴兰,这年月女子家叫什么其实不重要,嫁过去了也就剩个姓氏,人本分就行。吴兰偏偏是个本分到了极点的女子,自打进了太守府,几乎没怎么出去过,甚至孙权穿越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家后院有这么个亲戚,哪怕见过,也当成了寻常丫头。 随着天色将晚,下人给吴兰备好了洗澡水,吴兰这个小院在府内较为偏远的位置,平时也没人来,就没在意,洗完了头,披上衣服穿着肚兜打算回屋休息。就在这个节骨眼,庞统就跟中了邪一样,推开院门径直闯入! 吴小姐一看眼前人,都没管自己穿的是什么当场就吓坏了,大喊:“妖怪!” 真不怪她,最近府里盛传二公子会妖法,很可能是妖怪转世之类的言论太多,吴兰就记住了妖怪这个词儿,庞统呢,一心想离府,结果推开一个门,不是,推开一个门还不是,甚至推开一个院内老妈子们平时休息的门,有两个正在换衣服的老妈子那给庞统骂的,要不是看他衣着华丽,就已经上手挠他了。 那给庞统骂的,心烦意乱,接下来自己往哪走的都不知道,无头苍蝇一样乱闯。 可一进了这个院落,吴家小姐一声‘妖怪’骂出,转身逃向屋内时绊倒在阶梯之上算是彻底要了他的命了。 白皙无暇的双腿就在眼前,江南女子的娇嫩让人怀疑那皮肤都能掐出水儿来,还有那雪白如玉的双脚及葱白般的脚趾……就连脚底的肉都是粉红色…… 庞统就感觉自己的双眼一下就拔不出来了! 吴小姐已经惊了,冲着门外大喊:“来人啊!” “有浪子闯进来了!” 这年月,管流氓都叫浪子,浪荡子的意思。 堂堂太守府闯入了浪子,那可是大事件,护卫们直接涌入,到门口就给庞统摁那儿了,这边顺着肩头拢双臂给他捆上,那边庞统才反应过来。这要是让人扔牢里,岂不是和眼前这位小姐此生无缘了? 庞统急中生智,大喊:“叫乌程侯来,就说襄阳庞统愿助他夺取这个天下,只要他将眼前的女子给我便可!” 给兵丁气的,一枪把直接抡在了脖颈上,骂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第一百二十一章 灾民 乌程侯孙坚获封荆州牧的消息在中原大地不胫而走,随之而来的不是众诸侯的恭贺之声,而是孙权担忧了许久的——难民! 襄阳。 打下江夏后,程普回归,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城防。 他知道孙坚将自己放在襄阳的意图,此处乃军事重镇,要南阻袁术、东防益州,所以整个南阳郡的防务,不容有失。 但,当程普登上城楼,放眼望去所看到的,却不是城防官兵,而是黑压压的一片难民。 这难民犹如蝗灾之虫,打天际而来,浩瀚不尽,目力所及望不着边,视线之宽,看不到沿,这些难民穿着破衣烂衫,或拄棍而行,或搀扶为伴,有些人身上还插着箭矢,就这么扑奔襄阳。 “这……” 程普惊着了,他有生之年也没见过这么多难民。 “将军!” 麾下军官上前拱手道:“启禀将军,探子月余前就已经探听出情报,说是数十万难民自中原而来奔赴南阳,属下当即就派人前往江夏大营,可由于将军乘船,信使骑马,根本追赶不及,等信使赶到江夏,恐怕将军已经回转,这才走了两岔。” 这也不能怪手下人,进攻江夏的路线是蔡家定的,临行之前连程普都不清楚,蔡瑁声称这是孙坚密令,还拿了孙坚的虎符,让他根本无法询问。 问题是,这该如何是好? 如果眼前这黑压压的一片是数十万的袁术军,程普都不至于如此慌乱,打而已,难民,你能怎么办? 沉思一下,程普想了一个办法:“来人!” “取快马一匹,速奔长沙通禀此间情况。” “诺!” “再命一人出城,拦住难民,让他们在目力所及的地方安营扎寨,就说……算了,我亲自去。” 程普从城头走下,骑上马匹率领五百部曲冲出城外,迎面对上了人潮。 “站住,前方何人?!” 程普立马询问。 难民中,一干瘦男子走出答道:“大人,我们是中原难民,有从洛阳来的,有从兖州来的,途径扬州的时候,还汇聚了一批。” “因何来此!” “大人啊,入荆州,只为求一条生路啊!” 难民实在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道:“董卓那厮可恶,尽抢洛阳珠宝不算,还夺走了周遭百姓之粮,这大灾之年,蝗虫四起、战乱不断,无粮,我们活不下去呀。” “听闻荆州富庶,鱼米之乡,这才成群结队前来,不为高官厚禄,只为一日一餐。” 实际上当今天下真正富庶且人尽皆知的地方,还真有,不过那地方是冀州,可眼下的冀州战火不断,袁绍率军四处征伐,他们也不敢去,最终只能奔赴荆州。 不,准确的说,这帮子难民是逮哪奔哪,只是没人接收,到了袁术的地盘更倒霉,让纪灵万箭齐发射杀了不少,这才调头而走。 程普是不敢让这么多人入襄阳的,万一出点问题怎么办?他可是才随着孙坚打下了这么一大片家业,怎么可能让这群人给扰乱了? “汝等,果真前来投奔?” “果真!” 程普沉声道:“那好,想活命,就得守规矩,做得到吗?” “将军,您请吩咐。” “要知道,这襄阳不是我程普的襄阳,我说了不算。你们原地止步,等候在此,我已经命人赶往长沙通报主公,在主公回话期间,我管你们……每日一粥,除此之外,你们自寻他法。” “谨遵将军吩咐。” 程普继续道:“在此期间,尔等不允许四处乱窜,不得躁动生事,做得到么?” “大人啊,我们已经没力气干您说的那些了……” “好。” 程普回马说道:“回城,让人出来送锅和米,将我们备用军粮分出一些,管这些人日进一粥。”他说米自然不是水稻。 “驾!” 吩咐完,程普拍马而走,他知道,眼下这么多人,就算是光管粥也管不起,孙坚要是不敢进派人送粮来,他唯一的办法也不过是叫人万箭齐发,将这些人驱赶…… …… 长沙,州牧府。 “报!” “襄阳急报,数十万难民突现城前,程将军无粮应对,只能勉强应允日进一粥,该当如何,还请主公吩咐。” “报!” “江夏急报,蔡将军才掌江夏,便遇难民,十余万难民已达江夏郡外,蔡将军率军日夜守候才没能让难民入我疆土一步,下一步如何,望主公示下。” “报!” “益州一批携带银钱、书简的船队停在宜城外,说是与二公子商议妥当,赠与岳麓书院的建造费用与书简,银钱共计二百四十万,书简六百五十卷,蒯太守问主公,是否放行。” 大清早,太守府的三条消息就彻底把孙坚脑袋搞炸了,头两条,几十万难民嗷嗷待哺,他整个荆州才不到十万兵,这养起来都费劲,再弄进几十万难民,孙坚连睡觉都睡不踏实,根本喂不饱这么多张嘴;最后一条消息稍微好一点,起码是送钱的,至于岳麓书院……孙坚一个莽夫怎么可能会在乎书院的事? 蒯良站在孙坚身侧说道:“主公,一定不能让这些难民入荆州!” 伊籍同样张嘴说道:“子柔所言有理,这一路上,袁术、张邈……那么多势力都不肯收这些灾民是为什么?他们不知道灾民代表着军力、劳动力、生产力么?所有人都知道,可每一个人收留,就是因为您只要留下了一个,就得留下所有,不然,会遭天下英雄耻笑。” “而一旦留下了这些灾民,麻烦就大了,这些灾民中是否有人携带瘟疫?这些灾民中,有多少心怀不轨之徒?这些灾民得多少粮食将养……主公,这笔钱粮够我们再增十万军!” 有了蒯良,孙坚麾下也不过就是两个谋士,如今两个谋士意见统一,同时劝阻自己,再加上他本身也没打算收留这些难民,打定主意的说道…… “父亲,您见没见过庞……” “来人,传统程普、蔡瑁,将难民驱赶出荆州,少量赠与他们些粮食聊表心意,说明我孙坚实在无力挽救,去吧!” 孙权是来找庞统的,他今天早晨睡醒了才想起了这个便宜师兄不见了,还以为庞统狂傲的独自来见孙坚,谁知道进入厅堂正好撞见这一幕。 “慢!” 听见灾民二字,孙权眼睛立即就亮了起来,他盼了这么久,不是,他预测了这么久的一幕总算出现了! 第一章 马渡轮 慢? 伊籍、蒯良同时回头,当发现说话的是二公子时,一个个满脸狐疑。 “二公子,主公所言是大事,你若有事,且稍后。” 蒯良对孙权还不熟悉,以为孙权这是耍小孩子脾气,觉着自己在大人面前说话没人听,这才张嘴说出了这番言语。 伊籍可是对孙权有所了解的,立即问道:“二公子,您是说让主公驱赶灾民的决定慢些再下?” 孙权挺胸而立,说道:“正是!” 孙坚冷眼望来,说了句:“胡闹!” 刚要继续下令,孙权立即劝阻道:“父亲,不是胡闹,关于灾民,我有话说。” 一时间,众人都看了过来。 孙权站在厅堂中间侃侃而谈:“父亲,权儿虽不知灾民有多少,来自何方,却知父亲若是将其收纳,必会有人将此事口口相传,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我父孙坚,获取贤德之名,传至天下的内容为,乌程侯愿接纳他人不容之灾民,给予万民重生的机会。” “父亲,这等贤名,要是不要?” “收留这些灾民,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情报。这些灾民从何处而来,我们就能对何处有所了解。父亲,您虽走遍万里江河,却无法准确绘制出天下地图吧?有了他们,咱们就等于有了一双双遍布天下的眼睛,大到城镇、小至河流,山间林荫、羊肠小道,皆在我手,日后与他人交战,这得占多大便宜?” “父亲,这等便利,要是不要?” “最后,这些灾民即便多出身农户,可其中有没有匠人谁知道?父亲不是一直羡慕吕布麾下的陷阵营么?那陷阵营的铠甲由谁打造?匠人啊,万一这其中就有人为陷阵营打造过铠甲呢?” “父亲,这等人和,要是不要?” “二公子呦!” 伊籍就觉着这二公子好像天生就是来和自己对着干,赶紧将其拉到一旁说道:“这种种好处,籍全然知晓,甚至能说出更多,籍只问你一句,养这么多灾民需要多少粮食,你知道么?” “需要多少房屋安置,你晓得么?” “哪个身上有病,是否传染,谁来判断!” “若是感染了瘟疫,那一死可不是一城,乃一郡一州的死,我荆州好容易才一统,此时怎么能生乱!” “再说了,您这好好的公子哥不跟着庞公读书识字,为灾民操什么心啊。” 孙权听到这儿,真不乐意的。 一字一句问道:“伊先生,秦之一统,统境统民?” “当然是统境,所谓六国归一。” 伊籍是真能杠。 孙权再问:“汉之一统,统境统民?” “统境,楚汉争雄,自然是统境。” 孙权一句话就将他怼到了嗓子眼:“楚境之民,是汉民不是!” 一句话,伊籍出不来声了,楚境之民,自然是汉民,要不怎么叫大汉天下? “自古以来,千古帝王皆是如此,若无万民,给谁当王?” “我荆州之地若无民,我父给谁当这个荆州牧!” “这天下要是知道了乌程侯将灾民干出荆州,那这个乌程侯与他们那些宵小有什么区别!” 孙坚一边听着这话,一边不停的眨眼,话,都对,事儿,难办。 “权儿,莫非你对这些灾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孙权脑袋一摇晃:“没有!” 得亏他是孙坚二公子,要不伊籍是真想抽他,哦,说了半天你也没主意啊?那你说什么你! 孙权故意气伊籍,气完了才说道:“也可以说有。” 孙坚捋着胡须说道:“说来听听。” “我荆州江河之多,数不胜数,江河之内,鱼虾蟹不计其数,只要父亲让这些灾民入荆州,光是这些河流就足以养下他们。” “二公子,渔船从何而来?” “造!” 孙权言道:“我们收纳的是灾民,不是祖宗,他们为求活命不远千里来到荆州,更不应该求别人养活。没有船,就造,没有地就开垦,谁不是从无到有?” “这些灾民身上万一有疫又当如何?” “我想过了,这些灾民的确不应该即可入城与荆州百姓一起生活,那就不如让他们先独自修建村落,我们只要在灾民之中挑选父母官即可,并教授他们生存之法。前期,只需要提供几日粥饭,这些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有力气干活,并不是要养活他们。” “等他们能自力更生了,即可断绝粮食补给,改为器械补给,让灾民自食其力。” “对了,我还研制了一种船,一种由齿轮驱动,由马以拉磨的形式带动齿轮的船,叫马渡轮……” 孙权详细讲解了这种船的样式,及运转原理说道:“这种船,船体足够大,能容纳足够多的马匹,当然,如果荆州没有这么多马,也可以改成由人脚踏而产生动力的船。在这种船中端挖洞,系上渔网,就可以在捕鱼之后,将捕获的鱼扔进船网内养在河中。” “养鱼?” “对。” 孙权继续说道:“河流是上天给予我们的资源,为什么不好好利用?既然鱼能生存在水里,为什么不能养在河里?” “我们甚至可以这些难民,将荆州内的水力资源完全利用起来,让这成为我们优势。” 水力资源! 今天孙权所说的话,屋内的三个大人大多数听不懂,可养鱼两个字,他们却听明白了。若是这鱼能和牲畜一样饲养起来,那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二公子,这些人都是从中原过来的难民,他们能养鱼么?” “事在人为。” 孙权言道:“我父亲也不是生下来便是乌程侯,更何况这些人是为了活命,势必要比其他人更懂得付出。有了他们的努力,没准老百姓日后的餐桌上,就会日日有肉呢?” 鱼肉也是肉啊,要是老百姓的餐桌上能日日有肉,荆州人的日子,还有地方可以比么? 孙坚仔细思考着,问道:“权儿,这可不是件小事,容纳这么多灾民该如何管理,又如何治理,这些都是大问题。我荆州才刚刚平静,至今为止连官员都未齐备,再多这么一批灾民……” “父亲,让我试试。” “二公子,这可不是试的事,你才六岁,万一出错,乌程侯得到的可就不是贤名,而是骂名了。” 第二章 对答如流 厅堂内正商议着要事,整个太守府响起了野驴一般的嚎叫声…… “乌程侯,若不放吾出来,荆州危矣!孙氏危矣!” 给孙坚气的,他可是刚当上荆州牧,孙荆州的名号还没人叫过,怎么就有人开始喊‘荆州危矣、孙氏危矣’了? 这不是触霉头么! “来人,给本侯查,到底是谁在喧哗!” 下人回复:“启禀家主,是昨日抓起来的浪荡子。” 浪荡子? 不可能! 长沙有多少浪荡子孙权或许不知道,可太守府绝对没有。 那孙坚抓个小偷都惦记把人弄死,谁敢来这儿胡闹?当真不要命了么! 不过,听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坏了! 孙权连忙吩咐:“快将人带来。” 他真怕是庞统,自己那个便宜师兄要是被当成浪荡子抓了,这可怎么和庞德公交代啊。 片刻之后,带着镣铐的庞统让人带上了厅堂。 孙坚一点好脸色没给,问道:“就是你说我荆州危矣?” “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本侯砍了你!” 庞统是真没让孙坚吓唬住,抖动手中镣铐,在孙权要开口替他说话时,给了个‘我自己来就行’的眼神,说道:“荆州有三险,乌程侯可知?” 孙坚都没看他,在心里已经将他和崔州平这种人归结为一套了。 庞统自顾自言道:“一险为地广兵薄,乌程侯有七郡之地,手下人马不足十万,若是双线作战则首尾不能相顾,必败;” “这二险,则是荆州非产战马之地,如今大地上骑兵为雄,而南人善舟、北人善骑这是常识,若战事起,试问,乌程侯能拿得出多少钩镰,如破吕布那般再打一次汜水关大战?” “三险为谋,乌程侯麾下,蒯良蒯越伊籍为谋士,伊籍主政长沙,蒯良新进,蒯越主政宜城,平常尚可,若有要事,此几人均没有姜太公直钩钓鱼之奇、更不具备围魏救赵之魄力。” “如此三险具在,荆州危矣。” 孙坚冷哼一声,翻着眼皮问道:“那我孙氏之危呢?” “孙氏之危,首在乌程侯,侯爷有小智无大慧,有战功却不懂自谦,能收服人心却不懂人性,如今掌控荆州尚短,时间若长,必酿大祸;” “次在子嗣,乌程侯膝下三子,大公子勇猛无双,二公子才刚六岁,三公子尚在襁褓,如此参差,乌程侯却不立继承,臣下若有心,年幼公子极易被人操控,到时兄弟萧墙,那不是要天下人贻笑大方?” “孙氏之危,末在传承,乌程侯麾下勇将入云,却与侯爷平辈,日后公子继承,他们能服否?大公子当位后,能否受得了满堂叔叔?” 庞统嘴是真毒,他把能看到的荆州及孙氏的漏洞全指了出来,每一句说的都一针见血丝毫不给孙坚留面子,为人之狂傲,可见一斑。 “父亲,此乃……”孙权还想介绍一下,孙坚一挥手:“不用说了,襄阳庞统,就他这长相,整个荆州也没第二个。” 孙坚也不客气,当堂就顶了回去。 “都说襄阳庞统才华横溢,士元啊,你说说你一个如此有才华之人,怎么到我府上当起浪荡子了?” 庞统摇头道:“时运不济。” 前因后果他都没说,也知道这个时候说那些没什么大用,用四个字将其带过之后,说道:“实不相瞒,统此次在府中哀嚎,求乌程侯一见,是有事相求。” 孙坚听着新鲜,问道:“你有事求我?” “敢问乌程侯,统所撞见的小姐,不知是何人?” 孙坚看了看押庞统上来的兵士,兵士解释道:“家主,此子在侄小姐院内被擒,是侄儿小姐大喊有浪荡子,我们才冲过去的,必是他调、戏、侄儿小姐在先。” 侄儿小姐? 孙坚都快把吴小姐给忘了,经过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己家里好像是有这个人,平日里陪着夫人说话儿。 “你怎么认识她了?” “误打误撞,昨日二公子引我入府后,统在府内闲来无事误入后院,这才撞见小姐。” 孙坚也不含糊,探头就问:“看上了?” 庞统直接拱手:“还望乌程侯将小姐许配与我。” 孙坚一伸手:“拿来。” “何物?” “聘礼啊,我这儿是荆州牧府,你当时门口饼摊儿啊?你扔下个仨瓜俩枣的,就想吃饱肚子不成。” “乌程侯尽管开口,统不日就为侯爷办齐。” 庞统不缺钱,就算缺,还有庞德公呢,老爷子听说从子娶妻,能不往外掏银钱么。 结果,孙坚不要钱! “素闻士元有奇谋,这样吧,你站在本侯立场,答本侯一问,要处处替本侯思考。若可行,此事,能成。” 庞统立即来了精神,问道:“请乌程侯吩咐。” “今日中原大战,灾民不断,襄阳凭空出现几十万灾民嗷嗷待哺,江夏,十数万灾民被蔡瑁挡在境外,若将灾民让入我荆州,实话实说,养不起,不让,我孙坚就成了大汉朝的白眼狼,你给个谋划?” 庞统沉思了片刻,问道:“乌程侯手中银钱可宽裕?” “我要是有钱,还用你?” “那便好办了!” 乌程侯一愣。 “既然无钱无粮,还想要个救济天下的名声,统有一谋。” “说来!” “此谋名为‘再造一域、自力更生’。” 庞统将袍袖倒卷,拿手抓住说道:“二公子之前向庞公说过‘养鱼’之策,荆州之地多河流,若将这数十万灾民按照河流分布安插在荆州境内,依靠长沙自产红砖再造城池,让他们居住其中以渔为生,没准还能替荆州多些税收。” 伊籍指着庞统说道:“你这分明就是和二公子商量好的!” 庞统摇头道:“不可能,我只是知道二公子养鱼的计划,这还是因为二公子在岳麓山建造了牲畜养殖实验基地,我们什么时候商量过?” “况且,统之谋也和二公子不同。” “统认为,收留这么多灾民,风险太大,为了保证其中风险不波及原荆州百姓,必须让他们现在院里城镇的地方独立生存一个阶段,在此期间,二公子所造医棚里那些医护人员全程关注,以免出现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的情况。” 孙坚一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用手一指庞统:“这些,我儿孙权已经说完了,说些本侯不知道的!” “二公子说没说还要将这些非荆州人和原荆州人区分开,为他们打造一个上升渠道来避免动乱之心?” “说了,这些二公子都说了!” “那二公子说没说……” “轰出去!” “把他给我轰出去!” 孙权赶紧站出来拦:“父亲……” 话还没说出口,孙坚厉声道:“权儿休要多言,把人给我轰出去!” 第三章 顺嘴胡说 “你要是不知道岳麓山上有养鱼的计划,或者庞公没跟你说过我养鱼的计划,你觉着,灾民应该进荆州么?” 庞统坐在孙权家大门口,孙权在旁边陪着,此时,他问了这么一句。 庞统道:“这得分怎么看。” “乌程侯要困守一隅,统认为,应该将这些灾民都赶出荆州,一个不留。天下那么多英豪都留不住,荆州逞什么能?可乌程侯若是志在天下,那非留不可。” “乌程侯靠凶名起家,依战功立业,眼下虽功勋卓著,但你听说过哪个皇帝能依靠凶名建立不世功勋?” “那项羽好歹还是个英雄吧?” “有了这些灾民,你知道乌程侯所面临的局面将会变成什么样么?” “什么样?” “会变成天下人口口相传的大善人,会变成虚怀若谷却满脸凶相高深之士,到那时,有志者会纷纷来投,想建功立业者会在乌程侯麾下寻求出路,天下良才尽归汝父。” “为什么?” “他连灾民都不放弃,会放弃手下人么?当然不会,跟着乌程侯,起码心里踏实,是不是?”庞统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那,要是不收这些灾民呢?” “就会变得和袁绍、袁术之流一样。” “什么意思?” “往你爹身边靠的人都是各怀鬼胎呗,不是图混你两个钱儿,就是图混点官声,实心实意跟你爹打天下的,绝不会靠过来。” 庞统再次拍了拍胸脯:“心里没底啊。” “你想想,颍川有多少豪门贵胄,有多少饱学之士,你父亲从占据三郡之地开始到现在,有一个人来过荆州么?” “人家为什么不来?” “耳朵里都灌满啦!” “现在乌程侯是个什么名声?” “自黄巾起义起,乌程侯凶名赫赫,入了荆州后,更是不守规矩。从夸郡出击开始,那叫不守王命;坑骗袁术,那叫奸猾狡诈;是,入了十八路诸侯大营打了几场漂亮仗,可一个擂台就差点和公孙瓒刀兵相见,那叫不好相处。” “就这么个人,你要是个谋士,你敢靠近么?你要是个武将,你敢来投奔么?” “瞧瞧人家曹操什么名声,为国家,孤身行刺董贼,挥舞诏书聚拢十八路诸侯;瞧瞧人家袁绍,四世三公。” “就算是董卓,好歹也占据了一个兵强马壮吧?” “把这些人都摊开了摆在桌面上,你试试,看你选谁。” 孙权想了许久,很认真的回答道:“我选曹操……” “还是的。” 孙权一晃悠脑袋:“我让你绕进去了啊!” “我选什么曹操,我肯定选孙坚啊!” 庞统笑了,坐在门口用手肘撞了一下孙权:“二公子,帮个忙,能不能去和吴小姐说说,就说昨日统实在是无心之过……” 这庞统落入到温柔乡,孙权能理解,年纪轻轻正是这个时候,追求的是一眼定输赢。 可他无法理解的是,自己所接触的庞统,似乎不是那个奇谋不断的人,和传说中向曹操献连环的庞士元,一点都不一样。 “躲开。” 一声呼喝,坐在阶梯之上的孙坚就站在他们二人身后,当二人同时回头,这孙坚才来了一句:“士元上第二驾马车,权儿随我乘第一驾。” 孙权回头问道:“父亲,咱们这是去哪?” “襄阳,为父要去亲看看那几十万灾民,究竟是如何光景。” 再一回头,无数马车已经从远处驰来,马车上,装满了粮食。 “父亲,您要救这些灾民了?” 孙权才问了一句,就被孙坚伸出一根食指止住话语道:“我还没决定。” 上了马车,车夫驱赶着车队出城,城外军营中五千军士早就等候在那儿,见到孙坚车驾,立即行礼并高声喊道:“主公!” 马车奔襄阳而走,兵士们紧随其后。 车上,孙坚看着孙权问道:“你觉着庞统这人,如何?” “没什么特殊感觉,反而还觉着儿女情长,为人……肤浅。” 这就是孙权的真实想法。 孙坚点了点头:“我儿与为父感觉一般无二,只是我很好奇,如此一个庞统,怎能得水镜先生高赞,还称此人望人有术?” 孙权这回把话藏到了肚子里。 要说庞统望人有术,孙权倒觉着这话不假,起码他看孙坚,算是一眼看到了骨子里,分析孙家在荆州及天下的局势,那说的还真头头是道。 可问题是,孙坚不是刘备啊,他不需要来个隆中对,更不用谁替他三分天下。这孙坚若能成事,得是个主意贼正的马上皇帝,既不同于朱棣起兵前的窘困,也不同于刘邦的奸猾,他有点朱元璋的意思,蛮横中带着一丝霸道,霸道中又藏着点小心思,看似平常百姓状,可若抓到了你一次弱点,就敢孤注一掷! 所以庞统说孙坚有小智无慧,算是一点没错。 “士元!” 孙坚在孙权思索时,掀开马车车窗上的帘布,探头呼喊。 后车上,庞统露出脑袋回应:“乌程侯。” “你对襄阳熟络否?” “熟。” “若襄阳城下不是灾民,而是敌兵,该当如何?” 声音在空中震荡,孙权一下就明白来孙坚的用意,他们可能用错了庞统,庞统也许根本就不是一个内政人才。 庞统略微思考着答道:“贼兵数十万,其广其众,定无法相互熟识,统会据城而守,而后派人趁夜出城。等贼兵来攻,向贼兵粮草中下毒、水源中下毒,如此,贼兵锐减,士气大跌,再趁其慌乱出城而击,可胜也。” 下毒! 孙权纵观三国,未曾听说过哪怕一次有人对敌兵趁乱下毒的言论,可转念一想,他说的,绝对不是没有道理。 以襄阳的守兵来说,面对几十万大军,能守住七天就是万幸,想赢,几乎不可能。这时候,贼兵众多,略显杂乱是一定的,要是趁乱混入对方军营,也必定不难。如此多的敌军,想要瞬间毒倒几乎不可能,但,却能敌军陷入慌乱,人人自危,趁其慌乱在举兵而攻,乃乱中取胜之道…… 就是,有点过于异想天开了。 孙坚放下了车窗帘布,缩回头来,满脸笑意。 孙权看着孙坚问道:“父亲,你信了庞统的?” 孙坚摇了摇头:“他在胡说八道。” “那你笑什么?” “我笑此人虽然年纪轻轻,面对几十万敌军的考题却不显慌乱,还能在小脑袋瓜之中去想对策,哪怕顺嘴胡说,却也敢说。” 这也值得夸赞? 孙权想不明白。 第四章 主公,我家里还缺个小…… 襄阳。 数十万百姓的具体数字,今天程普刚刚统计完,这批灾民总共二十六万八千四百三十余人,之所以用余人做尾数,是因为这批灾民每天都会以各种形式死去。 当然,程普在每天通缉死亡数字的过程中发现那些尸体大多数是老弱病残,或者在路上受过摔伤、踩踏伤等重伤的,自从有了襄阳城每日一粥的接济,虽说灾民们无法吃饱,却也的确没有再饿死人了。 程普这才稍微踏实了点,起码说明这批灾民并未患有传染病,要不然死亡率应该是以现在的倍数在不断扩大才对。 “将军,咱们城中已经粮草不多了。” 城头上,程普正在观望眼前这些灾民时,手下人冲上来汇报着。 程普说道:“联系蔡家人帮忙,他们占了荆州这么大便宜,哪能光吃不吐?” “将军,蔡家已经帮过了,几天前刚找人送来足足五千石粮食,可这点粮食才够灾民们吃几天啊……” “将军,探子说长沙发现有军马及车队,距离襄阳只有二十里了。” 长沙? 程普顿时大喜:“来人,打开城门,长沙的粮食到了!” 既然是从长沙方向来的,那只能是自己人,他还真不信有谁能隔着锅台上炕,越过自己和江夏直扑长沙,再反过头来攻打襄阳。 襄阳城门缓缓打开,程普顶盔掼甲穿戴齐整率队出营,等看见车队尘烟,纵马迎去…… “主公!” “主公!!!” 孙坚听见呼喊声,弯着腰从马车里钻出,在马车疾驰的情况下站直了身体,一手扶着腰带,一手扶着车顶喊道:“德谋,想煞老子了,哈哈哈哈哈!” 他们这帮老兄弟相见,还真是这副德行,没那么多之乎者也,张嘴就是老子,闭嘴就是**,酣畅淋漓。 马匹赶到车驾近前,程普一调马头再追赶上来说道:“主公,您可来了,再不来我都要撑不住了,那叫二三十万张嘴啊,饿着谁,普都觉着是自己的罪过,您啊,还不如让我上战场厮杀呢,起码痛快。” 孙坚就这么站在车上与程普说道:“襄阳这个太守不好当吧?” 程普点头道:“不好当!” “主公,要不你让我和大荣换换,我去长沙给您打下手,您让他来这儿当太守?” “你想的到美!”孙坚哈哈大笑:“这要是大荣在襄阳当太守,这些灾民老子都看不见,就都得让他全砍了!” “哈哈哈哈哈……”程普放声狂笑,仿佛一下就卸下了肩头的包袱。 “大荣这人啊,怎么说呢,忠的确是忠,也的确是难得的将才,可他不是帅才,执掌不了一方。德谋,这襄阳,只能由你来为老子分忧。知道为啥不?” 程普应声道:“蔡。” “唉!” 孙坚很是欣慰的说道:“这就是我用你的原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祖茂……”孙坚本想高声喊,可以看身后跟着众多长沙军,立即压低了声音:“他祖茂脑子不会转,咱们哥们中,要论杀人,那大荣是好手,要论平衡各方,执掌一地,你程普永远是我心中的首选。” 听到孙坚说话,车内的孙权忽然想起了一个场面,那应该是一部电影,电影中,一个又矮又胖的黑帮大哥将一个手下叫到了身侧说道:“这么多兄弟中,我是最信任你的……” 都有画面了! “这回来啊,我不光帮你解决灾民的问题,我还给你带来一个帮手。” 孙坚指着后车说道:“瞧见那驾马车没有?车内坐着襄阳才俊中最著名的庞统庞士元,从今天开始,他归你了,替你分担军政。” “对于他,我就四个字,着重培养。” “庞统?”程普回头望道:“那可是襄阳成名已久的名士,能在我这小庙里……” “放心吧,我保证他言听计从。”孙坚说道:“不过咱们先说话,你怎么培养孙策的,就怎么培养这个庞士元,这小子是庞德公的从子,整个人由里到外透着一股憨傻,看上去就像是个愣头青,可你要真磨练他一番,我跟你保证,这厮绝对能给你一个惊喜。” 孙权听到这儿忽然想起来了,庞统在水镜先生给予评价后,声名大振,回到襄阳就被委任为功曹,后来去了周瑜手下,还是担当功曹,正是有了这样的磨砺,才能到了刘备手里成了军师中郎将,在入蜀作战中,立下功勋赫赫。 车马入了城,程普还在和孙坚说着:“主公,那你看让庞统在我麾下任何职?” “这你也问我?明天我替你娶一房媳妇你乐意不?” 程普笑道:“只要主母不半夜下了你祸乱之物,我没意见啊。” 老哥俩哄堂大笑,车架拐入街道时,孙坚用一踢车夫说道:“不去太守府,径直去前方城门,本侯要看看那些灾民。” 车夫勒马转向,车队奔城门而去,当到了城门底下,孙坚下车,由程普、庞统、孙权陪着,步行上城。那些守卫城池的老兵,各个拱手施礼,高声呼喊:“主公!” 有一点孙坚比其他人都强,他只要见过一面的士兵,全记得! 当孙坚走到一名士兵身前,亲手为他系严铠甲上的绑带,还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道:“赵三光子,你小子跟老子打黄巾的时候就是武勇,怎么**到现在了还是大头兵?我告诉你,等下回再见到你,你要是还是个兵,老子踢你屁股!” 那士兵赶紧赔笑:“主公,咱现在是牙门将,虽说是将里最小的,职责也就是这牙门旗,可也不是兵了。” “犟嘴!” 孙坚一瞪,伸手指着他说道:“下回,要没混个百长,你瞧着老子怎么收拾你,下回啊!” 孙权一闭眼,他算是知道孙坚底下这群兵为什么打仗骁勇了,有这么个主家爷,能不勇么? 在往上走,孙坚停在另外一个大头兵身前,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臭小子,跟老子入荆州的时候,还没腰里的刀高呢吧?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啊!” 程普言道:“主公,这都好几年了,正是大小伙子长个儿的时候,咱们长沙军又是伙食最好的,能不长么。” 孙坚问:“娶媳妇没呢?” 年轻的大头兵满脸腼腆笑容,摇了摇头。 孙坚转过头就冲着程普骂道:“你什么意思,你手底下的兵连媳妇都娶不上啊?” 程普眼睛瞪的差点掉出来:“主公,我还得管他们娶媳妇?” “这不废话么?他们是不是跟着你玩命的?跟着你,你就得管!那城外几十万灾民,挑好人家的姑娘给找一个,我就不信没人愿意嫁,又不费什么事儿,怎么不能找!” 他这一句话,整个城上全乱了:“主公,我家里也没女人。” “主公,我还缺个小……” 孙坚这顿骂:“都滚,滚蛋!” “娘的,管你们找媳妇,还管你们找小啊?找抽是不是!” “都滚!” 第五章 二世祖的优势! 放眼望去,当孙坚看见灾民搭建的窝棚,他愣了,那以树叶为顶,树枝为棚的窝棚下,是如蝼蚁一般的灾民。窝棚前,一字摆开近百口大锅,每口大锅都在‘咕嘟咕嘟’冒泡,热气腾腾。 这些灾民也是够苦的…… 看到此处,孙权心中给出了如此评价。 放眼整个东汉末年的史册,上面写满了‘大灾,人相食’、‘蝗灾,人相食’等字样,甚至可以说整个东汉末年的大汉百姓有一多半都并非死在战乱中,而是冻饿而死。 最终闹得有地无人耕种、有房屋无人居住,道路边、田野里,到处都是垒垒白骨。 谁能想到就这样的年景,竟然英雄辈出,还成了后世争相描写的景象…… “程普。” 孙坚呼唤了一声。 程普立即上前:“主公。” “这些人,闹出过乱子没有?” 程普应答:“没有。” “首次放粥的时候,的确有撕打景象,可我长沙兵一声呼喝,喊了一句‘不想要明日的粥饭你们就继续打’,这些人便不敢出手了,甚至可以说,他们畏惧长沙兵如虎。” 孙坚否定道:“他们是畏惧饥饿如虎。” “权儿。” 孙坚说罢不在理会程普,说了一句:“你觉着他们入了荆州,等吃饱喝足以后,还会如同现在一样么?” “若是有一天,这些人吃饱喝足了开始反叛,你当如何?” 孙权仔细思虑了良久,说道:“孩儿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哦?” 孙权在孙坚的疑问中说道:“孩儿会给他们设置一个上升机制,比如说,捕获多少鱼,又或者成为众多捕鱼者当中的魁首多少次,才能获得荆州籍。” “父亲不是要放开精盐么?得荆州籍者,可贩盐,可贩红砖,可贩水泥,您觉着,在如此机遇面前,他们是老老实实拼死了捕鱼、养鱼,还是会反叛?” “另外,还可以设置另外一个税收机制,那就是交够多少税者,可入长沙籍,长沙籍在整个荆州可都是有特殊待遇的,要是平白无故让外人获得长沙籍,原本的百姓肯定不会同意,如果是立下军功呢?交够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不敢想的税呢?这个时候,想必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入了长沙籍,子嗣可入岳麓读书,可以半价得砖,在这种制度的情况下,谁会愿意放弃自己辛辛苦苦获得的长沙籍,再去反叛?” “到时,父亲等于多了几十万可以自力更生还能为荆州创造税收的百姓,多了一整批愿意为了进入长沙城而卖力劳作的劳动力。” “这眼看着就要深秋了,我长沙实际上各处都缺人,明年耕种缺人、窑口缺人、岳麓缺人,这蔡瑁成为了江夏太守、蒯越主政宜城,恐怕他们也缺人。人从哪来?人不就在眼前么。” “我们只要度过了这个难关,让这群难民能够自给自足,等到缺人的时候,随便勾勾手指,给他们点甜头,这些人就会趋之若鹜,有什么不好么?” 孙坚转过头很认真的看着孙权,仿佛再说:“儿啊,你要是稍微在大一点,我都愿意让你试试,可你这个年纪……” “父亲。” 孙权严肃的说道:“我是乌程侯的儿子,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优势,要是在这种优势之下,我连个试错的机会都没有,会不会太可惜了一点?” 这句话触及到孙坚的尊严了,但这种大事,哪是尊严二字可以掩盖得住的?孙坚要是为了尊严二字,把这件事交给了孙权,那他还是孙坚么? “把舅舅给我。”孙权看出了孙坚的摇摆不定:“父亲,马家还没有得到官职吧?我荆州如今缺人缺的太多了,能利用上的家族一个都不应该放过,让马家出仕,去替下舅舅,再吩咐舅舅帮我,由他及麾下兵士,一定可以压制住这帮灾民,最不济,我也不至于有危险。” 孙坚笑了,让孙权给逗笑了。 他以为这小子胸怀大志,谁知道把舅舅叫来竟然是保护自己的安全。 可一想到吴景,好像自打跟着自己以来,还真没好好历练过,没准这是个历练的机会。 况且,孙权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要是连他孙坚的儿子都没有这种历练的机会,那谁还应该有? “传令!” “让吴景回来接管难民。” 吴景,还是能领孙坚放心,可他依然没有给孙权安排位置。 孙权年纪太小了,放在吴景身边安排什么官职都不合适,再说,一个二公子的身份,够用;还有,孙家子嗣的地位都是靠自己双手拼出来的,孙策不就是守长沙守下来的威望么? 到时候是你舅舅听你的,还是你听你舅舅的,各凭本事吧。 这句话说完,孙坚再次望向了城外。 突然,他想起了之前和程普说过的话:“程普,你快马出城,与这些人约定好,灾民中的男子,优先迁徙,有家庭的,要提前登记。那些没有家庭的妇女,失去双亲的女子,先挑选功勋许配给我长沙军生儿育女,不管他们乐意不乐意,这一条,绝对不能改!” “娘的,老子的粮食不能白给这些灾民!” 程普回应道:“主公,那他们还有不愿意的?嫁给长沙军,起码能活下去了啊。” “去吧。” 程普一挥手,手下人快速走下城楼,直奔难民营地疾驰而走,到了前方后,大声呼喝:“乌程侯有令!” 一句话,众多灾民纷纷走出窝棚,看向了城楼方位。 “以婚配者,优先登记,盖不拆散,未婚配女子,择长沙军为妻;男子,静候迁徙,不日,乌程侯便可将全部在民潜入荆州以内,给你们一条生路。” 此言一出,无数百姓在错愕中回过神来,朝着城头纷纷跪拜,惨嚎着大喊:“谢乌程侯大恩大德!” “谢乌程侯救命之恩!” 那山呼海啸的感谢声一浪高过一浪,震荡在空气中远远飘散。 孙坚站在城楼上忽然间感觉到了头皮发麻,他没想到自己这个举动,竟然会令百姓如此…… 第六章 根基 襄阳出事了。 喜事。 这些日子天天的敲锣打鼓,长沙军这帮子军头排着队的娶媳妇。 他们也不管日子好坏,只要是那一天没人办婚礼,一准把营里的弟兄们都叫家去热闹,于是整个襄阳城内天天看着这群当兵的喝得醉醺醺。 不过,有一件事挺靠谱,这群当兵的喝多了就算睡大街上,也没人惹事。 因为孙坚在呢! 长沙军都知道孙坚治军严,听见风吹草动砍起脑袋来绝不手软,所以在喝酒前都提前说好:“都在意着点,主公现在就住太守府,你们喝多少都没问题,只要喝多了不闹事。” 他们是真怕孙坚,尽管天天大醉,愣是没有一户百姓说出长沙军一个不字。 倒也是,人家结婚娶媳妇,关上门来在自己院子里喝,就算是闹翻天了关你们老百姓什么事,无非就是吵点呗。 就在这种情况下,吴景来了,苦着一张脸来的。 他自打姐姐嫁给孙坚就一直跟着姐夫打天下,如今好不容易混上了一郡太守,还让一纸调令给调回来了,理由竟然是处理襄阳灾民。 接到调令那一刻吴景还纳闷呢,自己也不是伊籍、蒯良那样的文臣,让这么个武将处理灾民,姐夫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对灾民动刀? 不对,真要是冲灾民下手,程普足够了,犯不上大老远将自己调回去,再说了灾民有什么值得眼下的孙荆州去抢? 想不通。 可将令得遵从。 吴景带着一千卫队直奔襄阳,今天才刚刚赶到。 太守府,吴景准备向孙坚述职时,一眼就看见了他身旁还没桌子高的孙权,那碧眼小儿神采奕奕站在孙坚身侧,一副要施展抱负的模样。 “主公。” 吴景才说了两个字,孙坚立马道:“你来的正好,眼下襄阳城外有将近三十万的灾民,如今全权交由你处理。” 吴景瞬间瞪起了眼睛,三十万! 孙坚看见他的表情,连忙改口道:“我想起来了,不是三十万,江夏郡外还有十数万,一共四十几万近五十万灾民!” 吴景差点没背过气去! 五十万灾民,比他一郡之地的百姓还多,这拿什么养活? “主公!” “就这么定了!” 孙坚说完起身离去,满屋只剩孙权一人。 “舅父。” 孙权笑着上前一步,吴景越看他越觉着这事情古怪。 “权儿,这件事,是不是你……” “是我。” “是你让主公将这几十万灾民交到我手里的?” “是我让父亲将这几十万灾民交给我处理,可父亲和伊先生、蒯先生觉着我年纪太小,不允,外甥没办法,才拖舅父下水。” 吴景一个跨步到了孙权近前,蹲下身子说道:“你小子缺心眼啊!” “知不知道这五十万灾民代表着什么!” 孙权不动声色,只说了两个字:“根基!” 那一秒,吴景如遭雷击,他已经想到了孙权想要说的话,却不愿意承认的问道:“什么根基?” “我孙权的根基!” “有了这近五十万灾民,我就能打造一个独立于荆州之外的城邦,训练出一支只属于我的军队,不好么?” 吴景看着孙权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沽名钓誉。” “我要这大汉所有人都知道我孙权的仁德,要让这五十万灾民困在荆州成为我所掌控的力量,我要这荆州有一块只属于我的地盘……” “主公迟早会给你的啊!” “我等不及了。”孙权第一次亮出了自己的野心说道:“我今年才六岁,最快需要十年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职位,哪怕我是乌程侯的二公子,也要在职位上混几年才能获得实权,那时,我已经及冠。” “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孙权趁着吴景发愣的工夫说道:“舅父放心,外甥不是要造反,也不会造反,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管理和经营一座城邦,一郡之地,或者一州而已。我要在那里亲手捞上属于我孙权的烙印,永远无法脱落的烙印。” “舅父。” “唉。” “你领着手下人即刻出城,将灾民按年龄分出批次,幼儿至十八岁一批,四十岁至五十岁一批,五十岁至六十岁一批,四十岁往上的,带领幼儿至十八岁的孩童先行出发,前往岳麓,到了岳麓之后,就在学院周边驻扎;” “十八岁至四十岁青壮,留守,等第一批人出发三天以后,第二批人才允许出发。” “为何?” 孙权沉声道:“我要教会他们,什么是纪律。” 由始至终,孙权都没问过吴景同意不同自己这么做,更不怕吴景转过头就去把这些告诉孙坚,因为在他看来,孙坚甚至巴不得自己能有个这么有野心的儿子。 至于其他的,孙权不想考虑了,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至今为止还没有什么是专属于自己的,那,就从这一刻开始吧。 次日清晨,吴景领着一千护卫打襄阳城奔向了难民窝棚,刚一到地方立即有手下人喊了起来:“四十岁以上的,带着孩子们跟我走,乌程侯给您找地方安顿了,至于那些青壮,原地待命,过两天会有全新的安排。” “军爷,军爷,你们要把我儿子带哪去?” 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立马走了出来,抓着士兵的胳膊问道。 “哪那么多问题?想不想活命?想不想要粮食?想要饭吃,老老实实听话,要不然,滚出荆州去,继续回中原,你自己挑!” 士兵对待这群难民就没有客气的,问题是从开天辟地至今,无论是大秦还是两汉,数代帝王皆言百姓苦,可谁不是高高在上?有哪个能和百姓和和气气的说话? 百姓们都习惯了。 “都听着,四十岁以上的老弱、残疾、妇孺,携带十八岁以下幼童随我入荆州,一路上不得喧哗,保持安静,速行!” 这一群人呼呼啦啦走了将近一个上午才从难民营走干净,旁边计数的士兵将其按军中规矩排成五人一组才勉强算了个大概,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转身向襄阳城内跑,一进太守府,冲着孙权拱手说道:“二公子,襄阳城外老弱妇孺共十八万!” 孙权笑了,这中原各路豪强是硬生生给他留下了接近九万青壮! 第七章 疑问不用用人不疑 襄阳城外,艳阳高照。 一小厮牵马而出,马背上,只有孙权一个孩童。 他身后十名士兵位列两班,跟马而行。 吁! 孙权骑在马上拉住了缰绳,小厮向前问话:“你们之中,有管事的没有!” 灾民当中哪有管事的?平日里都由年长的说了算,这回年长的都走了,只剩下一个四十左右的精壮汉子站了出来。 “这位爷,小人魏武修。” 魏武修,这魏是姓,武修是字,这还是个念过书的。 “读过书?” 孙权问了一句。 魏武修满脸胡茬,皮肤黝黑,拱手道:“学过两年,后来家道中落,辞别恩师时,恩师赐字。” 孙权点了点头:“从今天开始,你就算是这群人里的头儿了,算是我的部曲统领,你,乐意么?” 那小厮连忙道:“告诉你,别不识抬举,这是我们乌程侯府上的二公子,别看年龄小,身份能压死你们全族!” 魏武修连忙单膝跪倒,双手抱拳道:“乌程侯救命之恩,我魏氏全族没齿难忘,给二公子当部曲,的确是抬举小人了。” “那好,你马上给我组织出一千人的执法队,告诉他们,这一千人都算你的手下,同样是我的部曲,本公子不担保他们别的,就一样,能吃饱!” 孙权话还没说完,难民营中就炸了,一个个高喊着:“二公子,我干,我杀过人,只要给口饭吃,我什么都干!” “二公子,我愿意,我在袁绍手下当过兵……” “二公子,我有力气!” 孙权不在说话,调转马头,向后撤了几丈,再转回头来,面带微笑看着魏武修。 魏武修看出来了,这二公子分明是在考验自己。 他一狠心,转过头来望向嘶吼的众人:“都闭嘴!” 这厮嘴唇抖动着,将自己的小拇指塞进了嘴里,一用力:“嗯!” 咔嚓! 一声骨骼声响,细密的汗珠在额头上大颗大颗出现,知道他的唇角冒出鲜血,将手从嘴边移开,这才吐出了一颗手指。 这帮人原本还有几个凶恶之徒在炸刺,可这魏武修将手指又扔回到嘴里,‘咯嘣、咯嘣’愣给嚼了,一边嚼着,一边说道:“谁不服,照着来一遍,我这部曲统领,你的!” 这些难民饿极了有敢吃人的胆子,那是因为不吃活不下去。他们也有敢杀人的胆子,那是因为刀不扎在自己身上。可你让他们生生将自己的手指咬下来吃进去,光是那个疼他们就受不了,否则怎么可能是难民,早成了一地响马了。 没人出声了,魏武修回头看了一眼孙权。 孙权伸手从怀中掏出绫锦手帕扔过去,说道:“告诉魏武修,这是本公子赏的,让他留好了。” 小厮拎着手帕过来直接将那块绫锦递了过去:“赶紧拿着吧。” 魏武修用绫锦包住伤口,回过头大声呼喊:“二公子有令,要青壮一千,充当部曲,魏氏族人,出来!” 难民群众,大概是有将近二十个年轻的棒小伙走了出来,一个个的精瘦,可几天米粥的喂养下,眼神中也算是有了光,他们站在魏武修身后,一个个横眉冷对这群灾民,仿佛自己的身份在一瞬间就改变了,变成了这群灾民的对立面。 魏武修冲着自己的族人说道:“每人去挑选亲近的,选五十个。” 他一个都没让这群人毛遂自荐,而是从自己的家族开始向外扩散,当一千人挑选完毕,魏武修冲着孙权走了过来。 “主子,部曲选好了。” “嗯。” 孙权应答了一声,说道:“即日起,你们,将会是被迁徙到岳麓的灾民,是民,也是兵,在岳麓,你们不光要服役,还要种田、捕鱼,自力更生。” “我只向你们保证一点,到了岳麓,不管吃什么,我不会让你们饿着;不管穿什么,不会让你们冻着;不管住什么,不会再让你们躺在地上。” “当然,房屋,得自己盖、粮食得自己种、饭得自己做,你们要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兵,是民,唯独不是祖宗。” “都听清楚没有!” 灾民中,无一人应答。 孙权再问:“听清楚没有!!” 依然无人回答。 孙权冲着身后一伸手,城中一架驴车赶了出来,驴车上,装满了刚刚烙好的大饼,孙权三问:“听明白没有!先应声者,饱食,不应声者,鞭笞!” 他一抬手,冲着魏武修扔下了马鞭子。 此刻,有个年轻人在人群中怯懦的喊了一声:“听清楚了。” 孙权伸手一指:“你,过来吃饭!”他把先应声的叫了过来,随后,冲着魏武修说道:“给我打!” 魏武修冲入人群,疯狗一般挥舞着鞭子噼里啪啦抽打下去,打的这群人到处乱跑,好一会儿,他才踩着烟尘回来。 孙权再问:“听明白没有!” 此刻,人群中已经有了稀稀落落的声音:“听明白……明白……啦……啦。” 最先过去吃饭的那位,一手捏着馅饼一手捏着糖饼把嘴都塞满了,灾民们看的直流口水在心里叫苦,早知道能吃饱这事是真的,他们早张嘴答话了。 “现在开始,向岳麓行进,行进过程中四人成排余者位列,不准横行,不得交谈,违令者,斩!” 孙权再回首,十名兵丁当中有人将腰刀解下交给魏武修,魏武修接过刀来,很认真的看了孙权一眼,孙权会问:“看本公子干嘛?不敢杀人?” 魏武修回道:“敢!” “那好,命你的执法队巡视左右,确保这群灾民安静行进,另外,匀出二百人来去襄阳城押运粮草,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这一路上的粮食……” “主子……” “说。” 魏武修不明白这个小小年纪的二公子怎么会如此信任自己,更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能如此相信这胡乱挑选出的一千人,敢将如此重任交代下来。可孙权的目光,却已经给了他答案,那个答案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更实际一点的是,孙权以前多多少少接触过些许心理学,在心理学当中,还有一种说法,叫‘信任筹码’。 也就是说,当有人用超过你这个人的价值去雇佣你的时候,你就会对一件事无比认真和上心,你会生怕对不起这个价钱。孙权给予魏武修的就是这种信任,他相信,这个在灾民中不显山不漏水的汉子,会用超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成绩来回答,比如说,那条命。 第八章 一步步开始的计划 庞大的灾民队伍动了起来,这次他们的行动和上一次相比安静了许多,这群人排列成对,稍有歪曲者出现,执法队就会立即过去一人,抬脚将其踹入队列之中。那些灾民,不过是拍打一下裤子,便不再出声。 接近九万人的队列从襄阳城外绕过城池前往岳麓,这一路上需要经历多少凶险孙权根本没去考虑,他只是在考虑自己从襄阳城内准备的粮食够不够。 第一天,在执法队的巡查下,灾民们一路之上没有任何杂音传出,等快天黑的时候,孙权才下达了第二项命令,那时,他们走到了一条河边,孙权指着河流说道:“都下去洗澡,连自己身上那身衣服全部洗干净晾在树上。” 于是,一千多执法队看着九万左右的灾民全都跳下了河,这群人把河水都洗黑了,等他们再上来的那一刻,整条河流都是浑的。 那可是河! 紧接着,近九万的灾民开始光着屁股埋锅造饭,至于擦,命都快没了,还擦什么?有些人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光着,一看这群臭老爷们全光着屁股在野外横晃,干脆也那么地了。 这一天,他们吃的还是粥,只不过这粥是今天的第二顿,再不是一天一顿。 次日,这群光着屁股的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时,一个个浑身是土,蹲在河边拉稀的,大部分都昨天晚上着凉了。 孙权的应对办法是,大清早再给他们吃一顿,一顿热乎乎的粥下去,这群身穿破衣烂衫的汉子们已经好了大半,似乎精神状态都比往日好了许多,就是见着执法队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缩脖。 此时此刻的孙权就是这群灾民的神,那执法队就是他手里的刀,他一声令下这九万多人的队伍就会应声而去,只是,现阶段他们还不太可能为孙权拼命而已。 队伍继续出发,一走又是整整一天,他们已经从南阳郡步入了南郡的管辖范畴,蒯越很会溜须拍马的专门派人送了粮食过来解孙权之围,算是将灾民们的粮食给续上了。不过,当天孙权又提出了第二个要求,他让这群灾民将树枝掰下来磨尖,一个个在黄昏时分全都下河叉鱼,还说明:“想吃肉就得自己动手!” 好家伙,九万多人,围着一条五米宽、顶多没膝盖的小河都快沾满了,鱼都没地方游,那真是一叉一个准,有些人还为了一条鱼差点没打起来,如果不是魏武修拎着刀经过,站在河岸边直瞪眼,没准就会出现一条鱼引发的惨案。 就在这次叉鱼的过程中,孙权又发现了一个人,此人身高九尺,尽管饿的骨瘦如柴却还是比一般人体格大,自己占据了一大块河塘,拎着木棍独自一人叉鱼,谁敢凑到他近前,准会被其一巴掌打倒在河里。 魏武修冲过去站在河岸边上叫骂:“楚雄,你想死吗!” 那大个子应答道:“老子从中原一路饿到荆州,好不容易有吃肉的机会了,想吃条鱼,不行么!” “执法队!” 魏武修一声令下,四五十号人同时聚集在了他的身边,眼看着楚雄面露凶相那一刻,孙权走了过去。 “你叫楚雄?” “二公子。” 魏武修等人纷纷施礼。 楚雄点了点头:“是我。”他虽然凶悍,却也没忘了冲着孙权拱手:“二公子。” “没听见我的命令?” “捕鱼前,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争斗?” “有……” “绑了。” 孙权既没有下了魏武修等人的面子,同样,也没有按照之前说的,把这个雄霸半块河塘的楚雄给宰了,而是让人捆到了树上,冲着所有人说道:“都瞧好了,不听命令者,就是这个下场。” “鞭笞,二十!” 魏武修下手是真黑,上去就是而是鞭子,给楚雄的衣服都抽碎了。 楚雄被绑在树上‘吱哇’乱叫,等打完了,孙权走到了楚雄面前说道:“下次,知道遵守命令了么?” 楚雄奄奄一息…… 孙权又道:“既然你觉着自己应该得到和别人不同的待遇,那我给你一次机会,一会儿,允许你在这群人里挑选五百人为第一梯队,每日清晨替我们头前开路,挑选栖息地点,能做到么?” “能!”楚雄被松绑后坐在树根底下,平时着眼前只有六岁的孙权。 “那好,你这条命暂且给你留着,若在出差错,定斩不饶。” 如此一来孙权有了第二名手下,平时掌管灾民的,是部曲统领魏武修魏勋,负责遇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先锋是楚雄,这群人不入城池、不扰百姓,一路遇山吃山遇水吃水向岳麓走去。 这一路上,孙权掌管着的九万难民在瞧瞧的蜕变着,他们在行进途中没有任何训练,却不准说话;安营扎寨后,可以交流却不得喧哗;埋锅造饭时,下河抓鱼却不准争斗;吃饭时,需要排队做到井然有序却不得争抢。 这些规矩要是交给荆州的百姓,那得教一整年,就连接受能力最快的军队,都得逐项实施,可到了孙权遇到这些难民的时候,一句话足矣。因为他们想吃饱,想活命,只要能吃饱能活命,让他们干什么都行。 当然,这一路上,孙权也和他们讲述了很多,比如:“别看你们现在是难民,可到了岳麓,却有机会成为荆州籍的普通百姓,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不用服役,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他一点点,一点点将自己设置好的那一套等级制度渗透给这群难民,让他们在难民心中生根发芽,长出花朵来开始陷入畅想。 “知不知道入了荆州籍有什么好处?” “入了荆州籍,可以贩盐,你们可以购入低价盐贩卖去中原。” “知不知道中原盐多少钱一石?八千钱!” “知不知道荆州盐多少钱一旦?五千五!” “还全是精盐!” “入了荆州籍,只要贩盐交够了足额赋税,你们就可以入长沙籍。知不知道长沙籍又有什么好处?” 那一张饼画的叫一个圆! 画着画着,岳麓,到了。 第九章 规划 岳麓,变样了。 遍地窝棚一字排开顺着岳麓山向外延伸,铺排的无边无沿,仿佛连接到了天边。 山坡上,孙权领着九万难民正在向下观看,这群人,竟然没有半点杂音! 两相对比,落差是巨大的,仿佛一支铁血军队正在看着圈里的绵羊。 “来,都看看。” 孙权站在山坡边,指着岳麓的窝棚说了这么一句。他身后,站着的是魏武修。 楚雄带着人向前一步,观瞧的过程中,孙权问道:“都看出什么来了?” 楚雄率先回头:“主子,窝棚较为杂乱,人们行进的也没有规矩……” 孙权再问:“还有么?” 魏武修说道:“主子,这些搭建起来的窝棚太过接近,熬粥的粥锅距离窝棚太近,只要稍有不慎,一场大火就能烧光整个岳麓!” 孙权点了点头,赞许道:“是啊,这儿让他们住的和襄阳城外已经没有区别了,那我何必将你们所有人都迁徙到岳麓来呢?” “直接在襄阳城外建房不好么?如此一来不光节省了来往间所耗费的粮食,也不用折腾了,对吧?” “主子的意思是?” “自己想,你们是人,不是畜生。” 魏武修拍了一下楚雄的肩膀说道:“还没听明白吗?主子的意思是,让咱们下去,把整个难民营重新划分改造一下,要求是以防火为主,规矩为辅助,既要看起来不碍眼,还得做到进出有据。”说完魏武修歪过脑袋看向孙权说道:“您是这意思吧,主子?” 孙权笑了下,没说话。 他不是在打哑谜,而是有些东西你直接告诉他们和他们自己领悟出来完全不一样。 就比如城市规划,这是个眼前人几乎没听说过的词儿,可要是没个人操心着,行么?如果这个人是孙权,他又有多少时间能去天天盯着屁股的追这些人呢?所以,一定得要让他们自己领悟出这些东西来,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主子,小的这就下去,带人把窝棚重新弄一下?” 这回孙权就得出声了,张嘴就问了一句:“怎么弄?” 楚雄又愣住了。 魏武修捡了根树枝蹲在了地上,在地上画了起来说道:“主子,你看这么办行不行……” 他先画了一个四方格子,又在四方格子里分成了九个小方块,然后在九个小方块中再分四方说道:“主子,咱建个方阵,将这五十万人放在这方阵之中,由于前期只能依靠木材搭建窝棚,为了防火,咱依水而建,找条河,在河的正中间分两侧搭建出六个区域,每个区域内安排五万人,空出来的哪个区域埋锅造饭,其余地方不允许生火,以免引燃。” 有文化的就是不一样,起码人家知道提前打草稿。 魏武修继续道:“主子不是要打鱼么,有了这条河,咱们也能近水楼台,该怎么操作怎么运转可以一批一批人的训练,练好了一批,就发船、发家伙,让他们去其他的流域捕捞,至于捕捞好的鱼货该怎么分配,主子还得拟个章程。” 孙权上眼一看,这不是唐朝时候的都城么? 又看了一眼魏武修,这小子难不成是被这个时代所埋没的人才? “你觉着可行么?”孙权试探着问了一句。 魏武修极为自信的说道:“小的觉着没问题!” 孙权要问的,不是计划是否周密,单纯的是想试试魏武修对自己是否有信心,很多人在遭受到质疑以后都会开始动摇,这种坚定不移的自信可是天生的。 “去办吧。”孙权应允着说道:“记住,你是我的人,如果办砸了,丢的是我的脸。” “您放心,小的用这条命来维护主子。” “楚雄。”孙权吩咐道:“带着咱们这批青壮一起下去帮忙,尽快搭建好足够安置灾民的窝棚。” “诺!” 九万人,没有声势浩荡,没有交头接耳,从山坡往下走的过程中除了脚步声,一点杂音都没有。当这群人进入到了难民营,魏武修的办事效率更是快的令孙权惊讶,他下去找到了年龄最大的那一个,吩咐完之后,由这位年龄大的去通知众人,这群人原地开始了二次迁徙。 “唉,怎么回事,为什么动我们的窝棚?” “是这样的,主子吩咐了,要把咱们安置在河边,如此一来呢,既能临近水源,又能学习捕鱼技巧,为日后的生活做准备。” 魏武修的迁徙进程十分顺利,一般来说他会一边迁徙,一边让人专门给这群灾民解释原因,要是遇上不懂事的,抬手就是一巴掌,再敢多啰嗦一句,那边脚丫子就上来了。 “刚吃了几顿饱饭就忘了粮食是谁给的了!”打完,还得骂一句:“这是头一回,下次再敢违抗二公子的命令,主子爷说了,杀无赦!” 魏武修办起事来的冷酷无情犹如酷吏,在他这儿,几乎没有任何人情可讲,只要他手底下的人跟你把话说明白了,接下来的事就看你了,你要是没完没了,对不住,肯定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耽误大家伙,你要是乖乖听话,那他也不啰嗦。 这边刚一动起来,那边在岳麓的吴景就被惊动了,立即顶盔掼甲带着人骑着马就冲了过来,到地方直接问道:“怎么回事!” 魏武修主动出来答话说道:“舅爷,主子说了,要将所有人都迁徙到河边。” 吴景纳闷:“我这儿刚安顿好他们,迁徙到河边干嘛?等会,谁是你们主子?” “二公子。” “权儿人呢?”吴景懒得跟魏武修废话,魏武修也看出来了,干脆往山上一指,回过头继续忙乎自己的。 “驾!” 吴景催促着胯下马奔山坡上疾驰而来,等赶到,立即下马问道:“权儿,你这是在干嘛?” “舅父,你来看。”孙权指了指面前规划好的方块,吴景连忙低头,看着脚下四四方方的方格问道:“权儿,这是你对这群灾民的规划?”再抬起头,看着眼前乱糟糟的窝棚,吴景老脸一红。 孙权给吴景留了面子:“不是我,是魏武修。” “魏武修?” “对,魏勋,魏武修,之前答舅父问话之人。” 吴景点点头说道:“倒也是个人才。” 第十章 温泉眼有什么用? “舅父,我们还剩下多少粮食了?” 孙权望着地上的规划,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吴景叹息了一声:“所剩不多了。” “自打你向主公许下了这宏图大愿,那伊籍和蒯良就如同商量好了似得,不让我从长沙再运出一粒粮食,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要看权儿你的笑话。” 孙权十分理解的说道:“他们不过是在证明自己谋臣的职责。” “不过,也没关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主动把粮食运出来,而且我相信,这整个天下都会主动把粮食运到岳麓来。” 吴景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岳麓这地方,有温泉。” “啊?” 温泉这东西吴景当然知道是什么,可这东西能干什么,吴景还真是一点都不清楚。 “舅父,从益州运来的书与建造岳麓的费用,该到了吧?” 吴景答道:“早就到了,钱被主公扣下了,书卷已经命宜城放行,不日即将抵达岳麓。” 孙权苦笑了一声,说了句:“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知道钱到了父亲手里,就别想在流出来半个子儿。” 孙权继续道:“舅父,岳麓还有些钱,你拿着这些钱去一趟长沙,将整个长沙城的‘五菜’种子都给我买回来。” “权儿,这马上要入冬了,你要那么多种子干嘛?” “对了,还有棉被,有多少要多少。” 说完,孙权不再答话,冲着身边的下人一伸手,由下人抱着骑到了马上,再由下人牵着缰绳缓步走下山坡。 吴景纳闷的看着孙权,心里嘀咕道:“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一副庞德公刚入荆州的姿态?”他也就是没想起来世外高人这个词儿,要不然非给孙权扣脑袋上不可。 下了山坡,孙权看着有序撤离的灾民和正在忙碌的魏武修,喊了一声:“武修。” “主子。”魏武修赶紧几步冲了过来,一把接过了下人手里的马缰绳,以示亲近。 “备五百人,要身强体壮的女人,在备五百男人,要四十至五十之间,能干活,又不耽误你迁徙的,让这一千人准备好了以后跟我走。” 魏武修并没有问孙权要这些人干什么,而是说了一句:“主子,再领一百部曲吧,要不我不太放心。” 孙权看向魏武修的时候笑了笑,说了声:“好。” 这句话说完,魏武修立即冲进了灾民队伍,恨不得挨个亲自挑选,这才弄出来了将近一千人,等队伍搭建好,有对一百执法队千叮咛万嘱咐,等落实完了一切,才带着一个年轻人走到了孙权身边:“主子,这是我族弟,跟我打小一块长大的,叫魏亮,我这儿忙着迁徙也没法跟主子去,让他伺候着您。” 孙权看了一眼,这小子长得真挺漂亮,国字脸方方正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样子这几天喝粥喝得挺好,亏了这么多天的身体已经补回来了不少。 “是个良人。” 魏亮太机灵了,听见这句话,立即跪倒:“谢主子赐字。” 赐字?! 听到这儿,孙权笑了。 这帮灾民哪怕是到了眼下这个份上,依然想尽一切办法去和别人不一样,并以此来争个高低。有了这‘良人’二字,他就是灾民中唯一被二公子赐字的了,地位不说和魏武修、楚雄一样吧,起码比普通人高了不少。 “走吧。” 孙权带着这伙人往岳麓深处走去,他记得上次带人来窑口的时候,曾经迷路见过温泉,还是碰上附近巡逻的长沙军将他们领出来的…… “站住!” 果然,刚进入了密林,就有一伙隐藏在暗处的长沙军冲了出来,这群人让孙坚练的根本无所畏惧,哪怕眼前是个千人队伍,他们这十几个人也敢往上来:“你们哪儿的?!这岳麓是你们乱闯的地方吗!” 魏亮没有魏武修的沉稳,张嘴就骂:“你眼睛瞎了?二公子都不认识!” 长沙军仔细看了一眼,他们不认识谁还能不认识孙权么?这可是在窑口烙出过糖饼的人! “二公子,您怎么来这儿了?” 孙权一挥手道:“没你们事,我也不去你们窑口……唉,上次我在岳麓林子里迷路,是不是你们把我带出来的?” “可不就是我么,我还吃过二公子烙的糖饼呢。” “还记不记着那温泉在哪?” “记着,我带兄弟们在里边洗过澡。” “带我去,马上!” 孙权带领着这一千人,奔着温泉走了过去,途中长沙军的兵士还问呢:“二公子,是一定得去上回的温泉,还是随便找个温泉就行?” “咱们这儿有多少温泉?” “多少个不太好说,反正在这一片儿,有不少泉眼冒出来的水都是热乎的,二公子,您找这玩意儿干啥?” “不该问的少问。” 等到了一处温泉附近,他们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升高,湿气也开始遍布丛林,这分明不是一个泉眼能够造成的,起码得有许多泉眼在四周共同出现,才能造成空气中的温度提升。 “良人。” 魏亮赶紧答应了一声:“找几个人跟着长沙军去把周围的泉眼都给我找出来,记住了,下回等我问你的时候要是找不着,你自己掂量着办!” “是!” 魏亮虽说没有魏武修办事沉稳,却同样老练,这小子找了三十个人,挨个吩咐好每三个人同时记一条通往泉眼的路线后,把这三十人都交给了长沙军,生怕他们忘了,还不停的嘱咐了好几遍才放心。 孙权指着这些人说道:“你们把人带走吧,将你们所知道的泉眼,挨着个儿的都告诉他们,记死了啊,一个都不许漏,知道么?” “诺!” 对于这群人来说,孙权是主家的二公子,也相当于他们的主子,眼下这位二公子不作妖不惹祸,就是找几个泉眼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告诉他们就完了呗。 等这群人走了,孙权才对其他人吩咐道:“魏亮,带着他们用温泉水和泥,拖坯,围绕这个泉眼给我搭建一个三面土墙,一面朝阳的简易棚……具体形状,来,我画给你看。”孙权将前世的大棚画了出来。 是,他没有塑料,没办法利用吸光散热来制造冬日里可以种菜的大棚,但是孙权完全可以利用现有的自然条件去建造一个拥有‘温泉’这个天然散热口的大棚,利用‘温泉’的温度和湿度来提升大棚内的气温,从而达到种植反季节蔬菜的目的。 第十一章 马渡轮下水 盖这么个大棚可比迁徙几十万灾民简单多了,哪怕是用这些半老不老的人和妇女,也不过是半天时间就建好了这座大棚的雏形,到时候只要伐好木头做好支架,再把棉被铺上去挡风遮雨,就算是准备完毕。 至于为什么明明不需要阳光来升温,还要制作这么个朝阳的大棚,则是因为植物的生长需要大量日照。 弄好了头一个大棚,剩下的就简单了,只要告诉魏亮接下来怎么做,他完全可以带领着这群老人和妇女将一切都复制下来,而孙权,则在手下人的护送下又一次回到了岳麓书院,等再看那群灾民,正被魏武修带领着以河为界,分成了四批人在不停劳作着。 头一批,是整个灾民群体中剩下的老弱和妇孺,这些人在拆除之前的窝棚,并将拆除下来的东西通通烧掉,免得有碍观瞻;第二批,则在发木、准备木料,以免盖房子的时候麻烦;第三批则是以河为界分别在两边挖地基;第四批,专门按照之前的规划为这群人的地基设计位置与间距。 这时候就瞧出来灾民中的特殊人群了,比如木匠几乎都在林子里忙活,泥瓦匠则在地基上奔走,普通农户都成了被人使唤的小工,整个大型工地上是一片如火如荼。 此刻,吴景刚刚从长沙城里回来,身后是数十辆牲口车,车上什么东西都有,类似种子、锯、锤子,包括农民用的锄头和犁。 孙权看过去的时候,竟然发现了许多自己没要求吴景购买的物品,偏偏没瞧见粮食那一刻,已经到了孙权身旁的吴景在马上赶紧解释道:“二公子,这多出来的东西可不是我买的,原本我想买点粮食,可伊籍他们说什么也不卖,还言明荆州本就缺粮,以荆州粮养灾民,岂非亏欠原长沙百姓这种话,你说说,多气人?” 其实这么说,倒也没错,如果说将这几十万灾民所需要的粮食压在长沙一城之上,真没准会把整个长沙拖垮。 “我们还剩下多少钱?多少粮?” “每日一粥的话,粮怕是还能吃五日,至于钱,有钱也没用啊,咱们现在基本上跟臭狗屎差不多,别说是长沙,咱现在往哪靠,人家也不愿意接待啊。二公子,这可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您往哪偏,哪都得笑脸相迎,现在,是您不管出现在什么地方,他们首先想起来的,是您身后这五十万灾民。” 听到吴景的抱怨,孙权笑了,竖起三根手指说道:“给我一个月,只要一个月时间,我保证这五十万人吃穿不愁。” 吴景听完都没敢期盼一个月后是个什么结果,连忙问道:“那这一个月呢?” “二公子!” 长沙城方向,一帮人走了过来,这些人竟然用四匹马拉拽着一辆奇怪的马车,马车非常大,看起来像是三四个竹排并在一起,让人怀疑这四匹马就算是都被放在城上,依然可以留下很大一部分空间。最奇怪的是,这马车中间竟然是镂空的…… 孙权回头望着马车笑道:“来了。” “什么来了?” 吴景还在问,那边两个木匠兴奋的正在冲孙权招手,大喊道:“二公子,成了,东西成了!” 偌大的马车赶到孙权近前时,这几个人根本来不及介绍,蹲在地上开始拆卸,有给马解绳套的(鞍目前在荆州只配战马),有给马车拆轱辘的,等一切拆卸完毕,这几个人将马车轱辘绑在车上,原本的马车瞬间变成了一个平台,这轱辘看起来也比普通马车大了不少。 木匠在孙权边上说道:“二公子,这是为了让您看清楚怎么操作的,才这么拆卸,否则等到了河边再拆卸,顺着水流往河里一推就能浮起来。现在啊,您得叫些人来帮我们了,光凭我们几个人可没本事把这东西弄到水里。” 孙权一扬手说道:“装上啊,怎么拆的怎么装啊!” 木匠用力的一缩脖,他把这茬忘了。赶紧又给马车装好,将马拉回来,赶着车奔河边走了过去,到河边,还是这一套,将车拆完,轱辘绑好后下水,紧接着先将穿上的绳索捆绑在周围树木之上,再将马匹赶上船板,松开绳索的瞬间,那边挥动着马鞭驱赶马匹,两匹马在船板上开始了拉磨一般的转动,这刚才看起来还如同车一样的家伙,眨眼之间就变成了船,竟然缓缓向前移动着! 吴景用力扎了几下眼睛,指着船上转动的位置问道:“权儿,那马拉动的磨盘是什么?” “是齿轮,齿轮下面是另外一个齿轮立着与其相互咬合,再往下,就是螺旋桨……嗯,估计螺旋桨你听不太懂,就是如同鸭蹼一样在水中转动的另外一个齿轮,用来滑动水流,促使船体向前或者向后移动。” 吴景哪是听不明白螺旋桨,他连齿轮是什么都没弄懂! “那为什么一艘船上有两个磨盘?” “这是因为四匹马在同一空间内转动所需要的空间太大,而且船体不好操控,将螺旋桨分别安排在船体尾部的两侧,更易于掌控方向。”给吴景解释完,孙权继续冲木匠说道:“咱们的马渡轮可能需要改一下了,我原本打算把这东西造出来是用牲口拉拽的,现在来看,我们最富裕的是人力。” “这样,你得给我该处几个如同齿轮一般可以通过人力踩踏的马渡轮……哦不,渡轮出来,一样是齿轮驱动,不过驱动的动力不是吗,是人如同爬山一般的踩动,有问题没有?” 俩木匠自从让孙权教懂了该怎么运用齿轮,还真是一理通百理明,马上回应道:“应该可以。” “那现在就开始吧,需要什么都没问题,我会让人配合你们。” 这边说完,那边孙权已经向河边的马渡轮走了过去,眼下这艘船就差松开绳索瞟向河中了…… “舅父,试试这刚研究出来的新东西么?” 吴景看着孙权毫不畏惧的站在了马渡轮上,甚至是驱马上去的,顿时也来了好奇心,骑着马奔着河边上的马渡轮疾驰而去。 等他们俩都到了马渡轮上,孙权安坐马上问了一句:“渔网都准备好了么?” 船上的下人回应道:“禀二公子,早准备妥当了。” 孙权点了点头:“挂网,告诉岸边松开绳索,咱去河里试试这马渡轮的效果如何。” 岸边,绑好的绳索松开了,当下人将绳索收回,这马渡轮依靠着马力在河上缓缓逆流行进,尽管速度缓慢,却能清晰的感觉出船体在移动,就这么慢慢的,慢慢的,逆流移动除了所有人的视线…… 第十二章 能真有一座城么? “下网!” 孙权喊完这一嗓子,几个下人在船上绑好渔网,马渡轮借用马匹的力道转动齿轮,将船体缓缓逆流推动,整张渔网顺着水流慢慢铺平、打开,最终沉入水底。 这一下,连吴景都看呆了连忙问道:“权儿,这又是什么?” “舅父,你且看着。” 这船,逆流而上的速度的确是慢,可水流流动的速度是不曾更改的,鱼儿顺溜而游就必然撞击在渔网之上,就在此时! “二公子,差不多了。” 下人提醒了一声。 孙权挥手高喊:“收网!” 其中一个下人将渔网两端的线绑在了马匹拉动的齿轮上,借助着马匹转动齿轮的力道将渔网慢慢拉起。 嘎啦啦! 嘎啦啦! 从马匹逐渐缓慢的动作上来看,的确能看出挂了渔网之后它们转动的更费力了,就连船体都在逆流的水面上停止了移动,可那渔网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网上拉…… “驾!” 下人看到此处,立即挥舞起了手中的皮鞭,连续几次抽打后,马匹吃痛开始更加用力的拽动,不大一会儿的工夫渔网就被拉了上来,那真是满满一网的鱼货。 孙权看着欣喜,催动马匹在马渡轮上走到渔网附近,看见鱼虾蟹在马渡轮上被铺平,无数鱼货在船上跃动,那鱼尾拍打船体的声音竟然是如此动听。 “将鱼苗都挑出来,养在网里,长成的鱼、虾留下。” 下人们赶紧按照孙权的吩咐开始挑拣鱼货,小个儿的直接往马渡轮边上挂着的渔网里扔,他们之前挂好的网就是为了养这些鱼苗;至于成年的,全部找拢在网内,免得彻底松散开以后,这些鱼货在跳跃间重新回到河内。 “靠岸!” 等孙权下令马渡轮靠岸,吴景才发现岸边已经聚集满了难民,这群人诧异的看着眼前这艘马渡轮眼睛发亮,看到如此捕鱼装置更是惊奇不已。 “都看明白了吗?” “以后,这就是你们生财的工具。” “记好了,先学会的,可以先去林子里发木造船,只要你认为自己学好了,就可以去督造处申请,拿了督造处的竹简,就可以去林子里伐木,等把木头砍回来了,督造处便会替你们打造船只。” “可不是不要钱,每艘船的费用,督造处会告诉你们,这笔钱你们怎么付呢?也简单,不过是从你们打捞起的鱼货中扣除一部分,可是从你拥有一艘船开始的这一天,你就不用在工地上造灾民窝棚了,听明白了没有?只要你有本事养活自己了,就可以去过自己的日子,不需要再出苦大力,当然,灾民这个大锅里从这一天开始,也就再没你的饭了。” “但,咱有一点可说好,一旦你有了船、能打鱼了,就可以和府衙申请房屋。”他一指身后:“瞧见这些新建的屋子没有?那可不是谁想住就能住的,也不是盖完了就白给你住的,好歹你得做出点贡献来吧?” 其中一个灾民站出来问道:“二公子,咱们迁徙到岳麓之前,您不是说好了要给我们找地方住么?” 孙权一指旁边的窝棚:“我没给你们找么?” “可是你们想要住的更好,想要住进能遮风避雨的屋子里,那是不是得干点什么?我又没逼着你们上战场杀敌,在河面上打鱼有什么难的?无非就是你学不学而已!” “还是那句话,我们岳麓,不养闲人。” “咱们现在只有一条船,会操纵这船的,也就上面这些人,可是我保证,明天这条河的河面上就会多出十条马渡轮来。可这多出来的十条马渡轮也不够所有人用的,那怎么办?” “瞧见咱们正在搭建房屋的工地没有?最先盖好房子的,第一批上船学习,你们可以找自己家族的人,也可以呼朋唤友,只要人缘好,就算招呼一百人盖一栋房子我也无所谓,反正上船的名额就那么多,想不想上船,想怎么上船都在你们,不设限制。” “时间从现在开始计算,到天黑为止,各位自行张罗吧。” 呼啦。 一批鱼货从渔网中倒了出来,那些新鲜的鱼和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马渡轮已经成为了每一个灾民不饿肚子的希望,孙权话音刚落,这群人连跑带颠的就转身冲着工地冲了过去,一下分成了无数个小方阵,开始有秩序的修建每一座房屋。 吴景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走到孙权身边问道:“权儿,你能让这群灾民一扫颓势,焕发斗志,这是舅父从未想过的。” “舅父,你以为权儿打造这马渡轮只是单纯的为了鱼么?”孙权很有深意的笑了笑,冲着那两个木匠使了个眼色。 两名木匠心领神会,冲着人群喊道:“有木匠经验的,曾当过木匠、木匠学徒的出列,到督造处报道,入督造处者,可不出苦力,督造处管吃喝,有粮饷!” “铁匠、篾匠、瓦匠……全都出列,入督造处……读书识字的,过来登记造册,无一技之长者,设灾民籍,有一技之长者,设‘技’籍,操船下水者,设‘渔’籍。” “其余人,继续造房。” 人群中,不断有人过来登记,无数识文断字的开始摆桌案、取木牌、制书简,片刻间,之前还杂乱无章的灾民很多人都在腰间挂上了牌子。 突然,木匠似乎想起什么似得问了一句:“主子,入了渔籍,能挣钱了,总不能只打鱼什么都不干吧?那要新造好的房屋干啥?” 孙权笑骂道:“你傻啊?有了银子当然是娶妻生子,难不成你自己都会挣钱了,找女人还要本公子帮你吧?” 轰! 灾民彻底笑开了,关键是他们看孙权这么个六岁孩子说出这一套来,感觉特别可乐。 “你还真别笑。”孙权指着那群傻笑的灾民说道:“我要是你们,就想想有人来求亲的时候跟人家要多少彩礼,毕竟你们这些年纪大的很可能是最后下水的一批,要是不趁这个机会赶紧宰一刀没准得多在窝棚里住好几个月!” 听到这些话,灾民当中马上就有棒小伙子不乐意了:“二公子,你这不是挑拨离间么,这边告诉我们努力干活能娶媳妇,那边就让人家在财力上加价!” “对喽!” 孙权也不害臊的说道:“我就是挑拨离间,而且还是明着挑拨离间,我要是不挑拨离间,咱们在这岳麓什么时候才能盖起一座城来?你们还真愿意住在野外啊,难不成就不想在这乱世亲手打造出一座城邦,再也不用羡慕城墙后面的长沙百姓?” “二公子,人家长沙有半价购砖的权力,我们有啥?” “你别着急啊,咱们现在不是已经有了马渡轮么?这要是真在岳麓建起来一座城,你觉着你们这些人,能半点实惠都得不到么?当然了,这一切都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岳麓这个地方,得真有一座城。” 第十三章 快速发展的岳麓 “可忙死我了。” 祖茂领兵回到长沙以后,第一时间就钻进了州牧府,他可是很久都没有回来了,这一转眼已经天气转凉了。 “祖将军。” 此时的伊籍正坐镇州牧府,在处理大小事务,眼见祖茂回还,连连起身相迎:“祖将军,您回来怎么不派人打声招呼,我也好出城相迎啊。” “自家人,客气什么。”祖茂刚说完这句,连忙补充道:“对了,主公呢?这些日子可忙坏了,我这儿有不少军务得跟主公说说。” 伊籍笑道:“主公去襄阳了。” “灾民的事吧?我听说了,襄阳周边多少不少灾民,江夏那边也有,合在一起得好几十万,的确够让人头疼的,要我说啊,一顿乱箭射走了得了,还省心,这年月,咱荆州连将士们的盔甲都置办不起了,哪还有钱粮管灾民啊。” 伊籍沉声道:“主公已经把所有灾民都留下了。” “什么!”祖茂将双眼瞪的跟牛一样:“那得多少量食才能养得起他们?” “籍粗略统计了一下,光是这些日子的支出,就已经超过了三万石,如今我们襄阳、长沙两地已经粮库抽空,如果不是马上就要有收成了,这还真没准会成我们荆州的危机。” 祖茂瞪着眼睛骂道:“伊先生,你们这些读书人应该比咱们大老粗懂的多,主公犯糊涂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劝呢?” “怎么没劝?可二公子一意孤行,非要一口吃下几十万灾民,也怨不得我们啊,我们哪拦得住啊!” “二公子?”祖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伊先生,你说的可是二公子?”他是实在没办法联系到孙策身上,这些日子孙策都与其在一起,根本没机会找孙坚说这些事情。 “可不就是二公子么,当时我与子柔力劝主公放弃灾民,却还是没能改变主公的想法,主公甚至拉着二公子与庞统乘马车前往襄阳,要去查看灾民情况。” “伊先生莫要说了,茂这就出城去将我长沙军归营,而后自去襄阳寻主公问问此事,这五十万灾民放在哪都得是天大的事,怎么能够儿戏。”祖茂转身出了州牧府,安顿好麾下将士,命孙策领军归营后,自带五百部曲疾驰想襄阳。 这一路上,祖茂连口气儿都没敢喘,他实在想不出能让孙坚留下这么多灾民的理由。 …… “二公子令,男人,无分老幼,去背阴山后操练;女人,趁男人不在,先行下河洗澡。” 如今人数众多,又没有可以遮盖的房屋,孙权只能强制所有男人去有山体遮挡的背阴山后面操练为女人争取洗漱时间,等这群女人洗漱完毕了,男人们也训练结束该归来了,到了那时,一堆大老爷们谁爱看谁看吧。 九万青壮在此时重新组建成军,有规划的带着男人们前往背阴山。他们的训练科目也简单,无非就是跑、跳、练练气力这些,等训练结束后,魏武修会带着孙权自己的部曲领这群老幼先回到窝棚,楚雄则领着九万青壮继续训练。 这套训练方法,则是孙权在以往的码字生涯中,一点点积攒下来的,那都是曝光之后的特种部队训练方式,只是如今在粮食勉强糊口的情况下,将训练难度和强度降低了很多罢了,即便如此,依然有人受伤。这倒不是孙权的训练方法不对,实在是他们吃的东西太少,根本无法支撑如此强度的训练。 次日,天一亮就有人早早等候在了河边,他们是昨天第一个造起房屋的灾民,那将近六十人打造的房屋至今依然矗立在风中,在瓦匠指导下流水线一样的制作速度直到现在还能令这几个人惊讶。 “唉,我说,昨儿咱们干活的时候那速度可太快了,和泥的光和泥,垒砖的就垒砖,连铺泥都有专人完成,整栋房子几乎在眨眼之间就盖了起来,我干了这么多年农活,村里盖房子的也没少见,还头一次见到速度这么快的。” “二公子说什么来着?这叫流水线!就是指每个人只干自己眼巴前儿那点事,谁也别惦记全能。” “二公子是个奇人。” “何止啊!” “你见过六岁就会治病的孩子么?咱们二公子六岁,就在王睿进攻长沙的时候,在城下医棚给伤病治病。你见过六岁就能拿妖怪的孩子么?咱们二公子,六岁就拿住了‘酒精’,虽然说这酒精是啥妖怪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可你去城里问问,人人都知道这事。” “哈哈哈哈,你快拉倒吧,还酒精是妖怪……笑死我了,听俩木匠说的吧?人家骗你玩的。我都听说了,酒精就是比酒还烈的酒,这东西倒伤口上能清理创伤,泡布条能避免感染,还酒精是妖精……” “别说了,马渡轮来了!” “哥几个,咱先说好,我会起码,等上了船,我学控马,其他的你们学什么都行,咱别浪费时间。” “那我学操船。” “我学挂网。” 他们把流水线那一套完全用到了学习操控马渡轮上,可是,等马渡轮被四匹马当成马车赶过来,这些人只看了一眼就傻了! 这船上根本就没有栓马匹的齿轮,倒是多了很多个人力可以踩踏的齿轮,如果说之前的马渡轮上有两个磨盘一样的地方可以拴马,那这个马渡轮上则是多了一整排人力可以踩踏的位置,瞧那意思,这船上光是踩踏齿轮的,就需要足足十人。 “你们几个是来学船的?告诉你们啊,你们人不够。” “大人,我们分明是算好了人数才来的。” “如果是昨天的马渡轮,你们的人数的确够了,可今天不一样了,今天船换了。” “为什么?” “这不是废话么?二公子的船,可以用马拉着,你们的船,配用马拉着么?我上哪给你们找那么多马去?还跟你说,你们要学,就赶紧回去叫人,我念这是马渡轮初改给你们点时间,要是不学,立马转身回去。”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要去二公子那儿告你们!” “不用去了,明跟你说,这船就是二公子让我们督造处造的,你告也没用。另外啊,还真别觉着自己受委屈了,这儿五十多万人呢,受委屈的多了,不差你们几个。” “给句痛快话,学不学!” 旁边的人赶紧打圆场:“大人,我们学,我们这就回去叫人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浑身脾气的人往旁边拉了过去:“你这是吃几天饱饭又有脾气了是吧?咱们可才捞上一个学船的机会,这要是在因为你的脾气把机会丢了,别说回去了全族人都饶不了你!” “就是赶紧回去叫人!” 第十四章 生机勃勃的鱼货市场 半个月的时间在有条不紊中缓缓度过,岳麓周边的河道上多出了一景,那便是总有人力蹬踏的宽板船从河面上经过,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老何,你今天网了多少鱼啊?” 河道上,两艘老百姓口中的宽板穿擦肩而过时,穿上的掌舵人相互打着招呼。 “不多,论下来,两满网。” “两满网,那还不得四五百斤啊!” “具体多少不知道,得回去称了才算数,反正这么说吧,算上应该往上交的,这几天日子应该能过得挺舒坦。” “两满网,那日子还能不舒坦,我瞧着你都能住进新盖起来的屋子了!” “哈哈哈哈,借你吉言。” 岳麓山周遭不光多了很多渔民,还多了无数间房屋,有些房屋甚至已经住进去了人,有些则还在打地基,每天难民营的窝棚里,都能传来搬家的欢声笑语,当然,也有不少咒骂。 “大爷,听说没,老许家也搬家了,搬到河边去了。” “这世道变了啊,就老许家那个笨蛋,种地都能绝收一半以上的家伙,他也能从难民营搬出去?” “搬了,我上午还听他们家周围的人说起这事来着,说老许家几口人都乐开了花。” 这一老一小顶着草棚子正聊着,旁边一户人家已经从以天为被地为席的草棚里搬了出去,边走边乐,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这回好了,这回又能进房子里住了,娘,您高兴不?” “高兴,这都得记着二公子的好啊,你看看这岳麓,河道里全是鱼,一网下去,晚上就能喝鱼汤,现在河道边上也盖满了房子,听说还要盖码头,好啊,好啊!” 这家人当着老少的面办理了难民营,拿着两个破包袱走向了河岸边。 此刻,两匹快马进入难民营用铜锣开道,其后,是一群护卫簇拥着孙权,这群人骑马赶往河道边时,河面上整齐的宽板船正在人力蹬踏之下缓缓归来。 “二公子,船回来了!” 孙权马旁的魏武修提醒了一句,紧接着那些宽板船不断有人在靠岸时拎着绳索飞奔下船,将绳索绑在树上后,所有人集体从穿上跳下来,开始用力拉拽着宽板船上岸。 “装鱼!” 孙权提点了一声,此时,护卫中有人分两批走了过去,将宽板船帮忙拖拽上岸以后,又将坠在船体后的渔网拉出,在那些鱼货来回扑腾的瞬间,打后面拽出一架马车,马车上,全是木质的匣子,每个匣子都通体冰凉。 护卫们将鱼货中尺寸最大的、品相最好的鱼装入木匣之中赶着马车奔宜城、襄阳、江夏而走,木匣通体冰凉的原因则是木匣底下藏着冰,以此防止鱼货在运送的过程中变质。 “二公子,蔡家的人来了。” 这边正忙着,长沙城内,几家巨大的马车赶了过来,马车内装满了水,他们到了以后,直接到岸边和灾民交易了起来,整个过程,孙权并未参与。 “老孔头,今儿鱼不错啊!” “恩客,这都是刚从河里捕捞上来的,鱼肉肥美。” “好,这批鱼我都要了,装车吧。” “那粮食?” “粮食随后就到!”蔡家的人往身后一指,在那几架马车之后,数量运粮车赶到:“我和你们说,你们都快把整个长沙城的粮食换空了,现在长沙城及周边县城都是你们的鱼货,这生意啊,让你们彻底做大了!” 老头笑着回应:“但求温饱,但求温饱。” 孙权苦心经营的水产市场初见成效,他教会了灾民们如何操船、如何捕鱼,该怎么和这些商人们打招呼却是一点没教。唯一帮忙的就是进入长沙城探母的那一刻,将城中的蔡家、庞家、马家、蒯家商铺老板叫来了岳麓,打着请他们吃鱼的名头,将这群人的眼睛牢牢锁定在了满河道渔船上。 这群商人对商机的敏锐程度是不用赘述的,他们很快开始让手下人操办来岳麓进鱼的事项,从刚开始的一车粮食换一车鱼,到后来的两车粮食、三车粮食换一车鱼,再到这群只求吃饱不求他物的老百姓们开始觉着自己吃亏了,也明白了自己有定价权,开始和四家商人讨价还价,直到有了个满意的价格才继续下来。 可这灾民毕竟是灾民,人家蔡家、马家、蒯家、庞家四家的人好说歹说要用钱买,说是好兑付,灾民呢?也可能是真在这世道里饿怕了,说什么都不同意,就要粮食,还明说‘除了粮食’什么都不要,导致几家商户得四处抽调粮食。 孙权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管不问,他就管一点,第一,凡是在岳麓交易的鱼货,他从买方抽税,逢百抽一;第二,凡是从外面收回来的粮食,他得扣租,什么时候把船钱都扣出来了,什时候算完,而且家家都有账,账本都是一式三份,双方可查不说,岳麓还留着底。 这么一来,岳麓的粮食有了,鱼货有了,先上船的这批灾民过得有滋有味,整天有鱼有肉,那把整个难民营里其他人馋的呀…… 孙权在这种情况下,眼看着难民营的受刺激却不声不语,他在等,等岳麓彻底带起一个积极上进的风气,等所有人都看着那些先有房子住、有肉吃的灾民彻底变了模样。 “蔡家掌柜。” 老孔头凑了过去,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最近啊,我们家也攒了不少粮食,够吃些日子了,要不,你们下回再来的时候,弄点布?我们也想都换身衣服,您瞧瞧这身上,补丁摞补丁的,实在不好看啊。” 蔡掌柜总算抓住了节骨眼:“老伙计,这么想就对了,谁家不是把日子往好了过呢?” “那咱们说好了,下次来,我用布换你的鱼。” 一句话,不光改变了整个岳麓的交易模式,也开始逼着这个市场变得正规。 次日,蔡掌柜足足拉来了辆马车布,当把鱼还回去以后,老孔头看着布发傻,这么多布,他们得什么时候穿的完?就算是最普通的粗麻布,那也不能一天一身吧? 老孔头看向了河岸上正练习操船的新手喊道:“有没有缺衣服穿的?我这儿有布,要是你们愿意把两天的鱼货收成给我,这些布,你们就拿走缝一件新衣服穿。都能操船打鱼了,身上还是旧的也说不过去,是吧!” 孙权站在河边总算是露出了笑容,他要的岳麓,正在一步步的浮现! wap 第十五章 让他折腾吧! 孙权不指望灾民挣大钱,他只是希望这群人能自给自足,真正出快钱的地方是岳麓山里的温泉眼。 山中,当孙权再一次出现在了温泉眼附近,十几个大棚已经成型了,农妇们会在白天将大棚遮风的棉被和木板挪开让农作物吃足阳光,等到了下午,天气凉了,立即将木板扣上,再用棉被封堵,防止泄温。 就这么着,没用几天就已经初见成效,孙权来的时候,那些妇女正蹲在一株绿色的植物前啧啧称奇。 这可是秋末了,即便是荆州也时常能感觉到冷风嗖嗖,这时节去哪也看不见绿苗,可棚里,怎么还能生长出如此让人惊讶的绿苗呢?! “二公子。” “二公子来啦。” 众人看见孙权让开了一条路,当孙权走到了大棚里的绿苗前,看着那破土而出还没伸直腰的绿叶菜时,仿佛看见了黄金。 “都记住了,这嫩苗得好好盯着,只有你们尽心了,才能在冬日里长出五菜。” “来人!” 孙权眼睛死死盯着小嫩苗,向着身后伸了伸手说道:“每天派人过来查看一次嫩苗,还有,把照顾嫩苗这些人都给我照顾好了,派专人过来送饭,其余的事情就不用他们参与了,这儿的事,比任何地方都重要。” 说完这些话,他恋恋不舍的离开,等这些五菜长熟,当进入冬日天降大雪,他孙权端着青菜回长沙城时,得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打岳麓山里出来,孙权忙的如同陀螺一般转去书院,这批灾民到了岳麓以后,书院的施工队伍也扩大了,第一间学堂已经造了出来,按照现在的速度,在入冬之前,就能把‘旧学’之中的‘幼年堂’造完,明年一开春,第一批学子就已经可以入岳麓读书了。 庞德公美的呀,在新造好的院子里左瞧右看,摸着还没有刷漆的柱子问道:“权儿,以后我就在这儿任教了么?” “恩师,您想在哪都行。” “就在这儿了,这是岳麓的第一间教室,当孔孟之言在此处响起时,老夫,也算是替圣人传道了。” “这儿,得种一棵树,要松树,我喜欢它的苍劲。” “这儿挖个鱼池,你们不是天天在河边打鱼么,弄几条过来,前几日我河边看见过那些鱼,游起来还满欢快的。” “还有这儿……” 庞德公宛如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字一句的安排着,孙权在旁边赔笑道:“恩师,墙还可以刷成白色,等恩师有了挥毫泼墨的灵感,直接写在墙上,也好让后世人观瞻。” 庞德公看着院墙,略微沉思道:“那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落笔。” 眼见庞德公陷入沉思,孙权并未打扰的退了出来,他现在的事情已经堆到了眼前,如今五十万人的生计都系在其一人身上时,再想起上辈子和快递、外卖那些人惹的气,还真有种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二公子。” 一队曾在狐刚子手下任职的医官从难民营中走了出来,脸上的疲惫依稀可见,当他们走到了孙权面前,立即拱手汇报道:“二公子,我们已经利用半个月的时间替大部分灾民检查了一下,除了一些常见病外,未曾发现类似‘瘟疫’之类的传染性疾病,但,这些人大多数还都体亏气虚,无法进行大体力劳作。” 能不虚么? 从中原战乱中走出来的这些人原本就食不果腹,再加上一路颠簸,到了岳麓也只能保证不被饿死,怎么可能不虚? “二公子,得想想办法,人都是这样的,先虚而后弱,弱则疾啊。” 孙权笑了笑说道:“你还真有点普度众生的意思,平日里不光跟着狐刚子了吧?” “小人也时常跟张神医手下打杂。” 孙权挥了挥手说道:“我说怎么一个俗人说出了这么仙风道骨的话,行了,我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他孙权不想让这些灾民赶快强壮起来了? 他不想让这些人赶紧住进房子里,个顶个五大三粗? 他比谁都想! 可事情哪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现在一共在周遭水域放了三十二艘马渡轮,并且以每天增加五艘至七艘的速度递增,长沙收鱼货的商人却看着鱼货日益增多在不停压价,可以说每日到孙权手里的粮食其实并非与日俱增。在这种情况下,他手里根本一点粮食都留不下,几乎每天都要填补进五十万人的口中,逐渐富裕起来的,不过是那些先下水打鱼的个人,而非他孙权。 想要把岳麓做大做强,必须要将五十万灾民中的大部分都培养成渔民以后,孙权算过这笔账了,只要在周遭水域上能飘起三分之一渔民的船只,那他就能达到收支平衡;除此之外,灾民中木匠们也在积极建造木工作坊、铁匠们也在搭建窑口,孙权还专门在学院旁边遭了十座巨大的砖窑准备烧水泥和烧砖,就等着造好之后替建造房屋提供便利。 他是铁了心要将岳麓打造成一个完全不同于该时代的地域,要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 长沙。 祖茂劝了孙坚一路,从襄阳劝到长沙,满嘴都是:“主公,这批灾民不能收啊,我们养不起!” 对此,孙坚就当没听见,随口问着:“我军在宜城损失如何?” “没什么损失,和蒯家里应外合,很顺利就将已成拿下了。” “将士们都安置了么?” “都安置了,请功表已经送到了您的书案前,这回跟咱们从江东打天下那群臭小子们都升官了,您瞧见了准高兴。” “吃饭。” 孙坚回到了长沙州牧府,坐在一桌热气腾腾的圆桌前,指着面前的吃食说道:“吃鱼,我在襄阳的时候,权儿天天让人给我送鱼吃,你也尝尝。” 鱼? 祖茂这才看见眼前这一整桌饭菜,他慢悠悠的坐在了孙坚旁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肉放进嘴里,那不同于猪肉、羊肉的鲜美,直扑而来。 “主公,这肉……” “没想到吧?这鱼,除了烤、煮以外,还有如此烹饪的方法,权儿管这种方式叫蒸。收拾好鱼以后,在其内外抹上细盐,将调料塞入鱼腹,直接上锅蒸熟。如此一来,既保留了鱼肉的鲜美,又能通过蒸,将调料的味道蒸进去。” “主公……” 孙坚揽着祖茂的肩膀说道:“兄弟,咱俩是过命的交情,一起打天下走到了现在,可是咱们这个年纪,还能再折腾几年?” “有时候啊,在允许的范围之内,倒不如让小家伙们施展一下,更何况我也没有着权儿的性子来,他身旁不还是放了一个吴景么。吴景这么多年可都没出过差错,你说呢?” wap 第十六章 哪能平白污秽活神仙呢! 岳麓山旁边的河道处,一溜一溜的房屋已经盖了起来,当清晨的朝阳升起,竟然还能看见袅袅炊烟。 而河道里,则是被细密渔网搭建出的鱼塘,每一个块都划分出了区域,偶尔还能看见有没长大的小鱼越水而出! “看看。” 孙坚骑着马顺岳麓河边走过时,身后是祖茂及他的部曲,看到眼前这一幕,他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大荣啊,你来看看!” “这才多久,有一个月嘛?我那权儿已经开始在岳麓建城啦,一个月前这些人还都是灾民,眼下呢?我都不敢想啊!” 祖茂赶紧跟了过来:“主公,茂,也着实是没想到。” “这一路上,茂看见有人在河面放舟,那船通体宽大,不用帆竟然可以靠人力蹬踏逆水而行;还看见有人伐木、有人造砖、有人烧水泥,您的本事,二公子可是一点都没少学啊。” 孙坚立即避过了这个话题说道:“我说什么了?有时候放开手脚让这群孩子们去做,没准还真能打你个意想不到。” “老人家,您可是灾民啊?” 孙坚见一个老人扛着一捆柴伙打身边经过,立即伸手问了一句。 老汉回头看了一眼孙坚身上的官衣,拱手道:“这位贵人第一次来岳麓吧?” 孙坚回头看着祖茂笑道:“是,我第一次来。” 老汉介绍道:“在我们岳麓,不用问,看他身上挂的是什么牌子就行,瞧见了没有?我这儿有牌,这种牌,证明我们是灾民;还有一种牌,是灾民中会木工、瓦工的,上边都写着字。” “这……岳麓,用木牌悬挂腰间辨别身份?” 老汉回应道:“也有其他方法,贵人你看。”他指了指河面上说道:“河上放舟的,是渔户;”他又指了指山林:“山中发木的,是木工;”再指指窑口:“烧窑的,是石匠。”最后才指了指身后大片宅基地:“等吃过了朝食,会有大量的人去后方建造房屋,那些,除了负责指挥的少数瓦匠外,就都是普通灾民了。” “你们如何生活啊?”孙坚再问。 老汉答道:“现在是苦点,由二公子提供的粮食勉强糊口,一日两粥,七日一肉。这肉嘛,就是渔户在河里打捞上来的鱼,有一些出水就死了,也不能浪费不是,干脆,咱们就自家人吃。” “不过二公子说了,等到了明年耕种的季节,就带着我们开荒,还说荆州别的没有,就是土地有很多,咱们不能占了长沙城百姓耕种出的良田,还不能自己开荒么?还保证,只要年景顺,一年,就能让我们吃上干饭。” 祖茂惋惜的叹了口气:“唉。” 老汉赶紧劝道:“贵人,不必如此,我们本是贱命,没什么好值得可怜的,这起码比中原好多了,不至于吃……不至于吃……” 孙坚当然知道老人要说什么,连忙安抚道:“不要回忆往昔了,这不是很好么。” 问道:“老人家,那要是如同你这般年纪,已经干不动活的,这位二公子是如何安排呢?” “贵人啊,人哪有干不动活的?人人都是贱骨头,饿着肚子了,就没有干不了的活了。”他笑道:“我们是老了,整个难民营还有很多人都老了,可这些老人不能搬搬抬抬,还不能缝补渔网么?” “我们上不了船,打不了鱼,替人缝捕鱼网换鱼,为家里添一顿肉食,总可以吧?” “起码不白喝粥。” 孙坚立即回头看了一眼祖茂,说道:“子女将养,乃人伦之道,敬老乃美德,这些,二公子没提?” “快得了吧,中原那么多诗书传家的世家,谁提了?别说提了,个顶个看我们这些老人像看废物,干嘛非得逼着二公子提啊?” “二公子舍得粮食让我们这五十多万人活下去已经实属不易,老给人家扣这么大的招牌干嘛,这不是平白污秽了活神仙么?” 活神仙! 听到这三个字,孙坚眼皮都在蹦,他没想到孙权竟然在这些难民心中能获得如此之高的评价。 “那,您对接收这么多难民入荆州的孙荆州,怎么看?” 老人瞥了一眼,纳闷道:“还能怎么看?活神仙他爹呗!” “我们一帮老不死的已经商量好了,等房子都盖完了,就在这岳麓,给孙家一家人立个生祠,让他们家从活着的时候就日日享受香火,孙家对我们五十万灾民的救命之恩,恩情大了!” 说完,老人走了,留着孙坚在原地直勾勾发愣。 这一个月,他不是不知道伊籍为了长沙百姓没让粮食向城外流出一粒,也不是不知道荆州四大家族开始和岳麓地区频繁交易,可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想到这儿的百姓竟然能如此感恩戴德。 这年月,没良心的人太多了,以怨报德的也太多了,也许长沙城内的百姓都觉着孙家给他们好处是应该,毕竟你们才是荆州的主人。可唯独这些灾民,那真是吃谁家的饭说谁家的话,几句话说的孙坚心里通透极了。 顺着河道,孙坚带人继续往前,他除了看到大量新建起的房屋外,还看见破旧不堪的难民营。 那根本连窝棚都算不上,不过是用一些树叶搭在头顶,看一些木柴破城破板架闯,就这么露天睡着。 问题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没人能一口吃下个胖子,孙权可以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错了。 当! 当! 当! 钟声在难民营响起,一帮还躺在木板上的难民开始睁开了双眼缓缓起身,一队拎着皮鞭的壮汉虽然穿着难民一般的衣服,却发号施令的喊着:“起床,上工了!” “二公子说了,孙家不养闲人,无论大人小孩都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快,起床。” 孙坚挠了挠头,转身向祖茂说道:“就这态度,他们还……” 祖茂拱手压低声音说道:“主公,这年月,有口饭吃,能活着,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孙坚纳闷的转过身,心道:“莫非,真是自己高高在上的时间太久了,连民间疾苦都不知道了么?” wap 第十七章 惊诧 无数岳麓灾民出现在了工作岗位上,没有懈怠、没有偷懒,十分努力的伐木、建房、放舟,当这一切都被孙坚尽收眼底时,当中的不可思议已经被这位掌权者所察觉。 治军多年的孙坚太知道普通人的惰性有多么恐怖了,如果不是他在军中立下了严苛的规矩,恐怕如今长沙校军场上将会出现一片又一片偷懒者,而这第一个偷懒者出现以后,又会带动一大批人,最终将军队带动的让将官指挥不动。想要改掉这一恶习,就得用严苛的军纪,甚至在军纪后设下了字字诛杀的血腥,这才有了威震天下的长沙军。 可他眼前这群人却不是长沙军,是民,是在中原刚刚逃难来荆州的百姓,自己那六岁的二儿子怎么让他们如此有积极性的? 这不可能啊! 反正吴景是做不到,否者自己也不会让他跟随了这么多年,依然在当部曲统领。 正当孙坚想不清楚时,难民中一支队伍飞奔而来,这些人虽脚步轻快,却不显唐突,离着孙坚很远就开始放慢脚步,这让观察到一切已经催马赶到孙坚身前祖茂都松开了握刀手。 “二位贵人。” “吾乃二公子麾下部曲统领魏勋魏武修,此处,是岳麓难民民居之所,若想入内,还请贵人示下身份。” 魏武修得到手下禀报,说是有两个衣着华丽的人带着护卫进入了难民营就觉着奇怪,带人来探查时,正好孙坚和祖茂。他们在襄阳城下可没见过孙坚,孙坚望着灾民也不过是站在城头远远看着,这才有所一问。 反正难民营的人和四大家族的商旅穿不起如此华丽的绫锦,光这身衣服,就华贵的让人咋舌。 孙坚应声道:“本侯来此探望次子,难不成还要你批准?” 本侯、次子…… 魏武修立即施礼道:“小人拜见乌程侯!” “权儿呢?” 魏武修低着头说道:“没起……” 孙坚笑了:“这孩子……” 不等孙坚说什么魏武修辩解道:“乌程侯,二公子并非贪睡,而是为了整个岳麓时常忙碌到夜深,加上年幼,实在是无法和成年人相比拟。” 祖茂笑着回头看向孙坚,孙坚满脸诧异:“本侯说什么了,让你这般维护他?” 魏武修继续道:“二公子值得整个岳麓人维护。” 岳麓人。 孙坚咂吧了两下滋味,说道:“头前引路。” “诺。” 魏武修将孙坚引入难民营,缓缓穿过难民营时,奔着已经盖起几间房屋的岳麓学院走去,到了学院门前,看到的是无数施工者在难民营外席地而坐,嬉笑闲谈。 孙坚用马鞭指向这群人问道:“魏武修,这岳麓人人忙碌,为什么这群人如此闲散?” “启禀乌程侯,这些人的工作时间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要跟随二公子的时间而忙,生怕惊扰了二公子。” 孙坚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们当真如此拥护权儿?为何?” “侯爷,救命之恩永世难报,自强之德,令人拜服。” “在我们这些难民来到岳麓之初,这里不过是大山大河,侯爷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我们一手一脚建起来的。二公子说过,这天下最让人望而生畏的,是双眼,最能令人动力十足的是双手。所以,当一个人无论面对任何困难时,当选择了相信双手,他就离成功更进一步,而他们选择了相信双眼,则永远不可能站在高峰,只会越来越懒惰,越来越恐惧。” 孙坚纳闷道:“还有这说法?” 祖茂低声提醒道:“这不就是咱们老家人人都说的,眼是懒蛋手好汉吗?” 孙坚顿时闹了一张大红脸,他把这茬给忘了。 下马,众人进入岳麓,当经过一处有老迈读书声的院落时,孙坚不等询问,魏武修便已经开始了介绍:“侯爷,这是庞德公老爷子的居所。” 孙坚迈步而入,只见院内一颗刚刚栽入土中的轻松顺着墙角正准备拔地而起,才修建好的鱼池内游动的并不是什么金贵品种,不过是几条昨日里家中才吃过的鱼,但是小院内一个筒车正在缓缓转动,其造成的流水声,还颇有些潺潺意境。 “学而时习之,不亦悦……” 庞德公席地而坐,手握书卷正在朗读,似乎沉醉在了圣人的世界里,当他看见孙坚驻足院中已经向自己望了很久后,缓缓起身:“乌程侯~”呼叹一声,说道:“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庞德公由屋内走出,一步步走到孙坚近前,指着眼前的青山绿水说道:“乌程侯,快来看吧,这儿,就是读书人的人间仙境啊!” “山,可在正午时遮阳;水,能在盛夏解暑;待书院建起,耳畔是啷啷的读书声,身侧,尽是做学问的徒子徒孙……乌程侯,小老儿一生的心愿,都让我那好徒儿满足了,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难缠的荆襄读书人领袖么? 就这么几间屋子,这么几栋房子,这么几块破石头搭建的景观,几条破鱼,就让以为读书人的领袖沉沦了? 还夫复何求…… 老子志在天下,要是真让这点东西牵绊住,还谈什么与天下英豪争雄?! “庞公满意就好,只要庞公满意,就算我孙家礼数周全啦。”孙坚亲热的拉起了庞德公的手,笑道:“庞公继续,我去看看那不争气的小子。”说着话,打院落中离开,继续向前。 等到了一处刚刚竣工不就的院落,魏武修赶紧上前几步,伸手往院中一引说道:“乌程侯,二公子就在此处休息。” 孙坚站在院外看了一眼,问道:“连个护卫都没有?” 此刻,魏武修笑了。 他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唇间,哨音呼啸而出时…… 建材后、墙壁后、杂草中、树木之上,只要是能藏人的地方几乎都冒出了脑袋,一个个现身冲着魏武修拱手施礼道:“统领!” 孙坚还要再问,魏武修说道:“小人族人尚有五名藏在院内,以防有人突入院落之中,让这些暗哨反应不及。” 孙坚迈步进入院中,眼前四人正守着院内房屋的正门,他转身问道:“魏武修,不是五人?” 院内水池下,一人浮水而出,嘴里还叼着一根孙坚少见之物,端着弩箭起身! 第十八章 规划 房间内,孙权骑着被睡得正香,小屁股拱着,被孙坚一巴掌拍在了屁股上——啪! 孙权被打的一激灵,直接从床上拔了起来,双眼没有任何犹豫的睁开,整个人如同炸毛似得,等看清了眼前人是孙坚,这才缓缓堆了下去,慢慢将眼睛眯上。 “父亲,人吓人吓死人啊。” 孙坚看着孙权的小大人模样,和这副慵懒的德性,骂了一句:“就你怪话多,起来!” 勉强爬起来,坐在床边的孙权还是不太能睁开眼:“父亲,权儿天亮时方才入寝,现在还未日上三竿……” “为什么那么晚才睡?” “规划。”孙权随口应答了一句:“眼看着就入冬了,得保证这些灾民不被冻死,那就要加快民居的建筑速度,可水泥、砖块的出产量有限,即便我们有强大的人力作为支撑,在窑口不变的情况下,生产出来的东西还是有数的,所以,先要规划着扩建窑口;” “其次,种植,这么多人,端起内靠鱼货为生还能称之为没有办法的办法,可长期吃鱼,谁也受不了。我就琢磨着,在岳麓周边开垦荒地,这几日,正在让魏武修他们将灾民的粪便、腐坏的鱼货埋入明年准备种植的种植区,希望明年土地能叫上劲,可以种植出更多粮食;” “有了粮食就得有蔬菜,蔬菜目前已经在实施了,再有月余第一批蔬菜就会面世;” “有了菜还要有肉,要不身体强壮不起来。灾民中有很多人在中原时就是养殖户,我准备把他们聚集起来先培训一个阶段,然后以赊账的方式向四大家族借一些牲畜幼崽,恰好还记着一些快速增肥的方法,虽然做不到让肉猪三个月出栏,但是半年产肉应该问题不大……” 孙坚越听越不对劲儿,伸手去摸了摸自己儿子的额头,而后说了句:“这是还没睡醒。” 可不么! 冬日的蔬菜、半年出栏的肉猪,你这是做梦吧? 百姓养猪,得从年头养到年尾,到了过年的时候杀猪,你倒好,张嘴就半年,这不是做梦是什么? 孙权却偏偏接话道:“父亲不信?” “不信!” “那好,咱们等着明年看结果。” “臭小子,你爹活了大半辈子,至今还没见过你说的这些,要是真能如你所言,明年结束,爹就将吴景叫回去,把整个岳麓都交到你手里,从此后,这岳麓,为父在不过问一句。” 孙权突然睁开双眼说道:“当真!” “你父我是荆州牧,是乌程侯,这种事,能有假?” 孙权一下就从床榻上蹦了下来,冲着门外喊道:“来人啊,更衣!” “臭小子,你上哪去!” “赶快去将马上要兴建的‘养殖场’规划出来,等明年定然给父亲一个大大的惊喜……” “回来!” 孙坚一把将孙权抱回,搂在怀里将这个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往外跑的孩子用披风裹住,问道:“为父还有其他事情问你。” “这灾民中,可有懈怠慵懒之人?可有不思劳作之人?你发现以后,是如何应对的?” 孙权抬头看着孙坚:“不用应对啊……” “那你就不怕这种人对你苦心经营出来的这一片……一片……”孙坚没想好该用什么词儿。 “父亲说的是怕他们对这片大环境有所影响吧?其实不会。”孙权解释道:“父亲您想,这批人都是灾民,想要果腹的心思比长沙城里的普通百姓更重。他们经历过苦难,知道只有玩命干才能活下来,当这个大环境出现时,有几个懒蛋不要紧,甚至有可能在别人鄙夷的目光之下,去改变他们。” “为什么?” “因为除了最基础的粮食以外,权儿从不向灾民提供任何东西。” “如果你要伐木,权儿下属中就会有人为你提供工具,教授你发木的方法,但,绝不会有人帮你把木头砍回来。当然了,你也可以找一群人上山以团队形式工作,那时候该怎么分配工作果实,就是人家领头人的事,而不是我,我只需要在你下山的时候,从你的工作成果当中拿走等同于工具价值的物品即可。” “在这种情况下,人家干一天活回来都能吃香的喝辣的,你不馋么?你要是不馋,那也无所谓,可总有你在乎的吧?要是看见人家搬了新家的呢?娶了媳妇呢?生了孩子呢?” 孙坚沉思片刻道:“权儿,你这一套要是用在长沙……” “那就变成恶性竞争了。” 孙权解析道:“长沙是一个稳定城市,任何事情都必须要在法律法规之下、道德常理之上进行,他们没经历过这群灾民的残酷,不认为活下去需要豁出命,在长沙搞物竞天择这一套,第一批被激发出来的,一定是心狠手辣的坏人,遭殃的是老百姓,没准,就会官逼民反。” “江夏城发生的事,父亲难道忘了吗?” “如果江夏的事情发生在我岳麓,我岳麓灾民绝不会反,父亲,您信么?” 孙坚反问道:“这话,过于夸大了吧?” 孙权摇头道:“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走过来的,要是有拿起武器的心思,就不是灾民了。” “当战乱发生,这群百姓的第一反应是跑,而不是战斗,这就是他们和军人的区别。所以我才在这群人中挑选出了精壮与大部分族群分开,经过系统的训练,让他们有成为军人的反击意识。” “老百姓的想法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东西,想要进化也是最难的,他们分人,有些人适合舒适的环境,有些人则适合竞争激烈的危险区域,这些都是天生的,想要改变几乎不太可能。” “那你还怎么训练青壮?” “有一种训练方式很残酷,那就是通过命令的下意识反应去训练他们,这种训练方式往往让人做出机械性的动作反馈,但,对于训练军人,效果极佳。” 孙坚又听到了一大堆新名词,最终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听懂。” “就跟您军队的规矩一样,做对了就赏,做错了就罚,只不过我们这儿不砍头,而是通过无数次的赏罚机制训练出士兵的肌肉记忆,自此之后,他们将永远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