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种》 第1章 计划 一 如果一个人告诉你，他最想要后悔药，那么他肯定错过了最不想错过的东西。 人总是这样，摆在面前很容易得到的，从来不懂珍惜。一旦失去，很难挽留时，又后悔的要死。 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却很少引人重视。所以很多人都会后悔，而且不止一次。 小到生活中的一件小事，大到影响整个人类命运的地球生态。 3024年，地球资源即将耗尽。人类的贪婪和浪费，让全世界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有远见的大国，早已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科学家组成的团队，已研制出了五艘星际旅行舰艇。 舰艇的主要任务就是，运送一部分人前往外太空，寻找适合人类居住的新星球。 这项计划也被称之为“人种计划”。 人种计划，在全世界人民的关注中成功启动。载着人类的希望，飞向宇宙深处。 为了增大成功率，五艘旅行舰朝向五个不同方向飞行。每艘旅行舰中除了来自各行各业各国的优秀人才，还有各种植物的种子和幼苗，以及已经驯化的动物。 其中，二号旅行舰在以近光速飞行十年以后，发现了一颗黄色星球，并命名为“金色之光”。 探测器显示，这里有适合人类居住的舒适气温，充足的氧气，丰富的水源。 二号旅行舰上的全员都兴奋了起来，但是现在五艘旅行舰都成了孤体，互相联系不上，更无法和地球取得联系。 有一些人兴奋得找到舰长，想要把这个好消息传递给家人。舰长只有施以安慰，平复大家激动的心情。 很多人知道无法和外界联系以后，感到很遗憾。但是他们不知道，即使能联系上，舰艇也不可能再返回去了。 这是个绝密，只有舰长一人知道。 旅行舰的真实任务，就是为这些人找个新的家园。至于留在地球上的人们，已经无能为力，除了给他们一个遥遥无期的希望，什么也做不了。 旅行舰距离金色之光越来越近，能探测到的数据也就越来越多。 兴奋的成员们望着大屏幕上的数据，笑容逐渐消失。 有水又有合适的气温，正常情况下应该有植物。可这里偏偏一棵草都探测不到，荒凉至极，形同荒漠。 可是，这看似荒漠一般的星球，却拥有适合人类生存的基础条件。无穷的宇宙里也许再难寻找这样一颗星球。再继续寻找下去，只怕舰艇所带物资用尽时还在宇宙漂流。舰长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在这里建立新的人类文明。 舰艇降落，尘土飞扬，空气中没有检测到有害气体。 负责安全的护卫队员首先登上了这颗“金色之光”。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颗星球早已有属于它自己的文明存在。 队员们刚走下旅行舰时，近百名神秘人就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就是外星人？这里有外星人？众人不仅惊讶更加好奇，更多的是担忧，恐惧。毕竟对于外星人来说，人类也是外星人，而且是入侵者。 驱赶入侵者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战争，空气在这瞬间凝固。 外星人似乎也对突如其来的人类充满了好奇，双方僵在那里互相打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群外星人从头到脚裹着密不透风的银色服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白光。身体轮廓清晰可见，有的宛如青春靓丽的少女，有的好似健壮魁梧的汉子。 “外星人的体型竟然和人类毫无差别？”众人不禁产生了各种猜测。“难道是其他旅行舰改变了航向，提前到达这里了？” “你们是什么人？”杰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杰克是二号舰第一仓护卫队队长，身后是他的五十名队员，再往后是充满好奇的平民。 对方没有回答，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站在队伍前面的一个人把胳膊抬起，向上一挥，然后又放下胳膊，垂手站着，看着。 手势的意思像是在驱赶。 这时，旅行舰所有护卫队员的耳机中传来舰长指令:“护送平民返回！随后歼灭对方！” 杰克指挥着队员，护送平民向舰艇快速撤退，同时舰上又下来两队护卫队员，一共两百人，手中握枪，一字排开。 就在最后一名平民登上舰艇之后，枪声跟着响了起来。 那些不明身份的人，本来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但是枪声刚响起，他们每人手中就都多了一把外表奇特的枪，发射出来的是五彩光束。被光束射中的护卫队队员们，并没有受到严重伤害。 对方好似很吃惊，他们并不知道护卫队人员穿的防护服是最先进的作战服，耐高温抗极寒抵辐射。 护卫队人员手中拿的武器并不统一，有的是传统机械武器，有的是光能武器，有的是高温武器，有的是液氮武器，还有电子波，毒气，辐射，声波等一共配备了十种不同枪械。 科学家们在技术允许的条件下，制作出了十种枪械，对于未知的外星文明，这十种武器涵盖了大部分方面。但是让护卫队员们惊诧的是，面前这些神秘人的服装抵挡住了九种武器伤害，只有传统的机械枪支打穿了他们的身体。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很短，对方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个女子体型的人在混乱中逃脱不见。 战斗结束，众人才注意到中弹倒下的那些人，身上的衣服在极速收缩，最后‘砰’的一声，爆出一滩脓水，好像衣服里裹着的本就是一滩脓水。 随行科学家想取样本化验，舰长拒绝了请求。舰长是谨慎的人，不想冒险。 接下来的三天都很平静，再也没有见到过一个会动的东西，好像那些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众人紧张的心也放松下来。 第四天，舰长命令建造营地，培育植物，养殖畜牧，植树造林。 一个月平静又繁忙的生活，让大家几乎忘了那些神秘人。 这天，一支外出探索的护卫队突然发出求救信号，当救援队赶到时，已找不到探索队的任何踪迹。 又平静了两个月后，那些神秘人突然又出现了，每次出现的人数不多，相隔几天才会出现一次。他们躲在暗处，有时观察，有时突袭。突袭的武器和之前完全不同，也换成了装弹的机械枪支。 他们小规模的偷袭，每次都是战败而逃。也许是武器生产不出太多，又着急驱赶外来者，所以这种小规模战斗短短续续一打就是近百年。 战斗规模虽小，带来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出生数赶不上战死数，生产和科学研究都停滞不前，舰艇也受到严重损坏无法起飞。 百年后的营地已是一片狼藉，培育的植物和驯化的小动物们，也都变成了口粮。坚持到最后，仅剩下了两百名护卫队员。 这两百名护卫队员没有名字，没有父母，只有代号。他们出生在育儿器中，由最优秀的基因结合而成。 他们不懂亲情，也不知道什么是家庭，当然也不知道什么是父母，甚至什么是女人都不知道。 他们一出生就被注射各种增强体质的药品，他们记忆中第一个人就是教官。 教官不是父母，不会有仁慈之心，更不会心软。他们被培育出来的目的就是战斗。哪怕战斗到只剩下一个人，也要战斗下去。 “你们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你们来自遥远的地球！地球上现在或许已经没有人类存在！但是这里有！你们要活着！这就是你们的第一个任务！要活着就要消灭敌人！这就是你们第二个任务！记住最重要的，敌人被全部消灭那一天，启动红色育儿器。” 这是教官每天都会重复的一段话。每个孩子记得也很清楚。 教官传授给他们各种生存技能，包括枪械，格斗和文化知识。教官也非全能，所以也会播放视频教学和发放书籍让他们自学成才。 孩子们各自有各自的爱好，舰艇上的各种书籍不少，教官从来不干涉他们的爱好兴趣。 教官比任何人都懂，爱好兴趣是最大的学习动力。 教官出生在舰艇上，关于地球，他很向往，也常对孩子们说，“如果有一天能回去，一定要回去看看。” 他的这句话，让地球也成了孩子们心中向往的地方。 他们是蓝色育儿器中最后一批出生的男人。也是肩负重担的男人。红色育儿器中是女性胚胎，能不能出生就看他们能不能胜利。 最后的两百人，也是最后的希望。 这希望在几场激烈战斗之后，人员减少到九十八人，食物耗尽，枪械闪烁低电量报警。 他们用的是光能武器，其他武器无法补充弹药，或是毫无伤害性，已成了废品。有时也会捡一些敌人的武器回来，但是这次，恐怕没有机会了。 敌人又发起了冲锋，人数突增一倍。武器的劣势，人数的不足，腹中的饥饿，促使这场战斗过早的结束。 队员们都倒了下去。 二 太阳的光芒还很强，强光下的风是暖的。 呼啸的暖风卷起炙热的沙尘，掩盖了斑斑血迹。 一名胸腔淌着血的队员缓缓站了起来，迷离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四五个敌人正举着枪向他谨慎逼近。 他想举枪射击，枪未抬起，两条胳膊上又被射穿两个洞。 他倒下时只想到了一个数字:27。 这是他的代号，也是他的名字。 眼皮垂下，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如铅。 他听到敌人脚步声停在了身边，胳膊被架起，犹如麻袋般在黄土沙石中拖行。 他不知道要被带到哪，他已无力气反抗，意识在逐渐消失。 第2章 神秘女人 一 阵阵凉风吹过，没有沙尘迷眼，只有舒适的床铺。 这种感觉好似又回到了童年，童年虽然每天都在紧张的训练中度过，但是不需要流血牺牲，不需要弃尸荒野。 那时的旅行舰很多功能都还正常工作，就比如空调。 在这半年都是白天的星球上，吹空调是最惬意的。 “旅行舰已毁，这凉风从哪来的呢？这是什么地方？我还没死？我被人救了？”想到这里，他苦笑摇摇头。 “不可能，这里绝不可能再有人类。” 他醒了，从朦胧中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头并没有动，而且也动不了，刚才只是梦中的幻觉。 他确实是躺着的，只不过是躺在一个透明的容器中，容器的形状刚好与他体型吻合，他就像是镶嵌在里面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容器是放在一个一米高的台子上，台子在房间的正中央，这间房很干净。 干净的房间却是灰色的，一点杂色也没有，没有窗户，没有其他物件，只有一扇门。 门口站着一个冷冰冰的女人，女人也是灰色的。灰色的服装，灰色的皮肤，灰色的长发。 地球人？还有地球人？ 27号从小见到的所有人就全部是灰色的皮肤，包括他自己。他人为人类有很多种肤色，灰色就是其中一种。所以看到面前这个女人，他才会认为她是地球人。况且这个女人除了肤色，和地球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女人看着他，开口说话了，说的是地球人的语言。 英语，法语，德语，他能识别出来的，不能识别出来的，都从女人口中发了出来，虽然他听不懂，但是感觉她说的都是同一句话。 “你来自哪里？” 这句话他听懂了，也知道了她并不是地球人。 他回答道:“地球。” 他回答得很简单，很诚实，但是突然从心底升起一种背叛感。 背叛谁？说不定现在宇宙里只剩下他自己了。可这是他接受过得素养，自己是护卫队的人，绝不能向敌人透漏一个字。 他闭上了眼，不去看面前的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似乎有种魔力，只要是这个女人想要知道的，他就会如实回答。 女人突然笑了，“闭上眼干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声音甜美犹如蜜糖。 他忍不住心中好奇，睁开眼，满眼疑惑地望着她，“你是……” 他想问:“你是地球人？”又突然感觉问得很可笑，她怎么可能是地球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知道的很快都会知道的，你不想知道的，我也会让你知道的。”女人顿了一下，瞧着他疑惑的眼睛说道:“你想不想活？” 他愣住了，他不知道这句话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陷阱等着他跳。 活肯定有代价，死应该很容易。 又有谁真想死？何况是在不知付出什么代价的前提下？ “那要看你们想不想要我死！”他声音沙哑，却很有力。 “不是我们，是我。我想让你活，其他人可是想让你死。你只要说你想活，我就有办法让你活下去。” “没人愿意死，但是我是不会当叛徒的。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女人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你不用做叛徒，你们的事我都很清楚，甚至比你都清楚。” 他认真听着，知道她还会说下去。 女人果然继续说道:“你需要做的就是回去，回到地球上去。” 他心中一股热浪翻滚:“回地球？”他只在视频图画中见过地球的样子，只在教官口中听过对地球的描述。地球在他脑海里已经是死球。 他不解地问道:“回去做什么？” “你只有答应了，我才会告诉你回去做什么。” “……”他在思考。 地球虽然已经变成了死球，但那是地球人的家。他作为一个地球人却从来没有亲身接触过地球，怎么称得上是地球人？能回地球看一眼，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 “先答应再说，死在地球上也值了。”他心中这样想，嘴上就说道:“好！我答应！” “真的吗？”女人死死盯着他的眼，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你知道你们最不应该学的是什么吗？就是说谎。不过没关系，在到地球之前，你会完全改变你的想法，颠覆你的认知。你会怀疑你们的科学，怀疑你们的文化，怀疑你们的一切。”女人舒了口气，道:“更准确的说，是重新认识你所知道的一切。” 他躲避着女人的目光，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又睁大了双眼注视着面前这位神秘的女人。他不知道女人话中的意思，但是朦胧中似乎已经懂了。如果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那将是很恐怖的事情。 他细思极恐，停止思考喊道:“我已经答应你了，快放开我。” 女人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的伤还没好，该放的时候会放的。” “我没有伤。”他确实感觉自己是个很健康的人。 女人淡淡一笑:“如果你能低头看一眼，你绝对不会这么说。” 他低不了头，自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你的心脏，右肺，脾，胃都已经没了，你想现在就站起来吗？” 他当然不信，三秒过后他信了，因为他看到墙壁突然变成了六面镜子，通过镜子他看到自己的胸腔和腹腔已经被打开，心脏，右肺和脾胃的位置已经被挖空。 他只觉得头晕目眩，难以相信自己真的还活着。 女人面无表情:“还想不想站起来了？”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他又问出了一个看似愚蠢却并不愚蠢的问题。 “在你看来你已经死了，在我看来你活得很好。” “我……我为什么没有死？”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死，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因为我在给你治疗，但是这个过程有些复杂。” “我怎么会这样？我并没有伤得这么重？你们为什么要取走我的内脏？” “因为那些想让你死的人不想你活。你缺失的脏器已经坏死，为了让你活下去，只能舍弃。” 女人转身走向一面墙，回头说道:“好好养伤。”然后身子就融合在了墙壁中，瞬间无影无踪。 他看不到，只听到脚步声远去。一个个的疑问循环在他脑海里。 “我还是不是人？”他在问自己，这样的躯体怎么可能活下去？“我是怎么活着的呢？” 第3章 返回地球 寂静的房间，寂静得听不到心跳。没有心的人，怎么会有心跳？可是没有心的人却还活着。 像机器一样活着，感觉不到饥饿，甚至比正常人还要感觉舒服很多。 他一次次的昏睡，又一次次的清醒，感知不到时间流逝，却突然感觉到了呼吸，感觉到了心跳，感觉到了饥饿，甚至感觉到了恐惧。 他期待墙壁变成镜面，看一眼自己现在的模样。 “我们该出发了。”女子的声音在旁边传来。 他只能转动眼珠向声音方向搜索，惊恐的目光中走进一个女子，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我们去哪？” “这是给你特制的衣服。”女子把手里的衣服扔在他身上，道:“你现在肯定感到很饥饿，但是你已经用不着再吃东西。很快你就会感到头晕，等你再次醒来时，我们已经在回地球的路上了。”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你记住，是我救了你！”女子声音不大，却似乎在命令，“你叫什么名字？” “27号。” “不，你叫凯撒。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凯撒。” “凯撒？”他茫然地重复道。 “凯撒的意思就是人种。” “人种？”他又重复了一遍，突然暗淡的目光变得异常明亮，“你是说……”凯撒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对，就是你想得那样。”女子轻轻一笑，“我叫淼咔。” 凯撒听到了这句话，全身肌肉组织却已不受控制，发不出声音，更动弹不得。 透明容器慢慢向两侧打开，在与皮肤接触的位置，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各色针管，管口中还在滴着残留的绿色液体。 淼咔上下打量着已昏迷的凯撒，嘴角露出一丝难解的笑意。 二 一间洁白的屋子，一张床，一扇圆形金属门。 凯撒从床上坐起来，向四周打量了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全裸的自己除了皮肤变得细腻光滑，并无其他任何变化。 他按向心脏的位置，心跳得很有力。 “我是做了个梦吗？”他拍打着脑袋，突然看到了床上放着的特制衣服，“这不是梦！” 特制的衣服肯定有特别的作用，可是这套衣服布料柔薄易破，除了遮体看不出有任何特殊功能。 浅绿色的衣服穿在身上，他突然记起教官曾经提到过地球人的历史，几百年前，地球上的军人多数就是穿着和这套衣服相似的军服。 “再次醒来就在回地球的路上了。”脑海浮过这句话的时候，他已到了门口。 门没有锁，旁边开门按钮按下去，圆门就向上升起。 外面是一条洁白明亮的圆弧走廊。 走廊很短，拐过一个直角转弯面前是一扇方形门，走近门，门就自动向右侧滑开。 眼前是宽敞明亮的圆形大厅，大厅左侧也有三扇方形门，右侧则是复杂的弧形操作台，操作台占据了大厅三分之一的面积。 淼咔正聚精会神坐在操作台前，两眼盯着面前的巨幅屏幕，屏幕上一片漆黑。 “你醒了？”淼咔盯着屏幕，一动没动。 “我们这是去地球？”凯撒站在了她身后。 “这是你的任务，你本就属于那里。” “多久能到？” “用你们的时间来算，需要一年。” “一年？”凯撒四周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那三扇方形门上，“还有两个人是吧？” “只有我们两个，那三间房有一间是我的，另外两间是存放的物资。” 凯撒收回目光看向淼咔，只见她依旧盯着屏幕，根本没有回头。 凯撒心想:“这女人背后就像长了双眼，这样的人很聪明，也很难对付。”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淼咔，又想:“她身材看上去并不像强化训练过的，也许她很聪明，但是论搏击，她绝对不是对手。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淼咔似乎感应到了危险，身下的椅子突然一转，她便与凯撒四目相对，冷冰冰道:“你在想什么？不管你在想什么，我警告你最好听话！” 确实聪明，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没有准备。 凯撒暂时放弃了动武的打算，说道:“我记得你说过要告诉我一些事情。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淼咔沉默了，突然身子又转了过去，继续盯着漆黑的屏幕。 凯撒盯着她，期待她的回答，可是她的状态似乎并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凯撒把视线移向漆黑的屏幕，注视了许久，屏幕没有任何变化，好奇道:“你在看什么？这上面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就代表安全。”淼咔停了一下，又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脱离了危险，我会告诉你的。” 凯撒更加好奇，追问起来:“危险？什么危险？” “我说过，有人想让你死。” “我已经答应你们了，怎么还想让我死？” “你答应的是我，我不代表他们。” “你……你不会是背叛了他们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在我们这里根本没有背叛和忠心，有的只有对与错。” “不懂。”凯撒真的不懂，他受到的教育就是忠心，永不背叛。 “不懂就回你房去，不要在这影响我！”淼咔似乎在生气，声音不仅冰冷，还有怒气。 凯撒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转身朝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回身问道:“你是在骗我！想用这种方式吓唬我，让我依赖你，感激你，是不是？” “我们从不会说谎！” “那你告诉我，到底他们是谁？” 不等淼咔回答，漆黑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屏幕下方红灯闪烁，同时发出了报警声。 “他们来了！”淼咔惊恐道。 这么一个聪明又高冷的女人，这时变得像一只受惊吓的小猫，由此可见对方的强大。 凯撒盯着屏幕上那越来越刺眼的亮光，却看不到淼咔有任何应付操作，催促道:“快加速！” “这是最快速度！”淼咔烦躁地撇了凯撒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就是让他闭嘴。 凯撒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还在催促:“越来越近了，要追上了。你快做点什么！” “闭嘴！” 凯撒把目光移向操控台，看到众多按钮上标记的全部是奇怪的文字符号，想帮忙也是力不从心。 “我能做点什么？” “闭嘴！” 凯撒这才闭了嘴，目光在屏幕和淼咔之间互相切换。 “看！要撞了！”凯撒望着屏幕上逼近的亮光惊叫起来。 话音刚落，突然发现那亮光消失了，但是转瞬间又出现在屏幕上，但是亮度暗了许多，并且是在远离。 凯撒忍不住又问道:“那是什么？不是他们的飞艇？” “光锥。从他们飞艇上发射的。” “还好打偏了。”凯撒认为是打偏了，他却不知道就在刚刚，淼咔使飞艇做了一个内筋斗翻滚，躲过了这一击。 淼咔也不想解释，她知道解释起来会带来更多疑问，比如为什么没有感觉？为什么没有被甩倒？ 她可能本就是话不多的人，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按下一个按钮，突然屏幕变得像一块透明玻璃，透过玻璃，看到一颗颗大小不等的陨石悬浮在空中，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些陨石发出了不同的光芒，就像五彩斑斓的彩灯。 飞艇速度极快，犹如闪电，灵巧地穿梭在其中。 凯撒望着外面的景色，震惊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壮观的景象。 飞艇绕过一颗巨大陨石，突然就停住了。紧接着整个飞艇都变成了透明，两人就像是悬在半空中一般。 凯撒望着脚下无底的空间，两腿竟不敢再迈一步，好像只要动一下，就会掉下去一样。 淼咔突然说道:“你不是想帮忙吗？现在你就认真观察，只要发现异常会动的物体，就告诉我。” “用眼睛观察吗？” “现在只能用眼睛，所有能发射电波的系统我全部关闭了，现在我们已经在他们的追踪系统上消失了，能躲避他们的方法也只有这个。” “我们这飞艇没有武器吗？” “有，但是对他们毫无伤害。” 第4章 你的任务 寂静的宇宙，所有目力所及的东西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和，安静，却又有说不出的孤独和恐怖。 凯撒兴奋的心情缓缓平静下来，原地转动着身子，认真去搜索那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可是除了陨石，他什么也没看到。 他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这能看到的只有陨石，再远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淼咔也在向外搜索着，回道:“你看到的陨石有可能就是他们的飞艇。他们的飞艇可以改变外形，伪装成任何物体。” 敌人的飞艇可以改变外型，自己的飞艇如果没有伪装术岂不是很危险？ 凯撒担忧道:“那我们的呢？可以伪装吗？” “我们的飞艇现在就是一块石头。” 凯撒松了口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我们教官说过，人类一直在寻找你们外形文明，可是却一直都没有什么线索，可是你们去地球，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现在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为什么找不到你们，因为你们很善于伪装。” “人类为什么要找我们？不就是为了掠夺，侵入？我们早就知道你们的目的，所以才不愿和你们接触。” 凯撒解释道:“我们只是为了科学交流，没有想掠夺你们……” 淼咔冷冷道:“没有掠夺？你的人类朋友怎么死的？我的朋友又是被谁打死的？现在你还说没有？” “教官说了，那是你们先开的火，我们是自卫。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相信我的教官。” “相信？就因为他是你的教官？” 凯撒想反驳，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为什么相信教官？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小开始，他认定教官说的都是对的，从来没有质疑过。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心中却也在自问:“为什么相信教官？真的就因为他是教官吗？” 淼咔看到他沉默，轻轻一笑，知道他内心开始动摇了。 她继续说道:“当时我在，我让你们快离开，你们却朝我们开火。我就只好下令还击。” 凯撒惊得张大了嘴巴，嘴唇动了几下没说出一句话，他相信就算教官听到这句话也会是他现在的反应。 那场战斗距离现在已经一百多年了，面前这个女人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多岁，她怎么可能参与那场战斗？ “你……”凯撒终于挤出来一个字。 淼咔脸色阴沉，气愤道:“对待逃兵就要杀！” “逃兵？哪来的逃兵？什么逃兵？”凯撒更是不懂她在说些什么。甚至开始怀疑她真实的身份，问道:“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淼咔气愤的表情消失了，变成了淡淡的笑容，“我说过，在你回到地球之前，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的，现在看起来是很好的机会。” 凯撒没有说话，仔细听着。 淼咔缓缓说道:“你心中那些战死的先辈，他们为了人类繁衍下去，离开了被你们人类毁掉的地球，寻找新的，适合你们居住的星球。在你们看来是伟大的事，是为了拯救你们人类。在我们看来就是逃兵！” 凯撒久经沙场，荣誉感自小存在心中，听到她说出‘逃兵’二字，怒火中烧，厉声道:“你虽然救了我，但是请你不要侮辱我们地球人！我们教官一直教导我们不做俘虏！不投降！不做逃兵！” 淼咔也提高了嗓门:“可你们却放弃了地球，毁了自己的家园。不想当逃兵就该留在地球上去面对，而不是逃避！” “难道留在那里等死吗？离开还有希望，留着只有死路一条。个人生死无所谓，我们是要挽救全人类！” 淼咔压制住愤怒，努力心平气和地说道:“如果你的教官让你执行一项不许返回的任务，你却回来了，你算不算逃兵？” 凯撒也降低了声音，回答道:“如果那样，算！” 淼咔继续问道:“你们地球人是怎么到地球上的？” “……”凯撒动了几下嘴巴，没回答上来。 “你不觉得我们美呐人和你们地球人很像吗？” 凯撒恍然大悟，惊道:“原来你们的星球叫美呐？我们是很像，难道我们是同一个起源？” “美呐的意思就是绿洲。那里曾经是个很美的地方，后来就变成了现在你看到的样子。当时为了美呐星球的人能延续下去，就派了几十支军队去寻找合适的星球，其中一支军队就到了地球。” “你是说……” “是的，我和你原本就是来自美呐，你们来到美呐星球正确的说法是回到了家。然而当时给的任务就是不许回来。哪怕永远漂流在宇宙也不许回来。现在你们回来了，所以你们就是逃兵！” 凯撒听得很明白，但是并不完全相信，说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我们后来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就无罪了吗？” 凯撒承认她这句话说得对，无法辩驳，改变话题，问:“那为什么不允许回来？” “你到了一个更好更舒适的地方还愿意回到之前贫瘠的地方吗？” “美好的地方变得更加贫瘠的时候就有可能回去。” “这就是不让回来的原因，他们只能用尽全力去维护所得到的美好，才能一直待在那里。可是他们没有做到，把那里变成了第二个美呐星。都是罪人！我本仁慈打算放他们回去，他们却开了火，你说该不该杀！” 站在淼咔的角度，是该杀。凯撒心里这样想，嘴上并没有说出来，又问道:“那为什么就算漂流在宇宙也不能回来？” “不懂吗？你愿意一直漂流在宇宙耗尽物资等死吗？” 凯撒摇头，“没有人愿意。” “所以他们必须尽力去寻找。这才是真正意思。” “那我们现在回地球又能做什么？” “这是你的任务，你就要继续执行下去！违抗命令，现在我就杀了你！” 凯撒望着淼咔，突然有种她就是新教官的感觉，目光也变得尊重起来，问道:“我……我什么任务！” “做你地球人该做的，这就是任务，不要做逃兵！” “我一个人能做什么？” “那是你的事，不要问我。” “地球上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怎么知道？你去了不就清楚了？” “地球人真的是美呐人移居过去的？” “你看我像说谎吗？” “你多大了？”凯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你该知道的我会告诉你，不该知道的什么也别问。” “当时美呐派了几十支军队，一支找到了地球，那么其他人呢？” “你们不是也派出了四艘飞艇？其他人呢？” 凯撒明白她的意思，其他人的情况自己又怎么知道？相同的，淼咔又怎会知道其他军队情况？ 凯撒心中的疑惑很多，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再问。 “你看，那是什么？”凯撒盯着飞艇尾部方向紧张得绷紧了肌肉。 淼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搜索到了一颗直径约七八米的圆形陨石。 圆形陨石表面很不规则，凌乱中又似乎是精心布局。 淼咔的脸色也变了，紧张道:“我们必须改变计划了？那是追踪器。” 凯撒望着那圆形陨石，看到它并没有任何变化，说道:“它好像并没有发现我们。” “等它发现就晚了。你快回你的房间。” “回房间？”凯撒没有明白其中意思。 淼咔解释道:“你的房间是一个独立的着陆艇，我会设置好程序，你什么都不要做，躺在床上睡一觉，醒来就到家了。” “那要怎么摆脱他们的追踪器？” “这是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那你……你和我一起回地球吗？”凯撒始终感觉自己一个人回到地球什么也做不了，淼咔这么聪明，知道的事又那么多，一起到地球肯定比他自己要强得多，但是又不想被她看出自己的心思，所以有些吞吞吐吐地问道:“那你……你是要和我一起回地球吗？” “我……”淼咔欲言又止，停了一下说道:“这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 凯撒失望地点点头，觉得肩上的担着更重了。 淼咔看到他这个表情，内心似乎也起了波澜，又说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如果有空的话，我会去找你的。” 凯撒沉重的肩膀似乎瞬间又轻松了，点点头说道:“好！很多事我还想知道，希望再见面时你能解答。” “你该知道的，会让你知道的。快回你的房间。” 凯撒不敢再耽搁下去，很听话地回到了房间。 淼咔迅速设置好了房间的着陆程序，着陆艇悄无声息地就分离了出去。 凯撒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房间连微微的晃动都没有。他感觉不到任何变化，能做的只有躺在床上等待，等待着陆的那一刻。 淼咔见着陆艇已分离成功，立即启动了飞艇。飞艇也不再透明，瞬间恢复了原样。如离弦之箭弹射而出，向茫茫宇宙深处飞去。 原地只留下了一颗看似陨石的着陆艇，里面躺着兴奋不安，迷茫无措的凯撒。 突然，三道亮光从不同位置亮起，追着飞艇疾驰而去。 周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着陆器引擎自动启动，如一颗流行划破黑暗，消失在无边无际浩瀚宇宙之中。 第5章 我不是疯子 一 宁静祥和的夏夜，繁华的城市里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群漫步街头，享受着繁忙中的恬静。 “爸爸，爸爸，快来！流星！” 五岁的甜甜一只小手指着夜空，另一只小手拼命摇晃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左手。 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流星，由南向北滑落而下，消失在高楼大厦遮挡之中。 “许愿了吗？”男人轻松地问道。 “嗯！我想妈妈快点回来。” 听到这句话，男人胸中涌起一股积压许久的涛浪，面部痛苦地扭曲，泪水含在眼眶，更咽得无法说话。外表只有极力掩饰。 “爸爸，你怎么了？”甜甜感觉得出爸爸不开心，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不开心，只知道自己说了那句话爸爸才不开心的，肯定是自己让爸爸不开心了，所以像是犯了错误似的说道:“爸爸，我不想妈妈了。” 男人蹲下，把甜甜紧紧搂在怀里，两行泪抑制不住涌了出来，晶莹的泪光中映出四条灿烂的光线。 “爸爸，爸爸，又有四颗流星！” 二 巍峨陡峭的群山腹地，沉浸在幽静的夜色之中，在淡淡的月光笼罩下显得极度神秘。 突然，一股疾风呼啸而过，势头之强劲，难以形容。 疾风由南向北，由上而下，所到之处，树木不论大小，顷刻间倒下去一片。来不及躲避的小鸟们，或被树木砸死，或被震破内脏而亡。周边受惊的鸟儿，在夜里惊叫着一阵乱飞。 疾风静止，贴着地面出现一个梭形物体。它悬浮在那里，从下方抛下一个人。 三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在着陆艇里面吗？” 这是凯撒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茫然地从地上站起来，看看周围的一切，又抓起一把杂草树叶瞧了又瞧。 这一切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陌生。 “这是树？”凯撒抚摸着一棵折断了的大树，凑上去闻了闻，“是的！这是地球！我回来了！”突然又想到什么，“不对！教官说地球已经没有任何资源了，这怎么会有这么多树？淼咔说到地球需要一年，这最多过去一天。这不是地球，这是另一个星球！” 他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自己分析得很对！ “着陆艇呢？”他醒来时就再也没看到过。 “这个星球会有什么？看起来全都是树木，难道还没有建立文明。”他心里这么想着就抬起了头，惊呼道:“那是什么？”望着月亮，瞧着星星，他迷惑了。 “那是颗什么星？为什么这么近？”他仔细看着弯弯的月亮，突然想到了教官给他们看过的视频，“那是月亮吗？那小的是星星？这……这真是地球？一百多年后的地球？” 四 清晨，山林里云雾绕绕，潮湿的灌木叶上，露珠垂在叶尖晶莹剔透。 凯撒试探着伸出了舌头，舌尖与露珠碰触，露珠的清甜立刻充满了舌尖。 “这是水！水怎么会在这叶子上？” 他的疑问很多，好奇心看到什么都是那么的新鲜有趣。可惜教官已经不在，没有人再去教他。他掌握的知识主要是武器使用和拼杀技巧，其它的就如同刚入学的小学生，甚至还没有小学生知道的多。 他像一只充满好奇的小猫，在林子中奔跑起来。他想要寻找更多新鲜的东西，更要寻找人类的足迹。 一百多年的时间间隔，地球剩下的几十亿人口不可能全部灭绝。 他跑起来才发现自己身轻如燕，一跃而起能跳五六米高，他知道这和地球引力有关，但是他更觉得这是和淼咔改造他的身体有关。因为直到现在他都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 他翻过两座高山，看到了各种各样受惊腾飞的鸟儿，却看不到一只行走于陆地上的动物，更看不到一个人类的足迹。 “地球上只剩下这些鸟了吗？我该怎么办？” 他靠着树，抬头望着聚集起来的黑云。 第一滴雨水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才从有限的知识中给出答案:“下雨了。” 四 水，在美呐星球上是极其珍贵的物资，这里的水却从天而降。他张开双臂，享受着雨水的洗礼。 “呼呼呼……”一架直升机出现在空中。 “那是什么？人类的飞艇？”凯撒精神一振，躲在树后窥视着。 直升机直奔他着陆的地点搜索而去，那里倒下去的一大片树木很是显眼。直升机悬停在了正上方，放下绳索，两个人滑了下来。 凯撒躲避着直升机的视野，以最快的速度潜了回来。远远地看到那两个人正站在倒下的林子中说着什么。 一个人肩上还扛着什么武器，另一个人是个女人，正面对着这武器在滔滔不绝。 “地球人，这就是地球人？”他从心底升起一股亲切感。 他跑了过去，就像归来的游子看到了家人，不顾一切要投入家人的怀抱。 距离三米，他停下了，满脸带笑打起招呼:“你们是地球人吗？” 他的突然出现，让两人吓了一跳。 摄像师立刻把镜头转了过去，女记者打量了一眼凯撒。 只见他身材壮实，身高一米七左右，一身绿色服装划破了几道口子，光着脚，头发乱蓬蓬披散在肩头，青石板一样颜色的脸上满是污泥，大大的灰色眼珠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看上去就是一个疯子，一个野人。 女记者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怯怯道:“你……你说什么？” 凯撒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你们是地球人吗？这里是地球吗？” “你是哪里来的？”女记者看他并没有攻击性，也镇定了下来。 凯撒认真地回答道:“我从美呐星来。这里是地球吗？” 摄影师已经把他当成了傻子，笑道:“不是，这里是火星。你要去地球往那边去。”说着就随便指了一个方向。 凯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只有密不透风的林木。 摄像师趁机对女记者比划了几下手势，指指凯撒，又指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说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凯撒回过头来，满脸疑惑地问道:“你们是地球人吗？地球人移居火星了吗？” 女记者望着他单纯又可怜巴巴的脸庞，心中动了怜悯之心，问道:“你家在哪？你叫什么名字？我们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我叫凯撒，你们从哪里来？我能跟你们回去吗？” “我们是307区的记者，一会我们就带你回去。” 摄像师嫌弃道:“你真的要带他回去？带一个精神病回去很危险的。万一被别人知道他是一个精神病，你就是害了他。” 女记者道:“所以我们要保密。再说了，也许他看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我们需要目击者。” 摄影师如梦方醒，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说着又瞟了凯撒一眼，道:“我有一个注意。” “什么？” “不管他有没有看到昨晚发生的事，我们就说他看到了。明白了吗？” “真要这么做吗？” “他是个疯子，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就算有什么事，一切都推给他，我们也是被骗者。” 两人的对话很轻，凯撒在一旁却听得很清楚。这就是淼咔所说的地球人喜欢说谎？ 他现在已经能肯定这就是地球，而面前这两位正在谋划利用他来换取名利。 他愤怒了。 可是，现在能解释得明白吗？站在他们的角度，自己确实是一个疯子，一个傻子，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 他决定再努力证明一下自己不是疯子，说道:“你们知道一百多年前的‘人种计划’吗？” 两人一愣，又重新打量一下他，这不像一个疯子说出来的话。 女记者好像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问摄像师:“什么是人种计划？” 摄像师仔细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知道了，历史书里提到过，一千多年前，有个什么人种计划……” 凯撒惊讶道:“一千多年前？你是说人种计划到现在一千多年了？” “一千六百年。”摄像师屈指算道:“对！一千六百年。” 凯撒呆住了，他的记忆中教官明确告诉过他人种计划的时间，在美呐星也是按照地球时间来计时的，怎么会相差这么多？ 他想不通，他不是科学家，只是一名护卫队员。 女记者问道:“凯撒，你是有话要说吗？” 凯撒摇摇头，心中思索道:“我是来重建地球文明的，一百年和一千年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地球已经有了文明，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地球是我的家，可是在自己家里，我却无处可去。” 他问道:“历史书中怎么说的？那些离开地球的人有没有回来过？” 摄像师道:“没有。只提到离开的时间，没有其他内容。” “我就是人种计划里面的人，我现在回来了。” 女记者和摄像师对视一眼，如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谨慎地问道:“凯撒，你是说你是一千六百年之前的人？” “不是，我们在美呐星生活了一百多年，也是他们的后代，我来地球就是为了重建家园。”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美呐星的人送我回来的。” “用什么送的？” “飞艇。” “飞艇？是什么样的？你坐着飞艇到的地球吗？” “我不知道。我是在床上躺着，睡了一觉，醒来就到地球了。” 本来将要相信奇迹的两人，听了这话都泄了气，这不就是一个精神病在胡说八道吗？ 摄像师对女记者说道:“你教教他，我看他对你有好感，能听你的。” 女记者对凯撒说道:“小凯，你饿吗？姐姐带你吃东西好不好？” 凯撒解释道:“我不是精神病，我说的都是真的。”而后叹了口气，“无所谓了，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需要你。姐姐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你刚到地球，还没有地方住吧？姐姐带你回去，给你找地方住。” “你真的相信我？” “当然了。我叫杨琳，你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吧？我就把你当弟弟，好不好啊？” 凯撒望着眉目清秀的杨琳，心中涌起感激之情，“好，我第一眼看到你们就很亲切，谢谢你相信我。” 第6章 进入城区 地球是什么样子？圆形的球体？地球到底是什么样子？绿茵满地？还是黄沙遍地？ 凯撒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他接受到的教育让他认为地球早已荒芜，即使有人类幸存下来，也是极度艰难度日。 现在，他之前的认知完全被颠覆。 坐在直升机上，发现直升机竟然是无人驾驶的。再向远方眺望，目力所及之处，分布着八座高墙壁垒的城区，每座城区的围墙都如铁桶般把城内和城外分割开来。 在城墙之上，还有手持武器的巡逻者。他们的武器有步枪，也有弓箭，还有长矛，大刀。武器不统一，服装也不统一，看起来很随意。 每座城区之间，有宽阔的大路互相联通，大路由碎石铺成，路两侧全是茂密的丛林。 凯撒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对。 “那是城墙吗？”凯撒望着城墙上的巡逻者，目光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转动。 杨琳点点头，“是的，你进了城可不要乱跑，要听姐姐的话，在我们307区规矩是很严的。万一你被抓走，他们会杀了你的，知道吗？” 凯撒不禁一笑:“杀我？” 别人理解到的意思就是，别人杀不了他，除非他自杀。 而他自己的意思是，我是来拯救你们的，你们却要杀我？ 凯撒继续问道:“你们这里常发生战争吗？” “我们很和平。”杨琳指着城内正在闲游的市民，说道:“你看那些逛街的人，他们多悠闲自在。” 城内的街上有不少人在闲逛，零零散散会看到几辆汽车驶过，还有人蹬着自行车。看起来是那么的祥和，热闹。 凯撒不解道:“没有战争，那城墙是用来干什么的？那些带武器的人在防谁？” 杨琳道:“你看到城外那些树林了吗？里面很危险，里面有很多凶猛野兽。” “野兽？我想看看可以吗？”凯撒听到有野兽，顿时很兴奋，能看到人之外的动物，也是他的愿望。 “你想看就看吧，能不能看得到就看你运气了，那些野兽白天都躲起来了，只有夜里能看到。” 凯撒用目光搜索了一圈，确实没有看到一个会动的东西。 摄像师说道:“你想看野兽也简单，过几天我带你上城墙上去看。” “真的？”凯撒很兴奋。 “当然是真的。”摄像师说着对杨琳投去了一个很诡秘的笑容。 杨琳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直升机降落在了一座大厦的楼顶。杨琳和摄像师把凯撒带到了二十五楼的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面摆设简单，但是生活所需应有尽有。 “这是我家。随便坐。” 杨琳招呼着凯撒，从冰箱拿出几个青苹果放在了凯撒面前。 凯撒一进门就开始打量屋子里一切能看得到的东西，每一件东西对他来说都是稀奇的。 “这是……苹果？”凯撒望着盘子里的苹果，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说得正确。 “是苹果，很好吃的，你尝尝。”杨琳微笑着拿起一个递了过去。 凯撒兴奋得有些手抖，接过苹果闻了闻，“我在视频里看到过，书上也看到过，教官也讲过，就是从来没见过真的，没想到今天我能看到它。” 杨琳眉头微皱，心说:“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像疯子。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她面带犹豫，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正在准备拍摄的摄像师，想看摄像师此刻什么态度，可是摄像师好像根本没听到凯撒说的话，架好了摄像机，正在调镜头。 凯撒轻轻咬了一口苹果，品了品，自言自语道:“苹果原来是这个味。这就是酸味吗？” 杨琳以为凯撒在问她，扭回头马上说道:“是的，这青苹果是酸中带甜，甜中带酸。”视线停留在他脸上，问道:“你刚才说教官？什么教官？” 凯撒回答道:“就是教我们各项技能的教官。” “都教你了些什么？” “很多，驾驶飞艇，格斗，开枪，还有人类历史。” 凯撒回答得很老实，嘴里还在慢慢品味着苹果。 “教官在哪？” “战死了。美呐星球只剩我一个地球人。” “美呐星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从没有好好看过。从八岁时，就加入了战斗。每天都是想法怎么活下去。” 杨琳眉头皱得更深了，又扭头看向摄像师，摄像师此时也是怔住了，看到杨琳回头，立刻使了一个眼色。 “你慢慢吃。我们出去一下，你千万不要出这个屋子，别人看到会很麻烦的。” “我不出去。” 杨琳和摄像师出了房间，来到无人的应急通道里。 摄像师说道:“你觉得他是精神病吗？” 杨琳道:“不像。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他如果真和人种计划有关，那我们就麻烦了。必须把他处理掉。” 杨琳沉默。 摄像师催促道:“时间紧迫，你到底怎么想的？” 杨琳叹了口气，道:“先给他做个测试。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然后呢？” “人种计划的详细情况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了，这是绝密。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你很清楚‘绝密’意味着什么，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会有什么后果你肯定也想得到。” “你怎么这会儿又变得胆小了？这也许是我们的一个机会。你想过没有！” “机会？这种机会要命！要我说，就按照提前商量好的，录一段视频就把他解决掉。” “解决？你忘了他刚才说的话了？他从八岁开始上战场，打的都是外星人，你能解决得了他？” “我不能。你能。” “我？” “他很信任你，好像还有点喜欢你。重要的是，他很单纯，就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不要胡说。” 被男人喜欢，是让女人感到很开心的事。不管女人喜不喜欢这个男人，心底总是会有愉悦感。杨琳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摄像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不是不知道人种计划吗？你怎么知道那是绝密的？我都不知道。” 杨琳明知道说漏了嘴，却还是很淡定，给出了合理的理由:“谁说我不知道？在树林时我是不想让他看出来。” “为什么？”摄像师不明白为什么怕凯撒看出来。 杨琳根本没有想到他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好在女人有女人的优势，必要时可以蛮不讲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快回去，他一个人在房间呢。” 二 凯撒看到了桌上的遥控器，好奇地试着按了几下，旁边一面墙突然亮了起来，变成了一块大屏幕。 屏幕里正在播放一段新闻: “……这就是当时目击者拍下的画面，我们可以看到，先后有五颗流星坠落，但是奇怪的是，在211区的居民也拍到这次流星，现在看到的就是211区的居民拍到的画面，我们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后面这四颗流星没有撞击地面，而是突然加速飞向了空中……” “淼咔！那肯定是淼咔，她还没有摆脱追踪器？”凯撒计算着时间自语道:“快二十个小时了，淼咔现在怎么样了？” “不对！”凯撒突然想到了什么，“淼咔说过要一年时间才能到地球，难道一年时间都没有摆脱追踪？不会是这样的，那不是淼咔。那是要杀我的那些美呐人。” 他坐不住了，来到窗前，看向远方。 窗外是祥和的，远方是寂静的，风在吹，云在飘，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他看着看着，眼里放出了光，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不管那是不是淼咔，或者是追杀他的美呐人，都已经飞走了。他属于这里，他回家了。 新闻还在继续: “……有专家分析，这次的流星事件其实是外星人的飞碟。我们虽然早已知道外星人的存在，却一直没有亲眼所见。这次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次。希望它们并无恶意……” 突然，画面一闪，又跳出来一个紧急新闻: “各位观众朋友，我们现在跟随搜救队发现了一片倒塌的树木。大家可以看到，这些树木全部朝向一个方向。几十年的大树连根拔起，可想当时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凯撒转身，走进屏幕，认真地看着，他也希望能发现关于淼咔的线索。 “观众朋友，我们在地上发现了人类的脚印，看来已经有人来过，可是我们在周围并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人……等等，搜救队员发现了血迹，我们过去看看。” 凯撒听到发现了血迹，连忙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伤痕，想必肯定是杨琳他们的。 画面里出现了搜救队员在拉警戒线，记者被挡在了外面，然后画面突然失去信号，几秒后变成了广告。 凯撒并不懂这些，还是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这时，杨琳和摄像师回来了。 “现在都是广告，没什么可看的。”杨琳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凯撒，你真的叫凯撒？” 凯撒尽管还想看，但他也是懂礼貌的人，恋恋不舍的目光半天才从屏幕移向杨琳，“是的。我不说谎。” “你姓什么？” “什么是姓？”凯撒问得很认真，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是姓。 “你父母叫什么？” “父母？”凯撒更是满脸疑惑，仔细搜索脑海里的记忆，“我想起来了，教官提到过父母这个词，也叫爸爸妈妈。” “你不会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吧？”杨琳瞪大了眼睛，在她看来，凯撒要么真是疯子，要么是在装傻。 “我不知道。” 这句话让杨琳更加生气，气得都不想再继续问了。 摄像师接过话问道:“你从哪来的你总知道吧？” “我从美呐星来，我说过的。” 摄像师提高了嗓门，“我是问你怎么出生的！” “出生我知道，我是从瓶子里出生的，不只是我，所有我认识的人都是。” “你认识的全部都是人工培育出来的？”杨琳火气没了，又好奇道:“你们那没有女人吗？” “有，我在美呐星见过一个，你是第二个。” “明白了。”杨琳道:“凯撒，我这里有一本书，你看看。” 第7章 第一次接触 这是一本小学三年级的习题，里面包含各科内容。 凯撒走马观花翻看了一遍，“这是学生课本？” 杨琳说道:“是的，上面的题你会做吗？” 凯撒诚实地摇摇头，“不会。” 一般人这个时候都会显得尴尬，而他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不会？”杨琳并不相信，翻开书指着一道数学题，说道:“这个，你看看。” 凯撒瞟了一眼，“不会。我没有学过这些。” “这是最基本的数学题，你真没学过？” “这些对你们有用，对我们来说，毫无用处。” 杨琳盯着他，等待他给出合理的解释。 凯撒解释道:“你如果快要死了，是不是要想办法活下去？” “是的。” “所以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学会怎么活下去，其它的对我们来说都是毫无价值。” “可是这最基本的总要会的。生活中经常用的上。” “美呐星没有生活，只有战争和死亡。” 杨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五次坚定的信念，也看到了抛洒热血的现场。 “看得出你受了很多苦。”杨琳突然伸手握住了凯撒的手，温柔又心疼地说道:“姐姐知道你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委屈想找个人倾诉，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说出来心里也舒服，有什么忧愁姐姐也替你分担。” 凯撒这是第一次与真正的女人接触，在他脑海里男人女人都是人，区别只在于女人体质比男人弱。但是现在他却像触电一般，只觉得一股热流从杨琳手指间传递过来，那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他盯着杨琳那嫩滑的小手，又看向杨琳粉嫩白皙的脸颊，他觉得心中有团火在燃烧。目光从杨琳脸上往下移动，就像在打量一件绝世珍宝。 凯撒奇怪的反应和兴奋的眼神，让杨琳感到很不安，作为一个成熟的女人，她很明白凯撒这时的想法。 一个从外星球飞回来的人，对地球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文化环境的不同，都是一无所知，再这样看下去，说不准会不会做出什么不文明举动。 杨琳忙打断他，道:“你在看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 “礼貌？”凯撒望着杨琳，语气还是那么诚恳，“什么是礼貌？” 杨琳瞪着大眼睛坐下，说道:“礼貌就是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可以做！要分清楚场合和对象！” “懂了，可是我没有做什么啊？我只是觉得你握着我的手，我感觉心里有团火在烧。我很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你不知道男人不能盯着女人乱看吗？” “不知道啊。为什么不能看？” “不经过允许就是不礼貌！” “我知道了，应该先请示你的。” 摄像师在旁打断道:“凯撒，说说美呐星球的事吧，我们都很好奇。” “我记忆力只有战争，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摄像师道:“那就说说战争的事。美呐人用什么武器？你们用什么武器？” “我们用的是美呐人仿造我们的武器，杀伤力很大，比我们的武器结实耐用。” 杨琳努力平静了心情，说道:“你们怎么会用仿造的武器？美呐人又怎么会仿造你们的武器？” 凯撒说道:“刚刚发现美呐星时，我们有很多种武器，包括激光，离子束，电磁脉冲，常规枪械。战争中发现最有效果的还是常规枪械。” “你是说美呐人仿造你们的常规枪械？” “是的。因为我们当时的防护服能阻挡他们的武器伤害。他们当时的武器是电磁或者离子束什么的，我不是很清楚。他们从牺牲的队员那里得到了我们的常规武器，然后就仿造改进研制了新的武器，从那时，局面就发生了扭转。” “你们的防护服能抵抗高科技武器，怎么防不住常规武器？” “没有谁会想到外星文明会用最原始的武器来攻击我们，我们准备的常规武器也是作为备用。数量并不多。” “美呐人有坦克之类的武器吗？他们住哪？他们部队特点是什么？有多少人？” “只有枪，我没有看到过其他东西。他们有飞艇，但是从没用来攻击。我不知道他们住哪，谁也不知道。他们就像是凭空出来的。美呐星就是一个荒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沙土，山丘。” “你们没有寻找过他们从哪来的吗？” “找过，每次派出去的小队都没有返回过。后来也就不找了。” “你们有多少人？” “刚开始大概有一万人。后来就越来越少。” “一万人？你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 “教官说的。我也看过相关视频，应该就是那么多。包含各种职业，还有动物和植物，以及各种材料仪器。” “你知道实施人种计划前后的事吗？” “我也正想知道地球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教官讲的和现在的不一样。我们现在属于哪个国家？” 杨琳道:“现在全世界只有一个国，国里包括一千五百个城区，按照分布位置都依次编了号。你所说的很多国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自从人种计划开始那一天，地球上就发生了争夺物资的大战，这场战争毁了很多国家，也使很多地方变成了废墟，剩下活着的人走到一起，重新创造了现在的地球。” “我刚才在窗子看到外面的人很开心，很自由，我本来是来重新建设地球的，现在看来用不着我了，我也不能总住在你这，能不能给我找个住的地方？” “可以，但是我想先了解你的生活习惯，你把你在美呐星上的生活详细告诉我好吗？” 凯撒明亮的眼神暗淡下去，叹了口气:“生活？如果那也叫生活的话，我能说的只有两个字‘活着’。” 杨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一出生就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人，每天想得最多的当然是活着。 “那你是怎么回到地球的？” “是一个美呐人救了我，她带我回来的。她叫淼咔。” “她人呢？” “不知道。也许回去了。” “你能说得具体一些吗？” 凯撒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尽管想说得绘声绘色，但说出口时，只有平淡乏味的几句话，“我受伤被抓了，醒来发现淼咔救了我，她说要送我回地球，然后就送我回来了。” 这样的回答当然不能让杨琳满意，她作为一个记者，需要的是一个曲折多变的故事情节。 她重新握住了凯撒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弟弟，你说的话我每一个字都相信，但是别人肯定不会相信。你刚才说的那些，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编造出来，我需要的是有说服力的故事。”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别人为什么不信？” “地球自从有了文明，就一直相信宇宙肯定还有其他文明，最初人们把它们称之为‘神灵’，后来就称之为外星人。科技虽然一直在进步，可是从来没有找到过外星文明。现在你突然说你是外星来的，还是和人种计划有关的，你说会有人相信吗？现在距离人种计划已经过去了一千六百年了，现在的地球人相对一千六百年前，可以说是新生的人类，人们的思想观念都有了很大改变，大部分人根本不再相信有外星文明存在，甚至有部分人痛恨外星人，视之为仇人。所以你要别人相信你的话，你就要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你的身份。只有证明你的身份，你才能在地球上得到保护，才能安全生存下去。否则，你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人。” “不正常的人？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什么证据，你们要把我当精神病关起来吗？” 摄像师说道:“这里没有精神病医院，你如果被鉴定为精神病，或者其他能证明你不是正常人，那么只有处死。” “我没有证据，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 杨琳说道:“你只要听姐姐的，姐姐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我有办法让其他人也相信。” “好，那我要怎么说？” 杨琳嘴角露出了微笑，“不用着急，我看你也累了，你先吃点东西然后洗个澡睡一觉，等到晚上我回来再教你怎么去说。” “我不困，现在就教我吧。” “你不困也要等晚上，我现在还要去工作，你就在这里别出去，千万别让其他人发现你了。” “好。我知道。” 第8章 求救 一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至少对于凯撒来说是这样的。 此刻，他坐在桌前，静静等待着杨琳回来。自从杨琳上午出去，他就一直坐在这等着。 他本可以在房间内走动走动，洗个澡，去冰箱拿点吃的东西，可是他却一直坐着，连电视也没打开过。因为他预感到了危险，心里很不安，这是他从多年生死战斗中形成的一种预感，但是危险来自哪里，他不知道，有可能是窗外楼下的那些人，也有可能是杨琳和摄像师。 他虽然单纯，但并不蠢。 有些事看似有必然联系，实际相差甚远。就好像一个看似呆头呆脑的人，也许人家是个天才。看似猴精的人，也许是个出门都找不到家的人。 晚上八点，杨琳依旧未归。 屋子里是黑暗的，没有开灯。 凯撒从来没有触碰过电灯开关，从小到大都没有。他一出生，电力就是在紧急情况下和教学时才能使用的资源，而教学时间也从来不在夜里。 他已习惯了黑夜，相对于白天，黑夜更能给他安全感。 夜晚的美呐星是寂静的，美呐人从不在夜里进攻。 这里是地球，窗外一点声音也没有，地球的夜晚怎么也如此安静？ 窗帘拉起，外面一片漆黑，整座307区就像消失在黑夜中一样，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点声音。 凯撒推开窗，探出头去，想要寻找黑暗中的星星之火，可是能看到发光的只有天上的星星，连月亮也不见了踪影。 他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这里就是美呐星，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他回想起杨琳说过的一句话:“现在的地球是重生的地球，和一千六百年前不一样。” “看来真是不一样。”他思索着:“难道现在是一个新的文明开始？” 一千六百年，能发生很多事，也能改变很多事，现在的地球怎么不可能是新的文明？ 他想出去走走看看，看看白天看到的那些人和建筑是不是真的都消失了。 可是杨琳说过，出去很危险，他也答应过她，所以他只有等待。 他是一个守信的人，说出的话，他就会去做到。 突然，门外传来电梯开门声，一个人从电梯里奔了出来，脚步踉跄，停在了房门口。 门猛的一下被撞开，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冲了进来。 凯撒从身形和气味已经认出他就是摄像师。 摄像师推开门，很熟练地在墙上按了一下，房间里亮起了昏暗的光。 凯撒站在窗边，窗外的风吹动着他长长的乱发，他一动不动望着门口。 摄像师看到凯撒还在，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出完，就低声惊呼道:“快，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说着大踏步就冲了过去，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凯撒很好奇他在害怕什么，刚要开口询问，就听他喘着粗气说道:“你真是从美呐星来的？” 凯撒点头，“是的。你……”他想说：你这是怎么了？ 但是后面的话没等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快跟我去救人！”摄像师拉着他就匆忙往外走。 凯撒疑惑道：“救谁？” “杨琳！” “杨琳怎么了？”凯撒只能在心里问自己。这个时候问什么都是浪费时间。 出了大楼，凯撒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马路上，广场上，数不清的人影在晃动游走，这些人也好像习惯了黑暗，甚至比凯撒更熟悉黑暗。他们不但在黑暗里逛街，还在互相交谈，只是声音很小，小得刚好能让对方听到。 凯撒越来越觉得这里有太多秘密需要了解，可是现在只能跟着摄像师奔跑。 二 城墙很厚，里外有两层钢铁打造的城门。 两人来到城门口，里面的一道城门自动打开。等到两人走进门洞里，内城门自动关闭后，外城门才自动打开。 眼前是一条石头铺成的宽阔平整路面。路面现在沉浸在夜色之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摄像师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脚下没有任何迟疑，拉着凯撒就钻进了路西边的树林。 “她在这里面？”凯撒终于忍不住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就在前面，别说话。脚步轻点。”摄像师嘱咐着。 专业的人被非专业的人指挥是件头疼的事，凯撒没有头疼，倒是感觉挺有意思。 摄像师表现得倒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勇士，走在前面边指挥边观察。突然，他停住了脚步，蹲下身指了指前面。 凯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除了漆黑的树影，什么也没有看到。 摄像师低声道:“就在前面，杨琳在树上，大概一百米的位置。” 凯撒好奇地瞧着他，想看他眼睛是不是会发光。但是漆黑的林子里，看到的也只有一个黑黑的人影，连眼睛在什么部位都看不清楚。 凯撒忍不住问道:“你能看得见？” 摄像师愣了一下，道:“我不是猫。”停了一下又道:“你如果连续在黑暗里生活几年，就知道没有光也可以做很多事。” 凯撒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黑暗里连续生活了那么久，但是肯定他现在看到的要比自己看到的清楚很多。 凯撒突然又觉得不对，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救？你应该比我有优势。”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不等凯撒说话，他继续道:“这是‘异种族’居住的地方。我们叫它红禁区。城区外禁区很多，分为红，蓝，白。红禁区最危险，没人敢进去。” 凯撒好奇道：“什么是异种族？”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再往前走三十米，异种族的人会主动出来和你见面的。” “是他们抓走了杨琳？为什么要抓她？” “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食物，你说为什么？你再耽误下去，杨琳就被吃了。” 凯撒不再说话，他不想杨琳出事。站起身大步走了过去。不但大踏步，还喊了起来，“你们听着，我是来救我姐姐的，你们想要食物，我可以给你们，但是请放了我姐姐！” 摄像师在后面惊得两眼冒火，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又不敢出太大声音，身子趴在草丛里心跳得厉害。 凯撒走进了红禁区，数十支箭矢呼啸着从前方不同位置急射而来。 摄像师听到箭声，立刻扫了半圈，在几棵树后发现有人影闪动。再去看凯撒时，已经找不到了他踪迹。 四周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凯撒，快走！”杨琳的声音从一棵树上传来，短促而急切。 话音落下，又是一片死寂。 摄像师扭着脑袋搜索着凯撒的踪迹，心中嘀咕：“怎么不见了？被射死了？” 等待是一种折磨。摄像师忍受着折磨，衣服里钻进去了一只小虫子，虫子在啃咬，他忍着。又陆陆续续钻进去了几只不同的虫子，不同的虫子啃咬不同的部位，有些部位可以忍，有些部位耐受力弱，他终于忍不了了，跳起来转身拍打着衣服里的虫子就往回跑。 “早听我的不是就没事了？杨琳啊，不是我不救你，救不了啊！我无能为力啊！”他埋怨着，叹息着回到了大楼。 三 街上的人已经稀疏，黑暗的城区依旧黑暗，一些人在房子里拉着遮光的窗帘，在昏暗的灯光下聊着家常，看着电视。 唐杰满腹懊悔地往家走，他悔恨不该听杨琳的话去禁区，现在杨琳恐已丢了性命，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与杨琳搭档以来就被杨琳的美貌和胆大的性格所吸引，很多时候，他好像是个女人，杨琳倒像是个男人。 杨琳作为一个非专业记者，多次冒险报道惊险事件，很快也成为小有名气的媒体红人，也有了自己的直升机，在她这个年纪，自然追求者不少，她却没有和任何一个男人有过感情经历，但是也不拒绝对方的追求，也许她很享受被爱的感觉。 唐杰作为一个摄像师，杨琳的成功自然也有他的功劳，为了杨琳，他认为自己可以上刀山下火海，而现在却只能当逃兵。 他暗恋她，但是却不敢表达。他知道杨琳肯定知道他的心思。 杨琳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不但知道，还知道怎么利用他的爱。这么一个甘愿跟着自己冒险四处奔走，又守规矩的人，杨琳当然要让他死心塌地留在身边。所以，有时也会给唐杰一些爱的希望，也会主动示好。有时甚至还睡一张床上。 杨琳的床很大，足够四个人平躺谁也碰不到谁。 唐杰躺左边，杨琳躺右边。 杨琳很了解他，知道没有自己的允许，他绝对不会乱来。 唐杰每当躺在杨琳的床上，就感觉幸福到来，好似杨琳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他当然想让杨琳真正成为自己的女人，可是他在没有得到允许之前，只有忍耐，等待着杨琳点头那一刻。 杨琳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对于唐杰，她没有动过心，更谈不上爱，所以也不会点头，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四 唐杰感觉头晕晕的，天似乎变得更暗。 他不知自己怎么走回来的，像丢了魂的躯壳。 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杨琳这里，有时睡沙发，有时睡床。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和杨琳两人的家。 走下电梯，来到房门前，看到房门那一刻，眼泪再也忍不住滑了下来。 模糊着眼推开房门，房间亮着昏暗的灯，他愣在了门口。 闪烁的泪光中，他看到一个人站在窗口，那人瘦瘦的身材，石板一样的肤色。 凯撒！是凯撒！ 凯撒正站在窗前看着他。 “我是做梦吗？”唐杰掐了自己腿上一块肉，疼痛告诉他这是现实，“你……你怎么在这？” 凯撒疑惑地瞧着擦拭泪水的唐杰，说道:“我没地方去，杨琳让我暂时住在这，你忘了？” “逃兵！”提到杨琳的名字，唐杰把委屈全撒在了凯撒身上，声音也提高了，“你就是逃兵！你不是说你从小学习格斗，和外星人打仗吗？以为你有多大本事，让你去救人，你自己先逃回来了！” 凯撒这才听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自己在这，于是笑道：“我不回来能去哪？你让我救人我就去救人，救完人当然要回来啊。” 唐杰即将熄火的心突然又燃烧起来，眼睛也放出了光，激动得声音都颤了，“你说什么？你把杨琳救回来了？” “是啊。救回来了。” “她人呢？” “在里面呢。”凯撒指了指旁边的卧室。 唐杰几步就冲了过去，推门，门就开了。 杨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没有盖被子。 “杨琳，杨琳……”唐杰呼喊了几声，又轻轻推了几下。 杨琳就像死了一般。 凯撒在窗边说道:“她晕了，休息一会就好了。” 唐杰不搭话，回身关上了卧室门，又走到床边蹲下，双手紧紧握住杨琳的手，抱在怀里捂在胸口，脸附在了她胳膊上，露出了幸福甜蜜的笑，眼泪却汹涌而出。 “放开我。”杨琳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小。 唐杰立刻擦拭泪水，抬头正看到杨琳正气愤地等着他。 他松开了手，松得很快，他不愿让她有丝毫不满。 “你哭什么？是不是男人啊！”杨琳声音很低，语气却很冰冷。 “我……我以为你……”唐杰语塞，杨琳的这句话像是在他心里放进去了一块冰。 正常恋人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安慰几句，哪怕是朋友，也不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可杨琳却说了出来，还是对爱着自己的唐杰说的。哪怕说话的语气带着微笑，他也不会感到冰冷。 “小点声。”杨琳瞧着唐杰可怜兮兮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我，我这不是好好的。” 唐杰忍受着委屈还继续关心道:“他怎么救你回来的？我在那等了半天都没看到。”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现在不说这个。你出去告诉他，说我中毒了，要去禁区问异种族的人要解药才能治，否则只有等死。” 唐杰疑惑道:“什么意思？你还要试探他？” 杨琳道:“你不用问了，快去给他说。” “你到底怎么计划的？” “你别问了好不好？”杨琳瞪起了眼。 唐杰默默站起身，打开门出去。 “她中毒了。要回去拿解药。”唐杰把这句话说得没有任何底气，就像在背书。 凯撒依旧站在窗前，窗帘是拉着的，他就那样站着，似乎在听外面的风声。 “中毒？她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凯撒不信，对于这种事情，他要比普通医生懂得更多。 卧室门再次被推开，凯撒走了进来，唐杰跟在后面。 杨琳依旧像死了一般。 凯撒摸了摸她脉搏，掰开眼皮看了看，转身问道:“你怎么看出她中毒的？” 唐杰刚才根本没来得及去想这些，他的心里有块半冰半温的石头，压着他无法思考。 杨琳给了他半冰半温的石头，让他这时无法言语，这个问题还得自己来回答。 “凯撒。”杨琳有气无力地轻轻呼唤了一声。 “我在，你醒了。”凯撒微笑道。 “我头晕，头疼，浑身无力，我觉得我要死了。” “没事的，可能我出手有点重。你睡一觉就没事了。” “什么？你说什么？” 凯撒抱歉道:“为了救你，我把你打晕了。” 唐杰埋怨道:“你怎么能这样？万一……” 凯撒道:“只有这样才能救她。” 唐杰疑惑道:“那你怎么进城的？你不是城区的人，城门是不会打开的。” 凯撒说道:“我没有走城门。” 杨琳打断两人，说道:“我快死了，你们能不能听我说两句？” 两人看向她。 她继续说道:“那些异种族有一种毒药，中毒的人就是我这症状，以前有好多人中毒，我很清楚，我还采访过他们。这种毒药很特殊，只有他们的解药可以医治。”说到这里，她垂下目光叹息道:“看来我是活不成了。” 凯撒收回目光，思索道:“可是你并不像中毒，应该是你想多了。” “但愿吧。”杨琳失望地闭上眼，把头转向另一侧。 唐杰见状立刻说道:“杨琳，我去给你找解药。我就说过，别人靠不住，你把人家当弟弟，人家可不把你当姐姐。” 第9章 禁区 一 东方发白，城外的树林边上躺着凯撒。 他在这里已经躺了五个多小时，脑子里浮现最多的就是淼咔那句话:“地球人喜欢说谎。” 杨琳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非要自己去和异种族的人为敌？ 他想不通。他能想通的，只有唐杰最后说的那句话。 唐杰就是要刺激他，他如果感恩，就应该去找解药。 唐杰知不知道杨琳在说谎？唐杰很在乎杨琳，就像教官很在乎每一位护卫队队员。 在护卫队里，每一个人都是亲兄弟一样，任何一个人有危难，其他人都会全力以赴伸出援助之手。 一个从机器培育出来的人，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身边的人也都和自己一样，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凯撒，又怎么能理解地球人复杂的感情？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怕死，更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他只有去找解药。 明知是谎话也要去，只有去了才能了解真相。 黑夜里行动对他并没有优势，所以一直等到了天亮。杨琳反正没有中毒，多等又有何妨？ 二 树林里鸟儿零零散散在鸣叫，青青绿草上挂着水珠。 凯撒的裤腿已被打湿，鞋子上还沾上了不少泥。 禁区就在眼前，他停住了，纵身上树折下一根三指粗细，一米多长的树枝，修理掉枝叶，握在手里作为武器。 “有人吗？” 也许地球对他来说有种特别的情感，地球上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亲切的，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哪怕一只小动物。 没有人回答，他只能踏进禁区继续呼喊:“有人吗？” 突然，四周人影闪动，五个赤手空拳的人出现在眼前。 说是人，其实只有人的外形。五个只有人类外形的异种族人，说他们是外星人也不会有人怀疑。 凯撒第一次感觉到了恶心，恐惧。 这五个人不能用强壮高大来形容。因为他们的强壮并不均匀，有的是一只胳膊非常发达，有的是一条腿，还有的是腰，也有脖子和脑袋的。不发达的其他部位则是扭扭曲曲，有的像凯撒手里的棍，有的像糖葫芦，身体各部位以一种很难形容的姿态连接在一起，五官更是扭曲不成人样。 五个人身上包着破布遮体，破布好像也紧缺，遮盖的部位并不多。 “我是来拿解药的。”凯撒不由得说出了这句话。这时候也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理由。而他也确实是为了拿解药而来。 五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个大脑袋说道:“解药？你不怕死吗？好久没有人敢闯我们的底盘了。” 这些人会说话？凯撒完全没有想到。 “你们这是有病吗？”他的意思是，你们长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得了病。 五个人则觉得是在骂他们，五个人发出五种慎人的叫声，向着凯撒就扑过来。 凯撒灵巧地闪躲来袭，同时挥起棍子准备还手，胳膊举到空中，却把棍子扔了，他不想伤了这些人。 五个人却毫不留情，挥舞着胳膊乱抓，张着嘴露出满嘴尖牙，看样子想一口就把凯撒脑袋咬下来。 凯撒动作敏捷，身手灵活，五脚踢倒了五人。 五人倒地，凯撒站在一旁没有再继续攻击。 “你要解药？跟我来。”大脑袋爬起来，转身向林子深处走去。 “真有解药？难道我错了？杨琳没有说谎？”凯撒疑惑着跟了上去。 其他四个人则是向四周散开，像是在警戒。 凯撒跟着大脑袋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一片更加茂密幽深的林子。 这片林子幽静而神秘，高耸入云的树冠交织在一起，阻挡了耀眼的阳光，走在这里，凉爽得有些阴冷。 凯撒没有说话，一路跟着。 大脑袋不紧不慢地走着，头也没有回，就像带着一位很值得信任老朋友。 不远处站着两个一米五六的异种人，两人光着膀子，露出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脓泡。 脓泡里的脓液很饱满，撑得脓泡表皮反射着绿色亮光，看上去随时都会爆开。 一人正拿着锋利的石片帮对方割破后背的脓泡。 “砰”的一声，一个脓泡在被划破一个口子时突然爆开，绿色的脓液四散而出。 割脓泡的人顿时变成了绿脸，绿色脓液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往下流。他似已早就习惯了这种意外，不慌不忙随手一抹，继续割其他的脓泡。 凯撒胃里空空，否则已经吐了一地。 大脑袋好像根本没有看到，继续往前走。 前面也站着两个异种人，他们身后有一个新挖的大坑，面前则平躺着八个族人。 八个人没有死，有的大口喘着气，有的身体在扭曲挣扎。有的喉咙里发出痛苦而低沉的哀吼。 站着的两个人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面无表情。 即使有表情，恐怕也看不出来，他们的脸已不再是脸，更像是两块肉瘤。 突然，躺着的一个人肚子爆开，内脏也跟着飞出来，撒落一地。刚刚看上去还像五百斤的胖子，瞬间变成了干柴一样的瘦子。 站着的两个人走过去，一人拉着一条胳膊，把尸体拖进了大坑，然后继续站在原位，等待下一个变成尸体的人。 凯撒暗暗叹了口气。他虽然不想伤害这些人，但是这些人伤害城区里的人，他们在城区里的人眼里就是怪物，有他们在，城区的人就不能自由出城。为了城区里的人尽快获得自由，这些怪物尽快灭亡也是好事。 大脑袋还在继续往前走，走得已经不是直线。 绕过一个山丘，十几个族人正在地上挖着什么，时不时有人捏着什么东西往嘴里塞。 凯撒望着这帮人，这帮人也扭头瞧了他一眼，又瞧瞧走在前面的大脑袋，继而又都转过头去继续寻找他们的早餐。 凯撒看到了，看到他们吃的是一条条虫子，各种虫子，还有刚挖出来的蚯蚓。 凯撒对饥饿的感觉深有体会，美呐星的资源比起这里就是沙漠和绿洲。 繁华的大街上，你若看到一个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的乞丐，你肯定知道他饿了。你若低头看到一只蚂蚁，你是否能判断它是在找食物还是在逛街？ 面前的这些人就是蚂蚁。 他们也许太饿了，也许只是找零食吃，因为从外貌已经很难看出他们真实的状态。 三 大脑袋停住了，转身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从哪里来？”声音低沉又威严。 “美呐星。”凯撒回答得很老实。 “美呐星？在哪里？” “不知道。很远的地方。” 大脑袋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天空上浮动着几朵白云，他目光随着一朵白云游走，“你是说你从天上来？天上有什么？你能腾云还是能驾雾？”话音落，威严的目光已盯向凯撒的双眼，似乎要穿透他的身体，看到他心里去。 “我从美呐星来，那是和地球一样存在宇宙里的一颗星球。” “我知道你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了，你敢一个人来这里，说明你不正常。”大脑袋停了一下，突然道:“你从哪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凯撒也不想多解释，说道：“我知道很难让人相信我说的话。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来这里为了解药。你不是要给我解药吗？把解药给我，我要回去救人。” 大脑袋转过身去，瞧着那十几个人，富含深意地说道:“解药已经给你了。想救人，就看你自己的了。” 凯撒不懂，说道:“我从没有看到什么解药，你也从来没有给过我什么。” 大脑袋道:“这一路过来，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你们的族人。” “看到他们在干什么？” “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一样。你想说什么？” “他们就是解药。” “他们是解药？” 他们当然不是凯撒心里想得那种解药，凯撒当然也无法明白其中的意思。 大脑袋道:“看来你们外星人智力并不高，知识也很有限。那你来到地球目的是什么？” “本来是拯救人类，现在看来不需要我拯救了，人类过得很好。” “很好？哪里好？你刚才看到他们在痛苦等死，忍饥挨饿，你还说他们过得好？” 在凯撒的心里，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不是自己要拯救的地球人，最多只是动物。 他是不会说谎的人，也只能实话实说:“我说的是城区里的地球人。没有说你们，你们如果不伤害城区的人，他们肯定会帮助你们的。” 大脑袋勃然大怒道:“那你说我们是什么？我们不是地球人是什么？” “我不知道，那你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凯撒语气很诚恳。 诚恳的语气，诚恳的求教，在有时候看来就是故意挑衅。 大脑袋气得吼了起来:“我们也是地球人！你应该拯救的是我们，而不是城里那些虚伪该死的人！”语气突然降下，问道:“你凭什么拯救人类？你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我本就是地球人，地球有难，我回来能做的就是拯救人类。” “你一会是美呐星来的，一会又是地球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知道人种计划吗？我就是他们的后人。现在人种计划失败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人种计划。有人说它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有人说它是富人们的保命仓。所以有人恨，也有人爱。其实就是个笑话，现在怎么样？不还是回来了？”大脑袋像是自言自语。 凯撒听着，他只有听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脑袋叹口气，“我叫鲍尔，人种计划名单中本来有我的名字，但最终我选择了留下来。” 鲍尔说得很平淡，就像是看破红尘的出家人。 凯撒却像是听到了一声惊雷，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你在人种计划名单里？” “我本是一名研究宇宙星体的科学家，飞艇去往的方向是我设定的。” “人种计划到现在一千六百年了，人类寿命不可能有这么长。” “谁告诉你是一千六百年？” “杨琳。就是被你们昨天抓了的那个女人。” “她说什么你都信？” “她一直帮我。” “因为帮你，所以你就信她？” “难道不是一千六百年吗？” “人种计划实施以后，留下的人为活下去想尽各种办法，其中就包括杀戮。为了紧缺的资源能维持近百亿的人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比例降下去，而最快的方法就是战争。” “杀害无辜的人？” “又有谁该死？那个时候留在地球上的人都是无辜的。该死的人已经上天了。” 凯撒当然知道他所说的该死的人指的是谁，反驳道:“他们都是英雄。不是该死的人。” “在你看来是英雄，在留下来的人眼里，他们就是该死的人。他们不仅抛弃了大家，欺骗了大家，还带走了大量物资，留下来的人当然会诅咒他们。” “如果能带走所有人，他们肯定会把所有人都带走的。” “你知道什么！他们当时一艘飞艇上面就有万人以上。公开却只说是十几人。” “十几人？为什么那么说？” “为了不引起恐慌，为了给人们一个希望，他们不仅说是十几个人，还说是去做探索，很快会回来的。还要带上所有人分批转移。” 凯撒对他这一说法是完全不信，因为他相信教官是不会骗他的。 “然后呢？” “然后？”鲍尔轻轻叹口气：“然后人们在等待中渐渐明白过来，然后整个世界就乱了。最初的乱是各国之间的战争。整个世界都在打仗，用尽了所有先进武器，都想以最快的速度毁灭对方。地球从那时就变成了一片废墟。最后存活下来的人发展成个体之间的杀戮。有的为了吃的，有的为了报仇，什么样理由的都有。” 凯撒认真听着，不管信与不信，他都会认真听下去。 鲍尔继续说道：“但是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和平。后来的人们为了生存开始了和平相处，再也没有发生过战争，就这样一代代传下去，就融为了一家。大家聚在一起，重新组建家庭，采集资源。再也没有人去浪费，所有人也都和睦相处。” “这样很好。这种新的生活有多久了。” “两千年。” “两千年？” “是的，世界混乱互相杀戮的那段时间，根本没有人再去关心今天星期几，几月几号，后来人们也就忘记了，所以有人就估算了一个日期重新开始计时。” “所以实际上少计算了四百年？战争持续了四百年？” “确实少算了四百年。但实际上战争持续了两百年。” “你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辐射。像我们这样的人很多。也可能因为变成了这样，所以寿命也变长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和城里的人为敌？” “是他们想要杀了我们。他们都是虚伪的，表面假装同情我们，背地里却要灭了我们！” “你认识杨琳对吧？” 鲍尔或许没有想到凯撒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她本就没有中毒，本来我还不确定，看到你特别的解药我已经确定了。她让我来就是为了和你见面，为了了解你们。” “我本来也要告诉你的，杨琳是我的孩子。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拯救人类。” “她是你的孩子？” 凯撒无法相信，随便一个人都不可能相信。 鲍尔眼神中显出忧伤之色，说道:“她是我养大的，我倒希望她是我亲生的。这是秘密，请你保密。”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你认为我会为你保密？” “因为你想拯救人类。我们也是，她也是！” “还需要拯救吗？他们过得很好。” “他们都是虚伪的人！地球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他们那些人造成的！他们自私自利，每天都在说着假话，这样下去，还会爆发战争，人类终将毁灭。” “你想怎么拯救？” “不是我，是我们。我请你加入我们，或者说我们加入你。” “然后呢？” “占领每一个城区，我们来统治他们。让他们认识到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重新给他们制定规矩，改变他们的心，改变一切影响生存的坏习惯！” “可我能做些什么？” “你要以外星人的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告诉他们一些话。” “你相信我是美呐星来的了？” “如果不相信，也不会让你来这里。” “那你刚才……” “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多的了解你。” “唐杰呢？也是你们的人？” “不！他是个好人，所有的事他一无所知。” “你想让我在大众面前说什么话？” “到时候杨琳会告诉你的。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凯撒转身就走。他不会客气，也不会道别，他习惯了听从命令。 鲍尔在后面喊道:“你可以回去告诉城里的所有人，告诉他们你知道的一切，揭穿杨琳卧底的身份，让城里的人杀死她。” 凯撒站住了，转过身瞧着鲍尔。 鲍尔继续道:“你也可以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杨琳还是你的姐姐。你更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苟且偷生，因为拯救人类是会有牺牲的，最先死的就会是你。” “我不会出卖你们的，也不会苟且偷生。我的任务就是拯救人类！不过，我需要先了解一下城区的人。” “是要了解，也许他们正在谈论我们这帮怪物，正在用各种难听的词语往我们头上扣，也可能在可怜我们。更有可能说我们是恶魔。你需要了解，也需要分辨是非。” 鲍尔的意思很明白，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别人有可能在说谎，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就要自己去判断。 第10章 冲动的唐杰 一 唐杰做了一碗面，这是他精心为杨琳做的，特意多加了两个蛋。鸡蛋是稀缺资源，平时一个月也吃不上两次。 杨琳坐在桌前瞪着热气腾腾的面，眼眉渐渐拧在一起，“你真是浪费。日子不过了？” 如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出‘日子不过了’这句话，那就是把男人当成了一家人。唐杰心中一阵暖热，体贴道：“你昨晚受惊了，也没睡好，身体重要。” 杨琳淡淡哼了一声:“我不想吃，你吃吧。” “你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 杨琳确实早已饿了，看到面她非常想吃，但是她必须从现在开始疏远唐杰，不能接受他对她的任何恩惠。 她本可以直接告诉唐杰自己根本不爱他，或者像以前发脾气时大骂他，什么难听的都可以骂出来。但是现在她骂不出口了，她不忍心那样去伤害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男人。 “吃不下。我睡了。” 杨琳起身进了卧室，“啪”一声，门在里面反锁。 这一声就像是一根刺，刺痛了一个痴情男人脆弱的心。 唐杰失落地坐在原地，目光从卧室门移向面前的鸡蛋面，半天一动也没动，盯着这碗面他发起了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只要看到他此时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很痛苦。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他抬起了头，看到了凯撒。 他眼神无光，像丢了魂。只是看了一眼，又盯向那碗面。 “这是什么？”凯撒也看到了面，坐在杨琳刚才的位置，“给我做的吗？看起来挺好吃。” 唐杰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你吃吧。” 凯撒也不客气，几口就把一碗面吃了下去。 唐杰移开视线，“厨房还有，锅里的全是你的。” 凯撒点点头，“好。” 他真就站在厨房里，把锅里的面全吃了，汤也全喝了。 走出厨房，唐杰已经不见了。 心痛的人需要一个人静静。想想是不是选错了。 凯撒敲响了卧室门，“杨琳。” “干什么？” “和我出去走走。” 门开了，杨琳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套唐杰的衣服，“你的衣服都破了，把这个换上再出去。” 凯撒接过衣服放在旁边桌子上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你干什么？进里面换！”杨琳把头扭向了一边。 “在这一样，换完就出去了，不用麻烦了。”凯撒就像一个单纯的孩子。 “你就当着女孩的面换衣服吗？” “不可以吗？”凯撒一脸茫然，他的认知里没有男女有别，不懂为什么不可以当着女孩面换衣服。 衣服很快就换好了，杨琳还扭着头。 凯撒说道：“走吧。” 杨琳打量了他一眼，说道：“衣服有点小，到外面给你买几套。” “我见到解药了。”凯撒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杨琳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我饿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凯撒知道她已经听到，而且听得很清楚，“好，我也想尝尝这里的食物。” 二 天气晴朗，烈日下的微风也是暖的。 白天的城区依旧热闹，干净的街道，幸福的脸，甜蜜的笑容。比起鲍尔他们的生活，这里确实是世外桃源。 鲍尔是否为了过这样的生活才要凯撒加入他们？只道答案的也只有鲍尔自己。 凯撒一直跟在杨琳后面，他已习惯这种走路方式。 杨琳一路都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走着。走得不紧不慢。 凯撒瞧着左右的店铺和来来往往的人流。他想找到让自己痛恨他们的理由，只有这样，他才能相信鲍尔的话，才能加入鲍尔。 鲍尔要重新给这些人定制度，那么这些人现在的制度又是什么呢？ 凯撒的思绪万千，杨琳更是心事重重。 女人的心本来就复杂，简单的事可以想得天马行空；复杂的事也可以想成探囊取物那么简单。 拯救人类不是简单的事，比任何事都复杂。她有没有把这件事想成如同探囊取物？ 她沉默不语。她只有在对一件事很难取舍，很难下定决心时才会这样。 她现在要对什么事难以取舍呢？要下什么样的决心呢？ 她外表是个甜蜜的女人，现在看上去却有几丝冰冷。 她没有停下的意思，难道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凯撒紧走两步，“不是要吃东西吗？” 杨琳微微扭头瞟了他一眼，说道:“先给你买身衣服，你现在这样子我可不想和你在一起吃东西。” 凯撒茫然低头，打量一下自己，不解道:“不懂。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衣服不合身，像个小丑，会被人嘲笑。” “我知道不合身，不合身就要被嘲笑吗？什么是小丑？”凯撒确实不懂，也很难理解。 “你看看别人看你的眼光，还有人冲着你笑，你以为他们笑什么？他们是在嘲笑你，你现在就是小丑。” 凯撒这才注意到，很多人的笑确实是看到他才有的。他们笑得好开心，尤其是一些女人，捂着嘴偷笑。 这就是嘲笑？ 凯撒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倒是认为自己挺受欢迎。 “我看到了，他们很多人对我笑，我觉得挺好的，他们不讨厌我。” “你虽然二十多了，有些事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懂得多。”杨琳语气中充满了嫌弃。 “你是说我傻吗？” 杨琳突然生气道：“和你说不清，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凯撒不明白出门时还温和的杨琳，现在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他把她当做亲人般的朋友，而这个朋友似乎并没有把他当做朋友，这让凯撒很伤心，很难过。 他停住了，瞧着杨琳头也不回地走远，他突然眼角湿润了。 为什么？只有队友牺牲时他才会流泪，现在怎么为了她流泪了？ 凯撒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 杨琳走出很远才觉察到身后已无人，回头就不见了凯撒。 她轻咬着嘴唇，目光搜寻着凯撒的身影，不知是恨还是怜。 凯撒不见了，走进视线里的是唐杰。 唐杰站在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四目相对那一刻，他大步走了过来。 杨琳把嘴唇咬得更紧了，在唐杰走近时，她才松口，“你怎么在这？” 唐杰很开心，满脸都是笑，“你不爱吃面，我就出来买点你爱吃的。” “真的？”杨琳瞧着他空空的双手，知道他在说谎，笑道:“我以为你在跟踪我呢。” “你真会想，我跟踪你？我是间谍啊？” 杨琳听到‘间谍’两个字，心头一颤，马上说道:“你以为打仗呢？还间谍。你想请我吃什么？我正饿着呢。” “跟我走，吃你最喜欢吃的‘脆焦肉’。” 肉类在这里也是稀有物品，比鸡蛋更贵重，即使有钱也未必能有资格买。 杨琳不是普通人，她当然有资格，唐杰一样有资格，但是两人能买到的分量却相差很大。 一份脆焦肉就要花掉唐杰半年薪水，可他舍得，他从不考虑这半年要怎么过，只要杨琳开心。 这座城区能吃到肉的人并不多，他们也从未见到过肉来自哪里，见到的只有做好的成品。 全城只有两家店，一家油炸脆焦肉，一家火烤脆焦肉。 油也是贵重物品，能吃火烤的未必能吃得起油炸。 唐杰只能请得起火烤脆焦肉。 肉烤得很焦黄，一盘里有一斤，一斤就是唐杰半年的薪水。 他舍不得吃，只是看着杨琳手捏着一颗颗吃下去，吃得很开心，开心得话也多了起来。 女人容易感动，感动时做的事也许平时拿刀逼着都不会做。而事后又往往责怪自己太冲动。 这一刻，杨琳忘了原本计划要疏远他的，不仅和他谈笑甚欢，还没有拒绝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喂她吃。 “你想不想天天吃脆焦肉？” 杨琳笑道:“天天吃？做梦可以。” “哈哈……不做梦也可以。” “吃你吗？” 唐杰小声说道:“城外不是有动物吗？我们打一只回来。” 杨琳也吓了一跳:“你胆子变大了？随便打猎是要处死的。” “只要你开心，死又有什么可怕。” 杨琳闭嘴了，感动地瞧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却不知说什么好。 唐杰也瞧着她，在她目光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真情。他慢慢把脸紧，鼻子几乎要碰在了一起。 “你干什么！”杨琳如梦方醒，一把推开了他。 唐杰忙道歉:“对不起，我……我……” “别说了！我走了。” 杨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唐杰望着她的背影，慢慢攥紧了拳头。 杨琳淡出了他的视线，他独自朝城外走去。 三 安静的城外鸟语花香，让凯撒紧绷的身心也得到了放松。 他一直生活在单纯的世界里，没有人教他战争之外的的知识，在美呐星球不会听到战友的谎话，也不用猜想别人的心思，所有人就像一个人，一个手势就能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他在美呐星是一个机智的勇士，在这里却像是一个傻子。 他是不是本不该回来？这里有没有他都一样。 躺在草丛里望着天，能帮他的恐怕只有淼咔了。 淼咔还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说，计划中她也是要来地球的，可是现在她在哪呢？还会不会来？ 他搜索着天空，期待能发现淼咔的飞艇。 突然，不远处几只山雀受到惊吓腾空飞起。 凯撒警觉地翻身坐起，蹲在一米多高的草丛里顺着声音方向望去。 他看到了唐杰，唐杰手里拿着一根亮闪闪的铁棒正走向森林深处。 “他来干什么？他要去找鲍尔他们吗？” 凯撒悄悄跟了上去。 唐杰进入林子深处，向着禁区相反的方向而去，时不时还吼一声，像是把自己当诱饵，引诱猛兽来攻击他。 凯撒远远地瞧着，只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突然，他余光发现，在距离他百米之处闪过一个人影。他立刻看了过去。 那人影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盯着唐杰。 “他在跟踪唐杰？他是谁？” 凯撒看了一眼唐杰，唐杰还在乱走乱喊，根本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那树后的人影看了一会竟然转身离开了。 凯撒从后面跟了上去。 那人影前进的方向正是禁区，脚步丝毫没有犹豫，踏入禁区也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凯撒知道禁区里有埋伏岗哨，自己只要踏进去，就会被发现，那么那人影也就知道被跟踪了。 “进还是不进？”凯撒犹豫了，“这个人也是鲍尔的人？和杨琳有同样的任务？” 对于这个异种族，凯撒越来越感到神秘，还有多少秘密是鲍尔没有说的？ 鲍尔不想让他知道的，那就只能从杨琳那里得到答案。 第11章 迷茫任务 一 杨琳的脑子乱的一团糟，游走在大街小巷寻找着凯撒，眼前却总浮现刚刚唐杰喂自己吃脆焦肉的情景。 一个成熟富有磁性的男声从右侧传来:“杨琳！怎么一个人逛街啊？” 杨琳对这个声音很熟悉，一个对自己表达过爱意的追求者。 “詹姆，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灰色皮肤的人？”杨琳只想告诉他，自己要找人，很忙，没空闲聊。 詹姆撩开自己金黄的长发，露出白皙的脸，说道:“灰色皮肤？有这种皮肤的人吗？穿什么衣服？男的女的？我帮你找。” “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年龄，男的，身材比你瘦二十斤。黑发到肩。” “好，交给我了，只要不出城，就算躲到底下，我也给你在一个小时内挖出来。” 杨琳知道他有这个能力，说道:“他是我一个重要采访对象，要对他客气点。” “放心。我把他当我爹一样客气。” 二 唐杰提着铁棒走得已经精疲力尽，为了能让杨琳开心，为了再能搂在怀里，更为了长久相伴，他决心要带一只猎物回去。 出城前他准备打一只野猪，后来只希望有只兔子出现在眼前。而现在，树枝上的一只喜鹊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他捡了一颗石子，瞄了半天，用尽全身力气把石子甩了出去。 喜鹊蹲在树枝上正在休息，石子贴着它尾巴飞了过去。随着一声惊叫，喜鹊飞向了远方。 怎么办？空手回去？ 唐杰泄气地坐在地上，望着寂静的林子，像个孩子似得说道:“小兔子，小野猪，你们出来吧，我带你们去城里看看。” 三 杨琳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表面看似悠闲，内心却如火燎。 突然，有人按响了门铃。 她打开门，凯撒站在门口。 她心花绽放，脸上却还是一脸冰霜。 “你跑哪去了？” “随便走走。”凯撒说着就坐在了沙发上。 杨琳关上门，坐在对面。 凯撒不再说话，目不转睛盯着她。 杨琳的目光中带着愧疚，轻柔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凯撒的语气很平淡，难以判断心情的好坏。 “我不该说那些话，我知道你生气了。” 凯撒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到底算不算生气。 杨琳这时发现凯撒的眼神有些奇怪，问道：“你一直盯着我在看什么？”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凯撒语气突然变得就像在审问俘虏。 “什么？什么多少人？”杨琳被他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 “你们异种族在城里的人，有多少？” 杨琳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板起脸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鲍尔让我加入你们，你们总该让我了解一下吧。” “那他都告诉了你一些什么事？” “不多，他说你们也是要拯救人类，说城里的这些人虚伪，长久下去肯定还会爆发战争，他要来领导城里的人。” “他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了，没有告诉你的，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为什么？” 杨琳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决定加入了吗？” 凯撒说道：“他让我多了解了解，我也想了解一下城里人的真实生活。” “那就是还没有答应。没有答应就不算我们的人，那我又怎么能告诉你太多？你万一出卖我们怎么办？” “我不会出卖朋友，你是我的朋友。” “你当我是朋友？不当我是姐姐了？” “有什么区别吗？姐姐就是朋友，朋友就是姐姐。在美呐星，我们都是兄弟，也都是朋友。” “你们教官没有教过你吗？兄弟姐妹和朋友不是一种感情。” “讲过一些。教官当时说过，我们都是兄弟，也都是朋友。”凯撒语气软了下去，说道:“可是我觉得都一样。” “那是你没有过兄弟姐妹。所以感觉不出区别。”杨琳叹口气，“朋友就朋友吧。实际上你应该比我大一千多岁。” “也有可能是快两千岁。” 杨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孤独和无奈，问道：“你真是从一千多年前来的？” “鲍尔说是两千年。” “这不重要。你知道吗，地球人想活一百年都不容易。我要是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两千年都不老。” 听了这话，凯撒竟然惭愧起来，“可我只感觉才过了二十多年。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活了两千年。” “你想不想拯救地球人？” “现在还不想。” “为什么？你的目的不就是拯救人类吗？” “因为人类已经不需要我拯救，他们过得很好。我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你如果真是从人种计划飞艇来的，那么你能做的有很多，甚至可以成为我们的新首领。” “首领？我？”凯撒完全不敢相信。 “就是你。你所经历的事，所掌握的科技，是我们任何人无法达到的。” “可是我除了教官交我的那些战斗技能，其它的都不会。” “不，你会！你什么都会！只是被暂时封存了。只要时间一到就会解封，到那时候你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封存？你怎么知道的？封存在哪了？”凯撒单纯得信以为真。 “在你脑子里。”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对了，因为这些都是我随便说的。但是你只要证明你的身份，其它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敢去质疑。” “你让我说谎？” “为了拯救人类，不得不说谎。” “我不信！说实话难道就不能拯救人类？” “你拿什么拯救？你会什么？！” 凯撒沉默。 杨琳忽然笑了，说道:“所以，有时候谎话并不是为了做坏事。做好事也需要谎话。只要你认为对别人好的事，说谎话也是为了别人好。” “我不懂。” “不懂就慢慢学。” “淼咔说过，地球人就是喜欢说谎，所以才毁灭了。” “你不是说过美呐星是个荒星吗？他们不说谎，不也是快毁灭了？” 凯撒语塞，他对美呐星并不是很了解，无法辩解。 杨琳拿出笔记本，打开一个文件夹，说道:“要了解地球人的生活，就要了解地球人的历史。太远的就不说了，你肯定也都知道。就从人种计划以后开始讲给你听。” 文件夹里是视频和图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重要新闻和一些人类生活片段。 杨琳一边播放，一边讲解：“看这一个。这是人种计划发射那天的视频。” 凯撒对于这个视频很感兴趣，认真看着。 视频里，五艘飞艇在世界人民关注中依次发射成功，人们欢呼雀跃。很多民众表示如果找到了新的星球，愿意成为第一批移民者。 这个视频很短。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没有报道每艘飞艇里有多少人，没有报道返回期限，没有报道成功或者失败后的安排。 杨琳看向凯撒，“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凯撒眉头紧锁，说道:“不对，不是这样的。这和教官说的完全不一样。” “教官怎么说的？” “他告诉我们地球已经到了末日，我们五艘飞艇装载的成员和物资是人类最后的希望。目标就是找到新的星球安家，根本没有提过重返地球。” “当时如果说了实话，你认为人种计划还能顺利实施吗？” “这就是你说的有些时候必须撒谎？” 杨琳摇摇头，说道:“不。这件事说明了人类虚伪，自私，很少人会为以后着想。” “鲍尔和我提过这事，当时我还不是很相信，现在看来他说的是对的。人种计划确实欺骗了留下的所有人。” “你再看这个。” 这个视频是战争场面，视频里的军队服装很混乱，看上去是有七八个国家各自为战，互相攻击。 然后又播放了战争对百姓生活带来的伤害，城市农田变成了废墟，无家可归的人被迫拿起武器加入战斗，另一方面，随着战争的越演越烈，各国都在扩充兵源。 很快，世界各国都变成了全民皆兵。世界停止了发展，停止了进步，粮食弹药很快也跟着耗尽。 没有了吃的，人心就很难稳固。各国战斗演变成了家庭战，个人战，为食物而战。 杨琳又播放了几个视频，视频里已经看不到战火连天，只有穿着破衣烂衫，零零散散走在废墟中寻找食物的人。 凯撒看得心中震撼，“这些视频谁拍的？” 他的疑问很有道理，世界已经变成那个样子，怎么还会有人想着拍视频？ 杨琳道:“我父亲。” “鲍尔？” “我父亲把这些资料交给我的。他要让后人都看到人类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怎样才能让人类真正走向文明发展的道路。” “所以他就想拯救人类？他觉得他可以改变人的本质？” “只要想做，一定能做到。” “教官说过，每个人性格都不同，再好的老师，也会教出几个坏学生。” “对付坏学生那就杀！”杨琳这句话说得很坚定，就像是早已刻在骨子里的教条。 “杀？”凯撒吃惊地望向杨琳，似乎在看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杨琳看出了凯撒的内心，反问道：“你有别的办法吗？” 凯撒摇头。 杨琳说道：“这是最好最快的办法，就像培育种苗，该拔的就要拔，一切以大局为重，这样才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 “现在城里的人不是都挺和睦，没有了国家之分，也就少了纷争。我觉得我要是拯救世界，也很难做到现在的样子。” “你觉得现在很好？” “是的。至少现在是。” “明天起，你跟着我去各处城区看看，也许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好。”凯撒说道:“现在的首领是谁？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首领，可以提建议和方案，没有必要非要取代他，那样肯定还是要爆发战争。” “取代谁？”杨琳禁不住笑了，好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 “现在的首领啊。”凯撒茫然。 “首领？我如果说现在没有首领，你信吗？” “没有首领？” “每个城区的人都是自愿组合，自愿聚在一起，一起制定规则，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那不是很好？” “你忘了？人都是自私的，自私的人制定的规则肯定也是自私的。” “你所说的自私规定是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 门铃声再次响起。 “唐杰回来了。”杨琳起身就要去开门。 “不是他。”凯撒起身忙说道:“脚步声很陌生。” “快，你去卧室别出来。” 凯撒没有问原因，他知道杨琳自然有她的道理。 杨琳走近门口，“谁啊？” “杨小姐，是我啊。” 门打开，一个金黄长发的白净男人出现在面前。 杨琳笑道:“詹姆，我以为是谁呢。” 詹姆也笑了，他的笑很迷人，许多女孩子看到他的笑就会芳心乱动。他对他的笑也很有自信，唯独在杨琳面前，他感到很挫败。 杨琳也喜欢他的笑，看到他的笑会感觉很舒心。但是她不会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心思，这是鲍尔从小教她的。 詹姆进门扫了一眼，“人呢？”说着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坐在了沙发上。他坐的位置正是凯撒刚刚的位置。 “什么人？”杨琳心中一惊，表面还是很镇定。 “那个灰色皮肤的人。”詹姆把目光盯向了房门紧闭的卧室。 杨琳笑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詹姆收回目光看向她，“我没有找到。但是有人看到他从城外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来了你这里，再也没有出去过。”语气中渐渐有了酸意，笑容也没有那么自然了。 杨琳也笑得有些尴尬，说道:“他是来过，不过已经走了。我还是要感谢你的。”说着从旁边包里拿出两张水票放到了他面前。 詹姆瞟了一眼，叹道:“水票，我好久没看到过这东西了，每天除了吃饭都不敢喝水。说实话，我是真想收下，不过……”他把目光移向了杨琳，“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杨琳当然知道，如果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也许早已投入他的怀抱，可她不是普通的女人。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好女人多得很，你不用总想着我。” “男朋友？你说唐杰？”詹姆又叹口气，“我也想不明白，你怎么就喜欢他。” “好了，你要没事就走吧，我还很忙。” “好，想赶我走，我就走。”詹姆起身来到门口，“不过，你不是要感谢我吗？明天陪我去306区一趟，就算你感谢我了。” “明天？”杨琳想了一下，道:“可以。” 詹姆笑得很愉快，“好！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第12章 离奇死亡 一 两张水票还放在桌上，蓝底白字，还有一个水滴的图标。 凯撒拿起一张打量了一眼，“这个有什么用？” 杨琳解释道:“战争爆发前期，地球大部分水资源都被污染了，现在水是最宝贵的物资，没有水票，喝口水都难。” 凯撒似懂非懂，道:“也就是说，有钱买不到水，买水要用水票？” “钱可以买别的东西，但是珍贵稀有的必须品有专用的票。” “这个票怎么来的？” “306区送来的。那里提供八个城区的用水。” “为什么他没有？” “他有。每个人都有。而且每个人一样多。但是有谁会觉得水多？水不但可以喝，还可以交换很多物资。送他水，等于送他了所有。” “306区是个什么地方？他为什么带你去那里？” 杨琳的脸颊突然泛起红晕，眼神闪烁，支吾了半天，最后挤出一句话:“明天你就知道了。” 凯撒看得出她很难开口，说道:“既然不想去，为什么答应他？明天你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去？不怕他见到我了？” 杨琳带着羞涩的笑容说道：“你不是想要了解人们的生活吗？反正早晚都要带你去的。我答应他，就是因为有你在。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凯撒一脸严肃，问道：“那里很危险？” 杨琳做出害怕的表情，说道：“是的。很危险。你怕吗？敢不敢去？” “那里有什么？” “有人，很多人，几乎全是男人。” “有猛兽吗？” “没有，城区没有动物，更不会有野兽。” “那怎么会有危险？” “对女人来说，男人比猛兽更危险。” “为什么？” “你们教官没教过你吗？” “没有。我们那没有女人。” 杨琳沉默。 凯撒虽然是地球人，但是在杨琳眼里，也是半个外星人。外星人有外星人的生活方式，地球人有地球人的理念，同样一件事，在不同地方就有不同的认知。比如说谎，在地球上很正常，在美呐星上就是犯罪。 明天危险来临时，凯撒真能意识到危险吗？ “凯撒，明天你就跟着我，寸步不离，不要听信别人的话。也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 “靠近是在什么范围？” “就是身体接触。” “好。” 杨琳一直是避着凯撒的目光在说话，凯撒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她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会尴尬，心跳还是会加快。 两人沉默了片刻，杨琳心跳恢复了平静，抬头看向凯撒，“你知道结婚吗？”她不相信真有这么白纸一样的男人。 “知道，教官说过，如果战争胜利了，就会培育出女人来，那时就可以和女人结婚，女人就会生孩子，不用再使用机器生孩子。” “那……那你们教官有没有说女人为什么会生孩子？”杨琳说完又移开了视线，耳朵却更加认真地去听对方的回答。 “没有。”凯撒回答得很简单。 杨琳很失望，“没有？你们也没有人问？” “有。” 杨琳又看向他，目光中又有了希望，问道：“有？” “教官说到时候自己就知道了。” “可是你好像并不知道。” “因为我还没有结婚。你知道吗？” “不知道！”杨琳脸更红，急忙岔开话题，“这个唐杰跑哪了？天都快黑了。” “他在城外林子里。” 杨琳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他了，他拿着铁棒在林子里乱窜。” “这个傻子，真去打猎了？真不要命了吗？”又看向凯撒，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你看到他怎么不把他带回来？” “我看他玩得挺开心，为什么要带他回来？那里什么都没有，他什么也打不着的。你一直也没有问我，我也就没说。” 杨琳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马上道歉:“对不起，我是太着急了。天黑外面危险，你能去带他回来吗？” “好。我现在就去。” 二 天已黄昏，暗淡的晚霞渐渐失去了颜色。 唐杰躺在树林里一动不动，身体已冰冷，身边还放着那根铁棒。 凯撒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着他的身体。身体上没有伤痕，没有打斗痕迹。他怎么死的？ 死了就要埋葬，这是他的习惯。铁棒就插在埋葬的位置。 杨琳还在担心，担心唐杰遇到猛兽。她也在后悔，后悔当时不该就那么走了。可是当时不走又怎么办？ 门开了，凯撒独自走了进来。房间亮着昏暗的灯光，窗帘紧闭。 “没有找到吗？”杨琳迎了上去。 “找到了。” “他人呢？不肯回来？还在生气吗？” “他死了。我把他埋了。”凯撒说得很平静，就像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杨琳惊呼道:“什么？他死了？怎么死的？”说完她意识到声音太大，马上捂住了嘴。 “不知道，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我检查过了，没有伤，死得很蹊跷。” “那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来？死亡原因没有查清楚你就把他埋了？” “怎么查？谁去查？” “城里有专门负责查验的人。” “我看不出的伤，没有人能查出来。” 杨琳忍不住发怒了，“你……你这是不负责！这里是地球，不是你们美呐星，死人是要查找凶手的！” 凯撒却更加茫然：“凶手？这里没有外星人，也没有猛兽。” “我说是外星人了吗？说是猛兽了吗？” “那还有谁？” “城区这么多人，谁都有可能！” “你们自己人还会杀自己人？” “这就是地球人，不但会互相伤害，还会互相嫉妒。”杨琳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犀利，“不会是你杀了他吧？” “我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想杀你，结果被你杀了。” “他为什么想杀我？” “今天我们出去吃饭时，他就在后面跟踪我们，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以为他是顺路。” 杨琳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吃惊道：“你知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跟踪我们吗？” “他不信任我。” “这不是主要的。” “什么是主要的？” “主要的就是………你是男人。”杨琳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释得清了。 “路上男人很多。” “可在我身边的只有你。” “他不想我在你身边？” “这就是嫉妒。你爱过一个人吗？” 凯撒转动着眼珠，“什么才叫爱？” “就是喜欢和那个人在一起，见不到会想，在乎对方的一举一动。” “我曾经有个兄弟，我会有这感觉。” “其他人和你这个兄弟在一起时，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我们全都是兄弟。” “如果是女人呢？” “不知道。我只认识淼咔和你。对你也有这种感觉。” 杨琳的脸微微发热，说道:“你说你爱我？” “应该是吧。” “那我和唐杰在一起时，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他是好人。我希望我们三个都能高高兴兴在一起。” 杨琳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最后这句话让她确定杀人的绝不是凯撒。 三 第二天，晴朗，天空飘着片片轻薄的白云。 杨琳和凯撒带着十几个人赶往唐杰埋葬的地点。 十几个人里面有詹姆和他的三个朋友。还有验尸所的五个人，另外跟着四五个记者。 验尸的五个人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人们都叫他白老伯，他到底姓什么谁也不知道，他自己总说记不清了。另外四个是他的徒弟。 白老伯边走边说:“这尸体最好在原地不要动，你这一动，很多线索就没了。” 杨琳十分歉意道:“我这朋友是其他城区来的，他们那里很落后，死人都是直接埋了，我也没来得及告诉他这里的规矩。白老伯，您别怪他。” 凯撒现在穿得是唐杰另套比较宽大休闲的运动装，露在外的皮肤也被杨琳给化了妆，灰色皮肤变成了黑色，还戴了墨镜，大太阳帽，头发也剪短染成了棕色。 白老伯瞟了他一眼，说道:“你们那的规矩在这里行不通，再有下次，就按这里的规矩对你惩罚，懂了吗？” 凯撒点头不说话。 这都是杨琳教的，他只要一开口，任何人都能牢牢记住他特别的口音。那么以后很多事也许会很难进行。 铁棒还插在那里，地面踩得很实。拔掉铁棒就开始挖。 唐杰很快被挖了出来，清理掉泥土，解开衣服，在肚子上赫然有一个大洞，大洞贯穿了身体。 白老伯眉头一皱，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铁棒，发现铁棒一端有血迹。 众人也都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个大洞就是被铁棒穿透的。 凯撒面无表情站着，心里很坦然，也很好奇白老伯会怎么来验尸。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脸上时，他只感觉莫名其妙。 白老伯毕竟是经验丰富的人，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他低头重新检查了尸体，尸体身上只有这一个伤口。 杨琳看着唐杰的尸体，自责又痛心，“白老伯，怎么样了？” 白老伯站起来，看向凯撒，“你发现他时，他是怎样的？” 杨琳没有再帮着说话，也盯着凯撒。 凯撒清了清嗓子，说道:“他躺在地上，身上没有伤口，铁棒在一边。” “你为什么把铁棒插进他肚子里？” “留个记号。” 他说的记号意思是标记一下埋葬位置。由于回答太简单，让听到的人有了不同理解。 白老伯锁着眉头，“你们那的规矩吗？要在死者肚子上留个记号？” 凯撒这才解释：“我是说在地上留个记号。” 白老伯发现自己理解错了，也很尴尬，说道:“就是你这个举动，他才死了。他身上没有其他伤，唯一致命的伤口就是来自你这一棒。当时还有谁在场？” “只有我一个。” “只有你一个人？你怎么会到这里的？他又怎么会到这里？现在我怀疑你就是凶手！” 詹姆听到这话。立刻对三个朋友说道:“快！抓住他！” 凯撒本就没有想逃。 三个人早有准备，拿出绳子就把凯撒结结实实给捆了起来。 凯撒满腹委屈道:“不是我！不是我！” 白老伯说道:“是不是你，回去再说。尸体也带回去，我要做进一步化验，如果真不是你，绝不会冤枉了你！” 凯撒无助地看向杨琳，最能信任的也只有她了。 杨琳很信任白老伯的公正无私，唐杰的死，必须有个结果。凯撒如果是清白的，自然不会有事。所以她只是说道:“白老伯是公正无私的，不是你做的你不要怕。” 这句话也是暗示他不要反抗，以凯撒的能力，逃脱是轻松的事，甚至现在依旧可以杀死在场所有人。 凯撒很听话，没有做任何反抗和辩解。 白老伯的徒弟带着尸体和凯撒走在前面，杨琳紧跟在凯撒背后。 詹姆走在记者们后面，出了树林，便走向自己的小车，打开车门冲着杨琳喊道:“杨小姐，我们的约定你忘了吗？” 杨琳正准备和凯撒上同一辆车，听到声音看了一眼，说了句:“下次。” 詹姆没有再强求，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有这句话，下次就还有机会。现在杨琳刚失去朋友，逼得太紧势必弄巧成拙。 白老伯的工作室在城中二街，一座大厦的一楼。办公区很大，一面帘子把它分割成检验区和档案区。 检验区里，靠两边墙有两排长条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设备仪器。中间是五张特制的石板床，没有铺盖，只是一个铁架子上放着一张两米长，一米宽的石板。 唐杰的尸体放在了第一张石板床上，衣服被完全脱去。 四个徒弟只是帮帮忙拿拿东西，不经允许，没人敢碰尸体。 白老伯拿着一个放大镜从脚底到头顶，每一处肌肤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你们也看看。看得仔细一点。” 通常说这句话就是有发现。徒弟们各自拿着放大镜，把唐杰围了起来。 凯撒坐在最远处的石板床上，双手反绑，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脸上丝毫没有畏惧，只有不安。 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对自己很不利，如果说有一个人肯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么那个人只有淼咔。 他又想起了淼咔，因为他感觉到了杨琳又在怀疑他。 人与人之间最难拥有的就是完全信任，哪怕最亲的人也会有谎言。 杨琳和记者们就在门外站着，记者趁机想采访了她几个问题，她无心回答，一个人躲到了一边。 她现在或许才体会到了，曾经那些拒绝被她采访人的心情。 四 白老伯的徒弟们虽然都很仔细心细，可是经过一个小时的反复检查，额头上都冒出了汗，还是一无所获。 他们谁都不愿意先开口询问，因为那样别人会认为你笨，尽管别人都和你一样，甚至比你更笨，但只要你先开口，你不仅是笨，更是没有耐心。 凯撒无聊地躺了下去，石板很凉。 忽然，他猛的坐了起来，同时一股刺痛传遍整个后背。这刺痛来自体内，来得很突然，消退得也很快。 他又躺了下去，冰凉的石板接触到后背，又是一股刺痛，刺痛依旧来自体内。 他坐着闭上眼回忆在美呐星发生的一切。 “那时也有过睡冰凉地板的时候，但是从来没有过这感觉，为什么会遇到凉的东西会痛呢？自从被淼咔医治之后，不但不饿，也不觉得累。淼咔当初说过，以后用不着吃东西了。难道……难道……” 他不敢再往下想，内心已经开始恐惧。他担心自己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内脏缺失的人为什么会活着？还不用再吃东西？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变成了半个机器人。 “不！不对！我吃过面。吃下去的感觉没有变化，和以前完全一样。不会是机器人，绝不会。” 他自我安慰着，却毫无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