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孔二先生》 第1章 苦中作乐 那是1992年,改革开放都有好些个年头了。 尽管村里还是有被“打狗”回来的,但他们口里的花花世界多少还是让村里人心生向往的。 也正是那个暑假,孔二和他大哥都收到了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只不过一个是县重点高中的,一个是省城大学的,这让孔二的老父亲为了难,一夜之间都愁白了头。 孔二知道,母亲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走了,已经欠下了不少钱,父亲还能有什么办法? 初三的学费到现在还欠着他班主任的。孔二明白,这个家需要有人做出牺牲,父亲已经无能为力了,而大哥的好日子就在眼前,剩下的也只有他孔二让路了。 孔二到母亲的坟前大哭了一场,下河去抓了两斤鱼,跑去他初中班主任那儿磕了两个头谢恩。 班主任和师娘都叹息着抹了眼泪,取了100元给孔二当路费。 就这样,孔二与村里的二狗一道下了海南,来到了三亚。 那时的三亚,路大都还是坑坑洼洼的,两边也尽是些农田、椰树和香蕉林,远没有今天霓虹灯绿的繁华。但工地却到处都是,到处都在要人。 二狗他哥在这边干,孔二他们一来,让把行李往简易工棚里一丢,就带去见了工头,当场就让上了工。 先是搬砖,后是卸水泥、铲沙拌浆、提浆送浆等,都是建筑小工的脏活累活。 那时没有吊机,孔二清楚的记得,搬砖是人工一层一层的给担上楼去的。 这三亚的天本来就热,大太阳底下的,只需几秒,人就会全身汗透! 你可以想象,那时的孔二肯定绝不比当下泰山的担水工来得轻松。 要知道,他甚至连一张擦汗的毛巾都没有,汗水一会儿就流到了眼角,他甚至不敢用手去擦,因为手上有水泥和石灰,他只得用手背去抹。 尽管是这样,也不用了一刻钟,眼睛一样会让人感到火辣火辣的痒痛。。。 要知道,那时的工地更不会发手套,都是徒手搬的砖,所以,手指很快就会被砖头给磨破。 而且,磨破的手和水泥混在一起时,会让人体验到什么是钻心辣火的疼痛。。。 孔二还记得,那时唯一的降暑就是用水管淋头。。。 ——所以,孔二真心不想去回忆这段,太苦了,那简直就是战俘劳动一样的体验。 唯一的享受,那就是工棚食堂处有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孔二到现在还记得那《新白娘子传奇》播出的盛况。 晚上8点不到,工友们就都围在了电视旁等白素贞的出现,8点10分剧起时,便会齐声喊唱着: “啊,啊,啊,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啊……” 剧中,更有骂法海的,啐许仙混蛋的,有说小青的,更有叫别吵的,热闹得很。 剧后,又骂怎么就没了,多播两集要死啊的不愿散去。 剧散后,又是百无寂聊的,工棚还热得要死,蚊子又多,想休息睡觉那也是不容易的事。一般都得到子夜时分,海风吹凉下来才敢入内休息。 所以,就这段时间,大家就多事起来了。 吹个牛,说个荤段子,调侃一下是最平常的消遣方式了。 就这,也让孔二受到了全方位的两性教育。 当然,手头宽裕的,会去搞两斤咸花生和拧几瓶小酒过来添嘴。 也有耐不住寂寞的会到巷子口找小姐,结果一不注意弄得三天两头的往小诊所跑。 再就是几个人凑一起玩牌,输的人欠了一屁股的债,回家都得借路费。 倒是孔二比较规矩。 孔二有些后悔没从老师那带几本书来,搜罗了所有工棚里的,也就是大伙在车站买的两小页本,翻来翻去的连夹缝处的小广告词都看熟了。 再就是爱旁听大伙说的荤段子,也傻傻的跟着乐呵着,同时也被大伙荤两句“行不行和有没长全”之类的…… 【作者题外话】:有同款的体验没? 流过汗,吃过苦,但也苦中带乐! 第2章 这个包工头 这天,因为台风,工地下午停了工。 工棚外,台风将蕉树叶往北吹得“啪啪”的作响。 大狗他们又在食堂玩着牌,二狗也在那看热闹,工棚里就孔二一个人盘坐在床上。 本来想躺下睡个中午觉,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望着开裂的双手,想着他哥孔大这会儿应该也去学校了吧?省城应该很热闹吧?!县城自己没去上的一中,教室里不知有没有空出一个坐位来。。。 孔二正有些伤感着,这时,包工头吴世贵走了进来。 “孔二,怎么?一个人啊!” “嗯!” “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玩牌?!” “不会。也没钱玩!” “哦,听说你是考上一中的,因为你哥上大学,没钱读才出来的?” 孔二点了点头,被说到正伤感的地方,差点就流下了泪。 “唉,也是苦命!不过也没事,你看我都小学没念完,还不一样能挣钱?多少能认识几个字,会算几个数,也不亏!” 孔二也只能点点头。 “来了这几天了,还扛得住吧?” 孔二继续点头。 “后生仔不错!手应该开裂了吧?我拿了两双手套过来,你拿着,以后干活注意一点。” “石灰和水泥烧手的很,弄上了就注意及时的用水冲洗。” 孔二点点头,有一点温暖和感动,但心里听到这话还是有点犯嘀咕的: “说得轻巧,干活时,大工们都叫个不停,做都做不赢,哪有时间去及时冲洗?” “好了,好好干!外面台风大,注意别乱跑!” “谢谢哥!” 包工头吴世贵是孔二邻村的,比他哥孔大也就大个三四岁的样子。 前些年,孔二还读小学时,孔二经常见着他推个大大的自行车到村里来卖冰棍、收废品。 那会儿,孔二就很是羡慕他,羡慕他有高大的自行车骑和吃不完的冰棍。 现在,出来了,又在人家手下做事,好像还是需要羡慕他。 孔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看着他送来的手套,又心存感激。 外面,“哗——哗”的暴雨开始下了起来。 孔二躺下身子,静静的听着这雨声,默诵着高尔基的《海燕》: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的飞翔。” “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 。。。 多年后,包工头吴世贵已是一家装修公司的老总,而孔二,也经营着一家不大的工厂,偶尔也会坐在一起喝个茶,吃个饭,吹个牛什么的。 那天,几个老板吃完饭喝着茶,谈到了用工荒,除了孔二没表示缺人外,包工头吴世贵也说他从来不缺人,还吹牛道: “人嘛,都是肉长的,有感情的。你要对人好,人家才会记你的好。所以,我从来不缺人,我要人,只要喊一声,一大堆的兄弟都会过来跟我!而且干活决不敢打马虎眼!” 这话一出,除了孔二,其它人都说吹牛不信。 “问孔大老板嘛,是不是?我缺过人吗?他孔二可是跟过我的!问他是不是?” 孔二笑而不语,自顾着喝茶,心里很不是滋味。 “教你们一招,对下面人好,那是有讲究的。懂不懂?” 大伙就催着说:“就别卖关子了,分享分享!” 于是,包工头吴世贵便给这些老板们上起了课。 “人呢,有各种各样的。”说到这,他呷了一口茶。 “第一种呢,是自律自成的,就像咱们孔大老板这样的。” 他放下茶,扫了孔二一眼,接着说: “这种人呢,你一般是很难长久留得住他的,除非你的池塘能做到足够大,能容得下他的理想。” “否则,你这就是他一个垫脚的过场。他们事做得踏实,人也很好用。” “如果你对他们舍不得,怕留不住。那么,你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消耗他,无底线的消耗他!” “就拿我们孔大老板做例子吧,他跟我的时候还小,没有具体目标和理想,只有生存。” “但是,工地上吃喝嫖赌的坏毛病,他是一样都不沾。做事呢,又从不偷奸耍滑,我观察了他几天,我就知道他这小子是不会久居人下的。” “这样的人,我喜欢!我要让他长久的跟着我,那么我就得让他感恩,无处不在的感恩。” “说句大话,要不是后来海南房地产泡沫破了,工地没得干。他孔大老板应该不会走到现在的这一步,自己当了老板。他舍得离开我?!” 听了这话,大家都朝孔二看了过来,孔二也有些愕然,但仍认可的点了点头。 “现在说白了,大家都上这个层次了,把事都看得通透了。什么人情世故,那都是为达到目的而已。” 孔二听了,更不是滋味了。 “以前,我不仅总是问寒问暖的,我还提前支钱和借钱给孔大老板,让他主动供他哥上大学,又劝他哥一心求学,不用去勤工俭学。这事,做得通透有人味,也让人感动,是吧?” 大家点头,孔二也点头。 “这样的情况下,他孔大老板离得开我?” 大家接着点头,孔二也“不能”的回应着。 “我这样做,我有损失吗?没有!那提前支出的钱可都是人孔大老板的工钱嘛。但换来的结果呢?” “至于其它普通人。要消耗他们,让他们不敢跑,那就更容易了。你纵容他们去消费啊,让他们口袋里不剩两个钱,最好还背上一点债,他敢不好好上班?还敢跑吗?” ——大家顿悟! 这时,孔二耳朵里忽然想起了二狗他妈的数落: “两兄弟天天在外打工,跟吴老板一年一年的,又天天做着事,怎么就不见着有钱回来?还买台破车,这一年到头的,要不是人吴老板好,他们连个路费都没得回来的。这俩个砍脑壳的。真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 【作者题外话】:你月光族了没?是被你的老板纵容消费了吗?还是被一大众的平台给消费了呢? 第3章 女同学的明信片 这天收工吃饭时,孔二发现工地的大门上挂起了四个黄色的大灯笼,上面用红纸贴着“喜迎国庆”的四个大字,孔二这才意识到是国庆来了。 在学校的时候,学校总会组织些迎国庆节目。可是,在这工地上,没有人提国庆,有的只有工程进度和累人的劳作,再就是吃饭和睡觉,以及二狗他哥的纸牌玩乐。 端着饭盆,孔二呆呆的望着那几个灯笼。 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远处西边的天空上,长庚星也开始眨着眼,孔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去年的今天,他孔二还站在学校的土台上以《沁园春雪》获得了朗诵大赛的特等奖,以《爬雪山》的简写速写画而获得了美术赛的一等奖。 于是,孔二决定,第二天请一天假,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当孔二向二狗发出邀请时,大狗在旁有些不耐烦道: “国庆跟我们平头老百姓有卵关系?看山看水家里没看够?” 孔二无言,也不好再多说,便私下让二狗第二天再向工头带话。 第二天国庆,天刚放亮,孔二装了瓶水,便搭车往马岭山麓的天涯海角去了。 来到天涯石刻处时,晨早的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整个沙滩空旷无人,海风微微,海面平静,潮水缓缓而起又缓缓退下,留下几只高脚的小海蟹在沙滩上面快速的奔跑。。。 孔二脱下人字拖,扔下水瓶,迎着海风,轻踩细沙,来到石涯,触石抚摸着望向远方。 只是,他削瘦的身影被这朝阳拉得贼长,他想高呼,却愣是没能喊出声来,不知道是怕吵了这朝霞,还是怕惊了这海蟹,远处的海鸟三三两两的在飞掠着。 孔二出来已经两月了,虽然工钱还一次都没发,但包工头还算仗义,让支了300块给家里寄了去,大哥也算是有了生活费。 孔二最近盘算着要学学砌墙,然后再学会算料,最后争做个大工。不然,老做小工也没得出息。 这时,潮水也渐涨了起来,漫过孔二的脚跟,拍打着石涯,哗的一下溅起些水花落到了孔二的脸上。 孔二收回目光,看到了石涯上还刻着“海阔天空”四个大字。 一会儿,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人牵了马,穿了电影里的白色婚纱过来拍照。。。 孔二的童真也被唤了起来,跟着婚纱围观了好一阵子,脑海里也不断的闪现着一个女孩的身影。 孔二很喜欢画画,但他没钱买画纸和颜料,就只有在本子上速写画简笔画,他的同桌因此也常会被当成了模特来画。 同桌成绩也很好,中考成绩出来时,只比他低了7分,应该这会儿也是上了一中的,孔二心里猜想着。 游历完天涯海角,孔二怕贵舍不得在景区就餐,在街边买了一份炒粉吃后,觉着看了海还得看看山,便乘车往鹿回头岭去。 孔二听说那里有个鹿回头的传说,很是感人。 传说讲的是男人狩猎追鹿,最终鹿一回头,男人就怜而未射,鹿感恩化身为女子与他结婚的故事,是一个真善美的爱情故事。 另外,从放弃学业开始,孔二心中一直压抑着,梦里仍时常有在校上课的场景。所以,他更想去登高相望,俯看全城,一览众山小,释放释放一下。 来到山脚下,游客如梭。但孔二却觉着有些孤寂,自己黑瘦而简便,孑然一身的,与双双俩俩和成群结队的人们显得很是有些反差。 待徒步而上,立于山顶,望鹿回头雕塑,看滩湾城楼尽收眼底,孔二再也忍不住,应景高声吟诵起丘处机的词作: “最苦三冬冰雪,难当万里风尘。天涯海角不离身。何处参同心印。” “况是中丹宛转,徒劳外景因循。争如作伴到青春。看我行藏远近。” 忘我之中,不少游客回望孔二,投来些诧异和赞赏的目光。 然而,孔二觉察后即心生怯意,思虑着自己一介初中小生,如何敢在这里卖弄,便回望了一眼上方的雕塑勿勿离去。 待回到工棚,二狗他们也正好收工回来,大狗却没好气的冲着孔二吼了起来: “孔二,你小子耍爽了吧?害老子自己拌浆少砌几百块砖!” 孔二不敢作答,包工头吴世贵脸色也不好看,叫孔二去他工棚。 进门后,包工头吴世贵自顾的坐下了,点了根烟,盯了孔二好一阵子才说: “是扛不住了?不想干了?” “没,没有……我只是想国庆了到外面看看!”孔二有些不知所措。 “好!看到了什么?” “看天涯海角去了,还有鹿回头!”孔二突然感觉像是在回答老师的责问。 “有味吗?” 看着孔二支支吾吾的,包工头吴世贵又从旁边桌上拿了个信封递过来。 孔二不明所以,慌乱的接了过来,正准备细看,吴世贵摆了摆手说: “是你老子让人捎来的。去吃饭吧!下次要有事自己来跟我讲!晓得不?” 孔二如释重负,退了出来。看了看手中的信,见信封并无地址,只写了“孔二亲启”四个字,于是急忙拆开。 信封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张明信片,上面清秀的写着一首小诗: 致友诗 雨落窗前玻之泪, 窗前树下一蝶飞。 蝶散就在群花中, 但愿再聚齐高飞。 ——欧阳雪梅 1992年9月2日 【作者题外话】:你有过孔二一样的穷游经历么?欢迎分享!相信读来总觉得眼角有些酸润,对吧? 第4章 认师 读完明信片,孔二五味杂陈,眼眶湿润,久久的不能平静。 也许,正是万物皆有感应。孔二今天刚有心念到她,她就来了明信片,虽然只是一首小诗,但其心意却是非常的明白了。 而且,看留言日期,孔二更是有莫名的温暖和感动。 9月2日,那可是新学期开学的第二天! ——难道是她一开学没见着孔二,便去打听和寻他了,然后才勿勿往他家去留下了这明信片! 可他孔二何幸之有,如何敢受这样的惦记? 对于一个情窦少年来说,换谁都是一样的心情澎湃。 想到这,他便无心去用饭了,勿勿回到工棚,拿了纸笔就写起了简笔画,画着她,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 可画了无数的画,撕掉了一页又一页,孔二总是觉着不满意,他想画一幅最美的寄给她。 很快,整本的笔记都被撕完了,丢得一地都是。 他不甘心,又满工棚的去找纸。 可哪里有?工棚里的几个糙老爷们写信时,那都还是问他借着用。 “工头那儿肯定会有!” 孔二心想着,可他又有些不敢去。 正踌躇着,这时,丁老五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地的纸球说道: “发颠啊!” 孔二这才一愣,有些难为情起来,于是一下忘了去寻纸,赶紧的蹲了下去收拾起来。 这丁老五,是工地的大工,近四十,不壮,平常很少言语,也是孔二他们乡上的,但隔了几个村子,孔二平时还是很敬着他的。 而且,丁老五不赌,但爱下象棋。 工地太无聊,大家也都会下一点,但都下不过他,只有孔二进步很快,这段时间还能跟他下下。 “好了,过来陪叔下两盘棋。” 棋下得正酣时,孔二想着要学砌墙,便说: “丁叔,我想学学砌砖,您能教我吗?” “将军!”丁老五没有理会,只顾下着棋。 “丁叔,问您呢?”孔二年轻,不知深浅,一路紧逼。 “不下了,冲澡了!”丁老五还是没正面答他,从床上起身往床下提了桶就往外走。 一刻钟后,丁老五冲澡回来,看棋局也收了,孔二愣在自己床上盯着明信片看,便给了一句: “看那东西能饱?饭都不用吃了?!” 一句话,提醒了孔二,他还真有些饿了,一整天他可就中午吃了一份炒粉。 可这会儿,工地食堂早就让阿姨喂了狗,只得往外边去找吃的了。 “我也有点饿了,走吧,跟丁叔出去吃点。” 孔二一听这话,即便再傻他也能听出个味来。可他口袋里的钱并不多,心里还是有点儿虚,但这时候也只得先应着。 平素工地里吃宵夜,一般也就是在前面路口的士多店里,炒两份炒粉或田螺,逮两瓶啤酒什么的,其它也没什么就近的地方。 他们在土多店门外的敞篷下开了两瓶啤酒,要了份田螺和两份炒粉。 快吃完时,孔二跑去结账,但口袋的钱掏完了也还差2块钱,这下就有点尴尬了。 孔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又不好让丁老五知道,只得低声央求老板通融一下: “老板,我今天请师傅的客,但钱没带够,我能明天再给您送来吗?” 平常呢,孔二也只跟大狗他们来过这店里一回,老板也不怎么认识他。 “不行!本店概不赊账!你们这些做工地的,明天人跑哪去了谁知道,我上哪找你去?” 孔二一听,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眼。又把所有的衣兜翻了一遍,还是没再找到出一分钱。 “老板,再拿瓶酒来!” 这时,丁老五看孔二许久没回来,便在外面叫唤了一声。 店主扫了一眼孔二,半晌才开了瓶酒拿了过去。 孔二悻悻的跟了回去。 “师傅,你这徒弟钱不够,结账还差2块钱,加上这瓶酒,总共还差5块!” “啊?!没钱啊?没钱这瓶酒就不要了!” “那不行,已经开瓶了!” “我叫你拿又没让你开!”丁老五从兜里掏了两块钱放桌上,招呼孔二,准备离开。 “啪——” “耍赖啊?你x母的!” 店主把啤酒摔在了地上,用方言叫骂着凑上前来。 丁老五先是一愣,然后也把上衣从肩上往地下一甩,也怒视着吼道: “干嘛?!想打架啊!你妈的,再叽叽歪歪一下——我看看!” “孔二,回去把大狗他们喊过来!想打架,他妈的,破店子都掀了你的?” “你自己开的,还要强买强卖啊?!” 店主被怼的一时无言。听着吵闹声,店主老婆也从里面赶了出来,上前拉了店主,劝了架。 回工地的路上,丁老五兴致特别高,就如斗赢了的公鸡般趾高气扬的。 “你小子,以后学着点,莫人善被人欺!遇事要硬得起!” 多年以后,孔二每每想起这事,总觉着那是受了满大街录相厅古惑仔的影响,大家才这么大的火气! 【作者题外话】:对一个初中毕业的半大小子,那个要干架的场面肯定会让他记上一辈子的! 但丁老五的那句话说得挺对——遇事要硬得起! 第5章 苦学手艺 “孔二,叔看你是个好孩子,也很对叔的脾气,这才给你条活路。希望你能好好学,做人做踏实,做事也要做踏实!” 这丁老五,也算是中国最传统的师傅了,一上来就给孔二来了一句正心的话。 “嗯!”孔二恭敬的应着。 “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别以为你来工地都呆两个月了,感觉砌墙也就这么回事,上浆砌砖就行,没什么好学的,这可就坏了!” 孔二是个相当自信的孩子,心里还确实是有那么点心思,没想到一上来就让丁老五给堵上了。 “另外,千万要记住:要做好一件事,准备工作是很重要的,一定不能不当回事!” “明白了。叔!” “刚起早把砖块浇透了没?” “透了!” “浇砖也是有讲究的,浇不透,吃水就厉害,砌上去,砂浆的水就容易被吸走,影响凝结,砖就砌不稳,墙一推就倒,这是要特别注意的!” 在上工的路上,丁老五边走边教。这边,二狗他们才刚起床和洗漱。 “今天正好开新墙,你先去拌砂浆,等会送浆来,叔教你怎样定位放线和立皮数杆!” 待孔二提浆上来时,丁老五已经清好了墙基面,坐在一旁抽着烟。见孔二上来了,便摊开施工图让孔二细看,说道: “这第一步呢,先看施工图,了解墙体布局后,再把新墙基面给清理出来。” 孔二之前也看过,觉着也简单,一看就懂,门在哪,窗在哪,都有标尺码。而且,具体要求旁边也都有标注说明的。 “今天的新墙,外墙是24墙,内墙隔断是18墙,按图纸尺码我们现在先放线。” 丁老五拿了墨斗,找了个砖块绑了墨线,在一头放下,定好位。然后,拉着墨斗开始放线,再定好位便拉线弹了两下,外墙的基准线算是画好了。 “拉住皮尺,按图纸尺码找到内墙隔断的位置点。现在难的是找直角,你学过勾股定理吗?” “懂的!” “那很好!现在我们没有直角尺,只有用6-8-10的三角边比例画出内墙隔断的直角边。” 丁老五边说边示范,画了线。然后又取砖砌起墙角,示范讲解如何立皮数杆。 这边刚示范完,大狗就在下层吼了起来: “孔老二,搞什么去了?给我送两桶砂浆来!” “来了!”孔二向丁老五恭身了一下,便跑了去提浆。 为了有空去学习,孔二整天都是跑着干活,一天下来,累得直不起腰,刚结痂的手也裂了开来,尽管张放都有些隐隐作痛,但孔二内心却无比的充实! 一个月下来,不仅是定位放线和立皮数杆,其它包括如何盘角挂线,如何错缝搭砖,灰缝厚度要求,如何勾缝,如何分皮交圈,如何走十字墙、丁字墙和墙体转角、为何要分次砌筑等等技术要求和经验,丁老五都耐心演教,孔二也更是每天如一的勤学苦练着。 这天,又一层立新墙,丁老五把孔二叫上来,让他独立作业。 只见孔二拿图读熟后,并开始清理基层、拉墨斗、弹基线、对隔断位、验线、拉皮数杆、起皮砌砖和盘角。。。 过程中,口中不断的念叨着“三皮一吊,五皮一靠。。。上跟线,下跟棱,左右相邻要对平”等等丁老五的经验口诀。 丁老五在旁不断的点头,但嘴上却并不乐意,嚷着: “教会了徒弟这下是要饿死师傅了哦!” 听师傅这样说,孔二掩不住心中的喜悦,急切的问道: “叔,如何?还行?!” 丁老五点了点头,让打砂浆去,自己接着砌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丁老五起床时就没见着孔二,洗漱完后,来食堂吃早饭也没见着,正纳闷时,包工头吴世贵老婆一见丁老五进来就喊道: “丁老五,你要死了,你那小徒弟天不亮就起来帮你砌墙了。你要喊到下子哦!莫要累坏了,还在长身体的人。” “再说,他砌的墙要不要得?莫让监理判你不合格哦!” 丁老五听罢,心里很不是滋味。要知道,孔二现在还是小工,他砌的砖那也都是算丁老五的,不知道的以为他丁老五不是人,让徒弟大半夜的起来给他干活。 要知道,平常他出活不是最多,那是因为他丁老五自己守着良心,一直是严格的分次砌筑,每次砌筑不超15米高,等砂浆终凝后再砌筑,他认为这是安全原则,是底线,是要守的。 他不学其它人,只管砌的多,好多挣钱。 丁老五简单的扒了两口面,来到工地上,看孔二正自己提了浆在哪儿干,新砌的墙也有十来皮高了,便忍不住的骂道: “颠了吗?” “叔,您来了啊?您看看,要不要得?!” “要得!”丁老五心里有点酸楚。 “下来吧!去吃口饭!” 【作者题外话】:写到这里,心里有些难受,为孔二的懂事! 第6章 含羞草 “这狗地方,怎么就没个凉快天!”二狗递了桶砂浆上来,边喘气边抱怨着。 孔二接过砂浆,笑道:“对你二狗来说,躲在树萌底下那也是热的!” “孔二!你也别笑话我!你能,你不热,那不也给晒掉了几层皮了?!” 孔二没作答,取了块砖砌了起来。 因为工期紧,包工头吴世贵同意了孔二从小工转为砌墙工,按砌墙的砖数记工钱。 “哎,孔二,你给欧阳雪梅写信没?”二狗靠在一边问。 “没写!” “他问我来着,问你收到她的明信片没?” “你给她写信了?”听到二狗这话,孔二急忙转过头来问。 “也没有。我写信给宋春了,她应该是从宋春那里晓得地址的。” “哦。。。宋春她现在在哪里?她不是没考上吗?”孔二心里疑惑,雪梅怎么会写信给二狗呢? “在供销社接她母亲的班。” “哦,雪梅还讲什么了?”孔二急切的想知道。 “就问我俩是不是在一起做事,问苦不苦。还讲她期中考了第一名,说要是你在的话,第一名就是你的。她讲她很为你可惜,还问她留你家的明信片你收到没?” “哦。。。” 孔二听到考试名次,又莫名的有些伤悲起来,哦了一声就又转过身去,继续砌墙。 “收没收到啊?我好回她!”二狗喊到。 “没收到!”孔二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他会向二狗说慌。 晚上,大狗和二狗他们还在隔壁工棚玩着牌,师傅丁老五也睡了,孔二想着白天二狗的话,怎么也睡不着。。。 自从认师后,孔二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学校了,也很久没有去想那些事了,包括那张明信片也被孔二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放进了床架上的蛇皮袋里了,他已经给他哥寄了两次生活费了。 但今天二狗说,雪梅给他写了信,这不得不让孔二又想起了她,想起了他的速写画,想起了学校。。。 这越想心就越烦乱,孔二便起身从床架子上的蛇皮袋里取了那明信片,出了工棚。 ——他想找个地方独处一下。 棚外,月亮正挂了半空,洒下姣洁的月光,照了孔二的身影,摇晃的来到了食堂侧旁的杂草坪上。 孔二盘脚而坐,借着月光,明信片上那绢秀的字迹依稀可见。 “——但愿再聚齐高飞!”孔二默念着最后一句,左手抱了头躺倒在了草坪上,望向满是星光的苍穹。 孔二知道天上有银河,他听说过牛郎和织女的故事,他今天特想找找这两颗星星,他想知道今天有没有飞鹊在为他们拱桥。 孔二寻了许久,却不敢确定哪两颗是牛郎星和织女星,他更没在银河中找到鹊桥。 他于是想,这人们啊,总爱胡思乱想! 孔二苦笑着,他又想到了孔大,想到了在家与他一起看星星,想到了他哄自己说每个人都对应着天上的一颗星星。 但他孔大自己也没搞清楚代表他的那颗在哪里,只说我们现在还看不到,因为太远,要等他孔大长大了,他的那颗星才会变得亮些,我们才能看得见。 孔二不相信这些鬼话。但他又记得,为母亲在院里守灵的那天晚上,他确实看到了一颗很大的流星,从天空一划而过,很美!美的有些烧眼! 然后,孔二又希望自己相信孔大的话,望着天空,繁星点点,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哪颗星星是他。 孔二有些迷茫,也有些倦了,于是他准备不去胡乱想了,明天还得出工砌墙,得回工棚睡觉了。 刚翻身坐起,孔二便看到一个人影,凑在了食堂后室的窗边,敲着窗,轻唤着:“常娥!是我!” 孔二听出——那是大狗的声音。 接着,门掩开了,人闪了进去。 孔二没敢立即走。 只片刻,屋里便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节奏感很强的响动声。。。 孔二尴尬至极,左手撑地而起,准备离开,却感到手被什么东西勾刺了一下。 这定眼一看,原来身边有一株复叶互生的含羞草,被触碰后正努力的收拢着。。。 【作者题外话】:少年的情感,被生活的无望压抑着,不敢相信传说,更不敢去触碰! 第7章 可恶的监理 工地里抽宝岛牌香烟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大狗,另一个是监理胡胖子,全名叫胡工人。 这大狗抽宝岛,那纯属是充大炮。 而监理胡胖子呢,却是真抽,并且丢了一根又会接上另一根的抽。 刚开始,孔二以为监理就是老板,平时看他什么事都不干,就是知道走来走去,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连包工头吴世贵也对他恭敬得要死,还抽这么高级的烟。 后来,丁老五告诉他,那是工地的监理,以前是没得的,就是孔二来工地前一个月才有的。 丁老五让孔二也对他小心些,多赔着点笑脸。 其实呢,这大狗抽宝岛那也是因为这胡胖子,一回让胡胖子判了返工,硬是让拆了一堵墙重砌。 后来,大狗就学刁了,口袋里总备着宝岛,只要胡胖子一来他就上烟,和他聊上两句,有时夜里还陪着玩纸牌。 这包工头吴世贵呢,更是时不时的喊他老婆搞几个好菜,叫他一起喝上几杯。 因此,孔二对这胡胖子还是很不屑的。而且,对他的名字也特别反感,怎么他老子给他取的这样一个名字,叫什么不好,偏偏叫胡工人,那不是专门来唬咱们工人的。 所以,别人叫胡胖子叫监理,他孔二却只称呼他胡工,名字愣是不给人叫全,心里是有意不把他当人看的。 没想到,胡胖子听到孔二这样称呼他,反而很高兴,总是会微笑着给孔二点点头,有时还会拍拍他的肩。这是孔二没料到的,觉着这人还是个真小人,挺有度量的。 也是那时孔二见识少,不知道监理是一个职位更是一种职称,称呼人胡工,实事上是把人高抬了,因为从监理员升为监理工程师,可不太容易。你说人家能不高兴嘛? 这天,包工头吴世贵又让他老婆杀了只鸡,搞了点硬菜,备下了酒,请了胡胖子。 “胡哥,这3-5楼都完工这么久了,你这边验收材料都交上去没?”吴世贵举杯碰起走了一杯。 “快了。”胡胖子也呡了一口。 “那还请胡哥抓紧点!这快过年了,工人们都等钱回去过年呢!拜托了!”吴世贵又是一杯。 “肯定的。”胡胖子也整了杯,很是豪爽的回答道。 “秀花,给胡哥倒上!”胡胖子的酒杯还没落桌,吴世贵便让老婆再给倒上。 “少点!少点!”胡胖子作势去挡,一只手顺势抓住吴世贵老婆握酒瓶的手,客气起来。 “哥你这才喝到哪跟哪啊。刚刚才起的局就在推了,看不起我秀花吗?” 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胡胖子和吴世贵两人频频入口,除了工程验收的事,又谈了许多无聊的话。 说这全岛房价一天一个价,楼盘一个接一个的开工,工地到处都缺人。 胡胖子又称吴世贵有办法,留得住人,没见人跑路。 吴世贵呢又猴精得很,便顺势吐了苦水,说不容易,都在涨工钱,能留住他们也是靠自己平常的仗义和为人好。 还说这也是一时还行,要是不主动加点工钱和出粮,久了那也是靠不住的,人也得跑,所以还得请胡胖子抓紧办验收的事,好结一些工程款来应急。 这胡胖子呢,也是有意无意的往这块扯,又一个劲的装b应承着。 吴世贵老婆则在一旁掌酒,时不时的劝一下菜。 最后,吴世贵撑不住了,先扒了下去,嘴里还一个劲的说着:“全靠胡哥帮衬了。” 见吴世贵扒了桌,胡胖子对吴世贵老婆说: “秀花啊!这一晚就见你劝哥了,来,你也整口?” “我哪成啊!胡哥你就饶了妹子吧!”秀花忙闪躲着,但也不便离得太远。 “来嘛!”胡胖子站了起来,一把拽了秀花过来,举杯就灌。 “胡哥!胡哥。。。”秀花急促的叫着。 胡胖子不知是被这声音撩住了,还是喝多了把不住身子,一个踉跄便扑倒了下去,把包工头吴世贵老婆压在了身下,嘴巴也顶在了秀花的脸上。 秀花也算是见了世面的,知道不好得罪,没敢大喊大叫,只是拼命的推,但也没能推闪得开。 这样一来,胡胖子就更得劲了,喘着粗气,像只拱食的猪在秀花身上蹭着。 “胡哥,你喝醉了,我叫人把你送回宿舍吧!你起来一下啊!” 秀花有些急了,便开始叫唤了起来。 “世贵,你醒醒!胡哥喝多了,叫人送他回去!” 吴世贵没动静,胡胖子也被叫得一愣,于是顺势装醉把头埋在了秀花的胸上,嘴里嚷着“喝啊!喝啊!” 秀花好不容易把胡胖子推开一边起了身,这才往工棚的另一头喊了大狗和孔二他们过来,先把吴世贵拖上了床,再把胡胖子架了走。 架起胡胖子时,孔二看到了他的蛋被卡在了内裤的裤腰上,他外面裤子的拉链也被拉到了最下面。 【作者题外话】:监理制度在92年全国推广后,监理便成了工地里长时间的权力象征。要知道,猪没有不贪吃的,如果不管好,拱菜是必然的事,因为诱惑太大了。 第8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艹他妈,看我不废了这死胖子!” 一大早,孔二正在工棚前的水龙头边刷着牙,包工头吴世贵突然骂骂咧咧的从他那边的工棚里窜了出来,进了对面的厨房。 紧跟着,他老婆秀花也从工棚里跑了出来,看到孔二便大叫: “孔二,快叫大狗他们!要出人命了!” 这孔二还没反应过来,丁老五和二狗,以及对面工棚的几个工人已经听到响动声跑了出来。 “什么事?” 正相互问询着,包工头吴世贵拿着菜刀从厨房里大步的走了出来,脸色黑青,紧绷着,气势汹汹的,嘴里嚷着: “亏老子还一直敬着他!艹他妈的胡胖子,看今天老子不阉了你,我就不姓吴!” 丁老五见过世面,一看便明白了个大概,俗话说“奸出人命,赌出贼”,这可开不得玩笑,急忙过来和吴世贵老婆一起挡了他去路,大伙也都跟着围了过来。 “不要拿刀!先把刀放下!有什么事大伙都在,能讲得清楚的。别冲动!”丁老五劝道。 “你个砍脑壳的!你不要这么冲动好不好?跟你讲,教训他一顿就可以了,他又没得逞,你硬要杀了他偿命啊!”秀花有些哀嚎起来。 这时,孔二才想起昨晚胡胖子那拉开的拉链,当时就觉着恶心来着,还以为喝了酒尿多,结果没拉上门,现在看来那斯确实是欠揍。这色胆也忒大了,nnd,当时他包工头吴世贵还在旁边呆着呢。 “什么事?嫂子!”大狗这时才听到吵闹声从床上蹦了出来。 “昨夜你哥喝多了后,那该死的胡胖子对我动手动脚的,要不是我喊人,差点就被他。。。”秀花说到委屈处,掩面哭泣了起来。 “我操!嫂子昨晚你不说?当时要知道,我直接就架他去沉了池塘!妈的,这王巴蛋!找他去!”大狗一把夺了包工头吴世贵的刀,狠声的说道。 其实呢,这大狗虽然表面上跟胡胖子很应付,又是赔烟又是赔笑的,但人家心里头却还一直惦记着让他返工重砌的烂事。 这下有了把柄,那还不得好好发挥下,让他狗日的胡胖子胡监理也知道马王爷还有五只眼!看他还叫不叫胡工人!我x他大爷的。 况且,这包工头吴世贵还是自己的金主,每每手头紧的时候,那都是他包工头吴世贵给先支应的,这下他有事可不得好好表现一下。 。。。 一众人拥了包工头夫妇来到了胡胖子住的集装箱,门没上锁,胡胖子还睡在床上,听到外面吵闹也坐了起来,还有些迷糊着。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看到大伙推门而入,大狗还手拿菜刀,直接就给胡胖子吓清醒了。 “干什么?你昨晚喝酒干什么了?你不清楚?给老子下来跪下!”大狗一个健步上前把胡胖子拖了下床。 “你个死不要脸的混蛋!”秀花上前便给了胡胖子两耳光。 “我艹你妈!”包工头吴世贵也上去狠狠的给了两脚。 “早看你不顺眼了,你个狗娘养的。敢对我嫂子动手动脚,你是活腻了!”大狗补了一脚,把菜刀架在了胡胖子脖子上。 “大狗。。。”胡胖子被踹得疼痛得不行,又见刀架脖子上,双手捂了肚子,颤颤巍巍道。“有话好好说嘛!我干什么了?我没干什么啊。。。” “好好说?先把你阉了,等会再送你到派出所去,你就等着吃牢饭吧!”大狗一句接一句的,搞得其它人都插不上话了。 “肯定是误会了,昨晚不是多喝了几杯吗?都是你们架我回来的。我哪里能干对不住秀花的事?” “喝多了你还知道是我们架你回来的?”孔二也忍不住插了一句。 “就是,还抵赖!你他妈的挨打不看日子了。”二狗也上去给了一脚。 “行,行,行!你们说什么是什么吧!别再打了!”胡胖子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求少挨打。 “认了就行了吗?你妈的!亏老子还一直捧到你。走,到项目部先要个说法,再送你去派出所!”包工头吴世贵拉扯着胡胖子。 “吴老弟,你等等,有话我们好好说!昨晚我肯定是喝多了蒙心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们一贯的交情上,饶过我吧。” “饶过你?要不是我喊人,你又饶得过我?今天怎么样我也要个说法。走!”秀花也狠了起来,上前推桑着。 “我赔钱,我道歉!怎么都行!私了,好不好?”胡胖子哀求道。 丁老五看到眼里,把吴世贵拉到旁边,劝了劝,说别把事做的太绝了,公堂上咱老百姓怕是也不好上,反正秀花也没吃很大的亏,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先谈下! 这吴世贵想想也是,看了一眼秀花,又看了看丁老五和胡胖子,说了声:“那就谈谈!”。 “怎么私了?”大狗喝问道。 “我道歉!给秀花妹子道歉,对不住!都是喝酒蒙了心,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一回。我这还有点钱,我去取,全赔给你们,当精神损失费!” “好多钱?” “应该有5千来块。” “我们的工程验收为什么一直拖着不给办,天天应着快了快了就是没下文,你个砍脑壳的,什么时候办?”秀花听了钱便活脱了起来,质问道。 “马上办!今天就给办!” “空口无凭,立字为证!”孔二觉得差不多了,也插话过来。 “对!”大家众口一词。 于是,找了纸笔,让写了《赔礼协议书》一式两份,按了手模,众人为证也都签了名。 【作者题外话】:色字头上一把刀。色若用好能成事,贪色则能坏事。秀花无疑是那个用好了的人! 第9章 孔大的包裹 事情有了了结,大伙便各自散去,又各自上工去,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 中午吃饭时,孔二环顾四周,没见着大狗,便问二狗: “你哥没来吃饭?” “许是陪吴头去办晨早那事的头尾还没回来吧。”二狗答道。 “哦。”孔二也不知怎么着,对晨早那事的后续还是有些好奇,不知办得怎么样了。 虽然,早上他也很出力的整治了胡胖子,主持正义,多少还是感觉倍爽的。但后来,他又有些没搞明白—— 这胡胖子怎么就能当着包工头吴世贵的面对秀花动手动脚的?偷瓜不是还得避主人吗?何况是偷人? 有这胆大的,早上又这么快认熊?唉!这货也真他妈的蠢到家了,他该姓猪!还叫什么胡工人,唬谁啊? 到底是酒壮熊人胆了,还是真他妈的色胆包天? 还有,这秀花也是,当时怎就没大喊?倒是第二天才让他老公出来闹事,要了这么个结果,也算是坏事变好事了。。。 孔二成长的心里此刻装上了一大串的思考。 但他也不好向其它人发问,因为大家都装着什么也没发生,包括他师傅丁老五。 或许,这种事本就不光彩,都是一帮大老爷们的,也没哪个像老娘们一样去碎嘴。说不好,那就得得罪包工头,谁也不会这么蠢。 下午快收工时,大狗回来了。 啃了一根甘蔗往工地各处游走,好似今天自己就是监理一般,每到一处,便用甘蔗敲上两下嚷道: “今天工程验收了,秀花姐买了羊肉,晚上烧烤喝酒!” 看到孔二时,加了一句: “帮你从邮局提了个包裹放床上了,是你哥寄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重的要死!” “谢——哥!”孔二对烧烤喝酒没概念,倒是听到有包裹时来了兴致。 三个多月了,孔大来过两回信,说了大学里很多令孔二感到新奇的事。 孔大说,他们教室的墙是红色的,他们叫它红楼。 孔大说,他们操场的跑道是树脂做的,很干净,有弹性,不像县一中的跑道有小石子硌脚。 孔大说,他们图书馆很大,几层楼加起来得有县城新华书店上百个的大小。。。 ——因此,孔二一直在想,那得有多大啊!得有多少书啊! 孔二渴望书,三亚也是有书店的,但新书很贵,他买不起。 当然,旧书也是有的,但那些都是出租用的,都是一些武侠小说之类的,他也租过几本,但终归觉得没太大用处,消耗时间罢了。 大狗说很重,莫不是孔大寄了些书来?孔二这样一想,更觉着兴奋,狠不得马上收工回去。 于是,便加快的砌,砂浆使劲的上,把最后的五皮墙给砌了。便迫不急待的收了工具,提前收了工,冲了澡,换了衣。 正拆着包时,丁老五黑着脸走了进来,怒声叫道: “孔二,你真是我的好徒弟!走,跟我去看看你今天做的工!” 孔二有些愕然,从没见过师傅这个脸色对他,感到问题严重了,不敢懈怠,只得把包裹放下,随了去。 “看看,你上面的这五皮墙——” “你拉线了没?这灰缝你勾成什么样子了?” “再看看你这盘角,你还要不要垂直了?” “要不是我收工过来叫你,明天发现的话,就麻烦大了——明天干结后看返工不返死你!” “不要以为胡胖子今天被我们整治了,就不用怕他了,只图快不讲质量。” “做人做事要讲底线的,我是怎么教你的?” 。。。 丁老五毫不理会孔二,指着刚砌的墙一顿“机关枪”扫来,让孔二羞愧难当,他记得师傅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做人做踏实,做事也要做踏实!” “我错了!叔!我马上返工!”孔二低头认错。 “知道错了就行了吗?耗了你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不说,这些砂浆水泥就给浪费了,知道不?” “知道了!叔。。。”这时,孔二的声音差点就只有自己能听见了。 “再有下次就别说是我丁老五教出来的!现在!马上!把你的屁股去擦干净!” 。。。 待孔二再次收工后,月亮已升起来了。 期间,二狗上来叫过,让拆了明天再砌,先吃饭喝酒去。 孔二没搭理,他觉得很自已没用,很混蛋。就像在学校考试时,明明会做的题却偏偏做错了,懊悔不已。 后来,包工头吴世贵老婆秀花也上来叫了,但孔二还是没动,要继续干完。大伙没撤,便由着他了。 【作者题外话】:有对自己做错事的深度自责并勇于承担责任积极纠正,这就是孔二未来能成长起来的基础。 第10章 警察到来 孔二再次洗完澡后,大狗他们还在食堂门口空地上烧烤喝酒,那食堂的黑白电视也被搬了出来。 孔二一过来,就被包工头吴世贵老婆秀花喊了坐吴世贵边上,给倒上酒,再端了盆饭过来。 “你这孩子,就是倔!让不干偏要干完。这饭菜给你留着也都凉了!” “吃吧!冷了总比没有的吃强!”丁老五在旁插话说道。 孔二一阵温暖,抬头望了一眼坐对面的师傅丁老五,捧起饭盆,便吃了起来。 “今天孔二是出了大力气的。让胡胖子立了字据,走到哪里咱们都是有理的。”包工头吴世贵举起杯。 “来,孔二,今天哥敬你喝一杯。” 孔二受宠若惊,只得放下饭,举杯相迎。 “吴头说哪里话!我还得感谢你收留我,该我敬您!”孔二说完便一饮而尽。 酒是烈酒,一股子的烧辣劲,十分呛人。孔二急忙放下酒杯,掩嘴干咳了两声。 “嫂子知道你的情况,要不是家里穷,你伢子也是上大学的料,给耽误了也是怪可惜的!”秀花给递了一串羊肉过来。 孔二站起双手接过,被说到上大学,心里一酸,眼泪差一点就拱了出来。 孔二这才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他今生的软肋了,只要提到这个,自己就会莫名的心酸,就会极度的敏感起来! 孔二撸了口羊肉串,故意张大嘴口,哈着气:“哦!好辣!” 说罢,用手抹了把汗,顺带把眼角的湿润也抹了去。 这时,他突然想起来那还没拆完的孔大寄来的包裹,眼角又明亮了起来! “嫂子,不说这了!我妈没走时告诉过我,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我家有个大学生就可以了。” “对了,你家那大学生的哥给你寄的是什么东西?重的要死!”大狗插了一句。 “应该是书,还没拆!” “二狗,去拿来拆开看看!”大狗向正在烤串的二狗喊道。 “拆什么?”二狗回过头来问。 “到孔二床上去拿那个包裹过来!” “好咧!”二狗把烤串让给了旁侧的工友便跑了去拿。 包裹拆开,里面装了十几本厚厚的新书,还有一封信。二狗刚把信拿起,就被秀花抢了去,说:“我来读读大学生的信!” “孔二吾弟: 一别数月,为兄甚念。望弟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首先,你11月16号的来信和汇款为兄已收到,承蒙吾弟资助,为兄方可安心求学,亲兄弟就不言谢了。 其次,据来信获知,你已学会砌墙技艺,又幸得乡友照顾,为兄甚慰宽心! 另外,兄且时感愧对吾弟。然吾弟也是勤学之人,但却因兄之故而放弃学业,实为兄之过也。前两日,听闻国家也有自学之门,一样可修得大学,获国家承认之大学学历。 现国家正值改革开放,商贸日盛,故为兄为你选了工商企业管理课程,特将课本寄予吾弟,望能认真习之,熟以用之,宜可就地报考以获得文凭,则吾弟仍可大有作为!……” “天哪!这是什么信啊?文言文吗?看得都头昏,不读了。给你,孔二!”秀花把信递给了孔二,大家也听得云里雾里的。 孔二收了信,这听读了一半的信,也让他心情激动和兴奋不已,再没心思吃喝了,便抱了书先回撤了。 孔二刚把书收齐,放在了枕边,准备取信细看时,胡胖子却带俩人闯了进来,指着孔二说: “还有他,孔二!他也有参与。” “别动!把手抱头上!我们是公安局的!”进来的一个高个子大声喝道。 孔二有点蒙圈,还没反应过来就让两人一左一右的把手臂拿上,戴了手铐,又搜了身,还把工棚也搜了一遍。 “干什么啊?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凭什么抓我?”孔二焦急的问道。 “干什么你不知道啊?走!”大个子吼道,推着孔二出了工棚,上了警车,车上还有师傅丁老五。 “二子,别担心啊!警察就是带我们去把早上秀花的事讲清楚,没事的。”丁老五见孔二上来便安慰道。 当警车路过食堂门前时,孔二看到一大拔人还傻站在哪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羊肉烤焦味,一旁的黑白电视也还开着,正播着黑豹乐队的深情演唱: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不必过分多说,自己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作者题外话】:胡胖子的事后反悔,将带来了什么样的剧情变化,敬请继续阅读! 第11章 小黑屋 “姓名?” “孔二!” “年龄?” “15!” “哪里人?” “湖南人!” 在一间灯光很刺眼的房间里,孔二被要求坐在了一张高木桌对面的木凳上,被迫机械的回答着大个子便衣警察的问话,旁边一人在做记录。 流程三问后,大个子让孔二说一下当天去干什么了,而且被要求从起床说起。 “警察叔叔,我没做坏事,为什么要给我戴手铐?若你们想了解今早秀花嫂子那件事,我会把我知道的详细说给你们听的呀!可不可以把手铐解开?” 孔二虽然有些紧张,但他记得母亲说的那句话——“有理走遍天,无理寸步难行。” 他相信到哪里都有是非曲直,都是可以说得清楚的。何况他现在在最应该讲理的地方。 大个子侧过头去,对着旁侧记录的人使了个眼色,让去把孔二的手铐解了。 于是,孔二便把早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那再说说昨天晚上的事!”大个子继续问道。 孔二不敢隐瞒,也一五一十的说了。 “啪!”大个子啪桌而起,厉声说道:“孔二,你不老实啊!你们是不是事先计划好的?早就串好供的?说——” “没。。。没计划!警察叔叔,您说什么呢?。。。”孔二被厉喝声惊得有些慌张,他怎么能这么说呢?他可是警察啊!怎么能武断的做有罪推定呢? “你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学人说谎话!”大个子站了起来,从一边墙上的挂具上取了一根铁线走了过来。 “站起来,到后面墙边去!”大个子命令到。 孔二有些惊悚的站了起来,走到墙边,背墙而立,面对着大个子。他感觉特别别扭,自已没做错,在学校,老师是不会随意罚站学生的。 “事先你们是怎样计划的?是谁主张敲诈勒索的?”大个子逼问道。 “敲诈勒索?”孔二想起了在学校里之前也有因为这个被学校开除的学生,他也很不喜欢那些人,手臂上刺着个“忍”字,却天天在学校和外面打架,留着个长头发,走路往后面一甩一甩的,特别的搞笑。 “我不是坏学生!”孔二回答! 但令孔二没想到的是,他妈的,混蛋警察竟然打人,他挥动着他手中的铁线往孔二身上招呼,痛得孔二不自然的惊叫了一声: “啊——” “老不老实?谁主张的?”大个子继续逼问。 孔二惊讶,大眼睛瞪着高个子,一手抚摸着被打的大脚,一手在胸前自然的防备着。 他懵了,他这是回到了古代了吗?要屈打成招吗? “说不说?”大个子的继续逼问让孔二回到了现实。 “还讲不讲理了?警察叔叔怎么能打人呢?”孔二急忙回答。 “哪里有什么计划?赔钱也是胡监理自己说的,你可以问他自己的啊。怎么就成了敲诈勒索呢?” “我是不喜欢胡监理,成天什么事也不做,就知道说人这不行那不行的,还吃拿卡要的。” “但昨天我们去架他回来时,我就看到他的裤蛋子都露出来了,恶心的要死。他要不做恶事,吴头能找他拼命吗?” “我就是提议让他们签了个赔偿协议,以免口说无凭,怎么就成了敲诈勒索了,我拿了一分钱没?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黑白颠倒了不是?” “停!停!停!你小子还真是口齿伶俐哦!”大个子也没想到他一刷子下去就引来了这一堆的话,看样子也是逼急了的真情流露了,应该不假。 大个子退了回去,从旁侧那里取了笔录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便出了去。 做记录的警察让孔二看了看笔录,签了字,在那守着。 不一会儿,高个子又回来了,把孔二带到了一排低矮的平房处,关进了一间小黑屋里。 “干什么啊?为什么关着我,我不是说清楚了吗?”孔二从里面拍着门,但没人回答他,人已经走了。 “别叫了,犯什么事来的?”孔二听到房内有人对他打招呼,他只得回头看了看,房间里很黑,借着门上方的透气孔透过的微光,他看到了门边地下还坐着人。 “我没犯事!你是谁?”孔二往一边退了两步,以便保持安全距离。 “别退了,屁大点地方,再退就退到粪尿桶里去了。”那人喊道。 孔二这才定眼一看,旁边不远出确实有个黑影物体,他闻到了一股子骚臭味,便不敢继续往里闪躲了。 “大哥,这是什么地方啊?”孔二蹲了下来,试图保持与那人的同高度对话。 “应该是派出所的小黑屋吧。进来了就安心点,明天才会转走或放人的。”那人回答道。 “转走?放人?”孔二有些不明白。 “是的,这么小的房间,要坐牢也不是这样坐的。明天要是真有事,肯定会把人转到看守所或拘留所,若没事自然就会被放出去的。” 听到这话,孔二这才有些踏实,警察应该还要调查吧。 下车的时候他也看到大狗兄弟和包工头夫妇俩,不知现在有没有在审问。孔二想,问清楚了应该就会放我们走的吧! “哦!哥,您是怎么进来的?”孔二虽然刚才被吓了一跳,但这会儿却觉着这人不错。 “没什么,刚来,在车站跟人打了一架。”正说着,门又咣当的被打开,一柱手电筒光射了进来,先是在孔二的脸上照了照,后又照在了那人脸上。 那人短发宽额国字脸,30岁模样,西装打扮,领带扯开,嘴角有点血迹,虽然有些许狼狈,但气场还在。 “宋仁国,出来!”外面的人喊道。 那人站起,理了理西服,收了下领带,走了出去。 门咣当的被再次关上,黑屋里只剩了孔二一个人。 孔二没有害怕,先是在琢磨那人是干什么的,后又想起了那些先烈,他想起了夏明翰的“只要主义真”,他想起了小萝卜头的可爱又可敬,他想起了何敬平的“把牢底坐穿”。。。 他孔二没想到自己也有先烈一般的体验!这值得感慨! 【作者题外话】:说真的,一个农村小孩,一个15岁的孩子,他可以不怕黑暗,因为乡下本来也黑,也常走夜路,没什么好怕的。但他一直也没明白,城市里竟然还有比农村更黑的小黑屋,还能让他体验先烈们的故事情节。他“啊”的一声不是怕痛,而是太过惊讶了!让他脑路轮回起来了。。。 第12章 秀花跳楼 一整夜,孔二这边的铁门没再响起。 黑暗中,偶尔会听到门前有人经过,然后,隔壁或隔壁的隔壁便会有铁门咣当的响上一声。 因为节气已入冬,地处热带的三亚,夜晚也还是有些凉意的。 在这个狭小的黑屋子里,孔二只得背墙而坐,双手抱膝,把头埋在了膝盖上取暖。有时,孔二也会把头靠在墙上,望着那铁门上方的墙洞透进来的一缕光亮,想象着外面的星空。 身临此境,孔二并未觉得自己有害怕和紧张着急,他突然有些自我怀疑,他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感觉自己不是常人。他于是想,自己要是在战争革命年代,那肯定会是一名坚强的革命者! 多年后,他回想起这段经历,才明白,他之所以不知道害怕和担心着急,是因为他没做过坏事,心里坦荡,没有心理负担,同时也因为他人小,对人世的叵测还不懂,所以,无知者无畏而已。 当然,孔二也想过孔大,想他那时会在做什么。 孔二也想过欧阳雪梅,想她要是知道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她会怎么办?会笑话自己还是会流着眼泪安慰自己? 孔二更想过二狗和包工头他们,想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讲清楚没有?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直到一缕晨阳从铁门上方的小洞口透了进来,铁门还是没开。 “快来人啊!一晚上了,该查的都查清楚了吧?该放我出去了!”隔壁突然传来了丁老五摇门喊叫的声音。 “丁叔!你在啊?!”孔二兴奋的喊了一声。 “二子,叔在!他们打你没有?不怕啊!没事的。”隔壁回道。 “就用铁线打了一下,没事,叔!”孔二这会才突然觉得有些伤悲起来,觉着心头一热,眼角又要湿润了。 “好!好!等会就没事了!大狗在吗?”丁老五回道,又喊起大狗来。 “叔,我在!”没听到大狗回话,倒是听到二狗的回话。 “好,二狗你怎么样?”丁老五也问道。 “他妈的,一问就打,这是土匪窝啊!叔!”孔二听到了二狗的愤怒与更咽,突然心情又变得沉重了起来。 丁老五安慰了两句,铁门摇得更响了。 好一会儿,传来咣当一声的开门声和厉喝声:“干什么啊?想找不自在是不是?该放你时自然会放你!老实呆着!” 于是,一切又在沉默中等待。 等几个铁门被打开时,孔二看到太阳已经挂在了头顶上。 由于吴胖子死不承认自己的下流行为,说《赔礼协议》也是被威逼写下的,又没有人证在场,所以,大狗和包工头吴世刚反被认定为寻衅滋事,被送去了治安拘留。 原本,秀花和二狗也是打了人的,但因为情节轻微和未成年,也被教育批评了一番,就给放了出来。 可这样一来,秀花不干了,明明是自己被欺负,却连累着大家一起受罪,还把老公也送进了拘留所,这让人怎么活? 乡下女子原本性子就烈,那晚为了生活没当场喊叫,惹下了事,却最终搞成了这个样。无论如何,她一个女人家也是接受不了的。 她把大伙支了回去,自己留在派出所门口说还有事要办,连孔二说陪她也没让。 哪曾想,这女子直接就上了人家楼顶,坐在那儿,放声大哭起来:“天啊,你睁开眼看看吧!你瞎了眼吗?怎么就黑白不分了呢?世贵啊,我走了,你莫怨我!。。。” 引得派出所一局子的人也都慌了神,让人在下面拉起了床单,这所长和政委也都上来劝,表示一定重新查办。 可秀花这女子,也是绝了,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直到他看到包工头吴世贵和大狗俩人都上了楼顶,她才哭哭啼啼的下了来! 就这样,事情又重新走了流程,包工头吴世贵夫妇和大狗让警车给送了回来,而胡胖子终于被拘了起来。 因为这一折腾,工地上大家这天也都没出工,派出所也有来人做了调查。 包工头吴世刚夫妇一回来,大家才算落下心来,都围着问这问那的,还说再不回来这都准备去围派出所了。 “这天下还是得讲理,是不是?!”大伙说道。“哪里有坏人当道的道理?!” “秀花妹子厉害!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还是蛮管用的嘛。。。”这边饭堂阿姨更是打趣道。 “哈哈。。。”大家一起哄笑! 晚上,包工头吴世贵又让食堂重新摆上了烧烤和酒,给大家压惊和感谢大伙。 席间,包工头吴世贵拍着大狗兄弟和孔二,一个劲的说好兄弟,又一个劲的敬着丁老五的酒,这酒喝得比昨晚更是热闹了。 最后,吴世贵更是抱了秀花,五音不全的哼唱着:“亲爱的妹妹啊,我不敢醉。到哪里找那么好的人,配得上我明明白白的青春。。。到哪里找那么好的人,陪得起我千山万水的旅程。。。” 那夜,孔二醉了,醉得不省人事,也吐了一地! 【作者题外话】:谁可以告诉我,孔二为什么会醉?还吐一地! 第13章 写信 人的一生中,我们都会经历很多的第一次。 有些,会有人帮我们记住,因为他们爱你或者恨你。 也有些,是自己和别人都会记得的,因为它对大家都有着非常的意义和利益关系。 当然,也还有一些,是别人不会在意的,过了也就忘了,只是我们自己总也忘不了。因为这件事它只对我们自己有独特的意义和难忘的感受。 那么,第一次喝醉,会有多少人还记得呢? 对孔二来说,那天的酒醉,是一辈子难以忘怀的记忆! 半夜醒来,先是翻江倒海的呕吐! 天亮后,又是浑身的无力! 他想去出工,但又身不由已——虚脱的手感觉都拿不起了泥刀! 他只得躺卧在床上,让被掏空的身体休息休息。 师傅丁老五用饭盆在食堂给打了点稀饭送了过来,他勉强的喝了。 望着师傅出工的背影,他模糊的感觉像父亲。 他眯了眯眼,却梦到自己还在小黑屋,他看不到星光,见不着太阳,黑白无常拿了铁链朝他走来,他惊醒了。 他明明是不怕的,他还想着自己是个坚强的革命者,怎么会做这种梦?还被惊醒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被掏空了。 他明白为人不易,辛苦也并不算什么。 他以为只要肯干,不怕吃苦,什么都会有的,至少孔大的学费和生活费是会有的。 他讨厌胡胖子,拿个鸡毛当令箭,不仅官架子十足,还尽干些毁脸面的土匪二流子的事。 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挨铁鞭子,为什么二狗也会被打。 他记得,师傅前天劝吴头“公堂上咱老百姓怕是不好上”才答应了这私了的。 可恨的吴胖子!可恨的大个子! 要不是秀花嫂子的以命相搏。。。 他于是恨了自己,恨自己为何不去考了大学,为何不去为官一方,造福百姓。。。 想到这,他想写封信给孔大,他想告诉孔大这些,想让他好好的上大学,想让他学成后为人民好好的做事。 信中,他提到了《桃花源记》,说到了《岳阳楼记》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把一切的希望都写了进去,尽管这些最初也是孔大先教的他。 孔二突然觉得又有了力量,他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他要尽快的把信寄出去! 于是,孔二从床上爬了起来,顶着太阳走了七八里的路,把信寄了出去。 回来时,还从戴斗笠的农妇处买了捆香蕉,又破天荒的坐了三脚猫(人力三轮车)。 路上看远处还有农夫赶着水牛在犁田,而旁侧却建起了高楼,便觉画面感极好。 回来便拿了笔,在笔记本上简笔速写画下了刚才的高楼和农夫耕田,以及路上的三脚猫,再写了“天涯海角共此时”几个大字,便自我陶醉了起来。 这少年的心情,就这样来了个忧喜切换。 他很想把此刻的心情分享,但又找不到可以分享的人,二狗不懂,师傅丁老五也不会理解,大狗更是对牛弹琴。 孔二端了画来回的工棚里信步转悠了几圈,然后又仰躺了在床上接着看。 最后,他想到了欧阳雪梅,他想寄给她,他想起了她的明信片,他想他也该回她一封信,寄这幅画也许是最好的回馈物了。 可他又想,她拿了第一名,她应该会上大学,他觉得他不配。所以,又踌躇了起来。 他把她的明信片取了出来,读着上面她写给他的诗:“雨落窗上玻之泪,窗前树下一蝶飞。蝶散就在群花中,但愿再聚齐高飞。” 是啊,如何才能齐高飞呢?她可是会上大学的! ——大学,不是也有自学之门吗?这是孔大前天来信告诉他的。所以,他是可以配得上的! 孔二把目光移向了他枕边的那两摞书。他觉着应该开始了,是啊,应该开始了,自己不能就这样给飞散了。 他把笔记本拿了来,翻了下一页,开始写起了“自学课程计划表”。 他把孔大寄来的课程书都捋了捋,认为高等数学和大学英语对他是个挑战,尽管自己在校时一直是以第一名的状态存在,但毕竟还差了高中三年的知识做基础,要学好这两门,那是需要补课的,这两门可以慢慢来,先计划花个两年时间吧。 其它的课程倒觉得不难,虽然还有十二门之多,但以一天不少于4小时的学习计划,应该一年时间是可以把他们全拿下的。 就这样,一份详尽的“自学课程计划表”被完成,他抄了一份,连同简笔速写画一同小心的撕了下来,折好,又顶了太阳,走了七八里的路,去寄了信。 【作者题外话】:成长之路开启,有心念之人的驱动加持,孔二会自学成才吗? 第14章 难吃的饭菜 因为老家拍来电报,说家里老人病危,包工头吴世贵和他老婆秀花匆匆忙忙的赶了回去。 工地上的事就交待了一下几位大工,又让大狗帮着记工。 这还有一个把月就是春节了,很多人出来一年,也都想着回家团圆。 这包工头一走,大工们倒是没什么,因为他们大都是与包工头一个地方的人,回家再向包工头要工钱也没关系,不用太担心。 倒是一些临时的小工,很多都不是同乡,听闻包工头回家了后,就有点慌神,担心年前包工头吴世贵不回来,拿不着工钱回家过年。 于是,这工地的干活气氛就差了,有些不太卖力了,砂浆和砖头经常就供不上来给大工们做事,这大狗就脑火了,对着这个小工刁几句,对着那个小工又骂几句的。 小工们也都窝了一肚子的火。 偏偏这厨房阿姨也是个见不得钱的主,秀花回去了,伙食采买的事也就顺带交给了她。 可这一天两块五的伙食却是越来越差。之前早餐是有稀饭面条加油条的,有时还可以搞点炒饭吃,可现在倒好,每天就只剩下下面条了。 这中晚餐呢,之前也都是一荤一素一汤的标准,一个星期加一次菜。这还不算,秀花还要求每天的菜不能重样,更有酸菜备着给大家送饭。可现在倒好,天天是开水捞空心菜外加两三片猪肉或者一条死鱼仔什么的,汤就是叶子汤,米饭还硬得要死。 更要命的是,这大狗还经常的让厨房给自己加上一个小灶菜。 那些大工们很刁,可能也都是一个地方的乡亲,管他三七二十一就过来打小灶菜的秋风蹭菜吃,但小工们却没办法够得着(二狗除外)。 这孔二呢,虽不主动去蹭,但丁老五和二狗也会帮着给夹上一点。只是,孔二心里觉着很不是滋味,觉着特别别扭,觉得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总是有意无意的拿了饭菜就走远些吃。 这天晚餐,跑在第一个的是小工朱老六,他打了盆饭去拿菜时,看菜又老样,便开始骂起了娘:“捞他妈的,天天是喂猪还是喂狗啊?一点油水都没见到!” 这后面排队的十来个小工们听了也都跟着起了火。 “就是啊,伙食费都哪里去了?包工头不在就连饭也吃不好了?还让不让人干活了?” “凭什么有人吃独食?拿我们的伙食费来揩油,看吃了黑不黑心?” 饭堂阿姨常娥听了也不脸红,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大伙说:“年底什么东西不涨价?秀花他们留的这点伙食费,让你们有得吃就不错了,嫌不好吃就别吃了,做了给你们吃还嫌三嫌四的。” “这个我们晓不得。我们就晓得前面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的,没得半点油水!” “你做给我们吃,那吴头又不是没给你开工资?难道你是来做义务工的?” “。。。” 毕竟犯了众怒,人嘴杂了,她常娥也辩不开了。怼不过,就甩一句“爱吃不吃”走后屋去了。 这边,大狗和几个大工也上来了,小工们见了并没有歇嘴,喊得那是更热闹了。 “这种残羹剩饭,狗都不会吃,对不对?” “对,可以问问大狗师傅,看他吃不吃?” “他肯定是吃的了,还吃得香着呢!吃不够晚上还经常过来偷吃呢!” “哈哈~~”说到这,大伙起了哄,连一起的大工们也都笑了。 现场只有两个人没笑,一个是丁老五,他蹲在一旁卷着烟,没作声。 另一个是孔二,他此刻拿着饭盆在丁老五旁侧立着,脸红脖子粗的,很是令人费解。 而关于他这脸红的毛病,孔二自己也没闹明白,为什么总是收不住。 以前在老家也是,每每听到村妇骂街什么的,他也是这样红脖子红脸的,就总感觉是在骂他,特别的羞愧和掉脸子。以至于有好几次,人家都误会,以为是他孔二干的那些缺德事。 这边,大狗一听人就炸了,上前就想去揪那说他偷吃的王大嘴。 “我偷你妹!不吃跟老子滚蛋!我吃不吃关你卵事!” “大狗!玩笑话,莫当真嘞!”大伙见起火,又都劝了起来。 “老子又没点你名,我们讲狗不吃,你自己跑上来领,关我卵事!”王大嘴也不示弱,踮起脚回道。 “你有种就过来,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这个板板货!” “好了,还吃饭不吃饭了?饭菜不好,说两句那也是对的!那个,常娥妹子啊,你还是要上点心思,晓得现在都涨价,那你也可以多变点花样嘛,多给点油,不要让这帮崽子们没得个咸淡的。是不是?”丁老五站了起来对着大伙喊了几句和稀泥,也不知后屋的常娥人听到没听到。 倒是二狗拉了大狗,没再闹,大家就继续开始打饭拿菜吃饭了。 而孔二呢,脸红脖子热的也跟着打了饭,又拿了菜倒入饭盆里,夹起空心菜,没滋没味的嚼着。 等往边上扒拉了几口饭后,孔二盯着自个饭盆里的那几片清水猪肉,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直感觉恶心的要命,干呕了两下,便开始剧烈的咳嗽。 他突然觉着自己好似得了痨病,需要吃下这几片猪肉来医治,就像鲁迅笔下那华老栓的儿子需要那个血馒头一样。 或许,这猪肉也是从一头闹了革命的猪身上割来的吧? 【作者题外话】:打工人的身边往往都是这样,大家本就不容易,却总是相互伤害,老想着从旁人身上去割点别人的肉来肥了自己!唉! 第15章 拖欠工钱 这伙食被大伙闹了一下后,倒是好了一些。 而且,包工头吴世贵也回来了,只是他老婆秀花没跟来,在家照顾生病的老人。 还有20来天就是春节了,一般的来说,工地的工人也需要在一周左右给结账放假返乡了。 为这,包工头吴世贵才从家里又赶了回来,一是要去催要工程款,二是要给工人放假结工钱。 上次工地监理胡胖子被拘后,项目部就又派了个叫沈世来的监理来负责。这家伙,名如其人,很少来工地,好像真是“来省事”的一样。 可话又说回来了,平常省事是省事了,但这回要找他时却也不容易,没他的签字,工程款也没办法去结。 包工头吴世贵每次跑项目部,也都是空手而归,甚至追到其它工地上去,也是没找到。 这下把包工头吴世贵给难住了。看着春节一天天的临近,大伙的工钱还没个着落,他心急如焚。 这天,包工头吴世贵更是在项目部坐等了一整天,但仍是没见着这个“省事的”。 丁老五就跟包工头吴世贵说了,人家是不是在躲咱?这时,吴世贵才如梦方醒,这或许是。 要真是这样,那该怎么办?包工头吴世贵陷入了沉思。 这晚,包工头吴世贵硬拉了工地项目部的保洁大叔去大家乐大排档整了几个菜。 这保洁大叔是三亚本地人,这项目就征的他们村里的地,因为是村里书记的大哥,工地项目部的人对他还是很恭敬的。他呢,也对工地里里外外的事都很清楚。 “老哥哥,一直都想拉你出来一起坐坐,跟您讨教一些问题,但又怕您事多面大,请不动您!”包工头吴世贵一边给保洁大叔倒着酒,一边恭维的说道。 “吴老板客气了!我们海边人,都不来虚套的。平时看你也是实诚人,对下面人也不赖,坐坐就坐坐,莫要客气。” “对,对!莫要客气。我们呢,也是乡下人,出来找口饭吃,也是靠外面的朋友不见外,给相互帮衬着。”包工头吴世贵顺了话走着。 “也是!谁在家好过还跑出来不是?都不容易!” “老哥哥!来,用菜,您尝尝这个白切鸡,说是他们这的招牌菜——嫩滑的很!”包工头吴世贵将菜从桌中间捧到了保洁大叔的一边。 “不错!”保洁大叔夹了一块尝了尝道。 “来,走一杯!感谢老哥哥,这么些日子以来,不挑我们这些外乡人的理,敬您!”包工头吴世贵举起杯一饮而尽。 “好说,好说!”保洁大叔也把酒一口闷了。 “老哥哥,出门不容易。还是你老好,就在家门口的,回家就老婆孩子热汤热饭的。你看我们,一年到头才回那么一趟家,老爹老妈病了也不能在他们身边尽孝。唉!”酒一下肚,这包工头吴世贵就打起了苦情牌了。 “就是,就是!出门不容易!”保洁大叔一个劲的点头。 “吃菜!吃菜!”包工头吴世贵很会拿捏气氛。 “来,再敬您!” 再一杯下肚,包工头吴世贵便继续倒着苦水。 “老哥哥,您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按咱们中国人的习俗也该是要备年货的时候了。本想着,承蒙您的照顾,也准备给您备上一份的。” “但这工程啊,因为一直没见着那个沈监理,没签字,也结不了工程款,倒是愁死了我。您看看,我这下面还有一帮子的人等着这点工程款发工钱回家过年呢!” “那个王八蛋,成天的赌钱,来都不来项目部,你们哪里找得到他。”保洁大叔说道。 “啊!这样啊!那在哪里可以找得到他?” “你去得胜旅馆看看,他们经常聚在那里玩牌的。” “谢老哥哥!来,走一个!” “吃菜!吃菜!”。。。 从保洁大叔处获知了沈监理去处后,这包工头吴世贵叫了大狗连夜就去得胜饭馆寻,没寻着。 第二天早上,保洁大叔过来悄悄的告诉包工头吴世贵,说人昨天已经回上海了。 这一下把包工头吴世贵给整蒙了,这可咋办? ——没钱,大家连回去的路费都是困难的!更别说过年了。 下午,大家也听到风声,都炸了,纷纷不出工,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吵闹了起来。 “吴头,这事你要管啊!前面几个月你也没正经的发工钱,说是年底一起结,现在你得兑现啊。家里一堆老小都等着我们拿钱回去过年呢!” “就是嘛!那么搞啊?吴头你要解决这个事!”大工们尽管都是同乡,但在钱方面,大伙还是有迫切的诉求。 “我们不管,事我们做了,就该收到工钱,吴头你收不到是你的事,我们只管问你要钱!” “给钱!给钱!”那些不是同乡的小工们吵得更凶! 【作者题外话】:其实,拖欠工钱一直以来都是工地农民工的恶梦。在那个年代,这种事更是司空见惯,也由此造成了很多的社会问题。就是到现在,每到春节放假前,国家都会严查拖欠农民工工资的事。 第16章 闹薪 对于大伙的闹薪,包工头吴世贵也是理解的,但他却无能为力。 没结上工程款,大伙的工钱也就没款项去支付。虽说这两年在这边搞包工,那也挣了一点钱,但这次老人动手术住院把钱也给花得差不多了(那时可没有医保可报的),现下自己也是困难得很! 但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怎么办? 能怎么办?大家闹我,我们为什么不去闹他们呢? 于是,他包工头吴世贵只得这样转移矛盾了。 “大伙都知道,我刚回了一趟家,这马上要过年了还从家里赶来,不也是想过来给大伙弄钱发工资吗?天地良心!好不好?” “按理,这是我包的工,我收不上工程款,那是我吴世贵的事。但大伙也知道,我家老人动了手术,住了院,大伙要我现在付工钱,我是真没钱呀!” “再说,就是有钱,那也得回了家才有啊!就是汇钱来,不也是需要时间吗?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收得到的,对不对?” “要不这样!他项目部不给咱验收,那咱们就去找他们去要个说法。没有他沈世来,难道项目部就不能派其它监理来验收?对不对?” “走!” 就这样,一帮人都冲到了项目部。这项目部的图经理也被包工头吴世贵和大狗堵在了经理办公室。 “图经理,咱们这沈监理都回去了,您这是不是派别的监理来给咱们完工的工程给验收一下。”包工头吴世贵仍对图经理有理有节的请求道。 “沈监理负责的,怎么能让别人验收呢?出了问题谁负责?你这个不懂事吗?你的工程款能让人家领吗?!”图经理很不耐烦的质问道。 “图经理,这话不能这么说吧?要按您这样说,那还应该让那个死胖子胡监理来验收了,是不是?”包工头吴世贵也怼了回去。 “行了,不废话了。这事你自己找沈经理去验收,别找我,我忙得很。出去!出去!”图经理站了起来摆手道。 “图经理,沈监理是您管的,您都放他假回去了,您让我上哪找他去!咱们一大帮子人就等着结点工程款好回家过年。我们没钱,能去哪里?”包工头吴世贵继续哀求道。 “你们爱去哪里去哪里,我管不着!” “你管不着,是吧?”大狗已经按耐不住了,凑上来质问道。 “你干什么的?起开!有你说话的地吗?” “我干什么的你管不着!今天你不给吴头解决这问题,大伙还就跟你耗上了,我告诉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今天也别想出这个门!” “吴大头,你这是干什么?耍光棍吗?还想不想干了?别他妈的不知轻重啊!你一个包工头,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你还混不混了?”图经理对着包工头吴世贵吼道。 确实,如果这样闹下去,传了出去,他吴世贵要想再在这三亚包工那可就难了,这是他刚才没想到的事,经这一吼,他才意识到,这个矛盾转移并不明智。 可是,要就这样让大伙撤了,那问题谁来解决呢?工程验收不了,自己也没法找他结工程款。怎么办?总不能不让大家回去过年了啊,但也真是不能闹了,除非以后自己真就别混了。 “大狗,不准对图经理无礼!图经理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跟咱们不一样。你先出去,别惹图经理生气!” 大狗一听这话,一下子就愣住了,这是来逼他就范的吗?这他妈的又软蛋了? “我不走,他事不解决,我们哪有路费回家,就算不回家,也得要生活费啊!”大狗不依不饶,但也算是情理反应,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这也是在给包工头吴世贵助力了。 “图经理,你看,这拦都拦不住,不是我让他们来的。主要是这工人们都出来一年了,一听工程款没结下来,他们就急了,没钱他们咋回去?他们就知道您面子大,找您才算得了数,都不听我的。”包工头吴世贵马上就势给引了过来。 “你别跟我来这套!现在我就一句话,马上让他们撤了!要不我叫派出所了,你也别混了。”图经理步步紧逼,一点余地也不给。 “叫你们别来,你们硬要来!难道我们帮图经理做工,图经理还会饿死咱不成?”这大狗还想发作,包工头吴世贵一把给按住,推着他往门外走。 推走大狗,包工头吴世贵又转过身,往前凑了凑,笑着从包里掏了烟,往图经理面前呈了上来,并赔礼说道: “图经理,莫生气!您抽根烟,消消气!这些个工人,都是乡下的庄稼汉,不懂别人的难处,得罪了。” “真是莫名其妙。吴大头你找的是群什么人啊!就这个什么狗啊猫的,以后别让我见到他!” “是!是!以后我让他离远点!您今晚有空吗?”吴世贵应承着,并察言观色道。 “我有个朋友在解放路开了家东北餐馆,一直想让我找朋友去给他捧捧场,要您今晚有空,咱们就过去坐坐,您这老东北也给他建议建议一下?!顺带也算给您压惊了!” 这包工头吴世贵也算是个人物,脑子转得贼快。要不说他一个乡下人,怎么能混得了工程项目! 图经理见这包工头吴世贵还算上道,接了烟,咪了吴世贵一眼,说道: “你他妈的,还一套一套的。刚才整这套就是嫩货不长眼了,知道不?” “是!是!下面人不懂事,没拦住!” “行了,以后上道点!” 【作者题外话】:对于当初的这些个事,孔二由于一心用在自学上,其它事也并不上心,虽然知道有这些事,但过程却并不十分清楚。这也都是多年后跟吴世贵一起喝茶聊天时,被他当谈资徐徐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