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剑》 第一章 当真凌云 数九寒冬，北风卷地而来吹折白草，鹅毛大雪铺盖九州。 樵关，扶阳王朝北境第一要塞。 城中有一个老瘸子，总喜欢背着一柄断剑，去酒最香最烈的凤义楼讨酒喝，掌柜的好心眼，瞧他可怜，每次都会赏他二两黄酒解馋。 久而久之，老瘸子成了凤义楼的常客，凤义楼客人们都认识他，和他混的熟了，对他的来历十分感兴趣。 于是，有人从掌柜的嘴里打听到，老瘸子姓崔，本名叫啥没人晓得，大伙都叫他崔断瘸。 “本来嘛，一柄断剑，一条瘸腿，不是断瘸是什么？”掌柜的说。 “崔断瘸老家是江南那边的，年轻时候是个游侠，跟人打架打输了，赔上了一条腿，躲着人家才到的樵关城。” 往往提到这，凤义楼内的酒客们都会不约而同的哄堂大笑，他们纷纷猜想，崔断瘸打架输了一条腿，武功肯定不怎么样，招式全是花架子，没准连背上背的那把剑也就是个摆设，伤不了人。 “掌柜的，劳烦您请小二哥端壶酒出来，赏老朽两口解馋吧！” 这不，说曹操曹操到，崔断瘸正跛着腿歪歪扭扭的杵门口站着呢，破旧的衣衫，依然背着那把断剑，讲的永远是向掌柜讨酒的话，十几年了，一句话一个字也没变过。 一位酒客调侃道：“崔断瘸，来喝酒啦！快赶我这儿来，我请你喝酒吃肉，你给我讲讲你年轻时跟人打架，被人打断一条腿的事呗！” “哈哈哈” 此话一出，惹来众人一阵大笑。 “嘿嘿”崔断瘸傻唧唧的扯嘴笑笑，有些局促，“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没啥好讲的，打架嘛，无非就是你打我我打你，输了的受伤，赢了的赔钱，不好。” “那打赢的那个赔你钱了没？”那位酒客问。 这回可好，崔断瘸更加不安了。他恨不得把头扎进地里，面红耳赤的道：“那没有，他比我还寒碜哩，我不给他钱便是好的了。” 众人又忍不住的笑。 许是掌柜的看不下去了，忙打圆场道：“行了行了，崔断瘸，进来喝酒吧，外面冷，莫要冻死在外面才是，我可懒得找人挖坑埋你。” “好好好”崔断瘸一味的点头说好，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他挑了个靠边的桌子坐下，掌柜的招呼小二哥给他端酒。老样子，一壶黄酒，重二两。 他得到黄酒，跟得到稀罕宝贝似的，也不拿杯子，提着酒壶就往嘴里倒，丝毫不在意形象。 掌柜无奈的摇摇头，边感慨边点评：“恍若野狗吃食，浑然无人样，崔断瘸以前是吃了多少苦啊！” 不一会儿，喝完了酒，崔断瘸起身向掌柜抱拳行礼道：“掌柜的，大恩不言谢，酒很香很醇，老朽卑贱贫寒，无以为报，倘若掌柜的有遇到需要老朽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老朽必当赴汤蹈火报掌柜的恩情。” “啧啧”掌柜咂巴着嘴，“我哪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啊？就算有，你拿什么帮我？用你那把断剑吗？我看别了吧！值不了几个钱，你不如将它卖了，换件暖和棉袄穿吧！” 没管掌柜的说什么，崔断瘸自顾自的背着断剑离开…… 那一日，风霜急，魔族举兵犯境，魔帝祭枭亲至，放下豪言要血洗整个樵关城，一举攻破人族，覆灭人族江山社稷。 边境守军誓死抵抗，最终还是战败，全军覆没！ 樵关城伏尸百万，血可漂橹！ 当扶阳王朝最后一名士兵倒下，魔族挥刀砍向百姓时，一位瘸腿老人拔出断剑，万丈剑光直指魔帝！ 只一剑，杀魔帝！ 只一剑，退魔军！ 只一剑，摧一城！ 老人以一己之力击退整个魔族，护卫整个樵关周全，然而，他也因为灵力耗尽，力竭身亡。 有人听见他死前呢喃道：“掌柜的，酒很好喝，很香很醇，味道很烈，下辈子再来凤义楼，你可得记着我的样子，免我酒钱……还有，老朽不叫崔断瘸，老朽名唤崔流碧，流光碧霞的流碧……” 两年后。 扬州，华庭山。 “呼——，终于到了！” 恰逢暖春，万里无云，阳光和煦，凌云宗迎来了一位客人。 卫集牵着匹红鬃马，站在写着“凌云宗”三个大字的牌坊下，不停的喘着粗气，刚刚，他从山脚花了一个时辰，骑马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越过数千道台阶，好不容易来到山顶，结果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一愣。 牌坊后的宗门姑且不说，倒塌的楼阁、荒草丛生的道路、四处散落的碎石，仿佛被土匪抢过一般，实在让人无法直视。 就牌坊而言，左边的柱子长满青苔，大量的石屑脱落，右边柱子上面的蛛网是什么意思？那蜘蛛就那么倒挂在他正前方大约一尺的距离，四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毛茸茸的蛛腿还挠来挠去的，渗人得紧。 “这里当真是凌云宗吗？”，望着破败不堪的景象，卫集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和老爹说的不一样啊，说好的千年宗门呢？说好的绝世高手呢？难道自己找错地了？ 不应该呀！ 他从怀里掏出地图，方向正确，路线正确，坐标正确……反复确认半响，他沉默了…… “嘎——” 此时，一行大雁飞过，在牌坊上方极不客气的进行高空抛物，呃，好吧，拉了一坨……翔！ “我去！” 卫集大惊失色，慌忙躲到一旁，鸟粪精准砸在他刚刚站的位置。他决定好了，回去必须把卖他地图的小贩弄死，拼死拼活从梁州大山里走出来，结果来了个寂寞。 “算了，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瞧瞧吧。” 卫集把心一横，牵着马踏入了凌云宗。周围非常的安静，静到卫集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马蹄声。 他缓慢的向凌云宗内部前行，所到之处，几乎全是残垣断壁，一片荒芜。 “有人吗？”，他高声询问。 “小子卫集仰慕仙人道法，前来拜师，烦请凌云宗的长辈出来见个面！” …… 静！ 很静！ 诡异的静！ 卫集心里慌了，大腿开始止不住的发抖，他拍拍马头：“小红，你饿了，对不对？要不我带你下山吃草去？” “噗——” 红鬃马把头一甩，它仿佛有灵性一般，很坚定的告诉卫集，它——不——饿。 “那个，我知道你饿啦，饿了你就说，马是铁，草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空腹对身体不好！” 卫集保持着最后的倔强，然而，等来的却是小红嫌弃的眼神。 “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了啊！” 卫集兴奋的快要跳起来，来凌云宗前，他答应过老爹，绝对不会因为困难退缩的。但现在是他要退缩吗？明明是小红饿了好不好？虽然理由有点奇怪，但总算找到下山的借口……理由了不是。 第二章 古人诚不欺我 说干就干。 卫集牵着小红，撒泼似的往山下跑，路上遇到一片桃林，也不管是谁家的，摘了满满一大兜桃子。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江湖儿女都是一家子，我摘自己家果子非常合理。” 穿过几个村庄，卫集坐在马背上，啃着刚摘的鲜桃，甭提有多悠闲了。说来也怪，山路陡峭，他在马背上却丝毫感受不到颠簸，小红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健，如履平地。 卫集不禁感慨：“不愧是老爹花十两银子买来的汗血宝马，就是牛！” 走着走着，路过一片竹林，又路过一块沼泽地，又路过一条小溪，又路过一片松林，“嘶——”卫集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眉头微皱，神情复杂，“我上山的时候走过这条路吗？” 也顾不上吃桃了，他赶忙将手伸进怀里翻找地图，除了叼在嘴里的桃，其它的桃全部从马背上滚落，砸在地上摔个稀巴烂。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地图显示，他遭灾的走反了，最重要的是，地图标注这附近有一个土匪窝。卫集算算走过的路程，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到了土匪窝深处了吧…… 虚汗！ 果不其然，在他前方不远处，一群的高大身影正正拦在路中间，他们裸着上半身，隆起的肌肉在阳光的照耀下看起来格外光滑，个个肩扛大刀，目露凶光。 “吁——”，卫集猛然拉住缰绳。 “站住。” 领头的疤脸大汉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卫集一脸懵的看着汉子，默默吐掉嘴里的桃，这……好经典的台词…… 下一刻，他果断勒转马头，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惊呼：“小红快跑！” 得到命令，小红恍若一枝离弦之箭，瞬间闪人，不，闪马，留给山贼们一个帅气的背影。 “呃？” 这下轮到山贼们懵了，这小子不按套路走啊！ “看个屁，快追！” 领头的疤脸大汉大吼，一众马仔也是反应过来，一群人提着大刀，向着卫集逃跑的方向开始玩命狂奔…… 夕阳西下，红霞弥漫天际。 虎头山，大刀寨。 山贼们聚在一起大快朵颐，划拳喝酒，十分嘈杂。 卫集被绑在一旁的木桩子上，愤愤不平的看着疤脸大汉翻他的包袱。 疤脸大汉翻了半天，把包袱里面的衣服干粮等东西抖落一地，最后只找到几块铜板。他看着卫集，气得嘴角抽搐的道：“你个穷鬼，包里就几文钱，你跑什么呀？害得老子们一群人追你半天，还以为你是只肥羊呢。” “你们追我，我肯定跑啊。”卫集不甘示弱的道：“要不是那死马不给力，撞在了树上，就凭你们能抓住我？” 本来，他已经将山贼们远远的甩在后面了，正得意着呢，小红那缺心眼的一头撞在了一棵松树上，晕了过去。他一看情况不对，拔腿就跑啊，可是就他那小体格子，哪跑得过浑身是膘的山贼，没一会儿工夫，就被人揪住了，一路拖拽到大刀寨。 疤脸大汉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卫集，道：“你小子该不会把值钱的东西揣身上了吧？” 话罢，疤脸大汉直接动手在卫集身上摸索。 “唉唉，你干嘛呢？”卫集面色紧张，疤脸大汉猜的没错，他的确有好东西藏怀里，是老爹给他的一块玉佩，造型挺独特的，两条龙交缠盘成一块，应该挺值钱的。 疤脸大汉从上摸到下，眼看就要碰到玉佩，卫集也不管了，急中生智，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喊道：“救命，强奸民男啦！” 他的叫喊声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一瞬间，所有山贼都扭头看过来，巧的是，疤脸大汉的双手刚好不偏不倚的放在他的两边胸口上，动作十分暧昧…… 全场呆滞！ 所有人用怪异的目光看着疤脸大汉。 一个尖嘴猴腮的山贼眯着眼睛，摇晃着脑袋道：“傍晚少年的呻吟，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没想到老大还好这口。” “唉！” 众人异口同声的叹息。 疤脸大汉傻了。 良久，“咳咳”他故作镇定的咳嗽两声，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收回双手，尴尬的道：“那啥？兄弟们，别误会啊！是这小子他冤枉我，我其实不喜欢男的……” 但众人明显不信，就那双手摆放的位置，证据确凿了啊。 “呜……不活了呀……” 卫集多鸡贼，抓紧机会借题发挥，强挤着眼泪哭，边哭边委屈的喊：“我一个十六岁的黄花大闺男，平白无故的就被人玷污了，说出去要怎么见人啊！呜呜呜呜……” “喂，你哭干嘛？我什么也没干呀！”疤脸大汉想解释，卫集是不是真哭他不知道，反正再这么下去，他就说不清楚了，到时候他才是真的想哭。 卫集抽泣着，可怜巴巴的看着众人，“大家伙可都看着呢，你刚刚把手放我胸上乱摸，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真相只有一个，你就是贪图我的美色，哇啊啊，你碰了我，我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儿啊？” “对啊！你这样让人家小伙子以后怎么娶媳妇？” “就是！就是！” “没想到老大你是这种人！” 山贼们集体看不下去了，秉持着盗亦有道的原则，纷纷帮卫集发声。 面对众人的指责，疤脸大汉手足无措，得，做山贼做成他这样的，开天辟地来头一遭。 “够了！” 终于，疤脸大汉招架不住了，他呵斥住众人，叹了口气，手搭在卫集的肩膀上，用只有他和卫集才能听见的声音的道：“臭小子，你他娘不讲武德啊，老子以后还要在这片混的，这事说出去也忒难听了，其他山头的同行听了要笑话我的，我还要名声不要？” “关我屁事。” 卫集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古人诚不欺我。” 疤脸大汉面色铁青，他大爷的，自己大小好歹也是个土匪头子吧，这小子居然如此不给面子，太瞧不起人了。“行，小子，你给我等着，待会有你好受的。” 他招呼那个尖嘴猴腮的山贼道：“蛤蟆，把这小子给我扔牢里，喝完酒，我再收拾他！” “是。” 外号蛤蟆的山贼应道，玩归玩，闹归闹，老大的话还是要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