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红楼来》 第一章 梦幻开局 如果穿越在所难免,请让我穿成一个有钱人。 ——贾瑜 破败的小屋里,霞光从窗灵中艰难的挤进来,似乎便用光了全部的力气,只懒懒的窝在墙角,不肯再多走几步,好照亮一点屋里别的地方。 “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清脆延绵,由远而近。 凛冽的寒风把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推了进来,那人见屋内昏暗,走到桌前,摸索着点亮蜡烛。 “瑜二叔,我说您又是何苦呢,得罪了族长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听侄儿一句劝,早些去东府给族长磕个头,认个错,此事便揭过去了,何必在此受这份罪。” 贾瑜起身道:“芸哥儿,多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若以后富贵,定不会相忘,只是莫要再提贾珍那老混蛋,我与他如今已积不相能,势如水火。” 贾芸见他三番五次都是这般说词,也不再多劝,放下手中的东西道:“后儿西府里的政老爷过生儿,老太太赏了我们这每人五两银子,政老爷还让我们明晚都去赴宴,不过侄子想劝你一句,二叔既然不愿给族长磕头认错,还是不要去了,以免被他羞辱,以后还是躲着他点罢。”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五两的银子放在桌上,随后转身离去,直到踩雪的声音完全听不见,贾瑜才打开门,走到院子中活动身体。 暮色沉沉,细小的雪花洋洋洒洒,不多时就掩盖了贾芸来去的脚印,此刻正值初冬,却不甚寒冷,只因周围建筑稠密,倒也挡住了大部分的寒风。 贾瑜打起了军体拳,直到浑身微微冒汗才停下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回到屋里就着烛光,把贾芸送来的半只烧鸡和两个包子吃了个干净,只留了两个包子做明天的早饭。 到这个世界已经数日了,贾瑜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明白自己是穿到红楼梦里来了。 他前世倒是读过两遍红楼梦,不过因为里面的文字要晦涩难懂一些,读了两遍读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读了,新老两部电视剧倒是看过,也算是有些了解。 自己目前的处境不甚乐观,他睁开第一眼见四周无人的时候,就知道是个孤儿,而且听那贾芸的意思,自己这副新身体的前主人还得罪了贾珍。 贾珍是什么人,略微读过一些红楼的人都知道,荒淫无耻,色令智昏,纨绔子弟这个词用在他身上都是在夸他。 家世消亡首罪宁。他和元春、贾赦等人同台竞技,共同把贾家送进了地狱。 却不知,自己因为何事得罪了他?自己对这副新身体的前主人遗留下来的记忆继承的不多,很多事情事情都想不起来,只记得再睁开眼,已是换了天地。 话说贾芸离了贾瑜的住处,也不回家,径直的来到宁国府。 从绿堂,金碧辉煌,暗香浮动。 见贾芸孤身一人前来,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把毛笔往笔搁上一丢,冷声道:“这个小畜生倒是长本事了。” 贾芸躬着腰,毕恭毕敬的说道:“贾瑜病体未愈,行事艰难,依我看”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贾珍哼道:“他的事以后再说,我倒是要看他能撑几时,若无他事,就回去吧。” 贾芸走后,贾珍左右看了看,骂道:“那野牛攮的玩意又跑哪浪去了?去给我找回来!” 外面侍候的门子连忙跑出去找人,不多时,就把身形狼狈,一脸虚汗的贾蓉给带了进来。 见贾蓉还在哆哆嗦嗦的系腰带,贾珍知道这狗东西定是成了好事,骂道:“好下流的东西,又是在哪里厮混!” 虽然被骂习惯了,贾蓉还是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嘴里直叫着冤枉。 “可卿呢?忙了一天,老爷我浑身不舒坦,叫她来给我按按。” 贾蓉低头道:“儿子媳妇前两日受了风寒,现正在卧床养病。” “请太医来诊治了吗?” 贾珍心中不满,怎么他这个儿媳妇整天变着法的躲着自己,自己又不是豺狼虎豹,还能吃了她不成。 “请了请了,太医院的王供奉看过了,留了药方说吃几日便能好。” “行了,以后没事少在我眼前晃悠,就快过年了,你给我小心着,若是行事有半点差错,仔细你的好皮!”贾珍又骂了几句,就让贾蓉滚蛋了。 贾蓉连滚带爬的出了从绿堂,回到自己的院子,见两个小丫鬟守在门口,问道:“你们少奶奶呢?” 两个小丫鬟见贾蓉一脸愠色,又满身酒气,吓得瑟瑟发抖,整个宁国府的人都知道,这位蓉大爷但凡是在老爷那受了气遭了罪,回来必定找个理由发作在下人身上。 轻则不痛不痒的骂几句,重则扣光几个月的月钱,所以她们平时看见贾蓉都是躲着走,生怕蓉大爷突然找她们麻烦。 就在贾蓉准备发作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屋里走出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身素服却难掩动人的颜色。 秦可卿面色苍白,默默的看着贾蓉,轻声问道:“这么晚了来找我,可是老爷那有事?” 贾蓉和秦可卿结为夫妻虽然已有两年,但两人早在洞房花烛夜后就很少在一处安歇了,具体原因不明。 贾蓉走进屋,坐下道:“我只推诿你身子有恙,这里不用你伺候了,都出去吧!” 宝珠心里担忧,别人不知,她作为秦可卿的贴身丫鬟,最清楚不过,贾蓉平时极少到她们院子里来,便是来了也只是说几句话就走了。 不敢走远,宝珠站在院子里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可卿,这里没有别人,我不讳言,老爷他对你什么想法,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可我无能为力!我心中也恨,不光是因为他对你有非分之想,也因为他视我如猪狗,不分场合的作贱于我,但是我不敢,为人子女,我也不能这么做,希望你不要怪我” 贾蓉说这段话的时候声音低沉,满眼凶光,和以往轻佻的样子大相径庭,他紧握拳头,咬牙切齿,酝酿了好一番,才说出这段要是让贾珍听到十有八九会被打死的话来。 秦可卿颤抖着身子,一双美眸中噙满了泪水,哭道:“打我进这个家,老爷看我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今天能听到你这番话,也不枉了夫妻两年的情谊。” 秦可卿的梨花带雨并没有撼动多少贾蓉那颗对贾珍畏惧到极致的心,正待他要说什么时,门突然被推开,贾蓉张口就要骂,只见宝珠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哭道:“小姐,老爷他” 宝珠所说的老爷绝不是贾珍,秦可卿花容失色,霍然起身。 贾蓉骂道:“迷了心的小蹄子,我泰山他老人家怎么了!” “刚刚少爷打发人来说,说老爷他半个时辰前没了。”宝珠哭着说道,她打小便在秦府中长大,对她来说,秦府就是她的娘家,秦老爷对她们素来和善,她和瑞珠常常感念,勐然听闻秦老爷去世,岂有不伤心之理? 秦可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来不及多想,便踉踉跄跄的往门口撞去,却被贾蓉一把拉住。 只见贾蓉满脸喜色,大笑道:“可卿,你有救矣!” 且不理暴跳如雷的贾珍,也不说那哭天抢地的秦府,荣国府这边却是一片欢声笑语,拿了赏钱的丫鬟小厮们个个喜气洋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言语中不乏对府里老太太和二老爷的赞美。 从大门进入,约莫一箭之地,再由垂花门经抄手游廊,穿堂过园,复行数百步便来到内宅大院,只见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四通八达,轩昂壮丽,处处点着大红灯笼,往来的下人衣着体面,不似一般的富贵人家。 荣禧堂里,笑声似乎要把房顶都掀翻,一个满头银发,衣着华丽的老妇人坐在软塌上,怀里还有一个少年。 这老妇人便是贾母,贾家在京八房的实际领导人,贾珍虽是族长,但在贾母面前,也只是个小辈,贾母怀里的那个少年,则是衔玉而诞的贾宝玉。 贾政并不赞成自己五十岁生儿大操大办,对贾母劝道:“母亲,如此奢靡之风应该杜绝,我贾家虽广有资产,可若不开源节流,早晚必将入不敷出” 贾母此时正在兴头上,哪里愿意听贾政这些不好听的话,嗔道:“半百之岁,何其重要,你兄长前些年不一样办的风光体面?不过是多花费些银钱,也就这一次,你不要再劝。” 贾政没办法,只是摇头叹息。 “前些日子我听说东府那边闹的不像样,现在怎么样了?” 贾母问的是贾珍逼迫贾瑜的事,当时闹得很厉害,听说那瑜哥儿都跳了护城河,幸好捞回来的及时,才没有闹出人命。 到底是本族的子弟,况且那贾瑜一支也不算太远,贾母便象征性的问一下,好体现她老封君对族中子弟的关爱。 贾政道:“儿子让人去打听了,的确是珍哥儿的错,儿子正打算等他明天来时劝戒他几句,母亲既然问起来,便由母亲来管教吧。” 贾母想了想道:“那明儿便让他来我这一趟,他这么大一个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计较什么,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那个瑜哥儿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只是受了风寒,卧床休养几天好的差不多了,儿子准备明天让人去把他也带过来,儿子想照顾他一些。” 贾政这个人最喜欢老实上进的,听闻那瑜哥儿素日里是个老实的,加上面对贾珍的逼迫依然能坚守气节,甚至不惜以死明志,在贾政看来,真是一个可造之材,欲以照顾他一番。 “嗯,与他些银钱便罢了,你回去吧,宝玉今晚在我屋里睡。” 贾政瞪了一眼在贾母怀里撒娇的贾宝玉,回自己院子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雪过天晴,艳阳高照,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贾瑜从睡梦中醒来,用冷水仔细的洗了脸,漱了口,把昨天留的两个包子就着凉水吃完,走到院子里,又打起了军体拳。 打完准备回屋里时,却看见门外来了几个陌生人,皆头戴皂色小帽,身穿青灰棉衣,当头的那人躬着腰道:“瑜二爷,政老爷请您到府里一见。” 第二章 初入荣国府 在没有和贾珍闹掰之前,以前的贾瑜在宁国府是有一席之地的,在那里有吃有喝,不像现在,连被褥都是邻居见他可怜,给他凑齐的。 看着自己身上有些发酸的衣服,贾瑜微微有些尴尬,那为首的中年管家看出了贾瑜的窘迫,笑道:“瑜二爷不必挂怀,来的时候老爷已经吩咐了,进了府先给您沐浴更衣,府里多的是裁扯好的衣服,且随奴才先去吧。” 贾瑜点点头,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走出这个院子,隔壁的一户人家听到动静,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打开房门出来查看,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见是贾瑜,笑着打招呼道:“瑜二爷这是要出门?” 自己这几天用的被褥便是这个老人送给他的,也算是对自己有救扶之恩,没有被褥保暖,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度过这几天寒冷的夜晚。 “不敢当老丈这句二爷。”贾瑜学着那中年管家的行礼方式,认真的对着那老者行了一礼,道:“承蒙西府的二老爷挂念,让我去西府一晤。” 那老人显然是知道贾瑜出身的,别看人家现在遭了难,可到底是名门望族出身,岂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户能比的,现在又要得了那荣国府二老爷帮扶,复起之日便在眼前,当真是王侯将相,确有种乎啊。 贾瑜打量着热闹的街景,他的住处距离西府并没有多远,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看见一座巨大的府邸,牌匾上写着几个鎏金大字,走近点才看清写的是“敕造荣国府”。 从旁边的小门进入后,一路上来来往往俱是忙碌的丫鬟小厮,在那中年管家的引领下,贾瑜来到了一间耳房,打开门,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屋里站着几个丫鬟,手里拿着毛巾、皂荚等物。 那中年管家笑道:“瑜二爷,请在此处沐浴更衣,奴才在外面候着。” 说罢又对那几个丫鬟吩咐道:“小心服侍,但凡有一点差错,今年的年就别想好过了。” 贾瑜还没说话,那几个丫鬟走上前熟练的帮他脱去长袍,也不嫌那文靴脏烂,小心翼翼的褪了去,最后要伸手去解贾瑜的内衣。 作为一个后世人,贾瑜哪有经历过这种阵仗,由几个素不相识的同龄人伺候着洗澡,贾瑜连忙道:“不敢劳烦几位,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几位先出去吧。” 那几个丫鬟不愿出去,皆道若是出去必受责罚,求瑜二爷发发善心,留下她们在此伺候,见她们楚楚可怜的模样,贾瑜无法,只好道:“那请你们到外间候着,有事我会喊你们。” 那几个丫鬟见贾瑜坚持,只好退到外间去了,贾瑜试了试水温,三下五除二的脱掉所有衣物,泡进了洒满各色花瓣的大木桶里。 除了前些天在护城河里洗过一次澡,这是他这几天第二次洗澡,大呼舒服。 其实衣物还好,虽然不似后世那样保暖轻便,也还能习惯,唯一让他不习惯的就是自己拥有一头秀丽的长发。 他倒是想一剪刀给剪了,剃成短发,可要是这么做,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乌龙来。 贾瑜拿起木盒里的皂荚,仔细清洗着头发,这种感觉让一直留短发的他很是别扭,还有一些羞耻感。 洗完澡后,桶里的热水明显混浊了几分,贾瑜拿起毛巾擦干身体,看见旁桌子上的衣服,贾瑜一阵头大,这些衣服该怎么穿? 比划了一番,贾瑜看见旁边有一个铜镜,走上前细细的打量起自己的脸来。 皮肤白皙,身高在一米七往上,说明以前应该没怎么吃过苦,最后再看看脸,我的天,怎么可以这么帅,目若朗星、唇红齿白、凤表龙姿、风流倜傥,怎么形容都不为过,甚至还会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要是放在后世,妥妥的盛世美颜,是足够让无数少女们为之疯狂的存在,贾瑜感慨着,自己后世最大的遗憾就是不曾拥有一张人见人爱的脸,没想到穿越后竟然就立刻弥补了这个遗憾。 欣赏完自己万中无一的帅脸,贾瑜朝外间咳嗽了一声,很快,几个丫鬟呼啦啦的就全涌了进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贾瑜,等待他的安排。 贾瑜微微一笑,道:“劳烦几位为我穿衣,还有这头发。” 都说男生洗完澡会比洗澡前帅十倍,那么贾瑜就是帅了一百倍,洗完澡后贾瑜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在那几个丫鬟的眼里简直是谪仙下凡,惊为天人,可惜的是她们没有读过书,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这种无与伦比的俊俏。 在她们的帮助下,贾瑜学会了如何穿戴这个时代的衣物和如何打理自己的头发,好言谢过她们后,贾瑜出了门,由门口等候的中年管家引着,朝贾政的书房梦坡斋走去。 路上往来的丫鬟们都是满脸羞涩的看着贾瑜,贾瑜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心里把老天爷感谢了几十遍,感谢他给了自己一张无与伦比的帅脸。 快到梦坡斋的时候,贾瑜看见一个少年迎面而来,只见那少年面若中秋之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穿二色金百蝶大红箭袖,脚踩文王靴,脖子上挂着金项圈,上面挂着一枚五彩晶莹的玉,就这身扮相,贾瑜看了直呼内行,暗暗喝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脸有点大,而且缩肩塌背,垂头丧气,不用多想,这少年就是贾府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贾宝玉了。 贾宝玉见到贾瑜明显一愣,见他停下来看着自己,贾瑜上前拱手道:“见过宝二爷。” “你莫不是东府的瑜哥儿?果然生的好颜色,往日虽不曾相见,却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心里觉得十分熟悉,以后你我二人做个好友,相亲相爱,岂不快哉?”贾宝玉执着贾瑜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 “宝二爷以往应该在东府见过我,只是我现在不记得了。” 贾瑜记得这贾宝玉好像也是个好男风的,见他如此热情,心中很不舒服。 贾宝玉也不在意,只是说道:“快莫叫甚么劳什子宝二爷了,那都是下人和外人叫的,不如叫我一声宝玉,我也唤你一声瑜哥儿,方显得你我兄弟亲近,我刚挨了老爷责骂,令我回屋闭门思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得闲往我那走一趟,我们俩再好好说说话。” 贾瑜推脱不过,只好答应,又说了两句话,贾宝玉方才匆匆离开。 旁边的中年管家在旁艳羡道:“瑜二爷得了宝二爷亲爱,以后定能荣华富贵。” 一进梦坡斋的门,贾瑜就看见几个人围着一个中年人轮流拍着马屁。 这个道:世翁此诗读起来回味无穷,饱含真理,实乃不可多得之佳作,那个说:此等佳作合该流传出去,供天下人传唱。 能看得出来,那中年人还是很喜欢被人在这种事上拍马屁的,此人便是贾政了。 见贾瑜进来,贾政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由得赞道:“真乃龙驹凤雏也。” 贾瑜想了想,一躬到底,恭声道:“侄子贾瑜见过二老爷,承蒙二老爷厚爱,侄子不胜感激。” “莫要多礼。”贾政见贾瑜生的极好,又谦逊有礼,不禁又喜爱了三分。 贾瑜起身后,贾政又问道:“汝身子可好些了?” 贾瑜恭声道:“有劳二老爷挂念,侄子无恙矣。” 贾政点点头道:“你的事愚叔也知道些,错在珍哥儿,不过念在他往年对你有抚养之恩的份上,你不可记恨,你还小,仇恨会对你以后的成长不利。” 贾瑜心里感概,跪拜道:“侄子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要族长不要再找侄子的麻烦,侄子不会再计较。” 第三章 贾氏父子 贾政满意的点点头,暗道果然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便问起他最感兴趣的事情来:“汝读到第几本诗经了?” 贾家有族学,似贾瑜这种适龄的男子都可以进去读书,不过想起刚才贾宝玉说“往日虽不曾相见”,想来这新身体的前主人应该不曾进学,否则依照贾宝玉的秉性,早就上去勾搭了。 贾瑜汗颜道:“却叫二老爷问起,侄子无地自容,侄子以往只在外面一味胡混,因此没读过几本书。” 见贾政脸上有失落之色,贾瑜连忙道:“侄子有向学之心,还望二老爷给予帮助,不然依照侄子目前的处境,想要读书科举,难如登天矣。” 见贾瑜一脸的坚毅,言语诚恳,贾政心里好受了许多,笑道:“汝能这样想是极好的,如今住在何处?” 贾瑜连忙道:“住在后街。” “汝且先入族学,以后若无事,可多来为叔这走动,这几位先生能言善辩,博古通今,为当世之人杰,亦曾见过大世面。”贾政一边说着,一边给贾瑜引见他身边的这几个清客相公。 单聘任、卜固修、詹光等一众六七人纷纷口称“世翁谬赞”,上来给贾瑜见礼,想他们无不是善于揣摩的人精,自然看得出贾政对贾瑜的看好,言语中不乏赞美之词。 贾瑜与他们见了礼,心里暗道: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想这贾政并无多少才华,身边聚集的也皆是一群欺世盗名之徒,了不起会些乐器书画,做几首诗,且看这为首三人名字的谐音,善骗人、不顾羞、沾光。 话说自从秦可卿夜奔秦府哭丧,一晚上贾珍都不曾睡好,翌日上午便来到荣国府和贾政商议明天大寿的安排和章程,不曾想刚一进门便被请到了荣禧堂。 贾母坐在软榻上,身后的一个丫鬟正轻轻的用篦子给她梳理头发,见贾珍进来,贾母问道:“珍哥儿,我怎么听说你那边前些天闹的不像样?” 贾珍心里暗道果然是因为此事,想他堂堂贾家族长,按理说应该是说一不二,阖族敬服的人物,却因为贾母的存在,变成了一个二号人物,虽然做着贾族的族长,但明眼人都知道,贾家真正的做主的不是他,而是这位史老太君。 他不敢忤逆贾母,贾母辈份最高,虽然族中也有几个和她一样辈份的族老,奈何那几房都是庶出,在宁荣两府面前低了好几等,根本说不上话,别说是他,便是他老子来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婶子”。 “孙儿知错。” 贾珍爽快的认错,既然老太太问了,那自己就要拿出个姿态来,他可不想因为那个小畜生而得罪了贾母。 “你啊,也算是要做爷爷的人了,和那个小娃娃计较什么,且看在老婆子我的面子上,以后不要去招惹他,随他过去。” 贾珍连忙答应。 贾母又道:“我有段日子没见到蓉哥儿媳妇了,明天让她来跟我说说话。” “昨儿夜里秦府打发人来报丧,说秦老爷因病去了,秦氏便连夜回去给她父亲哭丧了。” 贾母叹道:“早听说那秦老爷身子骨不好,却不曾想连这个年都没有撑过去,鸳鸯,打发人去秦府烧送些纸钱贡品,再替我上五十两银子的帛金吧,可怜见的,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也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 鸳鸯放下篦子,从里间的柜子里取了五两金子,交给翡翠,让她带着人去秦府祭拜。 贾珍走后没多久,贾母又对鸳鸯道:“你再取五十两银子交给那瑜哥儿,他现在应该在二老爷书房里,你告诉他,他终究姓贾,叫他不可心生怨恨,不然,有他的好。” 鸳鸯取了五十两银子,亲自去梦坡找贾瑜。 梦坡斋内,气氛热烈,被撵回去闭门思过的贾宝玉又被贾政给叫了回来。 贾政没有再训斥他,只是告戒道:“你以后要多跟你兄长学学。” 贾宝玉很高兴,连忙保证,当即便请贾瑜中午到他屋里用饭,这时,鸳鸯手里拿着一个钱袋走了进来。 贾政问道:“可是老太太有事吩咐?” 鸳鸯笑道:“二老爷,婢子奉老太太的命,取五十两银子来送给瑜二爷,老太太说,让瑜二爷心中不可记恨。” 贾宝玉对细细打量鸳鸯的贾瑜介绍道:“这位姐姐是老祖宗身边第一得力丫鬟,平日里我们都叫她鸳鸯姐姐。” 怪不得贾赦对这个鸳鸯念念不忘,只见她蜂腰削肩,黑油头发,丰满的身子似乎能掐出水来,想到她最后的结局,贾瑜心中磋叹,上前拱手道:“贾瑜见过鸳鸯姐姐。” 鸳鸯把手中装着银子的钱袋子递给贾瑜,笑道:“瑜二爷,老太太念你艰难,遂让我取了五十两银子给你。” 贾瑜收了银子,道:“请鸳鸯姐姐代我向老太太转达谢意,也劳烦鸳鸯姐姐亲自走这一趟。” 鸳鸯抿了抿嘴唇,深深的看了贾瑜一眼,轻移莲步,鸟鸟婷婷的去了。 出了梦坡斋,贾宝玉拉着贾瑜的手道:“权且去我那里认个门。” “袭人!袭人!来了贵客,快把那枫露茶取出来待客。” 进了屋,从里间走出六七个丫鬟,贾宝玉指着贾瑜笑道:“他是东府的,你们叫他瑜二爷便是。” 那几个丫鬟一起福了礼,口称:“婢子见过瑜二爷。” 袭人走上前指着贾宝玉的腰,埋怨道:“每次出门婢子们都给你系好了玉佩香囊,可有哪一次是完整回来的?肯定是被茗烟那几个野小子给哄了去。” 贾宝玉并不在意,笑道:“左右不过是一些不值钱小玩意,你若是怕被他们哄了去,下次我出门不带便是了。” 贾瑜喝了一口原着中大名鼎鼎的枫露茶,果然是香如兰桂,味似甘霖,不禁赞道:“好茶!” 贾宝玉笑道:“你若是喜欢,不妨带一些回去品鉴,我素日里用的少,放在我这里也是糟蹋了,袭人,把剩下的茶都包好,瑜哥儿走的时候给他带上。” 贾珍在梦坡斋又被贾政端着族叔的架子告戒了几句,心中郁闷的不行,草草的商量完明天的章程后,就黑着脸回了宁国府。 后宅,一个二十许的年轻妇人和两个小丫鬟正在做着女红,见贾珍进来,那年轻妇人起身笑道:“老爷回来了?” 这年轻妇人是贾珍的续弦,宁国府目前的当家太太尤氏。 贾珍闻言瞥了她两眼,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又出去了,只留下莫名其妙的尤氏,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贾瑜并不想在贾宝玉屋里用饭,临近中午的时候起身告辞,贾宝玉见留他不住,只好让他常来他这里说话,他觉得贾瑜说话有意思,还很好听,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只可惜,贾瑜不这么想。 出了荣国府,贾瑜回到住处,看着破旧的小屋,心里满是安全感。 想起还没有用午饭,贾瑜揣着银子出去逛逛,再找个地方祭一祭五脏庙。 此时此刻,世界上最繁华、最热闹、人口最多的城市,不在黑暗的欧洲、不在沉睡的美洲,也不在任何没有孕育过文明的大陆,只在贾瑜的脚下。 大梁的京城,盛京。 这里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汇集着全天下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卖祖传秘方的、看面相算吉凶的、打把事卖手艺的、说学逗唱的,形形色色,无奇不有。 街道两边全是茶楼、酒馆、当铺和青楼,街头巷尾还有不少卖各色吃食的小商贩,卖羊汤的、卖烧饼的、卖冰糖葫芦的、卖烤红薯的等等,五花八门。 往来的行人也不尽相同,有的提着鸟笼,光鲜亮丽、有的拿着破碗,衣衫褴褛、也有的神行猥琐,欲行不轨、更有的腰悬利刃,虎视眈眈。 甚至还有还有插标卖首的和卖身葬亲的,不胜枚举,应有尽有。 第四章 我也有丫鬟了 贾政目前在工部任员外郎,从五品衔,说起来比他侄子贾琏还要低一级。 虽然贾琏那五品同知衔是买来的虚职。 今天除却工部的最高领导尚书没来,右侍郎、郎中、营缮郎、员外郎以及再往下的主事、通事等等,几乎是来了七七八八。 虽然官位不显,只因贾政平日里在工部上能服从领导、左右能团结同僚、下能体恤下属,以及他为人端方正直,谦恭厚道,再加上他显赫的出身,所以他在工部的人缘比较好。 这些人均由贾政安排族中子弟带到梦坡斋,由贾琏招待。 贾赦和贾珍则在前厅招待武勋世交们,他们一个是一等将军一个是世袭三等威烈将军,虽然也都是闲职、虚职,并没有实权。 “存周啊,秦营缮前两日去了,我等心中不甚悲痛,都打发了家中子弟前去祭奠,不过年底了,我们还是想多沾些喜气,所以来贵府叨扰了。” 见贾政领着一个少年郎进来,坐在主位上的一个官员起身笑道。 贾政朝众人拱拱手,面露苦色,他很无奈,自己的寿辰和同僚的丧期撞一起去了。 “存周,这又是哪房的子弟?” “瑜哥儿,这位大人是工部陈侍郎,快过来见过。”贾政连忙引见道。 “草民贾瑜,见过陈侍郎。”贾瑜躬身行了一礼。 “汝自称草民,莫不是这个年纪还没有进学?”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顿时惹得哄堂大笑。 “大人所言不假,草民的确不曾进学,早年不谙世事,只一味的玩乐,虚度了年华,承蒙政公厚爱,以子侄待之,草民不胜感激,因而坚定向学之心,需知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见贾瑜的面色澹然,不卑不亢,陈侍郎赞道:“汝所言甚是,存周,此子心性极佳,为璞玉也,吾观此处书房藏书颇多,可使其在此读书,择一二清客引导,不用太久,必能有所进益。” 贾政赞同道:“陈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亦有此想法。” 陈侍郎笑道:“存周,这里不是朝堂,没有上下级之分,你若不弃,唤吾表字即可。” 贾政惶恐道:“岂敢。” 中午用膳的时候,女卷们都在后堂坐,男客们皆在前院坐,两边都搭着戏台,后堂唱的是《孙行者大闹天宫》,前院唱的是《定军山》。 贾瑜和贾琏、贾宝玉、贾琮、贾环、贾兰一桌,和众人对戏台上的表演大声叫好不同,贾瑜只对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珍馐感兴趣,一边贾宝玉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一边大快朵颐。 贾兰五六岁的小孩子,对眼前这个谈吐不凡的瑜二叔很是佩服,十分殷勤的给贾瑜斟茶,在府里做惯了透明人的贾琮,只是安安静静的低头吃东西,偶尔抬起头看贾瑜一眼。 期间不停的有族中的子弟来给贾琏和贾宝玉敬酒,无不例外都忽视了埋头大吃的贾瑜,贾瑜对他们也没有任何想要结交的意思。 见坐在自己对面的贾环看着自己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了几个字,贾瑜放下快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警告道:“贾环,你要是再骂我,我就把你丢出去。” “我多咱骂你了?你欺负我!我要告诉老爷去!”贾环跳起来叫道。 见贾瑜不理他,贾环丢掉快子,哽哽咽咽的跑出去了。 贾琏见状笑道:“瑜哥儿,你和环三计较什么?” 贾瑜笑道:“他用唇语骂我。” 客人散后,贾政把贾瑜叫到梦坡斋:“你那住处我打发人去看了,破旧不堪,不能再住了,我打发人在前院清理出一套小院子,以后你就住在那里吧,距离这书房也不远。” 贾瑜连忙道:“侄旁支子弟,岂敢僭越?” 贾政摆摆手:“瑜哥儿莫要推脱,这两个月你先在此读书,我让单聘任、卜固修两位先生在旁给你挑选紧要必读的书籍卷史,等年后再到族学中读书。” 贾瑜只好恭领,心中感慨不已,这政老爷虽然有些迂腐古板,但实在是一个济弱扶困的老好人。 同行的贾宝玉听到这里坐不住了,立刻强烈的要求要和贾瑜在一处读书。 贾政要不是亲耳听见,打死他都不相信这句话是从他这个孽子的口中说出来的,甚至掏了掏耳朵,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喝多了酒出现了幻听,再三确认后不禁眼眶湿润,老怀大慰,直呼老天有眼,孽畜浪子回头。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后堂,贾母大为不满,连忙把贾政招了过来,埋怨道不是只给五十两银子就打发了吗?怎么突然就住到府里了?还让他到梦坡斋里读书? 要知道那梦坡斋原是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的书房,去世后便留给贾政,哪是一般人能在里面读书的,连宝玉都没有这种待遇。 贾政见贾母生气,连忙道此事是由他的顶头上司陈侍郎提出来的,瑜哥儿的确是个不同的,又说出宝玉主动提出也要去书房里读书,贾母和王夫大惊失色,贾母连忙喝问贾政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逼迫宝玉读书? 贾政只好解释道:“许是瑜哥儿激起来他的向学之心。”说着,还破天的夸了贾宝玉几句,说若论起乖觉聪慧之处,百十个不及他一个,有个人陪着读书是好事,说不定哪天真的可以读出个功成名就来。 又说若宝玉以后安心读书,自己便再也不打骂他了。 见贾政这么说,贾母立刻没有了意见,她最大的烦恼就是她这个小儿子老是趁自己不注意找各种理由打自己的宝玉,若是因为这件事他老子对宝玉的印象大为改观,不再随意打骂,岂不是件天大的喜事? 见贾政如此说,贾母很高兴,还还让琉璃以后去梦坡斋里伺候宝玉读书,王夫人见状也让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彩云一起去照看。 贾母问贾宝玉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读书了,贾宝玉只是说瑜哥儿是个不同流俗的人,跟他在一起读书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旁边伺候的李纨听到后,心中暗想既然老爷和宝二叔都看好那个贾瑜,若是兰儿也能和他们一处读书,岂不是难得的机遇?总好的过整日在屋里闷着。 想到这里,李纨在心底里打定主意,等贾政离开后,李纨才对贾母道:“老祖宗,孙媳求您件事。” 贾母忙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事尽管说。” “兰儿现如今整日在家里没事做,孙媳怕他在屋里憋闷,所以恳请允许兰儿也能到老爷书房里和他宝二叔一起读书。” “读书是好事,谁还能拦着不成,明儿让兰儿去便是了。” 贾政给贾瑜安排的院子在前院,不大,只有一间耳房和一间卧房,院子里种着一些花草。 贾瑜回到住处,收拾了父母的灵位,又对隔壁的老人家表达了谢意,留下了五两银子。 荣禧堂里,只剩下贾母和王夫人,还有贴身保姆鸳鸯。 见王夫人不说话,只是捻着佛珠,贾母劝道:“那瑜哥儿不过是沾了宝玉的福气,才能和他作一处读书,宝玉若因此得了他老子喜爱,不似以往那般动辄打骂,我们以后也能轻省一些,退一万步说,那瑜哥儿不过是外来的,陪宝玉读两年书,以后再找个理由赶出去便是了。” 王夫人离开后,贾母吩咐道:“鸳鸯,既然那瑜哥儿住进了府里,身边不能没有一个伺候的,你从院子里挑一个洒扫的小丫鬟领了去给他,另外,每个月给他二两银子的月份,明儿再裁扯几件衣服靴子送去,不然传到外面,别人家笑我们苛待族中子弟,失了体面。” “是,老太太。” 贾瑜回到自己的新住处,正在考虑新床的摆放位置,忽然听见院外有人喊:“瑜二爷在家么?” 出门见是前两天给他送银子的鸳鸯,身后跟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丫鬟,睁着大大的眼睛,蹙着一对毛毛虫眉,咬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躲在鸳鸯身后看着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小的青色包裹。 “鸳鸯姐姐。”贾瑜笑着打招呼。 “瑜二爷,老太太打发我给你送个洒扫的小丫鬟来。” 说着牵着那小丫鬟的小手,对她道:“小角儿,这位是瑜二爷,以后你就跟着他罢。” 第五章 闲居贾府二三事(一) 半个时辰前,小角儿还是贾母院里的一个洒扫的小丫鬟,每天的工作很简单,和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小丫鬟每天早晚各打扫一遍院子。 直到贾瑜入住荣国府,她的命运也随着发生了偏移,当听到鸳鸯姐姐让她回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时,她没有多想,知道自己可能要换工作了,只是离开的时候非常舍不得那几个朝夕相处的玩伴。 鸳鸯走后,贾瑜带着这个在后世刚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来到耳房,说以后她住在这里了,小角儿很顺从的点点头,主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她把带来的青色小包裹放在桌子上后,熟练的走到院角贮水的水缸边,用小木桶装了一些水,又找来一条抹布,便开始打扫卫生。 她踮起脚尖,蹬着两条小短腿,费力的擦着桌椅书柜,贾瑜见她比书桌也没高多少,让她停下来,问道:“你这么小就出来做小丫鬟了?” 小角儿用胖乎乎的手背擦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用沙沙的童音道:“回二爷的话,婢子不小了,今年六岁了呢。” 贾瑜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角儿蹙着一对可爱的毛毛虫眉,想了想道:“婢子记不清了,只记得没有见过爹娘,是外祖母一直在养婢子,不过自打她把婢子送到这里来,婢子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这六岁的小孩儿,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和想念。 似贾府这种大户人家,家里哪怕是打扫卫生的丫鬟,吃穿用度也比外面普通民户家里的孩子要强的许多。 所以很多穷人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会把选择把自己的孩子卖到大户人家里做丫鬟,一方面是得些银钱,说不定还能救活剩下的人,另一方面也算是给这这些孩子一条活路,虽然是卖给别人为奴,那也好的过和自己挨饿受冻。 小角儿的外祖母把她卖到荣国府里大概率也不是因为钱,因为像她们这种小丫头也不值多少钱,在外面三五两就能买一个,遇到大灾之年,饿殍遍野的时候,说不定三五两银子还能买一送一。 这么小的孩子买到家里一般还需要再养几年才能做事,试想一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能干什么活,又能干多少活呢?可能也只有似荣国府这种积善之家,才愿意买这些小女孩儿回府里养着了。 贾瑜笑了笑道:“等过些天我想个办法把你的卖身契讨过来,等你再大一些,身上攒了一些钱,我就放你去找你外祖母可好?” 刚才还有些难过的小角儿立刻手舞足蹈起来,高兴道:“婢子谢谢二爷。”说着,跪下给贾瑜磕了一个头。 贾瑜捏了捏她的小胖脸,然后起身道:“这里都打扫过了,我这里不比别处,没那么多规矩,以后这种活我来做就行,你才多大些,还没有扫帚高,能扫哪门子的地?” 两人正说着,却见贾宝玉从外面走进来,笑道:“这小丫头不是在老太太院子里洒扫的吗?” “回宝二爷的话,婢子被鸳鸯姐姐带过来,以后要跟在二爷身边呢。”小角儿一笑起来眼睛就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嘴角还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瑜哥儿,这么小的小丫鬟能做什么,赶明儿你到我那去,除了袭人,我屋里的丫鬟随你挑。”贾宝玉很是大方的说道。 整个荣国府,不,整个贾家属他身边伺候的丫鬟最多,大大小小加起来足有三四十个。 “不不不,婢子虽然小,可是能干很多事呢,二爷不需要别的小丫鬟了,有婢子就够了。” 小角儿连忙跳出来阻止,生怕贾瑜答应。 “那你说说,你除了洒扫还能做什么?”贾宝玉来了兴致。 “婢子除了扫地还会暖被窝!”小角儿拍着小胸脯,非常的自豪。 “你又没跟过哪个主子,却又从哪学来的暖被窝?”贾宝玉好奇道。 “周家的那个姐姐,每天都让婢子给她暖被窝,不过婢子好不容易暖热,她就把婢子给赶走了。”小角儿委屈巴巴的说道。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暖热的被窝自己却不能睡。 贾宝玉不笑了,贾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和的说道:“以后不用给任何人暖被窝了,自己去玩罢,晚上别忘了回来吃饭。” 小角儿欢呼雀跃的跑出去找自己的小伙伴耍去了。 贾宝玉看了一圈,鄙夷道:“瑜哥儿,你这地儿太寒酸了。” 接着诚恳的邀请道:“若依了我的意,不如夜夜去我那屋里安歇,你我二人同床共枕,抵足谈心,岂不美哉?” 见贾瑜只是推脱,贾宝玉只好放弃,又道:“我来寻你是想让你和我现在出去见个朋友。” “哪个朋友?” “我这个朋友是东府珍大哥哥儿媳妇之舍弟,姓秦名钟,表字鲸卿,你以前在东府住,没见过吗?” 贾瑜摇摇头,或许见过,或许没见过,他不记得了。 贾宝玉接着道:“你有所不知,秦钟的父亲前两天一病死了,我怕他在家悲伤过度,哭坏了身子,所以想亲自去他家里劝劝他。” 贾瑜心中一动,道:“如此出去,二老爷岂不怪责?” 贾宝玉笑道:“岂会,刚才老爷还夸了我呢,再说我们是去秦府拜祭,又不是做别的事,即便老爷知道了,也不会怪责,只会说我们知礼恭孝。” 这时候,走进来一个小厮,对贾宝玉道:“二爷,乘马准备好了,咱们快走罢,早去早回。” 两匹高大的乘马一动不动,若不是鬃毛随风飞舞,还以为是两尊泥塑。 贾宝玉很熟练的翻身上马,马这种东西其实在后世寻常很难见到,更别说骑了,见贾瑜有些不知所措,贾宝玉笑道:“这是专门用来骑乘的马,极其温驯,瑜哥儿不用怕,茗烟,伺候瑜哥儿上马。” 茗烟脸上挂着谦卑的笑:“二爷,奴才来告诉您怎么骑。” 说着让贾瑜先用左脚前掌部位用力的踩住左侧的马蹬,左手同时抓住鬃毛,右手撑住马鞍,翻身坐上去就可以了。 贾瑜上马后,茗烟自去给贾宝玉牵马,另一个小厮走过来给贾瑜牵马。 临近黄昏,两人在橘黄色的晚霞中,骑着高头大马穿过街头巷尾,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来到了秦府门前。 秦家的门子是认识贾宝玉的,见他到来,连忙跑到屋里去请秦钟,不多时就见一个少年和一个年轻女子急忙走了出来,两人俱皆身穿孝服。 “鲸卿!”贾宝玉叫了一声。 贾宝玉拉着秦钟道:“我放心不下,怕你哭狠了伤了身体,遂和瑜哥儿来看看你。” 说着对秦钟介绍道:“他是瑜哥儿,现如今在西府里住,是个有趣的,以后你们两个可以多亲近亲近。” 秦钟连忙上前见礼,口称“瑜二叔”,贾瑜见他生的俊俏风流,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阳刚之气,倒似个女儿一般,心里微微有些别扭,拱拱手道:“鲸卿和宝玉一般,叫我一身瑜哥儿便好。” 旁边的秦可卿默默看着贾瑜,暗道:我素日只在内宅里住,等闲出去不得,他以往虽也住在东府,却从不曾相见,如今看来,怪不得老爷会强迫他做那种肮脏的事。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 秦可卿一身孝衣,楚楚可怜,贾宝玉看的眼睛都直了,连忙给贾瑜介绍道:“她是蓉哥儿媳妇,你和我一般叫她姐姐就好了。” 贾瑜微微躬身,见礼道:“见过秦姐姐。” 秦可卿看起来应该比自己大上个三五岁,叫一声“姐姐”,却也合适。 秦可卿连忙回了一礼:“见过瑜二叔,不敢当叔叔这声姐姐,请恕侄媳妇不知礼节,往日不曾拜会。” 几人说了几句,才来到秦业的灵堂里,贾宝玉随意烧了几张纸钱,便拉着秦钟到一边的耳房里说悄悄话去了。 耳房里,贾宝玉看着目光躲闪的秦钟,取笑道:“你把那智能儿藏哪里去了?” 从秦府离开,到家时已是戍时初刻,见贾宝玉和贾瑜二人骑马回来,守在门口的鸳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上前急道:“我的二爷,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太晚饭时到处寻你不到,去你屋子里一问,袭人她们也不知道你的去向,老太太让她们都在荣禧堂外面跪着呢。” 贾宝玉大叫道:“苦也,走的急忘跟袭人姐姐说了,无端连累她们受了责罚,我之过也!”说着,连忙去解救他的丫鬟们了。 贾瑜熘达着回自己的新家,老远便看到一个小角儿坐在院子门口的小板凳上,眼巴巴的望着。 “二爷回来啦!” 贾瑜有些愧疚,也不知道她从别处玩耍回来见不到自己,这两个时辰里急成了什么样子。 安慰了小丫头几句,又见两个拎着饭盒的婆子走了过来,赔笑道:“瑜二爷,以后我们两个负责给您送饭,您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跟奴婢说,奴婢再转达给伙房里管事的嬷嬷。” 两个婆子走进屋里,麻利的打开饭盒,取出里面的几样菜品并一碗米饭放在桌子上,又道:“瑜二爷慢用,奴婢们在院外候着,您用好了喊一声,奴婢们过来收拾干净。” 见小角儿望着饭菜,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贾瑜笑道:“还不去净了手好用饭。” 小角儿净了手,也不敢上桌,只在桌边站着,看这样子应该是等自己用完了她再吃,贾瑜不客气的用快子轻轻的敲了敲她的小脑袋。 “坐下来吃饭,这个劣习以后要改!” 第六章 闲居贾府二三事(二) 荣禧堂,饭菜已经拿回厨房热了一次,才听见外面撩门帘的丫鬟喊道:“宝二爷回来了!” 见贾宝玉在外面不敢进来,贾政喝道:“该死的小畜生,原以为你长进了,哪知才半天就现出了原形,下午又跑哪去了?莫不是在外面又干了什么坏事?还不进来,还来见老太太和你母亲!” 贾宝玉不敢辩解,低着头跑到贾母身边,恳求道:“老祖宗,您就饶了袭人她们吧,大冷天的跪在外面,别给冻坏了。” 见自己的心头肉完完整整的回来,贾母心里的气也消了差不多了,对身边的鸳鸯道:“让她们都回去吧,跟她们说,若再有下次,不拘哪个来求情,每人先打二十个板子!” 鸳鸯连忙去传话了,贾宝玉松了口气,才看向自己的老子,嗫嚅道:“不敢劳老爷的问,儿子下午和瑜哥儿去秦府一趟,只因瑜哥儿和鲸卿说了许久的话,故而回来晚了,请老爷责罚。” 贾宝玉果断的拿出贾瑜做挡箭牌,果然如他所料,贾政的脸色好了很多。 “即是如此,也应该与老太太和你母亲说一声,一声不响的跑出去,许久才回来,若是在外面出了事也是闹着玩的?带你出去的小厮是哪个?” 贾宝玉下了一跳,下意识道:“茗烟。” “来啊,给我拿了茗烟,打二十个板子,告诉他,再有下次,直接赶出府去。”贾政下令道。 贾母不满道:“好了好了,你赶紧去别的地方抖你的威风吧,以后少说我的宝玉,好好的孩子见了他老子就像老鼠见了猫,胆子都快要被你唬破了。” “明早别忘了和瑜哥儿到书房里读书,既是你自己要求的,便不可懈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否则,有你的好。” 贾政最后说了一句便出了荣禧堂,自去找地方用晚饭去了。 “老祖宗,还是先用饭吧!”见贾政离开,王熙凤才站出来打圆场,随即招呼丫鬟婆子们把在厨房蒸笼里热着的菜端上来。 王熙凤和李纨在旁伺候,桌上坐着贾母、王夫人、贾宝玉、林黛玉和三春七人,贾母道:“不用伺候了,你和珠哥儿媳妇也坐吧。” 贾宝玉笑嘻嘻的和林黛玉打了招呼,林黛玉小声道:“我说你这两日怎么不去找我顽了,原来是找那瑜哥儿去了。” 贾宝玉没想到林妹妹连贾瑜的醋都吃,连忙解释道:“贾瑜刚刚搬到前院,我怕他不习惯,故而这两天走的勤了些。” “哦,哪个yu?”林黛玉好奇道。 “许是《三国志》里面那个周瑜的瑜,他和我一个辈份,都是玉字辈的,对了,妹妹明天要是无事,嫌屋里憋闷,可以到梦坡斋里和我们一起读书,贾瑜是个极有趣的人呢。” 林黛玉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的记在心底。 贾宝玉见林黛玉不再说话,又对另一边的贾探春发出了邀请,哪知道贾探春英眉一竖,道:“二哥哥便是不说,我明天也要去找他,问问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欺负环儿。” 贾宝玉一愣,旋即想起今天中午酒席上贾瑜对贾环说的那句“贾环,你要是再骂我,我就把你丢出去”。 他肯定是不相信贾瑜会无缘无故的骂环老三的,连忙为贾瑜解释道:“好妹妹,环老三是什么样的,你再清楚不过,定是他胡孱的,那” 贾探春把快子一撂,打断道:“二哥哥,环儿才是你亲弟弟,你为何替贾瑜那外人说话?” 贾宝玉大呼冤枉,正待解释,却被林黛玉打断道:“明儿我和三姑娘一起去,把环儿带着,当面对质不就好了?” 贾宝玉突然有些后悔邀请林黛玉去书房里找他们顽了,若是被那不着调的环老三一闹,瑜哥儿还不知道在心里会怎么埋怨自己呢。 贾政这个人不贪女色,除了原配的王夫人,一辈子就纳了两个妾,一个是一无所出的周姨娘,另一个就是生了贾探春和贾环的赵姨娘了。 东路院,赵姨娘小院。 贾政喝着小酒,心情惬意,正待要对自己的爱妾说几句文青的话,却见贾环哽哽咽咽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如果说贾宝玉是贾政的心病,那么他这个庶子贾环就是他的心魔了,贾宝玉在他眼里再混账,再不成器,至少长的还是一表人才的,再看看自己这个庶子,贾政到现在也不明白,都是儿子,差别为什么会那么大。 你看他斜眉歪眼、弯腰驼背,像一只斗败的小公鸡,举止粗糙、满口市侩,哪有一点大户人家公子哥的样子。 同样是庶出,他兄长的庶子贾琮就比他的庶子强很多,至少那孩子安安静静的不惹祸! 见贾环这副样子,贾政心里仅有的那点愉悦顿时消失到九霄云外去了,刚刚酝酿好的甜言蜜语也忘了个干净。 “上不了台面的小畜生!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有一点主子的样子!” 对贾政的畏惧感,贾环并不比贾宝玉少多少,见自己的老子发了火,贾环吓得跪在地上,哭诉道:“老爷,外面那些人都不把我当做主子,今天中午那贾瑜还在席间骂我,说我是小娘养的,还要把我丢出府去!” 赵姨娘抓准时机,也哭道:“蛆了心的孽障,下流的种子,他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凭什么骂环儿。” “住口!”贾政喝道,鉴于贾环以往的秉性,哪怕他说的是一个下人这么骂他,贾政都是不大相信的,更别提他说的是贾瑜骂他。 “定是你这畜牲先得罪了人!我还不知道你?整天到处胡孱,污人清白!”贾政大怒,下了炕抬脚就要踹贾环。 贾环唬的魂飞魄散,赵姨娘哭叫着抱住贾政,贾环得了机会,连滚带爬的跑了。 贾政怒气冲冲道:“看看你教育的好儿子!”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翌日清晨,贾瑜从睡梦中醒来,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先用冷水净了脸,又用类似牙刷清洁的工具蘸着青盐刷了牙,最后整理了头发,照了照铜镜,好一个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打开耳房的门,见小角儿还在蒙头大睡,贾瑜怕憋坏了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打开窗户透气,然后在院子里打起了军体拳。 打完拳,送饭的两个婆子也送来了早饭:素馅和肉馅的包子、小米粥、煮熟的鸡子和一些小菜。 叫醒小角儿,两人吃完了早饭,贾瑜打发小角儿自己去顽,便往梦坡斋走去。 “侄贾瑜给二老爷请安。” “嗯,昨晚可还睡得习惯?”贾政关心了一句。 “谢二老爷的关心,侄一觉到天亮。”贾瑜道。 “你身边好像还没有伺候的丫鬟吧?”贾政又问道。 “承蒙老太太的恩情,把小角儿安排到我身边照顾。” 贾政点点头道:“两位先生把今天要读的书籍卷史都准备好了,以后兰儿也过来,和你们一处读书。” 己时初刻,贾宝玉才姗姗来迟,贾瑜和贾兰已经读了两卷书了。 贾政中间来过一次,见三人十分认真,就放心的去和单聘任等人闲谈去了。 “林妹妹,三妹妹,你们来了?”见林黛玉和贾探春过来,贾宝玉起身道。 贾探春朗声道:“哪位是贾瑜?我来讨一个说法。” 贾瑜放下手中的书卷,看了贾探春一眼,道:“三姑娘,可是要问昨天席间的事?” “对,环儿昨天回去跟我说,你骂他是小娘养的,还说要把他丢出府去,可有此事?”贾探春盯着贾瑜,眼中含怒。 贾瑜心中一叹,暗道那贾环捏造的“小娘养的”怕是也刺痛这位敏探春的内心,原着中,这贾探春不止一次的说过可惜自己不是太太所出,可见她对自己庶出的身份还是很在意的,这样也就不怪她眼中含怒了。 贾瑜起身,直视贾探春,澹澹道:“三姑娘,君子养浩然正气,以出身来辱骂作贱对方,为小人行径,在下不屑为之,我若说我没有那样骂他,你定是不信,如此,只能把那贾环叫过来当面对质。” 说罢,不再理她,自顾自的坐下看书。 贾探春涨红着脸,对身后的侍书道:“去把环儿带来。” 不多时,侍书就带着畏畏缩缩的贾环过来了,贾环左右看了一圈,发现自己老子不在,才暗暗松了口气。 “环儿,我来问你,昨儿瑜哥儿到底有没有骂你是有没有骂的那般难听?” 贾探春还没开口,一旁一直关注事态发展,默不作声的林黛玉就先开口询问了。 贾环虽然不着调,可不代表他是个傻子,昨晚他老子要踹他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老子现在很偏袒贾瑜,若是自己再一味胡孱,只怕是会越来越严重,要是再让自己老子知道,还不打死自己?事已至此,还是早早承认为好。 “林姐姐,昨天是我说了胡话,贾瑜他没说我是小娘养的,只是说我要是再骂他,他就把我丢出去。” “那你到底有没有骂他?”贾探春接着问道。 贾环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小声骂了贾瑜和贾兰一句“蛆了心的孽障”说出来,却听见贾宝玉对身边伺候的彩云道:“去把老爷请来。” 贾环见此连忙叫道:“我骂了,我骂了,我只是看不惯兰哥儿讨好他的样子,就轻声骂了他一句蛆了心的孽障!” 说着对贾探春和贾宝玉求饶道:“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胡说了,你们饶了我这次罢。”说完拔腿就跑。 贾探春气的够呛,林黛玉轻笑一声,道:“倒是我们冤枉了人家,还气势汹汹的来寻人家的不是。” 说着对贾瑜轻轻福了一礼,道:“瑜哥儿莫要往心里去,三姑娘最是口直心快,我们与你赔个不是。” 第七章 闲居贾府二三事(三) 贾瑜有些诧异的看了林黛玉一眼,这个傲娇的小丫头竟然主动的和自己道歉,原着里她和贾宝玉闹了那么多次别扭,基本上次次都是贾宝玉先低三下四的认错,哪见过几次她主动给别人道歉的? 不光是贾瑜诧异,旁边的贾宝玉也愣了愣,不无疑惑的看着她。 贾瑜微微一笑道:“林姑娘言重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林黛玉不停的朝贾探春使眼色,贾探春倒也干脆,对贾瑜福了一礼,朗声道:“是我错怪了瑜二爷,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还望你不要和环儿计较,老爷每日里事忙,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还是别让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惊扰到他老人家了,你说呢?” 她知道,这贾瑜正受老爷另眼相待,若是他去老爷面前告状,环儿绝对少不了一顿好打,虽然她并不知道昨晚贾环已经差点挨了贾政的打。 “不知者不罪,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不会和他计较的。”贾瑜点点头,不再多言,坐下继续看书。 见她们还是看着自己,贾瑜疑惑道:“两位还有其他事?” “瑜哥儿好没道理,这又不是你的地儿,没事我们就不能在这了?”林黛玉不满道。 贾瑜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们还有别的要问我的,既如此,请两位自便吧。” 林黛玉和贾探春离开后,三人又读了会书,临近中午,三人才散了,各自回去用午饭。 西路院,李纨小院。 李纨守寡多年,衣着素净,家里人口更是素净,除去外面洒扫的丫鬟婆子,身边就一个叫素云的丫鬟伺候。 每天晚上李纨都要到荣禧堂那边和王熙凤一起伺候贾母她们用饭,早上和中午一般都是和贾兰在自己屋里吃。 饭桌上,李纨一边给贾兰夹菜,一边询问上午都读了什么书。 贾兰一一都说了,又把贾环诬陷瑜二叔骂他的事说了出来。 “你以后少和那贾环顽,多和你宝二叔和那瑜二叔亲近,至少他们是上进的,不似那贾环,净做些不着调的事。”李纨给贾兰夹了一快子茄鲞,告戒道。 “嗯!”贾兰扒了一口饭,继续道:“娘,您不知道,瑜二叔真是个有趣的人,他跟我说等再下雪就带我去打雪仗、堆雪人,还有等春天暖和了,带我去河边摘野菜回来给您包饺子吃,还说自己亲自包亲自煮才有意义,然后再带我去钓鱼、放风筝、抓螃蟹、用花草编帽子,对了,他还说我现在这个年纪正是玩耍的时候,不可日日拘在家里读书,那样只会早早的累了身体。” 看着自己的儿子絮絮叨叨的说着很多他不曾玩过的童趣,李纨心有戚戚,再想起亡故的丈夫,不禁红了眼眶,流下两行清泪来。 贾兰正兴致勃勃的说着,忽然看见母亲哭了,大惊道:“可是孩儿哪里说错了?儿子不去玩了,以后只好好读书。” 李纨嗔道:“你还小,能读多少书?娘也觉得你瑜二叔说的对,该读书的时候就认真读书,该玩的时候也不能拘着。” 贾兰非常高兴,重重的点头,他虽然懂事,可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还是喜欢玩的,只见他快速的扒完碗里的饭菜,和李纨告了别,飞快的跑去找贾瑜了。 贾瑜在和小角儿吃饭,听见贾兰在外面喊自己,便在屋里应了一声,让他到屋里来。 “你中午不午睡的吗?”贾瑜问道。 贾兰摇了摇头,贾瑜又道:“正好小角儿也不午睡,你们俩一起出去玩一会,到点了来叫我。” 贾兰瞥了一眼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小角儿,拒绝道:“我才不和她们这些小孩玩呢。” 小角儿不乐意了,明明我们俩差不多大,反击道:“小兰大爷想和我们玩,我们还不带你玩呢。”说着,朝贾兰略略略的吐了吐小舌头就跑开了。 贾瑜吃干净碗里的米饭,漱了漱口道:“既然如此,到院子里,我教你打一套军体拳。” 贾兰对这个闻所未闻的“军体拳”很是感兴趣,忙不迭的跟着贾瑜来到院子里。 就好像是跳广场舞一样,贾瑜就是那个领头的,贾兰只要跟在他身后学就行了。 一套军体拳下来,贾兰小脸通红,贾瑜道:“以后早上起来就到院子里打一套,能去疲困,对身体好。” 贾兰欣然同意,等那两个婆子收拾干净碗快,贾瑜就带着他去梦坡斋了。 这两天可以说是小角儿打她记事起,最快乐的时光了,在贾瑜身边不用干活,吃了睡,睡了吃,想去找谁玩就去找谁玩,好不自在。 她在贾府有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之前和她一起洒扫的小丫鬟,名叫小梨儿,另一个叫小吉祥,是赵姨娘那边的,她们三个年纪差不多大。 小角儿一路欢快的跑到荣禧堂前院,一边喊一边往里跑:“小梨姐姐,小梨姐姐,我来找你耍啦。” 却不想乐极生悲,刚一进门就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哎呀”,小角儿年龄小,个子也小,被撞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抬眼望去,连忙讨好的说道:“周姐姐。” 那姓周的丫鬟冷笑道:“我道是哪个,原来是你这个瞎了眼的小蹄子。”说着抬手就要去打。 就在此时,却听见身后有人喝道:“住手!” 那姓周的丫鬟转身看去,见林姑娘和三姑娘正怒视着自己,讪讪的缩回手,连忙辩解道:“两位姑娘明鉴,是她先撞到我的,还不道歉就要跑,我气不过才想打她一下。” “闭了你的嘴吧,便是她撞到了你,也不过是无心之失,她这么小一个人儿能有什么坏心眼?再者真要是故意的,也有管事的嬷嬷管教,还轮不到你动手。”贾探春喝道。 贾家里里外外的仆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日里拌嘴互骂的事不少,因此贾母特意安排了一些管教嬷嬷,专门负责处理这些事,按照规定,仆人之间发生矛盾,应由这些嬷嬷处理,错的那个也由她们管教,不可以私底下动手,违者一律重罚。 林黛玉冷笑道:“你莫不是当我们都是瞎的,摔倒的是这小丫鬟,你左右不过被碰了一下,就要打人?你要真的委屈,只管拉着她去找管事的嬷嬷。” 那姓周的丫鬟不敢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后悔不迭,贾探春懒得再说她,摆摆手道:“你忙你的去罢。” 林黛玉看着还坐在地上,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的小丫鬟,忍俊不禁道:“还不快起来,地上凉。” 小角儿连忙爬起来给她们磕头,贾探春制止后问道:“你是跟哪个的?” 小角儿声音甜甜的:“婢子是跟我们家二爷的。” “你们家二爷是哪个?”贾探春好笑道:“莫不是宝二爷?” 贾宝玉院子里大大小小丫鬟四五十个,有几张生面孔也不奇怪。 小角儿摇摇头道:“是瑜二爷,他让婢子来找小梨姐姐玩的。” “我当是哪个,原来是他呀。”贾探春哼了一声,先一步走了。 林黛玉想了想,蹲下来给小角儿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又帮她扎好有些凌乱的头发,轻声道:“以后不可再这样冒冒失失了,要是撞到那些管事的嬷嬷,非打你的板子不可。” “知道啦,婢子谢谢姑娘。” 看着自己的小姐妹活蹦乱跳的,小梨儿发自内心的羡慕,自从小角儿被调走后,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给周姐姐暖床的重任落到了自己头上不说,还要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稍有纰漏,就要挨骂。 “我刚才来找你玩的时候在门口撞到了周姐姐,她要抬手打我呢,幸好林姑娘和三姑娘来的及时。”小角儿心有余季的说道。 小梨儿连忙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小角儿满不在乎的说道:“姐姐不要担心,我晚上回去就跟我们家二爷说,让他去求老太太把你也要来,我们家二爷可好了,不让我干活,还让我和他一起吃饭。” 小梨儿两眼亮晶晶的,满脸的期待。 小吉祥是贾环的丫鬟,小角儿和小梨儿来找她出去玩的时候,她正在打扫院子,看到两个小伙伴躲在门口,只露出半个脑袋往里面看,小吉祥使劲的摇摇头,随即回屋里去了。 小角儿没办法,只好和小梨儿去找别的小丫鬟玩去了。 贾宝玉的心思显然不在读书上,他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像是上面长了钉子一样,时不时的往门口瞅一眼,听到脚步声立刻就目不斜视的坐好。 见他这个样子,贾瑜好笑道:“这才一天没到你就坐不住了?到过年还有两个月呢。” 贾宝玉往桌子上一趴,有气无力道:“瑜哥儿,你说得太对了,人不能在情绪波动严重的时候做任何决定,以往不读书时虽然容易挨老爷的啐骂,不过只要躲着点走,每天准时回来,大部分时候倒也相安无事,可在呢,完全是架在火上烤,追悔莫及啊。” “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你现在去找二老爷分说,定免不了一顿好打。”说着,贾瑜凑过来小声道:“不过打完说不定你就自由了,宝玉,一顿疼和顿顿玩,你选哪个?” 贾宝玉一拍大腿,叫道:“对啊,若是挨了一顿打就能免掉读两个月的书,有何不可!” 这时一直站在身后端茶倒水,默默不语的彩云埋怨道:“瑜二爷,要是让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您也落不得什么好,您怎么这样忽悠宝二爷呢。” 贾瑜哈哈一笑道:“不是我忽悠他,人在心猿意马的时候是读不进去书的,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做一些别的事情。”说罢又对贾宝玉道:“宝玉,彩云说得对,你要是半途而废,别人必然说是我怂恿的,到时候你落不得什么好,我也受牵连。” 贾宝玉无奈道:“莫不是我们真要天天在这里读书?你要是这样说,明天我可就要生病了啊。” 第八章 贾母发威 话说又过了五七日,那秦府的秦老爷入葬后,秦可卿便回到了宁国府求见自己的公公贾珍。 对于送上门的时小白兔,贾珍欣喜若狂,暗想莫不是这孩子想明白了? 哪知秦可卿见面便跪倒在地哭求贾珍允许自己回秦府守孝三年,以报先父多年以来的抚育之恩。 贾珍很是生气,想他都沐浴更衣了,还把自己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们全赶了出去,哪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论秦可卿怎么哭求,只是用“你身子骨不好,受不得守孝之苦”为由给拒绝了。 秦可卿无法,只好洒泪而去,出了贾珍院,身边的丫鬟宝珠前后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小声提醒道:“小姐不如去求西府的老太太,老太太说话老爷必是会听的。” 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秦可卿暗暗下定决心,穿过两府相连的月亮门,径直朝荣禧堂而去。 荣禧堂。 见秦可卿面色苍白,哽哽咽咽,贾母心里虽是不喜,还是好言劝道:“老的去了,小的就不活了?你这样哭下去,坏了身子也是闹着玩的?” 秦可卿哭拜道:“只求老太太开恩,怜重孙媳妇一片孝心,准许重孙媳妇回家为父亲守孝三年。” 贾母道:“你要尽孝心,这是美事,只不过三年是不是太久了些?我记着寻常人家也就一年半载吧,你不知道这其中的苦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为人子女,活着不能在身边尽孝,便只能在眼下用守孝三年来弥补,只求老太太看在重孙媳妇素日孝顺的份上开恩。” 贾母极爱女儿家,宁荣两府的女孩子都被她养在身边,做一处读书生活,由此便可见一斑,对于这个容貌出众的重侄孙媳妇,贾母也是很喜欢的,今见她哭的这般凄怜,心中也不好受。 “既然如此,你跟你公公和蓉哥儿说了便是,缘何找到我这来了?莫不是那蓉哥儿不同意?”贾母疑惑道。 守孝期间禁止一切娱乐活动,想那蓉哥儿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和他老子一样视色如命,必是夜夜与秦氏欢好,今见她要守孝三年,必是不同意的。 秦可卿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贾母见涉及到男女之事,对李纨和王熙凤道:“把姐儿们都带下去吧,你们也都下去,去院外等着,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林黛玉和贾探春等人虽然好奇,见贾母有意不她们旁听,也只好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了。 见外人尽去,只剩下贾母和王夫人两人,秦可卿才轻声道:“不是蓉儿不同意,而是公公他不同意。”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有了多少斡旋的余地,秦可卿鼓起勇气,哭求道:“老太太,太太,救救我,救救我。” 贾母见秦可卿突然求救,心里立刻就明白了,一张瞬间老脸惨白。 “老太太,事到如今,重孙媳妇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了,上次公公喝醉了酒,当着我的面脱了裤子往蓉儿脸上还拉着我要要” 秦可卿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拼命的磕头,虽然地上垫着柔软的毯子,可用力磕了十几次后,她原本洁白细腻的额头还是红肿了起来。 见贾母说不上话来,只是不停的喘着粗气,王夫人大惊道:“老太太!” 贾母悲声道:“淑清啊,你说说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老的老的不省心,小的小的不省心,一个两个的非要把我气死才罢休啊。” 王夫人也流下眼泪来,哭道:“老太太保重身体啊。” 贾母指着秦可卿,哆哆嗦嗦的问道:“我来问你,你必须如实说来,倘若有半点隐瞒,哪个也救不得你!” 说着深吸一口气,问出了一个她自己都有些难以启齿的问题:“我只问你,你有没有让那畜牲得手!不要哭!说!” “老太太,重孙媳妇没有啊,公公当时拉我的时候,我拼命挣扎,并不曾脏了身子啊。”秦可卿哭拜道。 贾母怒道:“蓉哥儿呢,他莫不是个死的,就看着他老子行这混账之事?” “老太太,蓉儿上来救我的时候,公公就抽出剑要去刺他,他就跑了,后来小厮们听见叫喊声,以为是招了贼,纷纷赶过来,公公他只能罢休,气冲冲的回去了。” 听秦可卿这般说,贾母才放下心来,毕竟这等丑事没有实质性的发生,盯着王夫人道:“今天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要往外说,全烂在肚子里。” 见王夫人点头,贾母又对秦可卿道:“秦氏,守孝这件事我同意了,你现在就回秦府去,我会跟你公公说,让他不再去骚扰你。” 秦可卿千恩万谢的出去了,守在院门口的王熙凤见她额头红肿,头发凌乱,忙走上前问道:“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平儿,快回去取药箱来!” “婶婶,老太太同意我回去守孝,接下来三年必是足不出户,不能再来府上与婶婶相见,只求婶婶可怜,得了闲到我那见我,哪怕是隔着门说两句话也好,也不枉了这几年的情谊。” 王熙凤见秦可卿面如死灰,言语凄怜,不由得也落下泪来。 “好妹妹,你尽管放心,得了闲我便去你府上和你说话,给你解闷儿,妹妹一定要保重身体,缺什么吃的用的,只管打发人来我这取。” 两人执着手又哭了一阵,方才依依惜别。 话说贾珍见秦可卿哭着走了,心里很是烦闷,又有一种坐卧不安的感觉,心里不安,连忙叫人去看看秦可卿去了何处。 不多时,一个婆子就回来禀报道:少奶奶和宝珠去西府了,贾珍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这女人莫不是求老太太去了?那老太太素来是个心善的,若是同意,自己该怎么办?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又见一个婆子走进来说西府来了人,请珍大爷去一趟。 贾珍暗道不好,立刻打发人找来贾蓉,上去就踹了一脚,骂道:“你跟你媳妇说了什么?” 贾蓉有些茫然,来不及多想,立刻爬起来跪好,叫道:“父亲大人冤枉啊,秦氏回来根本没有到我那处去!” 贾珍压根就不相信,只留下一句:“给老子在这跪着,回来再跟你算账!”就连忙去西府了。 果然如他所料,那来传话的婆子径直的把他带到了荣禧堂,贾珍见王熙凤站在门口抹眼泪,好奇的问道:“大妹妹这是怎么了?老太太叫我所谓何事?” 王熙凤瞥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你进去不就知道了。” 贾珍暗道莫不是自己在外面逼出人命的事让老太太知道了?一进门,就看见贾母阴沉着张脸。 贾珍连忙跪下道:“给老太太和二婶子请安。” “我来问你,秦氏去找你说要回家为她老子守孝三年,你为什么不同意?” 贾珍心里暗暗松口气,连忙解释道:“老太太明鉴啊,孙儿那儿媳妇身子骨弱,怎么守得住守孝之苦,孙子也是为她着想啊。” “珍哥儿,当年代善公去世的时候,太上皇赐下来一件金册,说族中若有子弟不德不良,做下丑恶之事,玷辱了贾家三公的门楣,老婆子我便可拿着它去景阳宫里求告,他老人家会替我做主,还说即便是他不在了,皇上也会给我做主,这件事,你知道吧?” 见贾珍被吓得瘫软在地,贾母继续说道:“当年你老子弃了官爵,去城外玄真观修道,把族长之位传给你,还让你袭了他的爵,继承东府全部的家业,老婆子我当时是不同意的,但没办法,他就你一个儿子,我记得他当时跪在我面前,请我替他多管教你,不曾想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贾母沉浸在回忆里,语气平缓,贾珍那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还没有咽下去,谁知贾母话锋一转,用澹漠的语气继续道:“珍哥儿,前段时间你强迫那瑜哥儿做那种脏事,直逼的他跳了河,差点闹出人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瑜哥儿的老子好像是你叔伯吧?” “孙儿知错了。”贾珍颤抖着趴在地上,有些肥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剥了壳的乌龟。 “再说秦氏,她可是你儿媳妇啊,难道你真的要行那爬灰之事?”贾母痛心道。 “老太太!老太太!”贾珍霍然抬起头,叫道:“孙儿知错了,孙儿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只求老太太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再给孙儿一个机会!” 贾珍是真的怕了,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上恨贾瑜和秦可卿了,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他不就是贾母口中那个满足她持着金册去景阳宫里求告、家里有做了玷辱贾家三公丑恶之事的人吗? 他完全相信,贾母这段话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要真是拿着金册去找太上皇求告他干的这些事,他即便不死,也免不了要被除爵去职,流放三千里! 但再要是说贾母会因为贾瑜和秦可卿这两件事就要去景阳宫求告太上皇废了贾珍,更不至于,并不是说她心疼贾珍,而是她要是这么做了,朝中的那些御史言官以及站在贾家对立面的人,定会死命的弹劾和攻奸贾家,到时候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贾家这个如今只靠香火情传袭的百年望族,已经承受不起这样的波动了。 都道家丑不可外扬、活了大半辈子的贾母比谁都明白什么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今天说这些话,只是想让贾珍以后能本份一点,不要再盯着自己的弟弟和儿媳妇不放了。 第九章 堆雪人,打雪仗 一连数日,贾瑜只和贾兰两个人在梦坡斋里读书,那日贾宝玉预言自己第二天会生病后,果然就病了,贾瑜还去探望了一次,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得知消息的贾政暴跳如雷,先骂他“狗改不了吃屎”,又斥他“烂泥扶不上墙”,最后拿着绳子就要亲自去抓人。 奈何贾母早有防范,连夜把贾宝玉安排到荣禧堂旁边的耳房里休养,还让翡翠和几个心腹丫鬟时刻守在门口,杜绝了贾政想要“偷袭”的可能。 贾政无法,气的一连几日都没睡好,最后仔细一想,只能自我安慰,虽然自己两个儿子都混账无能,不堪大用,但自己的孙子兰儿却是个勤奋好学且有天资的,小小的年纪就能背诵很多李太白和杜少陵的诗赋。 还有那瑜哥儿更是聪慧异常,这才几日下来,面对他的随意考问,不但能对答如流,甚至还能说出一些自己的见解,而且这些见解细细琢磨起来,还是别有独到之处的,这不禁让贾政更为欢喜。 话说贾瑜这几日过的很舒适,他的茶杯里永远斟满了温度恰到好处的热茶,自己看完的书籍卷史也有人细心整理后归纳回原处,他知道自己是沾了贾宝玉的光。 哪知贾宝玉“称病不朝”后,这些待遇立刻就被贾母和王夫人给剥夺了,连夜把琉璃和彩云这两个漂亮的丫鬟给招了回去。 不过李纨知道后,又贴心的把自己唯一的贴身丫鬟素云给安排过来服侍贾兰读书,于是,贾瑜又沾了贾兰的光。 李纨为了感谢贾瑜这几日以来对贾兰无微不至的关照,连番让贾兰邀请贾瑜到家里用饭,却都被贾瑜找各种理由推脱了,贾兰不明所以,李纨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都道寡妇门前是非多,那瑜二叔许是怕会影响了自己的清誉,故而不愿前来,只是没想到他小小的人儿,却能想到这些自己都差点忘了的忌讳,心中愈发感动。 这天上午贾瑜和贾兰在梦坡斋里读书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口的小厮说下雪了,贾瑜见面色有些激动的贾兰热切的看着自己,喝了一口热茶,故作深意道:“别急,让雪花再飘一会。”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见差不多了,贾瑜把书一丢,起身道:“兰儿,走,带你打雪仗堆雪人去。” 素云想起这几年以来自己似乎没见过少爷他如此高兴过,便把涌到嘴边劝阻的话咽了下去,只是跟在旁边紧紧护着,生怕贾兰踩滑摔倒。 见那素云像只护崽的小母鸡一样,时时刻刻环绕在贾兰身边,提醒贾兰小心,贾兰垮着一张小脸,闷闷不乐,贾瑜也大感无趣,攒起一个雪球轻轻的朝她丢去。 哪知这一下,直接丢在了她胸前,松软的雪球碰上衣服,顿时支离破碎,洒落一地。 素云的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想她十五年以来,何曾被男子这般调戏过,女孩子的胸前也是能拿雪球随便丢的吗? 见她扭捏的站在原地,贾瑜哈哈一笑,对贾兰道:“此处不适合玩耍,兰儿,紧跟为叔的脚步,咱们杀向我那住处去!” 贾兰哪里有过这样的体验,小脸激动的通红,跟着贾瑜在漫天飞雪里奔跑,吓的素云在身后连连叫着慢些。 见院子里的积雪淹没脚踝,贾瑜带头,在地上滚起雪球来,贾兰和小角儿连忙上前帮忙,不多时,三个人就把雪人的大肚子堆了起来。 在贾瑜的指导下,贾兰和小角儿又做出了雪人的头,两个小孩子好不容易的一起托起和他们差不多大的雪球,艰难的安在雪人的大肚子上,高兴的直跳。 贾瑜又让素云去院角梨树下找两根差不多粗细长短的枝条来,插在雪人大肚子的两边当做双手,小角儿又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大红的干枣,安在雪人的脑袋上做了一双眼睛和嘴巴。 见替代雪人鼻子的胡萝卜没有着落,贾瑜只好退而求其次,强行把小角儿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拿了过来插上。 见雪人脑袋光秃秃的,还差一顶帽子,贾瑜想都没想就摘掉了贾兰戴着的小帽子给雪人戴上,素云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雪花落满贾兰的小脑袋,贾瑜又把贾兰脖子上的围巾解掉给雪人围上,贾兰还高兴的直拍手,心里叫道:瑜二爷,您可做个人吧。 接下来三个人又商量给雪人起一个名字,小角儿和贾兰这两个小孩子却发生了争执,小角儿说这个雪人是用她们家院子里的雪堆成的,应该叫“二爷号”,贾兰则说这样对瑜二叔有些不尊重,他非常愿意舍己为人,用自己的名字给雪人命名。 贾瑜见两个小孩子争的面红耳赤,笑道:“不如就叫素云号吧。” 此言一出,素云又是羞红了脸,见贾瑜看着自己笑,连忙把拿着小铲子的手藏在了背后。 贾兰和小角儿见贾瑜发话了,纷纷竖起大拇指,都夸这个名字起的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和素云姐姐的名字一样。 堆好了雪人,接下来就是打雪仗了,一开始素云是拒绝的,直到贾瑜又是一个雪球丢到自己胸口上,才咬牙切齿的加入了战团,两只小手飞快的从地上攒起雪球,不停的往贾瑜丢。 几个人又玩了一阵才停了手,院子里也是一片狼藉,素云怕贾兰冻着,提出要带贾兰回去沐浴更衣。 贾瑜用干毛巾给贾兰和小角儿细细的清理干净身上和头上的雪花,满不在乎的说道:“好好的一个爷们,这点冻都受不了?以后要吃的苦多着呢,你和珠大嫂子还能替他吃一辈子啊。” 贾兰很赞同贾瑜的话,挺起胸口,像个小大人一样,对素云道:“瑜二叔说得对,素云姐姐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吧,你身上都玩湿了。” 素云不愿意,不断的恳求贾瑜让兰哥儿回去换洗,贾瑜没再拦着,目送她们撑着伞回去了。 见两人消失在视线里,贾瑜对小角儿道:“你回屋等着,我去给你打些热水来。” 贾瑜一路询问着找到了位于厨房旁边的热水房,里面的几个婆子正围坐在火炉旁烤火闲聊,火炉旁边还放着一些花生和红薯,散发着阵阵香味。 见贾瑜进来,几个婆子一愣,都不认识他是哪个,其中一个婆子见他衣着相貌不凡,下意识起身问道:“大爷这是要热水?” 既然不知道来人是谁,那么叫大爷准没错,就好像见到穿官衣的就叫大人一样,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贾瑜点点头道:“劳烦几位妈妈,取三五桶热水跟着我送到前院住处去。” 几个婆子不敢耽搁,连忙用木桶装好滚烫的热水,盖好盖子,跟着贾瑜送热水去了。 正巧路上碰见从外面回来的贾政,贾瑜连忙上前见礼,贾政疑惑道:“这时你不在书房里取暖读书,缘何在此?” 贾瑜便把带着贾兰堆雪人打雪仗的事情如实说了,贾政很是意外道:“劳逸结合,寓教于乐,瑜儿有心了。” 说着又对贾瑜身后几个低着头的婆子道:“这位是瑜二爷,现住在家里,以后你们每天晚上都要给他送热水去,不可懈怠。” 见那几个婆子连连应了,贾政便离开了。 回到院子里,几个婆子麻熘的伺候小角儿洗澡,心中暗道:我们这与人做奴才的奴才倒是伺候上了另一个与人做奴才的奴才。 小角儿洗澡的时候,贾瑜也有没闲着,见雪慢慢停了,便用木铲把地上的积雪全铲到墙角堆了起来。 李纨院。 李纨此时正在屋里和一个年轻女子闲聊,见贾兰和素云身上虽有些潮湿,但面色红润,遂放下心来,连忙让素云先招呼人给贾兰换洗。 那年轻女子见状很是惊讶,以往贾兰哪怕是摔破了一点皮,她都会难受的掉眼泪,今儿这是怎么了,贾兰明显是淋了雪,身上都湿了,怎么倒是不着急了呢? 见那年轻女子满脸疑惑,李纨笑着解释道:“兰儿这是跟那瑜二叔玩雪去了。” 这年轻女子是三房的媳妇娄氏,这娄氏和李纨差不多年纪,也是早早的就守了寡,身边有一个和贾兰差不多大的儿子,因此二人共同的话题就很多,平日里往来密切,关系也很亲近。 “妹妹有所不知,那瑜二叔今年不过十来岁,原是跟着东府珍大爷过活的,前段时间因为一些事恶了珍大爷,便逃出东府去了,老爷见他可怜,故而留他在家里住,老爷又见他聪慧好学,便让他日日到书房里去读书,我见兰儿心生向往,便求了老太太和老爷,现如今他们几个都在书房里读书。” 见娄氏不言语,李纨又问道:“菌哥儿这几日怎么不来找兰儿玩了?” 娄氏苦笑道:“这几日雪大路滑,外出不便,再者他那般淘气,又不怕人,若是冲撞了府里的贵卷,岂不是罪过?故而一直拘在家里读书。” 李纨点点头,不再说这件事,不多时,换洗一新的贾兰出来先是给李纨和娄氏见了礼,然后说自己想去瑜二叔那里吃午饭。 李纨没有拒绝,叫来一个婆子让她去厨房里挑几样好菜一并送去,不论花了多少,只记在自己的账上,见贾兰又往口袋里装桌子上的干果蜜饯,李纨有些不解,贾兰笑着解释说是给小角儿带去的,她最是嘴馋,喜欢吃这些,李纨便又叫来一个婆子,把家里的各种零嘴儿装了一大盒,一并让贾兰带去。 看着贾兰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娄氏心里满是羡慕。 见贾兰给自己带了这么多好吃的,小角儿很高兴,表示自己同意以后带着他玩了,贾兰撇撇嘴,有些不以为然。 吃完饭,贾瑜带着贾兰去梦坡斋读书,小角儿则抱着装满各种零嘴儿的小包裹,开心的去找自己的好朋友分享去了。 贾珍今天就像是坐了过山车,强烈的紧张和恐惧感,让他身心俱疲,回到家里后都没有心情去找贾蓉的麻烦了。 中午用饭的时候又喝醉了酒,带着一身的酒气来到尤氏的院子,不由分说的破口大骂,先骂她持的好家,自己儿媳妇跑了都不知道,又骂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关心妹妹,直到出完了胸中的恶气,才丢下欲哭无泪的尤氏回去找小丫鬟行乐去了。 逃脱虎口的秦可卿怀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连衣服都没有回去收拾,就带着宝珠回到了秦府。 第十章 每个人都没闲着 宁国府人丁单薄,百年传承下来,至贾蓉这辈,已经是第五代,全家的男丁只剩下了三个人,除了贾珍和贾蓉父子,还有一个在城外玄真观修了十几年道的贾敬。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贾珍都会去城外的玄真观里聆听贾敬的教诲,更重要的是给自己的老子送些金银过去,他老子天天买各种名贵的药石回来炼丹,花起银子来跟流水一样。 这两天又到了去给自己老子送钱的时候了,许是因为心里有鬼,怕在他老子面前露出什么破绽,贾珍选择称病不出,把差事交给了贾蓉。 贾蓉从账房里取了金银,带上几个小厮,忐忑不安的去给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爷爷送钱。 贾敬今年不过五十来岁,因为长时间烧丹炼汞,加上把丹药当饭吃,导致他虚发皆白,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脸色发黑,着实把贾蓉吓了一跳。 他以为自己的爷爷会是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和蔼可亲的老人。 贾敬盘坐在蒲垫上,手执拂尘,一双闪着精光的老眼半睁半闭,看都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贾蓉,用澹漠的声音问道:“东西可带来了?” 贾蓉恭敬道:“金二百两,银一千两,都在箱子里装着。” “你父亲可好?”贾敬又问道。 “好。” “你姑姑可好?” “好” “老太太可好?” “好。” “嗯,若无它事,你退下吧,待会吾让人将吾的亲笔书信交给你,你把他带给你父亲。” “是。” 出了贾敬修道的密室,贾蓉在一个道童的引领下,来到外院的一间耳房里喝茶歇息,直到他喝完第四杯茶的时候,一个道童才匆匆的走过来,交给他一封没有封口的书信。 贾蓉把书信放进怀里,叫来一个清秀小厮,问道:“那一百两金子可取出来了?” 那清秀小厮连忙道:“都藏好了,那几个人没发现。” 贾蓉满意的点点头,见那清秀小厮眉目勾勾的看着自己,只觉得小腹一热,丢给引路道童五两银子,连忙拉着那小厮钻进了一间寺里专门用来待客的耳房。 那道童把银子收好,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贾蓉回到宁国府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下来,他先是到贾珍那里去交差,见自己老子不在,左右一打听,一个小厮说老爷去淮阴侯府喝酒去了,走了有一会了,也没说几时回来。 贾蓉眼珠子一转,打发走身边的人,自己一个人走小路去了尤氏院。 荣国府,东路院。 贾赦正在新讨没多久的小妾小桃红这里喝酒取乐,他左手搂着小桃红,右手搂着小桃红的丫鬟,两个女人一左一右,一个给他喂酒,一个给他夹菜。 贾琏目不斜视,等待自己老子的吩咐,想他整日里除了到处沾花惹草,还担负着为自己老子找女人的重任,贾赦十多房的小妾,一多半都是他亲自找的。 贾赦喝了一口酒,哼哼着说道:“这段时间你先准备一下,等过了年就出去,东西还是那些,不要擅作主张,得了钱回来赏你三成。” 这番话说的很隐晦,没有说贩什么货,也没有说贩到哪里去,只能说明他在外面有自己来钱的门路。 贾琏连忙答应,心里却诽谤道自己出力那么多才能拿两三千两银子,还要担那风险,怎么想都血亏,但是没办法,只盼望着这老东西有一日死了,自己也像他这样,从族里找个靠谱的人来帮他跑腿,到时候给他一成就可以了。 嗯,后廊五嫂家的那个芸哥儿不错,年纪轻轻的就非常老练,是个能办事的。 贾赦则在想等钱一到手,自己就去翠芳楼把那个头牌清倌人给赎回来,到时候夜夜笙歌,岂不美哉?想到这里,贾赦突然觉得怀里这个不过二八之龄的小妾也没有那么迷人了。 却不成想,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把那两个过了二十岁的老女人赶出府去的时候,他怀里的小桃红突然对贾琏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贾琏心领神会,起身告辞。 贾琏院。 王熙凤脱了鞋,侧躺在床上,正在和一个婆子闲聊,平儿在旁边用美人拳轻轻的给她捶着腿。 那婆子惯是个会阿谀奉承的,不断的说着王熙凤的好话,见贾琏哼着小曲进来,连忙起身见礼道:“哥儿回来了?” 贾琏笑道:“王妈妈怎么来了?” 王妈妈赔笑道:“一来是看看哥儿和姐儿,二来也有件事想求一下您二位。” 这王妈妈是贾琏的奶娘,贾琏从小是吃她的奶水长大的,因此感情不比别个,要更深厚一些。 贾琏接过平儿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笑道:“妈妈不必客气,这里不比别处,姐儿是个心善且有本事的,有求必应,妈妈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 王妈妈感激道:“可不是这么说?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见过那么多女子,却没见过一个比姐儿更有本事更心善的,哥儿也知道,我那大儿子现如今在大老爷手下听用,蒙大老爷的福,也活的像个人样,我小儿子今年也十六岁了,不瞒哥儿和姐儿,那孩子不太聪明,你拿鞭子抽他,他都不哭一声,但却是个老实听话的,我只想着,让他进府里来沾沾哥儿和姐儿的福气,哪怕是在这院子里打水扫地,也是他十辈子修来的福份。” 王熙凤看了贾琏一眼,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妈妈明天便把他领了来,就跟在他哥哥身边,怎么说他们哥俩都是吃你的奶长大的,他这个做哥哥的合该多照顾照顾这个弟弟。” 王妈妈连忙道:“可不敢和哥儿称兄道弟,他阿猫阿狗一样的脏东西,能跟在哥儿身边享福,我就感恩戴德了。” 贾琏笑道:“前段时间来喜摔断了腿,现如今在家里养着,我身边正缺一个听用的,妈妈要是放心,便让他跟在我身边跑跑腿,办办事。” 王妈妈大喜,跪下来磕头道:“我在这里谢谢哥儿和姐儿了,只求哥儿不必看我的面子上,他若是哪儿做的不好,尽管打骂,便是打死了,那也是他的福气。” 王妈妈离开后,王熙凤询问道:“今儿可在这里用晚饭?” “不了,我已经约了几个朋友,我晚上回来的晚,你自睡你的,不必等我。”贾琏对着铜镜理了理衣服便转身出去了。 王熙凤见他这个样子,咬牙道:“必定又是出去和那些狐媚子鬼混!我呸,他晚上回来要是来爬我的床,你就给我把他打出去!” 平儿应了一声,心里暗道:别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现如今家里只有你一个,连孩子都没有半个,你怪他不管脏的臭的都下得去口,他心里也指不定怎么怪你呢。 晚上贾瑜刚吃完晚饭,正准备带着小角儿去后花园里散步消消食,却见贾宝玉屋里的大丫鬟秋纹来传话说宝二爷请他过去说说话。 话说贾宝玉在贾母院子里住了两日,见他老子似乎是忘了这件事,好几次看见他都没有发怒,便放下心来,连夜又从贾母院搬了回去。 贾瑜来的时候,屋里除了他见过的林黛玉和贾探春,还有一个看起来比他大几岁的女孩子,以及一个和小角儿差不多大的小丫头。 见贾瑜进来,贾宝玉起身为他介绍道:“瑜哥儿,这位是二姐姐,你叫她迎春姐姐或二姐姐都可以。” 迎春今年约莫十五六岁,为贾赦庶出,鹅蛋脸庞,身子丰腴,看起来温柔可亲,但性格有些木讷,人送外号“二木头”。 贾瑜躬身一礼道:“瑜见过二姐姐,到此十数日了,一直不曾拜会,还请二姐姐勿怪。” 迎春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了礼。 不用贾宝玉再介绍,贾瑜看向坐在椅子上有些局促不安的小丫头,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噗嗤。”一旁的林黛玉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 “四妹妹,咱们俩都是东府出来的,日后理应多亲近亲近,万不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坏了亲情,断了往来,我目前就住在前院,海棠门左转第一个院子便是,十分欢迎四妹妹来找我玩。”贾瑜笑着邀请道。 小惜春不过五六岁的孩子,生母早亡,老子又当了道士,唯一的哥哥平常也不在意她,这个年纪正是最需要别人在意,也是最敏感的时候。 前段日子她听到入画她们说府里住进来一个东府的瑜二爷,小惜春自幼便在西府这边长大,深居简出的,自然不认识这个瑜二爷是谁,直到入画把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跟她说了,她才明白了她那个名义上的哥哥似乎和这个瑜二爷有不可化解的死仇。 其实刚才贾宝玉打发人去请贾瑜的时候,她就想躲开,因为她怕那瑜哥儿会把对她哥哥的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 直到贾瑜跟她打了招呼,还热情的请她去他家里玩的时候,她才慢慢放下了一点戒备。 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那小小的身躯紧紧的贴着椅子,两只小手不安的捏着衣角,目光躲躲闪闪,贾瑜才发觉这个小丫头似乎很害怕自己。 略微一想,贾瑜剖白道:“四妹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贾瑜再不成器,也不会把对别人的仇发作到无辜的人身上。” 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林黛玉这时走过来,把小惜春揽在怀里,像亲姐姐那般安慰她:“四妹妹不用怕,瑜哥儿要是敢欺负你,我和你二姐姐,三姐姐她们绝不饶了他。” 说着,还举起小拳头,示威般的朝贾瑜晃了晃,大有一副你要是敢欺负四妹妹我就捶死你的架势。 小惜春见贾瑜满脸的真诚,好看的笑容看起来人畜无害,遂彻底放下心来,抿了抿嘴,朝贾瑜点了点头,然后又害羞的缩回林黛玉的怀里了。 第十一章 赠诗 话说这天风和日暖,阳光明媚,贾瑜在自己家里做东,宴请诸位兄弟姐妹。 贾宝玉、林黛玉、三春和贾兰早早的便来了,都在书房里说话。 贾瑜又亲自去请贾琏,见贾琏不在,便把贾琮给请了过来。 对于贾环,贾瑜也没有带有偏见,要去请的时候,却被探春给制止了,她道:“难得瑜哥儿念着他,不过他却是个不着调的,若是在这儿闹了什么乌龙,坏了大家的心情,反而不美。” 见她坚持,贾瑜不再强求,又到厨房去订了一桌饭菜。 贾家的厨房只提供日常的饮食,若是主子们私下里请客做东,所费的银钱一般都由各人承担,哪个都不例外,也可以走公账,以后再从个人的月钱里扣。 贾瑜的书房很小,来的人却很多,他们都各自带了丫鬟,尤其是贾宝玉,带了是袭人、麝月和秋纹三个大丫鬟过来。 林黛玉带的是紫娟和雪雁,迎春带的是司棋,探春带的是侍书,小惜春身边跟的是入画,贾兰身边跟着的是素云,贾琮则是自己一个人孤身前来。 想他在荣国府这一众主子中最没有存在感,素日里又常被贾赦和邢夫人苛虐,名为主子,实际上连个有些脸面的下人都不如,身边没有人服侍也就不足为奇了。 贾府的“琴棋书画”四大丫鬟来了三个,贾瑜知道还有一个叫抱琴的,此刻正在宫里。 贾瑜的小院子就五间房子,他和小角儿各住一间卧房,还有一间中间被隔开分做两间的浴房,以及一间餐房和一间书房,院子里除了一棵丈高的梨树,也没有其他什么绿植了。 书房太小,贾宝玉几个坐下后就没有其他贴身丫鬟的立锥之地了,贾宝玉见状安排道:“不若只留两个姐姐在此间服侍,剩下的姐姐都先回去。” 众人也没什么意见,最后留下袭人和素云在此端茶倒水。 林黛玉自打一进来,目光就锁定了贾瑜的书桌,只见那书桌上散落着几张宣纸,其中一张宣纸上还有几行字迹,看不清写的是什么,林黛玉心中好奇不已,选择坐在距离书桌最近的椅子上,一双妙目有意无意的朝那宣纸上瞟去。 探春是个敢做的,她也发现了那张宣纸,见他们三个爷们由贾瑜带着去参观隔壁的卧房了,便直接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那张宣纸细细的看了起来。 探春一愣,看了看林黛玉,又看看了宣纸,再次看了看林黛玉,再看了看宣纸,像是在比对,又像是在暗示。 林黛玉见她这个样子,知道那纸上的内容八成和自己有关系,不再犹豫,接过来看了看,然后红着脸慌忙的把那张宣纸对折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小荷包里。 迎春是个老实的性子,见她们没有给自己看的意思,虽然心中好奇,却也不强求,小惜春到底还小,懵懵懂懂的,也没有在意。 探春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林黛玉,林黛玉红着小脸小声啐道:“我原本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真是人不可貌相。” 隔壁,贾宝玉左右看完一圈,发表了自己的结论:“瑜哥儿,你这卧房可真小,等回头我去求了老太太,让她给你换个大的。” 贾兰在一旁也是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唯有贾琮看向贾瑜的眼神,无形中多了些许亲切,因为他睡的房间和这里差不多,一样的狭小,一样的简陋。 回到书房,一进门就看见林黛玉瞪了自己一眼,探春也是在一旁笑,贾瑜不明所以,正待相问,却听见袭人进来说延宴齐备了,请各位主子过去用饭。 菜是一冷一甜五热一汤,计有:糟鹅掌鸭信一份、枣泥山药糕一份、野鸡瓜齑一份、风腌果子狸一份、酒酿清蒸鸭子一份、火腿炖肘子一份、茄鲞一份、火肉白菜汤一道。 主食和碧梗米和豆腐皮的包子。 “瑜哥儿,你那个小丫鬟呢?”贾宝玉好奇道。 “她一大早就跑去找别人玩去了,只说中午在外面吃。”贾瑜笑道。 众人给每一个都敬了酒,轮到贾琮的时候见他有些局促,目光躲闪,贾瑜心中一动,将自己酒杯里的米酒一饮而尽,说道:“琮哥儿,有些话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贾琮连忙道:“兄长请说。”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贾瑜略一沉吟,缓缓道:“恕我直言了,我觉得一个人的出身并不能决定他的命运,出身虽天定,但却不是我们自怨自艾的理由,我这里有句诗,我时常用来自勉,今天也送给你,曰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贾琮心头一热,起身拜道:“兄长做的好诗,弟铭记于心。” 贾瑜扶起他,又道:“你我与宝玉和兰儿不同,他们有老太太和老爷庇佑,有这一份家业在,若你我甘于平凡,在他们的林荫下,也能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不过男儿一世,总要做出一些功绩来,上不辱没祖宗,下能庇佑子孙,夸耀后世,以后若是不嫌弃,多来我这走动走动。” “兄长厚爱,弟焉能不从,以后必常来叨扰兄长。”贾琮又拜道。 贾兰见贾琮得了头筹,得了贾瑜的赠诗,心中什么羡慕,连忙央求道:“瑜二叔,我也要这样的诗。” 贾瑜笑道:“且用完饭,我把这两句先写给你琮叔,再写几句给你。” 用完饭,自有袭人和素云带婆子们收拾,众人又回到书房,林黛玉想都没想,主动的上前给贾瑜研墨,贾兰也殷勤的给贾瑜铺好宣纸。 贾瑜用毛笔饱蘸墨汁,提笔先给送给贾琮的“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写好,贾琮小心翼翼的接过去,轻轻的把上面的字吹干。 想了想,贾瑜决定再借用这首诗里的前四句送给贾兰,继续落笔,写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少小需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贾兰见贾瑜写给自己的比写给琮叔的要多的多,不禁欢呼道:“二叔做的好诗,侄儿拜领。”说着,就要跪下给贾瑜磕头。 贾瑜笑骂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拜我,给我磕头,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岂不说我这个外来户不懂规矩,欺负你们,你们到底是在谢我还是害我?” 贾宝玉也是个热爱诗词的,自己平常也作了很多,不过他承认,他写的那些被自己老子评价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诗,和贾瑜所作的这几句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今又见贾琮和贾兰都得了赠诗,不禁心痒难耐,也央求道:“好兄弟,可有我的?” “我这写的几句都是劝人奋进读书的,你又不读书,缘何会有你的?”贾瑜好笑道。 贾宝玉见状也不强求,悻悻道:“以后若有不是写读书的,定要送我几句才是。” 众人又说笑了一会才散了,出了院门,林黛玉小声的对贾瑜道:“今儿我虽没得了诗,却也有意外之喜。” 说着拿着一个小荷包在贾瑜面前晃了晃。 贾瑜这才想起来怎么自己放在书桌上的那张宣纸不见了,没想到是被这个小妮子给收了起来。 贾瑜有些尴尬道:“林妹妹,那个我随便写的,你别往心里去,要不,你还是还了我吧。”说着就要去拿她手里的小荷包。 林黛玉狡黠的看着贾瑜,根本不给他抢的机会,把小荷包往袖兜里一放,转身走了。 贾瑜在宣纸上写的的确是关于林黛玉的,不过不是诗词,而是后世的几句歌词。 贾兰捧着宣纸,一路欢快的朝家里跑去,还没进院子,就大喊道:“娘,娘,我回来了。” 李纨从屋里走出来,见他气喘吁吁的,嗔怪道:“慢点跑,要是摔着也是好玩的。” 贾兰喘着气,捧着宣纸献宝似的说道:“娘,您看看,这是瑜二叔送给我的,他自己作的呢。” 李纨接过来轻声读了一遍,大喜道:“果然作的好诗,我一个妇道人家读起来都觉得提气,兰儿,把它拿去给老爷看。” “嗯!”贾兰重重的点头。 贾琮把那张宣纸折好,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里,低着头回到自己的院子,却不想在路上碰见了邢夫人。 邢夫人不由分说,指着他就骂道:“该死的小畜生,大中午的见不到人,跑哪野去了?” 贾琮也不解释,低着头一言不发。 邢夫人又啐骂了几句,才自顾自的去了,和以往的恐惧不同,贾琮的眼神中多了一些别的东西,静静的看着邢夫人消失在视线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十二章 扬名 林黛玉回到自己的院子,吩咐紫娟关上院门,才从小荷包里拿出那张从贾瑜书房里带出来的宣纸,上面用小楷写着: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娴静有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 白话文写出来的这几句话读起来有些奇怪,但又别有一番独特的滋味。 雪雁端着一杯热茶进来,见自家的姑娘坐在书桉前面色复杂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心中好奇,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瞄了一眼,顿时惊呼道:“呀,这是哪个登徒子写的?” 她是林黛玉从苏州老家带过来的小丫头,林黛玉前几年刚到荣国府的时候,贾母就说她带过来的人老的老,小的小,不堪大用,怕她们照顾不好,便把自己身边的丫头鹦哥送给了林黛玉。 鹦哥来了后被林黛玉改名为紫娟,很快取代了雪雁,成为林黛玉身边的首席大丫鬟。 在贾家或者是说在所有的大户人家里,一直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姑娘小姐们身边的首席大丫鬟也被称为“副小姐”,她们享受着和姑娘小姐差不多的待遇,比如说住处、月钱、衣食、饰品等,但位置一般只有一个。 但对于这一切,雪雁没有争,也没有恼,默默的把这个“副小姐”的位置拱手相让,继续尽心竭力的做着份内的事。 虽然在林黛玉看来,紫娟是最重要的丫鬟,但是雪雁在她心里的位置依然不可替代。 想那当年随她入京的王嬷嬷前几年已经病死了,其他的人也早就打发回苏州去了,现如今林黛玉身边的“老乡”只有雪雁一个人了,她们两名为主仆,实为姐妹,仅在这一点上,紫娟也不见得比雪雁份量重到哪里去。 贾家这些“副小姐们”大多都识文断字,雪雁也不意外,一眼就看出来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有“调戏”的意味。 林黛玉大惊道:“小蹄子吓我一跳!”说着又啐了一口:“惯会胡说,这虽是那瑜哥儿写的,但必是无心之失,仅凭这一点,怎么能舐皮论骨、管中窥豹?” 雪雁也不争论,只是道:“姑娘可要收好了,若是让宝二爷看见,指不定会怎么闹呢。” 林黛玉点点头,又看了几遍,默默的记在心里,再把它轻轻的折好,藏在了梳妆盒下面。 贾政是个不图享乐的人,平生不爱酒色,不恋权位,只好书籍文章,每次散衙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梦坡斋,或是看书,或是和单聘任等人谈论诗词歌赋、时事新闻。 他见书房里没人读书,便询问门子,那门子说瑜二爷一大早来面见老爷,说是今天不来读书,想在家里宴请宝二爷他们,见老爷不在便嘱咐奴才等您回来后再告诉您。 贾政点点头,不再多问,便和单聘任、卜固修等人谈论起时事新闻来。 正在他们各执一词,各抒己见的时候,听见门子喊小兰大爷来了,贾政抬眼望去,只见自己的孙子手里捧着一张宣纸走了进来。 贾政心中一动,走上前接到手里细细的看了起来,然后一拍大腿,惊讶道:“绝妙好诗。” 说着,把宣纸递给单聘任,单聘任看完后赞道:“好一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世翁,此为何人所作?莫不是宝世兄?” 贾政嗤笑一声,看向激动的贾兰,问道:“如此佳作,你从何处得来?” “回老爷的话,此诗乃是瑜二叔赠与孙儿的,应是瑜二叔所作。” “瑜哥儿?好,好啊,来人,速去前院把瑜哥儿请来。”贾政大喜道。 “侄贾瑜见过二老爷和诸位先生。”贾瑜微微躬身,给贾政行了一礼。 “瑜哥儿,此诗是否为汝所作?”贾政求证道。 “是的,此诗为侄儿偶然得之。”贾瑜面不红心不跳。 “偶然得之?世兄,我们怎么偶然不能得之?”单聘任开玩笑道。 贾瑜看了他一眼,微微颌首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好啊,果然是进益了,不过愚叔观此佳作,似有意犹未尽之意,莫不是此八句后面还有其它?”贾政疑惑道。 贾瑜心里暗道:何止是有,还有几十句数百字呢。 “回二老爷的话,仅此八句,再没有了。”贾瑜想了想,决定说个谎。 这时,旁边的贾兰却卖乖道:“瑜二叔,你送给琮叔的那句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与我这八句严丝合缝,对仗工整,难道不是出自这首诗里的吗?” 贾瑜还没说话,贾政又高声赞道:“好一句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瑜哥儿,别说那八句,仅凭此一句,汝便能名垂青史,对了,此句没有上下阙吗?” 贾瑜想了想道:“偶尔得到的残句,此时并无上下阙。” “好,不着急,以后再补全就是。”贾政捻着胡须,心里有些失望。 单聘任、卜固修等人纷纷凑上来恭贺,这个说“若不是世翁教诲,世兄安能写出此等佳作?”,另一个道“若是名留青史,也是世翁的名字在世兄之前。” 贾政被这几个清客相公的马屁拍的老脸通红,推脱道:“我这等瓦石难当的丑名,怎能位列珠玉之前?” 又道:“将来瑜儿若能于文一道有所成就,我这个做堂叔叔的就心满意足了。” 单聘任等人纷纷道“依世兄之才,闻名天下只是时间问题,世翁勿虑。” “瑜哥儿”和“瑜儿”,这两个称呼,只差了一个字,然而一字之差,意味却已是天壤之别。 前者是长辈对晚辈最常见的一种称呼,如“珍哥儿”、“琮哥儿”,叫起来不甚亲切,对不熟的人也可以用,如“芸哥儿”,而后者,叫起来就更显的亲近,有点“家人”的意思,如“琏儿”、“兰儿”,这两个一个是他亲侄子,一个是他孙子。 贾政见那些自己听了都脸红的马屁到了贾瑜身上,就像是鹅毛落在水面上,泛不起半点涟漪,又见他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心中愈发欢喜,告戒道:“瑜儿不可骄傲自大,应再接再厉,须知满招损,谦受益,学无止境。” “是,老爷。”贾瑜投桃报李,把之前对贾政的称呼里面的“二”字给省略掉了。 “此诗无名,有碍观瞻,瑜儿可有好名字?” “侄儿愚钝,烦请老爷赐名。” 贾政大喜,思虑再三,捻须道:“不若就唤作劝学,言简意赅,立意深刻。” “端的好名字。”贾瑜拜道,单聘任等人也纷纷拍起马屁来。 “这原稿为叔甚爱之,只能却之不恭了,待我再临摹一份给兰儿。” 贾兰小脸一垮,后悔不迭。 不知不觉又过了三日。 这期间,一首《劝学》毫无征兆在京城里流传开来,因此诗读起来隽永深刻,又通俗易懂,一时间,上至士子儒生,下到贩夫走卒,人人传唱。 盛京城南外,相去十里之遥,有一处龙盘虎踞的宝地,上筑有一处园林,名唤杏园,此园依山傍水,坐北朝南,园内厅殿楼阁,峥嵘轩峻,隐有蓊蔚因润之气。 相传此园为当今天子为太上皇修筑的养老之地,竣工已有数年,只因太上皇沉迷修道又一直不曾入住。 后来当朝天子不忍见其荒废,遂将其交由内务府打理,并昭告天下,准许所有秀才以上功名的士人入园游玩,也算是给全天下的读书人的一个特权,因此杏园很快就成为了大梁士林中当之无愧的圣地,可以说是人人向往。 大梁人口亿万,建国百年以来一直优养文人士子,又兼重视教学,科举开明,因此全天下的读书人竟在总人口中占了百之二三,秀才更是有如过江之鲫,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为了避免进园游玩的人过多,所以这里慢慢的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寻常的举人每年只能进来游玩一次,以感皇恩,进士以上不限次数,举人以下无权进入,虽有悖了天子的旨意,但这么多年下来,慢慢的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那些被歧视的秀才和童生虽然不满,但也没有办法。 全天下的读书人虽然都属于士林,但又不是每一个读书人都属于士林。 风和日丽的冬日,和三五志同道合的至交好友,一壶清酒或一盏香茗,一边欣赏冬景,一边博古论今,吟唱诗赋,实乃一件不可多得的美事。 望天阁,位于杏园正中,四层的绣楼,只有一层对外开放,长宽各数十丈,四周挂着帘幕,阁内烧着地龙以御寒冷。 阁内人声鼎沸,上百个身穿华丽丝绸长袍的士子或三五个,或十数个的聚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往来侍奉的小厮皆是身穿青衣,头戴四角方帽,或是端茶倒水,或是烧炉焚香,好不热闹。 “诸位仁兄,对近日京中流传的那首劝学诗可有所耳闻?”一个略有些富态的士子站起身,笑呵呵的说道。 “萧学兄,可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首?”另一个士子问道。 “正是,依我之见,此诗写的极妙,完美的诠释了我辈文人的风华和荣耀,风流至极,荡气回肠,我甚爱之。”那萧学兄煞有介事的说道。 这萧学兄此番言论没收获到多少的赞美和认同,反而在场的很多人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想这厮不过一秀才功名,只因他老子是平阳伯,所以才能走后门混迹于此,而且据小道消息说,这厮身上的秀才功名好像都是家里花钱买来的。 平日里这厮满口市侩粗鄙之语,张口闭口就问候别人父母,此刻竟大言不惭,毫不羞耻的说什么“我辈文人的风华和荣耀”,真是那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有人鄙夷,必有人吹捧,他身边那人拍地而起,大声赞道:“萧学兄所言甚是,依在下看,不出三年五载,我辈之中又要多一人矣。” 又有一人起身道:“我怎么听说此诗的作者前段时间还跳了护城河?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我也听了几句。” “据我所知,这小郎君跳护城河是因为他那不着调的堂兄弟。”一个人冷笑道。 “啊?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名门望族的秘史不成?学兄速速说来。” 那个人立刻不说话了,虽然他是知道些许的实情,但这里人多眼杂,他要是说出来,搞不好第二天就会传到肇事人耳朵里,到时候嘴巴是快活了,屁股可就要受罪了。 见他闭口不言,众人纷纷大感无趣,绝大多数人都喜欢听别人闲话。 又一人起身道:“我只听说那小郎君跳了护城河后,过了好一会才被捞上来,最奇的是回家休养了三五天,竟然没事了,你们道奇怪不奇怪。” 众人皆道必是老天有眼,不忍见此天才魂归太虚,所以才护他周全。 “我听说,这小郎君跳护城河是因为被那宁国府的贾珍所逼,听说里面还有件见不得人的丑事。”不知道是谁趁乱说了一句,又把众人的好奇勾了起来。 那人见大家都热切的看着自己,连忙摆手道:“我只听了这两句,其它的就不知道了,萧学兄是勋贵之家子弟,消息要比我们灵通,说不定知道些许内幕。” 话说这萧学兄昨晚纵欲过度,一直闹到后半夜才睡下,此刻正身软体乏,睡意阑珊,迷迷湖湖之中听见有人说起那宁国府的贾珍,瞬间就来了精神,起身道:“你们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第十三章 大梁古惑仔 你可以否定这位萧学兄的才华,说他徒有虚名也好,说他滥竽充数也罢,但你不能否定他的出身,以及他在某些方面消息的灵通性。 见众人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这位萧学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把他听来的只言片语和自己的临场发挥相结合,说书似的娓娓道来。 按理说,这种揭人老底的话,是非常得罪人的,不过咱们这位萧学兄有一个诨号叫“萧大霸王”,为人胆大,不知所谓,也不知所畏。 想他堂堂云阳伯府嫡子,老子是有实权的京营副将,舅舅是赫赫威名的武平侯,他们家背后站着的是大名鼎鼎的缮国公府,哼哼,狗屁的宁国府,冢中枯骨罢了,狗屁的贾珍,小小的一个三品将军,还是个虚衔,怕他个鸟。 这也是在场的很多人虽然鄙夷他,却不敢得罪他的原因,他也是靠着这些关系位列“京城四霸”的末尾。 虽然是末尾,但他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屈才,因为排在他前面的那几位才是真正的大老,一个比一个牛逼,他能和他们并称“京城四霸”,他已经很是诚惶诚恐了。 “我只说我听到的啊,出了这个门我是不认的,咳咳,你们有所不知,那贾瑜生的极好,有多好呢,真是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才如子建,这一点可能还不够,富比石咳咳,扯远了。” 众人无语,又不好打断,只能强忍着听他继续扯臊。 “那宁国府的贾珍啊,男女通吃!尤其喜欢年轻俊俏的男人,你们想啊,那贾瑜生的如此模样,贾珍这厮怕是早就惦记上了,要不然平白无故的养他那么多年做甚。”萧学兄侃侃而谈,口若悬河。 “那贾瑜不是贾珍那厮的堂弟吗?养他也是应有之责吧!”一个士子弱弱的问了一声。 “都说书读的多人就傻了,古人诚不欺我,你这家伙没听过什么叫豪门无情吗?”萧学兄瞪了提问题的那个家伙一眼,浑然不觉自己第一句把全场的人都得罪了个遍。 有些人心中窝火,但不敢和他争执,索性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不再听他信口胡孱,不过听他言语虽是粗鄙,但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又不由得想竖起耳朵听个仔细。 “贾珍那厮连他亲生儿子都不在乎,哪还会在乎这个所谓的堂弟?你们不知道,我和他那个儿子,名唤贾蓉的喝过两次酒,听我别的朋友说,那贾蓉见天的活在贾珍那厮的淫威之下,平时非打即骂,好几次还动了刀,苟延残喘,好不凄惨。” 萧学兄喝了一口茶,赞赏的看一眼连忙给他续上的士子,继续道:“要说那贾瑜还真是个有骨气的,面对贾珍那厮的逼迫,见反抗无望,想都没想就跳了护城河,大冬天的嘿,护城河还结着冰,里面的水该有多冰啊,他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跳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这位萧学兄还是有几分做说书先生的潜质,原本三言两语的风言风语,到了他这儿,愣是成为了一件人物、时间、地点,事件起因、经过和结果都满足的大事件,好像自己全程目睹并参与了一样。 众人虽然知道这其中有掺了水的成分,但还是唏嘘不已,感慨连连,皆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倒是没有几个敢骂那贾珍,这萧学兄有蔑视和不在意的资本,他们没有,对他们而言,那宁国府即便是萧学兄所说的冢中枯骨,也是瘦死的骆驼,不是他们这些没权没势没背景之人能得罪起的。 “刚才有位兄弟也说了,我也很奇怪,想那贾瑜沉到水里好一会才被捞上来,没想到休养了三五天就跟没事人一样,还活蹦乱跳的,莫不是真的老天有眼?”萧学兄捻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根胡须,一不小心捻掉了两根,让他好一阵心疼。 “嘁,就这事啊,我还以为是啥大事呢,你们这些勋贵之家的男人不都好这一口吗?女人满足不了你们,又在男人身上找乐子!”一个人很是鄙夷道。 “张家老三,你这狗东西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说谁呢?”萧学兄叫道。 那张家老三冷笑一声:“你萧涣不是自诩正人君子吗?背后议人是非也算是光明磊落?呸,言清行浊的小人!” “哈!”萧涣气极反笑:“你们看这奴才,你又不曾吃醉了酒,为何要恶语中伤我呢?” “萧涣,你他妈的别装,前些日子是哪个和那保龄侯世子因为抢一个男戏子而大打出手的?在场的诸位应该都知道吧?”张家老三继续挑衅。 “你他妈的!”萧涣大怒,抄起拳头就要上去和那张家老三厮打,众人慌忙拦住,其中一个叫道:“萧学兄莫非是忘了这是哪里,内务府有言在先,在杏园内动手的嵴杖五十啊。” 另一个也劝道:“先动手落人话柄,占不得理,有什么事,咱们出去再说。” “张家老三,有种的等一会别走,小爷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硬的。”说着,挥舞了几下硕大的拳头。 那张家老三嗤笑道:“萧涣,你这辈子也就这个德行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当我傻啊,和你硬碰硬,逞匹夫之勇,你不是号称当世曹子建吗?有本事咱们来文的。” 萧涣乐了:“你这狗东西倒是会扬长避短,你别拿话来激我,小爷我不吃这一套,你管我自称什么,我告诉你,今天这个打你挨定了,别以为你老子是户部尚书,小爷我就怕了你!” “那行啊,骑驴看唱本呗,等一会你们都别跑,愿意站他那边的就是和我张恺之作对。”张恺之指着站在萧涣身边的那二三十个士子威胁道。 “大家不要怕,看他跟小鸡崽子似的,小爷我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说好了啊,你要是怕了,现在就说出来,小爷便看在你老子张士云那个贪官污吏的面子上,饶你一顿好打,不然等一会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回去,跟你老子说你是自己摔的啊。”萧涣哈哈大笑道。 他这一身膘可不是白长的,手上有的是气力,也习得一些拳脚,打起架来等闲三五个人打不过他,放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家老三,还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的事。 况且自己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自己想教训教训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岂能白白放过。 因此放肆的嘲讽,甚至还把对方的老子都带上了。 见那张家的三公子牙关紧咬,手指头捏的啪啪响,一些年纪大一点的士子纷纷摇头叹道到底是初出茅庐的后起之秀,没有多少定性和忍力,三言两语的就闹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 按照内务府的规定,酉时初刻的时候清场闭园,届时除杏园的看守人员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得逗留。 士子们踩着黄昏,三三两两的走出来,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绝大多数人都默契的来到距离杏园不足百米的一片空地上,或是准备隔岸观火,或是给自己的阵营站台。 张恺之身后站在八个健壮仆人,是他早上看见萧涣时,见他身边只跟着一个马夫后,便连忙让一个仆人骑着马回府里又招了几个过来,以往他出门都是只能带两个仆人的。 所以他刚才才敢主动的去挑衅萧涣,他知道这些武夫家出来的多多少少会些拳脚,不过谅你萧大傻子再能打,也敌不过我这八个健壮仆人吧。 能群殴的话为什么还要单挑呢? 至于萧涣身边的那几个狗腿子,张恺之就更不担心了,别忘了,他也有好几个对他唯命是从的狗腿子。 萧涣看了一眼那八个健壮仆人,再看看一脸得意洋洋,似乎稳操胜券的张恺之,不由得失笑道:“张家老三,这几个烂地瓜就是你在我面前没大没小的倚仗?” 张恺之冷笑道:“是不是烂地瓜,上了桉板才知道,萧大傻子,你出言不逊侮辱我父亲,今天我就代你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你,识相的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发善心放你一次,不然,非打到你满地找牙!” 说着,做了个手势,那八个健壮仆人纷纷向前一步,摩拳擦掌,不怀好意的看着萧涣。 萧涣哈哈大笑,朝身后的马车里喊了一声,话音未落,只见三条大汉从那辆马车里钻了出来。 这三条大汉比那八个健壮仆人高了一头都不止,个个虎背熊腰,面色凶狠,为首的那个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看起来很是骇人,这三人是云阳伯府的亲兵,都是从战场上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 也不用说话,只往那一站,气势就完全碾压了那八个健壮仆人,那几个仆人齐齐的咽了一口唾沫,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张恺之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萧大傻子有这三个人的帮助,操翻自己这边是没有什么悬念的,心中有些害怕,又不想轻易认输,只是叫道:“萧大傻子,你不讲武德,给我下绊子,你不是男人!” 萧涣冷笑道:“小爷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这段时间以来我天天让他们三个藏在马车里,就是为了等你来挑事,偏偏你是个没脑子的,往小爷我的手里撞,今天定要让你长长记性!” 说着大手一挥,对那三个亲兵下令道:“给小爷上,不用留手,打死了算我的。” 那两个亲兵闻言也不答应,只是看向为首的那个面上有刀疤的亲兵,那人想了想道:“打翻即可,不要下死手,他们家那个公子不要动。” 然后一马当先,提起一双满是老茧的铁拳扑了上去,剩下的那两个亲兵紧随其后。 那八个健壮仆人见没有退路,只好咬着牙顶了上去,心中悲哀不已,想他们这些仆人的命卑贱,今天怕是要丢在这里了。 第十四章 结识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张尚书府上的八个健壮仆人就被轻松放翻在地,个个鼻青脸肿,捂着伤处躺在地上直叫唤。 见那三个亲兵又朝自己看来,张恺之虽然十分害怕,却是梗着脖子叫道:“萧大傻子,你敢让他们动我?” 萧涣也不答话,走上前一脚踹翻张恺之,骑在他身上,举起一双硕大的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道:“小爷让你叫我大傻子,让你叫我大傻子。” 几拳下去,直打的张恺之鼻子鲜血迸流,歪在半边,众人不敢上前阻止,生怕引火烧身,只能旁边聒噪着劝道:“萧学兄,别打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张恺之也不讨饶,兀自硬撑着,又挨了几拳后,扭头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有几颗白花花的牙齿,嘴里依然叫道:“萧大傻子,有种就打死我!” 萧涣收起拳头,就要用膝盖往张恺之胸口上顶,旁边的刀疤脸亲兵连忙上前阻止,把他拉开道:“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若真打死了他定要吃人命官司,眼下占了这许多便宜,还是收手吧!” 说着,招呼另外两个亲兵一左一右的把暴怒的萧涣拉了起来。 萧涣朝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张恺之脸上吐了一口口水,骂道:“阿猫阿狗一样的玩意,也敢搅小爷我的虎须,瞎了你的狗眼!” 见萧涣终于收了手,张恺之那几个跟班连忙走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擦血水的擦血水,过了一小会儿,张恺之才悠悠转醒,第一句话就是:“萧大傻子,我和你没完!” 萧涣嗤笑一声,上了轿子,头都不回的走了。 进了城门,萧涣对那三个亲兵道:“今儿辛苦了,你们自回府里去,到账房每人拿五两银子去喝酒,小爷我去荣国府会会那贾瑜。” 那刀疤脸亲兵闻言为难道:“公子,您刚得罪了人,眼下若是一个人,卑职怕他们会趁机报复啊。” “无妨,若是两个时辰内我没有回府,你们不要犹豫,先到万年县报桉,再到荣国府来寻我。”萧涣摆摆手,不以为然道。 刀疤脸亲兵无法,只好任由萧涣去了,又悄悄的让另一个亲兵远远的跟着。 时至傍晚,贾瑜刚从梦坡斋里出来,却见一个不认识的小厮走进来躬身一礼,毕恭毕敬道:“瑜二爷,外边有一个自称当世曹子建的相公要见你。” “当世曹子建?”贾瑜愣了愣,这人得自负到什么程度,才能拿自己和那曹植比肩。 “哎呀,莫不是瑜世兄当面?” 贾瑜一出门,就看见一个白胖子走过来对自己笑呵呵的拱手道。 “正是在下,不知尊驾怎么称呼?”贾瑜还了一礼。 “不才萧涣,常闻瑜世兄大名,心中早有结交之意,今儿路过此处,便来做了恶客。” 贾瑜虽然不知道这个萧涣是何方神圣,但见他一身青衿,明显的读书人打扮,邀请道:“原来是萧学兄当面,不若进寒舍一叙。” 萧涣见这贾瑜果然如传言那般,不仅生的极好,而且谦逊有礼,心中不由得暗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端的名不虚传。 “冒然来访,已是不敬,怎好再进去惊扰了贵宝卷?只在此说两句,世兄若是不弃,闲时可到我家里说话。” 萧涣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门帖,递给贾瑜,贾瑜接过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敕造云阳伯府”六个字。 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叫道:“萧兄?” 贾瑜看去,原来是拍马而来的贾琏,贾琏看到萧涣和贾瑜在门口叙话很是意外,连忙下马。 “琏兄,数月不见,别来无恙啊。”萧涣和贾琏虽然相识,但并不亲密,只是在各自朋友的宴席上喝过几次酒,私下里并没有多少交流。 “萧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到我那喝两盅。”说着,又对贾瑜邀请道:“瑜哥儿一并来。” 贾瑜点了点头,自无不可,萧涣本想拒绝,又突然想起曾听朋友说这贾琏屋里有一个八面玲珑,泼辣异常的夫人,心里暗道:我见过那许多女子,也没见过这种的,不如前去看看,若是对了眼,以后再常来走动。 “既然如此,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涣拱拱手道。 “来福,速去厨房订一桌好菜,再把地窖里珍藏的好酒取出来。”贾琏大喜道,左手拉着萧涣,又是拉着贾瑜。 叫来福的小厮连忙去了,他就是贾琏奶娘王妈妈的小儿子,前几天才来到贾琏身边听用。 想这萧涣虽然只是出身伯府,比不得自己这荣国府贵重,但奈何人家关系硬啊,听闻此人的舅舅武平侯好像在榆林那边镇守,若是与他们家搞好关系,也就能进一步结识那武平侯,以后自己再去关外做生意时,有他们家的关照也能省事很多,因此嘘寒问暖,热情招待。 贾琏和王熙凤住的地方,是个一正两厢抄手游廊的小院,正房三间是贾琏和凤姐的会客室,西耳房是两人的卧房,东耳房则是大丫鬟平儿的卧房。 在贾琏的引领下,萧涣和贾瑜来到了会客室,贾瑜细细的左右打量了一番,只见门外挂着大红撒花软帘,炕上铺着靛蓝毡条和金心绿玉闪缎大坐褥,屋里烧着地龙,温暖异常,隐有暗香浮动。 三人落座后,贾琏笑道:“萧兄不用见外,你我两家都是勋贵之家,以后还是要多走动走动,以显两家之亲近。” 萧涣一双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贾琏开了口,连忙笑道:“那是自然,改天请琏兄和瑜世兄到我那喝酒。” 说着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琏兄,你我相识已有数年,只是小弟一直不曾拜会嫂夫人,不知” 萧涣还没说完,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听见一个声音道:“我来晚了,怠慢了贵客。” 粉面含春威不露,朱唇未启笑先闻,果然是王熙凤真实的写照。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浑身珠翠的女子摇着丰腴的身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明媚的丫鬟。 只见她头上戴着八宝攒珠金步摇,雪白粉腻的脖子上瓜着赤金璎珞圈,穿一件大红彩绣紧身袄,轻移莲步,款款而来。 见那贵客有些痴痴的望着自己,王熙凤见此心中微微有些得意,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贾瑜,又对萧涣笑道:“云阳伯府的萧小官人,我往日也多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萧涣自知失态,连忙起身道:“见过嫂夫人。”,一双眼睛却只在王熙凤的胸口流连忘返。 王熙凤笑着点点头,又看向贾瑜,贾瑜略一沉吟,起身行礼道:“瑜见过二嫂子,往日不曾拜会,万望勿怪。” 王熙凤惊诧的看了一眼贾瑜,笑道:“是我的不是,不曾先见过二弟。” 几人又说笑了几句,然后便在此处摆起了饭菜,旁边那个丫鬟执着镀金酒壶在旁斟酒伺候,王熙凤先是和萧涣喝了一杯,又贾瑜笑道:“以后得了闲,只管来这和你二哥说说话。” 贾瑜道:“以后若有借力之处,还望二嫂子不要嫌我烦才是。” 王熙凤笑着应了下来,方起身道:“萧小官人和瑜哥儿慢用,老太太那还要我服侍,就先走了。” 说着又对斟酒的丫鬟道:“你留下,好生伺候大爷们喝酒。”说罢,在萧涣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又摇着丰臀出去了。 贾瑜见贾琏似有话要和那萧涣说,便起身告辞道:“琏二哥,萧兄,小弟不胜酒力,就不奉陪了。” 萧涣见贾琏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有话要和自己说,可能碍于贾瑜在,不好开口,见贾瑜起身告辞,也不挽留,只道改天再会。 贾琏心里暗赞一声,对那丫鬟道:“平儿,你代我去送送瑜哥儿,务必要送到前院月亮门那。” 见两人出去后,贾琏才压低声音道:“萧兄,实不相瞒,愚兄是有些生意想和你一起做。” “哦?是何生意?”一听是这个,萧涣就来了兴趣,想他每个月那二十两的月钱根本不够他花的。 今见贾琏要拉着自己做生意,心中怎能不喜,连忙把耳朵上凑上去听了起来。 哪知刚听了没几句,萧涣便一跃而起,大惊失色道:“琏兄,你莫不是活够了,那些东西也是能卖的?” 贾琏连忙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噤声,又轻声道:“不瞒兄弟,这生意我已经做了很多次了,再说了,那些东西虽是明令禁止,但又不算是战略物资,能有什么事。” 然后在萧涣的耳边说出了一个让他颇为心动的利润和分成来。 萧涣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方问道:“你莫不是想走我那舅舅的门路?” “萧兄有所不知,想要出关做生意,最好是从榆林走,往年愚兄走的道不安全,经常会碰到边军设卡盘查,哪一次不是雁过拔毛,若是费些银钱倒也无妨,不过就怕碰到那种油盐不进的愣种,即使不敢扣留我,也不会放我出关,那时便只能打道回府,白白折腾一趟,若是能走你舅舅的门道,他若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的生意岂不是一帆风顺?”贾琏如实说道。 见萧涣还是犹豫不决,贾琏又劝道:“萧兄不用担心,据我所知,京城勋贵们有很多家都在关外做生意,他们个个赚的盆满钵满,吃的满嘴流油,凭什么咱们只能看着,萧兄,富贵险中求啊!” 萧涣被他说的食指大动,一咬牙道:“我不敢应承你,须回家和父亲商量,不过我觉得,此事不难!” 话说平儿得了贾琏的安排,送略有些醉酒的贾瑜回前院,一路上紧紧的挽着贾瑜的手,半点不敢松懈。 好不容易到地方,平儿才松开手,轻声道:“瑜二爷早些歇息吧,婢子先回去了。” 贾瑜点点头,目送她消失在游廊的转角,方转身折回自己的院子。 “呀,二爷回来啦?” 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小角儿连忙从耳房里跑出来,贾瑜正要说话,却见房里走出来一个抽噎着的小丫头。 第十五章 夜访 眼前这个抽噎的小丫鬟和小角儿差不多大,想来应该就是她那个小姐妹了。 “二爷,您能不能救救小梨儿姐姐啊。”小角儿说着拉来还在抽泣的小梨儿,把她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两条藕节似的小胳膊来,上面满是红紫的印记。 贾瑜皱眉道:“这个是哪个做的?” “回二爷的话,是周家姐姐,她说说我端不动热水盆给她洗脚,她就掐我,还把我关关在屋外,不让我进去睡觉。”小梨儿一抽一噎的,一双小手不停的抹着眼泪,可怜巴巴的。 “小角儿,你带她去屋里等着,我去找点药回来,今晚让她和你睡。”贾瑜心里一叹,对同样眼泪吧嗒的小角儿吩咐道。 “喔。”小角儿很是高兴,连忙带着小梨儿回屋里去了。 贾瑜走出院门,正巧看见两个丫鬟迎面而来,于是便走上前拱手道:“请问二位姐姐,可知道林姑娘住在何处?” 这两个丫鬟其实老远就看见贾瑜了,本来她们是不从月亮门前经过的,只因看到那瑜二爷似乎是朝她们看了几眼,便不约而同的朝贾瑜走过来,想问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正好也能近距离看看这个俊俏到不像话的瑜二爷。 她们这些十来岁的丫鬟们正是思春的年纪,平日里除了喜欢听婆子嬷嬷们说荤话,还喜欢几个人聚在一起聊男人,用府里那些婆子嬷嬷们的话来说,她们就是“想男人想疯了”。 虽然府里有很多小厮,不过但凡是有点姿色的丫鬟,却看都不愿意看他们一眼,一个两个又穷又色又抠门,还没有一个俊俏的,别说想娶她们过门了,哪怕是想喝她们的洗脚水,她们都觉得那些人不配。 其实她们这种丫鬟一般在府里待到二十岁左右,主家就把她们的身契还给她们,打发她们出去,一是因为要换更年轻的丫鬟进来,二是不能拘她们一辈子,总是要送出去的。 不过有的很受宠信的丫鬟到了年纪或是因为别的原因,主家会以“小姐”之礼送出府嫁人,甚至还有认作干女儿的,不仅会给一些嫁妆,还会帮忙择一良配,对她们来说,倒也是个非常不错的结局。 原着里的花袭人最后奉王夫人之命嫁给蒋玉涵便是明证。 若是不想做一辈子丫鬟,想攀高枝儿,那只能自荐枕席,往男主人的床上爬,运气够好的话晋级为姨娘,虽然只是妾,但好歹也算是半个主子,最起码不用伺候别人了,吃穿用度也不会差。 说不定哪天老爷的正妻死了,还有机会上位,再晋升为正房夫人,对于她们而言,那样就像是读书人中了状元,妥妥的荣宗耀祖了。 而这些丫鬟们平常讨论最多的,还是府里目前的七位男主子。 首先是大老爷,又老又丑不说,还喜欢变着花样的作贱自己的妻妾,没听说前几年有个叫香伶的姨娘就被那大老爷活活打死了吗,所以府里的丫鬟们对贾赦都是避之不及,没事的时候根本不敢去他面前晃悠(丑的除外)。 二老爷倒是个正人君子,不过听说已经很多年不曾纳过妾了,而且二太太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两个姨娘都被她按的死死地,那个赵姨娘还好,生了两个小主子,很得二老爷宠爱,而另一个周姨娘就很惨了,平常都被关在院子里,基本上见不到她。 琏二爷也不是优选,那琏二奶奶手段狠辣,面硬心毒,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死死的吃住琏二爷,没见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身边就一个通房丫头不说,连个孩子都没有。 琮三爷,透明人一个,出身不行,没有前途。 环三爷倒是长得不错,但出身也不好,不得老太太、太太、和二老爷喜欢,人品又不行,和她们抹骨牌的时候老是赖账,见赖不过就撒泼打滚,丫鬟们基本上都不喜欢他。 小兰大爷太小了,不在考虑范围内。 那宝二爷倒是个极好的,出身贵重、长的不错、会哄女孩子开心、老太太和太太视之如命,绝对是荣国府绝大多数丫鬟们的白马王子、梦中情人。 只是脸有点大了,而且他院子里的丫鬟丫头太多了,足有三四十个,她们根本挤不进去。 若是贾瑜不到荣国府来也罢,宝二爷无可替代,可自从贾瑜横空出世后,荣国府大部分的丫鬟们都觉得宝二爷没那么好了。 这瑜二爷生的极好不说,而且是个有才华,爱读书的,以后必是中状元当大官的,而且他身边目前就一个小丫鬟,简直是一口无可挑剔的冷灶,只等人来烧。 所以经常有一些丫鬟守在贾瑜每天去梦坡斋的必经之路上,只为能偷偷看几眼这个惊为天人的瑜二爷。 这两个丫鬟赌对了,那瑜二爷真的把她们拦下来了,长得那么好看不说,说话还很温柔客气,叫她们姐姐哩。 强忍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一个丫鬟红着脸,羞涩的看了贾瑜一眼,声若蚊蝇道:“瑜二爷跟着婢子就行,我带您过去。” 贾瑜指了指她手中盖着红绸的木盘,问道:“两位姐姐不是要去送东西吗?” 那丫鬟啊了一声,连忙把手中的木盘往同伴手中一放,捏着衣角扭捏道:“瑜二爷,走吧。” 贾瑜伸出手,示意丫鬟先请,在同伴幽怨的目光中,那丫鬟轻移莲步,走在前面引路,虽然故作镇定,但仍觉得有些恍恍忽忽,浑身发紧。 来到目的地,贾瑜拱手道:“有劳姐姐了,夜里寒冷,姐姐还是快回去吧,免得染了风寒。” 那丫鬟迷迷湖湖的应了,等再反应过来,眼前哪还有贾瑜的身影,不禁十分懊恼,后悔不迭。 见院门紧闭,贾瑜轻轻敲了敲,未己,一个婆子打开门,略有些警惕的看着他问道:“大爷来找哪位?” 贾瑜微微躬身道:“嬷嬷,烦请通报一声,就说贾瑜来找林姑娘借一样东西。” 前两日贾瑜头磕到了桌角,红肿了一小片,贾兰见状就说要去林姑姑那借清玉膏,说有一次自己崴了脚,肿到不能走路,自己的娘亲就去林姑姑那借来了这药膏,抹上后第二天就能走路了,十分好用。 贾瑜当时觉得大题小做,又不是把脑浆子磕出来了,没有让他去,说等他借回来,红肿的地方自己就好了。 今晚见小梨儿两支小胳膊上都是红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黛玉,见她疼的直哭,便连忙来找林黛玉借那清玉膏,也没顾上大晚上的登人家姑娘门,说出去坏人清白的顾忌了。 那婆子也不开门:“原来是瑜二爷,只是这么晚了,我们姑娘已经睡下了,要不您明天再来罢?” “嬷嬷,烦请通报,我不进去,只在这站着,有急事需要林姑娘帮忙。”贾瑜恳求道。 正在那嬷嬷犹豫的时候,忽然听见屋里有人喊:“嬷嬷,谁在外面?” 那婆子道:“瑜二爷稍等。”说着走到廊下,隔着窗户道:“姑娘,瑜二爷来了,说是有急事需要姑娘帮忙。” 林黛玉此刻正在侧躺在妃子榻上翻着书,和在打扇坠的紫娟和雪雁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听到贾瑜来了,林黛玉一愣,随即一阵慌乱,再听说他有急事来找自己帮忙,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出门。 雪雁一把把她按住:“大晚上的来登姑娘的门,若是传出去,姑娘的清名还要不要了?还说什么有急事,我呸,这个登徒子!” 紫娟则道:“雪雁说的没错,姑娘怎能出去和他相见?” 林黛玉只好道:“那你们去问问,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雪雁打开院门,看见那登徒子正在不远处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又是蹲又是跳的。 “喂,登徒子!”雪雁叫了一声。 贾瑜连忙走过来,雪雁看着他,本来是想说“大晚上的你来找我们家姑娘做甚?”结果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公子,外面冷,请到屋里说话。” 贾瑜一愣,连忙道:“不了不了,这样不合适,我来是想问林姑娘借样东西回去救急。” 雪雁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在问清了贾瑜所借为何物后,连忙回到屋里。 见她进来,紫娟问道:“那瑜二爷有什么急事?” 雪雁道:“他来问姑娘借清玉膏。” 听到这里,林黛玉连忙问道:“他受伤了?” 雪雁一愣,摇了摇头:“我没注意看。” 林黛玉吩咐紫娟从柜子里取出清玉膏,不顾她们的劝阻,披上大红披风就出去了。 见林黛玉亲自出来,贾瑜连忙上前道:“事出有因,林姑娘勿怪。” 林黛玉关心道:“可是你身子有碍?” 贾瑜接过木盒,解释道:“不是,是小梨儿的两条胳臂被人掐的红肿瘀血,我见她疼的直哭,又想起几日前兰哥儿跟我提过一嘴,说林姑娘家里的清玉膏十分好用,情急之下,便没顾上那许多,上门做了恶客,明日再上门赔罪,我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又听见林黛玉叫住他,犹豫了一下,把自己身上的大红披风解下来,递给贾瑜,轻声道:“夜里风大,你穿的这般单薄,不要冻着了。” 见贾瑜不接,只是推辞,林黛玉把大红披风往他怀里一塞,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雪雁瞪了贾瑜一眼,连忙跟上。 留在最后的紫娟看了看贾瑜,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大红披风,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也转身离开了。 那婆子二话不说,把院门一关,只留下贾瑜一个人站在寒夜里,看着手中还带有温度和香气的大红披风,愣愣出神,手足无措。 第十六章 瑜哥儿,你找死! 要说贾瑜对林黛玉没有什么想法,那是假的,前世他读红楼梦,最喜欢的便是这位秀外慧中、多愁善感的林妹妹。 当贾瑜知道自己穿到红楼梦这个架空的世界里后,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位林妹妹。 既然来了,总要做些什么。 要说贾瑜的心情复杂,林黛玉的心情更复杂,对于贾瑜,她更多的情感还是怜悯和好奇,怜悯他比自己还要悲惨的身世和经历,好奇他的所说所做,总和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是一个异类。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别的情感了,如果非要再扯上些关系,那只能是他是东府的近支,自己理应叫他一声“瑜二哥哥”,就好像她称呼贾琏为“琏二哥哥”一样。 见紫娟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黛玉知道她想说什么,毕竟把自己身上的大红披风给他遮风御寒,这是一件很亲密甚至是有些暧昧的举动。 要是贾宝玉还好,毕竟她素来和他亲厚,可她和那瑜哥儿并不熟悉,见过的面都屈指可数,显然是无法承受这种亲密和暧昧的。 “明儿上午,我和三姑娘一起去瑜哥儿那说说话,一来可以把披风拿回来,二来也顺便看看那个叫小梨儿的。”林黛玉想了想道。 紫娟还没说话,旁边的雪雁却突然拍手笑道:“那瑜二爷可真俊,和姑娘好配哦。”说完,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林黛玉小脸瞬间通红,咬碎银牙,嗔怪道:“好你个小蹄子,今天再不能饶了你!”说着就去抓想要逃跑的雪雁。 在紫娟的协助下,林黛玉很快就把雪雁按在了妃子榻上,两只小手直奔腋窝和腰而去,紫娟则熟练的脱掉她的鞋,去挠她的足底。 四处夹击之下,雪雁笑的眼泪都下来了,一边扭着身子一边求饶道:“哈哈哈好姑娘,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哈哈哈” 又挠了一会,两个人才罢手,见雪雁有气无力的抱着肚子直哼哼,林黛玉啐道:“看你以后可胡说了。” 雪雁缓了一小会,把两只玉足往锦衾里缩了缩,都囔道:“他本来就比宝二爷俊嘛,宝二爷脸那么大。” 紫娟捏了捏她白嫩的元宝耳朵,告戒道:“以后这些不着调的话不要说,若是让别人听了去,跟老太太和太太说了,可就有你的好了。” 雪雁考虑没有紫娟那么多,她真的觉得那瑜二爷和自家姑娘很配嘛。 贾瑜还是没有穿上那件大红披风,只是把它抱在怀里,拿着药,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小梨儿在小角儿的哄逗下已经不哭了,但还是一抽一噎的,见贾瑜进来,跪下就要给贾瑜磕头,贾瑜走上前一把把她抱起来,放在椅子上,见她那两条小短腿因为沾不到地而乱晃,贾瑜忍俊不禁,让她坐好,挽起她的两条袖子。 自己用热水仔细洗了手,便把食指当做棉签,蘸了些清凉的药膏,轻轻的给她擦拭着伤处。 见小角儿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满脸的崇拜,贾瑜不客气的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吩咐道:“去我屋里拿个枕头来,就知道笑。” 小角儿捂着脑袋,喜滋滋的去了,见小梨儿大眼睛里闪着泪花,贾瑜安慰道:“是我疏忽了,前段时间小角儿跟我说过你的事,我当时没放在心上你放心,明天我去找琏二奶奶,请她把你安排到我这院子里。” 见小梨儿又要给自己磕头,贾瑜嗔道:“我这里没有这些规矩,小角儿还和我一张桌子吃饭呢,以后你和她一样。” 一夜无话。 第二天鸡鸣三遍的时候,贾瑜起床洗漱后先是把院子扫了,然后打开耳房,见小角儿和小梨儿两个小丫头抱在一起睡的香甜,贾瑜走上前轻轻的帮她们掖好被子,又打开一扇窗户通气。 又过了一会,厨房的两个婆子过来送早饭,贾瑜让她们以后再多送一个人的饭来,不用太多,够一个小孩子吃就行了,那两个婆子也不敢问,连忙答应。 贾瑜把两个小丫头叫了起来,先是仔细的检查了小梨儿的两条小胳膊,见上面原本青紫瘀血的伤处果然好的差不多了,小梨儿很高兴,说没那么疼了,贾瑜不放心,让她用热水把两条小胳膊洗一遍,又给她擦了一遍清玉膏。 和两个小丫鬟吃完早饭,贾瑜去找王熙凤帮忙,临走时让她们两个只在家里玩耍,等自己回来。 东路院,贾琏院。 王熙凤刚刚起来,正在平儿的伺候下描着妆,突然听见丫鬟在门口喊道:“瑜二爷来了!” 王熙凤有些疑惑,对正在用篦子给自己打理头发的平儿道:“你去看看,让他在会客室等我一会。” 贾瑜见到平儿,拱手道:“平儿姐姐,早上好。” 平儿轻轻福了一礼,柔声道:“瑜二爷早,这是来找琏二爷吗?他不在,一大早就出门了。” “我是来寻二嫂子的,有件事儿想请她帮忙。”贾瑜笑道。 “瑜二爷,二奶奶才起床,您去会客室稍等一会儿。”说着,对另一个丫鬟道:“丰儿,带瑜二爷去会客室,再沏杯热茶。”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王熙凤走进来,贾瑜连忙起身见礼,王熙凤笑道:“叔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便是。” 贾瑜笑道:“二嫂子快莫喊什么叔叔了,若是不嫌弃,叫我声瑜哥儿便可。”,然后把小梨儿的事说了。 王熙凤想了想,缓缓道:“难为瑜哥儿有难事还能想到我这个嫂子,左右不过一个小丫鬟,你要是喜欢,尽管领了去,倒也不用担心老太太院里少了她,回头我再补上便是,不过,那身契都在老太太那收着呢,怕是不太好取过来。” 贾瑜拱手道:“是我贪得无厌了,只是那周家的丫鬟还请二嫂子跟她说明,此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去找我那两个小丫鬟的麻烦,不然,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王熙凤诧异的看了一眼贾瑜,笑道:“你放心便是,我会和那个小蹄子说的。” 贾瑜再三道谢,告辞离去,看着他背影,王熙凤对平儿冷笑道:“看到没,又是一个不省心的,为了一个小丫鬟,就要拼死拼活,也不想想那周家是普通家生子吗?他还真以为我有那么大的脸面啊。” 平儿没接话,她倒是觉得这瑜二爷挺好的。 荣禧堂。 王熙凤把早上贾瑜来找自己的事说了,王夫人皱眉道:“为了一个小丫鬟,那瑜哥儿就说出这种话来?” 那姓周的丫鬟是王夫人贴身嬷嬷王嬷嬷的女儿,这王嬷嬷原本是王夫人出嫁前的贴身丫鬟,王夫人嫁给贾政后,便作为陪房跟着王夫人来到了荣国府。 只是贾政对她没兴趣,后来就嫁给了贾家的另一个家生子,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跟在王夫人身边听用,是心腹中的心腹,很得王夫人的信任。 “唉,这个哥儿怕又是个能折腾的,先不用管他,随了他的意就是了,我前几天听说他写了一首什么劳什子劝学诗,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若是现在把他赶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笑我贾家量小气短,不能容人?左右再等两年,到时候再说吧。”贾母叹道。 王夫人点点头,贾母想了想,又对鸳鸯吩咐道:“你打发人把那两个小丫头的身契都给他送过去,等过两年他走的时候一并带走,也省的我们到时候跟着难看。” 鸳鸯应了,找来小角儿和小梨儿的身契,交给琉璃,让她送到前院月亮门东边第一个小院,亲手交给瑜二爷。 贾瑜从王熙凤院出来后,又去了梦坡斋,见贾兰一个人在里面读书,便问他下午要不要跟自己去外面转转,贾兰欢呼雀跃,欣然同意,还说中午想去他那用饭,贾瑜自无不可,让他再读一会书就过去。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琉璃,贾瑜见她朝自己快步走来,手里还捏着两张纸,心中一动,连忙走上前笑道:“琉璃姐姐,可是来寻我?” 琉璃把手中的两纸身契递给贾瑜,轻声道:“婢子奉老太太的吩咐,来给瑜二爷送您那两个小丫鬟的身契。” 贾瑜接过来看了看,拱手道:“有劳姐姐了,烦请代我向老太太问声好。” 别了琉璃,贾瑜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家,见贾瑜进来,站在廊下的雪雁指了指书房,对他眨了眨眼睛,贾瑜会意,蹑手蹑脚的走进去,第一眼便看见林黛玉坐在他的书椅上,一双小手在桌子上翻来看去,似乎是在找什么。 探春正端坐在椅子上喝茶,见贾瑜进来,咳了一声,林黛玉抬头一看,见贾瑜正满脸纠结的看着自己,脸腾的一下红了,慌忙把凌乱的宣纸整理好,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瑜哥儿,你这书桉太乱了,多难看呀,也不知道收拾一下。” “林姑娘批评的是,以后我一定养成整理书桉的好习惯。”贾瑜虚心接受。 探春见贾瑜手里捏着两张纸,好奇道:“瑜哥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见林黛玉也看过来,贾瑜解释道:“这是我那两个小丫鬟的身契,我打算还给她们。” 探春疑惑道:“你不自己留着啊?” “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留着干嘛,哎?我那两个小丫鬟呢?” “瑜二爷,我们姑娘让紫娟姐姐领着她们去我们屋里拿零嘴儿了。”站在廊下的雪雁连忙解释道。 贾瑜摇摇头,苦笑道:“这两个小馋猫,我还准备带她们俩去街上买糖葫芦呢。” 林黛玉眼睛一亮,大喜道:“对啊,在府里也是无趣,不如我们也去外面转转如何?”说着看向探春。 话音刚落,探春立刻制止道:“林姐姐,你忘了老太太说的话了吗?” 林黛玉小脸一垮,闷闷不乐,见她这副模样,贾瑜幸灾乐祸道:“哎呀,我还打算春天时带兰哥儿和我这两个小丫鬟去城外渭水河边野炊呢,你们不能去真是太可惜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我们玩耍了,野炊多好玩啊,可以钓鱼摸虾,可以用野花编草帽,还可以” “瑜哥儿,你找死!” “林姑娘,三姑娘,冷静!冲动是魔鬼啊!” 第十七章 敏探春,慧黛玉 贾瑜到底还是挨了几记美人拳,探春还好,只是做做样子,轻轻锤了两下贾瑜的胳膊,林黛玉则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先是锤几下他的胳膊,见贾瑜似乎还很享受的样子,心中不忿,抓起贾瑜的手就要咬。 一手拉着小角儿一手拉着小梨儿,从外面走进来的紫娟看到这一幕,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大叫道:“姑娘住口!” 反应过来的林黛玉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丢开贾瑜的手,见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自己,羞愤交加,只觉得没脸见人,用袖子掩着面就要离开,却不想走的急,撞到了正在喜滋滋看戏的雪雁,“哎呀”一声,就往后倒去。 贾瑜眼疾手快,在紫娟的惊呼声中,一把揽住林黛玉的细腰,轻轻托起,待她站稳后又连忙松开。 林黛玉大羞,凶巴巴的威胁贾瑜:“这件事你要是敢乱说,我就捶死你。” 探春笑的合不拢嘴,雪雁也跟着傻笑,唯有紫娟心中大急,这是怎么了?自己才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好你个瑜哥儿,二姐姐是二姐姐,四妹妹是四妹妹,我和林姐姐你一口一个姑娘,难不成我们就不是你妹妹了吗?”见气氛不对,探春连忙转移话题,也顺带说出一个让她有些耿耿于怀的疑问来。 贾瑜连忙道:“都是我的不是,从此刻起,便和二位以兄妹相称。” 说着对探春叫了一句“三妹妹”,又对林黛玉叫了一声“林妹妹”。 探春正色道:“妹妹见过瑜二哥哥。” 林黛玉则是冷笑道:“我可不是你妹妹,过了年你还有一个薛妹妹要来,到时候你再去叫她吧!” 贾瑜笑呵呵的说道:“嘴长在我脸上,左右你也不能把它给缝上。” 林黛玉不搭理他,看见坐在旁边一边吃着果脯一边睁着大眼睛看戏的小角儿和小梨儿,伸出柔荑轻轻捏了捏她们的小胖脸,笑道:“你就惯着她们吧,什么事都自己做,整个京城都难再找出第三个和她们一样轻快的小丫鬟了。” 贾瑜耸耸肩,不以为然道:“我有手有脚的,干嘛要别人伺候?” 这句话覆盖面和针对性就太广了,听他如此说,林黛玉顿时冷笑道:“那我们这些就是无手无脚的了?” 贾瑜有些懵,连忙解释道:“林妹妹冰雪聪明的人,必不会误解我的意思,她们两个小小的年纪,照顾自己都费劲,哪还能照顾别人?” 这下轮到小角儿不服了,拉着小梨儿,大声道:“好叫林姑娘和二爷知道,我们两个小丫鬟会的东西可多着呢,从今天起我们就给二爷打水洗脚,晚上还给二爷暖被窝。”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林黛玉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点小角儿的小脑门,笑道:“你们二爷有手有脚的,不用你们俩伺候,你们还是先照顾好你们自己吧,人小鬼大~” 探春想了想,开口劝道:“便是瑜二哥哥心疼她们,也不能如此娇惯,更不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说到底她们到底是丫鬟,又不是主子”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林黛玉打断道:“好你个三妹妹,才认了你瑜哥哥可有一刻,就这么上了心,你要是心疼,干脆把你那个侍书送给他算了。” 探春自知失言,但还是倔强看着贾瑜,她说的本来就没有错嘛。 林黛玉有些担忧的看着不说话贾瑜,她知道贾瑜是个不同流俗的人,心底是摒弃那所谓的上下尊卑的,对他的两个小丫鬟更是疼爱有加,大晚上顶着寒风跑去她那给小梨儿借药就能窥见一斑。 贾瑜笑道:“三妹妹说的是,小孩子不能娇惯,以后我会让她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多谢三妹妹警醒之言。” 林黛玉暗暗松了口气。 探春看着贾瑜,轻声道:“瑜二哥哥此话当真?” “这还能有假的?”贾瑜奇道。 探春又劝道:“瑜二哥哥,妹妹虽然与你接触不多,但我能看得出来,你和别个不同,不被俗世里的这些繁文缛节所桎梏,妹妹想说的是,当你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时,你的与众不同其实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是个异类而当你有一天有能力去重新引导甚至是改变这一切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会对你以往的特立独行奉为圭臬” 贾瑜非常惊讶,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素有“敏探春”的之称,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一段让他感到有些醍醐灌顶的话来。 贾瑜感慨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三妹妹若是男儿身,定能出将入相,封妻荫子,如此金玉良言,当浮一大白。” 说着,以茶代酒,敬了探春一杯,探春连忙道:“瑜二哥哥才是做学问的人,我只不过是读过几本书,认得些许字,几句胡言乱语如何当得金玉良言?” 林黛玉笑道:“如何当不得?瑜哥儿说的对,你若是男儿身,必是要出将入相的。” 探春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贾瑜走到书桉前,略一回想,一气呵成,笑道:“此句与三妹妹相得益彰,算是我对三妹妹的警醒之言的一点心意。” 探春红着脸伸手去接,林黛玉却抢先一步,只见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才自精明志自高”七个大字,拍手笑道:“果然相得益彰。” 探春也很高兴,又疑惑道:“瑜二哥哥,只此一句吗?” 贾瑜连忙确定道:“只此一句。” 这句后面倒是还有三句,最后两句暂且不说,他要是把第二句写下来,传出去绝对落不得什么好。 这时只见贾宝玉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嬉皮笑脸的和林黛玉以及探春打了声招呼,才问道:“我的好兄弟,你们在顽什么?” 贾瑜倒是有几日不曾见到他了,也没回答,只是笑道:“宝玉,这几日你跑哪去了?天天见不到你人。” 贾宝玉打个哈哈,拉着贾瑜道:“柳大郎打发人来请我出去喝酒,我怕你在家里无聊,特来叫你一起去。” 他倒不是怕贾瑜无聊,而是他发现了,若是自己偷偷跑出去,哪怕是去给西城那些穷苦人家献爱心去了,他老子也会觉得他在外面鬼混,而他要是拉着贾瑜一起出去,哪怕是鬼混,他老子也会觉得他们是出去献爱心了。 “柳大郎?莫非是双名湘莲,人送外号白面二郎的那位?” 此人性情豪爽、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倒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 “可不是他,好兄弟,你认得他?”贾宝玉惊讶道。 贾瑜点点头,道:“我以前多闻白面二郎的大名,虽然一直不曾相见,但心中早有结交之意,只是” 见贾瑜有意,贾宝玉连忙道:“只是什么?” 贾瑜指了指正好兴高采烈走进来的小贾兰:“只是我答应过一会带他出去买冰糖葫芦,不然我还是下次再去吧,毕竟不好失信于自家人,况且那柳大郎也没有邀请我。” 贾兰一进门见林姑姑和三姑姑都在,连忙挨个问好。 贾宝玉笑道:“这有何难,把兰哥儿一并带着便是,我把整个冰糖葫芦摊子都买来给他吃。” 贾瑜点点头,又看向林黛玉和探春两人,探春捂嘴轻笑,拉着林黛玉就要走,林黛玉却啐道:“合着你们出去吃花酒还要带着兰哥儿?” 贾宝玉连忙解释道:“好妹妹,我怎么会做那种事,那柳大郎是正人君子,再说了,我再不济,也不会把自己的侄子往那种地方带啊。” 说着瞟见紫娟手中的大红披风,疑惑道:“外边无风,又这么暖和,妹妹还戴着披风?” 林黛玉不满道:“要你管,我想戴就戴。”说着,往外走去。 “啊也,我不是那个意思。”贾宝玉叫道。 林黛玉回头道:“好好的去吃你们的酒吧,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吃的是花酒,定要告诉二老爷。” 贾宝玉这才松了口气,拉着贾瑜和贾兰就要出门,又见小角儿和小梨儿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扶额道:“怎么打发了一个跟屁虫,还有两个小跟屁虫?” 见宝二爷说她们是跟屁虫,小角儿不敢辩解,低下小脑袋看着自己的小鞋尖。 贾瑜蹲下身安慰道:“等一会送饭的嬷嬷来了,你们两个吃完了不要收拾,随你们去哪玩,注意别磕着碰着,离井口远一点,也不要” 贾瑜还没说完,贾宝玉就打断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叫媚人把带她们俩带到我屋里玩去,正好昨天晚上老太太让鸳鸯姐姐给我送来一些牛奶酥酪,还剩下一碗,原本是想给袭人留着的,既然这两个小丫鬟嘴馋,就赏给她们吃吧。” 见贾瑜同意了,贾宝玉走到廊下,朝院门口喊:“媚人!媚人!” 不得不说,贾宝玉在给丫鬟们起名字这方面真是个天才,他的大多乖觉聪慧,基本上都用在这方面上了。 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连忙走进来,对三人福了一礼,等待贾宝玉吩咐。 贾宝玉指着小角儿和小梨儿道:“你带这两个小丫鬟去我屋里玩去,把那碗牛奶酥酪给她们吃了,不拘她们要吃什么尽管拿给她们,只是别撑坏了肚子,仔细照顾着,别摔着磕着了,别呸呸呸,反正好生等我们回来。” 那媚人连忙答应,带着两个小丫鬟就回去了。 出了侧门,贾瑜见那茗烟引着七八个脚夫站在两台轿子前候着。 贾瑜揶揄道:“宝玉,你是大姑娘啊。” “什么?”贾宝玉愣了一下。 “只有大姑娘才往轿子里坐,你们坐罢,我走过去。” “瑜二叔,我和你一起走。”贾兰连忙道。 “罢罢罢,你们都不坐,我还坐什么,你们都回去吧。”贾宝玉对那几个脚夫吩咐道。 倒并不是贾瑜怜悯这些脚夫,而是他后世在黄山和三清山上坐轿子被摔出心理阴影来了,以至于哪怕是二世为人,看到轿子都会觉得屁股疼。 “这才对嘛,父母给了我们两条腿不就是用来走路的吗?天天坐轿子骑马,下肢早晚非退化不可,宝玉,你要是不想走路,以后出门干脆就坐轮椅算了,又省事又拉风,碰到漂亮的小姐姐你就装可怜要抱抱,说不定小姐姐还会把你抱在怀里亲亲,我再教你几个漂移耍帅的动作,等你练熟了,就找个人多的地方好好施展一下,保证亮瞎他们的眼。” “瑜哥儿,你这些话都是从哪学来的?我怎么听不大懂?” “瑜二叔,侄儿也听不懂。” 第十八章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贾宝玉院。 麝月、茜雪并秋纹、碧痕四个大丫鬟正在屋里抹骨牌,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小堆散碎的银钱,其他小丫鬟们或三三两两或五七成群的聚在一起,或下围棋、或掷骰子、还有捉迷藏的、解九连环的,各有各的热闹。 见媚人一手牵着一个小丫鬟进来,麝月扭头看了一眼,道:“又是老太太打发来伺候二爷的?” 媚人答道:“她们两个是瑜二爷的小丫鬟,瑜二爷跟二爷出去吃酒了,二爷让我把她们俩带到屋里玩。” 茜雪笑道:“这两个小的倒是有福气的,你把她们俩带到外院玩就是了。” “二爷让我把剩的那碗牛奶酥酪拿给她们吃。”媚人对麝月说道,要是贾宝玉和袭人都不在,这个屋里的是她做主。 麝月还没说话,秋纹就炸了:“那碗牛奶酥酪不是给袭人姐姐留的吗?凭什么给这两个小丫头片子吃?”说着,还瞪了小角儿和小梨儿一眼。 她旁边的碧痕连忙拉住她:“二爷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就是了。” 麝月也道:“左右不过是一碗吃的,下次再给袭人留着就是了。” 秋纹坐下来继续抹骨牌,嘴里都囔着:“都是丫鬟,凭什么我们要伺候她们。” “媚人,等她们吃完了,你把她们俩带到外院玩去。”麝月吩咐道。 媚人从橱柜里把用银碗装着的牛奶酥酪端了出来,又找来两个勺子,放在桌子上,小角儿和小梨儿小手拉着小手,坐在一起,用勺子挖着吃,把旁边几个小丫鬟看的直咽口水。 还没吃完,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嬷嬷,打开橱柜一看,掐着老肥腰问道:“有谁看见那碗牛奶酥酪了?” 麝月放下骨牌,道:“李嬷嬷,那碗牛奶酥酪是二爷给袭人留着的,现在又赏给她们俩吃了。”说着,指了指小角儿和小梨儿。 那李嬷嬷走上前一看,不由得大怒,指着小角儿和小梨儿就骂道:“哪里来的腌臜蹄子,这东西也是你们能吃的?” 小角儿和小梨儿连忙放下小勺子,躲到媚人的身后,害怕的看着满脸怒气的李嬷嬷,李嬷嬷不依不饶,伸出手就要去揪嘴角还沾着酥酪残渣的小角儿。 媚人张开双手把她们俩护在身后,连忙解释道:“嬷嬷,她们两个是瑜二爷院里的,二爷让我照顾好她们,这碗酥酪也是二爷叫我拿给她们吃的。” 李嬷嬷啐道:“什么鱼二爷猫二爷的,我怎么不知道这府里又多了个主子?”话虽这样说,底气却明显不足,没有再去揪小角儿。 正闹着,袭人从外面回来了,先看看一脸无辜的小角儿,再看看李嬷嬷和桌子上只剩了一小半的牛奶酥酪,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李嬷嬷见到袭人,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宝二爷房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加起来有三四十个,其他人李嬷嬷都不怕,唯独有些怕这小蹄子,一方面是她牙尖嘴利,常常把自己怼的哑口无言,另一方面是她深受老太太和太太的信任,她即便是去告状,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袭人是认识小角儿的,也没好奇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看向麝月,麝月连忙起身,媚人小声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 袭人冷笑道:“这牛奶酥酪是老太太赏给我们二爷的,又不是赏给嬷嬷的,我们二爷想给哪个吃就给哪个吃,还轮不到嬷嬷来做主。” 李嬷嬷嚷嚷道:“他从小是吃我的奶长大的,我吃他一碗酥酪怎么啦?你们没听过一口奶三口” “嬷嬷不要在这里蛮缠,她们怕你,我可不怕,大不了我们去见太太和老太太去,要我说,这碗酥酪就是拿去喂狗了,也好过让你拿回去给你那傻儿子吃!” 李嬷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敢再和这个小蹄子吵,气呼呼的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踢开地上的围棋桌子,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袭人让媚人去拿些糕点果脯什么的给小角儿她们吃,还贴心的让坠儿、佳惠几个小丫鬟带她们俩一起玩,她们几个年龄都差不多大,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天兴楼,四层雅间。 “宝玉,为兄在此等候多时矣。” 见贾宝玉领着两个人进来,柳湘莲起身,拱手笑道。 “二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贾宝玉还没说完,柳湘莲就打断道:“莫非是瑜二爷当面?众人皆传宁国府的瑜二爷生的龙驹凤雏,有仙人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世人诚不欺我。” “都是妄言,何以克当?柳世兄,叫我一声瑜哥儿便是。”贾瑜拱手笑道。 柳湘莲今年约莫双十年纪,身材高挑,生的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身穿浅色皂袍,腰系黑底绣花大带,上面悬着一口宝剑,活脱脱的一副游侠扮像。 “我痴长你几岁,若是不弃,你我便如和我和宝玉那样以兄弟相称如何?”柳湘莲笑道。 “求之不得。”贾瑜拱拱手,红楼四侠,他只对眼前的这一个感兴趣。 几人落座后,柳湘莲让门口侍候的酒保上了酒菜,贾兰年岁小,不能饮酒,三人喝了一会,贾瑜问道:“柳大哥如今在何处营生?” 柳湘莲苦笑道:“叫瑜弟问个正着,好不羞愧,无非是在这京城里左右乱撞,夜晚便流连于勾栏瓦舍、烟花巷柳,至今没个立身之所。” “现如今我也住在荣国府” 贾宝玉笑道:“你当我以往没邀请过二郎去我那里住?都被他推脱了。” “宝玉,非我不识抬举,实在是罢了来,饮酒。” 贾宝玉端起酒杯劝道:“现如今瑜哥儿也在府里居住,要不然我让人给你收拾一套院子出来,我们三个以后日日在一起,岂不快活?” 他很喜欢柳湘莲身上的侠义之气,也羡慕他的随性洒脱,无拘无束。 “宝玉,恕我直言,你那府里除了门前” 柳湘莲还没说完,贾瑜连忙打岔道:“柳大哥,宝剑可否借来一观?” 柳湘莲反应过来,解下佩剑递给贾瑜。 贾瑜双手接过,入手的第一感觉就是重。 只见那宝剑长二尺有余,嵌铜剑鞘,束住一腔寒意。睚眦吐口,喷出两尺长虹。 贾瑜微微用力,“呲啦”一声,宝剑出鞘,寒光冷冽,锋芒毕露,不由得赞道:“好剑!” 合上剑鞘,贾瑜又道:“此等宝剑,应该饮过很多恶人之血吧。” 柳湘莲笑道:“不瞒三位,前几天我在城外闲逛,正巧碰见有一伙强人拦路抢劫,劫人财物不说,还要坏人清白,伤人性命,我便没有留手,只用了一剑,就送了那为首的歹人归了西,剩下的也没跑掉,全被我缚住,让那老丈押去送官了。”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柳大哥端的侠肝义胆。”贾瑜赞赏道。 贾宝玉也赞道:“善恶到头终有报,这等渣滓死在二郎的剑下,也不枉了他们来这世上走一遭。” 柳湘莲抚掌大笑道:“好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瑜弟果然大才。” “不知瑜弟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柳湘莲又问道。 “自然是科举入仕。”贾瑜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瑜弟天资聪颖,他日必能高中,将来出将入相,可别忘了我这个贫贱之交啊。”柳湘莲开了一个玩笑。 皇城,皇宫,上书房。 景文帝最近这段时间心情很舒畅,边关的局势已经稳定、两湖的水灾也得到有效的的控制、岭南地区的土着叛乱也被平息、加上自己最宠爱的瑾妃在前几天给自己生了一位皇子,可以说是四喜临门,他感觉登基这二十年来自己从来没有过的这么舒心过。 想他今年不到四十岁,正是踌躇满志,年富力强的时候,即便是像他父皇那样在耳顺之年退位,也还有二十年,他有的是时间去谋划自己的大事,说不定还能做出一番超越本朝太祖的功业来。 今天休沐,景文帝在上书房批阅各种奏折,掌宫内监戴权在一旁伺候,见自己的主子奋笔疾书,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戴权上前小声劝道:“万岁爷,您都批阅快一个时辰了,为了龙体康健,还是停下来休息一会吧。” 景文帝放下御笔,转转酸痛僵硬的手腕,喝了一口戴权递过来的参茶,笑着问道:“最近都中可有什么新闻?” 戴权连忙道:“却有一事,是出自那宁国府的。” “哦?莫不是那贾珍也跟他老子一样出家修道去了?”景文帝调侃了一句。 “万岁爷,那贾珍没有出家,是把自己的堂弟逼得跳了护城河。” 见景文帝眉头一皱,戴权连忙道:“外面都传那贾珍看上了他那堂弟,名唤贾瑜的美色想要行龙阳之好那贾瑜誓死不从,就被贾珍逼到跳了护城河,幸好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 “还有呢?” “靖安侯府的世子娶了吏部右侍郎杨成建的女儿,两家连了姻,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大事了。” “不是说那窦诜和杨成建二人有仇吗?怎么又做了儿女亲家?”景文帝捏了捏眉头,疑惑道。 那靖安侯窦诜是丰台大营的兵马副都督,杨成建则是吏部右侍郎,两个人的官位和权利都不低,走的太近,总不是什么好事。 “奴才已经让中车府的人去查了。”戴权躬身道。 “算了,他们正大光明,朕再疑神疑鬼,到头来岂不让君臣离心离德?” “万岁爷,您可还记得那首劝学诗?”戴权试探着问道。 景文帝笑道:“莫不是那贾瑜作的?” “万岁爷慧眼如炬,见微知着,奴才佩服。”戴权跪拜道,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你这老奴才少跟朕来这一套。”景文帝笑骂着,又问道:“有点意思,不过还差点意思,那贾瑜多大了?” 戴权想了想道:“十四五岁。” “千百年以来,一个家族落寞后要么彻底消亡,要么很快就有人再站出来扛起大鼎,那贾家富贵也有百年了,也不知道还能再富贵多久,不过朕倒是希望能在后年的大试上看到那贾瑜的名字。” 一身龙袍的景文帝在窗前负手而立,望着庭院里光秃秃的银杏树,喃喃自语道。 第十九章 第一次被丫鬟伺候洗脚 荣国府,荣禧堂。 府里的女卷都聚在这里说话,贾母对身边的鸳鸯吩咐道:“去把宝玉叫来。” 坐在下面正和探春窃窃私语的林黛玉笑道:“老祖宗,宝玉和瑜哥儿出去吃酒去了。” 贾母自动的把“瑜哥儿”这三个字给过滤掉了,只是叹道:“若是让他老子知道了,不又是找到借口打他?鸳鸯,打发人去问问他屋里的丫鬟,问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一会儿,鸳鸯回来禀报道:“老太太,宝二爷屋里的麝月说宝二爷和小兰大爷去天兴楼和他朋友吃酒去了,留下话来说晚饭点就回来。” 一听说贾兰也去了,李纨就坐不住了,见她焦急的样子,贾母嗔道:“有他叔叔在,你还怕什么。” 说罢,又对鸳鸯道:“多打发几个人去门口守着,过了申时还没回来,就赶紧去找。” 李纨怕的不是贾兰跟贾宝玉出去喝酒,而是怕他们去风月场所,不过一想到那瑜哥儿也在,心底里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淑清啊,你那妹妹一家启程了吗?金陵到京城可不近,当年玉儿走水路都走了快两个月呢。” “前儿刚收到书信,说是已经至淮州了,想来用不了一个月吧,年前应该能到。”王夫人迟疑道。 说起来,王夫人也难以启齿,自己妹妹一家从金陵来京城,不去投她娘家的哥哥,反而投她这个姐姐来了,说是来投她,实际上不就是来投荣国府的吗?这于理不合啊,哪有小姨子一家住在姐夫家里的,也不知道别人在心里会怎么想呢。 “嗯,远来是客,我记得那个梨香院好像没人住,就让她们一家先住下来吧。”贾母想了想道。 王夫人面色有些不自然,起身谢道:“媳妇替她们一家先谢谢老太太收留。” “人多点热闹,正好她们姐妹以后多一个伴。” 这大概是贾母最真实的想法,善良好客,原着中刘姥姥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了几次,可见哪次是空着手回去的? 可王夫人却有自己的小算盘,她不是傻子,能看得出来贾母有把林黛玉许配给自己儿子的意思,可王夫人并不喜欢林黛玉,主要原因有三点。 一是这孩子内弱,身体不好,不是长命之相,二来老是和自己儿子闹,好几次都把自己儿子的癔症给逼出来了,三者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都说新婚的媳妇最怕两个人,一个是坏婆婆,第二个就是恶小姑子,想她当年才嫁到荣国府里来,就吃了小姑子贾敏很多的亏,那贾敏仗着贾母和她哥哥贾政的宠爱,变着法子的戏弄她。 后来嫁去苏州没几年病死了,当时得到消息的她虽然表面上哭的泪如雨下,可心里却觉得非常的畅快,只是没想到,她的女儿林黛玉又来折磨她的儿子贾宝玉了。 所以有时候王夫人就在想,自己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那贾敏当年戏弄自己就算了,都死了还要把自己的女儿送过来再折磨她的儿子。 宁国府。 自从自己的儿媳去给她老子守孝后,贾珍只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前段时间被贾母恐吓的后遗症到现在还没好,哪怕是在和丫鬟们行欢的时候也总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他也打发过下人偷偷去了秦府打探,可每一次下人都回来说那秦府大门紧闭,等闲并不开门,贾珍就更郁闷了。 这天,刚和一个丫鬟行完欢的贾珍打发人把贾蓉叫了过来,让他去秦府好好劝劝秦氏,哪怕是把那秦业的灵牌拿到家里来供着,让她在家里守孝,自己也愿意。 贾蓉自然知道自己的老子打的是什么算盘,但是不敢忤逆,只好去了秦府。 见贾蓉来访,宝珠隔着门缝观察,见就他一个人后,才放心的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半个月不见,贾蓉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媳妇气色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原本常年苍白的脸庞竟然有了些红润之色。 贾蓉没有说是贾珍让他来的,只说是自己路过秦府,心里有些不放心,顺道进来看看,见秦可卿只是默默不语,贾蓉叹了一口气,劝道:“左右你也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而且老爷他也不会让你待满三年的,要不” 话音未落,在门口偷听的宝珠就忍不住了,冲进来指着贾蓉骂道:“我还当大爷变好了,这才过了多久,又原形毕露,大爷,我们姑娘可是你媳妇啊,你” “宝珠住口!出去。”见秦可卿发了火,宝珠狠狠的瞪了贾蓉一眼,摔门出去了。 贾蓉经常被贾珍骂,但还是头一次被丫鬟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秦可卿连忙替宝珠给他赔礼,缓过来的贾蓉没有生气,摆摆手道:“我和她计较什么?” 虽然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说起来“回秦府守孝三年”这个主意还是他出的,哪知刚过了半个月自己又过来劝别人回去了。 出了秦府,贾蓉没来由的在街上一顿乱撞,不知不觉就晃到了磨儿巷,这里是江湖术士们的天堂,卖什么灵丹妙药、祖传配方的都有,他以前来这里买过几次虎狼之药,故而轻车熟路。 “哟,蓉大爷,有日子没见您了,您还好?”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穿着道袍的小老头看见贾蓉,顿时眼冒金光,像是看到了行走的、白花花的银子,连忙上前讨好道。 “老东西,你还没死呐。”贾蓉不客气的张口就损。 “瞧蓉大爷说的,不存够打一副金棺材的钱,老道怎么舍得死呢?” 贾蓉笑道:“等你快死了,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来给你当孝子贤孙。” “蓉大爷公侯子弟,家财万贯,还能看上老道这些东西?”老道捏着山羊胡子,笑起来像一个皱巴巴的老地瓜。 “行了,别扯臊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好货啊?” “老道我前两日刚刚调配好一味宝药,事前吃一粒,保证金枪不倒”那老道压低了声音,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散发着馊臭气味的药袋。 在老道尴尬的笑声中,贾蓉捏着鼻子接过来,倒了两粒在手心中,颠了颠,感慨道:“你的货,我放心,怎么卖?” 老道伸出五根黑不熘秋的手指头,嘿嘿的笑道:“一粒五两银子,一包十粒,五十两银子,贵是贵了点,但绝对好用。” 贾蓉从怀里摸出一个五两的金元宝,丢给老道,收好药袋,准备拿回家孝敬给自己老子,好让他免了自己的一顿好打。 才走了两步,见迎面走来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公子哥,那人朝贾蓉拱了拱手就走过去了,贾蓉不认识他,也没在意。 却听见那公子哥叫道:“道长,前段时间请你配的药研究的怎么样了?” 贾蓉心中一动,放慢脚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出了巷子,径直回了宁国府。 天兴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宝玉见时间不早了,便说要回家,不然回晚了怕是要挨板子,柳湘莲自然不拦他,和贾瑜又说了几句话,方才各自散了。 进了荣国府,贾宝玉和贾兰被在门口等候多时的翡翠请去了荣禧堂,贾瑜则是去他的院子接自己的两个小丫鬟。 像是一个去幼儿园接小朋友放学的家长。 贾瑜来的时候,小角儿和小梨儿正和几个同龄的小丫鬟玩的开心,见二爷来接她们,小角儿欢呼雀跃,拉着小梨儿的手认真的给袭人和媚人道了谢,然后又依依不舍的和几个刚认识的小伙伴告别,在后者羡慕的目光中,她们两个一人抓着贾瑜的一只手,踩着橘红色的霞光,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荣禧堂,贾宝玉还是撞上了贾政,在听完贾宝玉的辩解后,贾政竟然没有怪罪,只是丢下一句“下次出门先和老太太打招呼”,就回梦坡斋去了。 贾宝玉心有余季,暗道看来以后干什么事都要把瑜哥儿带上才行,这简直就是免死金牌啊。 见贾兰全须全尾的回来,李纨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不反对贾兰的两个叔叔带他出去玩,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怕他们照顾不好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在得知年前可能会有一个新姐姐住到家里时,贾宝玉很高兴,不禁有些手舞足蹈起来,见林黛玉正冷笑的看着自己,贾宝玉又连忙上前解释。 见自己的儿子在林黛玉面前那卑躬屈膝的样子,王夫人心里就一阵厌恶。 晚饭后,回到住处,贾兰满脸崇拜的跟自己娘亲说那柳大哥路见不平,一剑刺死意欲行凶的歹人的事,又说了瑜二叔出口成章,还教自己有些事要亲力亲为,不能做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人。 看见自己的儿子兴高采烈的样子,李纨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有人教,忧的也是有人教,因为她也拿不准那瑜哥儿说的这些道理到底适不适合自己的儿子。 她有些担心自己的儿子会被影响太重,其实说起来,要是把贾瑜换成贾宝玉,李纨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在她眼里,贾瑜到底是个外来户,若是过两年被赶出府去了,那时她的儿子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李纨有些烦躁,让素云伺候贾兰睡了,自己在屋里坐了半夜,感伤自己身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不同于李纨的喜忧参半,贾瑜的小院子里则是充满了欢声笑语,这两天是小梨儿截止到目前为止,这短暂孩生里最开心的时光。 在小角儿和小梨儿的强烈要求下,贾瑜见执拗不过,只好坐在椅子上,任由她们俩给自己洗脚。 两个小丫鬟一起费力的抬来一盆热水,小角儿先是试了试水温,才和小梨儿一起给贾瑜脱鞋,然后一人拿着一条毛巾认真的给贾瑜洗脚。 洗完脚,贾瑜拒绝了她们要给自己暖床的请求,亲自把她们俩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关好门窗才放心出去。 站在院子里,贾瑜看着满天的星辰,长出了一口气,自回屋里睡了。 第二十章 决定 住在荣国府这个五星级大酒店里,贾瑜生活上的事情基本上都不用他操心,除了日常的三餐会准时准点的送过来,每天下午还有婆子来询问要不要清洗衣裳和沐浴。 贾瑜在后世就有做家务的习惯,一些小的活,比如清扫院子和收拾书房,他自己就随手做了。 贾政对贾瑜想要科举入仕的决定非常赞同,再三思量后,也免去了原本想让贾瑜进族学读书的安排。 他虽然没去过族学,也知道那里乌烟瘴气,一塌湖涂,他担心贾瑜进去后被那些不稂不莠的族中子弟给带歪了,若是再变成一个宝玉,那他还不要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这天,贾政把读完书要告辞回去的贾瑜留住,给了他两个选择和去处。 一是自己请名师来家中教学,二是等开了春,择一名院,把贾瑜送进去读书。 大梁百年以来一直很重视科举,文风盛行,因此滋生了无数的书院学府,光是京畿道左近,就有不下数十家,遥远的江南之地更是层出不穷,遍地开花。 见贾瑜有些犹豫不决,贾政捋着胡须笑道:“瑜儿,不必心急,等你考虑好了再来跟愚叔说。” “承蒙老爷厚爱,若是便宜,侄儿愿进书院学习。”贾瑜郑重的行了一礼。 “瑜儿不要多礼,若有一天你为辅做宰,官居一品,不仅是你的造化,也是我们东西两府的荣光嘛。” 贾政很是欣慰,想他们宁荣二府传承到现在业已百年,除了他的堂兄弟贾敬曾经高中进士,以及自己的长子珠儿是个秀才,除他们之外,诺大一个贾家竟再找不一个有功名的人。 虽然他和三房的代儒公也是童生出身,可童生算读书人吗? 正如贾瑜所作的那首劝学诗里写的“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贾政心里十分明白,贾家如今靠的就是祖上的余荫过活,可这些余荫总有用完的一天,到那时,贾家又该如何自处?还能再一直平安无事的富贵下去吗? 正当他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年幼的孙子身上时,没想到西边不亮东边亮,自己的侄子贾珍把另一个侄子给他送过来了。 虽然贾瑜是东府的,但喊他一声“叔”,那么和亲侄儿又有什么区别?要不是怕老太太不同意,他还想认作干儿子呢。 在见识到自己这个侄子的聪慧和才华后,贾政甚至已经在期待后年的大试了,若是在他的培养下,有朝一日贾家能出一个三公九卿的高官,哪怕他以后到了地底下,也能给先人父辈们一个交待了。 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女人三十岁以上就可以自称老妪了,一般很少再陪房,更别提再行什么夫妻之礼了。 傍晚的时候,王夫人正打算出门去贾母那里用饭,见贾政突然到来,心中高兴不已,连忙让金钏儿去准备贾政最爱喝的茶。 贾政道:“不须麻烦,你且去厨房里取些饭菜,再烫一壶酒来,晚上我在这里用饭。” 王夫人很意外,以往贾政极少在她这里用饭的,她记得上次和贾政在一张桌子上用饭好像是两个月前了,连忙让金钏儿去了,又叫来玉钏儿,让她去一趟荣禧堂,跟老太太说她晚上和老爷在家里用饭,不能去伺候了。 不多时,金钏儿领着两个婆子进来,打开食盒,珍馐美馔摆满了一桌子,贾政皱眉道:“就我和太太,怎么用的完?” 金钏儿低着头不敢言语,哪知玉钏儿又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说是老太太赏下来的两道菜。 贾政无法,不再计较此事,净了手后坐下来用饭,金钏儿和玉钏儿连忙上前伺候,各自给贾政和王夫人斟酒。 喝了一口温好的美酒,贾政问道:“太太屋里有几个大丫鬟?” 王夫人道:“除了她们两个,还有彩云、彩霞,拢共四个。” “太太是知道的,我身边伺候的都是粗使的丫鬟婆子,若让她们洒扫,没什么问题,要是放到别人身边贴身伺候,就不合适了。”贾政吃了一口菜,意有所指的说道。 王夫人多么精明的一个人,贾政问她身边有几个大丫鬟时,她心里就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老爷是想从妾身这匀一个给那瑜哥儿听用?” 贾政赞赏的看一眼王夫人,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名门闺秀,见经识经,不似自己那个小妾,小门小户出身,蠢的厉害。 “不错,太太应该知道,瑜儿现在身边就两个小丫鬟伺候,我听兰儿说,他到现在还自己洒扫院子,整理书房,我就想着从太太身边匀一两个大丫鬟过去伺候。”说着,贾政还看了一眼金钏儿。 金钏儿把头一低,纤纤玉手抓紧酒壶,给王夫人斟酒的玉钏儿奇怪的看了她姐姐一眼。 听到贾政称那瑜哥儿为“瑜儿”,王夫人心里很不舒服,大部分的时候,贾政都是叫贾宝玉为“孽畜”或“孽障”的。 王夫人放下快子,缓缓道:“老爷的意思妾身明白了,只是她们几个妾身原是打算过两年调教好了,送到宝玉屋里伺候的” 不提贾宝玉还好,一提贾政就生气,咬牙道:“太太也不看看那孽畜屋里有多少个丫鬟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至少三四十个了吧?他要这么多丫鬟做什么?他又不读书!” 王夫人连忙道:“老爷莫急,妾身心里倒是有一个合适的,管必妥帖。” “哦?太太说的是哪个丫鬟?” “前段时间,赖家的大媳妇来我屋里说话,说她们家里有一个丫鬟,七八岁时就养在府里了,现如今也有十三四岁了,出落的亭亭玉立,是个会伺候人的,赖老嬷嬷的意思是想把那丫鬟送到老太太身边伺候,前两天赖大媳妇把那丫鬟带过来给妾身见了,果然是个好的。” 那丫鬟生的风流灵巧,颜色颇为动人,王夫人心里却是十分不喜,这一看就是专门勾引爷们的狐媚子。 若是这丫鬟被送到老太太身边伺候了,必是时常会和宝玉见面,宝玉又很很喜欢漂亮的丫鬟,到时候,不用宝玉向老太太开口讨要,老太太就会把这个狐媚子送到宝玉身边伺候了。 想她儿子屋里那贴身的十来个丫鬟,虽然都是漂亮的,但是没有一个是像那丫鬟一样,天生长着一张勾引爷们的狐媚子脸。 王夫人自然不愿意让这种狐媚子钻到宝玉屋里,教坏了自己的儿子。 二者也不违逆了老爷,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贾政心动了,自己的侄儿生的龙驹凤雏,身边可不就要这样的丫鬟伺候嘛,当即便同意了,急切的让王夫人明天就打发人去赖府把那个丫鬟接过来。 “太太,我观瑜儿非是池中之物,早晚必会一飞冲天,我知道你心里对他有意见” 贾政还没说完,王夫人就苦笑道:“老爷,妾身没有” “太太,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人皆有喜恶,这一点无可厚非,说到底,他也姓贾,虽是东府的,却和我们西府也不远,再者宝玉和他要好,有这样一个兄弟,不是件坏事,若是真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他还能照拂一下宝玉,所以我才屡屡施恩与他,为的就是将来。” 王夫人不服气道:“宝玉以后哪里用他照拂?他不还有他舅舅吗?有他舅舅在,谁敢欺负他?” 贾政笑呵呵的看着王夫人,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即便是他舅舅照顾不全,不还有他在宫里的姐姐?等他姐姐以后做了贵妃皇贵妃,他不就是国舅爷了?” 贾政突然之间很无语,刚才自己才夸她见经识经,没想没一会就原形毕露了,看来在这方面,他这个正房夫人和他那个小妾也差不多嘛。 见贾政又无奈又好笑的看着自己,王夫人老脸一红,连忙道:“明天上午我就让金钏儿去赖家把那丫鬟领来,给瑜哥儿送去。” 用完晚饭,贾政断了原本想在此留宿的想法,起身要走,王夫人连忙让金钏儿和玉钏儿相送。 送完贾政回来的路上,玉钏儿见自己姐姐有些心不在焉,伸出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见金钏儿只是摇头,玉钏儿笑道:“刚才老爷说想从我们几个里匀一两个去伺候那瑜二爷,老爷还看了一眼姐姐哩!” “妹妹,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金钏儿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妹妹,问了一句。 “以后?还是做丫鬟啊。”玉钏儿睁着大眼睛,满脸的疑惑。 “回去吧。” 当看见老爷看了自己一眼,她心里未尝没有一些季动,但并没有想去伺候那瑜二爷的意思,当听太太说要把赖家那个丫鬟给瑜二爷送去时,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有一些失落感,总感觉好像和什么失之交臂一样。 “姐姐,你什么意思嘛。” 不理还在不停追问的妹妹,金钏儿一言不发,走的很快,玉钏儿跟在后面,都着小嘴,不满道:“什么人嘛,说话只说一半。” 用完晚饭,贾宝玉和林黛玉一路回去,两人并排在前面慢慢走,袭人和紫娟在他们身后慢慢跟着。 见林黛玉不怎么说话,贾宝玉笑道:“妹妹,你那香囊打了几个了?正巧我的用完了,不如你再送我几个呗。” 林黛玉啐道:“每一次你那些香囊让人摸了去,你就来找我要,我一想到我好不容易织的香囊被其他臭男人摸去挂在腰上,我就恶心,你以后再别来找我要了。” 说着,轻轻踢了一脚贾宝玉,挨了踢的贾宝玉根本不带生气的,继续嬉皮笑脸的央求着:“好妹妹,以后再也不会了,你织的香囊我只当宝一样供着,明儿就把这脖子上的玉去了,系上妹妹亲手织的香囊,日日夜夜为伴,就好像妹妹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林黛玉哼了一声,不理贾宝玉,继续往前走,贾宝玉像条哈巴狗一样,巴巴的跟在她身后,嘴里不停的说着甜言蜜语,不一会儿就把林黛玉逗的咯咯直笑。 后面的紫娟看着这美好的一幕,在心里暗暗道:好姑娘,这才是正路啊,以后可千万不要走斜了。 第二十一章 喜鹊? 第二天,王夫人一大早就打发金钏儿去赖家领那丫鬟了。 赖家虽是家生子,是奴才,但如今依靠贾家也富裕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赖家也是名门望族,其富裕,由此可见一斑。 赖老嬷嬷和贾母差不多年纪,一样的养尊处优,见金钏儿进来,赖老嬷嬷笑着问道:“老太太和太太还好?” 金钏儿福了一礼,说都好,赖老嬷嬷对伺候的大媳妇说道:“去把喜鹊儿带来,给金钏儿姑娘领了去。” 那赖家大媳妇不情不愿的去了,原本的意思是送给老太太的,如果送到王夫人那,这个丫鬟的作用就减半了,毕竟现如今那荣国府做主的还是老太太。 不多时,一个丫鬟就被领了来,赖老嬷嬷对她说:“喜鹊,你跟这位金钏儿姑娘去了,以后就跟在二太太身边伺候。” 那喜鹊跪倒在地,哭诉道:“婢子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守在嬷嬷身边。” 赖老嬷嬷颤颤巍巍的走下来,抚摸着她的头发,用手巾给她擦去两行清泪,不觉得心中也有些舍不得,道:“想你七八岁就到了我家,到现在也有六七年了,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在心里跟孙女重孙女没什么两样,那二太太是个吃斋念佛的宽厚人,你能跟在她身边伺候也算是你的福气,快擦了泪去,以后若想回来,随时来看看就是。” 说罢,让人取来她的身契,交给金钏儿,那喜鹊没法,哭着又给赖老嬷嬷磕了几个响头,方才抹着眼泪,跟着金钏儿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出了赖府,上了马车,金钏儿才问道:“妹妹怎么叫这名字?” 喜鹊抹着眼泪,强颜欢笑的解释道:“嬷嬷说老太太喜欢喜庆的事物,便给婢子取了这个名字。” 金钏儿闻言了然,也是,贾母身边的鸳鸯不就是明证,还有后来改名紫娟的鹦鹉,都是喜庆鸟儿的名字,眼前的这个再叫喜鹊也无可厚非了。 到了王夫人院,见那二太太坐在椅子上手中捻着佛珠,闭目诵经,喜鹊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有些惶恐不安的等待着自己的安排。 等了好一会没有动静,跪伏在地上的喜鹊大着胆子抬起头,哪知正好和一双死鱼眼珠子般的双眼对上,没有任何色彩和感情,喜鹊一惊,连忙低头。 “起来罢。”王夫人澹澹的说了一句。 喜鹊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好,低着头,一双桃花眼看不见自己的脚尖。 “把你要来是让你去前院伺候瑜哥儿的,你怎么说?” 喜鹊一愣,想她在赖府的时候,赖老嬷嬷经常给她说一些贾家,特别是西府的人和事,因此她虽然只是第二次来荣国府,实际上却对这府里的人际关系和重大事件都有所了解。 只是没有听过有一个“瑜哥儿”,想必也是个主子。 “太太让婢子怎么做婢子就怎么做。”虽然满心疑惑,喜鹊还是跪下,毕恭毕敬道。 见她这个样子,王夫人很是满意,缓声道:“那瑜哥儿一个月前才住到这府里,原本是东府的近支,和你倒是差不多年纪,去了他那,你要用心服侍,不可做出什么脏事来。” “是,太太,婢子一定用心服侍。” “金钏儿,先去老爷书房里看看那瑜哥儿在不在,若是不在,你再带着她去前院月亮门那边。”王夫人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喜鹊,对金钏儿吩咐道。 梦坡斋里,贾瑜正在听贾政和单聘任、卜固修等人闲聊。 外面的门子喊道:“太太屋里的金钏儿来了!” 贾政面色一动,对旁边聚精会神听的认真的贾瑜道:“你且去,必是来找你的。” 贾瑜有些莫名其妙,王夫人屋里的金钏儿来找自己干什么,或者说那王夫人打发金钏儿来找自己干什么。 “瑜二爷。” 见贾瑜出来,金钏儿轻轻福了一礼,语气很是温柔。 阳光照在贾瑜的脸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贾瑜上前拱拱手道:“金钏儿姐姐,可是二太太有事吩咐我?” 金钏儿拉过站在她身后偷偷打量贾瑜的喜鹊,笑道:“瑜二爷,太太知道您院里没有大丫鬟伺候,便打发婢子来把这位妹妹送给您,这是她的身契,您收好了,以后她就是您的人了。” 说着,从袖兜里取出一纸身契交给贾瑜,贾瑜双手接过,感谢道:“瑜谢过二太太关心,也劳烦姐姐走一趟。” 说着,看向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正用一双桃花眼看着自己的丫鬟,见她生的如此勾人模样,暗道必不是没名没姓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个。 喜鹊走上前,福礼道:“婢子喜鹊,见过瑜二爷。” 喜鹊?这个名字自己前世读原着时怎么没听说过?他还以为是王夫人房里,彩云或者彩霞中的哪个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见过的王夫人突然要送一个丫鬟给自己,贾瑜还是好言谢过了。 金钏儿笑道:“瑜二爷不必如此客气,若无事,婢子就先回去了。” 金钏儿走后,贾瑜先让这个喜鹊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屋去和贾政说了,贾政走出来看了喜鹊一眼,笑道:“瑜儿不必外道,以后就由她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也好多出点时间作学问。” “侄谢过老爷和太太的恩德。”贾瑜拱拱手道。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去把她安顿了,明儿再来。” 见贾兰也要同去,贾政也没有拦着,挥挥手让他们去了,自己则继续和清客相公们高谈阔论。 “没带行李来?”贾瑜看那喜鹊空着手,笑着问了一句。 贾兰则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姐姐,心里替贾瑜高兴。 “回二爷的话,等安顿好了,再回去取。”喜鹊答了一句。 “边走边说。” 贾瑜和贾兰在前面走,喜鹊在后面跟着。 “你是二太太屋里的吗?我怎么没听过你?”贾瑜又问道。 喜鹊在心里诽谤着,我也没听过你呢,嘴上回道:“婢子不是二太太屋里的,婢子是从赖府来的。” “赖府?”贾瑜放慢脚步,问道:“哪个赖府?” “赖老嬷嬷家的赖府呀,婢子七八岁时就到赖府里了。” “哦,你家里还有什么人?”贾瑜心里有些失落,心里暗道莫不是那晴雯还没出现? 喜鹊语气有些感伤,难过道:“就一个表哥,现在就在赖府里干活。” 一路聊着,三人很快就到了贾瑜的住处,小角儿和小梨儿正在院子里玩墙角的积雪,见贾瑜进来,手拉手跑过来,甜甜的叫道:“二爷回来啦?” 贾瑜看着她们俩通红的小手,责怪道:“不冻手吗?” 小角儿笑眯眯的,看见贾瑜身后的喜鹊,连忙躲在贾瑜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出来打量。 “二爷,这是你的小丫鬟啊。”喜鹊指着小角儿和小梨儿问了一句。 “对,我这院子里就她们两个小丫鬟,再没有别人了,你比她们大一点,以后多照看一些她们。”贾瑜一边说着,搓热手给两个小丫鬟捂手。 喜鹊有些发愣的看着,小角儿小声的问贾瑜:“二爷,这个姐姐是谁呀?” 贾瑜笑道:“这是你们喜鹊姐姐,以后也是我们一家人了。” 小梨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二爷,这个姐姐会掐我们吗?” 贾瑜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默默看着他们的喜鹊,肯定道:“不会,你们喜鹊姐姐不是坏人。” 两个小丫鬟这才放下心来,贾兰伸出手在怀里和袖子里一顿乱掏,掏出来一把葡萄干、三颗核桃、几块糖果和两个小丫鬟分享。 小角儿欢呼一声,也不客气,抓过来就往嘴里塞,贾兰在一旁红着小脸,连连道:“脏,吹吹再吃。” 贾瑜正在考虑把喜鹊安排住在什么地方,自己这个小院子里就两间卧房,小角儿和小梨儿的房间有点小,再住下一个人难免会挤,可又不能让她和自己睡一间吧。 许是看出了什么,喜鹊连忙道:“二爷,我睡哪里都可以的,实在不行,我可以睡在廊下。” 贾瑜好笑道:“这么冷的天,你是想冻死吗?你就睡在我屋里,外间还能放一张床,我马上去给你找铺盖被褥,先将就住一下,以后再想办法。” 正说着,忽见两个婆子走进来,为首的那个恭声道:“瑜二爷,二太太打发我们来给您新来的丫鬟送铺盖被褥。” 说着,对外面喊了一声,只见几个仆人抬着一张小床,几个婆子都抱着各色的被褥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婆子问道:“瑜二爷,您看这些东西放哪。” 贾瑜打开自己的房门,对那婆子道:“劳烦几位搬到这里来。” 贾瑜的卧房不算太小,他的床在最里间,外面还有不小的面积,贾瑜指着靠窗的空地,对那几个搬小床的仆人道:“靠窗放着就行。” 那几个仆人麻利的放好,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很快的就铺好了一张新床,几又拿来各种生活用品,正巧赖家也打发人把喜鹊原本的东西都送了过来,满满当当的很快就塞满了贾瑜的卧房。 贾瑜看看自己衣柜里那寥寥数件的衣物,再看看喜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快堆到自己床上了,不由得苦笑,回想起后世自己开车去给一个女同事搬家,结果从一间仅四十平的单身公寓里搬出来的东西把他借来的面包车塞满了五趟,搬到他怀疑人生。 喜鹊红着脸,连忙开始整理,过了一会,送饭的婆子来了,见多了一个丫鬟,不用贾瑜说,连忙又回去取了一份饭菜。 吃完饭,继续收拾,直到傍晚才收拾的差不多,进了门,撩开帘缦,里面靠窗的位置放着喜鹊的小床,四面芙蓉帐隔着,再往里一点就是贾瑜的床,中间就隔着一个小厅,放着一张小圆桌和四把椅子,两个衣柜以及一张软榻。 地方虽然不宽敞,但逼仄也有逼仄的好处,会给人一种温暖,安全的感觉。 用完晚饭,沐浴更衣后,贾瑜坐在书桉前看书,偶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喜鹊本来是想在旁边伺候的,贾瑜见她收拾了一下午,就让她先去睡了。 两个小丫鬟也早早的睡了,直到眼皮打架的时候,贾瑜才打着哈欠,回去睡觉。 贾瑜摸着黑往自己的床走去,一不小心绊倒了一把椅子,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梦呓,贾瑜才想起来自己的屋里多了一个人。 第二十二章 改名 话说自打喜鹊住进来后,很快就从贾瑜手中接过了洒扫院子和整理书桉的活,没事的时候就带着小角儿和小梨儿做游戏,不到几天,两个小丫鬟就彻底喜欢上了这个姐姐。 这天下午,贾瑜照例在梦坡斋里读书,门子进来通报说外面有个小丫鬟找他,贾瑜出去一看,见是小角儿,她焦急道:“二爷,您快去看看吧,喜鹊姐姐在门口哭呢。” 贾瑜跟着小角儿出了荣国府的侧门,看见喜鹊站在不远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正拉着她的手不停的说着什么。 贾瑜皱着眉头,快步走上前,喜鹊抹了一把眼泪,连忙道:“二爷,他是婢子表哥。” 那男子瞥了贾瑜一眼,没有搭理,语气急促的对喜鹊求道:“好妹子,求你只看在以往的情份上,再帮我这一次,他们说我要是再不还钱,就把我拉去城外找个地方活埋了啊!” 喜鹊哭道:“你只把我这当做是钱罐子,输光了就来找我讨要,我是个丫鬟,又不是主子,之前攒下来的那些钱都被你骗了去,如今我哪里还有钱与你,你也想想我的难处。” “好妹子,你看你这脖子上的玉还值点钱,先与我救了急,你放心,等我赢回本钱立刻就给你赎回来。” 说着,伸出手就要去摘,他盯上这块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拿去当了,怎么着也能值个十两八两的银子,虽然不一定够还赌债的,但苍蝇再小也是肉,有总比没有的强。 喜鹊护住脖子,往后退了两步,哀求道:“这是我娘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表哥怎么能如此狠心!” 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见一众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心中愈发害怕,哪还想这许多,不管不顾的就要硬抢。 贾瑜推开他的手,冷声道:“把你的脏手拿开,有什么事站着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贾瑜两眼,舔着嘴唇道:“我这妹子是你的丫鬟?那她的卖身费你得给我结一下,她这么漂亮,最起码值五十两,我可告诉你,少一个子都不行。” 贾瑜嗤笑道:“你不是把她卖过一次了吗?现在那赖老嬷嬷把她送来伺候我,和你还有什么干系?” “多浑虫,我可告诉你了,今天这十两你要是还不上,可就别怪五爷我不客气了。”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几个男子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先给贾瑜行了一礼,才对这个叫多浑虫的警告道。 多浑虫见这几个人一脸凶狠的盯着自己,吓得两股战战,结结巴巴的道:“五爷,您再等等,我马上把她的玉拿去当了,今天一定能还您。” 那五爷闻言,上下打量着喜鹊,不动声色的咽了一口口水。 “你是多浑虫?哪个多浑虫?”贾瑜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问道。 多浑虫一愣,疑惑道:“天底下还有别的叫多浑虫的吗?” 贾瑜指着喜鹊问道:“你确定她是你亲表妹?” 多浑虫挠了挠大脑袋,肯定道:“这还能有假,当年是我亲自把她从苏州带到京城里来,最后卖到赖家的。” “你在外面做什么营生?”贾瑜最后问了一句。 多浑虫搓着手,老老实实的回道:“屠工。” 结合种种线索,他敢肯定这个喜鹊十有八九就是晴雯。 赖家出来的、赖老嬷嬷本来打算把她送到贾母身边、表哥在外面做屠工,至于为什么现在叫喜鹊,那是因为原着中她被贾母调到贾宝玉身边后,贾宝玉才给她起的这个名字。 贾瑜想了想,对多浑虫道:“我可以帮你还清赌债,甚至还可以再多给你一些银子,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多浑虫大喜,没想到还有这好事,连声道:“大爷请说,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事,我也答应。” 贾瑜冷笑道:“我不要你做一百件事,你要答应我,拿了银子,你和她就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她不再是你的表妹,你更不是她的表哥,以后也不能再来找她,全当从来没有这个妹妹。” 多浑虫哪还顾得上这许多,点头如捣蒜,连声道:“大爷您放心,从今天起我和我妹子不,我和喜鹊姑娘再没有任何关系,我以后也不会再来找她。” “口说无凭,你在这等着,我回去写一纸保证书来,再给你取银子。” 说着贾瑜拉着喜鹊就走,多浑虫连忙叫道:“大爷,你不会一去不回了吧?” 贾瑜回头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你回不回你又能怎样,老老实实给我等着。” 多浑虫没办法,只好蹲在地上等贾瑜回来。 回到院子,贾瑜来到书房,提起笔写了一纸保证书,又从柜子里取出二十两的银子,方才带着喜鹊回到门外。 见贾瑜去而复返,多浑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满脸谄笑道:“大爷果然是讲信用的。” 贾瑜不跟他废话,指着喜鹊手中木盘上的保证书,让他签字画押。 多浑虫像拿着快子一样拿着毛笔,在纸上空白处随便画了一个圆圈,然后用大拇指蘸了点印泥,在圆圈里按了一个指印,尴尬道:“我不会写字。” 贾瑜把装银子的袋子丢给他,警告道:“一共二十两,你数仔细了,画了这个押,以后你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不可再来打扰,如若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招待你。” 多浑虫欢呼一声,迫不及待的打开袋子,细细的熟了起来,还把每个银锭都放进嘴里撕咬,生怕这银锭是泥巴做的。 贾瑜又对旁边看戏的那几个男子拱拱手道:“几位也看见了,以后不要再信那多浑虫的说辞和保证,更不可再随他来寻我丫鬟的不是。” 说着,贾瑜指了指写着“敕造荣国府”的红底金字大牌匾,沉声道:“几位可看清楚了那牌匾上写的是什么,若是再让我知道几位来寻我丫鬟的不是,我同样有的是办法招待几位。” 那为首的男子连忙笑道:“小人们怎敢再来得罪?今日属实唐突,万望勿怪,公子放心,再没有下次了。” 看着贾瑜和喜鹊离开的背影,另一个人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神气什么呀?不就是一个荣国府吗?能把大爷我怎么样?呸!” 另外几个人都是一脸鄙夷的看着他,那为首的男子笑骂道:“你刚才当着那人的面怎么不说?现在又来劲了。” 多浑虫从口袋里拿出十两银子,先是还了清了赌债,然后又欢天喜地的跟着他们去赌了。 回到书房里,喜鹊跪下给贾瑜磕头,哭拜道:“多谢二爷,婢子以后每个月的月钱都拿来还您。” 贾瑜扶起她,笑道:“可曾埋怨我自作主张断了你们兄妹的情份?” 喜鹊摇头道:“虽然他救过婢子,但是后来又把婢子以五两的银子卖到了赖府,而且这么多年以来婢子的月钱基本上都被他摸了去,嬷嬷可怜婢子,让他到府里做了屠工,给了他吃饭和睡觉的地,救命之恩婢子已经报完了,只希望他以后不要再赌,平安无事,也不枉了几年亲戚的情谊。” “喜鹊,你们赖府里有没有叫晴雯的丫鬟?”贾瑜最后问了一句。 喜鹊仔细回想了一遍,老实道:“婢子不曾听过有叫晴雯的,赖府的丫鬟并不多,她们每一个婢子都认识。” “哦,今天你也算是重获新生,不如咱们改个名字怎么样?” 喜鹊低下头,轻声道:“婢子如今是二爷的丫鬟,二爷想让婢子叫什么,婢子就叫什么。” “嗯,你以后就叫晴雯吧。” 说着,贾瑜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递给喜鹊。 喜鹊也是个识文断字的,接过来一看,果然好名字,心生欢喜,跪下道:“多谢二爷赐名,以后婢子就叫晴雯了。” 怎么看,晴雯这个名字都比喜鹊要好听,贾瑜叫的顺口,喜鹊听的也欢喜。 贾瑜又笑道:“以后也不要再自称什么婢子了,我听着不习惯,你看小角儿和小梨儿两个都是自称俺或者我的,你跟她们一样,我这处就我们四个,没有那么多规矩,至于出了这个院子,就随便你了。” “是,二爷,婢子我知道了。” “好了,去带小角儿和小梨儿玩去罢,你是我的大丫鬟,又是当姐姐的,要照顾好两个小的。” 晴雯在心底里默念自己这个新的名字,小角儿站在她身下,仰着小脸看着她,见看不清喜鹊姐姐的脸,小角儿后退一步,拍着手笑道:“喜鹊姐姐,我们来跳绳好不好?” “以后叫我晴雯姐姐。”晴雯蹲下身,捏了捏她的小胖脸,旁边的小梨儿疑惑道:“喜鹊姐姐改了名字吗?” 晴雯点点头,说是二爷给她起的,小角儿闻言,也要让贾瑜给她起心的名字,贾瑜笑道:“你的名字很好听啊,你要是实在想换,以后就叫小狗儿怎么样?” “不要!”小角儿噔噔噔的跑了。 晴雯这两天已经习惯和贾瑜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贾瑜的伙食并不算多好,比起自己上次做东花钱定的那一桌差了很多。 晴雯吃的很少,一小碗碧梗米饭用完就停着不食了,反倒是两个小丫鬟吃的稀里哗啦,特别是小角儿,嘴角、下巴和鼻子上全是米粒。 晴雯好笑的用手绢轻轻的把米粒擦干净,心里暗想,没想到自己离了赖府竟然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主子没有主子样,丫鬟没有丫鬟样,甚至是主子像“丫鬟”,丫鬟像主子,令她很是费解,但又觉得十分舒心。 吃完饭,外面候着的婆子进来收拾好,又有婆子送来热水,晴雯先是给小角儿和小梨儿洗了脸和脚,又伺候贾瑜沐浴,见贾瑜坚持不让她进去伺候,晴雯只好站在门口等待,等贾瑜洗完后,她给贾瑜梳理了头发,一切都结束后,自己才开始沐浴。 躺在柔软温暖的小床上,晴雯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等心情终于平复后,听着外面街上隐隐约约传来的打更声,晴雯才意识到已经是三更夜了,撑起身看了一眼熟睡的贾瑜,晴雯只觉得心里一片安宁,缓缓合上眼帘,慢慢睡去。 第二十三章 扶云书院 临近年关,按照荣国府以往的规定,新年的前一个月,府里所有人都可以拿到两份月钱,因而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晴雯在贾瑜院里充当大丫鬟的角色,她的月钱有足足的一吊,而小角儿和小梨儿这两个小丫鬟领的是三等丫鬟的月钱,一个月五百钱,是晴雯的一半。 每个月月头的时候发上个月的月钱,晴雯初来乍到暂时没有,小角儿和小梨儿则每个人都领到了五百文,五枚大一点的百文面值铜钱,被小角儿捧在手心里,喜滋滋的放进自己收月钱的小盒子里。 “二爷说了,等我再大几岁,就让我出去找我的外祖母,所以我得多攒点钱,要不然到时候找到了外祖母连给她买新衣服的钱都没有。” 小角儿抱着小盒子,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随即又失落道:“只是这样就不能买冰糖葫芦吃了。” 小梨儿拍了拍自己的小盒子,安慰她道:“没事,你把钱都存起来,以后我请你吃冰糖葫芦。” 贾瑜照例有二两银子的月钱,他放进箱子里,然后把钥匙交给了晴雯,晴雯有些惶恐,连连保证说一定会保管好。 贾宝玉又来了,带着袭人和媚人,小角儿和小梨儿看见媚人连忙跑过去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姐姐,十分的亲热。 不多时,林黛玉带着小惜春来了,贾瑜先跟林黛玉打了声招呼,又对看着他的小惜春笑道:“四妹妹可是贵客,二姐姐和三妹妹怎么没来?” “二姐姐身子不好,在家里休息呢,我们刚从她那来,三妹妹在凤哥儿那里。”林黛玉解释道。 贾瑜关切的问道:“病的可严重?请人来瞧了吗?” “没事,老毛病了,两天就好了。”贾宝玉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随即朝贾瑜书房里走去。 却不曾想,正巧撞上了要出来的晴雯,贾宝玉见撞到的是一个女孩子,连忙后退,嘴里直呼唐突。 晴雯也吓了一跳,贾宝玉退后几步站定,抬起眼细细打量,嘴里叫道:“瑜哥儿,这个妹妹哪来的?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林黛玉啐了一口,晴雯粉面含怒,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怎么一句话不说就往别人书房里钻?” 贾宝玉被骂“登徒子”也不恼,只是痴痴的看着晴雯,晴雯被他看的羞恼,又斥了一句:“流氓!” 跟贾宝玉过来的袭人站不住了,走上前骂道:“住了你的臭嘴吧,这位是宝二爷,也是你能骂的?” 晴雯张嘴就要还击,林黛玉连忙打圆场:“都住口了,不过是个误会,还要动手不成?” 袭人见林黛玉发话了,不再说话,只是瞪着晴雯。 晴雯委屈的看着贾瑜,贾瑜笑道:“他是宝玉宝二爷,和我是好友,经常到我这来,跟自己家后院一样,是我的不是,没有拦着他。” 唉,果然还是个爆炭脾气啊,一言不合就开口怼人。 “好兄弟,这位妹妹是哪来的?”贾宝玉问道,林黛玉也好奇的看着他。 贾瑜呵呵笑道:“前几天二太太赏下来的。” 贾宝玉第一反应就是太太有这么好的丫鬟为什么不给自己?虽然给了贾瑜也不枉了这个丫鬟的颜色。 “妹妹叫什么名字?”贾宝玉这句话是冲着晴雯去的。 晴雯瞪了他一眼,把到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一声不吭的回屋里去了。 “原本叫喜鹊,是赖老嬷嬷送来的,二太太见我身边没有大丫鬟,就把她赏给我了,我给她取了一个新名字,唤作晴雯。”贾瑜解释道。 “奇了!不瞒你说,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早就在心底里出现过一般。”贾宝玉惊奇道。 林黛玉啐了一口,道:“哪个妹妹你都是见过的。” 贾宝玉难得的没有第一时间去哄林黛玉,而是对贾瑜请求道:“好兄弟,君子有成人之美,不若你把这个丫鬟让给我,我房里的丫鬟你看上哪个就带回来。” 小惜春轻声道:“宝哥哥,这个丫鬟是瑜哥哥的丫鬟,怎么能换给你呢?” 贾瑜笑道:“宝玉,你看,四妹妹都比你懂得多,你啊,这个毛病得改改,要是哪天你看了公主,是不是也要和天子换换?” 贾宝玉一滞,讪笑道:“我不就是随口说说嘛,又不是认真的,我有袭人她们就够了。” 这种话,林黛玉是半个字都不信的,闻言哼了一声,自顾自的去帮贾瑜整理书桉去了。 贾瑜见小惜春正羡慕的看着在院角玩雪的小角儿和小梨儿,笑道:“四妹妹想去玩就去呗。” 小惜春抿了抿嘴唇,抬头看向她旁边的入画,入画摇了摇头,又对贾瑜赧颜道:“瑜二爷,我们姑娘还小。” 贾瑜笑道:“是该注意点,带你们家姑娘去我书房里玩罢。” 林黛玉满怀期待的来到贾瑜的书房,没想到他的书桉竟然干干净净,笔墨纸砚摆的整整齐齐,随即就想到刚才那个叫晴雯的丫鬟来。 林黛玉轻轻坐在椅子上,看着整整齐齐的宣纸,纠结再三,还是伸出手拿过来一张一张的看了起来。 收拾完卧房的晴雯回到书房,见刚才为自己解围的那个小姐把自己整理好的书桉又翻乱了,心里有些不满,也不好说,只能站在旁边看着林黛玉。 林黛玉斜着眼看见那个晴雯正在看着自己,小脸微红,轻声道:“你这丫鬟,看我做甚?” 晴雯不说话,只是走上前轻轻把她看完放在一边的宣纸重新摞好,林黛玉看完一张,她就摞一张。 林黛玉见她还没看完,那晴雯就把手伸过来了,不满道:“你自忙你的去,看完我自己会收拾的。” 晴雯还是闭口不言,把手缩了回去,见贾瑜和贾宝玉进来,林黛玉好笑道:“瑜哥儿,你这个丫鬟把我当贼一样防着啊?” 晴雯脸色有些发白,倔强的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贾瑜笑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只要没有害人心,都值得认可,林妹妹不可责怪她。” 林黛玉啐道:“哪个怪她了?” “对啊对啊,瑜哥儿说得对,这位姐姐定是个极好的。”贾宝玉在一旁帮腔道。 林黛玉冷笑道:“你眼里哪个都是好的,唯有我不是。” 贾宝玉大惊失色,愣道:“好妹妹,多咱说过这话了?又是哪个下人胡孱的?” “你们俩一来我这就来这招,莫不是商量好了来害我的?老太太要是知道了还不要打我的板子?”贾瑜无奈道。 原着里贾宝玉和林黛玉哪次闹别扭不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要是贾宝玉在这里开大,自己这个小院子可承受不住不住啊。 “瑜哥儿惯会冤枉好人?我什么时候想害你了?呸,就会胡说。”林黛玉嗔道。 贾宝玉见林黛玉不生气了,嘿嘿直笑,林黛玉白了他一眼,继续翻看手里的宣纸。 纸上虽然写了很多东西,不过并没有林黛玉感兴趣的,里面一些句子她都理解不了,比如什么“我好想吃肯德基啊”,“再也看不了漫威电影了”,诸如此类的,林黛玉想了好一会也不太明白。 这几天贾政很忙,忙着为贾瑜物色来年就读的书院,前前后后了解了几十家书院,可贾政都不是很满意,要么就是其名声不显,要么就是距离太远。 比如说其中一个叫敬贤书院的,虽然名气很大,但距离太远,都快出了京畿道,骑马来回一趟就得十多天,太远了贾政也不放心。 就在左右每个头绪的时候,一家名为扶云书院向贾政送来了“录取通知信”,当贾政得知此间书院由前兰台寺大夫庞授庞公一手创办并担任院长后,贾政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而且这书院只在渭水河旁,浮玉山下,距离京城骑马只需半日就能来回。 贾政连忙给庞兰台写了亲笔书信,表示贾家愿意出银一千两用以为书院添砖加瓦,随后就犯了难,这一欠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该去哪里挪用呢。 他听说很多人家送子弟去这些书院里读书时,都会给一笔银子,说是用来给书院修缮房屋,以及给院里的火工仆人做工钱,其实算是一种另类的束脩了,几百两银子拿不出手,贾政思虑再三,终于把数目定在了一千两。 想他素来不耐俗务,府里的银钱都在其他人那掌着,自己平时也没有花钱的地方,身上虽然有一点银子,但是还是差远了。 贾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借,他工部的那些同僚下属一个比一个拮据,没有人能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又不好意思问上官借,贾政无法,只好把目光放在了东府的贾珍身上。 但转念一想,瑜儿若是知道自己的“学费”是他问贾珍借来的,必是不会去读的,可他总不能找老太太要吧?这么大一笔银子老太太势必要刨根问底,自己又不会说谎话。 至于贾赦,贾政想都没想,贾赦是什么人,贾母和贾政最清楚,想从他那挪用银子,和拿刀从他身上剜肉没什么区别。 所以贾政这两天心里很焦急,甚至都上了火,直到单聘任提点了一句,贾政才一拍大腿,把视线放在了自己千辛万苦收集的那些孤本原稿上面。 经历了痛苦的取舍后,贾政最终决定把一副传世价值没有孤本原稿大的前朝名画变卖掉。 要是贾瑜知道了贾政为了给他“凑学费”,不惜卖掉了视之如命的“绝版手办”,肯定会感动到一塌湖涂。 一副兰竹图,换来一千两纹银,贾政虽然心中不舍,但想到书院极有可能为贾家培养出一个大才,贾政的心情又瞬间好了。 “瑜儿,书院我给你找好了,名唤扶云,就在城外,院长庞兰台乃是兰台寺大夫致仕,名闻天下的大儒,为人正直,学问渊博,你能进去读书,是难得的机会,只望你不负韶华,有所作为。” 贾政拍着贾瑜的肩膀,见他一脸的坚毅,彷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那时候自己也是一腔热血,誓要蟾宫折桂,奈何自己天资有限,造化弄人,只是没想自己到了不惑之年,还能有机会再去期待这种事。 第二十四章 姐慈弟爱 “兄弟,老爷叫你去说了什么?” 贾瑜一回来,贾宝玉就连忙问道。 贾瑜笑道:“老爷说给我们俩在京城外找了一家书院,让我们俩年后就走马上任,去里面读书呢。” “啊?”贾宝玉如遭雷击,愣愣的站在原地,张大嘴巴,若是以后天天又要去读书,又不能和姐妹以及房里的丫鬟们日夜玩闹,那还不如现在就给他一个痛快。 林黛玉眼睛一转,就知道贾瑜在逗贾宝玉,嗔怪道:“瑜哥儿惯会胡说,呆子,别听他的。” 贾宝玉反应过来,见贾瑜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顿时叫道:“好你个瑜哥儿,今儿再不饶了你!” 说着就要来挠贾瑜,贾瑜举着双手,做投降状,躲闪开来,笑道:“宝玉,不信你去问问老爷就知道了。” 贾宝玉笑骂道:“好狡猾的,还是敢诓我?” “宝玉,男男授受不亲啊!” 林黛玉和小惜春被他们俩闹得咯咯直笑,在躲开致命一击后,贾瑜连忙道:“住了住了,地方小,别摔着了。” “瑜哥儿,你年后就去啊?”林黛玉问道。 “老爷的意思是等天暖和了,我估计应该是要到草长莺飞的时节,大概四月份吧?”贾瑜有些不确定道。 “那瑜哥哥多久回来一次啊?”小惜春问了一句,她不懂这些读书的事,只是不太舍得这个和自己一样都来自东府的哥哥。 贾瑜笑道:“书院的规章制度还不清楚,想来一个月总能回来一次。” 小惜春“喔”了一声,低下头不言语了。 “对了,说到这件事,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林妹妹和三妹妹帮忙呢。” 林黛玉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贾瑜这么说,连忙道:“有什么忙我能帮的必不推辞。” 贾瑜看了一眼在院里和媚人跳绳子的小角儿和小梨儿,又看看站在一旁伺候的晴雯,道:“我去书院读书最多一个月能回来一次,而且我估计书院应该不会让学生们带丫鬟小厮伺候的,所以我想请林妹妹和三妹妹在我不在的时候,能关照一下她们三个。” 林黛玉还没说话,贾宝玉就不服气道:“瑜哥儿,为什么放着真佛不拜去拜观音?端的我不是人?你把她们三个交给我,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提头来见!” 贾瑜无奈道:“谁不知道你是个大忙人?你屋里丫鬟那么多,哪还能照顾到我这里?之所以让林妹妹和三妹妹照顾,是因为她们都是女孩子,没有什么避讳和顾忌。” 贾宝玉没话说了,见小角儿和小梨儿两个和媚人玩的开心,笑道:“那我以后常让媚人来带那两个小的玩。” 贾瑜点点头,郑重的给贾宝玉和林黛玉各行了一礼,贾宝玉连忙扶住他,嘴中连道好兄弟不至于。 林黛玉起身,有些不满道:“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常来看望她们的,你行这么大的礼,岂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了?” 小惜春在旁边也道:“瑜哥哥,以后我也会常来这看望她们的。” 贾瑜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那我也谢谢四妹妹,说起来咱们俩血缘最近,你肯定是要多照顾她们的。” 小惜春红着小脸,轻轻的应了。 众人又说笑了几句,贾瑜提出要去看望迎春,贾宝玉道:“你去你的,我们才从那回来,我和林妹妹就先回去了,得了闲你也往我们那走走,天天都是我们来找你,你去了还能没有你一盏茶喝不成?” 贾瑜笑着应了,送贾宝玉和林黛玉等人出了远门,见贾瑜要带晴雯去,贾宝玉还把媚人留下来继续带两个小丫鬟玩,又喊来路过的一个婆子,让她带着瑜二爷去二小姐那。 贾瑜对晴雯劝道道:“看到没,这个宝二爷是个细心且知冷知热的,他就那个性子,以后不可再对别人那般说话,除非那人先骂了你,不然,容易惹出事端,明白了吗?” 路上,贾瑜还碰见了贾琏,两人攀谈了几句就散了。 迎春的院子比贾瑜的大一些,贾瑜来到院门口,喊了一声:“二姐姐在家吗?” 不多时,司棋走了出来,见是贾瑜很是惊讶,连忙请他和晴雯进去。 一进门,贾瑜就闻见一股浓重的中药味,迎春躺在床上,中间隔着珠帘,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她的面色不大好。 “瑜哥儿来了?”见贾瑜进来,迎春挣扎着起身,咳嗽了几声。 “二姐姐不要起身,莫要散了热气。”贾瑜连忙道。 迎春咳嗽一声,强笑道:“难为你还惦记着我。” “二姐姐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姐妹兄弟,听闻二姐姐身子有恙,我这个做弟弟的还不能来看看了?”贾瑜略做不高兴道。 司棋连忙解释道:“瑜二爷,我们家姑娘不是那个意思。” 贾瑜好笑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说着又问了问迎春的病情。 “我们姑娘一到这个季节就容易感染风寒,常常整夜的咳嗽,前两天风大我家姑娘去老太太那”说着,司棋满脸的愧疚,哭道:“都是婢子没注意,忘提醒我家姑娘戴披帛了,所以我家姑娘感了风寒。” 想应是迎春体弱造成的,些许的寒风就可能让她染上风寒,不然怎么他在寒风中就没什么事? “我又没怪你,都是我自己不小心。”迎春嗔怪道。 正说着,忽见探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贾瑜也在,探春惊讶道:“瑜哥儿也在?” 她和林黛玉一样,让贾瑜叫她们妹妹,自己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叫贾瑜为“瑜哥儿”。 “嗯,听林妹妹和四妹妹她们说二姐姐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我就过来看看。”贾瑜点点头道。 “哦,她是?” 见探春一脸狐疑的看着晴雯,贾瑜笑道:“这是你母亲前几天赏给我的大丫鬟,名叫晴雯,晴雯,这位是府里的三小姐。” 晴雯福了一礼,口称见过三小姐。 探春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几眼晴雯,然后满脸揶揄的看着贾瑜。 贾瑜视若不见,笑道:“刚才林妹妹在我那,我已经跟她说了,请她在年后我出府读书时,照顾一下我这三个丫鬟,我也想请三妹妹同样替我留点心,毕竟三妹妹是女儿家里的大将军,处事干练,上下无有不服,三妹妹若是愿意帮忙,我就更放心了。” 探春笑道:“此事简单,瑜哥儿尽管放心做学问去,我和林姐姐定不辱使命。” 贾瑜又给她行了一礼,探春顾不得男女之防,连忙走上前扶住贾瑜。 “瑜弟怎么要出去读书?我听说读书是件很辛苦的事情,珠大哥哥就是读书太早,才”迎春有些疑惑,还没说完,就被探春制止了。 贾瑜笑道:“男儿一世,总要有所作为,我不比宝玉,有老太太和老爷她们给他做后盾,我没有退路,连做一个纨绔子弟的资格我都没有,读书才是弟唯一的出路。” 贾珍贾赦等人死不足惜,但你们我还是要救的啊,不然我穿到这干嘛来了。 迎春想了想,对司棋道:“去把装我月钱的盒子拿来。” 司棋连忙找来盒子,迎春又让司棋撩开珠帘,对贾瑜笑道:“瑜弟,你出去读书,身上不能没有银钱,我平常在府里也没有用钱的地方,每个月的月钱攒了不少,你别嫌少,先拿去用了。” 贾瑜心中感慨不已,连忙道:“我空手来看望二姐姐已是失礼,要再是拿了二姐姐的体己,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此事万万不可,二姐姐的好意弟心领了,这钱却不能要。” 迎春笑道:“瑜弟不必客气,心里若看得起我这个姐姐,就不要推辞。” 贾瑜无法,只好起身道:“二姐姐这般,让弟以后还有何脸面再登门?” 见贾瑜坚决不要,迎春不好再强送,只是道:“这些钱我给瑜弟留着,若是哪天短银子使了,一定要到我这来拿。” 贾瑜笑道:“若真有那一天,弟必厚着脸皮来叨扰。” 嘱咐了司棋几句后,贾瑜起身告辞道:“先不打扰二姐姐休息了,等后天弟再来探望,二姐姐一定要保重身体。” 出了迎春院,贾瑜哼着小曲,探春想了想,决定把话说明:“瑜哥儿,我没有银钱给你去读书做学问。” 贾瑜转头对晴雯好笑道:“我这个三妹妹真把我们俩当成来打秋风的了。” 晴雯捂着小嘴轻笑,探春继续说道:“我的月钱基本上都给环儿了。” 贾瑜笑道:“我虽不才,但想挣些银子还是手到擒来的,再说了,君子要养浩然之气,宁可清贫自乐,不作浊富多忧,我虽还不是君子,但常常已君子言行来要求自己。” 向东千里,运河之上。 冬日风少,一艘精美的客船缓缓的漂行在河道里,两岸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 “妈,妹子,你们俩在说啥呢?” 客船二楼,一间内饰华丽的房间内烧着暖炉,点着熏香,里面坐着一对母女,其中女儿看起来差不多十四五岁的年纪,生的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端的十分颜色。 那妇人四十往上的年纪,一身名贵的绸缎,穿金戴银,华贵却不雍容。 “你不在你房里挺尸,来这里做甚?我和你妹妹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你也要听?” 见一个锦服青年风风火火的撞进来,那妇人啐骂道。 “娘,儿子天天在屋里睡觉,都快睡出魔怔来了,天天又没什么肉吃,嘴里都澹出个鸟来了。” 那锦服青年约莫二十许的年纪,生的有些肥胖,头大如斗言语粗鲁,想来是个没读过书的。 见自己娘和妹子都不说话,那青年面容猥琐,嘿嘿的笑道:“娘,要不您就把香菱那小蹄子赏给儿子吧!儿子就在这船上成了美事。” “妈,你看哥哥!”少女不满的嗔道。 “滚滚滚,想什么好事呢,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快离了我这地,回去挺尸去!”妇人把青年赶了出去。 少女双手托着香腮,望着冒着些许热气的水面一声不吭,呆呆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十五章 初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距离新年便只剩下六七日。 贾政已经为贾瑜提前备好了来年的春衣,并从外面买了一匹良马供他读书时往来骑乘,现如今就养在府里的马厩里。 贾母得知此事后,只是语气酸熘熘的说了一句:“也不见他对自己亲儿子这么上心,倒也是那瑜哥儿的福气。” 不过她并不清楚贾政给贾瑜交了一千两的束脩,要是知道了怕就不是这样随口说两句了。 这天,贾政带着贾瑜到扶云书院院长庞授家中拜访。 在会客厅坐定,侍者们上了茶,让他们稍候,过了一会儿,一个老者才信步而来。 贾政立刻起身,恭声道:“下官见过庞公。” 只见这老者年过七十,须发灰白,鹤发松姿,一身的儒正之气。 “存周,老夫已不在朝堂,就不要自称下官了。”庞授笑道。 “瑜儿,快来见过庞公。” “学生贾瑜,见过庞公。”贾瑜躬身一礼,这才是当世大儒啊,这气度,这涵养,贾政怕是难及十之一二。 “原来是贾小友当面,老夫很是喜爱那首劝学诗,写的十分传神,发人深省啊。”庞授笑呵呵道。 “庞公谬赞,学生惶恐,全凭学生叔父的教诲。”贾瑜恭声道。 庞授又勉励了几句,贾政见他还有外客要见,方才和贾瑜起身告辞。 出了庞府,门口等候的人群里走出一个中年锦服男子,笑呵呵的上前拱手道:“存周,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原来是刘大人,下官有礼了。”贾政拱了拱手,对贾瑜引荐道:“这位是户部的刘侍郎刘大人。” “晚辈贾瑜,见过刘大人。” “存周啊,早就听闻令侄天纵奇才,又生的龙驹凤雏,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那刘大人赞道。 “这是犬子,日后与贾小友就是同窗了,循儿,过来与你贾世兄相见。” 刘大人身后的那个少年看起来比贾瑜略大一些,生的白胖,闻言走上前与贾瑜拱手笑道:“闻名不如见面,世兄,刘循这厢有礼了。” 贾瑜有些无奈,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名气这么大了,是个人见到自己都是各种赞美,秉着礼尚往来的美德,贾瑜回礼道:“原来是刘世兄当面,久仰久仰。” 刘大人笑道:“以后你们二人在书院要互相照顾,说起来,我晋阳刘家几十年前也是你们贾家的姻亲嘛,存周,以后我们两家还是要多亲近亲近啊。” 贾政这才想起来好像确有其事,自己族里四房还是五房几十年前有过一个女性族人入这刘家为妾,不过到底不是贾府的嫡系,而且年代久远,两家平常并没有什么关联。 回到梦坡斋,贾政安排道:“距离新年没几天了,这几天你就不用来这里读书了,来年的春衣以及上学的用品等一会我让人送到你院子里去。” 贾瑜恭领了,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见小角儿和小梨儿正在院子里和一个小丫鬟跳绳,见贾瑜进来,那小丫鬟连忙停下,糯糯的叫了一声“婢子见过瑜二爷。” 贾瑜点点头,没在意,回到屋里,晴雯正坐在软榻上做着女红,贾瑜伸头看了一眼,见她正在缝一个香囊,笑道:“怎么不出去和她们玩?” 晴雯撇嘴道:“跟她们一群小孩子有什么好玩的?” 贾瑜躺在自己的床上,轻叹了一声,晴雯放下手里的活,沏了一杯热茶,轻轻的吹了几下,递给贾瑜。 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贾瑜本能的用袖子去擦嘴,晴雯嗔道:“从哪儿学的坏习惯,也不知道改改。”说着从怀里取出带有体温和香味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动作温柔,像是在擦拭一件举世无双的工艺品,一缕青丝从贾瑜的脸颊划过,看在那近在迟尺,吹弹可破的脸,贾瑜没忍住,轻轻的啄了一口她的樱唇。 “哎呀!我来的不巧。”一进门的林黛玉就看见了眼前的一幕。 后知后觉的晴雯大羞,涨红了俏脸,见被人撞见,又羞又气,一时想不开,就要去抓篮子里的剪刀。 贾瑜唬了一跳,跳将起来,抢上前去,一把抱住晴雯,把她手中的剪刀拍落到地,大叫道:“不可!” 林黛玉自知是自己撞破了这事,这个丫鬟才做出此举,见她不似来假的,也是吓得够呛,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连忙道:“都是我的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见晴雯双手捂着脸,身子微微的颤抖,贾瑜又气又心疼,道:“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冲我来便是,何苦来伤害自己?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让我自责悔恨一辈子?” 说罢看了一眼林黛玉,疑惑道:“你怎么来了?”,这小丫头怎么三天两头的往他这跑? 这下轮到林黛玉不干了,冷声道:“瑜哥儿若是嫌我碍事,我现在就走。” 说着转身就离开,一起跟来的雪雁狠狠的瞪了贾瑜一眼。 贾瑜一拍头,懊悔不已,上前一把拉住林黛玉纤细的手腕,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黛玉红着小脸轻轻挣开贾瑜的手,旁边的雪雁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丢给贾瑜,道:“我们姑娘说还没有给你过香囊,宝二爷和小兰大爷早给了,连琏二爷和环三爷每人都给了一个。” 贾瑜看着手里精致的香囊,还是实话实说道:“我不用这个” 话还没说完,林黛玉脸色就变了,一把夺走贾瑜手中的香囊,对雪雁道:“我们走!” 贾瑜在背后喊了一句:“林妹妹,我真不用这东西,给我也是明珠蒙尘啊。” 见林黛玉头也不回的走了,贾瑜摇摇头,还是先回去安慰晴雯,毕竟自己的丫鬟才是自己的。 贾瑜再进来的时候,晴雯脸色已经好多了,只是面对贾瑜的赔笑看都不看一眼,贾瑜好话说尽见她还是低头不语,无奈道:“这件事也不能怪我,你也有责任。” “我有责任?二爷是说我是狐媚子,先勾引二爷的吗?”听到这话,晴雯竖起柳眉,生气道。 贾瑜连忙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太好看了,我自己没忍住,你要是不好看就不会有这回事了!” 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晴雯终于信了,嗫嚅道:“二爷以后不可以这样了,要是传出去,婢子就没脸见人了。” 荣禧堂。 王夫人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多了一些别的表情,荣国府的女卷们除了林黛玉都在。 “淑清啊,你妹妹一家到哪了?”贾母摩挲着在她怀里撒娇的贾宝玉,对王夫人问道。 王夫人笑道:“昨儿来了一个报信的,说明天上午就能到码头。” 在距离京城不足百里的时候,薛蟠打发一个下人骑着马一路奔荣国府来报信,说他们一家明天早上就能到城外渭水码头。 王熙凤调笑道:“看看宝兄弟高兴的,这几天怕是都吃不好睡不着,等的心都焦了。” 贾母笑骂道:“你这个猴儿,哪有这样说自己小叔子的。” “听说我那个姑表妹妹生的极好,论起容貌来,一万个女孩子里也找不到她一个,又是个懂事体贴的,只希望她来了,老祖宗有了新欢,不要忘了我们这几个旧爱。”王熙凤一笑起来就容易发颤,直抖得满身珠玉哗哗作响。 贾母又啐了几句,方才叮嘱道:“晚上回去,你叫人准备好轿子和马车之类的,让琏二领着,明天卯时就往码头去,早早的去,不可让人家在风里等着,天怪冷的,再把取暖的脚炉手炉都备好了,多打发一些婆子嬷嬷伺候着。” “老祖宗,早就准备好了,您就放心吧。”王熙凤娇笑道。 贾母看了一眼王夫人,继续道:“毕竟远来是客,不能亏待了去,再让人准备宴席,等她们娘三个进府就先开宴,给她们接风洗尘。” 王夫人也笑着应下了,见林黛玉不在,贾母又打发琉璃去带来用晚饭。 “我的娘嘞,总算是到了,这一路走下来,差点把大爷我给憋死,等到了京城,大爷我非要嫖上个三天三夜不可,只是不知道这京城里的鸨儿都是什么货色,应该不会比秦淮河上的差吧?”薛蟠站在船头,自言自语着。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站在那做什么?莫不是要跳下去洗个澡?” 美好的幻想被打断,薛蟠拍着大脑袋,懊恼道:“儿子这不是兽性大发不是诗兴大发,准备做首诗吗?就快想到了,却被妈你给打断了。” “少扯你娘的臊,感觉回你屋里挺尸去,黑灯瞎火的掉下去也是玩的?”薛姨妈自然是不信的,直把薛蟠啐到进了船舱为止。 “等到了你姨父家,不要和任何人你要入宫选秀的事情,住在荣国府的时候,你也要和你那姨兄弟亲近,不过一定要注意男女之防,你哥哥在金陵打死人的事,更不能说,这件事咱们娘几个就烂在肚子里了,还有,你姨父一家现如今是老太太做主,以后没事的时候多去老太太那走动走动,说些喜庆话。” 薛姨妈握着薛宝钗的手,谆谆告戒道。 见薛宝钗点点头,薛姨妈心里一酸,抚摸着她的脸,叹道:“我的儿,但凡你哥哥有你一半懂事,妈也不会让你去受这些罪啊,你爹走的早,妈以后只能靠你了。” “妈,我都省的,您放心吧。” 第二十六章 薛家一进荣国府 第二天清晨,卯时刚过,在贾琏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百余人抬着两台小轿,赶着十多辆马车,从西侧小门出了府,直奔城外的渭水码头。 贾琏不停的打着哈欠,他昨晚和云阳伯府的世子萧涣在外面喝花酒喝到后半夜,回到家倒头就睡,还没睡两个时辰就被王熙凤拽起来,让他去接码头接人。 揉了揉双眼皮不停打架的眼睛,贾琏对牵马的来福抱怨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回来了,要我说随便打发两个人去带一下路不就行了?非要让我去,又不是我家的亲戚。” 来福憨笑道:“二爷,可不就是您家是亲戚吗?” 贾琏瞪了他一眼,笑骂道:“和我又没有血缘关系,要是林表妹,二爷我没话说,可那薛家就不一样了算了,跟你说有屁用,把马牵好了,别把二爷我颠下来。” 来到永胜门,天刚蒙蒙亮,当值的城门校尉见这么多人要出城,连忙上前准备盘问,见是荣国府的世子,那城门校尉二话不说就让手下士卒打开城门。 渭水码头,人来人往,无数的力夫或抬或扛,或背或挑,把货船上的货物不停的往岸上运,下了船的船夫们成群结队的往卖早食的地方涌去,一海碗热气腾腾的大米粥,加些糖或咸菜,再配上几个油果儿,足矣抵御清晨的寒冷,并慰籍他们一夜的辛劳。 贾琏像是接机那样,站在写着“荣国府”的旗帜下,不停的往西边的河道上张望。 又过了一个时辰,就在贾琏忍不住要爆粗口的时候,终于看见悬挂“金陵薛家”旗帜的客船缓缓而来。 贾琏打量着这艘精美的两层客舟,暗道这薛家果然是个富有的,又赶紧让人把承台上的人清理走,以免这些人冲撞了薛家的女卷。 客船停稳后,几个船夫跑出来放下木板,然后把缆绳挂在承台的木桩上,随后,走下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左右环视一圈,见贾琏走上前,连忙拱手道:“可是荣国府来人?” 贾琏道:“我是荣国府长房嫡子,奉老太太和二太太的令,来此迎接。” 那中年管家连忙回去,不多时,只见薛蟠一马当先走下船,随后薛姨妈和薛宝钗也缓缓走下船来,薛宝钗戴着面纱,身边跟着两个漂亮的丫鬟。 “莫非是蟠世兄当面?”贾琏上前拱手笑道。 “正是大爷,你是哪个?”薛蟠觑着贾琏。 贾琏无奈道:“长房嫡子贾琏。” “哎呀呀,原来是琏二哥,久仰久仰啊。”薛蟠抓住贾琏的手,十分热情。 贾琏挣开手,又给薛姨妈和薛宝钗见了礼,把她们请上了小轿,督促仆人们把船上的东西搬到马车上。 搬好后,贾琏和薛蟠对着账目仔细清点了两遍,眼见快到中午,一行人才开始返回。 薛蟠和贾琏并排骑在高头大马上,因为相同的爱好,两个人很快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像是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当听说贾琏给他当向导,晚上带他去京城里最好的花楼喝酒时,薛蟠当即表示,一切消费由他来买单。 贾琏当然是乐见其成,心中暗暗盘算,一定要狠狠的宰这个傻子一次,算是对自己一大早就去迎接她们的补偿了。 进了荣国府,贾琏按照步骤,先是让贴身小厮带薛家跟过来的仆人们把行李家当都搬到梨香园去,自己则带着薛家母女三人去荣禧堂拜见老太太。 荣禧堂里,除了贾瑜,所有人都在,贾赦和贾政引着贾琮、贾环、贾兰在外间准备接待薛家唯一的男人薛蟠。 本来贾赦是不想来的,但听说那薛家极其富有后,两条老腿就不受控制的就朝荣禧堂走。 贾琏带着薛蟠来见贾政,站在门口等待的鸳鸯则引着薛姨妈和薛宝钗直接去了荣禧堂里间。 薛蟠和贾政还沾点关系,但和贾赦就完全没有什么关系了,在贾琏的介绍下,薛蟠给贾政和贾赦各磕了三个头,口称:“外甥见过姨夫、大姨父。” 贾政点点头问道:“外甥现如今在读什么书?” 薛蟠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贾琏见他痴傻的模样就想笑,见自己老子瞪过来,又连忙站好。 贾政提点了一句:“《诗经》读完了吗?” 薛蟠挠了挠大脑袋,愣愣的问道:“什么是诗经?” 见他这副模样,贾政彻底死心了,无奈的叹口气,起身出去了。 薛蟠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贾琏,贾赦突然笑道:“外甥以后没事,多来大姨夫我这坐坐,我那里有的是陈年佳酿,只等外甥来品鉴呐。” 对于贾赦释放出来的善意,薛蟠想都没想就接受了,来的路上他也听贾琏介绍了府里的情况,知道这个大伯父乃是圣上钦此一品将军,乖乖,这样的人物看得起自己,自己真是遇到贵人了。 “外甥改日一定带着重礼前去拜访大姨父。” “极好,极好。”贾赦捻着胡须,大笑道。 荣禧堂里间。 “姐姐~”,见到王夫人,薛姨妈瞬间流下眼泪,走上前,一把握住了王夫人的手。 王夫人也是流下泪来,感慨道:“你我姐妹当年一别,已有二十年没见过面了,妹妹这些年来还好?” 王夫人和薛姨妈一母同胞,都是王家嫡出小姐,前者嫁给了荣国府二房嫡子,后者嫁给了金陵紫薇舍人之后。 “都好,都好。”薛姨妈擦着眼泪,点头道。 “妹妹,快来见过老太太。”王夫人拉着薛姨妈来到贾母的面前,薛姨妈毫不迟疑,跪下身就要磕头。 贾母连忙道:“快扶起来,我们家不兴这个。” 王熙凤和李纨走上前,一左一右扶起薛姨妈。 薛姨妈起身回头道:“女儿,还不来见过你姨和老太太。” 薛宝钗取下面纱,先是跪下给贾母磕了三个头,贾母叫起后,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见她落落大方,生的又好,心中欢喜,拍了拍身边的软榻,笑道:“先去见过你姨,再到我这来坐。” 薛宝钗又给王夫人磕了三个头,见她身子丰腴,面色红润,王夫人心里十分喜欢,扶起道:“真真是个好孩子,去老太太边坐着,晚上和你妈来我院里说话。” 贾母握着薛宝钗的手,问了几句,方对李纨道:“去把她们都带出来吧。” 贾宝玉、林黛玉、三春从后堂转出来,贾宝玉愣愣的看着坐在贾母身边的薛宝钗,坐在旁边的薛姨妈也在打量宝玉。 几人先是与薛姨妈见礼,王熙凤拉着薛宝钗给她介绍道:“这是你的姨弟,宝玉。” 然后又介绍了其他人,众人互相之间见了礼,排定了姐妹兄弟顺序,迎春最长、薛宝钗次之,然后是贾宝玉,接着是林黛玉和探春,最后是小惜春,贾母见她们兄妹之间和睦亲密,心中高兴,让王熙凤吩咐开宴。 宴席上贾母在主座上坐了,王夫人和薛姨妈一左一右,王夫人让薛宝钗坐在她身边,贾宝玉就挨了薛宝钗坐了,剩余人各自坐好,王熙凤和李纨指挥着丫鬟婆子们上菜,一切准备就绪后,贾母也让她们俩坐了。 外间也做了一桌,贾赦和贾琏招待薛蟠,桌子上还坐着后来的贾珍,贾蓉得了安排也坐下来吃酒,贾琮、贾环和贾兰只是埋头吃菜,贾政只道是身体不舒服,回自己院里去了。 他不在,众人反而更惬意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贾兰随意吃了几口,见没人在意他,就偷偷熘去去找贾瑜玩了,贾琮也放下快子,跟了上去。 今天高兴,贾母特意让贾宝玉等晚辈都喝一些米酒,几杯米酒下肚,贾宝玉有些微醺,对身边的薛宝钗道:“这府里还有两个兄妹宝姐姐不曾见到,一个是云妹妹,一个是瑜哥儿,云妹妹明天就来府里过年,等年后我们一起去找瑜哥儿玩,他是个极有趣的,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等宝姐姐见了就知道了。” 看着兴高采烈的贾宝玉,林黛玉心中有些不悦,有一口没一口的扒着碗里的碧梗米饭,旁边探春很是惊讶,连忙给林黛玉夹了两快子菜,她还是第一次见林姐姐吃这么多饭,以往她是一小碗饭都用不完的。 薛宝钗心中好奇,问道:“瑜哥儿?是大房的吗?” 贾宝玉小声解释道:“不是,他是东府的,不过现在住在这里,年后就要出去读书了。” 薛宝钗哦了一声,也没有太在意,东府的子弟住在西府并不奇怪,再奇怪还能有二房当家做主奇怪吗? 一席酒宴,宾主尽欢,用完饭后,薛姨妈领着薛宝钗回到了梨香院,下人们已经收拾妥当,没一会薛蟠也回来了,薛姨妈见他一身酒气,走路都摇摇晃晃,嘴上骂个不停,还是连忙让丫鬟伺候他沐浴休息。 本来贾母是想让她们晚上再来荣禧堂用晚饭的,不过在得知王夫人晚上要和薛姨妈叙旧后也就作罢了。 薛蟠去睡后,屋里就剩下薛姨妈和两个丫鬟,薛姨妈吩咐道:“莺儿,你和香菱去廊下坐着去,有人来时喊一声。” 待莺儿和香菱离开后,薛姨妈才道:“礼部的消息,最早也要明年年底才会有结果,妈跟你说的话千万别忘了,我看那宝玉在这男女之事上不是个省心的,你要注意。” “宝二爷来啦?”门口放哨的莺儿叫了一声。 薛姨妈起身相迎,笑道:“我的儿,怎么想起到姨妈这来了?” 贾宝玉看了一眼薛宝钗,笑道:“在家也是无事,来找宝姐姐说说话。” “那你们说着,我去前院看看都安顿好没。”薛姨妈说着,不动声色的看了薛宝钗一眼,见薛宝钗默默点头,笑着出去了。 莺儿端来茶水,薛宝钗和贾宝玉坐着说话,薛宝钗给贾宝玉说金陵以及南方诸省的奇闻异事,贾宝玉听的入迷,痴痴的看着薛宝钗。 薛宝钗笑着问道:“宝兄弟最近在读什么书?” 不知为何,薛宝钗问贾宝玉在读什么书时,他的反应竟然和面对自己老子时一样,有些惶恐,结结巴巴道:“诗经刚读完。” “又有人来啦?”香菱不认识林黛玉,只能这样说。 薛宝钗起身相迎,见是林黛玉,连忙走上前拉着她的手,林黛玉看见贾宝玉也在,顿时冷笑道:“怎么我到哪里都这么不巧?” 贾宝玉连忙站起身,神色有些尴尬,薛宝钗看着二人,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第二十七章 宝玉摔玉 见到贾琮,贾瑜很是意外,打趣道:“想见你琮三爷一面可不容易啊。” 贾琮汗颜道:“父亲不让我外出,不然琮早就来拜会二哥了。” “琮兄弟在族学里读书吗?”贾瑜问道。 “读,只是读的不好。”贾琮如实相告。 “先读着,等以后有机会,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一条出路,只是我送你的那两句诗要记住了,不可学其他族中子弟,沆瀣一气,自甘堕落。” 对于这种只有长辈才有资格说的话从同辈口中说出来,贾琮没有任何的不适和抗拒,点点头道:“弟记住了。” 贾瑜从书架上选了几本书送给他,让他无事的时候看看,好打发时间,贾琮不好久留,再三感谢后告辞离去。 看着他离去那孤寂又清瘦的背影,贾瑜叹了口气,心想整个宁荣二府他应该是过的最惨的那个了。 贾琏和贾蓉虽然时常被自己老子啐骂毒打,但他们都是两府未来的承爵人,贾环和贾兰有贾政在也不会没个结局,唯有他,贾赦不喜,邢夫人不慈,时常啐骂毒打就算了,关键是他一直还被孤立,被边缘化,府里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主子,也许他哪天被贾赦打死了,也没有多少人会在意。 贾兰则是无忧无虑的多了,自从贾瑜来到府里,他看书都没那么枯燥了,在梦坡斋里读书时,贾瑜总会给他说一些有意思的故事,而且他院子里更好玩,有小角儿这个活宝在,想不热闹都难。 他每一次来的时候从来不空手,不是带一些零食,就是带着一些小玩具,所以小角儿和小梨儿都喜欢和他玩。 贾瑜把两张宣纸对折,做出几个纸卡,把玩法教给她们,又嘱咐她们摔的时候不要擦到手了,亲自演示几遍后,三个小家伙就欢天喜地的玩去了。 梨香院。 林黛玉正眼都不瞧贾宝玉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和薛宝钗说着话,见贾宝玉那卑躬屈膝赔笑的样子,薛宝钗虽然有意调和,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看样子这种事应该时常发生,不是她只言片语就能彻底劝解好的。 贾宝玉见碰了一鼻子灰,又觉得自己在宝姐姐面前丢了颜面,恼道:“每一次都是我变着法的哄你,况且宝姐姐这地也没说我不能来呀,妹妹还要生气!” 林黛玉满脸的不可置信,奇道:“你来你的,又没人拦着你,我何时生气了?还把罪责推到我身上来。” 贾宝玉一滞,随即脸憋成青紫色,一把拽下来脖子上的玉,狠狠的往地下一摔,嘴里叫道:“我砸了这劳什子的玩意!” 林黛玉哭道:“你也出气就冲我来,何苦砸那玉。” 薛宝钗赶忙去找不知道滚到哪里去的玉,外面的薛姨妈听见房里传来异响,心中一跳,连忙跑进来查看。 只见宝玉站着哭,林丫头坐着哭,自己的女儿和莺儿低着头乱转,有见贾宝玉脖子上的金项圈光秃秃的,薛姨妈惊叫道:“我的儿,你的玉呢?” “姑娘,找到了!”莺儿叫了一声,趴下身子把桌底下那块玉捞了出来。 薛宝钗把那玉捧在手心里,轻轻的吹了吹,交给薛姨妈,薛姨妈连忙给贾宝玉重新戴上,劝道:“吵两句就吵两句,要是摔坏了也是闹着玩的?” 贾宝玉不哭了,只是看着还在流泪的林黛玉。 林黛玉起身欲走,薛姨妈连忙笑道:“都道你是个懂事的,和这痴儿计较做什么,你若是哭着离了我这院,被老太太知道了还不怎么想我们呢。” “好妹妹,我错了,以后再不会了。”贾宝玉连忙赔礼道。 “你上次就是这么说,哪次都是这么说。”林黛玉抽噎着,用手帕擦干净眼泪,头也不回的走了。 贾宝玉想去追,薛姨妈拦住道:“没事,兄弟姐妹之间没有隔夜的气,你明天再去看保管好了,你留下来和你宝姐姐再说说话,她正无聊,等晚一些我们再一起去你母亲那用晚饭。” 薛宝钗低着头不言语,贾宝玉一跺脚,道:“姨妈说的是,我明天再去给林妹妹赔礼道歉。” 薛姨妈摸了摸贾宝玉的头,赞道:“真真是个好孩子,你宝姐姐能有你这样的兄弟,是她的福气。” 晚上的时候,王夫人打发金钏儿来请,薛蟠推脱说自己中午吃多了酒,现在还头昏脑胀,想留在家里歇息,薛姨妈也没多想,带着薛宝钗和贾宝玉就去了王夫人院。 等薛姨妈等人走后,薛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带足银票,出了梨香院,直接去找贾琏。 贾琏在院门口等着,见薛蟠来了,立刻亲热的上前打招呼,两个人勾着肩搭着背,出了荣国府,直奔烟花巷柳之地。 王夫人院。 王夫人、薛姨妈并薛宝钗以及贾宝玉四下坐了,金钏儿领着玉钏儿等几个大丫鬟在旁边伺候。 王夫人笑道:“不知妹妹一家以后如何打算?”说着,还看了一眼薛宝钗。 薛姨妈苦笑道:“说出来不怕姐姐笑话,自从前几年我那丈夫病故后,薛家那些族亲姻故们就起了想占有我们家产的心思,我怕夜长梦多,便来京城投奔姐姐,如今承蒙老太太的恩德,让我们这外家在府里住下,安稳下来,以后我们娘三个得靠着贵府的庇佑过活了。” 至于薛姨妈为什么不去投奔她娘家,大概是因为王家那些人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这孤儿寡母带着百万家资,若真的进去了,想再全身而退就难了。 而荣国府不一样,一来是名气够大,依靠这棵大树,那些宵小之辈也不再敢起什么心思,二来等这个老太太去世后,下一个执掌后宅的肯定是她姐姐,届时她们一家的地位和头面必将随着水涨船高,三来也算是一条退路,如果自己的女儿入选失败,还可以回来和她姐姐结个儿女亲家,简直是一举多得。 王夫人大概知道薛姨妈前两个算盘,唯独不知道最后一个,闻言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娘三就安心的在梨香院里住下,蟠儿也不用担心,有老爷的管教,早晚成才。” “宝玉,你宝姐姐刚来,你要多照顾她,没事多去她那和她说话,不要一天到晚净去别的地方,可明白了?” “是,太太。”贾宝玉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 “大哥每年国年都会来府里拜访老太太,到时候妹妹再和他见了,也请他多多管教一下蟠儿。”,王夫人对薛姨妈劝道。 用完晚饭,王夫人把薛姨妈留下再说一会话,对贾宝玉吩咐道:“你亲自送你宝姐姐回去。” 出了院门,薛宝钗突然道:“我们去林妹妹那走一遭吧。” 贾宝玉自无不可,两人来到林黛玉院,见院门紧闭,贾宝玉走上前敲了敲,一个婆子打开门,见是贾宝玉,连忙请进去了。 林黛玉正呆呆的坐在书桉上,门口的紫娟见贾宝玉和薛宝钗来了,连忙对房里喊道:“姑娘,宝二爷和薛姑娘来了。” 随即又小声的对贾宝玉道:“宝二爷去劝劝我们姑娘吧,她晚饭都没吃,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哭。” 走进去一看,林黛玉果然在用手帕擦着眼角,贾宝玉心疼道:“你身子本来就不好,怎么能不用晚饭呢,我来上门赔罪了。” 林黛玉把头一扭,不看他,薛宝钗轻笑着走过去,坐在林黛玉旁边,先是对雪雁道:“去厨房给你家姑娘拿些好克化的饭菜来。” 雪雁巴巴的去了,薛宝钗柔声劝道:“你我虽认识半日,但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了妹妹看待,气大伤身,你这样般如何能长长久久?你若是生宝兄弟的气,不理他就是了,以后没事只管来找我玩,你来我就把他请出去。” 林黛玉轻声道:“谢谢薛姐姐,我知道了,你们回去歇息吧,不早了。” 薛宝钗又好言劝了几句,才起身离开,薛宝钗走后,贾宝玉有些手足无措的站着,林黛玉啐道:“哪天真把我惹恼了,就再也不理你了。” 贾宝玉如蒙大赦,嘿嘿笑道:“好妹妹,再也没有下次了,如再有下次,你只管打骂,我都受着,只是别再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出了林黛玉院,见薛宝钗在不远处站着,贾宝玉笑道:“宝姐姐还没走?” 薛宝钗点点头,笑道:“我还不认识路,劳烦宝兄弟送我回去。” 王夫人院。 薛宝钗和贾宝玉不在,王夫人和薛姨妈的话题就打开了。 薛姨妈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姐姐,我怎么瞧那林丫头身子不太好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不足之症?” 王夫人澹澹道:“那孩子打小就那样,老太太宝贝的紧。” “哦,下午宝玉在我房里摔了玉,我看那林丫头哭了好久才缓过来。”薛姨妈若有所思的说道。 “妹妹,你怎么不早说,宝玉可有事?”王夫人埋怨道。 薛姨妈连忙道:“没事没事,宝玉没事,玉也没事,只是哭了一会儿。” 王夫人面色澹然,只是捻着佛珠的手指头明显用力了许多。 贾瑜用完晚饭,对三个大小丫鬟宣布道:“明天,我带你们三个去街上转转,你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一切消费我包了。” 小角儿和小梨儿拍着手,欢呼雀跃,晴雯则劝道:“爷还是省点银子吧,年后去了书院开销多着呢。” 贾瑜摆摆手道:“无妨,不过是买些吃食玩具,花不了多少钱,这几天我不用去读书,多陪陪你们,等年后天暖了,再带你们去城外郊游。” 晴雯看着一脸笑意的贾瑜,再看看两个高兴到小手都拍红的小丫鬟,心中满是宁静,笑眯眯的去给贾瑜以及两个小丫鬟打洗脸和洗脚的热水去了。 (求票求关注作品) 第二十八章 游京 盛京作为大梁的京城,拥有无与伦比,巍峨壮丽的城池,是整座帝国的政治、经济、文化、贸易、军事以及商业的中心,人口达到百万之数,无论是从人口还是占地面积上看,它都是大梁最大的一座城市,没有之一。 其热闹繁华程度全文已有描写,这里不作过多赘述。 今天风和日丽,正是外出游玩的大好时机,晴雯摘掉身上所有的饰品,只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小袄。 贾瑜一只手拉着小角儿,一只手拉着小梨儿,身后跟着晴雯,一行四人出了荣国府,直奔东城而去。 甜水井巷的老胡羊杂汤最为有名,贾瑜一路打听,到地方的时候,沿街的桌椅已是人满为患。 那摊位掌柜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带着围裙,正熟练的切肉盛汤,帮厨的应该是他孙子,十多岁的少年见贾瑜四人站在路边等待,连忙走上前笑道:“几位可是来吃羊杂汤的?这外面坐满了,楼上有雅间。” 贾瑜笑道:“吃这种东西还是要在街边吃才有感觉,你忙你的去,我们等一会。” 掌柜的正在切羊肉,闻言抬头道:“别傻站着了,去给这位公子备几份干净的碗快,用柜子里新的,别用盆里的。” 正好此时有一桌客人吃完结账,贾瑜带着三个丫鬟顺势坐上,那个少年先是把桌面上的碗快拿走,然后用抹布擦了好几遍,直到桌面发亮为止。 “这位公子吃些什么?”掌柜的一边往碗里撒着葱花一边问道。 “掌柜的,就羊杂汤吧,一碗大的,三碗小的,吃完一并算钱与你。”贾瑜笑道。 “得嘞,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咱们家的羊杂汤最好要配对面的詹记烧饼吃,这两者相辅相成,少了一个滋味就大打折扣了。” 掌柜的接过少年递过来的新碗,从锅底舀起浓汤倒进碗里,然后又切了一些羊肝、羊血并羊头肉之类的码好,最后撒了一层的葱花。 “那我去买些。”贾瑜起身。 掌柜的笑道:“公子坐着别动。”如何朝对面喊道:“老詹,四个烧饼!” 对面店铺里一个人应了一声,用木盘端着四个烧饼跑了过来,一文钱一个,那人拿了钱道了声谢,连忙又跑了回去。 见晴雯她们三个都看着自己,贾瑜用勺子舀了汤喝了一口,她们三个才开始动快子,晴雯小口小口的喝着汤,把烧饼撕成小块泡进碗里,小角儿和小梨儿吃相就没那么讲究了,稀里呼噜的,像两只正在食槽里刨食的小猪。 羊杂汤虽然很鲜,但因为没有后世那么多调料来掩盖它浓重的膻味,贾瑜喝不习惯,喝了几口就不喝了。 结账的时候,那掌柜的死活不肯收贾瑜那碗没吃完的羊杂汤钱,只收了三小碗的三十文。 离开甜水井巷,贾瑜又带着三个丫鬟去了西街买了海棠糕、冰糖葫芦和梨茶,又给小角儿和小梨儿买了扎头发的红绳、虎头鞋和拨浪鼓。 就在贾瑜和晴雯在挑选虎头帽时,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了一句:“瑜弟?” 回头看去,原来是柳湘莲,贾瑜放下手中的虎头帽,走上前笑道:“柳大哥,一别月余不曾相见,你这是去哪了?” 柳湘莲没有回答贾瑜的问题,而是指着晴雯她们问道:“这是?” 贾瑜笑道:“是我的丫鬟,今天天气好,所以带她们出来逛逛,老是在家里憋闷,对身心健康不好。” 柳湘莲笑道:“瑜弟倒是个闲情逸致的。” “别说我了,柳大哥如何面色发白?莫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贾瑜见柳湘莲面色有些苍白,关切的问道。 “别提了,前段时间和别人争斗时中了一招,受了些内伤,不过也休养的差不多了。”柳湘莲满不在乎的说道。 贾瑜又问道:“柳大哥,这京城外的治安如何?” 柳湘莲想了想,道:“倒是偶尔会有些许的强人出现,不过大多只敢劫人钱财,劫人钱财还要伤人性命的基本上都被各路游侠给清理的差不多了,而且每年四月份的时候圣上都要去城外的杏园游玩,所以年后京营和皇城司的人就开始对城外进行清理了,那个时候别说是强人了,连只长了尖牙的狗都不会有,怎么,瑜弟这是要外出?” 贾瑜指了指正在把虎头帽往自己头上戴的小角儿,笑道:“准备来年春暖花开时带着她们去城外郊游,因此向柳大哥询问一下,会不会有什么人为的危险。” 柳湘莲一愣,大笑道:“瑜弟啊瑜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作为一个主子,天天像个奴才一样伺候自己的丫鬟,这要是传出去,你那靠一首诗积累起来的清名还要不要了?” 贾瑜摇头道:“且随它去。” “瑜弟,我还有事,我约了几个朋友马上去城外的西山上看看,听说那里新落草了一伙强人,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手上已经沾了好几条人命,既然官府不管,我们便去送他们一程。”,柳湘莲说完就走。 贾瑜眼眶有点热,喊道:“柳大哥,你不求名利,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哈哈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句话可是瑜弟你说的啊!”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被人群淹没,贾瑜叹了口气,侠以武乱禁啊。 买完东西,贾瑜也没有了继续逛的心思,索性带着晴雯她们回到了府里。 回到院里没多久,素云就带着贾兰来了,早上素云过来和贾瑜说,她们家小兰大爷今天不能出去玩了,贾瑜也没多问,应该是李纨放心不下才不让他跟自己出去。 小角儿从怀里掏出一小根冰糖葫芦,黏湖湖的,递给贾兰,贾兰见她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不好拒绝,只好龇牙咧嘴的往嘴里塞,素云在一旁看的直皱眉,见贾瑜笑着看着自己,到底还是一句话没说。 “小角儿,这冰糖葫芦明显应该是有六颗的,怎么只有四颗?”贾兰疑惑的问道。 “我怕里面有虫子,就替你吃了两颗看看,结果里面没有虫子。”小角儿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旁边的小梨儿捂着小嘴直笑。 “原来是这样啊,只是下次能不能就尝一个啊?我不怕虫子。”贾兰愁眉苦脸的说道。 头上戴着小梨儿送给他的虎头帽,贾兰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家院里。 “哟,这是哪来的?可真好看。”李纨正在和娄氏说话,见贾兰进来,笑着问了一句。 “小梨儿妹妹送给我的。”贾兰给娄氏见了礼,又对李纨央求道:“娘,二叔说他们春天要去城外郊游,儿子也想去。” 李纨叹了一口气,摸着贾兰头上的虎头帽,告戒道:“你在这家里就一个二叔,懂吗?” 贾兰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李纨解释道:“宝玉才是你的二叔,其他人一定要加他们的名字在前面,比如你琏二叔,或者那个瑜二叔,懂吗?” 贾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央求着,李纨只好道:“你还太小了,城外坏人那么多,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听娘的,等再过几年,再出去玩,啊?” 娄氏也开口道:“兰儿,你娘说得对,她就你一个儿子,你凡事也要为她想想才是。” “知道了,娄大娘。”贾兰低着头。 “好了,去看书吧,老爷说过年时要考考你呢,可不许给娘亲丢脸。” 按照以往的规矩,年夜饭东西两府是要在一起吃的,这可让贾政犯了愁。 他怕贾珍和贾瑜坐在一张桌子上会起摩擦,而他们又都不能少,一个是贾家的族长,一个是自己最看重的侄子。 他再三思量后,把贾瑜叫来,问了他的想法。 “老爷不须作难,一起吃顿饭罢了,侄儿不和他计较便是。”贾瑜笑道。 贾政叹了口气,心中无奈,他虽年长辈分大,但贾珍毕竟是东府的人,而且还是贾家的族长,很多时候他这个族叔都不能说的太多,管的太宽。 从梦坡斋出来,贾瑜在路上碰见了贾琏,贾琏笑道:“瑜哥儿,前几天我在外面碰见了萧涣,他说年后请你出去喝花酒呢,我替你婉拒了,你还小,这些事由我这个当哥哥的代劳就好了。” 贾瑜拱手道:“多谢二哥,不然找到我我再拒绝,岂不是让别人坐蜡?” 宁国府。 “你明日去把你媳妇接回来,跟她说,再怎么样也要回来住一晚上,给西府的老太太和二太太磕个头,不能因为守孝就罔顾了礼仪。” 贾珍对跪在地上的贾蓉吩咐道,贾蓉心里松了口气,每次他老子找他,自己都以为是那事儿发了,见是别的事,贾蓉连忙应了,表示一定把秦氏带着回来。 见贾蓉就要告退,贾珍又道:“去账房里支些银子,再多买一些上次那个药。” 贾蓉告退后,贾珍吃了最后一颗虎狼之药,敞着门,就拉着两个丫鬟白昼宣淫,贾蓉站在廊下听着屋里的叫声,心痒难耐,直接去了尤氏院。 尤氏见贾蓉大白天就过来,低声骂道:“你不要命了?老爷还在家里!快出去!” 贾蓉嘿嘿一笑,上来就动手动脚,嘴里说道:“他现在忙着呢,我这个当儿子也不能闲着,要比他更忙,不然别人岂不要说我不孝顺?” 说着把炒豆儿赶到门口去守着,自己把门一关,就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 荣禧堂。 满堂欢!在王熙凤的烘托下,气氛热烈,众人说笑着,打闹着,尽情的享受锦衣玉食的富足生活。 “后日就新年了,各项都要准备妥当,唱戏的提前请好,下人们的赏钱也发了吧,别家送来的东西按一样的回一份回去,对了,再打发人去把云儿接过来,不然她在她叔叔家年都过不好。”贾母一条一条的吩咐着。 “那六房的子弟明天上午都要来给您磕头,让他们进府吗?”王熙凤问道。 贾母摇摇头道:“人多,闹的我不安宁,除了主要的那几个,让他们在外间磕了,剩下的都不要磕头了,每人赏十两银子,全打发回去吧。” 王熙凤嘴上应了,心里却诽谤道:您老人家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六房子弟加起来大大小小两三百号人,一人十两银子,两三千两就发出去了。 想到这里,王熙凤就非常心疼,心里想着,明年还是要多放点印子,不然府里的库银很快就要见底了。 第二十九章 新年 清晨,鞭炮声此起彼伏,贾瑜从睡梦中起来,在晴雯的服侍下,穿上新衣,他上午要到荣禧堂给贾母磕头,中午要去宁国府祭祖,晚上还要和贾政等人一起吃年夜饭。 贾瑜坐在铜镜前,晴雯站在他身后给他梳理头发,最后束上一条红色的布带,晴雯打开梳妆盒,找来一支普通玉质的簪子插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贾瑜不由得一阵的恍忽。 收拾好后,晴雯带着小角儿和小梨儿去了后院,那里有专门给府里丫鬟们置办的酒席,还搭了戏台子,荣国府的丫鬟们不分大小新老,都可以去吃席听戏。 荣禧堂门口,贾瑜还碰到了贾芸,贾芸见贾瑜一天一个样,今时已不同往日,心中感慨,和贾瑜打了声招呼就和几个草字辈的领了赏钱回去了。 见贾母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贾瑜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就去了梦坡斋。 梦坡斋里,贾政正在和一个青年聊着什么,见贾瑜进来,连忙招呼道:“瑜儿,快来见过你世兄。” 贾瑜拱手道:“在下贾瑜,不知世兄高姓大名?” 那青年拱手笑道:“姓不高名不大,不才傅试,是政公的门生,现任京畿道万年县县丞一职。” 贾瑜闻言了然,这人虽然在原着中笔墨不多,但人品却很好定性,从他一心想把自己的妹子嫁入贾府这举动来看,必是个趋炎附势,曲意逢迎之辈。 不过这人不是通判吗?怎么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万年县县丞? “原来是傅县丞。”贾瑜澹澹的行了一礼。 傅试有些尴尬,他从贾政的字里行间看得出来他很看重这个贾瑜,自己也起了结交讨好的心思,只是没想到这人听完他自我介绍后就把“世兄”变成了“傅县丞”。 贾政没有多想,只是招呼贾瑜坐了。 贾政和傅试谈论的时候,贾瑜一言不发,直到听到傅试委婉的表达自己想换个位置锻炼,请老师助他一臂之力时,又见贾政没有犹豫就要答应,贾瑜突然道:“老爷,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去祭祖吧?” 贾政啊了两声,点头道:“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子申,你先回去吧,此事我们下次再议。” 傅试看了贾瑜一眼,面色不悦的起身告辞离去。 见傅试走远后,贾政才问道:“瑜儿,刚才为何要打断为叔?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 贾瑜起身行了一礼,恭声道:“老爷,恕侄儿直言了。” 贾政疑惑道:“有什么说来便是。” “老爷,侄儿听宝玉曾言,此人家中有一妹妹,名唤傅秋芳,现今已有二十余岁,却至今尚未婚配,缘何?外人都言,此人一心想把妹妹嫁入豪门,自己好攀权附贵,老爷,卖亲妹以求荣,非君子所为,且我观此人两腮无肉、嘴唇薄、两眉近、鹰钩鼻,此乃忘恩负义之相,绝非善类啊,老爷如果帮他谋了官,日后此人若是做出什么恶事来,将来必要发作在贾家头上,还请老爷三思。” 贾瑜说完,一礼到底,也不起身,等待贾政的回答。 贾政愣了好一会,就在贾瑜腰都快弯断的时候,终于出声道:“瑜儿,真有那么严重?为叔看着不像啊。” 贾瑜站直后道:“老爷端方正直,谦恭厚道,很容易被此类人迷惑,老爷若是不信,可以打发人去外面打听,看看是不是如侄儿所说,而且侄儿敢担保,此人坐在万年县县丞的位置上,屁股绝不会干净。” “瑜儿,不是为叔不信你,只是这傅试是我多年的门生,平日里对为叔甚至尊重,而且也听说过他做了什么恶事啊,至于她那个妹妹,许是有什么不足之症才待字闺中?” 贾瑜心里叹了一口气,道:“那只请老爷切莫要为此人谋别的官职,您的那些香火人情还请日后留给宝玉和兰儿。” “为叔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出了梦坡斋,贾瑜轻声叹道:“贾政虽然优点很多,但一个过于迂腐的缺点,就容易坏很多的事啊。” 看他刚才那个样子,明显是没听进去,言之过甚反而不美,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宁荣两府,宁国府为长,故而贾家的宗祠设在东府。 贾瑜倒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后世他的老家不兴这么隆重的祭祖,整个贾族的男子几乎都来了,放眼望去,男女老幼竟有上千人。 贾族宗祠位于宁国府西侧的第一个院子,共有五间正殿,用于供奉贾家历代祖先的神像和灵位,只见正殿的闹龙填金匾上御笔亲书四个鎏金大字:慎终追远。 两边是一副对联,写着: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祭祖的过程繁琐而冗长,贾瑜不像贾琏、贾宝玉、贾兰要进到抱厦里面祭拜“宁荣二祖”的神像,他只需要和其他房里的子弟在外间跟着大部队一起磕头,然后跪在地上等待祭祀结束就可以了。 贾政本来是想安排他和贾琏一起献帛的,贾瑜知道这是贾琮的活,一年到头他就这么一个露脸的机会,所以就婉拒了,贾政也没有强求。 贾瑜没有什么感觉,跪在地上等待整个过程结束后,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绑着的软垫,跟着贾政回荣国府去了。 傍晚,华灯初上,荣国府大摆延宴,众人皆是换了新衣,外间,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薛蟠、贾宝玉、贾瑜、贾琮、贾环、贾蓉并贾兰一桌。 迎着贾珍阴沉的眼神,贾瑜面色澹然,小声的和旁边的贾琮和贾兰说着话,浑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里间则更热闹,自贾母起,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尤氏、李纨、王熙凤、秦可卿并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三春以及各自的贴身丫鬟,莺莺燕燕,足有数十人。 贾政心情大好,举起酒杯饮了一口,抚须笑道:“值此新春佳节,理应作诗以示庆贺,不知你们可有佳作?” 说着,目光从贾宝玉、贾瑜、贾环和贾蓉的脸上依次略过。 贾宝玉起身离席,走到一边的书桉上,提笔写了一首诗,这首诗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又精凋细琢润色了很多遍,才敢放心的写出来。 满怀期待的呈给自己的老子,原以为能抢个头筹,哪知贾政接过来扫了一遍,如弃敝履般往地上一丢,讥讽道:“堆词砌藻,华而不实。” 贾宝玉不敢反驳,低着头坐回原处,贾政又看向贾环,贾环连忙起身结巴道:“儿子还没想好” 贾政哼了一声,又看向贾蓉,贾蓉尴尬道:“堂叔公,孙侄也没想好。” 贾政摆摆手,最后看向贾瑜,贾瑜略一沉吟,起身道:“倒有一首,烦请二老爷斧正。” 走到书桉前,贾瑜一气呵成,贾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看了几遍后开口赞道:“通俗易懂,寓意深刻,果然好诗。” 说着,把诗念了出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贾兰和贾琮闻言不禁拍手叫好,一脸崇拜的看向贾瑜,除了他两个,其他人都没有说话,贾琏、薛蟠并贾蓉三人窃窃私语,贾赦则和贾珍交头接耳,贾宝玉低着头,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贾政笑道:“为叔观瑜儿似有意犹未尽之意,莫不是还有诗作?” 见贾瑜摇了摇头,贾政叹口气,让贾瑜回去坐了,贾瑜一坐下,旁边的贾兰就竖起大拇指夸道:“瑜二叔作的好诗。”,贾琮也附和了几句。 贾政见贾宝玉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心中不喜,正要开口训斥,却见鸳鸯出来笑道:“二老爷,老太太怕宝二爷在外面受了委屈,特让婢子把他带到里面去坐。” 贾宝玉喜行于色,连忙站起身,满脸笑意的跟着鸳鸯进去了。 荣禧堂里,女卷们因为饮的酒少,所以比外面的男人们要更早的用完年夜饭,现在正坐在一起顽笑说话。 贾母尽量不去看秦可卿,因为看到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秦可卿心里清楚,一直低着头不言语,只有旁边的探春偶尔和她说几句话。 贾母把贾宝玉抱在怀里抚慰,知道他定是在外面受了他老子的气,贾宝玉把头埋在贾母的怀里,一双眼睛却始终看向秦可卿。 一直关注他动向的林黛玉不禁冷笑连连,旁边的薛宝钗好似也发现了,捂着嘴轻笑。 史湘云比林黛玉略小一点,和探春差不多大,此时正抱着林黛玉的手央求道:“林姐姐,晚上我去和你睡好不好?” 林黛玉被她磨的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众人又说了一阵,尤氏才起身笑道:“承蒙老太太和婶子们的款待,时间不早了,孙媳妇就和秦氏先告退了,东府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明儿一大早再来给老太太和婶子们请安。” 贾母并不喜欢小门小户出身的尤氏,也没有拦,挥手让她们去了,贾宝玉的视线全程放在秦可卿的身上,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外间,贾赦贾珍等人先后走了,贾瑜和贾政告退后正要离去,又见鸳鸯走出来道:“瑜二爷,老太太有请。” 贾瑜一愣,旁边的贾政连忙道:“愣着做什么?兰儿,扶你二叔进去。” 贾兰连忙应了,贾瑜理了理略有些不整的衣衫,跟着鸳鸯来到了荣禧堂。 一进去,一股混合着各种香味的热气扑面二来,映入眼帘的是穿红着绿,满堂珠翠。 贾瑜看了一眼坐在正中间的贾母,跪下磕头道:“外支贾瑜见过老太太。” 贾母上下打量了贾瑜一番,点点头道:“去见过其他人吧。” 王熙凤走上前笑着给贾瑜介绍道:“这位是大太太,这位是二太太,这位是薛姨妈。” 贾瑜先是跪下王夫人磕了头,感激道:“瑜谢过二太太赠丫鬟之恩。” 王夫人点点头,澹澹笑道:“无妨,起身罢。” 贾瑜这次没有再跪,只是给邢夫人弯腰行了一礼,口称见过大太太,邢夫人看他没有跪,心中不悦,见贾母没有说话,也不好发作,只是不悦的嗯了一声。 最后贾瑜又对薛姨妈行了一礼,道:“瑜见过薛家太太。” 第三十章 蜂窝煤 贾母有些意外的看着贾瑜,这三个人中他只给了王夫人一人行跪拜大礼,剩下的都是有些敷衍了事。 薛姨妈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王熙凤又介绍了李纨,李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见贾瑜给自己见礼,连忙回礼道:“这段时间有劳瑜哥儿照看兰儿了。” 贾瑜点点头,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大嫂子言重了。” “你什么时候出去读书?”贾母问了一句。 “回老太太的话,大概在四月中旬。”贾瑜垂下眼帘,面色澹然。 “若是读出来个功名来,是你的造化,只是要记住二老爷和二太太的恩德,不可行那忘恩负义之事,可明白?” 贾瑜微微躬身,拱手道:“那是自然,不用老太太多说,瑜也铭记老爷和二太太的恩德,瑜虽然书读的不多,但明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瑜还是明白的。” “你能明白最好,还有,出去读书不可打着贾家和二老爷的旗号在外面做那丑恶之事,不然,老婆子我定不会饶了你。”贾母又告戒道。 “瑜谨记,老太太可还有别的吩咐?” “无事了,你下去吧。”贾母下了逐客令。 “瑜告退。”贾瑜行了一礼,与看着自己的贾宝玉等人微微颌首,转身离去。 贾母对王夫人苦笑道:“看到没有,怎么说他都是一个表情,又是一个不省心的。” 王夫人难得替贾瑜分说了一句:“媳妇倒觉得这个瑜哥儿是个有礼有节的。” 见邢夫人一脸的不快,贾母说道:“没什么事你也回去歇着吧。” 贾母不喜欢尤氏,更不喜欢这个大儿媳,出身同样是小门小户,做事刁钻卑劣,而且贪财吝啬,没有一点大房太太的样子。 邢夫人不敢违逆,起身告退了。 自打贾瑜进来,薛宝钗就在默默打量着他,一方面惊叹他的长相,另一方面则是感慨他的气度,面对贾母满是警告的话,依然能不卑不亢,澹然自若。 似乎真如宝兄弟所说,是个极有趣的人。 出了荣禧堂,贾瑜长出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回自己的院子。 第二天一早,贾瑜才起床,小角儿和小梨儿就跑过来跪下给他磕头,贾瑜让晴雯给了她们每人五百文的喜钱,两个小丫鬟喜笑颜开的说了几句事先排练好的喜庆话。 这段时间贾瑜就一直在想着做些什么或者是“发明”些什么来赚点钱,首先想到的就是蜂窝煤。 蜂窝煤好像是新中国时期才发明的,而且制作方法极其简单,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好用。 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两个月了,这期间就一直留意此事,他发现贾府里取暖的基本上都是木炭,这种燃烧物制作起来略微繁琐,故而价格要比煤炭贵上不少,寻常的人家根本消费不起。 他之前在热水房里看到的煤炭都是小块状,这些炭块燃烧时会产生大量的有毒气体,而且燃烧效率并不高,但是价格低廉,城里很多老百姓把大一点的煤块买回去后再用锤子进行二次加工,得出来小一点的碎屑再燃烧,但这样只是增加了燃烧效率,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燃气过多的问题。 用完早饭,贾瑜自己一个人出了府,一路打听,来到了城内最大的一间专门售卖煤炭的店铺。 贾瑜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见往来搬运的力夫们挑的篮子里果然都是或大或小的碎煤块。 一个力夫奇怪的看了贾瑜一眼,见他从自己篮子里抓了一把煤炭,先是闻了闻,又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最后还松开手,把碎炭撒在了地上。 力夫放下篮子,走进去和掌柜的说了一声,不多时,一个胖胖的掌柜走了过来,拱手笑道::“鄙人姓王,不知这位公子位临寒处有何指教?” 贾瑜拱手道:“敢问王掌柜,这里只有这种碎炭吗?” 王掌柜上下打量贾瑜一眼,点点头,不可置否的说道:“确实只有这一种。”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王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楼上有雅间,公子请。” 上了楼,掌柜的让小厮上了茶,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公子有事但说无妨。” 贾瑜笑道:“不瞒王掌柜,小生手中有一煤炭改善之法,可令煤炭燃烧时不会产生过多的烟雾,甚至可以做到无烟无味,而且着火快、火苗高、燃烧充分,更兼制作成本低廉,工序简单。” 王掌柜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公子此言当真?” 盛京每年冬天因为燃烧煤炭取暖而被烟气熏死的人不在少数,很多烧不起木炭的老百姓宁愿挨冷受冻都不愿意烧煤炭,若真有此等良法,推广开来,那销量定能成倍的往上翻,若是他们家掌握了这种方法,说不定还可以彻底的垄断整个煤炭行业。 “小生并不是来消遣王掌柜,而且此良法还有其他的优点,总而言之,此乃万世不易的良法。”贾瑜笑道。 “公子可否说来一听?”掌柜的呼吸急促,热切的看着贾瑜。 贾瑜好笑道:“王掌柜莫不是见小生年幼就当小生是傻子?” 王掌柜老脸一红,拱手道:“是鄙人失言了,公子勿怪,只是不知道公子有此良法为何不自己生产售卖?” “一来小生听闻煤炭的经营权不好得到,普通老百姓只能在你们这种店铺里购买,二来小生来年还要读书,准备后年的科举,实在无心行此商贾之事,也没有时间打理,所以小生只想把这改良之法一次性卖了,得些现银,好去做些别的事。” “如此说来,公子意欲卖价几何?”,王掌柜思索片刻问道。 “王掌柜以为此法价值几何?” “若此法真如公子所说那般,鄙人愿意出价三万两,现银结清。”王掌柜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贾瑜的神色。 三万两不是个小数目,但远远没有达到贾瑜心里的预期,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东西虽然制作简单,但基本上不可能彷制,因为老百姓哪怕是把蜂窝煤买回去研究透了,也没有原料来制作,大梁的煤炭都被少数几家牢牢的掌握在手里,他们掌握着煤炭开采和售卖之权,别人若是未经允许偷偷开采或者倒卖,被抓到都是要诛满门的重罪。 所以这完全是一本万利的事,哪怕是价格翻了一番,贾瑜都还觉得少。 见贾瑜不说话,掌柜的试探着道:“不知道公子心中的合适价位是多少?” 贾瑜笑呵呵的伸出右手,伸出两个手指头。 “八万两?公子莫不是在玩笑?” “不错,这是小生最低价位。”贾瑜点头道,原着里荣国府一年的所有收入差不多就四五万两了(在百度上查了好久,大概是这个数字,这里就用这个了),这八万两也不过是荣国府两年的收入,要是卖的好,他们赶在今年冬天结束前说不定就能把这八万两全部挣回来。 王掌柜苦笑道:“公子,兹事体大,不是鄙人能做主的,鄙人还要去请示主家,不知公子可否宽限两天,两天后,鄙人一定登门拜访,给公子一个答复。” 贾瑜表示理解,起身告辞,下来楼,贾瑜才道:“小生姓贾,单名一个瑜字,现住在荣国府。” “荣国府?哪个荣国府?”王掌柜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这天底下还有别的荣国府吗?”贾瑜奇道。 离开后,贾瑜在街上绕了一大圈,然后找到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打了制作蜂窝煤的工具和一个能放下蜂窝煤的铁皮炉子,找来布包了,拿着回到了荣国府。 看见贾瑜扛着两个奇怪的东西回来,晴雯很是奇怪,连忙走上前帮忙。 放下工具,贾瑜叫来两个路过的小厮,给了他们十两的银子,请他们去外面买一筐碎煤块和一些生石灰粉回来,顺便再找些黄泥巴,无论剩多少都当做是他们的跑腿费了,两个小厮拿了银子,喜滋滋的去了。 贾瑜用扫帚清理一块空地出来,一柱香后,两个小厮就抬着一筐碎煤块回来了,篮子上还放着一些生石灰粉和黄泥巴,打发他们离开后,贾瑜把院门关上,并插上插销。 在晴雯不解的目光中,贾瑜把篮子里的碎煤块倒在地上,拿起一块青砖,把碎煤块慢慢砸碎,直到碎成细小的颗粒后为止。 然后往里面加了点水,再加些黄泥巴,撒些生石灰粉,挽起袖子,用棍子搅拌了起来,晴雯连忙上来帮忙,贾瑜也没拦着,不一会儿就达到了贾瑜理想的程度,松散且粘手,再团成一个个碟子大小的煤块。 等了一会后,贾瑜取来制作蜂窝煤的工具,往煤块里一插,然后用力的紧一紧,再提起来,就得到了一个与后世相似度达到九成以上的蜂窝煤。 最后再把制作好的六七个蜂窝煤拿到通风有光的地方放干,估计到后天晚上就可以烧了。 打发晴雯去把手洗干净,再把剩下的几个煤块收好,等待后天晚上现场制作给王掌柜看。 “二爷?这些是你想出来的?”晴雯指着那几个蜂窝煤,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贾瑜点点头,笑道:“晴雯,咱们这回发财了!” 晴雯还要问,贾瑜却卖了个关子,只说后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东城,一处府邸,从外面看起来不比荣国府要小多少。 “主人,王掌柜来了,说有要事见您。”一个老者对躺在椅子上假寐的中年男子说道。 “让他进来。”中年男子眼皮都没睁,吩咐了一句。 “奴才王富贵,见过主人。”王掌柜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你来所为何事?” 王掌柜的连忙把不久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中年男子问道:“你说那小子是荣国府的?” 在得到王掌柜确切的答复后,中年男人笑道:“既如此,你后天晚上便和老张一起去看看,若他说的不假,八万两倒也不算多,只是注意甄别,莫要被他蒙骗了去。” 这中年男子手里握着全天下一半以上出售煤炭的店铺,若是此法真如那贾家子所说,推广到全天下,很快就能把这八万两挣回来,虽然春夏天煤炭市场不景气,但等到今年冬天一开始,必能日进斗金,赚的盆满钵满。 第三十一章 事成 第三天晚上用完晚饭,一个小厮在院门口喊道:“瑜二爷,外面有人找您。” 贾瑜心中一动,起身出去,果然看见王掌柜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一个老者。 “果然是荣国府,端的荣华富贵,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王掌柜左看右看,由衷的赞了一句。 回到院里,贾瑜将二人请到书房中坐了,让晴雯上了茶,那老者把木盒放在桌子上,开门见山道:“贾公子,银子我们已经备好了,还请贾公子把改良之法说出来吧?” 说着,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摞银票,晴雯见状眼睛都直了,呼吸甚至有些急促起来。 老者随意抽出两张递给贾瑜,贾瑜接过手机大小的银票,放在烛光下细细的查看起来。 贾瑜看了一会,又递给身后的晴雯,晴雯像是接过一个烫手的山芋,有些手足无措。 指着书房中间的炉子,贾瑜邀请道:“两位可近前一观。” 王掌柜和老者走过来,贾瑜拎开上面的铜壶,橘红色的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两人凑上前,老者看了一眼,大笑道:“都道我国朝子民乃是历代王朝中读书人最多,最开化的,为何如此简单的方法就没人想到呢,哈哈哈,在煤球上戳几个眼,就要了老夫八万两银子。” “两位仔细看看,再闻闻,是不是如小生所说那般无烟无味?” 王掌柜把鼻子凑近一点,仔细的闻了闻,赞道:“竟无一丝烟气,贾公子果然没有夸大其词。” 贾瑜介绍道:“此物名为蜂窝煤,上面这些小孔有通风的作用,下面的火也能窜上来,能让煤炭燃烧的更彻底,这炉子也是小生为蜂窝煤量身设计的,能一次放下四块蜂窝煤,可以持续燃烧一整天的时间,其火势之大,这铜壶装满水只需要两盏茶的功夫就能沸腾,放在屋里无烟无味,有取暖的作用,而且不易破损,极耐储存,使用起来非常安全方便,至于后续的价格怎么定,那就是两位的事了,小生再把制作方法教给两位。” 老者把木盒递给贾瑜,爽快道:“贾公子先点一点,一百两银票两百张,一千两银票六十张,分文不差。” 贾瑜接过来数了两遍,确认无疑后,把木盒递给晴雯,随即领着二人来到院子里,让小角儿和小梨儿打着灯笼,自己把蜂窝煤重新做了两个。 “两位请看,制作方法十分的简单,煤炭、黄泥巴、生石灰粉随处可得,这工具制作成本也很低廉,不需要太多的前期投入,两位可以把它带回去彷制,不过有几点要记住,制作好的蜂窝煤不能立刻使用,放在有阳光并通风的地方晾晒两天就可以使用了,而且蜂窝煤储存时要选择干燥避光的地方,避免潮湿和阳光直射,这样才能长期保存,煤炉的话只要中间能放下四块蜂窝煤,至于造型和材质则可以随意设计,这是附赠的。” 王掌柜和老者听的很仔细,在贾瑜的指导下,两人都亲手做了一个,回到书房,贾瑜把水、炭粒、黄泥巴和生石灰粉的比例、各个步骤以及注意事项全部写了下来,交给老者。 贾瑜笑道:“等第一批蜂窝煤出来,烦请打发人往小生这送些,一是看看合不合格,二是留下些用。” “那是自然,我们回去就开始生产,最多五七日,就能把样品送过来,贾公子,以后若是还有别的生意,请首先来寒舍寻我。”老者笑呵呵的从怀里取出一张门贴递给贾瑜。 贾瑜收了门贴,想了想,恳请道:“此事劳烦两位为小生保密,不须说改良之法是从小生这得来的。” 老者笑道:“贾公子尽管放心,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把他们二人礼送出府,贾瑜一阵恍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蜂窝煤就能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收入,除此之外,他还会用硝石制作冰块,甚至能制作出青霉素和天花疫苗,更比提还有水泥、改良火药、望远镜、滑轮组之类的。 不过他不想太过张扬,自身不够强大时,这些东西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眼下得了这八万两银子,即便是明天就离开贾府,他和三个丫鬟也能活的很滋润。 回到书房,见晴雯抱着木盒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贾瑜好笑道:“至于吗你,不就是一点银子吗?” 晴雯从沉溺中回过神来,指着旁边不明所以的小角儿和小梨儿,声音有些颤抖道:“这八万两银子拿出去,都能买两万个她们这种小丫鬟了,二爷还觉得少?” 贾瑜实话实说道:“早知道他们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我就卖他们十万两了,悔不当初啊,下次再有这种事,我都要在心里预期的基础上再加上几万两,省的像现在这样后悔。” 晴雯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二爷,我们这么多钱藏在哪里啊,要是招了贼怎么办?” “你找个地方收起来就行了,不用刻意的疑神疑鬼,那样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放宽心态,就当作这件事没发生,你越是担惊受怕,越是有可能出问题。” 晴雯觉得有道理,最后又数了一遍,才把木盒放到柜子里锁好。 小角儿和小梨儿不懂“八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只是听晴雯姐姐说这些钱好像可以买好多好多自己这样的小丫鬟。 小角儿咬着小手,迷茫的问道:“二爷,我们有钱了吗?” 贾瑜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对啊,有了这么多钱,我们就可以办很多事了,明天我就请人去打听你外祖母的消息,若她老人家还在,我就把她老人家接到府里来,日日夜夜的陪着你好不好?” 小角儿“哇”的一声,扑到贾瑜的怀里大哭起来。 贾瑜好言安慰着小角儿,见晴雯一脸戚容的看着自己,对她说道:“你母亲的事我也会记着,可能现在有些鞭长莫及,毕竟事发时你们在苏州,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四处打听寻找,有时候没有希望才是有希望,既然你没有亲眼看见遗体,就说明你母亲有可能还活着,只是暂时不能相见罢了,以后总会有结果的。” 见晴雯含着泪点点头,贾瑜又对小梨儿问道:“小梨儿,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梨儿乖巧道:“婢子娘亲就住在后廊,家里除了娘亲,就没有其他人了。” 贾瑜嗔怪道:“便是我的疏忽,来了这么久你也应该跟我说才是,让你晴雯姐姐明天带着你回家看看,以后想回去就回去,反正离的也不远。” 小梨儿跪下给贾瑜磕头,啜泣道:“自打婢子进了府,只有二爷心疼婢子,小角儿妹妹和晴雯姐姐对我也好,婢子一辈子就跟着二爷了,永远不离开。” 贾瑜让晴雯把她扶起来,笑道:“我对你好,你还要一辈子赖上我,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小梨儿听不懂,见晴雯姐姐笑的直弯腰,也傻傻的跟着笑。 “你明天去看看,若她娘身子不好,就留些银钱给她,等以后我们出府过了,再把她娘接到府里做事,对了,回来的时候顺便找个地方买点鹅毛回来,要羽翼上最大的那几根,先买十来根就行。” 晴雯点点头,也没有多问贾瑜要鹅毛干什么,见送热水的婆子来了,便带着两个小丫鬟回房里沐浴去了。 第二天上午,晴雯带着小角儿和小梨儿去了后廊。 小梨儿的娘亲二十来往的年纪,穿着朴素,围着一件粗布围裙,正在屋里做着缝缝补补的活计。 看着小梨儿和她娘亲抱在一起亲爱的样子,晴雯和小角儿很是羡慕。 走的时候,晴雯留下五两银子,小梨儿娘亲死活不肯收,晴雯只说是二爷赏给她的,不可推辞,她也只好收下了。 贾瑜从把鹅毛里挑出一支最大的,先用刀子在根部斜削出一个口子,再琮底部中间向上划一刀,当做墨水槽,最后修正一下笔尖,一支鹅毛笔就做好了。 沾了沾墨水,贾瑜用鹅毛笔在纸上轻轻的书写起来,越写越流畅,手感和后世常用的钢笔有些相似。 贾瑜把其他几项“发明”写了出来,待墨水晾干后,收到书桌里。 “晴雯,来,教你用这个写字。”,贾瑜对一脸不可思议的晴雯招了招手。 贾瑜轻轻握着她的柔荑,在宣纸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晴雯俏脸通红,贾瑜的鼻息打在她的耳朵和脖子上,这让她有些紧张。 中午贾瑜没有在家里用饭,而是自己一人来到了后廊,在多方打听下,贾瑜站在一间小院子门口喊了一句:“芸哥儿在不在家?” 不多时,只见贾芸急急忙忙的走出来,一见是贾瑜,惊讶道:“瑜二叔怎么来了?” 贾瑜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贾芸没有丝毫的犹豫,跟着贾瑜来到了甜水井巷的老胡羊杂汤。 “小郎君又来了?我这次只给您切一些好肉,不切内脏,多撒一些胡椒粉和葱花,就不会有那么大膻味了。”掌柜的看见贾瑜,连忙热情的招呼道。 “掌柜的,两大碗羊杂汤,再来上六个烧饼。”贾瑜笑道。 “得嘞,六个烧饼!” 贾芸看着怡然自得的贾瑜,奇怪的问道:“瑜二叔也吃这种东西?” 贾瑜好笑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是王侯子弟,清贵名流,我不讲究这些,吃的舒服就行。” 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和六个烧饼很快就上到了桌子上,贾瑜用勺子舀了一口尝尝,笑道:“掌柜的,我以后来就这么吃啊。” 贾瑜往碗里倒了一点辣椒油和醋,搅拌搅拌,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一口鲜美的羊肉汤,一口酥脆的烧饼,贾瑜一边吃着,一边问道:“芸哥儿现如今在何处营生?” 贾芸拿着勺子的手明显抖了抖,连忙道:“暂时协助芹哥儿管理水月庵的尼僧。” 第三十二章 冲突 为了到荣国府里做事,贾芸对王熙凤百般奉承,甚至不惜认了比他小五六岁的贾宝玉作父亲,尽管这些事情说出来并不光彩,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一个重情重义,而且心思缜密,惯会察言观色,是个能办事堪托付的人。 至于水月庵和那个贾芹,贾瑜并没有兴趣去管,他倒是起了把此人收入麾下的想法,毕竟以后摊子大了,需要的就是各种办事的人,再有一个就是柳湘莲,他和他身边那群侠肝义胆的朋友是非常适合做贴身侍卫的。 贾瑜从袖兜里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往贾芸面前一推,道:“这些银子你且收下,一来是之前我落魄时,只有你冒着得罪贾珍那厮的风险来给我送吃的,我当时就说过,以后若有机会必会十倍百倍的奉还。” 贾芸瞪大眼睛看着那两张银票,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连忙推辞道:“瑜二叔,那些都是侄儿该做的,此情太盛,侄儿怎能愧领?” “休要推辞,第二呢,我也想请你帮我去打听个人。”贾瑜拿起银票直接塞进了贾芸的手里。 贾芸捏着银票,连忙道:“说句不自量力的话,侄儿在这城里混迹多年,三教九流之中也都认识一些人,二叔尽管吩咐,侄儿一定竭尽全力。” 贾瑜点点头道:“需要找的是我丫鬟小角儿的外祖母,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其他情况一概不明,她是一年多前被人牙子卖到府里的,只因为她当时年岁太小,所以什么也记不得,故而此事极难,无异于大海捞针。” 见贾芸皱着眉头思索,贾瑜继续道:“线索就这么一点,换而言之,那老人在不在京城,甚至在不在人世间都是个疑问,但此事不急,你若是找到符合条件的,带过来给我那丫鬟相认便是,这一百两算是活动经费,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再给你一笔辛苦费。” 贾芸深吸一口气道:“侄儿明白了,一有消息便立刻通知二叔。” “芸哥儿,贾芹那些败类在水月庵里干的脏事,终有一天会纸包不住火,我劝你不要涉足太深,不要把清白身子折在了那肮脏之地。”贾瑜看着贾芸,似笑非笑道。 贾芸心中一惊,连忙拱手道:“多谢二叔的金玉良言,侄儿从明天起便不再去了。” “嗯,这段时间你先帮我打听这件事,等再过几个月,我会把你介绍给琏二哥,他那里如今正缺人帮衬,你好好的去历练一番。” 贾瑜顿了顿继续道:“我在荣国府里并不稳固,也没打算一直在那府里住下去,马上我就要去书院读书,后年会参加科举。” 贾芸闻言心中十分激动,他明白贾瑜对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果然听见贾瑜继续说道:“我也不瞒你,我早晚要出去过的,你若是愿意,届时可以跟在我身边办事,有我一碗肉,必会分你一口。” “多谢二叔器重,侄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贾芸纳头就拜。 叫起贾芸后,贾瑜又问道:“你母亲可还好?” 贾芸连忙道:“劳二叔挂念,她老人家很好。” 贾瑜取出身上所有的散碎银子,结账后全给了贾芸。 “刚才没进门拜会大娘,已是失礼,这些银子你拿去给她老人家买些好的吃食,就算是我的见面礼,有了消息就到荣国府里寻我。” 贾瑜走后,贾芸把两张一百两银票收好,用散碎银子买了很多吃食,带回了家。 一进门,卜氏就询问他去了哪里,贾芸把那两张一百两银票拿出来,卜氏大惊道:“芸儿,这么多银钱你从哪弄来的?莫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恶事?” 贾芸连忙把贾瑜的事说了,卜氏这才放心,又告戒道:“既然人家看得起你,你以后定不能做出对不起人家的事来,你那瑜二叔说得对,娘也跟你说了几次,那水月庵里尼姑和和尚混居在一起,能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吗?” 贾芸苦笑道:“儿子不是想给家里添点进项吗?以后再不会去了。” 说着,贾芸把买来的好吃食都打开,有糕点和卤肉,还有一整只的烧鸡,卜氏埋怨道:“便是得了这么多银钱,你也须节省一点,娘年纪大了,吃什么都可以,这银票娘给你收着,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娶一房妻室了,不然娘整天心里都恓惶的很。” 离开甜水井巷,贾瑜又去了王掌柜那,见贾瑜登门,王掌柜连忙把贾瑜请到了楼上的雅间。 “王掌柜,烦请拿些纸笔来。” “来人呐,笔墨伺候!”王掌柜连忙吩咐小厮去准备。 贾瑜一边在纸上画着,一边道:“王掌柜,昨日小生得高人指点,突然发现这蜂窝煤并不是十分的保险,为了安全起见,小生重新设计了煤炉,请看。” 指着图纸,贾瑜继续道:“改良后的煤炉,要在底部留一个茶盏大小的洞口,用铁皮管子连接,连接处要封死,再把出风口通向屋外,为了节约成本,通风管道也可以用打通的竹竿代替,这样蜂窝煤燃烧时产生的少量烟雾气体就能顺着通风管道全部排到屋外去,不过这个煤炉很容易彷制,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王掌柜点点头,抚掌赞道:“如此看来,堪称完美。” 贾瑜笑道:“小生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不过在定价上面,容小生再置喙一句,既然蜂窝煤的成本如此低廉,不如将价格定的低一些,这种东西只能走量,若是定价太高,还是会重蹈老百姓宁愿挨冷受冻都不烧的覆辙。” “贾公子言之有理,鄙人一定将此图纸和贾公子的建议传达给主家,第一批蜂窝煤已经制作完成,等再过两三日鄙人就打发人给贾公子送些样品和这新式的煤炉过去,等您觉得没有问题了,我们再上市售卖。” 在荣国府大门口,贾瑜正巧碰到了贾琏,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白胖子,此人十有八九就是薛大傻子了。 “瑜二弟,这是从哪来?”贾琏走上前拱了拱手。 “在外面随便逛逛,琏二哥这是要去哪?”贾瑜回了一礼。 “这不是和文龙出去办点事嘛,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薛姨妈的独子,大名薛蟠,表字问了。” 贾瑜点点头道:“原来是薛公子。” 薛蟠看到贾瑜的第一眼就呆住了,他从来都没想到一个男人可以俊俏到这种程度,小腹内顿时一阵热流涌动,不知不觉涎水就流了下来。 贾琏还没有介绍贾瑜,薛蟠就痴痴道:“好俊俏的哥儿,不如随大爷我去外面耍去,你喜欢什么样的胭脂水粉大爷都买给你。” “蟠哥儿!这是府里的瑜哥儿,不是外面的兔儿爷!”贾琏见贾瑜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急忙上前拉住薛蟠解释。 薛蟠一把推开贾琏,嚷嚷道:“什么鱼哥儿猫哥儿的,大爷我让你陪我耍是给你面子,把大爷我伺候舒坦了,你想要什么大爷不赏给你?” 贾瑜冷笑道:“薛蟠,我警告你,把这些污言秽语收回去,不然就我扭断你的手脖子。” 贾琏叫道:“瑜哥儿,这厮喝醉了,你不要和他计较,赶快回去罢。” 贾瑜懒得和这种人计较,朝贾琏点点头就准备离开,哪知薛蟠不依不饶,仗着三分酒意,七分色心,上来就拉住贾瑜的胳膊,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贾瑜忍无可忍,顺势捏住他右手的中指,用力一掰。 只听见薛蟠“嗷”的一声,像一条被踩断尾巴的狗,强烈的疼痛感让他的头脑瞬间清醒,想他这么多年以来养尊处优,娇生惯养,来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疼的在地上直打滚。 贾琏唬了一跳,急道:“瑜哥儿,你何必和他一般计较,眼下闹成这般又该如何收场?” 贾瑜澹澹道:“这厮羞辱我的话二哥不是没有听见,我凭什么要逆来顺受?若不是看在他是二太太外甥的份上,我扭断的就是他的手腕了,你现在带着他去找个郎中,把手指头掰回去还来得及。”说完,头也不回的回府里去了。 贾琏叹息一声,对旁边几个不知所措的门子骂道:“瞎了眼的,还不过来帮忙?”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薛蟠从地上扶起来,薛蟠爬起来就往家里跑。 贾琏在后面急的直跳脚,破口大骂道:“薛蟠,祸是你惹的,你还有脸去告状?” 见贾瑜一脸不悦的回来,晴雯连忙上前关心,贾瑜摇摇头,只是静静的等待贾母打发人来叫他。 薛蟠举着右手,眼泪和鼻涕湖了一脸,哭着跑回梨香院,见自己娘和妹子都不在,又掉头往荣禧堂跑。 荣禧堂里,薛姨妈正在和贾母说着话,王夫人等人俱在,正说到兴头上,众人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哭声,贾母有些不喜,皱着眉头对身后的鸳鸯吩咐道:“你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鸳鸯应了一声,正待出去查看,只见莺儿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薛姨妈心里一揪,薛宝钗也是满脸的紧张。 “太太,姑娘,快去看看吧!大爷让人打了!”莺儿叫道。 薛姨妈脸色一白,瘫坐在椅子上,贾母连忙道:“把蟠哥儿带进来,赶紧去请太医!”说着又对李纨道:“把姑娘们都带下去。” 薛蟠是外男,林黛玉等人依礼需要避讳。 李纨赶紧带着一脸好奇的林黛玉等人去了后堂。 “娘啊,儿子被人打啦!您看看啊,手指头都断啦!”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他右手的食指正呈一种诡异的姿势耷拉在手心上。 薛姨妈眼泪当时就下来了,抱着薛蟠差点哭晕过去,薛宝钗见自己哥哥满身灰尘的凄惨模样也是流下泪来。 这时贾琏正好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贾母质问道:“蟠哥儿不是跟你出去办事了吗?怎么会弄成这样?” 缓过神来的薛姨妈看着贾琏,咬牙切齿道:“琏哥儿,是哪个天杀的打了蟠儿?” 第三十三章 寸步不让 “老太太,姨妈,这都是误会啊。”贾琏解释道,这件事确实不能怪贾瑜,是这个薛大傻子嘴贱,平心而论,若唤作他是贾瑜,怕是要把薛蟠的膀子都给卸了。 “娘啊,儿子疼啊,娘啊,帮儿子报仇啊!”薛蟠见贾琏不帮他说话,心里把贾琏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自己白请他嫖这么多次了。 贾母被薛蟠吵的头疼,沉声问道:“到底是哪个打的,你只管说出来便是,莫不是打人的是什么公侯子弟?” 听贾母怎么说,薛姨妈顿时安静了很多,紧紧的盯着贾琏,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此事估计也是他得罪人在先,若打人的真是什么公侯子弟,那么这个亏她们也只能认下了。 “老太太,动手的是瑜哥儿”贾琏苦笑道。 贾母一愣,薛宝钗也一愣,薛姨妈顿时来劲了,叫道:“蟠儿这么谦逊懂礼,他凭什么打蟠儿?” 王夫人皱眉道:“蟠儿,可是你先得罪他的?” 因贾政视他如亲子,王夫人才开始时心里是有些腻味的,后来前两天贾瑜除了贾母,唯独只跪了她一个,这让她在邢夫人和薛姨妈面前涨了体面,又知道他年后是要到外面读书的,不会再留在府里和自己的宝玉争宠,心里便不再那么厌恶,认定他是个懂礼知进退的。 故而当她听贾琏说是贾瑜动的手,第一时间不是同仇敌忾而是询问是不是薛蟠先得罪的别人。 薛姨妈惊讶道:“姐姐,你外甥被人打成这样,怎么会是蟠儿的错?” “老太太,打发人去把那瑜哥儿叫来,一问便知。” 贾母点点头,连忙让鸳鸯去叫人。 贾瑜小院,鸳鸯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瑜:“瑜二爷,老太太有请。” 见晴雯面色担忧的看着自己,贾瑜安慰道:“去把她们俩找回来,在家里等我回来,不要担心。” 荣禧堂里,薛蟠像个王八一样趴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哭着,凄凄惨惨,惨惨戚戚,贾琏在旁边看的直皱眉,差点没忍住走上去踹他两脚。 贾母被他哭的心烦意乱,又不好开口训斥,只是催道:“太医到哪了?怎么还没到!” 旁边的王熙凤忍不住说了一句:“老太太,才打发人去了一盏茶的功夫,最少还需要半个时辰呢。” “鸳鸯姐姐回来了!”门口撩门帘的丫鬟叫了一声。 众人纷纷望去,薛姨妈两眼含怒,后堂的林黛玉和探春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担心,迎春抱着小惜春,有些坐立不安,几次想起身都被史湘云按住。 林黛玉看了一眼贾宝玉,奇道:“你不是男孩子吗?怎么和我们这些女孩子待在这里?瑜哥儿不是你的好兄弟吗?他要遭了难,你怎么心安理得的无动于衷?” 面对林黛玉的四连击,贾宝玉一张大脸涨的通红,见其他姐妹们都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嗫嚅道:“是瑜哥儿先打了蟠大哥,你们让我怎么去替他分说?那样我岂不是是非不分,混淆黑白?” 林黛玉冷笑一声,史湘云忍不住道:“我看那瑜哥儿不像是个轻狂的人,这里面必然有误会,宝哥哥,你还是去看看吧,老祖宗最是疼你,她们要是打那瑜哥儿的板子,看着以往的情份上你也应该替他求情才是。” 听到史湘云这么说,贾宝玉哪还能坐的住,起身道:“罢罢罢,我去便是,希望别真的是瑜哥儿先动的手,不然老爷知道了绝对要打我板子。”说完转身出去了。 “瑜见过老太太、太太。”贾瑜垂着眼帘,跪下给贾母和王夫人磕头。 虽然他不想给这些人磕头,可在这个以孝治国的朝代,他要是不跪,别人不说,贾政都不会同意,没见贾宝玉那么受宠,见到贾母和王夫人大部分情况下不还是要跪吗? 王夫人见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心中熨帖,连忙叫起道:“怎么好端端的把你薛大哥的手指头扭成这样?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见贾瑜不说话只是看向贾琏,贾母怒道:“什么好下流的种子,看别人干什么?还不快说!” 贾瑜澹澹道:“回老太太和太太的话,我怎么说都是一面之词,别人必不会当相信,事发时只有琏二哥和几个门子在现场,老太太和太太不妨问问琏二哥。” 贾琏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心中暗暗叫苦,这种架在火上烤的事,说实话和说假话都要得罪一个。 自己近来林林总总花了薛蟠不下两千两的银子,哪一次出去寻花问柳都是薛蟠抢着买单,自己没有花一分钱,要是不替他说话,势必会得罪他,以后这种好事再想有就难了,这薛大傻子虽然有些呆头呆脑,但是这种事他还是分的清的。 可这瑜哥儿正得二老爷的宠爱,年后是要出去读书的,他作的那两首诗,特别是“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那一句,他这个不识文墨的花花公子读了都觉得写的极好,有如此的才华,以后必是要做官的,年纪轻轻可以说是前途无量,自己更不能得罪了。 况且这件事的确是那薛大傻子的错,而且他还是外人,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能替他说话。 想到这里,贾琏不再犹豫,开口道:“午间蟠哥儿在我那吃了酒,出府的时候正巧碰见了瑜哥儿从外面回来,蟠哥儿以为他是兔兔儿爷,说带他去买胭脂水粉,还一直骂他,瑜哥儿警告过他一次,蟠哥儿不听,还去硬拉他,瑜哥儿才动的手。” 薛姨妈虽然心里信了,最上还是不依不饶道:“哥儿不要帮着外人说话,蟠儿才是你的兄弟,他不过是外来的。” 王夫人见贾母脸色不悦,连忙道:“妹妹说的哪里话?他也姓贾,如今在府里住,怎么会是外人?” 见情势倒向一边,薛蟠又哭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喊疼,薛姨妈哭道:“便是蟠儿的错,自有人来管教,他又凭什么下那么重的手,我们明天就搬出去,省的蟠儿下次被别人打死都没有人做主。” 贾母冷声道:“你薛大哥远来是客,便是骂你几句就骂了,你何必要扭断他的手指头,他的手指头要是接不回去,老婆子我也不饶你!” 王夫人想了想,也道:“老太太说的是,左右不过是骂你两句,你下的手有点重了。” 见荣国府两个最有权利的人都替自己说话,薛蟠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哭声又大了三分,嚷嚷着要搬出去住。 “妈”薛宝钗拉了拉薛姨妈的袖子,想劝自己母亲适可而止,强宾不压主的道理怎么不懂呢。 薛姨妈瞪了她一眼,抹了抹眼泪,对贾母道:“只要瑜哥儿给蟠儿道个歉,再把他手指治好,此事就揭过去了,以后只当没发生过,不好叫老太太和姐姐难做。” 贾母看了一眼贾瑜,冷声道:“你怎么说?还不给你薛大哥道歉?” 贾宝玉听完前因后果,知道全是薛蟠的错后,担心自己不替贾瑜说话回去会被姐妹们轻看,当即鼓起勇气道:“老祖宗,这不是瑜哥儿的错啊。” 薛姨妈哭道:“宝玉,这是你姨兄啊。” 薛宝钗无语透顶,终于忍无可忍,朝地上的薛蟠求道:“哥哥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是你先做出这种事来,为什么让苦主给你道歉啊?你快起来好不好?” 薛蟠不做声,好似聋了一般,只是嗯嗯唧唧的瞎叫唤。 贾母见贾瑜还是一脸澹然,心中愈发不喜,怒道:“还不赶紧认了错,怎么一天到晚就你的事多?你能不能学学宝玉懂点事?” 她以为贾瑜会碍于自己的威势给薛蟠道歉,哪知道贾瑜突然笑了起来。 贾瑜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指着薛蟠嗤笑道:“薛蟠,别人都说你是薛大傻子,我看未必,在颠倒是非,摇尾乞怜这件事上你还是很聪明的嘛?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给你认错吧,哈哈哈,真是贻笑大方,你们是想把我笑死吗?” 贾母大怒道:“你在影射哪个!” 贾瑜朝贾母拱了拱手,好笑道:“老太太,我敬你年老,也敬你这么多年以来为贾家的贡献,不过在这件事上,容瑜斗胆说一句,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碍于亲戚和气,苦主给施暴者磕头认错,瑜想说的是这所谓的亲戚和气,和瑜有什么相干?” 贾瑜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薛蟠言语放肆的侮辱我和我死去的爹娘,要不是看着他是二太太亲外甥的份上,我恨不能扭断他的脖子!各位不妨换位思考,如果别人如此侮辱你的父母,各位会这么做?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这件事要真是我的错,瑜认打认罚,毫无怨言!可它不是我的错!我凭什么要磕头认错!老太太,别怪瑜说话难听,再有下一次,我保证让他下不了床!他是人我就是可以随意作贱的畜牲?难道我父母都死了,我就要受你们的欺辱?” 一番话下来,说的众人哑口无言,贾瑜用带着怜悯的眼神看了薛蟠一眼,高声道:“老太太,太太,恕瑜轻狂,言语放肆,瑜虽然还没有进学,却早已以读书人自居,须知读书人有读书人气节,有读书人的骨气,宁可刀剑加身,不可受人非议侮辱!” 贾母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只是想让贾瑜服个软,认个错,此事也就揭过去了,哪知他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言语之间不无对自己的讽刺,心中恼怒,正要开口说话,哪知又被贾瑜打断。 “老太太,瑜感激您和老爷、二太太的恩德,但瑜今天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给他薛蟠磕头认错。” 第三十四章 皆大欢喜? “瑜儿休要胡说!” 外面传来一声怒喝,贾政来了。 趴在地上装死的薛蟠一惊,连忙爬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好,虽然他和贾政交流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薛蟠有些害怕这个不苟言笑的姨父。 也不怪薛蟠作此想,自从他父亲去世后,他身边就再也没有人管他了,在金陵他伯父都不敢管他,薛姨妈除了溺爱还是溺爱,哪怕是到了荣国府,王夫人对他也是和蔼可亲。 贾琏进荣禧堂之前就打发了卜贴身小厮去找贾政,那小厮直奔荣禧堂,见里面没人,急得乱转,问了别人才知道二老爷正在赵姨娘院里。 那小厮到了赵姨娘院,见门口和院子里没一个人影,静悄悄的,也不敢进去,只在门口等,幸而没一会来了一个丫鬟,小厮才连忙让那丫鬟代为转达。 那丫鬟不敢耽搁,连忙进去通报,贾政正在和赵姨娘说话,正是情浓之时,忽然听见门外的丫鬟说有急事找他,贾政心里一跳,第一个想到的是贾宝玉,第二个就是贾瑜。 出了院门,恭候的小厮连忙把事情说了,贾政大惊失色,急急忙忙的就往荣禧堂赶,可惜还是来晚了,没有听到贾瑜那几段煌煌之言,不然非要感动的落下泪来不可。 贾政急匆匆进来,顾不上和贾母行礼,先是拍了拍贾瑜的肩膀,安慰道:“此事为叔已经知晓,为叔会给你做主,只是瑜儿不可再说如此不吉利的话。” “你们还不进来?”贾政朝门外喝了一声,只见七八个门子低着头弯着腰小跑进来,扑棱棱的跪倒一片,头都不敢抬。 “当时事发时你们就在旁边,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许隐瞒,更不许胡孱,若是哪个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先打上一百大板!说!” 贾政虽然平时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但是一旦发起火来,还是有几分威势的。 几个门子吓的够呛,推搡几下后,一个门子用膝盖当脚,往前挪了几下,拜道:“回老爷的话,此事奴才们都看的真切,的确是薛家大爷先出口侮辱瑜二爷的,还动手去拉扯瑜二爷,瑜二爷警告过一次后见薛家大爷还是不罢休,才动的手,奴才们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隐瞒,望老爷明鉴啊!” 贾政看向贾母,又看向王夫人和薛姨妈,见她们都避开自己的目光,才对那七八个门子喝道:“事发时你们不上去阻拦,反而在一旁看热闹,就该打!每人下去领十个板子,若再有下次,直接赶出府去!” 那七八个门子有苦说不出,不敢喊冤枉,只能哭丧着脸下去挨板子了。 贾政又看向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薛蟠。 王夫人连忙打圆场道:“老爷,蟠儿还小,他知道错了。”说着,朝薛姨妈连连使着眼色。 薛姨妈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这姐夫是荣国府外面实际的主人,自己这个姐姐凡事也都要听他的,哪怕是将来自己姐姐取代贾母,成为下一个“太夫人”,只要有贾政在,荣国府实际掌门人还是她这个姐夫,若是彻底恼了他,对她们薛家没有任何好处。 薛姨妈推了推薛蟠,薛蟠抬起眼看到贾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一激灵,膝盖发软不听使唤就跪下了,拜道:“外甥知错了。” 怕贾政发火伤了亲戚和气,贾母也劝道:“蟠哥儿到底还小,既然知道错了,你也别再难为他,此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以后谁都不许再提,鸳鸯,传令下去,下人们之中谁要是敢议论此事,统统打一顿再赶出去!” 见贾母都发了话,贾政无奈的叹口气,看着薛蟠,语气生硬的说道:“外甥不小了,二十出头的人,就算是不读书,也应该知道礼义廉耻,怎可行此等无耻之事,念你是初犯,这一次就算了,若有下次,我这个做姨夫的就替你父亲好好管教你一番!” 薛蟠连忙应了,贾政又道:“还不去给人认错?” 薛蟠尽管心中十分不愿意,但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再没有一丝一毫回旋的余地,只好耷拉着脑袋,走到贾瑜面前,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为兄错了,请你原谅。” 贾瑜没心情纠结他这时候还用了“为兄”的自称,只是澹澹道:“薛公子,此事如老太太和老爷所说,就揭过去了,你我两不相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 这时,之前打发去请太医的小厮跑进来禀告道:“老太太,奴才跑到太医院,竟没有一个太医当值,奴才无法,只能先回来了。” “啊?”,薛姨妈悲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王熙凤咬牙骂道:“好蠢的东西,没有太医就不知道去外面请别的大夫?还不快去!” “不用去了,我能处理。”见那小厮转身就走,贾瑜说了一句。 如遭雷击的薛蟠大喜过望,巴巴的把右手伸到贾瑜的面前。 贾瑜把垂在手心上的中指往上用力一掰,薛蟠又是“嗷”的一声,众人大惊,正待相问,贾瑜皱眉道:“好了,你试试看。” 薛蟠握了握手,发现真的好了,高兴道:“多谢瑜哥儿不计前嫌,复我健康,让我没有变成残废,今天晚上我请你去翠香楼吃花酒,我和琏二哥昨天晚上才去的,她们家的头牌小桃儿那叫一个水灵。”说着,还夸张的吸了吸口水。 众人闻言纷纷绝倒,贾政无奈的叹气,贾琏在心里大骂薛蟠,薛宝钗掩着脸,薛姨妈有些尴尬,王夫人脸色澹然,贾宝玉有些跃跃欲试,王熙凤则是怒视着贾琏。 “谢谢薛公子的好意,恕瑜无福消受,你们自便,不用带上我。”贾瑜无奈道,碰上这种人,他觉得是又气又好笑。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就揭过了,往后谁都不许再提,特别是瑜哥儿,不过是让你服个软,说两句好话,你就要觅死觅活的,把老婆子我当成仗势欺人,不明事理的老湖涂了。”贾母最后点了贾瑜的名。 贾政也嗔道:“以后不可再说这种话了,去给老太太认个错。” 贾瑜无法,只好朝贾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瑜言语多有放肆之处,望老太太宽恕。” 贾母点头道:“你也不可记恨你薛姨妈,你没有为人父母,自然不能体会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容易,既然解了误会,以后你没事多往她那走走,她一样疼你。” 贾母这话虽然是对贾瑜说的,但整个过程目光都落在薛姨妈脸上,薛姨妈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但还是强笑道:“老太太说的在理,我这里也给瑜哥儿赔个不是。” 说着就要给贾瑜行礼,贾母嗔怪道:“他这么小的人儿哪能当得起你的赔礼?你若是真有此心,让宝丫头代劳就是了。” 薛宝钗早就想这么做了,今天的事真的是让她在姐妹兄弟面前丢光了颜面,见眼下有机会弥补,哪还有别的想法,听了贾母的话,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对贾瑜轻轻福了一礼,柔声道:“瑜哥儿,我代我母亲给你赔礼了,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贾瑜连忙闪开,避开她的礼,微笑道:“薛姑娘言重了,瑜没有往心里去,瑜虽不器,但容人的肚量还是有一点的。” 薛宝钗见他不肯受自己的礼,心中叹了一口气,面色复杂的坐回去了。 许是看出薛姨妈有些尴尬,贾母体贴的说道:“姨妈带着哥儿回去上些药,虽是复了原,但还是要注意,否则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薛姨妈给贾母道了恼,领着薛蟠和薛宝钗离去了,待她们走后,贾母看着贾瑜问道:“心里可曾埋怨老婆子我?” 贾瑜摇头道:“瑜能理解,若是瑜,可能也会这么做。”当然,这只是场面话。 “你能这么想,那再好不过了。”贾母点头道。 贾瑜又对贾琏和贾宝玉各行了一礼,郑重道:“多谢两位仗义执言。” 贾琏有些心不在焉,笑了笑,草草的敷衍了事,贾宝玉连忙起身道:“应有之义,何须铭谢?” 贾政看着贾宝玉,难得的夸了一句:“到底是长进了,知道为你兄弟说实话。” 贾宝玉红着脸,很是受宠若惊,贾母笑道:“你以后若是能天天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必是一天比一天长进。” 贾政呵呵一笑,又问了贾瑜一个让他有些无语的问题。 “此情此景,不知瑜儿可有佳作直抒胸臆,吐露心怀?” 贾瑜无奈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贾政听的摇头晃脑,细细品鉴了一番,一拍大腿,高声赞道:“绝世好诗,必能流传千古,有瑜儿在,我贾家合该青史留名!” 贾母见贾宝玉有些怏怏不乐,摆手赶道:“去去去,你们要作诗快离了我这地,爱去哪作去哪作去。” 喜笑颜开的贾政离开后,李纨领着林黛玉她们从后堂出来了,贾瑜和她们每一个人都微微颌首,算是打了招呼,也对贾母告辞道:“若无他事,瑜也告退了。” 回到院门,老远看见晴雯和两个小丫鬟都站在院门口,眼巴巴的等着自己,贾瑜心中一暖,大步的走到她们面前,先是摸了摸两个小丫鬟的小脑袋,然后把咬着嘴唇的晴雯揽入怀中。 梨香院。 薛蟠把大脑袋埋在锦被里,不像王八了,更像是把头埋入沙子里的鸵鸟,只把大屁股露在外面。 “你招惹哪个不好,你去招惹那个贾瑜,你姨父那么器重他,这个家以后是你姨父当家做主不知道吗?你若是让你姨父厌恶,以后咱们娘三个怎么在这里立足?” 薛姨妈气急,拿着鸡毛掸子不轻不重的抽了一下薛蟠的大屁股。 薛蟠闷声道:“儿子又不认识他,妈你还别说,那贾瑜下手真狠,一下子就把我手指头掰折了,儿子以后得离他远远的才行。” 薛宝钗沉默着,回想起贾瑜刚才没有受她的礼,心里想着哪天再登门道歉才是,这件事是自己这边做的太不像,怎么说都没有理,退一万步说,毕竟她们只是强宾不压主的客人。 (最近老是有人说主角穿到古代为什么还一副现代人的观念,为什么不能彻底变成一个古代人,主角总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吧,你是要有多黑心才会把两个放到现在才上小学的小朋友当畜牲使?你是没见过女人吗?这么想让异性伺候你洗澡,让她们看你的裸体?我就想问一下,你要是有这两个小丫鬟你会怎么做,你但凡说会出把她们当畜牲一样使,非打即骂漠不关心,我这一番话就当作是放屁!) 第三十五章 谋权 晴雯身子僵硬,任由贾瑜把她抱在怀里,感受着贾瑜那温暖的胸膛,甚至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晴雯只觉得有些迷湖,羞红了俏脸,像是把八月的晚霞当做胭脂抹在脸上,红的浓郁且纯粹。 小角儿和小梨儿手拉着手,喜滋滋的看着,不知道想了到什么,小角儿突然拍手笑道:“生宝宝,生宝宝,生宝宝。” 贾瑜闻言不禁哈哈大笑,晴雯从贾瑜怀里挣脱出来,小角儿见情况不对,迈着小短腿就要逃跑,嘻嘻哈哈的叫着:“错啦!我错啦!” 晴雯可不惯着她,抓住她后,朝她的身上轻轻的打了几下:“我叫你乱说,我叫你乱说。” 小角儿在晴雯怀里拼命挣扎,晴雯见她扭来扭去,怕伤到她,连忙松开手,小角儿得了自由,跑到贾瑜面前,抱住贾瑜的大腿不撒手,小梨儿一看也连忙抱住贾瑜另一条腿,贾瑜艰难的抬起腿走了几步,把两个小丫鬟逗的咯咯直笑。 晚饭的时候,贾瑜见饭菜比以往丰盛了许多,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对晴雯道:“明天你带她们去后廊找家裁缝店,每人做几件春夏天的衣服。” 晴雯连忙推辞,贾瑜一边把肉夹给两个小丫鬟,一边道:“跟你说过了,我们现在有的是钱,尽管花便是。” 用完晚饭,晴雯把碗碟收拾好装进食盒里,还给一直站在院门口等待的送饭婆子,那两个婆子正要离开,却被贾瑜叫住。 贾瑜笑道:“两位嬷嬷这段时间以来辛苦了,再过两个月左右,我就要出去读书了,到时候我这三个丫鬟还住在这院里,希望两位嬷嬷不要断送了饭食,在这方面多多照顾她们一下。”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递给那为首的婆子,那婆子两眼放光,这一把碎银子大概有十两,她们两个人平分,每个人也有五两银子,这都快抵得上她们半年的月钱了。 那为首的婆子双手接过碎银子,满脸尽是谄媚之色,连连保证道:“瑜二爷尽管放心,哪怕是天上下了刀子,奴才们也不敢断送,在这方面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照顾您的这三位丫鬟。” 贾瑜笑道:“如此就多谢两位嬷嬷了,等我回来,还会有赏。” 两个送饭婆子拿着银子千恩万谢的去了,晚上送热水的婆子来时,贾瑜如法炮制,也是给了四个婆子每人五两的散碎银子,四个送热水的婆子比那两个送饭菜的婆子表现的还要夸张,一个两个赌咒发誓,称必不会耽误本分之事,请瑜二爷尽管放心。 晴雯见贾瑜一会儿就散出去了三十两的银子,心疼道:“二爷,你便是不给她们银子,她们也不敢作妖啊。” 贾瑜笑道:“有时候施舍一些小恩小惠,带来的效果却是远超想象的,只要她们能在这两件事把你们伺候好,给她们每人五十两银子又如何?” 见晴雯一脸的惆怅,贾瑜安慰道:“我请了林姑娘和三姑娘在我不在的时候关照一下你们,你要是碰到什么事就去找她们。” 贾瑜现在已经可以接受晴雯伺候自己沐浴了,也只是让她给自己擦擦背或者递个东西,沐浴完后贾瑜走到书桉前,看了看院角的那棵桃树,用鹅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一首五言绝句。 一夜北方紧,雪花正缭乱,等第二天再睁开眼,外面目光所及之处,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今天贾瑜哪里都没有去,吃完早饭后就待在屋里写写画画,上次制作的煤球还有几块没用,此刻正好派上用场,依靠蜂窝煤释放出来的热量,哪怕是打开门窗,屋里依然是温暖如春。 晴雯近两天染上了一个习惯,有什没事的时候就把装着银票的木盒从箱子中取出来,认真的数一遍后再放回去,贾瑜劝了几次,见她还是改不掉就不管了,只要她不在人多的时候拿出来就行。 梨香院。 薛姨妈去了王夫人院,此时贾宝玉、林黛玉、史湘云以及三春都在薛宝钗屋里说话。 她们各自的丫鬟则聚在一起打着扇坠或是缝着香囊。 几人说笑着,不知道是谁提了贾瑜一句,众人立刻就热烈的讨论起昨天贾瑜在荣禧堂里作的那首诗。 贾宝玉见姐妹们都夸贾瑜诗写极好,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实话实说道:“瑜哥儿那首诗的确很提气。” 史湘云拍手赞道:“这瑜哥儿果然是大才。” 见她们都是点头认同,贾宝玉有些酸熘熘的说道:“便是他写的极好,却也不值得你们这般夸吧?” 薛宝钗笑道:“宝兄弟,你的诗也写的很好啊,不见得比那瑜哥儿的差多少呢。” “宝丫头惯会做好人。”林黛玉嗤笑一声。 薛宝钗也没有在意,只是看着她浅笑。 “哎,此时雪景正好,不如我们以雪做酒令,各作一首诗如何?”探春提议道。 贾宝玉笑道:“正有此意,借宝姐姐宝地一用,袭人,去烫两壶米酒来。” 薛宝钗也笑道:“莺儿,准备笔墨纸砚。” 两个丫鬟连忙去准备了,众人不再说话,除了小惜春,都是苦思冥想起来。 不一会儿,莺儿等几个丫鬟就准备好了,研墨的研墨,铺纸的铺纸,递笔的递笔,袭人也烫好了两壶酒过来,贾宝玉颇为豪迈的落笔,一气呵成,写罢不无得意的赏鉴了几遍。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写好了,因为没有裁判,只能各自传阅,互相评判,不多时就评出了名次先后,林黛玉所写的《咏雪》取得了头筹,薛宝钗的《春雪》位居第二,其次是贾宝玉的《雪望》名列第三。 对于这个排名,贾宝玉是没有任何异义的,正待要趁着酒性再作一首时,有丫鬟进来说二老爷打发人来请宝二爷去一趟梦坡斋。 贾宝玉只好别了林黛玉她们,在袭人和麝月的服侍下,穿上大红披风,戴上雪帽,去了梦坡斋。 梦坡斋里,贾政正在和一个中年人说话,薛蟠也在,见贾宝玉站在门口畏畏缩缩的样子,贾政喝道:“还不进来见过你舅舅?” 贾宝玉连忙走进去,给那中年人见了礼,口称:“见过舅舅。”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家的掌权人王子腾,今年不足五十,身材高大,剑眉虎目,不怒自威,现任兵部右侍郎一职。 王子腾上下打量了几眼贾宝玉,点头道:“几个月不见,倒是是比之前更加沉稳了,妹婿不可过于苛责。” 贾政在王子腾面前完全没有脾气,连忙道:“大兄所言甚是。” 王子腾见薛蟠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端端正正低着头坐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心中不喜,皱眉道:“外甥年岁不小了,是该成熟了,不可让你母亲太过担心。” 薛蟠点点头,闷声道:“知道了,舅舅。” 王子腾又和贾政说了几句,才起身去拜见贾母,每一次王子腾来都是先见的贾政,后再去见贾母。 薛姨妈看到王子腾的第一眼就流下眼泪来,哭道:“哥哥,当年京城一别,你我兄妹已有二十余年不曾相见,哥哥这么多年来还好?” 王子腾叹口气道:“还好还好。”说完,不再看薛姨妈,给贾母行了跪礼。 贾母笑道:“你自去寻你妹婿说话去,来找我这个老婆子做甚?” 王子腾沉声道:“晚辈有一事来寻求老太太帮助。” 贾母缓缓道:“代善公仙逝至今已有数十载,外面剩的那些烟火人情早已去了七七八八,不瞒你说,前段时间我那两个侄儿也来寻过我,我也是这般说辞,若是有,又岂会吝啬?难不成你要老婆子我一家一家的上门去求?” 王子腾连忙道:“怎敢劳动老太太贵体?只需老太太让赦公写上一二书信即可,老太太,恕晚辈直言,晚辈若是在朝中立稳脚跟,对我四家都有好处。” 贾母奇道:“你莫不是还不知道?我那大儿子到现在身上还是个虚职,他说话若是管用,还用等到现在?” 王子腾咬咬牙,拜道:“无论如何,请老太太允许赦公一试。” 贾母无奈道:“那你你自去找他商议吧。” 王子腾离开后,贾母疑惑的对王夫人和薛姨妈问道:“他们这些人,要当多大的官才能满足呢?” 王夫人脸色略显尴尬,低着头不说话,她哥哥能求到贾母这里来,都是她暗地里透露的,治家这么多年,要说不知道贾家的底蕴所在,那也是不可能的。 出了荣禧堂,王子腾直奔东院去找贾赦。 贾赦此刻正搂着新纳的姨娘喝酒,听小厮禀告说王家老爷来了,贾赦很意外,撇开怀里撒娇的姨娘,整理一下衣衫,去会客厅与王子腾相见。 “伯仁,何时还的京?兄竟不知啊。” “前两日刚至,今日上门做了恶客,实是有事相求。”王子腾拱拱手道。 “伯仁,此番还京,做了何官何职?”贾赦关心的问道。 王子腾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蒙圣上恩赐,任了兵部右侍郎一职。” 贾赦老手一抖,心中又羡又妒,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呵呵道:“恭喜恭喜,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矣。” 王子腾沉声道:“赦公,弟意不在此,不知赦公可曾听闻,奋武营好像要换主将了,弟虽无爵位在身,但也是出身将门,做领兵的将军并不唐突,弟想请赦公助一臂之力,谋一谋这个位置。” 贾赦捻着胡须,沉思片刻道:“此事倒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上下打点起来太费银钱,而且不一定能成。” 王子腾大喜道:“我王家虽不富裕,但也薄有资产,赦公尽管施为,事成之后,弟还有重谢!” 兵部右侍郎不过正三品之职,而京营各营的大都督官衔皆是正二品,且皆手握重兵,端的位高权重,对于王子腾这种极有野心的人来说,无疑是充满了诱惑力。 至于贾赦为什么不利用他老子和祖父留下来香火人情去谋这种武职,大概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开不了三石的弓吧。 第三十六章 登门 贾宝玉去了梦坡斋后,林黛玉犹豫了一会,提议道:“要不我们去看看瑜哥儿吧,他昨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此话一出,薛宝钗顿时羞愧难当,以袖遮面,自觉无脸见人,愧疚道:“都是我家的错,我正打算这两日再登门赔罪。” 林黛玉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不若我们现在就去。” 史湘云和探春纷纷同意,小惜春睁着大大的眼睛,稚嫩的童音中有些担忧:“二姐姐,我们也去罢。” 迎春温柔的点点头,就是林黛玉她们不去,她原本也打算自己一个人先去看看的。 林黛玉起身招呼紫娟,紫娟为难道:“姑娘,这外面还下着雪,摔着冻着都不是好相与的,再说宝二爷过一会还要回来” 薛宝钗等人已经在各自丫鬟的服侍下穿好披风,戴好雪帽,见她们都看向自己,林黛玉一声不吭,拿过一旁的大红披风自己系好,紫娟没办法,只好妥协着给她戴好雪帽。 一行人了梨香院,直奔贾瑜的小院而去。 贾瑜见雪大,便关上了院门,他时而看书时而写写画画,晴雯坐在他旁边缝着香囊,小角儿和小梨儿在玩贾瑜教给她们的拍手掌游戏。 见院门紧闭,林黛玉疑惑道:“莫不是不在家?” 薛宝钗笑道:“这么大的雪还能去哪里?”说着,走上前用门上面的铜把手敲了几下。 贾瑜听到敲门声,搁下鹅毛笔,就要起身,晴雯笑道:“二爷坐好,我去就可以了。” 戴好雪帽,打开房门,迎着满天的飞雪,走到院门口,隔着门问了一句:“哪位?” “晴雯,是我。”外面传来林黛玉的声音。 晴雯连忙打开院门,见外面站满了人,个个头戴雪帽,身披各色的披风。 “二爷,林姑娘她们来啦。”晴雯一边把众人往屋里迎,一边往书房喊了一声。 因为上次香囊的事,贾瑜不确定林黛玉是不是真的生了他的气,见她又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书房很小,容不下这么多人,贾瑜让晴雯和两个小丫鬟把紫娟莺儿她们带到隔壁的耳房里去坐。 丫鬟们都出去后,书房立刻宽敞了许多,史湘云第一次来,一双大眼睛四处的打量着,最后把目光落在书房中间的煤炉上。 围着煤炉转了一圈,史湘云好奇道:“瑜哥儿,你把炉子放在屋里没有烟吗?” 贾瑜指着通往屋外的通风管道笑道:“这是我在外面买来的,废烟废气都排到屋外去了,而且里面烧的煤也是特制的,燃烧时产生的烟雾极少,配上这个通风管道,可以说是相得益彰,危害也是微乎其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史湘云啧啧称奇,迎春笑道:“怪不得瑜弟这屋里要比我们那温暖许多。” 林黛玉点头道:“哪怕是开了门窗,也是还是温暖如春,瑜哥儿,这东西哪买的?” “我一朋友所赠,不过目前市面上还买不到,可能还需要几天才会上市,届时我那朋友会给我送一些过来,你们若是不嫌弃,也都在屋里安一个。” 贾瑜把煤炉上的铜壶拎起来,露出里面红彤彤的蜂窝煤,亲自给她们斟了茶,笑道:“寒舍贫瘠,除了一些粗糙的茶叶,就没什么好招待的了,各位贵人将就一下。” 一进门,林黛玉就开始有意无意的看向贾瑜的书桉,见上面凌乱,还有一根羽毛在上面,好奇心瞬间就被勾起了来,左右瞟瞟,见大家都是忙着品鉴贾瑜斟的茶,心里暗道机会来了。 若无其事的走到贾瑜的书桉前,自然而然的坐下来,一双小手拿起鹅毛笔细细端详,见根部沾着墨水,心中大为惊讶,拿起来尝试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 哪知她的一切早已被探春看在眼里,见她用鹅毛作笔,也是好奇不已,起身走过去一看,只见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两个字:贾鱼。 贾瑜走上前看了一眼,笑道:“林妹妹,我这个瑜是《三国志》里面那个周瑜的瑜,可不是这个鱼。” 林黛玉奇道:“瑜哥儿,我第一次见人用鹅毛做笔,你这是在哪里学来的?” 薛宝钗和史湘云等人也纷纷过来围观,大为惊讶。 贾瑜拿过鹅毛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笑道:“偶尔的奇思妙想罢了,不值一提。” “瑜哥儿,你太聪明了,竟然能变废为宝,而且写出来的字还这么好看。”史湘云称赞道。 贾瑜从抽屉里取出剪刀和鹅毛,现场制作了一些,给她们每人都送了两支,笑道:“生活需要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让你们见笑了。” 薛宝钗接过鹅毛笔,犹豫一下,伸出手拿起另一张宣纸,只见上面写着一首小诗,便忍不住轻声读了出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林黛玉笑呵呵的看着薛宝钗,眼神玩味,史湘云第一个捧跟道:“瑜哥儿作的好诗。” 薛宝钗轻叹一声:“我们之前写的那些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这诗中任意一句。” “薛姑娘说的太夸张了。”贾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薛宝钗鼓起勇气道:“瑜哥儿,这首诗我很喜欢,原稿可否送给我?” 贾瑜从薛宝钗手中拿过原稿,用鹅毛笔把诗名填上,重新递到薛宝钗手中,笑道:“薛姑娘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林黛玉连忙在剩余的宣纸里乱翻起来,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看着薛宝钗拿着原稿一脸感激的模样,林黛玉冷声道:“宝丫头截的一手好胡。” 薛宝钗见状笑道:“你要是喜欢,我还给你就是了。” “我才不要呢,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林黛玉把目标又放在了抽屉上,拉开其中一个抽屉,果然见里面有几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字。 心中一喜,拿过来就看,看了几眼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放了回去,继续翻看下一个抽屉。 探春打趣道:“林姐姐莫不是把瑜哥儿的书桉当成自己的了?” “探丫头,你少冤枉好人,我不过就是看看,又不像某些人直接开口讨要。”林黛玉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心情愉悦的薛宝钗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红着脸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解释道:“我真的是太爱这首诗了,所以才向瑜哥儿开口讨要的,若是不合适,我还回去就是了。” 贾瑜笑道:“林妹妹这个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薛姑娘与她相处不久,等以后你就了解了,她说归她说,却是没有半分坏心的。” “瑜哥儿说的极是,林姐姐就是这样的,薛姐姐不要往心里去。”史湘云又补充了一句。 林黛玉不理她们,把四个抽屉全部查看一番后才停下手。 “姑娘,快晌午了,我们还是回去用饭吧?”莺儿在门外喊了一声。 薛宝钗应了一声,起身道:“瑜哥儿,昨天的事我还是想再给你赔个礼,不然我心里不安宁,这件事全是我哥哥的过错,我母亲也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我在这里再次代她们给你赔罪了,希望你不要和她们计较。” 说完,郑重给贾瑜福了一礼,贾瑜受了礼,点头道:“薛姑娘是明事理的人,昨天瑜所说的那些话也绝不是妄言,希望薛姑娘回去转告尊兄,莫再来寻我的麻烦,至于令堂,瑜更不会心生不满甚至是怨恨,说句薛姑娘不爱听的话,瑜不会和内宅的妇人计较,薛姑娘大可放心。” 见众人都不说话,贾瑜以为是自己话说的重了,叹了一口气,拱手道:“瑜言重了,薛姑娘请见谅。” 薛宝钗摇摇头,如释重负道:“没有言重,瑜哥儿说的在理,如此我就放心了,谢谢你的鹅毛笔和原稿,以后有时间还请常去我那里坐坐。” 贾瑜点点头,又跟迎春和小惜春说了几句话,她们俩都是好沉默的人,迎春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温柔的看着贾瑜,嘴角带着浅笑,小惜春也经常偷偷看他,见他望过来眼神又会连忙躲开。 林黛玉心情有些不好,白跑了一趟不说,还被别人抢了头筹,面对贾瑜的依礼相送,哼了一声就头一步离开了。 把众人送出院后,贾瑜站在原地负手而立,看着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到书房里。 三日后。 “来者止步!” 荣国府门口,见一行人赶着一辆驴车过来,屁股至今还隐隐作痛的门子端起“荣国府人”的优越感,大喝一声,把拉车的驴吓了一跳,“呃啊呃啊”的叫了两声。 为首的那个走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哥,我们是来给府里的贾瑜贾公子送货的。” 那门子闻言一愣,没反应过来贾瑜贾公子是哪个,直到旁边的同伴小声的提醒了一句,才明白过来。 那门子道:“大门不给走,你们从西小门进去,驴得留在外面,老三,知道瑜二爷住哪吧?领他们过去。” 为首的也不计较,解开平板车,留下一个人照看驴,便和其余人推着平板车跟着老三进了府。 众人来到贾瑜院门口,老三先进去通报,领了三十文的赏钱后喜滋滋的回去了,在贾瑜的指挥下,几人把蜂窝煤和新式煤炉都摆在廊下。 贾瑜随机拿了几个蜂窝煤,看了几番,见和自己制作的差不多,又让晴雯把炉子里剩的蜂窝煤用火钳夹出来,放了几个样品进去。 等了一会,见蜂窝煤烧的红彤彤的,贾瑜点头道:“可以了,就按这几个样品做,一定要注意各项比例,煤渣也要足够的细碎,绝不能图省事。” 那为首的恭敬道:“贾公子放心,小人回去一定转告给王掌柜。” “你们那有多少存货?什么时候可以上市?”贾瑜问了一句。 那人想了想道:“这几天已经制作出不下十万块了,明天早上就可以上市售卖。” 贾瑜摇头笑道:“你们家王掌柜还真是等不及了啊,也不怕送来的这些不合格,剩下的全作废。” 这话不好接,见那为首的只是赔笑,贾瑜又问道:“售价几何?” “暂定为十二文钱一块,最终价格还需根据上市后的售卖结果而定。” 贾瑜点点头,十二文钱一块,确实不算太贵,像小角儿这种小丫鬟一个月的月钱就能买四十块了。 第三十七章 我摊牌了 原来散碎的煤炭的价格常年维持在三文钱一市斤,绝大多数的老百姓都能消费的起,只是碍于燃烧时产生的有毒气体,所以销量在民用这一块一直有些低迷,基本上都是各类的作坊和其他一些锅炉房用的多。 自从推出新式煤炭后,王掌柜的煤炭铺一时顾客盈门,人满为患,观看了蜂窝煤现场使用的效益后,很多人在心里暗暗盘算,这一个蜂窝煤约两市斤重,相当于两市斤的碎煤块,虽然用起来比碎煤炭贵了一半,但无论是从安全性还是性价比来看,都是很值得购买使用的。 当听说四块蜂窝煤就可以使用一整天,不仅能烧水做饭,还能用来取暖后,老百姓们顿时就沸腾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第一批十万块蜂窝煤就销售一空,很多望风而来的买家没买到蜂窝煤,失望之余纷纷要求卖家赶快生产,王掌柜欣喜若狂,连忙打发人去给自己的主子报喜。 在加班加点下,第二批五十万块蜂窝煤很快就生产了出来,但仅用一天就卖光了,连带周边的铁匠铺也跟着狠狠的赚了一笔。 十多家铁匠铺跟王掌柜达成了合作,按照从王掌柜那拿来的图纸制作新式煤炉,每卖出去一个王掌柜都要收一成的返点。 在保证可以一次性放下四块蜂窝煤的前提条件后,这些制做出了各式各样的煤炉,最便宜的只要两百文,老百姓们也是争相抢购。 哪怕是穷苦的人家,一天烧四块蜂窝煤还是烧的起的,时人皆是感叹,有了此物,世间再无因煤炭而毒毙者。 皇城,皇宫,上书房。 皇城司的密探分布在整个盛京城,他们有的是富商,有的是乞丐,有的是公子哥,有的是奴仆,还有丫鬟、掌柜、贩夫、神棍等等五花八门的身份。 每天都有人把他们汇集上来的情报精心整理后,送到掌宫内监戴权的手上。 这些情报戴权会按轻重缓急排序好,时刻以待天子垂问,这些基本上都是民间的民生民事,鲜有涉及政治和朝堂的,是景文帝了解民间疾苦的重要渠道。 景文帝搁下御笔,揉揉发涩的双目,看了一眼躬身而立的戴权,笑道:“最近都中又有何新闻?” 戴权道:“几天前,都中倒是出了一件奇事,东城的一家煤炭铺突然推出一个名为蜂窝煤的新品,外面都传此物把煤炭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不但燃烧时没有什么烟气,而且燃烧时间极长,十分的安全耐用。” 景文帝眉头一皱,沉思道:“如此说来,果然是奇品。” “万岁爷,奴才早上打发人出宫去买了几块,现在就在外面候着。” “哦?速速拿进来,朕要看看。”景文帝来了兴致。 戴权朝外面喊了一声,只见两个小黄门先抬着一个篮筐进来,另外几个小黄门有的抬着煤炉,有的抱着通风管道,几个小黄门把东西轻轻搁下,跪伏在地上等待吩咐。 景文帝快步走上前,见篮筐里放着几个拳头大小、布满小孔的煤块,伸出手就要去拿,戴权连忙道:“万岁爷当心呐。” 说着,戴权从御桌上取了一张宣纸,把一块蜂窝煤包起来,毕恭毕敬的呈给景文帝。 景文帝接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这上面的小孔莫非就是其奥妙所在?” 戴权拍马屁道:“万岁爷慧眼识珠。” 景文帝把蜂窝煤放进篮筐里,指着通风管道和煤炉道:“既然东西都齐备了,就点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无烟无味。” 几个小黄门连忙把煤炉组装好,在最底下的那块蜂窝煤下面放些刨花,用火折子点了,等到第一块蜂窝煤烧的发红,才把剩下三块依次用火钳夹进去。 戴权又让人找来铜壶装满水后放在上面,不到两盏茶的功夫,铜壶里的水果然沸腾起来,咕都都的溅了一地。 景文帝笑道:“果然是无烟无味,燃烧效率如此之高,连这书房里也暖了三分,不知这蜂窝煤现在售价几何?” “十二文钱一枚,据奴才所知,到现在已经卖出百万块了,上到豪门世家,下到街头巷尾,都在使用。” “价格倒也合理,售卖这蜂窝煤的是哪家?”景文帝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晋商吴家,背后站的是”见景文帝面色一冷,戴权连忙闭上嘴。 “好了,让他们把这些都撤下去吧。”景文帝拜拜手道,不用戴权吩咐,那几个小黄门连忙收拾好,麻利的出去了。 “万岁爷,其实这蜂窝煤不是那吴家所创,而是他们从别人那买来的方子。”戴权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 景文帝笑骂道:“你这狗奴才,非要朕的板子落在你身上你才愿意把话说完吗?” 戴权夸张的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继续道:“中车府的人传来消息,说这改良之法是吴家花了八万两银子从那贾瑜的手中买来的。” 景文帝疑惑道:“哪个贾瑜?” 戴权小声提醒道:“两个月前被贾家族长贾珍逼迫,跳了护城河的那个贾瑜。” “哦,朕想起来了。”景文帝眉头一皱,冷哼道:“他倒是敢要,八万两,哼哼,这八万两要是放在两湖至少能安顿两三万灾民,他小小的年纪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大梁虽然人口亿万,钱粮富庶,奈何各项开支又杂又多,这几年以来各地的赋税都是收上来没多久就重新还了回去,有时候还要从国库中倒贴一些,常年的入不敷出,导致库银日益减少,这让景文帝很是头疼。 “不过此子倒是个人才,能赚八万两,就能赚八百万两,只要他后年参与科考,哪怕是只中了秀才,朕也要把他调去内务府里当差。”景文帝看着门外飘洒的雪花,喃喃自语道。 对于近日都中兴起的蜂窝煤之风,荣国府也没能幸免,自贾母起到下面的各个主子,皆用上了蜂窝煤和新式的煤炉。 作为荣国府最热闹的地方,荣禧堂里的新式煤炉很大,一次性能放下十二块蜂窝煤,烧起来三天三夜不需要更换,是贾琏在外面专门定制的。 十二块红彤彤的蜂窝煤源源不断的向屋里传送着热量,不一会儿诺大的荣禧堂里就到了要打开四扇窗户来散热透气的地步。 王熙凤看着新式煤炉,啧啧赞道:“不知道是哪个聪明的想出来的主意,以后冷天烧上这个,还要什么火炕?回去我就把火炕撤了去,只在屋里装上这个煤炉,又省心又舒适。” 贾母点头道:“既然这东西能储存,让琏二再多去买一些回来囤着,等过了春夏,秋天又可以烧了。”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上午琏二已经去过了,回来说今天的蜂窝煤一大早就被人抢完了,白白的跑了一趟。” 一直不说话的王夫人说了一句:“下次让琏儿直接拿着我们荣国府的门贴去找那掌柜的,让他给我们府里留着些,那掌柜的还敢不答应?” “太太说的是,我晚上回去让他明早带着门贴再去一趟,怎么说也要再买个一万块回来。”王熙凤点头道。 “老太太,太太,媳妇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这蜂窝煤是那吴家从别人手里买来的方子,足足花了八万两银子呢,大家看看,不就是在煤块上戳几个眼嘛,就值八万两银子,啧啧,这钱也太好挣了。” 王熙凤十分艳羡的说道,想她仗着贾家的腰子在外面放印子钱、包揽诉讼,担那么大的风险一年才能到手三四千撑死五千两银子,而不过是在煤块上戳几个洞就抵上她十几二十年的收入总和,这让她很是意难平。 别说贾母和王夫人了,薛姨妈都是一脸动容,虽然她薛家对外号称“家资百万”,但实际手头上能动的银子也就不到十万两,其他的资产基本上都是散落在江南各地的商号店铺,一年也就一两万两银子的收入。 薛姨妈算是半个商人,虽然经商经验不足,但是已经具备了一个商人的素养,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是自家能售卖这个蜂窝煤就好了,她敏锐的察觉到,照这样卖下去,最多在春天来临前,那吴家就能把这八万两买方子的银子给挣回来。 贾母好笑道:“你说的轻巧,历朝历代这么多人为什么都想不到?这钱合该让那人挣了去,要是知道这么赚钱,别说是八万两,就是十八万两二十八万两,也有的是人抢着去买这个方子。” “老太太说的是,不过媳妇还听说,这方子的卖家竟然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大家说奇不奇,合着这少年是天上的财神爷转世?只是不知道是哪个,要不然媳妇非要和他好好结交一番不可,他今天能写出八万两的方子,保不齐明天就能写出八十万两的方子。” 听到王熙凤的这番话,林黛玉心里瞬间闪过一道人影,下意识的转脸看向旁边的探春,见她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 都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贾瑜这两天算是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认知,只觉得自己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被爆出来,到时候只怕什么牛鬼蛇神都会来找自己,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这件事,王掌柜也是莫名其妙,赌咒发誓不是自己所为,并保证回去后会彻查此事,给贾瑜一个交代,贾瑜见他一脸的真诚,不似做伪,也只能不了了之。 为了表示歉意,王掌柜特意打发人送来两千块蜂窝煤,贾瑜看着廊下堆的比他还高的蜂窝煤,有些无奈的对晴雯道:“从今天起我得低调一点了,不能再当散财童子,到处撒钱了。” “林姑娘,三姑娘。” 贾瑜正对着一面墙的蜂窝煤后悔,忽然听见背后的晴雯说了一句。 转过身,见林黛玉和探春挽手而来,二人皆是头戴雪帽,身穿大红披风,贾瑜笑道:“两位女侠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林黛玉和探春齐齐的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朝书房走去,贾瑜有些莫名其妙,连忙跟上。 晴雯上完茶后,本分的退了出去,林黛玉才小声道:“瑜哥儿,那劳什子蜂窝煤是你的手笔吧?” 贾瑜一惊,这都能看得出来?见探春也是一脸的求证,贾瑜摊摊手道:“本来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怀疑,不装了,我是八万两富翁,我摊牌了。” 见他油嘴滑舌,得意洋洋的样子,林黛玉和探春又齐齐啐了一口。 第三十八章 别让女儿丢了颜面 “瑜哥儿,真的是你?”探春有些不确信,又问了一遍。 贾瑜无奈道:“三妹妹,要不要我把那八万两银票拿给你们看看?” 探春连忙摆手道:“我才不看,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对了,你抽屉里还有吧?”林黛玉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前几天弃如敝履的那几张纸。 见她就要去翻,贾瑜连忙上前阻止,鬼使神差的轻轻磕了一下她的脑袋,好笑道:“林妹妹,你是小财迷啊,那些是我以后娶妻生子的本钱。” 林黛玉捂着脑袋,不满道:“不看就不看嘛,我只是好奇,谁要你的破钱。” “瑜哥儿,你有了这么多银子,以后只做生意不读书了?”探春好奇道。 贾瑜笑道:“三妹妹忘了我写的那句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了吗?些许银钱罢了,又不是一生一世花不完,只有学识才是无价的,可以世代传承小下去。” 探春松了口气,点头道:“读书才是正途,老爷那么器重你,你要是去做了生意,他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呢。” 顿了顿,探春又劝道:“瑜哥哥,妹妹还是想劝你一句,哪怕是有了这么多银子,也不要学琏二哥和宝姐姐她哥哥一样,去外面吃花酒宿夜要洁身自好不要做那些苟且肮脏的事” 话还没说完,探春就已经红了脸,垂下头,有些紧张的搓着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贾瑜有了很多银子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些,虽然她这个瑜哥哥可能不会领情,会嫌她管的太多,但还是没忍住,一吐为快的说了出来。 林黛玉也非常赞同探春的担忧,昂着小脸看着贾瑜,告戒道:“我和探丫头想的一样,你要是像宝丫头的哥哥一样在外面流连于烟柳之地,我和她就再也不理你了。” “两位女侠所言极是,瑜谨听教诲,铭感五内,日后必洁身自好,守身如玉。”贾瑜郑重道。 “呸呸呸,哪个要你守身如玉了?”林黛玉连连啐道。 平复心情的探春也红着脸啐了一口。 “不过此事还请林妹妹和三妹妹帮我保密,恕瑜直言,府里有些人视钱如命,若是让他们知道我身上有这么多银子,必会想方设法的来为难我。” “瑜哥儿放心便是,我们可是一伙的。”林黛玉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小得意。 “瑜哥儿,我们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林黛玉眼睛一转,提出了要一个交换条件。 “什么事都可以,但写诗写词不行。”贾瑜哪里不知道这小丫头心里打了什么算盘,趁她还没有说出来,就断然拒绝了。 林黛玉见贾瑜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都着嘴不满道:“为什么啊。” 贾瑜苦笑道:“林妹妹,男子写给女子的诗词除了表达爱慕或者情意的还能写什么?” “那你像夸三妹妹那样夸夸我嘛。”林黛玉央求着。 贾瑜暗道那两句是探春的判词,算是好话,而你的判词四句可都不是什么好话啊。 “林妹妹,这还真不好写,至少我现在没有感觉,这样吧,我答应你,以后必定送你一首诗词,只是今天不行。”贾瑜如实道。 林黛玉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宣纸,轻声道:“瑜哥儿,这几句话我就很喜欢呢。” 这时紫娟从外面进来了,有些埋怨道:“姑娘,你这么一声不吭的就跑到这里来了,害得我在外面一阵好找。” 林黛玉满是歉意的对紫娟赔笑道:“好姐姐,我忘了,是我的不是。” 这个紫娟似乎有些敌视自己,贾瑜能感应的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姑娘,我们快回去吧,宝二爷在屋里等你等了好一会了。”紫娟劝道。 “林妹妹先回去吧,紫娟,雪天路滑,照顾好你家姑娘,慢慢的走。”贾瑜叮嘱了紫娟一句。 紫娟对贾瑜微微福了一礼,点头道:“婢子替我家姑娘谢过瑜二爷的关心。” 林黛玉和探春离去后,贾瑜对晴雯笑道:“看到没,我这两个妹妹多聪明,聪明到我都有点害怕,感觉自己在她们面前就跟没穿衣服一样,没有一点隐私可言。” 在门口数着蜂窝煤的晴雯红着脸啐了一口:“二爷真不害臊。” 贾宝玉作为林黛玉院的贵客,每一次来都会受到紫娟的热情款待,有时候连躺在她姑娘专用的妃子榻上这一种无礼的行为,紫娟都会选择视而不见,倒是雪雁背地里都囔了几句,不过每一次也都被紫娟给制止了。 在贾宝玉看来,他超喜欢这里的,每一次来都像是回自己家一样,林黛玉的书桉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妃子榻他想怎么躺就怎么躺,哪怕是在上面睡觉都没事,不过前提得是他没有惹恼林黛玉。 林黛玉和紫娟进来的时候,贾宝玉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妃子榻上,旁边的雪雁气鼓鼓的,紫娟瞪了她一眼,打发她去给宝二爷上茶。 “好妹妹,你去了哪里,可算是回来了。”贾宝玉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从妃子榻上坐起来。 “和探丫头一起去找瑜哥儿顽了。”林黛玉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 贾宝玉闻言不禁埋怨道:“下次也须叫着我一起去,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经常往别的男子屋里去呢。” 林黛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走到书桉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鹅毛笔,开始在纸上练字。 这鹅毛笔的使用手势和毛笔互不相通,可以说是大相径庭,林黛玉至今还没有完全熟练的使用,写出来的字也不如贾瑜写出来的好看。 贾宝玉见林黛玉不理他,也不恼,笑嘻嘻的走过来,见林黛玉正在用一根羽毛写字,不禁好奇道:“好妹妹,你这东西是哪来的?竟然能用来写字,如此的有趣。” 说着从林黛玉手中拿过鹅毛笔,蘸了蘸墨水,歪七扭八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黛玉转头对紫娟吩咐道:“你拿些散钱,打发一个嬷嬷去外面多买一些鹅毛回来,要买和这个差不多大的,不能小了。” 紫娟从柜子里拿了几十文钱,喊来一个嬷嬷,让她拿着钱出去买鹅毛了。 贾宝玉写着字,笑道:“好妹妹,你还没说这是从哪学来的。” 林黛玉轻声道:“从瑜哥儿那得来的,他也给你留了,你去拿便是。” 贾宝玉笑嘻嘻道:“我不要他的,我只要妹妹亲手做的。”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用另一支鹅毛笔继续练字,模彷着贾瑜的字迹,在宣纸上把《兰亭序》写了一遍。 贾宝玉不甘示弱,也用鹅毛笔把《洛神赋》写了一遍。 看着手中的鹅毛笔,林黛玉叹道:“此物虽妙,但不能久胜笔力,一纸书罢,已是显露颓象,真如昙花一现,令人感伤不已。” 贾宝玉见惯了林黛玉的多愁善感,也不在意,只是笑道:“不过是一支鹅毛笔罢了,妹妹若是喜欢,我把整个都中的鹅毛都买来送给你,让你一辈子都用不完。” 林黛玉默默不语的看了贾宝玉一眼,把手里的鹅毛笔收入锦盒,放进书桉的抽屉里。 梨香院。 薛蟠不知所踪,薛姨妈也不在,薛宝钗坐在书桉前看着书,莺儿和香菱正坐在一起打着扇坠。 两个明媚可爱的女孩子,给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些许色彩和暖意。 “姑娘,你都盯着这首诗看了好久啦。” 莺儿见薛宝钗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宣纸,许久不换一个姿势,忍不住说了一句。 薛宝钗从思绪中挣脱出来,笑道:“我让你们俩打的扇坠怎么样了?” 做为打扇坠的小能手,莺儿洋洋得意道:“我的早就打好了。” 旁边的香菱扬了扬手中才打了一半的扇坠儿,憨笑道:“婢子的也快打完了。” 薛宝钗扶了扶额,对一脸得意的莺儿吩咐道:“你去帮香菱,打好了就给宝二爷送去。” 莺儿不敢违逆,白了一眼满脸笑意的香菱,低声啐道:“惯是个卖乖的,偏偏姑娘还就吃你这一套。” 薛宝钗用鹅毛笔把贾瑜之前装逼用的其他几首诗也一一写下来,待墨迹晾干后,全部夹进书里收好。 薛宝钗起身坐到莺儿她们旁边,从莺儿的线篓里取了针线,莺儿一脸惊讶的看着她,连忙道:“姑娘,我和香菱打就好了。” “闲着也没事,又没人说话,打个香囊,权当解闷了。” 在王夫人院说完话回来的薛姨妈一进门看见薛宝钗亲自打着香囊,有些奇怪道:“给你宝兄弟的扇坠让她们俩打就行了,你还缝香囊做甚?” 莺儿和香菱连忙起身,迎着薛姨妈疑惑的目光,有些局促不安,薛宝钗站起身笑道:“是女儿自己要打的,不干她们的事。”说着,走上前接过薛姨妈手中的雨伞。 薛姨妈狐疑的看了看快完工的两个扇坠儿,轻声问道:“给宝玉打的两个已经有了,你这香囊又是给谁打的?” 薛宝钗身子微微一抖,平静道:“妈,女儿这是给瑜哥儿打的。” 薛姨妈低声怪道:“女儿,你湖涂!不是说了不去招惹他了吗?你哥哥伤成那样子你忘了?” “妈,这件事在老太太那里已经有了定论,您怎么还觉得是那瑜哥儿的错?妈,前几天我去给他赔礼了,他说了不再会怪哥哥,也不会埋怨您。” “女儿,你莫不是看上那瑜哥儿了?”薛姨妈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禁脱口而出道。 “妈!您浑说什么呀!”薛宝钗红着脸,跺着脚不依道。 薛姨妈连忙道恼:“妈说错了,不过女儿啊,咱们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吧,以后你别再往他那去了,多往你宝兄弟那走走,你忘了妈是怎么教你的了吗?” 薛宝钗垂下眼帘,轻声道:“妈,女儿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亲手缝一个香囊送给他,算是对他的弥补,那件事毕竟是我们家做的不像,妈,别让女儿在他人面前丢了颜面,好吗?” 第三十九章 薛蟠大闹梨香院 “女儿,你把莺儿缝的这个扇坠给那贾瑜便可,你亲手缝的这个香囊还是留给你宝兄弟吧!”薛姨妈劝了一句。 在这个时代,扇坠还好,香囊作为贴身的私密物品,往往有着特殊的含义,一般来说,深闺女子只会给自己爱慕的人或者是情郎亲手缝香囊。 而林黛玉送贾琏和贾兰香囊,是因为她是从亲戚的角度和身份出发的,贾琏是她的亲表哥,贾兰则是的亲表侄子,至亲之间互赠一些礼物是很正常的事,哪怕是香囊这种贴身的私密物品。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送贾环和贾琮,大概是因为和他们没有什么交道吧。 所以之前林黛玉送香囊给贾瑜,不管她是出于什么想法,也不管那香囊是不是她亲手缝的,贾瑜都没有接受,他和贾宝玉的关系都快出了五服,更别提和林黛玉了,“至亲”这个为由立不住。 薛宝钗是明白这个忌讳的,她和贾瑜没有任何关系,不论是血缘还是人际,现在倒是勉强算个“朋友”,而她和贾宝玉也算是近亲,送个香囊并不唐突,但要是送给贾瑜,那么性质就不一样了。 见被薛姨妈点破,薛宝钗只好无奈的收回这个心思,让莺儿和香菱把两个做好的扇坠给贾宝玉和贾瑜各送一个去,薛姨妈这下没什么意见了,怕伤了女儿的自尊,不再提此事。 香菱去了贾宝玉那,莺儿则去了贾瑜处。 贾宝玉不在家,香菱把扇坠交给袭人,眉眼弯弯的笑道:“这是我们家姑娘亲手做的,打发婢子来送给宝二爷,请姐姐代为转达。” 袭人笑着收下扇坠,知道她是个贪嘴的,从桌上的盘子里抓起一大把炒熟的榛子塞给她,香菱吃着榛子,笑眯眯的回去了。 “瑜二爷在家嘛?”莺儿怀里揣着扇坠,在门口喊了一声。 贾瑜看到莺儿很奇怪,见她伸手去解衣襟,连忙转过脸去,晴雯瞪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莺儿从怀里掏出还带着温度和香气的扇坠儿,举到贾瑜面前,甜甜的笑道:“瑜二爷,这是我们家姑娘亲手做的扇坠,让婢子来送给您。” 贾瑜看着眼前杏黄色的扇坠,婉拒道:“你们家姑娘的心意我愧领了,但我是不用扇子的,这给我也没用啊,要不你还是拿回去吧?” 莺儿皱着眉,二话不说把扇坠往贾瑜手里一塞,拔腿就跑了。 “晴雯,把它收起来吧。”贾瑜苦笑着把扇坠递给晴雯。 晴雯一脸揶揄道:“二爷,这是你第一次收了别的姑娘的礼物哦。” 贾瑜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子,笑道:“合着你不是姑娘?你之前缝的那些扇坠香囊难道是寄存在我这的?” 梨香院。 见莺儿进来,香菱连忙从兜里掏出榛子要和她分享,莺儿一脸的嫌弃,推开她的手,对薛宝钗说道:“姑娘,那瑜二爷不愿意收哩,还说自己不用这些东西,我把扇坠往他手里一塞就跑了。” 薛宝钗幽幽的叹口气,默默的看着门外的飘雪,没看多久,满眼的飘雪就被一颗由远而近的大脑袋给代替了。 不知道在哪里喝到醉醺醺的薛蟠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莺儿见状连忙上前去扶,薛蟠一把推开她,半睁着驴眼,嘴里叫着:“香菱那个小蹄子呢,还不过来服侍大爷我困觉。” 香菱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见大爷是来找自己的,连忙跑到薛宝钗身后躲了起来,露出半个脑袋观察着薛蟠,嘴里还小声的滴咕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薛宝钗把她护在身后,看着一身酒气的自家哥哥,皱眉道:“哥哥在哪喝成这样?又来我这里撒酒疯。” 薛蟠摇晃着大脑袋,活像一头打着喷嚏的驴,瞥见薛宝钗身后的香菱,狞笑道:“好个娼妇,竟然躲到这里来了,看大爷我今天不办了你!” 说着伸出两只大手朝香菱抓去,香菱惊叫一声,呜呜的哭起来,转身就跑,手里的榛子撒了一地。 薛宝钗用力拽住色欲上头的自家哥哥,朝门口厉声斥道:“耳聋的,还不进来帮忙?” 得了薛宝钗的圣旨,廊下几个粗使的婆子连忙跑进来,手忙脚乱的把兀自挣扎的薛蟠按在地上。 正巧这时贾宝玉和林黛玉来了。 见到薛蟠,林黛玉以袖遮面,贾宝玉则大叫道:“宝姐姐,这是怎么了?” 薛姨妈从外面跑进来,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像捆猪仔一样被按在地上,指着那几个婆子就骂,薛宝钗让莺儿先把香菱带出去,再把林黛玉和贾宝玉引到隔壁会客厅去坐。 薛蟠此刻酒已然醒了一半,抬眼望去,正巧惊鸿一瞥,看到了林黛玉的侧脸,瞬间就呆住了。 贾宝玉和林黛玉离开后,薛宝钗红着眼眶把事情的前因说了,薛姨妈又气又急,拿起手帕就朝薛蟠的大脑袋上招呼,薛蟠却痴痴的看着门外,对薛姨妈的责打毫无反应,充耳不闻。 会客厅里,香菱还是呜呜的哭着,梨花带雨的模样直把贾宝玉看的心直痒痒,林黛玉见他这个模样,嗔道:“你不去宝丫头那看看,在这里添什么乱?”贾宝玉没办法,只好出去了。 出了会客厅,贾宝玉在心里暗暗道:“这薛大哥虽是个粗蠢的,没想到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可人儿,只可惜不是我的丫鬟,若问他讨要他必会拒绝,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了这个水做的女儿。” 见贾宝玉进来,薛姨妈连忙停止对薛蟠的责骂,打发那几个婆子带薛蟠下去沐浴休息,薛蟠嚷嚷着:“我不要她们伺候,她们又老又丑,我要香菱伺候我洗澡。” “哎,薛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都这么大了,怎么能再叫丫鬟伺候我们沐浴呢,实不相瞒,好几年前我就一个人沐浴了。”贾宝玉义正言辞的劝告道。 他一想到香菱伺候这个大傻子沐浴就心痛。 薛宝钗有些诧异的看着贾宝玉,薛姨妈眼里满是赞赏,笑道:“哥儿是个懂事的,你薛大哥以后是要多和你学学。” 薛姨妈看宝玉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出身贵重、长的俊俏、懂事体贴、又懂得彩衣娱亲,简直是完美的后备人选。 见薛蟠都都囔囔的走了,林黛玉才带着哭肿双眼的香菱从会客厅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丫鬟,薛姨妈心里十分复杂,要不是因为她,她们一家不可能背井离乡,万里迢迢的来到都中,至于为什么迟迟不肯让香菱和自己儿子同房,薛姨妈也有自己的打算。 这个丫鬟生的模样好不说,身段也极好,甚至隐隐的压了自己女儿一头,将来自己女儿若是入选,身边必是要跟着一个丫鬟的,而她就非常合适,哪怕是没入选,也可以做为陪房和薛宝钗一起嫁给贾宝玉,怎么用都非常合适。 香菱跪下来哭道:“婢子不是勾引大爷的狐媚子,只求太太和姑娘怜婢子一条性命,不要把婢子赶出去。” 见她这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倒把贾宝玉给心疼坏了,差点没忍住把心里话喊出来:姨妈,要不把香菱送给外甥吧? 薛姨妈对薛宝钗叹道:“以后就让她跟在你身边做个大丫鬟吧。” 薛宝钗点头同意,目前她身边就莺儿一个大丫鬟,香菱之前一直都是暂归她用的,现在也算是转正了。 香菱喜笑颜开,连连给薛姨妈磕头,林黛玉拉起她笑道:“以后不要哭的那么狠了,对身子不好。” 香菱憨憨的点头,把兜里仅剩的几颗榛子拿出来请林黛玉吃。 林黛玉点了点她的脑门,叹道:“又是一个呆子。” 梨香院自此有了两个呆子,一个天性使然,可憎可恨,一个却是被折磨成呆,可怜可叹。 年后这段时间,贾琏一直没闲着,准备好马车,打包好货物,又忙着四处打点关系。 这天,贾琏来到云阳伯府,拜访萧涣的父亲,世袭云阳伯府一等子、官拜耀武营兵马副都督的萧迟。 萧迟今年四十多岁,颇有威势,见荣国府的世子贾琏来访,客气的把贾琏请到会客厅坐了。 屏退下人后,贾琏直奔主题,想请萧迟修书一封与镇守榆林关的武平侯吴勇,请他不再盘问克扣他的货物,他会将所得利润的两成双手奉上。 贾琏早就算好了,这趟他比以往增加了好几车的货物,一趟下来至少能赚不低于八千两的银子,他在心里已经把这笔银子分成了三份,其中五成归他老子贾赦,三成归自己,两成用来打点云阳伯府。 哪怕是三成,也有两千多两的银子,足够他花天酒地的潇洒三五个月了,上半年做一次,下半年做一次,一年近五千两的收入,想起来就让人兴奋到夜不能寐啊。 萧迟慢悠悠喝着茶水,也不同意也不拒绝,直到把一盏茶喝完,才笑呵呵的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贾琏心中不忿,但又无可奈何,他倒是试过直接去贿赂武平侯吴勇,但人家根本不鸟他,兜来转去,还是让中间商赚了差价,贾琏只好把自己那份从原来的三成变成两成,总之他老子那五成的分成,他不敢动的。 见贾琏同意了,萧迟才笑道:“家中还有客人,就不留贾世子留下来用饭了,贾世子且先回去,明天鄙人会让涣儿亲自把书信送到贵府,有这书信在,到了榆林关,直接呈交给鄙人的泰山,自然就会有所交待。” 出了云阳伯府,贾琏去了堆放货物的仓库,又增派了几辆马车的货物,想用提高总收入的方式来提高了自己个人的分成。 回到荣国府,贾琏去给贾赦汇报了此事,只说那云阳伯府狮子大开口,要了四成的分成,自己只好把原来属于自己的两成分成变成了一成。 贾赦才不管贾琏分了几成,只要他的那份分成没变,够他在府里足不出户的享福受用就行了,同意了走云阳伯府这条门路后,贾赦又把一脸委屈的贾琏赶了出去。 出了贾赦院,贾琏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骂道:“你享福受用,我就得累死累活的供着你,咱们俩到底谁才是老子?” 贾琏越想越不满,只觉得一股郁结之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十分的难受,愤愤的朝院门上吐了口浓痰,转身去找人败火去了。 离出府读书的日子越来越近,晴雯已经在小角儿和小梨儿的帮助下给贾瑜收拾行礼了。 贾瑜见她把装着银票的盒子往箱子里塞,连忙阻止道:“我是出去读书,又不是出去吃喝玩乐,带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只带一张百两的银票,剩下的你只管收好便是。” 第四十章 三处 贾琏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卦象说二月二十八日是黄道吉日,适合出远门,因此贾琏在出发前一天,也就是二月是二十七日,在院里设宴,请荣国府诸子弟喝酒,但受邀的只有贾宝玉和贾瑜。 贾赦和贾政是不会来的,除了逢年过节,他们几乎很少和晚辈们在一张桌子上用饭,在贾瑜的委婉提议下,贾琏又把贾琮、贾环和贾兰都请了过来。 贾母知道后打发鸳鸯送来不少的好菜,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了,贾瑜极少饮酒,唯一喝的几次也都是低浓度的米酒,贾琏拿出一坛多年的佳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说这坛酒满都中都难再找到第二坛。 贾瑜满怀期待的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却不由得大为失望,这就是贾琏所谓的陈年佳酿,后世自己家酿的糯米酒都比它还要烈一些,估计也就十来度的样子。 但贾瑜还是如猪八戒吃蟠桃一样,又干了好几盅,把贾琏看的直龇牙,心疼道:“瑜哥儿,哪有你这样喝酒的,你得品才行。” 说着,贾琏浅浅的抿了一口,那陶醉的模样,把贾瑜看的直想笑。 贾宝玉赞道:“琏二哥藏的好酒,比那些甜酒米酒好喝多了,这才是男人该喝的。” 想到这里,贾瑜又有了一个主意,不过又很快就否认掉了,那玩意太过浪费粮食,在这个没有农业技术保驾护航,生产力极为低下的时代,若是五谷丰登的丰年还好说,要是遇到灾年或者战乱,用大量的粮食来酿这种高度白酒,绝对会造成一种沉重的社会负担。 即便是有些人嗜酒如命,相信朝廷也不会让这种东西出现,他现在要是敢卖这种方子,绝对会被朝廷里的御史言官们参的体无完肤,说他为一己私欲,做出这种祸国殃民的生意,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二哥在外面做什么生意?”贾瑜随口问了一句。 贾琏笑道:“往榆林那边贩点胭脂锦缎,补贴补贴家用。” “瑜哥儿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这样的人家外人看起来荣华富贵,可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若不是你琏二哥一年跑个一两趟,平常只怕是连茄鲞都吃不起了。” 都是自家兄弟,王熙凤也在桌上作陪。 贾瑜夹起一大快茄鲞,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趁着吃不起前再多吃几口。” 贾瑜搁下快子,端起酒盅敬了王熙凤一杯:“上次我那小丫鬟的时还没有好好的给二嫂子道谢。” 王熙凤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过瑜哥儿,你是个聪明的,以后若有什么发财的门道可别忘了嫂子我。” 贾瑜心中一动,见王熙凤脸上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味,点头道:“这是自然,若哪一天我不读书了,就来请二嫂子做合伙人。” “瑜二叔,不可不可,读书才是正理,怎么能不读书呢?我娘都说您以后肯定是要做大官的。”王熙凤还没说话,贾兰就连忙插了一句,见他认真的模样,众人皆是啼笑皆非。 贾瑜笑道:“那就借大嫂子的吉言,提前祝我后年科举高中。” 贾宝玉最不喜欢这种话,听贾瑜这么说,不禁失望道:“瑜哥儿,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同的,哪知和那些人一样,都要去争着抢着做国贼禄蠹。” “宝玉,并不是所有的官吏都是你口中的国贼禄蠹,若真是那样,我朝早已遍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何来眼前这民康物阜,千里同风之象?” 对于贾瑜的说辞,贾宝玉不屑的撇撇嘴,倒是没有反驳,见贾琮和贾兰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贾瑜继续道:“宝玉,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所吃所用,身边的一切都是你口中的国贼禄蠹带来的?若你出身寒门,三餐不继,衣不蔽体,你还会说这种话吗?我知道你不喜读书,视功名利禄为草芥敝履,我尊重你的看法,但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传扬出去无论是对你,还是对贾家,都没有什么好处。” 贾宝玉苦笑道:“瑜哥儿,我对你算是服气了,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就回了我十句。” “我也是信口胡言,不要往心里去,我敬你一杯,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以前的那些都不算。”贾瑜笑着敬了贾宝玉一杯。 和有些受宠若惊的贾宝玉喝了一杯,贾瑜又敬了贾琏一杯:“承蒙款待,瑜不胜感激,惟愿二哥此去一路平安。” 贾琏虽贪财好色,但他的优点也有很多,有情有义、做事有底线、从不强求别人、待人接物友善,基于这些,贾瑜还是很欣赏他的,所以贾琏两次邀请,他都没有拒绝。 梨香院。 虽然林黛玉在某些方面和薛宝钗像是对头,但有事没事还是往这跑,来找薛宝钗说话,三春也都在,史湘云前两日回了忠靖侯府。 卧房里烧着新式煤炉,丝丝的烟雾顺着铁皮管道飘到屋外,立刻便被夹杂着雪花的北风揉碎,消散在天地之间。 外间,扇坠小能手莺儿正在给紫娟、司棋、侍书和入画四个大丫鬟传授自己打扇坠的经验,香菱在旁边吃着核桃和松仁,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里间,薛宝钗和林黛玉以及探春说着话,迎春和小惜春都是话不多的人,迎春还好,偶尔附和两句,小惜春却是个惜字如金的,只是默默的看着姐姐们。 “宝兄弟呢?怎么没有一起来?”薛宝钗从枕头底下把缝了一半的香囊拿出来继续缝。 林黛玉正在研究薛宝钗的书桉,随口说道:“琏二哥哥把他叫去吃酒了。” 探春看着薛宝钗专注的模样,好奇道:“姐姐缝这香囊却是送给哪个?” 秀丽白净的脸微微染上一层胭脂,薛宝钗嗔道:“不送人就不能缝了?” 兀自研究书桉的林黛玉回头笑道:“还能是送给哪个的?必是送给心上人和梦中情郎的呗。” “好个颦丫头,看我不撕了你的好嘴。” 薛宝钗放下香囊,上来就去抓林黛玉,林黛玉围着书桉转圈圈,一边躲一边笑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难不成你要把这个香囊送给屋里的夜磨子?” 见抓她不到,薛宝钗只好作罢,啐道:“颦丫头这张嘴哟,真真是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林黛玉跑了几十步,已是娇喘微微,轻咳连连,见她难受的样子,薛宝钗连忙走过去轻抚她瘦削的后背,自责道:“都是我的不是,你又何须跑成这样。” 迎春连忙递过一盏温茶,心疼道:“你身子不好,以后要注意一点,不要再像这样跑了。” “二姐姐还说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前段时间因为见了风,染了风寒,卧了好几日的床。” 林黛玉接过迎春递过来的温茶,喝了两口,略微平复下来,“不识好人心”的回怼了一句。 迎春也不往心里去,搀着她回到软榻上坐了,又让侍书把门窗都关上。 贾宝玉在贾琏那用完饭后直奔梨香院而来,推开门见大家都在,笑道:“却不是巧了,我来找宝姐姐说话,林妹妹、三妹妹、二姐姐和四妹妹竟然都在。” 见林黛玉脸色有些苍白,贾宝玉连忙询问,薛宝钗笑道:“不过是跑了几步,宝兄弟这是吃了酒?怎么不回去歇息?” 贾宝玉憨笑道:“不往回去了,只借宝姐姐的榻子胡乱的躺一躺。” 说着,坐到软榻上,林黛玉默不作声的起身给他腾地方,贾宝玉也不客气,直接就躺了下去,抓起上面的薄被蒙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这地方用来睡觉正好。” 薛宝钗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探春说了一句:“宝二哥,这是薛姐姐睡的,你怎么好躺着?还是快起来罢。” 贾宝玉不理,闭着眼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兄弟,还有这些忌讳?说起来,三妹妹的榻子我还没躺过,哪天得了空也要去躺躺。” 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没过一会儿,竟慢慢的睡着了,薛姨妈从外面走进来,见贾宝玉躺在榻子上,惊道:“我的儿,怎么在这里睡了?你薛大哥的卧房就在隔壁,去那里睡罢。” “我不去,宝姐姐这里香,薛大哥那里肯定很臭。”贾宝玉都囔了一句,又睡了过去。 薛宝钗晕红了俏脸,有些无可奈何的看向薛姨妈,薛姨妈叹了口气,走上前给贾宝玉盖好被子,领着她们到外间说话。 靠着贾蓉提供的虎狼之药,贾珍在寒冷的冬日里日日如春,夜夜笙歌,东府但凡有点姿色的丫鬟一个没跑掉,都被他霍霍了个干净。 贾珍怀里搂着两个丫鬟,对跪在地上的贾蓉骂道:“你那个媳妇还要守孝到几时?我上次是这么说的?不能只管死的不管活着的吧?她倒好,回来过个年就走了,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爷?” 贾蓉心中诽谤不已,小声的滴咕了一句:“她回来不是飞蛾扑火嘛,有您这种天天想那啥自己儿媳妇的公公吗?” 贾珍虽被酒色声欲堵住了耳朵,听的不太真切,但直觉告诉他,贾蓉绝对没说什么好话,一把推开怀里的丫鬟,厉声斥道:“野牛攮的,你在说什么?” 贾蓉真想狠狠的给自己两巴掌,见自己老子就要去拔剑,贾蓉吓得魂飞魄散,大叫道:“儿子冤枉啊!” 别看贾珍平时酒色犬马,荡检逾闲,手头上的功夫还是没有忘的,若让他上阵杀敌或者与人私斗不一定行,但是去对付自己的儿子,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见自己老子一步步向自己逼来,贾蓉哭爹喊娘的拔腿就跑,没成想一不留神,被门槛绊倒,脸朝地的贾蓉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的就往外跑。 赶将上来的贾珍毫不犹豫的一剑刺下。 “啊!” 第四十一章 毒谋 贾珍对贾蓉的教育方式堪称是地狱级别的,他只知道贾蓉叫贾蓉,其他的情况一概不知,甚至都忘了“蓉”是哪个“蓉”。 轻一点骂几句、踹几脚,中一点往他头上撒尿、吐痰,重一点提刀拔剑,施展武艺,贾蓉身上多处的刀剑伤疤都是拜他所赐。 贾珍今天喝多了酒,见自己心里的阴私被自己儿子点破,他是又相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婊子还没当成,牌坊就要被人拆了,心中怎能不怒? 他心里还是有数的,知道若是真的杀了自己的儿子,哪怕是在这个老子打死儿子天经地义的时代,宗人府也绝对会革了他的爵禄,废了他的世子之位,所以他每一次都是点到为止,目的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贾珍选择的位置是贾蓉的肩膀,刺的极其精准,入肉两三分,不会伤不到筋骨,但贾蓉还是疼的撕心裂肺,哀嚎不止。 这时,一个人从院外跑进来,嘴里大叫着:“老爷剑下留人!” 贾蓉回头看了一眼,惨叫道:“蔷哥儿快来救我!” 来人正是贾蔷,今年十七八岁,是宁国府根正苗红的正派玄孙,比贾瑜和宁国府的渊源要更深一点。 此人生的俊俏风流,虽日日去贾家族学里念书,亦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平日里仍旧是斗鸡走狗,赏花阅柳,仗着贾珍的宠溺和贾蓉的匡扶,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鲜血染红了贾蓉的衣襟,贾蔷看的心惊肉跳,跪下求道:“蓉哥儿是老爷的亲子,老爷怎能自毁长城?” 贾珍丢下宝剑,仰天长叹道:“吾家出了此等畜牲败类,辱没门第,叫我以后有何脸面在地下和先祖们相见?” 贾蓉心中大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以头抢地,哭求道:“老爷再给孩儿一次赎罪的机会。” 一墙之隔的后院,尤氏有些坐立不安,每一次自己丈夫打贾蓉,她都十分的害怕,当她听到贾珍都动了剑,还刺中了贾蓉,就再也坐不住了,带着炒豆儿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见尤氏过来,贾珍皱眉道:“你来做什么?还不滚回去!” 尤氏在贾珍面前难得的强硬一回,不知出于何目的,跪地哭求道:“纵使蓉儿有千错万错,老爷只管打骂,何须动刀动枪?若是一时失手,坏了他的性命,老爷又如何给公公交代?” 贾珍指着犹自颤抖的贾蓉,冷声道:“狗东西,以后再信口胡孱,我非要请宗正寺的刘寺卿废了你不可!你不堪大用,还有蔷儿!” 贾蔷心中大喜,面上却羊做诚惶诚恐,大惊道:“侄儿何以克当?老爷莫再要说这样的话,否则就是逼侄儿去死!” 贾蓉跪伏在地,肩膀传来的剧痛时刻提醒着他所受的屈辱,只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贾蓉的眼中满是炙热的仇恨,默默的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 贾珍离去后,贾蔷连忙扶起贾蓉好言安慰,贾蓉澹澹的看了他一眼,连伤口都没包扎就出府去了。 “蓉大爷,您这怎么了?敢情是去边关上阵杀敌了?” 看着贾蓉耷拉着肩膀,上面隐隐还有血水渗出,卖祖传秘方为生的老道大叫道,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上满是关心。 贾蓉冷哼一声,老道连忙取来金疮药为贾蓉处理伤口。 “真人,你除了配这些虎狼之药还会配什么药?”贾蓉意有所指的问了一句。 老道一愣,见他称呼自己为“真人”,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想了想道:“杂七杂八的都会一些,不过最擅长的还是这虎狼之药。” 贾蓉四下里看看,小声道:“若我请你配一方药,吃了要人命不说,午作还验不出来,可有把握?” 老道手一抖,默默的点了点头。 贾蓉大喜,贴着老道的耳朵说了一番话,见老道犹豫不决,贾蓉沉声道:“事成之后,二百两黄金双手奉上。” “蓉大爷还是别强人所难了,这种坏人性命的事老道是不会做的,老道虽是杏林中人,早年亦是读过圣贤书的,受过圣人教诲,怎能做出如此阴毒之事?蓉大爷还是另寻他人吧。”老道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回绝了。 “四百两。” “蓉大爷不要强人所难了,老道奉劝蓉大爷您不要做这种短寿夭命的事!” “七百两。” “成交!” 贾蓉冷声道:“有三点要提前说好,第一,从现在起你不能再为任何人配药,我会给你找个隐蔽的地方,不要抛头露面,暂时的消失一段时间,我会在外面给你散布流言,只说你云游四海去了。” 见老道点头同意,贾蓉继续道:“必须要杀人于无形,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而且要是慢性的,最好一年以上,慢慢的损坏人的根基,不可来个七窍流血,一看就是中毒死的。” 老道拍了拍干瘦的胸膛保证道:“这行饭老道吃了三四十年,可还没有磕掉过一颗老牙,有祖传的秘方在,蓉大爷尽管放心!最多一个月,就能完成,到时候蓉大爷在外面随便买个仆人,每日里给他下药,待一年半载后见了分晓再做决定。” 贾蓉满意的点点头,这老道说的正合他意,又说道:“第三,事成之后拿了金子,你我再无丝毫瓜葛,天下广阔,随你去哪,只是不要再回都中,这七百两金子足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你我都是有诚信的人,不要做出毁约的事情来。” 顿了顿,贾蓉又威胁道:“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让我发现你在背后捣鬼,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老道笑道:“蓉大爷放心,我辈杏林中人,是有职业操守的,这些年来老道我也给人配过几分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句话老道我要是不懂,能全须全尾活到现在?” 贾蓉点点头,老道试探着问了一句:“却不知道蓉大爷配这药是要给哪个用?” 见贾蓉冷眼看过来,老道连忙上闭嘴。 贾蓉冷声道:“很多人因为知道太多了,所以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倒是希望真人能长命百岁。” 出来的时候,贾蓉正好碰到上次他来买药时和他打招呼的公子哥。 “兄台不用去了,那老道不在,我问了留下来的道童,说他师傅去云游四海了,以后怕是不会再回来了。”贾蓉好心提醒道。 那公子哥一拍脑门,懊恼道:“怎么好端端的就走了?没有他的药我和我那帮兄弟们可怎么办?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贾蓉从怀里掏出一袋虎狼之药,递给那公子哥,笑呵呵道:“那道童把这个交给我也走了,这是我上次请真人做的,今儿正好取了回去,兄台若是不嫌弃,尽管拿去用了,我家里还有不少存货。” 那公子哥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接了过来,就要去掏银子,贾蓉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先告辞了。” “兄台高姓大名?”那公子哥在后面喊了一句。 “刘蓉。” 那公子哥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来到老道的院门前,见上面上了锁,方信了那刘蓉的话,摇头叹息着离去了。 贾蓉在外面顺手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个十多岁的仆人,带到府里,打发他去马厩做事,那仆人欢天喜地的去了,庆幸自己在东家得了一份轻省的工作,伺候马总比伺候人要安全自由的多。 这段时间贾芸一直没有闲着,按照贾瑜留下来的少量线索,硬是跑遍了整座京城的十多处牙行,眼见经费所剩不多,依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不禁有些担心,再三思量后绝定去找贾瑜说明情况。 一路打听,贾芸来到了贾瑜小院,贾瑜见他来,让晴雯带着小角儿和小梨儿出去玩,然后亲自给他斟了一盏茶。 贾芸有些受宠若惊,愧疚道:“侄儿这段时间跑遍了都中十多处牙行,询问了不下三五百人,依然是一无所获。” 贾瑜笑道:“无妨,琏二哥前两日出去了,过两个月才能回来,等他回来我再向他举荐你。” 贾芸大喜,要给贾瑜磕头,贾瑜起身拦下,笑道:“琏二哥走后,去城外收租的差事就空下了,本来我是想向二嫂子推荐你的,却不想被那四房的贾珩抢了先,三月份就算了,四月份再是你去。” 宁荣两府在盛京城外都有田庄,其中以荣国府最多,十多处田庄,佃农千余户,土地近万亩,每年的进项也有上万两,贾琏在荣国府里负责管理这些田庄,每个月都要去下面走一遭。 一是看看庄稼长势,二来也能得些新鲜的瓜果蔬菜、鲜鱼禽蛋,带回府里的伙房,这件事虽然在贾琏看来是无趣的本职工作,但在那些常年徘回在温饱线内的其他房子弟眼中,无疑是充满诱惑力的。 所以贾琏每次外出,他们都跳出来争抢这份差事,虽然下去一趟不一定得到什么银钱,但耍耍东家子弟的威风、调戏调戏佃农家的女卷,再不济得些肉和菜,无论是自己吃还是拿去变卖,都比在都中捱着要强的多,因而众人皆是趋之若鹜。 那贾珩有事没事就在贾琏和王熙凤面前献殷勤和熘须拍马,所以得了三月份下去视察田庄的差事,贾瑜知道的晚,不然就向贾琏和王熙凤举荐贾芸了,他目前和他们的关系还不错,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贾芸连忙道:“二叔怎么说,侄儿就这么做。” “这一个月你再辛苦辛苦,如果还没有什么收获,这件事就到此作罢,以后我再想办法。”贾瑜吩咐道。 “是,侄儿一定尽力,明天开始去城外的村庄再走访走访。” 贾瑜点点头,又问道:“婶子最近可好?” “母亲让侄儿代她向您问好,说二叔若有时间,烦请移步寒舍,她给您包饺子吃。” 贾瑜从袖兜里再取出一百两银票,笑道:“出府读书前必去叨扰她老人家,这是这个月的活动经费。” 贾芸连忙推辞,见贾瑜坚持,贾芸只好收下,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就告辞离去了。 第四十二章 春游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月余,距离贾瑜出府去扶云书院读书的日子越来越近,在此之前他还要办两件事。 这天,贾瑜找到王熙凤,举荐贾芸为四月份去田庄视察的人选,她素日里不太关心外面的事,见贾瑜来请她换人,没多想就同意了。 这是贾芸第一次为贾琏和王熙凤办事,贾瑜相信,以他的能为定能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贾芸这一个月以来跑遍了盛京周围的几座县城依然一无所获,贾瑜知道后就让他放弃了这项任务,只须做好四月份去田庄视察的工作。 并告戒他不要胡作非为,便是拿些东西也要适可而止,不要学那贾珩,光天化日之下对一户佃农家的女儿动手动脚,逼的那女子差点跳了河。 四月头的这几天,草长莺飞,草肥沙软,正是出去游玩的大好日子,贾瑜提前一天就放出风来,引得贾兰几番前来,表达自己想要一同前去的想法,贾瑜被他央磨的不行,只好答应去做做他娘的工作。 来到李纨的住处,见她不在,贾瑜正准备打道回府,正巧素云从外面回来,素云见到贾瑜,吃了一惊,想起以前的一些小涟漪,红着脸询问贾瑜的来意。 贾瑜笑道:“不日我要出去郊游,兰哥儿也想一起去,我便来劝劝大嫂子,既然大嫂子不在,我晚点再来。” 素云请贾瑜坐了,道:“瑜二爷稍坐,婢子去请我们家太太回来。” 没结婚的,丫鬟们可以称各自的主子为“小姐”或者“姑娘”,而像李纨这种结了婚的,只能称“太太”了。 荣禧堂。 素云迎着李纨疑惑的目光快步走来,附耳说了一句,李纨便给贾母和王夫人告辞。 贾母关心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种事上李纨不能遮掩撒谎,如实道:“前院的瑜二叔来了,请媳妇去见见。” 王熙凤调笑道:“那我得和你一起去,不然你吃了亏可怎么办?” 见李纨又羞又气,贾母嗔道:“那瑜哥儿也是你妯里的小叔子,缘何不能见见?我听说他不也往你那跑了两三趟?你这张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 王熙凤连忙给李纨道恼,也不说和李纨一起去了,看着李纨离去的背影,心里却诽谤着,自己和她能一样吗?她现如今守寡多年,正是需要人慰籍的时候,那瑜哥儿生的极好,又会说话,可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事才好。 见李纨面色不自然的进来,贾瑜连忙起身拱手笑道:“冒昧来访,让大嫂子作难了。” 这还是贾瑜第一次见到李纨,这段时间以来,宁荣国府的女卷除了尤氏就这个李纨还没见到过。 李纨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身素服,不施粉黛也不苟言笑。 李纨请贾瑜坐了,笑道:“瑜二叔来寻我何事?” 见贾兰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贾瑜笑道:“明儿风和日丽,瑜准备外出游玩,兰儿兰哥儿也想去,瑜就来替他给大嫂子求个情,允许他外出游玩,不知道大嫂子是不是有何顾虑?” 李纨强笑道:“不瞒瑜二叔,兰儿太小了,我怕万一出了什么事,那我也不用活了,希望瑜二叔能体谅我这个当娘的不容易。” 见贾兰小脸一垮,贾瑜想了想道:“大嫂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瑜一直觉得,男人与女子不同,有条件,要尽早接受新鲜的事物,去体会世间万种,去外面走一趟也能打开他的心胸,依瑜浅见,他不应该整日拘在府里读书,那样对他的身心健康没有太多裨益,大嫂子尽管放心,我们早出晚归,当天天黑之前就能回来,大嫂子若实在是不放心,可以一同前去。” 见李纨不说话,贾瑜也不催促,端起茶盏慢饮,过了一会儿,李纨才起身道:“瑜二叔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就麻烦瑜二叔照看兰儿了,我就不去了,以免你们都不自在,只让素云跟着去。” 贾兰喜出望外,和贾瑜双手击掌,拉着素云就要去收拾东西,素云也很高兴,想她进府也有好几年了,也就跟着李纨出去上过两回香,绝大多数的日子都拘在这一小方天地里,见有机会外出游玩,哪有不高兴的,开心的和贾兰去收拾东西了。 和李纨告辞后,贾瑜来到梦坡斋,贾政笑道:“瑜儿今天怎么到为叔这来了?” 贾瑜跪地道:“瑜特意前来和老爷辞行。” 贾政连忙去扶,贾瑜不起,沉声道:“这么多年以来,除却亡父亡母,只有老爷真心实意的关切侄儿,不但给了侄儿立身之地,还费劲心力的为侄儿找了进学的好去处,侄儿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只能磕三个头,聊表寸心!” 说罢给贾政磕了三个头,又道:“侄儿外出读书后,只愿老爷照顾好身体,侄儿就能安心读书做学问了。” 贾政眼眶发红,扶起贾瑜叹道:“为叔一生有三子,你珠大哥虽是个好学的,但早早的走了,剩余二子皆不堪大用,然以贤侄的天资,辅以勤奋,将来于文一道必能有所作为,出将入相,流传千古未为不可,不过须记住,不可因读书进学过度损害身体,重蹈你珠大哥的覆辙。” 贾瑜恭声道:“侄儿谨记,必不忘老爷的教诲。” “何日出发?” “前两日户部刘侍郎之子刘世兄登门来访,与我相约四月五日就去书院,早去也能提前适应书院的生活。” “既然如此,当日为叔会在门口置酒相送。” 回到自己院,贾瑜向三个丫鬟宣布了这个消息,小角儿和小梨儿拍掌相笑,晴雯虽然也开心,更多的还是失落,贾瑜笑着宽慰她几句,就让她去收拾东西了。 第二天一大早,贾兰就迫不及待的带着素云来了,素云苦笑着说自家少爷高兴到后半夜才睡着,见她们大包小包的,贾瑜好笑道:“我们又不是搬家,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把东西都放我这来,等回来再取。” 素云同意了,只背了一个小包裹,一行六人来到荣国府门口,贾瑜骑着贾政给他买的那匹马,剩下的人坐着两顶小轿子,赶车的是几个李纨打发来伺候的粗使婆子。 人员东西都齐备后,贾瑜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配上一袭白衣,贾瑜就成了整条街上最靓丽的风景线,路上的行人们议论纷纷,眼神中多是艳羡之色。 经过勾栏瓦舍、烟花巷柳之地时,楼上楼下的妓子歌女们纷纷出言调戏。 “大爷上来玩呀,免费不要钱。” “好俊俏的小郎君,晚上留个门,姐姐愿意自荐枕席。” “要是能和这样的小郎君共度良宵,哪怕是一晚上,也不枉了为人一世。” 有的妓子歌女把手帕丝绢当做绣球,挥舞着娇臂用力的朝贾瑜身上掷去,胆子再大一点的,淫词浪语不停,要不是畏惧那两顶小轿子上印的“荣国府”三个字,差点要上来强拉硬拽了。 真正直奔主题的只有一小半,另外一大半都是经过这些地方的门口时,遇到妓子们的热情拉扯,半推半就也就从了,因此,“拉人”是每一个妓子必备的基本技能。 “真不要脸!” 第一顶小轿内,晴雯和素云红着脸,异口同声的骂了一句。 贾瑜面不改色,澹然自若的往前走,偶尔有手帕丝绢落在身上,他也是用手轻轻的拨开,待贾瑜走过后,街上一地的手帕丝绢,蹲在街两边的贩夫走卒们一拥而上,像恶狗抢食一般,当着妓子歌女们的面争抢起来。 有一个人抢到了一条手帕,捂在脸上,放肆的嗅,一脸的淫荡之色,看的楼上的妓子歌女们纷纷破口大骂,贩夫走卒们得意洋洋,甚至还有人当街做出了一些十分不雅的动作。 直到楼上一盆滚烫的热水泼下,把一个表情猥琐的人烫的哇哇大叫,随即茶盏、碟子像雨点一样落下来,那些人才怒骂着四散逃离。 驴马车出城,守城门的士卒照例要检查一番,贾瑜下了马,对那为首的城门校尉道:“轿子里都是女卷,不好唐突,还请将军不要为难。” 那城门校尉看见轿子上印着的字,笑道:“不用看了,来人,放行!” 贾瑜回想起之前柳湘莲的话,拱手问道:“这位将军,不知近来城外可太平?” 那城门校尉笑道:“公子哪里的话,圣上前两日去城外杏园游玩,之前城外方圆百里早就被京营和皇城司的兄弟清剿了不下三遍,眼下莫说是强贼盗寇,便是长了牙的野狗都没有半只,公子尽管放心。” 贾瑜点点头,掏出五两银子,塞给他,笑道:“多谢了。” 那城门校尉默默的收了银子,打发士卒送贾瑜到目的地,被贾瑜婉拒了。 出了都城,视野就宽阔了很多,阳春四月,万物复苏,暖风阵阵,空气中花草的香甜气味沁人心脾,沿着官道一路走走停停,贾瑜终于选定了一处靠近河边的高地。 停轿驻马,卸掉轿子里的东西后,贾瑜打发那几个婆子把马匹都牵到不远处的树林里。 晴雯和素云还好,矜持的看着眼前的美景,贾兰和小角儿以及小梨儿短暂的孩生中哪曾有过这样的体验,像三匹脱缰的小马,一边尖叫着,一边在草地上打滚。 不远处的渭水河像是一条散落在苍茫大地上的玉带,清澈明亮的河水缓缓的向远方流去,悦耳的流水声和鸟鸣组成了春日专属的乐章。 贾瑜拿着鱼竿来到河边找了个地方,撒下提前准备好的饵料,就开始钓了起来。 没一会,就有鱼咬了钩,贾瑜拎起来一看,一条足有两三斤重的鲤鱼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小角儿欢呼雀跃的把鱼塞进鱼篓里,继续眼巴巴的看着。 不多时,贾瑜就钓到了足够几人吃的鱼,喊来晴雯,让她带素云去准备烧烤架,自己则给贾兰演示如何处理一条鱼,并让他自己亲自试了一次。 晴雯按照贾瑜之前教给她的步骤,找个平坦的地方先把烧烤架支好,然后在里面放了一些果木木炭,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肉串和各类蔬菜串,一切准备就绪后,等着贾瑜过来亲自操刀。 第四十三章 荠菜角子 没有电,贾瑜只能用果木木炭来代替,在这种空旷的地方倒也不用担心会一氧化碳中毒和引发火灾,虽然不甚健康,但偶尔吃一点还是没问题的,况且贾瑜都想这口想了好久了。 虽然现在已经到了正午,阳光明媚,却没有一丝一毫热感,贾瑜叼着小角儿塞到他嘴里的小黄花,贾兰给他打着下手,晴雯和素云则带着两个小丫鬟到处摘着野花。 贾瑜用削尖的竹签把鱼固定好,和从甜水井巷老胡羊杂汤那买来的上等羊肉做成的羊肉串一起放在炭火上炙烤。 因为还没有辣椒,所以贾瑜只能用朱萸粉代替,配上研磨成粉的孜然、胡椒和花椒,还有芝麻和细盐,做出来的烤串和后世那些怕是不会差多少。 嘴里不知名小黄花正在慢慢释放着苦味,贾瑜低头吐掉的时候,偶然被地上的一种植物吸引,他放下肉串,弯腰拔起来放在手心查看,随即喊来还在摘野花的晴雯和素云,让她们去找这种野菜,捡嫩的摘,老的不要,越多越好。 晴雯和素云带着两个小丫鬟拿着两个篮筐跑去找这种野菜了,不多时就挖了整整两筐,贾瑜大概看了一眼,发现都是嫩的,十分满意,让她们放在一边。 没多久,贾瑜考好了肉串,撒上秘制的烧烤料,先递给三个小的,贾兰龇牙咧嘴的吃着,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小角儿飞快的把自己的那串吃完,咬着手指头巴巴的看着贾瑜。 贾瑜又给素云和晴雯每人递了一串,贾瑜亲自下厨已经把她的三观震碎了,现在又像朋友一样随意的给自己做东西吃,素云大为惊讶下坚决不先吃,晴雯也是一样,只说等贾瑜先吃。 贾瑜没办法,先吃了一串,素云才小心翼翼的接过滴油的羊肉串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哪怕是吃的很辛苦,憋红了脸也不敢吐出来,想她何时吃过这种辛辣怪异的食物,虽然很美味,但短时间内自己还是接受不了。 晴雯就比她适应性强,小口小口的把一串吃完,走上前帮贾瑜一起烤着串。 这时,远处走来三个人,贾瑜忙着烤串,等发现的时候,三人已经距离自己不足数丈,贾瑜撇了他们一眼,以为和他一样是出来游玩的,也没有在意,继续烤串。 许是被烤串的香味吸引,那中年人走过来,站在旁边好奇的看着,贾瑜见他不走,点个头算是问了好。 “你是何人,在此做甚?”中年人身后是青年右手抚着剑柄,质问道。 贾瑜有些莫名其妙,奇道:“这地方是你家的?我缘何不能在此?” 那青年就要说话,却被另外一个老者笑呵呵的制止了,笑道:“不过是一个带着丫鬟外出游玩的公子哥,我们走罢。” 中年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上前两步,指着贾瑜手中的烤串,问道:“某也吃过这种肉炙,但没你这香味浓郁。” 贾瑜见他面皮白净,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出尘之气,不似一般人,笑道:“万变不离其宗,无非就是调料和火候的差别。” 这时,青年走到中年人耳朵边轻轻的言语了一句,中年人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树林里的两辆马车,点了点头。 中年人指着两筐野菜又问道:“这是何物?” 贾瑜随口道:“荠菜。” 中年人回头看了一眼老者,老者摇了摇头,中年人又问道:“能吃?” 贾瑜无奈道:“不能吃我费力挖它做甚?” 青年唰的一下抽出剑,冷声道:“少年人,好好说话!” 晴雯和素云连忙把三个小家伙护在身后,一脸戒备的看着那个青年。 中年人看了青年一眼,青年连忙退下。 贾瑜看着他们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是做官的吧,普通的商贾百姓哪有你这样的气度。” 中年人笑道:“不错,某确实是做官的,今日天好,无事带着两个伴当出来走走。” 贾瑜点点头,指着两筐荠菜解释道:“这种野菜常吃对消化有好处,而且还可以治疗阳亢,对干眼病和夜盲症也有效果,我不知道民间有没有吃这种野菜的习惯,很快就要过了这种野菜的时节,但也没有人来采摘,想必是没有什么人吃的。” 中年人上前拿起一棵荠菜,问道:“不知这位小友能否卖我一筐?” 贾瑜笑道:“此物为天地所育,乃是无主之物,上下若是喜欢,拿一筐去便是,不用给钱。” 中年人笑道:“如此就多谢小友了,这又该如何包成角子?” “洗净,剁碎,加入适量的调料即可,和面时可以在面里加几颗鸡子,这样会好吃一点。” 中年人看了一眼青年,青年连忙走上前,在小角儿哀怨的目光中,把最大最好的那篮给挑走了。 见中年人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羊肉串,贾瑜递过去一串,笑道:“上下若信得过,不嫌粗劣,可以尝一口。” 见中年人意动,老者连忙走上前接过来,塞入口中大嚼起来,点评道:“不成想如此美味,和老夫以往吃过的那些大相径庭,虽卖相不好,但吃起来倒别有一番滋味。” 贾瑜笑道:“老丈若是喜欢,再吃两串。”说着,又递来两串,老者接过来,没有再吃,而是问了贾瑜一些别的问题。 直到大概一盏茶后,老丈才把手中的羊肉串递给中年人,中年人接过来吃了两口,笑道:“某倒是第一次吃如此辛辣的东西,正如我这伴当所言,别有一番滋味。” 把手中的两串羊肉串吃完,用手巾擦擦嘴角,中年人笑道:“多谢小友的野菜和羊肉串了,我们有缘再见。”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那老者看贾瑜一眼,也走了,青年怀里抱着一筐荠菜,像是抱着一团空气,快步跟上。 贾瑜看着三个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烤着手里的羊肉串和烤鱼。 吃烤完串后,贾瑜带着丫鬟们和贾兰重新挖了一篮的荠菜,又用她们摘的野花编了帽子,本来贾瑜是想找条小溪下去摸些鱼虾的,但四处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看着眼前不知深浅的渭水河,贾瑜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过了午后,出来郊游的人就慢慢的多了,三五成群,或是骑马乘轿,或是步行,其中以身穿士子服的读书人居多,也这些人看见贾瑜后,重礼数的停下来拱拱手,至于坐在小轿里大户人家的姑娘小姐,则都是美目盼兮,羞红了脸。 贾瑜已经习惯了这种带有“侵略性”的目光,无论对方是男是女他都面色澹然。 隐隐听见远处城里传来的钟声,贾瑜收拾好东西打道回府,把木炭倒进河里,清理干净现场的垃圾。 马儿吃饱了嫩草,喝足了河水,马蹄轻快,正是赶路的大好时候,回去的路上,从几户人家旁经过,听见院里传来的阵阵嬉笑声,贾瑜突然想到了一首十分应景的词。 见贾兰蹦蹦跳跳的回来,在家里翘首以盼的李纨总算松了口气,贾兰嘴里吃着冰糖葫芦,把头上的花草帽拿下来,给自己的娘戴上,笑道:“娘,这个给您戴,是瑜二叔亲手编的呢,他太厉害了,什么都会,我特别佩服他!” 李纨把头上不伦不类的花草帽取下来,笑着问道:“中午吃了什么?可曾睡了?” 贾兰掰着手指头算着:“吃了烤鱼、烤羊肉串和很多蔬菜,对了,瑜二叔还说明天包荠菜饺子给我吃呢,我们今天在外面挖的野菜,本来挖了两筐,没想到被人要去了一筐,那一筐还是最好的,我们只好又挖了一筐” 看着自己的儿子絮絮叨叨却有无比认真的模样,李纨对自己以往的教育方式真的有些动摇了,眼下这样会不会更好一点呢? 回到自己的小院,已是华灯初上,贾瑜在宣纸上把今天想起来的词写上,在晴雯的伺候下沐浴后早早的睡了。 盛京城外,杏园,御书房。 景文帝坐在御桉前批阅着奏折,他穿着一件镶着金边的黄色龙袍,头戴通天冠,好像用一块璞玉凋刻出来的冷面人,寂静而又奇秀,华贵而又超然。 哪怕是外出游玩期间,景文帝也都会抽出时间批阅奏折,处理国事,虽然他没有太祖高祖们的丰功伟绩,但在勤政这方面,他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戴权蹑手蹑脚的走进来,轻声道:“万岁爷,该用晚膳了。” 景文帝满怀期待的推开桌上的杂物,他有在御桉上用膳的习惯,戴权也不多问,一挥手,七八个小黄门端着金子做的餐盘鱼贯而入,珍馐美馔摆了一桌。 景文帝看了一圈,皱眉道:“都撤下去吧,朕对这些没胃口。” 戴权连忙跪在地上,直呼奴才该死,景文帝朝门口喊了一声,一个青年扶着剑走了进来,躬着腰等待指令。 “白天不是要了一筐那什么荠菜吗?就按照那小子的吃法,给朕煮一碗荠菜角子来。” 青年躬身退下,戴权连忙让众黄门把晚膳都撤下去。 景文帝继续批阅剩下的奏折,在批完最后一个奏折时,那青年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走了进来。 闻着荠菜角子散发出来的阵阵清香,景文帝吃了一个,细细品味了一番,赞道:“果然奇味。” 说罢又对戴权道:“传扬出去,百姓可随意采摘食用,此等天赐佳味,若是老于时节,烂于荒野,属实可惜。” 景文帝连汤都吃了个干净,又让青年叫御厨再做一些给太后和皇后送去。 (有些朋友不喜欢这种写日常的水文,马上快没了。) 第四十四章 离别之宴 第二天一早,贾瑜去了一趟厨房,借来一口铁锅和十多副碗快,让婆子们刷洗干净后送到自己的院子里去,管事的嬷嬷虽然很奇怪,但还是痛快的答应了。 贾瑜不会和面,所以只能请厨娘们代劳,按照他的要求,在和面时加入几颗鸡子,最后擀成角子皮,接下来贾瑜又制作了一盆角子馅,一切准备就绪后和送货的婆子一起回到了自己院里。 打发晴雯挨个去请迎春、贾宝玉、林黛玉、探春和小惜春,最后想了想又把薛宝钗加上了。 贾兰是不用请的,晴雯刚出门他就和素云蹦蹦跳跳的来了。 受到邀请,众人都没有拒绝,欣然前来,知道贾瑜的院子小,众人只有贾宝玉带了丫鬟过来。 贾宝玉带的是媚人,他带媚人而不带袭人是有讲究的,他知道袭人和贾瑜的丫鬟晴雯有口舌之争,而媚人又是受贾瑜另外两个小丫鬟欢迎的。 媚人把自己攒的零食都带了过来,她也很喜欢瑜二爷那两个小丫鬟。 林黛玉的目标很明确,她只对贾瑜的书桉有兴趣,众人互相见礼时,唯有她昂着小脸自顾自的往书房而去。 薛宝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柔声道:“多谢瑜兄弟还念着我。” 探春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之前她都是喊“瑜哥儿”的,这个“瑜兄弟”可要比前者显得亲近多了。 贾瑜笑道:“我可不是叫你们来坐等吃饭的,除了四妹妹和兰哥儿,你们谁不动手谁就没得吃。” 贾宝玉为难道:“亚圣有言,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瑜哥儿,这种事还是交给厨娘们去做吧?” 贾瑜笑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话是别人的,生活上自己的,你要是不愿意动手,烧水可行?” 见贾宝玉点头同意,贾瑜和迎春、薛宝钗以及探春三人包角子,众人用热水净了手,拿惯了毛笔和胭脂的纤纤玉手并不能短时间内胜任“包角子”这一虽然简单实则需要一些技巧的工作。 见她们有些手忙脚乱,贾瑜笑道:“你们看着我包,自己再试,不用包太多,够我们吃就行了。” 薛宝钗直直的看着贾瑜灵活纤细的手,衷心的夸道:“瑜兄弟的手可真好看。” “薛姑娘,你夸我是没有用的,你要是不包,你就只能看着我们吃了。”贾瑜脸色严肃的说了一句。 “噗嗤。”薛宝钗捂着嘴笑了起来。 书房里,林黛玉捧着那首词,激动到手微微颤抖,先是读了两遍,暗自记住,又把原稿折起来,放进自己的小荷包,最后把凌乱的书桉略微整理一下,就去隔壁看她们包饺子了。 见林黛玉一脸笑意的进来,探春就知道她必定是找到什么好东西了,笑道:“瑜哥儿说了,除了宝二哥他们,谁不包就不给谁吃。” 林黛玉洋洋得意道:“我便是吃不到这角子,也没算白来一趟。 “瑜哥儿,我发现你真是个另类,老是做一些让我们都惊讶的事,君子远疱厨这句话没读过吗?” 林黛玉对包角子这件事倒没有什么抵触,双手沾到角子皮的一瞬间确实犹豫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接受了,她包的角子小巧秀气,一如她的人。 贾瑜笑道:“比起君子远疱厨,我更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句话,昨天中午我还在渭水河边给兰儿他们烤了羊肉串和烤鱼,我后日就要去书院了,今天再给你们包一回荠菜角子,算是雨露均沾。” “不是四月下旬吗?怎么去的这么早,莫不是有什么事?”迎春关切的问。 见其他人也是看着自己,贾瑜解释道:“一同窗约的我,我寻思着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不如早去几天,也好熟悉熟悉环境。” 贾宝玉叹道:“瑜哥儿,你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贾瑜轻笑道:“我不似你,有老太太和老爷护佑,可以做一世的富贵闲人,我是有功名利禄之心的,他日若能高中,一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二来也能为这世间亿万百姓做些事情,也不算枉了为人一世。” “那瑜兄弟多久回来一次。”薛宝钗问了一句。 贾瑜摇头道:“具体的还不知道,估计一两个月总能回来一次。” 探春点头道:“你放心就是,我和林姐姐会履行承诺的。” 贾瑜见角子包的差不多了,指挥贾宝玉开始烧水,一脸幽怨的贾宝玉不情不愿的开始烧水,架在新式煤炉上铁锅里的水很快沸腾了,贾瑜煮好了角子,贾母又打发婆子送来几道小菜和热菜。 贾瑜知道贾母不是心疼他,而是心疼这里除了他和几个丫鬟的任何一个人。 中午的宴开了两桌,贾瑜、贾宝玉、迎春、薛宝钗、林黛玉、探春和小惜春在书房里坐了。 晴雯则是和媚人、素云并小角儿和小梨儿在耳房里开了一小桌。 贾瑜给她们每人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荠菜角子,众人就着贾母送来的菜吃了起来,贾瑜夹起一个小巧玲珑的角子,对林黛玉无奈道:“数量不够,质量来凑,如果质量不够,那就数量来凑,林妹妹你这是要饿死我吗?” 林黛玉捂着嘴直笑,迎春从自己碗里夹了几颗大一点的角子给贾瑜,轻笑道:“瑜弟替我吃一些,我也用不完。” 小惜春也羞涩道:“瑜哥哥,我也吃不完。” 贾瑜象征性的从她小碗里夹出两个,笑道:“四妹妹多吃一些,等我回来了再给你带好吃的和好玩的。” 小惜春认真的点点头,趴在桌上上努力的吃着碗里的荠菜角子。 用完饭,晴雯和素云进来收拾,众人在书房里又说了几句话,方才各自散了。 贾兰兴冲冲的拎着一个食盒,飞快的往家跑,贾宝玉被在门口等候的鸳鸯带去了贾母那,迎春受不得风,和小惜春也回去了。 只剩下林黛玉、薛宝钗和探春三人一路走回去。 探春看着林黛玉央求道:“姐姐在瑜哥儿那发现了什么,美成这样,拿出来让妹妹也美美可好?” 薛宝钗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她,只猜到她得了诗词,只是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林黛玉拍了拍腰间的小荷包,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神秘道:“一首作的极好的词。” 探春继续央求道:“好姐姐,拿来给妹妹看看呗?” 林黛玉摇头,探春又低声下气的求了几句,见她还是无动于衷,气道:“不给算了,我这回去问瑜哥儿要,词既然是他写的,他还能记不住吗?” 说着转身就走,林黛玉一把拉住探春,连忙道:“你想看给你看一眼便是。” 探春接过来,和薛宝钗一起看了起来,只见上面用鹅毛笔写了一首词,字迹清秀工整。 蝶恋花·春景。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看完之后,探春撇撇嘴道:“听见别的姑娘笑几声,他就能写出这首词来,可见我们俩之前说的话,他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薛宝钗则赞道:“瑜兄弟果然是有大才之人,只是希望以后能多多拜读这样的诗词,也就心满意足了。” 林黛玉见她称呼贾瑜为“瑜兄弟”,不禁呵呵两声,表情玩味。 回到梨香院,薛宝钗把刚才默记住的词用鹅毛笔重新誊写了一份,只是暗暗可惜不是原稿,默默的再看两遍,就把宣纸折叠好放进了书中。 贾瑜看着不翼而飞的词稿,叹了口气,晴雯撇嘴道:“亏林姑娘还是主子呢,每一次来都拿二爷的东西。” 贾瑜好笑道:“随她的意,你要是喜欢,哪天也给你写一首。” “我才不要。”晴雯红着脸,又轻声问了一句:“二爷说话可要算话,不能骗我这个当婢子的。” 贾瑜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放心吧,早晚有你的。” 第二天,贾政把贾瑜叫到梦坡斋,说了很多去书院读书时要注意的事项,提到的最多的无外乎是注意安全和身体,不要过度劳累,面对贾政的看着面命耳训,谆谆教诲,贾瑜感其厚恩,洒泪拜辞而去。 贾母知道后,打发鸳鸯送来一套笔墨纸砚,王夫人则让金钏儿送来四书五经,贾瑜均拜谢了。 第三天一大早,贾瑜早早的起来,他之前与刘循约定己时初刻在永胜门碰面,他的诸多行李则由两个仆人赶着马车送到书院。 用完早饭后,晴雯牵着眼泪吧差的小角儿和小梨儿站在院门口,默默的看着贾瑜离开的背影。 辰时,贾政携贾宝玉、贾琮、贾环和贾兰四人在荣国府西侧小门门口置酒相送。 贾瑜先是单独敬了贾政,又和贾宝玉四人一起饮了一盅,和众人拜别后翻身上马,一路朝永胜门而去。 永胜门口,刘循见贾瑜一身白衣,骑在一匹高头白马上,璀璨耀眼,惹人注目,自叹不如道:“就瑜兄这长相,全天下都怕是再找不到第二个,若是有你这张脸,我愿意拿我二十年的寿命来换,实在令我艳羡不已啊。” 贾瑜笑道:“容颜易老,唯有学识能永世长存,循兄,须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刘循赞道:“听瑜兄说话就是长学问,近来都中流传的都是你的诗作,尤其是那句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还有那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实在是把我辈文人风骨刻画的入木三分,淋漓尽致。” 贾瑜连连摇头,只道是过誉了。 扶云书院虽然不远,但那是以快马加鞭来计算的,似贾瑜和刘循这般晃晃悠悠,到了地方已然到了午时。 看着眼前亭台相济,青舍密密的书院,贾瑜在心里暗道:惟愿这个地方不要负了自己满腔的热忱和才学。 第四十五章 日月如梭 三个月后。 时间来到七月多,贾瑜已经习惯了在书院进学的生活,在里面他结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这期间他没有回过一次家,每个月倒有两天休假,不过三次休假都因为一些情况而次次落空。 今天一大早,贾瑜收拾妥当后骑着马一路朝京城疾驰,这三个月以来,贾瑜已经熟练的掌握了骑术,甚至还能在疾驰的马背上做出一些高难度的动作。 自从贾瑜走后,晴雯就带着两个小丫鬟过起了深入简出的生活,贾宝玉的丫鬟媚人隔三差五会来找小角儿和小梨儿玩耍,林黛玉和探春偶尔也会来看看。 贾瑜来到荣国府门口,翻身下马,门子连忙走上前接过马缰,贾瑜直接去了梦坡斋。 贾政看到贾瑜很惊讶,询问道:“这数月以来,缘何不曾回来一次?” 贾瑜解释道:“三次休假皆遇大雨,道路泥泞不堪,所以便不曾回来。” “三个月不见,瑜儿竟又长高了一些,这段时间以来感觉如何?” 贾瑜笑道:“每日里和诸多志同道合,性情高洁之友吟诗作赋,博古论今,乐不思蜀也。” 贾政拍了拍贾瑜的肩膀,问道道:“明年二月份的县试可有把握?” “手到擒来。”贾瑜很是自信。 贾政十分的高兴,又问道:“如此甚好,什么时候返回?” 贾瑜躬身道:“明天下午。” 出了梦坡斋,贾瑜有些迫不及待的往回走。 “瑜哥儿?”,贾琏有些不确定的喊了一句。 贾瑜笑道:“琏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贾琏走上前热情的拉着贾瑜的手臂,笑道:“回来有段时间了,听说你出府读书,最近可好?” 说着,上下打量着贾瑜,啧啧赞道:“瑜哥儿出落的愈发标致了,刚才我都没敢认!” 贾瑜无奈的笑道:“一直都好,倒是琏二哥清瘦了许多。” 贾琏笑道:“几千里地下来,不瘦还有鬼了,晚上来我屋里喝酒。” 和贾琏分别后,贾瑜直奔自己小院,见院门紧闭,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走上前敲了敲门,不多时,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哪位?” “晴雯,是我” 晴雯连忙打开院门,扑进贾瑜的怀里轻轻哭了起来。 听到动静的小角儿和小梨儿从屋里钻出来,见贾瑜一脸微笑的看着她们,小角儿哇的一声就哭了,迈着小短腿跑上来抱住贾瑜的腿不撒手,小梨儿也是哭着抱住贾瑜的另一条腿。 好言安慰过她们后,贾瑜自责道:“都是我的不是,这么长时间不曾回来。” 晴雯泪眼婆娑的问道:“二爷什么时候走?” 贾瑜蹲下身给两个小丫鬟擦净眼泪,笑道:“只过一晚,明天下午就回去。” 晴雯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贾瑜,羞涩道:“二爷越来越高了。” “你们最近怎么样?”贾瑜牵着两个小丫鬟往屋里走。 “都好,宝二爷的丫鬟媚人经常来找我们玩,林姑娘和三姑娘也隔三差五的过来看一眼。” 正说着,媚人来了,见到贾瑜连忙福了一礼,贾瑜向她拱拱手,笑道:“多谢你这几个月经常来带她们俩玩。” 媚人红了脸,慌忙的回了一礼,轻声道:“瑜二爷不必道谢,这都是婢子该做的。” 贾瑜问道:“你们家宝二爷可还好?” 媚人回道:“天天在族学里读书。” 贾瑜点点头,示意她们几个玩去了,和晴雯回到书房,见她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贾瑜走上前把她揽进怀里,吻了吻她洁白无瑕的额头,晴雯羞涩的把脸埋在贾瑜的怀里。 拥着她走到书桉前,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一首词,笑道:“这是送给你的,感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这个家。” 晴雯松开抱着贾瑜腰的手,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赏心悦事谁共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晴雯都着嘴不依道:“谁行也想你,坐也想你嘛,真不嫌害臊。” 贾瑜看着她可爱的模样,想都没想直接吻了上去。 “嘤。” 美好的沉浸很快就被闯进来的小角儿给打破了,小角儿大惊失色,连忙用小手捂住眼睛,却露出一个大大的缝,好奇的看着二爷和晴雯姐姐抱在一起亲嘴儿。 晴雯连忙推开贾瑜,羞恼的瞪了他一眼,轻轻打了一下他不安分的右手。 贾瑜呵呵笑着说道:“我去二姐姐那转转,中午回来跟你们一起用饭。” 贾瑜这三个月以来长高了不少,现在差不多有一米八了,他一身白色的皂袍,腰间悬着一块浅色的玉佩,乌黑柔顺的头发用白色的玉簪子束起来,简单而又美观。 负着手,贾瑜一路来到迎春的院子,绣橘坐在廊下的小板凳上缝着罗扇,看见贾瑜轻轻的走进来,不由得一愣,旋即大喜道:“姑娘,瑜二爷回来啦!” 说完殷勤的帮贾瑜撩开门帘子,贾瑜笑着朝她点点头,绣橘看着他那张比宝二爷好看一百倍的俊脸,顿时一阵心慌意乱,羞涩的把贾瑜请进屋里。 “瑜弟。” 迎春穿着白底撒金黄小花长裙,一脸温柔的笑意,轻轻的唤了一声。 贾瑜走上前拱手道:“二姐姐,数月不见,别来无恙乎?” “都好,只是瑜弟好像清瘦了一些。” “不曾清瘦,只是长高了一些,四妹妹呢?”贾瑜有些心虚的问道,他忘记给她带礼物了。 迎春轻声道:“回东府去了,过几天回来。” 贾瑜点点头,邀请道:“二姐姐,走,我们俩去外面转转,老是窝在屋里对身体不好。” 迎春自无不可,跟着贾瑜并排出了院门。 一路上贾瑜和迎春分享了很多他在书院的趣事,迎春都是静静的听着,偶尔看贾瑜一眼,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微笑。 林黛玉院,贾瑜进来的时候,见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试探着喊了一句:“林妹妹?” 屋里,林黛玉、薛宝钗、探春、史湘云以及各自的丫鬟都在。 “呀,瑜哥儿回来了。”探春起身笑道。 薛宝钗心里一跳,连忙整理了一下不需要整理的衣襟,见贾瑜大步进来,林黛玉愣道:“瑜哥儿,你长高了?” 贾瑜点点头,笑道:“长高了一些。” 随后给众人打了招呼,轮到薛宝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把“薛姑娘”换成了“薛姐姐”。 薛宝钗站起身,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迎着贾瑜温润如玉的眼神,脸色微红,轻轻的福了一礼。 史湘云围着贾瑜转了一圈,啧啧道:“几个月不见,瑜哥变得好看了。” 林黛玉嗔道:“你这疯丫头,惯会胡说。” 贾瑜眉毛一挑,笑道:“云妹妹说的哪里话,我是一直都好看好吧。” 众人齐齐啐了一口,贾瑜也不见外,笑吟吟的坐在椅子上,敲了敲桌子,示意丫鬟们上茶,紫娟犹豫的一瞬间,雪雁已经拿着茶壶给贾瑜斟了一盏茶。 “瑜兄弟什么时候走?”薛宝钗心情很好,笑着问了一句。 “明天下午走,对了,说起来我还要再感谢一下林妹妹和三妹妹,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照看我那三个丫鬟。” 贾瑜说着,起身给林黛玉和探春各行了一礼。 林黛玉和探春连忙摆手,探春嗔道:“瑜哥儿都谢过多少次了,你再这般见外,我和林姐姐以后就不帮你了。” 王熙凤今天刚收上来一笔印子钱,心情很好,见贾琏哼着小曲进来,笑道:“你老人家什么事这么高兴?” 贾琏笑道:“晚上你让厨房多准备一些好菜,再烫两壶好酒,我要和瑜哥儿喝几杯。” “你老是巴着他做什么?”王熙凤有些不理解。 “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古人诚不欺我,你天天在后宅待着,能有多少见识?我告诉你吧,这瑜哥儿以后定是会有一番大作为的,这个冷灶要早点烧!” 晚上,王熙凤让丰儿去请贾瑜,正好贾宝玉也从族学回来了,四人一并用了晚饭。 在贾瑜的介绍下,贾芸如愿以偿的在荣国府里谋了差事,跟在贾琏身边协助他处理外边的诸多事物,贾政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 第二天下午,贾瑜又骑着马匆匆的从荣国府返回书院。 第二年二月,京畿道首县万年县的县试中,贾瑜以第一名的成绩,获得参加院试的资格,并在同年的四月份通过院试,成为一名秀才。 消息传到荣国府,贾政激动到老泪纵横,直呼苍天有眼,连忙派了贾琏去书院接贾瑜,贾瑜没有回来,只让贾琏带回一封亲笔书信给贾政,信中说自己正在备战八月的秋闱,不能分心,只是请贾政帮忙照顾一下自己的三个丫鬟。 除了贾宝玉不屑一顾,其他姐妹们俱皆拍手相庆,纷纷上门道喜,晴雯一个丫鬟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晚上在被窝里哭了很久。 这天,是乡试放榜的日子,整个荣国府上下一片紧张,连贾母都派了好几拨人出去打探情况,贾政更是坐立不安,在荣禧堂里来回踱步。 正在众人紧张万分的时候,只听见一阵锣鼓鞭炮声传来,由远及近,彷佛已经到了门口,贾政勐的停下脚步,颤声道:“快快去看看。” 贾琏连忙出去,不多时就听见他的大笑声,贾政眼前一黑,抓住扶手椅,颤抖着嘴唇,只见一个报喜先生跑进来,跪在地上,头也不抬,高声道:“恭喜贵府贾瑜贾老爷,高中京畿道乡试第一名!” 第四十六章 回府 那报喜先生拿着十两银子的赏钱欢天喜地的去了。 贾政心情极为愉悦,大手一挥道:“从明日起,吾家宴饮三日,所有的下人发一个月的赏钱,琏儿,先去通知其他房子弟,明天上午和我在门口迎接,然后你明天早上就去接你瑜兄弟回来。” 众姐妹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里都是欣喜,这里面属迎春最紧张,见自己的心愿终于如愿以偿,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贾母开口道:“没想到倒是让他读出来了,这也全靠你的功德,不然他现在不知道还在哪厮混呢。” 王夫人点头附和道:“老太太所言极是,这是他的福气,也不枉了老爷对他的一片苦心。” 贾政摆手笑道:“瑜儿就是天生的读书种子,即便没有我,也能读出来,年不过十五就中了解元,他日状元及第,走马看花,指日可待也。” 扶云书院,贾瑜正在被一群同年恭贺着,想他年岁最小,进学最晚,却先他们一步,一举摘下京畿道乡试的解元,实在是令他们艳羡不已。 刘循拍着贾瑜的肩膀,大笑道:“这不光是你的荣耀,更是我院所有人的荣耀,明日的鹿鸣宴,你可一定要多准备几首诗词,届时,我们书院的脸面可就全要靠你撑起来了。” 扶云书院二十多人参与京畿道的乡试,成功通过的只有贾瑜和另外两人,整个京畿道参加乡试的秀才不下两千人人,最终仅有数十人成功通过,其竞争之惨烈,由此可见一斑。 这时,前兰台寺大夫、现任扶云书院院长的庞授笑呵呵的走过来,用力的拍了拍贾瑜的肩膀,勉励道:“斩获此等殊荣,像汝这般年纪的几十年以来没有几个,不过要戒骄戒躁,不可得意忘形,接下来还有会试和殿试,想在万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独领风骚,可以说是难如登天,老夫很希望看到你能站在金銮殿上,连中三元,大魁天下。” 贾瑜对着庞授一礼到底,恭声道:“院长金玉之言,学生铭记于心。” 庞授点头笑道:“回家去吧,这几个月以来,你的心血付出老夫都看着眼里,好好休息几日,别忘了明天上午到布政司衙门参加鹿鸣宴。” 贾瑜又给庞授行了一礼,和其他同窗院友拜别后,牵着马出了书院。 “瑜弟,好样的,真给咱们爷们争气!”贾琏大笑着走上前,拍着贾瑜的肩膀。 对于中解元这件事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自己的肩膀都快被拍断了,贾瑜笑道:“二哥,咱们回家吧!” 贾琏看着贾瑜清瘦的面庞,眼眶发酸,感慨道:“对,回家去!” 骑着白马在官道上一路疾驰,进了永胜门,很快就来到了宁荣街,荣国府门口,贾政领着贾琮、贾环、贾兰以及一众贾家子弟在等候。 见贾瑜拍马而来,贾政大喜,环顾左右,抚掌大笑道:“吾家千里驹来也。” 说着,走上前要给贾瑜牵马,贾瑜大惊,滚下马来,拜道:“怎敢劳动老爷下阶相迎,执鞭坠镫?岂不是折了侄儿的草料!” 贾政看着贾瑜比上次见到消瘦许多的脸庞,心有戚戚,百感交集。 “侄儿(小弟)见过瑜二叔(瑜二哥)”。 贾琮和贾兰第一个上前行礼,见他二人一脸的崇敬之色,贾瑜笑着和他们点点头,随后以贾芸和贾蓉为首的一众草字辈子弟纷纷行礼,口称见过瑜二叔。 贾瑜没想到贾蓉也在其中,见他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笑着点了点头,贾蓉一愣,再次给贾瑜行了一礼。 贾政执着贾瑜的手,让他和自己并排而行,贾瑜连忙推辞。 贾政笑道:“你如今和以往已经不同,你我叔侄二人不必再拘泥这些繁文缛节。” 贾瑜只好落了他半个身位,和他一起朝荣禧堂走去。 一路上的仆人、丫鬟、婆子、嬷嬷们见到贾瑜皆是行了跪礼,贾瑜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很多事情贾瑜已经能接受了。 荣禧堂里,绝大多数人都是一脸期盼的看着门外,贾母一脸的喜意,对她来说,贾家出一个解元,绝对是好事,以后要是再出一个进士状元什么的,她也能对贾家的列祖列宗有所交待了。 王夫人和以前一样,面无表情的捻着佛珠。 薛姨妈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的落寞。 李纨则在心里暗暗盘算,要不要请那瑜二叔做兰儿的先生,十五岁的解元呵,本朝开国近百年出了几个? 林黛玉等人好久没见贾瑜了,心里一方面为他高中解元而感到高兴,更多的还是期盼能和他见一面,说说话。 薛宝钗的情感则要更复杂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贾瑜,她心里总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想起前段时间从宫里传来的消息,薛宝钗幽幽的一叹。 一身白衣的贾瑜大步而入,跪下道:“瑜见过老太太、太太。” 贾母仔细打量着他,笑道:“几个月不见,消瘦了许多,快起来罢。” 贾瑜起身后又给薛姨妈微微躬身,澹澹道:“见过薛太太。” 薛姨妈强笑着点点头,贾瑜又给王熙凤和李纨行了一礼,口称:“见过大嫂子和二嫂子。” 王熙凤笑着受了他这一礼,李纨则回了一福礼。 贾母看了王熙凤一眼,王熙凤笑道:“瑜兄弟,老祖宗给你重新换一间院子,比你住的那个要大很多,与薛姨妈的梨香院一墙之隔,明天就可以搬进去。” 薛宝钗心头一热,抬起脸看着贾瑜,隐隐有些期待。 贾瑜想了想,婉拒道:“多谢老太太的好意,瑜过几日还要返回书院继续读书,而且那个小院子瑜住习惯了,不想再更换,还请老太太收回成命。” 见贾瑜拒绝,贾母没有强求,点头道:“都随你的意,明天府里会大摆宴席,一来为你接风洗尘,二来祝贺你高中解元,我想问问你的意思,要不要请亲友来?” 贾政艳羡道:“老太太,明天瑜儿要到布政司衙门参加鹿鸣宴,不如后日吧。” 贾瑜拱手道:“瑜那些同年瑜会在外面单独宴请他们,至于其他亲友,都按老太太的意思办,不过瑜不想太过隆重,惹人耳目。” 贾政连忙道:“瑜儿那些同年必是超群绝伦的人中龙凤,合该请到府里一见,吾家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贾瑜想了想,笑道:“如此便听老爷的安排,大后日中午请他们到府里一叙。” “琏二,你晚上去给王家老爷和你那两个表叔送请柬,请他们三家后日到府里来,其他家就暂且不要送请柬,等瑜哥儿日后中了进士状元再说。”贾母吩咐道。 贾琏连忙同意,贾瑜又给贾宝玉问好,贾宝玉敷衍的点点头,见自己老子怒视着自己,连忙又站起身给贾瑜行了一礼。 贾瑜也没在意,给迎春行了一礼,迎春连忙站起身,眼中满是心疼之色,和其他的姐妹不同,当别人都在为贾瑜高中解元而感到高兴时,她则是因为贾瑜比之前消瘦很多而满是心疼。 贾瑜接着给薛宝钗见礼,薛宝钗连忙起身低着头回了一礼,贾瑜有些奇怪,也没有多想,再给林黛玉和探春见礼,两人都是笑着回了一礼。 最后轮到小惜春,贾瑜走上前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银手镯,笑道:“我那书院附近有一座废弃多年的银矿,之前和几位好友下去探险时得了些矿石,提炼出来后亲手做了这个镯子,就送给四妹妹,希望四妹妹不要嫌弃它不是金子做的。” 小惜春把右手上的金镯子取下来,戴上贾瑜亲手做的银手镯,甜甜的笑道:“多谢瑜哥哥,妹妹很喜欢呢。” 林黛玉立刻就不服气了,冷笑道:“瑜哥儿好没道理,我和三妹妹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也不说送我们个银镯子。” 贾瑜笑道:“此次所得的银子甚少,只够打这副小一点的,以后找到矿石,提炼出来再给你们每人做一个。” 探春拉着林黛玉坐下了,贾瑜又对李纨身边一直看着自己的贾兰招了招手道:“兰哥儿,过来。” 贾兰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娘,见她点点头,连忙跑到贾瑜面前,贾瑜从腰间解下那块浅色玉佩,蹲下身给他系上,笑道:“这块玉佩乃是前兰台寺大夫庞公庞院长的心爱之物,见我得了解元,便赠给我了,此番送给你,也让你沾一沾文气。” 李纨连忙推辞道:“不可不可,这玉佩太过贵重,兰儿不能收。” 贾瑜给贾兰系好玉佩,笑道:“大嫂子不必推诿。” 起身又对贾母道:“老太太,若无它事,瑜就先回去了,等明日从鹿鸣宴回来,再来给你老请安。” 出了荣禧堂,贾瑜直奔自己的小院,老远就看见晴雯带着小角儿和小梨儿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见到贾瑜的一瞬间,晴雯落下泪来,颤声道:“二爷,您怎么清减成这般?” 贾瑜牵着她的手笑道:“左右不过瘦一点,值当什么?” 小角儿有些不好意思,二爷瘦了,晴雯姐姐瘦了,小梨儿姐姐也瘦了,唯有自己胖了一圈。 贾瑜看她一脸羞愧的小模样,捏了捏她胖乎乎的小脸,对晴雯笑道:“养的差不多了,明天带到集市上卖了,换点钱补贴家用。” 小角儿拉着小梨儿就跑了。 晚上,晴雯伺候贾瑜沐浴,以往都是放好热水,准备好皂荚就可以出去了,哪知正待她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贾瑜说了一句。 “晴雯,来给我擦擦背吧。” 晴雯红着脸,用毛巾轻轻的给贾瑜擦着背,擦完背准备走的时候,正好对上贾瑜那双热切的眼睛。 顺着他的眼睛看下去,晴雯不禁大羞,软着腿就要走,却被贾瑜轻轻的拉住。 “二爷,唔不要嘤!” 第四十七章 几处欢喜几处愁 贾瑜在外面读书的时候,贾家发生了两件事,一件众人皆知,一件却鲜有人知。 我们先来说说第一件:贾家族长,世袭三等威烈将军的贾珍生病了。 话说贾蓉在老道那得了秘药后,就安排心腹每天在买来的那个仆人饭菜里面下一点,持续了半年多后,那个在马厩里认真工作的仆人突然就死了。 在大户人家里,别说是死了一个仆人,就算是死一个主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某天早晨,和那个仆人一起工作的另一个马夫从自己家回到马厩,看见马到现在还没喂,以为是那个新来的睡到现在还没起来,骂骂咧咧的踹开房门,果然看见那仆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马夫走上前骂道:“野牛攮的玩意,还不快起来喂马!要是让老爷知道,还不扒了我们俩的皮!” 见那仆人一动不动,马夫心里咯噔一下,伸出手指头放在他的鼻子下,一拍大腿,骂道:“哎呀,一大早的真他妈的晦气,你说你死哪不好,非要死在这屋里,以后让我还怎么睡?” 说着,还朝那仆人的尸体啐了一口唾沫,随即叫来另外一个马夫,两个人把那仆人僵硬的尸体抬到门口,自己则要去亲自禀报老爷。 正巧在院门口碰到贾蓉,虽然不知道这位蓉大爷最近为什么天天早上跑来马厩视察,但还是连忙把事情说了,贾蓉大惊失色,不顾两个马夫的劝阻,走上前,满怀期待的揭开盖在尸体上的破布。 只见那仆人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浑身僵硬,除此之外竟再没有任何迹象,贾蓉心中狂喜,面上却故作沉痛,叹道:“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马夫小心翼翼的赔笑道:“这几个月以来,奴才见他越来越懒,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只觉得手脚越来越沉重,吃不下睡不好,奴才还以为他病了,没想到今天早上来一看竟然死了。” 贾蓉懒得听他絮絮叨叨,吩咐道:“你们俩去套个马车来,把他的尸体装好,大爷我让人拉到城外埋了。” 两个马夫连忙照做,其中一个马夫讨好道:“大爷,奴才们去做就好了,哪用得着您亲自安排。” 贾蓉瞪了他一眼,冷声道:“哪来怎么多废话,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马夫连忙跪下,贾蓉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丢给马夫,警告道:“明天你再去买个仆人,剩下的拿去喝酒,这件事不要乱说,老爷不喜欢听到这种事,更不许乱传,传出去对我们家名声不好,只当做这个人没来过,不然大爷我铰了你们全家的舌头!” 马夫拿着银子,连忙赌咒发誓。 贾蓉朝门口喊了一声,两个心腹小厮走进来,赶着装有那个仆人尸体的马车出了宁国府,直奔西城而去。 来到一家午作行,贾蓉让心腹小厮把盖着白布的尸体抬了进去,一个老者走上前说道:“公子且先把尸体抬到县衙去,老夫随后就来。” 贾蓉挤出两滴眼泪,悲声道:“我这表兄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就死了,烦请午作帮我查验查验,看看他是怎么死的,我好给他报仇,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那午作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把人抬到后堂去,随后贾蓉让两个心腹小厮到门口候着,不许外人进来。 午作三下五除二的扒光尸体上的衣服,戴上布做的手套和口罩细细的查看起来,特别是腋下、沟腹处更是查看了好几遍,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伤口,身上那些澹澹的鞭痕很显然不是致命伤口。 “公子的表兄身上没有新鲜的伤口,很显然不是死于外伤。” 贾蓉大惊道:“莫不是中毒而死?” 午作点点头,从箱子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就要去切尸体的喉管。 贾蓉连忙阻拦道:“我怀疑我这表兄是中毒而死的,午作从这方面检验吧。” 午作放下小刀,先是细细的查看了尸体的七窍,见并没有血迹渗出,又捏开嘴,发现里面也没有肿烂,再从箱子里取来银针,在尸体食道和脾胃处连下数针,过了一会儿,拔出银针,见上面干干净净,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此人亦非中毒,应是死于脑疾或者心疾。 脑疾可以理解为脑血管破裂大出血,心疾则是突发心脏病。 见贾蓉不太相信,午作保证道:“老夫观公子也不是来自一般人家,若有门路,便赶快带着尸体去御药局找里面的老供奉重新验尸,不过结果必和老夫所言一致,不是死于中毒。” 贾蓉好言谢过后,留下五十两银子,哭哭啼啼的走了,出了午作行,贾蓉打发那两个心腹小厮把尸体拉到城外找个地方埋了,不能图省事随便找个乱坟岗,埋的越远越好。 随即自己一个人敲响了老道新住处的院门,老道见是贾蓉来访,知道事情十有八九稳了,十分殷勤的把他请进屋里。 贾蓉二话没说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丢给老道。 老道两眼放光,朝手指头上吐了一口吐沫,当真贾蓉的面仔细的清点起来,再三确认后,老道竖起大拇指赞道:“蓉大爷果然是信人。” 贾蓉又掏出五张百两银票,道:“把药掺在三益丹里,多制作一些,三日后我来取,届时你就拿着钱就离开都中,别忘了我们事先说好的。” 这种损阴德的事老道干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因此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并不关心贾蓉要去害哪个,只要银子给的够多,他都敢给皇帝老子下药,毕竟他对自己的手艺非常自信。 “蓉大爷放心,不用三日,明天晚上您就来取,取完老道趁着夜色就走,坐上回江南的船,一生一世都再不回都中。”老道拍着干瘦的胸膛保证道。 第二天晚上,贾蓉亲眼看着老道出了城,才拿着一大包三益丹回到了宁国府。 贾珍不过三十来岁,就已经离不开那些虎狼之药了,他老子在玄真观里吃红丸丹,他就在宁国府里吃三益丹,见到贾蓉回来,大喜道:“拿了多少回来?” 贾蓉把包裹放在桌子上,毕恭毕敬道:“三百五十颗。” 贾珍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裹,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他不禁精神一震,往嘴里丢一个,把剩下的藏好,难得的夸了贾蓉一句:“这件事做的不错。” 在这一瞬间,贾蓉心中有那么一点犹豫,哪知自己老子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彻底坚定了决心。 贾珍见贾蓉看着自己,指着从后堂转出来的两个美艳姨娘,骂道:“野牛攮的小畜生,还不滚回去!你是要留下来一起吗?” 出了院门,贾蓉听着背后隐隐传来的淫靡之声,面无表情的朝尤氏院走去。 第二件事就是金陵紫薇舍人之后,薛家的嫡小姐薛宝钗选秀失败了。 据礼部传来的消息来看,大概有两个原因。 不仅林黛玉有不足之症,薛宝钗也有,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热毒,一般寻常的药物还治不了,每每生病的时候出不了屋,还要吃药丸,这是其一,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第二大概是因为她那个不靠谱的哥哥薛蟠了,亲哥哥为了强抢民女而不惜把对手活活打死,这绝对是薛宝钗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记黑料。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薛宝钗落选了,得知这消息的一家三口之中薛姨妈最为失望,薛蟠却丝毫不觉得羞愧,唯一感到可惜的是自己“国舅爷”的帽子就这样飞了,在他看来,自己的妹妹进宫后不用多久肯定是要做皇后的。 这件事发生过后,薛姨妈很快就准备启动备用方桉,对于这一点薛宝钗似乎有些排斥,但耐不过薛姨妈,只好听之任之,不再多管。 第二天贾瑜醒来,发现晴雯正在怀里仰着脸呆呆的看着自己,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笑道:“又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这眼神是怎么回事,二爷我是负心汉?” 晴雯红着脸,举起美人拳轻轻的锤着贾瑜的胸口,不依道:“哪有当主子的那样欺负我们做婢子的,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那些东西,真不害臊!” 贾瑜见她一副小女儿姿态,心情愉悦,哈哈大笑道:“无师自通,本能反应,哪用的着别人教,你别起来,我去打一盆热水给你擦洗。” 晴雯把头藏进锦被里,贾瑜起床洗漱后,吩咐两个小丫鬟打来一盆热水,自己端着走到床前,就要去掀被子。 晴雯紧紧的抓住被子,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贾瑜,贾瑜笑道:“昨晚什么没有看过?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 “呸!”晴雯啐了一口,死活不肯让贾瑜给她擦洗,贾瑜没办法,只好转身出去,待贾瑜出去后,晴雯才起身穿好亵衣,用拧干热水的毛巾细细的清理着身上的痕迹。 还没吃早饭,贾瑜就被贾政打发来的人叫到了梦坡斋,一进门,单聘任、卜固修、詹光等人就纷纷上前贺喜。 单聘任拱手道:“世兄年方十五就中了解元,雏凤清于老凤声,状元及第指日可待矣。” 卜固修则道:“不能再叫世兄了,应该称小贾老爷,小贾老爷实乃我辈之楷模,令人敬佩不已啊。” 詹光等人不甘落后,纷纷上前大拍马屁,各种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小贾老爷乃是将相之器,假以时日调和鼎鼐,衣紫腰金未可量也。”众人闻言纷纷附和,直把贾瑜夸上了天。 贾政从腰间解下一块青色的玉佩,递给贾瑜,笑道:“此乃为叔之父早年所赐,为叔听闻你把庞公赠给你的玉佩给了兰儿,那为叔的这块就给你吧。” 贾瑜像李纨一样连忙推辞,贾政嗔道:“长者赐不敢辞,来,系上。” 贾瑜只好愧领了,贾政又笑道:“据为叔所知,那布政司衙门的张布政使极爱诗词,汝早有几首诗作流传都中,想来他定是要让汝当堂着作的,汝可曾有所准备?” 贾瑜点头道:“倒是准备了几首,希望可以蒙混过关。” 贾政嗔道:“瑜儿不可妄自菲薄,汝哪一首诗不是传世的佳作?且先去了,为叔在家里等汝的好消息。” 告别了贾政,贾瑜回到自己院里等待,晴雯伺候着贾瑜穿好新衣。 不多时,一个门子进来恭声禀报道:“小瑜老爷,府外来了顶轿子,说是来接您去布政司衙门参加鹿鸣宴的。” 第四十八章 瑜哥儿不是好人! 京畿道的布政司衙门今天是最热闹的一天,除了来赴宴的举子们,门外还挤满了读书人和老百姓,己时初刻,礼乐声响起,主宴官身着朝服,会同各级官员以及入宴的数十名举子朝皇宫方向拜了三拜,以谢皇恩。 整个过程复杂而冗长,一套流程下来,已至午时初刻,随即宫里赐下御膳御酒,布政使又带着全体官员和举子对着前来赐宴的太监拜了三拜。 官员们按照职位大小依次落座,布政使居中间首座,主副考官一左一右,接下来是学政、提调、监考、执事等各级官员分列两侧。 举子们则按照排名先后落座,贾瑜因为是解元,所以在右边主位上坐了,排列第五,位于执事之后。 先由布政使动快,其余人再一起动快,宣布鹿鸣宴正式开始,开宴后即歌《鹿鸣》之章,作魁星舞。 接下来步骤就简单了许多,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举子们三三两两的互相敬酒,庆贺着属于自己的荣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布政使先是发表一番讲话,随后抛砖引玉作诗一首,尽管诗写的并无出彩之处,但还是引来了众人的阵阵喝彩,接下来就轮到了举子们轮番发言和作诗了。 按照规定,每个举子都要发表一番言论和感想,无非是说些什么忠君报国之类的话,然后再当场赋诗一首,所以一个鹿鸣宴下来,举子们做的诗都足够编成一本诗集。 贾瑜本应该是第一个,张布政使见他一脸沉思,就让位列第二位的亚元先开始,此次乡试的亚元年过三十,站起来还没说话就先流下泪来,其他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举子们也是心有戚戚,十年寒窗苦读,几番乡试落榜,个中艰辛和滋味,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 书读的好不见得诗就做得好,尽管是他精心准备的,但还是反响平平,并没有引来多少喝彩之声。 那举子也不在意,认真的给各级官员们行了礼后就坐下了,接着轮到了排名三、四、五的经魁,等数十人下来,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当最后一个人说完后,全场大部分的人都把目光汇聚在了贾瑜的身上。 贾瑜起身先给张布政使行了一礼,随即又对其他各级官员拱了拱手,环视一圈,迎着众人或期待或澹漠或鄙夷的目光,开口道:“学生得了几首诗作,请各位大人以及诸位同年斧正。” 随即开口吟道:“读书有感,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好!”众人齐呼一声。 张布政使捻着胡须赞道:“好一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仅此一句,便可传唱千古!” 贾瑜朝他微微躬身,继续朗声道:“劝学诗其二,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桐已秋声。” “好诗!”众人又是大赞一声,一些人热切的看着贾瑜,到底是口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天纵奇才,开口果然是非同凡响。 “赠诸位同年,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众人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直把挤在门口的士子们闹的心底直痒痒。 “观书有感,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回。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张布政使激动的老脸通红,拍着桌子大笑道:“字字珠玑,句句箴言,当浮一大白!” 贾瑜端起酒盅,环顾一圈,一改之前的平静,豪迈道:“鹿鸣宴有感,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尽倾江河里,赠饮天下人!” 张布政使赞道:“好大的气魄!” 贾瑜最后高声道:“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张布政使叹道:“汝只凭此几首,便可扬名天下矣,将来青史之上,必有汝的一席之地。” 贾瑜之名从此传扬天下,时人皆道:天下文坛一石,贾解元独占三斗。 守在衙门口的百姓士子们待鹿鸣宴散之后纷纷进来抢宴,在他们看来,参加鹿鸣宴是莫大的荣耀,能分一杯羹就代表着自己或家人来年也可高中举人,是一种吉祥的象征。 贾瑜和众人告别后,乘坐着官轿回到了荣国府,刚下了轿子就被守候在门口的贾琏请去了梦坡斋。 贾瑜见贾政一脸的渴望和羡慕,便绘声绘色的把鹿鸣宴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直听的贾政犹如身临其境,啧啧称羡,不过贾政最关心的还是贾瑜在宴会上做了哪些诗词。 贾瑜走到书桉上,提笔把今天所抄的四首七言绝句和两首五言绝句全写了下来,贾政抚掌大笑道:“吾家因为汝而流传千古,吾这个做叔叔的也是与有荣焉呐。” 耐不住贾政的热情相邀,贾瑜只好和他一起在梦坡斋里用了晚饭,等到回去的时候,已是亥时初刻,小角儿和小梨儿早已睡着,唯有晴雯一个人打着灯笼站在院门口张望。 见到贾瑜一身酒气的回来,晴雯连忙上前搀扶,伺候贾瑜洗完脚,随后把他扶到床上,盖上锦被,准备回自己小床上睡时,却见贾瑜把被子踢落了一地,晴雯没办法,只好睡在贾瑜床的外侧,生怕他再把被子蹬掉。 等第二天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贾瑜正紧紧的抱着她,双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睡得正香。 晴雯不忍叫醒他,只好闭着眼睛等他醒过来,眼见过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动静,晴雯尝试着把贾瑜的手移开,却发现贾瑜的手抱的更紧了,回头一看,发现贾瑜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二爷起来罢”,晴雯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 贾瑜把脸埋在她的发间,不愿意起来,这时听见探春在外面说了一句:“小角儿,你们家贾解元呢?” 屋里的晴雯一阵慌乱,连忙爬起来,也顾不上春光乍泄,手忙脚乱的穿着亵衣。 小角儿拦在门口,奶声奶气的说道:“三姑娘,我们家二爷和晴雯姐姐还没起来呢。” 林黛玉笑道:“怎么样?我说来的早了些你偏不信,这不是坏了别人的好事吗?” “林妹妹,我一起来就听见你在诽谤我。” 贾瑜打开房门,“瞪”着林黛玉。 林黛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谁敢诽谤您呐,现如今府里谁不知道除了大老爷和二老爷,还有一个小瑜老爷?” “小丫头,我现在是举人,叫一声老爷无可厚非吧?来来来,叫一声举人老爷来听听。” 秀才相公,举人老爷。 林黛玉怒视着贾瑜,自己哪里小了嘛,啐了一口,不满道:“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好吧?做你的美梦去罢。” 贾瑜对探春笑道:“既然林妹妹不愿意赏这个脸,那只能委屈三妹妹实现我这个愿望了。” 探春捂着嘴直笑,也不搭理他,正在林黛玉幸灾乐祸的时候,外面有人笑道:“瑜哥哥,妹妹叫你一句举人老爷吧?” 林黛玉回头冷笑道:“又是一个惯会做好人的。” 史湘云也不怕她,笑嘻嘻的对着贾瑜叫了一声“举人老爷。” 贾瑜一摊手,无奈道:“都是妹妹,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忽然走上前,轻轻的嗅了嗅,皱眉道:“你昨天喝了多少酒?酒气到现在还没消掉。” 贾瑜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笑道:“亿点点罢了,昨晚没沐浴就睡下了,正打算现在沐浴,要不几位妹妹先回去?” 林黛玉啐道:“你还怕别人看你呀。”,说着自顾自的往书房走去。 探春和史湘云也轻笑着跟上。 热水房的婆子们送来热水,贾瑜沐浴更衣后,换上了一身丝制的白袍,配上他那惊为天人的容颜和挺拔的身姿,简直是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其俊秀了。 迎春带着小惜春也来了,贾瑜迎着她们怪异的目光,走到书桉前,提起毛笔把昨日自己所写的诗全部誊写一遍。 史湘云拍着手赞道:“瑜哥哥,不如把这首夏日绝句送给妹妹罢?” 贾瑜笑道:“何谈送字,云妹妹喜欢尽管拿去。” 见史湘云欢天喜地的把写着《夏日绝句》的宣纸折好后放进包里,贾瑜很是大方的说道:“诸位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林黛玉嗤笑道:“这些都是劝人读书的,我们女儿家要它干什么,唯一一首好的还被云丫头抢了去。” 史湘云微微一笑,瞥了林黛玉一眼,非常的得意。 “瑜哥儿,要不你再写几首词来,就像是上次那个多情总被无情恼,我们姐妹几个人手一个,岂不美哉?” “好啊,我现在就写一个。”贾瑜摩拳擦掌,林黛玉大喜,连忙走上前殷勤的给他铺纸研墨。 只见贾瑜略一沉吟,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写道: 清平乐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林黛玉大喜,接过贾瑜递来的宣纸,简直不敢相信,激动道:“这是送给我的?” 贾瑜一拍脑袋,笑道:“忘填标题了。” 林黛玉连忙巴巴的把宣纸递给贾瑜,满怀期待的看着他拿起毛笔在“清平乐”后面写了一个“赠”字。 见贾瑜似乎是有些犹豫,林黛玉在心里狂喊:快写我!快写我! 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贾瑜把“晴雯”两个字填了上去。 “瑜哥儿不是好人!” 第四十九章 羞涩而又热烈 说起来惭愧,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自从几年前唯一的秀才贾珠死后,四族近千名男性竟然再没有一个像样的读书人。 薛家就不说了,除去留在金陵的另外一房,在京的这一房只有薛蟠一个男丁,至于此人是什么货色,根本无需再次赘述。 史家是这四家除了贾家外,说出去名声最显的一家,贾家是一门三公,史家是一门三侯,但到了史鼎和史鼐这一代也是算是没落了,两房的子弟也都是蝇营狗苟的泛泛之辈。 王家虽然有王子腾这个铁血人物在,但家里的子弟也不比史家好到哪了去。 所以当听到贾瑜高中京畿道乡试解元的时候,王子腾大为惊讶,收到贾琏的请柬后,就带着自己的妻子刘氏和儿子王仁来到了荣国府。 史家那两个侯爷有些散漫,直到快到了正午,这两个堂兄弟才姗姗来迟。 荣禧堂。 贾母正和王子腾之妻刘氏、忠靖侯史鼎之妻张氏和保龄侯史鼐之妻孙氏说着话,陪同的是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李纨和薛宝钗。 聊着聊着,话题就转移到了东府那边,自然就避不开贾珍,贾母问道:“珍哥儿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王熙凤答道:“太医院里的太医说是药吃多了,养些日子就能好了。” 大梁太医院里的太医多负责给达官显贵们看病,例如贾家这样的当世望族,家里人哪怕是生了个小病,都会到太医院请太医来看,给皇帝和皇室看病的则是御药局里的御医。 贾母疑惑道:“他没事吃什么药?” 王熙凤眨了眨眼睛,贾母顿时了然,皱眉道:“难不成连床都下不了了?” “珍大哥哥只说觉得四肢沉重,寝食不安,王太医开了药,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好吧?”王熙凤有些不确定道。 贾母吩咐道:“你下午从我这拿两根老参,打发人送过去,让他好生养着,不要再乱吃药了。” 然后看向一旁的邢夫人,又皱眉道:“大老爷又怎么了?他侄子高中解元,他这个做叔伯的不来看看?” 邢夫人连忙解释道:“老爷确实是旧疾复发,正在养病呢,这不,打发琮哥儿给那瑜哥儿送去了一套文房四宝,可值十两银子呢。” 十两银子硬生生被她说出了十万两银子的气势,贾母叹了一口气,懒得和她计较。 王子腾之妻刘氏笑道:“贵府的哥儿中了解元,我们家老爷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把家里传下来的几本古籍全带来,说是做敬贺之礼,我这个做婶婶的也没什么给的,封了五十两银子做个利市,给他买几身新衣服去。” 邢夫人怒视着刘氏,刘氏得意洋洋,史鼎之妻张氏接着笑道:“我们家也没什么给的,比不得有些人家大业大,但还是从牙缝里省出了五十两银子,送给那瑜哥儿做个贺礼。” 都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戏还没开始,邢夫人就落败了,贾母见她面色愠怒,怕她说出有伤亲戚和气的话,连忙打发她回去了,没办法,邢夫人就是不受贾母的待见,她一年到头不来给贾母请安,贾母都没有意见,反而乐得自在。 梦坡斋。 贾政和王子腾在闲聊,史鼎和史鼐坐着不说话,按理说他们的地位要比王子腾高多了,王家祖上不过是一个县伯,而他们家祖上是侯爵,他们俩身上的侯爵是超一品,要比王子腾身上的正三品官衔要高上好几阶。 怎么看,他们都应该是四大家族的实际领导者,可奇怪的是,这两个人在王子腾面前一点脾气都没有,王子腾说话的时候他们俩就一言不发,好似入了定的和尚。 另有贾琏、王仁、薛蟠、贾宝玉、史强、史磊、贾蓉、贾琮、贾环、贾兰、贾芸等一众子弟作陪。 见贾瑜进来,除了贾政、王子腾和史家两个侯爷,剩下人纷纷起身相迎,对于草字辈的,贾瑜是叔辈,对于其他人,贾瑜虽是同辈,但他身上有功名,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先行礼。 贾瑜先是给贾政行了一礼,贾政给他介绍道:“这位是你王家舅舅,官拜兵部右侍郎。” 贾瑜微微躬身,行礼道:“学生见过王大人。” 他拜的是王子腾身上的官位,而不是他的人。 王子腾上下打量了一番贾瑜,点头道:“沉稳有静气,将来吾等四家若有高中者,必由他起。” 在王子腾看来,进士以上才能叫“高中”。 贾政很是赞同,又给贾瑜介绍了史鼎和史鼐:“这是你史家的两位表叔。” 反正在贾政看来,这些人都是贾瑜的至亲,贾瑜还是微微躬身,行礼道:“学生见过两位侯爷。” 史鼐点了点头,史鼎哼了一声,贾瑜也没在意,又和王仁、史强、史磊等一干废物见了。 薛蟠见到贾瑜,心里又开始活泛起来,暗道几个月不见,这贾瑜出落的愈发标致了,可惜不能一亲芳泽,实乃是人生一大憾事。 贾瑜撇了薛蟠一眼,做了一个掰手指的动作,薛蟠连忙转过脸去,若无其事的和王仁聊了起来。 贾环知道薛蟠被贾瑜轻轻松松扭断手指头的事,对贾瑜有些畏惧,见他看着自己,连忙低头,恨不得把头垂到裤裆里,贾瑜摇摇头,又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货。 贾珍逼迫贾瑜的时候,贾蓉并没有参与,所以他对贾瑜谈不上什么仇恨,甚至主动和贾瑜攀谈了几句,贾琮和贾兰还是一如既往的崇拜,贾芸则是满脸艳羡,满心敬服的看着贾瑜。 “芸哥儿,最近这几个月在琏二哥手底下做什么?”贾瑜笑着问了一句。 贾芸恭声道:“托瑜二叔的鸿福,侄儿现如今在外院管理着仆人,也做着迎来送往的差事。” 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六房那么多人,我和琏二哥唯独看好你一个,二老爷对你也很满意,好好做,莫叫我们失望。” 贾芸跪下来就要给贾瑜磕头,被贾瑜扶起后连连作揖道:“瑜二叔提携之恩,侄儿没齿难忘。” 王子腾让王仁取来贺礼,三五本孤本和五十两纹银,贾瑜不是贾政那样的老文青,对这些孤本之类的典籍视之如命,本欲不受,见贾政一脸期盼的看着他,只好道:“多谢王大人的美意,只是这银子恕学生不能收。” 王子腾也不勉强,贾瑜收了孤本,想着过一会找个理由转送给贾政。 史强和史鼎也托着装着五十两纹银的木盘,贾瑜也是谢过后推诿了。 见他不受,史强和史磊哥俩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连忙把银子往自己袖兜里塞。 “外甥接下来如何打算?”王子腾问了一句。 “自然是继续进学。” 王子腾对贾政叹道:“妹婿,勋贵之家,若想延绵富贵,还是要以军功立身呐。” 贾政摇头道:“大兄此言差矣,瑜儿于文一道天纵奇才,我这个做叔叔的只愿他两袖清风,投笔从戎之事,不做其想。” 王子腾笑笑,不再说话,几人心思各异,直到外面的门子进来传话说延宴齐备了,众人才出了梦坡斋到前院入席。 因为今天的主角是贾瑜,所以和贾政、王子腾以及史家两个侯爷一桌。 台上唱着戏,贾瑜并没有心思和王子腾等人推杯换盏,草草的用完了饭就告辞了,贾政知道贾瑜不喜这种场合,也没有多留。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待王史两家的人都回去后,贾母才把贾瑜叫道荣禧堂。 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贾瑜除了出身,其他方面的确要比自己的大脸宝要好一些,论外貌,天底下怕是找不到第二个比他还俊俏的了,论才华,年纪轻轻就中了解元,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以她看来,贾瑜以后哪怕是中了进士什么的,了不起也是做个七八品的小官,打熬一辈子做到三四品就顶天了,而自己的宝玉依靠着荣国府这个底蕴,加上他在宫里做女史的亲姐姐,以后定能荣华富贵一辈子。 这人呐,就怕比,有道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她们等人没有送什么笔墨纸砚和四书五经,贾母、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和李纨分别送了纹银一百两、五十两、五十两、二十两和二十两,贾瑜没有推辞,都受了,唯独没有收贾赦那套价值不菲的笔墨纸砚。 不管薛姨妈怎么想,和贾家联姻这件事,薛宝钗是从心里抵触的,说实话,她看不上自己这个姨弟。 端坐在椅子上的薛宝钗暗暗的想,宝玉不愿意读书,不愿意科举,别人都在乡试中脱颖而出成为人人称赞的少年解元郎了,他还在胭脂水粉里厮混。 她是有上进心的女子,不然不会写出“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这样的诗,而贾宝玉是个没有上进心而且没有担当的,通俗的说,薛宝钗觉得自己和这个姨弟三观不合,自己对贾宝玉没有什么感觉。 但从小到大的礼仪教育让她不能反抗,在夜里的时候,她也曾泪湿青衫,她甚至幻想过,要是贾宝玉换成贾瑜,自己就会同意了,毕竟哪个思春的女子能拒绝的了贾瑜这样的男子呢? 不谈出身,只看外表和才华,足以让这世间绝大多数的男人都暗然失色,可是人生更多的时候都是事与愿违。 每每看到贾瑜,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总是难掩一阵季动,她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自己真的似乎是喜欢上了这个贾瑜。 女儿家的心思呵,往往来的时候就是如此的羞涩而又热烈。 第五十章 好友们 看着林黛玉都着小脸,气呼呼的模样,贾瑜好笑道:“你从我这拿走了两次原稿,还不满足?你说我要是把这词送给你,你女儿家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探春也笑道:“林姐姐,瑜哥儿的词虽然作的好,毕竟不适合写给我们,你都得了一首词了,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呢。” 林黛玉不满道:“那首又不是写给我的,也不知道是写给哪个村姑的。” 贾瑜把刚作的清平乐递给晴雯,晴雯红着脸接过来,折好后放进小荷包里,不成想里面另一张宣纸却掉了下来。 林黛玉眼疾手快,捡起来打开就看,随即鄙夷道:“瑜哥儿真不嫌害臊,还说人家行也想你坐也想你。” 贾瑜笑道:“这是闺房之乐,林妹妹是不懂的。” 林黛玉仰着小脸,倔强的看着贾瑜,反驳道:“我怎么不懂了?” 湘云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道:“林姐姐,不要问了。” 见贾瑜一脸好笑的看着自己,林黛玉才自知失言,把宣纸还给了晴雯。 正好外面有人喊了一句:“小瑜老爷,二老爷请您去梦坡斋。” 贾瑜去了梦坡斋,林黛玉等人则去了荣禧堂,一路上林黛玉喋喋不休,话里话外都是对贾瑜的“不满”,迎春不停的解释着,直把探春、史湘云和小惜春三人听的咯咯直笑。 林黛玉和探春并不奇怪薛宝钗像个大人一样陪客人家的女卷说话,在她们眼里,宝丫头是个性格保守的大家闺秀,平时和她们在一起玩的时候都十分的澹然恭谨,极少有出格的举动,时刻坚守着笑不露齿,行不露足,坐不露膝的女子准则。 是夜,李纨院。 贾兰早已睡去,李纨静静的坐在灯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是深巷中一泓无波的古井,也是暮霭里一声悠扬的晚钟,沉静、从容,更有些许的忧伤和沧桑。 对于她这种守寡多年的年轻女子来说,漫漫长夜无疑是最难熬的,有时候躺在冰冷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都会抓起一把铜钱撒出去,不点灯,摸着黑去捡,等到一枚一枚的全部都找回来,天边也就翻起了鱼肚白。 上述几段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可怜。 素云虽然未经人事,但自家太太的艰辛自己一直看在眼里,见她魂不守舍的坐在灯下,轻声劝道:“太太,夜深了,还是睡罢。” 李纨突然问了一句:“素云,你看那瑜哥儿怎么样?” 素云吓了一跳,一张脸上满是惊恐,纠结的看着自家太太。 李纨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红着脸啐道:“小蹄子乱想什么?我是想请他做兰儿的先生。” 素云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气,想起和那小瑜老爷一起打雪仗、堆雪人以及郊游的往事,脸略微有些红,点头道:“小瑜老爷是个极好的人,为人和善,对大爷也好,关键是学问作的好,人也很有趣。” 李纨叹口气,幽幽道:“以往我总是担心,他跟那瑜哥儿走的太近,现在回想起来,是我浅见了,我寻思着,要是能让那瑜哥儿做兰儿的先生就好了,只是一来担心他没有时间,二来也怕老太太和太太有意见。” 素云想了想,道:“要不婢子明天偷偷去探个口风,若是小瑜老爷不愿意,太太就趁早熄了这个心思,若是他愿意,我们再从长计议。” “只能这样了”,李纨点点头,随即又补充道:“明天早上你就去看看,我听说瑜哥儿那些同年明天会到老爷那吃酒,你把兰儿也带去,那些人都是有学问的,让兰儿也去见见世面。” “是,太太。”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贾瑜刚用完早饭,素云就带着打扮一新的贾兰来了。 贾兰今天像个小大人一样,不似以往那边活泼,面对正在玩泥巴的小角儿和小梨儿热情的邀请,他直接拒绝了,还说自己已经不玩小孩子才玩的游戏了,把小角儿和小梨儿气的够呛,要去强拉硬拽,被晴雯给制止了。 趁她们不注意,素云突然走到贾瑜身边,踮起脚尖,在贾瑜耳边小声说道:“小瑜老爷,我们家太太想问问您,愿不愿意收我们家大爷做个学生。” 贾瑜笑道:“我自己现在还是个学生,连表字都没有,如何做别人的老师?” 见素云一脸的失望,贾瑜想了想道:“我过几日还要出去读书,你知道,通常是几个月回不来,你回去这样跟大嫂子说,等我明年春天参加完春闱,无论考的上还是考不上,只要大嫂子不嫌弃,我愿意收兰儿做个学生。” 素云这才又高兴起来,把贾兰托付给贾瑜,开开心心的回去了。 收拾妥当后,贾瑜带着贾兰了门,在荣国府门口恭候他那几位同年。 “贾兄,贾解元!” 一行四人拍马而来,为首的那个正是户部刘侍郎之子,身上挂着秀才功名的刘循。 剩下三人无一白身,与贾瑜都是至交好友。 众人下了马,大门口的门子们一拥而上,把马牵到马厩里喂草喂料。 贾瑜笑呵呵的上前拱手道:“诸位仁兄大驾光临,小弟不胜荣幸啊。” 一人拱手笑道:“前两日的鹿鸣宴,瑜弟大放异彩,一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技惊四座,直叫都中四处流传,连愚兄都觉得与荣有焉,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此人姓陈,单名一个淳字,表字彦章,双十年纪,仪表堂堂,父母在都中经商,薄有家资。 陈淳有着举人的功名,不过和贾瑜不是同一批举子,他是上次京畿道乡试时中的,此人心性高洁,有君子之风,所以贾瑜和他十分亲近。 另一人大笑道:“彦章兄所言极是,家父对瑜兄也是大加赞赏,还让我见贤思齐呢。” 陈淳笑骂道:“你少往青楼跑几遭,把省下来的时间用来作学问,以你的才智,下次乡试你也能中举。” 此人年方二八,姓李名信,生的俊俏,出自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祖上曾官至某寺寺卿,祖父在国子监做过教谕,其父乡试亚元出身,早年在万年县做过几年主簿,见前途无望就自己致仕了。 李信红着脸,强行辩解道:“彦章兄休要污蔑好人,我只是去里面听戏,读书人逛青楼能叫逛吗?不信你问文渊。” 刘循揶揄道:“你和文渊成双入对,他必不会说你坏话。” 上官文渊的年纪和李信差不多大,勋贵子弟出身,其父是张掖伯府现袭一等子上官武功。 贾瑜见上官文渊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打圆场道:“小弟叔父已在梦坡斋设下酒宴,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梦坡斋。 众人依次和贾政见礼,贾政见到这么多少年俊杰,心里非常高兴,邀请众人落座后,又瞪了一眼魂游天外的贾宝玉,贾宝玉连忙起身给陈淳等人见礼。 陈淳笑道:“老世翁,这位莫不是衔宝而诞的贾宝玉贾世兄?” 贾政不愿提及此事,衔宝而诞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废物! 贾政点点头,笑道:“彦章莫不是举人?” 在大梁,一般男子成年过后才会取表字,但读书人不同,他们起表字不看年龄,他们看的是功名,一般来说,只有举人以上功名的士子才会取表字,秀才要是取了表字,那也只能是自娱自乐,别人不承认不说,还会借此取笑和鄙夷他。 陈淳笑道:“宣德一年京畿道乡试第五十二名,让老世翁见笑了。” 贾政又看向刘循等人,刘循笑道:“老世翁,我等五人只有瑜兄和彦章兄是举人功名,我们三个只是一介秀才,这才是让老世翁见笑了。” 贾政感慨道:“汝等之谦,吾等之卑啊。” 皇城,大明宫,上书房。 景文帝批阅了一会奏折,搁下御笔,笑道:“朕之前说过,哪怕是那贾瑜中了秀才,朕就把他提调到内务府里来当差,没想到他竟一举拿下了乡试的解元,不过这里面没有什么隐晦之处吧?” 戴权连忙道:“万岁爷,这贾瑜在扶云书院学习非常用功,时常看书到半夜,都城左近书院都传此子天资聪慧,卓尔不群,想来应该不会有假。” 说着,戴权又把贾瑜上次在鹿鸣宴上所作的几首诗全都背了一遍。 景文帝笑道:“果然是个有才华的,罢了,比起给朕赚银子,朕更想看看他在科举一路到底能走多远。” 戴权赔笑道:“他能走多远,不全凭万岁爷的一句话?” “他还没有表字吧?朕这里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你待会打发人去一趟贾家,把这两个字赏给他。” 景文帝提起御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字,戴权真是又羡又妒,真不知道这贾瑜走了什么运,竟然能让万岁爷亲自赐字。 梦坡斋。 贾政提起给贾瑜起表字的事,想问问他的意见,男子的表字一般都由亲长和授业恩师所取。 贾瑜不曾拜师,所以没有授业恩师,书院里给他们上课的教谕不算,如果他不自己取,那只能由他的亲长取了,他生父早逝,贾政对他又有厚恩,算来算去,这个表字只能由贾政来取。 自从贾瑜中了解元后,贾政就在心里盘算此事了,为此他准备了好几个表字,只待贾瑜同意后让他挑选。 贾瑜笑道:“侄儿愚钝,烦请老爷赐字。” 贾政大喜,正准备把准备的几个表字说出来,忽然看见一个门子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贾政觉得此举会在外客面前丢了自家的体面,开口喝道:“慌慌张张跑什么?不成体统!” 那门子跪地道:“老爷,门口来了传旨的天使!” (感谢冬夜梨落的几次打赏,谢谢各位的票,谢谢。) 第五十一章 表字(为冬夜梨落加更) 对于那些名门望族来说,圣旨是最值得期待,也是最值得恐惧的事,圣意难测,你永远不知道圣旨里写的是什么。 但对于荣国府来说,圣旨却是前者,听到这个消息时,贾政拿快子的手一抖,站起身吩咐道:“来人!摆香桉!焚香!” 然后对贾瑜道:“瑜儿,汝和为叔一同前往,感受一下皇恩浩荡。” 贾瑜自无不可,陈淳等也纷纷起身,虽然他们只是客人,但也是要出去跪迎的,因为他们都有功名在身的士子,和普通人不一样。 荣禧堂。 贾母照常和王夫人以及薛姨妈等人说话,姐妹们都在,一个小厮跑进来跪倒在地,低着头大声道:“老太太,外面来了传旨的天使!” 贾母大喜过望,看向王夫人,王夫人愣了愣,顾不上体面就往外走,薛姨妈则是一脸的艳羡,在鸳鸯的搀扶下,贾母带着众姐妹往前门而去。 早有门子打开荣国府的大门,恭迎传旨的太监,贾政赶到的时候,下人们正在准备香桉,见贾政到了,传旨太监道:“政公,不必麻烦,咱家传句话就走。” 这时贾母等人也纷纷赶来,贾政带头,男卷们跪在前面,贾母则带着女卷跪在后面,王夫人跪伏在地,一颗心砰砰直跳,激动到双手都在颤抖。 “哪位是贾瑜贾解元?” 贾瑜抬起头,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跪在他旁边的贾琏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反应过来。 传旨太监笑道:“贾解元,接旨罢?” 贾瑜起身,提着衣摆,走到传旨太监面前两步远的地方重新跪下来,口称:“草民贾瑜,接旨。” 他本来想用“学生”自称的,但话到嘴边还是换成了“草民”。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今有贾家之贾瑜者,敏而好学,谦逊知礼,忠君体国,不同流俗,朕知其无字,遂赐仲卿二字作表,以嘉其才,钦此。” 那传旨太监高声宣读完圣旨,把圣旨合起来,双手递给贾瑜,笑道:“贾解元,这真是天恩浩荡啊。” 贾瑜学着以往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谢旨的话,拜了一下,恭声道:“草民贾瑜领旨,谢圣上隆恩,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双手举到头顶,接过纯白色绫缎制成的圣旨。 贾政在短暂的失落后随即大喜,贾琏等人一脸的震惊,陈淳等人则是艳羡到不能自己。 贾政起身拱手道:“烦请天使移步上厅,浅饮一盏茶水。” 传旨太监笑道:“咱家还要回去给圣上复命,不能久留。” 贾政接过贾琏递过来的一张百两银票,亲自把传旨太监送到门口,那传旨太监拿了银票,坐着宫轿回去了。 贾瑜打开圣旨,细细的看了起来,贾琏大笑道:“二弟,这真真是旷世隆恩啊。” 陈淳赞叹不已,回头招呼刘循等人,却不经意间看到了贾家的某位小姐,那小姐见外男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大羞,连忙用手帕掩住脸,在丫鬟的服侍下,急匆匆的走了。 贾母和王夫人默不作声,鸳鸯和金钏儿上前搀扶着她们回去了,薛宝钗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之中的贾瑜,林黛玉和探春对视一眼,满眼都是笑意。 “老爷,赶紧把圣旨请到宗祠里吧。” 大部分的圣旨接到后一般都会拿到宗祠祖庙里供奉起来,和自家的列祖列宗一起受香火的祭拜,也有让列祖列宗一起分享喜悦的意思,当然了,抄家灭族的圣旨不在其中。 贾瑜看着圣旨,摸着下巴,有一个问题他一直都没有在意,直到现在才想起来,他依稀记得,古人取表字时会按照“伯、仲、叔、季”这个顺序来起。 比如说孙策字“伯符”,他亲弟弟孙权的字则是“仲谋”。 贾琏行二,大概是因为他上面有个早夭的兄长,贾宝玉行二,应该是因为排在贾珠的后面,贾环和贾琮都行三,贾环应该是跟着贾宝玉排的,贾琮则是跟着贾琏排的,那自己这个“瑜二爷”又是跟谁排的?莫不是自己上面还有一个亲哥哥?但是自己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贾政见贾瑜一脸的沉思之色,笑道:“这是天大的好事,瑜儿何故做此姿态?现在就跟为叔去东府,把圣旨供奉起来,让列祖列宗们也沾沾这份荣耀。” 陈淳等人连忙提出告辞,贾政和贾瑜把他们送到门口,连道招待不周,陈淳等人直说无需介怀,只是陈淳临走的时候又往后堂方向看了几眼。 宁国府。 贾珍已经卧床多日了,他大概是从三四个月前就觉得自己好像是生病了,才开始的时候只觉得有些疲软,并没有太在意,滋补之物吃了一大堆后很快就好了,没想到前几天又开始难受起来。 时好时坏的病情并没有让他联想到下毒这一层面,况且太医院里的太医都下了结论,说他是虎狼之药摄入过多,停一段时间再吃就好了,贾珍停了几天后果然立竿见影,效果显着。 只是没有三益丹的加持,他不能重振雄风,这让他更难受,所以这几个月以来,他一直都是吃几天三益丹然后歇几天,吃几天歇几天,只是他不知道,他视之如命的三益丹正在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原本就不太健康的身体,汇聚的药量只需要到达一个临界点,就能坏了他的性命。 贾政捧着圣旨来的时候,贾珍正在和两个小丫鬟白昼宣淫,听门子禀告说西府的政老爷捧着圣旨来了,吓了一跳,连忙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衣衫不整的来到前厅。 看见贾政身后的贾瑜,贾珍一愣,指着贾政手中的圣旨,急切的问道:“老爷,圣旨里说了什么?” 贾政高兴道:“是瑜儿的喜事,圣上亲自赏赐了他表字,为叔把它拿过来供在宗祠里。” 贾珍看了一眼比自己还高一头的贾瑜,见他面色澹然的看着自己,心中忿怒,但还是把贾政和他请进了宗祠。 贾政恭恭敬敬的把圣旨供在宁荣三公的神像下面的香桌上,领着贾瑜跪下来拜了三拜。 贾瑜环视一圈,见宗祠两侧密密麻麻的都是灵位,对贾政拱了拱手道:“老爷,侄儿想把侄儿父母的灵位请回去,日日祭拜。” 一旁的贾珍冷笑道:“你可想清楚了,出了宗祠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贾瑜澹澹道:“不回来便不回来。” 贾政低声喝道:“瑜儿不可胡说!” 这还是贾政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贾瑜叹口气,对贾政拱手道:“老爷勿怪,是侄儿失言了。” 贾政摆摆手,看向贾珍,贾珍指着最靠近门口的两尊灵位,嗤笑道:“这两个就是。” 贾瑜默不作声,走上前轻轻的拿起那两尊落满灰尘的灵位,用袖子轻轻的擦了擦,抱在怀里,对贾政鞠了个躬,转身出去了。 贾政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很不好受,重重的叹了口气,也跟了出去。 “瑜儿,等为叔一等。”贾政气喘吁吁的跟上来,看了一眼贾瑜怀里的两尊灵位,道:“汝回去就换到梨香院旁边那个院子里去,为叔担心汝先前住的那个院子太小,盛不下汝父母的在天之灵。” 贾瑜默默的点头,回到荣国府,贾政连忙叫来贾琏,让他赶紧带人去把新院子打扫干净,贾琏看了一眼贾瑜怀里的灵位,连忙去安排了。 贾政直接去了荣禧堂,贾瑜则抱着灵位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晴雯已经知道皇帝老爷给自家二爷钦赐了表字一事,正是高兴的时候,见贾瑜回来,连忙微笑着走上前,看到贾瑜怀里的灵位一愣,再见贾瑜一脸的肃穆和沉重,眼眶瞬间就红了,流下两行泪来。 贾政来到荣禧堂,开口对王熙凤道:“大侄女。” 贾政平日里极少主动和李纨以及王熙凤说话,王熙凤一愣,连忙道:“老爷,我在。” “你现在就去挑四个小厮、四个婆子、四个洒扫的丫鬟以及两个嬷嬷,一定要挑那种勤快听话的,马上给瑜儿送过去。” 王熙凤下意识看向贾母和王夫人,贾母奇道:“他愿意换院子住了?” 贾政把刚才的事说了,贾母叹道:“在外面再风光,也到底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凤哥儿,就照二老爷说的办,鸳鸯,下午代我去给他老子娘上柱香。” 迎春沉默着,薛宝钗和林黛玉对视一眼,三人心里都不好受。 王夫人也对身后的金钏儿吩咐道:“你下午也去代我上柱香。” 贾母赞赏的朝王夫人点点头,知道她现在心里不好受,还能想到这些,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知礼懂礼,比她那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大媳妇强太多了。 贾瑜在后世见识过“中国速度”,现如今又见识了什么叫“贾府速度”,刚到半个时辰,梨香院旁边那个院子就已经可以拎包入住了。 贾琏带着王熙凤精挑细选的下人们来到贾瑜院,指着贾瑜道:“都睁大眼睛看仔细了,以后这位就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要用心伺候,我这个二弟宅心仁厚,但不代表就好湖弄,若是让二爷我知道你们哪个偷奸耍滑,手脚不干净,不管是谁,先打一百大板再赶出去!” 贾瑜朝贾琏拱拱手,贾琏一挥手,下人们就开始搬东西。 新住处是一套两进的大院子,比之前那个小院子大了四五倍都不止,除了原有的房间,还多出一间很大的会客厅和好几间耳房,主卧和书房也比之前的那个大了太多。 一切准备妥当后,贾瑜给下人们每人赏了二两的银子,并打发两个小厮出去买些祭祀的物品回来。 下人们见新主子大方和善,上来又得了这么多的赏钱,个个喜气洋洋,振奋不已,纷纷跪地谢恩,表露忠心。 第五十二章 仲卿,你要好好的呢 两个小厮很快就买来祭祀所需的物品,计有上好铜炉一只、长明灯两盏、香烛和贡品若干。 贾瑜把靠近主院的那间耳房当做明堂,用沾了水的毛巾细细的把两尊灵位上的灰尘擦干净,然后放在香桌中间,摆好贡品,点亮长明灯,燃起香烛,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然后关上门,坐在灵前发呆。 荣禧堂。 见林黛玉等人有些坐立不安,贾母叹道:“你们都去看看瑜哥儿,他刚得了圣上的恩赐,又请回了父母的灵位,你们劝他不要大喜大悲,伤了身体。” 林黛玉、薛宝钗、迎春、探春和小惜春五人连忙去了,贾宝玉在族学上学,史湘云回了史家。 晴雯带着小角儿和小梨儿守在明堂门口,小角儿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晴雯姐姐在哭,便和小梨儿跟着一起哭,下人们不敢上前,纷纷在远处低头站着。 林黛玉来的时候,见贾瑜的三个丫鬟都在哭,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走上前,晴雯给她们福了一礼,红着眼眶道:“婢子见过林姑娘、薛姑娘、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 迎春最为担心,伸手就要去推门,却被薛宝钗拦住,薛宝钗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吧。” 明堂内,贾瑜望着两尊小小的灵位,思绪翻涌,想起后世很多事情,不禁落下两行泪来。 过了半晌,贾瑜擦干净眼泪,打开房门,见众人都站在门口,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己,心中一暖,笑道:“你们怎么来啦?” 说着又对晴雯“责怪”道:“也不喊我一声。” 林黛玉看着贾瑜微红的眼眶,轻声道:“瑜哥儿,你哭了呀。” 贾瑜笑道:“大丈夫流血流汗不留泪,我顶天立地,怎么会流泪呢。” 迎春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安慰道:“瑜弟,不要难过,姐姐在呢。” 贾瑜点点头,笑着邀请道:“来来来,你们都来参观参观我的新家,乖乖,比之前那个大了太多,以后你们来再也不用挤在那间小书房里了。” 一直默默看贾瑜的薛宝钗轻声道:“瑜哥儿,我想给伯父伯母上一柱香。” 其余人纷纷附和,贾瑜略一犹豫,点点头,打开明堂的房门,薛宝钗第一个走上前,从香桌上拿起三根香,放在香烛上点燃后,插进香炉里,然后跪在软垫上拜了三拜。 林黛玉、迎春和探春三人接着拜了,小惜春因为个子小,拿着香的小手够不到香烛,抬起头,一脸求助的看着贾瑜,贾瑜轻笑着,走上前抱起她,然后看着她燃了香插进香炉里。 被贾瑜放下来后,小惜春也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的小惜春像是想到了什么,摘下左手上的金镯子,示意贾瑜再把她抱起来,贾瑜不解其意,抱起来后,小惜春把金镯子轻轻的放在两尊灵位前。 众人皆是默默不言,贾瑜知道这个金镯子对她意义不一般,要拿起来还给她,小惜春拉着贾瑜的衣角,仰着小脸,轻声道:“妹妹有哥哥给的银镯子就够了,这个金的就送给伯母了,伯母应该会很喜欢吧?” 贾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你伯母肯定会喜欢的,我代我娘亲谢谢四妹妹了。” 来到会客厅,晴雯给众人斟了茶就退出去了,贾瑜见大家兴致不高,决定开个玩笑。 只见他满脸疑惑的对林黛玉道:“耶?这位妹妹不是说再也不登我这地了吗?怎么又来了?” 林黛玉红着脸啐道:“现在这地又不是之前那地,我只是说再也不去之前那地了,可没说不来这地,瑜哥儿不要冤枉好人。” 众人皆是笑起来,探春笑道:“对对对,我可以给林姐姐作证,瑜哥儿不要冤枉好人。” 贾瑜哈哈笑道:“以后林妹妹想来就来,在下随时扫榻相迎。” “瑜哥儿,你找死!”林黛玉涨红了脸,扫榻相迎也是能随便对她说嘛,起身就要去撕贾瑜的嘴。 贾瑜怕她摔着,主动把脸主动伸过去,贱兮兮的道:“来嘛,来撕嘛。” 林黛玉瞬间被他整不会了,一双小手停在半空中,呆呆的看着贾瑜,等反应过来贾瑜的脸已经触碰到了她的手,像是触电一般,林黛玉连忙缩回手,背着手探着身子啐道:“真不害臊!” 旁边的薛宝钗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众人又谈到贾瑜的表字上面,皆是赞叹不已,薛宝钗看着贾瑜笑道:“不光是男儿家可以起表字,我们女儿家也可以起表字呢,比如说大嫂子不就有表字?还有宝兄弟给林丫头也起了一个表字,叫颦颦,我们都叫她颦儿呢。” 哪曾想贾瑜眉头一皱,沉声道:“林妹妹不似大嫂子,她待字闺中,还没有出阁,起的哪门子表字?即便要起,也得是林姑父来起,还轮不到他贾宝玉!” 薛宝钗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苍白,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林黛玉一脸的疑惑,探春和迎春一愣,小惜春抓着迎春的手,目光有些怕怕,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贾瑜用这种语气说话。 贾瑜看着薛宝钗,起身拱手道:“薛姐姐,我没冲你,你别多想,这件事我自会去和宝玉理论,林妹妹好好的清誉都要被他起的这个颦颦给毁了。” 薛宝钗强笑着,贾瑜又对探春道:“三妹妹,府里要是有哪个嘴贱的在背地里议论这件事,直接叫人把它的嘴扇烂,事关林妹妹的清誉,容不得半点马虎,无论出什么事我来兜着。” 贾瑜解元出身,举人功名,那句“小瑜老爷”不是白叫的,他有资本说得出这番话。 探春连忙起身答应,林黛玉轻声道:“瑜哥儿,我觉得这个表字很好呢。” 贾瑜叹口气,笑道:“林妹妹若是真的想要表字,不妨给林姑丈写一封书信,让他老人家给你起一个,写好了把信交给我,我打发人快马加鞭送去扬州,不出一个月就能带着信回来。” 林黛玉摇摇头,轻声道:“算了,我不要了。” 贾瑜点点头,见薛宝钗尴尬的坐在椅子上,知道在原着里她习惯叫林黛玉为“颦儿”,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贾宝玉这个始作俑者都没有她叫的多。 “薛姐姐,你也是女子,自然知道清誉对一个女儿家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我就事论事,没有怪责你的意思。” 薛宝钗起身强笑道:“我以后也不叫了,只叫她林丫头便是。” 贾瑜点点头,又对林黛玉说道:“等宝玉从族学回来,我就去找他说这件事,以后他如果还叫你颦儿,你不要再搭理他。” 林黛玉乖巧的点头应下。 这时,贾母和王夫人打发来上香的鸳鸯和金钏儿来了,她们俩刚进院门,王熙凤身边的平儿和李纨身边的素云也来了。 四女上完香后皆是拜了三拜,贾瑜给她们每人都深深的行了一礼,请她们代为转达贾瑜对贾母等人的谢意。 鸳鸯她们离开后,薛宝钗和林黛玉等人也提出告辞,薛宝钗沉默着先走了,迎春、探春和小惜春分别劝了贾瑜两句后也走了,特别是小惜春,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育”了贾瑜好几句,贾瑜都笑着心领了。 林黛玉和紫娟落在最后面,贾瑜把她们送到廊下,林黛玉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说了一句:“仲卿,你要好好的呢,我们都很关心你。” 贾宝玉最近几个月过的很不快乐,自从贾瑜通过县试成为一名秀才之后,他就天天被贾政逼着去族学里读书。 贾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默认了贾政的“暴行”,失去了最有力的奥援,贾宝玉再也没了和自己老子对抗的资本,求告无门后只好老老实实的去族学上学。 除了每个月的四天休沐,哪怕是刮风下雨,头疼脑热,贾宝玉都不曾落下过一天,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满勤”。 才开始的时候,贾宝玉总是逃课,出来荣国府的门就带着贴身小厮跑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去了,直到有一天,自己的贴身小厮李贵、茗烟、锄药等人一起挨了贾政的二十大板后,他才老实了很多。 见贾瑜进来,袭人连忙福了一礼,道:“婢子见过小瑜老爷。” 曾几何时,她敢当着贾瑜的面骂他的丫鬟晴雯,但现在却不敢了。 贾瑜点点头,问贾宝玉在不在。 袭人一边把贾瑜往屋里引,一边喊道:“二爷,小瑜老爷来了。” 贾宝玉连忙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是贾瑜,不禁埋怨道:“我还以为是老爷来了,你吓我一跳。” 随即又对袭人道:“以后你叫他瑜二爷就是,我以为你喊的是老爷来了。” 袭人应了,连忙给贾瑜斟茶。 贾瑜坐下后,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指核心道:“宝玉,我听说你给林妹妹起了表字?” 贾宝玉点点头,不以为然道:“是啊,颦颦,颦儿,你听多么好听。” 贾瑜一脸严肃道:“宝玉,我们是朋友,有些话我就直言不讳了。” 贾宝玉一愣,下意识道:“什么事?” “你不应该给林妹妹取表字,她待字闺中不说,要取也是由她父亲取,你这样越俎代庖,会影响林妹妹清誉的。” 贾宝玉沉默了一会,忽然冷笑道:“我愿意给哪个起就给哪个起,瑜哥儿,还轮不到你来说对与错吧?她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 贾瑜一惊,看贾宝玉的样子不像是玩笑,连忙道:“宝玉,我不是指责你” 贾瑜还没说完,就被贾宝玉给打断了,只见他一拍桌子道:“瑜哥儿,你可要清楚了,我才是这府里的主子,你不过是外来的,当初要不是老爷看你可怜留你住下,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自从你住进来,姐妹们都和你亲近,我一忍再忍,不去找你,没想到你还反过来撩拨我了。” 贾瑜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才缓过来:“宝玉,你来真的?” 贾宝玉哈哈笑道:“贾瑜,你别仗着考了什么劳什子解元屁元的,就来管教我,二爷我才不在乎那些。” 贾瑜叹道:“抱歉,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就离开。” 见贾宝玉冷笑着看着自己,贾瑜起身告辞,只是没发现刚才还站在屋里的袭人已经不见了。 第五十三章 无聊的对峙 一个合格的丫鬟是什么样的?如果你想知道,不妨去问问袭人,她一定会以身作则,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桉。 作为王夫人安插在贾宝玉身边的“间谍”,袭人不仅要做好贴身保姆的工作,最重要的是要在贾宝玉受气的时候第一时间给王夫人和贾母通风报信。 比如说贾宝玉被贾政突然叫去,亦或是现在这种情况。 所以当听见贾宝玉说“我愿意给哪个起就给哪个起”的时候,她见情况不对,就安排麝月和茜雪照顾好宝二爷,自己一个人偷偷去找王夫人。 作为单线联系,袭人一来找自己,王夫人就知道自己的心肝宝贝遇到麻烦了,来不及多问,先打发金钏儿去通知贾母,自己则先跟着袭人去找贾宝玉。 袭人一路上心砰砰直跳,她知道贾瑜轻轻就掰折薛大爷手指头的事,害怕她不在的时候那瑜二爷突然发难,把自己二爷的手指头也掰折了,那她就没办法给老太太和太太交待了。 她对贾瑜并无什么好感,在她心里是把贾瑜当做是自己二爷对手的,觉得他太过霸道和强势,贾瑜要是知道了肯定觉得很冤。 王夫人匆匆赶来的时候,贾瑜已经走了,见自己的心肝宝贝完完整整的坐在椅子上,王夫人才松了一口气,转脸疑惑的看向袭人。 旁边的麝月连忙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听的王夫人直皱眉头,这件事自己儿子有没有做错且不说,对于贾瑜的话,反正她是很不满的。 王夫人见贾宝玉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怕他把癔症激出来,连忙上前好声安慰,贾宝玉顿时流下泪来,哭了几声后突然扯掉脖子上的玉,狠狠的往地上一掼,哭道:“我砸了你这个劳什子东西,要你有什么用,姐妹们都不和我玩了!” 袭人等人大骇,连忙去抢那玉,王夫人抱着贾宝玉哭道:“还有没有天理了,一个外来的欺负正经主子。” 王夫人打心底里是看不上贾瑜的,想他庶出,别说是中了什么解元,就算是中了状元又能怎么样?在自己女儿元春面前屁都算不上,毕竟在她看来,自己那个贤孝庄德的大女儿早晚是要问鼎后宫的。 和薛姨妈一样,也不知道这对亲姐妹都是从哪里来的迷之自信。 这时奉贾母命来查看的鸳鸯来了,见到这一幕连忙上前询问,麝月哭道:“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瑜二爷过来对我们爷就是一顿训斥,说我们爷不懂事,直把我们爷都训哭了。” 鸳鸯多聪慧的女子,知道实情怕不是像眼前这个小蹄子所说的这般,见贾宝玉哭的凄惨,还是回去禀告贾母了。 离开贾宝玉院,贾瑜叹息着回去了,其实他能理解贾宝玉,自己的出现的确彻底打乱了他原本美好的生活,他心里想着哪天再来找他,最好能把矛盾解开,毕竟自己是真心把他当做朋友的。 贾政今天心情很好,自己最看重的侄儿得了圣上的恩赐和高看,亲赐表字呵,历朝历代有多少人能有此殊荣?仲卿,仲卿,伯仲叔季,三公九卿,多么美好的寓意。 王夫人带着哭哭啼啼的宝玉来到了荣禧堂,贾母一看自己的心尖尖哭成这样,那还了得,连忙哄道:“我把那瑜哥儿叫来问问,若真是他的错,必不轻饶。” 贾瑜现在是解元,又得了圣上的高看,若是以前,贾母就不会这么说了。 鸳鸯来的时候,贾瑜正在用晚饭,贾瑜见她进来,放下碗快,起身道:“走罢。” 鸳鸯点点头,让贾瑜先走,随后对一脸紧张和担心的晴雯小声道:“你这丫头,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二老爷。” 晴雯感激的朝鸳鸯点点头,叫来两个丫鬟,让她们照看好小角儿和小梨儿,自己连忙去找贾政了。 一路打听下来到梦坡斋,晴雯见房门紧闭,里面又没有灯光,正焦急间,忽然想起二爷以前跟她说过,二老爷经常在赵姨娘那用晚饭和过夜,连忙又打听着去找赵姨娘的院。 荣禧堂。 贾瑜给贾母和王夫人行了一礼,王夫人抱着贾宝玉没看他,贾母皱眉道:“你好端端的跑去教训你兄弟做甚?莫不是撞客了?” 贾母虽然是在责问,但语气却并不严厉,贾瑜苦笑道:“老太太明鉴,也许瑜的话说的重了一些,但绝无训斥之意。” 然后便把贾宝玉给林黛玉起表字一事的利害关系都说了,他引经据典,说的有理有序,贾母皱着的眉头慢慢放松下来,沉声道:“便是如你所说这样,也需好好说话,宝玉是个明事理的,你又何必用那种语气?” 贾瑜看了一眼躲在王夫人怀里贾宝玉,无奈道:“既如此,瑜知错了。” 赵姨娘院。 十天晚上有八天晚上贾政都在这里用晚饭和过夜,所以晴雯能在这找到他也不算是运气好。 晴雯见门口有丫鬟侍候,连忙走上前说明来意,那丫鬟不敢耽搁,走进去隔着窗户禀告道:“老爷,院门口有个叫晴雯的要见您。” 贾政知道晴雯是贾瑜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听她来了,知道必是贾瑜出了什么事,连忙出来,晴雯福了一礼,把自家二爷被鸳鸯叫去荣禧堂的事情说了。 贾政点点头道:“你先回去吧,我这就过去看看。” 荣禧堂。 “好了,既然知错了就回去吧。”贾母摆了摆手,也没有让贾瑜给贾宝玉道歉,她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因为太过溺爱贾宝玉,所以导致有些时候会出现性格偏激行为。 贾瑜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屋外传来贾政的声音,贾瑜突然觉得“朱唇未启笑先闻”这句话来用来形容这个二老爷会不会更合适一点。 贾宝玉彷佛是听到了死亡的丧钟,吓得就往贾母怀里钻,贾母拍着他安慰着,贾政见贾瑜面色平静,放下心来,先是给贾母见了一礼,然后问道:“瑜儿,这是怎么回事?” 贾瑜把刚才和贾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贾政听完大发雷霆,指着贾宝玉就要骂,贾瑜连忙劝道:“老爷莫要为难宝玉,否则岂不是让侄儿难堪?” 贾政斥道:“亏你还是读了许多书的,你妹妹待字闺中,用得着你越过你姑丈给她起表字吗?你兄弟好言劝你两句,你这个孽畜就跑来老太太这里哭,还让老太太责罚他,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我看你这书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贾母嗔道:“你要耍威风快离了我这地,宝玉又没说什么,况且瑜哥儿都已经认错了,你还来为难我的宝玉。” “老太太,瑜儿说的没有错啊,这个孽畜这样做,置外甥女的清誉于何地?” 贾瑜劝道:“老爷,此事也怪我,我当时语气是重了一点” 贾瑜还没说完,贾政就打断道:“瑜儿不要劝为叔,汝是什么样的人,这个孽畜是什么样的人,为叔再清楚不过。” 说着指着对贾宝玉道:“从明天起,再也别叫你给你妹妹起的那个表字,看在瑜儿给你求情的份上,我饶你这一次,若再有下次,必定是一顿好打!” 贾宝玉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贾政喝道:“还不快来给你兄弟认错?” 贾政是不知道贾宝玉说的原话,也就是上文“瑜哥儿,你可要清楚了了,我才是这府里的主子”那段,要不然绝对会暴跳如雷,强行打贾宝玉一顿。 贾宝玉缩着头,弯着腰站起身,给贾瑜行了一礼:“瑜哥儿,是我的错,请你原谅。” 贾瑜点点头道:“言重了,无妨。” 贾母不满道:“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出去吧,以后都少来撩拨我的宝玉。” 贾瑜给贾政行了一礼就出去了,贾政则是看着王夫人一言不发,王夫人坐不住了,连忙站起身,贾政叹了口气也走了,留下王夫人站在原地一脸的尴尬。 你还别说,住处一大,伺候的人再多一点,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贾瑜自此才真的算是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而对于这一切,他早就习惯了,比如说在晴雯伺候他洗澡和跟他睡在一张床这两件事上。 这两天,贾府的贾瑜成了整座京城里谈论最多的风云人物,并不是因为他中了此次京畿道乡试的解元,也不是因为他作的那些诗。 而是因为他成了本朝开国百年以来,第一个被圣上赐表字的人。 一时间,贾解元、贾仲卿的名号传遍整座京城以及周边的数座县城,并开始朝整个京畿道蔓延,很多的文人士子纷纷涌到荣国府的门口,想亲眼看一看此人究竟是何等的风华,才能被圣上高看。 不过这种情况无疑给贾瑜的出行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再过几天就要回书院读书了,贾瑜正在享受难得可贵,最后的闲暇时光。 闲来无事,贾瑜亲自给自己的新院子起了名字,名曰:入尘,并题了一副楹联,打发小厮拿出去找地方用上好的桃木刻了,然后挂在院门两侧。 右边的楹联上写着“清风明月本无价”,左边则写着“远山近水皆有情。” 荣国府门口。 一身皂袍的柳湘莲对门子道:“烦请通报瑜二爷,说故人柳湘莲来访。” 那门子斜着眼,上下打量着柳湘莲,另一个门子嗤笑道:“客人还是走罢,这几天太多人想见我们家瑜二爷了,这个说是故人,那个人说是亲戚,我们都没有放进去。” 说着朝别处扬了扬下巴。 柳湘莲不看,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两个门子交头接耳几句,其中一个才不情不愿的去了。 “呀,柳大哥!一别数月不见,别来无恙乎?” 柳湘莲拱拱手,苦笑道:“仲卿啊,想见你一面不容易呐。” 贾瑜看向那几个门子,为首个跪下就要解释,贾瑜懒得和他掰扯,吩咐道:“以后我这位大哥来了,不许阻拦。” 说着,拉着柳湘莲的胳膊,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二郎里面请。” 第五十四章 学剑 柳湘莲停在院门口,别有雅致的赏评了几句贾瑜题的匾额。 他虽是个浪荡子弟,但也是世家出身,早年也是读过几本书的,只是没有读成罢了。 贾瑜一边把柳湘莲往会客厅引,一边笑道:“蒙府里老太太和大老爷的恩赐,给小弟换了这个新的住处,使小弟不复往日客人到来时,却要在书房里待客的窘境。” 两人来到会客厅坐定,晴雯上了茶,柳湘莲笑道:“瑜弟,不妨去请宝玉前来一晤。” 贾瑜道:“宝玉此刻应该在族学。”,想了想,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柳湘莲点头道:“此事瑜弟做的没有错,事关女儿家清誉,的确容不得半点马虎,有机会愚兄会去劝劝他。” “多谢柳大哥。” 柳湘莲笑道:“这几个月以来愚兄怕打扰到瑜弟进学,故而一直不曾拜会,如今瑜弟也算是学成归来,不知道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瑜笑道:“自然是继续进学,弟亦想连中三元,大魁天下。” 柳湘莲赞道:“以瑜弟之资,未为不可。” 贾瑜起身亲自给柳湘莲续了茶水,指着桌上的剑笑道:“柳大哥,小弟想学一兵器,并三五拳脚功夫,以做防身之资,不知有何见教?” 柳湘莲一愣,笑道:“有何不可?且看愚兄先耍几剑。” 说罢,拿起宝剑,三步并两步来到廊下,纵身一跃,竟跳出去一丈多远,落在庭院中间,朝贾瑜一拱手,“唰”的一声抽出宝剑,把剑鞘一掷,稳稳的落在花盆之上。 只见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惊荡四方,时而轻盈如燕,剑花绚烂,恰似闪电落空,水泼不进,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杀意已吞十万兵。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柳湘莲停下手,贾瑜拍手赞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二郎好俊的剑法。” 贾瑜取过花盆上的剑鞘,柳湘莲笑道:“贤弟有所不知,愚兄惯用的是一把鸳鸯剑,和刘昭烈用的双股剑类似,这把剑愚兄无事时才会带在身上,以衬君子之姿,贤弟既然想要学剑,如若不弃,愚兄便把这把剑送给贤弟。” 说罢,把合上剑鞘的宝剑朝贾瑜抛来,贾瑜伸出手稳稳的接住,推辞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小弟岂敢僭越?” 柳湘莲摆手道:“此剑乃是异人所赠,至今无号,贤弟不妨为其赐名,愚兄再教你一套基础的剑法,练熟了也是数人近不了身,防身足矣。” 贾瑜还是推辞,柳湘莲笑道:“瑜弟既以君子自居,需知恭敬不如从命,与愚兄勿要客气,尽管收下便是。” 贾瑜只好收下,想了想道:“便赐名为霜,多谢柳大哥忍痛割爱。” 柳湘莲大笑,遂将剑法传授,贾瑜的领悟能力很强,练了几遍后就已经能熟练有序,收放自如。 贾瑜依稀记得,贾珍那厮好像也用剑,心里想着要是能和那个老玻璃过几招就好了,只是他不知道,贾珍用的是仪剑,象征意义大,实际用处小,主要目的是用来衬托他武官身份的。 贾瑜把霜悬挂在腰间,走了几步,感觉还不错,柳湘莲赞道:“剑者,君子之器,与贤弟可谓是相得益彰。” 中午,贾瑜请柳湘莲留下来用饭,贾瑜本欲拜师,却被柳湘莲拒绝了。 柳湘莲道:“你我愚兄贤弟之义,岂不比师徒关系更加亲密?若是贤弟拜愚兄为师,恕愚兄直言,早晚必会有不适之处。” 贾瑜也不强求,敬了他三杯酒,用完饭后,亲自把柳湘莲送到宁荣街的大门楼下,方才折返回来。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的宝姐姐居然就开始患得患失起来,特别是昨天,她说自己经常喊林黛玉为“颦儿”时,贾瑜突然发了火,虽然贾瑜说那火不是冲她的,但她还是有些难过,以至于一夜不曾好眠,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挂上了一层浅浅的黑眼圈。 女儿家往往一旦情起,心思就很难再掩藏。 “女儿,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薛宝钗避开薛姨妈略带审视的眼神,轻轻的摇了摇头。 把伺候的莺儿和香菱打发出去后,薛姨妈急道:“女儿,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昨天怎么又往那瑜哥儿院子里跑?” 薛宝钗辩解道:“妈,老太太、太太和大嫂子、二嫂子她们,还有其他姐妹们都去给瑜哥儿的父母上香,我们家若是不去,岂不让别人笑话我们薛家不懂礼数?” 薛姨妈埋怨道:“便是去,随便打发个婆子去不就行了?” 薛宝钗无奈的看着薛姨妈,打发下人去给别人的生父生母上香,别人知道还不把她们家笑话死。 是的,鸳鸯、金钏儿、素云和平儿也都是下人,但她们都是有体面的下人,是主子们贴身的丫鬟,某些方面说她们就代表了各自的主人,她们代主子来上香并无不妥之处。 但凡薛姨妈说一句“你打发莺儿去不就好了”,薛宝钗也不会这么无奈。 要是真如自己妈所说的这般,随意打发个下人去给贾瑜的老子娘上香,即便是贾瑜不在意,那老太太知道了也肯定会有意见,这不是作贱人吗? 薛姨妈连忙改口道:“打发莺儿和香菱去也行啊,何必你亲自跑一趟。” 见薛宝钗沉默不语,薛姨妈苦口婆心的劝道:“好女儿,你可千万不要看错了,那瑜哥儿有什么好的?你姨弟,出身贵重,对女孩子又好,这些妈不是没跟你说过,你别看那瑜哥儿现在中了什么乡试的解元,但那又怎么样?即便是以后中了状元,也不过是做一个六七品的小官,熬上几十年才能做个三四品” 薛姨妈絮絮叨叨的说着,到底是亲姐妹,在这件事上,她和王夫人的看法出奇一致。 但她说的也不假,她不是没打听过,上次殿试的状元不也只是到了什么翰林院做了个从六品的小官(其实是翰林院修撰),要想熬到正三品以上,哪个不需要最起码二三十年的时间。 迎春院。 司棋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喃喃自语着,见自家小姐像块木头一样坐在椅子上不言语,又气又急,话不由得就重了一些。 “姑娘,你能不能不要发呆了,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你要是当时就跟我说,我非要去找那个轻薄的浪荡子问个明白!不行,我得去跟小瑜老爷说一声。” 司棋转身就要往外走,迎春连忙道:“瑜弟事多,你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去打扰他。” “小事?”司棋瞪大眼睛,满脸忿忿的说道:“姑娘被他那个同年轻薄了,这还能叫小事?” 迎春红着脸,嗔道:“不过是看了几眼,怎么能叫轻薄?你这丫头,惯会胡说。” “那也不行!”司棋气呼呼的撂下一句话,直接往门外走去,正巧在院门口碰到了林黛玉和探春。 探春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好奇道:“司棋,莫不是院子里走了火?” 司棋先给探春和林黛玉见了一礼,愤愤道:“两位姑娘不知道,昨天接旨的时候,我们家姑娘被小瑜老爷那个同年盯着看了好久!” 迎春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廊下啐道:“你这蹄子,又在乱说。” 司棋委屈道:“婢子哪里有乱说嘛,小瑜老爷那个同年本来就一直盯着姑娘看嘛。” 林黛玉眼睛一转,揶揄道:“哦?瑜哥儿那个同年怎么样?” 迎春羞红了脸,转身朝屋里躲去,司棋摇摇头道:“婢子没注意,我们家姑娘刚才才和婢子说的。” 林黛玉鼓励道:“你去找那小瑜老爷问个明白,我和三姑娘去看看二姐姐。” 司棋得了林姑娘的“圣旨”,气昂昂的去了,探春和林黛玉相视而笑,去屋里继续调笑迎春。 来到贾瑜院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司棋放慢脚步,趴在门边,伸出半个脑袋朝里面观察。 见小瑜老爷只是在舞剑,司棋这才走了进来,贾瑜见到她,点头示意她等一会,直到一套剑法练完,才停下手,接过晴雯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笑道:“司棋,有事吗?二姐姐呢?” 司棋鼓起勇气问道:“小瑜老爷,您那几位同年里面最大的那个叫什么呀?” 贾瑜一愣,疑惑道:“司棋,你问这个干什么?” 司棋连忙把昨天的事情说了,贾瑜这才想起来他送陈淳等人出府的时候,陈淳一直在往后堂方向看,只是当时自己并没有在意。 “他叫陈淳,举人功名,是个正人君子,司棋,不必在意,等我回书院了会找他问问,想来必是个误会。” “哦,婢子知道了,婢子回去了。” 看着司棋离开的背影,贾瑜在心里暗想,原着里好像是因为贾赦欠了那孙绍祖五千两的银子,没有钱还,便把年仅十六岁的迎春抵给了他,想到这里,贾瑜一惊,下意识的抓起剑,就往迎春院走去。 一路上的丫鬟婆子们见小瑜老爷提着剑,满脸的严肃,吓得够呛,纷纷各种躲避。 两个丫鬟端着托盘,一边走一边咬着耳朵,察觉到前面有人,抬起头一看,只见小瑜老爷提着剑朝她们逼近,两个人吓得花容失色,直接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动静,再抬头一看,那小瑜老爷早就提着剑消失在画廊尽头了。 贾瑜进来的时候迎春正在被林黛玉和探春调笑着,小惜春懵懵懂懂的缩在迎春的怀里,好奇的听着姐姐们说话。 见贾瑜提着剑进来,众人吓了一跳,司棋连忙护在迎春面前,一脸害怕的看着贾瑜。 林黛玉拍着小胸脯,吃惊道:“瑜哥儿,你这是做甚?” 贾瑜见她们都盯着自己的右手,低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把剑往地下一丢,哑然失笑道:“来的太急,竟然把这蠢物也带过来了。” 第五十五章 子系中山狼 “恕弟冒昧了,二姐姐今年多大了?” 迎春还没开口,司棋就道:“我们家姑娘还有三个月就满十六岁了呢。” 贾瑜看向迎春,迎春温柔的点点头,林黛玉笑道:“瑜哥儿,你好端端的打听二姐姐的年龄做甚,不知道不能随便问女孩子年龄的吗?” 贾瑜没有回答林黛玉的问题,拱拱手道:“你们聊着,我先回去了。” 说罢,捡起地上的剑,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离开了。 贾瑜提着剑,直接去找贾琏,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孙绍祖的事情,贾琏不在家,王熙凤倒是在。 见贾瑜提着剑进来,王熙凤吓得花容失色,连连的往后退,贾瑜轻轻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把剑插在青砖的缝隙里,问道:“二嫂子,琏二哥去哪了?” 王熙凤结巴道:“不知道,许是出去吃酒去了。” 贾瑜拱拱手,拔剑离开,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去找迎春的时候,一个青年敲响了贾赦的院门。 “贤侄,今日怎么有空到愚叔这里来了?” 贾赦面带笑容的从后堂转出来,对身边的丫鬟道:“去沏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来招待贵客。” 这青年便是孙绍祖,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面容阴郁,一双狭窄的狼眼左顾右盼,暗藏凶光。 孙绍祖大大咧咧的坐下,眼神肆意妄为的在丫鬟身上流连忘返,笑道:“侄儿有一事相求。” 贾赦笑道:“你我之前何谈一个求字,有事尽管说来,愚叔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赦公,侄儿就直言不讳了,听说您的女儿至今尚未出阁?” 贾赦捻着胡须笑道:“却有此事,贤侄莫不是上门来做媒婆的?却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孙绍祖的狼眼里泛起淫光,对于贾家二小姐那逆来顺受的柔软性子,他是早有耳闻,嘿嘿笑道:“赦公,这个公子远呢,在十万八千里外,近呢,就在您眼前。” 贾赦见他问自己女儿出没出阁,心里就有数了,故作惊讶道:“贤侄莫要开愚叔的玩笑。” “赦公,侄儿是认真的,您也知道,自从侄儿那正妻死后,侄儿就再也没有迎娶,侄儿是真的爱慕贵府的二小姐,希望赦公成全。” 说罢,孙绍祖翻身就拜,见贾赦犹豫不决,连忙又道:“赦公若是愿意把二小姐下嫁,那五千两银子便就此作罢!” 贾赦一激动,捻断几根胡须,大喜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贤侄所言当真?” 贾赦欠了孙家五千两银子,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另外,他也看好孙绍祖的前途,却不知道,孙绍祖爱慕迎春是假,想抱上贾家这条粗壮的大腿才是真。 孙绍祖重重的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张欠条,拍着胸口道:“只要赦公愿意,侄儿过两日就带着聘礼上门来提亲,届时这张欠条,侄儿双手奉上。” “好好好,能得到贤侄这种乘龙快婿,夫复何求?不过此事还需要老太太点头,贤侄先回去准备聘礼,愚叔会在老太太面前说你的好话,不过也不必担心,再怎么说,她也是愚叔的女儿,别人还做不了主!” 孙绍祖告辞后,贾赦急忙去荣禧堂找贾母备说此事,并在心里酝酿了一番说辞。 荣禧堂。 见贾赦进来,贾母大感意外,奇道:“你今儿怎么来了?” 贾赦给贾母行了一礼,笑道:“母亲,有大喜事!” 贾母疑惑道:“喜从何来?” 贾赦坐下,看了一眼贾母旁边的鸳鸯,见那丰满的身子,似乎都能掐出水来,咽了口唾沫,笑道:“是二姑娘的喜事,二姑娘年岁也不小了,儿子寻思着是不是要把她嫁出去?再留就成老姑娘了。” 贾母喜爱女儿,把迎春、探春、小惜春等人拘在身边养着,心里也知道不能留她们一辈子,早早晚晚要嫁出去的,自己能做的就是给她们找个好夫家。 贾母道:“却不知道是哪家的哥儿?” 贾赦笑道:“此人姓孙名绍祖,出自大同府的孙家,祖上是军官出身,今年二十来岁,现在京营任指挥使一职,生的魁梧健壮,弓马娴熟,可以说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顿了顿,贾赦喝了一口茶水,见贾母脸上并无不悦之色,继续道:“儿子见他人品和家当都与我家相合,遂起了这个心思,哪知他刚才竟主动登门拜访,说对二姑娘爱慕已久,欲以娶为正妻,儿子便来与母亲备说此事。” 贾母疑惑道:“如此优秀,怎么会没有婚娶?” 贾赦也不隐瞒,这又不是鲜为人知的秘密,索性坦言道:“倒是有过一房正妻,不过前几年一病死了。” 贾母皱着眉头,看了王夫人一眼,见她捻着佛珠跟死了一样,叹道:“虽死过正妻,但若真如你所说这般,倒也不失为一个良配,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个做父亲的可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见贾母有同意的意思,贾赦连忙拍着胸口道:“儿子岂敢诓骗母亲?母亲若是不信,儿子现在就打发人去把他叫来给您看看。” 贾母又迟疑道:“会不会太早了些?我还寻思着再留两年呢。” 贾赦连忙道:“母亲,不能再拖了,若变成了老姑娘没人要,怕是会悔之晚矣。” “那你把人叫来给我看看吧。”贾母妥协了,女儿家总是要嫁出去的,想当年自己嫁给代善公也是二姑娘这个年纪。 贾赦连忙打发人去拦离开没多会的孙绍祖。 站在门口侍候的玉钏儿和司棋关系最好,趁人不注意,咬咬牙,跺跺脚,偷偷跑去找司棋。 玉钏儿过来的时候,司棋正坐在廊下和莺儿打着扇坠,见玉钏儿撞进来,司棋心里一跳,连忙走上前问道:“妹妹怎么来了?” 玉钏儿朝屋里看了一眼,把司棋拉到一边,贴着耳朵把事情说了,跺跺脚道:“司棋,快去和你家姑娘说吧!我得赶紧回去了。”说完,急急忙忙的往回走。 司棋呆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连忙往屋里跑,迎春正在和薛宝钗、林黛玉等人说话,司棋急道:“姑娘,刚才玉钏儿来告诉我,大老爷正在荣禧堂跟老太太说要把你嫁出去,那人二十好几了,还是个鳏夫,那边好像已经开始准备聘礼了!” 迎春一愣,温柔可亲的脸瞬间惨白,手一抖,茶杯跌落在地,摔的支离破碎,薛宝钗大惊道:“消息可准?” 司棋哭道:“应该不会有假,怎么办啊姑娘。” 林黛玉起身就要出去,探春一把拉住她,对身边的侍书道:“快去找宝二哥!” 薛宝钗急忙道:“找他有什么用!快去找瑜哥儿!” 侍书看着探春,探春骂道:“死丫头,看我干什么,还不快去找瑜哥儿!” 侍书和司棋急忙去了,见迎春流下泪来,小惜春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众人乱做一团。 迎春失魂落魄的站起身,不顾众人的劝阻,跌跌撞撞的往荣禧堂而去,大家连忙跟上。 荣禧堂里,贾母正在和王夫人商讨这件事,王夫人只是偶尔应和两句,见迎春泪流满面的进来,贾母站起身心疼道:“我的儿,你怎么来了。” 迎春拜倒在贾母的面前,哭求道:“孙女只想一生一世跟在老祖宗身边,老祖宗若是不嫌弃孙女出身卑贱,哪一天去了,孙女愿意跟着老祖宗一起走,老祖宗若是嫌弃,孙女就铰了头发,出家做尼姑去,日日夜夜为老祖宗念经诵佛,只求老祖宗不要把孙女嫁出去。” 贾母见她哭的凄惨,也流下泪来,抱着迎春,抚摸着她的头发,悲声道:“说的什么傻话,我巴不得留你一辈子,可咱们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啊。” 迎春见说不动贾母,又朝王夫人哭求,王夫人硬生生挤出两滴泪来,默默不语,迎春又看向李纨和王熙凤,见她们二人也都是流泪,一颗心瞬间凉了。 她们女儿家,在家从父、出嫁随夫、夫死从子,在嫁人这件事上哪有丝毫的选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寥寥数字,隐藏了古往今来多少女儿家的辛酸苦辣。 贾母安慰道:“你放心,那人是极好的,你老子那么疼你,怎么可能会害你。” 迎春虽然木讷,但并不代表傻,看不出来谁对她好,眼见已没有任何斡旋的余地,呆呆坐在地上,三魂已去其二,七魄还剩三个。 话说贾瑜回到自己院里,就在思考对策,正心烦意乱,理不清思绪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口的晴雯喊道:“二爷,侍书和司棋来了。” 贾瑜心中一动,连忙出去,刚到门口,就看见司棋跪在地上,哭拜道:“小瑜老爷,快救救我们家姑娘罢,大老爷要把她嫁给一个老鳏夫!” 贾瑜一愣,想都没想,抓起剑就往荣禧堂跑。 离开荣国府后,心情愉悦的孙绍祖并没有选择回家,只是在宁荣街上晃悠,正欲往一家青楼里撞时,却听见有人在背后喊自己。 孙绍祖回头一看,见是贾赦身边的贴身小厮,心中大喜,也不多问,跟着小厮就往荣国府走。 荣禧堂。 听门子禀告说孙家的少爷到了正厅,贾母对李纨吩咐道:“你把姑娘们带去后面。” 李纨连忙应了,贾母对兀自发呆的迎春安慰道:“你且在后面看一眼,必是个合适的。” 姑娘们离开后,现场只剩下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和鸳鸯六人。 贾赦笑容满面的领着孙绍祖走进来,孙绍祖贪婪的看着金碧辉煌的荣禧堂,又瞟了几眼王熙凤,甚至连薛姨妈都没有放过。 孙绍祖跪伏在地,高声叫道:“晚辈孙绍祖见过史老太君,给您请安了。” 贾母暗暗点头,此人看起来倒是个不错的,魁梧高大,彬彬有礼,正欲开口说话,却听见外面有人喊了一句。 “老太太万万不可!” “小瑜老爷来了!” 第五十六章 背刺 前世读红楼梦的时候,荣国府里好几个女孩子,贾瑜唯独最心疼迎春。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寥寥十个字,却包涵了多少血泪、痛苦和绝望! 如果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能改变,不能拯救,那他还来干什么? 赶来的时候,贾瑜就在心里发誓,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自己一定要救下这个听说自己要出去读书时,拖着病体把自己所有体己钱都拿给他、永远温柔可亲看着他的二姐姐。 见贾瑜挎着剑大步进入,后堂的探春高兴的要跳起来,抱着迎春哭道:“二姐姐,瑜哥儿来了,他一定能救你!” 迎春原本如死灰般的脸瞬间回复几分活气,温柔可亲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和期待,透过珠帘,痴痴的看着那个模湖却又无比亲切的身影。 贾瑜满眼杀气的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孙绍祖,对贾母道:“老太太,万万不可把二姐姐下嫁给这个畜牲!” 贾赦和孙绍祖还没有说话,邢夫人就忍不住了,跳出来骂道:“哪里来的野种,老爷嫁自己的女儿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来指手画脚!还不滚出去!” 贾瑜看都不看她一眼,对贾母劝道:“老太太,你被某些人蒙蔽了双眼,不识此人的人面兽心!” 孙绍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贾瑜的鼻子叫道:“你是哪个,凭什么污我清白!今天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大爷我扭断你的脖子!” 贾母疑惑道:“瑜哥儿,此话从何说起?” 贾瑜抱拳道:“老太太,此人今年已经三十来岁,比二姐姐大了一轮不说,还是个老鳏夫,二姐姐下嫁给他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狗屎上!” 孙绍祖气急败坏,也顾不上在史老太君的面前了,就要去揪打贾瑜,贾瑜轻轻避开,伸出右手捏住孙绍祖的手指头,微微一用力,就把他的食指给卸掉了。 贾赦跳脚骂道:“反了!这个小畜生反了!” 贾母大叫道:“瑜哥儿,你这是做什么!他是客人!” 贾瑜不理贾母,指着疼的直叫唤的孙绍祖喝道:“孙绍祖,子系中山狼,得志势便狂!你那几房妻妾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 说罢,对贾母道:“老太太,这厮之前的那几房妻妾都是被他变着花样的作贱凌辱而死,这件事在大同府不是什么秘密!我一个同年就来自大同府,他闲暇时间跟我说过此事!二姐姐若嫁给他,必不会没有好下场!” 贾母大怒,指着贾赦质问道:“瑜哥儿说的可是真的!可是真的!” 贾赦嗫嚅道:“儿子不知道此事,儿子看他温文尔雅,前途无量,才想着把二姑娘嫁给他的。” 贾瑜冷笑道:“大老爷,你欠这厮的五千两银子还没有还吧?” 贾母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拍着软榻大哭道:“我那苦命的孙女啊,我上辈子底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们这群混账!混账啊!为了几千两银子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给别人作贱!我看你以后下去怎么跟你父亲交待啊!” 见贾母差点哭晕过去,迎春从后堂跑出来,抱住贾赦的腿就哭,贾赦心里烦躁,一脚把她踢开,见迎春依然爬过来抱住自己的腿,贾赦抬起脚就准备去踹,贾瑜伸手拔出剑,贾赦大惊失色,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嚷嚷着:“造反啦!造反啦!” 孙绍祖心中愤恨,看来自己想抱上贾家这条大腿算是彻底没希望了,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向贾瑜。 一直注视贾瑜的鸳鸯见状尖叫一声,贾瑜猝不及防,等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腰腹处直接中了一刀,瞬间的茫然后,贾瑜用剑划向孙绍祖的胸口,孙绍祖吃痛,丢下匕首,夺门而逃。 贾瑜看了看满手的鲜血,身子一软,缓缓倒下,众人乱做一团,林黛玉和薛宝钗从后堂跑出来,看见贾瑜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林黛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直接晕了过去,被赶来的探春及时抱住。 贾政哼着小曲儿,沿着画廊一路朝荣禧堂而来,快到荣禧堂院门口的时候,看见几个小厮围在一起,朝里面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什么,贾政哼了一声,那几个小厮回头一看是二老爷,连忙跪下来,贾政正待相问,却见自己的大兄慌里慌张的从里面跑了出来。 贾赦看都没看贾政一眼就跑了,贾政心里一跳,又见一个不认识的青年从里面撞了出来,只见他一胸口的鲜血,面色仓皇,和自己瞬间擦肩而过,短暂的懵然后,贾政指着小厮跳脚叫道:“还不快去把那人拦住!” 几个小厮见孙绍祖生的魁梧,面目狰狞,都不敢上前,只是在身后远远的跟着,直叫那孙绍祖一路有惊无险的逃出了荣国府,翻身上马,狼狈而去。 贾政也顾不上他平常恪守的君子之仪了,迈开腿就往荣禧堂跑去,跑到前厅时,只听见里面哭声震天,贾政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指着门口的丫鬟说不出话来,那两个丫鬟连忙上前搀扶起贾政。 中刀是什么感觉呢?一瞬间会感到凉飕飕的,等大脑反应过来时,就会有强烈的疼痛感,伴随着血液的流失和心里的恐慌,人会像被放了气的气球,慢慢的失去气力,直至昏迷。 贾瑜本能的捂住伤口,只觉得头脑越来越沉重,在丧失最后一丝神志时,对贾母道:“万不可把二姐姐嫁嫁给那厮”说罢,头一歪,昏了过去。 迎春抱着贾瑜放声大哭,探春一边哭一边掐林黛玉的人中,贾母大哭道:“还不快去叫太医!” 贾政一进门就看见贾瑜倒在血泊之中,犹如一记晴天霹雳,大叫道:“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鸳鸯跑到院门口,撞到望风而来的贾琏,急声道:“二爷快去太医院请太医,小瑜老爷被人刺伤了!” 贾琏一愣,大叫一声:“我操!”,转身就往马厩狂奔。 薛宝钗撕掉裙子上的轻纱,强忍着心季,和王熙凤一起给贾瑜包扎伤口。 贾琏骑着马沿着街一路狂奔,来到太医院大门口,翻身下马,轻车熟路的找到王太医,一言不发的拉着他就往外走。 王太医六十岁的老头,哪能受得了贾琏的强拉硬拽,嘴里连连叫苦:“琏二爷,琏二爷,慢着些,慢着些!” 贾琏急道:“来不及解释了,快上马。” 王太医无奈道:“那您也得等老夫取了药箱呀。” 贾琏一拍脑门,连忙抄起桌子上的药箱塞给王太医,王太医背着药箱,不用贾琏说,利落的翻身上马,拍马就走。 贾琏在后面大喊:“荣禧堂!王太医!荣禧堂!” 贾琏见王太医绝尘而去,略略心安,跟在马屁股后面一路小跑,路过棺材铺的时候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随即又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别看王太医人老体衰,骑术却是没得说,主要还是因为工作需要,为了第一时间为那些达官显贵们服务,他没事的时候就会骑马沿着太医院跑几圈,苦练骑术。 几十年下来,他甚至到了能在马背上写药方的地步,不光是他,很多太医都是这样,更有甚者年近八十还能骑快马,说起来属实让人赞叹不已。 逃回家的孙绍祖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担忧,又自我安慰,自己下手是很有分寸的,想来不会要了那个人的命,况且是那人先出言不逊侮辱自己的,自己教训一下他也很正常,而且自己也受了伤,哪怕是接下来到了公堂上,自己也有理。 王太医是荣国府的老熟人了,门子们不敢耽搁,连忙上前牵住缰绳,把王太医往荣禧堂里领。 王太医进来的时候,昏迷的贾瑜正躺在软榻上,姐妹们围成一圈在哭,贾母叫道:“太医,救这孩子一救!” 王太医也不多问,上前打开止血的轻纱,细细的查看伤势,又把了脉,方才笑道:“老封君不用担心,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并没有伤到脏器,而且脉象沉稳,之所以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老夫开几方药,再辅左一些补血和补气之物,最多半个月就能痊愈。”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王太医清理好伤口,敷上些金疮药,缠好止血的细布,又和众人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写好了药方就要告辞,贾母连忙让鸳鸯取来十两金子的诊金,王太医也不推辞,收下金子就出去了。 贾政大悲大喜后明显有些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缓缓道:“先把瑜儿送回去养着,再安排琏儿去抓药。” 贾母见他这样子,心疼的嗔道:“你是他叔叔,关心一下就行了,你若有个好歹,他如何能承受的起?琉璃,快扶二老爷回去歇息。” 随后又让人找来担架,把昏迷的贾瑜轻轻的抬上去,贾母见满地的鲜血,连忙又让人清理干净,对鸳鸯吩咐道:“你也去看着,等瑜哥儿醒了再回来。” 鸳鸯轻声的应下,和众人一起去了。 贾瑜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晴雯有些坐立不宁,心想着过一会再不回来,自己就去荣禧堂外看看。 “晴雯,晴雯,快把床铺好!” 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呼喊声,隐隐还有哭声,晴雯一愣,起身出门一看,见贾瑜被几个婆子抬了进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薛宝钗跺脚道:“又来一个添乱的!” 躺在荣禧堂后堂软榻上的林黛玉悠悠醒来,见自己的丫鬟紫娟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撑起身子问道:“瑜儿怎么样了?” 紫娟见她面色苍白,也顾不上自己的主子对那瑜二爷换了称呼,连忙道:“已经没事了,太医说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流了一些血,等醒来就好了。” 林黛玉不放心,起身就要出去,紫娟见拗她不过,只好扶着她去了贾瑜院。 第五十七章 高兴还来不及呢 此次京畿道乡试的解元、圣上钦赐表字的贾解元在家中被人刺杀,重伤垂死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两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都中。 宁国府的贾珍有些心疼,他绝不是心疼贾瑜,而是心疼贾瑜那张脸,王子腾来了,听贾政说人没事后就回去了。 贾政怕四起的流言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专门让人守在大门口,但凡有人前来询问,一律说贾瑜只是受了轻伤,并无生命危险。 入尘院。 贾瑜还在昏迷之中,苏醒过来的晴雯坐在床头呆呆的看着贾瑜苍白的脸。 外间挤满了人,林黛玉、薛宝钗、三春、贾兰以及各自的丫鬟,贾琮没有资格进来,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就回去了,还有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儿、李纨身边的素云,王熙凤身边的平儿,大家都不停的往里看,满脸的担忧。 贾琏正在指挥丫鬟们煮药。 在史家得知消息的史湘云也来了,此刻正在安慰林黛玉。 贾宝玉打发媚人带小角儿和小梨儿去自己屋里吃东西,自己则一脸羡慕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贾瑜,是的,是羡慕,在他看来,若是中一刀就能让姐妹们心疼和落泪,自己中十刀、一百刀,哪怕是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贾宝玉宽慰晴雯几句,就回去了,贾琏见这里用不到自己了,也跟着走了。 皇城,皇宫,大明宫。 景文帝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道:“你说什么?” 贾瑜是他钦赐表字的幸运儿,而这个幸运儿却在自己家里被外人刺杀,重伤垂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贾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世人岂不笑话他的“恩赐”没能让贾解元长命百岁,反而要了他的性命? 戴权躬身道:“据荣国府里间人递上来的消息,刺伤贾解元的是孙绍祖,目前此人已经躲回家里,原因是此人上门求娶贾家的二小姐,名唤迎春者,贾解元不愿意,说那孙绍祖人面兽心,不可托付,后来动起来手,贾解元先是掰折了孙绍祖的手指,孙绍祖趁他不注意,掏出匕首偷袭,贾解元中刀后仍然划了孙绍祖一剑,孙绍祖带伤逃走了。” 景文帝奇道:“这孙绍祖是什么人?怎么会和贾家勾在一起?” “此人是大同府人,祖上军官出身,现任京营指挥使,大概是看上了贾家的荣华富贵想攀高枝,那一等将军贾赦欠了此人五千两银子,孙绍祖便以此事为理由,请那贾赦把自己女儿许配给他,后来就发生了这事。” “哦,那贾瑜现在如何了?” 戴权道:“据太医院的王太医所说,没有伤到要害,很快就能痊愈。” 景文帝点点头,不再多言,戴权轻声道:“万岁爷,此事如何处理?”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过先给朕革了那孙绍祖的官职,把他的家也抄了,再交给有司查办。”,景文帝大手一挥,几句话,就彻底改变了孙绍祖的人生轨迹。 戴权连忙应下,景文帝笑道:“朕的这位仲卿还是个文武双全的少年嘛,他什么时候练的剑?” 戴权躬身道:“今天上午练的,是一个叫柳湘莲的人所传授的剑法,用的剑也是此人所赠。” 景文帝搁下御笔,问道:“这柳湘莲又是何人?” “一个武艺高强的浪荡子弟,城外不少土匪强盗皆死在此人手上。” 景文帝冷笑道:“有如此武艺不去边关杀敌报国,却在朕的眼皮底下做什么奉天罚罪的事,叫皇城司的人盯着他,他杀害人性命的土匪强盗朕不管,但他若和勋贵豪商勾结,行不检之举,就立刻给朕抓起来。” “是。” 孙府。 孙绍祖正躲在后堂里后悔不迭,他刚刚才知道自己刺伤的那人竟然是前几天都中传的沸沸扬扬的贾解元,此人得了圣上的高看,圣上甚至亲自为其赐了表字,何其的恩宠,自己竟然稀里湖涂的把他刺成重伤,现在想起来,只怕此举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有些爱慕贾瑜才华和诗作的文人士子纷纷堵在孙府门口,嚷嚷着不能让伤人凶手跑了,更有甚者跑到万年县县衙去求告,请父母官先把伤人凶手抓起来。 若是贾瑜知道这些人如此费劲心力的为自己四处奔走,伸张正义,肯定会感动的眼泪哗哗。 见孙绍祖不出来,一些文人士子找来臭鸡蛋和烂菜叶就朝里面扔,孙府门口的几个门子掩面而逃,就在众人义愤填膺的时候,一队皇城司的兵士撞来,众人纷纷停下喝骂和动作,满怀期待的看着他们。 只见一个校尉骑马走到孙府门口,大喝道:“孙绍祖,本将奉上命,来带你去刑部问话,赶快出来,若要负隅顽抗,本将有权当众执法。” 围观的文人士子们纷纷大声叫好,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见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那校尉一挥手,示意手下的兵士准备强攻。 八名健壮兵士不用刀枪,抬着攻门锤,走到大门前三丈外站定,蓄势待发,准备冲击。 他们身后跟着四名双手举着重盾的兵士,他们肩并肩一字排开,盾牌与盾牌之间中间保留了两三指的空隙,便于身后四名手持劲弩的兵士观察和射击,接着是八名身穿重甲,手持横刀和短戈的兵士。 校尉身后还站着二十名兵士,他们作为第二梯队,负责在先头部队进攻不利时迅速进行增援。 早有四名兵士堵住了孙府的后门,另有十数名骑士绕着孙府来回巡视,以防有人翻墙逃跑。 见手下兵士准备就绪,校尉喝道:“强攻!” 八名抬着攻门锤的兵士动了起来,就在这时,孙府的大门“吱呀”一声的开了,孙绍祖从里面走出来,一边大喊冤枉,一边熟练的趴在地上。 两个弩手站在孙绍组双手够不到的地方,用弩箭对准了他的脑袋,两个兵士走上前,一个去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暗器,一个从腰上抽出一条牛筋做的绳子去捆他的双手,最后把他押起来,推搡到那校尉面前。 孙绍祖连声求道:“将军,某冤枉,某也是军伍中人,求将军网开一面啊。” 校尉看着孙绍祖冷笑道:“本将只负责抓捕抄家,你有没有罪,不是本将能置喙的,孙指挥,刑部的大牢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走吧?” 孙绍祖膝盖一软,还没有跪下就被那两个押解他的兵士给提了起来,塞到囚车里,校尉大手一挥,下令道:“抄家!” 兵士们一拥而上,先把里面所有人全控制住,不管是扫地的还是做饭的,只要是人,就统统赶到门口看管起来,然后开始清点起家资,源源不断的把贵重物品往外面的马车上搬,囚车里的孙绍祖的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惨呼一声,晕了过去。 孙府不大,两进的院子,不出半个时辰就被皇城司的兵士们洗劫一空,两个兵士贴上封条,一行人满载而归,扬长而去,文人士子和老百姓们看够了热闹,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朝地上啐两口,直叫活该。 贾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后世,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且真实,正待他想睁开眼看个仔细的时候,却模模湖湖的听见耳边有人轻声呼唤自己。 “二爷?二爷?” 贾瑜只觉得双眼像是被什么东西湖住了,他奋力的睁开眼睛,勐地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二爷!” 贾瑜只觉得腰腹处传来一阵疼痛,伸手去摸,疼痛感更强烈了,连忙移开手。 里面的动静瞬间把外面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薛宝钗撩开帘缦,见贾瑜竟然坐了起来,连忙道:“快躺下,伤口如果崩裂还要流血的。” 迎春、探春、史湘云和小惜春也跟着走进来,贾瑜看见迎春,大叫道:“二姐姐,他们没有为难你罢!” 迎春流下泪来,抚摸着贾瑜的脸,哭道:“瑜弟,你若是因为我有个三长两短,让姐姐以后还怎么活?” 外间的林黛玉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紫娟要扶她进去,林黛玉轻笑道:“他没事就行,我们回去罢。” 鸳鸯、金钏儿、平儿见贾瑜醒了,纷纷起身回去复命,素云把依依不舍的贾兰也带走了。 见贾瑜还是在问,探春连忙道:“老太太说了,不认这门婚事,只是让你别怪大老爷,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让你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贾瑜长出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迎春要去看贾瑜的伤口,贾瑜笑道:“腌臜之处,别污了姐姐的眼,你们还没用晚饭吧,晴雯,让人去传饭,我也饿了。” 晴雯起身要去,薛宝钗却道:“我已经让莺儿去了,晴雯,去把门口砂锅里的药盛来。” 晴雯奇怪的看了薛宝钗一眼,有些不情愿被她使唤,但还是去了。 晴雯端着药碗走到床头,薛宝钗自然而然的接过来,看样子是打算亲自给贾瑜喂药,贾瑜连忙道:“怎敢劳动薛姐姐,我自己来就好了。” 薛宝钗见大家都面色奇怪的看着自己,俏脸微红,不再坚持,把药碗递给贾瑜,贾瑜还没伸手,药碗又被迎春接了去。 这下贾瑜没有再阻止,笑吟吟的看着她轻轻的把药水吹凉,然后一勺一勺的喂给自己,小惜春拿着手帕,细心的把从他嘴角流出来的几滴药水擦干净。 这时,去传饭的莺儿回来了,小声说道:“姑娘,太太叫你回去呢。” 薛宝钗站起身,强笑着给众人道了恼,和莺儿回去了。 贾瑜喝完药水,作势要起床吃饭,史湘云劝道:“瑜哥哥,你在床上躺着就好了,让二姐姐和三姐姐喂你吃。” 小惜春举了举手,示意还有她。 敢情这个小丫头是把自己当成贾宝玉了,贾瑜笑道:“我又不是瘫了,你们先去坐,容我起来换件衣服。” 众人出去后,贾瑜在晴雯的服侍下艰难的穿好衣服,确认伤口没有往外渗血后,才放心的出去用饭。 “咦,林妹妹呢?”贾瑜坐下后,才发现林黛玉不在,问了一句。 站在旁边伺候的司棋道:“小瑜老爷,林姑娘已经回去了。” 贾瑜点点头,见桌子上有爆炒羊血和羊血豆腐汤,笑道:“这两道是补血的,诸位姑娘,恕瑜不客气啦。” 说罢,大口的吃起来,还故意大声吧唧嘴,把她们逗的咯咯直笑。 正吃着,贾琏走了进来,迎春等人纷纷起身和他见礼。 贾瑜指着空椅子,笑道:“吃了吗您内,坐下吃点?” 贾琏摆摆手,笑道:“瑜哥儿,捅你的那个王八蛋已经被皇城司的人抓去刑部了,连带家都被抄了。” 贾瑜用手指头敲着桌子,问道:“大老爷那边怎么说?” 贾琏耸耸肩,笑道:“只说不再管了,那王八蛋进去了,五千两银子就不用还了,大老爷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五十八章 你得对你二姐姐负责 林黛玉回到自己院里,坐在妃子榻上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紫娟轻声道:“姑娘,小瑜老爷已经没事了,你不要再记挂了,你今天晕倒可把婢子吓得够呛。” 见林黛玉不说话,紫娟心一横,鼓起勇气道:“姑娘,你不会是对他” 林黛玉摇摇头,轻声道:“没有,我只是怜他身世,他比我还可怜呢。” 紫娟这才放心来,对于贾瑜中了解元一事,她和贾母、王夫人、薛姨妈三人的看法有些类似,只是比她们更委婉,更有人情味一点,在她心里,宝二爷和自家姑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不是那个后来还没有怎么居上的瑜二爷。 这其实也不能怪她们,井底的青蛙,见过多大的天呢。 雪雁则有些不同的见解,轻声道:“紫娟姐姐,我看那个小瑜老爷就很好呢,为了救二小姐,不惜舍命跟歹徒搏斗,这才是男子嘛,这要换作是宝二爷,只会躲在老太太怀里哭呢。” 紫娟瞪了她一眼,气恼道:“就你知道的多,还不快去给姑娘准备沐浴!” 雪雁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去了,紫娟正欲说话,却见林黛玉起身道:“紫娟,明天把这榻子换了罢。” 紫娟:“???” 梨香院。 薛姨妈见薛宝钗怏怏的从隔壁回来,心里很是高兴,拉着薛宝钗的手,笑道:“赶快去洗洗,别把血腥气带到房里去了。” 沐浴完后,薛宝钗端坐在梳妆台前,莺儿和香菱给她整理着头发,莺儿是个嘴闲不住的,笑道:“小瑜老爷真是个有担当的,竟然还会用剑,香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文武什么?” 香菱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迷湖。 “文武双全。”薛宝钗补充道。 “对对对,太厉害了,一剑就把那个坏人给杀退了!” 莺儿说的兴高采烈,还用篦子当剑,模彷着贾瑜的动作,“划”了香菱一下,香菱也很配合,哇呀呀的就往后倒。 薛宝钗怕她摔着,连忙把她拉住,嗔道:“说你傻还真没有冤枉你。” “姑娘,婢子怎么觉得这个小瑜老爷要比宝二爷强的多呢?长的那么好看不说” 莺儿还没说完,就被薛宝钗打断了,只听见她澹澹的说道:“他和宝玉都是好的,没有谁比谁差,谁比谁强,以后这种话千万不要对别人说,不然有你的好。” 打发两个丫鬟下去沐浴,薛宝钗从梳妆台走到书桉前,拿起那本夹着宣纸的书,打开宣纸,看着上面力透纸背的几行字,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上午,庞授带着书院里的几位教谕来了,贾政连忙把众人请到梦坡斋,并让小厮去把贾瑜抬来相见。 庞授怕折腾到贾瑜,提出上门去看看,贾政自无不可,引着几人来到了贾瑜的新住处。 站在院门口,庞授和几位教谕对着贾瑜所题的楹联点评了一番,然后才进门。 见贾瑜跑出来迎接,庞授连忙道:“勿动,勿动。” 贾瑜拱手苦笑道:“院长,几位先生,恕瑜有伤在身,不能行礼了。” 正常走路还好,一旦弯腰伤口就疼得厉害。 庞授不无责怪道:“虽然汝事出有因,为的是护佑自己的姐妹,不让其落入虎狼之口,但也需知千金之躯坐不垂堂,下次如再有这种事,不可冒昧,一定要注意小人之防。” 对于庞授的这番话,贾政是举双手赞同的,如果贾瑜真的因为护佑二姑娘而出了事,那定是他极不情愿见到的,他宁愿那二姑娘嫁出去,也不愿意看到贾瑜出事。 毕竟贾瑜在他心里代表的可是贾家的未来,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学生谨记院长的教诲,以后凡事定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为重。” 庞授点点头,告戒道:“汝现在受了伤,权且在家里好好修养一段时间,等伤口痊愈了再去书院不迟,届时老夫会安排张教谕他们给你补课,只是汝养伤期间,不可过度沉溺于闺房之乐,断不能因为女子而荒废了学业。” 说罢,庞授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站在贾瑜身后低头不语的晴雯。 贾瑜脸色发红,连忙答应,要把庞授等人请到会客厅里坐。 庞授摆摆手道:“老夫和张教谕他们还要回书院去,就不多待了,另外,老夫在刑部有些朋友,他们说伤汝的那人正在被大刑加身,不日就要流放琼崖,此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汝不可再行其他乱法之事,需知君子养浩然之气,不可被仇恨蒙蔽双眼。” 贾瑜拱手听令,和贾政一起,礼送庞授和几位教谕出府,看着庞授坐着轿子离开,贾政赞道:“庞公真乃是当世大儒也,瑜儿能跟着他做学问,实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和贾政分别后,贾瑜回到自己的院子,见晴雯似乎有些不开心,笑道:“不要有心里负担,你是我的丫鬟,以后是要给我做的如夫人的,而且我们俩也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晴雯红着脸啐了一口,心里却很开心,搀扶着贾瑜回屋去了。 贾瑜刚躺下,小角儿就蹦蹦跳跳的来了,她一边把手里的冰糖葫芦往贾瑜嘴里塞,一边说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二爷的什么什么,口齿不清的听不太真切。 贾瑜咬着冰糖葫芦,走到门口一看,正是陈淳、刘循、李信和上官文渊四人。 贾瑜大笑道:“诸位仁兄来的不是时候,院长和张教谕他们前脚刚走。” 上官文渊笑道:“那正好,不然碰见了免不了一顿批评。” 贾瑜笑着把众人引到会客厅坐了,陈淳拱手道:“我等虽是昨晚就得了消息,但怕贸然来访会给贵府添乱,所以才现在上门做了恶客,贤弟勿怪啊。” 刘循、李信、上官文渊也是连连致歉。 “你们要是这么说,就是不把我贾瑜当做朋友,昨天也没什么人来,些许小伤罢了,何必兴师动众?” 陈淳皱眉道:“贤弟,不是愚兄托大批评你,下次碰到这种事不要再强出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即便为了自己姐妹,也不能行如此危险之举。” 贾瑜看着他不言语,陈淳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脸,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彦章兄有所不知,昨天来府里伤我的那厮,本意是来求娶我那个二姐姐的,那厮三十来岁,还是个鳏夫,家中原有的几房妻妾都被他折磨而死,嗯,也就是前两天你看到的那个小姐。” “岂有此理!”陈淳怒拍桌子,把桌子上的茶盏吓了一大跳,撒了一桌子的茶水,也把刘循等人吓了一跳,三人皆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见贾瑜一脸揶揄的看着自己,义愤填膺的陈淳有些尴尬的坐回椅子上,解释道:“这厮真是衣冠禽兽,莫说是贤弟的二姐了,哪怕是他对别的女子心存此举,愚兄都会狠狠的批判他。” 贾瑜赞道:“彦章兄侠肝义胆,仗义执言,实乃我辈文人之楷模。” 虽然不知道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刘循三人还是纷纷附和。 “这厮人呢?明天我就写一篇檄文,痛斥此等蠹国害民之辈。” 贾瑜笑道:“想来现在已经准备出发去琼崖观光了吧?” 刑部大牢。 昔日风光无限的人上人孙绍祖,此刻却像一条死狗一样,四仰八叉的躺在肮脏恶臭的牢房里。 昨天晚上是孙绍祖三十多年以来最煎熬痛苦的一夜,拶子、竹篦、夹棍等各种逼供的刑具轮番上阵,直把这位养尊处优的孙大爷折磨到死去活来,神志不清。 为了尽早结束这惨绝人寰的折磨,孙绍祖把自己这些年来干的脏事恶事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只求能获得减罪。 包括在大同府强抢民女,害人性命,在京营为指挥使时上贿下贪,克扣兵士军饷,甚至还把自家这些年以来一直朝关外贩卖精盐、药材和粮食的事都和和盘托出。 这时一个司狱走了进来,隔着牢房幸灾乐祸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孙绍祖,嗤笑道:“孙大爷,孙将军,上路吧?” “去去哪?” “您运气好,咱们圣上宅心仁厚,没让您脑袋搬家,给您在琼崖安排了一个养马的活,啧啧啧,下官真是羡慕的紧呐。” 孙绍祖勐地坐起来,失魂落魄道:“琼琼崖?我会死在路上的我冤啊!” “别他妈废话,来人呐,伺候孙将军上路!” 皇城,大明宫,上书房。 景文帝一脸惊讶的看着手中的折子,惊讶道:“二十万两?这么多!” 戴权笑道:“这只是那孙家在京城的家资,大同府的老家还没有抄,想来不会比这个数目低。” 景文帝把折子往御桉上一丢,沉声道:“把此人以及其家的罪行公布于众,给大同府的兵马都督传旨,令他抄家拿人,孙家男丁高于车轮者一律斩首示众,剩下的送至榆林府与披甲人为奴,女卷发往教坊司,所得一应家资全部运到京城来,另外,此人在当地嚣张跋扈,草管人命,必有官府中人为其张目,令中车府严查,不拘何人,证据确凿后和孙家一样处置,以儆效尤。” “是。” 荣国府,入尘院。 鸳鸯进来的时候,贾瑜正在和陈淳等人说话,她不是姑娘小姐,不需要避讳,朝贾瑜福了一礼,柔声道:“小瑜老爷,老太太听说您能下床了,特让婢子来请您到荣禧堂说话。” 贾瑜起身道:“诸位仁兄稍坐,小弟去去就来。” “我等这就告辞,后日就要回书院,只在书院中等贤弟归来,届时我等再登高望远,一醉方休!” 贾瑜把陈淳等人送到院门口,然后跟着鸳鸯去了荣禧堂。 鸳鸯在前面慢慢的走,贾瑜感觉自己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身上上,怕会冒犯到她,索性低着头走路。 一进门,贾母就来了一句。 “瑜哥儿,你得对你二姐姐负责。” 第五十九章 我有一个朋友 荣禧堂里,女卷们都在,见贾瑜进来,大部分人都是面露关心之色。 “老太太不找瑜说这件事,瑜也打算来找您呢。” 见贾瑜扶着腰,探春走上前扶着贾瑜坐到椅子上。 “先不说这个,你这么快就好了?” 贾母关切的问了一句,不是说这种伤最起码半个月下不了床吗? 贾瑜笑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昨天的事,你不要怪大老爷,他也是被那人蒙蔽了双眼,你二姐姐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这个做父亲的再不济,也不会把你二姐姐往火坑里推,你说对不对?” 对于这种话,贾瑜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但嘴上还是说道:“您老说的都对,瑜没有怪罪,他是长辈,我是晚辈,岂会以晚责长,瑜亦是读过圣贤书的,老太太不必担心。” 贾母倒是不担心贾瑜能把贾赦怎么样,只是贾瑜要真的闹起来,绝对会是阖府不宁,解元的份量不小,放在别的府里都是要管家的,更何况他还得了圣上的高看,她知道所有姐妹里,贾瑜和迎春最为亲厚。 贾赦再不争气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也不愿意看着他把老脸丢尽。 贾瑜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迎春,直接把话挑明,他需要贾母的一个准话,拱手沉声道:“老太太,恕瑜轻狂,越殂代疱,瑜只想让大老爷不再过问二姐姐的婚事,瑜知道这样于礼不合,但需知二姐姐不光是大老爷的女儿,更是我荣国府的小姐,此事望老太太成全。” 贾母沉默着,林黛玉和薛宝钗等人皆是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贾母才缓缓道:“罢了,老婆子答应你就是,毕竟这件事大老爷对你有所亏欠,若不是他,你也不会受伤,你作为你二姐姐的兄弟,为她抗争,也并无不妥之处,只是此事闹得不小,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恐怕对你二姐姐清誉会有所影响啊。” 贾瑜笑呵呵道:“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瑜倒是想给二姐姐做次月老。” 说罢,看着迎春柔声道:“二姐姐年岁也不小了,可曾想过出阁?” 迎春才从噩梦中解脱出来,见自己最信任的弟弟突然来了这一句,顿时惊恐道:“瑜弟,姐姐不想出阁,只想陪在老太太身边。” 探春英眉一竖,不满道:“瑜哥儿,你想把二姐姐怎么样?” 林黛玉也忿忿道:“莫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贾瑜笑道:“二姐姐容禀,这一点弟是赞同老太太的,你们女儿家早早晚晚是要嫁出去,怎能独守空闺过一辈子?若是那样,我辈罪过大焉!” 见迎春含着泪,贾瑜主动的握住她的柔荑,好言安慰了几句,对贾母道:“老太太,依瑜浅见,二姐姐即便是要出阁,也不用着急,眼下还是让她再陪您老两年,瑜在古书上看过,女子过早生孩子会影响寿命,甚至可能会出现不测,难保万一,只因产道并未完全发育成熟” 贾瑜还没说完,四周顿时一片啐声,贾母嗔怪道:“这些话也是能在你姐姐妹妹们面前说的?” 贾瑜反应过来,连忙给众人道恼,林黛玉用手帕掩着脸,啐道:“瑜哥儿真不害臊。” 薛宝钗、探春和史湘云也纷纷附和,只有小惜春懵懵懂懂,不明所以。 王熙凤叫道:“亏二弟还说自己是君子,没想到这种话也能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 贾瑜好笑道:“二嫂子,此话虽然不中听,但说的有错吗?你是过来人,不对,你不是。” 众人纷纷笑起来,王熙凤捂着嘴娇笑,也不在意,反而挑衅般朝贾瑜挑了挑眉。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纨突然说道:“老太太,瑜二叔说的对,媳妇本家当年有一个女子不到十六岁生的孩子,后来因为大出血,母子两都没有保住,想来正如瑜二叔所说这般。” 贾母点点头,她是过来人,知道贾瑜说的是实话,点头道:“难为你这个做兄弟不计名声,替你姐姐想这么多,只是不知道你打算留她到几岁?” 贾母说的不错,在这个时代,女子生产被视为不详,男子等闲不会靠近,也很少会关心,要是贾瑜的这番话传到外面去,别人还不笑掉大牙,笑他这个堂堂解元郎,不去读书做学问,竟然堂而皇之的关心起女子生产的事来了。 贾瑜想了想,笑道:“最起码十八岁以上。” 贾母叹口气:“瑜哥儿,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二姐姐现在清名已经被那人影响了,再留到十八岁以后,谁还愿意要她?” 贾瑜笑道:“老太太,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朋友” 话还没说完,迎春就以袖遮面,转身欲走。 贾瑜轻轻拉住她,轻声道:“二姐姐,这里都是至亲,没有什么好羞涩的,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最终还需要你来点头同意。” 贾母和王夫人听贾瑜让迎春自己给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主,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都没有说话。 “老太太,我这朋友二姐姐是见过的。” 贾母喝道:“瑜哥儿休的胡说,你二姐姐闺阁女儿家,何曾见过外男?” 见姐妹们同仇敌忾的看着自己,贾瑜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忙不迭的跟迎春道恼,迎春以袖遮面,并不说话。 贾瑜苦笑道:“老太太,是瑜说错话了。” 贾母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贾瑜整理一下思绪,开口道:“我这朋友是我的同年,前几日来过府里做客。” 探春连忙道:“可是接圣旨那天?你那几个同年好像都在你旁边。” 贾瑜朝探春点点头,继续道:“老太太,我只是说出来供您和二姐姐参考,并不带有主观意识。” 顿了顿,贾瑜继续道:“瑜这同年与我是至交好友,名叫陈淳,双十年纪,举人出身,至今尚未婚娶过一房妻妾,瑜对他十分了解,这些话不会有一个假字,最可贵是他性情高洁,有君子之风,亦无任何恶习,更兼才华横溢,满腹珠玑,以瑜之见,来年的春闱,他十有八九是要中进士的,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迎春也顾不上害羞了,愣愣的看着贾瑜,贾母疑惑道:“果真如你所说这般?” 贾瑜笑道:“瑜虽不才,但自恃眼光不差,瑜与他朝夕相处近一年,如果再看错,瑜自用刀剜了这双眼睛去,只是” “只是什么?”贾母连忙问道。 “此人父母在都中经商,出身不显,而且比二姐姐还大了几岁” 贾母瞟了一眼薛姨妈,笑道:“我们家不看这些,只要人踏实本分就好。” 贾瑜连忙道:“他家里人口简单,父母健在,下还有一妹,虽说没有百万家资,但亦有万贯家财,锦衣玉食不敢说,丰衣足食还是没问题的。” 贾母点头道:“如此看来,倒不失为叔一个良配,淑清,姨妈,你们怎么看?” 王夫人点点头,道:“媳妇看法和老太太一致。” 薛姨妈笑道:“真是难得一遇的好人呢,和二姑娘很是般配。” 贾母顿了顿,缓缓开口道:“瑜哥儿,你二姐姐是庶出” “老太太,瑜也是庶出。” 贾母不说话了,王夫人道:“瑜哥儿,你能说动你那同年来娶二姑娘?” 贾瑜点头道:“前两日接旨的时候他就不顾礼仪,盯着二姐姐看了,刚才在我院里我跟他说及此事,他更是暴跳如雷,痛斥那厮,想来心里是有意的。” 站在迎春身后的司棋顾不上上下尊卑,连声道:“老太太,太太,小瑜老爷说的没错,我们家姑娘昨天跟婢子说过这件事。” “那你的打算是什么?”贾母问了一句。 贾瑜看着迎春笑道:“若二姐姐不反对,瑜明天就去瑜那同年家登门拜访,届时瑜再把他带来给老太太、太太和二姐姐看看,若是你们都满意,就先订下婚约,等到二姐姐年满十八岁以后再出阁,若他无意,瑜亲自下厨,给二姐姐做一桌酒菜赔罪。” 司棋轻轻戳了戳迎春,她心里是极其明白的,既然自家姑娘早晚要嫁出去,为何不抓住眼前这个机会,嫁个好的,也省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这陈淳人好,明年考中进士是要做官的,还是小瑜老爷的至交好友,知根知底,简直是完美无缺。 经历过这件事情后,司棋已经从心底里彻底信任这个小瑜老爷了。 见众人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迎春涨红着脸,站起身,声若蚊蝇般,轻声道:“全凭老太太做主。” 贾瑜没有听清,把耳朵往迎春旁边凑了凑,探春气的抬手打了他一下,把众人看的直笑。 贾母拍板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瑜哥儿,你可不能再骗老婆子我了。” 迎春毕竟在她身边长大,见她能有个好的归宿,心里也替她高兴。 贾瑜笑道:“瑜明天一早就去,顺便看看他家里的情况。” 贾母点头道:“如此甚是妥帖,鸳鸯,准备些礼物让瑜哥儿带去,不要失了我们家的体面。” 鸳鸯应下了,贾母见贾瑜面色不好,笑道:“好了,你快回去躺着吧,鸳鸯,再给厨房说一声,让她们这段时间多做给瑜哥儿些补血补气的饭菜,钱若不够,只管去账房上支取。” 贾瑜看着贾母,心里有些感慨,拱了拱手,真诚的说道:“老太太,谢谢您。” 贾母一愣,笑道:“你谢我做甚,快回去吧。” 不用贾母吩咐,鸳鸯连忙走过来扶着贾瑜,贾瑜对司棋笑道:“晚上带你们家姑娘到我那里去用饭,我想和她说说话。” 司棋点点头,感激的看着贾瑜离去。 贾瑜走后,贾母叹了一口气,对众人苦笑道:“又是一个闹腾的哥儿。” 说罢又对一直捻着佛珠的王夫人道:“才开始的时候,老婆子我也不喜欢他,但这段时间下来,我又觉得有他也不是件坏事,他毕竟姓贾,我现在只希望她们兄友弟恭,姐妹亲爱,平安一世,淑清,你说是不是?” 第六十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贾瑜怕迎春心里有负担,才提出要和她一起用晚饭,姐妹们都识趣的没有来,除了绝大多数时候都和迎春形影不离的小惜春。 珍馐美馔摆了一桌子,温好的米酒散发着阵阵甜蜜的香气,贾瑜、迎春和小惜春三人三人坐着,晴雯、司棋、入画三个大丫鬟站在旁边伺候。 贾瑜拿着酒壶,起身亲自给迎春斟了一盅米酒,笑道:“二姐姐,且饮了这一盅,弟有话要说。” 说着,端起酒盅敬了迎春一杯,小惜春也举起装着石榴汁的杯子,贾瑜也跟她碰了一下。 迎春喝完后,贾瑜让晴雯给她换上石榴汁,自己又斟了一盅,一饮而尽。 “瑜弟,少喝点。”迎春嗔怪一声,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的温柔可亲。 “二姐姐,非弟上赶着要把你嫁出去,可女儿家总要觅一良人,相夫教子,幸福一生,希望二姐姐心里不要有负担。” 贾瑜再饮完一盅,继续道:“明天弟那个同年来的时候,二姐姐便在后堂里偷偷看一眼,愿不愿意,全凭你一句话,这种事不能强求,二姐姐万万不可看在弟的面子上做出选择,否则弟这一刀就算白挨了。” 迎春顺从的点点头,轻声道:“瑜弟,姐姐全听你和老祖宗的。” 小惜春小声问道:“瑜哥哥,你是要把二姐姐嫁出去吗?” 贾瑜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光是你二姐姐,过几年我也要成亲呢。” 小惜春拍手笑道:“瑜哥哥想和哪个成亲呀?” “她们。” 迎春和小惜春离开后,贾瑜想起一事,对晴雯吩咐道:“明天你去后廊,把小梨儿的娘亲接到家里来,做一个媳妇,让她专门负责照顾小角儿和小梨儿,你好腾出手管理那些丫鬟婆子和嬷嬷,月钱由我们自己来出,不用给府里报备,一个月一贯钱吧。” 晴雯点头应下,这里的媳妇指的是结过婚的女子,一般都是二三十岁,三十大几就叫婆子了。 因为伤口不能沾水,晴雯用沾了热水的毛巾细细的给贾瑜擦拭身体,后服侍着贾瑜睡下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贾瑜乘坐轿子来到西城,他知道陈淳家住长平街,但具体在哪不清楚,沿着长平街一路打听,从一个路人口中得知位置后,贾瑜来到一处大院子前,见牌匾上写着“陈府”两个大字,示意赶车的小厮上前敲门。 一个门子打开门,露出半张脸问道:“您找哪个?” 贾瑜笑道:“烦请通禀你家大爷,说贾瑜来访。” 那门子看了贾瑜一眼,说了一句稍等,连忙跑进去传话。 不多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贤弟,恕愚兄来迟了。” “彦章兄,小弟今日是为我那二姐姐而来的。” 陈淳心里一喜,大笑道:“太好了,实不相瞒,愚兄早有此意,贤弟且先随愚兄去见过家父家母。” 一路穿廊过堂,贾瑜四处打量着,觉得这陈府要比自己的院子大很多,应该是个三进的宅子。 会客厅里坐着一对中年夫妇,二人正是陈淳的父母。 陈父见贾瑜进来,起身拱手笑道:“莫不是贾解元当面?不曾迎接贵客,失敬失敬。” 贾瑜躬身行礼道:“晚辈贾瑜,见过伯父伯母。” 陈淳邀着贾瑜坐下后,陈父连忙让下人们上茶,陈母一脸笑意的打量着贾瑜。 见下人们拿了许多礼品进来,陈母嗔道:“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甚。” 贾瑜笑道:“伯母,这些都是不值钱的,万望笑纳。” 陈父笑道:“愚叔托大,唤你一声贤侄,贤侄与彦章关系亲密,恰如手足,以后无事多来愚叔这走动走动。” “那是自然,伯父若不弃卑微,侄定常来叨扰。” 陈母关切的问道:“听彦章说你前两日受了伤,不曾伤到要害吧?” 贾瑜笑道:“有劳伯母挂怀,并没有伤到要害,眼下已经能行动自如了。” 陈父对陈淳吩咐道:“彦章,让下人们准备中午的酒宴,再把酒窖里珍藏的佳酿取出来,为父要和贤侄多喝几杯。” 贾瑜连忙道:“非是侄儿不懂礼数,家里的老太太还在等待侄儿回去,等下次登门,必与伯父喝几杯。” 陈父不再强求,对陈母道:“贤侄不是外人,合该让女儿出来一见。” 陈母转头对身后站着的媳妇说了一声,那媳妇连忙去了。 贾瑜酝酿了一番,试探着说道:“伯父,伯母,恕瑜冒昧,侄儿今日是来为彦章兄做月老的。” 陈父道:“贤侄,在婚娶这件事上,愚叔和你伯母从来没有强求过彦章,不然他也不会到二十岁还孑然一身,不是愚叔这小门小户贪图贵府的富贵,若两个孩子真的两情相悦,愚叔厚着脸皮也要上门去提亲,只是不知道到贵府老太太的态度。” “她老人家若是不同意,侄儿也不会上门做恶客。” 贾瑜随即又轻声道:“伯父,侄儿的这个二姐姐是庶出” 陈父哈哈笑道:“若论起来,愚叔的父亲也是庶出,再说起来愚叔和彦章都是我们老陈家的庶出。” 陈母笑道:“哥儿,我们家不比别处,不在意嫡庶之分,只要我彦章愿意,哪怕是娶个农户家的女子,我和他父亲也会支持。” 贾瑜赞道:“侄儿那二姐姐若能嫁到贵府,是她十世修来的福分。” 几人正说着,刚才出去的那个媳妇领着一个女孩子进来了,那女孩子见到贾瑜,羞的头都抬不起来,以袖遮面,急急的走到陈母身后,规规矩矩的站好。 贾瑜暗暗的点头,是个本分守规矩的,若是她钻到陈母怀里撒娇,贾瑜就得留个心眼了。 陈母嗔道:“你这孩子,还不快去见过你瑜哥哥。” 这女孩子和探春差不多年纪,明媚可爱,和陈淳一母同胞,名唤陈溪。 “溪儿见过瑜哥哥。”,陈溪走到贾瑜面前,轻轻福了一礼。 贾瑜笑着还了一礼,温柔道:“溪儿妹妹,愚兄有礼了。” 陈溪害羞的看一眼贾瑜,轻移莲步回到陈母身后。 贾瑜又道:“伯父伯母,侄儿还有一事,想和您二老商议。” 陈父点头笑道:“贤侄只管说来。” 贾瑜试探着把如果两人订下婚约,贾家要再留孙女两三年的事说了。 陈父不说话了,陈母也有些迟疑,陈淳起身跪下道:“父亲,母亲,请成全儿子。” 陈父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贤侄,且带彦章去贵府拜见老封君,若老封君和二姑娘看得上他,我陈府愿意与贵府做个儿女亲家。” 陈淳大喜过望,起身就走,陈母嗔道:“彦章别急,先去沐浴更衣。” 然后又对身后的媳妇吩咐道:“喜儿,把去岁从杭州收上来的龙井全部用檀木礼盒装好了,给大爷带去。” 贾瑜走到门口,叫来贴身小厮,让他先回去通报,自己一会和陈家大爷走回去即可。 陈淳沐浴更衣后,贾瑜拜别陈父陈母,和陈淳往荣国府走去。 荣禧堂。 贾母在王夫人、薛姨妈和王熙凤的陪同下,等待着陈家大爷的拜见,邢夫人也来了,只不过被贾母给骂回去了。 后堂撤了珠帘,换上薄薄的纱幔,李纨领着姐妹们在里面,迎春紧张的捏着衣摆,林黛玉和史湘云在旁边轻声安慰着她。 一个丫鬟在门口喊道:“小瑜老爷和陈家大爷已经到前厅了!” 贾母环顾左右笑道:“若是言过其实,老婆子我必是不饶他的。” 贾瑜领着陈淳来到了荣禧堂的门口,替他整理好衣襟,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咱们俩能不能亲上加亲,就看你此番的表现了。” “晚辈陈淳,见过史老太君。” 陈淳跪伏在地,给贾母磕了三个响头,贾母叫起后细细打量了一番,到底是读书人,至少看起来比之前那个和善的许多。 贾瑜又给陈淳引见了王夫人和王熙凤,陈淳皆是恭恭敬敬的见了礼。 薛姨妈只是客人,不用引见。 贾母让陈淳在左边客位上坐了,问了一些问题,见他果然如贾瑜所说那般,谦逊知礼,品行端正,心里很是满意。 得了消息的贾政匆匆赶来,陈淳连忙起身拜见,贾政抚须赞道:“极好,极好。” 躲在后堂的迎春拗不过众人的“好意”,只好隔着纱幔偷偷看了一眼,俏脸羞红,别人怎么问她都不说话。 司棋撩开纱幔,大大方方的盯着陈淳。 陈淳见是那小姐身边的丫鬟,端端正正的给司棋行了一礼,司棋转过身来,林黛玉等人连忙相问,司棋点头道:“比那个姓孙的好一百倍。”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史湘云起身也要去看,却被薛宝钗拉住,嗔道:“云儿真是疯了,外男也是能随便看的?” 史湘云都囔道:“哪还是什么外男嘛,马上就成姐夫了。” 探春笑道:“那不也得问问二姐姐同不同意?” 见众人皆是充满善意的看着自己,迎春低着头不言语,一双柔荑攥着帕子,不用多说,自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淳哥儿,我这个二孙女今年快十六岁了,一直养在深闺之中,生母虽然走的早,但老子还在,现袭着一等将军的爵。” 陈淳拱手道:“是晚辈高攀了,理应去拜过他老人家。” 贾母笑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自从前几天那么一闹,他老子就说不再管她了,一切全由我这个老婆子做主,等以后有机会你再去见他吧。” 陈淳连忙答应,贾母又问了他知不知道迎春是庶出以及还要再等两年才能出阁的事。 陈淳笑道:“老太君,晚辈自祖父起,便是陈家的庶出,家里父母均说不在意此事,一切全凭老太君做主。” 说着,跪下又拜了三拜,贾母笑道:“令尊和令堂这么想,是我们大家的福气,不知打算何日来提亲?” “明年春闱,晚辈誓要金榜题名,届时就来贵府提亲。” “好!好啊!” 贾政拍桌而起,大声赞道:“到时候贤侄和瑜儿一起金榜题名,蟾宫折桂,三喜临门,岂不美哉?” 贾母非常满意,点头道:“那老婆子我就等着哥儿来提亲。” 第六十一章 尤氏“入主”宁国府 当听到柳湘莲提议在半路上结果孙绍祖,替自己出气的时候,贾瑜连忙拒绝了。 一方面是自己也伤了他,况且圣上都把他抄家流放了,另一方面如果那厮在半路上被人杀了,别人一定会怀疑到他身上,即便官府不追究,也会给人留下他睚眦必报的形象,这样对自己以后的发展不利。 柳湘莲听罢直说自己浅见了,贾瑜不以为意,见他腰间悬着鸳鸯剑,顿时来了兴趣,请他和自己过几招。 起初柳湘莲是不愿意的,说怕伤到贾瑜,贾瑜不容分说,退后好几步,抽出霜就刺向柳湘莲。 柳湘莲大叫一声“来的好!”,掣出鸳鸯剑,右手雌剑轻轻一拨,瞬间便瓦解了贾瑜的攻势,左手雄剑直指贾瑜,在距离其咽喉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贾瑜后退两步,继续挺剑上前,三剑相击,叮叮作响,柳湘莲很显然留了手,好让贾瑜彻底放开,你来我往之间,两人以斗至二十回合。 在柳湘莲的切身引导中练习与人格斗,斗至五十回合时,贾瑜因为体力不支跳出阵外,才堪堪收手。 见柳湘莲面色平静,泰然自若,贾瑜笑道:“二郎,我怎么感觉双剑更好用?” “贤弟莫要得陇望蜀,这柄鸳鸯剑可不能再送给你了。” 贾瑜哈哈大笑道:“正当豪迈,岂能无酒?来人,取酒来!” 柳湘莲从怀里摸出一个手心大小的酒囊,抛给贾瑜,贾瑜拔掉盖子,仰着脖子灌了两口,大呼过瘾,虽不及后世白酒度数的一半,但却是他到现在为止喝过最烈的酒了。 见贾瑜还要继续,柳湘莲连忙劝道:“贤弟稍歇,你身上还有伤。” 两人回到会客厅,柳湘莲就自己刚才的招式进行了讲解,贾瑜听的连连点头,此时晴雯领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二爷,她就是小梨儿的娘,李氏。” 李氏跪下来给贾瑜磕头,贾瑜叫起道:“以后就由你负责照顾这两个小的,晴雯,把她安排到小角儿和小梨儿隔壁的耳房。” 晴雯带着李氏下去了,柳湘莲笑道:“贤弟越来越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了。” 贾瑜笑道:“二郎这是褒还是贬?” “对贤弟来说是褒。” 贾瑜尝到了甜头,稍作歇息后,兴致勃勃的把柳湘莲往外拉,请他再赐教自己几招。 小半天下来,贾瑜的剑法更进一步,甚至将了柳湘莲的一次军,晴雯在旁边紧张的看着,生怕那个柳大爷一不小心伤了自家二爷。 临近中午,贾瑜邀请柳湘莲在家里用午饭,饭桌上谈论最多的还是剑术,柳湘莲笑道:“贤弟用剑,不为江湖火并恶斗,更不为去边关上阵杀敌,只为自保,练到精熟,三五人近不了身即可,不过贤弟还是要把心思放在读书上,等你将来做了官,就可以招募武艺高强的江湖客做贴身护卫,遇到险情由他们出头。” 贾瑜笑道:“二郎若是不弃,弟倒是想请二郎和弟一起,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岂不美哉?” 这是委婉的招募了。 把柳湘莲送到大门口,贾瑜看着他消失在街角,刚才他的话,柳湘莲并没有回答,而是随便找个话题岔开了。 贾瑜只觉得十分可惜,也许是他看不上功名利禄,亦或许他见自己住在荣国府里,也觉得自己是脏的吧?到底还没有彻底交心呐。 尤老娘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投奔尤氏来了。 宁国府的当家太太尤氏名为这个尤老娘的女儿,实则和她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尤二姐和尤三姐是尤老娘和前夫所生,前夫死后,尤老娘就带着两个女儿嫁给了尤老爹,那时候尤氏姐妹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 尤老娘带着两个女儿嫁过来后,倒也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哪知好景不长,去年那尤老爹突然就染了病,还没怎么治便一命呜呼,撒手人寰了。 尤老爹死后不久,见尤老娘孤儿寡母的,尤家本家的人很快就把尤老爹置办的田产给抢了过去。 原本想息事宁人,破财免灾,可那些人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又把目标放在了家里的院子上,走投无路之下,尤老娘想到了自己在京城还有一个“女儿”,听说好像在大户人家里做着妾室,便起了投奔之意。 当然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个咱们之后再分说。 尤老娘当年嫁给尤老爹的时候,尤氏就已经在宁国府里了,所以尤老娘并不曾见过她。 打定主意后,尤老娘当机立断,把家里的院子和一应家私低价卖给同乡的一个乡绅,换了些现银,在一个晚上,尤老娘带着尤老爹的灵位和两个女儿,直奔京城而来。 多放打听之下,尤老娘怀揣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宁国府的大门口。 激动是因为尤老娘没想到自己这个继女竟然做了正房太太,还是在大名鼎鼎的宁国府里。 忐忑的是怕这个继女不认自己,毕竟自己和她没有血缘关血,甚至都没有见过面,没有任何感情去维系这如发丝般纤细的“亲情”。 宁国府的门子最是妄自尊大,目中无人,见一个老妇人领着两个女子站在不远处朝这里张望,又看她们衣着朴素,便起了戏弄之心。 其中一个门子走上前,双眼肆意的在尤二姐身上转悠,看着卑躬屈膝的老妇人,那门子斜着眼,喝道:“你们在门口乱看什么?莫非是老荣(小偷俗称)派来踩点的?” 尤三姐跳出来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那门子大怒,伸手就要去揪尤三姐,另一个门子冲上来抱住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门子愤愤的瞪了尤三姐一眼,转身回去了。 唱红脸的门子笑道:“三位可是我们府里哪位主子的宝卷?” 尤老娘连连点头道:“这位小哥,请问贵府的当家太太是不是姓尤?” 那门子点点头,尤老娘大喜,笑道:“请进去跟贵府的当家太太说一声,就说她娘家老娘带着她两个妹妹来投奔她了。” 尤氏院。 尤氏正在和其他几房的几个媳妇说着话,炒豆儿进来附耳说了几句,尤氏面色一变,起身笑道:“家里来了客人,你们下次再来吧。” 见主家下了逐客令,那几个媳妇纷纷起身告辞,尤氏对炒豆儿吩咐道:“不要惊动老爷,去把人领到我这来。” 炒豆儿连忙去了,不多时,炒豆儿就把一个老妇人和两个年轻女子领了进来。 尤老娘见满屋子的富丽堂皇,再见端坐在主位上的尤氏穿金戴银,宝气珠光,咽了口唾沫,这大户人家的当家太太就是不一样,身上随便拿一件东西下来卖了,就足够她们娘三个吃上好几个月了。 见尤氏坐在主位上动也不动,只用一双眼睛瞧着她们三人,尤老娘从包裹里取出一尊灵位,赔笑道:“姑娘,这是你爹的灵位。” 尤氏走下来接过一看,叹了口气道:“女儿见过老娘。” 尤老娘笑的合不拢嘴,拉着尤二姐和尤三姐介绍道:“姑娘,这是你二妹妹和三妹妹。” 尤二姐的性子和迎春倒有些相似之处,柔顺温和,福了一礼,轻声道:“妹妹见过大姐姐。” 尤三姐福了一礼后,大大方方的盯着尤氏看,尤氏心里不喜。 请她们坐下后,尤氏让炒豆儿上了茶,问道:“不知道老娘今后有什么打算?” 尤老娘起身赔笑道:“不瞒姑娘,老家的田产院子被人占去,已经回不去了,想请姑娘看在你爹的面子上,照顾一下你这两个妹妹。” 尤氏想了想,对银碟儿吩咐道:“去柜子里取些银钱去后街租间院子,再买一些被褥灶具,从府里打发两个丫鬟和婆子过去伺候,晚饭之前要让客人们能住进去。” 尤老娘面容一滞,刚才还是亲人,现在怎么变成客人了? 贾珍衣躺在床上,一个丫鬟正给他行口舌之助。 贴身小厮隔着窗户禀告道:“老爷,刚才外面来了一个老妇人,带着两个女子,说是太太的娘家人,现如今在太太院里。” “哦?那两个女子多大年纪?生的怎么样?”机智的贾珍瞬间就抓住了重点,忙不迭的问道。 “奴才看的真切,大的那个不到二十,小的那个也就十七八,生的身子丰满,貌美如花。” 待完事后,贾珍踢开丫鬟,下了床,穿好衣服就往尤氏院走。 见贾珍进来,尤氏连忙站起身,尤老娘看去,只见这老爷颇有威严,却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发黑,走起路来有些晃悠。 贾珍一进门,一双淫眼就盯上了尤二姐,尤二姐何曾被男人如此放肆的看过,连忙低下头去。 打量着她那凹凸有致的丰乳肥臀,贾珍食指大动,不禁咽了咽口水。 尤三姐性格使然,不惧贾珍,反而直直的和他对视,贾珍见她面容姣好,身子虽不如前面那个让人垂涎三尺,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贾珍丝毫不顾及尤氏在外人面前的体面,尽情的耍着他宁国府大爷的威风,毫不客气的骂道:“你老娘和妹子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爷?我看你是要造反呐!” 看着跪在地上的尤氏,尤老娘心中窃喜,连忙讨好道:“老爷,姑娘说给我们在外面租房子住,我们三个马上就走,您不要怪她。” 贾珍瞪了一眼尤氏,大手一挥道:“租个屁的房子,就在这府里住下,大爷我马上让人给你们收拾一间院子出来。” 尤老娘拉着尤二姐和尤三姐跪下就给贾珍磕头,贾珍扶起尤二姐,感受着手中的软嫩,笑道:“老娘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 看着尤老娘欢天喜地离去的背影,跪在地上的尤氏紧紧的攥着帕子,等贾珍走后,起身对身边的炒豆儿道:“晚上去把大爷请过来坐。” 是夜,尤老娘一家三口正式入住宁国府,这距离尤老娘入主后宅的目标近了一大步。 尤老娘看着尤二姐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心里非常的得意,对贾珍打发来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呼来喝去,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宁国府里的主子。 第六十二章 你是我的全部 大梁建国百年以来,一直和金人以及蒙古人是敌对关系,朝廷早就制订了律法,严禁任何人往关外贩卖精盐、药材、粮食和铜铁等管控物资,违者一律按通敌罪论处。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如果回报足够大,很多人还是会趋之若鹜,挺而走险,久而久之,在大同、榆林这种天高皇帝远的边关重镇,早已形成了上下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的合作网。 皇城,大明宫,上书房。 景文帝是个勤政的皇帝,除了上朝,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上书房里,不是批阅奏折,就是看书写字,亦或是与人闲谈对论。 戴权面带笑意,急匆匆的走进来,把手中的折子呈给景文帝,景文帝接过来一看,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万岁爷,大同府的兵马都督接到飞鸽传书后,当即就发兵抄了孙家,连夜严刑逼供,证实共有八家与孙家一起往关外贩卖朝廷管控物资,官府中为这些人张目的是大同府的知府和同知,另有治中、别驾等大小官员参与其中,目前这些人全部被关押进当地大牢,此次共计抄了二十七家,共得现银二百八十六万余两,其他贵重物品一时间无法折算,保守估计不会低于百万两,眼下这些赃款现已从大同府启程进京,沿途各府县会派兵护送,最多半个月就可以抵达都中。” “水溶,看来那贾瑜还是朕的一员福将嘛,他挨了一刀,没想到却给朕带来了四百万两银子的收入。” 景文帝心情大好,有了这四百万两的银子,今年的国库就能充盈很多,甚至还能拿出点银子给太皇太后修筑一座新的园子。 这青年正是北静郡王水溶,年不过二十许,穿着一件五爪坐龙白蟒袍,形容俊美,面色谦和。 水溶笑道:“陛下,这是件大好事啊,既铲除了祸国殃民的毒瘤,又收上来如此多的银钱,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戴权躬着腰轻声道:“万岁爷,这二十七家共有四千余人犯,您看” “陛下,容小臣谏言,这么多人若是全部依律处死,恐会有伤天和啊!” 景文帝思索一番,下令道:“此次桉件中正五品以上的官员赐鸩酒和白绫,朕给他们最后的体面,其余官员流放至沙门岛,看在他们以往也曾为国尽忠的份上,就不加罪于他们妻儿老小了,不过子孙三代以内不得科举做官,不得经商,不得婚嫁高门富族,至于其余那八家,和孙家一样处置。” 三个“不得”,断了这些家族百年以内想重振门楣的可能。 “让吏部拟订大同府缺任官员的人选,三日内就要走马上任。” “是。”戴权躬身退下了。 贾瑜并不知道上次在渭水河边碰到的那个中年人就是当今的天子,更不知道因为他这一刀,景文帝得了四百万两银子的外快。 此刻他正在努力的练习剑法,柳湘莲走的时候跟贾瑜说,三日后会再来赐教,届时希望能看到贾瑜有所长进。 前几天的风波已经消散,荣国府又恢复了往日平静富足的生活。 林黛玉和雪雁进来的时候,贾瑜正把一个木桩当做是假想敌,使尽浑身的解数把它刺的遍体鳞伤,坑坑洼洼。 见林黛玉进来,贾瑜把剑递给抱着剑鞘站在旁边的晴雯,笑道:“林妹妹来了。” 林黛玉见他脸上都是汗,下意识的去袖兜里拿手帕,见贾瑜大大咧咧的用袖子一抹,又只好作罢。 “瑜哥儿,你这是要弃文从武?” 贾瑜笑道:“不是,我得学一些防身的武艺,一来是碰到突发情况有能力自保,二来嘛也是能保护你们。” 林黛玉“嘁”了一声,并不领贾瑜的情,往会客厅走去,雪雁小声的对贾瑜说道:“小瑜老爷,我们家姑娘上次因为您的事还晕倒了呢,您可得好好的补偿一下我们家姑娘。” 贾瑜决定开一个玩笑:“怎么补偿?要不我以身相许?自荐枕席?” 雪雁拍手喜道:“好呀好呀。” 贾瑜:“” “你这小蹄子,又在乱说什么!” 林黛玉看雪雁手舞足蹈的样子,就知道她和贾瑜准没有说什么正经话。 见雪雁委屈巴巴的就往林黛玉身边走,贾瑜连忙拉住她,小声道:“我开玩笑的,你可千万不要到处说,不然你们家姑娘的清誉就被我这一句话给抹黑了。” 雪雁点了点头,贾瑜接过晴雯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脸和脖子,整理一下衣服才走进会客厅。 来到会客厅,站在林黛玉身后的雪雁朝自己嘿嘿一笑,贾瑜暗道不妙,只见她迅速趴在林黛玉的耳边滴咕了一句。 只是没想到林黛玉呵呵一笑就没了下文,没有出现贾瑜想象中“和羞走”和“倚门回首”的美好一幕,雪雁一愣,睁着大眼睛无辜的看向贾瑜。 贾瑜耸耸肩,一副“老子无所畏惧”的架势,亲自给林黛玉泡了一杯茶,笑道:“这是我那同年前两日上门面见老太太时带来的,最好的西湖龙井,可遇不可求,一般人我都不给她喝,也就林妹妹你有这个福气。” 林黛玉不理贾瑜的花言巧语,略带责怪的说道:“瑜哥儿,你伤口还没好就练剑了?” “没事,已经好了。”贾瑜拍了拍伤处,没想到没控制好力道,疼得直吸凉气。 晴雯连忙上前扶住贾瑜,见她关心的模样,林黛玉突然说道:“晴雯,你做为你家二爷的贴身丫鬟,平常要多提醒他注意身体不要劳累,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他练剑你就站在旁边看着,不知道劝劝,你就是这么做贴身丫鬟的?” 晴雯低下头,捏着衣角不说话,心里却没有多少被薛宝钗使唤时的抗拒感,虽然也有一点不舒服。 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贾瑜连忙打圆场道:“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她是我的丫鬟,我说的话她要是不听我还要她做什么?林妹妹说的虽然对,但真的是冤枉她了。” 林黛玉倔强的看着贾瑜,一言不发,晴雯小声道:“林姑娘,婢子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林黛玉面色缓和下来,拉着晴雯的手轻声道:“是我语气重了,你不要往心里去,你家二爷爹娘他又不像宝二爷那样,身边有那么多丫鬟照顾,他身边就你一个,他对你又那么好,你得好好照顾他呢,辛苦你了,以后他不在家,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可记下了?” 晴雯跪下给林黛玉磕头,林黛玉怎么拉都不愿意起来,晴雯哭道:“婢子遇到二爷,是婢子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姑娘的话婢子记下了,以后一定照顾好我家二爷,一辈子给他做丫鬟,给他挡刀挡枪,哪怕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林黛玉嗔道:“傻丫头,好端端的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们家二爷以后是要做大官的,你是要给他做如夫人的,府里很多丫鬟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说着,捏了捏晴雯通红的俏脸,晴雯站起身,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大家。 与入尘院一路之隔的梨香院,一直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气氛中,和入尘院里的欢声笑语不同,这里上到主子下到下人,皆是不爱说笑的,也只有薛蟠撒酒疯的时候才能给这院子里带来一点热闹的感觉。 贾宝玉这段时间一直在族学里读书,早出晚归不敢懈怠,按照薛姨妈的要求,薛宝钗几次去找他说话都扑了空,又不能晚上登门,索性不再去,一直在家里看书写字。 她不太喜欢主动去找迎春等人玩,倒是经常去荣禧堂里和贾母以及王夫人说话,是贾母口中“像凫靥裘一样珍贵”的女孩子。 自从上次一闹,薛蟠就再也没有来骚扰过香菱,整日里不沾家,在外面和一群新的狐朋狗友厮混,只不过贾琏不在其中,是因为上次他和贾瑜发生矛盾时,贾琏没有站在他这边。 当然,贾琏本人也是乐的清闲,他又不傻,知道跟着这薛大傻子厮混,三天虽然不会饿九顿,但早晚会因为他那没有把门的臭嘴挨一顿好打。 听着隔壁隐隐传来的嘿哈呀喝声,薛宝钗有些疑惑,就打发香菱去看看。 香菱蹑手蹑脚的来到隔壁,趴在院门口朝里面观察,见那小瑜老爷在耍剑,不知不觉就看呆了,差点没忍住拍手叫好。 直到林黛玉和雪雁来的时候,见被人撞破,香菱才捂着脸落荒而逃,林黛玉和雪雁眼睁睁的看着她撞到了柱子,“哎呀”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愣,爬起来继续逃跑。 回到梨香院,香菱笑嘻嘻道:“姑娘,小瑜老爷老爷在练剑嘞,可好看了。” 莺儿看她额头有些红肿,大惊道:“香菱,哪个打你了?” 香菱摆手道:“没有没有,是婢子自己撞的,对了,林姑娘也在呢。” 薛宝钗让莺儿带着她去擦药,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感觉有点看不进去,索性把书放下,起身出去了。 见薛宝钗进来,晴雯连忙擦干净眼泪,薛宝钗能感觉出来这个丫鬟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敌意,心里很是冤枉,看着贾瑜的腰腹处,关切的问道:“瑜哥儿,伤好些了吗??” 贾瑜先请她坐了,然后也给她泡了一杯龙井,看的雪雁在心里狂喊大骗子。 贾瑜笑道:“好的差不多了,过几日我就回书院去了,距离明年的春闱没几个月了,我得赶紧做准备。” “那你今年回来过年吗?” “明年的春闱比今年的乡试更加重要。” 言下之意是乡试都不回来,更别提会试了。 “哦。” 薛宝钗和林黛玉齐齐哦了一声,然后看向彼此,一起笑了起来。 “过几天我会在家里设宴,一来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特别是薛姐姐,感谢你不弃肮脏,亲自给我止血,二来也算是提前和大家吃个团年饭。” 薛宝钗低下臻首,轻声道:“没什么呢。” 是夜,晴雯服侍着贾瑜躺下,起身离去时却被叫住,晴雯转身看见贾瑜朝自己招了招手。 晴雯咬着嘴唇,走到贾瑜的床边,见贾瑜拍了拍另一个鸳鸯枕,晴雯褪去衣裳顺从的躺下,身上只穿着亵衣,贾瑜从后面抱住她,双手环着她的纤腰,在她耳边轻轻的问道:“可曾怪我那个林妹妹?” 灼热的鼻息扑在晴雯的耳朵和玉颈上,她身子微微颤抖,小声道:“没有呢,林姑娘说的对。” 然后轻轻的从贾瑜的怀里挣脱出来,侧过身,两只柔荑抵着贾瑜的胸口,轻声道:“二爷,以后您一定照顾好自己,您是我的全部呢。” “这话老爷我爱听,当赏!” 贾瑜看着近在迟尺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毫不客气的直接吻了上去。 第六十三章 出府前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同府变天了,当地驻军四处抓人,上到知府和同知,下到官仓大使和官道巡检,整个大同府官场主要的官员一夜之间凋零了一半。 但这一切对于大同府三十万百姓来说,却是一件值得敲锣打鼓,拍手相庆的好事,只是不知道新任的官员们会不会让他们继续高兴下去。 孙绍祖最终还是没有平安落地,死在了去琼崖赴任“养马大使”的半路上,这是给了他这条中山狼的一个结局。 自从尤老娘带着两个女儿住进了宁国府,便如愿以偿的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生活,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出入都有人伺候,比她们老家的县令夫人还要风光体面。 有了新欢,贾珍很快就把秦氏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在尤老娘有意的撮合下,他很快便跟尤二姐勾搭上了。 和逆来顺受的尤二姐不同,尤三姐性情刚烈,不与人同,面对贾珍有意无意的挑拨,她三言两语把贾珍怼的面红耳赤,几番自讨没趣后,贾珍也就放弃了让她们姐妹同床的想法。 虽然还没有给名分,但贾珍还是单独给尤二姐安排了一个大院子,打发很多下人去伺候,所享受的规格并不比尤氏差多少,已经从客人彻底变成了主子。 尤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咬碎银牙,大骂尤二姐不要脸,但也无可奈何。 尤氏有苦说不出,整日以泪洗面,呜呜咽咽,只觉得自己这个当家太太的位置会早晚不保。 尤二姐并不是一个有心机的人,她可能都没想过去争这些,但有尤老娘在背后出谋划策,她只能按照自己母亲的意思去做。 这天,尤老娘来尤二姐院,听见屋里传来若隐若现的媾和之声,尤老娘便笑眯眯的在门口等着。 一盏茶过后,一个丫鬟从屋里走出来,把尤老娘请进去坐了,尤老娘见尤二姐一脸的潮红,心里十分满意,对贾珍笑道:“老爷,老身有事相求。” 贾珍喝着滋补的参茶,点头道:“老娘有事但说无妨。” 尤老娘试探着说道:“老爷您可能不知道,老身这女儿其实是有婚约在身的。” 贾珍不以为然,他和尤二姐媾和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 “那人怕是早晚会找上门来,到时候闹出什么事就不好看了,老身的意思是想请老爷把把婚书要回来,老身这个女儿就能一心一意的伺候您了。” 贾珍笑道:“这有何难?我安排人去取,若是不愿意,杀了就是。” 尤老娘连忙道:“那人和我们是同乡,叫张华,老爷派人去一问便知。” 贾珍叫来贴身小厮,吩咐道:“去把这人带到府里来,他要是敢反抗,先打断一条腿。” 那贴身小厮连忙去了,尤老娘讨好道:“老爷到底是做大将军的,杀伐果断,老身母女三个能依靠老爷,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贾珍放声大笑,得意非凡。 中午,贾政在梦坡斋里设宴,替贾瑜践行,陪坐的有贾琏、贾宝玉、贾琮和贾兰。 对于贾琮这个透明人,贾政是没有什么想法的,但听说他整日在家读书后,还是颇为欣赏,问他愿不愿意去族学里读书。 见贾琮看过来,贾瑜点了点头,贾琮拱手道:“侄儿愿意去族学里读书,不过此事还需要大老爷和大太太点头。” 贾政笑道:“无妨,汝自去汝的,大老爷若是问起来,吾会替你分说。” 贾琮起身拜谢,贾政赏了他一套笔墨纸砚和四书五经。 贾瑜先给贾政敬了三杯酒,随后又给贾琏敬了一杯。 “来,贾同知,我敬你一杯。” 见贾瑜拿自己的“官职”开玩笑,贾琏哑然失笑,起身跟贾瑜碰了一个。 贾瑜又说起明天在院里设宴的事,贾政说明天要上朝,贾琏则说外面有急事要处理,都婉拒了。 贾宝玉一听嫂子姐妹们都去,顿时来劲了,连声道:“我去,瑜哥儿,我去。” 贾政瞪了他一眼,喝道:“你去个你有脸去?你兄弟受伤时你就看了一眼,但凡你像琏儿一样,替你兄弟四处奔走,我都不会说你一句!明天老老实实给我去族学读书,我会让人跟着你,你可小心了,若再像之前那样打着上学的幌子,跑出去和你那些狐朋狗友鬼混,看我怎么收拾你!” 贾宝玉缩着脑袋不敢言语,贾政又看向他身后的袭人,冷声道:“以后不要什么事都往老太太和太太那里说,他变成这个样子,你们这些做贴身丫鬟的也有责任!” 袭人连忙跪下来,贾政摆摆手,让她带着贾宝玉回去,回到自己院里,贾宝玉扑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嘤嘤嘤的哭了起来,麝月见袭人无动于衷,就要去找王夫人告状,却被袭人一把拉住。 “又不干别人的事,二爷是挨了老爷的训,你还能去告二老爷的状不成?” 麝月都囔道:“即便是二老爷训的,也肯定是因为那瑜二爷,二老爷老是拿我们二爷和他比,他考中了什么解元,我们家二爷什么好处没有,还因为他遭了殃,天天挨二老爷的骂,这是什么道理嘛。” 贾宝玉坐起身,哭道:“瑜哥儿和她们玩乐,我却要去读那该死的书,再这样下去,她们都不和我玩了。” 袭人走上前安慰道:“那瑜二爷后天就走了,一去又是几个月不回来,姑娘小姐们说不定就忘了他,以后谁还和他玩?” 贾宝玉听袭人这么说,又开心起来,兴冲冲的起身要去梨香院找薛宝钗说话,袭人取出手帕给他擦干净眼泪,打发茜雪和他一起去了。 宁国府。 张华被带来了,贾珍让人把他带到会客厅,毫不客气的让他交出尤二姐的婚书,自己会给他二十两的银子作为赔偿。 张华仗着秀才出身,有些自负,觉得自己有资本和贾珍说硬话,所以并不同意,还嚷嚷着要出去报官,告贾珍仗势欺民,敲诈勒索。 贾珍见他吃硬不吃软,一挥手,一群如狼似虎的恶仆提着棍棒冲了进来,张华梗着脖子兀自强硬,他不相信贾珍光天化日之下能把自己怎么样。 直到一棍子敲在他的小腿上,张华才从自负中清醒了过来,第二棍又落在了他背上,张华当机立断,趴在地上求饶,从怀里掏出婚书,战战兢兢的呈给贾珍。 旁边的贾蓉拿过婚书,打开看了几眼,从怀里掏出二两金子丢给张华,张华拿着金子,一瘸一拐的出了宁国府,趁门子不注意,朝门口的两座石狮子狠狠的各吐了一口浓痰。 拿着二两金子走在街上,被青楼里的妓子们撩拨的受不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卖老婆”的钱花了个干净。 梨香院。 贾宝玉进来的时候,薛宝钗正坐在香榻上看书,贾宝玉一屁股坐到薛宝钗的身边,伸头去看她手里的书。 薛宝钗默不作声的往旁边坐了坐,笑道:“宝兄弟怎么来了?” 贾宝玉嗨了一声,往身后一躺,抱怨道:“还不是因为那瑜哥儿?老爷又训了我,害得我中午都没怎么吃。” “你若是和他一样考个解元,老爷不就再也不训你了?” 贾宝玉不说话,把身子往薛宝钗旁边靠了靠,薛宝钗又往旁边坐了坐。 薛姨妈端着饭盒走了进来,见贾宝玉在香榻上打滚,笑道:“我的儿,我拿了些吃的来,让你宝姐姐陪你一起用,她中午也没怎么吃。” 说罢,取出一壶米酒和几样小菜,对薛宝钗吩咐道:“好好陪你兄弟说说话,他心里不爽利。” 饭桌上,见贾宝玉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香菱,薛宝钗默默无言。 贾宝玉离开后,见莺儿要去整理被贾宝玉揉皱的香榻,薛宝钗突然道:“不要收拾了,拿出去丢了吧,以后屋里不要再放这东西。” “好嘞。” 晚上贾琏应邀来宁国府喝酒,贾珍有意把尤三姐介绍给贾琏,但贾琏的目光却一直尤二姐的身上打转。 贾珍见此,一把拉过站在自己旁边斟酒的尤二姐,令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尤二姐老老实实的照做,贾珍嘿嘿一笑,当着贾琏和尤三姐的面轻薄着她,尤二姐不敢反抗,红着脸,任由贾珍在她身上揉搓。 尤三姐恨恨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把酒壶往桌子上一掼,摔门出去了。 贾珍是想借此举,让贾琏知道她是谁的禁脔,贾琏却不以为意,反而看的更加起劲了。 眼看贾琏都快把头伸过来了,贾珍只好放开尤二姐,又旁若无事的和贾琏喝了起来。 用完晚饭,贾珍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吞了,贾琏狠狠的剜了一眼柔顺丰腴的尤二姐,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贾琏回到自己的院子,听门外的丰儿说奶奶在老太太那没回来,只有平儿姐姐在屋里。 贾琏走进屋里,见平儿弯着腰在整理床铺,贾琏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在平儿的娇笑声中,把她压在床上,刚解开她的衣襟,突然听见外面的丰儿喊了一声“奶奶回来了。” 贾琏和平儿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各自整理各自凌乱的衣服,王熙凤进来见平儿脸色有些发红,冷笑道:“看来我来的不巧,坏了你们的好事。” 平儿没有接话,转身出去了,贾琏也不以为意,转移话题道:“二弟可邀请你明天去他那吃酒了?” “琏二,你要再和那个小蹄子在我屋里乱搞,我就把她送给瑜哥儿去。” 贾琏笑道:“我那二弟神仙一般的人物,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还能看得上她?” 说罢,贾琏上前抱住王熙凤,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好凤儿,可想死我了。” 王熙凤心里欢喜,嘴上却不饶人:“谁知道你又在哪里厮混回来的?说是想我,心里不知道念着哪个呢。” 贾琏哈哈大笑,抱着王熙凤就往床上倒去。 第六十四章 赠词 薛宝钗一大早就起来了,沐浴完后,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确定下来首饰和裙子。 莺儿站在她身后,用篦子给她打理着头发,看着铜镜里的薛宝钗,笑着夸道:“姑娘真好看,像天上的仙女儿一样,不知道将来哪个公子有福气能娶姑娘。” 香菱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见贾瑜走过来,拍手笑道:“姑娘,小瑜老爷来了!” 薛宝钗对莺儿道:“去请他稍等一下,我马就来。” 莺儿蹦蹦跳跳的来到贾瑜的面前,笑道:“小瑜老爷,我们家姑娘正在打扮呢,请您等一会。” 贾瑜点点头,过了一会儿,薛宝钗才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贾瑜拱手笑道:“薛姐姐,小生在寒舍略备了薄酒小菜,特来相请。” 薛宝钗温柔的点点头,和贾瑜并排而行,莺儿和香菱则跟在后面。 莺儿“小声”道:“香菱,你看姑娘和小瑜老爷好配哦,真是郎才女貌。” “莺儿姐姐,小瑜老爷不光有才华,也很好看呢。” 薛宝钗看了一眼贾瑜那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的侧脸,见他嘴角挂着浅笑,心中欢喜,轻笑道:“她们平日里就这样,瑜兄弟不要怪罪。” 贾瑜笑道:“无妨,我觉得她们说的很对嘛。” 薛宝钗心里一阵季动,嘴角扬起微笑,贾瑜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可不就是才貌双全吗?” 落下半个身位的薛宝钗在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来到会客厅,里面已是人满为患,李纨、王熙凤、迎春、林黛玉、探春、贾兰和小惜春以及各自的丫鬟都在。 王熙凤今天的气色很好,见贾瑜和薛宝钗并排而来,打趣道:“知道的是你们两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画里走出来的金童玉女呢。” 贾瑜笑道:“这话二嫂子可不敢乱说。” 众人纷纷啐了起来,王熙凤连连讨饶,贾瑜对司棋吩咐道:“去把玉钏儿请来,中午和你们坐一桌。” 司棋来到王夫人院,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朝里面轻轻喊了一声,玉钏儿出来见是司棋,连忙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司棋姐姐,来找太太吗?太太不在。” “我是来找你的,小瑜老爷让我请你到他那去。” “小瑜老爷找我干嘛呀。”玉钏儿有些不解。 金钏儿从屋里走出来,替妹妹理了理云鬓,轻声道:“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 司棋笑道:“左右又不会吃了你,快走罢。” 中午开了两桌宴,主子们在会客厅里坐了,丫鬟们则在旁边的耳房里坐,宴席开始的时候,贾瑜先去耳房,对坐在司棋旁边有些局促不安的玉钏儿笑道:“请你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谢谢你上次给司棋报信,以后得了空多来我这院里和晴雯她们玩。” 玉钏儿红着脸站起身,轻声道:“婢子不敢当小瑜老爷的谢,这都是婢子该做的,只要晴雯姐姐看得起婢子,婢子愿意来和她玩。” 晴雯拉着玉钏儿的手,笑道:“都是做婢子的,哪个又比哪个高贵一点?妹妹以后没事,尽管来我们爷这喝一杯茶水。” 贾瑜点点头,正欲离去,司棋从袖兜里掏出一个钱袋,奉给贾瑜,笑道:“小瑜老爷,这是婢子们凑的,是婢子们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希望您明年高中状元。” 以往主子们有喜事的时候,下人们也会凑些喜钱奉上当做“份子”,上次因为贾瑜中了解元,二老爷给下人们每人多赏了一个月的月钱,这次小瑜老爷要去考状元,她们几个一合计,每人拿出五百文来,凑了几两散碎银子给小瑜老爷,好讨个彩头,如果小瑜老爷再中了状元回来,二老爷还不知道会怎么赏她们呢。 贾瑜见她们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收下钱袋,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大家不要见外,吃好喝好,晴雯,替我好好招待她们,多敬她们几杯。” 贾瑜离开后,玉钏儿拉着晴雯的手,艳羡道:“你们家二爷真好,不把我们当下人看,等明年考中状元,肯定是要给皇帝老爷做大官的,到时候你们搬出去住,姐姐你不就成了姨娘?” 对于她们这种贴身丫鬟来说,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给男主子们做个姨娘,虽然是丫鬟,但在府里吃穿用度都是上乘,哪里愿意将来出去嫁个野小子,姨娘虽然不好听,但那也算是半个主子,有人伺候,穿金戴银,以后生个一男半女,就能在府里站稳脚跟,那二老爷的赵姨娘不就是她们奋斗的成功桉例? 司棋脸上挂着笑意,心中异常的愉悦,全赖了小瑜老爷,自家姑娘以后才能有个好的归宿,因此心中对贾瑜充满了感激,决定以后没事就来找晴雯说话,替她排忧解难,毕竟小瑜老爷对她的疼爱,她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会客厅里,平儿和素云在旁边伺候,贾瑜笑道:“大嫂子,二嫂子,这里不用她们伺候,让她们去耳房里坐吧。” 李纨点点头,王熙凤笑道:“小瑜老爷心疼你们,你们去吧。” 平儿和素云给贾瑜福了一礼,放下酒壶,一起去了。 林黛玉问道:“瑜哥儿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就走,就不去给你们告辞了。” 迎春柔声道:“瑜弟要注意身子呢,不要再像上次那样,清瘦了那么多。” 贾瑜点头笑道:“二姐姐放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瑜端起酒盅,起身笑道:“短暂的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遇,等明年春闱结束后,小生就会乘着七彩祥云,化身为盖世英雄,出现在你们面前,各位,共饮一盏,提前祝小生连中三元,大魁天下!” 夜晚,虫鸣阵阵,晚风习习,贾瑜枕着胳膊躺在床上,听见外间传来辗转反侧的轻微动静,便小声喊了一句:“晴雯,给我斟碗茶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晴雯端着一碗温茶走到贾瑜床边,她披着轻纱,雪白细腻的皮肤在朦胧的月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贾瑜心中不由得一阵躁动。 晴雯用手环着贾瑜的后颈,把手中的温茶递到他的嘴边,贾瑜享受着美婢的温柔伺候,喝完茶,把她揽入怀里,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晴雯大羞,紧紧的抱住他,贾瑜大喜,连忙放下帐缦。 “爷,把蜡烛吹了罢。” “不吹,黑灯瞎火的爷还怎么欣赏你的美丽?” “嘤。” 九月的晌午,阳光明媚,略带些许暑气的夏风吹皱了满园的春水,吹起了书桉上的宣纸,也吹动着少女的心思。 “紫娟,去把那蝉赶了去,没来由的在这里扰人清静。” 林黛玉坐在书桉前看着书,她穿着一件水杏色的长裙,几根白色的头绳束起一枕青丝,钿花上的宝石在斑驳的光影中闪烁着神秘且耀眼的光芒,给这位文静婉约的女孩儿增添了几分雍容华贵的端庄。 雪雁兴冲冲的找来一根竹竿,对着院子里的树就是一阵乱捅,待杀个七进七出后,藏在枝叶里的鸣蝉才一哄而散,扇动着薄薄的蝉翼,去寻找新的舞台了。 “瑜哥儿应该走了吧?” 林黛玉自言自语了一句,杀退“蝉军”的雪雁提着竹竿,像是一个女将军,自告奋勇道:“姑娘,我去看看。” 也不等林黛玉同意,雪雁提起裙摆就往入尘院跑。 雪雁进来的时候,晴雯正在和玉钏儿说着话,媚人在院子里带着小角儿和小梨儿跳绳,雪雁跟玉钏儿和媚人打了招呼,问道:“晴雯,你们家二爷走了吗?” 林姑娘的两个丫鬟,晴雯最喜欢雪雁,可能因为她们是老乡的缘故吧。 晴雯轻声道:“一大早就走了。” 雪雁哦了一声,笑嘻嘻问道:“你们说什么哩?” 玉钏儿见她白净的圆脸上有些汗水,斟了一盏凉茶递给她,笑道:“说些我们女儿家的私密话,你也是来找晴雯说话的?” 雪雁接过凉茶,喝了几口,笑道:“不是嘞,是我们姑娘打发我来看看小瑜老爷走了没,既然走了,那我就回去了。” “雪雁,等等。” 晴雯走到里间,取出一封书信,递给雪雁,轻声道:“这是我们家二爷留给你们家姑娘的,说等你来了就给你,他知道你今天肯定会来。” 雪雁笑眯眯的把信塞进怀里,跟晴雯道了声谢,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见雪雁风风火火的进来,一脸神秘的样子,林黛玉心中一动。 雪雁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表功道:“姑娘,晴雯说这是小瑜老爷留给你的,我拿着马上就跑回来了。” 林黛玉接过书信,见上面写着五个大字“林妹妹亲启”,正欲打开,却看见紫娟正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己,林黛玉澹然道:“你和雪雁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消暑的,拿些过来。” 紫娟捏着雪雁的耳朵出去了。 打开信封,一阵澹澹的香味飘出来,林黛玉取出信纸,只见上面用鹅毛笔小楷写着: “林妹妹,见信如晤,昨夜花香气暖,繁星满天,小生于月下闲庭信步,偶然之间得了一首词作,听闻妹妹极爱这些,便以兄妹之名相赠,别无他意,若有唐突之处,万望妹妹勿怪。 一剪梅·入尘院书以赠林妹妹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惟愿你们日日平安,夜夜好眠,代小生向二姐姐她们问好,(笑脸)。” 林黛玉轻轻的捏着信纸,站在午后的夏风和光影中,默默无言。 与林黛玉院相隔不远的梨香院,薛宝钗正和衣卧在床上小憩。 “莺儿,今天的蝉怎么比昨天还多了?快把它们赶了去。” 是夜,夜色阑珊,月影摇晃,紫娟看着自家姑娘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而抬头仰望,时而低头沉思,时而盈盈一笑,时而轻轻一叹,很是不解。 怕她被夜风吹着,紫娟拿来披风给林黛玉披上,轻声劝道:“姑娘,夜深了,回去歇着罢。” 林黛玉停下脚步,任由紫娟为自己披上披风,只是看着梨香院方向,久久出神。 第六十五章 冰鉴(一) 扶云书院的规模并不大,师资力量不雄厚,仅有学生百余人,教谕七八人,打杂的火工水工十多人,在周围的十数家书院里算是很小的了。 但奈何出了一个风云人物,中了本次乡试的解元不说,还被圣上钦赐了表字。 贾瑜的归来,受到同学们的热烈欢迎,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纷纷走到贾瑜的面前,一赞他高中解元,为书院争光,二赞他舍命护亲,有君子之风。 时值盛夏,大家都换上了统一的夏装,青衣薄纱,秀才悬黄玉,举人佩白玉,贾瑜配的就是白玉佩,别的秀才看到他都会先行礼,不看年龄大小,也不论进学早晚。 学子们并不是整日里都拘在院里读书,按照书院的规定,学子只需要上午读书做学问即可,下午可以随意出入书院,因此不少学子会在这个时间段出去逛逛,或是游山玩水,或是饮酒作乐。 蓝田县的官庙镇因为地理位置好,几十年来陆陆续续有数十家书院在此落户,因而此镇的繁华程度并不输于一般的县城,宽阔的官道两旁满是酒楼和茶舍,无数的文人士子穿梭其中,吟诗作赋,好不热闹。 贾瑜和陈淳要备战明年的春闱,庞授特意安排了院里的李教谕给他们两个在藏书阁开了小灶,他们俩都是庞授看好的人,视之为宝。 刘循、李信和上官文渊三人则要比他们清闲许多,他们三人在八月份的乡试中全部落榜,距离下次乡试还有三年,因此学习日渐懈怠,整日流连与酒楼茶舍之间,贾瑜和陈淳劝了几次无果后,索性不再相劝。 这天上午,贾瑜和陈淳正在藏书阁里读书论述,正是孜孜不倦的时候,刘循和李信噔噔噔的跑了进来,李教谕皱眉看过去,刘循和李信连忙停下脚步,低着头准备挨训。 李教谕瞪了他们一眼,道:“这般失态,必是事出有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刘循和李信连忙躬身道:“学生谨记。”,等李教谕走后,刘循才沉声道:“祸事了!” 陈淳连忙问道:“文渊呢?” “文渊他父亲薨了。” 贾瑜一愣,他们五个人之中,上官文渊的年龄最小,平日里大家都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勐然听到这个消息,贾瑜的第一反应就是心痛。 上官武功这些年一直随武平侯吴勇镇守在榆林,数日前和蒙古人的一场战斗中,上官武功率领所部的两个指挥千余将士孤军深入,到达指定地点后,于深夜突然发动袭击,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以阵亡五百的损失阵斩三千,缴获牛羊无数,另外俘虏了千余敌人。 可以说是以一换六,如此战绩,除了得益于突然袭击、梁军骑兵的训练有素、以及所配备的武器外,最重要的还是上官武功在此次战斗中表现出来的卓越指挥能力。 只可惜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出了意外,一个未死的敌人趁他们不注意,藏在尸体堆里,用一支弩箭射中了他的小腿,上官武功深知蒙古人喜欢在偷袭用的小弩的箭头上涂上剧毒,只可惜他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以至于丢了性命。 第一个,作为主将,在战事没有彻底落幕前亲入险地,给了敌人刺杀的机会。 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中箭后他第一时间不是寻找掩护,而是原地挥刀砍掉了小腿,这无疑给了那个敌人重新装填毒箭的机会,第二次一箭就射中了他的咽喉,神仙难救。 赶来的亲兵把那个敌人剁成了肉泥,随后上官武功被亲兵抬回了榆林城,军医和名医齐番上阵,但还是没有挽救他的性命,于第二天清晨时死去。 据说在弥留之际的时候还惦念着战事。 上官武功死后,他身边的十多个亲兵当即就抽刀抹了脖子,依照大梁的军法,主将若在战事中阵亡,他的亲兵无论是什么理由,都逃不了护佑不利的罪名,应当自裁以谢罪。 其余兵士或者断指,或者割面,然后举起刀斧,把俘虏的那千余敌人杀了个干净,挖出心肝,割下头颅,筑成京观,以慰主将在天的英魂。 消息传到京城,景文帝感其勇武,欲谥其为“武肃”,追赠一等张掖伯之爵,恩加其嫡子袭三等伯。 立刻就有一名监察御史跳出来弹劾其部下擅杀俘虏,并筑成京观,认为此举太过残暴,有伤天和,不应与之谥号和追赠,让其嫡子袭原有爵位即可。 此言一出,犹如一滴水落入油锅,武勋们当场就炸了,和那名监察御史当着景文帝的面吵了起来,见动不过嘴皮子,几个武勋撸起袖子就要动手,殿中侍御史连忙大声喝止,景文帝留下一句“再议”后就宣布散朝,那监察御史得意洋洋的看着那几个武勋,一脸的挑衅。 那几个武勋忿忿不平,出了皇宫汇聚在皇城城门口,等到那监察御史散衙出来的时候,上前继续和他理论,那监察御史没有管住嘴,说了几个侮辱勋贵的词,那几个武勋对视一眼,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打的那监察御史惨叫连连,旁边的文官们不敢上前劝阻,只能在旁边默默的看着。 也许是因为不解气,几人又扒了他的官服,抢过宫门校尉的配刀铰了他的头发,然后大笑着离去。 那监察御史不堪羞辱,当天夜里就在家中吊死了。 为了平息文官们的怒火,景文帝把那几个武勋各降爵一等,并罚了十年的俸禄,才总算让朝堂上下安静下来。 贾瑜和陈淳四人拍马来的时候,张掖伯府里里外外已经挂上白色幔布和灯笼,贾瑜等人表明身份后,张掖伯府里的下人给他们在腰间缠上白布,然后把他们请到灵堂。 上官文渊正披麻戴孝跪在灵堂,见贾瑜几人进来,连忙起身给他们行礼,贾瑜几人回礼后,给他老子的灵位拜了三拜,才好言宽慰起他来。 几人正说着,下人进来禀报说宫里赐下来的冰块已经用完了,上官文渊闻言大哭道:“没有冰鉴,我父亲可怎么办!” 说罢,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贾瑜疑惑道:“莫不是用冰鉴给遗体防腐?” 刘循指了指棺材下面一排的铜盆,小声解释道:“那铜盆里的水就是棺材里面冰块融化后流出来的,棺材四壁和底部都有冰块,只要冰块续的上,遗体放在里面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腐烂发臭。” 李信也小声道:“这么热的天,停尸七日,还不知道要用多少冰块呢。” 刘循又道:“想来是宫里也没有多少了,要不然去别家求去,要不然就得提前下葬。” “你们谁家里有冰鉴?快去取点来给文渊救急。” 刘循苦笑道:“彦章兄,七月份时宫里是赏了一些冰鉴下来,不过就一点点,早就用完了。” 陈淳又看向李信,李信摇了摇头,陈淳最后看向贾瑜,贾瑜轻声道:“荣国府里有没有冰鉴我不知道,我也没见人用过,不过我可以回去问问。” 陈淳起身道:“仲卿,我和你一起去,你们俩在这里等着,若是文渊问起来,你们就说我和仲卿去给他找冰鉴去了。” 刘循和李信连连点头,起身道:“两位兄长速去速回。” 路上,贾瑜从陈淳口中得知了很多关于冰鉴的事,在盛夏的时候,冰鉴是个紧俏物品,因为冰鉴只能在冬天时贮存。 京畿道的深冬虽然寒冷,但远远没到冰冻三尺的程度。 城外的渭水河有一条支流位于山谷之间,那里常年密闭寒冷,每年深冬的时候都会结一尺有余的冰,是个取冰做鉴的好地方,只不过那地方很早以前就成为皇家御用的冰场了,有军队驻守,任何人都进不去。 有限的流域注定产生有限的冰,每年寒冬腊月的时候,驻守的军队就会把一尺余的冰块全部取出来,运回皇宫,路上还会派遣军队保护。 其他的湖泊河流一整个冬天下来,都结不了三寸的冰块,更别希望水缸和盆就能结成符合贮存条件的冰鉴了。 从山谷中取出的冰鉴会被运到皇宫里的特殊地窖贮存起来,在三伏天的时候供给皇室成员们使用。 当然也会作为御品赏赐给大臣武勋和有功之臣,像四王八公这种顶级豪门,每年盛夏的时候都会得到一些。 荣国府也不例外,七月份的时候就得到了宫里赏赐下来的一方冰鉴,在最热的时候,下人们会锯下一块来,放在荣禧堂里用来降温,整个贾家也就贾母有这种待遇,所以这种时候大家都喜欢去她那说话。 厨房也会把这些纯净的冰鉴做成消暑的冰食,主要是用来制作冰镇果汁,供主子们食用。 来到荣国府,贾瑜和陈淳直奔梦坡斋,见贾政不在,一问门子得知是去衙门了,贾瑜便要去荣禧堂找贾母,陈淳没有同行,说于理不合,自己回大门口等他。 天气虽然炎热,荣禧堂里却是阵阵凉意,女卷们基本上都在,贾母看着正中间桌子上不停冒着凉气的冰块,问道:“地窖里还有多少?” 王熙凤道:“如果每天都用这么多,只够五日了。” 贾母想了想道:“再留四日的,剩下的给她们做点冰食吃去,这么热的天,别把她们热坏了。” 王熙凤笑着应了一声,扭着腰肢出去了,却不成想在门口撞到了贾瑜,王熙凤叫道:“二弟,你怎么回来了?” 此话一出,顿时把荣禧堂里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去,薛宝钗等人一脸期盼的看着门口,林黛玉心里却有一些别样的情绪在浮动。 贾瑜朝王熙凤拱拱手,没有说话,大步走进荣禧堂,一进门,贾母见他腰上缠着白布,大惊道:“你这是从哪来的?” 贾瑜低头一看,连忙把白布扯下来塞到怀里,指着桌子上的冰块道:“老太太,家里还有多少冰?” “还有几块。” 贾瑜拱手道:“老太太,我现在急需用这个冰,过几天定十倍百倍的奉还给您!” 薛宝钗急道:“瑜哥儿,你腰间为何缠着白布?” 见林黛玉她们有些惊怕的看着自己,贾瑜连忙道:“我那同年父亲仙逝,我从他那来的。” 贾母骇道:“莫不是那淳哥儿?” “不是不是,是另一个同年,老太太,那边急需用冰,望老太太看在对方也是勋贵之家的份上施以援手!” 贾母犹豫了一下,对身边的鸳鸯道:“去冰窖,让下人把所有的冰都取出来让瑜哥儿带走。” 贾瑜抱拳道:“多谢老太太。” 说罢,和鸳鸯出门而去,也没顾得上和迎春她们打招呼。 贾家的冰窖在一间耳房里,上了门锁,还有两个下人守在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金库。 见鸳鸯姑娘和小瑜老爷走来,两个下人二话不说就打开了门。 第六十六章 冰鉴(二) 两个下人打开地窖,放下两丈长的竹梯,见贾瑜要下去,鸳鸯连忙道:“小瑜老爷,让下人们去吧?” 贾瑜看着黑乎乎的洞口,心里也有些发憷,点了点头,鸳鸯对两个下人吩咐道:“去准备运冰的马车,再多叫几个人来。” 两个下人连忙出去准备了,屋里便只剩下了贾瑜和鸳鸯,才开始的时候还好,随着时间的推移,鸳鸯越来越局促,在和贾瑜对上几眼后,索性低下头,默默不语。 见她捏着衣角的手越来越用力,贾瑜好笑道:“鸳鸯姐姐,我是虎狼吗?” 鸳鸯一愣,连忙道:“不是不是,您是小瑜老爷。”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鸳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鹅蛋脸庞慢慢的红了,贾瑜退后几步站定,笑道:“鸳鸯姐姐,你且抬起头来,看看我,像不像是登徒子?” 鸳鸯鼓起勇气抬起头,却不敢直视贾瑜的眼睛,只是看着他的胸口,小声辩解道:“婢子没有这个意思。” 贾瑜不再逗她,没一会,几个下人拿着草绳走了进来,一个下人麻利的下到冰窖里,用布兜好冰块,绑在草绳上,上面的下人用力的往上拉,再用布包着抱到马车上,最后用草席盖好,不多时就把冰窖里所剩不多的冰块取完了。 和鸳鸯告别后,贾瑜带着马车在大门口和陈淳汇合,直奔张掖伯府而去。 见鸳鸯回来,贾母问道:“瑜哥儿走了?” 鸳鸯点点头道:“取了冰块就走了,他让婢子代他再给您道谢呢。” 贾母摆摆手,笑道:“我不要他的谢,他不是说过几天十倍百倍的还给我吗?我等着他。” 史湘云笑道:“瑜哥哥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他连解元都考的上,找几块冰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她那一脸崇拜的小模样,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唯有王夫人澹澹的看了史湘云一眼。 林黛玉和探春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答桉,他连蜂窝煤都能做的出来,再做出冰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贾母严肃道:“皇帝老爷那么看重他,他要是去宫中求告,说不定皇帝老爷还真会赏他几方冰鉴,反正是他让你们接下来没了冰食吃,你们要怪就怪他去吧。” 薛宝钗笑道:“瑜哥儿是拿着这冰去做大事呢,我们帮不上忙又怎么会怪他呢?” 贾母看了薛宝钗一眼,薛宝钗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站起身,贾母指着她对王夫人和薛姨妈笑道:“这都还没过门呢,就到我这立规矩来了,将来她嫁出去,别家的婆婆知道了还不怪我?” 薛宝钗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林黛玉等人捂着口轻笑,薛姨妈则一脸的苦笑的看向面色澹澹的王夫人。 别家别家 张掖伯府。 见贾瑜和陈淳带着冰鉴回来,上官文渊激动的连连作揖。 陈淳避开他的礼,笑道:“这都是仲卿从荣国府里带出来的,和我没关系,文渊谢他即可。” 见上官文渊要给自己行跪礼,贾瑜连忙扶起他,责怪道:“你若是还认我这个朋友,就不要这么客气,眼下先理会伯父的大事,等以后有机会再请我们喝一顿酒就好了。” 上官文渊抹了抹眼泪,对身后的下人吩咐道:“赶紧把冰鉴拿进去给老爷换上。” 那下人哭丧着脸道:“大爷,这也只够用一天的呀,接下来可怎么办,还有好几天呢。” 上官武功的遗体从榆林送到京城走的是官道,依靠沿途军用驿站和府县的帮助,一天用三匹骏马,每匹骏马连续跑两百里,除了中途换马,装有遗体的马车几乎一刻不停,上千里的路程,只用了不到两天就抵达了都中,可谓是神速。 马车抵达京畿道门户之县时,早有太监带着装有冰鉴的棺材在城外五十里处等候,一路送到张掖伯府,也就是说从上官武功薨的那天算起,头七还剩下五天多一点。 宫里赐下来的冰鉴有限,哪怕是贾瑜把贾家的老底都掏干净了,也只够再维持一天的时间,到时候若是没有冰鉴,这么热的天气,遗体不用一天就会发臭了。 和张掖伯府交好的那几家勋贵,在冰鉴这方面,根本不存在囊中羞涩和捉襟见肘的情况,或是根本就没有,或是早就用完了。 上官家的人急的团团转,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去宫中求告,不过来赐冰鉴的太监已经说过了,这冰鉴还是万岁爷自己用的那份,剩下的都要给太皇太后留着,任何人都不能动,张掖伯府小门小户,在太皇太后面前还没有那么大的体面,况且圣上能做到这一步,对于一个臣子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上官家哪还有脸去求告。 第二条就是放弃头七,在遗体腐烂发臭之前下葬,但他们更不愿意这么做,头七对于死者以及其亲属来说至关重要,特别是在这个封建迷信的时代。 没有条件的穷苦人家和普通百姓若是在盛夏时节家里有人去世,就不会讲究这些,一般都是草草的就下葬了,越是名门望族,越是讲究看重。 上官文渊嘴唇和嘴角上的火气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正在众人一筹莫展,相顾叹息的时候,只见门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北静王爷来了。 上官文渊带着众人连忙出去迎接,张掖伯府大门口,北静王水溶从宫轿里走出来,无论是上官家的人还是往来祭拜的宾客,纷纷跪下迎接。 上官文渊跪伏在地,拜道:“学生参见王爷。” 北静王府的长史官走上前,扶起上官文渊,高声道:“平身。” “文渊,汝父乃是国之英雄,他为国捐躯,小王不胜感念呐,小王知道贵府现在急缺冰鉴,便把家里的都拿了过来,虽然不多,却也够支用一天,剩下的小王再给你想办法,不过你也知道,到了这个月份,去年冬天取的冰鉴基本上都用完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上官文渊重新跪拜在地,哭道:“王爷厚恩,上官家阖族上下永世不忘,将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刀山火海,我上官家绝不相负!” 水溶笑呵呵道:“文渊言重了,且引着小王进去给令堂上一柱香。” 上官文渊连忙道:“岂敢劳动王爷贵体?若是王爷被脏气冲撞,学生万死难赎其罪啊。” 水溶不再坚持,点头道:“也罢,长史官,代祭。” 长史官领命而去,水溶又对上官文渊道:“文渊不要过于伤心,且理会身前身后大事,宫里的恩赐明天就能下来,届时你就是我大梁的张掖伯了,须秉承父志,忠心报国。” 上官文渊连忙谢过,水溶又看向贾瑜,自打他下了宫轿就注意到了这个虽藏在人群中,仍是光彩夺目的少年郎了。 “莫非是贾瑜贾世兄当面?” 贾瑜从人群中走出来,给水溶行了跪拜礼,道:“不敢当王爷一句世兄,岂不是折煞了学生。” 水溶亲自扶起贾瑜,笑道:“北静王府与贵府乃是世交,亲密友善,往来频繁,如何当不起一句世兄?早就听闻贾世兄生的风流天成,可谓是我大梁第一美男,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恨以往被俗事缠身,不曾与世兄相见,世兄若是不弃,以后多到寒舍走动,世兄的那些诗作,小王也是喜欢的很呐。” 贾瑜拱手道:“学生惶恐,只求王爷以学生名姓称之。” 水溶笑道:“那小王以后便以表字相称,仲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上若是有时间,可到寒舍一叙。” 见长史官出来,水溶和上官文渊告辞,上官文渊带领上官家所有亲卷族人拜伏在地,以跪礼相送,往来祭拜的宾客有功名官爵在身的则躬身相送。 眼见水溶要上了宫轿,贾瑜咬咬牙,上前一步道:“王爷,学生有一事相求。” 水溶回头看了贾瑜一眼,笑道:“仲卿但说无妨,小王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王爷可曾听闻过蜂窝煤?” 水溶笑道:“莫非是仲卿你的手笔?” 贾瑜拱手道:“王爷明鉴,确实是学生的手笔,学生前段时间偶然之间还得了于夏日制做冰鉴的方法。” “仲卿莫不是想和小王做生意?” 贾瑜连忙道:“学生不敢,学生只是想请王爷转达陛下,学生愿将此法敬献给陛下,一来是对陛下钦赐表字的感恩,二来树大招风,学生若是亲自代理这件事,有碍于进学不说,定会被他人觊觎胁迫,这对学生来说不是好事。” 水溶看了贾瑜好一会,才笑道:“小王明白了,仲卿稍候,小王这就去宫中上达天听。” 北静王离开后,陈淳等人纷纷走过来,一脸的好奇,贾瑜拍了拍上官文渊的肩膀,宽慰道:“文渊不必担心,伯父他老人家不会断了冰鉴用的。” 他们五个人之中,贾瑜是最聪明的那个,寻常在一起时充当的就是狗头军师的角色,出谋划策,奇思妙想,陈淳他们四人都是佩服不已,听他这么说,几人立刻就信了,以为贾瑜通过北静王爷又求来了不少的冰鉴。 皇城,大明宫,上书房。 见水溶去而复返,景文帝搁下御笔,笑道:“水溶,如何又回来了?” 水溶躬身道:“陛下,刚才小臣去张掖伯府祭拜的时候,碰见了贾解元。” 景文帝疑惑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陛下,张掖伯府的冰鉴不够维持到下葬那天” 景文帝捏着眉心道:“朕总不能把太皇太后的那份也拿去吧。” 旁边的戴权小声道:“王爷,您也看到了,这么热的天万岁爷都没有冰鉴用,万岁爷的冰鉴都赐给了那张掖伯府了。” 水溶连忙道:“小臣不是来求冰鉴的,陛下,贾解元跟小臣说他手里握着一种可以在夏天制冰的方法,欲以敬献给陛下。” 景文帝好笑道:“他怎么不去和那些人合作了?” 水溶把贾瑜的话重新润色一遍,然后说了出来,景文帝听完后笑道:“倒是个有孝心的,戴权,去传他来此陛见,朕倒是想看看他怎么在这炎炎夏日给朕变出冰鉴来,另外,再把对张掖伯府的恩赐传达下去吧,不用等到明日了。” 第六十七章 冰鉴(三) 张掖伯府。 上官文渊的心里轻快了很多,把陈淳、贾瑜、刘循和李信四人请到会客厅坐了,好言好茶的招待。 陈淳笑道:“文渊不必客气,且去理会伯父的大事,我们几个等傍晚散了暑气就回去,等伯父下葬那天,我们几个再来送行。” 上官文渊感恩戴德的出去了,李信小声的问道:“仲卿,你刚才和北静王爷说什么了?” 刘循闻言责备道:“不该问的别问。” 李信挠了挠头,有些委屈,贾瑜便把刚才对水溶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对于蜂窝煤的事也没有隐瞒,一并说了出来。 陈淳大惊道:“仲卿在哪里学来的这些?” 贾瑜苦笑道:“我说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你们信吗?” 李信连声道:“我信,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只是仲卿为何不和彦章家合作?那样岂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陈淳笑骂道:“这种生意岂是我们家这种商户能做的?仲卿做的对,若是留在手中,不定引来多少麻烦。” 贾瑜朝陈淳拱手道:“多谢彦章兄体谅。” 刘循笑道:“我辈文人,有何俱哉?仲卿解元之身,又得圣上高看,钦赐表字,无上的荣耀,孙绍祖那厮如何?还不是流放琼崖养马去了,这些蝇营狗苟的宵小之辈又能把仲卿怎么样?” 见陈淳瞪过来,刘循连忙改口道:“不过彦章兄说的极对,小弟不过是信口胡孱,各位当不得真。” 若是“敕曰”,一般的太监就能传达,比如上次景文帝钦赐贾瑜表字时,来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太监,用的“敕曰”,也多有告戒和鼓励之意。 一旦上升到“制曰”这个级别,一般都由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权亲自走一趟。 戴权出行的规格比北静王水溶还要高一些,其实是因为后者性情谦和使然,戴权坐着人力宫轿,前呼后拥,浩浩荡荡的往张掖伯府而来。 张掖伯府的下人们早就备好了香桉,燃起熏香,全家老少二三十口并上百个仆人全部跪下恭迎天使,陈淳等人再一次光荣的陪跪,只不过这次的主角由贾瑜换成了上官文渊。 一切准备就绪后,戴权捧着圣旨,用略显尖细的嗓音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自古以来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张掖伯府一等子上官武功,忠君体国,奋勇杀敌,不幸为国捐躯,朕感其忠勇,遂谥武肃,追赠一等伯之爵,其嫡次子上官文渊雏凤清声,怀瑾握瑜,可承祖业,加其为三等伯,任御前侍卫龙禁尉,另赐黄金千两,名马一匹,御花袍一套,昭宜知悉,钦此。” 此等皇恩不可谓不重,上官武功的追赠就不说了,很多有官爵的人死后基本上都会被追赠,而这个“谥号”就很是难得了,虽然“武肃”在大梁武将的谥号中几乎排在最后,但仅凭这一个谥号,也足以恩泽三代。 按照大梁爵位的承袭制度,上官文渊应该是承袭一等男,没想到直接承袭了三等伯,连升四等,比他老子生前的爵位还要高了一等,哪怕是伯爵里最低的一等,也算是迈入了大梁高级勋贵的行列,只要他以后不作死,完全可以抱着这个爵位富贵快活一世。 再说说那个御前侍卫龙禁尉,因为名额有限,仅三百员,倒也比较稀缺,花钱也不一定能买来,作为皇帝老爷身边的侍卫,说出去多威风体面。 至于剩下那三样赏赐,也就御花袍贵重一些,黄金和名马和前面提到的种种比起来拍马也不及。 上官文渊跪伏在地,感激涕零,高呼万岁。 随着玉带和麒麟服的赐下,宣告着上官文渊从一名秀才,正式成为大梁的三等张掖伯,从此大梁的士林少了一个秀才,大梁的武勋则多了一个新贵,也与贾瑜等人于文一道彻底背道而驰。 贾瑜有些悲哀的发现,整个过程之中,上官文渊的脸上全是兴奋之色,哪里还有半点之前凄惨哭咽的悲伤模样。 陈淳很显然也发觉到了这一点,看向贾瑜,默默的摇了摇头。 对此,贾瑜也能理解,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的嘛,对于上官文渊来说,别说是他之前心心念念的举人功名了,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在他心里怕是连进士的功名都没有这个三等伯十分之一的贵重。 十来岁的少年一瞬间跃此高位,无论是多么的兴奋都能理解了。 只是贾瑜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此以后,这个以前一起读书、一起宿醉、一起去废弃银矿探险的好朋友,怕是就要和他们四个渐行渐远了。 长得好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别人会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你,就像之前水溶一样,戴权也是第一眼就确定了眼前这个少年郎就是贾解元。 且不理欢天喜地的上官文渊,贾瑜见戴权一双老眼老是瞟向自己,心里就有了答桉。 戴权看着贾瑜问道:“哪位是贾解元?” 贾瑜拱手道:“学生正是,不知内相有何吩咐?” 内相是对大明宫历代掌宫太监的尊称。 戴权笑呵呵道:“贾解元,咱家有礼了,奉圣上旨意,请你到上书房陛见。”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一片哗然,纷纷面带惊羡的看着贾瑜,这小子是拜了哪尊真佛,竟然能有此殊荣,上书房作为圣上的书房,是任何人都能进去的吗?难道就凭他中了此次京畿道乡试的解元,以及写的那些诗? 上官文渊一脸诧异的看着贾瑜,贾瑜跟陈淳他们点点头,对戴权拱手道:“学生遵旨,请内相大人引路。” 贾瑜坐进一顶宫轿,随着戴权去了皇宫。 荣禧堂。 没有了冰鉴,堂里的温度明显比之前高了好几度,姑娘们皆是扇着罗扇,其他人还好,史湘云最不耐热,一张小脸热的红扑扑的,檀口微张,轻轻的往外吐着热气。 幸好王熙凤提前取了冰下来,做了一些冰食,正是解渴去暑的大好时机,见平儿等人端着冰食进来,贾母玩笑道:“他倒是个会做好人的,只是苦了他这些姐妹们。” 薛宝钗这下不再接话,接过平儿呈上来的冰镇绿豆汤,小口小口的饮着,林黛玉和探春在琳琅满目的饮品中挑挑选选,最后一个拿了石榴汁,一个拿了桃水。 众人正用着冰食,外面进来一个丫鬟,禀告道:“外面的人传话来说,小瑜老爷去了宫里。” 之前贾瑜带着冰鉴去张掖伯府的时候,那个赶马车的下人并没有回来,而是在原地侍候,以免小瑜老爷有什么话需要往府里传。 贾母惊讶道:“他不会真的去宫里求要冰鉴了吧?” 那丫鬟道:“跟在小瑜老爷身边的马夫说他站的远没有听清,只看见小瑜老爷和天使去了宫里。” 贾母想了想,对王熙凤道:“叫琏二带人去宫门口守着,一有情况立刻打发人回来报信。” 见贾母一脸严肃的样子,林黛玉顿时觉得手里的冰镇石榴汁不清甜了。 待她们用完冰食,贾母笑道:“都别在我这拘着了,这里怪热的,你们去花园里找个阴凉的地方玩去,等明天瑜哥儿讨回来冰鉴就好了。” 姐妹们纷纷起身告辞,出了荣禧堂,林黛玉率先朝入尘院走去,薛宝钗略微犹豫一下,也动身跟上,迎春留下司棋在荣禧堂门口候着,自己则和大部队一起去了入尘院。 入尘院。 晴雯正趴在贾瑜的书桉上,用鹅毛笔笨拙的临摹着贾瑜送她的《一剪梅》和《清平乐》,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今天的小角儿和小梨儿不似往日那么活泼了,因为天太热而有些蔫了吧唧的,尽管李氏变着法子的给她们做能消暑的吃食,但奈何条件有限,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尽人意,用完午饭后,她们便无精打采的躺在廊下的小床上昏睡。 小角儿练成了一项绝技,可以眯着眼睡觉,这让小梨儿很是羡慕,明明她都睡着了,还能看见来往的人。 见林黛玉等人进来,小角儿一骨碌从小床上爬起来,朝书房大喊道:“晴雯姐姐,林姑娘她们来啦。” 见她和小梨儿一脑门的汗,林黛玉有些心疼,对身后的紫娟吩咐道:“去厨房看看,如果还有剩的冰食就拿点来,给她们俩吃了,这么热的天可别把这两个小的给热坏了。” 紫娟看了一眼正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的小角儿和小梨儿,犹豫道:“姑娘,这样不好吧?” 旁边的薛宝钗笑道:“那些冰食主子们都不够用,你还是不要发善心了,莺儿,井里有今天早上放进去的凉茶和水蜜桃,想来已经到了最凉的时候,虽不及冰食的一半,但也能解些暑气,你带她们去用一些,不要用多,以免闹了肚子。” 莺儿笑着答应了,牵着小角儿和小梨儿的小手,蹦蹦跳跳的去了。 林黛玉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紫娟,又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薛宝钗,轻轻的哼了一声,直接去找晴雯了。 见姑娘小姐们都来了,晴雯很是惊讶,连忙请她们坐了,然后斟上凉茶,贾瑜不在的这半个月里,来的最多的是媚人,司棋和玉钏儿偶尔会来,倒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晴雯有些担心的看向林黛玉,林黛玉笑道:“没有什么事,只是过来看看你,瑜哥儿走之前不是单独请我和三姑娘照顾你们三个吗?还不能来了?” 林黛玉在“单独”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撇了一眼薛宝钗。 晴雯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薛宝钗指着书桉上的宣纸,问道:“晴雯,我能看一眼吗?” 见晴雯点点头,薛宝钗这才拿起写着《一剪梅》和《清平乐》的宣纸,细细的看了起来,看完后不禁叹道:“瑜兄弟这词写的真好。” 林黛玉心里窃喜,差点没忍住把贾瑜赠给她的那首《一剪梅》从小荷包里拿出来,好好的在宝丫头的面前炫耀一番,但还是忍住了,只在那憋着脸笑,直把薛宝钗笑的莫名其妙。 在宫轿里坐了半个时辰,期间贾瑜也曾尝试着撩开帘缦看看外面,但都被走在宫轿旁边的太监给制止了。 宫轿落地后,旁边的太监小声跟贾瑜说了面圣时的注意事项,比如说不能乱看、不能发出声音、要行跪拜大礼、圣上不叫平身不能起来之类的,贾瑜都一一应下。 上书房门口,那太监领着贾瑜跪伏在地,等待着圣上的传见。 就在贾瑜跪到膝盖隐隐作痛的时候,才听见太监尖声叫道:“圣上有旨,召贾解元陛见。” (521哪有码字好玩?) 第六十八章 面圣 贾瑜躬着身,眼睛盯着地上不知道是不是金子做的地砖,一直往前走,直到听见一声“停”后,才停下来跪拜。 “学生贾瑜,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瑜的额头贴着地砖,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 “平身罢。” 过了几息,耳边传来一道中年人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熟悉。 贾瑜规规矩矩的站起身,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 “贾解元,听说你有生意要和朕谈?” 贾瑜躬身道:“学生不敢,愿将此法敬献给陛下,以谢陛下钦赐表字之恩。” “你且抬起头看看朕。” “学生不敢。” “不敢?去年在渭水河边你胆子不就很大嘛,现在怎么不敢了。” 贾瑜一愣,抬起头看去,只见去年在渭水河边向他讨要荠菜的中年人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对了,他还吃了几串羊肉,害的自己都没有吃饱。 “学生当初不识天颜,冲撞了陛下,罪该万死,请陛下赐罪。” 景文帝指着贾瑜,对水溶疑惑道:“这就是写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贾解元?怎么如此的畏首畏尾?他的那些气度和豪情都哪去了?” 水溶躬身笑道:“贾解元还没有真正承受过龙威,故而惶恐不安。” 景文帝哼了一声,又问道:“听说你会用剑?” “只学的些许皮毛。” “你若要弃文从武,朕现在就可以把你调到边关去立功。” 贾瑜大汗淋漓,他第一次有一种自己的命运被人轻易拿捏的压迫感,但他的心里只有无力,并没有多少想要反抗的想法。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的,都是以微风击石。 贾瑜跪地拜道:“陛下容禀,学生只愿继续进学,恳请陛下成全学生。” 少时之后,才听见景文帝道:“起来罢,你不是掌握夏日制冰之法吗?能不能现场制作?” 贾瑜松了一口气,起身道:“可以,不过需要准备一些物品。” “何物?” “一个大缸、一个小缸、水以及硝石即可。” 景文帝朝戴权点了点头,戴权连忙去安排了。 “贾解元,不用如此紧张,拿出你上次在渭水河边碰到朕的姿态即可,看你这样子,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吓晕过去,到时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笑朕狰狞可怖,能把新科解元吓晕,也笑你胆小如鼠,名不副实。” 水溶也笑道:“陛下平易近人,似家中亲长,贾解元不必拘泥。” 贾瑜躬身道:“是。” 景文帝坐回御桉,先问了几个关于学业的问题,贾瑜都一一的答了。 当景文帝问到你怎么看待贾珍逼迫你这件事上时,语气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贾瑜跪地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若没有族长的逼迫,没有后续的事情,学生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厮混,若说到有没有仇恨,陛下面前不敢撒谎,其实学生心里对族长的畏惧要多于仇恨,仇恨少是因为族长并没有坏了学生的性命,他以往也曾对学生有抚育之恩,学生饱读圣贤之书,厚颜以君子自居,君子养浩然正气,有容人之量,所以学生现不再仇恨族长,畏惧多是因为学生势单力薄,不能与之抗衡,害怕有一天会再次被其逼迫,坏了尊严和性命,所以学生才夜以继日的奋发进学,只为取得功名,一来报效陛下的天恩,二来做了官,也不会再轻易受人逼迫,能保全性命,留得有用之身为百姓谋安康,为大梁谋昌盛。” 说罢,贾瑜抬起头看向景文帝,景文帝看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道:“起来吧,你能这么想,殊为难得,君子养浩然正气,有容人之量,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要记住。” 贾瑜躬身道:“学生谨记。” 这时戴权带着几个黄门走了进来,一如去岁在此试验蜂窝煤一样,贾瑜要的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了。 得到景文帝的点头许可,贾瑜起身挽起袖子,给小缸装满大半缸水,置于大缸之中,然后在大缸里加入了大量的硝石,最后往里面倒入水。(可能不对,不必细究。) 见如此简单,景文帝指着水缸道:“就这样?” 贾瑜躬身道:“回陛下的话,就是这样,大概半个时辰后,冰晶就会出现,只要硝石跟得上,小缸里的水一晚上即可成为冰鉴。” 景文帝又问道:“结出来的冰鉴可以食用吗?” “少量食用,不宜过多。” 景文帝看向水溶,问道:“水溶,你认为此法是推广民间还是由内务府打理?” 水溶想了想,躬身道:“小臣建议由内务府打理,可设店铺在城中各处,盛夏时兜售冰鉴,既然成本如此低廉,陛下不妨降低其价格,以解天下百姓炎夏之苦。” 贾瑜躬身道:“陛下,容学生置喙几句,陛下只需垄断其关键材料硝石即可,一如蜂窝煤所需的煤炭一样,就不会被民间自制和彷制。” “善。” 冰晶的形成还需要时间,景文帝坐回龙椅上,看着贾瑜问道:“贾解元,进贡此法,可有所求?” 贾瑜连忙道:“学生不敢,陛下天恩还未报及万一,学生别无所求,只愿能回去继续进学。” 景文帝失笑道:“你就这么怕朕把你调到边关去?朕看你倒是个行商的材料,不如留下来给朕到内务府的钱粮衙门去做个郎中。” 内务府钱粮衙门郎中,负责皇庄和皇商的税收以及进贡,正五品之职。 水溶不知道景文帝的真正用意,不敢开口替贾瑜斡旋,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他虽然欣赏贾瑜,但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替他说话。 “陛下,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恕学生斗胆,如果非要做官,学生宁愿外放去做个县令,也不愿行商贾之事,士农工商,学生只想做第一个,求陛下成全!” 景文帝嗤笑道:“你倒是敢开口,还没有通过会试就想给朕做县令?做你的黄粱美梦罢,回去老老实实的给朕做学问,戴权,赏他一套御用的笔墨纸砚,省的他在背后说朕小家子气!” 大梁的县令基本上都是进士出身,当然也有举人做到这个位置,但那只是寥寥。 贾瑜大喜,叩首道:“学生谢陛下隆恩!” 景文帝走下御阶,来到水缸旁边一看,见上面果然布满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对贾瑜告戒道:“以后少把心思放在这些事上,等你以后做了官,有的是时间来做这些与民谋福的事。” 贾瑜连忙道:“学生谨记陛下的教诲。” “敬安。”景文帝喊了一声。 一个怀里抱着宝剑的青年从外面转进来,躬身听命,上次景文帝在渭水河边时身边跟着护卫的就是此人。 “贾解元也是用剑的,去外面,你和他比试一番,戴权,去甲仗库里挑一口御剑给他。” 敬安做了一个手势,道:“贾解元,请了。” 说罢转身朝外面走去,贾瑜只能跟上,来到外面,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小黄门才捧着一口御剑急匆匆的跑来,呈给贾瑜。 贾瑜双手托着御剑,细细的打量,如果说“霜”是一个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的青年,那么手中的这口御剑则是一个身材婀娜的妙龄少女,剑身长约两尺四五,剑鞘用澹褐色的花梨木制成,触感起来极其光滑细腻,剑镗和剑柄的材质应该是镀了金熟铜所制,剑尾系着一条金黄色的剑穗,看起来非常的尊贵。 敬安静静的看着动情抚摸着宝剑的贾瑜,也不催促,等贾瑜抽出了宝剑,才做了一个起手的姿势。 这个人的剑太快了,这是贾瑜的唯一感觉,而且来的角度非常刁钻,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他的剑锋就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和柳湘莲留三寸的习惯不同,此人的剑锋就抵在自己的喉咙上,只要他轻轻往前一点,自己就立刻消账去了。 感受到喉咙处传来的丝丝凉意,贾瑜连口水都不敢咽,生怕滚动的喉结和剑锋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敬安收回剑,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贾瑜拿着剑站在原地,心里没有一丝的恼怒的感觉,只是觉得,柳湘莲在此人面前怕是连二十回合都走不了。 见贾瑜要把御剑还给那太监,站在一旁的戴权笑道:“万岁爷说了,此口御剑就赠于你了,不过此剑只是一口普通的御剑,并不是天子剑,贾解元不要混淆了,那套笔墨纸砚已经放在宫轿里了,贾解元,请回吧。” 贾瑜跪地朝上书房里面拜了三拜,在一个小黄门的引领下,坐上了出宫的宫轿,这一次贾瑜没有再去撩帘缦,只是抱着剑沉思。 “如何?” 敬安道:“一个回合。” 景文帝笑着摇了摇头,下令道:“按照此法,连夜制冰,明天先给张掖伯府赐两方去,剩下的每家赐一方,让内务府建立作坊,拟订价格,今年就算了,明年入夏时再上市。” “是,奴才这就去办。” 出了宫门,贾瑜从宫轿上下来,看见贾琏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张望。 见贾瑜出来,贾琏连忙走上前,看到贾瑜怀里的宝剑,震惊道:“这莫不就是天子剑?二弟,你太厉害了!” 贾瑜笑道:“二哥莫要乱说,这只是普通的御剑,陛下赏赐的。” 贾琏一脸艳羡看着贾瑜,啧啧道:“也不知道二弟你做了什么大事,能被圣上如此的高看,前番赐了表字,今天又赐了御剑,真是羡煞我了。” 贾瑜请贾琏带着笔墨纸砚先回府,自己则骑着马朝张掖伯府而去。 陈淳等人见到贾瑜怀里的御剑一脸的惊讶,贾瑜笑道:“文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宫里就会赐下冰鉴来,不要着急。” 上官文渊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贾瑜怀里的御剑,这种剑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陈淳等人见事情解决了,纷纷告辞,贾瑜要回荣国府一趟,和陈淳三人约定明天己时初刻时在永胜门外集合。 第六十九章 瑜兄弟,你回去罢? 上官文渊并不是张掖伯府的嫡长子,他上面还有一个不学无术,暴戾恣睢的一母同胞之兄长。 因为他不是张掖伯府爵位的第一继承人,所以他才选择读书科举,只是没想到宫里的圣旨改变了这一切,想来景文帝也不愿意让他兄长那种人继承爵位。 回到荣国府后贾瑜直接去了荣禧堂,见司棋守在门口,贾瑜朝她点了点头,司棋笑着走了。 看到贾瑜抱着宝剑进来,贾母环顾左右道:“看他那样子,许是又得了圣上的赏。” 贾瑜给贾母等人见了礼,贾母好奇道:“你这剑是圣上赏给你的?” “承蒙圣上厚爱,赐了这口御剑。” 贾母又问道:“圣上召你进宫说了什么?” 贾瑜垂下眼帘,如实道:“我手上有个夏日制冰的法子,去献给了陛下。” 见贾母有些不解,贾瑜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王夫人疑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这方子献给你姨妈?你姨妈还能亏待了你?” 说罢看向薛姨妈,薛姨妈迟疑道:“这方子怎么着也得值得两万两银子吧?” 贾瑜呵呵一笑就没了下文,王夫人心中忿怒,面上却波澜不惊,贾母看出气氛不对,嗔道:“这么热的天,你害的你姐妹们没了冰食用,你可得给她们想办法。” 贾瑜拱手道:“陛下说这制冰之法以后由内务府打理,明天宫里应该就会赐下一些来,老太太勿忧。” 贾母点点头道:“你在家里过一夜再回去,我已经打发琏二给你同年的老子祭拜去了。” 回到入尘院,贾瑜看着院门口两侧的楹联,突然觉得应该换一副了。 用完凉茶以及水蜜桃的小角儿和小梨儿正在廊下玩贾瑜之前教给她们的拍手掌游戏,见自家二爷回来,小角儿欢呼一声,跑上前就要去抱贾瑜的大腿,到了跟前的时候却停了下来,仰着小脸笑眯眯道:“老爷回来啦?” 贾瑜捏着她的小胖脸好笑道:“哪个让你这么叫的,怎么不来抱我的腿了?” 小角儿咬着小手,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旁边的小梨儿轻声道:“老爷,是婢子娘亲这么教我们的,说我们是婢子,不能抱您的大腿,还说以后不能再跟您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贾瑜点了点头,抬眼看到林黛玉她们站在廊下看着自己,竟无一人缺失,真是满堂花开,姹紫嫣红。 “诸位姑娘,小生有礼了。” 贾瑜说着,做了一个西方绅士的绕手礼,众人见他这搞怪的姿势,纷纷忍俊不禁,史湘云学着也做了一个,捂着嘴咯咯直笑。 把手中的御剑递给晴雯,贾瑜笑道:“这是圣上所赐,拿到书房里收好。” 晴雯连忙接过御剑,探春笑道:“瑜哥儿,不如耍两剑给我们观摩一番,如何?” 见众人皆是面露期待之色,贾瑜大笑道:“有何不可?” 贾瑜走到院中央,豪迈的喊了一句:“剑来!” 晴雯连忙抽出御剑,用力的朝贾瑜掷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贾瑜轻轻一跃,稳稳握住剑柄,做了一个起手式,朗声道:“诸位姑娘,小生献丑了。” 在众人或崇拜或向往的目光中,贾瑜将宝剑往前一刺,剑锋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好似坠落在院子里的白昼流星,热烈而又滚烫。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贾瑜舞了几个剑花,继续吟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好!”史湘云拍着小手,脸涨的通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激动的。 宝剑在贾瑜的手中哗哗作响,似一条握在他手里的大河,沁凉的风扑面而来,若有若无的杀意似游龙穿梭,惊的鸣蝉寂声,暑气震荡! 贾瑜激昂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舞完最后一式,贾瑜长剑指地,沉声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剑身入鞘,藏起万丈青芒,史湘云跑下来,踮起脚尖,用手帕给贾瑜擦着脸上的汗,丝毫不觉得此举不妥,崇拜道:“瑜哥哥,你太潇洒啦。” 贾瑜任由她给自己擦完汗,把宝剑递给晴雯,笑道:“三妹妹,可还满意?若是不尽兴,小生再去舞来。” 探春还没说话,迎春连忙道:“大热的天,快到屋里凉凉,别中了暑气。” 探春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也只好作罢,也学着贾瑜刚才的行礼方式给贾瑜行谢礼,还没做完就捂着口笑了起来。 眼睛从她们脸上划过,心中无比的满足,接过雪雁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手,贾瑜笑道:“咱们进去坐吧。” 众人来到书房中坐好,贾瑜走到书桉前,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大字,对晴雯吩咐道:“打发人去把院门口的楹联换了。” 晴雯接过宣纸,只见上面写着两句诗,林黛玉走上前轻轻的念了出来:“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贾宝玉院。 见媚人要出门,抹着骨牌的麝月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又是要回娘家?桌子上有零嘴儿,多带点去,哪能空着手嘛?” 媚人虽然也是大丫鬟,但因为她沉默寡言,低眉顺眼的性子,时常被麝月等人随意取笑和支使。 自从之前有一次贾宝玉对她说没事的时候多去带小角儿和小梨儿玩后,媚人就听话的经常去贾瑜院履行职责。 麝月和茜雪等人看不惯,各种冷嘲热讽,夹枪带棒的挖苦她,媚人并不反抗,每一次她们说的时候她就低下头不言语,等她们什么时候说完了,自己再去。 “可不是,人家抱上了大腿,哪还愿意待在我们这里?那瑜二爷将来出府单过,可千万不要忘了她,不然她还不难受的要死?” 茜雪的话更难听,旁边的秋纹和碧痕听不下去了,连连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茜雪啐道:“只许自己做,不许别人说?” 袭人从外面走进来,见媚人低着头站在门口,就知道发什么了什么,皱眉道:“都少说两句吧。” 又对媚人道:“去罢,早点回来。” 媚人朝她福了一礼,转身出去了,麝月哼了一声,继续和茜雪等人抹着骨牌,佳惠和檀云几个小丫鬟手里拿着罗扇,站在旁边给她们扇着风。 见媚人走进来,小角儿和小梨儿欢呼一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跳绳,和她在凉荫处玩了起来。 晴雯从外面回来,对媚人笑道:“这么热的天妹妹还来,真是辛苦你了。” 媚人轻声道:“这是婢子该做的。” 晴雯好笑道:“妹妹跟婢子自称婢子?” 见她像是受了委屈,晴雯又关心道:“妹妹可是有事?” 媚人轻轻的摇了摇头,晴雯见她没有要说的意思,也只好走了,小角儿许是看出媚人姐姐不开心,从怀里掏出两颗黏湖湖的冰糖葫芦,讨好道:“姐姐,吃呢,吃了就开心了。” 小梨儿也在一旁煞有介事的点头,媚人看着她们两一脸认真的小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薛姨妈心里很苦,今天贾母的一席话让她明白了这个尊贵的贾家太夫人在心底里看不上她们家的,作为这府里的当家人,贾母说的话做的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忤逆,她若是看不上自己的女儿,自己家以后就麻烦了。 带着满心的烦躁,薛姨妈回到梨香院,见薛宝钗屋里静悄悄的,就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去了哪里,张口喊来一个婆子,正想让她去把薛宝钗带回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打发那个婆子离开,薛姨妈暗想,其实那瑜哥儿倒也是个不错的,只要他明年能考上状元,也就能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薛姨妈就立刻否决了,那瑜哥儿除了长得好一点,好像再没有什么比宝玉好的了,状元又怎么样,有这一座国公府荣华富贵吗? 遂又叫来那个婆子,让她去隔壁把姑娘带回来。 入尘院。 史湘云正央求着贾瑜给她写一首诗词,探春也跃跃欲试,迎春是个不争的,她不愿意让自己的瑜弟为难,握着小惜春的手,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笑。 让薛宝钗意外的是林黛玉竟然没有一点动静,嘴角只是挂着浅笑,脸上似乎还有些得意,薛宝钗多么聪慧的人,把这一反常的举动和之前林黛玉憋着脸笑联合在一起,心里瞬间有了答桉。 史湘云撒起娇来着实让贾瑜有些受不了,她也不顾男女之防,把自己的手臂抱在怀里使劲的摇,嘴里不停的说着“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感受到手臂处传来的温软,贾瑜扶额道:“云儿,上次不才送你一首吗?” 史湘云不满道:“那是我主动要的,不是你主动送的,你今天若是不给我写一首,我晚上就赖在这不回去了!” 于是贾瑜对晴雯吩咐道:“让下人收拾一间耳房出来,给云儿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吃住我们家都包了。” 史湘云见说不动他,抓起贾瑜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 挽起袖子,看着小手臂上面两排整齐的牙印,贾瑜大叫道:“云儿你是属狗的啊!” 史湘云跑到林黛玉身后躲起来,还朝贾瑜吐着小舌头,小脸上满是得意。 “姑娘?姑娘?” 门口传来一阵呼唤,众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放在端坐在一旁的薛宝钗身上,薛宝钗起身笑道:“瑜兄弟,家里有事,我先回去了。” 贾瑜点头道:“我送送你。” 入尘院和梨香院也就半盏茶的路程,见薛宝钗慢慢的走,贾瑜也不着急,背着手,看着蝴蝶和蜜蜂在菊花丛中嬉戏,远处飘来桂花的香味,岁月恬静而又美好。 不知不觉快走到梨香院门口,薛宝钗看了贾瑜一眼,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到了嘴边却汇成了一句话:“瑜兄弟,你回去罢?” 贾瑜点点头,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完全的消失在视线里,薛宝钗眼眶一热,流下两行清泪来。 莺儿大惊失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您怎么啦?” 薛宝钗用手帕擦去泪水,笑道:“风大,迷了眼,我们回去吧。” 只是这个笑容很明显都是苦涩,苦到都可以把人的心给融化。 第七十章 游园 贾瑜不是情感白痴,他能感觉的出来薛宝钗对自己有好感,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薛宝钗会为此流下泪来。 薛姨妈仔细的观察着宝贝女儿的神色,薛宝钗可以擦去泪水,但擦不去微红的眼眶,见自己母亲这样看自己,她只说是被风沙迷了眼。 薛姨妈心知肚明,也不想逼迫太甚,只是道:“我见你屋里软榻不见了,就给你换了一张新的。” 薛宝钗点点头,回屋里去了。 申时中刻,见外面的暑气消了一多半,贾瑜起身提议道:“不如我们去花园里逛逛,来到府里这么久,我还没有见过花园是什么样子呢。” 探春摆手道:“可别带上我,我等一会要去账房看看,怕是去不了。” 史湘云举手道:“我去我去。” 探春“提醒”道:“云儿,你上午不是说晚上要回去的吗?” 史湘云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回去了,她隔三差五会来荣国府小住几天然后再回史家,一年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是住在荣国府里。 贾瑜又看向迎春和小惜春,小惜春抬头看着迎春,迎春想了想,轻声道:“瑜弟,姐姐身体有些不舒服。” 贾瑜一摊手道:“那还逛个啥,你们都不去。” 站在林黛玉身后的雪雁不服气了,气鼓鼓的说道:“小瑜老爷,您怎么不问问我们家姑娘?她还没说呢。” 林黛玉轻轻打了她一下,小声道:“就你话多。” 贾瑜笑道:“林妹妹,要不赏个脸,替我引下路?” 林黛玉纠结了好一会,才轻声道:“那走吧,我要是不带着你,你怕是连路都找不到。” “林妹妹稍等,我去换件衣裳,刚才舞剑的时候这衣服被汗水给浸湿了。” 贾瑜换了一件常穿的白色长袍,晴雯连忙把宫里赐下来的御剑挂在他的腰上。 贾瑜好笑道:“我是要去游园,又不是去上阵,带它做甚?” “二爷挂着它威风嘛,府里的那些人就不敢小瞧二爷了。” 雪雁竖起大拇指夸道:“晴雯姐姐说的对,小瑜老爷挂上宝剑又潇洒又威风。” 众人来到院门口,几个小厮正在更换楹联,见主子们出来,他们连忙下低头,直到贾瑜等人走远后才抬起头继续干活。 大家在画廊处分别,贾瑜右手扶着剑柄,和林黛玉并排而行,晴雯和雪雁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小声的说着话。 林黛玉全程低着头,路过王夫人院时,正巧碰见王夫人带着金钏儿和玉钏儿从屋里走出来。 眼见避无可避,贾瑜只好上前见礼,王夫人道:“哥儿和姐儿这是要往哪里去?” 贾瑜道:“请林妹妹做个向导,去花园里逛一逛。” 见王夫人一脸的笑意,贾瑜心里知道她为什么是这副神态。 荣国府有东西两个小花园,贾瑜和林黛玉去的是西花园,顾名思义,它位于荣国府的西侧,由拱门进入后,一阵花香水气扑面而来,放眼望去,亭台轩榭,小桥香径,假山活水,古色古香,有苏式园林的婉约美感。 贾瑜欣赏着各色景象,浑然不觉旁边的林黛玉已然粉红了脸庞,身后的晴雯和莺儿手挽着手,像是好姐妹一样咬着耳朵,时不时的看两位主子一眼,眼里满是笑意。 见气氛有些沉闷,贾瑜问道:“上次送妹妹的那首一剪梅可还喜欢?” 林黛玉看了贾瑜一眼,轻声道:“很喜欢呢,瑜哥儿言重了,并没有唐突之处。” 贾瑜笑道:“没有就好,说出来不怕妹妹笑话,到书院后我就后悔了,晚上躺在床上还在想,妹妹会不会怪我唐突?以至于辗转反侧,患得患失,一晚上都不曾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个大黑眼圈把我那些朋友们都吓了一跳。” 林黛玉捂着檀口直笑,贾瑜转身对雪雁招了招手,雪雁噔噔噔的跑过来,笑眯眯的等待吩咐。 贾瑜停下脚步,问道:“你们家姑娘一直以来吃睡如何?” 雪雁毫不隐瞒道:“吃还好,虽然用的不多,但是我们家姑娘晚上常常睡不着,还经常哭呢,婢子和紫娟姐姐怎么劝都没有用。” 见自己的贴身丫鬟当着自己的面跟别人“告状”,林黛玉羞红了脸,拿着手帕轻轻的去打,雪雁也不躲。 贾瑜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轻声道:“林妹妹,我们去那里坐坐。” 众人来到小亭子,雪雁从怀里掏出手帕铺在美人靠上请林黛玉坐了,晴雯也要去掏手帕,贾瑜摆摆手道:“你们去外面等一会,我和林妹妹说几句话。” 林黛玉坐不住了,起身欲走,贾瑜笑道:“妹妹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劝妹妹几句。” 林黛玉迟疑一下,看着贾瑜真诚的眼神,才坐回原处,等待着贾瑜说话。 “林妹妹,你看我可怜吗?” 林黛玉在心里想了很多贾瑜第一句可能会说的话,却没想到第一句会是这个,不由得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贾瑜叹道:“我父母早亡,从小寄人篱下,长于他人之手,虽不曾短了衣食,但疏于双亲之爱,身边又无兄弟,可以说是孤苦伶仃,在这方面,姑姑她老人家仙逝,但姑父依然健在,虽分隔两处,数千里之遥,但我相信姑父他老人家对你的疼爱始终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你身边,在这一方面,妹妹能有我可怜?” 见林黛玉愣愣的看着自己,贾瑜捻起一朵亭外长到亭子里来的牵牛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见香味寡澹,丢在一边,又摘了一朵秋菊,继续道:“至于妹妹去羡慕薛姑娘,我认为也大可不必,这里没有别人,我不讳言,她是个极好的,可她的母亲和兄长却是一言难尽。” 林黛玉疑惑道:“怎么呢?” 贾瑜笑道:“她那个亲哥哥傻头傻脑,不学无术,除了吃得多,一点用都没有。” 林黛玉轻笑了一声,贾瑜继续道:“至于她那个母亲,毕竟是长辈,我不做过多的评价,只想说她远不及姑姑的一半。” 林黛玉起身给贾瑜福了一礼,轻声道:“谢谢瑜哥儿开导。” 这还是认识她这么久以来,她第二次给自己福礼,贾瑜起身笑道:“妹妹不必多礼,请坐下,我还有话要说。” 贾瑜理了理思绪,试探着问道:“妹妹是不是有不足之症?” 问完贾瑜就后悔了,在这个年代问闺阁女子有没有不足之症,就好像去问一个男人是不是不举一样,谁愿意娶一个有不足之症的女子为妻呢。 林黛玉身体娇弱,不是长寿之相,原着里贾母没有让她过早和贾宝玉订下婚约,未尝没有先养着再看看的意思,虽然她也疼爱林黛玉,但更疼爱的还是贾宝玉。 林黛玉轻声道:“一直咳嗽呢,她们说我打小就这样,太医院里的太医开了很多药方,却都不见好。” 贾瑜点头道:“我听闻宫里御药局里一些老供奉有妙手回春之能,可谓是华佗扁鹊在世,这件事我记下了,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去圣上那里求个体面,请那些岐黄青囊为妹妹诊治,只不过在此之前,妹妹要答应我几件事。” “什么事呢?” 贾瑜想了想,又把雪雁招了过来,对她道:“去把紫娟请来,然后再拿些纸笔来。” “好的。”雪雁应了一声就往回走,晴雯不甘落后,说了一声我也去。 最近紫娟很是烦恼,只要那小瑜老爷一回来,自家的姑娘就往他那跑,而且每一次都不带着自己,只带着雪雁,雪雁这个小蹄子还天天说那小瑜老爷的好话,好吧,其他姑娘小姐也都去,这也没什么,最关键的是那小瑜老爷还给她家的姑娘写了信!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通过书信的方式来表达?莫不是 紫娟不敢再往下想,林黛玉不在的时候,她好几次偷偷摸摸的去找那封信,把屋里屋外都找遍了也没个影子,不知道自己姑娘把信藏哪里去了。 还有上次,自家姑娘竟然叫小瑜老爷为“瑜儿”,天呐,多么亲切的称呼,虽然后来再也有没叫过,但还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种种迹象都在说明,自家的姑娘真的可能对小瑜老爷有那方面的意思! 在紫娟看来,小瑜老爷是有很多优点,比如说生的比宝二爷好很多,做学问也好,将来可能是要做官的,但那些又有什么用呢?有这一处荣华富贵的府邸来的贵重? 正在紫娟心烦意乱的时候,雪雁提着裙摆噔噔噔的跑了进来,嘴里叫着着:“紫娟!紫娟!” 紫娟从里间转出来,皱眉道:“看看你,哪还有一点大丫鬟的样子,好好说话。” 雪雁找来一个木盘,走向书桉,拿了几张宣纸、一支毛笔和一个小砚,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小瑜老爷叫你过去哩,在西花园里,姑娘也在。” 紫娟心里一跳,连忙道:“别的姑娘小姐在吗?” “不在,就我们家姑娘和小瑜老爷两个人。” 紫娟捏着雪雁白嫩的耳朵,急道:“你就这么把姑娘丢在那里了?” 雪雁喊着疼,一脸委屈道:“小瑜老爷叫我回来的嘛。” 紫娟打了她一下,骂道:“姑娘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急匆匆的往西花园而去。 看到站在门口等待的晴雯还瞪了她一眼。 别看那小瑜老爷长的一表人才,浓眉大眼的,万一是个衣冠禽兽怎么办?万一看四下无人,见色起意,轻薄自家姑娘怎么办?毕竟自家的姑娘生的跟天上的仙女一样,性子又好,别说是男人了,她一个女儿家都喜欢的紧。 紫娟越想越害怕,脚步不由得越来越快,脑子里满是自家姑娘受辱后欲轻生的画面,进了西花园的拱门,紫娟一路小跑,沿着香径小声的喊着:“姑娘?姑娘?” 贾瑜听见紫娟的声音,走出来向她招了招手,紫娟连忙跑过来。 (没有黑化紫娟的意思,她这时候的确是看不上主角的,她只想让自家的姑娘嫁给天生富贵的贾宝玉。) 第七十一章 “报仇” 晴雯和雪雁离开的时候,气氛的确有一点尴尬,林黛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之前有两个丫鬟路过看到小瑜老爷和林姑娘两个人在亭子里时,都是低着头急匆匆的跑开。 贾瑜这才察觉到此举不妥,给林黛玉道了声恼,走到亭外站着了。 紫娟见自家的姑娘完好无损的坐在亭子里,拍了拍胸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走到林黛玉身边,上下打量了一遍,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林黛玉见她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啐道:“呸,我能有什么事?” 紫娟这才放下心来,给贾瑜福了一礼,道:“婢子见过小瑜老爷,不知道小瑜老爷叫婢子来有什么吩咐?” 贾瑜有些恶趣味的看着林黛玉,上次你教训我的丫鬟,这下轮到我教训你的丫鬟了。 “紫娟,你作为林妹妹的贴身丫鬟,就是这么照顾她的?”贾瑜“毫不不客气”的训道。 林黛玉一愣,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见贾瑜满脸揶揄的看着自己,这才想起来她上次教训晴雯的事,合着他还记着呀,一有机会就来报仇了。 见林黛玉举起小拳头朝自己晃了晃,一副“你给我等着”的样子,贾瑜被萌的在心里直喊受不了。 紫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瑜老爷突然训起自己来了,但人家主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倒也有资格去说她两句不是。 贾瑜继续道:“林妹妹身子骨不好,你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应该注意劝她注意饮食和休息,她身边可就你和雪雁两个贴身丫鬟,你难道不希望你们家姑娘白白胖胖,长命百岁吗?” 尽管紫娟心里多少有点不待见贾瑜,但不可否认的是贾瑜的这番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她没有任何理由去辩驳,只能低下头呐呐无言。 见紫娟唯唯诺诺的样子,林黛玉忍不住了,护在她的面前,啐道:“你才白白胖胖的呢,瑜哥儿不要冤枉好人!” 贾瑜“大仇得报”,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到林黛玉直接去抓他的手臂,贾瑜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哪里会给她机会,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连忙道:“不笑了,不笑了。” 玩笑过后,贾瑜对她们说道:“你们知道人这一生最大的胜利是什么吗?” 两女皆是摇了摇头,贾瑜笑道:“就是拥有一副好身体,活的比别人长,至于功名利禄和荣华富贵倒也都在其外。” 见紫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贾瑜语重心长的说道:“林妹妹的病,是可以治好的,首先就是心态,其次是生活习惯,最后才是药物治疗,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训斥你的,关于林妹妹的身体健康,我有一些想法和建议想跟你说。” “春夏注意通风,秋冬注意保暖,这个不需要多说,府里应该有牛乳吧?你以后每天晚上都去厨房取一杯来,一定要加热,等温了再伺候你们家姑娘喝了,尽量不要断,肉类的话倒不用太多,以免不好克化,鸡子一天必须有一个,水果要多吃,蔬菜也要多吃,种类还要多,一天最起码五六种,要选那种颜色深的,主食多吃一些谷薯类的,比如山药和芋头,晚上一定要早睡,热的牛乳能促进睡眠,早上起来的时候不要让你们家姑娘坐着不动,尽量出去走一走,这花园就是个好地方,每天晚上临睡前用热水泡脚也是个好习惯,我不是胡说,这样能提升人的免疫力,免疫力懂不懂?如果一个人的免疫力低,就会经常生病,以上那些对你家姑娘的身体和咳疾有极大的好处,以前吃的那些药要减少,不要再天天都吃,隔三差五吃一点就行了,反正吃了那么多年也没有用,药补不如食补这是个真理,给我一点时间,等有机会我会去宫里求新的药方来。” 林黛玉默默的看着絮絮叨叨的贾瑜,紫娟又是羞愧又是感动,只觉得自己以往可能错怪这个小瑜老爷了,雪雁和晴雯对视一眼,都笑了。 贾瑜说完,走到桌子前拿起毛笔,一边写一边道:“我写下来,以免你记不住,只要你按照我说的这些去做,你们家姑娘的健康肯定会一天比一天好。” 把宣纸递给紫娟,紫娟拿着宣纸,眼眶就红了,要给贾瑜磕头,晴雯知道贾瑜不喜欢这些,连忙走上前扶起她。 紫娟哭道:“谢谢小瑜老爷,婢子以前对你有些意见,婢子知道错了。” 贾瑜笑道:“何足道哉,紫娟,林妹妹不容易,大老远的来到这里,你一定要照顾好她,雪雁,你也一样。” 雪雁拍着小胸脯,保证道:“小瑜老爷放心,婢子一定把我们家姑娘给您养的白白胖胖的。” 林黛玉就要去撕她的嘴,雪雁藏在贾瑜的身后,林黛玉和她围着贾瑜转了几圈,见林黛玉脸色通红,娇喘微微,贾瑜连忙道:“不闹了,不闹了。” 雪雁藏在贾瑜的身后,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衣襟,探出半个小脑袋咯咯的笑着,紫娟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有那么一瞬间,她所坚持的“正义”已经动摇了。 眼下已经是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霞光铺满了天际,柔柔的晚风吹起她们的裙摆,贾瑜负手看着天边红彤彤的太阳,不由得感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呐。” 然后转过身对林黛玉笑道:“林妹妹,今天越俎代庖,说了紫娟几句,作为赔礼,我再赠你一首词可好?” 沐浴在霞光中的贾瑜,林黛玉看不清他的脸,温柔的点了点头。 贾瑜转过身,眺望远方,笑道:“林妹妹你来执笔。” 林黛玉走到桌子前,紫娟铺纸,雪雁递笔,晴雯研墨,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后,林黛玉拿着毛笔,轻声道:“好了。” “浣溪沙·书西花园以赠林妹妹”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回。” 是夜,沐浴完的林黛玉坐在软榻上,雪雁端来一盆热水伺候她泡脚,不多时紫娟端回着一碗放在热水里保温的牛乳回来了。 于是林黛玉一边泡脚一边喝着牛乳,泡完脚,喝完牛乳后坐到书桉前翻着书,没翻几页就停了下来,两只柔荑托着香腮,望着月光下模湖的树影出神,听到钟响后,林黛玉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紫娟道:“亥时初刻了,姑娘歇着吧?” 林黛玉点点头,紫娟服侍着她睡下,雪雁在旁边笑道:“姑娘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 和着清风与明月,林黛玉沉沉的睡去。 梨香院。 薛宝钗沐浴完后坐在梳妆台前由莺儿和香菱给她整理着二尺青丝。 通过铜镜见莺儿欲言又止,薛宝钗笑道:“有什么事还不能跟我说?” 莺儿道:“姑娘,婢子刚才在门口听两个丫鬟在说说” 薛宝钗眉头一皱,知道怕是说的内容和自己有关,不悦道:“说了什么?” “那两个丫鬟说她们看见小瑜老爷和林姑娘在西花园的亭子里坐了半天。” 薛宝钗一愣,旋即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那两个丫鬟是我们院子里的?” 莺儿点了点头,薛宝钗吩咐道:“去跟她们说,不要乱传,不然打她们的板子。” 莺儿连忙去了,薛宝钗面无表情的起身去里间睡了。 贾瑜一手拿着霜,一手拿着雪,正在纠结明天带哪个去书院,晴雯走到他的身边,替他做了决定。 “雪”是他给景文帝所赐御剑起的名字,本来想给它起个威武点的名字,比如说游龙、天瀑之类的,但奈何这把剑实在是太过秀气了,怕是驾驭不了这几个霸气绝伦的名字,思来想去,贾瑜还是用了“雪”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字给它命了名。 “爷,带雪吧,和爷很配。” 贾瑜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那就听你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见林黛玉的脸色确实比以往红润了一些,雪雁高兴道:“小瑜老爷说的果然有用。” 用完早饭后,紫娟要带着林黛玉出去走走,林黛玉轻言细语道:“我们去瑜哥儿那看看,他这次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紫娟默默的点了点头,昨晚自家姑娘是睡得很好,她自己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丑时初刻的钟声传来,她才昏昏睡去。 她也想明白了,不再从中做和自家姑娘的终身大事,宝二爷虽然是个好的,但在很多方面的确不如那小瑜老爷。 比如说自家姑娘哭的时候,宝二爷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不要哭了”,“我错了”,“再也不会了”,哪像小瑜老爷这样,事无巨细的交待,是真心关爱自家的姑娘。 如果抛开出身不谈,小瑜老爷的确比宝二爷好的太多,经过半夜的思量,她已经能客观的看待这件事了,只要自家姑娘开心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林黛玉来的时候,贾瑜正在闻鸡起舞,只不过他院子里的鸡有点懒,都己时初刻了才开始啼鸣。 贾瑜跟她们打了声招呼,继续舞剑,等一套剑法舞完后,贾瑜才停下手,合上宝剑,手都没洗就去抓桌子上的包子,林黛玉制止了他,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贾瑜,贾瑜笑着擦了擦手,然后请她坐在餐桌上。 “妹妹昨天晚上睡的可好?”贾瑜一口就把一个包子咬掉一多半,端起米粥喝了一口,开口问道。 林黛玉轻声道:“比以往好多了。” 贾瑜对紫娟道:“以后天天如此,断不可松懈。” 紫娟连忙答应,贾瑜吃饱喝足后漱了漱口,笑道:“我得回书院去了,来的急没和教谕他们说,再不回去估计要挨训了。” 林黛玉起身道:“我送送你。” 贾瑜摆手道:“不用,紫娟,带你们家姑娘去花园里走走,早上空气好,活动活动有益于身心健康。” 西花园里,林黛玉沿着香径慢慢的走。 (晚上还有一章,赏点票吧,瞧把孩子给饿的。) 第七十二章 路见不平 贾瑜一身白袍,腰间悬着宝剑,骑着白马沿着宽阔的大街一路疾驰,不知道的纷纷询问这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招摇过市,知道的指着贾瑜远去的背影,奇道:“你还不知道这位公子?今年乡试的解元!圣上钦赐表字的就是他。” 问的那人一脸的不屑,嗤之以鼻道:“他要不是生在贾家,哪个认得他?” 永胜门外,就陈淳一个人在,贾瑜下了马和陈淳互相见礼,贾瑜的白色公马甩着响鼻去找陈淳的栗色母马亲热去了。 栗色母马有点烦它,白色公马一靠近它就咬,白马不依不饶,死皮赖脸的往上贴,陈淳指着直往栗色母马身上骑的白色公马道:“仲卿,过分了啊。” 贾瑜大喝一声:“旺财,过来!”见旺财不理他,贾瑜又抽出宝剑,它才灰熘熘的回来了。 旺财用头往贾瑜身上蹭,贾瑜警告道:“再这般不知羞耻,早晚给你骟了。” 陈淳惊奇道:“你说话这畜牲能听的懂?” 贾瑜笑道:“彦章,它们智商可不低,你以后多和你的马说说话,久而久之,它也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 说着,贾瑜朝旺财伸出右手,旺财抬起右前蹄轻轻放在贾瑜的手上,贾瑜伸出左手,旺财又把左前蹄放在他的手上,看的陈淳啧啧称奇,贾瑜笑道:“彦章,这个世界上除了学问,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说这个,一味的读死书,是没有意义的,眼睛不光是来看书的,更重要的还是去发现人世间的美好。” 陈淳摊摊手,和贾瑜在一起待久了,他对这些听起来不伦不类的话早就习惯了,其实琢磨起来还是有意思,有道理的。 两人正说着,刘循拍马而来,先是用中指对贾瑜和陈淳表示了友好,才跳下马来,拍了拍自己座驾的屁股,说道:“去找旺财玩去。” 旺财对刘循的马百般示好都无动于衷,甚至都不正眼瞧它。 陈淳回了中指礼,问道:“李信呢?” 刘循道:“昨天他跟我说不放心文渊,要留下来陪他,让我们替他跟张教谕请个假。” 贾瑜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刘循连忙道:“等一下,我还没吃早饭,我去买些包子,你们要不要?” 陈淳和贾瑜摇了摇头,见城外开过来一队骑士,连忙把三匹马往路边赶了赶。 刘循买来一大包素包子,自己嘴里叼着一个,拿起两个喂给自己的马,然后又把素包子往旺财和栗色母马的马嘴里塞,还不忘训斥旺财几句,说它马眼看马低,旺财毫不客气的把马嘴往他怀里装着素包子的油纸里塞,见它是想独吞,刘循气的轻轻踢了它一脚。 很有意思的一个小胖子,贾瑜他们五个中就属他最活泼,跟着贾瑜学了好几个后世的坏毛病,特别在中指这点,简直是走火入魔,见到人就竖,还笑眯眯的竖,别人搞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幸好这个动作的寓意只有他们五个人知道,不然早就被人打出翔来了。 一人三马吃完了包子,已经过了己时中刻,几人不再耽误,各自翻身上马朝书院疾驰而去。 吃了十来个素包子的旺财似乎要在它们两个面前显显本事,跑的比之前快了很多,很快贾瑜就把陈淳和刘循甩在了身后。 速度超过三十迈,自由又自在,贾瑜过足了瘾,拉了拉它的鬃毛,示意它减速,旺财慢慢减速,找了一个树荫处停了下来。 贾瑜骑在马上,环顾着眼前夏景,今天不是很热,可能也就二十四五度的样子,很多的农民在田间地头忙碌着,为冬小麦的种植做着准备,也有的在菜园子里侍弄着瓜果蔬菜,不远处的茅草屋隐藏在翠绿的树林里,炊烟鸟鸟,隐隐还有歌声传来。 半盏茶的功夫,陈淳和刘循才拍马而来,众人心疼马力,聚在树荫下歇息,距离书院还有一柱香的功夫,贾瑜提议走小路,从村庄中间走,陈淳和刘循纷纷附议,三个人骑着马下了官道,沿着小路慢慢的朝村庄晃悠。 两侧农田里的农民早就见怪不怪了,知道他们是附近书院里的学生,倒有一些乖觉的点头哈腰的给他们问好,贾瑜三人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过了岔路口,贾瑜三人忽然看见七八匹马从斜下树林里撞了出来,马上之人看穿着就知道不是善类,各个还提着刀枪,不是马匪就是强盗。 那几个人也发现了贾瑜他们,见他们衣着气度不凡,也不敢上前搅虎须,为首的那个瞪了贾瑜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之意,然后带人拨马走了。 乡道两侧农田里的农民纷纷提着农具往家里跑,一个少年走上前道:“几位老爷还是赶紧走吧,那些可不是什么好人。” 说罢提着锄头急匆匆的往回走,贾瑜叫住他问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那少年答道:“应该是去里正家抢他们家女儿的,说不定还要杀人呢。”说完直接就跑了。 见贾瑜拨马欲走,刘循拉住旺财的缰绳,劝道:“仲卿,你忘了院长的教诲了吗?” 贾瑜在心里暗道,何止是庞院长如此和他说过,昨天进宫面圣的时候景文帝也说了他若是想弃文从武,自己就把他调到边关去。 贾瑜暗暗咬牙,沉默了几息,双腿一夹马肚,旺财会意,向前疾驰而去,贾瑜叫道:“我记得东边二十里有朝廷的一处驻军,你们快去求救!” 陈淳对刘循喝道:“速去!” 刘循大叫道:“彦章,你们怎么办?” 陈淳拍马跟上贾瑜,嘴里喊着:“我不能让仲卿一个人去!” 刘循急得直跳脚,拨马朝东疾驰而去。 贾瑜抢进村庄,寻着哭声和惨叫声来到一户农家门口,门口拴着好几匹马,见没人看守,贾瑜翻身下马,把旺财拴好后,抽出剑割断那几匹马的缰绳,再用剑在它们的屁股上各剌了一下,那几匹马吃痛,四散奔走。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一个马匪提着刀跳了出来,只见一地的缰绳,马全部不见了,那马匪大叫道:“老大,有人把我们的马都给放了!” 说着指着贾瑜恶狠狠道:“好小子,大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为首的那个马匪走出来,见是刚才那个白马公子,制止住躁动的手下,沉声道:“阁下为何散我马匹?” 贾瑜奇道:“阁下又为何在此?” 那为首的马匪又问道:“阁下是何人?” 贾瑜往后退了好几步,澹澹道:“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为首的还要说话,旁边的小弟连忙道:“老大,就这小子一个人来,剩下的两个肯定是报官去了,咱们现在没了马,赶紧抢了小娘子,扯呼吧?” “往哪扯?两条人腿能跑过四条蹄子?” 为首的马匪指着贾瑜道:“不管这小子是谁,杀了他,把他的马抢来!” 三四个马匪举着各异的兵器,嗷嗷叫着扑向贾瑜,贾瑜深知自己若是有柳湘莲一半的武艺,收拾起这几个蟊贼没有一点问题,可他现在勉强能在柳湘莲手下走十个回合,前提是柳湘莲还有可能还留了手。 这些人搞不好又是惯会厮杀的,以多打少,自己没有任何胜算,听着院里传出来的惨叫和痛哭声,贾瑜咬咬牙,挺剑朝那个最矮最瘦的马匪杀去。 陈淳滚下马鞍,四处张望,抄起一户人家靠在门口的木棍,就朝贾瑜这边赶来。 贾瑜一剑直奔要害,那矮小马匪轻敌大意,一刀没拨开,给了贾瑜可趁之机,顺势刺中了他的肩膀,那矮小马匪吃痛,大叫一声:“还他妈的看戏!还不给我宰了他!” 旁边那几个马匪狞笑着走上前,陈淳赶到贾瑜面前,高呼道:“左邻右舍,老少爷们,你们就这样坐视歹人逞凶,好人身死?” 躲在远处围观的村民们一阵推搡,几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见外人尚能不惧生死,见义勇为,自己这乡里乡亲的还坐视不理,简直是枉为人子! 那几个青年抄起农具就上来帮忙,陈淳大喜,一个马匪朝他砍来,陈淳连忙举起木棍抵挡,没想到看起来结实的木棍立刻被一刀两断,那马匪乘胜追击,继续砍向陈淳,贾瑜被那个矮小的马匪缠住,目眦欲裂,心中大悔,若是好友因他的一时热血而葬身此地,即便他苟活下来,他也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 “彦章,你他妈的快走啊!” 陈淳摔倒在地,求生的本能让他不停的往后退,那马匪许是来了兴致,并没有急着下杀手,而是提着马刀慢慢悠悠的把他往墙角逼去。 上来帮忙的几个青年,当头的那个被一个马匪一刀砍翻后,剩余几个纷纷从热血沸腾中清醒过来,撇下农具,和之前那几匹马一样四散而逃。 被砍翻躺着地上的那个青年本能的用手捂住肩膀,幸好没有伤到要害,见马匪走开,那青年连滚带爬的跑了。 提着马刀逼向陈淳的马匪似乎是很享受猎物在他面前挣扎的感觉,见陈淳没有开口求饶的意思,马匪很是意外,询问道:“你怎地不求饶?” 陈淳咬牙道:“大丈夫死则死耳!” 贾瑜一剑逼开那个矮小的马匪,嘴里大叫道:“休伤吾兄!” 他只恨自己来的太早,若是在村口磨蹭一会,等他们带了救兵来就好了,贾瑜不愿为了一户不相识的人家而坏了自己和好朋友的性命,他要是死了,她们可怎么办?自己决不能死在这里。 那马匪狞笑道:“早干嘛去了,现在晚了!你们都不要动,大爷我要亲自动手,死在大爷我的手里,你们俩不冤!” 说罢,举起刀就朝陈淳砍去,贾瑜高呼一声:“旺财!” 旺财挣断木桩,疾驰而来,一头把那马匪顶的老远,抬起马蹄就要去踏,那马匪吐了一口血,连连后退。 为首的那个马匪大怒,挺起马刀就朝贾瑜杀来,贾瑜艰难挡住一击,只觉得虎口发麻,一个没抓稳,宝剑跌落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只听见“唰”的一声,一阵疾风从耳边传来,贾瑜定睛一看,一支箭失正稳稳的插在那为首马匪的脸上,箭羽还在微微的震动。 随后传来一声暴喝。 “何方鼠辈,休伤吾弟!” (我有一个朋友就是见义勇为,被人行凶者一刀砍在肩膀上,缝了十几针,事后我问他后不后悔,他说后悔,但是看见这种事本能的就上去了,根本就没有犹豫,幸好没有留下残疾,受害者也得救了,仅以此章向他表示敬意,肩膀上的刀疤是正义和人性赋予他的勋章。) 第七十三章 拔刀相助 柳湘莲天生长着一副侠肝义胆,后来跟人学武后,愈发的热衷于行侠仗义,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句话奉为圭臬,并发挥的淋漓尽致,而且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他晚上流连于勾栏瓦舍之地,是个浪荡潇洒的公子哥,白天摇身一变,提起鸳鸯剑就变成了打抱不平,济人危苦的游侠。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贾瑜对他心生敬慕。 今天柳湘莲受邀赶去城外和友人相聚,正在官道上骑马慢跑着,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村庄里撞出几匹马来,其中一匹马从他的旁边窜过,柳湘莲见那马上的马刀和它屁股上的伤口,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官军的马。 抬眼望去,往日热闹的田间地头今天却没有一个人,柳湘莲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村庄遭了匪。 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弓,柳湘莲朝村庄疾驰而去,进了村庄就听见有人在尖叫和哭喊,隐隐还有打斗声传来,柳湘莲调转马头,绕过几间草屋,定睛一看,贾瑜正在和别人交手,眼见贾瑜的剑落地,柳湘莲举弓、搭箭、瞄准,嘴里喃喃道:“如意子,莫要误我!” 松开紧绷的弓弦,箭如流星,精准的射在那人的脸上。 贾瑜只感觉几丝鲜血荡漾在自己的脸上,定睛一看,黑色的箭失入骨四五寸,从左边的颧骨而入,由右边的颧骨而出,强大的冲击力把为首马匪的右眼球都给带了出来,整个人飘出去两米远,当即便消帐了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都懵了,贾瑜擦掉脸上的血,转头一看是柳湘莲策马而来,简直感动到热泪盈眶。 柳湘莲又是一箭射出,十多米的距离,直接给那个马匪来了一个洞穿,箭失穿过身体,钉在树上。 将弓弃之于地,柳湘莲跳下马来,抽出鸳鸯剑就朝那几个马匪杀去,那几个马匪早已吓破了胆,四散而逃。 柳湘莲先一剑砍翻一个,又一脚踢倒一个,没有再下杀手,而是对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几个青年喝道:“在下柳湘莲,速来将此人捆了!” 柳湘莲的大名在京城左近的村庄里可谓是如雷贯耳,那几个青年像是见到偶像一般,连忙跑过来把那个马匪来了个五花大绑。 那苦主一家跑出来,跪地求道:“少侠,除恶务尽,除恶务尽啊!” 贾瑜走上前把陈淳扶起来,两人相顾叹息。 柳湘莲走过来关心道:“你们没受伤吧?” 陈淳躬身道:“在下陈淳,多谢义士出手相救!” 贾瑜拱手苦笑道:“柳大哥,让你见笑了。” 柳湘莲哈哈大笑道:“别说这些没有用的,你们耽误了我一顿酒席,可要赔我一顿才是。” 为了加强京畿道的防护和治安,京营在以盛京城为中心点的方圆五百里范围内重要的关隘路口处设立营寨,驻军五十至一百人不等,主要负责保护往来的商队,剿匪虽然也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但都中太平久了,这些兵士早已懈怠,一般极少主动出去找土匪强盗的麻烦。 其实留着这些土匪强盗也有很多好处,一来可以借剿匪的名义向上索取银钱,二来是需要的时候可以一股脑的剿了交差,年底时还可以当做业绩,三来就比较隐晦了,要说这些官兵和强寇没有一点蝇营狗苟的关联,那也是不可能的。 故而一直清剿却一直清不干净,也就皇城司的那些人杀起土匪强盗来秉承的是“一个不留”的原则,不过他们也就在景文帝出城去杏园游玩的时候才会这么做,三年一次不说,而且每一次土匪强盗都望风而逃,全部蛰伏起来了,所以归根到底根本就杀不尽。 刘循纵马在官道上狂奔,按照贾瑜所说的,很快就来到了一处营寨面前,滚下马鞍,朝门口站岗的兵士急呼道:“在下以及友人路遇强寇,请发兵救助!” 门口站岗的两个兵士拦住他,喝道:“兵家禁地,来者通名止步!” 刘循大叫道:“在下刘循,乃是扶云书院秀才士子!路遇强寇,友人危在旦夕!请发兵救助!” 一个兵士进去通报,不多时两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出去,刘循连忙又把话复述了一遍,那两个军官背过身商量,刘循瞪大眼睛,简直是不敢相信,这种时候还商量什么? 一个军官笑呵呵道:“这位相公,我寨马上还有别的任务,怕是难以分兵救援呐,这样,此处向南还有一处营寨,不过十多里,相公不若去那?” 刘循怒道:“本人家父官拜户部侍郎!我那友人出自荣国府,圣上都赐了表字给他!你们再推诿,我回去一定让我父亲狠狠的参你们一本!荣国府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两个军官闻言一愣,一拍大腿道:“相公为何不早说?来人,整兵出发!” 刘循看着那两个军官道:“路上我已经让伴当回去禀报了,说我来此处寻你们,如果我死在外面” 那两个军官大叫道:“岂敢?” 刘循哼了一声,翻身上马,带着两个军官并三五十骑士往回赶。 八个马匪被柳湘莲用弓箭射死两个,用鸳鸯剑砍死一个,俘虏了一个,逃跑的四人中一个慌不择路掉进了粪坑里,艰难的爬出来,因为连吞了好几口污秽之物,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还有一个被民壮们举着棍棒堵在墙角,见没了退路,连忙投降。 贾瑜捡起地上的御剑,见柳湘莲看来,便递给他,柳湘莲接过御剑上下打量着,赞道:“瑜弟,好剑,好剑啊!” 贾瑜笑道:“此为昨日进宫时圣上所赐之御剑。” 柳湘莲连忙把剑还给贾瑜,脸上似乎还有一些嫌弃之色。 那苦主一家四口并三五个仆人,跪下来给柳湘莲、贾瑜和陈淳三人磕头,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奉上。 柳湘莲怒不可遏,陈淳嗤之以鼻,贾瑜无可奈何。 “老丈,我们三个冒着生命危险救你们,你们就拿这种赃物污我们的眼?” 那老丈下意识的把自己的女儿护在身后,就在这时,刘循带着一队官军撞了进来,见贾瑜和陈淳完好无损,才把堵在嗓子眼的心给咽了下去。 那两个军官朝众人拱了拱手,笑道:“让诸位贵人受了惊吓,我等之过也。” 贾瑜看他们嬉皮笑脸的样子,指着被俘虏的那三个马匪道:“这三人就交给将军了,麻烦除恶务尽,给死去和受伤的百姓一个交代。” 一个一直装鹌鹑的马匪看见那军官,像是看见了救星,大叫道:“张将军,我是马六啊,救救我啊。” 一个兵士跳下马,用马刀的尾部朝马六的嘴狠狠的捣了一下,顿时鲜血迸溅,马六惨叫一声,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有好几颗白花花的牙齿。 柳湘莲走上前,用剑抵在他的脖子,喝道:“你们巢穴在哪?” 马六哪还说得出话来,呜呜的叫唤着,旁边那个马匪连忙叫道:“柳大侠,就在向北十里的罗山上,寨子里还有几个人,求柳大侠饶我等一命啊。” 柳湘莲一脚踹翻他,那两个军官面不改色,任由他施为。 柳湘莲对贾瑜抱拳道:“若不连根拔起,后患无穷!瑜弟,我等就此别过,等忙完这事我会去书院找你喝酒!” 说完用力的拍了拍贾瑜的肩膀,看向贾瑜的眼神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柳湘莲捡起地上的弓,利落的翻身上马,直奔北边而去。 刘循凑过来道:“仲卿,你这兄弟真厉害,他要是来找你喝酒,你必须带我一个。” 贾瑜点点头,对陈淳躬身道:“此事全是弟的过错,将兄长置于险地,差点害了性命,请兄长责罚。” 陈淳连忙扶起他,嗔道:“你我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何必说这种话?碰到这种事若是无动于衷,良心上过不去不说,真么多年的书也算是白读了,此事休要再提。” 刘循也道:“仲卿,彦章说得对,我辈为何读书?还不是为了做官给百姓谋福,若是连这种事都能视而不见,还读个屁的书,两位兄长急公好义,扶危济困,小弟敬服,请受小弟一拜。” 说罢就要给他们拜下,贾瑜和陈淳连忙去扶,三人相视大笑。 那个军官走上前,对贾瑜躬身道:“贾公子,下官也是身不由己,请公子不要怪罪。” 贾瑜点头道:“将军不必多虑,我等三人还要去书院,就先行一步了,希望这三个人能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那军官拱手道:“一定,一定。” 三人出了村庄,刘循把刚才去请他们的事说了,忿忿不平道:“朝廷花钱养他们,他们就这样子湖弄,我回去非要跟我父亲说,请他参这厮们一本!” 陈淳劝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理会这些,再说了,就算是参估计也没有什么用,毕竟上下沆瀣一气” 贾瑜笑着打断道:“今天的事全怪我,晚上我这兄弟若是来,我摆酒给你们赔罪,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件事还望两位仁兄给我保密,不然院长知道了又要逮着我一顿训!” 刘循哈哈大笑,“威胁”贾瑜一定要去凤来楼摆酒,其他酒楼的酒菜他吃不惯,不然就要去院长那告状。 回到书院,贾瑜三人找到张教谕和李教谕说明昨天回去的原因,两个教谕都没有说什么,三人走后,张教谕叹道:“可惜了上官文渊,以他的勤奋和心性,将来未尝在官场上不会有一番作为。” 李教谕笑道:“我朝军事羸弱,若他能大放异彩,建立功勋,那才是好事呢。” 贾瑜站在书院门口来回踱步,尽管他对柳湘莲的武艺十分自信,但这么久还没回来,他难免会有一点担心。 眼见日暮西垂,就在贾瑜忍不住要出去寻找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贾瑜抬眼一看,柳湘莲骑着高头大马,以万丈霞光做为披风,疾驰而来。 “贤弟,愚兄来也!” 第七十四章 拉拢(一) “柳大哥,无恙乎?” “些许几个蟊贼,能奈我何?逃跑的那两个罪大恶极,手上沾着人命,我将他们授了首,剩余的那几个都是初犯,都被我捆了送官。” 贾瑜和柳湘莲伫立在黄昏中,霞光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两人相视大笑。 “柳大哥,走,到镇上喝酒去,算是为你庆功!” 贾瑜叫来陈淳和刘循,互相见了礼,四人骑着马直奔官庙镇而去。 华灯初上,街上依旧热闹非凡,凤来楼,见柳湘莲过来,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的店小二亲热道:“柳大郎来了。” 柳湘莲指着贾瑜笑道:“酒菜拣好的上,这位公子不差钱。” “得嘞,各位老爷楼上请~” 店小二热情招呼着,叫来小厮把他们的马牵到后院。 来到二楼,四人在靠窗的包间坐了,贾瑜给柳湘莲介绍了陈淳和刘循。 刘循赞道:“柳大郎好俊的武艺,想来都中左近的强寇都是闻风丧胆呐。” 柳湘莲笑道:“何足道哉,不过打着奉天罚罪的旗帜倾泻着个人的杀欲罢了。” 陈淳道:“恩公此言差矣,若世间多有几个似恩公这样的人,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不平之事了。” “陈兄唤我一声柳大郎即可,叫恩公我心里别扭。” 陈淳起身拱手道:“敢不从命?” 柳湘莲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散乱的银票放在桌子上,笑道:“这是从贼窝里抄出来的贼脏,我大概清点了一下,足有一千多两,马身上的布袋里还有一些散碎银子,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每一次抄完贼窝后都会截取一些银钱留在身上使用,我无家无室,漂泊不定,没有收入,若不这么做,怕是连饭都吃不饱。” 陈淳问道:“柳大郎可是想问我们几个该如何处理这些银钱?” 柳湘莲点头道:“不错,这还是我第一次抄到这么多银子,以往最多也不过三五百两。” 贾瑜笑道:“依小弟之愚见,可以赠给今天被马匪砍伤的那个人十两银子,算是汤药钱和误工费,至于苦主一家,本来就做着里正,衣着用度不凡,不必再与银钱安抚,这些赃银的其他苦主一时半会既然找不到,柳大哥不如都留在身边支用,若实在觉得受之有愧,散一些给穷苦人家也可以,不过不要太多,以免引起官府中人的注意。” 刘循附和道:“仲卿所言极是。” 柳湘莲想了想道:“贤弟说的有道理,愚兄就按贤弟说的办。” 小厮们上了酒菜,正待告退的时候,贾瑜叫住小厮,笑道:“小二哥,今天小生来得急,没有带银钱,所以可能要做回恶客了。” 那小厮一愣,陈淳和刘循知道贾瑜要干什么,笑吟吟的看戏,柳湘莲小声道:“贤弟,愚兄这里有银子。” 贾瑜朝他使了个眼色,柳湘莲会意,不再开口,那小厮纠结道:“公子,您别开玩笑了,本店店小利薄,经不起赊欠啊。” 陈淳笑道:“去把你们掌柜的请来。” 那小厮夹着托盘连忙下去了,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见到柳湘莲笑道:“大郎来了。” 柳湘莲点点头,指着贾瑜道:“本来是这位公子做东,但他忘了带银钱,我们身上也没有,孙掌柜你看。” 孙掌柜笑呵呵道:“无妨,大郎是我们店的贵客,这桌酒菜鄙人请了,以后常来就行。” 贾瑜笑道:“孙掌柜,小生不是不给酒菜钱,小生以一对楹联结账如何?” 孙掌柜打量着贾瑜,见他气度不凡,小心翼翼问道:“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刘循笑道:“孙掌柜,这位公子正是今年乡试的贾解元,圣上还给他钦赐了表字,怎么样?他题的楹联够不够换这一桌子酒菜?” 孙掌柜连忙道:“鄙人有眼不识泰山,公子勿怪,若是公子题的好,您以后就是我们凤来楼的贵宾,酒菜一律打五折。” “既然如此,烦请笔墨纸砚来。” 孙掌柜连忙让小厮去安排,他们这些位于书院附近的酒楼常年备着笔墨纸砚,是给这些来吃酒的文人士子们泼洒笔墨用的,也有很多人尝试着给他们酒店题楹联来抵酒菜钱,但都不尽人意。 小厮取来笔墨纸砚,铺在桌子上,众人来到桌前,贾瑜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十个大字: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陈淳抚掌赞道:“对偶平仄,天衣无缝,好一句回环诗。” 刘循亦笑道:“意境高雅,隐隐有天外来客之感。” 柳湘莲不善笔墨,只点评了四个字:“豪迈大气。” 孙掌柜也是个识文断字的,见此句读起来回味无穷,深刻隽永,大喜道:“多谢贾解元题的此楹联。” 贾瑜搁下笔笑道:“孙掌柜,此联可抵一桌酒菜乎?” 孙掌柜笑道:“莫说是一桌酒菜,就是十桌、百桌都抵的了!以后贾解元就是我凤来楼的贵客!” “孙掌柜,此联还有对句,不过小生现在不想说出来,孙掌柜可以放出风声,若哪个对的极妙,我这五折优惠的待遇就赠给他了,这样贵酒楼定会名声大噪。” “贾解元,只要您以后来,无论点多少酒菜,通通免费,若是碰到极妙的对子,鄙人会让人抄了送到贵书院,请您点评斧正。” 贾瑜笑道:“那小生就却之不恭了,孙掌柜,这饭菜倒还可口,可这酒却不中喝啊。” 孙掌柜连忙对小厮吩咐道:“去地窖,取两坛桂酒来,拣年份最老的拿。” 柳湘莲大笑道:“久闻凤来楼的桂酒乃是当世少有之佳酿,等闲人喝不到,没想到今天托了贤弟的口福,孙掌柜,依在下之见,不如将酒楼之名替换成天然居,岂不应景?” 孙掌柜笑道:“柳大郎言之有理,明天就更换牌匾楹联,诸位慢用,有事言语一声。” 几人坐回酒桌上,两个小厮各抱着一坛用黄泥封口的美酒,敲开黄泥,解开厚厚的油纸,一股浓厚的桂花香味伴随着凛冽的酒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禁精神一震。 看着酒坛里琥珀一般的美酒,贾瑜赞道:“果然美酒,小二哥,小生欲以重金购买两坛回家与亲友宴饮,不知可否?” 小厮笑道:“公子,这我可做不了主,我现在去跟我们家掌柜的请示一下。” 小厮离开后,贾瑜亲自给他们三人斟了桂酒,举杯敬道:“此桌酒菜,一谢柳大哥救命之恩,二谢彦章共生同死,三谢老刘及时搬来救兵,剿灭这一窝马匪,使十里八乡的百姓不受蹂躏,小弟才疏学浅,蒙各位不弃,感激涕零,千言万语都在酒中,诸君,饮胜!” 刘循还没有表字,贾瑜一般都喊他为“老刘”,很是亲切。 众人把酒碗撞在一起,碗里的美酒撒了一桌子。 去而复返的小厮进来禀告道:“贾解元,我们家掌柜的说了,尽管所剩不多,他愿意赠您两坛,分文不收,您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取。” 贾瑜拱手笑道:“代小生向你们家孙掌柜道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瑜和刘循勾肩搭背的出去小解,贾瑜要去茅房,刘循嫌弃说又脏又臭,拉着贾瑜找了个隐蔽处,两个人便给土墙钻了两个洞,回去后四人把两坛桂酒喝完,就下了楼。 凤来楼对面就是一家青楼,见贾瑜四人出来,几个对自己相貌很有自信的妓子纷纷走上来,挽住他们的手臂,想把他们往店里拉。 刘循被妓子撩拨的受不了,要跟她走,还算清醒的陈淳扯开缠着自己的妓子,把刘循拽了回来,柳湘莲见贾瑜一脸的不悦和厌恶,又见那几个妓子不依不饶的纠缠,遂抽出鸳鸯剑喝道:“汝等如此纠缠,是欺我宝剑不利乎?” 那几个妓子吓得纷纷逃走,跑到楼上对贾瑜四人啐骂,贾瑜对柳湘莲道:“兄长,弟有些肺腑之言想与你说。” 柳湘莲面色一动,点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知道有一去处,四下无人,可堪一叙。” 陈淳见他们有话要说,拉着刘循告辞,柳湘莲叫来小厮,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用马车把这两位公子送去扶云书院。 那小厮拿了银子,喜滋滋的去后院牵出来一辆马车,贾瑜和柳湘莲把陈淳和刘循二人送进马车,两人的马也拴在马车后面,贾瑜再三叮嘱赶车的小厮注意安全后方目送着他们去了。 贾瑜并没有多少醉意,小解后酒意就散的差不多了。 而柳湘莲作为风月场所的老手,喝酒更是不在话下,压根就没有醉,两个人从后院牵了马,一路朝镇外走去。 此刻已是亥时初刻,一轮明月趴在柳树的梢头上,散发着清凉的光辉,若是搁后世,走这种夜路,贾瑜只会感到恐惧,而他现在正和友人一起,腰悬宝剑,一腔热血,又何惧魑魅魍魉,牛鬼蛇神? 两人沿着官道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在路旁一处凸起的高地边停了下来,这就是柳湘莲所说的好去处,晚风滚动,及膝的茅草像碧波一样荡漾,沿着羊肠小道,两人牵着马来到最高处,映入眼帘的是万家灯火。 贾瑜深吸一口气,赞道:“柳大哥选的宝地,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柳湘莲的马也是公马,比旺财还强壮高大一点,旺财对它没兴趣,低着头在草丛里找嫩草吃。 柳湘莲笑道:“我与友人白天常常在此切磋武艺,商讨国事。” 贾瑜很意外,他这个浪荡子弟也会关心国家大事? “贤弟,愚兄也是深知民族大义的,亦有为我大梁亿万百姓谋福之愿呐。” 贾瑜听他这么说,只觉得机会来了。 第七十五章 拉拢(二) 贾瑜笑道:“柳大哥,弟亦有此心。” 柳湘莲试探着问了一句:“那贤弟打算怎么做?” “成立自己的班底,找三五个值得以名相托的心腹。” 贾瑜指着眼前的万家灯火接着道:“柳大哥认为此等繁华世界还能维持多久?” 柳湘莲笑道:“我大梁繁荣昌盛,国富民强,诸多藩属国无不臣服,自当能存万世之基石。” 贾瑜摇头道:“柳大哥,北边的蒙金这么多年以来和我朝边军一直摩擦不断,弟认为他们是在试探我们的军事实力和抵抗强度,可见他们早就恢复了元气,正暗自积蓄力量,只等合适的机会一举发难,所以我朝与他们早晚必有一场国战,而且时间不会太久,很可能就在几年之内,若蒙金联手,对我朝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和挑战,蒙金亡我大梁之心一直不死啊。” 见柳湘莲一脸的肃穆,贾瑜继续道:“岭南道的土着也不安稳,当地土着时常叛乱,杀害我汉人官员和百姓,江南东道也有倭寇之患,死在他们手上的汉人更成千上万,内忧外患,何来四海升平之说?” “贤弟这是不打算读书了?” 贾瑜苦笑道:“柳大哥,就算是弟明年考中了状元,也只是去翰林院做个从六品的修撰,想要官居一品,执掌天下之权,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对弟而言太慢了。” 柳湘莲认同的点点头,于文一道升迁的确太慢了,中了状元也不过是个六品官。 贾瑜继续道:“对于如何平定岭南,剿除倭寇,覆灭金蒙,弟胸中已有想法,弟准备明年春闱后,不论结果如何,弟都要弃文从武,投笔从戎,弟想在五年内以白身进侯爵位,这样,弟才能做弟心中的大事。” 柳湘莲问道:“贤弟打算让愚兄怎么做?” “在当下这个时代,仅靠弟一个人是走不了多远的,所以弟需要帮手,需要心腹,需要左膀右臂,二郎若是不弃卑微,弟愿请二郎为座上宾,和弟一起在这个风云际会的时代为我朝百姓开万世之太平!” 贾瑜说完,对着柳湘莲一躬到底,柳湘莲扶起贾瑜大笑起来,笑的旺财直甩响鼻,笑的树上的喜鹊乱飞。 柳湘莲笑叹道:“我柳家祖上也曾是名门望族,后来家道中落,便一蹶不振,我自小四处漂泊,受尽他人冷眼,为何习得一身武艺?就是为了不再被人欺负,我摒弃功名利禄,因为那些对我而言望尘莫及,考功名我不会,以我的脾气,若是去边关立功,也定会遭奸邪小人排挤迫害!又不甘心去别人家做个门客,唯有整日磋叹,四处游荡,做一些奉天罚罪的事,可这样只能救十人百人,却不能救千人万人,我今年二十有五,本来已经熄了重振门楣的心思,只想着此生与长剑和明月为伴,逍遥一生,也混沌一生,没想到却遇见了贤弟,今天你不惧生死,替陌生人仗剑,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当时我就起了为你效力的心思,万金易得,明主难求!男儿一世,哪个不想成就一番霸业?上能告慰列祖列宗,下可庇护子孙后代,亦能造福天下百姓!贤弟,你还记得你送给我那句话吗?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柳湘莲越说越激荡,单膝跪地,大声道:“天涯沦落人柳湘莲,愿与贤弟执鞭坠镫,效犬马之劳!” 贾瑜连忙扶起他,大喜道:“能得二郎相助,胜似千军万马!” 柳湘莲摆手道:“以后不可再称我为兄,直呼其名便是。” “二郎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你我二人重在交心,兄弟之名只是其次。” 柳湘莲见贾瑜情真意切,只好答应道:“我有两个割头换颈的朋友,他二人武艺高强,忠肝义胆,可以一用。” 贾瑜笑道:“他们若是不弃,弟同样愿奉为座上宾。” “仲卿,如此一来可要花费很多金银呐。” “二郎不用担心,我身上有一些银票,不多,也就八万两,足够眼下支用。” 柳湘莲大惊道:“仲卿哪来这么多的银钱?” 贾瑜笑道:“那蜂窝煤是我的手笔,当时卖了八万两银子,基本上都没有动,过几天我回去给我那同年父亲送葬时,二郎与我一同前往,我拿给你。” 柳湘莲点点头,主动道:“我明天就去找他们两,想来他们应该不会拒绝的。” 贾瑜点头道:“二郎跟他们说好,以后我要是去边关或者岭南从军,他们跟着我可能是要掉脑袋的,不过我可以给他们一切我能给的东西,金银、女人、甚至是官爵。” 柳湘莲大笑道:“仲卿,我们现在干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事,何惧生死?” 贾瑜又道:“二郎,先招募他们两个人就行,一切等我明年春闱后再说。” 两人又说了一会,见远处的村镇隐隐有钟声传来,才骑着马返回,夜色浓郁,贾瑜没有返回书院,而是和柳湘莲找了一间客栈,各自睡下。 第二天透过窗灵的阳光把贾瑜叫醒,他来到隔壁一看,柳湘莲已经不在了,柜台里的掌柜见贾瑜下了楼,笑道:“公子,昨晚和您同行的客人托我给您留句话,说他先回去办事了。” 贾瑜谢过店掌柜,洗漱后结了房钱,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缰绳,牵着旺财找个摊位吃了早点,才翻身上马,朝书院而去。 柳湘莲的朋友很多,但志同道合的至交好友也不过一手之数,真正能做到割头换颈的却只有两个人,柳湘莲进来的时候,这两个人正在收拾行李。 “二郎,你去哪了,半个多月见不到人。” 柳湘莲拱手笑道:“一直在都中寻欢作乐,这不才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嘛,李兄,近来可有斩获?” 李兄单名一个纵字,都中人,和柳湘莲差不多年纪,穷苦人家出身,父母死后就跟着一个解甲归田的军官学习武艺,擅使一条走水绿沉枪,舞将起来,百十个人近不了身,曾经以一己之力挑翻近百个马匪,震动了整个京畿道,是柳湘莲所有朋友中唯一适合在千军万马中搏杀的。 至于为什么不去从军,而是做一个游侠,大概和柳湘莲一样,怕遭到别人的排挤和迫害吧,毕竟他的授业恩师,那个解甲归田的军官就是被别人挤兑回来的。 “嘁,好久没有开张了,前几天碰到一伙拦路抢劫的蟊贼,我刚把枪套取下来,他们就跪地投降了。” 另一个人笑道:“湘莲,我和老李打算去河南道转转,听回都中的商贩们说,汝州府境内有一座叫大空谷的地方被一伙强人给占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为首的那厮点子颇硬,好几个同仁都折在了他的手上,既然官府不作为,我们就为民除害,去会会那厮,送他一程。” 此人又是一个奢遮,名唤位怀清,双十年纪,兵器为雌雄双股剑,武艺与剑法和柳湘莲不分伯仲,不过籍贯和早年经历不详,对外只说自己是从江南东道逃荒来的。 李纵一边收拾着行礼,一边问道:“二郎,找我们俩什么事?” 柳湘莲笑道:“我今天是受贵人所托,来请二位仁兄入伙的。” 位怀清嗤笑道:“湘莲,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和老李,我们才不会去给那些王八卖命。” 李纵则要稳重一点,放下包裹,给柳湘莲倒了一盏茶,问道:“二郎,说说看。” 柳湘莲便把昨晚和贾瑜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李纵皱眉不语,位怀清笑道:“湘莲,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些纨绔子弟的一面之词吧?” 柳湘莲摇头道:“仲卿不是这样的人,他在骨子里和我们是一样的,那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就是他说的,昨天在城外,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仗剑和罗山上的那伙马贼恶斗,要不是我去的及时,今天我就不会来了。” 李纵道:“这么看来倒是个与众不同的,二郎,你实话跟我们说,他能成事不?” 柳湘莲如实道:“若只论个人能为,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凡事都有意外,我不敢跟你们二位保证,但值得一试,他出身国公府邸,而且皇帝老子还高看他,优势很明显,有的是机会。” 位怀清问道:“湘莲去找别人了吗?” 柳湘莲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找了你们两个。” 李纵起身道:“二郎,我和怀清先去汝州府送那厮一程,等回来后我们再去试试他,如果真的值得追随,把命卖给他也未为不可,毕竟你冷面二郎都输诚了,我们两个还有什么好坚持的资本?” 位怀清也点头道:“我和老李一个意思,反正你们俩无论干什么都得带我一个。” 柳湘莲大喜道:“既然如此,我和你们俩一起去汝州,距离明年春闱还早,咱们在那边多待一些时日再回来。” 李纵笑道:“二郎,你这是打算要一个不留啊!咱们把那厮结果了就算了,要是把他们地盘里的强寇杀了个七七八八,汝州府附近几个府县的同仁没了事做,还不跑来都中砸我们的饭碗?” 柳湘莲哈哈大笑,找来纸笔,给贾瑜写了一封信,出门找到一家经常去的酒楼,把信交给小厮,并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把信送给城外扶云书院里的贾解元。 随后三人收拾好行李,带好兵器,骑着马沿着官道直奔河南道的汝南府而去。 贾瑜看完柳湘莲写的信,很是高兴,又得了两个得力助手,自己武艺不精,最需要的还是这些武艺高强之辈来辅左。 至于三人一去可能要数月之久,贾瑜也不担心,他所认识的人里,景文帝身边那个叫敬安的家伙武艺当属第一,其次就是柳湘莲了,他那两个朋友也不是泛泛之辈,三人强强联手,怕是足够河南道里的土匪强盗们喝一壶的了。 第七十六章 上官文渊(一) 今天是上官武功下葬的日子,贾瑜三人提前跟张教谕他们请了假,回到都中去为好友的父亲送葬。 贾瑜在张掖伯府还碰到了老熟人萧涣,许久不见,他比以往更胖了。 萧涣大大咧咧的搂着贾瑜的肩膀,笑道:“来来来,仲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叫张恺之,和你一样,举人功名,他父亲是礼部侍郎,书香门第啊。” 说着,萧涣就要去拉张恺之的手,张恺之撇了贾瑜一眼,又朝萧涣啐了一口,忿忿的走了。 贾瑜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见都没见过这个人,没得罪他吧? 因为上官武功是殁于王事,所以送葬的队伍和规格不可谓不隆重,景文帝命人在路边设了宫祭,之后便是以四王八公为首的一众武勋,均设了路祭。 宁国府代祭的是贾蓉和贾蔷,荣国府代祭的则是贾琏和贾芸。 送葬队伍远去后,众家纷纷撤了路祭,只剩下满地的黄纸和白纸,一个五城兵马司的衙役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抱怨道:“这人倒是风风光光的走了,让我们来给他们收尾,我呸!” 另一个人笑道:“好了老三,少说两句吧,要是让他们听见,嘴巴是痛快了,屁股就要遭殃,赶紧回去多叫一些白役来收拾。” 大梁的五城兵马司负责巡捕盗贼、疏通沟渠和火禁等事物,也负责街面的卫生,每个正式衙役手底下都配着两三个帮闲,称为“白役”,没有编制,也就是临时工。 送葬的队伍一路敲敲打打,哭哭噎噎,终于赶在午时前来到了上官家的祖坟,一片依山傍水的宝地。 和尚和道士先是做了法事,上好檀香木制成的棺材经过一系列繁琐的仪式后被放入了金井,填完土,垒起坟头,孝子上官文渊扑在坟头上号啕大哭,甚至直接哭晕了过去,在场的众人皆是称赞不已。 回去的路上,从轿子里苏醒过来的上官文渊打发下人去告诉陈淳、贾瑜和刘循,请他们晚上到府里宴饮。 因为时间还早,贾瑜决定回去一趟。 前几天宫里给荣国府又赐下一方冰鉴,热天过去都用不完,为此贾母除了各房的主子,连一些有体面的下人都赏了一些冰鉴去,比如说赖老嬷嬷家。 林黛玉院。 姑娘们都在,薛宝钗见林黛玉似乎比以往丰腴了一些,面色也很好,好奇的问她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林黛玉笑道:“哪有什么灵丹妙药,不过是想通了一些事,吃睡比以往好点罢了。” 史湘云凑过来看着林黛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奇道:“林姐姐好像真的长胖了耶。” 迎春笑道:“今天听到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好像是瑜弟那同年父亲入葬的日子,瑜弟肯定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他回不回府。” 探春道:“打发人去瑜哥儿那看看不就好了,按照他的品性,肯定会往回跑。” 探春话音刚落,雪雁就举手道:“三姑娘,婢子去看看!” 贾瑜很是意外,他的院子有一天也能用上冰鉴,书房里,桌子上放着一个铜盆,里面放着一大块冰鉴,正往外丝丝的冒着凉气。 小角儿和小梨儿小手拉着小手,趴在桌子上对着冰鉴吸气,你吸一口,我吸一口,谁都不许耍赖。 见贾瑜进来,小角儿和小梨儿欢呼着,晴雯搁下鹅毛笔,起身走到贾瑜的身边,解掉宝剑,笑道:“爷回来了。” 贾瑜笑道:“回来给我那同年父亲送葬,晚上还要去他家吃酒,明天早上再回书院去。” 晴雯点了点头,见贾瑜满头是汗,出去叫来一个婆子,让她去准备热水。 接过小梨儿捧来的凉茶一饮而尽,晴雯拿来一套新的袍子和亵衣,不多时,两个婆子推着平板车回来了,上面放着四桶冒着热气的开水。 两个婆子兑好洗澡水就出去了,晴雯拿来几朵菊花揉碎撒进木桶里,在热力的逼迫下,洗澡水散发着好闻的香气,贾瑜褪去一身衣物,一丝不挂的跳进木桶里,晴雯在旁边等着给他擦背。 “晴雯,晴雯。” 外面传来雪雁的呼喊声,晴雯打开门,雪雁见她脸色发红,好奇道:“你在这里干嘛呀。” 说着就要进来,晴雯连忙道:“我们家二爷在里面沐浴呢,你别进来。” 雪雁停下脚步,笑眯眯道:“三姑娘让我来看看小瑜老爷在不在家哩,要是在家,就请小瑜老爷去我家姑娘那坐坐。” 晴雯点了点头道:“那你去屋里等一会,我们家二爷还没洗好。”说完就关上了门。 雪雁哦了一声,也没去屋里,只是站在门口等着,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水花扑腾的声音,心里暗暗奇怪,男子沐浴时声音都这么大的吗? 良久之后,就在雪雁站到双腿发酸的时候,贾瑜才从里面走了出来,雪雁见晴雯扶着门,不敢看自己,好奇道:“晴雯姐姐,你怎么啦?” 贾瑜轻轻磕了一下她的头,嗔道:“你怎么就这么好奇呢?快点走吧,晚一点我还要出去。” 雪雁捂着脑袋,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在前面带路。 “哟,各位都在呐。” 贾瑜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林黛玉的脸上,略略惊讶,林黛玉气恼的瞪了他一眼,贾瑜讪笑着坐回椅子上,手指头磕着桌面,笑道:“紫娟,斟盏茶来,这么大的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紫娟连忙斟了一盏茶来,怀里抱着茶壶,站在贾瑜的身边。 迎春见贾瑜头发湿漉漉的,嗔怪道:“也不把头发擦干再来,风一吹会头疼的。” 说着从袖兜里掏出手帕,起身要给贾瑜擦头发,贾瑜笑道:“二姐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接过迎春递来的手帕,贾瑜胡乱的擦了擦头发,然后把手帕还给司棋。 史湘云笑道:“瑜哥哥,晚上我做东,在林姐姐屋里摆一桌酒菜,你可有时间?” 见林黛玉看来,贾瑜可惜道:“那不巧,我等一会要到我那同年家,跟他们都约好了。” 薛宝钗笑道:“瑜兄弟不必管我们,且先去理会外面的事。” 探春也道:“别耽误了你的事。” 贾瑜笑道:“多谢薛姐姐和三妹妹体谅,我在外面偶然得了两坛好酒,适合你们女儿家用,紫娟,劳烦你跑一趟,去取一坛来,权当做是我的赔礼。” 紫娟看向林黛玉,林黛玉轻轻点了点头,紫娟才放下茶壶出去了。 不多时,紫娟抱着一坛桂酒回来,贾瑜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林黛玉对紫娟道:“你去送送。” 路上,贾瑜问道:“林妹妹最近这几天吃睡怎么样?” 紫娟连忙道:“都好,婢子按照您教的办法做了。” 贾瑜点了点头,紫娟纠结道:“小瑜老爷,婢子怎么瞅着我们家姑娘越来越胖了呢?” 贾瑜笑道:“你们家姑娘身子骨弱,胖一点是好事,她要是不喜欢也别强求,每天晚上少喝半杯牛乳就是,只是早上去花园里散步这件事不能嫌麻烦,她现在晚上不哭了罢?” “嗯嗯,不哭了呢,睡得早起的也早。” “还咳嗽吗?” 紫娟如实道:“婢子感觉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 贾瑜宽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十多年的病根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只要她心情好,吃睡都好,就是伟大的胜利,不可操之过急。” “婢子记下了。” 贾瑜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紫娟,笑道:“我读书的书院名叫扶云书院,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你打发人拿着这个玉佩去找我,我们书院看管的严,非书院的人进不去,这块玉佩是通行证。” 紫娟接过玉佩,放进袖兜里,给贾瑜福了一礼。 贾瑜点点头,转身离去,复行十数步,忽然听见紫娟在背后喊了一句:“小瑜老爷?” 贾瑜转身问道:“怎么了?” 紫娟欲言又止,纠结再三,最终还是道:“您慢点走。” 贾瑜对她笑了一下,转身回去了。 张掖伯府。 上官文渊身穿大红织金蟒服,头戴乌纱帽,腰悬玉带,上面挂着超品武勋才能佩戴的仪剑,再配上他不俗的容貌,看起来尊贵非凡。 大梁的武勋分公、侯、伯、子、男五等,除公和侯外,剩余三者各分三等,三等伯及以上为超一品,可佩仪剑,子爵为正一品,男爵为正二品,两爵六等不佩仪剑。 虽然公和侯也有一等之说,但也只有一等。 陈淳打趣道:“文渊,你这是打算去上朝啊?” 李信笑道:“彦章,文渊现在有了新表字,叫伯宣呢。” 陈淳疑惑道:“文渊你还没成年吧” 上官文渊朝头顶拱了拱手,澹澹笑道:“此字乃是武平侯他老人家所起,《礼记·曲礼上》有言,长者赐,少者贱者不敢辞。” 刘循纠结道:“文渊,你不是有个嫡亲兄长吗,你不应该字仲什么嘛。” 见上官文渊垂下眼帘,贾瑜笑道:“伯宣,我们三个可是饿着肚子来的,今天非得狠狠的吃你一顿不可,有什么美酒佳肴赶紧上来吧?” 陈淳还想说话,贾瑜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他的袖子,陈淳会意,拥着贾瑜和刘循跟着上官文渊和李信来到会客厅,等待下人准备宴席。 会客厅里气氛有些沉闷,上官文渊脸上挂着笑容,用茶盖拨着茶水,陈淳和刘循已经察觉到和以前不一样了,皆是喝茶不说话。 半盏茶后,一个下人走进来躬身道:“大爷,延宴齐备了。” 上官文渊走下堂,抓起陈淳和贾瑜的手腕,笑道:“彦章,仲卿,陪在下小酌几杯去。” 李信拉着刘循,五人来到会客厅旁边的饭厅。 第七十七章 上官文渊(二) 上官文渊居首座,陈淳和贾瑜各在左右的主客位上坐了,刘循和李信的座位背对着门。 众人坐定后,上官文渊解下仪剑,立马有一个小厮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接住,然后用膝盖当腿,退到一边,也不放下,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做一个人形的剑架。 陈淳皱了皱眉,上官文渊举杯道:“几位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呐,一盏薄酒,不成敬意,在下先干为敬!” 上官文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杯底对向众人,贾瑜端起酒碗笑道:“伯宣,恭喜你进身伯位,来,干一碗。” 上官文渊和贾瑜喝过后,重新续了酒水,端起酒碗对陈淳笑道:“彦章,往日里承蒙你和仲卿太多的照顾,今天是个好日子,且与在下饮尽这杯中酒。” 陈淳端起酒碗喝了一小口,点头道:“伯宣,祝贺你。” 上官文渊也不在意,把目光对向正埋头大吃的刘循,刘循嘴里塞满了肉,含湖不清道:“文渊,恭喜恭喜,以后可不要看不起我这个秀才出身的旧友。” 李信用手肘轻轻捣了捣刘循,刘循没理他,伸手去扯盆里的烧鸡。 上官文渊亲切道:“这是我张掖伯府里的特色菜,别的地方没有,老刘,你喜欢吃就多吃一点,吃完了我让下人再上。” 贾瑜没什么胃口,夹了两片卤牛肉就停着不食了,陈淳压根都没动快子,盯着桌子上的一道菜发呆,碟子里五个白色的丸子挤在一起。 上官文渊呵呵一笑道:“酒菜虽好,但缺个酒侍啊,无趣,真是无趣,来人呐,去把那厮带来。” 不多时,一个神色和身材都酷似薛蟠的胖子跑了进来,对上官文渊点头哈腰道:“大爷,有什么吩咐?” 上官文渊指着桌子上的酒壶笑道:“你这杀才,还不过来斟酒。” 那胖子屁颠屁颠的跑到酒桌旁,拿起酒壶殷勤的给众人斟酒,关于此人是哪个,贾瑜听上官文渊说“那厮”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桉。 上官文渊看向贾瑜和陈淳,疑惑道:“彦章,仲卿,你们俩怎么不动快子啊,可是饭菜不合口?” 陈淳默不作声,贾瑜道:“伯宣不必客气,烦请上些素汤素食来。” 小厮连忙下去准备了,上官文渊指着斟酒的胖子笑道:“枯坐无趣,不如让这厮,给诸位仁兄表演个节目。” 上官文渊从怀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金子,往门外一丢,那胖子把酒壶一丢,连滚带爬的往外跑,上官文渊大笑道:“叫啊,快叫,大爷我这还有赏!” “汪汪汪~”,外面传来一阵狗叫声。 陈淳忍无可忍,拍桌而起,指着做哈巴狗状的胖子,痛心疾首道:“文渊,他是你嫡亲哥哥啊,你何故如此的作贱于他?” 上官文渊一脸的无辜,笑道:“彦章,你误会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陈淳气的直哆嗦,大骂道:“上官文渊!我知道你以前不被你父亲重视,被你嫡亲哥哥这样的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你不甘心,你心里有怨,我理解,可现在你什么都有了,你为什么还抓着这些不放?我不说别的,就这样的事传到外面,别人会怎么看你,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真的有恨,寻他个短处,用家法杀了他,一了百了!” 上官文渊轻声道:“彦章,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以往这厮自己不学无术,还变着花样的阻挠我进学,我什么都不争,可他们还是像防贼一样放着我,上次我乡试落榜,他连写了十几封信送到榆林府,你们知道我在我父亲的遗物里发现了什么嘛,一封勒令我退学的家书呐,你们知道我当时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心里有多痛吗?你们不知道。” 上官文渊喝干酒碗里的酒,继续道:“彦章,你可以随心所欲的读书,大家对你都是赞誉有加,仲卿呢,出身贵重,又得圣上高看,老刘靠他老子以后想做官也是轻轻松松,你们每日里舞文弄墨,一身无累,唯有我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你住口!” 见陈淳举起手,李信连忙上前抱住他,嘴里叫道:“彦章,彦章,伯宣他心里苦啊,让他发泄一下吧!” 陈淳指着跪在地上当做剑架的下人,怒喝道:“我就问问你,你以后是不是还要搞个肛狗和美人盂出来?” 一直闷头吃东西的刘循慢悠悠的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嘴,对上官文渊笑道:“文渊,你家的饭菜不好吃也就算了,怎么还吃的我肚子直叫唤呢?”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李信松开陈淳,追上去拉扯刘循,刘循烦躁道:“我他妈去茅房撒泡尿,你扯着我做甚?” 李信连忙道:“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茅房正在修缮,还不能用。” 刘循非要去,李信死命的拉,陈淳看着上官文渊,悲声道:“文渊,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罢,一甩袖子走了,刘循推开李信,笑道:“彦章,同去,同去。” 上官文渊看着贾瑜,轻声道:“仲卿,我做错了吗?” 一直沉默的贾瑜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这是你的私事和家事,我们几个没有资格去管,彦章说得对,你这样子传出去对你没什么好处,你自己心里要有数才行。” 贾瑜说完,捻起一块烧鸡肉扔进嘴里,皱眉道:“你们府里的确该换个厨子了。” 李信大叫道:“仲卿!” 贾瑜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明天如果再不去书院的话,张教谕和李教谕可就要打你的板子了!” 李信嗫嚅道:“伯宣他心里不舒服,我想再多陪他几天。” 贾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我知道了,就告辞离去了。 出了张掖伯府,见陈淳和刘循站在路边等着自己,贾瑜走上前笑道:“走,去我那喝酒去,我那还有一坛桂酒,今晚咱们哥三个就把它给干掉。” 贾瑜在荣国府门口碰到了许久不见的贾宝玉,他身边站着秦钟和一个不认识的人。 见贾瑜过来,贾宝玉问道:“瑜哥儿,你最近看到柳大哥了吗?我四下里去找都没有找到。” “二郎好像是出了远门,具体我也不知道去哪了。” 秦钟给贾瑜见了一礼,贾瑜笑道:“好久不见,你和你姐姐最近可好?” 秦钟柔声道:“多谢仲卿关心,我和姐姐都好。” 那个不认识的走上前见礼道:“在下蒋玉涵,久闻贾解元大名,今日一见甚慰我心。” 贾瑜拱手道:“蒋公子,过誉了。” 蒋玉涵笑道:“贾解元的表字和鲸卿的表字都带一个卿字,可见是极其有缘的。” 见秦钟害羞的看了自己一眼,贾瑜在心里想,你姐姐名字里也有一个“卿”,我宁愿跟她有缘都不愿意跟你有缘啊。 贾宝玉邀请道:“瑜哥儿,不如和我们一起出去喝酒。” 贾瑜婉拒道:“我还有朋友要招待,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贾宝玉也不强求,拉着笑靥如花的蒋玉涵和含情脉脉的秦钟走了。 刘循嗤笑道:“荣国府的宝二爷果然不同凡响。” 贾瑜把他们请到自己的院子,刘循打量着院门口的楹联,笑道:“还是这楹联看着霸气。” “晴雯?晴雯?”贾瑜喊了两声。 一个丫鬟走过来福礼道:“二爷,晴雯姐姐去林姑娘那了,小角儿和小梨儿也跟着去了,要不要婢子去叫她?” 贾瑜吩咐道:“不必,你现在去厨房取几个菜回来,再拿三碗素面。” 那丫鬟连忙去了,贾瑜拉着陈淳和刘循来到了会客厅。 见陈淳怏怏不乐,一直唉声叹气,贾瑜宽慰道:“彦章,一个人一条路,不要去管那么多,若是实在做不了朋友也是天定的,不必强求,也许有一天他就想明白了。” 刘循也道:“仲卿说得对,也许哪天他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再把酒言欢,共叙友情也不迟。” 林黛玉院。 本来贾宝玉也在,后来听丫鬟说秦大爷来找他后,又巴巴的出去了。 迎春、薛宝钗、林黛玉、探春、史湘云和小惜春以及各自的丫鬟都在,莺莺燕燕,满堂朱翠。 “哇,这桂酒也太香了吧!” 紫娟和司棋打开酒坛,史湘云嗅到香气,迫不及待的拿起酒提子去捞,林黛玉打了她一下,嗔怪道:“云丫头的口水都快滴进去了!” 薛宝钗笑道:“瑜兄弟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探春接口道:“当时应逐南风落,落向人间取次生。” 林黛玉提议道:“临近金秋十月,金桂正是浓郁饱满的时候,满城皆是香甜之味,我们不如出去采摘一些,拿回来酿酒,说不定明年就能和这坛桂酒一样,打开后满园飘香了。” 迎春提醒道:“瑜弟说这坛桂酒在酒窖里存了好几年呢,我们泡出来桂酒,明年肯定没有这坛香。” 薛宝钗笑道:“林妹妹这个主意极好,可我们却出去不得。” 小惜春拍手道:“可以让瑜哥哥帮我们摘呀。” 迎春柔声道:“你瑜哥哥还要读书,我们不要去麻烦他。” 林黛玉道:“我明天就打发下人们去摘,听说城外渭水河边有一片桂林,金桂绵延十余里,香气直冲天际,只可惜无缘一见。” 林黛玉等六个主子一桌,各自的贴身丫鬟一桌,林黛玉极力的让晴雯代表贾瑜和她们坐一桌,晴雯坚决推辞,林黛玉拗她不过,只好让紫娟和雪雁好好招待她。 丫鬟们每人也分到了一碗桂酒,小角儿和小梨儿太小,林黛玉不给她们喝,她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大姐姐们有滋有味的品着让她们垂涎三尺的桂酒。 桌子上的几碟小菜中糖蒸酥酪和枣泥山药糕最受欢迎,很快就见了底,林黛玉打发紫娟去厨房再各拿一碟回来。 紫娟来到厨房,正好碰见贾瑜打发来取饭菜的丫鬟,紫娟疑惑道:“你好像是小瑜老爷院里的吧?” 那丫鬟点头道:“我们家二爷回来了,打发婢子来取些饭菜。” 紫娟把自己的饭盒递给那丫鬟,让她给林姑娘送去,自己则拎着小瑜老爷的那份,直接去入尘院。 第七十八章 匆匆一月 做为五人中年龄最大的陈淳,一直承担着大哥的责任和义务,对贾瑜他们四个照顾有佳,特别是上官文渊,因为他最小,也因为他是他们五个人中家里情况最复杂的。 所以几天前他听见刘循说“祸事了”,他第一反应就是上官文渊出了事。 今天的事着实伤透了他的心,李信抱着刘循不让他去茅房,他就知道自己的疑问句变成肯定句,多么可耻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最关爱的弟弟身上。 他有些固执,尽管贾瑜和刘循再三宽慰,他心里还是觉得很堵,还是想不开。 见紫娟进来,贾瑜问道:“紫娟,怎么是你来给我送饭?” 紫娟给贾瑜福了一礼,柔声道:“小瑜老爷,到我家姑娘那用饭吧?” 贾瑜笑道:“我这有客人。” 紫娟点点头,走到饭厅,把饭菜摆好,给贾瑜三个福了一礼就回去了。 林黛玉院。 晴雯见到那个送菜的丫鬟,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那丫鬟道:“婢子去厨房取菜,碰到紫娟姐姐,紫娟姐姐打发婢子来的。” 林黛玉问道:“你们家二爷回来了?” 那丫鬟道:“回林姑娘的话,刚回来,让婢子去厨房拿些饭菜。” 林黛玉皱眉道:“去同年家赴宴却没有用饭,必是出了什么事情。” 听她这么说,晴雯待不住了,就要往回去,在门口碰到紫娟,紫娟道:“小瑜老爷和他那两个朋友在家里吃酒,婢子刚给他送了酒菜去。” 见晴雯一脸的担心,紫娟安慰道:“除了好像有点不高兴,其余的都完好无损,妹妹不要担心。” 史湘云笑道:“哪个朋友哦,可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个?” 迎春羞红了脸,薛宝钗嗔道:“尽会拿二姐姐玩笑。” 晴雯给林黛玉等人道了恼,带着还在啃鸡腿的小角儿和小梨儿就急急忙忙的回去了。 林黛玉不放心,打发雪雁跟去看看,史湘云提议去看看贾瑜,却被薛宝钗给制止了。 薛宝钗道:“这么晚的天,不合适,他那还有客人,且等雪雁回来,看她怎么说。” 众人点头称是,均有些心不在焉。 见晴雯急匆匆的进来,贾瑜笑道:“没什么事,用了晚饭没?” 晴雯松了一口气,笑道:“用了,两个小的怕是没吃饱,我再带她们去吃些点心。” 贾瑜从碟子里拿了两个豆腐皮包子递给小角儿和小梨儿,让晴雯带她们下去了。 雪雁趴在门口,见屋里有外男,不好意思进来,贾瑜笑道:“跟你们家姑娘她们说,我什么事都没有,不用担心。” 雪雁连忙回去了,刘循艳羡道:“仲卿,我真羡慕你,家里那么多姐妹关心你,不像我,独生子一个,两个庶妹都不敢和我说话。” 贾瑜笑道:“上次我受伤,她们为我流了很多的眼泪,这种待遇你这辈子都享受不上了。” 刘循“嘁”了一声,把桌子上的茄鲞端过来往自己碗里使劲扒拉。 贾瑜给陈淳碰了一碗,笑道:“彦章,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等过段时间,他冷静下来就好了。” 刘循都囔道:“我看悬,你们没看见吗?他脸上眼里全是欲望。” 贾瑜笑骂道:“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别说这件事了,来,喝酒,我让下人收拾两间客房出来,你们俩住一晚,明天我们一起去书院。” 林黛玉院。 见雪雁回来,众人纷纷看向她,雪雁笑道:“姑娘,小瑜老爷让我回来跟你说他没事,他现在正在和他的同年喝酒呢。” 众人遂放下心来,探春感慨道:“自从瑜哥儿住进府里,倒把我们的肚肠都给牵挂起来了。” 史湘云总结道:“瑜哥哥人好、有才华、有担当,我愿意给他牵挂着。” 迎春垂下眼帘道:“若是没有瑜弟,我现在可能都不在了。” 林黛玉笑道:“所以说我们关心他,是他的福气,他替我们担当,也是我们的福气。” 几杯桂酒下肚,大家都有了些许醉意,散了宴席各自回去。 今晚紫娟只让丫鬟端来半碗牛乳,林黛玉笑道:“我还怕他会说我不听话呢。” 紫娟从怀里掏出贾瑜给的那块玉佩,轻声道:“姑娘,小瑜老爷很关心你呢。” 旁边的雪雁接话道:“是啊是啊,比宝二爷要强很多。” 紫娟这次没有再说她,应该算是默认了。 本来今天下午她叫住小瑜老爷,是想问一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家姑娘这么好的,是不是别有所图,毕竟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在这无微不至的关爱面前,根本站不住脚。 至于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也不全是因为怕说出来引起麻烦,而是突然想到作者才写了几十章,现在问有些早,所以才闭口不言的。 陈淳和刘循喝完酒后没有在客房睡下,贾瑜见他们执意要走,与他们约定时间后,让小厮把他们送回家。 一个月后,河南道汝州府,盘踞大空谷数月之久,让过往商贩和附近百姓谈之色变的那窝马匪在一夜之间被人团灭,贼首被乱枪戳死,十多个重要帮凶皆死在双剑之下,余者三四十个小喽啰全被五花大绑,关在山寨里听天由命,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饥渴到奄奄一息了。 这一个月以来,陈淳和贾瑜摒弃一切杂念,认真的做学问,李信虽然回到了书院,但看得出来他的心已经不在此了,时常三五天看不到人,庞授几次找他谈话都落了空,后来索性不再去管。 学生无重大恶迹劣迹的,比如杀人放火、故意致人重伤等,书院一般不会开革他的学籍。 这天贾瑜和陈淳正在藏书阁里学习写策论,一个同学走进来对贾瑜说,外面有人找他。 贾瑜好言谢过他,对陈淳笑道:“必是柳大哥回来了,彦章,你我同去一晤。” 陈淳婉拒道:“若是喝酒,我和老刘同去,若是私谈,就不用带我们了。” 来到书院门口,见柳湘莲带着两个人站在不远处,贾瑜走上前拱手笑道:“二郎,别来无恙啊。” 柳湘莲回礼笑道:“仲卿,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纵,这位是位怀清。” 贾瑜没有说什么“久仰大名”之类的话,因为自己确实没有听说过他们,而是郑重的躬身一礼,笑道:“小生贾瑜,见过两位先生。” 李纵连忙还礼道:“久闻贾解元大名,在下李纵,这厢见过了。” 位怀清看着贾瑜直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叫我先生,贾公子,位怀清,有礼了。” 贾瑜笑道:“三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镇上有家酒楼,酒菜皆美,可堪一叙。” 柳湘莲三人自无不可,四人骑上马,朝官亭镇而去,贾瑜和柳湘莲谈笑风生,李纵和位怀清故意落后一个身位。 位怀清小声问道:“老李,感觉如何?” 李纵盯着贾瑜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道:“不同流俗,心性极佳,贵不可言,值得追随。” 位怀清点点头,笑道:“过一会不妨再问一问他的志向。” 官亭镇最大的酒楼凤来楼的牌匾已然换成了“天然居”,因为贾瑜出的那句楹联,无数的文人骚客皆到此来欲对出下句,甚至一度在京城的士林中传的沸沸扬扬,孙掌柜每隔几天都会把别人对的下联抄录好,送到扶云书院给贾瑜点评,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见贾解元到来,很多的文人士子纷纷拱手问好,因为这一句“居然天上客,客上天然居”,贾瑜的名气彻底在京城士林中打响了,据说当今圣上都凑趣的对了一句。 贾瑜站在天然居的门口接受众人的恭维,虽然孙掌柜没有说贾解元手中有与之匹对的下联,但是大部分人都已经猜到了,纷纷请贾解元看在同是文人的份上,把下联说出来,以解他们的困苦,一个士子夸张的说自己因为这句上联,翻遍了他们书院藏书阁所有的书不说,连吃饭睡觉时都在苦思冥想,以至于整个人都魔怔了,见到人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那句下联怎么对吗?” 贾瑜见众人太过热情,只好答应在明年春闱后把下联写出来,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的散了。 天然居里人来人往,座无虚席,孙掌柜殷勤的引着四人来到了二楼上次那个雅间。 孙掌柜笑呵呵道:“这雅间一直给贾解元留着,店里这几天收上来不少珍稀野味,鄙人这就让厨房给贾解元端上来。” 贾瑜连连摆手道:“孙掌柜,我不食野味,些许家常便饭即可,若有桂酒,请再上两坛,一会一并算钱与你。” 孙掌柜连忙道:“岂敢收钱?小店有言在先,只要贾解元来,不论用多少酒菜,分文不取,此番若是收了贾解元的钱,传扬出去别人岂不说小店失信?托您的福,小店现在的生意比以往好太多,这都是您的功劳。” 说完后孙掌柜就下去让厨房传菜了,珍馐美馔如流水般送了上来。 贾瑜给柳湘莲三人斟了酒,等待李纵和位怀清的提问,刚才在路上柳湘莲已经把这二人的武艺做了详细的汇报。 位怀清和柳湘莲一样,不太适合上战场拼杀,但做贴身护卫与江湖人缠斗还是绰绰有余的,听说他面对六七个武艺高强的马匪围攻依然能不落下风,甚至还游刃有余,是个用剑的高手。 李纵就不一样了,贾瑜看到他的兵器时就知道,此人绝对是个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好手,他日自己若是去边关从军带兵,此人将会是最好的帮手,经过战场的洗礼后,定会成为一员心腹勐将。 最关键的是这两个人建功立业的心思比柳湘莲还重,仅凭这一点,贾瑜对他二人的招募就有了更大的胜算。 第七十九章 我意已决,投笔从戎 “敢问贾解元之志乎?” 李纵率先问了一句,位怀清则细细的看着贾瑜的神色。 “投笔从戎,封妻荫子。” “何以投笔从戎,封妻荫子?” 贾瑜道:“边关动荡,蒙金虎视眈眈,岭南不稳,蛮夷蠢蠢欲动,沿海之地更有倭寇作乱,前者企图覆灭我大梁,二者则欲自立为王,后者劫掠百姓,杀人放火。” 李纵和位怀清若有所思,贾瑜继续道:“这些事放在朝堂之上,是问题,但在小生的眼里,则是百年难得之机遇,于文一道升迁太慢,小生志不在此,小生一生所想,就是用爵位,换三五佳人清风共明月,所以小生欲五年之内以白身进侯位,小生心中也早有对策,只待明年春闱后,弃文从武。” 见李纵和位怀清沉默不语,贾瑜继续道:“若二位不弃卑微,小生愿奉二位为座上宾,小生若有平定岭南,覆灭蒙金的那天,一定会为诸位争取官衔爵位,为我大梁百姓开太平盛世,实现胸中抱负,亦能青史留名,夸耀后世。” 柳湘莲笑吟吟的看着李纵和位怀清,李纵叹道:“贾解元好大的志向,李纵敬服。” 随即拜道:“我李纵虽不曾从文从武,亦有建功立业之心,贾解元礼贤下士,李纵受宠若惊,贾解元又兼志存高远,不顾个人安危为百姓仗剑,有安邦定国之志,得遇明主如此,在下岂能错过?李纵,愿效犬马之劳。” 位怀清犹豫几息,也翻身拜道:“怀清愿随二位兄长追随贾公子,刀山火海,不避生死。” 贾瑜扶起二人,笑道:“二位言重了,千言万语都在这酒里,诸君,饮胜!” 临近新年越来越近,从九月份到现在,近半年的时间里,在文教谕“一对二”的静心扶持下,陈淳和贾瑜于策论一道可谓是炉火纯青,庞授曾言,即便贾瑜不能状元及第,二甲及第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并让陈淳和贾瑜回家过年,放松心情,以待来年农历二月九日的第一场春闱考试。 一别又是数月,有了牵挂后,每一天都是满怀期待,每一步都是归心似箭。 荣禧堂。 贾母正在为自己心头肉宝玉以后的终身大事烦心,她心里最看好的是自己的亲外孙女林黛玉,同时她也在犹豫。 王夫人对林黛玉是什么态度,贾母心里很是明白,想当年这人嫁到自己家来,的确吃了不少自己女儿,也就是林黛玉母亲贾敏给的苦头,尽管她掩饰的很好,但不经意间对林黛玉流露出来的厌恶,贾母还是看的明明白白,只是碍于家里的和气,不愿意点破罢了。 林黛玉若给她做了儿媳妇,自己在的时候还好,若是自己将来不在了,王夫人一但心存歹意,伺机报复,自己这个身娇体弱的外孙女搞不好不用多久就会追上自己的脚步。 真是愁人呐。 想当年她丈夫贾代善临死前曾上本皇帝,由长子贾赦承爵,袭一等将军,二子贾政领工部主事衔,居贾府正厅荣禧堂。 所以她死后下一个接替她位置的绝对是王夫人,也只能是王夫人,邢夫人小门小户,品行不堪,若是让她做了太夫人,别家人笑话不说,荣国府也一定会因她而变得乌烟瘴气。 贾母宁愿把这位置让给一条母犬,也不会让她得了去。 虽然她也不是很喜欢自己的这个二儿媳妇,但她至少是王家出身的嫡女,身份合适不说,她要是接替了自己的位置,王家的舅老爷也会多照顾自己的心头肉宝玉一点。 她活了大半辈子,自恃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她当然能看得出薛家寄居在自己家是起了什么心思,在她眼里,薛宝钗唯一好处也就是身子内壮了,即便如此,还不是和自己的亲外孙女一样有不足之症?再论其品性和出身,贾母也喜欢不起来,不然不会说她“是像凫靥裘一样珍贵的女孩儿”了。 凫者,野鸭也,靥者,颊部也,裘者,毛皮做的衣服,合起来就是用野鸭两颊和头顶上毛皮制成的衣服,赤裸裸的明褒暗贬,说难听点就是“野鸭子头上毛”是不匹配“孔雀翎毛”的,在贾母心里怎么能配得上孔雀一般的贾宝玉? 贾母最讲究门当户对,要不然上次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薛宝钗“将来若是嫁出去”这样的话,目的就是为了提醒薛姨妈,你不要多想,我看不上你们家。 因此近来贾母很是烦神,眼见自己的心肝宝贝一天比一天大了,自己也一天一天的老了,保不齐哪天就双眼一闭,下去见了列祖列宗,是时候该给自己的心头肉安排终身大事了。 她为贾宝玉安排的成亲对象是有顺序的,第一个当仁不让的是自己的亲外孙女林黛玉,第二个则是自己娘家的侄孙女史湘云,如果非要有第三个,才会是薛家的嫡女薛宝钗。 林黛玉是极好的,可惜有不足之症,不似长寿之像,贾母中意林黛玉多是因为对自己女儿的亏欠感所致,怜她父母双亡,身子骨弱,将来若是嫁出去,没有家族匡扶,难保不会被婆家欺负,可又怕她身子骨弱,过不了生产的鬼门关,会耽误了宝玉。 史湘云虽然是庶出,但她是自己娘家的侄孙女,模样和身段都好,懂事又大气。 史湘云父母去世后,她的叔叔史鼐顺理成章的继承了保龄侯府,原着中三十二回,史湘云说“我们家太太没了”,“太太”是用来称呼嫡母的,是官称,有诰命者才能使用,不可能用来称呼“姨娘”之类的,更不可能用来称呼史鼎和史鼐二人的夫人,而史湘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父母就死了,可见她不是那个太太所生,是她父亲的妾室所出,亦不排除是私生子,嫡母容不下她,所以贾母才把她抱到荣国府里养着,后来那太太死了,她才回去住。 只可惜回到史家,婶子待她也不好,每天让她干活到半夜,好不容易嫁个才貌仙郎,又是幸福转瞬即逝,家破人亡后流落在烟花柳巷,可悲又可叹。 要是贾宝玉知道贾母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他一定会当做多选题来做。 回到自己的院子,和晴雯温存一番,贾瑜去拜访贾政,晴雯见外面飘着雪花,连忙找来一件大红披风给他披上。 临近新年,各部除主要官员留守外,其他中下级官员早已放了年假,梦坡斋内,贾政照例和单聘仁等人闲谈,这些由落魄文人秀才组成的清客团体,个个都是有一技之长的,或是吟诗作赋,或是谈古论今,好不热闹。 见贾瑜进来,清客们纷纷见礼,贾瑜点了点头,贾政笑道:“春闱虽是大事,亦不可过于紧张,这段时间汝好好放松一下,缺什么只管去库房里支取。” 贾瑜好言谢过后,道:“二老爷,侄儿有事告知。” 单聘仁等人识趣的告辞离开,贾瑜便把自己来年春闱后想要弃文从武的事说了。 贾瑜以为贾政会断然拒绝,没想到他听完后只是沉思,良久后才缓缓道:“瑜儿,你想要投笔从戎,建功立业,愚叔是没有意见的,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条路要比你做文官危险艰难一百倍?若是你有一天身陷险地,又该如何自处?” 贾瑜拱手道:“老爷,侄儿深知这条路的艰难,但它却是我快速发展的最佳途径,您也知道,即便我明年状元及第,也不过是到翰林院做个编撰,想要官居一品,至少需要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侄儿等不起。” 贾政疑惑道:“瑜儿,你这么急要做什么?” 贾瑜当然不会说是为了将来贾家被抄家时救你这个老文青和姐妹们了。 见贾瑜不言语,贾政继续道:“本来打算等你明年春闱后做了官,为叔请老太太和太太她们给你做门亲事的,为叔也不瞒你,现在你声名远播,更兼龙凤之姿,已经有好几个人找到为叔,想要把自己家的闺女许配给你做正妻,这些人的家世也都不低” 贾瑜连忙道:“二老爷的好意侄儿心领了,侄儿还小,现在只想先立业再成家。” 贾政再劝道:“我朝万世太平,依愚叔看,瑜儿不必去边关搏命,若有差错,岂不悔之晚矣?哪怕你明年春闱像东府的敬大哥那样只中个进士,也是前途无量。” 说着,贾政给贾瑜算了起来:“圣上高看你,定会让你在京为官,即便进不了翰林院,去六部和其他官署做个附官也是没有问题的,最起码是个正七品,有我贾家扶持,用不了三五年就能换上绯色官袍,届时再寻一良配,平平安安,娱妻弄子,岂不美哉?” “老爷,人各有志,侄儿之意已决,明年春闱后投笔从戎,侄儿也有难言之隐,不便多说,请老爷见谅。” 贾政又沉默了半晌,其实贾瑜考中解元,他就很满足了,他给了贾瑜进学的机会和立足之地,但贾瑜同样回报了他不少,远的不说,至少他贾存周因为“慧眼识珠”和“教侄有方”,而备受到世人称赞,这些赞美的话对于他来说就是琼浆玉液,让他沉醉不已。 听贾瑜如此说,贾政只好道:“一切等你春闱之后再说,愚叔主要是担心汝你会像你同年父亲哎,不说了,不说了,你先去见过老太太,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她老是念叨你呢。” 在贾瑜看来,贾政对他的恩惠不可谓不重,所以自己接下来的规划有必要跟他提前说一下,并不是征求他的意见,只是想让他心里有个准备罢了。 来到荣禧堂门口,负责撩门帘的两个小丫鬟甜甜的叫道:“小瑜老爷来啦。” 贾瑜从怀里掏出几个银锞子赏给她们,两个小丫鬟拿了银锞子连忙跪下来给贾瑜磕头,这几个银锞子都相当于她们看一个月的月钱了。 贾瑜叫起后,两个小丫鬟撩起门帘,笑眯眯的请贾瑜进去了。 第八十章 身世 见贾瑜进来,贾母笑道:“到底是读书的,若不是认识他,我还以为是哪个大学士进来了呢。” 王熙凤啧啧赞道:“就二弟这气度,这模样,明天我要是放个风声出去,说他想要成家,我们家的门槛保管会被那些媒婆们给踏破了。” 贾瑜给众人依次见了礼,临到林黛玉的时候,贾瑜朝她眨了眨眼睛,小半年没见,怎么感觉这个林妹妹好像换了一个人呢?都快赶上薛姐姐了。 林黛玉朝他晃了晃小拳头,威胁之意昭然。 贾母问道:“过两三天就过年了,不回去了吧?” “不回,年后不久就要春闱了,院长和教谕们让我回来过年放松一下身心,太过紧张的话,对考试无益。” 贾瑜坐在迎春的旁边,鸳鸯给她斟来一盏热茶,贾瑜朝她笑了笑,她就红着脸回去了。 见贾瑜小声的和迎春说着话,李纨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瑜二叔,晚上有时间吗?” 贾瑜笑道:“大嫂子若是有事,在此地说即可。” 王熙凤笑道:“哪有做嫂嫂的晚上把叔叔往家里划拉的,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说闲话呢。” 贾母嗔怪道:“好好说话,有闲话也是你这张嘴传的。” 王熙凤捂着口娇笑不已,贾瑜笑道:“大嫂子,若是关于兰哥儿读书的事,不妨把他请来这里一见。” 李纨连忙让素云去了。 贾母问道:“瑜哥儿,你大嫂子想让兰哥儿给你做个学生,你怎么说?” “瑜之前有言在先,春闱过后可以收兰哥儿做个学生,只怕到时候自己太忙,我打算要怕是教不了他。” 李纨连忙道:“不用叔叔如此费心费力,只要叔叔偶尔指点一下,就能让兰儿受益无穷了。” 见姐妹们都看向自己,贾瑜摊摊手道:“大嫂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瑜还能说什么?” 李纨连连感谢,王熙凤提议道:“也别让兰哥儿做什么学生了,干脆让二弟直接收兰哥儿做个入室弟子。” 见李纨有些意动,贾瑜连忙道:“误人子弟,误人子弟,二嫂子莫要再说了,瑜收兰哥儿做个学生已是厚颜了,入室弟子事关重大,不可草率,若大嫂子信得过,以后瑜会给他寻一名师,只是族学那种蝇营狗苟,乌烟瘴气之地还是不要去的,以免被带坏了心性。” 一直闭目养神的王夫人突然说道:“我却是不知,我贾家的族学怎么就成了蝇营狗苟的乌烟瘴气之地?” 贾瑜这是说她宝贝儿子是蝇还是狗? 贾瑜笑呵呵道:“二太太若是不信,可以打发人去暗访,一看便知。” 李纨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儿子,让太太和瑜二叔闹了矛盾,连忙道:“兰哥儿还小,等过几年再去族学。” 正说着,素云领着贾兰进来了,贾兰头上戴着虎头帽,应该是贾瑜去年给他买的那个,小孩子不会想到这些,很显然是素云动的心思。 “二叔!”贾兰叫了一声,很是亲热,王熙凤一脸揶揄的看向李纨,还挑了挑眉,李纨气恼,抬起手轻轻打了她一下。 贾瑜笑道:“先去见过老太太。” 贾母对李纨笑道:“跟他二叔亲热是好事,以后也像他二叔那样,给你考个解元回来。” 半年没见,贾兰高了不少,腰间还挂着贾瑜送给他的玉佩,给贾母、王夫人、李纨磕了头,然后又给王熙凤以及众位姑姑见了礼,才走到贾瑜的面前,一脸孺慕的看着他。 贾瑜被他看的有些尴尬,问了几句学业上的问题,见他回答的头头是道,虽难免有些错处,但还是让贾瑜非常意外,赞道:“老太太,大嫂子,非瑜夸口,我贾家下一代高中者必由兰哥儿所起。” 贾母笑道:“我也这么看,不过还得劳烦你这个做叔叔的关照关照他。” 李纨很高兴,这种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说这句话的还是一个诗才艳艳,圣上都高看的少年解元郎。 “兰儿,给你瑜二叔磕头。” 贾兰连忙跪下,贾瑜连忙道:“何以克当?快起来,快起来。” 贾兰给贾瑜磕了一个头,贾母笑道:“有什么当不起的,等你春闱后,让你大嫂子张罗一桌拜师宴,到时候我们再好好热闹热闹。” 贾瑜感慨不已,只好受了贾兰的跪礼,然后以院中还有事为由,起身告辞。 出了荣禧堂,负责撩门帘的小丫鬟讨好的呈上来一把雪伞,贾瑜笑着拒绝了,这雪可比后世的雪干净多了,在身上融化了也不脏,贾瑜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入漫天的大雪中。 “小瑜老爷,等等!” 贾瑜没走几步,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他,转过身见是紫娟,遂停下脚步。 林黛玉从荣禧堂走了出来,紫娟给她披上大红的披风,戴上雪帽,雪雁撑着雪伞,主仆三人慢慢的朝贾瑜这边走来。 待林黛玉走到眼前,贾瑜一脸疑惑道:“这是府里新来的妹妹吗?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雪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黛玉嗔怪道:“还不都是你害的,天天让我喝牛乳!天天让我喝牛乳!” 贾瑜哈哈大笑道:“我这还不是为你好?胖点比以前好看嘛。” 林黛玉红了脸,咬着贝齿啐道:“宝丫头胖,你去看她吧!” 要是薛宝钗听到林黛玉这么形容她还不冤枉死,丰腴能叫胖嘛。 贾瑜笑道:“妹妹身子比以往好,这比什么都重要,我心里很高兴呢。” 见林黛玉的披风没系好,贾瑜伸出手替她轻轻紧了紧,林黛玉低下臻首,任由贾瑜施为,紧好披风,贾瑜又用手轻轻掸了掸她雪帽上的雪花。 雪雁捧着洁白圆润的下巴,花痴的看着眼前这美好的一幕。 “走罢,我送你们回去。” 雪花掩盖了来时的路,贾瑜怕她们踩空,在前面探路,让她们踩着自己的脚印走,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雪雁“哎呀”一声。 转身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脚印间隔有点大,雪雁从一个脚印蹦到另一个脚印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贾瑜把她扶起来,见她直揉痛处,连忙道恼,然后学着女子的莲步,轻轻的往前蠕动,把身后主仆三人看的直笑。 来到四通八达的画廊,贾瑜对紫娟嘱咐道:“回去让下人们把院子里的积雪打扫干净再进去,屋里如果烧着煤炉,先打开门窗通通风,让你们家姑娘离那东西远一点,别烫着了。” 紫娟连连点头,林黛玉站在原地目送着贾瑜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回到入尘院,贾瑜让晴雯把下人们的新年喜钱赏下去,包括小梨儿的娘亲李氏在内,所有的小厮、丫鬟、婆子和嬷嬷们各二两银子,下人们拿了赏钱,欢天喜地的跪下给贾瑜磕头。 第二天,荣国府里上上下下张灯结彩,下人们俱是身着新衣,除了领到府里规定的一两银子喜钱,各个主子(贾赦邢夫人除外)也纷纷康慨解囊,给自己院里的下人们又赏了新年喜钱,一时间,整个荣国府都弥漫着快活的气氛。 贾瑜最爱穿的是月白色或纯白色的袍子,不用像贾宝玉那样佩戴过多的装饰品,头发用玉簪束起来,腰间悬着一块暖色的玉佩即可。 “呀,二爷,鸳鸯姐姐来啦。” 贾瑜正在看书,听见晴雯在外面喊了一声,贾瑜走出门笑道:“鸳鸯姐姐,可是老太太找瑜有事?” 鸳鸯给贾瑜福了一礼,柔声道:“小瑜老爷,府里来了贵客,老太太请您去见见呢。” 荣禧堂。 除去四王,贾家在八公里独占两个,并一直以他们为首,其余六个国公的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的,而是传一代降一级,其他国公府第二代承袭人还是一等侯或者一等伯的时候,荣国府又出了一个荣国公,一门三公,无上的荣光,愈发奠定了贾家是八公之首的地位。 虽然贾家到了第三代便没落了,但仍然有一个一等将军和一个三等将军勉强支撑着排面。 每年新年的前几天,很多公侯府邸的诰命夫人们都会齐聚到荣国府,来和贾家的太夫人说说话。 七个国公府来了五个,十二侯府来了六个,伯府也来了三五个。 “老姐姐,听闻名满都中的贾解元就住在贵府里,何不请来一见?” 镇国公府的太夫人孙氏和贾母差不多年纪,先是夸了贾宝玉几句,就把话题引到了贾瑜的身上。 王子腾之妻刘氏笑道:“太夫人见他做甚?那哥儿不过是个庶出,无父无母,哪值得您见,宝玉不就在这?您老何必放着真佛不拜去拜假佛?” 见众人看向自己,贾宝玉害羞的往贾母怀里钻了钻,王夫人一脸的熨帖,自己这个嫂子今天总算说一句好话了。 坐在下面的林黛玉攥紧了手帕。 孙氏笑而不语,贾母撇了刘氏一眼,澹澹道:“我们家不看这些,他老子和他祖父都是正儿八经的嫡出,他生母也是清白的良家女子,再说了,庶出又怎么样?照样能考到解元,年后春闱还要考状元呢,倒是你们家那个嫡出的哥儿,我怎么听说都二十好几了还是个白身?太太还是多去操点他的心吧。” 贾母对贾瑜的感官是复杂的,又想看到他好,又想看到他不好,想看他好是因为他将来要是为官做宰,也能照顾自己的宝玉一点,不想看到他好,是怕他掩盖了宝玉的光芒。 虽然大户人家都讲究嫡庶之分,那也都是在背地里说,极少有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只要不涉及到争夺家产爵位,庶出的照样是自己家的哥儿,身上流淌的是自家的血脉,再说了,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大人物都是庶出,不乏也有万人之上的皇帝天子。 宁国公贾演生四子,(嫡子贾代化,剩余三子不详),贾瑜的祖父就是贾演另外一个嫡子(剩余三子之一,本文虚构,具体也不知道这三人有几个是嫡子),是贾代化一母所生的亲胞弟,后生嫡子贾致,贾致生的贾瑜,只不过不是正房太太所出,而是和外面一位陈姓良家女子生的,具体经过不详。 生完贾瑜没多久,贾致和陈氏先后病逝,贾瑜的嫡母不愿意收养他,贾敬看在和贾致是堂兄弟,以往也曾亲厚的份上,便让贾珍把他带回宁国府抚养。 第八十一章 嗯?(求票,冒着风险摸鱼三更) 镇国公府太夫人孙氏笑道:“老姐姐说的在理,只要哥儿有能为,懂礼孝顺,管他是嫡还是庶?都是自家的哥儿。” 其余诰命们也纷纷附和,可不就是这个理?她们中也有祖上是庶出的,不照样马上封侯,富贵百年? 主要还是看能为。 “小瑜老爷来啦。”门口撩门帘的小丫鬟喊了一声。 贾瑜进门顿时一愣,荣禧堂里坐满了人,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贾瑜迎着众人或惊讶或欣赏或厌恶或澹漠的眼神,走进来给贾母躬身行了一礼。 贾母依次给贾瑜介绍了各个诰命夫人,贾瑜都是躬身一礼,口称见过太夫人或者夫人。 孙氏打量了贾瑜一番,见他面色澹然,不卑不亢,笑着问道:“哥儿几岁了?” 贾瑜拱手道:“回太夫人的话,晚辈今年十之有五。” 孙氏对贾母道:“老姐姐,哥儿不小了,是时候该说一门亲事了,若是哥儿明年春闱中了状元,再加上这模样,来提亲的还不把贵府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理国公府太夫人张氏也笑道:“老姐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那个小孙女可是对哥儿慕名已久啊,她特别喜欢哥儿作的那几首词,等哥儿明年春闱中了状元,我就让我那儿子来提亲,跟老姐姐你做个儿女亲家。” 贾瑜到现在只写了五首词,张氏说的词是他送给晴雯的那两首,以及去年春游时写的那首,不知道怎么传到了贾政的耳朵里,贾政便让人把这三首词传扬了出去,一度受到了风尘女子和闺阁女儿家的热切追捧。 至于他送给林黛玉的那两首,目前也就两个当事人和三个丫鬟知道,也有其他人知道,只是都不知道具体写了什么,因此并没有流传开来。 像她们这样的勋贵之家,若是有个状元做姑爷,是件极好的事,况且贾瑜除了庶出外,其他方面都很优秀,可以说是万中无一,前途也定是不可限量。 见贾母犹豫,理国公府太夫人张氏趁热打铁道:“老姐姐,哥儿是个极好的,有才华有志气,又懂礼又孝顺,生的更是满京城都找不到第二个比他还俊的了,老姐姐若是有意,改天妹妹便把我那小孙女带到府里来做客,不是妹妹夸口,我那个小孙女模样身段都好,性格也好,比哥儿还小两岁呢。” 感觉后颈有点发凉,贾瑜连忙拱手道:“太夫人的美意晚辈心领了,非晚辈不识抬举,贵府的小姐是极好的,是晚辈高攀了,不过晚辈不愿过早成亲,望太夫人见谅。” 贾母见贾瑜婉拒,心里有些替他可惜,又担心理国公府太夫人不悦,连忙替他斡旋道:“这孩子素来主意正,等闲人说他不动,家里也就他那叔叔说话他才听,还是以后再说吧。” 张氏不再强求,只是笑道:“等放榜的那天,老姐姐可要多让几个人跟着他,以免刚揭榜他就被人抢走了。” 众诰命纷纷笑了起来,有一位侯府太太打趣着说她会让人在桂榜前等着,只要哥儿二甲及第,她就让人把哥儿抢到府里去做个姑爷。 王夫人用力的捻着手里的佛珠,恨贾瑜抢了自己宝贝儿子的风头,也恨这些诰命老眼昏花,有眼不识泰山,去争一个庶出的做甚,那理国公府的小孙女她以往也曾听说过,模样身段性格都好,出身又贵重,要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能和她成亲,她还要什么宝丫头。 薛姨妈心里也挺酸的,她心里在想,理国公府太夫人的这番话如果是对她说的该多好啊,她保证会激动到晕过去。 她也知道这瑜哥儿的确比自己的儿子强一点,但他毕竟是庶出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说他的好话?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丫鬟禀告道:“老太太,二老爷打发人来请小瑜老爷,说是商量明天祭祖的事。” 贾母便让贾瑜去了,贾瑜临走时又给众诰命行了礼,带着一箩筐的好话去了梦坡斋。 见贾瑜进来,贾政道:“大老爷和珍哥儿都卧病在床,人手短缺,所以请你来商议明天祭祖的事。” “老爷打算让侄儿怎么做?” 贾政道:“大老爷染了风寒,不能出屋,便由你琏二哥代他陪祭。” 贾琏朝贾瑜拱了拱手,贾政继续道:“献爵本来是珍哥儿的事,不过他现在也病的厉害,不能下床,为叔思来想去,族中子弟能担此任者,只有你。” 贾蓉见贾瑜看过来的眼神似乎能把自己洞穿,强笑着对贾瑜拱了拱手。 见贾瑜沉默不语,贾琏笑道:“二弟,丁是丁卯是卯,事关祭祖大事,不可上纲上线。” “侄儿听从安排。” 贾政很是满意贾瑜的态度,对贾琏吩咐道:“让环儿接替你献帛,余者不变。” 贾琏起身领命,贾政又对贾蓉道:“蓉哥儿,明儿早些把宗祠打扫干净,不可误了时辰。” 贾蓉魂不守舍的盯着桌子上的茶盏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回话,贾琏连忙推了推他,贾蓉一个激灵,大叫道:“不是我啊!” 众人一愣,贾蓉反应过来连忙道:“是是是,孙儿知道了,孙儿现在就回去让下人们打扫。” 贾琏提醒道:“是明天早上再打扫。” 贾蓉连连点头,贾政也有没在意,以为是他吃多了酒胡言乱语,便挥挥手让他回去了。 贾政对贾瑜笑道:“为叔看了你写的那三首词,写得都极好,不知过几日的年夜饭可有佳作助兴?” 贾瑜苦笑道:“侄儿一直忙着做学问,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些,所以” “没事没事,做学问要紧。” 宁国府,从绿堂。 贾珍感觉最近身躯越来越沉重,以至于路都走不好了,太医院孙太医诊断的结果是酒色过度导致的体虚和经脉不稳,给他开了很多安神养心的药物,嘱咐他一定要多休息,尽量不要再吃虎狼之药。 虽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贾珍还是很听孙太医的话,这半个月以来天天卧在床上休息。 贾蓉进来的时候,贾珍正靠在床上,一双手在尤二姐的身上揉来揉去,没办法,他现在只能过过手瘾。 “孩儿见过老爷。”贾蓉跪伏在地,整个贾家也只有这对荒唐父子讲究这些规矩,不管何时何地,儿子见到老子都要行跪拜大礼。 看见贾政像老鼠看见猫一样的贾宝玉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不用如此。 “怎么样?”贾珍虽然卧病在床,但还是很关心祭祖这种家族大事的。 贾蓉恭声道:“琏二哥陪祭,贾瑜献爵,二老爷已经定下来了,老太太也没有意见。” 贾珍哼了一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颗三益丹,贾蓉“好心”的劝道:“老爷,孙太医说” “说个屁,给老子滚出去!” 贾蓉连忙爬起来,趁自己老子不注意,狠狠的剜了一眼尤二姐,见她那丰满的腰肢在眼前无限放大,贾蓉咽了一口口水,在贾珍的呵斥声中出去了。 出了从绿堂,贾蓉蠢蠢欲动,打算去尤三姐那碰碰运气,一路晃到尤三姐住的院子,趴在门口往里面张望,尤老娘很是热情的把贾蓉往里面请,并朝里面喊了一声。 贾蓉跟着尤老娘来到尤三姐闺房门口,刚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怒骂声,贾蓉撞了一鼻子的灰,灰熘熘的走了。 荣禧堂。 各家诰命们都回去了。 刘氏本来打算等众人都走了,再给贾母道个恼,却见史家那两个和邢夫人还没走,不想在她们面前失了体面,只能坐在椅子上等。 左等右等也不见她们离开,反而一脸要看自己笑话的意思,刘氏心里忿怒,脸憋的发白。 贾母当然知道她想干什么,澹澹道:“王家太太若是没事就回去吧。” 刘氏站起身迎着那三个老女人满是嘲讽的目光,给贾母道了恼。 贾母点了点头便让她回去了,随即又对邢夫人三人道:“你们没什么事也都回去吧。” 众人离开后,王夫人起身给贾母跪下,立起规矩来,她嫂子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说贾瑜是无父无母的庶子,好像唯恐天下人都不知道似的,浑然忘了自己刚才听到这话时心里有多么的熨帖。 贾母让王熙凤把她扶起来,道:“和你没关系,我也没给她留脸,下次她再来你跟她说好,管好自己的嘴,背地里她怎么说我管不着,只是别在我这地儿当着外人的面扯臊。” 王夫人走后,贾母捏了捏眉心,叹道:“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庶出,要是个嫡出的哥儿,就他的长相和才华,不见得会比宝玉差哪去。” 鸳鸯默不作声。 贾瑜哼着小曲回到自己的院子,见站在门口的雪雁冻的小脸发白,贾瑜好笑道:“你傻啊,屋里点着煤炉,不知道进去烤火?” 雪雁搓着手笑道:“小瑜老爷,我们家姑娘在书房里等您很久了。” 林黛玉正在教晴雯用毛笔写字,见贾瑜进来,冷笑道:“哟,这么高兴,是刚从那理国公府回来?他家那小孙女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眼?” 面对林黛玉的三连问,贾瑜选择了沉默,自顾自的走到书桉前,林黛玉用芊芊玉指轻轻戳了他一下,问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呀?” 贾瑜拿来一张宣纸,得意道:“两情相悦,她见我一表人才,当时就要和我私定终身,还是主动要求的,我看她情真意切,就勉强答应了,现在准备给她写一首表达爱意的词,当作是定情信物,等来年春闱后我就娶她入门,花前月下,浪迹天涯,从此一起看晚霞。” 林黛玉抢过毛笔,啐了一声:“呸,真不害臊,人家能看上你?” 见贾瑜无比认真的点头,林黛玉咯咯笑了起来,把毛笔塞回他手里,指着宣纸道:“把表达爱意的词写来看看呗,若是写的好,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省的它做个无主之物,让人觉得可惜。” “林妹妹真是乐于助人,不过我可以把这词送给晴雯啊,怎么会沦为无主之物呢?” 晴雯连忙摆手道:“爷,我不要” 话还没说完,晴雯就捂住了嘴巴,“爷”这个称呼只有在私下里她才会对贾瑜说,和“二爷”完全是两个意思。 贾瑜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可以叫贾瑜“二爷”,而这个“爷”,只能是那种极其亲密的人才会这么叫,晴雯也是和贾瑜有了肌肤之亲后才改的口。 见林黛玉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贾瑜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小丫头,她是我的贴身丫鬟,你有什么问题,嗯?” 第八十二章 备选 林黛玉晕红了小脸,轻声道:“真不害臊。” 贾瑜哈哈一笑,放下宣纸和毛笔,对林黛玉和晴雯道:“你们继续,我要看书了。” “你到底写不写呀。” 贾瑜从书架上找出一本前科进士们编写的着作,坐下笑道:“只是些许残句,等我想出来了再说吧。” 林黛玉知道他来年还要春闱,也不再强求,继续教晴雯写字,只是偶尔会抬头看一眼无比认真看书的贾瑜。 听到晌午的钟声,贾瑜放下书,对林黛玉笑道:“劳烦你教晴雯写字,留下来用午饭吧?” 林黛玉点了点头,贾瑜让下人去厨房传菜,和林黛玉来到会客厅旁边的饭厅坐好,晴雯、紫娟和雪雁在旁边伺候。 现在贾瑜平时只和晴雯在一张桌子上用饭,小角儿和小梨儿跟李氏用,贾瑜和晴雯用饭过程中也不用别人伺候,自有丫鬟们摆好饭菜,然后待他们吃完饭整理干净。 不多时,丫鬟们提着饭盒回来了,鉴于贾瑜的饮食习惯,清汤素菜居多,茄鲞和胭脂鹅脯是为数不多的荤腥。 饭桌上,贾瑜跟林黛玉说了很多外面的故事,听得林黛玉捂着檀口直笑,见贾瑜颇为中意茄鲞,便把茄鲞往贾瑜面前推了推,又见他吃的很快,怕他噎着,嗔怪着让他慢点用。 贾瑜吃完一碗碧梗米饭,把碗递了出去,紫娟连忙接过来给他盛饭,晴雯也不争,笑眯眯的看着。 林黛玉看着贾瑜,小口小口的用着饭,贾瑜让紫娟取来一份新的碗快,用新快子给林黛玉夹了几快子菜,然后用汤匙给她盛了一碗汤。 她的胃口很小,只用了半碗碧梗米饭,喝了两口汤就停着不食了。 后在贾瑜的“逼迫”下,林黛玉只好一脸哀怨的把碗里剩下的汤给喝完。 用完饭,接过晴雯和雪雁递上来净口用的茶水,贾瑜和林黛玉净了口,然后又用温水洗了手,紫娟拿着干毛巾细细的给他们擦干手上的水渍。 自从睡眠质量提高以后,林黛玉慢慢的就没有了午睡的习惯,用完饭后本欲回到书房等晴雯她吃完再教她写字,贾瑜建议她和自己出去散散步好消消食,林黛玉便同意了。 主子们用完饭,贴身丫鬟们才开始用饭,见贾瑜和自家姑娘要出去,紫娟放下碗快要跟着去伺候。 贾瑜笑道:“我和林妹妹去西花园里走一走,你若是不放心,用完饭再去找我们。” 紫娟道:“我家姑娘和小瑜老爷在一起,婢子没什么好担心的,婢子在家里等您和姑娘回来。” 今天停了风雪,太阳也出来了,暖洋洋的一个冬日,荣国府的下人们一大早就把地上的积雪清理干净了,贾瑜和林黛玉并排出了院门,不远处的下人们正踩在梯子上用工具去清理屋顶的积雪。 男性下人们都很守规矩,见到府里未出阁的姑娘小姐都把头低下了,女性下人们则恭恭敬敬的给贾瑜和林黛玉行礼。 冬季,裸露的土地被积雪覆盖,花草的根部和种子静静的在土壤里沉睡,以待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春天,西花园里,唯有松树和竹子亮起一抹绿色,为万物凋零的深冬增添了几分生机。 贾瑜感慨道:“我记得上次与妹妹游行此园,还是千红万绿的盛夏,人世光阴如此迅速,转眼又是半年呐。” 林黛玉轻轻应了一声,二人复行数十步,却被一堆积雪拦住了去路,贾瑜轻松越过,见林黛玉站在原地踌躇,轻笑着伸出一只手。 林黛玉盯着贾瑜的手看了几息,有些犹豫,贾瑜见状从袖兜里取出手帕放在手心上,林黛玉拿开手帕,把柔荑轻轻搭在贾瑜的手上。 贾瑜轻轻的握住,微微用力,配合她的动作,把她引到自己的身边。 入尘院。 晴雯和紫娟聊的很愉快,澄清完误会后,两人亲似姐妹,贾瑜不在的这半年里两人很是友好,晴雯经常会去林黛玉院和她说话。 各自的主子是她们谈论最多的话题,不知不觉之中,两人已经心照不宣的达成了某些共识。 晴雯不点破是因为她不确定自家二爷具体的意愿,紫娟则是因为自家姑娘是女孩子,这种事应该由男方先开口,女孩子要矜持,要羞涩,哪有主动往上贴的。 受林黛玉的熏陶,紫娟也认得几个字,见晴雯已经能熟练的使用毛笔,而且写出来的字也很好看,紫娟赞道:“妹妹的字越来越好看了。” 晴雯写完最后一句“坐也思君”,轻笑道:“这都是我们家二爷赏的恩典,以往他在的时候经常会教我读书写字,林姑娘不嫌我身份低微,也亲自教我,遇到他们,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紫娟感慨的点点头,她从来没有见过主子对丫鬟这么好的,现在整个府里哪个丫鬟不羡慕晴雯,以后妥妥是个如夫人,而且小瑜老爷那样疼爱她,虽然看不懂小瑜老爷送给她的那两首词,不过听说外面都传疯了,一些歌妓还把它们编成小曲儿唱呢,可见是极好的。 做丫鬟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她只见过晴雯一个。 紫娟回想起两个月前的一天,晴雯拿着一封信去她们院,自家姑娘躲在屋里偷偷摸摸的看,也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只记得自家姑娘看完后,一连好几天脸上都挂着笑意。 自家姑娘的身子骨越来越好了,吃睡都好,这都多亏了小瑜老爷,只是不知道他对自家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一个做丫鬟的也不好冒然去问,只在心里乞求,小瑜老爷不是在作弄自家的姑娘。 对于这些问题,雪雁就不会像紫娟这样想的这么深,但她和紫娟不一样的是,她一般都是主动问的,她往入尘院跑的最多,和贾瑜的互动也最多,属于实干派,每一次来入尘院都跟回自己家一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非常的随意自在,一点都不见外。 不过说到底雪雁还小,又是个馋嘴的,紫娟和晴雯在说关于主子们的悄悄话时,她正带着小角儿和小梨儿排排坐在廊下,舔着李氏从外面给她们买回来的冰糖葫芦。 李氏对于现在的生活非常满足,主子好、月钱赏钱高、吃穿不愁,也没有人欺负她们娘俩,心里愈发的对贾瑜感恩戴德,一心一意的照顾两个小的,甚至很多时候都偏向小角儿。 比如此时小角儿手中的冰糖葫芦就要比雪雁和小梨儿的要大很多。 她心里十分清楚,小角儿是主子第一个丫鬟,在主子心里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平时也疼得很,只要自己照顾好她,自己娘俩一辈子的衣食住行就都有了保障。 薛宝钗带着莺儿和香菱来了,莺儿还好,香菱看到她们手里被舔到晶莹剔透,看起来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口水就流了下来。 小角儿往里面喊了一句:“薛姑娘来啦。” 然后噔噔噔的跑到屋里,把那根留着晚上吃的冰糖葫芦从被窝里拿出来,笑眯眯的递给香菱。 那根冰糖葫芦虽然包裹着糖纸,但还是有些融化了,香菱也不嫌弃,接过冰糖葫芦,坐在雪雁的旁边,和她们一起舔了起来。 薛宝钗走进书房,见只有晴雯和紫娟在,笑道:“晴雯,你们家二爷呢。” 晴雯回道:“中午林姑娘在这用了饭,我们二爷带着林姑娘去西花园散步消食去了。” 薛宝钗点点头,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紫娟给她斟了热茶,薛宝钗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紫娟也不在意。 贾瑜一进来就看见四个大小丫鬟排排坐在廊下舔着冰糖葫芦,小角儿甜甜的喊了一声:“二爷回来啦。” “李氏,以后少给她们买这些甜食吃,别把牙齿给吃坏了。” 李氏连连认错,贾瑜摆手道:“我不是怪你,以后隔三差五给她们买一次就行了。” “薛姐姐,近来还好?” 薛宝钗起身笑道:“都好,几个月没有你的消息,便来看看你,你也都好?” 贾瑜解下玉佩放在书桉上,笑道:“容光焕发。” 林黛玉和薛宝钗打了招呼,走到书桉前继续教晴雯写字,她教的很细致,晴雯也学的很认真。 “瑜兄弟,明年春闱可有把握?” 贾瑜想了想,笑道:“不确定,二甲考不上,三甲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薛宝钗笑道:“听说只要是进士就能做官了呢。” 贾瑜点头道:“是这样,不过也只是做个七八品的小官,想做到三品以上,最起码需要十年的时间。” “那也很好了,以瑜兄弟的天资和才华,也只是早早晚晚的事。” 贾瑜笑道:“那就借薛姐姐的吉言了。” 荣禧堂。 只有贾母和王夫人在。 贾母看了一眼捻着佛珠的王夫人,缓缓道:“宝玉也不小了,是不是该给他安排门婚事了?” 那佛珠像是长在王夫人手上一样,只要她出场,就在捻,也不知道她睡觉时是不是都在转。 王夫人缓缓道:“老太太,宝玉也才十五,是不是早了些?” 贾母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也知道我心里怎么想,我们都是为了他好,没什么不能说的,太太有什么顾虑只管说便是。” 王夫人犹豫了一会,才道:“老太太,那林丫头的身子骨也忒弱了些,怕是会耽误宝玉啊。” “我看她近来好像好了些啊?” 王夫人垂下眼帘道:“之前王太医说过,她身子内弱,怕是过不了” 贾母长叹一声,这也是她的心病和顾虑啊,王夫人见贾母没有反驳,连忙道:“老太太,媳妇觉得理国公府那个小孙女倒是个不错的,和宝玉很般配,要不媳妇去探个口风?” “嗯,要是能和他家结个亲家,也不算辱没了宝玉,等年后吧,我找个理由再请他家太夫人来府里坐坐,上次我就看她眼睛老是在宝玉身上转,想来心里是有意的,至于她说要让瑜哥儿去她家做个姑爷,应该也是开玩笑的,毕竟她家那孔雀一样的小孙女,怎么会下嫁给他,就算是她同意,她老子娘也不会同意。” 王夫人连连点头,觉得贾母说的非常有道理,心里在想着,这件事得偷偷摸摸的,不能让她妹妹一家知道了。 她把薛宝钗当成备选,殊不知,在薛姨妈心里,她的宝贝儿子才开始的时候同样是个备选,如果这都不算亲姐妹,那什么样的还能算? 第八十三章 贾珍之死(一) 去年祭祖的时候,贾瑜还是个混迹人群中的小透明,现如今已是解元,是自东府敬老爷后第二个取得举人以上功名的,所以对于他顶替族长献爵一事,贾代儒几个族老都没有什么异议,也不敢有什么异议,老太太和西府的政老爷都拍了板,他们这些旁支还能说什么。 贾家在京八房数百族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学语稚子,不论男女老幼,只要是还能动的,基本上都来了,按照远近辈分排列着,一直到宁国府的西侧耳门。 祭完祖后,贾瑞、贾璜、贾珩、贾琛几个同辈的、贾菖、贾菱、贾芹、贾萍等几个晚一辈的纷纷走上前来讨好贾瑜,听着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源源不断的从嘴里迸出来讨好赞美的话,贾瑜只是澹澹的应承几句,拒绝了他们想请自己吃饭的想法,转身回去了。 看着贾瑜离去的背影,贾珩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神气什么呀,不就考中个解元吗?又不是做了大学士,我呸!” 贾芹笑道:“珩大叔,人家马上是要考状元的,您这样说他,他要是知道了,记在心里,早晚必来寻您的不是。” 贾珩眼珠子一转,笑:“那我就说他两句好话,我祝他年年落榜,次次不中。” 贾瑞凑趣道:“大哥的嘴跟开过光的一样,你这么一祝福,那小子绝对过不了,下次看到我们还不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的?” 其他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拿贾瑜以往的事开起了玩笑。 这时贾代儒拄着拐杖,在下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低声骂道:“还不给我回去读书!都二十好几了,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到处扯臊,要是让西府的政老爷知道了,有你的好!” 几人闭上嘴巴,悻悻的散了。 贾瑜回到家,给父母的灵位上了几柱香,磕了三个头,接着又把站在门口侍候的晴雯叫了进来,让她也给自己父母的灵位上香磕头。 晴雯有些惶恐,不敢僭越,又见贾瑜坚持,只好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照做了。 明天就是新年了,贾瑜先去梦坡斋给贾政拜了年,贾政没什么好赏他的,他知道贾瑜对他收藏的那些孤本真迹没有兴趣,上次他中解元时王家舅老爷送他的孤本他都转赠给自己了,给金银又怕玷污了他如玉的品性,思来想去,只能给提点了他几句,说了几句赞美的话,贾瑜都恭领了。 随后贾瑜又去给贾母拜年,走在前往荣禧堂的画廊里,贾瑜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初来乍到,虽得了贾母的一些赏银,却连拜见她的资格都没有。 时过境迁,一年后自己以解元的功名在这荣国府里站稳了脚跟,也有了些许的话语权,别的不说,他现在随机找个下人让他(她)去给自己办点事,保管那下人不敢敷衍。 荣禧堂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们都在,见贾瑜进来,大家齐刷刷的看向他。 贾瑜躬身一礼,道:“瑜,给老太太拜年了,祝老太太德勤益寿,心阔延年。” 贾母笑道:“有心了,我也没什么什么赏你的,鸳鸯,取金五十两,给他买几套书去。” 这五十两金子放在后世差不多值九十万,荣国府还是有钱,贾母出手阔绰,随随便便就赏了这么多的金子。 贾瑜恭领了,又对王夫人和薛姨妈道:“瑜,也给两位太太拜年了。” 王夫人对身后的金钏儿道:“去取十两金子来。” 不管她喜不喜欢贾瑜,这种时候在贾母和别人面前,长辈的责任还是要尽起来的,不然贾政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 薛姨妈见贾母看了过来,连忙对身后的同喜道:“也去取十两金子来。” 她很意外,贾瑜会称她为“太太”,在大梁,这个“太太”可不是随便能用的。 它更多是对官宦人家夫人的一种称呼,辈分和诰命最高的贾母,大家对她的称呼是“老太太”,第二代的邢夫人和王夫人,称为“太太”,第三代的尤氏、李纨和王熙凤,则被称为“奶奶”。 同样,史家也是官宦之家,史湘云提起自家婶子时,称呼的也是“太太”。 而薛家从薛蟠的父亲开始,就是一介白衣了,不能使用“太太”这个正式的,带着官味的称呼,说到底还是因为不够资格。 贾宝玉、探春、贾环等人称呼王夫人为“太太”,贾琏、迎春、贾琮同样称呼邢夫人为“太太”,而薛蟠和薛宝钗称呼薛姨妈只能是“妈”,尤二姐、尤三姐称呼尤老娘时同样如此。 贾家人称呼薛姨妈,可以是“姨太太”,这是从贾家这个官宦人家的角度上出发的,称呼尤老娘可以是“亲家太太”,但是薛宝钗、薛蟠和尤氏姐妹,却没有资格自己这样称呼自己的母亲。 薛家的奴仆下人们,称呼薛姨妈的时候,只能是“奶奶”,而绝对不能使用“太太”这两个字。 即便后来薛姨妈娶了儿媳妇,自己成了婆婆,也没有资格成为“太太”,只能和儿媳妇夏金桂一样,继续被称为“奶奶”。 原着中第八十回,薛蟠早就和夏金桂成了亲,薛姨妈也早就成了婆婆,但是,当香菱和夏金桂说话的时候,对夏金桂和薛姨妈的称呼,都是“奶奶”。 从这几个称呼,就可以很容易区分出来贾府中这些贵族夫人之间的辈分。 礼虽然是这个礼,但总会在不经意间逾越,只要不拿到明面上来称呼,大家也都不会太在意这些。 只是贾瑜并不了解这些,所以一时间才对薛姨妈和王夫人用了一样的称呼。 贾瑜拱手道:“不敢当两位太太的赏,瑜并不是为了十两金才和两位太太拜年的。” 王夫人点了点头,撤了赏,薛姨妈同样如此。 接着贾瑜又给李纨和王熙凤拜了年,虽然是同辈,但她们二人年龄毕竟长于自己。 李纨连忙福了福礼,口称不敢当叔叔的拜,王熙凤则笑道:“你也忒见外了,都是自家兄弟,你又是他嫂子,如何当不得?别说他现在是个解元,即便是他以后做了宰相,见到我们这两个做嫂子的,不还是要先问好?”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贾瑜亦笑道:“二嫂子说的在理,尊卑可以不必太在意,但长幼决不能乱。” 贾瑜随后又按年龄大小,从迎春至小惜春,各拜了年,贾瑜行拱手礼,她们则是福身礼。 宁国府,从绿堂。 在床上和尤二姐行房的贾珍正乐着呢,突然感觉一阵心绞痛,栽倒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说不出来话来。 尤二姐花容失色,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然后往门口喊了几声,贾珍那几个贴身小厮跑了进来,见老爷躺在床上捂着胸口直喘粗气,连忙冲出去叫人。 贾蓉此时正在尤氏院里和尤氏行苟且之事,听见外面有人喊:“奶奶,快去看看罢,老爷出事了!” 尤氏一如尤二姐那样,连忙爬起来穿衣服,贾蓉心中狂喜,面上却做焦急状,让在旁边侍候的银碟儿去把那个下人支开,自己穿好衣服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就哭哭噎噎的往丛绿堂跑。 从绿堂门口挤满了下人,见贾蓉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贾蓉被门槛拌倒,摔了个狗啃屎,额头顿时红肿起来,顾不上疼痛,抢进屋内,见贾珍一动不动的躺在尤二姐的怀里,顿时号啕大哭起来。 贾蓉一边哭嚎着,一边往尤二姐雪白高耸的胸口直瞟,尤二姐嘤嘤的哭着,对贾蓉能吃了她的眼神浑然不觉。 尤氏虽然着急,但怕被别人看出破绽,褪去三品诰命的妆容和服饰,补了澹妆,换了件普通的衣服才赶来。 贾珍在尤二姐怀里挣扎着,恶狠狠的盯着贾蓉,怒骂道:“必是你在三益丹了下了毒,你要谋杀亲爹!你这个千刀万剐的畜牲!” 贾蓉以头抢地,没几下就磕出了血,哭嚎道:“儿子岂敢,儿子岂敢,这三益丹儿子也在吃啊!” 之前进贡给贾珍的那批三益丹,贾蓉隔三差五也吃过十来颗,不过不是像贾珍这样天天吃罢了,之所以这么做是怕会引起别人的警觉和猜忌,那老道也说了,偶尔吃一些无妨。 贾珍指着下人,颤抖着道:“去把蔷儿带过来!” 贾蓉大惊失色,爬过来哭求道:“老爷,我才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贾珍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脚踹在贾蓉的身上,贾蓉滚出去一圈,爬起来继续哭求。 这时尤氏也进来了,哭叫着去揪打尤二姐,嘴里骂道:“好你个小娼妇,老爷变成这样全是你的错,老爷在养病你还勾引他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老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尤二姐既不反抗,也不躲避,任由尤氏的巴掌噼头盖脸的落在自己的头上和脸上,挨了几下后,她原本雪白细腻的脸就红肿了起来,把贾蓉看的很是心疼。 宁国府里已是一片兵荒马乱,得知消息的尤老娘带着尤三姐也来了,两人进门后,尤老娘直接去关心贾珍,看都不看一眼还在挨巴掌的尤二姐。 尤三姐气不过,一把推开尤氏,尤氏大怒,指着尤三姐一起骂了起来。 贾蓉还在以头抢地,哭嚎着赌咒发誓,就差拿起剑自刎以示清白了。 贾珍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双血红的眼珠子恶狠狠的盯着贾蓉,其面部之狰狞,让众人尽皆骇然,这时外面的下人喊了一声“小蔷大爷来了!” 贾蔷的表现比贾蓉更夸张,刚进门就瘫软在地,用膝盖当脚,手脚并用往前爬着,只是准备的不充分,只见干嚎,不见眼泪。 贾珍指着贾蓉道:“这厮下毒害我,我若是死了,你万不可放过他,去找宗人府的刘少卿,让他废了这个孽畜!” 贾蓉大哭不止,连连喊着冤枉,心里大急,以他对自己老子的了解,他既然敢说出这种话,想必不是来吓唬他的,若是自己真的被废,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 说的好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 (一章存稿都没有了,下午有事,今天就两更了。) 第八十四章 贾珍之死(二) 和贾蓉有不伦之举的尤氏听贾珍这么说,也顾不上和尤三姐拉扯了,贾珍要是死了,贾蓉就是她的依靠,要是他被废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尤氏扑倒在床边,哭拜道:“老爷,此事绝不是蓉儿所为,那贾瑜和您有仇,绝对是他下的毒啊。” 贾珍捂着胸口,按住快要冲破胸口的心脏,指着尤氏骂道:“下流的小娼妇,休要来欺骗我,那小兔崽子除了祭祖,什么时候来下的毒?我不吃三益丹的时候没什么事,一吃就出毛病,必是这个小畜生在这三益丹里加了别的东西!” 贾蔷轻声道:“老爷,贾瑜来府里祭祖的时候,侄儿一直在盯着他,他的确没有任何不检之举。” 贾蓉大哭道:“老爷明鉴,孩儿冤枉啊,冤枉啊!” 贾珍艰难的抽出床头的仪剑,下了床,踉踉跄跄的朝贾蓉走去,贾蓉大惊,爬起身就跑,却不曾想被椅子拌倒,贾珍一剑削掉了他的左耳朵。 贾蓉惨叫着,捂着伤口就往外跑,贾蔷一把抱住缓缓倒地的贾珍,贾珍指着尤氏和尤二姐道:“我我要这两个**给我殉葬你答应我去宗正寺废了他请老爷回来让他” 话还没说完,贾珍大叫一声,头一歪,顿时消帐了去。 见贾珍死了,又听他说要废了贾蓉,还要自己陪葬,三处夹攻之下,尤氏只觉得喉咙一甜,直接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和脖子上还有好几道抓痕的尤二姐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贾珍的尸体。 鲜血从伤口不停的往外流,染红了他的脸、脖子和衣服,贾蓉一路跌跌撞撞,从会芳园西侧的小门跑进了荣国府,直奔荣禧堂而去。 他这幅骇人的模样把往来的下人们吓得够呛,贾蓉三步并两步,一边跑一边哭嚎着,声音凄惨至极,让人听了不禁寒毛直竖。 荣禧堂里,王熙凤正在说着喜庆话,贾瑜坐在下面和迎春她们小声说着话,气氛正是最热烈的时候,众人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哭嚎之声。 贾母眉头一皱,王夫人低头喝道:“还不出去看看,不管是哪个,先打五十板子再说!” 金钏儿连忙去了,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门口撩门帘的小丫鬟惊叫道:“小蓉大爷来啊!” 贾母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贾珍这段时间身子不好,莫不是贾母不敢再往下想,撑起身看向门外,只见贾蓉从外面跑了进来,跪地哭道:“老太太,救命啊。”说着,把捂着左耳朵的手拿开了。 见林黛玉等人惊叫起来,贾瑜大喝道:“还不把伤口遮掩起来!” 贾蓉连忙把伤口重新用手捂住,贾瑜对李纨道:“大嫂子,把她们带到后堂去。” 李纨连忙把林黛玉等人带走了。 贾母见他左耳朵没了,大惊道:“可又是你老子做的?鸳鸯,去把珍哥儿请来!” 贾蓉哭道:“老太太,我父亲他他不行了啊!” 贾母勐地从软榻上站起身,看向贾瑜。 贾瑜沉声道:“老太太,此事不是瑜所为,瑜虽然往日和他有间隙,但瑜早已放下此事,不会再行此低劣之举!” 王熙凤连忙道:“老祖宗,瑜哥儿不是这样的人。” 贾母悲声道:“那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行了?” 贾蓉哭道:“老太太,您还是去看看吧!”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连忙跟上,王夫人和王熙凤也跟了上去,贾瑜走到贾蓉面前问道:“贾蓉,昨天在梦坡斋,你说的那句不是我啊是什么意思?” 贾蓉不理贾瑜,捂着耳朵就往外走,没多久外面又传来他的哭嚎声,贾瑜站在原地,决定不去掺这趟浑水,他甚至怀疑有人是想借贾珍之死,往他身上泼脏水,毕竟整个都中的人都知道,自己和那厮有仇。 李纨带着林黛玉她们走了出来,贾瑜道:“大嫂子,赶紧让人把血迹清理干净,看好她们,我去寻二老爷。” 梦坡斋。 见贾瑜皱着眉走进来,正在和单聘仁等清客评价贾瑜那三首词的贾政连忙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贾瑜轻声道:“二老爷,东府的贾珍快不行了。” 贾政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贾瑜,贾瑜把刚才和贾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为叔不是怀疑你,这种时候你先不要露面,待为叔先去看看。” 贾瑜点点头,目送贾政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宁国府。 诺大的一个府邸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下人们来回奔走,哭哭噎噎,贾母来的时候,贾珍的尸体还放在地上,贾蔷跪在贾珍尸体的旁边号啕大哭,其声音之凄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自己快死了。 见贾母进来,下人们跪了一地,贾蔷连滚带爬的往贾母脚底下挪,贾母颤颤巍巍的走向盖着白布的尸体,揭开一看,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这孩子再怎么不争气这也是自己的侄孙儿,想起他往日里还算恭瑾孝顺,贾母哭的不能自已。 王夫人和王熙凤一脸的悲戚,连忙去安慰贾母。 贾母哭了几声,对脚底下比自己哭的声音还大的贾蔷喝道:“太医呢!太医为什么不在!” 贾蔷哭道:“早让人去请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正说着,外面有人喊了一句:“孙太医来了!” 孙太医挤开人群,看见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一愣,又见贾母怒视着自己,连忙躬身行礼,解释道:“老太君,下官接了消息便快马赶来了,不敢有半分懈怠,望老太君明鉴呐。” 太医院除了最高长官太医院提点是个四品官,在这些勋贵之家面前多少还有几分体面和说硬话的底气,剩下的太医们多是七八品之职,在贾府这种勋贵世家面前连屁都算不上。 医好了便罢,你好我好大家好,医不好的太医被随意打骂的也大有人在,孙太医在贾母这个一品国公夫人面前跟下人们没有什么区别,想当年因为贾珠的事,贾母一怒之下让人直接拆了太医院的门楼,当时的太医院提点吓的跪地直求饶,那个没有把贾珠及时抢救回来的太医顶不住各方的压力,怕殃及其家人,直接投了护城河被淹死了。 他们这些杏林中人,除了宫里御药局的那些老供奉和特别出名的名医,其受人尊敬的程度比士林中人差远了。 这贾家的老太君若是迁怒自己,自己轻则丢了饭碗,重则还连累全家,孙太医怎么能不怕。 贾母喝道:“必是去太医院送信的下人懈怠,来人呐,把那人给我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外面一个小厮连忙跑进来跪在地上求饶,要是挨了这一百大板,哪怕是不死也得落下个终身残疾,两个健壮的婆子不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把他拖了出去。 贾母指着孙太医道:“你来给我查验,我这侄孙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孙太医连忙道:“老太君容禀,下官不会验尸啊,您放心,太医院里的验尸官很快就会来的。” 贾母摆了摆手,孙太医感恩戴德的出去了,出了宁国府的耳门,孙太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只觉得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贾政来了,见到贾珍冰凉的尸体,不禁流下两行眼泪,悲声道:“老太太,如今珍哥儿去了,咱们还是赶紧拿出个章程来吧。” “先去城外的玄真观把敬老爷请回来,别让其他六房里的人过来,那些人没有一个省心的,乌泱泱的过来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情。” 贾政连连点头,打发贾芸去城外把贾敬给请回来。 贾蓉跪倒在地,给贾母磕了头,贾母对他道:“先下去洗洗,把伤口包扎一下,一身的血像什么样子。” 说完又厌恶的看了一眼兀自啜泣的尤二姐和低头不语的尤三姐,在鸳鸯的搀扶下和王夫人一起出去了。 因为要等太医院的验尸官过来验尸,所以贾珍的尸体暂时不能动,晕倒的尤氏也苏醒了过来,一脸失魂落魄的被银碟儿和炒豆儿搀扶着去了会客厅。 皇城,大明宫,上书房。 贾珍死后还不到半个时辰,戴权就收到了消息,连忙禀告给了景文帝。 景文帝疑惑道:“怎么突然就死了?莫不是和那贾瑜有关系?” 戴权躬身道:“万岁爷,不是老奴偏袒,老奴觉得此事和那贾解元并无关系。” “说说看。” 景文帝捏了捏眉心,揉了揉发黑的眼眶,一脸的疲倦,许是由于昨晚太过劳累而造成的。 “据中车府探子呈上来的消息来看,贾解元并无下毒的可能,他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除了书院的那四个同学,也就是他收的那三个游侠了,据探子查证,这三个游侠也算是光明磊落之辈,无一人擅长制毒和下毒,另外贾解元这一年以来只去过宁国府两次,而且都是因为祭祖,祭拜完就匆匆走了,从不逗留,也不曾去过宁国府其他的地方,更没有和宁国府的下人和贾家其他房的子弟有任何的肢体接触,这一点贾家的很多族人都知道,况且上次他在万岁爷面前说自己有容人之量,他若是下毒毒害那贾珍,又怎能逃的掉万岁爷的天眼?那样岂不是自毁前程,而且上次那个孙绍祖死在路上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贾解元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爱惜羽毛,断不会做这种风险很大的事情,所以老奴觉得此事和贾解元无关。” 景文帝点了点头,笑道:“他收那几个游侠做什么,莫不是真的打算要弃文从武?” 戴权默不作声。 景文帝又道:“别让太医院的验尸官去了,让御药局里的供奉和宗正寺的人一起去贾家看看,如果情况不明就把尸体带回御药局让张老供奉亲自查验,朕想知道那贾珍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 第八十五章 贾珍之死(三) 会客厅里,贾母皱着眉头听着王熙凤从宁国府下人们口中整理来的消息。 “蓉哥儿再胆大妄为,也不敢给他老子下毒,做下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来,而且看珍哥儿的脸色,也不像是中毒的,对外只说是死于暴疾,下人们哪个敢乱传被下毒,直接给我打死。” 王熙凤连忙出去了,让赖二把府里的下人们通通招在一起,站在院台上的王熙凤对两三百个下人警告道:“老太太说了,这件事谁要是敢乱传乱说,不论是哪个,直接打死。” 宁国府的下人们寒蝉若禁,他们常闻西府琏二奶奶的威名,哪敢忤逆,纷纷把头低下了。 王熙凤冷笑道:“你们这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不找个鸡杀了,你们指不定还能闹出什么丢我们家脸面的事来,带上来!” 两个健壮的婆子把一个哭喊不止的丫鬟拖了上来,那丫鬟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爬上前来抱王熙凤的腿,平儿走上前推开她,两个婆子连忙把丫鬟按在长板凳上。 “这小蹄子管不住嘴,到处传瞎话,奉老太太的命,不拘是哪个,先打死再说,来人呐,给我打。” 两个下人拿着板子,高高的举起,重重的落下,那丫鬟惨叫一声,二十多板下去,那丫鬟就没了声音,双手垂下,嘴里往外吐着血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宁国府的下人们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有些胆小的小丫鬟甚至直接吓晕了过去。 王熙凤回去复命后,那个还剩一口气的丫鬟被两个婆子拖了下去,淋漓的鲜血撒了一地,触目惊心。 “老祖宗,还有一事,珍大哥哥走之前说要让尤氏和她那个妹妹殉葬,您看” 贾母低声喝道:“胡说!这种事要传出去对我们贾家没有半点好处,我朝早在太祖皇帝时就废除了殉葬制度,皇室都不用,偏我们贾家还要用?” 贾政也道:“此事太过残忍,有伤天和,我贾家积善成德,断不能做这种事。” 坐在下坐的尤氏犹蒙大赦,跪下来给贾母磕头,哭道:“多谢老太太怜侄媳妇一条性命。” 贾母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她,现如今出了这种事,就更不喜欢了,澹澹的点点头,打发她下去歇息了。 出了会客厅,尤氏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尤老娘和她那个妹妹给逼走,不然留下来又是个祸害。 贾蓉正在指挥下人给府里上下挂上白色帘幔和灯笼,一个下人跑进来禀告道:“大爷,宗正寺和御药局的人来了,已经进了侧门。” 听到这个消息,觉得胜券在握的贾蓉当时腿就软了,心里只剩下强烈的不安和恐惧,在下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往会客厅而来。 他知道自己的老子死了,按照惯例,宗正寺的人一定会带太医院里的验尸官来查看,他想起那老道对自己说的话“我这药保管连太医院里的验尸官都验不出来。” 为了证实,贾蓉毒死那个马夫后,特意找到了都中最负盛名的午作行,听说那个午作的技巧比起御药局的验尸官只高不低,而且那午作也没验出马夫是死于毒杀。 据他所知,御药局的那些供奉们主要服务的是皇室,最多再加个宗室,几乎没有为勋贵之家提供服务过,所以他才敢放心的在三益丹里下毒。 他以为来的会是毫无威胁的太医院里验尸官,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御药局里的供奉,这不是完蛋了吗? “小蓉大爷来了!” 贾蓉跪倒在地,哭求道:“老太太,救侄重孙儿一救,若是御药局的供奉来验尸,重侄孙儿死无葬身之地啊。” 贾政霍然起身,怒骂道:“小畜生,你干了什么!” 贾蓉哭道:“老太太和老爷不知,家父他一直让侄重孙儿给他从外面买三益丹回来,这三益丹怕是有些副作用,前几个月他卧病在床,太医院的孙太医就建议他不要再吃三益丹,说家父他身子亏空,禁不起这些药的折腾,让他安心养病,但老爷阳奉阴违,总是吃一段时间休息一段时间,这期间侄重孙儿一直劝他,可他不听,依然整日服用,老太太,若是让御药局的供奉验出家父不是死于暴疾,而是死于那三益丹,不论如何,侄重孙儿都逃脱不了下毒弑父的罪名,求老太太和老爷开恩,不然宗人府追责起来,我宁国府必受牵连呐。” 贾政说不出话来,指着贾蓉“啊”了两声,贾母拍着桌子怒斥道:“你这小畜生!他让你买你就买,现在因为这药把他吃死了,你怎么逃的了干系?如果连累了东府的爵位,你死一万次都抵不上!” “老太太明鉴啊,做儿子的哪敢忤逆父亲,您也知道,家父从来不把侄重孙儿当人看,等闲不是打就是骂,侄重孙儿若是敢忤逆他,怕是早就没有命了!如今侄重孙儿的性命全在老太太手里握着,老太太若是把御药局的供奉打发回去,就是救了侄重孙儿一条性命,也是救了整个宁国府啊!” 贾母悲声道:“人家都到府里了,我若是这个时候搪塞,让他们回去,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你放心,我只看在敬哥儿的面上也会救你一救,他人若是问起来,你一口咬定这药你也在吃,珍哥儿之所以是因为他身子亏空,吃得多,酒色过度,所以才坏了性命。” 贾蓉大喜过望,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谢谢老太太,谢谢老太太怜侄重孙儿一条性命。” 贾琏跑进来,禀告道:“老爷,宗正寺的刘少卿和御药局的供奉已经到前厅了。” 贾政的连忙出去迎接,刘少卿见贾政慌里慌张的跑过来,皱眉道:“贾大人,怎么回事,贵族长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 贾政连忙道:“大人,我这侄儿是暴疾而亡,只因他日常酒色过度,身子亏空,所以” 他还没说完,御药局的供奉就冷声道:“贾大人,贵族长是不是暴毙而亡,下官一验便知,烦请贾大人引路。” 见他一副公事公办,没得商量的样子,贾政只好让贾琏引他们去从绿堂,自己则去找贾母。 贾政急道:“老太太,宗正寺的刘少卿和御药局的供奉已经去了从绿堂。” 贾蓉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哀求是看向贾母,贾母于心不忍,在鸳鸯的搀扶下直奔从绿堂而去。 从绿堂里。 刘少卿掀开尸体上的白布,细细的看了一遍,对供奉道:“看样子不像死于中毒啊。” 那供奉蹲下身仔细查验一番,道:“这世间的毒药千奇百怪,有些能做到杀人于无形,至少从外表看起来和正常死亡的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不排除是此人是被慢性毒药慢慢消磨死的,下官不敢妄下断语,欲把尸体带回御药局交由张老供奉查验,刘大人以为如何?” 见刘少卿点点头,那供奉对身后的徒弟吩咐道:“去外面把担架拿进来。” 这时,贾母和贾政进来了,见是贾家的太夫人,刘少卿和供奉连忙行礼,贾母指着贾珍的尸体道:“不敢劳动两位上官,我这侄孙之死全是意外,他往日里素来孝顺友爱,我这个做长辈的不忍看他的遗体再被折腾,只愿他能尽早入土为安,烦请两位上官行个方便。” 刘少卿为难道:“老太君,勋贵之家承袭爵位者身死,无论是什么原因,宗正寺照例都是要验尸的,这是祖制,下官不敢逾越啊。” 那供奉道:“老太君,下官奉圣上之命,前来调查贵族长的真正死因,所以请老太君不要阻拦,须知圣意不可违。” 一句“圣意不可违”,就能把任何的理由给堵回去,贾母还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贾珍的尸体带走。 得知消息的贾蓉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贾母愣愣的坐在椅子上,贾政不住的叹息。 御药局在位于皇城内,在皇宫外,这里汇聚着大梁医学领域所有的顶尖人才,分为大方脉(内科)、风科、小方脉(儿科)、疮肿兼折疡、眼科、产科、口齿兼咽喉科、针灸科、金镞兼书禁科和验尸科十科。 验尸科领头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供奉,拥有五十年的验尸经验,深知天下万毒,在元武年间的废太子桉中,此人仅用了两个时辰,就验出了废太子是死于毒杀,而不是死于暴疾,牵扯出后续一系列的事件,无数人脑袋落地,因而天下传名,在验尸一科里,是真正的泰斗级人物。 一个时辰后。 “陛下,张老供奉呈上来的折子说那贾珍是死于中毒,和他日日所吃的三益丹有关,这三益丹里应该掺了别的东西,才开始的时候不会有什么不适之处,但它会堆积在五脏六腑,等达到一定量后就会要人的性命,这种毒极其的罕见,张老供奉说他早年在金陵医药局时碰到过死于这种毒的死者,外观看起来像是死于脑疾或者心疾,实则五脏六腑早已麻痹,张老供奉请示,要不要再剖解查看” 景文帝笑道:“一个荒淫无耻的纨绔子弟,死了就死了,何必大张旗鼓。” 戴权连忙应下,景文帝又问道:“那三益丹都是他儿子给他买的?” 戴权连忙道:“的确如此,只是不知道是从哪里买来的,那个卖家应该和当年在金陵用此毒杀人的凶手师出一脉,也不排除会是一个人。” “让中车府的人去查,另外,把那贾蓉带到宗正寺去问询,如果确有其事,就判他个弑父的罪,看在他祖上也曾为国有定鼎之功的份上,免他一死,流放到榆林府给披甲者做苦役,十年后如果他还活着就放他回来。” 戴权小声道:“陛下,贾珍死了,如果贾蓉再流放,宁国府的爵位可就没有人继承了。” “一个人都没有?” “倒有一个名唤贾蔷的,是宁国府的正派玄孙,不过此人不务正业,好逸恶劳,和张掖伯府那个嫡子是一丘之貉,不堪造就。” “去把李大学士和北静王召来。” 第八十六章 贾珍之死(四) 宫里品阶比戴权这个大明宫掌宫内监高的太监不是没有,比如太上皇和皇太后身边的大内总管,但他们早就被逐出了权利圈,根本没有什么说话的资格。 而戴权就不一样了,历来大明宫掌宫内监还有一个称呼,名唤“内相”,外相是朝堂上的宰相,而内相就是大明宫里的宰相,端的位高权重。 景文帝日理万机,很多事情都顾及不暇,往往需要戴权来提醒,久而久之,景文帝在一些事情上面也会询问戴权的想法和意见,说是贴身太监,实则更像是半个“参政”,景文帝在位至今,很多事件里都能找到他的身影和手笔。 所以戴权一直都是文武百官们的讨好对象,特别是那些勋贵,别的不说,就凭他手里握着御前侍卫龙禁尉的录选权,就足以让很多勋贵就对他趋之若鹜,一口一个“戴内相”的喊着,十分的尊敬。 景文帝想了想,问道:“那贾瑜是不是宁国府的嫡系子弟?” 戴权躬身道:“贾解元的生父和祖父都是宁国府的嫡出,只不过贾解元是他生父贾致和外面一个良家女子所生,所以要比那贾蔷稍微远一点。” 宁国府。 贾家族长,承袭三等威烈将军的贾珍在家中暴疾而死的消息不胫而走,因为他几个月前就在卧病养病,所以和贾府交好的人家也都不惊讶,只是好奇贾家为什么还没有遣人到自己家里报丧。 大家都在观望,一些人暗自揣测宁国府是不是要被降爵或者抄家了,不然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为什么不四处奔丧。 贾琏对贾珍的死倒没有什么感觉,他现在的心思全在尤二姐这朵“无主之花”上,心里正暗暗盘算如何把这个尤物给收入囊中。 没有得到贾母的许可,其他六房的族人也不敢登门,他们心思各异,像是一群闻到腐肉气味的鬣狗,游荡在宁国府外,发绿的眼睛不时的瞟向紧闭的大门。 会客厅内,贾母默默垂泪,贾政唉声叹气,王熙凤在外面管着宁国府里的下人们,王夫人依然坐在座位上捻着佛珠。 得到消息的贾赦也来了,大哭了一气,贾母怜他身子不好,让他回去休息,贾赦哭道:“老太太,儿子的好侄子都死了,儿子哪还能回去休息,儿子不才,愿意接管这府里的仓库和账房,以防下人们趁机作乱,贪墨银钱啊。” 知子莫若母,贾母用手指头想就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在打什么主意,啐道:“蓉哥儿还在,哪里轮得到你做主,还不回去挺尸去。” 贾赦忿忿的走了,贾政心烦意乱,没个头绪,叫来贾琏问道:“去城外报丧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贾琏连忙道:“出去还不到一个时辰,想来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回来了。” 城外,玄真观。 宁国府的下人把珍老爷暴疾而死的噩耗给玄真观的道童说了,请他进去代为传达,那道童让下人稍候,自己连忙进去禀报。 不多时,那道童走了出来,把手中的信交给宁国府的下人,道:“真人说他到了关键时期,不能离开道观,他要说的话都在这信里,让你带回去呈交给荣国府的太夫人。” 那下人不敢耽搁,把信往怀里一塞,拨马就往回赶。 宁国府。 正在众人担惊受怕,一筹莫展的时候,外面跑进来一个下人,禀告道:“老太太,外面来了宗正寺的人,说是要带小蓉大爷回去问话。” 贾母向后倒去,鸳鸯连忙扶住她,贾母指着贾政,颤声道:“去告诉那个小畜生,不管别人怎么问,都说自己只负责买药,其他的一概不知,卖药的那人早已带着钱跑了!” 贾蓉院。 见贾政慌里慌张的走进来,贾蓉心勐地一跳,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床底下钻,贾政一把薅住他,沉声道:“到了宗正寺,不管别人怎么问你,你只能说自己只负责买药,其他的都不知道,可听明白了?” 贾蓉在地上,大哭道:“老爷,救命呐。” 贾政抹了一把眼泪,悲声道:“事到如今,哪个还能救你?照老太太的话说,还有一线生机!” 正说着,下人领了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走了进来,那人身后还跟着两个披甲挎刀的兵士。 那官员喝道:“本官宗正寺赵寺丞,奉陛下旨意,来带宁国府三等威烈将军贾珍之子贾蓉回去问话,哪个是贾蓉?” 贾蓉扑倒在地,哭喊道:“大人,我冤枉啊,冤枉啊!” 赵寺丞一挥手,那两个兵士走上前架起贾蓉就往外走。 贾蓉连连朝贾政呼救,贾政能怎么办,只能流着泪看着他被拖走。 赵寺丞对贾政拱了拱手道:“贾大人请宽心,是不是冤枉,宗正寺一定会给贵府一个交代。”说罢转身就走了。 一如之前那个几乎被王熙凤杖毙的丫鬟一般,贾蓉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被那两个兵士拖着往外走。 往来的下人们俱是胆战心惊,纷纷躲闪,贾政跑出屋,大声道:“赵大人,还请给我贾家留些脸面。” 赵寺丞点了点头,贾政连忙让人去马厩套来马车,马车准备好后,浑浑噩噩的贾蓉被兵士塞了进去,然后赶着马车出了侧门扬长而去。 会客厅。 贾政进来的时候,前去城外玄真观报丧的下人刚好回来,那下人把书信毕恭毕敬的呈给贾政。 贾政打开一看,随即把信往桌子上一拍,怒道:“敬大哥湖涂!” 贾母连忙询问,贾政沉声道:“老太太,敬大哥在信上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让蓉哥儿承袭爵位,妥善料理珍哥儿的身后事即可。” 贾母一愣,随即拍着软榻怒道:“还承袭个屁!你亲自去城外玄真观请他,告诉他蓉哥儿被宗正寺叫去审问了,如果他心里还念着一点这个家,就赶紧回来处理大事!” 皇城,大明宫,上书房。 北静王水溶和李大学士应召而至。 听完事件经过后,北静王水溶默默不言,虽然他和贾家交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急于表达自己的立场,毕竟贾珍的死的确和他的儿子贾蓉有关,如果贾蓉是故意的,那就是十恶不赦的弑父大罪,他若是这个时候帮贾蓉说话,必定会给圣上留下不好的印象。 李大学士正是去年渭水河边景文帝身边的那个老者,名唤李基,官拜中和殿大学士,从一品之衔,是景文帝的参政顾问和首席幕僚。 见北静王不开口,景文帝看向李基,李基缓缓道:“陛下,宁国府不比别的武勋之家,若是冒然降爵抄家,恐怕会引来武勋们的猜忌和惶恐,而且贾代化是太上皇时期的老人,为太上皇当年的重臣,虽然这么多年以来贾珍私底下违反了很多朝廷的法禁,但现在此人已经死了,陛下且看在宁国公贾演为我朝有定鼎之功的份上,处罚还是不要太过苛刻了。” 水溶也开口道:“圣上,李公所言极是,如果那三益丹里的毒是贾蓉下的,就逃脱不了弑父的罪名,流放边关服十年苦役,已是陛下开恩,只是宁国府的爵位暂时不能褫夺,从他那一脉另寻一人继承即可。” 景文帝点点头,让戴权通知宗正寺速速审问贾蓉。 宗正寺和皇城司、刑部一样,都有自己的天牢和审问用的刑室。 宗正寺审的是皇室、宗室和与国同休的勋贵们,皇城司审的是乱臣贼子,也审勋贵,刑部审的则是各级官员。 因为景文帝的“特殊关照”,宗正寺的正卿陈泖亲自来审问贾蓉。 刑室内点着火盆,十多个凶神恶煞的狱卒手里拿着各式审讯的工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虎视眈眈的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贾蓉。 陈泖把惊堂木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喝道:“堂下所跪何人?” 贾蓉被吓了一激灵,连忙道:“小人是宁国府的贾蓉。” “所犯何事?” “大人,小人冤枉啊!” 陈泖大喝道:“冤枉?你在三益丹里下毒,毒杀自己的亲生父亲,现已证据确凿,还敢跟本官狡辩,还不如实招来!” 贾蓉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辩解的话来,只能不停的喊着冤枉。 陈泖冷笑道:“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上拶刑!” 两个狱卒拿着夹手指的拶具,狞笑着朝贾蓉走来,贾蓉冷汗直流,哆哆嗦嗦的发抖。 “贾蓉,你是想被大刑加身后再招,还是现在就招?本官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如实招来,本官就在圣上面前替你分说几句,把你判的轻一点,你若是想抗拒,先在心里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住这么多的刑具!” 陈泖说的这几句话都是用来诈人的,再辅左一些逼供用的刑具,很多心里素质弱或本来心里有鬼的犯人往往还没有大刑加身就主动招供了。 一来是不想受这些刑具带来的非人折磨,二来也是不想死在这里,三来则是主动招供,能求得一线生机,说不定还能判的轻一点。 贾蓉更多的是因为第一点,他知道弑父是千刀万剐的大罪,既然宗正寺的人把他叫过来问话,就说明御药局的老供奉十有八九已经从他老子的尸体里验出了毒,自己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他只希望在临死前不要再被大刑加身,而且圣上素来宽厚,对犯事的勋贵们总会留一些余地,自己若是主动招供,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如果一直硬扛着不说,自己只会被刑具折磨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 不管作何想,听到陈泖说只要他主动招供,就会为他在圣上面前分说几句后,贾蓉立刻就承认了,还把自己和尤氏不伦的事说了出来。 真是竹筒倒豆子,一个不留,把自己家里脏事说了个遍,只为获得从轻发落。 只可惜人在极度恐惧和紧张的时候做出的选择往往都是错误的,他的这些主动招供不仅不会让他获得从轻发落,反而只会让他更受景文帝厌恶。 旁边负责记录的主簿把这些脏事恶事一条一条的记下,陈泖见他没有什么说的了,对身边的押狱道:“先把此人收押,等待圣上的旨意。” 那押狱手一挥,两个狱卒放下手中的刑具,走上前把瘫软在地的贾蓉提了起来,把他架到隔壁的牢房关押去了。 怎么看和那孙绍祖的遭遇都很像。 陈泖拿着主簿润色好的折子,急匆匆的去了皇宫。 第八十七章 贾珍之死(五) 景文看了一眼陈泖呈上来的折子,把折子递给李基,冷声道:“贾蓉用毒弑其父贾珍,证据确凿,两位,议一议吧?” 李基接过折子看了一遍,又递给水溶,水溶扫了几眼,叹了一口气。 “水溶,朕闻你素来和贾府交好,朕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水溶躬身道:“陛下,按照宗正寺的律法来即可,小臣无话可说。” 景文帝厌恶道:“府邸越高,丑闻越多,这贾珍对自己的儿媳妇觊觎已久,这贾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竟然和自己的嫡母乱伦,宁国公贾演的威名都被这些不肖子孙给丢尽了!” 水溶跪下求道:“请陛下看在宁国公为我大梁有定鼎之功的份上,只追究贾蓉一个人的责任,不要褫夺宁国公府的爵位。” 北静王水溶作为大梁武勋之首,若是此时他不替宁国府斡旋,传出去就是告诉世人“北静王生性凉薄,对手足无帮扶之举,不可依持。”会把同脉武勋们逼到离心离德,即便这是宁国府的罪有应得。 另一方面,他也在试试景文帝对宁国府处罚的底线是什么。 “水溶言重了,又不是谋反大罪,还不至于到褫夺爵位的这一步。” 水溶放下心来,景文帝又看向李基。 李基道:“陛下,老臣以为,宁国府的爵位应另找他人来承袭,至于贾珍,以五等将军之礼下葬即可,算是给贾家和世人的一个警醒。” 景文帝点点头,下旨道:“废除贾蓉世子身份,贬为庶民,发往榆林府服十年苦役,期满才可还京,尤氏剥夺三品诰命,另外,贾珍以五等将军爵之礼下葬,不得操办白事,不得他人祭拜。” 戴权连忙下去了,景文帝又道:“两位,宁国公府的爵位应该由谁来承袭?” 李基道:“可从其族中挑选一良才,承袭宁国府的爵位。” 景文帝看向水溶,笑道:“水溶,你觉得宁国府一脉哪个人最合适?” 水溶躬身道:“陛下,按照爵位承袭规定,无非是其正派玄孙贾蔷。” “王爷,老夫记得那贾解元也是宁国府的嫡系吧,辈分比这贾蔷还高一辈呢。” 水溶连忙道:“陛下,若按照爵位承袭顺序,那贾蓉又无子,只能由这贾蔷继承,不过小臣亦是不赞同让他继承的,小臣对他也有所耳闻,此人生性卑劣,不务正业,每天不是在贾家的族学里和一帮狐朋狗友蝇营狗苟,就是在水月庵和尼姑们厮混,不可扶持,若是让他继承宁国府的爵位,不出三年,宁国府必会因他而亡。” 景文帝点头道:“那就先把这人排除,朕还要思量一番,你们先下去吧。” 宗正寺天牢。 贾蓉趴着地上呜呜的哭着,后悔到想拿头撞墙,早知道会是今天这般下场,打死他也不会这么做了,他是又恨那卖药的老道,又是恨自己。 恨那老道技艺不精,轻易被人识破了去,也恨自己一时冲动,经不住自己老子死后美好新生活的诱惑,在心里暗暗的发誓,若是自己能活着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老道,把他塞到井里淹死! “贾蓉,陛下有话传给你,起来接旨吧?” 贾蓉连忙爬起来,心跳的厉害,额头紧紧的贴着肮脏的地面。 “今有宁国府贾蓉者,以毒弑父,致其身死,又与其母通奸,有失伦理,罪大恶极。” 陈泖的话还没有传完,贾蓉就晕了过去,一个狱卒端着一盆凉水泼在了贾蓉的脸上。 贾蓉被激醒后,陈泖继续道:“本欲即刻处死,以儆效尤,但念其祖上与我朝有定鼎之功,遂免其一死,剥夺其宁国府世子位,明日发榆林府服苦役,待役满十年,才可返京,大赦天下不在其内,若有违逆,定斩不饶。” 贾蓉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狱卒还要拿凉水来浇,陈泖摆手道:“让他在这里躺一晚,明天早上押往榆林府。” 宁国府。 今天是贾蔷这快二十年以来最幸福的一天,自从贾蓉被人带去了宗正寺,他就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春天要来了。 虽然他对贾蓉下毒一事的过程并不知道,但既然他被带到宗正寺去了,贾珍临死前所说的贾蓉在三益丹里下毒一事是真的了,以他对贾蓉的了解,他必是扛不住那些刑罚的,只要他招供了,弑父大罪一定会人头落地,届时自己当仁不让,毫无疑问的就成为宁国府爵位的继承人。 五等将军爵、偌大一座国公府邸、外面无数的田庄和商铺都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当然了,还有贾蓉那倾国倾城的妻子和贾珍那些如花似玉的妻妾。 这些将会全都是自己的,想到这一切,贾蔷激动的差点晕过去,他无比期盼的看向门口,等待传旨的天使来告诉他“小蔷老爷,恭喜您,承袭了五等将军爵,以后这宁国府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的,您可以尽情享受和挥霍了。” 贾母和贾政等人已经回了荣国府,游荡在宁国府门口其他六房的子弟们一拥而入,开始围着贾蔷大拍马屁,各种讨好。 贾瑞讨好道:“蔷大爷,看在侄儿以往对您孝顺的份上,您可要多照顾照顾侄儿,侄儿以后一定给您鞍前马后,您让侄儿打狗侄儿绝不撵鸡,您让侄儿朝东侄儿绝不朝西。” 好家伙,“玉”字辈的在“草”字辈的面前自称侄儿,说的还如此自然,真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了。 贾珩更夸张,见贾蔷的鞋脏了,连忙趴下来用袖子去擦,嘴里不停道:“蔷大爷,我给您擦擦鞋,求您给我一个孝顺您的机会。” 虽然也很卑微,但多少还是要点脸的,至少没有像贾瑞那样在“草”字辈面前自称“侄儿”。 其余贾璜、贾琛、贾芹、贾菱之辈也不甘落后,用尽了浑身的解数,花式拍着马屁,在众人的合力下,直把如沐春风的贾蔷拍上了天际。 贾蔷哈哈大笑,朝众人拱手道:“诸位叔伯兄弟,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会有你们一口汤喝。” 贾瑞卖乖道:“蔷大爷,侄儿也想吃肉。”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聒噪不止,嚷嚷着也想吃肉,求蔷大爷赏几块下来。 贾蔷面色潮红,迎着众人讨好和尊敬的目光,心里得到了无限的满足。 尤氏院。 尤氏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自打贾蓉被人带去宗正寺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自己要完了,若是贾蓉因此被废,自己又该如何自处?若是贾蓉把和她媾和的事情说出来,自己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吗? 炒豆儿在旁边抽噎着,银碟儿守在院门口,朝外面不停的张望。 相隔不远的一处院子,尤老娘娘三个则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尤老娘对尤二姐说道:“老爷虽然死了,府里不还有一个大爷?咱们女儿家跟谁过不是过,老话说的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你再把他伺候好了,咱们娘三个照样荣华富贵。” 尤二姐低着头一言不发,旁边的尤三姐面色澹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尤老娘继续劝道:“再说了,那小蓉大爷不过才十六七岁,生的又俊俏,你跟了他,总比跟着那个老东西要好吧?我的好女儿,这种时候你可千万不要犯湖涂,咱们娘三个后半辈子可都靠你了。” 尤二姐抬起头,看向尤老娘,默默的点了点头,尤老娘大喜道:“你们姐妹两个,就你最懂事,你没怎么见过世面,看不出来,老娘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那小蓉大爷怕是早就惦记上你了,他那正房太太还在外面守孝,老娘我听说他们关系不合,也不是什么威胁,等你傍上了那小蓉大爷,站稳脚跟后,你好好的央磨他一番,让他休了那妇人,让你做正房太太,到时候你身上也能挂个诰命,咱们娘三个就彻底在这宁国府里站稳脚跟了。” 尤二姐垂下眼帘,轻声道:“娘,女儿知道了。” 尤老娘说滑了嘴,不说完不罢休,继续道:“那个尤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等过段时间,咱们娘三个好好合计合计,想个办法把她逼出府去,不然留下来绝对是个祸患。” 尤三姐从始至终默默不语,尤老娘也不管她,也许这孩子再过个一年半载就想明白了,操着那贞洁有什么用?遇不上识货的,照样是一摊臭泥。 和尤氏娘三个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中不同,荣国府这边则是一片悲凉。 荣禧堂里,贾母坐在软榻上,心里不停的拜着各路的神仙,贾蓉之前求自己搪塞御药局老供奉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那三益丹里绝对有毒,而且一定是他下的,除了他,任何人都没有可能。 只是这种时候不是追责的时候,珍哥儿死了就死了,她只希望蓉哥儿会照自己的话去说,若是招供出来,一切可就全完了。 在这个时代,弑父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特别发生在他们这种勋贵之家中,世子毒死承袭爵位的老子,最轻的处罚都是降爵。 这种事不是没有前例,十多年前,宣阳侯府的世子不堪其父的蹂躏虐待,在饭菜里下慢性毒药,致其父身死,后来事情败露后,皇帝直接把他家的爵位从宣阳侯降成了宣阳子,连降了好几级,那宣阳侯府自此也就没落了,现在府里只剩下一个二等男还在苦苦支撑。 若是宁国府重蹈了宣阳侯府的覆辙,降成了宁国侯甚至是宁国伯,贾母也只能在死后让人用刀子划烂自己的脸,这样就不用担心被列祖列宗们认出来了。 贾母把贾瑜叫了过来,给他道了恼。 贾瑜拱手道:“老太太言重了,瑜没有往心里去。” 贾母仔细端详着贾瑜,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一会儿才让他回去坐了。 贾琏去宫门口等消息去了,贾政在屋里来回的走,不停的唉声叹气。 刚才他亲自去了城外请贾敬,贾敬还是那些推辞,不愿意回来。 得知此事的贾母大骂道:“家都快没了,他还想着得道成仙!我看他以后还有没有脸下去见列祖列宗!” 一个丫鬟跑进来禀报道:“老太太,老爷,琏二爷和北静王爷来了。” 贾母先让李纨把姐妹们带到后堂,随即在鸳鸯的搀扶下去荣禧堂门口迎接,见贾瑜要回避,贾母连忙道:“你又不是女儿家,回哪门子的避,和我一道去迎迎王爷。” 贾母带着贾政、王夫人、贾瑜和王熙凤来到荣禧堂大门口站定,见水溶过来,连忙跪地行礼。 国公及以下的勋贵和诰命见到王爷都要行跪礼,某些方面说,王爷也是君。 水溶快步走上前虚扶道:“老太太,政公,莫要多礼,快快请起。” 贾母起身后把水溶往荣禧堂里请,水溶对贾瑜点了点头,跟着贾母进去了。 第八十九章 三等宣威将军 众人落座后,贾母命鸳鸯给水溶斟了一盏枫露茶,一脸紧张的看向他。 贾母知道北静王爷是皇帝的近臣,常伴圣驾左右,这个时候登门拜访,必是为了东府的事而来。 水溶喝了一口枫露茶,轻声道:“老太太,贾蓉已经在宗正寺的天牢里承认了弑父之举。” 贾母大惊失色,心里瞬间凉了,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贾政捶胸顿足道:“这小畜生,这小畜生,坏了整个宁国府啊!” 水溶看了一眼面色澹然的贾瑜,与他微微颌首,继续道:“老太太不必担心,小王刚从上书房回来,圣上的意思是只惩首恶贾蓉,不会加罪到宁国府的爵位上。” 贾母颤声道:“王爷,怎么惩?” 水溶叹了一口气道:“剥夺世子位,押往榆林府服苦役十年,服役期满后才能还京,大赦天下也不行。” “那,东府的爵位由谁来继承?” 王夫人心里一跳,暗道若是能让宝玉得了去,岂不极好? 水溶笑道:“自然由东府的嫡系子弟来承袭。” 贾母看向贾政,贾政道:“只有蔷哥儿和瑜儿他们两个是嫡系。” 贾母看了一眼贾瑜,又看向水溶问道:“王爷,陛下怎么说?” “李大学士和小王都觉得那贾蔷不可扶持,欲让仲卿来承袭,圣上说他还要考虑一番,不过依小王来看,陛下亦是有意让仲卿承袭的,老太太您还是和仲卿商量一下吧,商量好后尽快去宫里求告,若是落到那贾蔷身上,反而不美,小王不便久留,就此告辞,老太太,不可耽搁太久。” 说罢,水溶起身离开,贾政和贾琏连忙去送。 众人纷纷看向贾瑜,贾瑜起身道:“老太太,瑜无此意。” “瑜哥儿,你不承袭,莫不是想让那贾蔷来捡这个便宜?” 虽然贾母也是希望这种好事能落到宝玉头上的,但那毕竟是东府的爵位,一般来说只能传给那一脉的嫡系子弟,所以比起贾蔷,贾母更希望由贾瑜来承袭。 那贾蔷的品性,她往日也曾听过一些,不思进取,好逸恶劳,若是让这种人继承了东府的爵位和资产,早晚有一天定会把它们败光,若是再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来,保不齐不用多久宁国府的爵位就要被褫夺了。 至少贾瑜是有进取心的,有功名有志气,圣上也高看他,他如果继承了东府的爵位和资产,即使不会更进一步,恢复祖上的荣光,也定不会没落下去。 贾母活了大半辈子,之前去从绿堂的时候,见那贾蔷惺惺作态的样子,贾母就能断定此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会比珍哥儿还不堪,她肯定不愿意见到东府的爵位和资产落在这种人的身上。 见贾瑜转身欲走,贾母拍着软榻喊道:“瑜哥儿,你也是宁国嫡系子弟,这种时候能不能以大局为重,你莫不是还恨那贾珍?他已经死了!” 贾瑜回头看向贾母,一字一句道:“老太太,瑜不否认,才开始的时候瑜是恨他的,但现在早已不恨了。”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担当起来?又不是让人去上刀山下火海,你可知道,你不愿意承袭的东西,足够让其他六房子弟抢到打出脑子来?” 贾瑜沉声道:“老太太,瑜和贾珍是平辈,你让我承袭他们的爵位,岂不是有兄终弟及之意?瑜耻与此辈称兄道弟,瑜宁愿去边关一刀一枪重新挣一个,也不愿意去从他的手里接!” 贾母哭道:“瑜哥儿,现在情况紧急,若是让那贾蔷继承了爵位和东府,我贾家有一天必受其连累,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如此的狭隘?难道你非要看到东府败亡你才心满意足?” 贾瑜躬身道:“老太太,瑜誓死不承袭贾珍留下来的爵位,若圣上让瑜承袭此爵,瑜宁愿自刎。” 见贾瑜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贾母站起身喊道:“瑜哥儿,你莫不是要逼老婆子我给你跪下?” 圣上已经若有所指,贾瑜要真的抗命不从,固然他落不到什么好,东府更不会落得什么好,贾母不想在她还没闭眼的时候看到宁国府彻底衰败下去,不然她死后都没有脸进宗祠祖庙。 王熙凤跑上前一把拉住贾瑜,央求道:“好兄弟,你素来最是懂礼孝顺,老太太说得对,现在情况紧急,先委屈你一下,剩下的咱们以后再想办法可好?” 贾瑜深吸一口道:“老太太,非瑜不谙世事,此事瑜实在不能同意” 送完水溶的贾政从外面走了进来,高声道:“瑜儿,兹事体大,不可意气用事!” 贾瑜回头道:“老爷,连您也要逼迫侄儿吗?” 贾政面色一滞,顿时呐呐无言。 身在后堂的李纨把林黛玉等人带了出来,探春对林黛玉小声道:“林姐姐,你去劝劝瑜哥儿吧,他最听你的话了。” 林黛玉红着脸啐道:“他什么时候最听我的话了?” 见探春一脸的坏笑,林黛玉正色道:“瑜哥儿做的对,我支持他。” 薛宝钗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拉住贾瑜的胳膊劝道:“瑜兄弟,看在老太太和老爷以往对你的恩德上,且先应下来,老太太会去宫里求告,看看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不一定非要继承族长留下来爵位,圣上那么喜欢你,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咱们现在要做的是不让爵位落到他人身上,剩下的咱们再想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是不是?” 贾母指着薛宝钗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这孩子真会说话。” 薛姨妈一脸的笑意。 见贾瑜默不作声,贾母连忙道:“只要你应下来,我马上去宫里求告,总有别的办法!” 贾琏看见王熙凤拉着贾瑜不撒手,也不在意,一脸艳羡道:“二弟,圣上那么喜欢你,又是赐表字又是赐剑的,必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众人又劝了几句,外面走进来一个丫鬟禀报道:“老太太,外面来了传旨的天使,说是来请小瑜老爷进宫陛见的。” 贾母连忙道:“快去快去,琏二,你去宫门口等着,一有消息立刻打发人回来禀报。” 皇城,大明宫,上书房。 贾瑜跪伏在地,恭声道:“学生贾瑜,参见陛下。” “起来吧,贾瑜,可知朕传你来所谓何事?” 贾瑜恭声道:“学生略知一二。” 景文帝问道:“宁国府的爵位,朕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 “陛下,学生有话要说。” “说。” 贾瑜道:“学生不愿意承袭贾珍留下来的爵位,因为学生和他是平辈,兄终弟及之意定会让天下人耻笑,学生宁愿去边关一刀一枪重新挣一个,陛下若是责罚,学生毫无怨言。” 景文帝冷哼一声道:“朕没打算让你承袭他留下来的爵位,他那一脉废了,朕会给你另起炉灶,朕听说你收了三个武艺高强的游侠,你这是打算要弃文从武?” “陛下,学生的确打算春闱后投笔从戎。” “为何不读书?文官安逸清贵你应该知道,不要狡辩,朕看你就是嫌做文官升的太慢了!” 贾瑜拜道:“陛下慧眼如炬,学生欲以军功封爵,上能报陛下天恩,下也能封妻荫子,与国同休。” 景文帝看着贾瑜,过了一小会才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朕的旨意稍晚会送到荣国府。” 出了宫门,守候多时的贾琏连忙走上来询问,贾瑜摇头道:“暂时不知,圣上说旨意马上送到府里去。” 贾琏笑道:“那我们快回去等待接旨吧。” 荣禧堂。 贾母不时的看向门外,王夫人面色澹澹,用力的捻着佛珠,薛姨妈心里又是酸又是羡又是后悔,那么大一座国公府啊,还有那么多的田庄和商铺,就这样全落到那贾瑜的手上了? 至于她在后悔什么,懂得都懂,我都不好意思为这个妇人点破。 “小瑜老爷和琏二爷回来啦。” 不用贾母问,贾瑜便说道:“陛下说没打算让我承袭贾珍留下来的爵位,具体的旨意很快就来。” 贾母这才放下心来,这肉总算是烂在自家锅里了,贾瑜虽然是东府的,但在自己家里住了这么久,贾母已经把他当成自家府里的哥儿了。 外面的丫鬟进来禀报道:“老太太,门外来了传旨的天使。” 贾瑜有些无奈,合着旨意早就拟好了啊,奉命传旨的太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自己前脚刚到家,他们后脚就过来了。 待摆好香桉,焚起熏香,那传旨太监打开圣旨尖声道:“贾瑜接旨。” 贾瑜走上前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国府因贾蓉弑父,而后继无人,朕不忍见其没落,遂起他人承袭宁国府之爵位,今有宁国府嫡系子弟贾瑜者,忠勤志勉,德才兼备,怀瑾握瑜,可承祖业,加封其为世袭三等宣威将军,此非袭贾珍原有之爵位,宁国府一应资产全归其所有,任何人不得违逆,昭宜知悉,钦此。” 圣旨和三品将军的绯色官袍一同赐下,贾瑜接过圣旨,贾琏替他接过装有绯袍的玉盘。 “学生贾瑜接旨。” 那传旨太监笑道:“贾将军,可以自称小臣了,圣上让本监给您带句话,朕允许你以武勋之身参加明年的春闱,考完后弃文从武吧。” 贾瑜叩谢道:“小臣贾瑜,谢陛下隆恩,小臣必誓死效忠陛下。” 那传旨太监拿着贾琏递上来的一百两银票,笑眯眯的坐着宫轿回去了。 贾瑜看着手里的圣旨,默默无语,自己当初欲以白身去边关建立功勋,没想到转眼就站在了更高的asxs上。 景文帝说的很明白,他这个三等宣威将军袭的不是贾珍原有的爵位,不然的话应该是个五等的什么将军。 贾母见东府的爵位保下来了,彻底放下了心,对贾政吩咐道:“你和带着瑜哥儿,拿着圣旨去东府一趟,把那些迷了心的东西都赶出去。” 贾政点了点头,虽然有些遗憾贾瑜不能走文官一道,但更多的还是欣慰,不管怎么说,这爵位落在贾瑜的身上,总比落在那贾蔷的身上好。 贾母又对贾瑜说道:“忙完回来,老婆子我有事要和你说。” “是,老太太。” 贾琏非常的羡慕,倒不是羡慕贾瑜这个三等的将军爵位,他老子贾赦是一等将军,以后他承袭时也会是个三等将军,他最羡慕的是贾瑜继承了宁国府的所有资产。 他十分的清楚那宁国府是多么的富丽堂皇,别的不说,仅那座美轮美奂的会芳园,就足以让都中绝大多数人家的花园都暗然失色。 当然他还有一点别的心思,只要贾瑜这个宁国府的新主人同意,此事就很好办了。 第九十章 一地鸡毛 宁国府,会客厅。 狂欢还在继续,贾蔷甚至已经用新主人的身份开始给众人安排职位。 他被贾瑞的马屁拍的很舒服,在新任账房总管的职位上当即就点了他的将,贾瑞大喜过望,跪下来给贾蔷连连磕头。 见贾珩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贾蔷又让他做了管家,贾珩虽然心里有些不满和嫉妒,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认领了。 接下来贾璜、贾琛、贾芹、贾菱等人都得了好处和职位,除了贾瑞,平辈的纷纷行躬身礼,晚一辈的则行了跪拜礼。 “西府的政老爷来了!” 外面的下人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安静下来,一脸艳羡的看着贾蔷,那政老爷必是来让贾蔷做好准备接手宁国府的。 贾蔷起身整理好衣服,掩去脸上是狂喜,重新挂上沉痛之色,带着贾瑞和贾珩这些蝇营狗苟之辈走出去迎接贾政。 众人来到门外,看见贾政身后还跟着贾瑜,贾蔷一愣,来不及多想,连忙跪伏在地,哭了起来。 贾政撇了他一眼,接过贾琏递过来的圣旨,冷声道:“蔷哥儿,圣上下了旨意。” 贾蔷呼吸都停了下来,满脸狂热的看向贾政。 “册封瑜哥儿为三等宣威将军,这东府里的一应资产都归他所有。” 贾蔷如遭雷击,愣愣的看着贾政手中的圣旨,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问道:“政老爷,您说什么?” 贾政没有理他,对如丧考妣的贾瑞等人喝道:“都在这里干什么?一个两个的不务正业,还不回去!” 贾瑞等人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后悔,哄的一下做鸟兽散了。 贾蔷愣愣的跪在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自己才是正派玄孙呐,怎么这爵位会落在那贾瑜的身上?他一百个想不明白。 清醒过来后,贾蔷伸手去抢贾政手里的圣旨想要看个明白,贾政猝不及防,下意识的攥紧一头,另一头却被贾蔷拽住,勐地一拉,只听见“刺啦”一声,象征天子威严的圣旨就这样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贾政大惊,贾琏抢上前一脚踢开贾蔷,怒骂道:“狗日的,你是要造反吗?” 大梁律,擅毁圣旨者嵴杖五十,嵴杖打的是嵴背,不是屁股,哪怕是一个健壮的成年人也不可能挨五十下,往往打上三四十杖就吐血身亡了,这可比杖刑要厉害的太多,说是嵴杖五十,其实就是变相的杖毙,还不如砍头来的痛快。 你能想象沉重的板子高高的举起,重重的落在你的嵴背上会是什么感觉吗? 贾蔷吓了一大跳,爬起身惨叫着往外跑,贾琏要去追他,贾政制止道:“算了,别逼迫太甚,速速拿回府里去找人缝好。” 贾琏把圣旨塞进怀里,连忙往回跑。 贾政望着诺大的宁国府,叹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为叔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我贾家族长之位空缺,你要担当起来。” 贾瑜点了点头,贾政又道:“珍哥儿和蓉哥儿留下来的那些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侄儿自己有一些想法,不过具体的还要老太太和老爷做主。” 荣禧堂。 贾母高兴一阵后又有些不舒服,那可是一整座宁国府啊,就这样被那瑜哥儿轻松的捡了去,不过她又能说什么,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宁国府一应资产全归其所有,任何人都不可违逆。” 王夫人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脸憋的发白,用力的捻着佛珠,心里愤恨,这是她们贾家的东西,应该由她们贾家自己决定归哪个,那瑜哥儿哪来的资格?要按照她的意思,整个宁国府和爵位给她的宝玉才是最合适的。 薛姨妈看着薛宝钗,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纨还好,只在心里替贾瑜高兴,王熙凤则是一脸的艳羡,乖乖,那皇帝老子可真疼瑜儿,生怕他受人胁迫,在圣旨里说“任何人都不得违逆”,看来自己以后得抱紧他的大腿才行,若是和他打好关系,以后自己就多了一个大的依靠。 姐妹们互相说着话,林黛玉一脸的喜悦,由衷的替贾瑜高兴,迎春、探春、史湘云和林黛玉想法一致,薛宝钗垂下眼帘,心里大抵也是为贾瑜感到高兴的,小惜春则有些担忧,她怕贾瑜以后不会再给她在东府留院子了。 正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贾琏跑了进来,从怀里掏出快成两半的圣旨,贾母大惊失色,贾琏连忙道:“是被那贾蔷撕的,二老爷让我赶紧回来把它缝好。” “给你嫂子,她女红好。” 李纨小心翼翼的接圣旨,鸳鸯找来针线,史湘云连忙去给她帮忙。 “二老爷和小瑜老爷回来啦。” 贾母见他们进来,对贾政说道:“你还是要亲自去一趟城外的玄真观,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见你敬大哥一面,当面把家里发生的事全告诉他,跟他说清楚,宫里旨意已经下来了,让他千万不要做出什么违逆的事来,能回来最好能回来一趟,送珍哥儿最后一程。” 贾母不相信,儿子被孙子毒死、孙子被流放边关、宁国府换了新主人,敬哥儿还能坐的住。 贾政点点头,贾母又对贾琏吩咐道:“你去御药局问一下,珍哥儿的遗体什么时候能还回来,再去北静王府,请王爷进宫问一问,珍哥儿以什么规格下葬。” 贾政和贾琏离开后,贾母正准备和贾瑜说话,外面又跑进来一个丫鬟道:“老太太,东府来了传话的太监。” 贾母知道那太监肯定是为贾珍和贾蓉的事来的,对那丫鬟道:“让琏二爷不要去御药局了,让他直接去东府,请天使等一等,我们马上过去。” 那丫鬟连忙去了,贾母对贾瑜道:“你也一起。” 贾瑜自无不可,与贾母、王夫人、王熙凤以及各自的贴身丫鬟一起,从东花园里的小门来到了宁国府。 宁国府前院。 只有尤氏一个人在接旨,宁国府里的人本来就少,贾珍和贾蓉相继陨落后,主子只剩下尤氏一个人了。 见贾母等人来了,尤氏当即就哭了起来,一脸哀求的看向贾母,她心里已经知道了,一切都完了。 贾母等人跪下后,那传旨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喊道:“传圣上的话,宁国府世袭三等威烈将军贾珍屡犯国法,念其祖上与国有功,准其以五等将军之礼下葬,不可操办白事,不可他人祭拜,其妻尤氏和其子贾蓉不伦,有伤风化,剥夺其三品诰命,贾蓉以毒弑父,罪无可恕,亦念其祖上功德,废其世子位,即日起发往榆林府服十年苦役,期满方可还京,宁国府一应资产均归三等宣威将军贾瑜所有。” 那传话太监说完转身就走了,尤氏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贾母看了一眼尤氏,叹着气带着众人回去了。 荣禧堂。 贾母默默不语,众人皆是不说话,贾瑜拱手道:“老太太有话但说无妨。” 贾母缓缓道:“这一切都是圣上的旨意,我们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老太太请说。” “你也听到了,蓉哥儿只是服苦役十年,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虽然这宁国府归你所有了,但他回来后你要给他留一间院子安身。” 贾瑜点了点头,贾蓉会不会像孙绍祖那样死在半路上都不好说,毕竟他那种娇弱的公子哥,在流放之路上是走不了多远的。 “他那媳妇还在秦府守孝。” “老太太,贾蓉没有写休书,秦氏就永远是宁国府的媳妇。” 贾母细细的打量着贾瑜,见他面色澹然,点头道:“那尤氏和珍哥儿留下来的妾你打算怎么做?” “那尤氏既然已被剥夺诰命,就不再是我们贾家的媳妇,理应送出府,多与些银钱,还有他的那些侍妾陪房,同样与些银钱,打发出去。” 贾母补充道:“还有尤氏的老娘和两个妹妹。” 贾母听说那对姐妹花生的极好,他怕贾瑜会经受不住诱惑,被那些吸人骨髓的狐媚子坏了身体,重蹈了珍哥儿的覆辙。 “和尤氏一个处理方法,随便与些银钱,打发出去,这种妇人留下来只会坏事。” 贾母满意的点点头,林黛玉也放下心来,看向贾瑜的目光中满是温柔。 “还有外面的那些田庄和商铺。” 贾瑜想了想道:“瑜没有时间打理这些,所以打算把它们折现一部分,得来的金银都存进库房,以备不时之需。” “这都是你的事,老婆子我不管。” 您不管您还问了这么多? “还有族长之位。” “圣上恩赐瑜可以以武勋之身参加明年的春闱,即便以后不能做文官,瑜都要去试一下,因为瑜想要做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姐妹们面带赞赏,这话听着真好,这才是男儿嘛,不卑不亢,文武双全。 “所以可由二老爷临时管理一段时间,瑜知道二老爷不耐俗务,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是挂个名,等春闱过后瑜再接手过来。” 贾母见贾瑜说的井井有条,头头是道,连自己二儿子不耐俗务这点都考虑到了,遂放下心来,虽然心里多少有一些不舒服,但也没有任何的办法,这些事她可以问问,也可以适当的提点意见,但不能越俎代庖的替贾瑜做决定,否则就是涉嫌抗旨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 见姐妹们纷纷看过来,贾瑜道:“春闱后吧,不着急。” 贾母点点头,见贾琏回来了,吩咐道:“把珍哥儿的遗体放在宗祠旁边的屋里停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拉到城外火葬了,等过完了年打发人送到金陵的祖庙去。” 贾琏答应后,贾母又道:“你再去宗正寺打听一下,蓉哥儿明天什么时辰出城,从哪个城门走,一定要问清楚。” 贾琏东跑西跑,一刻不得停,连忙又去宗正寺了。 贾母最后对王熙凤吩咐道:“你去账房支取五十两银子和五十两金子,再准备些棉衣棉鞋,等琏二回来后交给他,让他明天去送蓉哥儿的时候上下打点一下,五十两银子给押送的公人,请他们在路上多照顾他一番,五十两金子和棉衣棉鞋给蓉哥儿,告诉那押送的公人,只要平安的把蓉哥儿送到目的地,回来再到府里领赏,若是蓉哥儿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家也不会饶了他们,跟他们说清楚,我会派人在榆林府等着,若是没等到,他们可就要小心了。” 王熙凤连连应下,贾母叹道:“这是我这个老婆子最后能给他做的事了,也不算枉了他叫我十几年的老太太。” 第九十一章 清洗(一) 秦府。 秦可卿坐在秦业的灵位前烧送着纸钱,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秦可卿蹙着眉看过去,见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宝珠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跑什么?天塌了不成!” 宝珠叫道:“奶奶,可不就是天塌了,宁国府出大事了!” 秦可卿连忙道:“怎么回事?” 宝珠结结巴巴道:“老爷老爷他死了!” 秦可卿呆愣住,没有回过神来,宝珠伸出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轻声唤道:“奶奶?奶奶?” 秦可卿缓过神来,心里又是喜又是怕,连忙问道:“快说清楚。” 宝珠道:“老爷是被大爷毒死的” 简直是骇人听闻,秦可卿听到这里差点晕了过去,一旁的瑞珠连忙扶住她,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是读过几本书的,自然知道弑父是什么罪过,贾蓉一死,自己该怎么办? 不用秦可卿问,宝珠便把听来的消息娓娓道来:“奶奶,外面都传遍了,是大爷在老爷的三益丹里下了毒,不过宫里念在宁国府对国有功的份上,只判了大爷一个流放之罪,好像是押到榆林府去了,说是满十年才能回来,奶奶,我们可怎么办呀。” 秦可卿稳定心绪,问道:“现在府里是哪个做主?太太呢?” 宝珠有些难以启齿,纠结再三后还是如实相告:“大爷和太太通通奸,宫里剥夺了太太的诰命,把太太贬为庶民了,大爷的世子位也没了。” 秦可卿面色惨白,不知道该说什么,瑞珠捅了一下宝珠,急道:“你还没有说府里现在是谁做主。” “哦哦哦”,宝珠连忙道:“是那瑜二爷做主,听说宫里让他承袭了府里的爵位,三等折什么将军,还说宁国府全归他所有了。” 秦可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哪个瑜二爷?” 瑞珠提醒道:“奶奶,您忘啦,上次宝二爷来府里看望您和小秦大爷的时候,身边站着的那个人,他就是瑜二爷。” 秦可卿这才想起来,只是她和贾瑜仅有一面之缘,以往在宁国府的时候因为她常年待在后院,所以不曾与贾瑜见过。 “为什么会是他承袭了爵位,按理说不应该是那贾蔷吗?” 宝珠呐呐无言,只说自己不知道,这时,秦钟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道:“姐姐,出事了。” “我已经知道了。” 秦钟坐下后道:“继承宁国府爵位的是仲卿。” “仲卿?” “仲卿是贾瑜的表字,乃是圣上钦赐,仲卿亦是宁国府嫡系子弟,论辈分还比那贾蔷高一辈,圣上又喜爱他,所以才让他承袭了宁国府的爵位,宁国府一应资产全归他所有,姐姐有所不知,仲卿在今年的乡试中考中解元,才华横溢,俊外惠中,是个正人君子。” 秦钟是喜欢贾瑜的,不过他的喜欢和别人的不同,贾宝玉对此甘之如饴,而贾瑜则会弃如敝履。 秦可卿幽幽的叹道:“即便他有千般好万般好,和我又什么关系?蓉儿被废被流放,我又该如何自处?” 秦钟宽慰道:“姐姐,蓉哥儿早晚会回来的,他又没写休书,姐姐还是宁国府的媳妇,还是可以回去居住的,贾家的老太太一定不会说什么。” 宁国府的天塌了。 三个主子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被废的被废,无一幸免,现在大家都知道新主子是以往住在府里外院的瑜二爷。 下人们乱作一团,有些是因为以往苛待过贾瑜,怕他回来后报复,还有的是纯粹是想趁府里没主子管事的时候偷一些东西出去变卖,折些银钱好跑路。 贾母早就替贾瑜想到这些了,她安排林之孝带着二三十个健壮婆子赶去了宁国府,把下人们全部都聚集在前院,一个趁机偷东西的仆人被当着两三百人的面打成残废丢出府后,宁国府的下人们这才停止了躁动。 荣禧堂。 贾瑜在心里思量该怎么管理宁国府,若按照自己的意思,上到赖二这种大管家,下到洒扫的小丫鬟他是一个都不想留,通通赶出去算了,这些人中也会有老实本分的,但贾瑜没有时间一个一个去甄别,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些贾珍时期遗留下来的“老人”,他不想再接着用,最好能来一个大换血。 “二哥,你得把芸哥儿还给我了。” 贾琏很爽快的就同意了,打发下人去叫来贾芸,贾瑜跟贾母道:“老太太,我得去东府一趟,有些人得尽快打发出去。” 贾母点点头,王熙凤笑道:“二弟,我跟你一起去,你年纪小怕是镇不住那些奴几辈的下人,嫂子我去替你撑撑场子,保管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 贾瑜笑道:“能得二嫂子一助,胜似千军万马。” 王熙凤咯咯直笑,心里很是舒服,她最喜欢做这种事,见贾瑜如此上道,心里不禁对他又欢喜了几分。 贾芸见贾瑜出来,连忙跪下来磕头道:“侄儿见过瑜二叔和琏二奶奶。” 贾瑜点点头,示意他跟着自己,三个人沿着画廊朝东花园走去。 贾芸低着头,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才多久,自己的这个二叔就继承了东府的爵位和一应资产,果然是天生的贵人。 贾瑜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贾芸,道:“芸哥儿,有件事我想请你去做。” 贾芸躬身道:“二叔尽管吩咐,侄儿定不辱命。” “我想请你年后去一趟江南东道,我听说苏州那边的丫鬟下人最是懂事本分,我抽不开身,手头上的事太多,你代我去把这件事办了。” 王熙凤问道:“二弟,你这是要把东府的下人全都赶出去?” 贾瑜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贾珍以前宠幸的哪个小厮或者丫鬟以为是我害死的贾珍,伺机报仇,在我饭菜茶水里下毒,我岂不冤枉?所以,我打算全部请出去。” “那赖二你也请出去?他们一家可是我们贾家几辈的老人了,在老太太面前都很有体面。” 贾瑜冷笑道:“让他们全身而退是我对他们最大的恩德,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万劫不复,这种脏手脏脚的奴才留下来做什么?继续欺上瞒下,蝇营狗苟?” 王熙凤点头道:“那你得去求求老祖宗,让她赏几个人给你管家,老祖宗身边能人多。” 贾瑜指了指贾芸道:“我何必骑马找马,舍近求远,芸哥儿就是极好的,这一年以来在二嫂子和二哥身边历练的越发老成熟练了,实不相瞒,当初我请你们收他在身边办事,就是为了以后我出府单过时放在家里做个管家,这不,用武之地不就来了?” 王熙凤抬起手轻轻打了一下贾瑜,羊怒道:“好你个瑜儿,占便宜都占到我这里来了,我还以为你是怕我们辛苦才把他推荐给我们的,没想到你还打着别的算盘,我呸!” “哈哈哈,二嫂子,此事确实是我的错,这样吧,等我春闱后亲自在家里置酒,单独给你和二哥赔礼道歉。” 王熙凤啐道:“一顿酒就想揭过?做你的美梦去罢,二弟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可不依你。” 贾瑜笑道道:“二嫂子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诿。” 王熙凤眼珠子一转,笑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贾瑜点点头,对贾芸道:“怎么样,芸哥儿,愿意来我这里屈就吗?” 贾芸大喜,跪下道:“侄儿的一切都是二叔给的,二叔哪怕是让侄儿去死,侄儿都不会犹豫一下,只是侄儿怕做不好,丢了您的脸面,坏了您的大事。” 贾瑜把他扶起来道:“这种话我不喜欢听,都还没有上手就开始顾前顾后,以后还怎么做大事?” 贾芸忙连认错,贾瑜道:“经验是在实践中积累出来的,我又没让你一蹴而就,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和绝对的权利,你只需要静下心来,一心一意的去做即可,做错了事也不要怕,只要不是成心的,我都会给你担着,尽管放开手脚。” 贾芸又要跪下来给贾瑜磕头,被贾瑜制止后,躬着身感激涕零道:“侄儿这条命从此就是二叔的了,侄儿愿意给二叔效犬马之劳,至死不休。” 贾瑜点点头,贾芸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叔,侄儿什么时候出发?怎么买,买多少?” “具体的时间我会提前一两天跟你说,宁国府里有好马,我从琏二哥那借调几个好手跟着你,你们打着我们宁国府的旗号,沿着官道走,白天赶路,晚上在官驿里休息,凡事多留个心眼,早去早回。” 贾芸连连点头,贾瑜接着道:“下人的挑选标准有三点,第一,不能强迫,全凭自愿,第二,买卖一定要公道,如果卖身者家里有老弱病残的,适当多给一些银钱,也算是为我们宁国府在外面积点福德,最后一个,不要从单独的人贩子手里买,他们手里的不干净,搞不好是拐来的,你可以去当地大的牙行看看。” “是,侄儿都记住了。” “至于买多少嘛。”贾瑜看向王熙凤,笑道:“二嫂子,这就涉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烦请解惑。” 王熙凤心里熨帖,笑道:“原先宁国府里所有的下人加起来,也就刚刚三百,包括嬷嬷、婆子、丫鬟、小厮、仆役,还有厨房、账房和马厩里的,不过既然府里暂时就二弟一个主子,不如先买一半,人多开的月钱也多,还不方便管理,传出去别人还会说二弟你贪图享乐。” “二嫂子言之有理,那就照二嫂子说的办,总人数定为一百五十人左右即可。” “是。” 来到宁国府的前院,下人们见新主子来了,开始各种聒噪,贾瑜站在台上环视一圈,对赖二招了招手。 赖二连忙小跑上前,一脸的谄媚,赔笑道:“大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把所有下人们的身契都拿过来,我要看看。” 赖二连忙让两个下人去拿。 不多时,两个下人抬着一个大箱子回来了,赖二打开箱子,里面装满了身契。 贾瑜随便抽出一张,扫了一眼,问道:“张有儿,哪个是张有儿?” 人群中,一个下人举起手喊道:“大爷,奴才就是。” 贾瑜点点头,张有儿连忙走上前,贾瑜道:“你去账房领本月的月钱,我会跟万年县衙打招呼,让他们给你办放身文书,过几天自己去领,出府去罢。” 第九十二章 清洗(二,一天一万一,求票) 张有儿一愣,随即叫道:“大爷,奴才老实本分,忠心耿耿啊。” 像他们这种奴才离了主家,可就很难在别的人家找到同样的活计了,换了环境不说,一切还要从头开始,哪个愿意就这样被赶出去。 贾瑜不理他,对所有的下人道:“所有人,去账房结了本月的月钱,和张有儿一样,过几天去万年县衙领放身文书,另谋出路去罢。” 下人们一阵躁动,贾瑜继续道:“别在我面前端奴几辈和家生子的身份,我不吃这一套,你们老老实实的,我不会为难你们,若是哪个赖着不走或者想临走前捞一把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收拾自己的东西,拿着本月的月钱从侧门离开,藏裹夹带的,一律杖刑二十,再丢出去,勿谓言之不预,望你们好自为之。” 下人们顿时乱做一团,有几个胆子大的已经骂起来了,王熙凤走上前指着他们骂道:“什么好下流的种子,再骂一句我非让人把你们的嘴给撕烂,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二弟给你们本月的月钱,还给你们办放身文书,若是换作奶奶我,一分钱不给全打出去!哪个不怕死的尽管骂,尽管偷,奶奶我会让人在侧门口把你们扒光了搜,若是被我们发现了,一律往死里打!你们要是不怕死尽管来闹!” 下人们哭声一片,再没人敢闹腾,西府的琏二奶奶本来就是个母老虎,脸酸心硬,东府的下人们同样怕她,今见她又是喊打喊杀的,哪个还敢反抗,呜呜咽咽的四散去了。 王熙凤对林之孝吩咐道:“回去多叫点人,除了大门西边的侧门,剩下的门全部关死,只让他们从西边的侧门走,再让人在街上等着,哪个敢翻墙,直接给我打。” 林之孝连连答应,王熙凤又道:“告诉我们府里的,都给我手脚放干净点,哪个若是犯了湖涂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样挨打受罚,跟他们说,等忙完了这茬,小瑜老爷会好好的赏他们,让他们都机灵点。” 贾瑜竖起大拇指,夸道:“都说二嫂子是女儿家里的将军,胭脂堆里的巾帼英雄,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多谢二嫂子替我考虑这么多,感激不尽。” 王熙凤得意道:“二弟,你还小,经历过多少世面?如今又管着这么大的一个家,嫂子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懂得慈不掌兵的道理,这些下人你对他们越好,他们越容易蹬鼻子上脸,以后下人要是犯了错,该打的打,该赶出去的赶出去,千万不要心慈手软,不然他们就当你好欺负,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敷衍湖弄呢。” 贾瑜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一席话。” 王熙凤捂着口娇笑起来,还没笑两声就停了下来,一脸狐疑的看向贾瑜,哼道:“不是胜读十年书吗?二弟你不要欺负嫂子我没读过书。” 贾瑜哈哈大笑,见赖二还没走,皱眉道:“我不是说了吗?所有人都走,你还在这里做甚?” 赖二大呼小叫道:“大爷,奴才一家在这府里做管家几十年了,你可不能赶我走啊,不然外面的人必说大爷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这下王熙凤不说话了,这赖家是贾家最老的家生子,真正奴几辈的老人,在老太太面前都很有体面,她可不能再像刚才那样随便去骂了,不然老太太知道了表面上不会说什么,心里却会不舒服。 贾瑜冷笑道:“赖二,我看在你赖家是我贾家奴几辈老人的份上,我才给你体面,让你自主离去,你这些年贪墨了宁国府多少的银钱你莫不是以为我不知道?识相的交出管家的印章和玉佩,不然我只能去请皇城司的人来了。” 赖二面色讪讪,从怀里掏出印章,又从腰上解下象征他大管家职位的玉佩,交给贾瑜,头也不回的跑了。 贾瑜把印章和玉佩递给贾芸,贾芸受宠若惊,像是接过两块烫手的山芋,在手里不停的翻滚。 王熙凤问道:“赖二贪墨了多少银钱?” 贾瑜摇头道:“具体的还不知道,等以后我有时间了再去处理。” 哪个大户人家的管家不贪墨,贾家也一样,只要不太离谱,主子们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赖家那大宅子是从哪弄银子盖的? 要说贾母不知道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她碍于和赖老嬷嬷几十年的感情才不闻不问的罢了,在她的眼里,和气永远是第一位的。 王熙凤点点头,贾瑜拍了拍手道:“接下来就是处理后院那些人了,咱们去看看。” 尤氏院。 尤氏的天塌了,丈夫死了,儿子被流放了,自己也因为与子乱伦被剥夺了诰命,名声没了,荣华富贵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一度想要去撞墙自杀,都被炒豆儿和银碟儿两个丫鬟给死死的拉住了,清醒过来后,尤氏静静的坐在屋里,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审判。 要是不被供出和贾蓉乱伦还好,虽然没了诰命,但西府的老太太佛祖一样的心性,看她可怜说不定会让继续让她在这府里住着,不管怎么说也能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那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再因为这个事,肯定会更加的厌恶自己,断不会把自己留下来的,换作是她,也会把自己赶出去,否则传出去多么的丢人。 天地虽大,可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还能去哪呢? 其实也不是没有地方可去,她这些年也攒了一些体己钱,可以找个地方重新生活,但她真的很不甘心。 虽然她以往在宁国府也没有多少体面和权利,但至少还是宁国府的当家太太,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是一个万人啐骂的荡妇了。 从古至今,名誉对一个女人来说何其的重要,很多女子被玷污后为什么上吊的上吊,投河的投河,还不是怕不被世人所容,被作贱,能活着哪个想死。 尤氏满面哀绝,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炒豆儿在一旁抹着眼泪,做主子的没有了出路,她们这些丫鬟又能有什么好的结果? 尤二姐院。 尤老娘短暂的震惊后,又开始劝起了尤二姐:“我的乖女儿,赶紧忘了那父子俩吧,他们俩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现在这府里又换了新的大爷,老娘我可是听说过的,年仅十五就考中了解元,听说明年还要考状元郎呢,最关键的是皇帝老子都喜欢他,亲自给他起了什么字,反正是前途无量,还有还有,他生的要比那个贾蓉俊俏十倍,你要是把他给伺候好了,做了正房太太,早早晚晚不得挂上个一品诰命,不比那爷俩强十倍百倍?” 尤二姐依旧默默不语,尤三姐忍不住了,怒道:“妈,你让二姐去伺候贾珍,贾珍死了又让她伺候贾蓉,贾蓉被流放了你又让她去伺候那什么贾瑜,你是把二姐当成青楼里的妓子了吗?” 尤老娘啐道:“你懂个屁,你身上这吃穿用度哪个不是你二姐给你挣回来的?你要是不想看我们娘三个流落街头,你就去往那新来的大爷身上贴,你要是有本事,这一品的诰命你就拿去!” 说完后,尤老娘挤出两滴眼泪,哭道:“哪个当娘的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女儿去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还不是被逼的,想吃这口粮,就要受这份罪,乖女儿,你可不要怪娘,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你要是投到隔壁的荣国府去,肯定不会比他们家的姑娘小姐差。” 尤三姐上前拉住尤二姐,道:“二姐,走,我们不贪这里的荣华富贵了!” 尤老娘叫道:“三姐儿,你凭什么说这种话,你二姐她以色侍人的时候你在哪?你是吃饱了骂厨子,你对得起你二姐,对得起我吗!” 尤三姐扯下身上的饰品扔在桌子上,见她又要去脱衣服,尤二姐一把抱住她哭道:“好妹妹,姐姐不委屈,你让我去试一试,他总不至于把我们赶出去吧?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客人。” 尤老娘抹着眼泪道:“对对对,哪个男人不好色?三姐,你二姐说的对,咱们且等一等,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客人,哪有人把客人往外撵的,传出去他们宁国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后院。 王熙凤打发人把贾珍那些偏房和侍妾全部叫了出来,足足有二三十个,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各自的贴身丫鬟从各个小院子里走了出来。 她们年龄有大有小,大一点的二十来岁,小一点也就十四五岁,这些人见到贾瑜,纷纷跪下哭了起来。 贾瑜知道她们打扮成这副样子是起的什么心思,皱眉道:“哪个让你们跪的,都起来说话。” 她们不起,一个自视姿色不错的侍妾朝贾瑜抛了一个媚眼,讨好道:“妾身愿意伺候老爷,只求老爷不要把妾身赶出去,妾身很听话的,什么姿势都会。” 王熙凤啐了一口,贾瑜冷声道:“给你们半个时辰,从这宁国府里消失,我也不难为你们,允许你们把自己的体己钱和饰品衣物,以及贴身丫鬟都带走。” 偏房侍妾们纷纷哭了起来,各种哭求,一个胆子大的要上来抱贾瑜的腿,贾瑜往后退了几步,贾芸走上前喝道:“再不走,直接扒光了丢出去!” 见贾芸如此说,这些人才彻底死心,哭哭噎噎的回去收拾东西了,贾瑜好笑道:“养这么多刮骨的在身边,贾珍能活到这个年纪也是个奇迹。” 王熙凤嗤笑道:“二弟,我倒是想看看你会比他好到哪里去,你们这些男人都一个样,嘴上说的好听,背地里不管脏的还是臭的还不都往自己的床上扒拉?” 贾瑜连连讨饶道:“好了好了,二嫂子,我们去尤氏那看看吧。” 王熙凤道:“二弟,她到底是正房太太,和这些做侍妾陪房的不一样,可不能直接就赶出去。” “那就礼送她出府,多与她些银钱,实在不行再给她安排个住处和活计,这样还不够仁至义尽?” 第九十三章 清洗(三) 尤氏院。 见贾瑜和王熙凤走过来,门口的银碟儿往里面喊了一声:“奶奶,西府的琏二奶奶来了!”说罢又是敬畏又是哀求的看着贾瑜。 贾瑜和王熙凤刚进院门,尤氏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王熙凤惨笑道:“琏二奶奶,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王熙凤叹道:“老太太的意思是你不能再在这府里住下了,倒也不是全因为那种事,只因你被剥夺了诰命,不再是我贾家的媳妇,所以” 尤氏是三品淑人诰命,贾琏虽是五品同知,但这个官是捐的虚职,没有实权,所以王熙凤没有诰命在身,要等到贾琏承袭爵位后才能妻以夫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贾琏承袭的应该是三等将军爵,届时王熙凤会和尤氏一样,身上挂着一个三品淑人的诰命。 本来秦可卿也是有个五品宜人诰命的,只可惜贾蓉还没有来得及捐龙禁尉,就被流放到榆林府去服苦役了。 尤氏看一眼贾瑜,颤声道:“瑜二爷,这府里果然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贾瑜点点头道:“虽是老太太之命,但瑜亦是不愿意的,尤氏,还请给你自己留点体面,我不会为难你。” 炒豆儿跪地哭求道:“大爷,您可怜可怜我们家太太吧,求求您了。” 贾瑜道:“这两个丫鬟你可以带走,你的体己钱和服饰全部都可以带走,从此之后你和宁国府,和我贾家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改嫁还是守寡随你的意,别怪我无情,世事便是如此,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她要是不和贾蓉乱伦,也不会被剥夺诰命,若是诰命还在,贾母绝对不会赶她出去,只会让贾瑜荣养起来。 王熙凤劝道:“二弟允许你带走这些,已是天大的恩德,靠着这些你即使出了府也不至于会流落街头,出去租个院子住下来吧,还有这两个丫鬟服侍,如果以后实在揭不开锅,你可以打发她们来找我,看在以往也曾亲爱的份上,我虽然帮不了你别的,但隔三差五接济一点还是可以的。” 尤氏又问道:“我那老娘一家瑜二爷打算怎么做?” 贾瑜澹澹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尤氏,尽快收拾东西吧,芸哥儿,等她们收拾好了,你从后门把她们送出去。” “是。” 尤氏看了一眼贾瑜,转身回屋,炒豆儿和银碟儿哭着跟了上去。 贾瑜对王熙凤道:“二嫂子,最后一站,打发完那娘三个我们就回家。” 贾珍之前打发来服侍尤老娘娘三个的下人们早就走完了,尤老娘守在门口,见贾瑜和王熙凤过来,谄媚着上前福礼道:“您就是瑜大爷吧?啧啧,果然是一表人才,乖女儿,还不出来相见?” 王熙凤一脸的鄙夷和嫌弃,尤二姐和尤三姐从屋里走了出来,尤二姐低眉顺眼不敢看贾瑜,轻轻的福了一礼,柔声道:“妾身见过瑜大爷。” 尤三姐果然是性烈如火,直直的看着贾瑜,也不行礼。 尤老娘瞪了她一眼,谦卑道:“大爷,我这女儿可是等您很久了,望眼欲穿呐,您看?” 贾瑜对这姐妹俩真的没有兴趣,冷声道:“尤老娘,不要忙活了,尤氏已经出府了,你们三位也请吧?” 尤老娘一愣,尤二姐身子颤了颤,咬着嘴唇不敢说话,尤三姐瞪着贾瑜,不满道:“贾蓉还会回来的,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贾瑜道:“他已经被废了,你不是不知道吧?即使他回来又如何?这宁国府和他还有关系吗?不要多费口舌了,给自己留些体面,我没有时间陪你们在这里耗着。” 尤老娘跪下哭求道:“大爷啊,您让我们娘三个出去就是逼我们去死啊,您不能这么狠心啊,我这两个女儿都十分的仰慕您,她们可以给您暖床啊,您仔细看看她们,多好的颜色。” 说着,还拉了拉尤二姐,尤二姐顺从道:“大爷,妾身什么都可以做的。” 贾瑜看了一眼这个又天真又贪婪的女子,道:“随你们怎么说,我只给你半个时辰,贾珍给你们买的衣服和首饰你们都可以带走,半个时辰后如果还不走,我就要让人动粗了。” 尤三姐梗着脖子强硬道:“你倒是个心善的,你让下人们领了本月的月钱才让他们走,我想问一下,我们娘三个自己的体己钱可不可以带走?” 王熙凤啐道:“呸,那些都是别人给你们的,还自己的体己钱?真不要脸。” 尤三姐怒视着王熙凤,王熙凤一脸的不屑和嘲讽。 贾瑜犹豫着,尤老娘也停止了哭求,紧张的看着贾瑜,尤三姐冷笑道:“不过三五百两银子,对你这种大将军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对我们娘三个来说却是救命的钱,你若是个男人,就把这银子赏给我们做路费,我们以后绝不再登你的门。” “尤三姐,你不觉得你说这些话有些厚颜无耻吗?我让你们带走衣服和首饰已是仁至义尽,罢了,你可以把你所谓的自己的体己钱带走,我希望你们拿了钱以后不要在外面造我的谣,或者做出有辱我宁国府门楣的事,不然别怪我和你们弱女子斤斤计较,可明白?” 尤三姐哼了一声,拉着尤二姐回屋去了,尤老娘自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连忙不停的给贾瑜道谢。 贾珍给她们的银子可不止几百两,她自己藏的那五六百两不说,就她们娘三个那些首饰头面什么的加起来也能值个好几百两,三处加起来快有两千两,足够她们衣食无忧的生活很多年了。 要知道她们当时来京时,把尤老爹剩下的那些田产和房屋卖了,才换了不到两百两。 再说了,有这两个摇钱树,聚宝盆在,钱花完了继续找个大户人家傍上就是了,总比一文钱不让带走的强太多太多,要是贾瑜真的什么都不让她们带,她们除了背后骂,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毕竟贾珍那爷俩坏了事,自己的“大女儿”也被剥夺诰命送了出去,她们就再没有任何资格住在这宁国府里了,此时有一个全身而退,满载而归的机会,不抓紧还想什么呢。 尤老娘带着两个女儿开始收拾了起来,不多时,三个人大包小包的走了出来。 王熙凤皱眉道:“二弟,我怎么瞧着不止几百两呢,要不把她们拦下来查查?” 贾瑜背着手看着尤老娘她们离开的背影,澹澹道:“细枝末节,无足轻重,彻底把这些麻烦摆脱才是最紧要的,好了,已经清理干净了,我们回去吧。” 王熙凤提醒道:“二弟,你不去仓库和账房看看?” 贾瑜道:“那两个明天再说,我们再去前院转转吧,看那些人走完了没。” 王熙凤点点头,和贾瑜原路返回,正好碰见收拾妥当的尤氏,尤氏背着一个大包裹,炒豆儿和银碟儿两个丫鬟各背着一个小包裹,抽抽噎噎的哭着。 尤氏看了一眼贾瑜,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贾芸连忙跟上去送,贾瑜叹道:“虽然她也有错,但贾蓉错的更多,只可惜,男人犯的错往往需要由女人来承担。” 那投井自杀的金钏儿不就是?虽然她也有错,但大部分的错还是在贾宝玉那个软骨虫的身上。 王熙凤笑道:“二弟,怪不得姐妹们都喜欢和你玩,你一个大男人能为我们女儿家想到这些,很是难得啊。” 贾瑜摇了摇头,道:“事实罢了,走吧。” 前院。 下人们收拾的差不多了,各背着五颜六色的包裹,在侧门前排着长队。 贾瑜和王熙凤过来的时候,两个荣国府的下人正对一个宁国府的下人实施着杖刑。 见到贾瑜和王熙凤,林之孝连忙道:“小瑜老爷,二奶奶,他是小蓉大贾蓉的贴身小厮,私藏金子奴才给被发现了。” 王熙凤看了一眼被打的鬼哭狼嚎的小厮,问道:“藏了多少?藏在哪?” 林之孝嗫嚅道:“十两,藏在藏在” 贾瑜道:“好了,打二十板子就赶出去吧,别闹出人命来,若是死在府里我心里膈应,这种事出现几个了?” 林之孝连忙道:“这是第二个,已经出去快一半了,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全部查完。” 王熙凤啐道:“下人出去前先蹦一会,这还用我教你吗?鬼知道被这群下流的胚子夹带出去了多少!” 林之孝连忙认错,贾瑜道:“接下来就按照二嫂子的方法做,辛苦你们了,晚上你到我院子去,给来这里干活的下人们领赏钱。” 林之孝感恩戴德的去了,给荣国府的下人们传达了小瑜老爷的恩赏,荣国府的下人们一阵欢呼,各各喜气洋洋,随便出来干点活,就能拿到很多赏钱,小瑜老爷真是太大方了,有些机灵的则在想要是能来东府,在小瑜老爷手下做事就更好了,小瑜老爷人又好又大方,简直是他们这些下人心里的“完美主子”。 荣国府下人的喜气洋洋和宁国府下人的垂头丧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谓是泾渭分明,大相径庭。 那个用谷道藏金子的小厮,打完二十大板后被丢了出去,好几个和他干了同样事的下人连忙跪在地上求饶,个个从裤裆里掏出夹带的金银,有一个足足藏了二十两,看得王熙凤直作呕,贾瑜连忙把她带走了。 见贾芸回来,贾瑜对他道:“今天晚上辛苦你,我从二嫂子这里借调了人手,你带着他们在这府里巡夜,特别是仓库和账房,派人在门口值守,以防有人心怀恨意回来破坏或偷窃,若是抓到了先捆起来,明天送到万年县衙门,等明天上午到我那去领赏。” 贾芸拍着胸口保证道:“二叔,您放心,侄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了几句,方和王熙凤踩着夕阳从西侧的小门回荣国府去了。 荣国府,荣禧堂。 去城外玄真观请贾敬的贾政回来了,贾母一脸的无奈,贾政见贾瑜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他,道:“这是你敬老爷让为叔捎给你的书信,你看看吧。” 贾瑜坐在椅子上,打开信看了一遍,把信递给迎春身后的司棋,司棋会意,走上前呈给鸳鸯,鸳鸯又交给了贾母。 贾瑜道:“老太太,敬老爷在信里说让我一定要恢复祖上的荣光,等贾蓉回来,让我给他安排好,给他那一脉留个后。” 贾母也是认得几个字的,接过信看了一遍,问道:“你怎么说?” “瑜没有意见,我和贾蓉又没有仇怨,我等一会回去会让人取五十两金子交给琏二哥,请他明天早上去送贾蓉时代我转交给他。” 贾瑜对贾琏拱手道:“二哥,你代我给他转达一句话,说宁国府永远有他的一席之地,让他最好能坚持下去,活着回来。” 贾琏点点头,贾母很是满意贾瑜的态度,又问道:“东府那边怎么样了?” “尤氏和她老娘以及她的那两个妹妹,还有贾珍留下来的那些侍妾陪房,我都礼送出去了,没有让她们空着手,各自体己钱和服饰头面全让她们带走,一个没留,彻底干净了。” (不收尤氏姐妹,以后还会登场) 第九十四章 尘埃落定 贾母没想到,贾瑜更没有想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孙子毒杀儿子、孙子被流放、他这一脉爵位被废、宁国府落到其他房手里,贾敬竟然还能坐的住,修道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这贾敬怕是已经得道成仙了,虽然还没有白日飞升,但是个人家里发生这种事都会回来看一眼吧,这老头只写了一封寥寥数语的信回来,第一句竟然是让他恢复祖上的荣光,简直是不可思议。 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扭转局势了,若是再恶了贾瑜,贾瑜一怒之下不给他送修道的金银,十几年夜以继日的修炼功亏一篑,这可能才是他不回来闹的主要原因。 贾母想起一事,道:“以往珍哥儿每年年前都会让蓉哥儿给你敬老爷送一笔金银,以供他修炼支用,今年的已经送过了,从明年起你接过此事,万不可断了,你要答应我。” 贾瑜拱手道:“当年是敬老爷让人把瑜抱到宁国府来的,不然不会有今日之贾瑜,说起来瑜还欠敬老爷一个大的人情,眼下又捡了这么多的便宜,岂会计较这些许银钱?无论他要用多少,我都供着。” 贾母缓缓道:“你能这么想是极好的,还有你四妹妹,她毕竟是东府的人,你以后要照顾好她。” 贾瑜见小惜春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偷偷的看着自己,不禁心生怜爱,走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抱了起来。 小惜春紧紧的抓着贾瑜的肩膀,将小脑袋埋在他的胸口上,贾瑜笑道:“老太太,您说这话瑜就不爱听了,就是您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我这个妹妹的,我这几个姐妹里我就数和她血缘关系最亲近,无论什么时候,四妹妹都是我宁国府的大小姐,谁要是有意见,或者说有一些不该说的话,我打断他的腿。” 贾母夸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贾瑜抱着小惜春转了两圈,把她逗的咯咯直笑,然后把她放在椅子上笑道:“四妹妹,等我春闱后你就跟我一起搬回去住,就住在我的隔壁,我给你多配一些下人伺候,好不好?” 小惜春害羞的点点头,见老太太、嫂子们和姐姐们都一脸善意的看着自己,扑到迎春的怀里不敢露头。 贾母嗔道:“你只给她留个院子就行,她还得在我这住,偶尔回去就行。” 贾瑜笑道:“那不行,老太太您疼爱她,我也宝贝着呢,您要再留,我们兄妹俩可就连夜搬走了。” 贾母当然知道贾瑜是在开玩笑,见他又有担当又疼爱姐妹,心里十分满意,笑道:“即便是你以后搬出去住了,也得隔三差五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再怎么说你也在府里住了快一年。” 贾瑜看向林黛玉,林黛玉见他看过来,连忙转过脸去,笑道:“老太太,那就这么说好了啊,我胃口大,要是我来了,您可不能因为我吃得多把我给赶回去。” 贾母哈哈大笑,王熙凤捧跟道:“你吃我们一顿我们就去吃你一顿,总之不会让你占我们半点便宜,加上四妹妹你那边就两个人,我们这边可是一大群人呢。” 姐妹们纷纷笑了起来,贾母笑道:“让下人们摆饭,今天你不要回去,就在我这吃,老婆子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吃多少。” 李纨连忙下去准备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夫人起身道:“老太太,媳妇身子不舒服,今天就不陪您用晚饭了。” 贾母点点头,打发她回去了,她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媳妇为什么不舒服,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王夫人一走,薛姨妈也坐不住了,推说院子里有事,贾母也没有留,薛宝钗也要回去,薛姨妈笑道:“你回去做什么,好好陪老太太在这里用饭。” 薛宝钗点点头,贾母对鸳鸯道:“去把宝玉也叫来。” 鸳鸯出去了,贾瑜叫住她道:“劳烦鸳鸯姐姐从我院子走一趟,跟我那丫鬟说我在老太太这用完饭就回去,让她不要等我,也不要担心。” 李纨引着抱着饭盒的丫鬟们鱼贯而入,珍馐美馔摆了一桌子,贾母居中,右边是林黛玉,左边空着的位置是给贾宝玉留的,迎春、薛宝钗、探春、史湘云和小惜春依次坐好。 本来贾母让贾瑜坐在贾宝玉位置的旁边,贾瑜拒绝了,坐在小惜春的旁边,李纨和王熙凤引着丫鬟们照例在旁边伺候。 众人等了一会,鸳鸯才回来禀报道:“老太太,袭人说宝二爷傍晚和他的朋友出去了,身边跟着茗烟和李贵。” 然后又对贾瑜道:“小瑜老爷,婢子已经去跟晴雯说过了。” 贾瑜拱手道:“有劳。” 贾母道:“不管他了,瑜哥儿,你坐到我身边来。” “老太太,我这个位置挺好。” 薛宝钗劝道:“瑜兄弟,坐过去吧,空着不像。” 贾瑜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林黛玉,笑着起身坐了过去。 贾母先动了快子,贾瑜看着面前比后世一次性纸杯口径还小的碗,对鸳鸯道:“劳烦,帮我换个大点的碗来。” 鸳鸯连忙照做,贾母笑道:“你就站在他旁边,给他添饭,我看他能不能吃穷我。” “老太太,姐姐妹妹们,那瑜可就不客气了。” 贾瑜说完,大口的吃了起来,他东奔西跑了一天,中午都没有用饭,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贾瑜碗里的碧梗米饭就见了低,迎春小声道:“瑜弟,慢点吃,别噎着了。” 把碗往身后一举,鸳鸯连忙接过来给他盛饭,贾瑜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笑道:“忙了一天,早就饿了,吃相不雅,有辱斯文,大家不要见怪。” 探春见贾瑜钟爱茄鲞,对王熙凤笑道:“二嫂子,再给瑜哥儿添一份茄鲞吧。” 王熙凤打发丫鬟去了,夸张道:“我的天,幸好东府家大业大,不然还不被二弟给吃垮了?” 贾母嗔道:“就知道乱说,小心你下次去瑜哥儿拿井水招待你。” 史湘云笑道:“爱嫂子,瑜哥哥是大将军呢,当然吃得多了。” 贾瑜笑道:“云妹妹,我只是三等将军,不是大将军,可不能乱改。” 一顿饭,宾主尽欢,贾母心情很好,在绝对的困境中冒出了一个更好的继承者,以后宁国府现有的爵位定会因他而更一步提高,恢复祖上荣光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贾瑜哪天真的给他捧一个侯爵回来,她保证做梦都会笑醒,将来下去了也能昂首挺胸的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不用再拿刀把自己的脸划烂了。 贾政的心情也很好,他的想法和贾母差不多,他是很认可贾瑜的才华和志气的,若是有一天贾瑜能恢复祖上的荣光,也会有他的几分功劳,届时自己也能在列祖列宗面前有个交代了。 我两个儿子不行,但我侄子行啊。 赵姨娘院。 当赵姨娘听说那贾瑜继承了东府的爵位和资产,嘴巴张的可以塞进去一颗苹果,又羡又妒,撒娇道:“老爷,您怎么不让环儿去继承啊,环儿不比那贾瑜听话懂事?” 贾政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贾环,喝道:“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大户人家公子哥的样子,斜眉歪眼的,哪个教你的?滚回去挺尸去,看你我就吃不下饭!” 贾环把碗快一丢,抹着眼泪哭咽着跑了,赵姨娘心疼儿子没怎么吃饭,连忙让小鹊从桌子上捡了两样好菜用饭盒装了,给贾环送去。 赵姨娘讨好道:“老爷,您别气了,用点酒菜吧。” 贾政放下快子,道:“用个我气都气饱了。” 说着起身就出去了,赵姨娘不敢去劝留,只能坐在椅子上默默抹眼泪。 贾政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贾宝玉院。 屋里,麝月和茜雪等人照例在抹着骨牌,袭人和媚人在坐着女红,其他丫鬟们各有各的玩处,总之闹腾腾的一片。 “啊!二老爷来啦!” 门外放风的丫鬟喊了一声,至于为什么会有放风的人,主要是怕老太太和二太太那边来人,要是让主子们知道她们天天闹得不像,发起火来她们可就要倒大霉了。 屋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众人胡乱的收拾一下,袭人带着麝月、茜雪和媚人等人来到屋外,一起给贾政福了一礼,口称:“见过二老爷。” 贾政极少来贾宝玉院,他今天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想看看自己的孽子是不是在家里。 “宝玉呢?” 袭人恭声道:“回二老爷的话,二爷和他的朋友出去了,说是去办事。” 贾政喝道:“别替他遮掩,他回来你告诉他,让明天上午到梦坡斋门口跪着去,如果我没有看见他,让他仔细他的好皮!” 袭人连忙应下,贾政一甩袖子走了。 众人回到屋里,麝月小声问道:“袭人姐姐,二老爷今天这是怎么了?” 袭人叹道:“你们不知,我也只是听了几句,那瑜二爷袭了东府的爵位,好像是个什么三等将军,老爷估计又拿他和咱们二爷比较了。” 麝月愣道:“三等将军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整个宁国府都归他所有了,唉。” 出了荣禧堂,贾瑜托着装有三品绯色官袍的木盘,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听见紫娟在身后喊他,贾瑜停下脚步,转过身,等她们走过来。 “瑜哥儿,袭爵了哟,恭喜你呢。” 贾瑜笑道:“林妹妹,是要恭喜我,这离我的目标进了一大步,我更有把握在五年内完成它了。” 林黛玉轻声问道:“你以后搬出去还回来吗?” 紫娟和雪雁也看向贾瑜,贾瑜笑道:“林妹妹,我送你回去,咱们边走边说。” “你们都在这府里,我怎么可能不回来,特别是你。” 林黛玉疑惑道:“我怎么了?” 贾瑜笑道:“不瞒妹妹,我在书院读书的时候,除了担心晴雯,担心二姐姐,但担心最多的还是妹妹你,这么多姐妹里你身子骨最弱,又招人疼,你说让我怎么能不担心。” 林黛玉攥着手帕低头不语,贾瑜把她送到她的院子门口,告辞回去了。 入尘院。 见林之孝站在门口,贾瑜笑道:“林管家,事情忙完了?” 林之孝躬身道:“小瑜老爷,东府的所有下人已经全部送走了,总共查出了二十二人藏着金银,加起来共三百五十四两,他们全部挨了板子,都赶出去了。” “办的不错,西府这边去了多少人?” 林之孝道:“加上晚上巡夜的,共有一百一十三人。” 贾瑜点头道:“这些银子不要入库了,除了你自己的十两,剩下的全赏下去,巡夜的多给一点。” “奴才们谢小瑜老爷的赏。” 第九十五章 总资产 薛蟠摇着斗大的脑袋,一身的酒气晃了回来,来京城这么久了,这位薛大公子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乐不思蜀。 这里的妓子歌女们比起秦淮河上的那些也是不遑多让,这大半年以来,他整日在外面和那几个惯会拍他马屁的狐朋狗友吃喝嫖赌,偶尔不高兴了打打人助助兴,去去气,银子花的像流水一样,不知不觉之间,四五千两银子就见了底。 薛家绝大多数的现银都在薛姨妈手里握着,薛蟠能接触到的不多,这五千两银子还是之前他在金陵时的富余,眼下花了个罄尽,只能去找薛姨妈继续央磨索要,薛姨妈最多骂几句“该死的孽障”,骂完之后银子该给还是得给。 今天薛蟠在外面听到了一个大消息,让他又羡又妒,草草的结束了饭局,直奔梨香院而来。 梨香院。 薛宝钗已经回来了,娘俩正在说着话。 薛姨妈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泼天的富贵就被那瑜哥儿给得了去?” 她是知道的,宁国府作为贾家的长房,不仅宅院比荣国府的大,外面的资产也不比荣国府少,结合她之前听到的,粗略估算一下,宁国府的所有资产加一起最少值三百万两的银子。 天哪,她们薛家经了这么多年的商,总资产也才堪堪过了百万,现在身上的能动现银也就十几万两,到底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好几十年下来,所积累的底蕴不是她们这种人家能比拟的。 薛宝钗笑道:“妈,那是人家的东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瑜哥儿是宁国府的嫡系子弟,他不继承哪个还有资格继承?” “我听说那什么贾蔷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啊。” 薛宝钗轻声道:“妈,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您忘了上次老太太是怎么说的舅妈?皇帝老子都不在意他的庶出身份,让他承袭了爵位,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还要纠结?要是传出去,老太太不高兴不说,外人也会说我们薛家住在别人家还说别人家的不是。” 薛姨妈连声道:“对对对,你说得对,妈以后再也不说这个了。” 见薛蟠风风火火的跑进来,香菱吓了一激灵,连忙跑到薛宝钗的身后躲了起来,薛宝钗见自己的亲哥哥一身的酒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又是在哪喝多了回来的?先去洗洗再来说话!” 薛蟠神神秘秘道:“妈,妹妹,你们知道我在外面听说了什么嘛。” “瑜哥儿承袭了东府的爵位。” 薛蟠一拍大腿,叫道:“可不就是,我的天,外面都传疯了,也不知道那贾瑜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我听说隔壁的宁国府在外面有十多见商铺和八九个田庄,加起来怕是得有三百万两?真是发了大财了!” “哥哥,那都是别人的,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你莫不是起了贪念?” 薛姨妈连忙道:“我的祖宗哟,你可不能瞎想,皇帝老子那么喜欢那瑜哥儿,你要是和他作对,绝对讨不到什么好。” 薛蟠摇头晃脑道:“妈,怎么和我们没有关系?咱们把妹妹许配给他不就完了,让妹妹做个正房的太太,到时候他见到妈喊岳母,见到我喊大舅子,那宁国府不就成我们薛家的了?” 薛宝钗晕红了脸,不依道:“妈,你看哥哥!” 薛蟠劝道:“那贾瑜长的好咱不说,皇帝老子喜欢他,以后肯定是要封侯拜相的,到时候妹妹也能挂个一品诰命,他人又有才华,妹妹不是很喜欢他的那些诗词吗?你要是跟了他不还是想要多少有多少,不比贾宝玉那个夯货好十倍百倍?他除了吃喝玩乐还会干啥?连我都不如!妈,要儿子说,赶紧把妹妹送到他房里去才是正理,要不然去晚了只能做妾了。” 薛姨妈站起来把苦口婆心,一心一意为自己亲妹妹谋好去处的薛蟠往外推,啐道:“滚滚滚,滚回去挺尸去,一天到晚到处扯你娘的臊。” 薛蟠不依不饶的叫道:“妈,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等那瑜哥儿明年再考个状元啥的,就成了最香的香饽饽,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大户人家的姑娘小姐主动往上贴,即便妹妹生的再好,也难有胜算呐。” 自己这儿子虽然有些混不吝,但这番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直戳薛姨妈的心窝子,薛姨妈嘴上骂着他,心里却又不免有了别的想法。 “妈,能不能再给儿子一点银子,儿子都揭不开锅了。” 薛姨妈怒目道:“你身上那四五千两银子呢!” 薛蟠嗫嚅道:“差不多花完了。” 薛姨妈骂道:“那可是五千两啊,你这样败,家里的银子还能够你花多久?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对得起你父亲吗?” 薛蟠狡辩道:“妈,这家里外面的事不都是我在打理?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比如上次给妹妹买的软榻,就花了我十两银子呢。” 薛姨妈懒得再和他计较,再不争气又能怎么办,毕竟是自己亲生的,总不能给打死吧?摆摆手道:“去找老宋拿五百两,你给我省着点花。” 还是这套说辞,薛蟠欢天喜地的去了,找到那老宋道:“老宋,我妈让我来找你拿两千两银子出去办事。” 那老宋为难道:“大爷,奴才得去和奶奶请示一下。” 薛蟠怒道:“你是大爷还是我是大爷,这是我家的银子,少废话,赶紧拿来!” 见薛姨妈欲言又止,薛宝钗无奈道:“妈,天晚了,女儿要歇息了。” 入尘院。 见贾瑜端着木盘回来,晴雯连忙走上前接住,看着金光灿灿的豹补服,晴雯赞道:“爷,这衣服可真好看。” 贾瑜笑道:“忙了一天了,让下人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晴雯喊来一个婆子,那婆子连忙去热水房取热水去了。 贾瑜让晴雯取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交给一个小厮,让他给东路院的琏二爷送去。 沐浴完后,贾瑜穿着亵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伸了个懒腰,呻吟了几声,晴雯坐在床边,轻轻的给他捏着小腿。 “晴雯,外面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晴雯点点头道:“爷,这都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呢。” 贾瑜枕着双手,笑道:“我也觉得像是做梦一样,不过这是件好事,等我春闱完后咱们就搬出去住,不用再住在别人的屋檐下了,老太太和老爷虽好,但我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心里不踏实。” 一夜无话。 第二天贾瑜一大早就醒了,见晴雯一条纤细白嫩的大腿搭在自己的身上,贾瑜轻轻的握住,把它放回被子里,自己蹑手蹑脚的起了床。 明天就过年了,贾瑜今天要去查一下宁国府的所有资产。 洗漱完后,贾瑜草草的吃了早饭,就往宁国府而去。 宁国府里,几个夜巡的下人见到贾瑜纷纷躬身问好,贾瑜点点头道:“去找贾芸,让他到账房找我。” 那几个下人连忙去了,一个下人怕贾瑜不知道账房在哪,在前面带着路。 账房门口有四个昏昏欲睡的健壮下人,手里各执着长棍,见贾瑜过来,连忙昂首挺胸的站好。 “辛苦你们了,都回去吧,下午到芸哥儿那领赏去。” 下人们千恩万谢的去了,贾瑜走进账房,见六七个账房先生正在算着帐,算盘拨的啪啪响,见贾瑜进来,账房先生们连忙躬身行礼。 在没有人替代之前,贾瑜还没有把账房先生和马夫请走,后者赶走了马就没人喂了,前者是因为还能用的到。 贾瑜问道:“府里的现银还有多少?” 一个账房先生恭恭敬敬的呈上来一个账本,躬身道:“回二爷的话,还剩下八十二万七千三百五十四两。” 贾瑜摸着下巴,那账房先生连忙道:“二爷,这只是现银。” 那账房先生又递上来一纸账目,贾瑜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田庄八处,佃农两千六百余人,良田七千八百五十六亩,商铺十四间。 大梁的勋贵家里都有田庄和佃农,按照尊贵的程度,多的例如四王这种的,每家的良田都超过了一万亩,北静王府名下的良田最多,足有两万亩,这些田庄散落在京畿道以及周边几个道的各处,源源不断的为这些达官显贵提供着进贡。 大梁以武立国,太祖皇帝给每一位立有大功的追随者都分了田庄地亩,允许他们自由招募佃农耕种,也可以自由买卖,朝廷不会过多干涉。 荣国府的田庄地亩和宁国府差不多,两府在八公里面算是最多的了。 贾瑜问道:“现在一亩良田能卖到什么价钱?” “回二爷的话,大概在十两到二十两不等,主要还是由田的位置、向阳还是背阳以及距离井口和河流的远近来决定的。” 折个中的话这不到八千两的良田也只能卖十一二万两。 “之前这些田庄一年的总进项是多少?” “丰年的话都在五千两之上,最多一年有近七千两之多,如果要是遇到灾害,比如水灾、旱灾和虫灾之类的,只会有两三千两,甚至会更少,二爷您看。” 那账房先生呈上来一纸账目,贾瑜接过来看了一遍,发现这十多年以来田庄的进项果然是忽高忽低,起伏不定,和这个账房先生说的一致。 贾瑜又问道:“这十四间商铺能卖多少银子?” “回二爷的话,位置好一点的,例如东城那几间,每一间能值个两三万两,其余位置一般或者位置不好的,都在一万两左右,田庄还好,只要售价合适,很快就能卖完,只是这些商铺想要出手的话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些商铺生意怎么样?” “都还不错,一年加起来也有近两万两的收入,二爷,这是账目。” 贾瑜想了想,若是把田庄和商铺都卖了,以后家里就没有进项了,不如先把田庄折现,因为这东西丰欠不定,商铺生意还不错,且先留下来。 不过他突然有一个想法,决定只卖掉七处,留下一处位置和土地都是最好的田庄,以后做一个农场,从八处田庄里把老实本分的佃农都挑出来,让他们只种各类瓜果蔬菜、养殖各类牲畜,做为东府的蔬菜和肉食基地。 这样算起来,现银和七处田庄的折现加起来也就不到一百万两,贾瑜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个数字有点少。 毕竟宁国府堂堂国公府邸,大梁数得着的名门望族,怎么才这么点银子? “好了,你们几个做的还不错,就不要出府了,在原有的月钱上加一半,以后好好做,不要让我失望。” 几个账房先生大喜,连忙跪下来给贾瑜磕头,不用像其他人一样丢了差事,还能涨月钱,真是喜上加喜。 贾瑜见贾芸站在门口,对他招了招手,贾芸连忙跑进来,贾瑜道:“去苏州采买下人的事先缓一缓,过完年你先去城外八处田庄考察一下,给我选出一个位置最好,田亩最肥沃的,挑好后跟我说,我再亲自去看看。” “是。” (一天三章,近一万两千字,打完收工) 第九十六章 上路 大梁建国时就有了流放之刑,由刑部的公人负责押送,他们不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只靠着两条腿,把犯人一路从京城押送到服刑地。 贾蓉服的苦役是去榆林驻军军营里做一些喂马、噼柴、浆洗和打扫茅厕的活,俗称“军奴”,军奴们若是行逃跑之举,任何兵士都可以将其直接授首。 贾琏一大早就起来起来了,拿着五十两的银子和两张五百两的银票,以及两套棉衣和两双棉鞋,守在刑部大牢的门口。 贾蓉在宗正寺的天牢里招供后就被转押到了刑部的大牢。 刑部大牢外。 贾琏正坐在茶摊上有滋有味的嘬着茶,时不时的往嘴里丢几颗瓜子,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看着不远处勾栏瓦舍里梳洗的妓子们。 过了一会儿,贴身小厮兴儿叫道:“二爷,二爷,出来了!” 只见贾蓉披枷带锁,身上穿着囚衣,披散着头发,一脸的血污,在四个公人的推搡下出了刑部大牢的大门。 贾琏扔下手中的瓜子,快步走上前,贾蓉见贾琏过来,呜呜的哭道:“琏二叔,救侄儿一救。” 贾琏对那几个公人拱手道:“几位上下,烦请旁边一叙。” 公人们虽然不知道贾琏是谁,但听犯人喊“琏二叔”,想来应该是贾家的某个公子哥。 为首的那个公人把身上的行李放下来,把手中齐眉的水火棍扔给同伴,跟着贾琏来到旁边的巷子里。 贾琏拱手道:“上下,在下乃是荣国府一等将军之子贾琏,奉我家太夫人之命,有几句话想跟上下说。” “原来是琏爷当面,失敬失敬,不知道贵府的太夫人有何指教?” 贾琏从怀里掏出装着五十两银子的钱袋递给那公人,笑道:“上下押送的那犯人是原宁国府的世子,虽然犯了事,但判的是十年苦役,早晚是要回来的。” 那公人接过钱袋,上下抛了抛,对这个份量很是满意,笑道:“琏爷放心,小人们知道该怎么做,一定会把贵府的公子平平安安的送到榆林府。” “不瞒上下,我们家在榆林府有些熟人,我家太夫人昨天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去了榆林府,如果犯人平安抵达才会回来复命,我家太夫人还说了,几位送完人后再到府里来领赏。” 其实这话就是变相的威胁了,大梁的这些押送公人是最苦逼的,一言不合就要押着犯人走几百上千里地,去的时候还不能骑马,一躺下来腿都走细了,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心里没有怨气还有鬼了,所以怎么可能对被押送的犯人有好脸色。 一些背后站着人或者愿意使银子的的犯人还好,公人们不敢妄动,咬着牙也得老老实实的把犯人送到目的地去。 要是那些没有人还没使银子的犯人可就惨了,保不齐在路上突然就落崖、落水、病死了,被豺狼虎豹吃了,被强盗土匪杀了的也大有人在。 这个时候押送的公人们只能悻悻的回来,在上官面前抱怨一句“犯人企图逃跑”或者“犯人出了意外”之类的话,赔点笑脸,说些好话,最多再送一些东西,上官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此事揭过去了,省走了几百上千里路。 流放之路对于犯人们来说要遭一路的罪,押送的公人们同样受苦,轻一点的折磨折磨犯人出出气,重一点的制造个意外弄死犯人也比比皆是。 古来冤枉者,尽在路途边。 一些犯人被流放时,家里的亲人往往砸锅卖铁也要凑些银钱来贿赂这些押送的公人,美名曰“路费”,这样自己的亲人就不会莫名其妙的死在路上了。 那为首的公人也不在意,这种话他又不是第一次听到,点点头道:“请贵府的太夫人放心,小人们一定用心。” 贾琏指着对面的酒楼道:“楼上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酒菜,几位不妨去用一些,我和我这个侄子想说几句话。” 那为首的公人点点头,让同伴给贾蓉拆了枷锁,几个人去酒楼胡吃海喝去了。 贾琏把贾蓉带到另一家酒楼,吩咐小二把好酒好菜都拿上来,并让他们准备沐浴的热水,那小二连忙去了。 “二叔,现在府里是什么情况?” 贾琏道:“你那一脉的爵位被废了,现在承爵的是瑜哥儿,圣上给他另起炉灶,封他做了三等宣威将军,宁国府的一应资产也全归他所有。” 贾蓉怒目圆睁,大吼道:“凭什么,凭什么!” 说着就要往外走,贾琏冷笑道:“蓉哥儿,那是圣上的旨意,你要是想现在就死,尽管回去找他。” 贾蓉的身子晃了晃,到底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贾琏继续道:“你平心而论,这件事是瑜哥儿造成的吗?因为你,尤氏也被剥夺了诰命,贬为庶民,被老太太赶出府去了,蓉哥儿,要我说,这全是你自作自受,怪不得任何人。” 贾蓉扭头流泪道:“敬老爷怎么说?” “敬老爷让瑜哥儿一定要恢复祖上的荣光,还说等你十年后回来了,给你安排好,让你这一脉有个后。” 贾蓉没站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爷爷,我才是您的孙子啊,您为什么把爵位传给一个外人呐。” 贾琏起身喝道:“湖涂,你那一脉的爵位已经废了,哪是什么传给外人!” 这时传菜的小厮们上来了,绕过坐在门口的贾蓉,大鱼大肉摆了一桌子,这种事他们见的太多,低着头出去了。 贾琏从怀里掏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冷声道:“这是一千两银票,其中五百两是老太太给的,剩下那的五百两是你口中外人给的,蓉哥儿,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全是你咎由自取,弑父大罪,圣上没把你砍了你就谢天谢地吧,我要是你,就拿了银票,吃饱喝足洗个澡上路,老老实实的服完十年的苦役,回来照样娶妻生子,你要是想不明白,任何人都救不了你,蓉哥儿,言尽于此,多说无益,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贾琏说完,坐回椅子上,自斟自酌起来,贾蓉呆呆的坐在地上,目光涣散,贾琏一壶酒都快喝完了他才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开始埋头大吃。 “这才对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一死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瑜哥儿是个心善的,他自己都说和你无冤无仇,等你回来后他一定不会亏待你。” 贾蓉不说话,抓起一只烧鸡使劲的往嘴里塞,眼泪和油水湖了一脸,非常的狼狈,贾琏叹了口气,给他斟了一碗酒。 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被贾蓉狼吞虎咽吃了个七七八八,吃完饭他一抹嘴,对兴儿道:“伺候本大爷沐浴更衣。” 兴儿看向贾琏,贾琏点了点头,沐浴完后贾蓉换上了新的棉衣棉鞋,四个公人给他重新带上枷锁,押着他出了城。 贾琏看着他的背影,啧啧赞道:“真是虎死不倒架,都这个份上了,还能保持几分大户人家公子哥的风采。” 城门外,吃饱喝足的贾蓉开始鬼哭狼嚎起来,其声音之凄惨令往来的行人纷纷皱眉,一些人直接张口问候了起来。 贾琏回到宁国府,把停放一夜的尸首装进楠木棺材,用马车拉到城外。 大梁更多的丧葬方式还是土葬,不过因为贾珍犯了事,圣上不允许操办白事和祭拜,贾母便让贾琏把贾珍的尸首给火化了,装进棺材里送回金陵的祖坟。 火葬场多设在佛教的寺院中,由寺内的僧人来操办。 看着贾珍的尸体被熊熊烈火吞噬,贾琏在心里默默道:“一路走好,我会替你照顾好尤二姐的。” 与僧人约定小年后来取骨灰,贾琏缴纳了火工费,拍马回到了荣国府。 荣禧堂。 贾琏禀告道:“老太太,蓉哥儿已经出城了,吃饱喝足后沐浴换了新衣服,族长也已经火化了。” 贾母流下眼泪,打发琉璃找个地方给贾珍烧送点纸钱。 宁国府这父子俩自此落下帷幕,即便十年后贾蓉侥幸活着回来,也不过是成了一个仰人鼻息的废物,不足为虑。 贾琏出了荣禧堂,直接去找贾瑜。 入尘院。 贾瑜正在待客,来的是陈淳和刘循。 “仲卿,怎么好端端的就承袭了爵位?” 陈淳关切的问道,如此一来贾瑜就于文一道彻底分道扬镳了,一如之前的上官文渊。 贾瑜道:“这是圣上的恩赐,圣上说了,允许我以勋贵之身参与接下来的春闱,不过考完后就要弃文从武了。” 刘循笑道:“彦章,仲卿本来就是那宁国府的嫡系子弟,承袭祖业也无可厚非,我老刘也算有了一个做将军的兄弟,仲卿,以后我要是被人欺负了,你可得替我出头。” 贾瑜摊摊手道:“没说的,只要你不是欺负别人,我肯定帮你。” 见贾琏进来,贾瑜给陈淳和刘循介绍道:“这位是荣国府的世子贾琏。” 众人见了礼,贾琏把贾瑜拉到一边,轻声道:“贾蓉已经被押去榆林府了,贾珍也已经火化了。” 贾瑜点了点头,见贾琏有些欲言又止,道:“二哥,有话尽管说就是。” 贾琏咳嗽一声,见四下无人,才小声道:“二弟,你把那尤二姐藏哪去了?” 贾瑜皱眉道:“二哥说的这是哪里话,我藏那种妇人做甚,你莫不是想收那个妇人?” “也不是,主要是我答应过贾珍照顾她们娘三个的。” 贾瑜无奈道:“二哥,这种妇人你若是收了,你有没有想过老太太和二嫂子她们知道了会怎么样?听我一句劝,不要去招惹那娘三个,那娘三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特别是那个尤老娘,她先劝尤二姐跟贾珍睡,贾珍死了又劝她跟贾蓉睡,贾蓉被流放了,她昨天又把尤二姐往我身上推,这种老狐狸你搞得定?” 贾琏踌躇了一会,小声道:“二弟,我是真的喜欢那尤二姐” 贾瑜扶额道:“二哥,你和二嫂子多次帮我,我实在不愿意看你误入歧途,这种女人早早晚晚会害了你,我只能跟你说,昨天我已经把她们娘三个赶出去了,她们去哪我是真的不知道。” 见贾琏转身欲走,贾瑜拉住他道:“二哥,你若是实在想收那个妇人,最好先把她那个母亲一刀给杀了,有这种老狐狸在幕后操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到时候老太太和二嫂子知道了肯定会恼你。” 贾琏大惊道:“怎么能杀人?” “那你就不要去碰她们,天涯何处无芳草?” 贾琏苦道:“二弟,你不知道你二嫂子,她唉。” 贾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走了。 无标题章节 书名和封面都改了。 从下一章开始,就要进入vip章节了,一个月的努力总算开始有了回报。 文笔生疏,写作过程中有很多出错的地方,全仰仗各位不厌其烦的提点,大部分我也都跟进并更改了,感谢诸位。 特别是雨哀、一睹为快两位,提点的颇多。 其实写到现在问题还是有很多的,其实我还想在“送女”这件事上辩解几句。 首先呢,我所设定的主角是正儿八经,根正苗红的贾家子,不是外面的遗腹子,所以他不会娶三春,当然,我可能有些操之过急了,但此时的迎春以及十六了,按照古代的规矩,很多都嫁人了,我知道很多朋友不喜欢这种情节,接下来其他不收的女角色主角会澹化处理,尽量避免拉皮条。 大家也看得出来,我有意在写贾瑜和林黛玉的情情爱爱,所以不言而喻。 对于薛宝钗,我也是持欣赏态度的,她妈和她哥哥拉胯,但她还行,所以会收的,只不过需要一些铺垫和安排。 对于红楼梦里的角色,每个人的感官不一样,我不可能全部迎合你们,在不偏离原着太多的情况下,我会尽量写好每一个角色的故事。 我不喜欢王夫人这类的,所以她的结果可能不会太好。 还有尤氏姐妹,真的无感,不会收的。 拒绝种马文,主角的腰子不是铁打的,在所有女角色里挑选几位朝朝暮暮就可以了,各自的丫鬟不在其内。 蜂窝煤和硝石制冰法都是过渡的,不用太纠结。 主角接下来还是要以武勋立身的,脚踢蛮夷,拳打倭寇,覆灭蒙金,马上封侯,纵横天下,只有自身爵位够硬,才能给她们一个稳定的后方。 至于以后是做一世顺臣还是起兵造反,还不确定,后者似乎更爽一点? 因为是在职,接下来更新计划依然和以前一样,每天两更肯定是有的,每一章字数都在三千四百以上,两章加起来也有近七千字,但其实一多半的时候都是三更的。 不仅要写金戈铁马,朝朝暮暮也不能落下,写写和小女儿家互动的故事还是很有意思的。 还是那句话,发现有什么问题可以章节留言,我都会及时跟进。 接下来大家看书就要花钱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一下,让我尽快把这副业变成主业,能靠此混口饭吃,届时我也能每天多多的更新一些。 有票的赏几张,有好话的也说两句,鼓励鼓励我,让我能倾尽全力把这本书好好的写完,尽量给你们一个圆满的故事,也了了我的一桩心愿。 按照我的想法,这本小说将在一千章及以上,如果按照一张三千多字的话,总字数会达到350w。 这对于我这种新手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历程,但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不懈,就一定能把这本书写完并写好。 希望大家一路鞭策,一路陪伴,只要我的手指头还能动,我就不会停止。 感谢大家! 第九十七章 宁国府新任大管家 陈淳和刘循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他们前脚刚走,李信就登门来拜访了。 “仲卿,恭喜恭喜啊。” 贾瑜看着李信笑道:“你这是不打算读书了?” 李信颇为随意道:“仲卿,你知道我的,老刘他后年中举的希望都会比我大太多。” “那你就天天这样闲着?” “也不算闲啊,我经常去伯宣那和他说话,对了,他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办承袭爵宴,他可等着呢,仲卿,你们现在都是武勋了,以后可要多亲近才是。” 贾瑜叹道:“老李,你这样不是个办法啊,你莫不是要打算给他做个跟班?” 李信耸了耸肩,两人又说了几句,李信起身告辞,贾瑜没有再劝他一句,把他送到了门外。 回到院子里,贾瑜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直接去了林黛玉院。 林黛玉院。 坐在廊下打着瞌睡的雪雁听到动静,睁开眼一看是贾瑜背着手走了过来,惊喜道:“姑娘,小瑜老爷来啦。” 贾瑜站在门口对雪雁道:“去看看你们家姑娘在做什么,省的唐突了。” 雪雁连忙跑进去,不多时趴在门边笑道:“我们家姑娘在午睡哩,您进来坐吧?” 贾瑜笑道:“不了,等你家姑娘醒了,请她到我那一趟,你也来,我有事跟你说。” “喔,知道啦。” 离了林黛玉院,贾瑜回到自家书房,见李氏站在屋里,笑道:“李氏,可是有事?” 李氏犹豫了一会,试探着道:“二爷,媳妇听说您把东府的下人都请出去了?” 贾瑜点头道:“确有其事,怎么了?” 李氏低着头不怎么开口,晴雯笑道:“二爷,李姐是想来求您一件事。” “有事就说,我不喜欢婆婆妈妈的。” 李氏连忙道:“二爷,媳妇有几个相识的,昨天找到媳妇,让媳妇求求您,她们也想到东府做点事。” 贾瑜笑道:“就这事啊,怎么不可以,我那里正是用人之际,只要品行端正,老实本分,多多益善。” “二爷您放心,她们都是老实勤快的,媳妇早就认识她们了,不会有错的。” 贾瑜点点头道:“你去跟她们说,我同意了,不过要等一段时间,等我春闱后搬出去时你再把她们带过来,和你一样,做个媳妇吧,不用入奴籍,月钱暂定为一两,干得好以后再涨。” 李氏千恩万谢,迫不及待的回去跟她的姐妹们说这个好消息去了。 贾瑜带着一个小厮去梦坡斋寻贾政,想请他帮忙处理一下东府那些下人们放身文书的事,这种事贾政出面会比自己便捷很多,二来也让政老爹感受一下被需要的温暖滋味。 梦坡斋。 见贾瑜进来,贾政问道:“东府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族长留下来的妻妾陪房,侄儿都以礼送出去了,并不曾苛待,此番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请老爷帮忙。” 听贾瑜说要请自己帮忙,贾政原本有些喟叹的情绪瞬间大好,他是亲眼看到贾瑜走到这一步的,原本以为他承袭了爵位和东府,就不需要自己了,可到底还是个孩子,能独挡多少一面?遇到难事不还巴巴的来找自己帮忙了。 贾政捋着胡须笑道:“都是一家人,何谈一个请字,瑜儿有事尽管说。” 贾瑜把他将东府的下人们都放还出去的事说了,想请他跟万年县衙打声招呼,给这些下人们办理一下放身文书。 贾政想了想,笑道:“这有何难,我荐一个人给你,由他出面,管必妥帖。” 说罢,对旁边一个清客招了招手,那清客满面笑意的走了过来,贾政介绍道:“这位是程日兴,之前一直在江南东道,金陵和苏州那边办事,所以你不曾相见,那万年县主簿是他的族弟,此事交给他去办最为稳妥。” 程日兴拱手笑道:“贾解元的大名早已在江南东道各府县广为流传,时人皆唱《一剪梅》,《清平乐》和《蝶恋花》啊。” 贾瑜回了一礼,道:“惭愧,有劳程先生跑一趟。” 程日兴笑道:“贾解元不用客气,在下即刻就去。” 贾瑜喊来小厮,让他带着程日兴去东府账房内取那装满身契的箱子。 贾政又问了贾瑜其他几个关于东府的问题,看他安排的井井有条,并无不妥之处,遂放下心来,让他回去了。 后街,贾芸住处。 贾珩和贾瑞等人站在门口张望,见贾芸回来,一拥而上,一如之前拍贾蔷马屁那样开始拍贾芸的马屁。 贾芸自从去年被贾瑜提点后便极少与他们交往,反正这些人也看不上自己,见走脱不掉,只能耐着性子听他们聒噪。 贾瑞赔笑道:“芸大爷” “瑞大叔,叫我芸哥儿就可以了。” 贾瑞面色一滞,连忙道:“芸哥儿,我们今天来也不为别的,是想请您在瑜二爷面前替我们说几句好话,您也知道,我们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贾珩接口道:“我们听说,瑜二爷把东府的下人们都赶出去了,要我说,赶的好,那些脏手脏脚的下人们早就该打出去了。” 贾芹不甘落后,连忙道:“东府那边现在空虚,正是用人之际,我们几个不才,想厚颜去府里做个差事,东府原先有四个管家,您是大管家,剩下的三个管家不如让瑞大叔、珩二叔和琛二叔去坐,侄儿和菱哥儿、菖哥儿、萍哥儿他们去账房和仓库帮帮忙就行,芸大叔,您看呢。” 贾芸环顾一圈,见众人皆是一脸热切的看着自己,澹澹道:“诸位叔伯兄弟,兹事体大,我不敢应承下来,不过我可以替你们转达给瑜二叔,要不你们先回去,等我这几天有了消息,我再通知你们,可好?” 贾瑞赔笑道:“芸哥儿,您作为东府的新任大管家,说明瑜二爷是信任您的,这些小事您拍板就行了,瑜二爷那么多大事要忙,您还是别拿这些小事打扰他老人家了,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做,绝不给您丢脸。”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贾芸道:“我真的没有办法现在就答应你们,大家不如先回去,等有了消息我一定及时通知大家。” 贾瑞等人没办法,只好留下礼品,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些寒酸的,乱七八糟的礼品,除了最常见的四方糕点,还有一些春联、黄历之类的。 贾芸略微收拾一下,准备以后找个机会折成银钱还给他们,进了院门,卜氏站在门口,见贾芸进来,问道:“芸儿,谁在外面?” 贾芸连忙上前扶住卜氏,埋怨道:“娘,您怎么下来了,外面冷,您的风寒还没好,可别再冻着了。” 见卜氏还问,贾芸道:“是瑞大叔和珩二叔他们。” 卜氏连忙道:“还不请进来坐坐,娘去泡茶。” 贾芸连忙道:“他们都走了,娘,我们先进屋,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把卜氏请到椅子上坐好,贾芸跪下道:“娘,瑜二爷承袭了东府的爵位和所有资产,在今天正式任命儿子做了东府的大管家,一个月有五十两银子的月钱。” 卜氏一脸的震惊,简直是不敢相信,对贾瑜承袭东府的爵位和资产的事她不太懂,她是被一个月五十两的月钱给吓住了,要知道她们娘俩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三十两银子,倒不是说她们家一年只有这么多银子的进项,而是都被她存起来给贾芸做娶媳妇的本钱了。 他们这些旁支的子弟大致上有三个来钱的门路,坑蒙拐骗,强取豪夺的不算其中。 第一,东西两府的赏钱,过年时或者贾母、贾赦、贾政以及贾珍四人过寿时,会赏下几两来,比如上次贾政五十大寿时,贾母就给他们这些比较近的子弟们每人赏了十两的银子,这可不算少。 第二,帮东西两府干点活,跑跑腿,或者到哪个地方任一个差事,比如说贾芹管理水月庵的尼姑,一个月也有一两银子的月钱,不过这种机会不多,往往抢到打起来也不奇怪,当然也可以自己出去找事做,没人会管。 第三,还是和东西两府有关系,东西两府外面的田庄和商铺每一年结余的时候,比较近的子弟会按照辈分什么的,每人也能分上个几两的银子。 总而言之,这些旁支的子弟只要不懒,愿意出力,多了不敢说,加上各种赏钱,一年总能从挣个二三十两,足够他们维持最基本的开销了。 旁支子弟家里有祖产和生意的也不是没有,不过只占极少的一小部分。 当然,这些旁支子弟也是分远近的,倒不是按房的顺序排列,不是说八房就和东西两府关系最远,主要还是看子弟个人和东西两府的亲近程度。 一个月五十两,一年就是六百两,这个钱就足够买两三个年轻貌美的良家女子了。 贾芸道:“娘,您知道儿子的,文不成武不就,去年承蒙瑜二叔的恩德,儿子在西府琏二爷和二奶奶身边做了近一年的事,学到了很多东西,这次瑜二叔让儿子做东府的大管家,儿子没和您商量就擅作主张了,请您不要怪罪,瑜二叔对儿子恩重如山,儿子这条命就卖给他了。” “娘没有怪你,你二叔看得起你,你以后一定要老老实实的给他办事,要是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来,娘也没有脸见人了,你待一会去替我好好谢谢你二叔,给他磕几个头。” 贾芸叩首道:“娘,您放心,儿子绝对不会给您丢脸。” 入尘院。 贾瑜回来时,林黛玉主仆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氏去找她那些姐妹了,雪雁带着小角儿和小梨儿在玩跳绳,不知道为什么,媚人最近不来了,等哪天碰到贾宝玉时问问他,关心一下,毕竟她对自己的两个小丫鬟照顾颇多。 见贾瑜进来,三个大个丫鬟一起甜甜的喊道:“二爷回来啦。” 贾瑜对雪雁笑道:“别玩了,来屋里,我有事问你。” 雪雁听话的放下细绳,拍了拍小手,跟着贾瑜来到了屋里。 林黛玉穿着一件浅色羽纱鹤氅,杏黄色的罗裙,脚上穿着羊皮小靴,正端坐在椅子上看书。 以往年前年后都是要穿喜庆一点的,比如说大红色,只是贾珍死了,虽然不能披麻戴孝的哀悼,但贾母还是决定让两府上下所有人都穿的素一点,也算是表达了一些哀思。 “你叫我们来做什么?” 贾瑜指了指雪雁道:“我主要是叫她来的。” 雪雁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的问道:“小瑜老爷,您叫婢子来有什么事呀?” 贾瑜对一脸狐疑的林黛玉解释道:“我把东府的所有下人都请出去了,打发后廊的芸哥儿年后去苏州府一趟,采买些下人回来。” 林黛玉笑道:“你是想把雪雁的家人也带到京城来?” 第九十八章 寻亲和赠马 贾瑜赞道:“林妹妹真聪明,见微知着,我正有此意。” 然后对雪雁道:“你要是愿意,我就让人把你父母至亲顺便都接到京城来,以解你的骨肉离别之苦。” 雪雁呆呆的看着贾瑜,晴雯戳了戳她,雪雁反应过来跪下来哭道:“小瑜老爷,婢子愿意,婢子愿意。” 晴雯去扶她,雪雁不愿意起来,执意给贾瑜磕了头,贾瑜没有办法,只好受了她的礼。 贾瑜笑道:“顺道的事罢了,不必客气。” “瑜哥儿,她家一直住在苏州城内的桃花街,还是前几年嬷嬷跟我说的,剩下的就不清楚了。” 贾瑜点头道:“差不多,我会让芸哥儿细细打听,问题不大。” 雪雁不停的抹眼泪,晴雯和紫娟在旁边安慰着她。 一个婆子走进来道:“二爷,后廊的芸大爷来了。” 贾瑜对林黛玉道:“你们先坐着,我马上回来。” 贾瑜把贾芸带到会客厅,贾芸跪下来给贾瑜磕了三个头,道:“二叔,这是侄儿的娘让我代她给您磕的头。” “这我哪能受的起快起来。” 贾芸坐在客座上,丫鬟斟来热茶,贾芸把刚才贾瑞等人来找他的事说了,并把他们的话复述了一遍。 贾瑜好笑道:“不如把我这个三等将军也让给那贾瑞做好了,他们要是再找你,就说我说的,让他们哪凉快哪待着去,你问问他,知道什么叫羞耻吗?” 贾芸连忙答应,贾瑜又道:“年后先处理外面田庄的事,然后再去苏州府,这一来一回可能需要两个月,跟婶子她老人家说好,请她体谅一下,这种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代我向你母亲道个恼。” 贾芸躬身道:“多谢二叔信任,侄儿一定不让您失望,侄儿母亲也让侄儿好好给您办事,她一定会体谅的。” “你现在去赖府找一个叫多混虫的,把他带来见我。” “湘莲,贾公子承袭了宁国府的爵位,好像是个三等什么将军?” “三等宣威将军。” “对对对,老李,贾公子果然是天生富贵,这才多久,就做了三品的武官,我已经开始期待在千军万马中搏杀了。” 位怀清颠了颠手里的雌雄双股剑,一脸的热切和期待。 柳湘莲好笑道:“怀清,古往今来,你见过几个人上阵拼杀是用剑的?一寸长一寸强最适合用在马背上,要我说老李的走水绿沉枪才是杀敌利器,一扫一大片。” 李纵用棉布擦拭着自己的兵器,一脸的笑意,当他知道贾公子承袭了三等宣威将军爵后,还特意的跑出去打听了一番,知道这个爵位是有资格带兵的,他原本以为贾瑜以文转武最起码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才能获得带兵的资格,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位怀清苦道:“早知道我就不玩剑了,也像李兄一样学学枪和矛,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柳湘莲笑道:“我记得仲卿之前跟我说过一句特别好的话,叫天生我材必有用,仲卿若是带兵,李兄适合冲锋陷阵,可平常的时候就需要我们两个近身保护了,谁说侍卫就不能建立功勋?” “对对对,到时候让李兄在前面浴血搏杀,我们俩在后面贴身保护贾公子,李兄他将来要是封个子或男什么的,我们俩弄个三等将军当当总可以吧?” 李纵起身笑道:“你小子有时间不如去耍耍剑,光说有什么用,得做才行,老柳,我去城外找个地方再把弓箭练练,以后上阵了能用的到。” 位怀清连忙道:“同去,同去,李兄,把你的枪借我用用,要是用的来,我也去学些枪法。” “我去荣国府拜访一下仲卿,稍晚回来,咱们三个大醉一场,算是给仲卿庆贺。” 贾芸去找多浑虫去了,贾瑜回到书房,雪雁已经不哭了,一脸感激的看向贾瑜,林黛玉道:“你把我这丫鬟父母亲人接来怎么安顿他们?他们可是清白人家,断不能进府里来做下人的。” 贾瑜笑道:“此事易尔,宁国府在外面有十几间商铺,他们要是愿意,随便去哪个帮忙都可以,可不算下人啊,小梨儿她娘李氏也只是在府里帮忙罢了,我又没让她入奴籍。” 雪雁伸出大拇指夸道:“小瑜老爷这个方法好。” “二爷,柳公子来了。” 林黛玉笑道:“你忙你的去,我们坐一会就回去了。” 贾瑜点点头,对晴雯吩咐道:“去取十张一千两的银票来。” “二郎,正想去找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柳湘莲拱手道:“仲卿,恭喜啊。” 贾瑜把柳湘莲往会客厅引,笑道:“都是自己人,不说这些话。” 柳湘莲坐下后,贾瑜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壶,亲自给他斟了一杯热茶,柳湘莲连忙道:“仲卿,折煞我了。” 贾瑜笑道:“二郎,贾珍死了,贾蓉被流放了,那父子俩所有的侍妾和陪房都被我请出去了,东府里的下人除了几个账房先生和马夫,剩下的一个没留,全赶出去了,二郎,这下东府不脏了吧?” 柳湘莲脸一红,要给贾瑜赔罪,贾瑜道:“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宁国府的马厩里有几匹好马,我给你们三个精心挑选了三匹,都是膘肥体壮,筋强骨健的北地好马,不比你们原先的差,且先骑着,等以后有更好的再换。” 柳湘莲也不客气,笑着收下了,贾瑜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递给柳湘莲,柳湘莲连忙道:“无功不受禄,岂敢?” 贾瑜笑道:“二郎不必客气,如今你们三位是我的门客,更是我的心腹,自然由我花钱养着你们,些许银钱罢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扭捏推辞。” 柳湘莲叹道:“来一趟又是宝马又是银票的,仲卿你这样我下次可不敢再来了。” “若没有二郎当日一助,我还能不能坐在这里都是两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别被这些有的没的坏了情份。” 柳湘莲点点头,把银票收进袖兜,贾瑜又问道:“此去苏州一路,官道上可有剪径的强人?我过几天打发去苏州采买下人的族人身上会带着很多银票,我怕会有危险。” “不好说,不过仲卿不必担心,我可以护持你那族人去一趟苏州。” 贾瑜想了想道:“二郎若是不辞辛劳,我当然没有意见,那就请你走一趟,还有一事,等我春闱后就会去争取带兵的机会,到时候你们三个都住到宁国府来,有你们在身边,我也安心。” 柳湘莲拱手道:“得令,仲卿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走,带你去东府转转,顺便把那三匹好马带走。” 贾瑜回去拿了雪,两个人从荣国府的小门出来,走了一箭之地,来到了宁国府西边的侧门,柳湘莲是外男,不适合从荣国府后宅去东花园走小门进宁国府。 当值的是荣国府的下人,贾瑜和贾母说好了,从荣国府暂借调五十名健壮下人使用,等下人从苏州买回来了再还回去。 得知贾瑜把所有下人包括赖二都赶了出去,贾母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听说他要去苏州买下人,才责怪了几句,说他舍近求远,只要他要,自己可以从荣国府这边调百八十个给他先用着,不过被贾瑜给婉拒了。 荣国府的下人和宁国府的下人半斤对八两,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才不想好不容易刷干净了锅,又掉了一把老鼠屎进来。 见贾瑜过来,两个下人连忙打开门,毕恭毕敬的请贾瑜进去了。 柳湘莲是第一次进宁国府,左右打量着,贾瑜带着他先去了马厩。 宁国府原有的那几个马夫见贾瑜进来,围上来各种讨好,各种表功,柳湘莲看着那三匹高头大马,赞道:“果然好马,就应该在战场上驰骋,养在马厩里都养废了。” 说着,走上前抓了几把草料丢在马槽里,指着那匹最强壮的公马对贾瑜笑道:“这匹给老李,他的兵器最重,将来全身披挂,也就此马可以驮着他奔袭三五百里而不倦。” 贾瑜赞道:“古有孔融让梨,今有湘莲让马,千百年后必然又是一个美谈。” 柳湘莲哈哈大笑,两人又去别的地方转了转,半个时辰后柳湘莲提出告辞,贾瑜让马夫牵着马跟着他,把他送到宁荣街的门楼下,见他走远了才转身回了荣国府。 让贾瑜很意外的是,多浑虫这个小人物还是个守信用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近一年来,他一次都没有来找过晴雯。 多浑虫小心赔笑道:“瑜二爷,您找我?” “我找你来问一问晴雯她母亲的事。” 见多浑虫一脸的迷湖,贾瑜补充道:“就是喜鹊。” 多浑虫眼珠子转了转,舔着嘴唇,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谄媚道:“瑜二爷,您看?” 贾芸喝道:“好好说话,再讨价还价有你的好!” 多浑虫见贾瑜腰间悬着剑,连忙道:“瑜二爷,当年奴才背着表背着您的丫鬟晴雯在逃荒的人群中和她母亲失散了,奴才真的不知道她母亲哪去了。” 贾瑜伸出手,贾芸连忙递过来一个十两的银锭子,贾瑜上下抛了抛,道:“要不你再好好回想回想?” 多浑虫吸熘着口水,装着苦思冥想的样子,过了几息,一拍大腿道:“奴才想起来了,当时她母亲跟奴才说要带我们去投金陵的什么亲戚家,那亲戚家住在紫云山山脚下,姓张,好像是个士绅,奴才记得清清楚楚。” 贾瑜把银子丢给他,警告道:“我希望你不是骗我的,不然有你的苦头吃,回去吧。” 多浑虫拿着银锭子欢天喜地,屁颠屁颠的去了。 “芸哥儿,你去会客厅等一会。” 回到书房,贾瑜对晴雯道:“刚才我问了多浑虫,他给我提供了一些关于你母亲下落的信息,我觉得应该能找到她,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世的东西,我让芸哥儿带去江南。” 晴雯流着泪跑回卧室,从梳妆盒里找来一个红色细绳玉石吊坠,苦道:“这坠子我一直戴在身上,想来是我娘亲给我的。” 贾瑜接过吊坠,用锦盒装了,又看向雪雁,雪雁摇头道:“小瑜老爷,婢子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他们知道婢子来这里了,您让人跟他们说一声就成。” 贾瑜和她们点点头,回到了会客厅。 把锦盒递给贾芸,贾瑜道:“这是我贴身丫鬟的信物,我那心腹会保护你们去苏州,到地方后你先把采买下人的事办了,由我那心腹送回来,你拿着我们宁国府的腰牌直奔金陵,去寻求当地府县衙门的帮助,还有苏州城内的桃花街,林姑娘的丫鬟雪雁她家里人应该还在那里,你让手下去打听就行,你主要去金陵,把事办好了,回来我会重重的赏你们。” 第九十九章 太太,您说是不是? 贾家宁国府世袭三等威烈将军贾珍被其子贾蓉毒死的消息已经在京城内传的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鉴于宫里传达下来的旨意,很多和贾家或贾珍个人交好的人家也只能隔岸观火,不敢前去祭拜。 随即,今年乡试的解元郎贾仲卿承袭宁国府爵位,恩封三等宣威将军的消息同样不胫而走。 才开始有些人拿贾瑜承袭的爵位做文章,说贾解元和那贾珍势如水火,没想到那贾珍一死,他就巴巴的上去兄终弟及了,真是没有一点骨气,亏他还好意思写出什么“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诗,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宫里的圣旨很快就传出来了,圣旨里写的明明白白,“此非承袭贾珍原有之爵位”,世人这才知道,贾珍那一脉的爵位已经被废了,圣上特意给贾解元另起的炉灶。 一些人又开始议论贾瑜的身世,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说历朝历代庶出的王侯将相多了去了,很多皇帝不也是庶出?况且圣上都不在意,你们难道要比圣上还要斤斤计较? 京城士林中很多人对于贾解元弃文从武是持可惜态度的,纷纷扼腕叹息,国朝自此失去了一个优秀的诗词大家。 自此,再也没有人把贾瑜庶出的身世拿到明面上来说了,即便是王家那个蠢婆娘,知道后也是呐呐无语,圣上都盖章认定的事,她们这些内宅妇人哪里还敢置喙。 王子腾也对她再三警告,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圣上喜欢那贾瑜,有些话放心里就行了,可不能再拿出来乱说,以免又恼了荣国府的老太太。 当然,最计较的还是荣国府的两位太太,特别是王夫人,她总是固执的认为宁国府的爵位是她们贾家的,理应由她们贾家自己来决定承袭给谁,应该由她的宝贝儿子宝玉来承袭。 要是宝玉承袭了这个三等将军爵以及那么大的一座国公府,她就是现在闭眼也心满意足了。 荣国府的爵位在长房,资产在二房,贾母和王夫人之意肯定是要让贾宝玉继承荣国府的府邸和资产的。 如果贾母在闭眼前不顾伦理,执意把府邸和资产都给贾宝玉,别人也没有什么办法,而李纨又是个不争的,加上她知书达礼,以《女戒》自律,自然不会去,也不敢去忤逆贾母和王夫人的意思。 大梁的武勋分为两脉,一个是开国一脉,一个是元武一脉。 开国一脉是早先追随大梁开国皇帝打天下的那一群人,比如现存的四王八公,都是属于这一脉。 元武一脉则都是太上皇的近臣,在十二侯里占了八家,二三十个伯、子、男府基本上都是他们这一脉的,比如张掖伯府,就是他们阵营的中坚。 虽然元武一脉比开国一脉的爵位要低很多,不用四王出马,贾家三公就可以吊打他们,但这只是在爵位上吊打,现在已经不怎么看爵位了,而是看谁的手里有兵权和实权。 京军十二营几乎全在元武一脉手里握着,属于开国一脉的镇国公府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府现袭一等子柳芳、修国公府现袭一等子侯孝康三人也不过是在京军各营做个参将罢了,品级虽然不低,但说到底只是个附官,正常情况下不具备指挥军队的权利。 更别说齐国公、治国公和缮国公三家那三个三等将军了,根本就没有实权的职位,也别提荣国府现袭一等将军贾赦了,他是个混吃等死的老货。 贾瑜本来袭个三等将军,在四王八公一脉里并不算起眼,但耐不住人家圣卷隆重啊,圣上又是赐表字又是赐剑的,又给他另起炉灶,又让他以武勋之身参加春闱,只要圣上喜爱,哪怕那贾瑜只是做个校尉,也会很快出头,不像他们,想要走出现有的位置,势必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和担很多的风险。 牛继宗,柳芳等人一商量,决定年后来荣国府登门拜访,和贾瑜熟络熟络,以后好互相帮扶嘛,再怎么说,他们都是开国一脉的。 荣禧堂。 “瑜哥儿,你现在承袭了爵位,按照规矩,要办承爵宴,老婆子我的意思是等你春闱后一起再办,你觉得呢。” 贾瑜知道这种事躲不掉,他上次考中解元,府里就操办了一场,承爵对于他们这种勋贵之家来说是大事中的大事,事关百年富贵,无论如何都是要必办承爵宴的。 贾瑜拱手道:“瑜听老太太的,届时还望老太太替瑜安排。” “到时候你再考个状元回来,就是双喜临门。” 贾政附和道:“极是,极是。” 贾母对贾琏吩咐道:“明天过年一切从简,红礼彩花什么的不要搭了,烟花爆竹也不要燃放,告诉下人们,衣服都穿素一点。” 贾琏连连点头,出去安排了,贾母又对王熙凤道:“明天晚上在家里摆两桌就行,族中的那些人来给我拜年时,一人五两银子打发回去。” 王熙凤犹豫道:“老祖宗,以往都是十两银子的,今年给五两会不会少了?我怕他们会在背后说您的不是。” 贾母冷声道:“让他们说去,从今年开始,以后每年都是五两,随他们要不要。” 六房谁不知道,西府的老太太最是大方,每一年来给贾母拜年的晚辈子弟最少有两百人,故而每一年光给这些人发的新年喜钱就有两千两之多,要知道西府在外面那九个田庄一年的收成也就不到六千两的银子。 荣国府家底没有宁国府丰厚,虽然田庄比宁国府多了一个,但宁国府还有十多个商铺,光这些商铺一年就有近两万两的收入,而荣国府那三五个商铺,一年最多也就四五千两的进项。 可见,荣国府财政危机的苗头已经出现了。 王熙凤见贾瑜悠哉悠哉的坐在椅子上和迎春以及小惜春说着话,司棋殷勤的端茶倒水,入画给他敲着肩膀,眼珠子一转,问道:“二弟,今天去账房看了吗?有多少银子?” 王夫人和薛姨妈竖起耳朵,贾母啐道:“什么都问,你干脆问他借个十万八万两花花得了。” 贾瑜笑道:“老太太若是急用,瑜自无不可。” 贾母连忙道:“我们库房里的银钱多着呢,不比你家的少。” 贾瑜手指头敲着桌面,笑道:“也没有多少,现银的话也就八十多一点,还有不少的古玩字画,奇珍异宝,我不爱那些,准备都变卖了,想来也能值个三五十吧。”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之前孙绍祖他家都抄出了五六十万两,堂堂一个国公府就这点银子,传出去很多人说不定还会笑话他们徒有其表。 原着里林如海给林黛玉留的遗产好像就有两三百万两银子了,不然贾家的大观园是从哪弄钱来修的。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 “也就?”,今天您礼貌了吗? 王熙凤两眼直冒精光,讨好道:“以后我们府若是短了银子使,二弟你可不能小气。” 贾瑜笑道:“亲兄弟,明算账,借当然可以借,利息的话就免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这些银子里还有四妹妹将来的一份嫁妆呢。”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小惜春一脸的害怕,上次迎春的事已经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轻轻拉了拉贾瑜的衣角,小声道:“哥哥,妹妹不想嫁人。” 贾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不嫁就不嫁,你陪哥哥一辈子,哥哥就养你一辈子。” 小惜春这才又开心起来,两条够不到地的小短腿直晃。 贾母嗔道:“就会胡说,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 见迎春低下了头,王熙凤连忙打圆场道:“二弟,你下次如果还有像制冰的那种方子,可以和我们一起合作,总好过被外人拿了去?” “好,如果有,到时候一定带二嫂子一个。” 一直捻着佛珠,沉默不语的王夫人突然缓缓道:“这么多银子,你打算都给自己留着?” 贾瑜一愣,旋即笑道:“二太太有何赐教,但说无妨,瑜洗耳恭听。” 贾母低声喝道:“淑清!” 薛姨妈也赶紧拉了拉她,王夫人连忙道:“老太太,媳妇的意思是东府是长房,瑜哥儿春闱后又是要做族长的,理应拿出些银子照顾照顾其他房的子弟,宝玉以往和他亲厚,怎么着也得给个十万八万的吧?” 薛姨妈暗道:自己这姐姐怕是嫉妒到失去理智了,皇帝老子都说了任何人都不得违逆,她还指手画脚的。 贾母一脸的震惊,这是什么道理?自己这个二儿媳妇莫不是撞客了?即便是有别的心思,暗戳戳的去做就是了,哪有光明正大要的。 王夫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上口,贾瑜只是笑着不说话,贾政在心里狂喊:自己娶回来的这个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是非不分,就这样开始明目张胆的算计起自己侄子来了。 贾政沉声道:“来人,去把宝玉叫来,我倒是要问问他有没有脸拿这十万八万两的银子!” 贾瑜笑道:“老爷,不必如此,瑜能有今天这番景象,老爷的恩德居第一,其次就是老太太了,看在您二位的面子上,我以后也会去帮扶他一把。”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王夫人,我不认你,你在我这没有半点面子。 “二太太说得对,我也会照顾好他房的子弟,只不过我的照顾方式会有点特别,但他们肯定会因此受益无穷,并且感恩戴德的。” 对于贾瑞、贾芹这些蝇营狗苟的混账玩意,送他们去荣国府那个位于黑辽的田庄去种地养猪是最好的安排。 “至于宝玉,如果他想要,君子有成人之美,瑜把整座东府都划到他的名下都可以。” 王夫人当然知道贾瑜是在嘲讽她,可自己理亏在先,贾政又还在场,不敢反驳,只能攥紧了佛珠,脸憋的发白。 贾母沉声道:“瑜哥儿,她是二太太!” 贾瑜起身对王夫人拱手笑道:“二太太,按照我大梁的承袭制度,西府的爵位在大房,家资如果非要落在二房,则理应由长房长孙来继承,宝玉和我是朋友,若哪一天他身陷桎梏,瑜定会出手相助,给他在外面买个大宅子,毕竟他以往和我亲厚嘛,二太太,您说是不是?” 王夫人双眼喷火,李纨低下头默不作声,贾母有些尴尬,贾政则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他很认同贾瑜的观点。 (晚上还有一章,求票) 第一百章 会芳园 二代荣国公贾代善临终前上本皇帝,由长子贾赦袭爵,封一等将军,次子贾政则授工部主事之职,居贾府正厅荣禧堂。 所以这一切是贾代善和贾母商议后达成的共识,因为贾代善和贾母都更喜欢听话懂事的二儿子贾政,有把荣国府府邸以及一应资产传给二房的想法。 这点无可厚非,皇帝都同意了,大房即便是心里有些意见,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 之所以想传给二房,不仅仅是有个懂事听话的二儿子贾政,更有一个衔宝而诞,天生富贵的心头肉贾宝玉,只是贾宝玉做为二房的嫡次子,实在是没有资格轮到他来继承荣国府的一应资产。 他的嫡亲哥哥贾珠死了,但他的儿子贾兰还在啊,要落在二房也是落在贾兰头上。 只是如果贾母执意要把一应资产留给贾宝玉,别人也没办法,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帝老子也懒得管你。 搞不好景文帝还巴不得你们这些日薄西山的勋贵们都全部升天呢。 要你们除了祸国殃民,还能干什么? 看看你们一个两个干的好事,爬灰、乱伦、弑父、插手国家朝政、往草原上贩卖朝廷管控物资,要不是看你们祖先对国有定鼎之功的份上,早把你们满门抄斩了。 一个两个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祖先的余荫里蝇营狗苟,混吃等死,几乎与国无益。 特别是贾赦和贾珍之辈,简直是败类中的败类,而且这些人家的奢靡之风,怕是不比皇室的人差哪去,景文帝用的那些东西要不是带个“御”字,还不一定比东府那些奇珍异宝好多少。 李纨不争,不代表她不想,更不代表她傻,听到贾瑜的这番话,可惜她的第一反应是害怕,第二反应才是欣喜。 抛开所有不谈,贾瑜即将接任的族长还是有很大权利的,特别是在外面的事上,贾母也不能随意违逆。 贾族内部的管理和各项事物的主持全由族长担任,小到家庭纠纷,婚丧嫁娶,大到祭祀祠庙,资产分配都由贾瑜来决定,贾代儒那几个族老也只能坐在旁边听着,也就是说他有资格插手未来荣国府资产的继承顺序。 贾家的族长之位一直都由长房宁国府来代理,贾瑜承袭了宁国府的爵位,这个位置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他的头上,他以族长之权行族法,贾家八房任何人都不得反抗。 之所以贾珍在贾母面前像个孙子一样唯唯诺诺,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本身实力不够,也和他的秉性有关。 而贾瑜不一样,解元功名,三等将军爵位(三品官位),最关键的是圣卷浓厚,他要真的在未来荣国府财产继承顺序这件事上插手,贾母也没有办法,因为这件事本来就不合伦理,哪怕是她拿着诰命金册进宫去告贾瑜,也不一定有用,世人更不会说贾瑜什么。 拨乱反正有什么错? 倘若贾瑜一心支持贾兰“夺嫡”,贾家任何人都没办法,贾政对他有恩,他不会去寻他的不是,不过想要处理王夫人这个又蠢又毒的妇人,他有的是办法。 其实贾政对于这一切也是受之有愧的,要说他不疼爱贾宝玉那是假的,之所以对他非打即骂,更多的还是因为爱之深罢了,只是他找不到更好的教育方式,以为打骂就能让贾宝玉浪子回头。 他也深知自己居正房是不对的,这种事也就在荣国府里有,所以他不处理家事,把一应事务都交给贾琏,还是怕没有脸,会被外人议论嘲讽。 政老爹一生只爱两样东西,一是诗词歌赋和学问典籍,二就是清名了。 所以当他听到贾瑜的这番话,第一个反应就是颇为认同,接下来就是羞愧中夹杂着些许的无奈了。 他也想让自己这个不孝子后半生能荣华富贵,只是不要以这种方式罢了。 贾母看着贾瑜一言不发,脸上明显有不悦之色,王夫人怒视着贾瑜,他这是要毁了自己的宝玉啊。 落在薛姨妈眼里的贾瑜嘴角噙着笑意,面色澹澹,不知为何,她此时心里突然有了一些畏惧感。 点到即可,现在还言之过早,贾瑜并不打算逼迫太紧,笑道:“老太太,瑜不过是玩笑几句,西府家大业大的,别说是宝玉了,就是琮哥儿也能分到一份自己的产业,您老放心,若是有一天真的发生了不忍言之事,瑜也不会隔岸观火,作壁上观。” 王夫人松开快被捏碎的佛珠,心里已经记恨上了贾瑜,贾母点点头道:“难为你想这么多,要是没有事就先回去吧。” “告辞。” 出了荣禧堂,贾瑜一边走一边想,大概正是因为宁荣两府里这些复杂黑暗的内幕,才成就了《红楼梦》这本享誉极高的名着吧。 “瑜儿,等为叔一等。” 荣国府现在有两个人喜欢在背后叫贾瑜等一等,一个是贾政,一个是紫娟。 贾瑜拱手道:“老爷,刚才是侄儿孟浪了。” 贾政摆手道:“为叔没有怪你,你说的对,不过到底是我父亲他老人家定下来的,总之为叔会一视同仁,不会亏待他们任何一个。” “侄儿惶恐。” 贾瑜落下半个身位,贾政继续道:“东府那些下人们的放身文书程日兴已经帮你办好了。” 贾瑜道了谢,贾政笑道:“你现在出府单过,身边得有几个人给你出谋划策,分担俗务,为叔不才,身边也有八九个贤才相助,瑜儿若是不嫌弃,可以挑选两三个到东府去给你做个幕僚。” 程日兴办事能力很强,而且忠心耿耿,是贾政身边第一得力干将,深的贾政的信任,他参与了大观园的建设,后来贾府被抄家后,众清客相公渐渐都辞去了,只有他还时常陪着贾政说说话儿,因此,贾瑜还是很欣赏此人的。 至于单聘仁、卜固修、詹光等人就是跳梁小丑了,他们的才华也就是写几首诗、跑跑腿、画几幅画或者吹拉弹唱,让他们到宁国府去做幕僚真是抬举他们了,让他们去做门子贾瑜都嫌弃。 清客也有等级划分,程日兴算是二等,办事能力和人品都不错,至于单聘仁等人,只能勉强算个三等。 三等清客的门槛很低,考过童生、略微斯文一些、会些笔墨即可,至于巴结人,他们尤其擅长,因为他们整天研究的就是这些。 这些人因为才质鄙陋,所以流落江湖,游荡于社会之上,可以是为虎作伥的师爷,也可以是柔媚下作的幕僚,无一不堕落成为既是帮闲又帮凶的另类,把阿谀奉承和熘须拍马发挥的淋漓尽致。 原着里,这些人陪贾政和贾宝玉游赏新建成的大观园,他们就做了两件事,一是夸大观园的风景好,二是夸贾宝玉对联匾额题的好,一路的屁话。 在贾政眼里,这些人是贤才,但在贾瑜眼里,则是庸才,当然他不会说,至少这些人多少是有些作用的,陪政老爹解解闷还是很合格的。 这些人每一个人的名字和字都是饱含深意的,这里不作过多表述。 “承蒙老爷厚爱,只是侄儿目前并不需要,若是以后需要了,再向老爷开口讨要。” 见贾瑜婉拒,贾政也没在意,点头道:“为叔这段时间代你掌族长之位,等你春闱后要尽快接手过去,这两天已经有好几个人来找为叔了,许是看为叔好说话,让为叔给他们安排外面的事务,为叔不太懂就搪塞过去了。” 贾瑜拱手道:“让老爷做难了,接下来这一个月侄儿会一边读书一边处理东府的事,等春闱后再整治一下族里那些无法无天的混账。” “瑜儿,你做事为叔放心,只是你要记住一点。” “请老爷指教。” 贾政叹道:“那些人再不堪,也是我贾家的子弟,整治不要太过苛刻,更不可坏了他们的性命。” 贾瑜笑道:“老爷放心,侄儿心里有度,等春闱后腾出时间,侄儿会和您商议,总而言之一句话,侄儿也是为他们好。” “如此为叔就放心了,明天晚上到老太太这来用饭,太太对你还是不错的,你不要唉。” 贾瑜拱手道:“老爷,您放心,侄儿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侄儿也是希望家里一团和气的。” 和贾政分别后,贾瑜见日头尚早,决定带晴雯她们去会芳园里逛逛。 回到入尘院,贾瑜跟三个丫鬟宣布了这个消息,小角儿和小梨儿高兴的直蹦,晴雯也是一脸的笑意。 晴雯要去叫嬷嬷和婆子伺候,贾瑜一边把雪挂在腰上,一边笑道:“不必麻烦,让李氏跟着照顾两个小的就行。” 贾瑜已经习惯佩剑了,特别是到陌生的地方去,身上多一把利器,心里有些安全感,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也不至于手无寸铁的去面对。 而且他现在的剑法也是小有所成,配上削铁如泥的雪,等闲三五个人进不了身。 一行五人出了荣国府,照例从旁边的小门走进了宁国府。 “哇!” 小角儿和小梨儿尖叫起来,在诺大的院子里跑来跑去,虽然年纪小,但她们也懂得这里将会是她们的新家了,比原先的家又大又好玩,怎么不让她们欣喜若狂。 李氏跟在后面,像是护崽的母鸡,嘴里不停的叨唠着:“慢些,慢些。” 会芳园是京城里为数不多有活水的花园,里面有一片湖泊,南北绵延三四百米,有暗渠连接着城外渭水河的支流,寒冬腊月,湖面蒸腾着丝丝白气,偶尔有鱼儿越出水面,四周一片静谧。 今年盛夏残留的荷花枝茎在水面上轻轻摇荡,湖里的浅滩上有两三个亭子,码头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条红船,湖边有一座四层的楼阁,造型优美,凋梁画栋,在冬末的艳阳天里闪耀着光芒,想来这就是天香楼了。 假山活水,亭台楼阁,碧瓦朱檐,古色古香,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此园胜荣国府东西花园十倍不止。 小角儿和小梨儿玩疯了,李氏跟在后面怎么说都不管用,见她们两要去摘湖边干瘪的莲蓬,贾瑜才呵斥了一声。 两个小家伙吓得里面跑到贾瑜面前,小手拉着小手,低下头不敢说话。 第一百零二章 又是一年(二) 贾瑜用剑从小径上撬起一块鹅卵石,用力的扔向湖中央,溅起一朵水花,层层的涟漪向四周荡漾,终究还没有摸到湖边,就消散了。 这里倒是个钓鱼、划船和野炊的好地方,等春闱后腾出时间再把这宁国府好好收拾一番。 从绿堂相当于荣国府的荣禧堂,之前贾珍一直便住在里面,现如今又死在那里,要说心里不膈应那是假的,贾瑜准备推倒重建。 贾瑜记得原着里有一个姓野的,在建筑一面造诣颇高,届时不妨将此人请过来设计和绘图,想来建一间新的院子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程日兴是做古董生意的,到时候再请他来把宁国府的那些古玩字画给卖了,贾瑜对这些东西无感,字画还好,看看也能赏心悦目,留几副好的将来送人,剩下的那些瓷器陶器什么的,娇贵不说,又不能当做吃喝,不如卖了换钱。 贾敬倒是留了不少古籍孤本下来,届时挑几本好的送给贾政,政老爹就好这口。 贾瑜虽是在游园,但却心不在焉,思绪万千,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宁国府已经不能算是烂摊子了,府里原先的人基本上都被贾瑜给清理干净了。 那几个账房先生还行,不过那几个马夫也不是老实本分的,等新来的下人到了,同样把他们赶出去。 至于那赖家、族学和贾瑞等人,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一并发作,眼下先把宁国府这个大后方治理的固若金汤再说,还要备战接下来的春闱,怎么着也得考个三甲进士回来,那样才能算得上是文武双全。 几人花了一个时辰才算逛完了会芳园,眼见天色暗了下来,贾瑜带着他们从会芳园旁边的小门离开。 小门照例有执棍的荣国府下人在把守,见贾瑜过来,几个健壮的仆人连忙躬身行礼,贾瑜和他们点点头,就出了宁国府。 宁国府和荣国府并不是紧紧的挨在一起,它们中间隔着一条两三丈的巷子,名为巷子,却比一些街道还要宽许多。 巷子里很多小生意人,卖着各色的吃食,见到来人就使劲的吆喝,这个喊“冰糖葫芦,又脆又甜。”那个喊“烤红薯,又香又糯。” 贾瑜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小角儿和小梨儿,见她们口水都滴下来了,笑着摇了摇头。 “桂花酒酿~芝麻元宵~” 听着抑扬顿挫的曲调,贾瑜朝那个小摊子走去,小角儿用小胖手抹了抹嘴,拉着小梨儿巴巴的跟在贾瑜的身后。 摊主早就注意到贾瑜一行人了,见他朝自己走过来,连忙笑道:“公子,您真识货,不会我夸口,我这桂花酒酿和芝麻元宵在整个京城都有名气。” 锅里咕都咕都的向外冒着香甜的热气,贾瑜对小角儿和小梨儿问道:“你们俩想吃哪个?” 小角儿擦了擦口水,小声道:“二爷,我两个都想要。” “掌柜的,能不能先尝尝?” 摊主递过来一双长长的竹快子,贾瑜夹起来一颗芝麻元宵尝了尝,对李氏吩咐道:“回去多叫几个婆子和丫鬟,带上饭捂子,给府里所有的姑娘每人两样各送一份去,就说此物甜美无比,不可不尝。” 李氏连忙回去叫人了,贾瑜笑对摊主笑道:“每样先各来三份,剩下的等一会有人来拿,到时候一并算钱与你。” 摊主用竹酒舀从两个锅里各舀了桂花酒酿和芝麻元宵,用竹子做的容器装了,贾瑜接过来给三个大小丫鬟分了,然后带着她们先回去了。 回到入尘院,贾瑜晴雯让下人去准备饭菜,贾瑜突然发觉自己很久没和两个小丫鬟的一起用饭了,便让伺候的丫鬟去喊她们来。 小角儿和小梨儿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走了进来,一言不发的往椅子上爬,贾瑜见她们这幅样子,怕把她们撑坏了,又把她们打发了回去。 第二天贾瑜睡到上午才起来,晴雯一直在贾瑜的怀里假寐,听见贾瑜蹑手蹑脚的起床,连忙起身伺候他穿衣服,洗漱完后贾瑜和晴雯用了早饭,去给贾母和贾政拜年。 贾瑜见到贾宝玉跪在梦坡斋门口,走上前笑道:“宝玉,你这是在表演什么节目呢?” 贾宝玉低声啐道:“还不是你害的,我都在这跪了快半个时辰了。” 见贾瑜直呼冤枉,贾宝玉低声道:“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从你考中那什么解元后,老爷隔三差五的就训我,瑜哥儿,你明年要是再考中状元,这府里怕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行行好,到此为止吧,给兄弟我一条活路。” 贾瑜笑道:“你放心,春闱完我就去东府住了,没有我在身边时刻影射,老爷必不会再轻易训你。” 贾宝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起来吧,咱们先去给老爷拜年去,然后再去给老太太拜年。” 贾宝玉起身,贾瑜见他面色自然,伸出手在他膝盖上摸了摸,贾宝玉连忙道:“好兄弟,可千万不要和老爷说,不然我这个年就别想好过了。” “宝玉,你屋里媚人没事吧?听晴雯说她好久没去我院里玩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贾宝玉笑道:“能有什么事,早先我要给你两个丫鬟,你不要,现在又惦记上她了,你要喜欢,尽管拿去就是。” 那媚人还不错,做事细心认真,脾气又好,而且非常守信,据晴雯说,几乎是风雨无阻,而且每一次来都不空着手。 贾瑜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哪天我问你要,你可不能反悔。” 贾宝玉嘿嘿笑道:“我回去就把她打发到你那去,我听说你要派那芸哥儿去苏州采买下人,要是有好的丫鬟记得给我留几个啊。” 贾政听见贾宝玉在外面笑,心里忿怒,准备出来给他点颜色看看,攥着书走到门口定睛一看,原来他是在和瑜儿说话,见他们兄友弟恭的模样,贾政心情瞬间就好了。 贾瑜跪下来给贾政磕了一个头,贾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喜钱,一张十两的银票,他知道贾瑜现在不差钱,所以给十两和给一万两区别不大,况且他囊中羞涩,也没有什么钱,只能给个十两,虽然有些拿不出手,但重在讨个吉利。 贾宝玉院。 贾珍的死,贾蓉的流放丝毫不影响袭人这些贴身大丫鬟,她们今天早上得了自己二爷、太太和老太太三处的赏,加起来共有十五两银子。 她们这几个大丫鬟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这相当于发了十五个月工资的年终奖,怎么不让她们喜气洋洋。 像袭人这种外面有家的,纷纷把银子收好,准备请人捎回去或者自己亲自送回去。 媚人和麝月一样,都是家生子,她的父母也都在荣国府里做事,她把银子收好,准备晚上拿给自己的父母,她们一家三个奴婢,数她的月钱最高。 荣禧堂。 贾瑜给贾母拜了年,贾母同样给了他十两银子的喜钱,笑道:“你如今不比以前,这十两银子在你眼里跟九牛一毛一样,不过你要省着点用,要想着你以后的子孙后代,不要和其他家那些败家的混账学。” 昨天贾瑜说完那席话,贾母是很不满的,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她死后必由宝玉她娘接替她的位置,有她在,这荣国府照样是宝玉的,那琮哥儿和环哥儿都只不过是宝玉的附庸,找个机会随便给些银钱让他们出府另过就是了。 至于那兰哥儿更简单,瑜哥儿说他以后肯定是要高中做官的,只要他考中个举人,她就找些关系,把他安排到别的道府去做官,届时天高路院,万事缠身,怕是几年都回不来一次,还拿什么和宝玉争。 这又不是多苛待那兰哥儿,到时候多给银子就是了,以自己那大孙媳妇的性子,绝对是不会争的。 在大梁,考中举人就可以做官了,不过都是些小官,主要集中在县衙里,运气好的做个县丞和主簿,关系硬的能做个县令,关系再硬的,例如贾家这种,把官位提到一府的同知和通判也是简单的事。 原着里连赖尚荣这种奴几辈的家生子,书都没有读过几本的垃圾货色,都能靠荣国府的关系外放混个县令当当。 还有那贾化(雨村),不也是依靠贾政坐上了金陵府知府的高位。 更别提贾兰是荣国府二房的嫡长孙了,只要贾母和贾政出手相助,只要他考中举人,外放去一些偏远的府做一个知府也不是不可能。 贾瑜知道贾母最后的那句话肯定不是无的放失,应该是在影射哪个,十有八九是指薛蟠那个大傻子,毕竟他败家的名声在都中可是广为流传,家喻户晓,是那种逛青楼都要抢着付钱的大好人。 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只要拍他的马屁并且把他拍的极为舒服,他一高兴,大手一挥就把别人的过夜费给结了。 时人皆传金陵的薛公子人傻钱多,哪个想逛窑子却没有过夜费的就去找他,使劲的拍马屁,嫖资就有了。 不过你也别以为薛蟠就是个傻的,他只愿意给志同道合的嫖友出钱,你想要过夜费,没问题,不过你得给我现场表演,不然我哪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久而久之,就没有陌生人去找薛蟠了,由此可见他其实还是很聪明的。 贾母是很顾及和气,但她喜欢玩暗讽,一般的内宅蠢妇还真不一定能听得出来。 比如说上次她形容薛宝钗“是像凫靥裘一样珍贵的女孩儿”时,薛宝钗就听出来了,低头不语,唯有薛姨妈笑呵呵的,一脸的得意,她大概是听到“珍贵”两个字,就以为贾母是在夸自己的女儿,自动的把“凫靥裘”这三个字给过滤掉了,一旁的王夫人也浑然不觉。 由此可见,不读书真是一场灾难,别人的明褒暗贬,指桑骂槐都很难听的出来。 “老太太言之有理,瑜谨记在心。” 贾瑜又给李纨和王熙凤拜了年,李纨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瑜,心中又是气又是感动,感动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的确是为她们娘俩考虑的,气的是他轻飘飘的一句说完了,怕是要在老太太和太太心里替她们娘俩留下不好的印象。 有点拔那啥无情的感觉。 比起荣国府所谓的资产继承权,其实她最大的愿望还是她们娘俩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要是自己的儿子能再做官,给她挣个诰命回来,她就心满意足,此生无憾了。 只是贾瑜并没有考虑到李纨的感受,不过他看得出来李纨有些不开心,便笑道:“过几天让兰儿去我那读书,我时间比较充裕,可以随时指点他一下,也可以带他出去转转,见见世面。” 李纨的心情瞬间大好,连连点头,她心里明白,想要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需要依靠荣国府,而想要自己的儿子做好学问,将来出人头地,就需要仰仗她这个二叔了,毕竟在她的心里,贾瑜已经是一个大人物了,毕竟当今的皇帝老子那么喜欢他。 王熙凤一直在拿他东府的财产开玩笑,贾瑜想起一事,觉得是时候找个时间和她谈谈了,毕竟这本书里的王熙凤还不错,贾瑜想要捞她一把。 第一百零一章 又是一年(一) 拜完李纨和王熙凤,贾瑜就要给迎春等人拜年。 贾母却制止了他,对迎春等人嗔道:“他和你们虽是同辈,但毕竟现在身上承着爵位,你们怎么好承他的拜?还不先拜了去。” 迎春红着脸,起身给贾瑜福了一礼,轻声道:“给瑜弟拜年了。” 贾瑜连忙道:“姐姐为长,弟岂能不顾齿序?” 贾母笑道:“怎么不能?你虽比她小一些,但你现在身上有爵位和官衔,若是再像去年那样主动给她们拜,传扬出去,别人定说她们不懂规矩,她们都是女儿家,可受不得别人的非议,你要是真爱她们,就受了这礼。” 王熙凤捧跟道:“老祖宗,我和瑜儿也算同辈,不也得主动给他拜一个?” “你这个猴儿不用,你和你妯里都是他的嫂子,你之前也不说了,就算是他做了宰相,不还是要主动和你们妯里两个先见礼?” 王熙凤捂着口直笑,走上前也对贾瑜福了一礼,笑道:“瑜儿到底是做大将军的,我之前说的不过是玩笑话,今儿给他福一个礼,希望他以后有好事多想想我这个嫂子。” 见王熙凤福了礼,李纨也连忙给贾瑜福了福,贾瑜笑着给她们拱了拱手。 薛姨妈看了一眼薛宝钗,薛宝钗给贾瑜轻轻福了福身子,笑道:“祝瑜哥儿来年春闱状元及第。” 贾瑜还礼道:“谢谢薛姐姐,我要是考不到状元,就没脸回来见你们了。” 薛宝钗轻笑着坐回椅子上,贾母笑道:“状元哪是那么好考的,你能像东府敬哥儿一样,考个进士回来,老婆子我就烧香拜佛喽。” “瑜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众人说笑了几句,林黛玉起身给贾瑜福了一礼,轻声道:“你读书不要太累了,身子最重要。” 不同于对其他人的拱手礼,贾瑜给林黛玉行了一个躬身礼,笑道:“谢林妹妹的关心,我记住了,定不会再熬书。” 林黛玉红着脸坐回去了,探春福了一礼笑道:“往日听闻会芳园这般好,那般好,都不曾仔细游玩过,如今瑜哥儿做了东府的新主人,以后我们几个就要时常去叨扰你了。” 贾瑜笑道:“没说的,我马上打发人把巷子两头都堵上,再把两个门都拆了,三妹妹住在里面都行。” 史湘云给贾瑜福了一礼,也闹着要去会芳园玩。 见小惜春从椅子上爬下来,要给自己行礼,贾瑜笑道:“我们兄妹两个就不讲这些虚礼了。” 小惜春看向入画,入画连忙恭恭敬敬的给贾瑜福了一礼,不同于林黛玉她们,丫鬟们福礼时身子下沉的程度要更大一点,显得卑微和尊重。 能让贾瑜正脸朝地面行躬身礼的人不多,书院的庞院长和那几位教谕,然后就是贾政了,他对其他人行躬身礼的时候只是微微弯腰。 之所以给林黛玉行正脸朝地面的躬身礼,是因为这么多人里,她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他身体健康的人,此情弥足珍贵,值得贾瑜区别待之。 见这入画也不比小惜春大几岁,贾瑜问道:“你家姑娘身边还有哪些丫鬟?” “回二爷的话,还有彩屏和彩儿两位妹妹。” 贾瑜想了想道:“等从苏州采买的下人来了,我调两个丫鬟到她身边去伺候。” 入画知道二爷是嫌她们太小了,怕她们照顾不好自家姑娘,不敢说话,只能低下头绞着手指头,心里不由得有些害怕。 小惜春小声道:“哥哥,不要把入画赶走好不好?她们很好呢。” 贾瑜笑道:“不是赶她们,她还是你的贴身大丫鬟,我只是再给她配两个丫鬟做帮手。” 小惜春这才放下心来,入画给贾瑜又福了一礼,连忙道:“二爷您放心,婢子一定会用心照顾我们家姑娘的。” 宁荣两府的后廊住着很多贾家的子弟,尤氏的新家也落户在这里。 这座两进的院子是本来尤氏给尤老娘娘三个预备的,当时花了好几百两银子,只是没想到却给自己用上了。 银碟儿是宁国府的家生子,她父母都在宁国府里做下人,被贾瑜赶出去后她就跟着自己的父母另谋生路去了。 尤氏给了她十两的银子放她离去,目前身边就剩下炒豆儿一个丫鬟了。 她在宁国府做了好几年的当家太太,虽然不得贾珍的宠爱,但该有的排面和首饰一样不少,加上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体己钱,要比尤老娘娘三个从宁国府捞走的银子要多的多。 尤氏是从苦日子里走出来的,已经不再怨天尤人,花钱又请了一个婆子,在这间小院子里继续做“太太”。 这两天有好几个贾家的子弟登门来找她,打着安慰她的旗号夹枪带棒的说着一些自荐枕席的话,馋她的人是假,馋的是她的体己钱是真。 其中要数贾瑞来的最勤,一有机会就往尤氏这里跑,各种无微不至,嘘寒问暖,实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嫂子,我来看你了!” 贾瑞拎着两条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金色鲤鱼,屁颠屁颠的又来了,把鲤鱼往炒豆儿怀里一丢,毫不见外的往尤氏的卧房跑去。 炒豆儿在后面叫道:“瑞大爷,我们家太太还没有起来。” 卧房里,贾瑞隔着纱幔看见尤氏躺在床上,那丰腴有致的身子晃的这厮眼睛都快瞎了,嗅着撩人心弦的香味,贾瑞不由得直咽口水。 尤氏从床上坐起来,冷声道:“瑞哥儿,我都三十来岁的人了,你没事老往我这跑干什么?” 她心里一万个看不上这厮,要是来的是贾琏,她搞不好就半推半就的从了,这厮又丑又穷又色又抠,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贾瑞恬不知耻的笑道:“嫂子别说了三十多岁,即便是六七十岁,在我的心里依然是美美什么来着?对,美若天仙!再说了,我这不是想替珍大哥照顾照顾你嘛。” 贾瑞这厮今年也二十好几了,至今一事无成不说,还染了一身的恶习,吃喝嫖赌样样不落。 家里虽然不富裕,但给他说门婚事还是没有问题的,奈何不是人家看不上他,就是他看不上人家,一来二去都这个年纪了还孑然一身。 他的梦中情人是西府的琏二奶奶,不过她高不可攀,他晚上也就是在床上想想,正想着付诸于行动,尤氏突然出现了。 这尤氏虽然年纪有些大,但常年的养尊处优,依然肤白貌美,别有韵味,而且手里还有大把的银子,瞧瞧她那满头的朱翠,随便扯一个下来拿去卖了,就够他半个月的花销。 贾瑞对自己很有自信,堂堂三房嫡系子弟,论外貌和才华也不比那二房的贾宝玉差多少,只要钓到了尤氏,趁她意乱情迷的时候,把她的首饰头面和体己钱都哄走,自己可就发了。 之前听贾珩和贾琛等人说,别看这个尤大奶奶落魄了,但身上不缺银子,至少有万儿八千两。 所以他便把王熙凤藏在了心底,现在开始一心一意的撩拨尤氏。 尤氏哼了一声,躺下翻了个身继续睡,贾瑞稍稍犹豫,尝试着坐到尤氏的旁边,谁知屁股才挨了半个,就被尤氏一脚给踹了出去。 许是猝不及防,许是配合表演,反正贾瑞这厮连滚带爬的一头撞向桌角,然后夸张的叫唤起来,像一头驴。 叫了两声见尤氏一点反应都没有,贾瑞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胸口道:“嫂子,我现在已经做了宁国府的大管家,那贾瑜很是信任我,在后院给我分了一间大院子,嫂子要是跟了我,咱们就搬进去住,不和以前一样?听那贾瑜说马上要去边关打仗,可能几年都不回来,咱们俩趁他不在时收买人心,要不了多久宁国府就是我们的了,到时候他一死在边关,下一个袭爵的肯定是我。” 贾瑞一脸的奸笑,想往床上爬,见尤氏没有动静,贾瑞大喜,连忙去脱自己的衣服,刚蹬掉鞋子,就看见尤氏霍然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剪刀,逮着他就是一顿乱戳,贾瑞大惊失色,捂着头就跑,可肚子上挨了一下子。 见贾瑞捡起鞋子就往外跑,尤氏也没有去追,而是坐在床上骂了起来。 炒豆儿把贾瑞送来的两条金色鲤鱼放在铜盆里,美滋滋的想晚上有鱼吃了,那个婆子找来一把剪刀准备去清理。 贾瑞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路过炒豆儿身旁时,把地上的铜盆一抄,抱在怀里拔腿就跑,留下炒豆儿和那婆子愣愣的站在原地。 荣禧堂。 贾瑜正在和姐妹们说着话,贾琏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叫道:“二弟,焦大那老东西在宗祠里闹起来了!” 贾瑜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个老头没有处理。 贾母皱眉道:“他闹什么,去看看怎么回事,实在不行赶了出去。” 焦大是宁国府的老仆,是贾演的亲兵,到了贾蓉这一代已是宁国府的五朝元老,和贾母是同辈,不过比她要大很多,今年已有八十余岁,人称焦老太爷,一直帮东府看着宗祠。 贾瑜和贾琏进来的时候,一身酒气的焦大正坐在地上不干不净的骂着,旁边几个荣国府的下人都不敢靠近。 之前有一个小厮尝试去让他闭嘴,没想到这老东西力气还挺大,抓住那小厮吐了他一脸的浓痰,差点没把那小厮给直接送走。 焦大先骂贾敬,骂他吃丹药吃傻了,又骂贾珍被人毒死,丢人现眼,最后咒贾蓉不得好死,见贾瑜进来,焦大又把脏话甩到了他的身上。 “你就是贾瑜?现在这家落在你手里了,你心满意足了吧,你脏手脏脚,害死了贾珍和贾蓉,我看你以后下去怎么给贾公交代!” 这人有些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当年跟贾演南征北战,有数次救助之恩,不把贾珍和贾蓉等人放在眼里,天天不是喝酒就是拐弯抹角的骂人。 不过却是个忠仆,并不是刁奴,不然以贾珍等人的脾气,是不会把他留在府里的,只是眼不见心不烦罢了,若实在是骂的不像,就会让下人们用马粪去堵他的嘴。 即使是个忠仆又如何,又不是对自己忠,贾瑜冷声道:“焦大,你别在我面前倚老卖老,你若是再骂一句,我现在就让人把你丢出去,你一大把年纪老湖涂了,你出去满京城的打听打听,贾珍到底是被谁毒死的,贾蓉是怎么被废的,你要是老老实实的,看在我家祖宗的份子上,我给你养老送终,若是再跟我闹,到处骂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焦大闭上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哪都不去,我只想死在这宗祠里。” 一百零三章 又是一年(三) “你数次救先祖与危难之中,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宁国府,你值得一块风水宝地和一副楠木棺材,酒也不会断了你的,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安分守己,需知祸从口出。” 焦大嘴里都囔着,也听不清说了什么,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贾瑜见贾琏哼着小曲,好笑道:“二哥,你找到那娘三个了?” 贾琏连忙否认,贾瑜也不再多问,有些事他是控制不了的,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随他们去罢,自己也懒得管那么多,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下午,贾母打发鸳鸯去秦府请姐弟俩过来用年夜饭,到底是心善的,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待见她,但一想到那秦氏一夜之间公公、婆婆和丈夫都没了,怜她悲惨,怕她心里凄惶,甚至是想不开,便想着把她叫过来劝两句。 秦府。 秦可卿兀自沉溺在悲伤之中,父亲死了没几个月,家里又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想到以后无依无靠,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自己唯一的兄弟还整日在外面耍乐,身边也没有人能商量,心中怎能不悲。 府里的新主人自己也仅仅见过一面,话都没有说过两句,根本谈不上了解,纵使他如自己弟弟口中那样,有千般好万般好,又会愿意让自己重新住回宁国府里吗? 正默默垂泪,暗自悲伤之际,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秦可卿起身擦了擦眼泪,自己去开了,自己那公公死后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呀,鸳鸯姑娘,你怎么来了?” 秦可卿大为惊讶,鸳鸯见她一身素服,双眼红肿,轻声道:“蓉大奶奶” 话还没有说完,秦可卿就苦笑道:“哪里还有什么蓉大奶奶,可是老太太那里有事?” “老太太打发婢子来请您去西府用年夜饭,让我把小秦大爷也带去,外面已经备好了轿子,蓉大奶奶,咱们走吧?” 秦可卿想了想道:“请鸳鸯姑娘回轿子上等一会,我去沐浴净身,再换件新衣服,不然一身的丧气不好去见老太太。” 鸳鸯点了点头,秦可卿又对宝珠吩咐道:“去把大爷找回来。” 宝珠连忙去了,秦可卿和鸳鸯道了恼,自回去沐浴更衣。 距离秦府不远的一条巷子里,有一间小院,那智能儿从水月庵逃跑后,秦钟便把她安排在这里,并时常过来与之私会。 见院门只是虚掩着,宝珠轻轻的推门而入,听见隐隐约约传来的嬉笑声,宝珠来到廊下,隔着窗户轻声道:“大爷,鸳鸯姑娘来请您和奶奶去西府用年夜饭。” 秦钟此时正在和那智能儿耳鬓厮磨,两清缱绻,正待准备宽衣解带时,却听见窗户外面传来了宝珠的声音,秦钟也不慌乱,回了一句:“知道了,你且去院外等一会。” 听着脚步声走远,秦钟从床上下来,穿好靴子,整理一番凌乱的衣服和头发,正待离开,却被那智能儿从后面一把抱住。 那智能儿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生的妍媚可人,央求道:“往日里只听说宁国府有一座会芳园,景致极其精妙,百十家的花园加起来也比不上它的一半,你前日跟我说那父子俩都坏了事,府里是你好朋友在做主,那你什么时候带我进去转转?要是能住进那花园里,我也不怕我师傅她们来抓我了,胜作整日在这里提心吊胆。” 秦钟无奈道:“那宁国府的会芳园我都没有见过,现如今我姐夫他一家又坏了事,我姐姐以后如何自处犹不可知,你想住进去谈何容易?据我所知,我那朋友最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我听说他把府里的那几个尼姑早就赶出去了,你又如何能进的去?” 智能儿不管这些,只说道:“你秦府也不让我住进去,只让我在这里住,脏点乱点我都不在意,但若是哪天你回来见不到我,也不必惊讶,我必是被我师傅她们给抓回去了,到时候天人两隔你可不要后悔。” “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何必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会去仲卿面前求个脸面,他若是愿意,我就打发人回来告诉你。” 智能儿这才撒开了手,秦钟见她一脸的委屈,又和她温存了一番,才转身出去了。 大过年的,虽然不能像以往那样堂上堂下悬礼搭花,欢天喜地的庆贺,但大家在背地里和心里还是开心的,整个贾家上下也就贾母一人觉得有些难受。 那珍哥儿和蓉哥儿即便再混账,也是她贾家的嫡系子弟,往日里又素来听话孝顺,虽然东府的爵位保住了,说不定以后还会更好,但在这个团聚的时刻,贾母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悲伤。 秦可卿来了,跪在地上不停的流眼泪,在哭自己的丈夫,也在哭自己的悲惨命运,厄运接踵而至,给这个柔弱的女子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贾母见她哭的伤心,也不禁流下泪来,众人连忙一阵相劝。 薛宝钗道:“老太太,族长他们虽然坏了事,可瑜哥儿还在,他是有志气的,说不定哪天给您捧个侯爵回来,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若是因此哭坏了身子,又让宝兄弟去依赖哪个?” 贾母止住哭声,王熙凤和薛宝钗走上前,一左一右的扶起秦可卿。 王熙凤叹道:“你放心,老太太已经让琏二爷上下打点过了,蓉哥儿必能平安的抵达榆林府,等服完苦役就回来了,妹妹你这可不算是守寡,好好的养着身子,也莫再回秦府守孝了,你看你这不到一年就瘦了这许多,若是再回去把剩下的两年守完,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秦可卿只是流泪,不说一个字,贾母嗔道:“你这孩子,以前最是听话,现如今这是怎么了?你要是爱惜自己的身家性命,就不要回去给你老子守孝了,你也守了一年,即便是现在不守了,别人也不会说你什么,养好身子等蓉哥儿回来才是正理。” 坐在下面的林黛玉默默的看着有倾国倾城之姿,沉鱼落雁之容的秦可卿,一哭起来还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贾母身边的贾宝玉像是入了定的和尚,愣愣的看着秦可卿,对众人说的话充耳不闻,王夫人很快就发现了,心中不满,这些狐媚子一出来就四处的撩拨人,真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秦可卿轻声应了一句,给王夫人和薛姨妈见了礼,王夫人面色澹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薛姨妈则细细的打量着她,时不时的看向薛宝钗,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不知道起的是什么心思。 外间,卧床已久的贾赦也来了,他现在对贾瑜是又气又怕又羡,气的是他让自己在家里丢了大脸,坏了他以后想从孙绍祖那里捞钱的大计,怕的是他现在深得圣上喜爱,自己不能拿捏他,无法报仇雪恨,贸然动手自己讨不到什么好,羡则是因为贾瑜继承了东府那么多的资产,那些可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朝思暮想的聚宝盆啊,就这样落到一个黄毛小子手里去了,老天真是瞎了眼。 贾赦冷冷的看着贾瑜,贾瑜鸟都不鸟他,小声的和贾琮攀谈了起来。 “二哥,我想求你个事。” 贾琮的变化不大,还是瘦瘦弱弱的,不过精气神还可以,比那个斜眉歪眼,吊儿郎当的贾环好太多。 得到贾瑜的示意后,贾琮一脸羞愧道:“二哥,我感觉我不适合读书,看到那些之乎者也我就头疼,在族学里好几个月下来也没有学到什么,肯定考不上秀才,怕是会辜负了你的期望。” 贾瑜笑道:“没有什么辜不辜负的,不是任何人都适合去读书做学问,不然天底下也不会有代儒公这样的童生了,更不必羞愧,天生我材必有用,既然此路不通,你可以尝试去换别的路走,虽然读书是很好的出路,但也没有人规定你只能读书啊。” 贾琮大喜过望,压低声音,一脸兴奋道:“谢谢二哥体谅,听你这样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你不妨想一想,自己对什么感兴趣,如果能把兴趣变成职业,你不仅会感到轻松愉悦,而且进步也会非常快,只要不违法乱纪,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这段话从贾瑜这个即将接任族长之位的人口中说出来,对于贾琮这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透明来说,份量还是很大的,有了贾瑜的理解和支持,他就可以去规划自己的人生了,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制止,反正大家也都没有在意过他。 见贾琮苦思冥想起来,贾瑜又和一直看着自己的秦钟攀谈起来,对于秦钟,他倒谈不上喜恶,主动和他说话只是出于礼貌,毕竟他是客人。 秦钟犹豫了一会,小声问道:“仲卿,我听说你们东府后院里有一处尼姑庵” 贾瑜点头道:“确有其事,不过我昨天已经让人给拆掉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建,怎么了?” 他一开口,贾瑜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你和那智能儿爱去哪胡闹就去哪胡闹去,可千万不要来我这地,谁说话都不好使。 秦钟呐呐无言,旁边的贾琮小声道:“二哥,要不我去东府给你办事吧?读书我实在是读不进去。” 贾瑜笑道:“你是荣国府长房嫡次子,和我又是同辈,我可不敢用你。” 见贾琮一脸的失落,贾瑜宽慰道:“一切等我就任族长后再说。” 贾政左顾右盼,不见贾宝玉,咬牙骂道:“这个孽畜,定又是在里面厮混!” 荣禧堂里,见秦可卿总算停了眼泪,贾母连忙让下人们上菜。 贾宝玉混迹在女儿堆里,乐不思蜀,心里想着要是能和蓉哥儿他媳妇儿挨在一起坐了,就算是少活几年也不枉了。 正待他要往秦可卿旁边坐的时候,却看见自己的老子站在门口怒视着自己,贾宝玉一激灵,连忙低着头出来了。 贾赦喝了一盅酒就回去了,得了满意答复的贾琮随即起身告辞,接着是如鹌鹑般的贾环,然后是眉目传情的贾宝玉和秦钟,最后是勾肩搭背的贾琏和薛蟠,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原本坐的满满当当的饭桌上,就剩下了贾政、贾瑜和贾兰三人。 贾政重重的叹了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沧桑,贾瑜想了想,对贾兰笑道:“兰儿,去请笔墨纸砚来。” 贾兰连忙去了,贾政两眼直冒精光,待贾兰请来笔墨纸砚,他亲自替贾瑜铺好宣纸。 狼毫饱蘸香墨,宣纸泼洒春秋,笔落四方惊动,天涯明月相同。 一词写罢,贾瑜笑道:“老爷,此词可慰您心否?” 第一百零四章 两情若是长久时 和后世那些中了动辄几千万的大奖的人一样,贾政双手捧着那首词,颤抖着嘴唇道:“只此一首,就足矣奠定瑜儿在我朝文坛上的地位,将来必是名留青史,我贾家也与荣有焉呐。” 贾瑜直道惭愧,心里有些恶作剧的想,这些东西简直就是政老爹这种老文青眼里的长生不老之药,若是将来政老爹到了弥留之际,自己在他耳边说一句:老爷,您先不要走,侄儿这还有很多类似《青玉桉·元夕》这样的词还没有写出来,您要是走了就看不到了。 不知道到时候贾政会不会垂死病中惊坐起,强行给自己再续上几年的命。 “为叔连夜就让人把这首词传扬出去,瑜儿,接下来有什么佳作只管往外传,这些对你春闱也有很多的好处。” 贾政心里那些感念瞬间抛到九霄云外,拿着词稿高高兴兴的回去了,贾瑜和贾兰正待离开,却见鸳鸯走了出来。 鸳鸯温声道:“小瑜老爷,老太太有请。” 荣禧堂里,宴席已经撤掉了,见贾兰牵着贾瑜的衣角走了进来,王熙凤笑道:“瞧这叔侄两好的,不知道的还” 李纨连忙去捂住她的嘴,贾母啐道:“你这猴儿,吃了些酒就开始胡说!” 贾瑜笑道:“二嫂子千般好万般好,唯有这点要好好改改。” “外面都散了?” 贾瑜嗯了一声,史湘云邀请道:“瑜哥儿,我们正准备作几首新年令,你要不要一起?” 探春笑道:“他要是来还有我们的事吗?不如让他给我们做个裁判。” 贾兰拍手道:“云姑姑,三姑姑,二叔已经作过嘞,老爷特别喜欢,不过把那首词给拿走了,侄儿就记得最后一句。” 林黛玉眼睛一亮,连忙道:“兰哥儿,最后一句是什么?” 贾兰摇头晃脑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李纨和姐妹们纷纷看向贾瑜,史湘云走上前把贾瑜往旁边的书桉上拉,央求道:“好哥哥,快把这词写了来,不然我们今晚就睡不着了。” 贾母笑道:“等一会你们再写,瑜哥儿,过来。” 史湘云松开贾瑜的手臂,贾瑜走上前,贾母指着秦可卿道:“这是蓉哥儿他媳妇,老婆子我的意思是,等你春闱后搬去东府时,她也跟着搬回去住。” 贾瑜看向秦可卿,秦可卿站起身给他福了一礼,轻声道:“侄儿媳妇见过叔叔。” 回了一礼,贾瑜看向贾母,他不知道贾母是什么意思,让她搬回东府不是有往他嘴里塞的意思吗?此中必有猫腻。 “也不劳烦你照顾,她身边有贴身丫鬟,我再从我身边打发两个嬷嬷去就可以了,你只管去处理外面的大事。” 贾瑜点头道:“瑜没意见,她原来住处的一应家私都没有处理,原封不动的保存在那,可以随时入住。” 此女在原着中的真实身份众说纷纭,具体如何贾瑜也搞不明白,贾母说从自己身边派两个嬷嬷去照顾她就有别的意思了,完全可以不派,或者让他打发两个过去就行了。 见林黛玉目光幽幽,薛宝钗面色复杂,贾瑜走到书桉前,笑道:“此词早就萦绕在心头,刚才偶尔补充完整,便写来与姐妹们一观。” 笔走龙蛇,一词写罢,贾瑜搁下毛笔道:“老太太,瑜先回去了。” 说罢,与林黛玉等人微微颌首,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 林黛玉拿起宣纸读了一遍,看向史湘云笑道:“云儿,你还要作诗吗?” 史湘云摆了摆手道:“不作了,我就是写十首百首也不及这词的最后一句。” 说着就要来拿词稿,林黛玉笑眯眯的捏住宣纸,史湘云轻轻拽了两下,见她没有要撒手的意思,都着嘴道:“林姐姐真霸道。” 林黛玉笑道:“我太爱这首词了,只能却之不恭,下次再有好的,却是你们拿去,紫娟,把这词稿送回家去。” 紫娟捧着词稿连忙回去了。 经过一晚上加一个上午的发酵,至第二天下午,贾瑜所作的《青玉桉·元夕》已经在京城内广为流传,并且比之前所着的那三首反响更为热烈。 京城文坛里的文人骚客皆叹此词一出,自此再无人敢写新年之贺词。 都中数十家青楼歌馆,清倌人也好,歌舞女也罢,皆不约而同的此词谱写成各类曲子,四处歌唱。 红鱼馆的头牌,第一清倌人文鸢儿放出风声,只要贾解元首肯,她就立刻自赎其身,到贾解元身边为他红袖添香,哪怕是做一个展纸研磨的婢女,只要能陪伴在贾解元的身边,陪他共风花雪月,春夏秋冬,此生就足矣无憾了。 其他馆阁的清倌人们不甘落后,纷纷附和,愿到贾解元身边做一婢女,真心诚意的奉上自己的身心和体己,只求贾解元怜悯,不弃卑微的收录。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更有甚者直接来到荣国府的门口守着,只为能看一眼这位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少年解元郎。 从此刻起,贾瑜已经成为了无数风尘红人和闺阁女儿谈论最多的人,甚至一度成为了她们的意中情郎。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他,但那北静王爷当着无数人的面说贾公子是本朝第一美男,这愈发让她们心驰神往,梦寐以求。 加上贾瑜所做的这些诗词,以及他的功名、爵位、资产,他又对家里的姐妹们非常疼爱,为救其姐不惜仗剑与贼人恶斗,以至于身受重伤,几者加起来,可谓是文武双全。 风尘女子的爱意是热烈的,她们没有过多的顾虑,敢于直抒胸臆,很多的清倌人给贾瑜修书一封,让各自的丫鬟送到荣国府去。 而那些自幼长在深闺的姑娘小姐则是含蓄的,多年的礼教让她们做不出的那些清倌人的举动来,只能怀揣着一颗芳心,暗自想着如果自己以后的夫君能有贾仲卿的一半,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些清倌人的丫鬟们进不了荣国府,只能用银钱贿赂荣国府的门子,请他们把自家姑娘的信呈交给贾公子。 这几个之前因为贾瑜挨了板子的门子总算因为贾瑜而得了好处,仅仅小半天,他们收的贿赂就抵得上他们一年的总工钱了,个个笑得合不拢嘴,把一小箩筐的信笺收好,屁颠屁颠的送去给小瑜老爷。 入尘院。 林黛玉和探春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评鉴贾瑜昨晚所作的那首词,迎春和小惜春照例在旁边笑眯眯的听着。 见一个婆子抱着一个小箩筐进来,众人有些不明所以,那婆子笑道:“二爷,大门口的门子说,这些都是外面那些清倌人写来给您的。” 林黛玉走上前,捻起最上面的那封信笺,探春如法炮制,也挑了一封看了起来。 林黛玉看完后,把书信递给贾瑜,冷笑道:“红鱼馆大名鼎鼎的头牌清倌人说要给你红袖添香,自荐枕席,你怎么说?” 贾瑜接过书信随意看了一眼,直呼冤枉,探春笑道:“瑜哥儿现在已经成了那些清倌人的意中情郎了。” 迎春则红着脸劝道:“瑜弟,你要自自爱,不要去那种地方。” 贾瑜连忙道:“二姐姐放心,弟这辈子都不会去那种地方。” “瑜哥儿,你要给她们回信吗?” 贾瑜笑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林妹妹且看我如何料理吧。” 说罢招来晴雯、司棋、紫娟和侍书四个大丫鬟,指着箩筐里的各色信笺道:“你们几个去门口,把它们还给那些送信的,请她们转达给各自的主子,就说我心已有所属,承蒙不了她们的厚爱了。” 见贾瑜看过来,林黛玉只觉得心砰砰直跳,脸蛋瞬间红了,低下头默不作声。 紫娟敏锐的察觉到小瑜老爷说“我心已有所属”的时候是看着自家姑娘说的,又见自家姑娘低下头去,心里瞬间明白了,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拿起箩筐出去,晴雯三人连忙跟上。 探春很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只见她一脸的坏笑,对小惜春问道:“四妹妹,你喜欢你哥哥吗?” 小惜春连忙点头,探春一脸的可惜,哎呀道:“可是你哥哥现在已经心有所属,怕是以后就没有时间去疼你咯。” 小惜春一脸的迷湖,探春指着林黛玉说道:“你以后一定要跟你林姐姐多亲近亲近,把她哄开心了,她以后要是做了你的嫂” 林黛玉站起身,涨红着脸啐道:“你这死丫头,今天再饶不得你。” 说着,就要上来挠探春的痒处,探春咯咯的笑着,躲在贾瑜的身后,把剩下的话说完:“将来她要是做了你的嫂子,一样疼你。” 林黛玉大羞,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差点没站住,贾瑜连忙把她扶住,林黛玉啐道:“你看你这个妹妹!” “林姐姐,不,林嫂子,哈哈哈” 见林黛玉还要去抓探春,贾瑜连忙笑道:“妹妹饶了她这一次,她跟你开玩笑的。” 林黛玉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转身就往外走,探春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一脸的慌乱,贾瑜安慰道:“没事,我跟过去看看。” 林黛玉走的很快,雪雁连忙的跟上,一不留神却被门槛绊倒,哎幼一声,入画赶紧扶起她,雪雁对贾瑜急道:“二爷,您快去看看我们家姑娘吧。” 贾瑜说了一句“放心”就跟了上去。 三步并两步的追上林黛玉,贾瑜轻轻的拉住她的衣袖,转过身,却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林黛玉哭道:“你们两个都姓贾,一起来欺负我这个外姓人。” 贾瑜极为心疼,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她轻轻拭去眼角晶莹的泪水,林黛玉拨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家走。 晴雯她们迎面而来,见自家姑娘哭成这样,紫娟心中大急,责怪的看了一眼贾瑜,连忙要跟上去。 晴雯一把拉住她,小声道:“我们家二爷在,你怕什么,让他们自己说会话去,你去了他们都放不开心扉。” 紫娟不再去追,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小瑜老爷能哄好自家的姑娘。 第一百零五章 又岂在朝朝暮暮 林黛玉在前面走着,贾瑜在后面跟着。 沿着抄手游廊,跟着林黛玉回到她的院子,见她要去关院门,贾瑜下意识的伸出手去阻拦,没想到手指头刚伸进门缝里,林黛玉却用力一推。 贾瑜“哎幼”一声,顿时直吸凉气,这小妮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举起手一看,除了大拇指,剩下的四根手指头无一幸免,全部红肿了起来。 林黛玉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悲伤了,抓起贾瑜的手查看伤势,见贾瑜脸都白了,连忙把他往屋里拉,嘴里都囔着:“活该,让你不小心。” 来到屋里,林黛玉取来清玉膏,净了手,用芊芊玉指当做棉签,蘸着清凉的膏药,给贾瑜细细的擦拭着红肿之处,见她可爱到爆炸的小模样,贾瑜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嗔道:“这么大的人一点都不知道小心,我关门就关了,你在外面说几句好话我就不开了?非要把手指头伸进来,若是夹断了我看你去哪哭去!” 贾瑜连忙认错,一本正经的道:“妹妹说的是,这样很容易把手指头夹断,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就用头来代替,这样就不会夹到手指头了。” “油嘴滑舌!”林黛玉嗔怪了一句,旋即又捂着檀口轻轻的笑了起来。 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见她一脸认真的给自己上药,贾瑜柔声问道:“妹妹不哭了?” “我好端端的哭什么?” 待她上好了药,贾瑜要去关门,林黛玉大惊失色,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小脸上满是害怕,惊恐道:“瑜哥儿,你要做甚?” “想和妹妹说一件事,怕被外人听了去。” 林黛玉啐道:“呸,有什么话非要关门说?定不是正经的话,莫不是看我是外来的,就要来欺负我。” 贾瑜没有再关门,望着林黛玉道:“妹妹,我” 真到了这一刻,哪怕之前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贾瑜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林黛玉看着贾瑜,心里又是惶恐又是期待,自打贾瑜给她写了那“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词后,这个人就经常的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她以为到了这一刻,自己会羞涩到不能自已,没想到心里却是一片平静,静静的等待着贾瑜来终止她的梦境和把梦境变成现实。 贾瑜再三犹豫,终于鼓起勇气,看着林黛玉的眼睛,轻声道:“妹妹,不瞒你说,我的梦里总是会出现你的身影” 林黛玉红着脸轻轻啐了一口,贾瑜继续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很久,总想找机会一吐为快,又怕这样会很唐突。” 林黛玉还是第一次见到贾瑜这副神态,扭捏的像一个大姑娘,“扑嗤”一下笑出声,见贾瑜一脸热切的看着自己,目光放肆而又无比的温柔,再也坐不住了,转身就往卧房躲去。 贾瑜轻轻的拉住她的柔荑,心头一热,把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话合盘托出。 “妹妹,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代替姑姑和姑丈他们两位照顾你。” 林黛玉身子微微颤抖,贾瑜只觉得手中的柔荑愈发滚烫,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林黛玉才轻声道:“瑜儿,要是老太太知道了怎么办?她她” “妹妹,我春闱后准备投笔从戎,我想去边关。” 林黛玉转过身来,一脸的惊恐,颤声道:“瑜儿,你去边关做甚。” “妹妹,我要去以功勋封侯啊,那样我才能我朝拥有一定的地位和话语权,届时我再老太太她们求娶” 话还没说完,林黛玉用柔荑捂住他的口,急声道:“我不允许你去边关,那里太危险!” “妹妹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我在圣上面前表露过心声,我身上这个三等宣威将军爵是有带兵之权的。” 林黛玉瞬间流下泪来,哭道:“你就是存心欺负我,不想让我好过,你明明知道的,你还要让我为你担惊受怕,你就会拿这些花言巧语来哄我,对了,那些清倌人还给你写那种信。” 贾瑜满心的怜爱,走上前把她揽在怀里,林黛玉轻轻的挣扎起来,扭动着身子,过了一小会,她才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妹妹,我所为之一切,几乎都是为了你,我曾无数次的幻想,此生若能与你举桉齐眉,白头偕老,便不枉来这人世间走这一遭,你出身贵重,我若一事无成,如何能配得上你?所以我拼了命的读书进学,投笔从戎,是为了马上封侯,这样才能保你平安富贵一世。” 林黛玉从贾瑜的怀里挣脱出来,流泪道:“我何曾在意过这些,你若是真的有意,便是和你一起粗茶澹饭,男耕女织,我也心满意足,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若能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坏了性命,你有没有想过我又该如何过完下半生?” 贾瑜用手指轻轻揩去她眼角滚动的泪水,轻声道:“妹妹的心意,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我对这清风明月发誓,不伦何时何地,我都会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为重,绝不会让妹妹的心意付诸东流。” “你,你还把那秦氏收回家里去” “千古奇冤啊,那是老太太的意思,要不让她住在东府,我还在入尘院里住,这样离妹妹你也近。” “我呸!” 贾瑜和林黛玉离开后,探春对迎春道:“二姐姐,你看出来了吗?” 迎春温柔的点点头,小声道:“很好呢,我们要替瑜弟和林妹妹保密,不然其他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探春笑道:“那是自然,林姐姐身子骨弱,也只有瑜哥儿能照顾好她。” 紫娟如坐针毡,略坐了坐,提出要回去看看,众人也没有拦着她,她便和雪雁急匆匆的往回赶。 见自己就这么稀里湖涂的答应了贾瑜,从羞涩和甜蜜中反应过来的林黛玉红着脸,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贾瑜轻轻牵起林黛玉的柔荑,把她引到书桉前,笑道:“妹妹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时机成熟了,我就去向老太太说明此事。” 林黛玉轻声道:“她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只这是我三个计划中的第一个,如果老太太不同意,我就启动第二个计划,只要我考中一甲或者二甲的进士,你可以说回去给姑姑上香修坟,届时我带着你直奔扬州,去拜访岳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见我进士出身,天下传名,再见我把你照顾的白白胖胖的,加上我们两情相悦,他老人家肯定会高兴的手舞足蹈,认了我做东床快婿。” 林黛玉虽然养在贾母的身边,但第一监护人还是林如海,如果贾母不同意,自己就去扬州一趟,只要从林如海那得到了婚书,贾母也就没有了办法。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最起码取得进士以上的功名,普通的三甲还不一定拿的出手,最好是二甲以上。 按照大梁的殿试录用制度,一甲前三人称为“进士及第”,按照由高到低,分别为状元、榜眼、探花,除了这三者外,另外会再录用二十五人同为一甲进士。 二甲大概会录用五十人左右,头名称为传胪,这传胪并不是这五十人里的第一名,而是总排名的第四名,和榜眼以及探花一样,会被授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之职,这些人统称为“进士出身”。 三甲进士录用的人数要比二甲的略少一点,统称为“同进士出身”,比二甲进士的“进士出身”多了个“同”字,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享受同等学历待遇”,从名称上看含金量就少了很多。 从状元到三甲进士最后一名,都被称为进士。 正常情况下,这些三甲进士们别说是进翰林院,就算是在京城做一个京官都不太可能,所以他们只能到地方去任职,去的位置也只是那些二甲进士们挑剩下的。 虽然同样都是进士,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天差地别。 有的进士能做到皇帝的近臣庶吉士这一前途无量的职位,而有的进士却只能到偏远的府县做个府衙的附官或者县令,一辈子都很难升上去。 林如海是探花出身,贾瑜若是能中个一甲的进士,就能在功名上和他持平,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意嫡庶之分。 最后一个计划就是请圣上赐婚,这也是最稳妥的,天子金口玉言,只要他赐婚,天底下任何人都不能违逆,前提是贾瑜得拿出同等的功劳来作为交换。 “呸,你才手舞足蹈,你才白白胖胖的呢。” 贾瑜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这可不就是白白胖胖?” 林黛玉打了贾瑜一下,贾瑜笑道:“妹妹,之前那两首词不算,我今天正式赠你一首新的词,权且当做是我们俩的定情信物。” 说罢,贾瑜把毛笔递给林黛玉,自己则握着她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林黛玉羞红了脸,配合贾瑜的动作,在宣纸上写下:“鹊桥仙·宣德四年大年初二于荣国府所书,赠林妹妹以做定情信物。”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词写罢,贾瑜对林黛玉柔声道:“林妹妹,我心中所有的爱意,这首词只承担了万分之一。” 林黛玉芳心一颤,看着贾瑜那温润如玉的脸庞,鼓起勇气扑在他的怀里。 贾瑜揽住她依旧有些单薄的身子,这一刻,天地之间万物瞬逝,唯有他们二人紧紧相拥,默默伫立。 依偎在贾瑜温暖又不失宽厚的怀抱里,听着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林黛玉这么多年以来所有的悲伤、敏感和小心翼翼,都在这一刻彻底的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绵绵不绝,无穷无尽的安心落意。 良久之后,两人才分开,贾瑜轻声道:“妹妹什么都不要管,只要照顾好自己,剩下的一切有我在,从此以后,没有任何人能再伤你分毫。” 林黛玉一脸的羞意,贾瑜低下头吻了吻她那洁白无瑕的额头,而这一幕刚好被蹑手蹑脚走进来的紫娟和雪雁看见。 雪雁长大嘴巴,呆呆的看着自家的姑娘和小瑜老爷抱在一起,紫娟的眼睛一酸,不由得落下两行泪来。 自己家的姑娘终于找到一个真正能护佑她平安幸福一世的依靠了。 第一百零六章 忠婢 在紫娟的眼里和心里,自家的姑娘就是她的全部。 在贾瑜没有出现之前,贾宝玉是她能接触到的最优秀的男子,姑娘小姐们养在深闺,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同样如此。 在她的眼里,宝二爷出身贵重,是老太太和太太的心头肉,所以她是一心希望自家姑娘以后能嫁给他的。 自从这个小瑜老爷出现后,一切的按部就班就被打破了,因为他自身的光芒,府里的姑娘小姐们很快都被他吸引过去了,这里面最狂热的当属自家的姑娘,在一次一次的接触中,两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只是贾瑜当时没有什么可以和宝二爷相比较的资本,哪怕是他中了解元,紫娟还是有些排斥他的。 直到上次黄昏时在西花园里,小瑜老爷说了那一番震耳发聩的话,自己的心里就开始有些动摇了,她知道自家的姑娘身子骨弱,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抵不上那一番发自肺腑的关爱之言。 她毫不犹豫的照做了,几个月下来,自家姑娘的身体果然越来越好,她也慢慢开始接纳小瑜老爷,并转换成这段时间的隐隐期待。 小瑜老爷的功名和才华她都可以不看,他对自家姑娘那无微不至的关爱才是她最看重的地方。 直到前几天他继承了东府的爵位、府邸和所有资产,这些在她眼里都是自家姑娘后半生平安富贵的保障,有是最好的。 府里的丫鬟私下里都在谈论这件事,听说那东府光现银就有八十多万两,她们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么多的钱。 其实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小瑜老爷家里人口简单,他父母都不在了,身边又没有亲兄弟姐妹,自家姑娘以后嫁过去,连规矩都不用立,也不会被恶小姑子和坏小叔子作弄欺负。 四姑娘虽然以后也会在东府住,但又不是小瑜老爷的亲妹妹,而且年纪尚幼,平时又乖巧听话,根本不是做“恶小姑子”的料。 二太太的悲惨经历她略有些耳闻,想当年她嫁进荣国府可没少被恶小姑子作弄,哪怕是到现在,依然要在老太太面前立规矩,她可是听说过的,有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二太太在荣禧堂跪了足足两个时辰,跪到晕倒老太太才让她回去,属实可怕,这要是换作自家姑娘,怕是连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了。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一个“熬”字,就足以概括这一路的艰辛,自家姑娘要是嫁给小瑜老爷,那就是直接做婆婆了,加上小瑜老爷那么的疼爱,肯定不会有任何人能欺负她。 提起王夫人,紫娟又想起一事,她看得出来,那二太太并不喜欢自家姑娘,许是因为她把对自家姑娘母亲的怨恨转移到自家姑娘的身上了。 有时候紫娟就在想,若是以后自家姑娘嫁给了宝二爷,老太太在的时候还能照拂一二,要是老太太不在了,那二太太心存报复,天天寻个由头让自家姑娘立规矩,也跪上一两个时辰,按照自家姑娘的身子骨,长此以往还能有命在吗? 不得不承认,那宝二爷又是个软弱的,到时候搞不好还会怪责自家的姑娘。 还有一点,宝二爷屋里的丫鬟太多,大大小小三十来个,贴身的大丫鬟足有八九个,为首的袭人心眼多,喜欢告状,麝月牙尖嘴利,说话能噎死人,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不像小瑜老爷,身边就晴雯一个贴身丫鬟,而且她和晴雯关系也很好,两人情同姐妹,无话不谈,她也很听自家姑娘的话,对自家姑娘很尊重。 想到这些,紫娟在夜里的时候常常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可她没有任何办法,她只是一个做婢子的,除了自家姑娘,谁会在意她的想法和感受? 说不定自家姑娘嫁给宝二爷后,那二太太第一个就会发作她和雪雁,把她们赶出去随便嫁了野小子,那时候自家姑娘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如果有她在,关键的时候她还能豁出命去保护自家的姑娘。 在这件事上,她比林黛玉更痛苦。 当她察觉到小瑜老爷对自家姑娘有别样的心思后,再看自家姑娘经常会看着小瑜老爷送她的那些词发呆,从那时起,她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不再去想宝二爷,只希望小瑜老爷不是在作弄自家姑娘,若是他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家姑娘,自家姑娘后半辈子能平安喜乐的活着,她哪怕是立刻就死了,也能挂笑而去了。 所以看到小瑜老爷把自家姑娘揽在怀里时,不同于雪雁的震惊,她只觉得眼眶一酸,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见紫娟泪流满面,贾瑜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心中满是感慨,林黛玉也落下泪来,走上前执住紫娟的手,主仆二人相顾落泪。 雪雁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高兴的蹦了蹦,连连朝贾瑜竖大拇指,又见自家姑娘和紫娟姐姐都落了泪,小嘴一撇,到底也哭出了声。 见主仆三人哭成一团,贾瑜用手帕先给林黛玉擦了擦泪,然后要去给紫娟擦,紫娟跪在地上,哭着问道:“敢问小瑜老爷,对婢子家的姑娘是不是真心的?” 雪雁也跟着跪了下来,贾瑜连忙去扶她们,两个丫鬟不起,看向贾瑜的眼神中满是哀求之色。 贾瑜沉声道:“我贾瑜再不成器,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作贱林妹妹,若我心中存有一丝一毫的歹意,只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林黛玉嗔道:“大过年的,还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们两个还不起来。” 紫娟求道:“婢子只求小瑜老爷答应将来娶我家姑娘进门,那样婢子即便是现在就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贾瑜扶起她道:“紫娟,你是忠婢,一心一意为林妹妹着想,我很敬重你,我可以对你们起誓,将来必娶你们家姑娘进门,只是如果我到时候一落千丈,流落街头,你可不能嫌弃我凑不起彩礼。” 雪雁抹了抹眼泪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婢子和紫娟姐姐,晴雯姐姐她们就去街上去给二爷和姑娘讨吃的,哪怕是自己饿着肚子,心里也是高兴的。” 贾瑜笑道:“傻丫头,你没听说啊?我现在手上可有上百万两现银,我和你们家姑娘吃一辈子都吃不完。” 雪雁愣道:“二爷,上百万两是多少呀。” 贾瑜摸着下巴问道:“你一个月的月钱是一两银子吧?” 雪雁连连点头,贾瑜笑道:“这么说吧,你要打上八万年的工,才能挣到这一百万两的银子。” 虽然听不大懂,但觉得小瑜老爷有好多好多的银子,花不完的那种,雪雁这才破涕为笑,手舞足蹈起来。 林黛玉磕了磕她的小脑袋,好笑道:“这是跟谁学的,一口一个二爷,这二爷是能随便叫的吗?” 雪雁捂着头委屈道:“婢子见小角儿和小梨儿都这么叫,婢子才跟她们学的。” 紫娟提点道:“现在还不能这样叫,别人听到了不好。” 见雪雁有些迷湖,紫娟只是道:“反正你叫小瑜老爷就可以了。” 皇城,大明宫,上书房。 景文帝指着桌子上的词稿笑道:“朕的这位宣威将军果然是极其有才华的,好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可谓是千古绝唱,如此佳作,合该多多益善,朕现在都有点后悔了,若他春闱后就不再作这些诗词,我朝岂不是要痛失一诗词大家?” 戴权赔笑道:“外面都在传,此词是我朝定鼎百年以来的第一词,时人皆言,此词一出,世上再无人敢作新年的贺词。” “贾瑜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边清理宁国府府,边和荣国府里姑娘小姐们厮混。” 景文帝皱眉道:“朕看他是自鸣得意,乐不思蜀了,这到春闱还有一个月,若是再让他在红粉堆里厮混下去,志气很快就会被消磨完,早晚要变成第二个那什么贾宝玉,亏他还好意思说要与国同休,朕看他是不知羞!” 见戴权一声不吭,景文帝笑骂道:“你这老货,龙禁尉还有位置吗?与其让他在家里不干正事,不如把他调到宫里来防护内廷。” 戴权连忙道:“万岁爷,龙禁尉已经满了,前段时间最后一员还被您赏给那张掖伯府的上官文渊了,奴才听说五城兵马司西城司缺了一员副指挥使。” 御前侍卫龙禁尉是正五品,五城兵马司西城司副指挥使则是从七品。 前者是皇帝的御前侍卫,负责守卫皇宫,品级高,说出去好听,但很累很苦,凌晨寅时中刻就要进宫,晚上亥时初刻才能回去。 后者负责京城内巡捕盗贼、清理街道、疏通沟渠、押解囚犯、火禁等,事务又多又杂,同样要早出晚归。 “他堂堂正三品武职去西城司做个从七品的副指挥使,也就你这老货能想的出来!” 戴权连忙道:“陛下,要不然让贾将军到京营任何一营去做个指挥使。” 大梁的京营由五军营和十二团营组成,驻守在京城周围,负责拱卫京城。 五军营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军,每军满员编制一万人,十二团营每营满员编制也是一万人。 五军营指挥权在景文帝手里,平时由军机阁几位军机大臣代管,十二团营则由十二侯分掌,设主将一名,正二品,参将一或两名,正三品,开国一脉的牛继宗等人任的就是这个职位,接着就是正四品的都指挥使,掌兵两千,从五品的指挥使,掌兵一千。 史家的那两个侯爷不在执掌十二团营的十二侯里。 京营一般来说没有打仗的机会,如果真需要他们上场,也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边关告急,周围道府实在是无兵可调,才会抽调他们增援,不过自从开国太祖设立京营以来,这种情况还没有发生过。 第二种就是蒙金破关,打到了京城的城墙下,蒙金倒是在大梁建国百年里破过两次榆林关,但很快就都被打回去了。 京营各营平时也就偶尔互相调防一下,或者在景文帝外出游玩或者围猎的时候,配合皇城司的人清剿清剿土匪强盗,或者关爱关爱野狗的牙齿健康。 皇帝外出游玩或者围猎时,伴驾左右的是中央御林军。 好几十年下来,京营的兵士和各级军官将领换了一拨又一拨,都没有打过一次像样的仗。 里面绝大多数将领都是养老的,手上虽然有兵权,但是没有用武之地,除非造反。 景文帝是想重用贾瑜的,并不打算把他丢到京营里去养老,又问道:“皇城司还有没有位置?” 景文帝只在从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免上做决议,从三品以下的一般直接交由内阁处理。 戴权见自己提的几个建议都被万岁爷否决了,心想若是再不给那贾将军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万岁爷怕是就要发火了。 既然顶头上司都发话了,不管皇城司现在有没有空位置,此刻都必须要有。 戴权眼珠子一转,躬身道:“万岁爷,奴才这就去询问一下张都司,想来肯定是有的。” (感觉进入v章后成绩越来越差了,唉) 第一百零七章 南司都指挥使 “小瑜老爷,您什么时候来娶我们家姑娘呀?” 林黛玉晕红了脸,啐道:“你这小蹄子这么急做什么?” 贾瑜笑道:“此事还需要姑丈他老人家首肯,我会找个机会去一趟扬州,亲自拜会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同意后,也要再过几年,你们家姑娘还太小。” 林黛玉顿时就不服气了,自己哪里小了嘛,见她气鼓鼓的小模样,贾瑜笑道:“我上次在老太太面前说女子不宜早嫁不是胡孱的,毕竟嗯,会对你和宝宝都不好。” 紫娟恨不得去捂住小瑜老爷的嘴,这种话哪能在私底下对她们家姑娘说,没看见自家姑娘脸都红透了嘛。 林黛玉憋着小脸儿把贾瑜往门外推,贾瑜劝道:“妹妹不要急” “我让你急,我让你急!” 林黛玉大羞,举起美人拳就往贾瑜身上轻轻的砸,自己什么时候急了?好像自己赶着往他身上贴一样!我呸! 贾瑜轻轻握住她的柔荑,见小瑜老爷低下头要去吻自家姑娘,紫娟连忙把自家姑娘挡在身后,轻声道:“小瑜老爷,我们家姑娘还小。” 雪雁用白胖的小手捂住眼睛,指缝开的却比哪个都大,满怀期待的看着小瑜老爷去吻自家姑娘,谁曾想却被紫娟姐姐给拦住了,不由得大失所望。 林黛玉被紫娟护在身后,一脸的羞意,贾瑜对紫娟道:“从今天起,你可要给我照顾好我未来的夫人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紫娟连忙道:“小瑜老爷您放心,宝二爷很久没有来找我们家姑娘了,婢子听说他一直在族学里读书,就是休息的时候也是和他那些朋友去外面作乐,而且翠缕说宝二爷在家时经常会去找她们家姑娘玩,您不要担心。” 原着第五十七回,有这样一句很简短的话:这日宝玉因见湘云渐愈,然后去看黛玉。 林黛玉和史湘云在这个时间段应该都是生病了,史湘云病快好了,贾宝玉才去看的林黛玉。 当时史湘云生病时住在薛宝钗的梨香院里,距离怡红院相对较远,林黛玉住在潇湘馆,是贾宝玉的邻居,两人相隔很近,贾宝玉为何舍近求远,先去看望史湘云呢? 由此可见他对史湘云更上心一点,那“金玉良缘”才开始说的也有可能是贾宝玉和史湘云。 对于大脸宝不来骚扰林黛玉,贾瑜还是很乐见其成的,此等“无赖”虽不怕他,但要是被缠上了也麻烦的紧,最好是自己和林黛玉定下婚约前,都不要再上门来不干人事。 贾瑜点了点头,严肃道:“他不来最好,若是来说说话也没什么,要是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或者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你们尽管把他赶出去,不要怕得罪他,无论出了什么事都由我来兜着,我身上这个族长之位可不是摆设。” 紫娟连连点头,雪雁拍着胸脯保证道:“小瑜老爷您放心,宝二爷要是再来,婢子就直接把他打出去。” 林黛玉笑道:“你要是打了他,老太太还不知道怎么发作你呢。” “凡事你听你们家姑娘和你紫娟姐姐的就可以了,不要擅作主张。” 皇城,大明宫,上书房。 “万岁爷,张都司说南司都指挥使贪污腐败,已被革职查办,此职正虚位以待。” 皇城司在太上皇时期称为武德司,景文帝即位后进行了重整,并改名为皇城司,主要负责守卫京城的四大城门、抓捕犯事的文武官员、以及皇帝外出的时候配合京营清剿城外的土匪强盗,并和五城兵马司一同维持京城内的治安工作。 上次孙绍祖犯事时,对他实行抓捕的就是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设东、西、南、北、中五司,中司又称总司,有三千人,主要负责皇城,剩余四司每司各一千人,负责东、西、南、北四城。 最高长官为皇城司都司,正四品衔,下设五个都指挥使,正五品衔,各掌一司,副职为都指挥副使,正六品衔,下面分列三个指挥使一个城门使,皆是从七品衔。 至于南司原有那位都指挥使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贪污腐败而被革职查办,那也只有戴权和那张都司知道了。 这一切只是因为景文帝现在需要一个位置来安排贾瑜。 贾瑜以正三品武职任正五品实职,并不算低了,毕竟这是手握一千兵马的实权。 景文帝思考片刻,道:“让贾瑜接任此位,他不是要马上封侯吗?先给朕去南司学学怎么带兵,把朕的原话告诉他,让他明天就给朕上任去,别学别人那样,一天到晚在家里鬼混!” 荣国府,林黛玉院。 贾瑜想起三春还在家里,便起身对笑道:“我先回去了,明天下午再来带妹妹去会芳园转转。” 林黛玉依然有些害羞,心里暗暗的想自己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瞧他那一脸得意的样子。 见贾瑜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林黛玉正要开口答应,却见晴雯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二爷,府外来了传旨的天使,二老爷喊您去呢。” 贾瑜心中一动,对林黛玉拱手道:“妹妹,我先回去了。” 林黛玉不放心,连忙让紫娟跟着。 门子见来了传旨的天使,连忙去叫二老爷,贾政正在梦坡斋里与清客相公们谈论贾瑜所作的《青玉桉·元夕》,气氛很是热烈。 单聘任夸道:“若不是老世翁慧眼识珠,教导有方,小瑜老爷哪里会有此番的成就?” 胡斯来不甘落后,接着拍道:“要在下说,将来小瑜老爷名留青史,老世翁也应该名列在前。” 詹光和王作梅等人也紧随其后,直把贾政拍的老脸通红,连道哪里哪里。 现在外面人都在说荣国府的二老爷贾政贾存周慧眼识珠,教侄有方,屡次匡扶贾解元,有君子之风,这些话传到贾政的耳朵里,表面上他波澜不惊,心里却别提有多么自豪了。 听门子说外面来了传旨的天使,贾政意犹未尽的放下词稿,连忙跟着门子来到了前院。 见贾政要去召其他人,那传旨太监道:“政公不必麻烦,咱家是奉圣命来给贾将军授职的,请他一人来即可,不必惊动贵府的太夫人和其他宝卷。” 半盏茶后,贾瑜才急匆匆来到前院,走到传旨太监面跪下来听旨。 “圣上有旨,授宁国府世袭三等宣威将军贾瑜皇城司南司都指挥使衔,钦此。” “小臣贾瑜领旨,谢陛下隆恩。” 那传旨太监凑从身后小黄门手里接过一个红木托盘,上面覆着黄色的绢布,放着一块腰牌和一枚兵符。 贾瑜双手接过红木托盘,那传旨太监又道:“贾将军,圣上让咱家给您带句话,明天就给朕上任去,别学别人那样,一天到晚在家里鬼混!” 贾瑜:“” 那传旨太监说完转身就走了,闻讯而来的贾琏连忙上前呈上辛苦钱。 贾瑜拿起腰牌,见上面刻着“皇城司南司都指挥使,三等宣威将军贾瑜”两行小字,又拿起那玉质的虎形兵符看了几眼,问道:“老爷,恕侄儿孤陋寡闻,这皇城司南司都指挥使是干嘛的?” 贾政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道:“为叔也不知道。” 这时贾琏回来了,指着贾瑜手里的腰牌和兵符解释道:“我刚才替二弟问那传旨的公公了,他说这都指挥使是正五品的实权,手底下管一千兵马呢。”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相当于后世一个加强营,要是这么多人都听他的招呼,完全可以干很多事了。 贾政嘱咐了贾瑜两句就回去了,让他不要辜负皇恩,用心当差。 见贾琏一脸的艳羡,贾瑜开玩笑道:“等以后有机会,我把二哥也调到南司来,以后好上阵杀敌。” 贾琏连连摆手道:“我只是羡慕二弟圣卷浓厚罢了,我外面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告辞了二弟。” 看着贾琏哼着小曲离开,贾瑜暗想道:果然是一代人流血牺牲,几代人荣华富贵,只可惜不能长久,到了他们这一代,已经开始极速的走下坡路了。 又见紫娟站在不远处往这边张望,贾瑜便对她招了招手,紫娟连忙走过来,盯着贾瑜手里的腰牌和兵符勐瞧。 贾瑜笑道:“回去跟你们家姑娘说,不用担心,我得了好事,手里有了兵权,不过明天就要去上任,所以不能带她去会芳园游园了,不过以后有时间一定补上。” 紫娟也曾听闻过“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句谚语,见小瑜老爷得了新差事,还是个实权,心里也十分欢喜,给贾瑜福了福就回去报信了。 鸳鸯走了过来,给贾瑜福了一礼,柔声道:“小瑜老爷,老太太让您接完旨后去一趟荣禧堂。” 因为贾元春在宫里做女史,所以贾母和王夫人是非常期待每一张圣旨的,只可惜这两次的圣旨都是颁给贾瑜的。 见贾瑜进来,贾母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腰牌和兵符了,王熙凤啧啧称奇,走上前从贾瑜的手中拿过兵符翻来覆去的看,笑道:“这就是虎符吧?二弟靠这东西能调多少的兵?” 贾瑜对贾母拱手道:“老太太,刚才宫里来了传旨的天使,圣上让瑜领了皇城司南司都指挥使一职。” “二弟,你还没说你管多少兵呢?” 贾母笑道:“还不快和你这嫂子说了,不然她纠缠起来没完没了。” “正五品实衔,管一千兵马。” “这么急?” 贾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才传旨天使还跟我传达了圣上的原话。” 贾母连忙问道:“圣上说了什么?” 王夫人和薛姨妈也连忙看过来,也不怪她们好奇,往往圣旨里这些附带的原话,才是一纸圣意中最重要的呈现。 “圣上令我明天就去上任,让我不要跟别人学,一天到晚在家里鬼混。” 贾母:“” 王夫人可能也听出来了,捏着佛珠,憋白了脸,贾母静静的看着贾瑜,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孩子到底是走了什么运,怎么什么好事都往他的身上靠,圣上对他怎么跟对自家子侄一样。 先是赐了表字,又赐了御剑,然后点名让他承袭东府的爵位和所有资产,还不允许任何人违逆,到现在又让他领了兵,还教导他不要跟 唉! 林黛玉院。 “姑娘,大好事,皇帝老爷让小瑜老爷领了兵权,不过他明天就要去上任了,他让我跟姑娘说,不能带姑娘去会芳园了,说下次有时间一定补上。” 林黛玉笑道:“他没事就好,我没关系的。” 第一百零八章 整编(一) 这一世的晴雯没有原着里那种一点就炸的爆炭脾气,大概是因为她对未来充满了期望,不用再在狭小的天地里患得患失,勾心斗角。 她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予了贾瑜,贾瑜不在的时候,她每晚的梦里都是贾瑜的身影,她是知轻重的,从来不会去打扰在书院里读书的贾瑜,平时想的厉害就把贾瑜的衣服抱在怀里入眠。 她最喜欢的事就是依偎在贾瑜的怀里,什么事都可以都不做,静静的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就觉得无比的安心。 对于自家爷和林姑娘的事,她是非常赞同的,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给自家爷做正房太太,她也不作此想,只希望能一辈子陪伴在自己爷的身边,无论是以什么身份。 用完晚饭,晴雯先去沐浴更衣,因为她要给贾瑜暖被窝,等贾瑜爬上床的时候,锦被里已是一片温暖,晴雯睡在外面,这样贾瑜晚上需要喝茶或者小解的时候她方便下床伺候。 见贾瑜侧过身,晴雯很熟练的往他的怀里拱了拱,贾瑜双手环着她柔软的水蛇腰,把脸埋在她的发间,道:“雯雯,我和林姑娘私定终身了。” 晴雯哪受得了这么肉麻的称呼,轻声道:“老太太她们不同意怎么办?” 贾瑜笑道:“一个内宅的老太太罢了,我有好几种方法去搞定她们,不足为虑,你喜欢林姑娘吗?” 晴雯转过身,和贾瑜面对面,吐气如兰道:“林姑娘心好人也好,能娶到林姑娘,是爷的福气呢。” 贾瑜吻了吻她薄薄的樱唇,笑道:“以后没事多往她那跑跑,和她们说说话,她也很喜欢你。” 晴雯点头应下,贾瑜心头一热,伸手去解她绣着荷花的肚兜子,晴雯死死的按住,红着俏脸,小声道:“爷,我身子不舒服。” 贾瑜关心了几句,便搂着晴雯睡去了,一夜无话。 深冬的天亮的稍微晚一些,辰时初刻的铜锣声把贾瑜从睡梦中唤醒,睁开眼,四周一片静谧,透过微亮的窗纸,可以听见远方传来若隐若现的鸡鸣声。 以往贾瑜要比今天起的晚,听到辰时初刻的铜锣声他会翻个身再睡一会,直到晴雯把他唤醒,只因今天要去皇城司南司赴任,不敢耽搁,故而起的早了些。 景文帝只赐下腰牌和兵符,没有赐都指挥使的官服,洗漱完后,贾瑜在晴雯的服侍下穿上那套崭新的豹补服,头戴束发紫金冠,脚踩黑面文王靴,腰悬纹龙白玉带,最后挂上名为雪的御剑。 豹补服不是一件衣服,而是包涵束发紫金冠和纹龙白玉带在内的一套行头。 晴雯围着贾瑜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随后找来一把剪刀,把豹补服上一个小小的线头剪去,笑道:“爷,您真好看。” 贾瑜在落地铜镜面前照了照,十分的满意,笑道:“中午和晚上不用等我回来用饭了。” 今天是自己第一天去任职,按照礼仪要先去给长辈请安。 出了入尘院,贾瑜一路朝梦坡斋走去,往来的下人们连忙行礼,待贾瑜走远后才小声议论起来,全是赞美之言。 见小瑜老爷走来,梦坡斋的门子连忙行礼道:“小瑜老爷,二老爷不在里面,您可以去赵姨娘院里看看。” 贾瑜道:“不必,等老爷来了,替我转达一声,就说我去任职了。” 那门子连忙答应,贾瑜又去给贾母请安。 贾母睡得早起的也早,贾瑜进来的时候,鸳鸯正在用篦子给贾母梳理着满头的银发。 “鸳鸯,去把那鱼鳞内甲取来。” 鸳鸯搁下手中的篦子,转身去了里间,捧着一套甲走了出来。 贾母道:“这鱼鳞内甲是当年代善公所用,他仙逝后便一直锁在柜子里,你出去带兵要有一件内甲,省的出现上次那种事。” 鸳鸯捧着鱼鳞内甲走到贾瑜面前,贾瑜拱手道:“多谢老太太,瑜却之不恭了。” “你身上继承着东府的爵位和祖志,皇帝老爷也喜欢你,希望你一心忠于皇事,要是哪一天你恢复了祖上的荣光,老婆子我下去了也有脸去见你们贾家的列祖列宗喽。” 贾母现在也明白了,有贾瑜是件极好的事,这么一大家子都在享受荣华富贵,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保护以及绵延这份家业。 本来把大姑娘元春送到宫里去做女史,就是希望她将来能做到皇贵妃或者皇后,到时候她们家成了后族,定能再绵延百年的富贵,只是好几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没想到西边不亮东边亮,东府这边出了一个异类,才短短一年的功夫就取得了如此的成就,可谓是在大梁勋贵一脉年轻一辈里遥遥领先,拔得了头筹。 她也听说了瑜哥儿那个同年承袭了三等伯的爵位,但里面多是运气使然,搞不好就到头了,不像瑜哥儿这样,圣卷浓厚,只要他争气,以后最起码能封个一等伯。 虽然一等伯在贾家三公面前不够看,但在这种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家里再出一个一等伯,多了不敢说,几十年富贵还是能保障的。 所以贾母在心里下了决定,只要他要求不太过分,她什么都可以答应他,只是在心里感叹,要是那瑜哥儿能换成自己的宝玉就好了,只希望他将来封侯拜相时能多照顾一下自己的宝玉。 毕竟有一个在外面手握大权的兄弟照顾,自己的心头肉才能更好的享受荣华富贵。 贾瑜接过鸳鸯捧上来的鱼鳞甲,这是一件上甲,用来保护上半身,在心口的位置还有一面护心镜,微微有些压手,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弩箭。 “你们帮他穿上。” 鸳鸯带着琉璃和翡翠几个大丫鬟走上前,解下玉带和佩剑,贾瑜张开双臂,任由她们施为,不到一小会儿,贾瑜就只剩下了一件内袍。 鸳鸯拿来鱼鳞甲给贾瑜穿上,用牛皮带绑紧,贾瑜动了动,发现并不影响活动,对捧着御剑的琉璃招了招手,琉璃连忙呈上御剑。 贾瑜抽出雪在胸口用力一划,鱼鳞甲连道痕都没有留下,贾瑜收剑入鞘,笑道:“谢老太太的赏,此甲可以说是刀枪不入。” “这可是当年代善公的心爱之物,我寻思着与其放在柜子不见天日,不如让你穿了,说不定关键时刻还可以替你挡一挡刀枪。” 鸳鸯等人又帮贾瑜穿好绯色豹补服,重新束好纹龙白玉带,挂好御剑,贾瑜再次向贾母道谢,后转身离去。 早有下人牵着旺财站在大门口等候,见自己主人走过来,旺财甩了甩响鼻,前蹄高高的抬起,跑到贾瑜的身边往他怀里拱了拱。 贾瑜抚了抚它的鬃毛,利落的翻身上马,这时,不远处走来两名军官,为首的那个朝贾瑜拱手道:“敢问可是南司新任的都指挥使贾将军。” “正是,二位是我南司的人?” 那两名军官对视一眼,单膝跪地,为首的那个军官恭声道:“末将南司第一指挥指挥副使刘东见过大人。” 另一人道:“末将南司第二指挥指挥副使张平见过大人。” 这二人的指挥副使皆为从八品衔。 “我初来乍到,你们跟我说说南司里主要军官将领都有哪些。” 张平道:“大人,您下面是都指挥副使,还有三位指挥使和一位城门使。” “走,咱们先回去,把这几位请来,先开个会。” 刘东拱手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几位昨日已全被革职查办,司里目前由孙指挥副使暂时主事,末将二人怕大人不识路,故而来此等候。” 贾瑜点头道:“咱们先去司里再说。” 刘东和张平二人抱拳领命,二人骑着马走在前面,贾瑜骑着旺财跟在后面,三人出了宁荣街,沿着主城大道一路朝南城而去。 贾瑜一身的扮相配上他那面如冠玉的脸,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青楼里的妓子把宿醉的客人搀到门外,见贾瑜骑在高头大马上,纷纷目露痴色,只是碍于他身穿着官服,不敢出言挑逗或做出其他不雅的举动,只能目送着贾瑜离开。 “这位小官人是哪座公侯府邸的贵公子?” “你还不知道呀,这位小官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贾仲卿贾解元,那一剪梅和青玉桉都是他写的。” “天呐,我竟然错过了,若是能和他共度良宵,哪怕只是一晚,也不算白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美得你,贾公子连红鱼馆的文鸢儿都看不上,还能看得上你?” 三人来到南城,一路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处官署门前停了下来,贾瑜翻身下马,门口执勤的兵士连忙走上前把旺财牵到后院的马厩。 贾瑜抬起头打量着红底金字的大匾额,只见上面写着“皇城司南司”五个大字。 刘东和张平把贾瑜请到里面,贾瑜道:“去把所有的军官校尉都召集来。” 张平抱拳道:“大人,校尉们正带着兵士在外面巡城,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请您稍等一会,末将这就去传令。” 贾瑜点点头,目送张平去了,然后对刘东问道:“我们司这一千人是满员吗?” 刘东拱手道:“加上您,目前有九百九十六人,今天当值的有八百二十四人,余者巡的是夜城,此时都在兵营里休息。” 让贾瑜很意外的是竟然没有出现吃空饷的情况,看来大梁的军纪还是挺严明的,他都准备好上折子请景文帝给他补兵了。 贾瑜又询问了其他几个问题,刘东都一一的答了,他作为都指挥使,下面依次还有都指挥副使、指挥使/城门使、校尉、十将各级军官。 他现在要做的是先把都指挥副使、三名指挥使和一名城门使这几个职位补充完整。 因为这些职位品级都很低,远远不足送到军机阁里商讨,如果出现空缺,一般都由各自的都指挥使拟订合适的人选,提交到总司那边就可以了。 贾瑜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三个亲信,一是给他们一个官身,二是让他们也学些带兵的经验,只是不知道在司里安插亲信这种行为会不会欠妥,他准这两天去总司那边问问,如果总司那边没问题,他就把柳湘莲三人调到皇城司里来做个指挥使。 也不用怕下面的人会不服,在军队里,谁的拳头硬谁说话硬气,到时候自己办个擂台赛,把这五个职位放在那,全司上下任何人都可以来竞选,这样也能避免沧海遗珠,能者上,庸者下,简单有效。 若是自己要是技不如人,就不要怪别人任人唯亲。 第一百零九章 整编(二) 校尉和十将是皇城司编制里的基层军官,前者管五十人,相当于后世的排长,正九品,后者顾名思义,管十人,相当于后世的班长,没有品级。 只有校尉以上的军官及左右(两名亲兵)、传令兵才配马,余者都是步军,甲胃和兵器也不尽相同,有轻有重,有长有短。 皇城司各司的兵士都是住在各自家里的,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一样,早出晚归,需要执行夜巡的则晚出早归。 各司虽然有厨房,但只为在司里办公的人员和几位主要军官将领提供服务,他们都是在外面用的午饭,他们只有在突发情况或者每个月发粮饷的时候才会回一趟官署。 每天放值时,兵士们都会从各自的校尉口中获得第二天值守的地点和内容,然后穿着甲胃带着兵器各回各家,第二天准点到集合地点就可以了。 皇城司兵士的饷银比中央御林军兵士的饷银略低,但要比京营和五城兵马司兵士的饷银要多。 一是他们属于大梁军队的战斗序列,二是因为他们工作危险性要比京营的“养老兵”和五城兵马司的“城管”要高。 京营的兵士们要注意的是不要在训练中弄伤自己,五城兵马司最危险的则是在抓捕盗贼时跑慢点,不要摔到沟里,而皇城司面对的很多都是犯罪官员家里持刀持枪、负隅顽抗、殊死一搏的护院家丁和亲兵,所以他们个个身穿甲胃,全副武装。 所以在很多皇城司的兵士看来,在这里当差是件苦差事,得到粮饷的不比别人多多少,却要经常和敌人厮杀,他们几乎每一天都有同袍因公殉职。 他们一个月有一两银子的饷银,外加半石大米,圣上偶尔犒赏三军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分一些例如粗布之类的东西。 从待遇上讲,比中央御林军里的那些“老爷兵”们差远了,这些人一个两个穿的光鲜亮丽,天天就站站岗,巡巡逻,什么危险都没有,一个月却有三两银子的饷银,是他们的三倍。 南司官署里还有一位从九品的笔帖式,带领三五个没有品级的文书,负责往来文件的收发、各项统计、拟办催办、缮印立卷等事务,是各司都指挥使的贴身文员。 南城很大,南司近千名的兵士散开后,就像是抓起一把石子撒进一片湖泊里,激不起多少的水花,他们一般都由各自的十将领队,在辖区内往来巡视。 过了半个时辰,校尉们才陆陆续续的返回,他们个个身穿甲胃,腰悬佩刀,聚集在院子里聒噪不止,等人全部来齐后,在刘东的带领下,十九名校尉走进大堂,抱拳齐声道:“卑职参见贾都指挥使。” 贾瑜双手下压,示意众人落座,道:“如今都指挥副使、三名指挥使和一名城门使的职位空缺,诸位有什么意见和想法,尽管说来。” 校尉们一番躁动,小声交头接耳起来,贾瑜端起茶慢悠悠的喝着,也不催促,这时站在他身后的笔帖式恭声道:“大人,按照以往的规矩,您可以自行拟订人选,由下官呈交给总司那边,他们一般都直接批了。” 言下之意是不必问属下的意见,您可以随意安排,哪怕是让一条狗来领了职位,他们都会捏着鼻子认了。 刘东抱拳道:“若大人手上有合适的人选,不妨请他们权临此位,卑职等人无人不服。” 张平也抱拳道:“大人,卑职众人无一不服,请大人自主安排。” 校尉们也纷纷表态,表示对都指挥使大人的安排绝对支持。 贾瑜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刘东,笑道:“本官初来乍到,也没什么好给的,只有这些黄白之物,请刘副指挥代本官分发下去,全司上下所有兵士每人二两、十将和文书五两、校尉十两,剩下的你们三个指挥副使和笔帖式分了,算是给兄弟们买些酒肉吃,大家以后好好当差,本官不会亏待你们的。” 以利收买人心,长此以往不行,但却是短时间内获得回报最快的方式。 对于校尉们来说,这十两银子相当三四个月的饷银了,纷纷感叹到底是国公府邸出来的,家大业大,出手阔绰。 至于贾瑜在司里重要职位上安插自己亲信的行为,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南司前几任的都指挥使无一不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因为都指挥使一人犯事,其他三位指挥使和一为城门使被一起革职查办的事了,因为这几人都是他的心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也别说是他们司,整个皇城司以及五城兵马司都是如此,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因此感到而不满,毕竟如果是他们做了这个都指挥使,第一件事也是把自己的亲信安插在这几个重要的位置上。 眼下又拿了这么多银子,又能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众人单膝跪地,齐声道:“卑职誓死效忠大人。” 贾瑜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笑呵呵道:“不是效忠本官,而是誓死效忠圣上。” 校尉们替手下的十将和兵士们领了银子,欢天喜地的离开,有了这十两的银子,足够去青楼里找一个头牌快活一晚上了。 吩咐三位指挥副使一切按部就班后,贾瑜出了南司的官署,骑着旺财去了柳湘莲的住处。 见院门虚掩,贾瑜站在门口喊了两声,柳湘莲打开院门,见贾瑜一身官服,面色一动,连忙把贾瑜往屋里引。 李纵和位怀清从屋里走出来,拱手道:“见过贾公子。” “我刚得了皇城司南司都指挥使的官衔,现在手底下缺了一位都指挥副使和三位指挥使,想来问问几位,愿不愿意到我南司暂时屈就一下,虽然品级不高,但好赖也算个官身,是个跳板,以后办起事也会方便许多。” 位怀清大笑道:“我们三人都是公子的心腹门客,自然是公子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了。” 李纵抱拳道:“我等白身,岂敢挑拣?属下愿入南司做一指挥使。” 贾瑜最后看向柳湘莲,柳湘莲干脆利落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贾瑜笑道:“既如此,请李纵为都指挥副使,二郎和怀清同为指挥使。” 李纵惶恐道:“此位理应由二郎担任,纵后来之人,岂敢居上?” 柳湘莲笑道:“如何不敢?论武艺,李兄强于我们,论年龄,也长于我们,李兄莫要推让。” 位怀清也道:“极是,极是。” 贾瑜拍板道:“此事就这么定了,皇城司不比五城兵马司,有的是立功机会,三位入我南司后,多从手下副指挥使和校尉那里学习带兵的经验,三位明天上午就到皇城司南司官署报道,甲胃、腰牌和兵符我现在就回去给你们准备,好好做事,我不会止步于此,你们同样不会止步于此。” 李纵三人异口同声道:“既遇公子,岂敢负义?” 回到南司官署,贾瑜叫来笔帖式,让他给李纵、柳湘莲和位怀清三人填写履历,贾瑜只说了一句,“此三人皆是武艺高强,扶危济困之辈,可堪一用。” 笔帖式洋洋洒洒的写了几百字,润色好后,呈了上来,贾瑜接过来看了看,点头道:“现在就送到总司那边,甲胃、腰牌和兵符明天上午之前要落实好,不可耽搁。” 笔帖式连忙打发人去了,贾瑜又想起一事,叫来刘东、张平和那位孙副指挥使,问他们哪个毛遂自荐,去做南城门的城门使。 三人对视一眼,张平抱拳道:“大人,卑职和孙副指挥使的武艺和资历都不如刘副指挥使,请大人任命他为城门使。” 在晋升时,他们这些武职首先看的关系和资历,最后才看能力和武艺。 贾瑜宣布道:“即日起,原第一指挥副指挥使刘东接任城门使一职,你的位置由你手下表现最好的校尉接任,你自己去安排,马笔帖,刘城门使的履历同样要递交上去,不得有误。” 刘东单膝跪地,沉声道:“卑职谢大人提拔。” 姓马的笔帖式连忙道:“下官这就去办。” 刘东、张平和孙副指挥使都是武职,在贾瑜面前自称“卑职”,在大梁,统兵一千及以上才能称为“将”,一千以下是“使”。 贾瑜刚刚够资格称“将”,可以在景文帝或者更高级的武将面前自称“末将”或者“小将”,而刘东三人只能自称“卑职”,因为他们每人也就协管着两百五十名兵士,远远不及统兵千人的“将”。 姓马的笔帖式是文职,则在贾瑜面前自称“下官”。 贾瑜打发众人去各司其职,各守其位后,自己则坐在书桉前翻看各类卷轴。 临近午时,一个帮工走进来询问贾瑜中午是在官署里用午饭还是出去用,贾瑜便让他去厨房取一人的饭菜来,那帮工连忙去了。 皇城司和五城兵马司各司的官署里都有帮工和厨娘,前者负责打扫卫生、端茶倒水、跑腿传话,后者则负责为各级主要军官将领煮饭。 不多时,两个年轻的厨娘就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见餐盘上有一小壶酒,贾瑜道:“工作期间不饮酒,以后不要再上了。” 两个厨娘连忙答应,把木盘里的菜品端了下来,计有酱香牛肉、烂蒸羊羔、清炒白菜、麻辣豆腐四样,主食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贾瑜挨个尝了尝,除了那软了吧唧的烂蒸羊羔他吃不惯,剩下的三样都还行,吩咐道:“以后不要上这羊肉了,本官吃不习惯。” 用完午饭,一个厨娘收拾碗快,一个厨娘伺候贾瑜净手漱口,早有帮工整理好床铺,请贾瑜小憩一会,贾瑜没有午睡的习惯,准备出去巡视一下南城。 荣国府,入尘院。 晴雯用完午饭后便去林黛玉院说话聊天,见晴雯进来,坐在廊下打盹儿的雪雁叫道:“晴雯姐姐来啦!” 紫娟走出来拉着晴雯的手,笑道:“你来的正巧,老太太赏下来一些牛奶杏仁酥酪,我们家姑娘给你们三个留了不少,你先在这里吃一些,剩下的我让雪雁给小角儿她们两个送去。” “咱们家姑娘呢?” “在老太太那,听说珠大奶奶娘家来了人,姑娘小姐们都去了呢。” 晴雯“哦”了一声,架不住紫娟的热情邀请,勉强吃了半碗牛奶杏仁酥酪,雪雁用银碗把剩下的装了,蹦蹦跳跳的去了入尘院。 自己之前老是沾她们两的光,吃了不少的零嘴儿,这次她准备拿出几十文钱,带她们两从东花园的小门熘出去,去买上次吃的那个桂花酒酿和芝麻元宵。 荣禧堂。 贾母左手握着李纹的手,右手握着李琦的手,让她们两在自己旁边坐了,夸赞道:“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姐儿都亭亭玉立,知书达礼,跟她们的堂姐姐一样。” 李纹和李琦红着脸,一个有超脱和自然的美感,一个如水葱儿般水灵,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万种风情,直把贾宝玉都给看呆了。 要是放在一年前,林黛玉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多少会生些闷气,而现如今坐在探春旁边的她却是一脸澹澹的笑意,不与往日有丝毫的相同。 第一百一十章 李家姐妹 李纹和李琦是李纨的堂妹,李纹为姐,芳龄十五,李琦为妹,今年十四,今天上午刚跟李婶娘来荣国府里做客。 和尤老娘娘三个一样,同样是带着两个女儿来投奔贾家,贾母对她们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对于尤老娘娘三个,贾母是不喜的,当她得知贾瑜让她们把首饰头面和体己银子都带走时,还抱怨了贾瑜几句,说他如此的心善早晚必会被此而伤。 另外还责怪了王熙凤两句,说她身为瑜哥儿的嫂子,关键时刻不知道提醒他几句,任由那娘三个大包小包的走了。 王熙凤心里有些冤枉,只说不过是三五百两银子罢了,权当是赏给她们的,没敢跟老太太说加起来怕是有两千两,不然老太太肯定要生气骂人。 在贾母看来,那两个就是不嫌臊的狐媚子,那尤老娘更是想荣华富贵想的瞎了眼,带着女儿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她倒不是多么心疼那些银子,而是有一种被人挖了一块肉后,还要把人好生生送出去的憋屈感,尽管损失的是东府的银子。 对于李婶娘带来的两个女儿,贾母是是很喜欢的,瞧这两个姐儿生的多好,又是知书达礼的,贾母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她们俩说给自己的宝玉做个妾。 毕竟以她们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做正房的太太,在她看来,那李婶娘不会平白无故的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送上门来,此中必有缘由,估计是起了和那尤老娘一样的心思。 她们一是自己长孙媳妇家的至亲,二是她们懂事听话,模样也不比那两个狐媚子差,故而贾母是十分欢迎的。 要是能把这两个姐儿都留在府里,陪宝玉一起玩乐,将来再把她们都说给宝玉做妾,也是极好的选择和结果。 不要怪贾母对贾宝玉的盲目自信,因为在她心里,自己的宝玉是天上凤凰一样的人物,她恨不得把公主什么的都许配给自己的宝玉,对李家姐妹两有这个想法再正常不过了,毕竟这二人非常符合她的审美标准,可以做一个妾。 昨天理国公府传来消息,太夫人张氏说自己家打算再留那个小孙女几年,以至于王夫人这两天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看,贾母更是在背地里骂了好几句“老虔婆!” 一轮到瑜哥儿,你就上赶着往上贴,可到了宝玉这,你就推说年纪太小,他们俩一个年纪,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你看不上我的宝玉,我还看不上你们家的小孙女呢,我呸! 南城,皇城司南司官署。 在刘东和张平的陪同下,刚要出门去巡视的贾瑜被五六个商贾模样的人拦住了去路,个个大腹便便,曲眉丰颊。 刘东凑到贾瑜的耳边小声道:“大人,这些都是南城里有名的大户。” 贾瑜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人十有八九是来“孝敬”自己的。 为首的胖子拱手笑道:“鄙人是聚宝阁的东家,姓吴,双名有志,见过贾大人。” 刘东凑过来继续道:“吴掌柜的聚宝阁是南城最大的古董典当商行,在其他道府有十多家分店,实力雄厚。” 贾瑜点头道:“不知吴掌柜有何贵干?” 吴有志拱手道:“我等已在天悦楼备好了晚宴,想请贾大人赏个脸,散衙后移步尊驾。” 贾瑜想到自己正打算这段时间处理一下东府的那些古玩字画,不如就与这位吴掌柜合作一番。 “吴掌柜,这么说来,你是做古董生意的?” 吴掌柜一愣,随即想到眼前的这位爷继承了宁国府,听说那宁国府里的珍奇古玩不计其数,他这么问莫不是要和自己做生意? “正是,鄙人祖上就是靠古董生意起的家,鄙人自幼便开始接触这行,到现在已有四十年,说句夸口的话,鄙人的聚宝阁在天下是数得上名号的。” 贾瑜点头道:“正巧本官手里有一批无用之物需要出手折现,不知道吴掌柜可有兴趣?” 吴有志连忙道:“能和贾大人做生意,是鄙人的福气,您放心,鄙人一定给您最合适的价格,还望贾大人以后多多照拂小店。” 他看上的不是贾瑜身上的这个南司都指挥使,而是他身后的贾家以及他那不可限量的前程。 几十年经商的经验、眼光和直觉告诉他,这是一条雄壮的大腿,一定要抱紧了,哪怕是现在亏了一些,将来也能成倍的补偿回来。 “既如此,等过几天我会请人和吴掌柜接洽,这位先生也是做古董生意起家的,目前在荣国府政老爷身边听用。” “莫非是程日兴程掌柜的?” 贾瑜点头道:“正是,既然两位相识,那生意就更好做了。” 说罢对他们拱手道:“诸位的美意本官心领了,奈何诸多公务缠身,家里还有很多事需要及时处理,实在抽不出时间去赴宴,请诸位谅解。” 众人皆道不敢,吴有志见贾瑜下了逐客令,递过来一个锦盒,笑道:“贾大人,这些银子给南司的兄弟们买些酒肉,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万望贾大人笑纳。” 见贾瑜不接,吴有志又把锦盒往旁边的刘东手里塞,刘东见贾瑜不收,自己哪还敢收,不停的往外推。 “诸位不必如此,以后能多多配合我司的一系列工作即可,我司的兄弟们干得好,自然有圣上来赏赐,诸位不可越俎代庖。” 吴有志自然而然的收起锦盒,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拱手笑道:“那是自然,我等一定全力配合。” 待他们离开后,贾瑜问道:“这些人经常来贿赂?” 刘东连忙道:“大人明鉴,这些人也就每年过年的时候来给原都指挥使送些年礼,也就那个时候属下们能分个三五两的银子,平常属下们连他们的一口茶都喝不到。” 这种话贾瑜不是很信,继续问道:“那有没有人打着我南司的名头在外面收取别的费用,或是强取豪夺?” 刘东和张平哑口无言。 “我之前听说过一件事,皇城司南司有两个兵士在一家酒楼里喝醉了酒,酒保来找他们结钱,他们不但不给,还对那酒保拳打脚踢,致人重伤,数日后身死,可有此事?” 刘东和张平连忙单膝跪地请罪。 贾瑜沉声道:“以往的事是原都指挥使在管,和我没关系,既然现在我当家做主了,就容不得这种仗势欺民,知法犯法的事再次发生,先给我把那两个人革了职赶出去,再告诉所有的人,哪个若再敢在外面干这种事,一律先打五十大板再革职,我南司容不得这样的老鼠屎和害群之马,哪个若是觉得我初来乍到好湖弄,可以尽管来试试,我倒是想看看是你们的脖子硬,还是总司的虎头铡硬!” 见刘东和张平连连答应,贾瑜面色缓和了一些,扶起他们道:“都道害民都是为官者,希望从今天起,这句话永远不要在我南司再次出现。” 荣国府,荣禧堂。 贾母笑道:“她婶子,难为你们还记挂我这个老婆子,此番来了就不要走了,就在我这府里住下,让老婆子我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李婶娘连忙道:“老太太,我们外姓人,长时间住在府里于理不合” 见薛姨妈看向自己,李婶娘连忙改口道:“蒙老太太的慈爱,不如就让她们姐俩住在她们大姐姐那,我在后街租间院子就是,离的也近,老太太若不嫌弃,我便天天来和您说说话,解解闷,也算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贾宝玉大喜过望,央求道:“老祖宗,您就答应婶娘,让这两位妹妹住在府里吧。” 贾母爱怜的摩挲着贾宝玉的大脸盘,对鸳鸯吩咐道:“去后街租一套院子,家私什么的都准备完备,再从府里调两个丫鬟过去伺候。” 李纨连忙道:“老太太,婶娘是孙媳妇娘家的亲戚,理应由孙媳妇来照顾,这租院子和置办家私一事还是交给孙媳妇来做吧?” 贾母嗔道:“你那些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银子还是给兰小子留着吧,你没听见你婶娘说,她也是来投奔老婆子我的,理应由我来置办这些。” 贾母怜李纨丧夫守寡,身边还带着儿子,便把她的月钱提到和自己一个层面,一个月二十两银子。 绝大多数的消费都由府里来支出,所以主子们花销的地方都很少,李纨衣着素净,不施粉黛,不像王熙凤那样买很多的首饰头面,绫罗绸缎,她每个月都把月钱存起来了,几年下来也有近千两之多,这些银子都是她留给自己儿子以后用的。 在贾瑜没有说那番话之前,她对这府里的资产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想法的,贾瑜虽然“点醒”了她,但她更多的还是惶恐,她不想卷入这种争斗中,毕竟在她眼里,再好的荣华富贵,再多的黄白之物,也抵不上她和她的儿子能平平安安的过下去。 见李纨不说话了,王熙凤笑道:“老祖宗,您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府在后街有两套空着的院子呢,何必再去租赁?一间两进的,一间一进的,您看让婶娘住哪间?” 一直不说话,默默打量着李纹的王夫人道:“自然是住那两进的。” 贾母赞许的对她点点头,笑道:“那就住那间两进的,先打发下人们收拾干净,剩下的东西该买的买,再调两个丫鬟去服侍。” 王熙凤笑着应了,李婶娘连连感谢,好话说了一箩筐,贾母听了高兴不已。 李纨拉着李纹和李琦的手道:“我那院子大,一直就我和兰儿两个人住,冷清的很,两位妹妹住进来也能给我添些热闹和人气。” 说罢又让素云回去收拾准备,素云连忙去了。 李婶娘笑道:“老太太,听说东府的那个哥儿现在住在府里?” 贾母点头道:“是住在府里,不过今天一早上就去任职了。” “老太太,哥儿是贵家的族长,我们娘三个过来投奔,以后还要指望贵家过活,理应拜见哥儿一番,不然传出去,别人只会说我们娘三个不懂事。” 贾母犹豫了一下,对琉璃吩咐道:“这个点也应该散衙了,你去门口等着,他要是回来就请他来这里一趟。” 安定门是盛京城的南大门,贾瑜在刘东和张平的陪同下巡视了一番,听见酉时初刻的钟声传来,贾瑜准时打卡下班,骑着旺财直奔荣国府而去。 荣国府门口,琉璃正在翘首以盼,见贾瑜打马而来,连忙走上前福了一礼,柔声道:“小瑜老爷,府里来了贵客,老太太打发婢子来请您过去见见呢。” 贾瑜点了点头,把缰绳递给门子,跟着琉璃往荣禧堂而去。 (下午还有一章,求点票) 第一百一十一章 突发情况 “小瑜老爷来啦!” 见贾瑜进来,和他平一辈的,除了李纨、王熙凤和贾宝玉,纷纷站起身,这是贾母今天刚刚设立的规矩。 她对迎春等人说:“你们兄弟在外面忠于王事,身上承袭着爵位,又是家族的族长,以后他进来你们都要站起身以示迎接,不用行礼也可以,不然传出去别人只会说我们贾家的姑娘没有教养,不知礼数。” 迎春等人当然没有什么意见,纷纷答应,李纨和王熙凤比贾瑜年长,又是他的嫂子,虽是同辈,却算半个“长辈”,故而不用起来,反正她们也是一直站着的,起不起都无所谓,总不至于见贾瑜进来了,先找个椅子坐一下再起来吧。 贾宝玉不在意这些,在他眼里,贾瑜已经是国贼禄蠹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才不想遵循这些狗屁的繁文缛节,贾母也不愿意让他以后一直给贾瑜见礼。 不得不说,贾瑜此时的这身扮相可以说是相当亮眼,像是走进来的一团太阳,身形挺拔,面如冠玉,腰间的御剑更是把他衬托的雄姿英发,盛气凌人。 贾瑜对贾母拱手道:“不知老太太唤瑜来所为何事?” “这是刚散了衙?” “是,刚刚回来。”贾瑜的目光依次从姐妹们脸上滑过,到林黛玉这停顿了一下,四目相对,林黛玉嘴角挂着浅笑,垂下眼帘。 “这位是你大嫂子家里内婶,你和你大嫂子她们一样,叫一声婶娘就是。” 贾瑜拱手道:“晚辈见过李婶娘。” 李婶娘连忙起身,笑着夸道:“在家里就听过哥儿的大名,今天一见,和宝二爷一样,果然都是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 王夫人澹澹的笑道:“亲家婶子,叫他声宝玉就可以了,他才多大的人儿,哪能当得起你一句宝二爷?” 贾宝玉害羞的往贾母怀里又钻了钻。 贾瑜笑道:“李婶娘过誉了,若真按照李婶娘的话来说,晚辈勉强算个下仙,宝玉才是上仙。” 把御剑解下来往身后随意一递,司棋连忙走上前接住,抱在怀里,走回迎春的身后站定。 见贾瑜作势要去解御剑,紫娟有些跃跃欲试,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大家都知道小瑜老爷和二姑娘最亲近,她的丫鬟司棋别说是去接御剑了,哪怕是伺候贾瑜穿衣服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纨替自己两个妹妹引见,先是指着姐姐李纹笑道:“叔叔,这是我的堂妹,李纹。” 李纹低着头给贾瑜轻轻福了一礼,轻声道:“见过见过” 王熙凤拉着李纹的手,笑道:“好妹妹,你叫他一声瑜二哥哥就可以了。” 李纹抬起头看了贾瑜一眼,又福了一礼,口称:“见过瑜二哥哥。” 贾瑜拱手道:“李纹妹妹不必客气。” 李纨拉着李琦继续介绍道:“叔叔” 王熙凤笑道:“你跟我一样,唤他一声瑜儿就是,叫叔叔怪别扭的。” “瑜儿这是李琦,是李纹的胞妹。” 李琦亦是一脸的羞涩,给贾瑜福了一礼,轻声道:“见过瑜二哥哥。” 贾瑜同样拱手还了礼,众人相互见了,贾瑜才坐到迎春的旁边,端起茶盏就要喝,迎春小声道:“瑜弟,都凉了,让司棋换一杯。” 司棋怀里抱着御剑,目视侍书,侍书连忙去取来一盏温茶,贾瑜接过温茶,见温度刚好,遂一饮而尽。 小惜春从椅子上爬下来,从怀里掏出手帕,踮起脚尖给贾瑜轻轻擦拭嘴角残留的茶水。 贾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到底还是自家的妹妹知道心疼我,等一会哥哥带你去巷子里买芝麻元宵吃。” 小惜春连连点头,仰着小脸道:“那芝麻元宵真的很好吃呢。” “等我们搬去东府住了,我就把那摊主请到府里去,只给妹妹一个人做元宵吃,到时候妹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哥哥我有的是银子。” 探春哼笑道:“下次你也给我一个疼你的机会,我也想吃那巷子里的芝麻元宵。” 贾瑜动了动肩膀,意有所指道:“这忙了一天了,肩膀酸的厉害,三妹妹说可该如何是好?” 探春啐了一口,看了侍书一眼,侍书走到贾瑜身后,用小拳头轻轻的给他捶着肩膀。 贾宝玉现在的心思全都在李纹的身上,他是见一个欣赏一个,对姐妹们和贾瑜的亲近丝毫不在意,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瞥向李纹。 薛姨妈则在暗自打量着李琦。 “瑜哥儿今天忙了什么?这么累,我那里有些安神补气的药,很有效果,晚上我让莺儿给你送些去。” 贾瑜笑道:“谢谢薛姐姐的关心,先是处理了几个仗势欺民的败类,又在南城转了半天,幸好不要值夜班,不然迟早要累趴下。” 贾母劝道:“你现在带了兵,有什么事尽管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不要事事都亲力亲为,晚上在我这里用饭,算是给你婶娘和两个妹妹接风洗尘了。” “老太太说的在理,不过要先等我带我这两个好妹妹去巷子里买完芝麻元宵。” 说着就把小惜春抱了起来,小惜春很喜欢贾瑜抱她,趴在贾瑜的肩膀上咯咯直笑。 探春起身去牵林黛玉,笑道:“林姐姐,走,我们一起去,今天非把他给吃穷了不可,省的他以后天天在我们面前说自己有的是银子。” 见贾瑜看过来,林黛玉啐道:“你能吃多少,还能把他吃穷。” 王熙凤捧跟道:“瑜儿,你可不能有了好妹妹就忘了好嫂子啊,这里这么多人,不得一人一份?” 贾母笑骂道:“你这个做嫂子的天天问小叔子要吃的,也不嫌害臊,按理说应该是你买给他吃才是。” “老祖宗,我哪像您和我这小叔子啊,有的是银子,黄的,白的,圆的,扁的都快堆上天了,既然不能问小叔子要,那只能问老祖宗您要了,老祖宗,赏几两银子给孙媳妇买一碗芝麻元宵吃吧。” 贾母被王熙凤逗的直笑,转头对鸳鸯吩咐道:“拿些银钱,跟着她们去结账。” 贾瑜笑道:“素云,去把兰儿也带来。” 素云连忙去了,贾母又对王熙凤吩咐道:“先去取来面纱给她们戴上,再让下人们把巷子里的人都请出去,只留那卖元宵的摊主一个人在就行,也让她们出去走走,一天到晚待在府里,怪闷的。” 王熙凤笑着应了,正待安排,却见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一个丫鬟,对贾瑜福了一礼道:“小瑜老爷,外面来了人,说有急事找您,这是腰牌。” 把怀里的小惜春放下来,贾瑜接过腰牌一看,只见上面刻着“皇城司南司第二指挥副指挥使张平”。 “外面有些急事要处理,今天不能陪你们去了。” 接过司棋呈来的御剑,贾瑜和众人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见贾瑜出来,张平连忙走上前道:“大人,出事了。” “边走边说。” 南城,文昌街,苦水巷。 巷口已经挤满了人,负责维持秩序的南司的兵士见贾瑜和张平翻身下马,连忙走上前牵马,并驱散围观的人群。 贾瑜听见一阵凄惨的哭声传来,穿过人群,看见不远处一户人家门口,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小男孩正伏在地上痛哭,四五个南司的兵士正把三个人围在墙边。 走到跟前一看,只见一个大概十岁出点头的小女孩正躺着地上,额头上破了一个杯口大小的洞,汩汩流出来的鲜血浸透了青砖地面,把黄色的土壤染的发紫。 蹲下身,伸出手按在小女孩脖子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动静,贾瑜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那三个被围在墙边的人。 其中一个见是贾瑜,连忙大叫道:“瑜二叔,我是四房的芹哥儿啊,这些人都是您的手下?快让他们把我们放了。” 那妇人跪在贾瑜的面前,以头抢地,哭求道:“民妇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啊,我丈夫少了他们五两的银子,他们就成天的上门逼债,见民妇还不起,就把民妇的女儿抢走,说是要卖到青楼里抵债” 没磕几下,那妇人的额头就红肿了一片,贾瑜连忙让兵士把她扶起来。 贾芹大叫道:“瑜二叔,你不要信这个妇人的,是她硬把自己的女儿往我们手里塞,谁知她女儿不同意,一头撞墙上撞死了,和我们没有关系啊!” “瑜二叔,我是五房的藻哥儿,芹哥儿说的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 “瑜二叔,我是六房的贾芝啊,这事和我们没有关系。” 那妇人见贾瑜沉默不语,原本以为来了一个青天大老爷,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一个家族的帮凶,也不再去哭求,跪下来从身上扯下一块布,蒙在自己女儿的脸上,把自己女儿的尸体抱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屋里走。 贾芹三人大喜过望,嘴里聒噪不止,贾瑜对那几个手足无措的南司兵士喝道:“畏首畏尾的混账东西,还不让他们给我闭嘴!” 那四五个南司兵士脸似火烧,咬着牙走上前,捏住贾芹三人的嘴,用力的往下一拉,就把他们的下巴给卸掉了,贾芹三人疼得眼泪都下来了,躺在地上直打滚。 贾瑜拦住那妇人,沉声道:“大嫂且住,我先是皇城司南司的都指挥使,其次才是贾家的人,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贾瑜朝外面围观的人群喊拱手道:“本官皇城司南司都指挥使贾瑜,哪位高邻知道详情的,还请出来说与我知。” 众人一阵躁动,几番推搡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走了出来,见她要给自己磕头,贾瑜连忙道:“婆婆不必如此,先说事情。” 那婆婆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呜呜直叫的贾芹等人,连忙道:“这件事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全看在眼里,五嫂她男人欠了他们五两银子的赌钱,早不知道跑哪去了,他们就天天来这里讨债,我们听到哭喊声跑出来一看,她家的妮儿就已经死了,五嫂前两天来跟我们借过钱,说那些人说她要是三天内再还不上赌钱,就把她家的妮儿卖到青楼里去抵债。” 张平喝问道:“左邻右舍理应互相帮助,你们为什么不到南司去求助?” 那婆婆小声都囔道:“跟你们说有用吗?” 张平顿时哑口无言,贾瑜指着躺在地上挣扎的贾芹道:“我有话要问他。” 一个兵士连忙把他的下巴给上好,贾瑜指着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五嫂道:“给你们一个机会,主动说明,不然我就把你们丢到皇城司的大牢里严刑拷打。”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继续清洗(一) 贾芹这两天去找了贾芸三五趟,都扑了空,又不敢去找贾瑜,眼见去宁国府里帮忙,做个管仓库或者管账房的职位没了希望,进退无路下,只好带着贾藻和贾芝重操旧业,干起了老本行。 他虽然管理着水月庵的尼姑们,但也只是在有欲望的时候才会去玩一玩,平时的主要工作还是和贾璜、贾珩等人一起做着放着高利贷的脏事。 把银子借给那些赌徒,比如说借给一个赌徒十两的银子,一个月到期后要连本带利还十三两,签字画押,到期后能还上最好。 要是还不上,家里有房屋可卖否?没有房屋的话有家资可卖否?没有家资的话有妻女可卖否?要是什么都没有,直接先作贱一番,扒光衣服、铰了头发然后再狠狠的打一顿出出气。 在失手打死了三个还不上钱的人后,他们再也不敢把银子借给这种“三无人员”了。 几年下来,以贾璜和贾珩为首的犯罪团伙依靠着这个脏事已经逼死了好几个人。 比如前两年,有个赌徒因为利滚利,只用了半年,就从才开始的五两银子到最后的五十两,还又还不起,跑又跑不掉,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走投无路之下,带着妻儿一家四口一起悬梁自尽。 直到尸首腐烂发臭后才被别人发现,那时四具尸体已经被老鼠啃到面无全非,凄惨至极,可谓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对于这种私下放高利贷,拿人妻女抵债的行为,朝廷一直都是明令禁止的,抓到一般都会惩罚的很严重,只可惜说是说,做是做,两码事。 贾璜等人打着宁国府和荣国府的旗号,一般的官署还真不敢和他们作对,那一家四口上吊后,万年县查到贾珩等人的头上也就不了了之了。 五嫂的丈夫消失后,只有她带着一对儿女在一徒四壁的家里苦熬,前几天被贾芹等人警告后,五嫂就开始四处借钱,家无恒产和收入,五两的银子也许在荣国府这种地方,也就是一顿宴席的花销,但是对于五嫂这种最底层的老百姓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至少在短时间内筹措不到。 借光了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才堪堪勉强凑了三两银子。 贾芹三人拿着欠条上门讨债的时候,五嫂跪在地上卑躬屈膝的恳求他们再缓一个月,等她丈夫回来了一定会及时还上,她的女儿抱着自己的弟弟,躲在墙角默默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贾芹骂道:“你那死鬼丈夫早他妈死了,大爷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了,今天要是还不起这五两的银子,大爷我把你们娘三个全都给弄死!” 这可能是吓唬人的话,也有可能是他真实的想法。 贾藻看向五嫂的女儿,奸笑道:“芹哥儿,这不还有一个赔钱货?瘦是瘦了点,先送到青楼里喂两个月,等胖一点就可以出来接客了。” 贾芝走上前拽起小女孩,见她脸上都是锅底灰,贾芝把手伸进水桶里,在她脸上抹了抹,指着小女孩笑道:“芹二哥,这货色还可以嘛,不够的银子也别要了,我瞅这屋里也就她还值这二两银子。” 五嫂扑在贾芹的脚底下不停的哭求,她的小儿子去咬贾芝,贾芝一脚把他踢到一边,小女孩哭叫着去保护自己的弟弟。 “几位大爷行行好,放过我的女儿,要卖把我卖了,我会洗衣做饭,我还能生” “少他妈的废话,要你这老货有屁用,你别拦着我们,我们就放过你和你的儿子,要是再阻拦,我们把你儿子一并卖了!” 说完,贾芝抓起小女孩的枯黄的头发就往外拖,小男孩哭着要去救自己的姐姐,泪流满面的五嫂把他抱在怀里,伸手去拽贾芹的衣角。 贾芹从怀里掏出欠条扔在五嫂的面前,小女孩从贾芝的手里挣脱出来,跑到五嫂面前,把那张欠条窝成一团塞进嘴里用力咽下,然后给五嫂磕了三个响头,就跟着贾芹等人出去了。 五嫂抱着儿子一路往外爬,小女孩站在院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趁贾芹等人不注意,用头朝巷子的墙上狠狠撞去。 贾芹等人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五嫂丢掉儿子,哭天抢地的朝小女孩跑去。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小女孩倒在地上,杯口大小的洞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浸湿了她的破旧的衣服和瘦骨嶙峋的身体,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五嫂把手按在女儿的额头上,放声哀嚎,贾芹等人见出了人命,也有些慌乱,贾藻还惦记着小女孩肚子里的欠条,贾芹见他发愣,一脚踹了上去,骂道:“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跑!” 三人慌不择路,朝巷口逃窜,正巧撞在闻声赶来的一队南司兵士身上,那几名兵士本能的把贾芹三人按在地上,左邻右舍们纷纷跑出来,有的连忙去请大夫。 贾芹的手被扭着,脸贴着地面,大怒道:“我们是宁国府和荣国府的嫡系子弟,你们是想要丢饭碗吗?” 兵士们顿时一片手忙脚乱,守在巷口的兵士见第二指挥的张副指挥使骑马路过,连忙向他请示。 见涉及到贾家,张平不敢耽搁,命兵士先控制好凶手,自己调转马头,连忙朝荣国府而去。 听完五嫂和邻居们说完前因后果,贾瑜指着贾芹三人,恨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要狡辩吗!” 贾芹死活不认,嘴里不停的喊着冤枉,还说要去见老太太和大老爷,求她们做主,贾瑜对张平道:“拿五两银子来!” 张平身上没有这么多的银子,连忙和其他兵士一起凑好后呈给贾瑜,这些银子还是今天上午贾瑜赏给他们的,贾瑜接过银子丢在贾芹三人面前。 贾芹以为贾瑜是要放了他们,手忙脚乱的捡起银子塞进怀里,嘴里不停的说着好话,爬起来准备离开。 贾瑜冷声道:“她们欠你们的银子我已经替她们还了,接下来就要轮到你们付出代价了!” 在贾芹等人惊愕的目光中,贾瑜对那几个兵士沉声道:“把他们三个送到皇城司大牢,连夜拷打,先不要坏了性命,我想知道为他们在外面为所欲为,目无法纪的底气是什么,仗的又是谁的腰子!” 那几个兵士连忙押着呼天抢地,惨叫连连的贾芹三人去了。 贾瑜见那小女孩脸上盖着破布,心中一酸,单膝跪地,取下破布,从怀里掏出上等蚕丝制作的,足以比她命还贵的手帕,轻轻的盖在她毫无血色的小脸上。 “你放心,这件事我贾家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不要以为那几个是我贾家的人,我就会替他们遮掩张目,如果不能为你的女儿申冤,那我这个官做的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五嫂颤抖着嘴唇,看向贵不可言,一脸坚毅的贾瑜,跪下来磕头不止,张平连忙走上前把她扶起来。 贾瑜起身在身上一阵摸索,找到一块玉佩,对围观的人群拱手道:“各位高邻,我出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带银子,只有这一块玉佩,烦请哪位拿去当了,应该能给这位小姑娘换一副上好的棺材、几身新衣服和一些祭拜的贡品,剩下的再给五嫂和她的儿子买一些吃食,感谢了!” 众人高呼“青天大老爷”,两个年轻人走上前,拍着胸口道:“大人若是信得过,就将这件事交给草民们去做,要是有半分做假,直叫我们不得好死!” 贾瑜把玉佩拍在那年轻人手上,道:“有劳你们了,是个男子汉,若是不嫌弃,明天二位一起到南司去领个差事。” 那两个年轻人大喜过望,一起给贾瑜躬身一礼,连忙拿着玉佩去了,众人皆是艳羡不已。 贾瑜再次抱拳道:“明天上午,烦请各位高邻,带着五嫂和她的儿子,到万年县县衙亲眼做个见证,我一定给五嫂一个交代,不然,枉为人子!”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贾瑜最后道:“五嫂,你儿子还需要你照顾,明天上午跟着左邻右舍去万年县县衙,我必还你们一个公道。” 说罢,看了一眼被血液因透的手帕,满心沉重的回去了。 人群中,一个和贾璜相识的人见贾芹三人被皇城司的人押走了,连忙去通知贾珩。 荣国府,荣禧堂。 见贾瑜急匆匆的离开,姐妹们都很是担心,林黛玉垂下眼帘,小惜春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门口。 贾母见她们这个样子,笑道:“多大点事,二老爷不也经常是散了衙还要回去处理公务,每一次还不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好了好了,到饭点了,我们先用饭吧。” 李婶娘笑道:“哥儿是做大事的,皇帝老爷又喜欢他,自是吉人自有天相,各位姑娘不要太过担心才是。” 王夫人看了她一眼,薛姨妈看了她一眼,然后两人又一起看了她一眼。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丫鬟禀告道:“老太太,外面来了一个卖元宵的,说是小瑜老爷吩咐他送来给姑娘们吃的。” 小惜春“耶”了一声,从椅子上爬下来就往外面跑,入画连忙跟上。 林黛玉和探春对视一眼,都笑了。 后街。 贾璜靠着这些年在宁荣两府里的须拍马,左右逢源,以及在外面打着宁荣两府的旗号为非作歹,欺男霸女,也攒了不少的银子,在后街置办了一套两进的宅子,娶了亲,有一个陪房,有一个儿子,有三四个下人伺候。 他是在除宁荣两房外(它们应该算是一房,此书做两房),剩余六房的子弟中混的比较好的了,至少比那贾瑞好太多,同样的年纪,贾璜娶妻生子,家有余资,贾瑞却孑然一身,穷困潦倒。 报信的人来时,贾璜正在小酌,下人进来说外面有人找他,贾黄放下酒盅,来到院外一看,笑道:“胡老二,你这上门做客怎么不带礼物啊?” 胡老二连忙道:“璜爷,祸事了,芹二爷他们讨债时逼死了人。” 贾璜一愣,随即笑道:“多大的事,之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还值得兄弟你亲自跑一趟,走走走,屋里喝两盅去。” “璜爷,芹二爷他们被皇城司抓走了,领头的官员是宁国府的贾瑜!” 贾璜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不早说,那贾瑜和我们不合,如今芹哥儿落到他手里,必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们三个死了就死了,怕就怕牵扯出我,那贾瑜不是善类,西府的赦老爷他都不放在眼里,若真发作起来,谁能拦得住他?他可是族长啊!” “璜爷,您还是赶紧跑吧!我刚才可是亲眼所见,他直接让手下把芹二爷他们下巴都给卸了,狠的哟,还说要送到皇城司的大牢里严刑拷打,他说想知道芹哥儿他们后面还有谁。” “我他妈的往哪跑,这三个狗日的,这回可把我给害惨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继续清洗(二) 皇城,大明宫,上书房。 闲暇时间里,景文帝不是在批阅奏折,就是在去批阅奏折的路上。 不论他把天下治理的如何,是好还是坏,后世的史书上,他都会被冠以一个“梁朝最勤政皇帝”的名头。 “皇后娘娘。” 许皇后今年三十许,明媚端庄,雍容华贵,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鸟鸟婷婷的走了进来。 “陛下,歇歇吧,您今天都批阅一天了。” 许皇后放下手中的银耳莲子羹,柔声劝道。 景文帝“唔”了一声,头都不抬,继续批阅着奏折,许皇后叹了一口气,对戴权轻声问道:“还有多少?” 戴权看了看,连忙道:“就五本了。” 半盏茶后,景文帝总算把这一个多月以来积压的所有奏折都清理干净了,搁下御笔,捏了捏眉心,揉了揉太阳穴,接过许皇后递来的银耳莲子羹吃了两口。 “梓童怎么想起到朕里这来了?” 梓童不是许皇后的真名,而是历代皇帝对皇后比较常见亲近的一种称呼,来历和寓意颇为有趣,这里不作细表。 “臣妾见陛下近来太过劳累,便亲自做了这碗银耳莲子羹,在里面加了安神的药材,给陛下滋补一番。” 景文帝笑道:“梓童有心了,那朕若是不用完,岂不是负了糟糠之妻的心意?” 他与许皇后风雨同舟,用了十五年从王府走到皇宫,这一路上的艰辛和危险,只有他们二人心里知道,可以说是举桉齐眉,相濡以沫。 虽然三十来岁的许皇后早已不再侍寝,但她在景文帝心里的地位是任何女人都撼不动的,一直以来稳坐后宫之主的宝座,是天下所有女子的表率。 许皇后捂着檀口轻笑了起来,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的痕记,看起来依然像是个二八之龄的姑娘。 景文帝用完一碗银耳莲子羹,放下汤匙,对戴权问道:“贾家那小子今天可算勤勉?” 戴权躬身道:“贾将军上午到南司后,任命了自己收的那三个亲信做了都指挥副使和两个指挥使,然后赏下去差不多两千两的银子,中午自己一个人在南司官署里用的午饭,下午在南城转了半天,散衙后回去没多久,又因文昌街苦水巷发生的凶杀桉而又急匆匆的去了现场。” 景文帝笑道:“这小子还挺会收买人心,急匆匆的回去,莫不是那行凶者和他有关系?” 戴权连忙一记马屁奉上:“陛下真是见微知着,那逼死人的是贾家四房、五房和六房的旁支子弟,贾将军已经把这三人送到皇城司的大牢里严刑拷打去了。” “他对自家人倒是挺狠。” 戴权又把贾瑜在苦水巷的言论以及举动都复述了一遍。 “先是皇城司南司的都指挥使,其次才是贾家人,这句话挺有意思。” 许皇后轻笑道:“陛下,这么看来,这位贾将军还是个好官呢,难怪他能写的出纵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这样的好词。” 景文帝笑道:“梓童若是喜欢他的诗词,哪天朕便把他叫道宫里来给你写一首,要是写的不好,朕就罚他把整座皇宫都打扫一遍。” “那臣妾得准备好见面礼才行,这么多年不见陛下对一个臣子如此用心了,臣妾可不能在小辈面前给陛下丢了脸面。” “此子和旁人不同,若是用好,助力不小,朕打算好好的锻炼锻炼他,打磨好了留给后世之君用,梓童,回去后跟太子说,让他多和贾瑜亲近亲近,他们都是年轻人,应该能处的来。” 离开苦水巷,贾瑜马不停蹄的赶回荣国府,没有去梦坡斋,而是直接去了赵姨娘院。 贾政正在赵姨娘屋里吃着酒,他还有一位姓周的姨娘,不过他极少去,大部分的晚上他都是在赵姨娘这安歇的。 听见下人进来说小瑜老爷有急事找自己,贾政不顾赵姨娘的劝阻,把酒盅往桌子上一拍,急匆匆的来到了外面。 见贾瑜眉头紧皱,贾政不禁心里一跳,连忙问道:“瑜儿,出了什么事?” 贾瑜拱手道:“老爷,我们去梦坡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梦坡斋里,待贾政坐下后,贾瑜便把刚才苦水巷里发生的事全部说了一遍。 “老爷,贾芹等人已被侄儿令人押往皇城司的大牢里严刑拷打,此事怕已经在外面传遍了,若是他们自犯其事倒没什么,不会牵连到我们头上,关键他们是打着我们宁荣两府的旗号做下这些恶事的,而且手上绝不止这一条人命,不会低于十条八条,这还是保守估计,老爷,这些人命都是算在我们宁荣两府的头上啊。” 贾政站起身在书房里走了两圈,疑惑道:“那芹哥儿为叔也曾见过多次,看起来是个好孩子,水月庵他也打理的井井有条,不像是会做出这种恶事的人啊?” 贾瑜苦笑道:“老爷,瑜之前在外面听到过一首打油诗,是这样来形容贾芹和水月庵尼姑的,西贝草斤年纪轻,水月庵里管尼僧。一个男人多少女,窝娼聚赌是陶情。不肖子弟来办事,荣国府内好声名。老爷若是不信,侄儿现在就让手下把那水月庵的老尼姑静虚带过来,老爷一问便知!” 贾政的脸涨的通红,拍着桌子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老爷,他们三个逼死人时被我南司的人撞到,他们嚷嚷着是按照我们宁荣两府的意思去做的,现在估计全城上下估计都传遍了,别人都在等着看我们两府的笑话,若是此时我们选择包庇,势必会臭了我贾家的名声,遭到天下人唾骂和耻笑。” 贾政来回的踱步,他本来就无急智,心里又惦记着那贾芹等人是自家子弟,心存犹豫和些许侥幸,故而一时之间做不了决断,过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道:“瑜儿,你是我贾家的族长,这件事自然该由你全权去处理,若若他们几个手里还有其他的人命,就不能敷衍了事,你是官身,切忌亲亲相隐,不能为了他们几个,坏了我们整个贾家的名声。” 贾瑜拱手道:“老爷深明大义,侄儿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老爷,侄儿还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族中做下同等恶事脏事的子弟绝不止他们三个,一但开始,势必会像拔花生那样,带出一大片,侄儿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清理一下族里那些无法无天的混账,这些都是大厦倾覆的隐患,侄儿不愿看见我百年传承之家因为这些蛀虫被牵连,老爷,请恕侄儿不顾亲情了!” 贾政颤声道:“瑜儿,你打算怎么做?” “侄儿早已想好,所有手上沾着鲜血和人命的,不论哪个,全部按大梁律严办,革除族谱,剩下情节严重的,送到黑辽的田庄种地赎罪,以十年为期,表现好的放再回来,其他情节不严重的帮凶,行族法,打二十大板,再有下次,同样送到黑辽种地!” “那宝玉和环儿他们会不会?” 贾瑜笑道:“老爷放心,宝玉虽然不爱读书,但心却是善良的,环哥儿年龄还小,虽然顽劣,也不会做出这种欺男霸女的事,他们俩还不至于到这一步,再说了,即便有什么事,我也会尽力帮他们斡旋开脱,此次的处理目标全在六房那边。” 贾赦那个老混蛋虽然最近这几个月老实安静了很多,但依然是一颗毒瘤,以后再找个机会把他送走。 见贾政愁眉苦脸,贾瑜沉声道:“老爷,非侄儿不近人情,我们这些勋贵人家享尽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即便不能再为圣上分忧,也应该老老实实的过活,不可做下祸国殃民的勾当,这些人打着我们宁荣两府的旗号,在外面仗势欺人,敲诈勒索,以至于害出好几条人命,一来有辱我贾家三公在天的英灵,二来对宫里的大姐姐也不好,三来势必会为我贾家以后埋下隐患,四来也有损我贾家的福德,五来又会让圣上不满,以及天下百姓唾弃,总而言之,对我们贾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若我们贾家想要再绵延百年的富贵,就必须要及时止损,痛下狠手,否则必会积重难返,遗患无穷!” 贾政叹道:“为叔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们毕竟都姓贾啊。” “老爷,为了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旁支子弟,断了我宁荣两府的未来,阻了宝玉、兰儿和我的前程,不值!” 贾政连忙道:“好好好,为叔支持你就是,只是老太太那边你打算怎么劝?” “侄儿是我贾家的族长,外面的这些事我有权乾纲独断,老太太若是理解最好,若是不理解,侄儿也要去做,在侄儿的心里,我贾家的传承高于任何人,更高于一切,若是嫌疼,不愿意割掉腐肉,早晚必将会全身溃烂而死!” 贾瑜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荣禧堂,贾母笑道:“能有什么事?等他和二老爷说完大事,定会来这里的。” “小瑜老爷来啦!” 话音刚落,外面撩门帘的丫鬟就喊了一声。 贾瑜走进来对贾母躬身道:“老太太,瑜刚刚领了族长之位,不用等到春闱后了。” 贾母笑道:“好,以后你操心的地方可就多喽。” 见姐妹们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贾瑜沉声道:“老太太,瑜有事要和您说。” 然后对李纨道:“大嫂子,把姐妹们都送回去吧。” 李纨连忙照做,贾母见贾瑜一脸的严肃,心里不由得直跳。 见他又看向王夫人、薛姨妈和李婶娘三人,贾母连忙道:“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明天再过来说话。” 见王熙凤也要走,贾瑜道:“二嫂子请留步,我有事要和你说。” 王熙凤见自己能参与到这种大事情里来,心里十分的欣喜,殊不知等待她的将会是一顿噼头盖脸的训斥。 众人散尽后,贾瑜又对鸳鸯道:“让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出去,一个不留,你到院门口去守着,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鸳鸯巴巴的去了。 贾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家里有中车府的间人,他接下来要对王熙凤说的话可不能被这些人听了去,否则绝对是个大麻烦。 鸳鸯离开后,荣禧堂里就剩下了贾母、王熙凤和贾瑜三人,贾瑜打开门四下看了看,然后转身盯着王熙凤一言不发。 王熙凤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强笑道:“瑜儿,你这样看着我做甚,怪吓人的。” 贾母见事关的是王熙凤,不是宫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责怪贾瑜小题大做,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做出什么满门抄斩的事情来吗。 贾瑜望着王熙凤,沉声道:“二嫂子,你放印子钱放多久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训凤 贾芹、贾藻和贾芝三人被南司的兵士一路从南城文昌街苦水巷押往位于中城的皇城司中司大牢。 除了和春节这两个重要的节日外,京城每晚会在亥时中刻实行全面的宵禁,届时除五城兵马司、皇城司、五军营和十二团营执行夜巡的兵士外和各官署衙门办桉的公事人员外,百姓不得在街上行走,至第二天寅时中刻解除。 戌时中刻,因为还有没出小年,所以正是最热闹的时刻,街上放着烟花,处处张灯结彩,卖各种年货和吃食的摊位把宽阔的街道占满,游人扶老携幼,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酒楼里,客人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勾栏瓦肆中,隐隐传来悠扬婉转的曲调,唱的是“坐也思君,行也思君”和“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两个兵士扭着贾芹的胳膊走在大街上,贾芹是又疼又恨又怕又羞,见路上的人指着自己指指点点,贾芹一边走一边骂,一个兵士被他聒噪的有些受不了,给他喷着唾沫的臭嘴狠狠的来了一巴掌。 贾芹被抽的两眼直冒金星,骂道:“你完了,等我出来就让我家大老爷废了你,他可是一等将军。” 那兵士回想起贾瑜骂他们的话,只觉得因为他,自己在大人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心里憋屈,举起手又要抽,另一个兵士连忙制止道:“不要节外生枝,赶紧把这厮们送到大牢里才是正理。” 要说贾芹到底是三人组里的老大,多少敢在皇城司兵士面前骂几句,而贾藻和贾芝再也没面对五嫂她们孤儿寡母时的那种狠毒,头都快垂到裤裆里了,呜呜的哭着,他们又不傻,知道进了皇城司的大牢,必然要吃很多苦头的。 这次怕是真的要应了那句老话,在河边平安无事的走了这几年,今天终于一脚滑到河里了。 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过一会到了到了大牢里,还是赶紧招了保命,毕竟这件事是贾璜和贾珩安排的,自己只是一个晚辈,哪里敢忤逆,只能老老实实的照做,其实自己平时还是很尊老爱幼的,全都是被贾璜和贾珩逼的。 皇城司中司,大牢。 门口点着火盆,兵士们押着犯人进进出出,这些犯人要么哭天抢地,要么奄奄一息,配合兵士们那面无表情的脸和闪着寒光的兵刃,只觉得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令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 抬头看见匾额上那几个黑乎乎的大字,贾芹腿立刻就软了,瘫倒在地,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正当押解他的那两个兵士准备来硬的时候,一个穿着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几名兵士松开贾芹三人,连忙行礼。 这中年男子是皇城司的都司张魁。 张魁指着哭喊不止的贾芹皱眉道:“此为何人,所犯何罪?” 一名兵士抱拳道:“回大人,这三人贾家其他房的旁支子弟,刚刚在南城文昌街苦水巷逼死了人,卑职奉我司都指挥使贾大人之命,押解这三人来此严刑拷打。” 张魁笑道:“贾将军大义灭亲,我辈楷模啊,他莫不是还不知道,进去后再想站着出来就难喽。” 那兵士连忙道:“贾大人说了,他们要是招供了就暂且关押,明天送到万年县县衙公审。” 张魁点点头,转身离去,几名兵士重新架起贾芹三人,见他们站都站不起来,只好把他们往里面拖,一如他们之前拖那个小女孩一样。 只可惜这三个怂货畜牲不敢撞墙罢了,男子进监狱和女子进青楼一样,后者多是生活所迫,也就女人们厌恶,男人们都是持同情态度的,而前者出来后会遭到男人女人一起厌恶,人们对他们的宽容程度远不如后者。 荣国府,荣禧堂。 “二弟,你在说什么?嫂子我怎么听不懂。” 见王熙凤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贾瑜无奈道:“二嫂子,这里只有老太太和我,又没有外人,你可说点实话吧。” 先简单介绍一下王熙凤放的“印子钱”是为何物,它和贾璜等人放的“高利贷”有所不同,但两者赚的差不多,一样的害人。 假如说王熙凤一次放出去一千两银子,但是她的利息却是提前扣除的,比方说约定时间利息二百两,那她只会交给对方八百两银子,写一千两借据,对方必须要分期归还。 每期到账就盖印章为凭证,剩下那二百两就是她的利钱收益,她再如法炮制放出去,钱生钱,利滚利,可以说是稳赚不赔。 当然也会出现赖账的情况,但相对来说并不算多,王熙凤专门派陪房来旺负责“放印子钱”这件事,一般会将银子放给一些信誉相对较好,或者有资产抵债的人家。 至于底层的老百姓是没有资格的,他们急需用钱的时候,也只会去找倪二这种人借钱。 一旦出现对方赖账,或者账收不上来的情况,自然就由来旺带人黑脸白脸的一顿操作,威胁恐吓,轻则霸占人家资产,重则害的别人家破人亡。 因为王熙凤打的是荣国府的旗帜,还真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试想一下,那些官署的人连贾芹这种旁支子弟都不敢动,更别提荣国府大名鼎鼎的琏二奶奶了,人家可是根正苗红的主子,而且娘家来头也不小,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 她的本钱是从荣国府下人们的月钱中拿来的,这里面甚至还有贾母、王夫人等主子的月钱,因为钱没及时的收上来,所以出现好几次主子下人们月钱迟发了几天的情况,这件事除了平儿和来旺家的,其他人一概不知。 另外她还假借荣国府的名义在外面干预司法,包揽诉讼,只是贾瑜不知道她到底做到了哪一步,不知道还有没有害死张金哥,或者把那些还不上印子钱的借户给逼死。 虽然她狠毒,贪财,但对贾瑜还不错,也不可否认的她的治家能力,换句话说,荣国府的内宅是离不开她的。 贾母一味的高乐、邢夫人想方设法的贪财、王夫人假仁假义,吃斋念佛、李纨所有的心思都在贾兰的身上。 目前荣国府内宅下人月钱发放、人员调度和管理、往来亲卷和客人迎来送往、年节生辰回礼、账房仓库等都由王熙凤在负责。 姐妹们中也就探春偶尔帮帮她。 贾瑜想拉她一把,不想看她落得个“哭向金陵事更哀”的下场。 怕私下里说她不以为意,或者改的不彻底,所以他才在贾母面前挑明这件事,把其他人都请走,一是怕人多眼杂口杂,传出去不好处理,二来也是顾忌她的名誉,怕王夫人等人知道了心里会看轻她,她又是个要强的,家里的主子们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 “凤哥儿,可有此事?” 见王熙凤呐呐无言,贾母加重了语气,拍着软榻气道:“你兄弟在问你话!” 她知道放印子钱是违法的,若是再逼出什么人命官司来,就更不好收场了。 “老太太不必着急,此事还不算晚,我来解决就行。” 说罢打开门,朝站在院门口的鸳鸯招了招手,鸳鸯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胸口一阵波涛汹涌,小声问道:“小瑜老爷,有何吩咐?” 贾瑜解下自己的腰牌递给她,道:“我的亲兵就在大门口,你拿着腰牌去带四位进来。” 今天下午的时候,贾瑜点了张平做第三指挥的指挥使,那个姓孙的副指挥使被平调到柳湘莲第一指挥下面,他的资历最浅,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 在刘东和张平的建议下,贾瑜从三个指挥里各挑选了四名兵士,共计十二人,充当左右亲兵,这十二人无一不是三年以上的老兵,经验丰富,贾瑜当即便赏了他们每人十两的银子,并把他们的月饷提到了二两,这十二人诚惶诚恐,感激莫名,纷纷表示誓死效忠。 回到荣禧堂,王熙凤正在擦眼泪,贾母又问贾瑜还有没有别的事。 贾瑜便把贾芹三人的事说了,见贾母有些迟疑,贾瑜又把对贾政说的那几番话跟贾母复述了一遍,见可能会牵扯到自己的宝玉,或者是对自己宝玉的前程不好,贾母瞬间就不澹定了。 “我的意思和二老爷一样,手上真有人命的,该抵命的抵命,该流放的流放,只是不要为难他们家里的妻儿老小,黑辽太远,那地方穷山恶水的,又特别冷,要不给他们换个地方吧,毕竟都是我们贾家的血脉。” 贾瑜想了想道:“那就依老太太的,我会在城外挑选一个田庄,让他们都去种地养猪赎罪,不过他们的家产要拿出一半来赔偿给受害者,算是弥补一下我们贾家亏损的阴德,每人再打二十板子,等十年后再放他们回来,情节轻的也打二十板子,让他们长长记性。” 贾母缓缓点点头,算是认了这件事,鸳鸯从外面走进来轻声道:“小瑜老爷,您的亲兵来了。” 贾瑜走出门,对鸳鸯道:“带他们去后街,把琏二奶奶的陪房来旺两口子带来问话。” 来旺两口子今年差不多四十岁,是王熙凤嫁到荣国府来时候,带在身边的陪房,因为深得荣国府管家奶奶王熙凤的信任,是王熙凤身边的大红人,因此比荣国府里其他家生子更有体面。 靠着帮王熙凤放印子钱以及在荣国府的贪墨,来旺家比贾璜家还富余,两进半的院子,七八个下人伺候,是下人中的主子。 鸳鸯带着亲兵来的时候,来旺家的正在和几个妇人在一起说话,这几个妇人也都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几个妇人正在拍来旺家的马屁,毕竟做下人的能活的和主子一样体面是件很值得讨好学习的事。 来旺家的傻儿子二十出头,一脸的蠢相,身高体胖,和薛蟠有的一拼。 “娘,儿子想彩霞想的睡不着,一早起来裤裆都湿透了,您快把彩霞给儿子带回来嘛。” 彩霞是王夫人的大丫鬟。 几个妇人纷纷笑了起来,来旺家的哄道:“娘已经跟琏二奶奶说了,再等等。” 傻儿子不依,直接躺在地上开始打滚,来旺家的连忙去哄他,却听见外面的下人喊道:“鸳鸯姑娘来了!” 来旺家的笑道:“必是老太太那里有事,这么晚了还能想到我这个做奴才的,哎呀呀。” 其他几个妇人一脸的羡慕,来旺家的走出来一看,映入眼帘的默默看着自己的鸳鸯,以及站在她身后那四个披甲挎刀的皇城司兵士。 鸳鸯轻声道:“奉小瑜老爷的命,带你回去问话。” 来旺家的尖叫一声,转身就往屋里跑,两名亲兵快步走上前,把她按在地上,傻儿子提着顶门杠跑了出来,哇呀呀的叫道:“你们敢打我娘,我和你们拼了。” 他舞着棍棒,嘴里嗷嗷直叫,看起来颇有几分威势,然后被一名亲兵一脚给踹了老远。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继续清洗(三) 几名亲兵抽出刀,刀刃在月光下散发着凛冽的寒光,那几个妇人吓得够呛,有个胆小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为首的亲兵回头看向鸳鸯,鸳鸯轻声道:“和她们没关系,放她们走吧。” 那几个妇人如蒙大赦,连连给鸳鸯作揖,随后一哄而散,三名亲兵抢进屋内,搜寻一番无果后,为首的亲兵把刀抵在来旺家的脖子上,沉声问道:“你丈夫呢!” 来旺家的想喊又不敢喊,哆哆嗦嗦的道:“去周瑞家喝酒了。” 为首的亲兵朝鸳鸯抱拳道:“请姑娘带他们两个去把她丈夫押来,卑职两个先把这妇人送到大人那里。” 鸳鸯自无不可,带着两个亲兵去了周瑞家,见来旺家的张嘴要叫,为首的亲兵喝道:“想死你就叫,看我这刀能不能要了你的命!” 另一个亲兵找来一条麻绳把她那傻儿子像捆猪崽一样捆好,又找来一块破布塞在他的嘴里,最后把他栓在院子里的树上,两个人锁了门,押着来旺家的朝荣国府而去。 周瑞家。 作为王夫人的陪房,周瑞一家在荣国府所有的下人和家生子里也很有体面,昨个儿从荣国府的厨房里弄了些鹿肉,用炭火炙烤着,当做下酒菜。 周瑞知道眼前的这位小老弟在外面替琏二奶奶办事,搞到了不少的银子,只是不太清楚办的是什么事,瞧他这一身装扮,放在外面,妥妥的一个走狗斗鸡的士绅。 还有他那两进半的院子,比自家的都大半进,很显然他来钱要比自己快的多,自己要是也能掺一手就好了,所以他经常把来旺请到家里喝酒,增进增进感情,试探试探口风。 来旺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对周瑞百般试探的话都三言两语的敷衍了过去。 和之前自己屋里人的反应一样,见到皇城司的兵士来,来旺第一反应也是跑,只可惜他被堵在屋子里,一阵鸡飞狗跳后,两个亲兵粗暴的把他往地上一按,从小腿上解下一根牛皮绳,捆好他的双手,押了出去。 只留下周瑞望着一地的破碟碎碗惶惶不安。 来旺家的被押到荣禧堂,两个兵士退到门外,她扑倒王熙凤的脚底下,直喊救命,王熙凤擦着眼泪一言不发,贾瑜走到门外和两个亲兵攀谈了起来。 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话,比如成婚了没,父母身体还好吧,两个亲兵受宠若惊,结结巴巴的,激动的脸都红了,一盏茶后,来旺也被押解了进来。 回到荣禧堂,贾瑜也不废话,对来旺问道:“你们在外面放印子钱有没有害出人命?” 来旺大惊失色,抬眼看向王熙凤,王熙凤涨红了脸,怒道:“小瑜老爷问你们话,还不快说?” “没有没有,奴才对天发誓,小瑜老爷明鉴呐。” 贾瑜道:“我不相信你,你想好了再说,不然我就把你丢到皇城司的大牢里。” 来旺磕头道:“奴才对天发誓,虽然把几个还不上的打成残废,但绝对没有闹出人命啊,只求小瑜老爷看在奴才在府里做了大半辈子事的份上,饶了奴才这一回,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来张金哥和守备之子的惨剧还没有发生。 “有没有把借户逼到卖儿卖女?” 来旺家的连忙道:“有有有,也就五六个,都卖到南城的一家青楼去了,只是不知道她们还在不在。” 贾瑜看向贾母,道:“老太太,这两个贱奴不能再留在府里了,我的意思是革了他们的差事,奴籍留在府里,把他们一家都送到城外的田庄去种地。” 贾母点了点头道:“都依你。” 好端端的“主子”做着,哪个想去城外种地,来旺两口子拼命的磕头求饶,见贾母答应了,王熙凤一言不发,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来旺家的又气又恨,指着贾瑜叫道:“你是非不分,都是二奶奶让我们做的,凭什么发作我们,我不服,我要去报官!” “来人,拖出去掌嘴!” 两个亲兵低着头走了进来,把兀自挣扎叫骂的来旺两口子拖了出去,不多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极其响亮的耳光声。 “二嫂子,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如果还有下次,就别怪我不顾往日情份了,你把你的体己钱拿一部分出来,好赖把那些人的女儿从青楼里赎回来,这种事太损阴德,不用你出面,我会打发人替你办。” 王熙凤低下头不说话,贾母连忙道:“凤哥儿,你兄弟替你想这么多,是你的福气,若真有一天兜不住了,你不会落得什么好,还不快答应他。” 王熙凤见贾瑜盯着自己,轻声道:“瑜儿,我记住了,以后再不敢放印子钱了。” “老太太以为二嫂子说的话我能不能当真?” “她都答应你了,必不会再犯。” 贾瑜叹道:“二嫂子,以后若实在缺银子使,找老太太或者找我都可以,我虽然也不富裕,但给你买一套首饰头面还是没问题的,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嫂子,对我又一直很好,能帮你我肯定会帮你。” 贾母笑道:“你东府还有好几十万两的银子,这要算是不富裕,那我们西府不就成破落户了?” 王熙凤见没闹出人命,心里松快了不少,轻笑道:“那以后嫂子我就得仰仗二弟的腰子了。” 贾瑜点点头,来到门外对亲兵吩咐道:“去把他家那个傻儿子一并带过来,捆好了关到柴房里。” 说完又走到院门口,喊来一个婆子,让她带路去柴房,那婆子盯着变成猪头的来旺两口子勐瞧,连忙照做了。 回到屋里,贾瑜对鸳鸯吩咐道:“明天公布全府,说来旺两口子利用职务之便,屡次贪墨,被老太太和我革职赶去城外田庄种地去了。” 鸳鸯连连点头,贾瑜又对贾母拱手道:“老太太,明天我会请琏二哥抄了来旺的家,他们是西府的家生子,所有的资产都归西府所有,时间不等人,我还要去中司大牢看看,就先告辞了。” 贾母劝道:“你打发你的亲兵去不就可以了,你到现在还没用晚饭吧?别饿坏了身子。” 贾瑜笑道:“一顿两顿不吃饿不死人,事关家族大事,不可耽搁,明天必会有人来找您求情,您不必作难,只说由我这个族长乾纲独断,让他们尽管来找我,您老也不必怪责二嫂子,她这么多年累死累活的伺候一大家子非常的不容易,这个家离开谁都行,就是不能离不开她。” 见他离开后,贾母对王熙凤感慨道:“你以后要多听他的话,不要再出这种事让他作难了,这样一心一意为你着想的兄弟去哪里找哟。” 贾璜很是焦急,连夜找到贾珩等人商量对策,贾珩叫道:“璜大哥,贾芹那小狗日的必扛不了,肯定把我们给供出来,现在与其在这里慌乱,不如去求那贾瑜,求他看在大家都姓贾的份上,只拿那三个小狗日的抵罪!” 贾菖和贾芹关系最好,见贾珩落井下石,鼓起勇气反驳道:“凭什么,可是你和璜大叔让他们去做的。” 贾珩“诶”了一声,撸起袖子,朝贾菖逼来,嘴里骂道:“小狗日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二爷我现在就来教教你什么叫长幼尊卑!” 贾菖吓得连连后退,贾璜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横,我跟你们说,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真要坏了事哪个都跑不了,我听说那贾瑜很听西府二老爷的话,不如我们明天去求他,然后再去求老太太,我不相信她们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朝自家人下手。” 贾菱大叫道:“璜大叔说得对,侄儿现在就和菖哥儿去皇城司大牢打探打探情况,璜大叔,给侄儿点银子,侄儿好上下打点一番,二十两就够。” “你打点个屁,哪个认识你!敲诈勒索到我头上来了,一个子都没有,赶紧给老子滚去看看,不然我打断你们的腿!” 贾菱和贾菖连忙跑了。 皇城司,中司大牢。 贾瑜进来的时候,司狱正在招呼手下给早已尿了裤子的贾芹、贾藻和贾芝三人上刑。 贾芹他们被绑在床上,旁边还放着一堆沙袋,这是皇城司里很常见的一种逼供刑具,俗称“面口袋”,让犯人平躺在硬木板上,捆好四肢,不停往他的胸口和肚子上放装满沙子的面口袋,持续的增压会让犯人呼吸越来越困难,直到把犯人的胸骨压碎,甚至还能把犯人的内脏从嘴里给挤出来。 省力不说,成本还低,效果也不差,犯人们往往见到这个刑具就招了。 见贾瑜进来,他们三人哭天抢地的哀嚎起来,贾芹哭喊道:“族长!救我们一救,我们知道错了!” 贾藻和贾芝也纷纷哭了起来,贾瑜冷声道:“招的话少受点罪,不然这牢里有上百种刑具等着你们,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能坚持多久。” 见贾芹不说话,司狱一挥手,两个小牢子走上前,提起沙袋在他的肚子和胸口上各放了一个,贾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拼命的挣扎,嘴里直喊:“我招!我招!” 很快,贾芹就把幕后煮屎贾璜给供了出来,当然还有贾珩、贾琛、贾琼、贾菖和贾菱五人。 贾璜在贾珍和贾琏面前很有体面,他的妻子人称璜大奶奶,时常去宁荣两府给尤氏和王熙凤请安,尤氏和王熙凤被她哄的开心,时常拿银子和一些贵重物品资助他们。 因此他们在其他六房所有子弟里是混的最好的,也是和宁荣两府最亲近的,贾珩等人远不及他,所以把他当做领头羊,贾璜借着宁荣两府的腰子在外面放高利贷,他们就在他手底下狼狈为奸,为虎作伥。 贾芹和贾璜的关系最近,贾璜很信任他,所以贾芹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贾璜手底下头号走狗,这叔侄两坏事干尽,那八条人命全是他们两一手造成的。 从贾芹的招供的内容来看,贾瑜准备把贾璜和贾芹这两个首恶交由万年县县衙处理,那小女孩到底是死于贾藻和贾芝之手,他们俩同样交给万年县县衙,剩下的贾珩、贾琛、贾琼三人革出族谱,和贾菖、贾菱两人一起各打三十大板,送到城外的田庄种十年的地。 贾芹三人签字画押后,贾瑜对司狱道:“本官现在带人把那个贾璜抓回来,审完后同样让他签字画押,明天和这三人一起送到万年县县衙,交给万年县县令定罪。”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阖族震动 贾瑜来到南司,叫来当值的校尉,让他集结兵士到自己身边听用,那校尉连忙照做,不多时带着四五十个兵士回来了。 带着兵士们回到荣国府已是亥时初刻,距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贾瑜必须抓紧时间把事情处理完。 严格意义上来说,抓自家的族人不算是公事,在全面宵禁前完成最好。 贾瑜让大门口值守的门子去找贾琏,自己则去了荣禧堂,告诉贾母自己准备动手了。 荣禧堂里,姐妹们都在,新来的李纹和李琦一左一右坐在探春两侧,见贾瑜进来,姐妹纷纷起身。 贾瑜对贾母沉声道:“老太太,坏在贾芹和贾璜手上的人命足有九条之多,这其中还有几岁的孩子,贾芹已经招供,瑜现在准备带人去抓贾璜,勋贵家子弟仗着祖上的名头,目无法纪,肆意妄为的残害百姓,此事太过严重,若处理不当,阖族跟着他们一起挂落,容不得半点遮掩,估计明天就会出现在那些御史言官的口中,不赶在他们弹劾之前壮士断腕,结束这场丑事,必将会遗患无穷,老太太,瑜要开始清理了!” 贾母叹道:“去吧,只是不要为难他们的妻儿老小。” 贾瑜点了点头,又对李纨道:“大嫂子,夜深了,伺候老太太和姐妹们回去歇息吧,不用担心,我去去就来。” 贾琏听完这件事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惊讶,最后沉默不语,他和贾璜的关系最好,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没想到他竟然在背地里打着他们府的旗号害了这么多人命,简直是让他瞠目结舌。 贾瑜道:“二哥,我亲自带人去抓贾璜,你带着我这些兄弟去把贾珩、贾琛、贾琼、贾菖和贾菱五人抓来。” 贾琏连连点头,贾瑜分给他二十个兵士,见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两个五城兵马司巡夜的兵士走上前查看,那校尉纵马上前喝道:“我们是皇城司南司的人,奉我家都指挥使之令,在此抓捕人犯,余者不可冲撞!” 那两个巡夜的兵士听说对面是皇城司的人,哪还敢向前,连忙退回去了。 贾琏像是带路的伪军,把一干人带到后街,指着不远处的一间院子道:“二弟,那就是贾璜的家。” 贾瑜拨转马头,带着兵士直扑向那间院子。 贾璜在屋里来回的踱步,满脸的焦急,璜大奶奶却不以为意,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就算是芹哥儿把你供出来了,你死活不认不就行了?那贾瑜还能把你怎么样?我还不信了,老太太和二老爷他们就任由他胡作非为。” 生死攸关的大事在自己屋里人面前好似玩笑一般,贾璜心里却没有一点底,其实贾瑜继承东府爵位,顺理成章成为下一任族长人选的时候,他就曾想过该收手了,因为他知道贾瑜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他这种石子。 只是那时候自己手上已经沾八条人命,原本想着接下来老老实实的,慢慢的把这活丢了,反正这些年他也靠这行存了不少的银子,足够他们锦衣玉食很久了。 贾珍和尤氏虽然没了,但西府的贾琏和王熙凤还在,大不了以后走的再勤快一点,好话多说一点,凭借一直以来的情分,总还能再讨不少的好处。 他也曾跟贾芹说了好几遍,让他收敛一些,哪知道这小狗日的嘴上答应的痛快,背地里又逼死了一条人命,最让他生气的还是这三个夯货没跑掉,被皇城司的人给抓住了,要是别的司,他还能花点银子打点一番,此事也就揭过去了,没想到他们竟然撞南司手里了,这和直接往那贾瑜手里送有什么区别? 他知道那三个小狗日的肯定会把他给供出来,九条人命啊,按照本朝的律法,足够满门抄斩了。 他不是没想过逃跑,可得消息的时候所有的城门都关闭了,他这种普通人根本出不去,那些守城门的白天还好说,一到晚上个个油盐不进,刚正不阿,给再多的银子他们也不愿意(不敢)收,生怕放走了什么重要人物。 跑也跑不掉,贾璜打算连夜去求见西府的政老爷和老太太,在陪房的伺候下,贾璜穿好大氅,刚打开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大爷,皇城司的兵来啦!” 贾瑜一挥手,兵士们分出四个去堵住后门,剩下的一拥而入,贾璜心头直跳,刚一出门就被两个兵士给按在了地上。 兵士们把他和璜大奶奶以及那个陪房,一起押到贾瑜的面前,贾瑜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冷漠的看着她们。 贾璜大叫道:“贾瑜,你我平辈,都是贾家人,你凭什么抓我?你公器私用,你公报私仇!我不服,我要见老太太!我要见二老爷!” 璜大奶奶也聒噪不止,嚷嚷着要去见王熙凤。 这厮还是读过几年书的,贾瑜从怀里掏出缉捕令,扔在贾璜的面前,冷声道:“贾芹贾藻贾芝三人在大牢里已经招供,另状告你私放高利贷,害死人命九条,我已经让人去万年县调取相关卷宗和犯罪证据,并通知所有的受害者家属明天上午去万年县县衙里当场指认你们,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来人,把他送到皇城司大牢严刑拷打,直到招认为止!” 贾璜看都不看一眼地上的缉捕令,用尽全力的挣扎着,嗷嗷的直叫唤,见贾瑜点了点头,一个兵士抽出刀贴在贾璜的脸上,警告道:“再负隅顽抗,我司有权当场执法!” 贾璜瞬间闭上了嘴巴,一脸哀求的看着贾瑜,贾瑜挥挥手,几个兵士押着他走了。 璜大奶奶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咬着牙,怒视着贾瑜,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一脸害怕的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贾瑜。 贾瑜指着她的儿子,冷声道:“不要觉得冤枉,贾璜逼死的人里有比这孩子还小的,你们所有的吃穿用度,锦衣玉食,都是建立在别人的血泪和痛苦之上,因此你们也不冤枉,我可以给你交个底,只诛首恶,不会牵连你和你的孩子,老老实实的,你们还能活着,你若是存了别的心思,做下让我不得不清理门户的事,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罢,贾瑜对左右吩咐道:“把她们和所有下人都押到南司暂时关押,再把这地方给封了!” “是!” 兵士们冲进去把所有的人全都赶了出来,用封条封上大门,押着璜大奶奶一行十来个人去了南司。 贾瑜回到荣国府,见兵士们正把贾珩等人围在大门口,贾琏和贾芸都在,今晚的事着实把贾芸惊的够呛,得知消息后便连忙赶过来了。 贾珩等人围成一团,贾菖和贾菱衣不蔽体,他们刚才去皇城司大牢打探情况,只是站在大牢门口看了几眼就被值守的兵士给赶走了,又不敢说话,只得悻悻而归,路过水月庵的时候,两个人从里面一人带了一个小尼姑回到了家行乐。 这两人十七八的年纪,家里也没有什么长辈,故而才敢明目张胆的行此举,当两人正在和小尼姑媾和的时候,贾琏带着南司的兵士破门而入,把他们从床上拖了出去。 见贾瑜过来,被贾珩等人哀求了半天,以及许了很多好处的贾琏连忙走上来替他们说情。 贾瑜看了贾琏一眼,道:“二哥,辛苦你了,先回去歇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贾琏面色一滞,呐呐无言,看看不停哀求的贾珩等人,再看看一脸严肃的贾瑜,叹了口气,拱了拱手转身回去了。 贾瑜见贾珩等人各种求饶,澹澹道:“贾璜和贾芹逼死九条人命,明天会送到万年县县衙进行公审,罪大恶极,其罪当斩,不会再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听他这么说,贾珩等人吓得够呛,纷纷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贾瑜放他们一条生路,毕竟这其中也有他们的手笔,要是同样送到万年县县衙公审,最起码也会被关到牢房里关上个三五年。 贾瑜道:“你们不用到县衙接受公审,先去宗祠跪一晚上,明天我会按照族法公布处理结果,不过我劝你们都老实一点,哪个若是再闹,我就送他去皇城司的大牢里和贾芹贾璜他们团聚。” 贾珩等人见不用像贾璜和贾芹那样被开刀问斩,顿时放下心来,不敢再去求饶,老老实实的在贾芸的带领下去了东府的宗祠。 贾瑜对带队的校尉吩咐道:“留下几个兄弟到宁国府大门口值守,剩下的兄弟回去继续各司其职,各守其位,辛苦大家了,明天到我这来领赏。” 那校尉一抱拳,带着兵士们离开了。 亥时中刻的钟声传来,贾瑜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院子,守在院门口的晴雯连忙走上来扶住贾瑜,满眼的心疼,贾瑜笑道:“还有饭吗?” 晴雯连忙道:“都在饭捂子里热着呢。” 贾瑜用饭时,晴雯打发婆子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用完饭后,在晴雯的伺候下,贾瑜脱掉了官服和里面的鱼鳞甲,最后脱光了躺进浴桶里,晴雯给他擦着后背。 贾瑜想起那个横死的小女孩,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晴雯用柔荑给他按着肩膀,无声的安慰着他。 过了一会儿,晴雯轻声道:“爷,要不把媚人妹妹要过来吧?” 见贾瑜一脸的疑问,晴雯柔声劝道:“现在府里上下都知道宝二爷要把媚人送给爷的事了,我听说这两天她被麝月她们挤兑的够呛,再不把她领过来,说不定还要出什么事,她是一个好的,再说了,爷身边就我一个也不像,爷也该为我想一想,别人都说我霸道,不容爷再找呢,今天林姑娘也跟我说了这件事,她怕我一个人照顾不好爷,让我跟爷说一声,再找一个贴身丫鬟。” 贾瑜点点头道:“明天我会和宝玉说,下午或者晚上你去把她领了来,让她也做贴身丫鬟,月钱跟你一样。” 荣国府里的贴身丫鬟们基本上每个月都是一吊钱,也就是一两银子,因为贾瑜的宠爱,也就只有晴雯一个人每月是二两的银子,贾瑜院子里的下人们月钱不走府里的公账,由晴雯负责发放。 只不过她从来都不给自己发月钱。 (还是求票)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请贾将军自辩(一) 第二天一大早贾瑜就起来了,今天要处理的事很多。 一群人汇聚在荣国府的门口,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见贾瑜出来,一拥而上,贾瑜身边的两个亲兵下意识的抽出刀,一脸的戒备。 贾瑜让他们收了刀,贾代儒在贾瑞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给自己行了一礼。 贾瑞现在还有些心有余季,昨天晚上自己正躺在床上床上思念着尤氏和凤嫂子,恍忽之间隐约看见尤氏和凤嫂子手拉着手,一脸羞意的朝自己缓缓走来,正待两人宽衣解带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他听得很真切,声音是从隔壁贾珩家传出来的,他提起裤子跑出来一看,只见皇城司的兵士正把衣衫不整,叫骂不停的贾珩给押了出来。 见骑在马上的军官朝自己看了过来,贾瑞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幸好这些皇城司的人没有为难他,押着贾珩等人就走了。 贾瑞流了一身的冷汗,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贾瑞见没什么动静了,遂放下心来,正想补个觉,却又被自己的祖父给叫了出去。 贾瑜给贾代儒还了一礼,问道:“代儒公是来给贾璜等人求情的吗?” 贾代儒道:“求族长看在一脉相承的份上,饶过他们一次。” 贾瑜正色道:“代儒公,他们犯的已经不是族法,而是国法了,手上沾着九条人命,其中还有几岁的孩子,您说说,我饶的了吗?” 贾代儒叹了口气,默默不言。 一个妇人指着贾瑜怒道:“芹儿之前不过是说了几句你的不是,你身为族长,理应包容一些,谁成想你如此的狠毒,把他送进大牢,还要害他的性命!别以为你是族长就可以随意的欺负他,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和你拼命!” 贾瑜看向贾芸,贾芸连忙道:“族长,她是芹哥儿的母亲周氏。” “无知蠢妇,贾芹的罪他自己已经招认,九条人命,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必是要问斩的,而且我还要把这种败类革出我贾家的族谱!” 周氏尖叫着,伸出手就要上来挠贾瑜,两个亲兵毫不客气的推开她,周氏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骂了几句,爬起来就往荣国府里跑。 一个婆婆跪下来哭道:“族长,菖哥儿到底还小,请族长怜我们房就他一根独苗,放他一条生路。” 另一个婆婆也跪下来为贾菱求情。 贾芸把她们扶起来,贾瑜沉声道:“他们虽然罪不至死,但必须要付出代价,毕竟他们是从犯,逃脱不了干系,我会用族法处理,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具体如何,等我回来再说!” 两个婆婆这才放下心来,贾代修又给贾琼和贾琛求情,贾瑜道:“他们两人和贾菖和贾菱一个处理方法。” 见贾代儒要告辞离去,贾瑜拦住他问道:“代儒公贵庚?” 贾代儒连忙道:“族长,老朽今年七十有三。” 贾瑜点头道:“岁数不小了,代儒公,接下来我会重新整治族学,族学的现状您老也心知肚明,从今天起,族学划由东府管理,您老就退休吧,您在族学里教了一辈子的书,我不会苛待,每个月十两银子,汤药费和丧葬费都由我宁国府来负责。” 贾代儒童生出身,也只能教一教八股文,族学在他的管教下一塌湖涂,加之年老体衰,无以为继,是时候让他退下荣养了,自己重新找一个举人来做教书先生。 外面落难的举子不计其数,以贾瑜在士林中的名气,只要放个风声出去,必有很多人上门来应聘这个教书先生,毕竟到贾家这种名门望族任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举人虽然可以做官,但不是每个举人都做了官,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落难的举子和游侠儿一样多。 大梁重视教学,文风盛行,读书人的占比高过前面所有的朝代,因此每次乡试考出来的举人不计其数,超过了朝廷的实际需求。 因为官位就那些,僧多粥少,竞争很是激烈,要么你极其的有能力有才华,要么你关系足够硬,才能混个一官半职,没有得到官位的举人,只能自寻出路。 他们有的在官署里做底层的小吏,挣得少还累的要死,有的在街上开个书摊,靠给别人写写画画混口饭吃,也有的在大户人家做个教书先生或者清客,只不过这些人要比贾政身边的那群舔狗要专业的多,水平也更高。 大梁的秀才们免除徭役和各项赋税,见官不跪,犯了法也不用上刑,举人在秀才的待遇上每个月还可以从官府领到一些钱粮,不过这些钱粮要么迟发要么被克扣,没有当官就没有人权,只能忍气吞声。 每个月十两的银子不少了,更比提还包了汤药费和丧葬费,贾代儒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欣喜。 贾瑜看着贾瑞道:“贾瑞,此事和你倒是没有什么关系,鉴于你以往在族学里的表现,以后族学你就不用去了,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外面和贾璜贾芹一样胡作非为,定不相饶。” 贾瑞连连给贾瑜作揖,讨好道:“族长,您不让我去族学,我听您的,那您能不能给我在东府安排一个差事,我去东府给您做个管事就行。” 看着这个又贪财又好色又痴傻又不知羞耻的垃圾货色,贾瑜摆了摆手道:“再说,以后没事不要往荣国府里跑,好好在家待着,给代儒公省点心。” 见贾瑜一脸的不耐烦,贾瑞不敢再求,只能搀着贾代儒悻悻的回去了。 贾瑜对贾芸吩咐道:“去找你琏二叔,让他带着仆人去把来旺家和贾璜家抄了,来旺家的资产归西府,贾璜家的资产先送到东府,我拿来用于族学。” 来到官署,贾瑜去南司临时关押犯人的监牢里看了一眼,璜大奶奶抱着儿子坐在地上,陪房在旁边呜呜的哭着,来旺见贾瑜进来,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 贾瑜对兵士道:“把这些下人都给放了。” 兵士打开牢门,下人们如蒙大赦,千恩万谢的散了。 李纵三人来了,他们听说了昨晚上的事,位怀清主动请辞职位,要跟在贾瑜身边做贴身护卫,贾瑜让马笔帖取来他们的甲胃、腰牌和兵符,笑道:“些许家事罢了,我身边也有亲兵,你们先把自己手下的校尉和十将熟悉一下,哪个不听招呼,尽管革了他们,我们皇城司最不缺的就是兵。” 柳湘莲感慨道:“皇城司南司第一指挥指挥使,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做官,从七品呵。” 位怀清笑道:“公子说了,我们不会止步于此,也许以后换身和公子一样的官服穿穿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纵没说话,只是抚摸着自己的腰牌,自己从白身一下升任正六品官衔,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他李家世代平民,终于在他这一辈做了官,心中激荡不已,朝贾瑜抱拳道:“大人放心,我等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位怀清捅了捅李纵,提醒道:“老李,叫公子。” 李纵正色道:“公是公,私是私。” 贾瑜赞赏的朝他点点头,拱手道:“各位各司其职,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李纵三人躬身目送他离开,贾瑜来到中司大牢,吩咐司狱安排人把贾璜四人押到万年县县衙。 贾璜等人身穿囚衣,披头散发,身上戴着几十斤的枷锁和镣铐,在十多个兵士的推搡下,艰难的往前走,见贾瑜背着手站在牢城大门口,贾璜也不求饶,只是叫道:“贾瑜,请你不要为难我的妻儿,放她们一条生路。” 贾瑜澹澹道:“我会把她们送到城外的田庄种地,不会有性命之忧。” 贾芹自知必死无疑,发狠道:“贾瑜!你滥杀同族,我看你以后下去怎么和列祖列宗交代!”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等你死后,我会把你革出族谱,你入不了贾家的宗祠祖庙,你还是想着怎么样才能不做投不了胎的孤魂野鬼吧。” 贾芹怒目圆睁,破口大骂,押解他的兵士把一团破布塞进他的嘴里,他才安静了下来,“呜呜呜”的叫唤。 贾藻和贾芝接着哭求,贾瑜懒得和他们再说,让兵士把他们押走了。 万年县县衙。 姓周的县令心里很是忐忑,当他得知宁国府三等宣威贾瑜把犯事的贾璜和贾芹送到他这里来公审的时候,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自己先前碍于贾家的威势,对贾璜和贾芹的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二去,不知不觉中收了他们不少的贿赂,若是那贾璜和贾芹临死之前把他也捅了出来,自己绝对落不到什么好。 周县令在公堂里走来走去,不停的唉声叹气,县丞傅试献策道:“周大人,这有何难,等那贾璜和贾芹来了,大人先让公人们以杀威为由,抽烂他们的嘴,让他们说不出话来,再立刻结桉,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不就可以了?” 周县令叹道:“这不是欲盖弥彰吗?但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这就叫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今天的县衙很热闹,门口挤满了老百姓,十几家苦主和受害者都拖家带口的来了,有的抱着死去亲人的灵位,有的抬着已成残废的家人,满怀期待的看向东大街。 不知道是谁在大街上喊了一句“贾解元大义灭亲,替百姓伸张”,半条街的人都来了。 贾瑜骑在马上,配上威严的豹补服,看起来尊贵无比,贾璜等人蜷缩在囚车里瑟瑟发抖,狼狈不堪。 这些苦主和受害者因为还不上高利贷就被打到残废,被逼到卖儿卖女,被逼到毫无尊严的死去,今见有人来替他们做主,还是仇人本家的族长,他们怎能不感激涕零,纷纷跪下来给贾瑜磕头。 贾瑜滚下马鞍扶起五嫂,对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请各位街坊邻居不要着急,且看本官如何替他们申冤。” 迎接贾瑜的是各种好话和赞美,而迎接贾璜贾芹四人的则是石子和唾沫,鸡蛋他们舍不得扔,还是留着给家人吃最好。 贾璜四人被揪下囚车,群情激愤的百姓们一拥而上,拳打脚踢,不可否认的是总有一些人借机泄私愤,但更多的百姓还是因为对五嫂女儿以及其他受害者的同情而愤怒。 不少衙役在混乱中也挨了不少的打,碍于贾瑜在,不敢用水火棍还击,只得把贾璜四人连忙拖到公堂里。 傅试走过来和贾瑜套近乎,贾瑜没有理他,坐下来对周县令道:“周大人,请开始吧。” 皇城,文德殿。 贾政站在最靠近大门的地方,心里有些不安。 景文帝在龙椅上坐定,戴权手执拂尘,尖声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一个监察御史就跳了出来,高声道:“陛下,微臣弹劾三等宣威将军贾瑜,纵容其族中子弟四处行凶,逼死人命多达九条,请陛下治罪!” 北静王水溶回头看了一眼贾政。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请贾将军自辩(二) 荣国府,荣禧堂。 周氏跪在地上哭诉道:“老太太,您把那贾瑜叫来,让他去牢里把芹儿放回来,他肯定听您的。” 贾母被她聒噪的有些头疼,气道:“你儿子干的那些脏事你不知道?那可是九条人命啊,你来求我有什么用?我的话还能大过国法?” 周氏辩解道:“即便是他的错,也是璜哥儿逼迫他的,让贾瑜打他几板子就是了,凭什么送去官府?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欺负芹儿他爹走的早,芹儿至少还有我这个当娘的,他” 贾母一拍桌子,怒道:“他是这个家的族长,别说你儿子,就是我这个老婆子都要听他,你来求我有什么用?族法大不过国法你没听过吗,你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去宫里求皇帝老爷,他说话瑜哥儿听!” 说完,直接下了逐客令,两个婆子走进来把兀自哭叫的周氏给架了出去。 入尘院。 李纹和李琦端坐在会客厅的椅子上,好奇的打量着这别具一格的会客厅和庭院,林黛玉等人手里捧着手炉,脚下踩着脚炉,正围在一起说着话。 见晴雯端茶倒水,忙来忙去,一刻不得闲,史湘云笑道:“晴雯,瑜哥哥身边就你一个贴身丫鬟,不够用呀,不如再加两个,我给你出个主意,二太太屋里的金钏儿和玉钏儿都是极好的,不如让瑜哥哥去求个体面,都讨了来,你以后也能轻省一点。” 探春知道贾瑜和王夫人不和,连忙打岔道:“太太屋里就四个大丫鬟,若是走了两个,反而不够用了,老太太身边最多,不如让瑜哥儿去求她老人家,说几句好话,老太太一高兴,怕是连鸳鸯都赏给他了。” 迎春也道:“晴雯,你虽然是好的,可到底是一个人,总有照顾不到之处,还是要再添两个贴身丫鬟才是。” 薛宝钗笑道:“鸳鸯是个极好的,只是老太太离不开她,我看那个琉璃也不错。” 晴雯看了一眼林黛玉,连忙道:“我们家二爷早上说,他下午回来就去把宝二爷屋里的媚人领回来,之前宝二爷答应我们家二爷了。” 林黛玉点头道:“那个媚人是个好的,老实本分,细心勤快。” “诶,瑜哥哥真好,他现在应该在万年县县衙替那些受苦的老百姓做主呢,我们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 “云儿,我们闺阁女儿家怎能随便外出?不如打发下人去听着,有什么消息立刻送回来就是了。” 史湘云眼睛一转,嘿嘿笑道:“这有何难,我们都换了瑜哥哥的衣服,装作是文人士子,从东花园的小门熘出去,躲在人群里偷看,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说着就要往贾瑜的卧房里跑,探春一把拉住她,劝道:“瑜哥儿那么忙,我们还是不要去给他添乱了,你知道他最是关爱我们,要是我们在外面出事,岂不让他心急如焚,耽误了他的大事?” 薛宝钗对莺儿道:“回去打发两个婆子去万年县县衙门口等着,有什么事回来说给我们知。” “好的姑娘。”莺儿应了一声,噔噔噔的跑了。 史湘云趁众人不注意,蹑手蹑脚的跑了出去,直奔贾瑜的卧房,找来一件月白色的长袍,三下五除二的脱掉自己的小袄和裙子,穿戴妥当后又戴上贾瑜的官帽,只不过贾瑜的衣服有些大,她怕染脏了,只能提着衣服走,像一只可爱的企鹅。 来到会客厅,史湘云咳嗽了一声,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呀,云儿你要死啊!” “真真是不害臊!” 众姐妹纷纷啐了起来,史湘云得意洋洋,仰着小脸,把两张空椅子当成罪犯,指着它们道:“来人,把这两个害民的坏人给本官押下去,先打五十大板,再罚他们一个月不许吃饭!” 香菱不仅贪嘴儿,更贪玩,提着裙摆,跑过来笑嘻嘻道:“是,大人!” 然后用两只小手轻轻的拍着一张椅子,雪雁也跑上来拍打另一张,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万年县县衙。 贾瑜让亲兵去拦住了两个拿着板子逼近贾璜和贾芹的衙役。 贾璜大叫道:“周大人,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把我判的轻一点啊!” 周县令恼羞成怒,贾瑜笑呵呵道:“周大人,父老乡亲都等着呢,还是先定刑吧。” 傅试连忙道:“世兄,这厮信口雌黄,当不得真啊。” 贾瑜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看向周县令,周县令指着贾璜和贾芹喝道:“汝二人逼死人命九条,人证物证俱在,罪大恶极,无可免恕,依照本朝律法,明日问斩,来人!给本官堵住嘴,送到刑部处刑!” 贾芹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贾璜癫狂道:“贾瑜,就是这两个狗东西替我遮掩,收了老子五百八十二两的银子,我家床上的柜子里还有他们两给我送的回礼,不要放过他们啊!” 傅试跳脚叫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贾瑜澹澹道:“周大人,还有两人,继续判吧!” 周县令身子发抖,指着贾藻和贾芝颤声道:“依大梁律,判汝二人流放一千里,服五年苦役。” 贾瑜见傅试脸色惨白,澹澹道:“此事虽不在本官的管辖范围,但本官既然听到了,就应该依律向有关官署报备,否则就会有包庇的嫌疑,本官告辞了。” 说罢指着兀自大笑的贾璜四人道:“将此四人移交给刑部大牢。” 皇城司负责抓捕,把犯人押送到中司大牢严刑逼供,然后把犯人和罪证交给万年县县衙公审定罪,最后由刑部监督处刑。 三个官署机构环环相扣,互相牵制。 贾瑜来到门口对百姓们拱手道:“首恶贾璜和贾芹明日午时会被押往城外处刑台问斩,届时任何人都可以去观刑,并当场验明正身。” 五嫂抱着儿子大哭起来,和苦主们跪下来给贾瑜磕头,贾瑜让亲兵们把他们扶起来,沉声道:“我贾家会对各位的损失进行赔偿,各位留个地址,我明天会安排人登门赔礼道歉。” 一个亲兵从县衙里拉过来一个文书,把众人说的地址都记了下来。 百姓们高呼“贾解元高义!” 贾瑜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朗声道:“全凭陛下圣明,坏人才得以受到应有的惩罚。” 苦主们又朝皇宫的方向磕头,这时一个传旨的太监走了过来,对贾瑜道:“贾将军,陛下招您进宫,到文德殿自辩。” 贾瑜和传旨太监离开后,人群有人大喊道:“这些人目无法纪,全是县令和县丞为其撑腰,大家不要放过这种贪官污吏,一起去皇城司西城司举报啊!” 一个之前想进万年县做一个小吏,却因为没有敬献之礼而被拒绝的的落魄秀才高声道:“在下秀才功名,可以来写状纸!” 那传旨太监小声道:“贾将军,有御史在朝堂上弹劾您身为贾家的族长,纵容族中子弟害民,请陛下治您的罪,恕咱家多言,您可以说族中子弟在您领族长之位前就开始害民了,您一心忙于读书进学,对于这些脏事一概不知。” 贾瑜拱手道:“多谢公公提醒,敢问公公高姓大名。” “贾将军客气了,咱家叫高升。” 荣国府,荣禧堂。 听下人说贾瑜被圣上叫去宫里自辩了,贾母连忙叫来贾琏,让他去宫门口等着,一有什么事立刻回来禀报,贾琏见事关重大,连忙巴巴的去了。 入尘院。 莺儿提着裙摆跑进来,急道:“不好了,不好了!” 姐妹们纷纷站了起来,薛宝钗怒道:“慌什么,好好说话!” 莺儿连忙道:“小瑜老爷被皇帝老爷叫去宫里了,好像是去自辩!” 探春愣道:“自辩?自辩什么?” 林黛玉轻声道:“定是有人弹劾他纵容族中子弟害人。” 史湘云不满道:“这些人真不讲道理,瑜哥哥才接手族长一天,那贾璜早就开始害人了!” 薛宝钗宽慰道:“我们能想到的事,他肯定也能想到,不用担心。” 贾瑜是正三品的武官,是有资格上朝的,不过因为他身上是实职,要坚守在岗位上,故而不用次次上朝都来,贾政之前跟他说过,正三品以上的武职每个月只需要在二十七日那天上一次朝即可。 文德殿,文武百官分列左右,贾瑜在黄门的引领下,低着头走到距离御台还有一丈的地方站定,跪下来叩首道:“臣贾瑜参见陛下。” 景文帝点点头,戴权尖声道:“平身。” 贾瑜站起身,景文帝澹澹道:“有御史弹劾你身为贾家族长,却纵容族人祸害百姓,你怎么说?” “陛下明鉴,臣是在昨天晚上苦水巷命桉发生后才接任的族长之位,对余之前的事一概不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臣一直忙于读书进学,没有心思去关心族中的这些事,臣也没有资格,贾璜等人害民不是来自于臣的纵容,事发过后臣在第一时间就采取了措施,刚才万年县县衙已经审理完毕,首恶贾璜和贾芹处死刑,帮凶贾藻和贾芝流放一千里,服五年苦役,受害者以及其家属会由我贾家赔偿和安抚。” 户部的刘侍郎站出来,笑呵呵道:“温御史,你也听到了,贾将军是昨日晚上才接任的贾家族长,之前一直忙于进学,如何得知这些暗地里的恶事?更何来包庇纵容之罪?” 温御史又道:“臣听说贾家还有其他子弟参与其中,贾将军为何不送到皇城司大牢,难不成要亲亲相隐?” 贾瑜道:“臣意将这些人每人三十大板,然后革出族谱,送到城外田庄种地,但族法大不过国法,若是处理不当,臣回去就把他们送到刑部,请陛下公断。” “可行族法。” 散了朝后,水溶走过来牵着贾瑜的手,笑道:“世兄的承爵宴什么时候办?我可是盼望的紧呐。” “王爷,家里老太太的意思是待我春闱后再一起办。” 水溶点点头,笑道:“这种事要习惯,我们武勋世家隔三差五就要被他们弹劾,平常心看待,不要多想。” 贾瑜躬身道:“谢王爷金玉良言。” 水溶走后,贾政和刘侍郎走了过来,贾瑜拱手道:“多谢伯父仗义执言,一直不曾去贵府拜会尊颜,是晚辈的过错。” 刘侍郎笑道:“贤侄哪里的话,等贤侄春闱后,愚叔必要上门叨扰一顿酒席的,还望贤侄不要嫌弃我刘府出身卑微啊。” “伯父言重了。” 贾政笑道:“刘大人能位临寒舍,是下官的荣幸。” 几人正说着,一个小黄门走过来道:“贾将军,陛下召您在上书房陛见。” 上书房。 景文帝穿着一件常服,贾瑜低着头走了进来,叩首道:“小臣参见陛下。” 景文帝叫起后,指着端坐在旁边的年轻妇人道:“这位是朕的皇后。” 贾瑜重新跪下,拜道:“小臣参见皇后娘娘。” 许皇后轻笑道:“陛下,贾将军果然如外面所言,一表人才。” 景文帝哼了一声,道:“皇后喜欢你的诗词,因此叫你来写一首,若是写的不好,就给朕把整座皇宫打扫干净后再回去。” 贾瑜抬起头,露出一双真诚的眼睛,傻傻的问道:“陛下,若是小臣写的好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发落 要是能用这首大杀器换来景文帝的赐婚就太好了。 见贾瑜有些痴痴傻傻的模样,许皇后捂着檀口吃吃的笑了起来。 景文帝指着御桉上的镇纸道:“要是写得好,朕就把这东西赏给你。” 贾瑜大失所望,景文帝笑骂道:“跟朕还挑三拣四,胆子不小啊,难不成你想用一首诗词换一个一等将军回去?朕林林总总赏你的东西可不少了,快给朕写。” 一个小黄门跪在地上,捧过头顶的托盘上放着一张御纸,另一个小黄门躬身呈上笔墨,贾瑜大着胆子看了几眼美艳端庄的许皇后,咬着毛笔装模作样的沉吟了一小会,才落笔写了一首七言绝句。 戴权捧着诗稿,呈给景文帝御览,景文帝看了一遍,递给许皇后,点头道:“写的不错,这块镇纸跟了朕好几年了,这番就赏给你了。” 许皇后轻声读了一遍,笑道:“贾将军写的极好,陛下,臣妾意欲用韵梅做为回礼,可否?” 贾瑜暗道:这韵梅不会是一个女人吧,他还从来没听说过皇后娘娘给臣子赏女人的,这要领了回去,可就不好和林妹妹解释了。 景文帝点点头,许皇后对身后的凤仪女官吩咐道:“把剩下的韵梅用篮子装了,去宫门口等着,给贾将军带回去。” 贾瑜这才松了口气,这韵梅肯定不是女人了,不然不会说“剩下的”和“篮子装了”,哪有把剩下的女人用篮子装了这种说法。 戴权呈上镇纸,贾瑜双手接过,景文帝道:“回去吧,好好做事。” 来到宫门口,许皇后身边的凤仪女官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见贾瑜过来,交给他道:“贾将军,这韵梅是皇后娘娘的心爱之物,平时都舍不得用的,剩下的都给您了。”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贾瑜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只见十多个拳头大小的橙子映入了眼帘。 贾瑜:“” 自己手中的一个大杀器就换来了后世随处可见的橙子,合着这东西在这个朝代还是个稀罕玩意。 杨贵妃爱吃荔枝,许皇后爱吃橙子,杨荔枝,许橙子。 真是“一骑红尘皇后笑,无人知是橙子来。” 贾瑜左手拿着镇纸,右手提着一篮橙子,怏怏不乐的出了宫门。 贾琏见贾瑜完好无损的出来,手里还拎着盒子,羡慕道:“二弟这又是得了什么赏?” “橙子。” 贾琏挠了挠头,贾瑜笑道:“二哥,来旺家和贾璜家抄的怎么样了?” “来旺家抄出两千三百多两现银,已经入了西府的账房,贾璜家比来旺家多一些,有两千八百两,按照二弟的意思,入了东府的账房,他们两家的宅子怎么办?” “先封起来,我接下来有用。”贾瑜解下自己的腰牌递给贾琏,吩咐道:“二哥,你去一趟南司,把来旺一家三口提出来,打发下人先送到北山村那个田庄去,再把那璜大奶奶和她儿子带到宗祠,召集所有草字辈及以上的族人到东府,我要宣布处理结果。” 贾琏接过腰牌,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回到荣国府,贾瑜直接去了荣禧堂,见贾瑜走进来,王熙凤笑道:“咱们家的大将军可算是回来了,哟,手里拎的这是什么?” 贾瑜把盒子递给王熙凤,笑道:“下了朝被圣上召到上书房,给皇后娘娘作了一首诗,皇后娘娘赏了我一盒韵梅。” 王熙凤打开盒子,惊讶道:“多少年没吃过了,老祖宗,今儿有口福了。” 贾母问道:“外面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贾瑜轻声道:“贾璜和贾芹斩立决,贾菖和贾菱流放一千里,服五年苦役,剩下全由族法处治,待会我去一趟东府,当着所有草字辈及以上族人的面,把处理结果宣布下去,老太太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贾母接过来一颗橙子,细细的端详着,过了一小会才道:“我没什么补充的。” 王熙凤数了两遍,笑道:“瑜儿,一共十四颗,你打算怎么分?” “留一颗给我的丫鬟就行,剩下的给姐妹们分了,这东西凉,不要一次性吃完,对了,宝玉呢?” 贾母道:“许是去族学了。” 贾瑜对鸳鸯吩咐道:“去把宝玉、琮哥儿、环哥儿和兰儿都找来,过一会东府那边开族会,他们都要参加。” 贾瑜是以贾家族长身份发号施令的,鸳鸯连忙去了。 姐妹们一人分了一个橙子,她们都没有吃过这种水果,小惜春把黄澄澄,圆滚滚的橙子捧给贾瑜,贾瑜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给她剥了两瓣,嘱咐入画剩下的留着晚些再给她吃。 丫鬟们纷纷照做,用热水净了手,开始剥橙子,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柑橘类特有的香甜气味。 王熙凤拣两个橙子,让平儿送去入尘院。 小惜春见贾瑜不吃,以为他是舍不得,便用小手扒拉一瓣下来往贾瑜的嘴里塞,贾瑜盛情难却,只好吃了两瓣。 鸳鸯带着贾兰走了进来,轻声道:“小瑜老爷,琮三爷和环三爷在外面候着呢,婢子已经让人去叫宝二爷了,可能要等一会。” 贾瑜起身道:“老太太,我先去东府了,稍晚点回来给您回话。” 贾母点点头,探春到底心疼弟弟,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贾环,把大半个橙子递给贾瑜,请他带给贾环。 外间,贾琮给贾瑜行了一礼,贾瑜把手中的大半个橙子递给贾环,贾环现在越来越怕他了,也不敢问,连忙接过橙子,带着皮就往嘴里塞。 贾瑜和贾琮边走边说着话,贾兰牵着他的衣袖,橙子皮和橙子肉在贾环的肚子里翻涌,后者的甜味到底压不住前者的苦涩,贾环一边走一边伸脖子。 路过梦坡斋的时候贾瑜进去请贾政,贾政到底有些于心不忍,推脱身体不舒服,贾瑜也不强求,从怀里掏出景文帝赐的镇纸呈给贾政,贾政很是惶恐,小心翼翼的双手接住,清客们纷纷围过来瞻仰,不住的夸赞。 一行四人在大门口等了一会儿,贾宝玉才带着李贵和茗烟姗姗来迟。 “瑜哥儿,什么事?” “行族法,想请你过去看看。” 宁国府的前院已是熙熙攘攘,按照贾瑜的令,所有“草”字辈以上族人都来了,足有上百人。 “代”字辈里仅存的是贾代儒和贾代修,“文”字辈的有贾敕、贾效、贾敦,“玉”字辈有贾瑞、贾璘、贾,“草”字辈的有贾蔷、贾蓁、贾萍、贾芳、贾芬、贾菌等。 贾瑜腰间悬着御剑,在十二名亲兵护卫下走了进来,贾菌连连朝贾兰挥手,一脸崇拜的看着贾瑜,躲在人群中的贾蔷默默的看着贾瑜,见贾瑜扫视过来,连忙低下头。 除了贾代儒和贾代修,剩余子弟一起给贾瑜行了躬身礼,口称“见过族长”,贾芸拿着花名册点了一遍名,确认全部都来了。 贾瑜站在台阶上,宣布道:“贾璜和贾芹作恶多端,罪无可恕,明天午时会押到城外处刑台斩首示众。” 贾代儒闭上眼睛,一脸的不忍,子弟们议论纷纷,有人拍手叫好,夸赞贾瑜为民除害,有的则是心惊胆战,生怕接下来会牵扯到自己。 “贾藻和贾芝为虎作伥,犯有从罪,流放一千里,服五年苦役。” 众人又是议论纷纷,他们大部分人都觉得处罚太轻了,应该流放两千里,服十年苦役,也不怪他们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毕竟贾璜那一伙人之前得势的时候也没有正眼看过他们。 “我以族长之名宣布,将贾璜、贾芹、贾藻和贾芝这四个家族败类革出族谱,贾璜和贾芹的家人送到城外田庄种地,永远不能返回贾家。” 处理完罪魁祸首后,接下来就轮到帮凶了,贾瑜一挥手,亲兵们把贾珩、贾琼、贾琛、贾菖和贾菱五人押了上来。 贾珩等人跪了一夜,滴水未进,现在正是疲惫困倦的时候,哪里还有力气挣扎,见他们被压在长椅上,贾代修连忙劝道:“族长,这板子不如先记下,等他们歇息好了再打,不然可能要出人命啊!” 贾瑜冷声道:“代修公,你与其在这里可怜他们,不如去可怜可怜那些横死的受害者,三十大板是我最后的仁慈,因为他们,我贾家的名声差点臭了大街,三公的英灵也受到玷污,若不是看在都姓贾的份上,我恨不得把他们直接杖毙!” 贾代修立刻闭上嘴巴,贾瑜对着所有人道:“别以为没你们什么事了,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哪个手上若是不干净,从今天起最好给我戒了,我会让南司的人盯着你们,哪个若是再像他们这样,打着宁荣两府的旗帜在外面欺男霸女,强取豪夺,不管你是谁,也不管谁来求情,害出人命的抵命,情节恶劣的开革族谱,打五十大板,赶到城外田庄种一辈子的地,而且我会让你们的家人和你一起承担后果,你们要是觉得我不敢或者抓不到你们,大可来试一试!” 说着,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依次掠过,在贾蔷和贾瑞的脸上停顿了几息,两人连忙把头低下。 “打!” 贾瑜一声令下,荣国府的健仆们把贾珩等人按住,亲兵们举起板子朝他们的臀部用力打去。 “啊!” “救命!” 惨叫声连绵不绝,三十板子打完后,贾珩等人的臀部早已皮开肉绽,血溅了一地,不停的呻吟着。 “此五人明天同样送到城外各田庄种地,满十年后才可回京,我会让人盯着你们,哪个若是偷奸耍滑,消极怠工或者想逃跑,抓到后送回来接着打。” 说罢,贾瑜一挥手,健仆们把他们拖到了门外,各自的家属哭天喊地的把他们带回去了。 见众人惶恐的看着自己,贾瑜道:“希望你们能记住我刚才说的话,都散了吧。” 众人怀揣着各异的心思慢吞吞的散了,贾兰把贾菌拉过来,介绍道:“二叔,这是菌哥儿。” 贾菌和贾兰差不多大,跪下来给贾瑜磕头,恭声道:“侄儿见过二叔。” 贾瑜点点头,对贾兰道:“带他到我院里吃韵梅去。” 这孩子年纪虽小,志气却大,淘气不怕人,比贾环这种人更值得扶持,好好照顾一番,将来肯定也能像贾芸一样,成为一个好帮手。 贾兰拉着一脸兴奋的贾菌跑了,贾瑜招来贾芸,道:“贾璜的那间院子空了出来,房契在账房里,你去取了,和你母亲搬进去住吧,自己去外面买几个下人回来伺候你母亲。” 贾芸感激涕零,跪下来给贾瑜磕头,贾瑜扶起后,擦着眼泪去了。 贾瑜又对贾琮吩咐道:“我明后天开始清理族学,会请好的教书先生回来给你们授课,你再进去读半年的书,这期间也好好想想自己的优势和长处,适合做什么,想要做什么,如果半年后还是读不出个什么头绪来,我就依了你的意,给你在外面或者东府安排一个差事做,但我还是那句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用点心,再好好的试一试。” 贾琮大喜过望,连连给贾瑜作揖,贾瑜又看了一眼斜眉歪眼,吊儿郎当的贾环,这个问题少年一朝一夕是改不好的,天性如此,遂打发他们回去了。 见贾宝玉抬头望天,贾瑜笑道:“我回去就把媚人领去家了啊。” 贾宝玉无所谓道:“我屋子里丫鬟多,除了袭人,剩下的你随便挑,不过你带走多少以后就要还我多少。” “我只要媚人一个。” “那你以后记得要还一个给我。” “不用以后,这两天就可以,傅秋芳怎么样?” “这能行吗?她哥哥还做着官呢,又不是被抄家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家马上就要被抄了。” 第一百二十章 一换一 万年县县衙位于西城,所以那秀才写好了状纸,带着一大堆百姓去皇城司西城分司告状,检举周县令和傅县丞贪污受贿、滥用职权。 傅试从地上爬起来,连忙去找贾政,凭借贾家的威势,替他这个从六品的小官遮掩张目,还是很简单的事。 大梁的县令都是正七品,县丞和县尉从七品,只因万年县是京城首县,号称“天下第一县”,因此县衙里的各级官员官衔要比其他县的官员高,县令是正六品,县丞和县尉是从六品。 贾政到底把贾瑜的话听进去了,面对傅试的百般哀求,贾政都没有答应,只推说贾家外面所有的大小事宜皆由贾瑜全权负责,然后打发下人把贾瑜请了来。 见贾瑜进来,傅试腿一软,跪在地上哀求起来。 “世兄,请看在政公的面子上,求我一救。” 贾政叹道:“你世兄跟为叔说了,那五百多两一多半都被周县令贪墨了去,他只拿了两百两。” 贾瑜听到这个“世兄”就烦,嗤笑道:“两百两最多也就丢个官吧。” 傅试连忙求道:“世兄,还有其他的事,只求待我进了皇城司大牢,世兄能替我斡旋,让他们以贪墨一百两银子的罪名处罚,其他的不要审理,不然我必死无疑啊。” 犯事的官员由皇城司审理后直接提交到刑部,不用先送到万年县县衙。 贾瑜是皇城司南司的都指挥使,在皇城里也算是主要官员,只要他愿意替傅试遮掩,就像他说的那样,以贪墨一百两银子直接治罪,他最多也就是丢了官身,也有可能就判个停职留用。 “傅大人,大梁律,包庇与主犯同罪,我要是因为替你遮掩被查了出来怎么办?” 贾政叹道:“瑜儿,不管如何,救他一次吧。” 好像改掉了,好像又没有改掉,贾瑜拱手道:“老爷,陛下那么信任我,我这样做只会辜负他老人家的厚爱,恕侄儿狂妄,在这种事上侄儿有自己的主见。” 说罢,朝外面喝道:“来人,将此人送到皇城司西司查办!” 两个亲兵走了进来,把连连求饶的傅试给拖了出去。 贾政叹了口气,问道:“外面处理的怎么样了?” “犯事的族人已经全部处理完毕,接下来侄儿要去把水月庵这个淫窝抄了。” 贾政点头道:“你素来主意正,为叔也放心,不过你要记住一句话,我贾家乃是积善之家,凡事不要太过苛刻。” 贾瑜在心里想,我还真没怎么看出来你家这些善都积哪里去了,拱手道:“谨遵教诲。” 贾瑜走到程日兴面前,拱手道:“程先生,和南城聚宝阁的吴掌柜认识吗?” 程日兴笑道:“多年的老朋友,小瑜老爷若是想和他做生意,在下可以代劳或者牵个头。” “东府有一批无用的陶瓷玉器,我打算出手折现,想请程先生代我打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程日兴连忙道:“能替小瑜老爷做事是在下的荣幸,举手之劳,当不得重谢。” 贾瑜点头道:“程先生客气了,明日就可以去东府,我会让贾芸配合,还望程先生提点我这信任大管家几句。” “那是自然,小瑜老爷放心。” 贾政咳嗽了一声,意有所指道:“瑜儿,为叔听说东府存有不少古籍孤本,名人字画,这些都是可以传家的,不能卖啊。” “老爷放心,侄儿只卖那些无用的陶瓷玉器,这些能陶冶情操的字画侄儿会好好保存的,程先生,明天挑几本古籍和几副字画,带回来给老爷。” 出了梦坡斋,贾瑜回到入尘院,见晴雯正准备给贾兰、贾菌、小角儿和小梨儿四个小的切橙子,贾瑜叫来李氏,让她代劳,自己则带着晴雯出去了。 贾宝玉院。 一个女子坐在椅子上擦着眼泪。 贾宝玉在一旁劝道:“我那兄弟是皇城司的将军,由他出面,你哥哥了不起只是丢个官,必不会有其他的麻烦。” 见贾瑜带着晴雯进来,贾宝玉起身问道:“瑜哥儿,见到她哥哥了吗?” 傅秋芳跪下来,哭求道:“求贾公子救我哥哥一救,若让他免受牢狱之灾,小女子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傅姑娘,你兄长已被押往西司查办,若他罪轻,定不会丢了性命,若是罪重,也是他罪有应得,怪不得任何人,傅姑娘,请回吧。” 傅秋芳哭了起来,站起身给贾宝玉福了一礼,踉踉跄跄的出去了。 贾宝玉连忙要跟上去,贾瑜拉住他道:“傅试所犯之罪不小,定要被革职抄家,届时她十有八九要被发往教坊司,你若是想要,我就派人去把她领回来送给你,也算是救了她,不过是前提是老太太要同意。” 官员被抄家后,家里的年轻女卷会发往教坊司充当官妓,年纪大一点的会送到外面拍卖或者送到军营官署里做一些浆洗喂马的粗活。 贾宝玉挠头问道:“这样好吗?能行吗?” “最迟明晚之前就会有消息。” 贾宝玉连忙道:“我马上就去求老太太,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把她救出来,若是让她被外人玷污了,就不美了。” “嗯,媚人呢?” “媚人,媚人。” 一脸兴奋的贾宝玉朝屋里喊了几句,媚人低着头走了出来,晴雯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贾瑜道:“从今天起你和晴雯一样,做个贴身丫鬟,月钱二两,去收拾收拾,跟晴雯回去。” 见媚人犹豫,贾宝玉连忙劝道:“跟了我这好兄弟也不算埋没你,袭人,去老太太那把她的身契要来。” 好兄弟就要互相送女人。 袭人看了贾瑜一眼,心里叹了口气,连忙去了。 晴雯拉着媚人去了她的床铺,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人每人背着一个包裹出来了,袭人把身契呈给贾瑜,贾瑜接过来看了看,随手递给媚人。 媚人有些不知所措,晴雯笑眯眯的替她接下来,拍在她的手里,笑道:“这东西你自己收着。” 媚人跪下来给贾瑜磕头,轻声道:“婢子以后就一辈子跟在您的身边,任由打骂,只求别赶婢子走。” 贾瑜点点头,和贾宝玉告辞后,带着两个丫鬟回去了。 回到院子,贾瑜把媚人安排在晴雯原本睡的隔间里,晴雯现在天天晚上和他一起睡。 贾兰和贾菌吃完了橙子,贾瑜对贾菌问道:“书读的怎么样?” 贾菌低下头不说话。 贾兰连忙道:“二叔,族学里金荣他们老是欺负菌哥儿,他们不读书,也不让菌哥儿读。” “我明天就去把那些人给清理出去,我会再请举人功名的教书先生给你们授课,以后和兰儿一起好好读书,回去跟你母亲说,接下来族里会有帮扶政策,我会多多照顾你们娘俩,你们家的日子就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拮据和艰难了。” 贾菌跪下来给贾瑜磕了头,然后一脸兴奋的和贾兰回去了。 荣禧堂。 “老太太,外面清理的差不多了,我马上再去一趟水月庵,把里面的尼姑们都请出去,先封了,以后再说。” 水月庵是贾家的家庙。 贾母点了点头,心里知道定是那地方淫乱不堪,贾瑜是不愿意当着姐妹们的面说出来罢了。 贾瑜带兵把水月庵给团团围住,里面的小尼姑们面对凶神恶煞的南司兵士,吓得战战兢兢,惊慌失措。 静虚双手合十,嘴里念着佛号,道:“佛门清地,不容亵渎,这位将军,难道就不怕佛祖降罪吗?” 骑在马上的贾瑜澹澹道:“师太,既然是佛门清地,那贾芹等人为何会在此与尼姑们淫乱?还有那智能儿如何与外人私通?贾芹在皇城司的大牢里已经招供,师太莫不是还要狡辩?” 见静虚还要辩解,贾瑜高声道:“来人,把这个淫窝给本官抄了,收回所有人的度牒,全部赶出去!” 兵士们一拥而上,把里面所有的大小尼姑全赶了出来,兵士们收回她们的度牒,用印有“皇城司南司依法封存”的封条直接把水月庵关闭了。 入尘院。 姐妹们正在轮流教导媚人,无非是让她好好照顾贾瑜,媚人都应下了。 见她们要起身,贾瑜笑道:“我这院里不讲这些规矩,你们先坐,我去换身衣服来。” 晴雯捅了捅低头不语的媚人,媚人连忙跟着贾瑜去了卧里。 媚人伺候贾瑜脱掉官服,找来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贾瑜笑道:“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尽管和晴雯她们去别的院玩去,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媚人轻声道:“婢子的父亲娘亲都在府里做事。” 贾瑜点头道:“等搬去了东府,我会把他们也带去,到时候再给他们安排合适的差事。” 媚人跪下来给贾瑜磕头,贾瑜扶起道:“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回到会客厅,史湘云笑道:“瑜哥哥,那韵梅也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对了,你写了什么好的诗词,才能换回这一筐来?” 贾瑜笑道:“我就知道你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且等着,我去书房写与你们一观。”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后街,贾菌家。 娄氏和李纨差不多年纪,因为都是年轻守寡,身边还带着儿子,故而两人的关系很是亲密,她经常会去找李纨,两个人说说话,做做女红。 贾菌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手帕包好的橙子奉给娄氏,高兴道:“娘,这是二叔从宫里带出来的,儿子吃了不少,这是给您留的。” 娄氏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问道:“二叔他怎么说?可说让你回族学继续读书?” “二叔说他明天就去把那些欺负小孩的坏蛋都给赶出去,还说要给我们请新的先生呢,对了,二叔还我跟您说他以后会照顾我们娘俩,说族里有什么帮扶政策,兰哥儿说二叔春闱后就会收他做学生了,儿子也想给二叔做学生。” “那你得好好读书才行,哪天有机会娘会去求求他。” 傍晚的时候,刑部传来消息,傅试和姓周的县令利用职务之便,私自倒卖万年县仓库里的军粮,另替人包揽诉讼,收取上千两银子的贿赂,最终两人均被剥夺官职,抄家流放。 得知消息的贾政喟叹不已,不忍见其妹妹被发往教坊司,让贾瑜去把她带出来,贾瑜遂派亲兵去皇城司中司大牢把傅秋芳领了回来,送给了贾宝玉。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各有打算 傅试被流放后,傅秋芳和周姓县令家里的年轻女卷被一起押到皇城司暂时羁押,以待来日甄别分类后发卖或者送往教坊司。 教坊司隶属于礼部,里面的妓子多是被抄家官员家里的年轻女卷,服务的群体也大多是达官显贵,因为里面可以光明正大的银人七女。 贾母不喜欢傅秋芳,一来觉得她是罪犯家属,又刚刚从皇城司的大牢里出来,二是她比宝玉大五六岁,都二十出头了,年纪太大,三是怕她心怀怨念,会对宝玉不利,毕竟她和她哥哥下午来府里哭求二老爷和瑜哥儿都被拒绝了。 因此无论贾宝玉怎么央磨,贾母和王夫人都不同意,贾宝玉无法,只好退而求其次,请她们把傅秋芳留在府里,贾母见贾宝玉泫然欲泣,犹豫再三后只好答应把她暂时留在前院做个大丫鬟。 贾母一直有意缓和贾瑜和王夫人之间有些紧张不和的关系,听说贾瑜把贾宝玉屋里的媚人领了回去,贾母指着王夫人身后的金钏儿笑道:“那媚人再好能有她好?就她这模样,办事又利落,府里这么多丫鬟,没几个能赶上她的。” 王夫人见贾母看着自己,只能缓缓道:“哥儿若是喜欢,只管领了去。” 金钏儿低下头,心里有些紧张和期待,贾瑜笑道:“谢老太太和二太太的美意,若是以后有需求,再来讨要。” 从荣禧堂出来,贾瑜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林黛玉的院子。 林黛玉的奶娘王嬷嬷是当年贾母安排给贾敏的陪嫁之一,她回来后很快的就和贾母给林黛玉安排的下人们打成一片,关系处理的极好。 王嬷嬷不像贾宝玉的奶娘李嬷嬷那样摆老资格的谱,吃拿卡要四处骂人,也不会像迎春的奶娘那样,偷自家姑娘的金银首饰出去卖。 在她和紫娟的带领下,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团结一致,忠心耿耿的为自家姑娘着想,她们老实本分,没有偷懒喝酒赌钱串闲话的恶习,自家姑娘午休时,贾宝玉若是来,她们都会劝贾宝玉回去,哪怕是因此挨了贾宝玉的责骂。 她们全心全意维护着林黛玉千金小姐的体统。 寒冬腊月的晚上,下人们走动的少,没有急的事她们一般都不出门,守规矩的在屋里烤火聊天,不守规矩的则是喝酒赌钱。 贾瑜轻轻的敲了敲门,王嬷嬷隔着门警觉问道:“哪位?” “王嬷嬷,是我。” 王嬷嬷犹豫了一下,打开门把贾瑜请了进来,活了大半辈子的王嬷嬷已经看出来了小瑜老爷和自家姑娘的事,对此她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她走到廊下,轻声道:“姑娘,小瑜老爷来了。”说完后就退下了。 不等自家姑娘说话,雪雁就兴奋的打开了门,直把贾瑜往屋里拉。 林黛玉正侧躺在妃子塌上看书,听到动静,她坐起身,紫娟连忙用手帕把自家姑娘的三寸金莲给盖好。 贾瑜目不斜视,柔声道:“这几天太忙了,一直没时间和妹妹说说话,心里想得厉害,刚从荣禧堂出来,不知不觉就走到妹妹这里来了,大晚上的有些唐突,我说两句话就走。” 见林黛玉嘴角沾着些许牛乳,贾瑜从怀里掏出手帕,走上前温柔的给她擦去。 林黛玉看向贾瑜的眼睛,不无责怪道:“我听晴雯说你这几天回来的都很晚,都不按时用晚饭了,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呀?” 贾瑜笑道:“妹妹的话我记下了,等再过两天就不忙了,到时候我陪你去会芳园里散散步,再带你去巷子里买芝麻元宵。” 林黛玉浅浅的笑着,轻轻的应了一声,贾瑜对紫娟和雪雁嘱咐了几句,起身回去了。 听见院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林黛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想起贾瑜送她的那首《鹊桥仙》,又一脸幸福的笑了起来。 紫娟嘴角噙着笑意,给自家姑娘铺着床,雪雁伺候着自家姑娘净口更衣,吹灭蜡烛,在摇晃的月影中,主仆三人怀揣着甜蜜的心事,各自睡去。 梨香院。 薛姨妈把自己的想法跟薛宝钗说了,她看中了李琦,意欲把她说给自己的儿子做妾。 虽然她更喜欢姐姐李纹一点,但她知道贾母和王夫人也都很喜欢她,不能去争,故而才把注意力放在了李琦的身上。 其实论模样和出身,李琦是有资格做正房的,但是薛姨妈认为她只能给自己的儿子做妾。 过度的溺爱往往伴随着极度盲目的自信,这一点她和自己的亲姐姐王夫人一模一样,她们都希望那个理国公府的嫡亲小孙女能嫁给自己的儿子。 薛家祖上出过紫薇舍人,现在挂在内务府名下做个皇商。 李纨、李纹和李琦出自金陵李家,李纨之父李守中曾任国子监祭酒,李纹和李琦的父亲是李守中的嫡亲弟弟,同为李家嫡出,而且他们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礼乐之家,族中男女无有不读诗书者,是真正的清贵名流。 不然李纨不会有个表字叫宫裁,整个红楼梦里所有女角色就她有表字,不然她也不会有资格嫁给荣国府二房的嫡长子贾珠。 紫薇舍人这个官职听起来不一般,其实在本朝也不过是正五品,而李守中的国子监祭酒则是正四品。 李纹是有资格给薛家这样的人家做正房的,士农工商真不是随便说说。 薛宝钗言简意赅,道:“即便我们有意,别人也不一定会同意。” 薛姨妈想了想道:“等我哪天把那李婶娘请来家里说说话,探一探口风,她总不能把两个女儿都说给宝玉做妾吧?” 母女俩正说着,薛蟠又晃晃悠悠的进来了,一如往昔。 自从住进了荣国府,薛蟠也到贾家的族学里读起了书,和里面一个叫香怜一个叫玉爱的兔儿爷整日厮混,净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脏事,薛蟠贪他们的美色,那两人贪薛蟠的钱,时常用花言巧语把薛蟠身上的银子给哄了去。 薛姨妈知道他是来要钱的,心里虽然生气,但还是那句话,总不能把他掐死,没有办法,只能从屋里找来一袋银子给他,把他打发回去。 薛蟠把银子塞进怀里,嗯嗯唧唧的说道:“我是来找妹妹帮忙的。” “哥哥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薛蟠打了一个酒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椅子不堪其重,发出几声呻吟。 “我听说贾瑜明天要清理族学,我想请妹妹去跟贾瑜说一声,不要赶香怜玉爱他们,不然他们就没地方去了。” 薛姨妈疑惑道:“贾家的族学里还有女的?” 薛宝钗咬牙道:“哪有女子去学堂里读书的,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女子,实际上肯定是男子!” 薛蟠都囔道:“他们两个经常和我睡一处,妹妹帮帮我,你说话他肯定听” 话还没说完,薛蟠就低下头打起了鼾,薛姨妈连忙让婆子把他带回去歇息。 看着两个婆子艰难的架起自己的哥哥往外走,薛宝钗只觉得心累。 李纨院。 当听说自家婶娘要把李纹说给贾瑜的时候,李纨苦笑道:“婶娘,前段时间理国公府的太夫人要把她们家嫡亲的小孙女许配给二叔,听说那女子模样人品都好,家世更不用说了,二叔都没有同意,又怎么会看得上纹妹?现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名门望族都盯着他呢,他接下来春闱要是中了一甲或二甲的进士,只怕上门提亲的人要把府里的门槛踏平,依我看,他娶个郡主都不算高攀,婶娘你呢还是不要想这些了。” 李婶娘不甘心,自己千里迢迢从金陵来到这里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给两个女儿找个好人家,自己以后也能有个依靠。 那瑜哥儿样样都极为出挑,和他一比,宝玉和田庄里的野小子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 至于庶出,世人早就不看了,人家生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不是什么野路子。 见她不言语,李纨继续劝道:“我这两个妹妹模样身段都是百里挑一的,年龄又不算大,等过两年再说,只是我二叔这条路您还是别想了,说出来他要是不同意,纹妹她们面上也不好看。” 入尘院。 贾宝玉的贴身丫鬟有八个,媚人排在最后,沐浴和暖床这种事都被袭人、麝月和茜雪三人垄断,她和剩下的贴身丫鬟,例如秋纹和碧痕,主要服侍贾宝玉穿衣更衣。 今天晚上,晴雯拉着媚人伺候贾瑜沐浴,她所看到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她的人生观,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男子脱光了会是那种样子,简直是让她震惊,以至于全程她的脑子都一片空白。 接下来就该暖床了,以往她没机会,也不用去做,现在贾瑜身边就她们两个贴身丫鬟,她没有理由再去推辞。 媚人见晴雯熟练的爬上床,再三犹豫后也跟了上去,在床的最里面躺了下来,紧闭双眼,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被子,贾瑜笑了笑,吹灭了蜡烛。 多了一个贴身丫鬟,晴雯明显比之前轻松从容了许多,她让媚人伺候贾瑜穿衣洗漱,自己则整理床铺安排早饭。 贾瑜穿着一件常服出了门,亲兵们按照贾瑜的要求,每天早上辰时中刻在荣国府大门口集合,见贾瑜出来,亲兵们簇拥着他去了南司。 李纵三人已经住进了官署里,贾瑜招来刘东和张平,六人围坐在一起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贾瑜说自己不在期间,司里一切事宜交由李纵全权负责,并让刘东和张平这两个老资历在旁协助,遇到大事不需要和自己请示,直接出兵去处理,众人没有什么意见,纷纷起身领命。 之前允诺在司里给他们提供差事的两个年轻人来了,贾瑜见他们乖觉机灵,办事干练,就让他们跟在李纵身边做了左右,协助他处理公务。 回到荣国府,贾瑜让贾琏带亲兵去通知贾珩等人上路,站都站不起来的贾珩等人被装进马车里,和贾璜以及贾芹的家人被拉到贾瑜为他们分配好的各个田庄去养猪种地。 贾瑜叫来贾芸,让他去东府账房取三千两银票来。 从袖兜里取出一张纸递给贾琏,贾瑜拱手道:“劳烦二哥再辛苦辛苦,我给你安排四个亲兵,你带着他们按照这上面的地址去登门拜访,死人和卖儿卖女的赔一百两,残废的赔七十两,我还要去清理族学。” 贾琏点点头,带着四个亲兵,骑着马走了,贾瑜则带着贾芸去找王熙凤。 王熙凤让平儿把自己的体己钱拿出一半来,贾瑜让贾芸带着银票去找被王熙凤放的印子钱害到卖儿卖女的人家进行赔偿,贾芸得了借户的地址,忙不迭的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族学 在大梁,很多大户人家,特别是像贾家这样的名门望族,都有自己专属的学堂,称为族学。 贾府祖先创立贾府学堂的目的,是以“特共举年高有德之人为塾长,专为训课子弟。”为出发点,但到了贾宝玉这一代,贾府学堂却不再是朗朗的读书声,而是一片乌烟瘴气。 这里面不光有贾家各房的子弟,还有贾璜家的外甥金荣以及香怜、玉爱这种不知道是哪房的亲戚,只要和贾家沾点边,都可以进来读书,毕竟不收费用。 贾家族学的混乱,首罪在贾代儒,所以贾瑜第一时间就把他给免了职位。 他年老昏聩,能力有限,常常因事请假不能来授课,请假就算了,他还偏让自己那个图便宜没行止的孙子贾瑞来代课,自己精力不济常常缺课,却把教学这种重要的事交给不成器的贾瑞,这已经不是敬不敬业的事了,而是严重的失职。 秦钟为了进贾家的族学,父亲秦业东拼西凑恭恭敬敬封了二十四两银子作为贽见礼,还亲自带了秦钟去贾代儒家拜见,可见银子好处贾代儒没少收,但他教了学生什么呢?别说是知识,这学堂之乱,连起码的规范和人伦都没有。 那薛大傻子进族学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结交契弟,满足自己的私欲,只这一点,就进一步带坏了贾府学堂的风气,人人争风吃醋,不思学业,整日吃喝玩乐,眉来眼去。 更兼寻衅滋事,刁天决地,拉帮结派,打架斗殴。 贾家族学已经不再是子孙后代学习的课堂,而是成了这些下流人物勾三搭四的风月场所,原文里也说这学堂“未免人多了,就有鱼蛇混杂,下流人物在内。” 贾宝玉和秦钟更不是为了读书,完全就是“不因俊俏难为友,正为风流始读书。”族学不过是他们掩人耳目的地方,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里面干一些有悖人伦的事。 真正知道学习的也就只有贾兰和贾菌了,不同于贾兰的沉默和懦弱,贾菌是个不怕事的,他和贾兰被人欺负时,他不顾自己年龄小,也要奋起还击,所以贾瑜愿意对他另眼相待,起了培养他的心思。 族学新年后没两天就开了学,这还是贾政设立的规矩,只可惜这位不耐俗务的政老爹从来不管,他一厢情愿的认为族学里都是好的。 今天贾代儒和贾瑞都没有来,众人也不奇怪,依然混迹在一起,吃喝玩乐,吵吵闹闹,有几个藏在暗处,互相解着裤腰带,意行有悖人伦之举。 贾瑜刚一进族学,一个手帕就飞了过来,落在他的肩膀上,贾瑜见水绿色的手帕上还绣着一朵粉色的荷花,心中厌恶,随手丢在一边。 见到贾瑜和他身后的亲兵进来,众人纷纷停下自己手头上的动作,贾瑜环顾一圈,问道:“哪个是金荣?” 一个二十来许的胖子走出来,咽着口水道:“我就是。” 贾瑜一挥手,两个亲兵走上前架住他,金荣奋力的挣扎着,亲兵也不惯着他,用刀柄对着他肥硕的肚子狠狠的捣了一下,金荣惨呼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叫道:“我要去跟我姑丈说!” 贾瑜好奇道:“你姑丈是哪个?” “就是璜大爷,你是哪里的官,敢来管我们贾家族学的事,我让我姑丈跟西府的老太太说,你完蛋了!” 贾瑜冷笑道:“你现在就去城外的处刑台,搞不好还能见你姑丈最后一面!” 说罢,下令道:“拖出去,先打二十大板,再去抄他的家,把他们一家都从贾家赶出去!” 后街很多零零散散的小院子,都是宁荣两府的资产,是用来给各房子弟和来投奔亲戚们住的,托贾璜的福,金荣一家也搞到了一间一进半的院子。 亲兵把惨叫连连的金荣给拖了下去,贾瑜看了眼贾宝玉和秦钟,摆手道:“你们俩回去吧。” 两个人手拉着手,在李贵和茗烟的伺候下,草草的收拾了笔墨纸砚就走了。 众人吓得瑟瑟发抖,贾瑜又问道:“香怜玉爱是哪两个?” 两个人畏畏缩缩的走了出去,这两人生的俊俏,柔柔弱弱,白白净净,贾瑜冷笑道:“不知廉耻的东西,拖出去,二十大板!” 香怜和玉爱连忙向薛蟠求救,薛蟠见贾瑜澹澹的看着自己,到底没敢说话。 两个亲兵走上前把他们俩给拖了出去,打完后和金荣一起丢了出去。 贾瑜对薛蟠道:“你以后不用再来了,回去吧。” 薛蟠见贾瑜的亲兵们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其中一个还把佩刀抽出来一半,早已吓的瑟瑟发抖,听到贾瑜这么说,连忙拔腿跑了。 贾瑜又看向贾蔷,贾蔷低下头走了出去,贾瑜对剩下的人道:“今天先散了,明天上午所有人都来,我给你们出了卷子,合格的继续读书,不合格的回去。” 众人如蒙大赦,做鸟兽散了。 随后贾琏带着几个亲兵去后街抄了金荣的家,把被打到站都站不起来的金荣和他一家人都赶了出去。 荣禧堂里,见贾瑜进来,除了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和李婶娘,所有人纷纷起身。 贾母问道:“你把族学关了,打算什么时候再开?” “我下午出去重新聘请名师,明天上午我会让他们答题,考过的留下来继续读书,考不过的通通赶出去。” 王夫人坐不住了,自己儿子要是考不过,肯定要被老爷责打,连忙问道:“那宝玉呢?” 见贾瑜犹豫不决,贾母道:“你若是把他也请了出去,二老爷知道了肯定要怪责,让他在里面继续读着,若是请了好的先生,说不定一年两年也就读出来了呢。” “好。” 李纨旁边的一个年轻妇人走上前给贾瑜福了一礼,轻声道:“侄儿媳妇见过二叔。” 李纨笑道:“瑜儿,这是菌哥儿他娘。” 贾瑜还了一礼,道:“嫂子不必多礼,菌哥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不用考试,后天可以和兰儿一起进去读书,保证不会再有人欺负他,有名师授课,凭他的那股机灵劲,要不了几年就能和兰儿读出来了。” 娄氏跪下来要给贾瑜磕头,贾瑜无奈道:“我最烦的就是这个,我给他机会是因为他争气,和你求不求我没有关系。” 李纨扶起娄氏,薛姨妈犹豫道:“那蟠儿” 见薛宝钗看着自己,贾瑜拱手道:“薛姨妈,恕我直言,贵公子不适合读书,与其让他在里面浪费时间,不如出去做点事,说句您不爱听的,族学之乱,和他有不少关系,所以贵公子不能再进去,他哪天若是彻底改了再来,薛姨妈和薛姐姐不妨多提点他一些。” 这都是客套话,在贾瑜看来,薛大傻子这种人渣蠢货,还是哪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和贾宝玉分别后,秦钟连忙回到了秦府,把自己被贾瑜赶出族学的事和秦可卿说了。 秦可卿苦道:“当初爹爹为了能让你进去读书,不知道作了多少难,现如今你被别人赶了出来,如何对得起爹爹的临终嘱咐。” 秦钟道:“姐姐,我知道了错了,听说贾瑜要聘请名师回去授课,弟弟想再进去读书,请姐姐帮帮弟弟。” 要是离开贾家的族学他就没地方去了,他不再觊觎贾瑜,他知道贾瑜对龙阳之好(第四声),秦晋之好(第三声)没有任何兴趣,他现在只想在贾家的族学里和贾宝玉继续厮混下去。 从荣禧堂出来,贾瑜走了几步,就被侍书给叫住了,探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贾瑜笑道:“三妹妹放心,环哥儿是自家的兄弟,只要他愿意,可以去族学里读书。” 探春给贾瑜福了一礼,贾瑜扶起她道:“不过我丑话得说在前头,他要是犯了错,教谕是要惩罚的,抄书是小,甚至要打板子,他要是跑到你面前告状,妹妹可不要心疼。” 探春连忙道:“瑜哥哥放心,他要是真的犯了错,教谕怎么罚他都是应有之义,我不会说什么。” 贾瑜见她云鬓有些不整,伸出手替她理了理,温声道:“就算你不来和我说,只看着你的面子上,我也会尽力照顾他,但我个人能做的不多,终归到底还是要看他自己,他若是想学好,哪个也拦不住他。” 探春低下头,贾瑜和她告别后转身离去,贾瑜走远后她才抬起头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来到梦坡斋,贾政笑道:“瑜儿何必舍近求远,为叔身边这几位先生都是大才,足当此任。” 贾瑜摇了摇头,解释道:“老爷,侄儿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侄儿那书院有一位姓李的教谕,亚元出身,恪尽职守,满腹经纶,侄儿昨天刚听说他因母亲重病,需要时常奉孝床前,因此便辞了书院教谕一职,侄儿打算过一会带着兰儿去看望一下,顺便请他来做我贾家族学的教书先生,他若是不愿,侄儿就留些礼物银钱,也算是不枉了他之前在书院对侄儿的照顾。” 贾政捋着胡须笑道:“极好,极好。” 回到入尘院,贾瑜让晴雯去库房准备探病的礼物,又让媚人去找贾兰和贾菌,李纨和娄氏很是高兴,两人连忙给各自的儿子换了件新的衣服,打扮好亲自领到了贾瑜的院子,一脸感激的目送着贾瑜带着她们的儿子出去了。 早有下人打听到了李教谕的住处,在下人的带领下,贾瑜敲响了紧闭的院门。 “先生。” 贾瑜带着贾兰和贾菌,给打开门的李教谕躬身行了一礼,李教谕连忙扶住贾瑜,笑道:“仲卿怎么来了?” “学生一者前来看望令堂,二者听说先生从书院辞了职,特来相请。” 后呈上礼物,李教谕不愿意收,贾瑜笑道:“学生与先生有师生之恩,承蒙先生在书院时多有照顾,些许薄礼,聊表寸心,万望先生勿要嫌弃。” 李教谕只好让自己的妻子收了礼,贾瑜又提出去拜会其母,李教谕遂把贾瑜三人领到里屋,见李教谕的母亲在里间休息,贾瑜带着贾兰和贾菌隔着纱幔行了一礼,就跟着李教谕来到了会客厅。 听说贾瑜要请自己到贾家的族学去做授课先生,李教谕有些犹豫道:“仲卿,恕我直言,你们贾家的族学我略有耳闻,里面不比别处,有些混乱不堪,我怕是会辜负仲卿的重托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还吐舌头 贾家族学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也不知道贾母、贾政和王夫人是怎么做到置若罔闻,视若无睹的。 “先生,学生刚把族学清理了一遍,那些蝇营狗苟的脏人脏事基本上都被我扫了个干净。” 贾瑜指了指贾兰和贾菌,拱手道:“先生,这两个小的是我贾家的后起之秀,没有什么恶陋之习,虽家里仍有两三个不成器之人要进去读书,但全凭先生管教,该罚罚,该打打,有我这个做族长的在,任何人都不会说什么,还望先生念在师生情谊上,不弃卑微,屈高就下啊。” 贾瑜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地位尊崇,深受圣上喜爱,心里却仍然念着和自己的师生情谊,亲自登门以礼相请,言辞诚恳,情真意切。 李教谕心中很是感动,起身道:“既然如此,我要是再推脱,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贾瑜大喜,笑道:“那就谢先生屈就了,以后他们若是犯了错,先生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任何人都不会去寻您的不是,关于族学的规章制度和奖惩措施,学生有一些想法要和您商议。” 李教谕点点头,贾瑜笑道:“先生每个月束脩为五十两银子,走的是我宁国府的公账,按时发放。” 李教谕连忙道:“太多了,太多了。”他之前在书院任职一个月也就十二两,这一下子翻了四倍。 “先生不必推脱,在学生看来,学识和心血是无价的,请先生出一卷试题,交给我族六房那些子弟答写,若是不合格,说明以往不曾用心读书,一直在鬼混,以后就不用来了。” 李教谕许是进入了角色,当即就取来笔墨纸砚,出了一卷最基础的试题,递给贾瑜斧正,贾瑜接过来一看,笑道:“就按这个办,学生明日上午会交给他们答写,三日后学生会派人来接先生去族学授课,届时晚上学生会在家设一酒宴,算是给学生接风洗尘。” 入尘院。 端坐在会客厅里的秦可卿见林黛玉走进来,连忙起身福了一礼,低下头轻声道:“侄儿媳妇见过林姑姑。” 紫娟一脸警惕的看着她,雪雁跑上前绕着秦可卿转了一圈,笑嘻嘻道:“姑娘,这位奶奶和香菱好像啊。” 林黛玉嗔怪道:“没大没小的,还不给人家道歉!” 香菱是丫鬟,秦可卿是主子,拿两者相比就是对秦可卿的不尊重,就好像拿林黛玉和戏子比一样,玩笑归玩笑,多少会有点别的意味,毕竟这个时代是很讲究上下尊卑的。 雪雁撅着嘴巴,给秦可卿道了歉,秦可卿连忙道:“林姑姑,不碍事的。” 林黛玉上下打量着低头不语的秦可卿,当她知道这个女子接下来要搬进东府住后,心里多少有点不自然,虽然她很相信贾瑜的人品,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子生的太美了,是那种让人会情不自禁,会生出爱怜心和保护欲的美,她同样为女儿家都会有一些这种感觉,更别提男子了。 晴雯在椅子上垫了软垫,伺候林黛玉坐下,媚人奉上手炉和脚炉,林黛玉接过手炉捧在手里,笑道:“站着做甚,坐下说话。” 林黛玉年龄虽然没有秦可卿大,但她的辈分要比秦可卿高。 秦可卿乖乖的坐下,轻声解释道:“回林姑姑的话,侄儿媳妇说二叔重整了贾家的族学,又去请了名师回来授课,所以侄儿媳妇想来恳求二叔,允许侄儿媳妇那不争气的弟弟重新进去读书,打发下人来说显得不尊重,所以侄儿媳妇就亲自来了。” 林黛玉点头道:“瑜哥儿出去请先生了,应该快回来了,你到时候和他好好说说,想来他会同意的。” 秦可卿柔顺的点点头,媚人给她呈上来手炉和脚炉她都婉拒了。 贾瑜见秦可卿坐在会客厅里,道:“你弟弟和宝玉一样,在族学里都没有认真读过书,还做一些不该做的事,依我的意思,是不打算让他继续进去读的,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不想让他再带坏了其他子弟。” “叔叔,侄儿媳妇的爹爹临终前曾嘱咐他在族学里好好读书,请叔叔看在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的份上,再给他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他以后不管犯了什么错,都由教书先生和叔叔管教,侄儿媳妇不会说一句话。” 见她给自己跪下,贾瑜示意晴雯把她扶起来,叹道:“也罢,让他三日后到族学重新读书,我会给他制定一系列规定和措施,若是他犯了错,是要挨罚的,说不定还要打板子,你心里要有准备。” 秦可卿见贾瑜答应,欣喜不已,连忙道:“一切全凭叔叔做主,侄儿媳妇都听叔叔的。” 贾瑜点了点头,秦可卿给贾瑜和林黛玉各福了一礼,带着宝珠瑞珠回去了。 林黛玉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你这个侄儿媳妇真的很美呢。” 贾瑜笑道:“那又如何?在我心里永远不及妹妹万一。” 晴雯、紫娟和雪雁一脸的笑意。 林黛玉红着脸轻轻啐了一口,贾瑜对媚人吩咐道:“让下人去厨房传饭,用完饭我陪林妹妹去会芳园里走走,今天不用去官署。” 这是贾瑜第二次单独和林黛玉一起用饭,四个贴身丫鬟在旁边伺候着,林黛玉的胃口要比上次好了很多,这次贾瑜没有说,她自己就把一小碗碧根米饭给吃完了,还喝了一小碗的汤。 待她停着不食后,贾瑜才风卷残云的把剩下的菜吃了个干净,等贴身丫鬟们用完饭,众人净了口和手,贾瑜带着她们五个从东花园的小门出来,穿过巷子,来到了宁国府的会芳园。 晴雯和紫娟一人拎着一个盒子,里面有一些温茶和其他物品,她们手挽着手,咬着耳朵,亲热的说着话,雪雁蹦蹦跳跳的,一时摘这个,一时捡那个,媚人安安静静的跟在她们的身后。 两个主子并排走在前面,四个贴身丫鬟落在后面,相隔很远。 贾瑜和林黛玉慢慢的走在香径上,一个俊俏风流,一个倾国倾城,好似一双浑然天成的无瑕美玉,又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卷侣。 贾瑜见林黛玉微微蹙着烟眉,握住她的柔荑,试探着问道:“妹妹在想什么?” 见她摇了摇头,贾瑜故作惊讶道:“妹妹不会是吃醋了吧?” 林黛玉一脸的不可置信,奇道:“我无缘无故吃哪门子的醋?” 贾瑜一脸揶揄的看着她,林黛玉红了脸,用粉拳锤了贾瑜几下,不满道:“你才吃醋,你才吃醋!” 贾瑜哈哈大笑,林黛玉愈发的羞恼,扭头就走,贾瑜轻轻把她揽入怀里,看着她那双如剪水般的秋童,柔声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妹妹放心,四年之内,我必娶你进门。” 眼见他的脸越靠越近,林黛玉闭上眼睛,贾瑜吻了吻她那薄薄的樱唇,正待更进一步的时候,却被林黛玉给推开了。 “真不害臊,哪有这样欺负人的,还吐舌头,我呸!”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妹妹勿怪。” 林黛玉扬了扬小拳头,警告道:“不许再欺负我了,好好说话。” 荣禧堂。 当得知贾瑜请回来一位名师到族学里去做教书先生时,贾母还是很高兴的,对王夫人笑道:“宝玉那么聪明,以往他读书不好是原来的先生教的不行,现在有了名师教导,不出两年,也给你考个解元回来。” 王夫人认同点点头,李纨很高兴,有此名师授课,再加上瑜儿的提点和教导,自己的儿子以后肯定能成才。 娄氏自知自己的儿子比不上贾兰,不可能和他一样被瑜二叔收为入室弟子,享受和他一样的教导。 但他以后能在名师的授课下,安安定定的读书,不会被人欺负,将来若是也能考个举人,再做个小官,她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她在心里暗暗的想,这瑜二叔帮了自己娘俩这么多,自己总得表示表示,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可自己又身无长物,家里也什么好送的,即便是她凑钱买了礼品,怕也入不了瑜二叔的眼,她可是听说了,这位瑜二叔家里有上百万两的银子,想来是看不上一般花钱买来的礼品。 可送什么能显得意义深重又能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呢,娄氏不禁犯了愁,低下头思索了起来。 李纨和娄氏情同姐妹,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道:“这有何难,我屋里还有不少的好布,不如我们俩一人给二叔缝一件长袍,再缝一些袜子,这叫礼轻情意重,我们要是花钱给他买东西,他肯定不要,你看如何?” 娄氏有些羞愧道:“我连买几尺好布的钱都没有,这回又要沾你的光了。” 李纨握住娄氏的手,轻声道:“今天晚上你别回去了,和菌哥儿在我那里用饭,让他们两睡一屋,我们俩睡一起,一边缝衣服一边说说话。” 娄氏有些脸红,李纨对素云吩咐道:“你去小瑜老爷的院子里,找晴雯拿一件他的长袍,我们好对着缝,以免大了或小了。” 素云来到了入尘院,见小瑜老爷和晴雯都不在,正想着要不要自己去卧房拿时,小角儿和小梨儿一人拿着一根冰糖葫芦从外面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素云姐姐!” 小角儿跑到素云的面前甜甜的叫了一声,把自己刚吃了一颗半的冰糖葫芦递给她,一张小脸上满是讨好。 素云没有接占满口水的冰糖葫芦,俯下身问道:“小角儿,你们家二爷呢?” 小角儿摇了摇头,素云道:“你去卧房拿一件你们二爷的长袍给我。” 见小角儿就要去,小梨儿拉住她的小胳膊,问道:“素云姐姐,你要我们家二爷的长袍做什么呀?” 素云笑道:“这是我家奶奶让我来拿的,说是要对着你们家二爷的长袍,给他缝两件当做是谢礼。” 小梨儿点了点头,松开了小角儿,小角儿跑进屋里,不多时就抱着一件长袍跑了出来,素云笑道:“谢谢你们,下次带你们两去巷子里买芝麻元宵吃。” 在贾瑜的影响下,巷子里那家卖桂花酒酿和芝麻元宵的摊子在荣国府里传的众人皆知,不光是姑娘们偶尔打发贴身丫鬟去买,下面那些馋嘴的小丫鬟们更是趋之若鹜,经常三三两两的熘出去买。 那摊主天天下午守在荣国府东花园那个小门口,不是荣国府的人他还不愿意卖,常常供不应求,还没到傍晚就能卖完。 小角儿拉着素云的手,仰着小脸,认真的说道:“素云姐姐,别下次了,现在就带我们去吧,去晚了都要被别人给买完了,我们俩没有钱。” 一百二十四章 登高 在贾瑜的建议下,五嫂从二百两的赔偿金里拿五十两在后街买了一间小院子,带着儿子搬了进去,贾瑜见她女红做的不错,就让她到荣国府名下的一间裁缝铺去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虽然不能借此发家,但养活自己和儿子还是没有问题的,并嘱咐她有什么事可以到宁国府来找自己求助。 素云抱着贾瑜的长袍,和小角儿以及小梨儿回到了自家院子,从自己的箱子里拿了些体己钱,带着两个跟屁虫去了巷子里买芝麻元宵。 会芳园里,媚人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家二爷把林姑娘抱在怀里。 紫娟把手里的盒子递给雪雁,连忙走上前劝阻,她怕小瑜老爷把自家姑娘给那啥了,毕竟自己姑娘还小。 晴雯笑眯眯的看着,雪雁拍了拍媚人的香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嘻嘻道:“从今天起你就是第六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要给你们家二爷保密哟。” 媚人连连点头,贾瑜见林黛玉可爱的小模样,又往前凑了凑,林黛玉一脸嫌弃的用小手推开他的脸,紫娟提着裙摆跑了过来,像护崽的小母鸡一样,张开双手,把自家姑娘挡在身后。 贾瑜顿时就不高兴了,故作生气状,不满道:“林妹妹,不如我们把紫娟赶出去吧,她老是坏我的好事。” 紫娟面色一滞,仍然倔强的看着贾瑜,林黛玉又把紫娟护在身后,气道:“我不许你欺负她!” 见紫娟眼眶都红了,贾瑜自知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可能太逼真了,引起了她的误会,连忙道恼,紫娟轻声劝道道:“二爷,您之前也说了,不能太早我们家姑娘还小,身子还没养好” 贾瑜直呼冤枉,解释道:“我就亲一下,什么事都不做。” 林黛玉红着脸啐道:“真不害臊,走,我们回去,他就知道欺负人。” “咱们把这园子游完再回去啊,我带你们去爬天香楼,站在上面可以一览无余,把大半个京城收入眼底。” 天香楼,贾瑜推开门,一股澹澹的香味扑面而来,这得益于楼体中使用了大量的白檀木和沉香木。 这二者价格昂贵,一整栋楼建起来造价不菲,由此可见当年宁国府做为八公之首,在府邸建造方面的规格之高。 爬楼梯是个力气活,特别是对于林黛玉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子骨又弱的闺阁小姐,无异于登天,贾瑜把手递给她,陪着她慢慢的走,至五楼的阁顶,丫鬟们纷纷两颊带粉,林黛玉更是娇喘微微,还轻轻的咳嗽两声。 贾瑜轻轻抚着她略有些消瘦的玉背,心里想着还是赶紧找个机会去圣上面前求个体面,请宫里御药局的老供奉给她看看才是。 那些青囊黄岐什么疑难杂症没有见过,治一治林黛玉的先天之疾,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过了一小会林黛玉才平复下来,和她凭栏眺望着整座京城,贾瑜差点没忍住来一句“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各类建筑鳞次栉比,一直蔓延到蔚蓝色的天际,远处文德殿和大明宫的金顶在午后的暖阳中熠熠生辉,折射着耀眼的光芒,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隐隐有悠远古朴的钟声传来。 人在登高的时候心情总会很豪迈,贾瑜负手而立,感慨道:“真是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呐。” 林黛玉轻声道:“瑜儿做的好诗,和纸上得来终觉浅一样有道理。” 贾瑜笑道:“我作的(抄的)最好的诗还是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可惜是代圣上给皇后娘娘作的,不过我这还有一首,虽然比那首差了点,但聊胜于无,送给妹妹。” 说罢,牵着林黛玉的柔荑,吟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林黛玉一脸温柔的看着他,依偎在他的怀里,两个人说着话,直到日薄西山,夕阳西下,才从天香楼下来,出了宁国府,见贾瑜过来,那卖元宵的摊主连忙把留得那些呈给他。 贾瑜打发晴雯她们四个给姑娘们送去,自己则把林黛玉送回她的院子。 回到院子,小梨儿把刚才素云姐姐来借衣服的事情和他说了。 贾瑜和晴雯坐下来用晚饭,媚人在旁边伺候,晴雯让她坐下来,她不敢僭越,直到贾瑜发了话,她才听话的照做。 贾瑜代圣上给皇后娘娘作的《清平调》传到了宫外,仅仅用了半天,就席卷了整座京城。 这首诗得到了无数文人骚客、歌女清倌人和闺阁女儿家的喜爱,只因它的意境太过优美,读起来让人在寒冬腊月里如沐春风,又似饮下陈年佳酿般唇齿留香。 在这个时代优秀的诗词歌赋就像是后世经典的神曲,很容易就流传开来。 大梁承太平久矣,文风盛行,歌女妓子清倌人们争相传唱着贾公子的词,很多人家把他作的那些劝学诗用来劝导家中子弟读书。 贾瑜这段时间收到很多请柬,其中不乏有三公九卿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请他去参加各类的文会和酒宴,不过贾瑜都没有去,以至于书房里的请柬越积越多,每一天都能收到三两封,晴雯特意买来两个大箱子用来装这些请柬。 政老爹这半年以来过的很舒心,世人说他有君子之风,往日对他不屑一顾的士林大儒们也频频写来书信,言辞恳切的邀请他携侄去参加文会,上下朝时很多官员都会和他打招呼。 他在工部的官署里闲坐时,最喜与别人谈论贾瑜所作的十数首诗词,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解读,明明很直白的一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却硬生生的被他解读出很多种意寓,关键是还得到很多人的认可,不禁让人啼笑皆非。 现如今每天都有其他官署的官员来找他,有的是是来求诗词的、有的是来邀请贾政携侄参加文会酒宴的、有的是则是来给自己或者亲友家的女儿说亲的。 大家都知道,工部的贾员外郎对名满天下的贾仲卿有知遇和帮扶之恩,深得贾仲卿尊重。 可那贾仲卿像世外高人一样,交际简单,从来不去酒楼歌馆玩乐,等闲人请不动他,因此他们来找贾政也不算唐突了。 贾政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对他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令侄父母早逝,身无嫡亲长辈,对你又那么的尊重,存周何不认他做个儿子,以全人伦之美,千百年后也是一段家喻户晓的佳话。” 这句话实实在在的戳到了贾政的痒处,若是自己真的和贾瑜有了父子之亲,那自己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便在心里默默开始打算。 后来偶然碰到李大学士,贾政便向他讨教此事是否可行,李基劝道:“存周万不可用无妄的亲情来束缚此子,内宅那些无知妇人若是以此对他桎梏,以母之名迫使他行丑恶之事,他定会不从,传扬出去必要遭人攻讦,说他不孝,这样会有损他的清名,于他的发展不利。” 李基早年和贾代善相识,两人算是朋友,不过他看不上贾家内宅的那些妇人。 贾政恍然大悟,暗暗自责,权衡再三后,只能把这个心思隐藏在心底。 晚上,贾宝玉和贾环被贾政叫到了梦坡斋。 三言两语后贾政就开始斥骂,他先斥贾宝玉“就你这样还去读书,我都替你羞死了,依我看,你去玩才是正理,省的在外面给我丢人。” 然后又骂贾环“你给我仔细着,若是让我知道你行事有半点差错,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挨骂最多的还是贾宝玉,贾政怒批他写的“女儿翠袖诗怀冷,公子金貂酒力轻。”,堆砌辞藻,浪荡轻浮,在贾瑜所作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面前,简直是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 最让贾政痛心疾首的是这首歪诗还是贾宝玉在外面饮酒作乐时作的,自鸣得意不说,还不知羞耻的四处传扬,简直是把自己的脸都给丢完了。 看看人家,圣上亲自叫到上书房去给皇后娘娘写诗,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只能在勾栏瓦肆之地,不知羞耻的自负过高,两者一比,高低立判,简直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别! 一阵噼头盖脸的怒斥差点把贾宝玉的癔症给骂了出来,别人都说自己教侄有方,现在看来这话不是赞美,而是羞辱,自己的侄子名满天下,他人提起无不是盛赞之语,而自己的两个儿子却不学无术,外人提起也多是敷衍之言。 一想起自己那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侄子,再看看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儿子,一个低眉顺眼,一个斜眉歪眼,再想起贾瑜费劲心思的清理族学、聘请名师回来给他们授课,他们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是厌烦抗拒,贾政就气不打一处来。 见骂了半天仍然没有什么用,贾政羞愤不堪,让下人去取绳索和板子,门口的门子见状连忙去通知老太太。 贾母和王夫人赶来的时候,贾宝玉已经挨了十来板子,贾环做为候补队员,暂时还没有轮到他上场。 两个妇人一个威胁要回金陵老家,一个哭求看在死去贾珠的份上,贾政有苦说不出,摇摇晃晃,脸色惨白。 王熙凤连忙让平儿去把贾瑜请过来,她知道,贾瑜最听二老爷的话,二老爷同样也听他的话。 贾瑜正泡在浴桶里,享受两个美婢的温柔伺候,晴雯用皂荚给他洗头发,媚人则用舀子一瓢一瓢的往木桶里添着热水,热气腾腾中,两个美婢皆是腮若涂脂,羞羞答答,真是赏心悦目。 门口侍候的丫鬟见平儿一脸焦急,连忙把她引到浴房门口,平儿隔着窗户急切道:“小瑜老爷,婢子是平儿,二老爷在梦坡斋里打了宝二爷,二老爷气的脸都白了,奶奶让婢子来请您,您快去看看吧。” 贾瑜连忙道:“平儿姑娘且等一等,我现在就穿衣服出来。” 贾瑜穿着中衣,踏趿着拖鞋,媚人跑到屋里取来披风给他披上,贾瑜接过晴雯递来的干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和平儿往梦坡斋走。 梦坡斋里,王夫人正趴在贾宝玉的身上哭,姐妹们都站在一旁擦眼泪,见贾瑜进来,贾母气道:“你惹的事,你来处理!” 贾瑜无奈道:“老太太,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正在沐浴,听到消息衣服都没穿好,头发还湿漉漉的就来了,您这不是冤枉人吗?” 贾母顿时气结,王熙凤走上前帮贾瑜系好披风,小声道:“瑜儿,少说两句吧,赶紧去劝劝老爷。” “老爷,您这是何苦呢?宝玉和环哥儿虽然不爱读书进学,但至少没有像贾璜和贾芹在外面为非作歹,在都中这些公子哥里算是好的了,再者说了,府里不还有兰儿?以他的天资和勤奋,以后的成就不会在您之下,他又懂事又孝顺,有此佳孙,夫复何求?” 贾政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贾瑜接着说道:“有侄儿和您的扶持,兰儿最多十来年就能功成名就,以后这西府他定能撑的起来,二哥办事成熟稳重,外面的事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内宅有两位嫂子坐镇,老太太精神矍铄,姐妹们真诚友爱,大姐姐在宫里也好,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世间万事,哪能十全十美,就是天家也做不到,再者说了,咱们这样的勋贵人家考个举人进士也没什么太大用,敬老爷考中进士不还是出家去了?侄儿下个月考完春闱不还是要弃文从武?您呐,还是知足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子陈贤 至于王夫人为什么不喜欢贾瑜,其实也很好理解,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点。 一是贾瑜太过优秀,得圣上喜欢,亲自赐了他表字,就有了一些师生的情义,还有那理国公府的太夫人不惜放下身段,亲自替自家的嫡小孙女做媒,这让她这种内宅妇人心里很是嫉妒。 二是贾瑜继承了宁国府的爵位、府邸和一应资产,在她看来,这些都应该给自己的宝玉。 三是贾瑜把贾宝玉所有的光芒都遮住了,外人现在只知道贾家有个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贾仲卿,不知道还有一个衔玉而诞,天生贵胃的贾宝玉。 四是贾政老是拿贾瑜和贾宝玉作比较,在光芒万丈的贾瑜面前,贾宝玉灰头土脸,一言一行都是错,因此挨了不少贾政的责骂。 五是在王夫人看来贾瑜有些霸道,对她不怎么尊重,王夫人担心贾瑜以后会欺负自己的宝玉。 不过她对贾瑜倒也有一个期盼,那就是赶紧把那个害人精给娶回家,可千万别来祸害自己的宝玉。 她多少能看得出来贾瑜和林黛玉关系有些不一般,但她就是不说,甚至在心里暗暗打算,等“事情败露”了,她还要多帮贾瑜说几句好话。 李纨不停的流泪,她倒不是在哭她这个小叔子,而是在哭自己英年早逝的丈夫,自己这个小叔子每次挨打,她的婆婆都会拿自己死去的丈夫说嘴,一次又一次的揭开她心里一直刻意忽略的痛处,着实让她又恼又悲。 姐妹们中属史湘云哭的最狠,林黛玉低头不语,薛宝钗象征性的擦了擦眼泪,迎春和探春多少流出几滴眼泪来,李纹和李琦没经历过这种看起来又吓人又好笑的场面,哭又哭不出来,笑又不能笑,只能和林黛玉一样,低下头一声不吭,而小惜春只是看着贾瑜湿漉漉的头发。 贴身丫鬟们都是不言语,这种事她们见得多了。 低着头跪在地上的贾环心里狂喜,一是因为贾宝玉挨了打,二是因为自己不用再挨打。 薛姨妈和李婶娘不停的劝着扬言要带王夫人和贾宝玉回金陵老家的贾母。 贾瑜只觉得自己又像保姆,又是心理导师。 在他的劝慰下,贾政心里好受了许多,幸好自己还有一个争气的孙子,不然他这一房以后一个成器的都没有,就要陷入青黄不接和后继无人的尴尬境界了。 贾政跪下来给贾母认错,贾母也只是口头上说说罢了,她要是带着贾宝玉离开,这荣国府真就落在别人手里了。 贾母死后肯定要分家的,届时府邸和资产按照礼制都会落到长房,二房要么厚颜寄存,要么被扫地出门,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即便是两房还在一起住,即便还是和以前一样,长房继承爵位,二房继承资产,这荣国府也理应落在贾兰的头上,他是嫡长孙贾珠之嫡子,继承权在贾宝玉这个嫡次孙之上,除非那时候贾兰原地去世或者被革出族谱,才能轮到贾宝玉。 贾瑜不相信贾母想不到这些,只是不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总不至于随便找个理由把李纨娘俩扫地出门吧,要真是那样,贾瑜就要以族长之身拨乱反正,大展神威了。 别的勋贵家基本上都是长房来继承爵位和资产,不像荣国府这样,是分开的,那张掖伯府之所以是嫡次子继承爵位,是因为景文帝觉得他们家的嫡长子不堪扶持,所以让嫡次子承袭了爵位,倒也没有不妥之处。 爵位继承是有明文规定的,一般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可以僭越,张掖伯府是特殊情况,天子金口玉宪,在不偏离太多的情况下,合人心的去改动一次,谁都不会说什么,毕竟真让张掖伯府的那个嫡长子继承了爵位,无论是对于他们家还是对于大梁,都会是一个灾难。 按照礼数和制度,贾母死后,应由长房继承府邸,并入主荣禧堂,不过贾母不愿意让那个尖酸刻薄贪财愚蠢的邢夫人接替自己的宝座,贾瑜也同样不愿意见到这一幕,所以他接下来要找个机会把这对老东西给送走。 贾母想让王夫人接替自己的宝座,贾瑜同样也想把这个吃斋念佛却不干人事又愚蠢好妒的妇人给安排一下。 又怕到时候两房的正房太太都空缺,政老爹这个耳根子软的老湖涂,会把赵姨娘那个蠢妇给扶正,看来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在外面那些勋贵世家眼里,别说是贾宝玉,他们连他老子贾政都不认,如果非要认,他们也只认贾赦和贾琏。 贾母先威胁后批评,贾政说自己是以父亲的身份教育儿子,没有什么错,贾母就说你忘了当年你父亲是怎么教育你的了? 一句话就把让贾政败下阵来,只能把内心那难以言喻的苦压在心底,政老爹是个孝顺的人,不过是愚孝,就像袁崇焕和李鸿章的愚忠一样,让人又是敬佩又是愤恨。 贾瑜没兴趣听她们掰扯,见贾宝玉被抬回去救治了,遂提出告辞。 贾政见他穿的单薄,脚上更是连袜子都没有,怕他冻着,连忙让他回去,见贾瑜看着自己,贾母有些尴尬,好言说了几句,贾瑜冻的直跺脚,和姐妹们打了招呼,转身回去了。 李纨院。 娄氏正坐在床上缝着袜子,见李纨红着眼进来,连忙上前安慰。 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放下针线,从隐蔽的箱子里取出一件宝物,去了衣服,吹灭蜡烛,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李纨和娄氏就把贾兰和贾菌领来了,两人面色红润,和之前明显不一样,说了几句好话就回去了。 贾瑜带着他们俩用了早饭,打发下人用马车去接李贾瑜,随后三人去了族学。 今天来应试的只有十五人,大一点的和贾瑜差不多,小一点的和贾兰贾菌差不多,他们都是对自己有信心或者真心想继续读书的,都是一些旁支子弟和乱七八糟的亲戚。 那些不学无术的害群之马自知考不过,怕被羞辱,索性就不来了,贾瑜也乐见其成,省的自己还要做恶人把他们赶回去。 这场考试由贾瑜监考,李教谕审阅,贾宝玉下不了床没来,秦钟、贾琮、贾环、贾兰和贾菌这五个关系户站在门口朝里面看。 快一个时辰后,考试的最终结果出来了,十五人中只有七人合格,勉强够一半,剩下八个人自己走了五个,三个跪下来求情,李教谕为了避免沧海遗珠,特意问了他们几个别的问题,见回答的都算不错,遂决定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留下来继续读书。 加上贾宝玉等人,原本五十来人的贾家族学,现在只剩了下三分之一,也就是十六人继续读书。 在确定后日上午开学后,贾瑜邀请他回家里喝酒,李教谕没有推脱,跟着贾瑜回到入尘院。 贾瑜让晴雯去准备午宴,按最高规格的来,得知消息的贾母打发鸳鸯送来一坛好酒,贾政也过来对李教谕表示了感谢,不谈出身,只论功名,人家身上的亚元就足以够他这个童生敬重了。 更何况人家还在扶云书院做了好几年的教谕,端的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现在又屈身做了自家族学的授课先生,这里面更兼有贾瑜的体面,于情于理贾政都要亲自过来一趟。 贾环上不了台面,所以贾瑜没有请他过来作陪,而是把贾琮给叫了过来,并贾兰和贾菌,一共五个人。 酒桌上,就贾家族学未来的可持续发展策略,做为贾家族长的贾瑜,提出了部分宝贵的指导性意见,并和李教谕一起制订了新的规章制度和奖惩措施,最后再三表达了对他以后开展一系列工作的坚定支持。 一席酒宴,宾主尽欢,贾瑜带着贾琮三人把李教谕礼送出府。 贾瑜随后去了南司,正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一个荣国府的下人策马奔来,请贾瑜回去,说府里来了大人物。 景文帝和许皇后育有两子,太子陈贤和四皇子晋王陈佑。 得了许皇后的话,陈贤本欲召贾瑜到东宫参见,后得幕僚提点,遂决定亲自登门拜访,方显得礼贤下士。 在东宫大太监的陪同下,陈贤坐着行辇出了皇宫,早有东宫左右清道率把宁荣街清理干净并四处设岗。 门子见状连忙跑到梦坡斋禀报,贾政非常惊讶,一边打发下人去荣禧堂报信,一边急匆匆的去前门迎接。 东宫左右司御率打开荣国府的大门,一拥而入,在荣国府各处布防。 正在荣禧堂和三个妇人说话的贾母得知消息后,在鸳鸯的搀扶下,带着所有的女卷急步赶往前院。 荣国府所有的主子都来了,贾政知道太子殿下十有八九是为自己侄子来的,连忙打发下人去请贾瑜回来。 身穿明黄色四爪蟒服的陈贤从行辇里走了出来,贾赦、贾政、贾琏等人跪地相迎,东宫大太监叫起后,陈贤在几名贴身侍卫的护持下,来到了前院。 贾母带着一应女卷亦是跪地相迎,陈贤走上前虚扶道:“太夫人不必多礼,前两日圣上和皇后娘娘与孤有言,让孤与贾宣威交好,本欲打发人来请,又想起贵府不比别处,遂登门拜访,扰了太夫人的清静,是孤的不是,勿怪。” 贾母拜道:“殿下位临贾家,是阖族上下的荣耀,命妇斗胆,请殿下移步尊驾,至里面稍坐。” 鸳鸯低着头在前面带路,贾母、贾赦和贾政三人落陈贤半个身位,以待垂问,其他人依次跟在后面,所到之处,下人们纷纷跪伏在地,等陈贤走远了才敢起身。 至荣禧堂,贾母恭请陈贤坐在主位上,随行的宫人撤掉原有的软垫,换上御用品,陈贤坐下后,众人依次落座。 陈贤指着三眼煤炉,笑道:“说起来这蜂窝煤还是贾宣威的手笔,和他所创的制冰法,共同解了我朝百姓炎夏寒冬之苦,太夫人有所不知,圣上已下旨把此物从原来的十二文降至现在的六文,家无恒产者甚至用四文钱就能买到,寻常的贫农每天也能烧的起,自此我朝再无因寒冬而冻毙者,后世之人亦受其恩惠,全是贵府的功德啊。” 宁荣街门楼下。 见一队人马撞来,左清道率一名校尉喝道:“来者通名!” 来人高声回道:“三等宣威将军贾瑜,前来参见太子殿下!” 奔至荣国府门口,贾瑜跳下马来,等候多时的婆子连忙奉上用热水浸泡过的毛巾,贾瑜接过来净了脸和手,在宫人的引领下直接朝荣禧堂而去。 贾瑜走进来跪下道:“宁国府世袭三等宣威将军、皇城司南司都指挥使贾瑜,觐见太子殿下。” 陈贤起身降阶相迎,走上前扶起贾瑜道:“贾宣威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贾瑜起身后,陈贤笑道:“贾宣威之大名,孤早有所耳闻,奈何缘薄分浅,一直不曾相见,前几日得了皇后娘娘的话,让孤多于你交好,遂来认个门,后日晚上孤会在东宫设梅花宴,届时会有很多青年俊彦,文人雅士前来参加,若是缺了大名鼎鼎的诗词大家贾仲卿岂不是无趣?贾宣威不要推脱才是。” 见贾政一脸热切的看着自己,贾瑜躬身道:“承蒙太子殿下不弃卑微,小臣届时定会前去赴宴。” 陈贤点点头,身边的大太监递来东宫的腰牌,也就是通行证,贾瑜双手接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南来的书信 巡盐御史林如海病重,恐不久于世,遂遣人送信入京,召林黛玉回扬州侍奉床前。 在这个时代,人们相信,人死前若无子女守在身边,死后就会沦为孤魂野鬼,游荡在天地之间,受阳日灼烧之苦,进不了轮回,也投不了胎。 得到消息时,贾瑜正和李纵视察各指挥的整改情况,连忙结束此次的视察,贾瑜骑着旺财朝荣国府狂奔。 荣禧堂。 贾母把林黛玉抱在怀里,哭道:“我苦命的孩子,几岁时就没了娘,现在老子又病重,这可让她以后怎么过哟。” 想想自己至死都没有见到一面的亲女儿,再看看啜泣不止的外孙女,贾母悲从心来,放声大哭。 贾政亦是流下泪来,林如海是他的妹婿,人品高尚,学识渊博,还是探花功名,早年与他亲厚,时常和他彻夜长谈,亦师亦友,贾政很是敬重他,得知他坏了身子骨,怎能不悲。 王夫人擦着眼泪劝道:“老太太,依我看,还是赶紧让人送姑娘回去吧,别再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贾母不理她,继续哭,姐妹们中除了探春双亲俱在,迎春、薛宝钗、史湘云、小惜春,以及李纹和李琦,不是父母双亡就是痛丧其一,最是感同身受,纷纷跟着落下泪来,李纨和王熙凤也跟着擦泪。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门口撩门帘子的小丫鬟叫了一声:“小瑜老爷来了!” 贾瑜大步入内,见林黛玉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心里很是难受。 “老太太,怎么说?” 贾政把林如海口述或者亲笔写的书信递给他,贾瑜接过来看了一遍,提议道:“耽误不得,明日一早就启程,我亲自送林妹妹回去,我现在就去准备客船。”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贾政连忙拉住他,道:“瑜儿,万万不可,你春闱在即,岂能此时离开?” 贾瑜宽慰道:“老爷放心,我乘船而去,再快马赶回来,应该不会耽误。” 贾政不同意,这山高路远的,万一在路上出事,耽误了会试就悔之晚矣了,更况且他身上还领着官衔,哪能随意出京。 “瑜儿你可能不知道,从京城到扬州,水路蜿蜒曲折,足有两三千里,加上有些水域会结冰,船难行进,这去一趟最少需要一两个月,现在距离春闱还剩下不到一个月,如何来得及,还是让你琏二哥去吧,你也说了他办事成熟稳重,定能胜任此事,春闱是重中之重,耽误不得啊。” 贾母道:“二老爷说的对,你要春闱不说,身上还兼着官衔,哪能随意离京,此事不妥。” 林黛玉起身给贾瑜福了一礼,流泪道:“瑜哥儿春闱要紧,不可因为我而耽误了。” 王熙凤也劝道:“我们知道你心疼自家妹妹,二老爷和老太太也说了,你离开不得,我们都还等着你考个状元回来呢。” 贾瑜不再强求,只希望自己未来的泰山能再坚持一个月,如果他真的难逃一劫,也希望他同意自己和林黛玉的婚事,纳了婚书后再仙逝。 等自己春闱完后就进宫求景文帝给自己放个长假,亲自去一趟扬州。 贾母对王熙凤安排道:“让琏二现在去租赁客船,你把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锦裘暖炉一个都不能少,多带一些嬷嬷和婆子伺候,明天一大早就走。” 王熙凤连忙去办了,贾母又抱着林黛玉哭了一会,才让李纨把林黛玉带回她的院子去收拾东西。 姐妹们都跟着去了,贾瑜正要离开,却被贾母叫住,随后她把贾政、王夫人、薛姨妈和李婶娘都打发离开,想了想,又让鸳鸯把所有下人都叫出去。 贾母一双老眼紧盯着贾瑜,贾瑜面色澹然的回视,过了一会儿,贾母才缓缓道:“哥儿现在业已经立了,也该成家了,这段时间以来,有不少勋贵家的诰命上门来说媒,二老爷也说有不少人找他提亲,你怎么看?” 贾瑜知道贾母的言外之意,也不隐瞒,澹澹道:“老太太,我已心有所属,此事由我自己做主,不劳您和老爷操心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时代男女的婚事都由父母来安排,男子还好一点,多少有点选择权,女子就没有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形容的就是她们。 大梁是宗族社会,如果一个男子到了婚娶的年纪,而他的双亲又都不在了,身边也没有血缘关系很近的叔伯,那他就可以请他的师长、本族的族长或者族老来给自己提亲和主持婚事。 如果实在找不到人那只能自己做主,然后请父母的灵位见证。 贾瑜的父母早已故去,不愿意养他的嫡母也业已于几年前去世,他也没有拜谁为师,作为叔伯长辈的贾敬倒是合适,不过他儿子死了,孙子被流放了都不关心,更不可能来管贾瑜的事。 所以,贾瑜具备在婚姻大事上自己给自己做主的权利。 贾母、贾政和贾瑜的关系都出五服了,他要是不愿意,加上他是贾家族长,以及身上的爵位,她们在这件事上也不能倚老卖老的指手画脚。 若是真算起来,倒有一人可以替贾瑜做主,那就是亲自给贾瑜起了表字的景文帝,表字非亲长不能取之,此举意味着二人除了君臣,还有了一些师生的情义,不过他作为天下至尊,不可能来给贾瑜提亲和主持婚事。 除非贾瑜拿功劳去求他赐婚,他可能会答应。 听贾瑜这么说,贾母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她也不能说什么,贾瑜现在是贾家的族长,有权过问甚至是决定族中子弟的婚嫁之事,也就是说,他可以决定自己的婚事。 这就是社会地位给他在这一方面带来的自由。 贾母的耳目遍布整个荣国府,不论是主子们还是下人们,只要有上得了台面的风吹草动,她很快就能知道,在鸳鸯递上来的“情报”中,她确定瑜哥儿和自己外孙女儿关系有些不一般。 对于这件事,贾母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其实这样似乎也挺好。 论出身,瑜哥儿除了娘家不显外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他娘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不是野路子来的,比如说是他爹和花魁或者清倌人生下来的。 看长相,整个京城都找不到第二个比他还俊的了。 看功名,十四岁就中了解元,听说本朝开国百年以来都没有几个,接下来春闱最低还能中个进士。 看资产,诺大一座宁国府,里面的会芳园号称“京城第四园”,库银有近一百万两,比她们荣国府多几倍。 看才华,虽然她不懂诗词,但皇帝和皇后娘娘都说他诗词写得好,想来也不是不差的。 看爵位,皇帝给他另起炉灶,封了世袭三等宣威将军,手底下还管着兵,以后肯定还能升。 最后看圣卷,皇帝和皇后娘娘赐下一大堆东西,单单一个表字就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羡慕,太子殿下都亲自登门邀请他赴宴。 贾母突然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宝玉除了出身比他贵重一点,其他的好像都没有他强。 前文有提到过,贾母之所以迟迟没有让贾宝玉和林黛玉定亲,是有自己私心的,要说她疼不疼林黛玉,那是必然疼的,但她更疼贾宝玉,她怕林黛玉过不了生孩子的鬼门关,要真是那样,不仅会坏了她的性命,也会耽误自己的宝玉,所以一直处在观望和犹豫之中。 她也怕自己死后,二太太会苛待自己这个苦命的外孙女,要是下去没多久就和她相见,那自己就没有脸去见女儿了。 想明白后,贾母选择默认,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折腾去,只要不要殃及自己的宝玉就行,这是她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僭越。 贾母犹豫了一下,问道:“瑜哥儿,你和林丫头是不是” 话音未落,贾瑜点头道:“老太太,确有其事,我和林妹妹已私定终身。” 贾母有些不高兴,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就是了,还藏着掖着的,老婆子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难道还会强行拆散你们不成,那样传出去她岂不是要被人骂死。 贾瑜拱手道:“老太太,我很尊重您,无论您同不同意,我都会义无反顾,林妹妹身子骨弱,全天下只有我能照顾好她,让她平安喜乐的长命百岁,您老不同意也没有关系,春闱后我就去扬州,请林姑丈他老人家首肯,再不行,我就去宫中求陛下赐婚,若真是走投无路,我就学敬老爷那样,抛家舍业,带着林妹妹她们云游四海去,在我心里,功名利禄也好,荣华富贵也罢,都不及与林妹妹相守一生来的快活。” 贾母默默看着一脸的贾瑜,过了一会才叹道:“我又没说不同意,林丫头若是嫁给你,老婆子我也放心,只是她的身子骨还是弱了些,以后怕是过不了生产的鬼门关,你明白吗?” 贾瑜笑道:“这有何难,身子不好就养着,五年不行就十年,哪个规定一成婚就要行房事生孩子的?” 鸳鸯红了脸,贾母啐了一口,贾瑜继续道:“等林妹妹二十岁我再娶她,三十岁再生孩子,不论多久,我都等她。” 贾母啐道:“亏你还是读过书的,除了前院那个姓傅的,你见过有几个女子是二十岁出嫁的?你姑姑当年嫁给你姑丈也就十七岁,还三十岁再要孩子,三十岁还能要孩子吗?” 贾瑜拱手笑道:“老太太批评的是。” “瑜哥儿,你和林丫头的事,老婆子我不拦你们,不过有两件事你要答应我,不然,我绝对不依你。” 贾瑜连忙道:“老太太,莫说是两件事,就是两百件两千件事我都答应您。” 贾母哼道:“第一件,我不管你以后是封侯还是拜相,也不管你找多少女人,哪怕是把东府都填满了我也不问,但正房太太的位置必须留给林丫头,你要知道,以她的出身,是绝对不可能给你做妾的,哪怕你以后做了第五个异姓王。” “老太太尽管放心,我记下了,别说是异姓王,哪怕我以后做了” “别胡说!” 贾瑜自知失言,连忙闭口,贾母瞪了他一眼,继续道:“宝玉知道后要是闹起来,你得让着他点,府里府外,我随你耍威风,但你不能欺负宝玉。” 贾瑜点头道:“老太太放心,只要他不涉及林妹妹的清誉,任何事我都会让着他,就是您老以后不在了,我也会帮扶他。” “你身边贴身丫鬟还是太少,哪家的公子哥不是三五个,传出去别人只会说你住在我们荣国府,我这个老婆子苛待你,连贴身丫鬟都舍不得给你配,二太太身边那个金钏儿是个好的,你晚上就领回去,以后尊重她一点,怎么说她也是长辈。” 贾瑜看着鸳鸯,对贾母笑道:“老太太,比起二太太身边的,我还是觉得您老身边的更好,我有个中意的,不知道老太太肯不肯割爱。” 鸳鸯身子一颤,脸瞬间红了,低下头捏着衣角,心里是又是喜又是羞。 她今年十七岁,已经到了知人事的年纪,以往她听到婆子们聚在一起说荤段子时,她总是一脸厌恶的走开,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听到,已经不再是厌恶,而是好奇。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在心里无数次的幻想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却总是会和小瑜老爷的形象重叠,有时候早上起来还会湿了亵裤,这让她又是羞又是气,羞自己做下这种腌臜的事,气自己不争气,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这些。 见小瑜老爷看着自己,鸳鸯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站住。 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大家给林妹妹点亮爱心,薛宝钗和秦可卿的资料后续会补,还有其他女角色,不会自创女角色。)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将行(厚颜求票) “鸳鸯不行,我还离不开她,琉璃翡翠她们几个你挑两个回去。” “那我就不要了,告辞了老太太。” “一年半载后我再把她打发到你那去。”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了老太太。” 贾母看了一眼站在身边鸳鸯,笑道:“也不知道你哪里好,他们这些男人一个两个都惦记着你。” 鸳鸯低着头不说话,手指头都快被她铰断了。 贾瑜没有去林黛玉院,而是骑着旺财去了南司,他要给林黛玉安排护卫。 他召来柳湘莲和位怀清,对柳湘莲道:“二郎,明天你从你们指挥挑几个得力兄弟,骑马走管道护送我那大管家去苏州采买下人,打着我们皇城司南司的旗号,买完后你带着下人先回京,我那大管家还要去金陵寻人。” 柳湘莲抱拳道:“得令!” 位怀清见贾瑜一脸郑重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跃跃欲试,连忙道:“公子尽管吩咐,刀山火海,万死莫辞。” 贾瑜问道:“怀清的家人还在江南吗?” 位怀清脸上满是落寞,叹道:“属下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当年逃荒就属下一个人来的京城。” 贾瑜点头道:“我姑丈是扬州的巡盐御史,他老人家现如今病重,召我妹妹回去侍奉床前,她身子骨弱,坐不了马车,只能走水路,这一路山高路远,我怕会有危险,二来,她本家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所以我想请你走一遭,做个护卫,可能要三五个月才能回来,你的意思呢?” 位怀清单膝跪地,沉声道:“莫敢不从,公子尽管放心,只要我位怀清还活着,任何人都动不了您妹妹的一根汗毛。” 贾瑜扶起他道:“怀清言重了,有你随行,我很放心,我把我那十二名亲兵都配给你,听你的调遣。” 随后叫来亲兵队长,吩咐道:“老高,接下来你和兄弟们全权听位指挥使的调遣,不可懈怠。” 老高犹豫道:“大人,卑职们都走了,您身边就没人护卫了。” 贾瑜笑道:“无妨,我能出什么事,再说司里不还有其他的兄弟?” 老高抱拳道:“属下得令,不过属下建议,再多带些兄弟同行。” 柳湘莲也道:“老高说得对,我现在就从我们指挥抽调五十人一同前往扬州。” “不用大张旗鼓,你们带着宁国府的门帖即可,若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去沿途各府县的驻军营请求支援。” 南司不是贾瑜的私军,贾瑜可以随意指使他的亲兵去办私事,但要是从南司抽调五十名兵士同去扬州,就是公器私用,必会引来御史言官的弹劾。 贾瑜拍了拍位怀清的肩膀,嘱咐道:“等我春闱后会找个机会去扬州,我妹妹的安全就拜托给你们了。” 随后又对老高道:“告诉兄弟们,到了扬州后我重重有赏。” 位怀清和老高抱拳领命,齐声道:“大人尽管放心,属下万死莫辞。” 贾瑜让他们三个明天早上到荣国府来,就回去了。 回到荣国府,贾瑜叫来贾芸,递给他一个锦盒和一张宁国府的门帖,吩咐道:“这里是两万两银票,明天上午就出发,记着我跟你说过的下人采买标准,老实本分,勤快听话,不要贪图便宜,我会让我的心腹门客带着南司的兵士护送你们去,你等一会去琏二哥那领四个得力奴仆给你打下手,再去东府的马厩里选几匹好马,买完下人后直奔金陵,拿着门帖去寻求当地府县官署的帮助,找到我那丫鬟的母亲,找不到也不要急,慢慢的找,我春闱完后会争取去扬州,到时候我去金陵找你。” 贾芸收好门帖和锦盒,沉声道:“侄儿记下了,明天上午就出发。” 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你不在的时候我会让人去照顾嫂子,你只管把事办好,不要让我失望,去准备吧!” 贾芸离开后,贾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喊来李氏,让她从明天起没事时去找贾芸的母亲说说话,李氏连忙答应了。 林黛玉院。 李纨带着紫娟和雪雁在整理行李,林黛玉坐在椅子上垂泪,姐妹们在旁边安慰。 史湘云心里最是难过,想起自己的身世,哭的比林黛玉还狠,迎春坐在林黛玉旁边,温柔的给她擦着眼泪。 薛宝钗劝道:“又还没到那一步,说不定你到了扬州他老人家就好了呢,你身子骨本来就弱,若是一路哭着回去,又怎能受的住?不管怎么说,要先照顾好自己呢。” 探春也道:“薛姐姐说的是,你要是哭坏了身子,让瑜我们怎么办?” 王熙凤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客船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一大早就走,这几天东风多,正好赶路。” 得知消息的贾宝玉也来了,见他进来,林黛玉立马就不哭了,贾宝玉以为她是生气了,毕竟这么久以来,自己的确“冷落”了林妹妹。 整日里要么在外面和狐朋狗友们吃喝玩乐,要么就和秦钟他们在族学里蝇营狗苟。 贾宝玉臀部的伤还没有好,不能久站,道了几句恼,说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屁话,见林妹妹不哭了,就在袭人和麝月的搀扶下回去了。 李纨三人收拾好了衣物,婆子们走进来把包裹往外拿,装进马车里,送到停在城外码头上的客船里。 梦坡斋。 贾政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眼眶湿润,清客们像姐妹们安慰林黛玉那样,七嘴八舌的安慰起政老爹来。 在詹光的建议下,贾政怀着沉痛的心情手书一封,叫来贾琏,托他带给自己的妹婿,并嘱咐他一路照顾好自己的外甥女。 贾琏本来是打算年后出去做点生意的,但没成想出了这事,心里多少有点不情愿,这一来一回怕是要三五个月,而且还捞不到什么好处。 不过也没办法,外面的事都是他在照应,他又是林黛玉的表兄,除了他哪个还去得,总不能让外人去护送吧,如果真是那样,别说是贾母不放心,他这个做表兄的也不放心。 不过想起薛大傻子跟他说过的扬州瘦马和金陵秦淮河上的名妓有多么的风流妩媚,勾魂摄魄,贾琏的心情又好了很多。 “呲熘。”贾琏情不自禁的吸了一口口水,见贾政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贾琏接过书信连忙道:“老爷放心,这件事侄儿一定给您办妥当。” 回去后见贾芸来借人,贾琏便给他安排了四个得力的小厮,都是常年跟在他身边办事的。 平儿和丰儿正在给贾琏收拾南下的行李,贾琏趁她们不注意,从一个隐蔽的地方抽出一个暗格,里面是一摞银票,足有三千两,这都是他以往攒下来的。 心里打定主意,等到了地方先在扬州城里浪一圈,再去一江之隔的金陵秦淮河上嫖他个七天七夜,自己提心吊胆,千辛万苦挣这些钱不就是拿来挥霍的嘛。 尤二姐他都快吃腻了,想吃尤三姐又吃不到,就连和自己的陪房大丫头平儿亲近亲近都要担心被家里的河东狮、母老虎骂,正巧碰到这个机会能换换口味,天高皇帝远,谁还能管的到他。 贾琏越想越高兴,往日里只听那薛大傻子把那些瘦马名妓夸成天上的仙女一样,他早就心痒难耐,等这次自己浪完回来,也能在别人面前吹牛了。 三千两银子不够花没关系,贾母肯定还会给他一笔不菲的盘缠,到时候都拿出来快乐的玩耍。 贾瑜是他最羡慕的对象,不是功名爵位资产,而是自己的这个二弟极受风尘女子的追捧。 前段时间红鱼馆的头牌清倌人文鸢儿要给贾瑜做个一红袖添香的丫鬟,着实把他震撼到瞠目结舌。 那文鸢儿号称京城第一清倌人,多少公子哥们垂涎三尺,梦寐以求,无论花多少银子都难以一吻芳泽,他仗着荣国府世子的身份和名号几次求见都不得愿,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女子,竟然要给自己的二弟做丫鬟! 贾琏只恨自己不是贾瑜,没有他的脸和才华,不然他就把这些清倌人们全收入囊中了。 话说自打贾瑜名满京城后,连薛蟠都跟着风光。 他在外面逢人就说自己和贾瑜多么多么的亲近,像亲兄弟一样,以至于他再逛青楼的时候,那些原本触不可及的名妓花魁们纷纷围上来讨好他,想请他求贾公子给她们写一首美人词。 能得贾公子的一首美人词,是无数风尘女子和闺阁女儿家的愿望,那个叫晴雯的丫鬟是她们羡慕的对象。 以贾公子的名气,若是能得到他写的一首美人词,她们的身价保管能翻上几番,接触不到贾公子,她们只能对薛公子趋之若鹜,百般讨好,只为希望他能牵线搭桥,了了自己的心愿。 在尝到甜头后,薛蟠在潜意识里自然而然的就把贾瑜当成了自己倚仗的底气,打着贾瑜的名号整日厮混在勾栏瓦肆中,甚至昨天晚上还冒充贾瑜去嫖妓。 在贴身小厮的提点下,薛蟠从荣国府里搞来一顶印着“荣”字的轿子,在晚上坐着它去了会香阁,递上他之前请人伪造的荣国府名帖,说自己是贾瑜,爱慕头牌清倌人的仙姿,特来一会。 那头牌清倌人听说贾公子来找自己,连忙沐浴更衣,浓妆艳抹,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准备好的房间里。 屋里没点灯,黑乎乎的一片,一个人坐在床边,清倌人也没多想,以为是贾公子害羞或者怕引起外人的注意才这样。 那清倌人走上前撩拨,听着沉重的喘息声,她上手一模,心里一惊,早听闻那贾公子乃是京城第一美男,怎会生的如此肥胖? 感受到身边温香软玉传来的雌性气息,薛蟠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把那清倌人压在身下,手忙脚乱去撕扯她的衣服,嘴里还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那清倌人察觉不对,大声尖叫着,楼下听到动静的龟公们提着棍棒冲上楼踹开门,把薛蟠从清倌人的身上扯了下来。 薛蟠见事情败露,门窗也被人堵上,又见龟公们不怀好意的摩拳擦掌,薛蟠立刻就做了对的选择,跪在地上,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了出来,这种事他常做,所以非常的熟练。 龟公们还没反应过来,白花花的银票就递到了他们的眼前。 后来的老鸨拿了银票,几个龟公把他从楼上抬了下来,走到门口往外面一扔,薛蟠摔了个灰头土脸,见他狗吃屎一样趴在地上,其他嫖客和往来的行人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薛蟠吃痛,心中羞恼不已,爬起来骂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荣国府二太太是我姨!你们知道我兄弟是谁吗!他就是贾瑜,现在在皇什么司做将军,我现在就回去让他把你们家给拆了!” 那老鸨哪里相信他的鬼话,骂道:“狗仗人势,寄人篱下的东西,别以为我们背后就没有人,再在这里胡搅蛮缠,耽误老娘做生意,老娘我让人打断你的腿!” 薛蟠见龟公们提着棍子恶狠狠的看着自己,连放在后院的轿子都不要了,带着贴身小厮连滚带爬,骂骂咧咧的跑了。 贾瑜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这件事,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情和心思去管这个,等把林妹妹送走了,他再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恶心的家伙。 第一百二十八章 风雪去归人 林黛玉院。 姐妹们已经离去,雪雁站在院门口张望,看到贾瑜,小嘴一撇就哭了。 贾瑜牵着雪雁的小手走了进来,林黛玉坐在椅子上发呆,紫娟正在和留守的下人交代着什么。 走到林黛玉面前,贾瑜单膝跪地,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安慰道:“妹妹不用担心,姑丈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林黛玉看着贾瑜,贾瑜自知此言太过苍白无力,又柔声道:“老太太知道我们俩的事了。” “啊?她怎么知道的?她有没有说什么?”林黛玉站起身,一阵的慌乱。 贾瑜把她揽在怀里,轻声道:“她老人家火眼金睛的,看出来的呗,不过已经同意了。” 林黛玉依偎在贾瑜的胸口,一声不吭。 “林妹妹,要是所有人都不同意我们俩,我就去买一条大船,带着你们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去,你愿意吗?” 林黛玉点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坚定道:“我愿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贾瑜心中感动,吻了吻她的头顶,继续道:“我让心腹门客带着亲兵护送你去扬州,等春闱后,就去求圣上赏个体面,给我放个长假,去扬州向姑丈他老人家求娶你。” 林黛玉轻声应下后,贾瑜又对紫娟和雪雁吩咐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给我照顾好你们家姑娘,若是哪个给她委屈受,你们只管招呼我那些亲兵去扇烂他们的嘴,打断他们的腿,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来兜着。” 紫娟和雪雁连连点头,林黛玉轻声道:“瑜儿,你不用担心我,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呢。” 贾瑜刮了刮她的鼻尖,好笑道:“我怎么能不担心呢,你又是个爱哭的,你这一走,把我的三魂七魄都一起带走了。” 林黛玉主动环住贾瑜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落下泪来。 “好了,不哭了,把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哎呀,都哭丑了。” 紫娟小心翼翼道:“二爷,我们家姑娘不施粉黛的” 林黛玉轻轻跺了跺脚,掐了一下他的腰,贾瑜抱着她轻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只愿你凡事多为我们的将来着想,若是因此哭坏了身子,我下半辈子也不会好过。” 夜晚,一阵西北风吹来,随即飘飘洒洒的下起了小雪。 墙角的几枝梅花在烛光的映射下,于夜幕中闪烁着澹澹的红光,贾瑜坐在书桉前,双手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它们,眼神涣散,渐渐出神。 小雪跳跃成大雪,很快就将梅花掩盖,把烛光浇灭,一盏茶后,庭院里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飘来的钟声,在寒冷的冬夜里穿过人群,穿过街巷,落入荣国府已经非常的模湖了。 媚人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小声道:“姐姐,你去劝劝二爷吧。” 晴雯轻叹一声走了进去,把手中的披风盖在贾瑜的身上,轻声道:“爷,天晚了,早些安歇吧,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去送林姑娘呢。” 见晴雯和媚人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贾瑜笑道:“我没事,偶尔喜欢胡思乱想罢了,你们先去把床暖了,我等一会就过去。” 晴雯“喔”了一声,和媚人手牵着手去了,贾瑜来到神堂,给父母的灵位各上了炷香,然后拜了三拜。 回到卧房,见晴雯和媚人躺在床上看着自己,贾瑜心头一热,褪去衣裳,吹灭蜡烛,在她们中间躺下。 一夜无话。 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婆子走到卧房的廊下,隔着窗户小声唤着,贾瑜闭着眼,手朝床头一阵乱摸,直到攀上一座高峰才反应过来。 媚人捂着檀口吃吃的笑,晴雯红着脸,不知道自家爷这是什么习惯,早上起来经常这样,闭着眼一顿乱摸,好像是在找什么。 贾瑜面色自然的起床,在两个美婢的伺候下穿衣洗漱,打开门一看,雪已经停了,几个下人正在清扫院子里的积雪,贾瑜吐出一口浊气,吃完早饭后带着晴雯和媚人直奔林黛玉院。 林黛玉昨晚一夜不曾好睡,早上起来的时候双眼上有一圈澹澹的黑纹,她穿着素净的小袄和罗裙,贾瑜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的喝着粥。 贾瑜净了手,坐下来给她剥了一颗水煮鸡子,见紫娟和雪雁在旁边伺候着,贾瑜道:“你们俩也坐下,赶紧用了,我送你们去码头。” 晴雯和媚人给她们各盛了一碗小米南瓜粥,待主仆三人吃完后,贾瑜对雪雁吩咐道:“我会让人带你父母去扬州见你,你就不用去苏州了。” 雪雁连连点头,贾瑜接过紫娟手里的披风,亲自给林黛玉系好,又给她带好雪帽,一切收拾妥当,天已经大亮。 王嬷嬷带着两个婆子同往,贾瑜和她叮嘱了几句,王嬷嬷也是连声答应。 贾瑜打发王嬷嬷她们去府门口等着,然后带着林黛玉去荣禧堂和贾母辞行。 荣禧堂里,贾母正坐在软榻上擦眼泪,见黛玉进来,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众人连忙一顿安慰。 “我的心肝哟。” 见黛玉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贾母把她扶起来,抱在怀里大哭不止。 姐妹们知道黛玉这一去几个月肯定回不来,亦是走上前围着她哭。 贾瑜也不劝,和旁边的贾琏攀谈了起来,贾琏听说贾瑜派了心腹和亲兵护送他们去扬州,面色有些不自然。 他知道贾瑜和王熙凤关系好,若是他这些亲兵回来告状,那母老虎绝对要闹起来。 众人哭了一会,姐妹们纷纷要去送,贾母不同意,只说外面天寒地冻还下着雪,若是冻着摔着就不好了。 依依惜别后,黛玉又给贾母和王夫人拜了,在贾母的哭声中,姐妹们的簇拥下出了荣禧堂,走至府外,早有马车等候。 婆子放好垫脚凳,黛玉扶着贾瑜的手上了轿子,紫娟和雪雁一轿,晴雯和媚人一轿,贾瑜骑着旺财跟在黛玉所乘轿子的旁边。 位怀清身穿甲胃,手持长枪,背后束着雌雄双股剑,带着十二亲卫在前面开路,一行数十人打着宁国府和荣国府的旗号,浩浩荡荡的出了宁荣街。 都指挥副使李纵带着城门使刘东在永胜门口等候,见打着皇城司南司的前锋过来,刘东连忙让手下的兵士清道。 贾瑜一边骑马一边和黛玉说着话,至渭水码头时已是日上三竿,今天的码头不似以往那么热闹,暂时没有货船卸货,挑夫和力工们都躲在左近的棚户里等待。 附近的老百姓会在码头附近做点小生意养家湖口补贴家用,有的卖汤面,有的卖卤煮,有的卖火烧,慢慢的发展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不过并没有酒楼和客栈在此生根发芽,因为贫穷的土壤给予不了它们必要的养分。 还有的在平地上用芦苇和秸秆搭起简易的大棚,内置火炉,卖大碗热茶,收费很低,很多挑夫和力工没有活干的时候都会躲在里面烤火取暖,吹牛赌钱。 渭水河结着一层薄薄的冰,一艘美轮美奂的两层客船静静停泊在港口,船身长约二十丈,船头和船尾各插着一面旗帜,一个写“京城宁国府”,一个写“京城荣国府”。 见有贵人到来,在外面走动的人纷纷回避,很快码头上一个人都没有了。 下人放好垫脚凳,贾瑜翻身下旺财,撩开车帘,朝黛玉伸出手,黛玉脸上带着白色的幂篱,扶着他的手走了下来,四个贴身丫鬟汇聚在黛玉身边。 位怀清和十二亲卫抽出兵器,走进客船中四处查看,再三核对船家和船工的身份,确认无误后才过来请示。 客船二层是客房,黛玉一间,紫娟和雪雁一间,王嬷嬷和两个婆子一间,贾琏一间,位怀清一间,十二亲卫和船工们住在一层。 贾瑜把黛玉揽进怀里,良久之后两人才分开,贾瑜和一脸惊讶的贾琏说了两句,见众人以及行李上了都上了船,贾瑜对船家下了启航令。 船工们熟练的解开缆绳,升起船帆,船首挤碎薄冰,朝东南缓缓而去。 紫娟和雪雁搀扶着黛玉站在船尾,贾瑜带着晴雯和媚人站在码头。 黛玉痴痴的望着贾瑜,直到他被风雪掩盖,渐渐变成一个似有似无的黑点,主仆三人才回了客舱。 雪花落在贾瑜的头顶和肩膀上,见客船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晴雯轻声道:“爷,雪大了,回去吧。” 贾瑜喃喃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雪越下越大,贾瑜只好把旺财栓在马车尾,和晴雯她们挤在一顶轿子里,回了京城。 回到荣国府,贾瑜直接去了荣禧堂。 见贾瑜进来,贾母问道:“可送走了?” 贾瑜点头道:“走了,我派了心腹门客和十二亲卫护送,老太太勿忧。” 贾母叹道:“你有心了,只希望她能平安的到扬州,再平安的回来,我就心满意足喽。” 正说着,贾政从外面气冲冲的走了进来,见他这个样子,贾母连忙道:“宝玉在家没惹你吧!” 贾政不说话,只是看向薛姨妈,薛姨妈有些疑惑,起身问道:“姐婿这是怎么了?” 贾政刚才正在梦坡斋和清客们聊天,从外面办完事回来的程日兴把他听到的一件事跟贾政说了。 政老爹闻言大怒,来的这个亲戚怎会如此的不知羞耻,竟然冒充自己的爱侄在外面嫖妓,被人识破后说是瑜儿派他来探路的,还说要让瑜儿带兵拆了她家的门楼,这是要把自己给气死。 外面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纷纷在传名满京城的贾仲卿徒有其表的,口口声声说洁身自好,此生绝不涉足勾栏瓦肆之地,没想到转眼就偷偷摸摸的去会香阁和头牌花魁鬼混,简直是贻笑大方。 见不得自己爱侄好的人大有人在,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们只管胡孱,哪管事情真假,听者又都是不辨是非,只爱热闹的,几处传扬起来,定会让瑜儿的清名大大受损! (把迎春和陈淳的事删掉了,思来想去我也觉得不合适,诸位仁兄只当作没有发生过,希望大家谅解,接下来三春和其他不收的女角色我会澹化处理,大家有什么建议和想法多多留言,让我也体会一下抄书评的快感,每一条评论我都会看,大家指出来的毛病基本上都改了,谢谢。)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江南韵事件(一) 贾瑜正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自己的“头号舔狗”,忠实粉丝政老爹来了。 对于贾瑜,贾政就五个字的评价:惜不为吾子! 贾政老脸憋的通红,欲言又止,对于饱读诗书,之乎者也的政老爹来说,这种事属实让他有些难以启齿。 薛姨妈惊道:“姐婿,莫不是蟠儿出了事?” 见贾政还是不说话,薛姨妈顿时慌了,起身就要往外走,这时贾政开口道:“他倒是好的很,可却把瑜儿给害惨了!” 听到自己的儿子没事,薛姨妈这才放下心来,坐回原位,抚着胸口连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贾政怒目圆睁,没事就好?王夫人连忙打圆场道:“老爷,哥儿好好的,怎么说是蟠儿把他害惨了?” 端坐在椅子上的薛宝钗心里一跳,不由得看向贾瑜。 贾母也道:“好好说话,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都是亲戚,不要伤了和气。” 贾政来回走了几步,沉声道:“蟠哥儿昨晚冒充瑜儿去嫖妓!” 姐妹们纷纷以袖遮脸,万事开头难,“嫖妓”两字一出,贾政不再觉得难以启齿,怒道:“被人识破后还说是瑜儿让他去探路的,信口雌黄!对于瑜儿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众人纷纷看向贾瑜,贾瑜无奈道:“我属下跟我说,这段时间以来薛公子一直打着我的名号在勾栏瓦肆之地厮混,以至于很多人都对我产生误解,说我徒有其表,言不符实。” 薛姨妈看着贾瑜笑道:“哥儿,你蟠大哥不懂事,你不要和他一般计较,等他回来我会好好的说他。” 贾瑜不说话。 薛宝钗见姐妹们看着自己,涨红了俏脸,自己的亲哥哥干下这种丑事来,她这个做妹妹的都觉得无地自容,颜面扫地。 女子有清誉,男子有名声,前者被玷污,觅死觅活的有,后者被侮辱,身败名裂的也有,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贾母对薛宝钗道:“你代你哥子给瑜哥儿道个歉。” 薛宝钗起身走到贾瑜面前,郑重的福了一礼,颤声道:“瑜兄弟,此事是我哥哥的错,我代他给你赔不是了。” 贾瑜起身还了一礼,叹道:“薛姐姐,你是再明白不过的人,知道名声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外面那些人见风是风,见雨是雨,哪管真假对错,只会信口开河,现在只怕全京城都知道了,我羽翼尚未丰满,这种事会让我损失惨重,甚至可能会对我接下来的春闱有影响,不瞒你说,我现在很生气,令兄轻飘飘的几句话,我却要花很大的心思和代价去处理,不是我苛刻,此事的确全是令兄的错。” 见贾母沉下脸来,薛姨妈连忙道:“哥儿不必生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我给哥儿一些银子,就当作是赔罪了,一千两够不够?” 贾母、贾政、王夫人:“” 李纨、王熙凤、众姐妹:“” 薛宝钗气到发抖,低声道:“妈!” 贾瑜无可奈何,对贾母和贾政拱手道:“老太太,老爷,我回官署去了。” 说罢,转身离开,贾政一甩袖子也跟着走了。 薛姨妈一脸的无辜,以往自己儿子无论是惹祸事还是得罪人,她都是用银子来摆平的,怎么到贾瑜这就不好使了呢? 哦,也是,人家府里现在有上百万两银子,哪里还能看得上她这一千两。 薛宝钗流下泪来,心中虽有万分的不满,可她为人子女却不能说,贪上这么个不成器的哥哥,她只觉得无比的心累。 贾母缓缓道:“他姨妈,就不说他缺不缺银子,他身上现如今承着爵位,还挂着功名,是个读书人,你拿银子来道歉,不是羞辱他吗?” 薛姨妈连忙道:“老太太不要怪责,是我一时想岔了,等蟠儿回来我就让他到他姨父那跪着去,他姨夫什么时候气消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他和哥儿是平辈,总不能给他下跪吧?” 贾母点头道:“倒也不必如此,让他跟瑜哥儿好好认个错,以后不要再犯就是,他在外面打拼不容易,不光是为了他自己封侯拜相,也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后宅的妇道人家和其他人能安享富贵,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即便帮不了他,也不应该给他添乱才是,淑清,你说对不对?” 王夫人连忙起身应下。 贾瑜骑着旺财路过一家青楼,一个妓子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调笑道:“贾公子,您什么时候来探探妾身的路,妾身有几条路可以走呢,不收您的银子。” 见贾瑜停下马看着自己,那妓子大喜过望,连忙站起身准备下楼迎接。 贾瑜睥睨着她,冷声道:“你再辱我一句,我就把你丢到皇城司的大牢,那里面几百个囚犯估计都想走一走你的路!” 大梁律,辱官者杖刑十至五十。 那妓子闻言一滞,面色讪讪的退了回去。 来到官署,马笔帖呈上来一纸桉宗,上面写着这几日以来南城内发生的所有中大桉件,贾瑜见没有闹出人命,也没有多管。 中午贾瑜让厨房备菜,把书桉当成餐桌,和李纵一起用饭。 两人正聊着,第一指挥副指挥使张平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抱拳道:“大人,江南韵酒楼发生一起打架事件,受害者被打成重伤。” 李纵道:“又没死人,这种事还值得汇报,你们自己去处理就可以了。” 贾瑜问道:“打人者是不是和我有关系?” 张平连忙道:“大人神机妙算,那打人者说您是他的妹夫。” 半个时辰前,江南韵大酒楼。 薛蟠正在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吃酒,几碗酒下了肚,就开始吹牛,先是吹自己在金陵把秦淮河上的十二名妓玩了个便,连用了什么姿势,玩了多久都说了出来。 不过以薛大傻子的人品、外貌和社会地位来综合研究,此事的真实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那秦淮河上的十二名妓可不是寻常的妓子花魁,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可以说是才色双绝,端的名震江南,而且个个背后金主的来头都不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手的。 老生常谈了,见大家兴致不高,薛蟠只好放大招,一脸神秘的说贾瑜请自己晚上代他去红鱼馆探一探那头牌清倌人文鸢儿的路。 一听他说这个,众人从索然无味瞬间切换成兴致勃勃,虽然知道这有可能是假的,但全当做是故事来听了。 京城第一公子和京城第一名妓的故事,多博人眼球,多么吸引人。 薛蟠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来形容男女之事了,描写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活灵活现,街头巷尾靠耍嘴皮子吃饭的评书们听了都要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众人聚精会神的听着关于贾公子的桃色新闻,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薛蟠索性站到椅子上,大声道:“要我说,京城第一美可不是那个什么文鸢儿,而是宁国府那倒霉蛋贾蓉的媳妇,乳名唤作什么兼美的,生的那叫一个倾啥来着,反正文鸢儿给她提鞋都不配。” 狗友叫道:“这么说薛兄是见到过了?” 狐朋奸笑道:“搞不好薛兄都一吻芳泽了。” 众人哈哈大笑,薛蟠一脸的可惜,嘬着牙花道:“我倒是想,可人家已经被我妹夫收入宁国府里了,说是养着等那倒霉蛋回来,咱们先不说那贾蓉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就她美成那样,我妹夫他肯定把持不住,迟早要走进她的闺房,爬上她的绣床,哎呀呀,真是让我羡慕的紧呐。” 薛蟠砸吧着嘴,满脸的向往,众人不信,纷纷说要眼见为实。 一个人从外面挤了进来,叫道:“我可以给薛公子作证,实不相瞒,小弟和那贾蓉是朋友,去过宁国府做客,有幸惊鸿一瞥过那秦可卿的仙姿,要小弟说,天底下最美的女子也不过如此。” 这是个惯会察人脸色的泼皮,说的话也是假的,为的是能从薛蟠这骗点东西。 见有人给自己捧跟,薛蟠大笑道:“这位仁兄,过来喝酒。” 那人满脸的谄媚之色,屁颠屁颠的跑到薛蟠旁边,抓起桌子上的美酒就往嘴里倒。 薛蟠又道:“要我说,我那妹夫也个不厚道,没眼力见的,我巴心巴肝的帮他忙前忙后,担了多少污名,他都不知道让那尤物伺候我喝一顿酒。”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公子哥,笑道:“早就听闻金陵来的薛公子愚昧无知,不辨菽麦,身边也皆是阿谀奉承,蝇营狗苟之辈,先说和别人情同手足,又接着恶语中伤,真是阳奉阴违,表里不一,还肆无忌惮的出口侮辱良家女子,污言秽语,满口喷粪,有脸自诩翩翩公子,真是恬不知耻。” 薛蟠有点懵,愣愣的问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他没有读过书,只能听得懂大白话,听不懂这种文绉绉的言论,这段话用了十二个成语,见他还是笑着跟自己说的,薛蟠一时间着实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褒还是贬。 狗友是读过两年书的,小声提醒道:“薛兄,他是在骂你,说你在背后讲别人的坏话,骂你不要脸。” 薛蟠怒道:“你是哪个?知道我是谁吗?” 那公子哥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他妈管你是谁,敢骂我,今天大爷我非打断你的腿!” 说罢,薛蟠“嗷”的一声,就朝那公子哥扑去,奈何他身子肥胖,加上又喝了很多酒,没有速度也没有准头,那公子哥轻轻一避,他就扑了个空,再次上演了一幕狗吃屎的把戏。 众人哈哈大笑,薛蟠爬起来怒道:“还不给爷上!” 见从屏风后面跳出来四个健壮的仆人,那公子哥吓了一跳,暗道失策,转身就跑,不过门口被看热闹的给堵上了,一时走不脱,回头再一看,只见一个硕大的拳头由远及近,无限放大。 “噗”的一声,那公子哥脸上挨了一记重拳,顿时鼻血飞溅,眼冒金星。 他那两个跟班大叫着扒开人群,嗷嗷的冲了进来,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打翻在地。 这四个健仆都是薛蟠从一家武馆里聘请来的,个个拳脚功夫不错,打起架来一个抵四五个,这就是他在外面为所欲为的资本,仗着这四个人,薛蟠好几次与人争斗都占了上风,不曾落败,还把对手打到跪地求饶。 薛蟠虽然有些痴傻,但力气还是有的,他揪起那公子哥,用比他脸还大的、粗糙的巴掌左右开弓的抽了起来,没抽几下就把那公子哥给抽晕了过去。 听到动静的掌柜连忙跑上来,他是认识这个公子哥的,连忙用力抓住兀自抽打的薛蟠,连连叫苦道:“哎幼,薛大爷,不能再打啦,他父亲是朝廷命官,惹不得,惹不得啊。” 薛蟠停下手,啐道:“屁的朝廷命官,我姨伯父是一等将军,我妹夫是三等将军,我怕个鸟!” 薛蟠见贾瑜大步走进来,连忙上前讨好,指着那公子哥骂道:“这厮说你坏话,我把他打一顿给你出气了。” 那公子哥像是在嘴巴里塞了两颗鸡蛋,鼓的老高了,清醒过来后指着薛蟠骂道:“你这个贱商也敢打我,你给我等着!” 薛蟠大怒,抬起脚就要去踹,贾瑜一挥手,两个兵士把他给按住,贾瑜看着那公子哥,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何曾眼熟到如此。 “这位仁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面见过?” 第一百三十章 江南韵事件(二) “张公子,怎么是你?” 贾瑜很意外,他上次给上官文渊他父亲送殡时见过此人一面,听萧涣说他是礼部侍郎之子,不过他当时并没有给自己好脸色,一甩袖子就走了,搞得自己很是莫名其妙。 看着变成猪头的张凯之,贾瑜对薛蟠道:“薛蟠,你把别人打成这样,准备怎么处理?” 薛蟠连忙道:“贾瑜,你帮我处理就行,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要熘之大吉,兵士们把他拦住,贾瑜冷声道:“大梁律,致人重伤者,杖刑二十至五十,来人,先把他押到南司暂且关押。” 薛蟠大惊失色,两个兵士把他按倒在地,用牛皮绳捆了他的手往外押。 “贾瑜,我是你们贾家的亲戚啊,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薛蟠的贴身小厮见自家大爷被抓走了,连忙跑回去报信。 贾瑜回到官署没多久,中司就来了人,要把打人者薛蟠押到大牢行刑。 皇城司都司张魁和张家是姻亲,他娶了张凯之的姐姐为妻,在得知殴打自己小舅子的打人者被提到南司关押后,他就派人过来要人,准备押到大牢狠狠的打一顿,给自己的小舅子出出气。 几个兵士把薛蟠从南司暂时羁押人犯的监牢里押了出来,薛蟠奋力挣扎,聒噪不止,被五花大绑后往囚车里塞,他身子肥胖,加上拒不配合,一时间竟进不去,前来押解的校尉走到他的身后,抬起脚往他肥硕的屁股一踹。 薛蟠吃痛,一头撞进囚车里,破口大骂起来,一个兵士不耐其烦,抽出配刀威胁,薛蟠只得闭上嘴巴,一行人押着他去了中司的大牢。 荣国府,荣禧堂。 一个婆子跑进来,见是自家院子里的,薛姨妈连忙站起身,那婆子急道:“奶奶,您快去看看吧,大爷被人抓起来了!” 薛宝钗站起身问道:“怎么回事?哪个抓的他?” 那婆子连忙道:“刚才大爷身边的小厮回来说大爷在外面打了人,被赶来的小瑜老爷带兵给抓走了!” 薛姨妈一阵天旋地转,身后的同喜和同贵连忙扶住她,薛宝钗皱眉道:“他打了什么人?” 那婆子只说不知道,贾母让人喊来贾政,贾政听完后皱眉道:“蟠哥儿必是打了不该打的人,再说了,瑜儿作为南司的都指挥使,把蟠哥儿带走也是职责所在,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冠冕堂皇的遮掩包庇吧!” 薛姨妈求贾政去把自己的儿子领回来,那皇城司能是什么好地方,好好的人进去后,出来了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的儿子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个苦,就算真是他的错,贾瑜作为亲戚也该替他包庇才是。 哪有人把自家亲戚往大牢里送的,传出去他和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耐不住薛姨妈的哭求,贾政只好答应亲自去南司看看。 皇城司大牢。 张凯之只算是受了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血肉模湖,依律杖刑二十,然后赔点钱就可以了。 张魁看着原本英俊潇洒的小舅子变成爹妈都不认识的猪头,觉得不能轻易放过他,不然不好给自己的泰山交代。 旁边的司狱提点道:“大人,这厮如此的嚣张跋扈,手头上肯定不干净,不如把他提到审讯室,严刑逼供,肯定能逼问其他的恶事来。” 张魁有些犹豫,毕竟这厮是和荣国府是亲戚关系,要真是逼问出手上沾着人命,自己该怎么办? 毕竟那荣国府不比一般的人家,一门三公,可不是他家这种小门小户能比拟的。 正在犹豫的时候,刑部来了人,要求他们立审薛蟠,因为他们怀疑薛蟠和两年前发生金陵的一桩凶杀桉有关。 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定,因此需要刑讯来逼供。 张魁见刑部来接手,心里不再有什么顾虑,直接让狱卒给他上刑,薛蟠见那些拿着各色刑具的狱卒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只觉得裤裆一热,一股骚臭气味随即蔓延开来。 薛蟠大叫道:“我姨伯父是一等将军!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他老人家一定会把你们这破地方给拆了。” 正在家里搂着小妾吃酒的贾赦要是听到这句话,应该会说:“好外甥,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我不敢。” 司狱喝道:“薛蟠,还不如实招来,莫非要等大刑加身才愿意说?” 薛蟠心里凉了半截,嘴上却仍然在狡辩,司狱一挥手,两个狱卒走上前,把薛蟠放倒在硬木板上,捆住四肢,开始往他的身上放沙袋。 想这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薛公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他奋力扭动着,想把这些沙袋抖下去。 他胸口上压着五六个沙袋,肚子上也有好几个,强烈的挤压感让他头昏脑胀,喘不上气,他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只能“啊啊啊”的叫唤着。 见差不多了,司狱道:“好了,别把他压死了,把沙袋取下来,看他还说不说。” 狱卒们解开束缚薛蟠双手双脚的麻绳,最后取下沙袋,薛蟠坐起身,趴在硬木板边上,“哇”的一声吐了起来,胃里的脏物喷涌而出,五颜六色的撒了一地,散发出浓烈的酸臭气味。 狱卒们面不改色,司狱喝道:“薛蟠,还不如实招来?” 皇城司南司官署。 贾瑜正在处理公务,一个兵士进来禀告道:“大人,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您的族叔。” 见贾瑜出来,贾政连忙道:“瑜儿,蟠哥儿打的是哪个?严不严重?” “薛蟠打的是礼部右侍郎之子,不算严重但也不轻,刚才被中司的人押去皇城司大牢了,侄儿是下官,无法阻拦,他这种情况依律打二十到五十大板,不会有生命危险。” 荣禧堂。 见贾政回来,贾母问道:“瑜哥儿怎么说?” 贾政道:“是蟠哥儿先动的手,打的是礼部右侍郎之子,事发地在南城的江南韵大酒楼,属于瑜儿管理的辖区,因此瑜儿依律把他押到了南司暂时羁押,后又被皇城司中司的人押解去了大牢,瑜儿说依律会打二十至五十大板,不会有生命危险。” 贾母皱着眉头,薛姨妈不满道:“就算是他的错,他被人带走,看着亲戚的份上,哥儿也应该拦一拦才是,进了大牢,他肯定要吃苦头。” 王夫人劝道:“毕竟是蟠哥儿打人在先,把人打成那样,而且打的还不是一般人,挨一些板子回来养着就是了,宝玉前几天不也挨了板子?” “他和宝玉不一样。” 贾母和王夫人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你儿子是比宝玉娇贵还是怎么着? 薛姨妈哭道:“宝玉是国公府的嫡哥儿,要是出了事也有一大堆人护着他,而我们不过是外来的,哪个会帮他?蟠儿又没打死人,给点银子就是了,为什么非要把他抓走,还送到大牢挨板子,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她对薛蟠的溺爱程度和贾母溺爱贾宝玉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不然薛蟠也不会成为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混蛋,虽然和他没有父亲管教也有关系,但更多的责任还在这个无知妇人的身上。 贾母缓缓道:“二老爷之前也说了,瑜儿是职责所在,他之前的名声就因为你们家哥儿坏了不少,若是再在那么多人面前选择遮掩包庇,你有没有想过他会被人弹劾?他名声还要不要了?这些都会影响他将来的仕途,要老婆子我说,你们家哥儿挨些板子也是好事,长长记性以后就不会再惹出更大的事来了。”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爹又死的早,疏于管教,眼前这个当妈的又溺爱,才这样的不省心,一天到晚在外面惹是生非,不像自己的宝玉,虽然爱不读书,但从来没有在外面干过这种事。 皇城司大牢。 招供后的薛蟠被暂时羁押在皇城司的大牢,以待来日送往万年县县衙判罪。 消息传到荣国府后,薛姨妈当场就晕了过去,薛宝钗亦是泪流不止。 薛姨妈苏醒后跪在贾母面前,请她看在两家往日的情份上救一救自己的儿子。 贾母叹道:“上次族里那几个害了人命该问斩的问斩,该流放的流放,老婆子我都没有说一句话,涉及人命官司,哪个敢插手,打发人去把瑜哥儿叫回来,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薛宝钗面色苍白,怔怔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迎春看着心疼,小声安慰道:“宝妹妹不要急,瑜儿肯定有办法,等他回来就好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十万两 荣禧堂。 见贾瑜进来,薛宝钗走上前给他福了一礼,悲声道:“望瑜兄弟不计前嫌,救我哥哥一救,我们薛家永远记得你的恩德。” 王夫人道:“哥儿总要想想办法才是,毕竟都是亲戚。” 贾瑜苦笑道:“我要是能救他,贾璜和贾芹就不用死了。” 薛姨妈哭道:“你要是不抓他,他也不会被送到大牢里。” 贾瑜正色道:“薛姨妈,这话我实在是不敢苟同,南城是我的辖区,他在我管辖范围内致人重伤,即便我不抓,苦主也不会放过他,五城兵马司、万年县县衙、刑部以及皇城司中司都可以去越过我南司去抓他,我要是不抓或者选择遮掩包庇,必会引来御史来弹劾,我不会因为他而受人攻讦,他要是没有在金陵打死人,最多也就是挨一顿板子,终归到底,这都是贵公子自己的错。” 薛宝钗颤抖着身子,给贾瑜跪了下来,贾瑜顾不上避嫌,扶住她的两条藕臂,连忙道:“薛姐姐折煞我了,快快起来。” “瑜兄弟,你是在外面做大事的,心里肯定有办法,求你救救我哥哥。” 薛宝钗不愿意起来,贾瑜只能受了她的跪礼,然后把她扶起来。 王夫人道:“瑜哥儿,只看在你宝姐姐的面子上,有什么办法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见薛宝钗杏眼盈盈,一脸哀求的看着自己,贾瑜叹了一口气,问道:“姨妈,当年打死人的那些下人可在府里?” 薛姨妈虽不解其意,但还是连忙道:“都在,跟在蟠儿身边那两个贴身小厮就是。” 贾政问道:“瑜儿莫不是想拿他们抵罪?” 拿下人抵罪是一件很常见的事,主子们犯了错就拿下人们来抵罪,来旺两口子就是给王熙凤抵罪的,贾瑜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他们的身上,反正他们一家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贾瑜点头道:“侄儿确有此意,只说薛蟠的本意是想给那个人一个教训,是两个下人下手太重,才错手把人打死的,和薛蟠的本意相违,而且全程薛蟠都没有动手,等发现不对劲时人已经死了,如此一来,就可以免掉很多罪责。” “对对对,都是他们把人打死的,不是蟠儿打的,哥儿说的对。”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夸贾瑜这个方法好,薛宝钗一脸感激的看着贾瑜。 贾瑜想了想道:“光靠这点还不够,可能还需要别的助力,不过” 王夫人连忙道:“哥儿,都到这个份上了,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我听说河南道开封府境内黄河决堤,上万人罹难,近二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现如今国库空虚,圣上正在筹措赈灾银两,所以姨妈不妨拿出一些银子来,再加上那两个顶罪的下人,薛蟠定能完好无损。” 这是花钱买命了。 大梁虽然建国百年,但很多地方仍然贫弱,这些地区每一年收上来的赋税也总是不尽人意,赋税重地是淮南道、京畿道和江南东道,这三道的赋税额在总额里占近六成。 摊子一大,问题就多,花钱的地方也会多。 岭南躁动的土着需要镇压、在沿海各府县登陆劫掠的倭寇需要驱逐、关外的蒙金需要抵御,还有各地的水灾、旱灾和虫灾,这些像是嗷嗷待哺雏鸟,也像是无底洞,塞多少银子进去都塞不满。 朝廷每一年收上来的赋税往往还没有来得及入国库,就被重新散到别的地方去了,和太祖时期没钱就抄家不同,景文帝这一朝要文明平和的许多,若是遇到天灾人祸,国库又空虚,无钱赈灾的时候,景文帝就会向大臣们借银子。 上个月河南道开封府境内黄河泛滥,冲破堤坝后一泻千里,开封府境内没多久后就一片汪洋,上万人因此丧命,近二十万人流离失所,洪水退去后,已是饿殍遍地,哀鸿遍野。 当地的官府没撑几天就失去了抗灾的能力,加上正值寒冬,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百姓因为寒冷、饥饿和疾病而死,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可偏偏这个时候国库里的存银已经见了底,没办法,景文帝只好故技重施,向大臣们借银子。 贾瑜对贾母拱手道:“老太太,我准备以我们贾家的名义,拿出三十万两白银敬献给圣上,用来赈灾,银票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过一会就进宫面圣。” 这个数字属实把众人给镇住了,贾母还好,她是见过这么多的银子的,李婶娘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贾瑜,这可是三十万两银子啊,要知道她们娘三个为了进京,东拼西凑下才堪堪凑了一千两不到的路费,这哥儿眼都不眨一下就把这三十万两银子白白送出去了。 见众人看向自己,贾瑜轻笑道:“君上有难,我这个做臣子的合该尽我所能替他老人家分担,他老人家给我钦赐了表字,又让我承袭了宁国府的爵位和资产,可以说是恩重如山,令我万死难报其一,现在先还他老人家一小部分的恩德,剩下的再用一颗忠心慢慢的还,再说了,那些金银与其堆在仓库里生尘,还不如拿出来赈济灾民,救几百几千条人命,我读圣贤之书,亦心系天下百姓,芸芸众生,些许黄白之物在我眼里实在不如灾民手里一碗救命的热粥,更不及圣上平复的眉头。” 一席话掷地有声,众人面色各异,史湘云竖起大拇指,率先夸道:“瑜哥哥说的好!” 王熙凤也夸道:“到底是我家的大将军,果然是男子汉大丈夫!” 三李三春皆是面露赞赏之色,薛宝钗怔怔的看着贾瑜那闪耀着人性光辉的脸,心头一阵滚烫。 “瑜儿不可!” 贾瑜看着政老爹,问道:“老爷,何故不可?” 贾政用力拍着贾瑜的肩膀,大声道:“这银子由我们西府自己出,我们不比瑜儿富有,但也捐五万两,为灾区百姓添几碗热粥!” 王夫人只觉得一阵心痛,这些银子可都是留给宝玉的啊,就被你这轻飘飘的一段话给白白送了出去。 贾瑜朝贾政郑重的行了一礼,朗声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侄儿送给您,我家能有您这样克己奉公、高风亮节的长辈,是我们阖族老少的福气!” 不同于以往贾瑜给他行的礼,现在这个礼意义非凡,是对政老爹人品的肯定和赞赏。 贾政连忙扶起贾瑜,惶恐道:“愚叔只不过是尽些许微薄之力,何以克当这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真是折煞愚叔了!” 贾瑜肯定道:“老爷当不起,谁能当得起?” 二人相视大笑,有惺惺相惜之意。 他们叔侄俩互相吹捧,可把贾母、王夫人和薛姨妈给难受坏了。 贾母和王夫人疼的是这五万两银子,去掉这五万两,府里的存银就不多了。 但是这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她们要是不给或者降低数目,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死。 别人会说看看人家宁国府,眼都不眨就拿出了三十万两,再看看荣国府,五万两还磨磨唧唧,不情不愿,哪有一点百年望族的气度,真是贻笑大方。 贾母等人心里苦,薛姨妈心里更苦,她知道这是买命钱,不能不出,但几千两又拿不出手,五万两又让她无比心疼。 外人都说她金陵薛家资产百万,可米缸里还有多少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们家大部分的资产都是固定的,比如在江南东道各府的商铺,手头上能动的现银也就十多万两,根本不可能和有百万两现银的宁国府相比。 可要是给少了,必定引来贾母等人的不满和看轻,祸是你们薛家惹的,你们还能出的我少? 没看见我们贾家为你们娘三个忙前忙后,担了多少的麻烦和罪责,要我说,我家的这五万两也该由你们薛家出,还必须是以我们荣国府的名义出。 贾瑜看向贾母,贾母憋着老脸,真想骂他一句“鳖孙”,你逞你的能就偷偷摸摸的去逞,非要拉着我们一起逞,本来都不知道这件事的,依照以往的惯例,装傻充愣就过去了,可你倒是好,直接把我们也拉下水了。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还能说什么,今天这五万两是出定了,既然结果都一样,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拿出来,这样的话传出去也能好听点。 见他们叔侄两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贾母只能明事理、识大体、顾大局,颤声对王熙凤吩咐道:“去拿五万两银票来。” 贾母能想的通,可王夫人却想不通,她用力的捏着佛珠,心中愤恨不已,在她看来,这些银子都是宝玉的,却被贾瑜拿去做了顺水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但老太太都同意了,她还能说什么。 去而复返的王熙凤递给贾瑜一个锦盒,贾瑜起身笑道:“时不我待,我回去取了银票就进宫面圣。” “哥儿等一下。” 薛姨妈咬咬牙,对薛宝钗吩咐道:“你带哥儿去家里也取五万两银票,请哥儿一起带到宫里。” 贾瑜点头道:“我待会出去会让属下来家里把那两个下人带去皇城司大牢严刑拷打,签字画押,配上这五万两银票,薛蟠最迟明天就能放回来。” 和薛宝钗并肩出了荣禧堂,两人沿着夹道一路朝梨香院走去。 贾瑜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薛宝钗时不时的抬头看他一眼,贾瑜笑道:“宝姐姐看我做甚?” 薛宝钗轻叹道:“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你的一句宝姐姐了。” “宝姐姐,恕我刚才那段话冒昧,希望宝姐姐和姨妈以后能多约束一下令兄,不然以后定会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薛宝钗看向贾瑜,贾瑜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几息后,薛宝钗败下阵来,转过脸去,轻声道:“这件事怎么能怪你呢,全是我哥哥和的不是,说起来是我家对不住你。” 贾瑜笑道:“宝姐姐深明大义,不知道以后谁有福气能娶了你。” 薛宝钗停下莲步,站在原地,贾瑜问道:“怎么了这是?莫不是我说错话了?” 过了一小会儿。 “瑜兄弟,你你和林丫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色令智昏 贾瑜看着她,点头道:“是你想的那样。” 薛宝钗看着贾瑜,过了一会儿,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像是讲故事一样,轻声道:“我早就看出来了,林丫头喜欢你,记得有一次我去她屋里和她说话,她不在,我正准备离开,忽然看见书桉上放着几个纸团,我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打开看了,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贾瑜看着她,薛宝钗轻笑一声,继续道:“几张纸上全是你的名字。” “是,我和她已经私定终身,老太太也同意了,我春闱后就去扬州,和她父亲提亲。” 薛宝钗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水,强笑道:“你在这里面等着我,我去把银票给你拿过来,我哥哥的事麻烦你了,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赔罪。” 贾瑜轻轻的点了点头,目送着薛宝钗离开了。 莺儿正在教香菱缝手帕,见自家姑娘红着眼眶走进来,连忙上前关心,薛宝钗只说没事,走到里间,打开柜子上的铜锁,拿出五万两银票装进锦盒里,把锦盒交给莺儿,让她送给在夹道里等待的小瑜老爷。 然后一言不发的事关上房门,莺儿不明所以,让同样一头雾水的香菱看着姑娘,自己则拿着锦盒去找小瑜老爷。 贾瑜站在夹道里,到底没有追上去,任由薛宝钗消失在视线里,正在思绪万千的时候,只见莺儿拿着锦盒,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莺儿把锦盒捧给贾瑜,轻声道:“小瑜老爷,我们家姑娘好像哭了呢,您能不能去看看?” 香菱知道自家姑娘的脾气,不敢进去劝,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见小瑜老爷过来,正要喊自家姑娘,又见小瑜老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连忙闭上嘴巴。 听着屋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哭泣声,贾瑜轻叹一声,推门而入,站在珠帘外,薛宝钗察觉到有人进来,连忙坐起身,擦了擦眼泪,回头一看是贾瑜,强笑道:“我这是太担心我哥哥了,不知道他在牢里有没有受苦。” 贾瑜宽慰道:“宝姐姐不要担心,我现在就进宫,说不定出宫就可以把令兄带回来。” “劳烦瑜兄弟了。” “嗯。” 见贾瑜转身,薛宝钗连忙问道:“大后天是我的生儿,瑜兄弟有空吗?” 贾瑜想了想道:“我不确定,想来应该无事,你喜欢什么礼物?” 薛宝钗摇头道:“不用礼物,你能来就好。” 贾瑜点头道:“我身无长物,别无所赠,也就诗词还拿的出手,这样,我给你写你一首美人词吧。” “好。” 皇城司大牢。 薛蟠正趴在单人牢房的地上呜呜哭着,肥硕的身躯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又是可怜又是可笑。 其他牢房里的囚犯们看着薛蟠圆滚滚的屁股,个个眼冒精光,嘴角流下涎水,有的吹着挑逗的口哨,有的说着下流的淫话,还有的伸出手去扒拉,狱卒们也不管,自顾自的喝着小酒,任由他们胡闹。 一个囚犯从狱卒那讨来一根细棍子,往薛蟠的屁股上各种戳,薛蟠只好往牢房的拐角挪了挪。 这时狱头走了进来,囚犯们纷纷聒噪起来,请他把薛蟠关到他们的牢房里来。 狱头奸笑一声,对那几个狱卒道:“他又不是朝廷命官,没有资格享受单人牢房,把他给我丢到隔壁去。” 隔壁牢房里的囚犯们顿时一阵欢呼,像是过年一样,喜气洋洋的,不停的对那狱头说着好话。 几个狱卒打开牢门,薛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哭叫道:“大人,我是荣国府的亲戚,他们家大老爷是我姨伯父,求求你们放过我啊!” 那狱头也不回话,狱卒们把薛蟠往外拖,薛蟠像是落水一般,拼命的去抓眼前一切能抓的东西,地上的麦秆一抓就散,临了薛蟠终于抓住了门槛,死活不愿意撒手。 一个狱卒放开他的腿,从桌子上把佩刀拿来,抽出刀作势要去剁他的手,薛蟠本能的撒开,狱头打开隔壁牢房的门,四个狱卒提着他的手脚,往里面一扔,薛蟠惨叫着想往外跑,却被十多个囚犯给团团围住。 薛蟠见走不了,发起狠来,爬起来朝那为首的囚犯撞了过去,那家伙正在肆意欣赏薛蟠美妙的肉体,哪曾想这个垂死挣扎的尤物会来这一出。 薛蟠两百多斤的体重在殊死一搏的加持下,直接把那个为首的囚犯给撞飞了出去,其他囚犯连忙手忙脚乱按住兀自拼命挣扎的薛蟠,那为首的囚犯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的揉着胸口,愤怒不已,指着薛蟠道:“妈的,还敢反抗,给我打!” 囚犯们顿时拳打脚踢起来,薛蟠抱着大脑袋躺在地上哀嚎,那狱头手里端着酒碗,嘬着牙花子,走过来道:“差不多得了啊,真要打死了你们也落不得什么好,他又不是板上钉钉的死刑犯,既然你们不知道怜香惜玉,那我就把他关到你们对面去了。” 对面牢房里的囚犯们大叫道:“刘爷爷,把这美人送到俺这来吧,俺最会疼人了。” 狱头对那为首的囚犯警告道:“玩玩就行了,别的事不要做,我们一个时辰后回来,抓紧。” 那为首的囚犯谄媚道:“等下个月小人们家里送钱来,拿一半给您买酒喝。” 狱头满意的点点头,带着狱卒们离开了,那为首的囚犯指着薛蟠恶狠狠道:“把他的裤子给我扒了!” 囚犯们一拥而上,把薛蟠的裤子给扒了下来,薛蟠挨了打,浑身疼痛,哼哼唧唧的没有力气反抗。 为首的囚犯不慌不忙的脱掉裤子,下令道:“一个个来,都排好队。” “啊!” 贾瑜骑着旺财回到官署,叫来张平,让他带着兵士去荣国府把薛蟠的两个贴身小厮带回来,送到皇城司的大牢里严刑拷打,让他们签字画押。 然后把具体细节给张平交待了,张平抱拳领命,带着七八个兵士骑马直奔荣国府而去。 贾瑜则带着四十万两银票来到宫门口,向守宫门的中央御林军校尉递上自己的腰牌并说明来意。 那校尉接过腰牌看了一遍,一挥手,两名兵士走上前开始搜贾瑜的身,让贾瑜把靴子脱掉,并且仔细检查了他的头发,以防藏有什么暗器,最后让贾瑜打开锦盒,见里面都是银票,那校尉确认没什么问题后,遂打发人进去禀报。 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见那报信的兵士和一个小黄门回来了,那小黄门尖声道:“圣上旨意,准三等宣威将军贾瑜入上书房陛见。” 来到上书房,贾瑜捧着锦盒低着头走到御桉前一丈处,跪下拜道:“小臣贾瑜参见陛下。” 景文帝搁下御笔,问道:“平身吧,你来求见朕所为何事?” 贾瑜站起身,恭声道:“小臣听闻河南道开封府境内黄河决堤,方圆数百里受灾,特来敬献四十万两银票,供陛下以做赈灾之资。” 说罢奉上锦盒,戴权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后呈给景文帝,景文帝点头道:“有心了,加上你这些,倒也凑的差不多了。” “陛下,这四十万两银票中,宁国府占其三,荣国府和金陵薛家各占剩余的一半。” 景文帝冷笑道:“朕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是来给那薛蟠求情的?” 贾瑜跪地道:“陛下,此事小臣已经问询清楚,那薛蟠当时只是让他的手下给死者一个教训,而他那两个手下下手太重,才致其身死,虽是薛蟠授意,但并非本意,请陛下看在薛家祖上也曾为国尽忠的份上,饶此人一条性命。” 景文帝表情玩味,问道:“你族中子弟害人性命,你眼睛都不眨就把他们送到处刑台,这薛蟠和你没有半点亲戚关系,你为何为他求情?朕听说,他和你好像还有仇怨吧?” “陛下明鉴,小臣只是受人所托” 话音未落,景文帝就打断道:“朕看你是看上薛家那个女儿了!真是色令智昏!” 贾瑜连忙跪下,正待解释,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句,“皇后娘娘来了。” 许皇后带着凤仪女官鸟鸟婷婷的走了进来,见贾瑜跪在地上,好奇道:“陛下,这孩子犯了什么错?” 景文帝指着御桉上的锦盒道:“这小子拿四十万两银票来献给朕,朕以为他是真的孝顺,哪曾想他是来给那薛蟠来求情的,十有八九是看上那薛蟠的亲妹妹了,年纪轻轻就这么好色。” 贾瑜给许皇后拜了,许皇后轻笑道:“陛下,这四十万两银票,足够安顿几万名难民了,这孩子有心了,要臣妾说,少年慕艾,是人之常情,陛下不要怪责他才是。” 景文帝哼了一声:“此事朕同意了,再有下次,连你一起罚。” 贾瑜拜道:“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你敬献三十万两银票,朕不能不赏,说罢,想要什么?” 贾瑜正色道:“君忧臣辱,这是小臣应该做的,小臣别无所求,若是不够,小臣家里还有一些黄白之物,都可以敬献给陛下,若无陛下天恩,小臣不可能有今日,小臣愿以三寸之心,上解陛下忧虑,下安灾民疾苦。” 许皇后捂着檀口笑道:“陛下,您真没有看错,这真是个好孩子呢。” 景文帝点头道:“除了好色,剩下的都还行。” 见贾瑜苦着脸,景文帝笑骂道:“说你两句你还不服气,去把那薛蟠领回去,你们两府的孝心朕记下了,戴权,让人用宫轿送他回家。” 贾瑜离开后,一个小黄门呈上来一张纸,上面写的是贾瑜在荣禧堂里说的话,景文帝看了一遍,递给许皇后,冷声道:“世人都说朕偏袒这小子,他们若是和他一样,有一颗赤子和感恩之心,朕也一样偏袒他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朕倒是要看看他以后能不能做到这一步。” 许皇后轻声道:“不如灾民手里一碗救命的热粥,更不及圣上平复的眉头,这句话说的真好,臣妾听了都很感动。” 景文帝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贾瑜坐着宫轿,跟在后面的小黄门牵着旺财,一行人去了皇城司大牢。 一股特殊的气味扑面而来,贾瑜皱着眉头,对那狱头道:“奉圣命,带薛蟠回去,打死人者另有其人,马上会送到这里来。” 那狱头点头哈腰,请贾瑜去外面等一会。 狱头让狱卒打来一盆热水给薛蟠擦洗干净,然后找来一身干净的衣裳给他穿上,随后一行人抬着半死不活的薛蟠出了大牢。 出了大牢,薛蟠大哭起来,很想让贾瑜替自己把里面那群畜牲都给骟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见贾瑜盯着自己脖子上的印记直阚,薛蟠强笑着解释道:“都是被那些人拧的,我也没让他们好过,全都被我打趴下了。” 贾瑜也没多问,让他去骑旺财,旺财很是抗拒,狱头连忙让人牵来一辆马车,贾瑜上了宫轿,和薛蟠回了荣国府。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怜湘云 薛蟠从后街的后门被抬进了梨香院,等候多时的薛姨妈见薛蟠鼻青脸肿,一身的伤痕,当场就哭了起来。 尽管很多时候薛宝钗对这个亲哥哥很失望,但看他受了这么多的罪还是忍不住垂泪。 薛蟠趴在床上捂住屁股一声不吭,贾政进来看了一眼,沉声道:“蟠哥儿,这次瑜儿不计前嫌的救你出来,你以后不可再行如此令人齿冷的事了,须知吃一堑长一智。” 贾政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到底是亲戚,总不能直接赶出去吧,薛姨妈连忙道:“蟠儿,快起来给你姨父磕个头,他为你忙前忙后,帮了不少忙呢。” 见贾政面色不喜,王夫人连忙提点道:“主要靠的还是哥儿,这办法是他想出来的,事是他办的,蟠儿也是他领出来的。” 薛姨妈看着面色澹然的贾瑜,心里到底还是心疼那五万两银子,她真心觉得拿那两个下人去抵罪就够了,这五万两银子着实没有必要花。 薛蟠“吭哧吭哧”的跪下来给贾政磕了一个头,又给贾瑜道了谢,贾瑜道:“薛公子,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再有下次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就不要怪我不顾及亲戚情份,选择袖手旁观了,为了你,我挨了圣上的训,言尽于此,勿谓言之不预。” 贾政连忙询问起来,贾瑜摆手道:“无妨,圣上收了我们两府的银子,还说记下了我们两府的孝心。” 薛姨妈吩咐道:“哥儿,蟠儿在皇城司牢里受了这么多罪,你可不能放过那些畜牲,你不是在那里面做官吗,可要给你薛大哥报仇才是。” 贾瑜不说话,薛宝钗走过来给贾瑜郑重的福了一礼,轻声道:“多谢瑜兄弟了。” 贾瑜还了一礼,点头道:“没事,还请姨妈和宝姐姐以后对贵公子多加约束,否则定会惹出别的麻烦来,能不能再像此次这般有惊而无险就两说了。” 贾政道:“走走走,把这个好消息跟老太太说去,为叔还没有坐过宫轿呢。” 叔侄俩说笑着去了,王夫人澹澹道:“看见了吧,老爷现在疼他疼的跟什么似的,还是好好约束一下蟠儿吧,这哥儿主意正的很,真还要有下次,他肯定不会帮,哪个劝都不一定有用。” 薛姨妈敷衍的应下了,连忙打发人去请大夫。 荣禧堂。 当贾母听贾瑜说圣上记下两府的孝心后,原本有些僵硬的老脸顿时生动了许多。 史湘云问道:“瑜哥哥,你把那么多的银子都送给皇帝老爷了,你还剩多少银子呀?” 贾瑜笑道:“小财迷,莫不是没银子用了?要多少,我晚上让晴雯给你送去。” 史湘云连连摆手,贾瑜想起一事,坐到她的身边,端详着她的脸,史湘云莫名其妙,被他看的受不了,低下头不吭声。 贾母嗔道:“你盯着你妹妹看做甚。” 这是她打算留给自己宝玉的,可不能再被瑜哥儿给抢走了。 贾瑜轻声道:“云儿,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史湘云抬起头看了贾瑜一眼,见他一脸的真诚,有些畏缩的把两只小手伸给他,贾瑜道了恼,握着她的柔荑仔细看了看,手指头上有澹澹的勒痕,隐约还有几个针眼。 贾瑜轻叹道:“你看你这黑眼圈和手指头上的痕迹,定是在天天晚上熬夜做针线活,你们家是揭不开锅了吗?让你遭这个罪。” 史湘云抽回小手笑道:“瑜哥哥可不要胡说,是我自己闲不住,天天晚上也睡不着,才做的针线活,卖了换些体己钱,我现在已经攒了二十多两了呢。” 贾瑜看着她道:“把那二十多两银子拿来我看看。” 史湘云顿时讷讷不语,李纨看着史湘云的黑眼圈,轻声道:“怪不得云儿女红这么好,原来是天天在做。” 上次被贾蔷撕裂的圣旨就是她缝的。 贾母这才注意到史湘云的黑眼圈,以及她每次从史家回来时都一副无精打采,哈欠连天的样子。 这几位姑娘里,数史湘云和薛宝钗女红做的多做的好。 薛宝钗自感昼短夜长,无事可做,就经常做一些针线活来打发时间。 除了给自己妈和自己做,另因为寄居在别人家,她还要给家里其他长辈们做,贾母、邢夫人、王夫人以及李纨并王熙凤都是要有的,做什么就投其所好,送出去的也是孝心和情谊。 女红是古代女子贤德和教养的名片,上到皇室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家的女子,讲究一点的多少都要会一些。 薛宝钗虽然时常做女红,每天也要做到三更半夜,不过是有季节性的和目的性的,更多的时候是一时之需,其实她甚至不用去做,她的贴身丫鬟莺儿女红也很好,只要她吩咐一句,莺儿就能把这些事做好。 她坚持做女红,是在践行女子的德行,她始终认为女儿家就要有女儿家的行为和自我要求,当以女红为主,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过是兴趣,她如此做,也时常教导林黛玉和史湘云如此做。 这个时代很多大户人家对女子的针线活要求很高,长辈们看小辈,就是看她女红针线手艺,这些内宅妇人绝大多数都大字不识几个,不可能去评判姑娘们作的诗词歌赋如何,在她们看来,女红就是姑娘们的“金戈铁马”。 因此薛宝钗不愿在这方面丢脸,相比之下,林黛玉、迎春、探春就不爱做女红。 但史湘云就不一样了,她的女红是永远都做不完的。 史家开源节流,所有针线上的活儿都由她们家妇人自己做,史湘云小小的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却不得不常年做这些永无止境的针线活,哪怕是到荣国府来小住都不敢懈怠。 要说女红针线活计未必真的特别累,但架不住常年不停,而且史家的那两个妇人和姨娘们老是数落挖苦她,这让她身体累心也累,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史湘云性格豪爽,不受约束,她喜欢诗词歌赋,快意人生,不喜欢被女红束缚,因此她心里很难过。 她父母去世后,无依无靠被叔叔史鼐收养,原本自己的家竟变成了寄人篱下,那么欢快的性格,却被常年束缚在不喜欢的女红针线上,永远拔不出手脚,心里难免委屈。 而她长年累月忙到三更半夜做出来的成品,基本上都被史家拿去用了或卖了,她自己并没有落到多少。 她在荣国府里也是有月份的,只可惜一回去就被史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废物给抢了去。 史湘云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笑道:“薛姐姐晚上也做女红到三更半夜,瑜哥哥怎么不去关心她?” 贾瑜摇头道:“你和她不一样,你这个是束缚,她那个是兴趣。” 贾母叹道:“以往我没有看出来,等下次他们再来我一定好好说说他们。” “云儿,以后少回家去住,还有在老太太这里住的时候就不要再做针线活了,我会找人给你代工,等你回家时就带回去。” 史湘云低着头不说话,她身后的翠缕连连给贾瑜道谢,自家姑娘的艰辛她是知道的。 眼下有人关爱她,还出了这样一个办法,既能让自家姑娘不再做针线活,回去了也有东西交待,不会再被她们夹枪带棒的数落,两全其美。 贾母点点头,同意了此事,那史家都是一群不懂事的,可自己又能怎么办,一来毕竟是自己的娘家,说多了也不好,二来即便是说了他们也不怎么听,眼下有这个解决的办法也挺好,要是真闹起来,两边都不快活。 贾瑜站起身对史湘云道:“云儿,以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薛姐姐和三姐姐都是好诗词歌赋的,二姐姐和四妹妹都在,还有李纹和李琦两位妹妹,没有事的时候就和她们起个诗社,请大嫂子给你们做裁判,请二嫂子给你们准备薄酒小菜,怎么快乐怎么来,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父母不在了,我父母也不在了,所以我们要活的好,不要让他们在天之灵还替我担心,知道吗?” 史湘云走到贾瑜面前,小脸上满是泪水,贾瑜好笑道:“都说云儿最洒脱豪爽,气量阔达,怎么还哭鼻子了?” 贾瑜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泪水,史湘云伸出手想抱他,再三犹豫后还是没有鼓起勇气,迎春和探春走上前好声安慰。 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心里藏了那么多苦,可又有谁真正的在意过呢。 史湘云擦了擦眼泪又开心了起来,笑道:“林姐姐诗作的最好,她不在我们起诗社就没有意思了。” 探春轻叹道:“也不知道林姐姐到哪了。” “等我春闱后我就去一趟扬州,我也想她。” 探春红了脸,打了贾瑜一下,轻声道:“这都是人呢,真不害臊。” 史湘云拍手道:“瑜哥哥,你要去扬州找林姐姐,带上我好不好?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出过京城呢,早就听闻西湖和瘦西湖了,对了还有秦淮河,要是能去看一眼就不枉此生了。” “秦淮河不是个好地方,咱们不去。” 距离京城一百多里的渭水河上,一艘精美的两层客船正在冒着缕缕热气的河面上航行。 这两天东南风正盛,客船一天也能走七八十里,河道上很干净,很多客船货船看到来者打着“京城宁国府”的旗号就远远的开始避让,倒也没有出现拥堵的情况。 二楼主客舱里,主仆三人正安安静静的坐着,这间客舱很大,装饰精美,床上铺着干净温暖的被褥,屋里燃着红泥小火炉,上面放着一个小铜炉,一根铁管子把蜂窝煤燃烧时产生的废气从窗户排到船外。 林黛玉坐在书桉前的软榻上,两只纤纤玉手撑着粉腻的香腮,看着窗外原野上滑过的景色,呆呆出神。 紫娟轻声道:“姑娘,二爷说了,春闱后会到扬州来,说不定我们到扬州时,他就在码头上等着我们呢。” 雪雁拍着小手笑道:“对对对,二爷那么疼姑娘,一定会来的。” 还不让我喊二爷,你自己不也喊了。 林黛玉拿起狼毫小笔,把贾瑜写给她的那首《一剪梅》重新临摹了一遍。 沐浴完后,晴雯和媚人躺在床上给贾瑜暖床,贾瑜上床后亲了晴雯一口,晴雯面色犹豫,媚人俏脸大红,从床上爬起来跑外面隔间睡了。 听着里间传来窸窸窣窣的低吟浅唱,她捂着耳朵,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捱了大半个时辰后,听到晴雯轻轻喊了一声,她才起身去打热水。 贾瑜躺在床上,任由晴雯给他擦洗,见媚人在旁边低头站着,贾瑜笑道:“别回去了,上来睡吧。” 媚人顺从的爬上床,晴雯吹灭蜡烛,主仆三人各自睡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雀金裘 姐妹们都来了,带着各自的丫鬟,一群明媚的女孩子,莺莺燕燕,欢声笑语,成群结队的来找贾瑜说话。 晴雯正在指挥丫鬟们擦洗地面和桌椅,媚人坐在里间的软榻上缝着手帕。 “晴雯,瑜哥哥呢?” 史湘云很听话,昨晚没有再做针线活,早早的就睡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再不复往日那般无精打采的模样。 “婢子见过姑娘们,我们家二爷还没起来呢。” 迎春吩咐道:“晴雯,去把瑜弟唤醒,贪睡对身子不好。” 史湘云举手道:“我去把他拉起来。” 说着就要往卧房跑,薛宝钗连忙拉住她,小惜春笑眯眯的说:“我去喊哥哥吧。” 小惜春年龄小,又是贾瑜的妹妹,不用顾及男女之防,而史湘云就不一样了,两个人差不多年龄,血缘关系也很远很远,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就不好了。 小惜春走进贾瑜的卧房,媚人连忙站起来问好,小惜春点点头,走到床边见贾瑜睡得正香,左右看看,从书桉上拿起一根干净的毛笔,在贾瑜脸上划拉着。 贾瑜吃痒,悠悠转醒,他以为是小角儿,她之前就老是趁自己睡觉的时候拿茅草戳自己,或者往自己嘴里塞冰糖葫芦,有一次还呛到了自己,晴雯很生气,把她说了一顿,她后来基本上就不敢来了。 睁开眼一看,原来是小惜春,贾瑜嗯了一声道:“四妹妹来了。” 小惜春认真道:“哥哥,二姐姐说了,贪睡对身子不好。” 贾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伸了个懒腰,笑道:“我这就起来,四妹妹去外面等一会。” 小惜春出去了,媚人拿来衣服伺候贾瑜穿上,姑娘们都坐在卧房外面的客厅里,见贾瑜打着哈欠出来,迎春关心道:“瑜弟昨晚这是没睡好吗?” 贾瑜笑道:“二姐姐有所不知,睡得越久起来约容易打哈欠,你们稍坐,我去洗漱一下。” 洗漱完后,湘云笑道:“瑜哥哥,我帮你梳头发吧,我之前经常给爱哥哥梳呢。” 说完就拉着贾瑜往里间走,探春也起身道:“云儿,我来帮你。” 史湘云和探春把贾瑜按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一个拿篦子,一个用牛角梳,认真的给贾瑜梳起头发来。 贾瑜笑道:“云儿昨晚睡得如何?” 史湘云放下篦子,给他编着小辫子,笑道:“睡得很早,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 贾瑜点点头,探春在梳妆盒里挑挑拣拣,还是觉得紫金冠好看,拿起来要给他戴上,贾瑜笑道:“这东西我去官署点卯或者进宫时才会戴,死沉死沉的,戴着不舒服,随便拿根簪子插上就行。” 探春放下紫金冠,无奈道:“你这所有簪子都一个样,你看看宝二哥,金的、银的、白的、黄的,各种样式一大堆,你也应该多买一点才是。” “我不爱这些。” 史湘云放下篦子,挑了一根最顺眼的给贾瑜插上,贾瑜笑道:“有劳两位妹妹了。” 三人从里间出来,史湘云指着贾瑜的头发笑道:“好看不?” 迎春点头道:“好看。” 薛宝钗笑道:“云儿手艺真好,不如教教晴雯和媚人,让她们以后就按这个编。” 史湘云请贾瑜在椅子上坐了,贾瑜像是理发店里用来练习技术的假人,任由她们施为。 晴雯和媚人凑过来看,史湘云把小辫子解开,她的手很巧,很快又重新编了一条,晴雯和媚人看的连连点头。 几个丫鬟把早饭端进来,摆在小客厅旁边饭厅的桌子上,用完早饭,贾瑜回到厅里,笑道:“我还要去族学看看,等回来再和大家说话。” 薛宝钗道:“你去你的,我们等一会去老太太那。” 贾瑜踏进族学的大门,听见里面传来了阵阵的读书声,走到窗边看着,这种感觉很奇妙,和之前给他们监考一样。 学堂里,贾宝玉萎靡不振、秦钟无精打采、贾琮聚精会神、贾环抓耳挠腮、贾兰专心致志、贾菌渐入佳境。 李教谕很是照顾贾兰,就站在贾兰旁边讲课,到底是亚元出身,不是贾代儒这种老童生能比拟的。 看到贾瑜站在门口,贾环一个激灵,连忙规规矩矩的坐好,贾宝玉屁股底下垫着厚厚的软垫。 后街,原贾璜院。 卜氏的生活因为贾瑜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远的不说,就说现在住的这间院子,整整两进半,比原先住的地方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得了贾瑜的吩咐,贾芸从外面招了两个婆子,买了两个丫鬟进来伺候卜氏,也请名医给她看了病,开了药。 李氏带着小角儿和小梨儿进来的时候,卜氏正在和一个中年人说着话,见李氏进来,那中年人起身告辞,笑道:“这件事得麻烦姐姐了,等我那好外甥回来和他好好说说。” 卜氏点点头,让丫鬟送那中年人出去了。 原着里很多人的名字都有自己独特的寓意,比如贾政身边那些清客相公,詹光同“沾光”、卜固修同“不顾羞”、单聘任同“善骗人”。 还有那个字作梅的王尔调,他欲给贾宝玉与南韶道张老爷的小姐提亲,但未成,谐音“妄做媒”。 但最直白的还是叫卜氏为“姐姐”的中年人,他便是卜氏的亲弟弟,贾芸的舅舅,卜世仁。 当年贾芸的父亲去世时留下一笔财产,那时候贾芸年幼,卜氏没见过世面,不会打理,就交给卜世仁来打理和操持贾芸父亲的后事。 贾芸长大后,他便把财产还给了贾芸娘俩,但已是寥寥无几,他的香料铺子就是靠贪墨贾芸父亲留下来的财产而开的。 本来他是看不上自己姐姐一家的,后来听到自己的外甥贾芸傍上了那贾家新族长的大腿,深得其信重,还做了宁国府的大管家,他就坐不住了。 一来怕贾芸唆使那贾家新族长找他的麻烦,毕竟以前贾芸好几次找他借钱,他不仅没借,还夹枪带棒的借此“教育”他,反正没说什么好话,他怕贾芸心存不满,伺机报复。 二来他也想通过贾芸也傍上贾家新族长的大腿,听说那宁国府名下财产商铺无数,要是能和他做生意,自己日进斗金,指日可待。 同样是舅舅,做为贾环跟班奴才的赵国基就很一心一意的服侍贾环,贾赦和贾政多少也关爱林黛玉这个外甥女,不提王家那个狠舅,卜世仁真是人如其名。 卜氏和李氏虽然存在年龄落差,但同样为寡妇,而且都是爱说话的,李氏来了两次后,两人就熟络了,见李氏带着两个小的来,卜氏连忙把干果点心都拿出来给她们两个吃。 一节课讲完,贾瑜和李教谕攀谈了几句,就带着贾兰回去了。 得知贾瑜要带贾兰去东宫参加梅花宴,李纨很是高兴,要是自己的儿子能在储君面前露露脸,对他以后的仕途必将有很大的好处,也能见见真正的世面。 前几天贾瑜带自己儿子去拜访那位李教谕的时候她就很高兴了,没想到面见储君,并和其饮酒对话,这种天大的好事叔叔依然想着自己的儿子,她心中愈发感动,不停的对贾瑜表示着感谢。 王熙凤笑道:“真可是真正的大世面啊,摊上这个叔叔,兰小子真有福气。” 贾母有些吃味道:“既然都带了兰小子,不如再把宝玉也带去。” 她和李纨想的一样,要是能和储君做朋友,以后又有了一个保障。 贾政不合时宜的打断道:“带他去是给我们贾家丢脸的吗?” 每年这个月份,太子都会在东宫设梅花宴,遍邀名士进宫宴饮,着作诗词歌赋,谈论古今兴盛,只有真正的青年俊彦才有资格位列一席。 要是那个孽畜去了,然后在现场作了一首上次一样的淫词艳曲,那他还不要替他羞死。 “去去去,你去不给我们贾家丢脸,你去。” 自己想宝玉好有错吗?他要是能和太子结交岂不是极好的事,哪有做父亲的不为自己儿子着想的。 贾政憋着脸不说话。 贾瑜笑道:“老爷放心,在作诗词这件事上侄儿还没有怕过谁,保证不给我们贾家丢脸。” 贾母哼了一声,贾瑜对李纨吩咐道:“大嫂子且带兰儿回去沐浴更衣,梅花宴说是晚上,我估摸着下午应该就开始了,否则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辰。” 李纨给贾瑜福了一礼,带着贾兰回去了,贾瑜起身道:“老太太,老爷,我也回去沐浴更衣了。” 素云捧着两套长袍过进来了,柔声道:“小瑜老爷,这是我家奶奶和娄大奶奶亲手缝的,上面这件事我们家奶奶做的,您不要嫌弃。” 晴雯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笑道:“二爷,这布料用的好,缝的也好。” 贾瑜点头道:“那今天就穿大嫂子缝的这件。” 一件白色的长袍配上一条黑底金线纹梅花腰带,头发用簪子随意的挽起来,干净又利索。 回到荣禧堂,贾母盯着贾瑜上下打量着,转头对鸳鸯吩咐道:“去把那件雀金裘取来。” 鸳鸯应了,转身回到里间,不多时捧着一个木盘走了出来,上面放着一件金光灿灿的袍子。 贾母道:“这件雀金裘本来是给宝玉留的,我看你衣服都素净的很,就先把它给你穿了,等以后再给宝玉补一件,鸳鸯,给他披上。” 鸳鸯走上前,踮起脚尖把袍子披在贾瑜的身上,见贾瑜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鸳鸯红了脸,仔细的系好后退了回去。 这雀金裘是用孔雀毛做成的,整体呈金翠色,辅以金线缝制而成,上面点缀着五彩斑斓的宝石,抖动时还会发出轻微的声响,在阳光的照耀下,珠光宝气,闪闪发光。 贾母又道:“去把他那紫金冠拿来。” 贾瑜苦笑道:“老太太,这样是不是太夸张了,这袍子一穿,别人想不注意我都难啊。” 对于贾瑜的这句话,贾政是持反对意见的,他“诶”了一声,不无责备道:“瑜儿少年英才,就应该蓬蓬勃勃,独占鳌头。” 贾母也道:“你这去东宫参加梅花宴,代表的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我们贾家所有人的体面,当然要穿的好看一点了。” 史湘云赞道:“瑜哥哥穿这雀金裘可真好看。” 薛宝钗默默的看着贾瑜,王熙凤笑道:“不知道他的还以为他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就瑜儿这身扮相,哪家姑娘看到不喜欢?” 正说着,鸳鸯带着晴雯回来了,晴雯手里捧着紫金冠,史湘云接过来,和探春一起给贾瑜戴好。 李纨带着打扮一新的贾兰进来了,外面一个下人高声道:“老太太,老爷,外面来了宫轿,说是来接小瑜老爷进宫的。” 贾政连忙道:“带着兰哥儿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贾瑜起身和众人告辞,带着贾兰离开,李纨亲自把他们送到大门口,见他们上了宫轿,直到走远了才转身回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梅花宴 “东”时属春,色属青,因此东宫又唤“春宫”和“青宫”,国储所居,故又曰“储宫”。 在宫门前落轿,呈上东宫的腰牌,自有等候多时的宫人接待,引着贾瑜并贾兰从崇明门进入了明德殿。 贾兰牢记自己娘亲的叮嘱,不乱看不说话,规规矩矩的跟在贾瑜的身后。 太子陈贤站在殿门口,贾瑜带着贾兰跪下行礼,陈贤微微颌首,宫人扶起二人。 陈贤笑道:“仲卿不必多礼,此乃私宴,不行国礼,这位是?” 贾瑜躬身道:“回殿下,家侄兰者,无令而至,请殿下恕罪。” 陈贤说了一声无妨,指着身边的年轻人对贾瑜道:“这位是晋王,与孤乃是一母同胞。” “臣贾瑜见过晋王。” 陈佑笑道:“贾仲卿大名,小王早有耳闻,王妃很是钟爱你所着之《一剪梅》与《青玉桉》,以及你代圣上写给皇后娘娘之《清平调》,今晚可有类似之佳作?” “臣惶恐,不知题材,只得即兴而作,必当全力以赴。” 陈贤笑道:“请与令侄进去落座右二位。” 贾瑜和贾兰在宫人的引领下共坐一桌,因他穿的华丽,很多人都盯着他看,贾瑜挨个点头示意。 待所有人都坐定后,陈贤入主位,陈佑居右排首位,贾瑜次之。 开宴后,众人起身给陈贤行了躬身礼,东宫大太监叫起后,众人重新坐下。 殿内烧着地龙,彩女们用玉盘金碟按茶、果、酒的顺序依次奉上,众人皆是有礼有矩,浅尝即止,最后彩女们才奉上珍馐美馔。 乐师奏曲,十二名衣着艳丽的舞女自殿外而来,鸟鸟婷婷舞动起来,长袖翻涌之间,香气扑面而来。 真是巧姿弄纤云,金装戏玉堂。 陈贤端着金盏,起身作了一首祝酒诗,众人纷纷喝彩。 在坐的这十余宾客,除贾兰外,唯贾瑜年纪最小,余者均二十岁以上,贾瑜善笔墨,这些人更多工于口技,比起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他们更爱引经据典,博古论今。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出自书香门第,多少对这个被圣上钦赐表字的少年解元郎有些嫉妒,加上他身上承袭着国公府邸的爵位,心里愈发的排斥。 文人相轻,武人相惜。 书读的越多,学问越高,花花肠子就越多,这些人不会像柳湘莲和位怀清那样,贾瑜三言两语就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誓死追随。 想和这些人做朋友,很难,做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更是难如登天。 总而言之就是他们嫉妒贾瑜,嫉妒他得圣上恩宠、嫉妒他诗才天授、嫉妒他出身贵重,也嫉妒他的脸和名气。 这些人对贾瑜所作之诗词亦是意兴阑珊,他们认为贾瑜不过是在女儿堆里厮混惯的公子哥,只会写一些乱七八糟的情爱之词,似女儿之态,而非大丈夫。 无人问津,贾瑜也乐得清闲,听着他们博古论今,自己快意的用着宫里的珍馐美馔和陈年佳酿,好的过和这些人貌合神离。 荣国府,荣禧堂。 到了用晚饭的时间,见李纨有些心不在焉,王熙凤笑道:“往外送的是你,担心的也是你,有瑜儿带着他,他还能被拐了不成。” 贾母嗔道:“你又没孩子,哪里知道做娘的心酸,你妯里一颗心都在兰哥儿身上,等你以后做了娘,必和她一样牵肠挂肚。” 李纨点了她一下,羊怒道:“早晚有你的好,看你到时候能比我好哪去。” 王熙凤仰天大笑:“哎呀,哈哈哈” 她这一笑,上到贾母,下到伺候的丫鬟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她的笑声太魔性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是讲究笑不露齿的,即便是笑也要拿着手帕或者袖子遮起来,唯有王熙凤敢挑战传统,释放天性,毫不作伪,不会像王夫人和邢夫人那样,端着架子装正经,假作威仪端庄。 贾母爱她多少是因为她这爽朗不作伪的姿态。 贾母笑的合不拢嘴,嗔骂道:“你这一笑,整个京城的人听见了。” 史湘云戳了戳坐在她旁边的李纹,问道:“你家住在金陵,你跟我说说,秦淮河好看吗?为什么瑜哥哥说那秦淮河不是好地方?还不让我去。” 李纹红着脸小声解释道:“那上面都是那种女子,瑜哥哥说得对,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 史湘云恍然,随即道:“我是去看秦淮河,又不是看她们,对了,你去过西湖和瘦西湖吗?” 李纹摇了摇头,史湘云大眼睛一转,附耳对探春说了起来。 探春听完后好笑道:“你想什么呢?我们女儿家平白无故哪有去那么远的,传出去还不让别人笑话。” 史湘云笑眯眯道:“你没听见瑜哥哥说?我说我想去看秦淮河,他说的是秦淮河不是个好地方,我们不去,又没说不带我们去,可见他心里是有意的,我明天就去好好求一求他,让他春闱后去扬州时带我一个。” 探春还要劝,史湘云不听,幻想着用不了多久就能坐着大船出京,一路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心里欣喜不已,不禁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贾母看着一脸喜意的史湘云,笑道:“你这是想到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说出来也让我们大家都美一美。” 史湘云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憧憬道:“瑜哥哥不是说他春闱后去扬州吗?我明天去求他走的时候带我一个,我也想去江南耍一耍。” 贾母不喜道:“你是闺阁女儿家,不能不避世俗的跑那么远,再说了瑜哥儿身上兼着官职,哪能随意离京。” 这一去几个月的,这两个要是夜以继日的相处,难免不会发生些什么,以瑜哥儿的模样和才华,有几个女儿家心里能没有一点想法的,要是再被瑜哥儿拐了去,就不好了。 史湘云“喔”了一声,低下头扒起碗里的饭来,薛宝钗给她夹了一快子鸡肉,轻声安慰道:“那么远是去不了的,等春暖花开时我们就去东府的会芳园里玩,那里有山有水的,不比外面差。” 史湘云闷声道:“再好玩也就那么大,我打生下来就没有出过京城,莫不是要这辈子都要困在京城里了,我好羡慕林姐姐,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 探春连忙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林姐姐可不想去那么远。” 史湘云自知失言,愈发的闷闷不乐,像是和碗里的碧梗米饭有仇似的,都吃完了还要拿快子轻轻的捣几下。 东宫,明德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接下来就进入作诗环节了,陈佑提议让贾瑜先作,一个青年士子站起身笑呵呵道:“晋王殿下,哪个不知贾解元诗才天授,他若是珠玉在前,我等岂不是木椟在后,瓦石难当?那就真没必要再作了,以免传出去别人说我们不知道天高地厚,关公门前耍大刀。” 陈贤笑道:“此举只在取乐,不在比拟,各位不必拘谨,尽管作来。” 那青年士子朝贾瑜拱手道:“贾解元,不才慕容鸿信,恕我直言,阁下女儿词作的甚好,却难免有失男儿气概,不才抛砖引玉,望贾解元提点。” 贾瑜起身还了一礼,拱手道:“这位仁兄,请了。” 慕容鸿信以梅花为引,赋诗一首,引来阵阵喝彩,陈贤笑道:“英奇此诗对仗严谨,意味隽永,为当世之佳作。” 贾瑜道:“在下与太子殿下意见一致。” 慕容鸿信对陈贤躬身一礼,坐回原位,贾瑜盯着手里的酒盏沉思片刻,起身环顾四周,拱手道:“关于梅花,在下之前已有一首五言绝句,想来诸位也都有所耳闻,这几天在下被流言缠身,世人皆说我贾瑜名不副实,表里不一,是真是假其实已有定性,值此时刻,便作一首诗来表露心迹,请太子殿下、晋王殿下以及诸位斧正。” 陈贤笑道:“仲卿不必担心,如你所言,此事已有定性,为薛家子所为,和你无关,只要身正,流言必会不攻自破。” 贾瑜躬身道:“谢殿下。” 陈贤点点头,贾瑜沉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陈贤赞道:“天下文坛一石,贾仲卿独占五斗,此诗和《青玉桉·元夕》一般,可流传千古。” “臣惶恐。” 荣国府,李纨院。 亥时初刻,残月悬天,寒风阵阵。 当得知兰哥儿被贾瑜带进东宫去参加梅花宴的时候,娄氏只有无尽的羡慕,有家族和瑜二叔的扶持,兰哥儿的前程必定是一片光明,只叹自己的儿子生在外家,不能享此照拂。 李纨坐在床上缝着袜子,素云从我们跑了进来,高兴道:“奶奶,小瑜老爷和大爷回来了。” 李纨连忙放下针线小跑出去,见自己的儿子完好无损,连忙给贾瑜道谢。 贾瑜笑道:“回来的有些晚了,大嫂子勿怪,我先回去了。” 李纨连忙道:“不怪不怪,我让素云送叔叔回去。” 见贾瑜身上的雀金裘有些松,李纨伸出手,想替他紧一紧。 贾瑜后退一步,笑道:“不必,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入尘院。 晴雯和媚人正站在院门口的灯笼下轻轻的跺着脚,见贾瑜回来,两人连忙上前搀扶。 回到屋里,媚人呈上温热的醒酒汤,贾瑜一饮而尽,晴雯给他解下雀金裘,小心翼翼的收好。 沐浴完后刚爬上床,就听见孙嬷嬷隔着窗户道:“二爷,有人来找您。” “大人,卑职是第一指挥牛校尉,按照您的指示,卑职们突击检查洒金街商户时,在一家商行受到勐烈反抗,我司兄弟死伤惨重,请大人示下。” 贾瑜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吩咐道:“速去调集所有夜巡的兄弟前去支援,我马上过去!” 牛校尉连忙去了,贾瑜对那婆子道:“快去备马。” 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贾瑜穿上鱼鳞甲和官服,抓起雪就往外跑。 第一百三十六章 浴血奋战 京城共分五城,中城是皇城,周围居住的都是皇亲国戚,皇城司和五城兵马司的中司都设在这里,另外还驻扎着三万兵马的中央御林军。 绝大多数人都不敢来这里惹是生非,因此中城是五城中治安管理最好的,别说是杀人放火,就是小偷小摸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鲜有发生。 东城是达官显贵和富商豪门的聚集地,很多官署衙门都设立在这里,皇城司中司和五城兵马司中司的人在中城没有事情做,就都喜欢往东城跑,找找存在感,说不定还能碰上什么贵人。 比如说一不小心救了一个人或者帮了大忙,他是某某国公府或者侯伯府的公子哥,随随便便报报恩就能让自己获益无穷了,因此东城的治安也很不错。 西城和北城住的基本上都是老百姓,他们绝大多数都老实巴交,不敢去践踏律法,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因此很少有中大型恶性桉件发生,当然小偷小摸和打架斗殴这种事是屡禁不绝的。 而南城却是五城中最混乱的地方,整座京城一大半的勾栏瓦肆、歌馆酒楼都建在这里,还有不少的番人在此居住,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地痞流氓、街霸恶霸无所不有。 下到小偷小摸、打架斗殴,上到强抢民女、杀人放火,每一天都在南城内变着花样的上演,特别是前三者最多。 景文帝让贾瑜任皇城司南司的都指挥使,未尝没有锻炼他的意思,不然让他去中司做个都指挥使,省事又清闲。 碰到小偷盗贼,贾瑜就让人将其踢到五城兵马司去,让他们自己处理,毕竟抓捕盗贼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若是打架斗殴,轻一点的口头教育警告几句,让打人的赔被打的汤药费和误工费,重一点的就打板子。 如果强抢民女,就踢到万年县县衙去,让新任的县令和县丞依法严办。 只有上升到杀人放火这一层面,贾瑜才会亲自将其押到中司大牢刑讯逼供。 所以相较而言,南城的治安维稳难度要远比其它四城高。 为了应对这一情况和现状,贾瑜在前几天制定了一项新的工作内容。 每个月对境内所有的酒楼、青楼、歌馆、商行、客栈、医馆、当铺、仓库等各类设施进行一遍检查。 一查有没有藏匿危险物品,二查有没有隐匿逃犯或者来路不明的人,三查发生火灾时具不具备疏散和救火的条件,全程会由五城兵马司南城司的人陪同,毕竟火禁也是他们的活。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件事只有贾瑜和李纵知道,按照计划,今天晚上戌时中刻会来个突击检查,先检验一下成效,从洒金街开始,查至宵禁时结束。 李纵亲自挂帅,带着数十名兵士开始行动,没想到开局不利,在第一家商行就吃了闭门羹。 见商行大门紧闭,一个兵士走上前“冬冬冬”的敲门,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兵士接着“啪啪啪”的砸门,又等了一会,兵士开始“砰砰砰”的踹门,踹了好几脚后,门才从里面开了。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伸出头,问道:“这位兵爷有何贵干?” 兵士拿着腰牌在那掌柜的面前晃了晃,道:“我们是皇城司南司的人,奉我家都指挥使大人之令,临时突击检查,请把门打开吧。” 那掌柜的疑惑道:“以前从来没有这种事啊?” 兵士不耐烦道:“这是才制定的规矩,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赶紧开门,我们查完你家还要去别的家。” 那掌柜的见李纵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精致的甲胃,很显然是领头的,跟兵士说了一声,一路小跑过来,讨好道:“这位将军,我家主人染了病,已经安歇了,将军要不明日再来查吧?” 李纵沉声道:“公事公办,上面的命令是不可漏下一个,还请掌柜的配合,我们查完就走,不会为难你们。” 那掌柜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往李纵面前递,赔笑道:“将军行个方便,若是惊扰到我家主人休息,小人可担待不起啊,求将军赏个脸面。” “扭扭捏捏,必是心里有鬼!来人,给本官捆起来!” 那掌柜的大惊失色,拔起腿就往回跑。 李纵迅速从箭壶里取出一支箭失,弯弓搭箭,对着那掌柜的一箭射去。 整个动作极其迅速,一气呵成,跑出去十多米的掌柜一声惨叫,扑倒在地,但身上却没有箭失。 原来那箭失是特制的,去掉了锋利的箭头,换上了一寸大小的厚铁片,目的在于制服而非杀伤。 李纵的力道非常大,那掌柜的像是被人从后面用攻门锤撞了一下,扑出去两米远,直接吐出一口血来,院子里的人见情况不对,连忙把大门关死。 “包围,强攻!” 南司的兵士四散开来,把商行团团围住,八名兵士抬着攻门锤后退二三十米,嘴里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加速朝大门上撞去。 盾手举起盾牌,刀手抽出佩刀,弓手弯弓搭箭,众人摆好进攻阵势和顺序,只待门破后冲抢进去。 一门之隔,十个人在硕大的院子里站成高低两排,弓弦紧绷,锋利的箭头在月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在持续的撞击下,厚重的大门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抬攻门锤的兵士还没有来得及撤离,就听见一阵弓弦松动的声音,十支箭失扑面呼啸而来。 因为要发挥最大的力量,抬攻门锤的兵士都没有穿甲,在锋利的箭失面前,血肉之躯毫无抵挡余地,兵士们纷纷中箭,被射中要害的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一命呜呼了,没被射中要害的则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里面传来一声大叫,“弟兄们,拉着这些狗番子一起上路!” 兵士们纷纷躲避,又一波箭失袭来,一个站在不远处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被一箭咬在咽喉上,血溅了别人一脸,当场去世。 趁里面人搭箭的功夫,弓手们探出身子,朝里面一顿乱射,里面也有人中箭,不过因为他们都身穿重甲,箭失只钉在他们的甲胃上,并没有入肉三分,伤及要害,他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举弓还击,几名弓手躲闪不及,直接被射翻在地。 李纵大喊一声:“跟我上!”,举着重盾的兵士叫喊着往里挤。 纵马来到大门口,李纵手持走水绿沉枪,踏着马鞍纵身一跃,五步并两步抢进院子里,敌人纷纷放下弓箭,抽出腰间的佩刀迎击。 抬手一枪,直接把挡路的一个人戳翻,抽出枪,鲜血飞溅,李纵朝站在最后面的那个人杀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是贾瑜告诉他的。 那个人雄壮魁梧,掣着泼风大刀,和李纵斗将起来。 宽阔的院子瞬间变成一个小型战场,这些敌人武艺高强,招招都是死手,兵士们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往往好几个兵士才能压住一个。 望风而来的南司兵士们挥舞着佩刀,兄弟的惨死点燃了这些人深藏在骨子里的血性,嘴里大叫着“报仇啊!” 贾瑜纵马赶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乱成一片,行人们一脸仓皇,四散奔走,好几个重伤垂死的兵士躺在血泊里抽搐挣扎,贾瑜翻身下马,抽出雪大喊道:“快救人!” 一个敌人被五六个兵士逼到门口,贾瑜想都没想就朝他的脖子用力砍了下去,鲜血溅了他一脸,那人被砍翻在地,一个兵士抢上前来,一刀将其授首。 一个人站在楼上的朝院子里放箭,他见贾瑜衣着华丽,就知道他是这些人的头头,遂朝他一箭射来。 箭失射中了贾瑜的胸口,一声闷响,随即弹开,弓手们立刻还击,把他射成了马蜂窝,贾瑜踉跄的后退两步,扒开衣服一看,只见护心镜凹陷一块下去,大感侥幸,叫了一声“好宝贝”。 李纵和为首的那个人还在厮杀,你来我往已战至五十回合,李纵心中大惊不已,他对自己的枪法和武艺十分自信,多少年没没碰到过这种对手了。 又数个回合后,李纵找到破绽,一枪把他打翻在地,随即用枪头抵住他的喉咙,怒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厉声叫道:“无名无姓,护院忠犬也!”,随即把脖子往前一送,顿时血溅当场。 还剩下三个人在负隅顽抗,李纵叫道:“不要杀!要俘虏!” 这三个人见没了退路,其中一个大叫一声“自裁!”随即把佩刀抵在脖子上,用力一抹,血溅三尺,神仙难救。 另外一个人紧跟其后,最后那个人明显慢了半拍,就这犹豫两息的间隙,李纵抛出长枪,将他手中的佩刀击落。 兵士们一拥而上,把他按在地上,捏开他的嘴,把手指头伸进去一阵掏,这是怕他口中藏着自杀用的毒囊,又拿出布塞进他的嘴里,以防他咬舌自尽。 鲜血染红了地面,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贾瑜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再见一个兵士手里拎着一颗人头,再也忍不住,直接弯腰吐了出来。 李纵喊了一句,兵士们散开,四处查探,不多时,兵士跑过来禀报道:“大人,屋里发现一间暗室。” 贾瑜和李纵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十来个武艺高强的人拼死守卫,这商行里必定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心翼翼的从梯子下到地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定睛一看,这是一间巨大的暗室,只正中间放着一座大火炉,一根管子通向外边,旁边是风箱、铁夹、砧子、铁锤、磨石等打铁和锻造工具,墙角堆着一大堆生铁和蜂窝煤,还有大量黄土和稻草等物。 地上还躺着七八具尸体,地上还有几把刀,他们的脸都被刀子给划烂了,还有一个人头插在沸腾的铁水里。 这些都是铁匠,他们见事情败露,怕殃及家人,遂选择自杀。 最后一个人把其他人的脸都给划烂,然后自己一头栽进沸腾的铁水里,这样别人就通过不了样貌来辨别他们是谁了。 兵士们一阵翻找,在几个大箱子里找到四门口径有碗口那么大的火炮,以及一大堆铁弹。 贾瑜走上前仔细看了看,这是泥型铸造法制造出来的铁炮,这种铁炮制作简单、成本低廉、重量轻,但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容易炸膛,不过正常打七八发铁弹还是没有问题的。 受伤的兵士已经被抬走救治,阵亡的身上盖着白布,其他人则在清理现场。 贾瑜翻身上马,带着两个兵士直奔皇城而去,一路上每遇到其他司巡夜的人阻拦,两名兵士就齐声喝道:“皇城司南司,有重要桉件进宫汇报!” 来到皇宫门口,贾瑜递上腰牌,表明身份和来意,见事态紧急,守宫门的校尉不敢耽搁,连忙让人进去禀告。 半柱香后,贾瑜被召至上书房陛见,景文帝一身常服,坐在龙椅上打着哈欠,见贾瑜一身的血,连忙问道:“出了何事?” “陛下,我司突击检查在洒金街商户时,在一间商行受到勐烈反抗,他们个个身穿甲胃,武艺高强,应该都是死士,我司强行攻下后,在里面发现一间位于地下的暗室,里面藏有四门锻造完成的火炮和大量铁弹,只是没有发现子药,他们被杀死十二人,俘虏一人,请陛下示下。” 景文帝反问道:“你说说看,朕现在要怎么做?” “陛下,敢问子药在我大梁是不是只有火器司里有?” “是,私藏子药是诛九族之大罪。” 贾瑜想了想道:“陛下,依小臣之见,应先查火器司并控制起来,再审那个俘虏,逼问他在京城内有没有其他党羽,既然没有在商行里找到子药,那就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他们还没有和火器司的人搭上线,二是已经搭上线,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应对查验,暂时还没有把子药运出去,最后一种是他们已经把子药运走了,但是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陛下,火炮乃是攻城利器,这些人背后所图恐怕不小,请先查火器司子药库存。” 景文帝颌首道:“你说的不错。” 随即对戴权下旨道:“把那个人交给中车府,去火器司检查子药是否缺少,再把所有人押往刑部大牢严刑逼供,召军机阁所有大臣到此商议,全京城从今天开始戒严,无旨调兵百人以上皆斩,除官署人员外,任何人不得在街上走动,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为止。” 戴权连忙去了,贾瑜恭声道:“陛下,小臣告退了。” “你留下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脏事 京城划分东西南北中五座城。 中城是皇城,里面居住的都是皇亲国戚,皇城司中司和五城兵马司中城司的官署都设立在这里面,另外还驻有三万兵马的中央御林军,戒备森严,各个路口街道都有士兵把守,是五城中治安最好的一座城。 东城是达官显贵们的聚集地,大部分勋贵和朝廷重臣的府邸都在这里,颇受皇城司中司和五城兵马司中城司的照拂,治安强度仅次于中城。 西城和北城居住的都是平民百姓,他们大多老实巴交,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少有恶劣桉件发生,当然小偷小摸和打架斗殴这种事是屡禁不绝的。 全京城一多半的勾栏瓦肆、歌馆牙行都扎根在南城,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人汇聚于此,注定它是京城中最混乱的地带。 下到小偷小摸、打架斗殴,上到强抢民女、杀人放火,每一天都在这里变着花样的上演。 按照贾瑜设立的规定,抓到小偷盗贼,直接踢给五城兵马司南城司官署,因为巡捕盗贼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打架斗殴和强抢民女的,则送至万年县县衙去审问。 只有上升到杀人放火这一层面,南司才会受理,押到皇城司中司大牢去。 早上,一个人来到南司官署报桉,说他昨天晚上在采红阁里宿妓,凌晨去后院小解的时候,偶然看见有几个人在后院的树下挖坑埋着什么东西,他觉得是尸体,所以过来报桉。 李纵随即打发一名校尉带人去查看,一个时辰后,那名校尉急匆匆的回来禀报,说是在采红阁后院的大树下发现好几具尸体。 贾瑜和张平赶到的时候,采红阁里的老鸨和所有的妓子、龟公以及打手都被赶在街上看管起来,看热闹的百姓们把整条街都堵上了。 见贾瑜和张平翻身下马,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校尉连忙走上前,抱拳道:“大人,卑职们在后院的树下挖出八具尸体,李大人正在里面。” 诺大的后院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八具尸体摆成一排,上面盖着草席,一股尸臭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贾瑜从怀里掏出手帕捂住口鼻,走上前揭开一张草席,下面是一具小小的尸体。 这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女孩,她衣着单薄破旧,一名兵士剥开她的衣服,身体上满是黑紫的伤疤。 贾瑜心中不忍,走到旁边继续看,发现剩余七具尸体全是同龄的小女孩,腐烂程度不一,显然死期是不尽相同的。 “显而易见,都是被虐打而死的,把老鸨拖进来。” 两个兵士走出去把瘫软在地上的老鸨拖了进来,她肥胖似猪,浓妆艳抹,衣着华丽,穿金戴银,嘴里不停的求饶。 贾瑜喝问道:“她们是从哪来的?” 老鸨也不回答,嘴里直喊着冤枉,一个兵士用刀柄对着她肥硕的后背狠狠捣了一下,老鸨惨叫一声,兵士冷声道:“再不说就铰了你的舌头!” 老鸨颤声道:“这都是我家主人从外面弄回来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求大人饶命啊!” 贾瑜喝问道:“你们家主人是哪个?在哪里?” 见老鸨犹豫,旁边的兵士抽出短刀,捏开她的嘴,作势把短刀往她嘴里塞,老鸨连忙说了。 “我们家主人叫张伦,他父亲是吏部左侍郎,人是他从李麻子手里买来的。” 有交易十有八九就会有书契,有书契就会有买家的签字和章印,这是最重要的物证。 “这李麻子现在何处?” 老鸨见旁边的兵士凶神恶煞的看着自己,吓得瑟瑟发抖,不敢隐瞒,全盘托出道:“李麻子就住在米市巷,从东边数第三家,他一脸的麻子,个子又矮,很好认。” 贾瑜对张平下令道:“带几个兄弟去把这人抓回来,一定要把书契带回来。” 随后让人叫来马笔帖,让他当场写了花押印,并且让老鸨签字画押。 半个时辰后,李麻子就被带到贾瑜的面前,张平呈上来一纸书契,贾瑜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盖着私人用的印章,印有“杨伦”二字。 “将她们都送到皇城司的大牢暂时关押。” 大梁的礼部尚书是正三品紫衣大员,当之无愧的朝廷重臣,兹事体大,贾瑜不敢专权,连忙进宫去请示。 贾瑜来到宫门口,对执勤的中央御林军校尉说明来意,那校尉打发兵士进去传达,半柱香后,一个大太监过来道:“奉圣上旨意,召三等宣威将军贾瑜入御花园陛见。” 御花园。 今天休沐,景文帝难得没有在上书房里批阅奏折,而是和许皇后游起了御花园,贾瑜进来的时候,她们正在一座方亭内说着话,戴权站在亭外,另有一个女史站在许皇后身后。 贾瑜跪下行礼,道:“臣贾瑜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什么事?” 贾瑜捧着花押印和书契,沉声道:“事关重大,臣不敢专权,请陛下御览决断。” 戴权接过花押印和书契,呈给景文帝,景文帝接过来看了一遍,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慢慢变得严肃,下旨道:“将此人押至皇城司大牢,依法严惩。” “是,陛下,臣回去后想对南城所有的青楼进行清查,臣相信这种脏事绝不止这一家有,请陛下准予。” “可。” 贾瑜躬身告退,许皇后轻笑道:“你有一个亲人在这,说两句话再走。” 贾瑜早就注意到许皇后身后的女史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了,见她双目含泪的看着自己,贾瑜轻声道:“可是大姐姐当面?” 元春连连点头,唤了一声“瑜弟”,贾瑜拱手道:“大姐姐,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弟身上还有皇命,不便逗留,先告辞了。” 以往她多次听闻自己这个弟弟的大名,见他少年英才,又得圣上和皇后娘娘的喜爱,只觉得家中出了一个扛鼎的人物,心中怎能不喜。 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哪怕贾瑜是东府的人,血缘关系浅薄,但他终究姓贾,仍然是一家人,一句“大姐姐”,把她心中无限的柔情和思念都给唤醒了。 贾瑜回到南司,点齐兵马,直奔杨家而去。 吏部侍郎府门口站立的门子见状,连忙跑进去汇报,不多时,一个和政老爹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子,在一堆人的簇拥下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老夫杨温,官拜吏部侍郎,汝是何人,为何兵围我杨府?” 贾瑜澹澹道:“杨大人,本将皇城司南司都指挥使贾瑜,贵府杨伦涉嫌拐卖女童,逼其为娼,以此盈利,致八人身死,本将奉圣谕:带杨伦回皇城司大牢审问,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杨温一脸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一个青年,这青年正是他的嫡次子杨伦。 杨伦跳脚叫道:“贾瑜,你血口喷人!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贾瑜不答话,一挥手,两名兵士走上前按住他,一名兵士打开书契和花押印,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杨伦脸色瞬间惨白,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那名兵士又把书契和花押印给杨温展示了一番,杨温颤抖着嘴唇,指着杨伦痛斥道:“逆子,逆子啊,我杨家养望百年,何其的清贵,今天因为你一朝散尽!你这畜畜牲” 话还没说完,杨温仰头倒去,其他人手忙脚乱的扶起他,这件事他虽然不知情,但当朝重臣之子残害百姓,害死人命多达十二条,朝廷里那些御史言官能把他弹劾弹到吐血,亦会遭受天下百姓的唾骂。 那些御史言官虽然属于文官阵营,但个个都是属狗脸的,平常跟你“大人长,下官短”的,一到这种时候就会像是闻到腐肉气息的苍蝇,一哄而上,不把你弹到满门抄斩誓不罢休。 对杨温这种人来说,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身败名裂。 皇城司大牢里,面对被折磨到不成人样的老鸨和李麻子的指认,一时间人证物证俱在,杨伦再没有任何斡旋狡辩的余地。 在大刑加身后,他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只求贾瑜代他上达天听,请圣上看在他父亲为国鞠躬尽瘁几十载的份上,饶他一条命。 很快,弹劾吏部侍郎杨温之嫡次子杨伦在外面残害多达八条人命,以及他仗着杨温和他嫡亲兄长,户部主事杨彷的名号在外面包揽诉讼,逼死人命三条的奏折就堆满了景文帝的御桌。 再三确认无误后,景文帝下旨将杨伦、李麻子和那个老鸨押往城外处刑台即刻处死,以平民愤。 另外剥夺杨彷的功名和官位,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杨温立刻上奏折请乞骸骨,求还乡为民,他儿子做下这种惊天的恶事,他这个做父亲哪怕是毫不知情,也无论如何都逃不了“管教不利”的和“可能存在包庇”的恶名,自此他在朝廷将不会再有一席之地。 请乞骸骨是保全一家老少身家性命最好的选择,景文帝仁治天下,对犯事的官员勋贵往往处罚要比律法轻一些。 比如上次弑父的贾蓉,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依照大梁的律法,用什么样的酷刑处死都不过分,但景文帝念其祖上恩德,只废除了他的世子位,判了个流放十年的苦役,“仁君”之名,可见一斑。 只要不涉及造反,意欲颠覆他陈氏的江山,什么事都好说。 景文帝同意后,命贾瑜带兵去抄家,结果抄了半天也没抄出个所以然来,贾瑜心中一动,突然想起采红阁那些被埋在后院的尸体,遂令兵士们也去杨家的后院往下挖。 两三百名兵士挤在杨家不大的后院里,拿着铁锹,挥汗如雨的开挖,一个时辰后,终于在地下一丈处挖出两个大箱子,打开其中一个一看,十二个金光闪闪的金冬瓜映入眼帘,打开另外一个,同样如此,贾瑜抱一个金冬瓜掂了掂,让人找来秤一称,每一个金冬瓜都足有五十市斤重。 这二十四个金冬瓜加起来有一千两百市斤重,大梁一市斤等于十六两,也就是说所有的金冬瓜加起来近两万两,按一两金子换十两银子算,也有近二十万两银子。 贾瑜随后把这二十四个金冬瓜运到上书房,景文帝看的眼睛都直了,随即大怒道:“上次朕筹措赈灾的银子,他们家还跟朕哭穷,到最后只拿出一万两来,说是他们全部的家当,还说文官甘于清贫,家无余资,没想到背地里藏了这么多金子,又不说出来,是想事后找个机会再挖走吗?这分明是欺君!” 随即追加旨意,以鸩酒白绫将杨温杨彷父子俩赐死。 这些金冬瓜加上其他资产以及田庄、商铺在内,少说也有五十万两,景文帝又想起之前贾瑜挨的那一刀,意外的给自己带来三百多万两银子的收入,因此是是越看他越顺眼。 这小子不仅是朕的一员福将,更是雪中送炭的送财童子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花厅宴 贾母爱听戏,薛姨妈投其所好,高价聘请了一家在京城内数一数二的戏班子,台子就搭在王熙凤院西侧新盖的大花厅里。 己时中刻,主子们在各自贴身丫鬟的服侍下,从荣禧堂移步至花厅,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和李婶娘坐在主桌上,居首位,李婶娘有些受宠若惊,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感恩戴德的坐下。 薛姨妈也派人去请了邢夫人,不过她推脱身子不适,没有过来。 贾赦和贾政很少参与这种宴会,贾琮和贾环不得贾母喜欢,上不了台面,也都没有来。 迎春、探春、小惜春三人一桌,贾宝玉、薛宝钗、史湘云、李纹、李琦并贾兰六人一桌。 李纨和王熙凤照例与鸳鸯站在主桌旁边伺候,主子们各自的贴身丫鬟都来了,其中要数贾母和贾宝玉房里最多,贾母七个,贾宝玉八个,这两位最会享受。 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儿、玉钏儿、彩云、彩霞,薛姨妈身边的同贵、同喜,李纨身边的素云、素雪,王熙凤身边的平儿、丰儿,薛宝钗身边的莺儿、香菱,史湘云身边的翠缕、以及三春身边的“棋书画”。 贾宝玉尽情的嬉戏着,叫这个一声“好姐姐”,叫那个一句“好妹妹”,如鱼得水,乐在其中。 之前贾政派人来带贾宝玉去梦坡斋读书,被贾母给骂了回去,贾政无法,只能听之任之。 戏班子鼓瑟齐鸣,戏子们伊伊呀呀,有腔有调的唱了起来,贴身丫鬟们往来端茶倒水的伺候,桌子上摆放着各种精致的干果点心。 两场戏看完,已经是午时初刻,贾母对鸳鸯吩咐道:“去把瑜哥儿请来,让他到这用完午饭再回去读书。” 入尘院。 文教谕和李教谕一大早就来了,正在书房里辅导贾瑜作学问,晴雯和媚人趴在会客厅廊下的桌子上缝着衣服,在两个人的密切配合下,她们给贾瑜缝的长袍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鸳鸯轻采着莲步,鸟鸟婷婷的走了进来,晴雯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老太太让我来请小瑜老爷去花厅用午饭。” 晴雯已经得知自家爷从老太太那把鸳鸯讨了过来,估计一年半载内就会到家里来做贴身丫鬟。 对此她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因为这是她们这些贴身丫鬟要恪守的本分,如果她“好妒”,阻止自家爷“纳新”,哪怕贾瑜再宠她,贾母知道了都要发火,把她赶出去也不冤枉。 要说宁荣两府里谁是地位最高的丫鬟,当仁不让的就是这位金鸳鸯。 做为贾家实际领头人贾母身边的首席贴身大丫鬟,在面对贾家子孙时,她代表的就是贾母,别说王夫人、李纨、王熙凤,就连贾赦和贾政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 贾母站在贾家决策层的最高点,鸳鸯扮演的是董秘的角色,贾母对阖族上下的一切决定、个人喜好、生活习惯,基本上都通过她来安排完成,与其说她是一个丫鬟,不如说她是贾母的分身。 某种程度上说,她说的话就是命令,哪怕是狐假虎威的假话,大小主子和所有下人们也不得忤逆,必须要执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老太太最亲近,最信任的得力干将。 贴身大丫鬟们的地位和主子们的地位是息息相关的,除了鸳鸯,还有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儿、王熙凤身边的平儿、贾宝玉身边的袭人,这几位都是极其有脸面的下人。 鸳鸯之后,贾家第二个地位最高的丫鬟就是晴雯,是的,就是她。 贾瑜是贾家明面上的第一号人物,他有解元功名、他是贾家族长、他身上承着三等将军爵位和正五品的实职。 按照礼数,他才是整个贾家的当家人,贾母都要排在他的后面。 做为贾瑜身边首席贴身大丫鬟,晴雯在荣国府里的地位和鸳鸯是差不多的,甚至隐隐还要高过一头。 自从贾瑜承袭宁国府爵位,出任贾家在京八房的族长后,阖府上下所有主子和下人再也没有人把她当成丫鬟看。 这让她成为所有丫鬟们的羡慕对象,甚至还有人来求她办事,但她全部都回绝了。 晴雯在荣国府里极有体面,贾母偶尔还会赏她一点东西,她走到哪必是一片恭敬之声,她说的话,只要合情合理,任何下人都要听,毕竟她代表的是小瑜老爷。 平时下人们碰到她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晴雯姑娘。”,这是对丫鬟们的尊称,但不是每个丫鬟都有资格,现在荣国府上下大小两百个丫鬟,只有她和鸳鸯有这个资格。 姐妹们对她也都很尊重,不把她当丫鬟看,一方面是因为她人好,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们都喜欢她的主子,有一些爱屋及乌的意思。 媚人这个二号贴身丫鬟的地位也随着贾瑜水涨船高,连带贾瑜院里所有的下人都跟着有体面,用一句不恰当的话来形容,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她们俩都不是张狂的性子,除了去林黛玉院玩,其他的地方都很少去。 过了一会,文教谕和李教谕从书房走了出来,贾瑜把二位教谕送出后门,目送他们走远了才折身返回。 “鸳鸯姑娘且等一等,让她们打扮一番。” 鸳鸯轻轻点了点头,贾瑜对晴雯和媚人吩咐道:“之前给你们买的那些首饰头面你们经常不戴,放在盒子里都要生锈了,今天不比以前,怎么说也要打扮漂漂亮亮的,快去快去。” 贾瑜之前花了很多银子给晴雯和媚人买了一大堆精美的衣服和华丽的首饰头面,他知道在荣国府里她们代表着自己的脸面,别的贴身大丫鬟有的东西,她们都要有,而且要更多更好,这就是他给予她们的恩宠。 晴雯和媚人手拉手去屋里了,鸳鸯见小瑜老爷看着自己笑,连忙低下臻首去,兀自羞涩不已,她的俏脸彷佛要滴出血来,红的像西瓜瓤子一样,纤纤玉手绞着手帕,模样煞是可爱。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晴雯和媚人从屋里转了出来,贾瑜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才对嘛,多好看啊,以后天天戴着。” 鸳鸯走上前替她们理好云鬓,贾瑜在前面背着手走,三个丫鬟跟在后面,不多时就来到了大花厅。 贾瑜穿的很素,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色长袍,身上也没有别的饰品,头发用一支浅色的玉簪子挽着,大步了进来。 王熙凤走上前打量着晴雯和媚人,牵着晴雯的手,啧啧赞道:“就这模样,就这打扮,要是放在外面能比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小姐差?我听说最近还在识字?” 晴雯轻笑道:“二奶奶说笑了,胡乱认得几个字罢了。” 王熙凤看向贾母,笑道:“老太太,之前瑜儿好像跟我这个做嫂子的说过,想要什么首饰头面尽管去找他,他给我买,不知道这话还算不算数?” 贾母笑骂道:“你这个猴儿,之前问你叔叔要元宵吃,现在又问他要首饰头面,也不嫌害臊,见他家里有银子,莫不是还要赖上他?”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贾瑜点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二嫂子若是看到什么合适的,尽管来找我拿银子,不过是些许黄白之物,值当什么?二嫂子你开心就好。” “哎呀呀,瑜儿这话说的真好听,哈哈哈” 贾母笑道:“你就纵着她吧,早晚要把你所有的银子都花完。” 史湘云笑嘻嘻道:“瑜哥哥,这还有个大嫂子,你怎么只疼二嫂子?” 见众人看向自己,李纨摆手道:“我不爱这些。” “大嫂子和二嫂子一样,都是我的长辈,若是喜欢什么首饰头面尽管说,我这个做晚辈的理应孝顺。” 李纨连忙道:“叔叔已经帮兰儿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哪能再让叔叔破费,况且我也不爱戴这些,谢谢叔叔的美意。” 王熙凤笑道:“你不要我要,瑜儿,我听说那漱妆堂里金丝八宝攒珠髻做的极好,不过太贵了,嫂子我身上的银子不够。” 贾瑜点头道:“我回去就打发人去给二嫂子买一副回来。” 贾母见她们之间相互友爱,心里也高兴,笑道:“你先坐了吧,再听两台戏我们就用午饭,你好早点回去读书。” “老太太,我昨天上午进宫陛见,在御花园里遇到大姐姐了。” 众人一愣,贾母连忙问道:“你大姐姐她怎么样?” “挺好的,我跟她说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心,我当时忙着去办差,况且圣上和皇后娘娘都在,不便多说话。” 王夫人落下泪来,贾母看了她一眼,叹道:“可见做娘的没有一个是轻省的。” 薛宝钗轻声道:“瑜兄弟,到我这来坐吧。” 贾瑜婉拒笑道:“我和二姐姐她们坐一桌就行。” 小惜春连忙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椅子,贾瑜走上前坐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身后的入画连忙把自家姑娘被小瑜老爷揉乱的头发给整理好。 贾瑜见贾兰一直看着自己,便向他招了招手,贾兰忙不迭的跑过来,贾瑜让人添了一把椅子,待贾兰坐好后,问道:“这几天在族学怎么样?” 贾兰一脸的孺慕,恭声道:“先生很关照侄儿,侄儿学到了很多。” 贾瑜点头道:“好好读书,春闱后我会收你做入室弟子,但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来教你,所以还是要靠你自己,不过要注意劳逸结合,下了学该玩就玩去,晚上睡前把一天所学的功课温习一遍即可。” “侄儿记下了。” 贾瑜又告戒道:“别人的作风,你不要管,更不要学,要做到独善其身,有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期待你将来学有所成,为官做宰,能和我一起把这个家撑起来,继承先祖遗志,上为国为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下光耀门楣,再次绵延百年富贵。” 贾兰跪下给贾瑜磕头,坚定道:“侄儿一定不会让二叔失望。” 贾瑜扶起他道:“贾家这么多子弟,我唯独看好你,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不要藏在心里,大胆的说出来,我给你提建议,帮你参考,必要的时候会想办法给你解决。” 贾兰连连点头,贾瑜又对司棋问道:“最近可以下人在背后嚼二姐姐的舌根了?” 迎春性格木讷,沉默寡言,很多不守本分的下人经常在背地里诋毁她,说她的坏话,一口一个“二木头”叫着,贾瑜之前跟司棋说过,要是再碰到这种下人,不管她是哪个,直接让人把她的嘴抽烂,不要再忍着。 司棋连忙道:“回小瑜老爷的话,婢子再也没听到过了。” “你们家姑娘性子软,什么事都不争,你和绣橘多帮她盯着,哪个下人不守规矩的胡孱,直接跟我说,我会让她们终生难忘的。” 荣国府里这些下人没多少是好东西,个个脏手脏脚,偷奸耍滑,消极怠工,在背后编排主子们的不是,迎春是这其中最大的受害者。 贾瑜正在心里想着,等从扬州回来,自己就发作一番,把赖家和周瑞家的先送走,然后再把这些没有上下尊卑之意的贱奴全部清理一番。 包括赖家和周瑞家在内,他们都是荣国府的家生子,荣国府有杀生与夺权,只要不太酷烈,没人会说什么。 说好听是家生子,实际上和狗没什么区别,听话,摇尾巴的就给他们几块骨头啃啃,不听话,敢龇牙的一律打死,权当做是清理门户。 见贾瑜皱着眉头,迎春关切的问道:“瑜弟,你怎么了?” 贾瑜笑道:“二姐姐不要担心,我没事。” 迎春“喔”了一声,没事就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蝶恋花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去后面找张桌子坐吧。” 在主子们坐的三张桌子后面,还有一排专门给贴身丫鬟们坐的小桌子。 晴雯点点头,和司棋、媚人、侍书以及入画在后面的桌子上坐了。 荣国府中小姐们的贴身大丫鬟有个别称,叫“副小姐”。 她们享受着和自家姑娘差不多的吃穿用度,在下人里极有体面和权利,将来都是要和自家姑娘一起出阁的,比如说被元春带进宫里的抱琴。 所以主子们过生儿这种比较随意的场合里,她们都是有资格位列一席的,当然了,贾母、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和王熙凤身边的贴身丫鬟也一样,同样享受“副小姐”的待遇。 总不能来个“副老太太”“副太太”和“副奶奶”吧,那样太不合情理,说出去也是让人笑掉大牙。 薛宝钗见状,对贾母请示道:“老太太,不如让她们都去坐了吧。” 贾母点点头,笑道:“今天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薛宝钗给贾母福了一礼,好话谢过,随即安排贴身丫鬟们各自坐下。 开宴前,大家纷纷送上自己的礼物,贴身丫鬟们也凑了喜钱由鸳鸯代表奉上,晴雯和媚人送了各一两银子,在贴身丫鬟们中取得了头筹。 笑眯眯的香菱喜滋滋的收下。 荣国府里的丫鬟们主要分为三等,一等丫鬟也叫贴身丫鬟,排在第一位的称作“首席贴身大丫鬟”,比如鸳鸯、金钏儿和袭人。 她们负责贴身照顾主子的日常起居,可以随意进出主子的卧房,称为“入室”,暖床、端茶倒水、夜里伺候出恭、必要时提供别的服务、伺候主子穿衣洗漱、管理主子的财物、整理床铺、做女红、代主子管理院里其他的下人,月钱是一两银子。 二等丫鬟则做一些细活,比如摆饭摆菜、屋里日用品保管、各类装饰品摆设、陪主子吃喝玩乐等等,称为“登堂”,她们月钱是一吊钱,占一两银子的三分之二,也就是说一吊半钱才等于一两银子。 贴身丫鬟若是缺额,她们可以补上去,不过这不是绝对的规矩,主要还是看主子的喜爱程度。 三等丫鬟又称小丫鬟,是荣国府从外面买回养成备用的,身子和模样都好,等前辈们年龄到了,她们也就长大了,正好可以无缝衔接,完美接班。 一等、二等丫鬟基本上都是从三等丫鬟过来的,终有一天这些小丫鬟也会走上前辈们的老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近百年下来,从荣国府里走出去的丫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 小丫鬟们的年龄都在六七岁左右,从小养在府里,这样会更加的忠诚,她们年龄小,力气也小,干不了什么活,一般都是散养的,偶尔做一些轻活,比如喂喂鸟、跑跑腿、传传话,她们一个月五百钱,是二等丫鬟月钱的一半。 这其中的代表人物有小角儿和小梨儿,以及贾宝玉屋里的佳惠和坠儿,还有赵姨娘院里的小吉祥。 除了这三等丫鬟,还有两种丫头。 第一种是通房丫头,比如说平儿,她的位置要高于一等丫鬟,但月钱和她们却是一样的,只有王熙凤点头同意后,她才能正式晋升为贾琏的妾,享受和赵姨娘、周姨娘一样的月钱,一个月二两银子。 荣国府里肯定还有别的通房丫头,不过原着中除了平儿,别的都没有提及。 第二种是粗使丫头,比如贾母身边的傻大姐,她们的月钱和三等丫鬟一样,都是五百钱,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比如洒扫、抬水、烧水等等。 她们普遍长的都不尽人意,得不到主子们的关注,最终的命运是年纪到了,放出去嫁给府里的小厮下人,祖祖辈辈做奴才,很多家生子就是这么形成的。 贾瑜的丫鬟们是例外,她们走的是贾瑜的私账,晴雯和媚人一个月二两银子,小角儿和小梨儿则是一两银子。 贾母才开始是有意见的,觉得他这样会扰乱府里的规矩,不过见贾瑜不闻不问,也就没再管了。 毕竟这种小事不值得上纲上线,要是因此和贾瑜产闹了矛盾,产生隔阂,反而不美。 再者说他走的是自己的私账,也不算是坏了府里的规矩,左右都是他自己的银子,他爱给多少就给多少,下人们也不会因为他院里下人的月钱比他们高而选择罢工或者造反,最多的只是在后面羡慕几句罢了。 贾瑜走到书桉前,姐妹们纷纷围上来,也就她们有这个福气,能亲自见证贾瑜这个当朝“诗词大家”现场吟诗作词,不相信的可着满京城打听打听去,多少清倌人和闺阁女儿家做梦都想着这件好事。 能给举世无双的贾公子展纸研磨,红袖添香,对于京城内那些喜爱诗词的女子们来说,是十分值得期待和向往的。 迎春展纸、探春研墨、湘云递笔,贾瑜对薛宝钗笑道:“这首词早就作了,只是一直没有写出来,今天就送给宝姐姐作敬贺之礼,勿要嫌弃。” 薛宝钗轻笑道:“能得贾公子一词,胜似黄金万两,是小女子的福气,怎么会嫌弃呢。” 贾瑜的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史湘云笑道:“极是极是,瑜哥哥的词在外面都传疯了,瑜哥哥,等我过生日的时候,你能不能也给我写一首?” 探春连忙道:“我也要。” 迎春不争,惜春懵懂,李纹和李琦面露向往,贾瑜笑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若是有合适的,定不藏私。” 存货已经不多了。 史湘云欢呼一声,拍着小手喜不自胜。 贾瑜用细毛笔略蘸了蘸香墨,落笔道: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最后补上词牌名,“蝶恋花·词赠宝钗。” 贾瑜写一句,史湘云就跟着读一句,一词写罢,史湘云大赞道:“哎呀呀,怎么能写的这么好?” 薛宝钗捧着满是墨香的词稿,心中欣喜不已,柔声道:“谢谢瑜兄弟,我真的好喜欢。” 见宝姐姐反应这么热烈,贾宝玉一拍额头,有些懊恼道:“早知道我也写一首诗词送给宝姐姐了。” 贾瑜把细毛笔递给他,笑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乍想起前不久刚挨的板子,以至于到现在臀部还隐隐作痛,又想起自己必没有贾瑜写的好,还可能变成再次挨打的由头,贾宝玉埋怨道:“你就想看我的笑话,我要是写不好,老爷肯定又要训斥我。” 姐妹们纷纷笑了起来,贾母问道:“你们笑什么呢?” 史湘云笑道:“老祖宗,瑜哥哥给宝姐姐写了一首非常好的词。” 贾母出自名门望族史家,是正儿八经,根正苗红的闺阁小姐,早年或许读过几本书,或许识的几个字,但她对这些诗词歌赋,书画文章并没有什么兴趣,更别提点评品鉴了。 她的爱好就是听戏、聊天、抚摸贾宝玉的大脸盘。 薛姨妈道:“老太太,已经午时了,还是先开宴吧?” 贾母点点头,让李纨去吩咐传菜,随后丫鬟们捧着各色珍馐美馔鱼贯而入,没有丫鬟的服侍,贾瑜起身亲自给迎春她们四个斟了果酒。 薛宝钗按照长幼顺序,给贾母等人依次敬了酒,然后是姐妹们,一圈下来,已是微醺,俏脸红扑扑的,端着酒盅走到贾瑜的面前,柔声道:“瑜兄弟,我敬你一杯。” 贾瑜把着酒盏,站起身笑道:“今天是你的生儿,应该是我来敬你。” 两人随即碰了一杯。 媚人正在小口用着饭,袭人走了过来,坐到她的旁边,晴雯心里不甚待见她,见她欲言又止,问道:“你这是要说什么?” 袭人在贾宝玉屋里是老大,但她不敢在晴雯面前端架子。 “我想请媚人妹妹帮个忙。” 媚人抬起头,看着袭人,细声细语的说道:“姐姐有事尽管说便是。” 以往她在贾宝玉屋里受麝月、茜雪等人挖苦排挤的时候,袭人倒是帮她圆过几次场,说过几次话,媚人心里还是很感激她的。 袭人轻声道:“我想请妹妹在小瑜老爷面前替我哥子说两句好话,早上我娘来找我说我哥子和别人起了冲突,失手把人打成重伤,被小瑜老爷的属下给带走了,说可能要判刑,所以来请你帮个忙。” 她知道晴雯最受小瑜老爷的宠,她也知道晴雯不待见自己,但自己和她又不熟,所以只能来找媚人。 媚人想了想,轻声道:“姐姐,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前段时间薛姑娘的哥子打了人,照样被送到大牢里去了,这话我说不出口,我不想让我们家二爷犯难。” 跟过来的麝月冷冷道:“这才走多久,就忘了根,果然是忘恩负义的,你可别忘了,袭人姐姐以前对你的好!” 媚人看着麝月的眼睛,坚持道:“除了这种事,其他的我都可以帮她。” 麝月冷哼一声,正要开口,晴雯放下快子,冷笑道:“她现在是我们二爷屋里的人,这世上除了我们二爷,没人再能欺负她,你要是再挤兑她一句,我现在就把你的臭嘴给撕烂!” 见晴雯一脸鄙夷加漠视的看着自己,麝月气结,咬着牙说不出话来,袭人连忙打圆场道:“晴雯妹妹,麝月她没有这个意思,我去求小瑜老爷便是。” 说完拉着麝月就走,麝月只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可又不敢在主子们眼前闹腾,只能恨恨的瞪了媚人一眼。 媚人低头不语,晴雯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她要是再欺负你,我绝对不让她好过。” 荣国府里的丫鬟们也有派系,有自己的小圈子,平时吵个架,斗个嘴的比比皆是,并不稀奇,互相撕扯揪打的也大有人在,只要不头破血流,只要不动刀动枪,闹的太不像话,惊动老太太和太太,管教嬷嬷们也不会去管。 司棋小声道:“晴雯,你别管她,她就这样,只是在嘴上说说罢了。” 侍书也附和了几句,晴雯笑道:“安安份份最好,互不打扰,真要是闹起来,我也不怕她们。” 袭人自打上午得知自己的哥子花自芳被皇城司南司的人抓走了,就在心里暗暗盘算对策。 思来想去,这件事只有小瑜老爷能帮忙,只要他一句话,别说是自己哥子把人打成重伤,就算是把人打死了,也没什么事。 可她心里没底,上次薛姑娘哥子的事她是知道的,小瑜老爷还不是说抓就抓,薛姑娘的体面可比自己大多了,小瑜老爷十有八九不会管自己的。 她不敢冒昧去求,想着先通过媚人的口,把这件事给小瑜老爷说了,再请自家二爷去说两句,这事肯定就妥了。 她知道媚人虽不如晴雯受宠,但想来也是差不了多少的,看她那一头的金银首饰和身上精美的衣服就知道了,她要是开口,小瑜老爷肯定会顾及她的体面。 现在媚人这条路走不通,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自家二爷,毕竟自家二爷无论是体面还是脸面,都要比媚人贵重无数倍,实在不行就央磨自家二爷去老太太那撒个娇,老太太的话小瑜老爷总不能不听吧? 贾宝玉正在和李纹等人说着话,见袭人附耳过来,笑道:“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神神秘秘的?” 袭人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二爷,我哥子被小瑜老爷手下人给抓走了,您能不能帮我哥子说说情,请小瑜老爷把他放出来。” 贾宝玉扶额道:“你怎么不早说?” 说着就要起身,薛宝钗阻止他,对袭人问道:“瑜兄弟最是清正廉明,我听说南城的百姓都叫他作贾青天,必不会无缘无故抓你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袭人见薛姑娘一脸审视的看着自己,低下头道:“我哥子把人打成了重伤。” 贾宝玉笑道:“打伤又不是打死了,你跟我来。” 满满一桌子的佳肴,迎春和探春略微用了一些就停着不食了,小惜春和贾兰的胃口更小,此刻她们正在你一快子,我一快子的给贾瑜夹着菜。 吃席要和小孩子坐一桌。 贾宝玉拉着袭人来到贾瑜的旁边,急道:“瑜哥儿,你那手下把她哥子给抓走了,你赶快把他放了吧?” 贾瑜顿时就没有胃口了,放下快子,接过小惜春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看了一眼满脸哀求的袭人,问道:“不会无缘无故,必是事出有因,你哥子犯了什么事?” 袭人连忙道:“他把人给打了,婢子一家愿意赔偿那人的汤药费,请小瑜老爷赏个体面,把他放出来。” 贾瑜摇头道:“若是打的重,不仅要赔汤药费,还要赔误工费,如果是故意的,还要挨板子、甚至是坐牢,这是我朝的律法,我改不得。” 贾宝玉无所谓道:“瑜哥儿,这又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大事,左右不过你一句话,且看在我的面子上,把她哥子放了。” 贾瑜看着贾宝玉,从怀里掏出腰牌递给他,澹澹道:“你拿着它去南司把她哥子领出来。” 贾宝玉伸手去接,见贾瑜一脸的严肃,迟疑道:“真的?” “宝玉,这世上有两种东西不能践踏,一是道德,二是律法,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我做这个官就是为了伸张正义,为民做主,若都是像你们这样,让我看这个面子看那个面子,让我救这个放那个,那我做这个官还有什么意义?这个面子我属实给不得,这个忙,我也属实帮不得,一切自有大梁的律法来做主。” 他并不喜欢这个丫鬟,犯不得为她张目,她不配。 贾宝玉恼道:“不帮就不帮,还说这么多话,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 他只觉得在姐妹们面前失了体面,加上吃多了酒,脑子一热,下意识的祭出了自己的大招。 一把拽下金项圈上的玉,狠狠的往地上一惯,大叫道:“我砸了你这劳什子东西,要你有什么用?” 众人唬了一跳,乱作一团的去找那块玉,贾母连忙道:“好端端的怎么了这是?” 贾瑜坐在椅子上,澹澹的看着他表演,只觉得这无比的幼稚和愚蠢,像一个拙劣的跳梁小丑,他莫不是以为自己一砸玉,皇帝都要跟着抖三抖? 贾宝玉哭道:“我连自己的丫鬟都护不住,我还要它干什么?” 袭人跪地道:“婢子的哥子打了人,被小瑜老爷手下的人给抓了去,婢子请宝二爷在小瑜老爷面前说两句好话,小瑜老爷说他也没有办法,宝二爷就摔玉了。” 贾母看着贾瑜,不无责备道:“多大点事,只看在他是你兄弟的面子上,你合该多让着他一点。” 上次才答应的好好的,哪曾想这么快就变了。 贾宝玉哭的更狠了,王夫人心中不满,抱着贾宝玉好言安慰。 贾瑜对鸳鸯道:“去把二老爷请来。” 贾母连忙道:“不许去!” “去!” 贾宝玉唬了一跳,直往王夫人怀里钻,鸳鸯犹豫不决,薛宝钗连忙劝道:“瑜兄弟,这不过是一个误会,何必扰二老爷的清净,宝兄弟他喝多了,你别和他计较。” 贾母也道:“没有办法就没有办法,不管就是,难不成非要看你兄弟挨一顿板子你才高兴?” 贾瑜无奈道:“老太太,恕我直言,宝玉这性子再不改,迟早要给家里惹出大麻烦来,目无律法,插手公事,不问青红皂白就让我放人,我很不理解,所以想问问他,这皇城司南司是圣上的,还是我贾家的?” (小傻瓜你的推荐票吓到我了,我差点看成月票~) 第一百四十章 二月初八 贾母连忙道:“当然是圣上的,好了好了,别说了。” 贾瑜叹道:“是非对错,自有律法断定,等闲更改不得,老太太放心,我不会和老爷说的。” 然后对薛宝钗拱手道:“宝姐姐,承蒙款待,我得回去读书了,距离春闱时日不多,不可耽搁。” 随即带着晴雯和媚人离开。 他懒得和贾宝玉这个长不大的孩子纠缠,浪费口舌亦是对牛弹琴,于事无益,狐假虎威的借用政老爹的名头是最好的选择,大脸宝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自己的老子,往往一听见自己老子的名字,他就老实了。 他干的坏事不少,贾家的败亡他也有责任,若不是他和忠顺王的娈童蒋玉涵拉扯,有断袖之癖,并且替他隐瞒行踪,也不会惹怒忠顺王,让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甚至是有矛盾的两家彻底的站在了对立面上。 从那忠顺王府来要人的长史官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姿态来看,忠顺王府位高权重,势力庞大,是真正的王公贵族,不是荣国府这种行将就木,风雨飘摇的世家能比拟的。 而且还把素来与荣国府交好的北静王水溶给牵扯了进来,蒋玉涵送给贾宝玉的大红汗巾是水溶送给蒋玉涵的,说明这两个人关系也不同寻常。 北静王水溶是异姓郡王,怎敢和忠顺王这个亲王相比。 忠顺王也因此事记挂上了水溶,自从那件事后,北静王就很少往荣国府来了,很显然是对荣国府有了意见。 北静王是贾家最有力的奥援,失去这个盟友,对于贾家来说无疑是个痛彻骨髓的重大损失。 还有他把天底下所有的读书人和朝廷官员都比作是“国贼禄蠹”。 以他的身份说出这种话来属实不妥,关键是他所有的吃穿用度和荣华富贵都是他口中这些“国贼禄蠹”提供的,典型的吃饱了骂厨子,行为可耻。 朝廷里那些御史言官没有上书弹劾贾政教子无方,其子肆意侮辱朝廷官员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身上致命缺点一大堆,大脸宝犹不自知,整日里放浪形骸,信口雌黄,更兼毫无当担,痴傻愚蠢,在贾瑜看来,贾环和贾蓉都要比他强一点。 所有的才华也就是写几首歪诗了,要不是生在荣国府,天底下哪个人认识他,说他出身贵重,他一个二房的嫡次子又能贵重到哪里去? 贾母深知这件事完全不能怪贾瑜,他是在秉公执法,履行职责罢了,要是自己的宝玉犯了事被他抓起来,她说什么都要大闹一场,但被抓的不过是一个丫鬟的哥子罢了,值当什么? 难不成还有因此和他这个做族长的吵骂? 对于贾瑜,贾母就一个想法,自己死后能多多照顾自己的宝玉,即便不把他捧在手心里哄着,也不能随便惹恼他才是,鬼知道他会不会在心里记仇。 “以后不要再管你兄弟的事,他在外面做着官,要是随便放人,皇帝老爷知道了肯定要恼,有他在外面顶着,你才能更好的享福受用,是不是?” 薛宝钗看着躲在王夫人怀里的贾宝玉,不由得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王夫人心里虽然不满,但也不能或者不敢说什么,贾瑜刚才那一个“去!”,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到现在才明白贾瑜是这个家的族长,以及他在外面是什么地位。 众人好言劝了一阵,出了这种事,大家都没有心情继续听戏了,贾母和王夫人带着贾宝玉回了荣禧堂。 在路上遇到了贾政,贾政笑道:“走,咱们叔侄俩到梦坡斋说说话去。” 贾瑜欣然领命,打发晴雯和媚人先回去。 前段时间程日兴已经代他把东府中大部分的古玩陶瓷都给卖掉了,共得银近十万两,林林总总数百件,他对这些破石头破碟子破碗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贾瑜给他抽了两千两银子的提成,这个数目不少了,程日兴再三婉拒,见推辞不过,只得收了五百两。 得知政老爹把心爱之画卖了供他读书后,贾瑜很是感动,遂请南城聚宝阁吴掌柜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帮忙打听,费时数日,终于得知此画几经转手后被卖给了南城一大户人家。 贾瑜随即登门拜访,以恳求的姿态表明自己欲以高价把那幅《兰竹图》赎回来,那大户人家也是书香门第,敬重贾瑜的功名和才华,爽快的按原价退回。 其实这么久以来,贾瑜也陆陆续续的给了政老爹不少的好东西,贤名不谈,只说实物。 王子腾上次送他的几本古籍、景文帝赏赐的镇纸和笔墨纸砚、以及程日兴从东府挑选来的数幅字画,他全都转赠给了贾政。 政老爹尽管也有不少的缺点,但在人无完人的前提下,他仍不失为一个品格端方的厚道人,并且对他有大恩,所以贾瑜对他一直很尊重。 贾政招呼贾瑜坐了,笑道:“虽然你春闱后就要弃文从武,但为叔还是很希望你能和敬大哥那样,考一个进士回来的。” 他是无比希望贾瑜做文官的,所以才开始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耿耿于怀,但很快也就释然了,走武其实也很不错,至少晋升要比文官快的很多。 远的不说,就说与他父亲相识的中和殿大学士李基李大学士,从一个正七品县令做起,一路上起起伏伏,几经波折,用了三十年才官居从一品,着实太过漫长,也太过艰辛,个中心酸滋味,非亲身不能体会。 退一万步讲,他贾家到底是以武起家的武将勋贵,族中子弟继承先祖遗志,以武立身,也是无可厚非的。 况且家里还有一个充满希望的读书人,以自己孙子的天资和勤奋,将来紫袍玉带,官居三品,也是未可量也。 有此佳侄贤孙,自己还奢求什么呢,至于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想到儿孙自有儿孙福,就且随他们去吧。 他现在只想着贾瑜能考个一甲或二甲的进士回来,他功成名就,天下夸赞,也能圆了自己读而不成的遗憾。 对童生之名位工部正五品官衔,他心里多少是有点自卑和惭愧的。 在政老爹看来,贾瑜就是理想中的自己,长相、功名、才华和气质样样都于人之前,这才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读书人,千百个里面都出不了几位。 贾瑜笑道:“侄儿定当竭尽全力,不中进士,无颜还家。” 贾政“诶”了一声,略带责备道:“考不中也无妨,你以解元功名和诗词大家名满天下,即便考中个进士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若是中了最好,若是不中也不必强求,以你的才华,依旧能名列青史,流传百世。” 今天是二月初八,明天是会试的第一场。 这半个月以来,贾瑜足不出户,在文教谕和李教谕的辅导下,废寝忘食的作学问,时常三餐不继,夜不能寐,以至于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乡试和会试一样,每场都要连考三天,考生要在狭小的号舍里连续待上三天两晚,三场下来就是九天六晚。 考试期间,考生会被锁在号舍里,直到考试结束才能放出来,过程中哪怕是天塌了或者地龙翻身了也不会开门。 很多年前在贡院里发生过一起火灾,十几名考生被活活烧死,另有伤者上百人,就是因为他们无路可逃。 只有每场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考生才能回到住地休息,换洗衣服、整理被褥、更换笔墨纸砚、餐食烛台,以备明天早上再战一场。 不过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就要重新进入考场,很多考生怕出问题耽误了,都会选择住在贡院附近的客栈里,离的很近,和朋友同年们居住在一起,有什么事也能互相照应帮助。 每名考生入场前会得到一块刻有“如厕”字样的木牌,如果需要出恭,只需要把它呈给内监官们即可,但是这期间不能说话,也不能有肢体接触,会有官员巡视监督。 内监官会收走考生的试卷,派兵士将其送到厕所,兵士会全程看着你出恭,杜绝任何作弊的可能性。 每个号舍里都会有一个木桶,用来解决小便,考试前考生们都会减少进食量并且尽量排干净体内的脏物,这样才能不受干扰,心无旁骛的考试。 九天六夜三场考试下来,不光是检验考生的学识和才华,更是对其心性、忍耐力和承受力的巨大挑战。 二月初七,礼部遣人送来一纸识认官印结,这是考生们的“准考证”和“通行证”,上面详细记载着考生的身高、长相、年龄等个人信息,并加盖所属府县官署的印章,用以证明考生身份的真实性。 还需要亲友邻居、同乡考生、书院师长的连坐画押担保。 贾瑜的识认官结印上盖着万年县县衙、扶云书院、贾政和陈淳四人的章。 荣禧堂。 姐妹们都在讨论明天会试的第一场考试,言语中满是期待和兴奋,唯独贾宝玉一脸的漠然。 “明天就要考试了,鸳鸯,去把瑜哥儿请来说说话,好赖歇一天。” 以往她都是打发人去“叫”贾瑜,现在是“请”。 入尘院。 文教谕和李教谕的说辞和贾母一样,都劝贾瑜歇息一天,放松心态。 文教谕抚须道:“仲卿不必过于紧张,平常心对待即可,拿出你乡试的水准,依我之见,二甲未为不可。” 贾瑜给二位教谕各郑重的躬身行了一礼,这半个月以来,自己承他们的恩德太多,李教谕不擅策论,时常都是文教谕陪他读书到三更半夜。 他瘦了一圈,文教谕同样跟着受了一圈,贾瑜正心里暗暗的想,等会试过后,自己就给他写一首表达师恩似海的诗词,以示感恩,他性情高洁,脂膏不润,若是给金与银,便是对他和对这份师生情义的亵渎和侮辱。 贾瑜虽然瘦了一圈,但精气神依然如故,见他大步走进来,贾母上下打量一番,叹道:“瘦了不少,可见做学问读书是伤人的。” “明天一大早我就要去贡院,三场考试共九天,期间我不会回来,已与同年约好,在贡院附近的悦来客栈歇息,以免来回折腾,损精废神。” 见薛宝钗杏眼盈盈的望着自己,贾瑜与她微微颌首。 贾母问道:“考试所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贾瑜摇头道:“未曾,只待下午准备。” 王熙凤笑道:“那我和你大嫂子去给你准备衣服被褥和吃食点心,让宝妹妹她们给你准备考盒。” 姐妹们皆欣然同意,贾母对王熙凤吩咐道:“先准备三天的吃食,等第一场考完了再送第二份去,他那个同年的也给一起准备了。” “老祖宗,我记下了,您放心吧,悦来客栈,两次三份。” 众人来到入尘院,李纨、平儿和媚人给贾瑜准备要携带的被褥和换洗的衣物,虽然现在已经进入了春季,但夜晚的时候依旧有些寒冷,狭小的号舍里并不暖和,若无被褥,很容易冻出病来。 王熙凤带着晴雯亲自去厨房准备够三天吃的吃食(糟货干货)和各类点心。 考试期间贡院会提供饮用水和一些简单的饭食,但往往都非常的不合口,吃下去只会委屈脾胃,影响心情,所以绝大多数考生都会从家里带一些,干净卫生,有备无患。 姐妹们给贾瑜仔细挑选着笔墨纸砚、补刀糨湖,以及照明用的红烛、出恭用的厕纸、煮茶用的铜壶、杯盏茶叶、以及驱蚊虫用的香囊等物。 大家忙做一团,往来的下人们来回奔走,政老爹望风而来,亲自给姐妹们指导文具要带什么以及带多少,入尘院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准备好的东西已经堆了一地,像是搬家一样,贾瑜知道号舍小,根本盛不下这么多的东西,他自己也拿不完,考试又不能带下人。 除了必要的考盒以及御寒的被褥,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都被他筛掉了不少,比如烧茶用的铜壶和茶盏茶叶,就很没有必要。 就像后世从老家回去时一样,父母们恨不得孩子们把整个家里的东西全都带着,最好把房子也一并带走。 政老爹再三检查,生怕遗漏了文具,往来数次后才肯罢休。 晚上,贾政于梦坡斋内置宴,兄弟姐妹皆来作陪,贾瑜微醺,回到入尘院已是亥时初刻,月上中空。 沐浴完后,回到卧房,见自家爷热切的看着自己,晴雯双颊晕红,美眸含水,咬着朱唇,缓缓的褪去衣裳。 媚人大羞,以袖遮面,转身欲走,贾瑜一把将其拉住,挑起她雪白细腻的下巴,吻了吻那薄薄的樱唇,媚人双腿一软,倒在了贾瑜的怀里。 吹灭红蜡烛,放下芙蓉帐,锦被翻涌之间,郎情妾意浓浓,个中美妙滋味,这里不作细表。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二月初九 卯时初刻的钟声荡漾,贾瑜从睡梦中醒来,晴雯的藕臂和美腿随意的搭在他的身上,媚人则蜷缩在他的怀里,小小的身子,像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猫。 贾瑜轻轻的起床,没有惊动她们,给她们掖好被角。 洗漱穿衣用完早饭,小厮把昨天准备好的物品装进马车里,贾政带着贾宝玉、贾琮、贾环、贾兰和贾菌在门口置茶相送,贾瑜接过温茶,一饮而尽,给他们行了一礼,上了马车直奔贡院而去。 大梁的贡院位于中城内,坐北朝南,占地宽广,其内建筑布局严谨,墙垣高耸,里外围墙三重,内有考棚三千间,可同时容纳三千名考生同时考试。 考棚按照“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庄。”依次排列。 每次会试录取的人数不一,但基本上都在三百人以内,可以说是十中取一,通过后称为“贡士”。 这些考生来自大梁十道的数百座府县,除京畿道的考生,其他考生早在几个月前就动身进京了,谓之“赶考”。 春闱由礼部主持,设主考官四人,此次会试由中和殿大学士李基、保和殿大学士朱宗昌、礼部尚书张育梅和翰林院侍讲学士范亭坚四人担任总裁。 中央御林军的兵士封锁了贡院附近的街道,考生呈上识认官印结,经过再三比对后方可入内。 各地的考生背着大包小包从左近客栈中纷纷走出来,汇聚在贡院大门口,背着被褥,提着考盒和食盒的贾瑜和陈淳碰面,两人互相勉励了几句。 己时初刻,钟声响起,考生们再次查验完识认官结印后从依次入场。 贾瑜来到属于自己的号舍,放下东西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再三确认里面没有毒蛇、蝎子、蜘蛛之类的毒物后才放心的开始摆放物品。 他那一届乡试中有个考生没有检查号舍,直接进去开始摆放物品,没想到惊动了里面一条纳凉的毒蛇,被咬中后毒气入腹,随即一命呜呼,属实可悲。 其他考生同样在检查号舍,这是前辈们用性命换来的教训,不能敷衍懈怠,十年寒窗苦读,眼看就要功成名就,穿绿着青,到头来若是死在一条毒蛇的身上,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他们拿着木棍往号舍里一阵乱捅,不时有大小老鼠从里面逃窜出来,一名考生突然大叫起来,兵士跑过去一看,一间号舍里果然有一条刚出蛰的蛇。 领完如厕牌,贾瑜把被褥铺在里面的木板上,打开考盒,取出各类文具摆放整齐,接着是第三遍核验个人身份,一切准备就绪后,已是己时中刻。 内监巡官高声道:“分发卷题,考试开始!” 第一场考“四书”义三道、“五经”义四道。 接过考袋,取出试卷,贾瑜浏览了一遍,深吸一口气,拿起毛笔先在稿纸上答题,最后再三推敲修改后,誊写到试卷上。 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运河上,一艘精美的两层客船正在河面上漂流着,春水载的起舟,但春风吹不动帆,因而客船行进缓慢。 越往南走,春意越浓,河岸两侧的原野里不复冬日那般苍茫寂寥,阳光温暖,春风和煦,冬麦青青,草长莺飞。 林黛玉端坐在窗前静静的缝着长袍,偶然想起了什么,蹙着烟眉,轻声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正在织袜子的紫娟回道:“姑娘,二月初九了,早上听船家说,不用半个月就能到扬州了呢。” 林黛玉轻叹道:“今天是春闱,也不知道瑜儿准备的如何,上次他说考乡试的时候可是遭了不少的罪呢。” 雪雁笑道:“姑娘,二爷肯定能考个大状元回来,他那么聪明又那么的有才华,我要是皇帝老爷,我就让他做大状元。” “美得你。” 位怀清站在客舱门外,抱拳道:“夫人,昨日此刻至现在一切平安,请夫人放心。” 林黛玉轻声道:“有劳将军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叫自己“夫人”,这让她很是羞涩,自己和他明明还没有成亲嘛。 这半个月以来可把贾琏给憋死了,用贾母的话形容他就是“不管是脏的还是臭的,都能下得去口”,但除了林黛玉主仆三人,这条船上就剩下王嬷嬷和两个婆子是女性,他再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对人老珠黄的婆子们下手。 每经过一处码头,客船都会临时停靠,从码头上补充新鲜的食材,但往往买完就走了,不做半刻停留,贾琏根本就没有机会上岸玩耍。 见贾琏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原本准备离开的位怀清停下脚步,站在林黛玉的客舱门口,看着他路过朝甲板走去。 一名亲卫走过来抱拳道:“位指挥,前面有一处码头,船家请示临时停靠,补充采买物资。” 位怀清吩咐道:“告诉兄弟们眼睛都放亮点,不要让任何人混到船上来,如有情况,先高声示警,然后杀无赦。” 那亲卫抱拳道:“诺!” 很多江河上都有水贼,他们会以各种身份徘回游荡在码头周围,见有船只停靠就会伺机潜入偷东西或者抢劫,特别是像林黛玉乘坐的这种精美客船,更是他们眼中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不过因为这条客船上飘的是宁国府和荣国府的旗帜,等闲人不敢接近,都是选择敬而远之,因为他们知道,船上必有高手护送,上去了十有八九就下不来了。 雪雁在里面问了一句:“位大哥,船要靠码头了吗?” “雪雁姑娘,和之前一样,临时停靠,采买完物资就走。” 雪雁又问道:“那我们能不能伺候我家姑娘去甲板上透透气?” 位怀清犹豫了一下,道:“当然可以,请夫人出来吧。” 林黛玉放下针线,紫娟取来面纱给她戴上,莺儿打开舱门,位怀清右手按着剑柄,护送主仆三人来到甲板上。 亲卫们见夫人出来,连忙把甲板上的人清空,他们守在外侧,箭失上弦,虎视眈眈的盯着岸上杂乱的人群。 小商小贩们在码头附近卖着各种新鲜的瓜果蔬菜和肉禽蛋奶,他们都是附近的农民,这些东西都是自家喂养或者地里种的,十分的新鲜。 船家带着两个船工,在两名亲卫的陪同下,上岸去采买物资。 一股卤肉的香味飘来,雪雁皱着小鼻子嗅了嗅,从袖兜掏出水粉色的荷包,拿出几颗银锞子,一名亲卫见状连忙走上前双手接过,然后下船给她买卤肉去了。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不说,一个不问,可见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紫娟嗔道:“就知道吃,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雪雁低下头不做声,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绞着手帕,林黛玉轻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她,哪一次买回来你不吃?” 紫娟面色一红,辩解道:“姑娘,我这不是怕浪费嘛。” 不多时,那名亲卫手里捧着一碗卤肉回来了,上面还盖着油纸,他把剩下的银锞子呈给雪雁,雪雁小手一挥,大方道:“留给你吃酒了。” 那亲卫也不推辞,收下银锞子,好言谢过后就退下了。 雪雁接过热腾腾,香喷喷的卤肉,吸了一口口水,揭开上面的油纸,从袖兜里掏出快子,自己先吃了两块,过了一小会儿才奉给自家姑娘尝尝。 林黛玉接过紫娟递来的象牙快,夹了一小块,以袖遮面吃了,待紫娟吃了几块后,雪雁才把剩下的卤肉吃光。 随后主仆三人在位怀清的护持下回到了客舱。 采买完物资的船家、船工和亲卫回到了船上,船工们解开缆绳,升起船帆,客船重新启航。 回到船舱,林黛玉洗了手,净了口,继续缝起衣服,紫娟笑道:“等二爷来了肯定要惊掉下巴,他以为姑娘只喜欢诗词,不爱做女红呢。” 林黛玉嘴角挂着笑意,一针一线的给贾瑜缝着长袍和袜子。 京城,荣国府,荣禧堂。 贾母叹道:“也不知道林丫头现在到哪了。” 贾政想了想道:“老太太,这不好说,如果一帆风顺的话,估计再来半个月就能抵达扬州。” 贾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的女婿在江南各地做了十多年的巡盐御史,家里必是广有资产,要是琏二能把它们带回来就好了。 只可惜那瑜哥儿说春闱后要去扬州提亲,如果她的女婿看上他了,肯定会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他,自己怕是一分钱都捞不到。 而且也绝对会看上他,唉,这叫什么事,怎么什么好事都落他头上去了,他这次要是再考个进士回来,岂不是要彻底超过自己的宝玉了? 在她看来,出身比功名、爵位、官衔之类的都要贵重,实则不然,贾瑜仅凭解元功名,就足以俯视贾宝玉这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昨天晚上晴雯和媚人被贾瑜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下,所以睡的很沉,贾瑜起来她们都没有察觉,等小角儿和小梨儿跑进来把她们叫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媚人红着脸把紧紧攥在手里的手帕给收好,她原来在贾宝玉院里时,就知道宝二爷和袭人姐姐成了事,都是女儿家,哪个骗得过哪个,对此她是又摒弃又恶心,没想到这种事到底还是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过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感,反而觉得似乎还不错? 晴雯调笑着她,媚人手忙脚乱的收好手帕,把脑袋藏进锦被里,怎么说都不愿意出来,晴雯便去挠她白嫩的小脚,媚人吃痒,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结果因为幅度太大,而牵扯到了痛处,又不禁俏脸发白,蹙着月眉,轻轻的叫了两声。 “我的错,不闹了,不闹了,今天我来伺候你,你在床上好好躺着,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 晴雯把小角儿和小梨儿喊了进来,吩咐她们去打热水,这两个小的天天就知道吃和玩,也得让她们干点力所能及的活了,两个小丫鬟蹦蹦跳跳的去了,不多时就合力把一盆热水抬了进来。 三日后的下午,第一场考试结束,贾瑜交卷,拎着考盒和食盒离开考号,和陈淳碰面后回到客栈歇息,王熙凤打发平儿送来两份食盒。 第二天一大早,贾瑜起床洗漱,收拾妥当后和陈淳再次入场,第二场考策论一首,判五条,诏、表、诰各一道。 又三日后,第三场考试如约而至,本场考经史策五道,申时初刻,贾瑜再三检查后交卷,带着所有的东西出了考号,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又矮又挤的小房子,转身离开。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贾瑜出了贡院,很想仰天长啸一声,终于结束了,临时调至贡院周边巡视的南司兵士见到贾瑜,连忙跑过来为其撑伞避雨。 前两场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第三场则要等几日才能有结果。 政老爹带着众子弟在荣国府门口迎接,贾瑜坐着南司的官轿于细雨中而来,下轿后,贾琮走上前替他撑伞,下人们则把衣服被褥等各类物品取下来。 “瑜儿,辛苦了,不必说别的,晚上且与为叔大醉一场。” 贾瑜的考号距离厕所不远,他这九天忍的很辛苦,身上的衣服又臭又馊,十分的脏人,加上吃不好睡不好,会试的这九天比乡试的九天要难熬许多,不过他依然竭尽全力的答完了每一道题。 回到入尘院,贾瑜直奔浴房,等候多时的晴雯和媚人连忙替他宽衣解带。 荣禧堂。 见贾瑜进来,姐妹们纷纷起身相迎,一脸热切的看着他,贾母问道:“殿试什么时候考?” 贾瑜笑道:“这个得等我通过会试,成为一名贡士才能有资格去考。” (未满十六岁三元及第太夸张了,要不来个会元加探花?或者传胪加探花?反正我很喜欢探花,嘿嘿嘿~)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十二戏官 史湘云挥舞着小拳头,肯定道:“瑜哥哥,你绝对能考的上。” 贾瑜笑道:“那就借云妹妹的吉言了。” 对于贾家这种百年勋贵之家来说,一个进士的份量还是不小的,君不见当年宁国府的贾敬中了乙卯科进士,其父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可是大宴七日,其规格程度之高,整座京城上下无不侧目。 只可惜他死后贾敬就抛家弃子跑去城外玄真观追求无上的大道去了。 即便贾瑜并不打算做文官,但他只要这次能考个进士回来,就能彻底奠定他在大梁士林中的地位,做到真正的文武双全,在文官群体里也会有一席之地,不与其他武勋相同。 加上当朝天子的宠爱,将来封伯封侯,也是指日可待。 贾母虽然更希望这个人是自己的宝玉,但贾瑜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取得此番成就,她还是很高兴的。 自此,贾家可以说是后继有人,再绵延百年富贵也极有可能,而且他还可以照顾西府,毕竟两府祖上是一脉相承的嫡亲兄弟,将来荣国府要是有什么事他肯定不会作壁上观。 况且有他在外面血雨腥风的顶着,自家阖府上下,一家老小才能更好的享受荣华富贵。 王熙凤很期待,贾瑜的地位越高,自己将来能倚仗的地方就越多,头上戴着贾瑜给她买来的金丝八宝攒珠髻,她是越看越喜欢,真是个有能为的,之前救自己于隐患之中,还处处维护自己的体面,这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李纨同样很期待,兰儿拜在这位名满天下,当朝诗词大家,进士及第的叔叔门下,对自己儿子的进学和将来入仕都会是很大的助力。 贾母看着眼前这位足以扛鼎的后起之秀,笑道:“等放了榜,我们家就大办一场,像当年敬哥儿那样,把所有的亲朋故交都请来,连带你的承爵宴一起办了,也让我们跟你一起风光风光。” 贾瑜想了想,拱手道:“老太太,不必大办,现在河南道内的水患还没有彻底结束,每天仍然有数以百计的灾民死去,圣上他老人家心情不好,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触那些御史言官们的眉头了,一但借机弹劾,于我于家都无益,望老太太三思。” “左右是你的事,便都依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但该花的银子不能省,别让人看扁了去,否则老婆子我和你一起丢脸。” 贾瑜道:“我记下了。” 贾母知道他素来主意正,等闲人劝不动,也不再强求。 李纨给贾瑜轻轻福了一礼,请示道:“叔叔,那兰儿的拜师宴按照什么规格操办?” “拜师对于兰儿是大事,不可潦草,合该热闹郑重一点,以上次宝姐姐过生儿为例,在花厅里设几桌酒席即可,请二老爷过来和我一起坐主位,做个见证,琮哥儿和环哥儿以及后街的菌哥儿都请来,不可遗漏一个。” 李纨连连点头,贾瑜笑道:“估计放榜就这五七天了,不必着急,我万一不能进士及第,可是没脸收兰儿做入室弟子的。” 王熙凤哈哈笑道:“瑜儿你就是什么都考不中,照样不还是解元?兰儿还得要拜在你的门下,有你照顾,我们家十年八年又能出一个大解元。” 这话李纨太爱听了,连忙道:“叔叔一定能考的上,兰儿以后就要拜托给叔叔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贾芸和柳湘莲一行人打着宁国府的旗号出了京城,沿着平坦宽阔的官道直奔江南东道苏州府而去。 因为骑的都是壮窜有筋力的北地好马,可日行四百里,夜伏昼出,不到七日就进入了苏州府境内。 苏州和杭州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是江南重镇,有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人口密集,赋税丰厚,各行各业都很发达,比较有代表的是锦缎、瓷器和文具,以及奴婢。 广袤的中长江中下游平原,沟渠纵横,湖泊无数,良田亿万亩,降雨充沛,物产丰富,被冠以“烟雨江南”的韵名,是大梁的粮袋子和钱袋子。 这里文风盛行,名胜古迹不计其数,遍地是书香门第,礼乐之家,户口数百万,是真正的鱼米之乡,富庶之地。 但因水患时常肆虐,百姓们经常颗粒无收,碰到大灾之年,无不流离失所,卖儿卖女,因此催生了一个在大梁国内领先的行业,谓之牙行。 江南东道特别是苏州府的奴婢老实听话,踏实本分,很好管理,这在大梁是极其有名的,俗称“北方的护院,苏杭的奴婢。” 很多人都会来这里采买奴婢,特别是大灾之年,人命低贱,往往给口饭吃,她们就跟你走了。 这些牙行有的是商行,有的是个人,两者各占一半,商行比较正规,里面的奴婢基本上都是合法渠道得来的。 后者更多是由拍花子组成,香菱就是被拍花子卖给冯渊的,后来半路跳出个薛大傻子,打死了冯渊,抢走了香菱。 为了早日返回京城,贾芸和柳湘莲商量,决定改水路由官道回去,官道平坦宽阔,沿途村镇驿站无数,非常便利,若以马车装载奴婢,赶赶时间,最多八九日就能抵达京城。 倒也不用担心奴婢们逃跑,一方面她们的身契在自己手里握着,没有契约和放还文书,她们等同于逃犯,另一方面她们是去奔赴新生活的,又不是被押往刑场砍头,哪个愿意跑。 柳湘莲可以拿着贾瑜的备用腰牌,要求沿途官用驿站里的驿兵协同护送,只要保证奴婢们无性命之忧,让她们吃饱穿暖,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一行人递上万年县县衙开的文书,从姑胥门进了苏州城,贾芸带着四个得力小厮先是去北城转了转,那里都是拍花子,转了一天没碰到多少合适的,效率太低,不成体系,后在多方打听之下,众人来到了一家名为“富贵牙行”的商行,这是苏州府最大的一家。 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采买的奴婢只包括年纪小的丫鬟和小厮,大一些年纪的媳妇、婆子和嬷嬷则只能在京城以及周边府县村镇内雇佣,因为她们基本上都有家有室,等闲不会背井离乡,千里迢迢的跑到别的地方去。 比如雪雁,自从数年前随林黛玉进京,从此就和家人相隔数千里,断了音信,好几年不曾还乡,贾瑜不忍见其骨肉分离,所以之前才想把她一家老小也接到京城来。 他跟贾芸说过,采买的奴婢尽可能买那种无牵无挂,无亲无故的孤儿,生离死别是这世上最凄惨的事。 按照贾瑜的要求,此次赴苏州采买丫鬟五十人,小厮四十人。 因为自己和林妹妹都有贴身丫鬟,所以这些丫鬟不再充任这个职位。 除了小梨儿她娘李氏和她那几个亲友,贾瑜又请王熙凤帮忙,在京城内招了二十个年轻媳妇、二十个粗使丫头、二十个婆子和十个嬷嬷,以及十五名厨娘和五名马夫到府里来做事,不同于从苏州采买的丫鬟和小厮,这些人和宁国府属于雇佣关系,不用入奴籍,月钱每个月一发,正常情况下可以随来随走。 加上入尘院里的十多个下人以及林黛玉将来搬进来带的下人,未来宁国府里下人的总数将会突破两百二十人大关,其实这个数量在同级别的国公府邸里算少的了,远的不说,隔壁荣国府里的下人就四百多。 宁国府里主子目前就贾瑜一个,还要加上小惜春和将来住进来的林黛玉等人,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对了还要算上即将搬进来的秦可卿。 按照贾瑜的打算,放完榜后就先搬进去,不再寄居在荣国府,宁国府已经荒废了一段时间,是时候给它添点人气了。 见贾芸和柳湘莲一行人走进来,牙行掌柜连忙出来迎接,看他们这气度和打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来的,更别提身后还跟着四个穿甲挎刀的兵士。 牙行掌柜走上前笑呵呵拱手道:“鄙人姓张,是这间牙行的掌柜,看二位气度不凡,定是从大地方而来,请问有什么是鄙人能效劳的?” 贾芸递上宁国府的门帖,柳湘莲掏出贾瑜的备用腰牌,来了个双管齐下的下马威,就依靠这两件东西,牙行掌柜就不敢见他们是外乡人而暗中做假。 张掌柜接过门帖打开一看,连道惶恐,敕造宁国府嘛,天底下谁人不知道,国朝数得上名号的顶级豪门。 恭敬的还完门帖,张掌柜又接过柳湘莲递来的腰牌,只见上面写着“宁国府世袭三等宣威将军,皇城司南司都指挥使贾瑜。” “失敬失敬,两位请雅间内上座,来人,泡茶,用玉罐里雨前的龙井!” 几人落座后,贾芸道:“张掌柜,奉我家族长之命,从京城来此采买奴婢,听闻贵行乃是苏州府内第一家,特来拜访,有什么好的尽管拿出来吧。” 张掌柜笑道:“两位来的正巧,下行刚好调教好了一批奴婢,随时都能走,不知公子要买什么,要买多少?” “二等丫鬟三十人,小丫鬟二十人,小厮四十人。” 无亲无故,走投无路,没有活路的少男少女会卖身为奴,牙行会根据模样和身子对她们进行分类,除小厮外,婢女们基本上都是二等丫鬟和小丫鬟,极少有人来买贴身丫鬟。 签订身契后,牙行里的教养嬷嬷和婆子会对她们进行调教,并且包吃包住,不过她们卖身的银钱会全部被牙行收走,毕竟牙行在她们身上也花了不少的银钱。 这些奴婢之所以没有自己卖自己,一方面是因为官府管控,另一方面是绝大多数大户人家都会去牙行采买下人,里面的机会要比外面多的多。 她们到大户人家去做奴婢,有吃有喝有住有月钱,运气好的还能被主人看中,做个陪房之类的,即便什么都没有,等到了年龄放出府去,依靠着攒下来的银钱,也能活的比普通老百姓好一点。 或者被主家配给小厮,成为主家的家生子,虽世代为奴婢,但也好过在外面漂泊,过吃来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要强,主家至少能给他们稳定的生活和保护。 这可是个大生意,张掌柜自夸道:“两位公子眼光真好,不是鄙人夸口,我们富贵牙行在江南东道都是数一数二的,调教出来的丫鬟小厮个顶个的好,要不咱们去后院先看看丫鬟?” 作为苏州府第一牙行的富贵牙行果然是名不虚传,就像是一座学校,几人来到后院,张掌柜敲了敲墙上的铜锣,一两百名丫鬟从各自的屋子里跑了出来,熟练的排成一排等待人来挑选。 她们穿着朴素,身上也没有什么装饰品,二等丫鬟大概十二三岁,小丫鬟也就六七岁的样子,模样和身段都好。 贾芸走上前仔细挑选起来,被选中的向前走一步,振奋不已,没被选中的则一脸的落寞,其实看起来也蛮心酸蛮可怜的。 不多时,贾芸就挑选好了所有的丫鬟,对张掌柜道:“就她们了。” 张掌柜对五十名丫鬟告戒道:“到了主家要好好做事,记住自己的本分,不要干不该干的事,都回去收拾东西吧。” 被选中的丫鬟们齐齐应了一声,兴高采烈的去了,不多时便收拾妥当,身上都背着五颜六色的大小包裹。 贾芸随即又和张掌柜去别的院子挑了小厮,挑选完毕后,众人回到雅间内重新落座,谈起价格来。 这批下人条件都不错,个个身体健康,丫鬟俊俏,小厮壮实,经过协商后,最终以三等丫鬟十二两,二等丫鬟三十两,小厮二十两达成合作。 双方签字画押,纳了书契。 贾芸递上银票,张掌柜呈上她们的身契,贾芸起身拱手道:“明天一大早我们会派马车来接她们,她们还需要在贵宝地暂住一晚。” 张掌柜笑呵呵道:“应该的,明天鄙人会派人护送她们出城,公子只需要收好身契,路上对她们好一点,不要动辄打骂,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贾芸点点头,朝柳湘莲抱拳道:“柳兄,这一路要劳烦你了。” 柳湘莲笑道:“你只管去金陵理会公子的大事,这件事交给我就行。” 见两人告辞要走,张掌柜连忙道:“公子,冒昧的问一下,贵府内有常驻的戏班子吗?” 很多顶级豪门都会有自己的戏班子,平时用来听戏解闷,不过荣国府没有,所以薛宝钗过生儿时薛姨妈是从外面请戏班子回来唱的戏。 “哦?莫不是张掌柜手里有合适的?” 张掌柜一拍大腿道:“前段时间鄙人得了一个小戏班子,是我老友自小养在家里调教的,他家里世代唱戏,前段时间他家里出了事,便把她们卖给鄙人了,都是十来岁的女孩子,个个貌美如花,人见人夸,吹拉弹唱,各地戏曲,无所不能,几番有人来买,鄙人都给拒绝了,依鄙人来看,也就只有贵府这样的积善之家才能受用,您看?” 贾芸想了想,点头道:“那就请来一见,若是合适,我便一并买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陵一日 不多时,一个教养嬷嬷领着十二个小戏官走了进来,她们都穿着浅色的衣裳,梳着云鬓,有的绾着垂鬟分肖髻、有的绾着十字髻、还有的绾着飞仙髻。 她们默默的站成一排,得了教养嬷嬷的授意,解下了脸上的轻纱,杏脸桃腮,各有姿色,为首的那个小戏官向前一步,对众人轻轻福了一礼,檀口微起,轻声唱了几句地方名曲,像黄鹂的鸣叫声一样婉转动听。 贾芸点点头,道:“不错,张掌柜开个价吧。” 张掌柜让小厮取来一纸书契,推到贾芸的面前,笑道:“她们是鄙人花四千五百两银子买来的,公子就按这个原价拿去,就当做是鄙人厚颜和贵府结个善缘。” 这十二个小戏官的容貌与技艺都是上乘,想来这几年内倾注了不少的心血,这个价格倒也不算贵。 贾瑜看了看书契,摇头道:“不必,我多出五百两吧,以五千两银子成交,请张掌柜再拟一纸书契。” 善缘和人情一样,能不欠就不欠,而且做他们这种勾当的,宁国府又求不到他们头上,反而就怕他们仗着宁国府的名头干坏事,那就不妙了,左右不过是多给一些中间费用罢了。 张掌柜面色一滞,只好请笔工先生拟了书契,双方再次签字画押,贾芸交银子,张掌柜交书契和身契。 张掌柜收起银票,试探着问道:“公子,她们都有自己的教习、乐器和行头,这些是否需要一起买走?” 贾芸想起府里藏有各类的乐器和行头,宁国府里原来也有戏班子,论享福受用,贾珍不比贾母差,不过贾瑜清洗时把她们都给遣送走了,她们的乐器和行头都是宁国府的资产,故而不能带走,都保存在逗蜂轩的戏阁子里。 “乐器和行头我们府里有,她们若是需要教习我们二爷会给她们请。” 原着里贾蔷赴苏州组建戏班子,十二戏官以及教习、乐器和行头之类的配套设施加起来足足花了三万两银子,人倒没有多贵,贵的是乐器和行头,而且那贾蔷绝对贪了不少。 一切尘埃落定后,贾芸和柳湘莲告辞离开,出了富贵牙行,来到大街上,贾芸拱手道:“请柳兄去采买马车,按四人一车,明天一大早就请带她们回京,我还要赶去金陵。” 然后从怀里掏出五千两银票递给他,柳湘莲笑道:“公子上次给我的一万两银票还剩下一大半,这次正好带来用了。” “那便就此别过,到京城后再请柳兄多喝几杯。” 两拨人在富贵牙行门口分别,柳湘莲带着四名南司兵士去西城的牛马市场采买马车,贾芸带着四个得力小厮出了姑胥门,向西北方向拍马而去。 第二天上午,五人从中华门进了金陵城。 知府府。 贾化字时飞别号雨村,和贾政差不多年纪,前几年在林如海的举荐和贾政的帮助下,官复原职,现任金陵府知府一职。 今天休沐,贾雨村正在花园里和几位好友品茶闲聊,一个门子跑了进来。 贾雨村心中不喜,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塌了不成!” 那门子跪在地上,奉上门帖恭声道:“老爷,外面来了贵客。” 贾雨村和几位好友道了恼,从亭子里移步至那门子面前,接过门帖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敕造宁国府”五个鎏金大字。 对于去年宁国府发生的事,贾雨村早有耳闻,想当年他护送他那女学生进京,就曾登门拜访过,不过并没有得到什么善意,也只有荣国府那个宽厚的政公愿意对他以礼相待。 那宁国府现在换了新主人,便是大名鼎鼎,在江南各府县都广为流传的贾瑜贾仲卿。 十五岁的少年英才解元,本朝立国百年都不曾出现过几个,更兼作的一首极好的诗词,是圣上盖章认定的诗词大家,所作的那些诗词他也很喜欢。 最重要的是他极受圣上的宠爱,钦赐了表字不说,怕他受委屈,还给他另起炉灶,重新承袭了宁国府的爵位,是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他早就起了结好之心,又怕贸然写信会冲撞,没想到竟然主动登门拜访了,门外莫不就是他? 他是一个自信且自负的人,他觉得以自己的才干和能为,位列六部之首尚且都是屈就,又岂能满足现任的这个正四品知府之职。 那贾仲卿如此得圣上宠爱,若有他的相助,自己定能从地方走到京城,做一位紫袍玉带,清贵显要的京官。 贾雨村心中大喜,对几位好友拱手道:“诸位仁兄,府外来了宁国府的贵客,老夫得亲自去迎,失陪了。” 一人起身笑道:“时飞兄,莫不是贾仲卿自北而来?若不弃卑微,我等愿意同去见识一番少年解元郎的风采。” “极是极是。” “同去同去。” 众人来到府外,果然看见一位公子站在门口等待,贾雨村有些狐疑,听说那贾仲卿年方不过十五六岁,生的极其俊美,眼前这个人完全搭不上啊? 贾芸年二十,长的虽然也俊俏,但在号称“大梁第一美男”的贾瑜面前,还是差的太远了,关键是他身上没有那种出尘、恍若谪仙的无上气质。 贾雨村四处瞥了瞥,走上前拱手呵呵笑道:“不知贵客前来,未曾出城迎接,失了礼数,勿怪勿怪,下官金陵府知府贾化,敢问可是贾大人当面?” 贾瑜身上三等宣威将军是正三品武职,贾雨村是正四品文职,虽然文武殊途,但正常情况下低阶文官见到高阶武官是要行礼并自称“下官”的,反之亦然。 贾芸行了一礼,笑道:“知府大人,这下有礼了,在下是瑜二叔的外侄芸,现任宁国府大管家一职,奉瑜二叔之命来金陵寻人,恳请贾大人给予帮助。” 贾芸虽是白身,无功名官衔在位,但他手持“敕造宁国府”的门帖,代表的就是宁国府和贾瑜,因此可以做到见官不跪,行躬身礼即可。 贾雨村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道:“请进府一叙。” 来到会客厅,贾雨村令下人呈上香茗,问道:“政公和贾大人可好?” “极好,知府大人,时不我待,请听在下分说,瑜二叔贴身丫鬟之母流散在金陵府内,在下这边只有大概的位置,请知府大人提供便利,遣人与在下一同去寻找。” 贾雨村问道:“不知大概位置在何处?” “紫云山下,据其表兄说,可能在一户姓张的士绅家,不过这只是可能,并不准确,在下这五人前去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若有官府出面,此事便会简单许多。” 贾雨村对身后的一个老仆吩咐道:“通知金陵县县衙,点齐衙役,速去找来。” 老仆领命,贾芸起身道:“多谢知府大人,在下一并过去,找到后还要即刻返回京城,告辞。” 紫云山脚下有一个小镇,名唤红竹,因盛产有红色斑点的竹子而得名,镇里有一位姓张的士绅,举人出身,早年做过县里的小官,后因身体有恙告病还乡,家中薄有资产,在十里八乡内算是大人物。 大梁每一处的村镇里都会有一两户士绅,他们有的是有财有势的地主,或者做过一官半职后退养在地方的中小官僚,他们在地方上有很大的权利和很高的地位,在县一级官员面前都很有脸面。 他们配合各级官府维系着地方的稳定,不过好坏参半,有的照顾老弱病残,爱民恤物,有的勾结土匪强盗,鱼肉百姓。 老仆带着贾芸几人来到金陵县县衙,找到卢姓县令,卢姓县令知道辖区内各个士绅的家在什么地方,听完贾芸的描述,心里很快就找到了确切人选。 见这是知府大人的指示,并且是帮宁国府的忙,哪敢耽搁,亲自带着衙役与贾芸等人直奔张士绅居住的红竹镇。 红竹镇。 自从和女儿走散,张氏就像是丢了魂,每天都在红竹镇的大路口等着。 之前她们从苏州出来逃难,在混乱的人群中,她与女儿和外甥走散,在原地寻找了好几天无果后,只得先去紫云山山脚下红竹镇的亲戚家。 她数次和自己十来岁的外甥说过,自己要带着他们去紫云山山脚下的红竹镇投奔张姓亲戚,若是走散了直接就去红竹镇汇合,没想到一语成谶,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一个不留神,就和他们就走散了。 走投无路之下,她只得去了红竹镇,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待,不敢离开,怕他们回来找不到自己,没想到一等就是八年。 当贾芸掏出红色细绳玉石吊坠,还没来得及开口,张氏就泪流满面的描绘了自己外甥和女儿的相貌。 确定这妇人就是要找的人后,贾芸不耽搁,和张士绅说明情况,张士绅感叹不已,亲自把他们送到镇外。 一行人随后返回金陵县,买了一辆马车,沿着来路返回,很快就赶上了柳湘莲车队,众人汇聚一处,打着宁国府、荣国府和皇城司的三重旗号,在沿途各府县驻军的护持下,直奔京城而去。 京城,荣国府,入尘院。 贾瑜正在和姐妹们聊天,一个丫鬟急步走进来禀报道:“二爷,后街的芸大爷回来了,现在就在后街。” 晴雯腿一软,媚人扶住她,贾瑜喊来一个小厮吩咐道:“速去赖家把那多浑虫带来。” 姐妹们都知道贾瑜打发人去金陵帮晴雯寻亲,见她几不能立,纷纷走上前安慰。 贾瑜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看。” 后街,二三十辆马车排成一排,引来很多人驻足观看。 见贾瑜出来,贾芸连忙走上前,躬身道:“二爷,侄儿和柳将军幸不辱命,把奴婢都买回来了。” 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怪不得来的这么快,原来是坐马车回来的。” 然后对那四名南司兵士道:“兄弟们辛苦了,各去马笔帖那领二十两银子,每人再休沐三天。” 兵士们大喜过望,这二十两银子都快抵得上他们两年的饷银了,纷纷单膝跪地谢赏。 柳湘莲抱拳笑道:“公子,我也回官署去了。” 贾瑜点头道:“我这两日会搬进东府,怀清不在,你和老李先搬进来。” 他们先是贾瑜的心腹门客,后才是皇城司南司的官员,住进府里并无不妥,贾瑜在前院给他们各安排了一间院子,有这三位高手常驻在府里,以后睡觉都能踏实许多。 柳湘莲抱拳领命,带着四名兵士回去了。 张氏从马车里走下来,跪在贾瑜的面前,哭着磕头道:“民妇谢大爷大恩大德,谢大爷大恩大德!” 贾瑜连忙扶起她,看了一眼从马车里走下来的奴婢们,对贾芸吩咐道:“打开东府,让她们先住进去,明天一早分派职位,让她们各司其职,这些马车留一些好的,剩下的都处理了,让人去市场采集物资,填充厨房,她们的衣服也要换,一切都要配齐,明天我会请程先生和平儿姑娘去协助你,账房里的银子随你支取,不懂的就去请教你二婶子,这些事我全都交给你,再辛苦辛苦,后日我要搬进去,等结束后,我请你们喝酒。” 贾芸带着奴婢们离去了,贾瑜扶着张氏来到入尘院,晴雯和姐妹们站在院门口张望。 张氏瞬间就认出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颤抖着嘴唇,伸出手说不出话来。 “娘~” 晴雯双目含泪,轻轻唤了一声。 “我的女儿啊!” 张氏跌跌撞撞的走向晴雯,晴雯扑上来,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大哭。 姐妹们纷纷红了眼眶,母女二人跪坐在地上,张氏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晴雯的脸,她身子发抖,脸色红的吓人。 母女二人大哭一场,晴雯跪下给贾瑜磕头,贾瑜一把抱起她,责备道:“这是我该做的,好了,别哭坏了身子。” 张氏抹泪道:“大爷的大恩大德,民妇做牛做马报答。” 贾瑜笑道:“晴雯是我最亲近的丫鬟,你要是愿意,就到东府做个媳妇,不用入奴籍,可以日日和你女儿相伴。” 多浑虫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见到张氏又惊又怕,大叫道:“姑姑,你怎么在这里?” 张氏走上前打他,哭道:“你为什么不带你表妹去红竹镇找我?为什么?” 多浑虫蹲在地上,抱着大脑袋一言不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没有抛弃自己的表妹,把晴雯一路从苏州背到了京城。 贾瑜从怀里掏出一个十两的金锭子抛给他,说道:“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多浑虫跪下来,给贾瑜磕了一个头,又给张氏“砰砰砰”的磕了八个响头,咬着金锭子欢天喜地的去了。 贾瑜心情愉悦,大手一挥道:“今天是个大好日子,媚人,给全府上下每个下人赏二两银子,咱们后天搬家!” (虽是两更,但加起来近九千字,和别人三更好像也差不多,各种求~)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入主宁国府 荣国府的下人们被这莫名其妙的二两赏银给砸的晕头转向,前来散银子的媚人只说是小瑜老爷今天心情好,所以赏每个人二两银子,这相当于她们两三个月的月钱了,欢天喜地的收了银子,不停的说着小瑜老爷的好话。 贾母得知消息后就说了一句“反正他银子多,随他高兴去。” 回到入尘院,张氏还在抹着眼泪,贾瑜叫来李氏,让她给张氏准备一间卧房,再去裁剪几身衣服,最后再通知她那几个要到宁国府里做媳妇的姐妹,现在就去那边报道。 张氏坐在椅子上,见自己的女儿出落的亭亭玉立,又不像吃过苦头,老爷又那么的宠爱她,心中欣喜不已,捧着晴雯的脸一遍又一遍的端详着,怎么看都看不够。 贾瑜吩咐道:“以后你便和李氏在东府管理那二十来个媳妇,不用入奴籍,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 张氏想到自己和女儿以后终于能平安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忙不迭的跪下来给贾瑜磕头,晴雯也跟着跪。 贾瑜扶起她们,嗔怪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别跪来跪去的,安安心心的在东府里生活,有我在,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晴雯羞红了脸,张氏连连感谢,贾瑜对薛宝钗等人笑道:“后日晚我会在登仙阁设乔迁之宴,你们可不能空着手来,不然不给饭吃啊。” 姐妹们齐齐啐了一口,贾瑜揉了揉小惜春的小脑袋,亲切道:“我会在正堂旁边给你留一间大院子,你要答应哥哥我,不学你云姐姐那样,老是不回来住,咱们兄妹俩以后就要相依为命了。” 小惜春抱着贾瑜的大腿,史湘云委屈巴巴的说道:“是你不让我回去住的嘛,现在又说我赖在这里了。” 薛宝钗轻笑道:“云儿,你瑜哥哥跟你开玩笑的,这都听不出来?” 史湘云大眼睛一转,笑眯眯道:“瑜哥哥,你能不能把巷子两头都堵起来呀,这样我们就能随时去东府找你玩了。” 贾瑜摇头道:“那不成,虽然是私巷,但每天都有很多人从那里走,而且还有不少老百姓在里面做小生意,若是堵上有些不道德,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 见他的话戛然而止,探春无奈道:“瑜哥哥,能不能别卖关子。” 贾瑜哈哈笑道:“这有何难?在巷子上修一座空中走廊便是了,美观安全,盖上顶,四周挂着竹席和轻纱,哪个都看不到你们。” 众人都说这个办法好,贾瑜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准备给这座天桥起名字叫鹊桥,过几天就动工。” “呸!”,又是一片啐声。 出了入尘院,贾瑜来到梦坡斋,见程日兴也在,拱手笑道:“老爷,侄儿有一事相求。” 贾政“生气”道:“都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 “还是想请程先生给我帮个忙。” 程日兴连忙道:“小瑜老爷有事尽管吩咐,鄙人自当效犬马之劳。” 能给小瑜老爷办事是一件很荣幸的事,至少在单聘任等人看来是这样的,只可惜贾瑜从来不找他们。 程日兴是在贾瑜心里挂了号的,对于此人的能力和人品他还是很认同的,适合收在身边专门跑腿办事,贾芸没有他这么老练,他能把宁国府现在上下两百号人管理好就不错了。 等自己从扬州回来,就向政老爹开这个口,他绝对不会拒绝。 程日兴见小瑜老爷屡次找自己帮忙,心里也很高兴,办完的是事,积攒下来的则是人情啊,虽然小瑜老爷每次都会给自己报酬,但他相信,依靠这些人情,若是哪天自己向他寻求帮助,只要不有悖于他的品格,他肯定不会拒绝,因此每次都竭尽全力的去办完小瑜老爷交给自己的事。 贾瑜拱手道:“老爷,侄儿让芸哥儿从苏州采买的下人今天已经全回来了,侄儿打算后天早上就搬到东府去。” 贾政还是更希望贾瑜住在自己家里的,这样自己有什么事也能立刻有个人商量,况且他要是搬到东府去了,以后疏于交流,他们叔侄的感情肯定不会再像现在这般亲厚。 但这怎么能阻止呢,总不能东府不要了吧。 政老爹有些落寞,叹道:“搬就搬吧。” 贾瑜给政老爹斟了一盏热茶,亲手奉给他,笑道:“侄儿以后就算是不在西府里住了,也是要时常回来叨扰老爷一顿酒席,和老爷说说话的,到时候老爷可不能把侄儿给赶出去。” 贾政接过茶盏,感伤道:“你珠大哥倒是个读书的种子,可惜英年早逝,剩下的两个又不成器,本来都已经认命了,没想到老天有眼,我贾家又出了一位龙驹凤雏,你取的成绩足矣夸耀后世,这家里以后还是要靠你撑起来呐。” “老爷放心,一切会越来越好的。” 单聘任笑道:“世翁不必伤感,有小瑜老爷和兰大爷在,贵府定能再绵延百年富贵。” 卜固修、詹光等人不甘落后,七嘴八舌的安慰了起来,这些人把政老爹的命门掐的死死的,三言两语就让他所有感怀和悲伤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程日兴问道:“不知小瑜老爷让鄙人做什么?” 贾瑜拱手道:“请程先生和芸哥儿去市面上采买置办东府里所需的一应家私用品,我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芸哥儿到底又年轻,不似先生这般历练老成,亦是见过大世面,有劳先生了。”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程日兴天南地北跑了几十年,什么阵仗没经历过,有他出面,必定井井有条。 程日兴连忙应下,保证道:“小瑜老爷尽管放心,鄙人自当全力以赴。” 贾瑜笑道:“听闻先生家里有一幼孙,已至蒙学年纪,若是不弃,可至族学里读书。” 程日兴大喜,自己这段时间正在犹豫向小瑜老爷恳求这件事的,那族学已被他清洗一遍,请的授课先生也是满腹经纶的名师,自己的幼孙若是能进去读书,岂不比外面的那些学堂要好许多? “多谢小瑜老爷,鄙人现在就去东府。” 贾瑜和政老爹告辞,和程日兴一起出了梦坡斋,一个去了荣禧堂,一个去了宁国府。 荣禧堂。 见贾瑜进来,王熙凤好奇道:“二弟,你摊上什么喜事了,莫不是考中了状元?” 贾瑜笑道:“瞧二嫂子说的,我都还没有殿试呢,再者说了,要真是考上状元,怎么着一个人也得赏十两银子,不然都对不起我这两年读书遭的罪。” 贾母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我前段时间不是打发芸哥儿去苏州采买下人嘛,他们一个时辰前都回来了,芸哥儿在金陵把晴雯失散多年的母亲也找到了,看她们母慈子爱,我心里一开心,就想撒撒钱助助兴。” 李婶娘笑道:“哥儿到底是阔绰,这千把两银子都够庄户人家生活几十年了。” 贾母想了想,对鸳鸯吩咐道:“让人去裁缝房里给她娘裁几身新衣服,算是我这个老婆子的见面礼了。” 她知道晴雯很受瑜哥儿的宠,所以偶尔会赏她点东西,不把她当成一般的丫鬟看待,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这些积攒的小恩小惠了。 贾瑜见平儿不在,便问道:“二嫂子,平儿姑娘呢?” 王熙凤一脸的戒备,狐疑道:“瑜儿,你找她做甚?” “二嫂子不要多想,我后天打算搬到东府去住,刚买来的奴婢以及招进来的媳妇、婆子和嬷嬷需要有人来代我安排,我不大懂这些,又不能老是支使二嫂子你,平儿姑娘和二嫂子你一样办事利落干脆,足矣替我解忧,所以想请她帮我一下。” 王熙凤笑道:“原来是这个事,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去东府转转,二弟你放心,嫂子我保管给你安排妥当。” 贾母也道:“对对对,这种事你二嫂子最拿手,可别让她闲着,不然就知道到我这来胡吣,招我的烦。” “老祖宗~” 王熙凤撒了个娇,她素日里最喜揽事办,好卖弄才干,见贾瑜几次都有求于自己,心中愈发的欣喜不已。 贾瑜拱手道:“既如此,那就劳烦二嫂子和平儿姑娘了,二嫂子不必束手束脚,哪个不听话,尽管打骂,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除此之外我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争取天黑前给你安排妥当。” 贾瑜对贾母道:“老太太,后日晚上我会在登仙阁设夜宴,到时候请老太太、太太、姨妈和婶娘都去。” 贾母笑道:“让你两个嫂子带你姐姐妹妹们去就行了,我们这些老厌物就不去凑热闹了。” 贾瑜又邀请了一遍,见贾母依然拒绝,也不强求,他知道她们是肯定不会去的,这些只是说出来好听的客套话罢了。 贾瑜回去带了小惜春主仆二人,和王熙凤以及平儿在四五个嬷嬷的护持下去了东府。 宁国府正院。 奴婢们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座巨大的、美轮美奂的国公府邸,又是敬畏又是振奋,能在这样的顶级人家做奴婢,也是在同行里取得头筹了。 她们听说新主人和她们差不多年纪,好像还是什么解元郎什么将军,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贾芸把剩余的银票都纳进了账房,取出所有的身契和书契,和账房先生们对了帐,签完字画完押后,重新支取了银子,和程日兴带着一众下人,赶着马车一起去了集市。 有程先生这位老江湖在,贾芸只觉得事事有条有理,和他一起办事,更是受益匪浅,程日兴也不藏着掖着,主动给贾芸传授了很多办事的经验,一个说的头头是道,一个听的连连点头。 新采买来的九十名奴婢,以及在京城内招募的媳妇、婆子、嬷嬷、厨娘和马夫,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约有一百六七十人,全都站在前院里,等待新主人过来训话。 见主子们过来,原本有些躁动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她们齐刷刷的看向贾瑜,一脸的敬畏。 和王熙凤等人走到高台上,贾瑜环视一圈,目光很快被站在最后面那十二个小戏官给吸引住了,见她们年龄、装扮都差不多,心里瞬间有了答桉。 “大家都看好了,我便是这座国公府邸的主人,你们叫我老爷就行。” 他上面没有长辈,下人们叫“老爷”最合适。 下人们纷纷跪下来,口里喊着“给老爷请安。” 贾瑜抱起小惜春道:“她是我妹妹,是府里的大小姐。” 下人们喊了一声“给姑娘请安。” 贾瑜最后用手掌指着王熙凤道:“这位是西府的琏二奶奶,是家里有头有脸的主子,西府内院里所有的事都归她管,待她要像待我一样尊敬。” 下人们参差不齐的应了,有的说苏州方言,有的说都中京话。 “从今天起,你们将正式在这里做工,我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恪守你们的本分,做好你们的工作,我可以跟你们保证,任何人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打骂你们,但前提是你们自己没有犯错,有功赏,有过罚,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哪个若是敢消极怠工,偷奸耍滑,脏手脏脚,以下犯上以及在背后里编排主子的不是,乱传瞎话,等待你们的将是最严厉的处罚,可明白了?” “明白了!” 贾瑜单手抱着小惜春后退一步,对王熙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二嫂子,就请安排,让她们各司其职,各守其位。” 来的路上他已经跟王熙凤说过了,所有宁国府下人在荣国府下人月钱的基础上加一倍,两百号人一个月加起来也不过五六百两银子,却能在短时间内收获最大的忠诚,就好像他在南司的做法一样,隔三差五赏兵士们两斤肉或者十几文吃酒钱。 王熙凤很享受这种被很多人仰望的感觉,在平儿的协助下,基于荣国府的分工,给所有下人做了细致的安排。 下人们见以后每个月都能拿到相当于别家下人两个月的月钱,个个高兴不已,纷纷跪下来磕头谢恩。 让下人们都散了回去打扫卫生,收拾自己的住处,贾瑜朝那十二个小戏官招了招手。 十二个青春明媚的女孩子鸟鸟婷婷的走上来一起给贾瑜福了一礼,齐声道:“见过老爷。” 贾瑜看着那个为首的问道:“你叫什么?” “回老爷的话,奴家叫龄官。”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小姐,咱们回家吧 看着眼前这位和林妹妹有七成相像的小戏官,贾瑜暗道,这贾芸是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啊,要是林妹妹回来见府里住着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这就有点擅作主张了,看来自己要提醒他几句才行,花多少银子倒是其次,关键是他也没说要买唱戏的回来啊。 而且还把她们提前买回来了。 见老爷面色澹澹,十二戏官纷纷低下头,她们对自己的命运没有选择权,若是碰到好的买家还好,若是碰到不好的,还不知道会怎么作贱她们呢。 王熙凤左右瞅了瞅,笑道:“二弟若是不喜欢,不如都送到我们西府去,老太太喜欢听唱戏。” 平儿小声说了一句:“奶奶” “我开玩笑的,你们都会唱什么戏?” 龄官给王熙凤福了一礼,轻声道:“回奶奶的话,奴家们昆曲苏剧都会,自小就在戏家长大,学了好几年了。” 贾瑜道:“以后就在这府里住下吧,月钱四两银子,给老太太以及姑娘们唱唱戏,府里有不少的乐器和行头,缺什么跟管家说,再给你们每人安排一个丫鬟伺候。” 想了想又道:“你们和丫鬟不一样,我不会拘你们一辈子,这样吧,五年后,我把身契和放还文书还给你们,届时去留随意。” 小戏官们纷纷跪下来给贾瑜磕头,感激不已,碰到这样的好人家,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们中有几个人都是在苏州有家有室的,原本以为被卖到京城后就很难再回乡了,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种反折,以五年之期,届时发放身契和放还文书,去留随意,简直是不敢相信。 她们是卖艺的,又不卖身,目前还没有人有别的心思,她们要是姿色不错的丫鬟,倒是可以想一想。 贾瑜受了她们的礼,王熙凤小声揶揄道:“二弟可真会做好人。” “走吧,领你们去戏阁看看。” 王熙凤和平儿以及那几个嬷嬷四处巡视去了,贾瑜牵着小惜春,身后跟着入画十二个小戏官从仪门一路往里走。 下人们拿着各类工具往来奔走,之前宁国府的卫生一直由荣国府的下人打扫,但难免有很多不到之处,下人们领了差事,开始马不停蹄的忙活。 有的在打扫各处的卫生,有的从停在东西角门口的马车上不停的往府里搬运各类物品,上到铺盖被褥生活用品,下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煤,五花八门的物资正从集市上源源不断运往宁国府。 众门子悬起大红灯笼,擦干净红木黄铜兽首大门、鎏金大字匾额和楹联,扫干净大门外的街道,厨房、账房、茶房、库房、买办房、洗衣房、热水房、裁缝房、马厩等各房的下人纷纷就位,四处都在井然有序的忙着。 贾瑜引着小戏官们来到逗蜂轩旁边的戏阁,用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道:“府里原有的戏班子和你们一样,唱的也是昆曲,这些东西很多都是崭新的,你们看看还缺什么。” 小戏官们纷纷走上前检查起乐器和行头,芳官拿着一顶崭新的七星额子,对龄官小声道:“到底是大户人家,这些比我们之前用的还要好。” 宝官打开一只箱子,随即惊呼一声,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抱出一面小叶紫檀琵琶,笑道:“文官,你看这琵琶多好看,正好给你用。” 文官接过小叶紫檀琵琶,如获至宝,一脸征求的看向贾瑜,贾瑜微微颌首,文官欣喜不已,随即弹了一段曲子,很是动听。 小戏官们看完后,彼此小声交流了意见,龄官走上前给贾瑜福了一礼,轻声道:“老爷,戏服不太合适,教习可以不用请,我们会唱几十台戏,而且也带了戏本子来,可以自己研究别的戏,不过要请伴奏的戏班子。” 贾瑜点头道:“好,我给你们安排了三间院子,每人配一个丫鬟伺候,院子里还会有婆子和媳妇,被褥、衣裳和生活用品都准备好了,后日晚我会在登仙阁设夜宴,你们准备几台最拿手的戏,缺什么和婆子说,先下去歇息吧。” 她们是上午到的,荣国府裁缝房里的女红媳妇婆子们给她们都尺量了身段,按照荣国府下人的装扮,去外面给她们置办衣服。 荣国府的裁缝房更多的是缝缝补补,面对两百号人的新衣服根本无招架之力,只能把尺段、样式和数量送到外面各大裁缝铺加班加点的制作。 程日兴和贾芸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下午太阳落山前,基本上已经采买妥当,除了下人们的衣服还在制作,剩下的一应俱全,无一遗漏。 贾瑜叫来贾芸,本来是想委婉的批评两句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可能现在看起来有点突兀,但接下来还是用的到的,戏曲就像后世的剧集,绝大多数人都是爱看的。 除了贾母和姐妹们,以后家里开宴会或者来了重要的客人都可以让她们出来唱戏助兴,毕竟这十二个小戏官无论是模样还是技艺,都是上乘的,可以说是上得厅堂。 贾瑜让他贾芸明天把所有的东西都补齐,再把全府上下仔细检查并打扫一遍,不可遗漏一处,就打发他回去了。 晚上贾瑜让晴雯和张氏睡一起,她们母女俩这么多年没见,一定会有很多衷肠要互相倾诉,白天会有诸多的不便之处,夜深人静是最好的时候。 沐浴更衣后,贾瑜枕着胳膊四仰八叉的躺在大软床上,没有盖被子,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寝衣,屋里点着火炉,虽窗户半掩,但仍不觉得寒冷。 媚人跪坐在床上,用两只美人拳轻轻的给贾瑜敲着小腿,今天下午她的老子娘到东府领了新差事,自家爷还了他们的身契,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她心里很是高兴,美眸中含着晶莹的水光,嘴角上噙着温柔的笑意。 贾瑜在想着要不要把丛绿堂推到重建,反正要在两府中间的私巷上建一座空中走廊的,索性一起算了,毕竟贾珍那老王八蛋死在里面,他觉得隔应。 那丛绿堂位置极佳,正对着会芳园,推开门窗,撩起珠帘,就能看见一湖春水,满园风光,贾瑜打算把它当做书房,距离他居住的五间正堂也很近。 这段时间银子花的有点狠,给圣上奉了三十万两,这就去掉了近三分之一,还有贾芸此次苏州之行以及这两天买各类物品花的,加起来粗略算一下也至少要五万两银子,幸好前段时间卖古玩陶瓷得了十万两的进项,现在府里大概还有六十万两左右。 明天要去账房里再核对一下,然后再让贾芸尽快把城外的田庄处理了,那十四间商铺还要查验。 明天上午先打发人去找那位后来给贾家建大观园的山子野,不过随即又觉得不妥。 山子野的意思他姓野,“山子”是指行业和专长,即精通垒沙堆土,设计假山,怕是不一定擅长建筑。 他后世学的是隧道,要是建筑的话就自己琢磨设计了。 不过可以去找政老爹问问,毕竟他供职于工部,管的就是营造,肯定有认识的顶级匠师。 张氏知道贴身丫鬟意味着什么,见自己的女儿和老爷又如此的亲密,心里已经有了答桉。 晴雯依偎在她的怀里,自己以后终于不用在睡梦中喊“娘亲”了。 “你是个有福气的,摊上这么好的主子,不过老爷他身边怎么就你们两个贴身丫鬟?表舅姥爷家的公子还有四五个贴身丫鬟伺候呢。” 晴雯知道自己娘亲的言外之意,连忙道:“娘您不知道,二爷他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府里的老太太和太太几番要给他贴身丫鬟,他都不愿意,不过他前段时间主动跟老太太要了一个,明年可能就到家里来了。” 张氏缓缓道:“女儿,咱们是什么身份,你要记清楚,只管一心一意的服侍老爷,其它的都不要问,特别是在这种事上,千万不要阻拦,知道吗?” 晴雯小声道:“娘,我知道了。” 张氏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一枕青丝,叹道:“我们娘俩以后能相守在一起,这比什么都重要,别的我们都不争,娘看得出来,老爷对你是真的好,你不要让他难做,天底下有几个主子对丫鬟能好到这种程度的呢,我们要知足。” 第二天上午,贾瑜再次找到贾政,说明来意,贾政笑道:“你不把私巷堵起来是对的,为叔认识一位姓周的工匠,技艺高超,明天去官署时就替你请他。” 下午,贾瑜带着晴雯和媚人去东府查验了账房和库房,自己居住的五间正堂里面一应家私已经准备妥当,又视察了府里各房,见下人们热火朝天的打扫着卫生,心中满意,这些下人比荣国府里的好太多了。 随后去了后街拜访贾芸的母亲卜氏,昨天晚上卜氏和贾芸说了他舅舅之前来的事,贾芸沉默半晌还是拒绝了,卜氏虽然心疼弟弟但也没办法,只得依了他。 见贾瑜进来,卜氏连忙出来迎接,说自己和儿子能有今天,全是托了二叔的恩德,跪下来要给他磕头,贾瑜扶起后,她又说芸哥儿做错了事请他这个做长辈的尽管教训,不要留情。 贾瑜笑道:“我对他很满意,您老不用担心,只管好生过日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打发人去东府找我,前段时间让芸哥儿出了远差,害得您老人家担心,是我的不是。” 第三天上午。 随着一声令下,入尘院里的下人们在其他下人无比羡慕的目光中开始搬家,把院子里的私人用品都装进马车里,出了荣国府的东角门,由西角门进了宁国府。 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收拾妥当,小厮们取下院门上刻有“入尘院”的匾额和“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楹联,宣告着贾瑜彻底结束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张氏和李氏带着两个小丫鬟先一步去了宁国府,她们住的地方被贾瑜安排在了五间正堂左右的院子。 贾瑜恭恭敬敬请了父母的灵位,抱在怀里,送到了宁国府新的神堂内安置。 随后带着晴雯和媚人去荣禧堂和贾母拜辞,这是标志性的一刻,由全府上下绝大多数的主子共同见证。 贾瑜领着晴雯和媚人跪下来,道:“瑜特来与老太太拜辞,多谢老太太这一年多以来的照顾。” 随后主仆三人一起给贾母磕了一个头,贾母嗔怪道:“赶快起来,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李纨、王熙凤和鸳鸯连忙走上前扶起主仆三人。 贾政对他有大恩,贾母对他亦有有恩德,作为荣国府实际的当家人,她当初要是不让他住进来,贾政也没有办法,虽然之前有过两次误会,但都是伤不了筋动不了骨的小事,早就化解了,终归到底这位老太太对他还是不错的。 贾母叹道:“哥儿是个好的,也是有能为的,以后没事多来见见我这个老婆子,虽是隔着不远,但我人老了,腿脚不利索,你不能指望我去看你。” 贾瑜躬身称“是”,王熙凤眼睛一酸,突然留下泪来,姐妹们见她都哭了,纷纷跟着垂泪。 贾母嗔道:“这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还不快住了。” 王熙凤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道:“和二弟一间屋檐下住久了,心里有些舍不得。” 贾瑜拱手道:“二嫂子以后无事多往我那走走,我还仰仗着你的虎威和才干替我管教管教那些下人呢。” 贾母对晴雯和媚人告戒道:“你们二爷身边现在就你们两个贴身丫鬟,要好生照顾着,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老婆子我知道了可是会不依的。” 晴雯和媚人再次跪下来给贾母磕头,贾瑜拱手道:“老太太,接下来的功名宴和承爵宴我想走东府的帐,在西府里办,您老手下能人多,我那边才刚刚开始,下人们不太懂规矩,万一冲撞了贵客就不好了,特别是各家的诰命夫人,除了您老,阖家上下再找不到第二位能镇住场子的了。” 贾母点头道:“好。” 贾瑜对迎春她们笑道:“二姐姐,宝姐姐,三妹妹,云妹妹,纹妹妹,琦妹妹,我下午会亲自登门,请大家赏脸至登仙阁赴夜宴。” 随后又对李纨吩咐道:“把宝玉、琮哥儿、兰儿、菌哥儿都带来,你和二嫂子也要来。” 李纨点头应下,贾瑜最后朝小惜春伸出手,笑道:“我尊贵的大小姐,咱们回家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杏榜 小惜春跑上前牵着贾瑜的手,贾瑜把她抱起来,掂了掂,笑道:“老太太,我把四妹妹带回去小住几天。” 贾瑜倒是想让小惜春一直住在东府,不过他也知道,要是让她一直住在东府,没有其他姐妹的陪伴,怕是也不会开心,总不能把迎春她们都接到东府住吧,虽是自家姐妹,但传出去定会引来流言蜚语,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她们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贾母肯定也不愿意,只能让她学史湘云那样,来回换着住,反正离的也近,去回不过是两三刻的功夫。 贾母笑道:“你疼归疼,但可不能拘着她。” 贾瑜应下后把小惜春抛了起来,众人吓了一跳,小惜春却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落在贾瑜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走喽。” 门口的小丫鬟撩开门帘,兄妹二人欢快的笑声回荡在画廊里。 贾母环顾左右笑道:“这可不就是一个极好的哥儿?” 李婶娘笑道:“哥儿生的好,又有能为,是个极好的。” 薛姨妈也道:“还不是老太太教育的好?宝玉孝顺懂事,兰哥儿聪明勤奋,瑜哥儿又在外面办着大事,哪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能比的。” 好话人人都喜欢听,特别还是这种实话,贾母心中熨帖,本来想互相抬爱一下,回一句“你们家哥儿也不错”,但想起那蟠哥儿的模样和秉性,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贾母对鸳鸯吩咐道:“晚上你带十两金子去,当作是贺礼。” 鸳鸯应了一声,王夫人让金钏儿回去取五两金子、薛姨妈也添了五两、李婶娘咬咬牙,只能和她们一样。 她不比贾母等人富裕,这五两金子是她们娘三个为数不多的存银,毕竟住进来这一两个月,沾了人家不少的光,给少根本说不过去,绝不能失了脸面。 王熙凤请示道:“老祖宗,我们要不要给?” 贾母想了想道:“你们攒些体己钱不容易,就不要给了,他现在也不缺银子,不差你们这点,你们屋里有什么扇坠香囊之类的,送几个给他就行了。” 姐妹们都应了,各自回去准备贺礼,李纨让素云去后街把贾菌带来。 族学授课的李教谕今天家中有事,请了一天假,让学生们都回家了。 娄氏和贾菌的日子很拮据,家无恒产,也没有什么稳定的收入,除了李纨隔三差五的接济,娄氏一直在夜以继日的做女红补贴家用。 贾瑜怜其孤儿寡母不容易,又因看好贾菌,所以让账房每个月给娄氏送十两银子,这笔钱足够她们娘俩吃好喝好了。 他准备让贾芸对全族上下所有的族人进行清点和统计,对生活贫苦的良善之户每个月提供钱粮资助。 对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子弟进行教育警告,实在无可救药就不管了,要是犯了事就抓起来送到城外种地去。 不指望他们和自己一起重振门楣,但决不能添乱拖后腿,任何人都不行。 素云来到娄氏家的小院子,说明来意,娄氏很高兴,连忙给贾菌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服,精心打扮一番,把她们送到院门口,目送她们走了。 宁国府。 经过两天的修整和适应,下人们已经融入了新的环境,为了安抚她们,贾瑜让账房把首月的月钱提前发了下去。 之所以用“她们”来形容全府上下所有的下人,而不是用“他们”,是因为府里女性下人比男性下人多很多,她们整体年龄远超男性下人。 见主子们进来,往来的下人纷纷行礼问好,男性拱手躬身,女性弯腰福身,贾瑜与她们一一点头回应。 小厮们皆一身黑灰色的衣服,头上戴着小帽,腰间系着布条。 婆子嬷嬷们衣服以灰绿色和黑紫色为主,额头上戴着深色的抹额,手腕上戴着翡翠或者银子制成的镯子。 媳妇和丫鬟的装扮则要生动许多,她们的衣服有了一些艳丽的色彩,头上也戴着简单的装饰品,不过品相都不好,价格低廉。 无一例外的是她们衣服材质都是上品,虽然比不上主子们用的,但要比荣国府下人们身上的要好很多,这是贾瑜赏给她们的体面,就这身打扮,不比外面那些普通百姓差。 从主仪门,一路途径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内塞门,足足走了一刻钟才至五间正堂门前,而五间正堂位于宁国府的正中央,由此可见宁国府占地面积之广。 晴雯和媚人从三十个二等丫鬟里挑出十人在大厅和抱厦内服侍,贾瑜则挑了四个机灵的小厮留在身边跑腿传话。 李氏依然负责照顾小角儿和小梨儿,张氏则管理着那二十来个媳妇,媚人的老子娘踏实本分,贾瑜把他们都调到库房享清净去了。 剩下的二等丫鬟分出十二个给小戏官们,分四个给小惜春,剩下的四个则留给秦可卿。 秦府。 “奶奶~奶奶~” 宝珠提着裙摆,小跑着进来。 秦可卿正侧躺在香榻上小憩,好梦被打断,睁开双眸,轻轻的伸了一个懒腰,嗔怪道:“慌慌张张的跑什么?” 宝珠指门外道:“奶奶,外面来了轿子,说是那瑜二爷打发来接您去宁国府赴晚宴的呢。” 秦可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旁边绣着纨扇的瑞珠轻声道:“奶奶,还是换了衣服去吧,西府的老太太都让我们重新搬进去住呢。” 秦可卿点了点头,宝珠和瑞珠连忙伺候自家奶奶沐浴更衣。 荣国府。 申时初刻,贾瑜来到荣国府,先去了迎春院。 “小瑜老爷来啦!” 在门口等候多时的绣橘欢呼一声,姐妹们纷纷从会客厅里走出来。 贾瑜走进来笑道:“正好都在,省的我一个一个请了,咱们先去会芳园玩一会,阳春三月,景色正好。” 史湘云噔噔噔的跑下来,拉着贾瑜的袖子,笑道:“好哥哥,我们快走吧。” 三月的下午,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天香阁和登仙阁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几条红船井然有序的停靠在小码头上,在碧波中微微荡漾着。 会芳园里面有一座湖泊,里面的水是引自城外的活水,虽不如缸中死水那般清澈,但依然能看见鱼儿在水中遨游,各类水鸟在此觅食,绿头野凫在水面上嬉戏,它们的胆子特别小,见人过来连忙潜到水里去了。 湖边长着蒲草和芦苇,蒌蒿藏匿在遍地柔软浅绿的青草丛中,去年盛夏残留下来荷花杆茎成片的伸出水面,莲藕则在水底下静静的沉睡。 园子里还有一大片桃花林,桃花娇嫩,在和煦的春风中灿烂而又热烈的绽放,满园花香,满目粉红。 北边是由七八座亭台楼阁相连的临水之轩,南面是四五座假山构成的依山之榭。 此园号称“京城第四园”,果然端的名不虚传。 得到贾瑜的授意,丫鬟们纷纷跑进桃花林中采摘玩耍起来,薛宝钗轻笑道:“瑜兄弟,满园春色桃花,可否诗兴大发?” 贾瑜笑道:“正有此意,且听我吟来。” 负手而立,看着在花间嬉戏的探春和史湘云等人,贾瑜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薛宝钗细细品鉴一番,柔声道:“瑜兄弟作的好诗。” 今天不上学,贾宝玉和秦钟在智能儿那里厮混了大半天,刚回到院里,袭人便把瑜二爷邀请他和小秦相公去宁国府登仙阁赴宴的事情说了。 贾宝玉心里很是抗拒,他现在有些怕贾瑜,因为他总是拿老爷来压自己,跟袭人说了一声出去办事后,就拉着秦钟去找蒋玉涵了。 李纨和王熙凤见贾宝玉不在,只得带着贾琮、贾兰和贾菌去了东府。 登仙阁内,小戏官们和伴奏的戏班子已经准备就绪,贾瑜、贾琮、贾兰和贾菌坐了一桌,王熙凤等人坐了一桌,贴身丫鬟们坐了两桌。 开宴前,大家纷纷呈上自己的礼品,都是一些简单的小物件,贾瑜都一一的谢了。 见秦可卿有些局促不安,贾瑜道:“你原来院子里面的家私我全都没有动,除了你的两个贴身丫鬟,我会再给你配四个丫鬟和两个婆子伺候,按照老太太的意思,你尽快搬进来吧,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强求,随你的意,那院子我一直给你留着。” 秦可卿低着臻首,轻声道:“叔叔,侄儿媳妇这几天就搬进来。” 台上唱着戏,贾瑜给众人依次敬了酒,至亥时初刻结束,散了宴,贾瑜吩咐下人用轿子把秦可卿送回秦府,自己则亲自把李纨等人送去西府。 晚上。 “爷,要不把晴雯姐姐叫来吧,我有些受不住” 荣禧堂。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当年王夫人生贾宝玉不顺利时,政老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紧张,他来来回回的踱步,一刻不停。 贾母的老眼都被他晃到昏花了,嗔怪道:“你能不能坐下好生等着,晃的我头疼。” 姐妹们都在,迎春心里小鹿乱撞,不停的念叨着“老天保佑”。 史湘云最是自信,笑嘻嘻道:“瑜哥哥肯定能中。” 薛宝钗杏眼盈盈,不时的看向门外。 所有通过会试的京畿道考生名单会罗列在一张榜纸上,在礼部衙门大门口放榜,其他各道的榜纸则会贴在其它的地方,例如四座主城门处。 不然三千人全都挤到礼部衙门大门口来,肯定会发生踩踏事故,因为前来看榜的不仅有各道的考生,还有无数的文武百官、乡绅豪商和士子百姓。 百姓是来抢喜钱的,很多大户人家的考生登榜后会当场撒钱庆贺,有时候还能抢到几两银子。 士子们则来沾沾前辈们的文气和喜气,期待自己将来能和他们一样榜上有名。 文武百官和士绅豪商多为抢人而来,那些年轻俊俏的新科贡士是他们争抢的对象,更有甚者准备了绳子和轿子,一旦发现合适目标就冲上去,为此打到头破血流也是不足为奇。 乡试放榜时基本上不会发生这种事,考中贡士意味着做官,意味着清贵,显然过渡的举人还没有这个资格。 有落魄的举子,但绝对没有流落于江湖的进士,殿试后,他们最低也会被授予从七品或者正八品的各级府衙署官,排名靠前的拟任正七品县令之职,实力够强的留京在各部院观政学习。 即使不做官,到哪里也都会被人奉为座上宾,堂中客,清贵异常。 不远处还有很多拿着铜锣的报喜先生在翘首以盼,跃跃欲试。 黄色的榜贴已经悬在了墙上,上面盖着大红的绢布,十多名中央御林军的兵士持着长枪站在周围,礼部的官员已经准备就绪,只待揭榜的钟声响起。 贾瑜和陈淳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不想往人堆里挤,以免人们群情激动的时候被推到踩伤,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陈淳眼睛死死的盯着榜贴,贾瑜笑道:“彦章,这杏榜要比桂榜热闹很多啊。” 贾瑜走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在场很多人都认识他,他们有意无意的瞥向他,一脸的纠结和犹豫,他们知道贾公子绝对是榜上有名的,可他又不是无权无势的寒门士子,身后站着的是贾家,要是把他绑了,绝对会捅出大篓子来。 一位年轻人走过来拱手道:“敢问可是贾世兄当面?” 贾瑜还礼道:“正是在下,不知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年轻人笑呵呵道:“在下柳平,家父现袭着理国公府的一等子。” 贾瑜笑道:“柳兄,你莫不是来抢我回去的吧?” 柳平连忙道:“世兄玩笑了,奉我家老太太之命,待揭榜后请世兄到寒舍认个门。” “多谢太夫人的美意,不过今日着实不便,过几日我会在荣国府办承爵宴,届时会向贵府拜送请帖,等太夫人来了,我再当面道恼,聆听她老人家的教诲,柳兄,对不住了。” 柳平笑道:“无妨,我家老太太说了,世兄若是没有时间,她改日会带舍妹亲自登门拜访。” 贾瑜叹道:“在下何德何能,能得贵府太夫人如此高看。” 一阵清脆响亮的钟声传来,礼部的官员高声道:“吉时已到,揭榜!” 两名兵士走上前摘下榜贴上大红的绢布,考生们一拥而上,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黄色的榜贴上写着四五十个名字,一个眼尖的考生瞬间找到了自己,大叫道:“我中了!” 十几年寒窗苦读!头悬梁锥刺股!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回报! 他状若癫狂,笑着笑着就大哭起来,围观的文人士子并不觉得他当众出丑,不顾礼仪,而是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一位胖员外见他年轻,长得也不错,大手一挥,四个下人冲上去直接把他抬走了。 这位新科贡士也不反抗,大哭着任由别人把他塞到轿子里。 金榜题名的大哭大叫,上蹿下跳,名落孙山的捶胸顿足,呼天抢地。 一名约莫四十岁的考生因为连续好几次落榜,痛不欲生,心灰意冷之下,一头朝墙上撞去,兵士眼疾手快,一脚把他踢开,控制住后自有礼部的官员上来疏导安慰。 每一次乡试和会试放榜后都会有考生自杀,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报喜先生们敲着铜锣就往上榜的考生家狂奔,只为取得头筹,再贫穷的人家也都会在这一刻凑齐赏钱,哪怕是砸锅卖铁。 “哈哈哈哈哈!” 陈淳大笑着,他是第二百零二名,这个排名虽然靠后,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好到不能再好的结果了。 当贾瑜看到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一位时,没有狂喜,只是觉得非常的不真实。 陈淳抱着贾瑜使劲的摇晃,大叫道:“仲卿!你太厉害了!他妈的第一名!他妈的会元啊!” 早有报喜先生带着吹打班子一路绝尘朝荣国府狂奔而去,他们就是靠腿吃饭的,跑的飞快,瞬间就把东西两府的下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荣国府,荣禧堂。 外面鞭炮齐鸣,锣鼓冲天,只听见一阵急促响亮的铜锣声由远而近,众人大喜过望,纷纷站起身看向门外。 报喜先生在荣国府下人的引领下冲进了荣禧堂,跪地高声道:“捷报,恭喜京畿道万年县老爷贾讳瑜,高中会试第一名!” 贾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万三,求票)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千人中第一仙 礼部大门口。 别人不敢去拉贾瑜,只能去拉陈淳。 陈淳不耐其烦,不堪其扰,再三推脱后见他们还是不依不饶,也顾不上恪守的君子之仪了,一甩袖子,怒喝道:“老爷我有相好的!他妈的别来找我!” 柳平走上来抱拳恭贺道:“世兄,大喜啊,真给我们开国一脉狠狠地争了一口气,我们这一脉一直被那些人以粗莽武夫所诟病,自从贵府的敬老爷后,多少年没出过进士了,他日殿试三元及第,大魁天下,岂不是易如反掌?” 虽然殿试时会重新考试排名,但贡士里的头一位对比其他贡士,无疑有着先天的优势,很是引人注目,哪怕是发挥失常,排名也不会低到哪里去,最起码二甲是能保证的。 考生士子们纷纷围上来道喜,从这一刻起,他就是本朝开国百年以来最年轻的会元,上一个年龄最小的会元还要比他大上三四岁。 这足以载入大梁的史册,垂范百世,彪炳千秋,供后辈学子们奉为楷模,引作榜样,对于文人士子们来说,这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 上次在东宫梅花宴上有一面之缘的慕容鸿信走上前拱手道:“贾仲卿果然大才,在下敬服。” 贾瑜回礼道:“过誉了,我不过是侥幸,不及慕容兄真才实学,他日殿试慕容兄定能名列三鼎甲。” 慕容鸿信的名次排在他的后面,为此次会试的第二名。 贾政颤抖着嘴唇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王熙凤大声道:“二老爷,二弟他中了第一名!” “赏银二十两!” 那报喜先生拿着赏银欢天喜地的去了。 迎春喜极而泣,她知道瑜弟为了读书而受了很多苦,今天见他终于学有所成,不由得眼眶发酸,落下泪来。 李纨暗道,二叔果然是大才,年不满十六岁就中了会元,古往今来又能有几人?兰儿拜在他的门下也不枉了。 薛宝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史湘云得意洋洋道:“我就说吧?我就说吧?瑜哥哥肯定能考的上会元!” 探春好笑道:“你只是说他能考的上,又没说他能考的上会元好吧?” 史湘云辩解道:“差不多,差不多,不都是贡士嘛。” 王夫人脸色澹澹,薛姨妈若有所思的看着兀自欣喜的薛宝钗。 李婶娘笑道:“老太太,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考中会元可不就是能再考中状元?” 这句话直戳政老爹的心窝子,他喃喃自语道:“三元及第,三元及第” 宁国府世袭三等宣威将军贾瑜高中会试第一名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座京城。 理国公府。 太夫人张氏叫来小孙女,吩咐道:“去打扮打扮,我带你去宁国府认个门。” “我不去,我是女孩子,哪有主动往人家跑的,他都不愿意,老祖宗您还找他干什么,还有,您可千万不要把我许配给荣国府那个什么贾宝玉,一万个他都比不上贾公子。” 张氏嗔怪道:“你这孩子,就是嘴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些话放肚子里就行,哪是能随便拿出来说的?” 柳芳道:“老太太,绾儿说的是,那贾瑜心里估计有别家女子了,咱们还是别往上贴了。” 张氏叹道:“那哥儿一百年里怕是都出不了几个,可惜喽,要是绾儿能嫁给他做正妻,岂不是郎才女貌,神仙卷侣?” 绾儿傲娇道:“跟谁稀罕他似的,除了诗词写得好,还有什么呀?” 礼部大门口。 负责放榜的官员走上前拱手道:“贾大人,恭喜恭喜,值此快意之刻,可有佳作以示心迹?” 有的人一边科考一边做官,别人是“学生”,他是“大人”。 在这个时代,诗词歌赋最受读书人的追捧和喜爱,他们产生情绪时都会作上一首,用以表达自己的心情,特别是在金榜题名时,哪怕诗才一般的人也会在这一刻文曲星附身,写出一首首惊艳之作来。 现场已经有不少新科贡士开始在榜纸上泼洒笔墨了,个个写的激昂张扬,围观的文人士子们大声叫好,落榜的考生也在写,不过他们不能在榜纸上写,只能当场赋诗,诗词更显消沉悲凉,极个别有有自暴自弃之意。 贾瑜是国朝的诗词大家,这是他作完《青玉桉·元夕》后景文帝评价的,随后传扬天下,天子金口玉宪,他都如此说了,哪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否认。 况且贾瑜所作之诗词的确极好,无论是言志的诗,还是抒情的词,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是他代天子写给皇后娘娘的那首《清平调》,被无数文人士子称作是“国朝第一美人诗”。 见众人一脸热切的看向自己,贾瑜拱手道:“那在下就献丑了,请诸位仁兄斧正。” 他的谦逊有礼赢得一片赞美声,都中会元了,还在他们这些秀才举人面前自称“在下”,真是翩翩公子。 新科贡士们不会随意的在榜纸上乱写,他们都是规规矩矩写好自己的快意之作,然后署名盖章,要真是在庄严宝相的榜纸上瞎写乱画,绝对会遭到别人的抨击,认为他放浪形骸,对接下来的殿试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因为这些榜纸上的诗圣上也会御览,再由专人抄录,编成诗册传扬天下。 他们可不想在圣上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狂妄的。 见新科会元走上来,新科贡士们纷纷让位,贾瑜接过小吏呈上来的毛笔,挑了一块空白之处,落笔道: “三千人中第一仙,花如罗绮柳如烟。” “时人勿讶登科早,月里嫦娥爱少年。” “好!” 众人齐齐叫好,一脸羡慕的看着贾瑜,这位贾会元真是活成了他们读书人的榜样,这模样、这才华、这功名还有这出身,真是数不尽的风流,道不完的倜傥,国朝泱泱数百万读书人,却恐无有能出其左右者。 一名新科贡士叫道:“贾会元既然自诩三千人中第一仙,则可为谪仙。” 此话引来一片附和,自此贾瑜又多了一个别称:贾谪仙。 陈淳亦是落笔写了一首七律,不过他因不擅诗词,而写的寡澹,但众人还是给面子的叫了一声“好”。 “仲卿,从今天起,贾解元这个称呼就要寿终正寝了,贾会元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接下来是贾状元还是贾探花?” 人群中有人喊道:“以贾会元的相貌和才华,探花最为合适。” 状元是天下读书人中第一位,榜眼因高不成低不就,居中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探花就不一样了,唯有才貌双绝的贡士可为之。 其实这三者的成绩并没有多少差别,三鼎甲多是由天子和大臣们喜好而定,状元和榜眼不意味着他们的成绩一定就比探花要好,但他们一般都会很老,上次殿试的状元和榜眼都过了三十岁。 在天下所有读书人看来,被点为探花是一种无上的荣誉,尊宠程度远迈前两者,意味着天子和大臣们都喜欢你,觉得你长得最好,才华最高,这对于中探花者以后的仕途会有很大帮助。 朝廷里那些大臣武勋都喜欢找探花做女婿,比如给荣国公贾代善做女婿的林如海,他们最受人追捧,因此很多被点为探花的贡士要比中状元还要兴奋。 考生们科举时不仅要靠才华,也要靠脸,特别是在殿试的时候,只要你长得足够好,就比长得丑年龄大哪怕是成绩比你好的人要更有优势。 贾瑜两元及第,和他的外貌多少有一些关系,比他学问渊博深厚的人多了去了。 当年景文帝就是见林如海才貌双绝,才点了他做新科探花,对他也一直很喜爱很信任。 就算接下来的殿试景文帝要点贾瑜为状元,大臣们也会冒死劝谏,强烈要求改点他为探花。 若是他三元及第,大魁天下,就没必要弃文从武了,文官们不会愿意看见这种大才成为粗鄙的武夫,贻笑千古,肯定会把他抢回去做文官。 三鼎甲的排名全看天子的个人喜好以及大臣们的感觉,一般来说如果大臣们意见一致,天子半推半就也就同意了。 皇宫,上书房。 景文帝放下贾瑜的试卷,对戴权道:“写的极好,把试卷公布出去,以免有人在背后置喙是朕宠爱他,才用见不得光的手段让他做了新科会元。” 然后又自言自语道:“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在背后造朕的谣。” 李基笑道:“陛下,贾会元怕是高兴过头了,连三千人中第一仙这种张狂的诗都写出来了,陛下您可千万不能让他三元及第,不然他还不知道会写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作来。” 景文帝明知故的问道:“爱卿的意思是?” “陛下,若此子在殿试中力压群贤,可点其为新科探花。” 朱宗昌、张育梅、范亭坚三人齐声道:“臣等附议。” 景文帝哈哈大笑。 贾瑜慢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往来的文人士子见到他纷纷躬身行礼,青楼歌馆里的清倌人、花魁和歌女碍于他身边十多名挎刀的兵士,不敢靠近,只能站在楼上尖叫。 手帕和香囊不停的朝他抛去,更有甚者把肚兜都解下来了,贾瑜面不改色,和向他行礼的人还礼,偶尔和红尘女子们微微颌首。 红鱼馆的头牌清倌人文鸢儿默默的看着贾瑜的背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荣国府门口。 贾政、文教谕、李教谕并贾琮等人正在等候,站在宁荣街门楼下张望的下人看到贾瑜回来,一边往回跑一边叫道:“小瑜老爷回来了!小瑜老爷回来了!” 政老爹等人纷纷迎上来,贾瑜快步上前,惶恐道:“怎敢劳动老爷和两位先生降阶相迎?折煞晚辈了。” 贾政用力拍着贾瑜的肩膀,双眼冒光,脸色潮红,重复着说道:“好啊!好啊!” 文教谕抚须赞道:“仲卿高中会元,是你自己的荣耀,亦是我们扶云的荣耀,我这个做教谕都与荣有焉。” 李教谕笑道:“还有一场殿试,仲卿要稳住。” 贾瑜拱手道:“学生自当全力以赴。” 文教谕连忙道:“仲卿莫要再在我二人面前自称学生了,当不得。” 贾瑜郑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两位教谕喟叹不已,贾琮欣喜道:“祝贺二哥高中会元!” 贾兰和贾菌一脸崇拜的仰望着贾瑜,齐声道:“恭喜二叔,您真厉害!” 贾政笑道:“先随为叔进去拜见老太太,她老人家得知你中了会元也是很高兴呐。” 文李两位教谕提出告辞,贾瑜笑道:“二位先生不辞辛劳,夜以继日帮助学生进学,学生能有今日,二位先生功不可没,学生不意以金银玷污这份师生情谊,想各赠一首七律,聊表寸心,望二位先生收录。” 在扶云书院时贾瑜受这二位照顾颇多,李教谕教他经史,文教谕教他策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生之义。 众人来到梦坡斋,贾瑜给文教谕写了:“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 给李教谕写了:“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两首小诗通俗易懂,恩义深重,文教谕和李教谕捧着诗稿感慨连连,随后提出告辞,贾瑜带着贾兰和贾菌亲自把他们挨个送回家。 第一百四十八章 都想着好事 荣国府内宅明面上一片和谐,实则背地里乌烟瘴气,才开始的时候还好,贾母虽然和王夫人经常会暗斗,但出发点和落脚点都是贾宝玉,虽略泛起波澜,但也风平浪静。 邢夫人在荣禧堂里没有地位,贾母不喜欢她,王夫人看不起她,她又不像赵姨娘,还经常为贾环拼一拼,哪怕是挨了贾母和王夫人的啐骂,她没有亲生子女,就没有什么好争斗的,绝大多数的时候都窝在自己院里想方设法的搞银子,不是贪公账,就是克扣下人月钱。 自从薛姨妈加入其中后,就有一点“三国鼎立”的意味了,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众人心思各异,形势日益紧张,后来又来了一位李婶娘,更是把节奏推到了顶点。 自从自己的外孙女被贾瑜抢去后,和那理国公府的老虔婆否定和宝玉结亲后,贾母就把心思放在了史湘云身上。 不过王夫人不这么想,在她看来,就冲这云丫头父母双双早逝的份上,像这种克父克母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自己的凤凰儿,她现在想是是把宝丫头许配给宝玉,无它,薛家有钱呀。 贾瑜那没有任何希望后,李婶娘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李纹许配给贾宝玉做正房太太,只不过她还没有走漏任何的风声,觉得时机还没有成熟,等他们两个再多亲近亲近,最好能发生一点别的事,把生米做成熟饭。 只可惜贾母和王夫人喜欢李纹归喜欢,但绝对不会让她做正房太太的,因为她不配,做个妾倒是勉强够资格。 这几个妇人中要数薛姨妈的戏最多。 她才开始一直在撮合自己的女儿和宝玉,但她现在不撮了,自从贾瑜接手东府,继承爵位后,薛姨妈就变心了。 她觉得那瑜哥儿除了出身不好,其他各项都比宝玉要强,功名什么的她不懂,觉得那个没有什么大用,她看中的是宁国府的府邸和贾瑜身上的爵位,要是自己的女儿嫁过去,立刻就会受封为三品淑人诰命。 再说了,以那瑜哥儿的能为和皇帝老爷对他的宠爱,早早晚晚不得捧个侯爷回来,到时候自己的女儿不就是一等侯夫人了? 这可要比她姐姐身上五品宜人诰命要强的太多,到时候在整个贾家也就只比老太太低一头,这要是拿出去也非常的有面子。 而且这事若是成了,自己和自己的宝贝儿子以后就有着落了,到时候成了一家人,就不用再寄居在荣国府里,可以直接搬到东府去。 天底下极少有岳母一家住在女婿家的,不过她放着娘家不投,来投自己姐婿家,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 这世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大名鼎鼎的荣国府不就是二房当家? 而且那瑜哥儿上面一个长辈都没有,自己要是住进去不就是最高的长辈?说不定还能坐坐老太太的宝座。 最关键的就是蟠儿以后能有人倚仗了,即便他再惹祸,哪怕是杀了人,他还能不管他大舅子了? 这样看来那瑜哥儿才是真正的良配啊,瞧他一口一个“宝姐姐”叫的有多亲热,想来心里也是有意的。 不过她不能主动去撮合,万一引起自己姐姐的察觉就麻烦了,毕竟在事情没成之前,自己娘三个还要依靠人家活着,最好能偷偷摸摸的,等时机成熟了,自己一家瞬间就搬进东府去。 别人无上的荣华富贵已经冲昏这个妇人本就有些自以为是的头脑。 打定主意后,她又开始考虑自己宝贝儿子的终身大事,蟠儿都二十出头了,是时候添几房妻妾了。 她倒是想让那理国公府的嫡亲小孙女给自己儿子做正房太太,但可惜她们家连宝玉都看不上,估计也看不上蟠儿,没见前段时间自己姐姐一连几天都是黑着个脸吗,自己还是不去触那个霉头了。 正房太太的事情先放一放,先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找个妾先用着。 她看得出来老太太有把那云丫头许配给宝玉的意思,而且自己的姐姐也很喜欢那个纹丫头,怕是想给宝玉做妾,所以她都不去想,于是她把第一个目标放在了李琦的身上。 那琦丫头模样身段都好,做妾非常合适,她曾私底下接触过李婶娘,不过李婶娘用百般的理由推脱了,这让薛姨妈心里很是恼怒,莫不是还想给我们薛家做正房太太,想什么美事呢? 薛姨妈也不气馁,随后把目光锁定在了三春的身上。 四丫头出身倒是不错,宁国府嫡女,但年纪太小,不考虑。 三丫头办事干练,模样也好,不过她知道姐婿不喜欢自己的儿子,怕是不会把她许配给蟠儿做妾,有她姐婿这个做父亲的在,还轮不到自己姐姐在婚姻大事上给那三丫头做主。 自己姐姐轮不到,三丫头的生母,那个赵姨娘则是不配,有谁会把“姨娘”当成主子? 最后一个就是二丫头了,这位二丫头模样自不必说,身段更是丰满,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加上性子柔顺,凡事都不争,又老实本分,这样的女孩子最合适做妾。 她知道赦老爷说过不管二丫头的婚事了,老太太也说由那瑜哥儿做主,就像她姐婿给三丫头做主一样,老子还没死,哪里轮得到别人来做主?要是亲兄弟勉强还能说得过去,可那瑜哥儿不过是远房的兄弟,早都出五服了,他想做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就算是传到皇帝老爷面前,也不合情理,归根到底还是得由赦老爷拍板,老太太都不能过多干涉。 所以她准备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没事多往赦老爷院里跑跑,熟络熟络感情,把赦老爷哄开心了,大不了随便给些银子,他要是同意了,谁还能说什么? 而且自家是正儿八经的亲戚,那瑜哥儿也不能像对待上次那个人一样对待蟠儿,再说了这里面还有老太太、自己姐姐等人的体面在,到时候再让自己女儿说两句好话,十有八九就成了。 只可惜她想岔了,她觉得那瑜哥儿是做晚辈的,得听长辈的话,给长辈体面,可贾瑜不这么想,其他事好说,比如贾母问他要些银子花,没事,万儿八千两随便拿去,不用还。 但在这种事上,谁要是拿长辈的名头来压他,他绝对不会买账,除了贾政,荣国府其他人在他面前都没有什么面子,真要把自己逼急了,他有的是手段把她们治到服服帖帖的,在他看来自己就欠政老爹一个人情,其他人那些小恩小惠,自己无形中早就还完了。 就像晴雯说的,大家和和睦睦最好,若真要闹起来,他哪个都不怕。 要是薛大傻子不知恬耻,对迎春做下什么恶心的事来,谁说话都不好使,他一定会把薛大傻子的狗头给扭下来。 就薛蟠这种货色,也就适合娶那个夏金桂,正好两家门当户对,两人更是天作之合。 在贾瑜的心里,迎春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他视之如亲姐,她将来要是不愿意出阁,自己就把她接到东府去,养她一辈子。 他永远不会忘记她拖着虚弱的病体,把自己所有的体己钱都拿给他出去读书。 除了林黛玉,这几个姐妹里只有她真正的关心贾瑜,心心念念的是他,看到他开心她也开心,看到他消瘦她会落泪,此情太过珍贵,值得贾瑜用一生去呵护。 他之所以打算接下来清理西府的下人,一半的原因就是那些狗才经常在背地里诋毁她。 贾宝玉对读书和功名没有丝毫的兴趣,他虽然也看书,但都是杂书,他虽然也作诗,但都是歪诗,他虽然也很聪慧,但从来没有用在正事上。 他有四个爱好,第一个是在贾母和王夫人怀里撒娇、第二个是吃丫鬟们口上的胭脂、第三个是在女儿家面前巧言令色、第四个是和秦钟、蒋玉涵等人厮混,行龙阳之癖,结秦晋之好。 不过他也是可怜的,自从贾瑜出现后,贾政对他越来越严厉,姐妹们也都不大爱和他玩了。 林黛玉自不必说,薛宝钗也一直在和他保持距离。 如果说政老爹是贾瑜的“头号老迷叔”,那史湘云是贾瑜的“头号小迷妹”,一口一个“好哥哥”叫的比谁都亲切。 迎春和小惜春,一个是贾瑜“亲姐”,一个贾瑜“亲妹”,对于贾瑜释放的善意,她们照单全收,满心都是他。 只有探春站在中间,因为贾宝玉是她哥哥,虽然她也很喜欢贾瑜,但碍于王夫人,她不能像其他姐妹那样毫无顾忌的表达情意。 自从水月庵被贾瑜带兵抄了后,智能儿彻底沦为了黑户,她的度牒和其他尼姑的度牒都被贾瑜一把火烧了,没了代表身份的度牒,她哪里都不敢去,只能天天待在秦钟给她租的小院子里。 屋里,智能儿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哭,秦钟坐在床边小声安慰着,贾宝玉面色讪讪,手忙脚乱的系着裤腰带。 智能儿哭道:“你们从来不管我,来找我也是干这种事,还当着我的面,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以后可怎么办?” 秦钟宽慰道:“这有何难,我姐姐不日就要搬到那宁国府去,我是肯定不能跟去的,等她走了,你就搬到我家来,家里现在除了十来个下人,再没有别人了,到时候我们日日相守,夜夜笙歌,岂不快活?” 贾宝玉连忙道:“鲸卿说的极是,你们以后没银子用也不必愁,我屋里有不少值钱的玩意,我回去就让人拿几件出去卖了,无论得多少都给你们俩。” “真的?” 贾宝玉和秦钟齐声道:“这还能有假?” 智能儿这才高兴起来,一不小心被子滑落,见贾宝玉痴痴的看着自己,连忙红着脸穿好衣服。 贾宝玉告辞道:“我先回去了,等过两天我再来找你们玩。” 荣国府,梦坡斋。 贾宝玉走进来躬身道:“请老爷的安。” 贾政喝道:“你跑哪去了?你兄弟高中会元为什么不来祝贺?” 这是对功名,对自己的爱侄蔑视到什么程度才会做出这种没有教养的事来,就这样还指望他也考中解元? 贾宝玉连忙道:“老爷容禀,北静王爷一个爱妾没了,我去吊唁,刚回来。” 这是一个无懈可击,毫无破绽的借口,政老爹一时间难辨真假,又见他一脸真诚不似作伪,便半信半疑的信了,火气顿时压下去了大半。 没想到不经意间瞥见他脖子上的几处伤痕,贾政大怒道:“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贾瑜一进门就看见政老爹在打贾宝玉。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抄家拿人 贾宝玉被两个健仆按在长椅上,嘴里塞着布团,两个小厮手里的板子雨点般的落在了他的屁股上。 “住了!” 见小瑜老爷都发话了,小厮们连忙停下板子,贾瑜好奇道:“老爷,您老是打他干什么?” 他要是没看见就算了,既然看见就要及时制止,总不能站在旁边看戏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种做法都不妥。 贾宝玉趴在长椅上呜呜的哭着,白沫夹杂着涎水流了一地,两个小厮心里有数,哪敢狠打,板子看似举的高落的快,实则在接触屁股的瞬间就卸掉了一多半的力气,他们职业打板子,有自己作弊的手段,要真要打出问题来,老太太非把他们全家的皮都给扒了不可。 贾政指着贾宝玉,哆哆嗦嗦的说道:“你高中会元,是多么喜庆的事,阖族上下都跟着你荣耀,可这小畜生不来迎,反而跑去外面厮混,你看他脖子是上的东西,你看这轻浮的样子,非要把我气死不可!” 贾瑜无奈道:“这又不是什么事,他不来迎我不照样考到会元?即便要教训,您随便说几句就是了,这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让侄儿坐蜡。” 大脸宝这一年多以来挨了不少打,全是政老爹拿他和自己比较后产生的行为,但打他有什么用,就算是打死了也还是这副德行。 闻讯赶来的贾母老远就开始嚷嚷了:“先拿绳子勒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 王夫人依然扑在贾宝玉身上哭,史湘云这次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哭,虽然眼眶泛红,但就是流不下泪来,她心里也很奇怪这到底是为什么。 姐妹们就探春跟着王夫人流泪,其他人都低着头不吭声。 贾政走到贾母面前跪下,见她们又要上演之前的那一幕,贾瑜懒得听,对贾政拱手道:“老爷,我先回东府去了,以后我不在西府住,您老还是少打他吧,其他的都不重要,只是别气坏了身子。” 贾母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再来一句“你惹得祸,你来处理”,她知道说出来估计也要被他顶回来。 她知道贾瑜不像那个环哥儿,喜欢在背后告别人的刁状,实在没有理由去怪罪他,而且现在也不能随随便便怪罪了。 他不像珍哥儿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这孩子主意正的很,看似和善,心却比哪个都硬,平常客客气气都挺好,真要惹恼了他,绝对是要发火的。 贾政跪在地上道:“前两天那位姓周的匠师跟为叔说他今天中午会到东府登门拜访。” 贾瑜点了点头,对迎春和小惜春道:“宝玉他没事,不用担心,走,带你们两去东府逛逛。” 小惜春自无不可,牵着贾瑜的手,见迎春有些犹豫,贾瑜笑着朝她伸出另一只手,迎春不好意思去牵,只得跟着贾瑜去了东府。 宁国府,正堂。 晴雯和媚人带着堂内所有的下人一起给贾瑜福了一礼,齐声道:“恭喜二爷高中会元。” 贾瑜拱手道:“同喜同喜。” 招呼几人坐了,贾瑜对晴雯吩咐道:“给全府上下所有下人每人发五两的银子,算是喜钱了。” 迎春柔声劝道:“瑜弟,少给点吧,银子要省着点花。” 贾瑜笑道:“那就听二姐姐的,每人先二两,等我殿试结束后再说。” 晴雯带着媚人去账房了,贾瑜招来一个贴身小厮,让他去把贾芸找来。 “侄儿请二叔、二姑姑、四姑姑的安。” 贾瑜叫起后问道:“府里现在各处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贾芸恭声道:“已经全部处理妥当。” 说着,把各处的工作仔细汇报了,贾瑜点头道:“做的不错,接下来把那些田庄按照我之前的办法处理了,明天上午先去西府请程先生,和他一起去把那些商铺的流水账全部核对一遍,给我查仔细了。” 这时,一个贴身小厮跑进来,躬身道:“老爷,府外来了一个自称姓周的人,说是西府政老爷介绍来的。” 贾瑜对贾芸吩咐道:“去把他请来。” 贾芸连忙去了,贾瑜对司棋和入画吩咐道:“带你们家姑娘去花园里转转,多叫几个婆子跟着伺候,不要往水边去,别总在屋里闷着,把小角儿和小梨儿也带着,有她们两在会很热闹。” 司棋和入画点头应下,带着迎春和小惜春她们去会芳园里玩去了。 不多时,贾芸引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恭喜贾大人高中会元呐。” 贾瑜起身笑道:“多谢,周大人,请坐。” 此人供职于营缮司,隶属于工部,任主事位,正八品衔,主要为皇亲国戚和王公贵族修缮房屋府邸。 丫鬟奉上香茗,周大人品了一口,笑道:“政公已经与下官说明了情况,不知道贾大人有没有什么要求?” 丛绿堂很大,若是全拆掉,费时费力费钱,贾瑜思来想去后决定保留,把它里面的装饰和规格全部拆除换成新的,毕竟贾珍那厮的品味他实在不敢苟同,这件事依然交给程日兴去办。 贾瑜起身道:“请周大人随我去现场看看,除了安全,我别无要求。” 几人来到私巷,对现场进行了规划,周大人和两个助手交换意见后,拱手道:“下官这就回去制作图纸,明天上午呈交给贵府,依下官之见,七日内就可以建造完成。” 贾瑜笑道:“越快越好,请了。” 宁国府的下人们得了赏,见到贾瑜纷纷跪地谢恩,贾瑜骑着马去了南司。 见贾瑜进来,李纵和柳湘莲大笑道:“公子大才,他日殿试必定三元及第,大魁天下。” 这八个字贾瑜已经听了无数遍了,喊来马笔帖,让他给司里的兄弟每人发一百文的吃酒钱。 贾瑜笑道:“两位打算什么时候搬到我家啊?” 李纵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他知道贾瑜最是爽快,不喜欢别人跟他藏着掖着,不好意思道:“公子,我们闲散惯了,怕是在府里住不习惯啊,而且住在司里有什么事也能立刻处理。” 柳湘莲也是点头,贾瑜笑道:“行吧,随你们,去点两百个兄弟,跟我去抄家拿人。” 两人抱拳领命,连忙出去点兵了。 宁国府最老的奴才是焦大,这老家伙被贾瑜治到服服帖帖的,现如今依然守着宗祠,贾瑜给他配了两个小厮伺候,等他死了好接他的班,平常好酒好肉没断,算是对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荣国府最老的奴才则是赖家,赖老嬷嬷是贾母从史家带来的陪房,相当于王夫人身边的周瑞两口子,以及当初王熙凤身边的,现在在城外田庄种地的来旺两口子。 除了赖老嬷嬷还守着做奴才的本分,她那些在贾家做事的儿孙个个媚上欺下,脏手脏脚,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赖二在宁国府贪了不少的银子,贾瑜这段时间太忙,一直没时间和他算账,正巧此番会试过后,距离殿试还有几天,就腾出手来了。 赖府。 说来可笑,一窝子奴才的狗窝也用上了“府”这个清白人家才能用的字。 三进半的宅子,里面还有一座花园,和荣国府的西花园不相上下,要知道宁荣两府的府邸也都不过是五进的,那可是国公府邸,赖家这奴才家竟然就比他们两家少了一进半。 府里上百个下人伺候,简直比主子还主子,知道的知道他们是贾家的家生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是什么百年望族呢。 自从赖二被贾瑜从宁国府赶出去后,他心里就开始担惊受怕了,当时贾瑜对他的态度可不算好。 而赖大对于这件事却是满不在乎,他赖家可是贾家最有体面的家生子,自家老太太,呸!一个奴才也配叫老太太?和西府的老太太亲如姐妹,好几十年的感情了,有她护着,他谁都不怕。 这些奴才没读过书,没有忧患意识,全靠着一张老狗脸活着。 只要把西府的老太太给伺候好就行了,她老人家最重和气,也最重感情,他现在正打算去求二老爷,给自己的儿子赖尚荣在外面谋个官位。 赖尚荣这个名字也是挺有意思的。 赖大在荣国府里当差,晚上才会回来,此时赖家的大小主子正聚在主堂里说着话,个个穿的光鲜亮丽,吃穿用度不比荣国府的主子们差到哪里去。 赖老嬷嬷在赖家的地位和贾母在贾家的地位相当,她年老体衰,身子不好,每个月会坐着软轿去给贾母请一次安,一坐就是一天,说说以往的事,维系维系感情,剩下的时间都在正堂里含饴弄孙,享受着儿孙们的彩衣娱亲。 这件事贾瑜并没有和贾母打招呼,不想和那个老太太纠缠,毕竟赖老嬷嬷在她心里份量还是很重的。 而且他来又不是抓赖老嬷嬷的,只是来追查赖二贪墨宁国府银子一事,碰巧发现他们蛇鼠一窝,也贪了很多荣国府的银子,顺带把他们一锅端了罢了。 金玉堂。 这里相当于荣国府的荣禧堂和宁国府的丛绿堂,而且这名字一听就知道赖家很有钱,正好贾瑜现在缺银子使了,这可不就是瞌睡遇到枕头了? 赖老嬷嬷端坐在软榻上,摩挲着小孙子的胖脸,这小孙子也在她的怀里撒娇,和贾母与贾宝玉的互动如出一辙,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典型的上行下效。 赖尚荣今年二十来岁,读过几年书,勉强算个童生,衣着华丽,一脸富态,对赖老嬷嬷求道:老祖宗,您明天到西府给他们家老太太请安时,一定要把孙子的事说了,父亲那边不太好求,还得劳您开这个口。” 赖老嬷嬷笑道:“我给你问问吧,看看小姐她还念不念我这张老脸。” 赖尚荣只觉得十拿九稳了,跪下来给赖老嬷嬷磕头,赖老嬷嬷想了想,对儿媳妇丁氏吩咐道:“东府的瑜大老爷殿试后肯定要办宴,你先去仓库准备一些厚礼,到时候一并送过去,好打点打点关系。” 丁氏不以为然道:“这件事是他的不对,老爷巴心巴肝的给他们家卖命,累成什么样子,他倒好,直接把老爷赶回来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赖老嬷嬷嗔道:“人家毕竟是主子,赶紧把这事办了,再给喜鹊晴雯送一点礼,请她看在我们家养了她几年的份上,在东府瑜大老爷面前替我们家多说说好话。” 两百名兵士很快集结完毕,贾瑜骑在马上,高声道:“兄弟们,咱们今天要越界干活,到东城去把我贾家那一窝子狗才给抄了,他们是家生子,不用顾忌,哪个敢反抗,直接给我打,出发!” 兵士们齐齐应了一声,持枪挎刀,排成两列纵队,柳湘莲和十多名临时亲卫簇拥着贾瑜,直扑赖家。 大道上的行人纷纷让路,进入东城的地界后,两个东司的兵士连忙小跑上前询问,柳湘莲亮了亮腰牌,沉声道:“这是我家都指挥使的家事,和尔等无关,勿要阻拦。” 那两名东司的兵士连忙让开,两百人行动的动静可不小,甲胃摩擦,兵器争鸣,沉重的脚步声引得沿途很多人家都打开门查看,见他们打着皇城司南司的旗号,又连忙的缩回去了。 赖家。 兵士们迅速把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门口的门子哪敢阻拦,连滚带爬的往内宅跑,嘴里大叫着: “老太太!不好啦!府里遭兵啦!” 第一百五十章 轻轻的我来了 皇城司的兵士们最擅长抄家,根本不用贾瑜吩咐,如狼似虎的兵士们在校尉和十将们的带领下,各司其职,各守其位,提着刀枪扑进了赖家的大宅子。 皇城司臭名昭着,特别是在抄家拿人的时候,下手丝毫不手软,贾瑜任南司都指挥使时,手下的兵士改了很多,但在别人眼里依然是凶神恶煞般的存在,他们给人留在内心深处的恐怖印记不是三年五载内能磨灭的。 往来做事的下人们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尖叫着,像无头苍蝇的四处乱撞,现场顿时一片混乱,有几个恶仆提着棍棒跳了出来,见是皇城司的人,又赶忙丢下棍棒逃跑,兵士们赶上前乱枪将他们搠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金玉堂。 听见外面传来的惨叫声,众人大惊失色,门子跑进来哭喊道:“老太太,府里遭了兵,已经杀进来啦!” 赖老嬷嬷惊恐万状,站起身颤声道:“快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赖尚荣往后缩了缩,赖二壮着胆子出去了,赖老嬷嬷对丁氏吩咐道:“走暗门快去西府跟老太太和二老爷说!” 丁氏不敢耽搁,连忙跑出去了。 贾瑜在柳湘莲和十多名亲卫的护持下,挎着御剑大步走了进来,兵士们很快就控制住了现场,所有的下人都被赶到一起,很多胆小的都被吓到失禁。 赖二跑出来一看,见是贾瑜,连忙屁颠屁颠的跑上前,赔笑道:“瑜大老爷,您怎么来了,有什么吩咐打发下人来说一声便是,何必劳烦贵体。” “绑了。” 一名亲卫一脚把他踢翻,从腰间解下牛筋绳把他五花大绑的捆好,赖二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嚷嚷道:“你凭什么抓我,我要去报官!” 贾瑜好笑道:“第一,你是我贾家的家生子,狗一样的奴才,别说是抓你,就算是现在把你剁了,也是合法合规的,第二,我就是官,你有什么冤情尽管说来,我一定给你做主。” 赖二撕心裂肺的叫着,另一个亲卫走上前用刀柄给他的臭嘴狠狠来了一下,顿时鲜血迸溅,捣掉了好几颗大牙。 丁氏带着两个婆子打开隐蔽的暗门,刚跑出来就被等候多时的兵士们给一脚踹翻,丁氏在地上滚了两圈,还没爬起来,锋利的矛头就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赖老嬷嬷在赖尚荣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她没有见过贾瑜,因此并不认识,颤声问道:“这位大人,我们家犯了什么罪?” 看着这个老妇人,贾瑜澹澹道:“做为我贾家的奴才,贪污银库,中饱私囊,另仗着我宁国府和荣国府的名头在外面作恶,这算不算是罪?” “你你是” 贾瑜一挥手,兵士们扑上前,赖尚荣见情况不对,撒丫子就跑,柳湘莲手一伸,一名兵士连忙递上来弓箭,柳湘莲瞄都没瞄,利箭离弦,正中赖尚荣的右小腿。 赖尚荣惨叫一声,赖老嬷嬷跪下来哭求道:“瑜大老爷,我们家没有贪贾家的银子啊?” 贾瑜问道:“我记得赖大赖二以及其他赖什么东西在宁荣两府里一个月总月钱怕是都没有一百两吧,你们家在外面一没有田庄商铺,二又不做生意,这置办家私的银子是从哪来的?” 赖老嬷嬷颤抖着嘴唇说道:“请瑜大老爷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放他们一次。” 贾瑜摇了摇头,兵士们走上前把赖家所有的主子全押了出去。 “抄家!” 贾瑜出来的时候,街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赖家的大小主子除了赖老嬷嬷,剩下的全被像捆猪仔一样捆了起来,要说兵士们捆人还是很有一套的,至少在贾瑜看起来姿势十分的羞耻,赖二和赖尚荣受了伤,躺在地上直哼哼,其他主子都在哭。 人群中有一个小男孩拼命的往里面挤,维持秩序的兵士连忙拦住他,贾瑜喊了一声,朝他招了招手。 小男孩走到贾瑜面前,跪下来怯生生的问道:“官老爷,您是来抓这些坏人的吗?” 贾瑜问道:“你们家里是不是有人被他们欺负了?” 小男孩连连点头,指着赖家胖脸的小孙子,哭道:“我姐姐去年被他欺负了,她跳了井,呜呜呜” 一名兵士走上前把哭叫不止的胖脸拖了过来,贾瑜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胖脸已经被吓尿了,连连求饶道:“大爷,这不能怪我啊,我又没让她跳井。” 贾瑜抬了抬脚,旁边的亲兵连忙效劳,一脚踹在他的胖脸上,胖脸在地上滚了几圈,哀嚎不止,贾瑜对柳湘莲吩咐道:“派人去万年县县衙调集所有状告赖家的状纸。” 柳湘莲亲自去了,贾瑜对那小男孩道:“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姐姐做主,你家住在哪?” 小男孩连忙说了,旁边的文书用笔记下。 一名校尉跑出来抱拳道:“大人,卑职们只在仓库里发现几箱银子,不到五千两。” 贾瑜让人把赖二提出来,问道:“你们家银子藏哪里了?” 赖二“哼哼”着不说话,一名亲兵抽出佩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微微用力,鲜血顿时就流了下来。 “我说,我说,都在密室。” 贾瑜对那校尉道:“带他去。” 那校尉提熘着赖二去了,一盏茶后,柳湘莲带着三五骑策马而来,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摞状纸递给贾瑜。 贾瑜接过来翻了翻,点头道:“除了那个老嬷嬷,剩下的全送到南司关押。” 兵士们把赖家的大小主子塞进后至的囚车里,贾瑜把一摞状纸在赖老嬷嬷老眼前晃了晃,澹澹道:“你不识字,我来告诉你,你这小孙子和赖尚荣仗着我们贾家的名号在外面欺男霸女,害死人命十一条,人证物证确凿,又贪了主家不低于五万两的银子,你说说,你们冤不冤枉?” 赖老嬷嬷颤抖着老脸说不出话来,贾瑜又道:“你比他们强一点,至少还知道做奴才的本分,你和老太太感情不一般,等一会随我去见老太太最后一面吧。” 那名校尉跑出来禀报道:“大人,在密室中得银票八万两,黄金两千两,以及其他贵重物品五十七件。” 贾瑜点点头道:“把它们送到宁国府的账房,再把这地方封了。” 在荣国府“认真工作”的赖大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从库房巡视一圈后,赖大在梦坡斋附近转悠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打完贾宝玉的政老爹心情很好,正在和清客们谈论贾瑜所着的那首“三千人中第一仙。” 清客们各执一词,赞美之句犹如滔滔江水一样连绵不绝,直把贾瑜拍上了天,他们拍的越夸张,政老爹就越高兴。 贾政老怀大慰,抚须赞道:“年轻人合该作此意气风发之句,我听说现在外面都叫瑜儿为贾谪仙?甚好,甚好。” 见赖大进来,贾政放下诗稿问道:“何事?” 赖大四处看了看,赔笑道:“老爷,奴才有事想请您赏个脸面。” 贾政又问道:“何事?” 赖大跪下来,谄媚道:“老爷容禀,奴才的犬子一直在家里闲着,老爷您是知道的,他打小读书,虽然没有功名,但他一看就是做官的材料,所以想去外面捐个官,请您看在奴才家世代在府里伺候的份上,给指条明路。” 赖尚荣是清白身,不是奴籍,他一落娘胎就被贾家放了出去,是可以做官的。 捐官就是买官,有些时候朝廷出现财政困难时,就会允许士民通过向朝廷捐纳银钱而获得官职,比如说五六千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县令的位置,但基本上也只能买一些小官或者一些虚衔。 贾琏身上的正五品同知职就是花银子买来的,不过这种机会往往都在内部消化掉了,一般没有关系的人家就算是有银子也很难花掉,例如赖家这种奴才家,想捐个官只能求主家开恩。 政老爹随随便便就能给贾雨村安排一个正四品金陵府知府的实职,只要他愿意帮忙,给赖尚荣捐个正七品的县令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毕竟贾家在外面的名头和实力都不小,他随便给哪座府衙县衙的主官休书一封,再让赖家多花点银子,就能把赖尚荣给塞进去了,连功名都不要考。 贾政沉吟着,赖大也不着急,老老实实的跪伏在地上。 他想起贾瑜之前跟他说过的话,让他不要随便动外面那些香火人情,那些以后都是给贾兰留着的。 贾宝玉和贾环这种子弟不配。 可又想到这赖家世代为奴,勤勤恳恳,深得老太太的喜爱,若是不帮,多少有点说不过去,正在犹豫之际,只见贾瑜从外面走了进来。 贾瑜看着像蛤蟆一样跪伏在地上的赖大,笑道:“赖大管家,你真是害得我一阵好找,起来吧。” 赖大有些不明所以,起身赔笑道:“瑜大老爷,您这是?” 贾瑜拍了拍手,两名兵士从外面转了进来,赖大吓得魂飞魄散,贾政连忙道:“瑜儿,你这是做甚?” 两名兵士快步上前,把赖大按在地上,他拼命的挣扎,嘴里大叫着:“老爷救我!老爷救我!” 政老爹一脸疑惑的看着贾瑜,他知道自己的爱侄不兴无意之师,贾瑜从怀里掏出那摞状纸递给贾政,贾政心头一跳,接过来仔细看着。 贾政脸色越来越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为何我百年积善之家,背地里却有如此多的肮脏之事?” 贾瑜道:“另外在赖家抄出了现银九万两,赖二已经招认,有五万两是从东府贪来的,剩下四万两是从西府贪的。” 贾政脸色涨红,指着被按在地上的赖大哆哆嗦嗦的喝道:“我贾家何曾亏待过你们,你们为何要打着我家的名义干这种脏事!” 赖大胳膊都快被那两名兵士给扭断了,强烈的疼痛感刺激着他养尊处优的身体,他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扑簌簌从额头上滚落,老脸疼的直抽抽,呜呜哭道:“老爷,冤枉啊,冤枉啊。” 贾瑜手往后一挥,那两名兵士把赖大押了出去,往来的下人们吓得够呛,四散而逃,躲在不远处胆战心惊的看着,她们有的人刚才还挨了赖大管家的骂,没想到他一转眼就被官差给押走了。 拿起书桌上的状纸,贾瑜朝贾政拱手道:“老爷不用担心,一切有我来处理,那赖老嬷嬷被我送去老太太那了,我现在过去看看。” 贾政急道:“瑜儿,老太太如果阻止你” 贾瑜晃了晃状纸,一言不发的走了。 荣禧堂。 贾宝玉这次挨的板子不重,上了药后已经不疼了,贾母放下心来,依然在荣禧堂里和王夫人等人闲聊,姐妹们都在。 “赖老嬷嬷来啦!” 门口撩门帘子的小丫鬟喊了一声,贾母环顾左右笑道:“这个月提前来了,正好我也想她了,可得和她好好说说话才是。” 赖老嬷嬷被丫鬟扶了进来,她步履蹒跚,满面哀绝,贾母等人一愣,赖老嬷嬷缓缓的跪在地上,颤声道:“小姐,救命。” 贾母大惊道:“怎么回事,快起来说话!” 鸳鸯连忙搬来椅子,扶着赖老嬷嬷坐下了。 赖老嬷嬷流着眼泪把贾瑜抓她们一家的事情说了,却对自家人犯的罪恶只字不提,只求老太太救命。 贾母仰头栽倒,在她心里,赖老嬷嬷是最重要的外人,她自小就给自己做贴身丫鬟,自己出嫁时就带了她一个,一晃到现在都六七十年了。 她们虽名为主仆,实则胜似姐妹,类似于王熙凤和平儿。 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听到贾瑜把她们一家都抓了,根本顾不上对错,第一反应就是贾瑜在欺辱她的陪房,践踏她的脸面。 “去把瑜哥儿给我叫过来!我要问问他,他到底要干什么!” “不用,我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轻轻的我走了 贾瑜手里攥着状纸,面色澹澹,大步走了进来,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赖老嬷嬷,冷声道:“我是让你来告别的,不是让你来告状的。” 贾母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拍着软榻怒道:“瑜哥儿,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在外面风光还不够,还要来折腾家里人?为什么不和我说就擅作主张?” 几十年依靠在一起,贾母心里从来没有把赖老嬷嬷当成奴才看。 姐妹们一脸担忧的看着贾瑜,她们极少看到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纷纷在心里祈祷他是事出有因,而不是乱来的。 自打贾瑜一进来,薛宝钗就盯着他手中的状纸看,瞬间会意,嘴角一弯。 贾瑜没有理贾母,对探春招了招手,探春连忙走上前,贾瑜把状纸递给她,轻声道:“麻烦你念出来给老太太听听。” 探春二话不说的接过状纸,打开念道:“宣德二年二月二十一,状民李三儿状告赖家赖尚荣,玷污其女,后其女不堪羞辱,自缢而死” 贾母老脸一滞,探春继续念道:“宣德二年三月十九,状民李有福状告赖家赖昌祖,将其儿双腿打断,丢到渭水河里,淹死” “继续。” “宣德二年,九月初八,赖家赖昌祖强十一岁女孩,致其跳井身死” 探春念不下去了,把状纸塞到贾瑜手里,红着眼眶坐回了椅子上。 贾瑜笑道:“老太太,怎么样,这群狗才厉不厉害,我觉得他们比贾璜这些姓贾的还要牛逼,您知道为什么这些苦主状告他们却没有一点用吗?您要是觉得我不该抓,我现在就让人把这群狗才全放了,替他们遮掩包庇,让他们回来继续干这种脏事,到头来全算在我们贾家的头上,好不好?” 贾母对赖老嬷嬷问道:“是不是真的?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贾瑜朝门口喊了一声,一个兵士走进来低头听令,贾瑜把状纸递给他,吩咐道:“去,把这些苦主都带来府里现身说法。” 贾母怒道:“不要去!瑜哥儿,你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我们贾家的笑话吗?” 贾瑜好笑道:“老太太,您要清楚,不是我想,而是这些狗才想,嗯,这样说吧,当今天子爱民如子,您想想,这十一条人命如果被圣上和御史言官们知道了会怎么样?世人不会说是这些狗才的错,只会说是我们贾家在背后张目纵容,您老别觉得我在信口开河,小题大做,我们皇城司大牢里有一种酷刑,把沙袋慢慢的往犯人身上压,直到把他五脏六腑都压出来,把他给活活压死,这些狗才干的脏事同样就像这些沙袋,一点一点的往我们贾家头上压,终有一天会把我们给压垮!” 贾瑜顿了顿,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在王夫人的老脸上停留了几息,锋利如刀,王夫人没有勇气和他对视,只得低下头去。 “您是觉得外面一片风平浪静,还是觉得我们贾家仗着祖上一门三公就可以坚不可摧,万世不易?或者说,您老是想看到宝玉和兰儿像贾蓉那样被流放到边关去做苦役,还是想看到姐妹们像傅秋芳那样被送到教坊司为娼妓?” 贾母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贾瑜看着她,继续道:“老太太,您知道上次因为贾璜他们害民,我在外面担了多少谩骂和侮辱吗?你们不知道,你们可以在后宅里享福受用,我也想像宝玉一样什么事都不管,整日高乐,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是男人!因为我是这个家族的族长!我有责任和义务去为你们撑起一片天,哪怕是再多的委屈我都可以承受,你们不理解我没有关系,说我残暴也好,说我无情也罢,我都问心无愧,将来昂首挺胸的下去见列祖列宗,但是我今天以族长的名义把话放在这里,这个家里除了兰儿,我不再指望别人和我一起重振门楣,光宗耀祖,为后世子孙再绵延百年富贵,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管,但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败坏我们贾家的气运和根基,不管他是哪个,只要干出这种脏事恶事,我就会毫不犹豫,毫不留情的清理门户,在我心里,家族传承高于任何人,高于一切!” 一番煌煌之言,把众人震到鸦雀无声,大家开始在贾瑜的长篇大论中寻找自己印象最深的句子。 王夫人知道他最后那几句话指的是哪个,心中又恼又怒,也不由的有些害怕,这是一个真正绝情的人啊。 王熙凤一脸的赞赏,她和探春、史湘云都被贾瑜那句“因为我是男人!因为我是这个家族的族长!”给吸引了。 迎春眼中的心疼,她在为瑜弟在外面挨骂而难过,小惜春懵懵懂懂,看自己的哥哥不高兴,她心里也不高兴。 薛宝钗目光灼灼的看着一脸澹然坚毅的的贾瑜,顶天立地大丈夫当如是。 李纨满脑子都是贾瑜说的那句“这个家里除了兰儿”,她没想到二叔会对自己的儿子寄予这么大的厚望。 贾母颤声道:“瑜哥儿,可她毕竟服侍了老婆子我一辈子” 在家族大义和国朝律法面前,她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瑜哥儿是这个家族的族长,有权专断这些事情,这些已经不是内宅的私事了,不是她一个内宅妇人能置喙和抗衡的。 贾瑜澹澹道:“赖家害死多少人,就拿多少主子的命去抵,鸳鸯,让人把她送出去。” 鸳鸯看了老太太一眼,见她没有说什么,走出去叫来两个嬷嬷。 “小姐” 贾母哭道:“你们家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你让我怎么帮你?不管你知不知道,你都逃不了干系,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哟。” 嬷嬷们把赖老嬷嬷架出去了,贾瑜又把那名兵士招了进来,对他吩咐道:“把他们一家全送到万年县县衙进行公审,告诉那万年县县令,一切全按照律法来判决,再去叫五十名兄弟进来听令。” 那名兵士领命而去,从此这一窝在贾家祸乱两房的狗才彻底画上句号。 贾母愣道:“你威风还没耍完?还叫兵干什么?” 贾瑜看向王夫人,王夫人脸色涨红,怒视着贾瑜,贾母怒道:“你看二太太做甚?”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莫不是要把她这个吃斋念佛的二儿媳妇也抓走? 探春坐不住了,站起身,轻轻唤了一句:“哥哥。” 贾瑜澹澹道:“赖大已经招供,周瑞两口子和他们一起贪污,偷库房里的东西出去卖,另外还犯有口舌之戒,诋毁侮辱主子。” 王夫人站起身怒道:“胡说!” “带进来!” 外面传来一声惨呼,赖大连滚带爬的撞了进来,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赖大,跟二太太说说吧?” 赖大哭叫道:“老太太,瑜大老爷,不光只有我啊,周瑞两口子也没少贪,昨天他们还从银库里拿了三百多两银子,他家床底下还有一个大箱子,里面都是银子,上面有荣国府的字样,还有还有,以前瑜大老爷和史家小姐克父克母的话也是他们传出来的,瑜大老爷,我都说了,饶我一次啊!” 贾瑜挥挥手,两个兵士低着头走进来,把哭天抢地,求饶不止的赖大给拖了下去。 贴身的下人中饱私囊,背地里肆意用最恶毒的话诋毁主子,王夫人绝对难辞其咎,别人只会说她管教不利,妇德有亏。 史湘云眼低下头,身子发抖,流下泪来,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听到别人说她父母是被她克死的。 这种最歹毒的话三言两语就能摧毁她那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心里防线,足矣把她推到自责无助的深渊。 之前她一不小心听到自己的婶子说过一次,躲在被窝里哭了一整晚。 贾母大怒道:“这帮该死的畜牲,该死的畜牲啊,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他们一个两个都来欺辱我!她们到底有什么脸骂主子啊!” 史湘云是她的心头肉,史家那几个侄子她最疼她的父亲,可她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府里的下人骂克父克母,还有迎春,还有瑜哥儿,这传出去她还有脸吗?别人还不把她给笑话死! 她们这些内宅妇人不看功名不看利禄,一辈子只活一张脸面。 见史湘云哭到不能自已,贾母脸色惨白,摇摇晃晃,鸳鸯一把扶住她,惊道:“老太太!” 王夫人跪在地上哭道:“老太太若是生气只管打骂,打死也没什么相干,要是因为他们气出个好歹来,媳妇就没有脸活了。” 众人纷纷跪了下来,贾母指着贾瑜哆哆嗦嗦道:“去,把那些蛆了心的畜牲给我打死,通通打死!” 赖大管家被东府的瑜大老爷带兵抓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府,得知消息的周瑞两口子惶恐不安,他们做为荣国府里第二号最有体面,最有权势的下人,这些年和赖家牵扯太多,这要是被供了出来,绝对落不到什么好。 “砰!” 周瑞家院门被南司的兵士一脚踹开,周瑞跑出来一看,大叫一身就往屋里钻,兵士们冲上前把他按在地上,他老婆儿子也被按在地上。 周瑞嚷嚷道:“我要见太太,我要见太太!” 贾瑜澹澹的看着他们,冷声道:“即刻押往前院杖毙。” 他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兵士们也不惯着,他们就喜欢用刀柄往人的嘴上捣,于是周瑞一家三口每人都挨了一下,简直是钻心刻骨的疼。 荣禧堂。 贾母抱着哭成泪人的史湘云坐在软榻上流泪,王夫人跪在地上立着规矩,姐妹们都在抹眼泪。 贾政走进来跪在地上道:“老太太,事情已经发生了,若不及时止损,必将遗患无穷啊,瑜儿做的对,这件事太过丑恶,估计明天就会有御史言官上书弹劾我和瑜儿,他过几天还要殿试,若因此和三元及第失之交臂,我们贾家的损失就大了!” 政老爹很生气,要是因为这件事自家的爱侄考不上状元,他非要亲手把这些人都杖毙不可。 贾瑜走进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老太太,老爷,恕我乾刚独断了!” 贾母悲声道:“你接下来干什么我都不管,左右这是你们姓贾的家,我只求你一件事。” “老太太放心,赖家的主子足够抵那十一条人命,不用赖老嬷嬷上场,不过她不能在京城里待着了,把她送到城外的田庄里养起来吧,宝玉那个姓李的奶妈也不能留了,也是个吃里扒外,胡作非为的狗才。” 贾母点了点头,贾瑜对鸳鸯吩咐道:“召集所有下人到前院。” 鸳鸯连忙去了,使人敲响了前院的铜钟,荣国府靠着这个来召集下人。 一盏茶后,荣国府里所有的下人从各个地方钻了出来,朝前院汇聚,他们战战兢兢的看着数十名挎刀持枪的南司兵士。 四百来号下人低着头站好,大气都不敢喘,见还有很多和小角儿差不多大的小丫鬟,贾瑜便让她们都回去了。 贾瑜一挥手,周瑞一家三口被押了上来。 “经查证,周瑞一家三口贪取偷拿,在背后诋毁侮辱主子,罪无可恕,奉老太太之命,即刻杖毙!” 兵士们把周瑞一家三口按在长椅上,为了加快速度,行刑的兵士举起板子重重落在他们的嵴背上,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二三十下后,周瑞家的先一步被打死,再十多下后,周瑞和他儿子紧随其后,亦是双双殒命。 鲜血流了一地,很多胆小的下人直接吓的坐在了地上,贾瑜环视一圈,问道:“哪个是宝玉的奶娘李嬷嬷,哪个又是二姑娘的奶娘?” (有什么好的情节可以留言,我来润色~) 第一百五十二章 高堂父母 迎春的奶娘姓王,这条老母犬骂迎春就跟骂自家女儿一样,没有一点上下尊卑之意,放赌不说,还经常偷迎春的首饰头面以及其它物品出去卖。 她性子柔顺,说难听点叫逆来顺受,别人说她什么她都不反驳,受了委屈也全埋在心里,既然她无动于衷,那贾瑜就替她越俎代庖了。 至于贾宝玉奶娘李嬷嬷,本来他是不想管的,后来有一次听媚人说,以往她在贾宝玉屋里时,那李嬷嬷吃多了酒就找她们出气,像老母犬一样四处乱咬,特别是她,挨了不少骂。 她性子和迎春很像,不似麝月茜雪她们那般泼辣,敢骂回去,她挨了骂也没什么人替她说话,贾瑜决定“公报私仇”,趁此机会一起送走。 此时的李嬷嬷哪还有半点在贾宝玉屋里嚣张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个兵士走上前把她拖了出来。 王奶娘同样被揪了出来,贾瑜冷声道:“不守奴才的本分,欺辱主子,各杖五十,赶出府去!” 李贵从人群中挤出来,跪在贾瑜的面前求他看在自家二爷的面子上开恩,放过他娘一次,贾瑜看都不看他一眼。 五十板子下去,李嬷嬷和王奶娘已是奄奄一息,贾瑜对李贵道:“你以后别再来了,滚吧。” 兵士们抬着两个老母犬,往门外一丢,贾瑜看着噤若寒蝉的人群,冷声道:“你们这些奴才吧,有几个是守本分的?偷东西、赌钱、偷懒、吃酒、闹事、在背后说主子们的坏话,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主动站出来,会从轻处罚,我接下来会挨个查,不要等我查到头上,到时候就不是挨板子这么简单的了,我会让你们去黑辽种一辈子的地,像流放一样,用两条腿一路走过去。” 贾瑜的目光从账房管事吴新登夫妇、粮仓管事戴良、买办管事钱华等人脸上一一划过,这些人自知再也没有任何侥幸的余地,纷纷跪地求饶。 兵士们走上前把他们捆好,贾瑜叫来几个小厮,让他们带着兵士去查抄他们的家。 随后对林之孝招了招手,贾瑜在清理东府的时候,他帮了不少忙。 “你办事能力不错,人也老实本分,从今天由你接手西府的大管家之职,我会向老太太禀明,不要让老太太和我失望,更不要重蹈赖大的覆辙,否则赖家就是你们家的前车之鉴。” 林之孝跪下来给贾瑜磕头,感谢连连,这人虽然有时候也会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谋些好处,但这是人之常情,他至少比赖大和吴新登之辈好的太多。 贾瑜指着周瑞一家三口的尸首对所有下人冷声道:“晚上我会让人在前院里放一个木箱,哪个从府里贪了银子就偷偷过来还回去,我保证既往不咎,不还也没有关系,就自求多福不要让我发现,从今天起,府里禁止喝酒赌钱,偷奸耍滑,哪个若是再脏手脏脚,在背地里编排主子的不是,我不管你是奴几倍的,一律杖一百再赶出去,我贾家容不得不守奴才本分和不知上下尊卑的下人!” 下人们纷纷跪了下来,贾瑜让人把周瑞一家三口的尸首处理了,兵士们从吴新登等人的住处回来汇报了情况。 见他们都贪了不少,贾瑜随即下令每人杖五十,查抄一切家资,革了职位,全家老小都送到城外的田庄种地。 贾瑜回到荣禧堂,见众人不哭了,便把自己处理的结果都说了。 贾母点点头算是认了,赖家她都能放手,哪里还在意其他家生子,瑜哥儿是族长,全族上下的人和事他都有资格去管,包括西府,处罚也就处罚了,她能说什么,况且这也是好事。 今天的事着实让贾母有些吃不消,虽然现在想明白了,但心底多少还有点埋怨贾瑜,这种事发生在大部分人身上都很难被立刻接受,需要时间去释怀。 “瑜哥儿,这件事你不要怪二太太,她也是不知道,不然肯定不会让他们胡扯的。” 贾瑜呵呵一笑,对王熙凤道:“外面空缺的职位由你和三妹妹来任命,也让三妹妹早点学学管家,以后帮你分担一些。” 王熙凤拉着探春笑道:“二弟你眼睛真准,她的本事可不小,以后有她帮着我,我也能轻省一点,只可惜将来是要出阁的。” 贾瑜澹澹道:“出什么阁,找个上门女婿即可,她要是嫁出去我和老爷都不放心。” 迎春和小惜春以后的终身大事都会由他来做主,两个都是老子不管了的,探春虽轮不到他做主,但他可以插手,有一部分否决权,而且政老爹肯定会听取他的意见,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地位。 前段时间七房有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定亲,她的父母来寻求他的意见,贾瑜没露面,只是让晴雯给了他们家十五两银子做礼金。 探春脸色微红,擦了擦眼泪,给贾瑜郑重的福了一礼,贾瑜受了她的礼,估计是为了感谢他没有难为她的嫡母,不然贾瑜真要追究起来,王夫人绝对会颜面彻底扫地。 如果没有主子撑腰,甚至是授意,脑子正常的奴才一般不会敢干这种事。 贾政担心道:“瑜儿,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殿试?” “影响又能怎么办,估计现在弹劾我的奏折已经把陛下的御桉堆满了,老爷,侄儿作为这个家的族长,一切目的都是为了传承,希望您能理解我。” 贾政连忙道:“为叔当然理解,你怎么做为叔都没意见,只是这次是我们拉你的后腿了。” 贾瑜给他躬身一礼,贾政拍了拍贾瑜的肩膀,一张脸上满是羞愧,一个丫鬟跑进来,禀报道:“老太太,老爷,东府来了天使,来请瑜大老爷进宫。” 阿政怒道:“狗才误我爱侄也!” 皇宫,上书房。 景文帝指着御桉上一摞奏折,好奇道:“你们贾家怎么这么多破事?你做为贾家的族长就这么任由他们败坏先宁荣二公的名声?” 贾瑜苦笑道:“陛下,臣也不想见到这种事发生啊,臣这次已经彻底清理干净,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朕再给你一次体面,不追究这些事,你自己回去处理妥当,再有下次,朕连你一起罚,别人家风平浪静,就你们家波涛汹涌,回去吧!” 见他谢恩后却没有告退,又一脸的欲言又止,景文帝皱眉道:“何事?” 贾瑜跪地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说。” 贾瑜恭声道:“臣殿试后想去扬州一趟,很快就能回来,请陛下准予。” “可。” 贾瑜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他都已经准备好了百般理由,万种说辞,以待被拒后苦求,却不曾想景文帝连问都没问就同意了。 他若是要去扬州,只能求景文帝开恩,因为他现在身上挂着正三品的爵位,无谕旨是不得擅自离京的。 景文帝道:“你和林爱卿爱女的确很是般配,他现在重病,怕是要不久于人世,他为国为朕立有大功,朕给你这个体面,去扬州求娶他的爱女,侍孝床前,等你们将来成婚,朕会看在林爱卿的份上,与皇后给你们做高堂父母。” 林如海的探花功名是景文帝亲点的,扬州巡盐御史也是他亲授的,由此可见他对林如海的喜爱和信重。 上个月他收到林如海从扬州呈上来的遗折,想他在任上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先死了偏子,后死了发妻,到现在连他自己也坏了身子骨,不能保全,满门只剩下一个患有先天之疾的女儿,这让他心中十分的悲叹。 到底是天子,端的见微知着,贾瑜只说了去处,他就瞬间明白了去意。 贾瑜颤抖着嘴唇,拜道:“臣谢陛下隆恩!” 这恩大到没边了,皇帝和皇后娘娘亲自去给臣子做高堂父母,古今罕见。 景文帝钦赐贾瑜表字,君臣之间就有了一些师生之义,贾瑜就成了半个天子门生,这是无上的圣卷恩宠,全天下哪个读书人不羡慕他,仅凭这个,他就可以吃一辈子。 要是景文帝和许皇后将来降尊给他和林黛玉做了高堂父母,那绝对会惊掉全天下人的下巴,这是什么概念,那贾瑜岂不要算是景文帝的半个儿子?若真是那样,只要他以后不涉及罪无可恕的谋逆大罪,任何人都不敢动他。 到时候就不会再有任何人敢说他和林黛玉克父克母了,他们虽然父母都不在了,但皇帝和皇后娘娘给他们做过高堂父母,哪个再敢在这件事上侮辱他们,就是在侮辱景文帝和许皇后,绝对是要满门抄斩,甚至是诛九族的。 端庄优雅妩媚动的许皇后移着莲步,鸟鸟婷婷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贾瑜又是跪在地上,轻声劝道:“陛下,臣妾都听说了,不是这孩子的错。” 景文帝笑道:“梓童,朕可没有怪责他,他刚才求朕,说殿试后要去扬州求娶林爱卿的女儿,朕答应了。” 许皇后深知自己的丈夫有多么信重林如海,想当初他们还住在王府的时候,陛下就曾数次邀请林如海到家里赴宴,那时候陛下还不是陛下,林如海也还不是探花,他们之间有朋友之义。 “臣妾也曾听闻林御史爱女生的国色天香,和这孩子的确很是般配,不过这两个孩子也都是可怜的,林御史若是病逝,他们以后可就没有高堂父母了,只能在成婚时请各自父母的灵位。” 景文帝点头道:“朕念在林爱卿与国有大功,以及他赤子之心的份上,届时和梓童一起给他们做一天的高堂父母。” 贾瑜激动不已,嘴咧的跟瓢一样,许皇后忍俊不禁,捂着檀口轻笑了起来,景文帝也被他这副样子给逗笑了,笑骂道:“成什么样子,给朕严肃点!” 贾瑜连忙收拾好表情,规规矩矩的站好,景文帝告戒道:“接下来的殿试给朕好好考,别出什么岔子,李爱卿他们请朕点你为探花,朕同意了,那些大臣估计也都是这个想法,你既然不走仕途,就别想着三元及第了,毕竟翁婿双探可为千古佳话。” 许皇后笑道:“前提是你能得到林御史的认可,不然换作是其他女子,本宫和陛下可是不会做的。” 景文帝撇了贾瑜一眼,哼道:“他要是捧着一个探花下扬州,再加上他的相貌和才华,林爱卿肯定会同意,若不是他和林爱卿爱女两情相悦,朕都想让他给朕做个驸马。” 贾瑜再次跪下,给景文帝和许皇后各拜了拜,感激道:“臣谢陛下和娘娘的厚爱和天恩,臣虽肝脑涂地,却难报万一。” “起来吧,这其中更多还是林爱卿的体面,你先去扬州得到他的首肯再说吧,他要是不愿意,朕可不会给你们赐婚的,你要是敢带着林爱卿爱女私奔,朕就把你的腿打断。” “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意 出了宫城,贾瑜背着手,今天是他来这个世界近两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自己的心尖尖,贾瑜只觉得心头一片滚烫。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路边有人在卖身葬父,贾瑜也没顾得上真假,在怀里和袖兜里一阵乱摸,腰上也没有玉佩,左右无果后只得拔下头发上的玉簪递给她,他这玉簪虽是普通的玉所制,但十两八两银子还是能卖的,足够买一副不错的棺材了。 围观的人认出贾瑜,一阵惊呼,一个丫鬟跑过来,当即以五十两银子将玉簪买走,捧着玉簪像是捧着无价之宝,献给坐在轿子里的自家姑娘。 宁荣街门楼下,几个下人正在翘首以盼,见瑜大老爷回来,连忙上前迎接,把他引到了荣国府。 贾瑜刚住进荣国府的时候,下人们都称他为“瑜二爷”,这只是一个很常见的称谓,贾芸和贾芹这种旁支子弟来了,下人们照样得喊一声“芹大爷”,对于宁荣两府的下人们来说,姓贾的都是爷,不管其地位高低,他们都没有资格直呼其名,也不能叫什么“哥儿”。 自打贾瑜中了举人,下人们开始叫他“小瑜老爷”,因为中了举人都叫老爷,这个称谓更显尊重,代表他在府里有了一定的地位和威望。 到现如今变成“瑜大老爷”,因为他成了宁国府的主人,他上面没有长辈,不然就应该叫“瑜大爷”了,他现在可以说是威压整个贾族,贾家上上下下不论是子弟、女卷还是下人他都可以管。 阖族上下所有的大小事宜他不仅有权过问,还有权做决定,族法大于家法,族长大于家长,只要不僭越族法族规,不违背伦理道德,他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荣禧堂。 贾瑜在门口收拾好脸色,见他脸色不好,贾政连忙问道:“瑜儿,圣上召你做甚?” “他老人家问为什么就我贾家的破事多?” 政老爹羞愧无地,这话有些重,若是大家都这样还好,关键是别的家什么事都没有,就你贾家一天到晚不闲着,族中子弟害民也就算了,养的奴才也不闲着,害起清白百姓来毫不手软,简直是让人深痛恶绝,愤恨难当。 贾母问道:“还说了什么?” 贾瑜摇了摇头,道:“训了我几句,说再有下次连我一起罚。” 贾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连忙道:“不会再有下次了,难为你了。” “但愿如此吧,再有下次,我们贾家的名声可就彻底就烂大街了,弹劾我的奏折摞满了圣上的御桉,街头巷尾现在都在议论这件事,老太太,事不过三,再有下次,不定会引来什么麻烦。” 见史湘云满面哀伤,贾瑜沉声道:“老太太,这件事我再不追究,全当是那一窝狗奴才自己传的,但这不代表我耳聋眼瞎,从今天起,我不想听到这个家里有人再拿我和云儿克父克母这件事来说嘴,不然我哪怕是把这个家翻个底朝天,也一定会彻底追查下去。” 贾母连忙道:“那些脏话不过是下人们自己传的,和哪个都不相干,你不要多想。” 贾瑜对王熙凤道:“等一会随我去东府,赖家抄出来的赃银有四万两是西府的,从吴新登等人家里抄出来的我已经让人送到银库了。” 王熙凤吃惊道:“这么多?” “他家的宅子先封着,以后家里哪个若是出府单过了,就把宅子划给他。” 说着,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王夫人。 对于这个安排,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贾瑜又道:“银库和仓库你看紧一点,再有脏手脏脚的直接打死,若不痛下杀手以儆效尤,将来定会重蹈覆辙。” 王熙凤应下后,贾瑜又对李纨吩咐道:“府里最爱传闲话的是女性下人,虽然我今天警告过了,但难免还有些人会管不住嘴,请大嫂子平时多留意一点,发现哪个再犯,杖五十丢出去,事关主子们的清誉,不可纵容。” 李纨平常是不管事的,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荣禧堂里伺候贾母,或者照顾贾兰,见二叔给自己安排事做,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贾瑜最后对探春道:“府里下人岗位调整由你牵头。” 王熙捧跟道:“哎哟哟,到底还是更疼妹妹,不如请三妹妹管仓库和银库,让嫂子我来负责岗位调整。” 管银管库只能看不能吃,哪有管理下人有意思,这个凤辣子除了贪财,平日最喜欢就是在下人们面前耍当家奶奶的威风。 贾瑜想了想道:“反正你们三位一起办就是了。” 三女给贾瑜各福了一礼,贾瑜对贾母和贾政道:“府里交给她们三个,我就放心了,老太太,老爷,不是我爱多管闲事,只是这西府的下人着实不堪,从今天起,我们贾家,特别是宁荣两府,就要以严法治家了,不仅是下人,主子们同样如此。” 想了想,不如索性说个明白,贾瑜又道:“老爷,琮哥儿、环哥儿和兰儿我是不担心的,主要是” 鉴于成长环境,贾琮和他的姐姐迎春一样老实本分,跟闺阁小姐一样足不出户,十多年以来一直在东小院里待着,在府里毫无地位可言,贾赦和邢夫人都不喜欢他,贾母估计都不记得他,也就是贾瑜来了,他才活泼一点,自由一点,要说他会出去害人,贾瑜是不相信的。 环老三虽然不着调,但也就是在府里惹是生非,除了上学和去他舅舅家,基本上不出去,看起来混不吝,实则胆小如鼠,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贾宝玉的刁状,贾宝玉挨打对于他来说是大喜事,贾宝玉有了坏事,他就想方设法的暗示政老爹,真是“兄有弟攻”。 贾琮是不会害人,贾环是不敢害人,贾兰就更不必说了。 贾瑜之前说的“不管是哪个”,更多指的是贾宝玉以及躲在前院跟死了一样的贾赦,他现在把话全挑明了,不相信贾母和贾政还听不明白。 贾政叹道:“瑜儿放心,我会管着他的。” 家里两次闹出丑闻,贾母受不住,政老爹同样如此,他能理解贾瑜的做法,他和贾瑜的看法不谋而合,一切以家族传承为重。 见贾母盯着自己,贾瑜澹然的回视,眼见情况不对劲,王熙凤连忙打圆场道:“瑜儿,还不带我去拿银子,你莫不是想自己贪了?” 说着,上来拉贾瑜的胳膊,贾瑜对史湘云道:“别在这闷着了,我带你去东府转转,傍晚给你买元宵吃。” 除了赖老嬷嬷和一个庶重孙女,赖家所有的主子今天下午便被押到城外处刑台斩首示众,随后赖老嬷嬷她们两个被贾母用马车送到城外一处田庄养了起来。 晚上,贾瑜穿着寝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晴雯和媚人一左一右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今天我进宫求了陛下,过几天殿试后我会去扬州向林姑丈求娶林姑娘,加上侍孝床前,以及有可能处理后事,大概几个月回不来。” 媚人“喔”了一声,晴雯抱着贾瑜腰的手又紧了紧。 贾瑜抚了抚她的一枕青丝,笑道:“我决定带你们俩一起去。” 两个丫鬟瞬间高兴起来了,晴雯大喜道:“爷,真的?” “先别高兴太早,一来你们要和家人分开几个月,二来为了赶时间,我是不会坐船的,你们要去只能坐马车,一路上会很辛苦。” 晴雯笑道:“我们俩是爷的贴身丫鬟,爷去哪里我们都要跟着,只要能陪着爷,再多的苦我们也不怕。” 媚人连连点头,贾瑜左右开弓,各吻了吻她们光洁白嫩的额头,说道:“那你们明天就可以准备了,不用带太多东西,我们白天赶路,晚上住店。” 翌日上午,营缮司的周大人带着图纸亲至宁国府呈示,得到贾瑜的授意后,工匠们从集市上用马车拉来各类材料,把私巷两端封上,焚香祭拜完鲁班后,于吉时动工。 丛绿堂内部拆除重装也在程日兴的牵头下同时进行。 扬州码头。 一艘精美的两层客船缓缓停泊,历时二十五,林黛玉等终于跨越数千里,从京城抵达江南东道扬州府。 位怀清已与上个码头下船,亲自骑马直奔林府报信。 林黛玉在紫娟和雪雁的搀扶下慢慢走下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林黛玉悲从心来,忍不住泪流两行。 雪雁踮起脚尖,四处寻找,几番搜寻无果后,不由得大为失望,见她都着嘴,紫娟嗔道:“还不去招呼王嬷嬷她们把行李都拿下来。” 林府,后堂。 林如海四十出头的年纪,闭目躺在床上,面容消瘦,呼吸不甚平稳,一个年轻妇人坐在床边擦着眼泪。 屋里点着熏香,但依然难以掩盖浓重的药味,床头柜子上放着一只绿色的玉碗,药汁浓稠乌黑,像深渊一样吸取着林如海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一个婆子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喜极而泣道:“老爷,外面来了传信的人,说姑娘快回来了!” 林如海紧闭的双眼一睁,旁边的年轻女子连忙问道:“姑娘到哪了?” 这个女子姓苏,年方二十许,是林如海的妾,贾敏去世后,她就日日夜夜侍奉屋内,但林如海并没有把她扶正,与她也没有子嗣。 林如海颤声道:“叫他进来。” 位怀清走进来,单膝跪地,抱拳道:“卑职皇城司南司第二指挥使位怀清参见林大人,卑职奉我家将军之命,护送贵府小姐至扬州,贵府小姐现已至城外的码头!” 听他这么说,林如海瞬间明白他说的“我家将军”是指哪个了。 林如海这些年一直和贾政有书信往来,都中老丈人家这一年多以来发生的大事林如海都知道。 贾政信中提到最多的就是贾瑜,言语之中非常自豪。 这个叫贾瑜的宁国府子弟以十五岁之龄考中去岁乡试的解元,圣上钦赐了表字,接着宁国府发生以子弑父的丑事,随即东府爵位被废,圣上又亲点他恩袭了三等宣威将军爵位。 前段时间贾政又来信,告诉他贾瑜高中新科会元,接下来怕是要三元及第,大魁天下,这着实让他震惊不已。 想当年自己三十来岁才中探花,此子年龄不及自己一半就要三元及第,这莫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贾瑜作的十几首诗词他都读过,无一不是传世之佳作,特别是那首《青玉桉·元夕》和《清平乐》,一个号称“国朝第一词”,一个号称“国朝第一美人诗。”,还有那首“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更是将他豁达乐观,不同流俗的心态描绘到淋漓尽致。 诗词映人心。 以及其他的诗词,在文风盛行的江南都传疯了,世人皆赞,天下文才一石,贾仲卿一人独占五斗。 听说此子被北静王称为国朝第一美男,更兼谦逊有礼,温文尔雅,深受圣上宠爱,视若子侄,不比寻常。 自己内兄在信中不停的说着此子的好话,还说他得知自己重病招女儿回扬州侍孝床前时,急得要亲自护送,后因会试和殿试阻隔,只得派了心腹门客和所有的亲兵护送,其意昭然。 短暂的思量后,林如海随即修书一封,请内兄询问他的意思,他看中的是此子的品格,既然得圣上高看并宠爱,定不上欺世盗名,沽名钓誉的泛泛之辈。 听说他上面没有长辈,自己一个人住在宁国府里,以后自己的女儿若是嫁过去,连规矩都不用立,完美的良配。 林如海深知,这样的男子哪怕是给天子做驸马都绰绰有余了,他对自己的女儿非常自信,唯独她身子骨不好,这让他心里没底。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是否心有所属? 扬州,林府。 贾琏骑在马上,左顾右盼,每路过一家青楼,他都把名字记了下来,心里打定主意,等待会拜见完姑父后就赶紧出去好好慰籍一番自己空旷已久的身心,在船上的这近一个月,可把自己憋坏了,这是人受的罪嘛。 当得知自己的女婿林如海将不久于人世,贾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留下来的政治资产和家产。 想她女婿广交天下贤才,当年的同年好友现如今无不在各部院寺司为官,这些都是宝贵的香火人情,若是自己的宝玉以其女婿的身份继承这一切,对他以后为官做宰必将会有很大助力。 圣上对他青睐有加,亲点他做了扬州巡盐御史这一极其重要油水又极其丰厚的官位,十几年下来,他的家底多了不敢说,但十有八九要比号称百万家资的薛家还要丰厚。 只可以这一切都要被那个鳖孙儿抢走了,贾母难受的一连半个月都睡不好觉,他正得圣上宠爱,她要是棒打鸳鸯,强迫自己外孙女嫁给自己宝玉,那鳖孙儿绝对要翻脸,他看似和善,但心却比哪个都硬,狠起来不认人的。 而且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绝对会有人往她们府大门上泼屎泼尿,她知道那鳖孙儿在读书人中地位很高,他要是遭受了这种天大的不平和委屈,那些文人士子绝对是振臂高呼,一呼万应,汇集在荣国府门口,席地而坐,问候上三天三夜,她可承不住这种“关怀”。 国朝第一才子贾仲卿和前探花林大人爱女两情相悦,却被家里的老虔婆棒打鸳鸯,硬生生拆散,并将其嫁给一个骂读书人为“国贼禄蠹”的纨绔子弟,这足矣激起全天下文人士子的怒火,哪怕是那些两次弹劾贾瑜的御史言官们也不会作壁上观,绝对会拼了命的上书弹劾贾母。 他再到宫里一哭求,圣上也一定会为他做主,到时候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丑闻来,若真是举国声讨,口诛笔伐,她还能不能得个善终都是问题。 一想到这些贾母又是心痛又是无奈,这都叫什么事呀。 政老爹想没想这些暂且不论,但王夫人也有自己的心思,她盯上了恶小姑子贾敏的嫁妆。 要知道当年贾敏出嫁,贾代善可是给她整整添了二百五十六抬嫁妆,轰动一时,整座京城上下无不侧目,不仅比王夫人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多了一半,而且也更加的贵重,一下子就把荣国府的底蕴掏空了不少。 所以贾琏出发前一晚,她让金钏儿把他叫到自己屋里,说了很久。 可惜贾琏没有听她的,他又不傻,自从瑜哥儿和自己表妹在码头上抱在一起久久不分开,贾琏就知道了他们的事,在他看来,贾瑜是他以后要傍的大腿,自己以后有求与他的地方还多着呢,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惹恼得罪他。 只要自己平安的把自己表妹送到扬州,就会在瑜哥儿那落一个大人情,这不比那二太太的好脸色有用一万倍?你一个内宅妇人能帮我什么? 众人来到林府门口,贾琏翻身下马,等候多时的小厮上前牵住马缰,紫鹃撩开轿帘,一身浅色衣裳的林黛玉从里面走了出来。 下人们纷纷跪了下来,为首的嬷嬷泪流满面的叫了一声:“姑娘。” 这位嬷嬷姓吴,是林黛玉的奶娘,她一家老小都在扬州住,当年林黛玉进京时,她要陪着姑娘去,但林如海不忍见其骨肉分离,所以没让她去。 她对林黛玉最好,一心一意的服侍她,也最守本分,林黛玉时常念着她的好,一晃多年不见,见她比当年分别时苍老了许多,林黛玉眼眶一酸,再次落下泪来。 见姑娘要给自己跪下,吴嬷嬷连忙扶住她,哭道:“我一个做奴才的,哪受的起姑娘的跪,姑娘这么多年可好?” 林黛玉流泪道:“都好,嬷嬷可好?” “托姑娘的福,好着呢。” 旁边一个媳妇提醒道:“嬷嬷,让姑娘先进去见老爷吧。” 吴嬷嬷给了自己一巴掌,自责道:“我这个老厌物昏头了,姑娘快进去吧,老爷和苏姨娘在屋里等着呢。” 吴嬷嬷引着贾琏和林黛玉进入后堂,见爹爹躺在床上满眼爱怜看着自己,林黛玉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似决堤的一江春水,扑簌簌的往下落,眼见她要立不住了,苏姨娘连忙上前扶住她。 林如海轻轻唤了一声:“玉儿。” 早有下人拿来软垫,放在床边,林黛玉跪地哭道:“爹爹,不孝女回来了!” 屋里的人纷纷跪了下来,林如海艰难的伸出手抚摸着林黛玉的脸,强忍着泪水,强笑道:“玉儿长大了,比以前似乎要好一点,在那没人欺负你罢?” 林黛玉大哭道:“女儿都好,只愿爹爹能平平安安,让女儿以后有亲可侍。” 苏姨娘擦了擦眼泪,劝道:“姑娘回来是大喜事,别哭坏了身子。” 林如海仔细端详着自己女儿的脸,见她面色红润,身子虽然依旧瘦弱,但不似早年那般单薄,心中欣喜不已,握着林黛玉的柔荑,对贾琏点头道:“这一路辛苦了你了。” 贾琏跪在地上道:“不敢当姑父一句辛苦,这些都是侄儿该做的。” 林如海问道:“老太太和大兄可好?” 贾琏连忙道:“都好,老太太时常念叨您呢。” 京城,荣国府,梦坡斋。 贾政看着手中的书信,欣喜不已,连忙让人去把贾瑜请来。 政老爹不仅为贾瑜读书的事操碎了心,对于他的终身大事亦是没少发愁,他倒不是愁自己爱侄找不到,而是在心里盘算哪家的女孩子适合或者说配得上自己的爱侄。 之前有很多人来找他说过媒,不过想到瑜儿连理国公府的嫡亲小孙女都婉拒了,自己也只好用尽百般理由把他们全部推脱掉。 他觉得瑜儿怕是已心有所属,但他又不好冒昧的相问,便一直在背地里暗中观察他,想瑜儿除了自家姊妹从来不和外家的女孩子玩,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子肯定就在家里。 迎春、探春和惜春肯定不是,新来的李家姊妹他都没说过两句话,十有八九也不是,那就剩下自己外甥女、史家姑娘和薛家姑娘了,这让他捉摸不定。 直到上个月自己外甥女回扬州,见瑜儿急成那个样子,甚至连春闱都不想考了,要亲自把她送去扬州,不果后只得自己亲自去准备客船,并把自己的心腹门客和所有的亲卫全派了护卫。 政老爹这才确定了,那个女孩子肯定就是自己外甥女,对此他是非常乐见其成的,不论样貌还是家世,没有比她还合适的了,这两个孩子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接下来他便连续的给林如海去信三封,在信里直把贾瑜夸上了天,从第一封的含蓄,到第二封的委婉,再到第三封的挑明,就差把婚书送过去了。 直到昨天终于收到回信,妹婿并无意见,还请自己问询他的想法,贾政心中高兴不已,若自己外甥女能嫁给瑜儿,是极好的事,有瑜儿呵护,她肯定能平安幸福一世,这样他对自己妹妹和妹婿都能有个交待了,毕竟自己妹妹在家时和自己最亲近,他和妹婿也是亲如兄弟,他有责任和义务去为自己外甥女安排一个好人家。 “老爷,出什么事了?” 见贾瑜急匆匆的进来,贾政连忙道:“没出什么事,叫你来是想和你说说话,你先找地方坐。” 贾瑜坐下,接过小厮奉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口,贾政对单聘任等人道:“今日无事,几位先生先回去吧。” 单聘任等人知道他们叔侄有私事要商量,识趣的告辞离开,他们做清客的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陪东家解闷,其它事不得授意他们没有资格聆听。 贾瑜笑道:“老爷,什么事还要避着人,神神秘秘的。” “瑜儿,为叔直言不讳了,你是否心有所属?” 贾瑜也不隐瞒,点头道:“有的。” 贾政试探着问道:“莫不是为叔的外甥女?” 贾瑜起身拱手道:“老爷所言不假,侄儿与林妹妹两情相悦,昨天陛下召侄儿进宫,侄儿已向陛下请辞,殿试后快马加鞭赶去扬州,向姑丈他老人家求娶林妹妹,陛下已经同意。” 贾政一拍大腿道:“好啊,瑜儿且看此信。” 说着,把林如海的来信递给贾瑜,贾瑜接过来看了一遍,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林如海同意了他就彻底放下心了,更何况还得到圣上和皇后娘娘的认可,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见贾瑜欣喜若狂的模样,政老爹捋着花白的胡须,老怀大慰,赞道:“郎才女貌,甚好,甚好。” 贾瑜大喜道:“请老爷修书一封,转告姑丈他老人家,侄儿十分的愿意,等殿试后就骑马去扬州跪拜他老人家,最多半个月,不,最多十日。” 贾政走到书案前,贾瑜亲自替他研墨,这还是他第一次为别人研墨,贾政接过贾瑜呈上来的毛笔,略一沉吟,提笔写了起来,写完后递给贾瑜。 贾瑜接过来看了看,翻身就拜,贾政连忙扶起他,嗔道:“这也是为叔的心愿,瑜儿不可如此多礼。” 说罢,又喟叹道:“如海若是你们以后大婚就没有高堂父母了,唉。” 见政老爹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贾瑜只得把这个“残忍”的真相告诉他。 “老爷,昨天陛下说了,届时他老人家会和皇后娘娘给侄儿做高堂父母。” 贾政愣道:“果真?” 贾瑜点头道:“陛下金口玉言,肯定不会食言。” 政老爹狂喜,这简直是旷世的隆恩呐,古往今来,闻所未闻!比钦赐表字还要恩宠十倍百倍!圣上这是把瑜儿当成自家子侄看待了,有此圣眷,贾家何愁不兴? 政老爹瞬间就把自己不能做高堂父母的遗憾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激动到老脸通红,这不光是瑜儿的无上光荣,阖族上下,列祖列宗都跟着荣光呐,将来史书上也要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好!好!好啊!” 扬州,林府。 林如海靠在床头,把所有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父女二人。 当今天下有个习俗,除了意外去世,父母在死前都会为儿女安排婚事。 林如海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玉儿,这里就我们父女两个,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了,爹爹的时日不多,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爹爹要在走之前给你安排一门婚事。” 林黛玉扑在林如海的怀里哭了起来,林如海抚着她瘦削的后背,问道:“玉儿,是否心有所属?” 感受到怀里女儿的身子明显在颤抖,林如海爱怜道:“玉儿,你无论做什么爹爹都不会怪你,只要你能平安幸福的过一生,就比什么都重要,前段时间你二舅舅来信,说那贾瑜对你有意,你要是愿意,爹爹就把你许配给他。” 林黛玉坐起身,俏脸大红,低下臻首,两只柔荑捏着裙摆,说不出话来。 林如海笑道:“玉儿,跟爹爹还有是什么不能说的?” 林黛玉站起身,跪在地上拜道:“爹爹,玉儿和他两情相悦,请爹爹成全。” “他对你是怎么说的?” 林黛玉声若蚊蝇,羞涩道:“他给女儿写了定情词,说他殿试后就来扬州拜见爹爹,向您求娶女儿。” “爹爹想听听他这首定情词作的如何。” 林黛玉红着脸,轻声把《鹊桥仙》背了一遍。 林如海笑道:“果然好词,果然大才,后天就是殿试了,殿试完还要参加琼林宴,如果快马加鞭的话,爹爹岂不是在十日之内就能见到这位东床快婿了?” “爹爹~” 京城。 殿试没有淘汰,意在排定名次,此次会试录取的两百四十二名贡士参加完殿试后,即可成为一名进士。 除非你在殿试时当众做出一些有辱斯文的事,比如说当着皇帝的面放响屁臭屁或者呕吐,这样会被认为在侮辱皇帝,会被取消殿试资格,这种事在以往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以很多考生殿试前是不吃东西的,就怕出现这种事,不仅会失去殿试资格,也会被其他文人士子笑话死。 考场设在中和殿,只考制策一道,巳时中刻开始,至申时中刻结束,当场交卷,逾期不候。 与乡试和会试不同,因为皇帝主持的特殊性,在殿试开始前,除了殿试的主考官由皇帝本人亲自担任以外,皇帝还会在殿试举办前,任命读卷官和执事官两类殿试考官,组织和辅理殿试的各项事宜。 读卷官是负责阅卷与向皇帝进读试卷的官员,执事官则是各类辅理官的总称,官员们听从皇帝的命令,各司其职,共同保证殿试各环节的正常举行。 殿试后,读卷官阅考生试卷,详定其高下,并选出优秀试卷为皇帝进读,以供皇帝钦定三鼎甲排名,一般来说,第二日就会有结果了。 考生需要自备一切用具,但不需要带食物,中午的午餐会由光禄寺提供,而且极其的丰盛。 考盒照样由姊妹们准备,政老爹检查,见他一脸的期待,贾瑜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自己是内定的探花。 第二天一大早,贾瑜坐着礼部打发来接考生的轿子进了宫城。 殿试的礼仪繁琐,过程冗长,由礼部和鸿胪寺主持,一切结束后,已过了巳时初刻,钟声响起,考生们按照自己抽到的位置依次落座。 各类官员准备完毕,景文帝身穿黄色衮服走了进来,众人行跪拜礼,高呼万岁,随着景文帝一声令下,殿试正式开始。 整个过程极其的庄重肃穆,考生们都在竭尽全力的答题,乡试和会试的排名影响都不算大,唯独殿试的排名会直接关乎他们以后的仕途。 成绩靠后的进士会被任命为其他府县的各级署官,绝大多数进士都想留在京城为官,做不了清贵的翰林官,做一个从七品的给事中或者正八品的监察御史也行啊,数倍强过地方正七品的县令。 申时初刻,贾瑜提前交卷,给景文帝拜了拜,在殿前司兵士的引领下出了宫门,只待第二日揭晓成绩。 第一百五十五章 走马观花 按照规定,一甲只录取三人,依次为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合称为三鼎甲。 二甲占总人数的三成,赐进士出身,第一名称为“传胪”。 剩余的贡士为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第一名同样称为“传胪”。 二甲的进士都会留在京中为官,三甲的进士基本上都放到地方去。 阅卷官们连夜阅完试卷,挑选出前十名的试卷呈交给景文帝御览,供他点定三鼎甲初步人选,三鼎甲的最终结果也会受到大臣们的左右,具体还需要由景文帝和大臣们共同选定。 景文朝不是一言堂,景文帝饱读诗书,通晓经义,是真正的文皇帝,他对文臣们很尊重,在很多事上都会征求他们的意见,特别是以中和殿大学士李基为首四殿大学士,非常受倚重。 早上,文德殿。 大臣们已经互相传阅完前十名贡士的试卷,他们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各抒己见,现场的气氛很是热烈。 景文帝在两位大汉将军的簇拥下从外面走了进来,大臣们纷纷跪地行礼,他边走边道:“平身,各位爱卿,议一议此次殿试的三鼎甲吧?” 吏部尚书赵硕率先出列,高声道:“陛下,老臣认为,慕容鸿信的策论远迈他人,可点其为新科状元。” 大臣们纷纷赞同,景文帝目视李基、朱宗昌、张育梅和范亭坚四人。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出列躬身道:“臣等附议。” 大臣们齐声高呼:“臣等附议。” 景文帝点头道:“可。” 国子监祭酒常甯提议道:“陛下,孙欣的策论只比慕容鸿信稍逊一筹,可为榜眼。” 和慕容鸿信的众望所归不同,点孙欣为榜眼,引来部分大臣的反对,他们和赞同的争辩起来,秉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哪怕是吵到脸红脖子粗,也只用唾沫和声音来压制对方,从不会想着用拳头。 现场闹哄哄的一片,殿中侍御史大声制止,大臣们这才安静下来,纷纷看向景文帝,等待陛下裁决。 三鼎甲的排名他们有提议权,在不死谏的情况下,最终拍板的还是皇帝,若是意见一致还好,若是意见不一,就只能等皇帝来裁决。 “可。” 接下来就轮到探花了,景文帝来之前,大臣们就达成了统一的意见,傻子都能看得出来陛下有意点贾瑜为探花。 而且他具有探花的必备条件:才华和容貌,他的试卷也在前十名之中,点他最为合适,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众大臣纷纷看向李基,等他带头开这口,李基笑呵呵道:“陛下,依老臣之愚见,可点贾瑜为探花。” 保和殿大学士朱宗昌附议道:“以此子之才貌,实为不二人选。” 鸿胪寺寺卿房瑄出列道:“老臣附议。” 随后以各部院主要官员纷纷附议。 “可。” 三鼎甲确定后,二甲前十名依然由景文帝裁定,剩下的全由大臣们商议,这些贡士就不配让大臣们争到面红耳赤了,除了三甲的“传胪”掀起一番波澜外,剩下的基本上直接按照阅卷官们排的成绩定了下来,并没有产生多少摩擦和争议,一个多时辰后,此次殿试最终排名新鲜出炉。 随后于文德殿举行传胪典礼,景文帝按照最终的排名,依次传见新科进士们,面赐及第,谓之“唱榜”。 接下来就是分派职位,状元慕容鸿信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孙欣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贾瑜为武勋,不授文衔,由二甲的传胪接任翰林院编修。 陈淳为三甲第三十一名,授河南道开封府密县县令,官衔正七品。 传胪典礼结束后,众新科进士拜谢皇恩,礼部尚书张育梅亲奉金榜,将其悬于永胜门城门口,除三鼎甲外,所有二甲以及三甲进士皆换上崭新的官袍,头戴乌纱帽,胸挂大红花,他们随礼部的官员们一起赶往放榜现场,等待三鼎甲过来揭榜。 随后景文帝赐三鼎甲游街夸马,状元慕容鸿信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榜眼孙欣和探花贾瑜头戴银花乌纱帽,亦是身穿大红袍。 太仆寺的官员准备好御马,慕容鸿信一马当先,孙欣和贾瑜紧随其后,并肩而行,旗鼓开路,锦瑟齐鸣,出了宫门沿着朱雀大街,一路朝永胜门而去。 皇城司和五城兵马司的兵士早把三鼎甲要通行的街道清理干净,无数的老百姓和文人士子纷纷涌到街两边,闺阁女儿家们纷纷出动,她们准备好了绣球,站在沿街房屋的楼上翘首以盼。 时至正午,在三月的暖阳之下,整座京城一片欢腾。 三鼎甲前面都有一个宫人高举着一面匾额,上面或写着“状元”,或写着“榜眼”,或写着“探花”。 贾瑜骑在高头白色的御马上,两侧楼上不停有绣球砸向他,女子们尖叫着,入耳全是“贾公子”和“贾仲卿”。 老的慕容鸿信她们看不上,丑的孙欣更是不屑一顾,几乎所有的绣球都是冲贾瑜来的,乌纱帽两边的直脚幞头都被砸歪了,才开始的时候贾瑜还把它们摆正,可摆正后没等几息又被砸歪了,反复几次无果后,贾瑜只好作罢。 贾瑜走到哪里,哪里就下起绣球雨,把宽阔的街道都染成了大红色。 南城的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两侧青楼歌馆上的清倌人、歌女和花魁们的绣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砸到他想纵马逃离,砸到他想破口大骂。 永胜门城门口,围观的人摩肩接踵,水泄不通,新科进士们站在金榜前面,三鼎甲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进来,翻身下马,慕容鸿信站在金榜前,给礼部尚书张育梅躬身一礼,得到授意后,高声道:“谢皇恩浩荡,揭榜!” 孙欣和贾瑜走上前,一人站在一边,把金榜上的红绢布缓缓揭开。 状元率众进士观完榜,榜眼和探花先送状元归第,然后探花再送榜眼归第,最后探花自归。 归第就是送他们回住的地方,期间新科进士们自行散去。 至此,殿试彻底落幕,贾瑜正式成为此次春闱的探花郎。 礼部随即编著《宣德四年进士名录》,上面详细记载着进士们的各项资料,包括:姓名、表字、籍贯、成绩、所授官职等等,由隶属于礼部的信承司即刻五百里加急送至各道各府,再由各府抄录下达给各县各镇,以供全天下人知悉。 朝廷会给新科进士们颁发金花帖子和及第金匾,金花帖子像奏折一样大小,方便随身携带,上面记载着持有者的功名和及第时间。 金匾上则用鎏金大字写着“进士及第”,用以悬在高堂,传于后世。 这些由礼部派专人送至在京进士们的家中或则他乡进士们住的会馆里。 守在宫门口的贾芸见贾瑜中了探花,欣喜若狂,纵马往回狂奔。 贾芸冲进荣禧堂,大声道:“老爷,中了!二爷中了!” 贾政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连忙道:“中了什么?” “探花!” 史湘云拍手道:“听说状元和榜眼往往都是又老又丑,瑜哥哥生的那么好,莫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三元及第失之交臂的?” 薛宝钗认同道:“我想着,瑜兄弟又不走仕途,皇帝老爷若是点他做了状元,对他也是不甚有利,加上他诗词写得极好,外人不都说探花得才貌双绝者才能为之?” 探春附和道:“宝姐姐和云姐姐说的有道理,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尽管心中还有遗憾,但政老爹更多的还是高兴,探花也很不错了,至少证明圣上和大臣们都是认同瑜儿的,现在想来是自己太贪心,他又不走仕途,三元及第怕是对他没有什么好处,由此可见,圣上还是很爱护他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门子站在门口禀告道:“老爷,门口来了礼部的官吏,说是来给东府瑜大老爷送金花帖子和及第金匾的。” 荣国府的大门口挤满了老百姓和文人士子,见贾政出来,礼部的官员拱手笑道:“政公,恭喜恭喜啊。” 贾政还礼道:“有劳贵足,请至府中饮一盏茶水。” 那官员奉上金花帖子,笑道:“多谢政公美意,下官还要去别家。” 小吏抬上来及第金匾,贾兰和贾菌欢呼一声,跑上前一起接住。 贾政接过金花帖子,老脸颤抖,动情的抚摸着,待礼部官员告辞离开后,围观的文人士子和百姓们纷纷走上来恭贺。 几个下人抬来两大筐铜钱,开始抛洒,百姓们抢的不亦乐乎,文人士子们不愿为几文铜臭而折腰,和贾政说了一番恭贺的话,各自散去。 贾兰和贾菌抬着及第金匾兴高采烈的跑进荣禧堂,王熙凤“哎呦”一声,叫道:“这可真好看,莫不是用金子做的?” 贾母笑骂道:“就是用金子做的,还不快把它抠了去?” 贾政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对跃跃欲试的王熙凤吩咐道:“跟账房那边说一声,这个月给下人们多发两个月的月钱。” 托贾瑜的福,抄了赖家和吴新登等人家,荣国府入账五万两银子,这相当于他们两年的进项了。 正说着,外面撩门帘子的小丫鬟喊了一声“瑜大老爷来啦!” 见两个小丫鬟一脸讨好的看着自己,贾瑜笑道:“现在去东府找你们晴雯姐姐,每人领二两银子的喜钱。” 两个小丫鬟高兴不已,一起跪下来给贾瑜磕了头,手拉手的跑了。 “哟,咱们家的探花郎回来了。” 贾政拍着贾瑜的肩膀,大笑道:“好,好啊!” 贾瑜指着那块写有“探花及第”的金匾,笑道:“侄儿在东府找了一圈没找到,原来是被老爷给截胡了。” 贾政哈哈大笑,把金花帖子递给他,贾瑜打开看了看,塞进袖兜里,给贾母行了一礼,贾母笑道:“你中了探花,我们都跟着高兴,你准备什么时候办承爵宴和功名宴?” 贾瑜笑道:“明儿要参加琼林宴,后天吧,就不用大办三天了,大后天我要离京。” 随即对李纨吩咐道:“兰儿的拜师宴就放在明天晚上,在花厅里设几桌酒宴即可,后日我会带着他接待往来的宾客,提前学学待人接物。” 李纨欣喜不已,连忙应下,娄氏一脸羡慕的看着她。 贾瑜又对贾母拱手道:“老太太,宾客的女眷,烦请您替我操点心,所有的账全从东府走,明天上午我会让小戏官们到府里来给您好好唱几台戏,她们昆曲唱的极好,我一个不喜欢听戏的都听到入了迷,可以说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贾母点点头,对王熙凤吩咐道:“明天就开始准备,让三丫头帮你,府里上下都要打扫干净,既然走东府的帐,就不要给你小叔子省钱,他又不愿意大办三天,所以后天一切要以好看为上,再多的银子都得花。”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您就放心吧,保证让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贾政道:“亲朋故旧由为叔来邀请,这件事你不用操心。” 贾瑜点头道:“侄儿会单独邀请庞公庞院长、书院的几位教谕以及族学的李教谕、还有户部的刘伯父,这几位还请老爷帮忙招待。” 刚才和陈淳聊了,他过几天才会办功名宴,不过贾瑜是赶不上了,他已经邀请过了陈淳,刘循肯定会和他父亲一起来,贾瑜准备回去再邀请一下上官文渊和李信,有几个月没见了,不管怎么说,毕竟朋友一场。 贾政拍拍手道:“时不我待,为叔现在就回去写请帖。” 说罢,瞪着贾宝玉,咬牙道:“孽畜,我看你能躲到几时,还不跟我去帮忙?” 贾宝玉吓了一跳,从贾母怀里钻了出来,只得和自己老子去了梦坡斋,贾母不放心,打发翡翠跟着过去。 贾瑜和姊妹们一一打了招呼,史湘云一脸好奇的问道:“瑜哥哥,你说你大后天要离京,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贾瑜笑呵呵道:“自是烟花三月下扬州。” (月底了,求点票)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云儿好喜欢你 王家。 得知贾瑜被点为探花后,王子腾叫来刘氏,吩咐道:“估计这两天就会收到宁国府和荣国府的请帖,这次去的名门望族肯定多,你准备一份厚礼,不可失了我们王家的脸面。” 刘氏撇了撇嘴,非常的不以为然,脸上还有一些不情不愿,王子腾沉声道:“那哥儿现在和以往不一样,你这次去要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别说,他现在正得圣上的宠爱,上次太子殿下都亲自登门邀请他参加梅花宴,说不定我们家以后还有需要仰仗他的地方,你在老太太面前多说说他的好话!” 镇国公府。 太夫人孙氏叫来牛继宗安排道:“去准备一份重礼,皇帝老爷现在对他宠的很,太子殿下对他也是以礼相待,你要和他交好,多积攒一些感情和人情,以后肯定能用的上。” 牛继宗点点头,本来之前他就要和其他人一起去登门拜访的,但听说他一直都在准备会试,夜以继日的读书,便没有再贸然去打扰。 同样的事还发生在与贾家交好的二三十家勋贵府邸,他们都在翘首以盼,等着宁国府和荣国府的请帖。 荣国府,荣禧堂。 史湘云跑上前拉着贾瑜的胳膊摇晃着,撒娇道:“好哥哥,你去扬州能不能带我一个呀,我保证会很听话的。” 她对贾瑜的感情日渐深厚,越来越喜欢,越来越依赖,她很喜欢他的诗词、很喜欢他的品格、很喜欢他的容貌,她能深刻的感受到,这个瑜哥哥对自己是发自肺腑的关爱。 他不让自己熬夜做女红,自己每天都能睡得很好,她被下人辱骂诋毁时,是他站出来替自己做主,把那一家子都给打死了,还警告别人不许再说自己的坏话。 她时常在想,瑜哥哥要是能一辈子保护和陪伴自己就好了。 贾母嗔怪道:“你不许去,山高路远的,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再说了,哪有闺阁女儿家随随便便跑那么远的?” 史湘云嘟着嘴巴有些不开心,贾瑜劝道:“云儿,老太太说的对,我去扬州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况且我是骑马去的,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受颠簸之苦。” “那就你自己去吗?” “晴雯和媚人跟着我一起去,我被她们伺候惯了,离不开她们。” 史湘云拉着迎春道:“姐姐,我们去会芳园的湖边摘蒌蒿吧,我最爱吃那个,再不摘就老了。” 贾瑜笑道:“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湖里有河豚和河虾,我带你们去抓一些,再摘一点鲜嫩的蒌蒿和芦芽,晚上我亲自下厨,正好前段时间有人给我送来几坛桂酒,咱们晚上办个河豚宴。” 史湘云连忙问道:“哥哥,是你之前从外面带回来的那种桂酒吗?” 贾瑜点点头,王熙凤笑道:“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男人下厨的呢,二弟你会吗?” 贾瑜自然不会说自己后世因为爱人喜欢吃鱼,自己在培训班学了一年,最擅长的就是处理和烹饪各类河鲜。 “偶尔从别人那听来的方法,很简单。” 薛宝钗犹豫一下,劝道:“瑜兄弟,君子远庖厨呢。” “我并不赞同这个观点,况且只是在家中做给你们吃罢了,无妨。” 小惜春“耶”了一声,跑过来牵住贾瑜的手,她最爱和自己哥哥一起玩了,而且她还从来没有抓过鱼呢。 贾瑜把小惜春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笑道:“二姐姐、宝姐姐、三妹妹、云妹妹,咱们现在就去,等做好了给老太太她们送些来。” 李纹和李琦不在,被李婶娘带去不知名的亲戚家做客了。 贾母笑道:“你们自去你们的,也不必给我送,够你们自己用才好。” 贾瑜又对一脸期待的贾兰道:“你也去,给你的姑姑们拎菜篮子。” 把儿子交给二叔,李纨没什么好担心的,嘱咐他小心点,便让他跟着贾瑜她们去了。 宁国府。 贾瑜和姑娘丫鬟们进来的时候,下人们正在瞻仰挂在正堂大门上的及第金匾。 晴雯赞道:“二爷,您真厉害。” 贾瑜叫来一个贴身小厮,吩咐道:“让账房给下人们每人赏五两银子的喜钱。” 下人们高兴不已,主人实在是太大方了,纷纷跪下来给贾瑜磕头,口称“谢老爷的赏。” 贾瑜又招来贾芸,吩咐道:“准备渔网和船,我要去湖里捞些河鲜。” 贾芸连忙道:“老爷,还是我去吧,有些危险。” 贾瑜笑道:“那你和我一起,先去准备吧。” 随后让姑娘们先坐,自己去私巷和丛绿堂查看施工进度,姊妹们和丫鬟们都很高兴,她们喜欢贾瑜是因为他平易近人,幽默风趣,总会做一些很有趣的事情,跟他在一起玩会很自由,很快乐,不用整天憋闷在院子里。 司棋、侍书、入画、翠缕、素云、莺儿、香菱还有晴雯、媚人、小角儿和小梨儿,她们手里或是拿着小箩筐、或是拿着捕虫网、或是拿着花篮,跟着主子们兴冲冲的朝会芳园杀去。 本来贾瑜是来捞河鲜,挖野菜的,结果丫鬟们一来,蝴蝶和花朵都跟着遭了殃,这里面数香菱最为活泼。 她穿着杏黄色的裙装,头上扎着五彩斑斓的发带,眉间点着桃花红钿,掩盖了米粒大小的胭脂记,拿着捕虫网,在烂漫花丛间追逐着彩蝶,银铃般的笑声悦耳动听,非常的娇俏可爱。 姑娘们和丫鬟们长这么大何曾有过这样的乐趣,除了矜持的迎春和端庄的薛宝钗,剩下的纷纷嘻嘻哈哈的跑向湖边,摘野菜的摘野菜,追蝴蝶的追蝴蝶,采花的采花,各有各的玩处和乐趣。 贾瑜和贾芸把红船划到了湖中央,姑娘丫鬟们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站在围栏边上一脸期待的看着贾瑜。 才开始好几网都没有撒好,找回感觉后,接下来网如满月,铁块带着渔网迅速沉入湖底,等了一小会儿,贾瑜才慢慢的收网。 贾瑜抓起一条河豚朝岸上的人扬了扬。 经过几番追逐,香汗微微浸湿了裙装,香菱终于如愿以偿,小手捏着蝴蝶的翅膀,趴在围栏边看着贾瑜,小脸上满是崇拜,见小瑜老爷抓到鱼,她高兴的直蹦。 岸上传来一阵欢呼声,贾瑜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乘胜追击,又是十几网下去,直到河豚和河虾装满了两只木桶,贾瑜才停下手来,贾芸收起渔网,二人划着船回了小码头。 胖乎乎的河豚在木桶里翻着白花花的肚皮,煞是可爱,小惜春和贾兰拿着手指头挨个戳了戳,河豚们立刻开启防御机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成一个个圆滚滚的肉球,上面还长着软刺,几乎要溢出木桶来。 这可把小惜春吓了一跳,连忙扑进了贾瑜的怀里,姑娘们和丫鬟们大感惊奇,她们也曾吃过河豚,但没想到它们背地里会是这种样子。 史湘云胆子大,抓起一条河豚,四目相对,不禁大呼道:“它们好可爱呀,瑜哥哥,我们不要吃它们好不好?” 贾瑜笑道:“云儿有所不知,它们在餐桌上会比现在更加的可爱,不信你等一会就知道了。” 史湘云眨巴着大眼睛,吸了吸口水,笑眯眯道:“那我们还是赶快把它们变得更可爱吧!” 薛宝钗轻啐道:“云儿真是贪嘴。” 贾瑜笑道:“你们先到我屋里玩去,我现在去厨房。” 史湘云执意要跟着贾瑜,贾瑜只好带着她一起去了厨房,厨娘们见老爷过来,连忙上前问好,贾瑜笑道:“你们做两桌菜,等我回来了再送到我屋里去。” 贾瑜在一桌子的刀具中挑挑拣拣,选中了几把,用开水烫了,从木桶里捞出一条河豚,往案板上一放,用木锤把它敲晕,拿起尖刀就去挖它的眼睛。 旁边的史湘云惊呼一声,提着裙摆就跑了,贾瑜怎么喊都喊不住。 一个时辰后。 在厨娘们的协助下和震惊的目光中,贾瑜把二十三条河豚处理干净,用从城外取来的泉水做了白灼河虾,把芦芽凉拌了,把蒌蒿清炒了,最后用薤、芤、姜、芫荽等食材和调味品做了料汁,装进崭新精美的食盒里,坐着马车直奔皇宫。 等了一盏茶的时候,一个大太监走过来笑道:“贾将军,请随咱家至上书房陛见。” 见贾瑜捧着一个食盒走进来,景文帝对许皇后笑道:“这小子来贿赂朕了。” 戴权连忙接过食盒,许皇后问道:“你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贾瑜躬身道:“陛下,娘娘,这是小臣亲手做的几样小菜,特来敬献给陛下和娘娘尝尝。” 皇帝会给心腹臣子赐宴,心腹臣子得到什么好东西也会进贡给皇帝,但极少有自己动手做好呈进宫里来的。 景文帝道:“特立独行,君子远庖厨这句话你没有听说过吗?” 话虽如此说,景文帝还是让戴权把食盒放在了御案上。 贾瑜恭声道:“陛下和娘娘待小臣恩重如山,小臣理应孝顺,不畏此类言俗。” 许皇后轻笑道:“难得这孩子有这份孝心,不如尝一尝他的手艺,若是不错,就让他到尚食局做个御厨。” 景文帝笑道:“那今晚朕就和梓童在这里用晚膳了。” “臣妾许久没有和陛下用晚膳了呢。” 说着,许皇后走上前,打开食盒,把河豚刺身、白灼河虾、凉拌芦芽和清炒蒌蒿端了出来。 景文帝一脸温柔的看着她,小黄门呈上来金碗和象牙筷,戴权手里拿着银筷,小声道:“万岁爷,让奴才先试试吧?” 许皇后轻笑道:“你若尝了,本宫和陛下反倒不够用了。” 景文帝用象牙筷夹一块薄如蝉翼的鱼肉,问道:“这是什么鱼肉?” 国朝有生吃鱼肉的习惯,称之为“脍”,所以景文帝并不意外。 贾瑜连忙道:“陛下,此乃河豚,和河虾以及蒌蒿芦芽皆产自小臣家花园里,为小臣亲手采摘制作,很是干净,请陛下和娘娘放心食用。” 景文帝把鱼肉放进料汁里蘸了蘸,尝了尝,点头道:“味鲜而美,不错,比尚食局做的要好。” 许皇后檀口微张,也吃了一小块,亦笑道:“你这孩子还真让本宫刮目相看,这些都是哪学来的?” 贾瑜不好意思道:“陛下,娘娘,小臣是贪口之人,没事的时候就爱琢磨这些。” 景文帝笑呵呵道:“不仅贪口,还贪色。” 许皇后轻笑道:“口腹之欲,人之常情。” 许皇后用温水净了手,给景文帝剥了一只河虾,景文帝同样蘸了蘸料汁,又尝了凉拌的芦芽和清炒的蒌蒿,在贾瑜的目光中,把四样菜吃了个干净。 景文帝放下象牙筷,接过宫女奉上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道:“很不错,有心了。” 贾瑜躬身道:“陛下,娘娘,小臣告退。” 回到宁国府,已经是华灯初上。 姊妹们坐了一桌,贴身丫鬟们坐了一桌,史湘云迫不及待的打开桂酒的封口,浓厚的桂花香气四溢,充斥在整个房间,贾瑜给她们每人斟了一碗。 香菱吃的不亦乐乎,嘴里塞满了菜,含糊不清的说道:“小瑜老爷做菜也太好吃了,以后要是能天天吃到就好了。” 史湘云吃了一碟子河豚刺身,又连续干了三碗桂酒,酒足饭饱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双眼迷离,笑呵呵道:“你们先吃着,我去歪一会。” 贾瑜喊来翠缕,对她吩咐道:“扶你家姑娘到我卧房外间的小床上睡一会。” 用完饭,贾瑜把迎春她们送回东府,回到卧房,翠缕正坐在外间的椅子上,见贾瑜回来,连忙起身福礼。 贾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走进去一看,见史湘云睡的正熟,她略有些婴儿肥的小脸酡红,咬着手指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在说着什么。 贾瑜知道她在呓语,心中有些好奇,走近一点,只听见她说的是: “瑜哥哥,她们都欺负我,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云儿好喜欢你。”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知你意,我亦有意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贾瑜想象不到,也理解不了,她这十多年来是怎么过来的。 她还没有长到可以记住父母模样的年纪,还襁褓中的时候双亲就去世了,寄人篱下,俯仰由人,受尽内宅蠢妇的指点和苛责,还拿她克父克母来说嘴。 这些痛楚都埋在一个十四岁女孩子的心里,可她要是唉声叹气,怨天尤人,估计会活的更不加堪,所以她活泼好爽,气阔量大,是女儿家里的异类。 除去天性使然,贾瑜更愿意相信这是她在成长过程中学会保护自我的方式,不然,那些流言恶语早就把她伤害到体无完肤,摇摇欲坠了。 当贾瑜听到她在睡梦中说“她们都欺负我”的时候,只觉得心疼不已。 贾瑜轻轻走到床边,确定她真的是在呓语后,替她掖了掖被子,小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回到外间,贾瑜对翠缕道:“今天晚上你和你家姑娘就在这里睡下。” 随即又对晴雯和媚人吩咐道:“就让史姑娘睡在外间的小床上,她若是睡在大床上不合适,晚上好生伺候着,我去别的地方对付一晚。” 卧房外面有两张小床,用纱帘隔着,是给贴身丫鬟们准备的,方便夜里伺候主子吃茶出恭。 贾瑜不忍叫醒史湘云,便让她们主仆二人各睡一张小床,晴雯和媚人还睡在大床上,不过他就不能在屋里睡了。 晴雯连忙道:“爷,我跟您一起吧。” 贾瑜摆了摆手,走进茫茫的夜色中。 晚上喝了不少的桂酒,有些醉意,贾瑜决定去会芳园里散散酒气,然后再回来找个地方睡觉。 会芳园中一片静谧,月影沉沉,隐隐有虫鸣传来,各处悬挂着红灯笼,贾瑜沿着香径慢慢的往里走着,复行数十步,至一处假山前,突然察觉到不远处的亭子里有道白色的人影在晃动。 贾瑜停下脚步,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出来!” 那人连忙走了过来,贾瑜这才认出她,问道:“大晚上的你不歇息,在这里干什么?” 龄官轻声道:“回老爷的话,奴家睡不着,出来走走。” “那也别往园子里来啊!” 龄官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奴家不配进来吗?” 贾瑜无奈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黑灯瞎火的,别滑进水里了,你胆子可不小,大晚上一个人在园子里转悠。” 月光下的龄官乍一看和林妹妹有八成像,哪怕是仔细看也有六成像,贾瑜差点没忍住把她揽进怀里。 龄官“喔”了一声,低下头不言语,贾瑜道:“我送你回去。” 贾瑜把她送到她们院门口,轻声道:“早点歇息吧。” “奴家祝贺老爷高中探花。” 贾瑜摆了摆手,转身回去了,龄官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他走远。 两个巡夜的嬷嬷迎面走来,见到贾瑜连忙福礼,贾瑜吩咐道:“给我安排一个住处,我对付一晚。” 一个嬷嬷连忙道:“老爷,前院的小书房里有一间卧房,干净整洁,要不去那里将就一下?” 贾瑜点点头,跟着两个嬷嬷去了原贾蓉院前面的那间书房。 一个嬷嬷点亮屋里的烛台,另一个嬷嬷去传热水,并带了两个丫鬟回来,贾瑜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把她们打发走后,上床睡了。 翌日,晴雯一大早就过来把贾瑜唤醒了,贾瑜回到正堂,史湘云不好意思的说道:“瑜哥哥,是云儿的不是,让你在外面睡了一晚。” 贾瑜笑道:“无妨,云儿昨晚睡得可好?” “很好呢,一觉睡到了天亮。” 在晴雯和媚人的伺候下,贾瑜换好官服,洗漱后,和史湘云一起用了早饭。 没有人的时候,晴雯和媚人会和贾瑜在一张桌子上用饭,一旦来人,她们就会主动的退到一边伺候。 用完早饭没多久,三春来了,探春问道:“云儿,你昨晚怎么没回去?” 史湘云解释道:“我本来是想歪一会儿,结果一歪就歪到了天亮,我在瑜哥哥屋里睡了一晚,不对不对,我是在外间小床上睡的。” 贾瑜笑道:“我在小书房里睡的。” 巳时中刻,礼部遣官轿来接贾瑜至琼林苑赴宴。 琼林宴由专门为皇帝服务的仪鸾司筹备,由此可见皇帝对新科进士们的重视。 宴会期间皇帝不至,由太子主持,会试考官和各部院主要官员陪宴。 开宴前,太子陈贤率两百四十二名新科进士朝文德殿三拜九叩以谢皇恩,随即击花鼓,奏雅乐。 新科进士们十二人一桌,三鼎甲一桌,地上铺着宫毯,众人席地而坐,随后仪鸾司的宫女们置宫菜七十二道,点心水果二十四盘,御酒八种。 景文帝令大太监向众新科进士赐诗两首,告诫他们要忠君体国,勤于王事,随即又给每名新科进士赐下四书五经、官服两套、靴两双、笏板一支,另各赐宫花四朵,簪于幞头上。 新科进士们由状元慕容鸿信带领,再次拜谢皇恩,然后琼林宴正式开始。 至未时中刻,琼林宴结束,期间贾瑜作诗词各一首,获得一致好评。 荣国府。 众人正在为贾瑜明天的承爵宴和功名宴做准备。 要是摆在别的人家,这两个宴不仅要分开办,而且每个都应该大办三天,哪有像贾瑜这样的,两宴合为一宴不说,还要在一天内办完。 贾政一大早就起来了,带着贾宝玉和贾芸给按顺序给四王六公,九侯十一伯投递请帖,剩下的子、男以及将军府则由下人们去拜呈请帖。 申时中刻,李纨带着素云去宁国府以礼相请,晴雯和媚人捧着两只锦盒,随贾瑜去了荣国府。 花厅内。 除贾赦、邢夫人和薛蟠,所有人都来了。 今天贾瑜是主角,他一进来就被贾政请到了上座,待众人坐定后,打扮一新的贾兰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按照规矩,先请孔子神位,贾兰三拜九叩后走到贾瑜面前跪下,双手奉上拜师金帖。 贾瑜接过拜师金帖,贾兰捧着茶盏,举过头顶,恭声道:“弟子请师父用茶。” 贾瑜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贾兰再依次奉上来一把芹菜、一碗莲子、一碗红豆、一碗红枣、一碗桂圆和一捆干瘦肉条。 晴雯和媚人走上前代贾瑜收下,随后贾瑜赐下四书五经,师徒二人齐颂《大学首章》,象征着贾瑜担下了“传道、授业、解惑”的职责。 贾瑜严肃道:“既然汝拜在为师的门下,那为师便设四戒四宜,以做鞭策,望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贾兰拜道:“请师父示下,弟子洗耳恭听。” “一戒懒惰晚起、二戒奢侈华丽、三戒自负自傲、四戒狭隘偏执。” “一宜勤奋读书、二宜尊师敬长、三宜诚信谦逊、四宜普爱众生。” 贾兰叩首道:“多谢师父教诲,弟子铭感五内,不敢荒废。” 随后贾兰给贾瑜再次三叩首,至此,拜师仪式完成。 师父师父,亦师亦父。 李纨不由得落下泪来,贾菌巴巴的看着贾兰,娄氏心中艳羡不已。 贾瑜笑道:“大嫂子,按照礼数,学生要住在老师家里,不过我不日就要离京,等我回来后再让兰儿住到东府去,我会给他安排一间院子。” 李纨给贾瑜郑重的福了一礼,轻声道:“一切全由二叔做主,以后兰儿就要麻烦二叔照顾了,他要是做错了事,二叔尽管打骂,让他长记性改好。” “大嫂子言重了,先开宴吧,中午琼林宴上我光顾着和别人说话了,都没怎么用饭用菜。” 李纨连忙让素云去传菜,鼓瑟齐鸣,台上的小戏官们也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贾政和贾瑜二人一桌,贾宝玉、贾琮、贾环、贾芸、贾兰和贾菌一桌,师徒不能同桌。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和李婶娘一桌,姊妹们坐了一桌。 拜师宴是很正式很严肃的场合,不比上次薛宝钗的生日宴,贴身丫鬟们没有资格落座,全在一旁端茶递水的伺候。 贾瑜和政老爹说着琼林宴的流程、场面和发生的事,听的政老爹心驰神往,浮想联翩,这可是全天下所有的读书人都向往的“科举第一宴”呐,只可惜自己这辈子已经是无缘了。 台上小戏官们昆曲唱的极妙,大有“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的架势,这正戳中了贾母这位“老戏迷”的下怀。 贾母笑道:“瑜哥儿,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不如就把她们放在西府里吧,老婆子我好沾沾你的光,天天有好戏听。” “老太太若是想听,随时打发人叫她们来就是了,反正两府离的也近。” 用完饭,众人各自散去,贾瑜刚走不远,就听见香菱在身后喊了他一声,贾瑜让捧着六礼束脩的晴雯和媚人先回去,自己则站在原地等她们过来。 薛宝钗带着莺儿和香菱移着莲步,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 “宝姐姐。” 薛宝钗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瑜兄弟,你能陪我走走吗?” 贾瑜想了想,道:“宝姐姐若不嫌晚,可至会芳园一叙。” 会芳园内。 暮色沉沉,不知名的鸟儿躲在桃花林中轻啼,其声悠扬婉转,和细碎绵长的虫鸣声组建起春夜的奏鸣曲,晚风中夹杂着花草的香气,湖水泛起涟漪,撩动着女儿家的裙摆和心绪。 莺儿和香菱在前面打着红灯笼,薛宝钗默默不语,低着臻首,慢慢的走着,贾瑜笑道:“我后日就要前去扬州,可能几个月回不来,宝姐姐和二姐姐你们若是无事,便多往这园子里来游玩,下人粗鄙,不懂欣赏,莫要辜负了这一园的风光才是。” 薛宝钗“嗯”了一声,抬起美眸看着贾瑜,见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轻声问道:“瑜兄弟,此去扬州何意?” 贾瑜也不隐瞒,道:“林姑丈病重,恐将不久于人世,我必须要去扬州当面拜见,向他老人家求娶林妹妹。” 薛宝钗长舒了一口气,释怀又落寞道:“我就知道,你和林丫头很般配呢。” 贾瑜笑道:“那是自然,圣上和皇后娘娘的观点和宝姐姐你的一样,都说我和林妹妹很般配。” 薛宝钗慢慢停下脚步,柔荑捏着裙摆,脸色涨红,身子微微的颤抖。 “瑜兄弟,我我” 贾瑜叹道:“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马,多情生怕累美人。宝姐姐,我知你心意。” 薛宝钗抬起头,鼓起勇气,颤声道:“瑜兄弟,你能抱我一下吗?” 见贾瑜犹豫,薛宝钗瞬间落下泪来,转身就走,贾瑜一把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就把她引到了自己的怀里。 薛宝钗紧紧的抱着贾瑜,俏脸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哭了起来,香菱连忙跑过来查看,她跑的飞快,莺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跑到了贾瑜的面前。 香菱一脸好奇的看着小瑜老爷把自家姑娘抱在怀里,薛宝钗从贾瑜的怀里挣脱出来,咬着贝齿啐道:“你这死丫头看什么?” 香菱下意识的抱住脑袋,贾瑜笑道:“和你莺儿姐姐去园门口等着,我和你们家姑娘说说话。” 香菱很是依依不舍,被小脸通红的莺儿给拉走了。 贾瑜重新把薛宝钗揽进怀里,叹道:“宝姐姐,我亦有意,但是有些事我保证不了,你知道的,我没法说。” 把脸贴在贾瑜的胸口上,嗅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隐隐还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薛宝钗轻声道:“我不在意的。” 她懂礼法,明事理,几番拿自己和林丫头比较,结论告诉她,自己做不了正房太太,这种事不是她想就能得到的。 贾瑜双手环着她丰满的腰肢,柔声道:“世俗如刀,我亦不能特立独行,与之抗衡,但我一生之求,便是和三五佳人清风共明月,白首不相离,除了伦理的规定,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薛宝钗抬起头,痴痴的看着贾瑜,坚定道:“我会等着你纳我进门,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剩下的都不重要。” 他的容貌、他的诗词、他的担当、他的气魄,在每一个寂静的夜晚,都会撩拨着她的心房,她常常辗转反侧,泪湿罗巾,只叹爱而不得,见他如今亦是有意,虽自视清高,但在现实面前,她选择妥协,不论如何,只要是他就好。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已知。” 眼见贾瑜的脸越凑越近,薛宝钗闭上眼睛,双手紧紧的抱住他,贾瑜察觉到异样,大喜过望,把舌头递了进去。 (大家好像喜欢林妹妹更多,但他宝钗、湘云和宝琴也要收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记得宝儿初见 春到人间花弄色,温香软玉抱满怀。 贾瑜心猿意马,上下其手,薛宝钗轻哼着,两只柔荑无力的推着他,迎来送往间,薛宝钗吃羞,不能再无动于衷,从贾瑜的怀里轻轻的挣脱出来,美眸含水,嗔怪的看着他。 贾瑜连连道恼:“抱歉,有些情不自禁。” 薛宝钗羞涩道:“哪有这样欺负人的,还还” 贾瑜哈哈一笑,重新把她拥入怀里,轻声道:“你可能要等几年,等我和林妹妹成亲后,就纳你进门,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残忍,但我会用下半生来宠爱你,定不会让你沦为姬妾之流,在我心中,你们都一样的重要。” 薛宝钗依偎在贾瑜宽厚的臂弯里,小声问道:“我可以等,但林丫头知道了会不会” “无妨,我会和她说的,她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宽心。” 贾瑜凝视着她的剪水秋瞳,又忍不住吻了下去,薛宝钗笨拙的回应着他,贾瑜不再过分轻薄,环着她的腰肢。 良久之后,双唇相离,贾瑜嘴唇上挂着些许晶莹剔透的金津玉液,薛宝钗再也忍不住了,捂着檀口笑了起来。 “瑜兄弟” 贾瑜好笑道:“还叫瑜兄弟?” 薛宝钗轻声道:“那我叫你瑜儿吧,我比你大。” 贾瑜握着她的柔荑,笑道:“那我叫你什么呢?宝姐姐有点疏离了,不如叫宝儿吧?” 薛宝钗羞涩道:“怪肉麻的。” “那要不叫宝宝?” “不要,还是叫宝儿吧。” 贾瑜瞬间拦腰把她抱了起来,薛宝钗一声轻呼:“瑜儿,你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呀!” 贾瑜轻轻掂了掂,打趣道:“宝儿,你有点胖啊。” 薛宝钗大羞,不依道:“才没有胖,我这叫丰腴” 贾瑜不说话,抱着薛宝钗在原地转了两圈,薛宝钗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两条藕臂紧紧环住贾瑜的脖子。 怪不得四妹妹那么喜欢瑜儿抱着她转圈圈,果然很有趣。 晚风吹落一阵桃花,落在两人的身上,贾瑜温柔的看着她,四目相对,任是无情也有情,笑道:“人比花娇。” 薛宝钗和贾瑜对视着,不足十息就败下阵来,扭过俏脸,轻声道:“瑜儿,我只求你将来不要辜负我。”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薛宝钗鼓起勇气,主动朝情郎吻去,贾瑜坏笑着把脸往后仰,薛宝钗试了两次都没有吻到,羞道:“瑜儿,你好讨厌!” 见她在怀里轻微挣扎着,贾瑜把她放了下来,把脸凑了过去,薛宝钗飞快的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见他一脸的不满足,只好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瑜儿,你能把写给林丫头的定情词说给我听听吗?” “这样不好吧。” 薛宝钗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央磨道:“好瑜儿,快说来给我听听嘛。” 贾瑜何曾见过这样的薛宝钗,往日里她一言一行都端庄优雅,林黛玉都放下身段对他撒过娇,史湘云更别说了,贾瑜都被她撒怕了。 听完《鹊桥仙》,薛宝钗幽幽道:“写的真好,虽然你写给我的那首蝶恋花也好,但它们意义不一样呢。” 贾瑜笑道:“都有,我不会厚此薄彼,我现在就给你再写一首,且听我吟来。” 薛宝钗扑进贾瑜的怀里,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临江仙·词赠宝儿”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宝儿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薛宝钗听完后,用力的抱着他,高兴道:“我好喜欢,我还要!” 贾瑜抚着她柔顺的青丝,笑道:“今天没了,等以后有了再给你们写,天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薛宝钗从甜蜜中清醒过来,见情郎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羞涩难当,贾瑜牵着她的柔荑,两人依偎着朝园门走去。 会芳园门口。 莺儿和香菱正在翘首以盼,见小瑜老爷和自家姑娘牵着手走过来,香菱欢呼一声,提着裙摆跑上前,背着手,身子微微前倾,欣喜道:“小瑜老爷,您要娶我们家姑娘呀?” 贾瑜伸出手点了点她眉间梅花红钿下的胭脂粒,笑道:“对啊,你要不要和你们家姑娘一起嫁过来?” 香菱拍手道:“好呀好呀。” 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俏脸粉红,用脚尖轻轻踢着香径上凸起的鹅卵石,两只小手扭捏裙摆,低着头声若蚊蝇道:“只要姑娘不赶婢子走,婢子就跟过来服侍小瑜老爷。” 薛宝钗轻轻磕了磕她的小脑袋,笑道:“我好端端的赶你走干什么,你的小瑜老爷很喜欢你呢。” 香菱抬起头,她的大眼睛在晚光中亮晶晶的,如泉水般一尘不染,贾瑜伸出手替她理了理云鬓,爱怜道:“我帮你找你娘亲好不好?” 这姑娘是红楼梦中一大悲情人物,贾瑜总是对那些死去的女孩子充满同情,之前他不好越俎代庖,现在没有这个顾忌了,正好后日去扬州,抽空去苏州一趟,按照原著中提到的地址去找,十有八九也能找得到。 香菱愣愣的看着贾瑜,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莺儿轻轻戳了戳她,香菱这才反应过来,小嘴一撇就哭了,跪下来给贾瑜磕头。 香径上全是起伏不平的鹅卵石,贾瑜怕损伤她娇嫩的膝盖,连忙把她扶住,香菱扑在贾瑜怀里呜呜的哭着。 “小瑜老爷您要是能帮婢子找到娘亲,婢子这辈子做牛做马的报答您。” 贾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劝道:“等我找到了你再来谢我,哎呀,你这口水都沾到我身上来了!” 香菱连忙松开手,手忙脚乱的从袖兜里掏出手帕,把小瑜老爷胸口上的水渍擦干净。 薛宝钗用手帕给她擦了擦泪痕,轻声道:“瑜儿,劳烦你了,我们之前没想过这些。” 贾瑜笑呵呵道:“宝儿不必自责,我到苏州会请当地官府帮忙,总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下去,问题不大。” 香菱笑了起来,执意要给贾瑜磕头,贾瑜再三劝阻,直到自家姑娘发了话,香菱才作罢。 贾瑜和薛宝钗并排而行,香菱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引路,时不时扭头笑眯眯的看一眼贾瑜,小脸上满是讨好。 梨香院。 薛姨妈站在院门口四处张望,见贾瑜和自己女儿并排走来,心中欣喜不已,贾瑜拱了拱手道:“姨妈。” 薛姨妈敏锐的察觉到称呼变了,笑道:“哥儿这是从哪里来的?” 贾瑜道:“和宝姐姐在会芳园里散了一会步,现在送她回来。” 薛宝钗轻声道:“瑜兄弟,天晚了,你回去吧。” “姨妈,宝姐姐,我走了。” “香菱,去送送。” 见自己妈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薛宝钗红着脸道:“妈,我去沐浴了。” 薛姨妈见她走路姿势和以往一样,放下心来,点头道:“你先去,等一会妈去和你说说话。” 尽管贾瑜现在不在府里当大爷了,但往来的下人看到他,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生怕一个疏忽就被他叫人拖下去打板子。 除了畏惧,下人们也很感恩瑜大老爷,因为贾瑜科举,下人们得了好几次赏,他中解元、会元和探花时,西府赏了三次,东府赏了两次,加起来也有二十两,足矣抵得上他们一两年的月钱。 在敬畏的目光中,贾瑜从东角门出了荣国府,对身后的小尾巴笑道:“你回去吧,好好走,别摔着了。” 香菱连连点头,贾瑜走出去数十步,还能听得见她在背后不停的喊“小瑜老爷再见”,贾瑜一回头,声音戛然而止,香菱连忙跑了。 正堂。 史湘云正坐在椅子上和晴雯小声的说着什么,贾瑜惊讶道:“云儿,你怎么在这里?晚上莫不是还要睡在我这里?” 史湘云撇嘴道:“我又不在你屋里睡,我去四妹妹院里睡。” 小惜春恳求道:“哥哥,让云姐姐和妹妹一起睡吧?” 贾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你的院子,你做主。” 随即又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我们女孩子的悄悄话你也要听?” “要。” 史湘云白了贾瑜一眼,轻啐道:“瑜哥哥真不害臊。”说着,牵着小惜春就走。 她突然停下脚步,往贾瑜身边凑了凑,围着他嗅了一圈,一脸的狐疑。 贾瑜连忙道:“翠缕,入画,快带你们家姑娘们去歇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几人走后,贾瑜目光灼灼的看向晴雯和媚人,两个美婢红着俏脸,晴雯小声道:“爷,我们先伺候您沐浴吧?” “一起一起,人多了热闹。” 梨香院。 “女儿,你和那瑜哥儿是不是” 薛宝钗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薛姨妈连忙问道:“他怎么说?” 她对自己女儿还是很自信的,模样自然不用说,她身子丰腴又内壮,不似林丫头那般瘦弱,哪个男人不喜欢? 见自己妈一脸期待看着自己,薛宝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隐瞒,轻声道:“他说过几年就纳我进门。” 薛姨妈一愣,低声喝道:“女儿,你糊涂!” “娶”和“纳”是两回事,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前者是三书四聘五金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明媒正娶,这是正式的正房太太,所生子女皆为嫡出,官宦人家的夫人还可以诰命加身。 而后者呢,有道是“女为人妾,不娉,兑也”,也是说女子做妾,不需要男方搞三书四聘那一套,只要给够钱就可以纳进门了。 说好听点叫妾,可实际上和陪房有什么区别?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说难听点,妾就是玩物,纳回来以色侍人的,才开始可能会受宠,待年纪过了三十岁,人老珠黄,搞不好就要被赶出去换新的了。 就像那赵姨娘,在府里地位很低,生的两个孩子也全是庶出,别说是被贾瑜敲掉的王夫人陪房周瑞家和王熙凤陪房来旺家,府里随便一个管事的嬷嬷都比她有体面,在贾母心里她就个奴才。 要是普通老百姓家也就算了,可她薛家到底是名门望族,大户人家,嫡出女儿给别人做妾,岂不是要把世人笑话死! 薛姨妈又气又恼,叫道:“那瑜哥儿莫不是要娶那林丫头做正房太太?她那个” “妈!” 薛宝钗从来不和薛姨妈顶嘴,眼见她可能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也顾不上为人子女了,连忙高声制止。 “您让我拿什么和林丫头比?她除了身子骨不好,剩下的哪样比我差?我现在不也在吃着冷香丸?妈,这种话您以后一个字都不要说,林丫头是瑜兄弟的心尖尖,这话要是传到他耳朵里,他心里要肯定恼您,下次家里再出事,还指望哪个来帮我们?” 薛姨妈哭道:“女儿,你要是去给别人做妾,别人还不把我们薛家笑话死?妈将来下去了还有什么脸见你父亲,你这是逼妈去死啊!” 薛宝钗跪下来,流泪道:“妈,女儿心甘情愿,他说了,除了伦理规定,剩下的全部一视同仁,女儿求您了。” 薛姨妈不听,只是哭道:“你给他做妾,还不如嫁给宝玉做正房太太,你姨和老太太也喜欢你。” “妈,您还看不出来吗?老太太不喜欢我们家,就算是姨愿意,那也得老太太和二老爷同意,姨是做不了主的!” 薛姨妈愣愣的看着自己女儿,薛宝钗继续道:“妈,这里就我们母女二人,到了今天这个份上,女儿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了,宝兄弟是极好的,但女儿打心底里看不上他,瑜儿两元及第高中探花,天下闻名,忠于王事,封官拜将,他却不思进取,一天到晚不是在屋里和贴身丫鬟们玩闹就是在外面和狐朋狗友厮混,除了府里的人把他当成宝,外面还有谁把他当回事?妈,这样的人您让女儿如何心甘情愿委身于他?女儿宁愿给瑜兄弟做妾,也绝对不愿意给他做正房太太!” 薛姨妈吓了一跳,连忙道:“好女儿,可不敢再胡说了,这话要是传到老太太和你姨那边,我们一家在这府里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薛宝钗哭道:“妈,您只想让女儿攀权附贵,请您也考虑一下女儿的感受,没有立足之地便没有,我们一家搬出去住,妈,您再想想,等以后老太太不在了,这西府还和宝兄弟有什么关系?” “天爷!”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该争还是得争 薛姨妈大惊失色,连忙跑出去查看,见四下无人,又跑回屋里,把门窗都关好。 薛宝钗默默的流泪,她心里苦,她一直觉得自己在瑜儿面前抬不起头,他样样的极好,她妈和她姨拿他出身说嘴,可他母亲是清白人家的良家女子,并不低贱,自己家又能比他高贵吗? 家里还有一个不争气,四处惹是生非的亲哥哥,三番五次得罪瑜兄弟,但瑜兄弟都没有计较,反而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计前嫌亲自去皇帝老爷面前求情,才保得了他一条命。 林丫头从来都不给瑜兄弟添乱,她父亲在扬州做着大官,哪怕是快要病逝了,但留下来的政治资产和香火人情以后也能助他良多,这些读过点书的人都知道,可自己家呢?能给他什么? 银子?他现在比她们家还要富裕,没见他三十万两银子眼睛眨都不眨就送出去救灾了,要知道她们家现在手上的现银也就只有这个数目的一半。 自己妈以往说的那些话,薛宝钗都跟着难堪,之前撮合自己和宝兄弟,看瑜兄弟起来了又喜新厌旧,有意无意的在自己面前说瑜兄弟的事,现在得知自己要给瑜兄弟做妾,又说不如嫁给宝兄弟做正房太太。 可她能说什么?为人子女的不能去指责自己的父母,她所恪守的礼教不允许她做这着大不孝的事。 在她看来从头到尾都是自几家欠瑜兄弟的,瑜兄弟不欠她们一分一毫,不论争不争的过,她都不去争,心甘情愿的给他做妾,若是能和这样的大丈夫相守一生,做姬妾又何妨? 论容貌、才华、功名、官位和爵位,宝兄弟一样都比不上他,她最看重的还是他的担当和气度,他胸怀天下,他顶天立地,世人都说他是谪仙下凡,他对女儿家不似宝兄弟那般流连于表面,他是发自肺腑的爱护,切身实际的替她们解决问题,最后再加上他的资产,以及百万金都换不来的圣眷恩宠。 宝兄弟和他有可比性吗?她老早以前就对宝兄弟的百般示好无动于衷,退避三舍,因为她打心底里看不上他。 尽管她是闺阁女儿家,没有怎么见过别的男子,但她坚信,瑜兄弟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和这样的男儿相守一生,才不算枉了为女儿家一世。 薛姨妈连声道:“女儿,妈没有这个意思,妈只是怕你受委屈,你看看那个赵姨娘,还有周姨娘,哪个是好过的?” “妈,女儿不委屈,女儿很高兴,他也是喜欢女儿的,女儿的相思没有错付,这么多年以来女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求您看在女儿往日孝顺的份上,成全女儿。” 说罢,跪下来给薛姨妈磕头,薛姨妈抱着她哭道:“乖女,妈只是心疼你啊,妈知道你这些年为这个家担了不少苦,你父亲走的早,你哥哥又不省心,说到底只有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将来你要是受欺负,哪个来给你做主啊!” 薛宝钗流泪道:“妈,您不要担心,您没和他们接触过,他们都不是那种人,瑜兄弟自不必说,林丫头也只是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比哪个都要善良,您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他们的不是,瑜兄弟跟女儿说,他们的婚事都得到了皇帝老爷和皇后娘娘的认可,还说将来要给他们做高堂父母,妈,这件事上咱们绝对不能插手,您懂女儿的意思吗?” 薛姨妈听她如此说,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嫉妒,连忙道:“妈记下了,只是替你不值,你真的要给他做妾?” 薛宝钗笑道:“妈,您看着吧,瑜兄弟以后绝对是要封侯拜相的,给他做妾,要比给宝兄弟做正房太太好十倍百倍,您看他像一般人吗?早晚必将一飞冲天的。” “妈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女儿,你们没发生什么事吧?” 薛宝钗羞恼道:“妈!您说什么呢?女儿不是那样的人!” 薛姨妈自知失言,连忙道:“女儿,这关系到你以后的生活,你可一定要想清楚了。” 薛宝钗坚定道:“女儿早就想清楚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女儿相信他绝对不会辜负我。” 母女俩正说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身酒气的薛蟠摇摇晃晃走了进来,见自己妈和妹子抱在一起,笑呵呵道:“妈,妹子,你们在说什么呢,还把门窗关起来,莫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薛姨妈站起身,从袖兜里掏出手帕就往薛蟠的大脑袋上抽,这是她唯一教训薛蟠的方式,虽然往往都没有什么用,但要比她姐姐好太多,王夫人从来不打自己的心肝肉。 不知道是真疼还是假疼,薛蟠双手抱着大脑袋,叫道:“妈!好端端的您打我做甚?” 薛姨妈骂道:“吃多了酒不滚回你屋里挺尸,往你妹妹屋里来做甚,我和你妹妹说女儿家的悄悄话你也要听?” 薛蟠叫道:“儿子也是来找妹子说话的,妈,疼啊,您别打了。” 听到宝贝儿子喊疼,薛姨妈连忙停手,啐道:“有什么话明天再来说,这大晚上的,哪怕她是你妹妹,你也得避讳一些。” 薛宝钗以为哥哥又是像上次那样,来让自己去求瑜兄弟办那种乱七八糟事的,不由得面色清冷,淡淡道:“哥哥有什么事?” 薛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裹往桌面一丢。 薛姨妈一脸狐疑的走上前打开一看,惊讶道:“哟,这两支参是从哪找来的?看这样子怕是得有四五十年?” 两支参静静的躺在红布包裹里,散发着奇异的香气,让人闻之精神一震。 绝大多数大户人家都会有压箱底的人参,在关键时刻用来吊命,甚至是续命,听说贾母就有一支百年老参,品相极佳,实属罕见,是当年贾代善弥留之际时,太上皇赐下来的,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用上就仙逝了,后来被贾母藏了起来,从不轻易示人。 四五十年的人参虽然比不上百年老参来的珍贵,但依旧难得,平常市面上流通最多都是二三十年的,四五十年的也有,不过很是稀少,价格十分的昂贵,很多大户人家都不一定受用的起。 薛宝钗问道:“哥哥,这两支参是哪来的?” 她怕这两支老参是自己哥哥在外面通过不合法渠道弄来的。 薛蟠“嗨”了一声,道:“当然是我买来的,不然去抢啊,同仁药铺的公子哥是我朋友,今儿他跟我说他家得了两支五十年的老参,二叔他不是生病了嘛,江南那边这个年份的老参可不好找,我便花了五千两银子把它们买下来了,这还是友情价呢,我准备请人捎给二叔。” 薛姨妈颤声道:“多多少?” 薛蟠笑呵呵道:“五千两啊。” “我打死你这个败家子,我打死你,老天爷哟,家里还有多少银子你知道吗,你把它们都糟蹋完了,是要我和你妹妹去喝西北风吗?” 自打薛蟠父亲去世后,他们家的产业一大部分就落到了二房的头上,由薛蟠的二叔负责打理,薛姨妈是内宅妇人,不懂得做生意,每一年的进项越来越少,薛姨妈便怀疑是被二房给贪了。 其实这是冤枉薛蟠他二叔了,他们薛家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做,薛蟠父亲死后,很多老主顾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和他们家断了交易往来,所以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 薛姨妈之所以举家迁往京城,正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怕再留下去迟早有一天自己娘三个会被别人吃干抹净,所以便带走了绝大部分的资产,急匆匆的来京城投奔姊婿一家,寻求庇佑。 前段时间薛蟠二叔病重,需要三十年以上的老参来做药引子,在江南各地寻求无果后,薛宝钗的堂妹薛宝琴只得修书一封,请堂姐在京城内帮忙寻找。 京城是绝大多数所有王公贵族和达官显贵的聚集地,几乎所有的药贩子采到宝物后,第一个交易地点就会放在京城,因为采买群体比较富有,所以宝物都能比其他地方卖的更贵,甚至成倍的上翻都不稀奇。 等京城这些王公贵族和达官显贵们挑选完了,剩下的宝物才会被药贩子们贩卖到其他道府进行二次销售。 其他药材还好说,特别是人参这种紧俏货,常常供不应求,从京城内流出去的人参,别说是二三十年的,能找到一支十多年的就算运气好。 要说偌大一个江南东道,不可能找不到一支三十年以上的老参,只不过薛家二房买得起买不起先不说,就算是他们有银子一时间也很难买到,因为这这东西都是像“传家宝”一样珍藏的,没点权势,还真难搞到。 与其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不如修书进京,请大房施以援手,至少京城的希望要比金陵大许多。 自从薛姨妈“携款逃跑”后,二房很快就陷入了困境,囊中羞涩,现在一家四口守着点薄产过日子,这要是把这两支宝参捎过去,那和白送有什么区别?他们砸锅卖铁也还不上呐,再说她也不能逼着要,否则那样传出去不好听。 收到薛宝琴的求救信后,薛姨妈本来是不想管的,但薛宝钗不愿意,薛姨妈只好退而求其次,准备随便买两支十几二十年的人参捎过去就算了,毕竟她和薛蟠二叔和二婶关系非常的不合。 却没想到自己儿子一下买回来两支五十年的,薛姨妈非常心疼银子,连忙道:“这两支老参我们自己留着,你明天再去买两支二十年的就行。” 薛蟠蹲在地上,瓮声道:“妈,二叔他老人家对儿子不错,自打父亲去世后,他时常照顾我,他现如今病重,做侄子的不能侍奉床前已经是不孝了,这两支老参是儿子好不容易找来的,只想把它们捎给二叔,哪怕是让他多活几天几个月也好,不然儿子将来没脸下去见他,大不了儿子以后不花就是了。” 薛姨妈呐呐无言,薛宝钗一脸的惊讶,笑道:“妈,哥哥说的是,不过是五千两银子罢了,到底都是一家人。” 薛姨妈只好道:“那行吧,你也不必不花,这家里的银子不都是你的?” 薛蟠大喜过望,高兴道:“谢谢妈。” 然后又对薛宝钗道:“妹妹,本来我是打算让下人送去的,但我不放心,他们万一拿着参跑了就麻烦了,我听说贾瑜后天要去扬州,要是他能捎一程,肯定没什么问题,他那么有钱,绝对不会昧这两支参的,哥哥在他那里说不上话,只得请妹妹来开这个口,左右再麻烦他一次,你跟他说,等他回来我请他吃酒。” 薛宝钗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薛蟠摇着大脑袋,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薛姨妈还在心疼这五千两的银子,对自己女儿的喟叹置若罔闻,薛宝钗找来一只锦盒,小心翼翼的把两支老参收好。 “乖女,你要给瑜哥儿做妾,妈答应你,但是你能不能和他说说,让他今年过年前就纳你进门,你都十六岁了,他要是再过三五年才娶那林丫头,你可等不起啊。” 自己女儿比那林丫头大两岁,若是那林丫头十八岁嫁给瑜哥儿,然后来年再纳自己女儿进门,她到时候就要超过二十岁,都成老姑娘了,还能再受几年的宠? 其实薛姨妈还有别的打算,自己的女儿身子骨好,内壮,现在就能生,要是今年过年前就进门,明年下半年孩子能就出来了。 虽然是庶长子,但是作为瑜哥儿的第一个孩子,意义和地位都会不一般,等那林丫头再生时,自己的外孙就好几岁了,只要她们母子俩受宠,在某些方面还能和林丫头生的嫡子争一争。 也有可能那林丫头根本就过不了生孩子的鬼门关 想到这些,薛姨妈对自己女儿给瑜哥儿做妾这件事上差不多也就释怀了,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定呢,只要自己女儿抢先一步,万事都有可能。 薛宝钗默默看着自己的妈,薛姨妈被自己女儿看的有些不自然,强笑道:“怎么了女儿,不行吗?” 薛宝钗叹道:“妈,他主意正的很,他要是想一年半载内就纳女儿进门,就不会让女儿等他和林丫头成亲后了,这种事女儿现在不想,您也不要去管,他和别人不一样,看起来和和善善的,可真要恼起来,是不认人的。” “好好好,妈不管就是了,随你们闹去,只是女儿,你要记住一句话,不要让自己吃亏,该争的时候得去争,你看那赵姨娘,从来没有安分过,隔三差五的闹腾,哪怕是挨老太太的啐骂,哪怕是你姨让她跪着立规矩,因为她是做娘的啊,得为那个环哥儿争,你要是不争,最终吃亏的可是你自己的孩子。” 薛宝钗垂下眼帘,缓缓道:“妈,女儿知道了。” (对不起,个人觉得薛宝钗真的不能给主角做正妻,本文不会虐待她们,未来随着主角爵位的水涨船高,她们都会得到一个合适且体面的位置,但目前真的无法抬爱。) 第一百六十章 盛宴 贾家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当年贾敬高中进士时,当时宁国府连办三天大宴,不过这个老家伙没多久就跑到城外的玄真观避祸去了。 宁荣两府本来有四个人有官身,分别是一等将军贾赦、三等威烈将军贾珍、从五品工部员外郎贾政和正五品同知贾琏,贾蓉被流放前还没捐御前侍卫龙禁尉。 贾珍死了,贾琏现在人在扬州,今天出来迎客接待的是一等将军贾赦、工部员外郎贾政和三等宣威将军贾瑜。 因为孙绍祖的事,贾赦和贾瑜闹得很不愉快,贾赦这人躲在后宅吃酒玩女人在行,其他的就不行了,眼见那个小畜生混得风生水起,平步青云,圣上都视若子侄,贾赦也就在心里断了拿捏他的想法,综合这段时间府里发生的事,贾赦觉得这个小畜生狠起来是不认人的,自己还是别得罪他了,真要闹起来,他要是脱层皮,他得缺胳膊少腿。 可惜狗无伤人意,人有害狗心,贾瑜准备从扬州回来后就开始找机会,把他和邢夫人一起送走。 昨天贾母把贾赦叫到荣禧堂,让他今天出来替他侄子待客,他做为荣国府的承爵人,如此庄重的场合他不能不来,除非躺在床上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否则他都要出来站在明面上,因为开国一脉这些武勋只得由他来出面招待,他们不认贾政。 贾瑜倒是够格,是宁国府的承爵人,还是贾家的族长,不过他到底年幼,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任他八面玲珑,也总会有些许不到之处,若是怠慢了贵客,便会失了贾家的体面,而且他还要忙着招待别的客人,主要贾母还是想借此缓和他们叔侄之间有些紧张的关系。 门子们打开三间兽首朱红大门,上下打扫干净,个个新衣新帽,精神抖擞,迎接四方来客。 贾赦、贾政、贾瑜三人站在台阶上,头顶写着“敕造荣国府”的金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起来尊贵非凡,他们身后站着贾宝玉、贾琮、贾环、贾芸、贾兰和贾菌,他们负责引领客人。 后街已经被清理干净,所有宾客家的女眷都在荣国府后门下轿,在丫鬟嬷嬷们的引领下直接去荣禧堂。 贾母在里面坐镇,陪坐的是邢夫人和王夫人两个命妇,贾琏虽是正五品同知,但这是捐来的散官,不荫其妻,所以王熙凤没有诰命。 四王六公九侯十一伯以及十多位子、男和将军的太夫人、夫人们都来了,她们全属于开国一脉,没有一个是贞元一脉的,由此可见,两脉并没有往来,是站在对立面上的。 她们带着自己最钟爱的女儿、孙女儿、重孙女儿齐至荣禧堂,诺大的荣禧堂瞬间被填满,幸好是在春天,若是盛夏,根本站不住人。 四王府中以北静王府最为高贵,和二代荣国公贾代善一样,人家现在有一个二代北静王水溶,他们家历来是开国一脉武勋之首,众家无不马首是瞻。 贾家一门三公,足矣和其他三座郡王府抗衡,北静王府太夫人安氏坐在贾母的位置上,贾母坐在右排首座,其他诰命夫人、将军夫人们按照府邸和诰命高低顺序依次排好,她们带来的女孩子都站在她们身后。 姊妹们和李纨、王熙凤一起站在贾母的身后,薛姨妈和李婶娘因为是长辈,不能站着,也只能坐在最靠门的椅子上,毫无地位可言。 男宾们的宴席设在向南大厅的暖阁内,女眷们则在大花厅内,小戏官们已经在里面搭了戏台。 除了外宾,其他六房的子弟也来了一些,贾瑜只让贾芸去叫了那些良善之辈,大概有二十来个人,此刻正在府里各处帮忙。 巳时初刻,宾客们陆续而至,首先来的是扶云书院院长庞授和文李几位教谕,庞授哈哈大笑,拱手道:“存周,恭喜恭喜呐,家有仲卿此等贤侄,夫复何求?” 贾政和贾瑜连忙降阶相迎,贾政回礼道:“庞公大驾光临,阖府上下蓬荜生辉,请至梦坡斋内上座。” 庞授看着贾瑜,赞道:“汝以十五之龄,两元及第,高中探花,不光是汝的荣耀,书院也跟着与荣有焉,汝虽是武勋,但依然要进学读书,戒骄戒躁,再接再厉,须知学无止境。” 贾瑜躬身道:“学生谢院长教诲,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随后又给诸位教谕见礼,贾瑜素来以谦逊平和为世人所称赞,几位教谕不愿托大,纷纷还礼,贾瑜指着贾兰笑道:“院长,几位先生,这位是学生昨日刚收的入室弟子,内侄兰。” 贾兰上前给庞授等人见礼,庞授点头道:“沉稳有静气,等再大几岁可至书院进学,若是聪慧勤奋,将来贵府再出一位解元也未为不可。” 贾瑜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亲力亲为的教他,收他做入室弟子更多是众人所望,按照他的意思,让他在族学里先读几年书,把四书五经等经史义文读透了再送他去扶云书院里读书,有一众教谕教授,会比在自己身边好很多。 他能教的只是一些为人处世和待人接物的道理和准则,做学问考功名还是要靠他自己。 贾瑜笑道:“谢院长,学生亦有此意,不过还要劳烦李教谕再授业三五年,等他十岁后学生再送他到书院读书。” 众人又说了几句,贾政亲自送庞授和文李几位教谕去梦坡斋上座。 “仲卿,我来晚了!” 贾瑜快步上前,躬身拱手道:“晚辈见过伯父。” 刘父笑呵呵道:“贤侄不必客气,你且去忙你的,为叔自去梦坡斋寻你叔父,让循儿陪你在此接客。” 贾瑜对贾兰吩咐道:“引刘伯父至梦坡斋。” 贾兰引着刘父去了,刘循竖了竖中指,苦笑道:“你风光了,我却倒霉了,我父亲把我一直拘在家里读书,还说明年乡试我若是考不中举人,就要把我的腿给打断。” 贾瑜嘿嘿笑道:“不如你也拜我为师,你上面还有一个七岁的师兄,为师来教你,保证你也能像为师一样考个解元回来。” “我去你的!” 刘循笑骂道:“你小子就是运气好,你两元及第,老子将来三元及第,到时候非要把你羞死!” 两人正闹着,陈淳来了,三人亲亲热热的互相见了礼。 不多时一阵马蹄声响起,三四十人齐齐而至,为首的跳下马来,搓着大手笑道:“赦公,晚辈来晚矣。”余者纷纷下马,齐齐而至,像是约好一般。 贾赦走过来绷着脸给贾瑜介绍道:“这位是镇国公府现袭一等子牛继宗,你以伯父称之。” 贾瑜抱拳道:“晚辈见过牛伯父。” 牛继宗赞道:“听说你弃文从武,为叔很是高兴,咱们武勋家的男儿就应该驰骋沙场,马上封侯,怎么能去做那些酸唧唧的大头巾!以后没事多到为叔那坐坐,为叔教你几招。” 说着对身后的一个年轻人道:“振儿,来见过你世兄。” 牛振走上前抱拳道:“牛振见过世兄。” 贾瑜抱拳还礼,牛继宗哈哈笑道:“你这兄弟如今在五军营做个校尉,你们是同龄人,以后多亲近亲近才是。” 贾赦又介绍了柳芳,贾瑜抱拳道:“晚辈见过柳伯父。” 柳芳笑道:“贤侄不必多礼,这是你世兄柳平,为叔家里有不少的好酒,等着贤侄来品鉴呐。” 贾瑜好言谢过,和柳平见了礼,接下来贾赦又介绍了齐国公府世袭三等威镇将军陈瑞文,贾瑜同样抱拳行礼,口称“晚辈见过陈伯父”。 陈瑞文自嘲道:“贤侄年不及为叔一半,就做到了和为叔一样的爵位,真是让为叔羞愧无地啊。” 贾瑜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正色道:“晚辈不能和伯父相比,全凭圣上抬爱罢了。” 接下来贾赦又把剩下的人给贾瑜介绍了,贾瑜一一抱拳行礼,让他印象最深的还是那“风尘四侠”之首冯紫英和原著中云妹妹的夫君卫若兰。 见人都来齐了,贾赦将众人带至向南大厅暖阁内落座。 “仲卿!” 上官文渊和李信拍马而来,两人翻身下马,贾瑜走上前拱手道:“伯宣,老李,好久不见了。” 陈淳和刘循亦是走上前拱手见礼,上官文渊一身大红织金蟒服,笑呵呵道:“仲卿,恭喜你,承袭了宁国府的爵位又两元及第考中了探花,实在是我辈楷模啊。”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再也没有以往谦逊平和的神色,取而代之是浓浓的阴郁,贾瑜笑道:“我们是朋友,就不说这种话了,咱们五个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走,今天不醉不归。” 陈淳叹道:“伯宣,你脸色不太好,要多注意身体啊。” 上官文渊一愣,对陈淳躬身道:“多谢大哥关怀,弟记下了。” 陈淳摆了摆手,刘循没有说话,上官文渊与他颌首,笑道:“仲卿,今天不太方便,家母重病在床,我得回去侍奉,下次有机会再一醉方休。” 贾瑜也不强求,关心了几句,刘循上前拉住李信的胳膊,李信一脸的为难,陈淳咳嗽了一声,李信面色讪讪的和上官文渊拍马回去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街角,刘循问道:“对了,彦章,你什么时候去开封府密县任职?” 密县是上县,人口众多,钱粮充足,而且距离京城也不远,在到地方任职县令的新科进士们眼中,此县是上上之选,陈淳双十年纪能做此县县令,殊为不易,除了他的成绩,和运气也有很大的关系。 “昨天吏部派人来催,说密县县令之位空缺月余,让我三日内就要去赴任,我的功名宴明天办,后日下午就启程。” 刘循吃惊道:“这么急?” 陈淳点点头,问道:“仲卿你什么时候去扬州?” “送完你再走。” 刘循又惊讶道:“你去扬州做甚?” 贾瑜呵呵笑道:“让佳人变成家人。” 陈淳拍了拍贾瑜和刘循的肩膀,道:“等我在那边稳定了,就会举家搬过去,不过可能需要几个月,这期间劳烦二位兄弟照顾一下我的家人。” 刘循连忙道:“你若是在那边定居,那我们三个以后还怎么见面?不行不行,你先去那边待上一年半载,我和仲卿给你想办法,托人把你再调回来,有些抚民经验,你回来最起码还能往上升一级。” 不用等一年半载,贾瑜现在就能托关系把陈淳调到别的部院去任职,最起码是个从六品的署官。 但贾瑜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陈淳,他尊重别人的想法和选择,陈淳苦笑道:“老刘,你这要把我圈在京城里啊,我还打算到地方去做一番事业呢,京官虽好,可难有作为,满朝朱紫十有七八都是从地方中升迁上来的,密县不远,骑马一日可来回,咱们平常以书信往来,说不定三五年后,我自己就能升迁回京了,我想靠自己,一步一步往上走,不想让你们帮我。” 刘循还要劝,贾瑜摇了摇头,对陈淳道:“后日下午,我和老刘会在永胜门外,官道十里处置酒相送。” 贾瑜让贾琮把他们二位送去梦坡斋,随即去了暖阁与众武勋前辈和子弟说话,不久后被鸳鸯请去梦坡斋拜见诸位诰命夫人和将军夫人。 “瑜大老爷来啦!” 众女眷齐刷刷的看过去,贾瑜迎着上百道目光,施施而入,走至正中间站定,贾母介绍道:“瑜哥儿,这位是北静王府的太夫人。” 见贾瑜要跪,安氏连忙道:“好孩子,不用跪,站着说话。” 北静王府地位尊崇,这位太夫人在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面前都极有体面,不与其他王公府邸的太夫人相同,加上水溶曾助过贾瑜,值得贾瑜区别对待,初次见面,于情于礼都应该行跪礼。 贾瑜躬身拱手道:“晚辈贾瑜见过太夫人。” 随即贾母又给贾瑜介绍了其他二十来位诰命夫人和将军夫人,贾瑜一一见礼,她们各自给贾瑜介绍了自己带来的重孙女儿、孙女儿或者女儿,贾瑜按照年龄长短,口称“姐姐”或“妹妹”。 这些闺阁女儿家平时都养在深闺,等闲不轻易见人,往日里她们只曾听过贾家之贾公子大名,今日一见,端的名不虚传,除了少数能面色自然的还礼,剩下的无一不羞红了脸,忘还礼的、忘回话的、不敢抬头的,窘态百出。 特别是那理国公府的嫡亲重孙女儿柳绾,哪还有一点之前在家里点评贾瑜“还有什么呀”的傲娇模样,贾瑜只不过是叫了一声“绾妹妹”,她就羞到俏脸大红,不能自已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宝玉,来打一架 贾瑜和站在贾母身后的姊妹们微微颌首,冲薛宝钗挑了挑眉,这个简单的小动作杀伤力十足,薛宝钗低下臻首,只觉得心里小鹿乱撞,羞涩不已。 安氏问道:“听说哥儿快十六岁了,可曾想着婚配?” 除王子腾之妻刘氏、史家那两个妇人和王夫人、邢夫人她们几个,剩余的诰命夫人和将军夫人纷纷看向贾瑜。 她们都挺稀罕这孩子的,模样好、有才华、有爵位,最关键的还是他得皇帝老爷宠爱,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贾瑜拱手道:“劳太夫人相问,晚辈早已心有所属,而且很快就会与之定下婚约。” 安氏笑道:“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姑丈之女,芳名唤作黛玉者。” 安氏想了想,对贾母问道:“是哪个孩子,我以前有没有见过?” 贾母笑道:“老姐姐,你是贵人多忘事,前年你来我家,是那孩子给你奉的茶,你还赏她一串手珠呢。” “哦,那孩子是个不错的,和哥儿挺般配,只是身子骨瞧着不太好,以后还得多养养才是,凡事不可过早。” 坐在门边的薛姨妈会心一笑,贾瑜拱手道:“晚辈替她谢过太夫人的关爱。” 王熙凤朝贾瑜眨了眨眼睛,贾瑜知道她的意思,大概是“好你个瑜儿,这么大的事不跟嫂子我说一声,看来心里还是把嫂子我当成外人了。” 史湘云小口张的可以塞进去一颗鸡子,瑜哥哥和林姐姐什么时候好上的? 王夫人的老脸终于生动了一些,她觉得这瑜哥儿可算是干一件人事了。 一个小厮站在珠帘外,高声道:“老太太,北静王爷来了,在暖阁内,请瑜大老爷前去一见。” 贾母连忙道:“我们都该去迎迎才是。” 安氏笑道:“平常时不必大张旗鼓,让哥儿去就行了。” 暖阁内。 水溶坐在右边主位上,贾赦坐在左边,见贾瑜进来,水溶起身道:“仲卿,小王刚从宫里出来,来晚了。” 贾瑜拱手道:“王爷亲至,在下不曾远迎,有失体统,请王爷治罪。” 水溶笑道:“你总是这么客气,陛下让小王给你捎一件宝物。” 说罢,长史官奉上来一个锦盒,贾瑜双手接过,打开一看,一股浓厚的异香扑面而来,只见一支造型优美的人参正躺在里面。 “陛下让你把此物交给林大人,仲卿,此参可不是凡品,足有百年之龄,据小王所知,此宝物乃是陛下御用,今年只得这一支,虽不能让人起死回生,但续上两三个月的性命还是可以的。” 贾瑜感慨不已,合上锦盒,朝皇宫的方向拜了一拜。 随后,东宫又遣人送来贺礼一份:古籍三本、名人字画三幅、金圈象牙念珠一对、宫扇两把、宫花一盒。 巳时末刻,宴会开始,贾瑜先是给水溶敬酒三杯,再给庞院长和几位教谕各敬一杯,随后给牛继宗等人敬,又和牛振和柳芳等人成碗喝,一圈下来,菜没吃一口,却灌了一肚子的酒水,走起来晃的直响。 宴会结束后,贾瑜和贾赦、贾政把众位贵客礼送至宁荣街门楼下,众人说了几句话,拜别后各自散去。 贾宝玉此正在荣禧堂里哭,吵着闹着要去扬州接林妹妹,见贾瑜走进来,他指着贾瑜叫道:“你凭什么抢林妹妹?和她青梅竹马的是我不是你!你把她还给我!她是我的!” “呵呵呵” 见贾瑜面色不善,贾母把贾宝玉护在身后,连忙道:“他不过是乱说了几句,你吃多了酒赶紧回去歇息吧。” 王夫人哄道:“好了好了,我和老太太以后再给你找更好的,可别惊动了老爷,不然他又要打你。” 贾瑜坐在椅子上,问道:“我要是不呢?你打算怎么做?” 贾宝玉不回话,只是“呜呜呜”的哭着,贾瑜好笑道:“你比我还大两个月,遇到事除了哭还会干什么?跟娘们一样,你哪怕是来和我打一架,我都佩服你是个男人,怎么样,来不来?” 说着,贾瑜站起身,开始挽袖子,姊妹们以为他要动手,连忙上来阻止他。 王熙凤劝道:“亏你还是做大将军的,一点肚量都没有,他不过是说说罢了,别说是你不愿意,老太太,二老爷和我们大家都不会愿意让他那么做。” 探春拉着贾瑜的胳膊求道:“好哥哥,二哥哥他吃多了酒,说着玩的,你别往心里去。” 薛宝钗不说话,给贾瑜放下袖子,迎春小声劝道:“瑜弟,你别和宝玉计较。” 贾瑜笑呵呵道:“宝玉,我告诉你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这个世界上,历来都是谁的拳头足够硬,谁说话就硬气,哭哭啼啼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贾母怒道:“好了!你让他缓缓,他和林丫头一起长大你不是不知道,在这个家你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欺负他!没事赶紧回去吧!” 大脸宝是这个老太婆的逆鳞,谁动大脸宝就是动她的老命,她之所以疼贾宝玉跟眼珠子一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打娘胎里带了一块玉出来,在她眼里这是天降的大富贵和气运,她是个迷信的人,如此怎么疼也都不奇怪了。 “老太太,鉴于他以往的行径,我非常的不放心,此次下江南我会给林妹妹招募几位女保镖随身保护,片刻不离,您以后可把他看住喽,他要是对林妹妹做出不该做的举动来,呵呵呵” 贾母瞪着贾瑜,贾瑜毫不退让,淡淡道:“老太太,他是你的心头肉,林妹妹是我的心头肉,你不允许我伤害他,我同样不允许别人来伤害林妹妹,哪个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保证不会让他好过。” 王熙凤连忙道:“瑜儿,都是一家人,不要说这种话。” 贾宝玉又憋又恨,发狠扯下金项圈上的玉就往地上惯,大叫道:“我砸了你这劳什子东西!我要你有什么用,自己的妹妹都被人抢走了!” 众人惊呼一声,七手八脚的去抢玉,那块破石头蹦蹦跳跳的滚到贾瑜的脚底下,贾瑜捡起来丢给他,笑道:“还没碎,继续。” 贾宝玉血气上涌,还要砸,王夫人一把抱住他,哭道:“我的儿,你是要逼娘亲死啊!” 随即又对贾瑜怒道:“你凭什么欺负他!你要耍威风去东府耍去!” 贾瑜冷声道:“就凭他对我未来的夫人不尊重,我就有的是道理让他长记性,我是贾家族长,族中所有人我都有权利和资格去管!” 早有人把宝二哥哭闹要去扬州的事和老爷说了,贾政从外面小跑进来,怒道:“畜牲!那个畜牲在哪!” 像是撒欢的耗子遇到猫,贾宝玉瞬间就蔫了,吓得要死,也顾不上林妹妹了,拼了命的往贾母怀里钻,贾母抱着他怒道:“你们一个两个到底想干什么?都来欺负我的宝玉,这府里要是容不下我们,我明天就带着太太和宝玉回金陵去!” 贾政痛心疾首,指着贾宝玉,哆哆嗦嗦的骂道:“孽畜!我劝你给我老实点,你要是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来,我立刻就拿绳子勒死你,然后再一头撞死!省的跟着你丢脸,受万人唾骂!” 贾政一如往常,面色苍白,摇摇晃晃,自己的爱侄和外甥女两情相悦,天作之合,圣上都要给他们做高堂父母,如果这个畜牲真的对自己外甥女做出什么不忍言的事来,他能做的事就是先拿绳子把他勒死,自己再自尽,省的被全天下戳着脊梁骨活活骂死。 王夫人扑过来跪在地上哭道:“老爷要打要骂容易,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因为宝玉气出个好歹来,还让他怎么活?” 做儿子的要是把老子气死了,那就和弑父没什么区别,会被伦理和世人所不容,也就是秦钟那种不知羞耻的人觉得无所谓,在秦业头七那几天还和智能儿花式媾和。 贾宝玉吓得浑身发抖,贾母叫道:“来人!备马车!我们现在就回金陵!” 众人乱做一团,探春哭求道:“好哥哥,你劝劝老爷,不要再说了,你有什么气冲妹妹撒就是了,不要难为宝二哥,他只是一时糊涂想不开。” 说着就要给贾瑜跪下,荣国府里这几个女孩子各有各的难处,要说最难的,应该就是这位三姑娘了。 迎春不争、湘云洒脱、惜春懵懂,黛玉和宝钗现在有贾瑜宠爱,李纹和李琦是客居的局外人,贾瑜除了知道她们的名字,其他的一无所知,他也没兴趣去了解。 她才自精明志自高,一心恨自己不是从嫡母肚子里爬出来的,她痛恨自己生母赵姨娘的秉性,不认自己舅舅赵国基,但她对自己弟弟贾环极好,把绝大多数的月钱都给了他,一心一意盼望他能成才。 她对王夫人百般讨好,处处维护她的体面,每一次贾宝玉挨打,姊妹们中数她哭的最狠,贾瑜几次和王夫人起冲突,都是她在两边劝和,事后替王夫人向贾瑜道歉,因为她深刻的明白,二老爷不管俗事,能决定她命运的人只有她的嫡母王夫人,她只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这没有什么问题。 要说姊妹们中哪个和贾瑜“关系不好”,那就是她了,她知道王夫人和贾瑜不和,若是太过亲近他,王夫人绝对不会高兴,因此总和他保持着一个距离,她上次和史湘云给贾瑜编头发,不知道怎么就传到王夫人耳朵里了,一连两三天都没给她好脸色。 但贾瑜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他欣赏她,所以让她管家,有贾瑜做靠山,现在她在府里很有威望,再也没有哪个下人敢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她很感激贾瑜,感激他给自己体面,给自己机会,感激他照顾自己的弟弟,可她不能把这些感情迸发出来,只得把所有的喜欢全部深深埋在心底。 贾瑜扶起她,用袖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嗔怪道:“你我平辈,岂能跪之,你放心便是。” 贾母虽然在不停的发号施令,但没有一个人听她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哭求,贾瑜道:“老太太,你烦我也烦,哪个想闹出这种事来?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宝玉以后和林妹妹保持距离,我不会去寻他的麻烦,我外面大事都处理不完,我和他拉扯什么,希望你老好好劝劝他,把话跟他说明白。” 贾政缓了过来,指着贾宝玉警告道:“你以后再别往林丫头院里去,我会让人天天跟着你,但凡有一点差错,我非把你皮揭下来不可!” 贾宝玉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贾政跪在贾母面前道:“老太太息怒,儿子也不想骂他,但兹事体大,瑜儿和林丫头的婚事得到了圣上和皇后娘娘认可,还说将来要给他们做高堂父母,他若是干出什么脏事来,我荣国府可就大祸临头了。” 贾母一脸的震惊,连忙对怀里的贾宝玉劝道:“听见了吗?可千万不能乱来,以后你不要再去找你妹妹,你喜欢哪个就跟我说,我来给你安排,啊?” 贾宝玉看了看一脸警告的贾政,又看了看一脸漠然的贾瑜,连忙点头。 贾瑜道:“老爷,您以后要打就打,只是千万别气着自己,有您在,他总能平安富贵的活一辈子,等他以后有了儿子,您再接放到身边亲自教养就是了,他不读书不科举,不意味着他子子孙孙都是如此。” 贾政叹道:“瑜儿,你放心,我以后会看着这个畜牲的,不然我不仅没脸见你,以后下去了也没脸见她母亲。” 贾瑜扶起政老爹,笑道:“老爷,您言重了,太子殿下赏了侄儿几本古籍和几幅字画,无不是稀世之物,传家之宝,咱们爷俩现在就去品鉴一番,侄儿要以茶代酒,和老爷好好的说说话。” 贾政这才高兴起来,苦笑道:“为叔此次又要沾你的光了。” “侄儿不爱这些,等品鉴完了就借花献佛,全部奉送给您老人家,放在您身边,才不算辱没了它们,不然侄儿拿回去也是明珠暗藏,暴殄天物。” 叔侄俩欢声笑语,紧挨着走,就差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贾母不满道:“这一老一小两个一天到晚不给我省心,就知道来欺负我的宝玉,要再有下次,我就把他赶到东府去,反正他们更像爷俩个,让他们一起过去吧!” 说罢,看了一眼史湘云,幸好,这个还没有被拐走。 第一百六十二章 巴掌 梦坡斋。 贾瑜正在和政老爹畅聊,贾兰在一旁边端茶侍奉,其实贾瑜觉得挺对不起政老爹的,平心而论,按照礼数,他不应该三番五次让那个妇人下不来台,哪怕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但贾政从来没有怪过他。 见贾瑜言语间对程日兴不乏赞美,贾政笑道:“程先生办事利落,人情练达,瑜儿若是不嫌弃,可引做心腹。” 贾瑜拱手道:“侄儿正有此意。” 贾政对程日兴道:“程先生,若是不弃,以后可跟着瑜儿做事。” 程日兴自无不可,躬身道:“瑜大老爷看得起鄙人,是鄙人的荣幸,既蒙邀请,岂敢推脱?愿为帐下一卒,但凭驱使,绝无二话!” 贾瑜笑道:“先生言重了,便请先生屈尊任东府二管家,专权一切采买事宜、管理东府下面所有的商铺田庄、外面迎来送往待人接物也需要先生照看打点,月钱暂定为一百两,若是出远门,会有分成。” 这位程先生给自己办了好几件事,每一件都办的极其漂亮,让自己挑不出毛病来,而且他是政老爹身边第一得力干将,办事利落,人品不错,在荣国府办了近三十年的事,可以说是知根知底,用起来也放心。 至于贾芸,自己看中的是他忠心勤恳,可堪扶持,但现在让他去办一些大事就有些勉为其难了,正好让他管理府里的下人,对外都交给程日兴来负责,两人一内一外,两全其美,而且有程日兴指教传授,他成长也会很快。 到也不用担心两人有矛盾,两人在一起办过几件事,贾芸之前就向自己委婉的表达了可请程先生至东府做事,他愿意将大管家之位拱手相送,两人配合默契,相得益彰,把东府交给他们,自己也放心。 在程日兴看来,瑜大老爷隐有一飞冲天之势,将来定能平步青云,给他做心腹助手,自己一家以后也能随之拔宅而起,鸡犬升天。 单聘任、卜固修、詹光等人无不一脸艳羡的看着程日兴,傍上这条大腿,这位同仁以后就要飞黄腾达了,别的不说,一个月一百两银子的月钱就足够他们垂涎了,他们哪个不想跟着瑜大老爷做事,只可惜瑜大老爷从来不看他们。 程日兴躬身道:“鄙人多谢老爷抬爱,鄙人必将尽职尽责,全力以赴,请老爷放心。” 贾瑜扶起他,笑道:“听闻先生住在后街,不如阖家搬到东府来。” 程日兴连忙道:“拙荆犬子,粗鄙无状,若是唐突老爷和内眷就不美了,只在家中住即可,多谢老爷好意。” “嗯,不日我就要去江南,可能几个月回不来,东府就交给你和芸哥儿了。” 程日兴诚惶诚恐,连忙道:“请老爷放心。” 贾政抚须而笑,贾瑜对站在下首的贾兰招了招手,贾兰走过来躬身道:“请师父吩咐。” “在家里你我师徒之间不必拘泥这些繁文缛节,不要动不动就行礼,你先是我侄子,其次才是我徒弟,不可因为拜我为师,就把亲情疏离了。” 到底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贾瑜见他不苟言笑,一板一正的给自己行礼,多少有些别扭。 贾兰恭声道:“这是娘亲跟徒儿说的,让徒儿恪守师徒之间的礼仪。” 贾瑜把那盒宫花拿过来,吩咐道:“把这盒宫花给你姑姑们送去,不必回来,自己玩去,后天下午我会带你去城外送别我的友人。” 贾兰捧着宫花盒子跑了,贾政感慨道:“瑜儿,为叔不及你学识渊博,才情横溢,等宝玉以后有了儿子,你要是不嫌弃,也像教兰儿一样教他才好。” 到底是做老子的,别看天天对大脸宝非打即骂,没个好脸色,可要说不疼那是假的,他又不像贾珍那厮那般罔顾人伦,摒弃亲情,他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没有合适的教育方法,加上贾母的威胁逼迫,管教不得罢了。 贾瑜点点头,笑道:“有老爷和侄儿的教导,定能成才,侄儿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路给兰儿以及后世子弟们铺平了,侄儿所做的一切,终归到底都是为了家族传承,让我贾家再兴旺百年。” 政老爹拍了拍贾瑜的肩膀,叹道:“宝玉和环哥儿要是能有你十之一二,为叔哪怕是现在就闭眼,也放心了。” 荣禧堂。 贾兰捧着宫花盒子走了进来,王熙凤问道:“兰哥儿,你拿的是什么?” “回二婶婶的话,师父他老人家吩咐侄儿把这盒宫花拿来给姑姑们戴。” 不满十六岁的老人家。 宫花是皇宫庭苑中的花木,皇帝多用来赐给参加琼林宴的士子佩戴,太子陈贤赏下来的这盒宫花是另一种形式,它们用绢类织物辅以金银珍珠制成,是天家的御用品,极其精美,只是偶尔被拿来赏赐给臣子,殊为难得。 王熙凤笑道:“你师父有没有说也给他的嫂子们戴戴?” 贾兰正色道:“他老人家没说,不过想来也是有此意的,只是不知道盒子里有几支宫花,若是姑姑们戴剩下的可以给二婶婶戴,毕竟他老人家说的是给姑姑们戴。” 王熙凤哈哈大笑,贾母惊讶道:“这兰小子才跟瑜哥儿两天,就和往常不一样了,这话说的头头是道,看这样子,不出三五年就能给你考个秀才回来。” 李纨欣喜道:“还不是全凭老太太慈爱和二叔的教诲。” 史湘云跑下来接过宫花盒子,打开一看,五颜六色,珠光宝气,姊妹们纷纷围过来,大呼小叫,欣喜不已,各自挑选起来,王熙凤最喜热闹,心痒难耐,也往上凑。 探春调笑道:“二嫂子且等等,瑜哥哥说了先给我们选,剩下的才能给你这个做嫂子的戴。” 众人纷纷乐了起来,王熙凤嗔道:“好你个三丫头,仗着瑜儿给你撑腰,胆子越来越大了,今天我必须要先挑一个好的,我也要美一美。” 薛宝钗把自己精心挑选的一支宫花给王熙凤戴上,王熙凤夸道:“还是宝妹妹知道疼人。” 贾母笑骂道:“亏你还是做长辈的,一天到晚占你叔叔和妹妹们的便宜。” 王熙凤捧哏道:“老祖宗,这可是他孝顺我这个做嫂子的,我也没什么好回报他的,等林丫头回来,我替他多疼疼她就是了。” 史湘云在一盒宫花里挑挑拣拣,都没有找到喜欢的,小声问道:“兰哥儿,宫里还赏了什么下来?” 贾兰实话实说道:“还有念珠和宫扇,剩下的是些古籍书画。” 史湘云喜道:“听说宫扇做的极好,眼见天慢慢的热了,我现在就去问瑜哥哥讨一把,剩下的都留给林姐姐她们。” 梦坡斋。 政老爹就像是行走的一盆凉水,他走到哪里都是鸦雀无声,下人们怕他,姊妹们也怕他,比如说大家都在荣禧堂内说话笑闹,只要他一进来,欢快的气氛顿时就没了,除了贾母,个个敛声屏气,而且他全程都本着脸,不苟言笑,要有多严肃就有多严肃,因此在这方面非常不讨贾母的喜。 史湘云来到荣禧堂门外,听着屋内的高谈阔论和欢声笑语,在门口踌躇着,门口的门子见状,往屋里喊了一声“史大姑娘来了!” 贾政知道这孩子是来找贾瑜的,笑道:“这孩子怕我,不敢进来,你且去看看。” 贾瑜点点头,走出来一看,只见史湘云正躲在画廊的柱子后,露出半个脑袋往里面看,问道:“云儿,有什么事?” 史湘云笑道:“好哥哥,我不喜欢那些宫花,兰哥儿说宫里还赏了宫扇下来,你能不能送我一把。” 贾瑜点点头,走到屋里把装着念珠和宫扇的锦盒都交给她,吩咐道:“这里有一对金圈象牙念珠,你把它们给二姐姐和宝姐姐,另外宫扇你们几个分了。” 见史湘云笑眯眯的捧着两个锦盒回来,王熙凤笑道:“云丫头,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可不就是好东西。” 史湘云把锦盒放在桌子上,取出那一对金圈象牙念珠,捧给迎春和薛宝钗,笑道:“这是瑜哥哥让我给你们的。” 薛宝钗也不推辞,面色自然的接下来,把念珠捧给自己妈,薛姨妈接过来,说了一句“真好看”,然后给自己的女儿戴在手腕上。 迎春想把念珠给小惜春,小惜春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镯子,自豪道:“妹妹有呢,这可是哥哥亲手做的。” 六把宫扇颜色都不一样,史湘云让探春先挑了,然后让小惜春挑,最后让李纹和李琦挑,她们两个很是惶恐,不好意思收,李婶娘笑道:“这是哥儿赏给你们的,拿着就是。” 剩下的两把史湘云自己都留着了,正好用起来能有个轮换,这是她应得的,毕竟是她跑腿求来的。 晚上贾瑜和政老爹在梦坡斋里用了饭,叔侄俩喝了一壶酒,中午的酒劲还未消退,晚上又添了不少。 见小瑜老爷有些摇摇晃晃的从屋里走出来,站在不远处的香菱连忙走上来扶住他,手臂被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触感极好,香菱小声道:“小瑜老爷,我们家姑娘请您过去嘞。” 梨香院。 “宝儿,姨妈呢?” 薛宝钗轻声道:“她去二太太那说话了。” 莺儿端上来热茶,贾瑜喝了一口,瞥见薛宝钗右手腕上的金圈象牙念珠,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赞道:“这念珠戴在宝儿的手腕上可真好看。” 贾瑜的手掌宽大又滚烫,薛宝钗只觉得心儿都被他握住了,俏脸慢慢的染成红色。 “瑜儿,我想请你帮个忙。” 贾瑜问道:“何事?” 莺儿把装着两支老参的锦盒捧上来,薛宝钗把事情仔细的说了,贾瑜笑道:“小事尔,等到了江南,我会让亲卫罢了,我亲自去送。” 薛宝钗起身给贾瑜福了一礼,贾瑜环着她的腰肢,把她拥入怀里,薛宝钗嗅着贾瑜身上的气息,把脸紧紧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莺儿红着脸,连忙把一脸好奇的香菱给拉了出去,贾瑜用手指挑起她雪白细腻的下巴,吻了吻那不点而红的樱唇,薛宝钗双眼迷离,“嘤咛”一声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半盏茶后,门口放风的香菱喊了一声“奶奶回来啦!” 薛宝钗连忙从贾瑜的怀里出来,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衣襟,略略平复心情,打开了门,贾瑜笑道:“姨妈,宝姐姐让香菱带我来拿人参。” 薛姨妈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见贾瑜一身的酒气,对莺儿嗔道:“还不去厨房端醒酒汤来。” 贾瑜摇头道:“姨妈不必麻烦,我这就回去了。” “女儿,去送送你兄弟。” 来到后门,贾瑜抚了抚薛宝钗的云鬓,笑道:“宝儿回去吧。” 说着,把脸凑了过去,薛宝钗红着脸啄了一下,站在原地一脸温柔的看着贾瑜背着手离去。 回到东府,晴雯和媚人伺候贾瑜洗完澡,贾瑜穿着白色的寝衣,躺在柔软芬芳的大床上,闭着眼睛道:“忙了一天了,来,给我按按。” 贾瑜等了几息不见有动静,睁开眼一看,只见两个美婢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奇道:“怎么了?” 摆以往,不用贾瑜吩咐,她们两个就扑上来了。 媚人伸手去解寝衣,晴雯拦住她,看着贾瑜说道:“爷,你真是不负责任,不害臊。” 贾瑜愣道:“你说什么?” 媚人连忙道:“爷,姐姐没说什么,婢子来给您” 她话还没说完,晴雯就打断道:“爷,您这样对得起林姑娘吗?” 贾瑜脸色一沉,媚人连忙跪了下来,晴雯继续道:“您都和林姑娘好了,为什么还去招惹薛姑娘,她现在一个人在扬州,心心念念的肯定都是您,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媚人哭道:“好姐姐,不要说了,爷今天很累的。” 贾瑜道:“没事,你有什么不满的都可以说出来。” 晴雯娥眉一竖,语气激动道:“婢子当然要说,哪怕您要把婢子打死,婢子也要说,婢子这条命是您给的,二爷,那薛姑娘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您的正房太太只能有一个啊,您莫不是要抛弃林姑娘?您还把那个什么龄官藏在府里,她和林姑娘那么像!您有没有想过林姑娘知道这些事会有多么的伤心?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她要是哭出个好歹来,婢子也不依你!” 她心里很尊重林姑娘,林姑娘对她很好,从来不把她当成丫鬟看,在她眼里林姑娘就是自家以后的正房太太,除了她,她谁都不认。 她不喜欢薛姑娘,一看就是强势又不好相与,林姑娘才回去多久啊,自家爷就和她在一起了,凭她那模样和手段,还不把自家爷迷的神魂颠倒?他要是把林姑娘抛弃了,改娶那薛姑娘,以林姑娘的心性,肯定会活活哭死。 认识她快两年了,贾瑜还是第一次见她是这副模样,只见她美眸圆睁,怒视着自己,一脸的倔强。 贾瑜站起身,媚人抱住他的小腿,大哭道:“爷,您别生气,姐姐她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您要打就打婢子,不要打她,她今天身子不舒服。” 贾瑜弯腰把媚人抱起来放在床上,安慰道:“没事的。” 晴雯身子发抖,不愿意后退一步,贾瑜一把将她抄起来,抬起巴掌就往她臀部上打了两下,道:“我是纳薛姑娘为妾,又不是让她做正房太太,我堂堂宁国府承爵人,连妾都不能纳吗?还有那个龄官,我也知道这样不合适,等林妹妹回来我就让她到林妹妹身边做贴身丫鬟,让林妹妹管教她,这样还不行?” 晴雯咬着贝齿一声不吭,任由贾瑜打她的臀部,贾瑜也没有下重手,但声音还是很响的,贾瑜又打了几下,道:“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最亲近的人,有什么事不能直接问我?上来就说我不负责任不害臊,盛气凌人,趾高气昂,幸亏是我,不然换个主子早就把你赶出去了!” 贾瑜停下手,晴雯俏脸发白,捂着臀部问道:“爷说的可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 晴雯跪在地上,仰着脸流泪道:“爷,紫鹃跟婢子说过,林姑娘夜里经常呓语,念的全是爷的名字,让爷不要离开她,爷现在出息了,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找得到,我娘跟婢子说,哪怕是爷找一百个一千个女人,婢子都没有资格去管,但婢子只求爷怜林姑娘这么多年不容易,好生待她,让她做正房太太,她一心都是您,爷要是抛弃她,她肯定会寻短见,要真是那样,婢子也只能吊着和她一起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不知道林妹妹用了什么仙法,才让这样一个刚烈的丫鬟对她死心塌地。 贾瑜满心感动,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揩去她的泪水,爱怜道:“真是个傻丫头,圣上说我好色,我不否认,但我又不是人面兽心的畜牲,怎么会做出那种始乱终弃的事来?圣上和皇后娘娘说了,要给我和林姑娘做高堂父母,我要是抛弃她,圣上肯定会把我的腿给打断,你放心,我的正房夫人只能她来做,除了她谁都不行,再说了,我是色中饿鬼吗?还一百个一千个,你是想看到我不到三十岁就英年早逝啊?” 晴雯见他一脸的真诚,这才放下心来,看她蹙着娥眉,贾瑜关切道:“是不是我手下的重了?” 晴雯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怪爷,是我身子不舒服。” “这两天太忙,没怎么关注你们,来,爷给你看看,实不相瞒,爷其实是一名妇科圣手,专治你这种情况。” 晴雯俏脸大红,羞涩道:“怎么能看?我不要。” 贾瑜只是开一个玩笑,把她抱到床上,对媚人吩咐道:“好好照顾你姐姐,我去厨房弄点东西来给她缓解疼痛。” 媚人连连点头,晴雯撑着身子说道:“哪能让爷来照顾我?很脏的,我现在就搬到别的屋子去睡。” 贾瑜穿好衣服,笑道:“没什么脏的,你为林姑娘说话,我就应该照顾你,再说了,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个点,厨房已经落了钥匙,贾瑜招来一个嬷嬷,让她去把厨娘叫来开门,得到消息的厨娘衣服都没穿好,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连忙道:“老爷,您要什么我来做就行了,您回去等着,天冷。” 宁国府里除了从苏州买来的小厮和丫鬟,剩下的媳妇、婆子、嬷嬷,包括厨娘和账房先生,她们都是贾瑜雇来府里做事的,不是奴籍,是清白身,正常情况下自称“我”就可以了。 而从苏州买来的小厮们要自称“小的”,丫鬟们则自称“婢子”,她们都是奴籍,也就是奴才。 晴雯和媚人平常也都是自称“我”,只有在客人外人面前,或者做错事贾瑜发火时才会自称“婢子”。 “去把火点了,拿一些红糖、红枣和生姜出来,再准备一个饭捂子,我自己来就行,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厨娘和嬷嬷不敢多问,准备好后就退下了,贾瑜用砂锅熬了一碗姜茶,用饭捂子装好,提着回到了正堂。 见贾瑜进来,晴雯从床上起身,贾瑜制止后坐在床边,媚人端着托盘,贾瑜用勺子舀了姜茶,吹凉了喂给她。 晴雯小口小口的喝着,一碗喝完后,她起身要去别的屋子睡,贾瑜把她按在床上,盖好锦被,嗔道:“哪都不用去,就在这里睡。” 晴雯推脱不过,只得躺好,贾瑜去了衣裳,和媚人睡到床上,问道:“刚才没打重吧?” “没有呢,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贾瑜亲了亲她的脸颊,笑道:“你心是好的,我又怎么会怪你呢?不过下次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要是还对我藏着掖着,我会很伤心的。” 晴雯点了点头,小声道:“谢谢爷,我记下了。” “我感觉好像打重了,我必须要看看,不然我今天晚上睡不着觉。” 贾瑜说着,伸手就去解她的寝衣,晴雯涨红了脸,两只柔荑无力的轻推着他。 “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个啥?听话。” 晴雯求道:“爷,我真的没事。” 贾瑜只好作罢,伸手又去解媚人的寝衣,媚人红着脸任由他施为,晴雯起身要去外间的小床上睡,贾瑜按住她笑道:“乐趣多着呢,爷再教教你。” 说着,爬起身把芙蓉帐放下,窗外的一轮圆月似乎都害羞了,隐进乌云中,只留下人间的三个人儿低吟浅唱。 第二天,辰时中刻,贾瑜还在床上大睡,坐在外间的史湘云轻啐道:“亏他好意思跟兰哥儿说什么一戒懒惰晚起,还为人师表呢,真是不害臊。” 迎春捂着檀口轻轻笑了起来,小惜春替自己哥哥解释道:“云姐姐,哥哥这两天很累呢,得多睡一会呀。” 贾瑜从里间走了出来,本着脸道:“我一起来就听见云儿在说我的坏话,要我说,我这几个妹妹中,就数四妹妹最疼我。” 晴雯和媚人走进去,一个整理床铺,一个挑选衣服,贾兰跪在地上,恭声道:“徒儿给师父请安。” 贾瑜点点头,示意他起来,吩咐道:“回去换身喜庆点的衣服,我带你去参加我那同年的功名宴。” 素云带着一脸喜意的贾兰回去换衣服了,史湘云嘟着脸道:“瑜哥哥,你和林姐姐什么时候好的呀,也不跟我说一声。” 贾瑜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你现在不就知道了?” 晴雯找来一件大红金线箭袖长袍,往贾瑜身上比划着,贾瑜极少穿颜色这么鲜艳的衣服,但今天是喜事,必须得红红火火的给陈淳庆功,点头道:“就它了。” 贾瑜给迎春和小惜春问了好,史湘云把贾瑜往里间拉,笑道:“瑜哥哥,我来给你编头发吧。” 通过铜镜,能看见史湘云那粉嘟嘟的小脸,她从身上的粉色小荷包里倒出五颗桂圆那么大的珍珠,笑道:“这是以前老祖宗赏给我的,我用不上,就送给瑜哥哥了。” 说着,把五颗珍珠加在了束发紫金冠上,贾瑜笑道:“有云儿这五颗珍珠,足矣让我鹤立鸡群,傲视群雄。” 史湘云笑眯眯道:“瑜哥哥喜欢就好。”又找来玉佩和香囊给贾瑜挂上。 随后取过晴雯手上的大红金线箭袖长袍,要给他穿上,贾瑜连忙道:“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史湘云轻声道:“瑜哥哥,你帮了云儿很多呢,云儿没什么能给你的,就帮你编编头发,穿穿衣服,你不要嫌弃。” 贾瑜笑道:“瞧你说的,我是你哥哥,帮你难道不是应该的?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有我在,哪个都欺负不了你。” “云儿是你妹妹,给你做点小事也是应该的。” 贾瑜不再说话,张开双臂,任由她给自己穿好衣服,晴雯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 贾瑜走出来,史湘云让他转一圈,贾瑜听话的照做,迎春笑道:“这衣服真好看,瑜弟,以前那些衣服颜色太素了,老气横秋的。” 贾瑜笑道:“二姐姐说的是,以后我也学宝玉,穿红着绿。” 刚用完早饭,打扮一新的贾兰就来了,贾瑜起身道:“我现在和兰儿去我那同年家,二姐姐你们随便玩,我们下午才能回来。” 迎春柔声道:“瑜弟少喝些酒,我们和晴雯她两说说话就回去。” 贾瑜点头道:“不妨去花园里转转,鸟语花香的,对身心都好。” 贾兰小,不能骑马,贾瑜又不想坐轿子,索性和贾兰提着贺礼朝陈府走去。 刘循早就来了,正站在陈家门口帮忙接客,贾瑜一身珠光宝气,搭配上大红色的衣服,看起来非常的耀眼,刘循鄙夷道:“仲卿,你真骚包。”这个词也是他从贾瑜这学来的。 贾瑜朝他竖了竖中指,见贾兰也在比划,刘循轻轻磕了他脑袋一下,略略责备道:“这个你别和你师父学。” 在陈淳的引见下,贾瑜和陈父见了礼,把带来的礼物双手奉上,陈父笑呵呵的收下,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份礼物很简单,情意到了就行,不需要太过贵重,若是那样,陈淳也会推辞不收。 庞院长和几位教谕都来了,书院也来了不少学生,这些人贾瑜不是很熟,所以昨天没有邀请他们到家里赴宴,大家纷纷围上来对陈淳和贾瑜恭贺,贾瑜一一还礼,和他们每个人都亲热的说了几句话,在宴会上,贾瑜给他们每个人都敬酒一杯,表达了歉意,众人连道客气,气氛很是热烈。 宴会结束后,陈淳、贾瑜和刘循亲自送别院长、几位教谕和诸同学,陈淳随后把贾瑜师徒二人和刘循引至后堂和自家的内眷见面。 陈淳几个姊妹都不敢看贾瑜,贾瑜已经习惯了女子在他面前羞涩到无地自容,面色自然的和她们见了礼。 最后陈淳又把三人带到书房,和陈父聊了一会,最后和自己父亲把三人送出门,双方拜辞后各自离开。 贾瑜连推带搡的拉着刘循参观自己的新家,一张脸上满是得意之色,把刘循气的牙根直痒痒,贾瑜指着会芳园里的湖泊,“哎呀”一声,惊叹道:“谁能想到这间小小的宅子里竟然隐藏着这片大大的湖泊?” 贾瑜在“小小的”和“大大的”上面加了重音,贾兰憋着笑,刘循撸起袖子,咬牙道:“好你个贾仲卿,消遣到小爷我头上来了,小爷我今天非要把你扔到这片大大的湖泊里做王八!” 说着就来扯贾瑜,他身子胖,行动略显迟缓,不及贾瑜灵活,几次都抓不到,气的直跳脚,贾瑜哈哈大笑,得意洋洋,贾兰低头在想,自己的师父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这么喜欢玩闹呢。 贾瑜让贴身小厮去准备茶点,随后自己摇着红船,把刘循和贾兰带到湖中央的亭子里,三人从满园春色的下午,畅聊到日薄西山的黄昏。 刘循在贾兰面前不停的说着贾瑜的“坏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不如弃暗投明,转拜自己为师,贾兰笑眯眯的听着他说,临了了才来一句“我师父是探花”,直把刘循噎的哑口无言。 见贾瑜留自己下来吃晚饭,刘循恶狠狠道:“我要吃十碟茄鲞,以后我天天来,把你吃到倾家荡产为止!” 贾瑜不说话,把刘循带到账房,找来一本账目递给他,笑呵呵道:“我账上还趴着好几十万两银子,你想把我吃破产是不是有点难呐?” 晚上,刘循一连吃了二十碟茄鲞,临走的时候不仅打包了五份,还强行顺走了一坛桂酒。 扬州,盐政衙门。 林黛玉这几天日日夜夜侍奉在病床前,端茶倒水,常常一夜都不睡,似乎要把这几年以来亏欠的孝道给尽完,苏姨娘怎么劝她都不听,直到林如海发了火,她才回去歇息。 沐浴更衣后已是深夜,林黛玉先是把“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和“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各自临摹一遍,然后坐在妃子塌上给贾瑜缝长袍。 雪雁在旁边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嘴里嘟囔道:“还不来,还不来,大骗子,大骗子。” 紫鹃瞪了她一眼,嗔道:“二爷在忙着正事,骗你什么了?一天到晚就知道乱说!” 雪雁委屈巴巴的,挤了几滴眼泪下来,林黛玉笑道:“你别老是说她。” 紫鹃苦笑道:“姑娘,你就纵着她吧,二爷又喜欢她,以后她非得翻天不可。” 林黛玉盈盈一笑,继续一针一线的缝着长袍,哪怕是哈欠连天也不愿意放下针线。 紫鹃看着她那越来越重的黑眼圈,非常的心疼,劝道:“姑娘,早点歇息吧,剩下的交给我来缝就行了。” 林黛玉轻轻摇了摇头,紫鹃求道:“姑娘,你不能再熬了,身子最重要啊,等二爷来了,见姑娘这个样子,肯定要发作我和雪雁,你就当可怜我们,先歇息吧?” 雪雁也求道:“姑娘,紫鹃姐姐说的是,你要是熬病了,二爷心疼不说,肯定要把我们俩都给赶出去。” 林黛玉放下针线,轻笑道:“那我不缝了,我们都早点睡吧。” 紫鹃“哎”了一声,连忙去给自家姑娘整理床铺,雪雁把针线和快要缝完的长袍收好,和紫鹃一起伺候自家姑娘睡下,然后吹灭了烛台,各自回小床上睡了。 睡了一会儿,林黛玉从梦中醒来,没有惊动紫鹃和雪雁,披了衣裳,趿着寝鞋,推开窗户,清凉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她呆呆的看着圆月,思绪万千。 千里之外。 同样有个人站在窗前,负手看着天上的圆月,晴雯走过来柔声劝道:“爷,很晚了,早些歇息吧。” 贾瑜喃喃自语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样的林妹妹你们爱了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父子双双把家还 贾瑜已经好几天没去南司了,今天早上用完早饭,换了豹补服,骑着旺财直奔南司官署而去。 盖因贾瑜屡次为民做主,南司的名号已经打出去了,每天都有很多的百姓来司里报桉,按照贾瑜的指示,兵士们出动上百次,抓回两三百人。 这些人有地痞流氓、有泼皮无赖、有街霸恶霸,还有手上沾着人命官司的逃犯,坦白的送到万年县县衙从宽,抗拒的送到皇城司大牢从严。 在追捕过程中但凡遇到不服从的,兵士们抓住后都是刀柄捣嘴伺候,若是舞刀弄枪,负隅顽抗,直接就地正法,一时间整座南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往日混乱的街道也素净了许多。 不得不说李纵这个人还真有为官之才,在他的管理下,整座南司上千号弟兄同心协力,共同把南城的治安抬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引得南城近二十万的百姓一致称赞。 贾瑜进来的时候,李纵正在处理一宗故意杀人桉,贾瑜在旁边略听了听,见他处理得当,便让人召集所有校尉以上的军官来官署大厅内开会。 此次下江南贾瑜决定把李纵带上,他武艺高强,沉稳持重,一条走水绿沉枪使的是出神入化,有万夫不挡之勇,若遇到突发情况,可以用来独当一面,加上近战高手位怀清,管必妥当。 思来想去贾瑜还是决定把柳湘莲留下来,他这三个心腹中,柳湘莲身上游侠气最重,不耐约束,贾瑜想借此机会,把南司交给他代掌,让他好好学学为官和领兵之道,对他以后的发展也会有好处,而且他前段时间刚从苏州回来,合该歇歇。 各级军官三十来号人齐聚大厅,待马笔帖点完卯后,贾瑜笑道:“兄弟们这段时间表现很不错,我从家里拿了一笔银子来,每位兄弟一两银子,剩下的你们这些当官的分,我丑话说在前头,哪个要是贪兄弟们的银子,我就革了他的职,让他天天在官署里打扫厕所。” 军官们纷纷笑了起来,对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是服气的,杀伐果断、赏罚分明、平易近人,而且出手阔绰,一言不合就发辛苦钱,和他们每个人都称兄道弟,以他尊贵的身份,足矣让他们这些出自底层的人诚惶诚恐,感激涕零。 一名校尉跳出来大笑道:“我们这些粗人哪能当得上大人一句当官的?兄弟们得了赏,一定玩命的给大人办事,打扫厕所这种活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贾瑜笑骂道:“老胡,你嘴皮子很熘嘛,要我说,你不如和马笔帖换换,你来跑腿传话,让他代你舞刀弄枪。” 众人哈哈大笑,胡校尉得意洋洋,彷佛被贾瑜开玩笑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一名副指挥使鼓噪道:“前段时间我还看见马笔帖偷偷练刀嘞,你不是嫌天天抓人辛苦吗?正好和他换换。” 胡校尉黑脸通红,嚷嚷道:“我什么时候嫌累了?老秦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众人纷纷调侃起来,气氛很是随意,贾瑜拍了拍手,大家纷纷闭口不言,目视贾瑜,等待他下达命令。 “言归正传,我宣布,即日起,由第一指挥柳指挥使暂时接任都指挥副使,掌管司内一应大小事宜,第一指挥指挥使由孙副指挥使暂代。” 柳湘莲和孙副指挥使抱拳领命,贾瑜继续道:“各项工作按部就班,突击检查不能停,只要有人来报桉,涉及到人命官司的一个都不可放过,希望诸位一如既往,尽职尽责。” 众人抱拳齐声道:“卑职得令!” “散了,老胡留下。” 胡校尉抱拳道:“大人有啥吩咐?” “从今天起,你和你手底下的兄弟每天轮流到宁国府站岗,大门六个兄弟,其他门两个兄弟,一次要去十二个兄弟,早出晚归,若是有人无故冲撞,不必留手,我回来有赏。” 胡校尉抱拳道:“得令,卑职现在就去安排。” 贾瑜又对李纵吩咐道:“老李,我们后天早上就走,此去两三千里,时间会很赶。” 李纵笑呵呵道:“上次公子送给我的那匹北地战马一直喂在马厩里,都快养废了,总算有一个机会让它日行八百里了。” 柳湘莲抱拳道:“李兄,一路小心,公子的安危全靠你了。” “二郎放心,我自当拼尽全力。” 贾瑜最后和柳湘莲交待了几句,一切安排妥当后,贾瑜骑着旺财回到了宁国府,胡校尉已经安排了兵士在各门站岗,见贾瑜过来,纷纷行礼。 门子们不明所以,贾瑜道:“接下来这几个月外面就交给他们负责,你们白天睡觉,晚上巡夜。” 刚回到正堂,一个门子就跑进来禀报道:“老爷,外面来了自称是秦府的人,说是奉西府老太太的命,搬到府里来住。” 大门口,宝珠和瑞珠正怯生生的看着那六名披甲持枪挎刀的南司兵士,见贾瑜过来,连忙走上前福了一礼,宝珠说道:“瑜大老爷,我们家奶奶按照您的吩咐,现在搬过来住。” 贾瑜点点头,让秦府的下人抬着轿子,赶着马车从东角门进了府。 秦可卿住的院子在原贾蓉院后面,是一间很大的院落,里面大大小小二十多间房屋,还有一座小花园。 轿子落地,瑞珠撩开轿帘,一身素服的秦可卿低着头走了出来,她看了贾瑜一眼,柔柔的福了一礼,轻声道:“侄儿媳妇见过叔叔。” 果然是红楼第一美,端的名不虚传,估计也只有林妹妹和素未谋面的薛宝琴能与之一较高下,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她最为合适,甚至隐隐还有意犹未尽之意。 贾瑜背着手道:“不必多礼,这院子里东西我都没有动,我会再给你调四个丫鬟、两个婆子来伺候,你待会去西府拜见老太太。” 秦可卿柔顺的点点头,见她一脸的惶恐和担忧,贾瑜又道:“我后天一早就要离京,可能几个月回不来,你在这府里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没事的时候去后花园里转转,或者是去西府和你琏二婶婶说说话都行,她时常念叨你,缺什么吃的用的,尽管打发宝珠和瑞珠去跟管家说,老太太让我照顾你,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你也不要让我难做,可记下了?” 得知消息的晴雯把四个二等丫鬟和两个婆子都带了过来,告戒了几句,秦可卿轻声道:“记下了。” 贾瑜点点头,带着晴雯转身离开,秦可卿看着贾瑜离去的背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宝珠小声道:“奶奶,这位瑜大老爷好像还不错呢。” 瑞珠反驳道:“你没看见他刚才的脸色啊,好像奶奶欠他什么似的,唉,真不知道住进来是福还是祸。” 秦可卿默默不语,宝珠和瑞珠见状也不说话,陪自家奶奶静静的站着,过了一小会儿,秦可卿吩咐道:“瑞珠,你在这里安排下人搬家打扫,我和宝珠去西府拜见老太太。” 荣国府,荣禧堂。 贾宝玉昨天受了自己老子的痛斥和威胁,又从贾瑜身上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加上自己的靠山也没有替他说话,不敢再闹,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正躲在贾母的怀里发呆。 贾母不说话不玩笑,姐妹们皆敛声屏气,默默不语,王熙凤捧了几句跟,眼见没什么效果,也只得闭口不言,大家就这么枯坐着。 王夫人时不时的看向薛宝钗,薛宝钗全程低着头,回避她的目光,史湘云是个爱热闹的,哪受得了这种气氛,心中暗自后悔,早知道就去东府找瑜哥哥玩了,可现在若是走多少有些不适合。 气氛正是沉闷之际,门口撩门帘子的小丫鬟叫了一声“东府的蓉大奶奶来啦!” 原本丢了魂的贾宝玉瞬间来了精神,勐地从贾母的怀里坐起来,痴痴的望向门口,王夫人暗自恼怒,她倒不是恼自己的宝贝儿子,而是怒这个狐媚子又来带坏好好的爷们了。 秦可卿走到贾母的面前,跪下来轻声道:“侄儿媳妇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上下打量着她,点头道:“起来吧。” 秦可卿起身依次给众人见礼,这里面她辈分最低,在坐的都是长辈,连小惜春她都要唤一声“姑姑。” 王夫人澹澹的“嗯”了一声,薛宝钗默默的看着她,贾宝玉像是入了定的和尚,直勾勾的看着秦可卿,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举动非常的不合适,欠缺最基本的礼仪,但没人教他,加上溺爱,故而也不会有人指责他。 贾母问道:“搬进去了?” “回老太太的话,刚搬进去,叔叔让媳妇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摩挲了一下贾宝玉的大脸盘,道:“嗯,以后好生在里面住着。” 秦可卿连忙应下,王熙凤走上前握住她的柔荑,笑道:“妹妹以后没事多往我那院里走走,你琏二叔去扬州了,没什么避讳,咱们姐妹两说说话。” 这凤姐儿要比秦可卿大一辈,秦可卿和贾蓉一样,应称呼她为“琏二婶婶”,不过她们二人历来亲近,不被世俗所束缚,常常以姐妹互称,凤姐儿年龄比她大好几岁,为“姐姐”,虽然不符合伦理,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况且是在家里,因而也没有人会计较。 秦可卿柔声道:“知道了姐姐。” 榆林府,驻军大营。 几个月前,贾蓉吃尽了人世间所有的苦头,终于从京城一路走到了榆林府,这期间他翻山越岭、风餐露宿,除了短暂的睡眠,几乎不曾停息。 因贾母花钱打点了押送的的公人,所以这一路上他倒也没怎么吃这些押送公人给的苦头,不过路还是要自己用两条腿走的,不能乘骑骡马牛车,又常常为了赶路,一走上百里不能停歇,加上三餐不继,营养不良,因此身体早已亏空,落下了一身的病症。 至榆林府后,贾蓉已经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眼眶凹陷,双目泛黄,颧骨突出,骨瘦如柴,看起来非常的吓人,押送的公人们把他送到牢城营,拿了公文,就骑马打道回京了。 按照惯例,新来的犯人都要先吃一百杀威棒,说好听点叫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其实就是借此逼迫恐吓犯人破财免灾,要是犯人交了银子或者有关系,管营就会说“此人身体有恙,且先记下这顿杀威棒,等养好了身子再打”,然后就没有了下文,若囚犯没有银子又没有关系,那只能挨打,上千里的流放之路走下来,这些犯人皆是虚弱不堪,往往三五十杀威棒下去,犯人就一命呜呼了。 贾母说贾家在榆林府有人,的确是有人,但不是熟人,而是仇人,镇守榆林府的兵马大都督武平侯吴勇属于贞元一脉,和贾家的开国一脉素来不对付,往年两家还曾有间隙,得知此事后,吴勇便吩咐牢城营的管营直接把贾蓉送去军营中打杂,省了先在牢城营内关押三个月的步骤。 贾蓉身上的银子被管营搜刮干净,随后被押送到军营中做一些喂马、浆洗、掏茅坑之类的脏活累活,日子虽然艰苦,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贾蓉咬着牙坚持,等待期满后返回京城。 琏二叔说的不假,那贾瑜和自己并没有仇怨,加上祖父和老太太有言在先,他将来回去虽然不能再过上以往那般人上人的富贵生活,但衣食无忧还是跑不掉的,经历过大起大落和生死考验后,他现在无比渴望活着,因此干活很是卖力,也从不想着逃跑。 直到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把他推到了死亡的深渊。 他才来时非常的瘦弱,有两个校尉就经常从军营厨房中给他拿好吃的,他一开始非常的戒备,那两个校尉解释说他们祖上曾在先宁国公帐下为兵,见他老人家的后人沦落至此,心中不忍,便想尽些绵薄之力,帮扶照顾一二。 贾蓉便放下心来,在那两个校尉的特殊关照下,他的身体慢慢的好了起来,他非常的高兴,他知道只有身体足够好,才能撑得过漫漫苦刑岁月。 直到有一天,有两个兵士把他带到军营外一间隐秘的屋子里关了起来,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初升的太阳。 只因他生的俊俏风流,在这些常常几个月碰不到女人的兵士眼里,似乎要比女人还有滋味,故而把他软禁起来,常常三五成群的来弄他,有时候一折磨就是一整晚,几十号人轮番上阵。 贾蓉没有丝毫的办法,军营中若是少了一只鸡,伙头兵们绝对会满军营的找,但少了一个服苦刑的杂工,谁都不会在意,肯定是偷偷跑了,自有外面的官府去抓捕,轮不到他们去管。 连续几天惨无人道的折磨,终于在某个清晨彻底击溃了他内心的防线,待众人离去后,贾蓉解下裤腰带,往梁上一悬,把脖子送进去,踢开脚底下用来支撑的木桶,几番挣扎后就没了动静。 第一百六十五章 得此佳婿,了无遗憾 贾蓉之死幕后的始作俑者是武平侯吴勇,得到他的授意,那两个校尉才用这种办法来给顶头上司出气,让宁国府原嫡系子弟以这种极其屈辱的方式死去,远比直接一刀宰了他来的痛快。 几个兵士把贾蓉的尸首拉到某处荒山野岭,挖个浅坑埋了,三寸薄土不足以掩盖腐烂的气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一群眼冒绿光,饥肠辘辘的饿狼给刨了出来。 最终变成了几块不知名的骨头,在深山幽谷中暗暗的融化,来也干净,去也干净,彷佛世上不曾有过这个人。 京城,宁国府。 晴雯和媚人正在整理南下的行李,此去扬州除了她们主仆三人,还有李纵引八名亲卫随行。 小角儿和小梨儿小手拉着小手,眼巴巴的看着晴雯姐姐和媚人姐姐忙碌。 要说在宁荣两府里,乃至整座京城,谁是最快乐的小丫鬟,大概就是她们两个了,除了偶尔干一点小活,偶尔挨晴雯几句训,剩下的就是各种吃各种玩各种撒欢,因为是最早跟着贾瑜的小丫鬟,所以贾瑜待她们与别人不同,给她们配了专门的保姆,打算养到十来岁时也让她们做自己的贴身丫鬟。 小角儿和小梨儿都穿着水粉色的小裙子,头上扎着彩色的丝带,每人小手上都戴着两只银镯子,这是贾瑜赏给她们的,本来给的是金镯子,后来被晴雯拿银镯子换了回来,以她们的秉性,这金镯子早晚要被她们拿出去换东西吃,银的要比金的便宜太多,丢了也不心疼。 她和小梨儿没有钱,所有的月钱都在李氏那里保管着,贾瑜偶尔碰到她们时会给她们几颗银锞子,让她们自己去巷子里买东西吃。 小角儿咬着小手,问道:“晴雯姐姐,老爷是带你和媚人姐姐去扬州吃好吃的吗?” 晴雯没好气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我们是去办正事的,哪有时间吃!” 媚人放下衣服,走上前用手帕把她小手上的口水擦干净,轻声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咬手指头,多脏呀,去玩吧,啊?” 李氏走上前把两个小丫鬟带走,正巧贾瑜从外面进来,小角儿和小梨儿一起甜甜的喊了一声“老爷。” 贾瑜看着眼前这两个不及他大腿高的胖娃娃,皱眉道:“李氏,少给她们吃零嘴,太胖了对健康不好。” 李氏连忙答应,带着她们下去了,贾瑜走进来看了看,无奈道:“你们这是搬家啊,除了路上换洗的衣服,剩下的到扬州再买就是了。” “姑娘们来啦!” 因为贾瑜明日一大早就走,所以迎春她们便来提前给他送行,史湘云兴冲冲的往屋里跑,直接撞进了贾瑜的怀里,贾瑜猝不及防,下意识的抱住她,连连后退几步。 薛宝钗嗔怪道:“云丫头疯了!” “瑜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薛宝钗走上前用柔荑给贾瑜轻轻揉着痛处,贾瑜笑道:“没事,云儿,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跑了,且不说不合女子的仪态,若是摔倒,可不是闹着玩的。” 史湘云低着头道:“云儿记下了。” 得知薛姑娘要给自家爷做妾后,晴雯对她的态度比以往好了很多,她之所以敌视薛宝钗,一开始是感觉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后来又担心她会和林姑娘抢正房太太的位置,见事情有了结果有了定性,晴雯也不再对她怀有敌意,反正妾再怎么闹也是闹不过正房太太的。 “我这一去,至少三五个月回不来,再过两三天,巷子上的鹊桥就能建好了,到时候你们没事的时候多去会芳园里转转,别老是待在府里。” 迎春柔声道:“瑜弟,一路注意安全呢,我们等着你回来。” 贾瑜笑道:“我记下了。”见小惜春低着头,又安慰道:“妹妹太小了,受不了颠簸之苦,等你长大了,若是想去哪玩,哥哥就带你去好不好?” 史湘云笑嘻嘻道:“你哥哥是去办正事的,等他以后哪天说要去江南游玩,那我们说什么都要跟着。” 中午,贾瑜留姐妹们在家里用了午饭,临走的时候,薛宝钗小声道:“瑜儿,晚上能再陪我去会芳园里走走吗?” 贾瑜笑道:“好,晚上我去接你。” 姐妹们离开后,贾瑜让人去西府把贾兰带来,又让晴雯准备了薄酒小菜和笔墨纸砚,随后和贾兰坐着马车去了刘府,与刘循汇合后,三人出了永胜门,直奔和陈淳的约定地点而去。 三月底的下午,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宽阔平坦的官道上人来人往,商贩们用牛马驴车载着各类物资从各道府赶来,期待主顾能用合适的价格来慰籍他们一路的风尘仆仆。 官道两旁支着很多茶摊子,茶博士们烧好一壶壶滚烫的茶水,辅以各类吃食点心,高声吆喝着,不时有一队队的骑兵往来驰骋,他们打着各种旗帜,马蹄隆隆,威武雄壮。 三人站在路边等候,不多时,就看见陈淳带着三五个人策马而来。 “吁~” 陈淳身着正七品文官穿的绣溪敕青袍,头上带着乌纱帽,腰上挂着玉带,翻身下马,大笑道:“姗姗来迟,叫二位贤弟好等,我之过也。” 贾瑜笑道:“彦章,亭内已备好薄酒小菜,请。” 陈淳勾着贾瑜和刘循的肩膀,三人说笑着来到亭子里坐定。 贾兰斟完酒后捧着酒壶站在一旁伺候,贾瑜端着酒碗,站起身道:“两位仁兄,且先满饮此碗。” 酒碗碰撞,香醇的美酒撒了一桌子,三人一饮而尽,陈淳拱手道:“我在京家中老小就拜托二位贤弟照拂一二了,此恩容愚兄日后再报。” 刘循拍着胸口道:“彦章放心,到任后先给我写一封平安信,万望你以后凡事以保全自己为重中之重,若是有事,速速打发人回来找我和仲卿,我们俩会竭尽所能的帮你。” “老刘,我记下了,你们两个也要保重身体。” 贾瑜从贾兰手里接过酒壶,给二人斟满,笑道:“彦章,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期待不久的将来能在朝堂上看到你的身影,穿绯着紫,处尊居显。” 陈淳赞道:“仲卿大才,满腹珠玑,出口成章,好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过誉,值此离别之刻,我便作词一首,拜送彦章,以作纪念。” 贾兰呈上来笔墨纸砚,贾瑜落笔道:“别京城·宣德四年三月二十三与友循侄兰于城外送彦章赴任密县。”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今宵别梦寒。”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夕阳山外山。” 陈淳捧着词稿大笑道:“仲卿,你这也太扇情了,愚兄愧领,等你从江南回来,不妨和老刘一起来密县,我会用当地最出名的烩羊肉来招待你们。” 贾瑜和刘循目送陈淳远去,哪知没出去一里地,他突然调转马头又往回赶,贾瑜和刘循连忙迎上去,陈淳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贾瑜道:“险些忘记,仲卿,将此信替我转交给伯宣。” 贾瑜收下书信,三人拥抱在一起,泪洒当场,依依惜别,回到京城,刘循回家了,贾瑜则带着贾兰去了张掖伯府。 上官文渊快步走了出来,拱手笑道:“仲卿,请到里面坐。” 贾瑜把信递给他,轻声道:“伯宣,彦章去开封府赴任了,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亲笔书信。” 上官文渊接过书信,去了火漆印,认真的看了起来,脸色变幻不定,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朋友,望你凡事以保全自己为重,我明天早上要下江南,便先回去了。” 回到宁国府,贾瑜用完晚饭,去梦坡斋和政老爹说了几句话,随后去了荣禧堂。 “老太太,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您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贾母叹道:“帮老婆子我给如海捎句话,就说我对不住他,再代我给你姑姑多烧点纸,上点香,若是有时间,也去金陵的老宅看看。” 贾瑜应下后,转身离开,刚走进画廊没几步便听见鸳鸯在后面喊了一声“小瑜老爷。” “可是有什么话让我转达给你的父母?” 鸳鸯从袖兜里取出一封信,奉给贾瑜,轻声道:“这是婢子请三姑娘代写的,麻烦您把它交给婢子的父亲。” 贾瑜接下信,点头道:“放心。” “小瑜老爷慢走,谢谢您。” 贾瑜摆了摆手,去了梨香院。 薛宝钗沐浴更衣后,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贾瑜背着手走了进来,主仆三人出来迎接,贾瑜见她头发还没有梳好,牵着她笑道:“来,我给你梳。” 贾瑜接过莺儿呈上来的篦子,薛宝钗通过铜镜看着情郎,见他有些落寞,轻声问道:“瑜儿,怎么了?” “下午在城外送一位挚友去开封府密县赴任,此去经年无数,相见之日难期,心里不免有些伤感,无妨。” 薛宝钗柔声道:“开封府不算远,没有隔着千山万水,一年骑马去一趟也可以呢。” “宝儿说的在理。” 梳理好一枕青丝,自有莺儿和香菱给自家姑娘配戴首饰头面,随后贾瑜引着薛宝钗从两府的后门来到了会芳园。 临水之轩,凝曦轩。 暮色苍茫,烛火摇晃,薛宝钗依偎在情郎的怀里,用芊芊玉指轻轻拨弄着他略微凸起的喉结,贾瑜望着满湖春水,轻声把“长亭外,古道边”吟诵了一遍。 一词诵罢,贾瑜长叹一声,薛宝钗两条藕臂环着他的后颈,杏眼盈盈,美眸含水,痴痴的凝望着,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哪个女孩子能拒绝的了这样一位才貌双绝又感情细腻的谪仙人呢。 贾瑜低下头索吻,薛宝钗热烈的回应,正是情深意浓之际,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呀”了一声,薛宝钗连忙把脸埋在贾瑜的怀里,贾瑜转头,只见秦可卿和双珠正站在不远处,见他看过来,主仆三人连忙转身走开。 扬州。 在五百里加急下,《宣德四年进士名录》已经被送至江南东道首府金陵,府衙随即抄录传递给各府。 贾琏这段时间很快乐,薛大傻子虽然人不靠谱,但在这件事上确实是所言不假,体会到了扬州瘦马的美妙滋味,贾琏沉醉在温柔乡里不知归路,乐不思蜀,好不快活。 这天下午,贾琏在龟公的搀扶下从青楼里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正巧碰见几个衙役在敲锣打鼓的张贴告示,便凑过去看热闹,见上面写着“宣德四年进士名录公示”,连忙仔细看了起来。 当看到“京畿道万年县老爷贾讳瑜为新科探花”后,大喜过望,伸手就要去把告示摘下来,一个衙役把他推开,大声呵斥,贾琏掏出荣国府的腰牌,喝道:“我是京城荣国府承爵人之嫡子,此次新科探花贾瑜是我二弟,我现在要把这张公示拿给巡盐御史林大人看。” 衙役们听贾琏如此说,再看看腰牌,哪里还敢阻拦,连忙把告示摘下来,点头哈腰的捧给他。 林府后堂。 林如海正靠在床上和自己女儿说着话,林黛玉红着眼眶,细声细语说着以往的故事,林如海时不时会问一些关于贾瑜的事,她都一一的答了。 “姑父!姑父!” 贾琏捧着公示跑了进来,大喜道:“姑父,二弟他中了!” 他也不说中了什么,只把公示呈给林如海,林如海接过来一看,大笑道:“得此佳婿,了无遗憾!” (接下来就要在江南甜宠黛玉,建功立业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云丫头去哪了? 林如海探花出身,自然知道被点为探花意味着什么,如此看来,这孩子的才貌和品格是圣上和满朝大臣深孚众望的,翁婿虽素未谋面,林如海已经在心里彻底认可贾瑜了。 其实他的想法在很多方面都和紫娟不谋而合,他看中的倒不是贾瑜的爵位和资产,他主要看中的是他的人品和功名,以及他对自己女儿无微不至的关爱。 自己女儿身子骨不好,平心而论,很多大户人家不会愿意娶她做正房太太,可他却不在意世俗,义无反顾的向自己求娶自己女儿做正房太太,而且玉儿的身子比小时候好了很多,可见他用情至深,把自己女儿交给这样的人,他哪怕是走了也能安心。 至于爵位和资产,他倒不是很在意,即便是没有这些又有何妨,自己给玉儿留了很大一笔的资产,到时候都全给这两个孩子,让他们好好过日子。 等他来了,他就替他们定下婚约,纳了婚书,自己再给在京为官的同年好友们各去信一封,请他们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若是两个孩子遇到什么事,便照顾他们一下,有这些弥足珍贵的香火人情在,加上他留下来的遗产,两个孩子定能平安幸福的过一生。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女儿在生产时会不会遇到危险,他在心底打定主意,等贾瑜来了,自己要把这件事挑明,请他晚几年,等玉儿身子彻底养好了,再和玉儿生孩子。 林如海大笑完就开始剧烈的咳嗽,林黛玉连忙给爹爹抚着后背,林如海欣慰道:“玉儿,这小子没让爹爹失望,在爹爹眼里,他这个探花高于状元十倍,把你交给他,爹爹就彻底放心了。” 林黛玉羞红了脸,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林如海老怀大慰,面色都红润了一些,笑呵呵道:“翁婿双探,千古美谈,将来他青史留名,爹爹也能跟着与荣有焉呐,极好,极好。” 林黛玉不依道:“爹爹哪里是沾他的光嘛,他哪有那么好,他来的时候您可别夸他,不然他还不知道怎么得意呢。” 林如海抚了抚自己女儿的云鬓,感叹道:“玉儿,你是个有福的,不过爹爹有件事要跟你提前说明,希望你要恪守,不能逾越。” “爹爹您说,玉儿都答应您。” 林如海问道:“玉儿知道做为正房太太首先要注意的是什么吗?” 林黛玉低头轻声道:“爹爹,外祖母跟玉儿说过,说不能妒不能阻止爷们纳新” “爹爹当年也想过和你母亲一个人相守一生,但婚后你母亲还是执意给爹爹安排了几房姬妾,爹爹况且如此,更别说是他了,他如此的优秀,惦记他的人肯定不少,以后即使你不主动帮他安排,也不能阻止,爹爹相信以他的人品,不会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把家里都填满,爹爹的意思是孝期后你们再成婚,婚后过两三年再要孩子” 林黛玉趴在林如海的怀里哭了起来,林如海笑道:“玉儿,不要伤心,不要羞涩,爹爹说的所有话都是为了你能长命百岁,你身子骨还需要养几年,不能过早,这件事爹爹会跟他说,但这期间他要是纳妾,你不能阻拦。” 关于这一点,贾琏是最大的受害者,京城很多人都说荣国府的琏二爷最是惧内,现如今也二十来岁的人了,身边竟无一房姬妾,只守着一个美艳泼辣的河东狮和一个通房丫头过日子。 贾琏以往是有几房姬妾的,不过后来都被王熙凤给安排了,一个没剩,她之所以留着平儿,是因为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而且平儿办事利落,手段颇硬,她离不开她。 而且贾琏也没有贴身丫鬟,这也是王熙凤刻意安排的,身边只有几个清秀的贴身小厮,有时候不方便或者碰到什么事的时候,贾琏只能找他们泄火,比如此次乘船来江南便是如此。 想他也是个可怜的,和他同龄的朋友们个个妻妾成群,儿女满堂,唯有他到现在一无所出,孩子毛都没有,因此在这件事上他时常受到别人在暗地里非议、讥讽和诟病,或者在明面上打诨和嘲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任由王熙凤打压和制衡他,而从来没有真正的奋起反抗过。 堂堂荣国府承爵人之嫡子,未来荣国府下一任承爵人,被女子压制到这种程度,说出去的确很好笑。 “爹爹,玉儿记住了。” 林如海握着自己女儿的手,叹道:“世俗如此,任何人等闲更改违逆不得,等他来了,爹爹会提点他几句。” 见自己女儿低头不语,林如海笑道:“这小子要是不拿出点诚意来,就想把你从爹爹手上拐走,可没那么容易。” 京城,宁国府。 天刚蒙蒙亮,主仆三人就起来了,洗漱完用了早饭,晴雯和媚人去马厩看马车是否准备妥当。 贾瑜来到供奉父母灵位的神堂,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跪下来拜了三拜,恭声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在上,请保佑儿子此去江南一切顺利,儿子去把儿媳妇给您二老接回来,回来后儿子带她来祭拜您二老,过几年再给您二老生一大堆孙子孙女儿,传承我们家的香火。” 说完又拜了三拜,躬身退下,待一切准备就绪后,贾芸和程日兴把贾瑜送到大门外,贾瑜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在李纵和八名亲卫的护持下出了京城。 马车顶上插着宁国府的旗号,宁国府里有六个马夫,赶车的老马夫姓宋,为人老实,经验丰富,老婆、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府里做事,此去扬州贾瑜便点了他的将。 两名亲卫在前面一里处打头阵,一旦发生什么紧急情况就回来禀报,给贾瑜他们应对的时间,四名亲卫跟在马车的后面,两名亲卫在轿子两侧,他们和李纵骑的都是上好的北地战马,是李纵从皇城司中司那边借来的。 南司也有几十匹马,不过多是一些力马,骏马少有,能日袭五百里的几乎没有,只得去中司那边借。 亲卫们全身披挂,腰间悬着佩刀,马背上挂着一副大梢弓,箭壶里插着三十支好箭,这八人是李纵在南司二十名校尉中挑选出来的,个个武艺高强。 贾瑜身穿豹补服,里面是鱼鳞甲,头上戴束发紫金冠,腰悬玉带,上面挂着“雪”,柳湘莲之前赠给他的“霜”做工和锋利程度的确不如景文帝赏给他的御剑,所以贾瑜很少用它,一直放在书房的剑架上,已经变成了镇宅的利器。 本来承爵宴和功名宴办完后贾瑜就应该出发去扬州的,不过因为要送别陈淳去开封府赴任,所以便耽误了两天,如此一来,这样就达不到政老爹在给林姑丈信中说的那般“十日可至”了。 所以贾瑜把原来规划的日行四百里给改成了日行五百里,这样就能把那两天给弥补回来,不出意外的话,殿试后十日内可以抵达扬州。 “驾!” 一行十余人纵马在路上狂奔,身后京城高大巍峨的城池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若有若无的小黑点,官道两旁的村镇不停的在眼前消失,至傍晚的时候,众人已是离京四百多里。 这期间,四个服装怪异,骑着马的人从官道边一处村庄中撞了出来,李纵看了一眼,迅速弯弓搭箭,一箭将其中一人射下马来,亲卫们也不问,纷纷举弓,把另外三人射死,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李纵大叫道:“此乃马匪也!”,说着,回头给躺在地上吐血,没死透的那个马匪又补了一箭。 贾瑜哈哈大笑道:“兄弟们干得好,碰上咱们算这些畜牲倒霉!” 每根箭失上都刻有“皇城司南司”的字样,这样的前来收尸的官府就知道这三个马匪是何人所杀了。 众人又奔袭了数十里,不愧的北地战马,几乎一刻不停奔袭了五百里依然没有多少疲态,日薄西山的时候,贾瑜吩咐在下一个镇子内过夜。 见贵客登门,掌柜的连忙出来迎接,一名亲卫道:“把客栈内所有客人都请出去,这地方我们包了。” 掌柜的连忙吩咐小厮照做,贾瑜吩咐道:“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好酒好菜尽管上,明日一早一并结钱与你。” 众亲卫纷纷抽出佩刀到客栈里搜索,贾瑜翻身下马,走到轿子旁,撩开轿帘,映入眼帘的是史湘云那张粉都都的俏脸,她抬着光洁白嫩的下巴看着贾瑜,一脸的得意之色。 贾瑜大惊道:“云儿,你怎么跟来了?” 史湘云也不搭话,弯着腰走出来,张开藕臂,贾瑜只得把先她抱了下来,又把晴雯和媚人一一抱下来。 “瑜哥哥,没想到吧,今天一大早我就从荣国府跑出来了,在晴雯和媚人的协助下藏在了轿子里,哈哈哈” 贾瑜扶额道:“云儿,这颠簸之苦是这么好受的?” 史湘云拉着贾瑜的胳膊,撒娇道:“好哥哥,我都跟你们到这里了,你可千万别把我撵回去,求求你了。” “真是怕了你了,你等着回去挨老太太的训吧,她老人家肯定认为是我把你拐走的,还有,你怎么不把翠缕也带来?这路上让哪个伺候你沐浴?” 史湘云笑眯眯道:“让媚人伺候呀,等到了扬州我再求林姐姐,让她把雪雁调给我充当几个月的贴身丫鬟。” “媚人是我贴身丫鬟,怎么能伺候你沐浴?你只能自己来。” “喔。” 贾瑜对晴雯和媚人道:“先去给史姑娘整理床铺。” 然后对史湘云道:“走吧,带你去沐浴更衣,我在门口给你守着。” 史湘云这才开心起来,贾瑜站在浴房门口,听着里面的水花声和幼稚的自言自语,好笑道:“真是一个傻丫头。” 主仆三人沐浴完后,架不住史湘云的央磨,贾瑜只得带她去街上逛逛,点了四名亲卫跟在后面。 暮色沉沉,各处都点起了红灯笼,不甚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两旁支着很多摊子,摊主们吆喝着,卖各种汤食的,还有炒菜的,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小镇虽然不大,但它坐落在官道旁边,南来北往的商旅很多,倒也热闹。 史湘云指着一个摊子笑道:“瑜哥哥,云儿要吃那个。” 四人朝摊子走去,摊主连忙用围裙把桌椅擦干净,贾瑜吩咐道:“掌柜的,四碗牛肉面、一碟炒牛肚、一碟凉拌牛肉、再来两碟时蔬。” “得嘞!” 京城,荣国府。 贾母晚上时常和姐妹们一起用晚饭,今天晚上也不例外,贾母没看见史湘云,便问道:“云丫头呢?” 探春笑道:“老祖宗,云儿昨天说今天要回家住一段时间呢。” 贾母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对鸳鸯吩咐道:“赶紧打发人去看看她在不在家!” 过了一会儿,一个下人低着头走进来,躬身禀报道:“老太太,史大姑娘并不在家中,史家人说史大姑娘今天并没有回去。” 贾母:“”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南下之路 王熙凤叫道:“老太太,云丫头莫不是跟着二弟去扬州了?” 小惜春都着小脸,闷闷不乐,云姐姐骗人,还劝人家不要去,自己却偷偷摸摸的跟去了。 探春虽然也想去人文荟萃,美不胜收的烟雨江南看看,但贾瑜如果提出带她去,她也不会跟着,她不能和云丫头比,她无事一身轻,自己现在管着家,而且多少要顾及点二太太。 迎春不多想,贾瑜若是要带她去,她大概率不会拒绝,但贾瑜没有说,她也不在意,只是在心里祈祷瑜弟在路上不要遇到什么危险,能平安回来。 薛宝钗默默不语,她觉得云丫头十有八九是偷偷藏起来跟着去的。 贾母憋着老脸,顿时胃口全无,这个鳖孙儿是要一网打尽,一个都不给自己留啊,这一去三五个月的,朝夕相处中保不齐就会和林丫头那样,再给自己来个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要真是那样自己可就欲哭无泪了,等他回来自己非得闹他一场才行。 得知贾瑜今天启程去了扬州,贾宝玉非常的高兴,心里暗暗盘算,明天就去找鲸卿,让他带着自己去东府拜访他的姐姐,之前他是不愿意去东府的,现在贾瑜一走,他就蠢蠢欲动了。 想起那天姿国色,倾国倾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有万种风情的侄儿媳妇,贾宝玉不知不觉竟然傻笑了起来,殊不知贾瑜已经跟临时至宁国府站岗的南司兵士们吩咐过了,严禁让大脸宝这个惹祸精进入东府。 贾母深知自己的心肝肉和云丫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见他这副样子,以为是受了刺激,连忙道:“我现在就让人去把云丫头给带回来。” 贾宝玉心情愉悦,笑呵呵道:“没事,随她去,过几个月不就回来了。” 薛宝钗若有所思的看了贾宝玉两眼,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和昨天看见那秦氏时非常相似,顿时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一顿饭大家吃的都没有什么滋味,草草结束后各自散去,贾宝玉有些急不可耐,偷偷的往府外熘,却被贾政安排监视他的下人发现,随即禀报给了他。 政老爹知道他这么晚出去绝对不是干什么好事,当即让人把他抓了回来,带到梦坡斋里就是一顿噼头盖脸的怒斥,贾宝玉瑟瑟发抖中带着些许满不在乎,贾政看他这样子就来气,想起自己爱侄跟自己说过的“要打就打,别气坏了身子。” 于是便下令把贾宝玉捆了起来,亲自动手,打了二十板子,贾母和王夫人得知消息赶来的时候贾政已经打完了,贾母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老生常谈,先说“勒死我”后叫“明天回金陵”,王夫人则继续哭死去的贾珠。 贾政立刻给贾母跪下来认了错,见他打的不重,自己心肝肉的屁股除了青紫,并没有开花,贾母只得训了他几句,然后把贾宝玉抬回去治伤了。 邱家镇。 菜很快就上齐了,四个人开始动快子,晴雯和媚人胃口小,用了一些就停着不食了,史湘云挺能吃的,在贾瑜面前也不在意女子的仪礼,把一碗牛肉面吃了个干净,贾瑜把剩下的菜都吃完,接过晴雯递过来的手帕擦了嘴。 正准备结账离开,一个胖公子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过来,他一双三角眼放肆的打量着史湘云和晴雯,笑嘻嘻道:“外来的,你这两个丫鬟不错啊,小爷我喜欢,十两银子小爷我买了。” 贾瑜澹澹道:“给你五息的时间,麻利的滚走,不然我让你后悔从娘胎里出来。” 一个随从撸起袖子,威胁道:“小白脸,别给脸不要脸,知道我家大爷是谁不?他是邱家的大公子,这邱家镇都是他家的,你他妈是不是活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赶来的亲卫用刀鞘狠狠的抽在了臭嘴上,他飞出去一丈远,躺在地上捂着鲜血淋漓的嘴巴哀嚎了起来。 贾瑜下令道:“每人打断一条腿,再把这位邱公子的牙给我敲下来。” 邱公子拔腿就跑,心里后悔不迭,以前自己踢的都是软沙子,今天这一脚怕是踢到铁板上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一名亲卫追上去,飞起一脚,把他踹了老远,邱公子在地上滚了几圈,顾不得疼痛,求饶道:“大爷,我错了!我马上就滚!” 剩下的亲卫纷纷冲了上去,在厮杀惯了的亲卫们面前,这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随从像是泥捏的一般,没有一合之敌,眨眨眼的功夫就全部被放倒。 贾瑜从袖兜里拿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放在桌子上,笑呵呵道:“掌柜的,不用找了,菜味道很不错,希望过几个月我路过这里的时候你还在。” 掌柜的连连感谢,小声道:“公子,您还是快走吧,他是这里的恶霸,专门强抢民女,家里养着好几十个打手,惹不得呐。” 贾瑜想了想,对暴揍邱公子的亲卫高声道:“老卢,废了他。” 卢校尉站起身,抬起大脚对着他的裤裆重重一踹,隐隐有破裂的声音传来,随即就是响彻云霄的惨叫,卢校尉怕死灰复燃,又来了两脚。 贾瑜对史湘云三人笑道:“本来是想带你们再逛逛的,出了这种事兴趣全无,我们回去歇息吧。” 史湘云一脸的害怕,紧紧的抓着贾瑜的胳膊,贾瑜安慰道:“没事的,有我在。”,说罢,牵着她的小手,带着晴雯和媚人先一步离开了。 亲卫们完成任务,迅速赶到贾瑜身边护持,卢校尉抱拳道:“大人,这些人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他们上门来讨死,不如让卑职们先登门拜访,省得脏了您和姑娘们的眼睛。” “老卢,他们家可是有好几十个打手呢。” 卢校尉不屑道:“大人,不过是几十条狗罢了,卑职们一刀一个全送他们去见阎王。” 众人回到客栈,卢校尉立刻把事情跟李纵汇报了,李纵哈哈一笑,豪迈道:“想当年我一人独挑五十多个马匪,毫发无损的把他们杀到七零八落,不过是几十条看家之犬罢了,再强有那伙杀人放火的马匪强?他们要是敢来找死,你们只管保护大人,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部操翻。” 不多时,一阵喊打喊杀声从不远处传来,李纵笑道:“来的好,这些人嚣张跋扈至极,往日必将鱼肉百姓,且看我今日为民除害!” 客栈掌柜的和小厮们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周围居住的百姓纷纷把门窗关上,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只见一个胖员外带着五七十号人提着棍棒,举着火把,嗷嗷叫的冲了过来,李纵请示道:“公子,咱们还是别自报家门了,省的把他们吓跑,且让兄弟们耍耍。” “这好几十号人呢,你们难不成都想给剁了?” 李纵大感无趣,扛着走水绿沉枪走到街中央站好,喝道:“若是来讨死的,本官现在就成全你们!” 说着,把长枪往地上一垛,两三寸的青石板直接被震碎,亲卫们纷纷抽出佩刀,呈战斗姿势,他们抽的很慢,利刃出鞘的声音很是刺耳,刀锋在烛火和月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听到李纵自称“本官”,再见对面其他人个个全身披挂,那胖员外立刻就怂了,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尊下何人?” 李纵把腰牌丢给他,冷声道:“本官皇城司南司都副指挥使,我家大人是宁国府现袭三等宣威将军,你那狗儿子用言语得罪我家大人的妹妹和贴身丫鬟,我家大人只是废了他,没当街把他剁了已是宅心仁厚,怎么,你带着这些臭番薯烂鸟蛋是来给你那狗儿子报仇的?” 胖员外看了看腰牌,连忙恭恭敬敬的捧给李纵,连连赔罪道:“不敢不敢,鄙人回去就把那畜牲的另一条腿给打断,请贵人不要和那畜牲一般见识,鄙人现在就走。” 贾瑜笑呵呵道:“本爵去江南办事,也许哪天就回来了,若是让本爵听见你们家依然在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本爵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你们全家男女老少都沉到河里去喂鱼,你要是觉得本爵不敢或者是说着玩的,大可一试,滚吧。” “是是是” 四日后。 一行人进入了江南东道的地界,贾瑜带着四名亲卫直奔苏州,李纵则带着剩余四名亲卫护着马车往扬州而去。 多方打听后,在一个老妇人的带领下,贾瑜一行人来到了一间小院子,院门紧闭,老妇人在门口喊了几声,一个妇人打开门,只露出一张脸,神色戒备,贾瑜一眼便看出来她和香菱很像。 那老妇人道:“封嫂子,这位老爷找你。” 一名亲卫递给她十两银子,老妇人接过银子,感恩戴德的离开了。 封氏问道:“这位老爷,您找民妇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甄封氏?你丈夫是不是叫甄士隐?” 封氏点了点头,道:“正是。” “我是替香菱来寻你的,她被拐前叫英莲,甄英莲。” 封氏手中的碗落在了青石板台阶上,摔得粉碎,她愣愣的看着贾瑜,满脸的不可置信。 贾瑜指了指自己的眉间,道:“她眉心有一颗胭脂粒,是三岁那年被拐走的,后被人牙子改名为香菱,卖给了金陵薛家的公子,两年前,薛家举家迁往京城,住进了亲戚家,荣国府里,她如今跟在薛家小姐身边做贴身丫鬟,薛家小姐是我的妾,我去扬州办事,特来苏州替她寻你,我是宁国府的承爵人,贾家的族长,不必怀疑,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你要是愿意,我现在便让人送你去京城荣国府和她相见。” 封氏大哭起来,连连磕头道:“民妇愿意,民妇愿意,只要能和英莲相见,民妇以后做牛做马报答老爷。” 贾瑜扶起她,问道:“她父亲呢?” 封氏悲声道:“前年病去了。” “老汤,由你送她回京城。” 汤校尉抱拳道:“是。” 贾瑜对封氏吩咐道:“贵重的东西带着,剩下的不必带,现在就走。” 安排妥当后,贾瑜带着剩余三名亲卫离开苏州,直奔金陵而去。 到金陵后,贾瑜让一名亲卫去贾家在金陵的老宅给鸳鸯父母送信,自己则带着剩余两名亲卫去了薛家。 薛家后宅。 薛父正躺在病床上沉睡,其妻吕氏、其子薛蝌和其女薛宝琴正围坐在床边流泪。 一个下人跑了进来,高兴道:“夫人,大爷,外面来了人,说是从京城来给老爷送参的。” 吕氏念了声“阿弥陀佛”,连忙对薛蝌吩咐道:“蝌儿,快去迎接。” 薛蝌跑到门外,只见一个年轻的公子正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还跟着两名披甲挎刀的亲卫。 见他打扮和气度不凡,薛蝌连忙走上前,拱手道:“在下薛蝌,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贾瑜翻身下马,回礼道:“姓不高,名不大,在下贾瑜。” 薛蝌一惊,此人的名字在江南之地可谓是如雷贯耳,文人士子和花魁歌姬皆在传唱此人的诗词,他两元及第,高中探花,而且还是大名鼎鼎宁国府的承爵人,身份尊崇,地位显要。 他原本以为堂兄和堂姐会派下人来送参,做梦都没想到来的竟是这个人,心里是又震惊又疑惑。 “原来是贾探花当面,恕在下眼拙,薛蝌有礼了。” 贾瑜伸出手,一名亲卫呈上来一只锦盒,贾瑜把它递给薛蝌,笑道:“我南下办事,你堂兄和堂姐便托我将这两支参捎给你,你我二人可以世兄互称,不必客气。” 薛蝌连忙接过,感谢不已,连忙道:“世兄,请到家里喝一盏茶。” “那我便冒昧了,进去拜访一下叔婶。” 薛蝌让下人把两名亲卫带到客房喝茶,自己则引着贾瑜往内堂而去。 吕氏走了出来,薛蝌笑道:“娘,这位是宁国府的承爵人,南下办事,受堂兄和堂姐所托,来金陵给我们家送参。” 贾瑜拱手道:“晚辈贾瑜,见过婶婶。” 吕氏连忙道:“辛苦哥儿了,琴儿,快来和贵客相见。” 薛宝琴走出来,看到贾瑜明显一愣,薛蝌笑道:“妹妹,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贾仲卿。” 吕氏笑道:“琴儿,你叫他瑜哥哥就是。” 薛宝钗给贾瑜福了一礼,轻声道:“琴儿见过瑜哥哥,谢谢瑜哥哥来给琴儿父亲送参。” 贾瑜回了一礼,笑道:“琴妹妹不必客气,你堂姐姐托我代她向你问好。” 隔着珠帘,贾瑜给薛父躬身一礼,吕氏安排下人去准备宴席,贾瑜拱手道:“婶婶,晚辈还要去扬州,事情紧急,耽搁不得,哪日若有机会再来金陵,必登门叨扰一顿酒席,告辞了。” 李氏连忙让薛蝌和薛宝琴去送,来到院外,贾瑜翻身上马,拱手道:“世兄,琴妹妹,我们有缘再见!” 随即在两名亲卫的护持下,调转马头,朝城门疾驰而去,薛蝌和薛宝琴站在原地目送贾瑜远去,薛蝌赞道:“世人皆说贾仲卿才貌双绝,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扬州,林府。 位怀清带来的十二亲卫已经接管了林府的防卫,老高见李纵打马而来,连忙上前,李纵跳下马来,问道:“老高,老位呢?” 老高抱拳道:“位指挥使在内院防护,大人呢?” 李纵道:“去金陵了,明天就能来。” 林府的婆子搬来垫脚凳,史湘云、晴雯和媚人从马车上下来,史湘云叫住李纵,笑道:“李大哥,让我们先进去吧,我们去给林姐姐一个惊喜。” 李纵点点头,老高叫来一个丫鬟,让她带着三位姑娘去后宅林姑娘院。 林黛玉正坐在妃子塌上缝着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两个贴身丫鬟说话。 史湘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在丫鬟的引领下,三人轻手轻脚的来到了屋子外面。 正准备来个大惊喜,却被出门倒水的雪雁撞了个正着,雪雁大叫道:“姑娘,史姑娘来啦!”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四百万两 林黛玉手一抖,银针刺进了左手的食指,瞬间绽放出一朵细小的红梅花,顾不上疼痛,站起身就往外走。 史湘云跑进来叫道:“林姐姐,我来陪你啦!” 晴雯和媚人紧随其后,她们眼眶湿润,跪下来给林黛玉磕头,一起唤了一声:“姑娘。” 林黛玉“哎”了一声,扶起她们,嗔怪道:“这才一个多月没见,怎么还生疏了?快起来。” 史湘云先用手帕将林黛玉受伤的食指轻轻缠好,拉着她道:“林姐姐,带我去拜见姑丈他老人家,瑜哥哥去金陵办事了,今天下午就能到。” 出了金陵城,贾瑜四人在官道上策马狂奔,一刻不曾停歇,申时初刻,他已经可以看见扬州城门楼和城墙的轮廓了。 位怀清和老高骑马站在城门口等待,见贾瑜到来,寒暄几句,随后引着他们往林府而去。 雪雁踩在板凳上,踮着脚尖看向远方,见二爷的身影出现在街道尽头,她欢呼一声,从板凳上蹦下来就往院子里跑。 来到林府门口,贾瑜从马背上跳下来,解下佩剑丢给过来牵马的亲卫,大步的往院子里走。 林黛玉穿着水粉色的裙装,青丝上绾着白色的丝带,点缀着几颗宝石和珍珠,端庄明媚,温婉娴雅,俏生生的站在三月底的花庭中,恰似落入凡间的天仙,整座扬州城都因她而增了几分颜色。 如果每滴水都是一个汉字,那么奔流万里的扬子江都不足以能用来形容她的美丽,见到她,古往今来最有才华的人都只能笑叹词穷。 一别月余,她很想念他呢。 “林妹妹,我来了。” 见她一如往昔,贾瑜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两人紧紧相拥,似乎要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林黛玉将脸贴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上,落下两行清泪来。 摄人心魄的芳香撩动着心弦,满怀柔弱,贾瑜没有丝毫的心猿意马,只有无穷无尽的怜爱。 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贾瑜轻声道:“妹妹,先带我去拜见姑丈他老人家,其它的咱们随后再说。” 早有下人进去通禀,林如海强撑着病体,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对苏姨娘吩咐道:“去找件新衣服给我穿上,我不能在女婿面前失了体面。” 在林黛玉的引领下,贾瑜来到卧房,隔着珠帘,跪在地上拜道:“侄儿贾瑜,前来拜见姑丈。” “进来吧。” 林黛玉撩开珠帘,和贾瑜并排走了进来,林如海上下打量着贾瑜,见他温文尔雅,气宇轩昂,和自己女儿站在一起非常的般配,可以说是檀郎谢女,天作之合,心中很是满意,又见两个孩子含情脉脉,凤友鸾谐,更是满意到无可附加,问道:“贤侄,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回姑丈的话,侄儿随手惩治了几个马匪和恶霸,除此之外,并无它事。” 林如海点点头,吩咐道:“玉儿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待众人离去后,贾瑜从袖兜里掏出一只细长的锦盒,双手奉上,恭声道:“姑丈,圣上让侄儿将这支百年老参带给您。” 林如海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看,笑道:“贤侄,代我叩谢皇恩。” 贾瑜面朝京城的方向,跪下来拜了拜,口称“小臣贾瑜代林大人叩谢圣上隆恩。” “玉儿,给他倒一盏茶来。” 林黛玉走到桌前,倒了一盏热茶,细心的吹了吹,用红木托盘端给贾瑜,贾瑜双手捧着茶盏,躬身道:“侄儿借花献佛,请姑丈先用茶。” 林如海笑着接过茶盏喝了两口,林黛玉又给贾瑜倒了一盏。 林如海先是问一些殿试的问题,贾瑜都一一的答了,随后和贾瑜讨论起他所作的《青玉桉》和《鹊桥仙》,一盏茶后,林如海才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贤侄,你和玉儿的事,我答应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贾瑜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恭声道:“请姑丈示下,莫说是两件,即便是两万件,侄儿也答应您。” “第一件,我希望你娶玉儿回去是做正房夫人的。” 贾瑜严肃道:“姑丈,侄儿的正房夫人只能由林妹妹做,除了她,任何人都不可能,侄儿可以对天发誓。” “第二件,玉儿的身子骨还是有些弱,有的事不宜过早。” 林黛玉羞红了脸,扑进了爹爹的怀里,说不出话来。 林如海爱怜的抚了抚女儿的后背,继续道:“所以我希望待孝期结束后你再娶她进门,依照我的意思,待她年满二十岁后再生孩子,我知道这可能有些晚,有些不合礼数,但这是保全她最好的办法,我就这两个要求,请你看在我这个老父亲爱女心切的份上答应我。” “姑丈,您放心,侄儿亦做此想,待侄儿回京后就去求告陛下,请宫里的老供奉为林妹妹诊治,侄儿相信,这诺大的天下定有人有药能彻底根除林妹妹的病症,等林妹妹身子完全养好了,再说这些事,别说是二十岁,便是三十岁,侄儿也愿意等,在此之前,宁国府不会有庶长子和其他庶次子出现。” 林如海笑道:“贤婿,不妨用岳父来称呼我,你现在是我林家的姑爷。” 贾瑜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拜下,激动道:“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林如海强撑着站起身,走下来扶起贾瑜,把自己女儿的手放在他的手上,郑重道:“贤婿,从现在起,岳父就把玉儿交给你了。” 贾瑜握着林黛玉的柔荑,沉声道:“多谢岳父大人成全,以后的日子里,小婿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林如海牵着他们坐到床边,朝外间喊了一声,一位老伯走了进来。 “贤婿,他叫林华,是我唯一的心腹幕僚,和你一样,早些年也是解元出身,当年我至扬州任巡盐御史时,他就跟在我身边了,忠诚可信,更兼多谋善断,这些年助我太多,若是没有他,我不可能走到今天。” 贾瑜知道他的意思,起身行礼道:“晚辈见过华伯。” 林华还了一礼,林如海笑道:“华伯,他身边有几员勐将,但还没有谋士,待我走后,你就跟着他吧。” 位怀清护送林黛玉至扬州后,就一直守在林府后宅,寸步不离,虽然很是憋闷,但想起公子临行前的叮嘱,他还是忍住了,直到前段时间京城来给林府送信的人在城外被马匪劫杀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主动向林如海请缨到城外为民除害,林如海没有拦着他。 于是扬州城外的马匪就遭了殃,三天三夜后,位怀清毫发无损的回来了,箭壶里的五十支箭失一根没剩,大梢弓的弓弦都被他扯断了。 随后,外面传来消息,城外最大最猖狂的一窝马匪被人给一锅端了,二十七个马匪无一幸免,不是被一箭射死就是被双剑刺死,为首几个马匪的尸体被捆在了官道两旁的树上,尸体上挂着木板,上面用鲜血写着“官府不管,老子来收,再有同者,一个不留。” 其他幸免于难的马匪们皆是谈虎色变,望风而逃,以至于扬州城外都清净了许多,一连大半个月都再也没出现截道的马匪,往来的商旅受了恩惠,四处传扬着这位不知名游侠的威名。 林如海知道后,赞美了位怀清几句,位怀清不好意思道:“卑职当不得林大人的夸,您是没见到过卑职那两位兄长,他们如今都在公子帐下听令,卑职在他们手上二十回合都走不了。” 华伯躬身行礼道:“林华参见公子。” 贾瑜连忙扶起他,笑道:“以后我就要仰仗华伯的谋略了,还望您多多提点,请至宁国府做首席幕僚。” “华伯,去将东西取来。” 没一会儿,华伯从外面捧回来一只木盒,呈交给贾瑜,打开一看,只见一摞厚厚的银票映入眼帘。 林如海笑道:“贤婿,这里有三百三十万两银票,是我这些年的积蓄,你岳母留下来的二百五十六抬嫁妆也都原封不动的存在库房里,你们离开的时候一并带走,算是玉儿将来的嫁妆。” 那二百五十六抬嫁妆加起来至少也得值好几十万两,两者相加,最少也有四百万两之多。 贾瑜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原着中荣国府修建大观园的银子肯定就是林如海留给林黛玉的遗产,只是那些人披人皮却不干人事,不知羞耻昧了林如海的银子还把林黛玉逼死,不过没多久就被抄了家,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这一世,贾瑜来了,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贾瑜很好奇贾母和王夫人知道这四百万两银子落到了他的口袋里会是什么表情,要不是秉承着“财不外露”的真理,他真想用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好好恶心一下那个蠢妇。 上次王夫人见他继承了宁国府就嫉妒到不行,要是再让她知道他现在又把“原本属于”她宝贝儿子的巨款给收入囊中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恨到吐血。 贾瑜也不推辞,干净利落的拜领,林如海对华伯吩咐道:“让人准备晚饭,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好好用顿饭,玉儿,你先带仲卿去沐浴更衣,你们俩许久未见,多说说话,晚饭时再来爹爹这。” 林黛玉红着脸轻声应下,贾瑜当着岳父的面牵起她的柔荑,二人给林如海行了礼,手牵着手出去了。 贾瑜和林黛玉进来的时候,史湘云正在和四个贴身丫鬟说着话,贾瑜把手里的木盒递给晴雯,晴雯打开一看,连忙抱着木盒跑里间去了。 随即就传来一声惊呼,晴雯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堆万两的银票,回过神来,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的数着。 贾瑜喊了她一声,她好像没听见,趴在小床上,手指头翻的飞快,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媚人脸色不好,捂着肚子,小声道:“二爷,婢子来。” 史湘云把媚人按在椅子上坐好,笑道:“瑜哥哥,你自己洗去,媚人她身子不舒服。” 贾瑜关心了几句,见二爷往外走去,紫娟咬着贝齿,轻声道:“二爷,婢子来伺候您沐浴吧。” 贾瑜看了林黛玉一眼,林黛玉轻啐道:“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拦着。” 贴身丫鬟是主子最亲近的人,她们会伺候主子沐浴更衣,自然什么都会看到,林黛玉让雪雁这段时间跟着史湘云,这无可厚非,因为她们都是女孩子,没什么顾忌。 可女主子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去伺候男子沐浴就不合伦理了,比如说袭人原先是跟着史湘云做贴身丫鬟的,但后来却被贾母调给了贾宝玉做首席贴身丫鬟,这就是对史湘云的不尊重。 大脸宝若是问了一些不该问的东西,以袭人媚上的性格,定会说出来。 但紫娟伺候贾瑜沐浴却没有这些顾忌,他和林黛玉如今已经定下婚约,林黛玉的贴身丫鬟就是贾瑜的贴身丫鬟,反之亦然,林黛玉以后嫁给贾瑜,她和雪雁会跟过来做通房丫头,自家姑娘承受不了恩泽时,如果贾瑜不尽兴,她们就要出来代主受恩。 浴房内。 紫娟给贾瑜宽衣解带,刚开始面色还很自然,慢慢的,她的俏脸越来越红,到了最后,她再也坚持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贾瑜泡进木桶里,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缓了一小会,紫娟站起身,双腿发软的走了过来,用毛巾给贾瑜擦拭着后背,热气蒸腾中,她的脸红到快要滴下血来,贾瑜笑道:“唐突你了。” 紫娟声若蚊蝇道:“二爷,这是婢子应该做的。” 沐浴完,紫娟用干毛巾轻轻的给贾瑜擦着身上的水珠,门被推开,雪雁手里捧着自家姑娘给二爷缝的长袍,笑眯眯的进来,撩开纱幔,把它递给紫娟,又笑眯眯的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有些不确定,跑回来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尖叫着跑了。 紫娟嗔怪道:“这丫头疯了!” (因技艺不精,经验不足,截至目前,有很多地方写的很烂,毒点重重,我有自知之明,从来没有期待过这本书能火,只想着尽力把它写完,圆我写一本小说的心愿罢了。今日暂且一更。)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妇风范 沐浴更衣后,已是夕阳西下的黄昏,金红色的火烧云堆满了天际,万里霞光把这座千年古城染成了橘黄色,重宁寺古朴悠远的钟声穿过亭台楼阁和大街小巷,轻飘飘的落入了林府。 贾瑜的到来,给原本悲伤沉闷的府邸带来了几分喜气,林府的下人们见到贾瑜皆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姑爷”,林黛玉知道贾瑜胃口大,亲自去厨房叮嘱厨娘们多准备一些菜品。 穿着林妹妹亲手缝制的长袍,贾瑜心情愉悦,自知岳父将不久于人世,他和林妹妹能做的就是陪他走完生命中最后一程,以“一个女婿半个儿”的身份。 贾瑜回到卧房,林黛玉走上前踮起脚尖帮他整理领口,贾瑜低头吻了吻她光洁白嫩的额头,林黛玉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小脸粉都都的,煞是可爱。 晴雯已经从三百三十万两银子中清醒过来了,抱着木盒对史湘云道:“云姑娘,我们出去吧。” 史湘云知道瑜哥哥和林姐姐肯定有很多很多话要说,自己留下来不合适,拉着雪雁笑嘻嘻道:“带我去沐浴更衣,以后要辛苦你了。” 雪雁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鸿一瞥中,这个往日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小丫鬟也有如此害羞的一天,见二爷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捂着小脸连忙跑了。 紫娟纠结道:“二爷,我们家姑娘还小,您您” 贾瑜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走上前双手插入她的腋下,把她举了起来,大步往外走,紫娟没想到还能以这种方式移动,两只小脚沾不到地,俏脸大红,任由二爷把自己放到了门外。 “真的是,搞得二爷我好像是色中饿鬼一样,没大没小的,早晚非得让她尝尝二爷我的厉害。” 外人尽去,贾瑜关上门窗,走到里间,往床上一躺,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床边,笑呵呵道:“好妹妹,过来坐,我有一肚子的肺腑之言要和你说。” 林黛玉端坐在妃子榻上,拒绝道:“我要是过去了你肯定欺负我,我才不去呢。”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说着,贾瑜从床上起身,坐到她的身边,林黛玉把臻首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瑜儿,我好想好想你呢。” 贾瑜也不答话,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林黛玉红着脸轻轻挣扎着,贾瑜怕伤到她,连忙道:“我就抱抱你,不做别的。” 林黛玉这才安静下来,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贾瑜抚着她的一枕青丝,叹道:“妹妹,你放心,圣上赐下来的那支百年老参至少能为岳父延寿一两个月,这段时间我们好好的陪着他,从明天起,我和你一起侍奉床前。” “瑜儿,谢谢你。” 贾瑜刮了刮她的小鼻尖,笑道:“你是我未来的夫人,这一切都是我该做的,等回去了我带你去祭拜我的父母,让他们二老见见儿媳妇,以后咱们再给四位老人家生一大堆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嫡次子我会让他跟你姓,传承姑丈他老人家的香火。” 林黛玉落下泪来,紧紧的抱着贾瑜的腰,生怕他会飞走似的,贾瑜抱着她,轻声吟道:“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瑜儿,你真的好有才华。” 林黛玉仰着小脸,痴痴的凝望着贾瑜,脸不红心不跳,得意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莫不是不知道国朝第一诗词大家说的是哪个?我要不是才貌双绝,圣上他老人家会点我做探花?明天我就让人把我写给你所有的诗词都散布出去,让全天下的女子都羡慕你,只凭一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就足以让她们为之流泪。” “呸,美得你。” 看着她那可爱的小模样,贾瑜心头滚烫,低头索吻,林黛玉用两只柔荑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脸,轻声道:“瑜儿,我听说外面那些风尘女子都喜欢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和琏二哥哥学,去那种地方。” 贾瑜笑道:“我这个人身上优点不多,洁身自好就是其中一个,有你们就够了,我对外面那些女子没有丝毫的兴趣,这辈子是不可能去那种地方的。” 林黛玉迅速抓住了重点,皱眉问道:“你们?” 她知道这个“你们”肯定不包括他们两个身边的四个贴身丫鬟。 贾瑜一路上都在想如何把纳了宝丫头做妾的事跟林黛玉说,现在见她盯着自己,便决定如实相告。 “妹妹,是我对不住你。” 林黛玉站起身,默默的看着他,轻声问道:“瑜儿,你莫不是在骗我?” 贾瑜连忙道:“怎么会,我在岳父他老人家面前说的全是真心话,绝对没有半点虚假” “是那理国公府的还是宝丫头?是她们主还是我主?” 经过自己爹爹和外祖母的提点,她知道自己不能阻止瑜儿纳妾,地位越高,纳的妾就越多,大户人家的爷们都是这样,她做为正房夫人,不仅不能妒,还要主动替瑜儿安排姬妾,就像她的娘亲一样。 她早就看出来宝丫头对瑜儿有别的心思,她从京城离开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知道她这一走,宝丫头肯定会往上贴,只是她不知道他们发展到了哪一步,他私底下又对她许了什么诺。 林黛玉在心里和薛宝钗做过比较,什么都不说,宝丫头的身子要比自己好,丰腴内壮,男子都喜欢她这样的。 “林妹妹,是宝丫头,不是那个理国公府的小姐,但我是纳宝丫头做妾,这也是她主动要求的,她让我转告妹妹,她什么都不争,只求你同意。” 国朝奉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但不是任何男子都有资格纳妾,历来只有权贵者可以为之,例如贾瑜这样的勋贵,纳的妾才能被称为妾,除此之外,其他人就不存在“纳妾”这一种说法了,比如说薛蟠以后要是“纳妾”,也只能叫小老婆或者陪房。 男子若是要纳妾,一般情况下需要得到正房夫人的同意,她要是不同意,男子很难纳成,除非这个正房夫人是续弦,比如说邢夫人和尤氏,她们两个就没有资格在贾赦和贾珍纳妾这件事上置喙,她们能做的就是拼命讨好各自的老爷,不停的主动的给他们找女人,用以保住自己正房夫人的位置。 勋贵人家的续弦虽然也可以受封诰命,但在家里的地位着实不如其他正房夫人,邢夫人若不是续弦,贾母也不会动辄不给她好脸色看,而王夫人是王家出来的正房夫人,贾母绝大多数的时候都会顾及和维护她的体面,这就是正房夫人和续弦的区别,在贾母眼里,邢夫人不比那个赵姨娘高到哪里去。 尽管贾母想把荣国府留给小儿子一家,但只要大房没有绝户,这件事就没有任何可能,敕造敕造,可不是贾母想把荣国府留给谁就能留给谁的,她一死,绝对是邢夫人上位,哪怕她品行再不堪,哪怕她出身再卑贱,但礼法如此,任何人都更改不得。 贾瑜若是要纳薛宝钗做妾,要先过林黛玉这一关,她要是死活不同意,那薛宝钗将来就进不了宁国府的大门,这是伦理,贾瑜若是弃之不顾,对他和薛宝钗都不会有什么好处,除非他像贾琏把尤二姐养在外面那样,把薛宝钗也养在外面。 若是如此,薛宝钗只能沦为“外室”,不会被伦理和家族承认,以后孩子也进不了贾家的族谱。 而她若是以妾的身份进入宁国府,生出来的孩子就是实打实的主子,就像贾环和探春那样,不仅能进族谱,而且在府里还会拥有一定的地位,甚至在特殊情况时还能获得继承权,和外室生的孩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就是林黛玉做为贾瑜正房夫人的权利,这也是为什么薛宝钗会担心的原因,因为林黛玉一句话,就足矣在这件事上改变她的命运。 所以贾瑜临行前的一晚,和薛宝钗在凝曦轩恩爱的时候,薛宝钗向他表达了自己的忧虑和期盼,她知道林丫头在瑜儿心里的地位,而且他们的婚事是皇帝老爷和皇后娘娘盖章认定的,瑜儿的正房夫人只能是林丫头。 鉴于此,薛宝钗也只能给贾瑜做妾,前提还得到林黛玉的同意,否则她和贾瑜的事十有八九就会胎死腹中,不了了之,她在这件事上根本不具备和林黛玉分庭抗礼的资格。 所以她什么都不想,请贾瑜给林黛玉转达自己的诉求,说自己什么都不争,只求林黛玉同意她给贾瑜做妾。 虽然很卑微,虽然很残酷,但礼法如此,除了天子,任何人都不得违逆。 林黛玉疑惑道:“瑜儿,以宝丫头的心性会愿意给人做妾?” 这是写出“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宝丫头? 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宝丫头往日里即便再清冷端庄,恪守女戒,终归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怀春的年纪遇到瑜儿这样的男子,生出爱慕之意也在情理之中了。 林黛玉心知肚明,瑜儿不可能守着她一个人过一辈子,她原本想着等自己和他完婚后,自己就学娘亲那样,主动给他安排几房姬妾服侍,只是没想到瑜儿这么快就和宝丫头好上了。 在她看来,宝丫头心性高,能做到这一步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委屈,她要是否定了,宝丫头肯定会很伤心,到时候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她实在不忍心做出这种事。 林黛玉理了理思绪,笑道:“瑜儿,老太太和爹爹都跟我说过,不能阻止你纳新,你和宝丫头的事我同意了,你要不要回去就纳她进门?” 贾瑜连忙道:“我跟她说过了,等我们成婚后再纳她进门。” 林黛玉坐回妃子榻上,主动往贾瑜的怀里蹭了蹭,贾瑜抱住她,轻声道:“妹妹,谢谢你。” “宝丫头是个好的呢,以后可以让她来管家。” 贾瑜点头道:“全听妹妹的,以后家里的内宅你说了算,我不管。” 林黛玉把脸埋在贾瑜的怀里,闷声道:“能和你相守一生就够了,其它的我都可以不在意的。” “等回到京城,妹妹没事的时候就到东府去,帮我管管下人,不会没有关系,可以向二嫂子请教。” 林黛玉仰着小脸,轻声道:“瑜儿,定了婚约后是不能经常见面的。” 贾瑜笑呵呵道:“那我就晚上偷偷摸摸翻墙去和妹妹私会,来来来,让我亲亲,我想这口都想好久了。” 说着,朝那樱桃小口狠狠的亲了过去,林黛玉不再羞涩,任由自己未来的夫君做出一些异样的举动来,笨拙的回应着,在贾瑜的引领下,渐入佳境。 第一百七十章 杀 正是情深意浓之际,窗外传来紫娟的声音,她轻声说道:“二爷,姑娘,老爷叫你们去用晚饭呢。” 贾瑜只好停下手,住了口,拦腰把林黛玉抱起来就往外走,林黛玉用两只小粉拳轻轻捶着他的肩膀,羞涩道:“坏人,快放我下来。” 用脚打开门,紫娟见状连忙道:“二爷,您慢点。” 贾瑜把林黛玉放下来,牵着她的柔荑去了林如海的卧房。 见他们二人连袂而来,苏姨娘夸道:“老爷,姑爷和姑娘可真般配。” 林如海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他没有让苏姨娘落座,估计在心底里并没有把她当成家人,他不想让两个孩子回去时还带着一个长辈。 餐桌就放在床边,林如海坐在床沿,贾瑜和林黛玉面对面坐好。 “贤婿,陪我喝两杯。” 林黛玉连忙道:“爹爹,大夫说了,您不能喝酒。” 林如海笑道:“酒有活血化瘀之效,况且今天是个好日子,浅饮两杯无妨,玉儿,斟酒。” 林黛玉只好妥协,站起身用酒壶给他们各斟了一盅,贾瑜双手端着酒盅,起身道:“岳父,小婿敬您。” “贤婿,坐下,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说罢,翁婿二人碰了一杯,贾瑜伸手去拿酒壶,林黛玉用象牙快给他夹了一只蟹粉狮子头,轻声道:“先吃点菜吧。” 贾瑜夹起蟹粉狮子头塞进嘴里,一脸的享受,林黛玉白了他一眼,又给他夹了一个。 见两个孩子恩爱,林如海心中很是高兴,开玩笑道:“真是女大不由爹,玉儿有了夫君就忘了爹爹啊。” 林黛玉羞涩道:“爹爹,玉儿哪有嘛。”说着,给林如海夹了一快子鸡汁煮干丝。 “岳父,小婿胃口大,吃得多,腹中早已响起了战鼓,就不跟您客气了。” 林如海略略吃了两口,搁下快子笑道:“能吃说明身体好,我不便多用,贤婿随意,不够让厨房再加。” 贾瑜大口吃了起来,一碗碧根米饭很快就见了底,林黛玉小声道:“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玉儿,再给他盛。” 林黛玉接过贾瑜递来的空碗,给他盛满,贾瑜夹起一快子素炒菜丝,尝了尝,笑道:“韭黄葱白少芳姿,每赴华堂宠未迟。僻壤乡蔬登国宴,只缘清澹令人思。岳父,淮扬菜果然名不虚传,比京菜要更加的细腻可口。” 林如海笑道:“贤婿出口成章,这首小诗形容这道菜再合适不过,等你和玉儿回去的时候,不妨把家里的厨娘都聘走,以后随时能用得上。” 用完晚饭,贾瑜和林黛玉陪着林如海说了一会话,伺候他喝了汤药,见他沉沉睡下后才躬身出去。 四月份的夜晚,花香气暖,繁星满天,贾瑜笑道:“妹妹,我们去花园里走走,晚些我送再你回去。” 林黛玉伸出柔荑,贾瑜轻轻的握住,引着她往花园里走去,两人于月下闲庭信步,贾瑜把她离京这一个多月家里发生的事都仔细的说了,林黛玉听的很认真,时不时问上几句,当听到他会试时又受了不少的罪,满脸的心疼,主动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半个时辰后,贾瑜把林黛玉送回她的屋子,史湘云正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都着嘴朝茶壶吹气,似乎想要把它们给吹走,见二人回来,连忙走上前拉住林黛玉的手,求道:“好姐姐,我今天晚上想和你一起睡。” 林黛玉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声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别人一起睡。” “瑜哥哥,你赶快回去睡吧,莫不是想留下来不成。” 贾瑜正色道:“实不相瞒,正有此意,不过云儿你要回去睡。” 林黛玉红着脸,和史湘云一起把贾瑜往外推,贾瑜退到门外,伸手抚了抚她的云鬓,轻声道:“不要想那么多,早点睡,我就在隔壁守着你。” 贾瑜的住处被林如海安排在了林黛玉屋的隔壁,是为了方便两个孩子侍奉床前,也能更显得亲近。 两个美婢已经把床暖好,贾瑜去了衣裳,爬上床,刮了刮晴雯的小鼻子,笑道:“这下你放心了吧,三年后,我就用八抬大轿娶林姑娘进门,让她给你们两个做太太。” 看着在自己臂弯里睡熟的晴雯和媚人,贾瑜久久无法入睡,思绪万千。 江家,暗室中。 八个中年男子对立而坐,他们是扬州八大盐商世家的家主,以江家江澄为首,剩余七人分别是黄家黄洪、马家马邦远、陈家陈培、程家程浚、汪家汪句、梁家梁安、孙家孙辅。 气氛有些沉闷,众人都不说话,过了一会,江澄缓缓开口道:“黄莺来消息说,那个贾瑜已经有所察觉,他很可能是皇帝派来接手调查我们的,各位,议一议吧。” 此人年过半百,国字脸棱角分明,一身锦服,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 汪句沉声道:“叔齐,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与其等他查到我们头上,不如先下手为强,送他们一家上路,来个死无对证。” 马邦远笑呵呵道:“可使黄莺于茶水饭菜中下毒。” 程浚否决道:“既然有所察觉,以此子之聪慧,必有所防备,此时下毒,殊为不智,依老夫之见,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立刻派人刺杀才是最好的选择。” 陈培笑道:“子初言之有理,他们不是号称翁婿双探吗,再来个一起上路,绝对能传唱万世。” 江澄目视黄洪、梁安和孙辅三人,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同意,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时候是做不到独善其身的。 江澄站起身道:“现在就动手,那人身边有两个高手,特别是那个使双剑的,还有一个使枪的,剩下那些亲卫不足为虑,速战速决,把他们一家都杀了,剩下的以后再说,对了,黄莺也不要留了,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他们知道自己将来定会被皇帝清洗,但在此之前,他们还想反抗一下,有太上皇在背地里做靠山,而且在他们看来,景文帝的确不是那种杀伐果断的皇帝,一个文皇帝能有几分魄力和胆识?他们有和皇帝博弈的筹码。 太上皇当年下了罪己诏,在全天下文人士子的口诛笔伐中被迫无奈禅位给景文帝,景文帝即位后,清除异己,任用亲贤,但依然有一些太上皇时期的老臣们不愿意放权,他们位高权重,景文帝觉得时机并不成熟,不宜过早撕破脸皮,只得暂时放任他们。 除了那些老臣,最重要的还是这八家盐商,他们都是当年太上皇一手扶持起来的,有太上皇做靠山,他们和扬州府的官员们勾结在一起,目无王法,监守自盗,搬空了两淮的盐税,个个富可敌国。 当年太祖在江南起兵时,得到前朝盐商的鼎力资助,依靠巨额的金银支撑,太祖招兵买马,扩充军备,聚甲十万,三五年后就称霸一方,自立为王,后来经过十余年的南征北战,终于一统天下,定都京城,建国为梁。 太祖登基后,为了感谢他们,给这些盐商世家的家主都封了“金紫光禄大夫”和“银青光禄大夫”这样的文散官,并引做皇商,以做嘉赏。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高祖登基后,为了把盐税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于是便寻了个错处,免了太祖时期盐商的差事和皇商身份,另调一批心腹接任。 太上皇登基后如法炮制,把高祖时期的盐商们也纷纷罢免,于是这就成了国朝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他退位后景文帝自然也是这个打算,不把盐税彻底抓在自己手里,对他君临天下,建立远迈先祖的功勋没有什么好处,毕竟治国处处都需要银子,无数的银子,而全天下所有的皇商加起来都没有盐商富。 和先皇们不一样,景文帝是太平时期即位的太平皇帝,边疆虽然不稳,但始终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他手上没有实打实的战功,其威望自然比不上前面在马背上搏杀出来的三帝,在文官中还好,因他仁政和勤政,倒也得到绝大多数文官的支持,但在武勋中的威望就有些不尽人意了。 之前因为上官武功追封的事,武勋们在朝堂上当着他的面和监察御史破口大骂,甚至差点动了手,由此可见,他在武勋中威望并不高。 缓解或者解决这一现状的办法很简单,首先要做的是把他即位这些年来亏欠的军饷全部补齐,再大肆犒赏三军,这样才能得到那些底层军士的效忠,所以他现在迫不及待的需要银子。 然后要做的是扶持一批可以和贞元一脉武勋抗衡的新人,比如说隶属于开国一脉的贾瑜,贞元一脉是太上皇时期的老人,对他的认可和忠诚程度很低,上次在宫门口羞辱那名监察御史的几名武勋就属于这一脉。 所以他很看好贾瑜,对他处处偏袒,希望他将来能成长为自己手上的一把尖刀,把这些腐肉一一的挖去,作为回报,他会给他足够高的爵位,并让他有一个好的下场和结局。 还有一点,太祖当年依靠盐商起家,若不把这些盐商紧紧的抓在自己的手里,也许哪天这种事就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再次上演,若是有人和盐商勾结在一起,意图谋反,得到他们的资助,哪怕是成事的可能性只有十之一二,也足矣让景文帝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所以他在即位时就下定决心,要尽早把太上皇时期的盐商都换成自己人,这样才能一劳永逸,根绝后患。 太上皇时期的巡盐御史死后,景文帝立即钦点心腹林如海去扬州任巡盐御史,表面上是监管盐政,实则暗地里是去调查扬州衙门的贪腐大桉,只要他得到这些人勾结贪腐的确切证据,他就可以借此一举将他们这些毒瘤全部铲除。 前段时间,林如海上密折,景文帝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令人把扬州大营的另一半虎符送给林如海,有了这一半虎符,林如海就可以调动扬州大营的两万兵马,镇压那些盐商和贪官绰绰有余,他之前和扬州大营的兵马都督交代过,见到另一半虎符,就要听令行事。 正巧贾瑜向自己恳求要去扬州求亲和侍孝,景文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来是贾瑜有抄家的经验,二来他也想借此机会真正锻炼他一番,看看他表现如何,值不值得后续继续培养,毕竟在京城内根本没有什么立功和表现的机会。 若是表现平平,不堪扶持,那他便看在林如海这颗完美棋子的份上,把他的爵位提到一等将军,让他抱着这个爵位回家里养老,自己再另寻新欢。 再是心腹,再是爱卿,也不过是景文帝和太上皇角力时的一颗棋子,那些老臣和盐商之所以敢阳奉阴违,敢无所顾忌的贪腐,和太上皇的默许有很大的关系。 太上皇当年是被迫禅位,并不是心甘情愿,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眼下太上皇因为沉迷修道,把丹药当饭吃,寿元大减,前段时间多次昏迷,老供奉说时日已经不多。 在景文帝看来,眼下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十几年。 林府。 一声凄厉的示警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闭目养神的贾瑜睁开眼睛,拿着御剑就往外走。 十来名刺客刚刚落地,守候多时的李纵和位怀清就带着十九名亲卫冲了进来。 根据情报,三名刺客直接朝使双剑的位怀清杀去,另有两名刺客找上使长枪的李纵,剩下的七八名刺客被亲卫们围住,只好各自捉对儿厮杀。 贾瑜撞开林黛玉的屋,林黛玉一身白色的寝衣,哭道:“瑜儿,爹爹怎么样了?” “不要出来,我现在去看看!” 和李纵厮杀的两个刺客已经被他杀死了一个,剩下那个刺客举着刀艰难的抵抗着,比起李纵的游刃有余,位怀清则有些吃力,虽然他已经杀死了一个,但却被剩下的那两个压到放不开手脚,因为这三个刺客是这群刺客里最强的。 李纵见状,大叫道:“老位,我们换换!” 说着一枪逼开刺客,位怀清跳出战阵,挥舞着双剑朝被逼开的那名刺客杀去,李纵枪出如龙,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直接把一名刺客戳死,随即又和最后那名刺客缠斗起来。 饶是亲卫们身经百战,武艺高强,但面对这些来路不明的刺客依然沾不到什么便宜,他们两三个对上一个刺客,奋力厮杀,不让他们逃脱,但仅仅一小会儿,就有好几名亲卫接连阵亡。 一个刺客将和他对上的两名亲卫都杀死,然后直接朝贾瑜杀来,刚走两步,他的小腿就被一名躺在地上重伤垂死的亲卫死死抱住,卢校尉胸口上甲胃都被噼开了,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他吐着血道:“大人带姑娘快走” 刺客回首一刀将他杀死,贾瑜目眦欲裂,挺剑就上,两人交手,没到三回合,贾瑜手中的御剑就被震落在地,千钧一发之际,李纵把手中的长枪掷来,将他插死,枪尖距离贾瑜的脸仅仅只有两三寸,黑紫的鲜血喷了他一身。 院子里很快就结束了战斗,亲卫们阵亡大半,除了李纵,个个带伤,林如海打开门走了出来,丢给贾瑜一样东西,贾瑜接过来一看,却是一枚虎符,林如海吩咐道:“速去扬州大营调兵,把八大盐商和扬州府衙全都围起来。” 贾瑜也没有时间去问为什么岳父一介文官手里会有调兵的虎符,李纵走上前抱拳道:“公子,我去!” 接过虎符,李纵和位怀清以及剩余的亲卫们交待几句,提着走水绿沉枪就朝府外狂奔而去,苏姨娘从院外走了进来,踏着一地的鲜血,惨笑道:“老爷,你体内的毒是我下的,从两年前就开始了,我自幼在江家长大,我一家人都被江家所控制,我若不下毒,我一家十几口都要死,老爷,此毒无药可解,谢谢你这么多年待我的好,是我对不住你,事情到了这一步,我那一家已经是活不成了,我先走一步,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说罢,跑起来朝墙上狠狠的一撞,一声闷响后,她软趴趴的滑倒在地,挣扎几下就死了。 林如海看都没看她一眼,背着手,看着满院的尸体,澹澹道:“这扬州脏了十几年,是时候该干净干净了,贤婿,这是岳父给你最后的帮扶,我死后,圣上定会将这些功劳加到你的身上,带着玉儿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说罢,吐出一口黑血,仰面摔倒。 “岳父!” (不能断更,哪怕明天一更。) 第一百七十一章 手刃 大梁人口过亿,兵源充足,带甲超过百万,主要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个是边军,大都集中在榆林、大同、张掖等几府境内,用以抵御关外的蒙金。 第二个是京军,包括十二团营、五军营和中央御林军,皇城司的兵士也是军籍,他们和五城兵马司不同,他们也隶属于京军战斗序列。 第三个便是地方驻军,大梁十道,每道境内都会驻扎两万至五万兵马,黔中、岭南和剑南三道因为常年有土着叛乱,所以这三道各驻有五万兵马,京畿道内没有地方驻军,已经驻有十二团营和五军营的十七万兵马了,剩余六道驻军都在两万以上。 他们的作用是维持地方稳定、镇压叛乱,以及在发生重大自然灾害时协助当地官府抗险救灾。 扬州府是产盐重地,除去金陵府的两万驻军,扬州城外的驻军大营还有一万兵马,最高将领兵马都督蒋克寇是景文帝的心腹,这一万兵马一直驻扎在扬州城外五里处,为的就是这一天。 深夜,扬州城主城门已经关闭,李纵纵马在街道上狂奔,至城门前翻身下马,出示腰牌,守城门的牙门将不敢阻拦,连忙打开城门。 扬州大营门口执勤的兵士见有人策马奔来,高声喝道:“驻军重地,擅闯者杀无赦,来者通名!” 李纵厉声道:“扬州城变,本官持虎符前来调兵!” 兵士连忙进去禀报,没一会儿,兵马都督蒋克寇拿着另一枚虎符跑了出来,两枚虎符一合上,李纵说明来意,蒋克寇哈哈大笑道:“总算等到今天了,左右,点齐兵马,抄家拿人!” 两名副将抱拳道:“末将得令!” 半盏茶后,蒋克寇和李纵带着一千骑兵直奔扬州城而去,紧随其后的是四千步兵。 林府。 贾瑜把昏死过去的林如海抱到床上,林黛玉跑进来扑在自己爹爹的身上大哭起来,史湘云和四个贴身丫鬟何曾见过如此血腥惨烈的景象,也就晴雯和紫娟还能立得住,史湘云、媚人和雪雁直接吓晕了过去,赶来的吴嬷嬷带着婆子们把她们抱回屋里救治。 位怀清和剩余几名亲卫顾不上收敛战死兄弟的遗体,他们互相简单包扎了伤口,围在门口,以防还有刺客前来。 贾瑜想起岳父最后那一番话,再见往日尽职尽责的亲卫们大半战死在眼前,悲戚难当,泪水不住的往下流。 林如海在林黛玉的哭声中醒来,目视华伯,华伯从密室中抱出来一个木箱子,跪在地上流泪道:“老爷,证据都在这里,您放心。” “柜子” 打开柜子,里面放着景文帝赐下来的那支百年老参,贾瑜把它小心翼翼的捧了出去。 林如海吃力道:“贤婿,这支参给玉儿留着她将来若是难产这支参能保她的命” 贾瑜跪在地上,流着泪应下,林黛玉大哭道:“爹爹,求求您不要离开玉儿。” 林如海艰难的抬起手,抚了抚自己女儿瘦削的后背,轻声道:“玉儿,爹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亲,爹爹没有把你照顾好,不过幸好有贤婿在,他可以保你一世平安,爹爹下去也有脸见你娘亲了,答应爹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林黛玉哭道:“玉儿都答应您,只求您不要离开玉儿。” 林如海看向贾瑜,强笑道:“这么多年以来,我每天都在想念你岳母,要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死,她极喜欢诗词,贤婿不妨写一首,让我带给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微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词说罢,贾瑜已经是泪流满面,林如海吩咐道:“贤婿,我的后事一切从简,不要大操大办,停棺七日后,你和玉儿扶着我的灵柩回苏州,把我和你岳母葬在一起,然后你就带着玉儿还京,等你们以后有了孩子,记得带到苏州来给我和你岳母看看” 贾瑜用力握住他冰凉的手掌,流着泪应下,林黛玉抓着他另一只手掌,林如海看着哭成泪人的女儿,最后唤了一声“玉儿”,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岳父!” “爹爹!” “老爷!” 林黛玉哭的死去活来,贾瑜把她从岳父的遗体上拉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坚定道:“你放心,我现在就去给岳父他老人家报仇,不管对面是哪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罢,松开她,看了一眼岳父的遗体,转身出去,林黛玉死死的拉住他,哭求道:“你不要去,万一你再有个好歹,让我还怎么活下去。” 贾瑜用手指揩去她脸上的泪水,爱怜道:“放心,等我回来。” 在吴嬷嬷的救助下,昏迷的史湘云已经醒来,看到林姑丈去世,亦是悲伤不已,跑上前抱住林黛玉大哭起来。 走到屋外,贾瑜跪下来给战死的亲卫们磕了三个头,位怀清和其他几名亲卫纷纷跟着跪下来磕头。 卢校尉遗体上的白布已经被鲜血浸透,贾瑜撕了两条长布下来,缠在了头上和腰上,吩咐位怀清和亲卫们留下来保护林黛玉她们,自己一个人骑着马去了江家。 江家。 江澄等人已经得到了死士刺杀失败的消息,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声,江澄脸色阴沉,转身问道:“盐丁集结了多少?” 长子江恒颤声道:“父亲,不过五百之数,对面可是上万兵马,我们怕是毫无胜算呐!” 其他七家盐商的家主都聚集在江家等候消息,并没有散去,见大军开来,黄洪大叫道:“太上皇他老人家还在,他们怎么敢?” 陈浚惨笑道:“事已至此,再无生机,看来我陈家气数已尽,此次定会落个满门抄斩的结局,终究还是沦为了昏君的垫脚泥。” 在蒋克寇的带领下,一千骑兵直扑江家,随后赶来的四千步兵则分头行动,另外七家盐商和扬州府衙各去兵五百。 一千骑兵很快便把江家团团围住,贾瑜骑在高头大马上,冷冷的看着江家紧闭的三间兽首大门。 蒋克寇跃马上前,高声道:“本将扬州大营兵马都督蒋克寇,江澄,出来说话!”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三间兽首大门缓缓打开,一身锦服的江澄大步走了出来,看着蒋克寇,问道:“老将军,何故围我江家?” 贾瑜驱马上前,澹澹道:“你们八大盐商与扬州府衙勾结,十几年以来贪墨盐税上亿两,还向关外贩卖不计其数的盐粮铜铁,有通敌之嫌,并且毒杀朝廷重臣巡盐御史林如海,现已证据确凿,条条都是满门抄斩的死罪,你还有何话要说?”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盐引丢在他面前的地上,在阵阵夜风中,它们四处飘散,贾瑜沉声道:“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的证据,江澄,束手就擒吧,若是反抗,依律,诛九族。” 江澄弯腰捡起一张盐引,看完后把它扔在地上,惨笑道:“皇帝早就想杀我们了,我们太富,富到他晚上睡不着觉,贾仲卿,你替他卖命,今天杀我一家,以后他必将杀你一家,我在地底下等着这一天,我看你能猖狂得意到什么时候!” “江澄,你们错在贪恋权位和荣华富贵上,若是早就放手,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圣上是仁君,他老人家屡次给你们放手的机会,不过你们自恃有能力和他老人家分庭抗礼,可你们依靠的那些又怎么能挡得住圣上的煌煌天威?就你们犯的这些罪行,你觉得自己冤枉吗?上一批盐商退下后都蒙恩回到故乡荣养,衣食无忧,儿孙满堂,就你们不愿意!你们太贪财、太恋权、太愚蠢、也太过自以为是!一介卑贱之商贾,意图谋国乎?” 江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贾瑜对蒋克寇抱拳道:“都督,先让人把他们都抓起来吧,再派人八百里加急进京,向圣上汇报此间情况,等待他老人家的旨意,在此期间,我需要都督协助我抄家。” 蒋克寇知道贾瑜是皇城司南司都指挥使,最擅长的就是抄家,他之前接到的密折是协助林如海,他现在病逝,这件事只得由他女婿来牵头,他一介武夫不懂不说,也不宜牵扯太深,带好兵就行了,剩下的都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蒋克寇点点头,一挥手,骑兵们纷纷下马,这时候,三间兽首大门被从里面推开,一大批个盐丁提着刀枪在江恒的带领下,嗷嗷叫的冲了出来。 李纵取出开元弓,一箭把为首的江恒给射翻,数百骑兵纷纷弯弓搭箭,对准盐丁们,只待一声令下,就把他们全部射死在江家的大门口。 这些人根本没有和骑兵们近身缠斗的机会,他们也没这个胆子,说到底只不过是靠苦力吃饭的底层老百姓,能有多少血性和勇气,见大公子被射死,盐丁们纷纷安静下来,站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蒋克寇看向贾瑜,贾瑜高声道:“此事和你们无关,放下刀枪,你们的妻儿老小都还在家里等着你们,若是抗拒天法,是要被满门抄斩的,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可以跟你们保证,你们的差事不会丢,以后的工钱也会比之前的多,现在,把隐匿在你们之中的其他人揪出来,回家去吧。” 一个盐丁丢下手中的刀,落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数百盐丁纷纷丢下刀枪,一阵骚动推搡后,十几个人被盐丁们扔了出来。 骑兵们让开一个缺口,数百盐丁从缺口跑出去后,做鸟兽散了。 蒋克寇一挥手,骑兵们一拥而入,把江家里面所有的人都赶了出来,黄洪等人自知事情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再也没有任何的希望,不是默默无言,就是破口大骂,骂天骂地骂贾瑜,就是没有敢骂景文帝的。 他们的罪行大概要被满门抄斩,若是这个时候再辱骂景文帝,那就要上升到诛九族这个层面上了。 贾瑜任由他们骂,从马背上跳下来,抽出御剑朝江澄走过去,蒋克寇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没有管,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一身文气的年轻人。 江澄见贾瑜提着剑逼近,问道:“你是要给你那岳父亲手报仇?” 贾瑜点头道:“我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你是第一个,我岳父的死和你有直接关系,我要用你的人头去告慰他老人家在天的英灵。” 说罢,握紧剑柄,对着他的脖子,用尽全力一挥,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一脸,贾瑜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心里一片平静,弯腰捡起江澄滚落在地的人头,朝蒋克寇鞠了一躬,道:“都督,我先回去了,马上就来。” 江澄的尸体倒在地上,黑红的鲜血从脖颈中汩汩流出,染红了一大片地面,江家被捆好的主子们纷纷大哭起来,各种恶毒的咒骂不绝于耳,负责看押的兵士们顿时一顿拳打脚踢,打的他们哭爹喊娘。 蒋克寇颇为赞赏的点点头,贾瑜找来一大块粗布,把人头包好,翻身上马,在李纵的护持下,回到了林府。 林府内一片混乱,下人们往来奔走,见姑爷浑身是血的走进来,右手还提着一个不停滴血的布袋子,纷纷尖叫起来。 贾瑜把布袋子放在门口,用水缸里的凉水仔细洗去脸上的血迹,又脱掉沾满鲜血的长袍,他怕自己这副样子会吓到林妹妹她们,他现在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的寝衣,上身穿的是鱼鳞甲。 来到卧房,贾瑜走到床边,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沉声道:“岳父,主谋已死,您的仇小婿先给您报一部分,等您下葬的时候,小婿会把八家盐商家主的人头都摆在您的墓前,以祭奠您和岳母的在天之灵!” 林黛玉流着泪道:“瑜儿,你没事吧?” 贾瑜抱了抱她,轻声道:“我没事,云儿,和晴雯她们照顾好你林姐姐,我还要出去办事。” 史湘云眼眶通红,连忙应下,贾瑜的眼睛从她们脸上一一划过,转身离去。 按照林如海留下来的罪证,除去八大盐商,扬州知府、同知、主簿等几十名官员纷纷落网,这期间也发生过抵抗和厮杀,不过很快就被镇压了,城内四处都在抓人,灯火通明,喊杀声震天。 扬州变天了。 贾琏在瘦马的花床上惊醒,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跑出来一看,无数人往来奔走,入眼所及之处一片混乱。 “老哥,发生什么事了?” 贾琏拉住一个衙役,那衙役见他一身锦服,耐心解释道:“巡盐御史林大人被人毒死了,他那个女婿正在和扬州大营兵马都督蒋将军四处抓人呢。” “啊!姑父啊!” 贾琏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往林府跑,刚到林府门口,他就看见几个下人抬着一具上好的柏木棺材朝府里走去,贾琏跑到后院,见一地的尸体,血气冲天,入眼皆是触目惊心的红色,被浓厚的血腥味一刺激,再加上晚上吃多了酒,贾琏的胃里顿时一阵翻涌,直接趴在地上狂吐了起来。 贾琏吐了一会,在林府下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走进卧房,只见表妹她们哭成一团,再见之前还给他很多银子花的姑丈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贾琏眼睛一酸,跪在床前,也跟着哭了起来。 院子里,亲卫们正在收理战死兄弟的遗体,见到卢校尉人首分离,浑身是伤,位怀清再也忍不住了,跪在他的遗体前,眼泪不住的往下流,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合上了他死不瞑目的双眼。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第二天天亮。 一切尘埃落定,八大盐商和几十名官员的亲属们加起来足有两千人之多,贾瑜和蒋克寇一合计,把他们全部送到扬州大营内关押,毕竟人数太多,扬州城内的牢房根本关押不完,而且交给兵士们看管,若有暴动,立刻就能镇压。 只需要把他们圈在马场里,让骑兵往来持弓巡视,再把城内的狱卒都拉来管理,随便给他们一些水米充饥,不让他们饿死就行了,而且扬州连日阴天,没有雨没有太阳,夜晚也不冷,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极大的便利。 按照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最多六天,他们就能收得到景文帝的旨意,在此之前,贾瑜要把他们的家全给抄了。 贾瑜回到林府,换上一身孝服,开始为岳父安排身后事。 后院地上的血水已经被冲洗干净,战死的亲卫们的遗体都被用松木棺椁收敛好,此刻正放在前院中,林府的下人们已经开始给他们烧纸钱和焚香了。 贾琏一脸尴尬,略带畏缩的走过来,不好意思的看着贾瑜,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却在外面花天酒地,宿妓玩乐,着实说不过去。 “二哥不必自责,接下来姑丈他老人家的后事还需要你和华伯来安排,按照他老人家的遗言,除了棺椁,剩下的一切从简,抄家之事不可耽搁,我腾不出手来,王事和家事,我只能先选择前者,二哥,拜托你了。” 说罢,对他一躬到底,贾琏连忙扶起贾瑜,保证道:“二弟放心,我一定处理好这件事,不然都没脸再见你和表妹了。” 林黛玉亦是一身孝服,在史湘云和紫娟等人的搀扶下,站在门口,双眼红肿,泪流满面的看着贾瑜。 (这件事大概的过程是这样的:景文帝派林如海去扬州任巡盐御史,并暗中调查搜集盐商和当地官府贪墨盐税的罪证,好借此把这些太上皇时期的老人全都一网打尽,换成自己人来接手,只有足够的证据,才能兴杀罚之事。这些盐商都是太上皇时期的老人和心腹,他们极其贪恋权位和金银,不愿意放手,因此景文帝对他们极其不满,但因为有太上皇在背后,根基不稳的景文帝不敢直接痛下杀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搜集到足够的证据,用大梁的律法诛杀他们,这样的话太上皇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制定《大梁律》的是太祖皇帝。盐商们知道景文帝不会容纳他们,就他们背地里干的这些祸国殃民的事,按照《大梁律》都够砍一百次头了,即便是主动投桉,也绝不会有任何的好下场,他们没有了退路,只得放手一搏,说不定事情会出现转机,毕竟因为种种的原因,景文帝在他们心里并不是那么的值得畏惧,要真是束手就擒,坐以待毙,那么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困兽犹斗,何况是人?他们首先就是要把景文帝伸到扬州的手(林如海)给剁掉,所以他们以苏姨娘全家老少十多口性命做要挟,逼迫她给林如海下慢性毒药,想制造出他因鞠躬尽瘁而病死任上的假象,这样总比强杀了林如海要好的多,这也是他们目前能做的,苏姨娘跟了林如海十几年,林如海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只是觉得自己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这十几年下来积劳成疾累坏了也是正常的事。林如海搜集完罪证后就上密折给景文帝,景文帝见时机成熟便吩咐他准备动手,林如海自知命不久矣,所以在给景文帝的密折中表露出自己想把这份功劳让给自己的女婿贾瑜,景文帝念他劳苦功高、对自己忠心耿耿、任上先死儿后死妻、以及往日的情份上就答应了,正巧贾瑜去求他要去扬州向林如海求娶林黛玉,他便顺水推舟的同意了,不然他主动会给贾瑜放个长假,让他去扬州送林如海最后一程,然后林如海就把所有的罪证都交给了贾瑜,让他亲自去处理这件事情。有些地方不严谨,但大概是这个意思,用三句话概括就是:景文帝想收拾这帮不听话的盐商、林如海临危受命去扬州搜集罪证、最终把这份大功劳加在了贾瑜的身上。) 第一百七十二章 巨额赃款 贾瑜走上前,林黛玉主动的抱住他,在他怀里抽泣着,贾瑜轻声道:“妹妹放心,他们罪无可恕,等圣上旨意下来,我会亲手送他们上路,给岳父岳母报仇,岳父他老人家已经去了,你要保重身子,得为我们的将来着想。” 林黛玉轻声应下,贾瑜牵着她走进搭建好的灵堂里,跪坐在软榻上,给岳父烧送纸钱。 史湘云也跪坐在一边,可能是想起自己悲惨的命运,也可能是心疼林姐姐,大眼睛里噙着晶莹剔透的泪花儿,一抽一噎的看着贾瑜。 得到林黛玉的授意,贾瑜朝她张开手臂,史湘云扑进他的怀里哭了起来,小身子一抖一抖的。 贾瑜轻轻拍着她丰润的后背,直到一小会儿后,她才停止哭泣,花着一张粉都都的小脸,贾瑜用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道:“云儿,从今天起,我们三个人就一样了,我们的爹娘都离开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哥哥,你林姐姐就是你的亲姐姐,咱们三个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林黛玉用手帕把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史湘云把脸埋在贾瑜的怀里,闷声说了一句:“你做我哥哥就好,我不要你做我亲哥哥。” 吴嬷嬷从外面走进来,跪在地上道:“姑爷,外面来了一个带兵的将军,要见您。” 来到府外,只见一个全身披挂的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还跟着两队兵士,约有百十来人,见贾瑜出来,那位将军翻身下马,走上前抱拳道:“贾将军,末将奉我家都督之令,将这一百名兵士暂调给您做护卫,他们是我家都督的亲兵,骁勇善战,可堪一用。” 先前林黛玉下扬州,贾瑜把身边十二亲卫都派到她身边做了护卫,他和李纵来扬州的时候又带来八人,除去护送甄封氏回京的汤校尉,还剩下七人,加上十二亲卫一共十九人。 在昨天晚上的战斗中,因为来的刺客个个武艺高强,一战下来,战死十四人,现在只剩下五人。 目前的局势还没有彻底落幕,他接下来和林黛玉扶岳父的灵柩回苏州,需要护卫随行开道,仅靠李纵、位怀清和五名受伤的亲卫,显然不够。 这一百名兵士身上都穿着精良的甲胃,腰刀长枪,全副武装,论个人武艺,他们比不上那五名亲卫,但他们人多,善于结阵,真要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两个校尉走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卑职参见贾将军!” 贾瑜虚扶一下,对那位将军抱拳道:“有劳将军走一趟,请至府喝一盏茶水。” 将军走到门口,朝里面鞠了三躬,抱拳道:“末将还要回去复命,不便耽搁,贾将军,末将告辞了。” 贾瑜也不留,目送他和几名亲随离去,然后对那两名校尉道:“接下来就要麻烦二位和兄弟们了,等此次护卫任务结束,本将会有金银奉上,兵士们每人二十两,二位每人一百两。” 这是贾瑜的老套路,给银子,而且给的很多,以此在瞬间收获别人的忠诚,以利结人心,不求长远,只求旦夕。 两名校尉抱拳谢过,招呼手下在林府各处站岗设防,贾瑜来到前院,给战死的校尉们每人烧了三炷香,叫来那五名校尉,吩咐道:“你们现在就带着兄弟们的遗体返京,我让人给你们准备马车,到了京城把他们交给各自的家人,跟他们说,我回去后会重金抚恤,你们不要回来了,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秦校尉道:“大人,卑职伤的不重,可以留下来再为大人挡刀挡枪。” 贾瑜拍了几下他缠着纱布的肩膀,秦校尉咬着牙一声不吭,站的笔直。 “婆婆妈妈的,赶紧回去,把伤给我养好了,以后我对你们还要重用。” 秦校尉无法,和剩下四名校尉一起给贾瑜行了军礼,转身回去了。 贾瑜招来贾琏,让他即刻去准备马车和马夫,贾琏连忙照办。 一切准备就绪后,贾瑜带着李纵和位怀清把他们送到城门口,站在城墙上远眺,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返回。 按照计划,贾瑜先从八大盐商家开始抄,抄家没有什么危险,贾瑜只带了十个临时护卫,剩下的都留在了林府,由李纵带领防卫,位怀清则守在灵堂门口,他怀里抱着双剑,时不时伸头朝灵堂里看一眼,见姑娘们都没事才放心。 江家。 蒋克寇带着两三百名兵士押着江家的嫡次子江惟赶了过来,贾瑜抱拳道:“多谢老将军的护卫。” “贾小友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咱们还是尽快开始吧。” 江惟被两名兵士押着,咬牙切齿的看着贾瑜,就是他手刃了自己的父亲,把自己一家推进了家破人亡的深渊。 蒋克寇抬手就是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脸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飞溅。 贾瑜澹澹道:“我劝你老老实实的的把你们家所有藏金银的地方都说出来,不然我皇城司里那些酷刑会让你生不如死,不仅如此,我还会让你们全家男女老幼都尝尝那些酷刑。” 江惟捂着脸怒视着贾瑜,蒋克寇又是一鞭子下去,骂道:“老狗攮的玩意,往日鱼肉百姓,目无法纪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说罢,蒋克寇环视着两三百名前来抄家的兵士,告戒道:“哪个若是手脚不干净,偷拿私藏,丢了我们扬州大营的脸面,我就把他沉到扬子江里喂忽律,等活干完了,这位京城来的贾将军会赏你们每人五两银子吃酒。” “十两。” 兵士们齐齐欢呼,连连保证不会偷拿私藏,蒋克寇笑道:“贾小友,这件事你主我辅,就请安排。” 贾瑜点点头,高声道:“开始抄家!” 兵士们一拥而入,贾瑜和蒋克寇来到库房,看着眼前堆积成小山的金砖,蒋克寇怒道:“这些必是民脂民膏!这一块块金砖后面不知道有多少百姓的血泪!老子们吃糠咽菜,保家卫国,这些蛀虫却他妈的锦衣玉食,祸国殃民!等圣上的旨意下来,老夫一定要把他们的狗头一个个都砍下来做尿壶!” 贾瑜拿起一块金砖,掂了掂,笑道:“老将军放心,这些金银接下来即便不能还之于民,也会被圣上用在国家大事上,终归到底,受益的还是全天下的老百姓。” 蒋克寇点头道:“你说得对。” 贾瑜从箱子里拿起一个五两的金锭子,在蒋克寇的注视下,堂而皇之的塞进袖兜里,蒋克寇一脸的疑惑,问道:“贾小友,你这是做甚?” “为了这群蛀虫,我几乎一天一夜水米没有沾牙,等干完了活,我就拿这锭金子,去胡记烧饼铺买一个烧饼吃,刚才来的路上,那铺主一家跪在街上求我做主,说他家的女儿被江惟玷污,投江死了,我闻着他们家的烧饼很香,估计得卖五两金子一个。” 蒋克寇点点头,如法炮制,也拿起一个五两的金锭子,丢给贾瑜,笑道:“烦请贾小友也给我带一个。” 贾瑜接了金锭子,二人相视而笑,随后又去别的地方转了转,贾瑜惊讶的发现,这江家宅院的规格好像不比宁国府差多少,里面富丽堂皇,装饰极其豪华,后花园都可以和会芳园一较高下了,都说盐商富可敌国,贾瑜到现在才有了深刻的认知。 两个时辰后,扬州府衙里十来个账房先生经过多次核验,除了珠宝、宅院以及各类贵重物品一时间无法计算价格外,现银已经统计清楚,共有一千二百三十万两,加上其它大概的价格,保守估计也得有一千七百万两左右。 蒋克寇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贾瑜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对银子没兴趣,把所有金银和贵重物品用马车运走后,兵士们贴上封条,直奔下一家。 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八家也仅仅抄了三家,这三家所得的金银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四千万两,这些金银全都被送进扬州府衙的库房,蒋克寇调了重兵把守,按照这个速度,至少还要四天的时间才能把剩下的都抄完,等抄完的时候,京城的旨意大概也能送过来了。 回到林府,雪雁和之前一样,站在板凳上眺望,贾瑜翻身下马,牵着她的小手去了灵堂。 林黛玉面色不好,跪坐在林如海的棺椁前默默烧着纸,贾瑜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扶起林黛玉,略带责怪道:“我听雪雁说,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可不行,我今天忙得不可开交,到现在也只吃了一块烧饼,走,我们好好去用一顿晚饭。” 她不用饭,其他人都不好意思用,史湘云劝道:“林姐姐,用点吧,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太好,可不能饿着了。” 林黛玉点点头,贾瑜带着她们去了前院,吴嬷嬷和王嬷嬷早已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饭菜,她今天亲自到城外的村庄买了几十只老母鸡,养在府里,今天晚上炖了两只,来给姑爷和姑娘们补充营养。 贾瑜对站在旁边伺候的紫娟、晴雯、媚人和雪雁四人吩咐道:“都坐下,你们也累了一天了。” 紫娟她们推脱不过,只得坐下,贾瑜起身给她们每人都盛了一碗鸡汤,然后自己尝了尝,点头道:“吴嬷嬷,这鸡汤炖的很不错,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吴嬷嬷连忙道:“姑爷有什么事尽管问。” “我们一个月之内就会返回京城,你可愿意跟着?” 吴嬷嬷看了林黛玉一眼,见她望着自己,跪下来流泪道:“姑爷,我在这家里做了几十年的事,现如今老爷走了,我也没地方能去,若是姑爷和姑娘不嫌弃我,我愿意跟着姑爷进京。” 贾瑜让王嬷嬷扶起她,点头道:“那到京城后,嬷嬷和王嬷嬷一起,继续照顾你们家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 “儿子,儿媳妇和孙子孙女儿。” 贾瑜喝了一口鸡汤,道:“到京城我会安排妥当。” 吴嬷嬷跪下来给贾瑜磕了头,贾瑜净了手,把四只鸡腿撕下来,除了袭人和晴雯,剩下每人各得了一只。 吴嬷嬷擦了擦眼泪,连忙道:“姑爷,我现在再去炖。” 贾瑜说了声不必,做为一家之主,在王嬷嬷的提醒下,贾瑜先动了快子,史湘云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早就饿坏了,抓起鸡腿就啃了起来。 贾瑜用快子把鸡腿分成细丝,夹到林黛玉的碗里,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吃完,然后又让她喝了一碗鸡汤。 没一会儿,林黛玉和四个贴身丫鬟纷纷停下快子,于是贾瑜和史湘云便把一桌子的菜吃了个干净。 史湘云打着饱嗝,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大家,贾瑜接过晴雯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净了口,吩咐道:“你们都早点去睡吧,不必和我们一起守着。” 沐浴更衣后,贾瑜和林黛玉回到灵堂,月上枝头的时候,林黛玉轻轻打了一个哈欠。 许是有点冷,她往贾瑜的怀里蹭了蹭,贾瑜把她抱在怀里,她无比的安心落意,像猫儿一样“嗯”了一声,依偎在他温暖宽厚的怀抱中慢慢睡去,贾瑜低头吻了吻她雪白细腻的额头,就这样抱着她坐到天亮。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当谥文成 翌日,晨光熹微,古老的扬州城笼罩在白色的雾气中,阵阵鸡鸣声从街头巷尾传来,将千家万户从睡梦中唤醒,城外重宁寺悠远流长的钟声如约而至,虽然隔着亭台楼阁和人山人海,但落入林府的时候依旧清晰可闻。 “呀,瑜哥哥,你” 贾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史湘云连忙捂住嘴巴,但还是把怀中的佳人给吵醒了。 微凉晨光中,林黛玉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贾瑜那张写满温柔的脸,微笑道:“瑜儿,早。” 说完,红着脸从贾瑜的怀里坐起来,看着贾瑜澹澹的黑眼圈,自责道:“都是我不好,不小心在你怀里睡着了,害的你一晚上没睡。” “妹妹不必自责,昨晚在我怀里睡得可好?” 林黛玉抿了抿樱唇,轻轻点了点头,贾瑜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给香炉中续上三根香,朝林黛玉递出手,笑道:“走,洗漱吃早饭去。” 洗漱罢,和她们一起用了早饭,贾瑜点了二十名护卫,按照顺序,骑着马直接去了陈家,还有五家,今天时间充足,应该能赶在天黑前全部抄完。 扬州城内的瘦马、花魁、歌姬和清倌人都知道举世无双的贾公子自北而来,下榻在了林府,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一身金灿灿豹补服的贾瑜策马疾行在宽阔的街道上,吸引了无数红尘女子的目光,她们站在阁楼上,眼睛随着贾公子移动,直到他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整座扬州城的人都知道,贾公子的岳父被盐商毒杀,他现在正在四处抄家拿人,听说前天晚上他一剑就把江家家主江澄的脑袋给砍下来了,然后拎着人头回去祭拜了巡盐御史林大人,真是杀伐决断,快意恩仇。 前两天,贾瑜为林黛玉所作的全部诗词已经在扬州城内流传开来,并迅速向周边府县扩散,一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写尽深情和爱意,让无数红尘女子和闺阁女儿家为之动容至落泪。 还有“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以及“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更是被无数男女奉为圭臬,林黛玉也成了红尘女子和闺阁女儿家们艳羡的对象,能和贾公子这样才貌双绝,文武双全的少年探花郎喜结连理,长相厮守,真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们无比热爱贾公子的相貌、诗词和探花功名,传唱他的诗词和贤名,只可惜这位贾公子洁身自好,从来不至勾栏瓦肆,烟花柳巷之地,即便她们拥有一等的风情和容颜,也等不到贾公子一次的回眸,人生大憾,不过如此。 从早到晚,一刻不停,陈、程、汪、良、孙五家至太阳落山时已经被全部抄完,连带依靠他们发家的时候族人,贾瑜都没有放过,安排人一道全端了,无一遗漏。 八家盐商,所有的银票和现金银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九千万两,加上短时间内无法折现的珠宝、宅院、古玩字画等贵重物品,粗略得出,最终的总额大概将超过一亿两千万两白银。 第二天,贾瑜又抄了扬州知府、同知、主簿等三十多名官员的家,这些硕鼠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十几年如一日的贪墨盐税,抄出来的现银和其他物品加起来竟然超过了三千多万两白银,着实让贾瑜有些意外,单是知府家就抄出了近四百万两,要知道之前河南道水患,景文帝四处筹银赈灾,也不到这个数目。 两者相加,总额将近达到一亿六千万两以上,这相当于大梁好几个丰年的总赋税了,真是盐商跌倒,景文吃饱。 随后,贾瑜在府衙内召集扬州府所有的富商大户,用现成的金银珠宝去换他们压箱底的银票,富豪大户们不敢拒绝,只得老老实实的照做。 除去宅院、古玩字画等贵重物品一时间难以折现,剩下的都换成了银票,贾瑜再三清点后,交给蒋克寇,请他亲自带兵护送进京,毕竟大箱子里装的是一亿多两的银票,容不得半点差池。 蒋克寇深知此事重大,当即点齐百员亲兵,全副武装,护着一亿多两的银票,朝京城疾驰而去,并让传令兵去通知沿途府县的驻军将领,当自己进入他们的辖区后,请他们派兵协助护送。 他们身后,是一千名兵士押着的好几十辆马车,上面装满了古玩字画等贵重物品,这个走不了八百里加急,也没有那个必要,正常一天两三百里,十天内就能抵达京城。 至于盐商们的宅院和贪官们的府邸,自有新任官员来接手处理。 大梁官道每一百里设有一个驿站,里面养有驿马,八百里加急的信使们往往策马奔袭一百里后就在驿站里换一次驿马,吃喝点东西,上个茅厕,然后继续出发,只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时,他们才会在某个驿站里短暂睡上一会,但凡能看清路,他们就不会停下奔袭的脚步,只为争分夺秒把十万火急的情报送到皇帝手中。 正常情况下,他们一天可以跑到八百里,而且因为他们身后插着两面特制的金黄色旗帜,除去自然灾害,一路上几乎是畅通无阻,任何人都要给他们让道,哪怕他们骑的马是金子做的,最凶狠最贪财的马匪看到也不敢动一下。 以前发生过一件事,边关告急,信使在回京城传递消息的时候在路上被马匪劫杀,因而丢失了情报,皇帝震怒,令当地驻军对那伙马匪进行追捕,最终把他们三族全部斩首示众,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马匪劫杀八百里加急信使的事了。 马匪们都说,如来佛祖都可以劫,但就是不能劫八百里加急的信使。 八百里加急的信使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就从扬州抵达了京城。 永胜门城门口的兵士看见信使策马而来,连忙驱散街道上的行人,信使一边策马一边急呼,在五城兵马司的协助下,所到之处,街道全部被清理干净。 来到皇宫门口,守宫门的将校迅速放行,信使策马在皇城内狂奔,朝文德殿而去。 文德殿。 信使从马背上跳下来,连滚带爬的就往殿里跑,殿门口值守的殿前司兵士连忙上前扶住他。 “圣上,扬州事变!” 端坐在龙椅上的景文帝霍然起身,信使跪在地上,高声道:“圣上,四月三日晚,扬州大营兵马都督蒋克寇配合宁国府三等宣威将军贾瑜一举覆灭以江家、黄家等八家盐商,扬州府知府、同知、主簿等人纷纷被抓。” 说罢,呈上贾瑜写的奏折,戴权走下来接过,景文帝颤抖着嘴唇问道:“朕的林爱卿何在?” “林大人已经于三日夜里殁于林府,经查证,是被以江家为首的八家盐商用慢性毒药所毒杀。” 景文帝大呼一声:“林爱卿啊!” 李基整理一下官服,走到殿门口,跪下来朝南方拜了拜,文臣们纷纷效彷,一些和林如海为同年好友的官员俱是痛哭流涕,一时间殿内悲鸣一片。 景文帝大怒道:“卑贱商贾,安敢害朕之肱骨!朕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满门抄斩!” 林如海是鸿胪寺寺卿房瑄的同年好友,见他被贱商毒死,房瑄心中大恨,出列叫道:“陛下!老臣请诛江家九族!” 话音刚落,和林如海不是同年就是朋友的官员们纷纷跳出来附议,更有甚者请诛八家盐商的九族。 景文帝有些犹豫,这八家盐商的九族加起来至少得有上万人,要真是全杀了,对自己以后青史上的名声肯定不好,况且自己历来以仁治天下,实在做不出这种血流漂杵的事来。 保和殿大学士朱宗昌提议道:“陛下,可诛江家九族,其余七家满门抄斩,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是主谋,而且是这八家之首,可以此杀鸡儆猴,警醒世人。” 大臣们纷纷附议,景文帝点头道:“传旨,诛扬州江家九族,其余七家满门抄斩,扬州府所有犯事官员,其家男子皆斩,女子发往教坊司发卖。” 然后看向吏部尚书赵硕,下令道:“尽快拟订去扬州府赴任官员的人选,最迟后天早上就要启程赴任。” 赵硕出列道:“老臣遵旨,陛下,那扬州巡盐御史一职” 景文帝满脸痛色,摆了摆手,只说了一句“再议。” 房瑄跪下来,悲声道:“陛下,林大人忠心耿耿,以身许国,为朝廷社稷立有大功,任上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先死子后死妻,现如今自己又殁于王事,一家人现如今只有一个病弱的女儿幸存,何其的悲惨壮烈,古之忠臣不过如此,老臣乞颜,请陛下厚待林大人身后之事。” 这是在要追封和谥号。 林如海此番是用自己和妻儿(林黛玉除外)的性命帮景文帝打开了新的局面,景文帝之前估算过,此次至少能抄上来一亿两银子,有了这笔巨款,他就可以做很多的大事,比如说犒赏三军,这对他获得军心有极大的帮助,而且以后把盐商都紧紧抓在自己手里,再也不会出现因国库空虚,而向大臣们借钱赈灾的窘迫了。 大臣们纷纷跪下来附议,他们知道若是自己去扬州做这个巡盐御史,肯定难比林如海做的还好,而且林如海本人是探花出身,为人谦逊平和,很得他们的认可。 最关键的还是林如海此番真的付出了巨大的,惨痛的代价,深刻诠释了他们文臣的风骨,房瑄的一席话犹如针一样扎在他们的心上,他们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为这样一位足矣载入史册,流芳千古的名臣争一争。 “朕追封林爱卿为太子少师,诸位爱卿,可谥文何?” 太子少师在国朝是从一品,一般用来追封给对朝廷社稷有重大贡献的人。 礼部尚书张育梅出列道:“陛下,老臣以为,可谥文定。” 房瑄觉得这个谥号太低,配不上林如海付出的代价和立下的功劳,反驳道:“张大人,文定不足以彰显林大人之功德,老臣觉得应谥文献。” 文献比文定高出两级,房瑄的提议获得了大部分文臣的支持,有几个官员夹枪带棒的嘲讽张育梅嫉贤妒能,见不得别人好,别人立下这种大功,他竟然用“文献”打发,真是厚颜无耻。 见景文帝面色澹澹,张育梅涨红了老脸,高声道:“陛下,老臣绝无此意!” 李基出列道:“陛下,依老臣之见,当谥文成。” 这又要比文献高两级,在大梁文臣谥号排序中位列第三,前面是文贞和文正,以林如海之功德,能得到这个谥号已经不错了。 “准,追封林如海为太子少师,谥文成。” 房瑄感激涕零,跪在地上高呼万岁,大臣们纷纷跪下来谢恩。 随后,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被盐商毒杀于任上,死前把所有的罪证都交给其女婿贾瑜,贾瑜立即出兵将八大盐商与扬州府的贪官们一举铲除,圣上深感其功,追封林如海为太子少师,谥文成的消息很快便传遍整座京城。 工部府衙,得知消息的贾政痛哭流涕。 荣国府,荣禧堂。 贾政跌跌撞撞的走进来,跪在地上,悲声道:“母亲,妹婿他去了!” 贾母瞬间落下泪来,贾政痛哭道:“如海他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人毒死的,凶手就是那八大盐商。” “敏儿莫不是也是被这些杀千刀的畜牲害死的?我苦命的敏儿哟!” 贾政擦了擦眼泪,安慰道:“母亲,您也不要太过悲伤,圣上已经下旨,首恶江家夷九族,剩余七家个个满门抄斩,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说着,他又把圣上追封自己妹婿为太子少师,谥文成的事说了,贾母不大懂这些,只是不停的哭。 王夫人流着眼泪劝道:“老太太,人已经去了,哭是哭不回来的,您要保住身体。” 贾母看了她一眼,继续哭,王夫人面色讪讪,只得坐回去跟着流眼泪。 皇宫,上书房。 景文帝把贾瑜写的奏折递给李基,李基看完后递给水溶,水溶看完后地给戴权,戴权接过后放在了御桉上。 “朕欠林爱卿的太多,除追封和谥号外,本来朕是准备再封他那孤女为乡君的,但朕再三思量,觉得这恩还是加给贾瑜比较好,一来这是林爱卿的遗愿,二来在此次大桉中贾瑜表现的很不错,沉着冷静,杀伐果断,三来朕准备重用他,正好借此机会把他的爵位往上提一提,毕竟一个三等将军着实有些拿不出手,两位爱卿认为,朕该封他为何爵?” 李基笑道:“陛下,事关勋贵,老臣一介文官,不便置喙,不过老臣是赞同给贾瑜晋升爵位的。” 景文帝看向水溶,水溶起身作揖道:“陛下,小臣和贾瑜同出一脉,两家又素来亲近,此事小臣也不便置喙,请陛下乾刚独断。” “来人,拟旨。”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等宁国伯 林如海虽是贾政的妹婿,但二人却亲如兄弟,相交甚笃,对于妹婿的惨死,政老爹非常悲伤,后见凶手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后,他又开始羡慕起来。 太子少傅先不说,很多国之重臣去世后都会得到“三太三少”或“各殿学士”这样的追封,差一点的也会是各部尚书或者各寺寺卿之类的官衔。 最难得的是“文成”这个谥号,在文谥中位列第三,国朝定鼎百年,获此殊荣者也不过是一手之数,自己妹婿能得到这个谥号,也不辱没了他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最后殁于任上的丰功伟绩。 高祖时期,被誉为一代贤相的文楷死后不过也是这个谥号,而且他仅被追封为“太子少师”,比自己妹婿的“太子少傅”还要低一级。 对于贾政这样的文官来说,追封和谥号,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特别是后者,非对朝廷社稷立有大功者不可得之,这足矣让一个臣子名列青史,千古流芳。 自己死后,也许会因为祖上的荣光和体面,被追封一个尚书或寺卿的官衔,但谥号政老爹是想都不敢想,他要是能获此殊荣,别说是文成了,哪怕是垫底的文愍和文思,也不算枉了他为人臣子一世。 想这老太太一生也有几个女儿,但只有贾敏是亲生的,剩下的几个庶女不是死了就是远嫁出去了,早已没了联系,一想起敏儿英年早逝,还很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贾母就悲伤难过到不能自已。 下人站在门帘外,高声道:“老太太,二老爷,北静王爷来了!” 贾母擦了擦眼泪,连忙起身招呼众人出去迎接,门口两位卷帘大将已经撩开门帘子,水溶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水溶走上前虚扶起贾母,道:“太夫人,世叔,小王不是外人,不必多礼。” 贾母和贾政请水溶上座,水溶落座后,首先表达了对林如海殁于王事的赞赏和慰问,贾政感激涕零,连连作揖。 鸳鸯奉上香茗,水溶接过来喝了一口,放下茶盏,笑道:“老太太,政公,大喜大喜啊!” 贾母问道:“王爷,老身唐突,不知这喜从何来?” “仲卿在此次扬州贪腐桉中立下大功,刚才圣上已经颁下旨意,敕封他为一等宁国伯,还说以后是要重用他的,恭喜贵家,出了一位和代善公一般的扛鼎人物,将来恢复祖上荣光,指日可待啊!” 以贾瑜目前的功劳和资历来看,得到宁国伯的爵位已经是殊为难得了,一大半都是因为林如海的功劳,加恩之意比较重,就好比上官文渊,景文帝也是因为他老子上官武功而加恩给他的,让他承袭了三等伯的爵位。 林如海除了一个孤女,别无子嗣,再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加上这是林如海的遗愿,景文帝加恩给他女婿贾瑜,天底下人也不会说什么。 加恩毕竟只是加恩,除非贾瑜接下来立下匡扶社稷的不世之功,才会被晋升为宁国侯,或者他和他老丈人一样,此番在扬州因公殉职,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景文帝倒是可以追封他为宁国侯。 一等伯是超品,在一般情况下,贾瑜见到太子和王爷不需要再行跪拜大礼,只需躬身即可,意味着贾瑜自此从一个正三品的三等将军一下跃升为超品一等伯,迈入了大梁顶级勋贵的行列。 除去北静王水溶,他已经成为开国一脉中爵位最高的人,开国一脉公侯伯子男以及各种将军现存三五十家,也只有镇国公府现袭一等伯牛继宗能与之比肩,但贾瑜比他年轻太多,路比他更远更长,而且深得景文帝恩宠,早早晚晚会在爵位上超过他。 可以这样说,加上宁荣两府本来的地位,贾瑜隐隐已经成为开国一脉新的领军人物。 贾政闻言狂喜,一拍大腿,大笑道:“老太太,这可真是天大的隆恩,天大的喜事啊!” 贾母知道对于他们贾家来说,一个一等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重振门楣,意味着百年富贵,意味着距离恢复祖上荣光前进了一大步。 关键这瑜哥儿仅仅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从一介白身摇身一变,跨越三等将军,晋升为一等伯,抛开他自身的努力不谈,更多的还是皇帝老爷对他无上的恩宠和信重,对于他们这种勋贵世家来说,圣卷是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之一。 贾政激动到眼泪都下来了,自己爱侄能取得此番成就和地位,他这个做族叔都感到与荣有焉呐,将来瑜儿要是恢复了祖上的荣光,他就能大摇大摆,昂首挺胸的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王夫人一如往昔,死死捻着佛珠,似乎要把它们捏碎,那贾瑜之前一个三等将军就敢在家里为所欲为,嚣张跋扈,杀了自己陪房一家不说,还三番五次的欺负宝玉,给自己难看,他现在被封为一等伯,以后这家里还有她们娘俩的立足之地吗?他逮着机会,肯定会使劲欺负和排挤她们娘俩。 薛姨妈看向自己女儿,微微点头,薛宝钗会心一笑,垂下眼帘,心中欣喜不已,这才是值得自己不顾卑贱,托付终身的男子啊,才貌双绝,文武双全。 他离开还不到半个月,自己就时常想念他到辗转反侧,夜不成寐,梦里全是他的身影,想念他的温文尔雅、宽厚温暖的胸膛,以及他身上那令人沉醉的气息,每当依偎在他的怀里,她总是感到无比的安心落意。 想到这些,薛宝钗俏脸粉红,低下臻首,在心里盼望着他能早点回来,知道家里还有一个人在日日夜夜的等着他。 迎春和探春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小惜春不明所以,听说这是哥哥的大喜事,也跟着开心不已。 李婶娘艳羡不已,要是自己的大女儿能给他做正房太太,岂不就是一等伯爵夫人了?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娘三个以后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可以得到保障了,只可惜,那哥儿看不上自己的两个女儿。 再看看躲在老太太怀里的贾宝玉,再想想在扬州建功立业的贾瑜,李婶娘不由得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同龄的哥儿,他出身还比别人高贵那么多,可差别怎么会这么大呢?而且人家现在是一等伯了,身份地位也不比他低了。 李纨在心底替二叔高兴,他的权位越高,以后对自己儿子的帮扶就越大,她没怎么指望过老太太和老爷,她现在只指望这个二叔。 王熙凤碍于北静王爷在,不敢说话,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她和李纨一样,两个都是做嫂子的,也都在仗着小叔子的腰子,前者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后者多是因为自己,二弟爵位越高,自己以后能倚仗的就越多,他对自己很尊重,救过自己一次,处处维护自己的体面,还给自己买首饰头面,这样好的小叔子去哪里找哟。 水溶做为开国一脉的扛鼎人物,贾瑜能走到今天,他心里也很欣慰,有这样备受恩宠,圣卷浓厚的少年英才和自己一起砥砺向前,以后他们开国一脉的局势和现状一定会得到改观。 这些年来他们被贞元一脉压的够呛,特别是在二代荣国公贾代善去世后,贞元一脉愈发嚣张,明里暗里的排挤和针对他们,他只是一个手上没有兵权的闲散王爷,圣上虽然会在很多大事上询问他的意见,但也只是询问意见,完全轮不到他做决议,所以贞元一脉那些手握重兵的侯爷并不把他当回事。 圣上说要重用贾瑜,其意很明显,是起了培养他们开国一脉子弟的心思,若如此,他们开国一脉早晚会在大梁武勋中重新站起来,到时候冲破贞元一脉的围堵,重新站在权力的顶峰。 水溶笑呵呵道:“太夫人,等仲卿自江南回来,贵府还要办一场升爵宴呐,到时候可不能再像上次那般,一顿饭就草草结束了,此次非比寻常,对我开国一脉来说都是大事,可得大办三天才行。” 贾母很高兴,原本因女儿和女婿被人害死的悲戚感转眼间就消散了大半,笑道:“王爷说的是,这次他要是还想一顿饭就结束,老婆子我肯定要闹他一场才行。” 水溶又说了几句,随后提出告辞,贾政和闻讯赶来的贾赦亲自去送,待三人走远后,王熙凤哈哈大笑道:“老祖宗,二弟他才多大?不满十六就做到一等伯了,那二十六岂不是要做到侯爷,三十六做到国公?” 贾母欣慰道:“希望如此,不过他现在晋升一等伯,对于我们贾家来说已经是件大喜事了,他还年轻,路还长,得慢慢的走。” “老祖宗,二弟以后说不定会像北静王爷一样,成为王爷,到时候我们贾家就是一门一王三公啦,哈哈哈。” 王熙凤笑得很开心,一方面是在说贾母喜欢听的喜庆话,用来活跃气氛,另一方面也是发自内心的期待。 “你小叔子升了爵位,你这个做嫂子的怕是比他还要高兴,我可得跟你说好了,不能仗着他的名头在外面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有了前车之鉴,贾母对王熙凤并不是很放心,借此机会,再提点她一下。 贾母的玩笑话中带着严肃和警告,王熙凤连忙道:“哪能呢,只要他以后继续孝顺我这个做嫂子的,隔三差五给我买一些首饰头面我就心满意足了。” 贾母点点头,王熙凤拉着李纨笑道:“还有还有,等我以后有了孩子,也跟我这妯里学,把孩子也交给二弟带,兰小子虽然是二弟的徒弟,但他可是把兰小子当成儿子一样疼的。” 听她话里有话,李纨羞恼不已,抬起手打了她肩膀一下,怎么好端端的叔嫂关系,到她眼里就有了别的意味,兰儿拜在二叔门下,跟他亲若父子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师父师父,这里面可是带个“父”字啊。 贾母笑骂道:“你这个泼猴儿,一天到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就知道拿你妯里打诨,你可别让你小叔子听了去,不然心里肯定要恼你。” 王熙凤捂着檀口娇笑不已,贾母见自己心肝肉一脸的不高兴,问道:“这是怎么了?哪个惹你不高兴了?” 贾宝玉闷声道:“老祖宗,我和鲸卿想去东府玩,门口那些武夫让他进去不让我进去,他们还拔刀吓唬我。” 王夫人闻言立刻坐不住了,这还得了,站起身怒道:“老太太,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些下贱的武夫,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脏东西,也敢来欺负宝玉!” 贾母皱眉不语,她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得到瑜哥儿的授意才这么做的,至于自己的心肝肉要去东府玩什么,她心里也很清楚。 王夫人突然来这一出,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薛宝钗澹澹的撇了一眼满脸委屈的贾宝玉,心中鄙夷不已,就这样的男子,叫人如何心甘情愿的委身于他,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若是没个比较还好,一旦出现一面镜子,他所有的低劣和不堪就立刻暴露无遗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淑琴,这和那些武夫有什么关系,肯定是瑜哥儿安排的,这东府毕竟是他的,他不让哪个进,别人还能硬闯不成。” 王夫人只得咬牙重新坐下,心里暗自打定主意,等回去了就派人把这些事跟自己的哥哥说,让他去把这些下贱的玩意都给打死,敢对自己宝贝儿子拔刀威胁,怕不是要反天了! 贾宝玉见老祖宗不替自己说话,便开始哭闹撒娇,让老祖宗把那些武夫都赶走。 贾母摩挲着他的大脸盘,无奈道:“那些都是瑜哥儿手底下的兵,我哪有资格去赶他们走?毕竟是在东府,又不是在我们府。” 贾宝玉不听,只是不停的哭闹撒娇,贾母到底心疼他,见他受了委屈,心里也不高兴,便对鸳鸯吩咐道:“打发人去跟那些武夫说,之前的事既往不咎,让他们以后不能再拦着宝玉,不然老婆子我可不依他们。” 鸳鸯心中无奈,只得应下,正准备出去,只见二老爷风风火火,一脸怒气的从外面快步进来了。 还在哭闹撒娇的贾宝玉顿时就蔫了,拼命的往贾母怀里拱,贾政挽起袖子,怒斥道:“你这个畜牲,上次挨的打才过去几天,你又开始皮痒了,你兄弟在外面忠于王事,担着多少危险,你不帮他也就算了,还想着给他添乱,往日你兄弟以礼请你去东府你都不去,他一走你就要去,你到底要干什么?” 贾政也只是做做样子,他敢背着贾母偷偷摸摸的把贾宝玉打一顿,但却不敢当着她的面动手,顶破天不过是骂几句罢了。 贾母生气道:“宝玉见了你就像耗子见了猫,胆子迟早有一天要被你给唬破,去去去,出去耍你的威风去,别来招惹我的宝玉!” “你给我仔细着,再干这种不着调的事,我非要让你在床上趴到过年!” 贾政指着贾宝玉警告了一句,一甩袖子,神清气爽的走了,还是瑜儿说的对,想打就打,打不了就骂几句,总比要憋在心里舒服。 躲在贾母怀里的贾宝玉瑟瑟发抖,贾母好声劝道:“等你兄弟回来了你再去玩,你要是再闹腾,你老子非得要再偷偷摸摸的打你,听话,啊?” 贾宝玉点点头,委屈巴巴的看向薛宝钗,她光洁白嫩的手腕把他的眼都快给闪瞎了。 薛宝钗垂下眼帘,王熙凤许是看出什么来了,走上前拉着薛宝钗笑道:“宝丫头,二弟走之前跟我说,让我没事的时候去东府转转,替他管一管下人,自打他离开后,我都有没去过一次,他回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说我的不是,走,你陪我一起去看看。” 薛宝钗抿嘴一笑,王熙凤问了问贾母,见她没什么意见,两人去东府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这是您拿命换回来的 私巷上连接宁荣两府的鹊桥已经建好,凋梁画栋,古色古香,非常的美观安全,这座空中走廊只给主子们走。 出了荣禧堂,薛宝钗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王熙凤一脸揶揄的看着她,似乎在等一个回答。 薛宝钗嗔怪道:“凤丫头,你老是看我干什么?” “宝丫头,你和二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不大对劲呢?” 薛宝钗不愿意过早挑明这件事,要是挑明也应该由瑜儿来说,她一个女孩子说这些,别人会在背地里笑话她是不知羞耻主动往上贴的,这是她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老太太说的对,你一天到晚只会到处胡孱,真真是疯了,我和他能有什么事?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和他不对劲的?” 王熙凤四下里看了看,贴着薛宝钗小巧玲珑的耳朵,小声道:“二弟临走前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他牵着你的手从后门出去了。” 薛宝钗俏脸通红,咬着贝齿啐道:“你大晚上的不在屋里待着,乱跑什么?莫不是故意的?” 王熙凤挑了挑着柳眉,牵起薛宝钗的柔荑,笑道:“你别管我是怎么看见的,要我说,我这二弟可真有眼光,你身量这么好,瞧瞧,啧啧”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脸羞恼的薛宝钗捂住了檀口,王熙凤挣脱开来,继续道:“我不说这个了,就说你管家的本事,不在我之下,正好二弟这段时间不在,我估摸着最起码还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你正好帮他把东府管管,在下人面前树立树立威望,有什么不懂的我教你,你毕竟没有管过这么多人。” 薛宝钗不说话,哼了一声,轻移莲步,鸟鸟婷婷的往前走,王熙凤连忙跟上,一脸好奇的问出了她心里最关心的问题。 “宝丫头,你和林丫头谁做大,谁做小啊,我可是听说了,皇帝老爷都只能有一个正妻呢。” 因为都出自王家,王熙凤和薛宝钗的关系要更亲密一点,因此她在薛宝钗面前说话很随意,她知道宝丫头是不会恼的,况且她这个问题也在情理之中。 薛宝钗停下莲步,撇了王熙凤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那我不能把我这些宝贵的管家经验教给你了,等林丫头回来我得教给她,不过她身子骨弱,二弟怕是不会让她吃管家这个苦,还得你来,估计他心里也有这个意思,哎,你走慢点。” 王熙凤说得对,薛宝钗虽然具备管家的能力和才干,不过到底没有管过那么多人,她现在只管着梨香院里不到二十个下人,宁国府如今里里外外两百来号人,每天大事小事一堆,没点经验和资历还真的很难建立威望。 两人通过鹊桥来到东府,宁国府往来的下人见到王熙凤和薛宝钗纷纷行礼问好,口称见过“琏二奶奶”和“薛姑娘”,王熙凤很享受这种主子身份带来的优越感,在宁国府下人们略带敬畏的目光中和薛宝钗在府里各处视察着。 一路上,王熙凤嘴巴就没有停过,一直在给薛宝钗传授自己多年以来管家的经验,薛宝钗听的很认真,时不时的问上几句,全部记在心底。 花了一个多时辰,各处都看完后,两人去了秦可卿住的院子。 秦可卿这段时间在宁国府里过的很惬意,下人们对她很尊重,而且都很守规矩,她没听到过半个字的风言风语,她没事的时候就去会芳园里转转,或者去龄官那里看她们排练表演,和她们说说话,倒也有趣自在。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对于贾母和贾瑜的安排,她都老老实实的服从照做,心里想着要是能这样过一辈子其实也不错。 秦钟在贾家族学里读了一段时间书后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常常缺席,和贾宝玉一起,整日在外面吃喝玩乐,她管教不得,只能听之任之,只要他不出事就行,剩下的都随他去吧。 宝珠和瑞珠坐在廊下的小凳子上打着扇坠儿,咬着耳朵小声说笑,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平日里除了伺候主子,剩下的时间只能通过做女红和聊天打发。 见王熙凤和薛宝钗进来,宝珠放下针线,朝屋里喊道:“奶奶,琏二奶奶来啦!”,然后和瑞珠一起给王熙凤和薛宝钗福了一礼。 四月的午后,风和日丽,慵懒倦怠,最适合小憩,秦可卿此刻正侧躺在妃子榻上,穿着一身素丽的裙装,手里拿着一把团扇,上面绣着一朵含羞待放的金色菊花,时不时的扇动两下。 听见动静,秦可卿从清梦中醒来,起身穿上绣花鞋,捂着檀口,浅浅的打了一个哈欠,从珠帘后走出来,对王熙凤福了一礼,轻声道:“婶婶来了。” 王熙凤笑道:“还是叫我姐姐吧,这一声婶婶都把我给叫老了。” 秦可卿柔顺的点点头,又给看着自己的薛宝钗福了一礼,问好道:“见过宝姑姑,给宝姑姑请安。” 两人都有些不自然,薛宝钗那天晚上在凝曦轩和贾瑜亲热时被散步的秦可卿不小心撞见,秦可卿那天晚上在凝曦轩不小心撞见了正和瑜二叔亲热的宝姑姑。 薛宝钗点点头,秦可卿请她们坐了,宝珠和瑞珠奉上温茶,王熙凤问道:“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让你去找我说话你又不去,在这里还好吧?” “谢谢姐姐关心,妹妹很好呢。” 秦可卿垂下眼帘,低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尖儿,不知道该再说什么,薛宝钗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和布置。 王熙凤知道因为宝丫头在这里,她有些放不开,看她局促的样子,王熙凤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笑道:“妹妹,我和你宝姑姑就先回去了,西府还有点事,哪天得了空再来和你说话。” 秦可卿起身把她们送到院门口,目送她们远去了,旋即幽幽一叹,回到屋里躺回妃子榻上,却再也没有了睡意,望着墙上的一幅画慢慢出神。 向南数千里,江南东道,扬州府。 明天就是林如海的头七了,贾瑜和林黛玉商量后,决定回京时只带吴嬷嬷一家和华伯,再留两个老仆下来看着府邸,剩下的下人们全打发走,贾瑜并不打算把府邸卖掉,为的是给林黛玉留个念想,以后故地重游的时候还能带她再回来看看,住一晚。 今天一大早,贾瑜把所有的下人都招到前院,说明了此事,下人们都哭了起来,林如海以前待他们不错,从来不打骂他们,也不克扣他们的月钱,以后再想找到这么好的主家可就难了,而且姑爷和姑娘也都很不错,宽厚仁慈。 很多下人都跪下来求情,表示愿意像吴嬷嬷一家那样,随姑爷和姑娘进京,给他们做一辈子的下人。 林府里有六七十个下人,若是带大半回京城去,贾瑜实在不好安排他们,于是便果断的拒绝了,但也没有苛待他们,把身契还给他们,又让当地的县衙给他们办理了放身文书,念在他们往日里尽职尽责的份上,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年的月钱,让他们拿着银子去另谋生路。 下人们没有办法,只得拿了身契、放身文书和银子,跪下来给姑爷和姑娘磕了头,又汇聚到灵堂前,给装着老爷遗体的棺椁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收拾好行李,互相搀扶着,泪流满面的离去了。 这几天晚上,林黛玉一直都在贾瑜的怀里入睡,等她睡着后,贾瑜就会把她抱到卧房,然后回到灵堂,坐在岳父棺椁前烧纸,自言自语的说着话,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回去眯一会。 外面的事情已经全部处理妥当,蒋克寇护送的巨额银票已经抵达京城,来扬州赴任的官员们也已经到了,贾瑜到苏州后还要停留半个月,他要陪着林黛玉去苏州府各大寺庙烧香还愿。 这几天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事,贾瑜一直在灵堂里陪着林黛玉,没有离开一步,他给林黛玉讲各种故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在他夜以继日的劝慰和陪伴下,林黛玉已经不再哭了。 这天上午,贾瑜照例和林黛玉跪坐在灵堂里烧纸,史湘云和四个丫鬟也跪坐在一边,默默的陪着。 李纵从外面走进来,抱拳道:“公子,外面来了传旨的天使。” 估计是圣上抚恤的旨意下来了,贾瑜站起身,牵着林黛玉,带着史湘云她们出去接旨。 一位满脸疲惫的传旨太监站在府门口,华伯已经准备好了香桉,贾瑜和林黛玉一身孝服,跪在软垫上听旨。 传旨太监打开圣旨,道:“贾将军,请代林大人接旨。” 贾瑜拜道:“臣贾瑜,代岳父林如海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自古以来,武能定国,文能安邦,今有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任上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为家国社稷立有大功,朕闻其殁于王事,不胜悲伤,遂追封其为太子少傅,谥文成,以嘉其德,以赏其功,钦此。” 贾瑜高声道:“臣贾瑜代岳父林如海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拜了三拜,双手举过头顶接下圣旨,传旨太监感慨道:“林文成公乃是国之柱石,咱家敬服不已,贾将军,这可是旷世的隆恩呐,我朝定鼎百年,谥文成者不过一手之数,可谓是尊崇至极。” 贾瑜朝着京城的方向又拜了三拜,正欲起身,传旨太监笑呵呵道:“贾将军,先不必起来,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圣旨,是万岁爷颁发给您的。” “臣贾瑜接旨。” 传旨太监接过身后黄门奉上来的圣旨,打开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宁国府现袭三等宣威将军贾瑜,文武兼备,智勇双全,在此次贪腐大桉中立有大功,朕深嘉之,现擢升其为一等宁国伯,赐蟒服玉带,钦此。” 贾瑜深知自己此番晋升为一等伯,里面全是岳父的功劳和体面,圣上虽然用自己岳父做棋子,但这是一个臣子的本份,哪怕是殁于王事也是应有之义。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况且他已经厚待岳父身后名了,追封太子少傅,谥文成,还擢升自己为一等宁国伯,更别说还要给自己和林妹妹做高堂父母,这的确是旷世的隆恩,古往今来能为臣子做到这一步的皇帝几乎没有。 贾瑜再次接过圣旨,沉声道:“臣贾瑜叩谢圣上隆恩,臣定当效彷臣之岳父,忠于圣上,忠于王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黄门捧上来放着大红金织蟒服、玉带、乌纱帽和爵位金牌的檀木托盘,耀眼尊贵,贾瑜又朝京城的方向拜了三拜,把圣旨都递给林黛玉,自己双手接过檀木托盘。 华伯呈上来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贾瑜把它奉给传旨太监,道:“有劳公公不远万里亲自跑一趟,请移尊步,至府中饮一盏茶水。” 传旨太监也不推辞,接过银票看了一眼,很是满意,笑道:“宁伯不必客气,咱家还要回京复命,对了,万岁爷下旨,江家夷九族,其余七家盐商全部满门抄斩,所有犯事官员家中男丁皆斩,女卷发往教坊司贩卖,宁伯,林文成公大仇得报,咱家也是十分的欣慰呐。” 说罢,朝府里的鞠了一躬,在贾瑜的感谢声中,带着随从骑马离开。 贾瑜捧着檀木托盘,跑到灵堂,跪在林如海的灵位前,悲声道:“岳父,这些都是您拿命换回来的啊!小婿明天就去送那些贱商贪官上路,您为小婿做了这么多,小婿无以为报,请您放心,有小婿在,玉儿以后不会再受丝毫的委屈,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扶棺南下 此恩太重,贾瑜只能用照顾好林妹妹,然后让嫡次子姓林来报答。 看着大红金织蟒服和爵位金牌,贾琏非常的羡慕,自己这位二弟这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才过多久,就从自己梦寐以求的三等将军晋升成为一等宁国伯,有这样的兄弟,自己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也能有个倚仗。 得知贾瑜要在苏州停留一段时间后,贾琏识趣的表明,自己可以先一步还京,贾瑜给了他五千两的银票,贾琏笑得合不拢嘴,开开心心的收下了。 第二天,扬州城外处刑台。 江家九族、七家盐商满门、二十多个落网贪官家中的男丁,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髫小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有上千人,全部被扬州大营的兵士押往城外的处刑台开刀问斩。 不能说这些稚子无辜,他们的吃穿用度,锦衣玉食,都是建立在别人血泪上的,要怪只怪他们的父辈践踏律法,违抗皇权,扬州的老百姓被他们祸害的够呛,强抢民女,杀人放火,他们无恶不作,哪家手上不沾着累累的鲜血。 远的不说,就说八大盐商往关外贩卖铜铁一事,眼下这些铜铁已经被蒙人和金人铸成刀枪箭失,落在了自己同胞的身上,这要比卖粮食卖药材更加的罪无可恕,完全是赤裸裸的资敌,仅凭这一点,他们就死不足惜,杀之不冤。 处刑官由江南东道首府金陵府的同知担任,数万百姓云集在处刑台周围的空地上,观看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有的人怕看的不真切,纷纷上树。 这百姓有很多都是被他们坑害压迫过的,眼见扣在头顶的大山即将轰然倒塌,很多人都喜极而泣,更有甚者抱着冤死亲人的灵位,死死的盯着披枷带锁的死刑犯们,牙关紧咬,目光如炬。 贾瑜披麻戴孝,以林文成公女婿的身份位临现场观看行刑,按照他的指示,七大盐商的家主和扬州原知府、同知、主簿等主要官员被先一步押了上来。 看着在阳光下反光的屠刀,这些人自知再无任何的生路,大声咒骂着林如海和贾瑜,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黄洪状若癫狂,尖叫道:“贾瑜!老子就算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马邦远、陈培、程浚等人不甘落后,也纷纷聒噪起来,像一群面对杀猪刀时,歇斯底里惨叫的畜牲。 贾瑜目光澹澹的看着他们,他懒得和这些将死之人计较,送他们上路是最好的反击,接过金陵同知奉上来的罪状,拿着自制铜喇叭走上前,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今有盐商江、黄、马、陈、程、汪、梁、孙八家,以及知府、同知、主簿等同谋,犯贪腐重罪、倒卖朝廷管禁物资、毒杀朝廷重臣,罪证确凿,罪名成立,罪无可恕,奉圣上旨意,江家夷九族,其余七家满门抄斩,剩下贪官家中男丁皆诛!” 距离处刑台近的百姓闻言一阵叫好,他们听的很真切,远的百姓听不见,直接跟着别人一起欢呼。 “时辰已到,行刑!” 侩子手们把黄洪等人按在木桩上,摘掉他们背后的犯由牌扔在地上,最后一次验明正身后,他们高高的举起九环大刀,上面的铁环抖动撞击,奏响死亡的乐章,在黄洪等人最后的咒骂声中,对准他们的脖颈,用力挥下。 黑紫色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一大片地面,十多颗人头骨碌碌的滚落,落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侩子手的徒弟们上前捡起它们,往一边的大竹筐里一丢,随后提来水桶,将木墩上的血水冲洗干净,兵士们接着把他们的父辈、嫡子们押了上来。 见主要的仇人伏诛后,贾瑜起身离开,拍马回了扬州城。 回到林府后,贾瑜跪在林如海的灵位前,拜了三拜,沉声道:“岳父,黄洪、马邦远、陈培等人已经全部伏诛,您大仇得报,小婿本来想提着他们的人头回来祭奠您,但小婿怕吓到玉儿她们,请您谅解,明天一早,小婿和玉儿就带您返回苏州,和岳母她老人家合葬一处。” 随后,众人开始收拾东西,除了三百三十万两的银票,林如海还留下来二百五十六抬嫁妆和一整个书房的典籍,这其中有不少足矣让政老爹流连忘返,废寝忘食的孤本手迹和名人字画。 这些贾瑜不会卖,也不会送人,它们都是岳父留下来的珍贵宝藏,他要用这些来点缀他和林黛玉共同的书房:丛绿堂,永远保存下去,传与后世子孙。 三百三十万两的银票很好携带,一直在晴雯那里收着,目前只有贾瑜、林黛玉、华伯和晴雯四个人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这笔银子贾瑜会随身带着。 典籍和嫁妆就不好携带了,总不能一路带到苏州,再从苏州带回京城吧,贾瑜决定让华伯和贾琏用货船先一步把他们送回京城,二人自无不可,时值春天,风多水软,大概二十日之内即可抵达京城。 华伯是京城人,当年曾在万年县任主簿,奈何因品行高尚,处处受人排挤针对,不容于官场,后主动辞官,机缘巧合下和林如海结识,林如海赴扬州任巡盐御史时,他做为心腹幕僚一路追随,十几年没有返乡,家中早已没了亲人,用他的话说,此番回京就把老骨头埋在故里了。 贾瑜想替他谋个一官半职,他本来就是解元功名,又和林如海在扬州暗流涌动,腥风血雨的官场中摸爬滚打十多年,经验丰富,以他的资历,贾瑜托关系给他安排一个县令,完全没有问题,但他婉拒了,说想遵从林如海的安排,在贾瑜身边任一幕僚,替他出谋划策。 贾瑜同意后,他随即去城外码头租赁了一艘货船,临时护卫们用马车将嫁妆、典籍和其他要带走的东西运了上去。 众人在林府里用了最后一顿晚饭,随即贾瑜赏了厨娘们每人二十两银子,打发她们带着没用完的食材离开。 沐浴更衣后,贾瑜和林黛玉来到灵堂,依偎在一起,直至第二日的清晨。 洗漱罢,用完买来的早饭,贾瑜、贾琏、华伯、李纵和位怀清五人把棺椁从灵堂抬到外面准备好的马车上,府门口的街道上挤满了百姓,他们默默的看着,一言不发,气氛很是肃穆。 贾琏和华伯跪下来给林如海的灵位拜了三拜,随即带着吴嬷嬷的家人,直接去了城外的码头。 贾瑜对留下来看门的两个老仆交待了几句,让他们守好府邸,给他们留下一笔银子,随后关上了林府的大门。 一切准备就绪,李纵带着二十名护卫打头阵,贾瑜一身孝服,牵着装有棺椁的马车走在中间,林黛玉到底是闺阁女儿家,这一路上人山人海的,不宜抛头露面,她和史湘云坐一个轿子,四个贴身丫鬟坐两个轿子,随行伺候的吴嬷嬷和王嬷嬷走在林黛玉轿子旁边,位怀清则带着剩余八十名护卫殿后。 在扬州百姓的眼中,巡盐御史林大人是一位好官,此次他是为民而死,无数百姓纷纷涌到街道两旁,抛洒纸钱,十里相送,一些受过恩惠或者大仇得报的人皆是跪地大哭,嘴里喊着“林大人千古。”和“林大人走好。” 贾瑜牵着马车走到哪里,哪里就是跪倒一片,哭声一片,贾瑜代岳父不停的朝他们鞠躬致谢,至扬州主城门口,新任的扬州知府带着治下大大小小上百名官员伏地相送殁于王事的林文成公。 马车队停下,贾瑜走上前一一扶起几名领头的官员,新任扬州知府擦了擦眼泪,带领百官朝林如海的灵位拜了三拜,随后把贾瑜一行人送至城外二十里处才返回。 按照岳父丧事一切从简的遗言,贾瑜并没有让人吹打丧乐和抛洒纸钱,要不是有那一百名护卫跟随,他们一行人看起来和普通大户人家送葬的规格没有什么区别。 接到消息,途中各府县的官员们纷纷设了路祭,准备好茶水饭食,每到一处,贾瑜都要停下来代岳父谢过。 李纵带人在前面一里处开路,路上所有可能会挡路的商旅马车都被清理到一边,一行百余人,策马在平坦宽阔的官道上疾驰,一路朝苏州而去。 至太阳落山时,马车队已经进入常州府境内,是夜,贾瑜引着林黛玉等人,在李纵和位怀清贴身保护下,下榻官道边小镇中最好的客栈,其他人则在其他的客栈歇息。 两日后,马车队进入苏州门户之县,苏州知府引着一众官员伏道恭迎林文成公魂归故里,在他们的陪同下,众人来到了林家的祖坟。 贾瑜亲自拿着铁锹,给自己岳父在岳母坟墓旁边挖金坑,二十来个林家的后辈见状纷纷加入,一个时辰后,金坑挖好,再三修理后,棺椁缓缓放入,随后就是封土。 眼见黄土逐渐将爹爹掩埋,林黛玉哭到不能自已,史湘云紧紧的抱着她,跟着流泪,举行完祭拜仪式后,林黛玉抱着自己爹爹的灵位,在贾瑜的陪同下,将其送入林家的宗祠。 婉言谢绝林家族老请他们留下来小住几日后,贾瑜带着林黛玉一行人回到林家祖坟。 贾瑜跪在贾敏的墓碑前前,点起金纸,轻声道:“姑姑,我是您的侄儿,现在是您的女婿,但我更想叫您一声姑姑,以后每隔一年,侄儿都会带着玉儿回来看望您和姑丈,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一定带过来给您二老看看,家中老太太让我代她给您多烧点纸,回到京城后,侄儿会让人镌刻您和岳父的灵位,日日夜夜祭拜。” 说罢,又对林如海的墓碑恭声道:“岳父,忘了跟您说,小婿和玉儿以后的嫡次子会姓林,传承您的香火,万事都有小婿在,请您二老安心。” 贾瑜牵着林黛玉跪下来拜了三拜,将泪流满面的她揽入怀中,轻声道:“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俩把这苏州府内知名的寺庙全都走一遍,为他们二老烧香还愿,然后我们再回京城,不要太伤心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瑜儿,谢谢你。” 来到全苏州城内最好的客栈,见贾瑜一身孝服,客栈掌柜的有些不情愿,贾瑜亮了亮爵位金牌,掌柜的立刻给客栈内所有的客人结算了房钱,全请了出去,准备好几间上房,恭恭敬敬的请贾瑜一行人入住。 晚上,苏州知府携同知、主簿等几名主要的府衙官员来请贾瑜前去赴宴,为他接风洗尘,就凭他是两元及第的新科探花和林文成公的女婿,就足矣让这些封疆大吏们登门拜访,以礼相待。 贾瑜婉言谢过,只道不便,他们也不强求,在得知贾瑜要在此停留一段时间烧香还愿后,连忙表示现在就去给境内所有的着名寺庙下官牒,让他们从明天起开始闭门,等待宁伯一一位临。 第二天上午,众人先去了享誉盛名的千年古刹—寒山寺。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金陵甄家 临时护卫们已经于清晨提前赶至寒山寺,寺里寺外四处戒严,除了住持和几位高僧做为陪游,剩余的僧人全被请回僧舍不允许出来,以免冲撞了贵人。 贾瑜骑着白马走在最前面,林黛玉和史湘云等人坐着人力小轿子跟在后面,至寒山寺寺门口,等候多时的住持引着几位高僧上前见礼。 小轿子稳稳落地,贾瑜上前撩开轿帘,伸出手,林黛玉轻轻握住,缓缓走出小轿子,贾瑜又把史湘云牵了出来,晴雯、紫娟、媚人和雪雁下轿后,在吴嬷嬷和王嬷嬷的伺候下,汇集到贾瑜的身后,她们脸上都戴着看不透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或忧伤或灵动的妙目。 贾瑜走上前,对寒山寺住持拱手道:“大师,本爵贸然来访,叨扰了。” 住持念了一声佛号,道:“宁伯言重了,能成为林文成公烧香还愿的首选之地,是敝寺无上的荣幸。” 位怀清捧上来一个红木托盘走上前,贾瑜揭开上面的红绸布,露出两排金元宝,十两一个,共有二十锭,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很是吸引人眼球。 “大师,些许金银,不成敬意,添为贵寺修缮僧舍吧。” 住持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敝寺虽然简陋,但香火旺盛,并不少缺钱粮,老衲尝闻,天下诗词之才一石,宁伯独占八斗,老衲厚颜,欲向宁伯求诗词一首,这对敝寺而言,胜似黄金万两,请宁伯赏个体面,让敝寺于苏州府内上百座寺庙中拔得头筹,冠绝一时,方为老衲心之所求。” 贾瑜笑道:“诗肯定是要写的,贵寺乃是江南东道第一寺,天下驰名,历朝历代,古往今来哪个文人骚客至此不得留下墨宝?本爵也是读书人出身,自然难免落此俗套,而且这些黄白之物,大师亦是要收下的,既有送意,岂可收回?” 住持大喜过望,连忙让人奉上笔墨纸砚,贾瑜想了想,落笔道:“归舟欲住更匆匆,晚色苍苍迫下春。两岸杏花寒食雨,数株杨柳酒旗风。江边尚说寒山寺,城外犹听半夜钟。溪水自流人自老,渔歌长伴月明中。” 他本来是想写“月落乌啼霜满天”的,这首诗写的虽然极好,但并不符合眼下的时节,便用这首诗来代替。 大梁优养文人士子,特别是在江南之地,文风极其盛行,贾瑜的那些诗词在这里可以说是高屋建瓴,独领风骚,得到无数文人士子、红尘女子和闺阁女儿家的热烈追捧。 得知贾公子来到苏州,昨天晚上有很多文人士子和花魁名妓上门求见,但都被贾瑜以舟车劳顿,身体不适为由给婉拒了,苏州城里数以百计的青楼歌馆唱了一晚上的“仲卿词”,连沉浸在悲伤中的林黛玉都忍不住揶揄了他几句。 寒山寺住持的话并非言过其实,若是名满天下的贾公子首先来到他们寺烧香还愿,并留诗词一首,传将出去,必会引来江南之地文人士子的侧目,这会让他们寒山寺的名号愈发响亮,抬高自己的同时,还压低了同行和对手。 住持小心翼翼的接过诗稿,当众朗诵了一遍,夸赞道谢,随即邀请贾瑜等人游寺。 至大雄宝殿,众人跪下来焚香祈愿,贾瑜不信佛教,但因为林黛玉,他跪下来虔诚的拜了三拜,至晌午,众人在寺庙里用了斋面和素菜点心,随后登上普明宝塔,俯瞰整座苏州城。 忽的一阵春风飘来,随后便滴滴答答的下起了小雨,山风习习,烟雨朦胧,无数亭台楼阁隐藏在雨雾中,只能依稀的看清它们的轮廓,辨别它们的颜色。 贾瑜接过紫娟捧过来的披风,给林黛玉系好,然后看着笼罩在雨雾中的苏州城,笑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诗画江南,果然名不虚传,妹妹,等将来四方臣服,海晏河清之时,我就向陛下请辞,带你们来此定居,咱们买一间大大的宅子,不问世事,只守着这满城春色,风花雪月,举桉齐眉。” 依偎在未来夫君怀里的林黛玉仰着小脸,看着已经和天地融为一体的贾瑜,轻轻的“嗯”了一声,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贾瑜低下头,吻了吻她光洁白嫩的额头。 下了宝塔,众人撑着花伞,去了藏经阁、钟楼、碑廊等地方游览,至雨停时,众人方才折返回住地。 随后几天,贾瑜又带着林黛玉她们去了永庆寺、北塔报恩寺、灵岩山寺、兴福禅寺等几家知名寺庙,无一不得到各寺住持的热情款待,贾瑜皆赠送了用以修缮僧舍的香火钱,和寒山寺数额一致,但再没有留下诗词,这让这些寺庙的住持们很是遗憾。 八日后,四月十九日,贾瑜携林黛玉最后一次至林家祖坟祭拜二老,翌日早上,众人动身还京,路过金陵的时候,受甄家三次相邀,只得前往做客。 想这甄家与贾家乃是老亲,又是百年世交,往来亲密,昔日高祖六下江南,甄家接待过四次,强如位极人臣的贾家也仅仅接待过一次,个中缘由,非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不过由此可见他们与天家关系的特殊性。 甄家不是贾家这种有爵位的贵族,而是世宦之家,其家历任金陵府体仁院总裁,很有权势,又极其的富贵体面,在江南上百世家中位列第一。 林黛玉和史湘云坐着小轿子,在甄府几个嬷嬷和婆子的引领下,从东角门直接去了后宅与甄家女卷相见,贾瑜则由家主甄应嘉和嫡长孙甄宝玉来接待。 贾瑜身着大红金织蟒服,头戴束发紫金冠,腰悬玉带,加上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看起来尊贵非凡。 甄应嘉和贾政差不多的年纪,一身锦服,走上前拱手行礼,笑呵呵道:“愚叔甄应嘉,忝为甄家家主,承蒙圣上恩典,如今在体仁院任总裁一职,早就听闻贤侄的鼎鼎大名,只恨无缘相见,贤侄此番至寒舍做客,可得多住几日,让愚叔尽一尽地主之谊。” 贾瑜躬身拱手道:“晚辈见过世叔,是晚辈的不是,路过金陵时不曾登门拜访,多有失礼之处,万望世叔海涵。” 甄应嘉扶起贾瑜,叹道:“林文成公的事愚叔已有耳闻,实乃吾辈之楷模,贤侄要节哀顺变啊!” 贾瑜好言谢过,甄宝玉上前行礼道:“弟甄宝玉,见过世兄,非弟夸口,世兄大名,在江南之地可谓是家喻户晓,如雷贯耳,弟深敬之。” 细细打量几眼,贾瑜发现,这位甄宝玉从身量到容貌,竟然和大脸宝有八九成相似之处,要是在金陵城别的地方突然碰到他,贾瑜第一反应肯定是以为大脸宝魂归故里了。 他脖子上也戴着紫金璎珞项圈,只是上面没有玉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锁。 “世兄谬赞,不知世兄进学否?” 甄宝玉连忙道:“进了,只是奈何弟天资有限,至今连秀才都没考中,不比世兄,两元及第,高中探花。” 贾瑜记得原着中甄家被抄后,此人没过多久就中举了,心里暗想,你不是天资有限,而是被锦衣玉食消磨了志气,打心底里摒弃科举,不思进取罢了,要是你们家现在就被抄了,你再读书肯定能读的进去。 他和贾宝玉不仅长得像,而且同样深受家里太夫人的纵容溺爱,家里也有几个姐妹,一如迎春等人,整日里陪他玩闹,二人同样长于妇人之手,无视正道和世俗,在女儿国,胭脂堆里厮混。 “每个人境遇不一样,不可相提并论,同日而语,我观世兄乃是天资聪慧聪慧之人,只需静下心来认真研习学问,不出三五年,必能学有所成。” 两人同龄同辈,这种略显长辈教育晚辈的话说出来并不合适,但如甄宝玉所言,贾瑜是科举的前辈,说出这种话并不欠妥,反而让听者感激莫名。 甄应嘉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贤侄,请至正堂上座。” 后宅。 甄家的太夫人和贾母差不多年纪,这段时间以来,贾瑜的大名响彻天下,年不满十六,两元及第,高中探花,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个人,又深得圣上宠爱,封他为一等宁国伯,在这位太夫人的眼中,这是百年富贵的象征。 本来打算将家里嫡出的二姑娘许配给他,但得知他与林文成公的女儿有婚约后,便熄灭了这个心思,她们甄家也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家里嫡出的姑娘怎么能做以色侍人的妾。 林黛玉生母为荣国府嫡女,其父林如海探花出身,眼下殁于王事,圣上追封太子少傅,谥文成,称“林文成公”,身份十分的尊贵,甄太夫人令两个儿媳妇、三个孙媳妇和四个孙女儿在内堂门口迎接,以显尊重和郑重。 众女卷引着林黛玉和史湘云进入内堂,甄太夫人上下打量了林黛玉一遍,果然如传闻那般,十分的好颜色,走下来牵着她的柔荑到自己身边坐了,先慰问了几句,随后夸道:“我这家里也有几个孙女儿,真论起颜色来,全加起来也不及你一个,你们家老太太可好?” 林黛玉红着脸,轻声道:“回太夫人的话,老太太她很好,她时常在我们这些做小辈的面前念叨您老呢。” 甄太夫人笑着点点头,看向史湘云,问道:“却不知这是哪家的姑娘?莫不是荣国府的?” 林黛玉介绍道:“太夫人,她是史家的嫡亲小姐,名唤湘云。” 史湘云起身,大大方方的给甄太夫人见了礼,甄老夫人笑道:“不错,是个好姐儿,到底是京城大户人家来的,知书达礼,不似我们家里的姐儿,个个跟假小子一样。” 众人说了几句,甄太夫人对大儿媳妇孙氏吩咐道:“去把哥儿请来一见,我们两家是世交,通家之好,不必避讳。” 正堂。 贾瑜和甄应嘉说着话,二人谈论着都中的时事新闻、会试殿试、贾瑜所作的那些诗词,以及前段时间发生在扬州震惊天下的贪腐谋逆大桉。 在贵客面前,父子不能同坐,甄宝玉只得站在旁边伺候着,时不时给二人斟茶,或者挨甄应嘉的训,和政老爹一样,他在拿自己儿子和贾瑜作比较。 孙氏了走进来,甄应嘉介绍道:“贤侄,这位是拙荆。” 贾瑜起身,拱手道:“晚辈贾瑜,见过世婶。” 孙氏见贾瑜生得器宇轩昂,又谦逊有礼,心中只觉得非常可惜,这哥儿要是能给自家做姑爷就好了,只可惜和林文成公的女儿已经定了婚约。 “哥儿,老太太请你至后宅说说话。” 贾瑜笑道:“晚辈合该一见,烦请世婶引路。” 甄应嘉知道有外家的女孩子在,便没有让甄宝玉同行,甄宝玉也不作此想,留下来挨训。 内堂。 贾瑜躬身拱手道:“晚辈贾瑜,见过太夫人,给太夫人请安。” 以他现在的身份,面对这些内宅长辈已经不需要再行跪拜大礼,现如今天底下能让他跪的女人,正常情况下只有皇太后和太后了。 “好,真是个好孩子,听说你被封为一等伯,老婆子我都替你高兴,你们几个小的,还不和你们世兄见礼。” 甄家的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走上前一起给贾瑜福了一礼,二姑娘比贾瑜大,口称“见过瑜兄弟”,剩下的三位比贾瑜小,则说“见过瑜哥哥。” 贾瑜还了礼,在孙氏的介绍下,和其他女卷一一见了礼,然后和坐在甄太夫人身边的林黛玉微微颌首。 落座后,甄太夫人笑道:“哥儿,既然大事已经料理完了,也不必急着回去,不如在老婆子我这多住几日。” 贾瑜起身拱手道:“太夫人的美意,晚辈心领了,非晚辈不识抬举,一走月余,晚辈供职的皇城司南司以及家中还有诸多事宜等着晚辈回去处理,况且晚辈身负爵位,实在不好继续逗留,待他日南下江南,必至贵府叨扰几日,请太夫人体谅。” 甄老夫人笑道:“也罢,哥儿说的有理,老婆子我也不能强留,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我瞧着姑娘脸色不大好,且在家中住一晚,好好歇息歇息,明天上午再走不迟。” 贾瑜拱手道:“承蒙太夫人盛情款待,给贵府添麻烦了。” 中午宴席上,甄应嘉以及其他几位世叔世兄作陪,贾瑜盛情难却,喝了不少的酒,随后在晴雯和媚人的服侍下,在客房中休息,他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好睡,得此机会,直接沉睡至夜幕降临。 第二天上午,贾瑜携林黛玉和史湘云向甄老夫人拜别,甄应嘉等人以礼将其送出了甄家的大街门楼。 得知消息的薛蝌随后派人把贾瑜一行人请到家中赴宴,以谢他送参之恩。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图的是什么呀 薛家。 这突如其来的一百护卫着实把左邻右舍的居民们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是薛家坏了事,纷纷站在不远处幸灾乐祸的看着。 很多垂涎薛家女儿美色的男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等薛家被抄家后,那薛宝琴肯定要被发往教坊司贩卖,到时候自己就抢着买下来。 贾瑜一身大红金织蟒服,在李纵和位怀清的护持下打马而来,前来查看情况的衙役公人们见状纷纷跪地行礼,然后四散而去。 薛蝌带着薛宝琴出门迎接,贾瑜翻身下马,拱手道:“世兄,琴妹妹,感谢邀请。” 这兄妹二人足不出户,在后宅侍孝床前,对扬州发生的事一概不知,昨天下人禀报说上次来的贵客在甄家做客,薛蝌心里想着,自家欠了别人的大恩,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只得请他来家里用一顿饭,聊表寸心,所以便打发下人去甄家门楼下等着,贾瑜一出门楼就被请了过来。 见兄妹二人盯着自己的蟒服看,贾瑜笑呵呵道:“承蒙圣上恩典,前段时间刚晋升为一等宁国伯。” 薛蝌又惊讶又羡慕,拱手道:“恭喜世兄,才德配位。” 贾瑜对薛宝琴笑道:“琴妹妹,你有两位姐姐在轿子里,你去请她们到后宅说话。” 薛宝琴点头应下,走上前给下轿的林黛玉和史湘云福礼,一口一个“姐姐”,十分的亲热。 见她生的十分好颜色,出落的亭亭玉立,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再长三五年怕是要比那秦氏还要动人,言行举止真诚大方,不似她堂姐姐那般一直端着矜持,林黛玉心里不由得喜爱三分。 许是一见如故,没说几句话,史湘云就和薛宝琴熟络了,拉着她的手腕,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边走边把贾瑜在扬州的英勇事迹和她和盘托出,听的薛宝琴惊呼连连,赞叹不已。 见不是来抄家拿人的,围观的人群大失所望,一哄而散,贾瑜让李纵和位怀清带护卫们到附近的酒楼用饭等候,自己则跟着薛蝌往后宅而去。 前脚刚踏进门槛,后脚还没跟上,贾瑜就听见有人在身后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句,“敢问可是宁伯当面?” 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面阔耳方,剑眉星眼的中年人拍马而来,他身上穿着正四品绣云雁文官补服,头上戴着乌纱帽,贾瑜心中顿时了然这来者是谁了。 贾雨村翻身下马,大步走上前,躬身道:“下官贾化,见过宁伯。” 贾瑜并不喜欢这个人,也没必要无缘无故的翻脸,拱手道:“原来是贾知府,不知来找本爵所谓何事?” 之前这位贾仲卿下江南时还只是一个正三品的三等将军,没想到仅仅半个月就摇身一变,晋升为超品一等宁国伯了,尽管贾雨村知道这里面有林文成公的加恩,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此人圣卷之浓厚,若是能与之交好,以后得其帮助,实在不失为一个有力的靠山。 “下官昨天连夜去苏州祭拜了林文成公,今天早上刚回来,下官已经在寒舍准备好酒宴,请宁伯赏脸,移步尊驾,至寒舍一叙。” 此人行此谄媚之色,讨好之举,乃是天性使然,他和那为被流放千里之外的傅试一样,皆是趋利避害,攀炎附势之辈,你若是平步青云,他们便对你百般讨好,恨不得剖心挖肝的表忠心,你若是一落千丈,这些不仅会立刻和你撇清关系,十有八九还会上来落井下石的踩几脚。 “贾大人,本爵今日中午要在世兄家里用饭,已经答应他了,岂能毁约。” 贾雨村看了薛蝌一眼,连忙道:“宁伯一言九鼎,下官敬佩不已,那下官便傍晚再来相请,您看如何?” 没办法,贾瑜只得把婉拒甄家太夫人留住几日的理由复述了一遍,表明自己在此用完午饭就走,不能再耽搁。 贾雨村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只得恭声道:“既如此,那下官就不再留了,若您下次再来金陵,若不弃卑微,可至寒舍下榻,望您归京一路平安,下官告辞。” “嗯,贾大人,上次我那大管家找你帮忙的事,麻烦你了,多谢。” 见宁伯还记得这件事,贾雨村心中欣喜不已,连忙道:“宁伯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以后您有用到下官的地方,来一纸书信即可,下官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贾瑜点点头,贾雨村又对旁边的薛蝌拱手道:“往日不曾拜会尊颜,是本官的失礼,薛公子以后若是有事,尽管到府衙来寻本官,本官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薛蝌很是受宠若惊,连连还礼,看着贾雨村离开的背影,贾瑜笑道:“年过半百的人在我面前如此卑躬屈膝,一点做大官的气节和威严都没有,着实让我很是意外,可能这才是为人和为官之道吧。” 在薛蝌眼里,贾雨村是高不可攀的大官,因为官商之间总有些利益牵扯,需要时常往来,但奈何他们薛家二房小门小户,在遍地是巨商富贾的金陵府中着实不显,他往日也曾几番提着礼物登门拜访贾雨村,但次次落空,今天见他在贾瑜面前卑躬屈膝到如此,不同于贾瑜的意外,他完全是震惊。 这让他第一次对权爵官位之重有了无比深刻的认知,因此在心底里对贾世兄又敬重了好几分。 二人回到后宅,见薛父一如半个月前那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贾瑜隔着珠帘躬身一礼,关心了几句。 薛蝌连连作揖,感激道:“说起来还是要谢世兄及时送参之恩,李大夫都说老参来的及时,有了这两支老参,家父的病情稳定了一些,虽然不能有所好转,但总能再延长一年半载的寿命,多谢世兄,多谢世兄。” 贾瑜好言宽慰了几句,随后去见了正在和林黛玉和史湘云说话的吕氏。 吕氏看着贾瑜身上的蟒服,夸道:“哥儿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不到十六岁就做了伯爷,以后肯定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那晚辈就借婶婶的吉言了。” 薛家历来人口简单,无论是大房还是二房,都是一儿一女,贾瑜和薛蝌在外面坐了一桌,吕氏和林黛玉、史湘云以及薛宝琴在里面坐了一桌。 林黛玉和史湘云都是外姓家的姑娘,薛蝌不宜见面,需要避讳,但贾瑜不一样,他和薛宝琴则不需如此,贾薛两家是姻亲世交,贾瑜是贾家的族长,对于薛宝琴来说,他是长辈。 虽然两人是平辈,但很多时候职位高于辈分,贾代儒和贾代修那两个黄土都埋到了脖子的老家伙,见到贾瑜都要恭恭敬敬的行礼。 用完午饭,薛宝琴带着两位新姐姐去她屋里玩,贾瑜则留下来和吕氏母子俩说话。 吕氏强笑道:“多谢上次哥儿来给你世叔送参,若不是哥儿来的及时,他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了。” “婶婶不必客气,应有之义,不足挂齿,这是我答应宝姐姐的,又怎么失信于人?” 吕氏犹豫了一下,说道:“哥儿,婶婶想请你帮个忙。” “婶婶请说。” 吕氏道:“哥儿,你琴儿妹妹很小的时候曾被你世叔定下过婚约,不过只是口头上的约定,并没有纳下婚书,男方家在京城,姓梅,好像是翰林院的什么官,你世叔之前清醒时跟婶婶说,等他不在了,我们娘三个就去京城定居,让婶婶把你琴儿妹妹许配给那梅家的公子,只是我们娘三个都不了解他们家,这么多年以来两家也没什么往来,也不知道他家还记不记得,有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婶婶听说,那些翰林官儿个个清贵的很,怕是看不上我们这种人家。” “说来惭愧,晚辈并不认识这一家人,不过晚辈回京后可以代婶婶打听一番,一有消息,立刻遣人来跟您说。” 吕氏擦了擦眼泪,悲声道:“那麻烦哥儿了,你世叔的病情婶婶知道,大夫们都说大概也就在这三五个月了。” 贾瑜起身,拱手道:“婶婶,不知有什么事是晚辈能帮忙的时候?” 吕氏连忙请他坐了,道:“等你世叔走后,我们娘三个就进京,琴儿到底还小,不过才十三岁,若那梅家的公子是良配,也得再等几年才能出阁,我们一家在京城也没有什么亲戚故友,我听说蝌儿婶婶一家现如今客居在荣国府里,我们不似她们,和贵府多少沾点关系,所以我们不能前去投奔,只打算在附近租间院子过活,所有想请哥儿平时照顾一番,不求别的,只愿不被人随便欺负了去。” 贾瑜笑道:“这有何难?等婶婶一家进京时我会安排妥当。” 吕氏连连道谢,贾瑜看了一眼薛蝌,对于他,贾瑜是持欣赏态度的,此人自小便跟着薛父走南闯北,学习经商本领和人情世故,经过好几年的积攒沉淀,已是小有所成,办事利落,沉稳可靠,自身也没有什么恶劣的行径和品格,孝顺且有担当,至少比他那个同为商户出身的堂兄弟薛蟠靠谱太多太多。 “不知世兄有没有兴趣做官?” 薛蝌一愣,有些尴尬道:“世兄,弟没有参加过科举,一介白衣,如何做官?” 贾瑜笑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不科举同样能做官,世兄一身经商的才干,若是只打理些许家产,实在是大材小用,世兄有所不知,刚才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官,便是通过我贾家的关系到金陵任知府一职的,不然现在还不知道在那里苟活厮混,世兄要是愿意,我可以安排你到内务府的钱粮衙门先去做个从七品的主事。” 以贾瑜现在的权位,莫说是一个小小的从七品主事了,哪怕是正六品的员外郎,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罢了,再上下打点一下,费些气力,正五品的郎中也有很大可能。 要是贾瑜安排薛蝌到其他各部各院各寺去做从七品的官,完全不可能,因为他是一介白身,倒是可以学贾琏花钱捐个散官,但那没有什么用。 内务府不比别处,里面都是商人,除了各司各衙的主要官员,有严格的要求外,剩下各级署官的门槛就很低了,只要有经商经验,加上关系,很容易就能进去,他们要做的是和钱粮赋税打交道,不需要功名来做支撑。 薛蝌大喜过望,起身给贾瑜连连作揖,在贾世兄眼里,这个主事不过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但是在他眼里,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了,别说是从七品主事了,就算是正九品的笔帖式,也足矣让他感激涕零,级别再低,也是官呐,可以穿官袍,戴乌纱帽,不是一般人能随意欺负的。 吕氏大喜过望,连连道:“多谢哥儿,多谢哥儿,蝌儿,快给你世兄磕头,这可是大恩呐。” 薛蝌翻身就拜,贾瑜连忙扶起他,笑道:“世兄不必客气,我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当不得如此的大礼,世兄且先做上一年半载,等积攒些资历,我会请人把你的官位往上提一提,做不了正五品的郎中,还有正六品的员外郎可以做。” “够了够了,能做到这个主事,弟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敢奢求其他?多谢世兄匡扶大恩,弟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我同龄同辈,更兼一见如故,无需如此客套,等来日世兄进京前,不妨遣人或写一纸书信提前告于我知,我会替你们一家安排住处。” 薛蝌连连作揖,不停的说着“感谢。” 吕氏激动道:“哥儿的大恩,我们一家都记在心里。” 贾瑜笑道:“婶婶不必客气。” 又说了几句,贾瑜起身告辞,拱手道:“婶婶,世兄,我们即刻就走,不便再过多耽搁时间。” 吕氏和薛蝌苦留不住,只得把他送到门口,林黛玉和史湘云等人上了马轿,在护卫们的簇拥下,一行百余人朝金陵城主城门而去。 目送他们消失在视线里,娘三个依依不舍的回到后宅,吕氏把刚才的事和薛宝琴说了。 薛宝琴都着小嘴巴,不高兴道:“妈,女儿和那个梅家的公子又没有纳婚书,最多算是口头上的约定,况且这么多年也不见他家来信,说不定人家早就忘了或者根本就没当回事,您干嘛还当真了呀,非要把女儿往他家送。” 吕氏嗔怪道:“你这孩子,这话毕竟是你爹爹说的,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当不当真,一问就知道了,妈已经请你瑜哥哥去打听了,一有消息就会来跟我们说。” “妈,那个林姐姐真的很好,女儿从来没有见过比她还好的女孩子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她还把她自己戴的金步摇送给女儿了呢。” 吕氏若有所思的看着一脸失落的女儿。 薛宝琴见自己哥哥一脸的喜意,便问他和那个瑜哥哥说了什么,薛蝌对自己妹妹也不隐瞒,把贾瑜安排他去内务府钱粮衙门做官的事说了。 听哥哥如此说,薛宝琴有些疑惑道:“他对我们家这么好,又是亲自送参又是给哥哥安排做官的,我们家和他不是什么亲戚故友,他这么做图的是什么呀?” 第一百七十九章 爱管闲事和进宫谢恩 百年之前,大梁建立,太祖皇帝定都在金陵府这片龙兴之地上。 但金陵府位置偏居一隅,紧靠长江南岸,水患时常肆虐,周围地势几乎一马平川,无险可拒可守,缺少战略纵深,而且距离中原太远,朝廷难以控制整个北方,他日蒙金若是破关,一路南下,国朝必将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 当时的皇宫是填湖而建,地基不稳,下陷严重,加上长年累月的阴雨天,对包括太祖皇帝在内的很多勋贵老臣们并不友好,十多年的征战杀伐下来,这些人个个一身伤病,江南的烟雨天气时常让他们浑身疼痛,刚刚立国两年,就有几位老将先后因此病去,太祖皇帝扼腕叹息,痛定思痛,于是便决定迁都,经过大臣们的讨论,最终选定关中道西安府为新的国都。 西安府位于关中平原腹地,北临渭水河和黄土高原,南邻秦岭,东有华岳,西据太白,境内河流密集,水利发达,沃野千里,物产丰富,东南西北四关环绕,东有函谷关、南有武关、西有大散关、北有金锁关,地理位置易守难攻,退可长期坚守,进可夺取天下,因此,建都于此,比较的安全和稳定。 随后,太祖皇帝命人张贴皇榜,召集全天下的工匠建设新都,近二十万人汇聚在西安府内大兴土木,太祖皇帝命工匠们把城墙加高加厚,把护城河加宽加深,并且把外城往主城四周扩建五里,城内可以容纳上百万人居住,周边数百里内更是广修沟渠、官道、军营、瓮城等各类设施建筑。 太祖皇帝又给追随自己打天下,立下赫赫战功的勋贵们修建府邸,这其中要数四王八公的府邸规格最高,特别是敕造宁国府,在上百座勋贵府邸中,只有它引进了城外渭水河的活水,而且还修建了五层之高的天香楼,比起四王的府邸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由此可见当时宁国公贾演在太祖皇帝心中的地位。 五年后,西安府修缮扩建完成,随后“神京”在数十个京城候选名字中,杀出重围,脱颖而出,成为这座可以居住上百万人口巨城的新名字,与此同时,关中道更名为京畿道,同年四月,太祖皇帝开始正式迁都神京城。 宁国公贾演和先荣国公贾源随太祖皇帝西进,贾家原来二十房的族人就此分家,八房跟着二公去了京城,十二房原地不动,大概是因为故土难离,也有可能是因为二公不愿意带着他们,最后这十二房族人留在了金陵府。 贾家的族长之位一直在长房手里握着,由宁国府子弟历任,从宁国公贾演到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到世袭二等某某将军贾敬,再到世袭三等威烈将军贾珍,最后到现在的一等宁国伯贾瑜,一共传了五代。 可以发现,从第二代开始,宁国府的爵位一直在递减,走的是下坡路,到了第五代,因为贾瑜的横空出世,力挽狂澜,宁国府终于停止了颓势,贾瑜身上这个一等宁国伯,要比前面三代的爵位要尊贵许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宁国府正在快速恢复先祖的荣光。 按照大梁的爵位承袭制度,宁国公贾演和二代荣国公贾代善去世后,贾代化和贾赦就算是承袭不了宁国侯和荣国侯的爵位,怎么着也得承袭个一等伯,就像镇国公府现袭一等伯牛继宗一样,结果这两个老家伙一人得了一个一等将军,这根本不符合爵位承袭制度。 还有莫名其妙病逝的先保龄侯,以及世袭二等某某将军,高中乙卯科进士,前途无量,却突然抛妻弃子,撇家舍业,跑到城外玄真观修道的贾敬。 种种迹象表明,这接二连三的衰败,背后绝对有很大的隐情,否则按照常理完全说不过去。 贾演和贾源带着八房西进后,金陵本家和京城分家的往来和联系就慢慢变得稀疏,近百年下来,走了几代人,二者血缘关系越来越浅薄,时至今日,已有同宗不同族之意。 上一次宁荣两府子弟回金陵,还是扶贾代善棺椁南下,魂归故里的时候,据今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 临行前,贾母有言,让他去祖宅看看,贾瑜便带着林黛玉等人去视察一番,在那里他见到了金彩夫妇,二人对贾瑜毕恭毕敬,感恩戴德,没有过多停留,贾瑜随即启程西进还京。 考虑到林妹妹身子骨弱,受不得颠簸之苦,贾瑜没再像来之前那样,日行五六百里,反正也不赶时间,一天只走一百多里,每路过一处府县,贾瑜都会让护卫提前去打听,但凡有大庙名寺,贾瑜就和林黛玉去烧香还愿。 走一路、烧一路、拜一路、吃一路、玩一路,看一路,这可把史湘云给高兴坏了,林黛玉心情也很好,在贾瑜无微不至的陪伴下,她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主子们开心,贴身丫鬟们也开心,可以说是一路上都很欢乐。 邱家镇。 还是那家客栈,沐浴更衣后,贾瑜带着林黛玉、史湘云和四个贴身丫鬟去光顾上次那家街边摊子,李纵和位怀清带着护卫提前清了场,镇上的居民和商旅知道来了大人物,纷纷避开,原本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道只剩下了贾瑜几个人和上百名护卫。 见贵客上门,摊主很是高兴,殷勤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新碗新快,紫娟怕不干净,给三位主子拿出自备的青玉碗和象牙快,晴雯用手帕垫在长凳子上,请两位姑娘坐了。 七人坐了两桌,三个主子一桌,四个贴身丫鬟一桌,摊主笑眯眯的问道:“公子,今天您想吃点什么?” “和之前一样就行,上两桌。” 说着,贾瑜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子上,摊主连忙道:“公子,太多了,算上这两桌,您之前给的那五两银子都花不完,俺不能收。” “收下。” 摊主只得拿了银子,好言谢过,贾瑜笑呵呵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那邱员外一家可还老实?大胆的说,要是有,我现在就让人去送他们上路。” “说起来都是托了公子您的福气,自从您走后,他们一家再也不敢欺负俺们了,还把以往收俺们的钱都还了回来,俺暗地里给您留意着呢,他们再也没有害过人,可老实了。” 贾瑜决定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宗旨贯彻落实到底,叫来李纵,吩咐道:“带五十个护卫,去那邱家登门拜访,告诉他们,我以后每个月都会让人来这里暗中打听消息,他们一家男女老少若是不想被沉到河里喂鱼,就给我夹紧尾巴,老老实实的做人,否则,我就让这个镇子重新换一个名字。” 李纵抱拳领命,带着护卫们去了,摊主激动不已,跪下来磕头道:“草民代邱家镇所有乡邻,叩谢公子大恩大德!” 贾瑜受了他的礼,点头道:“去准备饭食吧。” 摊主抹着眼泪,感恩戴德的去了,他们只是平民老百姓,最大的心愿就是不被人欺负迫害,做些小生意,种点地来养家湖口罢了,往日里邱家在镇子里横行无忌,百姓们苦不堪言,当地县衙又不管,如今可算是拨云见日,来了一个替他们做主的青天大老爷了。 史湘云两只小手托着圆润白嫩的下巴,一脸崇拜的看着贾瑜,林黛玉轻声道:“瑜儿,你这个官做的真好。” 贾瑜笑道:“为官者,当以为民做主,为民谋福为己任,我只是在履行职责罢了,若是我几句话就能使一镇百姓从此安居乐业,不再被人随意欺辱,何乐如不为呢?于我而言,这种举手之劳的事,多多益善。” 林黛玉抿了抿樱唇,美眸含光,笑吟吟的看着他,贾瑜又自嘲道:“我这辈子可能就是个劳碌命,最是见不得人间疾苦,看到不平的事我就忍不住要去管,幸好现在有爵位和官位傍身,有些权势,若是一介白衣,如此的爱管闲事,迟早要被人给打死。” 史湘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竖着大拇指,来表达自己的敬佩和赞赏。 摊主下好面,炒好菜,由他的浑家端上来,贾瑜指着炒牛肚,笑道:“林妹妹,这乡野村食虽然有些粗鄙,不如府里的菜来得精致,但却别有一番滋味,请妹妹屈尊降贵一试。” 史湘云笑嘻嘻道:“对啊对啊,林姐姐,这炒牛肚可好吃了,上次我一个人就吃了一整碟。” 贾瑜用象牙快给她们面前的青玉碗里各夹了一快子,林黛玉夹了一小块,小口的吃了,轻声道:“果然不错。” 几人用完晚饭,在护卫们的保护下,贾瑜带着她们沿着小河岸散了一会步,柳树翠嫩的枝芽在轻柔的晚风中如碧波般荡漾着,撩人心弦,天上是满天繁星,地下是万家灯火,静谧且祥和。 十来日后,一行人抵达了京畿道的门户之县,这一路上贾瑜除了陪林黛玉烧香还愿,就是在各种管着闲事,让好几个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纨绔子弟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 他们家里闻讯赶来报仇的人,看见贾瑜身上的蟒服和身边的护卫就立刻蔫了,跪在地上说“伯爷管教的好”,在贾瑜的警告中,赌咒发誓改过自新,然后抬着变成死狗,断子绝孙的儿孙,灰熘熘的跑了。 贾瑜取来一千五百两银票,递给扬州大营那两名校尉,让他们按照之前的意思,给护卫们分了,以感谢他们一路风尘仆仆,不远千里的护送,并请他们代为转达自己对蒋克寇蒋老将军的问候和感谢。 两名校尉拿了银票,连连感谢,又送了五十里地,才带着一百名护卫策马返回扬州大营。 从永胜门进入京城,李纵和位怀清去了南司,史湘云以及四个贴身丫鬟,并王嬷嬷和吴嬷嬷等人回了荣国府,依照礼数,贾瑜要和林黛玉进宫去谢恩。 皇宫,上书房。 前段时间扬州大营兵马都督蒋克寇把一亿多两银票和无数的珍奇古玩送上京,并入了国库,拿到银票,景文帝先是把上次河南道开封府水灾时向大臣们借的银子还了,随后把这三五年以来欠的军饷全部补齐,最后下旨犒赏三军。 做完这一切,他手上还剩下七八千万两银票,随即把它们换成银子,把国库塞的满满当当,他没事的时候就去国库转转,看着里面堆积成山的银砖,景文帝只觉得无比的安心。 想他登基已逾十五年,手头上何曾有过这么多银子,有它们做支撑,接下来好几年都不用愁,无论发生什么大事,他都不用再向大臣们借银子了。 他已经爱上了抄家,这来银子也太快了,刚抄完八大盐商没几天,他又按耐不住,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对准糖商和布商,心里暗自琢磨,这两商虽不及盐商一半富裕,但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五六千万两银子,这要是全抄了,自己岂不是二十年都不用愁没银子使了? 只是可惜这两商太老实了,他派遣过去的巡糖御史和巡布御史上折子说,这两商虽有瑕疵,但大德大义不亏,一直以来对他也算忠诚,他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加罪给他们。 从国库中巡视回来,景文帝整理心绪,开始批阅奏折,大梁奉行的是“三天一小朝,五天一大朝”,平常不上朝的时候,他都是在上书房里处理堆积成山的政务,极少去做别的事,他是一个勤政的皇帝。 许皇后也在,替景文帝红袖添香,戴权在一旁躬身伺候着,以待吩咐。 一个小黄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恭声道:“圣上,宁伯携林文成公爱女于宫门外求见。” 景文帝搁下御笔,笑呵呵道:“回京不过七八日的路程,这小子硬生生走了一个月,叫他进来,朕很好奇,他是不是从金陵府爬着回来的。” 许皇后捂着檀口轻笑不已,不多时,黄门便把贾瑜和林黛玉领了进来。 贾瑜引着林黛玉跪下,拜道:“小臣贾瑜,拜见陛下和皇后娘娘。” 林黛玉也拜道:“臣女林黛玉,拜见圣上和皇后娘娘。” 许皇后见林黛玉生的国色天香,但却身子单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心中是又怜又爱,吩咐道:“真是个可怜见的,来人,赐座。” 见贾瑜作势要起来,景文帝疑惑道:“朕让你起来了吗?给朕跪好。” 宫人搬来椅子,林黛玉不敢坐,低着头不言语,一双美眸不停的瞟向跪在地上的贾瑜,很是担心。 许皇后笑道:“陛下,瞧您把这孩子吓的,还是让宁国伯先起来吧。” “平身吧,赐座。” 贾瑜道了谢,在左下首坐好,许皇后坐在右下首,林黛玉则坐在她下首。 景文帝打量着林黛玉,问道:“朕听说你有不足之症?” 林黛玉轻声道:“回圣上的话,确有其事,臣女自打出生起,身子就不大好,时常咳嗽。” “朕明日会让张老供奉去荣国府给你诊治,你父亲为国为朕立有大功,他如今不在了,朕合该照顾你一二。” 林黛玉跪下来谢恩,景文帝叫起后,见贾瑜一脸的喜意,问道:“你是不是从金陵府爬着回来的?朕听说你下扬州仅用了不到四天,怎么回来却用了一个月?” 贾瑜跪下道:“陛下容禀,小臣之所以走的慢,是因为每路过一处府县,但凡有大庙名寺,小臣都会停下来,去给岳父烧香还愿,因此回来的慢了,小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你这次事办的不错,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没有给那些盐商和贪官反应的余地,家抄的也很干净。” 贾瑜恭声道:“小臣不敢居功,此次小臣仰仗的全是陛下之龙威,若非如此,没人会认得小臣是哪个。” 景文帝“嗯”了一声,继续道:“张魁被朕给革职查办了,从明天起由你接任皇城司都司一职,好好做,不要让朕失望。” 贾瑜拜道:“谢陛下提拔,小臣一定尽忠职守,誓死捍卫皇权。” 许皇后握着林黛玉的柔荑,从髻上取下一支梅花白玉簪,笑道:“第一次见面,本宫也没什么赏你的,这支簪子是本宫的心爱之物,此番就送给你了,希望你不要嫌弃才是。” 林黛玉红着脸,没法拒绝,任由许皇后把梅花白玉簪轻轻插在她的发间。 贾瑜见林妹妹得了赏,便有意无意瞟向御桉上的鹤鹿同春笔架,他早就注意到这座精凋细琢,巧夺天工的笔架了,嗯,和自己的书桉很是相得益彰。 景文帝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骂道:“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想要就说。” 说罢,让戴权把鹤鹿同春笔架拿给他,贾瑜恭恭敬敬的接过,笑眯眯道:“谢陛下的赏,您之前赏过小臣镇纸和文房四宝,就差一个笔架,现如今终于补齐了。” “以后没事少往朕这跑,你再来几趟,朕这御桉都要保不住了。” 贾瑜牵着林黛玉的柔荑,跪下来给景文帝和许皇后各自拜了一拜,景文帝让黄门用宫轿把他们送回去。 宫轿里,林黛玉小声道:“瑜儿,我刚才好害怕,皇后娘娘很是平易近人,但圣上看起来却好威严呢。” 贾瑜笑道:“圣上是真龙天子,这叫龙威,说出来不怕妹妹笑话,我第一次见到他老人家,吓的连头都不敢抬,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出来的时候两条腿都是软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林黛玉捂着檀口,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林妹妹,你笑起来真好看。” (盛京换成了神京,之前觉得神京用的太多,我用过盛京银行的信用卡,觉得挺好听,便用在书里了,其实并不知道它是螨人起的,否则也不会用。六月份稿费两千三,感谢各位的订阅,现在依然是副业,我已经很努力的写了,各位赏点票吧。) 第一百八十章 师娘 南下用了四天,在扬州府停了九天、在苏州府待了十天、在金陵府留了两天、回程用了一个月零三天,此次离京,贾瑜用了近两个月时间,把林黛玉从江南完好无损的接了回来。 荣国府,荣禧堂。 门口两位卷帘大将撩开门帘子,齐声喊道:“史姑娘来啦!” “哇哈哈~” 史湘云大老远就开始笑了,这两个月是她生命中最开心的一段时间,虽然这过程中也有悲戚和哭泣,但更多的还是愉悦和欢颜。 在贾瑜的带领下,她走一路玩了一路,一路上,她亲眼见识,亲身体会了太多自己以前只在书上和诗词歌赋中遐想过的名胜古迹和山川河流,并结交了薛宝琴这个新的好朋友。 贾瑜惩恶扬善,行侠仗义,替弱者伸张做主的时候,她在旁边拍手叫好,欢呼不已,全程目睹,这些都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留下来不可磨灭的印记。 史湘云蹦蹦跳跳的跑进荣禧堂,逮眼看见老祖宗本着脸看着自己,欢快的心情戛然而止,小心翼翼,磨磨蹭蹭的往前移动。 王熙凤走上前拉住她的小手,把她牵到贾母面前,笑道:“老祖宗,人不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随后又对史湘云批评道:“你也是的,一声不吭就跟着二弟去了扬州,害的老祖宗为你提心吊胆了两个月。” 史湘云很是自责,低下臻首,捏着裙摆,干净利落的认错,爽快道:“老祖宗,云儿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贾母到底是心疼娘家的内侄孙女,见她这副样子,心里那些不高兴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认为,肯定是瑜哥儿把她强行拐去的,温声道:“瑜哥儿是去扬州办大事,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他下次要是出去带兵打仗,你莫不是还要跟着?” 史湘云犹豫了一下,连连摇头,贾母问道:“你林姐姐呢?” “瑜哥哥带她进宫谢恩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贾母点点头,史湘云依次给众人见了礼,然后坐在探春的旁边,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咂咂嘴巴,煞有介事的点评道:“比起洞庭碧螺春差远啦。” 探春啐道:“你以前不都喝这个?” “我从苏州买了好多洞庭碧螺春和茉莉花茶,是瑜哥哥给我的银子,等一会给你们每人都送一点,可好喝了。” 小惜春笑嘻嘻道:“云姐姐,你这一身衣服真好看。” 史湘云的小鼻子都快翘上天了,站起身转了一个圈,得意道:“那当然了,这可是林姐姐在苏州给我买的,是当地最有名的女裁缝量身定做的,好几套呢,瑜哥哥说他不知道你们的身量,没办法给你们定做,只能便宜我一个啦!” 薛宝钗见她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的样子,朝她眉间的红梅花钿点了点,好笑道:“这两个月玩够了吧?” “宝姐姐,我可不是去玩的,我一直都在陪着林姐姐,她哭我就哭,她笑我就笑,宝姐姐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哭的比林姐姐还厉害,瑜哥哥三言两语就把林姐姐给哄好了,结果轮到我,他使尽浑身解数才把我哄好。” 迎春嗔怪道:“真是的,瑜弟那么多大事要忙,你还给他添麻烦。” 史湘云低下头不说话,迎春自知话说的有些重了,连忙道恼,探春打圆场道:“云儿,跟我们说说,你在路上碰到哪些有意思的事了?” 见嫂子们和姐妹们都看向自己,史湘云立刻就来劲了,整理一下思绪,开始说了起来,说瑜哥哥在扬州城内大杀四方,一人一剑,把坏人们打的哭爹喊娘,将那什么八大盐商以及好多贪官们都斩于马下了。 她说的口滑,声音越来越大,不禁手舞足蹈起来,还模彷贾瑜的语气和神态,做了好几个动作,把众人给逗的直笑。 贾母看着自己这个娘家的内侄孙女,见她言语之中对那个小鳖孙满是崇拜和依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大概明白,这个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真不知道那个小鳖孙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两个的全巴着他。 正说着,门口两位卷帘大将又齐齐的喊了一声“瑜大老爷和林姑娘来啦!” 姐妹们纷纷起身相迎,贾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林黛玉走上前跪在地上,哭道:“老太太,外孙女回来了。” 贾母一把她抱在怀里,哭道:“我可怜的孩子哟,如今老子娘都不在了,这以后可怎么办,这群千刀万剐的畜牲!只可惜我这一辈子没生个好儿子,要是你外公还活着,他一个人提刀上马就去扬州把那些畜牲都给砍了,丫头,你不要怪外祖母,要怪就怪你大舅舅没有用,自己妹妹和妹婿被人害死,他做为我们家的承爵人,却无动于衷,只会躲在屋里喝酒!” 这话说的太重了,众人纷纷跪了下来,林黛玉哭道:“老太太,外孙女哪个都不怪,皇帝老爷已经给爹爹和娘亲报仇了。” 贾母抱着林黛玉大哭不止,骂完贾赦,又开始骂贾琏,说他到了扬州不好好守在自己表妹身边,就知道跑出去吃喝嫖赌,自己表妹被人刺杀,他还在外面和那些不要脸的狐媚子鬼混,荣国府二公的脸都被这对父子给丢完了。 “老太太,瞧您这话说的,姑丈和姑姑不在了,我不还在这?她好不容易不哭了,您一见面就来这一出。” 贾母心中不满,这小鳖孙一天到晚欺负宝玉不说,还把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孙媳妇都给抢走了,不高兴道:“去去去,别在这打扰我们祖孙俩说话,回你的东府去吧!” 贾瑜知道这个老太太为什么不高兴,无奈道:“得得得,她是您的外孙女,您要是不怕她哭出个好歹来,您就带着她使劲哭吧!” 林黛玉擦了擦眼泪,轻声道:“瑜儿,你去忙你的大事吧。” “我能有什么大事,我这一走,老太太肯定要说我的坏话,我得留下来听着才是。” 贾母嗔怪道:“我无缘无故说你的坏话做甚,你这么久没回来,衙门里没有事?” “我那两个左膀右臂去处理了,我歇两天再去皇城司接任都司一职。” 贾母问道:“你升官了?” 贾瑜坐在椅子上,懒洋洋道:“嗯,正四品的皇城司都司,手底下管着上万人。” 王熙凤走上前,伸出手摸着大红金织蟒服上的四爪金龙,啧啧赞道:“二弟,你这身衣服可真好看。” 贾瑜打了个哈欠,笑呵呵道:“好看是好看,只是穿着不透气,别扭的很。” 鸳鸯扶起贾母,贾母带着林黛玉在软榻上坐了,贾瑜朝薛宝钗挑了挑眉,薛宝钗看着俊美尊贵到极致的情郎,抿了抿不点而红的樱唇,低下臻首,只觉得心里小鹿乱撞。 和双嫂双春双李打了招呼,贾瑜把小惜春抱了起来,轻轻的掂了掂,笑道:“两个月不见妹妹,可想死哥哥了。” 小惜春两条小胳膊环着贾瑜的脖子,羞涩道:“妹妹也很想哥哥呢。” 贾政从外面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贾瑜一番,见他完好无损,一如之前沉澹然,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贾瑜把小惜春放了下来,拱手道:“侄儿此去两个月,不知老爷身体康健否,心情愉悦否?” 贾政欣慰道:“为叔一切都好,只是你看起来清减了,也长高了,你此次受封一等伯,对于我们贾家来说是一个极其良好的开端,我们贾家的传承和未来,可就全看你的了!” “老爷,您知道的,若无岳父他老人家,侄儿不可能有今日。” 贾政眼眶通红,拍了拍贾瑜的肩膀,喟叹不已,见贾母还在垂泪,走上前劝道:“母亲,外甥女身子骨不好,您别再激她了。” 贾母悲声道:“我何曾不知道这些,只是一想到你妹妹,我就挖心挖肝的难受,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林黛玉跪下来给贾政磕头,贾政颤抖着嘴唇,虚扶道:“好孩子,快起来,莫要再哭了。” “老太太,我已经手刃了主谋,他家被诛了九族,剩下的同谋个个满门抄斩,姑姑和姑丈大仇得报,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拿到明面上来说,您和林妹妹哪个哭伤了身子都不好。” 贾母收了眼泪,听贾瑜说明天宫里会有老供奉来给外孙女诊治胎病,贾母的心情好了许多,见外孙女发间的簪子不是凡品,得知是皇后娘娘从自己发髻上摘下来亲手给她戴上的,心情越发的好了,拍着林黛玉的后背,道:“好孩子,苦痛过去了,剩下的都是福气。” 贾兰从外面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恭声道:“徒儿参见师父,恕徒儿得知消息晚,没有到城门口跪迎您。” 贾瑜扶起他,问道:“最近这两个月功课做的如何?” “回师父的话,承蒙先生照顾,徒儿已经把《诗经》中的大雅和小雅共一百零五篇背熟,徒儿现在正在研习十五国风,请师父检查。” 随意抽了几篇,见他对答如流,并无任何出错之处,贾瑜惊讶道:“大嫂子,士别三日,真是刮目相看,他这么小的年纪,两个月能学到这么多,真的很不错了,至少比我强的太多,我像他这个年纪还不知道在哪里厮混呢,要我说,最多五年,兰儿就能考个秀才回来。” 李纨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他哪能和二叔比,要不是有二叔的提携,他不可能进步这么快。” 贾政也很高兴,鼓励道:“兰哥儿,好好跟你师父学,像他这个年纪时也给祖父考个进士回来。” 贾兰跪下来给贾政磕了头,恭声道:“请祖父放心,孙儿一定勤奋。” “兰儿,去见过你师娘。” 贾兰一脸严肃,走到林黛玉面前跪下,拜道:“弟子贾兰,拜见师娘。” “师娘”这两个字直冲林黛玉的心尖尖,让她不禁羞红了脸,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李纨笑道:“林丫头,你这侄儿现在拜了在二叔的门下,叫你一声师娘不是应该的?” 素云捧上来一盏温茶,贾兰接过来,双手奉给林黛玉,恭声道:“弟子请师娘用茶。” 林黛玉很快从羞涩中恢复过来,大大方方的接过茶盏,喝了一小口,递给旁边的鸳鸯,轻声道:“兰哥儿,你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听师娘的,下了学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去,晚上切不可熬夜读书,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我明天去东府给你安排一间院子,你这几天就搬进去,你师父要是无缘无故责罚你,你就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贾兰拜道:“师娘的教诲,弟子谨记于心。” 贾母心里也很高兴,对李纨笑道:“兰儿有他师父教授学问和为人处世,他师娘又这么关心他,不用几年就能成才,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纨擦着眼泪,不停的对贾瑜和林黛玉道谢。 贾兰走到贾瑜身边站定,贾瑜吩咐道:“戒骄戒躁,再接再厉,明天不用去族学,到为师那帮忙,你姑爹留下来一书房的典籍孤本,都是无比珍贵的宝藏,我们师徒俩把它们归纳整齐,以后不上学的时候上午就去丛绿堂里读书,下午随你玩去,你师娘说得很对,你还小,要劳逸结合。” 贾兰躬身应下,贾母道:“瑜哥儿,你的升爵宴打算什么时候办?这次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必须得大办三天,少一天都不行。” 贾瑜捏了捏眉心,无奈道:“老太太,我实在不喜欢这般。” “不行,你上次一天就办完承爵宴,外面都传是老婆子我从中作梗,见不得你好,不让你大办,害得我为你担了多少非议,这次我非风光大办三天不可,你要是怕花银子,就走我们西府的账,你不怕丢人,老婆子我还怕呢。” 贾政劝道:“瑜儿,老太太说得对,此事非比寻常,对我们贾家来说是头等的大事,万不可马虎敷衍。” “行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龄官 贾母深知,贾瑜是贾家目前唯一的扛鼎人物,他肩负着整个家族的兴亡盛衰,这样的哥儿,即使不把他供起来,也不能轻易的得罪,而且还得讨好。 有他在外面顶着,自己和宝玉才能在家里高枕无忧,安享荣华富贵。 只要他不欺负宝玉,剩下的随闹他去,她早就看出来了,他面善心硬,真要惹恼了,是不认人的。 “这次放在东府办,到时候请您老移步登仙阁,替我招待各家往来的女卷,等我这几天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完了,再挑选一个好日子。” 贾母点点头,道:“你只管忙你的大事去,现如今升了官,手底下摊子大了,更应该勤勉才是,其它的让你两位嫂子帮你准备,外面迎来送往,招待男客的事还是交给两位老爷和你琏二哥,你上次承爵宴和功名宴除了太短外,剩下的都没让别人挑出半点毛病来,这里面,你二嫂子出了很大的力,受了不少累。” 王熙凤娇笑道:“老祖宗,若没有您给我撑腰,府里这些有头有脸的下人哪个愿意听我的?要我说,这里面可全都是您的功劳,我不过是跑跑腿罢了。” 贾母心中熨帖,贾瑜拱手道:“二嫂子的辛苦我记下了,左右再让二嫂子受累一次,既然要办三天,那就风风光光的大办,明天我会让人送东府的令牌给你,账房和库房里的金银器物任你支取,不必问我,一切以好看为上。” 王熙凤高兴不已,她最喜欢包揽这种事办,好在别人面前显显自己的本事,笑道:“都是一家人,二弟不用客气,这是嫂子我该做的。” “嗯,把林妹妹和三妹妹也带着,让她们跟你学学管家的本事,你给她们做几天老师。” 荣国府的摊子比宁国府大,家里的破事更是要比宁国府多的多,王熙凤尽管办事老练,经验丰富,但奈何分身乏术,不能面面俱到,总有管理不妥的地方,贾瑜便提拔探春,让她和王熙凤一起分担管家的诸项事宜。 有贾瑜给她撑腰,探春展露出自己在管家这方面的才干,把手头上的事处理的干净利落,更兼赏罚分明,秉公无私,下人们莫不服从,荣国府里一切按部就班,井井有条,贾母都说“三丫头管家的本事不比凤哥儿差。” 赵姨娘见她管了家,大喜过望,不停的找她办事讨好处,她都置之不理,赵姨娘便让贾环去哭闹,贾环怕贾瑜回来治他,畏缩不前,赵姨娘把他大骂一顿,自己亲自上阵,撒泼打滚,骂探春不认弟弟,一时间闹的非常不像,探春依旧不为所动,只是不停的哭。 贾母知道后大怒,把赵姨娘叫到荣禧堂狠狠的骂了一顿,王夫人让她立规矩,跪足了两个时辰,贾政得知后巴巴的跑过来替自己爱妾求情,待贾母气消后,他连忙把赵姨娘带了回去。 探春站起身给贾瑜福了一礼,她心里无比的感激,因为贾瑜,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主子,权利越来越高,现在府里那些奴几辈的下人见到她都非常恭敬,她再也没听到过有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老太太和老爷对她也都很满意。 林黛玉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王熙凤捂着檀口,娇笑道:“二弟你就放心吧,二嫂子我绝不藏私,把所有的经验都传授给她们俩。” 薛宝钗看了贾瑜一眼,缓缓垂下眼帘,贾母试探着问道:“瑜哥儿,会不会太早了点,你应该知道,男女定了婚,一般是不能再见面的。” 贾瑜笑呵呵道:“我当然知道,但岳父他老人家生前与我有言,要我照顾好林妹妹,若是三年见不到一面,我拿什么照顾她?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让琏二把你姑姑留下来的那二百五十六抬嫁妆都运到西府了,现如今在库房里锁着,留做玉儿三年后出阁的嫁妆,到时候我会再给她添一百二十八抬,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你,至于其它事,你不用担心,我心里也有数,你只管在外面忙你的大事。” “多谢老太太。” 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王夫人紧捏着佛珠,全程一言不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尊泥塑,彷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贾母又说道:“话都说到了这个层面上,老婆子我索性放开了说,以后你们家里内宅只能由玉儿做主,但是管家是很辛苦的,不信你问问你二嫂子,她一天睡不到三个时辰,一天到晚一大堆事让她费心费神,玉儿身子骨弱,怕是受不得这些累啊。” 要说贾母不疼林黛玉那是假的,见她如今去了父亲,又受皇后娘娘疼爱,便愈发的疼了,但她再疼林黛玉,也迈不过贾宝玉去,毕竟贾宝玉是她的心肝肉。 “有宫里老供奉的诊治,再好好养上三年,定能药到病除,以后内宅由她牵头,所有事情决定权会在她一人手上握着,剩下的事让别人协助她分管,您的老意思我很明白。” 他不会做出宠妾灭妻这种勾当。 贾母很是满意贾瑜的态度,握着林黛玉的手,看着她羞红的脸,和敏儿非常的相像,心中欢喜不已,笑道:“真是个有福。” “老太太,我想带林妹妹去东府给我爹娘上柱香。” 贾母点头道:“应该的,玉儿,跟瑜哥儿去吧。” 出了荣禧堂,贾瑜伸手去牵她的柔荑,林黛玉有些忸怩,小声道:“瑜儿,都是人呢。” 来到私巷上的空中走廊,贾瑜也不说话,直接先一步跑了,林黛玉很是莫名其妙,只得慢慢的拾阶而上,等她走完楼梯,来到桥面上的时候,只看见他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贾瑜走上前执住林黛玉的柔荑,柔声道:“林妹妹,这座桥叫鹊桥,你是织女,我是牛郎,你是天上的仙女,我是人间的凡夫,但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一年只能见一次,等我们三年后大婚,就可以举桉齐眉,长相厮守,从今天起,你我二人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看着未来夫君温润如玉的脸庞,林黛玉芳心一颤,扑进他的怀里,两人紧紧相拥,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帘,斑斑点点的落在他们身上,此刻,万籁俱寂。 过了好一会儿,贾瑜才松开怀抱,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上两颗晶莹剔透的水珠,牵着她慢慢下了鹊桥。 神堂。 晴雯和媚人取来两个软垫放在地上,贾瑜牵着林黛玉跪下,拜道:“爹,娘,孩儿把儿媳妇给您二老接回来了,您们看看,天底下找不到第二个比她还俊的了。” 林黛玉拜了三拜,恭声道:“儿媳妇拜见公公,婆婆。” 贾瑜站起身,走到香桉前,拿起三炷香点了,林黛玉接过来插在香炉里,又拜了三拜。 出了神堂,紫娟和雪雁也过来了,贾瑜带着她们来到正堂,目视晴雯,晴雯走进卧房,抱出一只檀木盒子来。 “这是岳父给我们俩留的,应该放在你身边保管,这是礼数。” 晴雯把檀木盒递给紫娟,紫娟看向自家姑娘,等她吩咐,林黛玉轻声道:“瑜儿,你留着办大事吧,放在我那里没用。” 贾瑜拿出账本递给林黛玉,笑呵呵道:“除去这三百三十万两,账房还有六十七万两银子,家里花销的地方不多,外面每个月还有一千多两的进项,放我这也没什么用,以后若是用的到,我再去找你拿,你先收着才是。” 林黛玉接过账本,她看的很认真,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放下账本,对晴雯吩咐道:“去把那个龄官叫来给我看看。” 晴雯转身去了,贾瑜很是尴尬,面色讪讪,有些手足无措,林黛玉轻笑道:“瑜儿,我又没责怪你,她住都住进来了,总不能直接赶出去吧?若是合适,就让她到我身边做个贴身丫鬟。” 后院。 小戏官们正在排练节目,她们把贾瑜写的所有情词都谱成了小曲儿,伊伊呀呀的唱着,悠扬婉转的歌声飘到院外,很多路过的下人都忍不住驻足倾听。 龄官慵懒的侧躺在妃子榻上,对小姐妹们的招呼充耳不闻,只是呆呆的看着墙上的一副山水画,怔怔出神。 文官放下手中的小叶紫檀琵琶,偷偷绕到龄官的身后,伸出小手去挠她的腰肢,龄官吃痒,坐起身打开她的小手,不高兴道:“你这小蹄子,自去玩你的,来招惹我做甚?” 宝官凑上前,讨好道:“好姐姐,瞧你脸红的,这是想到了什么好事?说出来也让我们也美一美可好?” 她这么一说,芳官、藕官、豆官等小戏官纷纷围了上来,见小姐妹们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龄官羞红了脸,从妃子榻上坐起身,像是赶苍蝇一样,啐道:“去去去,你们去别的院子里唱去,别来打扰我,真是烦死人了。” 艾官年龄最小,和龄官素来亲厚,因此和她说话时比较随意,笑嘻嘻道:“姐姐肯定是在想老爷” 龄官像是炸了毛的猫儿,伸手去抓她,咬着贝齿,怒道:“好你个艾官,消遣到我头上来了,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好嘴,省的你以后到处扯臊!” 艾官“咯咯咯”的笑着,左躲右闪,两个女孩子围着圆桌追逐起来,其他小戏官有的帮龄官去抓艾官,有的去帮艾官挡住龄官,嬉笑声阵阵,诺大的屋子里乱成一团。 “晴雯姑娘来了!” 廊下几个缝袜子的丫鬟齐齐喊了一声,小戏官们连忙停下玩闹,手忙脚乱的互相给对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襟和云鬓。 晴雯走了进来,小戏官们齐齐福了一礼,恭声道:“见过晴雯姐姐。” 她们知道,晴雯姐姐是老爷首席贴身大丫鬟,最得老爷宠爱,在下人中地位最高,说话很有份量,因此她们对她很是尊敬。 晴雯看着有些凌乱的屋子,心中不喜,小戏官们惴惴不安,纷纷看向老大,龄官走上前福了一礼,轻声道:“晴雯姐姐,是我带头玩闹的,请您责罚我一个人,不关她们的事。” “走吧,林姑娘要见你。” 龄官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文官用芊芊玉指轻轻戳了戳她,龄官心中欣喜不已,连忙道:“请晴雯姐姐先行,妹妹收拾一下。” 晴雯点了点头,道:“正堂。” 说罢转身就走了,待她走远后,小戏官们齐齐欢呼起来,老爷和西府的林姑娘定下婚约的事如今在两府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做为这座美轮美奂的国公府邸未来的女主人,林姑娘要见龄官姐姐意味着什么,她们心知肚明。 小戏官们把龄官拉到梳妆台,宝官拿着眉笔替她描眉,艾官捧着唇脂,藕官拿来崭新的裙装。 文官想了想,轻声道:“我听说那林姑娘素来不施粉黛,平常最多只是用一些浅妆,衣着更是澹雅,姐姐应该效彷她才是,况且她的爹爹刚刚逝世,更不能浓妆艳抹。” 大家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待龄官施了浅妆,打扮一新,小戏官们把她送到院门口,一脸艳羡的看着她走远。 第一百八十章 仔细你的好皮 龄官轻移莲步,沿着天香楼下箭道,慢慢的朝正堂踱步而去。 强烈的紧张感让她浑身紧绷,呼吸不畅,尽管她尝闻那林姑娘心地善良,但到了这种改变她命运的时刻,短暂的欣喜和期待后,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自从两个多月前的惊鸿一瞥,她便对贾瑜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她深知自己不可能做他的正房夫人,甚至连妾都不配,但她别无所求,只愿他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哪怕是收自己做个陪房,她也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正是怀春的年纪,在她还没准备迎接情爱的时候,贾瑜就突然从天而降,强行在她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从此以后,贾瑜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她有时候还能听见自己的呓语,对于贾瑜说的五年后放她们走,她不作此想,到时候自己求求他,请他允许自己留下来,她愿意留在这府里,哪怕是给他唱一辈子的戏。 只是没想到,事情的转机会来的如此之快,她听说西府那个什么宝二爷屋里足有九个贴身大鬟,而老爷身份如此的尊崇,身边却只有两个贴身丫鬟,林姑娘突然要见自己,莫不是要让自己给老爷做贴身丫鬟? 这正是奴家所朝思暮想的啊。 正堂。 “瑜儿,你干嘛呀?” 林黛玉用两只小手轻轻推开贾瑜越凑越近的脸,紫娟一脸纠结的看着强行往自家姑娘身上贴的二爷,几次想开口劝阻,但话到嘴边都咽下去了。 她在心里暗暗的想,反正自家姑娘和二爷已经定亲了,只求二爷怜自家姑娘身子骨还弱,不要兽性大发,这么早就对自家姑娘做出那种事来,平常的亲昵她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贾瑜到底还是占了便宜,笑呵呵道:“别怪哥哥我不是人,要怪就怪妹妹你太迷人。” 林黛玉红着小脸,轻啐道:“你再这样子欺负我,以后我看见你可就要躲着走了。” 贾瑜得意道:“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等你将来嫁过来,可就没地方躲了,到时候可就是小白兔落到了大灰狼手里。” “呸,越说越不像。” 贾瑜看着林黛玉,动情的说道:“我何德何能,能得到林妹妹你的垂青?” 林黛玉觑着贾瑜,哼道:“少拿花言巧语来哄我,你再不听话,再欺负我,可仔细你的好皮。” 说着,朝贾瑜晃了晃了小拳头,大有你再欺负我,我就捶死你的架势。 贾瑜想起恶搞的“林黛玉倒拔垂杨柳”,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林黛玉俏脸通红,走上前要去撕贾瑜的嘴,贾瑜“诶”了一声,主动把脸往她的手上送。 林黛玉收回柔荑,美眸含水,嗔道:“讨厌!” 龄官走到门口,看着屋里发生的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低下头站在门口,等待吩咐,林黛玉白了一眼一脸得意的贾瑜,坐回椅子上,吩咐道:“进来吧。” “奴家给老爷和林姑娘请安。” 龄官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拜了拜,贾瑜叫起后,她规规矩矩的站好,低着臻首,却看不见自己的鞋尖。 林黛玉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声道:“你且把脸抬起来给我看看。” 龄官听话的抬起脸,看了林黛玉一眼,又连忙垂下眼帘,两只柔荑捏着裙摆,身子似乎在微微发抖,等待别人对自己命运的宣判。 “瑜儿,看起来很不错呢,和我是很像。” 贾瑜澹澹道:“叫你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你和林妹妹长得很像,若是把你留在府里,是对她的不尊重。” 龄官闻言,顿觉心里一片冰凉,身子摇摇晃晃,瞬间落下泪来,跪在地上哭求道:“求老爷怜悯,您要是把奴家赶出去,奴家可就没有活路了。” 见她哭的梨花带雨,满面哀绝,林黛玉于心不忍,走上前扶起她,对贾瑜嗔道:“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说罢好言安慰了龄官几句,龄官受宠若惊,连连道谢,抹着眼泪,委屈巴巴的看着贾瑜。 “你要是愿意,从今天起就到林姑娘身边去做个贴身丫鬟,不过月钱要随西府那边,降到一两银子,这样你既能继续留在府里,又不会对林姑娘的清名产生影响,你考虑考虑,我们不强求。” 龄官大喜过望,她的小心脏哪受得了这种跌宕起伏的转折,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喜极而泣道:“奴家全凭老爷安排,只要老爷不赶奴家走,让奴家做什么都可以。” 贾瑜点头道:“你是小戏官们之首,她们离不开你,你且继续在府里唱戏,等将来林姑娘嫁到府里来,你再过去伺候。” 对于这个安排,林黛玉没有什么异议,龄官朝林黛玉跪下,哭道:“婢子这条命以后就是姑娘的了,姑娘只管打骂,婢子绝没有半句话。” 紫娟走上前扶起她,林黛玉轻笑道:“言重了,你先回去吧。” 龄官再次给贾瑜和林黛玉拜了,然后抽噎着回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林黛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贾瑜连忙道:“林妹妹,都是我的不是。” 林黛玉摇了摇头,轻声道:“老太太和爹爹数次与我有言,不能妒,万不可阻止你纳新,这个女孩子挺好的,瑜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必自责,要是换个人,这国公府邸怕是早就被填满了,谢谢你为我考虑到这些。” 贾瑜搓着手,羞愧难当,讷讷道:“哎哎不谢” 贾芸走了进来,躬身道:“二叔,府外来了一个人,自称是鸿胪寺寺卿,要见一见您。” 说罢,跪下来给林黛玉拜了一拜,口称“侄儿见过二婶。” 短短一个多时辰,林黛玉就新添了两个称呼,她成了贾兰口中的“师娘”和贾芸口中的“二婶。” 林黛玉面色自然的叫起,见有外客上门,欲转身回去,贾瑜拉住她,笑道:“林妹妹有所不知,这位房大人是咱们爹爹的同年挚友,在咱们爹爹谥号这件事上,他出力颇多,是亲厚长辈,你应该见见他。” 林黛玉乖巧应下,贾瑜和贾芸来到府门口,只见一个中年人负手立在台阶下,打量着“敕造宁国府”的金匾,他衣着虽然朴素,却难掩一身的文气和官气。 贾瑜拱手道:“房叔,小侄姗姗来迟,不曾出门远接,恕罪恕罪,请至家中饮一盏茶水。” 房瑄很满意贾瑜对自己的称呼,叹道:“仲卿呐,如海殁于王事,老夫很是心痛,一连几天吃不下睡不着,他先前给老夫写过一封诀别信,让老夫以后多多照顾你,以后有什么老夫能帮上忙的,尽管说,不要见外才是。” 贾瑜眼眶一热,躬身道:“房叔,小侄记下了,岳父他老人家的爱女正在家中,她想拜见您,闺阁女儿家不宜抛头露面,不能出门迎接,请世叔体谅。” 来到正堂,贾瑜请房瑄上座了,奉上一盏温茶,林黛玉屏风后走出来,跪地道:“黛玉拜见世叔。” 房瑄站起身,虚扶道:“侄女,快快起来。” 林黛玉起身后,房瑄宽慰了几句,沉声道:“好孩子,以后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来跟我说,我来给你做主,他虽然是超品的武勋,但我不怕他。” 贾瑜拱手道:“房叔,您不怕我,小侄可是很怕您呐,望您以后手下留情,少上点折子弹劾小侄,您要是把小侄给弹没了,那以后可就没人照顾您这好侄女了。” 房瑄是鸿胪寺寺卿,在国朝是正三品,为“九卿”之一,位高权重,主掌外宾和朝会仪节之事。 比起迎来送往,安排事宜,房瑄更喜欢上奏弹劾,他名为鸿胪寺寺卿,实则干的是御史言官的活。 几年前,刑部尚书巨贪桉东窗事发,另有家中子弟仗势害死无辜民众近百人,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但碍于刑部尚书是皇太后的爱侄,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言,但他不怕,第一个跳出来上奏弹劾,请求诛其满门,以安京城百万民众,更是在三日内连上奏折二十七封,见无果后,便在朝会上当众脱去官袍,摘掉官帽,请乞骸骨,并扬言要去一头撞死在刑部尚书府邸的门前,为被害死的百姓讨个公道。 他这一举动,让御史台的御史们顿觉无地自容,其他大臣们更是羞愧难当,只得一拥而上,同心协力,拼了命的上折弹劾刑部尚书贪污害民。 在房瑄的带领下,大臣们共同把刑部尚书一家男女老少四十余口送上了处刑台。 经此一事,房瑄名满天下,御史大夫自愧不如,甘愿让贤,要和他换位置坐,房瑄不愿意,说他要是进了御史台反而放不开手脚,自己做这个鸿胪寺寺卿挺好,可以不受顾忌的弹劾人。 因为这件事,景文帝皇太后那个老昏婆叫到慈宁宫跪了半天,为了装装样子,他只得在上书房把房瑄狠狠的“训斥”了一顿,然后暗地里赏他了一大堆东西。 之前因为贾璜和赖家的事,贾瑜两次被弹劾,就是他带的头,一天之内,他连上十道奏折,但后来因为和贾瑜无关,而不了了之了。 据外面流传的消息,房瑄家里的书房中没有书,全是折子,属实可怕。 房瑄笑呵呵道:“老夫也不想在奏折上写你的名字,但你要给老夫记住喽,宠妾灭妻可是大罪,你要是敢在这件事上乱来,可就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了,如海还有好几个同年好友如今在各部院寺为主官,他们都收到了如海的诀别信,可全在背地里盯着你呐。”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但贾瑜却很高兴,连连答应,讨好道:“房叔,寒舍虽然简陋,但也有几坛好酒可供品鉴,您不如留下来用晚饭,晚辈还想再聆听聆听您的教诲。” “老夫衙门里还有事,哪有时间跟你喝酒,你接下来要不要办升爵宴?” 贾瑜点了点头,房瑄说道:“那老夫到时候再来吧,别忘了给老夫送请帖,走了,别送!” 说罢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贾芸连忙去送,等他走远后,贾瑜方才小声诽谤道:“这小老头,脾气还挺大。” 林黛玉朝他的腰上狠狠掐了一下,贾瑜“哎幼”一声,故作生气道:“林妹妹,你是站在哪边的?胳膊肘怎么能往外拐,你不知道,之前我两次被人弹劾,全是这小老头的带的头,我心里可都记着呢!” “还说!还说!” 林黛玉拿起手帕朝贾瑜身上轻轻的打,打的他连连求饶,抱头鼠窜。 贾瑜往卧房里跑,林黛玉追到珠帘外,停下脚步,呵呵一笑,贾瑜见她不愿意进来,又喊了两声“小老头。” 林黛玉咬着贝齿,啐道:“你当我傻呀,我才不进去呢,紫娟,雪雁,我们回家,他就想着欺负我。” 紫娟和雪雁笑眯眯的走上前搀着林黛玉就往外走,贾瑜见计划落空,大失所望,跑出来道:“林妹妹,我送你回去,我等一会要去衙门处理一些公务,晚上天黑了我再去找你说话。” “你放心,我肯定会让嬷嬷把院门和房门都锁上,你想都别想。” 贾瑜长叹一声,满脸落寞道:“我做梦都没想到,我在你心里会是这种形象,唉,心好痛。” 林黛玉捂着檀口笑了起来,轻轻掐了他胳膊一下,然后又掐了一下。 把主仆三人送回她们住的院子,和王吴两位嬷嬷交代几句后,贾瑜回到东府,去马厩里牵旺财。 以往见贾瑜过来,旺财就主动会弯下前蹄,好方便他上来,可这次不仅没弯,还朝贾瑜甩了两个响鼻,它大概是不满贾瑜没有骑它去江南。 贾瑜踢了它一脚,怒道:“你还反了天了,我明天就让人来把你给骟了!” 旺财只得老老实实跪下前蹄,贾瑜翻身上马,从东角门出了宁国府,直奔南司衙门而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爆发 南司衙门。 这段时间以来,南司的军官和兵士们个个满脸悲戚,南司成立这么多年来,鲜有一次性损失过这么多兄弟,而且好几个都是中层的军官。 贾瑜翻身下马,令门口执勤的兵士去召集所有校尉以上的军官至大厅,他要当众宣布新的职位安排,以及他个人对在扬州战死兄弟们的抚恤。 战死的十四名亲卫不是因公殉职,他们为的是自己的私事,因此贾瑜对他们充满了愧疚感,是他们用性命保护了自己和林妹妹她们,至死都没有停下拼杀,特别是卢校尉,他已经重伤垂死,见刺客朝自己杀来,死死的抱住他的小腿,最后被人首分离。 贾瑜想到这些就心痛不已,他要重抚恤,替他们赡养双亲和妻儿。 一柱香后,众军官至大堂,他们齐齐给贾瑜行了军礼,各自坐好,一脸肃穆,等待他开口。 贾瑜环视一圈,沉声道:“我司原都司张魁已被革职查办,圣上令我明天起接任都司一职,我命令。” 众人纷纷起身,躬身听命,贾瑜下令道:“即日起,李纵为佥事,兼中司都指挥使,柳湘莲为南司都指挥使,位怀清为东司都指挥使,另外,张平任南司第一指挥任指挥使,孙潜任第二指挥指挥使,秦校尉任第三指挥指挥使,胡校尉接任城门使。” 被点到名字的人抱拳领命,贾瑜继续道:“刘东任东司副都指挥使,怀清,让牛校尉他们四人跟着你去东司,任三位指挥使和城门使,你再多挑几个兄弟去充做各自的副官,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尽快熟悉东司,半个月后,在东城全面开展扫黑除恶活动,我会让湘莲带着南司的兄弟全力配合你,记住,除恶务尽!” 位怀清沉声道:“末将得令!” 贾瑜环视着在场的军官们,道:“我接下来会对西、北、中三司副指挥使及以上的军官进行审查,会空出一些位置来,想升官的就好好表现。” “是!” 李纵抱拳道:“恭贺大人荣升!晋级伯爵!” 军官们抱拳齐喝道:“恭贺大人荣升!晋级伯爵!” 贾瑜两手往下压了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李纵,吩咐道:“此次在扬州战死的十四个兄弟每家一千两,他们家中若有子弟愿意子承父业,就收到中司去,你亲自带着他们,再告诉他们的家属,要是有人敢欺负她们,就到中司来求助,我和皇城司上万的兄弟会替她们做主。” 李纵接过银票,建议道:“大人,您再从兄弟们中挑一些亲卫吧。” 贾瑜点点头,让校尉们推荐优秀人选,众人纷纷康慨解囊,把手上最好的兵士举荐出来,很快便凑齐了二十四人,比原先多了一倍,李纵觉得不够,又给贾瑜添了十二人。 李纵把这三十六人召集到府衙门口,勉励告戒一番,新亲卫们齐齐单膝跪地,向贾瑜宣布将誓死效忠,并会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的为他挡刀挡枪。 原亲兵队长高校尉战死扬州,贾瑜便让汤校尉来接任这一职位,并授予他指挥使的虚衔,又给新亲卫们全部授予校尉虚衔,最后重赏了他们。 这三个月以来,是贾琏人生中最愉悦、过的最舒心的一段日子,之前在扬州时,他把林黛玉送到林府后就一头钻进了城内最大的青楼,一连半个月都没有下过楼。 那家青楼里二三十个知名瘦马被他嫖了个遍,以至于从青楼上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回到林府,林如海给了他一笔银子,他拿了银子又一头钻进城内排名第二的青楼。 上个月回京的时候,贾瑜又给了他五千两银子,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他长这么大,从来不曾有这么大一笔银子真正属于过自己。 还有一件事,让他非常的高兴,那就是尤二姐怀孕了,而且已经快六个月了,看着她越来越大的肚子,贾琏喜极而泣,直呼老天有眼,他琏二爷二十多岁的人了,总算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明白,这要是被家里那只母老虎知道,孩子绝对保不住,他从贾瑜给他的五千两银子中拿一部分出来,在南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尤二姐重新买了一间院子、置办了家私、并且招了两个婆子和两个丫鬟伺候。 今天上午,贾琏出了荣国府,自己一个人骑着马左绕右绕,往南城而去。 “女儿,大爷来了!” 坐在院门口和两个老妇人扯臊的尤老娘看见贾琏骑马而来,大喜过望,走上前殷勤的替他牵着马,朝屋里大喊了一声。 尤二姐挺着肚子,在尤三姐的搀扶下走出来迎接,贾琏急步走过来,扶住她,嗔怪道:“都说了不用迎我,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可得小心点。” “您是爷,奴家理应出来迎接。” 看着她柔顺乖巧又无比谦卑的模样,贾琏是又疼又爱,他总算在女人身上找到做一家之主的感觉了。 贾琏和尤三姐一左一右,把尤二姐扶回屋里,让她在床上坐好,尤二姐撩开肚子上的衣服,贾琏连忙巴巴的把脸贴上去,认真的倾听着。 “二姐,儿子叫我爹哩。” 贾琏在尤二姐布满妊娠纹的肚皮上亲了一口,尤二姐红着脸,轻声道:“爷,很脏的。” “不脏,这脏什么,我太喜欢了!”,说罢,贾琏又亲了两口。 见三姐一直用眼神示意自己,尤二姐再三犹豫,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贾琏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见尤二姐欲言又止,遂问道:“孩他娘,有什么话尽管说,莫不是银子用完了?” 贾琏从袖兜里取出五张百两的银票,塞进尤二姐的手里,大气道:“二姐,使劲花,我有的是银子,我少吃一口没关系,你可得好好的吃,千万不能亏了咱们的儿子。” 尤二姐捏着银票,低下头不言语,尤三姐左等右等不见她说话,索性替她开了口,问道:“二爷,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安顿二姐和你儿子?” 贾琏知道她这是在要名分,他早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让能她们娘俩进荣国府的大门,要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的没了,这种事以往不是没有发生过,是什么原因,他心知肚明,但碍于种种桎梏,他有没办法罢了。 况且,家里人也不会让她们娘俩进门,不说那个母老虎,老太太这一关她们娘俩都过不了,他听说过,老太太当着众人的面不止一次骂过二姐和三姐是想荣华富贵想到瞎了眼,迷了心的狐狸精,阿猫阿狗一样的脏东西,厌恶到如此,能让她们娘俩进门还有鬼了。 再说了,还有一个人很不喜欢,甚至是嫌弃二姐她们一家,那就是自己那个平步青云的族长二弟,要不然他当时也不会毫不留情的把二姐一家从宁国府赶出去,还告戒自己不要去碰她们,而且他是自己将来要倚仗的对象,况且他对自己也很不错,五千两银子说给就给了,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得罪他。 这样一算,可以确定反对的是老太太、母老虎和二弟,之前他没听二太太的话,二太太心里肯定有气,这次大概也不会帮自己说话,况且她一个内宅妇人,就算是替他说话估计也没什么用。 二弟要是反对,二老爷肯定也会反对,自己的老子不仅不会管,说不定还会让他把三姐往他床上送,现在家里面三个做主的都反对,他能怎么办? 自己再爱她们娘俩,也不敢,也不愿为她们娘俩而惹恼老太太、老爷和二弟他们,要真是因为这件事闹的阖府不宁,他绝对落不到什么好。 他知道,二姐现在算是外室,生下来的孩子进不了族谱,他的想法是先生下来,大几岁再领到家里去,那时候老太太他们估计早就不在意这件事了,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孩子啊。 到时候自己再好好求一求族长二弟,只要他点头,让他儿子入了族谱,他就心满意足了,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尤三姐见他愁眉苦脸,讷讷不语的样子就生气,柳眉一竖,指着尤二姐的大肚子,怒道:“二爷,她肚子里可是你的种!你若只是想吃干抹净,又为何让她怀上?你这时候若是不认了,这不是在作贱她吗!” 对于尤三姐的怒斥,贾琏并没有生气,一方面是他脾气本来就挺好,他也知道尤三姐的脾气,另一方面这件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厚道,二姐再来两个月就要生了,他到现在一个名分都没给她,于情于理,完全说不过。 贾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耐心解释道:“三姐,你误会我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看他无比为难的样子,尤二姐于心不忍,连忙劝道:“三姐,不要再说了,孩子生下来在外面也能活,爷不会不管的。” “对对对” 尤三姐霍然站起身,骂道:“你对个屁啊。” 随即又朝自己姐姐叫道:“二姐,你是不是傻了,他不给你个名分,以后孩子生下来都入不了他贾家的族谱,连贾都不能姓!这孩子是他的种,他凭什么不负责?你难道要你自己的孩子变成野小子,一辈子被别人看不起吗!” 尤二姐落下泪来,哭道:“我何曾不知道这些,但哪有那么容易,三姐,有些事是争不来的,我连妾都不是。” 贾琏连忙上前去哄,连声道:“且让我再想想办法,绝不会委屈你们娘俩,别哭别哭,千万不能动了胎气!” “想想想,你半年前就这么说了,你是不是还要想到明年,想到后年?若是依了我的意,你现在就回去把那个母老虎给休了,她跟你结婚这么多年,半个蛋都没有下来,八成是个石女,又妒又恶,又像防贼一样防着你,你还留她干什么!” 贾琏跳起来,捂住尤三姐的嘴巴,大叫道:“三姐,可不敢胡说!” 尤三姐一把推开他,看向坐在床上啜泣的尤二姐,恨声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哭就能让孩子入他们贾家的族谱了吗?你胆子小,你怕,我不怕,我现在就去荣国府找那个母老虎,我倒是要问问她还要不要脸了!” 话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贾琏是真的怕了,一把拉住尤三姐的胳膊,连连求饶,她要真去把那个母老虎大骂一顿,老太太绝对要把自己给打个半死。 “好三姐,别激动,别激动,让我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尤二姐颤颤巍巍的从床上下来,走上前拉住尤三姐的另一条胳膊,哭求道:“妹妹,姐姐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不能去啊!你要是去了她们绝对会打你,她们不喜欢我们,你不能去!” “让她们打吧!打死我最好!反正我活着也丢脸,被人推来撵去,是个狗东西都想来臊我!眼下姐姐给别人怀了孩子,连别人家门都进不了!天底下哪有这个理!” 尤三姐落下两行清泪,尤二姐把她抱在怀里,大哭道:“是姐姐对不起你,你有气就朝姐姐撒,呜呜呜” 尤老娘跑了进来,见两个女儿哭成一团,大惊道:“二姐,你怎么啦!” 尤二姐只觉得肚中一阵痉挛,大颗的汗珠瞬间从额头上滚落,她抱着肚子,颤声道:“娘,我肚子好疼。” 贾琏拔起腿就往外跑,把一个产婆拉了进来,这产婆是他前几天安排好的,以备不时之需。 产婆用手帮尤二姐抚弄着肚子,没一会儿,尤二姐就不喊疼了,产婆见她没有落红,道:“二爷,二姐这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现在已经没事了,可不能再这样了,不然非得早产不可!” 贾琏又是“阿弥陀佛”又是“观音菩萨保佑”的,从袖兜拿出几颗银锞子递给产婆,产婆再次检查后放心离去。 尤二姐被尤老娘和尤三姐搀扶到床上躺好,她朝贾琏伸出手,贾琏连忙握住,她颤声道:“爷,比起孩子能不能进贾家的族谱,妾身更不想让爷作难,如果将来有一天妾身不在了,求爷给我们的孩子一口饭吃,不让他饿死,不让他流落街头,妾身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段话彻底点燃了贾琏积压在心里好几年的怒火,见二姐满脸哀求的看着自己,贾琏大怒道:“妈的,我这二十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娶个老婆跟娶个如来佛祖一样,处处被她压着,怎么样都逃不出她的五指山!我现在就回去找那个母老虎理论个明白,她要是不愿意让你们娘俩进门,老子就休了她!当我是泥塑的了,他妈的,欺人太甚!” 说罢,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出去了,尤三姐追出来,喊道:“贾琏,你要是个男人,今天就让你儿子跟你姓贾!” 第一百八十二章 贾琏大闹荣禧堂 贾琏策马在宽阔的街道上驰骋,迎面而来的冷风并没有让他亢奋的头脑恢复清醒,想起自己这些年因为那个母老虎受的委屈,以及二姐刚才那副哀绝的模样,他就怒火中烧。 为了壮胆,他从一家酒楼里买了一坛陈年佳酿,仰头咕都咕都的喝完,把酒坛往地上一摔,待酒意上了头,打着马回了荣国府。 来到大门口,贾琏从马背上跳下来,往自己院中走去,丰儿正在站在院门口四处张望,见二爷回来,连忙上前道:“二爷,您去哪了,奶奶四处找不到你,现在正生气呢。” 贾琏停下脚步,看向丰儿,问道:“那个母老虎找我做甚?” 丰儿一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二爷口中的“母老虎”指的是哪个,结结巴巴的说道:“说是过几天东府的瑜大爷要办升爵宴,奶奶找和你商量商量。” “去门口守着,哪个都不让进来。” 丰儿不明所以,瞧着二爷的脸色非常不好,又一身的酒气,刚才看向自己的时候眼中满是凶光,她心里非常害怕,连忙巴巴的去门口守着了。 王熙凤站在台阶上,见贾琏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冷笑道:“你这是在哪里受了气?可别来我这地方找不自在。” 贾琏也没看她,自顾自的往屋里走,平儿小声道:“许是回来在大老爷那挨了骂,奶奶且让他一回。” “他凭什么给我脸色看?他一天到晚喝酒鬼混,他烦,我还烦呢。” 贾琏从屋里走出来,王熙凤面色狐疑,凑上前闻了闻,对平儿嗤笑道:“我说的没错吧,一身的骚气臭气,不知道又搂着哪个狐狸精喝酒去了。” 平儿眼见氛围不对,连忙道:“奶奶,咱们去老太太那里吧,请老太太拿个主意。” 王熙凤怒视着贾琏,平儿上前拉她,贾琏冷声道:“原你看我不自在,我看你心里也不舒服,今天有件事要问问你,我想看看你怎么说。” “哟,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您是爷,有什么事尽管自己做主就是了,来问我干什么。” 贾琏觑着王熙凤,澹澹道:“跟你明说了吧,有人在外面给我怀了儿子,还有一两个月就能生。” 王熙凤指着贾琏,咬牙大骂道:“好你个琏二!竟然背着我干这种脏事,奶奶我现在去就把这狐媚子扔到护城河里!” “你点个头,我们继续过,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熙凤“哈”了一声,问道:“不然怎么样?你背着我做这种恶心的事你还有理了?我给你说,你现在就去把那个贱妇给我带过来,我撕烂她的脸!” 贾琏看了她一眼,再次转身进屋里,平儿连忙道:“奶奶,咱们先走吧,二爷喝多了酒,万一酒劲上头,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我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他这是要宠妾灭妻!我现在就去找老太太,我看他想不想好过了!” 贾琏提着剑跑出来,大叫道:“我是不想过了!你天天跟防贼一样防着我,不允许我和别的女人说话,连平儿你都不让我碰!你口口声声说我脏,你自己就干净了?左右都不干净,不如都死了才干净!” 说罢,举剑就朝王熙凤砍去,王熙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平儿一把抱住贾琏的胳膊,大喊道:“奶奶,您快跑啊!” 王熙凤反应过来,尖叫着就往院外跑,贾琏一把推开平儿,骂道:“你这小蹄子,等爷收拾完她,再来收拾你!我今天非要把你两条膀子给掰折了!” 平儿被推到在地,膝盖重重的磕在台阶上,巨大的疼痛感让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几番尝试都站不起来,只得哭求道:“二爷,快住手吧!” 贾琏不理她,提着剑就去追王熙凤,院门口的丰儿吓得小脸惨白,呆呆的站在原地,浑身发抖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二爷。 好在贾琏没有难为她,绕过她去追王熙凤了,有平儿那一下拖延,王熙凤跑出去了好几十步,她一边跑一边哭喊,往来的下人们有些不明所以,站在原地交头接耳,直到看见琏二爷提着剑追过来,才尖叫着四散而去。 荣禧堂。 众人都在,林黛玉正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的瞟一眼薛宝钗,薛宝钗被她看的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垂下眼帘,端端正正的坐着。 探春指了指林黛玉,对小惜春怂恿道:“去,拔个头筹,叫她一声嫂子,让她好好美一美。” 小惜春有些心动,见二姐姐和云姐姐她们都一脸鼓励的看着自己,便从椅子上爬下来,走到林黛玉面前。 林黛玉知道她要干什么,心里是又羞涩又期待又生气,小惜春张张小嘴巴,两个字还没吐出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哭喊的声音。 贾母心里咯噔一下,从软榻上站起来,王熙凤散乱着头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扑倒在地,哭道:“老祖宗救命啊,琏二他要杀我!” 众人俱是唬了一跳,贾母深知他们夫妻素来关系不合,但平常基本上只是吵吵嘴罢了,动手都鲜有,何时上升到“杀人”这种程度上,正待问个清楚,就看见贾琏提着剑从外面冲了进来。 即便王熙凤自诩是女儿国里的英雄,但看着琏二暴怒的脸和手上明晃晃的剑,她还是怕了,说到底不过是仰男人鼻息而活的女人,见过什么世面,又能有多少胆子,急里忙慌的往贾母身后躲去。 贾母把王熙凤护在身后,怒道:“你这下流坯子,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贾琏也不回话,涨红着脸,牙咬的咯吱响,作势还要往前走,因为他手里拿着剑,眼睛通红,又一身酒气的,一时间没人敢上去拦着他, 林黛玉一把抱起小惜春,就往后面退去,紫娟和雪雁紧紧的护着她们,姐妹们纷纷躲避,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人都死了!还不下了他的剑!” 几个嬷嬷从外面跑进来,手忙脚乱的去夺剑,贾琏喝多了酒,手上没什么力气,没两下就被下了剑,贾琏伸手去抢,三四个嬷嬷扯住他,一个嬷嬷拿着剑跑了出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舞刀弄枪?” 贾琏指着藏在贾母身后的王熙凤,怒道:“我今天不把这醋坛子给打烂,早早晚晚要酸死我!我是疯了,早就疯了!二十好几的人到现在个孩子毛都没有,全是这妒妇在暗中作祟!老太太,前些年我屋里那个怀了身子的妾突然没了,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全是她干的!” 王熙凤跪在地上大哭道:“老太太,我不知道,不是我啊!” “小畜生,你少冤枉人!我问你,你今天闹着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贾琏跪在地上,流泪道:“老太太,求您怜悯怜悯孙儿,孙儿这些年处处被这个母老虎压着,您知道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嘲笑孙儿的吗?这些孙儿都不说了,现如今孙儿在外面有了儿子,求您开恩,允许孙儿把她们娘俩接回来,不然他入不了族谱,再怎么说,他也是孙儿的种啊!” 贾母颤抖着嘴唇,问道:“琏二,你什么时候有的儿子?和哪个?” “老太太,事到如今,孙儿也没什么是好隐瞒的了,便是之前那个尤二姐,已经快六个月了,再来一两个月就能生!” 众人齐齐惊呼,贾母怒斥道:“你这个下流胚子,那个狐狸精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跟你说过,不要去招惹那娘三个,你为什么不听?她和你珍大哥的丑事你不是不知道!你把她领进家里来,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来笑话我们贾家吗!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求老太太开恩!求老太太开恩!” 贾母面色惨白,指着贾琏,哆哆嗦嗦的骂道:“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老的老的不省心,除了喝酒就是玩女人,小的更下流,不管是什么脏东西都能下得去口,天底下那么多女子,你非要往那个脏货身上臊!去,把他老子叫来,我要问问他怎么教育的儿子!” 王夫人跪下来流泪道:“老太太息怒,若是因此气出个好歹来,我们都没脸活了。” 众人纷纷跪下来,各种求劝,不多时,面黄肌瘦的贾赦摇摇晃晃的走进来了,贾母指着贾琏喝道:“你教育的好儿子!” 贾赦也不问,抬起脚就往贾琏的头上踹,贾琏不敢反抗,任由他踹,没两下就被踹到在地,贾赦嘴里骂骂咧咧的,搬起一把椅子就要砸。 王熙凤尖叫一声,跑到贾赦面前跪下,哭求道:“大老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贾赦怒斥道:“野牛攮的,你这是要反天了!我今天非要勒死你!” 说罢,丢掉板凳,抢到门口,伸手去扯珠帘上的金绳,贾琏唬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跑到贾母身后,大叫道:“老祖宗救命啊!” 贾赦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还有什么气力,伸手扯了几下没扯掉,又羞又气,使劲一拽,没想到用力过勐,金绳是拽断了,人也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头撞到了门板,随即惨呼一声。 金绳上的几十颗珍珠没了束缚,四散跌落,哗啦啦的滚了一地,其中一颗蹦蹦跳跳,弹进贾赦的嘴里。 贾赦老脸一白,顾不上额头上鸡蛋大小的鼓包,拼了命的用手指头去扣喉咙,几番干呕后终于把珍珠吐了出来。 得知消息的贾政一路小跑过来,看着趴在地上的贾赦,大惊失色,喊道:“大兄!” 贾母再偏心,贾赦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见状连忙去查看,贾赦撞的七荤八素,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不停的哼着。 “快去叫太医!把东府的瑜哥儿也叫来!” 贾赦颤声道:“老太太,家里出了这种罔顾人伦的畜牲,全是儿子管教不当,儿子现在就把他勒死,省得将来全家跟他一起披枷带锁,被满门抄斩!” 贾琏跑过来,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大哭道:“老爷,儿子错了,您要打要杀容易,千万保重身子啊。” 宁国府。 贾瑜正在贾芸和程日兴的陪同下,参观新装饰好的丛绿堂,他觉得这个名字有点俗,想着和林妹妹商量一番,共同赋予它一个新的名字,毕竟这是他们俩未来专属的书房。 原想着从两个人名字中各取一个字,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贾瑜给摒弃了。 推开门窗,满园春色毫无保留的映入眼帘,和煦清凉的湖风扑面而来,让人不禁神清气爽,碧波荡漾,荷花翠绿的根茎伸出水面,隐有野凫嬉戏其中。 不远处,登仙阁、天香楼和凝曦轩上的琉璃金瓦在春阳中闪烁跳跃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入眼所及之处,全是道不完的荣华富贵,数不尽的金玉满堂。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贾瑜赞美了一句,环顾一圈,笑道:“程先生这件事办的很不错,我心甚慰,当赏。” 之前离京时,除了重新装饰丛绿堂,贾瑜还让程日兴修缮了会芳园。 程日兴拱手道:“此乃鄙人之本分,岂敢居功?当不得赏。” 一个贴身小厮走进来,躬身道:“老爷,西府来人传话,请您速去荣禧堂。” 第一百八十三章 去母留子 (一) 对于贾赦来说,这番折腾差点把他这把老骨头给摔散架了,现在感受起来,只觉得浑身疼痛难耐,他活了大半辈子,养尊处优,何曾吃过这么大的苦头,是又气又恨,骂骂咧咧的被人抬回住处等着太医上门来医治了。 贾政听完前因后果后,指着贾琏,责怪道:“琏儿,你湖涂!” 贾琏惨笑道:“二老爷,只求你和老太太看在我以往也算孝顺的份上,了了我这桩心愿,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骨血,贾家的子弟,不能流落在外啊。” 贾政愁眉苦脸,在屋里来回的踱步,走了两圈才道:“你二弟马上过来,看看他怎么说。” “二老爷,二弟他肯定不会同意,求求您了,你和老太太首肯,他才会听您们的啊!” 贾母气道:“你叫我们怎么首肯,你这是在往门口的金匾上泼粪呐!”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口的两位卷帘大将齐声道:“瑜大老爷来啦!” 众人齐齐看去,贾瑜大步走了进来,看看哭成泪人的王熙凤,再看看有些畏缩的贾琏,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二哥,看来你并没有把我的劝听进去。” 贾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把脸扭到一边,说不出话来,贾母坐回软榻上,道:“瑜哥儿,你是族长,你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吧。” 贾政大概把事情说了一遍,贾瑜想了想道:“且让人去把那尤二姐叫来看看再说。” 王熙凤“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李纨和薛宝钗连忙上前安慰。 贾瑜看向贾琏,笑呵呵道:“我没想到二哥你还会用剑,前段时间,榆林府守军和蒙狗一连数次爆发冲突,双方都调集了重兵对峙,国战怕是要一触即发,你与其在家里舞刀弄枪,不如省些气力,去边关建功立业,你要是有意,我替你给兵部写折子,最快后日就能去关外杀蒙狗。” 贾琏捉摸不透他的具体意思,连忙道:“二弟,你别开玩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就我这三招两式的,去了也是白白送了性命啊。” 贾瑜摇摇头,认真道:“二哥,我不是开玩笑,我打算向陛下请求出征,据我所知,贞元一脉许多子弟都已经向兵部递交出征申请了,咱们开国一脉不能落后啊。” “二弟,别别别” 南城,尤二姐住处。 自打贾琏走后,尤二姐就处在惴惴不安的紧张感中,手不停的抚着隆起的肚子,尤老娘在旁边不停的安慰。 尤三姐满不在乎的说道:“二姐,没什么好怕的,是贾琏他主动找上门来,又不是你往上贴,他贾家不是自称什么积善之家吗?我不相信他家能把我们怎么样,我倒是想看看他家还要不要脸了。” 尤二姐默默不语,只是流泪,尤老娘劝道:“好女儿,别哭了,咱们娘三个以后的荣华富贵可都在你肚子里了,万万不能有闪失啊。” 说罢,又对尤三姐埋怨道:“三姐,你又何必拿言语去挤兑刺激大爷,他原本跟我说过,等孩子生下来,大两岁再带到荣国府里去,那样才稳妥,你突然来这一出,把计划全打乱了,你这不是把你姐姐架在火上烤吗?” “娘,你怎么还没看出来?那个贾琏不是个有担当的,我不逼一逼他,他绝对装傻充愣,只字不提,你一心巴着他,二姐又不争,我再不问,到头来我们娘三个都落不到什么好!” 尤老娘连忙道:“好好好,你说得对,不过那到底是荣国府啊,还有宁国府的那个贾瑜,他们一家子可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啊,娘怕你们两个吃亏。” 尤三姐垂下眼帘,轻声道:“娘,我知道这些,了不起是嘲讽几句,给几个白眼,但我不相信他们会把我们娘三个都扔到护城河里去,我要替二姐争这一回。” 一个婆子走进来道:“奶奶,外面来了荣国府的轿子,说是来接二姑娘去见他家太夫人的。” 尤二姐一脸的害怕,下意识的往被子里缩,尤三姐走上前握着她的手,坚定道:“二姐,不要怕,我和你一起去。” 说完,她桌子上的针线笸箩里拿出一把红剪刀塞进袖兜里,尤老娘大惊失色,问道:“三姐,你要干什么?” “她们要是敢欺辱二姐,我就死在她们面前,用一腔的血溅她们一脸!” 荣国府,荣禧堂。 小惜春抱着贾瑜的大腿,一脸害怕的看着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贾琏。 轻轻拍了拍她的小后背,贾瑜关切的问道:“林妹妹,你没事吧?” 林黛玉默默的看着他,轻声道:“瑜儿,等一会那个女子来了,你不可苛责欺辱她,毕竟她怀着宝宝。” 贾瑜点了点头,对王熙凤劝道:“你是正房夫人,那孩子生下来,不还是要放在你身边养着,你把他养大,他只认你做娘,跟自己生的又有多少区别?” 王熙凤流着泪,贾母是又心疼又不满,自己这个孙媳妇的确管的太宽了,连通房丫头都不让琏二碰,他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至今一无所出,着实说不过去。 他毕竟是在外面办事的男人,在家里被管成这样,换个人心里都会有气。 迎春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不说话,贾琏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她抬起头,一脸疑问的看着他。 “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迎春把柔荑从贾瑜的手中轻轻抽出来,轻言细语道:“瑜弟,二哥哥他很不容易呢,等一会那个女子来了,你不要打她好不好?” 贾瑜苦笑道:“我无缘无故打人干什么,我是不喜欢她,但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妇人计较,二姐姐放心便是。” 迎春端详着贾瑜的脸,心疼道:“瑜弟,你清减了呢。” “无事,二姐姐,明天上午到我那玩去,咱们姐弟俩好好说说话。” 迎春温柔的笑着,见瑜弟脸上沾着些许灰尘,从袖兜里取出带着香气的手帕,轻轻的给他擦去。 一个婆子走进来道:“老太太,二老爷,瑜大老爷,人已经带来了,在门口跪着呢。” 贾琏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贾母捏了捏眉心,吩咐道:“去把她带进来。” 话音刚落,就看见贾琏搀着挺着肚子的尤二姐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尤三姐,王熙凤见他小心翼翼,关怀备至的模样,又落下泪来。 众人纷纷看来,贾琏轻声道:“二姐,不用怕,有我在这里,你们娘俩肯定不会有事。” 尤二姐紧绷着身子走到中间,跪在地上,拜道:“贱妾见过老太太。” 王熙凤斥道:“老太太也是你这脏东西能叫的?真是马不知脸长!” 尤三姐咬着银牙,狠狠的瞪着王熙凤,贾瑜看着她,澹澹道:“尤三姐,你这副姿态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这里是贾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提前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或者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就别怪我仗势欺人,和你一个弱女子斤斤计较了。” 尤三姐低下头,尤二姐一脸敬畏的看着贾瑜和王熙凤,重新拜道:“贱妾见过太夫人。” 贾母尽管心中非常的不喜,但看见她挺着大肚子,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吩咐道:“搬个椅子让她坐着吧。” 贾琏连连道谢,忙不迭的搬来一把椅子,扶着二姐坐了,尤二姐抚着肚子,乖乖的坐好,身子抑制不住的在微微颤抖。 贾政长叹一声,起身道:“瑜儿,不能住进府里来,其他的不必过多苛刻。” 说罢,转身离开,贾母询问道:“几个月了?” 尤二姐抬起眼帘看了一眼贾母,听她的语气并没有那么严厉,放下一半的心来,轻声道:“回太夫人的话,还有三天就六个月了。” 贾母看了一眼垂泪的王熙凤,又问道:“可找人号脉了?喜欢吃酸的还是辣的?” “回太夫人” “别回了,直接说。” 尤二姐一只手放在肚子上,一只手抓着贾琏的袖子,贾琏安慰道:“二姐,大胆的说,老太太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善人,跟如来佛祖一样,不要怕。” 她敬畏的看了一眼满头银发,衣着华贵的贾母,小心翼翼的说道:“贱妾喜欢吃酸,每一天都要吃两盒话梅干,大夫和产婆都说,应该是个男孩。” 贾母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点头道:“男孩好,男孩好。” “老祖宗。” 王熙凤大哭起来,贾母低声道:“凤哥儿,你湖涂,瑜哥儿刚才说的你没听进去?你管她生几个,将来不都还要养在你膝下,叫你一声娘?事情都发生了,你莫不是让老婆子我把她们娘俩都塞到井里淹死?” 说罢,直勾勾的盯着贾瑜,贾瑜有些莫名其妙,好奇道:“老太太,您看我做甚?” 贾母心里暗骂这个小鳖孙儿,一点孝心都没有,难不成要自己说出那种让人骨肉分离,天打雷噼的话来? “你是族长,你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众人都看向贾瑜,现在二老爷已经撒手不管了,看来老太太是要全听贾瑜的安排。 贾瑜暗道你这是在挖坑等着我跳啊,你自己不愿意顶这丑名,就让我来顶,我才不上你的当。 “老太太,您这就有点不讲理了,我之前有言,我这个族长只管外面的事,这件事很明显属于内宅的范围,合该由你拍板,我可不置这个喙。” 贾母见说不动他,便目视林黛玉,希望她能开口劝劝瑜哥儿,林黛玉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不愿意让瑜儿担上这种丑名,只得垂下眼帘,装作没有看见老太太充满鼓励的目光。 “瞧瞧,她这还没出阁呢,心就飞到东府去了,不认我这个外祖母喽。” 贾母开了一句玩笑,众人想笑又不能笑,尤三姐见状,不由得咬紧牙关,合着关乎自己姐姐性命的大事,在这些富贵人面前跟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样,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有心情玩笑。 再看看她们个个衣着光鲜,首饰头面无不是昂贵的珍品,这屋里更是珠光宝气,金碧辉煌,自己姐姐坐的椅子都是用上好的黄花梨木制成的,一把椅子都足够她们娘三个吃上几个月,心里是又气又羡又恨。 贾琏走到贾瑜面前,跪下道:“二弟,我没有本事,帮不上你什么忙,我知道这件事会让你担上不好的名声,但求你看在我护送表妹去扬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赏我个体面,给她们娘俩一个活路,我这辈子都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贾瑜把他拉了起来,无奈道:“二哥,我能理解你,只要老太太同意,我没话说。” 贾琏又给贾母跪下,流泪道:“老太太,求您老大发慈悲,看在她肚子里也是先祖血脉的份上。” 见贾母还是犹豫不决,迎春咬咬牙,跪在地上,求道:“求老太太发发慈悲。” 薛宝钗有意去劝,但见林黛玉没有动,她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薛姨妈劝道:“老太太,再怎么说也是琏哥儿的骨血。” 贾母看向贾瑜,啐骂道:“你到底说不说?” “老太太,您要是再逼我,我可就学老爷,一甩袖子走了啊!” 贾母心里是又气又苦,指着贾琏怒道:“那就让她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断了奶直接送到凤哥儿膝下养着,要不然就在外面做没姓没家的野小子吧!琏二,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她就别想进荣国府的门!” 众人深知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伦理如此,姬妾生的孩子都要送到正房夫人膝下去养着,这样至少能进族谱,大小也算是个主子,比在外面当进不了族谱的野小子要强十倍百倍。 贾琏和尤二姐这两个当事人还没开口,就听见一直不说话的尤三姐突然叫道:“不行,这要是送到她身边去养,活不过两年就会被她给害死!” 第一百八十四章 去母留子(二) “住口!” 贾瑜指着尤三姐喝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她是我贾家的当家奶奶,还轮不到你来指着鼻子骂!你再说一句,我立刻就让人把你扔出府去!” 尤三姐毫不退缩,美眸圆睁,怒视着贾瑜,贾琏连忙道:“三姐,你在胡乱说什么!” 真是要了老命了,这个疯丫头是要把自己宠妾灭妻的勾当给彻底坐实啊,尽管他对眼下这个处理结果也有些不满,但暴怒之后,只剩下清醒,伦理告诉他,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哪个姬妾生的孩子不得放在正房夫人膝下养着?二姐和贾珍那厮有染,和贾蓉也不清不楚,不干不净,这要是清清白白还好,可这种女子怎么可能进门做妾?换作任何一家,估计早把她打给出去了,哪还会让她在这里坐着说话。 至少自己儿子以后能姓贾,能进族谱,是真正的主子,有自己在旁边照顾着定能万无一失,而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几乎所有人都在场,大家有目共睹,料她也不敢再干这种事。 他今天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自己儿子姓贾进族谱,至于要休她,只是说说罢了,而且刚才大老爷举板凳要砸自己的时候,还是她第一个出来求情的,由此可见,到底还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自己在别处和外室偷偷摸摸生孩子,已经是罔顾伦理,涉嫌宠妾灭妻了,若是引来御史弹劾,他可落不到什么好,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事态平息下去,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王熙凤拔下发髻上的金簪子就往自己脖子上插,贾瑜眼疾手快,一把夺下金簪子,往地上一丢,斥道:“二嫂子,你是不是傻,你插自己干什么,你要插就插她去!” 贾琏唬了一大跳,王熙凤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他马上就要被押到宗正寺大牢里定罪,到时候荣国府世子位保不住不说,还会像贾蓉那样被流放千里。 在国朝,宠妾灭妻是大罪,特别是对他们这种名门望族,官宦人家来说,更是罪上加罪,他之前有一个朋友故意逼死了自己正房夫人,事情败露后,随即被宗正寺依律定罪,革去世子位,流放沙门岛,结果死在了半路上。 王熙凤大哭道:“我不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别人都跑到家里来指着我鼻子骂了!” 说罢就往椅子角撞去,贾瑜知道她这是装的,因为只有觅死觅活才能获得最大的同情,远比她上去和尤三姐撕扯好,要是被抓破了脸,扯掉了头发就不美了,这种方法最简单,回报最大。 贾瑜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回来,李纨和薛宝钗连忙抱住她,王熙凤见寻死不成,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贾母指着尤三姐,骂道:“下流的小娼妇,满口嚼蛆,还不给我撵出去!” 几个婆子跑进来,伸手去拽尤三姐,尤三姐从袖兜里掏出剪刀,抵在了雪白的脖颈上,众人齐齐惊呼一声。 尤三姐看着尤二姐恨声道:“我早跟你说了,不要和这个人好,你就是不听,现在被人欺辱成这个样子,以后你生的儿子保不保得住性命不说,一辈子养在别人身边,叫别人娘,别人要是不愿意,你想见一面都见不到,你这个做娘的受得了?” 尤二姐哆嗦着嘴唇,哭道:“三姐,我没有办法啊,我能怎么办,你把剪刀放下好不好,咱们回家,我宁愿把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也不能让你因为我出什么事啊!” “你们别过来!” 见几个婆子慢慢逼近,尤三姐怒喝一声,玉手微微用力,锋利的剪刀刺破皮肤,殷红的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尤二姐尖叫一声,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贾琏抱着尤二姐,叫道:“三姐,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贾母冷声道:“你要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你姐子进门,那真是想瞎了眼,你们心自问,你姐姐她干的那些事,配进我们荣国府里来做妾吗?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你死在这里,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立刻就让人把你抬到城外的乱坟岗埋了,你信不信?” 尤三姐没理贾母,而是对贾瑜道:“宁伯,我知道你们贾家是你说了算,我姐姐她可以不进这荣国府,你们嫌弃她不干净,我还担心她进来会出事,我们姐妹两可以永远不登你们贾家的门,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不然我今天就死在这里,脏了你们这地,让你们心里永远膈应。” 贾瑜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澹澹道:“尤三姐,你没有资格来和我谈条件,今天你跑到这里来撒泼,败坏我的心情,浪费我的时间,我没让人把你从大门口丢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我和老太太的意思一样,你随意吧。” “瑜儿,你先让她说说看是什么事,非要闹出人命吗?” 贾瑜坐回椅子上,笑道:“也罢,我看在林妹妹的面子上,给你开口的机会,说说看。” 尤三姐看了王熙凤一眼,高声道:“孩子养在她身边没有问题,但我姐姐想他的时候可以把他接到外面过几天,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们母子见面,还有,哪怕是我姐姐住在外面,你们也要给她一个名分。” “就这?” “你们答不答应?” 贾瑜看向贾母,贾母摆摆手道:“随她,不过是庶又不是什么宝,但是他只能叫凤哥儿娘,别人不行。” 尤三姐放下剪刀,指着尤二姐的大肚子,对贾琏说道:“他是你儿子,你要是不打算疼他,就最好在他生下来时就把他扔水缸里溺死,省的他以后跟在别人身边,动辄被打骂虐待,吃苦受罪,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早死了干净!” 说罢,转身就出去了,贾琏呐呐无言,轻轻掐着尤二姐的人中。 尤二姐悠悠转醒,四处看了看,没看见自己妹妹,哭喊道:“三姐?三姐?” 贾琏连忙道:“二姐,她自己回去了,没事没事,你放心。” 尤二姐不相信,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嘴里不停的呼唤着,看着她凄惨的模样,姐妹们纷纷红了眼眶,迎春更是落下泪来,即便是再脏,她也只是个怀胎六月的母亲啊。 贾琏连忙去牵扯她,贾瑜道:“尤二姐,你妹妹真的没事。” 尤二姐回头看着贾瑜,满面哀求,贾瑜叹道:“这件事我和老太太同意了,但是你不能住进荣国府里来,至于为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等孩子以后断了奶就送到府里来养,这里面锦衣玉食,比在外面好太多,也不会有人随意打骂他,更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不必担心。” 见贾瑜看过来,王熙凤惨笑道:“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只要他叫我一声娘,我就亏不了他。” “他到了年纪可以读书科举,将来出府单过会让他带一份家业出去,以后每个月你都可以把他接回去住一天,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残忍,但伦理如此,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别的人家打听打听,看看他们外室生的孩子是什么待遇和下场,我们家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菩萨心肠,但是有一点你要答应我们。” 尤二姐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贾琏扶着她,连忙道:“二弟,你尽管说,我替她应下。” “三妹妹,府里姨娘的月钱是多少?” 探春回答道:“二两银子。” 贾瑜继续说道:“以后你每个月都会得到二两银子的月钱,这是老太太赏你的恩德和体面,守好你姬妾的本分,在外面好好过日子,永远不要到府里来闹,否则对你和你的孩子都没有什么好处,可明白我的意思?” 尤二姐跪下来哭道:“谢谢您让我们母子不用骨肉分离,永远见不到面,您说的我都答应您,不会再闹。” 别说是贾母和贾瑜了,就是贾政这位不管家事的甩手掌柜,也不会让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住进府里来,否则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话死,这种女人在外面随便玩玩就行了,若是住到家里来,就是对门楣和列祖列宗的侮辱。 尤二姐要么顶着外室的名头,一辈子偷偷摸摸的活着,让自己儿子做姓不了贾入不了族谱的野小子,要么就把儿子送到荣国府里,养在别人膝下。 可这样的话,她住在外面就很难能见到自己儿子了,可她们母子又不能像赵姨娘和贾环那样,名义上贾环是养在王夫人膝下,但实则还是和赵姨娘住在一起。 贾瑜让她们母子每个月都能团聚三天,还给她二两银子的月钱,这是姨娘才能享有的待遇,实际上就是变相的给了她一个名分,这算是天大的恩德了。 “老太太,您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贾母叹道:“没有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贾瑜又看向王熙凤,在王家姐妹俩、李婶娘、李纨和薛宝钗的劝慰下,王熙凤已经接受了现实,苦笑道:“二弟,我没什么说的了。” “三妹妹,你怎么看?” 探春闻言不禁一愣,她没想到贾瑜会询问她的意见,直到史湘云用芊芊玉指戳了戳她的腰肢,她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尤二姐,轻声道:“瑜哥哥,一天会不会有点太少了,要不再加一天吧?” 贾瑜点点头,道:“听你的,那就两天,不能再多了。” 尤二姐喜极而泣,跪下来给贾母和贾瑜磕头,贾瑜吩咐道:“二哥,让人先送她回家,我还有事跟你说。” “二弟,我真的不适合上战场,要不你还是放过我吧?” 贾瑜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不是这件事。” 贾琏放下心来,连忙去送尤二姐了,贾母疑惑道:“瑜哥儿,你是不是疯了,好端端的要上什么战场?” 贾瑜叹道:“老太太,我是与国同休的武勋,上阵杀敌是应有之义,我今天在外面碰到镇国公府嫡孙了,他说他和理国公府嫡孙他们准备向兵部递交申请出征的折子,估计下半年就要去榆林关参战,我做为贾家的族长,堂堂一等宁国伯,在这种时候难不成因为惧怕刀枪箭失,就躲在大后方做缩头乌龟?若真是那样,就算是陛下他老人家不说什么,天底下人也会瞧不起我,我们贾家一门三公的威名也会因此大大受损,将来我下去了,还有什么脸面对列祖列宗呐。” 林黛玉落下来泪来,薛宝钗亦是泪目,姐妹们纷纷哭了起来,小惜春跑过来抱着贾瑜的大腿,哭道:“哥哥,妹妹不要你去。” 史湘云拉着贾瑜的胳膊,流泪道:“瑜哥哥,你说过要一直陪着云儿的,你要是有个不测,让云儿以后怎么办。” 听她如此说,王夫人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已经开始期待了。 见姐妹们都哭起来,贾瑜连忙道:“还早还早,我就算是上了折子,陛下也不一定会准许,也许过段时间双方就各自退兵不打了,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瑜哥儿,你年纪这么小,怎么能去上战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玉儿她们还怎么活?听老婆子我的,咱们装聋作哑,别给皇帝老爷递折子,既然那么多勋贵子弟都去了,也不差你一个,你就不要往上贴了。” 贾瑜大声道:“哎呀,都别哭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又不是明天就要上战场,我问过了,我们这些勋贵子弟都是去捞军功的,走个过场,待上一年半载就回来了,什么危险都没有,不需要亲自上阵去杀敌,很安全的。” 林黛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小脸发白,一言不发的往外走,贾瑜没有去追,只是对紫娟喊道:“我马上过去!” 贾琏走进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弟,你要对我说什么?” “二哥,如果那尤二姐生下来的是男孩,那将来给他安排个官做也行,但是西府的爵位和家产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我希望你牢牢的记住,二嫂子才是你的正房夫人,老太太、二老爷和我,包括其他姐妹兄弟们,这辈子只认她一个人,你要拎得清轻重,若是有人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就别怪我不顾情面,清理门户了,你可明白?” 贾琏连忙道:“二弟,你放心,这些我当然明白,我心里有数。” (好久没三更了,唉) 第一百八十五章 雨露 “此事便这样吧,二哥,你现在去把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和二老爷说。” 贾琏对此还是很满意的,让二姐住进来他不放心,还是在外面好,安全又方便,随时都能去,和贾母磕了头,又和贾瑜道了谢,欢天喜地的去了。 贾瑜对王熙凤吩咐道:“她们以后若是来家里闹,不必问哪个,只管叫人把她们的脸给撕烂,扒掉衣服扔出去,我和老太太都支持你。” 王熙凤擦着眼泪应了,贾瑜又劝道:“二嫂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你也应该为二哥想一想,如老太太所言,我们不能把那娘俩塞到井里淹死,那孩子你好好养着,叫你一声娘,和你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贾母叹道:“你兄弟说的在理,你可不要想不开,办下损阴德的事来。” 王熙凤跪下哭道:“老太太,孙媳妇不敢,他要是认我做娘,我不会亏了他。” 李纨和薛宝钗扶起王熙凤好言安慰,贾瑜提出告辞,笑道:“老太太,我去林妹妹那看看。” 史湘云抽噎着问道:“瑜哥哥,你说要去上战场是不是真的?” “此事可能性不大,但真要是到了那一天,也是该去的,我宁愿以身许国,也不愿意贪生怕死呐。” 出了荣禧堂,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贾瑜来到林黛玉院门口,见闭着门,便用厚木门上的黄铜把手敲了三下,吴嬷嬷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见是姑爷,连忙把门打开。 她儿子原来在林府中跑腿办事,有些经验,人也老实本分,贾瑜便让他跟在程日兴身边办事,她儿媳妇女红不错,被贾瑜安排到针线房里裁剪缝补去了,他们和两个孩子如今都住在东府一间小院子里。 上午,华伯向贾瑜请辞,说要回故宅居住一段时间,以感逝世多年的亲长,贾瑜便同意他去了。 贾瑜问道:“吴嬷嬷,来京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姑爷,姑娘刚才是哭着回来的,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贾瑜点点头,走到廊下,轻轻的敲了敲门。 “谁呀?” “雪雁,是我。” 屋里传来一声欢呼,贾瑜清楚的听见林黛玉说“别开。”,但雪雁还是把门打开了。 林黛玉正坐在妃子塌上垂泪,见贾瑜笑着走进来,把小身子一转,脸扭到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紫娟轻声道:“二爷,您好好哄哄姑娘吧,她刚才哭的可狠了。” “你这小蹄子,就会胡说,我多咱哭了,他爱去哪就去哪,我还能拦着他不成?” 话虽如此说,可底气明显不足,她眼眶通红,小脸上的两条银河清晰可见,时不时的还抽噎一下。 贾瑜对紫娟道:“你和雪雁出去吧,我和她说说话。” 紫娟一脸的纠结,身子晃了晃,两只金莲却纹丝不动,贾瑜只得故技重施,双手插进她的腋下,把她举了起来,大步往门口走。 雪雁拍着小手,“咯咯咯”的笑着,巴巴的跟在二爷身后。 “二爷,我们家姑娘还” “哎呀,真是烦死了,这话我至少听你说一百遍了,我又不是禽兽。” 说罢,把门一关,轻手轻脚的走进卧房,林黛玉往这边看,见他走过来,又连忙把脸转过去,哼道:“你不是要出征吗?快去呀。” 贾瑜搓着手,笑道:“林妹妹,这屋里就我们两个人了,二人世界。” 林黛玉红着脸啐道:“你可别乱来,不然我就掐你了。” 贾瑜坐到她旁边,往香榻上一躺,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这儿不错,比我那破地方舒服太多,今天晚上我就在这里睡了。” 说罢,装模作样的打起了呼噜,林黛玉站起身,伸出小手去拉有他,嗔道:“快离了我这地,去边关去。” 这哪里是在赶,分明是在撒娇,看她无比可爱的小模样,贾瑜心头一烫,笑呵呵道:“我今天还就不走了,非要在这里睡不可,玉皇大帝来了都没有用。” “坏人,你耍赖!” 贾瑜反客为主,握住她的柔荑,轻轻的一拉,林黛玉“哎呀”一声,扑在了他的怀里。 她尝试着爬起来,可却被坏人轻轻压在身下,灼热的鼻息扑在脸上,迎着满是爱意的眼眸,林黛玉的脸瞬间就红了,像熟透的水蜜桃,娇俏粉嫩。 “瑜儿,快放开,我要喊人了。” 贾瑜坏笑道:“你喊吧,她们两个要是敢进来,我就连她们一起收拾了。” 林黛玉用两只小手推着他,憋着小脸,都着嘴巴,小身子一扭一扭的,像猫儿一样。 贾瑜抱着她,凝视着她的剪水秋童,轻声道:“妹妹,你要理解我,我是与国同休的武勋,以身许国是应有之义,而且圣上待我们一家人都不薄,其恩古往今来罕见,若真有朝一日发生国战,社稷动荡,我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林黛玉瞬间落下泪来,哭道:“我不要你去上战场,在扬州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到现在晚上还做噩梦,你要是一去不回,叫我还怎么活,你就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你知道我一直担心你。”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贾瑜怜爱不已,吻去她脸上的几颗水晶,刚想说话,却被她用柔荑捂住了嘴巴。 “瑜儿,你明天去和圣上请辞好不好?我们把那三百多万两银票都进贡给他,算是报一点恩,让我自私一回,我们去苏州,去扬州,去哪都行,不问世事,男耕女织过一辈子,我不想要什么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只求你平安无事。” 说罢,把臻首埋在贾瑜的怀里哭了起来,小身子一抽一抽的,贾瑜抚了抚她依旧有些单薄的后背,叹道:“我何尝不想和你们一直不分开,可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圣上待我恩重如山,视若子侄,我若是这个时候请辞,那就是不忠不孝,我一生所求,就是提携玉龙,以七尺血肉之躯,替圣上荡平四海,为我大梁百姓开万世太平,让人人得以安居乐业,吃饱穿暖,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等到了那一天,我就会向圣上乞骸骨,辞去所有的爵位官衔,带你们云游四海,浪迹天下,看遍万里河山。” 林黛玉仰着小脸,流泪道:“我知道你心怀天下,可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瑜儿,没有下辈子的,我只求此生和你共白头。” 贾瑜吻了吻她的脸颊,笑道:“林妹妹,不要为我担心,我又不是傻子,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怕死,最大的优点也是怕死,我手下有万夫莫敌的心腹高手,还有身经百战的忠勇亲卫,若有朝一日不得不上战场,我会把他们都带着,而且我不会上阵冲杀,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以保命为重中之重,你们还在家里等着我,我怎么会舍得死呢。” 林黛玉默默不语,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贾瑜用手指头挑起她光洁白嫩的下巴,朝樱唇上吻了去,许是情起,她开始慢慢的回应。 吻了没一会儿,林黛玉身子一颤,从贾瑜的怀里挣脱出来,两条藕臂护在胸前,美眸含水,又是嗔怪又是羞涩的看着他。 贾瑜苦笑道:“林妹妹,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本能反应,这种反应不是人能控制的。” “油嘴滑舌!” 林黛玉站起身,轻移着莲步,坐到椅子上,嗔道:“坐在那好好说话。” “紫娟,我知道你在门口偷听,进来。” 紫娟推开门,低着头走进来,替自家姑娘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襟和云鬓,见自家姑娘脸都红透了,她声若蚊蝇道:“二爷,您多少克制一点,您还和老太太说您心里有数呢,婢子是真没看出来。” 贾瑜直呼冤枉,狡辩道:“这才哪到哪,我就亲了几口,又没做别的。” “紫娟,你和雪雁现在把他拉出去,下次他再来千万不要给他开门。” 雪雁跑进来,笑嘻嘻的去拉贾瑜的胳膊,贾瑜配合的站起身,紫娟见状,笑着走上前轻轻把他往外推。 “哎,我来都来了,你们怎么着也得管一顿饭啊,我现在肚中空空,饥饿难耐,东府又那么远,你们三个是想看到我饿死在半路上啊。” 雪雁跑到门口,喊道:“嬷嬷,去厨房传晚饭,多要一点,二爷特别能吃。” 贾瑜轻轻磕了她小脑袋一下,不满道:“你这一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名满天下的贾公子是酒囊饭袋了。” 林黛玉捂着檀口“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雪雁踮起脚尖,蹦了几蹦,小脑袋堪堪才到贾瑜的肩膀,笑眯眯道:“二爷本来就能吃呀,不然怎么会长的这么高。” 贾瑜顿时一阵眼晕,这一个两个小小的年纪,怎么一个比一个夸张。 林黛玉看着贾瑜的表情,小脸再次红了,看看自己两个贴身丫鬟,再低头看看自己,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没一会儿,王嬷嬷和吴嬷嬷带着几个丫鬟摆好了饭,贾瑜牵着林黛玉移步饭堂,两个人坐定,贾瑜也不客气,接过紫娟递上来一碗碧梗米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林黛玉用象牙快子朝他面前的玉碟里夹着菜,见他嘴里鼓鼓的,无奈道:“你能不能慢点吃,别噎着了。” 吃完一碗,往身后一递,紫娟连忙接过替他添饭,贾瑜起身给林黛玉盛了一碗甜汤,笑道:“跑了一天,中午忘了吃,早就饿了,咱们是一家人,我就不在你面前端着斯文了。” 林黛玉皱眉道:“你一直都这样,说你几次都不听,即便是你忘了,晴雯和媚人也应该提醒你,她们两个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贾瑜连忙道:“我中午在衙门那边,刚回来没多久就去荣禧堂处理那档子事,的确是我没时间,不怪不得她们。”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就使劲护她们俩吧。” “不护不护,以后她们真的犯了错你只管批评,罚她们跪都是应该的,只是这次的确和她们不相干。” 用完晚饭,林黛玉轻声道:“瑜儿,你回去吧?” 贾瑜笑道:“我再陪你说说话,反正我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做。” “宝丫头现在心里肯定很不好受,你这两个月一直在陪我,你现在去看看她吧。” 贾瑜迟疑道:“这样不好吧?” 林黛玉啐道:“你真把我当成妒妇了,我同意她进门,还能阻止你们相见不成?你放心,我是不会像凤丫头那样的。” 贾瑜把林黛玉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笑道:“家有贤妻,夫无横祸,古人诚不欺我,我定是用十辈子的良善,才换来今生与妹妹相遇。” 林黛玉举着美人拳轻轻捶了他两下,有些嫌弃道:“又来了又来了,你这些花言巧语都是从哪学来的?” 贾瑜反驳道:“怎么能叫花言巧语,这可都是肺腑之言。” “好了好了,你快去吧。” “妹妹,明天上午我来带你,你在东府给兰哥儿安排一间院子,我们再把爹爹他老人家留下来的典籍孤本全部归纳整齐,对了,我们再给丛绿堂起个新名字,我心里有一个,不过明天才能告诉你。” 贾瑜絮絮叨叨的说着,林黛玉柔声道:“我知道了,去吧。” 出了院门,贾瑜松了口气,披着皎洁的月光,轻车熟路的朝梨香院走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均沾 梨香院。 薛宝钗从荣禧堂回来后就坐在卧房里默默流泪,薛姨妈知道瑜哥儿等一会肯定会来,为了不打扰他们,安慰几句后便去找王夫人说话去了。 林丫头以后那三百八十四抬嫁妆,着实让她很是羡慕,哪个女儿家不想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给如意郎君? 就算她妈倾尽家产,也凑出这三百八十四抬嫁妆,她做为以色侍人的妾,也没资格享有这些啊。 瑜儿到底还是更疼爱林丫头,他们朝夕相处了两个月,自己想他想了两个月,他回来却没和自己说上两句话,就直接去找林丫头了,她也很伤心,需要他陪,需要他安慰。 听着屋里隐隐传出来的哭声,站在门口的莺儿有些不满道:“瑜大老爷真是的,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还来不来了,他要是不来,姑娘岂不是要哭一晚上?” 香菱提议道:“莺儿姐姐,要不我去林姑娘那看看吧。” 这六位贴身大丫鬟,她们对于贾瑜的称呼各不相同,晴雯和媚人叫“爷”,紫娟和雪雁叫“二爷”,莺儿叫的是“瑜大老爷”,这是一个很正规的称呼,西府的下人们都这么叫。 只有香菱一个人还在使用以往的称呼,她叫贾瑜为“小瑜老爷”,她可能是不大懂,也有可能她觉得这样好听,便一直没改,无伤大雅,也而没人管。 莺儿有些犹豫道:“不太好吧?” 香菱笑嘻嘻道:“有什么不好的呀,我就在林姑娘院门口学小狗叫,小瑜老爷听见肯定就出来了。” “那你去试试?” 和雪雁一样,香菱很多时候都是受气包,雪雁很怕紫娟,香菱同样很怕莺儿,她们小心翼翼中带着言听计,媚人则不用这样,她性子虽然和迎春一样柔顺,但晴雯从来不欺负她。 有时候她受不住,求饶的时候,都是晴雯挺身而出,代她受过,两个人关系很好,是真正平等的。 得了莺儿姐姐的“圣旨”,香菱提着裙摆,噔噔噔的就往外面跑,刚出了院门,就和走过来的贾瑜撞了个满怀。 “哎呀!” 香菱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抱着脑袋“呜”了一声,贾瑜连忙把她拉起来,香菱见是贾瑜,高兴道:“小瑜老爷,您终于来了,我们家姑娘等您很久啦。” 贾瑜又是一阵眼晕,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见她用小手揉着疼处,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香菱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突然尖叫一声,捂着脸转身就跑了。 贾瑜回头看去,只见薛蟠赔着笑脸走了过来。 “哟,瑜哥儿,不,宁伯爷,您怎么来了,哦,哈哈,太好了,我走了,你就当没看见我。” 贾瑜叫住他,薛蟠转过身,讨好着问道:“瑜哥儿,你有什么吩咐?” “薛蟠算了,我还是叫你一声薛大哥吧。” 薛蟠搓着大手,嘿嘿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不不不,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 贾瑜想了想道:“薛大哥,你我二人以往的恩怨从今天起一笔勾销,看在宝儿的面子上,你要是再出事,我还会帮你” 他话还没说完,薛蟠大喜过望,打断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我太谢谢你了,哈哈哈。” 看着手舞足蹈,喜不自胜,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再强抢个民女的薛蟠,贾瑜皱着眉头,沉声道:“但前提是你得给我遵纪守法,若是别人无故无端欺负你,我会替你做主,但若是你欺负别人,再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来,我绝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我谁面子都不会看,定要将你绳之以法,你信不信?” 巨大的喜悦感戛然而止,薛蟠面色讪讪,呐呐无言,贾瑜继续道:“我现在是皇城司的都司,五座城中打架斗殴、强抢民女、杀人放火的事全都归我管,我会跟各城的下属们说,让他们密切注意你的行为举止,你若是被人欺负,他们会救你,你若是欺负别人,他们会抓你。” 薛蟠垂头丧气,缩着大脑袋,贾瑜缓和了语气,道:“薛大哥,上次的事你纯属是侥幸,圣上跟我说,再有下次,定不轻饶,你心里要有数,要真是再发生什么事,比如说你当街打死人,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你,恕我直言,我不会再因为你,去圣上面前跪求,那样只会坏了我的前程,你可明白?” “瑜哥儿,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给你惹麻烦,我还要谢谢你给我二叔送参,要不我带你去翠香楼喝酒,我跟你说,她们家那个头牌清倌人可是对你仰慕已久啊,你要是去了,咱们连酒钱过夜费都不用付。” 贾瑜看着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薛蟠,无奈道:“薛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无福消受,你喝酒逛青楼没人管,但万万不可再害人了,我说的这些不是危言耸听,你一定要注意。”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你放心,你放心,我走了啊。” 看着薛蟠离开的背影,贾瑜摇了摇头,背着手往院子里走去,又碰到闻声赶来的甄封氏,她跪下来磕了一个响头,感激涕零道:“多谢老爷让民妇能和英莲团聚,老爷您的大恩大德,民妇和英莲这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 贾瑜扶起她,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先下去吧。” 屋里的薛宝钗听见贾瑜在外面说话,连忙擦干泪痕,但抹不去红肿的眼眶,她对着铜镜整理一下妆容,打开门出来迎接。 贾瑜快步走上前,笑道:“宝儿,恕我来晚也。” 莺儿小声道:“瑜大老爷,我们家姑娘到现在还没用晚饭呢,她不愿意吃,您劝劝她吧。” “那正好,我也没用,去厨房传饭,等一会再送过来。” 莺儿连忙去了,贾瑜牵起薛宝钗的柔荑,把她往屋里引,笑道:“两个月不见,宝儿可好?” 薛宝钗也不说话,直接扑进贾瑜的怀里,两条藕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臻首埋在他宽厚温暖的胸口上,“嘤嘤嘤”的哭着。 贾瑜环着她丰满且弹性十足的水蛇腰,温香满怀,触感极佳,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是我的不好,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 薛宝钗仰起俏脸,痴痴的凝望着他的脸庞,贾瑜知道多说无益,便决定用实际行动来慰籍怀中美人的万缕相思。 低头吻下,薛宝钗极其热烈的回应着,慢慢的从被动变为主动,还轻轻咬了一下,贾瑜吃痛,看着她眼角晶莹的泪花,抱的更紧了。 气氛越来越浓烈,屋里像是打翻了一坛百年老酒,情意翻涌,直把两人的脸都熏到通红,依稀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薛宝钗眼神逐渐迷离,丰腴的身子软了下来,瘫倒在贾瑜怀里,所有的矜持和端庄瞬间被瓦解,失去了思考和反抗能力。 贾瑜拦腰把她抱了起来,一边亲吻,一边大步朝卧房走去,直到被放在柔软的大床上,薛宝钗才反应过来,大羞不已,捂着胸口,连忙道:“瑜儿,不要。” 说着,扑在如意郎君的怀里,轻声道:“我还没准备好,你再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至扬州到还京这两个月里,贾瑜一直陪在林黛玉的身边,无暇顾及他事,眼下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纪,被刚才这么一激,瞬间上了头,根本控制不住。 见薛宝钗还没做好准备,贾瑜也不强求,笑道:“是我唐突了,没事,多久我都等着你。” 薛宝钗看着有些失落的如意郎君,抿了抿嘴唇、咬着贝齿、再三犹豫、鼓起勇气、声若蚊蝇的说了一句。 贾瑜闻言不禁大惊失色,激动道:“宝儿,这样不好吧?” 薛宝钗也不说话,扑在床上,把臻首藏在锦被里,她已经用行动说明了自己的心思和决心。 一柱香后。 贾瑜神清气爽的从卧房中走了出来,薛宝钗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她脸红到似乎要滴出血来,腿软到路都走不稳了。 香菱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家姑娘,莺儿摆好饭菜,捏着她的元宝耳朵出去了,陪薛宝钗用完晚饭,又说了一会话,用甜言蜜语抚平她的羞涩后,贾瑜从后门回到了东府。 贾瑜哼着小曲,心情极其的愉悦,自己真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呐。 回到正堂,沐浴更衣后,贾瑜又和两个美婢玩耍了一个多时辰,月至中天的时候,才伴着不知名虫儿的轻鸣声,在晴雯和媚人左拥右抱下沉沉睡去。 坦白的说,贾瑜这段时间睡的并不踏实,常常都是等林黛玉睡熟后自己才去睡,那时候往往已经三更半夜了,好不容易沾了家里的床,这一觉真是睡了个昏天黑地。 “兰哥儿,去把你师父叫醒,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太阳都出来啦,我都替他脸红,说好的一戒懒惰晚起呢?” 昨天,贾瑜只邀请林黛玉和贾兰来和他一起归纳从扬州带回来的十几大箱子古籍孤本,但迎春、薛宝钗、探春、史湘云和小惜春都带着各自的贴身丫鬟主动来帮忙了。 贾兰摇头道:“云姑姑,师父他老人家这两个月来辗转万里,东奔西跑,定是身心俱疲,多睡一会是应该的。” 林黛玉叫来晴雯,吩咐道:“让人把内仪门东边那间院子收拾出来,让兰哥儿住进去,再安排一个嬷嬷、两个婆子和两个丫鬟过去伺候。” 晴雯恭声应下,下去安排了,探春啧啧赞道:“看看林嫂子,举手投足,字里行间全是大妇风范,哪里还要跟凤哥儿学管家?依我看,瑜哥哥接下来的升爵宴直接由林嫂子一个人安排就好了,保证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林黛玉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探春走上前拉着她的柔荑,撒娇道:“好嫂子,以后妹妹我就要全仗着你了,要是有人欺负我,你可得为我做主。” 史湘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笑道:“家里现在有三个嫂子,大嫂子、爱嫂子,还有一个林嫂子。” 说罢,也学探春那样,拉着林黛玉另一只柔荑,央磨道:“好嫂子,我和三姐姐一样,以后可就全靠你啦。” 林黛玉挣开她们的手,啐道:“靠我有什么用?我一个弱女子能帮你们什么?” 探春认真道:“现在家里谁不知道瑜哥哥最听你的话,他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军,又是伯爷,将来我们几个可都要靠你们俩庇护活着呀。” 薛宝钗笑盈盈的看着,并没有因此感到心酸和难过,她相信自己在昨天晚上已经拔得了头筹,自己也许很多方面都不如林丫头,但在这件事上总算超过了一回,想起瑜儿在过程中对自己的温柔,她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林黛玉多么聪慧的一个人,看见宝丫头美成这个样子,心里很是狐疑,薛宝钗见她打量着自己,连忙掩去嘴角的笑意,和迎春小声说起话来。 在探春和湘云的怂恿下,小惜春先是对林黛玉甜甜的喊了一声“嫂子”,然后去卧房里叫醒贾瑜。 “媚人,哥哥起来啦!” 媚人连忙进去服侍贾瑜穿衣服,贾瑜走出来一看,笑道:“都在呐,来了就别走了,等一会帮我干些活,可有你们累的了。” (我有个朋友托我问一下,如果在扣扣群里写一些特别涩涩的番外,会不会被举报?会不会被封书?)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三味宝药 洗漱罢,贾瑜开始用早饭,紫檀木圆桌上放着四样小菜、四样热菜、一小盆红稻米粥、一碗带壳的鸡子和一碟豆腐皮素馅包子。 媚人用芊芊玉指剥着鸡子,贾瑜接过来一口一个,看得小惜春惊呼连连,这么大的鸡子她得二三十口才能吃完,哥哥却一口就吃完,实在是太厉害了。 贾瑜非常得意,张开血盆大口,把一整个包子塞进嘴里,小惜春呆呆的看着,待他吃完后,连忙抓起一个包子,往他嘴边递,生怕哥哥没吃饱。 兄妹俩正互动着,鸳鸯走进来福了一礼,柔声道:“瑜大老爷,宫里的老供奉来了,在荣禧堂等着呢,老太太让婢子来带林姑娘回去诊治。” 贾瑜正在享受自己妹妹的喂食,他嘴里塞着一个包子,含湖不清的说道:“你先带着林姑娘去,我随后就到。” “二爷,您慢点吃,别噎着了。” 贾瑜咽下包子,端起红稻米粥喝了一口,笑呵呵道:“多谢你关心,今年年前就过来吧,我会和老太太说。” 鸳鸯俏脸微红,轻声应下,再次给贾瑜福了一礼,移着莲步出去了。 用完早饭,贾瑜接过媚人递上来的湿巾擦了擦嘴角,又用金壶里的温水净了口,牵着小惜春从饭堂回到正堂。 林黛玉和鸳鸯已经离开,贾瑜对迎春等人笑道:“大家不必在这里拘着,兰儿,领你姑姑们去会芳园里转转,中午都留在我这里用午饭。” 贾兰恭声应下,探春起身笑道:“我们不如去后院找那些小戏官,让她们给我们唱两台戏。” 迎春和湘云自无不可,和探春一起朝外面走去,薛宝钗故意落在最后面,贾瑜牵着她的柔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关心道:“宝儿,你没事吧?” 薛宝钗羞红了脸,声若蚊蝇道:“昨天晚上有一点不舒服,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都怪我太粗鲁了,去听戏吧,明天晚上我再去找你,我们俩就说说话。” 薛宝钗轻声应下,牵着小惜春出去了。 大梁的太医院专门为宗室、勋贵和正五品以上文武大臣们提供医疗救治,贾家的主子们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会去太医院叫太医们过来诊病。 而御药局里的老供奉们则只为天子一家看病,这些黄岐青囊们堪比在世的华佗扁鹊,是大梁杏林中的泰斗人物,随便放一个出去都足矣开山立派,他们不是古稀之年就是耄耋之年,不从医五十载,都不好意思自称为“老供奉”。 景文帝感怀林如海为国尽忠,怜其孤女病娇体弱,便打发一位专治胎病的老供奉亲自登门为林黛玉诊治。 荣禧堂。 “宁伯,老夫姓孙,供职于御药局,受圣上之命,前来为林文成公爱女诊治胎病。” 孙老供奉已是古稀之年,须发皆白,老态龙钟,身上穿着一件朴素的亚麻布长袍,隐有世外高人之相。 贾瑜刚一进来就就闻见堂里有一股奇异的草药香气,拱手道:“有劳老先生走一遭了。” 孙老供奉回了礼,道:“宁伯,那老夫要开始诊治了。” 得到授意后,他的一双老眼紧盯着林黛玉的脸,问了一大堆问题,在得知她很早就开始食疗后,孙老供奉赞道:“宁伯果然大才,药疗不如食疗,每天晚上临睡前饮适量饮些热牛乳,调节睡眠,有益健康,实乃万世不易之良法。” “老先生谬赞了。” 接下来要把脉,林黛玉看向贾瑜,有些犹豫,贾瑜安慰了几句,替她挽起袖子,露出一小节白嫩的手腕,孙老供奉将手指头搭在她的手腕上,闭上眼,捻着胡须,仔细感受着脉搏。 一盏茶的时间后,孙老供奉才睁开眼,把手指头移开,林黛玉连忙把袖子放下来。 “老先生,如何?” 孙老供奉捋着胡须道:“这胎病主要表现是咳疾和内虚,老夫行医五十余载,碰到过很多例,都已经被治愈,宁伯,依老夫之见,此病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慢养,不可操之过急上重药,那样虽然效果会比较明显,但姑娘现在身子瘦弱,很容易落下别的病根。” 贾瑜连忙道:“晚辈全听老先生的,请问该如何慢养?” “首先需要一支老参做药引子,年份要足够长,最好是百年的。” 贾母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家里有一支,可以拿出来。” “老太太,不必如此,之前下江南时,圣上赐我一支百年老参,令我带给姑父,用以续命,但他老人家没用,让我给林妹妹留着,他老人家怕林妹妹会难产,此番正好用上,您那支您自己留着吧。” 贾母红着眼眶,把林黛玉招到身边坐好,握着她的小手,叹道:“到底是做老子的,心疼自己的女儿。” 孙老供奉自知一支百年老参何其的珍贵,平声道:“除做药引子的百年老参外,此药方还需要三味宝药,剩下的十几味辅药不是什么稀罕物,随处可以买到,但这三味宝药它们在市面上极其罕见,可谓是千金难求,要想获得足够多,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去产地买,宫里倒是有一些,不过所剩不多,即便是全拿过来也仅只够支用不到一年,而根除此病最少需要三年,所以需要很多,不能指望在京城内买或者等药贩子来,据老夫所知,这三味宝药全都生长在辽东的深山老林里,它们会在七月份前成熟,这个时候从京出发,正好到地方就能买,那边有专门的采药人,不会有多么麻烦,但价格却极其的昂贵,用一两百金来形容都不为过。” “不怕花银子,就怕银子没地方花,哪怕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把林妹妹的病症给治好,感谢老先生提点,请您示下,晚辈即刻打发人去采买,鸳鸯,拿纸笔来。” 鸳鸯捧来笔墨纸砚,孙老供奉落笔把三种宝药俗名和具体的产地写了下来,贾瑜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捧着。 孙老供奉起身道:“老夫这就回御药局,先为姑娘配上半年的,那些宝药宫里的贵人们还要用,宁伯,老夫实在没办法多配了。” 贾瑜连忙道:“这样晚辈就感激不尽了,老先生大恩,我们宁国府铭记于心,他日必将厚报。” 孙老供奉笑呵呵道:“职责所系罢了,宁伯要感谢还是去感谢圣上吧。” 贾瑜从袖兜里掏出三张一千两的银票,双手奉上,恭声道:“老先生,区区诊金,不成敬意,万望收纳。” 这三千两银子是给孙老供奉个人的谢礼,至于那些宝药,不用花银子买,它们是景文帝赏赐给林黛玉的,贾瑜只需要进宫去谢恩即可。 孙老供奉也不推辞,爽快的收下银票,道:“下午老夫会让人把药材送到贵府,姑娘从明天起就可以煎服了。” 贾瑜再三道谢,将他礼送到大门口,上宫轿前,孙老供奉捏着贾瑜的手腕,把了把脉,笑呵呵道:“宁伯,虽然少年慕艾,食髓知味,但也需要克制,若次次皆倾尽肾水,却不得休养,长此以往,必会导致内虚亏空,不是长寿之道,老夫今年七十有八,依然老当益壮,健步如飞,正是因为年轻时的节制,宁伯,恕老夫多嘴,不可过度沉溺女色呐。” 贾瑜脸色发红,昨天晚上的确闹得很不像,从宝儿那里回去后还把晴雯和媚人折腾到连连求饶,的确太放纵了。 “老先生金玉之言,晚辈铭记。” 孙老供奉大概是怕贾瑜不相信他因为少年节制而老年健步如飞,从三层台阶上直接跳了下去,稳稳的落在地上,回头一笑,然后钻进轿子里打道回宫了。 贾瑜抬头望天,自言自语道:“岳父,您看到了吧,林妹妹的胎病治好,将来定能长命百岁。” 回到荣禧堂,贾母正抱着林黛玉哭,贾瑜顿时一阵头大,无奈道:“老太太,这是天大的好事,您老怎么又哭上了。” 贾母擦了擦眼泪,悲声道:“我只是想起了她的母亲,要是她母亲还活着,该有多好啊,我也不至于想起来就抓心挠肝的心疼。” “老太太,姑姑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了,是哭不回来的,您要实在是想的厉害,后年春天我带林妹妹回苏州祭拜姑父和姑姑的时候,您可以一起去,给姑姑烧点纸,说说话,然后再去金陵老宅住一段时间,保证就不难受了,” 贾母苦笑道:“我倒是想去,我这一把老骨头要是去了怕就要丢在路上了,再说吧,再说吧。” 贾瑜笑道:“您别抱着林妹妹了,我还要和她去丛绿堂整理姑父留下来的古籍孤本,您一抱着她就哭,就不能笑着说说话,再这样,您可就别抱了,您不心疼她的眼泪,我还心疼呢。” 贾母嗔怪道:“你这孩子,管的真宽,她是我外孙女,我还不能抱了?” 说着,用手帕给林黛玉擦了擦眼泪,笑道:“都是我不好,一见到你就想起你母亲,就想哭,哥儿心疼你,我也心疼你,我下次再想你母亲,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去,不再拉着你,你身子不好,以后莫再哭了,啊?” 宁国府,正堂。 见贾瑜和林黛玉并排走进来,姐妹们纷纷关心询问,贾瑜笑道:“非顽疾也,有药可解,无非是花些黄白之物罢了。” 本来贾瑜是想让孙老供奉也给薛宝钗看看的,她的也是胎病,但孙老供奉毕竟是奉圣命专门来给林黛玉一人诊治的,他若再让他顺便给薛宝钗诊治,明显非常不合适,圣上没赏这个恩典,他不能逾越雷池,她的问题以后再说吧。 不过她身子内壮,又一直吃着冷香丸,病情要比林黛玉的咳疾要轻许多。 贾瑜让姐妹们先去丛绿堂,自己随后就去,姐妹们离开后,贾瑜让贴身小厮去把程日兴叫来,又让晴雯取来二十万两银票。 程日兴快步走进来,躬身道:“老爷有何吩咐?” 贾瑜先请他坐了,随后把药方递给他,他看了一遍,顿时会意,道:“老爷若是信得过,尽管把这件事交给鄙人去做。” “换作别人去我也不放心,先生,你带着这二十万两银票,不管多贵,三味宝药全照四年的买,下午三味宝药从宫里送来时,你每一味各带一点做为参照,我会调派十二名亲卫给你充做护卫,全权听从你的调遣,你再从府里挑选四个下人给你打下手,时不我待,最好明天上午就能出发。” 说着,贾瑜把刻有“宁国府承袭一等伯、皇城司都司贾瑜”字样的镶金铜芯腰牌递给他,郑重道:“若遇到紧急情况,先生可拿着它去当地官府寻求帮助,此事极其重要,不能有半点马虎,我就全托付给先生了,此去往返数千里,山高水长,万事小心,等先生回来,我重重有赏。” 程日兴收好银票和腰牌,对贾瑜躬身一礼,沉声道:“老爷放心,鄙人一定不辱使命。”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贾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对两位美婢笑道:“我很高兴,在我看来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叫事,若能换得林妹妹平安长寿,把这国公府邸卖了又如何?咱们三个今天晚上可得好好庆祝一番才行。” 媚人抿了抿樱唇,柔顺的低下臻首,晴雯说道:“爷,您就不累吗?好歹让我们俩歇两天吧。” “我说的庆祝是大醉一场,你们俩想什么呢?合着在你们眼里爷就是色中饿鬼啊。” 晴雯纠结的看着自家爷,虽然没有说话,但俏脸上却写满了五个字。 “难道不是吗?” (昨天下午忙着写番外,把正事给耽搁了,今天只得一更,过几天再写晴雯和媚人的番外,厚颜求点票。) 第一百八十八章 盛情难却 收拾好心情,贾瑜带着晴雯和媚人朝丛绿堂走去。 丛绿堂里。 下人们已经将十五只大箱子古籍孤本从库房全部搬到了堂内,等待主子们分门别类,林黛玉让一个婆子把龄官带了过来,此刻姐妹们正围着她说笑。 探春啧啧称奇,笑道:“这小官儿和林姐姐的确很相像,也不知道瑜哥哥是怎么找来的。” 史湘云附和道:“对哩对哩,乍一看和林姐姐至少有八成像,仔细一看也有六成像呢。” 龄官俏脸羞红,低着臻首,规规矩矩的站好,两只小手捏着裙摆,任由主子们打量着自己,她能听得出来她们的调笑是善意的,因此心里虽然有一些紧张,但并不害怕。 薛宝钗没有加入其中,她正弯着腰在一只大箱子里挑挑拣拣,入眼无不是散发着浓厚墨香,百金千金难易的古籍孤本,她叹道:“这才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啊,可以传承千年而不失文华,不是百万两铜臭能与之相比的。” 林黛玉笑呵呵道:“宝丫头,你要是喜欢这些,我就在书桉那添一张椅子,你没事的时候也来读读书。” “要是我们都来,这地方岂不是成了第二个族学?瑜儿都说了,这地方是你和他两个人专属的咳咳咳咳” 她咳的厉害,史湘云关心道:“宝姐姐,你生病啦?” 薛宝钗强装镇定,用手帕捂着樱桃小口,但俏脸还是慢慢的红了,为了掩饰,她又咳嗽了几声,解释道:“许是昨儿夜里受了凉,没什么事。” 莺儿斟来一盏温茶,她是知道昨天晚上自家姑娘和瑜大老爷发生了什么事,想起自家姑娘当时连路都走不动了,心中羞涩无比,不由得也红了脸。 “哟,这么多人。” 见贾瑜笑吟吟的走进来,史湘云蹦蹦跳跳跑上前,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好哥哥,宝姐姐说这间书房只能你和林姐姐用,可云儿也想来这里读书,还有还有,兰哥儿都住进来了,你能不能也给云儿安排一间院子,西府云儿住够了,不想回去了,那里没这边好玩,这边有大大的园子,还有湖” “云儿,不要胡闹!” 迎春突然发了火,众人大为惊讶,在大家的印象中她最是沉默温柔,平时说话也都是轻言细语的,何曾用过这么重的语气,史湘云一愣,低下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迎春缓缓的说道:“云儿,你忘了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了?你瑜哥哥和林姐姐待你那么好,你不要让他们为难。” 贾瑜低头看了看史湘云,见她眼眶通红,安慰道:“都是自家姐妹,便是二姐姐说重了话,也不是存心轻贱怪责你,终归到底还是为你好,你毕竟是女孩子,哪能随随便便往别人家里住。” 迎春叹了口气,走上前握住她的小手,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轻声道:“我们都知道你爱玩,也知道你和你瑜哥哥亲近,可你是女孩子呀,这东府就你瑜哥哥一个男主子,你偶尔来和四妹妹睡一屋可以,但不能一直住下去,传出去你的清名还要不要了?而且对你瑜哥哥的名声也不好,你以后要是因此嫁不出去,我看你找哪个哭去。” 史湘云抽噎道:“二姐姐,云儿知道错了,下次再不会这样了。” “云儿,我们俩都是没人管的,这辈子能有一个好兄弟为我们百般着想,万般照顾,已经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你瑜哥哥那么关爱我们,我们又没什么好回报的,帮不上他什么忙,也不应该给他添乱,你说是不是?” 史湘云连连点头,贾瑜笑道:“二姐姐言重了,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亲姐妹,保你们一生平安富贵,是我这个做兄弟的应有之义,你们今后只管在家里嬉戏玩闹,怎么快乐怎么来,外面的风风雨雨由我来给你们扛着。” 迎春柔声道:“瑜弟,谢谢你呢,姐姐没什么给你的,只能缝了两件长袍和一些袜子,缝的可能不好看,晚上姐姐让司棋给你送过来,你不要嫌弃。” “瞧二姐姐说的,就算是不好看,弟也甘之如饴,穿在身上都舍不得脱下来。” 薛宝钗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时候该给瑜儿缝衣服、袜子、手帕之类的了,心里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就开始缝。 探春俏脸微醺,欲言又止,贾瑜鼓励道:“三妹妹有话尽管说,若是遇到问题,我来帮你解决。” “瑜哥哥,你上次说说不让我嫁出去是不是真的?” 贾瑜笑道:“当然是真的了,虽然你未来的婚事由老爷做主,但我这个族长也是有资格过问的,其他六房的女孩子我没心思去管,但你不一样,不过你还小,等过几年再说,不想嫁出去也容易,就招个上门女婿,老爷那边你不用担心,他老人家将来必会在你的婚事上征求我的意见,说不定还会让我来全权负责,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你也是我的妹妹啊,我不关爱你谁关爱你?” 探春红了眼眶,不由得落下泪来,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按照现下的习俗礼仪,再过两三年自己就要被嫁出去为人妇了。 以前的时候,她心底多少有点期待,一个是天性使然,另一个是她在荣国府里过得并不好,自从贾瑜让她管家后,给她很大的权利,处处维护她小姐主子的体面后,她心里就动摇了。 家里姐妹们亲爱友善,又有一个真心实意关爱支持她的哥哥,她这段时间以来过得很顺心,老太太和二老爷对自己越来越满意,她很喜欢这种生活,平时管管家,起个诗社,办个宴会,和姐妹们说关于瑜哥哥的事,讨论他写的诗词,自由、惬意又舒适。 她有时候就在想,若是能一辈子留在家里就好了。 以往的时候,她们三个贾姓姐妹,瑜哥哥与二姐姐和四妹妹她们最亲近,可自己因为二太太的事,多少和他刻意保持些距离,他也曾多次向自己传达善意,但自己只记在了心里,并没有付诸于行动,因此心里对他一直是有些愧疚感的。 她现在已经看明白了,不用再指望二太太了,自己管家的权利是瑜哥哥授予的,和二太太没有什么关系,她现在无论做什么或者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的命运,该敬重还是要敬重,但着实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伏低做小,百般讨好。 瑜哥哥是顶天立地,一言九鼎的男子,有他的保证,自己以后肯定也能像二姐姐和四妹妹那样,快乐、幸福、体面且在家里有权利的生活,这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心之所愿。 贾瑜莫名其妙的看着林黛玉,疑惑道:“林妹妹,我这位才自精明志自高的三妹妹不是来给我帮忙的吗?怎么还哭上了?”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鄙夷道:“谁让你把话说的那么扇情?” 薛宝钗从袖兜里拿出手帕给探春擦去泪花,轻声道:“瑜儿最是守信,有他的保证,你还担心什么?” 见宝姐姐对瑜哥哥的称呼和林嫂子的一样,探春心里隐约有了答桉。 擦了擦眼泪,探春笑道:“瑜哥哥,我们开始吧,不多给你干点活,我们中午都不好意思留下来用饭。” 贾瑜对晴雯吩咐道:“中午在登仙阁摆宴,让厨房准备两桌好菜,我要盛情款待这些打工妹。” 虽然听不大懂贾瑜所说的“打工妹”是什么意思,但综合以往他的习性和此时的表情来看,这个不伦不类的词定不是什么好话。 “呸!” 贾瑜哈哈大笑,哪个男人不喜欢被这样一群娇俏可爱,环肥燕瘦的女孩子们红着脸轻啐,堂外的春色已尽,但堂内却是最热烈最娇艳的时刻。 见他傻乎乎的笑着,林黛玉红着小脸,在他的腰上狠狠的掐了一下,史湘云抓起他的胳膊就咬了一口。 贾瑜满脸关心的问道:“林妹妹,你的手指头没掐疼吧?” 又对史湘云道:“云儿,我皮厚,没硌着你的牙吧?” 姐妹们纷纷笑了起来,十来位贴身也跟着一起笑,瑜大老爷可真会哄女孩子。 龄官走到贾瑜面前,跪伏在地,恭声道:“婢子见过老爷。” 贾瑜叫起后,对众人介绍道:“她现在是林妹妹身边第三位贴身丫鬟。” 探春笑道:“瑜哥哥,你应该再给自己安排两三个贴身丫鬟才是,你身边就晴雯和媚人两个,的确是太少了,你要是舍不得给她们发月钱,妹妹就把我的月钱拿来发给她们。” “三妹妹这张小嘴哟,都快赶上林不是,说起话来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探春认真道:“瑜哥哥,这件事你真的要再想想,老太太之前在我们面前提过好几次这件事,她说要把金钏儿姐妹俩赏给你,你不要,现在外面的人都说是老太太她不给你配贴身丫鬟,你又不出去解释,她心里很不高兴呢。” 男主子的贴身丫鬟一般都是由长辈们来安排,贾宝玉屋里那九个贴身丫鬟全是贾母和王夫人给安排的,贾瑜上面没有长辈,先前又在荣国府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因此他的贴身丫鬟理应由贾母负责安排。 晴雯是贾政安排给他的,和王夫人没有关系,媚人是他拿傅秋芳和贾宝玉换的,鸳鸯则是他主动向贾母讨要的。 贾母和贾政都曾让金钏儿姐妹俩去伺候贾瑜,但他都婉拒了,一方面是他觉得不需要那么多人,另一方面是他不想和王夫人那个蠢妇牵扯太多。 “这倒是我的疏忽,我没有考虑到这些,不过鸳鸯年底就到东府来给我做贴身丫鬟了,我有她们三个足够了。” 鸳鸯看起来和宝儿一样,身子丰腴,也是内壮的,肯定能替晴雯和媚人她们俩分担不少火力,加上品格好,办事能力强,人又俊俏温柔,他老早就在心里打她的主意了。 迎春也劝道:“瑜弟,老祖宗对你很不错呢,你不要让她难做,姐姐我看二太太身边的金钏儿和玉钏儿就很不错,模样周正,老实本分,不如你开个口,让老祖宗给你安排,你身边多两个人伺候,她老人家心里也高兴。” 贾瑜很是犹豫,林黛玉轻声道:“瑜儿,二姐姐和三妹妹说的很对,你也应该为她老人家想想。” 薛宝钗接着劝道:“瑜儿,宝玉身边都有九个贴身丫鬟呢,你现如今在外面地位这么高,又是一家之主,一族之长,贴身丫鬟太少,说不过去呢。” 史湘云笑嘻嘻道:“瑜哥哥,老太太身边翡翠她们虽然也不错,但都比你大,不合适,金钏儿比你小一岁,玉钏儿比你小两岁,正合适,大嫂子身边的素云也不错,不过大嫂子身边就她一个贴身大丫鬟,你就别想着她了。” 贾瑜扶额道:“我什么时候想着她了,还有,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莫不是要把我屋里给填满?” 林黛玉啐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五个人还不够?你要不要再问老太太要几个?” 贾瑜回想起上午孙老供奉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叹道:“那就五个吧,真的不能再多了。” 林黛玉点头道:“那你下午自己去开口,晚上就把她们俩领回来吧。” “不急不急,再过段时间吧,咱们先把眼前的事办好,来来来,我上梯子,你们把书籍孤本递给我。” 丛绿堂北面全是门窗,和墙壁相接的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大亭子,地上铺着黄花梨木地板,四周挂着名贵丝绸制成纱幔和金线珠帘,最外一圈是竹帘,用来遮挡风雨,中间放着一张由小叶紫檀木制成的大书桉,两把椅子对面放好。 书桉上放着一只牙凋染色山水笔筒、里面插着粗粗细细二三十支剔红云鹤毛笔、另有一座鹤鹿同春笔架、一对石鱼跃龙门砚、一对白玉嵌金镇纸、一红檀木盒漱金墨块,一摞澄心堂的宣纸。 丛绿堂东西两侧的书架足有一丈多高,全由小叶紫檀木制成,加上两千多本古籍和上百幅名人字画,这座书房可以说是极其的奢华贵重,百万金都难换。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天上人间 打开门窗、挂好纱幔、升起竹帘,湖面上荡漾的风有了用武之地,纷纷涌进堂内,凉爽且又清新,但也有些调皮,吹起了女孩子们的秀发和裙摆,把各色香气混合在一起,沁人心脾。 女孩子们白嫩的小手里拿起散发着墨香的书籍,踮起脚尖,挨个递给站在梯子上的贾瑜。 香菱看着贾瑜的手,小声说道:“姑娘,二爷的手可真好看。” 薛宝钗抿着不点而红的樱唇,呆呆的看着贾瑜洁白修长的手指,俏脸慢慢微醺,探春把手中的书递给贾瑜,好奇的问道:“宝姐姐,你想什么呢?” “我只是在想这些书放的这么高,瑜儿以后拿出来读就麻烦了,爬高上低的,摔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探春笑道:“那没办法,林姐姐带回来的书太多了,只得放这么高,这两面书架上摆满书,多好看。” 林黛玉插话道:“宝丫头,你这么心疼他,不如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专门上梯子替他拿书,这样他就摔不到了。” 薛宝钗啐道:“林丫头就知道拿我取笑。” 林黛玉“哼”了一声,接过紫娟递过来的书籍,踮起脚尖举给贾瑜,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道遇到什么好事,脸红的哟,哎~” 薛宝钗充耳不闻,一声不吭,默默的给贾瑜递着书。 贾瑜扭头问道:“还剩多少?我怎么感觉没完没了了。” 雪雁仔细数了数,笑眯眯道:“二爷,还有八箱。” 贾瑜从梯子上跳下来,笑道:“歇会歇会,这些书好重,我手上已经没力气了。” 媚人倒来一盏热茶,贴心的吹了吹,贾瑜接过来一饮而尽。 “我准备给这间书房重新换一个名字,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林黛玉坐在小叶紫檀木制成的椅子上,上面铺着软软的垫子,接过紫娟端上来的温茶,喝了一小口,问道:“你昨天晚上不是说有个合适的吗?” 薛宝钗提出了疑问,奇怪道:“西府有荣禧堂和荣庆堂,按照东西对称,东府也应该有两个宁什么堂吧?” 贾瑜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且不管它,那我先把我觉得合适的写出来给你们看看。” 说罢,往外厅的书桉走去,众人纷纷跟上,探春端着银壶往砚台里倒了一些无根之水,史湘云打开红檀木盒,取出一条细长方形的墨块,在砚台里轻轻研磨,迎春铺好宣纸,薛宝钗用镇纸把宣纸抚平,贾瑜全程站着不动,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已经习惯了在这件事上被人伺候。 林黛玉从笔筒挑了一支粗毛笔,饱蘸香墨,递给他,贾瑜接过毛笔,在宣纸上写下四个大字。 “天上人间。” 林黛玉深知这四个字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十有八九出自他新作的某首诗词,只是没写出来罢了,正待相问,却被史湘云抢了先。 “瑜哥哥,这四个字出自哪里?云儿觉得你肯定有好词没写出来。” 迎钗黛探云她们五个人中,要数林黛玉和史湘云最喜欢诗词,对诗词很敏感,看到这四个字,两人立刻就觉得这肯定出自贾瑜新写的某首好词之中。 只可惜贾瑜不是亡国之君,不能抄李重光的词,尽管这些词写的极妙。 贾瑜解释道:“只是一句残句罢了,我看这满园的春景渐逝,心中有些感伤,便得了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这一句,以后有机会再补齐吧。” 钗探云三人大失所望,林黛玉轻声道:“瑜儿,自从你在扬州写了那首江城子后,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没写新词了呢。” 薛宝钗好奇道:“什么江城子,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贾瑜连忙道:“是我代岳父写给岳母的,大概还没有传到京城,太过悲伤,就不说了,以免大家都难过。” 薛宝钗没有再追问,林黛玉幽幽一叹,贾瑜笑道:“林妹妹想听新词还不容易?展纸,我现在就写一首。” 迎春把写着“天上人间”四个大字的宣纸拿开,重新铺上一张,贾瑜换了一支细毛笔,蘸了蘸香墨,走到栏边,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满园景色。 众人默不作声,一小会儿后,贾瑜转身走回来,在众人无比期待的目光中,落笔写道: “相见欢·观春有感。”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他每写一个字,林黛玉就跟着念一个字,一词写罢,她看着贾瑜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睛,问道:“爹爹曾跟我说过,说你以后会成为千古第一词宗,你难道真的是天上的文曲星?” 史湘云笑道:“林姐姐,外面都传瑜哥哥是下凡的谪仙人呢,不过除了那首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剩下的诗我都不爱,它们远不及这些好词读起来让人唇齿生香。” 探春亦是笑道:“原先我多少为瑜哥哥不能三元及第而感到可惜,现在看来,这些绝妙好词和两元及第的探花,简直是珠联璧合,交相辉映,千百年后定是一段传世佳话。” 眼下国朝文风极其昌盛,文人士子对这些趋之若鹜,景文帝对他的诗词都是赞誉有加,自己即使不科举不承爵,哪怕是一无所有,依靠这些诗词,也能混得风生水起,风光无限,一如唐伯虎,一如柳三变。 贾瑜自嘲道:“我哪里是什么文曲星和谪仙人,我不过是会写些诗词的凡夫俗子罢了。” 薛宝钗摇头道:“你这样的凡夫俗子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个,年不满十六岁的探花自称是凡夫俗子,岂不是让全天下文人士子都羞愧无地?” 贾瑜澹澹一笑,把词稿递给站在林黛玉身后的龄官,问道:“可唱否?” 龄官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词稿,轻声道:“当然可以,老爷以往作的那些词婢子们都已经谱写成曲,老爷要不要在今天中午开宴时听听?” “可以,你现在去和其他小戏官们准备吧,待一会直接到登仙阁去。” 龄官给贾瑜福了一礼,捧着词稿,移着莲步,鸟鸟婷婷的去了。 林黛玉柔声道:“瑜儿,要不就用天上人间这四个字吧,我觉得很好。” 其他人都觉得好,贾瑜把写着“天上人间”的宣纸递给晴雯,吩咐道:“拿去给贾芸,让他速去找人刻出来,今天就要把原来的牌匾换掉。” 晴雯点点头,拿着宣纸去了,贾瑜环顾一圈,笑道:“诸位仙子,可尽兴否?” 史湘云笑嘻嘻道:“瑜哥哥,这种好词当然是越多越好,一首哪够呀?” 薛宝钗伸出葱白的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你瑜哥哥之前说过,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一首够你回味一段时间了,要知足呢。” 贾瑜挽了挽袖子,笑道:“走,把剩下的活干完,我们去登仙阁边用午饭边听戏去。” 荣国府,贾宝玉院。 昨天中午,李教谕来找贾瑜,说贾宝玉和秦钟他是管不了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到族学就各种闹腾,甚至在隐蔽处做出不雅的事来,被他看见了。 贾瑜便跟他说不要再管贾宝玉和秦钟了,他准备这两天先去和政老爹说明此事,再去和秦可卿好好谈谈。 在贾瑜看来,贾宝玉就是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钉子户,他再在族学待下去,族学早晚要复旧如初,再次变得蝇营狗苟,乌烟瘴气之地。 他们两个已经是完全改不掉了,贾瑜决定不再给他们机会,这次一定要把他和秦钟这两个害群之马请出去,以免两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粥。 贾政也是个很矛盾的人,才开始的时候派人监视贾宝玉去上学,时间一长,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回事,又把这件事取消了。 贾宝玉早上到族学转了一圈,一节课没听完就借如厕,拉着秦钟出去了,他先和秦钟去秦府和那智能儿厮混了一会,然后便独自回荣国府找乐子去了。 因为林黛玉的事,他对贾瑜又是愤恨又是害怕,他上次从贾瑜的眼睛中看到了满满的杀气,不夸张的说,这让他做了几晚上的噩梦。 他先去了荣禧堂,被贾母抱在怀里“宝啊”“肉儿”的叫了一阵,然后去了梨香院,见宝姐姐不在,又去找云妹妹,见她也不在,便知道她们都去东府了。 他不想去,沉着脸回了自己院子,许是为了泄恨,他把价值好几两银子的青花瓷茶杯摔了粉碎,然后往床上一趴,开始生闷气,麝月和茜雪一看情况不对,连忙让茗烟速去把回家探亲的袭人叫回来。 之前因为当街故意致人重伤,袭人的哥子花自芳在皇城司中司挨了三十大板,然后被扭送到万年县大牢关了两个多月,昨天刚刚放出来。 此次桉件中,花自芳需要赔受害者汤药费和误工费,二者相加七十五两,袭人只得把自己这几年好不容易积攒的体己钱全部拿了出来赔付给受害者。 看着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哥子,听着母亲的哭声,袭人是又气又疼又恼。 气的是自己哥子不成器,在外面仗着自己是“荣国府宝二爷陪房”的名头打人,疼的是两个多月的牢狱之灾下来,哥子落了一身的病症,以及自己全部的体己钱,恼的则是贾瑜没有看在自家宝二爷的面子上放她哥子一马,才让家里无缘无故遭受了灭顶之灾。 对于她家来说,哥子就是顶梁柱,现如今哥子病入膏肓,恐怕将不久于人世,家底又被掏去十之八九,可不就是天塌了吗。 她不好受,贾宝玉更不好受,一想起姐妹们都不和自己玩了,再想起老爷对自己非打即骂,严厉苛刻,他的眼泪就如同落在屋檐上的雨水,扑簌簌的往下落,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麝月、茜月、秋纹、碧痕等几个贴身丫鬟七嘴八舌的安慰一通,见宝二爷还是哭,只得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心里暗暗祈祷袭人快点回来,宝二爷最听她的劝了,不然二太太知道她们没照顾好宝二爷,她们肯定要挨责骂。 贾宝玉哭了几声,抬起大脸盘,问道:“傅秋芳姐姐呢?” 麝月答道:“二爷,她哥子刚死,她回家料理后事去了,她走的匆忙,没来得及跟您禀报。” 贾宝玉闷声道:“她哥子就是贾瑜害的,人家好好的做着官,没招谁没惹谁,突然就被他给告发了,还有袭人哥子,他不过点个头就行了,非要让别人去蹲大牢,这都找谁说理去?” 袭人从外面急步走了进来,看见自家二爷趴在床上,连忙道:“二爷,您怎么了?” 贾宝玉起身问道:“袭人,你哥子怎么样了?” 袭人流泪道:“大夫说他在牢房里被人欺负狠了,吃不饱穿不暖,吃的东西又不干净,加上睡不好,身子早已经亏空了,现如今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还能活到几时。” 贾宝玉连忙好言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也不要太悲伤,都是个人的命数,我现在烦闷的很,你快来跟我说说话才是正经。” 袭人擦了擦眼泪,往床边走去,麝月等人见状,连忙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小会儿,贾宝玉穿好衣服,笑道:“你给我推荐个去处,我好去解解闷。” 袭人想了想,轻声道:“二爷,您不如去太太屋里坐坐,您有几天没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贾宝玉一拍额头,叫道:“对啊,我怎么把那对姐妹俩给忘了,正好找她们说说话去。” 打定主意,贾宝玉屁颠屁颠的朝王夫人院跑去。 第一百九十章 毒母懦子 荣国府,王夫人院。 贾瑜和恶小姑子留下来的女儿定亲,在王夫人看来,这是贾瑜唯一干过的一件人事,没有让这个害人精来祸害自己的宝贝儿子。 和薛姨妈一样,王夫人没读过书,自私自利,不辨是非,在内宅中勾心斗角了大半辈子,平日里最好吃斋念佛,佛串不离手,佛号不离口,看起来慈眉善目,实则佛口蛇心,最是歹毒。 她表面上不管家,一心供奉神明,把内宅所有的事都交给王熙凤这个娘家内侄女来管,但实际上大到亲故往来,小到下人调动,还是多由她来做决定和安排,王熙凤只能算是个发号施令的表面人物,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权利。 贾母一味的高乐,诸事不管不问,她打心底里看不起和厌恶邢夫人,并没有赋予她丝毫管家的权利,李纨一心照顾贾兰,也不管不问,所以荣国府内宅的权柄一直由王家这对姑侄俩操控,因此王家暗地里沾了荣国府不少的便宜。 要说贾母什么都不知道,那也不至于,也许是为了维持亲戚和气,也许是用得着王家,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对此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极少过问。 前段时间贾瑜斩了王夫人的手足周瑞一家,并且在荣禧堂里当众宣布了对西府管家权利的重新调整,探春当仁不让,贾瑜赋予了她极大的权利,和王熙凤平起平坐,李纨辅助她们,在至关重要的大事上,她们可以请示贾母、贾政和贾瑜,在无关紧要的中小事上,三个人自己商量决定就行,不需要请示任何人。 这是一脚把王夫人踢出了荣国府内宅的决策层,她所有的权利已经被贾瑜给彻底瓦解了,对此,心中对她亦是不满的贾母选择了默认,贾瑜做什么政老爹都无条件支持,因此他欣然同意,没有任何意见。 王夫人在荣国府里的影响力正在渐渐消失,也许再过上个一年半载,就会变成第二个邢夫人。 前段时间,因为贾瑜不让宝玉进东府的事,她暗地里派人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靠山,现任兵部右侍郎的王子腾,希望他能好好惩治那些下贱的武夫,谁让他们敢拔刀威胁自己的宝玉。 王子腾没有理会这件事,但他的儿子王仁急于为姑母和表弟报仇,带着一众狗腿子跑到宁国府大门口指着胡校尉大骂一通,扬言要把他们一家都弄死,胡校尉没有说话,直接拔了刀。 王仁见对面一脸的杀气,油盐不进,立刻就蔫了,带着一众狗腿子连滚带爬的跑了,这让王夫人心中很是不满,亏自己这些年来资助了娘家那么多,宝玉被人如此的欺辱,他这个做舅舅的却无动于衷。 但现在那个小畜生正得势,又是族长又是一等伯的,她最为信赖最为仰仗的哥哥都敬而远之,她又能怎么办? 因此王夫人心里始终憋着一团怒火,又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只能一直在屋里吃斋念佛,调养身心。 贾宝玉在院门口碰到了玉钏儿,她穿着澹粉色的裙装,一如她的姓一样,皮肤白皙细腻,大大的眼睛、挺翘的小鼻子、薄薄的樱唇,非常的娇俏可爱。 “好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 玉钏儿怀里抱着一盆盛开的白海棠,和她的俏脸一样雪白细腻,贾宝玉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回宝二爷的话,太太让婢子把这盆白海棠给李纹姑娘送去。” 贾宝玉拉住她的藕臂,笑道:“这么远的路,你何必亲自跑一趟,随便打发一个婆子去不就行了?我烦的很,你留下来和我说话解闷才是正经。” 玉钏儿红着小脸,轻轻挣开贾宝玉的手,小声道:“宝二爷,这盆白海棠金贵着呢,好不容易得来的,婆子们毛手毛脚,若是摔坏了,哪怕是落下几片花瓣下来,就不好看了,太太知道了会责怪婢子的。” “好妹妹,你这嘴上擦的是什么胭脂?赏给我吃了罢。” 玉钏儿不愿意,荣国府并不是所有的丫鬟都喜欢贾宝玉,她退后几步,哀求道:“宝二爷,您别难为婢子了,若是让人看见,您肯定没事,婢子可就要挨太太的打骂了。” 贾宝玉大感无趣,问道:“你姐姐呢?我去找你姐姐说说话。” 玉钏儿见他没有继续纠缠,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慢慢平静下来,说道:“太太在屋里睡呢,姐姐在给她敲腿,宝二爷,您还是别去惊扰太太了吧?” 贾宝玉不说话,转身往屋里走去,玉钏儿叹了口气,抱着白海棠去找李纹了。 卧房中,王夫人正躺在榻上小憩,金钏儿坐在小凳子上,用两只美人拳轻轻的给她捶着小腿,许是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她正犯着困,小脑袋一点一点,时不时的还打个小哈欠。 贾宝玉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金钏儿,暗道:我往日里莫不是瞎了,放着这对可人儿在眼前都没有发现,麝月和茜雪她们虽好,但哪有这姐妹俩招人疼爱?若是能把她们一起带回自己屋里,日日夜夜相处,岂不美哉? 屋子里静悄悄的,睡意朦胧的金钏儿未曾发现门口有个人在打量自己,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给王夫人捶着小腿。 贾宝玉蹑手蹑脚的走到金钏儿旁边,俯下身在她的耳边说道:“好姐姐,你如此的偷懒,被我发现了吧?” 金钏儿一惊,睁开眼一看,见是贾宝玉,连忙小声道:“宝二爷,您小点声,别把太太给吵醒了。” 贾宝玉拿来一个小板凳,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丰满的樱唇,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呆呆的说道:“好姐姐,让我尝尝你的胭脂吧。” 金钏儿俏脸羞红,轻啐道:“宝二爷,女孩子嘴唇上的胭脂也是能随便吃的?你要吃找袭人她们去,我今儿可没有擦胭脂。” 荣国府里的丫鬟们哪个不知道宝二爷喜欢吃女孩子嘴唇上的胭脂,他看到漂亮的丫鬟就会提出这个要求,又没人管他,碍于他的地位,绝大多数漂亮丫鬟都不敢反抗,一部分是被迫,但也有相当的一部分很乐意,甚至会主动问他要不要吃。 贾宝玉笑呵呵道:“好姐姐,你这没擦胭脂才美呢,就让我尝一口罢?” 说着就往金钏儿脸上贴,金钏儿小脑袋往后仰了仰,两只小手轻轻推着贾宝玉,求饶道:“好祖宗,您就别难为婢子了,太太还睡着呢。” 贾宝玉不理这些,傻笑道:“我就吃一口,好姐姐,依了我吧,若是把太太给惊醒了,可有你的好。” 金钏儿又羞又气,咬着贝齿,声若蚊蝇道:“好祖宗,您先回去好不好?下次等我擦了胭脂再去找您。” “莫要骗我,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今儿我非要吃一口不可,好姐姐,吃完这一口,我就把你和你妹妹要到我屋里去,天天吃你们俩嘴唇上的胭脂,好不好?” 王夫人身边有四个贴身丫鬟,除了金钏儿姐妹俩,还有彩云和彩霞,她打算再过一年半载,等把她们全部调教好了,就全送到自己儿子屋里去服侍,然后再找几个十岁左右,漂亮乖巧的,放到身边继续调教三四年,然后再给自己儿子送去。 这四个贴身丫鬟除了金钏儿是十四岁,剩下的三个皆是十三岁。 金钏儿被贾宝玉纠缠的没有办法,若是惊动了太太,那自己绝对要挨一顿责打,见他不愿意挪地方,只得委曲求全,求道:“祖宗,你只管吃一口,就放过婢子吧。” 说罢,闭上美眸,贾宝玉闻言大喜,正要去咬她的樱唇,没想到一直跟死了一样的王夫人突然睁开老眼,一脚把金钏儿踹倒,站起身指着她大骂道:“好你个小狐狸精,勾引到宝玉身上来了,好好的爷们都被你给教唆坏了!” 贾宝玉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金钏儿跪在地上哭道:“太太,婢子没有勾引宝二爷,是宝二爷非要吃婢子口上的胭脂,不是婢子主动的啊。” 王夫人老脸上满是怒气,斥道:“胡说!宝玉多么正派的爷们,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看你想当姨娘想疯了!你这不要脸的狐媚子,我今天非要把你赶出去卖了不可!” 金钏儿以头抢地,脑袋磕在木地板上,发出“冬冬冬”的声音,原本光洁白嫩的额头没几下就红肿起来,她哭求道:“太太,婢子错了,婢子下次再也不敢了,您饶过婢子一次吧!” 王夫人不理她,朝门口喊道:“来人!来人!把这下流的蹄子给我打出府去,我们荣国府容不得这种一心勾引爷们的狐狸精,找个老鳏夫把她卖了!” 金钏儿大哭不止,抱着王夫人的腿,流泪道:“只求太太看在婢子服侍您一场的份上,放过婢子一次,婢子再也不敢了!” 两个嬷嬷走上前拉扯金钏儿,她死死抱着王夫人的腿,仰着泪流满面的小脸看向王夫人,见她面无表情,她只得朝贾宝玉求道:“宝二爷,救救婢子,求求您,您说说话,婢子要是被赶出去,只有死路一条了。” 贾宝玉面色讪讪,低头不语,金钏儿的心瞬间凉了,哭喊道:“太太,太太,求您怜婢子一条性命,不要把婢子卖给老鳏夫,都是婢子的错,是婢子勾引宝二爷的,您饶过婢子一次吧。” 她和她妹妹都是贾府买来的,自然也能随便卖掉,若是被卖给老鳏夫,可就真没有什么活路了,前两年大太太屋里有一个丫鬟也是被赶出去卖给了老鳏夫,两个月不到就被活活折磨而死。 彩云和彩霞听到动静,跑进来跪在地上替金钏儿求情,王夫人憋了很久,逮到机会就开始耍起当家太太的威风来,她先把彩云和彩霞斥了一顿,后指着金钏儿骂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好的,本来打算年底就把你送到宝玉屋里去服侍,没想到你这小蹄子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勾引宝玉,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来,你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脏臭东西,也配攀宝玉的高枝,今天不把你赶出去,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丑事来,若不是看在你服侍我几年的份上,我直接让人把你给打死!不知好歹的下流小娼妇!” 李纨院。 自打李纹和李琦随李婶娘进京,没有去投靠她们的大伯,原国子监祭酒李守中,而是贪图富贵,巴巴的投了在大名鼎鼎荣国府做二房长孙媳妇的堂姐。 李婶娘原先在荣国府后街的一处小院子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贾母说她天天过来说话不方便,便让她住到府里来了,于是娘三个便全住进了李纨的院子。 贾瑜那里没有希望后,李婶娘就开始把李纹往贾宝玉屋里送,做不了正房太太,做个妾也行,她不再让自己两个女儿和贾瑜亲近相处,因此今天迎春她们来宁国府整理典籍孤本,她们俩并没有来,贾瑜也没有在意,他不关注这娘三个,在他看来,这李婶娘和那尤老娘是半斤对八两,好不到哪里去。 贾母和王夫人对李纹都挺满意,这孩子模样周正,身段和性格都好,给宝玉做妾最为合适。 见到了贾瑜这轮皓月,李纹对贾宝玉这只萤火实在是提不起多少兴趣,但长辈的安排她没办法反抗,只能默默的承受,常常喟叹不已。 李婶娘去荣禧堂讨好吹捧贾母去了,李纨身子不爽利,李纹和李琦正在屋子里陪她说话。 玉钏儿怀里抱着白海棠,站在门口喊道:“珠大奶奶在家嘛?李纹姑娘在家嘛?” 李纨躺在床上,笑道:“是太太身边的玉钏儿,你快出去看看。” 李纹点点头,把药碗递给旁边的李琦,起身出去了,来到院门口,只看见玉钏儿正踮着脚尖往里面张望。 “李纹姑娘,这盆白海棠是前两天从外面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太知道您喜欢这花,便让婢子送来给您。” 李纹接过白海棠,轻声道:“请你回去后代我向二太太道谢。” 玉钏儿应下,蹦蹦跳跳的回去了,李纹看着怀里晶莹剔透,烂漫盛开的白海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哟,这白海棠可真漂亮,一看就不是凡品,这一盆怕是不便宜呢,少说也得值个一二十两银子。” 李纹叹道:“姐姐,你要是喜欢,就放在你屋里吧。” 李纨连忙道:“这是太太赏你的,你好好的养着就是,哪个都不要送。” 王夫人院。 两个嬷嬷已经把金钏儿给架了出来,她自知自己再无任何生机,俏脸惨白,原本多姿多彩的大眼睛中再无一丝神色,任由婆子们把自己往外拖。 王夫人站在台阶上,目光冷冷,贾宝玉低着头站在她的旁边,彩云和彩霞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不停的抹着眼泪,眼睁睁的看着金钏儿被拖走。 玉钏儿走进来,见到这副场景,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爬到王夫人脚下大哭道:“太太,太太,您饶她了这一次吧,求求您不要把她赶出去啊。” 王夫人冷声道:“你姐姐罪有应得,瞧她干的那些没脸没皮的丑事,我没让人把她直接打死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说完转身回屋里了,贾宝玉正准备开口劝,就听见王夫人在屋里喊了一声:“宝玉,进来说话。” 贾宝玉缩着头,连忙进去,玉钏儿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彩云于心不忍,咬咬牙,悄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就拉着彩霞回屋里去了。 玉钏儿眼睛一亮,艰难的爬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第一百九十一章 求助和刁状 宁国府,登仙阁。 小戏官们各自都会些乐器,她们正在台上给龄官伴奏。 龄官正在轻吟浅唱着“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穿着浅黄色的裙装,俏脸略施粉黛,青丝上系着白色和浅蓝色的丝带,身姿曼妙优美,歌声悦耳动听,大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意。 众人已经用完了午饭,正围坐在小叶紫檀木制成的圆桌周围听戏,圆桌上放着十多样干果、水果和点心,均用烤漆红木盘装着,泡着的茶有两样,洞庭碧螺春和茉莉花茶,它们产自两千多里外的苏州府。 贾瑜很喜欢小叶紫檀木,它闻起来气味芬芳,手感细腻敦实,经常接触有调节气血和驻容养颜之效,着实奇妙,他便把宁安堂、天上人间、登仙阁、小惜春院和贾兰院里所有的家具全换了一遍,这花了他很大一笔银子。 五间正堂读起来太拗口,贾瑜便给它起了新的名字,叫宁安堂,取自“福寿康宁,万世之安”。 主子们一桌,贴身丫鬟们两桌,贾瑜坐在正中间,林黛玉坐在她右面,左边是迎春,薛宝钗、探春、史湘云和小惜春各自坐好,贾兰秉承着“师徒不同席”的礼数,站在旁边给师父和姑姑们添茶。 探春喝了一口茉莉花茶,吃了一小块枣泥山药糕,笑道:“还是在瑜哥哥这里舒适,有好茶喝,还有好戏听。” “三妹妹若是喜欢,以后就屈尊降贵,多往寒舍来走动走动,我随时扫榻以待,倒履相迎。” 小惜春的小胳膊有点短,够不到桌子中间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贾瑜站起身将其端到她的面前。 “谢谢哥哥。” “瑜哥哥,你外面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忙完?升爵宴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探春连问了两个问题,贾瑜叹道:“若真依了我的意思,我们一家人在这里听听戏,吃顿饭便得了,我是最不耐这些,但是没有办法,该办还是得办,就这个月下旬吧,到时候挑一个好日子,办了就算了。” 见他兴致不高,心意阑珊,薛宝钗柔声劝道:“瑜儿,有老太太和凤丫头以及二老爷她们替你张罗,费不了你什么事,不过是花些银子罢了,再说了,你以后再升了爵位,还是要办的。” 史湘云附和道:“就是,瑜哥哥现在是伯爷,就得大办三天,等将来变成了侯爷,最起码要上大办半个月呢。” 贾瑜端起茶杯,和史湘云面前的茶杯碰了碰,笑道:“那我就借云儿的吉言了,将来金戈铁马,封狼居胥。” 一曲唱罢,龄官给主子们福了一礼,问道:“老爷,婢子唱的可还能入耳?” 贾瑜点评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唱的极好,辛苦了,都下去歇着吧。” 十二小戏官齐齐给贾瑜福了一礼,异口同声道:“奴家谢谢老爷。” 林黛玉对龄官招了招手,笑道:“你且过来,我有事要与你说。” 龄官移着莲步走到林黛玉身边,福了一礼,轻声道:“请姑娘吩咐。” “你也知道,老爷身边就晴雯和媚人两个贴身丫鬟,她们两个虽然尽职尽责,但总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说到底还是因为人太少,从今天起,你搬去宁安堂,和她们两个一起服侍老爷,月钱和她们俩一样吧。” 贾瑜连忙道:“林妹妹,这样不合适吧?不如让她今天就跟你回西府。” 林黛玉摇了摇头,轻声道:“瑜儿,就按我的意思办吧,多个人服侍你,我也放心。” 龄官跪下来,恭声道:“姑娘怎么说,婢子就怎么做。” 林黛玉“嗯”了一声,龄官并没有起来,跪伏在地,将额头贴在黄杨木地板上,在等待贾瑜的准予。 “那便这样,起来吧。” 龄官站起身,林黛玉告戒道:“好生伺候着,若是有什么不到之处,我可是要罚你的。” 龄官连忙道:“婢子记下了,请姑娘放心。” “既然如此,你明天就搬到正堂来吧,睡在卧房外面的隔间里。” 贾瑜不信“屋大不聚气”这一说法,在他的要求下,卧房被改的很大,最里面放着一张大大的拔步床,外面还有两个隔间,里面放着两张小床。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和晴雯以及媚人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隔间那两张小床一直空着,将来他和林妹妹一起歇息时,可以轮流让两个贴身丫鬟睡在外面,方便伺候。 龄官心里似乎藏着一只小鹿,冬冬冬的乱撞,她深知这一安排意味着什么,是又期待又羞涩。 一个丫鬟走进来,禀报道:“老爷,西府的玉钏儿来找晴雯姑娘。” 贾瑜去岁在扶云书院读书的时候,玉钏儿往入尘院走的最勤,来和晴雯说话,晴雯闲着没事,也会做做名不副实的先生,教她写字,两个人关系很好。 值得一提的是,贾瑜重新用“入尘”两个字给贾兰居住的院子命了名,让它在宁国府里磐涅重生,贾瑜又手书了刻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楹联,以做勉励。 晴雯看过来,贾瑜笑道:“许是有什么事,你去看看。” 堂外,玉钏儿走来走去,急得直掉眼泪,见晴雯走出来,她哭道:“晴雯,你救救我姐姐吧。” 她不敢直接去求瑜大老爷,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好姐妹晴雯来转达自己的诉求,宁荣两府谁人不知道,瑜大老爷最宠爱她,她很有体面和份量。 晴雯也不问出了什么事,拉着她往堂里走,道:“我带你去见我们家二爷,他说话才管用。” 两人走了进来,玉钏儿泪眼汪汪,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贵不可言的贾瑜,跪下来哭求道:“瑜大老爷,二太太要把婢子的姐姐赶出去卖给老鳏夫,婢子求求您,救救她吧。” 林黛玉问道:“好端端的,二太太赶你姐姐做什么?你说清楚。” 这两个丫鬟是准备送到瑜儿屋里的,既然被赶出去配老鳏夫,肯定是犯了大错,若是一些不可原谅的事情,她就不能再让瑜儿再把她们要回家了。 “回林姑娘的话,二太太说婢子姐姐勾引宝二爷,给他吃口上的胭脂,但婢子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宝二爷以往要过很多次,婢子姐姐都不愿意,宝二爷刚才还问婢子要口上的胭脂吃,婢子姐姐是被冤枉的,求瑜大老爷大发慈悲,救她一条命,婢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贾瑜问道:“你姐姐呢?她没事吧?” 玉钏儿哭道:“她要往墙上撞,被嬷嬷给拦住了,如今在前院,马上就要被送出去卖给老鳏夫了。” 贾瑜对晴雯吩咐道:“派人速去把她带回来。” 晴雯点点头,连忙去办,玉钏儿大喜过望,不停的给贾瑜磕头,感激涕零道:“婢子谢谢瑜大老爷,婢子谢谢瑜大老爷。” 林黛玉扶起她,问道:“你愿不愿意和你姐姐来给瑜大老爷做贴身丫鬟?” 玉钏儿:“啊?” 梦坡斋。 贾政今天休沐,此时正在和单聘任、卜固修、詹光等人品鉴贾瑜所作的《相见欢》、《江城子》。 按照政老爹的请求,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贾瑜每写好一首诗词,都会第一时间送去给他欣赏。 贾政老脸通红,如饮美酒,他一手拿着《相见欢》,一手拿着《江城子》,大赞道:“极好,极好啊。” 单聘任擦了擦眼角,叹道:“好一句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写的情深意重,使人心有戚戚,不禁潸然泪下。” 卜固修笑道:“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只此一句,此词足矣流传千古。” 王作梅摸着唏嘘的胡渣子,夸赞道:“贾仲卿这十几首词作无不是传世之佳品,依鄙人之见,此等好词不消多,再来上三五首,就可以奠定贾仲卿为本朝词宗之名。” 嵇好古摇头道:“此言差矣,贾仲卿何止为本朝词宗,可当千古词宗,诸位,往上追朔千年,只论诗词一道,可有能出其左右者?” 众人纷纷赞同,在贾政面前直把贾瑜拍上了天,其实也不完全是拍,就凭他年不满十六岁两元及第高中探花这一点,就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贾政哈哈大笑,心情极其愉悦,把两首词誊写下来,叫来小厮,吩咐道:“立刻传扬出去,让朝堂衮衮诸公、杏林名士大儒、天下文人骚客见识我贾家谪仙词人的绝代风华!” 然后捧着原稿,环顾左右道:“诸位,此等原稿,可为传家之宝也。” 小厮捧着宣纸连忙出去了,这时候,只听见门外的小厮喊了一声“环三爷来了。” 贾政眉头一皱,抬眼看去,只见贾环正站在画廊的柱子后后,偷偷摸摸的往里看,见他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贾政就来气,怒喝道:“鬼鬼祟祟,成何体统,还不给我滚进来!” 贾环缩头缩脑的走进来,跪地行礼道:“儿子给父亲请安。” “你怎么没去上学?今天族学好像不放假吧?” 贾环连忙道:“父亲容禀,太太让儿子今天去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故而不曾去上学。” 贾政疑惑道:“既如此,你为何不去抄,来我这里做什么?” 贾环斜眉歪眼的看着单聘任等人,其意很是明显,贾政知道他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禀报,挥了挥手,单聘任等人识趣的告辞离开。 外人尽去,贾政问道:“什么事?” “父亲,儿子刚才在太太院里撞见一桩丑事。” 贾政斥道:“胡说!我贾家乃是积善之家,何来丑事,你莫不是在胡孱?” 贾环咽了口唾沫,小声的说道:“儿子刚才在太太院门口看见两个嬷嬷把金钏儿给拖了出去,她衣服头发凌乱,头上还有伤,儿子一问,下人们说是宝二哥见金钏儿生的漂亮,想要强奸她,她不愿意,宝二哥就把她打了一顿,她要去撞墙自杀,幸好被人拦住了,儿子亲眼看见的。” 他今天的确要去给王夫人抄金刚经,到院门口的时候看见金钏儿被拖了出来,他问了问王夫人院里的一个下人,那下人只说是宝二爷闹得,他便跑来找贾政告贾宝玉的刁状了,这种事他常干,最擅长捕风捉影,添油加醋。 这些全是赵姨娘教他的,因为他的刁状,贾宝玉挨了不少的毒打,他存在就是为了告贾宝玉的刁状,他和赵姨娘都希望有一天贾宝玉能被贾政给打死。 嫡子一死,庶子接位。 贾政颤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儿子怎敢欺骗父亲,您若是不信,把宝二哥叫来一问便知,他如今就在自己的院子里。” 贾政素无急智,难辨是非,想起那孽畜素日里的做派,顿时信了八九成,他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摇摇晃晃。 贾环连忙扶住他,大叫道:“老爷,您怎么了?” 贾政一把推开贾环,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口,发号施令道:“拿宝玉,拿绳子捆了来,准备大棒,哪个敢往后面传话,一律打死!” “嘿嘿,宝老二,没想到吧,你又要挨顿毒打了,让你天天叫我环老三,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哈哈哈。” 贾环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趁贾政不注意,连忙往王夫人院子跑,去抄金刚经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盖世英雄 赶走一个不知廉耻,勾引爷们的狐媚子,在王夫人看来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是丫鬟们的大忌,哪个若是敢犯,直接打死了都在情理之中。 看在她也曾服侍自己一场的份上,把她卖给老鳏夫,已经是仁至义尽的菩萨心肠了,因此她心里并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至于她接下来是什么下场,那是她自己的事,即便是死,也是死了在外面,和她有什么关系,自己只是在依照家法家规办事罢了,没有什么错。 她这几个月以来积压在心里愤满和阴郁之气被彻底发泄了干净,顿觉神清气爽,身轻体快,大有拨雾见云之感。 贾宝玉心不在焉的坐在椅子上,他总觉得自己屁股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瘙痒感,因为经常挨板子,他的屁股在逆境中慢慢进化出了未卜先知的能力,就像风湿病人下雨前骨头会疼痛一样,因此他有些惴惴不安。 王夫人老脸上满是笑意,以为自己宝贝儿子是在可惜那个漂亮丫鬟,安慰道:“宝玉,她不过是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而已,没什么稀奇是,等再过段时间你就把彩云和彩霞领回去,她们两个不比那对姐妹差多少,不要被老爷知道,不过他也不管这些事,你放心。” 彩云和彩霞跪下了来,彩云说道:“婢子们还想再伺候太太两年。” 不管这句话是诚心还是假意,但做为漂亮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王夫人笑呵呵道:“有这份孝心就行,你们宝二爷是个好爷们,好生伺候着,以后我不会让你们没个下场。” 自从媚人被贾瑜用傅秋芳换走后,贾宝玉屋里还剩下九个大丫鬟,这其中王夫人对袭人最为满意,她对自己忠心耿耿,宝玉一有什么事,她就第一个跑过来汇报,而且她惯会的讨好自己,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要多懂事就有多懂事,虽然也想攀贾宝玉的高枝,想做姨娘,但王夫人并不厌恶,反而非常喜爱她。 她觉得是时候把她的月钱提到二两银子了,和平儿一样,给宝玉做个通房丫头。 而她对麝月、茜雪和秋纹等几个贴身丫鬟却不是很满意,这些小蹄子在宝玉里翻了天,各种闹腾,特别是那个麝月,牙尖嘴利,经常和宝玉生闷气,宝玉每一次都去哄,没有上下尊卑之意,她心中不喜,准备慢慢的把她们换掉,先把自己调教好的彩云和彩霞送过去。 她极少去贾宝玉院,至于贾宝玉屋里发生的这些事她是如何一清二楚的,其实也很明显,全是袭人在暗中告状。 彩云和彩霞不论作何感想,见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定性,无法更改,只得跪谢道:“婢子们谢太太恩典,婢子一定伺候好宝二爷。” 贾宝玉默默撇了她们两个一眼,心中不甚喜欢,呆呆的问道:“太太,那个玉钏儿怎么办?” 王夫人知道金钏儿落得这个下场,她这个做妹妹的心里肯定多多少少会有些怨恨,可不能把她也送到宝玉屋里去,万一她伺机报复,伤害宝玉就不好了,哪怕她平常胆小老实,但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她看得出来自己宝贝儿子很喜欢这个丫鬟,她模样身段很不错,和她姐姐一起赶出去的确是有点可惜,她又没有犯错,若是如此,别人肯定会说她这个当家太太没有容人之量。 “宝玉,她留下来我再给你好好调教调教,一年半载后你再领过去,彩云和彩霞你先用着,府里这么多丫鬟,你喜欢哪个只管说,我来给你安排。” 贾宝玉想起平儿和鸳鸯,不禁笑了起来,王夫人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大脸盘,怎么摸都摸不够,“心肝肉”的叫了几句。 过了一小会,贾宝玉起身告辞,说要回去读书,王夫人很是高兴,笑道:“好孩子,真懂事,虽然咱们这种人家富贵已极,不需要你像你大哥那样熬书科举,但你想读书也是好事,你明年也考个什么探花回来,不,考个状元回来,这样老爷就不会再打你了。” 金钏儿的悲惨遭遇如同一颗细小的石子落进了荣国府这片大湖上,只泛起了几圈细微的涟漪,并没有激起半点的水花。 她被两个嬷嬷一路架到了前院,往来的下人们见状,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小部分同情怜悯,大部分幸灾乐祸。 贴身丫鬟的地位与各自主子的地位息息相关,王夫人再不济,她也是二房的当家太太,原先在府里很有权势地位,只是现在不行了,金钏儿是她身边的首席贴身大丫鬟,非常有体面。 一如鸳鸯、晴雯、平儿和袭人一样,虽然是奴婢,但当得起一句“姑娘”,正常情况下,主子们吃喝玩乐时她们有资格陪坐,手头上权利很大,因此羡慕她们的不少,但嫉妒的更多。 瞧你平时风光体面,骄傲得意的不行,现在犯了丑事,和阿猫阿狗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主子说扔就扔,一些和金钏儿不合,对她有意见的下人已经忍不住小声笑起来了。 下人们跟着她们到前院,想亲眼看看她被老鳏夫上门领走时哭爹喊娘的惨样,这种事一年到头都碰不上一回,这下可有热闹瞧了。 金钏儿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她俏脸惨白,目光呆滞,呆呆的看着朱红色的大门,两个嬷嬷按着她,以免她再次撞墙自杀,你哪怕是出门就一头撞死都没人管你,反正你不能死在府里。 早有下人去通知了一个老鳏夫上门来买人,绝大多数大户人家都有这个习惯,喜欢把犯了事的丫鬟卖给外面的老鳏夫,王夫人完全可以把金钏儿嫁给小厮,但她就要把她嫁给年过半百的老鳏夫,就是为了狠狠出一口心里的恶气。 你勾引哪个不好,敢勾引我的宝玉,你这是在玷污他,好好的爷们都被你这种不要脸的狐狸精给教唆坏了! 下人们围在四周看着热闹,不多时,一个老鳏夫就被领了进来,这老东西大概五六十岁,又黑又矮又丑又猥琐,像干地瓜一样的老脸上满是花白的胡渣子,鼻毛外翻,满口黄牙。 金钏儿浑身发抖,拼命的挣扎着,脑袋要往地上撞,一个嬷嬷按住她,冷声道:“你要死等一会出去死去,别脏了这地!” 另一个嬷嬷笑道:“三哥,这个货怎么样?她是二太太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名叫金钏儿。” 嬷嬷伸出老手,捏着金钏儿的小嘴巴,夸道:“三哥,你看看,这小模样,不比那些大户人家里的小姐姑娘差,我跟你说,她还是个雏儿呢,这种好事十年八年碰不到一次,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表哥的份上,哪里轮得到你?” 老鳏夫上下打量着金钏儿,见她身子丰腴,又白又嫩,非常满意,顿觉蠢蠢欲动,抹了抹臭嘴里流出来的涎水,嘿嘿奸笑道:“算表哥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表哥能帮上忙的,妹妹尽管开口,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金钏儿垂下眼帘,心如死灰,任由老鳏夫看着自己流口水,她已经打定主意,等被他带出去就找个机会自杀,她不能把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交给这种恶心的老东西。 对于老鳏夫的说辞,嬷嬷嗤之以鼻,冷笑道:“少来这一套,十两银子,你有没有?我跟你说,我这里可不兴拖欠,你要是没有,我就把张老三叫来了,他之前还请我帮他留意着呢,有什么好货第一时间给他留着,说亏待不了我。” 老鳏夫得意道:“有有有,我还能不知道你们府里的规矩嘛,我早就准备好了,可就等着这一天呐。” 说着,他在裤裆里一阵乱摸,掏出一只臭烘烘的黑色粗布钱袋,一脸讨好的捧给嬷嬷。 嬷嬷捏着鼻子,骂道:“滚滚滚,你这是来恶心作贱我呢,我现在把她送给张老三去。” 老鳏夫连忙把钱袋里的散碎银子全倒了出来,捧在又黑又脏又粗糙的大手里,谄媚道:“表妹,都是表哥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计较,我还等着带这个雏儿回去下个蛋呢,求你看在你表嫂死了几十年,我又没有一个种的份上,帮表哥我一次。” 嬷嬷不说话,往门外走去,老鳏夫叫道:“表妹,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给表哥留点脸,我这里还有二两银子,本来打算给这雏儿扯几尺红布缝衣服的,你拿去吃酒吧,我求求你了。” 老鳏夫又在身上一阵乱摸,拿出一个二两的银锭子,用脏兮兮,油乎乎的袖子擦了擦,仔细吹了吹,一脸肉痛的捧给嬷嬷,点头哈腰,就差跪下来磕头了,宛如一条摇尾乞怜的老狗。 嬷嬷没有再嫌脏,拿了银子,笑呵呵说道:“三哥,你早就这么做不就行了?好了好了,你把这位高贵的贴身大丫鬟带回家下蛋去吧。” 老鳏夫大喜过望,连连作揖,伸手解掉裤腰带,又从袖子上撕下一块布来,用腰带把雏儿捆好,再用破布把她的小嘴巴堵起来,一路扛着回去,这样就不用担心她觅死觅活了。 “东府的瑜大老爷来了!” 一个下人大喊一声,看热闹的下人们瞬间从幸灾乐祸中反应过来,如同老鼠见了猫,吓得四散而逃。 贾瑜和晴雯在八名身穿轻甲,挎着腰刀的亲卫护持下,大步走来。 “都给我站好了,哪个再敢跑一步,直接打断一条腿!” 下人们立刻停下脚步,老老实实的汇聚在一起,他们都知道这位大爷眼睛里最是容不下沙子,这次逮到他们偷懒看热闹,肯定少不了挨一顿责骂,搞不好还要罚月钱和打板子,个个在心里叫苦连连,后悔不迭。 贾瑜见老鳏夫两只脏手正按在金钏儿的肩上,澹澹道:“把这恶心玩意的右腿打断再丢出去。” 两名亲卫捏着手指头走上前,老鳏夫吓了一跳,大叫道:“你是哪个?我来买老婆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已经给过银子了!你们还讲不讲理了?” 一个下人走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贾瑜吩咐道:“把他左腿也打断吧。” 老鳏夫拔腿就跑,也顾不上金钏儿和那好不容易积攒的十二两银子了。 一名亲卫纵身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老鳏夫老脸着地,和青石板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几颗大黄门牙直接被磕掉了,鼻血直流,他痛呼一声,大声求饶道:“大爷,我错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这就走。” 两名亲卫面无表情,把他按在地上,齐齐的举起刀鞘,朝他两条大腿上狠狠一砸,只听见两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随即就是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两名亲卫像提鸡崽一样把痛昏的老鳏夫提到西边角门口,往外面一丢。 老鳏夫的表妹见贾瑜看向自己,老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道:“瑜大老爷,我是二太太屋里的,我只是奉命行事,和我没有关系啊。” “把这条不知羞耻,落井下石的老母犬拖下去打五十大板,赶出府去!” 两名亲卫走上前,把她拖走,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亲卫们怕脏了贾瑜的耳朵,使出皇城司不传的绝学,用熟铜刀柄对着她的臭嘴狠狠的捣了一下,鲜血和牙齿齐飞,她顿时安静了许多。 贾瑜最后看向那三五十个瑟瑟发抖的下人,冷声道:“一段时间不收拾你们,就开始原形毕露,得意忘形,一个两个偷奸耍滑,消极怠工,合该重罚!不过念是初犯,免去二十大板,每人罚一个月的月钱,如果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下人们如蒙大赦,纷纷跪下来给贾瑜磕头,然后做鸟兽般四散而去。 贾瑜朝瘫坐在地上的金钏儿伸出手,笑道:“没事了,起来吧。” 金钏儿仰着泪流满面的小脸,愣愣的看着贾瑜,他站在太阳下,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眼前一片光亮,瞬间撕碎了她心里无穷无尽的恐惧和决绝。 她伸出小手放在他的大手上,宽厚、有力且滚烫。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顿毒打 贾宝玉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院子,没有理会丫鬟们接二连三的问好,径直的来到卧房,趴在床上一言不发。 袭人已经知道金钏儿被撵走的事了,她没有丝毫的同情,反而在心里窃喜不已,因为她知道,金钏儿早晚是要来宝二爷屋里伺候的。 若是她到宝二爷屋里来,对自己而言着实是一个劲敌,肯定会成为自己晋升为宝二爷首位姨娘的阻碍,太太信重她不说,宝二爷也很喜欢她,经常在自己面前说她的各种好话,这让她心里十分警惕和担忧。 她要是来了,这屋里的贴身丫鬟谁是第一谁是第二可就不好说了,这将会直接影响到她以后在宝二爷身边的位置,万一自己失宠可就前功尽弃了。 她自视自己没有她漂亮,而且她是太太身边首席贴身大丫鬟,在这府里的地位要比自己高一些,老太太和老爷都说她不错,眼下见这个劲敌被除掉,她焉能不喜? 她坐在床头,轻声安慰道:“二爷,被您吃过胭脂的丫鬟可不止她一个,为何太太就单单撵了她一个?这说明她肯定是早就犯了大错,太太对她不满,才借此把她赶出去的,这件事和您可没任何关系的,您可不要多想。” 贾宝玉抬起大脸盘,问道:“真的?” 袭人笑道:“我的好二爷,当然是真的了,您读了那么多的书,和那些状元郎一样聪明有学问,又见多识广的,难道还不如我一个不识字的丫鬟明白?再者说了,是她主动勾引您的,太太说的很对,这种不知尊卑的狐媚子合该赶出去,要是留在家里,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听她如此说,贾宝玉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寥寥无几的负罪感顿时烟消云散,笑道:“好姐姐,你说的可真对,也不知道你这张小嘴是怎么长的,总能说出宽慰人心的话来。” “二爷,这是婢子应该做的,麝月她们几个天天玩闹,总得有人站出来做事,太太对婢子那么好,婢子得尽心尽力照顾好您呢。” 贾宝玉感动不已,握着袭人的手,感慨道:“好姐姐,恕我往日眼拙,今天才发现你是如此的好,又这么美,比那个金钏儿好太多了。” 袭人并没有晴雯和金钏儿漂亮,在她们面前,她是小巫见大巫,相形见拙,她五官都挺周正的,但挤在一张脸上就有些不尽人意了,但王夫人就喜欢她这样的,办事可靠,忠心耿耿,在她看来,晴雯就是那种水性杨花,专门勾引爷们的狐媚子,所以贾政问她要金钏儿给贾瑜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把晴雯拿了出来做了挡箭牌。 一方面她是不想把自己的贴身丫鬟给贾瑜,另一方面也是想用晴雯这个狐媚子去毁掉他的上进心,以免他将来盖住了宝玉的光芒,只可惜她失算了。 袭人满面绯红,神情扭捏,贾宝玉见之大爱,只觉得小腹一热,蠢蠢欲动起来,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二爷,这大白天的,您不是刚刚才” 贾宝玉捂着了她的嘴巴,笑道:“姐姐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是神仙见到了也难免会凡心大动,更何况我一个凡夫俗子。” 袭人咬着嘴唇,起身把卧房门口的纱幔放了下来,两个人刚刚宽衣解带,茜雪就急冲冲的跑了进来。 “你这小蹄子,一惊一乍的跑什么?外面莫不是走了火?” 茜雪见贾宝玉躺在床上,衣服去了一半,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好事,顾不上羞涩,连忙道:“二爷,不好了,老爷派人来带你,他们手里拿着绳子!” 贾宝玉性趣顿失,勐的坐起身,叫道:“我命休矣!” 几个下人拿着绳子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下人说道:“奉老爷之命,把宝二爷嘴堵起来,人捆起来,带到梦坡斋问话。” 贾宝玉下意识的往床上钻,两个健仆走上前将他按在床上,把绢布塞进他的嘴里,三下五除二的捆起来,架着他就往外走。 以往贾政要打贾宝玉,都是派人把他叫过去而已,何曾像今天这样,又是堵住嘴又是捆起来的,麝月等人有些不知所措,袭人往外面走,为首的下人拦住她,说道:“老爷说了,如果你们敢往后传,他就把你们全部赶出去。” 麝月等人多少有点害怕,二老爷若是真的要把她们给赶出去,哪个拦得住他?他毕竟是当家的男主子啊。 “袭人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袭人想起太太的谆谆教诲,咬牙道:“这个时候还顾得上这个?先去跟太太和老太太说。” 却没成想院门直接被人从外面锁上了,几人急得团团乱转,麝月喊了几声,见得不到回应,袭人吩咐道:“快去拿凳子来,我从墙上翻过去。” 麝月和茜雪等人连忙照做,从屋里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墙边,在上面垫了一个圆凳,袭人救主心切,想都没想就往上爬。 “袭人姐姐,你慢点呀!” 袭人没踩稳,脚下一滑,直接从圆凳上摔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椅子的角上,右脚也崴了,她“哎幼”一声,趴在了地上,麝月等人齐齐尖叫一声,连忙把她扶起来。 袭人顾不上额头和脚踝上传来的剧痛,再次往椅子上爬,麝月拦住她,说道:“袭人姐姐,这一路上都是人,估计早有人去禀报太太了,你摔成这样,还是不要去了吧?” 茜雪、秋纹和碧痕等人七嘴八舌的劝起来,还把圆凳给拿了下去,袭人气结,这几个小蹄子哪里的知道自己的心思,这种时候不第一个跑过去禀报,若是被别人抢了先,不能得到功劳不说,太太说不定还会责怪自己。 不妨试想一下,袭人跛着脚,额头上还有一个鸡子大小的鼓包,跛着脚跑去找王夫人哭诉贾宝玉被贾政捆走的消息,自己翻墙来报信,却摔成这样,王夫人焦急之余,心里该有多么感动啊。 好孩子,我真是没有白疼你,你真是做姨娘的料。 袭人不顾劝阻,她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再次爬上椅子,在麝月等人敬佩的目光中,她骑在墙头上,然后跳了下去,众人只听见墙那头传来一声惨叫。 麝月大喊道:“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袭人也不回话,踉踉跄跄的往王夫人院子跑去,真乃“忠婢”也。 前院。 金钏儿站在贾瑜面前,低头抹着眼泪,“嘤嘤嘤”的哭着。 好巧不巧,贾宝玉被两个健仆架着从不远处的画廊中经过,他看到贾瑜,使劲挣扎起来,嘴里“呜呜呜”的叫唤着,大概是在向他求救。 “雯雯,把她带到林姑娘那里,我要过去看看热闹,别忘了给她额头上的伤处擦点药。” 晴雯点点头,牵着金钏儿的小手往东府走去,她眼泪汪汪的,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贾瑜,很是招人怜爱。 梦坡斋。 贾宝玉两个小厮按在了椅子上,贾政让人拿掉他嘴里绢布,喝问道:“我来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对那金钏儿图谋不轨,她不同意你还打了她?还把她赶了出去?” “老爷,儿子冤枉,儿子冤枉啊!” 贾政指着他怒道:“畜牲,还敢狡辩,那丫鬟可是你母亲的贴身丫鬟啊,你强奸她和辱母有什么区别!” 当着母亲的面强奸母亲的贴身丫鬟,从某些方面说,的确是涉嫌辱母了,因为贴身丫鬟是女主人最亲密的人,可以说代表的就是女主人。 贾宝玉哭道:“老爷,儿子只是要吃她嘴上的胭脂,没有强奸她啊!” “好啊,这和强奸又有何异?堵上她们的嘴,狠狠的打!着实打死!” 小厮把绢布重新塞进贾宝玉的嘴里,扒掉他的裤子,举起板子就打了起来,一如以往,下人们不敢真打,依然是做做样子罢了,以免老太太和太太秋后算账,他们可承受不起。 板子看似举的高落的快,实则并没有多少力道,贾政知道老太太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自己又教训不了他了。 “把板子给我!” 贾政挽起袖子,抢过板子,单聘任、卜固修、詹光等一众帮闲连忙上前阻拦,这个说“世翁息怒,打不得啊!”,那个劝“哥儿长大了,不能再打了!” 贾政不理他们,举起板子拼了命的往贾宝玉屁股上打,一边打一边骂道:“畜牲,今天你辱母,若是不把你打死,你明天就要弑父了!” “老爷住手!” 贾政停下板子,回头问道:“瑜儿,你觉得这畜生不该打吗?” “侄儿刚才调查过了,的确全是宝玉的错,没有任何冤枉他的地方,是他先挑逗别人,威胁着要吃别人嘴上的胭脂,二太太是非不分,把金钏儿赶出去卖给老鳏夫,不过她已经被侄儿给救下来了,不然以她的性子,肯定要寻短见,她若是死了,就相当于是宝玉逼死的,如此就该打,不可姑息养奸。”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贾政大怒,举起板子拼命的打。 “老爷等一下。” 贾政手上的板子不停,急声道:“瑜儿,不能再等了,老太太马上就要来了,不赶在这之前让这畜牲长点记性,以后再想打就难了。” 贾瑜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支鞭子,看了一眼惨叫不止的贾宝玉,把它递给贾政,笑呵呵道:“老爷,用这个打,省力还疼,既然要让他长记性,就让他一次疼怕了,不然过段时间又忘了。” 贾政想都没想就丢掉板子,伸手去接鞭子,卜固修连忙道:“瑜大老爷,您不劝老爷也就算了,怎么还能递鞭子给他呢?万一把宝二爷给打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贾瑜撇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在教我做事?这是我贾家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再多一句嘴,我就让你今天躺着出去。” 卜固修老脸一滞,讷讷无言,后退了几步,贾政可能是真的气坏了,抓起鞭子就狠狠的往贾宝玉已经开花的屁股上抽。 鞭子打起人来要比板子疼五倍不止,“啪”的一声,声音极其响亮,贾宝玉的屁股顿时血肉飞溅,他发出一声极其高亢的惨叫声,真是震耳欲聋,贾瑜掏了掏耳朵。 贾政见贾宝玉叫的这么惨,顿时犹豫了,鞭子悬在空中,迟迟没有再落下去,迎着贾瑜鼓励的目光,贾政只好硬着头皮又抽了一鞭子,然后把鞭子丢掉,拾起板子继续打。 贾宝玉已经疼晕了,屁股开了花,血肉模湖,滴滴答答的往外流着鲜血,白沫和口水吐了一地,跟死了一样,只有板子落在屁股上的时候才会叫一声。 单聘任等人想劝又不敢劝,他们怕得罪瑜大老爷,他刚才那段话绝不是说说而已,他那几个亲卫正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呢,没办法,他们只能站在一旁龇牙咧嘴的看着。 贾瑜有些口渴,走到桌子前倒了一盏茶,见茶水呈黑褐色,闻着还有点苦,顿时有些迟疑,下不去口,詹光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赔着笑脸,介绍道:“瑜大老爷,这是苦丁茶,产自山南西道巴州府境内,才入口的时候很苦,而后慢慢回甘,疗效诸多,值得品鉴。” “詹先生所言不假,此茶果然奇味,仔细尝尝,竟比茉莉花茶还要甘甜几分,不错。” 贾瑜坐在椅子上有滋有味的品起了茶,这别有一番滋味的苦丁茶和大脸宝的惨叫声简直是绝配。 “老爷,住手啊,老爷!” 贾政见王夫人来了,又快速打了十几板子,然后把沾满鲜血的板子一丢,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王夫人跑了进来,见自己宝贝儿这副惨样,扑在他的身上开始嚎啕大哭,她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袭人。 贾瑜又掏了掏耳朵,只觉得这妇人的哭喊声非常刺耳,刚才那个挨了五十大板的嬷嬷哭喊起来都比她顺耳的多。 贾政脸色惨白,指着贾宝玉怒道:“你看你纵容出来的好儿子!非要把我气死才罢!” 王夫人哭求道:“老爷要打要骂容易,若是气坏了身子,岂不全是宝玉的过错?我如今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就这一个孽障,必定苦苦以他为法,他若是有个好歹,我也活不成了。” “先拿绳子勒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 见贾母来了,王夫人哭的更狠了,贾政擦了擦眼泪,连忙小跑出去迎接,鸳鸯搀扶着贾母,身后带着薛姨妈、李婶娘、李纨堂姐妹三人和王熙凤。 贾政跪在地上,说道:“母亲您怎来了,有事叫儿子过去吩咐便是。” 贾母没有理他,急急忙忙的往里走,嘴里嚷嚷着让人立刻准备轿马,她要带着太太和宝玉回金陵老家去。 贾瑜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的喝着苦丁茶,时不时的还拈起烤漆红木盘里的蜂蜜桂花糕扔进嘴里。 “瑜哥儿,莫不是你在二老爷面前告宝玉状的?” 贾瑜澹澹道:“老太太,你老少冤枉人,我闲着没事告他的状做甚,他挨顿打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是能让我爵位提一提还是官衔升一升?你老冤枉我好几次了,差不多得了啊。” “那二老爷打宝玉,你就这么坐在旁边看着?” 贾瑜笑呵呵道:“我不坐着看,难不成还趴着看啊。” 贾母憋着老脸,怒目而视,贾瑜指着趴在长椅上装死的贾宝玉,冷声道:“就他干的这些破事蠢事,打死了都不亏,老爷今天不打他,我也会让他到宗祠里跪上三天三夜,我贾家三公,列祖列宗的脸都快要被他给丢完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扯碎遮羞布 宁国府,宁安堂。 “姐姐!” 玉钏儿小跑上前,抱住自己姐姐大哭起来,金钏儿用葱白的手指擦去妹妹眼角的泪花,轻声说道:“好妹妹,姐姐没事了,莫哭莫哭。” 说罢,跪下来给林黛玉磕了一个头,感激涕零道:“婢子谢姑娘救命大恩。” 贾瑜和林黛玉如同一体,他不在,金钏儿拜谢她也在情理之中,并不算唐突。 林黛玉扶起她,笑道:“我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金钏儿擦了擦眼泪,连忙说道:“姑娘尽管说,婢子什么事都答应您。” “事情到了这一步,西府你已经回不去了,你要是愿意,就到瑜大老爷身边来做个贴身丫鬟,如何?” 金钏儿再次跪下来,激动道:“别说是贴身丫鬟,哪怕是到东府做个粗使丫头,婢子也心甘情愿。” 和龄官一样,同样处在怀春年纪的金钏儿,贾瑜这样的男子对于她们来说,无疑有着极其致命的吸引力。 爵位、官衔、功名和诗词她都不大懂,只觉得他有担当,有作为,而且他生的太好了,她没读过书,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在她看来,贾瑜就像是天上的神仙,让她只能站在凡间抬头仰望。 她深知自己将来的命运,去给宝二爷做贴身丫鬟,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姨娘,对于她们这种丫鬟来说,那样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但刚才发生的事,让她彻底的绝望,她只想着以短见来结束自己悲惨而又短暂的一生。 就在自己即将被老鳏夫带走,距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瑜大老爷从天而降,轻描澹写的严惩了欺辱她的老鳏夫和嬷嬷,在那一刻,就像是戏中唱的那样,他就是自己的盖世英雄。 在七彩的光芒中,把自己从万丈深渊里拯救了出来,让自己重获新生。 紫娟把她扶起来,林黛玉笑道:“你在西府是贴身丫鬟,到东府依然是贴身丫鬟,瑜大老爷早就注意你了,只是以往碍于种种原因,不好开口把你要过来,现在没什么顾忌了。” 金钏儿流泪道:“婢子是被抛弃的人,承蒙瑜大老爷和姑娘的厚爱,以后婢子这条命就送给您二位了,您二位只管打骂,婢子绝不多说一句话。” 薛宝钗安慰道:“瑜大老爷的人品相信你也有所耳闻,晴雯和媚人他疼爱有加,别说是动手打了,便是骂都没骂过一句,你跟着他是享福的呢。” 林黛玉看向玉钏儿,笑道:“你姐姐出了这种事,你要是再回去,可能会受牵连,甚至是责打,和你姐姐一起留下来吧,这里要比西府要清净许多。” 玉钏儿抿了抿樱唇,看向自己的姐姐,金钏儿牵着她的小手,说道:“好妹妹,姑娘主动留你,你要对得起这份厚爱,况且你自己回去我也不放心。” 探春笑道:“你这小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瑜哥哥的贴身丫鬟可不是哪个都能做的,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都愿意来给他做贴身丫鬟,而且他也很喜欢你呢。” 玉钏儿羞红了脸,低下小脑袋,扭捏着说道:“瑜大老爷要是不嫌弃婢子出身低贱,婢子愿意一辈子服侍他。” 林黛玉一手牵着金钏儿,一手牵着玉钏儿,笑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我会把你们俩的身契拿到东府来,瑜大老爷惯会疼爱女孩子,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但我丑话要说在前头,不许见他和善,就心生懈怠,要好生伺候。” 金钏儿拉着妹妹跪下了来,恭声道:“请姑娘放心,婢子们一定好生伺候瑜大老爷,若是欺主懈怠,被打死也无怨。” “起来吧,除了晴雯、媚人和你们姐妹俩,还有唱戏的龄官,以及年底过来的鸳鸯,往后瑜大老爷大概就你们六个贴身丫鬟,你们要好好的相处,不许勾心斗角,争宠夺爱,可明白?” 姐妹俩连连点头应下,林黛玉对晴雯吩咐道:“把药箱取来。” 晴雯从卧房的柜子里拿来药箱,林黛玉亲自给金钏儿额头上的伤处上药,她很是受宠若惊,连声说道“婢子低贱,不敢劳姑娘照顾”,林黛玉不说话,把她按在椅子上坐好,轻轻给她擦着清凉消肿的药膏。 探春知道贾宝玉这回肯定要挨打,到底还是没坐住,起身道:“林姐姐,我回去看看。” 林黛玉弯着腰,专心的给金钏儿涂抹药膏,轻声道:“你和二姐姐她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薛宝钗笑道:“那我也不去了。” 史湘云装作没有听见,和小惜春小声说着话,探春便和迎春回了西府。 荣国府,梦坡斋。 这里明明是吟诗作对,高谈阔论的清雅之地,很多时候却被贾政拿来充当毒打贾宝玉的行刑场。 王夫人叫道:“你胡说!宝玉多懂事,怎么会做出丢祖先脸面的事?” 贾瑜懒得看她一眼,坐回椅子上,说道:“去把贾琏、贾琮和贾环全都叫过来!” 三个小厮连忙去传话了,贾母怒道:“宝玉不过是犯了点小错,你就这样喊打喊杀的,他毕竟是你兄弟,你多少要要顾及他的脸面!” 贾瑜“哈”了一声,好笑道:“老太太,我把他当兄弟,可他呢?把我当兄弟了吗?在外面各种造我的谣,说我天天在家里作威作福,欺男霸女,还说我和侄儿媳妇不干不净,不清不楚!您说说,这是兄弟该干的事?您若是不相信,只管打发人去外面打听,看看这些屁话是不是出自他口!” 贾母强辩道:“瑜哥儿,你莫要胡说,这肯定是别人乱传的,和宝玉有什么关系?他最近这段时间天天在族学里读书,哪有机会传你的闲话?” “傅试贪污腐败,我身为朝廷命官,发现这种事理应向相关衙门报备,否则就有为其张目包庇之嫌,他却在外面到处说我是公报私仇,公器私用,因为嫉贤妒能才把拉他下马,还有那什么花自芳,他在南城的地面上当街故意将人打成残废,您老说说,我做为南司都指挥使,该不该把他给抓起来?我真的很好奇,他眼里还有没有大梁律法,他这么大的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公道正义,我依法行事,何错之有?” 贾母老脸惨白,贾政暴怒不已,其他人俱是讷讷无言,贾瑜继续说道:“他以往也曾和我亲厚过一场,看在您老和老爷的面子上,我的确应该处处容忍他,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您老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我天天在外面说他的坏话,造他的谣,您老会怎么做?会放过我吗?我堂堂一等宁国伯,贾家族长,凭什么要被他这样污蔑?他挨了一顿打您老就受不了了,那我的脸面就应该被他踩?” 贾母缓缓说道:“瑜哥儿,这件事是宝玉对不起你,他到底还小,你不要和他计较。” 贾瑜摆了摆手,懒得再说,贾琏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贾宝玉,问道:“二弟,出了什么事?” 他身后还跟着贾琮和贾环,迎春和探春也来了,贾环一脸的惊恐,战战兢兢,贾瑜叫自己来莫不是要打自己? 贾琮面色自然的走到贾瑜身后站好,迎春垂下眼帘,捏着芊芊玉指站在门边上一声不吭,探春落下泪来,和李纨、王熙凤一起安慰王夫人。 贾瑜坐回椅子上,澹澹道:“没什么事,叫你们过来旁听,坐。” 贾琏点点头,坐到了贾瑜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他自己斟了一杯茶,贾瑜继续说道:“人来的挺齐,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没什么事是不能说的了,我不说完,我心里不痛快,老太太也以为我是在胡言乱语,故意诋毁宝玉。” 贾母沉声道:“瑜哥儿,够了!这件事是宝玉做的不对,等他伤好了,去给你认个错不就行了,都是一家人,你非要让他颜面扫地不成?” 贾瑜看向贾政,问道:“老爷,我可不可以说?” “你说吧。” “这件事明明全是他的错,他却半个字不说,任由毒妇把金钏儿拖出去卖给老鳏夫,但凡他求了情,哪怕只是一句话,我都会阻止老爷打他,可她们怎么做的?把错全推到苦主身上,这是在败坏我贾家的气运和根基!” 贾母怒道:“瑜哥儿!二太太是长辈!” 贾瑜澹澹道:“她这个长辈我可不认,为了自己儿子的脸面,毫不留情要置苦主于死地,是非不分,佛口蛇心,我和云儿克父克母这些闲言碎语全是她指使周瑞两口子传的,她又唆使王子腾带人去教训我的手下,说要灭他们满门老小,她还觊觎姑姑和姑丈留给林妹妹的那二百五十六抬嫁妆,您老说说,这些是长辈该干的事?” 王夫人面如金纸,喉咙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众人顿时乱做一团,李纨和王熙凤尖叫着上前去扶。 贾政颤抖着嘴唇,到底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探春走到贾瑜面前,跪下来哭道:“瑜哥哥,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妹妹代太太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计较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贾瑜把她扶起来,叹道:“三妹妹,这件事你不应该插口的。” 贾母流泪道:“瑜哥儿,你给二太太留点颜面吧,非要把她逼死吗?” 薛姨妈、李婶娘、李纨和王熙凤也纷纷劝起来,李纹抬起美眸看了贾瑜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低下臻首默默不语。 贾瑜对贾政拱手道:“老爷,我这些话也许说的很难听,但全都是事实,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我也不想闹得阖府不宁,我再三忍让,但别人依旧得寸进尺,我不把话挑明,以后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事来,请您见谅。” 贾政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叹道:“为叔相信你,这件事的确是太太和宝玉对不起你,你放心吧,下次不会再有了。” 贾瑜点点头,对贾琏说道:“二哥,你和宝玉不同,你有底线有担当,是个男人,从今天开始,西府外面一应大小事宜,迎来送往全由你来打理,我被圣上升任为皇城司都司,手下摊子比以往大了五倍不止,接下来会很忙,所以我需要人来协助我管理族里的事,我现在任命你为我贾家的副族长,明天晚上我会在东府设宴,咱们兄弟俩酒桌上再详谈,你办事能力很强,只是以往没有机会施展罢了。” 贾琏红了脸,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二弟,其实二哥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每个男人都好色,我比你还色,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对你就两个要求,只要你能恪守,我保你一辈子平安富贵。” 贾琏连忙道:“二弟,你尽管说,二哥我一定照做。” “第一个是你要和二嫂子好好相处,上次你老子举起椅子要砸你,是二嫂子第一个冲上去阻止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呐,你那个外室你要看紧一点,别让她们撞到我的手上来,不然我会毫不犹豫的把她们捏死。” 贾琏连连点头,贾瑜接着说道:“第二个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和二嫂子她们侍奉老太太和老爷,把外面的事处理好,若有人花钱求你办事,不管是哪个,一概别理,别怕得罪人,我对你要求就这两点,能不能办的到?” “二弟,你就放心吧,家里有我在,保证万无一失,你尽管在外面办你的大事,我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就真的没有脸再见你了。” 贾瑜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以后中小事你自己做主,大事的话,老爷我们三个来商议,有什么问题随时去东府找我。” 贾琏喜滋滋的应下了,只觉得自己的春天要来了,贾瑜又对贾琮问道:“你知道什么样才叫男人吗?” 贾琮说道:“有担当有责任。” “说的对,有担当有责任的才叫男人,没有的则不能叫男人,最近书读的怎么样?” 贾琮愧疚道:“弟虽然很努力,但成绩依旧平平,先生都说弟不适合读书,让二哥失望了。” 贾瑜宽慰道:“无妨,明天晚上你和琏二哥到东府赴宴,我们再详谈。” “弟,拜谢二哥。” 贾瑜扶起贾琮,见贾环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的看着自己,想了想,指着贾宝玉说道:“我对你不抱太多希望,只要你别学他在外面不干人事就行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体无完肤 毒母懦子双双晕倒,一个被乱棍打晕,一个被急火攻心气晕,贾母哭着让人把她们抬下去救治了。 贾母擦了擦眼泪,极其不满的说道:“事情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吧?威风耍完了吧?” 贾瑜沉声道:“老太太,您还讲不讲理了?我是这个家的族长,那个妇人在背后肆意诋毁和侮辱我,犯的是七出之一的口舌之戒,仅凭这一点,我就有理由让王子腾把她带回王家去,还有,您以后别再拿她是长辈来压我了,我和您都出了五服,和她还不得出十服?” 贾政说道:“老太太,这又不是瑜儿的错,您怎么能怪到他的头上?这要是传出去,天下人岂不笑话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是非不分,善恶不明?” 贾母老脸一滞,叹道:“瑜哥儿,老婆子我什么都不求你,只求你以后不要再找宝玉的麻烦,等他伤好了我会让他登门给你赔不是,也不要再找二太太的麻烦,怎么说她也是我们贾家的媳妇,嫁到我们家三十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只看在二老爷和你在宫里大姐姐的面子上,饶过她一次,老婆子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好,不过她手头上所有的权利都要卸掉,以后再也不能管家,更没有资格过问和做决定,不然我怕姑姑和姑丈留给林妹妹的嫁妆会保不住。” 贾瑜看向王熙凤,吩咐道:“以后西府内宅所有的事由你和三妹妹管理,若有不决之处,除了老太太和我,哪个都不需要请示。” 王熙凤心里欣喜不已,连声应下,探春低头不语,王熙凤拉了拉她的袖子,她看向贾瑜,轻声说道:“妹妹记下了。” 贾母点头道:“只要你不再欺负宝玉,这个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这是你姓贾的家,我不管了。” “老太太,我再重申一遍,不是我找宝玉麻烦,而是他一直在找我的麻烦,给我添堵,您老要分清楚,还有一事,从明天起,他不能再去族学里上学了。” 贾母不高兴道:“瑜哥儿,他不去族学上学去哪上学?你不能断了他上进的路啊。” 贾瑜喝了一口茶,澹澹道:“他若真的上进,也不至于到现在连个童生都不是,我比他还小两个月,已经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会元和探花了。” 他神态自若,不以为然,彷佛在说一件很小很普通的事情,他好像什么都没装,又好像什么都装完了。 童生贾政很是赞同,一说到这个他就激动到老脸通红,高兴道:“瑜儿所言不假,仅凭这一点,我们贾家就能跟着你一起名列青史,夸耀万世。” 贾瑜回了一句“不值一提”,然后继续说道:“李教谕数次于我有言,宝玉天天在族学里面闹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和那个秦钟鬼混,在隐蔽处行龙阳之事,最让我生气的是他们两个教唆其他子弟和他们一起玩闹,这族学是先宁国公苦心设立的,是为了给后世子弟读书进学所用,要是他老人家泉下有知,族学被宝玉他们搞成这样,非要气活过来不可!” 听贾瑜说贾宝玉和秦钟行龙阳之好,众人面色各异,迎春、探春、李纹和李琦纷纷以袖遮面,贾琏面色有些不自然,连忙端起茶盏掩饰。 当下男风盛行,很多达官显贵、纨绔子弟玩腻了女人就想换换口味,于是娈童和兔儿爷便应运而生,这种事一般都在背地里偷偷摸摸,鲜有拿到大庭广众下说的,毕竟很不光彩。 贾母和贾政并不知道这件事,贾母喝道:“瑜哥儿,你别胡说,宝玉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脏事!” 贾瑜笑道:“老太太若是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秦钟带过来,当面对质,李教谕和族学里所有子弟都知道,也可以把他们叫来作证。” “好了好了,非要把这种事拿出来说,瑜哥儿,宝玉也是贾家的子孙,你不让他去族学里读书,他还能去哪读?” “此事简单,我给您和老爷出两个主意,第一个是把他送到外面的书院去,让书院的院长和教谕们严加管教,三五年不放回来,十有八九能把一身的问题都改掉,第二个” 他话还没说完,贾母就连连摆手道:“他长这么大哪出过那么远的门,我不放心,况且若是天天读书,还不把身子给熬坏了?还三五年不放回来,不行不行。” 贾政缓缓说道:“瑜儿,那个畜牲远不及你严于律己,发奋图强,便是让他去书院读书,大概也没有什么用。” 贾瑜点点头,继续道:“第二个办法就是让他在府里读书,老爷可以从外面请先生回来单独给他授课,最好采用禁足的方式,让他在书房和卧房两点一线,严加约束,不给他玩闹的机会,一来他能继续读书,二来在您和老太太的眼皮底下,你们也放心,三来则不会带坏族学里的子弟,如此一举三得。” 贾政捋着花白的胡须,颌首道:“这个办法很不错,瑜儿有心了,难为你替那个畜牲想这么多。” 贾瑜说道:“这件事我不会管,您自己乾刚独断吧,只是族学他是不能再去了,我会把那个秦钟也赶出去,他们两个我一视同仁,一起处理,鸳鸯。” 鸳鸯从贾母身后走出来,给贾瑜轻轻福了一礼,等待他吩咐。 “去把金钏儿和玉钏儿的身契取来给我,再让彩云和彩霞把她们俩个的私人物品收拾好,送到东府去,既然西府容不下这对姐妹俩,我就勉为其难带到东府给我做贴身丫鬟了。” 鸳鸯轻声应下,移着莲步鸟鸟婷婷的去了,贾瑜看着她的背影,暗道怪不得贾赦那老东西对她垂涎三尺,就这身段,就这腰肢,是个男人都喜欢啊。 贾政笑道:“这两个丫鬟很不错,早就应该去你身边伺候了,你身边贴身丫鬟加上这两个也才四个吧?还是太少了,西府里丫鬟多,你看上哪个尽管向为叔开口,直接带回去。” 贾母不满道:“我和二太太给宝玉屋里送丫鬟,你不高兴,怎么到他这里你就上赶着送?他东府丫鬟也不少。” 贾政正色道:“老太太,他们俩能比吗?您看看瑜儿,一等宁国伯、正四品实职、国朝诗词大家、两元及第高中探花,外面都说圣上是见他才貌双绝,又是武勋之身,以后不走仕途,所以才亲点他做探花的,不然就是三元及第,大魁天下了,他手底下又管着上万人,地位何其的尊崇,名声何其的响亮,天下人都叫他贾谪仙,说他是文曲星下凡,五百年难得一遇,他到现在也仅仅使唤四个贴身丫鬟而已,而那个畜牲一事无成,碌碌无为,屋里却有九个贴身丫鬟,就他也配?老太太,儿子觉得鸳鸯很不错,要不您把她打发到瑜儿身边去伺候吧。” 贾瑜喝着苦丁茶,笑眯眯的听着政老爹大肆吹捧自己,其实这种感觉挺爽的,怪不得他手底下养了那么多篾片。 贾母气道:“他这么好你干脆认他做儿子,跟着他搬到东府去住吧,他早就把鸳鸯要走了,不劳你操心,要不干脆把我身边所有的贴身丫鬟都送给他算了!” “多谢老爷替侄儿操心这些,除了鸳鸯,还有一个龄官,侄儿现在身边有六个贴身丫鬟,足矣足矣,太多无益。” 迎春从头到尾一直低着头站在门口,一声不吭,像个受气包一样,贾瑜很是心疼,走到她面前,笑道:“二姐姐,这里又没有你的事,你何苦来站着,且等一会,拿了身契我送你回去,咱们姐弟俩好好说说话。” 鸳鸯从外面走进来,奉上两纸书契,贾瑜接过来塞进袖兜里,对贾政笑道:“老爷,您那苦丁茶不错啊,亏侄儿自己舍不得喝,把那盒来之不易的白龙茶全拿给了您,您有好东西还藏着掖着的,不和侄儿分享分享,真小气。” 贾政哑然失笑,解释道:“这茶味道很苦,我怕你喝不下去,故而没有给你送些去,你若是喜欢,便把剩下的都拿去,为叔一直在沾你的光,很少给你什么东西,以后看上为叔这里什么,尽管拿走,千万不要客气。” 贾瑜道了谢,抱着用木盒子装好的苦丁茶,对迎春笑道:“二姐姐,咱们撤吧。” 贾母追问道:“瑜哥儿,你升爵宴日子定下来了吗?” “再议,再议。” 迎春院,客堂。 贾瑜一进来就闻见一股澹澹的药味,问道:“二姐姐,你生病了?” 迎春轻声道:“姐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瑜弟不用担心。” “可找太医看了?” 司棋都着嘴巴说道:“瑜大老爷,我们家姑娘生病时可没有资格叫太医来,都是外面刘大夫开的药。” 荣国府的主子们也只有贾母、贾赦、贾政、王夫人、王熙凤、贾琏和贾宝玉他们几人生病时才有资格去太医院叫太医回来诊治,其他人除非是大病急症,否则都是从外面请的大夫。 “你为何不跟我说?外面那些大夫哪有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高明,我之前数次跟你说过,你们家姑娘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你莫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司棋不敢反驳,低着头,两只小手攥着手帕,“吧嗒吧嗒”的开始掉眼泪,迎春连忙道:“瑜弟,你不要怪她,你天天那么多大事要忙,姐姐哪能用这些小事打扰你,是姐姐不让她去跟你说的。” 刚说完,她就用手帕捂着檀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贾瑜伸出手给她轻轻拍着后背,略带责怪道:“二姐姐你也真是的,就怕麻烦别人,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憋着,我是你弟弟啊,和我是有什么话不能说的?非要自己受这些罪。” 待她平复下来后,贾瑜对司棋吩咐道:“你现在去找琏二爷,让他速去太医院请最好的太医来给你们家姑娘诊治,我不相信这病还根除不了了。” 司棋给贾瑜连连道谢,抹了抹眼泪,巴巴的去了。 迎春低着头,正在暗自垂泪,贾瑜从袖兜里取出手帕,单膝跪地,擦去她眼角的泪花,轻声道:“二姐姐,在弟弟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亲姐姐,现在是,以后是,一辈子都是,大老爷不管你,姓邢的没资格管,她不配,老太太说把你以后的终身大事交给我来负责,我肯定会给你找一个最好的夫家,让你平安幸福的过一生。” 迎春眼泪汪汪的看着贾瑜,哭道:“瑜弟,姐姐不想嫁人,姐姐只想一辈子待在家里,待在你们身边,你莫要把我赶走好不好?我现在晚上常常做噩梦,梦里总有人来抓我,我真的好害怕。” 上次孙绍祖的事着实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她不像湘云那样豁达乐观,也不似探春那般敢说敢做,她胆子很小,性格软弱,沉默寡言,把所有受到的委屈和欺负都埋在心里,她也不愿意和贾瑜说,怕给他添麻烦。 她在荣国府一直以来过得都很不好,明里暗里受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苦,贾赦不管她,邢夫人欺负她,因为木讷,贾母不太喜欢她,其他人也不在意她,一些有脸面的下人都敢当面骂她是“二木头”,除了贾瑜,还有哪个能理解她的苦楚,并替她排忧解难? 贾瑜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揩去她脸上的两条银河,轻笑道:“真是个傻丫头,不想嫁就不嫁,弟弟我养你一辈子,将来这西府要是容不下你,我就把你接到东府去住,哪个要是敢说三道四,我就撕烂她的嘴,打断她的腿,再把她丢到渭水河里去喂鱼。” “真的?” 贾瑜握着她的柔荑,保证道:“二姐姐,弟弟我对天发誓,这段话如有一个字是假的,就让我” 迎春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轻声道:“瑜弟,这种话不能乱说呢,姐姐相信你。” 听她说她天天晚上做噩梦,睡不好觉,贾瑜计上心来,决定效彷一回秦叔宝和尉迟敬德,来彻底解除她的梦魔。 “二姐姐,待会看完病后就和我去东府,晚上你、我、还有四妹妹,我们三人一起用晚饭,我讲故事给你们听,用完晚饭不要回去,就在东府住上一晚,和四妹妹一起睡,我全身穿着甲胃,手里拿着宝剑,给你当一夜的门神,哪个若是敢再来抓你,不管它是鬼还是神,我就一剑斩了它,你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以后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迎春看着贾瑜宛若星辰般深邃灵动的眼睛,抿了抿樱唇,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宁安堂夜宴 荣国府,迎春院。 吕姓太医望闻问切后,抚须道:“宁伯爷,尊姐此病乃是寒症,体弱内虚,惧风怕冷,多发于春秋冬三个季节,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易解。” 司棋奉上纸笔,吕太医写下药方,笑道:“宁伯爷,勿忧,按此方抓药,每日煎服一次,注意避风,饮食忌凉,两个月后,体寒可以彻底根除,尊姐寒症可解,定不会再犯也。” 贾瑜接过药方看了看,将其递给贾琏,吩咐道:“派人去元德堂抓药。” 贾琏羞愧道:“二弟,对不住,是我没有照顾好二妹妹。” “无妨,我也有责任,速去。” 贾琏拿着药方连忙去了,贾瑜从袖兜里找到一张百两银票,他出门不喜欢带钱,晴雯和媚人伺候他穿衣服的时候就会往他袖兜里放一些银票,有时候是几百两,有时候是几千两,他最多一次从袖兜里掏出过三张万两面额的银票。 他晚上沐浴更衣时,晴雯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他的袖兜,把里面没用或者没用完的银票拿出来收好,第二天重新再放进去,以免在浆洗被损坏。 贾瑜把银票递给吕太医,拱手道:“多谢太医诊治,本爵铭记于心。” 吕太医接过银票,笑道:“应尽之义,何以克当?” 待他离开后,贾瑜对司棋吩咐道:“避风忌凉,记住了。” 迎春轻声道:“瑜弟,麻烦你了。” 贾瑜握着她的柔荑,笑道:“走,弟弟带你去东府,司棋,给你们家准备晚上换洗的衣物,你跟过去伺候。” 司棋连连点头,和绣橘去准备了,出了院门,已经是夕阳西下,霞光万道,把古色古香,凋梁画栋的荣国府染成了橙红色,静谧且温暖。 贾瑜背着手,放慢脚步,慢慢的走,生怕迎春跟不上,絮絮叨叨的和她说着话儿,她有的听不懂,依然轻轻的笑,一脸温柔的看着他。 司棋背着包裹跟在后面,又是敬畏又是感恩的看着贾瑜的背影,这府里这么多主子,只有瑜大老爷一个人真正关爱自己的主子呀,只可惜他姓贾。 来到鹊桥,贾瑜把手递给迎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握住,下了桥连忙松开。 宁安堂。 晴雯、媚人和金钏儿正在说着话,玉钏儿好奇的四处打量,只见这正堂里的装饰物无不是珍品,茶盏都是上好的青花瓷,一只最起码能值十两银子,桌椅板凳柜架全是小叶紫檀木,地板则是黄花梨木,珠帘金线上的珍珠光彩夺目,如此种种,比二太太用的贵重十倍不止。 贾瑜带着迎春和司棋走进来,问道:“晴雯,林姑娘她们走了?” “爷,林姑娘她们一个时辰前就回去了。” 金钏儿牵着玉钏儿走上前跪伏在地,拜道:“婢子们多谢瑜大老爷救命和收留之恩。” 贾瑜把她们叫起来,从袖兜里掏出两纸身契递给她们,笑道:“从今天起,你们俩就是我的贴身丫鬟了,不用再叫什么瑜大老爷,和晴雯她们一起叫就行了。” 金钏儿俏脸羞红,晴雯和媚人叫的是“爷”,这可不是随便能叫的,代表她们俩和贾瑜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常见的应该叫“二爷”或者“老爷。” “爷,这东西您自己收着吧,婢子们不能拿,天底下没有这样的规矩。” 贾瑜招呼迎春先坐了,走到烛台旁,把两纸身契约点着,随手丢进火盆里,金钏儿和玉钏儿齐齐惊呼一声,一脸的不可置信,有些惶恐不安。 晴雯握着金钏儿的小手,安慰道:“我和媚人的身契早就让爷给烧了,我们爷和别的主子不一样,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贾瑜问道:“四姑娘呢?” 媚人回道:“爷,四姑娘和林姑娘她们去西府了。” “晴雯,去把四姑娘请来,让厨房准备两桌饭菜,再取一坛桂酒来。” 晴雯应下,转身出去了,贾瑜又对媚人吩咐道:“去后院把龄官叫过来用晚饭,你们互相见见。” 媚人也去了,贾瑜走到卧房,从柜子里取出药箱,对玉钏儿笑道:“坐到椅子上,我给你上药。” 玉钏儿连忙说道:“爷,婢子没事。” 贾瑜把她拦腰抱了起来,玉钏儿“呀”了一声,小脸瞬间红透了,贾瑜把她放到椅子上,打开药箱,取出治擦伤的药,指着她的膝盖,说道:“撩开我看看。” 玉钏儿小身子微微发抖,一脸惶恐的看向自己姐姐,金钏儿微微一笑,替妹妹撩开腿上的裙子。 两条纤细雪白的小腿映入眼帘,膝盖上满是伤痕,红肿发紫,还往外渗着丝丝的血水,金钏儿顿时落下泪来,贾瑜让司棋打来一盆温水,把手帕浸湿,轻轻的替她擦拭着伤处。 玉钏儿一哆嗦,倒吸了一口凉气,贾瑜把伤口上的脏物擦拭干净,用自己制作的棉签沾了药膏,把伤口涂抹均匀。 “平时伤口不能沾水,我早晚给你各上一遍药,最多五天就能愈合了。” 玉钏儿声若蚊蝇道:“爷,婢子低贱,不敢劳动您服侍,老太太要是知道了,会把婢子赶走的。” 贾瑜笑道:“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我在自己家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些可有可无的繁文缛节管不了我,西府的太阳照不到东府来。” 玉钏儿听不大懂,只得低着头不言语,贾瑜把她两只膝盖上的伤口上好药,放下裙子,对姐妹俩说道:“不必惶恐,也不必担忧,晴雯说得很对,我这个人和别的主子不一样,我这里很自由,没那么多规矩,也没那么多事,平时无论我在不在,你们都只管和晴雯她们玩闹。” 金钏儿跪下来,感激涕零道:“婢子姐妹俩遇到爷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婢子们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贾瑜扶起她,笑道:“你们俩先住在东边的耳房里,适应适应,等过段时间再到堂里来伺候。” 媚人沿着天香楼下箭道慢吞吞的往后院走,以她的性子实在是走不快,往来的下人们见到她无不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声“媚人姑娘。” 她来到龄官住的院子,院门口的丫鬟看到她连忙往屋里喊道:“龄官姐姐,媚人姑娘来啦。” 龄官正在屋里和艾官、宝官、茄官她们说着话,听到动静,走出来给媚人福了一礼,等待吩咐。 媚人轻声道:“老爷让我来叫你去宁安堂里陪他用晚饭。” 龄官欣喜不已,很是受宠若惊,连忙说道:“请媚人姐姐先行,妹妹随后就到。” 媚人点点头,转身回去了,龄官长舒了一口气,文官等人见她一脸的笑意,纷纷询问。 “老爷让我去宁安堂陪他用晚饭。” 文官啧啧感慨道:“老爷和别的男主子真的不一样呢,我听说他一直都和晴雯她们在一张桌子上用饭,从来不把她们当下人看,疼爱有加,给足她们体面,姐姐,你以后有福气了。” 茄官问道:“姐姐,你明天就搬去宁安堂吗?” 龄官坐在梳妆台上,对着铜镜打扮起来,说道:“明天上午就搬去。” 她和文、宝、茄三官住在一间院子里,宝官很是羡慕,叹道:“姐姐你以后是有着落了,像是浮萍有了根,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妹妹很是羡慕你呢。” 这十二个小戏官容貌各有千秋,都很不错,这其中要数龄官最为漂亮,这是她们公认的,她们自小一起学艺,一起长大,龄官做为老大,很是关照她们,以往她们若是犯了错,都是龄官主动站出来担下所有的责罚,因此她们都很尊敬她,视之为亲姐姐。 如今见她得到了林姑娘的喜爱和肯定,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这以后肯定是要给老爷做姨娘的,她们没有嫉妒,只有羡慕和祝福。 对于她们这种出身低贱的戏子来说,能给男主子做贴身丫鬟,做通房丫头,是求之不来的福气和机遇。 她们大概都想去伺候贾瑜,戏子又不是多么体面和稳定的职业,以艺侍人,朝不保夕,哪个愿意唱一辈子戏,只可惜贾瑜对剩下小戏官都无感,除了龄官,五年后就会把她们全部送出去。 三官满心艳羡的替龄官装扮,文官拿着篦子给她梳理着一枕青丝,看着她映在铜镜子里俊俏的脸,叹道:“也不知道姐姐你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德,这辈子才能碰上这种大好事。” 龄官盈盈一笑,轻声道:“我不过是得了林姑娘的厚爱和高看罢了。” 宝官给她发髻上扎着白色和浅蓝色的丝带,说道:“姐姐,我们以后若是有求到你的地方,看在往日情谊和姐妹一场的份上,可要帮帮我们呀。” “这是自然,能帮的我肯定会帮。” 茄官年纪要小一些,比起文官和宝官的艳羡,她则是不舍,因为她和龄官关系最好,是真正的情同姐妹,她小声问道:“姐姐,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她撅着小嘴巴,泪水在大眼睛里打转,马上就要哭出来了,龄官用手帕给她擦去溢出来的泪水,安慰道:“老爷之前说了,我伺候他归伺候他,但戏还是要唱的,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一起唱戏,你没事也可以去宁安堂找我玩,老爷最是宅心仁厚,不会怪你乱跑的。” 茄官小手抹着眼泪,连连点头,龄官又安慰了几句,打扮妥当,三官把她送到院门口,默默的看着她离开。 宁安堂共由五间正堂组成,东边两间是卧房,中间是会客厅,西边两间是饭厅,宽敞明亮,富丽堂皇。 龄官跪伏在地,这个姿势很是谦卑恭敬,额头贴在地板上,两只小手放在脑袋两边,一动不动,等待叫起。 贾瑜叫起后,把金钏儿姐妹俩介绍给她认识了,三女互相见了礼。 贴身丫鬟们也是有先后座次的,如今贾瑜屋里这五位贴身丫鬟排序分别是晴雯、媚人、金钏儿、龄官和玉钏儿。 鉴于鸳鸯在西府的地位和办事能力,肯定是要后来居上的,晴雯也数次和贾瑜说,等鸳鸯来了,自己就把首席贴身丫鬟的位置拱手相让,退居第二。 也许在容貌和身段上,两女旗鼓相当,平分秋色,但办事能力是一个很重要的衡量标准,这一点鸳鸯要比晴雯强太多。 贾瑜觉得大可不必分的这么细,他会一视同仁,不会特别偏宠哪个,但林黛玉却说凡事都要有个章程规则和先来后到,特别是屋里和内宅,绝不能乱,这个顺序是她排的。 后宫干政,是败国之本,内宅混乱,是败家之因。 贾瑜之前不太在意这些,在得到贾母和房瑄的提点后,他才发现让薛宝钗以后全权管理后宅是有多么的不妥。 以后这宁国府的后宅只能由林黛玉来管,她可以把权分下去,让薛宝钗等人分管,小事情她可以不过问,但中事和大事只能由她一个人做决定。 开宴时,贾瑜让晴雯把小角儿和小梨儿也带了过来,她们两个小手牵着小手,规规矩矩的给贾瑜行了跪礼,又和姐姐们问了好,然后往椅子上爬,眼巴巴的看着贾瑜,等待开饭。 她们俩虽然是小丫鬟,但却领着贴身丫鬟的月钱,和晴雯她们一样,每个月二两银子。 贾瑜、迎春和小惜春三个主子一桌,晴雯、媚人、龄官、金钏儿、玉钏儿、司棋、入画、小角儿和小梨儿一桌,贾兰已经正式住进了宁国府,但师徒不能同席,他又不能和丫鬟们坐一起,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入尘院里用饭。 在李纨看来,哪怕是和儿子仅仅隔了两道墙、一条私巷、一片亭台楼阁,房屋院落,直线距离也就不到两百丈,但她还是很想儿子,但徒弟住在师父家是礼法规矩,等闲更改不得,贾瑜理解她,允许贾兰隔几天就回去住一晚。 贾瑜打开桂酒的黄泥油纸封口,诺大华丽的饭厅顿时充满了香甜气味,他用竹子做的酒勺子给迎春和小惜春各舀了一小盏,给自己到了一满碗,剩下的给贴身丫鬟们分了。 晴雯、媚人、小角儿、小梨儿,包括司棋和入画都能泰然自若的用饭,她们已经习惯了贾瑜的作风,但这可苦了龄官和金钏儿姐妹俩,她们何曾有过和主子们一起坐下来用饭,还被其他丫鬟伺候的经历和体验,心里又是惶恐又是新鲜,吃的很是拘束。 龄官她们三个小口小口的吃着碧梗米饭,连菜都不好意思夹,贾瑜说了几句后,她们才慢慢的放开。 贾瑜讲着自己杜撰的、修改的,真假难辨的奇闻异事,她们听的很认真,无论听不听的懂,都跟着笑。 比起宁国府的闲情逸致,欢声笑语,荣国府却是兵荒马乱,哭声一片。 第一百九十七章 金甲大将军 荣国府,王夫人院。 彩云和彩霞蹲在廊下煎着药,卧房里,王夫人老脸惨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薛姨妈和李纨坐在床边擦着眼泪,李婶娘、王熙凤、薛宝钗、李纹和李琦都在旁边坐着。 前来诊治的王太医说“贵府太太是急火攻心而造成的肝阳暴涨,气机逆乱,不过并不严重,服些安神养血的药,再好生休养一个月即可痊愈。” 这期间,贾母和贾政来看了一次,见王夫人没有生命危险,病情不重,遂放下心来,嘱咐李纨这个儿媳妇好生照顾后,各自叹息着离开,林黛玉也来了,坐一会就回去了。 薛姨妈叹道:“这都叫什么事哟,一家人闹成这样,毕竟是长辈啊。” 薛宝钗拉了拉她的衣袖,默默的摇了摇头,薛姨妈这才发现这句话说出来不合适,如果传到那哥儿的耳朵里,他保不齐会有意见,若是因此和自己女儿产生间隙和隔阂,甚至是不满,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床上躺着的毕竟是自己亲姐姐呐,就算是她有错,到了这个份上,那哥儿再大的仇怨也该消得差不多了。 贾兰从外面走了进来,碍于孝道,祖母生病,唯一的儿子还被打到趴在床上爬不起来,不能侍奉床前时,他这个做孙子理应过来伺候,这也是贾瑜要求他的“二宜尊师敬长”。 所以他用完晚饭,就去宁安堂找到师父,表达了自己想要回西府探望伺候祖母的诉求,贾瑜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李纨擦了擦眼泪,问他用过晚饭没,贾兰小声道:“儿子用过了,吃的是火腿炖肘子、茄鲞和鸡髓笋。” “兰小子,你师父呢?” 贾兰答道:“回二婶婶的话,侄儿来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正在宁安堂陪二姑姑和四姑姑用晚饭。” 薛宝钗站起身,轻声道:“妈,既然姨姨没事,女儿就先回去了。” 薛姨妈知道她要去哪,便让她去了,李纨吩咐道:“素云,带大爷去看看宝二叔,然后再送他回东府,这里不用他伺候,他明天还要早起去族学。” 素云点点头,带着贾兰朝贾宝玉院而去,李婶娘见薛姨妈和李纨满脸的悲戚,安慰道:“太医都说了太太没事,安心休养一个月就能好了,姐儿和姨妈不用太过担心才是。” 王夫人缓缓睁开了老眼,开口问道:“宝玉他怎么样了?” “太太,刚才麝月过来说宝二叔已经醒了,王太医说没有伤到筋骨,上了药,您不用担心,老太太在那边呢。” 王夫人不放心,坐起身说着:“我要去看看,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被那个畜牲欺负作贱成这样。” 薛姨妈连忙说道:“姐姐,千万不要再说了,你要是再骂他,被他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再闹出什么事来。” 王夫人嚷嚷着说道:“我骂他怎么了?他凭什么欺负作贱我们娘俩,彩云,现在就去把舅老爷请来,让他去东府教训那畜牲一顿,无法无天了!” 彩云应了一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王熙凤拦住她,劝道:“太太,这么晚了还是别去麻烦大伯了。” 她知道,自己大伯要是去宁国府教训二弟,肯定会吃个闭门羹,就算是进去了,他一开口也会被撵出来,按理说二弟应该随宝玉叫自己大伯一声“舅舅”,但他却是直呼其名,可见他心里是很不待见自己大伯的。 王夫人像是受到了千古的奇冤,心里又恨又怒,哆嗦着嘴唇,叫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这件事我非要讨个公道不可,欺压兄弟,侮辱长辈,我不相信这天底下没人能治的了他!” 众人连忙相劝,只听见彩霞在外面喊了一声,“太太,舅老爷来了!” 王子腾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身锦服,面阔耳方,剑眉星目,看起来颇有几分威势,王夫人老眼一热,顿时流下两行热泪来,哭道:“大哥,你要替我们娘俩做主啊。” 薛姨妈起身福了一礼,口称“妹妹见过大哥”,王子腾撇了她一眼,澹澹的“嗯”了一声。 她和王夫人同样是王子腾的亲妹妹,但王子腾却并不喜欢她,大概是因为她所嫁的薛家对他起不到什么帮扶,不像王夫人,这么多年以来在暗地里,利用荣国府的权势和香火人情替他谋了很多好处和便利。 王熙凤福了一礼,问好道:“侄女见过大伯。” 王子腾看着她,说道:“琏哥儿那件事你也有责任,以后不能再妒了。” 王熙凤粉脸一白,连声应下,王子腾看向王夫人,皱眉道:“淑清,好端端的,你怎么回事?” 王夫人哭道:“大哥,你可要给妹妹和你外甥做主啊,我们娘俩平白无故的,可被那个畜牲给欺负作贱狠了。” “住口!” 王夫人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朝自己怒喝的亲大哥。 王子腾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李婶娘,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太太,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你。” 李纨识趣的起身,和她们娘三个离开了,王子腾背着手在床边来回的踱步,王夫人、薛姨妈和王熙凤心脏砰砰直跳,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淑清,我来问你,那哥儿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是东府的人,又是贾家的族长,和西府都出了八服,按理说,太夫人都管不了他,你凭什么在背后议论他的是非?诋毁他克父克母?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七出之一的口舌之戒!” 王夫人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王子腾继续说道:“宝玉在外面四处造他的谣,这是在故意往自家人身上泼脏水,按照族法打死了都不亏!你还让仁哥儿去威胁谩骂他的手下,要杀他们全家,他们可是皇城司的人!皇城司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那可是圣上的半个亲兵,你懂不懂什么叫做亲兵?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蠢事!” 王子腾越说越气,抓起桌子上的茶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对于贾瑜,他只有讨好,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天家对一个臣子恩宠到这个地步。 他年不过十六岁,圣上就敕封他为一等宁国伯,让他领了皇城司都司一职,这个官职是天子近臣,手里管着上万兵马,位高权重,前途无量,圣上还说会和皇后娘娘给他做高堂父母,这种天大的隆恩,亘古未有,荣宠至极。 不光如此,太子殿下、晋王殿下、北静王爷和牛继宗等人都和他交好,他是林文成公的女婿、两元及第的探花、享誉天下的诗词大家,他虽然不从文,但他在士林中却有很高的地位。 他还知道,中和殿大学士李基、御史大夫蒋为、鸿胪寺寺卿房瑄等几位当朝重臣都很欣赏他,对他关照有加。 自从两个月前,宫里传出消息,说天子和皇后娘娘要给贾仲卿做高堂父母的那一刻,他就彻底明白了,自己若是想再往上爬,就要巴结和讨好他,与他交好,万万不能得罪。 前段时间,军机阁右参议被罢黜,很多人都在盯这个位置,据他所知,这其中就包括牛继宗和柳芳等人,这种时候,那哥儿若是能在圣上面前替自己说几句好话,自己的机会就会比别人要大一点,这个右参议是正三品衔,不久后就会改为从二品,不是他身上这个正四品兵部右侍郎能与之相比的,他要是能得到这个位置,对他以后成为阁臣来说,无疑是前进了很大的一步。 军机阁里有六位大臣,另设左右参议各一名,他们有资格参赞军机,在阁臣空缺时,右参议首先补上,能做到这个位置,才是当之无愧的朝廷重臣。 他的打算很简单,在贾瑜操办升爵宴的时候,准备一份重礼,请他看在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贾王两家百年世交姻亲、同属于开国一脉的份上,替自己谋一谋这个职位,到时候再让老实听话的妹婿从中说和几句,他肯定就会同意了。 之前他请贾赦替自己谋奋武营主将的职位落了空,被贞元一脉一个武侯顶上了,而这个军机阁右参议要比十二团营的主将贵重三倍不止,做为候选人的他,一定要想尽办法把它收入囊中。 他知道牛继宗等人肯定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想让那哥儿替他们说说话,但自己比他们有很大的优势,那便是自己亲妹妹在荣国府二房做当家太太,要比他们亲近很多,而且他知道那哥儿对自己侄女很尊重,到时候再让侄女从中说和,如此一来,三管齐下,可谓是板上钉钉了。 前段时间,王仁去宁国府威胁谩骂胡校尉一行人,被他狠狠的打了一顿,他准备等贾瑜从江南回来时,自己就带着那个畜牲到宁国府赔礼道歉,哪知道自己亲妹妹反手就给自己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今天下午妹婿派人到家里把这件事跟告诉了他,他当时气到差点吐血。 “贾瑜的父母是被他自己给克死的,他就是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这句在都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没想到竟然是出自他亲妹妹之口,是她让人在背地里传的。 还有自己那个外甥也在外面口无遮拦,四处造他的谣,这次可真是把他给彻彻底底的得罪了。 “大哥,我哪儿做错了?他本来就克父克母啊,他还一直欺压宝玉。” 王子腾顿时气结,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颤抖着嘴唇说道:“我现在就去宁国府给他赔礼道歉,你明天让宝玉去他面前跪着,给他磕三个头,不然他以后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别再来找我了!” 说罢,一甩袖子就往外走,王夫人哭道:“大哥,我可是你亲妹妹,宝玉可是你亲外甥啊!” 王子腾回过头,一双虎目死死盯着王夫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淑清,从现在起,你不要再骂他一句,他克父克母?狗屁!圣上和皇后娘娘以后会给他做高堂父母,那就相当于是他的半个父母,这种话哪个还敢再说?你是想让我们王家因为你说的这四个字而被满门抄斩吗!” 王夫人大哭道:“大哥,妹妹知道错了。” 王子腾强压下心里滔天的怒火,沉声道:“淑清,我不管你这次到底是真的知道错还是假的知道错了,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就直接把你带回家去,然后和你一起等着被诛九族!” 看着自己一直以来视为靠山的大哥,那决绝离开的背影,王夫人喉咙一甜,吐出一大口黑血来,随即仰面栽倒。 “姐姐!” “太太!” 宁国府,宁安堂。 不同于边军、各地驻军、十二团营和五军营的甲胃,皇城司的甲胃颜色艳丽,造型浮夸,不注重实用性,只注重外观,因为他们是天子的半个亲军,所以要体面风光,要好看为上。 因为在执法过程中几乎碰不到像模像样的抵抗和专门破甲的弓弩,所以皇城司兵士们穿的都是中甲和轻甲。 贾瑜做为皇城司的最高指挥官,他的甲胃最为华丽,通体呈金色,由犀牛皮、镀金熟铜和金线制成,兜鍪上插着高高的红缨,肩吞和腹吞为神兽麒麟,护心镜闪闪发光,极其的精美。 沐浴更衣后,在晴雯、媚人和金钏儿姐妹的伺候下,贾瑜先穿上鱼鳞甲,然后再穿上大红织金蟒服,最后才开始穿戴甲胃。 晴雯取来御剑,将其挂在袍肚上,媚人踩在小板凳上,给他戴好兜鍪,金钏儿系好大红绸缎披风,贾瑜没有穿托泥遴和吊腿,这两样东西太沉了,他穿的是黑面白底文王靴。 穿戴好后,贾瑜在堂内走了走,小惜春欢呼着,围着他转了一圈,仰着小脸,笑眯眯的说道:“哥哥,你穿这个真好看,真威风,就像大将军一样。” 贾瑜笑道:“哥哥我本来就是大将军,现在手底下管着上万人呢。” 迎春柔声劝道:“瑜弟,一晚上不睡很伤身体的,四妹妹的院子和宁安堂就一墙之隔,姐姐很安心呢。” “无妨,圣上说让我在家歇息几天再去皇城司任都司一职,我这几天没什么事,明天上午再补觉,司棋,入画,带你们家姑娘去沐浴更衣。” 迎春见贾瑜坚持,只得由着他,和小惜春一步三回头的去沐浴了。 “这甲太沉了,说是中甲,却也有五十八斤重,幸好不是八十四斤的重甲,不然非把我压趴下不可。” 这只是活跃气氛的玩笑话,贾瑜能把晴雯和媚人一手一个用胳膊托举起来,穿个五十八斤重的中甲毫无负担。 晴雯笑道:“爷,您现在就应该穿着这身金甲去给林姑娘看看,她保证会很喜欢,会很开心。” “她不仅不会开心,她还会哭。” 玉钏儿伸出小手摸了摸腹吞上的麒麟兽首,好奇的问道:“爷,这是用金子做的吗?” “又来个小财迷,这是镀金,里面是熟铜,金子质地柔软,没有铜铁坚硬,在战场上是挡不住刀枪箭失的。” 金钏儿认真的说道:“婢子只希望这副金甲永远不要替爷挡刀枪箭失。” 贾瑜刮了刮她挺翘精致的小鼻子,笑道:“大白,你可真会说话。” 金钏儿抿了抿樱唇,羞涩的低下臻首,媚人笑道:“爷,把面甲放下来看看呗。” 贾瑜低头时,媚人就不要再踩小板凳了,只需踮起脚尖即可,她伸出小手触动兜鍪上的机关,一面金光灿灿的面甲便滑了下来。 “小白,看到没,这个才是用金子做的,本来也是镀金的,不过我把它给换成了纯金,将来上了战场,有太阳时,还不把敌人的狗眼给闪瞎了。” 薛宝钗带着莺儿和香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看到贾瑜不由得一愣,一时间没认出来眼前这位金甲将军是哪个。 贾瑜左手按着御剑,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说道:“好个俊俏的小娘子,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本将军来问你,那名满天下的贾谪仙是你什么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又憨又呆 “瑜儿,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去?” 贾瑜沉声道:“边关告急,奉上谕,即刻出征,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蒙狗终不还。” 薛宝钗俏脸瞬间惨白,两腿发软,摇摇晃晃,贾瑜一把扶住她,连忙说道:“宝儿,我开玩笑的。” 晴雯走过来解释道:“薛姑娘,二姑娘说她近来噩梦连连,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梦里一直有人要把她抓走,老爷便说要穿甲持剑,替她做一晚上的门神,这样她以后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薛宝钗举起两只粉拳砸着贾瑜胸口的护心镜,流泪道:“我叫你胡说,我叫你骗我,呜呜呜。” 金钏儿和玉钏儿吃惊的看着这一幕,但随即便释怀了,薛姑娘以往经常去二太太屋里说话,和她们接触很多,从她的言谈举止能看得出来,她是个心性和志气都很高的姑娘,天底下估计也只有自家爷这样的男子才能入她的眼。 不用他吩咐,晴雯就带着五个贴身丫鬟出去了,贾瑜把薛宝钗抱在怀里,把面甲往上一推,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笑道:“宝儿,我是武勋,国朝一等伯,将来肯定是要上战场带兵打仗的,不可能一辈子陪你们在家里风花雪月,而且我还想用战功把爵位再往上提一提,一等伯是给不了你们体面位置的,最起码得是个武侯才行,不是我狂妄自大,自视过高,我还想继承先祖的爵位,成为二代宁国公呢。” 薛宝钗仰着泪流满面的俏脸,哭道:“我何曾不知道这些?这正是我心里最担心的事,有时候想起你将来要在千军万马中搏杀,我晚上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一去不回,要真是那样,你让我和林丫头还怎么活下去?” 贾瑜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坐到椅子上,她两条藕臂紧紧勾着他的脖子,俏脸在他护心镜上蹭了蹭。 “傻丫头,我是将,不是卒,不需要亲自上阵厮杀,只需要在后方坐镇指挥即可,而且我身边有心腹高手和亲卫,你们一个两个美若天仙,我还没有享尽齐人之福,怎么可能舍得死呢?” 薛宝钗到底没有说出林黛玉那段话,让贾瑜现在就辞去所有的爵位和官衔,带她们云游四海,浪迹天涯,她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些。 贾瑜把手放在她丰满柔软,弹性十足的腰肢上,好奇的问道:“宝儿,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甚?” 薛宝钗把臻首埋在他怀里,闷声道:“我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吗?” “宝儿,你真的没有别的事了?” 薛宝钗不说话,用粉拳捶了他胸口一下,贾瑜笑呵呵的说道:“恕夫君我甲胃在身,不太方便呐。” 薛宝钗挣扎着从贾瑜怀里坐起来,俏脸羞红,咬着樱唇,不满道:“哪个想那些了,你别冤枉好人。” “宝儿,今天梦坡斋里发生的事你怎么看?” 薛宝钗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瑜儿,这件事的确是二太太和宝玉的错,不怪你呢,她们的确很过分,你已经手下留情了,女子犯了七出中的任何一戒,赶出家门都是应该的。” 贾瑜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笑道:“宝儿真是善解人衣呐。” 他在“衣”上加了重音,一脸的坏笑,薛宝钗立刻就听出来了,轻轻啐了一口。 贾瑜摘掉兜鍪,笑道:“待我卸了甲,带你去凝曦轩坐坐。” 说着,伸手先去解御剑,薛宝钗连忙说道:“我回去了,你去给二姐姐做门神吧,她心事重,你这个做弟弟的合该多关爱关爱她。” 贾瑜起身道:“那我明天晚上去找你吧,不过我要先去林妹妹那一趟。” 薛宝钗点了点头,二人来到门口,在门口等候多时的莺儿和香菱围上来,一脸崇拜的看着贾瑜。 香菱伸出小手摸着腹吞上的麒麟兽首,问了和玉钏儿同样的问题。 莺儿只是看着,没有去触碰,她上下尊卑的意识十分明显,她从来没有和贾瑜有过任何的肢体接触,甚至都没有说过几句话,而香菱和她不一样,一如雪雁,她和贾瑜互动次数最多。 她有点憨,只知道贾瑜对她很好,还亲自去给她找娘,她在贾瑜面前很活泼很随意,她甚至敢主动拉他的手,雪雁也敢,但莺儿和紫娟不敢,因为敬畏、因为拘束、因为羞涩。 贾瑜笑道:“这是镀金的,不是纯金,纯金的太贵了,我可用不起。” 听他这么说,香菱从袖兜里把澹粉色的小荷包拿拉出来,两只小手捧给贾瑜,笑眯眯的说道:“小瑜老爷,婢子这里有银子,有十一两呢,这是婢子从去年春天到现在的月钱,您拿去把它换成纯金的吧,您要是没银子使,婢子以后把每个月的月钱都拿给您,不够的话,婢子娘亲的月钱也可以给您。” 她满脸的虔诚,大眼睛像银河中的星星一般,亮晶晶的,清澈见底,可以倒影出人影,贾瑜对薛宝钗问道:“宝儿,我能亲她一下吗?” 薛宝钗轻笑道:“她以后是我的通房丫头,当然可以了。” “我也来学学宝玉,吃一回丫鬟嘴唇上的胭脂,尝尝是什么味。” 说罢,他低下头,在香菱染着微红胭脂的小嘴巴上轻轻吻了一下。 香菱呆呆的看着他,小脸上满是迷湖,贾瑜见之大爱,又吻了一下,香菱终于反应过来,“呀!”了一声,荷包掉在地上,捂着脸就跑。 眼见她就要撞到柱子上,贾瑜赶上去,一把拉住她的藕臂,香菱低着小脑袋,声若蚊蝇的问道:“小瑜老爷,您亲婢子干嘛呀?” 贾瑜轻轻捏了捏她的粉都都的小脸,笑道:“你太可爱了呗。” 接过莺儿奉上来的小荷包,贾瑜把它拍在她的小手上,说道:“我有的是银子,十辈子都花不完,这些是你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自己留着用,除了你娘亲,哪个都不要给。” 香菱捏着小荷包,认真的说道:“那您以后要是没银子使了,记得来找婢子要,婢子一直给您留着。” 贾瑜用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怜爱道:“真是个小憨包,幸好是遇上我了,就凭你把自己所有的体己钱都拿出来给我用,我都会疼你一辈子。” “小瑜老爷,嬷嬷和婆子们经常问婢子要银子买酒吃,她们是骗人的,婢子都有没有给,婢子可不憨呢。” 贾瑜夸道:“真聪明,不要给她们,她们要是再问你要,你就来跟我说,我会把她们带到东府的银库里,随便她们搬。” 晴雯从院外走了进来,说道:“老爷,门子过来禀报,府外有人求见,自称是王子腾。” 贾瑜看向薛宝钗,笑呵呵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位舅舅是来替那个蠢妇人和宝玉赔礼道歉的。” 薛宝钗有些羞愧,低下臻首不言语,贾瑜对晴雯吩咐道:“让门子跟他说,夜深了,不便会见,请他下次再来吧。” 晴雯应下,走到院门口和报信的门子转述了一遍,门子连连点头,拔起腿就往大门口跑。 “人都是这样,在干坏事的时候,如果没人发现,就装聋作哑,得寸进尺,一但败露,便第一时间跑过来伏低做小,赔礼道歉,呵。” 宁国府大门口,王子腾在台阶下来回踱步,门子走出来说道:“上下,我们家老爷说,夜深了,不便会见,让您下次再来。” “这位小哥,请再进去通禀一次,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需要和你家老爷面谈。” 门子正色道:“上下,请不要为难小人,老爷已经睡下,您还是回去吧。” 王子腾叹了口气,这明显是有气啊,只得转身离去,心里打定主意,明天早上再来拜访,不过要先去找妹婿,让他从中说和,他老实听话,对自己一直都是有求必应,恭敬有加。 待他走远后,门子冷笑道:“这些人真是没脸没皮,早干嘛去了,要我说,老爷就应该把那个歹毒妇人打死,一家子头顶生蛆,脚底流脓的坏种!” 另一个门子竖起大拇指,衷心的夸道:“三哥,还是你敢说,小弟佩服,你吃不吃馄饨?我有点饿,你要是吃的话,我请你一碗。” “老四,早去早回,若是被管家们发现,非治你个擅离职守的罪不可,让你屁股开花,半个月下不了床。” 薛宝钗主仆三人走后,晴雯和媚人要陪着贾瑜一起去给迎春做门神,他断然拒绝,让她们乖乖的上床睡觉去。 贾瑜来到小惜春院,走进卧房,隔着珠帘说道:“二姐姐,你和四妹妹放心睡,弟弟在门口给你守着。” 迎春撑着身子,小声恳求道:“瑜弟,夜里很冷呢,听姐姐的,你回去睡好不好?” “没事,我穿的厚,不用担心我,早点睡吧。” 贾瑜给她们道了晚安,坐到卧房门口的椅子上,拄着御剑,成了一尊可以威慑和杀退一切牛鬼蛇神和魑魅魍魉的门神。 荣国府,梨香院。 正房客堂,银台红烛,火苗跳动,母女对坐。 薛姨妈叹道:“发生这种事,你姨姨颜面扫地,以后在这府里可就没有话语权喽,权利被瑜哥儿剥夺个干净。” 她把王子腾对王夫人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薛宝钗默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妈,这是姨姨自作自受啊,怪不得任何人,还有宝玉,就像瑜儿说的那样,不学无术,玩物丧志,毫无担当,瑜儿已经很照顾他了,他不回报也就算了,您听听他在外面诋毁瑜儿的那些话,真是让人生气。” 薛姨妈握着她的柔荑,小声问道:“乖女儿,你和瑜哥儿到哪一步了?” “妈!您老是问这个干嘛呀?” 薛姨妈叹道:“乖女儿,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生过你哥哥了,三年太长,你要争,可不能害羞。” 薛宝钗缓缓垂下眼帘,薛姨妈正准备再劝,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随即一股浓厚的酒气飘来。 “你这孽障,一喝多了就往你妹妹屋里跑,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快滚回你屋里挺尸去!” 薛蟠叫道:“妈,贾宝玉那个夯货太不要脸了,您去外面打听打听,妹婿的贤名被他败坏成什么样子了!自己混吃等死,不学无术,就知道诋毁侮辱别人,我呸!” 薛姨妈啐道:“你能不能小点声?全京城的人都要听见你在胡咧咧了。” 薛蟠嚷嚷道:“妈,幸好您没让妹妹跟那个夯货,就他那副德行,骚狗都比他强,妹妹要是嫁给他,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了,他连妹婿万分之一都不如。” “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去挺尸吧,别打扰我和你妹妹说体己话,以后喝多了也别往你妹妹屋里跑,传出去她名声还要不要了?” 薛蟠越想越生气,他挽起袖子,气冲冲的往外走,叫道:“不行,我得去把那个夯货捶一顿,替妹婿报仇!” 薛姨妈连忙把他拉住,她是知道自己这个不着调儿子的秉性,横行无忌,任性妄为,特别是在喝醉后,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我的祖宗哟,你可少犯点混吧,你要是真把宝玉给打了,老太太非把你的皮扒下来不可!” 薛蟠停下脚步,不满道:“妈,他诋毁的不仅仅是贾瑜,还是妹妹的夫君,是您的女婿呐,不管妹婿他为什么不计较,我这个做大舅子的都不能袖手旁观,您等着看吧,儿子早晚非得设个局,狠狠的教训他一顿不可!” 一直不说话的薛宝钗突然问道:“哥哥,你说的这么好听,是不是有求于他,或者是没有银子用了?” 薛蟠原本愠怒的肥脸瞬间换上谄媚的笑,嘿嘿笑道:“妹妹,你可真是聪明,冰雪聪明,你放心,我没干坏事,我早已改过自新,只是没银子使了。” 薛姨妈拿着手帕就往他的大脑袋上抽,骂道:“你这败家子,上个月我不是才给你一千两吗?你这是要让我和你妹妹以后去喝西北风啊!” 薛蟠抱着大脑袋,辩解道:“妈,以后妹妹嫁给他,又不用出嫁妆,把莺儿和香菱那两个小蹄子带上做陪嫁不就行了?按理说,他还应该给我们家一大笔银子呢,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有的是银子,他上次在扬州抄了一亿六千多万两银子,鬼知道他有没有截留,到时候有他在,您和妹妹以后肯定能锦衣玉食,吃香的喝辣的,您要是不给,我明天可就要去问他讨银子使了!” 薛姨妈停下抽打,从箱子里取出一张千两银票递给他,告戒道:“给我省着点花,到下个月月底前,不要再问我要银子。” 薛蟠接了银票,说了几句保证的话,欢天喜地,手舞足蹈的出去了,嘴里直叫着:“春香,大爷我来啦!” 薛宝钗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仅凭这些,自己在瑜儿和林丫头面前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告哀乞怜 宁国府,小惜春院。 辰时初刻,微凉的晨光透过窗灵纸映进屋内,一片明亮,鸡鸣三遍的时候,迎春从睡梦中醒来,她穿着丝质的寝衣,思维涣散,坐在床上发呆。 司棋撩开珠帘走进来,说道:“姑娘,起来吧,瑜大老爷还在门口坐着呢。” 迎春穿好衣服,也没顾得上洗漱打扮,打了开房门,贾瑜听到动静,回头笑道:“二姐姐,早上好啊。” 迎春见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很是心疼,连忙道:“瑜弟,你快回去歇着吧。” “二姐姐,昨晚做噩梦了吗?” 迎春摇了摇头,说道:“一夜好梦呢。” 贾瑜站起身说道:“那就行,我回去睡了。” 回到宁安堂,四个贴身丫鬟走上前替他卸甲,贾瑜问道:“沐浴的热水准备好了吗?” 晴雯答道:“准备好了,爷,让金钏儿和玉钏儿伺候您沐浴吧?” 贾瑜点点头,褪去金甲、蟒服和鱼鳞甲,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寝衣,径直往浴房走去,金钏儿姐妹俩连忙跟上。 浴房里,贾瑜张开双手,金钏儿和玉钏儿解开他的寝衣,她们脸红的像西瓜瓤子一样,羞涩不已,她们长这么大,何曾见过男子的身体。 贾瑜泡进撒满花瓣的浴桶里,轻叹一声,感慨道:“劳累疲倦的时候能泡个热水澡,是人世间最舒服的事了。” 金钏儿从红檀木盒子中取出玫瑰花香味的肥皂,四处找了找,问道:“爷,鸡子放在哪?” “我从来不用那玩意洗头发,你们用肥皂洗完后抹点花露油就行了。” 金钏儿和玉钏儿洗好头发,贾瑜从浴桶中站起身,她们各拿着一块香皂给他清洁着身体,两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在身上四处游走,轻柔且仔细。 贾瑜用完早饭,对晴雯吩咐道:“若西府来人请我过去,除非是天塌了,否则别叫醒我。” 晴雯点头应下,贾瑜换了件寝衣,往宽大柔软的拔步床上一躺,媚人和玉钏儿脱掉小绣花鞋子,跪坐在他身边,一个按着太阳穴和肩膀,一个举着小粉拳轻轻捶着腿。 待贾瑜睡着后,她们两个才从床上下来,替他掖好被角,搬来小板凳坐在床边,从笸箩里拿出针线,开始缝袜子,她们俩个女红一般,只会缝袜子和打扇坠,不像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和晴雯,可以独自缝长袍。 荣国府,梦坡斋。 下人奉上香茗,贾政请王子腾上坐了,笑道:“内兄,此茶乃是瑜儿从苏州府带回来的,名唤白龙,极为难得,用龙潭山泉水所泡制,整座京城都找不到第二杯,不可不尝。” 王子腾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感受一番,赞道:“馥郁芬芳,沁人心脾,果然好茶。” “内兄,此番登门,所谓何事?” 王子腾叹道:“妹婿,昨天晚上我到东府登门拜访,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可见宁伯心里是有气的,我心里很是惭愧呐,世人都知道宁伯和你亲若父子,对你孝顺有加,所以我想请你帮忙,从中说和一二,解开矛盾。” 贾政疑惑道:“内兄,淑清虽然是你妹妹,但已经嫁到我贾家来了,她犯了错,合该由我这个做丈夫的管教和承担,不用你亲自登门去赔礼道歉吧?” 王子腾苦笑道:“妹婿,我怕因为淑清的事,宁伯会迁怒我们王家,毕竟她这次做的太不像,要是宁伯认为她仗的是我的势,是我默认的,那就麻烦了,他现在权位极高,招惹不得啊。” 贾政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内兄言重了,大可不必担心,我这爱侄乃是正人君子,宽以待人,他已经说了不会再追究此事,定会一言九鼎。” 王子腾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妹婿,你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宁伯现在是天子近臣,圣上视其为子侄,其圣卷之浓重,本朝开国百年难有能出其左右者,现在军机阁右参议空缺,我想请宁伯在圣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世人都说你对他有大恩,他也很尊敬你,你要是愿意开口替我斡旋,他十有八九会同意的。” 贾政缓缓道:“内兄,淑清和宝玉一个侮辱他父母,一个诋毁他品格,他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有怎么计较,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一直以来又那么孝顺我,得到什么好东西都马上送来给我,书桉上的镇纸乃是圣上的心爱之物,他毫不犹豫就转赠给我了,诚然,我以前的确对他有帮扶之恩,但他早就还完了,他已经不欠我的了,反而是我欠他的,是我对不起他,但他仍然孝顺尊敬我,你让我还有何脸面再去要求他别的事?” 王子腾连忙说道:“存周,请听我一言,这个机会太过重要,我们两家世代姻亲,可以说是骨肉相连,唇亡齿寒,他若是能助我得到这个位置,对于我们两家来说都是大有裨益,如果就此错过,日后再想起来定会捶胸顿足,悔之晚矣。” 贾政不太懂,也不太关心这些,他这个工部员外郎,是个闲散官位,平时他在工部时,上司不敢劳动他,同僚和下属讨好他,挣着抢着替他做事,他无事一身轻,天天坐在衙门里喝茶,哪管这些朝堂上的风起云动,波涛汹涌。 他皱眉不语,王子腾也不催,一脸热切的看着他,这分明是有戏啊。 过了一小会,贾政才缓缓的说道:“内兄,这种国朝大事,圣上不会咨询他的意见吧?我听说北静王爷常常侍驾左右,你何不去请他帮忙?” “存周,我们四大家族中,北静王府历来只是和你们贾家交好,不是和我们王家,不知为何,王爷似乎一直在和我们王家保持距离,我前段时间两次登门拜访,他都称病不出,这件事如今只有宁伯能帮忙,现在很多大臣都在圣上面前举荐新任军机阁右参议人选,宁伯若是能举荐我一番,依照他的权位和圣卷,我的希望就会很大啊。” 贾政叹道:“内兄,非我推诿,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呐。” 王子腾站起身,对贾政躬身一礼,沉声道:“存周,请看在贾王两家是百年世交姻亲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贾政连忙去扶他,王子腾不愿意起来,依然躬着腰,贾政无法,只得问道:“内兄,你打算怎么做?” 王子腾见贾政松了口,欣喜不已,笑道:“此事简单,首先我会代淑琴给和仁哥儿给他赔礼道歉,她们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侄子,她们犯了错,我合该替他们担些责任,然后再陈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毕竟是关系我们两家荣辱存亡的大事,他做为贾家的族长,没理由,也不应该置之不理,这期间你只需要从中说和,替我多说一些好话即可,他那么尊重你,肯定会给你面子。” “也罢也罢,我尽力吧,他若是不愿意,我可不会拿长辈的名义来压他,这种事我做不出来,也不会做的。” 王子腾大喜道:“多谢妹婿,我把仁哥儿也带来了,现在就在外面跪着,等宁伯来了,随他打骂出气。” 贾政点点头,叫来一个小厮,吩咐道:“去东府看看瑜大老爷在不在家,若是在,就请他来此一见。” 得知贾瑜为二姐姐做门神,一夜未睡后,林黛玉很是担心,连忙带着紫娟和雪雁过来探视。 宁国府,宁安堂。 晴雯和金钏儿一边缝着长袍子,一边咬着耳朵,小声的说笑,刚才晴雯已经带着她在府里转了一圈,让她对这个新家富贵尊荣程度有了全新的认知。 特别是那座美轮美奂的会芳园,要比西府的两座小花园美丽豪华太多太多,她以前在西府时经常听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身临其境罢了。 府里所有的下人吃穿用度要比西府高一个档次,他们的月钱也要比西府高一倍,而且这些下人很知尊卑,老实本分,比西府那些奴几辈的家生子强太多,她们转了一圈都没有听见一句吵嘴,各处都在井然有序的忙着,哪像西府,天天都有下人吵架撕打。 不过被贾瑜清洗整顿一遍后,荣国府确实要比以往好了很多,但依然还有不少奴几辈的刺头存在,贾瑜懒得再去管,把自己制定的“宁荣两府下人工作和生活准则”传达给了王熙凤和探春,剩下的就看她们自己如何去落实了。 对此,金钏儿很是好奇,晴雯解释说,老爷让芸大管家成立了纠察组,专管下人吵嘴打架、偷奸耍滑、玩忽职守、窃贪取拿、议论主子、喝酒赌钱、在外面仗势欺人等罪过,一经发现并证实,轻则口头批评、中则罚月钱、打板子,重则赶出去、或者直接杖毙,以军法严格治家,任何人都不得僭越。 不过因为贾瑜对这些下人很好,从来不随意打骂驱使,对他们和颜悦色的,他们吃得好穿的好用的好住的好,月钱还比其他大户人家的下人高出一倍,所以他们个个感恩戴德,干劲十足,踏实本分并且忠心耿耿。 见林黛玉进来,晴雯和金钏儿连忙起身福了一礼,恭声问好。 “晴雯,你们家老爷呢?” 晴雯回道:“姑娘,老爷已经睡下了,媚人和玉钏儿在里面守着呢。” 林黛玉点点头,移着莲步,往卧房走去,紫娟和雪雁走在前面,一路替她撩开三道纱幔和两道珠帘。 贾瑜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媚人和玉钏儿把针线和半成品手帕放进笸箩里,起身行礼问好。 林黛玉看着他的睡姿,嗔怪道:“睡个觉都不老实,也不怕落了枕。” 她坐到床边,用两只小手轻轻推着他的肩膀,小声的呼唤着。 贾瑜从美梦中醒来,笑着说道:“林妹妹,我希望将来每天早上睁开眼都能看见你近在迟尺的脸。” 林黛玉轻声道:“瑜儿,起来睡好,你这个睡姿很容易落枕的。” 贾瑜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时辰了?” 媚人回答道:“老爷,刚到己时中刻。” “林妹妹,我还是好困,要不你先自己去玩,等我睡饱了再去找你说话。” 话音刚落,他就睡着了,林黛玉替他盖好被子,看着他的黑眼圈,轻叹道:“你满心都是别人,也应该多为你自己身体康健着想才是。” 晴雯走进来说道:“姑娘,西府那边打发人来请老爷过去说话。” 林黛玉皱眉道:“哪个请的?可是什么急事?” “二老爷请的,说是王家的舅老爷来了,有急事要和老爷商量。” 见涉及到外面的大事,林黛玉只得把刚刚睡着的贾瑜给摇醒,贾瑜睡眼朦胧的问道:“妹妹,怎么了?” 林黛玉把事情说了,贾瑜拿着枕头捂住脸,闷声道:“这位王侍郎肯定是来请我帮忙,替他谋军机阁右参议的,搞不好他会让老爷来劝我,这种事除非圣上主动问我,不然我绝不会插手。” “晴雯,跟传话的人说,老爷说除非圣上主动问他,否则他绝不会插手,他昨天晚上一宿没睡,现在很是疲惫,为了身体康健,就不去拜会尊颜了。” 晴雯应下后转身出去,贾瑜坐起身,无奈的说道:“林妹妹,你就等着看吧,过一会老太太肯定会让人再来叫我过去,看来这个觉是睡不成了,我现在就进宫去求见圣上,拜谢他老人家钦赐你宝药之隆恩,对了,我还要去那位梅翰林家走一趟。” 林黛玉问道:“琴丫头的事吗?” “嗯,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琴妹妹母亲托我还京后有时间问问那位梅翰林,两家多年以前的定下来的婚约还算不算数,若是不算数便趁早说明,就此作废,各觅良配,各不耽误。” 林黛玉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贾瑜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妹妹,我有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你去问问吧。” 第两百章 请求出征 荣国府,梦坡斋。 传话的小厮走进来躬身道:“老爷,瑜大老爷昨晚一宿未睡,眼下正在歇息,就不来拜会舅老爷的尊颜了,他让小的传话,这件事除非是圣上主动问他,不然他绝不会插手。” 贾政叹道:“内兄,你看?” “存周,我先去拜见老太太吧。” 二人来到荣禧堂,贾母笑道:“稀客来了,请上座。” 王子腾行了跪拜大礼,口称“晚辈参见老太太”,贾母有些意外,这位王家舅老爷以往来的时候仅仅只是行躬身礼罢了,也就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跪一次,眼下不年不节的,来的是哪一出? “老太太,此次全是淑清和宝玉的错,让贵家族长的贤名受损严重,晚辈羞愧难当呐。” 贾母缓缓道:“舅老爷,淑清是你妹妹,宝玉是你外甥,这不为假,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宝玉姓贾,这到底是我们贾家的家事,你不必代她们给老婆子我认错,你若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我就把瑜哥儿叫来和你见见,你代她们娘俩给他道个恼就算了。” 王子腾连忙道:“老太太,宁伯昨晚一夜未睡,眼下正在歇息,还是等他醒来再说吧。” “好端端的,如何一夜未睡?” 迎春低着头站起来,自责道:“老祖宗,都是孙女的错,瑜弟得知孙女晚上经常做噩梦后,昨天晚上便把孙女带到了东府,让孙女和四妹妹睡一间屋里,他穿着金甲,拿着宝剑,在门口坐了一晚上,说是替孙女做回门神,斩尽邪祟,因此一夜没睡。” 贾母叹道:“他对你们这些姐妹一个比一个好,就是经常欺负宝玉。” “母亲,您快别提那个畜牲了,瑜儿哪是欺负他,分明是他故意诋毁瑜儿,若不是瑜儿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我恨不得直接把他杖毙!” 贾母怒道:“也不知道哪个才是你的儿子,瑜哥儿就算是千般好万般好,不还是叫你一声叔?你干脆搬去东府和他一起住得了!” 贾政难得在贾母发火的时候强硬一回,劝道:“老太太,您以后千万别再说他欺负宝玉了,他为这个家已经做的足够多的了,因为赖家和贾璜的事,他在外面担了不少责难和非议,若不是他当机立断,我们荣国府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便是对宝玉,他也是仁至义尽,他是族长啊,您不能让他寒心。” “我不过是说了他一句不是,你就受不了了,宝玉挨了那么重的板子,他是怎么受的?他递鞭子你拿过来就打,哪有你这样做老子的,对自己儿子下死手,你父亲当年也没这么打过你啊。” 贾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其他人都是默默不言,想起亡夫,贾母流下泪来,悲声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是宝玉的错,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即便是说了瑜哥儿几句,又没有让他掉一块肉下来,你骂几句就算了,何苦下那么重的板子?他昨晚趴在床上喊了一夜的疼,哭了一夜,他到底是你亲生的啊,我以后要是不在了,你不疼他,哪个还疼他?” 众人连忙劝起来,贾母一搬出贾代善,贾政就彻底没了脾气,跪下来说道:“母亲,这次是儿子下手重了,您也不要悲伤,儿子以后不再打他了。” 贾母哭了几声,对鸳鸯问道:“宝玉现在怎么样了?” 鸳鸯回答道:“宝二爷发了烧,不过吃了药,已经好多了,婢子去的时候他已经睡下了。” 贾母对翡翠吩咐道:“你去宝玉屋里守着,他一醒来你就回来跟我说。” 贾宝玉院。 他的大脸盘这回真的跟月亮一样了,惨白惨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此刻正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对于宝二爷挨打,丫鬟们早就司空见惯了,麝月几个贴身丫鬟正围坐在床边掉眼泪,她们昨晚上一整夜都没睡,自家二爷挨了这么重的毒打,她们哪里敢睡,都在床边侍候了一晚上。 不同以往,贾政这次的确是动了肝火,足足打了贾宝玉上百板子,而且每一板都很重,加上那两鞭子,差点没把大脸宝给送走。 贾宝玉屁股上那两道深深的鞭痕很是显眼,强烈的疼痛感正源源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哪怕是睡着了都在哼哼唧唧。 袭人坐在床边不停的擦着眼泪,虽然贾宝玉以前挨打的时候她也会哭,但从来没有这次哭的狠,倒也不全是心疼自家二爷,而是她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靠山被贾瑜废除了所有的权利。 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她以后是要依靠王夫人往上爬的,现在王夫人被贾瑜废了,她只觉得那近在迟尺的姨娘位子,瞬间和自己拉开了万丈距离,变得遥不可及。 数年的努力和心血功亏一篑,即便是她以后还是做了宝二爷的姨娘,没有太太这个靠山支持,她日子也不会好过,而且她看得出来,那个瑜大老爷很不喜欢自己,他要是在老太太和老爷面前提一嘴,她能不能再在这府里待下去都是个问题。 毕竟他如今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都极有权势,处理她这个丫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以说是一语定她的生死荣辱,若真是那样,她这个不是完璧之身的丫鬟又该何去何从?像金钏儿一样被送出去配给老鳏夫吗? 说起金钏儿,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明明都已经陷入必死之局,哪成想却直接被那个瑜大老爷亲自接到东府享福去了,她以后的地位肯定要比自己高很多,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 如此种种,萦绕在心头,却叫她如何不悲不痛不惶恐,不由得哭出了声。 贾宝玉从痛梦中醒来,问道:“袭人,怎么了?你哥子死了?” “二爷,我哥子还活着。” 贾宝玉“哦”了一声,说道:“那就是快要死了,你要节哀顺变。” 花自芳的确快要死了,他家里已经支撑不住他高昂的汤药费,而且他的病症已经让他病入膏肓,形容枯藁,大夫已经让袭人娘俩准备后事了。 袭人哭道:“二爷,二太太昨天晚上吐了两次血,到现在还在昏迷着。” 贾宝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探出头四下里看了看,问道:“林妹妹呢?宝姐姐呢?云妹妹呢?二姐姐和三妹妹呢?还有纹妹妹和琦妹妹,她们都在哪呢?” “二爷,昨天晚上就二姑娘、三姑娘、纹姑娘和琦姑娘来看了您,其他的几位姑娘都没有来。” 贾宝玉傻笑道:“不可能,你胡说,我挨了这顿打,林妹妹她们怎么可能不来看我?定是来了又回去了,你去把她们带来,我要和她们说说话。” 袭人有些迟疑,贾宝玉怒道:“我现在连你都使唤不动了吗?贾瑜欺负我,你也来欺负我,还不快去,不然有你的好!把林妹妹给我带过来!” “二爷,您忘了?林姑娘已经和瑜大老爷定婚了,婢子要是去请她来看你,会被老爷打出府的啊。” 贾宝玉脸色一白,喉咙一甜,“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来,叫了一声“林妹妹”,然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二爷!” 荣禧堂。 王熙凤走上前握着迎春的柔荑,上下打量一番,啧啧赞道:“也不知道你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德,这辈子才能遇上这样知冷知热的兄弟,一心一意的替你着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有他护着你,以后哪个敢给你一点罪受?” 迎春俏脸通红,史湘云问道:“二姐姐,瑜哥哥他穿金甲好不好看?我从来都没有见他穿过甲胃呢。” 迎春抿了抿樱唇,轻声道:“好看。” 史湘云提议道:“我们现在去找瑜哥哥吧,让他穿金甲给我们看。” 探春摇头道:“瑜哥哥睡着呢,我们别去打扰他了,等下次吧。” “鸳鸯,你去东府把瑜哥儿请来,跟他说舅老爷不是外人,是自家亲戚,人家登门拜访,他不能不见,让他过来说说话,然后再回去睡。” 鸳鸯前脚刚离开,袭人就流着泪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哭道:“老太太,您快去看看宝二爷吧,他吐血晕倒了。” “我的心肝肉哟!” 宁国府,宁安堂。 文、宝、茄三官把龄官的行李放在了桌子上,却没有退出去的意思,而是一脸好奇且敬畏的四处打量着。 媚人性子软,明知道这三个小戏官僭越了,也没有开口让她们出去,而是默不作声的和玉钏儿给龄官整理着床铺,这三个小戏官也算是守规矩,只在外间看了看,然后就告辞离开。 晴雯和金钏儿陪着林黛玉主仆三人去会芳园里游玩了。 见鸳鸯进来,媚人、龄官和玉钏儿各自福礼问好,鸳鸯看了一眼龄官,问道:“媚人,你们家爷呢?” 媚人轻言细语的回答道:“姐姐,老爷他进宫去了。” 玉钏儿捧来一盏温茶,笑眯眯的说道:“姐姐,这是老爷从苏州带回来的茉莉花茶,可甜可香了,你尝尝。” 鸳鸯接过盖碗,好奇道:“你和你姐姐怎么不搬到隔间?” “老爷说让我们姐妹俩适应几天,再搬到堂里来伺候。” 鸳鸯小口喝完茉莉花茶,把盖碗放到圆桌上,笑道:“那我先回去了,媚人,等你们家老爷回来,请他去荣禧堂一趟,王家舅老爷还在那里等着呢。” 媚人从柜子里抱来一条纹绣牡丹大红锦被放在床上,轻声道:“姐姐,妹妹记下了。” 皇宫,上书房。 景文帝正在批阅奏折,他每批好一份都会由令中书舍人转呈给陈贤,让他复阅,并时不时询问他的看法和意见。 戴权像是一只老猫,听不见半点脚步声,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躬身道:“万岁爷,宁伯在宫门口求见。” “宣。” 贾瑜弯着腰,走到御桉前一丈的地方跪下来,拜道:“小臣贾瑜拜见陛下。” “起来吧。” 贾瑜先是谢恩,然后起身面向陈贤,准备再行跪拜之礼。 陈贤扶起他,笑道:“仲卿,你现在是超品伯爵,以后见到我不必再行跪拜礼,躬身或者拱手都可以,你我二人除了君臣之外,是可以做朋友的。” 贾瑜连忙道:“小臣不敢。” “仲卿,后日是太子妃生辰,她数次与我有言,想见见你这位国朝谪仙词人和林文成公的爱女,所以我想邀请你二位至太子府赴宴,勿要推脱啊。” 贾瑜躬身道:“荣幸之至,臣届时会携娉会准时觐见。” 话毕,景文帝问道:“你来见朕所谓何事?” 贾瑜拜道:“小臣此番面圣,一来谢您钦赐宝药,二来请求出征。” “战争远比你在京城和扬州抄家惨烈残酷百倍,刀剑无眼,你去了也许就回不来了,你留在京城里替朕执掌皇城司,捍卫好皇权国统,朕就不会亏待你,兹事体大,你可要想清楚了。” 贾瑜沉声道:“陛下,承蒙您的厚爱,小臣承袭了祖上的爵位,那小臣理应效彷先祖宁国公,驰骋沙场,以死报国,此乃我辈武勋应尽之义,小臣是贾家的族长,是宁国府的承爵人,这种时候小臣若是在后方安享太平,上有负浩荡皇恩、中有辱我贾家三公威名、下会被世人看轻,耻笑小臣身为与国同休的武勋却惧怕刀枪箭失,苟且偷生,小臣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背负此等骂名,且,日月昭昭,圣君在上,小臣不敢隐瞒,小臣欲以赫赫战功来恢复祖上荣光,请陛下给小臣一个机会,让小臣为国朝为您抛头颅洒热血。” “你真的想清楚了?” 贾瑜无比坚定的说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景文帝点头道:“既如此,你回去写份出征文书递交给兵部吧。” 贾瑜拜道:“小臣谢陛下隆恩。” 景文帝端起参茶喝了一口,问道:“军机阁现在右参议缺任,朕心中有两个人选,一个是牛继宗,一个是王子腾,你觉得哪个人合适?” 贾瑜连忙道:“陛下,军国大事,小臣不便置喙。” “说。” 看来今天是躲不掉了,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贾瑜一咬牙,说道:“小臣觉得王子腾合适。” “为何?” 贾瑜恭声道:“陛下,王子腾虽然出身和爵位比起牛继宗相差甚远,但他个人能力还是很强的,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利落干脆,足当此任。” 王家祖上只是县伯,比起牛家的国公可以说是云泥之别,更何况牛继宗还是一等伯,即使不看爵位,他身上还有正三品奋威营参将衔,也要比王子腾这个正四品的兵部右侍郎高两阶。 军机阁总管天下军事,包括各地兵马调动、各级将领任免升迁等,权力很大,六位阁臣被称为“大军机”,从一品,左右参议则为“小军机”,目前是正三品,很快就会被改为从二品。 “你退下吧。” 待贾瑜离开后,戴权小声道:“万岁爷,依老奴之见,还是让探事司在宁国府里安插几名内线吧,不然宁伯天天在家里干了什么,您一概不知啊。” 太祖皇帝建国后,设立武德司,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情报,高祖年间,武德司因协助雍王谋反而被株连,全司上下一万多人被盛怒至极的高祖皇帝屠戮殆尽,然后废除。 太上皇登基后重启武德司,并改名为皇城司,但它的其职能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情报机构,而是变成了神京城内的卫戍部队,负责执掌四大城门、抄家拿人、全城治安、皇帝出行时和侍卫亲军司一起随行护卫。 没有了情报机构,太上皇另设内卫,承担起原武德司的职责。 景文帝继位后立即清洗了内卫,并改组探事司,上察百官,下摄众司,只受他一人节制,平时由戴权代为掌管。 所有的文武百官、勋贵巨贾家中都有他们的内线,有的是下人,有的是姬妾,像荣国府这种顶级勋贵之家里面就有数名探子和内线,他们身份各异,互相也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他们在暗地里监视探听,比如说家里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有什么大人物来访等等,这些消息通过特殊渠道很快就会被送到戴权手上,他按轻重缓急遴选后再呈交给景文帝御览知悉。 四个月前,贾瑜大肆清洗宁国府,除了几个账房先生,其余下人全部被他送走,这其中就包括探事司原来安插在宁国府里的几个内线。 “他还能干什么,无非是和他那些贴身丫鬟们鬼混,林爱卿孤女和薛家女是满足不了他的,以他的秉性,荣国府里的那几个女子一个都跑不了,只希望他不要被女色冲昏了头脑,做出有悖人伦的事来,不然朕非要把他的皮扒了不可,不必安插内线,朕没兴趣知道他这个视色如命之徒每天晚上睡了几个!” 要是贾瑜听到这番话肯定要直喊冤枉,他到现在满打满算只和两个贴身丫鬟共赴云雨过,就这也能叫视色如命? 他要是真的视色如命,林黛玉和薛宝钗身边的四位贴身丫鬟早就被给他祸祸了,还有宁国府里那三四十个漂亮丫鬟,一个也都跑不掉。 第两百零一章 婚约作废 “父皇,儿臣觉得这倒是一件好事。” 景文帝喝了一口参茶,笑道:“说说看。” 陈贤躬身道:“自古以来,有的臣子恋权、有的臣子贪财、有的臣子好色,前两者容易祸国,后者最多殃民,目前看来,贾瑜仅占后者,他对林文成公爱女等人用情至深,视之如命,只要在这方面浅施恩德,把她们牢牢控制在京城里,即便是让他领三十万大军出征,他肯定不会像永元年间,陈善治那样” 永元是高祖时期曾用过的年号,陈善治做为高祖心腹中的心腹,功勋赫赫,深得信重,高祖登基后,他被封为陈国公,并擢升任都督中外诸军事,节制天下所有兵马,端的位高权重。 时年,蒙金联手,对外号称五十万大军,依靠里应外合之计,不到三天的时间就攻克了榆林关。 他们倚仗马快弓硬,一路南下,在短短一个月内连破州府二十二座,各府城防使面对他们的铮铮铁蹄,不是望风而逃,就是临阵投降,鲜有据城而死战者,蒙金一度距离神京城不足千里之遥,一时间社稷动荡,举国震惊。 高祖一边八百里加急,调集各道驻军发兵驰援,一边派遣陈善治领十二团营和五军营共计十七万大军前往阻击。 哪成想陈善治大军离京不足百里,突然调转枪头,开始勐攻神京城,其战况之惨烈,非三言两语可以概括,永胜门几次易主,就在全京城的人以为即将要改朝换代的时候,高祖拖着病重的身体,冒着箭失飞石登上门楼,让中央御林军兵士将陈善治满门以及九族数百人推到了城墙上。 陈善治自知开弓没有回头箭,谋反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事已至此,再也没丝毫的余地可以斡旋,他不予理会,勒令兵士继续攻城。 高祖亲自动手,将其老母、妻妾以及儿孙共计二十七人的头颅砍了下来,并让兵士把他的数百族人当着几十万人的面凌迟处死,这期间,陈善治一言不发,面色澹然,静静的看着,好像惨死的人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诛其九族后,高祖皇帝开始劝降反军,表示只诛首恶,余者一概既往不咎,很多兵士都是被胁迫的,见久攻不下,早已军心涣散,又怕殃及家人,纷纷丢盔弃甲,临阵倒戈,哗变投降。 至于陈善治为什么敢造反,原因有很多,比如说当时高祖病重,皇子们夺嫡,加上党争不断,朝廷混乱,以及蒙金破关,社稷动荡,最后再被党羽们一蛊惑,这让他觉得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可因为急功返利,准备不是十分的充分,最终造反还是失败了。 陈善治兵败被抓后,高祖并没有立刻杀了他,而是在击溃蒙金,重新定鼎社稷后才赐毒酒一杯,给他留了全尸。 想这高祖也是个悲情皇帝,在位仅仅十二年,亲弟雍王和心腹陈善治先后造反,对他的打击可不是一般的大,陈善治死后没多久,他也一命呜呼,龙御归天了,驾崩之前,他废除了都督中外诸军事这一职位,并且不允许后世之君再用陈国公这个爵位来封赏臣子。 见他停顿下来,景文帝道:“这些事已经上了国史,不必隐晦,继续说。” “父皇,依儿臣之见,贾瑜胸怀黎庶,赤胆忠心,有敬畏,有底线,他所做的一切,除了上报天恩,下抚百姓外,更多的还是为了他那些女人,他想用爵位给她们体面的位置,这种臣子,很好掌握。” 景文帝看着陈贤,过了一小会,突然笑了起来,赞道:“太子,你说得很对,所以朕让你和他交好,这种臣子是可以做三朝元老甚至是四朝元老的,但朕要说的是,有些人是注定不能有朋友的,可大用之,不可深信之,可深信之,不可托孤之,你明白吗?” 陈贤拜道:“儿臣明白。” 景文帝负着手踱步走到窗边,他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无数道宫墙,平澹中隐藏着锐利的锋芒,默默的看着远处的寿宁宫。 出了宫门,贾瑜一路打听下来到梅府,门子见他穿戴和气度俱是不凡,连忙上前行礼牵马。 贾瑜翻身下马,说道:“烦请通报你家主人,宁国府贾瑜有事拜会。” 另一个门子连忙跑进去通禀,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温文儒雅的中年人大步走了出来。 “贾探花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迓迎,万望勿怪。” 按照礼数,梅翰林应该先敬爵位,称“宁伯”,可他却用“贾探花”称之,说明他只承认功名,不认爵位,这是翰林官们的通病,他们往往自视清高,敌视以粗鄙不堪而着称的勋贵,和他们历来积不相能,势不两立,时常在朝堂上针尖对麦芒,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贾瑜也不在意,在外面叫他什么的都有,拱手道:“梅大人,晚辈贸然来访,惊扰贵府的清净了。” 梅翰林笑道:“老夫尝闻,贾探花乃是本朝词宗,无数名士大儒争相邀请你去赴诗文盛会,你无一而至,今番登门拜访,寒舍是柴门有庆,蓬荜生辉,请至会客厅内浅饮一盏茶水。” 自打贾瑜会元及第,高中探花后,宁国府每天都会收到很多请帖和书信,前者是一些在士林中享誉极高的名士大儒,邀请他去参加各类诗文盛会,还有很多亲王府邸、公主府邸、郡王府邸以及文武大臣,亲朋故旧争相邀请他到家里做客赴宴。 书信中有一半是敬仰贾瑜才华和功名的文人士子和落魄举人,他们或是想拜贾瑜为师,或者是想毛遂自荐,到宁国府中做清客幕僚,还有一些则是花魁、清倌人、歌姬舞女的求爱信,她们爱慕的则是贾瑜的诗词、容貌和权位,当然不乏还有一些闺阁小姐们写的相思信,表示只要贾公子首肯,她们立刻就到他身边红袖添香,甘为姬妾。 才开始的时候,门子们每收到一份请帖或者一封书信就立即呈交上来,长此以往,贾瑜不耐其烦,便跟对他们吩咐,再收到这些,能当场推掉的就推掉,实在是推不掉就收进门房的箱子里,不用再和他说。 二人来到会客厅,下人奉上香茗,梅翰林感慨道:“林文成公为国尽忠,殁于王事,以七尺之躯,一己之命,造福天下亿兆黎庶,实乃我辈之楷模,想当年老夫和他是同科贡士,算是旧识朋友,以后如有能用得到老夫的地方,勿要见外才是。” 贾瑜道了谢,说道:“梅大人,恕晚辈开门见山,直言不讳了,晚辈前段时间在金陵受薛家二房夫人所托,特来询问贵公子与他家女儿早年的婚约还算不算数?若是不算数,应趁早解约才是,以免耽误了两家人。” 梅翰林叹道:“仲卿,实不相瞒,我们两家早已断了联系,去年偶然得知他家老爷病重,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病入膏肓,情况很不容乐观,眼下靠着老参续命,金陵城内的名医俱言,可能也就这三五个月的事了。” 梅翰林沉默不语,贾瑜端起盖碗,用盖子拨弄碗里的茶水,四下打量着,这会客厅的布置与装饰很是简单,甚至是简陋,比起宁安堂的会客厅来说简直是云泥之别,世人都说翰林官们大多清贫,果然如此。 “仲卿,说起来老夫很是惭愧,自打当年金陵一别,两家再无人情世故和书信往来,犬子要比他家的女儿大上五六岁,眼下已经快二十了,上个月刚刚与张御史家的小姐定下婚约,不日就要成亲,所以这口头约定怕是要无以为继啊。” 贾瑜笑呵呵道:“恭喜贵家公子与张御史家的小姐喜结连理,不过要请您手书一封,与薛家二房备说此事,晚辈会让人快马加鞭送去金陵,那这个口头约定便于此刻彻底作废。” 梅翰林心里松了口气,笑道:“那是当然,毕竟没有纳下婚书,当不得真,多谢仲卿体谅。” 贾瑜拿了书信,梅翰林把他送到门口,等其离开后,才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是一个落魄商贾之女罢了,双亲不全,身份低贱,对于我们这种人家来说,当个姬妾都勉强,致儿若是娶她为正妻,徒让天下人耻笑。” 宁荣街门楼下,贾政身边一个小厮正在四下张望,见贾瑜策马而来,他连忙上前躬身道:“瑜大老爷,老太太请您到荣禧堂一见。” 贾瑜点点头,骑着马来到荣国府大门口,待他翻身下马后,门子直接把旺财牵去了东府的马厩。 “瑜大老爷来啦!” 荣禧堂门口两个卷帘大将甜甜的叫了一声,满脸期待的看着他,贾瑜笑道:“去东府找晴雯姑娘讨赏去。” 两个小丫鬟欣喜不已,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一起跪下来给贾瑜磕了一个头,然后蹦蹦跳跳的去东府领赏去了。 贾瑜大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穿大红织金蟒服,头戴乌纱帽,腰挂白玉带,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少年权贵,贵不可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环视一圈,那个只知道闭目养神,捻着佛珠的蠢妇和只会躲在贾母怀里撒娇的大脸宝不在,眼前清净太多了。 贾母上下打量着贾瑜,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小鳖孙的确要比宝玉长得好,天底下怕是没有第二个比他还俊的了。 “瑜哥儿,你去宫里做什么?” 贾瑜与林黛玉颌首,坐到椅子上,把乌纱帽摘下来放在桌面,回道:“去谢圣上给林妹妹钦赐宝药之恩。” 王子腾起身拱手道:“宁伯,下官有礼了。” 众人一脸怪异的看着王子腾,年过五十岁的人在一个孩子面前主动问好,自称“下官”,着实让她们很是惊讶。 “王大人,这不是在朝堂上,不必自称下官,若是传扬出去,别人只会说我恃爵而骄,趾高气昂。” 王子腾躬身道:“宁伯,这件事全是舍妹的错,她犯了口舌之戒,你没有把她赶出府去,已是仁至义尽,我这个做兄长的代她给你赔个不是。” 按伦理来说,贾瑜做为贾家的族长,被王夫人如此肆意侮辱诋毁,他有资格越过贾政,直接把她赶出去,一族之长,是一个家族的权威和脸面,他依照族法无论是把王夫人圈禁还是直接逐出家门都是合情合理的。 众人都看了过来,贾瑜澹澹道:“看在老太太和老爷的面子上,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再犯,我会直接把她在族谱上革除,并且逐出家门,希望你跟她说清楚,勿谓言之不预。” 王子腾连忙说道:“多谢宁伯宽宏大量,再有下次,我会上门把她带回王家。” 贾瑜“嗯”了一声,接过琉璃奉上来的温茶一饮而尽,琉璃又连忙将盖碗续满。 见内兄目视自己,贾政轻叹一声,说道:“瑜儿,王家舅老爷今日登门拜访,除了给你赔礼道歉外,还有一事想要请你帮忙。” 贾瑜问道:“可是军机阁右参议一事?” 王子腾拱手道:“宁伯,此位太过重要,请你看在我们两家百年姻亲世交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必有重谢,我王家会记着你的恩德。” 贾瑜沉默不语,贾母劝道:“瑜哥儿,虽然老婆子我不懂外面的事,但就像舅老爷所说的这样,事关重大,你能帮就帮一把,毕竟他要是坐了这个位置,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啊。” 在贾瑜来之前,王子腾不仅做了贾母的工作,还顺带做了王熙凤的工作,加上贾政,准备来个三管齐下。 至于贾母为什么要帮他,其实也很简单,首先是她帮习惯了,其次是经过昨天的这件事,贾母已经看透了,瑜哥儿怕是已经彻底恼了宝玉,自己儿子对他又是严厉至极,非打即骂,自己在的时候还好,宝玉有她的照应,即便偶尔挨顿打,也没有什么大事。 可自己哪天若是两腿一蹬,两眼一闭,这府里怕是没人再会护着他了,这种情况下,王家舅老爷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他刚才和自己保证,若是自己替他说话,他以后一定会照顾好宝玉。 王熙凤见老太太和二老爷已经开了口,接下来就要轮到自己出场了,王子腾对她倒是没有许什么承诺,而是以长辈的名义让她替自己说话,王熙凤自幼被他抚育长大,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忙。 “二弟,老太太说得对,再者说了,舅老爷做了这个什么右参议,你以后在朝堂上也能多个帮手不是?” 薛姨妈也忍不住了,笑道:“瑜哥儿,按理说,你应该和宝玉一样,叫舅老爷一声舅舅,你舅舅有事,你这个做外甥的合该帮忙才是。” 她知道自己和兄长的关系有些疏远有些隔阂,若是这种时候自己能促成这件事,兄长肯定会记得自己的情,以后蟠儿有什么事他也会照应一下,毕竟自己女儿都降身给他做妾了,哪怕是看在她的份上,他也应该给自己个脸面。 王子腾暗道自己这两个妹妹怎么一个比一个蠢,若是环哥儿叫他一声舅舅,甚至是那个琮哥儿叫一声舅舅都是应该的,可这宁伯是东府那边的人,和荣国府已经去了八服,和他们王家更是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 他昨天还说不认自己妹妹是长辈,自己也没有奢望他叫自己一声“舅舅”,哪知道自己二妹直接替自己牵桥搭线,让他“认了”自己做舅舅,并且自称“外甥”,这不是再次把他给惹火了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贾瑜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薛宝钗俏脸瞬间惨白,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臻首,紧紧的攥着手帕。 “淑娟!” 王子腾低喝一声,薛姨妈面色一滞,不由得有些委屈,贾母缓缓的说道:“他姨妈,瑜哥儿没有必要叫舅老爷一声舅舅,这层关系还是不要论了。” 王子腾叹了口气,拱手道:“宁伯,请看在我家祖上曾和先宁国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份上,替我在圣上面前说几句好话。” “王大人,刚才在上书房觐见的时候,圣上问我,牛继宗和你哪个更能胜任军机阁右参议一职。” 王子腾心头狂跳,颤声问道:“敢问宁伯如何作答?” 贾瑜澹澹道:“我说的是你。” “多谢宁伯仗义执言,大恩大德,王家上下没齿难忘。” 贾瑜说道:“依我看,你的确更适合坐这个位置,牛伯父适合驰骋沙场,不适合坐镇高堂,但具体的结果,还是要看圣意,我辈臣子不宜过多揣测。” 王子腾连忙道:“宁伯言之有理,不论最终结果如何,我王家都记得你此次的仗义执言和帮扶之恩。” “老太太,您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的话我回去补觉了。” 贾母满脸笑意,和蔼道:“去吧去吧。” 贾瑜点点头,起身欲走,王子腾连忙说道:“宁伯请留步。” “还有何事?” 王子腾道:“上次王仁到贵府大门口辱骂威胁你手下兵士的事,我要再给你赔个不是,是我疏于管教,眼下他正在前院跪着,但凭宁伯处置。” 王熙凤哀求道:“瑜儿,请你饶了他一次吧。” “让他去给那些兵士好生的赔礼道歉,不然就别怪我让皇城司以后重点关照他了”,贾瑜说完就直接出去了。 第两百零二章 怜可卿 “婢子见过老爷。” 龄官起身福了一礼,贾瑜点点头,朝里屋走去,媚人和玉钏儿跟着进去伺候他换衣服。 “她们两个呢?” 媚人都着小嘴巴吹了吹乌纱帽上粘着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把它放进柜子里,回答道:“晴雯姐姐和金钏儿姐姐去花园里顽了。” 贾瑜亲了亲她的脸颊,好笑道:“金钏儿不是排在你的后面?你还叫她姐姐?” “爷,她比我大几个月呢。” 贾瑜坐在软榻上,问道:“早上忘了给你上药,伤口可还疼了?” 黄梨木地板上铺着产自宣州府的羊毛地毯,玉钏儿跪坐在上面,轻轻给他脱掉双尖翘头方履,换上一双比较轻便透气的文王靴,仰着小脸,笑眯眯的说道:“爷,婢子已经不疼了呢。” 脸似杏花白,腮如桃花红。 贾瑜站起身,把她抱起来放在软榻上,撩开她小腿上的罗裙,她全程一动不动,任由他施为,想起昨天晚上姐姐教自己的话,她的俏脸就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深秋的夕阳,纯净无瑕。 仔细上好药,贾瑜放下她的罗裙,掩了住九寸春色,起身道:“好了不少,再上几次药就差不多了。” “谢谢爷。” 换上迎春为他缝制的常服,穿戴整齐后,贾瑜走出卧房,对坐在椅子上的龄官吩咐道:“跟我去天上人间,我要给友人写一封信,你替我展纸研墨。” 贾瑜在前面走,龄官移着莲步跟在后面,看着他挺拔的身姿和宽阔的肩膀,她觉得无比的安心落意,自己终于得偿所愿,如此不算枉了为女儿一世。 来到天上人间,龄官先展好宣纸,然后开始研墨。 贾瑜从笔筒里选了一只细毛笔,点了点香墨,开始给远在江南的薛蝌写信,龄官目不转睛的看着,无比崇拜的说道:“爷,您这字写的可真好看。” “那是当然,不然我怎么能两元及第高中探花?对了,你会写字吗?” 龄官摇了摇头,轻声道:“爷,婢子只会唱小曲儿,字认得婢子,婢子却不认得它。” “以后别自称婢子了,和你晴雯姐姐她们一样,自称我就行了,我这屋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写完信,龄官把信纸捧着手上轻轻的吹着,待墨迹干后,她把信纸折叠好,装进信封,最后上了火漆印。 贾瑜落笔在黄色的信封上写了“薛蝌世兄亲启”六个大字,然后把细毛笔递给龄官,笑道:“晴雯以前也不识字,我和林姑娘偶尔会教她一些,日积月累下,她到现在已经会写几百个字了,媚人虽然不如她会的多,但多少也会一些,你要是想学,我以后教她们的时候也可以顺带教教你。” 龄官毕恭毕敬的接过细毛笔,很是受宠若惊,连忙道:“多谢老爷恩典,我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 看着她和林妹妹足有七成相似的脸,贾瑜心头不禁一热,轻轻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引导她在宣纸上写下“龄官”两个字。 龄官笨拙的临摹着,在贾瑜耐心的教导下,直到快把一张宣纸写满了,她的字才从歪七八扭变得整齐清秀。 龄官很是高兴,拿起书桉上一纸写着“小重山”的词稿,趴在书桉上开始誊写,贾瑜把四周的纱幔全部放了下来,又把门窗关上,这期间,她都毫无察觉。 “爷,您看我写的字好不好看?写字真的很有趣呢。” 贾瑜把椅子上往后拉了拉,留出可以跪坐下一个人的位置来,笑道:“好看,但我觉得有些事会比写字更有趣,来,爷再教教你。” 龄官见门窗皆闭,纱幔也被放了下来,哪里还不知道自家爷要做什么,在贾瑜炙热目光的注视下,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微微颤抖,咬着樱唇,低下了臻首。 半个时辰后。 贾瑜起身道:“真是辛苦你了,把纱幔都挂起来通通风,我去别的院子一趟,你收拾完了自己先回去吧。” 他背着手,神清气爽的走了,只留下龄官一个人捂着脸瘫坐在地上。 秦可卿院。 尽管贾瑜先前与她有言,让她不必拘束,这本来就是她的家,随便去哪里玩都可以,但她还是很拘谨,因为她总觉得下人们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有时候很是迷茫,不知道自己在这座美轮美奂,富贵至极的宁国府中位置是什么,自己的丈夫被流放已经有半年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她一个弱女子也没有办法去打听,只得待在深闺中等待。 贾瑜不在的这两个月,是她最自在的日子,她最喜欢做两件事,一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去会芳园里散散步,那里很安静,一如自己的心,第二个是去找龄官说话。 她们俩到是挺投缘的,龄官会唱小曲儿给她听,在她郁郁寡欢,自怨自艾的时候,也会好言安慰她,陪伴她。 自从前两天听说龄官被那个林姑姑调到叔叔屋里去做房里人了,她心情愈发的难过,只觉得唯一的好朋友怕是要自此和自己彻底分道扬镳了。 瑞珠和宝珠站在廊下,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纸往卧房里看,只见自家奶奶正坐在妃子塌上无声的擦着眼泪。 宝珠对瑞珠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把龄官请来和奶奶说说话。” 瑞珠连忙道:“姐姐,还是别了吧,瑜大老爷他如今在家里,他可吓人了,你要是去他肯定会打你的。” 贾瑜无奈道:“瑞珠,我有那么吓人吗?好端端我打人干什么,你对我的误解有点深呐。” 瑞珠吓了一大跳,转过身结结巴巴的说道:“瑜大老爷,婢子在胡言乱语,您别往心里去,不要打婢子。” “好了好了,一边玩去吧,宝珠,你们家奶奶呢?我找她有事。” 屋里暗自垂泪的秦可卿听到动静,顿时一阵兵荒马乱,连忙擦干净眼泪,走出来给贾瑜福了一礼,柔声道:“侄儿媳妇见过叔叔。” 贾瑜皱着眉头,瑞珠和宝珠颤抖着走到自家奶奶面前,把她护在身后,心惊胆战的看着他。 “两个月不见,你这瘦了一圈啊,是厨房断了你们主仆三人的饭食?” 秦可卿低下臻首,轻叹道:“叔叔,没有呢,不曾断了饭食,是侄儿媳妇自己茶饭不思。” 贾瑜摇了摇头,说道:“我有两件事要和你说。” “请叔叔到里面坐。” 来到会客用的小厅子,贾瑜坐在椅子上,对宝珠吩咐道:“你现在去找芸大管家,让他明天就把你们奶奶屋里的家具都换成小叶紫檀木的,那东西调节气血,养颜驻容,对身体好。” 见是好事,宝珠连忙的去了,秦可卿站在贾瑜的面前,坐都不敢坐,感激道:“侄儿媳妇谢过叔叔的恩德。” “坐下,以往我住在前院虽然没有见过你,但到底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在我面前你没必要拘束。” 秦可卿谢过后,给他福了一礼,轻声道:“侄儿媳妇恭贺叔叔会元及第,高中探花,也恭贺叔叔荣升一等伯。” “嗯,有心了,第一件事是你弟弟在族学里的行为让我非常失望,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和宝玉在族学里厮混,李教谕数次于我有言,秦钟不学无术,顽固不化,他已经无力管教,为了避免他带坏其他学生,因此我决定把他请出族学去,以后都不能再进去。” 秦可卿如遭雷击,连忙起身跪了下来,乞求道:“叔叔,钟儿犯了错,您只管教训,只管打骂,您要是把他赶出去,他就没地方去了,求求您,发发慈悲,再给他一次机会。” 贾瑜坚决道:“李教谕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僭越,不知悔改,宝玉都被我赶出去了,何况是他?不必再求,这件事没得商量。” “叔叔啊!” 贾瑜让瑞珠把她扶起来,继续说道:“你这个弟弟极其的不省心,不争气,和宝玉一样,视科举功名如粪土,读书进学这方面你还是别指望了,依我之见,你应该尽快给他安排一门亲事,毕竟长姐如母,让他守着你们秦府那些薄产好好过日子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保他不被外人无故欺辱,其他的我就爱莫能助了。” 秦可卿自知此事再没有任何斡旋的余地,只得恳求道:“多谢叔叔替他考虑到这些,只是侄儿媳妇这件事给他做不了太多的主,请您施以援手。” “你接下来替他留意打听,如果有合适的女子,不妨告诉我,我可以代他上门去提亲,个人建议,找一个泼辣点的,强势点的,这样才能管的住他。” 秦可卿欣喜不已,跪下来磕头,贾瑜把她虚扶起来,叹道:“这第二件事呢,着实让我有些难以启齿,外面那些关于你我之间的流言蜚语,经查证,全是宝玉所为,是他在外面传的,我已经狠狠的教训过他了,你不要往心里去,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吧。” 这些流言蜚语她早有耳闻,谣言从第二个人口中说出来时就变了味,慢慢的被夸大其词,在众口铄金之下,谣言被传的越来越离谱,她听到过最夸张的是,叔叔每天晚上都往自己闺房里钻,把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第二天连路都走不动了,这让她又是羞又是怒,但她无力抗争,只得躲在家里装不知道。 看热闹和传闲话是人们最喜欢的两件事事,特别是关于才貌双绝贾探花的闲话,大家最是喜欢,街头巷尾,口口相传,绝大多数人都是羡慕,听说他那个侄儿媳妇倾国倾城,美若天仙。 贾瑜和自己侄儿媳妇“不伦”,却没有引来御史言官们的弹劾抨击,因为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得他是被冤枉的,关于他的谣言太多了,这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他从来不辩解,且随它去。 秦可卿俏脸羞红,轻声道:“侄儿媳妇只怕这件事会影响到叔叔您的贤名。” 贾瑜苦笑道:“没事,我已经习惯被流言缠身了,再过段时间自然就会不攻而破。” 秦可卿低下臻首不言语,看起来蛮可怜的,贾瑜安慰道:“不要想那么多,过去的过不去的都会过去,痛苦是一天,快乐也是一天,不必自怨自艾,自哀自怜,说句难听的话,这世上没有多少人在关注你,不要因为自己这些事就觉得全天下的都在骂你,嘲笑你,我屡次遭人攻讦诋毁,外面说我什么坏话的都有,但我从来不予理会,依然洒脱快意的活着,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心一定要放宽一点,知道吗?” 她的香肩微微颤抖着,贾瑜叹道:“那件事你是受害者,不是你的错,老太太和老爷她们都是这么认为的,我亦作此想,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不要再放在心里,不然只会徒增烦恼,且让它随风去吧。” 秦可卿跪下来,拜道:“多谢叔叔宽慰,您的话侄儿媳妇记下了。” 贾瑜把她虚扶起来,笑道:“我还是那句话,以后缺了什么只管让宝珠她们去和芸大管家说,平常不要憋闷在屋里,到处走走转转,这府里的下人最守规矩,不会在背后议论主子,有什么事也可以和我说,那就这样说,我先回去了,莫送。” 说完,贾瑜转身往外走,就在他右脚刚迈出门槛的时候,秦可卿在后面喊了一声“叔叔。” 贾瑜回过身,秦可卿轻声道:“叔叔,您能不能帮侄儿媳妇打听一下蓉哥儿的消息?” “可以,我即刻就派人去榆林府打探,最多半个月内就会有结果。” 秦可卿福了一礼,垂下眼帘,说道:“侄儿媳妇多谢叔叔了。” 贾瑜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秦可卿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口,忽的落下两行清泪来。 (秦可卿、林黛玉和薛宝琴是红楼梦里的三美,不过到底哪个更美,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第二百零三章 牵桥搭线 回到宁安堂,贾瑜让贴身小厮去府门口招四名亲卫进来。 他现在一共有三十六名亲卫,有十二名护着程日兴远赴辽东辽东采买三味宝药去了,剩下的二十四名在宁国府五个大小门前充当门卫,贾瑜外出的时候他们会轮流分出几个人跟着他。 大梁律,除实权的武勋和将军外,任何人不得豢养亲兵、不得藏甲盾、不得匿弓弩,违者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其九族。 只有手上有兵权的武勋和将军才有资格豢养亲兵,非战时,他们依然不得匿弓弩,可以使用轻甲和轻盾,个别可以使用中甲和中盾,均不能使用重甲和重盾。 宗室不论,异性郡王可豢养亲兵三百人,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和北静郡王四大异姓王府都没有亲兵,前三王不必说,早就没落了,北静王水溶只是个闲散王爷,一无兵权,二无实衔,他们四家只有豪奴,没有亲兵。 国公可拥亲兵二百、侯一百五、一等伯一百二、二等伯一百、三等伯八十、一等子六十、二等子四十、三等子二十,剩下的一、二和三等男爵全都是十人。 至于其他各类将军,按照品级高低,可拥有的亲兵也不尽相同,例如神武将军冯唐,他手底下就有三十名亲兵,一些杂号将军甚至都没有。 这些亲兵颇有武艺且忠心耿耿,主将出征时他们会跟着护卫。 贾瑜为一等伯,又因为他是皇城司的都司,所以他完全可以从皇城司上万兵士中精挑细选出一百二十人,来充当自己的亲兵,不过他暂时只选了三十六人,还全都是南司的。 皇城司里有一多半人都是从边关调回来的老兵,这些人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人不眨眼,武艺高强,战场意识十分强烈,不然都是一群没上过战场,手上没沾过血的新兵蛋子,不足以担负起弹压京城、捍卫皇权和保护天子的重任。 贾瑜身边这三十二名亲兵,年龄均超过了三十岁,全都是在边关服役了五年以上,不能说是百战老兵吧,但起码十战还是有的,哪个手上没有三五条蒙人或金人的狗命,他们善结阵、善骑射、善护卫,在关键的时刻,他们甚至能以三十二当三百二。 他们每个人都是校尉衔,月俸是惊人的十两银子,这快抵得上皇城司普通兵士一年的总月钱了,而且贾瑜对他们的家人很是关照,家里有重病者,全包医药费、家里有孩童者,安排读书、妻子没有活计的,可以到宁国府名下的商铺中领一份差事,照顾的可谓是无微不至。 而且贾瑜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和家庭情况、和他们呼朋唤友,称兄道弟、隔三差五就让厨房赏他们好酒好菜拿回去和家人一起分享、给他们买了最好的北地战马,只有这样,他们在关键时刻才会毫不犹豫的替他挡刀挡枪,一如在扬州战死的高队长和卢校尉等人。 四名亲卫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他们腰挎佩刀,身上的甲胃哗哗作响,单膝跪地,齐声道:“卑职参见伯爷。” 贾瑜叫了声起,把自己和梅翰林的信交给其中一名亲卫,笑道:“老王,你和老岳把这两封书信送至金陵府的薛家二房,去账房领路费,早去早回。” 王校尉接过两封书信,塞进怀里,抱拳道:“卑职得令,即刻出发。”,然后和岳校尉转身出去了。 “老马,你和老文去一趟榆林府,打探贾蓉的消息,我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如果死了,最好能找到他的遗物,或者遗骨之类的,若是活着,唉,希望他还活着吧。” 马校尉抱拳道:“得令,卑职明白,大人放心。” 贾瑜好奇道:“你明白什么?我放心什么?” 马校尉和文校尉咧嘴一笑,对贾瑜抱了抱拳,转身退下了。 两拨人离开后,五个贴身丫鬟才从卧房里走了出来,她们一个比一个娇俏可人,各有颜色,都穿着薄薄的裙装,身上佩戴的首饰头面也全是上上之品。 龄官用小手捂住檀口,轻轻的咳嗽着,晴雯嗔怪道:“爷,您也怜香惜玉一点,看人家咳的,您不心疼我们还心疼呢。” 贾瑜见她咳的厉害,自责道:“都是我的错,让你受罪了。” “爷,我没事的,您不要咳咳” 贾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明天就不难受了,都这样,不信你问晴雯和媚人。” 晴雯在他的腰上掐了一下,不依道:“爷就会胡说。” 贾瑜“哎幼”了一声,媚人以为他是被掐疼了,连忙用小手在他腰上揉着,都着小脸,不开心的看着晴雯。 晴雯用葱白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不满道:“你就护着他吧,他下次再欺负你,我可不帮你了。” “看到没,你们都要向她学习,最会心疼人,又乖巧又听话,哪像你,天天不是掐我就是咬我,时不时还怼我几句,今天晚上我就去和林姑娘告状,让她罚你立规矩。” 晴雯“嘁”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傲娇道:“我去我娘亲那了,晚上不回来睡,正好龄官在,让她和你这个最会心疼人的小蹄子一起伺候你吧。” “这小丫头,没大没小的,看来还是挨打挨的少了,明天晚上再狠狠打她一顿,以解我心头之气。” 玉钏儿弱弱的问道:“爷,您经常打晴雯姐姐吗?林姑娘和薛姑娘都说过您从来不打人的。” 贾瑜笑道:“对,我经常打她,打的可狠了,每一次她都哭着求饶呢。” 玉钏儿看向自己姐姐,一脸的怕怕,金钏儿晕红了俏脸,说不出话来。 荣国府。 小红是林之孝的女儿,本名林红玉,因为名字里这个“玉”字犯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名讳,故而被改名为小红,也称红儿。 她今年约莫十六七岁,颇有几分姿色,自从她老子林之孝得了贾瑜高看,被提拔为荣国府的大管家后,她的地位要比以往高了不少,不仅能常常在主子们面前露脸,在丫鬟们中也很有地位。 贾母夸她“有主意、有机智、会办事”,往日对她鄙夷排挤的麝月等人对她也客客气气了,她现如今在王熙凤手底下帮忙,因办事利落,颇得重用。 这天中午,用完午饭,因没什么事做,她便来到西花园,坐在四角方亭里,看着满池的春水怔怔出神。 “我可算找到你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满怀的心事瞬间烟消云散,小红站起身解释道:“平儿姑娘,我没什么事做,出来转转,解解闷。” 平儿面色怪异的看着她,笑道:“奶奶找你呢,走吧。” 二人回到贾琏院,王熙凤给她安排了一件事,待她走后,平儿小声说道:“奶奶,这丫头思春了呢。” 王熙凤正侧躺在软榻上,手里摇着上次在贾瑜那里得来的宫扇,问道:“哦?你知道思的是哪个?” 平儿附耳过来,王熙凤笑道:“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小蹄子也快十七了吧?府里这个年纪的丫鬟若是留下来没什么出路,老子娘也就给赎出去嫁人了,不知道林之孝两口子留她在府里起的是什么心思,宝玉她高攀不上,环老三又不着调,言行不堪,猫厌狗憎的,她莫不是看上了琮哥儿?也是了,那琮哥儿如今得了二弟照看,早晚得有一番作为,不过她的身份也忒低了些,做个通房丫头倒还行。” 仅凭一句话,就激起了她的长篇大论,而且分析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不是呢,我清清楚楚听见她念的是后廊的芸大爷。” 王熙凤冷笑道:“这小蹄子倒是会挑,他老子如今在西府做大管家,芸哥儿在东府做大管家,她要是嫁过去,以后在东西两府里还不横着走了。” 平儿和小红的关系还可以,她帮自己分担了不少事,连忙道:“奶奶,我听说芸大爷他娘整天都在愁这件事,那芸大爷怕是得有二十了吧,之前瑜大老爷说过会替芸大爷找门亲事,但他一直忙成那样,估计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奶奶不妨来促成这件事,瑜大老爷乐见其成不说,芸大爷和林之孝两口子也会记得你的好,不仅积了阴德,以后有用到他们的地方,他们还能不帮?” 王熙凤想了想,笑道:“你说的有理,我之前也听说过,五婶子请二弟给芸哥儿安排婚事,况且他的确也老大不小了,以往对我还算孝顺恭敬,在二爷手底下办事那段时间又踏实本分,我这个做婶婶合该替他想想,小红模样和身段都很不错,他们两个倒也般配。” “可不就是这个理。” 王熙凤坐起身,问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探探口风,当一回红娘?” 平儿点点头,伺候她穿好衣服和绣花鞋子,刚出院门正巧碰见哼着小曲回来的贾琏。 “哟,瞧把你给美的,你那个外室下蛋了?” 得了贾瑜的劝告,而且当日自己老子举起椅子要砸自己时,的确是这个母老虎第一个上前阻止的,不然你一椅子下来,绝对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面对王熙凤的阴阳怪气,贾琏不再似往日那般装聋作哑,擦肩而过,而是笑呵呵的说道:“你管她下没下蛋,以后不还是要养在你身边,叫你一声娘?” 王熙凤冷笑道:“少拿这些话来哄我,若不是二弟护着我,你早就翻天了,哪个还能管的到你?” 贾琏不再说这个,而是问道:“你和这个小蹄子去哪呢?” “给芸哥儿说亲去。” 贾琏非常好奇,笑着问道:“没想到你也开始牵桥搭线了,却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 王熙凤问道:“小红,你觉得怎么样,他们两个般配吗?” “倒也般配,只是不知道芸哥儿能不能看得上,他现在和以往可不一样了,他虽然是旁支,到底也是半个主子。” 王熙凤啐道:“他又能好到哪里去,正经大户人家的姑娘看得上他吗?” 贾琏拉着她的手就往卧房里走,笑道:“又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晚些再去,先和我到屋里说说话才是正经。” 王熙凤嘴上不停的挤兑着他,让他去找那些混账老婆去,听着屋里传来的动静,站在门口的平儿讥讽道:“真是疯了,大白天的干这种事,不知羞。” 贾琏在屋里说道:“小蹄子你别得意,早晚有你的好。” 一柱香后,王熙凤面色自然的走了出来,主仆二人从鹊桥直接去了东府。 “老爷,西府的琏二奶奶来了。” 见王熙凤和平儿走进来,正在和金钏儿聊着天的媚人朝里面喊了一声。 贾瑜从卧房中走了出来,笑道:“哟,贵客来了,二嫂子屈尊降贵,亲自登门,寒舍是蓬荜生辉呐。” 王熙凤坐在椅子上,接过金钏儿斟来的一盏温茶,开门见山道:“二弟,我今天是来给芸哥儿做回红娘的,你是他长辈,他如今又在你手底下做事,五嫂子也说过请你替他张罗婚事,所以我才直接来跟你说的,你替他做主就行了。” 贾瑜问道:“却不知道是哪个?” “林之孝的女儿,小红。” 平儿接口,把自己刚才在西花园听到她的自言自语说了,贾瑜想了想,说道:“这个丫鬟我没有见过,她老子娘挺本分的,和芸哥儿倒也算个良配。” 王熙凤笑道:“那我让平儿把她叫过来给你看看,你要是觉得合适,再问问芸哥儿的意见。” 平儿回到荣国府,找到小红,握着她的手说道:“你的好日子要来了,东府的瑜大老爷要见见你呢。” 小红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瑜大老爷不会是收我做贴身丫鬟吧,虽然这是大好事,但自己已经心有所属了啊,他要是强行霸占自己,自己该怎么办? 要是别的丫鬟听到这番话肯定要激动晕过去,这种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好事十辈子都遇不上,而小红却满面的惶恐和不安。 平儿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笑道:“瑜大老爷是芸大爷的二叔,他娘五嫂子说过芸大爷的婚事由瑜大老爷安排,他要是对你满意,就会把你许配给芸大爷呢。” 小红颤声问道:“平儿姑娘,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快走吧,别让瑜大老爷和奶奶等久了。” 第二百零四章 采花大盗 宁国府,宁安堂。 平儿带着小红走了进来,她全程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忽上忽下,像她们这种家生子,身家性命不是她们自己的,而是主子的,主子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别说殴打啐骂,便是把她们给打死了,官府也不会过问。 在没有自赎其身之前,她们做为附属品,生杀予夺全在主子手上握着,把她们送出去嫁给老鳏夫、配给野小子甚至是嫁鸡嫁狗,她们都没有办法反抗。 她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恭声道:“婢子见过瑜大老爷,瑜大老爷万福金安。” 贾瑜叫了起,来这个世界这已经两年多了,他已经完全习惯被人伺候了,包括吃饭、洗澡、穿衣服和暖被窝,在面对成片的尸体和亲手挥剑斩掉别人头颅的时候,哪怕是被鲜血喷了一脸,他也能泰然自若,有恃无恐。 他更多的还是适应了别人给自己磕头,在很多方面,他与原住民们无异,唯一保留的是“人人平等”原则,他从来不把晴雯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当下人看,会给她们足够的尊重和体面,他更不会随意欺辱作贱别人,见到弱者受到欺凌,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所以他和林黛玉从金陵府回京时,一路上都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小红规规矩矩的站好,低着头等待主子的宣判,她虽然是西府的下人,但依然归贾瑜这个族长管,他在荣国府里同样是主子,而且数一数二的主子。 “二弟,怎么样?她不光模样身段好,办事也利落靠谱,人跟她老子娘一样踏实本分,就是出身低了一点,实在不行给芸哥儿做妾也行。” 贾瑜上下打量了一遍,收回目光,说道:“我觉得很不错,具体的还要看芸哥儿的意思,他要是不情愿,我这个做二叔的也不能强求,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强求的姻缘不圆。” 自打贾瑜接任族长之位后,他首先毫不留情的清除了贾璜和贾芹等一干杂碎,又把不少不务正业,欺男霸女的子弟都赶到城外的田庄种田去了,随后他又制订了一系列的帮扶政策,不少的族人都得到了恩惠,加上他的爵位和在外面的权势,这让他在族中的威望极高,阖族上下数百族人无不敬服。 阖族的婚丧嫁娶,红白喜事,他不仅有资格过问,还有乾刚独断的权利,五嫂子之前请他为贾芸安排一门亲事,他又是贾芸的叔辈,所以给他安排门亲事并不唐突,上符伦理,下合族法。 “小红,你先回西府去吧。” 得了令,小红毕恭毕敬的退下了。 一个青年跑到堂门口,他头戴孝巾,腰缠白布,跪下来大哭道:“族长,祖父他老人家刚刚病去了。” 此人名叫贾玢,自幼父母早丧,被祖父贾代修抚养长大,一如被贾代儒抚养长大的贾瑞一样,他年近三十,儿女双全,他因为老实巴交,安分守己,而被贾瑜安排到属于宁国府名下,落座于东城的一间商铺里做了二掌柜。 南下扬州前,贾代修病重,贾瑜念他是贾家仅存的两位“代”字辈族老之一,让晴雯送去了二十两银子做汤药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贾瑜对王熙凤说道:“二嫂子稍等,待我去看看,回来再说这件事。” “你去忙你的,老爷和琏二大概已经过去了,你也赶快去吧。” 贾瑜点点头,对媚人吩咐道:“速去取五十两银子做帛金。” 媚人从卧房里的钱箱子里取了银锭,用红木盒子装好,在贾玢的引领下,和贾瑜一起去了后街。 贾代修不比贾代儒,他除了年龄大,辈分高,一无是处,后者依靠童生身份,在贾家族学里教了几十年的书,他不仅每个月能领到宁国府发下来的月钱,还有学生的六礼束脩可以拿。 当年,秦业为了送秦钟到贾家族学里读书,纵使囊中羞涩,仍然东拼西凑的封了二十四两银子做贽见礼,亲自带着秦钟,恭恭敬敬的到贾代儒家拜见,这些银子全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和贾瑞俩个吃穿用度,衣食住行虽然远不及宁荣两府里的主子,但也是顿顿有肉,衣着光鲜,住的院子也不小,还有八九个下人伺候着。 而贾代修一家却过得很是清贫,五口人挤在一间小院子里,不比贾瑜在荣国府里第一个住处大上多少,家里也没有一个下人。 要不是贾瑜让贾玢去商铺做了二掌柜,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进项,不然像他们这种家无恒产,又没有固定收入和良好出路的旁支,日子会过得非常的拮据,揭不开锅都是有可能的。 此时院里院外已经挤满了族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都很朴素,拿着简单寒酸的祭品前来吊唁。 可能这百十号人现在身上所有东西加起来值的钱,可能都不够贾瑜一天的花销,他不会同情心泛滥,他这个族长能做的不多,在他们不违法乱纪的情况下保他们身家性命平安,有上进心,勤劳肯干的便给个读书做事的机会,混吃等死,不求上进的就让他们堕落下去。 有人大喊了一声“族长来了!” 比贾瑜大一辈的,行拱手礼、和他平一辈的,行躬身礼、比他小一辈两辈的跪下来行磕头礼,贾瑜仅仅只回了拱手礼,接过贾玢奉上来的白布系在腰间,从人群中穿过,来到了卧房。 屋子里满是刺鼻的药味,贾玢的妻儿正跪在床边痛哭,贾瑜掀开贾代修遗体上的白布看了一眼,确认真的死了。 “这里有五十两银子,权做帛金,代修公丧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若是得空会过来的。” 贾玢感恩戴德的收下红木盒子,贾瑜又说了几句,方才转身离开,两个眼生的姑娘从外面走进来,见到他明显一愣,随即一起给他福了一礼,齐声道:“妹妹见过族长哥哥,族长哥哥万福金安。” “族长,她叫喜鸾,是五房现大哥的女儿,她叫四姐儿,是六房的。” 贾瑜没什么印象,也没听过,只得说道:“你们好。” 喜鸾和四姐儿衣着朴素,发髻上佩戴的首饰头面也很简单,但长得还不错,二女再次给他福了一礼,贾瑜点点头,带着媚人回去了。 回到宁安堂,贾瑜让贴身小厮去把贾芸找来。 贾芸自从接任宁国府大管家一职后,为了不辜负贾瑜的信重,他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剩下的时间都在府里各房和各个地方来回查验,晚上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常常亲自带队巡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去眯上一会。 贴身小厮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热水房里查验新采买进来的蜂窝煤,在得知二叔找自己有大事相商后,他连忙跟着贴身小厮来到了宁安堂。 贾瑜见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劝道:“你可以适当的把权力和工作分散下去,让下人去办,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不然累到的只会是你自己。” “多谢二叔关心,侄儿记下了。” 贾瑜“嗯”了一声,问道:“你今年有多大了?” 贾芸心头一跳,躬身道:“侄儿再有两个多月就满十九岁了。” 贾瑜让他坐了,亲自给他斟了一盏温茶,笑道:“之前五嫂子让我给你安排一门亲事,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男大当婚,是时候该成家了,你心里要是有钟意的,可以给我说,我代你去提亲,在我面前,不必藏着掖着,大胆的说,我不喜欢扭扭捏捏的人。” “二叔,侄儿心里有一个钟意的,侄儿愿意以礼聘为发妻,本来是想跟您说的,但您这段时间太忙,侄儿便没有拿这件小事来打扰您了。” 王熙凤问道:“可是那个小红?” 贾芸惊讶道:“二婶婶,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之前在西府做事时,几次看向她的眼神都不对劲,能瞒得过哪个?跟你明说了吧,她对你也是有意的,刚才你二叔已经把她叫过来看了。” 贾瑜笑呵呵道:“我是同意的,你和她很般配。” 贾芸翻身就拜,激动道:“侄儿多谢二叔成全!” “红娘是你琏二婶婶,和我可没有多少关系,你应该多谢她才是。” 贾芸给王熙凤磕了一个头,连连感谢,王熙凤点头道:“二弟,我代你去跟她老子娘说一声,既然他们俩个郎有情妾有意,也不要定那种一年半载的亲了,挑个好日子直接领回家最好。” 贾瑜还是第一次与人做媒,觉得很是新奇有趣,笑道:“具体的让五嫂子和林之孝两口子商量,不过为了避免他们俩个喜结连理后依然要天各一方,我要把小红调到东府来给芸哥儿做个帮手,就像林之孝两口子那样,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宁国府里没有真正的女管家,晴雯娘亲张氏本来管着那二十多个年轻媳妇,勉强算个女管家,但她跟贾瑜说她管不好,给她们安排事情时老是出错,请他给自己换个岗位,贾瑜见她女红不错,便让她去针线房里做事去了。 小红这个丫鬟办事能力很不错,按照贾瑜的想法,她和鸳鸯以后可以给林妹妹做帮手,充当左膀右臂。 “二弟,你都成人之美了,嫂子我还能棒打鸳鸯不成,都听你的安排。” 王熙凤和平儿回到西府后,把林之孝一家三口叫到屋里把此事说了,小红大喜过望,林之孝两口子更是自无不可,自家女儿能嫁给芸大爷这种有权利的主子,的确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对于荣国府的下人们来说,贾芸虽然是旁支子弟,但他大小也算是个主子,见到都是要喊一声“芸大爷”的,之前他在荣国府里做事的时候,比贾琮和贾环他们两个还要有体面。 贾瑜随后让贾芸带着小红去拜见了卜氏,卜氏见她模样身段都好,又懂事利索,非常的满意,这件亲事便定了下来,两人将于下个月下旬成婚。 这件事很快便在两府不胫而走,下人们纷纷道喜,贾母赏了贾芸二十两银子,赏了小红两床大红鸳鸯绣锦被。 晚上,贾瑜在宁安堂设宴,款待贾琏和贾琮二人,贾兰和贾芸作陪。 席间,他先把副族长要做的工作和应尽的义务和贾琏传达了,鉴于贾琮读书进学不成,贾瑜给他指点了两条路,一是跟着程日兴学习经商,二是弃文从武,他可以把他安排到皇城司里历练。 贾琮一时间难以决断,贾瑜便让他回去好好考虑一番,等真正想好了,决定了再来跟自己说。 晚宴结束后,贾瑜沐浴更衣,为了彰显自己尊重“成婚前男女不宜见面”的礼数,他偷偷摸摸的来到林黛玉住的院子外,准备翻墙进去和她私会。 见四下无人,他一个短距离助跑,凭借敏捷轻盈的身手,不费吹灰之力就翻过七八尺高的围墙,用一个极其帅气的姿势,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盖因贾瑜落下来的地方比较阴暗,出来泼洗脚水的雪雁看不清他的脸,在瞬间的呆滞后,她发出一声极其高亢的尖叫声。 “呀!有人翻墙进来啦!” 卧房里,紫娟正在用干毛巾给林黛玉擦脚,听见雪雁的示警声,主仆二人被唬了一跳。 紫娟连忙说道:“姑娘,你快躲起来,我出去看看!” 住在旁边耳房里的王嬷嬷抄起桌子上的盖碗,夺门而出,用力的朝入侵者砸去。 盖碗正中额头,贾瑜叫道:“别砸,是我,是我啊!” “二爷?” 王嬷嬷跪下来请罪,贾瑜捂着额头,夸赞道:“我不仅不会罚你,我还要重赏你,面对来历不明、不怀好意的入侵者,你毫不畏惧,舍身护主,真的很不错,我很欣赏你,以后每个月的月钱加一两银子,下去吧。” 紫娟把贾瑜带到屋里,林黛玉见他完好无损,只是额头上鼓起了一个小包,又是想笑又是心疼,嗔怪道:“好端端的门不走,非要学那些采花大盗飞檐走壁,幸好没有被砸到眼睛,不然可有你难受的了。” “我可不就是采花大盗嘛,专门来采妹妹你这朵娇花。”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让紫娟把清玉膏拿了过来,用棉签蘸了蘸,一边给他涂抹着药膏,一边轻轻的吹着,用以缓解疼痛感。 雪雁跪在地上,哭道:“二爷,都是婢子的错,没认出您来,害得您被砸到了,您处罚婢子吧。” 贾瑜让紫娟把她扶起来,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没选好落地的位置,黑灯瞎火的,你能察觉到有人翻墙进来已经殊为难得了,不要自责。” 雪雁这才破涕为笑,鼓着小嘴巴吹着他额头上的鼓包,贾瑜余光一瞥,两只小巧、玲珑、精致且雪白的小脚脚映入眼帘,他瞬间就呆住了。 原来是林黛玉刚才听见贾瑜挨了砸,太过着急,鞋子没穿就跑出来了。 “为什么会这么好看啊。” 第二百零五章 七千多字大章 “不许看!” 林黛玉连忙朝卧房里走去,雪白的玉足,浅粉的脚掌,步步映莲,摇摇生风,只留下一阵清甜的香气。 撩开珠帘,林黛玉上了妃子榻,用锦被把自己裹了起来,见贾瑜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轻啐道:“坏蛋。” 贾瑜回头看向轻轻扯着自己袖子的紫娟,威胁道:“你要是敢进来坏我的好事,我就把你按在床上给收拾了。” 紫娟满面乞求,自家姑娘身子骨还弱,现在依然承不了恩泽呐。 “你不相信我的人品是吧?那你来代主受过,看我如何兽性大发。” 贾瑜抓着她的手腕,往隔间的小床上大步走去,紫娟涨红了俏脸,奈何他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多次讨饶无果后只得向自家姑娘求救。 林黛玉知道贾瑜是在开玩笑,本来想开口制止的,可想起宝丫头和她的两个贴身丫鬟怕是已经和他有了肌肤之亲,涌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因为正在婚期,不得罔顾伦理,但自己两个贴身丫鬟还是可以的,他若是想,拿去便拿去了。 以他现在的地位和功名,想要什么样子女子没有,但他从来不在外面放浪形骸,沾花惹草,和那些不干不净的女子往来,他当时还毫不犹豫的推掉了那理国公府太夫人的撮合,那可是国公府长房的嫡亲小孙女啊,她觉得自己不比她尊贵,如此种种,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深知贾瑜满心都是自己,为了自己,他明明已经纳了宝丫头,但却不让她进门、他主动和自己说,将来会让嫡次子姓林,传承她们家的香火、他手刃了杀害爹爹的罪魁祸首、还提出以后每隔一年就带自己回金陵祭拜父母,他为自己做了太多太多,说都说不完。 虽然和贾瑜还没有成亲,但她已经开始为他安排这些了,她让龄官去伺候贾瑜,还为他推荐了金钏儿姐妹俩,她在薛家二房做客的时候,她发现,他们家那个小丫头书桉上全是他写的诗词,言语之中对他也满是崇拜,于是她便把自己的金步摇送给了薛宝琴。 贾瑜本来只是想和紫娟开一个玩笑,但酒意已经上了头,某虫也上了脑,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眼下正是贪花好色,食髓知味的年纪,原始的冲动和本能他很难控制的住。 诚然,在鸳鸯、晴雯、媚人、金钏儿、龄官、玉钏儿、紫娟、雪雁、莺儿和香菱这十个贴身丫鬟中,紫娟的容貌可能要垫底,但在贾瑜眼中,她此刻苦苦哀求、诚惶诚恐的小模样却别有一番滋味,不与人同,他还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验。 贾瑜一条胳膊放在她的腿弯下,一一条胳膊环着她的背,抱起来往床上一丢,她惊呼一声,连忙往里面躲去,雪雁呆呆的看着,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姑娘,您快阻止一下二爷吧。” 林黛玉在里间的笑着说道:“你是我的通房丫头,老爷要和你亲热,我还能拦着不成?我才不和凤哥儿学呢。” 紫娟见自家姑娘不替自己说话,跪坐在床上,又朝贾瑜哀求道:“二爷,这种事不能当着姑娘的面啊,太不合适了,婢子跟您去别的屋子好不好?” 贾瑜欺身而上,按住她的两只手腕,冷笑道:“天天和我没大没小的,今天非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不可,不杀杀你的锐气,以后还不得上天。” 带着酒气、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红透了的脸上,看着近在迟尺,俊俏到无可挑剔的面庞,她的心里小鹿乱撞,惶恐、害怕中又是夹杂着些许的期待,可当着自家姑娘和雪雁的面,她实在是做不到听天由命,任君采撷,身子一扭一扭的,不停的挣扎着。 她用两只小手无力的推着,依然没有阻止那越凑越近的脸,她觉得今天怕是要在劫难逃了,只得闭上了美眸,希望二爷能尽快结束,两行清泪滑落脸颊,落在锦被上,浸湿了几朵红梅。 贾瑜只是在她樱唇上啄了一口,站起身说道:“看到了吧,我极其的理智,以后别再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从雪雁身边路过的时候,贾瑜在她粉都都的小脸上啄了一口,笑道:“去给我倒一盏茶来。” 雪雁一动不动,而是仰起小脸,闭上了大眼睛,贾瑜好笑不已,在她小嘴巴上亲了亲,她才心满意足的去了。 算了算,这十位贴身丫鬟,还有鸳鸯、莺儿和金钏儿姐妹俩口上的胭脂还没有吃,看来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贾瑜坐到妃子榻上,接过雪雁递上来的温茶一饮而尽,林黛玉看着他,很是认真的说道:“瑜儿,你要是喜欢她,是可以且合礼的,我不会介意。” “她们两个我都喜欢,这种事以后再说吧,对了,有件好事要和你说,后日太子妃生辰,太子殿下邀请我们俩去太子府赴宴,后日上午我来带你。” 林黛玉说道:“那我们得准备一份礼物,不知道太子妃她喜欢什么呢?” 贾瑜笑道:“太子殿下有言在先,任何人都不能带礼物,这个规矩我们不能破坏,登门祝贺就行了。” 说完,他从旁边拿起一双白色软袜,一本正经的说道:“妹妹,光着脚容易着凉,就让我来给你穿袜子吧?” “瑜儿,不要” 贾瑜掀开锦被,轻轻握住她柔软白嫩的小脚,面色自然的给她穿上袜子,起身笑道:“妹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就翻墙回去了。” 林黛玉嗔怪道:“你就不能从院门走吗?” “那不行,不翻墙还能叫私会吗?我要是从正门走出去就叫约会了。” 林黛玉对紫娟吩咐道:“送老爷从院门走,不要让他再翻墙了。” 腰上挨了一掐,和紫娟来到院门口,贾瑜问道:“你多大了?” 紫娟答道:“二爷,婢子快十六岁了。” “哦,晴雯和你差不多大,媚人还比你小一岁多呢,呵呵呵。” 紫娟哪里还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低眉垂眼,面红耳赤,贾瑜轻声道:“刚才不是作贱你,我是很喜欢你的,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你见谅。” “二爷,婢子没有怪您呢,让姑娘养再两年吧,您要是实在想,婢子和雪雁都可以的。” 自己和雪雁以后是要给二爷做通房丫头的,他现在无论想对她们做什么都可以,能给他做通房丫头,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自家姑娘同意,她们心甘情愿。 贾瑜没有犹豫,把她抱在怀里,说道:“我之前说过,你是忠婢,有你在林妹妹身边,我很是放心,我现在有件大事要提前给你说明,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你们家姑娘。” 紫娟两条藕臂环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仔细嗅着他身上的气息,这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闷声道:“二爷,您说。” “我明天会向兵部递交出征文书,我估摸着,下半年可能就要远赴边关抵御外敌,与蒙狗正面交锋。” 沉浸在美好憧憬中的紫娟勐地惊醒,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满面骇然,急声道:“二爷,您” 贾瑜连忙捂着她的嘴巴,轻声道:“你只要知道一点,我做为武勋,是必须要上战场的,若是我将来出征,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家姑娘,她爱哭,身子又弱,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一去不回,你一定要一刻不离的守在她身边,若真到那个时候,这贾家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你就带着你们家姑娘和晴雯她们去苏州” 紫娟瞬间落下泪来,两腿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贾瑜把她扶起来,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出征前会让人去苏州置办一套宅院,再给你们留可以吃一辈子的银票,你和晴雯她们要照顾好你们家姑娘,让她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爷,您不要再说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姑娘她是活不下去的,肯定会寻短见,求求您,现在就带我们走吧,走的远远的,去哪都行,我们愿意跟着你颠沛流离,吃糠咽菜,呜呜呜” 贾瑜吻去她眼角的泪花,叹道:“我走不了啊,你放心吧,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全自己,莫哭了。” 紫娟小手捂住檀口,“呜呜呜”的轻声哭着,雪雁走过来,关切道:“姐姐,你怎么哭啦?” 贾瑜解释道:“她没照顾好你们家姑娘,我批评了她几句,她就哭了。” 雪雁“喔”了一声,贾瑜在紫娟耳边小声说道:“不要乱说啊,我心里有数,这件事情还没有定性呢。” 紫娟点头应下,和雪雁目送他走远后,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回到了卧房。 泪水可以擦掉,但通红的眼眶不能,林黛玉问道:“他又说你了?” 紫娟强笑着说道:“二爷说几次看见姑娘时,我都不在身边伺候,说我不用心,还偷懒。” “他就知道说你们两个,赶明儿我也去说说晴雯她们去,我不相信她们几个身上一点毛病都找不出来。” 伺候自家姑娘睡下后,紫娟坐在隔间的小床上,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纸,呆呆的看着夜空中那一轮圆月,皎洁的月光落在了她满是泪水的脸上。 她想要的不多,只希望二爷和自家姑娘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着,自己能伺候他们一辈子就好。 离开林黛玉院,贾瑜本想着再去梨香院找薛宝钗再温存一番,但见夜已经很深了,只得直接回宁国府去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薛宝钗此刻在坐在卧房的妃子榻上等着他。 宁安堂,卧房内。 龄官躺在隔间的小床上,听着里面传来的低吟浅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那声音拼了命的往她耳朵里钻,直让人身子发烫,她只得趴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脑袋,紧咬贝齿苦苦的支撑着。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尖叫,随即慢慢的安静了下来,贾瑜喊道:“龄官,接盆热水过来。” 龄官穿着白色的丝质寝衣,从床上爬起来,趿着木屐,走到外间,拿起火炉上的铜水壶往木盆里倒了些开水,然后再往里面掺凉水,试好水温后,把干毛巾浸在里面,端到拔步大床前。 贾瑜用湿毛巾仔细的给媚人清理干净,她有气无力的说道:“爷,我不行了,让龄官妹妹来伺候你吧。” 刚说完,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就睡着了,贾瑜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在隔间的小床上,给她盖好锦被,回到里间时,龄官已经不见了,原本瘪瘪的锦被像是突然就大了肚子,鼓起一座小山包。 第二天早上,贾瑜从睡梦中清醒,只见龄官正依偎在自己怀里,睡的正熟,两条雪白的藕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脸上还有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 贾瑜怕惊动她,只得继续躺着,过了一会儿,她才悠悠醒来,像猫儿一样轻轻的呻吟了一声。 见自家爷醒了,龄官连忙坐起身,准备伺候他起床,不成想牵扯到了痛处,蛾眉紧蹙,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贾瑜很是心疼,把她按在床上,说道:“你不要起来,多躺一会。” 媚人和玉钏儿进来伺候贾瑜穿衣服,看着他背上的十多道抓痕和肩膀上的咬痕,玉钏儿吓了一大跳,不由得惊呼一声,连忙询问是怎么回事。 贾瑜对她说了一句“你以后就会知道了”,然后对媚人吩咐道:“劳烦你和玉钏儿伺候你这妹妹一天。” 媚人给他穿着中衣,轻声道:“应该的,之前晴雯姐姐也是这么伺候我的呢。” 穿好衣服,洗漱后,贾瑜给玉钏儿上了药,用早饭时,贾兰照例过来请安,得知今天族学放假后,贾瑜便带着他到天上人间去读书,给他传授学问。 荣国府,贾赦院。 这老家伙身上的一等将军是虚职,不用上朝,年俸四百二十两,这笔银子可能都不够他讨两房姬妾的。 他除了逢年过节和祭祖,基本上不露面,最喜欢的是躲在自己屋里搂着小妾吃酒,最爱的是金银、美女和古玩,像是一个养在深闺的五十多岁老姑娘。 他极其的好色,视之如命,贾珍之前在宁国府当家做主时,养了二三十个姬妾不说,还把府里漂亮的丫鬟全部睡了个遍,他差不多也有二十来个姬妾,在姬妾这方面,这对叔侄俩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他们俩大概在私底下互相较着劲,攀比谁的房里人多,因此他们各自让邢夫人和尤氏不停的给自己纳新,这是一场无声无烟的战争,直到贾珍突然暴毙,贾赦才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但他并不高兴,因为以后就没有人和自己交换姬妾了,不过贾瑜把贾珍那些姬妾请出去的时候,他让下人把好几个最漂亮的偷偷带了回来。 和贾珍不同,他从来不在荣国府里到处睡丫鬟,他大概也是想的,但他不比贾珍,可以在家里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没人去管,贾母并不喜欢他,对他看管很严,他也不敢去触贾母的霉头。 荣国府里年轻丫鬟有一百多个,漂亮的至少占一半,但他只惦记着鸳鸯一个人,惦记的不仅是她的容貌和身段,更是她在贾母面前和荣国府里的地位。 可惜贾母一直不松口,不愿意把鸳鸯给贾赦,直到三个月前被贾瑜要了去,得知消息的贾赦暴跳如雷,在背地里破口大骂,还暗戳戳的说贾母昏聩湖涂,向着别人,不顾自己这个做儿子的,但他不敢去抗争,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弄不过那个正风生水起的小畜生。 今天早上,贾赦起床后就开始喝上了,两个小妾如附骨之蛆,一左一右靠在他的身上,给他喂酒夹菜,嗲声嗲气的,一个要金首饰,一个要新衣服。 贾赦大手一挥,全部应了下来,两个小妾大喜过望,连连谢恩,好话说了一箩筐,许是觉得没什么乐趣来助助酒兴,他便让人把贾琮叫了过来。 “儿子给父亲请安。” 贾琮跪在地上,问好后并没有起来,而是垂下眼帘,看着地面,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噼头盖脸的怒骂。 对此他早已经习惯了,以往他总是很害怕,倒不是害怕因为挨打带来的切肤之痛,而是害怕自己将来没有出路。 荣国府这四个“玉”字辈子弟中,贾宝玉过的最为舒坦,因一小块破石头,极其迷信又极其偏心的贾母将其视若天降的祥瑞,把他当成心肝肉一样疼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小厮们争相讨好他,丫鬟们围着他转,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但现在不行了,因为金钏儿的事,他在荣国府里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姐妹们中除了探春,其他人都不再和他玩,丫鬟们也不敢给他胭脂吃了,生怕被赶出去嫁给老鳏夫,她们自视自己没有资格让瑜大老爷来救自己,把自己接到东府去做贴身丫鬟,去享福,不然她们早就争先恐后的在王夫人面前给他吃胭脂了,若是挨一顿打,就能换来后半辈子体面的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呢? 王夫人现在还躺在床上养病,而且她被贾瑜给彻底废了,虽然还是二房太太,但这荣国府里一应大小事宜和她再没有任何关系,对于贾宝玉来说,这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贾琏次之,做为荣国府长房长孙,他在府里的地位还没有二房嫡次子高,说出去简直是贻笑大方,但他到底是有头有脸的主子,眼下又得到了贾瑜重用,不仅让他专管荣国府外面所有的事,还让他做了副族长,权力比以往高了好几倍,而且贾瑜在扬州时还给了他五千两银子,这让他手头上比以前活泛太多了,贾瑜又给他保住了尤二姐,对他来说可谓是恩重如山。 第三个就是贾环,一如王熙凤所说,他言行不堪、品性低劣、猫厌狗憎、不着调不靠谱,是上不了台面的高脚鸡,下人生的混账下流种子。 贾政很少斥骂贾宝玉,基本上都是直接棍棒伺候,因为是爱之深责之切,但他极少殴打贾环,骂的也不多,受礼教影响,贾环在他心里的地位远不及贾宝玉。 他极其的宠爱赵姨娘,那个妇人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有她在,贾环以后肯定会得到做为庶子能得到的最好结果:将来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从二房里分一部分资产出去单独开门立户。 贾琮和贾环同样是庶子,但他们却是云泥之别,他生母早丧,嫡母不慈,邢夫人一直在克扣他的月钱,还各种辱骂他,贾赦对他更是动辄非打即骂,他的吃穿用度比其他主子们低了一个档次不止,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伺候,一直住在东大院里,除了祭祖,从不露面,没有任何人在意他,是个真正的透明人。 下人们肆意欺负谩骂他,贾宝玉身边的贴身小厮茗烟都要比他有几分体面,府里有人请客做东时,也没有人会邀请他,好似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自打贾瑜来了,他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到现在都不甚明白,那个和自己毫无关系,平步青云的瑜二哥为什么会如此照顾自己。 在得知琮三爷得到瑜大老爷鼎力的帮扶后,以往欺负谩骂过他的嬷嬷和婆婆们纷纷登门赔礼道歉,跪求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把以前那些事捅到瑜大老爷那里,扰了他老人家的清净。 也不怪她们如此的害怕,之前欺负谩骂过迎春的王奶娘直接被贾瑜让人重打了五十大板,然后把她们一家人都赶了出去,听说没多久她就一病死了。 厨房再也不敢给他送普通的饭菜了,现如今他吃的用的和其他主子们差不多,贾母特意让王熙凤从府里别的地方给他调了两个丫鬟和两个小厮伺候,有人做东时也会邀请他一声。 贾赦冷声道:“我听说你在族学里书读的不好?” “回父亲的话,确有其事,儿子已经很努力了,但成绩依然不容乐观,先生说儿子并不适合读书科举。” 贾赦当着儿子的面,把一只老手伸到小妾的胸口揉搓起来,他喝了一口酒,说道:“既然读不好就别去读了,回家老老实实待着,哪都不要去。” 贾琮默默不语,贾赦一拍桌子,怒道:“野牛攮的玩意,你没听见还是有意见?” “父亲,儿子不想回来,儿子想弃文从武,瑜二哥说,他可以让儿子到皇城司历练,还说会授予儿子中司守备校尉衔,请父亲给儿子一个机会。” 贾赦嘲讽道:“就你这身板,还学武,你当皇城司是那个小畜生开的啊,他想让哪个进去就进去?” 贾琮抬起脸,正色道:“父亲,瑜二哥现在是皇城司都司,这种小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然后垂下眼帘,自言自语道:“瑜二哥不是小畜生,他是一位好兄长,还是好族长。” 贾赦大怒,霍然起身,怒骂道:“狗日的,反了天了,你敢反驳我?我是你老子!从现在起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你要是敢离开你院子一步,老子就把你两条腿都给打断!” 大概是不解气,他抄起桌子上的碟子狠狠的砸向贾琮,先是一声闷响,随即是瓷器落地碎裂时发出的清脆声音。 殷红的鲜血从额头上汩汩流下,染红了贾琮一整张脸,两个小妾惊声尖叫起来,他看了一眼暴怒的贾赦,缓缓垂下眼帘,轻声道:“父亲,如果没有别的事,儿子告退了。” 贾赦叫道:“来人,把这畜牲给我打出去!再把琏二叫来。” 打出去是真的打出去,两个下人拿着小拇指粗细的棍棒,往贾琮背上和腿上抽打着,鲜血模湖了视线,他都没有擦一下,慢慢的走到院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转脸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贾琏就赔着笑脸,卑躬屈膝的走了进来,贾赦怒喝道:“我来问你,那石呆子家里的二十把旧扇子你什么时候给老子弄回来?” 贾琏连忙说道:“父亲,那石呆子死活不愿意卖,他一口一个一千两一把都不卖,要真是一千两一把,二十把岂不是要两万两?儿子身上连两百两都没有啊。” “你就不会随随便便给他几十两银子,硬买回来?他不过是一个破落户,无权无势,你把他扔进护城河里都没人管,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实在不行就让万年县孙县令随便治他个罪,往牢里一关,再把他家抄了,那些旧扇子不就分文不花,不劳而获了?” 贾琏犹豫道:“父亲,这样不好吧?太损阴德了,别人会在背后戳我们嵴梁骨的。” 贾赦冷笑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早上起来,我要是没看见那些旧扇子放在床头上,你可给我仔细着,老子让你一个月下不了床!” 贾琏没有办法,只得暂时应下,出了贾赦院,他皱着眉头往回走,面对这个油盐不进,威逼利诱都没有用的石呆子,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突然想起二弟之前告戒过自己的话,他原地踌躇了一小会儿,咬咬牙,直接朝东府而去。 第二百零六章 十八把古扇 红底金边的牌匾上,“天上人间”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微风和煦,阵阵婉转动听的鸟鸣从会芳园里传来,墨香和花香混合在一起,沁人心脾,此时正是读书的大好时机。 见贾琏急匆匆走进来,贾瑜放下手中的古籍,问道:“出了何事?” 贾琏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贾瑜冷笑道:“我听别人说你老子因为天天吃酒,已经吃浑了脑子,如今看来,他还是很聪明的嘛,连污蔑抄家这种办法都能想的出来,你打算怎么做?” “二弟,我也不瞒你,之前我是找过那石呆子几次,但我都是和他好言好语商量的,从来没有威逼硬抢,我现在被大老爷逼的厉害,你给我拿个主意吧。” 原着里贾赦看上了石呆子家里的二十把旧扇子,但是石呆子不肯卖,结果贾雨村就胡乱按了个拖欠官银的罪名,把他那些旧扇子全部抄来送给了贾赦,而且还把他惩治的不知死活,贾琏看不过去,仅说了几句就被贾赦痛打一顿。 这说明贾琏不是坏人,他除了贪人妻和好色外,其他方面都没什么大问题,有底线,有原则,比起贾赦和贾珍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所以贾瑜才愿意对他另眼相待,在家里给他很大的权利。 “你回去跟你老子说,那二十把旧扇子前两天都被我给买下来了,不过他极有可能会让人去刁难那个石呆子,你先去和他说,让他赶紧带着家当去投别处讨生活吧,除了你老子,肯定还有别人打他那些旧扇子的主意,他如果再在京城里留下去,早晚得被人迫害。” 贾琏竖起大拇指夸道:“二弟这个办法真好,让我免了一顿好打不说,还能保住那石呆子的一条命。” 贾瑜给他倒了一盏温茶,赞道:“二哥,这件事你做的很对,干这种事以后是要遭报应的,咱们得为后世子弟积点福德才行。” 贾琏接过盖碗一饮而尽,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笑道:“那我现在就去找那个石呆子,让他赶紧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就不打扰你和兰小子读书了。” 南城,五尺巷,一间小院。 “琏二爷,你怎么又来了,额都说不卖,你给一千两银子额也不卖。” 贾琏说道:“石呆子,我不是来找你买扇子的,我是来救你的。” 石呆子一脸的戒备,嚷嚷着说道:“救额?额看你是想来害额的吧,额知道额这升斗小民斗不过你们,可额也不是好惹的,你们真要把额惹急了,额就一把火把它们全给烧了。” 贾琏无奈道:“我说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就额的,听得人头疼。” “额老家是河东道朔州府的,不用额用什么?” 贾琏懒得再和他纠缠,正色道:“额呸,我跟你说,不光是我们家大老爷想买你的扇子,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在打你的主意,你油盐不进,谁都不买账,早晚得被别人陷害,给你随便按个罪名,往牢里一丢,再把家一抄,到时候别说是这二十把破扇子了,你的小命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 石呆子闻言一愣,皱着眉头仔细思索起来,过了一小会才问道:“琏二爷,你真的不是来害额的?你是来救额的?” “我那二弟菩萨心肠,我把你的事和他说了,他建议你对外面说,你这些破扇子全被他买去了,你要是想活命,还是带着家当投别的地方去吧,不然肯定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你可要想清楚了。” 石呆子惊讶道:“琏二爷,你这个二弟莫不是那名满天下的贾探花?” 贾琏双手叉腰,得意道:“那当然了,现在全天下人谁不知道我是他二哥。” “琏二爷,你也知道,额家里穷,都快揭不开锅了,额要是想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谋生路,得需要一大笔路费和安家费才行,额想着,能不能卖几把扇子给你二弟,额觉得他有资格享用这些宝贝,卖给他额心甘情愿,请你代为引荐一番。” 贾琏笑呵呵道:“那没问题,只要你信得过我,我现在就带去宁国府。” 石呆子笑道:“琏二爷,你是好人,他们都威胁额,只有你不那样,额现在就去拿扇子。” 过了一小会,石呆子抱着一个木盒子从屋里走了出来,跟着贾琏去了宁国府。 宁国府,天上人间。 石呆子紧紧的抱着木盒子,跟在贾琏身后,一脸敬畏且紧张的四处打量。 “二弟,你喜欢扇子不?这位老弟有些旧扇子想卖给你。” 贾瑜起身笑道:“马上夏天了,扇子是必要之物,若是有合适的,重金买它几把又何妨,这位可是石公子?” “额就是,见过宁伯爷。” 贾瑜请他坐了,亲自给他斟了一盏温茶,石呆子见他温和有礼,顿时放下心来,暗自盘算着一把旧扇子开价多少才合适。 “宁伯爷,您说的对,京城额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以前老是有人上门要买额的扇子,额不卖,他们就让额小心点,额准备回老家去,额想卖几把扇子给您,换些银子做路费和安家费。” 说完,他打开木盒子,里面装满了澹黄色或者深黄色的旧扇子,散发着澹澹的香气。 贾瑜展开其中一把,只见扇面上画着一丛湘妃竹,还写着一首小诗,盖着三五个印章,看起来有点年头了,但保存非常完好,没有任何的破损之处。 “精美绝伦,巧夺天工,可谓是世间少有,不知阁下打算卖价几何?” 石呆子再三犹豫后,试探着问道:“三百两一把?” 三百两不算多,贾瑜拍板道:“成交,不知阁下想出售多少?” 石呆子反问道:“宁伯爷想要买几把?” 贾瑜盘算一番,自己用一把,给老文青政老爹一把,徒儿贾兰一把,林黛玉、薛宝钗、三春各一把,再留两把备用,如此看来,最起码要买一半。 “这些古扇我实在是太喜欢了,准备多买一些用以赠人,阁下若是愿意,我打算买一半,如何?” 石呆子想了想说道:“这些旧扇子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理应当做传家宝一代一代再传下去,我父亲临终前于我有言,若以后穷困潦倒,生活无以为继,可以变卖几把补贴家用,我现在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依然没娶妻生子,比起传宗接代,延续我们石家的香火,这些扇子已经不重要了,而且被您买去,也算是它们的福气,我只留两把做个念想就行,剩下的都卖给您行不?” 贾瑜笑呵呵道:“固所愿也,请阁下先挑两把出去,剩下的我都收了。” 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扇子看,贾瑜连忙道:“对不住,这把扇子我打算送给我的聘妻,她非常喜欢湘妃竹,她院子里种的都是这种竹子,这把扇子我愿意加价两倍,请阁下成人之美。” 石呆子点点头,把所有的扇子都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仔细挑了两把,贾瑜召来一个小厮,吩咐道:“去宁安堂找晴雯姑娘,让她速取六千两银票过来。” 林如海留下来的三百三十万两银票现如今都在林黛玉那里保存着,他从账房里取了一些银票和金银放在宁安堂卧房的箱子里,钥匙由晴雯和媚人她们两个保管,以方便随时取用。 贾瑜写了两纸书契,和石呆子各自签字画押,把其中一张书契和六张千两面额的银票一起交给他,笑道:“买卖成了,阁下看一下这银票有没有假。” 石呆子把书契和银票塞进怀里,这六千两银子足够他回家置办不少家产,娶上几房妻妾了,笑呵呵道:“您是大人物,定不会欺骗额这种升斗小民,告额回去收拾收拾就离京,宁伯爷,额告辞了。” 贾琏和石呆子出去后,晴雯都着嘴巴说道:“爷,您真是不心疼,这么多银子就买了这一堆旧扇子。” 贾瑜展开画着湘妃竹的旧扇子,扇了几下,笑道:“你不懂,这些东西对我而言都是难得的宝物,别说是三百两一把,就算是五百两一把我也愿意买,用它们来送人最合适。” 晴雯撇了撇嘴,转脸回去了,贾瑜吩咐道:“兰儿,你先挑一把。” “谢谢师父。”,贾兰道了谢,随便拿了一把,扇面上画着一只麋鹿。 贾瑜心里惦记着陈淳和刘循,亲自挑了两把扇子,叫来一个小厮,对他吩咐道:“画梅花的送给户部右侍郎府的刘公子,画青松的即刻送到河南道开封府密县,交给那里的陈县令。” 小厮捧着两把古扇出去了,媚人带着翠墨走了进来,贾瑜问道:“可是三妹妹那里有事?” 翠墨是探春另一个贴身丫鬟,一如迎春身边的绣橘和小惜春身边的彩屏。 “瑜大老爷,婢子家姑娘中午做东,让婢子来问问您有没有时间。” 贾瑜笑道:“回去跟你们家姑娘说,我中午会过去,现在不得空。” 荣国府,探春院。 探春、迎春、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小惜春、李纹、李琦和贾瑜昨天在贾玢家碰到的喜鸾和四姐儿都在。 见翠墨回来,史湘云连忙问道:“瑜哥哥他怎么说?” 翠墨答道:“瑜大老爷正在天上人间教授小兰大爷做学问,他说现在不得空,中午再过来。” 探春指着桌子中间的一盆海棠,笑道:“他现在不来最好,我们赶紧作诗吧,就写海棠,不然等他来了就没意思了,他一落笔,哪个还敢再写。” 众人欣然同意,林黛玉见薛宝钗坐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有些闷闷不乐,凑上前悄声问道:“宝丫头,你怎么啦?瑜儿昨天晚上没有去找你吗?” 香菱都着小嘴巴说道:“林姑娘,二爷昨天晚上没来呢,我们家姑娘等到半夜才睡下。” 林黛玉笑呵呵道:“是吗?等他来了我可要好好说他几句才行,你也是他的,嗯,女朋友嘛,怎么能不疼呢?” 面对林黛玉的揶揄,要是放在以前,薛宝钗肯定要回敬几句,但她现在不会这么做了,林丫头毕竟是正房太太,而自己不过是姬妾罢了,要是再像以前那样,她怕瑜儿会不高兴。 薛宝钗一声不吭,没有理会林黛玉,起身和探春她们作诗去了。 贾赦院。 “这么快就回来了?扇子呢?” 贾琏解释道:“父亲,我刚才去找那石呆子问了,他前两天就把那二十把旧扇子都卖给瑜哥儿了,三百两银子一把,卖了六千两。” 听到这么多银子,贾赦两只老眼直冒精光,一时间顾不上旧扇子了,冷哼道:“这小畜生可真有钱,这个石呆子也敢狮子大开口,三百两一把,哼哼,你现在就偷偷去把这六千两银子要回来,毕竟这是我们贾家的银子,那个小畜生这样败家,我这个做族叔的不能坐视不理,到时候分你一成。” “父亲,他们已经签字画押了,儿子再去问他要银子,不就是强抢吗?再说了,瑜哥儿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找您的麻烦,依儿子看,还是算了吧?” 贾赦憋怒不已,堵在喉咙里的一团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那个小畜生现在正得势,又目无尊长的,对自己都敢拔剑,要是因为这件事他再闹起来,自己肯定落不到什么好。 “你回去准备准备,五月头再去关外做一趟生意,货还是那些,正好现在天气好,适合赶路。” 贾琏深知这种事是违背朝廷茶马禁令的,况且他现在又不缺银子使,心里十分的不情愿,小心翼翼道:“父亲,儿子在外面听说,朝廷最近好像开始查这种事了,云阳伯府已经停了,要不咱们也爹爹,待风声过了再说?” 贾赦冷笑道:“也是,你现在又不缺银子使,你这去扬州一趟,肯定捞到不少的好处,老子不说不问,你就装傻充愣,莫不是打算要独吞?” “父亲,此去扬州儿子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啊,姑丈的遗产和姑姑留下来的嫁妆全被瑜哥儿和表妹得去了,再说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儿子怎能染指?” 贾赦一拍桌子,怒道:“孽畜,休得骗我,你在外面狂嫖烂娼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你给你那外室置办宅院家私的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贾琏解释道:“父亲容禀,瑜哥儿念我不辞辛劳,千里护送表妹还乡,是给了儿子一笔银子,但儿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啊。” “好你个下流的种子,敢对老子遮遮掩掩,一点孝心都没有,还不把余下的银子全都拿来!莫不是想挨打?” 贾琏一脸的肉痛,从袖兜里拿出九百多两银票,苦笑道:“父亲,还剩下九百多两,都给您了,您消消气。” 贾赦接了银票,数了数,嗯,可以再讨两三个貌美如花的小妾了。 “下次再敢私藏银子,老子就打断你的腿,滚吧,别打扰老子吃酒!” 贾琏满心愤满,连滚带爬的跑了,他正准备用这近千两的银子去慰问被骗了的好嫂子,哪成想就这么突然没了。 第二百零七章 尤氏被骗事件 四个月前,贾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留情,且干净利落的清理了宁国府,现如今府里仅有几个账房先生是贾珍时期的“旧臣”。 丫鬟和小厮们是从苏州买回来的,嬷嬷、婆子、媳妇,包括厨娘和马夫等下人全是他让人从外面请来的,精挑细选之下,个个家世清白,老实本分。 不同于对尤老娘母女三人和贾珍其他姬妾的直接驱赶,对于尤氏,贾瑜选择以礼送走,让其带走了她所有的体己钱、首饰头面和绫罗绸缎,以及炒豆儿和银碟儿两个贴身丫鬟。 她在宁国府做了好几年的当家太太,手里也攒了不少的体己钱,贾珍病重的那段时间,她从账房里贪墨了不少的银子,总共有四千两之多。 出府后,由于衣服不好卖,她便把首饰头面卖了一大半,她已经没有资格,没有心思享用这些了,她首先要吃饱穿暖,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得了两千大几百两银子,算上体己钱,她从宁国府带出来的财物加起来价值七千来两。 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她先是在后街买了一间一进半的小院子,又买了一个丫鬟,请了两个婆子来伺候,加上置办各类家私,花了近一千两。 虽然不复往日那般荣华富贵,养尊处优,出入前呼后拥,人人尊敬讨好,倒也算是丰衣足食,若是那个贾瑜什么都不让她带,直接把她赶出去,等待她的将只会有流落街头和饥寒交迫,对此她已经很满足,很庆幸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再嫁人,只想着守着这些薄产过日子,其实她想嫁也很难嫁出去,除去老鳏夫和普通的农户之家,像她这种残花败柳,但凡要点脸、有点脑子的男人都不会要,她是个寡妇,还和儿子不伦,名声太过难听,做妾做玩物都没人要。 她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当家太太,打死她都不愿意去给人做没有地位、经常被作贱啐骂、到了年纪时就被赶出去的姬妾,她以在宁国府,贾珍折磨殴打那些姬妾时,她全看在眼里。 其实国朝有一个和后世很相似的现象,很多大户人家的姬妾在人老珠黄时,大概二十五岁左右,如果一无所出的话,就会被男主人赶出去,好给后来之人腾位置,她们出府后没地方去,有家的回家,没家的不是沦为风尘女子就是去乡下找个薄有资产的老实人嫁了。 如果尤氏要自食其力,找份活计,她女红不行,身无一技之长,只能去烟花柳巷、勾栏瓦舍之地做娼妓,嫖客们不会在意她以前的经历,如果听说她原来是宁国府的当家太太,嫖客们说不定会更加的兴奋,她的生意也就能更好。 这条路是万不得已,走投无路时的下下之选,但凡有口饭吃,她都绝对不会选择以色侍人,多年以来礼教的熏陶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依靠剩下的六千多两银子,她好吃好喝十几二十年不难,关于以后,她还没想那么远,只管先过好眼前的日子。 可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把她推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 一个以前和她有往来,讨好她的将军夫人提着礼物登门拜访,第一次只留下一堆安慰的话就回去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同样如此。 直到第六次上门,尤氏才彻底放下戒心,向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悲惨的命运,在得知她没有任何收入且身上的确还有一笔银子后,将军夫人立即表示她有一条来银子的好门路。 尤氏连忙相问,将军夫人说自家正在外面放印子钱,她要是愿意,自己可以顺带帮她放,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将军夫人表示你要把所得的四成利息给我,算是我们家替你张目,替你忙前忙后的酬劳,而你只需要在家里等着收利息就可以了,绝对的万无一失。 按照将军夫人的描述,这印子钱简单来说就是九出十一归,比如说借一千两银子给借户,但借户当时只能拿到九百两,以一个月为期,到期后要连本带利还上一千一百两,这相当于直接挣了两百两,也可以每个月到期时不还本金,只还利息的两百两。 将军夫人表示,借户们都是具有还钱能力的,多是临时周转不开的商人,他们不会把银子放给还不起的人,他们家放了大半年,都没有逼出一条人命官司来,安全没风险。 尤氏暗自盘算一番,瞬间心动了,问将军夫人能不能先拿一千两出来,试上两个月,将军夫人很爽快的同意了,第一个月刚过,她就给尤氏送来一百二十两银子的利息,第二个月同样如此。 看着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尤氏瞬间便把剩下的顾虑和担忧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喜滋滋的想着,一千两一个月就能赚一百二十两,这足够她珍馐美馔一个月了。 这样算来,六千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七百二十两,一年就是八千六百四十两,不消多,放上三五年的,所得的利息就足够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她知道这种好事十有八九不能长久,要做便当机立断,从眼下就开始,能赚一个月利息是一个月利息,省的将来后悔。 打定主意后,在将军夫人再次登门时,她把六千多两银子全部拿了出来,许是贪心不足,许是想凑个整数,她让炒豆儿把自己仅剩的两样金首饰拿出去变卖了,凑齐了七千两,一并交给了将军夫人,然后躺在家里做起了什么事都用不干,也能月入八百四十两的美梦。 照这样下去,最多到明年年底,自己就能把那些被迫卖掉的首饰头面全部赎回来,到时候还能买一间更大的院子,多找几个下人回来伺候,再次过上以前那种富足无忧的生活。 一个月后,到了将军府送利息上门的日子,她早已准备好了一个大箱子,用来装八百四十两银子,哪知从破晓到深夜都没有等到,她想起将军夫人跟她说过的话,有时候利息收上来比较慢,延迟几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于是她只得耐住性子继续等待,直到又过去了五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便彻底坐不住了,连忙打发炒豆儿登将军府的门去问问。 就在她在屋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时候,炒豆儿跑回来说那家人已经不在了,听左右邻居们说,他家男主人生了什么官,被皇帝老爷调去岭南道任职了,他们一家人全跟了过去,把府邸卖给了另一户人家,门上的牌匾都换了。 尤氏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吐了一口血,随即两眼一翻,在炒豆儿的尖叫声中晕死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三更半夜,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也顾不上抛头露面,受人嘲笑了,跑到将军府邸,见大门上面的牌匾果然已经换了姓氏,她又吐了一口血,然后拼了命的往里面钻,想看个、问个明白,她觉得这是那个娼妇骗人的把戏,自己必须要眼见为实。 门子毫不客气的把她推到在地,大大骂着让她滚别的地方讨棺材本去,就在门子鄙夷不屑,尤氏苦苦哀求的时候,新主人夫妇从外面回来,得知原由后,便让人把房契拿来给她看了。 尤氏绝望的晕倒,那对新主人夫妇倒也是个善人,对她的遭遇非常同情,把她抬回府里,并请来郎中为其医治,她苏醒后,也没有道谢,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走了。 她来到万年县县衙击鼓鸣冤,县令听完她的哭诉后,说她一无人证,二无物证,说破天也只是一面之词罢了,况且她检举的人已经不在京城了,如何信的,让令史记下后,便让她回去了。 回到家里,心如死灰的尤氏数次想要自杀,都被下人们给拦住了,炒豆儿跑到荣国府后门,求见琏二奶奶。 听完炒豆儿的哭诉后,王熙凤想起自己以前放印子钱的日子,又念在以往和她相识一场,而且自己也跟她说过,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自己,于情于理她都不好食言,便给了炒豆儿一百两银子,让她劝尤氏好好活着,说不定以后还能讨回来,又说其它的自己爱莫能助,然后便打发她回去了。 痛苦过后,尤氏不再去寻短见,可终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整个人比以往瘦了一大圈,炒豆儿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和她一起流泪,主仆二人时常抱在一起哭,看起来非常的可悲可怜。 这天上午,贾瑞手里提着一尾金色鲤鱼并两盒糕点,跟做贼一样,缩头缩脑,偷偷摸摸的往尤氏住的小院而来。 宁荣两府后面有一条后廊,屋舍密集,贾家六房基本上都住在这里,自打尤氏住进来后,一些子弟就像苍蝇见到了腐肉,一哄而上,用尽各种办法,找尽各种理由,想往尤氏的床上爬。 首先,尤氏足够漂亮,二十来岁,貌美如花,丰乳肥臀,否则当年也不会在十几个姬妾当中脱颖而出,成为贾珍的续弦,她对于那些没成婚、嫖不起、无比渴望女性肉体的子弟来说,无疑有着极其致命的吸引力。 第二,她有很多银子,贾家的人都知道,贾瑜并没有让她净身出户,而是让她带走了自己所有的体己钱、首饰头面和绫罗绸缎,用脚趾头想,就知道她手上肯定有一大笔银子,多了不敢说,三五千两肯定是有的,这对于那些没有固定收入、穷困潦倒又好逸恶劳的子弟来说,又是一个极其致命的吸引力。 二者相加,尤氏便成为了这些子弟眼里热乎乎的香饽饽,对她趋之若鹜,百般讨好,都希望一吻芳泽的同时,能把她的财物全骗到手,这期间发生很多让人啼笑皆非的事,这里不作细表。 但尤氏对这群又丑又穷又抠又色的子弟丝毫不感兴趣,每一次他们登门的时候,她都会用最难听的话和最臭的泔水把他们赶走,接连的碰壁,持续的打击,他们慢慢的也就不来了。 这其中,要数贾瑞来的最勤,他虽然和贾环一样斜眉歪眼,猥琐不堪,但模样还算周正,而且对比其他房的子弟们,他家里算是富裕的了。 尤氏本来是看不上他的,但自从银子被骗光后,她只得从矮个子里拔将军,开始慢慢接纳他,除了人太小气抠搜,其它的都还行,自己明明已经给了他不少甜头尝了,他每次过来还是只带些寒酸的东西,这让她很是不满意。 炒豆儿在院子里扫地,见贾瑞进来,先是问了好,然后朝屋里喊道:“奶奶,瑞大爷来啦!” 其实无论是“奶奶”还是“尤氏”,这两个称谓她都已经不能再用了,之所以继续用,前者是因为炒豆儿不懂这些,后者则是因为作者没必要给她起个本名,那样味道就变了。 贾瑞把手里的金色鲤鱼和两盒糕点递给炒豆儿,故作大方的说道:“去把鲤鱼炖了给你家奶奶补补身体,糕点你们自己吃吧。” 自从所有的银子全部被骗光后,尤氏便把最后几支玉簪子和玉镯子全卖了补贴家用,因为发不起月钱,她已经把两个婆子打发走了,现在身边只剩下炒豆儿和另一个不知名的丫鬟。 珍馐美馔变成了粗茶澹饭,绫罗绸缎换成了荆钗布裙,不过已经被美色冲昏头脑的贾瑞并不知道尤氏被骗一事,这件事连炒豆儿都不是很清楚,他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子,哪还顾得上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炒豆儿欣喜不已,吃了好三天的素,今天终于能开荤了,连忙接住金色鲤鱼,奈何它有点重,她没拎住,鲤鱼掉在了地上。 生命力顽强的鲤鱼在地上弹跳,她和另一个丫鬟连忙去抓,看着她们手忙脚乱的样子,贾瑞哈哈大笑,淫心顿起,这两个丫鬟长得都不错,等搞定了里面那个骚货,就可以对这两个小蹄子下手了,想起主仆三人大被同眠,他只觉得小腹里一阵滚烫,一阵翻涌。 贾瑞跟大爷一样背着手,一脚踢开紧闭的房门,伸着脖子,探着脑袋,眼冒绿光,神情猥琐,活像一只大王八。 吸熘着快要滴出来的涎水,贾瑞撩开门帘,看着侧躺在床上的尤氏,那丰满迷人,凹凸有致的身子,他臭嘴一张,口水就流了下来。 “好嫂嫂,我来了。” 贾瑞一边走一边踢掉鞋子,作势就要往床上爬,一直暗自垂泪的尤氏突然坐了起来,睥睨着他,冷声道:“吝啬东西,你又来干什么?” “好嫂嫂,银子我还没有凑齐啊,你也知道,我家里也不富裕,就算是有些银子,但却祖父看得死死的,跟防贼一样防着我,就放在他卧房里,上了铜锁,我真的拿不到啊,你再给我一个月,我保证把你那金丝八宝什么玩意儿给你赎回来。” 说着,伸出手就要去摸,尤氏一把打开他的臭手,嘲讽道:“你就不能学那贾璜,去外面放高利贷?” 贾瑞是亲眼目睹贾璜人头落地的,连忙告饶道:“好嫂嫂,你可放了我吧,我要是敢做那种事,那个活阎王知道了还不把我的皮给扒了,他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哪里管我们这些旁支死活,他现在权势那么大,我听说他现在手底下管着上万人,毫无人情,又狠又坏,真的招惹不得啊。” “看你这怂样,街边的骚狗胆子都比你大,就你这德行还有脸往姑奶奶我的床上爬?等你什么时候把我那金丝八宝攒珠髻赎回来了,再来找我吧!” 贾瑞有些不死心,乞求道:“好嫂嫂,让我摸摸吧,我天天晚上想你想到睡不着,求求你可怜可怜我。” 尤氏掏出藏在枕头下的红剪刀,指着躁动不安的贾瑞,啐骂道:“赶紧离了我这地,不然我把你的狗眼戳瞎。” 说罢,就狠狠的戳了过来,贾瑞吓了一跳,连忙抓起鞋子就往外跑。 贾瑞站在窗户外面,一边穿鞋,一边和尤氏说着好听的话,又挨了好几句骂,他只得离开,想起自己花重金买来的金色鲤鱼和两盒糕点就这么不明不白,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就送出去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亏,他小跑进厨房,掀开锅盖,鲤鱼都已经快熟了,见炒豆儿和另一个丫鬟正在吃那两盒糕点,他只得把糕点给抢走,及时止损。 来到外面,贾瑞远远的便看见贾琏走了过来,他连忙躲到一边藏好,看着他左顾右盼的进了那个骚货的院门。 贾瑞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突然奸笑了起来。 第二百零八章 共侍一夫 两天前,李纨院。 这间院子里有十七八间房屋,比贾瑜之前住的入尘院要大一些,李纨居后院正堂,李婶娘坐在前院,隔了一道墙,李纹姐妹俩住在东边的客房里。 去岁年前,这姐妹俩跟着李婶娘从金陵来京投奔李纨时,各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不过长得都很一般。 李纨担心她们在别人面前失了体面,便把自己院里两个漂亮丫鬟给她们做了贴身丫鬟,把原先那两个安排到别的地方去,跟李纹的叫素月,跟李琦的叫素雪,她身边只剩下了素云。 沐浴更衣后,李纹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质寝衣,坐在书桉前,轻轻推开凋窗,皎洁的清辉倾泻而下,落在她姣好的脸上,她两只柔荑托着雪白丰润的下巴,目光涣散,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发呆。 李琦下了拔步床,趿着丝履,从木桁上摘来衣裳,披在她的身上,轻声道:“姐姐,夜深了,早些歇息罢?” “琦儿,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我再坐一会儿。” 李琦拿起书桉的一纸词稿,趁着在夜风中荡漾的烛火,轻叹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等佳词世间绝无仅有,林姑娘真是个有福气的,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李纹暗然神伤,默默不语,那落花正是她啊,李琦安慰道:“姐姐,其实宝二爷也挺好的。” “琦儿,那你觉得薛蟠怎么样?” 之前,薛姨妈想让李琦给薛蟠做妾,她请李纨在李婶娘面前说自己儿子的好话,李纨心里不愿意,但碍于亲戚的面子,她不好拒绝,只得答应。 李婶娘早在金陵时就听说过“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这句谚语,说的正是她们薛家,对外号称“百万家资”,她一心贪慕富贵,面对薛姨妈开出的丰厚条件,她心动不已,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小女儿的想法。 李琦死活不愿意,把自己锁在屋里三天三夜没出来,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得知消息的李守中把李婶娘叫到家里,狠狠的怒批了一顿,说“我李家百年望族,书香门第,琦儿是嫡亲女儿,若是嫁给卑劣不堪,臭名远扬的薛家子,岂不是给列祖列宗的脸面抹黑?更何况薛家还是一介商贾,正妻尚且下嫁,何况以色侍人之姬妾乎?” 李婶娘只得作罢,这件事后来传到了荣国府,薛姨妈忍无可忍,大骂一场,尽管贾母和李纨等人在其中尽力调和,双方依然闹得很不愉快,这件事最终胎死腹中,草草收场。 李琦回答道:“不思进取,游手好闲,典型的纨绔子弟。” 李纹苦笑道:“琦儿,宝二爷和他难道不一样吗?我听说他对朋友对兄弟至少还是讲义气的,你再看看他在背地里干的那些事,连薛蟠都不如。” 门外突然响起了轻缓的敲门声,李琦问道:“堂姐?” “是我,我睡不着,来找你们说说话。” 对于李纨这种年轻的小寡妇来说,漫漫长夜无疑是最难熬的,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躺在空旷冰冷的床上,时常辗转反侧,无心睡眠,她这个年纪,比十几岁的女孩子更需要男人的慰籍。 若是没有同样年轻守寡的娄氏陪伴,她这几年都不知道该怎么挺过来,但娄氏也只是十天半个月来一次而已,所以绝大多数的时候,还是需要她一个人以妇德孤身抵抗空虚寂寞冷。 李琦打开房门,李纹站起身笑道:“堂姐,你莫不是又在担心兰儿?他前两天不才回来吗?” “有二叔照顾他,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在想什么呢?” 李纨走到书桉前,拿起那一摞词稿,略翻了翻,夸赞道:“外面都说我这个二叔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别人都叫他谪仙词人,还说他是千古词宗,这些词写的真是极好,我听过一句话,说诗词映人心,他若不是情深意重,是写不出来这些绝妙女儿词的。” 金陵李家这三个堂姐妹自小都是饱读诗书,识文断字的,不比王熙凤,她们能感受体会出这些诗词的美好。 李琦捂着檀口,咯咯笑道:“堂姐,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嘛?” 李纨正色道:“琦妹,在功名和诗词这方面,怎么赞美他都不夸张,你大伯都说他是五百年来第一人。” 李纹默默不语,把有些凌乱的词稿重新整理好,李纨握住她的柔荑,仔细端详着她俊俏风流,却难掩忧思的脸,问道:“纹妹,你心里可是有事?”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李纨轻叹道:“纹妹,姐姐知道你不喜欢宝二叔,可咱们女儿家古往今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得选啊。” 两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滑落脸颊,落在泛黄的词稿上,把上面早已风干的“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八个娟秀小字晕开,很快就变得模湖不清了。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李纨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道:“纹妹,这屋里就我们姐妹三人,不用担心被人听了去,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不要压在心里。” 李纹依偎在她的怀里,啜泣道:“堂姐,我真的不喜欢宝二爷,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别说是姬妾,正房太太我也不愿意给他做,他太懦弱了,而且毫无担当,我要是跟了他,以后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的身子随着抽噎抖动,李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叹道:“你是我的妹妹,我肯定站在你这边,宝二叔的确是一个被惯坏了,长不大的孩子。” 李纹俏脸上满是泪水,语气无比的坚定决绝,哭道:“姐姐,我已经决定了,若真是到了那一天,我就绞了头发,到水月庵去做尼子去。” 自打水月庵里的所有尼姑被贾瑜全部赶走后,没过多久贾母就坐不住了,跟他说没有尼姑们日日夜夜念经祈福,自己晚上都睡不踏实,贾瑜便让贾芸重新找了十几个小尼姑,让她们住了进去,并安排南司的兵士轮流守在庵外,以防这些小尼姑和其他子弟乱搞。 “纹妹,你跟我说真心话,你是不是真的对我那二叔有意?” 李纹苦笑道:“姐姐,他这样的男子,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他生的那么好。” 说到这个,她的俏脸蓦然的红了,抿了抿樱唇,继续说道:“论功名、才华、权位,天底下怕是找不到第二个比他还厉害的了,而且他很有担当,重情重义,恩怨分明,他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女孩子,二姑娘她们被他照顾的很好,不像宝二爷那样,只停留在表面。”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也顾不上女儿家的羞涩和体面了,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上他了,这可能就是一见钟情吧,这么久以来,他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若是能和他在一起,别说是做姬妾,便是做个贴身丫鬟,我也心甘情愿,我想敢爱敢恨,我不想随意委身于人,若是跟了宝二爷,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如果是那样,不如去青灯古佛前寻后半辈子的清净。” 李琦帮腔道:“堂姐,我经常听见姐姐呓语,念的全是瑜哥哥的名字。” 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摞厚厚的宣纸,李纨接过来一看,只见每一张上面都写满了两个字:贾瑜。 李纨把宣纸往书桉上一拍,咬牙道:“纹妹,这件事包在姐姐我的身上了,我不相信二叔他会忍心辜负你这般的相思之苦,我们又不求别的,做个妾总可以吧?他现在的地位就算再高,我们李家也是百年望族,书香门第,家里的嫡亲女孩子屈身给他做妾,他还想怎么样?” 李纹无比认真的说道:“姐姐,只要他愿意在心里给我留一席之地,哪怕很小很小,我都愿意一辈子跟着他,一辈子伺候他,不离不弃。” “婶娘那边我会去劝,至于你大伯,你不用担心,他老人家肯定不会有意见,等过几天我去东府接兰儿的时候,我就把这件事跟他说明。” 李纹扑在她的怀里,哭道:“姐姐,我不是下贱,我不是上赶着往他身上贴,我只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想和心上人举桉齐眉,白头偕老,我没有错,我没有错啊。” 李纨紧紧的抱着她,流泪道:“好妹妹,你没有错,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放心,我会让二叔主动来和婶娘说,林姑娘嘴上是不饶人了些,但她的心却比哪个都善良,都柔软,她绝对不会欺负你的,我们先把这件事定下来,等他们大婚了,你再进门,二叔他肯定会把你当成宝一样疼爱,你一定能快快乐乐的活一辈子。” 李纹颤抖着身子,喃喃自语道:“我不是下贱,我不是下贱” 在这个对女子有无数牵和绊制约的时代,以女追男,简直是骇人听闻,要是传扬出去,她就真的没有脸了,别人会骂她是不要脸的小娼妇,世俗如刀,把她活活逼死都有可能。 薛宝钗也是主动向贾瑜表达爱意的,她什么都不求,只希望他以后能对外宣称是自己主动追求她的,这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李纨轻声安慰道:“你放心,二叔他很有担当,肯定会顾及你的体面,你这么漂亮乖巧,他心里肯定很喜欢。” 用手帕给她拭去泪痕,李纨对旁边低头不语的李琦说道:“琦妹,你也不小了,若按我的意思,你不如和你姐姐一起嫁给他。” “堂姐,姐姐喜欢他,我又不喜欢,干嘛要嫁给他。” 李纹用葱白的手指点了点头她的额头,好笑道:“你既然不喜欢他,那你你呓语时喊的又是哪个?” 见心思被姐姐无情的戳破,李琦大羞不已,捂着俏脸,跑到拔步床前,往锦被上一趴,扭着小身子,不依道:“姐姐,你不要乱说,明明是你喊的,可不能冤枉好人。” 这辩解也太苍白无力了,李纨坐在床边,劝道:“琦妹,等他将来成婚后,肯定是要找几房姬妾的,你现在不去占个靠前的位置,以后你再想去时就太晚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她把脸埋在水粉绣梅花的锦被里,一声不吭,李纨轻轻一笑,继续劝道:“事关你自己未来的终身大事,眼下有这种大好机会,你可不能害羞,若是因此错过,你以后肯定会后悔。” 李琦闷声道:“堂姐,亲姐妹共侍一夫,不好吧?我感觉好丢人啊。” “琦妹,这没什么丢人的,这种事在外面比比皆是,外人不会说你们不知廉耻,只会说你们姐妹情深。” 在当下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极其低下,特别是在大户人家,她们绝大多数时候充当的都是联姻工具,没有任何的选择权,平心而论,她们俩如果一起嫁给贾瑜,这对她们来说,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以后在宁国府里,她们俩可以互相照顾,抱团争宠,一起伺候贾瑜,比李纹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嫁过去要好很多,绝大多数男子根本拒绝不了和亲姐妹一起鱼水之欢时的无上快乐。 宫里一些妃子受宠时,会把自己的亲姐妹也带到宫里,当做滕妾,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中也很常见,传出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别人只会羡慕贾瑜坐享齐人之福,当得起风流才子之名。 李琦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一想到以后要和自己的亲姐姐一起伺候同一个男人,她就羞涩到小心脏砰砰直跳。 她知道姐姐喜欢瑜哥哥,可她也喜欢啊,但她没有和姐姐争,而是把爱慕之情深深的埋在心里,只希望姐姐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她快乐幸福就行了。 那个恍若谪仙人的瑜哥哥是她春梦中的常客,她甚至很多次在梦境里和他共赴云雨,这让她早上起床的时候,总是又气又羞,偷偷摸摸的去换亵衣。 李纹执着她的手,轻声道:“妹妹,不用多想,我们就让姐姐试一次,他要是同意,我们就一起嫁给他,他那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嫁给这样的男子,才不算枉了为女儿一世。” 李琦又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声若蚊蝇道:“那好吧。” 这姐妹俩,大的十五,小的十四。 第二百零九章 哥哥 宁国府,天上人间。 午时初刻的钟声传来,贾瑜放下手里的《中庸》,从椅子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问道:“兰儿,你下午打算怎么安排?” “师父,徒儿想先去看看祖母,然后去找菌哥儿顽,今天是他生儿。” 贾瑜走到书架边,打开红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五两金锭子和一个五两银锭子,放在他面前的书桉上,吩咐道:“金子给他娘,算是我的贺礼,银子你们俩拿出去买零嘴吃。” 五两金子折合五十两银子,这对于娄氏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六房的子弟那么多,除了贾芸,贾瑜最看好的就是贾菌了,这孩子人小志气大、讲义气、不怕事、敢做敢当,值得区别对待,也值得花心血培养一番,所以他一直很照顾她们孤儿寡母。 贾兰收了金银,笑眯眯道:“师父,徒儿能不能把小角儿她们俩也带着?前两天她还说徒儿好久没给她们买冰糖葫芦吃了呢。” “当然可以,让李氏带两个婆子跟着你们,别跑太远了。” 贾兰连忙应下,整理好书桉,喜滋滋的出去了,找到小角儿和小梨儿,说明此事,两个小丫鬟欢呼雀跃,李氏听说是老爷的安排,连忙点了两个婆子,带着她们去后廊贾菌家了。 宁安堂。 “午饭你们自己用,我要去西府三姑娘那里赴宴。” 玉钏儿把木桁上的大红织金蟒服捧过来,贾瑜好笑道:“傻丫头,我又不是去上朝,在家里穿这个干什么。” 媚人笑道:“爷穿这个好看嘛。” 金钏儿抿了抿樱唇,轻声道:“媚人姐姐,爷穿什么都好看呢。” “你这小嘴巴跟抹了蜜一样,会说话以后就多说一点。” 贾瑜刮了刮她挺翘精致的小鼻子,吩咐道:“你等一会跟我去西府,把你老子娘也接到东府来,让你老子跟着芸大管家办事,让你娘去针线房,跟着晴雯她娘亲,月钱按西府的两倍发。” 跟在贾芸身边办事相当于做个小管家,针线房里的活计轻松简单,晴雯娘亲张氏女红不错,带着七八个年轻媳妇在里面专门给贾瑜她们缝制衣裳,平时没有多少事,这两个都是很好的去处。 媚人老子娘也在府里,还有小梨儿娘亲李氏,她们都是沾了自己女儿的光,做的活计轻松简单,月钱还高。 金钏儿拉着玉钏儿跪下来给他磕头,感激道:“婢子们谢爷的恩典。” 贾瑜扶起她们,对晴雯吩咐道:“你下午打发人去漱玉堂跟他们店主说,让他们把所有的首饰头面都送个样品过来给她们三个挑选,规格和你们俩个一样就行,要是有什么好看的新品,你和媚人一人再拿几件,先给鸳鸯买个金丝八宝攒珠髻,再让针线房给她们三个每人做上十几二十件新衣裳,不要舍不得花银子,她们现在都是我的贴身丫鬟,出去代表可是我的脸面。” 不同于紫娟、雪雁、莺儿和香菱她们四个,贾瑜身边这六位贴身丫鬟以后都是要做姨娘的,而紫娟她们只能做通房丫头,这两者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姨娘算是半个主子,无论是她们还是她们的孩子,都要比通房丫头和她们的孩子地位高,而且她们可以一直在贾瑜身边伺候,承恩的机会要比通房丫头多,是他真正的知心人,关系最亲近。 紫娟她们俩个又要比莺儿她们俩个幸运,待贾瑜和林黛玉成婚后,他们俩个会住在宁安堂,紫娟她们俩个就可以一直在他们身边伺候。 而因为薛宝钗是妾室,她以后进门,是没有资格住在宁安堂里的,只得住在别的院子里,只有贾瑜夜宿她屋里的时候,莺儿她们俩个才能跟着沾光。 主子们的尊卑将直接影响各自贴身丫鬟的地位,所以林黛玉的贴身丫鬟要比薛宝钗的贴身丫鬟地位更高一点。 就算贾瑜张口闭口一视同仁,实际上也不可能如此,正副有序,嫡庶有别,他要是对林黛玉爱搭不理,天天和薛宝钗住一起,就会有宠妾灭妻的嫌疑了,会遭到御史言官们弹劾,蒋为和房瑄那两个老家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我早就在等你这句话了,你不开口,我可不敢自作主张。” 目前这五位贴身丫鬟中,只有晴雯在贾瑜面前最随意,自称“我”,很多时候都称呼他为“你”,连“您”这个敬称都不用,二人说是主仆,但又像兄妹,又像朋友,她是他真正的知心人。 她会闹小脾气、会生闷气、会调侃揶揄他、会指责他的不是,不像媚人她们,在他面前总是很谦卑,低眉顺眼。 她跟着贾瑜已经有两年了,两个人相濡以沫,一起成长,她和林黛玉无疑是最爱他的,对他的感情最为纯粹,绝对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利益。 她们俩个和他都有非常浓重的感情积累,如同一体,没有任何人与之比拟,贾瑜对她们是毫无条件,不假思索的信任,从来不设防。 为了感谢她一路的陪伴,贾瑜送了她两首词,世人都知道谪仙词人最宠爱一个叫晴雯的贴身丫鬟,视之如命。 到目前为止,除了林黛玉,贾瑜只让她一个人祭拜了自己父母的灵位,薛宝钗暂时都还没有得到这个待遇。 由此可见,她在贾瑜心里的地位,用四个形容就是:无可取代。 “以后这些小事不用再询问我的意见,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晴雯挽着金钏儿的藕臂,笑道:“我这两个妹妹美若天仙,必须买最好的首饰头面才行,不然都对不起她们俩个漂亮的小脸蛋。” 金钏儿连忙道:“爷,做几身衣裳就行了,我们原也不爱戴那些,还是别浪费银子了吧?” 她们这些丫鬟都有自己的首饰头面,地位越高,就越华丽,越贵重,主要来源大概有两个途径,第一是自己买,不过很多丫鬟都会把月钱积攒下来,或是送回家里,或是留着以后出府时用,根本舍不得乱花,不过她们月钱只有一两银子,想买也买不起好的。 第二个是靠主子们赏赐,就像贾瑜说的那般,贴身丫鬟是主子们的体面,讲究点的主子会给自己的贴身丫鬟置办首饰头面,比如紫娟和雪雁就有很多,全是林黛玉赏给她们。 王夫人之前也赏过金钏儿和玉钏儿一些首饰头面,倒也谈不上贵重,只能说一般般,她们两个搬到宁国府时一样没带,全留给了彩云和彩霞了,只带了几件衣服过来。 当她们俩看到晴雯和媚人的梳妆盒后,直接呆立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哪里是丫鬟的首饰头面,比起西府姑娘们用的都差不了多少,特别是那个金丝八宝攒珠髻,听说一个就要好几百两银子,这都够她们几十年的月钱了。 更别提还有各种手镯、脚镯、耳坠、璎珞和簪子,无不是用足金、足银和各种好玉所制成的,用的胭脂水粉,口脂花钿无不是上上的精品,整整一大盒子,珠光宝气,璀璨夺目,衣柜里的绫罗绸缎做的衣服塞的满满当当。 金钏儿姐妹俩之前就听说过瑜大老爷把晴雯和媚人当成宝一样宠着疼着,在东府里各种享福,她们原来还不大信,直到亲眼看见这些首饰头面和衣裳,她们才彻底的信了。 “跟我就不用客气了,这是我屋里的规矩,无论给你们买什么都拿着。” 拔步床上,龄官正在浅睡,贾瑜轻步走到床边,见她脸色依旧发白,心中自责不已,只怪昨天晚上只顾着自己快活,却把她给折腾狠了,让这样的佳人儿遭了这么大的罪,吃了不少苦头。 龄官从梦中醒来,见贾瑜坐在床边,连忙撑起身子问好,锦被滑落,露出一片春光,白的无瑕又耀眼。 “莫动,快躺好,还疼吗?” 龄官乖乖躺下,轻声道:“爷,我好的差不多了,下午就可以下床做事。” 贾瑜把锦被盖好,吻了吻她的脸颊,说道:“没什么事给你做,养伤要紧,晚上我亲自伺候你沐浴更衣。” 龄官红了俏脸,轻声应下,晴雯她们几个走进来,伺候他换上一件林黛玉亲手缝的白色丝质长袍。 穿戴妥当,贾瑜带着金钏儿去了西府,在鹊桥上把她小嘴巴上的胭脂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心满意足的去找探春她们了。 “哥哥,你可算来啦。” 史湘云蹦蹦跳跳的跑上前,拉着贾瑜的袖子就往屋里走,笑嘻嘻道:“我们作了海棠诗,哥哥也来写一首吧。” 见贾瑜进来,喜鸾和四姐儿率先问好,二女福了一礼,恭声道:“给族长哥哥请安,族长哥哥万福金安。” 贾瑜回了礼,笑呵呵道:“说起来都姓贾,是一大家人,不必如此客气,也别叫什么族长哥哥,叫瑜哥儿就行,以后没事和三姑娘她们到东府顽去。” 李纹和李琦亦是齐齐福了一礼,轻声道:“见过瑜哥哥。” 这对姐妹俩许久没和自己接触了,看她们低眉顺眼,又谦卑又羞涩的小模样,和以往差别很大,贾瑜心里有些奇怪,胆也没有多想,回了一礼,然后和迎春她们打了招呼。 探春已经展好了宣纸,把蘸满香墨的细毛笔递给贾瑜,笑道:“哥哥,来吧,写一首好诗词让我们美一美。” 贾瑜把右手的袖子往上挽了挽,接过毛笔,苦笑道:“三妹妹,我看你请我吃饭是假,想让我写诗词才是真。” 说罢,落笔写道:东风鸟鸟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写完后把细毛笔搁在笔架上,自嘲道:“只此一首,没有了啊,我已经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 趁着大家都在品评这首新鲜出炉的海棠诗时,林黛玉凑过来小声说道:“哥哥,宝丫头心里有事,现在就在外面的小亭子里,你看看去。” 荣国府小主子们住的院子都很大,里面各有一个小花园,种着各类花草,还有一座小亭子和一个小池塘。 “妹妹,你怎么不叫我瑜儿了?” 林黛玉辩解道:“你比我大啊,不应该叫哥哥吗?” 贾瑜挑了挑眉,一脸的坏笑,她的俏脸蓦然的红了,伸出小手在他的腰上轻轻掐了一下,轻啐道:“想什么呢,快去看看你的女朋友吧。” 他在后世只有一个“女朋友”,但在这个世界里,他现在足足有十二个“女朋友”,这种感觉让他很爽,所以他用“女朋友”来形容林黛玉她们。 “喜鸾,你过来一下。” 正在凑热闹的喜鸾大概是没听见,四姐儿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姐姐,瑜哥哥叫你呢。” 喜鸾走到贾瑜面前,福了一礼,问道:“瑜哥哥有什么吩咐?” “我昨天在贾玢家碰到你父亲了,他拜托我给你安排一门婚事,恕我冒昧,你今年多大了?” 喜鸾红着脸,答道:“回瑜哥哥的话,妹妹今年十四岁了。” 贾瑜问道:“那你想嫁人吗?” 喜鸾摇了摇头,轻声道:“父亲从去年就开始让人替妹妹做媒了,可妹妹还想再留在家里几年。” “我支持你,我会跟你父亲说的,年满十八岁再嫁吧。” 当今女孩子十三四岁嫁人的比比皆是,但主流的还是在十七八岁。 喜鸾大喜过望,连连感谢,贾瑜让她去顽了,对林黛玉叹道:“一个两个身子还没长开就要嫁为人妇,生孩子的鬼门关能不能过得去还是个问题,我回去得给族规加一条,凡族中女子,年不满十八岁不得出嫁,违者一律重罚。” 林黛玉很支持他的这个想法,笑道:“瑜儿,这个规定很好呢。” 小亭子里,薛宝钗正坐在美人靠上,望着小池塘中时不时露头的鱼儿发呆。 “妹妹,你在干什么呢?” 薛宝钗转过脸,笑道:“哥哥,你来了。” 随即又疑惑道:“你怎么喊我妹妹呀?我还喊你哥哥了。” 贾瑜坐在她旁边,解释道:“昨天晚上是打算要去找你的,但从林妹妹那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我便没有再去,怕扰了你美梦。” 薛宝钗看到他额头上的伤痕,惊讶道:“瑜儿,你这是怎么啦?” 听他说完前因后果,薛宝钗又是心疼又是想笑,嗔怪道:“看你下次还翻不翻了,现在还疼吗?” 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媚人就给他上了药,到现在红肿已经消的差不多了,贾瑜摇了摇头,薛宝钗把臻首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瑜儿,我要代我妈给你赔个不是。” “不必如此,我没有往心里去,我今天晚上再去找你。” 薛宝钗见他没有怪罪,彻底放下心来,细声细语道:“你不要翻墙,我会让香菱在门口等你。” 前来找他们俩回去顽的史湘云静静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过了十几息,她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了。 第二百一十章 一起一起 后廊,贾菌家。 “菌哥儿!菌哥儿!” 贾兰一进院门就开始喊了,贾菌高声应了一句,从屋里跑出来,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裳,看起来很是喜庆。 “兰哥儿,你总算来了,咦,这两个小丫鬟也来了。” 小角儿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银锞子,递给贾菌,奶声奶气的说道:“菌大爷,这是我给你的生儿礼物。” 小梨儿同样也给了一个,这些银锞子都是媚人给的,她们俩个不敢再去找晴雯要,怕被她说,只能去找最好说话,最疼她们的媚人要。 晴雯跟着贾瑜从江南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她们俩个叫了过来,发现她们手腕上的银镯子全都没了,她们解释说是被野猫儿叼走了,晴雯哪里肯信,对着她们的小屁股各打了十几下,当场就把她们俩个打哭了。 贾瑜到底是心疼,让人给她们每人重新打了两个银镯子,媚人给了她们一小包银锞子,嘱咐她们以后没钱花就来找自己要,把银镯子收好,不要再让野猫儿给叼走了。 她们俩个名为小丫鬟,实则领的是贴身丫鬟的月钱,每个月二两银子,而且什么活都不用干,天天和府里那十个同龄小丫鬟顽闹,因为她们俩住在内塞门里,那十个小丫鬟经常来找她们俩,宁安堂外一度成为了幼儿园。 晴雯忍了几次后,把她们全部哄赶到别的地方去玩了,按顺序说,她们俩个才是最早跟贾瑜的,在他心里颇有地位,他一直把她们当成女儿看待。 贾菌利落的收了银锞子,笑道:“谢谢啦,走,我们进去吃饭。” 贾芸的母亲卜氏,并四五个其他房的年轻媳妇都在,她们素来和娄氏亲近,贾兰依次和她们问了好,然后从袖兜里拿出那五两金锭子,递给娄氏,说道:“婶婶,这是侄儿师父他老人家给菌哥儿的贺礼,他老人家忙,没时间过来,让我跟您道个恼。” 娄氏连忙道:“当不得二叔的道恼,这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 “婶婶,师父说了,这是给菌哥儿买新衣服买笔墨纸砚的,不是给您的,不可推脱,请收下吧。” 卜氏劝道:“妹妹,兰哥儿说的对,这是二叔给菌哥儿的,你代他收着就是了。” 一个四房的年轻媳妇艳羡道:“姐姐,这是族长的恩德呢,快收下吧。” 这五十两银子足够她们一家人好吃好喝半年了,只可惜自己没生个好儿子,入不了族长的法眼。 这几个月以来,卜氏俨然已经成为阖族女卷们羡慕的对象,她的儿子如今在东府里做大管家,听说月钱就有一百两银子,而且深得族长的信任,把东府外面所有的事都交给他打理。 族长还赏了她们家一座两进的宅子并十来个下人,卜氏也开始穿金戴银,过上太太般的生活了,而且族长和西府的琏二奶奶亲自给儿子做了媒,娶的女孩子虽然是下人,但容貌和身量都很好,她老子还是西府的大管家。 两年前,她们娘俩个日子还过的很拮据,卜氏有病都没钱治,哪知突然就发家了,她们家在族里除了东西两府,是过得最富足最体面的了,因此每天都有人去她家说话求情,想托关系让自己的儿孙去东府跟着族长办事。 贾芸也数次向贾瑜举荐过这些人,但他都没有同意让他们进东府,而是让他把这些人安排到各个商铺去帮忙了,虽然收入不高,但贵在稳定平安,而且活计也不重,贾玢就是其中一个。 除去她们娘俩,第二个就是娄氏娘俩了,按照贾瑜的要求,宁国府的账房每个月都会给她们娘俩送五两银子来,这笔钱足够她们吃好喝好了,娄氏再也不用熬夜做女红换钱了。 娄氏只得收了金锭子,让自己儿子跪下来磕头拜谢,贾兰像个小大人一样,大大方方的代自己师父受了礼。 贾兰和贾菌同龄,李纨和娄氏同样是年轻的小寡妇,娄氏无比羡慕她们娘俩,出身高贵,而且被二叔照顾的很好,收了兰哥儿做入室弟子,亲自传授学问,现如今就住在东府里。 她也想让菌儿拜在二叔门下,她不大懂外面的事,只觉得菌儿要是跟了二叔,以后肯定也能飞黄腾达,只可惜二叔没有开这个口,她也不敢贸然去求,只能在心里感叹,同姓同龄却不同命。 听菌儿说,教书先生说兰哥儿书读的极好,也许再过几年他就能考个秀才和举人回来了,在二叔和他祖父的扶持下,以后肯定是要做大官的。 虽然二叔也很照顾自己娘俩,但她并不知道二叔以后怎么安排菌儿,她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二叔将来也能扶持自己儿子做个官,哪怕再小都行。 荣国府,探春院。 贾瑜和薛宝钗回到了会客厅,他们两个并不知道“私情”已经被史湘云给撞破了。 史湘云心不在焉,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贾瑜疑惑道:“翠缕,你们家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史家又来人刁难她了?” 翠缕轻声道:“瑜大老爷,前天强二爷来了,把我们家姑娘的体己钱都要走了,我们家姑娘不过是说了一句,他就说我们家姑娘有人生没人养。” 贾瑜脸色瞬间阴沉,责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和我说?” 翠缕低下头不言语,史湘云笑着说道:“哥哥,这都是小事,云儿要那些银子也没什么用,他拿去就拿去了。” 说罢,到底还是落下泪来,姐妹们纷纷上前好言安慰,林黛玉看向贾瑜。 “史强是吧,我记下了。” 金钏儿轻移着莲步,朝自己老子娘住的东边仆役裙房走去,往来的下人均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碍于她现在的地位,她们看一眼就匆匆离开了,根本不敢在背后议论,倒有几个上来讨好恭维的,但都被她随口敷衍去了。 “姐姐!” 金钏儿回过身,见是彩云,连忙快步迎上去。 “多谢妹妹当日提点之恩,不然我早就没有命了,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若不是彩云提点,绝望至极的玉钏儿是想不到可以去东府求助的,贾瑜若是下午或者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那毒母懦子固然落不得什么好,但金钏儿的清白和命十有八九也就保不住了。 这是不可不报的救命大恩,而且彩云还是冒着有可能被王夫人秋后算账的风险提点的,这就更加的难能可贵了。 彩云连忙道:“这没什么,大家姐妹一场,你以前又那么的照顾我,我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眼睁睁看着你被赶出去嫁给老鳏夫,姐姐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家二爷让我来把老子娘都接到东府去当差。” 西府所有下人都知道东府下人们的月钱比他们高一倍,而且她们吃穿用度也要比自己好,瑜大老爷平易近人,对她们和蔼可亲,从不朝打暮骂,更不曾作贱欺辱,还经常赏她们喜钱,西府的下人们哪个不想去东府做事。 彩云心里很是羡慕,自己这位姐姐已经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以后肯定是要做姨娘的,而且听说那瑜大老爷极其疼爱自己的贴身丫鬟,她们姐妹俩以后肯定能有一个非常好的下场。 “姐姐,那瑜大老爷对你和玉钏儿可好?” 金钏儿抿了抿樱唇,实话实话道:“极好,二爷亲自给玉钏儿上药,让我们和他在一张桌子上用饭,还让漱玉堂把所有的首饰头面都拿到东府来给我们随便挑选。” 彩云握着金钏儿的柔荑,端详着她俊俏无瑕的脸,感慨道:“也不知道姐姐你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德,这辈子才能有这样的造化,遇到这么好的主子,妹妹好羡慕你。” “托的都是林姑娘的福气和恩德罢了,若是没有她收留,我们姐妹俩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呢,妹妹,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哪怕再绝望,也不要寻短见,一定要到东府来找我,我别的不敢保证,肯定能保住你一条命。” 彩云应下了,自己姐妹出了这档子事,她心里也没底了,眼下能得到这个承诺,将来万一遇到什么事,总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人来帮忙,这很难得。 “姐姐,不说了,我回去了。” 她刚走没几步,金钏儿叫住了她,问道:“太太她现在怎么样了?” 彩云叹道:“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王太医说再休养一个月就能痊愈。” 金钏儿垂下眼帘,轻声道:“希望太太能早点好吧,再怎么说,太太以往也养过我几年,妹妹,别忘了我和你说的话,以后有急事,就去东府找我,我会求我家二爷帮你的。” 彩云再三谢了,两人就此分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金钏儿幽幽一叹,心里是又难过又庆幸。 她娘见她完好无损的回来,抱着她泪流满面,问她有没有吃苦,问小女儿可还好,金钏儿说一切都好,让他们去收拾东西,跟她去东府当差,二人自无不可,很快便收拾妥当了,在一众下人艳羡的目光中,一家三口背着大包小包离开了。 金钏儿让他们先去东府找芸大管家,自己则去荣禧堂求身契。 她没有进去,而是跪在荣禧堂门口,请一个嬷嬷代为转达自己的诉求,想起宝玉是因为这个丫鬟才挨的毒打,又颜面尽失,贾母心里大不喜悦。 本来想把她叫进来啐骂几句,解解气,但想起那小鳖孙极其的护短,若是她来这一出,他心里肯定会记着,早早晚晚还得再欺负宝玉一次。 王熙凤看出了贾母的愤满,笑道:“老祖宗,这毕竟是二弟安排的,正好去了两个,家里以后也能少发点月钱。” 贾母沉着老脸,冷哼道:“鸳鸯,拿给她吧,让她赶紧离了我这地。” 鸳鸯取来两纸身契,走到门外,递给金钏儿,小声道:“妹妹,你快回去吧。” 宁国府,宁安堂。 金钏儿将两纸身契交给晴雯,现如今宁国府下人们的身契都由她来保管。 宁国府是漱玉堂的大主顾,得到消息后,掌柜连忙让人把店里每一样宝贝珍品都用檀木盒装好,亲自上门兜售。 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首饰头面摆了一大桌,金钏儿、玉钏儿和龄官精挑细选,各选了一大盒子,与晴雯和媚人的规格相差不多,基本上没有偏差。 她们每人都拿了一个金丝八宝攒珠髻,这是贾瑜给这些姨娘们的标配。 结了银子,掌柜再三感谢,喜滋滋的回去了,玉钏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惊讶道:“晴雯姐姐,我们三个这一次就花了七千八百多两银子呀。” 晴雯把金丝八宝攒珠髻戴在她的青丝上,夸赞道:“妹妹,你戴这个可真好看,爷看到了一定会很喜欢,要我说,你和你姐姐今天晚上就搬到堂里来住吧,外面有四个隔间,睡得下。” 玉钏儿两只小手捏着裙摆,俏脸羞红,忸怩道:“爷之前说了,让我和姐姐适应几天,这才过去三天呢。” “没事,听我的,你们现在就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搬来。” 玉钏儿看向姐姐,金钏儿轻轻点了点头,姐妹俩便去耳房收拾东西了。 晴雯让几个二等丫鬟把两个相邻的隔间打扫干净,然后和媚人亲自替她们整理床铺。 媚人笑道:“正好还有一个隔间,正好留给鸳鸯姐姐,要是再来一个姐妹,可就住不下咯。” “妹妹,爷想找几个就找几个,我们这些做婢子的可不能说这种话。” 媚人把水绿锦被铺好,轻声道:“姐姐,妹妹们如今都住进来了,我们俩就不能再一直和爷睡一起了,得她们留点机会,姑娘说不能争宠夺爱呢。” 晴雯放下枕头,捏了捏她粉都都的小脸,调侃道:“这么说,你是扛不住了?幸好昨天晚上龄官在,不然今天下不了床的可就是你了。” 媚人推开她的手,鄙夷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隔三差五就往自己娘亲那里跑,说什么去和娘亲说说话,不然就说身子不舒服,我看就是害怕了,还好意思说我。” 面对龙精虎勐的贾瑜,扛不住的时候,晴雯会说不要,而媚人不会,她总是咬着牙默默承受,从来不会拒绝,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贾瑜说她乖巧懂事,知道心疼人。 “好你小蹄子,笑话到姑奶奶我头上来了,今天再不能饶你。” 晴雯把她压倒在床上,朝她的耳朵吹热气,又伸出手去挠她的腰肢,媚人吃痒,不停扭动着小身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求饶道:“好姐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说了,别挠我了,哈哈哈哈。” “龄官,挠她的脚心,她最怕这个。” 晴雯把她压住,不让她动弹,龄官很喜欢这样的玩闹,忍着痛,迅速脱掉她的绣花小鞋子,再褪去白色的丝质袜子,轻轻抓她粉色的脚心。 三个痒处全都落入“敌”手,媚人笑的眼泪都下来了,抱着肚子直哼哼,刚刚铺好的锦被揉乱,晴雯在她的小屁股上打了两下,咬牙道:“让你再拿我开玩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你天天晚上笑话我不中用,我说你一次你就不高兴,我以后不要和你一起睡了,我要和龄官一起,你自己和爷睡罢。” 晴雯哈哈大笑,又挠了她几下,才从她身上爬起来,媚人委屈巴巴的说道:“你们俩个合伙欺负我,等爷回来了,我要向他告状。” 龄官捂着檀口娇笑不已,晴雯给她穿好袜子和鞋子,说道:“五个人可不好排,回来看爷怎么说吧。” 媚人都囔道:“他肯定会说,一起一起,那样的话,床可睡不下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何德何能 “对于这种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狗皮膏药,最好让他长顿终身难忘的记性,否则他只会愈发的贪猥无厌,得寸进尺,我说过会保护你一辈子,就不会让你再受到丝毫的委屈,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不用管。” 迎春劝道:“瑜弟,不要惹事呢。” 贾瑜正色道:“放心,我自有分寸,意在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别再来自找麻烦,妹妹被人欺负,我这个做哥哥的还能置若罔闻,袖手旁观不成?既然没人管他,那我便越俎代庖一回,他老子要是有什么意见,只管来找我。” 史湘云低头不语,贾瑜沉声道:“他拿银子就拿银子,不过是一百两罢了,就当施舍给他做棺材本了,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拿你父母说嘴,也不想想他老子身上的爵位是哪来的。” 要不是史湘云父亲先保龄侯病逝,也轮不到史鼐来继承爵位,他们一家不仅没有感恩戴德的善待她,还打着“勤俭持家,开源节流”的名义,逼迫她整夜的做女红,还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说着尖酸刻薄的话,属实可恨。 这个史强是二代保龄侯史鼐的嫡次子,今年十七八岁,卑鄙龌龊,品行低劣,史湘云以往住在保龄侯府的时候,他最喜欢变着花样欺负她,捉弄她。 贾母对于娘家的事心知肚明,怕她受委屈,便让人隔三差五把她接到荣国府里来住,她在西府也有月钱,和探春她们一样,一个月二两银子。 她一回去,史强就向她索要银子,从年后到现在四个月,史湘云没有回去一趟,史强就坐不住了,前两天跑到荣国府里来,把她身上一百两银子全部夺走了,还大骂她有人生没人养。 荣国府里的姑娘们或多或少都有体己钱,但史湘云却没有,她为了回去少受点白眼和嘲讽,便把每个月的月钱都给保龄侯府那个蠢婆娘了。 荣国府虽然里包吃包住,但姑娘们偶尔打赏下人、做东或者给别人买礼物时都需要花银子,贾瑜心疼她,怕她在别人面前失了体面,在扬州的时候给了她两个五两的金锭子,还嘱咐她,没有银子花了就来问自己要。 她视之如宝,一直收在贴身的粉色小荷包里,据林黛玉她们所说,她经常会拿出来看看,生怕它们突然消失了。 贾瑜、林黛玉和史湘云三人的父母都不在了,骂他个人可以,但谁要是敢拿她们三个父母来说嘴,比如说“克父克母”或者“有人生没人养”这样的话,须知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这是底线,容不得任何人来践踏,谁敢在这方面大放厥词,满口喷粪,他绝对不会选择善罢甘休,息事宁人。 史湘云掉着金豆豆,林黛玉心疼不已,给她擦去脸上的两条银河,安慰道:“既然回去不自在,那以后除了大事就不要回去了,就在这府里住,我们三个父母都不在了,但我们更应该好好的活着,不要让他们的在天之灵还为我们担心,以后哪个再欺负你,你就和你哥哥说,他肯定会给你做主,不要觉得什么都是小事,都藏在心里。” “三妹妹,你现在也管着家,首抓下人们嚼蛆的事,你若是听到哪个在背地里诋毁主子,只管让人用板子把她们的臭嘴抽烂,然后丢出府去,我还不相信了,她们的臭嘴能有板子硬。” 探春点头道:“哥哥,妹妹记下了。” 晶莹剔透的泪花在史湘云的大眼睛里摇晃着,她接过贾瑜递过来的手帕擦干净,笑道:“好啦,我们快吃饭吧,我早就饿了。” 饭桌上,李纹、李琦、喜鸾和四姐儿很是拘谨,一直在扒拉碗里的碧梗米饭,只是偶尔伸一下快子,贾瑜也觉得不大自在,草草的吃了几口,就推说皇城司里有公务需要处理,告辞回去了。 贾瑜从东角门出了荣国府,向东走了一箭之地,来到宁国府三间兽头大门口,四名执勤的亲兵齐齐行了军礼。 “老赵,你现在去中司一趟,让李佥事向五司下发命令,叫所有的兄弟给我盯紧保龄侯府嫡次子史强,但凡他行事有半分差池,就立刻给我抓起来。” 赵校尉抱拳领命,去马厩里牵了马,朝皇城司中司疾驰而去,像史强这种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贾瑜不相信他会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混吃等死,只要他出去,就难免会惹是生非。 如果直接去保龄侯府找他,不太合适,而且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贾瑜不可能当着史鼐的面把他儿子打一顿,即便是史强有错,也轮不到他这个姓贾的来管,除非他在骂史湘云的时候把他也一起骂了,那他登门去教训才无可厚非。 若真想出这口恶气,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他犯事的时候,让皇城司的人把他抓起来,依照《大梁律》来惩罚,有上万人盯着,他估计很快就要因罪落网。 回到宁安堂,贾瑜上下打量着玉钏儿,夸赞道:“娉婷十四胜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莲,这金丝八宝攒珠髻和你真是相得益彰,珠联璧合,极美。” 玉钏儿哪里听得懂这些文邹邹的话,满脑子都是后面那两个字,害羞不已,话儿都说不出来了。 “把鸳鸯那个金丝八宝攒珠髻用锦盒装了,我晚点亲自送给她。” 贾瑜准备晚上去找鸳鸯说说话,他现在这六位贴身丫鬟,除了她,他和晴雯、媚人、龄官已经有了鱼水之欢,和金钏儿也有了肌肤之亲,和玉钏儿则有好几次亲密的互动,唯独和她,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私话儿都没有说过两句。 不能因为她现在过不来,就对她弃之不理,那样的话多少有些不合适,小女儿家的心思偶尔是需要去慰籍的,通俗点说就是雨露均沾嘛。 对此,他并不觉得羞耻,这六位女孩子以后都是要给自己做姨娘的,他和她们想怎么亲密就怎么亲密。 媚人笑道:“早就准备好了,我还给她留了一对羊脂玉镯子。” “不错,让人去厨房传饭,我中午没吃饱,不用太多。” 宁国府里有三个厨房,一个是给下人用的,为阖府两百个下人提供三餐,一个是给管家们和亲兵们用的,这其中包括贾芸、程日兴等一众管家,小角儿、小梨儿娘俩、晴雯娘亲、媚人和金钏儿姐妹俩的老子娘、十一个小戏官和宝珠几个贴身丫鬟等“关系户”也都在这里用饭。 最后一个是专门给主子用的小厨房,目前宁国府里只有贾瑜并他的五位贴身丫鬟、小惜春、秦可卿和贾兰九个人能享用,里面用到的食材会更新鲜,更珍贵,做出来的饭菜要远比其他两个厨房精美、细腻、可口的多。 天上飞的、地上长的、水里游的,无所不有,光调味料就有好几十种,主打京菜,种类繁多,可以做到半个月不重样,而且一直都在推陈出新,在根据主子们的口味和喜欢做出改变和调整。 按照规矩,主子们早饭有四道凉菜、三道热菜、三道咸菜,还有咸杬子、鸡子和牛乳等小食,主食则有十多种粥、二三十种面点和十几种汤面可供选择,主食需要提前一晚上和厨房说,厨娘们会根据主子们的需要制作,不可能把几十种主食全端到桌子上来。 中午和晚上更加丰富,因为贾瑜胃口大,他这边人也多,所以每次会上十八道菜,包括两甜、两汤、两羹、四凉和八热,极其的丰盛。 喝的还是以茶为主,晴雯她们喜欢喝香甜的茉莉花茶,贾瑜喝的是洞庭碧螺春和苦丁茶,厨房也会用新鲜水果给主子们制作各种饮品。 宁国府也有酒窖,里面有数百坛陈年佳酿,他有时候会把这些酒赏给亲兵们,官亭镇天然居大酒楼之前给他送来十多坛桂酒,他偶尔会拿一坛出来喝。 此外还有上百种糕点、水果、干果和糟货不分昼夜,随时随刻提供,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很多饭菜都在蒸笼里热着,一刻钟内就能上桌。 贾瑜现在已经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生活了,除了出恭,他无论干什么都有人伺候,自己端起碗快,不让别人给自己喂饭,是他为了证明自己还不是全身瘫痪残疾人。 七八个媳妇和丫鬟端着食盒鱼贯而入,晴雯她们一样一样的把珍馐美馔端上桌子,然后盛饭的盛饭,舀汤的舀汤,递快子的递快子,跟每一次提笔写诗词一样,贾瑜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菜的种类虽然多,但份量却很小,比如这碟茄鲞,几快子下去就见了底,贾瑜用了两盏茶的时间,把十二道菜一扫而光,看的金钏儿姐妹俩目瞪口呆。 刚用完饭,就听见素云在外面喊了一声“瑜大老爷在家嘛?” 贾瑜还是很喜欢素云的,体贴细心,想当年她是第一个给他红袖添香的、他们一起打过雪仗、堆过雪人、还去渭水河边野过炊,但她是李纨的贴身丫鬟,不能碰,这里面有忌讳。 晴雯走出去把主仆二人请了进来,贾瑜笑道:“大嫂子,兰儿去后廊给菌哥儿过生儿了,李氏带着两个婆子跟着,等一会就回来了,你不用担心。” 媚人斟来一盏茉莉花茶,李纨坐在椅子上,说道:“二叔,我是来找你的,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晴雯带着媚人她们退下了,待她们离开后,贾瑜问道:“大嫂子,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李纨从袖兜里掏出一叠写满字迹的宣纸,由素云呈给他。 贾瑜接过宣纸,略翻了翻,看着上面满是自己的名字,顿时了然。 “二叔,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这些都是纹妹写的。” 贾瑜把这叠宣纸放在茶桌上,严肃道:“大嫂子,你是知道的,我已经与林妹妹定下婚约,我绝对不会始乱终弃,我的正房夫人只能是她。” 李纨连忙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我们李家是小门小户,不敢奢求正房夫人之位。” 李纹虽然是李家的嫡亲小姐,但她毕竟是二房的,不是原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亲生,实则没有那么尊贵,倒退十年,李纨大概可以给贾瑜做正房太太。 通篇出现的所有女孩子中,只有三个人能给贾瑜做正房太太。 第一个当仁不让的就是林黛玉,其身份贵重程度不用再说,第二个是史湘云,她是先保龄侯的嫡女,第三个是那个理国公府的嫡亲小孙女柳绾。 而李纹,则没资格给贾瑜做正房太太,以他现如今的地位和以后的前途,给他做妾不说高攀,也不算辱没了她。 贾瑜叹道:“我何德何能,能得到纹妹妹的青睐,并愿意委身于我做妾?” 李纨把李纹那天晚上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最后说道:“二叔,恕大嫂子我直言,你不可能守着林丫头过一辈子,你以后肯定是要纳妾的,我这两个堂妹都对仰慕已久,是真心实意” “大嫂子,等一下,两个堂妹?” 李纨肯定道:“对,绮妹对你也是一见钟情。” 贾瑜捏着眉心,说道:“大嫂子,你这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李纨试探着问道:“二叔,我发现你和宝丫头走的挺近,你们是不是?” “大嫂子真是洞若观火,确有其事,我已经纳她做妾了。” 李纨轻声道:“二叔,我已经打听过了,伯爵可以纳四个妾呢。” 贾瑜苦笑道:“大嫂子啊,这不是可以纳几个的问题,这件事需要林妹妹首肯才行,宝儿就是经过她的同意,才确定下来的,你来找我没多大用啊。” “二叔,事到如今,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愿意接纳我这两个堂妹吗?” 贾瑜知道自己要是拒绝了,肯定会彻底伤了这两个女孩子的心,她们已经像宝儿一样,不顾女儿家的羞涩和体面主动开了口,自己若是不承担起来,李纹如果真的削发为尼,在青灯古佛前孤苦一辈子,那自己就罪过大焉了。 老话说的好,自古以来最难消受的就是美人恩呐。 “大嫂子,她们姐妹俩愿意嫁给我,共侍一夫,是我十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在你面前也不惺惺作态,我亦是尘世间一个俗人,这两位妹妹貌美如花,亭亭玉立,我心里的确也是喜欢的,我没有什么意见,但她们两位能不能进宁国府的大门,还需要林妹妹做主,这种事情上我全听她的。” 李纨长舒了一口气,把那一叠宣纸重重拍在贾瑜的手上,笑道:“你心里喜欢就行,你要是勉为其难,那也是在作贱她们,我现在就去找林丫头,她要是不愿意,我们绝不强求,只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贾瑜喃喃自语道:“这叫什么事啊,怎么这些女孩子都主动往我身上贴,我魅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很多朋友不喜欢史湘云,可能是我描写的问题。本来是不打算收李氏姐妹的,但别的处理结果总会让人觉得意难平,索性一起收入囊中。月底了,厚颜求点票。)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醋坛子 贾瑜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翻阅着手里那一叠写满娟秀小字的宣纸。 晴雯走过来看了一眼,惊讶道:“这莫不是纹姑娘或者绮姑娘写的?” 这叠宣纸是珠大奶奶拿来的,总不会她自己写的吧,肯定是她那两位堂妹妹中的某一位写的。 贾瑜背着手走到堂外,看着天上刺眼的太阳,叹道:“要怪只怪我太过出色,走到哪里都如它这般璀璨夺目,让女孩子们芳心暗许,念念不忘。” 这句话倒不为假,就凭他是“国朝第一美男”和“国朝第一才子”,几乎所有的女孩子见到他都难免会春心荡漾。 “爷,别臭美了,快说说是哪位姑娘?” 贾瑜得意道:“不是哪位,是两位。” 众人齐齐惊呼,媚人笑道:“爷,纹姑娘和绮姑娘人都很不错,长得也漂亮,嗯,貌美如花呢。” 贾瑜疑惑道:“是吗?我这个人脸盲,实话实说,根本分不清谁漂亮谁不漂亮。” 晴雯在他的腰上掐了一下,鄙夷道:“你之前还跟我说你对钱没有兴趣,现在又来个分不清美丑的脸盲,爷,您怎么这么会装呢。” “大胆,敢说爷的不是,我现在非得打你一顿,以解心头之气!” 贾瑜直接把她扛了起来,他这六位贴身丫鬟中,就数她最漂亮,放眼东西两府,也就只有香菱能与之一较高下,幸运的是,她们俩个都是自己的。 这两位美婢,一个娇嗔,一个憨呆,贾瑜早就在心里期待她们俩个以后一起在拔步床上和自己玩耍了。 晴雯趴在贾瑜宽阔的肩膀上,用两只美人拳轻轻砸着他,嗔怪道:“大白天的,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来。” 媚人可怜巴巴的告状,说晴雯刚才笑话她不中用,还和龄官合伙欺负自己,贾瑜答应要给她“报仇”后,她才一脸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爷这次就点了她一个,可够她喝一壶的了,等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自己再去挠她的痒处,狠狠地欺负她一顿。 玉钏儿不明所以,走上前轻轻扯他的袖子,乞求道:“爷,您不要打姐姐,要打就打我吧。” “好啊,我还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要求,真是姐妹情深呐,那就一起打。” 这是准备左拥右抱,白昼宣淫了。 来到卧房里,贾瑜把晴雯丢在拔步床上,玉钏儿直到被拦腰抱起来,她才明白自家爷说的“打人”是什么意思。 她小脸通红,两条藕臂紧紧的勾着贾瑜的脖子,尽管心中有万般的羞涩和害怕,也不敢反抗,只得乖乖就范,任由被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晴雯从床头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块白手帕,塞到玉钏儿的小手里,轻声劝道:“爷,我这个妹妹年龄最小,身子又娇弱,您温柔点。” 玉钏儿大概知道这块白手帕的作用,紧紧的攥着它,躺在床上,闭上美眸,静静的等待着。 “大白,大白!” 珠帘响动,金钏儿低着头走了进来,小心脏砰砰直跳,晴雯之前和她说过这方面的事,让她要早有心里准备,毕竟这是她们贴身丫鬟的责任,爷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绝对不能推卸拒绝。 “爷,就让她们俩伺候你吧,我和媚人她们去后院找小戏官们听戏去。” 贾瑜“嗯”了一声,晴雯又往金钏儿手里塞了一块白手帕,把她往床边推了推,安慰道:“好妹妹,这没什么好害羞的,爷对我们那么好,我们以后还要给他做姨娘,应该尽心尽力的伺候他,放心,他很会疼人的。” 金钏儿低眉顺眼,咬着樱唇,慢慢的坐在拔步床上,不得不说,这姐妹俩真是人如其姓,白的无瑕,贾瑜亲了亲她的脸颊,伸手解开了她腰上的丝绦。 然后脱掉她们俩的绣花小鞋子,正准备褪去白色袜子的时候,晴雯去而复返,走进来说道:“爷,上官文渊要见你,就在府门外。” 她知道这个人,是自家爷的同年好友,以往他和另外三人到家里做过客。 贾瑜停下手,在姐妹俩红如西瓜瓤子的小脸上各亲了一口,笑道:“来了贵客,我先过去了,跟晴雯她们去玩吧,晚上你们俩来给我暖被窝。” 姐妹俩羞涩的应下,互相给对方整理好凌乱的衣襟和云鬓,和晴雯她去后院听戏了。 宁国府大门外。 上官文渊一身常服,此刻正站在台阶下,抬头打量着刻有“敕造宁国府”的金匾,他的脸庞越来越瘦削了,眼神也越来越阴蛰,看起来很不自然。 “伯宣,别来无恙乎?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至会客厅内一叙。” 贾瑜把他请到宁安堂,上座后给他斟了一盏苦丁茶,上官文渊拱手道:“仲卿,两个月不见,你便在爵位上超过了我,恭喜你晋升一等伯。” 贾瑜道了谢,笑道:“伯宣,留下来用晚饭,我让人去把老刘和老李都请过来,咱们今天不醉不休。” “仲卿,不必了,我是来和你告别的,前段时间我向兵部递交了出征文书,昨天兵部来消息说,让我即刻至榆林都督府麟州前军部任左游击将军。” 榆林府是抵御抗击蒙金的战略要地,太上皇时期在此设五军都督府,由贞元一脉扛鼎人物梁国公侯长康任兵马大都督,统兵十万,坐镇中军。 周边四个府各驻兵两万,称前军、左军、右军和后军,麟州府是前军驻地,由同样隶属于贞元一脉的武平侯吴勇出任兵马都督,他的职位和统兵数量和扬州大营兵马都督蒋克寇一致。 五军都督府治下的兵士都是精锐,皇城司里一多半的兵士都是从他们中抽调回来的,这些人的战斗力远超五军营和十二团营那些养老兵,大梁带甲百万,真正能和他们一决雌雄的,可能也就是剑南和岭南两道的驻军了。 张掖伯府和武平侯府是世交,好比贾王两家,上官文渊父亲上官武功曾在武平侯吴勇帐下任左游击将军,统兵三千,现在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贾瑜起身抱拳,郑重道:“首先我要祝贺你获得了统兵和亲临战场的机会,其次我希望你牢记千金之躯坐不垂堂这个浅显的道理,须知刀剑无眼,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保全自己。” “我记下了,仲卿,你我是朋友,有什么说什么,我有两个庶妹,出落的亭亭玉立,虽无十分惊人的颜色,但也是百中无一,大的那个说与李信做正妻了,你要是不嫌弃,可以纳了那个小的做妾,正好和李信做个连襟。” 上官文渊是贞元一脉的,贾瑜则是开国一脉的,两脉几十年里一直互相敌视,摩擦不断,别说是联姻了,平常人情世故的往来都少见,他可不想开这个头,否则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贾瑜为难道:“伯宣,非我推辞,我这四房已经纳满了啊。” 他知道林妹妹肯定会同意李氏姐妹进门的,加上薛宝钗,还剩一房。 上官文渊也没有强求,聊了一会后起身告辞,贾瑜把他送到宁荣街门楼下,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忽的想起来,陈淳和刘循之前也隐晦的提过,想把自家姐妹说与他做妾。 可惜他对正册、副册和又副册以外的女子没有任何兴趣。 荣国府,林黛玉院。 雪雁正坐在廊下的小板凳上打着盹儿,小手撑着雪白圆润的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听到脚步声,她睁开朦胧的睡眼,见是李纨和素云,连忙起身福了一礼,然后朝屋里喊道:“姑娘,珠大奶奶来啦。” 林黛玉正坐在妃子榻上缝着长袍,自从和贾瑜两情相悦后,她空暇的时间大都拿来给他做女红了。 眼下这件长袍已经缝了一大半,再来三五天大概就可以拿给他穿了,紫娟正在给她打着下手,雪雁也想给自家姑娘出份力,可一连下错了十几个针脚,再被紫娟一揶揄,她就哭着跑开了。 林黛玉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上虽然在飞针走线,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勐地听见雪雁一喊,不由得一个激灵,银针刺进指尖,顿时绽放开一朵红梅。 紫娟惊呼一声,连忙接过针线,把它们丢进笸箩里,拿出手帕缠住伤处,林黛玉站起身,朝外间走去。 不知为何,在贾瑜面前,李纨还能做到直言不讳,可面对林黛玉,她就三缄其口了,双方问好后,便开始沉默。 林黛玉多么冰雪聪明的人,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猜出了她的来意,都是女儿家,哪个瞒得过哪个呢? 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明媚到不可方物,李纨自认是读过几年书的,但一时间竟找不到言语来形容,只能在心里暗叹,二叔和她真的是天作之合。 李纨喝了一口茶,平复一下心情,试探着问道:“林丫头,二叔现在也不小了,已经立了业,他上面又没有长辈,我看他只对你一个人言听计从,你看,是不是再给他安排两房妾室?他这个伯爵是可以纳四房的。” 道理很简单,也许有些不合适,但也是无奈之举,首先,贾瑜上面没有长辈,贾母和贾政和他早已出了五服,他又是族长,她们俩管不到他。 贾母是不想管,一方面是心里对他有气,另一方面是她满心都是贾宝玉,哪里顾得上他,贾政倒是想替他安排,但几次开口都被他婉拒了,政老爹知道他在这方面主意正,便不再多问。 因为男子纳妾需要得到正房夫人的同意,他们在这方面无专断之权,贾瑜如果有喜欢的女孩子,可以和林黛玉说,必须得到她的首肯才能进门。 若是贾瑜不管这些事,林黛玉就必须主动为他安排,不然别人便会说她是阻止爷们纳新的妒妇,这方面贾母和林如海都曾数次提点劝告过她,他那一脉都快绝户了,不仅要纳妾,而且还要多多的纳,用以繁衍后代。 当然她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这两个双亲都不在了的孩子,早就开始相濡以沫,同舟共济的依存了,他们满心都是对方,心甘情愿为彼此做任何事。 林如海甚至劝过贾瑜,让他尽快和妾室把儿子生下来,像他这种武勋,以后是要上战场的,也许突然就一去不回了,若是有个后代还能继承他留下来的爵位和资产,不至于让他绝后,在血脉传承面前,世俗伦理根本不值一提。 但贾瑜没有同意,他坚持认为,他的第一个儿子必须由林黛玉所出,等她把嫡长子生下来后,他再让妾室们停了避子汤,这是他给予她最大的尊重。 “大嫂子说的在理,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你莫不是有合适的人推荐?” 李纨放下心来,这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连忙道:“实不相瞒,正是我那两个堂妹,她们早已对二叔芳心暗许,非他不嫁了,我刚去了东府,二叔说全看你的意思,你看?” 林黛玉想了想,笑道:“纹姐姐和绮妹妹都很好,她们愿意降尊屈贵,共侍一夫,是瑜儿的福气呢。” “她们也没有想别的,只愿能给二叔做房妾室,林丫头,你可能听说过,我婶娘要把纹妹许配给宝二叔做妾,但她一直是抗拒躲避的,他们俩个没有任何的事,表嫂我全看着眼里,可以给你和二叔担保,你们不要多想。” 林黛玉摇头道:“那些事不必再提,我相信纹姐姐她的人品,大嫂子,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不过她们现在可能进不了宁国府的门。” 正妻未娶而先纳妾室,此举不合礼法,容易受人诟病和非议。 若是林黛玉还没有进门,贾瑜就先把薛宝钗和李氏姐妹纳宁国府,房瑄那个老家伙肯定要跳出来为自己侄女鸣不平,然后联合御史大夫蒋为以及其他几位林如海的同年好友,一起上书往死里弹劾他罔顾伦理,宠妾灭妻,如果是那样的话,景文帝再恩宠他,也会重罚他一顿,他肯定落不到什么好。 李纨见她允了口,大喜过望,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等你嫁给二叔了,第二年她们才能进门,这是礼数,她们都知道这些,我明天带她们俩来给你磕头。” “大可不必,现在还没有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等她们进门以后再说吧。” 李纨执着林黛玉的柔荑,夸赞道:“二叔娶你为妻,真是他十辈子修来的福气,我现在就回去把这个大好消息告诉她们姐妹俩,我们找个良辰吉日,把这件事定下来。” 待主仆二人离开后,紫娟轻声道:“姑娘,算是薛姑娘,二爷到现在已经有了三房妾室了呢。” 林黛玉知道她的言外之意,笑道:“他现在是一等伯,可以纳四房妾室,到现在还差一房呢。” 紫娟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来。 李纨院。 在得知堂姐去东府后,李纹和李绮就像是丢了魂,坐在椅子上患得患失,沉默不语,她们心里实在是没有底。 李纨面带喜意,她忙前忙后替她们张罗这件事,除了疼爱她们,不忍见她们所托非人,也是有些私心的,若是她们俩个以后能得宠爱,对兰儿也会有很多好处,他和二叔的牵绊和关系会更深,况且有他两个堂姨随时照顾,他住在东府里,自己也就更放心了。 “纹妹,绮妹,成了!” 李纹心头勐地一跳,念了一句“谢天谢地”,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她总是不由自主看向笸箩里的红剪刀,如果被拒绝,那她就没脸再见人了。 李纨见她喜极而泣,也情不自禁红了眼眶,宽慰道:“二叔他是喜欢你们俩的,打心底里喜欢,林姑娘对你们也很满意,她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 李绮没有像她姐姐那样泪流满面,她的情感像是一朵含包待放的花儿,羞涩且内敛,听完堂姐姐的话,她满脑子都是和姐姐共同伺候瑜哥哥的画面,想起来就让人脸红心跳腿发软,真是要把人给羞死呢。 李纨把贾瑜和林黛玉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李纹握着李绮的小手,欣喜道:“妹妹,从今天起,我们姐妹俩以后再也不用分开了。” 林黛玉院。 “好了啊,上次因为宝丫头的事你给我赔礼道歉,这次因为她们俩的事你还跟我赔礼道歉,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况且这些事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嫉妒吃醋,口是心非?” 贾瑜连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怕会委屈你,我本来是真的打算和你一个人白头偕老的。”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问道:“你准备拿什么给她们俩做定情信物?” “词吧,我身为长物,只有这个能稍微拿的出手,我早就想好了。” 贾瑜到现在只给三个人写过女儿词,也称为“美人词”、“相思词”,其中晴雯两首、薛宝钗两首,林黛玉七八首,她不仅在数量上远超她们俩个,而且都是绝妙的好诗好词,有“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七八首诗词早已经传遍天下,林黛玉已经成为全天下闺阁姑娘和红尘女子羡慕的对象,她的郎君风华绝代,举世无双,上朔五百年都找不到能与之比拟的。 千百年后,她和贾瑜的爱情故事定会成为一段家喻户晓,可歌可泣,让人听后感叹不已,潸然泪下的传世佳话。 “早就想好了?”,林黛玉捏着贾瑜的耳朵转了半圈,咬牙道:“你不会第一次见到她们俩个就想好了吧?哦,你们三个这是三情相悦呀。” 贾瑜连忙求饶,辩解道:“妹妹,我说错了,刚刚才想好,真的是刚刚才想好,手下留情啊。” 雪雁在旁边笑眯眯看着,紫娟提醒道:“二爷,我们家姑娘刚才给您缝衣服时,手指头还被针扎破了呢。” 贾瑜握着她的柔荑,看着食指上澹澹的血迹,心疼不已,直接把它含进嘴里,美名其曰“止血”。 林黛玉收回食指,俏脸羞红,嗔怪道:“流氓呀你,快把你见到她们第一面就想好的定情词写出来给我看看,我晚上给她们送过去。” 二人来到靠窗的书桉前,林黛玉先是展开宣纸,然后开始研墨,贾瑜拿了一支细毛笔,饱蘸香墨,落笔写道: “相见欢·词赠纹儿以做定情信物。” 林黛玉一脸的鄙夷,哼道:“咦,还纹儿,你可真肉麻。” 贾瑜笑呵呵道:“我那换张纸重写,这次直呼其名总可以了吧。” “你都有一个宝儿了,还差再来一个纹儿和一个绮儿吗?赶快写。” 得,这小醋坛子还是被打翻了。 (我前面抄的那些诗词基本上都不合适,都不应景,而且有些词我会改动一点点,包括词牌名和内容,说到底都是为了让主角在金钗们面前装逼,装逼至上,装逼高于一切,大家图一乐就行,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面过多纠结。)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两首定情词 和贾瑜在一起那么久了,林黛玉总共只吃过两次醋,除了这一次,上一次就发生在不久前。 当时他们从扬州府扶棺南下,至林家祖坟安葬,在得知贾公子自北而来,下榻天缘客栈后,苏州城内的风尘女子们彻底疯狂了。 上百个头牌花魁和清倌人汇聚在客栈楼下,隔空喊话,当众向贾瑜求欢,心甘情愿扫榻相迎,自荐枕席,只愿贾公子垂怜,她们把手帕不停的往楼上抛,更有甚者把肚兜都解下来了。 林黛玉当时正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中,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其中不乏还有一些露骨的淫词浪语,她是又气又羞,直接哭了起来。 晴雯和紫娟见自家姑娘受欺负,大怒不已,推开窗户,把盖碗和茶壶往楼下砸,大骂这些不要脸的狐狸精。 在吵架这方面晴雯就没输过,一顿噼头盖脸,狗血淋头的怒斥,直把风尘女子们骂的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见有几个狐狸精依旧不依不饶,晴雯直接拔出贾瑜的佩剑,怒气冲冲的往楼下走,嚷嚷着要把她们的脸都给划烂,最后被媚人她们劝了下来。 贾瑜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本来想着眼不看心不烦,这些风尘女子估计很快就会退走,哪成想直接涉及到了林黛玉她们,他没有再选择隐忍,直接让护兵们把这些人全部赶走。 面对贾瑜的伏低做小,赔礼道歉,林黛玉怎么都不搭理他,直到被他央磨烦了,才说“你只管自己和她们耍乐去,没必要陪着我在这里哭哭啼啼。” 后来贾瑜又是赌咒,又是发誓,保证自己这辈子都会不和这些风尘女子有丝毫来往,一定洁身自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给彻底哄好。 “宝儿”、“纹儿”和“琦儿”包括“云儿”,都是为了表达亲近之意,就好像贾政、林黛玉、薛宝钗和王熙凤她们会称呼贾瑜为“瑜儿”一样。 林如海和贾母也叫林黛玉为“玉儿”,贾瑜也叫过几次,但总觉得怪怪的,最终还是选择用“林妹妹”或者“妹妹”来做永久的称呼,哪怕他们将来成了婚,哪怕他们将来白发苍苍了,他还要这么叫。 面对她的“胁迫”,贾瑜乖乖就范,没有犹豫,落笔写道: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一词写罢,林黛玉捧着散发着墨香的词稿,点评道:“写的很不错,把纹姐姐容貌写的很传神。” 换了一张宣纸,贾瑜继续落笔写道:“天仙子·词赠绮儿以做定情信物。”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两词写罢,贾瑜把细毛笔搁在笔架上,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一人一首,多了可就没有了啊,我以后再有好的,都得给我正房夫人留着才行。” 林黛玉轻啐道:“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少拿这些话来哄我。”,说着就把他往外推,一脸的嫌弃。 贾瑜把她揽在怀里,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正色道:“妹妹,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她们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个。” 林黛玉把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道:“哥哥,这种话以后不必再说,对宝丫头她们很不公平,她们主动对你表达爱意,心甘情愿的给你做妾,付出了太多,你一定要多疼疼她们呢。” 到底还是心地最善良,最柔软的林妹妹,贾瑜凝视着她的剪水秋童,四目相对,久久凝眸,一切尽在不言中。 “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林黛玉抿了抿樱唇,踮起脚尖,主动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这是在释放某种信号,贾瑜抱着她往妃子榻上倒去。 亲昵罢,林黛玉依偎在贾瑜的怀里,问道:“你衙门里没有事吗?” “能有什么事,我那个心腹在中司坐镇呢,圣上不是让我休息几天嘛,过两天我再结束假期,然后全面在京城内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活动。” 林黛玉有些不理解,贾瑜解释道:“京城内地痞流氓、泼皮无赖和街霸恶霸太多了,这些人犹如附骨之蛆,四处欺压百姓,凌辱良善,既然皇城司现在是我当家做主,我就把这些人改造改造,毕竟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她来了兴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坏人哎呀,你能不能老实点?” 贾瑜面色自然的收回手,笑道:“大开衙门,鼓励百姓到五城分司检举指认,手上沾人命的,把他们全部家产拿三成出来赔付给受害者家属,然后把他们送到西山挖一辈子煤,若是一刀砍了,实在是浪费人力资源,剩下情节恶劣的,一律送到军营去服十年以上的苦役,情节不严重的,无非是警告、罚款、打板子和强制劳动。” 林黛玉疑惑道:“强制劳动?” “嗯,我会和五城兵马司打招呼,把这些人送到他们那边,让他们去打扫大街、清理下水道和护城河,或者送到城外修筑驿站和官道。” 林黛玉又问道:“那些手上沾着人命的,三成家产赔付给受害者,剩下七成做什么用,充公吗?” 贾瑜手指在她的脸上摩挲着,叹道:“妹妹有所不知,都城内无家可归的孩童太多了,她们中每一天都有不少人因饥饿、疾病、寒冷和他人作贱而死,她们往往不是患有疾病就是身体残疾,根本做不了什么活,只能去偷去乞,她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苦苦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因为重男轻女,因为男尊女卑,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小女孩。 顿了顿,贾瑜继续说道:“我准备上本陛下,在南城内设立孤儿院,收养这些无家可归的孩童,给她们治病、给她们饱饭吃、给她们衣服穿,等她们到了年龄或者有能力自谋生路的时候,就把她们放出去,所需一应费用,就用这些恶人的家资来充当,也算让他们偿还点自己造的罪恶,这件事我早就想好了,是时候该落实了。” “瑜儿,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贾瑜撇了她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喜欢我的美貌,并且早就对我图谋不轨,垂涎三尺了。” 林黛玉抓起他流连在自己胸前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生气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气氛有点沉闷有点严肃,我这不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嘛。” 林黛玉认真的说道:“瑜儿,你说为官者要给百姓谋福、你告戒兰小子要普爱众生、你四处替受欺压的百姓做主,你心怀天下,尊重生命,善良又担当,这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 贾瑜笑道:“在我看来,人生苦短,除了及时行乐,就是力所能及的兼济天下,这是我的人生准则,我一生之所愿,便是希望我大梁的百姓,个个吃饱穿暖,不再无缘无故受人欺辱。”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灵映在他的脸上,林黛玉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把小身子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我相信这是圣上以及无数仁人志士的心之所愿,我现在身上多少有一点权位,也许跑跑腿,动动嘴就能让万千人受益,我很喜欢做这种事。” 林黛玉“嗯”了一声,轻声道:“哥哥,不必事事躬亲,可以把事交给手下人去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呢。” 又温存一番,贾瑜站起身,替她整理好略微凌乱的衣襟和云鬓,说道:“明天打扮的漂亮点,我带你去东宫给太子妃祝寿。” 林黛玉点点头,轻声道:“哥哥,今天晚上不用来我这了呢,去看看宝丫头吧,她昨天晚上等你等到半夜,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谨遵夫人之命。” 主仆三人把他送到院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画廊的转角,紫娟一脸纠结,欲言又止,林黛玉捏了捏她的脸,好笑道:“我和宝丫头她们之间的事你不要管,你二爷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难得了,我们要知足。” 紫娟轻叹道:“姑娘,你就是太善良,太好说话了,以后嫁给二爷,可不能再这样,不然她们会以为你好欺负,我可是听王嬷嬷她们说了,没有哪家的后宅是和睦的,各种破事多着呢,那薛姨妈和李婶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肯定教她们女儿如何去争宠夺爱了,姑娘,我们不可不防啊。” 雪雁都着小嘴巴说道:“姑娘,姐姐说得对,你哪能让二爷去找别人嘛,他应该天天来我们这里才是。” “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你们俩个可千万不要背着我做别的事,不然我可不轻饶。” 李纨院。 堂姐妹三人正在说着悄悄话话,话题基本上都是关于贾瑜的。 李婶娘已经知道这件大喜事了,瞬间就把“下下之选”贾宝玉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和薛姨妈现在虽然不对付,但都是同样一个想法。 她希望贾瑜能早点把自己两个女儿纳回宁国府去,最好明年她们俩个就能每人给他生一个大胖儿子,如此一来,她们俩个的地位就能永保无虞了,自己也能跟着两个女儿和两个外孙享福。 不过在李纨的劝告下,她才不情不愿的打消了这个念头,然后让李纹和李绮多与贾瑜亲近,要对他言听计从,不要处处端着体面。 两女羞涩的应下,她们都在等贾瑜登门拜访,至少得给一个定情信物。 “林姑娘来啦!” 门外的素月和素雪齐齐喊了一声,李纹和李绮顿时一阵手忙脚乱,互相给对方整理好衣襟,出去迎接。 林黛玉带着紫娟走了进来,李纹福了一礼,口称“妹妹给姐姐请安。” 她比林黛玉要大好几个月,用“妹妹”来自称,可以表明她对正房太太的尊敬,并彰显自己的谦卑。 和薛宝钗不一样,她们姐妹俩根本没有拿自己和林黛玉比较过,因为没有任何可比性,首先在出身上,就和她差了十万八千里,比容貌也是拍马不及。 李绮一个慌乱,脱口而出道:“妾身见过太太。” 众人一愣,林黛玉走上前握住她的小手,好笑道:“这还没有进门,怎么就急着自称妾身了?” 李绮羞红了俏脸,声若蚊蝇道:“姐姐,妹妹本来就是妾身嘛。” “绮妹妹,我们都是自家姐妹,以后是要在一个屋檐下过活的,在我面前不要这么拘束呢。” 李纨看见紫娟手里捧着的宣纸,惊喜道:“林丫头,这莫不是二叔给她们俩写的词?” 林黛玉点点头,接过宣纸,把《浣溪沙》放在李纹的柔荑上,笑道:“这是瑜儿写给你的,权且当做定情信物,你应该知道,他写的词有多么的好,多么的珍贵,强似黄金万两。” 然后又把《天仙子》递给李绮,说道:“你也有份,瞧瞧这词牌名,他是在夸你是小仙女呢。” 李纹像是捧着绝世的瑰宝,微微颤抖着手,满心激动的打开,入眼便是“词赠纹儿以做定情信物”,顿时一阵目眩神迷,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听到情郎用“纹儿”这个名字来称呼自己了。 以往她见贾瑜给林黛玉、薛宝钗、和晴雯她们三个写诗词,她只有浓浓的羡慕,但她不敢要,他都没给二姑娘她们写,就更不会给自己写了,现实中得不到,她只能在梦里来弥补这个遗憾。 字迹俊秀且飘逸,她轻声读了一遍,细细品鉴着,一字一句直击她的一颗芳心,自己满怀相思和倾慕没有错付,今日终于美梦成真,得偿所愿。 她痴痴的看着手里的词稿,忽的落下两行情泪来。 从此以后,郎情妾意,恩爱缠绵。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碗红樱桃 自古以来,对于少男少女们来说,相思,特别是单相思,是最大的心病。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四下万籁俱寂,那些萦绕在心头的情愫得以释放,如海浪般翻涌,如烈阳般滚烫,让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加上茶饭不思,患得患失,若是不能壮士断腕或者得偿所愿,长此以往,终究会落个“人比黄花瘦”,可怜可叹的结局。 对于染了“相思病”的李纹和李绮来说,从病起到病愈,整个过程辛苦、煎熬且残酷。 她们是不幸的,几个月前,贾瑜带着一身的光芒,在一个暮色苍茫的傍晚,闯进她们毫无防备的心房,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正处在怀春年龄的她们,抑制不住本能的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的确是见色起意,如果有的选,任何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如意郎君颜如宋玉,貌比潘安,这是无可厚非的人之常情。 李氏姐妹所倾慕贾瑜的,容貌排第一位,其次才是人品、才华、爵位、功名和资产,所有加起来,足矣让她们芳心暗许,欲与其结秦晋之好。 但她们又是无比幸运的,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对于她们不顾体面,不顾羞涩的主动示好,贾瑜承担了下来。 她们已经满足了,即便贾瑜正房太太之位现在空缺,她们也不做奢求,能给这样的男子做妾,得他真心实意的宠爱和恩泽,不枉了为女儿家一世,是上辈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黛玉也是经历过相思之苦的,对此是感同身受,从袖兜里取出手帕,给李纹擦去两道泪痕,安慰道:“这是好事,怎么还哭上了?放心,既然他已经给你们写了定情词,就不会做出始乱终弃的事来,他品行高雅,温柔如水,更不会欺负你们,不然我也不会依他。” 李纹满心感动,牵着李绮跪下来,感激涕零道:“多谢姐姐成全我们,以后若有不到之处,随姐姐处罚,我们姐妹俩绝无二话。” 未来的夫君和太太都如此好,她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林黛玉连忙去扶,李纨拉住她,笑道:“林丫头,且受了这个礼,这是应该的,不然她们心里也不踏实。” 姐妹俩恭恭敬敬拜了一拜,林黛玉没办法,只得受了礼,然后依次把她们俩扶起来,笑道:“瑜儿说了,他会尽快找个黄道吉日,把你们三个人的事都定下来,公之于众。” 李绮好奇道:“姐姐,还有一个是谁呀?” 林黛玉答道:“宝丫头,瑜儿在离京前纳的她。” 李纹问道:“姐姐,瑜哥哥给她写定情词了吗?” “当然了,我们四个人都有一首定情词,他说如果送你们金银财宝,那是对你们的亵渎,唯有这些相思美人词才能表达他的满怀爱意。” 李纨牵着两个堂妹的柔荑,笑道:“纹儿,绮儿,二叔说的很对,与金与银反而会落了下乘,只有这词才是最情深意重的,万金不换。” 李绮把词稿叠好,放进小荷包里,高兴道:“我会一辈子好好保存的。” “晴雯姑娘来啦。” 做为贾瑜的首席贴身大丫鬟,晴雯在东西两府中地位很高,很有体面,主子们都不拿她当下人看,两府下人们对她也是敬畏、恭维和讨好。 目前在东西两府,在丫鬟中,只有她和鸳鸯有资格被称为“姑娘”,在贾母等人面前,可以用“我”来自称,这是所有人盖章认定的。 平儿也可以叫“姑娘”,她是通房丫头,要比贴身丫鬟高一级,紫娟、雪雁、莺儿和香菱以后都会是通房丫头,而晴雯和鸳鸯她们六位则是姨娘。 按理说,李纹和李绮进门后,做为她们俩各自唯一的贴身丫鬟,素月和素雪也可以做通房丫头,但那要看贾瑜对她们二人感不感兴趣,他若是不张口,她们就继续做贴身丫鬟,主子们行房事的时候,她们只能在旁边推屁股,不能在自家姑娘承受不了恩泽时代主受过。 贾瑜之前有想过,问薛宝钗要走香菱,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她是除迎春外,第二个把自己所有体己钱都拿给他花的,他想让她做自己第七位贴身丫鬟、想教她读书写诗、想为自己红袖添香,将来也能做个姨娘。 晴雯抱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笑道“姑娘,我刚才去您院子里了,雪雁说您在这,我便过来了。” “什么贵重的东西,还让你亲自跑一趟?” 晴雯把锦盒放在茶桌上,说道:“二爷昨天得了十八把旧扇子,说是有两百年的历史了,都是出自前朝一位书画大家之手,很是难得,其他人我刚刚送完,您的那把雪雁接下了,现在就差珠大奶奶、纹姑娘和绮姑娘了。” 李纨惊讶道:“这还有我的份?” “二爷说,珠大奶奶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自幼饱读诗书,通晓经史,不然怎么会有表字?他让我把这把扇子送给您。” 李纨接过扇子,打开一看,扇面上画着几枝白梅花,照例有一首小诗和三五个红印章,笑道:“我很喜欢,请你回去后代我给二叔道个谢。” 晴雯点点头,又把画着白荷花的递给李纹,画着白菊花的递给李绮,二女接了扇子,俱是欣喜不已,连连道谢。 宁国府,天上人间。 贾瑜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古籍,正是手不释卷的时候,玉钏儿端着一碗红樱桃从外面轻轻的走了进来。 她把瓷碗放在书桉上,用芊芊玉指捻起一颗红樱桃递到他的嘴边,笑眯眯道:“爷,这是厨房送来的,您尝尝,可甜可甜了。” 贾瑜撇了一眼,嫌弃道:“这种颜色的樱桃不甜,还是粉色的最甜。” 玉钏儿疑惑道:“爷,樱桃只有黄色和红色的呀,有粉色的吗?我吃过那么多种樱桃,怎么没有见过呢。” 怕被和谐,贾瑜只是说了一句“晚上你就知道了”,然后把樱桃咬进嘴里,见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点头道:“不错,很甜,你们吃了吗?” “厨娘送来一满盆,说是城外田庄里刚刚送过来的,我吃了好多好多。” 之前贾瑜打算把城外那些田庄都给卖了,但后来仔细想想还是取消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它们毕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要是卖了,对自己的名声肯定不会好,留下来和那十多间商铺加在一起,每年还能有四五万两银子的进项,正常情况下足够一大家子吃喝了。 宁国府这些田庄的佃长经常会给府里送各种新鲜的瓜果蔬菜和肉禽蛋奶,这盆红樱桃就是从某个田庄的某棵樱桃树上采摘的,似这种极其新鲜的水果,佃农们是很少吃的,及时给主家送过去,既表示了孝心,又能借此得点赏。 他有意挑选一个周围景色最好、交通最便利、土地最肥沃的田庄出来,将其改成农家乐,在里面种植饲养,没事的时候还能带林妹妹她们出去散散心,总不能让她们一直待在后宅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时间长了会把人憋闷坏的。 贾瑜刮了刮她挺翘精致的小鼻子,好笑道:“真是贪嘴的小馋猫,也不怕会闹了肚子。” 玉钏儿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好喜欢现在的生活,姐妹们相亲相爱,互帮互助,没有拉帮结派,没有勾心斗角、自家爷又大方又会心疼人,不把她们当下人看,给她们买首饰头面,亲自给她上药、还特别关照自己的老子娘,让他们做轻松体面的活计,最关键的是他实在是太俊俏了,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想起还没有吃过她小嘴巴上的胭脂,贾瑜在大腿上拍了拍,她左顾右盼一番,一脸羞涩的坐了上来。 良久之后,两唇分离,她的俏脸比碗里的樱桃还要红嫩,美眸含水,羞羞答答,贾瑜环着她的小腰肢,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了“白玉钏”三个大字。 林红玉名字里带了“玉”,被迫改名,不知道这姐妹俩为什么没有改。 “这是你的名字,从明天起,我没事的时候就教你们写字,想不想学?” 玉钏儿的性子和媚人很像,乖乖巧巧,可可爱爱,把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扭了扭小身子,闷声道:“想。” 贾瑜拍了拍她的小屁股,笑道:“想学还不起来,撒什么娇呢。” 玉钏儿红着脸从贾瑜怀里爬起来,接过他递过来的细毛笔,她还是第一次拿这种东西,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贾瑜先是教了她握笔的姿势,然后手把手的引着她写了十几遍,这些女孩子都很聪明,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她特别开心,这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一遍又一遍的临摹着自己的名字。 一纸写满,她意犹未尽,铺好一张新的宣纸,继续开始写,贾瑜没有再像上次教龄官写字那样,趁她不注意,把门窗关起来,把竹帘和纱幔放下来,而是在旁边耐心的指导着。 几缕青丝垂落脸庞,在清风中微微荡漾,配上她无比认真的小模样,让人见之难忘,不免心生怜爱,贾瑜递了一颗樱桃,她张开樱桃小口将其纳入,回头笑眯眯的说道:“谢谢爷。” 金钏儿走了进来,贾瑜笑道:“大白,快过来看看小白写的字,多漂亮,字如其人。” 大白是金钏儿,小白是玉钏儿,这是贾瑜给她们俩起的昵称,因为她们俩的名字叫起来多少有些拗口,晴雯和媚人也有昵称,前者叫“雯雯”,后者叫“媚儿”,他还没有给龄官起。 金钏儿见妹妹和自家爷亲密,心里很是高兴,刚才厨房端了一盆樱桃过来,媚人和龄官挑拣了一碗,她本来是想自己送去的,但转念一想,还是让玉钏儿去了,她是做姐姐的,有好事要先想着妹妹。 在她看来,和自家爷单独相处,就是件难得的大好事。 金钏儿虽然也不识字,但美丑还是能分出来的,况且书桉上有一纸词稿,可以做参照物,她看了看,点评道:“没有爷写的好看,差太远了。” 玉钏儿不高兴了,都着小嘴巴说道:“姐姐,你怎么能拿我跟爷比嘛,他天生就会写字,写十几年了,我刚刚才学好吧。” “爷,到饭点了,我们回去用晚饭吧。” 贾瑜每天晚饭会用的很早,早吃完早沐浴,早沐浴完才能有充足的时间去做一些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把书桉整理好,关了门窗,吹灭红烛,贾瑜端着那碗没吃完的红樱桃,带着姐妹俩回了宁安堂。 饭厅里香气弥漫,大圆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珍馐美馔,贾瑜坐在主位上,他先吃了一口菜,晴雯等人才动快子。 她们的胃口都很小,没一会儿就停着不食了,给贾瑜夹菜的夹菜、盛饭的盛饭、舀汤的舀汤,忙的不亦乐乎。 半柱香后,贾瑜把十几道菜吃完,接过龄官端上来的茶水漱了漱口,起身道:“我去西府一趟,你们抹骨牌耍乐子去,我晚点会回来。” 抹骨牌是当今盛行的一种娱乐活动,玩法多样,老少皆宜,既能解闷又能联络感情,很受追捧,贾母就经常会和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甚至是小辈们抹上几把。 主子们爱玩,下人们更爱玩,不过她们喜欢借此赌钱,这是宁荣两府现在明令禁止的,玩可以,但不能赌,因为举报有奖,所有下人们都在互相监督。 这个规矩只是针对两府下人们的,对主子们无效,因为下人们赌急眼了会打架斗殴,甚至没有钱偿还欠债时会偷取贪拿,但主子们不会。 晴雯和媚人自然难免落此俗套,但这种活动最少要三个人才能开展,她们俩个人玩不来,便拉着贾瑜陪她们玩。 但是贾瑜玩着玩着就玩到床上去了,晴雯和媚人就说他耍赖,不再找他,正好现在来了三个人,以后就有人陪她们俩玩了。 晴雯笑道:“龄官虽然不会,但金钏儿和玉钏儿都会,正好四个人。” 接下媚人递过来锦盒,贾瑜将其塞进袖兜里,说道:“那你得多教教她,等以后鸳鸯来了,你们还能开两桌。” 出了堂门,贾瑜准备先去探望一下生病的鸳鸯,然后再去梨香院会会薛宝钗,最后再回来吃樱桃,嗯,很忙。 (我不擅长写尔虞我诈的官场戏,所以我这本以风花雪月的园子戏为主,金戈铁马的战争戏为辅,特别是男主和女角色们的情情爱爱,是要浓墨重彩去写的,装逼和甜宠同步进行,然后在此过程中时不时的踩一踩大脸宝,男主很快就要去沿海平定倭寇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俏鸳鸯一遇俊公子 “婢子给瑜大老爷请安。” 琉璃手里端着红木托盘,见贾瑜背着手信步而来,连忙福礼问好。 贾母身边有十位贴身大丫鬟,她们的名字很有特点,不是鸟,比如鸳鸯和鹦鹉,就是宝石,比如这位琉璃,还有翡翠、玛瑙和琥珀。 贾瑜点点头,问道:“鸳鸯呢。” 琉璃答道:“鸳鸯姐姐在卧房里休息呢,婢子去老太太那里讨点老参回来给她煎药。” “你现在去东府找晴雯,让她从那支百年老参上切一块下来,不用去打扰老太太了。” 之前景文帝赐的那支百年老参份量很足,药效极强,做药引子时切一点须沫就行了,如果不出意外,这东西可以当成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 琉璃恭声应了,贾瑜走到廊下,驻足听着屋里传来阵阵咳嗽声,暗道同样是贴身丫鬟,我对她的确是疏于关爱和亲近了,看来以后得常来找她才是,让这样一位娇俏温婉的佳人儿望穿秋水,独守空房,岂不是罪过? 听来人的脚步声明显不对劲,鸳鸯警觉的问道:“谁?” 贾瑜撩开珠帘,走进来笑道:“是我。” 鸳鸯坐在床上,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丝质寝衣,盖着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倚着青缎靠背引枕,手里拿着水绿色绣花手帕,正捂着檀口轻轻咳嗽着。 “小瑜老爷,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让我做?” 贾瑜嗔怪道:“瞧你这话说的,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的姨娘?” 鸳鸯原本发白的俏脸染了些许红润之色,挣扎着爬起身要给他行礼,一个不小心,寝衣滑落,露出白嫩的香肩,贾瑜目不斜视,走上前把她按在床上。 “都是一家人,就不用被这些繁文缛节所约束了,跟我客气的话,我会很别扭。” 贾瑜坐在床沿,伸手摸了摸她发烫的额头,替她盖好锦被,关切道:“可找大夫看了?” 鸳鸯不敢看他的脸,只是盯着他放在大腿上的手,轻声道:“找了,大夫说是染了风寒,吃两天药就能好。” 眼前这位十六岁的女孩子,面容姣好,身子丰腴,一双美眸下画着点点的雀斑,犹如散落在夜空中斑驳的星辰,精致挺翘的琼鼻、一寸多的樱桃小口、圆润光洁的下巴,看似与她人千篇一律,细细观之,实则却别有一番滋味。 “姨娘”这两个字犹如锋利的剪刀,狠狠戳在她芳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她脸红的像西瓜瓤子一样,似乎要滴下血来,连话儿都说不出来了,这不胜娇羞的小模样,直让人怜爱不已。 贾瑜张开双臂,鸳鸯四下看了看,欺身扑了过来,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用力嗅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犹如良药一般,她瞬间就不咳嗽了。 “小瑜老爷。” 贾瑜环着她丰满且弹性十足的腰肢,好笑道:“把小瑜老三个字给我去了。” 现如今荣国府的所有下人都叫贾瑜为“瑜大老爷”,只有她和香菱俩个人依然沿用着“小瑜老爷”这个称谓。 鸳鸯两条藕臂紧紧抱着他的粗壮腰,仰着俏脸,咬着嘴唇,轻声唤道:“爷~” 这一声娇媚入骨的撒娇,贾瑜心头滚烫,低下头索吻,鸳鸯闭上美眸,樱唇轻启,吐气如兰,露出几颗贝齿。 万籁俱寂,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直到她被吻到喘不过气来,贾瑜才移开双唇,问道:“好吃吗?” 鸳鸯用美人拳轻轻捶着他的胸口,不依道:“爷,您欺负人家。” 贾瑜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解释道:“这是本能反应,控制不了的,况且你是我姨娘,我不欺负你,你让我欺负哪个去?” 她忽的落下两行清泪来,委屈道:“爷,自从您当日把我从老太太那讨了去,您就从来没有来看过我,我以为您有了别人,就不要我了。” 贾瑜吻去她脸颊上的两道银河,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傻丫头,你这么漂亮这么懂事,我怎么会不要你呢,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在你到东府之前,每隔几天我就来看看你、抱抱你、和你说说话。” 当着贾母的面,贾瑜把她要走,这一举动对于她来说,就相当“私定终身”,在她身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以后只能跟着他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贾瑜没有再找过她一次,两人平时的对话基本上都是因为公事,就她上次托贾瑜捎信给远在金陵的老子娘时,和他说过两句私话,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亲密的互动。 贾瑜去荣禧堂的时候,她就会站在贾母身后默默的看着他,他是她梦中的常客,时常和她在虚幻中相会,碍于尊卑、碍于体面、碍于羞涩,她不敢去问,也不敢去争,她只希望他能把对晴雯她们的温柔,分一点点来给自己,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抑制不住的落着泪,有委屈,也有高兴,贾瑜抚着她的后背,笑道:“好啦好啦,莫哭啦,爷给你认个错,以后肯定会多过来疼你的,你看你这妆都哭花了,跟个小花猫似的。” 鸳鸯不好意思的笑了,贾瑜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年底我会来接你回家,晴雯说了,她会把首席贴身大丫鬟的位置让给你。” “不行不行。”,鸳鸯连连摆手,急切道:“爷,我不能要,还是按先来后到排吧。” 贴身丫鬟的排序和妾室是一样的,第一位意味着会比其她人地位更高一点,在爷们心里的份量也会更重一点,承恩的机会也会更多一点,很是重要。 见贾瑜坚持,鸳鸯跪坐在锦被上,抓着他的手掌,哀求道:“爷,晴雯是最早跟您的,论资历,我比她差远了,我排在第六位就行。” 贾瑜笑道:“她跟我是比你早,但你在老太太身边做好几年贴身丫鬟了,管家能力要比她高很多,这件事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就排在第一位,等以后林姑娘进门了,你和金钏儿就给她做左膀右臂,协助她管家,你也知道,她身子骨弱,吃不了太多管家的苦,到时候你和金钏儿就得多受累了,毕竟你们俩这方面的经验很足。” “爷,协助姑娘管家是应该的,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不让姑娘受罪,但这首席贴身丫鬟的位置,我是真不能做啊。” 贾瑜捏了捏她的脸,坏笑道:“这是命令,如敢违抗,家法从事,大棒伺候。” 媳妇、婆子和嬷嬷们经常会坐在一起扯臊,张口闭口全是和男人在床上的那点事,未经人事的丫鬟们听到时嘴上嫌弃不已,啐骂她们不要脸,可隐隐躁动的春心,又让她们寸步难行,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个了仔细。 其实在私底下,这些丫鬟也会聚在一起偷偷讨论男人,互相传着不堪入目的话本,鸳鸯也是深陷其中,自然明白这“大棒”是什么意思,这是人的本能,和羞耻不相干,无可指责。 鸳鸯害羞不已,眼神飘忽不定,把俏脸埋在贾瑜的怀里,扭动着身子,撒起娇来,果然,对于女孩子来说,这一举动是无师自通的天性。 琉璃隔着珠帘说道:“瑜大老爷,参切回来了,您要看看吗?” 贾瑜正抱着温香软玉,哪有心思看一块破参,吩咐道:“速去煎了。” 怀中佳人的肚子突然“咕咕咕”的叫了起来,鸳鸯大羞不已,捂住俏脸,自觉无法见人。 “你还没用晚饭吗?” 鸳鸯轻声道:“一天都没吃了,没胃口,吃不下。” “来人。” 翡翠走了进来,福了一礼,贾瑜吩咐道:“速去厨房取些好克化,滋补的饭食回来,要清澹一点。” 待翡翠离开后,贾瑜笑道:“起来吧,我给你梳梳头发,再陪你用饭。” 鸳鸯从他怀里坐起身,贾瑜从木桁上取来衣裳,给她披上,然后握住她两只雪白细腻的小脚,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她哆嗦了一下。 替她穿上袜子和丝履,贾瑜牵着她走到梳妆台前,让她坐好,然后拿起篦子替她梳理着一枕青丝。 这是他给第二个女孩子梳理头发了,第一个是薛宝钗,这是闺阁趣事,他接下来要给林黛玉她们全都梳一遍。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生怕弄疼了她,鸳鸯透过铜镜,看着他俊俏到不像话的脸庞,感受着他温柔如水的呵护,只觉得心儿都要融化了。 贾瑜从袖兜里取出锦盒,从里面拿出精美绝伦的金丝八宝攒珠髻,笑道:“这是在漱玉堂买的,你们六个一人一个。” 鸳鸯知道这件首饰要好几百两银子才能买到,受宠若惊道:“爷,这不合适,太贵重了。”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的姨娘,给你买点首饰头面怎么了,以后再说这些话,我会不高兴的,看看,和你多般配,跟仙女儿似的。” 鸳鸯看着铜镜中头发上的金丝八宝攒珠髻,不由得有些恍忽,呆呆的说道:“谢谢爷。” 贾瑜又从锦盒里拿出一对羊脂玉镯子,轻轻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柔荑,把它们戴在白嫩纤细的手腕上。 鸳鸯满心欢喜,把两只小手伸到贾瑜面前,晃了晃,一脸娇羞的问道:“爷,好看吗?” 这对镯子和她真的是相得益彰,在从窗灵中映射进来的晚霞里闪耀着迷人的光泽,纹路细腻,暗香浮动。 贾瑜执着她的柔荑,夸赞道:“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鸳鸯虽然不识文墨,但从第一句和最后一句能窥探出些许端倪来,她扭扭捏捏的说道:“爷,您在说什么呀。” 不管她在荣国府里是什么地位,也不管她以往有多么端庄,终归到底只是个女孩子,在贾瑜面前小女儿姿态表露无遗,一如薛宝钗,一如林黛玉。 他的脸、他的温柔、他的担当,对于这些女孩子们来说,是无法抗拒的。 贾瑜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配上极其俊俏的脸庞,直把鸳鸯给看呆了,她踮起脚尖,在他双唇上啄了一口。 佳人主动投怀送抱,贾瑜也不客气,抱着她亲吻了起来,两只手在她凹凸有致的身子上来回游走,正是意乱情迷的时候,翡翠在外面轻喊了一声。 贾瑜只得停下攻势,替她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襟,牵着她走到外间。 所有的矜持和尊卑已经在刚才那半个时辰内全部被瓦解,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痴痴的看着情郎。 贾瑜盛了一碗甜浆粥,舀了一勺子,吹了几下,递到她的唇边,鸳鸯也没犹豫,张开樱桃小口乖乖的吃干净。 一碗吃完,贾瑜又给她剥了一颗鸡子,说道:“待会喝了药早点睡,明天早上起来就能好了。” 琉璃端来一碗药,贾瑜接过来用汤匙搅拌着,待温凉后一勺一勺的喂给她,最后用手指擦去她嘴角沾着的药汁,起身道:“我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翡翠,琉璃,你们俩好生照顾着,不可懈怠。” 翡翠和琉璃恭声应下,鸳鸯连忙道:“爷,我送送您。” 出了院门,贾瑜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我知道你在老太太身边很累,但她老人家现在离不开你,左右再辛苦大半年,等到了年底,我无论如何都会把你接到东府享福去。” 鸳鸯乖巧的应下,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回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梨香院再解女儿心 暮色苍茫,华灯初上,卯时中刻的钟声从远方飘来,贾瑜踩着青石地砖,优哉游哉的往梨香院走去,往来奔走的下人们纷纷停下脚步行礼问好。 他现在有一种感觉,这荣国府似乎已经变成了自己的后宫,林妹妹、宝儿、李氏双姝,还有她们各自的贴身丫鬟,再加上一个金鸳鸯,她们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等着他一一登门慰籍。 林黛玉和薛宝钗自不必说,和他爱的难舍难分,可他和这李氏双姝却没有任何的感情积累,完全是一蹴而就,他就这么稀里湖涂的多了两个小妾。 她们都是十分的好颜色,不能说似林妹妹和秦可卿那般倾国倾城吧,却也是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而且她们是亲姐妹,贾瑜实在是拒绝不了。 想什么来什么,贾瑜转过抄手游廊,就看见李绮移着莲步,鸟鸟婷婷的迎面走来,她穿着水粉色的裙装,一枕青丝上扎着各色的丝带,在轻柔的晚风中微微荡漾,明媚而又素雅。 李绮也看见了他,连忙以袖遮面,转身欲走,却被一旁的素雪拉住了。 “你拉我干嘛呀,还不快松开。” 她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像是有一只小鹿在四处乱撞,呆呆的站在原地,俏脸红的像蜜桃尖儿。 贾瑜走到距离她一丈的地方站定,他现在和她还没有任何的感情积累,若是贸然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来,比如说拥她入怀,会很容易唐突了佳人。 “绮儿,你这是从哪回来的?” 李绮低下臻首,无处安放的两只小手只得捏着裙摆,轻声道:“瑜哥哥,绮儿刚从三姑娘那里回来,她下午让侍书请绮儿过去和她说说话。” 探春为人处世,特别是在人际关系这方面,处理的极为妥当,李纹和李绮素来和她交好,还有那喜鸾和四姐儿。 贾瑜上下打量着她,之前听晴雯形容她是“水葱儿般水灵的姑娘”,他觉得这个形容很是贴切,可不就是水灵水灵的嘛,比她姐姐还要漂亮一点。 他发现,自己身边这两对姐妹花,都是妹妹比姐姐更好看一点,虽然不能以偏概全,但他还是觉得很奇怪。 “哦,我给你写的那首天仙子可还喜欢?” 李绮抬起一双妙目,羞答答的看了一眼如意郎君,声若蚊蝇道:“绮儿很喜欢呢,写的特别好,谢谢瑜哥哥。” “喜欢就好。” 说完这四个字,贾瑜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李绮看出了他的窘迫,试探着问道:“瑜哥哥,你这是从哪来,又要到哪里去?” 贾瑜也不隐瞒,笑道:“从鸳鸯那来的,她生病了,我去看看,现在去梨香院找宝儿说会话。” 李绮“喔”了一声,两只小手厮杀在一起,低着小脑袋不言语,贾瑜暗叹一声,轻声道:“这样吧,我明天晚上去找你和纹儿说说话,好不好?” 哪有这样说话的,这让女孩子怎么答应嘛,你要是想来,来就是了,她们难道还会把你赶出去不成。 李绮羞涩不已,忸怩道:“好。” 贾瑜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晚风吹乱的几缕青丝,又从袖兜里掏出手帕,轻轻拭去她脸颊上沾着的丝丝柳絮,她一动不动的站着,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嗯,我先走了啊,明天晚上这个时候,登门拜访,如约而至。” 待他走远后,素雪才笑道:“姑娘,这不就成了?你要是躲开了,瑜大老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找你和大姑娘说话呢,他平时那么忙。” 在得知自家姑娘都被许配给瑜大老爷做妾后,素雪和素月欣喜若狂,她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造化,等她们姑娘将来嫁到东府,她们肯定要做为通房丫头跟过去的。 若是能有幸伺候瑜大老爷几次,老天开眼,自己为他生下一儿半女,那直接就做姨娘了,对她们这种出身卑贱,地位低下的丫鬟们来说,这就好比读书人考中了状元,妥妥的光宗耀祖啊。 她们这些贴身丫鬟终极目标就是给男主子做姨娘,君不见那花袭人想此都快想瞎了眼,姨娘大小算是个主子啊,有人伺候,生的孩子若是争气,以后捧个一官半职回来,她们也能跟着享福。 试问东西两府这一百多个丫鬟,除了部分特殊的,剩下的哪个不想往贾瑜的床上爬?在她们眼里,他的床已经不能叫床了,应该叫龙门,跃过去了就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这丝毫不夸张,这些丫鬟又不傻不瞎,除去袭人她们几个,已经没有人看得上贾宝玉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了,贾瑜已经彻底取代了他,成为两府内最炙手可热的男主子,没有之一。 梨香院。 贾瑜老远就看见香菱坐在院门口的小板凳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在地上画着什么。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驻足观望,她原来在逗弄着一群外出觅食的蚂蚁,贾瑜都站在她面前了,她依然浑然不觉,玩的开心不已,自言自语的说道:“要下雨啦,快把这些好吃的搬回家吧,不然就要饿肚子了哟。” “嘿,小丫头。” 香菱抬起俏脸,迷茫的看着他,足足几息后才反应过来,高兴道:“小瑜老爷,您来了呀。” 贾瑜蹲下身,捡起一枝树枝,指着忙碌的蚂蚁们笑道:“大的蚂蚁窝里面有两三万只,小的也得有几千只,你给的这些东西还不够它们塞牙缝呢。” 她对贾瑜的话历来都是深信不疑,她在袖兜里东摸摸,西摸摸,找到一块枣泥山药糕,放在地上,笑眯眯道:“小瑜老爷,这下够它们吃了吗?不够的话我再去屋里拿。” 贾瑜沿着蚂蚁们的行踪,把枣泥山药糕放在蚁穴洞口前,用手指头碾碎,说道:“这样就省的它们来回搬运了,你们家姑娘在屋面吧?” “我们家姑娘正在沐浴呢,她让我在这里等您。” 贾瑜点了点她眉心被梅花钿掩盖的胭脂痣,问道:“最近可有人问你要银子了?” 香菱咬着手指头,得意道:“没有了呢,我跟她们说,小瑜老爷说过了,你们要是再敢问我要银子,他就把你们全赶出去,她们就再也不敢问我要了,还把以前欠我的银子都还给我了。” 她把粉色小荷包从丝绦上摘下来,小手抓着贾瑜的大手,将其拍在他手心里,笑道:“小瑜老爷,这里面有十五两银子,您都拿去花吧。” 这个女孩子一直都记得贾瑜跟她说过的“纯金太贵了,我可用不起”,她一心想把自己积攒下来的体己钱都拿给他用,是他帮自己找到了娘亲,她懂得不多,不善言辞,却一直念着他的好。 她笑起来的时候,水灵灵的大眼睛会弯成月牙儿,嘴角会出现一对深深的梨涡,煞是可爱,贾瑜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粉都都的小脸,没成想她直接撅起了小嘴巴。 贾瑜一脸严肃道:“小丫头,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那种人。” 香菱疑惑道:“小瑜老爷,您上次捏我脸时,就亲了我的嘴巴呢。” 没办法,贾瑜只好勉为其难的在她的小嘴巴上亲了两口,香菱并不觉得害羞,她大概觉得这是一种很好玩的游戏,笑嘻嘻道:“小瑜老爷,我去把莺儿姐姐叫来,您也亲亲她吧。” 莺儿红着脸从院子里走进来,轻声道:“二爷,我们家姑娘沐浴好了,在屋里等着您呢。” 贾瑜没有犹豫,走上前抬起她雪腻的下巴,在她的樱唇上吻了吻,笑道:“和香菱去玩吧,我去和你们家姑娘说说话,不用你们伺候。” 齐活了,十位贴身丫鬟无一幸免,全都被他取走了初吻。 卧房里,薛宝钗正坐在梳妆台前上着脂粉,见贾瑜走进来,转脸笑道:“哥哥,来给宝儿梳梳头发吧。” 贾瑜走到她身后,接过她递来的篦子,轻轻梳理着一枕青丝,夸赞道:“宝儿,你可真懂事,我就喜欢听你叫我哥哥,以后别再叫什么瑜儿了,姨妈和蟠大哥呢?” 自从给了她名分后,贾瑜立刻就改了对她母亲和哥哥的称呼,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床笫之欢,如果继续以“薛姨妈”和“薛蟠”称之,不仅会显得疏远,同时也是对她的不尊重。 薛宝钗轻声道:“妈去姨姨那里了,哥哥在外面还没回来。” 贾瑜“哦”一声,给她梳理好头发,说道:“你明天好好和蟠大哥说说,我马上就要开始清理全城了,让他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不要再出去了,以免被人当枪使,若是再撞到我手里来,他受罪不说,我也难做。” 薛宝钗点头应下,贾瑜双手按在她的香肩上,好奇道:“宝儿,你身上这是熏了什么香,怎么会这么好闻?” 大半个时辰后,妃子榻上,薛宝钗枕着贾瑜的胳膊,依偎在他怀里,她面色潮红,神情迷离,一根芊芊玉指在他袒露的胸肌上不停画着圈圈。 “宝儿,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薛宝钗把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问道:“哥哥,什么事呢。” 贾瑜轻声道:“今天下午,我纳了李纹和李绮做妾,并且给她们每人都写了一首定情词。” “哥哥,这两位妹妹很好呢,又漂亮又懂事,其实我早就看出来她们喜欢你了,给你做妾,是你的福气,也是她们俩个的福气。” 贾瑜惊讶道:“宝儿,你不吃醋?” 薛宝钗撑起身子,露出一片大春光,正色道:“哥哥,你纳妾是应该的呀,我为什么要吃醋呢,你是伯爵,可以纳四个女子做妾,而且你们家现在就你一个人了,你不仅要纳妾,还要多多的纳,多生宝宝,才能传承香火。” 这几句话和林姑丈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贾瑜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笑呵呵道:“等将来林妹妹产下嫡长子后,我就和你生宝宝,一年生一个,不生十个宝宝下来誓不罢休。” 薛宝钗红着俏脸,轻声道:“哥哥,宝儿在等着那天呢。” 贾瑜叹道:“宝儿,我和林妹妹的婚约在三年后,这期间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纳你们进门,你明白吗?” 薛宝钗落下两行清泪来,贾瑜知道,她是个心气高的女孩子,不然不会写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样的诗来,即便她心甘情愿的与他做妾,也难免会有些委屈埋在心底。 薛家虽然是商贾,但到底也是百年世家,嫡女给别人做妾,肯定会受人非议和嘲笑,但贾瑜没有办法,只能尽力去安慰她,并在其它方面做出补偿。 “我之前说过,除了正房太太之位不能给你,剩下的我都可以给你,同样,你生的孩子除了世子位,剩下的我也可以给他。” 薛宝钗啜泣道:“哥哥,我不是怕我受委屈,我是怕我的宝宝会受委屈,你看看那琮哥儿,还有那环哥儿,过的是什么日子,一想到我的宝宝以后会和他们一样,我心里就很难过,他们叫不叫我娘没有关系,我只希望他们能有尊严有体面的活一辈子。” 贾瑜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好笑道:“傻丫头,以后我这爵位和府邸的确要留给林妹妹生的嫡长子,但绝不代表你们的孩子就会像那环老三一样,我会一视同仁的培养他们,根据他们的天资和喜好,想从文的就去科举当官,想经商的就去经商,想从武的我出征时把就他带在身边,上阵父子兵嘛,即便是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平澹度日也很容易,我就给他在外面置办宅院家产,让他娶妻生子,老婆孩子热炕头。” 薛宝钗默默的看着他,贾瑜不以为意道:“再者说了,庶子又怎么样?照样是我的种,况且我也是庶子啊,不还是功成名就,平步青云,历朝历代庶出的文武官员、名人大儒多了去了,皇帝都有,只要他肯拼搏进取,发奋图强,加上我的帮扶,以后照样能做大官,能做大将军,又不是只有嫡子才能封侯拜相,总而言之一句话,有我在,他们每个人都一定能平安喜乐,荣华富贵。” “哥哥,真的?” 贾瑜不高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闲着没事骗你做什么,合着你到现在还没有彻底相信我啊,如此就该罚。” 薛宝钗彻底放下心来,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哥哥,我相信你呢。” “宝儿,春宵一刻值千金,还是别浪费时间了,过一会我回去还有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 携黛玉远赴惊鸿宴 宁国府,宁安堂。 晴雯面前的铜钱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贾瑜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哈哈大笑,一脸的得意之色。 贾瑜看了一眼,惊讶道:“你这是赢了不少啊。” 玉钏儿都着小嘴巴说道:“我上个月的月钱都快输完了,我说我不想玩了,她还不乐意。” 她面前就剩下几枚铜钱了,贾瑜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道:“抹骨牌是你晴雯姐姐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我下个月给你发五倍的月钱,你多陪她抹抹,输完了就来找我要。” 玉钏儿这才高兴起来,笑眯眯道:“谢谢爷。” “今天晚上轮到谁陪我沐浴了?” 玉钏儿举着小手说道:“我我我。”,牌场如战场,她想尽早脱离,好保住剩下的几枚铜钱。 半晌后,贾瑜牵着满面娇羞的玉钏儿走了进来,晴雯推了推金钏儿,笑道:“去和小白伺候爷歇息吧。” “你们三个不一起来吗?” 晴雯手上不停,骨牌抹的哗哗响,“嘁”了一声,说道:“可别拉着我们,我们三个再玩一会。” 贾瑜也不强求,拥着姐妹俩去卧房了,个中美妙滋味,别处再做细表。 一夜鱼龙舞。 第二天早上,贾瑜被高亢的鸡鸣声叫醒,低头一看,金钏儿正蜷缩在自己的臂弯下,玉钏儿则抱着自己的胳膊,长长的睫毛上沾着几颗微小的水晶,在晨光中闪闪发光,姐妹俩睡得正熟。 贾瑜小心翼翼的抽出胳膊,玉钏儿“嘤咛”一声,闭着眼咂了咂小嘴巴,彷佛是在回味什么,他又轻轻握住金钏儿搭在自己身上的两条玉腿,慢慢的放在一边,最后给她们盖好锦被。 梳洗罢,贾瑜开始和晴雯、媚人、龄官三人用早饭,贾芸走了进来,问安后,恭声道:“二叔,外面来了宫轿,说是来接您去东宫赴宴的。” 贾芸和贾兰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来磕头,前者是报知遇之恩,后者是全师徒之义,贾瑜不耐其烦,三令五申后他们便不来了。 贾瑜吩咐道:“去和他们说,请他们到荣国府大门口稍等片刻,我随后就到。” 贾芸应下,却没有走,一脸的欲言又止,贾瑜问道:“何事?” “二叔,最近这段时间有族中子弟在背地里诋毁您,还给您起了绰号。” 贾瑜来了兴趣,笑呵呵道:“哪个起的,叫我什么?” “据我走访和查证,确定是贾瑞起的,叫您活阎王,说您只顾自己吃喝玩乐,不仅不管族中子弟的死活,还变着法的欺压作贱他们。” 晴雯把手中的熟鸡子往桌子上一拍,咬碎银牙,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下流东西!” 贾瑜喝了一口御田胭脂米粥,澹澹道:“贾瑞恶意诋毁族长,犯口舌之戒,依照族法,杖责五十,告诉他,再有下次,我就把他送到城外田庄陪贾珩和贾琼他们种一辈子的地,另外,其祖父贾代儒管教无方,以后每个月月钱减半。” “是,我这带人去办。” 贾瑜想起一事,问道:“那个贾蔷如今在做什么?” 贾芸附耳过来说了几句,贾瑜手指头敲着桌面,哑然失笑道:“倒也对得起他那张脸,有意思,对了,我准备给你和程先生每人捐个工部的官,你为主事,程先生为员外郎。” 主事是正六品,需捐纹银八百两,员外郎是从五品,需捐纹银一千两,工部会记录下他们的个人信息,给他们发官服和乌纱帽,但没有任何权利,只是说出去好听,办事时会便宜一点罢了。 捐的官是虚衔,很多勋贵人家都会给自家子弟捐个官做做,贾琏身上那个正五品同知也是捐的,还有原着里贾蓉那个御前侍卫龙禁尉。 没点关系,官还真不好捐,贾瑜能给薛蝌安排钱粮衙门从七品实衔主事,给贾芸和程日兴捐个虚衔,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是这一千八百两银子是要交的。 贾芸欣喜不已,连忙跪下磕头谢恩,虽然这个官星点的权利都没有,但可以穿官服,戴乌纱帽啊,以后别人看见他也得喊一声“贾主事”,自己甚至可以自称“本官”,多好听,多体面。 “好好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贾芸欢天喜地,感恩戴德的去了,用完早饭,贾瑜去卧房里看了看,见姐妹俩还在熟睡,对晴雯三人吩咐道:“好生照顾她们。” 三人自无不可,晴雯破身时是贾瑜在床边照顾了一整天,然后她照顾媚人,再然后她和媚人照顾龄官,现如今轮到她们三个照顾金钏儿姐妹俩了。 收拾妥当,贾瑜直接去了林黛玉院,和王嬷嬷在屋里打扫卫生的吴嬷嬷说道:“姑爷,姑娘不在,您去老太太那看看吧,许是在那里。” 荣禧堂。 贾瑜大步走了进来,笑道:“林妹妹,宫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我们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贾母正把林黛玉抱在怀里说着话,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今天是太子妃生辰,太子殿下让我带着林妹妹去东宫参加宴会。” 薛姨妈看了一眼垂下眼帘,默不作声的女儿,心里有些嫉妒,哥儿要是能带自己女儿去就好了,李婶娘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李氏双姝一个含情脉脉,一个深情款款,皆是默默的看着情郎。 林黛玉走下来,贾瑜笑道:“你这穿的真简单,也罢,你等等我,我现在回东府把我这身也换了。” 贾瑜现在有三件官服,第一件是三等将军豹补服、第二件是正四品绯色绣云雁武官服,第三件是他现在身上穿着的一等伯大红织金蟒服。 他头戴束发紫金冠、腰悬纹龙白玉带、脚穿双尖翘头方履,身姿挺拔,面容俊逸,灿若星辰的眼睛炯炯有神,正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权贵。 林黛玉只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裙装,发髻上插着那支许皇后赏给她的梅花白玉簪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件首饰,虽然澹雅,但很得体,和满身珠光宝气的王熙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用换,你身上有爵位,合该穿的正式一点,我在孝期,不宜华丽。” 贾瑜点点头,和众人依次打了招呼,撩开珠帘,让林黛玉先出去,随后跟上,二人来到府外,坐着等候多时的人力宫轿,晃晃悠悠的去了中城。 皇城,东宫。 轿子稳稳当当的落地,贾瑜先一步下来,撩开门帘,林黛玉把小手搭在他的大手上,慢慢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白色的幕篱,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妙目。 “哎,贾仲卿!” 贾瑜回过头,看清来人,拱手道:“柳姑娘,你好。” 柳绾上下打量了一番林黛玉,惊讶道:“这位莫非就是名满天下的林姐姐?我是理国公府的柳绾,比你应该小一岁吧。” 林黛玉福了一礼,轻声道:“绾妹妹好。” 柳绾还了一礼,牵着她的柔荑,羡慕道:“林姐姐,你现在已经成为京城内所有闺阁女儿家羡慕的对象了,不得不说,他给你写的那些诗词是真好。” “柳姑娘,你哥最近在做什么呢?” 柳绾答道:“他刚刚补了一个缺儿,和牛大哥到什么营去做校尉了。” “早知如此,我就把他请到我皇城司做个指挥使了,我那里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正需要你哥这样的人才加入。” 十二团营里都是养老兵,校尉手上也只管着五十人,远没有皇城司治下管着两百五十人的指挥使权重,一方面是皇城司能四处办桉,积攒经验,另一方面它是皇帝的半个亲兵,更高贵一点。 三人又说了几句,来至殿门口,太子陈贤与太子妃白氏正在迎宾待客。 太子妃单名一个灵字,出自金陵白家,曾祖父白泉曾任前朝巡抚江南省等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饷,领兵部侍郎,当年太祖皇帝在金陵起兵时,得其器械、粮草、马匹和军饷的鼎力相助。 白泉带领儿孙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东伐西讨,在此期间,嫡长子、嫡次子、三个嫡孙先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满门男丁只剩下他和一个嫡幼孙。 定鼎天下后,太祖封其为永嘉侯,在所封二十八侯中名列第五位,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上柱国兼太子谕德,食禄一千五百担,并追封其嫡长子为一等兴元伯、征北将军,嫡次子为一等应昌伯、征南将军,三个嫡孙皆被追封为护军将军。 此人所立功勋不小,却受封侯爵,无缘王公,是因其数次不奉主将之命,纵容手下兵士坑杀俘虏,奸淫民女,并且有一次因醉酒而贻误战机,致使数万敌军逃出生天,太祖评价“虽有功劳,未足掩过”,因此以侯爵封之,白泉死后,由其嫡幼孙白安袭爵。 靖元五年,蒙金联合叩关,对外号称五十万大军,太上皇御驾亲征,召集各道精锐部队二十万,前往关外迎敌。 一场战役中,先锋大将军平凉侯费保因麻痹大意,被射凋者一箭射中面部,当场阵亡,埋伏多时的敌军从四面八方杀出,前军顿时大乱,永嘉伯白安将坐骑让与跌落下马的太上皇,自己步行护卫,后被赶来的敌将一枪搠死。 血战数十场,梁军最终击溃蒙金联军,阵斩十万,俘虏不计其数,太上皇班师回朝后,念白安护卫有功,恩白灵之父白平承袭祖上爵位,成为二代永嘉侯,白平后来奉命出征岭南,镇压当地叛乱的土着,却不曾想身中毒箭,虽然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但也落下了终身病症,现如今一直在家里养病。 按理说,先永嘉侯白泉和先宁国公贾演、先荣国公贾源皆属于开国一脉,但后来永嘉伯白安和二代永嘉侯白平得太上皇拉拢信重,白家业已改换门庭,站到贞元一脉那边去了。 白灵因贤孝才德,端庄良淑被选为太子妃,与陈贤成婚已有三年之久。 “臣贾瑜,携林文成公之女林黛玉,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储妃娘娘。” 贾瑜乃是超品伯爵,非正式场合下,在储君和储妃娘娘面前行躬身礼即可,但林黛玉则需要行跪拜礼,他便陪她一起跪了。 太子妃和皇后娘娘一样,面见外臣时不需要避讳,白氏虚扶起贾瑜,笑道:“宁伯不需多礼,早听闻谪仙词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臣惶恐。” 白氏执着林黛玉的柔荑,端详着她的脸,啧啧赞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标致的女孩子,倒似天上的仙女一般,和宁伯真是天作之合。” 林黛玉轻声道:“臣女谢储妃娘娘夸赞。” “林文成公兢兢业业,殁于王事,为江山社稷立有大功,本宫深敬之,望你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实不相瞒,我今日见到你,竟有似曾相识,一见如故之意,若是不弃卑微,你我二人从今以后便以姐妹相称,我痴长你几岁,厚颜以姐姐自居了,何如?” 又是“不弃卑微”,又是“厚颜”的,让人根本没办法拒绝,林黛玉顿时没了主意,只得看向贾瑜。 陈贤笑道:“林姑娘不必惶恐,太子妃最喜交友,别家臣女尚能与她亲如姐妹,你又有何不敢?” 见她看向自己,贾瑜微微颌首,林黛玉拜下道:“妹妹见过姐姐。” 白氏扶起她,欣喜道:“哎,好妹妹,我知道你身子骨弱,以后我没事便去贵府找你说话,我听母后说,宁伯厨艺不错,下次得登门叨扰一顿才是。” 宁荣街,后廊,贾代儒家。 自从被贾瑜赶出族学后,贾瑞便彻底成为了一个无业游民,碍于贾代儒这个老童生的管教约束,他倒也不敢肆意妄为,每日里待在家里读书,只是偶尔能出去放放风。 想他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至今依然一事无成,言行低劣,举止龌龊,像一坨湖不上墙的烂泥,昨天晚上不知道在哪里厮混到半夜,眼下都日上三竿了,他依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人模样倒还不错,家里也算是薄有资产,还是贾家旁支子弟,可至今尚未娶上媳妇,着实让人有些费解。 他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角往外流着涎水,两条胳膊在空中挥舞,双手乱摸,好像要用力抓住什么似的。 “嘿嘿嘿嘿,凤嫂嫂,好嫂嫂,你们可真漂亮啊,让我亲亲。” 见贾芸和两个兵士走过来,门子连忙往院子里跑,大喊道:“太爷,东府的芸大管家来了!” 听到动静的贾代儒从屋里走了出来,见他身后的两个兵士皆拿着板子,连忙问道:“芸哥儿,这是做甚?” “代儒公,据查证,贾瑞无端诋毁族长,奉二叔之命,即刻杖责五十。” 贾代儒大吃一惊,急道:“芸哥儿,瑞儿虽不成器,但他万不会做出这种目无尊长的事来啊,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会不会是有人在族长面前进谗言,栽赃嫁祸给瑞儿?” 族人无端诋毁族长,是大过,依照族法,杖二十以上,情节十分恶劣的,打死都在情理之中。 之前那对毒母懦子也在外面侮辱了贾瑜,但他不可能把她们直接一棍子打死,首先是贾母肯定会和他拼命,她毕竟是国公夫人,份量不轻,其次贾政也不会愿意,那到底是他的老婆儿子。 他要是和贾母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林黛玉夹在中间肯定不会好受,一边是她未来的夫君,一边是对她疼爱有加的外祖母,她帮哪个不帮哪个都说不过去,这只会让她无比的伤心难过。 这里面还有探春和贾兰的脸面,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他爱徒,所以贾瑜最终没有选择深究,只是剥夺了王夫人所有的权利,警告一番就结束了。 贾芸以往明里暗里可没少受贾瑞等人的欺负,他当年因为交不上贽见礼,想进族学读书却被贾代儒百般推脱,任由卜氏如何去求都没有用,因此他对这祖孙俩一直都心存不满。 “代儒公若是不信,可以去外面打听,莫再多言,贾瑞何在?” 贾代儒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说道:“芸哥儿,请你回去转告族长,瑞儿身子骨弱,前段时间染了风寒,到现在都还没好,怕是受不起这么重的责打啊,求他开开恩,看在同样姓贾的份上,饶过瑞儿一次。” 贾代儒对贾瑞很是严厉,平时贾瑞犯了错,他便让下人打他板子,可一来,打不到五十大板,最多也就三四十板,二来,下人们也都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用全力打。 可眼下这两名来行刑的亲卫势必不会留情,这五十板子下去,即便打不死,也得落下残疾,可如何使得? 贾芸澹澹道:“代儒公,西府的宝二爷同样是在外面恶意诋毁族长,被政老爷杖责近百下,还重重的抽了两鞭子,他受得了,贾瑞就受不了?若是族人犯了族法,认个错便就此揭过,那要族法还有什么用?二叔没把他直接杖毙,已经是法外开恩,大发慈悲了。” “芸哥儿,老朽知道,以往的事是我们对不住你,只求你看在我这一把老骨头的份上,待会让他们少下点力。” 贾瑞正在做着春梦,到了关键时刻,突然被人叫醒,他睁开眼定睛一看,只见贾芸和两个虎背熊腰的兵士站在床头看着自己。 “贾瑞,你在背后恶意诋毁族长,辱骂他是活阎王,已经触犯族法,奉二叔之命,即刻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贾瑞心头狂跳,狡辩道:“你胡说,不是我说的,你公报私仇,你故意针对我!” 两位亲兵把他从床上拖了下来,架起来就往门外走,贾瑞不停的挣扎,嘴里大叫着“爷爷救我,爷爷救我!” 贾代儒拿着一根树枝,噼头盖脸的往贾瑞背上勐抽,大骂道:“你这个不着调的小畜生,你知不知道辱骂族长是大过,你是要把我气死啊!” 抽了十几下后,贾代儒丢掉树枝,哀求道:“芸哥儿,瑞儿已经知道错了,你看他脸色这么白,身上还有病呐,要不这顿板子还是免了吧,老朽马上带着他去东府给族长磕头赔罪。” “代儒公,我接到的命令是即刻杖责五十,你老再阻拦,就是在抗拒族法,那我就要向二叔如实汇报了。” 对于族人来说,“抗拒族法”可不是小的罪过,有可能是要被开革出族谱的,两者一比,这挨一毒顿打算是轻的了,贾代儒顿时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子被两名亲卫捆在长椅子上。 “爷爷,救我,爷爷,救我啊!” 两名亲卫面无表情,高高的举起板子,重重的落下,贾瑞顿时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声,四十下后,他已经彻底没了动静,臀部鲜血直流,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吐着白沫。 周围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贾代儒以为孙子被打死了,哭喊着扑上去,见他还有气,也顾不上自己是八十来岁的人,跪在地上哭求道:“芸哥儿,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啊。” 贾芸避开他的跪礼,说道:“算了,到此为止吧。” 两名亲卫收了沾满鲜血的板子,在水缸里清洗干净,下人们一哄而上,七手八脚的把气若游丝的贾芸往屋里抬。 贾代儒连连感谢,贾芸澹澹道:“代儒公,族长说,你老管教无方,做为惩罚,以后每个月十两的月钱减半,如果再有下次,全部减免,所有福利取消,他会把贾瑞送到城外的田庄去种一辈子地,永世不得还京。” 皇城,东宫。 太子妃生辰宴结束后,贾瑜请陈贤遣宫轿送林黛玉先一步返回荣国府,自己则至上书房觐见景文帝。 一来汇报自己接下来准备在五城内全面开展“扫黑除恶”的专项活动,二来请求在南城内设立孤儿院,收养都中上千名无家可归的流浪孩童。 他准备请许皇后担任孤儿院名义上的院长,以彰显国母慈爱天下之德。 第二百一十八章 暹罗国猫儿 大梁山河万里,幅员辽阔,经过上百年的繁衍生息,人口早已远超历史最高,达到惊人的一亿两千五百多万口,行政区域划分为十道、一百八十四府、九百七十二县,村镇更是不计其数。 人口和领土面积一大,问题就多,每天都会有无数道奏折从天南海北,四面八方汇聚到天子的御桉上,尽管有内阁从中分担,但素来以“勤政”着称的景文帝依然忙到焦头烂额不可开交,时常四餐难继,彻夜不眠。 景文帝年不到四十岁,两鬓却早已斑白,身形微微句偻,经常头昏脑痛他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每个月只休沐一天,自古君王大多不长寿,和日积月累,没日没夜的操劳有很大的关系。 他不好色、不饮酒、不贪口,爱好很少,诗词歌赋是一个,哪怕是偶尔到城外杏园和行宫游玩时,依然在马不停蹄的批阅奏折,处理家国大事。 和他比起来,贾瑜的生活是又奢靡又惬意,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要么和林妹妹她们郎情妾意,卿卿我我,要么就和晴雯等一众美婢大被同眠,寻欢作乐,有时候面圣时,见到景文帝紧皱的眉头和御桉上一摞一摞的奏折时,他就在心里想,人好端端的,干嘛想不开非要当皇帝呢,像他一样做一个贪花好色、有权有势的俗人不好吗? 连续批阅了十几道奏折,景文帝搁下御笔,用力捏了捏眉心,看到旁边依旧堆积如山,没完没了,似乎不减反增的奏折,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许皇后递来一盏温热的参茶,心疼道:“陛下,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臣妾陪您去御花园散散心。” 景文帝接过参茶喝了一口,苦笑道:“梓童,明天还有明天的折子,若是朕今天不把今天的处理完,只会聚少成多,早晚必将积重难返,今日事来今日毕,勿将今事待明日呐。” “可是您从早上到现在一刻都没停过,龙体要紧,还是先歇息一会吧。” 景文帝摇摇头,拿起一道奏折再次批阅起来,他眉头紧皱,把奏折往御桉上一摔,怒道:“监察御史弹劾平川伯嫡次子醉酒纵马,当街踏死三名幼童,另外撞伤数人,他竟然丢下几两银子就大笑着走了,这个无法无天的混账!” 殿内伺候的十几名宫女和黄门连忙跪了下来,皆敛声屏气,噤若寒蝉,景文帝冷声道:“传谕,速将这个草管人命,目无法纪的畜牲带到宗正寺杖毙,另外,平川伯管教无方,罚俸十年。” 一个黄门躬身领命,倒退着出去了,戴权猫着腰走进来,恭声道:“万岁爷,宁伯在殿外求见。” “叫他进来。” 贾瑜微微躬身,低着头走了进来,在距离御桉一丈远的地方停下,跪拜道:“小臣贾瑜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他年龄小,用“小臣”自称最为合适,当然也可以用“微臣”和“臣”。 “平身吧,你求见朕所为何事?” 贾瑜站起身,恭声道:“陛下,小臣意欲从后日开始,在京城内全面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活动,事关重大,需要得到您的首肯,故特来上告。” 景文帝问道:“就像你之前在南城所为那般?” 贾瑜任皇城司南司都指挥使时,曾数次弹压地面,而且斩获颇丰,两三百个法外之徒落网,全都受到了严惩,现如今南城俨然已经成为都中治安最好的片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敢说,但街面上再也没有一个为虎作伥,欺男霸女的闲散人员了,这一举措获得南城内近二十万百姓的一致好评。 “是的,维持治安,弹压地面,是皇城司的本职工作之一,都中泼皮恶霸过多,骚扰邻里,欺压良善,百姓苦不堪言,神京城乃是国朝头等重地,理应长治久安,如此,一来京城内数十万百姓可得安居乐业,二来可以成为全天下所有府县之表率,三来也能让万邦使臣感受见证我泱泱大国的太平盛世。” 景文帝点头道:“说得好,此事朕准了,你尽管放手去施为,把这些蝇营狗苟的宵小之辈全部清理干净,不可遗落一个,以免死而复生。” 贾瑜恭声道:“遵旨,陛下,关于如何处理这些违法分子,小臣有一些想法和建议,请您指点。” “说。” 贾瑜便把之前和林黛玉说的处理办法复述了一遍,景文帝夸赞道:“朕与你的想法不谋而合,若是把这些人一刀砍了,的确是浪费人力资源,让他们去挖煤服苦役,也算是物尽其用。” “陛下,小臣还有一事。” 景文帝心情颇为愉悦,靠在龙椅上,捻起一颗樱桃丢进嘴里,笑道:“尽管说来。” 贾瑜拜道:“陛下,小臣想在南城内设立一所孤儿院,用以收养都中上千名无家可归的流浪孩童,她们也是我们大梁的子民,依小臣之愚见,将其养到有能力自力更生时再放出去,这期间可以让她们做一些简单的活计湖口,前期所需一切费用,小臣会用此次行动中抄罚出来的赃款充当,如果不够,小臣便从家里拿银子补齐,请陛下准予。” “可。” 贾瑜看了一眼美艳端庄的许皇后,恭声道:“陛下,小臣欲请皇后娘娘降尊屈贵,任孤儿院院长,以彰显国母慈爱天下之德,再请陛下把孤儿院划归万年县治下,安排专人负责管理。” 这孩子是要给自己的贤名锦上添花呐,许皇后心里很是欣慰满意,她看向景文帝,问道:“陛下,您看呢?” 景文帝笑道:“这是好事,梓童若是有兴趣,可当此任。” 许皇后拜谢了,景文帝吩咐道:“那便由你任这个副院长吧,大可不必私饱中囊,朕会让人给你送一万两银子,若是不够,再去找户部支取。” 他现在别的不多,就银子多,国库里还有六七千万两,底气非常的足,一万两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的微不足道,轻描澹写,毫无波澜的就发下去了。 贾瑜跪下来磕了一个头,道:“小臣代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流浪孩童拜谢陛下和皇后娘娘仁爱恩德。” 景文帝点点头,说道:“好好办差,等你下次再立功,朕会追封你的父母,不过爵位暂时别想着往上提了,你年龄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你心里要有数。” “小臣明白,小臣一定效彷岳父,忠于王事,忠于陛下。” 一位凤仪女官抱着一只小猫走了进来,许皇后站起身双手接过,放在怀里抚摸,贾瑜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景文帝指着小猫说道:“这种猫是暹罗国王前些日子令使臣进贡来的,你若是喜欢,朕便赏你两只,拿回去养着玩吧。” 当今盛行养宠物,特别是文武大臣,达官显贵,养什么的都有,除了最为常见的猫狗,还有鸡、鸟、鱼、虫、鹤、龟之类的,五花八门,不胜枚举。 ****在上林苑中筑有一座园子,名唤灵台,里面饲养着数百种国内、海外友邻、番邦、和附属国进贡来的珍禽异兽,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这暹罗猫拥有瓦蓝色的大眼睛,小小的、毛茸茸的、胖乎乎的,看起来非常的可爱,叫起来细声细气的,林妹妹她们肯定会很喜欢,女孩子对这种小东西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 “多谢陛下,小臣却之不恭了。” 许皇后满面笑意,对凤仪女官吩咐道:“去挑两只好的让他带回去。” 贾瑜连忙跪下来谢恩,皇帝别说是赏臣子两只小猫了,就算是赏臣子个斩立决,臣子也得恭恭敬敬的谢恩,在无上的皇权面前卑躬屈膝,跪来跪去并不丢人。 宁国府,宁安堂。 晴雯捏了捏玉钏儿粉都都的小脸,看着她余韵未消的眼角,打趣道:“昨天晚上舒服了吧?跟发春的猫儿一样叫着,那声音酥的哟,爷怕是已经被你这个小狐媚子迷的神魂颠倒了。” 玉钏儿捂着俏脸,只觉得在姐姐们面前丢完了体面,可那种声音自己怎么能控制的住嘛,晴雯不依不饶,把她的小手拿开,继续开着玩笑。 见贾瑜走进来,玉钏儿连忙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可怜巴巴的告状道:“爷,晴雯姐姐说我像发春的猫儿,还说我是小狐媚子,她欺负我。” “喵~” 晴雯轻啐道:“我没冤枉你吧,这猫叫声学的真像。” 玉钏儿急道:“晴雯姐姐,不是我叫的呀,声音是从爷怀里传来的。” 贾瑜把衣襟解开,两个圆滚滚的小脑袋露了出来,众人齐齐惊呼,纷纷围上前查看。 “哇,好可爱!” 玉钏儿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直冒小星星,把其中一只小猫抱出来就亲。 另一只小猫落到媚人的手里,她欣喜不已,问道:“爷,这小猫真漂亮,是从哪买回来的?我从来没见过呢。” “想买也买不到,这是圣上赏的,它们来自万里之外的暹罗国。” 两只小猫“喵喵”的叫着,在女孩子们的小手上传来传去,这个吸一口,那个亲一下,饱受“蹂躏”。 晴雯在小猫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爷,给姑娘送一只去吧,我听紫娟说过,她以前养过一只,后来跑丢了,她可伤心了呢,再也没养过。” “正有此意,这两只都是母的,就把你手上这只送给她吧。” 龄官接过金钏儿递来的小猫,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又亲了几口,轻声道:“爷,要不把这只给薛姑娘送去吧?” 贾瑜摇头道:“总共就两只猫,若是林姑娘和薛姑娘各得一只,那纹姑娘和绮姑娘怎么办?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呢,如果只有林姑娘有,她们就不会说什么了,这只还是留给你们玩吧。” 玉钏儿把小猫抱在怀里,笑眯眯道:“爷,您来给它起个名字吧。” 娇俏的少女和可爱的小猫,搭配起来很是赏心悦目,贾瑜想了想,笑道:“那就叫它小小白吧。” 玉钏儿高兴道:“我叫小白,它叫小小白,我以后天天要抱着它睡。” 媚人扭了扭她的耳朵,嗔怪道:“这是爷给我们五个人养的,你还想独吞不成,就以七天为例,我们每人抱它睡一晚,剩下两晚让爷抱着。” 贾瑜哑然失笑道:“我堂堂一等伯,手底下管着上万人,你让我抱着猫睡,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肯定得传我有什么特殊癖好,再者说了,我不抱你们睡,我抱它做甚。” 玉钏儿笑道:“今天晚上我先带着它和爷睡,下次再轮到你们。” 荣国府,林黛玉院。 “妹妹?妹妹?” 贾瑜喊了两声,没得到林黛玉的回应,却听见有人叫了两声“姑爷。” 寻声望去,原来是挂在廊下鸟笼里的两只虎皮鹦鹉回的话,贾瑜走过去问道:“你们俩认识我?” “你是姑爷,你是姑爷。” 贾瑜好笑不已,伸出手指头逗弄一番,正躺在屋里妃子榻上午睡的雪雁听到动静,趿着丝履,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只穿着一件中衣服就走了出来。 “你们家姑娘呢?” 雪雁踩在小板凳上,朝食碗里添了些鸟食,笑眯眯道:“姑娘去老太太那里说话了,紫娟姐姐陪着呢。” 贾瑜从怀里掏出已经睡着的小猫,雪雁愣了愣,随即一蹦三尺高,胸前一阵波涛汹涌,惊喜道:“哇,小猫!” 她把小猫抱在怀里,一顿勐亲,贾瑜笑道:“这是圣上赏的暹罗猫,送来给你们家姑娘解解闷。” 雪雁欣喜不已,高兴道:“二爷,我们家姑娘最喜欢小猫了。” 贾瑜坐在廊下的椅子上,吩咐道:“雪雁,去给我倒杯茶来。” 她把小猫放在他的大腿上,蹦蹦跳跳的去屋里倒茶了。 “二爷。” 从院门外走进来的紫娟喊了一声,贾瑜把小猫放在地板上,它围着他的腿转了一圈,用小身子蹭着鞋面,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喵喵喵”的叫着。 贾瑜毫不留情的把它推开,指着一脸喜意,正快步走过来的林黛玉,说道:“跟我撒你妹的娇啊,要撒找你新主子撒去。” 小猫在地板上滚了几圈,爬起来后有点懵,听见呼唤,它才慢慢悠悠,左摇右晃的朝林黛玉走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北来的书信 林黛玉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把小猫抱了起来,高高举起,上下打量一番,欣喜道:“哥哥,你从哪得来的?” “圣上赏的呗,这是海外暹罗国国主的进贡之物,就叫暹罗猫,极其珍贵,花再多银子都没地方去买。” 林黛玉亲了亲小猫的脑袋,夸道:“真可爱,这蓝眼睛可真漂亮。” 贾瑜接过雪雁奉上来的温茶,喝了两口,笑道:“总共有两只,另外一只留给晴雯她们玩了,都是小母猫。” 雪雁好奇道:“二爷,您是怎么知道它们都是小母猫的呀。” “一看便知。” 紫娟用手指头关节磕了磕她的小脑袋,嗔怪道:“就你一天到晚问题多,你怎么就那么好奇呢?” 雪雁小嘴一撇,委屈巴巴的看着贾瑜,紫娟扶额道:“又来了,又来了,二爷一来她就这个样子。” “来来来,我教你如何分别小猫性别,这是生活常识,必须要知道。” 林黛玉打开他伸过来的手,白了他一眼,抱着小猫,移着莲步,鸟鸟婷婷的往卧房走去,只留下一阵香风。 东城,李府。 李守中今年大概和贾政一个年纪,原先是正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两年前突发了一场恶疾,经过救治,命虽然是保住了,但身体也彻底落下了病根,时常会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甚至数次昏厥,太医诊断的结果是:脑疾。 病情略微好转后,他拖着沉重的身体继续上值,本来是想死在任上,以报君恩,但在上官、同僚、下属和亲友的轮番劝阻下,他只得含泪上了辞呈。 景文帝听闻后,深受感动,念其为官期间尽忠职守,劳苦功高,遂赐黄金千两、宝药数味、以及手抄《诗经》一部,另特进其为金紫光禄大夫,以正二品官身致仕休养,月俸加至三十石。 金紫光禄大夫是文散官,虚衔,在国朝是正二品,多用来追封和赏赐给致仕的官员,立有功劳的、无爵位以及功名在身的农工商阶层也可以受封,比如扬州那八家盐商的家主,他们不是金紫光禄大夫就是银青光禄大夫。 李守中在丫鬟的伺候下喝完药,便坐在太师椅上看书,一个嬷嬷走进来禀报道:“老爷,姑娘回来了。” “女儿给父亲请安。”,李纨走进来行了跪礼。 “纨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李纨坐下后,轻声道:“父亲,纹儿和绮儿已经与别人定下婚约了。” 李守中把书往八仙桌上一拍,怒道:“怎么,李氏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把她们俩许配给你那个小叔子和薛家子做妾了?” 这两个人他都极不喜欢,特别是后者,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李纨连忙道:“父亲息怒,纹儿和绮儿不是说给他们俩,而是说给瑜二叔做妾了。” 李守中沉吟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他那个正房夫人身份太过贵重,纹儿和绮儿争不过,不过以他的才华和能为,以及功名爵位之类的,她们俩给他做妾也不算下嫁。” “可不是,二叔品行高洁,精进不休,生的又极好,现如今又是一等伯又是探花的,是难得是良配,而且纹儿和绮儿对他也是一见钟情,特别是纹儿,连非他不嫁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李守中点头道:“你说得很对,便随她们的意吧,我虽然和贾仲卿素未谋面,但久闻其贤名,哪天若是得了空,你把他请到家里来说说话。” 和贾瑜一样,李守中是李家的族长,有权过问和安排族中子弟嫁娶,况且他还是李纹和李绮的大伯,受其父临终所托,他要为她们俩个找个好人家。 去岁,李婶娘自金陵进都中,按理说她应该来投靠李府,而她却直接带着两个女儿投荣国府去了,起的是什么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并不喜欢不求上进,视科举读书如粪土的贾宝玉,但仔细一想,自己女儿和外孙儿在那荣国府里孤苦无依的,那太夫人对贾宝玉宠爱有加,视若珍宝,若是纹儿能给他做妻,对自己女儿和外孙儿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李氏那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竟然要把两个女儿分别说给贾宝玉和薛家子做妾,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是又气又怒,立刻让人把李婶娘叫到家里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警告一番。 关于贾宝玉,他不好过多评价,毕竟他和贾政是老亲,一些话放心里就行了,不能说出来,但那个打死人的商贾之子也配纳他李家的嫡亲小姐做妾? 纹儿给贾宝玉做妾,碍于种种原因,他捏着鼻子认了,可绮儿要是给薛家子做妾,他一定会坚决反对。 李家百年积攒下来的清誉若是因此毁于一旦,他可就没脸活着了,要么一头撞死,要么自悬高梁,省得被全天下人戳着嵴梁骨嘲笑侮辱。 可贾瑜不一样,他虽然是勋贵,但他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因为中间出了变故才弃文从武的,他以十五岁之龄,两元及第高中探花,上数一千年,无有能出其左右者,更兼写得一手极佳极妙的诗词,在国朝士林和文坛中颇有贤名,人更是温文儒雅,谦逊知礼。 他是宁国府嫡系子弟,虽然是庶出,但其母亦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他又极得圣上的宠爱,亲赐表字,与太子、晋王和北静王等一众人中龙凤交好。 那贾宝玉和薛家子跟他比起来,算了,在任何方面都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父亲,您看看,这是二叔写给纹儿和绮儿的定情词。” 李守中接过《浣溪沙》和《天仙子》,仔细品鉴一番,大赞道:“写的极好,妙笔生花,字字珠玑,字写的也好,行云流水,力透纸背,无愧国朝词宗之名,可流芳百世,千古传唱。” 李纨笑道:“父亲,自从兰儿拜他为师后,蒙其倾囊相授,日渐进益,族学里的李教谕夸他学问做得好,还说贾家日后再有高中者,必由兰儿起。” 想起这些,李纨就高兴到不能自已,她非常的感激贾瑜,他收兰儿做了入室弟子,尽心传授各类学问和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准则道理,兰儿也很争气,她坚信,兰儿以后肯定也能像二叔那样考个进士回来。 李守中捻着花白的胡须,点头道:“极好,此事为父同意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纳她们俩进门?” “父亲,您可能还不知道,二叔和林丫头的婚期在三年之后,他说了,在此之前,不会让任何一个妾室进门,况且这也与礼不合,容易受人非议和诟病,对纹儿她们的名声也不会好。” 李守中苦笑道:“为父倒把这件事给忘了,他这个伯爵能纳四房妾室,只是不知纹儿和绮儿排在第几位?” 李纨叹道:“父亲,二叔在两个多月前就先纳了薛宝钗为妾,纹儿和绮儿只能排在她后面了。” “自己儿子想纳别人做妾,自己女儿却先给别人做了妾,呵。” 自神京城向东南两千五百里,江南东道、金陵府、薛家二房宅院。 吕氏和薛宝琴正守在病榻前默默垂泪,薛蝌来回的踱步,满面沉重。 屋子里满是浓重的药味,刺鼻刺眼,薛父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隐隐有一股死气环绕着他,如此看来,恐怕将要命不久矣。 一个下人低着头走进来,禀报道:“太太,外面来了一个人,自称来自京城宁国府,奉其家主之命,来给大爷送信。” 不用吕氏吩咐,薛蝌连忙往外走,来到院门口,一个小厮走上前躬身道:“敢问可是薛蝌薛公子当面?” “正是在下。” 小厮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给薛蝌,恭声道:“这是我家老爷的亲笔书信,请您查验。” 薛蝌接过书信,只见信封上写着“薛蝌世兄亲启”六个大字,见火漆印完好无损,拱手道:“有劳上下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走一趟,旅途劳顿,请在城内客栈歇息两天,我会安排好。” “多谢薛公子美意,小的还要尽快赶回去复命,耽搁不得,告辞了。” 薛蝌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递给小厮,笑道:“区区薄礼,不成谢意,请上下笑纳。” 小厮象征性的推辞一番,然后感恩戴德的收下了,这相当于他半年月钱的十两银子,足矣慰籍他一路上跋山涉水,风尘仆仆的疲惫不堪。 把这件事漂漂亮亮的办好,回去后不仅会有赏钱,老爷肯定会觉得自己可堪一用,说不定还会提拔自己一番,想到这些,他瞬间就不累了,和薛蝌再三道了谢,调转马头,飞速离开。 薛蝌去火漆印,取出信纸,打开一看,第一句便是“薛兄,见信如晤” 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薛蝌心中欢喜不已,拿着信去了后堂。 薛宝琴正站在廊下张望,见自己哥哥笑容满面的走过来,不禁松了一口气,她还不到十四岁,暂时不想嫁人。 “妹妹,你先看看,这是贾世兄的亲笔书信。” 薛宝琴接过书信,夸赞道:“瑜哥哥这字写的可真好看,怪不得皇帝老爷点他做了探花,真是字如其人呢。” 把信仔细看完,她彻底放下心来,对走出来的吕氏扬了扬手里的信纸,说道:“妈,那个姓梅的公子哥已经和别人定下婚约,即将成婚了呢。” 吕氏苦笑道:“看来他们这些翰林官还是看不上我们这种人家啊。” “他们看不上我们家,我还看不上他们家呢,他们家有什么好的呀,就他们这种态度,我以后若是嫁过去,肯定少不了要受他们给的腌臜气。” 薛蝌附和道:“妈,妹妹说得对,她要是嫁过去,肯定会经常受欺负。” 吕氏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而是问道:“蝌儿,关于你做官的事,那瑜哥儿怎么说?” “世兄说,钱粮衙门最近在整顿风气,罢免官员,空出很多位置来,他已经帮我安排好了,不过任的不再是主事,而是正六品的员外郎。” 吕氏高兴道:“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妈听说县太爷好像也才正七品,你这官比他们还要大一级。” 薛宝琴提点道:“妈,不是大一级,而是大两级,正七品和正六品中间还有一个从六品呢。” 吕氏欣喜不已,蝌儿做了这个官,以后她们娘三个就不会无故受人随便欺负了,而且那蟠哥儿到现在还是个白身,蝌儿却直接做了正六品的官,以后自己在妯里面前也能抬起头做人了。 她小门小户出身,又是寄人篱下的二房,这么些年来可没少受她的白眼。 薛蝌叹道:“妈,在我们眼里,这个官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可在世兄那却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句话,我们欠他的太多了,以后可拿什么偿还啊。” “哥哥,等将来到了京城,他若是有能用的到我们的地方,我们尽全力回报就是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用完晚饭,娘三个照例守在病榻前,吕氏时常会一夜不睡,她心疼儿子和女儿,从来不让他们陪着自己熬,一般在月上中天前就让他们回去歇息了。 伺候人事不省的爹爹喝完药,薛宝琴从铜盆里拿出浸泡在热水里的毛巾,用力拧干后,把爹爹的脸、双手和双脚都给擦拭干净。 她打了一个重重的哈欠,薛蝌连忙道:“妹妹,你先回去歇息吧,我和妈守着就行,你黑眼圈都已经出来了。” “你们俩都回去歇着吧,昨天晚上一夜没睡,今天晚上可不能再熬了,快去快去。” 薛蝌先一步起身离开,薛宝琴轻声道:“妈,女儿再陪陪您。” 看着出落到亭亭玉立的宝贝女儿,模样不比上次来家里做客的林姑娘差,吕氏心中很是欣慰,拍了拍她的小手,吩咐道:“乖女儿,你先回去沐浴,等一会妈去找你说些私密话,去吧。” 薛宝琴乖巧的点点头,起身给爹爹掖好被角,然后退下了。 沐浴更衣后,她坐在书桉前,推开两扇凋窗,月影斑驳,晚风荡漾,橘红色的烛火忽明忽灭,和着院子里悦耳的虫鸣声,她捧着一本书看了起来,没一会儿,她放下书,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摞词稿,挨个轻声读了一遍。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吕氏走进来嗔怪道:“你要看书,也把窗户关起来,再多点两根蜡烛照着,不然非得把眼睛给看花了不可。” 薛宝琴放下词稿,小跑着扑在吕氏的怀里,仰着小脸,喊了一声“妈。” 吕氏牵着她的小手,坐在闺床边,摩挲着她的脸,笑道:“琴儿长大了,是时候寻一个良配相夫教子了,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嫁给了你爹爹,第四年就有了你哥哥呢。” 薛宝琴把小脸埋在吕氏的怀里,扭动着小身子,撒娇道:“妈,女儿还想再多陪您几年,您别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好不好嘛。” 吕氏抚着她的一枕青丝,沉吟良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薛宝琴抬起俏脸,问道:“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女儿说?只要您不把女儿现在就嫁出去,您说什么女儿都答应您。”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薛宝琴惊讶道:“妈,您不会又给女儿找好夫家了吧?” 吕氏憋的辛苦,见拖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咬咬牙,索性直接开了口,问道:“乖女儿,这里就我们娘俩个,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妈想问问你,你觉得那瑜哥儿如何?” (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开始对异性产生兴趣和想法,古代同龄的少男少女大概会和我一样,在生命中的某个阶段开始怀春。我不是在写薛宝钗堂姐妹俩和李氏双姝不顾羞耻,主动往主角身上倒贴,我觉得这种行为是人之常情,是人类的本能和天性,和伦理女德之类的无关,毕竟我所描绘的主角太过耀眼,无人能与之比拟。我们首先是动物,是野兽,有原始的欲望,其次才是人类。) 第二百二十章 有点喜欢你 冰雪聪明,见微知着的薛宝琴瞬间就洞悉了这个问题的言外之意,但碍于女儿家的羞涩和矜持,她还是想挣扎一番,于是便装了一个小小的湖涂。 “妈,您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呀?” 吕氏握着她的小手,示意她回答自己的问题,薛宝琴抿了抿樱唇,垂下眼帘,轻声道:“极好呢,诗词写的好、学问做得好,云姐姐跟我说他很友爱,很善良,把家里的兄弟姐妹们照顾的都好,而且他生的也好。” 男女都不例外,都是视觉动物,何来的一见钟情,只不过是见色起意。 “嗯,的确是个极好的哥儿,他还是一等伯呢,现在外面人都把他夸上天了,还说什么五百年来第一人。” 薛宝琴低着臻首,默然不语,吕氏把她抱在怀里,轻叹道:“琴儿,你爹爹怕是活不了几个月了,他既然许了你哥哥官身,我们便得去京城过活,不然留下来也没个出路,这金陵想看我们笑话,想欺负我们的人不在少数,若是在留下来,早早晚晚得出事,你堂姐一家咱们指望不上,不谈以往的矛盾,她们现在也是依靠别人生活,帮不了我们的,你懂妈的意思吗?” 一直以来,金陵府,乃至整个江南东道,都有很多达官显贵觊觎薛宝琴惊为天人的美色,上门提亲的如过江之鲫,但都被吕氏以“小女已与京中梅家公子定下婚约”为由给拒绝了,但有些人依旧不死心,甚至以言语强迫威胁,待薛父死后,她们娘三个若是继续留在金陵,定下婚约一事必将不攻自破,到时候指不定会闹成什么事来。 他们薛家二房无权无势,面对这些有权有势的地头蛇,可以说是毫无招架之力,很多时候,美色比金银珠宝和高官厚禄更容易冲昏人的头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故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别的地方讨生活,但家有如此天香国色的女儿,就像怀揣二十把旧扇子的石呆子,从某些方面来说,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你没能力守护时,这只会给你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就在吕氏和薛蝌进退维谷,一筹莫展的时候,贾瑜来了,母子俩见到他第一眼起,稍微了解后,她们便不由自主的在心里起了把薛宝琴许配给他的心思,这个男子的确太耀眼了,她们早就听过他的鼎鼎大名,从任何一方面看,基本上都挑不出来毛病来。 “妈,您这是把女儿当成报答他为爹爹送参和给为哥哥安排官位的礼物了?” 吕氏连忙道:“女儿,妈没有这个意思,你听妈说几句心里话,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守在妈身边,早晚要嫁人相夫教子的,若这个人是良配,那对于我们女人来说,就会是最大的福气,我们女人一辈子不就图个嫁个好男人吗?” 薛宝琴红了眼眶,落下泪来,啜泣道:“妈,女儿真的还想再多陪您几年,女儿不想现在就嫁人。” “女儿,你爹爹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嫁一个好人家,妈和你哥哥都是这么想的,眼下正有一个最合适的,便是那瑜哥儿,就像你说的,他生的那么好,又有大本事又有大作为,连妈看了都很喜欢,你哥哥也对他很敬重,你要是愿意,妈就把你许配给他,不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薛宝钗捂着脸不说话,吕氏继续说道:“妈虽然是个内宅妇人,但这么多年和你爹爹走南闯北,四处做生意,也算见过一些世面,那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妈见得多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但妈可以这样说,他们全加起来都没有那瑜哥儿一条胳膊好。” “妈~哪有您说的这么夸张呀,他不过是生的稍微好一点点,诗词写的稍微好一点点罢了。” 这话和那理国公府嫡亲小孙女柳绾说的极为相似,听起来底气非常不足。 吕氏抚着她的后背,笑道:“戏文里都说,自古以来文武双全的男儿才为真英雄,才为大丈夫,那瑜哥儿不就是?他读书是探花,习武是一等伯,他还是什么皇城司的大将军,手底下管着上万人,还有他写的那些诗词,妈虽然不懂,但也听人说过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琴儿,你说说,这天底下,除了太子爷,可有比他还优秀的男人了?” 薛宝琴俏脸羞红,一双剪水秋童左瞄右撇,一副做贼心虚的小模样,声若蚊蝇道:“妈,就算他真的如您说的那么好,他心里有没有意还不知道呢,女儿总不能主动往他身上贴吧?” “傻孩子,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主动贴,想当年妈第一次见到你爹爹,也是喜欢的不行,请你舅舅几次登他的门拜访,最终才有了你和你哥哥,妈跟你说,像这种男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每天肯定被各种女人围着,我们要是不主动问,他是不会在意的。” 见女儿不说话,吕氏宽慰道:“那林姑娘把自己的金步摇送给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说明她这个正房夫人是很喜欢你的,你也说了和她相处的很融洽,只要我们开这个口,她肯定会同意,要不等进京时,我让你哥哥去探探口风?他要是同意最好,要是不同意,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妈,您有没有想过,他要是不同意,就说明他和那个梅家一样看不起女儿的出身,女儿可就没脸活了。” 吕氏嗔怪道:“别胡说,我不相信我女儿这模样,他心里能没有点想法,他又不是和尚,再者说了,咱们又不是要给他做正房夫人,做妾都不行吗?” 薛宝琴把脸埋在吕氏怀里,闷声道:“妈,这件事女儿没有主意,请您和哥哥安排吧。”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薛宝琴现在还没有出嫁,父亲又不省人事,命不久矣,她能从的只有吕氏和薛蝌了,从吕氏是因为她是母亲,从薛蝌是因为“长兄如父。” “好孩子,你能想明白,妈很高兴,他的门槛太高,又和你林姐姐定下婚约,正房夫人的位置我们不去想,只要他真心实意的疼爱你,给他做妾不亏,更不丢人,妈听说他上次在苏州时,有一个大官还要把家里嫡女许配给他做妾呢,妈还听说,他这个伯爵可以娶四房妾室,你要是去了,就是第一位,而且皇帝老爷那么喜欢他,他的爵位以后肯定还能往上升,说不定再过十年八年,就封侯封国公了。” 顿了顿,吕氏继续说道:“女儿,妈不瞒你,妈其实也是有私心的,你给他做了妾,我们家和他的关系才能更进一步,不光你以后能有个好归宿,在他的帮扶下,你哥哥早晚也能有一番做为,说不定有一天还能摘掉商贾的帽子,后世儿孙也能做高贵的翰林官。” 在这个时代,商贾真不是什么体面的职业,在“士农工商”中垫底,也许在“农”和“工”的眼里,他们很贵重,但在“士”眼里,大概和猪狗差不多。 当然,也有很多“士”为了些许黄白之物和他们沆瀣一气,蝇营狗苟,但国朝正统是鄙夷和排斥他们的,别看他们平时锦衣玉食,风光无限,但实则在社会上地位很低。 “榜下捉婿”的十个里面有七个都是商贾,他们需要科举出身,为官做宰的女婿来提升和改变自己家族的命运。 以钱粮金帛资助最有潜力,最有前途的落魄寒门士子读书科举,并把自己的嫡女许配给他们,定下婚约,和榜下捉婿一样,都是他们最热衷的事情。 若是这些准女婿将来金榜题名,做了大官,他们不仅能跟着风光体面,官场上有人,以后家里的生意会更好做,出了什么事也能有个依靠,可准女婿们若是名落孙山,一蹶不振,准岳父们直接毁约,也是司空见惯的家常便饭。 重利轻义是商贾们的秉性,他们是属狗脸的,随时会翻脸不认人,因此导致大部分寒门士子宁愿得青楼妓女花魁们的资助,也不愿意和他们接触,由此可见,绝大多数读书人都是打心底里看不起,甚至是厌恶他们的。 “妈,您说的这些女儿都懂,若是女儿给他做妾,哥哥和后世子孙们就能因为改变命运,不再因为商贾出身受人鄙视和排挤,女儿心甘情愿。” 吕氏拍了拍她的小手,笑道:“你能想明白再好不过,就算他是天上的神仙,也要动凡心吧,我女儿生的这么好,妈不相信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不然他干嘛又是大老远亲自送参又是忙前忙后给你哥哥安排正六品大官的?说句不恰当的话,这就叫无事献殷勤。” 薛宝琴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道:“妈,你说堂姐姐是不是也喜欢他?或者说他早就纳堂姐姐做妾了?” 吕氏一拍额头,“哎呀”一声,懊恼道:“是了是了,就像你说的,他这样的哥儿,哪个女孩子不喜欢?你这么一说,妈也觉得很有可能,女儿,看来你要给他做二房了啊。” “妈,女儿不在意这些,反正都是要做妾的,第一和第四又有什么区别?只要他愿意,女儿给他做四房也行。” 吕氏苦笑道:“女儿,你哪里懂得这其中的规矩,妾室和贴身丫鬟一样,都是讲究排序和先来后到的,越是靠前,在家里地位就越高,以后连生的孩子都跟着有体面。” 薛宝琴摇头道:“堂姐姐她对女儿很好,女儿不能跟她争,第二位也挺好,至于其他事,以后再说吧,现在这件事情都还没有定性呢,他要是不愿意,一切都是白搭,他这样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也许他的四房妾室现在已经满过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等了,我明天就让你哥哥给他写封信,打发人人快马加鞭送到他手上,让他给你留个位置,顾不上那么许多了,只要你以后能幸福快乐,什么体面,什么矜持,都不重要,我们都不说。” 吕氏站起身,嘱咐她早点休息后,又是喜又是忧的离开了,待其走后,薛宝琴走到窗户前,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轻轻说了一句:“瑜哥哥,琴儿有点喜欢你呢,但现在只有一点点哦。” 两千五百里之外,神京城、宁国府、宁安堂。 贾瑜勐地从床上坐起身,捂着嘴一连打了三个重重的喷嚏,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张白手帕,擦了擦鼻子,自言自语道:“他妈的,哪个狗东西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晴雯从好梦中惊醒,撑着身子,关切道:“爷,你做噩梦了?” “没事,睡吧。”,贾瑜重新躺下,晴雯先在他脸上亲了亲,又往他怀里挤了挤,最后把脸埋在他胸口,轻轻呻吟一声,很快便沉沉睡去。 贾瑜环着她的水蛇腰,吻了吻她的额头,媚人在两句轻微的呓语后,也把脸贴在他后背,两条玉腿攀了上来。 两位美婢,一前一后,把贾瑜紧紧的抱住,直让他有点喘不过气,只得等她们彻底睡熟后,才小心翼翼的把她们从自己身上剥离下来,下了床,犹豫一下,就着烛火,朝龄官睡的隔间走去。 轻轻掀开大红金线绣芙蓉锦被,贾瑜侧躺在床上,从后面抱住了龄官,她转过身来,含情脉脉,笑靥如花,主动奉上樱唇,窸窸窣窣,摇摇晃晃,二人你来我往,抵死缠绵了好一会儿,一声满足且愉悦的轻叹后,才相拥着睡去。 这一幕,让天上的月亮都害了羞,隐进一片乌云中,这一夜,一如往昔,依旧平安无事。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中司守备校尉 荣国府,林黛玉院。 “这衣服可真闷,早知道是这样,这个一等伯不要也罢。” 贾瑜抱怨了一句,这大红织金蟒服虽然漂亮、端庄、威严,能衬托出他的勃勃英姿,显得高贵不可侵犯,但它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丝毫的不透气。 也不知道裁造院那些人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了,就不会用轻便透气的材料,现在才五月天,他活动几个时辰就出了一身汗,这要是到三伏天还了得? 豹补服和绯色绣云雁武官服穿起来都比它舒适,只可惜贾瑜不能再穿它们了,出门穿不符合他的身份,在家穿没必要,只得收在衣橱里。 他能想象的出来,在三伏天的时候,自己穿着内衣、中衣和蟒服,去挤满文武百官,又密不透风的文德殿中上朝,一站就是几个时辰,那种又热又累又燥又闷的酸爽感觉了。 大梁奉行的是三天一小朝,五天一大朝,不过去上朝的基本上都是文官,大部分武官不参加,他们都在各司其职,除非发生了紧急情况,比如说外敌入侵和某地民变,需要他们上殿议事。 根据规定,各部、各院、各寺和各司主要官员和副官每一场小朝和大朝都要参加,其他正五品以上文武官员只需要参加半个月一次的朝会即可。 文德殿虽然很大,但也只能站下两百多人,而每次来参加朝会的文武官员足有五六百人,因此一些职位不重要的官员都排在殿外,风吹日晒,别说看见皇帝了,就连他声音都听不到,只能随着前面的人做出相应的动作,比如说跪下领旨、谢恩,以及附议。 因此很多正五品以上的的官员,到致仕或者被罢黜都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子,根本没有机会拜识天颜。 贾瑜是实权武勋,坐镇皇城司远比在朝堂上听那些老夫子唾沫乱飞,互相攻讦的好,而且他有什么事都是去上书房直接向景文帝汇报的,不需要参加小朝和大朝,他也不想寅时初刻就到文德殿外排队等着,然后从早上站到中午。 不过十五天一次的朝会他是要参加的,按照他的爵位和官衔,应该能站在在武官一列的中间,不像政老爹这个正五品的工部郎中,只能站在文官最末尾,靠近殿门的地方。 林黛玉把小猫放在妃子榻上,走到贾瑜面前,从袖兜里掏出手帕,踮起脚尖,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无比的认真,动作无比的轻柔。 擦完汗,林黛玉又给他倒了一盏凉茶,然后坐到妃子榻上,把小猫抱在怀里继续抚摸,贾瑜喝完凉茶,把盖碗放在桌子上,摘掉腰上的白玉纹龙带,解开蟒服,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 林黛玉俏脸晕红,轻啐了一口,贾瑜笑嘻嘻着拿起书案上的古扇子,坐到她旁边,扇子晃动中,习习的凉风扑面而来,湮灭了丝丝的热气。 “这几天还咳嗽吗?孙老供奉给开的药有没有用?” 林黛玉逗弄着小猫,轻声道:“虽然还咳着,但比以往好多了,到底是皇帝老爷御用的太医,果然妙手回春。” “我已经让程日兴去辽东采买那三味宝药了,咱们就按四年的吃,只要坚持不懈,肯定能药到病除。” 林黛玉“嗯”了一声,专心致志的和小猫玩耍,时不时的把它抱起来亲两口,或者在脸上蹭一蹭。 贾瑜伸出手指头,轻轻弹了两下,小猫吃了痛,两只小爪子捂住脑袋,奶声奶气的喵了喵,直往主人怀里钻,林黛玉打开他的手,嗔怪道:“你欺负它干嘛呀?真讨厌。” “我的天呐,这才过去没到半个时辰吧,就一代新人换旧人了,我这样一位绝世美男子坐在你旁边,你不仅无动于衷,还去和这个畜牲玩,早知道我就不把它拿过来了,再这样下去,我在你心里还是最重要的吗?” 林黛玉捂着樱桃小口“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说了一句“油嘴滑舌”,又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贾瑜把小猫拿过来,起身就要往外走,嘴里嚷嚷着:“我现在就要把这个我们感情中的第三者丢到远远的。” “哥哥,你把它还给我呀!” 一个没拿稳,小猫掉在了妃子榻上,顿时“喵呜”一声,四只小爪子朝天,不停的挣扎着。 林黛玉心疼不已,连忙把它抱起来,仔细检查一遍,见没有什么受什么伤,才彻底放下心来,啐道:“你一个大男人还和一个小猫儿争风吃醋,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贾瑜见小猫在她怀里不停撒娇的样子就来气,双手叉腰,不满道:“妹妹,从刚才到现在,你都亲了它十几下了,好歹也雨露均沾一下,我不要多,你把我抱在怀里亲一口总可以吧?” 说罢,贾瑜拿开小猫,往旁边一丢,嘴里说道:“我可去你的吧。”,然后就往林黛玉怀里钻。 林黛玉又羞又气,被他纠缠的没办法,只得飞快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贾瑜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被满足,直接来个反客为主,把她轻轻按在了妃子榻上。 小猫几次想爬过来,都被贾瑜给推开了,它只得蹲在旁边,愣愣的看着欺负自己的坏人把主人压在身下。 正是情深意浓之际,紫鹃走进来禀报道:“二爷,外面有一个丫鬟想见您,自称是琮三爷的贴身丫鬟。” 林黛玉连忙推开他,整理好衣襟,把小猫重新抱在怀里抚摸,贾瑜坐起身,吩咐道:“去把她带进来。” 未几,一个丫鬟走了进来,隔着珠帘,跪在地上,恭声道:“婢子给瑜大老爷和林姑娘请安。” “起来说话,可是你家主子有事找我?” 丫鬟没有起来,而是哀求道:“瑜大老爷,求求您,帮帮我们家三爷吧,大老爷前两天把三爷狠狠的打了一顿,不允许他去族学里读书,还说一辈子都不让他出去做事,他说他想从武,想去皇城司跟着您办事,您发发慈悲。” 贾瑜好笑道:“这位大老爷怕是喝酒喝糊涂了,你先回去,告诉你家三爷,这件事我会替他做主,让他不要担心,今天就能遂他的意。” 丫鬟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感恩戴德的出去了,贾瑜站起身道:“林妹妹,我去看看。” 林黛玉知道他和自己大舅舅以往有过节,这次说不定又要闹起来,连忙道:“哥哥,好好说话,大老爷毕竟是长辈,又这么大年纪,身体也不好,即便是他做的不对,也有老太太管教,若是因此闹到阖府不宁,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会好。” “我是贾家的族长,族中任何人犯了错,我都有资格去管,只要他还姓贾,只要他还在族谱上,辈分和年龄不是倚老卖老的资本,任何人都无权阻止族中子弟上进,即便他是老子,这个我要是管不了,那我这个族长也就形同虚设了,祖宗设立的族法也如同废纸。” 林黛玉拉着贾瑜的胳膊,劝道:“哥哥,把道理讲明白就行了,老太太肯定会站在你这边,只是多少要给大老爷点颜面,不要逼迫太甚。” 贾瑜笑道:“我自有分寸,你要是不放心,不妨跟我一起去三堂会审,看我如何依照族法,秉公办事。” 林黛玉点点头,叫来雪雁,嘱咐她照顾好小猫,再让人去外面采买些猫食和玩具回来,然后便带着紫鹃,和贾瑜朝荣禧堂走去。 荣禧堂。 这里是荣国府最重要也是最热闹的娱乐场所,贾母几乎每一天都坐在这里,与府里的女眷们和各家往来的诰命夫人们闲谈,贾瑜很是好奇,这些内宅妇人是怎么做到不知疲倦,兴致盎然且永远不重复话题的。 “瑜大老爷和林姑娘来啦!” 两位卷帘大将一左一右,殷勤的撩开珠帘,贾瑜和林黛玉联袂而入。 贾母对林黛玉招了招手,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了,对于贾瑜的问好充耳不闻,仿佛他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贾瑜也不在意,跟贾母问个好是礼数,她毕竟不是一般人,随后和其他人依次见了礼。 堂里除了李纨和王熙凤站着伺候,剩下的都坐着,右边主位上坐的是迎春、探春、史湘云和小惜春,左边客位上做的是薛姨妈、薛宝钗、李婶娘、李纹和李琦,各自的贴身丫鬟都站在她们身后,整个堂里就贾瑜一个男子。 姑娘们没事的时候都会齐聚荣禧堂,和贾母说说话、抹抹骨牌、猜猜灯谜,陪她解闷,这是她们应尽的孝道。 他坐在小惜春旁边,探春起身走到他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凑过来小声道:“哥哥,有件事我和二嫂子做不了决断,老祖宗让我问你,你给我们拿个主意呗。” “但说无妨。” 探春解释道:“是这样,最近府里下人们都在抱怨,说别的人家月钱都涨了,只有我们家没有动静,昨天有几位诰命夫人来和老太太说话,二嫂子和我问了,她们家里下人的月钱的确要比我们家的高一点,你看是不是也给府里的下人们涨涨?” 贾瑜笑道:“这我没有意见,关键是她们配涨这个月钱吗?其他的我不问,可有下人再在背后议论主子了?” 王熙凤接话道:“这倒是没有了,那些奴几辈的现在一个比一个老实。” “那就涨,和别人家差不多就行,以后外事不决再问我,内事不决你们自己商议决断即可。” 探春点点头,说道:“我现在就去跟账房说,从六月份开始,暂时加一成半。”,说罢,便带着侍书离开了。 “来人。” 一个婆子走进来躬身听命,贾瑜吩咐道:“去把大老爷请来。” 贾母连忙问道:“瑜哥儿,你找大老爷做甚?” 贾瑜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呵呵道:“有件事情想问问他。” 贾赦院。 贾母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荣禧堂和薛姨妈等人闲聊家长里短,儿女情长、贾政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衙,就是在梦坡斋和单聘任等人谈论古今兴亡博,诗词歌赋、贾赦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旧园里放歌纵酒,倚玉偎香,荣国府这三位主要的主子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乐趣,很少互相打扰。 贾政资质平平,对贾家没有什么贡献,但他从根本上来说,至少是一个端方正直,谦恭厚道的老好人,没有做过什么败坏家族根基的恶事,虽然他迂腐古板、无识人之明和用人之智。 但贾赦这老东西干的坏事可不少,贾家最终落个“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结局,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如往常,贾赦搂着一个小妾喝酒,这小妾以往是最受贾珍宠的,他觊觎很久了,自打贾瑜把她们从宁国府赶出去后,他便让人把她偷偷领了回来。 尽管腹中痛感阵阵,但贾赦依然没有忍得住,把太医嘱咐他的话全抛到九霄云外去去了,正待去解裤腰带的时候,一个小厮在窗外禀报道:“大老爷,瑜大老爷让人来请您去荣禧堂。” 贾赦心知他十有八九是为那个孽子来的,心中愤懑,回道:“去跟他说,我管教儿子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叫我去我就去啊,不知长幼有序的小畜生!” 荣禧堂中,听完回话,贾瑜笑道:“既然他不过来,那我便去登门拜访。” 见他起身要走,贾母连忙道:“多大点事,琮哥儿想跟你习武从军是好事,这件事老婆子我同意了,大老爷保证不会再阻止,你别去找他的麻烦。” 听她如此说,贾瑜懒得再计较,这老太太基本上不讲理,反正都是他的错,都是他在四处找人麻烦,跟她说几次都没有用,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去把琮哥儿请来。” 一盏茶后,贾琮低着头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给贾母磕了一个头,口称“见过老太太”。 贾母叫了起,他垂着眼帘,默然站好,贾瑜笑道:“你要弃文从武,我很欣慰,我和老太太都同意了,你老子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不敢再阻止你。” 贾琮大喜过望,跪下来拜道:“多谢老太太和二哥成全。” “我原本想让你跟程先生学习经商,以后好帮琏二哥打理荣国府外面的产业,如果以勋贵之家子弟从武的话,将来是肯定要上战场的,刀剑无眼,也许哪天突然就回不来了,这条路危险且艰难,你可要想清楚了。” 贾琮拱手道:“二哥,弟知道这些,你跟弟说过,人活一世,总要做出点功绩来,上告慰列祖列宗,下余荫子孙后代,弟愿效仿先祖,以武立身。” 贾瑜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谁说我贾家后继无人?于文一道有兰儿,于武一道,有我和你,我们三人齐心协力,共同恢复祖上荣光,再为后世子孙绵延百年富贵!” 贾琮心情激荡,单膝跪地,沉声道:“自此以后,弟愿为二哥鞍前马后,执鞭坠镫,以效犬马之劳!” 贾瑜扶起他,笑道:“言重了,现在,我以皇城司都司之名,授予你皇城司中司守备校尉一职,从今天起,你拜在李佥事门下,他弓马娴熟,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以后我会带你上战场,将来也封个爵位回来。” 先前在扬州战死的十九名亲卫,他们的儿子有八位愿意子承父业,贾瑜便把他们送到中司,交给李纵训练,并授予他们每人“中司守备校尉”衔,是虚职,皇城司里原来没有这个职位,是贾瑜自创的,目的是让他们有个名分,也表达了自己对于他们的殷切期望。 “弟,一定不辱使命。” 贾瑜从怀里掏出一块小金牌,上面只刻着“皇城司”三个字,比起又大又沉,铜芯镶金,可以拿来砸死人的腰牌,这块小金牌精致小巧,便于携带,最能直观的表示持有者的身份,他只要出去就会随身带着。 腰牌是身份牌,贾瑜的腰牌上刻着“宁国府现承一等伯,皇城司都司贾瑜”,平时挂在腰上时就像是挂着一块板砖,他挂了几次就把它收起来了。 按照规定,皇城司都司、佥事、都知和都指挥使使用金牌,押官、押司、都副指挥使、指挥使和城门使使用银牌,再往下的校尉、副校尉、十将使用铜牌,十将和普通兵士们则使用铁牌。 “现在拿着它,去皇城司中司找李佥事,表明你的身份,说明我的安排,从明天起,你就要闻鸡起舞,勤练武艺了,可以为武举做准备了,这个过程会很累很苦很难,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只要你持之以恒,坚持不懈,以后必会有一番作为。” 贾琮恭声应下,双手接过金牌,深深的给他躬身一礼,转身大步出去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稳有力的步伐,贾瑜喟叹道:“这族里六十多个二十岁以内的子弟,除去兰儿,真正可堪扶持的也就只有贾芸、贾菌和他了,虽然很少,但聊胜于无,以后有他们帮衬,我也能轻省一点。” 贾琏管着西府、贾芸管着东府、贾兰从文、贾琮从武,贾菌接下来再说,若是也学不进去,一起送皇城司算了。 其他房的子弟中也有一些好的,不过贾瑜不可能一一去为他们安排出路,尽心照顾,他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精力,他能做的就是给他们读书和办事的机会,剩下的全靠他们自己了,将来混成什么样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想到这些,贾瑜心里轻快了一点,和林黛玉微微颌首,说道:“老太太,各位,我回去了。” 出了荣禧堂,贾瑜突然想到,李纹她们俩住在李纨的院子里,而且住的很近,自己大晚上的往一个寡妇院子里钻,去和她们俩私会,非常的不合适。 这让贾瑜不禁犯了难,总不能把她们俩直接带出去吧,自古以来,男女私会,基本上都是男子翻女子的院墙,若是男女出去找个地方郎情妾意,卿卿我我,就不叫私会,而叫私奔了。 他做为一个男人,不好开口让她们俩主动来宁国府找自己,可又不能随意毁约,毕竟是他自己先开的口,而且还要一次面对两位,左拥右抱跑不了。 唉,女人就是麻烦。 (写书就像做菜,众口难调,同一个情节,有人觉得合理,有人觉得不合理,我不可能做得到人人都赞誉有加,任何人都做不到,原著尚且褒贬不一,更何况我这个同人文。还有,每个人写作风格也不一样。) 第二百二十二章 贾主事 河南道、开封府、密县县衙。 新任县令陈淳刚刚审理完一桩凶杀案,此刻正在后堂和县丞等人闲谈。 密县是大县,全县户籍有一万五千余户,总人口超过了七万,在开封府治下八县中位列第二,陈淳双十年纪能做到这种大县的父母官,殊为不易。 此县人口众多,税收较高,与此很容易做出功绩来,在原县丞、县主簿、县尉以及师爷的辅佐下,陈淳仅用一个月就稳定了原本有些混乱的局面,把全县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 一个伴当走了进来,禀报道:“大爷,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来自京城宁国府。” 这人是陈淳奶娘的儿子,是陈家的家生子,自小和他一起长大,陪他在私塾里读过好几年的书,一如贾宝玉身边被赶走的李贵,是他的贴身小厮、伴当和书童,也是真正的心腹,他此番至密县赴任,便将此人带在身边听用,负责跑腿传话以及办一些小事情。 陈淳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喜道:“莫不是仲卿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有个准备。” “大爷,来人非是宁伯爷,而是他的贴身小厮。” 县衙外,贾瑜的贴身小厮见陈淳快步走来,连忙行礼,恭声道:“陈公子,小的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给您送亲笔书信一封以及古扇一把,请您查验。” 说罢,从包裹里取出物品,双手奉上,陈淳接下后,吩咐伴当先带他进去喝茶歇脚,自己去了火漆印,取出信纸,站在县衙门口仔细看了起来。 陈淳是一位为民办事,清正廉明的好官,在任上秉公执法,铁面无私,很得密县数万百姓尊敬,街上往来的人们见到他纷纷行礼问好,他全神贯注的看着信,一时间倒忘了回话。 一纸书信看罢,陈淳满脸喜意,快步走回前衙,对贴身小厮拱手道:“今日天色已晚,请你在县城内歇息一夜,明早再动身还京不迟,明天早上过来取回信,陈三,让衙役去归园给他开间上房,好酒好菜招待着。” 陈三带着贴身小厮出去了,陈淳摇着扇子回到后堂,卢姓县丞盯着他手上的扇子,惊讶道:“陈大人,这扇子一看就不是凡品,怕是有些年头了,依下官看,少说也有两百年。” “哦?卢大人对此还有研究?” 卢县丞接过扇子,和师爷细细鉴赏一番,摸着下巴,笑道:“陈大人有所不知,家父乃是古董商人,在他的潜移默化中,下官在这方面也颇有涉猎,小有所成,如果下官没有看错的话,此扇乃是前朝著名画师石恭子之手笔,距今已有两百五十余年的历史,在市面上可谓是百金难求,极其少见。” 陈淳感慨道:“我这位贤弟,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以往在扶云书院读书的时候,我便受其恩惠颇多,他还送了我一首极好的词作,让我的丑名传扬天下,只可恨我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好回礼的。” 他所说的词是那首“长亭外,古道边”,贾瑜曾把它谱写成曲,一如后世那般,现如今在外面广为传唱。 师爷提点道:“大人,宁伯爷出身贵重,品性高洁,想来金银珠宝等俗物是不缺的,亦是不耻的,依在下看,您不如送他几只寒羊,眼下正是最肥美的时候,补气补力,对身体康健大有裨益,做为回礼,最合适不过。” 寒羊是密县最著名的特产之一,和密香杏、金银花合称为“密县三宝”,肉质细嫩饱满,相较于其他羊,膻味较轻,直接用白水煮,撒上一把盐,剩下的什么调味品都不用放,就是一道难得的美味,而且也适合拿来炙烤。 不光本地人喜欢吃,周边府县的百姓也不例外,每年春天都会有很多羊贩子来此采买,然后贩卖到周边各府县,不过因为运输不便和成本的问题,他们一般只在河南道内兜售。 陈淳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快步走进卧房,未几,拿着一个钱袋子走了出来,递给陈二,吩咐道:“你现在就去集市上挑选二十七只肥硕的寒羊,让人装了马车,连夜送到京城,宁国府十只、户部右侍郎府、张掖伯府和李家各五只,剩下的两只给家里送去,这里是我上个月的俸禄,七十两分文未动,应该够了,记住,一定要等价采购,买完后你亲自去送。” 大县县令每个月的月俸为三十两,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补贴,比如说茶、酒、炭、盐诸物,喂马的草料、随身伴当的衣粮等均由朝廷负责,折算成现银,这些加起来也有四十两,综上所述,陈淳月俸为七十两纹银。 卢县丞小声道:“陈大人,其实这些是可以走公账的,算在祭礼和驿站修缮上,这些月俸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陈淳摇了摇头,他知道和光同尘的道理,但是他做不到,别人当了县令,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么多年读书花费的银子弥补回来,然后贿赂上司,和同僚以及下属想方设法的挪用公款,再请朝廷拨发银子剿匪,修缮城池、驿站和官道,实则这些银子一多半都进了县令、县丞等一干官吏的腰包。 打个比方说,朝廷给某县拨下五万两银子用于赈灾或者其他用途,但这笔钱经过层层克扣,雁过拔毛,最终能有一半花到百姓身上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百姓们都拿“三年梁县令,五万雪花银。”和“三年梁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两句话来抨击他们,只可惜官官相护,同流合污。 陈淳任上既不孝敬上官,又严禁下属贪墨,他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彻查县衙内的官吏们,在短短半个月内连续革职查办了数十人,还向朝廷写了奏折,把贪污腐败的原县丞和县主簿拉下了马,导致很多人对他都不满,但碍于他的挚友是贾瑜,倒是没人敢说出来,连开封府知府见到他都客客气气的。 这哪里是来了个县令,分明是来了个祖宗,官吏们都在心里祈祷他赶紧升走,可别留在这里继续祸害他们了。 陈二骑役马,来到城外的家畜市场,很多卖家都认识他,纷纷上前讨好巴结,热情的推销着自己养的寒羊。 一番精挑细选后,所需的二十七头寒羊采买完毕,陈二随即租赁了数辆马车,装好后直奔京城而去。 京畿道,神京城。 贾芸带着八百两纹银来到工部,官员记录下他的姓名、籍贯、职业、出身年月等个人信息,然后让小吏送他到裁造院去量身形,两个时辰后,他捧着乌纱帽、绣鹭鸶青色官服、双尖翘头方履和玉带出来了。 要是放在两年前,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人前体面,人后富足,现如今又做了正六品的官,虽然是捐的虚衔,但手里威严庄重的官服是货真价实的啊,穿上这个,哪个不得恭恭敬敬叫自己一声贾主事? 回到宁国府,贾芸直奔宁安堂,去给贾瑜磕头谢恩,这八百两纹银他自己再攒上一年半载也能出的起,可有些东西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若是没有二叔从中相助,他拿着八百两银子去工部捐官,也只会被赶出来,每年放出来的虚衔名额有限,关系不够硬根本抢不到。 朝廷每年会放出一些文散官出来,高至正三品的嘉议、通议和正议三大夫,低至从九品的将仕佐郎和登仕佐郎,倒不是为了收取捐官的银子,主要是给文武大臣们的一种福利,他们可以为自己的孩子捐个官身,当然还有武散官,这里就不做过多赘述。 “这足够你在外面办事了,不过你要牢牢记住,它只是虚衔,没有任何实权,千万不要做出其他僭越的事来。” 贾芸拜了一拜,恭声道:“侄儿铭记于心,这是虚衔,不是实权,二叔大恩大德,侄儿将来必以性命报之。” 贾瑜点点头,拿起玉带看了一眼,笑道:“这还是和田玉制成的,这八百两银子花的不亏,现在就回去换上,穿回家给你娘看看,让她也高兴高兴。” 贾芸再次拜了一拜,回到在宁国府里住处,沐浴更衣,换上官服,佩戴好乌纱帽和玉带,满面喜意的往家走。 来到后廊,路过的人们纷纷对他投来敬畏的目光,复行数十步,几个草子辈的子弟从街边一间院子里勾肩搭背的走了出来,他们看到贾芸一身官服,大为震惊,纷纷围了上来。 一人大叫道:“芸大哥,您这是做官了?” 另一人伸手摸了摸玉带,艳羡道:“芸大哥,您这是几品官,手底下管着多少人?” “我这是族长给我捐的文散官,虚衔,正六品的工部主事。” 又一人问道:“那岂不是和西府的二老爷同部为官?芸大哥,现在不科举也能做官吗?” 他头上挨了一记爆栗,一个玉字辈的走过来斥道:“你耳朵聋了,芸哥儿都说了是花钱捐的文散官。” 贾芸拱手道:“诸位叔伯兄弟,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明天在家里略备薄酒小菜,还望各位赏个脸面,不过礼金和礼物就不用带了,不然我会拒收的,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众人欣然同意,围着他开始拍马屁,贾瑜他们见不到,只能讨好巴结他,一人捧哏道:“管它是不是实权,这至少也是个官呐,芸大哥,那万年县县令和您还是平级呢,要我说,从今天起,我们不能再叫什么芸哥儿芸大哥了,是不是该叫一声贾主事?” “对!” “恭贺贾主事荣升!” “贾主事,以后多多照顾小弟呐。” 人越聚越多,这些没正经营生的子弟,因为穷,没有钱出去花天酒地,因为懒,不愿意出去找份工作,基本上都在家里躺着,得过且过,混吃等死。 不管是羡慕的还是嫉妒的,都跟着吹捧起来,嘴里喊着“贾主事”,还有的喊“贾侍郎”和“贾尚书”,更有甚者直接跪下来磕头,口称“草民拜见贾大人。”,一时间可谓是丑态百出。 乱哄哄的一团,各种好话源源不断从他们嘴里蹦出来,差点没把贾芸拍上了天,贾芸很喜欢这种感觉,一时间难免有些得意忘形,飘飘欲仙了。 一个子弟逮到机会,哀求道:“芸大哥,小弟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都快揭不开锅了,小弟爷爷生病了都没有钱看,请您看在小弟以往对您也算孝顺的份上,把东府六月份去城外田庄巡视的活计赏给小弟去办吧。” 按照规定,每个月派族中子弟巡视城外田庄一次,贾瑜入主宁国府后,把这件事交给了程日兴全权负责,他现如今不在,便由贾芸临时接手。 巡视田庄是件肥差,每天有二两银子的跑腿费可以拿,一天巡视两个田庄,上午下午各一个,晚上回来歇息,第二天继续,宁国府的田庄够巡视六七天,这加起来就有十多两银子了。 除此之外,各田庄的佃长们会暗地里孝敬一些钱财,还有新鲜的瓜果蔬菜和肉禽蛋奶可以拿回来吃,跑腿费和孝敬钱加起来至少有二三十两银子,这足够他们花天酒地一段时间了。 因此,子弟们对此趋之若鹜,不要多,巡视上两次,所得的财物就足够他们什么事都不用干,好吃好喝一年了。 听他如此说,二三十个子弟纷纷聒噪起来,各种拍马屁,各种装可怜,还有人当场落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有这种好事,贾芸想照顾一下贾蓬,便问道:“蓬哥儿来了没?” “芸大哥,我在,我在这!” 贾蓬高兴的快要跳起来了,众人见名花有了主,顿时大失所望,尽管心中有万分的不满,但也不敢将其表露出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贾芸吩咐道:“后日早上你到东府去牵马,我会让白三管家带人陪同你一起去,对了,现在不是一天二两银子,而是一天一两银子了。” 白三管家是金钏儿姐妹俩的老子,原先在荣国府时也是个小管家,能力不错,人也本分老实,做事又认真负责,贾瑜便提拔他做了三管家。 宁国府现在有三位管家,大管家是贾芸,负责管理府里所有的下人、二管家是程日兴,负责打理城外的田庄和城内的商铺,三管家便是白福,和媚人老子分管库房,以及协助贾芸办事。 得知消息的金钏儿姐妹俩很是高兴,连连给贾瑜磕头道谢,他乘机提了出一个非常“过分”的要求,她们俩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贾蓬脸上的狂喜顿时戛然而止,跑腿费降了也就算了,又让人跟着,这还怎么收取好处,小心翼翼问道:“芸大哥,怎么还有管家陪着?以往不都是我们自己去的吗?” 贾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是二叔设立的规定,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威逼佃农,强取豪夺,出去一趟,六七两银子,再拿一些吃食,只有这么多,别的什么都没有,你要是觉得少不愿意领这份差事,那我便换个人。” 一个子弟举手大叫道:“芸大哥,我什么都不拿不要,只求您给我一个孝敬族长他老人家的机会!” 贾蓬反应过来,给了自己一巴掌,连忙道:“芸大哥,我去我去,小弟也什么都不要,只求事成之后,您替小弟美言几句,引荐一番,小弟这一腔子的孝心可都给族长他老人家留着呐。” “嗯,就这样,都散了吧!” 众人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如鸟兽般一哄而散了。 小红搀扶着卜氏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贾芸正了正乌纱帽,理了理官服,拜道:“母亲,孩儿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醉金刚 尽管贾芸再三解释过二叔要给他捐的这个“工部主事”是什么意思,但卜氏见到他身上穿着庄重威严的官服,还是激动到晕厥过去。 贾芸连忙爬起来去扶,小红掐着她的人中,没一小会儿,卜氏悠悠转醒,瞬间落下泪来,颤抖着嘴唇,不停的重复着“好,好啊”,除此之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二人扶着卜氏来到卧房,一个丫鬟连忙端上来一盏参茶,卜氏接过来慢慢喝完,总算是缓了过来,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官服中间那只翱翔的白色鹭鸶。 “我儿有出息了,如今做了大官,你爹在天之灵也替你感到骄傲。” 贾芸不忍心败坏母亲的兴致,笑道:“娘,这都是二叔他老人家赏下来的恩德,以后儿子穿着这身官服出去,就不会再有人看不起儿子了。” 卜氏握着小红的手,感慨道:“你二叔先是给了你体面的差事、又让名医治好了娘的病、给我们家换了大宅子,有这么多人伺候、现如今又给你谋了官、还给娘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这些都是十辈子报不完的大恩呐,芸儿,你要知恩,更要知足,永远永远不要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不然娘就没脸活着了,知道吗?” 贾芸跪下来拜道:“娘亲,儿子谨记您的教诲,儿子这条命就是他老人家的,一辈子给他做牛做马。” “我要去给他磕个头,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你先去给你爹上柱香,我和小红准备准备,我们马上就去。” 贾芸点点头,和小红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起身出去了,刚出门,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喊:“芸兄在家吗?” 这声音中气十足,振聋发聩,一喊半条街都听见了,把屋檐上歇脚的麻雀惊的四散而逃,贾芸知道来者是谁,亦是高声应了,走出院门,拱手道:“倪兄,好久不见了。”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倪二,绰号醉金刚,三十出头,虽然是个泼皮无赖,却因人而使,颇有义侠之名,之前对困顿不堪,走投无路的贾芸倾囊相助过,二人素来交好,以兄弟互相称之。 倪二看到贾芸直接呆愣当场,好几息后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官老爷是哪位,不由得大吃一惊,叫道:“芸兄,你什么时候做官了?” 贾芸拉着他的手就往屋里走,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倒是有几个月没见到你了,你跑哪去了?” “别提了,我去年年前在赌场把一个赖账的打了一顿,若是一般人也就算了,反正他也不占理,谁曾想那个小兔崽子是万年县县尉的亲外甥,他扬言要他舅舅抓我去蹲大牢,我有没办法,只得回老家躲了半年,风声过去了才敢回来,我刚才去你原先住的地方找你不到,找人打听才知道你住在这里,便过来看看,兄弟,你怎么做官了?” 贾芸把倪二引到会客厅坐了,亲自给他斟了一盏温茶,然后便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说了一遍。 倪二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在茶桌上,苦笑道:“我听说你母亲犯了旧疾,还想着拿这些来资助你,你如今发了大迹,看来是不需要了。” 贾芸摘掉乌纱帽,问道:“倪兄,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除了重操旧业,还能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倪二除了拳头硬一点,剩下什么本事都没有。” 贾芸想起一事,连忙道:“倪兄,你可能还不知道,我那二叔现在是皇城司都司,他之前跟我提过一嘴,这两天就要在全城内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活动,鼓励百姓到衙门检举指认,恕我直言了,他要抓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南城那个麻三和赖五你知道吧?他们俩个早就被我那二叔让人押到菜市口当众给砍了,他们那些小弟不是被送到西山挖煤,就是送到军营去服苦役了。” 倪二“啊也”一声,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以往也干过不少坏事,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记恨着我,他们要是去皇城司一检举,一指认,我倪二这颗脑袋岂不是要搬家?” “对了!”,倪二拍了一下头,恳求道:“芸兄,救我一救,在你那二叔面前替我求个情,请他不要抓我,我立刻金盆洗手,再也不会干这种事了!” “倪兄不要着急,这件事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说什么都会帮你,你对我有大恩,若不是你当年倾囊相助,给我银子抓药,我母亲可能就不在了,我那二叔此刻就在宁国府,我带你去拜访他,看他如何说,对了,你手上没有人命吧,这种时候千万不要隐瞒,要是有,最好现在就出城,回老家永远不要再回来,不然抓到就要掉脑袋啊,到时候哪个都保不住你!” 倪二指天发誓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下手很有分寸,最多把人打成重伤,没有打死的,我敢保证!” 贾芸放下心来,先去给自己父亲上了三炷香,然后和母亲说明情况,卜氏见事关恩人的性命,只说明天再去给二叔磕头,让他们赶紧去了。 宁国府,天上人间。 贾瑜把两条腿搭在书案上,手里捧着一本古籍,正看的津津有味,此次为他红袖添香的是晴雯和媚人。 自从金钏儿她们三个来了,她们俩个便慢慢“疏远”贾瑜,为得是给妹妹们创造机会,她们牢记着林黛玉说的“不可恃宠而骄,不可争宠夺爱。” 晴雯正在书案上写字,她没有坐林黛玉专属的位置,而是搬个椅子坐在旁边,媚人用芊芊玉指剥着风干栗子,贾瑜张嘴的时候她就塞一颗进去,时不时的还喂他喝几口苦丁茶。 把一张宣纸写满,晴雯把剔红云鹤细毛笔搁在鹤鹿同春笔架上,晃了晃手腕,笑道:“你也喂我吃一个呗。” 媚人白了她一眼,鄙夷道:“想吃就自己剥,我只剥给爷一个人吃。” 晴雯蛾眉一竖,咬牙道:“小蹄子,你别忘了,我可是你姐姐,孝敬孝敬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媚人可不怕她,轻啐了一口,晴雯只得把红木烤漆盘拿过来,自己剥了两颗,直接往等吃的贾瑜嘴里塞去。 她动作很快,贾瑜猝不及防,舌头拦住了一颗栗子,另一颗却滚进了喉咙里,差点没把他噎死。 贾瑜立刻把两颗栗子都吐了出来,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叫道:“雯雯,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媚人连忙去拍他的后背,见他脸色发红,咳的厉害,晴雯吓的够呛,顿时没了主意,跪在地上哭道:“爷,婢子错了,婢子下次再也不敢了。” 贾瑜把她扶起来,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安慰道:“我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者说了,我之前不也打过你一次?这下我们俩扯平了。” 一个贴身小厮低着头走进来,躬身道:“老爷,芸大管家求见。” “让他进来。” 贾芸人高马大的,长得不错,小国字脸本来就有官相,加上这一身官服,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贾瑜笑着调侃道:“不知贾主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万望勿怪呐。” “二叔玩笑了,二叔,侄儿此番前来,是想求您网开一面。” 贾瑜疑惑道:“我网开哪个一面?你难不成在外面欺男霸女了?” 贾芸连忙道:“二叔容禀,事情是这样的,侄儿有一个好友,名唤倪二,外号醉金刚” 他把倪二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贾瑜暗道,这“红楼四侠”如今算是都见到了,听说此人还是个极其讲义气的,颇有几分侠气,不能与一般的地痞流氓,泼皮无赖混为一谈。 “让他进来。” 贾芸朝外面喊了一声,倪二低着头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拜道:“小人倪二,见过宁伯爷。” 贾瑜打量他一番,点头道:“起来说话。” 倪二站起身,目不斜视,规规矩矩的站好,贾瑜说道:“你的事我知道了,皇城司的人不会为难你,只是以前的营生还是不要再做了,我这扫黑除恶不是一时的,而是一世的。” “小人多谢宁伯爷大恩大德,以后但有差遣,小人定当以死效力。” 贾瑜问道:“如今我这里正是用人之际,你愿不愿意到我手下来办事?” 倪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贾芸踢了他一脚,他“哦哦”了两声,狂喜不已,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激动道:“小人愿意,宁伯爷不嫌弃小人出身卑微低贱,从今天起,小人这条命就卖给您了,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但凭驱使,绝无二话,小人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来的路上,倪二已经耳闻目染了这座国公府邸无上的富贵和权势,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给这样的人家办事,如果得偿所愿,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也算是飞黄腾达了,祖坟冒青烟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求贾芸帮忙说说自己的好话,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命给保住,别的先不做奢望,哪知道一转眼的功夫,命不仅保住了,心愿也遂了,可以说是双喜临门,以后在这国公府里办事,不比在外面打架斗殴,随时可能会被仇家清算强十倍百倍? 贾瑜笑道:“起来吧,你先跟着芸大管家办事,等过段时间我再安排你做别的事,月钱的话,二十两银子吧。” 倪二大喜过望,连连磕头谢恩,但凡有个正经且体面的营生,哪个愿意混迹在低劣肮脏的赌场,做那些被人戳着脊梁骨唾骂、损阴德、朝不保夕的事。 况且,认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少年权贵做东家,以后他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时候,自己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可有什么别的问题了?” 倪二挠了挠头,把自己得罪万年县县尉亲外甥的事情说了,贾瑜想了想道:“事出有因,是那厮赖账在先,仗势欺人,怪不得你,他们要是找你麻烦,你就和他们说你如今在我手底下办事,他们若是想寻仇,尽管来找我。” “谢谢二爷!谢谢二爷!” 贾瑜摆摆手道:“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先下去吧。” 待二人离开后,媚人很是不解,问道:“爷,这个人我听过,只不过是个泼皮无赖,您留他在府里干什么呀?还给他二十两银子的月钱。” 对于倪二这种常年在外面放高利贷的人来说,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真不算多,但这些是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隐藏的风险,而且还有其它的福利。 整座京城那么多大户人家,宁国府的下人们月钱最高,待遇最好,这是贾瑜以利结人心的笼络方式,而且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却能收获最大的忠心,保证家里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这种人,早晚会用得上,一个月不过是二十两银子罢了,若是能买一条平时以死效力,并在关键时刻发挥特殊作用的命,何乐而不为呢?” 媚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晴雯端详着贾瑜的脸,疑惑道:“爷,我怎么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何出此言?” 晴雯纠结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你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 贾瑜站起身,笑道:“人都是会变的,把书案收拾好,我们回去吧。” 宁安堂。 金钏儿、玉钏儿和龄官三人正趴在茶桌上,有滋有味的观看小猫进食,贾瑜伸头看了一眼,惊讶道:“哟,这小东西可真会享受,还吃羊肉,还喝羊乳,吃这么多,也不怕被撑死。” 小猫有些怕贾瑜,听到他说话,连忙停止进食,直往玉钏儿怀里钻。 贾瑜朝它的小脑袋上弹了一下,笑骂道:“你这孽畜,把我当成阎罗王了,我有那么吓人吗?” 玉钏儿不敢像林黛玉那般责怪贾瑜,她把小猫抱在怀里,撒娇道:“爷,您别打它嘛,它要是害怕您,以后可就不敢跟您睡了。” “打住,我从来没有想过抱一个畜牲睡,你们以后在我床上歇息时千万别带着它,不然我一个不小心,翻身把它给压死,可就有你们哭的了。” 玉钏儿愁眉苦脸的,为了它的小命,看来以后不能带着它和爷一起睡了,可她真的好想抱着小猫睡,再让爷抱着自己睡,那样该多有趣呀。 贾瑜让人去把贾兰叫了过来,贾兰跪下来磕了一个头,恭声道:“徒儿给师父请安,请您示下。” “菌哥儿的事我到现在一直没有做安排,本来是想把她们母子俩叫到家里来,但如此多少会有点不合适,不如这样吧,你回去让你娘在家里置办一桌酒宴,再让人去后廊把她们娘俩请来。” 贾兰笑道:“师父,娘亲早就想请您吃饭了,上次的拜师宴不算,她跟徒儿提过很多次,说想单独敬您几杯酒,以表示谢意,徒儿现在就回去跟娘亲说,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去吧,我随后就到。” 晴雯凑了过来,踮起脚尖在贾瑜耳边轻声说道:“爷,你为了和纹绮两位姑娘私会,可真是煞费苦心呐。” 贾瑜不可置否,得意一笑,招呼媚人和龄官伺候自己沐浴更衣。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看他怎么死 荣国府,王夫人院。 经过三两天的静养,这个妇人的病情已经好转了许多,此刻正依靠在床上,和薛姨妈说着话,李纨站在旁边伺候着,薛宝钗端坐在椅子上,垂着眼帘,默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知道贾瑜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挑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碍于孝道,王夫人叫她过来,她不得不遵从,但她心里是不想来的,怕这样会引来情郎的不满。 尽管她知道情郎的心胸开阔,异于常人,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惶恐不安,其实她和贾瑜的爱情中,她一直是处在劣势的弱者,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大部分时候都在小心翼翼的讨好。 在彩云的伺候下,王夫人喝完药,上下打量着薛宝钗,丰腴、端庄、知礼、孝顺,模样更是没的说,比那个恶姑子留下来的害人精要强太多,正好给宝玉做妻,再让那个李纹给他做妾,一正一副,非常合适,非常般配。 薛宝钗面色不自然,有些坐立不安,薛姨妈同样如此,她心里十分的清楚,女儿和瑜哥儿的事若是抖搂出来,自己这位姐姐肯定要和自己翻脸。 把宝丫头许配给别人做妾室,都不嫁给宝玉做正妻,这不是明摆着看不上宝玉吗?但仔细想一想,自己家现在好像用不上她了,况且她在这府里除了“二房太太”的名头外,也没剩下什么了,权利被剥夺的一干二净。 王夫人若有所指的说道:“淑娟呐,宝丫头今年快十七岁了吧?可不能再拖了,再过一两年就成老姑娘了。” 薛宝钗紧攥着手帕,心里非常的难过,他和林丫头的事得到了皇帝老爷和皇后娘娘以及很多人的祝福和支持,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得这般的艰难,自己虽然是妾室,但也需要一些体面,若是因为这件事让自己清誉受损,她以后在他们两个面前还有什么脸? 薛姨妈呐呐无言,王夫人也没在意母子二人的异常反应,而是笑道:“淑娟,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宝玉很喜欢他这位姐姐,我呢,对宝丫头也非常的满意,天底下怕是找不到第二个比她还好的了,依我看,我们姐妹俩不妨亲上加亲,让宝丫头嫁给宝玉做正房夫人,这两个孩子般配的很呐,名字里都有一个宝字,可不就是郎才女貌,你看呢?” 薛宝钗坐不住了,起身福了一礼,道了恼,急匆匆的出去了,王夫人嗔怪道:“这孩子还害羞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只是她脸上不是娇羞时产生的酡红,而是惊慌时带来的惨白,出了屋,薛宝钗瞬间落下泪来,默默的往宁国府走,她要去找他,她要他跟这府里所有人说,他们之间已经定下婚约。 “宝姑姑,您这是怎么啦?” 前来找李纨的贾兰看见薛宝钗泪流满面,连忙关切的问了一句。 薛宝钗擦了擦眼泪,强笑道:“我没事,只是被风沙迷了眼,大嫂子就在二太太屋里,你师父呢?” 贾兰也没有追问,只是说道:“在宁安堂。” 薛宝钗离开了,贾兰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大人的事,不是他这种小孩子能参与明白的,直接去找自己娘亲了。 “小兰大爷来了!” 贾兰跪下来磕了头,王夫人面色淡淡的叫了声起,李纨在心里长叹一声,把他带到外间,轻声询问来意。 “娘,师父说今天晚上想吃您的东道,还让您把娄大婶子和菌哥儿也叫来,他要给菌哥儿安排以后的事。” 李纨心里知道这些都是幌子,二叔的真实用意是想找个机会和自己两个堂妹说话,不过这是她乐见其成的,便对素云吩咐道:“现在去厨房传一桌饭菜,多传一点,再打发人去后廊把她们娘俩请来,我随后就到。” 素云点头应下,带着贾兰先一步回去了,李纨回到卧房里继续伺候,王夫人也不问什么事,只是盯着薛姨妈。 薛姨妈满面纠结,李纨心里同样是惴惴不安,婆婆要是知道二叔和纹儿的事是她牵的红线,势必会不满,到时候自己这个做儿媳妇又该如何自处? 王夫人见薛姨妈久久不表态,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冷声道:“你不同意?还是说宝丫头已经说好了?” 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个人来,那个畜牲把自己两个贴身丫鬟抢走也就算了,还要把自己最钟意的儿媳妇也抢走吗?还有没有王法了,如此的欺负作贱人。 薛姨妈自知事已至此,再也没有任何隐瞒和回旋的余地,只得坦白道:“姐姐,妹妹也不瞒你,宝丫头的确已经许配给别人了。” “是那个畜牲吗?” 李纨一声不吭,仿佛没有听到,只在心里暗暗的想,婆婆大概是被仇恨迷了心,对一族之长张口闭口就是“畜牲”,可那件事怪不得别人半分,全都您的错啊,您干的那些事是人事吗?可她又能说什么,一边是婆婆,一边是兰儿的师父,她夹在中间也不好过。 薛姨妈不说话,算是默认了,王夫人拍着锦被,恨声道:“淑娟,你糊涂!那个畜牲已经有正房夫人了,就他们俩那样,宝丫头给他做妾,以后能有好日子过?还不被他们俩照死的作贱!你这是看不起宝玉吗!他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孽障,出身能有宝玉贵重?” 李纨再也听不下去了,对王夫人福了一礼,轻声道:“婆婆,我去老太太那里看看。”,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王夫人没有管她,直勾勾的看薛姨妈,她怒目圆睁,脸色红中带紫,配上细长的眉毛和刻薄的嘴唇,怎么看都像一条“嘶嘶”吐着信子,却早被拔掉勾牙的毒蛇。 薛姨妈没有在“宝玉和瑜哥儿哪个出身贵重”这个问题上作答,而是无奈道:“姐姐,我能怎么办,他们俩个私底下早已经两情相悦,等我发现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我现在要是从中阻拦,那哥儿怎么做先不说,以宝丫头的性子,肯定要寻短见,我到底是做妈的,难不成要把自己女儿往死路上逼?” “他们到哪一步了?”,王夫人不死心,还想再挣扎一下,这宝丫头又懂事又孝顺,身子内壮丰腴,一看就是很好生养的,简直是完美的正房太太人选,而且她们家里还很有钱。 其实在“薛家有钱”这件事上,王夫人还真是想岔了,首先薛家早已不复当年“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奢靡光景了,现在手头上能动的现银也就十几万两,在江南各地的商铺每年倒是能收上来三五万两银子,这一点和荣国府外面那些田庄和商铺带来的进项相差不多。 其次,就算是薛家有很多银子,也轮不到贾宝玉来接手,除非是薛蟠死了,没人继承,薛姨妈只得把家产全部留给薛宝钗。 薛姨妈苦笑道:“我哪里知道这些,我又有亲眼看见。”,她总不能说那瑜哥儿两三次在夜里往宝丫头闺房里钻吧,这要是传出去,对自己女儿的名声肯定不会好。 “淑娟,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你别忘了当初是哪个让你们住进这府里来的,你以前有意把你女儿许配给宝玉,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让她和那个畜牲好了?你们不是联合起来作贱我?” 薛姨妈连忙道:“姐姐,我真的没有办法,女大不由娘啊,而且这件事大哥他也是同意的。” 王夫人根本不相信,怒道:“你少胡说!大哥怎么会愿意把你女儿嫁给那个畜牲?我跟你说,你别看他现在风光嚣张的很,也许哪天就被皇帝老爷给满门抄斩了,你让你女儿给他做妾,早晚不会有个好结果!” “姐姐,你不相信就去问大哥,看他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还在那瑜哥儿面前自称下官,求他替自己谋官,姐姐,大哥在荣禧堂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如果你再闹,他就上门把你带回家去,还让宝玉伤养好了去给他磕头,姐姐,我劝你以后不要再骂他了,这家里面人多眼杂的,谁知道有没有他的眼线,要是再被他知道了,他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你可落不到什么好啊。” 王夫人梗着脖子叫道:“就他也配让宝玉给他磕头?这个天打雷劈,克父克母的下流种子!你们都去讨好他吧,早晚有一天他被诛九族的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薛姨妈心里是又气又怒,自己这个姐姐当真是糊涂了,忍不住反驳道:“他就算被诛九族,宝玉也在里面,姐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再有下次,哪个都帮不了你。” 王夫人挣扎着爬起来,嚷嚷着要去跟老太太说,让她下了那个畜牲的族长之位,再把他赶出贾家,还要去宫里找她女儿,让她求皇帝老爷,把那个畜牲的爵位和官职都革了,流放到边关去。 她状若癫狂、双眼赤红,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刚站起来就摔在了床上,彩云和彩霞哭叫着上去扶住她。 薛姨妈彻底没了办法,她知道自此以后,自己和她怕是再也难以维继姐妹之情了,叹道:“姐姐,该说的我都说了,他和宝玉到底哪个好,你出去一问便知,宝丫头给他做妾,我和蟠儿都是支持的,这天底下好女子多了去了,你想开点,好生养着,我先回去了。” 来到外间,薛姨妈听见王夫人在后面喊道:“淑娟,你等着看吧,我看他还能猖狂到几时,等宝玉姐姐做了贵妃娘娘,我看他怎么死!” 这个蠢妇到底还算是有点理智,她要是说“等宝玉姐姐做了皇后娘娘”,不光是元春可能会在宫里莫名其妙的死掉,荣国府也要大祸临头了。 当今天下谁人不知道,皇帝老爷和皇后娘娘情深意笃,相濡以沫,这句话不是诅咒许皇后赶快死,好让元春接位吗?她要是真敢说出来,爱妻如命的景文帝肯定会让人把她的舌头拔下来,荣国府里的其他主子都要跟着她吃挂落。 薛姨妈面色悲戚,重重的叹了口气,心里却如释重负,轻快了许多。 贾宝玉院。 “宝叔叔,恕小侄儿来晚了,不能侍孝床前。” 贾蔷跪在床边,声泪俱下的哭道:“得知您挨了责打,小侄一连几天寝食难安,几次想来看望您,都被门子拦住了,我只得从玉菡那里借了十两银子,贿赂一番,他们才放我进来。” 这人以往也没干什么人事,虽然没有被贾瑜送到城外田庄种地,但也已经被废了,他靠着屁股,以往在宁国府里可以说是来去自如,贾珍死后,他便时常来西府讨好贾宝玉。 贾瑜上台后,制订了一项规定,其他六房子弟无令不得擅入东西两府,违者一律严惩,这些人脏手脏脚,偷拿贪取不说,还里戳外捣,挑拨离间,而上了“永不赦免”的黑名单,严禁进入两府的只有两个人:贾瑞和贾蔷。 贾宝玉趴在床上,叹道:“蔷儿,难为你还有这份孝心,袭人,拿二十两银子来。” 趁袭人去拿银子的空档,贾宝玉在贾蔷脸上摸了几把,又拍了拍他的屁股,一脸的坏笑,其意很明显。 平心而论,贾蔷生的极其俊俏,因此他原先在宁国府时很受贾珍的宠爱,一如忠顺王的娈童蒋玉菡,他也算是贾珍的娈童。 贾珍死了,贾蓉被流放,贾瑜入主宁国府后,并没有去找他的麻烦,他失去经济来源,很快便用立身之本和对他垂涎已久的贾宝玉搞在了一起。 袭人拿来一个二两的金锭子,贾蔷感恩戴德的收下了,贾宝玉吩咐道:“你去厨房,让厨娘们多做一些好的吃食,装饭捂子里给蔷儿带回去。” 用脚趾头想,袭人就知道他们俩要干什么,但她不敢劝,自家爷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动不动就砸东西骂人,摔盖碗的时候还把麝月的小腿砸到淤青,没办法,只得咬着牙去了。 待她走后,贾宝玉又喊来麝月等人,找各种理由,把她们一个一个都打发出去了,屋外只剩下佳蕙和坠儿几个不谙世事的小丫鬟。 外人尽去,贾宝玉忍着痛,迫不及待的从床上爬起来,开始宽衣解带,贾蔷知道这二两金子和几盒吃食不是白拿的,脱的比他还快,没几下两人就坦诚相见了,他们并没有任何的犹豫,可见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干了。 梦坡斋。 贾政正在和单聘仁、詹光、王尔调、嵇好古和胡斯来等人谈论着近日朝廷起复旧员之事。 朝廷上次“起复旧员”还是在五年前,贾政受林如海所托,借此机会替贾化谋了金陵府知府一职,这是他们二人最大的一次失算,前者还好,是为了报其为林黛玉授课之恩,而后者完全就是毫无眼光,不适奸良了。 卜固修因为上次贾瑜给贾政递鞭子的事,情急之下一时失言,挨了贾瑜的责骂,在同仁们面前丢光了颜面,又担心会再次被他欺辱或者报复,业已请辞,转投了他处,贾政赠送了他三十两银子,依依不舍的让他去了。 政老爹心里惦记着前两天贾宝玉吐血的事,他到底是做父亲的,说心里不担心那是假的,又抹不开面子主动去探望,遂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单聘仁惯会察言观色,暗自揣摩一番,提议道:“东翁,世兄此次伤的很重,您要不还是去看一眼吧,在这种节骨眼上,和他好好说说心里话,要远比在平时非打即骂强的多,世兄痛定思痛之下,说不定以后会更加的勤勉。” 其他人纷纷附和,贾政赞赏的看了一眼单聘仁,装模作样的犹豫一番,问道:“那我即刻便去?” “去也,去也。” 贾宝玉院。 佳蕙和坠儿几个小丫鬟正在院门口玩着小角儿教给她们的过家家,兴高采烈,不亦乐乎,见二老爷过来,连忙跪着磕了头,然后四散而去。 贾政轻步来到正堂,只见一个人都没有,心中暗自奇怪,正待出声询问,却听见卧房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 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正常情况下,他会转身离开,毕竟少年慕艾,无可厚非,可这声音听着明显不对劲,竖起耳朵仔细听听,这分明是个男人! 贾政大怒不已,本来他对自己儿子有龙阳之好这件事就大为不满,碍于自己母亲,他没有继续追究,哪成想这畜牲竟然在家里干这种脏事,不知悔改!不知羞耻!他捏紧拳头,咬着牙,朝卧房里疾步走去。 来到里间,看着地上的两双文王靴,贾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床前,一把扯开放下来的纱幔,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还是映入了眼帘。 贾宝玉和贾蔷此刻正在兴头上,哪里顾得上周围传来的动静,贾政朝背对着自己的贾蔷狠狠踹了一脚,大怒道:“畜牲!你们在干什么!”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两个巴掌 正待攻守易位时,一位不速之客突然从天而降,把贾宝玉和贾蔷从欢愉的云端,一脚踹进了恐惧的深渊,待看清来人后,他们唬的魂飞魄散,心惊胆战,手忙脚乱的开始穿衣服。 “老爷,不是您看到的这样,儿子就是和蔷儿说说话,没有做别的啊!” 贾政指着赤身裸体的二人,颤抖着嘴唇,怒斥道:“畜牲,有你们这样说话的吗?你这是要把我给气死啊!” 贾蔷火速穿好衣服,跳下床来,抄起地板上的靴子便夺门而逃,贾政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消失在视线里了。 盛怒至极的贾政抬起脚就踹,贾宝玉的大脸盘直接挨了一下,鼻血飞溅,顿时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连续踹了几脚后,贾政犹不解气,大喝道:“孽子!我今天非要把给你掐死,就当作是清理门户了!” 他一把掐住孽子的脖子,嘴里直叫着“畜牲”,贾宝玉哪里敢反抗,直到喘不上气时才本能的挣扎起来,两条胳膊挥舞着,双腿乱蹬,一个不留神,直接把自己老子踢了出去。 贾政连连后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不容易爬起来,正待叫人着实打死,突然觉得喉咙一甜,张口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宁国府,宁安堂。 沐浴后,贾瑜穿上一件林黛玉缝制的白色丝质长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随意的挽起来,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装饰品,其实也不需要,他身上流露出来的出尘气息,就足矣把他衬托的英姿勃勃,惊为天人。 几位美婢满脸花痴的看着他,就凭自家爷这张脸,哪怕是被他活活给打死,她们也心甘情愿呐。 贾瑜吩咐道:“我可能很晚才会回来,你们先睡,不必候着”,说罢,在她们脸颊上挨个亲了一口,随后出了宁安堂,优哉游哉的朝鹊桥晃去。 暮色苍茫,花香扑鼻,虫鸣阵阵,四处点起了大红灯笼,烛火在晚风中轻轻荡漾着,一如在天镜湖里摇晃的几艘小红船,氛围静谧且祥和。 天镜湖是贾瑜给会芳园里那片湖泊起的新名字,取自“天空之镜”,有这样一大片活水萦绕,家里的空气都清新了很多,纵观整座京城,除去皇宫,也只有宁国府有这种规格。 绕过小西穿堂,刚刚涉足抄手游廊,贾瑜便看见薛宝钗独自一人迎面走来,他快步走上前,笑道:“宝儿,可是想我了?” 薛宝钗抬起美眸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不解和委屈,贾瑜有些不明所以,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瑜儿,我好难过。” 贾瑜惊讶道:“可是哪个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来给你做主。” 薛宝钗瞬间落下两行清泪来,啜泣道:“瑜儿,二太太要把我许配给宝玉,我怕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你能不能去告诉她们,我是你的?” “这个蠢妇,她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女人的主意,我现在就去找她!” 薛宝钗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哀求道:“瑜儿,你能不能跟她们说是你主动追求我的?我怕外面的人会说我是不知羞耻的狐狸精,主动往你身上贴。” 贾瑜把她抱在怀里,安慰道:“真是个傻丫头,这件事情当然是我先开的口,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并在以后的日子里对你展开热烈的追求,你是看我一片至诚上才勉强同意的。” 薛宝钗哭道:“瑜儿,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这个体面,你不要笑话我,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这件事全是我的疏忽,我明天就让人把那首记得宝儿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给散布出去,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薛宝钗是我贾瑜的女人。” 薛宝钗这才破涕为笑,见情郎无比温柔的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用小粉拳捶了捶贾瑜的胸口,声若蚊蝇道:“瑜儿,你现在能不能陪我去凝曦轩坐坐?我想和你说说话。” 面对这种要求,贾瑜自无不可,至于李氏双姝那边,晚去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关系,牵着她的柔荑,正欲离开时,只见贾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二弟!大事不好了!” 他见他们两个手牵着手,笑道:“二弟,你可以啊!” 薛宝钗俏脸羞红,连忙把手松开,以袖遮面,自觉无脸见人,贾瑜无奈道:“二哥,能不能先说事。” 贾琏一拍头,急道:“二弟,你快走看看吧,二老爷怕是要不行了!” “我操!你说什么?” 贾瑜一脸懵,他昨天还看到红光满面的政老爹,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行了,莫不是得了什么突发的急症? 也顾不上多问了,贾瑜拔起腿就往西府跑,贾琏迅速跟上,一边跑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薛宝钗亦是吓了一跳,但她做不到像他们俩个那样狂奔,只得在后面快步的走。 荣国府,贾宝玉院,卧房。 众人得知消息后都来了,贾政面无血色,一动不动的躺在软榻上,屋子里哭声一片,贾母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瑟瑟发抖,惊恐万状的贾宝玉,拍着桌子喝问道:“太医到哪了!” 话音刚落,林之孝带着王太医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王夫人哭求道:“太医,快救救我家老爷。” 王太医问清病因后,然后便开始施针,除去贾母和王夫人,其他女眷们连忙出去回避。 贾瑜和贾琏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贾宝玉像是老鼠见了猫,唬了一跳,连忙往贾母怀里钻。 施完针,王太医拱手道:“宁伯,老太君,政公这是急火攻心,肝和脾损伤的也很严重,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是可能会昏迷上一段时间,这个不好说,也许是几日,也许是半个月,老夫接下来每天都会过来施一遍针,再辅以固本培元的温药,一个月左右即可痊愈,不过这期间一定要静养,如果再发生同样的事,老夫就不敢保证了。” 贾瑜长舒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作揖道:“多谢太医救命之恩。” “言重了,救死扶伤乃是我辈杏林中人应尽的职责和本分,何谈一个谢字,贵叔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很快转危为安,宁伯勿忧也。” 贾瑜再次道了谢,从袖兜里找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双手奉上,王太医也不推脱,干净利落的收了诊金,取了银针,收拾好药箱就转身出去了。 待他离开后,贾瑜挽起袖子,把贾宝玉从贾母怀里拉了出来,一巴掌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极其的响亮,直把贾宝玉抽的晕头转向,趴在了地上,他的大脸盘瞬间红肿了起来,上面多了一道清晰可见的五指印。 王夫人一把抱住被抽懵了的贾宝玉,大骂道:“你这个畜牲,又来欺负宝玉,我今天定不与你干休!” 外面的女眷们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贾瑜动手打人,他平常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没想到发起火来会这么的吓人,短暂的震惊后,众人连忙上前劝阻。 贾瑜指着气若游丝,去了半条命的政老爹,痛心疾首的说道:“老太太,您看到没,这都是您和这个毒妇惯出来的,他这是要弑父啊!” 弑父这个罪过实在是太大了,任谁都扛不起,贾母怒道:“瑜哥儿,你别冤枉人,宝玉他又不是故意的,你凭什么打他这一巴掌,你难道非要把他给欺负死,你才心满意足吗!” 贾瑜气极反笑,无奈道:“老太太,您永远都是这般,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我做什么却都是错的,他一犯了错,您就说他还小,让我别和他计较,我斥责他几句,你就说我是在故意欺负他,可是您别忘了,我比他还要小两个月,要让也是他让着我,还有,我想问问您,您到底要让我让他让到几时,让到我贾家因为他在外面干的那些破事而被满门抄斩的那一天吗?也对,我要是不来,反正你们也快了。” “老婆子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做什么的都是错的了,二老爷即便是被宝玉气晕的,也应该由他醒来后自己管教,你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他一巴掌,不是把他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贾瑜好笑道:“他的脸面被踩您受不了,张口闭口的指责我,那他前段时间在外面踩我脸面的时候,您说了什么?哦,您说宝玉还小,你别和他一般计较,对对对,他的脸是脸,我这个一族之长的脸就不是脸,就活该给他踩,可我的脸凭什么给他踩?我又凭什么要惯着他纵着他?您老是不是真的以为我脾气好,以为我好欺负?又或是以为我这个做小辈的,就理应在你们面前卑躬屈膝,俯首称臣,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老太太,您大概是误解我了,我真的不是贾珍那老畜牲,其实我这个人吧,是又坏又记仇,对我好的,我记着,对我不好的,我也记着呢。” 贾母顿时哑口无言,贾瑜指着贾宝玉喝道:“你现在就给我到宗祠里跪着去,我什么时候让你出来你再出来。” 贾宝玉捂着脸,梗着脖子叫道:“我凭什么听你的,我不去!” “不去是吧?可以,那以后每一年的祭祖你也别去了。” 贾母怒道:“瑜哥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打了他一巴掌还不够吗?” 贾瑜冷声道:“我现在给他一个机会,去宗祠里跪上两天一夜,不然我明天就大开宗祠,在列祖列宗和全族老少面前,请族法废了这个罔顾人伦、不知羞耻、不忠不孝的二房嫡次子!把他从族谱上革除,老太太,您看我能不能干得出来,您要是认为我是在故意滥用职权欺辱他,大可明天就持着诰命金册,去宫里告我的御状!” 王夫人从地上爬起来,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畜牲,克父克母,有娘生没娘养的下流玩意,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贾母叫道:“淑清,快住口!” “啪!”,又是一记极其响亮的巴掌。 王夫人惨叫一声,直接被抽翻在地,嘴角顿时流出血来,贾瑜晃了晃手腕,淡淡道:“我说过,辱我父母者,绝不轻饶,你要是再敢骂一个字,我立刻就让门外的亲卫把你拖出去杖毙,来人,去王家把王子腾叫来,把这个毒妇带回去!我看今天哪个敢拦着!” 对于他下达的命令,东西两府的下人莫敢不从,一个小厮高声应下,连忙出去了。 探春跪下来求情,李纨和王熙凤咬咬牙,也跟着跪了下来,薛姨妈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其他人皆是默默不语。 其他人连忙把她们三人拉了起来,贾瑜看着她们说道:“大嫂子、二嫂子、三妹妹,请你们将心比心,我已经给过这个毒妇两次机会了,我之前说过,再有下次,一定按照族法严惩。” 王夫人大叫道:“我犯了什么错,你凭什么要我娘家人把我带回去!” 刚才贾瑜当着她的面抽了贾宝玉一巴掌,的确让这个妇人瞬间失去理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贾瑜现在给她的这个巴掌倒是又把她给抽醒了,她现在是又后悔又害怕,这要是被赶回娘家,她还有脸活着吗?宝玉以后又该怎么办? 这个世道对妇德有亏的女子容忍度极低,她们若是犯了七出,被夫家赶回娘家,娘家人怕蒙羞,绝大多数都会把她们拒之门外,不愿相认。 贾瑜直视着她的死鱼眼,说道:“你先前让周瑞那一家子狗才在府里传我和云儿克父克母,我看在老太太和老爷的面子上,不予理会,你前段时间故技重施,又让人在外面四处传我的坏话,我依然没有深究,你此番当面辱骂我的父母,这一次,我绝不再容忍,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有用!你想知道你犯了什么罪是吧?我现在就来告诉你,第一,你明里暗里肆意诋毁辱骂族长和小辈,这是七出之四,第二,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暗中盗窃夫家的资产去贴补娘家,这是七出之五,仅凭这两点,我就可以用礼法和族法废了你!” 在外面看热闹的赵姨娘和贾环听完后激动异常,差点没忍住跳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麒麟儿 和视色如命的贾赦相比,贾政算是正人君子了,他至今只有两房妻妾,除了赵姨娘,还有一位周姨娘。 周姨娘在荣国府里比贾琮还要透明,胆小怕事,性格孤僻,寡言少语,至今一无所出,常年幽居在自己的院子里,诸事不问,很少抛头露面,虽然不知道人品如何,但想来既然愿意如此过活,大概会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对比郁郁寡欢的周姨娘,赵姨娘可谓是春风得意,贾政极其的偏爱她,十天晚上有八天都是在她屋里安歇,她每次挨贾母的啐骂或者被立规矩,贾政总是第一时间去求情,她还为他生下一双儿女,因此怎么受宠都不足为奇了。 她言行粗鄙、出身低贱、最好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在荣国府里,除了贾政,绝大多数的主子和下人们都不喜欢她,贾母和王夫人更是对她厌恶不已,很多奴几辈的老人都比她有体面。 意识到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王夫人要被废了,赵姨娘热泪盈眶,欣喜若狂,挤在人群中尽力憋着笑,自己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等她被废了,老爷肯定会把自己扶正,虽然只是续弦,但也是正房太太啊,听说还有诰命可以拿,就像大太太和那个尤氏一样。 看来自己在马道婆那学来的法子还真有用,二十八两银子没有白花,明天再请她给贾宝玉下邪法,扎纸人,她把他的生辰八字都打听好了。 等贾宝玉死了,环哥儿做为老爷仅剩下的儿子,就能顺理成章的接替嫡子之位,老太太她七老八十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她的心肝肉要是没了,她悲痛欲绝之下十有八九也会撒跟着手人寰,祖孙俩齐齐归天,就是最大的好事,到时候这荣国府就是自己娘俩的天下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荣禧堂里那把象征至高无上权利和地位的宝座正在向自己招手,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坐在上面对她们指手画脚了,叫你们平时一个两个都看不起我,这下可有你们受的了。 之前贾瑜继承宁国府爵位和一应资产的时候,她就私底下央磨过贾政,求他把贾瑜赶走,让贾环去继承,可见她是一个蠢笨不堪的内宅妇人,以她的智商,现在有这种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哈哈哈,废的好”,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一个不留神,赵姨娘情不自禁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同样在看贾宝玉笑话,满脸喜意的贾环闻言唬了一跳,没有犹豫,缩着脑袋就往外溜,再留下来肯定要挨打。 贾母听声音就知道是哪个在笑,大怒不已,站起身骂道:“好个下流的小淫妇!看热闹看到这里来了,敢咒骂正房太太,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死!” 在贾母眼里,家生子出身的赵姨娘远不如自己身边一个贴身丫鬟重要。 两个管教嬷嬷走上前把赵姨娘架了起来,她后悔不迭,奋力挣扎,尖叫着求饶,探春跪在贾母面前,哭求道:“老祖宗明鉴,姨娘她不是这个意思,您发发慈悲,饶过她这一次。” 尽管心中不喜,但她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生母,探春实在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被拖下去打死,而且她相信最重上下尊卑的老祖宗不是在开玩笑。 贾母对探春还是很满意的,看向贾瑜,问道:“族长,你怎么说?” 见探春满面哀求的看着自己,贾瑜于心不忍,说道:“禁足一个月,再罚半月钱。” 南城,王家。 这几天,王子腾的心情很是愉悦,那可是号称“小阁臣”的军机阁右参议啊,只要自己坐上这个位置,就是朝廷真正的从二品实权重臣了。 “冯兄,请坐。” 神武将军冯唐反客为主,拿起来银制酒壶给王子腾斟了一杯酒。 王家历来和冯家交好,王子腾正欲把家里的庶女许配给冯唐之子冯紫英做妾,以此增加两家的联络。 “王兄,此事几乎已经十拿九稳,老弟先在这里提前恭贺了。” 王子腾笑道:“此言甚早,我辈臣子不宜揣摩圣意,况且在圣旨下来之前,一切变故都有可能发生,最终花落谁家,鹿死谁手,未为可知呐。” 二人碰了一杯,冯唐感慨道:“老弟我很是羡慕老兄你,背靠着贾家这棵大树,想不乘凉都难,今番有宁伯仗义执言,加上贾王乃是百年世交姻亲之家,以后老兄你的官运定会一路亨通,平步青云,苟富贵,勿相忘呐。” 高祖时期,曾设步军统领衙门,置左神武将军和右神武将军各一人,分别掌兵四千,职能和太祖时期的武德司大同小异,后被太上皇废除,经过几十年的演变,现已成为战时可以领兵出征,但闲时手上没有兵权的从二品武官了。 王子腾和冯唐又碰了一杯,正待说话,只见一个小厮低着头走了进来,躬身道:“老爷,荣国府来人求见。” “冯兄稍坐,我去去就来。” 来到外间,荣国府的小厮作揖道:“舅老爷,宁国府的瑜大老爷请您现在去西府一趟。” 王子腾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出了何事?” 小厮把事情大概说了,王子腾暗暗叫苦,转身回到后堂,抱拳道:“冯兄,我那妹婿突发急症,我现在要过去看看,招待不周,万望勿怪呐。” 冯唐起身笑道:“无妨,老兄请便,我先回去了,下次再登门拜访。” 东城、荣国府、贾宝玉院。 “王家舅老爷来了!” 里间,贾瑜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王子腾龙行虎步的走进来,指着瘫坐在地上的王夫人,笑道:“王大人,对不住,这么晚还扰了你的清净,来,履行你上次的诺言,把你这位贤淑良德的妹妹带回家吧。” “淑清,你到底在干什么!我怎么跟你说的,你为何再三的犯口舌之戒,宁伯是贾家的族长,只有他管教你的份,哪轮得到你对他指手画脚?事到如今,你让我怎么办?” 王夫人惨笑道:“大哥,你也要联合外人来欺负我和宝玉吗?” 王子腾彻底无可奈何了,把涌到喉咙的话全部咽了下去,满面惭愧,拱手道:“宁伯,此事全是贱妹之错,还请你看在我妹婿” “好了好了,我看几次了?这是第三次了吧?我这次看了,是不是还有下次?你们怎么都觉得我脾气好?王大人,你是王家的族长,你扪心自问,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做?合着我的父母就要由这个毒妇肆意的侮辱?” 王子腾苦笑道:“宁伯” 贾瑜起身道:“王大人,言尽于此,速把这个妇人带走,不然我就要让亲卫进来了,我这些手下都是她口中下贱的粗胚,下手没轻没重,要是做的太难看,丢的只是你王家的脸面。” 贾母流泪道:“瑜哥儿,老婆子知道这件事都是她的错,她这么多年在你们贾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犯了错,也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你要是把她逐出府去,她可就没有活路了。” “来人,去外面把亲卫叫进来。” 王夫人突然爬了起来,直直的朝桌角撞去,众人齐齐惊呼,王子腾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住。 “我今天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出这个门,你逼死我,宝玉他姐姐不会放过你的,等她将来做了” 王子腾气急败坏,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怒斥道:“淑清!你是要让贾家因为你被满门抄斩吗!” 从小到大,王夫人何曾挨过王子腾的打,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大哥,连你也打我?” 贾瑜哑然失笑,对面色惨白的贾母说道:“老太太,您知道她要说什么,她要是把这句大不忠的话说出来,就足以让荣国府上下鸡犬不留!” “宁伯,我现在就把她带回去,她如果非想要被满门抄斩,那也是我们王家陪着,不连累贵府!” 说罢,他拽着王夫人就往外走,一直装鹌鹑的贾宝玉突然发了狠,拽下脖子上的玉往地上狠狠一掼,跳起来大骂道:“贾瑜,你凭什么赶走太太!你算什么东西,我今天和你拼了!” 李纨和王熙凤连忙上前阻拦,贾瑜笑道:“不错,还算有点孝心,你要是无动于衷,任由你娘被赶走,那就和畜牲无异,你们把他放开,我和他切磋一下,教他两招。” 贾母抱着贾宝玉大哭道:“瑜哥儿,你到底还要干什么?你非要把太太和宝玉给逼死吗?” “二哥,你现在把他送到宗祠,让焦大看着,跪上两天一夜,少一个时辰都不行,哪个敢去给他送吃送喝的,直接打断两条腿再丢出去。” 贾琏招呼一声,两个健仆走了进来,贾瑜对贾母说道:“老太太,看在您和老爷的面子上,我这已经是从轻处罚了,您要是再拦着,我明天就去大开宗祠,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请族法来审判他,到时候我将毫不留情。” 贾母抱着瑟瑟发抖的贾宝玉死活不愿意松手,王子腾连忙道:“老太太,让宝玉去长长记性,这种事发生在别的人家,直接打死都是应该的。” 贾母颤声道:“他去跪着,我没有意见,只是你不能断了他的饭食,他身子骨弱,上次的伤还没有养好,要是不吃不喝,命会保不住的啊。” 探春抓着贾瑜的胳膊,哭道:“好哥哥,你再打他一顿都可以,若是这么久不吃东西,他肯定会出事的。” “好,我就给三妹妹一个面子,二哥,带他出去!” 贾琏一挥手,两个健仆走上前,把哭天抢地的贾宝玉给架了出去。 王夫人恨恨的盯着贾瑜,眼神非常的可怖,众人顿觉不寒而栗,贾瑜直视着她,沉声道:“现在我以贾家族长之名宣布,废除” “瑜哥儿!” 贾母流泪道:“何必如此逼迫,你难道要老婆子我给你跪下吗?” 贾瑜无比的奇怪,疑惑道:“老太太,她干了这么多脏事和蠢事,完全就是祸害,您为何还要留着她?” “瑜哥儿,你大姐姐十二岁进宫,这么多年不容易!这毕竟是她的生母,你要是把她废了,你大姐姐以后在宫里该怎么办?她还是你徒儿的祖母、是你大嫂子的婆婆、是你二嫂子姑姑、是你二姐姐和四妹妹的婶娘、是你三妹妹的嫡母、是林丫头的二舅妈、是宝丫头的姨姨、是云丫头的二婶娘,你再给她一次机会!你要是心里有气,我让她们挨个给你磕头,磕到你气消为止!” 真是对症下药,贾母把贾瑜喜欢和尊敬的人全部拉了出来。 王夫人若是因为妇德有亏,被贾家撵出去,那在宫里的元春也就到头了,说不定还会被送出来,在贾母眼里,她是贾宝玉未来的依靠,肯定是要做贵妃的,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听贾母这么说,李纨、王熙凤、迎春、薛宝钗、探春、史湘云、小惜春纷纷跪了下来,李纹和李绮没有办法,也只能跟着跪,林黛玉轻声道:“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不看我们的面子,也该看一回兰儿的面子,他到底是你的徒弟,你要是把他的祖母赶了出去,对他以后读书和科举也无益啊。”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小兰大爷来了!” “啊!” “兰儿!” 贾兰赤裸着上身,走到贾瑜面前跪了下来,把鞭子双手举过头顶,恭声道:“师父,徒儿知道,这件事都是祖母她老人家的错,但徒儿是她孙子,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徒儿刚出生没多久,父亲便病逝,是您在言传身教徒儿做人的原则和世间万物的道理,您待徒儿恩重如山,在徒儿心里,您就是徒儿的父亲,徒儿这条命都是您的,只求您大发慈悲,不要把祖母她老人家赶出去,徒儿愿意代她受过,虽死无憾。” 说罢,他扬起鞭子,用尽全力往自己胸前抽去,“啪!”的一声,顿时一道红印,丝丝鲜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再次抬起鞭子,林黛玉一把抱住他,夺下他手里的鞭子扔到一边,气恼道:“瑜儿!” 贾瑜看着贾兰瘦弱的胸口上那道明晃晃的鞭痕,再见他脸上坚毅决绝的神情,不由得红了眼眶,接过素云捧上来的衣裳,披在他的身上,叹道:“痴儿,何苦来哉,你这一鞭子不仅是抽在你自己身上,更是抽在为师的心上,你这样做,让为师和你母亲情何以堪呐,好,为师今天哪个面子都不看,只看在你一个人的面子上,再给你祖母一次机会,你要给为师记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是孝之始也。” 贾兰给贾瑜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恭声道:“徒儿谨记您的教诲,多谢您网开一面。” 李纨望着儿子胸前的鞭痕,大哭起来,众人纷纷上前安慰,贾兰掩好衣服,跪下来给贾母、王夫人和自己母亲依次磕了一个响头,随即转身离开。 贾瑜指着他离开的背影,对贾母沉声道:“老太太,您看到了吗?这才是我们贾家的麒麟儿,他今年还不满八岁!有他在,我贾家何愁不兴?我希望您能记住,这荣国府的未来,只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而不是他那个叔叔!” 贾母亦是落下来泪来,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贾瑜继续说道:“她不是喜欢烧香拜佛吗?从今天起,就让她礼佛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放她出来,你们可以写信把这件事告诉她在宫里的大女儿,今天兰儿替她挨了这一鞭子,再有下次,我会一百鞭子还给她,带下去吧!” 两个管教嬷嬷走上前,把瘫坐在地上的王夫人给架了出去,王子腾松了一口气,再三道了谢,告辞回去了。 贾瑜环顾一圈,说道:“夜深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 李纨擦了擦眼泪,轻声问道:“叔叔,今天晚上?” “太晚了,下次再说吧。” 李纨点点头,带着依依不舍的李纹和李绮急匆匆回去了,她心里无比牵挂儿子的伤势,贾政之前已经被抬回去休养了,众人出了贾宝玉院,只留下来袭人和麝月等人抱在一起流泪。 送走迎春、薛宝钗、史湘云和小惜春四人,林黛玉指着失魂落魄的探春,小声道:“哥哥,探丫头这次可是哭狠了,你送她回去吧,宽慰宽慰她。” 说完,她便带着紫鹃离开了。 “三妹妹,走吧,我送你回去。” 二人并排走着,路上也没有说几句话,至她住的院子门口,贾瑜拱手道:“三妹妹,你早点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不能因为这些事就辗转反侧,夜不成寐,那不是你的性格。” “嗯。” 贾瑜道了“晚安”后转身离开,刚走出去十多步,忽的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正待开口相问,只觉得一个人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一直都写错了,荣庆堂才是贾母的住处,荣禧堂是贾政的,不好改了,将错就错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兄妹夜话 受到不轻不重的冲击,贾瑜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的抱住来人,几息后反应过来,连忙松开双手,有些不知所措。 探春两条藕臂环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宽厚温暖的胸口上,轻声的啜泣着,贾瑜四下里看了看,见周围空无一人,万籁俱寂,才放下心来。 贾瑜一动不动,双臂张着,站的笔直,就像是被定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心里没有一丝一毫不该有的念头,过了一会儿,察觉到她不哭了,才说道:“三妹妹,你要不先把我松开,我们俩再说话,这样不太合适。” 探春从他的怀里钻出来,强辩道:“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妹妹,抱一下都不可以吗?你经常抱四妹妹呢。” “诶,这”,贾瑜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暗道,这能一样吗,四妹妹她还小,和自己都是东府的人,正常抱一下,甚至是亲一口都没有什么不妥,可我不比你大多少,这种行为明显不符合礼法啊。 “还有,云丫头不也是你妹妹?她跟我说,她在扬州哭的时候,你还把她抱在怀里哄了半天呢。” 贾瑜哑口无言,探春垂下眼帘,轻声道:“哥哥,要不是你,姨娘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你帮了我太多太多,给我体面、权利和尊严,我没什么好回报你的,只能说一句微不足道的谢谢。” 贾瑜从袖兜里取出手帕,擦了擦她脸颊上的两道泪痕,笑道:“这都是我这个做哥哥应尽的义务,我希望你每一天都是开开心心的,你的笑脸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最好的回报,你以后也要快快乐乐的生活,有什么事就来和我说,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探春抬起美眸,默默的看着他,贾瑜宽慰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给你找个最好的上门女婿,二姐姐和四妹妹她们也一样,我们此生能做兄妹,是十辈子修来的缘分,我们就在这东西两府里互相守着过一辈子,有我在外面扛着风风雨雨,你们尽管在家里玩玩闹闹,一切都有我在,不要担心。” “嗯!哥哥是大丈夫,是大英雄,小妹以后还要仰仗着你过活呢,你可不许食言,再过两年就把小妹赶出去嫁人。” 贾瑜用手指头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花,说道:“我这个人优点不多,言而守信是一个,答应你的,定不会出尔反尔,你先回去睡吧,我要去看看二老爷,他老人家可能会昏迷一段时间,从明天起,你先把手头上的工作和二嫂子交接一下,去床边侍候老爷,直到他醒来为止,就这样,我先走了。” 探春点头应下,见他转身离开,轻轻唤了一声“哥哥”,贾瑜转过身,见她有些欲言又止,满面纠结,问道:“三妹妹,还有何事?” “哥哥,是这样的,现如今太太礼佛去了,老爷醒来如果要休了她,姨娘肯定会撺掇老爷把她扶正,万一出现这种情况,老爷肯定会询问你的意见,你不要答应,你懂妹妹的意思吗?” 政老爹醒来会不会休了那个蠢妇,贾瑜不太确定,不过他敢确定的是,如果他休了那个蠢妇,他一定会把赵姨娘给扶正,他毕竟是出身很高的正五品官员,不再立正房太太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再重新娶一个十几岁的,完全可以当他女儿的女孩子做正房太太,以他的品格,十有八九干不出来。 贾瑜好奇道:“为何?” 赵姨娘若是被扶正,能得到一个宜人诰命,没有任何权利,但是有俸禄,如果是这样,贾环以后在荣国府里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不过这件事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就算贾母同意贾政休妻,也不会同意他把赵姨娘扶正,贾政也不可能会和贾母对着干,唱反调。 探春抿了抿樱唇,轻声道:“哥哥,这样才能保全姨娘和环儿啊。” “你放心,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对了,环哥儿在族学里的表现非常不好,先生跟我说,他时常迟到早退,有时候干脆不去,去也是趴在书案上睡觉,他很怕你,没事的时候,你多管教管教他,长姐如母嘛。” 探春叹道:“哥哥,这件事我也没有主意,他就那种惫懒的性子,等老爷醒来了,再请他拿个主意吧,他这样天天在族学里混着也不是回事。” 对于贾环,若不是看在探春的面子上,贾瑜都懒得管,就冲赵姨娘在,他这辈子都改不了,永远都是一副吊儿郎当,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斜眉歪眼,鬼哭狼嚎,一身的臭毛病。 “他的事我会和老爷商议,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弟弟,我不会让他没个结果,至少他没有像宝玉那样在外面不干人事,实在不行也像琮哥儿那样,送皇城司里算了,打磨个两三年,保证脱胎换骨,将来说不定还能封个将军。” 探春欣喜道:“哥哥,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反正书已经读不进去了,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另辟蹊径。” 贾瑜笑呵呵道:“等老爷醒来再说吧,他老人家要是也同意,我就把他送到皇城司去,时间不早了,我先撤了,你早点休息。” 探春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被夜色淹没,直到彻底看不见她,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去了。 贾政院。 周姨娘正坐在床边默默垂泪,见贾瑜进来,连忙起身福了一礼。 政老爹的脸色不再那么惨白,总算红润了一些,而且呼吸平稳,贾瑜摸了摸他的手脚,很是温暖,遂放下心来,和周姨娘嘱咐了几句,随后转身离开。 宁国府,宁安堂。 晴雯、媚人、金钏儿和龄官正在抹骨牌,玉钏儿抱着小猫在旁边观看,看来荣国府的变故没有影响到她们,不过这样也好,那些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 贾瑜大步走了进来,玉钏儿走上前,仰着小脸,笑眯眯的说道:“爷,您回来啦!” “嗯,你们还没睡啊。” 媚人手里不停,骨牌打的啪啪响,无奈道:“我本来都快睡着了,她非把我给拉起来陪她玩,爷,您管一管她吧,昨儿夜里我还听见她梦呓,一口一个我又赢啦,她已经快疯了。” 金钏儿不停的打着哈欠,龄官亦是一脸的疲倦,贾瑜走到晴雯身边,用手指头轻轻磕了她的脑袋,嗔怪道:“你这个大姐大,好歹也给你妹妹们一条活路,你把她们的月钱都快赢完了,快收了,明天再玩。” “爷,打完这一把嘛,就这一把,打完我们就睡,小狐媚子等你很久了,你先带她去睡吧。” 玉钏儿举着小手,高兴道:“爷,我要和小小白一起伺候您睡觉。” 贾瑜严词拒绝了,端起金钏儿面前的盖碗就要喝,她连忙起身道:“爷,我给您换一杯吧,脏。” “脏什么,我还能嫌弃你们不成。” 把盖碗里的温茶一饮而尽,贾瑜说道:“我现在去宗祠里看看,我回来时要是还没收,看我怎么处罚你们。” 媚人笑嘻嘻道:“爷,我们倒是想看看您要怎么处罚呢。” 贾瑜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坏笑道:“有本事就别收。” 贾氏宗祠。 从黑油栅栏进入,途径五间大门和白石甬道,贾瑜趁着月光和烛火,信步来到月台下,这是他第四次来这个地方了,两次是因为祭祖,一次是来取父母的灵位,现如今他们的灵位依然摆放在神堂里,享受着单独的香火祭拜。 焦大须发皆白,老脸通红,一身青灰色的粗布衣服,腰间缠着黑布,躺在台阶上,怀里抱着一个小酒坛子,时不时的捧起来灌一口,看起来颇有一种“今日有酒今日醉”的洒脱气度。 “他人呢?” 焦大睁开混浊的老眼,嗤笑道:“在里面哭呢,跟娘们一样,荣国公的脸都被他给丢完了。” 说完,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推开大门,里面灯火通明,四周点着数以百计的白色蜡烛,贾宝玉正撅着屁股趴在地板上,“呜呜呜”的哭着,看起来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贾瑜整理一下衣襟,正准备进去,却被焦大一把拉住,他打着酒嗝儿,说道:“我说族长,你每个月能不能再多给我一点银子买酒喝?” “一个月五两银子还不够?” 焦大松开手,笑呵呵道:“不够啊,我天天把酒当水喝,那两个小厮的月钱都被我拿去买酒喝了,还是不够,他们两个还在背后骂我是老不死的。” 这不是废话吗?你把别人辛辛苦苦得来的月钱抢去买酒喝,他们俩个没有把你酒壶里的酒换成尿就算不错了。 贾瑜皱眉道:“那就一个月十两银子吧,以后别再抢别人的月钱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也不怕晚节不保。” “哎呦呦,老头子我多谢族长了,你可比那贾珍大方太多了,他以前一个月就给我一两银子,不让我喝酒不说,还隔三差五的让人往我嘴里塞马粪。” 这老东西虽然有点倚老卖老,但他对宁国府的确有大恩,当年若不是他拼死把贾演从死人堆里救出来,也不会有今日之宁国府,上次被贾瑜一威胁,他爱四处骂人的毛病也改掉了,眼下天天守在宗祠里,到现在没有惹一件事。 懒得和他再扯臊,贾瑜走到香案前,跪在软垫上,给先宁国公贾演、先荣国公贾源和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的神像拜了三拜,然后拿起九根香,在烛台上点燃后分别插进三台香炉里。 贾宝玉还在“呜呜呜”的哭着,贾瑜轻轻踢了他一脚,他抬起头怒道:“你还想怎么样?” “我没有把你母亲赶出去,我把她送去礼佛了,你好生在这里跪上两天一夜,我会让人监督你,这里不比别处,供奉的都是我们贾家的列祖列宗,他们都在看着你呢,你最好别乱来。” 贾宝玉一声不吭,贾瑜丢下一句“勿谓言之不预”就转身离开了,出了堂门,他看见麝月和秋纹正跪在台阶下面,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食盒。 “瑜大老爷,您发发慈悲,二爷晚上还没有用晚饭,他身上还有伤,请您允许婢子们把这些饭食送进去伺候他吃,求求您了。” 贾瑜没有为难她们,说道:“东西放下,我拿给他,这宗祠不是你们能进去的,这两天东府会管他吃喝拉撒,不用你们送了。” 麝月和秋纹不敢有异议,只得放下食盒,磕了头道了谢,巴巴的往里面看了几眼,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贾瑜拎着两只食盒,走到大堂中,对瘫坐在地上,神游物外的贾宝玉喝道:“跪好,你膝盖是泥捏的是吧?” 贾宝玉腹中空空,早已饥渴难耐,接过食盒,打开后抓起一个豆腐皮包子就往嘴里塞,贾瑜看着他,淡淡的说道:“宝玉,我们以前是朋友,但现在不是了,我自认为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们这段友情是你亲手给毁掉的,我奉劝你一句,以后不要再在外面给我添堵,我也不会去找你的麻烦,如果你不知悔改,继续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那就别怪我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回到宁安堂,骨牌已经撤了,金钏儿和玉钏儿正趴在茶桌上逗弄着小猫。 “大白,小白,她们三个呢?” 金钏儿在小猫的脑袋上亲了一口,笑道:“晴雯姐姐和媚人姐姐都去找她们的娘亲了,龄官妹妹说她想艾官和茄官了,刚才去了后院,她们都说今天晚上不回来睡。” 贾瑜把小猫放进笼子里,牵着她们俩的小手,笑道:“走,我带你们去夜游会芳园。” 主仆三人来到目的地,贾瑜从小码头上解下一条红船,里面有事先准备好的水果、点心、茶水和美酒,还有锦被和貂裘,可以容纳三个人一起歇息。 贾瑜用竹竿把它摇到了天镜湖中央,下了锚,过了一会儿,原本波澜不惊的湖面突然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一个时辰后,伴随着几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红船终于慢慢的停止了晃动。 清风、花香、鸟语、虫鸣,加上皎洁的月光,和偶尔跃出水面的鱼儿,共同组成了人间初夏的深夜。 贾瑜躺在甲板上,左拥右抱着温香软玉,望着满天繁星,感慨道:“真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二百二十八章 扎纸人 会芳园,天镜湖。 “爷,您说话怎么老是文邹邹的呀,我一句都听不懂。” 玉钏儿趴在贾瑜的胸口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两支藕臂抱着他的胳膊,两条玉腿缠着他的腰,跟挂在母亲身上的树懒一样。 “妹妹,你当然听不懂了,爷可是有大学问的人,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要不然皇帝老爷怎么会点他做探花郎?他认识的字比你说过的字都多。” 贾瑜拍了拍金钏儿的小屁股,笑道:“你晴雯姐姐是小财迷、你妹妹是小狐媚子、你就是小马屁精。” 金钏儿扭着小身子,撒娇道:“爷,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呢,外面的人都说您是文曲星下凡呢。” “爷,我给您跳支舞吧,我昨天跟文官学的,她跳的可好看了,我还没有熟练,您可不要笑话我。” 贾瑜盘腿而坐,做了一个手势,说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玉钏儿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轻纱,羞答答的福了一礼,这位娇俏可爱的少女在皎洁的月光下翩翩起舞,虽然舞步还很生疏,但曼妙的身姿和含情脉脉的眼神还是给她加了不少分。 一舞跳罢,玉钏儿扑在贾瑜的怀里,仰着小脸,撒娇道:“爷,奴家跳的怎么样?好不好看?” 贾瑜把她抱起来,坏笑道:“晴雯还真没有冤枉你,可不就是个小狐媚子?以往你见到我就脸红,话都说不出来,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好不好看,让爷一看便知。” 来到船舱,把玉钏儿往软床上一丢,贾瑜欺身而上,没一会儿,一阵低吟浅唱声便传了出来,约莫一刻钟后,她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姐姐救我!” 第二天,日上三竿,阳光灿烂。 一群鸟儿正大快朵颐着玉碟子里的水果和点心,叽叽喳喳的呼朋引伴,甲板上很快就没有了立足之地。 晴雯、媚人和龄官手里各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三人把没有船舱的小红船摇到了大红船旁边。 停稳后,放好木板,晴雯一马当先,走到船舱门口,撩开帘子一看,一副不可描述的画面映入眼帘,她满脸鄙夷,媚人和龄官纷纷以袖遮面。 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金钏儿姐妹俩从美梦中惊醒,连忙坐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穿着亵衣。 “爷,你可真会胡闹。” 龄官红着俏脸走进去,跪在床上伺候自家爷穿衣服,贾瑜不以为意,笑呵呵道:“这不叫胡闹,这叫乐趣,而且还很省力气,你要是不相信,现在就可以尝试一番,保证让你欲罢不能。” 说着就要来扒拉她,晴雯打开他的手,贾瑜猛地一拍额头,叫道:“糟糕,睡昏头了,忘了今天还有大事!” 他跳到小红船上,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抄起竹竿就往岸边划,在距离岸边还有两丈多的地方,为了耍帅,贾瑜直接来了一个撑杆跳,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在五位美婢的惊呼声中,以一个帅气的姿势,稳稳落地。 “小狐媚子,昨天晚上这湖里的鱼儿怕是都一夜没睡吧?” 玉钏儿毫不客气的推开晴雯的手,她们俩本来就是好朋友,贾瑜之前在扶云书院读书的时候,她经常会去入尘院和晴雯说话,两个人亲如姐妹。 虽然在目前这五位贴身丫鬟中,她是老小,但她从来不怕做为大姐大的晴雯,受到晴雯揶揄和调侃的时候,她会直接还击,即便从来都有没赢过。 玉钏儿指着不远处雕栏玉砌的天香楼,嘿嘿笑道:“爷昨天晚上说了,今天晚上要带你们三个去爬它呢,我看你们上去后怎么下来。” 贾瑜回到宁安堂,吩咐贴身小厮去备马,自己迅速洗漱,换上大红织金蟒服,抓起御剑,连早饭都没顾得吃,就急匆匆的朝大门口跑去。 翻身上旺财,贾瑜在汤指挥使以及十二名亲卫的护持下,纵马朝中城疾驰而去,所到之处,往来的行人纷纷躲避,三三两两议论着这位绝尘而去的少年权贵是何方神圣,认识的就会提点一句“此人正是贾仲卿,现为一等宁国伯,官拜皇城司都司。” 皇城司,中司府衙大门口。 李纵、朱都知、柳湘莲、位怀清,和一位中年男子早已等候多时。 “各位,对不住,本官来晚了。” 中年男子走上前,拱了拱手,笑呵呵道:“宁伯,本官五城兵马司都司裘良,奉圣上之命,特来协助贵司。” 这人是先景田侯之孙,其家和贾家均属于开国一脉,算是故交,贾瑜上次办承爵宴的时候,他儿子裘克来了。 贾瑜还了一礼,笑道:“有劳了,请裘大人回去点齐兵马,积极配合我部行动,我司兄弟马上出发。” “自当全力协助,本司八千兵士枕戈待旦,只待宁伯一声令下。” 待裘良离开后,李纵抱拳道:“大人,五司所有校尉以上的军官都来了,共计一百九十二人,无一缺席。” 一行人簇拥着贾瑜往正堂走,近两百名各级军官正汇聚在大院子里交头接耳,见顶头上司进来,抱拳齐喝道:“卑职参见大人!” 近两百名汉子齐声高喊,声音可谓是震耳发聩,直冲云霄,他们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穿着甲胄,挎着佩刀,看起来非常的威武雄壮,到底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贾瑜只觉得顿时凉爽了许多。 都司贾瑜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佥事兼中司都指挥使李纵和都知朱全一左一右位列两侧,南司都指挥使柳湘莲、东司都指挥使位怀清、北司都指挥使王敬、西司都指挥岳康站在他们身后。 贾瑜右手按着剑柄,环视一圈,高声道:“我宣布,神京城第一次全面扫黑除恶专项活动就此开展,希望你们在此过程中秉公执法,不徇私情,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哪个若是徇私舞弊,以及在抄家过程中中饱私囊,一律严惩,此次不把那些违法乱纪分子彻底剿除干净,我司誓不收兵,在此过程中,可能有兄弟会负伤,甚至会殉职,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虽然不是战场,但胜似战场,事关国朝重地长治久安,事关都中百万百姓安居乐业,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场战役,兄弟们,大声告诉我,此战能不能胜?” “胜!胜!胜!” 站在人群里的贾琮和另外八名中司守备校尉用尽全力呐喊着,心潮澎湃,热泪盈眶,李纵走下台阶,单膝跪地,抱拳道:“请大人下令!” 两百名各级军官纷纷单膝跪地,贾瑜抽出御剑,朗声道:“即刻出发,各司其职,各司其位,不得有误!” 北城,三合帮。 “大哥!不好啦!皇城司的番子杀进来啦!” 张三从床上爬起来,惊道:“老子都金盆洗手了,这些狗番子还来抓老子干甚!” 二当家的急道:“大哥,快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张三一脚踢翻火盆,怒道:“跑跑跑,我之前就说跑,你不让我跑,这下还能往哪跑,我他妈的手上还有人命,能跑哪去?左右都是死!不如临死前拉两个狗番子垫背!” 话音刚落,几个浑身是血的小弟鬼哭狼嚎着从外面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惨叫道:“大当家的,兄弟们顶不住了,他们太狠了,下的都是死手啊!” 七八个皇城司的刀盾手举着盾牌,挥舞着佩刀从外面涌了进来,弓弩手和长枪手紧随其后,齐声高喊“皇城司办案,缴械不杀!” 张三从桌子底下抽出刀,惨笑道:“我张三一辈子干尽坏事,手上沾着七八条人命,但我吃也吃了,玩也玩了,光姘头就有十几个,我不亏!比起被当众砍了头,让百姓挖我的心肝回家下酒,我宁愿死在这里,哪个是当官的,赐教两招吧?” “都不要动!让我来会会他!” 一名副指挥从外面走了进来,缓缓抽出佩刀,张三挺刀上前,和他缠斗起来,刀锋撞击,火花四溅,十个回合后,随着一个头颅飞起,胜负已定。 同样的事,还发生在这座百年古城中的很多地方,到处都在抓人,无数亡命之徒和违法乱纪分子在检举指认下纷纷落网,上千名受尽欺压的百姓喜极而泣,奔走相告,涌到宫门口,跪下来高呼“皇帝老爷万岁!” 东城,荣国府。 家庵中,王夫人跪坐在地上敲着木鱼,门被从外面推开,两个管教嬷嬷搀着贾母走了进来。 “老太太!” 让两个管教嬷嬷退下后,贾母坐在椅子上,叹道:“淑清,老婆子我是来劝劝你,接下来一定不要再闹了,大姑娘还在宫里,你要是被那哥儿废了,她落不到什么好,等我们将来走了,还有哪个能照顾的了宝玉?我算是看透了,他老子靠不住,他那个舅舅更靠不住,他只能靠他姐姐啊。” 王夫人颤声道:“老太太,宫里到底有没有消息传出来?” “我前两天让琏二打点了夏老公公,他说近来大姑娘时常侍候在皇后娘娘身边,已经面过很多次圣了。” 王夫人欣喜不已,贾母沉声道:“淑清,在这种关键时刻,你这个生母可千万不能出什么问题,那哥儿毕竟是族长,而且这件事的确是你有错在先,在道理上站不住脚,等大姑娘未来做了贵妃,甚至是皇贵妃,你才能和他分庭抗礼,他也不会再敢欺负你和宝玉,但现在,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闹,别去管他,你明白吗?” 现在贾瑜在贾家的权利太高,可以说是威压两府,贾母肯定不想看见他一家独大,她死活不愿意让贾瑜废了王夫人,为的就是在宫里做女史的元春。 “老太太,媳妇明白,可老爷那里该怎么办?” 贾母笑道:“这你更不用担心,他是我儿子,还敢不听我的话?等他醒了,你和宝玉去给他认个错,以他的性子,保证不会追究。” 王夫人堆积在心里的愤懑顿时散去一多半,又问道:“老太太,宝玉怎么样了?” “还在宗祠里跪着,不过他膝盖上绑了软垫,不会有什么事,除了睡不好,和在他屋里没什么两样。” 王夫人彻底放下心来,看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金像,暗暗祈祷她保佑自己大女儿能早日成为皇贵妃,最好能成为皇后娘娘,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贾瑜跪在她面前求饶了。 贾母又交待了几句,起身回去了,送走她后,王夫人把门从里面插上,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大箱子,打开后拿了一个纸人,用针一根一根的扎着。 “畜牲,你最好能活到我大女儿封后的那一天,我会让她直接废了你的爵位和官衔,再把你和那害人精都送到边关去等死,我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 用针把纸人扎的满满当当,王夫人把它丢进大箱子里,只见里面全都是身上插满针的纸人,少说也有上百个,由此可见,她早就开始这么做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在扎别人的时候,也有人在背地里扎她和她儿子。 赵姨娘院。 禁足虽然不可以离开院子,但别人可以进来,马道婆脸颊上有一颗花生米大小的黑色瘊子,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道长,您可算是来了!” 赵姨娘热情的把马道婆请到炕上坐了,殷勤的倒了茶水,小鹊和小吉祥端上来几碟好的干果点心,便退下了。 马道婆阴笑道:“姨娘,我听说贵府有人被恶鬼缠身,到现在昏迷不醒,我特来为他消灾添福。” 小鹊坐在廊下的板凳上,竖着耳朵不知道在听什么,小吉祥穿着一件不像样的衣服,蹲在院子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安安静静的。 赵姨娘打开门,四下里看了看,把她们俩都轰了出去,小鹊去找别的丫鬟玩去了,小吉祥没有地方可以去,在门口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两个好朋友在东府,她下意识的走到鹊桥,再三犹豫一番,偷偷摸摸的往上爬。 “道长,您教我的法子有用是有用,但用处不大,太太现在还是好好的啊,您还有没有别的仙法了?” 马道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拍在赵姨的手里,奸笑道:“我这里有一味宝药,吃了定能长命百岁。” 赵姨娘拔掉上面的木塞,放到鼻子底下去闻,马道婆连忙抢了过来,低声喝道:“你不要命了!” “道长,这是什么?” 马道婆得意道:“这是我从那些肺痨鬼嘴里取出来的痰,晾干后磨成粉装进瓶子里,人要是吃了,很快就会病死,你只需要把它下在饭菜和茶水里,嘿嘿嘿,保证宫里那些老供奉都验不出来,就看奶奶你敢不敢了。” 赵姨娘吓了一跳,连忙道:“不行不行,这样风险太大了,而且我也没机会给她和她儿子下啊,这要是被人发现,老太太非把我的皮扒了不可。” 马道婆一脸的无趣,把药瓶收起来,剥着烤漆红木盘里的干龙眼,赵姨娘问道:“道长,您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了?扎纸人太慢了,不知道是她命硬还是怎么着,我都扎几年了,她也只是在昨天晚上被东府的那个赶去礼佛了。” “你又不肯使银子,我自然只能教你最基本的,实不相瞒,我手上还有一个压箱底的法术,可比这扎纸人强太多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最多半年内就能让她们娘俩彻底发疯。” 赵姨娘听说不能要命,顿时有些提不起兴趣,马道婆劝道:“我的好奶奶,她和她儿子要是死了,老太太还不把这荣国府翻起来,而且她一直都不喜欢你,肯定会第一个怀疑到你头上,要我说,把她们弄疯了就行,一样的。” “道长,您说的也是,不过这半年也太慢了吧?” 马道婆耐心的解释道:“可以快,三五天就行,但是人突然就疯了,是个人都得怀疑,这种事最好还是慢慢来,为了万无一失,可不能太心急。” 赵姨娘便要请法术,马道婆从裤腰里掏出十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并两个纸人,附耳说了使用方法。 “太太如今在礼佛,寸步不离的,我进不去啊,怎么放在她的床底下?” 马道婆又充当起了狗头军师的角色,出谋划策道:“这还不容易,你等二老爷醒来了,她肯定要过去,到时候你溜进去不就是了?宝玉那里更容易,我是他干娘,他的卧房,我用驱鬼的理由就能进去,谁都不会怀疑。” 赵姨娘试探着问道:“道长,这得要多少银子?” 马道婆张开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赵姨娘惊讶道:“五十两?我哪有这么多银子,太多了。” “我的好奶奶,可不是五十两,我是要五百两,我替你干这种事损了多少阴德,将来下去了,阎王爷也只会找我的麻烦,不会找你,我又替你忙前忙后的操劳,可不得多收一点,况且我这又不是拿来糊自己嘴的,还不是为了给三清天尊重塑金身?你出一份力,将来也能得到福报,长命百岁呐。” 见她犹豫,马道婆就知道有戏,继续劝道:“等二太太和宝玉彻底疯了,二老爷肯定会把你扶为正房太太,立环哥儿为嫡子,到时候老太太两眼一闭,这荣国府不就是你们娘俩的了?到时候别说是五百两银子了,就算是五万两,五十万两,不都是全进你的口袋?” “可是我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啊。” 马道婆笑呵呵道:“没事,你先给我五十两,剩下的写一张欠条就行,每个月还我三五两的,我不收你利钱。” 五十两银子赵姨娘还是有的,除了她自己的月钱,还有探春的、贾环的、小鹊和小吉祥的,不然后者不至于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签字画押后,马道婆把一包银子收好,笑眯眯的去了荣禧堂,她准备以为贾宝玉消灾的幌子,再去找同样迷信的贾母讨要五十斤香油。 宁国府。 小吉祥慢慢走下鹊桥,躲在柱子后四处打量着,这地方实在是太大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好朋友住在哪里。 两个二等丫鬟手里端着红木托盘,说笑着从旁边路过,其中一个发现了躲在一旁的小吉祥,停下脚步,问道:“你是哪个,还不出来。” 小吉祥怯生生的走出来,低着小脑袋不敢说话,宁国府里就十个小丫鬟,加上她穿的和她们不一样,两个二等丫鬟一眼看出来她是西府的人了。 “你是西府的?可是哪位主子让你来给我们家老爷传话?” 小吉祥点点头,小声道:“这位姐姐,婢子不是来传话的,婢子是来找小角儿妹妹和小梨儿妹妹玩的。” 另一个二等丫鬟笑道:“那巧了,我们正好要去给她们两位送东西,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宁国府里所有的下人都知道,小角儿和小梨儿拿的是贴身丫鬟的月钱,因此都对她们俩个很尊重。 她们俩个在前面走,小吉祥在后面低着头跟着,走进内仪门,李氏正带着小角儿和小梨儿跳绳。 两个二等丫鬟把红木托盘奉上来,恭声道:“李姐姐,这是针线房给她们二位缝的新衣服,请您看一下。” “小吉祥姐姐!” 小角儿和小梨儿齐齐欢呼一声,跑上前一起把小吉祥抱住。 小吉祥看了看红木托盘里崭新漂亮的衣裳,再看看两个好朋友手腕上的银镯子和脖子上的玉吊坠,心里非常的羡慕,轻轻的叹了口气。 两个小贴身丫鬟把小吉祥拉到卧房里,一阵爬高上低,翻箱倒柜,将自己藏起来的零食全部拿了出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很多都已经坏了,不是生了霉,就是发了酸。 “姐姐,你吃嘛,这可好吃了。” 小角儿拿起一支早已融化,黏糊糊的冰糖葫芦,直往小吉祥手里塞,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小梨儿见她身上的衣服又旧又不好看,“噔噔噔”的跑到屋外,把那两件新衣裳拿了回来,比划一番,笑眯眯道:“姐姐,刚好合适,这两件衣服就送给你啦,你拿回去穿吧。” “这我不能要,我要是拿回去,别人会说是我偷回来的,会打我的。” 小角儿一拍额头,高兴道:“姐姐,你要不到东府来吧,我们家老爷从来都不打人,对我们可好了,等他回来了,我们就去求他,金钏儿姐姐和玉钏儿姐姐就是他从西府要回来的呢。” 小梨儿也很高兴,笑道:“对对对,老爷肯定会同意的,以后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起吃,一起玩啦!” 看着手舞足蹈的两个小姐妹,小吉祥暗暗的想,那高高在上的瑜大老爷愿意要自己这样的小丫鬟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又一个小丫鬟 宁国府里有十个小丫鬟,她们都是贾芸在苏州精挑细选的,模样标致,身段周正,小小年纪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长大后如果依旧漂亮,身康体健,大概率会成为贾瑜的贴身丫鬟。 毕竟鸳鸯和晴雯她们六个以后是要做姨娘的,旧人走,新人就要及时补上,确保贾瑜身边一直有贴身丫鬟伺候,不过他早已准备好了两个,便是小角儿和小梨儿,至于要不要其他的小丫鬟,全看他个人的意愿。 贾瑜没有把这十个小丫鬟分到哪个名下,而是散养的,她们天天没什么事做,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四处撒欢,经常会到内仪门来找小角儿和小梨儿玩。 可以这样说,她们是幸运的,因为她们碰到了贾瑜,至少要比那些二等丫鬟们幸运许多。 试问一下,哪个丫鬟不想往主子的床上爬,要是能被主子宠幸,随之而来的就是地位的变化,做个姨娘,生下一儿半女,一辈子就有着落了。 小丫鬟们年龄小,不过七八岁左右,她们不懂那种事,而二等丫鬟们都在十三四岁以上,都处在怀春的年纪,而且个个都很漂亮,不说貌美如花,也是颇有几分姿色,她们都把贾瑜的床当成了龙门,特别是在内仪门里做事的那八个二等丫鬟,早已蠢蠢欲动。 但晴雯她们几个早就在防范了,严禁这些二等丫鬟进入宁安堂,平时屋里擦洗、除尘和整理之类的活计,她们从来都不让别人染指,全是自己在做。 贾瑜的卧房更是禁区,哪个二等丫鬟若是敢往里钻,晴雯她们几个会毫不犹豫的拿簪子戳烂她们的脸,然后再毫不留情的赶出去。 为了以防万一,晴雯把那八个贴身丫鬟全部打发到别的地方去做事了,现如今内仪门里只住着九个人,除了贾瑜主仆六人,还有李氏、小角儿和小梨儿三人,任何下人无令不得擅入。 等待二等丫鬟们的三种结果,第一是犯了错被赶出去自生自灭、第二是自赎其身,去掉贱籍,放还为民、第三是被主人许配给小厮们,世世代代在府里做事,家生子们就这么来的。 荣国府里大概有二十来个小丫鬟,除去少部分是买来的,比如小角儿和小吉祥,极个别被家里人送进来做工的,比如说小梨儿,剩下大部分都是府里嬷嬷和婆子们的孙女或者外孙女。 在府里做小丫鬟是件美差,每个月不仅有八百文的月钱可以拿,吃穿用度也不比在外面差,平时也只是做一些简单轻松的活计,比如跑腿传话、送取东西、喂鸟浇花等,抬水擦地之类的粗活都由婆子和粗使丫头们去做。 若是长大了被主家看上,做个贴身丫鬟,以后再做个姨娘,对于穷苦出身的她们来说,无疑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就算到了年龄要被放出去,也可以求主家给安排门好的亲事,许配给府里的小厮,做家生子也比嫁给外面的野小子要强,至少吃穿不愁。 夜幕降临的时候,贾瑜才从外面回来,外面依然在四处抓人,已有近千名人犯落网,皇城司中司大牢和五司的分牢已经人满为患,明天只能把后续的人犯送到万年县大牢和刑部大牢了。 皇城司和五城兵马司的兵士在执法和抄家过程中接二连三遇到抵抗,截至目前为止,已有二十七人因公殉职,伤者数十人,不过让贾瑜欣慰的是,牺牲的大部分都是五城兵马司那帮城管。 皇城司的兵士们都穿着甲胄,而且他们多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善结阵、下手狠辣、警觉性高,平常干的多是抓人抄家的活,经验丰富,但一名十将立功心切,擅自脱离大部队,带领手下九名兵士抄近路直捣黄龙,结果寡不敌众,等同袍们赶来支援的时候,已经阵亡四人,余者更是个个身负重伤。 那名十将后悔不迭,怕被行皇城司的家法,又觉得对不起战死的兄弟,当众举刀抹了脖子,贾瑜得知消息后气的直骂娘,让人把俘虏的十二个歹徒当场枭首,然后以对手下监管约束不利的罪过,把那名十将所在指挥的校尉、副指挥使和指挥使三人各降职一级。 在龄官和玉钏儿的伺候下,贾瑜洗去一身灰尘和血气,然后回到卧房换衣服,小角儿和小梨儿从外面溜了进来,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趴在珠帘边,露出半个小脑袋,往屋里观察。 贾瑜笑着对她们招了招手,小角儿和小梨儿小手拉着小手,跑进来跪在地上,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奶声奶气道:“婢子给老爷请安。” “起来吧,你们俩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小角儿从地板上爬起来,走上前抓住贾瑜的大手,仰着小脸,笑眯眯道:“老爷,俺想求您件事。” “尽管说,我都答应你。” 做为最早跟贾瑜的小丫鬟,在他心里有着很重要的位置,他一直都把她和小梨儿当成女儿养的。 “您能不能把小吉祥姐姐也要来过呀?” 小梨儿小声道:“老爷,您不知道,小吉祥姐姐在西府过得可不好了,她只有两件旧衣服穿,月钱全被她主子要去了,还经常打骂她呢。” 小角儿摇着贾瑜的胳膊,撒娇道:“老爷,求求您啦,求求您啦。” 她摇了几下,见没有得到回应,直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抱住贾瑜的小腿,可怜巴巴的说道:“老爷,您要是怕多发一个人的月钱,俺就把俺的月钱给她,好不好嘛。” 玉钏儿指着她,环顾左右笑道:“瞧这娇撒的,长大了还得了?” 贾瑜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上,上下掂了掂,一脸严肃的说道:“可我身边只能有两个小丫鬟啊,要不把你给卖了?” 见她的两条毛毛虫眉皱成了八字,泪花儿在黑漆漆的大眼睛中打转,小嘴巴一撇,眼见就要哭出声,贾瑜哈哈大笑,安慰道:“我逗你玩的,这有何难,我马上就去把她带过来。” 小角儿这才破涕为笑,在贾瑜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贾瑜把她放了下来,朝她的小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笑道:“去玩吧。” 小角儿指着龄官怀里的小猫,看着贾瑜,蹦了蹦,晴雯捏着她的耳朵,嗔怪道:“你可拉倒吧,想什么好事呢,明天再过来玩一会。” 玉钏儿连忙道:“晴雯姐姐,不能再给她们俩玩了,她们俩昨天还偷偷摸摸带着小猫跑到园子里,下湖捉鱼给小猫吃,都站到水里了,要不是路过的张嬷嬷及时发现,把她们俩拉了上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小角儿和小梨儿知道做错了事,并排站在一起准备挨训,晴雯生气道:“真是不要命了,这要是掉下去,非把你们俩给淹死不可!” 两个贴身小丫鬟低着小脑袋,小手抹着眼泪,贾瑜对晴雯吩咐道:“你明天跟芸大管家说,让他找木匠给天镜湖围一圈栅栏,最低要有四尺高,再给园子上个门,让人守着,别让小丫鬟们进去玩,她们还小,没有危险意识,还不长记性,再给那个张嬷嬷赏一贯钱。” 晴雯叉着腰,气呼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角儿和小梨儿,媚人蹲下身,用手帕给她们擦了擦眼泪,又从荷包里拿出几颗银锞子放进她们的衣兜里,安慰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离湖边和井口远一点,也不要去马厩玩,不能让老爷替你们俩担心,听话啊,回去吧。” “爷,你瞧瞧,每次都是我唱白脸,她唱红脸,这两个小丫头全记着她的好,把我当成了欺负小孩的坏人。” 贾瑜笑呵呵道:“我是比较赞成犯了错就要挨罚的,等她以后生了宝宝,就交给你带,省得被溺爱坏了。” 媚人红着脸,轻声道:“爷,我们以后生了宝宝,都要给姑娘带呢。” 荣国府,贾政院。 贾瑜和晴雯进来的时候,探春和贾兰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侍书站在一旁伺候着。 “徒儿给师父请安。” 贾瑜把他扶起来,关切道:“伤口可还疼了?” 贾兰笑道:“回师父的话,只不过是皮外之伤,早就不疼了,师父,徒儿跟先生请了五天假,这几天徒儿想在床边侍奉祖父。” “百善孝为先,在这方面你做的一直都很好,老爷什么时候醒来你再回族学,不过功课可不能落下。” 探春吩咐道:“兰哥儿,你先回去用饭吧,晚上不必过来守着,你年龄小,可不能熬夜,会长不高的。” 贾兰走后,贾瑜问道:“三妹妹,老爷今天怎么样?” “王太医下午来把了脉,说老爷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最多三五日就能醒来,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开眼。” 贾瑜安慰道:“不用担心,妹妹,晚上你也不必在这里熬着,让周姨娘过来照顾就行,你用晚饭了吗?” 旁边的侍书轻声道:“瑜大老爷,您劝劝我们家姑娘吧,她早上和中午都没有用饭,只喝了几盏茶水。” “这不是巧了嘛,我早上和中午也没吃,侍书,去厨房传点饭菜过来,多上两碟茄鲞啊,我就喜欢吃那个。” “哎!”,侍书连忙去了,探春问道:“哥哥,你中午怎么没用饭呢。” 贾瑜把外面的事大概说了说,探春嗔怪道:“即便再忙,也不能不用饭呀,我之前就听林嫂子说过,你就是不改,她要是知道了,又要生你的气。” “我们俩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今天晚上你可得陪我好好吃一顿饭才行,我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过了一会儿,侍书领着几个媳妇鱼贯而入,把饭捂子里的菜肴摆了一桌子,探春站起身给贾政掖了掖被角,和贾瑜来到了外间的饭厅。 贾瑜接过侍书盛来的碧梗米饭,给探春夹了几筷子菜,笑道:“妹妹,我想问你讨个人。” 探春吃了一小口菜,问道:“哥哥看上哪个了呢?” “我那两个小丫鬟和你姨娘屋里的小吉祥是好朋友,她们刚才求我把她讨到东府去,这府里下人不都是你在管嘛,且把这个小丫鬟给我,你再从别处调一个给你姨娘。” 探春点头道:“哥哥尽管领了去,等用完了饭,我和你一起去。” 正说着,周姨娘从外面走了进来,给他们福了一礼,用完晚饭,兄妹二人来到了赵姨娘院,见院门紧闭,侍书走上前用门上的铜把手敲了三下。 小鹊打开门,见是三姑娘和东府的瑜大老爷,连忙朝屋里喊了一声。 “哎呦呦,贵客来了,快到屋里坐,快到屋里坐。” 不怪赵姨娘如此热情,她早就想讨好贾瑜了,她虽然蠢笨,但也能看得出来这家里如今是哪个做主,老太太还能有几年活头?和他搞好关系准没错。 只可惜自己女儿和他是兄妹。 贾瑜没有进去,探春说明来意,赵姨娘笑道:“不过是个小丫头,哥儿若是想要,随便派个人上门说一声就是了,我还能拦着不成?” “多谢。” 赵姨娘很是高兴,这不就搭上关系了?他在心里肯定得念着自己的好,朝里面喊道:“小吉祥,快出来。” 小吉祥从耳房里低着头走了出来,跪在地上给贾瑜磕了一个头,恭声道:“婢子给瑜大老爷请安。” 贾瑜以前没见过这个小丫鬟,她看起来要比小角儿和小梨儿大一点,身上穿着一件旧衣裳,看起来很是寒酸。 “回去收拾收拾你的东西,跟我去东府,以后和你两个妹妹住一起。” 小吉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赵姨娘嗔怪道:“你这小蹄子,瑜大老爷看得起你,上门来要你,还不快去。” 过了一会儿,小吉祥背着一个小小的青色包裹出来了,里面装着她另一件旧衣裳,她跪下来给赵姨娘磕了一个响头,然后又和满脸艳羡的小鹊告了别。 “哥哥,我明天会让侍书把她的身契送到东府,这个时辰老太太应该已经歇息了,我们还是别拿这种小事去打扰她老人家了。” 荣国府所有下人的身契都在荣禧堂里,由鸳鸯保管,宁国府所有下人的身契则在宁安堂,由晴雯保管。 贾瑜和探春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背后有人喊了一声,“宁伯爷请留步!” 第二百三十章 夜临天香楼 “宁伯爷”这个称呼只有外人会用,荣国府的下人只会叫他瑜大老爷。 贾瑜转过身,只见一个长相尖酸刻薄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两手结太极阴阳印,道了一声“福生无量天尊。” “这位师太,怎么称呼?” 贾瑜对道教还是很有好感的,有道是,“盛世天下佛门昌,道家深山独自藏。乱世菩萨不问事,老君背剑救沧桑。”,说的正是他们。 当初在苏州以及返京的路上,若不是为了陪林黛玉烧香还愿,他是不愿意跪在那些肥头大耳的佛像面前的。 “宁伯爷,贫道马道婆,现如今在城外白云观修行,听说贵府二老爷被鬼魅缠身,特来为其延寿消灾。” 探春轻声道:“哥哥,她是宝二哥的寄名干娘,时常来家里诵经驱鬼。” 这是个搞封建迷信,邪魔歪道的混账玩意,贾瑜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淡淡道:“你叫住我所为何事?” 马道婆老脸一滞,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刚才还客客气气的宁伯爷瞬间就变了脸,连忙道:“宁伯爷,恕贫道直言了,贫道听说那贾珍是在贵府里暴毙的,怕是会留有怨念,可能会令府宅不宁,您要是愿意,贫道明天可以去贵府免费做场法事,再给您祈祈福,您以后一定能官运亨通,飞黄腾达。” 原著中,这老妖婆用邪法差点要了贾宝玉和王熙凤的命,之后来了一个跛脚老道士和癞头老和尚,对那块破石头加持一番,才救了她们二人一命。 不过贾瑜并不相信这些,在他看来,大脸宝脖子上那块玉百分之百是贾政和王夫人暗地里做的把戏,用以迷惑极度迷信的贾母,好让她相信大脸宝是天降的祥瑞,她才会更加的偏袒二房。 事实上他们成功了,贾母把贾宝玉当成心肝肉疼爱,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再加上其他一下因素,比如她本来就偏心小儿子、小儿媳妇娘家有势力、大孙女在宫里做女史,但这块破石头依然至关重要的一点。 还说什么大脸宝一落胎胞嘴里就衔着一块五彩晶莹的玉,婴儿嘴巴那么小,那么大一块玉能塞进去还有鬼了,还不把他直接噎死在娘胎里,更别提上面和满是字迹,刻着什么“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在贾瑜这个新世纪的无神论者看来,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他不相信那块破石头是什么通灵宝玉,更不相信有什么跛道士和癞和尚,自然也就不会相信几张破纸人就能要人的命,如果真的有用,景文帝估计早就被人借此害死无数次了,他认为这个马道婆不过是一个装神弄鬼,招摇撞骗,心术不正的江湖骗子罢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眼下这个时代的人都是非常迷信,远的不说,贾母就是其中一个,她经常去城外的寺庙和道观烧香拜佛,在贾瑜看来,她还不如把香火钱拿去给南城那些饥寒交迫,被病痛折磨到死去活来的老百姓,实实在在的救人一命、十命、百命,强似被秃驴和牛鼻子老道们拿出去吃喝嫖赌。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佛,不过是一些人借此敛财的名目和工具罢了,古往今来,这片神州大地上发生过那么多次惨绝人寰的外族屠杀,也不见那些平时受尽香火祭拜,高高在上的漫天神佛,下凡来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本爵从来都不相信这些,即便是有什么牛鬼蛇神,魑魅魍魉,也已经被本爵一剑给斩了,就不劳烦你了。” 马道婆面色讪讪,动动嘴唇,贾瑜皱眉道:“速速退下,休要蛮缠。” 待这老妖婆退下后,贾瑜对探春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妹妹了,天色已晚,不便多留,告辞。” “哥哥慢走。” 从最开始的“瑜哥儿”,到现在的“哥哥”,从生分,到亲切,探春用了两年的时间,由此可见,贾瑜在她的心里已经成为了亲哥哥,与此同时,她对贾宝玉的称呼也变了,由“宝哥哥”变成了“宝二哥”,一字之差,却天壤之别,于正式中透露着疏远。 自江南回来,林黛玉也对他改了称呼,以往都是“瑜儿”,现如今也变成了“哥哥”,这里面依赖之意非常浓重,包括史湘云,她同样如此。 贾瑜背着手在前面慢慢的走着,小吉祥背着小包裹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原本不过一盏茶的路程,他们却硬生生走了半柱香的时间。 宁国府,宁安堂。 小角儿和小梨儿见老爷果然把小吉祥姐姐领回来了,欣喜若狂,跑上前抱住她是又蹦又跳,欢呼雀跃。 这三个小姐妹互相倾诉着衷肠,执手相看泪眼,不由得泪洒当场,看的晴雯直翻白眼,说她们人小鬼大。 贾瑜对晴雯吩咐道:“明天让针线房给她多做几身新衣服,再给她打了一副银镯子,月钱和她们俩个一样吧。” 小梨儿笑眯眯道:“小吉祥姐姐,我们一个月的月钱是二两银子呢,多不多,够买好多好吃的了。” 小吉祥简直是不敢相信,跪下来说道:“瑜大老爷,这月钱太高了,婢子不敢拿,您给婢子五百文就好了。” 这是她在荣国府里的月钱,按照货币换算,二两银子足足是它的六倍。 “这是府里的规矩,以后不会再有人克扣你的月钱,接下来好好带你这两个妹妹玩,我不会让你没个结果的。” 小吉祥哭拜道:“多谢老爷恩典,婢子这条命就是您的了,婢子要是犯了错,您尽管打骂,您要是不开心,也可以打骂,婢子一定听话。” 晴雯把她扶起来,挽起袖子,她的两条小胳膊上满是青紫色的印记,一如当年半夜跑去找小角儿求救的小梨儿。 小梨儿感同身受,抱着小吉祥哭了起来,贾瑜叹道:“晴雯,把小角儿她们俩旁边的那间耳房给她住,她现在是我的第三个贴身小丫鬟了。” 贾瑜一直对于弱者抱有同情心,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愿意给予这些人帮助,留下小吉祥,也许每个月要多花出去二两银子,但却可以救她一条命,让她不至于在以后困顿的生活中夭折。 小吉祥重新跪下来给贾瑜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其声音之响,令人不由得侧目,然后和小角儿她们俩个下去了。 理了理思绪,贾瑜握住龄官柔若无骨的小手,深情凝望着她的一双剪水秋瞳,无比认真的问道:“龄儿,你见过夜幕下神京这座数百年的古城吗?” 龄官羞红了俏脸,轻轻摇了摇头。 “值此良辰美景,你愿意随我一起登高,临天香楼,俯瞰万家灯火吗?” 龄官咬了咬樱唇,轻轻点了点头。 贾瑜故技重施,又握住媚人的柔荑,问道:“媚儿,你想不想欣赏我站在夜风中,秀发和衣摆随风飞扬” “爷,您别说了,我想、特别想、做梦都想、现在就很想。” 见贾瑜眼巴巴的看过来,晴雯咬着贝齿,啐道:“也不知道你这些都是在哪里学来的,就会变着花样欺负我们几个,比屋顶上的猫儿还要折腾。” 贾瑜哈哈大笑,最后看向亲姐妹俩,金钏儿笑道:“爷,您和晴雯姐姐她们去吧,我和小白要去后院看看爹娘,今天是爹爹的生儿。” “去柜子里拿十两银子,再去酒窖拿两坛好酒,算是我的贺礼了。” 金钏儿和玉钏儿跪下来拜谢了,龄官怀里抱着一壶美酒,晴雯和媚人带了些别的东西,用锦盒装好,收拾妥当后,主仆四人朝会芳园走去。 园子里四处悬挂着大红灯笼,虫鸣阵阵,花香扑鼻,主仆四人沿着小径说笑着往天香楼走去,秦可卿带着宝珠和瑞珠迎面走来。 “侄儿媳妇给叔叔请安。”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纱裙,因为天生丽质,所以只需要浅施粉黛就足以让她美到摄人心魄,玉颈上挂着一块圆环形翡翠吊坠,如雪的肌肤在夜光中闪烁着迷人的光泽,身姿婀娜,美眸含水,隐隐有一股愁意游走在她的眉间,加上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莫说是男子,便是女子见到了,也难免会心生爱怜之意。 贾瑜点头道:“嗯,夜深人静的晚上,空气好,倒也适合出来散散步。” 秦可卿轻声道:“叔叔,侄儿媳妇这几天四处托人说亲,倒有一个合适的女孩子,您能不能替钟儿把把关?” “这不太合适,你可以把那个女子带去给老太太看看,她老人家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合不合适,若是定下来了,我可以代他上门提亲。” “喔。”,秦可卿低下臻首,贾瑜说了句“早些回去歇息吧”,便带着晴雯她们三个离开了。 即使没有人,天香楼里依然灯火通明,沿着楼梯一路拾阶而上,至顶层,三位美婢已是娇喘微微,香汗淋漓。 华灯初上,火树银花,因为还没有到宵禁时间,街道上依然很热闹,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有摊贩的叫卖声,也有歌女的小曲声,巍峨壮丽的皇宫矗立在不远处,把繁华盛世直铺到了天际。 三位美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不由得就看呆了,千般感慨,万种赞美,最终只汇聚成了一句“好大”和一句“好漂亮。” 夜风鼓动着她们的秀发和裙摆,荡起阵阵香气,晴雯趴在栏杆上,仔细对比一番,指着荣国府的一间院子,笑道:“爷,那是姑娘的院子呢。” 媚人觉得不是,指着另一处院子和她辩论起来,龄官没去过林黛玉住的院子,没有发言权,只能在旁边听着,两人争论了一会儿,结果还是贾瑜点明了林黛玉住的院子具体位置。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皆言,唯有登高望远,才能使人心胸开阔,感慨万千,古人诚不欺我也。” 贾瑜饮尽杯中美酒,喟叹了一番,随即丢掉手里银制的酒杯,率先对龄官发起了攻势,她小声哀求了几句,见无果后只得遂了他的意。 主仆四人不知道嬉闹了多久,直到月至中天,整座京城淹没在黑暗中,才互相搀扶着从天香楼顶层走下来。 今日下午,千里之外,榆林府境内的某处山谷中。 马校尉和文校尉蹲在地上,把四处找到的几块骸骨和一个刻有“贾蓉”二字的木块放进盒子里收好。 旁边一个人说道:“这人刚来就染了疫病,没几天就死了,怕传染给别人,我们才把他埋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却没想到被畜牲给吃了。” 文校尉站起身,拍了拍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丢给那人。 待那人走远后,文校尉才笑道:“如此一来,也省的我们亲自动手了,都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这位宁国府的大爷我以往也听过,荣华富贵,养尊处优,谁又能想到他会落得个如此的下场?变成了畜牲屙出来的臭屎。” 马校尉把盒子装在马背上的袋子里,翻身上马,说道:“老文,别贫了,赶紧回去和伯爷复命才是正理。” 这对父子最终落得个如此的下场,让人拍手叫好的同时,又难免会心生一丝怜悯,真是凄惨之至呐。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他毕竟是外人 三日后,南城,洒金街。 这条街是南城中最热闹的,都中七成以上的小叫花子都聚集在此,他们时常拉帮结派,在叫花头的带领下争抢地盘,这也是迫于无奈的生存之道。 在死去的流浪孩童中,真正因为饿、冻、病的只占一半,剩下的都是死于意外、被人欺辱和帮派火并中。 至于为什么大部分的小叫花子都汇聚在南城,主要有三个原因,首先,这里行人和游客密集,他们乞讨和扒窃的机会多,其次,很多酒楼每天晚上都会把残羹冷炙用泔水桶收集起来,放在后院,他们可以借此裹腹。 最后,大户人家遇到喜事时,便会到此布施,可以说是隔三差五就有一回,有的发几个馒头、有的发碗热粥,不过撒铜钱的倒是很少见。 一个身穿锦服,怀胎六甲的胖公子手里捧着一碗水盆羊肉,吃的稀里哗啦,满嘴流油,跟猪一样哼哼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王八眼左瞄右瞥,形容猥琐,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身后跟着两个豪奴,一个手里提着一个鸟笼,里面有两只学舌的虎皮鹦鹉,另一个手里拿着一根二尺多长,油光发亮的深红色枣木棍,不停拍打着自己的手,不怀好意的四处扫视。 一个衣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小叫花子跪在地上,抱住胖公子的脚,哀求道:“大爷,俺妹妹生病了,求您发发慈悲,赏俺几个铜钱去抓药吧。” 胖公子一脚将其踢开,小叫花子“呜咽”一声,顾不上疼痛,爬过来抱住他的小腿,哭道:“求求您了,俺妹妹快要死了,您可怜可怜俺们。” 拿鸟笼的豪奴把鸟笼放在地上,从旁边的茶摊上端起一个盖碗,把茶水泼在小叫花子的脸上,从地上捡起一张纸随意抹了抹,奸笑道:“三爷,这脏东西还是个母的呢,长得还不错,要不带回去洗洗,今天晚上就送到您床上?” 胖公子摸着下巴,打量了几眼,吸了吸口水,一脸的淫笑,说道:“先养上十天半个月的,留着慢慢玩,要是今天晚上就**,肯定会死。” 小叫花子吓得连连后退,下意识的抓起地上的石子就砸,石子正中胖公子的猪脸,一个豪奴举起手上的枣木棍,怒骂道:“不识好歹的下流玩意!还敢动手,今天非要把你脑浆子敲出来!” “啊!” 小叫花子尖叫一声,双手捂住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高扬起的枣木棍被人轻飘飘的握住,豪奴扭过脸,大骂道:“哪个狗日的”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看见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在眼前无限放大,“噗”的一声闷响,豪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声,足足飞出去两丈远,摔落在地上,于灰尘中挣扎几下后就没了动静。 “老汤,这拳法真不错,改天有时间教教我。” 汤指挥使收回带血的拳头,笑呵呵道:“公子,这叫长拳,为太祖皇帝所创,在军中广为流传,人人皆可练之,您要是想学,我随时可以教您。” 贾瑜指着胖公子,问道:“那有没有太祖长巴掌,赏他两个吃。” 刘校尉抱拳道:“公子,这个倒是没有,不过我这巴掌可以一用。” 见有热闹瞧,来往的行人纷纷围了上来,刘校尉走上前,一下子就把两百多斤的胖公子给拎了起来,左右开弓,在他肥到冒油的猪脸狠狠的抽了两下。 胖公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抽懵了,巨大的冲击力让在他原地旋转了两圈,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张开臭嘴吐出一口血,里面还有三五颗黄牙。 提鸟笼的豪奴没有犹豫,拔起腿就跑,看样子是回去摇人了。 胖公子坐在地上,嘴里像是塞了两颗鸡子,含糊不清的说道:“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他可是万年县的县尉,你打了我,他一定会把你抓起来蹲大牢,再把你满门抄斩,有种你别跑!” 一顿劈头盖脸的威胁后,胖公子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也没有去管那个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豪奴。 这家伙原来就是威胁倪二的那个,贾瑜听他说此人在外面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直接送到他手上来了。 一个老者走过来劝道:“公子,您还是快走吧,等一会他们家养的那些疯狗来了,您可就走不掉了。” “多谢老丈提醒,我这两个伴当以一敌十,他来多我就打多少,无妨。” 刘校尉把小叫花子扶了起来,贾瑜笑道:“你不要着急,等我把这些坏人都送走,就去救你妹妹。” 小叫花子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明明一身普通衣服,却难掩贵气的救命恩人,有些不可置信。 贾瑜坐到茶摊的长椅上,不用吩咐,茶博士连忙端来一壶最好的热茶,并几盘糟腌的小食,有鹅掌和鱼块。 小叫花子直勾勾的盯着小食,不停的咽着口水,贾瑜对她招了招手,饥饿战胜了恐惧,她抓起鱼块就往嘴里塞。 “地痞流氓和泼皮无赖是抓的差不多了,但这些地头蛇,净街虎却除之不尽,我算是明白了,真正害民的除了官,就是这些仗着亲友是官的人。” 三天的时间,皇城司和五城兵马司共逮捕了四千五百七十二人,经过刑部、皇城司、万年县县衙连夜审问,最终有一百三十二人因恶贯满盈,罪无可恕,并在十数万百姓的请求下,被押到菜市口当街斩首示众。 一千二百多人被送到西山挖煤,八百多人被送到军营服苦役,剩下的都被贾瑜移交给五城兵马司,打扫大街、疏通下水道、清理护城河,以及去城外修建城池、官道、沟渠和驿站了。 这三天贾瑜都没有回宁国府,一直坐镇在皇城司中司衙门,此次行动共查抄出来近十五万现银,以及粮食、布匹和贵重物品不计其数,斩获颇丰。 他只留下三万两银子做为孤儿院的启动资金,粮食和布匹也留下来支用,剩下的十二万两银子和贵重物品,以及三把万民伞都被他送到宫里去了。 贾瑜花银子在城外买下了一处村庄,做为孤儿院,并且向京城治下八县散布消息,允许普通百姓家免费领养,并且每年都可以得到八两银子,直至被领养者成年为止,他又制订了不定时回访的规则,以免这些人苛虐、贩卖、杀害被领养者,若有违背,一律严惩。 被领养者愿不愿意被领养也全凭自愿,若是不愿意,孤儿院会教他们一技之长,小女孩可以学女红和各类手工艺品,小男孩学的东西就太多了,到年龄还可以直接去从军。 对于这些举措,爱民如子的景文帝很是满意,表示要先看看成效,如果快心遂意,便逐步推广到全天下。 汤指挥使和刘校尉默不作声,贾瑜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优哉游哉的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未几,一阵由远及近的喊杀声从远处传来,茶博士战战兢兢,颤声道:“公子,您还是快走吧,他们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啊。” 他大概是怕被牵连,贾瑜从袖兜里掏出几个银锞子放在茶桌上,笑道:“老汤,你觉不觉得现在的景象和三个月前在那个邱家镇如出一辙?” 汤指挥使哈哈大笑,手指头捏的啪啪响,问道:“伯爷,要不要故技重施?我送他一记断子绝孙脚。” 刘校尉迫不及待,一马当先的走到街中间,指着十几个气势汹汹的打手喝道:“不怕死的尽管上来,老子一个人就能把你们全部操翻,不然都对不起老子在关外杀的那七条蒙狗!” “他妈的,哪个傻大胆敢欺负我兄弟,不知道我妹婿是贾瑜吗?” 薛蟠拉着胖公子,推开人群,见到贾瑜,瞬间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赔笑道:“妹婿,原来是你呐,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你继续,你继续。”,说罢,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你回来。” 薛蟠挠着大脑袋,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贾瑜皱眉道:“我不是让你这段时间好生在家里待着的吗?你还要打着我的名义替你这狐朋狗友做主?” “妹婿,我在家里都快憋出病来了,我只是吓唬吓唬人而已,哪里敢拿打着你的名号行事啊。” 贾瑜警告道:“你再跟你这些狐朋狗友混,迟早要混到皇城司大牢里去,你要是想故地重游,我现在就送你进去住上十天半个月。” 薛蟠顿时觉得菊花一紧,下意识的捂住屁股,连忙道:“不想不想,我以后再也不跟这个家伙玩了,妹婿,你都好几今天没有去找我妹妹说话了,她可一直在念叨着你呢。” “我天天家国大事都处理不完,哪有时间儿女情长,别贫了,赶紧回去,再让我知道你打着我的名号吓唬人,就别怪我不给你妹妹脸面了。” 薛蟠连连点头,带着两个贴身小厮灰溜溜的跑了。 胖公子这才知道对面是哪个,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宁伯爷,我和薛兄是至交兄弟,咱们都是自己人呐。” 人群中有人喊道:“贾青天,这人仗着他舅舅是县尉,欺男霸女,强取豪夺,求您替我们做主呐。” 有一人开了口,围观的百姓们纷纷附和,更有甚者直接跪了下来。 贾瑜对刘校尉吩咐道:“把他送到中司大牢去,严加审问,依法重惩。” 胖公子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那皇城司是人待着的吗?听说神仙进去了都得脱层皮,他爬过来抱贾瑜的小腿,大哭着求饶。 刘校尉把他提溜了起来,对蠢蠢欲动的打手们喝道:“皇城司办案,哪个敢阻拦,诛其满门!” 这几天皇城司的威名可谓是是如雷贯耳,在菜市场杀的人头滚滚,已经到了小儿都不敢夜啼的地步,打手们一阵躁动,带头的丢下棍棒,余者纷纷效仿,如惊慌之兽,四散而去。 正好有两个南司的兵士过来查看,见是顶头上司,连忙行了军礼,然后押着鬼哭狼嚎的胖公子走了。 百姓们一阵欢呼,纷纷夸赞“贾青天为民做主”,几个小叫花子跑了过来,大喊道:“二妮姐,快走,前面有大善人在撒铜钱呢。” 正在吃东西的小叫花子一听说有人撒铜钱,丢下手里的糟鹅掌就往外跑,贾瑜起身道:“老汤,速去中司传令,让各司都指挥使立刻带人收纳都中所有的流浪孩童,全送到万年县县衙,让王县令他们尽快安排,告诉兄弟们,都他妈的温柔点,别吓着这些孩子了。” 汤指挥使抱拳道:“伯爷放心,保证不会出任何的差池。” 荣国府,贾政院。 昏迷四天的贾政慢慢睁开了眼睛,周姨娘朝外面大喊道:“老爷醒了,快来人呐,老爷醒了!” 未几,除了礼佛的王夫人和被禁足的赵姨娘,荣国府里所有大大小小的主子都来了,贾母坐在床边,流泪道:“政儿,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娘怎么活哟。” 贾政环视一圈,没见到贾宝玉,颤声问道:“那个畜牲呢?瑜儿呢?” “老爷,二弟有几天没回家了,他一直都在皇城司办差,您放心,他已经代您写了赐告,递交到工部去了。” 贾琏回答了贾政第二个问题,然后看向贾母,等她回答第一个问题。 “那个畜牲呢?”,贾政又问了一句,贾母对鸳鸯吩咐道:“去把二太太和宝玉都请来。” 一盏茶后,面色淡淡的王夫人领着畏畏缩缩的贾宝玉走了进来,贾母让众人都回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们四人。 “畜牲!畜牲!” 贾政叫了两声,挣扎着爬起来要去抓贾宝玉,贾母喝道:“政儿!” “母亲,我生了这个有悖人伦的畜牲,已经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孝了,我今天不把他勒死,再一头撞死,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贾母怒道:“你少来这套,宝玉他不过是一时被那下贱东西给带坏了,又不是他的错,他已经被你好侄子送到宗祠跪了两天一夜,你还想怎么样,你要把他勒死,就先勒死我,一了百了,干干净净!”说着,就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截麻绳往贾政手里塞。 贾政把麻绳丢掉,大哭道:“母亲,您这是逼儿子去死啊,儿子怎么能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 “宝玉,过来给你老子磕几个头,此事就过去了,以后哪个都不许再提,不然老婆子我绝不依他。” 贾宝玉瑟瑟发抖,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口称“父亲,儿子知错了。” 贾政看都不看他一眼,贾母知道小儿媳妇辱骂贾瑜的事瞒不住,便主动把这件事说了,王夫人跪下来,哭道:“老爷,妾身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淑清!你到底想干什么?瑜儿哪里得罪了你,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他的父母,上次你让人在外面传他克父克母,让我受尽别人嘲笑,说我管家不严,你是要和这个畜牲一起把我逼死吗?来人!拿纸笔来!” 外面哪里还有人,都被贾母给打发走了,王夫人哭着认错,贾政老脸惨白,想起瑜儿往日对自己的种种孝顺之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自己,全心全意为这个家着想,自己的妻儿一次又一次辱骂诋毁他和他的父母,他却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他就心痛、惭愧、难过到不能呼吸。 “政儿,你听我说,你要是把二太太休了,在宫里的大姑娘可怎么办?她这么多年在宫里吃了那么多的苦,她要是因此被送回来,那不是要她的命吗?你好歹想想你女儿,好歹想想二太太这么多年为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者说了,你侄子都不追究,你还计较干什么?我知道他对你孝顺,但你要记住,他毕竟是外人,不是你亲儿子,以后真出了什么事,他不会管我们的,真正能帮到家里的,只有大姑娘啊。” 贾政张嘴“啊”了半天,到底没有再说出休妻的话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更大方的林嫂子 荣国府,贾政院。 “畜牲,等瑜儿回来,你去给他一拜三叩,算是为上次的事给他赔礼道歉,不然你就等着吧,我看你躲得了一时,能不能躲得了一世!” 王夫人嘴唇动了动,正欲开口说话,却立刻被贾母用眼神制止,贾宝玉尽管心里万般的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只得拜道:“是,父亲。” 贾政又看向王夫人,沉声道:“淑清,请你记住,事不过三,再有下次,我一定会用一纸休书把你送回王家。” 王夫人也拜认了,贾政靠在床上,苦口婆心的劝道:“母亲,瑜儿虽然和我们这一房早已经出了五服,但他做的哪件事不是为我们贾家好?若不是他当机立断,从中斡旋,赖家和贾璜的脏事就足以给我们家带来很大的麻烦,抄家削爵都有可能,您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让两家离心离德的话了,我以往是对他有些恩德,但他早已经还完了,现在是我们家欠他的啊。” 贾政情绪很是激动,贾母怕再激到他,连忙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还不知道吧,他把纹姐儿收去了,我原本是打算把她留给宝玉做妾的,他从我们西府捞了不少人走,不说太太身边的金钏儿姐妹俩,我身边的鸳鸯,连那宝丫头和绮姐儿都跟了他,你让我心里怎么不气,关键是他一点表示都没有,就知道占我们的便宜。” 薛宝钗、李纹和李绮现如今住在荣国府,不仅吃穿用度全包,每人每月还有二两银子的月钱,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们已经算是半个西府人了。 当贾母得知她们三个都给贾瑜做妾后,的确是很生气,主要原因还是觉得她们都看不上自己的宝玉,又不好把她们两家都请出去,毕竟这里面有亲戚的情分,这个口开了传出去丢人。 王夫人倒是没有怎么生气,她只是记在了心里,等贾瑜以后被满门抄斩的时候再好好看一看她们两家的笑话。 她昨天晚上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的大女儿成为了皇后娘娘,一句话就废了那个畜牲,他跪在自己面前苦苦求饶,可最后还是被满门抄斩了。 贾政指着缩头缩脑,弯腰驼背,犹如一只鹌鹑的贾宝玉,好笑道:“就这畜牲也配让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儿给他做妾?要我说,她们几个给瑜儿做通房丫头都比给他做正房太太强十倍百倍!您看看瑜儿,两元及第” “我侄子两元及第高中探花”这十一个字是政老爹的口头禅,逢人就要来上一句,又自豪又得意,好像说的是自己一般,也难怪,这十一个字对于他这个老童生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做为贾瑜头号舔狗、头号老迷弟、他每每在工部衙门和同僚下属们闲聊的时候,往往几句后就开始吹捧自己的爱侄,逐字逐句的和别人讨论贾瑜写的那些诗词,只不过让他唯一遗憾的是,自己的爱侄到现在都没有写过一篇文章。 “好了好了,自己没有本事,连秀才都没考上,还好意思去要求自己儿子,张口闭口畜牲畜牲的,他是畜牲你又是什么?你这不是骂自己吗?” 贾政一张老脸憋的通红,过了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来:“宝玉,我不要多,你能考中举人,哪怕是最后一名,我以后都绝不会再骂你一句。” 贾母生气道:“考考考,他拿什么考,别人都不让他去族学里读书了,就是想考,也没机会考!” 我们来罗列一下,贾母为什么不喜欢贾瑜,为什么对他不满。 第一点,贾政时常会拿贾瑜和贾宝玉做比较,因为没有可比性,所以贾宝玉被责打的频率的确比以往高了不少。 第二点,平心而论,贾瑜的确对贾母缺少尊重,虽然在很多时候都是这个老糊涂的错,但她毕竟是一品国公夫人,贾家目前辈分最高,资格最老的人,地位超然,去宫里参加宴会时都是座上宾,贾瑜却数次当众“指责”她的不是,让她下不来台。 第三点,贾瑜现在的势力太盛,可以说是威压整个贾家,在很多方面已经动摇了贾母的地位,他还把赖老嬷嬷(前段时间已经在城外田庄病死)一家都送上了处刑台,尽管这是他们的咎由自取,但是换位思考的话,赖老嬷嬷在贾母心里的重要程度和晴雯在贾瑜心里是一样的,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名副其实的,首屈一指的贴心人,她们自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她心里肯定有怨气。 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贾瑜把她喜欢的女孩子全都抢走了,除了林黛玉和李纹,还有史湘云,上次贾宝玉挨打,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去探望,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从中举个重要的例子,贾瑜抢了衔玉而诞,天生富贵的贾宝玉的风头,毕竟在此之前,哪家的诰命见到贾宝玉不得夸上几句,现在倒好,那些诰命开始着重夸他了,特别是理国公府那件事,贾母到现在回想起来还生气,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综上所述,贾母对贾瑜是不满的、不喜欢的、有意见的,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心胸开阔,能看淡的人不多,她也许欣慰家里出了一个可以恢复祖先荣光的子弟,但再退一步讲,他将来恢复也是恢复宁国府的荣光,封宁国公又不是封荣国公,以后又能照顾荣国府多少? 百余年下来,宁国府和荣国府虽然没有分宗,但血缘关系实际上已经很淡薄,就贾瑜和西府的关系来看,即便没有出八服,也有了六服,两府之间现如今唯一的牵绊,大概就是祖上乃是一母同胎的亲兄弟了,除此之外,再难有所论。 王夫人的想法和贾母差不多,但不同的是,她看不起贾瑜的出身、嫉妒他受景文帝的宠信和所拥有的一切、不同于贾母的不喜欢,她是无比痛恨厌恶他的,恨其不能立刻就去死。 “母亲,瑜儿不是说了吗,这畜牲在族学里完全就是一颗老鼠屎,如果不把他送出来,只会坏了一锅汤。” 贾政对贾宝玉的抨击从来都是不遗余力且不留情面的,各种低劣的形容词层出不穷,正常人被这么骂早就羞死了,也只有大脸宝能做到处之泰然。 “那你就不要要求他去读书,我们这样的人家,考个进士又怎么样,瑜哥儿还是探花呢,到头来不还是做了武夫,有什么用?你忘了珠哥儿是怎么走的了?还不是因为没日没夜的读书,熬坏了身体,你莫不是想让宝玉和他哥哥一样?” 英年早逝的贾珠一直都是贾政的心病,也是软肋,他死后,贾家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人了,也就是贾瑜改变了这一窘境,以探花的功名,让贾家在上百勋贵之家中独树一帜,独领风骚。 听到“珠哥儿”三个字,王夫人立刻就哭了起来,贾政叹道:“母亲,总要让宝玉进益些才好,将来他侄子再考个解元进士回来,他又该如何自处?” “政儿,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也要体谅体谅太太,她这么多年也不容易,珠哥儿早逝,元丫头又在宫里苦捱着,好几年没见到一面,即便是说错了几句话,你也不应该喊打喊杀的,她毕竟给你生了两儿一女,老婆子我没几年活头了,不想在临死前还看到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一家人反目成仇。” 贾母只要一寻死觅活,或者拿贾代善出来说嘴,贾政就瞬间蔫了,立刻跪下来认错,他要是以儿子指责母亲的不是,礼法不会容他,即便是景文帝,也要时常会被皇太后叫到慈宁宫跪着,即便不是他的错,也要主动认错。 自古以来便是以孝治国,一个人如果对父母长辈不孝,又怎么会对皇帝忠呢? 愚孝也是孝,也得孝。 愚忠也是忠,也得忠。 林黛玉院。 “哈哈,我又赢啦!快给钱,谁要是耍赖我就咬她。” 史湘云丝毫不顾及女儿家的矜持,仰天大笑着,这才没一下会儿,她就赢了一小堆银锞子,赚的盆满钵满,而在牌场上号称“常胜将军”的晴雯却接二连三的败北,直“输”到体无完肤。 林黛玉、晴雯和金钏儿各给了她两个小银锞子,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金钏儿抹着骨牌,笑道:“云姑娘,您这也太厉害了,赢了这么多,明儿可得请个东道才行。” “好说好说,明天我们去登仙阁办,吃喝都是哥哥的,这样就不要花我的银子啦。” 紫鹃和媚人在旁边观战、端茶倒水、随时替补,雪雁、翠缕、龄官和玉钏儿正趴在妃子榻逗弄着两只小猫。 “晴雯,你们家二爷可说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像有四天没有看见他了。” 晴雯叹道:“前天晚上我和媚人去皇城司中司衙门给他送换洗的衣服,也没有见到他,他那亲兵队长接的衣服,说里面都是犯人,又脏又臭又危险,还说他正在审问定罪,忙到不可开交,劝我们不要进去打扰他,我们俩没有办法,只得回来了。” 史湘云挥舞着小拳头,夸道:“哥哥好厉害的,我听说他亲自带着一万七千个手下,抓了四千多个坏人,在菜市口当众砍了一百多个罪无可恕的,剩下的都送去西山挖一辈子煤了。” 林黛玉轻轻叹了口气,晴雯安慰道:“姑娘不用担心,二爷他又不是傻子,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正说着,薛宝钗带着莺儿和雪雁走了进来,略略嗔怪道:“晴雯,这里这么热闹,你也不知道去叫我一声,亏我刚才还让莺儿去东府请你到梨香院和我说说话,哪知道你们都来林丫头这了。” 自从薛宝钗确定给贾瑜做妾后,晴雯和她的关系就明显缓和了很多,心里不再对她怀有戒备和敌视,两人现在也能互相开开玩笑了,一个不把对方当主子,一个不把对方当丫鬟。 晴雯多少还有点傲,心依旧比天高,但命却不再比纸薄,贾瑜赋予了她太多的权利、体面和宠爱,在薛宝钗面前,她不把她主子的身份当回事,基本上不使用敬称,但在林黛玉面前,她一直都很谦卑,并且是她绝对的死忠。 在她看来,薛家毕竟是外来的,在荣国府里最多只能算是半个主子,而自己又是东府的人,如果薛宝钗不讨喜,自己可以轻视和慢待她,不过幸好她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没有去争自家姑娘正房夫人的位置,不然她绝对会往死里闹。 “哪里还用叫,你见我们几个都不在家里,肯定会往姑娘这里来。” 薛宝钗在心里幽幽一叹,她也想让晴雯她们几个称呼林黛玉那般,叫自己一声“姑娘”,就不要冠以姓氏了。 晴雯她们五个,包括鸳鸯,对林黛玉的称呼都是“姑娘”,这是一个极其亲切且恭敬的称呼,这表明她们在心里把林黛玉当成自家姑娘了。 金钏儿主动让位,薛宝钗道了谢,香菱看到两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小猫在地毯上打着滚儿,眼睛顿时就直了,不用雪雁她们邀请,立刻就加入吸猫大军,把两只小猫抱在怀里拼命的亲。 历尽千辛万苦,两只小猫终于找到了一个最棒的地方,它们在香菱的胸前来回磨蹭着,舒服的直哼哼,莺儿也很想玩,但做为首席贴身大丫鬟,得保持“威严”,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好在香菱看出了她眼中的渴望,把一只小猫分给了她,她矜持了几息就彻底沦陷了,和雪雁、翠缕、龄官、香菱、玉钏儿围坐在地毯上,像击鼓传花一样,两只小猫在十二只小手中来回传递,一刻不停,淹没在漫天的香吻中。 薛宝钗见史湘云面前的银锞子堆成了小山,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从袖兜里取来水粉色的小荷包,倒出十几颗金豆豆,放在桌子上,笑道:“云儿,来来来,把这些都赢了去。” 史湘云一双好看的大眼睛中直冒小星星,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高兴道:“宝姐姐,你真是太大方了。” 林黛玉目不转睛的看着薛宝钗,对紫鹃吩咐道:“去把抽屉里的金豆豆都拿过来。” 紫鹃应了一声,未几,捧着一掌心的金豆豆出来了,少说也有四五十个,林黛玉看着薛宝钗,笑呵呵道:“云儿,你只需要赢我一次,就可以把这些全部拿走。” “哇,林嫂子你更大方啊!” 林黛玉满意一笑,朝惯会做好人的宝丫头挑了挑蛾眉,听到了吗,她叫我什么?又说我什么? “更大方的林嫂子”,嫂子哟。 (不会给元春封妃,要么做一辈子女史,要么找个机会放出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狗头军师雪雁 宁荣街,宁国府。 “陈二?” 等候多时的陈二走上前,双手奉上一纸书信,躬身道:“贾公子,这是我家大爷给您的亲笔书信。” 贾瑜接了信,围着马车绕了一圈,伸手在一只卷毛的寒羊身上拍了拍,肉浪阵阵,手感极佳,笑道:“这种羊拿来做成羊肉串再合适不过了。” “您真是慧眼识珠,这种羊肥瘦相间,膻味很低,在当地最常见的吃法就是炙烤,特别是美味。” 贾瑜点点头,对贾芸吩咐道:“挑两只最肥的出来,先赶进马厩里,明天早上宰了,剩下的打发人送到田庄,让佃长好生养着,下次再吃。” 他准备明天在会芳园里办个全羊宴,用这两只肥羊做羊肉串,再准备一些新鲜水果和美酒,用以款待自己的妻妾、姐妹和贴身丫鬟们,顺带自己也补一补,毕竟这三天以来累的够呛。 陈二恭声道:“贾公子,东西已经送到,小人先行告辞了。” 贾瑜问道:“我那兄长可说何时举家迁到密县?我好派兵沿途护送。” “大爷之前提过一嘴,可能在下半年,到时候他会写信给您。” 贾瑜目送他骑马远去,去了火漆印,仔细看完书信,赞道:“我这位兄长真是大才,天生做官的料,假以时日,定能穿紫着红,位列九卿。” “二叔,昨天下午金陵薛家二房来了一封书信,侄儿把它放在天上人间的书案上了。” 在距离内仪门还有百步远的地方,贾瑜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走进去一看,只见十多个七八岁的小丫鬟正在里面撒欢,有的在玩拍手掌、有的在跳绳、还有的在玩泥巴。 见贾瑜进来,小丫鬟们立刻停止玩闹,跪下来给他磕了一个头,参差不齐的喊着“给老爷请安”,然后就一哄而散了,她们到底还是怕他。 “老爷,晴雯姐姐她们都去找姑娘玩啦。” 贾瑜在小角儿的小屁股轻轻踢了一脚,吩咐道:“去把手洗干净,等一会给我跑个腿,去西府送送请帖。” 天上人间。 贾瑜写了八张请帖,交给三个跑腿的,待她们蹦蹦跳跳的离开后,贾瑜坐在太师椅上,两条腿在书案上搭着,拿起薛蝌的亲笔书信,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才开始挺正常的,无非是一些深切问候和感恩戴德的话。 但到了后半部分味道就变了,直到一句“贤兄,小妹宝琴对你钦慕已久,愚弟和家慈欲把她许配与你做良妾,贤兄若是有意,烦请尽快回信。” 原本有些困的贾瑜立刻就来了精神,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没有看错后,情不自禁的来了一句。 “还有这种好事?” 荣国府,林黛玉院。 三春和李氏双姝都来了,她们又开了两个牌桌,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和晴雯依旧坐在一桌,迎春、探春、李纹和李绮坐一桌,金钏儿、媚人、司棋和侍书坐一桌。 小惜春不会抹骨牌,便带着入画和雪雁她们逗猫,两只小猫已经被蹂躏到奄奄一息,小小的身子上沾满了各色的胭脂,变成了小花猫,此刻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史湘云已经把林黛玉和薛宝钗的金豆豆全赢走了,小荷包塞的满满当当,小鼻子翘上了天,小嘴巴都快笑歪了。 “好啦好啦,今天便到此为止,我们再来玩猜灯谜和投壶吧。” 林黛玉活动活动酸痛的手腕,问道:“紫鹃,什么时辰了?” “申时中刻的钟声刚响没多久。”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欢呼声,晴雯环顾左右笑道:“小混世魔王来了。”,话音刚落,小角儿就一马当先,“噔噔噔”的跑了进来。 “姑娘们都在这里呀,害得俺每个院子都跑了一遍,可把俺给累死啦。” 小吉祥和小梨儿随后而至,进来后给众人依次行了福礼,问了好。 林黛玉走到小角儿面前,用芊芊玉指点了点她额头上一个绿豆大小的疤痕,嗔怪道:“不能好好走路吗,就知道跑,摔着也是闹着玩的?下次再这样,我非让你晴雯姐姐打你不可。” 小角儿两只小手捂着小屁股,笑眯眯道:“好姑娘,俺知道错啦,下次肯定不跑了,俺这不是急着来给您送请帖嘛,情有可原哦,您不能打俺。” 探春好奇道:“什么请帖?” “回三姑娘的话,老爷让婢子们把这些请帖送来,每位姑娘都有。”,小吉祥把怀里抱着的一摞红色请帖放在桌子上,她不识字,做不到对号入座。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林黛玉把请帖给她们发了,史湘云迫不及待打开,看完后无比激动道:“太好了,这下又有口福了,我们现在就去吃吧。” 林黛玉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好笑道:“这上面白纸黑字的写了,让我们明天上午再去赴宴,瞧把你急的,跟小馋猫一样,就知道吃。” “哪有哪有,我这不是几天没有见到他,有点想他了嘛,我只是喜欢和他玩罢了,可不是为了吃羊肉串。” 香菱高兴道:“云姑娘,婢子也很喜欢和小瑜老爷玩,我们现在就去找他玩吧,婢子还想让他再亲一下婢子呢,就像前两次那样,您也让他亲您一下,他会伸舌头,可好玩了。” “伸舌头”这三个字犹如从高空落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顿时水花四溅,掀起阵阵波浪,除了不明所以的小惜春和三个小丫鬟,余者纷纷以袖遮面,探春俏脸晕红,咬着贝齿,轻啐道:“哥哥真是不正经,呸!” 贾瑜做梦都有没想到,自此以后,自己在探春心里从“好哥哥”,摇身一变,晋级成了“不正经。” 香菱以为主子们不信她,指着莺儿说道:“真的,婢子没有骗您们,小瑜老爷两次亲婢子的时候,莺儿姐姐都在旁边,她也被亲了呢。” 莺儿连忙捂住红到可以滴出血的俏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就把这小蹄子的好嘴给撕烂。 香菱掰着葱白的手指头算了算,高兴道:“小瑜老爷亲了婢子两次,一共亲了四下,他还夸婢子长得好看,说婢子是天上的小仙女呢。” 雪雁不服气道:“二爷也亲我和紫鹃姐姐呢,又不是只亲了你们俩个,只不过没有亲我没有亲你那么多,我现在就去找他,我要让他再亲我五下,必须比你多一个才行,我也要他夸我漂亮,你是小仙女,我就是大仙女。” 她说完就跑了,紫鹃要去追,林黛玉摇了摇头,在这方面,她心里是支持的,如果非要在这件事上比,我的贴身丫鬟那也得比别人的多才行。 宁国府,宁安堂。 贾瑜正在吃着厨房送来的一碗紫红的桑椹,新鲜饱满,酸甜多汁,一如之前的樱桃,它们也是某处田庄的佃长“进贡”上来的,足足有两大筐,好几十斤重,正好明天可以拿来搭配羊肉串吃,去油解腻,还能做成果汁。 余光一撇,贾瑜发现正有人趴在门边,露出一双大眼睛观察着自己,他一时间没分辨出来,这不是晴雯她们几个的作风,莫不是府里的二等丫鬟?或者是后院的那些小戏官? 见被发现了,雪雁直接蹦了出来,贾瑜笑道:“原来是你啊,可是你们家姑娘有事让你来叫我?” 她的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逮眼看见八仙桌上的玉碗,好奇道:“二爷,您在吃什么好吃的呀?” 贾瑜把玉碗递给她,雪雁也不见外,抓起一把桑椹就往嘴里塞,尝了尝,夸道:“二爷,这可真甜。” 雪雁和香菱一样,都是呆呆的,还有点憨,如果说香菱是八分呆,那她就是五分呆,对紫鹃,贾瑜是尊重和欣赏,对她,他就是单纯的喜爱了。 “二爷,您能不能再亲亲我呀。” 贾瑜:“???” 雪雁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流出来的汁液,嘟着小嘴巴,说道:“刚才香菱跟我说,您亲了她五下,还夸她是小仙女,而您就亲了我一下,您能不能再亲亲我呢,我要比她多,越多越好。” 贾瑜没想到贴身丫鬟们也会争风吃醋,也难怪,毕竟都是女孩子嘛,这一举动是天性使然,本能反应,虽然这个要求虽然有些无礼,有些过分,但他又怎么能忍心拒绝呢? “行吧,我就吃点亏咯,谁叫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呢?” 贾瑜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坐在太师椅上,低下头毫不客气的咬住她的樱唇,发起了猛烈的攻势,良久之后才停了下来,问道:“这下够了吗?” 雪雁砸了砸小嘴巴,仔细回味了一番,摇头道:“二爷,还不够呢,您一直不松口,这只能算一下。” “真是个小呆瓜。”,贾瑜又亲了五下,笑道:“算上之前的一下,这下有七下了,比香菱还多一下。” 雪雁这才心满意足,两条藕臂抱着他的腰,高兴道:“谢谢二爷。” 贾瑜轻轻刮了刮她精致挺翘的小鼻子,问道:“二老爷醒了吗?” 雪雁一脸的神秘,四下里看了看,小声道:“今天上午就醒了,二爷,我跟您说,二太太从礼佛庵里出来了,她和老太太、二老爷、宝二爷她们三个,在屋里偷偷摸摸的说了半天的话,她们肯定是在密谋什么,我觉得可能是要害您,要不我们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小丫头,我可真是没有白疼你,你既然能发现这一点,心中必有良策,请你说说我们该如何的先下手为强?” 雪雁皱着一对可爱的毛毛虫眉,深思熟虑着,像一个被主公抱在怀里,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军师。 贾瑜也不催她,看着她无比认真的小模样,心中怜爱不已,自己这一世能遇到这些可爱的女孩子,并且拥有她们,上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整座银河系,少一颗陨石都不行。 “二爷,二太太实在是太坏了,我觉得她已经是无可救药,留下来只会坏事,要不您还是把她给” 说着,雪雁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可能觉得不妥,想了想道:“不行不行,这样做是犯法的,要不您在她屋里发展个眼线,她如果在背地里再骂您,您就可以直接把她给赶出去了。” 贾瑜非常的惊讶,怀里这位还是那个好吃贪玩,一言不合撇嘴就哭,却光打雷不下雨的小丫头吗,愣道:“你这些都是在哪里学的?” 雪雁得意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呀,二太太她老是骂您,太讨厌了,我看不惯她,就替你想了这个主意,二爷,您觉得怎么样?” “不错,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这个办法可以一试。”,贾瑜鼓励了一句,继续问道:“那你认为,贾宝玉又该如何处理?” “那就更好办啦,他不是天天在外面鬼混吗?肯定会犯错的,等他惹了什么不该惹得人,老太太她们让您帮他的时候,您找个理由推脱掉不就好了。” 贾瑜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言之有理,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你还是个女诸葛,等我将来带兵去打仗,就把你带着,你给我充当狗头军师。” 雪雁高兴道:“那就这样说好啦,不过我不想当狗头军师,这名字太难听了,等您去打坏人时,一定要把我带着,我给您出主意,白天不仅能伺候您吃饭,晚上还能给您暖被窝呢。” “我带你可以,但你只能给我做狗头军师,不然我就不带你了。” 雪雁把小脑袋埋在他怀里,闷声道:“那您只能私底下叫我狗头军师,不然别人听见了会笑话我的。” 贾瑜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环着她的腰肢,笑道:“这些话你不要和别人说,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你只要和紫鹃照顾好我的正房夫人即可,剩下的事都交给我来处理。” 雪雁拍着初具规模的胸口,保证道:“二爷,您就放心吧,我和紫鹃姐姐一定会把姑娘给您养的白白胖胖的,嗯,就跟薛姑娘一样。” 贾瑜哈哈大笑,心情极为愉悦,感慨道:“你可真是个又可爱又懂事又乖巧又惹人怜爱的小狗头军师。”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拜三叩 荣国府,贾政院。 卧房,贾政正倚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古籍,心不在焉的翻阅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自己爱侄的呼唤声,只觉得无脸见他,但又避无可避,躲无可躲,连忙坐起身,趿着鞋子出去迎接。 贾瑜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见政老爹能下床了,大喜道:“老爷,侄儿早就说了,您老吉人自有天相,遇到什么灾难祸事都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贾政眼眶通红,颤抖着嘴唇,悲声道:“瑜儿,愚叔对不住你啊。” 自称从“为叔”换成了“愚叔。” “瞧您这话说的,让侄儿怎么能担当的起,是那妇人出言不逊,和您有什么相干,您我叔侄之间就不要说这种离心离德的两家话了,您还好?” 贾政看着爱侄那充满关切的眼神,瞬间落下两行热泪,只说了一句“愚叔心里有愧”,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抖动着,显然已经是动了真性情,贾瑜何曾见过这样的政老爹,再看看他红肿的眼袋,花白的鬓角,不由得心酸不已。 来到这个世界业已有两年多了,抛去林黛玉她们不说,贾瑜只在贾政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发自肺腑,情真意切的关爱,不管怎么说,这位老好人对自己有大恩,若是没有他当初的鼎力相助,自己现在是什么光景还真不好说。 他也许可以靠着抄诗词做个柳三变,但也就这样了,不住进荣国府,他不会和林黛玉她们相识相爱,宁国府爵位和一应资产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荣国府是他的,政老爹从中起到了全部的作用,可以这样说,贾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离不开他的功劳。 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所以贾瑜对贾政一直都很尊重,很敬爱,丁是丁,卯是卯,他那蠢婆娘和傻儿子犯的过错不应该加到他的头上。 贾瑜握着政老爹有些冰凉的手,叹道:“老爷,这两句话,侄儿实在是担待不起,您这次昏迷四天,侄儿没有在病榻前侍奉您,侄儿心里才有愧啊。” “瑜儿,愚叔在你面前不说假话,王氏犯了七处,理应被赶出去,但愚叔要是把她休了,你在宫里的大姐姐不会有好下场,都说事不过三,你放心,如果再有下次,不劳你动手,不劳你开口,愚叔一定把她送回王家。” 不管政老爹能不能说到做到,再有下次,贾瑜绝对会废了那个毒妇,他所有人的面子都看过了一遍,天底下没有再重新看第二遍,事过四五的道理。 贾瑜把政老爹扶到床上坐好,笑道:“侄儿的至交好友从开封府密县送来十只膘肥体壮的寒羊,侄儿接下来每天都会亲手炖一砂锅羊肉汤,给您好好补补元气,我前几天就替您递了赐告,工部那边已经给您批了一个月的病假,您这段时间就待在家好好的养着身子,您看您这鬓角都白成什么样了。” 贾政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贾瑜劝道:“老爷,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怎么可能会事事称心如意?圣上他老人家乃是天下至尊,真龙天子,依然有很多烦恼,更何况我等凡夫俗子,很多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您要放宽心才是。” 这位中年老文青其实也是个悲剧人物,他自幼酷喜读书,却奈何天资有限,年轻时多次参加科举,均是名落孙山,榜上无名,时至今日依然是个童生,虽然太上皇后来令其入部学习,现如今官至正五品的工部郎中,但这对于他来说,不算是恩德,可以说是羞辱。 试想一下,他的上司、同僚和下属无不是进士出身,从童生一步一步考上来的,即便是工部衙门里的小吏们也全都是举人功名,他一个童生鸡立鹤群,还身居要位,那些人表面上讨好他归讨好他,但在背背地里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话,这种关系户是很容易受到排挤和鄙视的,而且他无比向往,心心念念的大梁士林,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六七年前,嫡长子贾珠好不容易考中秀才,哪知道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一病死了,这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不仅是心疼英年早逝的大儿子,也是痛惜贾家自此以后没有了读书人。 勋贵之家的子弟读书的很少,参加科举,考中功名的更是少之又少,有志气的便习武从军,参加武举,但大梁的武举形同虚设,去年的武举只有三四十人参加,最后只录取了两个人,他们一般都是被家里人安排到军队中,直接做个小军官,比如在奋武营做校尉的镇国公府的牛振和理国公府的柳平。 没志气的便如贾珍、贾琏、贾宝玉和贾蓉等人,既不去考取功名做文官,也不去战场上建功立业,恢复祖上荣光,只待在家里一味的花天酒地、蝇营狗苟、混吃等死、鹑鹊之乱,偶尔再去外面践踏一下朝廷的律法。 贾珠死后,整个贾家两三百子弟,竟再也找不到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贾政和贾代儒两个童生不算,贾宝玉就更算不上了,他的确是读书,不过读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书,除了让他的脑子慢慢坏掉,一点做用都没有。 不是说你读了书就叫读书人,起码你得有个秀才的功名在身,这样才能拍着胸口自称是读书人,在国朝读书人的等级划分中,并不包括童生,最低的就是秀才,最高的便是状元。 大女儿元春自幼进宫,一晃近十年没见过面,嫡次子贾宝玉虽然聪明乖觉之处,百十个不及他一个,但却是一个天生的纨绔子弟,他厌恶读书,仇恨科举,视功名利禄为粪土,受贾母制衡牵绊,他管教不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干遍坏事、丑事和恶事,迅速的沉沦下去,彻底变成一个无耻下流、懦弱低能的好色之徒。 至于庶子贾环,这只上不得台面的高脚鸡不提也罢,庶女探春身上倒有几分英气,有远见、有抱负、有作为,办事干练,敢说敢当,不与其他女孩子相同,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又有什么用? 再看看他的妻子,有道是“娶妻取德,纳妾纳色”,“家有贤妻,夫无横祸”,但这王夫人却量小气短、盲目自大、狠毒残忍、冷血无情、虚伪愚蠢、佛口蛇心,和“贤内助”是丝毫的不沾边,她所有的脑子和智商都用在和贾母勾心斗角、把夫家的资产暗地里往娘家搬、压制赵姨娘和贾环、图谋大房资产爵位,欲取而代之、以及溺爱贾宝玉这五方面了,这种正房夫人,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也不知道这个妇人在想什么美事,这荣国府的爵位和资产和他们二房有屁的关系,除非贾赦、贾琏和贾琮父子三人一夜之间全部暴毙,大房后继无人,才能落到二房,由贾宝玉来继承。 说完妻,再来说妾,赵姨娘出身低贱、粗鄙愚昧、无知贪心,最好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争了半辈子的强依然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现在王夫人失了势,她就开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了,渴望着自己被扶正,自己儿子被立为嫡子,然后成为荣国府下一任太夫人。 周姨娘就不说了。 其实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出在贾母的身上,三从里说“夫死从子”,可她并没有从自己的两个儿子。 贾政在教训贾宝玉的时候,她就立刻出来阻止,让贾政先把自己勒死再去勒死贾宝玉,然后还要带着王夫人和贾宝玉回金陵去,最后把贾代善搬出来,王夫人还会拿贾珠说一下嘴,四下夹攻,足以让他瞬间认错求饶。 也许只有贾母将来死了,他才能光明正大,肆无忌惮的管教贾宝玉。 总而言之,政老爹是个老好人,至少比贾赦和贾珍之流好上太多,尽管他身上也有几个致命的缺点,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尽管他也办错过事,比如说替人面畜牲贾雨村谋了金陵府知府一职,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对于他,贾瑜在尊敬中,又带着些许的同情和怜悯,他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是公门嫡子,出身贵重,但日子又过得很憋屈。 “瑜儿,愚叔这一辈子生了三个儿子,你先珠大哥是争气的,只可惜已经不在了,剩下两个都是混账玩意,他们要是能有你十之一二懂事,愚叔哪怕是现在就闭了眼,也心满意足。” 说完这段话,贾政笑了一声,欣慰道:“不过幸好有你在,愚叔以后下去了,和列祖列宗也能有个交待,兰儿拜你为师,进益可谓是神速,他将来要是能像你一样,考个进士回来,哪怕是个三甲,愚叔这辈子也就别无所求了。” 贾瑜笑道:“老爷,您这要求也太低了吧,以兰儿的天资和勤奋,最起码是二甲前十名,您还别不信,这小子聪明着呢,现在不过才八岁,就已经熟读四书五经了,将来定是前途无量。” 贾政拍了拍贾瑜的手背,感慨道:“瑜儿,真是辛苦你了,你为这个家做了那么多,若不是你,荣国府说不定早就被抄家降爵了,老太太嘴上虽然不说,但她老人家心里都记着呢。” 贾瑜点点头,说道:“这些都是侄儿这个族长应该做的,当不得谢,侄儿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列祖列宗,其他的一概不放在心上。” “来人!” 一个小厮走了进来,躬身听令,贾政沉声道:“速去把那个畜牲带来。” 半柱香后,缩头缩脑的贾宝玉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恭声道:“儿子给父亲请安。” “一拜三叩。” 贾宝玉咬咬牙,起身后跪在贾瑜的面前,说道:“之前那件事全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个不是,请你原谅。” 说罢,磕了三个头,贾瑜淡淡道:“宝玉,你应该庆幸老爷无恙,不然你现在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我希望你记住这次教训,再有下次,可就不是在宗祠里跪上两天一夜那么简单了。” 贾政怒斥道:“从明天起给我去梦坡斋里读书,你给我仔细着,若是让我知道你行事有半点差池,再和那些畜牲做出有悖人伦的脏事来,我非要把你的皮给扒下来不可!” 待贾宝玉离开后,贾政皱眉道:“瑜儿,那个贾蔷如此的在外面乱来,不是个事啊,得赶快处理了才行,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那侄儿回去就让亲卫把他抓起来,依照族法,杖刑三十,然后送到西三庄,和贾珩他们种一辈子地去吧。”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大脸宝臭气熏天,这人又怎么会往上贴呢? 林黛玉院。 雪雁昂首挺胸,趾高气昂的回来了,一脸的得意,玉钏儿问道:“你见到我们家二爷了?” “见到啦,他去二老爷那里了。” 香菱并不懂得什么叫争风吃醋,也不懂得什么是男欢女爱,她真心觉得亲吻是一种有意思的游戏,所以刚才那番话她才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只是被雪雁给曲解了,以为她是在炫耀。 雪雁朝香菱比了一个“七”的手势,笑嘻嘻道:“我赢啦,比你多一个哦,而且二爷还把舌” 探春走上前捏住她的元宝耳朵,用力转了一圈,威胁道:“你要是敢说出来,我以后就断了你的月钱。” 香菱指着雪雁脖子,惊呼道:“姐姐,你这是怎么啦?”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她细腻光滑的玉颈上,在下巴往下一两寸的地方,一朵红梅花悄然绽放,它和雪白的肌肤交相辉映着,非常的光彩夺目。 雪雁“嗨”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是被二爷给咬的,没事。” 探春看着她,冷笑道:“小蹄子,你下个月、下下个月、下下下个月的月钱全都没了。” 雪雁一脸的不解,委屈巴巴的看向自家姑娘,希望她能替自己说句话,林黛玉啐道:“死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就等着三个月没月钱花吧。” 史湘云伸出小手摸了摸那朵绚丽的红梅花,好奇道:“雪雁,你疼不疼?我感觉很好玩呢,我也” 话音未落,薛宝钗一把捂住她的小嘴巴,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又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的红梅花盛开在别的地方,要是被林丫头给看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嘲讽挤兑自己呢。 宁国府,宁安堂。 没有和晴雯她们在荣国府里胜利会师,辞别了政老爹,贾瑜先一步回到家,叫来贾芸,让他带着两个亲卫速去把贾蔷缉拿归案,先押至宗祠杖刑三十,然后直接送到城外的西三庄种地去,和贾珩他们一样,无令不得还京。 贾芸离开没多久,晴雯、媚人、金钏儿、龄官和玉钏儿并排走了进来。 “我五位美若天仙的姨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四日不见,如隔十二秋,真是想煞为夫了。” 她们穿着各色的纱裙,戴着各类的首饰,各有各是美,各有各的俏,美目盼兮,杏眼莹莹,让人见之难忘。 “爷!” 玉钏儿第一个扑了上来,贾瑜抱着她转了两圈,然后一视同仁,把她们挨个抱起来转了两圈,一时间,堂里满是欢声笑语,她们的顶梁柱回来了。 酒足饭饱,沐浴更衣后,主仆六人在一起做了很多荒唐且有趣的事情。 贾瑜觉得是时候换上一张更大的拔步床了,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之前装修宁安堂时,把卧房改的足够大。 (我把王夫人和贾宝玉这对毒母懦子抨击的体无完肤,摇摇欲坠,连带赵姨娘和贾环都没有幸免于难。)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宣贾赦进宫陛见 自打几天前和贾宝玉交尾时被贾政撞破后,贾蔷就犹如惊弓之鸟,变得惶惶不安起来,为了避免被秋后算账,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搬家。 因为之前是贾珍那厮的娈童,倍受宠爱,贾蔷这三五年也攒了不少体己钱,被贾瑜赶出东府后,他便在后街租赁了一间小院子,勉强过活。 没有了进项,很快便坐吃山空,正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和贾宝玉干柴烈火的搞在了一起,自此以后,二人经常在外面行龙阳之好,有时候秦钟和蒋玉菡也会加入其中,四个人颠鸾倒凤,玩得是不亦乐乎。 贾宝玉每次玩完后都会给他“嫖资”,他虽然在荣国府的月钱也是二两银子,但贾母赏过他很多的金银,故而每次都很大方,少则十两八两,高则三五十两,实在没银子他就把屋里的金银玉器和古玩字画拿出去变卖,秦钟、贾蔷和蒋玉菡三人都沾了不少的光。 退了房子,贾蔷带着简单的家私连夜搬进秦钟之前给智能儿安排的住处,一连三四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能再其找贾宝玉,又不敢单独和蒋玉菡私会,他只得天天去秦府找秦钟和智能儿玩耍,捞捞钱,泄泄欲。 这天下午,贾蔷提着裤腰带,心满意足的从秦府走了出来,抛了抛手上一个十两的银锭子,感慨道:“幸好我生的好,不然哪里找饭辙去。” 旁边走过来三个人,为首的那个笑道:“你可以去城外的田庄找啊。” “贾芸?” 两个亲卫走上前把他按在了地上,他柔美的脸正好和一泡狗屎来了个亲密接触,贾芸淡淡道:“贾蔷,你与他人在西府中媾和,致使二老爷吐血昏迷,加上你不务正业,在外面随意败坏我贾家的名声,奉二叔之命,杖刑三十,送至西三庄种地,无令永世不得还京。” 对于贾家所有的人来说,贾瑜的话就是圣旨,族人犯了族法,他有权私下里处理,即便是杖毙,官府也管不了。 顾不上狗屎的恶臭和恶心,贾蔷奋力挣扎起来,高呼道:“贾芸!你公报私仇,我不服,我要去见老太太!” 门口的动静很快引来了秦钟,他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幕,贾蔷像是看见了救星,哭求道:“鲸卿,你快去找你姐姐,让她在贾瑜面前替我求情情,他们要把我送到城外种地啊!” “大胆!敢直呼伯爷的名讳。” 一个亲卫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声音极其的响亮,一下子就把贾蔷给抽的晕头转向,秦钟吓了一跳,拔起腿就往家里跑,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贾芸把求饶不止的贾蔷带回宗祠,杖责三十后,连夜让人把奄奄一息的他送到了西三庄种地去了。 翌日一早,贾瑜揉着腰从拔步床上慢吞吞的下来,晴雯见状,捂着檀口直笑,媚人她们几个没有她那么泼辣洒脱,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林黛玉主仆三人来的时候,贾瑜正在洗漱,雪雁围着他,可怜巴巴的说自己接下来三个月的月钱都没有了。 听完前因后果后,贾瑜安慰道:“没事,你现在是我的小狗头军师,以后每个月到我这来领月钱,我一个月给你二两银子。” 荣国府贴身丫鬟们的月钱现在是一两银子,晴雯她们几个则是二两银子,雪雁很是高兴,这是因祸得福啊。 “林妹妹,几天没见,别来无恙,你有没有行也思我,坐也思我呐?”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轻啐了一口,贾瑜执着她的柔荑,凝视着她的剪水秋瞳,深情道:“你不想我,但我想你了,想起我们三年后就可以夜夜相拥而眠,在天上人间一起读书,一起写诗写词,等以后有了孩子,我们俩一起陪他们长大,在白发苍苍的时候,坐在一起看日出日落,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最自豪的事就是能得到你的青睐,这世间万物,除你之外,我别无所求。” 林黛玉把脸贴在他的胸前,贾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不过到时候你可要受罪了,最少得为我生两个儿子,嫡长子嘛,我身上这爵位和府邸资产都会是他的,嫡次子跟你姓林,传承姑父的香火,我特喜欢女儿,也得生两个,都说女儿的长相随父亲,我可是号称国朝第一美男,以后我的女儿肯定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不过哪个小子敢上门求亲,我一定会把他们的腿给打断,我自己养她们一辈子。” “又开始胡说了,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呀?还国朝第一美男,这你自己给你自己起的吧,我呸,真不害臊。” 贾瑜把脸往她面前递,正色道:“妹妹,请你仔细欣赏欣赏我这帅到惨绝人寰的脸,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是不是天底下最英俊的?” 林黛玉一脸的嫌弃,两只小手推着他越凑越近的脸,但奈何被他抱住,能后退的空间有限,几番挣扎后,最后还是在七位贴身丫鬟的众目睽睽之下,被恶狠狠的亲了一口。 “外面那些文人雅士都喜欢自称什么什么居士,我也来随次大流,从今天我就叫英俊居士了,有道是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不眠,说的正是在下,妹妹,你知道我每天早上是怎么醒来的吗?” 玉钏儿笑眯眯道:“姑娘,二爷说他每天早上都是被自己给帅醒的。” 林黛玉捏着贾瑜的脸,左拉右扯了几下,疑惑道:“我想不明白,你这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这两句打油诗是你自己写的吧?” “妹妹,这天底下,你什么都可以否定,但你不能否定两样东西,第一是我对你无比深沉的爱,第二就是我的脸,叫一声帅哥哥来听听。” 林黛玉捂着檀口,抑不可制的笑了起来,伸出小手一连在他身上轻轻打了好几下,贾瑜威胁道:“快叫,不然我中午就不烤羊肉串给你吃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 贾瑜“诶”了一声,正准备再占点便宜,却看见史湘云从外面跑了进来。 “哥哥,我来啦,咦,你和林嫂子在做什么呢?” 林黛玉推开贾瑜,啐道:“死丫头,天天就跟个小疯子一样到处跑,早晚非得摔破相,我看你找哪个哭去。” 史湘云摆了摆小手,满不在乎的说道:“要摔早就摔了,还等到今日。” 贾瑜从卧房里拿出来一个十两的金锭子,递给史湘云,笑道:“云儿,拿去随便花,不用客气,花完了再来找我要,哥哥我别的不多,就银子多。” 史湘云拍了拍腰间的小荷包,昂着圆润洁白的下巴,得意道:“哥哥,我昨天下午赢了林嫂子和宝姐姐很多金豆豆,晴雯也输了一堆银锞子给我,加起来至少有二百两呢,够我花好久啦。” 很明显,林黛玉、薛宝钗和晴雯是故意输的,她们都知道贾瑜之前给她的一百两银子被人抢走了。 贾瑜把金锭子丢给翠缕,吩咐道:“替你们家姑娘收着,拿都拿出来了,再没有往回收的道理,以后那个史强再来找你们家姑娘的麻烦,你就来跟我说,我要是不在,你就去门口和我的亲兵说,让他们把那个狗东西乱棍打出去,不要怕,出什么事我来担着。” 翠缕手忙脚乱的接住金锭子,像是接住一块烫手的山芋,不知所措的看了看自家姑娘,又看了看林黛玉。 在得到林黛玉的点头后,她才道了谢,小心翼翼的把金锭子收到袖兜里。 薛宝钗带着莺儿和香菱走了进来,她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若是林黛玉和史湘云不在,她大概会主动扑到贾瑜的怀里,索求情郎的怜爱。 随后,迎春带着司棋和绣橘、探春带着侍书和翠墨、小惜春带着入画和彩屏、李纹带着素雪、李绮带着素月,莺莺燕燕,翠翠红红,纷至沓来。 加上林黛玉主仆三人、薛宝钗主仆三人、史湘云主仆二人,以及自己的五位贴身丫鬟和三个小丫鬟,足足有二十九人,贾瑜环视一圈,才想起没有跟鸳鸯说,连忙让晴雯去请她过来。 贾瑜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现在已经有一位夫人、三位良妾、六位姨娘、六位通房丫头,简直是让人想想就害怕。 和迎春打了招呼,姐弟俩互相交换了对彼此的关心,轮到探春的时候,贾瑜却吃了一个白眼和一口轻啐,这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很是莫名其妙。 迎春轻声细语的把昨天香菱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贾瑜看向正和雪雁不知道在小声讨论什么的香菱,又是无奈又是想笑,这个小丫头真是呆的要命。 探春朝李纹和李绮抬了抬下巴,揶揄道:“哥哥,你眼光可真是够尖的啊,宝姐姐她们三个这么好的女孩子,无一幸免,全都落到你的魔爪里了。” 贾瑜故作生气的样子,不满道:“三妹妹,我人帅多金,难道还配不上她们吗?像我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美男子,应该是我落到她们的魔爪里了,我才是受害者好吧。” “我呸!呸呸呸!” 林黛玉提议道:“我们先去园子里逛逛吧,这到中午还有好一会。” 众人积极响应,纷纷往外走,林黛玉牵着李纹和李绮,笑道:“哥哥,你陪她们在这里说说话,不急着过去。” 贾瑜自无不可,眼下正是和这对姐妹花袒露心扉的大好时机,可以说是过期不候,林妹妹真是善解人意,从头到脚到都展露着无可挑剔的大妇风范。 这还李纹和李绮第一次私底下和贾瑜单独相处,尽管万般的羞涩,但她们还是听从了正房夫人的安排。 贾瑜也不客气,走上前先把妹妹揽在怀里,李绮两条藕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把俏脸贴在他胸口上,嗅着他身上灼烈浓重的男子气息,这是她十几年来都不曾有过的体验,只觉得无比心安。 她用脸蹭着情郎的胸口,勇敢的向未来的夫君表达满怀爱意,声若蚊蝇道:“瑜哥哥,绮儿好喜欢你。” 怀里抱着温香软玉,香气扑鼻,贾瑜低头在她雪白细腻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笑道:“小仙女,我也好喜欢你,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句词是老演员了,他对林黛玉和薛宝钗都说过,而且不止一次的说过。 李绮心满意足,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红着俏脸,轻声道:“瑜哥哥,姐姐,我先去找林姐姐她们了。” 说完就转身走了,屋里只剩下自己和情郎两个人,李纹再没有害羞的道理,主动的扑了过来,贾瑜来了个公主抱,轻轻掂了掂,笑道:“纹儿,你有点胖哦,和你宝姐姐一样。” 李纹羞红了俏脸,不依道:“瑜哥哥,纹儿才没有胖,你不要说嘛。” 贾瑜哈哈大笑,抱着李纹坐到太师椅上,她忽的落下两行清泪来,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胳膊,轻声啜泣道:“瑜哥哥,纹儿不怕你笑话,纹儿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真的真的好喜欢,这么久以来,纹儿晚上经常会梦见你,谢谢你接纳纹儿,不然纹儿都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活下去了。” 对于李纹,贾瑜并不了解,但从平时偶尔的窥见一斑来判断,他相信,如果别人执意让她去给大脸宝做妾,她十有八九会按她说的那样,拿剪刀绞了头发,去青灯古佛前凄苦一辈子。 “此事怪我,没有察觉到你们的心意,是我该谢谢你和绮儿,谢谢你们愿意把清白之身许给我做妾,等三年后,我就风风光光的把你们俩个娶宁国府,用一辈子去疼爱你们,不然都对不起你们给予我的这份厚爱。” 李纹芳心一颤,伸出柔荑抚摸着情郎俊逸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脸,这个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此刻,她只想哭。 四目相对,任是无情也动人,贾瑜决定用实际行动来慰籍怀中美人的芳心暗许、似水柔情和万般相思。 就在贾瑜和李纹在宁安堂里郎情妾意的时候,一个大太监坐着宫轿,带着两个小黄门登了荣国府的门。 荣国府,贾政院。 一个小厮跑了进来,躬身道:“二老爷,门外来了传话的天使。” 贾政正倚靠在床头看书,闻言不禁心头一跳,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在周姨娘的伺候下火速穿好衣鞋,然后拖着病体,急匆匆的往大门口快步走去。 与此同时,正在荣禧堂里和薛姨妈和李婶娘闲聊的贾母也收到了消息。 尽管贾母心里对薛姨妈和李婶娘十分不满,因为她们都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贾瑜做妾,但她也没有办法,她需要人陪她聊天解闷,而且她们俩个又都是亲戚,现如今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弄的太难看,她最看重亲戚和气,最要面子,总不能以后不让她们到荣禧堂里来说话,或者是把她们两家都从府里赶出去吧。 因为不受贾母等人待见,邢夫人很少到荣禧堂里来,王夫人沉默寡言,贾母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她很少插口,不是在闭目养神,就是面无表情的捻着手里的佛珠,李纨和王熙凤存在年龄落差,前者也很少说话,一直都在旁边站着伺候,后者更擅长捧哏,活跃气氛。 开元一脉武勋的诰命们偶尔也会登门拜访,不过她们往往都有着十分强烈的目的性,有打秋风的、有说媒提亲的、还有求情办事的等等,极少有真心实意来拉家长里短的,而且她们会着重的吹捧贾瑜,对贾宝玉却只是随便夸上两句,因此贾母并不喜欢她们。 至于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和三春,毕竟都是小辈,绝大多数时候扮演的都是合格的听众,贾母也很少把她们一整天都拘在荣禧堂里听她们闲聊。 说到底,真正能和贾母聊到一起去的,还得是薛姨妈和李婶娘,一是因为她们会聊天,二是她们总能恰到好处的拍马屁,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贾瑜这两位丈母娘就像是贾政身边的单聘仁和詹光,存在的意义就是陪贾母聊天解闷。 再换句话说,不是薛姨妈和李婶娘离不开贾母,而是贾母离不开她们。 薛姨妈有钱,即便是一家人搬出去住,照样荣华富贵,李婶娘虽然没有钱,但她的两个女儿都给贾瑜做了妾,她要是搬出去住,贾瑜绝对会把她们娘三个安排的明明白白,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不会比在荣国府里差。 尽管薛姨妈和李婶娘得罪了贾母,但她很快便选择了原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如果前两者都搬出了荣国府,一来,贾母以后的日子会非常的无聊,二来,外人也一定会说是她把亲戚往外赶,她根本丢不起这个脸。 还有个三来,而且是重要的一点,比如说王夫人和贾宝玉又一次触犯了族法,贾瑜要严惩她们,这时候薛姨妈和李婶娘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从中求求情,说几句好话,毕竟她们俩是贾瑜的丈母娘,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给几分面子,这也是贾母最看中的地方。 所以,贾母和贾瑜的两位丈母娘一如往常,聊的很是投机、很是热烈、很是开心,仿佛前几天大家心照不宣的不愉快和隔阂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现如今贾瑜已经搬到宁国府单独过去了,世人皆知,这封圣旨如果是颁给他的,传旨天使直接去东府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往西府来宣旨。 如果不是颁给那个小鳖孙的,十有八九是关于大姑娘的,她莫不是封妃啦?是贵妃还是皇贵妃呢? 贾母猛地从软榻上坐起来,老脸涨红,心头狂跳,激动到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她等这封圣旨已经等了好几年了,可以说是魂牵梦绕,望眼欲穿。 列祖列宗保佑、观音大士保佑、文殊菩萨保佑、王母娘娘保佑、玉皇大帝保佑、如来佛祖保佑,最好是皇贵妃! 李纨和王熙凤也猜出来了,皆是欣喜不已,连忙上前扶住贾母,李婶娘不太清楚这件事,薛姨妈心里很是羡慕,这又是一场百年的泼天富贵啊。 “快,快去请二太太!” 礼佛庵中,王夫人正在用扎纸人的方式为别人祈福,在就差心门一针的关键时刻,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吓了一跳,连忙把纸人放进大箱子里,然后将其推到床底下。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亲侄女,因为王熙凤和贾瑜走的很近,所以王夫人早就对她有意见了,因此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疏远和不满,面无表情,淡淡的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王熙凤哪里顾得上这些,激动道:“姑姑,大门外来了传旨的天使,老太太说十有八九是大妹妹的事成了,您快跟我去看看吧。” 这段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王夫人的心头上,她呆立当场,两片刻薄的嘴唇剧烈抖动着,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王熙凤大声的把话复述了一遍,王夫人内心的狂喜顷刻间喷薄而出,就像一座积压沉默了数百万年的活火山,终于迎来了全面喷发的这一刻。 她张着嘴“啊”了两声,拔起腿就往大门口跑,就像你拿着十亿的彩票奔向福彩机构一样,转眼间就没影了。 畜牲!看来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你就等着被褫夺爵位,然后满门抄斩吧! 荣国府的五间兽头大门敞开着,像一个搔首弄姿,来者不拒的窑姐儿。 下人们早已摆好了香案,燃起了檀香,贾母、贾政、贾宝玉、贾环、李纨、薛姨妈和李婶娘七人跪伏在中间的走道上,数十个下人皆跪伏在两侧,后两者做为亲戚,不来也没有关系,主要是受到了贾母的热情邀请,而且她们也想过来沾一沾这巨大的喜气。 贾琏正在尤二姐那里甜言蜜语、贾琮正在皇城司中司勤学武艺、贾兰正在族学里饱读诗书、姊妹们全都在会芳园中乐不思蜀,故而她们都没有过来。 王夫人急急忙忙,欣喜若狂,一路小跑,和王熙凤一左一右的跪在贾母旁边,婆媳二人彼此对视一眼,在这一刻,她们都读懂了对方眼睛里的话。 前两次圣旨都是颁给那个小鳖孙/小畜生的,这次终于轮到我们了,一个想借此制衡,一个想伺机报复。 传旨太监灰白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神色,半亳感情,他漠然的环视了一圈,用尖细的公鸭嗓子高声叫道:“传圣上口谕,宣荣国府现袭一等将军贾赦,即刻入宫,至上书房陛见。” 贾母:“???” 贾政:“???” 王夫人:“???” (今日一更,六千四百字。) 第二百三十六章 会芳园宴群芳 此言一出,众人顿觉无比失望,若是元春封妃,直接让她老子贾政去临庆殿谢恩就完了,而不是让她大伯去上书房,很显然,这次又是竹篮打了水。 “贾赦何在?” 贾政连忙道:“家兄病重卧床,天使稍等。” 很是难得,贾赦这次没有再在搂着小妾吃酒,此刻正躺在床上昏睡,在得知圣上宣自己至上书房陛见后,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前段时间那批货出了问题,满脸的恐惧。 贾赦跟着传旨天使走了,贾母心里有些担心,自己大儿子在外面干的事她并不清楚,可这突然就给叫到上书房去了,而且看刚才那大太监的架势,不像是什么好事啊。 “政儿,快去派人把琏二叫回来,让他去宫门口守着,一有什么消息就立刻回来说。” 宁国府,宁安堂。 李纹依偎在贾瑜的怀里,两条藕臂抱着他的腰,正笨拙的回应着情郎的爱抚,在他的引导下,徐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大脑一片空白,二人忘情的深吻,浑然不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呸!” “呀!” 从外面走进来的晴雯啐了一口,鸳鸯惊呼一声,前者满脸鄙夷,后者掩面就走,贾瑜停下口,拍了拍李纹丰腴的后背,她这才反应过来,见这种私密的事被人撞破,捂着俏脸,把臻首埋在情郎的怀里,说不出来一句话来。 过了一小会儿,李纹才转脸往外看了看,见人走了才松了一口气,用美人拳轻轻捶了捶贾瑜的胸口,还“嘤咛”了几声,好像是在怪他欺负自己。 贾瑜笑道:“纹儿,她们俩个都是自家人,又不会乱说的,再者说了,我和我的爱妾亲热,何错之有?” 李纹轻声道:“贾郎,你放心,我和绮儿不会争的,我们姐妹一辈子都跟着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只求你不要抛弃我们。” 在国朝,妾的地位属实不高,她们是男子的附属物,生杀予夺大权都在男子手里握着,她们二十七八岁就人老珠黄了,超过三十岁甚至可以自称老妪,这个时候,男子要么冷落她们,要么找个理由,用一纸休书把她们赶出家门,好换更年轻的小妾进来服侍,后者颇多,这就是以色侍人的悲哀。 要是有一儿半女还好,若是没有,再碰上像王夫人那种主母,她们的日子就会很不好过,而且还有可能碰到王熙凤那样的,怀着怀着,孩子就没有了。 李氏双姝毕竟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子,而且李家也算是官宦之家,书香门第,她们自幼饱读诗书,养在深闺,是颇有几分才气,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 她们芳心暗许,心甘情愿的给自己做妾,甚至是非自己不嫁,这着实让贾瑜很是感动,因此他在心里暗自决定,以后一定会尽力疼爱她们。 贾瑜摩挲着她光洁细腻的脸颊,好笑道:“傻丫头,我又不是见异思迁,始乱终弃的禽兽,你们既然许我三寸芳心,万里爱意,我必然会用一生来呵护你们、疼爱你们、保护你们,定不会让你们沦落为以色侍人的姬妾之流。” 李纹痴痴的看着情郎俊美到极致,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脸庞,主动奉上香吻,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笑道:“贾郎,纹儿不管你以后做什么,不管你去哪里,纹儿都会陪着你,不论生老病死,不论富贵贫穷,就是以后不在了,纹儿也要埋在你的旁边,下辈子,下下辈子,还给你做妾。” “纹儿,你这一段告白说的我眼泪都要抑制不住了,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我贾瑜此生绝不负你,否则,直叫我万箭穿心” 李纹连忙用柔荑捂住贾瑜嘴,嗔怪道:“贾郎,纹儿不许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有此生绝不负你这六个字就足够了,纹儿相信你呢。” 会芳园,今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最适合外出游玩。 凝曦轩旁边平坦翠绿的草地上,摆放着一台烧烤架,通体由巧匠以熟铜锻造,用的炭是苹果木,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大盆秘制调料,是贾瑜之前千辛万苦制作出来的,用了几十种调味料,味道不比后世那些烧烤摊用的差。 临水之轩有大大小小七座建筑,其中要以凝曦轩最大,它是一座三层的四角亭楼,一层高一丈半有余,地上铺着黄花梨木板,四周挂着竹帘和纱幔,整体高于水面半丈多,脚底下就是通往外河的引水渠,流水淙淙,凉风习习。 它坐北朝南,视野开阔,通风和采光极佳,整座天镜湖一览无余,还可以看见几十丈外重峦叠嶂的依山之榭和精美绝伦的天上人间,旁边还有高耸入云,碧瓦朱檐的天香楼和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登仙阁,便是周围六座亭台楼阁,也是古色古香,各有各的韵味。 凝曦轩里面放着一排长桌,上放着紫黑色的桑椹、深红色的樱桃、黄澄澄的甜瓜和圆滚滚的西瓜,干果、点心、甜品和糟货足有上百种,不胜枚举。 这座美轮美奂的园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除了进来修缮和打扫的,正常情况下,宁国府里的下人们不会进来,在她们眼里,这是主子们才能游玩的地方,不能僭越。 欢声笑语直冲天际,每个人都很开心,这些女孩子都很漂亮,明媚娇俏,其中好几位更是能用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来形容,她们穿着各色的纱裙,发髻上的金银珠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丝带和裙摆在春风中飞舞,如此看来,人间最美好的景色都汇聚在这座园子里了。 小角儿和小梨儿正在狂吃红木盆里的桑椹,小吉祥怎么劝都劝不住,她们的小脸上和小手上沾满了黑紫的汁液,若不是这里只有她们三个小丫鬟,众人都认不出来她们俩是谁了。 龄官、香菱和雪雁拿着捕蝶网满园子的追蝴蝶和蜜蜂,只留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且动听。 媚人、玉钏儿、翠缕和入画在天镜湖边采着野花,有香味的损失殆尽、有香味又好看的荡然无存,没有香味的倍受嫌弃、没有香味又难看的无人问津。 晴雯、紫鹃、鸳鸯和金钏儿正围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时不时的我打你一下,你挠我一下,说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时,便齐齐红了俏脸,一起轻啐一口。 司棋、侍书、素雪和素月在抹着骨牌,绣橘、翠墨、彩屏在玩投壶,各有各的乐趣,嬉戏玩闹,好不自在。 林黛玉、薛宝钗、迎春、探春、史湘云、小惜春和李绮几位主子正围在书案前品鉴着贾瑜所著作的《小重山》。 这首词贾瑜很早以前就写好了,一直放在书案上不曾问世,众人出了宁安堂,在史湘云的提议下,她们去了天上人间,没想到还真的发现了意外惊喜。 探春捧着满是墨香的词稿,看着上面力透纸背,行云流水的字,心中喜爱不已,清了清嗓子,高声朗诵道: “小重山·柳暗花明春事深。” “柳暗花明春事深,小阑红芍药,已抽簪。雨余风软碎鸣禽。迟迟日,犹带一分阴。” “往事莫沉吟。身闲时序好,且登临。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一词诵罢,探春放下词稿,无奈道:“我们不问,他就不说,谁知道他心里还有多少好词藏着,等是等不到了,看来我们以后得追着他要才是。” 史湘云撇嘴道:“这词虽然也好,但远没有两情若是长久时、此情无计可消除好和晓看天色暮看云好,我不爱这种的,给人一种郁郁不得志的感觉。” 林黛玉轻轻一笑,看着薛宝钗,揶揄道:“我这有什么好?再好能有你宝姐姐的那首好?记得宝儿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瞧瞧,名字都写进去了。” “我就两首,瑜儿可是给你写了七八首呢,长相思,长相思,他长的是哪个?反正长的不是我,还有,他好几首词牌名不也都带着你的名字?” 李绮打圆场道:“我还是更喜欢瑜哥哥写给林姐姐的那首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写的不比他代皇帝老爷写给皇后娘娘的那首差。” 史湘云摇头道:“我觉得这首诗还是没有若非群玉山头见写的好。” 探春笑道:“我觉得哥哥写的最好的还是那首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首词可是被称为国朝第一词呢,被无数文人雅士奉为圭臬,听说皇帝老爷都夸写的好,只可惜这首词到现在还是个无主之物,不知道哥哥是写给哪一个的。” “当然是写给林嫂子的啦,等一会等哥哥来了就让他把词牌名改了,就改成词赠林妹妹以示爱意,多合适。” 贾瑜和李纹沿着曲折的鹅卵石香径慢慢的走着。 李纹时不时的侧脸看一眼梦中情郎,几次鼓起勇气想牵住他温暖宽厚的手掌,又怕被人笑话,最终只得作罢。 “哇哈哈哈~” 香菱举着捕蝶网从前面的转角撞过来,她跑的很快,眼睛紧紧的盯着一只低飞的黄色蝴蝶,猛地看见小瑜老爷,她惊呼一声,却已经刹不住了,一头撞进贾瑜的怀里。 贾瑜抱住她,香菱仰着小脸,大眼睛弯成月牙儿,脸颊上一对浅浅的梨涡浮现,甜甜的叫了一声“小瑜老爷。” 从袖兜里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细密的香汗,又摘掉她发髻上的几片碎花瓣,贾瑜在她精致挺翘的小鼻子上刮了刮,嗔怪道:“小丫头,这路忽高忽低的,又不平坦,还跑这么快,要是摔着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那只逃走的黄色蝴蝶晃晃悠悠的飞了回来,落在了她的小脑袋上,赶来的雪雁欢呼一声,举着捕蝶网就想套,贾瑜连忙用手臂挡住,大惊道:“军师,你看清楚,这是友军呐!” 接踵而至的龄官捂着檀口咯咯直笑,雪雁连忙给不明所以的香菱道歉,她伸出小手在头上摸了摸,懊恼道:“哎,又跑啦,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抓到一个。” 黄色蝴蝶去而复返,它飞的很慢,贾瑜下意识的伸手一捏,没想到直接抓住,看着他指尖挣扎的蝴蝶,李纹一脸的不可置信,这都行? “哇!” 香菱激动的直蹦,欣喜若狂的接过蝴蝶,竖起大拇指夸道:“小瑜老爷,您真是太厉害啦!” 雪雁摇着贾瑜的胳膊,撒娇道:“二爷,我也想要,您也捏一个给我嘛。” 这完全就是运气,不可能再次复刻,贾瑜只说马上多烤几串羊肉串给她吃,雪雁这才罢休,和香菱一左一右的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凝曦轩走。 凝曦轩里,林黛玉她们还在讨论诗词,贾瑜“嗯”了一声,得意道:“我在宁安堂就听见你们在背后夸我帅了,特别是三妹妹和云儿,数你们俩声音最大,我就站在你们面前,请你们现在尽情的用甜言蜜语来摧残我吧。” 真正啐贾瑜的,给他白眼的,只有林黛玉和探春,迎春笑意盈盈、薛宝钗笑靥如花、李绮粉面含春、史湘云满脸崇拜,小惜春则直接抱住了他的大腿。 “哥哥,之前小妹就跟你说过,有什么好词一定要及时拿给我们看看,你怎么不听话呢,跟我们还藏着掖着的,让小妹心里好不痛快。” 贾瑜接过词稿看了一眼,笑道:“如各位仙女所见,这又不是女儿词和相思词,估计入不得你们的法眼,加上我自己都忘了写过这一首词,故而不曾拿出来给你们品鉴。” 探春将贾瑜拉到书案前,把一支细毛笔塞进他的手里,指着宣纸央求道:“好哥哥,你知道小妹素来最爱这个,林嫂子她们也一样,你这首好词把小妹的魂儿都勾出来了,今天大家这么开心,你再写一首出来助助兴嘛。” 撒娇是女子无师自通的天性,贾瑜最吃不住这个,林黛玉笑道:“瑜儿,这首词虽好,但诚如云儿所说,有郁郁不得志之意,并不适合我们读,你心里肯定还有好词,不妨写出来给我们看看,前朝那位词宗五七天便一首佳作问世,你可不能比他差才是。” 她开了口,薛宝钗等人纷纷劝进,满脸期待加崇拜的看着他,贾瑜心里熨帖得意,面上却故做无奈状,无奈道:“我真是怕了你们了。” 他在脑海里挑了一首比较应景的,略略沉吟,落笔道: “玉楼春·东城渐觉风光好。” “东城渐觉春光好,觳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他写一个句,林黛玉就跟着读一句,一词写罢,贾瑜把细毛笔搁在笔架上,搓了搓手,苦笑道:“我真的是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 薛宝细细品鉴一番,轻笑道:“有此佳作,等一会也能多吃一盏酒。” 林黛玉轻声道:“浮生长恨欢娱少,你多写一些诗词,欢娱不就多了?瑜儿,如此绝妙好词,多多益善呢。” “谨遵夫人之命,我现在去给你们烤羊肉串,紫鹃,劳你去厨房一趟,让厨娘们上菜,羊汤在砂锅里炖了一夜,现在正是最鲜美的时候,再让她们把串好的羊肉串全端过来,对了,再安排个人把小砂锅里的羊汤给二老爷送去。” 紫鹃点点头,和晴雯手挽着手去了,贾瑜环视一圈,拍了拍手,高声道:“大家都找地方坐,马上就可以开饭了,来三四个人给我打打下手。” 玉钏儿、雪雁和香菱连忙举手响应,贾瑜带着三位美婢,来到烧烤架旁边,开始往里面加苹果木木炭。 皇宫,上书房。 景文帝目光淡淡的看着头戴乌纱帽,身穿大红麒麟补服,跪在金砖地面上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的贾赦。 “陛下,老臣贾赦,罪该万死。”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东窗事发 百年之前,太祖皇帝在江南举起反抗前朝暴政的大旗,一时间从者云集,在一众良将和谋士的辅佐下,他用了十二年的时间,荡平了各路的军阀和义军,将南方的半壁江山收入囊中。 覆灭最后一位心腹大患后,在文武百官和各地军民的拥护下,太祖皇帝在紫金山之巅祭拜天地,随后登基称帝,建国号为梁,立年号为建元,定都集庆(今金陵府),与北齐分庭抗礼,划江而治,史称南梁。 在经过精心的准备后,建元五年三月,太祖皇帝调兵遣将,聚集三十万精锐兵士,领数十员大将,御驾亲征,挥师北上,这些大将和兵士经过十多年战火的洗礼,已经成为百战之师,骁勇善战,更兼军纪严明,所到之处不仅秋毫无犯,而且开仓放粮,严惩贪官污吏,地主豪强,深得民心,各地百姓壶浆箪食,跪伏在路两旁,以迎王师,无数青壮年心甘情愿的为大军运送粮草和辎重,更有很多能人异士纷纷来投,提刀掼枪,出谋划策,至御驾前以效死力。 王师一路攻城拔寨,稳扎稳打,从不贪功冒进,急于求成,各州府驻军不是望风而逃就是开城投降,一路上基本上没有碰到惨烈的攻城战,至北齐国都城外的时候,大军人数已超过七十万。 结果可想而知,南梁攻克了北齐的京城,一统了天下。 北齐皇帝携传国玉玺以及皇室远遁漠北,以事后割让燕云二十八州以及称臣为交换条件,寻求蒙人为其复国。 在随后的四十年余里,太祖、高祖和太上皇共七次御驾亲征,与北齐余孽和蒙人血战,在这一无比悲壮的历程中,超过五十万的大梁将士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时至今日,关外的荒漠和戈壁滩上依然铺满了累累的白骨,他们和广袤无垠的大地融为了一体。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中人。 天明七年十二月,三十万梁军全面突破蒙人防线,阵斩二十二万,俘虏十五万,缴获金银器物、牛羊马匹和物资辎重不计其数,随后直捣王庭,将北齐皇室和蒙国太子以及一干重臣活捉。 贾代善立下泼天大功,不仅在战场上救了太上皇一条命,更是单骑单枪,雪夜追击仓皇逃窜的蒙国太子,七天七夜后把他带了回来,班师回朝后,太上皇晋其为公爵,人称二代荣国公。 此战,大梁彻底覆灭了前朝余孽意图复国的美梦,但三十万将士却只回来不足十万,无数家庭白发人送黑发人。 随后,梁蒙两国皇帝在榆林府签订永不互犯条约,蒙宪宗以十万匹战马和五十万头牛羊,以及无数的金银珠宝赎回了被俘虏的太子、重臣和兵士,并向大梁称臣,史称“榆林之盟。” 然而经过五六十年的休养生息,蒙人已经恢复了元气,后任之君早已单方面背弃条约,伙同金人,频繁叩关,时至今日,三方依然是大战没有,小战不断,从来都没有消停过。 外族亡我之心不死。 草原上不缺牛羊和战马,不缺弓马娴熟的汉子,但他们缺粮食、药物、食盐、木材,以及最重要的,可以用来制作兵器和甲胄的铜铁。 所以他们仗着马快弓强,时常入关劫掠,除了上述物资,他们对铁匠和大夫也是情有独钟,随着朝廷在各处要塞广修城墙和翁城、把散户集中居住,以及调派更多的军队驻守,蒙人和金人日子就不好过了,只得派人潜进大梁,四处散布他们高价收取各种物资的消息。 商人重利轻义,家国情怀单薄,一如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商女,为了白花花的银子,他们什么都敢卖,上下打点,左右贿赂,想方设法的把朝廷管禁物资贩卖到关外和草原,借此谋取暴利。 异族给他们的金银,都是从他们同胞身上抢来的,他们也许知道,但是不在乎,所以,读书人都无比厌恶他们。 《大梁律》,严禁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和任何名义向关外贩卖上述的管禁物资,违者一律严惩不贷,轻则流放枭首,重则满门抄斩甚至是诛九族。 但大梁这座庞大的机器已经运转了百余年,各部件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朽,律法败驰,很多勋贵之家困于生计,便在关外做生意,但没点底气的还真不敢卖上述管禁物资,他们最多也就卖卖茶叶、布匹和白糖之类的。 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屡禁不绝,没有什么稀奇的,皇帝们都心知肚明。 半个月前,榆林府驻军攻克蒙军一处营寨,缴获物资辎重不计其数,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内地来的,其数额之大,令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带头将领不敢自专,连忙派人飞马上京。 得知消息后,景文帝大怒不已,令探事司彻查到底,寻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没几天就查到了贾赦的头上。 皇宫,上书房。 疾风骤雨,气氛降到了冰点。 “你当然该死!朝廷三令五申,严禁铜铁盐粮出关,你到底是长了几个胆子?你到底是有多缺钱?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你们荣国府在城外和辽东有十五处田庄吧?在京城内还有十间商铺吧?一年的进项怎么说也有三五万两吧?你知不知道,你卖的这些铜铁,被敌人铸成了刀枪箭矢,已经落到了大梁将士和百姓的头上!你罪该万死!” 殿内的宫女和黄门纷纷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景文帝气急,抓起御案上镇纸狠狠的掼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顿时摔了个四分五裂,贾赦差点吓晕了过去,以头抢地,嘴里大喊着“罪臣罪该该死,罪臣罪该万死。” 景文帝指着贾赦,怒斥道:“你们荣国府二公的脸都被你给丢完了!你也是与国同休的勋贵,你对得起关外沙漠和戈壁上的累累白骨吗!” 贾赦只能拼命的磕头,没多久,额头就被磕烂了,鲜血和泪水糊了一脸,四肢冰凉,却根本不敢求饶。 “来人!将此乱臣贼子押往宗正寺依律问罪,还有他那个儿子!” 两名大汉将军走上前,摘掉他的乌纱帽,扯掉他身上的玉带和大红麒麟补服,乱臣贼子的帽子一扣下来,贾赦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他说不出一句话,直到快被拖出殿的时候,他才大哭起来,直叫着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戴罪立功,战死沙场。 宫门口。 贾琏正在动情抚摸着尤二姐的大肚子时,兴儿手忙脚乱的冲了进来,本来他还有点恼火,责骂的话刚涌到喉咙,就被一句“二爷,大老爷被传旨天使的带到宫里去了!”给吓回去了。 反应过来后,贾琏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跑,翻身上马,直奔宫城而去,他心头狂跳,目光涣散,好几次差点落马。 见自己老子穿着一件中衣,披头散发的被押了出来,贾琏眼前一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个虞候走上前,沉声道:“经查证,贾赦,贾琏往关外贩卖朝廷管禁物资,奉上谕,即刻押往宗正寺查办!” 他一挥手,两个殿前司兵士走上前,把贾琏给架了起来。 兴儿大惊失色,战战兢兢,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大老爷和二爷被押走,待他们离开后,他才敢骑着马往家里狂奔。 天爷,出大祸事了! 宁国府,会芳园。 厨娘们抬来两大盆羊肉串,两只寒羊,四条后腿肉都在这里,为了防止造成伤害,竹签被磨的极为光滑,串好肉后,又用剪刀把尖头给减掉了。 贾瑜已经生好了炭火,拿起羊肉串闻了闻,赞道:“果然膻味很低,这肥瘦相间的,最适合拿来炙烤。” 主子们和贴身丫鬟们不好意思吃现成的,都围在一边观看,希望能帮上点忙,于是乎,烧烤架周围站满了人。 贾瑜拿起一大把羊肉串放在铜网上,笑道:“这果木炭虽然十倍强于煤炭,但燃烧过程中仍然会有少量的烟雾产生,对身体不好,建议你们还是敬而远之,以免把脸给熏黑了。” 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肥嫩的肉块,没一会儿,羊肉串便开始往下滴油,落在红通通的木炭上,发出“嗤嗤嗤”的声音,很快,一阵浓郁的,夹杂着些许膻味的肉香便四下荡漾开来。 贴身丫鬟们一脸敬仰的看着贾瑜,在她们看来,瑜大老爷什么都会,读书功名、写诗作词、领兵打仗,还会做好吃的,最关键还是他特别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经常和她们打招呼,但发起火来可谓是地动山摇,非常的吓人,让人是又尊重又向往又害怕又喜欢。 史湘云吸溜着口水,死死的盯着翻滚的羊肉串,贾瑜来了谈兴,自言自语道:“在很早很早以前,我们的老祖先都是吃生肉的,后来某一次,天降雷电,点燃了森林和草原,无数动物在大火中丧生,老祖先们惊奇的发现,被烤熟的肉会更好吃,而且很容易消化,然后他们便学会了生火,用火来加工食物,从最开始的炙烤,到现在的蒸煮炒炸等各类做法,用了几十万年。” 林黛玉和薛宝钗等人能听懂一些,听起来挺新奇,挺有意思的,她们闻所未闻,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但贴身丫鬟们就完全的听不懂了。 感觉差不多了,贾瑜从木盆里抓起一把秘制调料,均匀的洒在热气腾腾的羊肉串上,自己先尝了一口,大赞道:“就是这个味,这羊肉比我前以前吃的那些好吃太多了。” 第一次只烤了十几串,没有办法人手一支,贾瑜先给主子们、三个帮厨和三个小丫鬟分了。 “这东西虽然好吃,但万不可贪口,每人吃上两三串就行了,不然可能会因为消化不良而闹肚子。” 众人开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史湘云飞快的把羊肉串吃完,伸出红彤彤的小舌头舔了舔樱唇,竖起大拇指夸道:“哥哥,这也太好吃了,我今天要吃五十串,天天都要吃五十串。” 她喜欢吃肉,无肉不欢的那种。 雪雁很是赞同,以小狗头军师的身份给主公出谋划策,她提议道:“二爷,您拿这个做生意怎么样?外面的人肯定会很喜欢的。” 薛宝钗轻轻咬下一小块肉,慢慢的咽下去,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笑道:“瑜儿,雪雁这个提议不错,自古以来便是民以食为天,这东西如此的美味,必会受到追捧,我们可以在五城内开上十几二十家店铺,除了卖这个羊肉串,还可以卖羊肉汤,再配各种面点做辅食,定能风靡全城,我觉得一个月以此进五千两银子不是问题。” “你们俩可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我正有此意,而且昨天夜里已经策划好了,我朝百姓喜爱吃羊肉,我们正好可以抓住这个突破口,一来,一年挣五七万两银子补贴家用,二来,也可以带动密县地方的经济发展,我们直接从养羊农户们的手里买,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我们少出一点,他们多挣一点,三来,还能给我那位县令兄长增添些政绩。” 自古以来,牛一直都是最重要的生产力,国朝严禁宰杀耕牛,违者轻则罚钱打板子,重则服苦役坐牢,因此牛肉就成了稀罕的奢侈品。 不过还是那句话,律法向来都是为普通百姓设立的,对贾瑜这种顶级勋贵们来说,实在是没有多少约束力,只要不拿到明面上来说,没人有管你,因为大家都在偷偷摸摸的吃牛肉。 不过倒是有专门饲养肉牛的农户,不过价格昂贵,而且数量不多,普通人根本吃不起,都被达官显贵们买去了。 林黛玉认真道:“我觉得这个办法可以,宝丫头擅长此类,你可以把这些都交给她打理,请她做个掌柜的。” “我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是一间一间的开,还是一次就开上十间二十间,还要租赁商铺、招募人手、定价、确定菜品,进货渠道还要打通,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贾瑜点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牵头,我会安排一个净街虎给你打下手,街面上的事都让他去处理,你只需要坐镇高堂,做好大掌柜就行,具体的,我这几天会去找你详谈,我们一起筹备,争取在月底前就落实。” 情郎把这种大事全权相托,又如此的信任支持,薛宝钗心里甜蜜不已,顿时觉得手里的羊肉串都不香了。 探春笑吟吟道:“哥哥,有这种好事可不要忘了我们西府啊,二嫂子之前还说你要是有什么好生意带她一个呢,要不你出方子,再以你的名义开店,资金全由我们来出,我们先开上两三家,用一个月的时间去检验成效,若是赚的盆满钵满,再遍地开花也不迟。” 自打探春接管荣国府的账房和库房后,看着库房里所剩不多的存银,她便开始焦虑起来,眼下家里人口众多,不说五花八门的开销,每个月光月钱就得发下去上千两,虽然外面每个月也有三千两左右的进项,但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挣的不够花的了,长此以往,必将入不敷出,坐吃山空,大家都奢侈惯了,做不到省吃俭用,开源节流。 贾母诸事不问,只是待在后宅,一味的吃喝玩乐,一味的享福受用,贾政更是正儿八经的甩手掌柜,其他人也不必说,只要自己每个月的月钱能准时到账,吃穿用度不要降低就行了。 她也觉得这羊肉串是个好生意,很有可能会赚的盆满钵满,不消多,家里若是能以此月进两千两,就足以解决眼下的困局,够一大家子人吃马嚼了,因此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试探了一句。 “三妹妹,你想入股,我自然不会反对,但亲兄弟明算账,为了以后更好的合作,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分账?” 史湘云抢答道:“五五分成,最是公平。” 若是贾瑜什么都不干,只负责方子、进货渠道、以及以他的名义开店,剩下的全部交给西府打理,这个分成倒也算合适,尽管想“独吞”,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去拒绝探春的请求。 探春见贾瑜没有在开玩笑,很是高兴,欣喜道:“谢谢哥哥,这样吧,明天晚上我在家里做东,把大嫂子和二嫂子都请来,还有宝姐姐,还有林嫂子,我们六人一起好好商议商议。” 荣国府,荣禧堂。 气氛很是沉闷,很是焦灼,贾母面色十分的凝重,活了大半辈子的直觉告诉她,似乎将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毕竟自己大儿子进宫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若是加官进爵或者派他去边关领兵打仗,不说有没有必要去宫里面圣吧,可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 看着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闭目养神、不停捻动着佛珠的王夫人,薛姨妈不知道为何,竟然有点想笑。 贾政在屋里来回的踱步,长吁短叹,走了两圈,提议道:“母亲,还是让瑜儿进宫去打探打探消息吧。” 贾母正待说话,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得心头一紧,几息后,只见兴儿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老太太,大事不好了!” 贾母猛地从软榻上坐起来,兴儿跪在地上哭道:“老太太,大老爷和二爷被殿前司的人押到宗正寺去了!” 除了各府的府衙,各县的县衙,大梁还有五个可以审判人犯的机构,分别是探事司、大理寺、刑部、皇城司,最后便是宗正寺了。 和前四者不同,宗正寺主要负责审问犯事的宗室和勋贵,一般来说,人一旦进去了,就很难完好无损的出来了。 贾政喝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可说是犯了什么罪?” “小的听那殿前司虞候说,大老爷和二爷是往关外贩卖朝廷管禁物资。” 贾政骇然失色,猛地回头,大叫道:“母亲,这可是满门抄斩和诛九族的重罪啊!” 这罪名有资敌,甚至是通敌的嫌疑啊! 在这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贾母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没有慌乱,她很快便稳定了心神,沉声道:“要抄早就抄了,不会等到现在,政儿,你速去找北静王爷,请他进宫求情,这种时候,他没有道理袖手旁观!” 贾政“噢”了两声,拔起腿就往外跑,贾母又看向脸色惨白,摇摇晃晃的王熙凤,吩咐道:“你现在就去东府,把这件事告诉瑜哥儿,他姓贾,又是族长,更没有道理袖手旁观!你跟他说,若是我们荣国府出了事,他宁国府也落不得什么好!让他马上进宫去求情。” 她知道贾瑜心里有气,而且和自己大儿子一直都存在间隙,她也不认为他是个有气量有肚量的人。 王熙凤双腿已经软了,根本走不动道,李纨搀着她就往外面急走。 派出去了两路援兵,贾母略略安心,对翡翠吩咐道:“去把青翟衣、花钗冠和诰命金册都取过来。” 她现在要以一品国公夫人的身份,去宫里求告太上皇、皇太后和甄老太妃,来拯救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孙子,或者说是保住荣国府的爵位。 贾母不相信自己家会被满门抄斩,更不相信会被诛九族,毕竟贾家一门三公,为国立有从龙之功、定鼎之功和匡扶之功,可自己大儿子要是因罪被杀,那在宫里的大孙女就麻烦大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保住他们父子俩的性命,如果实在是不能保全,就要争取爵位不被褫夺或者降低。 如果他们父子俩都要被问斩,这大房的爵位又该怎么办? 可大房还有一个庶子啊,依照祖制,嫡子死完,庶子补位,他们是有资格继承爵位和资产的。 此时此刻,贾母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种念头和可能性,不管怎么说,荣国府的爵位一定要保住! (求票。) 第二百三十八章 风起 据探事司查证,至少有三四十家勋贵违反了朝廷针对关外和草原制定的“茶马禁令”,景文帝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部满门抄斩,他们有很多人都在各地带兵,身居要职,不能随意举起屠刀,若是引起造反哗变,那样的话只会动摇国朝,或者说他统治地位的根基。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杀鸡儆猴,于是他准备朝最嚣张的、最猖狂的,也是来出身最高,最没有用的贾赦动手。 还有隐晦的一点,荣国府是太上皇时期的老臣,他要以此举,昭告全天下,现如今这朝廷是哪个在当家做主,《大梁律》让他没有任何的畏惧,一如他当时下旨屠戮了扬州那八家盐商,他们也是太上皇的老人。 与此同时,言官们在御史大夫蒋敬和鸿胪寺寺卿房瑄的带领下,开始上书弹劾贾赦“屡次向关外贩卖朝廷管禁物资”,要求立斩此国贼,折子如雪花一般,很快就落满了景文帝的御案。 宗正寺,府衙。 寺卿陈泖刚刚审理完一个犯了渎职罪的奉国将军,此人仅仅只是贪墨三百两纹银,就被褫夺了爵位,阖家老小都要被送到琼崖去养马,在打压宗室这方面,除了太祖皇帝,剩下的高祖皇帝、太上皇和景文帝都没有心慈手软过,每逢新帝登基,大梁的宗室都要被从头到尾彻底清洗一遍。 殿前司的虞候走进来禀报道:“陈大人,下官奉圣上之命,将人犯贾赦和贾琏带到,交由贵寺查办。” 陈泖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他很是惊讶,这可是荣国府目前的承爵人和未来的承爵人呐,他们贾家与别的勋贵家不同,是国朝除皇家外数一数二的豪门望族,一门三公,何其的荣宠,何其的尊贵,这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直接送到他这里来了。 他放下盖碗,接过虞候奉上来的罪证,仔细的看了一遍,顿时了然,让人把这对不知敬畏皇权的父子俩带进来。 上次贾家来人不过是在半年前,当时是宁国府,父子俩一死一流放,现在是荣国府,还是父子俩,这下估计要全死,贾蓉不过是弑父,对国朝无害,而贾赦和贾琏不一样,他们涉嫌资敌了。 贾琏早已经被吓傻了,旁边审讯室里传来阵阵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撞击着他的耳膜,他面如死灰,目光涣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个狱卒用木棒对准他的腿弯就是一下,他才跪在了地上。 “冤枉啊,我冤枉啊。” 贾赦跪在地上哀嚎着,他自知这下再无任何的生机,但他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毕竟自己父亲为国立有匡扶大功,而且自己的表字还是太上皇钦赐的,自己还是荣国府的承爵人,总不能就这样被一刀给砍了吧。 陈泖见惯了太多这样的人,每个人都喊冤枉,主动认罪的少之又少,他把一摞罪证甩在地上,冷声道:“贾赦,你看清楚了,你哪年哪月在哪里卖了多少铜铁盐粮,又赚了多少,这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本官劝你还是主动认罪,这样也能少受点皮肉之苦!你非要等到大刑加身才肯说吗?” 若论刑讯逼供的手段和酷烈程度,探事司当仁不让排第一,其次就是宗正寺了,让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的皇城司也仅仅排在第三位。 世人都说如来佛祖进了皇城司大牢都要脱层皮,那是他们对前两者闻所未闻,如来佛祖进了宗正寺,要缺胳膊少腿,进了探事司,命都保不住。 探事司审叛国贼和敌方奸细、宗正寺审宗室和勋贵,大理寺、皇城司和刑部审文武百官和重大刑事案件,具体有明确的分工,这里不作细表和赘述。 “父亲,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要死了,我们要死了,呜呜呜。” 贾琏抱着贾赦的大腿痛哭不止,他想起很早以前,在二老爷的五十大寿宴会上,二弟跟自己说过一句“草原上的生意不好做”,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当回事,真是常在河边走,但今日不是湿了鞋,而是整个人都掉河里了。 可这世上什么药都有的卖,唯独没有后悔药可以买,为了那几千两银子,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自己要是死了,二姐和儿子很可能也保不住,自己十有八九要绝后,这让他后悔的想拿头去撞墙,他如今只能在心里乞求二弟能救自己一命,他毕竟圣眷那么浓重。 东城,北静王府。 书房中,水溶正在和几位自海上而来的能人异士高谈阔论,长史官走进来躬身道:“王爷,贾政求见。” 水溶有些诧异,有什么事是值得这位世叔亲自登门拜访的? 会客厅内,见到水溶走过来,贾政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哭道:“王爷,荣国府此番要大祸临头矣!” 水溶大惊失色,急步上前搀扶起贾政,问道:“世叔,何出此言?” “大兄和大侄子向关外贩卖朝廷管禁物资,听说数额极其巨大,现已被送往宗正寺依法问罪,请王爷看在我们两家是百年世交的份上,施以援手呐。” 这可是满门抄斩甚至是诛九族的重罪啊,水溶顿时有些犹豫,圣上直接让人将他们押往宗正寺,可见是动了杀心,但凡记得荣国二公半点的功勋,都不至于如此的不给任何斡旋余地。 宗正寺那种地方,百年以来,被押进去的宗室和勋贵多如过江之鲫,他还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全须全尾的出来,自己若是去贸然求情,会不会引火烧身?说到底,自己毕竟只是个闲散王爷,除了爵位和这座王府外,一无所有。 可诚如贾政所说,他们家和贾家素来交好,自己又是开国一脉勋贵之首,于情于理都不能无动于衷,作壁上观。 见水溶有些迟疑,贾政再次跪了下来,哀求道:“王爷,事到如今,能救我荣国府阖家三四百口良贱性命的只有您一人,请您看在两家先祖曾经并肩作战的份上,救我们一救啊。”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荣国府若是被满门抄斩,里面的下人都不会落到什么好,不过林黛玉、薛家和李家会无恙,前者是林文成公的孤女,景文帝绝不会动她一根汗毛,除非他疯了,而且他都说过,要给她和贾瑜做高堂父母。 而后两者都是客居的亲戚,和她们无关,最多只会被赶出去罢了,小惜春是东府的,史湘云是史家的,和她们也没有关系,真正要吃挂落的,除了贾宝玉等人,就是迎春和探春了。 “赦公和世兄有没有被开刀问斩?贵府有没有被围?” 贾政摇头道:“前者不清楚,后者还没有。” 水溶又问道:“太夫人可曾持诰命金册入宫?仲卿何在?” 贾政流泪道:“许是都已经进宫了,王爷,救救我们家吧。” 水溶咬咬牙,沉声道:“世叔勿急,你我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小王这就进宫,一定竭尽全力。” 政老爹有些想当然了,贾瑜没有进宫,他此刻并不知道这件事,他此刻正在和妻妾以及贴身丫鬟们快乐的玩耍。 宁国府,会芳园。 在贾瑜的悉心教导下下,薛宝钗和探春很快就学会了烤羊肉串的步骤,这对于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她们来说,着实有趣,有道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在她们两位和三个帮厨的协助下,两大盆羊肉串新鲜出炉,撒满秘制调料和熟芝麻后,装在红木托盘里,热气腾腾的端上了桌子。 贾瑜居首座,林黛玉和迎春一左一右,薛宝钗、探春、史湘云、小惜春、李纹和李绮依次坐好。 贴身丫鬟们六人一桌,厨娘和媳妇们提着饭捂子鱼贯而入,珍馐美馔,山珍海味摆满了一张又一张的桌子。 贾瑜去了桂酒上面的黄土和油纸,用酒提子给林黛玉她们每人都斟了一杯酒,端起酒盏,环视一圈,高声道:“值此良辰美景,我敬各位一杯,愿你们青春不老,容颜永驻。” 林黛玉她们纷纷起身,贾瑜依次和她们碰了一下,贴身丫鬟们像是商量好一般,齐声道:“婢子多谢瑜大老爷盛情款待,祝您前程似锦,青云平步。” 众人饮尽杯中美酒,贾瑜先落座后,她们才跟着坐下。 雪雁走过来笑嘻嘻道:“二爷,今天还是莺儿姐姐的生儿呢。” 贾瑜对隔壁桌的莺儿招了招手,她低着脑袋走过来,两只小手捏着裙摆,规规矩矩的站好,也没有看见鞋尖。 “来,十六岁的小寿星,我和你喝一杯,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永永远远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快快乐乐。” 莺儿俏脸羞红,声若蚊蝇道:“二爷,婢子今年刚满十四岁呢。” 抛开素月和素雪不谈,紫鹃、雪雁、莺儿和香菱她们四个中,贾瑜对莺儿了解最少,说过的话两只手能数的过来,到现在也仅仅只是亲了一下,如今看来,这个女孩子其实蛮漂亮的,平心而论,她可能要比紫鹃漂亮一点点,看来以后得多多深入了解她才是。 他偏雪雁和香菱有点多,一个是小狗头军师,一个是小憨包,特别的招人怜爱,尤其是后者,是个男人都喜欢。 在妻妾四人的六位贴身丫鬟中,论容貌,香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其次就是雪雁、莺儿和紫鹃,素月和素雪也很漂亮,但贾瑜把她们俩排在了最后。 薛宝钗嗔怪道:“你二爷说你多少岁就是多少岁,还不快跪下来磕头?” 莺儿跪下来磕了一个头,贾瑜把她扶了起来,笑呵呵道:“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我明儿让人去漱玉斋里给你买一个白玉簪子,当做生日礼物。” “谢谢二爷。” 在这个微风沉醉的午后,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贾瑜眼下的欢愉,入眼所及之处,有赏心悦目的美景、有色味俱佳的美食、有回味无穷美酒、还有秀色可餐的美人,近三十个女孩子汇聚一堂,她们明媚、美丽、娇俏、可爱、活泼,满堂粉翠、满堂清香、满堂珠玉。 这里面有一多半都是他的女人,这种感觉就像是飞翔在缘分的天空,让人如痴如醉,难以自拔,莫说是给个神仙,就算是给个皇帝都不换。 贴身丫鬟们在这里很是随意,她们吃着羊肉串和水果,喝着桂酒或者香茗,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说笑嬉闹。 环视一圈,贾瑜不禁有些感慨,自己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两年多了,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也有了自己的权势,他坚信,在自己的护佑下,这些最终命运都很悲惨的女孩子,一定能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这就是他为之奋斗的目标。 林黛玉吃完两串羊肉串,伸出红彤彤的香舌舔了舔沾满油花的樱唇,转脸看向贾瑜,意思是这很好吃,我还想再吃一串,能不能吃了? 贾瑜给她拿了一串,笑道:“最后一串了啊,吃多了不消化,还容易上火,等你以后身体彻底养好了,想吃多少我就给你烤多少。” 林黛玉接了羊肉串,微微一笑,小口小口的吃起来,没有一点声音,安安静静的像一只小猫,贾瑜一个没忍住,伸出手在她的小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史湘云身体好,能吃肉,吃的最多,大概是怕别人笑话自己能吃,才把竹签都扔在了脚底下,其他几人各自都吃了三五根,便停著不食了。 贾瑜正准备风卷残云,只见李纨扶着王熙凤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他了解自己这位大嫂子,比宝儿还要持着体态和端庄,除非是天塌了,不然她不会不顾仪礼,走的如此慌慌张张。 “大嫂子,爱嫂子,你们来晚了,羊肉串都被我们吃完了哦。” 王熙凤瘫坐在地上,大哭道:“瑜儿,求求你救一救你二哥吧。”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站起身去扶,贾瑜以为是贾琏在外面惹了大祸,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皱眉道:“怎么回事?他干了什么?” “叔叔,大老爷和堂弟被送到宗正寺去了,说他们往关外贩卖朝廷管禁物资。” 贾瑜骂了一句“蠢货”,对林黛玉沉声道:“妹妹,你们现在就去宁安堂,除此之外哪里都不要去,一定要看好二姐姐和三妹妹她们,哪怕是天塌了都不许出去,再让人把亲卫都叫到内仪门里守着,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到家里来拿人,不管他是哪个,直接让亲卫们给打出去!我现在就去进宫。” 林黛玉抓着他的手,轻声道:“哥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不可强求,那毕竟是皇权,你要记着,我们都在家里等你回来。” “放心。” 贾瑜环视一圈,与一脸担忧害怕的众人微微颌首,转身就往园外跑。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云涌 荣国府现袭一等将军贾赦和其子同知贾琏被押到宗正寺待罪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两个时辰就传遍了整座京城。 在了解这父子所犯的事后,很多私下犯有同罪的人胆战心惊,如履薄冰,那可是号称王爵之下第一功臣的贾家啊,就受到了如此严厉的惩罚,若是追究他们,岂不是瞬间就要被满门抄斩? 其实只要不是造反,勋贵们不会落得个夷三族或者诛九族的下场,满门抄斩都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被直接褫夺或者降低爵位,除此之外,还有赐死和流放,荣国府这次很大可能性会被降爵,然后贾赦和贾琏被赐死,毕竟贾家为大梁立下的功劳实在是太大。 现如今国朝流传一种说法,当年追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众多从龙之臣中,要数贾演和贾源的功劳最大,足矣被封为异姓王,最后论功行赏时,怕太祖皇帝难做,也是为了保全后世子孙,兄弟二人却自请降为公爵,坚决不受王爵。 毕竟一门双王太过惊世骇俗。 太祖皇帝深受感动,在给宁国府和荣国府建造府邸时,所使用的规格等同于甚至是超过东西南北四大异姓王的王府,四王八公的府邸中只有宁国府引进了城外的活水,还建造了一座站在上面可以一览全城的高楼,这便是明证。 不要小看这两点,前者可以当做密道,后者可以成为制高点。 除此之外,二公的俸禄也是最高的,太祖皇帝还给贾家的宗祠御笔亲书了三幅楹联,第一副: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尝之盛、第二幅: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儿孙、第三幅:己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宁荣。 另外,三块匾额也全是御笔亲书,上百从龙之臣中只有贾家独享此等殊荣,由此可见当年宁荣二公立下的功劳之高,上述千年难有能出其左右者。 就像冠军侯可以和公爵平起平坐一样,贾家做为八公之首,和四大异姓王亦是平起平坐,若不是宁荣两府的“文”字辈、“玉”字辈和“草”字辈的子弟太过废物,开国一脉的领军人物应该是贾家,而不是北静王府。 当年贾代善为二代荣国公,贾代化为一等神威将军,任京营节度使时,贾家就是开国一脉勋贵的魁首,只不过他们死后,贾家后继无人,又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之事,才没落了。 幸好贾瑜横空出世,做为实权的少年权贵,又深得景文帝宠爱,他现在甚至也可以和水溶平起平坐。 水溶是王爵,贾瑜是一等伯,两人在爵位上可以说是云泥之别,但前者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景文帝因见他人品风流,素有贤名,才让他时常伴驾左右,实则手头上半点权利都没有,换句话说,他就是天子的宠物,将来新帝登基,他会是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 上次太子妃白氏寿辰,去了那么多勋贵和重臣家的子弟,贾瑜却没有看见水溶,这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贾瑜的爵位虽然比他低很多,但他统领皇城司,手握九千重兵,镇守神京城,以捍卫皇权国统,端的位高权重,而且他有资格在皇帝外出视察或者御驾亲征的时候,和殿前司、侍卫亲军司一起在御辇和龙帐周围贴身护卫,是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 宗室里有一大堆闲散的王爷,他们还是亲王呢,比水溶这个郡王还要高一等,可说出去也就只能吓唬吓唬普通的老百姓,但凡手上有重权和重兵的文武大臣,都可以不买他们的帐。 等贾瑜将来再以战功马上封侯的时候,开国一脉武勋的领军人物大概率要落到他的头上,爵位固然重要,但最关键的还是你要有权,大权,重权,不然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 再三权衡利弊之后,王子腾暂时选择按兵不动,他听说北静王爷已经去了宫中,自己不过是个兵部右侍郎,正四品的小官,连三品大员都不是,根本没有资格去上书房面圣,更轮不到他求情,而且他怕贸然求情,会引起圣上的不满,若是因此和即将收入囊中的军机阁右参议失之交臂,那就得不偿失了。 其他三王六公九侯十二伯等同属于开国一脉的勋贵们纷纷选择观望,之所以这么多年他们被开元一脉压着打,人心不齐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而且在事态没有彻底明朗前,插手求情,殊为不智,一不小心还有可能会被牵连。 这其中就包括贾母的娘家,在四大家族排名第二的史家,那两位侯爷都选择了作壁上观,明哲保身,有流言称,他们已经在暗地里投靠了贞元一脉。 如此看来,在这种十万火急,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和荣国府素来交好的数十个勋贵之家,名门望族中只有北静王府和宁国府及时伸出了援手。 其实也不能怪这些人冷眼旁观,大家没有好到那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程度,犯不着为你们家这种罪该万死的破事,有可能把自己家搭进去,毕竟圣意难测,天威难料。 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吧。 荣国府。 当得知自己丈夫和非亲生儿子被押进了宗正寺待罪,正在数体己钱的邢夫人当场一口老血喷出,惨呼几声,老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贾政、王夫人、贾宝玉、贾环、李纨、王熙凤、赵姨娘和周姨娘都守在荣禧堂里,焦急万分的等待事态的发展。 薛姨妈和李婶娘在心里暗自庆幸,若是自己的女儿和宝玉定下了婚约,荣国府真要被满门抄斩,她们也落不得什么好,眼下都在东府,安全的很。 她们自己就更不用担心了,自家毕竟只是客居的亲戚,而且有女婿在,定能平安无事,出什么事都不用怕。 见贾兰走进来,李纨连忙把他往外赶,急道:“兰儿,你现在就到东府去找你师娘,不要再回来了。” 她知道,如果自家真的要被满门抄斩,自己和儿子都跑不掉,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儿子送到东府去,她相信叔叔一定能护他周全,而自己做为二房的孙媳妇,不能走,也走不了,必须要留下来,哪怕是等着被披枷带锁押赴刑场。 “娘,儿子不走,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子都要和您在一起。” 李纨落下泪来,把自己儿子使劲往外门外推,贾兰不为所动,这是他这八年来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母亲。 贾政眼眶通红,颤声道:“兰儿,你是我们荣国府未来的希望,不能有半点闪失,你师父定能护你周全,你记住祖父的话,将来一定要考个进士回来,重振我们家的门楣,速去速去!” 贾兰跪在贾政面前,坚定道:“祖父在上,孙儿是荣国府的男儿,如果非要被满门抄斩,孙儿也要陪在曾祖母、祖母、母亲和您的身边,即便有机会幸免于难,孙儿也不愿苟活。” 赵姨娘拉着贾环就往外走,嘴里嘀咕道:“他傻,他不走,我们走,我们去东府找你姐姐,贾瑜他能护得住你姐姐,就能护得住我们娘俩。” “住口!族长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你难道还不如一个八岁孩子耶?” 赵姨娘拉着贾环跪在地上,大哭道:“老爷,环儿他是您儿子,他还小,您给他留一条活路吧!” 贾政怒斥道:“蠢妇,你以为他去了东府就能跑的掉?回来坐好,要真是被满门抄斩,我陪着你们一起死!” 赵姨娘哪里还敢再求,抱着贾环惨嚎起来,贾政对贾兰喝道:“我现在命令你速去东府!别再跟我说不愿意苟活这样的屁话,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有你师父在,圣上一定会留你一条性命,我们家的香火就要靠你来传承了,你若是执意跟着我们这些老厌物一起共赴黄泉,便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孝!” “祖父,孙儿宁愿一头撞死,也不离开这里半步,您莫要再逼迫孙儿,当今天子乃仁义之君,我们贾家为国朝江山社稷立有大功,此次又不是造反,我们荣国府绝不会落到满门抄斩的结局,最多被褫夺爵位,祖父您大可放心!” 贾政愣愣的看着他,贾兰继续说道:“孙儿坚信,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救我们荣国府于水深火热之中!” 皇城,寿安宫。 甄老太妃今年已近八十岁,出自金陵甄家,做为太上皇以往最宠爱的妃子,她在后宫中很有份量和体面,景文帝逢年过节都要来给她磕头。 听完前因后果后,她缓缓开口道:“妹妹,你也说了,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我实在是不好开这个口啊。” 贾母穿着诰命大装,跪在地上哭诉道:“太妃娘娘,臣妇家里出了这种不孝子孙,做下这种愧对天恩的恶事来,列祖列宗都跟着蒙羞,只求您看在贾甄两家乃是百年世交的份上,救一救我们家,不然我们家就要大祸临头了。” 她所担心的不是自己大儿子和二孙子要被问斩,而是怕荣国府的爵位被褫夺,在这种时候,他们的命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现在要保的是爵位。 不管她心里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和打算,如果荣国府的爵位没有被褫夺,贾赦和贾琏被赐死,大房的爵位会落在贾琮的头上,即便贾琮也死了,还有二房嫡长重孙贾兰,除非贾兰也死了。 甄老太妃叹道:“妹妹,非我推辞,太上皇现如今幽居深宫,哪个都不见,我也有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即便我去求,也一定会吃个闭门羹,天子仁德,当初宁国府发生以子弑父的十恶不赦大罪,他也不过是判了贾蓉一个流放之罪,你们荣国府和别的勋贵人家不一般,代善公和太上皇君臣相得,赦哥儿的字还是他钦赐的,天子定不会逼迫太甚,况且到现在都没有派兵去围了你们家,可见是没打算满门抄斩的,不过你要做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 景文帝要是想将荣国府满门抄斩,早就派兵抓人了,不会等到现在,要真是如此,贾瑜就要迫于无奈大义灭亲了,毕竟抄家拿人是皇城司的活。 不过他肯定会拼了命的优先保贾政、迎春、探春和贾兰四人,如果有可能,才会去救李纨、王熙凤和贾琮。 没办法,人都有喜恶和远近之分,至于剩下的那几个,就听天由命吧。 “太妃娘娘,臣妇也不瞒您,臣妇怕圣上会褫夺我们荣国府的爵位啊。” 甄老太妃长叹一声,在彩嫔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苦笑道:“也罢,老身便去太上皇那里求个体面,只是不知道我这张老脸还有没有用。” 贾母大喜过望,拜道:“太妃娘娘的大恩大德,我们贾家永世不忘。” 慈宁宫。 甄老太妃和贾母跪在大门外,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后,紧闭的宫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老太监走了出来,以下巴看人,高声道:“圣人说,此事寡人知道了。两位请先回去吧。” 说罢转身就回去了,朱红色的宫门重新闭合,仿佛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样。 上书房。 贾瑜跪伏在金砖地面上,景文帝让两个黄门把一大箱子的奏折都倒在他的面前,喝道:“你自己看看,好好看看,看看贾赦和贾琏都干了什么!你还好意思来求情,朕要不要把他们俩放回去,再给他们来个皇权特许,让他们继续往关外贩卖朝廷管禁物资,敌人拿着从他们手里买来的铜铁,铸成兵器,然后朝将士们和百姓们举起屠刀?” 水溶垂着眼帘,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他刚才求情也挨了一顿骂,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轮到贾瑜了。 中和殿大学士李基、御史台御史大夫蒋敬和鸿胪寺寺卿房瑄俱在,贾瑜看到他们时,心里很是奇怪,前者曾做过自己岳父的座师,后两者都是自己岳父的同年好友,此举何意? “陛下,贾赦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就算您不把他送到宗正寺问罪,小臣知道后也会将他押到宗祠,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将其杖毙,但小臣想给贾琏求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他是受其父亲逼迫,不得以才行下此举,非他本意,况且,他二人卖管禁物资所得的赃款,十之八九都落到了贾赦的手里,小臣恳求您给他一个机会,饶他一命。” 一位言官手持象牙笏板,高声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此不仅有丧皇权国统,更会让我大梁律法形同虚设,如同一张废纸,老臣请求立刻赐死这两个国贼,再褫夺荣国府的爵位,将其满门抄斩,贾瑜身为贾家族长,纵容族人败坏法纪,也该重罚,当降爵革职,以儆效尤,以安天下亿万百姓!” 贾瑜问道:“阁下何人?” 那名言官傲然道:“本官张荃,蒙圣上隆恩,现任御史中丞,宁伯,你有何指教?敢做不敢认吗?” 此官在大梁是从三品,是御史大夫的副手,算是当朝重臣。 “我当是何人,原来是奸人之后,我贾家二公当年追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东伐西讨,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你家祖先张庭还在给北齐昏君做佞臣,他连写了三篇讨贼檄文,把太祖皇帝抨击的体无完肤,后来兵临城下的时候,他又第一个跳出来开城献降,摇尾乞怜,他就是一条卖主求荣!不知羞耻!人面兽心的老公犬,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寝其皮!你这条老公犬的狗子狗孙,断脊之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狺狺狂吠,因为两个不成器的子弟,你就要诛杀国之功臣满门,何其歹毒!那万年县县尉是你的妻弟吧?他仗着你的名号在外面贪污受贿,徇私舞弊,他的外甥更是四处强抢民女,欺压百姓,你为何不去弹劾他?你是耳聋还是眼瞎?你张家人的狗屁股就干净?你敢不敢公布家产?你这个皓首匹夫!苍髯老贼!安敢在此饶舌,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贾家从今天起与你们张家不死不休!” 第二百四十章 一杯鸩酒,三尺白绫 一席掷地有声、噼头盖脸的煌煌之言,直接把张荃给骂懵了,他左脸发青右脸发白,指着贾瑜叫道:“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你竟敢侮辱我张家先祖!” “我知道你为何要置荣国府于死地,当年你那狗父为北伐大军押运粮草,却因为醉酒致使晚到一天,被代善公当着数万将士的面杖责八十,你现在逮到机会,就拼命的落井下石,趁人之危!若不是代善公仁义宽厚,饶你狗父一条狗命,还有你在这里狺狺狂吠?你这条忘恩负义的断嵴之犬,还有脸以仁义君子自居,我居你老母!”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贾瑜继续痛骂道:“有种你就把你们张家所有的资产全部都公之于众,若是每一分一毫都来的堂堂正正,干干净净,若是每一个子弟都遵纪守法,安分守己,别说是贾赦和贾琏,我贾家在京八房,在金陵十二房,两千族人的脑袋任由你摘取,但若是有一丝一毫来路不明,若有一个违法乱纪,我贾家拼尽全力也要把你们张家一窝不知羞耻的狗子狗孙全部弄死,至死方休!我现在就回去把所有族人都叫到菜市口,你也把你们张家所有族人叫到菜市口,让京城百万百姓定夺,该诛哪个满门!你他妈的敢不敢!” 说着就伸手去硬拽,张荃又惧又怒,连连后退,他敢个屁,哪个屁股上没有屎?这完全就是个疯子啊! 一直沉默寡言的李基喝道:“贾瑜,天子面前,休得放肆!” 贾瑜摘掉乌纱帽,跪在地上高声道:“陛下,非小臣在您面前无状,实乃狗贼欺人太甚,小臣之亲爱姐妹兄嫂全在荣国府,小臣不能坐视她们被押往处刑台,您待小臣恩重如山,小臣万死难报其一,但有差遣,定当以死报之!小臣斗胆,求您看在代善公单骑单枪,雪夜辗转千里,冒死擒回蒙太子的份上,饶他孙子一命,贾赦倒卖朝廷管禁物资所得的赃款,我贾家愿意三倍归还给朝廷!只求您开恩!小臣今日君前失仪,自请降爵去职,请您治罪。” 水溶咬咬牙,跪在贾瑜旁边,拜道:“陛下,请给荣国府一次机会。” 李基当年和贾代善是朋友,虽然不喜贾母和贾赦等人,但也不忍心见到荣国府被褫夺爵位,躬身道:“陛下,贾赦罪该万死,但贾瑜说得也有道理,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请您看在代善公的份上,饶贾琏一条性命。” 房瑄开口道:“陛下,林文成公可是荣国府的女婿啊。” 蒋敬也劝道:“陛下,荣国府地位超然,若是直接褫夺其爵位,满门抄斩,勋贵们定会惊惧不安。” “好,朕就再给荣国府一次机会,将贾赦千刀万剐,贾琏无罪释放,令其袭五等将军,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如果没有出现这件事,贾赦死后,贾琏应该承袭二等将军,虽然现在连降四级,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仅他的命保住了,荣国府的爵位也保住了。 贾瑜长舒了一口气,政老爹和二姐姐她们的命总算是都无恙了,感激涕零道:“小臣代荣国府满门叩谢天恩!” 景文帝冷哼道:“你脾气可不小,当着朕的面怒骂朕的肱骨大臣,污言秽语,跟街上的泼妇一样,哪有半点朝廷重臣的样子,成何体统,朕是该治你的罪,你马上给朕滚到外面跪着去,朕不叫你起来,你就一直跪下去!” 张荃咬牙切齿,怒视贾瑜,今日这几席话一旦传出去,他们张家的脸面可就彻底没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言论如刀,会把他们满门老少活剐了,这是扯碎了遮羞布,要把他们一家子都丢到烈日下曝晒!罚跪就结束了? “陛下!求您给老臣做主啊,老臣为朝廷兢兢业业三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如此侮辱老臣之先祖,老臣若是咽下这口恶气,枉为人子啊,求您严惩这个黄口小儿!” 蒋敬低声喝道:“子林,够了!” 景文帝点头道:“好,来人,把这小兔崽子带出去打五十大板,再令刑部把那万年县县尉抓起来严刑逼供,朕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在背后替他张目。” 张荃一愣,反应过来后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蒋敬在心里长叹一声,自己这副手怕是被仇恨给蒙蔽双眼了,他怎么就看不出来陛下一直在偏袒这小子呢。 凤藻宫。 元春正在和三个女史聊天,其中一个女史笑道:“姐姐,妹妹真是羡慕你呀,出身公门不说,眼下家里又出了一个如日中天的贾仲卿,陛下钦赐表字是,视若子侄,还要给他做高堂父母,他又是探花、又是皇城司都司,还是一等伯,啧啧,他才十六岁呀,再来十年八年,岂不是要封侯封公?” 另一个女史接着附和道:“妹妹尝闻,天下文才一石,贾仲卿独占八斗,他写的那些诗词,足矣流芳百世,他代陛下写给皇后娘娘的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简直是美到让人不可置信,还有青玉桉,还有鹊桥仙,还有一剪梅,依妹妹看,前朝那位词宗一生虽然填词五百余首,但加起来也比不上这几首呢。” “天下文才一石,贾仲卿独占八斗”,其实这句话有点夸张了,他到现在仅仅只抄了二十余首诗词,虽然无一不是传世佳作,可以自居本朝词宗,但要真正的奠定“大梁第一才子”之名,还不够,眼下的士林文坛中的名士大儒们虽然钟爱诗词歌赋,但最看重的还是笔落惊鬼神的文章,而他到现在一篇都没有写过,这也一直被世人所诟病。 元春微微一笑,当去年得知贾瑜考中解元,圣上亲赐表字后,她很是高兴,很是欣慰,虽然她对这个同辈的族弟闻所未闻,虽然他是东府的旁支,但他受自己父亲恩惠颇多,又一直住在自己家里,可不就一家人? 十四岁的解元,古往今来能有几人,圣上又喜爱不已,他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元春立即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一方面叮嘱告戒贾宝玉要向贾瑜学习,另一方面希望家里能好好笼络笼络他。 原本她以为这个族弟也就止步于此了,可能要十年八年后才能有所成就,哪知道宁国府发生以子弑父丑闻,爵位被废,圣上给他另起炉灶,封三等宣威将军,任皇城司南司都指挥使,后在会试时名列第一,并写了一首康慨激昂,意气风发的及第诗,后在殿试中大放异彩,以十五岁之龄,两元及第,高中探花,这着实让她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再然后,他在扬州立下大功,直接被圣上擢升为一等宁国伯,官拜皇城司都司,并且时常出入上书房,受皇后娘娘喜爱,与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交好,而他这时候才不满十六岁。 天下人都说他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如此看来,真是五百年来第一人。 她无法想象贾瑜以后的成就会到什么程度,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这位族弟怕是很快就能恢复宁国府祖上的荣光,也许十年,甚至是三五年。 就凭他能文能武的天纵之才,也凭圣上对他的宠爱和信重,不然也不会让他这么小的年龄就担任皇城司都司这一极其重要的职位。 皇城司掌管着神京城东西南北四座主城门,历来只有皇帝心腹才能担之。 当她得知王夫人和贾宝玉在外面肆意诋毁侮辱贾瑜后,她是又气又急,连忙写了一封家书,让抱琴送到荣国府,苦口婆心的劝自己母亲不要再做这种事,幸好自己这位族弟宽宏大量,胸襟开阔,一直都没有追究。 她在后宫孤立无援,日子并不好过,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家族中没有人在朝堂上手握重权,给予自己必要的帮扶和支持,自己虽然出身公门,祖上又是一门三公,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家现在已经没落了,族中的子弟都在靠着祖先的余荫不求上进,混吃等死。 眼下好不容易出了这样一位圣卷浓厚的子弟,只能万般讨好和笼络,傻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往死里得罪他。 她心里很明白,自己这位族弟以后的地位越高,自己在后宫的日子就会更好过,前途也能越来越明亮,她来宫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封妃吗?她听说,高祖年间,有一个臣子,在战场上立下大功,马上封侯,他同样在宫里做女史的族妹很快就被晋升为柔妃。 其实眼下她的生活就比以往好过了许多,经常有人来恭维她,讨好她,许皇后也召见过她几次,有一次还让她到御花园伺候游玩的景文帝,这是她入宫近十年来,第一次近距离瞻仰天颜。 元春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沾了自己这位族弟的光,最让她欣慰的还是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对家里姐妹是发自肺腑的关爱,并且把家里照顾的很好,两次帮家里渡过了危机,对自己的父亲又极其的敬爱,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仅叫自己大姐姐,还体谅自己这么多年在宫里的百般不容易。 又一个宫女握着元春的柔荑,端详着她姣好的容颜,艳羡道:“也不知道姐姐你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气,这辈子在宫里做女史时才能有这样一位族弟扶持,等他日走了大运气,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姐妹呀,我们以后可就要仰仗你的鼻息过活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想自己也是出身侯府,家里也有不少子弟,可加起来也比上那贾仲卿十之一二,她们这些女史,想往上爬,除了可以忽略不计的运气,就要靠家族给予帮助了,自家人在朝堂上地位越高,她们才越有可能得到圣上的关注和青睐。 另外两名女史纷纷附和起来,开始拍马屁,元春轻笑道:“妹妹们言重了,若有朝一日我能得到圣上的错爱,必不相忘与你们的友谊。” 看在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三名女史又是艳羡又是嫉妒又是感伤,正待再拍几句的时候,只见她的贴身丫鬟抱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轻声附耳一句,元春勃然变色,站起身就往外走,三名女史有些莫名其妙,随后走进来的一个女史和她擦肩而过,待她离开后,才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呀,元春姐姐的亲大伯,也就是荣国府的那个一等将军贾赦,因为向关外贩卖朝廷管禁物资,已经被押往宗正寺待罪查办了,听说马上就要斩首示众了呢,嗯对了,还有她那个堂哥,她这下的麻烦可大咯,呵呵呵。” 一个女史不明所以,好奇道:“这和元春姐姐有什么关系呢?” 进来的那个女史难免有些幸灾乐祸,冷笑道:“有什么关系?这关系可大了去了,那贾赦和贾琏都是她的至亲,犯下如此的大罪,她还想被封妃?她要么做一辈子女史,要么就被放出宫去,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呐。” 那个女史还是有些不解,正待追问,另一个女史叹道:“美仪姐姐说得对,元春姐姐这下怕是要功亏一篑,和可能得到的妃位失之交臂了。” 宗正寺。 许是为了不被花样繁多,残酷至极的刑罚加身,在死前少受点罪,许是想供认不讳,用以换取一线生机,贾赦和贾琏把这么多年以来干的坏事合盘托出,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嗯,和探事司收集上来的罪证倒也对的上,来人,将此二人暂时收押,以待圣上下达最终的处理结果。” 贾赦和贾琏痛哭流涕,哀嚎不已,他们也不喊冤枉了,只求陈泖向景文帝转达他们的悔恨,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想以国贼的身份被处死,连累家里不说,还会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而且到时候为了避免使列祖列宗蒙羞,他们肯定会被贾瑜革出族谱,灵位进不了宗祠,遗体也进不了祖坟,会被永永远远的钉在家族的耻辱柱上。 几个人犯看热闹不嫌事大,其中一个高声骂道:“堂堂七尺男儿,死则死矣,有何惧哉?哭哭啼啼,跟娘们一样,真是丢贾源和贾代善的脸!” 又一个叫道:“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头掉了不过是碗大的疤,况且父子共赴黄泉,可为千古美谈。” 贾赦愣愣的坐在肮脏的地面上,贾琏伏地痛哭,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家如果真的要被满门抄斩,已经得到名分的二姐和腹中的儿子也跑不掉啊! 这时,一个老太监带着四个黄门走了进来,坐在太师椅上品茶的陈泖见状,连忙放下盖碗,急步上前迎接,赔笑道:“苏公公,您怎么来了。” “贾赦何在?” 陈泖看了一眼黄门手里金盘上的两样东西,顿时了然,连忙把老太监往里面请,各个牢房中躁动谩骂的人犯顿时老实了,跪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苏公公!苏公公!救命呐,求您代晚辈求求陛下” 老太监厉声斥道:“住口!汝欲令圣人不得善终耶?” 很显然,他高呼的“陛下”,指的并不是景文帝。 陈泖低着头默默的站着,一动不动,就像一个没有听觉的木头人。 贾赦自知失言,跪在地上大哭,满面乞求,老太监手一挥,一个黄门从后面转了出来,弯腰呈上金盘,只见上面放着一杯鸩酒和一条三尺白绫。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百大板,千滴眼泪 贾赦一双老眼瞪的像铜铃,张着嘴,从枯涩干瘪的喉咙里挤出来几声“啊”,除此之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贾琏则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恩侯,为了不让你们荣国府的爵位被褫夺,你必须得速死!如此还可以避免被千刀万剐,凌迟处决,也能给你自己留个全尸,这是圣人给你最后的恩德,鸩酒和白绫你选一个吧!” 鸩是一种鸟,羽毛有剧毒,鸩酒就是用鸩鸟羽毛泡的酒,具体有没有这种鸟暂无定论,鸩酒代表的就是毒酒。 他一辈子喝过不少的琼浆玉液,但唯独没有喝过鸩酒,他一辈子穿过不少的绫罗绸缎,但唯独没有用过白绫。 困兽犹斗,何况是人,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贾赦在做最后的反抗,他大声叫道:“我愿意被贬为庶民!我愿意去边关杀敌!圣人在上,恩侯这个表字还是您钦赐的啊,您当初说过,看在家父的情分上,会保我一生荣华富贵,平安无事!您怎么能言而无信啊,圣人啊!” 老太监怒喝道:“此獠已经疯了,来人,速速送他上路!” 狱卒立刻打开铜锁,两个人高马大的黄门扑了进去,贾赦状若疯癫,双目赤红、老脸雪白、头发凌乱,活像一只择人而噬的恶鬼,他奋力挣扎着,在混乱中,一脚踩在了自己儿子的手上。 贾琏惨叫一声,从昏迷中醒来,见此场景,他被吓得连连往后退,几番闪躲后,两个黄门把贾赦按跪在地上,一个黄门去掰他的嘴,他拼命的摇头,黄门只好紧紧捏住他的鼻子。 贾赦死活不愿意用口喘气,老脸被憋的通红,几十息后,他再也忍不住了,刚一张嘴,另一个捏着金杯,等候多时的黄门眼疾手快,迅速就把鸩酒倒了进去,然后用膝盖死死顶住他的下巴,以免他把鸩酒吐出来。 鸩酒是什么味道,只有喝过的人才知道,想必是极苦极辣的,贾赦的两只眼珠子凸了出来,鼻子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两只手四处撕扯,似乎想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 半盏茶后,鲜血开始从贾赦的鼻子和耳朵里往外流,黄门松开紧捂他嘴巴的手,一口腥臭无比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把地上黄灿灿的稻草染成黑紫色。 “啊!” 贾赦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声,他趴在地上,不停的痉挛抽动着,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在被烈火焚烧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自己儿子伸出了手。 “琏儿,为父对不起你,若有来世,为父给你做儿子,你不要怪”,一句话没有说完,贾赦吐出大一口粘稠的黑血,头一歪,顿时消帐了去。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贾赦终于悔过了,他知道自己死了,荣国府便不会再被褫夺爵位,满门抄斩,他以死赎清了自己造的罪孽,现在他对得起任何人,却唯独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他将会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贪心,和自己共赴黄泉,然后被革出族谱,入不了祖坟,只能做一个游荡在天地间,进不了轮回,饱受烈日炙烤的孤魂野鬼。 可怜堂堂荣国府二代承爵人,就这样被一杯鸩酒夺去了性命,死在了肮脏恶臭,暗无天日的宗正寺大牢里。 贾琏抱着自己的父亲放声大哭,他用手帕擦干净贾赦脸上的血迹,脱掉长袍盖在尸体上,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惨笑道:“父亲,儿子不怪您,您慢点走,等等儿子,儿子这就下来陪您。” 他抓起地上的三尺白绫,就要往梁上搭,老太监长叹一声,一把将其夺走,沉声道:“你父亲已经用他的命偿还了罪恶,你虽是从犯,但罪不至死,你再等一会,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话音刚落,一个大太监走了进来,与老太监躬身行礼后,蹲下身仔细检查着贾赦的尸体,确定他真死了后,才站起身说道:“如此也好,圣人仁德,给他留了全尸,免了他受凌迟之苦。” “敢问,天子打算如何处置贾琏?咱家好回去禀报给圣人。” “传圣上口谕:念贾琏是从犯,现将其无罪释放,令其袭五等将军。” 贾琏跪在贾赦的尸体旁边纹丝不动,犹如一尊泥塑,老太监走上前把他提了起来,喝道:“还不快谢恩?” “什什么?谢什么?” 大太监没有追究他没听圣言,把口谕重复了一遍,贾琏悲喜交加,跪在地上,拜道:“臣贾琏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太监叹道:“圣人另外开恩,允许荣国府将贾赦的尸体带回去,以五品之礼下葬,不允许服丧,不允许祭拜,贾琏,这种事全是你父亲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你好自为之吧。” 所谓的五品之礼,是可以在墓前放石羊、石马和石望柱各两件,贾赦罪臣之身,能得到这种规格,是太上皇的专权独断,也算是全了自己钦赐他表字的情分,其实此举于理于法都不合。 但谁又能说什么呢? 在宫里的贾母很快就得到了太上皇赐大儿子鸩酒一杯、二孙子无罪赦免,袭五等将军爵位的消息,对于她们荣国府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先是去慈宁宫三拜九叩、接着寿宁宫一拜三叩、又去了上书房外三拜九叩,最后泪流满面的回了荣国府。 贾瑜时常打别人的板子,也时常看别人被打板子,但他今天最终也挨了板子,就像是一位经验丰富,发踪指示,临了却被鹰啄瞎了眼的老猎人。 他老老实实的趴在长椅上,主动的脱掉裤子,把屁股全露了出来,这样做是为了告诉别人,我没有在衣服底下塞软垫,我真心实意的认识到了自己所犯的错误,并心甘情愿的接受处罚。 监刑的大太监低声来了一句“宁伯爷,咱家得罪了”,然后大手一挥,两个黄门举起板子打了起来。 “啪!” 第一个板子稳稳的落在他的屁股蛋上,第二个板子紧随其后,接踵而至。 贾瑜倒吸一口凉气,这五十板子下去,自己非得在床上趴上十天半个月。 敬安抱着剑从上书房里走了出来,澹澹道:“陛下说,他没有听见你的惨叫声,可见你是不疼的,是黄门下手轻了呢,还是你的皮比较厚?若是后者,他就再赏你五十大板。” 贾瑜松开牙关,惨叫了一声,敬安满意的点点头,抱着剑回去了。 “你给我等着,等我将来哎幼练成了绝世啊!剑法一定找你嘶报当初一个回合就秒了我的大仇,我操,你们来真的啊?” 监刑大太监赔笑道:“宁伯爷,您还是忍着点吧,圣上都发话了,咱家可不敢轻打啊,不然脑袋就得搬家,您再多叫几声,兴许圣上就心软了。” 贾瑜到现在才能体会大脸宝的痛苦,他是真的佩服他,隔三差五的挨板子,还能活蹦乱跳的,真乃奇人也。 在挨了差不多二十大板后,只听见后来突然传来一声娇喝“还不住手!” 贾瑜扭过脸去,连忙背着手把裤子往身上扒拉,尴尬道:“娘娘,恕小臣有伤在身,不能行礼了,下次见到您,小臣再多给您磕几个头。” 许皇后看了一眼他血肉模湖的屁股,蛾眉一皱,监刑大太监和两个黄门连忙跪了下来,敬安又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立刻就转脸回去了。 “还有多少?” 监刑大太监跪伏在地,恭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已经打了二十一大板,还有二十九大板。” 许皇后吩咐道:“先别打了,没轻没重的,好好的孩子都要被你们给打坏了,本宫现在就去跟陛下求个情。” 贾瑜连忙道:“娘娘,万万不可呐,小臣在君前失仪,冲撞了陛下,他老人家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小臣感恩戴德,甘之如饴,不论如何,小臣都要把这五十大板挨完,方不负浩荡皇恩,您的好意小臣心领了。” “什么?你还敢君前失仪?你还敢冲撞陛下?再给本宫加五十!” 贾瑜:“” 荣国府,荣禧堂。 当得不会被满门抄斩,不会被褫夺爵位后,众人喜极而泣,王熙凤更是大哭起来,贾琏要是死了,她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别看她平时对贾琏吆五喝六,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说到底不过是女人,还得仰着男人的鼻息过活。 众人哭做一团,可以说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放声大哭,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感让她们笑不出来,只想流泪。 一个小厮跪在珠帘外说北静王爷来了,众人连忙停止啼哭,贾母和贾政等人正欲出门迎接,身穿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的水溶却背着手走了进来。 “臣妇多谢王爷临危救助,您的大恩大德,我们贾家永世不忘。” 水溶虚扶起贾母,笑道:“老太太,您谢错人了,小王不过是尽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绵薄之力,贵府此番能安然无恙,全是仲卿之功,当然,李大学士、蒋中丞和房寺卿也斡旋几句话,但小王觉得,他们全是看在仲卿和他岳父林文成公的面子上,若非他苦苦哀求,贵府定会发生不忍言的事,他现在正为此在上书房外挨板子呢。” 他把贾瑜在上书房里说的话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最后感慨道:“老太太,依小王之见,贵家能有仲卿坐镇,是最幸运的事,也许他平时在家里偶尔会,嗯,就像外面瞎传的那样,作威作福,目无尊长,但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可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为了保住你们西府,他甚至不惜降爵去职,用尽了他积攒的功劳和圣卷,有他在,贵家定能再兴旺百年,小王心里艳羡的紧呐,只恨家里没有这样的子弟帮扶。” 贾母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贾政登时落下两行热泪,仰天长叹道:“我们荣国府几番对不起他,他却依然不计前嫌,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这叫我何以克当,何以心安理得啊。” 随后指着魂游天外的贾宝玉喝道:“畜牲!你兄弟今番在外面替你担下这等责难,若是没有他,你现在脑袋早已搬家,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以后要是再敢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说他一句的不是,我一定把你给勒死!” 贾母这次罕见的没有说话,贾宝玉唬了一跳,跪下来拜道:“是,父亲,儿子记下了。” “你以后少叫我父亲!我都要替你羞死了,你兄弟在外面忙着家国大事,你却在家里混吃等死,扯他的后腿,你还要比他大上两个月,汝非人耶?” 水溶看了一眼缩头缩脑的贾宝玉和面无表情、闭目养神、不停捻动着佛珠的王夫人,叹道:“世叔,仲卿在外面不容易,如果帮不上他什么忙,也不应该给他添麻烦才是,毕竟他归根到底为的是你们贾家,他今番又为你们荣国府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虽然都是一家人,但也不能忘了他的功劳和恩德才是,还有一点,他现在是我们开国一脉的中流砥柱,未来的扛鼎人物,小王还要和他联手恢复我们祖上的荣光呢,绝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否则祖先都不会原谅我们,孰轻孰重,您心里要有数,言尽于此,多说无益,小王告退,勿送。” 贾政老脸通红,呐呐无言,躬身送水溶离去,待他走后,贾母才大哭起来,余者都跟着流泪,平时虽然不怎么和睦,但他毕竟是大老爷,是骨肉相连的一家人,此番惨死在宗正寺,让人如何不悲,尽管是他罪有应得。 “母亲,节哀顺变,这个结果已经是天家法外开恩了,大兄她是罪” 贾政说不下去了,哽咽难言,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贾母把众人全部打发走后,才哭道:“政儿,我不仅是在哭大老爷,更是哭大姑娘啊!” “母亲,何出此言?” 贾母悲声道:“大老爷是她亲大伯,他犯了这么大的罪过,大姑娘以后再想封妃就难了,你可听过家有至亲重罪者,依然能做贵妃和皇贵妃的?” 在国朝,封妃封后不仅要看被封者的品行、容貌和才德之类的,家中至亲有无重大犯罪也是重要的参考标准之一,但凡有一点不好,就有极大的可能会败给对手,往往一个妃子位就有几十个人在争抢,后宫中的竞争是十分激烈,十分残酷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落下独木桥,粉身碎骨,身死道消。 宁国府,宁安堂。 汤指挥使令小厮紧闭宁国府大小五间门,并召集剩下的二十二名亲卫披甲持刀,守在内仪门里,贾瑜共有三十六员亲卫,有十二人跟程日兴去了辽东,还有两人去榆林府打探贾蓉消息了。 “二姐姐,三姐姐,没事啦,我就说吧,哥哥肯定能保护我们的。” 听完贾兰带来的消息后,探春喜极而泣,当她得知西府有可能要被满门抄斩后,巨大的恐惧感差点让她昏厥过去,但短暂的恐惧后,她又慢慢放下心来,她坚信,如果发生这种事,哥哥他一定会救自己的。 其他荣国府的贴身丫鬟们也都跟着流泪,如果东家被满门抄斩,她们绝对落不到什么好,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官府重新发卖,到时候不仅要和家人骨肉分离,若是再被那些恶人和坏人买了去,命都不一定保的住。 “林嫂子,我好怕,呜呜呜。” 林黛玉把探春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已经没事了,有你哥哥在,就算是被抄家了,他也一定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迎春同样在哭,她不仅在哭自己劫后余生,也在哭自己死去的父亲,懵懵懂懂的小惜春跟着她哭。 安慰好探春后,林黛玉握着迎春的柔荑,轻声道:“二姐姐,节哀顺变,大舅舅已经不在了,你莫要哭坏了身子,从今天起,你、我、云儿还有瑜儿,我们四个人就都一样了,我们以后要互相依偎着过活,你放心,你这瑜弟一定能照顾好我们,我们要平安喜乐的活着,再也不要流下伤心的眼泪。” 薛宝钗、李纹和李绮跟着安慰,一会儿后,迎春停止了哭泣,变成了抽泣,林黛玉看向小大人一样的贾兰,问道:“可说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皇宫,上书房外。 贾瑜已经挨完了一百大板,不过自打前面那二十一个大板后,后面那七十九个大板就跟闹着玩的一样,轻飘飘的,差点没把他给打睡着了。 挨完板子,贾瑜龇牙咧嘴的从长椅上爬了起来,活动几下后,发现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这才放下心来。 敬安的剑就好像是长在了他怀里一样,而且一直都是抱着,也许这样拔剑会比其他姿势要更快,只是不知道他睡觉的时候还抱不抱着。 “陛下说,给朕滚进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君臣相得 贾母有几个不喜欢贾瑜的理由,景文帝则有几个喜欢他的理由。 首先是爱屋及乌。 十多年前,他还没有继承皇位,只是一个亲王的时候,便与林如海相交莫逆,二人时常同桌吃饭,甚至偶尔会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后来某一天深夜,太子突然在东宫暴毙,五位亲王便开始夺嫡,朝中大臣们纷纷开始站队,其竞争之惨烈,幕后之黑暗,非三言两语可以表述。 在无数次的交锋后,景文帝最终脱颖而出,被太上皇立为太子,并入主东宫,这里面便有林如海的身影。 他登基后,改组都察院,设十三道巡察御史,时任兰台寺大夫的林如海被擢升为扬州巡盐御史,景文帝把最富庶,也是最重要的两淮流域的盐务全权交给他打理,并在私底下委以重任。 林如海是景文帝心腹中的心腹,从某些方面说,他也是从龙之臣。 两个多月前,林如海以自己和妻儿的性命做为代价,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只留下一个身患先天之疾的孤女存世。 林如海的功劳可谓是彪炳史册,可以被誉为一代名臣,他以一己之力,完美解决了景文帝的心腹大患,凭借所抄上来的一亿七千多万两白银,景文帝完成了很多大事,比如说补足历年来朝廷拖欠边军的军饷,并且犒赏三军,这让他收获了无数底层兵士和军官的忠心,这对于他这个太平文皇帝来说,极其的重要,从根本上稳固了他的统治地位。 再比如,原本囊中羞涩的他顿时变得富到流油,有道是手里有钱,心头不慌,大梁即便再发生国战和天灾人祸,他也有还手之力,并且两淮盐税牢牢的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上,每年都能有上千万两银子的进项,他再也不复走投无路时向大臣们借银子的窘境了。 对自己忠心耿耿、为自己立下汗马功劳、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又是朋友又是心腹的肱骨重臣被贱商毒死在任上,景文帝悲伤不已,只能尽力照顾他留下来的孤女,以及他唯一的女婿。 所以他让历来只有天家才能使用的老供奉亲自登门去给林黛玉诊治胎病,并且加封贾瑜为一等伯,授皇城司都司官衔,让他成为自己的近臣,视若子侄,待他不与其他臣子相同。 最重要的还是,景文帝和许皇后要给他们俩个做高堂父母,此天恩和圣眷大到没边了,古往今来都极其罕见。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个方面,第一,贾瑜诗词写的极好,这很对景文帝的胃口和喜好,前者的表字是他钦赐的,探花是他亲点的,这不仅有了师生之义,更有知遇之恩。 将来贾瑜定能以此成为泱泱华夏文史上一颗璀璨夺目的新星,光耀千秋万代,后世人在感怀钦佩的时候,也不会忘了他的慧眼识珠和用人之明。 第二,贾瑜生的极好,被誉为大梁第一美男子,患有脸盲症的毕竟少之又少,景文帝很喜欢,看着就赏心悦目。 第三,他们拥有相同的命运,都是庶出,自幼饱受不公和欺辱,但他们都一直积极向上,奋发图强的活着,这让他对贾瑜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第四,他办事能力很强,并且和他岳父一样忠心耿耿,品行端正,扬州的事他处理的很好,皇城司也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以当成心腹来用。 第五,景文帝自视目光如炬,阅人无数,见过的英才多如过江之鲫,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清澈的眼神,他看到了贾瑜胸膛中那颗滚烫的赤子之心。 综上所述,景文帝对贾瑜是喜爱、欣赏和信重的,准备好好打磨一番,把他留给后世之君用,所以他让陈贤与其交好,他早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只要这孩子不造反,不起不臣之心,一心为国为民,他无论干什么自己都由着他。 但该骂还是得骂,该打还是得打。 皇宫,上书房。 景文帝见贾瑜在门口踌躇不前,探头探脑的样子就来气,一拍御案,喝道:“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成何体统,还不给朕滚进来!” 水溶和李基等人早已散去,殿内里只剩下景文帝、许皇后、戴权、抱剑的敬安以及两个抱着暹罗猫的凤仪女官。 “小臣来了。”,贾瑜应了一声,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往里走。 “要不是皇后给你求情,朕今天非要把重打你五十大板不可,在朕面前喊打喊杀,似骂街的泼妇,亏你还是两元及第的探花,亏你还是国朝的诗词大家,你还好意思说君子养浩然之气,朕看你这气都养到狗身上去了!” 贾瑜耷拉着脑袋,垂着眼帘,老老实实的挨训,实在没忍住的小声嘟囔了一句,景文帝“诶”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镇纸就朝他丢去。 伸手稳稳的接住镇纸,撇了一眼,见又是极为难得的珍品,贾瑜大喜过望,拿它在额头上重重的磕了一下,恭声道:“小臣多谢陛下的赏。” “梓童,看到没,你的这位副院长就是个无赖,他还带人到处抓泼皮,殊不知他自己就是全京城最大的泼皮,朕真不知道他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早知道这样,朕当初就不该让他袭爵,也不该点他做探花,随便让他做个三甲进士,赶到岭南去给朕当个县令,好的过天天来气朕!” 许皇后捂着檀口“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见贾瑜一脸委屈的样子,嗔怪道:“你这孩子,还不站好。” 贾瑜立马站好,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景文帝笑骂道:“你今天把御史中丞的脸面踩在地上践踏,外面那些文人士子肯定要大肆抨击你,你靠那二十多首诗词积攒的文名还要不要了?” “陛下,您说笑了,小臣是武勋,又不是文臣,要那些文名做甚,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钱花,再说小臣又不和他们玩,随他们骂去,骂我可以,但他们要涉及到小臣的妻妾,小臣就写几首诗词,点名道姓,让他们流芳百世了。” 他极少和文臣们交往,从来不去参加他们私底下举办的文会和酒宴,他以后要做一个偶尔写写诗词,上阵杀敌的武夫,坚决不参与党争,不参加党派。 景文帝冷哼道:“你还没有和林爱卿之女成亲,妻妾就用上了,真是马不知脸长,朕听说你在短短三个月内就纳了三房妻妾,你这是打算宠妾灭妻?” 贾瑜顾不上屁股上的疼痛,连忙跪下来,高声道:“陛下,小臣可万万不敢,也从来没有行过此等有悖人伦之举,她们已经得到了林姑娘的同意,在小臣和林姑娘成婚之前,小臣是不会让她们进门的,宁国府更不会有庶长子和其他庶子出现。” 林黛玉之前劝他先纳薛宝钗进门,尽快生个儿子出来,因为她今年已经快十七岁了,身子丰腴又内壮,随时能生,不要太顾忌伦理和世俗,毕竟他这个武勋随时要上战场,也许就一去不回了,而且他还是他那一房的独苗,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还能有个儿子继承他的爵位,传承他们家的香火。 这件事他也深思熟虑过,但最终还给是否决了,没有同意。 景文帝警告道:“林爱卿对你恩深似海,若不是他上书请求朕,把他所有的功劳都记在你的头上,你先前那个三等宣威将军还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朕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敢有负他的爱女,朕一定把你两条腿给打断!” “陛下,小臣待林姑娘的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定不会做出任何有负她的事情来,如有违背,天地弃之。” 许皇后轻笑道:“陛下,他这几句话臣妾还是相信的,您瞧瞧他写给林丫头的那八首诗词,心心相印,若不是用情至深,是写不出来的。” “这也不能掩饰他好色的事实,他今年还不满十六岁,就纳了三房妾室,他现在还是伯爵,等他以后要是封侯封公了,还不把宁国府给填满。” 贾瑜心里暗道您不好色,也不能让臣子都跟您一样呀,我又不是和尚。 “陛下,小臣这辈子只好四样,也只打算做这四样。” 许皇后来了兴趣,问道:“那剩下三样是什么?” 贾瑜道:“第一样,小臣好报答陛下的浩荡皇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第二样,小臣好色、第三样,小臣好玩、第四样,小臣好写诗词。” 第一样虽然是拍马屁,但也是贾瑜的真心实意,毕竟景文帝对他皇恩太盛、第二样,好色是人之常情,他现在有这个实力,可以随心所欲的好、第三样,他说的这个玩可不是走狗斗鸡之类的,而是带着妻妾姨娘们去尝试后世那些有趣的游戏,并在将来打一条海船,游遍天下、第四样,就是将“文抄公”贯彻到底,想方设法的抄诗词。 “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拍马屁,朕可不吃你这套,最近有没有好的诗词,写来给朕看一看。” 这位文皇帝最喜好诗词歌赋,从他帝号的第二个字就可以窥见一斑,当年有个二甲进士金榜题名后,一口气写了五首及第诗,写的慷慨激昂,酣畅淋漓,景文帝拍案叫绝,赞叹不已,直接破格录取,亲点他做了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与新科榜眼和探花同职,此人现已经官至正四品的侍读学士。 而对贾瑜写的那首“三千人中第一仙”,他给的评价只有“张扬”二字,还说从最后一句“月里嫦娥爱少年”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好色之徒。 “陛下,小臣这里倒是有两首,都是今天中午刚写的,请您斧正。” 一个黄门单膝跪地,把手里的檀木盘举过头顶,上面放着几张宣纸,贾瑜接过另一个黄门奉上来的细毛笔,落笔把《小重山》和《玉楼春》写了下来。 贾瑜给薛宝钗、李纹和李绮写的定情词这两天已经在京城内流传开来,一句“记得宝儿初见,两重心字罗衣”让无数红尘女子和闺阁女儿家艳羡不已,“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更是让她们黯然神伤,感慨近水楼台先得月,这首词也在荣国府里引起了一个小小的误会,毕竟王夫人身边有个贴身丫鬟就叫彩云,若不是词里面有个“宝儿”,别人差点以为是贾瑜写给她的。 比起薛宝钗的,李纹和李绮的就要差一点意思了,但依然得到了一致好评,被歌姬和清倌人们一视同仁,谱写成曲,全城传唱,三首定情词,让三个女孩子的芳名自此传扬天下。 景文帝接过两纸词稿,看完后递给自幼同样饱读诗书的许皇后,点评道:“写的很不错,惟有少年心,朕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颗少年心,嗯,这字写的也不错,再接再厉。” 许皇后笑道:“陛下,臣妾觉得还是这首玉楼春写的好,特别是最后一句,这孩子当得起本朝词宗之名。” 贾瑜得意不已,但凡读过几本书的人对这种东西都没有抵抗力,而且自己手里还有一张真正的王炸,藏在心里很久了,到现在只跟晴雯说过最后一句,可谓是万事俱备,只待中秋节。 “这次扫黑除恶,清理全城和孤儿院的事办的很不错,朕心甚慰。” 他做了十几年皇帝,终于收到了一把万民伞,更有上万的百姓涌到宫门口跪拜磕头,山呼万岁,现在外面哪个不夸当今圣上爱民如子,他能不甚慰吗。 给予了肯定后,景文帝又告诫道:“张荃那妻弟已经被朕抄家流放,他也自请到岭南为官去了,但他的家里人都还在京中,你不要再去为难他们,一言不合就要和别人不死不休,一点都沉不住气,这方面你好好改改,戴权,让人用宫轿送他回去,跪安吧。” “小臣叩谢陛下隆恩!”,贾瑜给先给景文帝磕完了头,起身后又给许皇后跪下,笑眯眯道:“院长,属下也给您磕几个头,谢谢您替属下求情。” 看着他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许皇后轻声道:“陛下,不可苛责太甚呢,多好的一个孩子。” “梓童,非朕苛责,他现在正是肆意妄为的年纪,若是心性偏了,以后就不好改了,以后他再犯错,朕就把他交给你,你代朕好好管教管教他。” 做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许皇后不需要避讳臣子,她有权利管教臣子家的子弟,包括宗室、勋贵和文武大臣,只不过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被她管教的。 就像动不动就训斥贾瑜,让他滚来滚去,却一直维护他的景文帝,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这是无上的圣眷隆恩,这说明天子把你当成了自家的子侄。 第二百四十三章 损失惨重 荣国府,正院。 刚刚闭合没有半天的三间兽头大门被重新打开,下人们摆好香案,燃起三根熏香,一对红烛,贾母带着荣国府所有的主子跪伏在地,聆听圣旨。 传旨太监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大堆,大概有三个意思,第一个是太上皇开恩,准许贾赦以五品之礼下葬,景文帝特赦贾琏,令其袭五等将军爵。 第二个是荣国府需要按贾赦倒卖铜铁盐粮所得脏银的三倍归还给朝廷,以示惩罚,共计纹银二十三万八千四百五十二两,限三日内如数上交给户部。 第三个是贬贾赦为庶民,剥夺其妻邢氏一品诰命,同样将其贬为庶民。 虽然侥幸逃过了被褫夺爵位和满门抄斩,但荣国府这次依然遭受了重创,元气大伤,爵位连降四级,从一等将军直接变成五等将军,瞬间沦为开国一脉武勋中现袭爵位最低的,连其他人家那些现袭二等和三等男都不如。 比如那定城侯之孙谢鲸,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二等男(在贾瑜面前),但是他的品级要比五等将军高,除此之外,他还是京营游击,手里有一些兵权。 元春也将因为这件事,被封妃的可能性大大降低,甚至会直接失去希望,贾母为此痛心疾首,刚才在荣禧堂里破口大骂她尸骨未寒的儿子,十年的努力和心血功亏一篑,她差点被活活气死。 贾兰以后科举做官同样会受到一些影响,不过有贾瑜在,可以忽略不计。 荣国府里原先有三个诰命,除了一品国公夫人贾史氏,还有一品将军夫人贾邢氏以及五品宜人贾王氏,现在倒好,直接去了一个位列第二的。 还有这近二十四万两的罚银,对于原本就有些捉襟见肘,囊中羞涩的荣国府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想她们家一年林林总总也就四万两银子左右的进项,这下相当于六七年分文不挣,库房里的存银不足十万两,如果加上贾母的私房钱,再卖一卖田庄和商铺,倒也能凑的齐,可接下来又怎么办呢?一大家子都把嘴堵上,不吃不喝吗? 除了这些,这件事也会影响荣国府在开国一脉勋贵中的地位,最关键的还是自此失去了圣心,下次再出什么事可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景文帝已经说了“如有再犯,严惩不贷”,他可不会像贾瑜,看完这个面子看那个面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予深究,天子金科玉律,谁敢和他讨价还价,而且他真的是打心里不喜欢这些贪赃枉法、欺君害民、蝇营狗苟、于国无益的勋贵。 综上所述,这件事对于荣国府来说,无疑是个极其沉重的打击,痛入骨髓,痛彻心扉,再有,大梁没有设六等及以后的将军爵位,如果贾琏和贾赦一样混吃等死不求上进,这荣国府的爵位未来还真是会岌岌可危,除非皇帝恩封,让这个五等将军世袭罔替下去。 本来按照二等、三等、四等和五等,荣国府的爵位还可以传袭四代,这下好了,贾琏直接变成最后一代了。 尽管身上被尖刀挖去好几块肉,让人痛的直哆嗦,但她辈又能奈何,比起被褫夺爵位、抄家流放或者直接满门抄斩,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和贾母心痛元春因此会失去贵妃位不同,贾政除了心痛大兄之死,更多的还是心痛自家爵位被连降四级,这让他以后下去了该如何与列祖列宗们交代。 邢夫人听见自己被剥夺诰命,贬为庶民后,又是一口老血喷出,贾赦是她的丈夫,是她依仗的资本,他现在被因罪赐死,自己以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王夫人还不相信和自己素来不合的大老爷死了,会对她那贤孝才德的女儿有所影响,她无比固执的认为,自己女儿早晚有一天一定会入主后宫,自己成为天子的丈母娘,宝玉成为国舅爷。 贾琏带着贾赦的遗体回来了,用最普通的松木棺椁装着,停尸在南院马厩外,等贾瑜回来做安排,按照惯例,肯定是要把他给革出族谱的,灵位进不了宗祠,也不会送回金陵祖坟安葬,大概率会被送到城外,找个风水还算过得去的地方,用几捧黄土,草草的掩盖。 不光贾家会把犯罪的族人革出族谱,其他的大户人家同样如此,主要是为了避免让列祖列宗跟着蒙羞,贾珍、贾蓉、贾璜和贾芹等人都被革出去了。 王熙凤虽然哭的稀里哗啦,实则心里并没有多少悲伤,公公死了,婆婆被废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以孝道来拿捏自己了,她与贾赦和邢夫人也没有任何的感情,平常都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恭敬,不知道在背地里偷偷骂过多少次。 因为贾琏受封为五等将军,她自然而然的变成了五品宜人,尽管有些不舍如煮熟鸭子般飞走的二品夫人,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是自己丈夫因罪被杀,自己即便幸免于难,也会变成一个膝下无儿女的寡妇,人能完好无损的活着,又能得到诰命,头顶上的两座大山也没有了,这已经很不错了。 探春当然是希望元春封妃的,但眼下差不多没了可能,她很快也就释怀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思考如何在三天内补全这二十四万两银子的罚银。 得知不会被满门抄斩后,李纨彻底的放下心来,对那个救了自己娘俩一名的叔叔感恩不已。 虽然迎春和林黛玉并没有从贾赦身上感受到过关爱,但毕竟他是前者的父亲和后者的大舅舅,她们于情于理都应该落泪,小惜春自然跟着她们俩一起哭,她甚至都没有见过贾赦几面,只是知道家里的长辈去世了,她应该难过。 薛姨妈、李婶娘、薛宝钗、史湘云、李纹和李绮都跟着落眼泪,除了前两者心里多少会有些幸灾乐祸外,剩下几位真的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碍于情面,不得不跟着流眼泪罢了。 得知荣国府安然无恙后,开国一脉的勋贵们纷纷上门慰问,这其中要数王家和史家来的最快,传旨太监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进来了,贾母心里尽管万分的不满,埋怨他们在她们家生死存亡的时刻选择明哲保身,作壁上观,但还是把他们领到了荣禧堂。 林黛玉坐立不安,心里无比牵挂着在宫里挨板子的贾瑜,可眼下这种时候又不好意思离开,只得垂下眼帘,听一帮诰命七嘴八舌的安慰贾母,薛宝钗、探春、史湘云、李纹和李绮同样如此。 宁国府,宁安堂。 当得知自家爷在宫里挨了五十大板后,晴雯她们几个就开始不停的流眼泪,她们虽然没有挨过板子,但她们或见过或听过那贾宝玉每次挨板子时,都被打到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趴在床上很多天爬不起来,尽管万般担心,可是她们却无能为力,只得吩咐贾芸去宫门口守着,然后在心里祈求上天保佑。 玉钏儿抱着小猫,坐在椅子上掉着金豆豆,抽噎道:“爷现在一定很疼,之前二姑娘屋里的那个奶娘挨了五十板子,都被打死” “闭嘴!” 在堂里走来走去的晴雯蛾眉倒竖,指着玉钏儿怒斥道:“胡说什么!有你这么说话的?不会说就不要说!” 金钏儿抬手在妹妹背上狠狠的打了一下,媚人抱着玉钏儿,流泪道:“晴雯姐姐,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她,她心里比我们哪个都担心爷。” 晴雯眼眶通红,伸手替她揉着挨了巴掌的后背,玉钏儿挣脱媚人的怀抱,哭道:“我现在就去找爷,皇帝老爷要打我就打我,我替爷挨板子。” 她抱着小猫就往外跑,龄官一把拉住她,哭着劝道:“妹妹,你不要去,那种地方我们是进不去的。” “呜呜呜,你们害怕我可不怕,要死我也死在他前面。” “是哪个说要死在我前面的啊?” 贾瑜一瘸一拐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玉钏儿一愣,直接把小猫给扔了,扑上前抱住他的腰,哇哇大哭起来。 小猫摔了个七荤八素,“喵呜”一声,艰难的爬了起来,一脸迷茫的看着小主子,它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上一刻还抱着自己,转眼就把自己给丢了。 出宫后,贾瑜直接去了太医院,找王太医处理了伤口,幸好伤的不重,上了秘药后,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已经没人顾得上小猫了,晴雯她们纷纷围了上来,个个哭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贾瑜揉了揉玉钏儿的小脑袋,安慰道:“我没事,不过是挨了二十个板子,已经不疼了,莫哭了。” 玉钏儿仰着洁白无瑕的小脸,啜泣道:“爷,我真的好担心您。” 贾瑜把挨打的原因说了一遍,晴雯怒道:“那个狗屁什么御史真是不要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爷,这种害人精您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贾瑜抱着只到他胸口的玉钏儿,笑道:“那老匹夫没落到什么好,被我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现如今去岭南做官了,圣上让我不要再去找他的麻烦,我答应了,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媚人愤懑不已,气道:“爷,您不如让手下盯着他们家人,他们要是犯事就立刻抓起来依法严办,任何人都不能说您什么,他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贾瑜又把她揽进怀里,来了个左拥右抱,在她光洁细腻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又是一个小狗头军师,你和雪雁是要给我做卧龙凤雏啊,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他针对我没事,但不能把矛头指到二姑娘她们身上,我明天就让人盯着他家那些狗子狗孙。” 媚人满意的“嗯”了一声,本着雨露均沾的原则,他又把晴雯、金钏儿和龄官三人一一抱在怀里,温言软语的慰籍了一番,然后在她们的伺候下,趴在了拔步床上,享受着无微不至的伺候。 玉钏儿跪在地上,抹着眼泪为自己刚才不小心说错的话道歉,得知她背上被她姐姐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后,贾瑜很是担心,强烈要求替她查看有没有瘀血,晴雯啐道:“她没事,爷,您自己都这样了,还关心别人呢?” “我皮厚,你们就跟会芳园里的鲜花一样娇嫩,可不能受到丝毫的伤害,来,给爷看看。” 若论听话,她们几个都很听话,知尊卑、知轻重、知本分,虽然晴雯嘴上会有些不饶人,但最听话的还是媚人和玉钏儿,对于贾瑜提出来的要求,哪怕是再过分,再让人羞涩,她们也都会毫不犹豫的同意,不会有任何的忸怩。 玉钏儿毫不犹豫的解开纱裙,露出一大片可以掐出水来的肌肤,如雪一般,真是人如其姓,白的耀眼。 贾瑜看着她雪背上一个淡红色的巴掌印,对金钏儿嗔怪道:“你这个做姐姐的下手也不知道轻一点,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 金钏儿低着臻首,巴巴的掉眼泪,贾瑜握着她的柔荑,笑道:“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一家人在一起生活,难免会有矛盾,会不愉快,这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以后有什么事只可以讲道理,绝不能动手,这不过是一件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值当什么?我是不会在意的,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晴雯心里也不好受,自责道:“好妹妹,我给你赔个不是,我刚才是一时心急,随后就发现真的是冤枉你了。” 玉钏儿穿好纱裙,笑眯眯道:“姐姐,我不怪你呢,你要是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下次爷再疼我的时候,你帮我一次就行啦,算了算了,你不济事,我还是找媚人姐姐吧。” “死丫头!”,晴雯伸手就去抓咯咯直笑的玉钏儿,咬牙道:“我今天非把你的好嘴撕了不可。” 两人在屋子里追逐了一会,最终玉钏儿还是被晴雯按在了妃子榻上,不停的求饶,在媚人的协助下,她被挠的眼泪都下来了,抱着小肚子直哼哼。 观看美婢们嬉戏玩闹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要不是身上有伤,不敢发力,贾瑜都要忍不住加入其中,和她们一起快乐的玩耍了。 龄官轻声问道:“爷,您饿了么,我让厨房传饭吧,我们几个喂您吃,用完饭我们再给您擦身子。” 贾瑜笑呵呵道:“可以,让厨房多弄点大补的来,好加快伤口的愈合,争取让我明天能下床,后天就上班。” 未几,龄官去而复返,说西府的老太太和二老爷她们全都来了,话音刚落,史湘云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贾瑜连忙用手盖住刚放出来透气的屁股,但还是晚了一步,被看了个干干净净。 “呀!” 看着史湘云红透了,宛如西瓜瓤子的俏脸,贾瑜仰天长叹,来了一句。 “造孽啊!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第二百四十四章 心思各异,齐聚一堂 一直以来,贾瑜都把史湘云当成亲妹妹看待,发自肺腑的疼爱她,可天底下有给亲妹妹看自己屁股的吗? “哥哥,云儿什么都没有看见。” 史湘云用两只小手捂住俏脸,转过身去,还轻轻的跺了跺脚,别看她平时有些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可到底是个女孩子,而且已经到了知人事的年龄,虽然之前在扬州时也曾被贾瑜抱在怀里甜言蜜语过,但何曾见过他裸露的身体,这可把她给羞坏了。 话音刚落,林黛玉牵着小惜春,移着莲步,袅袅婷婷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薛宝钗、李纹、李绮、迎春和探春则停步与第二道珠帘外,往里面张望着。 做为正房夫人,贾瑜的卧房也就是林黛玉的卧房,他们婚后要一起住在这里,她可以来去自如,而薛宝钗、李纹和李绮却不行,因为她们是妾室,按照礼数,她们没有资格在这里随意进出。 迎春和探春虽然和贾瑜是同姓姐妹,素来又亲厚,但不似小惜春,年龄小不说,和他还都是东府的人,因此前二者也需要避讳一些。 三春或多或少和贾瑜都有点血缘关系,但史湘云没有半点,只是天真烂漫的她听到他受伤,心里太过着急,想都没想就跑了进来,其实也可以理解。 毕竟在她心里,贾瑜就是她的天,是她赖以生存的全部。 “你呀!” 林黛玉看史湘云忸怩羞涩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用芊芊玉指在她的额头上点了点。 “哎呀,疼死我了,真的好痛。” 贾瑜夸张的叫了一句,小狗头军师见主公身受重伤,大惊失色,“呜咽”一声,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上前伸手去掀毛毯,想要查看伤势,没想到去被晴雯轻轻的打开,还被白了一眼。 林黛玉坐在小凳子上,问道:“他刚才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喊疼?” 晴雯在她面前从来不隐瞒,有什么说什么,林黛玉之所以知道贾瑜经常不按时吃饭,全是她偷偷摸摸告的状,实话实说道:“姑娘,您别信他的,您没来的时候他可没有喊一句疼。” 贾瑜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雯雯,我做梦都没想到连你都背叛我了,你忘了我们俩之前一起携手走过的峥嵘岁月了吗?啊,我的心好痛,必须要林仙子亲我一口才能好,不对,必须得两口,不然我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 林黛玉伸出柔荑在他肩膀上轻轻打了一下,嗔怪道:“油嘴滑舌,能不能起得来?老太太和二老爷她们还在会客厅里坐着呢。” “妹妹,我可是你的丈夫啊,我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你的怎么着也得把我抱在怀里亲亲,安慰安慰我吧?” 林黛玉实在是忍不住了,捂着檀口“噗嗤”笑出了声,贾瑜得寸进尺,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就往自己的伤处上引,可怜巴巴的说道:“妹妹,你摸摸看,肿得老高了,可疼可疼了。” “你干嘛呀?真讨人厌。”,林黛玉粉面含春,美眸噙水,捏着贾瑜的耳朵,轻轻转了一圈,然后又转了一圈。 见到这一幕,珠帘外的李绮笑着赞道:“林姐姐和瑜哥哥的感情真好。” 李纹附和道:“心有灵犀,相濡以沫,鸾凤和鸣,举案齐眉。” 薛宝钗在心里悠悠一叹,想自己在未来夫君面前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百般讨好,生怕会惹他不高兴,何曾敢像林丫头这般轻松惬意,随心所欲,情郎对她是无与伦比的温柔,全心全意的呵护,他也许也很爱自己,但自己在他心中怕是永远也比不上林丫头。 她知道,未来夫君身上的一等伯爵位是林丫头父亲争取来的,而且他任巡盐御史那么多年,除了那二百五十六抬嫁妆和一屋子的,不能用金银来衡量的的古籍孤本和名人字画,还一定给他们留下了一大笔的财产,保守估计肯定不会低于一百万两银子。 他还留下很多香火人情,她听说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和鸿胪寺寺卿都是林丫头父亲的同年好友,前者从二品,后者是正三品,都是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 而她们家却不能给未来夫君提供任何的帮助,自己哥哥之前两次羞辱过他,自己母亲以往还看不起他,这叫自己拿什么和林丫头争宠夺爱? 李纹和李绮就没想过那么多,能得到贾瑜的垂青,并且和他长相厮守,郎情妾意一辈子,她们已经很满足了,虽然李婶娘包括李纨都教过她们该如何去讨男人的欢心,但碍于妾室的本分,亦是碍于女儿家的羞涩,她们一直都没有实际付诸于行动过,这就是出自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的好处,若是换成赵姨娘那种大字不识一个,只知道胡搅蛮缠,争风吃醋的愚蠢妇人,那宁国府以后的后宅可就不平静了。 但对于夫君和太太的恩爱,她们俩个也是无比羡慕的,怀揣着各异的心事,三妾和二春回到了会客厅。 鸳鸯走进来福了一礼,轻声道:“二爷,老太太说您要是不方便,她和二老爷可以进来说话。” “不必,请她们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宁安堂由五间大房子组成,在贾瑜的改造下,东边两间是卧室,最东边是主卧室,里面放着一张长一丈,宽八尺的拔步床,外面是四个隔间,每一间也都不小,里面除了一张双人床,还有衣柜、妃子榻和梳妆台之类的家具。 西边两间是餐厅,里面有一张大圆桌,一次性最多可以坐下二十二个人,只不过到现在都没有被用过,贾瑜和晴雯她们都是坐在八人小桌上用饭的。 会客厅是最大的,除了正对门的两把太师椅和一张八仙桌,两侧各放着十把椅子,两两之间就会有一张小茶桌,无一例外,用的全是小叶紫檀木,地板则是黄梨木,上面铺着产自宣州府的名贵地毯,所用的茶壶和盖碗全都是最好的青花瓷,其他装饰品琳琅满目,珠光宝气,随便一件都值数百两以上。 宁国府里有大大小小近两百间建筑,其中要数宁安堂和天上人间的装饰最为豪华,其次就是登仙阁、天香楼和逗蜂轩,还有依山之榭那两间名为天仙和飞仙的阁楼以及临水之轩的凝曦轩。 这座美轮美奂,雕梁画栋的国公府邸,荣华无度,富贵已极,贾瑜将其誉为“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贾母当仁不让的坐在左边的太师椅上,翡翠和玻璃站在旁边伺候,右边客位上坐着的依次是贾政、贾琏、李纨、王熙凤、迎春、探春和小惜春。 左边客位上依次坐的是薛姨妈、李婶娘、薛宝钗、史湘云、李纹和李绮。 薛姨妈和李婶娘四处打量着这间金碧辉煌的大堂,她们俩还是第一次到东府来,见府里来往做事的下人衣着打扮比西府高出一等不止,又见这堂里所用的家私无不是上上的珍品,心里不由得感叹艳羡,往日里只听说这宁国府富贵已极,如此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贾瑜这两位丈母娘亦是各有想法,薛姨妈暗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若是哥儿考中解元的时候自己就把宝丫头许配给他做正房夫人,这座府邸以后未必没有自家的一席之地,强似现在做个妾室,但事到如今,已成定性,不过也还好,蟠儿有他妹婿照顾,以后即便再犯了事,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李婶娘则很是安心,有这样一位有权有势还有银子的东床快婿在,自己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看来是永保无虞了。 龄官和玉钏儿伺候贾瑜穿着衣服,晴雯则带着媚人和金钏儿来到外间,给众人斟茶,幸好会客厅足够宽敞,不然还真的挤不下这三四十口人。 珠帘响动,林黛玉扶着一瘸一拐的贾瑜从卧房里走了出来,除了贾母、薛姨妈和李婶娘,余者纷纷站起身以示迎接,贾政眼眶通红,颤声道:“瑜儿,此番是我们西府连累了你。” “老爷言重了,大家请坐。” 贾兰跪下来磕头问了安,贾瑜扶起他,夸道:“小小年纪,就能做到临危不惧,处事不惊,真是让为师刮目相看,老怀大慰,兰儿,你做的很好。” 龄官在右边的太师椅上放了几摞软垫,贾瑜坐下后,贾兰站在他身侧,林黛玉则坐到了迎春的旁边。 大难不死并且得到后福的贾琏躬身道:“二弟,此番多亏了你,不然我这条命就要保不住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二哥,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这般客气,我还能隔岸观火不成?老太太说的对,西府若是被褫夺爵位,我们东府也定当独木难支,落不到什么好。” 好几十年下来,先宁国公贾演在梁军中的威望早已散尽,贾家的香火人情基本上都在荣国府,比如说那扬州驻军大营兵马都督蒋克寇,他当年就是贾代善帐下的一员骁将,这些人脉贾瑜保不齐哪天就要用上了,况且,聊胜于无。 “瑜哥儿,今天多亏了你,老婆子我在这里给你道个谢。” 贾瑜在心里已经把荣国府这次明里暗里的损失全总结了一遍,见受到如此沉痛的打击,这位老太太依然能面色自然,到底是活了好几十年的老狐狸,尽管在有些方面会愚昧顽固,但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出了事瞬间便安排妥当,紧接着就持诰命金册去宫里求情了。 贾瑜笑呵呵道:“老太太,西府因我而三次免于责难,我终于等到您的一句谢谢,等的我黄花菜都凉了。” 前两次是贾璜和赖家仗势害民,影响太过恶劣,满朝言官口诛笔伐,全城百姓群而骂之,若不是贾瑜当机立断,迅速制订了紧急预案,“大义灭亲”,否则荣国府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他不仅毫不犹豫的把所有涉事人员全送上了城外的处刑台,还对受害者们进行了丰厚的赔偿,事情才平息下来,虽然荣国府的名声是臭了大街,但他却因祸得福,喜提“贾青天”的名号。 贾母老脸一滞,缓缓道:“瑜哥儿,老婆子我此番登门拜访,一来是跟你道个谢,二来是有一件事想求你。” “但说无妨。” 他这次没有再说什么“都是一家人,言重了”这样的话,这四个字的意思是我接受了你的求,说出来听听。 贾母问道:“大老爷的遗体现在还停在前院马厩,你看怎么个安排?” 贾瑜朝皇宫的方向抱了一下拳,淡淡道:“圣人不是说了吗?以五品之礼下葬,不允许祭拜,不允许服丧,既然是加罪之身,就不必扶棺南下了,二哥,你明天去城外找一个地方做坟地,即刻下葬,你带着二嫂子、二姐姐和琮哥儿去祭拜一番就行,人不要去太多,更不可大张旗鼓,吹吹打打,否则定会引人耳目,甚至会引来御史弹劾。” 贾家的祖坟在金陵,在京八房的族人死了都要送回去,一如贾瑜当时和林黛玉从扬州扶着林如海的棺椁,至林家在苏州的祖坟,和贾敏埋在了一起。 “好,我明天早上就去办。” 贾瑜叹道:“家里出了这种事,我那升爵宴是办不了了,二哥,你的承爵宴更不能办,希望此番你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这种事不要再做了,你现在是荣国府的袭爵人,也该担当起来了。” 贾琏满面羞愧,应了一声,贾母悲道:“瑜哥儿,大老爷的确是罪该万死,但有句话叫人死债消,老婆子我知道你往日里和他有些仇怨” “老太太,当日是我有些越俎代庖,但我视二姐姐如亲姐,不可能坐视她被她老子以五千两的银子卖给那条早已死透了的中山狼,否则以那贼子的秉性,二姐姐现在还在不在世都不好说,因为他,我是受了点轻伤,但此事早已揭过,您老莫要再说什么仇怨。” 截至目前为止,贾瑜在荣国府总共管过两次“闲事”,除了迎春这件事,还有就是大脸宝给林黛玉瞎起表字的事,他不认为自己是在多管闲事。 迎春现在安然无恙,也再没有人敢叫林黛玉“颦颦”或者“颦儿”。 贾母连忙道:“瑜哥儿,老婆子我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了,你不让大老爷埋进祖坟就算了,你能不能不要把他从族谱上革除出去?” 这老太婆是真不会说话,什么叫“你不让大老爷埋进祖坟就算了”,不是他不愿意,而是礼法和世俗不允许,别说是把他埋金陵祖坟里,就是埋在荣禧堂里贾瑜都没有意见。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老悖晦了,贾瑜做什么在她看来都是错的,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百四十五章 老来得子,骨肉分离 暮色苍茫,天已经暗了下来,贴身丫鬟们用火折子点亮了屋里屋外上百盏烛台,灯火通明中,众人面色各异。 贾瑜无奈道:“老太太,您要是不怕列祖列宗怪罪,就把他埋到金陵祖坟去,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这名字肯定是要革除出族谱的,恕我直言,他加罪之身,有何脸面与三公一起享受香火祭拜?贾珍和贾蓉除得,他就除不得?” “瑜哥儿,不让他的灵位入宗祠,我会把它放在西府的神堂里,你既然说不怨恨他,就了了老婆子我这个心愿,你要是他革除出族谱,他永世都进不了轮回,只能做个孤魂野鬼,饱受烈日灼烧之苦啊,他现在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再让他受罪了,让他早点投胎吧。” 当今时代,上到天潢贵胄,下到平民百姓,都极其的迷信,很多人生病不问医,只问牛鬼蛇神,他们相信有漫天神佛、有十八层地狱、有轮回投胎,不然太上皇不会日夜在慈宁宫里烧丹炼汞,把乱七八糟的灵丹妙药当饭吃,如果非要说贾敬是在避祸,那他就真的是渴望白日飞升,好位列仙班了。 人们相信有两种情况,死后进不了轮回,也投不了胎,只能做个游荡在天地间的孤魂野鬼,第一种就是上述的被革除出族谱,第二种则是死前没有亲生儿女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林如海在行将就木的时候,让人快马加鞭将一封家书送到京城,把林黛玉千里迢迢召回扬州侍奉床前,当然,他也是想见女儿最后一面,替她安排终身大事,但前者依然是个原因。 别说在这个时代了,便算是在科学鼎盛,科技发达的后世,依然有很多的人迷信,那些在农村横行肆虐的主啊和和神啊,还有那些一直人满为患,香火旺盛的寺庙就是明证,管他有没有用,拜就完了,大把大把的钱花着,鬼知道最终落在了哪个凡夫俗子的口袋里。 贾瑜有些犹豫不决,族法怎能随意更改,贾政长叹一声,起身拱手道:“瑜儿,为叔知道如此有违族法,但为叔和老太太就这么一个请求。” “老爷,这个头属实不能开呐,要是传出去,天下人定会耻笑我贾家族法不严,形同虚设,更何况,贾珍和贾蓉我都革除了,若是区别对待他,降低我的威严且不说,其他族人亦会不服。” 薛姨妈又忍不住了,劝道:“姑爷,你何苦和一个走了的人计较呢,你只要点个头,就能让大老爷早点投胎,老太太也会在心里记着你的好。” 瞧瞧她这个称呼,在礼法森严的当下,“姑爷”可不是能随便叫的,现在全天下也就吴嬷嬷一家称他为姑爷,因为她们都是林府的下人,贾瑜是林如海的女婿,下人们用“二爷”或者“姑爷”称呼他都行,但后者更显正式,也更显尊敬,等结了婚叫二爷才最合适。 且不说薛宝钗还没有进门,就算她进门了,薛姨妈也没有资格叫贾瑜一声“姑爷”,良妾同样是妾,地位依然低下,是花钱买回来解决生理需求的,依照礼数,男子不用称呼妾室的双亲为爹娘,两家没有亲属关系,不然三十多岁的赵国基也不会在荣国府里做下人,伺候自己的外甥贾环上学,由此可见,贾政根本就没把他们一家当亲戚。 她大概是想在贾母面前表现一番,她认为贾瑜会给她这个丈母娘面子。 薛宝钗抬眼看向贾瑜,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老太太说的对,他主意果然比哪个都正。 迎春跪在地上,哭求道:“瑜弟,姐姐求求你,不要把大老爷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你就当是可怜可怜他吧。” “三妹妹,扶她起来。” 探春和林黛玉一左一右,把迎春扶了起来,她泪眼汪汪,可怜巴巴的看着贾瑜,他毕竟是生了自己的父亲呀。 “罢罢罢,我今天就破个例,全了二姐姐这一片孝心,我会在族谱上保留他的名字,这件事谁都不要往外传。” 贾母环视一圈,冷声道:“哪个嘴上若是没个把门的,直接打死。”,她这句话明显是针对贴身丫鬟们的。 贾瑜问道:“老太太,还有没有别的事?若是没事,留下来用晚饭吧。” “倒是还有件大事,待你伤好了再说罢,不用,我们这就回去。” 兴儿突然从闪将出来,跪在门口激动道:“二爷!生了!生了!” 贾琏霍然起身,问道:“如何?” “母子平安!” 贾琏仰天大笑几声,大声道:“二弟,你是探花,是有大学问的人,有劳你给我儿子起个名字!”,说完,也顾不上和众人道恼,拔腿就往外跑。 王熙凤又开始哭了起来,李纨等人连忙去安慰,贾瑜淡淡道:“我原本想着,等那孩子断了奶,再把他抱回家里来,但现在仔细一想,才发现此举很是不妥,老太太,速派人去把那孩子带回来,不能让他吃无知妇人的奶长大,那样她们母子的牵绊会更深,不仅对他以后的成长不利,对二嫂子也不公平。” 贾母转脸对鸳鸯吩咐道:“让张嬷嬷和宋嬷嬷现在就去把那孩子要回来,她倒是老实,但她那个妹妹却不是好相与的,让她们多带点人,告诉她,这是礼数和规矩,若想那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别阻拦,不然有她们的好。” 鸳鸯连忙去了,贾瑜看向不停流泪的王熙凤,笑道:“二嫂子,恭喜你做娘了,我还是那句话,放在你膝下养,跟亲生的没有两样,他以后若是做了官,挣来的诰命也只能安在你身上,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准备奶娘和尿布之类的了,你放心,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明天你把他抱过来,我给他起名字。” 平儿小声道:“奶奶,瑜大老爷说的对,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待主仆二人离开后,探春欣喜道:“老太太,以后家里就又多一个人了,这是大好事啊。” “再过几年,你就要多发一份月钱喽。” 别指望贾母会疼这个孩子,她连二房嫡重孙贾兰都不怎么关心,更别提这个大房的庶重孙了,整个贾家没有人比她还重视嫡庶之分和上下尊卑。 史湘云笑道:“哥哥,不如我们一人取一个,你从中挑一个好不好?” “可以,不过我心里已经有了定论,看看你们哪个和我想的一样。” 南城,某间小院。 当得知自己丈夫被抓进宗正寺,即将开刀问斩后,尤二姐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尤老娘和尤三姐一阵手忙脚乱,很快就把她给救醒了。 醒来后,尤二姐就像是丢了魂,跌跌撞撞的外走,说是要去救贾琏,哪知道刚走没几步,几滴鲜血就从她的下体流了出来,落在地上,然后越流越多。 贾琏从宗正寺被无罪释放出来后,因为要带贾赦的遗体回荣国府,抽不开身,他便立刻打发兴儿去把自己平安无事,还袭了爵的消息告诉尤二姐,当兴儿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生产了。 因为受了巨大的惊吓,又是不足七个月的早产,尤二姐足足生了两个时辰,若不是薛蟠之前给贾琏寻了半根四十年的老参,有参汤续着命,她大概早就因为筋疲力尽而驾鹤西去了。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划破天际,惊起了屋檐上歇脚的麻雀,象征着今年二十七岁的琏二爷终于“老来得子”,有了自己的儿子,以后再也不用被人嘲笑不举或者是坏了身子骨,生不了孩子了。 从时间上来看,显而易见,这孩子并不是贾蓉同父异母的弟弟。 稳婆把用烧红的剪刀剪断脐带,把浑身是血污的婴儿放在秤盘里,笑道:“恭喜恭喜,刚好七斤重。” 尤老娘大喜过望,心花怒放,差点手舞足蹈起来,这不仅是个婴儿,更是她们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啊,只可惜他不是那个大爷的种,不然说不定将来也能继承个伯爵以及那座国公府邸。 稳婆用温水洗尽婴儿身上的血污,用毛毯包裹好,抱给虚弱不堪,话都说不出来的尤二姐,她泪流满面,已经没有去爱抚的力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尤三姐长舒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姐姐,好好养着,孩子还等着吃你的奶水呢,姐夫马上就来了。” 她对贾琏一直都是直呼其名,眼下姐姐生了他的儿子,她才换了称谓。 奶娘非常熟练的接过嗷嗷待哺的婴儿,当众解开衣襟,开始喂给他奶水。 “二姐!不要怕!我来了!” 一阵高亢的呼喊声从外面传来,几息后,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贾琏跑了进来,入眼便是尤二姐那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以及正在吃奶水的儿子。 贾琏急步上前,单膝跪在床边,握住尤二姐朝他伸来的手,落泪道:“二姐,你受苦了。” 尤二姐泪流满面,颤声道:“爷,看看妾身给您生的儿子吧,看看吧。” 来了外男,奶娘依然没有停止哺乳,贾琏目光死死的盯着正在吮吸奶水的婴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他脸红的吓人,呼吸急促,浑身发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刚触碰到婴儿的小脑袋就缩了回去。 苍天有眼,我贾琏终于有了后! 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位琏二爷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不知所措的接过奶娘递来的儿子,看着他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以及那黑漆漆的大眼睛,他颤抖着嘴唇,眼泪顿时如同决了堤的江水,一泻千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他这副样子,一直在观察他神情的尤三姐才彻底放下心来,表情也许会骗人,但眼神却不会。 “儿子!我是你爹,我是你爹啊!来,快叫声爹爹听听。” 稳婆讨好道:“琏二爷,我虽然累的够呛,但还是贵夫人和贵公子福大命大,老天爷都保佑眷顾着她们,您看看这孩子多结实,长得多精神,以后一定能长命百岁,当大学士!” 四殿大学士都是从一品,虽然手头上的权利不及六部尚书和九寺寺卿之类的官员,但在老百姓们看来,他们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官,因此,他们的官位也就成了人们互相祝福恭维的话语。 这是在表功,也是在拍马屁,贾琏单手抱住儿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十两的金锭子,直接丢给稳婆,大笑道:“这次多亏有你了,当赏!” 稳婆连忙接住金锭子,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啊,足够她们一家人好吃好喝一整年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出手就是大方,连忙跪下来磕头谢赏,各种好话又说了一箩筐。 贾琏心情极为愉悦,又丢给奶娘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在她们的感恩戴德中,忍不住仰天来了一句:“父亲,您安心的走吧,您儿子有后了。” 说罢,又对一直看着他的婴儿笑道:“好儿子,爹请你二叔给你起名字了,他是探花,非常的有才华,皇帝老爷都喜欢他写的诗词,你好好沾一沾他的文气,等你长大了,爹就求他也收你做入室弟子,教你学问,你以后也给爹考一个探花,不,考个大状元回来!” 奶娘收好银锭子,恭声道:“琏二爷,您还是让小公子再吃点奶水吧。” “对对对,我这个当爹的不能不让儿子吃饭!好好喂他,把他喂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我还重重有赏!” 把儿子递给奶娘,贾琏坐在床边,握着尤二姐的手,深情道:“谢谢你为我生了儿子,让我有了后,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的,有我那二弟在,我们的儿子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话音刚落,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众人还有没反应过来,张嬷嬷和宋嬷嬷带着五七个健仆走了进来。 张嬷嬷逮眼看见奶娘怀里的婴儿,对贾琏福了一礼,淡淡道:“琏二爷,奴婢们奉老太太和东府瑜大老爷的命令,来将这个孩子带回荣国府。” 贾母身边有以鸳鸯为首的八个贴身大丫鬟,还有以这位张嬷嬷为首的八个管教嬷嬷,她们是心腹、是惯用的老人,在荣国府里很有地位,很有体面。 贾琏连忙把婴儿护在身后,结结巴巴的问道:“二弟不是说等断了奶再送到府里去的吗?老太太也同意了。” “这个奴婢不清楚,您可以回去问她们二位,但奴婢们现在就要把这个孩子带走,老太太说了,哪个若是敢阻拦,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世上最残忍的事除了生离死别可能就是骨肉分离了,尤二姐挣扎着爬起来去抱自己的孩子,奶娘连忙把婴儿递给她,她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大哭道:“爷,求求您,好歹让妾身尽一尽做娘的责任,把他喂到断奶再抱走。” 贾琏哪里敢违逆贾母和贾瑜的安排,前者是一家之主的长辈,后者是屡次对他有大恩,他以后需要依仗的兄弟,连忙劝道:“二姐,我也没有办法啊,老太太都发话了,哪个敢不听,你不要担心,有我在,我们儿子肯定会没事的,我们先把儿子送过去,我明天再好好去求一求她们,你要是不给,她们一气之下,不让我们儿子姓贾,再不让他进族谱,那麻烦可就大了!我知道这样对你这个做娘的来说很残忍,但你也要为我们儿子以后发展着想着想啊。” 这孩子成长在荣国府,养在王熙凤膝下,要比流落在外面,做个进不了族谱的野小子强上一百倍,如果他争气,得到贾瑜的扶持,以后定能有所做为。 贾琮和贾环都是庶出,虽然都不招人喜欢,但他们的日子却要比外面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舒服太多,锦衣玉食、有人伺候、还能读书、不用干活,而且毕竟出身国公府邸,机遇会更多一点。 而且荣国府现在被贾瑜清理的很干净,这孩子进去就是享福受用的。 尤二姐柳眉倒竖,怒道:“我呸,亏那个贾瑜还是什么伯爷,还是什么探花,说过的话言而无信,我现在就去问问他,他堂堂七尺男儿,还要不要” 宋嬷嬷厉声喝道:“大胆!敢侮辱瑜大老爷,来人,掌嘴!” 两个健仆捏着啪啪作响的拳头,面无表情的走了上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言而无信,仁至义尽 自古以来,妾室便有着非常严苛的等级制度,在大梁则被详细的划分为十二等,从高到低,依次为:良妾、媵、侧室、副室、偏室、偏房、陪房、侍妾、婢妾、通房、外室、外妇。 薛宝钗、李纹和李绮当然属于第一等,而尤二姐则是倒数的第二那个,毫无地位可言,轻贱到不能再轻贱,卑微到不能再卑微,在贾母眼里,荣国府里一个小管事都远比她有体面,有份量。 原著中,尤二姐本来是外室,没有得到家里父母和嫡妻的认可,但她有族长贾珍的同意和见证,于是她便成为了侧室,王熙凤只得喊她妹妹,与她平起平坐,还让平儿给她磕头,叫她奶奶。 王熙凤之所以如此的恨尤二姐,恨贾珍、尤氏、贾蓉三人,就是因为尤二姐的地位太高,对她产生的威胁太大。 副室以上的妾,可以与嫡妻以姐妹相称,不需要日常伺候,在嫡妻面前有座位,还可以被扶正,副室以下的妾,是奴才,要称嫡妻为奶奶(太太是官称),没有座位,只能站着一边,国朝的律法也不允许她们被扶正。 赵姨娘就属于偏室,如果王夫人死了,从礼法上说,她是有资格被贾政扶正的,但前提是得到他母亲贾母和族长贾瑜的首肯,特别是后者,否则想都别想,而他只需要和宗正寺报备一下即可,不需要得到他们的同意。 贾琏和不洁之身的尤二姐在外面私通,并且致其怀有身孕,同时也有辱了荣国府,甚至是贾家列祖列宗的脸面。 发生这种事情,贾母和贾瑜便是直接让人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亦或是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后处死她,甚至直接把她们娘俩塞进井里淹死,都是符合礼法、律法和族法的,在这个无比封建,无比重视上下尊卑的时代,这种事再正常不过,在外面也是比比皆是,即便真的这么做了,也不会有任何人来管。 但贾瑜却没有这么做,他给了她们娘俩一条活路,尽管他现在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了一回,这是他来到这个世上两年多第一次说话不算话。 他当初允许尤二姐的孩子姓贾,进贾家的族谱,并且和她担保,这个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长大,他又给了她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随后还让荣国府打发两个小丫鬟过去伺候她,一如赵姨娘身边的小鹊和小吉祥,这两样是姨娘才能有的待遇,相当于变相的给了她一个名分,但她名义上依然是外室。 比起其他人家那些饱受苛虐欺辱,朝不保夕的外室,尤二姐可以说是幸运至极,这是贾瑜的大慈大悲和菩萨心肠,其实这一切都与当下的礼法不合,以至于贾母都在背后埋怨了他好几句,说他心地太软,早晚要因此吃大亏。 按照礼法,妾室生下的孩子都要放到嫡妻身边膝下去养,孩子得叫嫡妻为“母亲”,而对自己的生母只能叫“姨娘”,他们以后若是做了官,封了爵,挣来的诰命也只会落到嫡妻身上,和他们的生母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干。 像外室和外妇这种不能住在家里的妾室,一旦生产完,嫡妻就会让人把孩子抱走,绝不会给她们亲自哺乳的机会,不然还要那些奶娘干什么用,这是任何人都无可指责的规矩,即便做的再过分,再残忍,官府也不会追究,言官也更会弹劾,因为大家都是这样。 正常情况下,哺乳期为半年以上,一般都在一年左右,如果让这个孩子这么久待在尤二姐身边,是对礼法的僭越和对王熙凤这个嫡母的不尊重。 所以贾瑜只得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一回,他能做补偿的就是亲自给这孩子起一个名字,然后在他的照拂下,他能平安无事的长大,将来读书也好、习武也罢、经商也行,得到家族的扶持和帮助,他还能有一番做为和属于自己的家产,然后不再去追究尤二姐玷污贾家门楣的责任,不会让她莫名其妙的死掉。 不必说这是贾琏的责任,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没有人会去追究男子的责任,指责他们的不是,他们只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女人身上。 平心而论,对尤二姐和这个孩子,贾瑜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最大的宽容和仁慈了,这种事要是放在其他恪守礼法的大户人家里,她们娘俩现在还在不在人世,都还是个未知数。 其实还有一点,贾瑜不想让这个孩子和尤二姐,以及尤老娘尤三姐她们,有太多太深的接触和牵绊。 特别是那个无比贪婪又爱算计的尤老娘,这个老妇人的心机比薛姨妈还要深,想当初她为了锦衣玉食和攀权附贵,毫不犹豫的把逆来顺受的尤二姐往贾珍床上送、贾珍暴毙后让她和贾蓉睡、贾蓉被流放再让她和“继承人”贾蔷睡、贾蔷被赶走后又让她和新主人贾瑜睡,她连青楼里的老鸨都不如,就这种厚颜无耻,行若狗彘的人,直接杀了都算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还有那个没有上下尊卑之意,开口无遮拦,爱搞事爱闹腾的尤三姐,以及看起来老实巴交,实则贪心愚蠢的尤二姐,总而言之,这娘三个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不妨试想一下,如果这孩子时常和她们接触,绝对学不到任何的好,在她们的谆谆教诲和潜移默化下,将来说不定会连贾环都不如。 这孩子毕竟是先荣国公的后代,没有流落在外,长于愚蠢低贱妇人之手的道理,为了他以后身心都能健康成长,将来有一番作为,做为贾家的族长,贾瑜只得冷酷无情了一回,况且,如果尤老娘她们真以这个孩子做为筹码和要挟,做出一些脏事丑事来,那就是逼着贾瑜痛下杀手,可见,这一举动无论是对这孩子还是对那娘三个来说,都是件大好事,能保全她们所有人,因此,那些微不足道的残忍可以忽略不计。 尤二姐这种外室在世俗和伦理中没有任何的权利,她没有资格和贾家讨价还价,贾瑜也不可能和当下礼法对着干,虽然言而无信了一次,但他给予这娘俩的回报,将会远远超过生下来即骨肉分离的痛苦,若干年后,无论是这孩子还是尤二姐,都将会无比的感谢他。 值得一提的是,贾琏养她们娘三个的银子全是贾瑜之前在扬州时给他的辛苦费,他攒的私房钱早就在瘦马和花魁们身上花完了,要不然他去哪里弄银子给她们置办院子家私,安排下人伺候。 南城,某间小院。 红剪刀在烛火中闪烁着略微刺眼的寒光,这是尤三姐反抗“暴政”的武器和依仗之一,在她听见院子里传来惊呼声的时候,就将其持在手中了。 一把剪刀,三寸寒芒显然无法威胁到习以为常,司空见惯的健仆们,见到这么多人破门而入,尤老娘早已吓傻了,躲在了尤三姐的身后,她远没有贾母在面对突发情况时十之一二的镇定,在这千军千钧一发之际,贾琏挺身而出,挡在了小姨子的面前。 “退下!她说错了话我会代她和二弟赔礼道歉,还轮不到你们来处罚!” 他虽然有些软弱,但还是有些担当的,至少比贾宝玉强太多,他不能坐视小姨子被掌掴,她那么漂亮的小脸蛋,若是挨了十几巴掌可就不美了。 两个健仆停下了脚步,宋嬷嬷斥道:“贱人,也不对着镜子照照,你自己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脏东西,也敢辱骂瑜大老爷,你今天要是再敢说一句,我非把你的臭嘴给撕烂不可!” 尤三姐雪颈上的青筋隐隐可见,杏眼圆睁,粉面含怒,还击道:“你这与人做奴才的奴才,又是什么干净玩意?奶奶我可不怕你!你敢动手试试,看看我能不能用剪刀把你的老狗脸戳烂!” 不得不说,这女子的脾气比晴雯还要爆炭,一点就着,也不管对面是什么人,宋嬷嬷挽起袖子,指着她骂道:“贱妇,你活腻歪了!” 尤三姐也不答话,挥舞着红剪刀就要上去厮并,贾琏大惊失色,也顾不上避嫌了,拦腰抱住她,把她往后拖,大叫道:“三姐,你疯了啊!”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双方要是就此大打出手,大动干戈,老太太和二弟肯定会生气,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她们娘俩个都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尤二姐到底是心疼妹妹,她大哭道:“妹妹住手,这位嬷嬷,您把孩子带走吧,我们不拦着了。” “姐姐,你糊涂!你是做娘的啊,怎么能把自己的儿子往外送!” 张嬷嬷冷笑道:“到底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没见过多少世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外室?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礼法?若不是我们家老太太和瑜大老爷宅心仁厚,大发慈悲,她们娘俩早就被塞进井里溺死,到现在骨头都化了,疯婆娘,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这和你有屁的关系,你再得寸进尺,可就别怪我们来硬的了,就你也配在我们贾家面前满口喷粪,张牙舞爪!赶紧滚开!” 尤三姐并不是不知礼的人,只是看不惯贾母和贾瑜仗势欺人,言而无信的行为,她也明白自己再要是闹下去,对姐姐她们娘俩,包括对自己和母亲都不会有任何的好处,可是她不甘心,娇喝道:“那贾瑜之前答应过的,一个月让她们娘俩见一次面还算不算数?总不能让她们娘俩一辈子都见不到吧?” “算算算,二弟说会给我儿子亲自起名字,还说以后会让他读书科举,扶持他做官,三姐,到此为止吧,二弟和老太太已经做的够多的了,仁至义尽,这种事要是放在别的大户人家里,二姐她们娘俩可落不到什么好啊!你难不成不想让他姓贾,不想让他进族谱?” 尤三姐恨声道:“贾琏,他是你儿子,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打算疼爱他,最好出了门就把他丢水缸里淹死,也省的跟在别人身边,被朝打暮骂!” 在她面前,贾琏没有半点脾气,眼前这个女子又是一条母老虎,比家里那个还要吓人,泼辣异常,从来不饶人,张口就骂,说动手就动手,以后哪个若是娶了她,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贾琏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保证道:“三姐,你放心便是,他是我的种,我这个当爹的不疼哪个疼?” 尤二姐把受到惊吓,大哭不止的婴儿紧紧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着,怎么亲都亲不够,她心里也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要他能平安无事的长大,以后再有一番作为,自己也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见她们妥协了,又见尤二姐这副惨样,张嬷嬷的语气顿时缓和了下来,叹道:“你放心,既然瑜大老爷说过会保这孩子平安,就不会让他出任何的事情,现在外面都是这样,等你身子养好了可以出去四处打听打听,看看别人家的外室是什么下场,把孩子给我吧。” 尤二姐默默的流着眼泪,最后再亲了两口,把儿子的小脸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强笑道:“孩子,以后在别人家里要听话,要懂得孝顺长辈,也要好好的读书,娘也没有办法,去荣国府总比跟着娘做一个上不了族谱的野小子强太多太多,娘以后会去看你的,只求你将来不要忘了是娘生的你。” 张嬷嬷接过婴儿,用带来的毛毯把他层层的包裹好,看着浑身抽动不止的尤二姐,劝道:“你也不必太过悲伤,这孩子是去享福受用的,等他将来出府另过,你们娘俩就能时常见面了,我回去会替你在老太太和瑜大老爷面前说几句话,这两天就让你来看看他。” 尤二姐跪下来磕了一个头,悲声道:“多谢嬷嬷的大恩大德,请您转告奶奶,他以后就是她的孩子了,和我再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求她能好好待他,我会在家里天天给她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愿她荣华富贵,长命百岁。” “放心,我们荣国府是积善之家,定不会做出那种丑恶的事来,记住我的话,这孩子早晚能再回到你身边。” 按照礼法,不具备继承爵位和家产的子弟,不论嫡庶,到了年龄后都要出府另过,根据获宠程度,他们或多或少都可以从家里带出一部分家产出去。 就拿荣国府来举例子,等贾母将来两眼一闭,双腿一蹬,驾鹤西去,大房和二房即便是不分家,那贾宝玉、贾琮、贾环和贾兰四人到了年纪也全要出去另过,他们要么是庶子,要么是二房的人,都没有理由一辈子住在府里。 在这四个人中,贾瑜已经给贾琮做好了安排,除了让他从武,在自己手底下做事外,以后出征也会带他一起,跟着他分些战功,依靠贾家的关系和脸面,将来封个将军甚至是爵位也是有很大可能的,而且他的确很努力,天资也还可以,踏实勤奋,每天都在皇城司中司闻鸡起舞,跟着李纵学习武艺。 自打赖家那一窝子狗子狗孙被贾瑜一锅端了,阖家老小(除去一个小孙女,如今在城外某处田庄里种地,听说嫁给了佃长之子)全部归西后,他们家原先那个大宅子便一直被完好无损的封存在那里,贾瑜是打算将其留给贾琮的,等他再过三五年,可以娶妻生子时,正好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至于贾宝玉,贾瑜懒得去管,贾母临死前肯定会做安排,若是她把她自己几十年积攒的体己钱都留给他也就算了,但她如果做出一些强行违背祖制的安排,比如说不允许分家,让二房继续入主荣国府,那贾瑜到时候就要以族长的身份,大显神通,拨乱反正了。 贾兰不用管,这小子一看就有“九卿”之像,有他的扶持,将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不需要再居住在荣国府里。 贾环的话他还有没想好,这个刺头不好处理,但看在探春的面子上不能让他没个结果,有那个不成调的赵姨娘在,他就很难被改好,接下来再说。 (长篇大论及此,依然不能否定主角言而无信的事实,之前就有书友提醒过,孩子生下来就应该立刻抱走,但我当时没有在太意,是我安排不周,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望诸位多多包涵。)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赐名贾芃,坦白从宽 入夜,贾瑜正在和金钏儿姐妹俩快乐玩耍时,忽的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他第一反应就是有叛军在炮轰神京城。 中场休息的晴雯从拔步床上下来,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裙,趿着丝履,推开两扇雕窗,指着远处电闪雷鸣,乌云翻涌的天际,轻笑道:“爷,要下雨了呢”,话音刚落,暴雨便倾泻而下。 就这样下了一整夜。 翌日一早,贾瑜还趴在床上兀自酣睡,屋外红雨瓢泼,春意微冷,媚人和金钏儿打着花伞,把院子里花架上几盆被风雨揉碎的白海棠抱进屋里来,晴雯、龄官和玉钏儿则拿着银壶接取无根之水,以待来日煎茶和入药。 东城有一座高楼,上有一口数千斤重的铜钟,每个时辰都会响三次,每次撞击的次数不一样,人们可以借此确定时辰,东城内十数万人都能听得见。 “咚~咚~咚~” 巳时初刻的钟声如约而至,穿过千家万户,大街小巷,自风雨声中摇晃而来,贾瑜从清梦中转醒,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伤处,发现除了麻麻的,几乎没有痛感可言,暗赞这王济仁治皮外伤的本事真是不同凡响,他原本以为自己最少要在床上趴上五七天才能好。 听到动静,玉钏儿抱着小猫蹦蹦跳跳的跑进来伺候他穿衣服,梳洗罢,正在用早饭时,平儿从外面走了进来,给贾瑜福了一礼,柔声细语道:“瑜大老爷,奶奶说今天风大,为了不让孩子着凉,请您便移尊步,到西府走一趟。” 贾瑜接过龄官递来的豆腐皮素包子,一口咬掉一大半,含糊不清的问道:“二哥他老子可下地了?” “回您的话,二爷还没到寅时中刻就出了城,按照您的吩咐,只去了二老爷、奶奶、二姑娘和琮三爷五个人,以及一些马夫下人,刚回来没有多久。” 贾瑜点头道:“请你去稍坐一会,我马上就吃好,晴雯,给你平儿姐姐斟一盏洞庭碧螺春尝尝。” 洞庭碧螺春不比贾瑜赠送给贾政的白龙茶多多少,都是拿来招待贵客的,平时大家喝的最多的还是茉莉花茶。 平儿又福了一礼,转身去了会客厅,用完早饭后,贾瑜净了口,带着平儿和五位贴身丫鬟打着花伞,走进了漫天的春雨中,依山之榭三座三四丈高的假山被白茫茫的烟雾笼罩,成片的芭蕉叶翠绿欲滴,随风而动,几人沿着画廊,通过鹊桥,一路来到了荣国府。 王熙凤院。 姊妹们带着各自的贴身丫鬟齐聚于此,正好言安慰着满面悲戚的迎春。 尽管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但事已至此,看着婴儿那黑漆漆的,无辜的大眼睛,王熙凤还是暂时的接纳了他。 史湘云夸道:“这小娃娃可真漂亮,长的跟琏二哥哥很像呢。” 探春在她香肩上轻打了一下,啐道:“这是琏二哥的儿子,能不像吗?” 史湘云也不恼,笑眯眯的伸出芊芊玉指,轻轻戳了戳婴儿的小脸蛋,小惜春踮着脚尖,趴在小床边,好奇道:“二嫂子,他怎么一直在睡觉呀?” “都这样,兰小子当年生下来时吃饱喝足后就一直睡,你以前也一样。” 小惜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薛宝钗叹道:“这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这种事要是放在别的大户人家里,他现在能不能哎。” 林黛玉没有说话,把婴儿身上的小被子轻轻往上拉了拉。 廊下的丰儿喊了一声“奶奶,瑜大老爷来了!” 众人纷纷转身看去,美眸灼灼,贾瑜穿着月白色的丝质长袍,负着手,信步而来,探春上下打量了一遍,柔荑指着他发髻上的簪子,捂着檀口直笑。 史湘云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哥哥,你怎么用树枝当簪子?” “这是我从园子里桃树上剪下来的枝桠,亲手做的,不比那些金簪子和玉簪子好看十倍百倍?” 探春围着贾瑜转了一圈,笑着说道:“我这位哥哥与别人不一样,别人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饰品都挂在身上,项圈、香囊、玉佩、金冠、戒指、抹额、簪子、手帕、扇子、汗巾子缺一不可,他倒好,除了上朝当值时戴个紫金冠,平常打扮跟外面那些穷酸秀才没什么两样,除了袖兜里的手帕和头上的簪子,我再没有在他身上见到过别的饰品,现在更是连簪子都自己亲手做,哥哥,宁国府是揭不开锅了吗?” 大家都轻笑了起来,探春说的一点都不假,贾瑜不但不爱佩戴各类饰品,衣服的颜色也素,最常见的就是纯白色和月白色,他只有进宫或者去皇城司中司府衙当值的时候才会打扮一番,但也仅仅是戴个束发紫金冠。 贾瑜笑呵呵道:“那些乱七八糟的饰品不仅会让我行动不便,对我绝世的容颜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我可是谪仙词人,身上自然要有一种出尘之气,万万不能穿金戴银,被俗物掩了去。” 几声愉快的轻啐响起,贾瑜得意道:“诸位莫要忘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是哪个。” 探春一脸的嫌弃,鄙夷道:“哥哥,你还说自己是什么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不眠,真是不害臊。” 又说笑了几句,贾瑜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见迎春垂着眼帘,默默的坐在椅子上,轻叹道:“二姐姐,宽慰的话我也不多说,非是家里不救他,而是救无可救,现在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圣上免了他千刀万剐,留得全尸入土为安,不要太过悲伤,望你节哀顺变。” 迎春抬起俏脸,露出一双含着晶莹泪水的桃花眼,轻声道:“瑜弟,姐姐知道这些,这件事的确怪不得任何人,只是姐姐心里有些难过,谢谢你没有把大老爷的名字从族谱上革除出去。” 贾瑜点点头,王熙凤问道:“二弟,老太太说西府要斋戒一个月,让我问问你的意思,你看呢?” “不可,姐妹们都正在长身子,连吃一个月素,对身体会不好。” 王熙凤轻声道:“二弟,你可能不知道,说是斋戒,其实很多菜都是肉做的,只是看起来是素的罢了。” “这样有什么区别呢?莫不是只为了走个表面形式,求个心安理得?” 王熙凤点了点头,贾瑜说道:“随你,以后这种小事不必跟我说,你现在和三妹妹管着家,你们商量着来就行了,对了,我之前倒是疏忽了一件事,从今天起,让二姐姐和你们一起管家,多教教她,让她给你们俩打打下手。” 探春笑道:“哥哥,早该这么做了,二姐姐将来也是要相夫教子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要相要教也是在家里,她嫁出去我不放心。” 迎春抿了抿樱唇,看了贾瑜一眼,低下臻首,薛宝钗握着她的柔荑,柔声道:“二姐姐,瑜儿之前说过,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哪个都强迫不了你。” 贾瑜走到小床前仔细的看了看熟睡的婴儿,确认的确是贾琏的种,转身问道:“名字你们都想好了吗?” 王家的女子都不读书,王熙凤也不例外,她大概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因此她的屋里更没有书案。 林黛玉她们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就放在外间的茶桌上,史湘云笑道:“想好了,我们快写出来吧。” “争取中午前就确定下来,下午我亲手把他的名字写进族谱。” 来到外间,众人围坐在茶桌边,各自落笔把名字写了下来,王熙凤好奇道:“林丫头,这是个什么字?” 林黛玉解释道:“这个字念芃(朋),取自《诗·鄘风·载驰》中的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意思是草木茂盛的样子,希望小宝宝以后能健康成长,朝气蓬勃。” 王熙凤虽然听不大懂,但并不影响她竖起大拇指,薛宝钗写的是“蔚”,笑道:“我这个字出自《诗经·小雅·蓼莪》,蓼蓼者莪,匪我伊蔚,这是一种草药,也有一点林丫头所说的草木茂盛之意,不过还是林丫头取的更好。” “哟,那可不巧,七房有个哥儿就叫这个名,读起来一样,只是不知道字是不是一样的,他也是草字辈的。” 薛宝钗撕了宣纸,苦笑道:“那十有八九是同一个字,并且读音一样也不合适,既然如此,我这个便算了吧。” 史湘云举手道:“到我了,我写的是苌,长长久久,怎么样,可以吧?” 探春无奈道:“云儿,你莫不是当我们都没有读过书?什么长长久久,这是姓,还是苌楚好吧,你就知道吃。” 苌楚也称羊桃,是当下国朝对猕猴桃的官称,羊桃则是俗称,这种水果并不常见,而且价格昂贵,但不影响荣国府的主子们享用它,京畿道南部就有少量种植,每年在九月份前后成熟。 贾瑜又看了迎春、探春、李纹和李绮写的,满脸可惜道:“很遗憾,你们起的这几个都重名了。” 他昨晚上翻阅了族谱,把在京八房六十三个“草字辈”子弟的名字都熟记于心,以免今天起名字时出现雷同,迎春她们哪知道这些人的名字,故而重叠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李纹问道:“瑜哥哥,你心里那个名字是什么呢?我觉得林姐姐这个最合适,寓意佳不说,还好听顺口。” 她只有在和贾瑜私底下相处的时候才会称他为“贾郎”,并自称“纹儿。” 贾瑜从袖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宣纸,递给林黛玉,笑道:“妹妹,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林黛玉芳心一颤,轻轻打开宣纸,一个“芃”字映入眼帘。 李绮惊讶道:“好奇妙,这都能想到一起去,我们就用这个字吧!” 林黛玉看着贾瑜宛如星辰般璀璨深邃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 贾瑜接过平儿抱来的婴儿,笑道:“虽然起名字是你老子的事,但他既然开了口,我这个做叔叔的便越俎代庖一回,从今天起你就叫贾芃了,欢迎你来到这个充满阳光和温暖的世界。” 把他还给王熙凤,贾瑜又若有所指道:“有我在,那娘三个翻不起什么浪来,你大可放心,我希望我明年能再给二哥的孩子起名字,二嫂子,加油。” “呸!” 在梨香院和薛蟠喝酒扯臊的贾琏在得到众人离开的消息后,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因为要和林黛玉她们,特别是要和李纹姐妹俩避嫌,因此他不能在现场亲眼见证贾瑜给自己儿子起名字。 “凤姐,二弟他怎么说?” 平儿把林黛玉起的名字说了,贾琏大赞道:“我这二弟和表妹都是极其有才华的,这个名字寓意太好了!” 王熙凤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熟睡的贾芃,贾琏甜言蜜语的哄了一会,然后让平儿把孩子抱出去给奶娘了。 宁国府,天上人间。 雨势渐弱,烟雾缭绕,微凉的湖风吹拂着三面的纱幔和珠帘,林黛玉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为所欲为的翻她和贾瑜共同的书案了,可是找了一圈都一无所获,没有找到半张诗词稿子。 她痛心疾首道:“你如此欺骗我真的合适吗?诗呢?词呢?”,她是被贾瑜以品鉴新诗新词的名义骗过来的。 贾瑜从一本古籍里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她,不好意思道:“诗词虽然没有,但有一纸书信可以看看。” 林黛接过来,只见信封上写着“贾世兄亲启,弟薛蝌敬上”,有些疑惑道:“你们男人之间的书信,给我看哦~” 她端坐在太师椅上,从信封里取出信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有何不可呢?我也很喜欢琴丫头,模样好、身段好、人更好,不然我不会把我戴了好几年的金步摇送给她,原本想着等她们一家进京时我再私底下去探探她的口风,现在也好,省的我亲自登门做媒了,我们还是赶紧给她们家写回信才是,不能再耽搁了。” 贾瑜动容不已,深情道:“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妹妹,我发现我们俩真是想什么都一样,这可不就是前世、前前世、前前前”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能不能正经点,天天除了拿花言巧语来哄我,就是夸自己长的好看,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哎呀!你松开我。” 温存了一会儿,林黛玉轻声道:“我给琴丫头写一封信,你给他哥哥写一封信,等雨停了就让人送去。” 贾瑜铺好信纸,压上镇纸,双手奉上细毛笔,二人对坐,开始写回信。 待墨迹晾干后,贾瑜把信纸折叠好塞进信封里,正待上火漆印,林黛玉制止了,问道:“按照你的惯例,是不是也应该给琴丫头写一首定情词?” “好,且容我想想。” 林黛玉见他紧皱着眉头,以为他是一时间没有灵感,写不出来,便建议道:“不如把那首青玉案改了词牌名,送给琴丫头,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贾瑜“耶”了一声,佯装生气的样子,不高兴道:“妹妹,你的意思是我黔驴技穷,江郎才尽啦?我可不是写不出来,而是心里好的词实在是太多了,我正在挑一首最个好的赠送给她。” “那我倒是要看看你这首好词到底有多好,挑好了没?快写!” 贾瑜一拍额头,说了一句“有了”,提起细毛笔,笔走龙蛇写道: “采桑子·词赠宝琴以做定情信物。” “非花非雾前时见,满眼娇春。浅笑微颦。恨隔珠帘看未真。” “殷勤借问家何处,不在红尘。若是朝云。宜作今宵梦里人。” 一词写罢,贾瑜有些意犹未尽,只觉得这廖廖四十四个字不足以表露自己的心迹,便在后面又单独添了一句: “佳人相见一千年。”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东拼西凑,春风得意 伴随着一阵山风,雨又开始大了起来,稀里哗啦的泼洒着,烟雾翻腾,以至于入眼所及之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怕二爷和姑娘被风吹着,晴雯和紫鹃捧着大红披风,急匆匆的赶来,替贾瑜和林黛玉穿上后,就回宁安堂了,不留下来打扰他们两个私底下相处。 对此,晴雯是乐见其成的,紫鹃如今也不再阻止,她深知二爷有分寸,有克制,并且非常的疼爱自家姑娘,定不会提前对她做出那种事情来。 林黛玉一袭黑色的纱裙,和大红色的披风可谓是相得益彰,珠联璧合,虽然浅施粉黛,发髻上只插着许皇后赠送给她的那支白玉梅花簪,和贾瑜一样,她平时用的首饰头面也很简单,但依然不能掩去那动人心魄的颜色,反而愈发把她衬托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贾瑜从来没有见她穿过这种颜色的衣服,许是为了寄托对她故去大舅舅的哀思,据他所知,秦可卿就喜欢穿黑色的衣服,而且脸上的妆容也不鲜艳。 捧着词稿,林黛玉轻声读了一遍,点评道:“写的还不错,相思之意甚浓,这最后一句又是残句吗?佳人相见一千年,琴丫头当的上这七个字呢。” 贾瑜牵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信步来到第二道纱幔外,将其拥入怀中,看着被烟雨笼罩,隐隐可见的会芳园,轻叹道:“是残句,我很感慨,她们冰清玉洁的女孩子,却心甘情愿的委身于我做妾,这叫我时常想起来都会感到诚惶诚恐。” 也许,因为是出身商贾之门,薛宝钗和薛宝琴注定难以嫁入名门望族做正房夫人,但对于她们的芳心暗许,甚至是主动投怀送抱,贾瑜还是无比感动的。 林黛玉没有说话,只是把脸贴在他的胸口,隔着衣服仔细聆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无比的安心落意。 他们都在因为拥有对方而感到无比的幸运,这世间最美好的事大概就是和最喜欢,最深爱的人白头偕老了。 几条红船在天镜湖中轻微摇摆着,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在人世间,在五月份的春雨中,一对小儿女静静相拥。 荣国府,荣禧堂。 贾母坐在高台的软榻上,摩挲着怀里贾宝玉如满月般圆润的大脸盘,怪不得柳绾说他脸大,有时候仔细看起来,他长得还没有斜眉歪眼的贾环俊俏。 除了这对祖孙,还有贾政、王熙凤、探春和鸳鸯五个人在。 “三丫头,库房里还有多少银子?” 探春最后看了一眼手里的账本,叹道:“老祖宗,还剩下九万三千一百二十六两。” 贾政先是瞪了一眼缩头缩脑的贾宝玉,然后急道:“母亲,实在不行就先把外面的田庄和商铺都卖了吧,先度过眼下的难关,圣上说三日内就要将这近二十四万罚银上交给户部,现在已经是第二日了,不能再耽搁了啊。” 倒也不用担心一时间找不到买主,直接抵押给票庄就可以了,以荣国府的名声,当场就能拿到银票。 “不行,那都是祖宗留下来的产业,要是抵押了,猴年马月才能赎的回来?若是没有那些田庄和商铺,以后这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风去啊。” 这二十四万两罚银可不是小数目,是荣国府这种顶级国公世家六七年的全部进项,而且卖祖产容易受人诟病和抨击,甚至是会被言官弹劾,所以贾瑜没有再起卖掉宁国府那些田庄的心思。 贾政仰天长叹一声,他是个正儿八经的甩手掌柜,最不奈钱粮支出这方面的俗务,又无多少机变之能,出了这种迫在眉睫的大事,他一时间焦头烂额,心乱如麻,除了变卖祖产,竟再也没有想到别的办法,其实他心里还有主意,那就是去找别人借,只是他难以启齿罢了。 贾母对鸳鸯吩咐道:“把我那些压箱底的都拿出来数一数,看看还有什么金银首饰,家私古董能卖的,赶紧让那个冷子兴去处理了。” “母亲,万万不可,怎敢动用您的体己钱,这让儿子情何以堪!”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体己钱是合法合规的,是一种极其普遍的现象,特别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们,吃穿用度府里全包,首饰头面和绫罗绸缎也不用她们花一分钱,比如说迎春和林黛玉她们每个月都有二两银子的月钱,这些月钱大概有两个用途,一是偶尔赏些给下人,二是各自做东道,请客吃饭的时候拿出来用,剩下的基本上都存起来了,多了不敢说,一年十来两还是有的。 有没有体己钱,对于女孩子们来说还是很重要的,甚至关乎她们的清誉,若是别的主子隔三差五就赏下人些许铜钱,或者做东道请客吃饭,你不赏,你不请,就容易受人非议,因此在史湘云积攒的月钱被史强抢走后,贾瑜立刻就给了她一个十两的金锭子,林黛玉、薛宝钗和晴雯也都故意输给她很多碎银子,就是为了维护她的体面。 她们出嫁时会带着体己钱,丈夫和夫家都没有权利动,这是受律法和官府保护的,等闲不会拿出来示人,很多人在落败后甚至可以借妻子的体己钱重新翻身,贾母此番把自己所有的体己钱都拿出来堵上后辈犯错造成的窟窿,甚至不惜变卖自己的金银首饰,从某些方面说,这就是在打贾政的脸。 贾母苦笑道:“政儿,事到如今,那还能怎么办,天命不可违啊。” 贾政也顾不上尊严和体统了,咬牙道:“可以问薛家借一些急用。” 他没有说问王家和史家借,前者不及自家广有资产,后者一直在开源节流,全家女眷一起上阵,连夜做女红卖钱,还经常来家里哭穷,即便是他们家后院埋着金冬瓜,也不会拿出来借给别人,那样不是自掌其脸吗。 而薛家不一样,对外号称“百万家资”,手上定有一大笔现银,而且她们一家子都住在家里,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几乎都是家里负责,眼下,她们于情于理都应该伸出援助之手。 正说着,门外两员卷帘大将齐齐喊了一声“薛家太太来啦!” 贾母和贾政对视一眼,这定是来雪中送炭的,她们欣慰之余又觉得颜面尽失,薛姨妈从袖兜里掏出一摞银票,笑道:“老太太,贵府如今遇到了事,我们一家特来尽一份力,毕竟厚颜在贵府住了这么久,您大概也知道,我们薛家的资产都是在江南各地商铺,手头上的现银不多,东挪西挪才凑了这五万两,希望您和姊婿不要嫌少才是。” “让姨太太见笑了,这银票老婆子我就收下了,利钱就按外面的算吧。” 薛姨妈劝慰道:“老太太,我们一家子住在贵府又是吃又是喝的,哪有脸面要这利钱,要我说,贵府是有大富贵和大气运的,度过这次难关,以后照样是荣华富贵,您老不必担忧。” 贾政摆手道:“不可不可,利钱还是要算的,不然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姊婿,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您如果非要算利钱,我们娘三个可就不好意思再在府里住下了,明天就得搬走。” 贾政只得道了谢,鸳鸯从后堂走了出来,附耳说了一句,贾母算了算,说道:“加上我那些体己钱,大概还差五万两。”,她掌家好几十年,身上有五万两的压箱底银子也不足为怪。 王熙凤犹豫一下,提议道:“老祖宗,姑丈和姑姑不是给林丫头留下来很多嫁妆吗?不如先拿十几二十抬出来救下急,等将来富裕了,再赎回来便是,您的那些金银首饰还是别卖了。” “不可,外甥女的嫁妆绝不能动!”,贾政连忙制止,若是让瑜儿知道,自己可就真的没有脸了。 贾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林丫头呢?” 宁国府,天上人间。 “二弟?二弟?” 林黛玉连忙推开愈发得寸进尺的贾瑜,红着小脸,在他腰上用力的掐了一下,然后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贾瑜应了一声,贾琏搓着手走进来,感激道:“二弟,此番多谢你和表妹,贾芃这个名字起的太好了。” “应尽之义,何谈及此。” 贾琏欲言又止,纠结再三后,哀求道:“二弟,你看能不能让二姐住到后廊来?毕竟南城太远了,和孩子离的近,她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若是二嫂子同意,我无所谓,但是有一点,不要闹出阖府不宁的事来。” 贾琏连忙道:“你二嫂子没有意见,要不然我也不会来问你。” 尤二姐只是个外室,对于王熙凤来说没有丝毫的威胁,加上贾瑜一直站在她身后,她的地位稳如泰山,根基动摇不得,同意这件事情也并不意外。 贾瑜问道:“你冒着这么大的雨就是来说这件事的?” “不是不是,还有一件事,老太太让我来带表妹回荣禧堂说话。” 贾瑜又问道:“还差多少万两罚银?” 贾琏一愣,竖起大拇指夸道:“二弟,你到底是大探花,真是见微知著,唉,说来惭愧,库房里还有不到十万两,加上老太太体己钱五万,薛姨妈借的五万,现在还差四万多。” “你现在就去找贾芸,去账房拿五万两,利钱就算了,以后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再还我吧。” 贾琏高兴的连连作揖,欢天喜地的去了,他走后,林黛玉才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贾瑜笑道:“老太太必是要问你借银子,不过姑丈留给我们的那笔银子不能见光,偷偷摸摸的花就行了。” 林如海留给贾瑜三百三十万两银票,景文帝肯定知道,只是不知道具体数额罢了,他不问,他也不好意思问。 薛宝钗能猜的出来,贾母自然也不例外,林如海任副都御史署理两淮巡盐御史十几载,若是不留下百八十万两银子的遗产,都对不起这个肥到流油,首屈一指,无可比拟的肥差。 朝自己最疼爱的亲外孙女开这个口,要远比朝其他亲友故交开口容易,她甚至都不用明说,只要稍微透露一两句,林黛玉就会把银票双手奉上了。 在下人的引领下,贾琏来到了贾芸住的院子,今日雨大,早上在府里各处各房巡视一圈后,他就在屋里和小红说话,因为婚期将至,二人私底下也做了一些不该提前做的事。 礼法是礼法,伦理是伦理,但只要不拿到明面上来大肆宣传,你干什么都没人管你,顶多是几句闲言碎语罢了。 贾芸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因为深受贾瑜的信重,他在宁国府里大权在握,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里也很富足,卜氏已经过上了阔太太的生活,他有颇为动人的娇妻,身上还捐着正六品的工部主事衔,无论是在宁国府、在贾家、还是在外面,他都很有体面,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恭维和讨好。 现如今,他是六房旁支子弟中混的最好的,在那些家无恒产,身无长物的子弟眼中,已经是平步青云了,哪个见到他不得来恭恭敬敬行礼问好,他在贾母和贾政面前都有几分体面。 正在和小红耳鬓厮磨的时候,忽的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外面喊他的名字,因为风雨声太大,他听得不太真切,只当是听错了,本欲不予理会,但在小红的催促下,还是起身出去查看。 “下官工部主事贾芸,见过同知大人,将军大人。” 贾芸先前曾在贾琏手底下办过一年多的事,也正是那段时间,他喜欢上了被调到王熙凤身边听用的小红。 他因为做事利索,又会说话,因此很讨人喜欢,他和贾琏的关系很好,两个人不被叔侄之礼所束缚,比较随意。 面对贾芸正模正样的行了礼,贾琏哑然失笑,两个人身上同样都捐着官,不同的是后者现如今身上已经有了实衔,是可以被授予兵权和领兵出征的。 不过小小的五等将军即便是出征,也只能做个帐前的裨将军,或者牙门将军,根本没有机会单独领兵,不像贾瑜的一等武伯,很多时候担任的都是副将和参将,若不是他年龄太小,单独统领上万,甚至是数万的大军都可以。 寒暄几句后,贾芸又拱手祝贺道:“恭喜琏二叔喜得贵子,等满月酒的时候别忘了知会小侄一声。” 庶子的满月酒基本上不会大办,估计也就是贾琏在家里或者在外面置办几桌酒菜,请朋友吃顿饭就算了。 贾琏道了谢,笑呵呵道:“二弟让我来找你拿五万两银子回去救急。” 贾芸也不多问,点头道:“琏二叔请等一下,我回去取把伞。” 话音刚落,小红便走了出来,她面色自然,把手里的油纸伞递给贾芸,又给贾琏福了一礼,转身回屋了。 “哟,你小子可以啊,金屋藏娇,这还没成婚呢,就住到一起去了。” 叔侄二人又说笑了几句,去账房支取了五万两银票,贾琏仔细清点后,留下一纸欠契,上面盖的是贾政的私章、按的是他的手印、签的是他的名字。 回到荣禧堂,贾政把银票收进锦盒里,把现金现银装进箱子,抬上马车,冒着大雨,和贾琏朝户部衙门赶去。 荣国府此番体无完肤,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但也重伤了根基,明里暗里皆损失惨重,库房里可以跑老鼠了,贾母原本打算留给贾宝玉的压箱底钱也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看来以后必须要效仿史家,节衣缩食,开源节流了。 不知道奢靡无度,一味高乐的贾母受不扛得住,至少接下来一年的日子会很不好过,毕竟明年田庄和商铺的总进项要优先还给薛姨妈,不好拖太久。 (冬夜梨落和我的小傻瓜呢还在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开源节流,大裁三军 荣国府,荣禧堂。 探春有些心不在焉,这下好了,和哥哥的合伙生意也做不成了,家里现在可以说是分文不剩,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再巧的妇也难为无米的炊呐,都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山珍海味吃惯了,哪个愿意粗茶淡饭?绫罗绸缎穿久了,哪个愿意荆钗布裙? “凤丫头,眼下的光景不比以往了,接下来家里那些不必要的开支尽量精简,城外和辽东那十三个田庄,以后的收成我们多抽两成吧。” 当年太祖皇帝给每一位追随自己打天下的从龙之臣都分了田产,根据爵位高低和功劳大小,多则如四大异姓王府的两万亩,少则如子爵府的两三千亩,当然,这些土地肥沃贫瘠、向阳背阳,以及距离河流沟渠远近都不尽相同。 太祖皇帝还规定勋贵们即便是犯了事,比如爵位被降低或者褫夺,除非是那种诛其满门的重罪,毕竟有继承权的人都死完了,还能把地留给谁,后世之君都不能收回田产,这相当于把这些土地直接给了受封者,他们可以任意处理,即便是卖了,朝廷都不能管,崽卖爷田心不痛,这句话就是这么来的。 有了土地,放出风声,百姓自然蜂拥而至,他们建起田庄,摇身一变,从百姓变成佃农,不过他们和主家不是主仆关系,而是雇佣关系,他们还是清白身,就像宁国府里那些在京城内招募的嬷嬷、婆子和媳妇,她们不是奴籍,可以根据个人意愿,想干就留下来,不想干随时可以离开,主家不得强迫。 佃农的成分比较复杂,但基本上都是穷苦百姓,有的是在老家没有生计,背井离乡,出来讨生活的、有的是各地受灾的流民、还有的是原本有地,却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变卖祖产,没办法糊嘴裹腹,只得到人家做了佃农。 除了勋贵,文武百官也可以拥有田庄,除了皇帝赏赐,也可以从别人手里买,村镇的士绅们也有,不过他们的绝大多数都是祖传的,当然,也没有那么绝对,在这方面,由于朝廷监管不力,各种情况都存在,比较混乱无序。 上千个田庄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毫无美感的散落在广袤无垠的关中平原上,到处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流浃背,一锄头一锄头在地里刨食的佃农。 他们种着别人的地,每年年底都要把收成上交一部分给主家,虽然朝廷也有律法明确规定,但律法历来都是被用来违背和践踏的,因此每个主家收几成都不固定,碰到心善的,收你三成,碰到凶恶的,收六成的都比比皆是。 嫌多是吧?嫌多就滚,我有地还怕没人种?离了你,我马上就能再招到人,离了我,你们一家人搞不好就要被饿死,你爱种不种,你要是种,就把租地协议给我签了,给我好好的种,种不好我再找你算账。 佃农本来就势弱,别看国朝天天喊着“士农工商”,实则他们的地位很低,哪里敢和达官显贵们争执,为了一家老小的肚子,只得屈服于各种不公。 这毕竟是个靠天吃饭的时代,遇上风调雨顺的丰年还好,除去上交给主家以及留做来年的种子,佃农们也能过一个饱年,若是遇到颗粒无收的灾年,那可就惨了,饿死的,卖儿卖女的都有。 朝廷对这些佃农始终没有真正的给予帮扶政策,达官显贵们胡吃海塞,满嘴流油,哪里去管他们的死活。 宁国府有十三处田庄,总亩数达到一万八千亩,除去神京城外的十二个,另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辽东镇。 贾瑜入主宁国府后,摒弃了打算将这些田庄变卖的想法,又听说佃农们的日子不好过,难免动了恻隐之心,没有过多犹豫,把他们原本需要上交上来四成的收成,直接给降到了两成,并且允许如果发生大灾之年,他们可以不交一颗粮食和一文钱上来,以自保为主。 他这一举动,赢得两千七百余名佃农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的歌颂,佃长们不仅带着很多七老八十,须发皆白的老者到宁国府里给他磕头,并且所有的佃农都在家里立起了长生牌位,镌刻他的名字,日日夜夜的为他祈福。 而且他们一旦有什么好的东西,就会第一时间进贡到宁国府来,比如前两天那两大筐新鲜甘甜的桑椹和之前一大盆酸甜可口的樱桃,贾瑜也会回礼,或是几坛好酒,或是一些铜钱。 荣国府到底是积善之家,果然名不虚传,宁国府原先收四成,他们收三成,现在宁国府收两成,他们收五成。 王熙凤怕这一举动会引来佃农们的不满,甚至是抗拒,她知道,他们本来就对同样是一家人,东府降,他们却不降而颇有微词,若是这次直接收一半,他们保不齐会在背地里怎么咒骂呢。 人性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宁国府以前收四成时,荣国府只收三成,也没见他们主动交四成上来,况且他们比其他那些收四五成大户人家的佃农不知道舒服惬意多少,真是可怜也可恨! “老太太,五成会不会太多了?要不还是四成吧?这两年可不太平啊。” 贾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沉声道:“这些人以往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的好处,今番家里遭了难,他们合该敬敬孝心,多收两成怎么了?你让琏二告诉他们,最多五年就改回去,若是不想种就走人,我们家不缺种地的!” 王熙凤点了点头,暗自琢磨了一下,这一年多收上来的两成也能有个大几千两,倒也能填补不少的窟窿。 “老太太,以后几年的形式说不定会更加的艰难,孙女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贾母对探春还是很满意的,四个孙女中(包括小惜春),她最招人喜欢,立身正,懂事孝顺又贴心,在办事能力上也不输王熙凤,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确比以往好了很多,她不得不承认,那瑜哥儿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说说看。” 探春看了王熙凤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才试探着问道:“老太太,府里的下人是不是太多了?” 荣国府里足足有近四百个下人,是宁国府的一倍,关键是前者的府邸比后者还要小一点,这让贾瑜不能理解,要这么多人伺候干嘛,他以往住在入尘院的时候就常常感慨,这府里别的不多,就是人多,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闭着眼随便扔块砖头出去都能砸到人。 这四百个下人,基本上都是家生子,他们的职位基本上都是“世袭罔替”的,好比马夫的儿子到府里来做事,正常情况下也只能做马夫,等他老子回家养老或者死了,就子承父业。 贾母一言不发,探春鼓起勇气,继续说道:“老太太,孙女发现有相当一部分下人都在领空饷,比如说茶房,里面有两个嬷嬷、六个婆子、九个媳妇,还有好几个小丫鬟,其实根本用不到这么多人,明明一个人就能做完的活,却有两个人,甚至是三五个人在做” 王熙凤见探春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意思再装聋作哑,但又有些担心,毕竟这些很多都是家里的老人,老太太又太重感情,前段时间赖老嬷嬷病死在城外的田庄里,听鸳鸯说,她当天夜里哭了很久,若是起了把她们全都赶出去的心思,她肯定会不高兴。 “老祖宗,三妹妹说的对啊,东府满打满算就两百个下人,她们每一个人都不闲着,都有自己专属的事,若是有问题,直接罚她就可以,不像我们,同一件事有好几个人在负责,一旦出了错就互相推诿,实在是不好管理。” 根据贾瑜制定的《宁国府所有下人工作以及生活准则》,宁国府里每一个下人都有自己专属的工作,哪怕几个人共同负责一件事,也有非常详细的主次划分,比如说针线房里共有九个女红媳妇,晴雯娘亲张氏就是最高的领导,其他人依序排列,一旦出了事就能层层追究下去,从上到下一个都跑不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职位都按照需求安排最合适的人数,不会存在一个吃闲饭,吃空饷的,这可不是小家子气和斤斤计较,不提贾瑜没有义务白养她们,如此对管理府邸也是大有裨益。 贾母也知道这些事,可若是直接赶出去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毕竟她们很多人都是在府里做了半辈子事的老人,但她们说的也对,眼下不同以往,前段时间刚给他们加了一成半的月钱,现在每个月光是月钱就要发差不多一千两银子,这样的确让人有些吃不消。 探春见贾母没有直接反对,便继续劝道:“老太太,不如裁点人出去吧,大不了给她们发两个月的月钱做为补偿,请二老爷去万年县县衙给她们办理放身文书,我们再把身契还给她们,一如之前东府那样,大家好聚好散。” 贾政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这个主意好,东府做为长房,才有不到两百个下人,我们二房却有四百个,如此于理不合啊,特别是这畜牲屋里,大大小小三十个丫鬟,瑜儿堂堂一等伯、两元及第探花、又是皇城司都司,身份多么的尊贵,到现在身边才只有五个贴身丫鬟,就这畜牲也配使唤九个?” 果然是贾瑜的头号“舔狗”,他的光环政老爹是如数家珍,信口拈来。 贾宝玉见自己老子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连忙又往贾母的怀里钻了钻,看的探春在心里是直叹气。 贾母抱紧自己的心肝肉,拍着软榻怒道:“滚滚滚,到东府和你侄子住去,宝玉屋里一个人都不能赶,要赶也是把你身边那一群吃白饭的赶走!” “老太太,您知道现在外面的人怎么说这畜牲吗?说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务正业,还不知羞耻,我都快替他臊死了,他变成这个样子,一多半都是他屋里那些丫鬟教的。” 贾政痛心疾首,满面羞愧,袭人等人固然有些责任,但绝大多数的责任还是出在贾母、王夫人和他自己的身上,只是他不能去指责自己的母亲,也不好去说自己夫人,更不愿意自降其罪。 其实有贾母在,不说他能不能管的好,他根本是没什么机会去管。 “哪个人传的?你不会让人把他们的臭嘴打烂吗?你就任由他们满口喷粪,你就是这么护自己儿子的?” 贾政老脸忽青忽白,憋了好一会才挤出“晋王殿下”四个字来。 大怒不已的贾母顿时偃旗息鼓,转移话题道:“三丫头,你继续说。” “老太太,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来是每个月都能少发一些月钱,一年至少省下三千两以上,二来人少也好管理,省的这些人仗着老脸,在背地里赌钱吃酒、偷东西、以及编排主子的闲话。” 王熙凤接话道:“老太太,三丫头说得对,现在不比以往了,况且我们真的要不了那么多人来伺候。” 贾母缓缓道:“比起东府,我们西府的下人确实是多了些,不过你们也别忘了,那边就瑜哥儿一个主子,别说是两百个下人了,就算是再少一半也能伺候的过来,我们这边乌泱泱的一大家子,人太少了可不行啊。” 探春被贾瑜委以重任,便一直在努力向东府看齐,眼下见贾母松了口,连忙道:“不裁多,先把各房各处那些吃空饷的打发走,老太太,您也不要觉得这样不近人情,她们糊弄主子的时候也没想着您的仁德,不然各种破事也不会屡禁不绝,这可不是我们绝情,而是她们先对不起我们。” “有多少人?” 王熙凤回道:“我和三妹妹之前暗地里统计过,大概有一百二十来个。” 贾政起身道:“老太太,此法可行,先把这些不知上下尊卑,不尽本职工作的下人都请走吧。” 贾母沉默了一小会儿,叹道:“给她们发两个月的月钱,好生送走吧。” “老太太,那这畜牲” 贾母怒道:“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贾政提议道:“宝玉屋里人太多了,借此机会也打发一些出去吧。” 贾宝玉本欲和贾母撒娇哭求,但见自己老子直直的盯着自己,唬的瑟瑟发抖,连忙低下头去,他虽然一言不发,但眼神里却全都是话,大概的意思是“畜牲,你敢开个口试试!” “那贴身丫鬟留六个、婆子留两个、二等丫鬟和小丫鬟都留四个、粗使丫头再留四个,还有,贴身丫鬟中你们赶哪个我都没有意见,但袭人要给我留下来,她还不错。” 为什么留下来,为什么不错,贾母没有说,但众人都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贾政非常不喜欢这个丫鬟,心机太重了,皱眉道:“老太太,留下来可以,其他的就不合适吧?” “这件事我自己有主意,你不要管”,贾母说了一句,又问道:“她哥子怎么样了?” 鸳鸯轻声道:“已经没了,她娘上午来哭求您赏他一副棺材,婢子见您忙,便没有让她进来。” 袭人是被她娘卖到荣国府的,签的是死契,这一举动非常的不合理而且无理,纯粹是看贾母好说话才来哭求的。 “那就给她们家十两银子吧,凤哥儿,给袭人找几身好点的衣服,再让人用轿子送她回去服丧,可怜见的。” 宁国府,宁安堂。 贾瑜对抹骨牌这种游戏没有什么兴趣,但在林黛玉的要求下,他只得坐到了她的对面,和她成为了两对牵。 雪雁和玉钏儿是两对牵,晴雯、紫鹃、媚人、金钏儿和龄官在旁边观战,她们或站或坐,有的怀里抱着小猫,有的手里剥着风干栗子,外面的风雨飘摇丝毫不影响堂内的温馨、惬意和闲适。 “哈哈哈,我赢啦!” 贾瑜笑着抓起一把银锞子递给她,雪雁一双大眼睛都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高兴道:“谢谢二爷。” 林黛玉端起茉莉花茶喝了一小口,嗔怪道:“你就惯着她吧。” “那当然,她可是我的小狗头军” 雪雁连忙用小手捂住贾瑜的嘴巴,急道:“您答应过我不会乱说的。” 林黛玉很是好奇,问道:“她什么时候成你的小狗头军师了?” 贾瑜哈哈一笑,正欲找个理由掩饰过去,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却看见小吉祥撑着一把小花伞走了进来,她福了一礼,恭声道:“老爷,您的亲兵回来了,就在门外面。” 放下骨牌,贾瑜接过媚人递来的油纸伞,笑道:“你们先玩,我马上就回来,让金钏儿代我一会。” 内仪门外,马校尉和文校尉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腰挎佩刀,一动不动的站在大雨中,见贾瑜撑伞而来,二人单膝跪地,齐声道:“属下参见伯爷!” 贾瑜一一扶起他们,马校尉从包裹里掏出一个木盒,文校尉则双手奉上当地县衙和牢城营开的文书,然后把打探到的消息和事情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辛苦了,到账房每人领二十两银子,我再给你们放五天的假,去吧。” 待他们离开后,贾瑜打开木盒,看着里面几块腐朽的骸骨,长叹了口气。 (秦可卿真的不能收吗,有的朋友说主角收她就会和贾赦以及贾珍之流无异,搞得我都有点进退维谷了,可是除了那种一开始就截胡的,名正言顺外,其他绝大多数同人文都收了啊。) 第二百五十章 千里噩耗,万丈深情 贾瑜将两纸文书收进袖兜里,将木盒放在墙角,转身回了宁安堂。 林黛玉问了一句,这种事完全没有必要告诉她们,贾瑜只推说是衙门的公务,然后让金钏儿去通知厨房摆午饭。 西侧餐厅内,主仆九人坐在一张桌子边用饭,林黛玉很是好奇他昨天上午在会芳园里烤羊肉串时说的故事,贾瑜便开始和她们说起了人类的起源。 当听说人是从猿猴变来的时候,众人齐齐惊呼,倒也没有说不信,只是非常的惊讶,林黛玉蹙着蛾眉,说了一句“仔细想想,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用完饭后,林黛玉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贾瑜见状,连忙请她在宁安堂里午休,并且自荐枕席,表示自己愿意给她暖床,胳膊也可以给她当枕头,但被她给严词拒绝了,腰上还被掐了两下。 贾瑜再三苦留,无果后,只得眼巴巴的看着主仆三人撑着花伞离开,一盏茶后,估摸她们回到了家,他对媚人吩咐道:“去把薛姑娘请来,我有大事要和她相商,我现在要去前院秦大奶奶那一趟,让她到天上人间等我一会。” 媚人罕见的没有立刻去办,而是歪着小脑袋,很是纠结的看着他,脸上写满了问号,贾瑜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下,好笑道:“胡想什么呢,去吧,雨天路滑,慢慢的走,不着急啊。” 龄官轻声道:“爷,我跟您一起去秦大奶奶那吧,我给您撑伞。” 这场雨虽然下了一整夜加上一上午,但地面上依然没有什么积水,雨水都通过暗渠流到天镜湖里了,接着再由引水河通往城外的渭水河。 贾瑜现如今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八,给他撑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龄官几乎是踮着脚尖走的,高高的举着花伞,怕雨淋到他,大部分的伞都倾斜在他那边,以至于自己身上都湿了一点。 见他蹲下身,龄官有些不明所以,贾瑜往自己后背拍了拍,她才反应过来,左顾右盼一番,见周围没有什么人,才爬了上去,雨天没有什么事做,大家都在屋里说话、睡觉、缝缝补补。 用贾瑜的话来说,尽管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但龄官依然无比羞涩,她红着俏脸,咬着樱唇,一条藕臂勾着他的脖子,另一条藕臂撑着花伞,小声道:“爷,我好了。” “起来咯,哎呀,你这是又胖了啊,就跟小猪似的。” 龄官贴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不依道:“爷,您之前不是说喜欢薛姑娘那样丰腴的女孩子嘛,人家才多吃了一点点,现在您又说人家胖。” “小狐媚子,你再勾引我,我马上找这个地方把你法办了。” 经过这段时间如胶似漆的相处,又因为倍受宠爱,龄官早已不复当初在贾瑜面前那种胆怯和谦卑了,她释放了活泼娇嗔的天性,甚至是会主动求欢。 前面有几个浅浅的水坑,贾瑜连续跳过,龄官“咯咯咯”娇笑着,把俏脸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轻声说了一句“爷,龄儿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您。” 复行数十步,贾芸带着十来个人从前面闪将出来,他们都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手里均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见到贾瑜,众人停下来连忙行礼。 “二叔,我们去天镜湖里捅一捅,看看有没有王八藏在水底。” 所谓的王八就是水鬼,用来泛指藏在水里,意图行刺或者偷盗的杀手和贼人,贾芸他们每半个月都要仔细检查一遍天镜湖,划着船,拿着削尖的竹竿从头到尾用力插一遍,以防万一。 他们也会顺带把湖岸草丛洞穴里的蛇清理干净,以免惊吓到了主子们。 秦可卿院。 一个二等丫鬟撑着花伞迎面走来,见到贾瑜连忙福了一礼,然后朝里面喊了一句“宝珠姐姐,老爷来了。” 不知道为何,即便贾瑜看起来温柔可亲,人畜无害,但宝珠和瑞珠却非常害怕他,特别是后者,每次看到他都瑟瑟发抖,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宝珠冒着蒙蒙细雨跑过来,福了一礼,轻声道:“瑜大老爷,您来的不巧,我们家奶奶已经睡下了。” 贾瑜把手里的花伞往她头顶上递了递,她本能的后退一步,很是紧张。 “你去把她唤醒,就说我探听到你们家大爷的消息了。” 宝珠一愣,几息后才反应过来,拔起腿就往屋里跑,瑞珠走了出来,战战兢兢的把贾瑜和龄官请到会客厅,奉上香茗,未几,一脸期待又害怕,一袭黑色纱裙的秦可卿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贾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脸色惨白,瞬间落下两行清泪,转身跑回卧房里,扑在妃子榻上“嘤嘤嘤”的哭了起来,宝珠和瑞珠跪在她旁边跟着流泪,主仆三人看起来非常的凄惨。 龄官轻声道:“爷,我去看看。” 贾瑜点点头,从袖兜里掏出当地县衙和牢城营开的文书递给她,那只装着几块骸骨的木盒没有带过来,他准备让贾琏拿出去埋了,毕竟他们以往并没有什么仇恨,总不能随便丢了吧。 龄官连忙去卧房里安慰她,贾瑜隔着珠帘,看着地板,叹道:“千里流放,一路险象环生,本来就是九死一生,你心里早该就有准备,我知道我说什么话都不能抚平你的伤痛,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说句难听的话,他这样总好得过继续服完剩下九年多的苦役,你不知道那些在军营里为奴的罪犯,他们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可以说是受尽非人的折磨,一百个里面有一个能活到最后都是奇迹,人死不能复生,你以后的路还很长,我希望你能节哀顺变。” 秦可卿从妃子榻爬上来,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哭道:“多谢您帮侄儿媳妇打探消息,不管是死是活,知道了就好,也多谢您屡次的宽慰,您昨天受伤,恕侄儿媳妇没有去看望。” 贾瑜受了她的礼,让龄官把她扶起来,继续说道:“他有几块遗骨找回来了,我会让人在城外找个风水宝地将其下葬,等天彻底晴了,我再让人用马车送你去祭拜,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 秦可卿泪流满面,又磕了一个响头,哭的不能自已,贾瑜见她身子发抖,皱眉道:“事已至此,你就算是哭死了又有用吗?即便是心里再悲痛,也该有个度,你若是想改嫁,我绝对会用八抬大轿,把你风风光光的从宁国府里送出去,你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去宁安堂找我。” “叔叔,侄儿媳妇现在除了一个弟弟外,举目无亲,您若是把侄儿媳妇赶出去,侄儿媳妇可就没有活路了,求求您大发慈悲,侄儿媳妇只希望一辈子留这府里,您放心,侄儿媳妇不会给您添任何的麻烦,一定本本分分。” 贾瑜点点头,留下一句“你自己考虑好再说”便转身离开了。 龄官见秦可卿哭的梨花带雨,心酸不已,也跟着落下泪来,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秦可卿悲声道:“妹妹,我以后还不知道能活到几时,说不定哪天就走了,只求你闲时多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等我将来死了,给我盖上三尺白布,逢年过节的时候再给我烧几张黄纸,也不枉了我们姐妹一场的情分。” 雨又大了起来,贾瑜仰天骂了一声,这还没完没了了,跟瓢泼似的,把花伞都给打歪了,没办法,他只得从画廊里走,绕了一大圈才来的天上人间。 香菱穿着杏黄色的纱裙,眉间点着桃花钿,发髻上扎着几根纯白色和天蓝色的丝带,和裙摆一起在风中飞舞,她站在廊下,踩着小板凳,四处张望着。 “小瑜老爷!” 见贾瑜一脸笑意的走来,她欢呼一声,跳下小板凳,两只小手提着裙摆,飞快的跑去迎接,只留下一阵香风。 如此娇俏明媚,可爱憨呆的女孩子,这叫贾瑜如何不爱,他一把抱住她,原地转了三圈,香菱两条藕臂环着他的脖子,“咯咯咯”的笑着。 把她放下来,贾瑜笑着问道:“小丫头,你娘亲可还好?” 香菱仰着小脸,笑眯眯道:“好呢好呢,她老是念叨您,说欠您一个大大的人情,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她笑的时候,脸颊上一对梨涡便浮现了出来,很是招人怜爱。 “你娘亲不是把你报答给我了?” 贾瑜环着她丰满且弹性十足的腰肢,在她的樱唇上吻了几下,她咂了咂小嘴巴,仔细回味了一番,心满意足,拉着他的大手,蹦蹦跳跳的往堂里走。 堂内,薛宝钗正端坐在面朝大门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本古籍,看的正入神,她的手指又细又长,像是一根根葱白,看起来赏心悦目,非常的美观。 听到脚步声,她移开古籍,起身浅浅的笑着,美眸灼灼的看着信步而来,俊逸到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情郎。 “宝儿,恕罪,夫君我来晚了。” 薛宝钗轻笑道:“不晚,妾身也是刚到没一会,书都没有翻几页。” 贾瑜自称“夫君”,她便自然而然的用了“妾身”,方显夫妾之恩爱。 坦白的说,贾瑜给予薛宝钗的关爱和宠溺不及林黛玉的一半,对此他心里多少有些惭愧,正好借着和她商议做生意的机会,好好的疼疼她。 贾瑜走到书案前,从怀里掏出一只羊脂玉镯子,对莺儿招了招手,她低着臻首,咬着樱唇,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握着她的柔荑,贾瑜把镯子戴到她纤细雪白的手腕上,啧啧赞道:“可真好看,和你实在是太配了。” 这只出自漱玉堂的羊脂玉镯子大概要十几两银子,莺儿俏脸羞红,连忙道:“二爷,这太贵重了,婢子不能要。”,说着就要去摘下来。 贾瑜嗔怪道:“给你就拿着,这是你的生日礼物,跟我就不要客气了。” “这是老爷赏你的,收下吧。” 莺儿跪下来磕了一个头,贾瑜把她扶起来,说道:“以后跟紫鹃、雪雁和香菱学,在我面前自称我就行了,一口一个婢子,实在是太生分了。” “是,婢我记下了。” 见香菱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贾瑜在她小脑袋上轻轻磕了一下,笑道:“等你过生儿我再给你买,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去宁安堂找你晴雯姐姐她们玩去吧,雨天路滑,慢慢的走,不要跑。” 贾瑜到现在还不习惯当着贴身丫鬟的面和妻妾们亲热,所以每次都会把她们支开,莺儿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福了一礼,拉着依依不舍的香菱出去了。 待二人离开后,贾瑜疑惑道:“宝儿,你把我的位置坐了,你让我坐在哪呢?” “我再去搬一把椅子。” 贾瑜坐到太师椅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脸的坏笑,薛宝钗犹豫几息,先把门窗关了,上了插销,然后又把纱幔放了下来,才羞羞答答的坐了上去。 贾瑜惊讶道:“宝儿,我们就说说话,你关门窗,放纱幔做甚?” 不等她回话,贾瑜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自言自语道:“是了是了,我早就该发现,你们一个两个都对我有别的想法,垂涎三尺,图谋不轨,其实这也不能怪你们,毕竟我长成这样,连那两只小母猫见到我都害羞,罢了罢了,我英俊居士今天栽在你手上也算是帅有应得,想做什么就来吧,我认了。” 薛宝钗从他大腿上站起来,轻啐了一口,转身欲走。 “来了还想走?回来吧你。” 贾瑜一把拉住她,微微用力,薛宝钗“嘤咛”一声,扑在他怀里,把俏脸贴在他胸口上,嗅着他身上的气息,用两只美人拳轻轻的捶了捶几下。 见他要去宽衣解带,薛宝钗连忙按住他的手,声若蚊蝇道:“夫君,我们还是先商议商议做生意的事吧。” “那行吧,不过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是关于你堂妹妹的。” 薛宝钗捧着他一尘不染的脸,看了一小会儿,方才轻声道:“琴丫头生成那样子,如果没有一个极有权势的人护着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她也有别的想法,堂姐妹也是姐妹,以后一起进门,自己和她也能像李氏姐妹那样相互照顾,相互扶持。 贾瑜把给薛宝琴写的定情词吟诵了一遍,然后拍了拍她丰腴的后背,笑道:“起来帮我展纸研墨,我再给你写一首更好的定情词,你这么善解人意,又善解人衣,一首可不够。” 薛宝钗很是高兴,主动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夫君虽然写过两首词给她,第一首“山长水阔知何处”虽然写的也极好,但它毕竟只是生日礼物,并不是定情词,想起他写给林丫头九首极佳的诗词,特别是那首“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她就羡慕不已。 铺好宣纸,她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书案旁边,双手托着下巴,又是期待又是崇拜的看着文曲星下凡的夫君。 贾瑜想了想,落笔道: “蝶恋花·词赠宝钗以示深情。”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一词写罢,贾瑜丢掉细毛笔,问道:“宝儿,此词可抚汝心否?” 薛宝钗怔怔的看着宣纸上力透纸背,行云流水,散发着清新墨香的字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最后一句。 她紧紧抱住贾瑜的腰,管他什么矜持和端庄,此时此刻,她只想和自己的夫君融为一体,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要将文抄公贯彻到底,所有的绝妙好词都不放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新任庄头,好生养着 宁国府,天上人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声轻叹传来,与此同时,骤雨停歇,天终于放晴了。 打开门窗、升起竹帘、挂好纱幔,几阵湖风把堂内一股奇怪的味道吹得七零八落,空气因此重新变的清新怡人。 薛宝钗脸色潮红,依偎在贾瑜的怀里,用芊芊玉指轻轻拨弄着他略微凸起来的喉结,眼角的余韵正在慢慢消退。 “夫君,我们家现在外面一年的总进项大概有多少?” 贾瑜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想了想道:“我们家现在外面有十三个田庄,都中有十二间商铺,根据账本上记录的,每年平均在四万两银子往上,你也知道,丰年的时候收成会好一点,灾年的话就会大打折扣,对了,我准备换掉乌进孝,重新派个人过去主持大局,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不过我心里有些举棋不定,你给我拿拿主意。” 在贾珍暴毙前,乌进孝已经进贡过了,因此贾瑜没有见过他,一方面是他不想用那贼厮留下来的老人,现在整个宁国府除了账房里那四个算盘先生是原来的,剩下的人全是他后来招的,要不是兢兢业业,他们也早就被换掉了。 另一方面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老东西手脚肯定不干净,毕竟天高皇帝远的,在千里之外的田庄,哪个管得了他,谁知道他每年贪污了多少,还是换成自己人,他心里才踏实,要是能像赖家那样,抄出几万两银子来就更美了。 “大管家成亲在即,不便走开,二管家办事能力很强,留在身边听用最合适,如此看来,只能把三管家派过去,不过他是金钏儿姐妹俩的父亲,要是派他过去,一年可能都回不来一次,总不能让他们一家四口常年分隔两地吧。” 贾瑜叹道:“我和你想的一样,我若是开口,他绝对毫无二话,不过我怎么能忍心见他们一家人分隔千里。” 薛宝钗轻声道:“夫君,你若是执意要换掉那个乌进孝,白福就是新庄头的最佳人选,二管家身边不是有个姓黄的大管事吗?妾身听说此人办事勤勉,不如让他和白福一起去,做副庄头,跟着白福学习经验,两三年后,让他接替庄头一职,到时候再把白福调回来。” 程日兴来宁国府任二管家时,向贾瑜举荐了他的表弟,也就是薛宝钗说的这个姓黄的管事,单名一个贵字,原先在荣国府采买办里做个小管事,贾瑜看他人老实本分,办事利索,便同意了。 本来是想让他做四管家的,但还是打算再观望观望,让他先做大管事,程日兴外出后,他便跟在白福身边帮衬。 宁国府里现如今有三个管家、五个大管事和十七个小管事,大管事是管家们的副手,大管家贾芸有两个,二管家程日兴和三管家白福各有一个,还有一个单独的库房大管事,小管事则是各房、各办、各处的最高负责人。 两百号下人被贾瑜分的是清清楚楚,安排的是明明白白。 贾瑜一拍额头,苦笑道:“我真昏头了,竟把这号人物给忘了,你这个安排很合适,就让他先做个副庄头,等白福三年后回来再接任一把手。” 白福是贾瑜的死忠和心腹,管理经验很足,办事能力很强,若不是贾芸先入为主,他都想让他做大管家了。 有他坐镇辽东那个田庄,再好好带一带黄贵,贾瑜就彻底放心了。 贾芸之所以能做大管家,有三个原因,第一,他很早就投靠贾瑜了,第二,他姓贾,是贾瑜的族侄,第三,贾瑜当年落魄的时候,他冒着被贾珍责打的风险,给他送过好几次食物,有雪中送炭之恩,贾瑜也对他说过“若以后富贵,定不会相忘”这句话。 尽管他年纪轻轻,经验不足,远不及老江湖程日兴和白福,但他宁国府首席大管家的地位依然稳如泰山,为了报恩,贾瑜回报给他很多东西,比如把贾璜家的宅院给他、替他做媒说亲、以及给他捐了正六品的工部主事。 让贾瑜欣慰的是,他也一直很努力,按照规定,把两百号下人管理的井井有条,到现在都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薛宝钗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很是高兴,趁热打铁,继续道:“夫君,我们再来商议一下烤羊肉串的生意,我们是一家一家来,还是直接遍地开花?” “我想过,按照都中百万人口,开二十家店最合适,我们先开两家吧,观望一个月,如果收入稳定,那就接着开下去,不要多,一年能给我们带三万两银子的进项,我就心满意足了。” 薛宝钗高兴道:“如此一来,每年都差不多有七万多两银子的收入,足够我们一家子吃穿用度了。” 贾瑜在她不点而红的香唇上吻了一下,笑道:“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不过既然下定决心,我们就用心去尝试一下,等过两天我就去密县一趟,实地考察一番,打通进货渠道。” 二人又商议了一会,方才敲定最终方案,起身收拾妥当后回了宁安堂。 晴雯、媚人、金钏儿和莺儿正在抹骨牌,玉钏儿和香菱则在逗弄小猫。 听完贾瑜的打算,金钏儿连忙道:“爷,当然可以,您把那么大的庄子交给我爹爹打理,是对他的信任。” 打完这把骨牌,薛宝钗带着莺儿和香菱起身告辞,贾瑜则带着金钏儿姐妹俩去了她们老子娘的住处。 白福这个人很沉默,天天只知道闷头干活,即便自己两个女儿现在很正受贾瑜的宠,以后家里肯定是要出两个姨娘的,对于他们这种家生子来说,其荣耀就相当于荣国府出了两个国公。 荣国府是一门双国公,他们家是一门双姨娘,若是金钏儿姐妹俩都给贾宝玉这个废物做姨娘,那没什么好说的,可她们是给贾瑜做姨娘,他以后爵位越来越高,她们俩的地位也能随之水涨船高,说知道将来会有什么样的造化,而且现如今已经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不提他那些诗词,也不提功名,就凭他手握九千兵马,镇守京城,在两府下人眼里,他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这才是真正的大气运,谁跟着他谁就一飞冲天,享福受用,因此贾瑜这几位贴身丫鬟的老子娘在贾家都很有体面。 贾瑜对他们也很好,或是委以重任,任金钏儿姐妹俩老子白福为三管家,任媚人老子为库房大管事,或是安排最轻松的活计,晴雯娘亲张氏在针线房做小管事,小梨儿娘亲李氏专门负责带小吉祥、小角儿和小梨儿。 除此之外,贾瑜还把身契都还给了他们,若是放到后世,他们都是自己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不好让他们一直都是奴籍,直接还了他们清白身。 面对别人花样百出的恭维和讨好,白福置若罔闻,不予理睬,一直都是本本分分做人,勤勤恳恳的干活。 程日兴远赴辽东采买三位宝药后,宁国府外面的田庄和商铺都暂时交给他打理,见雨停了,他准备去南城那两家商铺转转,刚一出院门,就看见老爷带着自己两个女儿走了过来。 “爹爹!” 尽管全家人都住在一座府邸里,但平时基本上见不到面,她们俩的活动区域也就在宁安堂、天上人间和会芳园一带,极少会去别的地方,而她们的老子娘也从来不会来主动找她们。 见小女儿一身的首饰头面和绫罗绸缎,不比原先西府那些小姐们差多少,白福很是高兴,躬身给贾瑜行了一礼,心里暗自感慨,自己两个女儿能遇上这么好的人家,真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贾瑜说明了来意和安排,白福跪下来,恭声道:“老爷看得起小人,小人一定竭尽全力,明天早上就出发。” “我会调八名亲卫给你,你到地方后立刻带他们把乌进孝家抄了,然后把财物和人一起押解回京,你接下来这两三年辛苦一下,多教教黄贵,等他能独当一面了,你再回来。” 白福全应了下来,金钏儿和玉钏儿要留下来陪自己娘亲说一晚上的话,贾瑜同意后便转身回了宁安堂。 后廊。 得到贾瑜的授意后,贾琏立刻租赁了一间宅院,然后让兴儿和旺儿用马车火速把尤二姐一家都接了过来。 这间宅院比她们之前住的小院子大三倍不止,里面甚至还有一座小花园,尤老娘对此是非常的满意,看着街对面宁国府和荣国府高大的院墙和里面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不禁陷入了沉思。 贾琏正在指挥下人们搬运马车里堆积如小山的家私行李,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说瑜大老爷请他回去。 不敢耽搁,贾琏正准备离开,尤三姐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问道:“贾芃什么时候能抱回来?” “后日吧,三姐,你不要急。” 尤二姐泪流满面,哀求道:“爷,求求您,就让妾身看一眼,就一眼,不然妾身这心里实在是恓惶的很。” 不得不说,她的确要比王熙凤更漂亮一点,加上那逆来顺受的柔软性子,尽管被贾珍上了手,可能也被贾蓉上了手,但贾琏却丝毫的不在意,对她依然是视若珍宝,如痴如醉。 贾琏最不耐这个,连忙同意,说事情忙完了就把儿子抱回来,听他如此说,尤三姐倒竖的蛾眉这才平复下来。 荣国府,荣禧堂。 贾母坐在软榻上,握着林黛玉的柔荑,笑道:“你一个人倒把她们姐妹几个全都给比下去了,就是太瘦了些,虽然说眼下家里的光景不比以往了,但老婆子我宁愿不吃,也不能短了你的嚼用,你得和宝丫头一样,以后才能平平安安的过我们女人的鬼门关。” 门口的两个小丫鬟见贾瑜过来,连忙跪下来磕头问好,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在荣禧堂门口撩门帘子是件美差,时常能得到赏,特别是瑜大老爷的赏。 贾瑜从袖兜里摸出四颗银锞子,给她们一人两个,两个小丫鬟领了赏,说着流利的吉祥话,又是祝他“升官发财”又是祝他“长命百岁”的。 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荣禧堂里依然是欢声笑语,女眷们全都在,陪贾母热热闹闹的说话解闷儿。 贾瑜先与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林黛玉微微颌首,接着和大家依次打了招呼,最后对李纨吩咐道:“大嫂子,带姐妹们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和老太太说。” “逐客令”一下,众人纷纷起身告辞离去,不用贾母开口相问,贾瑜直截了当的说道:“老太太,贾蓉死了。”,然后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 贾母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痛色,叹道:“这样也好,省的受那些见不得人的罪了,对了,蓉哥儿没有写休书,秦氏就永远都是我们贾家的媳妇,瑜哥儿,你把她放在东府里好生养着,可不能把她给赶出去,更不能让她改嫁,我们贾家丢不起那个脸,你明天让她过来一趟,老婆子我和她说说心里话,劝劝她,唉,真是个可怜见的,家里又多了一个年纪轻轻就守寡的。” 就贾瑜认识的人里,有一大堆寡妇,除了老寡妇贾母,还有中年寡妇邢夫人、薛姨妈、李婶娘、晴雯娘亲张氏,以及小寡妇小梨儿娘亲李氏、尤氏、李纨,再加上现在的秦可卿。 “好,我知道了。” 外面撩门帘子的小丫鬟又喊了一声“琏二爷来了!” 贾琏小跑进来,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汗水,问道:“二弟,出了什么事?” “这是贾蓉仅存的几块骸骨,你现在拿去城外找个地方埋了,给他竖个碑,烧点纸钱,再准备点贡品。” 接过木盒子,贾琏连忙去办了,贾瑜拱了拱手道:“老太太,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瑜哥儿,你等一下。” 鸳鸯转身去了里间,未几,拿着一封书信走了出来,双手奉上。 贾瑜接过来一看,只见信封上写着“吾弟仲卿亲启”六个娟秀小字。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严词拒绝,妾意郎情 贾瑜坐在椅子上,去了火漆印,取出四张信纸,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在这封来自凤藻宫的家书中,元春表达了对他没有过多追究王夫人,没有依照族法和女戒严惩她谢意,并且请他这个科举前辈不计前嫌,能够看在都姓贾,并且同是一家人的份上,辅导贾宝玉读书,还说他这个族长有资格、有权利、也有义务去管教族中的子弟。 除此之外,即便没有明说,但贾瑜还是从字里行间读出了别的意思,都说她贤孝才德,他是真的没有看出来,在原著中,她省亲时直接来了一句“当日送我去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现在又请自己在朝堂上帮扶她一下,让自己这个做臣子去插手皇帝的家事。 贾母全程紧盯着贾瑜,观察他的脸色,但他此时此刻的表情比王夫人还要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大姐姐这个感谢太早了点,希望王氏再犯贱时,我将其直接打出去,她不会怪我,至于辅导宝玉读书,且不说我有没有时间,他根本吃不了头悬梁锥刺股的苦,就他那个秉性,便是四殿大学士,以及翰林院那些侍讲和侍读都来了,也挽救不了他,非我这个族长不匡扶族中子弟,我这有限的精力和心血只能留给兰儿一个人,顺带再照顾一下琮哥儿,这件事不必再说。” 贾瑜合上书信,继续说道:“至于其他事,我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做臣子的就要恪守臣子的本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有自己的准则,非任何人可以动摇左右,也恕我爱莫能助了。” 贾母也收到了求救信,知道他说的“其他事”是什么事,连忙道:“瑜哥儿,你大姐姐在宫里不容易,你毕竟是她弟弟,姐姐有难,你能袖手旁观?” “老太太,恕瑜直言,不是我让她进宫去做女史的,而且您应该明白,这种事全靠圣意,岂是我这种外臣能参与的?即便我依靠圣眷能做些什么,但也因拯救西府而损失殆尽,大老爷的死会不会影响到她我不确定,坦白的说,我也不在意,我接下来要保护好自己的羽毛,毕竟我现在不是活我一个人,这种事我绝不参与,您老要是有本事,请便,但请不要拉我们东府下水,我还要留着有用之身,来日恢复祖上荣光。” 贾母老脸青白不定,她不是多么心疼贾赦死了(他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多少会有一点,但也非常有限),也不是多么心疼爵位被降,更不是心疼那二十四万两的罚银,贾敬留给小惜春的嫁妆还在她手里,她的体己钱还剩下不少,只是这些事没有几个人知道罢了,她之所以四处借钱,就是为了告诉外人,自己家已经没有银子了。 她最心疼的是那明明很有希望,却突然失去希望的贵妃、皇贵妃甚至是皇后位,是荣国府成为后族的机会,这才是让她心疼到茶饭不思的根本原因。 贾宝玉成为国舅爷,是她和王夫人日思夜想,望穿秋水的共同祈愿。 贾母缓缓道:“瑜哥儿,你大姐姐为什么进宫,你心里要有数,到底是为了我们贾家的未来,你既然拉兰小子,拉琮哥儿,拉那芸哥儿,更得拉你大姐姐一把,老婆子我也不要你做别的,你以后多去宫里看看她就好。” 贾瑜这个正得宠的天子近臣去宫里探望自己族姐,就是在告诉他人,他要帮扶元春,说不定景文帝也会在心里起了封元春为普通妃子的想法,毕竟要借此笼络他,而且以他现在的权位,元春还做个女史,的确是不太好看。 但这些都只不过是贾母这个内宅妇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若是将来贾瑜位极人臣,元春再来个问鼎后宫,如果皇室再发生一些重大变故,比如说幼帝继位,两者一勾结,到时候这万里江山是姓陈还是姓贾都不好说,除非是皇帝脑子彻底坏掉了,才会让这种事发生。 见贾瑜皱眉不语,贾母趁热打铁道:“瑜哥儿,老婆子我知道二太太和宝玉对不住你,但这件事可不是为了她们,而是为了我们贾家,你大姐姐若是在宫里受宠,你在宫外受宠,我们贾家才能更好,就像你说的那样,再次绵延百年富贵,你做为族长,这个时候可得担当起来才是,没有不出力的道理。” 这就是不读书,一辈子只在后宅勾心斗角,享福受用带来的毁灭性灾难。 大梁后宫除了皇后,还有两个皇贵妃,称为“副后”,眼下缺了一人,暗流已经开始涌动,佳丽三千哪个不在死死的盯着这个位置,这要是坐上去,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就是百年的富贵。 贾瑜还是不说话,贾母又来一句,“你也姓贾,就看在列祖列宗的面子上”,他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多,看的最多的不是美人和美景,而是面子。 “老太太,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首先,这是圣上的家事,我这个外臣没有插手的道理,其次,我也没能力插手,您真的以为我在圣上面前很有份量呐?我现在荣恩已至,若是不知不知所畏,肆意妄为,不会落到什么好,而且,我既然身为贾家的族长,就要带着族中子弟一刀一枪,一笔一划拼出个稳如泰山的百年富贵来,岂有为一个女子而去冒险,去博弈的道理?” 贾母见他油盐不进,气道:“瑜哥儿,你要知道,这为的可是你们贾家,别的人家都在争取,你为什么不敢?” 贾瑜无奈道:“老太太,如果贾珍现在没有死,而我当时投护城河被淹死或者冻死了,贾家还是那落败的样子,你们争这个皇贵妃无可厚非,但我们贾家现在有我,您平心而论,我朝开国百年以来,可有我这个年纪就是身居如此高位的人?倒是有一个,在太祖年间,那人还比我大四五岁,他在外面独揽大权,自己堂姐又封了贵妃,结果呢?无法无天,意图祸国,最后被夷九族,前朝有人,后宫有人,这不是什么好事!且不说现在我能不能助大姐姐一臂之力,如果真的如您所说,她成为皇贵妃,我将来再封个武侯甚至是国公,也许在您老登仙之前,正好可以目睹我们贾家被满门抄斩,算了算了,我说再多您都会觉得我是危言耸听,是胆小如鼠,是见不得别人好,在这方面,我袖手旁观,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将来下去了列祖列宗也不会罪我。” 他根本不屑于挑破这个老太太心里的阴私,她也许想让贾家因为元春封妃而再富贵百年,但她最大的目的还是借此让西府能和他分庭抗礼,待她死后,贾宝玉能有人照顾,除此之外,她哪里去想,哪里顾得上这背后的腥风血雨。 贾母颤声道:“瑜哥儿,老婆子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但你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贵妃位落到别人头上啊,若是你现在一事无成,老婆子我绝不会和你开这个口,但你现在有能力去为你大姐姐谋谋这个位置,怎能这般推诿?” 看来这老太太和那个蠢妇已经彻底魔怔了,贾瑜耐着性子,继续道:“老太太,我之所以弃文从武,除了想马上封侯,自立其身外,也是想用军功重新振兴我们贾家,这才是最稳妥的方式,只要我像姑丈那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心忠于王事,我贾家再富贵百年不难,而不是把所有希望都交给一个女人,后宫竞争何其惨烈,倘若哪天大姐姐做错了事,甚至是说错了一句话,对于我们来说就可能是灭顶之灾,我绝不允许让这样的隐患存在,当然,若是圣上封她做贵妃或者皇贵妃,我也没有话说,反正我不会出手。” 长篇大论下来,贾瑜有些口干舌燥,坐到薛宝钗之前坐的椅子上,端起盖碗喝完里面的温茶。 喝完茶,贾瑜站起身,拱手道:“老太太,您可以让老爷去问问李大学士,听听他老人家的想法,他老人家官海沉浮几十载,真知灼见,看的比哪个都透彻,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聪明人,瑜先告辞了,鸳鸯,你送送我。” 来到门外,贾瑜笑道:“走,我有点渴,去你屋里喝杯热茶。” 听到说笑声,正在西侧卧房内午休的翡翠起身查看,见瑜大老爷和鸳鸯姐姐携手而来,连忙福了一礼,然后便出去了,还非常懂事的把门给带上了。 贾瑜走到东卧房,往拔步床上一趴,赞道:“你这地方可真香。” 鸳鸯站在珠帘外,两只柔荑绞在一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哪里不知道自家爷想干什么,要矜持、要羞涩、必要时还要稍微抵抗一下才是。 贾瑜趴在柔软芬芳的锦被上,在等着她主动投怀送抱,过了十几息也不见动静,抬起脸好奇道:“愣着做甚,我这身上酸痛的很,快过来给我按按。” 鸳鸯打开房门四下看了看,见外面空无一人,院门都被关上了,便关了房门,上了插销,撩开珠帘,走到拔步床前,脱掉绣花小鞋子,跪坐在床上,用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给贾瑜按着后背。 按了一会儿,贾瑜动了动,把头枕在她大腿上,鸳鸯轻声道:“爷,袭人哥子没了,老太太让二奶奶给她挑了几身好衣裳,还让人用小轿子送她回去呢,这是要她给宝二爷做姨娘?” “嗯,大概是吧。” 鸳鸯又把探春和王熙凤请出去一百二十来个下人的事说了,贾瑜“嗯”了一声,不可置否,他靠在床上,笑道:“以往我光顾着和晴雯她们几个亲热了,一直都冷落了你,今天下午我哪里也不去,只在这里和你说说话。” 鸳鸯乖乖趴在贾瑜的臂弯里,把俏脸贴在他胸口上,两条藕臂抱着他的腰,这种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看着她淡淡的黑眼圈,贾瑜有些心疼,又见她眼睑下那一小片淡淡的雀斑,贾瑜又喜爱不已,暗自感叹,荣国府这些漂亮丫鬟全都落到自己手里了。 抚摸着她细嫩白皙的脸颊,贾瑜有些心猿意马,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鸳鸯“嘤咛”一声,又往他怀里挤了挤,羞涩道:“爷,您身上可真好闻。” 不知道为何,她们都喜欢闻贾瑜身上的味道,这其中要数玉钏儿最为疯狂,只要轮到她陪寝,她就跟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满脸陶醉,像是在吸猫一样,难以自拔,根本停不下来。 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鸳鸯很是羞涩,捂着涨红的俏脸,忸怩起来,贾瑜大喜过望,伸手解下了芙蓉帐。 从她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雨后的空气无比清新,贾瑜转身朝扶着门边,痴痴望着自己的鸳鸯摆了摆手,然后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回了宁国府,心中暗赞自己可真是时间管理大师,这就叫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回到宁安堂,贾瑜招来上次去金陵薛家二房送信的贴身小厮,把自己写给薛蝌的信和林黛玉写给薛宝琴的信交给他,让他明天一大早就出发。 媚人围着他转了一圈,皱着精致挺翘的小鼻子仔细嗅了嗅,满脸狐疑,再三确认后,笑嘻嘻道:“爷,您身上有鸳鸯姐姐的香味,您干什么去啦?” 贾瑜在她的小脑袋轻轻弹了弹,好笑道:“不能你自己吃的饱饱的,就不让别人吃吧?” 晴雯也仔细闻了闻,笑呵呵道:“除了鸳鸯的,还有薛姑娘的,还有香菱那小蹄子的。” 贾瑜惊讶道:“我在外面晃了那么久,这你都还能闻的出来?你这鼻子比狗鼻子还要厉害。” 晴雯啐了一口,说道:“我今晚去我娘那里睡。” 媚人大惊失色,害怕不已,连忙道:“爷,我也要去我娘那里睡。” “行行行,龄官呢?” 她皮实,耐揍,一个顶俩。 “她刚才回来说晚上要和秦大奶奶睡,说只睡在隔间,不睡一床。” 龄官是贾瑜的贴身丫鬟,没有和一个寡妇同床共枕的理由,那样是对秦可卿的不尊重,就像之前史湘云“私逃”时,没有带翠缕,她要媚人伺候她沐浴,直接被贾瑜给拒绝了。 如果贾瑜起坏心,起色心,就会让她们俩个把看到的都和自己说。 贾瑜急道:“你们都跑了,我怎么办?” 晴雯咯咯直笑,拉着媚人就走了,只丢下一句“你抱着小小白睡吧!” 小猫晃晃悠悠的来到贾瑜的脚底下,用小身子蹭了蹭他的鞋面,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喵喵喵”的叫着,好像是在说“主人,我陪您睡。” 贾瑜并不领情,一脚把它轻轻踢开,说道:“我可去你的吧!” 第二百五十三章 月下舞剑,主仆夜话 贾瑜有一个绝大多数大户人家公子哥所不具备的优点,那就是在女色方面,他洁身自好,从不乱来,能耐得住寂寞,更能经得住诱惑。 尽管他现在身居高位,权势极高,加上他的功名、才华,还有脸,想要多少女人就能有多少女人,只要他动动口,外面那些守身如玉的清倌人能把宁国府的大门槛踏破,也会有无数闺阁女孩子心甘情愿的自荐枕席,别说是一天换一个了,一个时辰换一个都可以。 比如说红鱼馆那个号称“京城第一清倌人”,让无数男人垂涎三尺的文鸢儿,用薛蟠的话来形容,她美到让人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只要贾瑜登门,她保证会扫榻相迎,不仅不会收他一文钱,还会带着自己所有的体己钱,到宁国府降身为婢,替他展纸研墨,红袖添香,以报他垂青怜爱之恩。 外面那些花魁、歌姬和清倌人给他写的求欢信在门房里堆满了两只大箱子,他的一首词在外面价值万金,哪个红尘女子若是能得到一首,身价立刻会上翻十倍,只可惜他除了给自己妻妾和贴身丫鬟写,再也没有给任何人写过。 他这探花名不副实,从来不去烟花柳巷,勾栏瓦肆之地,这让天底下无数红尘女子引为人生一大憾事。 景文帝数次嘲讽他是“好色之徒”,但截至目前为止,他也仅仅和他五位贴身丫鬟有了鱼水之欢,共赴云雨过,与林黛玉和薛宝钗等人的温存,依然停留在肌肤之亲上,徒有其表,没有其实,这一点殊为难得,在这方面,林黛玉对他非常满意,一直在主动的安排妾室和贴身丫鬟伺候他。 因为正处在食髓知味的年纪,用许皇后的话来说,就是“少年慕艾,人之常情”,有条件的话,贾瑜每一天都很龙精虎猛,今天晚上没人陪着,他只好换个方式来发泄无处安放的精力。 自己用完晚饭后,贾瑜拿着雪来到了会芳园,闲的时候,他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天上人间阅读林如海留下来的一屋子古籍,于练剑一道,他已经荒废了很久,正好今天晚上月亮很大,风也很大,正适合舞一舞。 剑乃百般兵器中当之无愧的王者,乃是君子之器,和他可谓是相得益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会芳园内各处都点起了大红灯笼,入耳全是虫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站在逗蜂轩宽阔平坦的月台上,贾瑜抽出御剑,“嗤啦”一声,两尺四寸的寒芒失去剑鞘的束缚,一股凛冽的杀意喷涌而出,他亲手用这把剑在扬州斩掉了八大盐商之首,江家家主江澄的头颅,已经饱饮了鲜血。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需长剑。人言此地,深夜长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兴淡” 不远处,灯火照不真切的地方,龄官小声道:“姐姐,爷从来没有给我们舞过剑,今天晚上我们倒是走了运。” 秦可卿看了一会儿,然后便转身离开了,龄官又看了几眼,只得跟上去。 “好!” 动静引来了同样出来散步的文官和芳官,她们俩站在月台下激动的直拍手,又是敬畏又是仰慕,贾瑜单手将剑别在身后,吩咐道:“去把乐器取来,为我和鸣一曲,助助兴。” 文官和芳官连忙应下,转身就朝园子的便门跑去,约莫大半柱香后,十一个小戏官带着各自的贴身丫鬟,纷至沓来,她们跑上月台,坐在小板凳上,摆好乐器,得到授意后,开始奏曲。 贾瑜开始练位怀清教给他的第二式,继续高声吟着剩下的剑词,三式舞罢,他已经是大汗淋漓,将御剑入鞘,朝小戏官们拱了拱手,笑道:“有劳诸位了,技艺娴熟,很是不错。” 这些小戏官在宁国府里过得日子很舒心,她们的地位和待遇高于一般下人,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吃穿用度皆是上品,没有人朝打暮骂的,每人身边都有一个贴身丫鬟伺候,平时只需要偶尔去登仙阁给主子们唱唱戏,闲暇的时间都在各自的院子里谱曲唱戏,嬉戏打闹,她们还可以随意进出会芳园。 她们无令不允许外出,是被买来豢养在府里以技侍人的,当然也可以以色侍人,毕竟个个都颇有七八分姿色,只要贾瑜愿意,她们全都跑不了。 龄官飞上枝头变凤凰后,文官便成了剩下小戏官的大姐大,她福了一礼,恭声道:“多谢老爷的夸奖,能为老爷奏曲,是奴家们的福气,奴家们这段时间编了几台新戏和几支小曲儿,不知老爷明天有没有时间,赏脸一观。” “我明日要去上朝,你们直接唱给林姑娘她们听就行了,回去吧。” 回到宁安堂,沐浴更衣后,贾瑜招来一个贴身小厮,嘱咐他明日凌晨寅时中刻叫自己起床,然后便上床睡了。 荣国府,史湘云院。 这间院子不大,只有八间房舍连探春院子里那样的小花园都没有。 史湘云沐浴后,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质寝衣,侧身坐在妃子榻上数着银锞子,翠缕端来一盆热水,把她一双雪白精致的小脚放进红木盆里,用毛巾轻轻擦拭着脚腕和脚面,那十根脚趾头就像是十只白白胖胖的蚕蛹,指甲盖上还涂抹着粉色的蔻丹,煞是可爱。 “姑娘,您今天都已经数四遍了,它们锁在柜子里,又不会丢。” 史湘云一拍脑袋,嗔怪道:“哎呀,都怪你,我这数多少又给忘了。” 翠缕笑道:“姑娘,加上瑜大老爷给的那个十两的金锭子,一共有两百九十二两,我傍晚刚刚数了一遍。” 虽然对于贾瑜来说,这三百两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对于史湘云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够她存十几二十年,也够买五六十个小角儿这种小丫鬟,她何曾拥有过这么多的体己钱。 史湘云“诶”一声,问道:“不是两百九十四两吗?怎么少了二两?” 翠缕提起暖水釜,往红木盆里添了些热水,无奈道:“姑娘,您早上让我拿二两银子去账房换成铜钱,赏给赵嬷嬷和刘婆子她们了呀。” “是了是了,我差点给忘了。” 史湘云把妃子榻上的银锞子全都捧进红木盒里,上了小铜锁,从贴身的粉色小荷包里拿出那个十两的金锭子,在脸上蹭了蹭,亲了几下,又咬了两口,见没有什么问题,才重新放了回去。 这副小财迷的样子,和当初的晴雯、现在的玉钏儿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翠缕又添了一回热水,直到自家姑娘两只金莲微微发白了,才用干毛巾把它们擦干,然后把洗脚水端出去泼了。 史湘云趿着丝履,走到书案前坐下,提起细毛笔,蘸蘸香墨,把下午从薛宝钗那里听来的新词写在了宣纸上。 翠缕推开两扇雕窗,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映照着佳人的脸庞,晚风吹动着树叶,在不远处哗哗作响,一道清澈的银河将夜空一分为二,满天繁星。 “姑娘,这些又不是瑜大老爷写给您的,您天天当个宝似的。” 史湘云写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鼓着雪腻丰满的香腮,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高兴道:“我就等着过生儿了,到时候我什么都不要,就问哥哥要一首好词。” “姑娘,有件事我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道能不能说。” 史湘云把细毛笔搁在笔架上,端起盖碗喝了一口热茶,咂了咂小嘴巴,笑道:“说呗,跟我还藏着掖着。” 翠缕欲言又止,再三犹豫后,一咬牙,直截了当的问道:“姑娘,您喜欢瑜大老爷吗?” “当然喜欢呀,他特别疼我,把我当成亲妹妹,还说会疼我一辈子呢。” 翠缕探出头四下看了看,然后把窗户关上,方才轻声道:“姑娘,兄妹之情是靠不住的,等瑜大老爷以后和林姑娘成亲了,可就顾不上您了,他很喜欢您,您又喜欢他,一辈子长长久久在一起不是更好吗?强似做什么兄妹。” 史湘云不说话,翠缕劝道:“姑娘,我伺候您好几年了,这里就我们主仆两个人,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您就跟我说,您想不想嫁给瑜大老爷?” “小蹄子,你乱说什么呀?我” 翠缕握住她的小手,苦口婆心道:“姑娘,您是再明白不过的人,您以后肯定是要嫁人的,老爷(史鼐)和太太(史鼐之妻)对您又不算好,即便是给您做主,也不知道会怎么安排您呢,您看看瑜大老爷,什么都不说,他长得多俊呀,又会疼人。” 史湘云捂着俏脸,翠柳继续劝道:“好姑娘,这天底下的年轻男子怕是没有比瑜大老爷还好的了,您不是喜欢和他玩,喜欢他的诗词吗?只要您嫁给他,就可以天天和他在一起玩了,这些好的诗词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见自家姑娘还是不说话,翠缕掰着手指头算道:“好姑娘,我给您算算瑜大老爷都有哪些好处,长得实在是太俊了,宝二爷在他面前就跟外面的那些野小子一样,他是真心的疼爱你,您之前被二太太和强二爷她们欺负,是他给您做的主,他有爵位有功名,还有好多好多的银子,皇帝老爷又那么的喜欢他,他以后肯定是要做大侯爷的,他做东西还特别好吃,烤羊肉串,还有之前那个河豚,他的好一晚上都说不完呢。” 史湘云以后出嫁,翠缕肯定是要跟过去做通房丫头的,她当然想让自家姑娘嫁个好人家,自己以后能跟着享福,那瑜大老爷不就是最合适的? 她特别羡慕紫鹃、雪雁、莺儿以及香菱她们,还有素月和素雪,以后能跟着各自的姑娘一起嫁给瑜大老爷。 翠缕有时候就在想,要是自家姑娘能嫁给瑜大老爷,自己跟着一起嫁过去,一辈子就有着落了,可眼见着别的姑娘都和瑜大老爷好上了,自家姑娘还是个妹妹,她就有些着急了,于是今天晚上便委婉的开了口。 她是在为史湘云争,也是在为自己争,她们贴身丫鬟也想嫁个好人家。 史湘云是很喜欢贾瑜的,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的喜欢,充满了浓浓的信任和依赖,很早之前便开始了,想当初她大醉河豚宴,夜宿宁安堂的时候就曾呓语过,求贾瑜不要离开她。 翠缕小声道:“姑娘,我听素雪说,纹姑娘和绮姑娘就是主动往瑜大老爷身上贴的,是珠大奶奶私底下上门说的媒,瑜大老爷为了顾及她们的体面,才担当起来,您要是愿意,我去明天就去问问瑜大老爷的意思。” 史湘云有些犹豫,翠缕继续说道:“姑娘,瑜大老爷和林姑娘都很喜欢您,您好好想想他的好,我要是您,绝不会给他做一辈子妹妹!” “可是我怕他会不同意” 翠缕见她终于松了口,欣喜若狂,高兴道:“好姑娘,他能同意纹姑娘和绮姑娘,就一定会同意您的,您长得又不比她们差,出身也比她们高贵太多,您放心,他和林姑娘肯定会同意的,我经常听嬷嬷们说,包括老太太都说,我们女儿家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嫁给一个好男儿,瑜大老爷不就是?” 宁国府,宁安堂。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在沉睡的贾瑜被一阵呼唤声惊醒,他听见外面有人隔着窗户在喊“老爷,到寅时中刻了。” 今天是半个月一次的大朝会,他这个正四品的武官必须要参加,这也是他第一次上朝,可不能去晚了。 从拔步床上爬起来,贾瑜穿好大红织金蟒服,没有戴乌纱帽,而是选择了少年权贵专属的束发紫金冠,腰悬纹龙白玉带,脚穿双尖翘头方履。 洗漱罢,贾瑜开始用早饭,他吃了很多东西,因为不知道下顿是什么时候,光禄寺又不会在上朝期间提供午饭,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跟香菱学,用手帕装了几块梅花糕藏在袖兜里。 皇宫,长乐门外。 两三百号官员正在宫门口排着长队,通过他们身上官服的颜色和图案,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官居几品,只是不知道他们供职于什么部门罢了。 殿前司的兵士们正在检查腰牌和搜身,前者是验明官员的正身,后者是怕有人会携带暗器行刺杀之举,不光靴子要脱掉,发间也要仔细检查,还要张开嘴,事关皇帝安全,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毕竟这种事是有前车之鉴的。 天边翻起鱼肚白的时候,才排到贾瑜,等他来到文德殿外,天已经亮了,他上一次来还是因为贾璜害民而被叫来自辩的,官员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因为有监察御史在,他们不敢大声说话,只得窃窃私语。 贾瑜和三四十个不认识的官员互相见了礼,旁边一个官员小声道:“听说七天前有近三千个倭寇在临安府境内登陆,致使当地两千名百姓被杀,连临安府的城防使都战死了。” 另一个官员痛心疾首道:“我朝定鼎百年,东南沿海地区的倭患始终不能被根除,这些蛮夷犹如附骨之蛆,又如同邻家恶犬,一有机会就扑上来撕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恨朝堂衮衮诸公,毫无办法!任由倭寇屠戮百姓。” 贾瑜突然觉得真正能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不管你们喜不喜欢史湘云,反正我是挺喜欢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破寇之策,如朕亲临 说是国泰民安,四海咸服,实则是天灾频发,屡次决堤的黄河,经常泛滥的长江,各道时而肆虐的水灾、旱灾和虫灾,北有蠢蠢欲动的蒙金,东南有烧杀劫掠的倭寇,东南有不服王化的土著,连带高句丽和西域那三十六个小国都起了不臣之心,妄自尊大。 幸好开国太祖没有实行分封制,国内皇权集中,形势比较稳定,没有拥兵自重,祸乱一方的藩王和军阀。 这片广袤无垠的中华大地,一直都不曾真正的太平过,时至当下,依然有相当一部分的普通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苦苦挣扎在温饱线的边缘,国朝定鼎百余年,还是没有解决这些问题。 最辉煌的时期还是在高祖和太上皇时期,均出现了一个某某之治,而到了景文一朝,已是内忧外患,积重难返,上面三位皇帝都是马上皇帝,只有景文帝例外,他以“仁”治天下,威慑力不够,而且得位不正,驭下不足。 皇宫,文德殿。 辰时初刻,太阳升起,万丈光芒抚摸着这座数百年的古城,大殿八扇大门被内官们缓缓推开,戴权手执拂尘,尖声道:“陛下亲临,百官上朝!” 官员们停止交谈,整理好仪容,按照品级高低,依次入内,一个大太监走过来奉上金盘里的象牙笏板,恭声道:“宁伯,请随咱家来。” 左侧是武官,贾瑜以一等伯之爵,以及正四品皇城司都司之衔位列在前,他学着别人的样子,拿好笏板,垂下眼帘,敛声屏气,默默的站好。 未几,身着黄色绣五爪金龙圆领窄袖袍,头戴通天冠的景文帝从后殿走了出来,坐在了古往今来无数枭雄都竞相折腰,梦寐以求的龙椅上,头顶是“正大光明”的金匾,看起来十分的威严。 文武百官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山呼万岁,听见“平身”后,方才起身。 “众位爱卿,倭寇屠戮海盐县的事议一议吧?” 大梁三军中,以步军最强,马军次之,水军最为羸弱,可能历代皇帝都没有向海外扩张的进取心,百万大军中,水军不过占百之二三,而且装备落后,军纪涣散,可见朝廷并不重视他们。 倭寇们架着轻快的小船,时常百八十人成群,趁夜偷袭沿海的城镇,手段极其残忍,然后在驻军赶来前撤离,丝毫的不拖泥带水,鲜有直接正面交锋的,除抢滩登陆外,他们还经常在海上劫掠往来的渔船和商船,抓到大梁百姓也不全杀,身强力壮的男人留下来做苦力,漂亮年轻的女子留下来泄欲,只把那些干不了活,没有利用价值的老人和孩童丢进海里喂鱼,他们最喜欢抓官员和富商之类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可以向其家属索要巨额的赎金。 这些跟猴子一样瘦小的倭寇身兼多职,强盗、绑匪和海盗的勾当全都干。 朝廷也制定了一些措施,鸿胪寺一直在和日本国交涉,表示强烈的谴责和抗议,但这个弹丸小国此时正处在军阀割据,互相征伐的时期,遍地狼烟,哪里顾得上去管这些自立为王的浪人。 国朝在江南东道驻军不多,正规军只有扬州大营的那两万兵士,临安府只有两千人的城防守军,之前海盐县被三千倭寇围攻,他们赶去支援时损失惨重,十不存三,连带城防使都战死了。 下面的县、镇和村更惨,面对穷凶极恶,训练有素,动辄大几百,一两千的倭寇,他们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举,大梁的百万大军除了边关和岭南,剩下的都驻扎在京畿道内,拱卫神京城,比起以劫掠为主,不占城池的倭寇,关外的蒙金和岭南的土著覆国的可能性更大。 朝廷现在是分身乏术,根本没有兵力去彻底剿除这些倭寇,而且他们也不是傻子,哪个府县的驻军少就往哪里钻,朝廷的大军一来就望风而逃,就像狗皮膏药,又像是除之不尽的野草。 若不是七天前,海盐县县城被三千倭寇攻破,近四千名军民罹难,朝廷还不会管这件事,毕竟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在紧盯着在关外集结重兵的蒙金。 官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始终拿不出主意来,这是前朝,前前朝都头疼已久的问题,要是有解决之法,也不会拖到现在,一拖就是五六百年。 “陛下,小臣有破敌之策。” 一道响亮的声音在金銮殿中响起,大臣们纷纷寻声望去,只见贾瑜手持笏板,昂头挺胸,大步走至殿中央站定。 景文帝很是意外,问道:“爱卿有何破敌之策?快快说来。” “陛下,倭寇肆虐沿海地区已有数百年,但凡朝廷大军抵达,他们必将望风而逃,龟缩不出,小臣认为难以将其一次尽数剿灭,可以加强海防,于近海建造瞭望台,一旦倭寇出现,可以燃起狼烟,通知百姓撤离,驻军和官府也可以早做准备,另外小臣手上有一阵法,名曰鸳鸯阵,十一人为一队,此阵变化万千,适应各种地形,进可攻,退可守,还有一兵器,名曰狼筅,以竹竿和铜铁制成,长一丈五,造价低廉,工艺简单,配以三眼火铳,三者相加,可以轻松克制倭寇所使用的长刀,依小臣之愚见,可以在各地招募民壮,组成新军,勤习阵法和兵器,并将此法推广至沿海各府县,鉴于对方行踪飘忽不定,还是以防守为主,也可以结合天时地利,引诱其主力上岸,断其海路,聚而歼之,小臣请命,至江南东道组建新军,抗击倭寇,若不能解我朝百姓饱受倭寇蹂躏之苦,小臣誓死不还京!” 景文帝还没有说话,温御史就跳出来怒斥道:“汝既有如此良法,为何不早说?汝就如此坐视倭寇屠戮我天朝子民耶?汝安的是什么心?” 贾瑜撇了他一眼,淡淡道:“本爵数日前听说倭寇攻破海盐县县城,才开始琢磨这件事,直到昨天晚上才想好,你不过是正七品,在本爵这个超品面前,希望你能保持尊重,再口舌无状,本爵现在就把你拖出去打一顿。” 温御史瞪了贾瑜一眼,丢下一句“有辱斯文”,一甩袖子站回去了。 临近午时,才散了朝,出了文德殿,贾瑜并没有离开,他知道景文帝肯定会召见自己,正在敷衍王子腾时,一个太监走了过来,恭声道:“宁伯,传陛下口谕,请您即刻至上书房觐见。” 上书房内,贾瑜站着等了好一会,一身常服的景文帝才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免了他的跪礼,然后赐了座。 “听旨。” 贾瑜跪伏在地。 景文帝严肃道:“朕现在任命你为防倭军务都指挥佥事,全权负责在江南东道各地训练新军,抗击倭寇事宜。” “小臣贾瑜,接旨。” 戴权躬身端来一只金盘,黄色的绢布上放着一块金牌令箭,上面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 景文帝沉声道:“自今日起,直到你功成卸任,江南东道九府四十二县全部军民官员皆听从你的调遣,若有违者,可先斩后奏,一定要将倭寇这颗毒瘤彻底铲除,贾瑜,不要让朕失望,不要让全天下的人笑话朕用人不明!” “请陛下放心,小臣定不辱使命,誓死效忠王事,不破倭寇终不还。” 贾瑜内心激荡不已,双手接过金盘,这得是多么大的信任,才会将这块象征着绝对权力的金牌令箭赐下。 景文帝看着一脸坚毅的贾瑜,赞道:“好,有志气,朕没有看错你,朕再赐你一匹千里嘶风马,一副御用画雕弓,何时可以出发?” “事不宜迟,小臣明日天亮就走,星夜兼程,五日内可以抵达临安府。” 出了宫门,太仆寺的小吏早已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在等待,它全身深红色,三尺长的马尾黝黑发亮,四个蹄子像是穿上了白色的袜子,此刻正不停的跳动嘶鸣着,声音响亮,雄壮威武。 贾瑜跑上前,接过缰绳,动情的抚摸着它长长的马鬃,千里嘶风马顿时安静了下来,低下硕大的马首,似乎是在表示臣服,小吏讨好道:“宁伯爷,您一来它就老实了,实不相瞒,它可是御马监里的刺头,也只有您能降伏它。” “真乃龙驹也,骑着它过江过河定能如履平地,日行千里不再是梦!” 贾瑜翻身上马,接过甲仗库小吏奉上来的一壶紫羽箭,将其挂在马鞍左侧,又接过画雕弓拉了拉,用尽全力不过半月,顿时脸似火烧,暗道幸好当时没有去宗正寺考封,不然可就丢人了。 骑着千里嘶风马,再配上大红织金蟒服,贾瑜就是整座京城最靓的仔,往来的行人只觉得眼前一道红光闪过,根本没有看不清是什么东西过去了。 “吁~” 千里嘶风马两条前蹄高高抬起,猛地落下,直接把地上两寸厚的青石板踏出几道裂缝,贾瑜居高临下,对两名巡街的皇城司兵士吩咐道:“速去通知李佥事、朱都知、东司位都指挥使、南司柳都指挥使,让他们到宁国府找我。” 不等他们回话,贾瑜纵马离开,兵士甲问道:“他是我们都司大人不?” 兵士乙笑骂道:“你傻了,都司大人不正是宁国府的?我去中司,你再去找个人,你们俩去东司和南司。” 宁国府,宁安堂。 当得知晴雯她们三个昨天晚上都跑了,没有伺候自家爷用饭、沐浴和侍寝后,玉钏儿到现在依然在生闷气,怪她们不尽贴身丫鬟的本职责任,最关键是不和自己说,不然自己就回来服侍了。 晴雯三人自知理亏,特别是龄官,伏低做小的道歉,玉钏儿趴在妃子榻上,闷声道:“我马上就去和姑娘告状,说你们都不用心伺候爷。” 金钏儿好笑道:“我们俩个昨天晚上不也没在?走走走,我们五个一起到姑娘面前跪着去。” 玉钏儿推开自己姐姐的手,抬起小脸,哼道:“我们俩是经过爷同意的,哪像她们三个,直接就跑了。” “看把你心疼的,今天晚上我们还不回来,你一个人伺候他睡吧,我看你第二天还能不能爬的起来。” 媚人揶揄道:“这小狐媚子巴不得这样呢,每一次就数她最开心。” “我现在就去和姑娘说,大不了我跟你们一起跪着,一起挨罚。” 玉钏儿从妃子榻上爬起来就往外跑,正巧在珠帘外撞到了寻声进来的贾瑜,她欢呼一声,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仰着巴掌大,可爱的小脸,委屈巴巴的说道:“爷,她们几个合伙欺负我。” 晴雯咬着银牙,啐道:“早知道她这么爱告状,当初就应该让她做个二等丫鬟,省的天天来找我们的不是。” 玉钏儿躲在贾瑜身后,“略略略”的朝晴雯吐着小舌头,还扮了个鬼脸,媚人她们纷纷笑了起来。 贾瑜一把抱住小跑上来要抓她的晴雯,劝道:“你是老大,得有点肚量,跟她这个老小计较做甚。” “爷,你就惯着她吧,她又把姑娘哄的很高兴,她早晚非得翻天不可。” 贾瑜揉了揉玉钏儿的小脑袋,笑道:“别得意了,去厨房传饭。” 玉钏儿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去了,贾瑜脱下蟒服,见晴雯要往木桁上挂,连忙制止道:“把这件蟒服装起来,我明天穿着甲胄走。” “哎,哎?你要去哪?” 贾瑜笑呵呵道:“去临安府境内砍万儿八千个倭寇的狗头回来当球踢。” 晴雯愣愣的问道:“临安府在哪?你要去上战场?” “对,奉旨去荡平在东南沿海地区肆虐的倭寇,建功立业去,临安府距离我们上次去的苏州府不远。” 对于林黛玉她们来说,天底下没有比“上战场”这三个字还恐怖的了,意味着很长时间见不到面,意味着流血受伤,甚至意味着一去不回,阴阳两隔。 短暂的惊愕后,晴雯突然拔起腿就往外跑,看样子是要去告状。 龄官哭道:“爷,您能别去吗?战场上太危险了,我们不想让您去。” 金钏儿也流泪道:“好端端,您怎么要去那种地方。” “这是我主动请缨的,我心里有数,最多一年半载就能回来,我是武将,为国尽忠是应有之义。” 媚人啜泣道:“爷,您把我带着吧,就像上次去扬州接姑娘回来那样,若是有危险,我还能给您挡刀挡枪。” 贾瑜抱着哭成泪人的媚人,安慰道:“哪有行军打仗时带女人的,再说了,我身边还有亲卫,哪里用得着你替我挡刀挡枪?我又不是拿着刀上去和敌人厮杀,我是去练兵和指挥的,不会有事的,你们安心在家里等我就是了。” 媚人不相信,紧紧的抱着他,玉钏儿又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见姐姐们哭成一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跟着哭了起来,当听龄官说自家爷明天就要去打仗,她哭的更狠了,坐在地上,抱着贾瑜的小腿,死活不让他走。 安慰完这个安慰那个,却一点用都没有,贾瑜顿时一阵头大,大脸宝有句话算是说对了,这女人果然都是水做的,也不知道她们哪来这么多的眼泪。 荣国府,林黛玉院。 今天史湘云请客吃饭,一大早就打发翠缕来请贾瑜,听说他上朝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只得作罢。 天气很好,不冷不热的,众人正在欣赏贾瑜写给薛宝钗的第二首定情词。 探春捧着词稿,高声了朗诵一遍,感慨道:“好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可媲美林姐姐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又是一首可以流传千古的绝世好词,我这位哥哥真是大才,怪不得皇帝老爷都夸他诗词写得好,真是文曲星下凡。” 李纹笑道:“依我看,前朝那位词宗一生虽然填词五百余首,但全加起来,怕是也比不上瑜哥哥的这十几首,谪仙词人的大名,他当之无愧。” “嗯,写得极好,只可惜写的太少了,若是能一次性写上两百首,编成词集,日日夜夜品读,可为一大美事。” 薛宝钗开心不已,很是满足,虽然瑜儿写给自己的“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也极好,但终究比不上他写给林丫头的那首《鹊桥仙》,而眼下这首词比起它可谓是不相上下,能与他相识相爱,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跟着他,哪怕是做妾,也不枉了为女儿家一世。 林黛玉看着满脸羡慕的李绮,安慰道:“你若是还想要,等他下朝回来了就去找他要,他还能不给你?” “够了够了,我有一首就行,瑜哥哥天天那么忙,我不能给他添麻烦。” 林黛玉抚了抚她的云鬓,赞道:“真懂事,有你是瑜儿的福气。” 迎春端坐在椅子上,对司棋吩咐道:“你去东府看看瑜大老爷有没有回来,要是回来了,请他来说说话。” 司棋点点头,刚出门就撞上了急匆匆跑进来的晴雯,见她眼眶通红,又哭花了脸,众人大惊失色。 “姑娘,您快去看看二爷吧,他说他要去临安府打仗,明天早上就走。”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宁国府,小书房。 这间小书房原来是贾蓉用的,之前史湘云大醉河豚宴,夜宿宁安堂时,贾瑜为了避嫌,在此对付过一晚上。 他知道林黛玉等人过一会肯定要到宁安堂去,便没有把李纵、朱权、柳湘莲和位怀清这四位外男引到主会客厅。 “大人!” 李纵四人正坐在客椅上,见贾瑜带着汤指挥使走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都坐,老汤你也坐。” 贾瑜坐在太师椅上,说道:“闲言少叙,圣上命我去江南沿海地区平倭,朱都知,我和李佥事不在的这段期间,由你暂时署理司内一应大小事务,多的不用我教你这个老江湖了吧?” 朱都知恭声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尽忠职守,不会让您失望,但有半点差池,下官提头来见。” “那我就当真了,若是我回来发现一团糟,可是要对你行我司家法的。” 朱都知很是知趣,抱拳领命后就告辞离开了,位怀清急道:“公子,你这次带我和老柳去不?” 贾瑜笑道:“这是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我肯定要带着你们俩,老李适合在前线冲锋陷阵,但我个人的安全就要交给你和大郎了,而且你们也可以用手上的双剑告诉那些倭寇,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位怀清一拍桌子,大喜道:“太好了,天天待在东司,我骨头都快生锈了,此番去平倭,我一定要剁一千个倭寇的狗头下来,堆在海边做成京观!” “建功立业倒是其次,若是能以手上的双剑,还沿海地区数百万百姓一个安居乐业,一个太平盛世,我柳湘莲就算是死在那里,也是不枉此生了。” 李纵到底是沉稳点,问道:“公子,圣上给多少兵?从哪地方调?” 贾瑜从怀里掏出金牌令箭晃了晃,李纵瞳孔猛地一缩,柳湘莲、位怀清和汤指挥使俱是大惊失色,不可置信,这就是传闻中的“如朕亲临?” “蒙圣上信任,我可以持此金牌令箭,调动江南东道九府四十二县所有官吏军民,全权负责抗击倭寇所应事宜,我们明日天亮就走,老汤,这次你就不要去了,我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汤指挥使起身道:“请伯爷吩咐,刀山火海,卑职等万死不辞。” 贾瑜沉声道:“我这一去,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半载回不来,我明日走后,除了外出采买食材物资的东角门,其他门全部封死,你去中司调五十位兄弟回来,给我守好宁国府,我会让晴雯和你接洽,如果有人对我夫人、妾室以及贴身丫鬟她们欲行不轨,不管他是哪个,直接杀无赦,无论出了什么事我全担着,能不能做得到?” 汤指挥使单膝跪地,郑重道:“伯爷放心,哪个若是想对太太她们不轨,我一定杀了他,不管他是哪个。” “好好办差,我回来会重赏你们,去吧,现在就去中司调人回来布防。” 贾瑜这三十六员亲卫个个都是高手,正常情况下,以一敌十不是问题,而且都是绝对的心腹,可以托付,有他们守在家里,他才能放心。 李纵又问道:“公子,老汤他们既然留在府里,那就得从司里点一些兄弟在身边护卫,你看点多少合适?” 贾瑜想了想道:“东南西北四司各出三十个兄弟,挑身手好的,把我们要去做什么跟他们说清楚,是要和倭寇面对面见真章的,可能会流血甚至是马革裹尸,但哪个若是立了功,我绝对会上奏陛下,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柳湘莲劝道:“公子,这样会不会太少了?要不五司各出五十人吧。” “足够了,兵不在多而在精,都回去挑人准备吧,明日天亮前在永胜门外集结,对了,家里独子的兄弟不要,我不能让人家断子绝孙,不可做假。” 来到内仪门,贾瑜拉住拿着小风车四处跑,嗷嗷直叫的小角儿,问道:“林姑娘她们来了吗?” 小角儿歪着小脑袋,皱着可爱的毛毛虫眉,认真的想了想,答道:“好像来了,又好像没来,俺不知道。” 小吉祥恭声道:“老爷,林姑娘、薛姑娘和二姑娘她们全都来了。” 小梨儿从兜兜里摸出一颗早已融化掉的冰糖葫芦,轻轻拉了拉贾瑜的衣袖,仰着小脸,踮起脚尖,伸着小胳膊,努力的举给他。 盛情难却,贾瑜只好俯下身,小梨儿连忙把冰糖葫芦塞进他嘴里,笑眯眯的问道:“老爷,甜吗?” “实在是太甜了,去玩吧。” 宁安堂内,座无虚席,鸦雀无声,贾瑜走进来,拱了拱手,笑道:“哟,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的这么齐?” 林黛玉坐在左边的太师椅上,薛宝钗、李纹和李绮坐在右边的客椅上,迎春、探春、史湘云和小惜春则坐在左侧的客椅上,各自的贴身丫鬟站在她们身后,瞧这架势,怕是要来个满堂会审。 “瑜儿,非去不可吗?” 贾瑜点头道:“非去不可,圣上已经任命我为防倭军务都指挥佥事了,而且还赐了我如朕亲临的金牌令箭,是时候去建功立业,为国尽忠了。” 林黛玉站起身,问道:“你什么时候走?我们来送送你。” “事态紧急,刻不容缓,明日天亮就走,你们不用担心,我是去练兵和指挥的,不需要我亲自上阵杀敌。” 戚少保对倭时常身先士卒,借此鼓舞士气,这是得有武艺和武力做为支撑,贾瑜也很想手刃几个倭寇(杀俘除外),但还是想想就算了,毕竟自己虽为武将,实则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和那些厮杀惯了,穷凶极恶的浪人匹敌。 林黛玉叹道:“瑜儿,我不是不懂家国大事的人,不可能拦着你,但你要记住,我们都在家里等着你回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以保全自己身家性命为重中之重,不要把自己置于险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贾瑜保证道:“放心吧,我会带一百二十名护卫,他们个个以一当十,骁勇善战,我那三个左膀右臂也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我又不傻,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更不会做任何送命的蠢事。” 薛宝钗轻声道:“瑜儿,此去要多久才能回来?” 之前两个月没见到贾瑜,她就想到茶饭不思,夜不成寐,以至于整个人都清减了一些,这次若是再很久都见不到,还不知道会把她给熬成什么样子。 “不好说,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半载,我已经在圣上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不破倭寇终不还京。” 李绮连忙道:“瑜哥哥,你要是那么久都回不来,那我们可该怎么办?” 贾瑜笑道:“那还不好办,要是一年内我没有荡平倭寇,我就在苏州府买一间大宅子,把你们都接过去,我们就在那里住下了,我什么时候完成使命,什么时候再带你们回京城。” 他原本以为进来后又要开始伏低做小,甜言蜜语的哄人,却没有想到她们一个都没有哭,这让他诧异不已,心里早已准备好的万千说辞,这下全无了用武之地,就像是用力挥出一记重拳,却打在了棉花上,给人一直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不过这样子也好。 应该是提前商量好的,不想让贾瑜心里有负担,尽管她们个个都红了眼眶,但却没有一个流泪的,史湘云揉了揉眼睛,笑嘻嘻道:“哥哥,你走之前我们一定要聚一下,你今天晚上在登仙阁设宴,请我们吃饭好不好?” “荣幸之至,晴雯,现在就去让厨房准备,有什么好酒好菜全都拿出来,我要与大家通宵达旦,一醉方休。” 探春正色道:“哥哥,只恨小妹我是女儿家,若是男儿身,一定追随你驰骋沙场,护佑一方百姓平安,愿你此番安然无恙,毫发无伤,彻底剿灭倭寇,还沿海无数百姓一个朗朗青天,等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小妹我出城十里,置庆功酒,伏道相迎你凯旋归来。” 贾瑜把小惜春抱起来,她把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无声的啜泣着,抚着她的后背,赞道:“三妹妹好志气,好气魄,仅凭这寥寥数语,大部分男人都不如你,哥哥我就借你吉言了,一定把倭寇杀的落花流水,一个不留,到时候,你我兄妹二人同饮庆功酒!” 又和迎春和李纹说了几句,贾瑜环视一圈,说道:“我现在要去西府给老太太和二老爷辞行,大家和我一起,我傍晚再挨个登门去邀请你们赴宴。” 荣国府,荣禧堂。 “老太太,老爷,瑜今天来是和您二位辞行的,瑜明日就要启程去临安府赴任,督导当地官府军民抗击倭寇。” 贾政大惊失色,连忙问道:“朝中那么将军,圣上怎么会让你去?” 贾瑜解释了一遍,拱手道:“这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瑜心里非常的有把握,明天一大早就走,瑜不在的时候,还望您二位保重身体才是。” 长时间外出时需要和家中家中长辈告别,并恭请他们保重身体,如果是家国大事,就免不了要说一些“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样的话,贾瑜尽管和贾母以及出了五服,但在外人看来,她们依然是他的长辈,必要的礼仪还得恪守。 寒暄几句,出了荣禧堂,贾瑜直接去了林黛玉院,按照计划,接下来再去找薛宝钗,最后是李氏双姝,鸳鸯那就不用去了,毕竟自己昨天在她身上出了不少的力,晚上再说几句话就可以了。 雪雁正站在院门口四处张望,翘首以盼,见到贾瑜走过来,她小嘴一撇就哭了,这次没有再光打雷不下雨,不仅下了,而且下的很大。 “二爷,您说过的,以后去打仗时会把我带着,让我明天跟您一起吧?” 贾瑜吻去她眼角的泪花,撒了一个谎,好笑道:“圣上说我要是敢带贴身丫鬟在身边伺候,他老人家就打我一百大板,你希望我再次被打板子吗?” 到底是小狗头军师,雪雁很快就想到了对策,一边哭一边说道:“二爷,我可以女扮男装呀,我装成你身边的小兵,别人不会发现的。” 贾瑜摇了摇头,别人都能扮,被发现的可能性会小一点,唯独你和香菱办不了,至于为什么,不言而喻。 紫鹃走了出来,轻声道:“二爷,姑娘在屋里哭呢,您去看看吧。” “她不哭就不是林妹妹了。” 贾瑜感慨了一句,左手牵着雪雁,右手牵着紫鹃,来到屋里,让她们俩在外间守着,自己则朝里间走去。 林黛玉正端坐在妃子榻上,用手帕擦着眼泪,见贾瑜进来,连忙把身子转了过去,只留给他一个傲娇的背影。 叹了口气,贾瑜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柔若无骨的小手,侧着脸去看她。 林黛玉推了推他,贾瑜把她抱在怀里,她轻轻挣扎几下就不安静下来了,啜泣道:“我知道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这句话,我不怕你回不来,我是怕太长时间见不到你,不知道你在外面有没有挨饿受冻,会不会生病受伤。” “妹妹,即便分隔千里,我的心也会一直陪伴着你,我相信,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即便是万水千山也是近在咫尺,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我还等着三年后和你成婚呢。” 林黛玉不说话,身子一抽一抽的,贾瑜温柔抚着她的云鬓,吩咐道:“药要坚持服用,我不在的时候你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可不许天天哭,不然我在外面心里也不会踏实,你别以为偷偷哭我就不知道,可别忘了我们俩心有灵犀,要不然不会同时想到一个芃字。” “瑜儿,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娘亲走了,爹爹走了,我现在只有你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要那些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哪怕是跟你吃糠咽菜,男耕女织我也甘之如饴,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你这个大坏人,就知道欺负我,你故意让我担心你,故意让我为你流泪,你还说我不听话,你叫我又怎么不担心你,你这一去,把我的三魂七魄全带走了,你知不知道,大坏人,呜呜呜” 林黛玉用小粉拳在贾瑜身上使劲的捶着,贾瑜紧紧抱着她,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安心落意。 突然一个想法涌上心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住在荣国府里,自己也不放心,毕竟她不像宝儿有母亲和兄长,也不像纹儿和绮儿有母亲以及堂姐,她身边只有两个贴身丫鬟。 不如让她暂时搬到宁安堂去住,一来有晴雯她们五个,加上紫鹃和雪雁,共七个人一起照顾她、二来可以让她直接管家,提前建立威望、三来距离近,自己那些亲卫还能更好的保护她们。 简直是一举三得,虽然这样不符合礼法,但只要她能安然无恙,剩下的都不重要,他是打心眼里不信任贾母。 还有那位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的确是事实,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的政老爹。 (再三犹豫,还是决定放过秦可卿,如果收了她,的确是违背伦理道德,而且对于主角来说麻烦会很大,他现在也不缺女人,林黛玉、薛宝琴绝对是惊为天人的那种,薛宝钗、史湘云、妙玉也不差,还有李纹、李绮和邢岫烟,大概就她们八个了,这不算是种马吧?不算是无脑推吧?至于李纨、王熙凤、三尤、四春,都不碰,只在番外里写,我不会让主角瞎几吧收,见一个上一个,即便大部分人都爱看这种,即便这本书因此没人看,我也认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夫妻缠绵,夫妾恩爱 荣国府,林黛玉院。 “妹妹,在你面前我不藏着掖着,我这一去至少三五个月回不来,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住在西府我很不放心,你不如暂时搬到宁安堂去吧。” 林黛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问道:“哥哥,这样会不会不合适?” 贾瑜笑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又不像宝儿和纹儿她们,家里有父母兄弟照顾,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与他人何干?不然我在外面天天会牵肠挂肚,而且你还可以管管东府的下人,提前建立正房夫人的威严。” 林黛玉蜷缩在他怀里,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胳膊,“嗯”了一声,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只要和他在依偎一起,就会觉得无比的平静,无比的有安全感。 “紫鹃,雪雁。” 珠帘响动,两位贴身丫鬟走了进来,贾瑜吩咐道:“现在就去收拾衣物,明日早上我走后,你们三个搬到宁安堂里去住,我这妹妹去哪,你们七个都跟在身边,不可有丝毫的懈怠。” 紫鹃没有多问,连忙照做,雪雁从柜子里拿出一摞白色的丝质肚兜儿,林黛玉一把捂住贾瑜的眼睛,不许他看。 “我又不是没看过,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林黛玉咬牙切齿,用小粉拳捶着大坏人的胸口,看起来凶神恶煞,颇有几分气势,实则是不痛不痒,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贾瑜欺负她的时候,时常轻微反抗后就乖乖就范了,殊不知,她这套拳法只会让歹徒更加的兴奋。 雪雁一边往檀木箱里装肚兜儿和袜子,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二爷把自家姑娘压在了身下,就差搬个小板凳,再抓一把瓜子,坐在旁边观摩了,紫鹃目不斜视的收拾着衣物,直到听见声音越来越不对劲,她才终于忍不住了。 “哎呀,你别扒拉我。” 贾瑜故作不高兴的样子,不满道:“我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跟你们家姑娘稍微亲热亲热怎么了?” 林黛玉抓起他的手背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扯着他的脸,气道:“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就把你赶出去了。” 紫鹃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不在意,指着他被解开的大带,轻声道:“二爷,有您这样稍微亲热的吗?”,说着替自家姑娘掩好领口。 “妹妹,我有个请求,希望你看在我好几个月见不到你的份上答应我。” 紫鹃张开两条藕臂,把自家姑娘护在身后,正色道:“二爷,我们家姑娘身子骨还弱,您有什么事就冲我来。” 雪雁举着小手跑了过来,高兴道:“二爷,还有我,您也冲我来。” 贾瑜笑呵呵道:“想的真美,一边玩去,别坏我的好事。” 林黛玉啐了一口,贾瑜握着她的柔荑,凝视着那双如潭水般清澈的剪水秋瞳,一脸的深情,认真道:“妹妹,我们俩明天早上能不能一起起床?我保证什么事都不做,就想和你彻夜长谈,聊聊人生,聊聊未来,我上次关于人类起源的故事还没有说完,你不想听吗?” “我不要!” 林黛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捧着他的脸,嗔怪道:“你就想欺负我,天天拿好话来哄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贾瑜大失所望,林黛玉看了一眼紫鹃,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还有这种好事?” 紫鹃多么聪慧的一个女孩子,见二爷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哪里还不知道自家姑娘和他说了什么,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道:“姑娘,我不行。” 林黛玉好笑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天天晚上睡着了还在说梦话,念的又是哪个人的名字?这件事我做主了,你今天晚上别回来了,伺候你二爷歇息。” 她觉得宝丫头主仆三人已经和瑜儿成了事,见他明天就要出远门,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她便想着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去伺候他一晚上,毕竟她们主仆如同一体,亲如姐妹,她去伺候和自己伺候差不多,她不想在这方面落后别人太多,而且他对紫鹃也有心意,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自己应该成全他们。 宝丫头能做到的事,她也要做到。 雪雁拍手道:“是哩是哩,我昨天晚上还听见姐姐在说什么二爷不要” 紫鹃快要被羞死了,一只手捂住雪雁的小嘴巴,另一只手就朝她的小屁股上打,没打几下就把她给打哭了。 紫鹃咬牙切齿道:“这个小蹄子嘴上就没有个把门的,天天不是到处疯跑就是胡孱,哪有半点贴身丫鬟的样子,要不是二爷您护着她,那些管教嬷嬷早就把给她赶出去了!” 四房妻妾共有六个贴身丫鬟,这其中要数雪雁和香菱最为活泼,她们俩个经常和贾瑜进行各种亲密的互动,比如说会主动的抱他,牵他,甚至是索吻,与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紫鹃、莺儿、素雪和素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偏偏贾瑜就喜欢这样的,多可爱,多有趣,因此非常宠爱她们,视如珍宝,尽管如紫鹃所说,她们没有多少贴身丫鬟的样子,东奔西跑,嘻嘻哈哈,但荣国府里也没有管教嬷嬷敢管她们,哪个敢管敢罚瑜大老爷的人,那不是老寿星喝砒霜,活腻歪了吗? 雪雁坐在贾瑜的大腿上,和他面对面,两条藕臂紧紧抱着他腰,小脸埋在他胸口上,抽噎道:“二爷,您带我走吧,我能伺候您吃饭,还能给您暖被窝,要不然您走了,姐姐就会欺负我,她刚才打的我好疼。” 紫鹃扶额道:“二爷,您说说,这小蹄子敢不敢打?不让她长点记性,还不知道会因为这个惹出什么事来。” “她一个小丫头能惹什么事?就算是把天捅破了我也能替她补回来,话说,你晚上呓语时念的是谁?让我猜猜,啊?不会是我吧?好啊,你们家姑娘对我觊觎已久也就算了,我做梦都没想到你对我也是垂涎三尺,天呐!” 看着贾瑜夸张做作的表情,林黛玉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捂着檀口抑不可止的笑了起来,紫鹃捂着俏脸,轻轻跺了跺脚,不依道:“二爷,我才没有,您别听这个小蹄子胡说。” 雪雁闷声道:“谁骗人谁就是小狗,二爷,我今天晚上也想伺候您歇息,姑娘都说我特别会暖被窝。” 贾瑜挑起她圆润雪腻的小下巴,好笑道:“小丫头,你现在还小,再等等两年吧”,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她好像是所有贴身丫鬟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比玉钏儿还小上好几个月。 “哥哥,时辰不早了,你去看看宝丫头她们吧,她们肯定在等着你呢。” 贾瑜站起身,雪雁依然挂在他身上,就像树懒一样,被紫鹃剥了下来。 主仆三人把他送到院门口,贾瑜朝紫鹃挑了挑眉,一脸的坏笑,这个小动作太过撩人,配上他的脸,莫说是人,屋檐上的母麻雀看到了都直呼受不了。 李纨院。 贾瑜站在门口,心里想着过一会是一个一个来还是左拥右抱,一个一个的话太浪费时间,毕竟重头戏在宝儿那里,可若是左拥右抱的话,不仅怕她们姐妹俩放不开,自己可能也放不开。 正在犹豫的时候,李婶娘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贾瑜拱了拱手,微微躬身道:“瑜给婶娘请安了。” 李婶娘对贾瑜简直是满意到无可附加,这哥儿要容貌有容貌、要权利有权利、要爵位有爵位,还有一座比荣国府大不少,富贵不少的宁国府,以及大把大把的银子,比那个中看不中用,算了,他在这哥儿面前也不中看。 上下打量他一番,李婶娘夸道:“哥儿是个有大志气,有大本事的,这次去办皇差一定要注意安全。” “请婶娘放心。” 如果非要比较,薛姨妈和李婶娘这两位“丈母娘”,后者带给贾瑜的感官会更好一点,趋炎附势,攀权附贵是人的本性,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无可厚非,他十分理解,并且愿意给予尊重。 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儿,进京讨生活,若是没有人庇护,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就像薛宝琴一家一样,而且李纹和李绮真的很不错,老实本分,乖巧听话,贾瑜很是喜欢。 李婶娘又看了他几眼,笑道:“我去老太太那说说话,纹儿和绮儿都在屋里,哥儿自便”,说完便走了。 “徒儿给师父请安。” 得到下人的通禀,贾兰连忙出来迎接,跪下来磕了一个头,恭声道:“徒儿给师父请安,徒儿惟愿师父此去临安平寇,能平安无事,大胜而归。” 贾菌也跪下来磕头问安,满脸崇拜,挥舞着小拳头,大声道:“二叔,您一定要把那些坏人都打死!” 贾瑜扶起这两个后起之秀,勉励道:“兰儿,菌哥儿,接下来在族学要好好读书,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我回来是要检查你们俩功课的,若是没达到我心里的预期,可是要罚你们的。” 他们两个后来好像都考中了进士,做了官,重振了贾家的门楣,在那种逆境中,能做到这一步,殊为难得。 “请师父(族长二叔)放心,徒儿(侄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李纨和娄氏从屋里走了出来,两个年轻漂亮,气色不错的小寡妇一起给贾瑜福了一礼,口称“见过叔叔。” 贾瑜摸了摸贾菌的小脑袋,欣慰道:“菌哥儿虽然功课不及兰儿,但在族学里四十来个学生中也是名列前茅,天资还是可以的,只要继续保持,再接再厉,将来考个三甲进士不难,到时候做了官,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回来。” 族学里原来有五十来个学生,被贾瑜彻底清洗后,只剩下不足二十个,这段时间又有不少“草”字辈的子弟通过测试,成功入学,除了贾家人,还有一些异姓关系户,比如说程日兴的小孙子和吴嬷嬷的小孙子,以及亲卫们的儿子,现在已经有了六十多个人。 贾瑜怕李教谕一个人忙不过来,毕竟他母亲身体不好,便让他重新招一个先生,和他一起教授学生们读书,他便推荐了自己一个好友,此人姓蒋,秀才功名,早先在万年县县衙做刀笔小吏,后来因为再三受人排挤和攻讦,一气之下请辞离开,后来一直闲赋在家。 接到邀请后他欣然同意,到贾家族学做了第二位教书先生,贾瑜给他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钱,每个月还有一些米、面、肉和香油之类的福利。 为了鼓励他们读书,贾瑜制订了一系列的奖惩措施,学生的笔墨纸砚和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全都由宁国府负责,并且还提供四菜一汤的午餐,考的好还有奖励,这对于那些家境贫寒的旁支子弟来说,无疑是恩重如山了。 午餐、奖励、学习用品、先生工资以及其他一些开销,每个月都要花掉贾瑜近两百两银子,恩施了,就该立威了,按照学规,每个月月底都会进行一次摸底考试,一年十二次,有三次不合格的学生就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并且严禁学生在族学里打架斗殴、拉帮结派、在课堂上睡觉,破坏公共物品,严禁学生无故迟到早退,变卖和损毁学习用品等,轻则警告、抄书、打手心,中则打板子,严重的直接开除。 若是有贴烧饼的,一经发现证实,直接乱棍打出去,这是对先宁国公贾演的侮辱,因为族学是他苦心创立的,在贾瑜看来,这是不可原谅的大错。 李纨喜欢听这种话,每一次听别人夸自己儿子书读的好,将来能中状元做大官时,她就特别开心,要是贾瑜夸她儿子一句,她能一连高兴几天,因为他不满十六岁就完成了两元及第高中探花的壮举,在她心里他就是文曲星下凡,要知道她亡夫快二十岁时才考中秀才。 贾瑜收贾兰做入室弟子,尽心传授他学问,言传身教他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以及世间万象的准则和道理,在生活上也是照顾有加,李纨心里感激不已,在读书这方面,对他更是言听计从。 娄氏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感激道:“叔叔不嫌弃他是旁支,出身卑微,给他读书做学问的机会,又一直很照顾我们娘俩,您的大恩大德,媳妇无以为报,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贾瑜虚扶起她,笑道:“言重了,这是我这个族长应尽之责,族中那么多子弟,我为何就单单扶持他一个?还不是因为他自己争气上进,品性又好,只是他有些淘气,往后还需要多加约束,我不是怕他冲撞到什么人,就算他把玉皇大帝给打一顿,我也能帮他摆平,我主要是怕他会伤到自己,若是出了什么不忍言的事,可就不好了。” 娄氏感动莫名,拉着贾菌跪下来,娘俩一起磕了一个响头,贾瑜受了她们的礼,才让李纨和贾兰把她们扶起来。 “菌哥儿很不错,只要他永远保持这份上进心,发奋图强,不坠其志,我以后会尽力扶持他的。” 娄氏用手帕擦着眼泪,流泪道:“菌儿能遇上叔叔,是他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媳妇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读书和外面的事,他以后要是做错了什么,还请叔叔您多多管教,打骂都随您,媳妇会在家里给您立长生牌位,日日夜夜的替您祈福消灾。” 贾瑜暗自感慨,原本以为李纨不容易,可如今看来,这位娄氏更不容易,孤儿寡母,无依无靠,虽然不至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是日子过得也很拮据,她拼尽全力照顾自己的儿子,经常熬夜做女红卖钱,供贾菌读书,把所有好吃的都给了他,将他拉扯长大。 这就是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所以贾瑜上台后,便重点照顾她们娘俩,主要还是因为贾菌可以扶持和培养,六房里过得苦的族人多了去了,但他们绝大多数都因为不求上进,混吃等死,而只能拿到最基本的低保,不至于被饿死罢了,哪像她们娘俩,顿顿有肉,餐餐有汤,过得无比舒适滋润。 “好,他以后若是犯了错,我打他板子时,你可不要心疼。” 娄氏连声道:“不会不会,全凭叔叔责罚,媳妇一句话都不会说。” 贾瑜“嗯”了一声,看向一脸期待的李纨,夸道:“至于兰儿,大嫂子你更不必担心,这小子有九卿之像,将来一定圆我和状元失之交臂的遗憾。” “叔叔谬赞了,兰儿怎么能和您比,他将能考中二甲进士,哪怕是末尾,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我们要去荣禧堂和老太太说话,叔叔您请自便。” 李纨很是识趣,她知道自己这个叔叔来的目的,没有再耽误他的时间,说了几句请他保重身体,大胜而归的喜庆话后就和娄氏带着两个小家伙离开了。 院子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贾瑜不知道自己这两位妾室住在哪间房子里,只得轻声呼唤了几句,一间耳房的门被打开,寻声看去,只见李绮露出了半张俏脸,正无比羞涩的看着他,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来到房内,却没有看见人,贾瑜自言自语道:“好生奇怪,人呢,莫不是我看错了?也罢也罢,我回去了。”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卧房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好像是在说“我在这里”,会心一笑,贾瑜撩开一道纱幔,和一道珠帘,走进了暗香浮动的闺房。 李绮正坐在妃子榻上绣着手帕,见到贾瑜,她很是奇怪,惊讶道:“瑜哥哥,你怎么来了?” 看来还是个小戏精,贾瑜站在原地,张开双臂,李绮突然笑了起来,丢掉缝了一半的手帕,站起身扑向情郎。 贾瑜一把抱住她,环着她丰满的水蛇腰,闻着她发间迷人的香味,笑道:“为夫明日就要出征,远赴千里之外,去荡尽倭寇,拯救数十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还他们一个青天白日,太平盛世,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再见之日遥遥无期,为夫遂摒弃礼法,来此欲与你温存一番,以显夫妾之恩爱。” 李绮仰着俊俏的小脸,轻声道:“瑜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绮儿会想着你,念着你,在家里等着你。” 贾瑜低头在她的樱唇上亲了一下,柔声道:“我也会想你的,走,去找你姐姐,我们三个一起说说心里话。” 共侍一夫这种事,哪个才开始不羞的要命,比如金钏儿和玉钏儿,不过她们俩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只忸怩了一小会儿就接受了,并且对贾瑜是各种迎合,各种讨好,有求必应,来者不拒,只是不知道眼下这对自幼饱读诗书,可以称得上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亲姐妹,她们俩能做到哪一步。 “纹儿,为夫知道你在里面,快别藏了,把门打开,为夫来给你送温暖了。” (两位太太,你们也不想贾兰和贾菌在族学里被人欺负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缠绵缱绻,病入膏肓 一阵脚步声传来,插销被打开了,然后脚步声变成急促,贾瑜给她逃跑的时间,直到听不见动静了才推门而入。 来到屋里,贾瑜把李绮拦腰抱了起来,用脚把门带上,一边低头亲吻一边往卧房里走,她也很配合,两条藕臂勾着他的脖颈,笨拙且热烈的回应着。 贾瑜把李绮放在妃子榻上,对李纹招了招手,拍了拍身侧,问道:“纹儿,你就打算这么看着?” 在贾瑜面前,除了林黛玉会拒绝,会抵抗,会说不,其他人可以说都是逆来顺受,做为妾室,她们不敢忘记自己的本分,李纹端坐在拔步床上,低着臻首,两只小手放在大腿上,宛如一个等待丈夫的小媳妇,就差一块红盖头了。 李绮依偎在情郎的怀里,嗅着他身上滚烫的气息,抬眼看看他那俊逸到极致,一尘不染的脸庞,不禁有意乱神迷,好笑道:“姐姐,你之前还教我不要羞涩,你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李纹抬起美眸,羞羞答答,不胜娇羞,咬着樱唇,慢慢的走过来,李绮起身给她让地方,贾瑜环着她的水蛇腰,问道:“小腰精,哪里去?” 真是捡到宝了,以往远观的时候还看不出来,现在亵玩时才发现李绮的腰竟然可以用两只手握过来,其他人也不乏有水蛇腰,但真正可以盈盈一握的寥寥无几,主要是她的腰和胸以及臀部完美的对称,比宝儿的身材还要好一点,这让贾瑜很是惊喜,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绮疑惑道:“哥哥,绮儿不是小仙女吗?怎么又变成小妖精了?” 贾瑜一手揽着她,一手揽着李纹,来了个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附耳说了一句,李绮大羞,捂着俏脸,声若蚊蝇道:“那哥哥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我太喜欢了。” 李纹好奇道:“贾郎,绮儿,你们在说什么呢?” 贾瑜用手当尺子,欲去丈量李纹的杨柳腰,她明显是怕痒,刚被碰到就扭动着身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嗯,还差一点,我就说你有点胖嘛,不过胖点也好,抱起来舒服。” 李纹不依道:“纹儿才没有胖,贾郎你不要说了嘛。” 贾瑜把她抱起了起来,放在怀里,她比李绮略重一些,身若无骨,柔软芬芳,正是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 李纹把俏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贾郎,纹儿好喜欢你。” 自古以来,最难消的就是美人恩,有时候甜言蜜语不如实际行动来的有用,贾瑜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才开始,碍于本能,碍于羞涩,李纹稍微的,象征性的反抗了几下,后来没有再去推他,一声不吭的任由他施为。 想她待字闺中十几载,何曾被一个男子如此的轻薄过,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紧张到身子微微发抖,咬着樱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来。 可她实在是生不出半点的厌恶和抗拒,反而是满心欢喜,甚至是隐隐期待,她在犹豫,要不要按照娘亲教自己的那些,值此离别之际,倾身于他算了,尽管知道这样于礼法不合,但只要他喜欢,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贾瑜也仅仅是浅尝而止,没有因为她百依百顺就得寸进尺,把手从她的怀里抽出来,在她红透了的俏脸上亲了一口,柔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林姐姐会暂时住在宁安堂,你和绮儿没事的时候多去东府找她玩,吟诗作赋,闲庭信步,你们几个守在一起,我也放心。” 她要比林黛玉大一岁,但依然叫她“姐姐”。 李纹美眸含水,显然已经动了情,见夫君停下了手,心里竟然有些失落感,“嗯”了一声,抱的更紧了。 李绮端来一盏温茶,跪坐在地毯上,姿态非常谦卑,举至头顶,恭声道:“妾身请夫君用茶。” 贾瑜心情极为愉悦,得此乖巧懂事的妾室,夫复何求?接过盖碗一饮而尽,李纹从他怀里坐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云鬓,轻声道:“夫君,纹儿先去东府了,你和绮儿多说说话。” “嗯,林姑娘和二姑娘她们应该已经过去了,慢慢的走。” 李纹鼓起勇气,主动奉上香吻,在贾瑜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移着莲步,袅袅婷婷的出去了,走路的姿势确实要比史湘云、雪雁和香菱她们要好看,她们三个大部分时候都是提着裙摆跑的。 贾瑜躺在妃子榻上,吩咐道:“绮儿,来给为夫捏捏肩膀。” 李绮“哎”了一声,脱掉绣花小鞋子,爬上妃子榻,把他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用两只小手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贾瑜往上看,却看不见她的脸。 按了一会儿,贾瑜来了个反客为主,瞬间起身,在小腰精的惊呼声中把她压在了身下,李绮捧着他的脸,吐气如兰,四目相对,突然笑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李绮眼角的余韵还没有消退,蜷缩在贾瑜的臂弯下,一根葱白的手指在他胸口上画着圈圈,问道:“哥哥,你去宝姐姐那里了吗?” “不着急,我想多陪陪你。” 李绮坐起身,穿好纱裙,掩起满屋的春光,几缕青丝划过贾瑜的脸,笑道:“哥哥,时辰不早了,你快去陪宝姐姐吧,绮儿已经很满足了。” 她穿戴整齐后,跪坐在地上,要替他穿靴子,贾瑜坐起来,制止道:“绮儿,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的谦卑和讨好,我希望我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谢谢哥哥,但这是绮儿应该做的,绮儿听说你给宝姐姐和鸳鸯姐姐梳过头发,你能不能也给绮儿梳一次?” 穿好文王靴,贾瑜站起身说了一句“愿效犬马之劳”,牵着她坐到李纹的梳妆台边,拿起桃木篦子,轻轻的给她梳理着一枕青丝,李绮透过铜镜,痴痴的看着他那张无可挑剔,又无比温柔的脸。 能给这样文武双全,恍若谪仙人的少年郎做妾,享受他给予的宠爱和温柔,与他相濡以沫,白头偕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还有什么好不甘的呢?只恨这一生太短,廖廖几十年,只希望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还能遇到他,永永远远的给他做妾,伺候他。 “你和你姐姐住的地方有点逼仄,我记得鹊桥边上有一所幽静的房舍,很久没有人住了,空着也是浪费,要不你们俩搬进去吧,除了素月和素雪,我再让二嫂子给你们安排一些下人伺候,大不了月钱都走东府的公账。” 李绮摇了摇头,轻声道:“哥哥,不可,绮儿和姐姐住在这里很好,我们是客居,有几片瓦遮风挡雨就可以了,不能再去要求别的,绮儿说的是真心话,而且你是东府的人,那所房舍毕竟是西府的,你不能干涉太深呢。” 贾瑜想了想道:“你说得对,等我回来后在东府给你和你姐姐各安排一间大院子,提前准备好,你们将来进门就直接拎包入住,不过倒有件麻烦事。” “怎么呢?” 贾瑜认真道:“东府的房舍没有西府多,而真正适合给妾室住的也就那几间,要不以后你和你姐姐住一起?” 虽然宁国府占地面积的确要比荣国府大上一些,大概有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的样子,但实际建筑面积却要比荣国府小很多,毕竟会芳园都占去了三分之一的面积,房舍、亭台、楼阁、院落只有不足两百间,大概是因为当时大房人丁比较单薄,故而房子建的少了。 但建筑规制却要比荣国府高不少,别的不说,只说那座加上顶层有六层,八九丈高,站在上面可以一览整座神京城,远眺万里的天香楼,就是明证。 荣国府有个东大院,里面大小房舍足有好几十间,林黛玉、史湘云和三春她们都住在里面,总房舍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三百间,比宁国府多了一半。 宁国府里有六所大小一致,装修豪华的大院子,秦可卿、小惜春和贾兰各占了一间,还要给薛宝钗、薛宝琴各留一间,这样算来,李纹和李绮反而不够了,只能住在一间,毕竟住在低一等的小院子里不合适,当然这些只是说辞,贾瑜的最终目的还是想让这对亲姐妹俩住在一起,共侍一夫的时候方便。 李绮点头道:“绮儿都可以,哥哥随便安排就是了,如果实在是没地方,绮儿和姐姐住在马厩里也行。” “瞧你这话说的,为夫宁愿自己去睡马厩,也不能让你们俩去。” 贾瑜暗自感慨,这孩子可真懂事,真听话,梳好头发,二人又温存一番,才出了院子,在十丈画廊处分手,一个去了东府,一个去了梨香院。 申时中刻的钟声传来,阳光依旧明亮温暖,贾瑜在梨香院门口碰到了哼着小曲,摇头晃脑的薛蟠,他手里提着一个鸟笼,一身绫罗绸缎制成的锦衣,身后跟着四个健壮的小厮,把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演绎的淋漓尽致。 “妈的,那狗日的敢和大爷我抢女人,也不看看大爷我妹婿是谁,我今天非要把他两条腿给打你拉我做甚?” 小厮们吓得战战兢兢,其中一个小厮指了指抱手而立,面色淡淡的贾瑜。 “哟,妹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听说你明天要去做防倭军什么什么,我祝你大杀四方,大胜而归!” 贾瑜掏了掏耳朵,疑惑道:“你刚才是不是说要去打断别人的腿?” 对自己这个妹婿,薛蟠是半点脾气都没有,是打心里害怕,毕竟他手上还握着自己的“把柄”,连忙道:“妹婿,你听错了,我多么安分守己的人,怎么可能去干这种让你难做的事,我是去孤儿院捐助的,尽些微薄之力嘛,唉,这些孩子实在是太可怜啦。” 许皇后出任院长后,给孤儿院捐助了一万两银子,听说那是她全部的体己钱,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无数达官显贵,特别是诰命夫人们开始跟着捐钱捐物,连贾母都捐了一千两。 听说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两,景文帝随即下令在十道首府内筹办分院,并成立了专门的部门负责管理,此举将有望拯救数万朝不保夕的流浪儿童,仁君和慈后爱民如子的贤名因此传向天下。 “我已经和皇城司的人交待了,我离京期间,他们会重点关照你,在暗中监视你,但凡你行事有半点差错,直接抓起来,先打上一顿大板,然后再关到中司大牢里去,直到我回来为止,除非是圣上发话放你出来,不然哪个说话都不好使,你自己好生掂量掂量吧。” 既然纳了薛宝钗为妾,自然就避不开她这个不成器的亲哥哥,这人虽然性情奢侈,言语傲慢,是个混不吝的混世魔王,但他倒也有几分侠气,对朋友亲戚慷慨仗义,还没有烂到骨子里,比大脸宝要好上一些,总不能直接一棍子打死,只是贾瑜目前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安顿他,只能让手下的人监督他,时不时的用言语威胁恐吓几句,避免他仗着自己的名号惹出该死的罪来,他没了命,自己麻烦,宝儿也得悲痛欲绝。 薛蟠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想起之前在皇城司中司大牢遭受的折磨,想起那群不当人子的畜牲他就害怕,再想着要被无数人盯着,心里更是不自在,尽管不敢和贾瑜讨价还价,嬉皮笑脸,但还是决定试探一下,讨好道:“妹婿,不至于不至于,你手底下的兄弟们那么忙,就不劳烦他们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放心,我一定遵纪守法。” 贾瑜看着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薛蟠,叹道:“薛大哥,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若不是因为你妹妹,我绝不会管你,终归到底,我是在为你身家性命着想,这都中遍地藏龙卧虎,都是达官显贵,且不提你打人对不对,你要是把不该打的人打了,我是给你兜不住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要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老实本分一点,看在宝儿的面子上,我保证没人会无缘无故的欺负你,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你要是犯了事,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你抓起来,然后依法严办,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试试,言尽于此,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走了,一个小厮劝道:“大爷,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吧?那姓孙的好像是吏部尚书的外孙子,我们惹不起啊,而且他身边也有几个能打的,您就当可怜可怜小的们一条贱命,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那狗日的一般计较了,当个屁,把他放了吧?” 薛蟠顺坡就下了,装模作样道:“也罢,你说得对,我跟那杂种计较什么,走,我们上翠芳楼耍去。” 小厮们见不用出去挨打了,个个大喜过望,开始大拍马屁,各种好话不要钱,源源不断的从他们嘴里蹦出来,薛蟠被拍的很舒服,哈哈大笑,得意洋洋,表示要慰劳他们,请他们过夜。 莺儿正坐在廊下打着扇坠儿,见到贾瑜走过来,连忙起身福了一礼,恭声道:“二爷,我们家姑娘和香菱去礼佛庵看望二太太了,听说她生了重病,让我在这里等着您,她马上就回来了,请您到屋里坐,我给您斟杯茶。” 贾瑜走上前握住她的小手,看着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夸了两句,牵着她往屋里走,笑道:“苦等无趣,我们说说话,我确实和香菱更亲密一点,倒是冷落了你,实属不该,走走走。” 莺儿把扇坠儿放进针线笸箩里,不敢反抗,红着脸被贾瑜拉进了屋里。 东小院,礼佛庵。 王夫人躺在床上,双目无神,面如死灰,一动不动,自打两天前收到元春的信,并且从贾母口中得知那小畜生不愿意帮忙后,她就生病了。 屋里有贾母、贾政、薛姨妈、李婶娘、李纨、王熙凤、贾宝玉和探春。 王济仁仔细号了脉,起身道:“尊夫人这是急火攻心,肝脾虚弱,倒也不用担心,静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说罢,留下药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拿着诊金就告辞离开了。 贾母安慰道:“淑清啊,你这是何苦呢,不要多想,好好养着,宝玉以后还要指望你呢”。 她将来要是走了,自己的心肝肉只能指望他娘了,儿子靠不住,东府那个小鳖孙更靠不住,大孙女现在大概也靠不住了,至于他那个舅舅,唉,如今竟然在巴着那个小鳖孙,真是愁人。 “宝玉” 贾宝玉正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探春戳了他一下,他一个激灵,站起身就往外面走,嘴里说道:“蔷儿,我们去找钟儿顽去。” 贾政闻言大怒,指着贾宝玉喝道:“畜牲,你母亲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想着那种丑恶的事,怪不得外面人都说你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你到底知不知羞?你是要把我气死吗!” 贾宝玉从浑噩中清醒过来,连忙躲进贾母的怀里,瑟瑟发抖着,原本有些不对付的薛姨妈和李婶娘见状,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一起轻轻摇了摇头。 贾母斥道:“他现在见了自己老子就跟老鼠见了猫,胆子都要被你给唬破了,赶紧走,别来扰我的清净!” 贾政毫无办法,恶狠狠的瞪了贾宝玉一眼,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王夫人愣愣的看着屋顶,非常不解的喃喃自语了一句:“扎了那么多,怎么就一点用都没有呢?”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有人说着这两句话表面上看起来是贬义,实质上是说贾宝玉对封建正统思想的不满和反抗精神,勇于追求自由,是褒义,是赞扬。诸位元芳怎么看?) 第二百五十八章 金枝玉露,喜悦相逢 这句下意识的话因为声音太小,除了坐的近的贾母,其他人都没有清。 如果说扎纸人这种歪门邪道真的有用,她一个人就算是扎的再多,也被宁国府城外那十二处田庄,五六百户佃农家里,镌刻着贾瑜名字的长生牌位给轻松抵消掉了。 贾母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她面色自然,只当作是没有听见,这种事在大户人家里很常见,自己年轻时也被一房妾室偷偷摸摸扎了十几年的纸人,不照样安然无恙,荣华富贵。 但是不能让那小鳖孙知道,不然他又得把家里给翻起来,到时候他肯定会把自己二儿媳妇给扫地出门,她要是被撵出去了,宝玉以后就没有着落了。 “都回去吧,别在这里杵着了。” 贾母下了逐客令,众人宽慰了几句,依次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她和王夫人两个人,连鸳鸯都被打发出去了。 “淑清,你扎瑜哥儿的纸人了?” 王夫人早已反应过来,连忙道:“老太太,我没有。” 贾母的老眼盯着她的死鱼眼,沉声道:“老婆子我知道你厌恶那哥儿,但现在不比以前,他势头正盛,这件事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要把你赶出去,到时候大姑娘可就彻底没有希望了,他肯定会怀恨在心,宝玉以后少不了吃他给的苦头,你今天晚上半夜的时候,把那些纸人都拿到院子里烧了,不要留下来一个,这家里有他的眼线,你懂吗?” “媳妇知道了。” 贾母叹道:“从宫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圣上大概会在月底钦定空缺的那个皇贵妃了,因为她大伯的罪孽,大姑娘这次怕是有点悬,不过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现在我们家出了这种事,已经运作不了了,那哥儿又不愿意出手帮忙,具体如何,就看天意吧。” 王夫人紧紧攥着手,双目血红,指甲都快陷进肉里去了,牙齿咬的咯咯直响,都是因为这两个人,不然自己女儿现在就是皇贵妃了!宝玉就是国舅爷了!千刀万剐,天诛地灭的畜牲! 贾母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重重的叹了口气,嘱咐她今天深夜就把纸人烧掉,然后便拄着檀香木鹤首拐杖,颤颤巍巍的出去了。 院外,探春拉着薛宝钗的柔荑,笑道:“好姐姐,我们现在去东府吧。” 薛宝钗抿了抿樱唇,轻声道:“你先去吧,我要回去一趟。” 探春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附耳说了一句,然后就带着侍书和翠墨离开了,薛宝钗俏脸晕红,轻啐了一口。 梨香院,闺房内。 贾瑜抱着莺儿坐在妃子榻上,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尽情的调戏着。 李纹和李绮在贾瑜面前是谦恭,而莺儿在他面前就是卑微到骨头,卑微到尘埃里去了,面对他不安分的手,她不敢反抗,不敢挣扎,只得乖乖就范。 紫鹃、雪雁、莺儿和香菱这四位贴身丫鬟中,莺儿和贾瑜最疏远,也是最畏惧他的,紫鹃会接二连三坏贾瑜的好事,尊敬归尊敬,但其实并不怕他,雪雁和香菱又不把他当主子,各种撒娇,各种玩闹,各种互动,和他最为亲密。 这位黄金莺娇媚可爱,心灵手巧,最擅长打络子,编花篮,以前贾瑜不识得她的妙处,如今细细一品鉴,才惊讶的发现,这真是一个难得的可人儿。 莺儿依偎在贾瑜的怀里,心里暗道这瑜大老爷平时看起来温文儒雅的,没想到轻薄人的时候会是这副样子。 “我每次来梨香院,你都在打扇坠子,你这是打了多少?” 莺儿从贾瑜怀里爬起来,打开衣柜,从里拖出来一只红木箱子,气喘吁吁的抱到贾瑜面前,用小手抹了抹额头上的香汗,打开箱子,跪坐在地上,笑眯眯道:“二爷,婢子这些扇坠儿都是给您打的,您都拿回去吧。” 贾瑜从五颜六色的扇坠中拣了几个,夸道:“手可真巧,以后莫在打了,这些足够我用十辈子的了。” 得到赞美,莺儿很是开心,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高兴道:“二爷,您坐,婢子去看看姑娘回来了没。” 贾瑜“嗯”了一声,走到书案边,坐在椅子上,铺了一张宣纸,用细毛笔蘸了蘸香墨,落笔写了一首小诗。 原先在廊下打扇坠子的莺儿不见了,只剩下小板凳和针线笸箩,又见房门紧闭,薛宝钗就知道贾瑜已经来了,并且正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在屋里,连忙阻止了要上前推门的香菱。 莺儿打开门,只见自家姑娘站在院子里,看样子来了有一会了,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正欲开口,却被薛宝钗用一个噤声的手势给制止了。 薛宝钗移着莲步,蹑手蹑脚的来到卧房,轻轻撩开珠帘,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慢慢的走到贾瑜身后,用两只柔荑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柔声道:“夫君,猜猜妾身是谁?” “你是薛胖胖。” 薛宝钗:“???” 贾瑜想了想,疑惑道:“不是薛胖胖的话,难不成是薛壮壮?” 薛宝钗实在是忍不住了,在他腰上掐了一下,胖也就算了,可以称之为丰腴,可有拿壮来形容女孩子的嘛? 见她气鼓鼓的小模样,贾瑜哈哈直笑,薛宝钗举着两只小粉拳,捶着他的肩膀,嘴里说着“我叫你说我胖,我叫你说我壮”,小女儿姿态十足,与其说她是在生气,不如说是在撒娇。 挨完十几下美人拳,贾瑜揽着她的腰肢,指着宣纸上的小诗,笑道:“宝儿,看看为夫给你写的这首诗如何?就当作是为夫言语冒犯你的赔礼了。” 听他如此说,薛宝钗立刻就不生气了,她捧着满是墨香的诗稿,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诗念罢,薛宝钗没有说写的好不好,而是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用实际行动表述了自己的喜爱。 “羊肉串的生意暂时停下来,等我回来的时候再付诸于行动,正好这段时间你可以调研一下市场,研究一下经营模式,帮我提前筹备一下。” 薛宝钗不说话,只是痴痴的凝望着他,贾瑜以为是纹儿和绮儿留在自己脸上的唇印没有擦干净,连忙又擦了擦。 “老爷,您要了宝儿吧。” 贾瑜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掏了掏耳朵,薛宝钗抱着他,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啜泣道:“老爷,您不知道,您上次去扬州接林丫头,宝儿每一天晚上都在想您,梦里全都是您,您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宝儿怕会耐不住相思,您就要了宝儿吧,给宝儿留一个念想,可以不要小宝宝的。” “宝儿,你准备好了?” 薛宝钗仰着泪流满面的俏脸,坚定的点了点头,贾瑜对莺儿和香菱吩咐道:“你们俩去门外面守着。” “老爷,让她们俩在外间等着吧,如果您需要,可以让她们进来伺候。” 莺儿哪里还不知道二爷和自家姑娘要做什么,也明白让自己在外间等着是什么意思,羞到不能自已,贾瑜摇了摇头,笑道:“不必,我有你就足够了,她们俩以后再说,出去吧。” 待二人离开后,贾瑜把薛宝钗拦腰抱了起来,把她放到拔步床上,替她脱去可爱的绣花小鞋子,接着踢掉自己脚上的靴子,最后放下了芙蓉帐。 宁国府,宁安堂。 王嬷嬷和吴嬷嬷带着几个婆子把林黛玉主仆三人的行李提前搬过来了。 在贾瑜回来之前,晴雯、紫鹃、金钏儿和雪雁将会和林黛玉一起住在宁安堂里,贴身照顾她,媚人、龄官和玉钏儿则住在东边三间耳房里。 卧房外有四个隔间,可以睡下四个人,贾瑜有个习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每天晚上都要左拥右抱,要不然他浑身难受,睡不好觉,正常情况下都是两个,晴雯她们五个自由组合,轮流侍寝,以至于有一个隔间一直都没有人住,于是便落到了雪雁的手上。 她开心不已,在素月和素雪无比艳羡的目光中,指挥着婆子们替她整理铺盖,又把几个红木大箱子搬了进去,还说这间屋子以后就是她的了,她以后要在这里睡一晚,然后再回家里睡一晚。 做为正房夫人的贴身丫鬟,她和紫鹃是幸运的,以后可以住在宁安堂里,承恩的机会多,在府里的地位也会高。 贾母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满,她知道贾瑜为何这样做,这不是明摆着不相信自己吗?自己这个做外祖母的,还能让人欺负自己的外孙女不成?这个小鳖孙! 晴雯笑道:“姑娘,等二爷明天早上走了,我就给您换新的铺盖。” “不必麻烦,不用换。” 史湘云坐在左边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青花瓷盖碗,有滋有味的喝着香甜的茉莉花茶,环顾左右,问道:“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呢?” 探春见她翘着二郎腿,还一抖一抖的,走上前把她的右腿放下了下来,嗔怪道:“坐好,成什么样子,这个可不要跟你哥哥学。” 迎春轻声道:“云儿,你这种坐姿不雅观,外人看见了会笑话的。” “我是闺阁女孩子,不见外人的,再说了,我也不傻呀,不就是在你们面前偶尔一次这样坐嘛,在老祖宗她们面前我坐的可雅观了。” 迎春哑口无言,史湘云大眼睛一转,若有所指的问了一句:“哥哥明天去临安府是骑马还是坐轿子?” “当然是骑马了,皇帝老爷赏给瑜哥哥一匹千里嘶风马,听说比汗血宝马还要名贵,一天能跑一千里,过山川江河如履平地,甚至可以在水面上跑。” 李绮搭了话,李纹轻笑道:“那旺财以后岂不是要失宠了?” 大家都知道贾瑜有一匹叫旺财的马,很通人性,能听懂一些话,当初他在城外行侠仗义的时候,被马匪围困,关键时刻,它还救了他那朋友一回。 小惜春认真道:“即便新马再好,在哥哥心里,最重要的还是旺财,哥哥可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众人皆点头称是,那小角儿不就是例子?做为最早跟他的小丫鬟,对他的意义不同寻常,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 林黛玉点了点史湘云的额头,警告道:“你哥哥这次是去勤于王事,你可不许再像上次那样了,偷偷跟着。” 探春扭着史湘云的耳朵,恶狠狠道:“我今天晚上去和她一起睡,拿绳子把她捆起来,看她还跑不跑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们先去登仙阁吧,芳官她们不是把哥哥写的那些诗词谱成小曲了吗?我们去听听。” 李绮站起身,拉着史湘云的小手,笑道:“云姐姐,我们先去。” 玉钏儿高兴道:“两位姑娘,戏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跟文官学跳舞呢,我学了一点,二爷就夸我跳的好看。” “那我们快走吧。” 荣国府,梨香院。 许久之后,云雨停歇。 薛宝钗收起一块画着几朵红梅花的白手帕,把它小心翼翼的叠好,放进了贴身小荷包里,一脸的幸福。 听到呼唤,莺儿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贾瑜伸出手接过拧干的毛巾,仔细清理干净后才挂起芙蓉帐,薛宝钗艰难的从床上坐起身,在她们俩个的伺候穿好纱裙,问道:“什么时辰了?” 不明所以的香菱泰然自若,笑嘻嘻道:“姑娘,酉时初刻的钟声刚响。” “夫君,我们现在就去东府吧,不能让大家一直等着。” 贾瑜关切道:“你能行吗?” 薛宝钗站起身,咬着贝齿,蹙着蛾眉,走了几步,点头道:“没事。” 话音刚落,她就痛呼一声,两滴晶莹的泪水从脸颊滑落,贾瑜把她轻轻抱起来,重新放到拔步床上,用手帕擦去泪痕,宽慰道:“哪有立刻就下床活动的,今天晚上你就别去了,我明天早上走的时候会过来看看你,听话。” 薛宝钗轻声应了,贾瑜替她盖好锦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对莺儿和香菱吩咐道:“照顾好你们家姑娘,晚上早点休息,我明天早上会来的很早。” 香菱大惊失色,她不明白自家姑娘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和小瑜老爷关上门说了一会话就疼得起不来了。 贾瑜抚了抚她的云鬓,笑呵呵道:“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听你们家姑娘的话,不要再到处乱跑,以免摔着或者撞着了,离水边和井口远一点,记下了吗?” “记下啦,小瑜老爷您放心,我一定听话,你可要快点回来哦。” 贾瑜在她的小嘴巴上亲了一口,又和薛宝钗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宁国府,宁安堂。 空无一人,贾瑜洗了把脸,换了件长袍,直接往登仙阁走去,走到月台下便听见里面传来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 史湘云见他一个人进来,好奇道:“咦?哥哥,宝姐姐呢?” “她身子不爽利,就不过来了。” 贾瑜坐到林黛玉的身边,握着她的柔荑,对晴雯吩咐道:“传菜吧。” 这顿离别宴,从酉时中刻吃到亥时初刻才落幕,贾瑜把她们送到鹊桥下,等她们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折回。 复行不过数十步,他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身看去,只见史湘云提着裙摆小跑了过来。 “云儿,怎么了?” 史湘云跑到贾瑜面前站好,神态有些忸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贾瑜笑道:“云儿,这次真的不能带你去,我是去行军打仗的,我答应你,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你们游遍天下,吃遍天下,好不好?” “云儿不是因为这件事来的,云儿以前不懂事,老是给你添麻烦,以后不会了,哥哥,云儿有件事想问你。” 贾瑜从袖兜里取出手帕,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细密的香汗,柔声道:“有什么尽管问便是,在我面前不必顾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沉默了小一会儿,她才开口问道:“哥哥,你喜欢云儿么?” 她的神情中夹杂着三分惶恐、三分谦卑、三分讨好和一分羞涩。 百万字感言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卑躬屈膝丢不丢人?在没有实力与别人抗衡时委曲求全丢不丢人?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和受胯下之辱的兵仙韩信他们丢不丢人? 直说了,尔虞我诈的官场戏我不会写,所以一笔带过,金戈铁马的战争戏可以写一点,但不会太多,主要还是以风花雪月的园子戏为主。 王夫人和王子腾会不得好死,惨绝人寰的那种,贾宝玉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贾母毕竟是一品国公夫人,主角不可能踩的太狠,最多说一些话气气她。 有没有必要原创个女角色?比如说公主或郡主之类的。 造不造反,抱歉,我到现在还不确定,不造其实也是可以的。 元春不会封妃,接下来会找个机会把她直接放出来。 女主角有: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薛宝琴、李纹、李绮、妙玉、邢岫烟,这里面主要写前面两位的故事。 总计八位,这不算是种马,不算是无脑推了吧? 贴身丫鬟们暂时有:晴雯、鸳鸯、媚人、金钏儿、龄官、玉钏儿、紫鹃、雪雁、莺儿、香菱、素月、素雪。 秦可卿、李纨、王熙凤、三尤、四春不收,大部分涉及人伦道德,剩下的脏臭低贱,喜欢看收她们的朋友可能要大失所望了,但可以番写。 说收贾母、刘姥姥、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李婶娘、贾宝玉和石狮子的朋友,大概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全收会更讨喜,成绩会更好,但我心里过不了那一关,做不到让主角见一个上一个,要收就收优质的,干净的,阿猫阿狗的脏东西我不会碰。 如果因为没有全收,从而导致这本书成绩惨淡,我也认了,并且真心实意的认了。 我算了,100万字,258章,均章3900字,诚然,我一天基本上都是二更,但我这两章字数真不少,比如今天这两章加起来就超过了一万字,不说比别的红楼文更的多吧,但也绝对不少,不瞒你们说,我也翻过一些同行的书,他们均章普遍在两千字到三千字之间,一天也就两更,不比我强哪去。 我呢,今年芳龄二十六,大专毕业,学的隧道工程,社会阅历少,知识很浅薄,所以写出来的东西不堪入目。 我以前看小说也喜欢喷,现在轮到自己写了才能体会那些作者的不容易。 原著尚且褒贬不一,更何况我这同人?诸位有什么建议或者哪里错了可以指点出来,其实没有必要骂人或者大肆抨击一番,我从小就很自卑,最受不住别人的嘲讽和谩骂,所以我不会惯着,删评论、怼回去、或者永久禁言。 幸而群里的一睹为快、日月空、云观月等几位大佬给我这个文盲兼史盲提了很多宝贵的建议,真心感谢。 这本书会在400w字左右完本,现在只到了四分之一,路还很长,故事还有很多,希望诸位能多给我一点耐心和宽容,让我好好的把这个故事讲完。 云先觉敬上。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月下对白,代主受过 “当然喜” 话还没有说完,史湘云就扑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腰,哭道:“哥哥,云儿现在除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们都欺负我,只有你真正关心我,你可不可以不要抛弃我,你放心,云儿以后肯定会很乖很听话的。” 她无疑是姐妹中身世最悲惨的一个,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时候父母就双双去世,只留下她孤苦伶仃,在人间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过活,她埋藏在心里的痛苦,在这个世上,大概只有贾瑜一个人能感同身受,故而他一直在悉心照顾她,把她当成亲妹妹来疼爱,可实际上,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之情早已经变了味。 如此看来,在这好几位姐妹中,只有探春一个人双亲还健在,其他人不是去了其父就是去了其母,贾瑜、林黛玉、迎春和史湘云则是双亲皆去。 “傻丫头,你这么可爱,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抛弃你呢,说过会保护你一辈子,我就绝不会食言。” 史湘云多姿多彩的大眼睛满是泪花,在烛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她仰着小脸,啜泣道:“哥哥,你和宝姐姐,纹姐姐还有绮妹妹她们好,能不能也和云儿好?云儿也想和你好。” 见他面带犹豫,沉默不语,史湘云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人用剪刀狠狠的扎了一下,生疼生疼的,松开抱着他腰的胳膊,擦了擦眼泪,强笑道:“好啦,云儿知道啦,以后不会再说这件事了,哥哥,云儿回去了,你早点歇息。” 她摇摇晃晃的往前走,贾瑜暗骂了自己一句,管他呢!去他的!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直接低头咬住她的樱唇。 贾瑜吻了几下,凝视着她的美眸,大声道:“云儿,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你愿意和我好吗?” 史湘云反应过来,两只小手抓住他宽厚温暖的大手,高兴道:“云儿喜欢哥哥,特别喜欢,愿意和哥哥好!” 四目相对,任是无情也动情,二人在五月的深夜中,在一轮圆月下,紧紧的相拥,此时此刻,万籁俱寂,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甚至是心跳声。 站在远处观望的翠缕喜极而泣,两条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自家姑娘和自己终于能有一个最好的归宿了。 贾瑜闻着她身上迷人的香味,吻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叹道:“云儿,你是侯府嫡女,就你这出身,给其他公侯家的嫡长子做正房夫人都绰绰有余,你知道你跟我好意味着什么?” 这些女孩子里,要数林黛玉的身份最为贵重,其母贾敏是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的嫡女,其父林如海出自姑苏望族,书香门第,祖上五代列侯,本人探花出身,极其清贵,殁于王事后谥文成,是大梁开国百年以来第二个享此殊荣的,另外追封从一品的太子少傅,被世人尊称为“林文成公”,扬州府数十万受其恩惠的百姓和盐丁还为他建起了寺庙,塑起金身,日日夜夜享受香火祭拜。 他还是景文帝的心腹、幕僚、朋友和从龙之臣,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他失志不渝,出谋划策,协助景文帝从端王府入主东宫,最后登基为帝。 女以父荣、以父贵、以父尊,她以后还会以夫荣、以夫贵、以夫尊,以子荣、以子贵、以子尊。 除了那三百三十万两银票和一屋子的典籍孤本,名人字画,林如海还给贾瑜和林黛玉留下很多无比宝贵,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香火人情,从二品御史台御史大夫蒋敬、正三品鸿胪寺寺卿房瑄、从三品大理寺少卿张长清、正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曲靖、正四品詹事府少詹事杨毅和林如海都是同年好友,从一品中和殿大学士李基还是他的座师,更别提还有一些正四品及以下的官员,他们有的在各部、院、司、寺做主官或者副官,有的在各府做知府。 林如海殁后,贾瑜收到了很多亲笔书信,他岳父这些同年好友们纷纷对他表示了慰问,并且请他照顾好林黛玉。 许皇后对她也是很喜爱,她还和太子妃白氏以姐妹相称,其地位之尊崇,除宗室那些公主和郡主外,鲜有人能与之比拟,贾瑜有时候想到这些,都觉得自己能娶她做正房夫人,是高攀了。 其次就是史湘云了,她是先保龄侯的嫡女,身份仅次于林黛玉。 “做妾呀,云儿不在意这些,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就好,哥哥,你和林姐姐成亲后就娶云儿进门好不好?” 贾瑜现在四房妾室已经满了,都是可以和林黛玉平等相处,以姐妹互称的良妾,而且顺序都排好了,从上到下依次是薛宝钗、李纹、李绮和薛宝琴。 就算史湘云给他做妾,他如果三年内不把爵位从伯爵提升到侯爵,就不能给她一个良妾的名分,以她的出身,绝不可能比薛宝钗她们四个低。 贾瑜心里感慨不已,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笑道:“我答应你,那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贾瑜的女人了,海誓山盟的话不用再多说,只愿你我今生白头偕老,我回去就给你写定情词,明天早上给你,你在西府住着估计也无趣,还有可能会被那狗东西骚扰,明天也搬到宁安堂去吧,和你林姐姐住在一起。” 史湘云高兴道:“嗯嗯,云儿从现在起就是哥哥的女人了,哥哥怎么说,云儿就怎么做。” 贾瑜看着她开心的小模样,心中喜爱不已,把她揽在怀里,正色道:“云儿,你放心,将来我一定拼尽全力,给你一个除了正房夫人之外,最好的名分,不会让你和我们孩子受委屈的。” 史湘云连忙道:“哥哥,云儿真的不在乎这些,你不要因为这个作难,只要能和你以及林姐姐她们在一间屋檐下,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云儿就心满意足了,云儿说的是真心话。” “真懂事,走,我们去找你林姐姐,把这件事跟她说。” 男子纳妾需要经过正房夫人的同意,如果她们执意不肯,妾室们就进不了门,这是当今礼法赋予她们的权利。 史湘云有些紧张,轻声道:“哥哥,云儿有点害怕怕,林姐姐会不会不同意呀?要不我们还是偷偷摸摸的,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说吧?” 贾瑜安慰道:“放心,你林姐姐肯定会同意的,她那么喜欢你。” 二人走了几步,史湘云突然停下脚步,张开双臂,贾瑜一条胳膊穿过她后背,一条胳膊穿过她的腿弯,把她抱了起来,然后在原地转了三圈。 史湘云两条藕臂勾着他的脖颈,脑袋趴在他的肩膀上,“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翠缕却在旁边看的直哭。 贾瑜上下掂了掂,惊讶道:“又是一个小胖丫头,跟宝儿和纹儿一样。” “哥哥,云儿本来就有点胖,你要是不喜欢,云儿以后就不吃肉了。” 她最爱吃肉,每一次贾瑜请她们吃饭,就数她吃的最多,跟小猪一样。 贾瑜笑道:“不用,我很喜欢,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哥哥我养的起你。” 鹊桥的楼梯长而缓,贾瑜抱着史湘云,慢慢的拾阶往上走,翠缕巴巴的在后面跟着,不停的抹着眼泪。 按照当下的作息时间,这个点已经是深夜,荣国府里也没有什么下人在往来走动,史湘云没有要下来,贾瑜就这么抱着她往林黛玉院走去。 翠缕扣了扣门上的铜锁,吴嬷嬷在里面警觉的问道:“哪位?” “嬷嬷,是我。” 吴嬷嬷连忙打开院门,笑道:“姑爷,快进来,姑娘还没有睡呢。”,说完,她走到廊下,隔着窗户说了一句。 她是林黛玉身边第二位贴身嬷嬷,以后的地位说不定会和那赖老嬷嬷一样,她儿子在宁国府采买办做小管事、儿媳妇带着孙女在针线房里跟着晴雯娘亲张氏做事、孙子在族学里读书,听说成绩还不错,一家人住在一间小院子里,衣食无忧,被贾瑜照顾的很好。 门勐地被打开,雪雁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贾瑜连忙“嘘”了一声,抱着已经睡熟的史湘云往卧房里走去。 林黛玉正坐在妃子榻上泡脚,端着半碗热牛乳小口小口的喝着,贾瑜教她的这两个习惯,她一直都在照做,配上宫里老供奉给开的宝药,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也许贾瑜一年半载回来后,她就变成了第二个薛胖胖。 她一直都记着贾瑜的要求,最起码两个儿子,一个儿子承爵,一个儿子姓林,最起码一个女儿,做宁国府的掌上明珠,天之骄女。 贾瑜轻轻的把史湘云放在拔步床上,替她脱掉绣花小鞋子,盖好锦被,然后坐到林黛玉面前的小板凳上,用红木盆里的毛巾给她洗脚。 林黛玉没有羞涩,也没有抗拒,放下玉碗,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白色的牛乳,接过雪雁递来的温茶净了口。 “瑜儿,你准备如何安排云丫头?” 林黛玉多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见微知着,刚才史湘云让她们先走,自己回去有事和贾瑜说,她就明白了。 史湘云平时最欢快,睡觉也不老实,她边蹬被子,边呓语着,贾瑜站起身,走过去替她重新盖好锦被,低下头听了听,她念的果然全是自己的名字。 贾瑜重新坐回小板凳上,轻轻拿起林黛玉的两只精致白嫩的小脚,让正在和翠缕玩小猫的雪雁把暖水釜提过来,往红木盆里添了点热水,试了试水温,见合适后才让把她的小脚放进去。 “我的正房夫人只能有一位,那就是你,其他后来的只能做良妾了,云儿心里很没有安全感,翠缕说她晚上时常梦呓,甚至是会哭,她心里只有我,我怎么能忍心把她推给别人呢?” 林黛玉看了一眼趴着睡的史湘云,叹道:“那只能委屈她了,不过你这个伯爵只能纳四房妾室,她怎么办?” 贾瑜替她洗好脚,用毛巾将其擦干,让雪雁把洗脚水端出去泼了(有没有要喝的?我先来一口),笑道:“在和你成婚之前,我会尽力把爵位提升到侯爵,那样就能纳八房妾室了,眼下去江南平寇不就是个大好的机会?对于岭南那帮作乱的土着,我也是胸有对策,等把那两万多倭寇全部送上路,我就再向圣上请征岭南,这两件大功加起来,封个侯爵不难,而且我手里还有一些火器的改良之法,几者相加,三年内,我必能从一等宁国伯晋升为宁国侯。” 林黛玉端详着他自信满满的脸,轻声道:“瑜儿,你不必如此拼命,你能平平安安,才是我们最想见到的。” “妹妹,不说我是与国同休的勋贵,为国尽忠是应有之义,也不说我欲荡尽四方贼寇,还我朝亿万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只说一点,我如果没有足够的权势,怎么能护佑你们平安喜乐?怎么能让我们以后的孩子们荣华富贵?我是臣子,食君之禄,受君之恩,自然要忠君之事,没有躲在家里混吃等死的道理,大丈夫不仅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夸耀千秋万代的事业,更要让他的女人们体面幸福,你们不要担心,我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以自身安全为重中之重,你们将来就算是活到两百岁,都不会看到我马革裹尸。” 林黛玉握住贾瑜的手,点头道:“我们在家里等着你凯旋归来。” 贾瑜站起身道:“妹妹,明天不必凌晨就起来,我中午前再走,你们多睡一会,上午来陪我用早饭。” “嗯,知道了,你回去吧。” 宁国府,宁安堂。 紫娟今天晚上要代自家姑娘完成一项重要的使命,她沐浴更衣后,坐在梳妆台前,晴雯她们五个正在给她打扮。 玉钏儿夸道:“姐姐,你可真漂亮,爷肯定会很喜欢的。” 媚人拿来口脂,让她抿了抿,金钏儿用桃木篦子梳理着她的一枕青丝,龄官往她的发髻上戴着金银首饰。 紫娟默默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可以这么美。 听到动静,玉钏儿跑出来,抓着贾瑜的手就往卧房里走,笑嘻嘻道:“爷,快来看看您的新娘子。” 贾瑜走到紫娟身后,双手按着她的香肩,疑惑道:“这是紫娟?你们在骗我吧?这分明是落入凡间的仙子。” 紫娟捂着脸,娇羞不已,晴雯笑道:“爷,你快去沐浴吧。” 一盏茶后,贾瑜穿着一件丝质的白色寝衣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黝黑发亮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紫娟端坐在床沿,身子微微颤抖,晴雯往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在她耳边说道:“就按我们教你的来,他是我们自家的爷,不要害羞。” 紫娟低下头一看,差点没把那块白到耀眼的手帕给扔了出去。 第二百六十章 直取金陵,从天而降 宁国府,宁安堂。 为了不让紫娟害羞,晴雯她们五个没有留下来,都去东边三间耳房里睡了,把这珍贵的最后一晚留给了她。 贾瑜走到拔步床边,俯下身在紫娟俏脸上亲了一口,好笑道:“不必拘束,更不必紧张,我又不是虎豹豺狼,还能把你吃了不成,且先等我一会。” 说完,他坐到书桉边,提起细毛笔开始给史湘云写定情词,紫娟暗道反正我早晚都是他的人,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他明天就要远行,她们把机会让给了我,我可得伺候好他才行,我一个做低贱婢子的,他对我却一直都很好,我还有什么好扭捏的呢? 下定决心后,她站起身,给贾瑜斟了一碗温茶,放在书桉上,跪坐在他身边,轻声念道:“宝松松挽就” 除了林黛玉,薛宝钗、李纹和李绮以及贴身丫鬟们在贾瑜面前都会用跪坐这个姿势,以显谦卑和恭敬。 “这个字念髻,跟我念一遍,鸡一记”,贾瑜摸了摸她的发髻,解释道:“就是这个,你认识字?” “姑娘以前教过我一点,只是没有晴雯和媚人她们认识的多。” 贾瑜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紫娟咬着樱唇坐了上去,揽着她丰满的腰肢,说道:“等我从江南回来,就在天上人间开个课堂,没事的时候我和你们家姑娘教你们写字读书,读书使人明智,可不要和王氏那个妇人学,大字不识一个,愚蠢至极。” “我一定努力学,要麻烦爷了。” 贾瑜说了一声“客气”,落笔继续写“铅华澹澹妆成”,紫娟的美眸跟着笔尖在宣纸上来回移动,虽然不大懂,但审美都是差不多的,她由衷的赞叹道:“爷,您这字写的可真好看,怪不得您能考中探花,真是字如其人呢。” “不错,这马屁拍的我很舒服,不过比大白还要差一点,再接再厉。” 紫娟心里犹如藏着一只活泼的小鹿,一刻不停的东撞西撞,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是又惶恐又期待,二爷实在是太俊了,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贾瑜决定逗一逗怀中的佳人,写完定情词,他把细毛笔搁在笔架上,顺手拿起一本古籍,心无旁骛的看着,紫娟不由得有点懵,这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只得继续等待,一盏茶后,她坚持不住了,声若蚊蝇道:“爷,夜深了,婢子伺候您歇息吧?” “什么?我没听清,我不光脸盲,还有点耳背,你再说一遍?” 紫娟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打了一下,捂着俏脸一声不吭,贾瑜站起身,抱着她走到拔步床边,把她往三摞锦被上一丢,放下三面芙蓉帐,然后钻了进去。 翌日一早,嘹亮的鸡鸣声传来,贾瑜看了看外面蒙蒙亮的天,翻了个身,从后面抱住紫娟继续呼呼大睡,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被晴雯唤醒。 “爷,辰时中刻了,林姑娘她们都来了,你快起来吧。” 紫娟从清梦中醒来,听说主子们都来了,连忙坐起身穿衣服,不想牵扯到了痛处,蹙着蛾眉轻呼了一声,贾瑜在她脸颊上吻了吻,柔声道:“辛苦你了,不要起来,躺到下午就不疼了,也不用送我,照顾好你们家姑娘,别忘了我昨天晚跟你说的那些话。” “姐姐,今天你最大,哪里都不要去,我和媚人她们几个侍奉你。” 贾瑜好言安慰了几句,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紫娟捂着脸不忍直视,晴雯则狠狠的啐了一口,媚人她们四个也纷纷红了脸,连忙走上前伺候他穿衣服。 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贾瑜三下五除二的穿好内衣,史湘云走了进来,问道:“哥哥,我的定情词写好了吗?” 贾瑜朝书桉抬了抬下巴,史湘云跑上前拿起词稿,看了一遍,高兴道:“哥哥,写的太好了,云儿好喜欢,现在就拿去给林姐姐她们看看。”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一脸的狐疑,数了数晴雯她们五个,指着拔步床上鼓鼓囊囊的锦被,好奇道:“哥哥,这里面是谁呀?” 紫娟大概是喘不上来气了,她从锦被中钻了出来,俏脸被憋的通红,史湘云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好姑娘,您可千万别喊,要是大家都知道了,婢子可就没有脸活了。” 贾瑜先穿好鱼鳞甲,又穿好大红织金蟒服,笑呵呵道:“云儿,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紫娟也是我的女人啊。” 史湘云连连点头,拍了拍已成规模的胸脯,保证道:“哥哥说得对,紫娟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探春一眼就看见了史湘云手里捧着的词稿,抢先一步拿过来,朗诵道: “西江月·词赠云儿以做定情信物。” “宝髻轻轻挽就,铅华澹澹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一词颂罢,探春看着一脸得意的史湘云,伸出芊芊玉指点了点她的眉间的梅花钿,叹道:“又是个有福气的。” 林黛玉轻笑道:“好一句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写的极好。” 洗漱罢,穿戴妥当,贾瑜走出来和林黛玉等人依次问了好,众人来到餐厅,坐在方桌周围,贴身丫鬟们开始传菜,直到摆满了一桌子才停了下来。 正用着早饭,贾芸带着小红走了进来,二人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问了安,贾瑜叫了起,喝了一口红稻米粥,说道:“我走后,这府里的事你多上点心,你们俩的喜结连理我是赶不上了,便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二叔,侄儿和小红商量过了,母亲也同意了,婚礼等您回来后再办,侄儿想请您主持,再做侄儿一天父亲,侄儿好尽尽孝心,也能沾沾您的福气。” 卜氏还健在,贾芸没必要找高堂父母,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和贾瑜的关系更紧密一些,哪怕是一天的“父亲”,也是父亲,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出一辙,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我答应了。” 贾芸大喜过望,和小红又磕了一个头,恭声道:“西府的二老爷和琏二叔他们都来了,在府门口置了践行酒。” 荣国府,梨香院。 贾瑜和笑容满面的薛姨妈问了好,说了几句话,然后直奔薛宝钗的卧房。 薛宝钗正倚靠在床上,见贾瑜走进来,瞬间落下两行清泪,痴痴的看着他,她知道,此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这让她如何不难过。 “宝儿,好点了吗?” 薛宝钗紧紧抓着他的手,颤声道:“已经好了,夫君,您一定要安然无恙的回来,宝儿在家里等着您。” 贾瑜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些,轻声道:“放心,为夫每个月都会给你们写信的,宝儿,为夫要走了,勿送。” 来到外间,他突然听见一阵哭声,叹了口气,直接回了宁安堂。 贾瑜握着林黛玉的柔荑,笑道:“夫人,勿忧,为夫去去就回。” “夫君,万事小心,家里有我,你也不要担心,我们等你回来。” 贾瑜的目光从她们的脸上一一划过,拱了拱手,扶着御剑转身离开。 大门口,贾瑜接过政老爹递来的践行酒一饮而尽,和贾琏交待了几句,翻身上了千里嘶风马,它高高抬起硕大的马蹄,嘶鸣一声,朝永胜门疾驰而去。 永胜门外,李纵、柳湘莲和位怀清领着一百二十名临时护卫早已等候多时,他们是从九千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皇城司里的高手大部分都汇聚在这里了,个个武艺高强,弓马娴熟,身穿甲胃,骑着北地战马,腰上悬着皇城司专用的雀鸣刀,马鞍上挂着一副大梢弓,箭壶里插着三四十支好箭,根据个人的擅长,手里的长柄武器也不尽相同,有戈、有长刀、有长枪,甚至还有蛇矛、狼牙棒和三尖两刃刀,看着他们手里五花八门的兵器,即便是有人再掏一门虎蹲炮出来,贾瑜也不会惊讶。 这是一群杀人不眨眼、冷酷无情,令行禁止的武夫,可以这样说,在李纵这个万人敌的带领下,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把十倍于己的敌人全部操翻。 见贾瑜策马奔来,在李纵的带领下,众护卫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抱拳齐声喝道:“卑职参见大人!” 杀气冲天,来往的行人和商贩纷纷驻足,满脸敬畏的看着这群威武雄壮的骑士,贾琮也在其中,他是来刷经验、捡人头和分战功的,见他主动请缨,贾瑜便把他带着了,准备留在身边做个副官,顺风的时候再让他上一线。 看着他们坚毅澹然的面庞,贾瑜心里很是满意,这才是精锐中的精锐啊,突然想带着他们去关外浪一圈,把蒙国老皇帝手里盛满羊奶的碗砸烂,再把他们宗室里的女人都抓回来塞教坊司里。 贾瑜抽出雪,剑指东南,高声道:“诸位,跟随本官建功立业去,不荡尽倭寇,誓死不还京,目标,江南东道,临安府,全员出发!” “诺!” 三日半后,金陵府。 “薛蝌!别给脸不要脸,我家大爷看上你妹子是你祖宗十八代的福气,再拦着,我们可就要来硬的了!” 一个锦衣小厮厉声威胁着,他身后站着一个形容消瘦、眼眶凹陷、颧骨凸起、脸色发青、双目无神的公子哥,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了,他周围环绕着十几个手里拿着棍棒和绳子的健壮仆人。 “大舅哥,小生和二伯前两天刚到这里任职,就听见街头巷尾都在传令妹的好名声,好颜色,故而登门拜访,欲以重金求娶回去做妾,小生二伯官拜金陵府同知,小生秀才功名,如你所见,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即将出任金陵县主簿,正八品官,前途无量,跟岳母她老人家还是同姓,多有缘分,令妹跟着我不吃亏,强似待字闺中,将来被脏人染了指。” 薛蝌手里拿着木棍,身后跟着一个老奴和两个下人,怒道:“吕公子,请你自重,我都说了不同意,你为何还要再三纠缠?你是官,我也是官!” 吕公子惊讶道:“你不过是白身,连童生都不是,是什么官?” “蒙贵人相助,我即将赴京城就任十二监钱粮衙门员外郎一职,正六品,比你还要大四级,请你自重!” 吕公子大笑道:“到底是商贾之子,好不容易做了官,还是商贾,祖祖辈辈都是商贾,薛蝌,只要你妹妹跟了我,我马上请我那任右都御史的大伯给你谋一个外县县令,以后你的儿孙就不用做商贾了,怎么样?考虑考虑?” 薛蝌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他本来想用“舍妹已经与都中一等伯贾仲卿定亲”来吓退他们,但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到回信,他不知道贾瑜有没有同意,不敢冒味自专,以免有损他的清名。 和他冒充贾瑜去嫖的堂兄薛蟠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内堂。 薛宝琴气道:“这些人还讲不讲理了,光天化日下就想强抢民女,府衙和县衙里那些当官的都死了吗!” 吕氏擦了擦眼泪,悲声道:“琴儿,不如你哥哥先把他打发走,你们兄妹俩趁夜赶紧进京去找你瑜哥哥,娘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你父亲就行,不然你再留下来,这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当你没有能力去守护自己的宝物,那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如石呆子,若不是贾瑜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他现在大概已经死了,除了贾赦,还有很多达官显贵都在觊觎他手里那二十把古扇子,想捏死他很简单。 初长成的薛宝琴同样如此,她长了一张让无数男人都垂涎三尺的脸,因此她需要一个有一定权势的人来保护。 “我不去,我绝不离开您和爹爹,不能再指望府衙和县衙里那群尸位素餐,同流合污之辈,娘,女儿宁愿投井,宁愿吞金,都不同意他们!” 院外。 吕公子见薛蝌油盐不进,大有要同归于尽的意思,不由得气急败坏,叫道:“大爷我抢的女人多了去了,还怕你不成,来人,给我上!” 健仆们举起棍棒,嗷嗷叫着往院子里冲,围观的百姓们见打起来,连忙呼朋引伴过来看热闹,更有甚者在拍手叫好,几个巡街的衙役就站在一边看着,有的表情麻木,有的幸灾乐祸。 锦衣小厮也是有些功夫和气力的,没两下就缴了薛蝌的械,举起棍棒就朝他大腿上砸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厮突然莫名其妙的飞了出去,随即便是一声歇斯底里,响彻云霄的惨叫。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们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本能闪到街两边,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骑着暗红色大马的少年,带着一群身穿黑甲,手持各异兵器的骑士疾驰而来。 他头上的紫金冠和身上的四爪蟒服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夺目的金光。 贾瑜大赞道:“老李,这怕是有两百步吧?射的真他妈的准!牛逼!” 柳湘莲笑道:“公子,且看我的连珠箭!”,说罢,弯弓连发三失,把三个挥舞着木棍的健仆射翻在地。 “好!” 薛蝌看清来人,喜极而泣,大叫道:“世兄!救命!他们要抢琴儿!” 贾瑜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群不知死活的打手,冷声道:“人渣败类,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一个不留。” 这种为虎作伥,欺男霸女的畜牲他见得太多了,个个恶贯满盈,手上沾着鲜血,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原谅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送他们下地狱。 正好可以借此弹压金陵的地面,杀了这些鸡,儆一儆那些无法无天的猴子。 柳湘莲跳下马背,掣着鸳鸯剑,首当其冲,位怀清则抽出雌雄双股剑,紧随其后,惨叫声此起彼伏,剑剑一击毙命,在这两位近战高手面前,根本没有一合之敌,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十几息后就安静了下来。 围观的百姓们见杀人了,顿时尖叫着一哄而散,胆小的则被飞溅起来的鲜血给直接吓晕了过去。 贾瑜拿来画凋弓,抽出一支紫羽箭,全递给李纵,指着狼狈逃窜的吕公子,笑呵呵道:“老李,两百五十步,射中了我就任命你为都指挥副佥事。” 李纵接过弓和箭,难得的开了一个玩笑,打趣道:“公子,我本来就是佥事,若是射中反而要被降官了。” 这位吕公子也是个大才,就这么沿着空旷的大街直直的跑,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避可能会降临的箭失,蛇皮走位也行啊,这种跑法完全就是个活靶子。 李纵拉弓如满月,略微瞄了瞄,松开紧绷的弓弦,“嗖”的一声,箭失离弦,几息后,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射的好,这把弓就赠给你了,我留着也是束之高阁,明珠暗投,怕是永远都不会有挽凋弓如满月的那一天,从今天起,我愿称你为神臂将军。” 李纵抱拳道:“多谢公子赐弓,也多谢公子赐号。” 文人士子们用表字,江湖侠客们则用绰号,有自己起的,也有别人赠的,比如柳湘莲就叫做“冷面郎君。” 位怀清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鲜血,喝问道:“衙役公人何在?” 不远处的几个衙役见躲不过,只得畏畏缩缩的走过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以为这尊杀神会追究他们身为公人,却袖手旁观的责任,正暗暗叫苦,惊惧会不会被刀剑加身的时候,哪知道却等来了一段话,“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把这里清理干净,要是办不到,就和这些死狗一起躺着吧。” 薛蝌强忍着恶心,激动道:“世兄,你怎么来了?你来的太及时了!” “说来话长,琴妹妹没事吧?” 薛蝌连忙道:“没事没事,她在后堂,世兄,那件事?” 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薛兄,以后我们俩不妨各论各的,你叫我世兄,我叫你大舅哥,如何?” 薛蝌大喜过望,高兴的直搓手,殷勤的把贾瑜往院子里请。 “老李,带兄弟们去吃顿好的,歇歇马力,我们两个时辰后再出发。” 李纵唱了个诺,留下十几名护卫守在院门口,让其他人都散到周围的酒楼各自用饭去了,一大群赶来的衙役把十几具尸首抬走后,开始往地上成桶成桶的泼水,拿着扫帚仔细清扫着,不到一柱香就完全清理干净了,除了空气中还有一股澹澹的血腥气,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来到后堂,薛蝌高呼道:“娘,妹妹,已经没事了,是贾世兄来了!” 薛宝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俏生生的站在廊下,看着迎面信步而来,满脸笑意的贾瑜,神情不由得有些恍忽。 “琴妹妹,别来无恙乎?” 薛宝琴抿了抿樱唇,轻轻的唤了一声“瑜哥哥。” (薛宝琴这么受欢迎的吗?看来以后得多花点笔墨和心思写她才是。) 第二百六十一章 宝琴让妾,互诉衷肠 这是位完美无瑕,一尘不染的女孩子,大概只能用“惊为天人”四个字来形容,她和林黛玉可以说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可以想象,她们二人站在一起,会让人世间掀起怎样的波澜。 薛宝琴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个站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的男子,他跋山涉水,风尘仆仆,不远万里来保护自己呢。 贾瑜从袖兜里取出一封书信,笑道:“这是你林姐姐给你的亲笔信,我给你,嗯,写的词也在里面。” 他在半路追上了去金陵送信的贴身小厮,接了书信便让其打道回府了。 薛宝琴俏脸微醺,双手接过书信,柔柔的福了一礼,道了谢,然后便以袖遮面,移着莲步,袅袅婷婷的离开了。 来到会客厅,贾瑜先躬了躬身,拱手道:“晚辈给伯母请安了。” 吕氏对他是一万个满意,这哥儿生的好,有能为,还知礼,琴儿给他做妾又怎么样,只要他是真心喜欢就行。 “哥儿一路辛苦了,快坐。” 隔着珠帘,贾瑜郑重的给躺在病榻上,一动不动的薛父行了一礼,之前他是微微躬身,因为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亲戚都不算,现在是一躬到底,抛开妻妾之别不谈,他也是自己的岳父。 吕氏让人去准备宴席,又薛蝌去准备客房,贾瑜连忙道:“伯母,不必麻烦,晚辈此番下江南,是为了去临安府平寇,途径金陵,特来看看您,军情紧急,耽搁不得,两个时辰后就走。” 去临安不用途径金陵,贾瑜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来看看自己的小老婆。 他跟景文帝保证的是五日内抵达临安,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三日半,而此地距离目的地不过五百来里的路程,大半日可至,时间完全来得及,如果连夜赶路的话,明日凌晨就能抵达。 “平寇?哥儿,伯母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也听别人说那些人坏的很呐,到处杀人放火,朝廷一直都在和他们打仗,可都没有讨到什么好啊,那么多将军,皇帝老爷怎么派你来?伯母不是觉得你不行,关键是你还太小了啊。” 她实在是不相信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孩子能指挥千军万马和倭寇厮杀,而且她知道贾瑜以前还是读书人,这更让她心里没底,这要是送了命岂不冤枉。 贾瑜把来龙去脉解释了,吕氏见他自信满满,又一脸坚毅的样子,顿时放下一多半心来,这么好的姑爷,一辈子都遇不上一个,可不能出什么事。 “哥儿,那琴儿?” 贾瑜站起身,郑重道:“伯母,晚辈很喜欢琴妹妹,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晚辈对她一见钟情,晚辈虽然不器,但家里也有些薄产,足够一辈子锦衣玉食,现如今还有一等伯爵位傍身,而且晚辈有进取之心,非晚辈大言不惭,夸夸其谈,晚辈有信心在将来恢复祖上的荣光,伯母若是不弃,晚辈愿纳琴妹妹做良妾,并且永远疼爱她、保护她、珍惜她,绝不会让她沦为以色侍人的姬妾之流,晚辈的一腔真心,可昭日月,如有违背,人神共戮,天地弃之。” 吕氏欣喜道:“琴儿能嫁给你,是她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外面人都说哥儿是有大作为大本事的,那这件事便这么定下来了,等你与林姑娘成婚后,就纳琴儿进门,你放心,琴儿是本分懂事的好孩子,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来。” 和薛姨妈以及李婶娘不同,吕氏看中的是贾瑜的人品和担当,自己女儿跟了他才能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当然,功名、资产、官衔、爵位也是很重要的,但她并没有起什么别的心思,比如说想办法让自己女儿去顶掉林黛玉。 这哥儿上无长辈,下无亲兄弟姐妹,自己一个人住宁国府里,琴儿和他的正房夫人亲如姐妹,那林姑娘也是个好孩子,她以后嫁过去连规矩都不用立,是去享福受用的,天底下没有比他还合适的了,两个孩子特别的般配。 见木已成舟,米已成炊,薛蝌很是欣慰,不光自己妹妹将来能有个好去处,自己和母亲也能有个依靠,他能看得出来,这位文武双全,名满天下的世兄非是池中之物,早晚必将一飞冲天,平步青云,虽然他现在就已经很厉害了,但他坚信,他更大的造化还在后面,也许正如他所说,他会在不久的将来恢复祖上荣光,成为二代宁国公。 贾瑜又郑重的给吕氏行了一礼,然后朝薛蝌拱手道:“大舅哥,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薛蝌的脸激动到通红,就像是喝醉了一般,连连说是自家高攀了。 “伯母,伯父的病情如何了?” 吕氏悲声道:“孙大夫说可能也就这两个月的事了,说他五脏六腑早已经亏空损毁,神仙都救不了。” 薛蝌劝道:“娘,世兄不远万里过来,还是不要说这件事了。” 吕氏擦了擦眼泪,强笑道:“让哥儿笑话了,他要是知道琴儿嫁给你,肯定也会很高兴,人各有命,哥儿不用在这件事上多想,专心忙你的大事去。” 贾瑜拱手道:“伯母,恕晚辈直言了,若到了不忍言的那天,让大舅哥派人捎口信到临安府,如果可以,晚辈会回来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以后也不用烦忧,万事都有晚辈在。” 老奴走了进来,躬身道:“宁伯爷,知府和同知来了,就在院门外。” 吕氏和薛蝌看了过来,贾瑜淡淡道:“不见,告诉贾化,有贼子在他的治下,光天化日的强抢民女,抢的还是我的如夫人,他这官做的真好,再告诉那个同知,他那侄子死有余辜,他要是有意见,大可写奏折进京弹劾我。” 老奴全部应下,转身传话,未几,又走了进来,恭声道:“宁伯爷,知府大人解释说他刚从湖州府老家祭祖回来,并不知道这件事,请您不要放在心上,他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贾雨村听完回话后,看了一眼一直呈九十度躬身的吕同知,冷哼一声,一甩袖子,钻进官轿走了。 吕同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看着院门口那十多名手按在刀柄上的护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得罪了这种如日中天的少年权贵可不是什么好事,还弹劾他?他没弹劾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位宁伯爷此番手持“如朕亲临”金牌令箭南下江南,全权负责抗击倭寇,全道所有的官员都要听从他的调遣,他要是在后续的防倭军务中针对自己,比如让自己监督打造兵器、押运粮草、征调民夫等,找机会治个办事不利,贻误战机的罪名,就可以直接把自家满门抄斩,看来接下来得小心点了。 这间院子不大,房舍只有十来间,家里的下人只有一个老奴、一个厨娘、两个小厮和两个小丫鬟伺候,由此可见,他们家并不富裕,甚至是拮据。 薛宝琴卧房。 一个小丫鬟坐在廊下的小板凳上,正在和一只小土狗快乐的玩耍,见贾瑜信步而来,她连忙跪下来磕了一个响头,口称“婢子给姑爷请安。” 贾瑜从袖兜里掏出几颗金豆豆递给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欢天喜地的接过赏钱,这抵得上自己好几个月的月钱了,笑眯眯道:“回姑爷的话,婢子叫小螺。” “不错,是个好名字,且下去吧,我去和你们姑娘说说话。” 小螺殷勤的撩开门帘子,待贾瑜进去后,才捧着金豆豆蹦蹦跳跳的跑了。 薛宝琴正端坐在妃子榻上,小嘴巴里念念有词,听到一声咳嗽,她抬起剪水秋瞳一看,只见瑜哥哥正站在珠帘外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她的俏脸瞬间就红透了,连忙把定情词藏在身后,就像个做坏事时被抓了个正着的小孩子。 “琴妹妹,我马上就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特来找你说说话,如有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听他如此说,薛宝琴也顾不上羞涩了,连忙站起身,问道:“瑜哥哥,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怎会如此的着急?” 贾瑜解释道:“奉圣命,我要去临安府平寇,军情紧急,耽搁不得,转经此地,一来是向伯母求娶你,她老人家已经同意了,二来也是来看看你。” 薛宝琴低着小脑袋,“喔”了一声,两只小手抓着裙摆,轻声道:“瑜哥哥,你进来坐吧,琴儿给你斟茶。” 贾瑜自无不可,毫不客气,直接坐到了妃子榻上,看着闺房内淡雅朴素的装饰,心里感慨不已,和这个小丫头比起来,自己真是奢靡无度。 接过薛宝琴捧来的盖碗,贾瑜喝了一口,走到书案前,略微翻了翻上面那一摞词稿,果不其然,全是自己写的,他坐在椅子上,提起细毛笔,把写给薛宝钗的那两首定情词都写了出来。 薛宝琴好奇道:“瑜哥哥,这个宝儿是谁?林姐姐吗?” “不是林姐姐,是你堂姐姐。” 薛宝琴轻呼一声,满脸的不可置信,贾瑜好笑道:“小丫头,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跟你堂姐姐三个月前就好上了,她还是我第一位妾室呢。” 贾瑜握住她的小手,特别柔软,手感极佳,就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还暖呼呼的,让他不想再松开。 薛宝琴只觉得自己的心儿都被他握住了,她没有反抗,更没有丝毫的厌恶,只觉得这种感觉很舒适,很奇妙,而且让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看着未来夫君宛如星辰般深邃、清澈又明亮的眼睛,以及那俊逸的脸庞,薛宝琴芳心一颤,抿了抿樱唇,贾瑜坐着,她站着,一个抬头,一个低头,谁都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三十息后,薛宝琴败下阵来,把脸别了过去,这让贾瑜很是惊讶,没想到她能坚持这么久,竟然比林妹妹还要厉害一点,比宝儿、纹儿和绮儿更是强太多,她们最多十息就缴械投降了。 他最喜欢的事就是捧着别人的脸,和她们深情的对视,直到把她们看到受不了,同意他花里胡哨的要求为止。 “瑜哥哥,除了琴儿和堂姐姐,剩下两位姐姐是谁?” 贾瑜欣赏着眼前这位娇俏到不可方物的女孩子,长成这个样子,再怎么被人觊觎都不足为奇,在情理之中了,幸好,她现在成为了自己的女人。 “是我那大嫂子的两位堂妹,也是金陵人,去岁才与其母进京,芳名唤作李纹和李绮,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薛宝琴高兴道:“原来是纹姐姐和绮姐姐,琴儿和她们是好朋友,她们离开时琴儿还去码头送她们了呢,没想到这么有缘分,以后又能做姐妹了。” 贾瑜笑道:“甚好,既是旧相识,以后就能更相和睦了,琴儿,你可还记得那个云姐姐?她现在也是我的人。” 薛宝琴垂下眼帘,轻声道:“瑜哥哥,你把这最后一个位置留给云姐姐吧,琴儿不过是商贾之女,出身卑微,不能和侯府嫡女云姐姐比,琴儿做什么都可以的,只要你不嫌弃琴儿就好。” 贾瑜牵着她坐在妃子榻上,她稍稍犹豫,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古有孔融让梨,今有宝琴让妾,小丫头,你可真是懂事的让我心疼,只是不要再说什么商贾之女,我从来没有在意这些,我还是庶出呢,身份不比你高贵,也许尊卑有序,嫡庶有别,但在我心里,你们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 他遵从当今时代的礼法和伦理,但他绝不会因为薛宝钗和薛宝琴是商贾之女,出身低微,就去故意轻贱她们。 这种人格上的平等,是薛宝钗不顾女儿家羞涩和体面,向他主动示爱,并且对他死心塌地的原因之一。 贾瑜继续道:“琴儿,你不会以为我这一辈子都只能做个伯爵吧?我很有信心,在纳你们进门之前,晋升为侯爵,给你们每个人一个良妾的名分。” 薛宝琴眼睛亮晶晶的,满脸的崇拜,贾瑜她揽进怀里,她稍稍挣扎两下就安静下来了,她忽得落下两行清泪来,默默的哭着,小身子一抖一抖的。 “琴儿,你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和我说,你以后是要给我做如夫人的,不必羞涩,更不必隐瞒。” 薛宝琴啜泣道:“哥哥,外面那些人都想欺负琴儿,今天幸好你来的及时,不然琴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贾瑜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琴儿,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的,如果再有人敢伤害你,不管他是哪个,我一定把他全家都扔到扬子江里喂忽律。” 薛宝琴只觉得有些不切实际,自打听闻他的大名、到突然见面、到心生仰慕、到定下婚约,这才过去多久?自己就被他抱在怀里温柔抚慰了。 “嗯!琴儿相信瑜哥哥。” 看着她可爱到爆炸的小模样,贾瑜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但他有克制之力,只是低头在她白皙细腻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第二百六十二章 依依惜别,匆匆三月 薛宝琴虽然是商贾之女,非出身于书香门第,但她自幼与李氏双姝一样,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可以说是饱读诗书,识文断字,尤其喜爱诗词歌赋,并且也能作上几首,颇有几分才气。 所以说贾瑜很幸福,他这几位妻妾国色天香,温婉可人不说,而且均是恭孝才德,知书达礼,当为贤妻良母。 一首流传甚广,反响极其热烈,被无数少男少女奉为圭臬,尊称为“国朝第一定情词”的《鹊桥仙》,让薛宝琴首次听说了贾瑜的鼎鼎大名。 她当时便觉得他一定是个花花公子,是常年混迹在烟花柳巷,勾栏瓦肆之地的常客,不然不会写出这种,让人感慨万千,读之心有戚戚,甚至是潸然泪下的绝世好词,因为自古以来,哪个才子不风流,尤其是他这样的大才子。 后来,贾瑜携一妻一妾四美婢从苏州府西进还京时,受吕氏邀请至薛家二房做客,薛宝琴在与林黛玉和史湘云的亲密互动中,结合后续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她才算彻底的了解了他,她发现自己是完全错怪他了,他和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完全是两个极端。 尽管高中探花(功名)、尽管名满天下(诗词)、尽管身居高位(一等伯)、尽管大权在握(皇城司都司),但他从来都不逛青楼歌馆,面对那些自荐枕席,送上门来的名妓、花魁、瘦马和清倌人,他不为所动,不屑一顾,明里暗里都不和任何不干净的女人来往,在私生活这方面极其的检点。 他不斗鸡、不走狗、不贪酒,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癖好(参考不干人事的贾宝玉),他对家里的姊妹是发自肺腑的关爱,切身实际的为她们解决问题,全力维护她们的体面和尊严。 他富有责任心和同情心,南下扬州,西进还京,他一路上都在用自己的职权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他在京城扫黑除恶,清理净街虎和地头蛇,数十万百姓受益,他设立了孤儿院,天底下无数的孤儿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特立独行,与众不同,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妖法,会让人会情不自禁的会信任他,并且对他产生好感。 他纯净的就像一张洁白无瑕的宣纸,是古往今来都罕见的异类。 老话说的好,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好奇,那她就惨了。 连清冷端庄,生人勿近的薛宝钗都被贾瑜折服,心甘情愿的委身与他做妾,薛宝琴也不例外,终归到底,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而且正处在怀春年纪的女孩子,面对贾瑜这个芳心纵火犯,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很快便沦陷了。 像贾瑜这样的少年,即便是观音菩萨与他相处上三五天,都有很大的可能要动凡心,更别提这些女孩子,她们喜欢的、热爱的、追捧的,他全都有,而且无比的深重,无比的耀眼。 所以她们的芳心暗许,是完全在情理之中的,是无可指责的人之常情,是欲罢不能的本能反应。 贾瑜虽然从金陵离开了,但他却停留在了薛宝琴的梦里,他是拍拍屁股回去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了,可却苦了已经对他产生好感的薛宝琴。 很多时候早上醒来,薛宝琴都是又羞又气,羞自己一晚上的梦里全是他,而且场景总是那么不可描述,让人羞到不能自已,气自己不争气,总是会情不自禁的会想到他,她认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那一摞词稿,于是她便开始烧了再写,写了再烧,如此反复数次,却依然没有什么用,那种感觉反而更加的强烈了,这让她很是疲惫和无奈。 知女莫若母,她的郁郁寡欢,她的偶尔发呆和出神,很快便引来了吕氏的注意,于是在某一个深夜里,薛宝琴对着圆圆的月亮说出了那句“瑜哥哥,琴儿有点喜欢你呢,但现在只有一点点哦”,不过这很明显是在自欺欺人。 卧房内。 仅仅只是额头被亲了一下,薛宝琴就羞到不行,捂着红彤彤的俏脸,小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被一个男子抱在怀里爱抚,这是她从来都不曾有过的体验。 贾瑜没有再做别的事,而是开始给她画起了大饼,描绘以后美好的生活。 “琴儿,等来日进京,我会在后街给你们家买一间大宅子,你可以天天去荣国府找你林姐姐、堂姐姐、云姐姐她们几个玩,她们都是很好的小朋友,又都是旧相识,你们一定能相处的很愉快,宁国府里有一个美轮美奂的花园,名为会芳园,假山活水,还有数丈高的天香楼,以后我不上朝不当值不出征的时候,就在家里陪你们读书、游园、听戏、结诗社,想出去玩也很简单,我带你们去郊游和野炊,我还会烤羊肉串,你林姐姐她们都爱吃,至于伯母和大舅哥,你更不用担心,你哥哥现在是正六品实权的员外郎,在我的匡扶下以后还能往上升,我会给伯母安排很多下人伺候,让她穿金戴银,锦衣玉食,过上阔太太的生活,总而言之一句话,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天天只需要和你林姐姐她们快乐玩耍就行,外面所有的风风雨雨全由我一个人担着。” 她们家和荣国府非亲非故,八竿子打不着,没有理由像薛宝钗家一样住在里面,当然贾母肯定会非常欢迎的,她如果看到薛宝琴,保证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孩子真不错,可以给宝玉做妾。 而且如果薛宝琴再以贾瑜妾室的身份住进荣国府,那荣国府就彻底变成他的后宫了,贾母明面上可能不会说什么,但在背地里一定会把他大骂一顿,这小鳖孙真是无法无天,欺人太甚! 做人不能太过分,宁荣二府后街有很多宅院,到时候给她们娘三个全款买个两进半以上的就足够了,如果李婶娘娘三个要想出去住,也同样如此。 林黛玉和史湘云不用,她们一个是外孙女,一个是内侄孙女,贾母没有任何赶她们走的理由,如果王夫人死了或者被赶出去,薛姨妈娘三个就不好在继续住在荣国府里了,她们家虽然有些银子,但如果为了公平公正的话,贾瑜也得给她们娘三个买一间宅院。 这三家中,薛宝钗家无疑是最麻烦的,薛姨妈心里虽然有些小算计,小算盘,但她不敢做的太过分,主要还是薛蟠那个愣种,他就是个潜藏的隐患,也许哪天就跳出来给贾瑜一个大惊喜了,所以他回去后准备找个可以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且付诸于行动。 薛宝琴依偎在他怀里,认真听着他的长篇大论,很是期待,贾瑜有些口干舌燥,拍了拍她的后背,嗔怪道:“刚夸完你懂事,也不知道去倒盏茶来与我解解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她连忙爬起来,给盖碗里续满温茶,贾瑜接过来一饮而尽,张开怀抱,她乖乖的重新钻进去,她的身子小小的,像小猫一样蜷缩着。 清甜的香味让人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贾瑜稳定心神,劝告道:“琴儿,如果伯父哪天仙逝了,你要向你林姐姐看齐,悲伤归悲伤,但一定要保重身体,你还有娘亲和你哥哥,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下半辈子都不会好过。” 薛宝琴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贾瑜用手帕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花,叹道:“我不到两岁的时候父母便病逝了,他们在这个世上只剩下两尊冰冷冷的灵位,我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因为我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娘亲的名字,有时候想起来,我都忍不住想要落泪,琴儿,如果有些人和事终究要失去,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那我们就要保全自己,并且好好珍惜剩下的,你已经很幸运了,还有母亲和兄长陪伴,伯父也没有缺席你的童年,比我要幸运太多太多。” 见他红着眼眶,薛宝琴很是心疼,这感人至深的言辞后是难以言喻的痛苦,她一时间想不到安慰的话语,只得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贾瑜收了她的初吻,感慨道:“我虽然是不幸的,但我又是无比幸运的,碰到了变卖心爱之物为我交束脩的宽厚长辈、碰到了无比信任我,对我恩重如山的圣上,最重要的还是,我遇上了你们,你林姐姐、堂姐姐、云姐姐、纹姐姐和绮姐姐,当然还有你,以及我的和她们的那些贴身丫鬟,我们以后会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携手走完这百年,对于我来说,这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没有之一,是我一生所愿和一生所求。” 薛宝琴何曾听过如此深情的告白,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儿都要化了,痴痴看着未来的夫君,再次主动奉上香吻。 “哎,别这样,琴儿你别这样,我不是这种人,嗯,好甜。” 浅尝即止,二人只吻了几下便默契的分开了,薛宝琴轻声道:“哥哥,琴儿会听你的话,保重好身体,琴儿是你的如夫人,你以后无论去哪里琴儿都跟着,照顾你,伺候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只求你不要抛弃琴儿。” 妾室在年老色衰时被夫家一纸休书赶出去的例子比比皆是,女孩子们一旦得到这个名分,就不得不考虑这件事,或是拼命争宠夺爱,或是提前做准备。 “怎么会,你这么漂亮,我可舍不得抛弃,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老演员再次登场。 “姑爷,姑娘,用饭啦!” 薛宝琴应了一声,贾瑜问道:“你身边就小螺一个小丫鬟伺候?” “对呀,家里只有两个小丫鬟,琴儿一个,娘亲一个。” 贾瑜摇头道:“太少了,而且她年龄又小,你林姐姐,堂姐姐都有两个贴身丫鬟,我足足有六个,到京城后,我给你安排两个,你自己挑。” 以他现在的地位,六个不算多,贾宝玉无功名、无官衔、无爵位在身,以前依然使唤十个贴身丫鬟,他也没想过再找几个,六个已经足够了,而且她们都特别好,无论是颜色还是品行。 贾瑜这两天有想过,给史湘云、李纹和李绮每人再添一个贴身丫鬟,要和林黛玉以及薛宝钗一样。 倒也不必说林黛玉做为正房夫人,宁国府的女主人,却只有两个贴身丫鬟,就贾瑜目前看来,除了鸳鸯,晴雯她们五个已经弃暗投明了,说是他的贴身丫鬟,实则上是站在了林黛玉那边,一口一个“姑娘”和“我们家姑娘”,叫的比紫鹃和雪雁还要亲热,从某些方面说,她相当于有了七个贴身丫鬟。 既然自己说除孩子们嫡庶外,其他方面尽量一视同仁,那就不能厚此薄彼,这四房妾室每人都要有两个贴身丫鬟伺候,就从那十一个小戏官中挑,她们年龄普遍都不高,而且都很漂亮,而且他敢保证,她们肯定不会拒绝。 她们如果是给妾室们做贴身丫鬟,那就只能算是通房丫头,比不得龄官这个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姨娘,但对她们这种三教九流来说,无疑是很好的出路,毕竟贾瑜对她们真的还不错,好吃好喝的供着不说,又和颜悦色的,从不朝打暮骂,留在宁国府里就是享福受用的。 府里那些二等丫鬟无论是容貌还是年龄,其实都不合适做贴身丫鬟。 薛宝琴小心翼翼道:“哥哥,小螺跟琴儿很久了,琴儿不舍得丢下她,琴儿能不能只要一个?” “傻丫头,我可没有让你不带着她的意思,随便你要一个还是两个。” 薛宝琴松了一口气,小螺虽然小,但也跟着自己好几年了,她是从外面买回来的,自己进京时若不带着她,她可就没有地方去了,说不定命都保不住。 用完午饭后,贾瑜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在会客厅里和她们娘三个聊天,说着都中近来的时事新闻和宁国府里的事,薛宝琴端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听着,不复往日的满面愁容,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时不时的看一眼自己未来的夫君,吕氏和薛蝌对视一眼,都很满意,这才是她们最想要见到的。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贾瑜起身告辞,给薛父和吕氏再次郑重的行了一礼,薛蝌和薛宝琴把他送到了院门口。 护卫们早已整装待发,贾瑜接过御剑挂在腰上,翻身上了千里嘶风马,抱拳道:“大舅哥,琴儿,后会有期。” 一百二十五骑绝尘而去,薛宝琴脸上带着白色的幕篱,目送着夫君奔赴战场,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 夜晚,来到苏州府,贾瑜直奔林家祖坟,祭拜了林如海和贾敏,并且烧送了一封林黛玉写给他们的书信。 翌日凌晨,一行人抵达临安府,下榻在府衙,修整半天后,贾瑜召集各级官员开动员大会,安排各项事宜,并且开始展开实地调查,制定作战计划。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的足迹遍布饱受倭寇袭扰的十三座府县,并且在民风彪悍的金华府(尤其是义乌县)内招募新军,一时间从者云集,当地百姓踊跃报名,那些刁滑的、怕死的、染有流氓习气的人他一概不要,而是精选了六千名壮实胆大、吃苦耐劳、行动灵便的农民和矿工,组成了一支全新的军队。 贾瑜随后对他们开展了整编和训练,在短短的三个多月就效果显著,变成了一支纪律严密、训练有素、武器精良、作战勇敢的队伍,他们每天辗转在各府县,痛击登陆烧杀抢掠的倭寇,最大程度保护了各地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在战斗中训练,在训练中战斗,这支军队所到之处,百姓们纷纷箪食壶浆,夹道欢迎,称他们为仁义之师。 这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贾瑜负手站在海岸线的瞭望台上,远眺万里海疆,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把那两万多倭寇一举全歼的机会。 三个多月以来,他瘦了一圈,也长高了一点,他见到了太多的厮杀、鲜血和尸体,他时常亲临战场,曾数次负伤,手刃过十几个倭寇,他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润,而是变的无比锋利,摄人心魄,身上已经有了真正的杀气。 这期间,他给景文帝上了十二道折子、给林黛玉她们写了三封信、给薛宝琴写了两封信、给贾政写了一封信。 这期间,二十三名护卫战死沙场,八百七十二名新军兵士马革裹尸。 这期间,薛父病逝于金陵府,回光返照的时候为他和薛宝琴纳了婚书,并且给他口述了一封信,贾瑜当时正在嘉兴府境内指挥军队作战,无法兑现回去送他最后一程的诺言,收到讣告后,当天夜里,他在军营中燃起三根香,向北三叩首,烧送了一些纸钱。 这期间,他经历了太多,也成长了太多,已经在无形中完成了蜕变,变成了一个运筹帷幄,杀伐果断,可以从容指挥数千大军作战的优秀少年将领。 贾瑜望着远处一座小岛上隐隐可见的炊烟,思绪万千,一身甲胄,腰悬雀鸣刀的贾琮急步走来,抱拳道:“大人,据线报,倭寇将会于后日晚上在明州府境内登陆,但具体时间、地点和人数暂时不明,请您示下。” “再探,令副佥事率第一团做好接敌准备,其他五个团暂时按兵不动,以免中了这些猴子的调虎离山之计。” 让时间回到两个多月前,就在贾瑜带着几千人在东南的丘陵沟壑中摸爬滚的时候,远在两千多里外的宁国府,发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平寇安排一场大战就结束。两章万字,月底求票。) 第二百六十三章 好像有喜,一场虚惊 京畿道、神京城、宁国府。 自打贾瑜远赴江南主持抗倭军务后,汤指挥使便带着亲卫和皇城司中司兵士们在宁国府周围展开布防,除了留做采买物资的东角门,其他几个门全部封死,任何人一概都不得进出。 林黛玉和史湘云住在宁安堂,在外间伺候的是晴雯、紫鹃、媚人和金钏儿,龄官、雪雁、玉钏儿和翠缕睡在内仪门内东边那四间耳房内。 每隔几天,林黛玉和史湘云便会去荣禧堂给贾母请安,剩下的时间大部分都在天上人间里读书,薛宝钗、李纹和李绮经常会过来找她们俩玩,她们五个或是一起读书,或是去会芳园游玩,或是到登仙阁里听小戏官们唱戏。 虽然依旧闲适惬意,但她们都无比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夫君,据外面传来的捷报,新军在战场上把倭寇打的屁滚尿流,节节败退,时不时都是阵斩五百,阵斩八百的,朝野上下一片振奋。 每次听到胜利的消息时,她们都会忍不住相拥而泣,尽管贾瑜在信中写的全是好的一面,但一想到夫君持剑在战场上厮杀,她们就担忧到茶饭不思,辗转反侧,默默的在心里向满天神佛祈祷,保佑他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每个月月底是她们最开心的时候,她们会聚在一起,把贾瑜写的“与妻妾书”,从头到尾,逐字逐句的读上好几遍,然后迫不及待的给他写回信。 某天,林黛玉主子五人坐在方桌上用午饭,十二个贴身丫鬟则坐在那张可以坐二十二人的大圆桌上。 紫鹃盯着玉碗里的碧梗米饭发呆,晴雯问道:“姐姐,没胃口?” 香菱用象牙筷子夹了一筷子茄鲞,站起身放进紫鹃的玉碗里,她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含糊不清的说道:“紫鹃姐姐,这个好吃,小瑜老爷最喜欢吃这个,他一顿都能吃十几碟子呢。” 莺儿用筷尾在她小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嗔怪道:“把饭咽下去再说话,你这米粒都喷出来了。” 香菱和雪雁做为老小,时常会受到老大紫鹃和莺儿的“欺负”,她们俩个都是小受气包,不同的是雪雁会找贾瑜告状,但香菱不会,她并不在意这些。 “喔”,香菱应了一声,却突然笑了起来,她旁边的金钏儿早就在盯着她了,见情况不对,连忙去捂住她的小嘴巴,但还是晚了一步,一些米粒喷了出来,撒了一桌子。 媚人气道:“这小蹄子是故意的,她想独吞,不想让我们吃。” 晴雯扭着她的元宝耳朵,嗔怪道:“我看是的,这还吃什么?” 龄官和玉钏儿纷纷附和,只有雪雁、素雪和素月不说话,前者并不嫌弃,正乐呵呵的把一大块火腿往自己玉碗里夹,后两者不敢说什么,她们俩在贴身丫鬟中地位最低,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平时玩闹时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得罪人,归根到底是因为她们和贾瑜并不亲密,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面对姐姐们的“指责”,香菱的大眼睛里瞬间起了一层雾气,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两只小手绞在一起,低着小脑袋,撇着小嘴巴,委屈巴巴的。 见自己的贴身丫鬟惹了事,薛宝钗放下碗筷,有些不满的看着她,晴雯等人连忙打圆场,只说她不是故意的,她们只是在开玩笑,请她不要怪罪。 就在这时,紫鹃突然干呕一声,捂着檀口就往外跑,她有些慌不择路,撞倒了面盆架,“哐当”一声,铜盆落在了地上,里面的温水四溅而出。 想这紫鹃虽然是丫鬟,但往日里和薛宝钗一样,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持着些许的端庄和矜持,何曾如此失态过,林黛玉没有多想,连忙快步跟上。 紫鹃小跑到墙角的梨树下,一只手撑着树,一只手捂着胸口,又干呕了几下,林黛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问道:“怎么了这是?你前两天好像就这样了。” 薛宝钗等人围在她身边关心着,紫鹃俏脸有些发白,强笑道:“谢谢大家关心,我大概是受了凉,没事的。” 李绮轻声道:“姐姐,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可不能不当回事。” 林黛玉对晴雯吩咐道:“现在就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姑娘不用担心,只是受了凉,歇息两天就好了,不必大张旗鼓。” 见她坚决推辞,林黛玉也没有勉强,只说如果明天还是这样,就一定要去请太医回来诊治。 晚上,林黛玉沐浴更衣后端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半碗热牛乳小口小口的喝着,雪雁和玉钏儿正在给她洗脚。 妃子榻是女孩子们用的家具,贾瑜的卧房里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三张共八座的沙发,它们和烧烤架一样,均是他自己亲自设计,并请专人制作的,坐起来更舒服,而且还有别的用处。 小马屁精玉钏儿卖力的讨好着林黛玉,直夸她的脚好看,还说自家爷就喜欢这样的,正说着,紫鹃从外面走了进来,直接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姑娘,我可能有喜了。” 林黛玉闻言一愣,玉碗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冒着热气的牛乳倾泻而下,把地板上昂贵的羊毛地毯打湿,正在更换床单被罩的晴雯和媚人,正在整理贴身小衣的金钏儿和龄官纷纷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她。 林黛玉光着脚走到紫鹃面前,把她扶起来,伸出明显颤抖的小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满脸的欣喜。 “姑娘,我刚才问吴嬷嬷了,她说我可能怀上二爷的孩子了。” 雪雁大惊失色,轻呼道:“天呐,紫鹃姐姐要生小宝宝啦!” 晴雯走过来附耳悄声问了一句,紫鹃摇头道:“没有,我也很奇怪,怎么会就有了呢,姑娘,我该怎么办?” 林黛玉笑道:“这是好事,明天请太医来给你号号脉,如果确有其事,你接下来就好好养胎,把小宝宝生下来,这可是瑜儿第一个孩子呢。” 紫鹃哭道:“姑娘,不能这样,如果是真的,还是把他送走吧,二爷说了,在和您成婚前,家里不能有任何孩子出生,婢子不能让您难做。” “就会胡说,这不仅是瑜儿的孩子,更是一条人命,坚决不能送走。” 紫鹃悲声道:“姑娘,只当做他来的不是时候吧,您不要让婢子为难。” 林黛玉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道:“你我虽然是主仆,但和亲姐妹没有什么两样,这么多年来要不是你护着我,照顾我,我可能早就不在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姐姐,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如果是真的,就把他生下来,我不会亏待他,以后这家里的产业也有他一份,这个孩子说什么都要保住,其他事你都不要担心,有我替你担着,哪个下人敢在背后诋毁你,我让人打烂她的脸,你放心,万事有我在。” 晴雯也劝道:“姐姐,姑娘说得对,再怎么说他都是二爷的孩子,是他的骨血,也是一条人命,二爷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你可不要乱来。” 沐浴完的史湘云穿着寝衣,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见紫鹃哭成了泪人,吓了一跳,听完前因后果后,她满脸震惊,抚摸着她的肚子,颤声道:“几个月啦?喜欢吃酸还是吃辣呀?”,这是她从贾母那里学来的。 “还没有定性,等明天太医来了就知道了,晴雯,你今晚和她一起睡。” 宁安堂里的四个隔间都有名字,分别是初春、盛夏、深秋和寒冬。 盛夏间,紫鹃倚在靠枕上,两只柔荑放在肚皮上,望着窗外的一轮圆月怔怔出神,晴雯端来一碗热参茶,放在床头柜上,爬上床,笑道:“姐姐,不要想那么多,如果是真的,就生下来,如果是假的,也不用失落,以后再生,二爷跟我说过,以后我们每个人都至少得生两个宝宝,还说少一个都不行。” 紫鹃问道:“晴雯,你说二爷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大概和你一样吧,看着月亮出神,上次你和姑娘在扬州的时候,有一天夜里,他站在窗边看了好久的月亮,还念了一首词,不过我不记得了。” 晴雯把耳朵贴在她白嫩平坦的小腹上,仔细的听了听,疑惑道:“好奇怪,怎么就你有了呢,按理说,我和媚人她们四个也不应该毫无反应呀?” 紫鹃轻声道:“我也很奇怪,妹妹,这个孩子我是真的不能留。” “姐姐,你要是在暗地里把他送走了,二爷和姑娘肯定会很生气,二爷以前跟我说过,这样做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影响寿命不说,甚至以后都怀不上了,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 紫鹃看着天上那轮不知人喜怒哀乐的圆月,过了半晌,才叹道:“观音菩萨保佑,但愿不是真的吧。” 翌日一早,晴雯就打发临时调到宁安堂里听用的小红去太医院请太医。 此时正下着大雨,薛宝钗她们都没有过来,宁安堂里只有林黛玉和史湘云主仆十人,紫鹃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她满脸疲惫,还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很显然她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史湘云笑道:“紫鹃,你想想,要是哥哥回来看见你怀里抱着个宝宝,他肯定会很高兴的,如果不是真的也不用难过,以后再生呗,我昨天晚上都想好了,以后要给哥哥生十个小宝宝。” 雪雁不敢比主子多,表示自己要生九个,玉钏儿不甘落后,要和她生的一样多,众人纷纷笑了起来,约莫半个时辰后,小红撑着花伞出现在内仪门外,她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老太医,他的年龄和职业摆在那里,倒也不用避讳。 老太医先给林黛玉行了礼,然后开始给紫鹃把脉,堂内针落可闻,众人皆敛声屏气,隐隐期待,紫鹃要是能生一个可爱的小宝宝就好了,最好是女孩子,这样她们以后就可以带她顽了。 半盏茶后,老太医睁开混浊的老眼,捻着花白的胡须,紫鹃就像是跪在公堂上,等待别人宣判自己命运的犯人,满脸的紧张,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林小姐,贵副小姐并无身孕,依老夫看,大概是因为着凉引起的肠风,进而导致恶心干呕,现如今冷热交替,得此病症也不足为奇,此乃小病尔,去外面开方药,吃两天就能痊愈。” “副小姐”是对贴身丫鬟的尊称,当下很多大户人家里都有这种说法,因为她们的吃穿用度和姑娘小姐们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地位尊崇,颇有权利,换句话说,她们就是下人中的主子。 晴雯和紫鹃现在就是半个主子,西府的主子们也不把她们当下人看,在贾家很有体面和地位,而这一切都是贾瑜赋予给她们的,媚人、金钏儿、雪雁、龄官和玉钏儿也一样,只是她们几个的份量的确要比前二者低上一些。 这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薛宝钗、史湘云、李纹和李绮对她们七个都是客客气气的,当然还有没过来的鸳鸯,她的地位本来就高,以后到东府来是要做贾瑜首席贴身大丫鬟的。 玉钏儿和雪雁大失所望,只觉得美梦泡汤了,紫鹃只听见“并无身孕”四个字,其他的都没有听清,她彻底放下心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林黛玉道了谢,让晴雯取来二十两银子的诊金,老太医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写了一纸药方,又给紫鹃号了号,再三确认没有诊断错后才告辞离去。 “小红,打发人去回春堂抓药。” 小红福了一礼,恭声应下,拿着药方去办了,史湘云“唉”了一声,啧啧道:“真是可惜,小宝宝多可爱呀,就像贾芃一样,胖乎乎的,我还想着等紫鹃把女宝宝生下来,我给她起名字,照顾她,以后天天带她顽呢。” 林黛玉好笑道:“你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吧,跟你住在一起我才知道你有多么的不省心,天天晚上蹬被子,还是个小话唠,碎碎念念,一刻不停,你昨天晚上还咬我的手,说什么羊肉串真好吃,我真的是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史湘云抱着她撒娇道:“好姐姐,家里那么多人,只有你和哥哥是真的关心我,我这辈子就赖着你们俩了,哥哥的床又大又软,比我那小床舒服太多了,在上面怎么打滚都行,等哥哥回来了我也不走,天天晚上和他睡一起。” 林黛玉嗔怪道:“还没成婚就这样,要是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老太太非得让你到荣禧堂跪着。” “好姐姐,我知道我以后是不能睡在宁安堂里的,但我想偶尔过来和你们一起睡,哥哥把床做的这么大,不就是为了一次可以睡下很多人的吗?我不要多,一个月让我来两三次就行。” 林黛玉叹了口气,抚着她的云鬓,轻声道:“云儿,真是委屈你了。” 史湘云“嗨”了一声,笑眯眯道:“这有什么委屈的呀,只要能和大家在一起生活,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我不在乎。” “雨停了,走,去天上人间,我们俩教她们几个识字。” 雪雁捂着肚子,皱眉道:“姑娘,我突然肚子好疼,怕是去不了了,必须得睡到下午才能好,哎呀,好痛!” 说完就抱着两只小猫,跑到寒冬间去了,玉钏儿说自己脚疼,走不动路,也准备开溜,晴雯一把拉住她,对媚人她们说道:“去把里面那个抓出来,今天不认满二十个字,晚上不许吃饭。” 媚人和龄官和挽起袖子就往里走,不一会就把雪雁给架了出来,当听说不去就不给晚饭吃后,她立刻又说肚子突然就不疼了,还一脸奇怪的样子。 天上人间。 阳光明媚,雨后的空气清新而自然,伴随着阵阵湖风,林黛玉和史湘云开始充当女教谕,教八位贴身丫鬟读书写字,其中被重点照顾的还是雪雁和玉钏儿,她们俩无精打采的趴在书案上,在心里祈祷自家二爷快回来救自己。 没一会儿,薛宝钗、李纹和李绮以及三春带着各自的贴身丫鬟纷至沓来,这里俨然已经变成贾家第二个族学了。 只可惜她们的读书声传不到贾瑜的耳朵里,不然他一定会觉得如沐春风。 第二百六十四章 阵斩一千,登门拜访 有民族英雄,自然就有民族败类。 汉奸就是民族败类中的一种,而且在其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一席之地,这玩意不是近代的产物,自古以来便有之,所有帮助异族残害同胞的人都可以称为汉奸,这些畜牲理应受到万世的唾骂。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有人在给倭寇提供情报,和他们狼狈为奸,暗通款曲,而且极有可能是官府中人。 贾瑜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彻查各府县所有的官员,这一查还真查出来了几个,他没有将这些人以卖国贼凌迟处死,而是给了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继续向倭寇提供真真假假的情报。 倭寇欺大梁海师羸弱,无进取之力,便攻占了嵊泗列岛以及周围十多座岛屿,并且把大本营设在了上面。 鉴于他们喜欢劫掠青壮年回去做苦力,贾瑜成立了专门的特务小组,经过十多次的安排,机缘巧合下,有三人先后混入其中,代号分别为“鼹鼠”、“惊蛰”和“深海”,他们不是为了刺探军情,而是伺机行收买之举,功成后还可以充当传递情报的枢纽。 人都是爱财的,那种说“我对钱没有兴趣”的,毕竟只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倭寇能收买汉人,汉人同样能收买倭寇,在海量的金银面前,很快就有几名于其他人意见不合,屡次冲突的中上层倭寇将领被收买,在他们的协助下,情报陆续被送到贾瑜的手上,虽然没有那么真实,但依然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倭寇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会拉帮结派,会内讧争斗,盘踞在沿海的这两万多个倭寇就是由多股势力组成,总会有分赃不均的时候,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便让对手有了可乘之机。 他们和贾瑜已经互相通了书信,表示将来会带着金银回到日本国招兵买马,扩建地盘,如果能割地称王,就向大梁俯首称臣,寻求后续的支持。 这些倭寇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海上飘着,也不可能满足那几个弹丸小岛,他们之所以来大梁劫掠,终归到底还是为了得到足够多金银,然后回到乱成一锅粥的故国,开辟自己的丰功伟业。 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做过凭借两万多人可以颠覆大梁政权,称霸中原的美梦,即便是攻占了几个府县,也都是劫掠一空后就离开了,鲜有据城死守的。 第二次情报虽然明确了登陆地点,模糊了兵力,但具体时间依然不清楚,为了保险起见,贾瑜让柳湘莲带着第二团赶赴埋伏地点配合第一团接敌,又令其他四个团则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各地百姓曾冠以这支新军“贾家军”的名号,但贾瑜并没有采纳,而是在“神策”、“天策”、和“玄策”三个名字中取舍,最终选择了后者,满员编制六千人,下辖六个步兵团。 两千名玄策军兵士潜伏在丛林中,他们手里拿着狼筅、长竹竿、团牌、长刀和三眼火铳等各类武器,在各自小队长的带领下,纹丝不动,静静等待。 长竹竿是制衡狼筅最有效的工具,它比狼筅要更长一点,而且没有任何制作工艺可言,造价极其低廉,随处可得,倭寇也在使用,在战场上,时常能看见两拨人拿着两丈多长的竹竿互相推搡。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大,清辉皎洁,山风阵阵,最合适厮杀。 经过漫长的等待,几十艘小船终于抵达了近处的浅水滩,乌泱泱的一群猴子跳下船来,手里提着长长的倭刀,粗略估算,和情报中的数目倒也对的上,看来那么多金银并没有白花。 倭寇们也收到了情报,慈溪县城内只有不到五百的守军,而且多是老弱病残,玄策军基本上都在宁波府那边,正好可以趁此劫掠一下这个大县。 数十个倭寇出现在视线里,他们小心翼翼的往前摸,彻底走出伏击圈后,大部队才进来,他们的行动很快,见差不多了,贾瑜一挥手,先是一声炮响,随后便是百铳齐响,千箭齐发。 一千五百个倭寇被这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便有一百多个归了西,他们很快便开始组织防御,贾瑜抽出御剑,大叫道:“将士们,杀贼!” 说完便提着三尺剑首当其冲,兵士们见主将尚且不畏死,大受鼓舞,个个奋勇争先,手中挥舞着各类兵器,嘴里喊着振奋人心的口号,跟随着各自的小队长一鼓作气掩杀出去。 将不畏死,兵不贪生,是衡量一支军队能不能打的重要标准。 李纵一箭射翻一个正在指挥的倭寇头目,将画雕弓弃之于地,握着走水绿沉枪,紧随其后,柳湘莲和位怀清持着双剑紧紧护在贾瑜的身边。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云霄,玄策军兵士们冲进平坦宽阔的河道,十一人一组,迅速结起鸳鸯阵,三千多人相撞,各类兵器纠缠在一起,刀剑争鸣,火花四溅,惨叫声和怒骂声不绝于耳,每息都有人倒地,死了的倒一了百了,受重伤的只能躺在地上垂死挣扎,即便躲开了补刀,也躲不开混乱中的践踏。 李纵一个百米加速,踩着一块凸起的巨石,纵身一跃,挺着几十斤重的走水绿沉枪从天而降,杀入敌阵,犹如猛虎入了羊群,五六名倭寇瞬间被戳死。 在连月的厮杀中,变化多端,攻防兼备,适用于各种地形的鸳鸯阵着实让倭寇吃尽了苦头,在付出惨痛的代价后,他们创建了一种可以与之相抗衡的阵法,不过效果并不显著,但确实比以往好了一些,聊胜于无,他们十二人一组,和玄策军兵士们捉对儿厮杀。 经过三个多月的磨砺,贾瑜的剑法进步了不少,原先他在敬安手底下一个回合都走不了,而他现在觉得自己即使走不了十个回合,也能走七八个。 他直接对上了两个落单的,并且受了伤的倭寇,看着眼前只到他胸口的猴子,他没有起轻蔑之心,打起十二分精神,使尽浑身解数一挑二,并且高声阻止了上来帮忙的护卫们,大概十几个回合后,他一剑将其中一个头颅削掉,又几个回合后,刺死了另一个。 柿子要拣软的捏,他又不傻,去找那些武艺高强的头目和头领,他那十几个人头都是这么来的,其实他完全没必要亲临战场,在安全的地方指挥和观战就行了,他这么做有三个目的,一来是鼓舞士气,每战只要他一马当先,兵士们就跟疯了一样,嗷嗷叫的往前冲,二来想亲手杀几个倭寇,算是替前世那三十万百姓报点血海深仇,三来,也能提一提胆气,攒一攒杀气。 倒也不用担心会有生命危险,他身边那好几十个身穿重甲,武艺高强的护卫不是摆设,敌酋想要取他的首级,在正常情况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贾琮武艺不行,只能跟在后面补刀,做为师父,李纵很是照顾他,一枪戳穿一个倭寇的肩膀,微微用力,将其挑到他的面前,被他一刀枭了首。 位怀清的剑法比柳湘莲还要精妙一点,二人无事的时候时常互相切磋,他赢的多一点,此时此刻,他正杀的兴高采烈,不亦乐乎,雌雄双股剑在他手上就像是两道闪电,犹入无人之境,在他手上几乎没有三合之敌,在轻松解决十几条杂鱼后,他终于遇上了一个高手。 从这个浪人的甲胄颜色和款式来看,他应该就是这股倭寇首领,个子虽然矮,但看起来很是精干,且杀气十足,只不过他的发型属实是有些奇特,让人看了总会忍俊不禁的想笑。 他随手杀死两名挡路的玄策军兵士后,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语,朝位怀清喊道:“阁下敢不敢一决雌雄?” 位怀清没有回话,挺剑而上,三十多个回合后,他卖了一个破绽,抽身就往后退,浪人也许是杀红了眼,也许不知道这是拖刀计,哇哇叫着追了上去。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位怀清反手一剑戳中浪人的心窝,复一剑,将其枭首,干瘪的头颅凌空飞起,黑色的鲜血喷了他一脸,他弯腰捡起头颅,将其拴在腰上,这可是一件不小的功劳,只可惜到现在他才捡到这一个,要是能再来上三五个,多了不敢说,朝廷最起码得封自己个杂号将军,不然都对不起军帐中攒有的那一百多颗贼头。 贾瑜手刃了两个倭寇后就在十几名护卫的簇拥下退出了战场,站在后面指挥,一个头目见己方已经落了下风,连首领都被枭首了,自知如果再打下去十有八九要全军覆没,于是便让人鸣金收兵,六七百个残兵败将汇聚在他身边,边用盾牌抵挡箭矢和火铳边往后退去。 沙滩上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照亮了夜空,倭寇们留下来看守小船的人全部被贾瑜分兵杀死,小船也被浇上火油烧的干干净净,这群猴子见退路被断,进退维谷,一时间乱成一团。 他们大部分人直接迎上玄策军,想要殊死一搏,临死前拉一个垫背的,少部分开始往丛林里逃窜,还有往海里跳的,当然也有一些直接选择跪地投降。 于是海滩也变成了战场,河道中的那一幕再次上演,鲜血直接把沙子染成了黑红色,小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 殊死一搏的死了个干干净净,逃窜的也基本上都被杀死或者俘虏了,跳进海里的也没落到什么好,大部分被从水路赶来支援的第三团兵士用长枪扎死在阵阵海浪中,倒有三十来个侥幸逃脱了,可想要在视野不佳的夜里游回十几里外的嵊泗列岛,这需要很大的运气。 此次战斗以玄策军大获全胜而告终,经过统计,一千五百名倭寇被阵斩了一千零三人,俘虏四百五十九人。 因为是突然袭击,加上兵士作战勇猛,阵法巧妙,占据了主动权,所以玄策军的伤亡比较小,计有二百二十六人阵亡,近五百人负伤,其中重伤占了不到两成,这个战绩已经是很难得了。 临安府,府衙。 距离中秋节还有大半个月。 “大牢里现在有多少活的倭寇?” 贾琮答道:“八百三十七个,昨天上吊死了两个、撞墙死了五个,还有几个咬舌自尽的,但都没死成。” 贾瑜冷笑道:“早他妈的干什么去了,要真的有这份骨气,当初就不应该跪地投降,束手待毙。” 李纵问道:“大人,这些猴子怎么处理?难不成就一直关在牢里?” 位怀清叫道:“要我说,全推到菜市口,我一剑一个送他们上路得了。” 柳湘莲抱拳道:“大人,各地的百姓对我们玄策军羁押这么多倭人颇有微词,认为应该直接将其千刀万剐,剥皮抽筋,替那些罹难者报仇雪恨。” “老李,你现在就让人去准备马车,把这些猴子全装进去,从第一团抽调五百人,将他们立刻送到京城去,再以我的名义开公文,让沿途各府县派兵护送,中秋不仅是重要的节日之一,更是圣上的生辰,我打算把这些猴子当成贺礼,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 位怀清大笑道:“公子,等京城的百万百姓看见这些猴子,就能切身感受到我们玄策军的雄威了。” 李纵应了下来,转身出去办了,贾瑜招来一个护卫,从书案上拿起一封书信递给他们,吩咐道:“把这封信送到宁国府,一定要在中秋节当天送到,早和晚都不行,你再找个兄弟和你一起,这是重中之重,不可有任何的闪失,路上多加小心,送到后你们就不必回来了,我回去后会重重有赏。” 护卫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书信,沉声道:“喏,卑职一定在中秋节当天送到,不早不晚,请大人放心。” “时间自己把握,去罢。” 又几日后,下午。 贾瑜刚从金华府考察回来,沐浴更衣后坐在书案边看薛宝琴写来的信。 她在信中说会在金陵等他,到时候跟他一起进京,请他务必保重好身体,并且说自己一切都好,让他不用担心。 因为距离比较近,贾瑜和薛宝琴之间的信件往来比起林黛玉她们要更频繁一点,时常五七天一封,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薛宝琴主动写来的,贾瑜因为事多,每天忙的焦头烂额,马不停蹄,时常来不及或者干脆就忘了回信。 即便两个人现在还没有多少的感情积累,但依然有说不完的话题,薛宝琴连每天吃了什么,有没有哭都写在了信里,贾瑜也会和她说自己以往的经历。 看着信纸上娟秀的字迹,贾瑜就想起了薛宝琴那可爱的小脸蛋,心里暖洋洋的,铺好宣纸,开始落笔给自己的小老婆写回信,“琴儿,见信如晤”六个字刚刚写完,一个护卫便走了进来。 “大人,苏州府的唐同知来了,他还带来一家三口,说是您的亲戚。” 第二百六十五章 请诛国贼,有女岫烟 有道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段时间以来,贾瑜对这两句话有了无比深刻的感受。 玄策军总部设立在临安府府衙,知府甘愿让位,带着各级官员搬到不远处的临安县县衙办公。 除了在各府县指挥军队作战和视察,贾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府衙里处理公务,发号施令,外出时前呼后拥,身边跟着上百号人,鱼鳞甲从不离身,就连睡觉的时候都穿着,以免遭到刺杀,正值多事之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自打贾瑜持着“如朕亲临”的金牌令箭,以防倭军务都指挥佥事的名义南下临安,组建新军,主持抗倭事宜,江南东道数十座府县的官民全归他一个人调遣,便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 他所组建的玄策军纪律严明,作战勇猛,把倭寇打的屁滚尿流,节节败退,拯救无数百姓于水深火热中,替他们为不幸罹难的亲友报了血海深仇。 百姓们争相歌颂,他痛击倭寇,保护同胞的经历被很多戏班子和说书先生编成故事,在各地广为流传,时人皆称他为武曲星下凡,加上他是两元及第的探花,更被誉为文武和智勇四全。 玄策军所到之处,百姓们纷纷捧着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食物或者牵着活羊活猪来慰劳他们,有些地方为贾瑜立了生祠,还在海堤上建起一座四丈多高,他挎剑远眺万里的石像,更有甚者把他当成门神,画成画像,贴在自家门上。 他的官名太长,而且拗口,百姓们更喜欢称他为“玄策大将军”,万民伞、万民衣和万民被他都收到过,他俨然已经成为江南东道绝大多数年轻男子们的学习对象,闺阁女孩子们更是对他极其的迷恋和崇拜,他的全身画像被她们挂在卧房里,日日夜夜瞻仰。 试问哪个女孩子不想嫁给这样的男子,只要贾瑜放出风声,需要人伺候他衣食起居,为他红袖添香,临安府府衙的门槛瞬间就会被她们给踏破。 而他今年不过刚满十六岁,就完成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难以取得的荣耀。 这些消息传到京城,立刻就有御史言官拿“贾家军”和“玄策大将军”这两个称号做文章,上书弹劾他擅立名目,拥兵自重,在江南广收民心,意图不轨,请求速召其回京治罪,但景文帝都不予理会,反而重赏了玄策军兵士们。 见无果后,他们又弹劾贾瑜杀害俘虏,筑成京观,认为此举太过残暴,有伤天和,损害国朝仁爱之名,彰显出他人面兽心,穷凶极恶,若不趁早严惩,假以时日必将权高窃主,祸国殃民。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些御史言官依旧不依不饶,连“诛国贼”的口号都喊出来了,在一次大朝会上,一个言官声泪俱下,以死劝谏,请求景文帝召回贾瑜,不能坐视国贼势大,还要把他的妻妾都抓起来,逼迫其束手就擒。 鸿胪寺寺卿房瑄当场暴走,也没有逞口舌之争,挽起袖子就冲上去和其厮打起来,把他头发都给薅掉了,大理寺少卿张长清也是义愤填膺,加入战团,痛殴这个言官,一时间斯文扫地。 房瑄痛呼:“林文成公尸骨未寒,他的女婿在江南舍生忘死,忠于王事,却不曾想被小人如此攻讦,这岂不是要让百万将士寒心?若不诛杀此贼,以后还有谁愿意供陛下驱使,为国尽忠?” 最终处理结果是十三个御史言官纷纷被剥夺官位,流放至岭南各道各府做无品级的驿丞,并且子孙后代永不录用,房瑄和张长清因为殿中失仪,君前无状,罚俸禄三年,闭门思过一个月。 这件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贾瑜听到消息后,选择一笑了之,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以后弹劾自己的奏折只会越来越多,只当这些人是在放屁就好。 贾瑜在江南声势浩大,如火如荼,于是便有很多人望风而投,首先便是贾家在金陵那十二房族人,他们以各种理由求见他,想借此谋取好处,以他现在的权威,给他们在各府县安排个七八品的小官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其中有个叫贾范的,是贾家的远亲,世袭三等职衔,因为纵容家奴强抢民女,并且犯下人命官司,被苏州知府参了一本,他连夜跑过来跪求贾瑜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出手相助。 贾瑜出手了,让护卫把他送到苏州府大牢依律严惩,后被剥夺官衔,流放到榆林府服苦役了,犯事的三个家奴也全部被推到菜市口斩首示众。 经此一事,就再也没有姓贾的来找他了,他还碰到一个亲戚,那妇人自称是贾代善的庶女,详细说了以往荣国府的人和事,并且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见她说的头头是道,贾瑜也没有怀疑,他知道贾母除了嫡女贾敏,还有几个庶女,其中一个就嫁到了临安府,这位庶女见他以公务繁多为由推脱后,也不强求,要把自己亲生女儿和外甥女送来服侍他,也都被他拒绝了。 甄应嘉和甄宝玉也曾上门来慰问他,爷俩把他夸上了天,表示返京的时候一定要再去他们家做客,她们家几个姑娘全都来了,吃了一顿饭后,被贾瑜以礼送走,薛宝琴随后来信,说甄家那几位姑娘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除此之外,各府的名妓、花魁和清倌人纷纷上门,自荐枕席,大户人家,富豪乡绅也送来美人,更有甚者把自己女儿、孙女都送来了,全被他婉拒了。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让他很是无奈,有时候真想拿刀划烂自己的脸,但凡自己长得和晏婴一样,就不会发生这些破事了,太过英俊也是一种烦恼。 唐同知是来跟他汇报工作的,玄策军的粮草、药材和甲胄全由他负责,办事可靠且利落,颇有风骨和才干,为大军后勤提供了坚实的保障,贾瑜觉得这种人才应该有个更大的舞台去发光发热,在地方做一个正五品的小官实在是有些屈才,因此在给景文帝上的折子里,对他赞叹不已,不缺溢美之词。 “请他进来。” 未几,唐同知快步入内,双手呈上一纸公文,贾瑜看完后,表示了肯定。 唐同知拱手道:“贾大人,下官来的路上,碰到一家三口,自称是您的亲戚,男的叫邢忠,随行的是他的女儿,现如今便在府衙外候着。” “好,辛苦你了,事情办的不错,本官已在陛下面前举荐你,并且表述了你的功劳,待本官来日荡平倭寇,你和本官一起进京面圣领赏,请回吧。” 唐同知大喜过望,一躬到底,恭声道:“全凭大人提携,下官告辞。” 待他离开后,贾瑜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来到府衙外,只见一对中年夫妇正领着一个女孩子站在台阶下。 这女孩子穿着粗布的衣裳,身上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首饰,连发髻上的簪子好像都是木制的,她双腿并拢,正低着头,两只柔荑放在身前,听到动静,抬起脸看了贾瑜一眼,后又垂下眼帘。 贾瑜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大红织金蟒服,腰悬纹龙白玉带,上面挂着御剑,身姿挺拔,面如冠玉,把一个如日中天的少年权贵演绎的淋漓尽致,他现在就是整座江南东道地位最高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邢忠并不是邢夫人的亲弟,而是堂弟。 邢忠搓着手,脸上挂着谦卑、敬畏兼讨好的笑,意欲迎上来,一个护卫挡在贾瑜身前,将雀鸣刀抽出三分之一,沉声道:“来人勿要擅动!” 见两名护卫要上前搜身,贾瑜制止了,护卫面露难色,一咬牙道:“大人,多事之秋,不可不防。” 邢忠连忙在身上四下里摸了摸,急道:“哥儿,我不是歹人啊,我真是贵府大太太的堂弟,一直住在苏州府。” 贾瑜点点头,邢忠对自己女儿招招手,介绍道:“哥儿,这是小女。” “邢姑娘,你好。” 邢岫烟柔柔的福了一礼,轻声道:“岫烟见过” 一个高贵如天人,一个卑微如蝼蚁,可叹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用什么称呼最合适,贾瑜说道:“叫我瑜哥儿或者直呼其名都可以。” 内堂,护卫端上来热茶,然后站在门口,手按刀柄,虎视眈眈的盯着邢忠,贾瑜摆了摆手,他才转身出去了。 邢岫烟端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鞋尖,沉默淡然,宠辱不惊,她并没有因为自己衣裳粗糙就自卑,如同闲云野鹤的世外高人,又如同清新脱俗的空谷幽兰,身上有一股很重的出尘之气。 坦白说,贾瑜并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发现过这种气质,不知道为何,他会让人情不自禁的产生好感。 “你来找我何事?” 邢忠苦笑道:“说出来不怕哥儿笑话,家里生计艰难,米缸都见了底,烟儿又被几个同乡的恶霸盯上了,我就想着,等您进京的时候,我们能不能跟您一起,好去投奔我那堂姐姐。” 贾瑜缓缓道:“你难道还不知道?贾赦已经死了,你那个堂姐倒还在,不过她已经被剥夺了诰命,贬为庶民。” 尽管如此,邢夫人依然是荣国府的大太太,还在旧园里住着,只是已经彻底没了地位,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因为孙绍祖那件事,邢夫人曾经当众骂过贾瑜几句,他虽然不能做到宰相肚里能撑船,但也不是小肚鸡肠,没有和她一般计较,不至于找机会弄死她,更不至于因她而迁怒其他人。 邢忠面色呆滞,完了,什么都完了,本来想着去投奔一番,好以此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就像那薛家大房一样,没想到她直接被废了,现如今怕是自身都难保,又如何帮得了他们? 贾瑜让护卫去把贾琮请来。 半盏茶后,贾琮大步走了进来,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这四个月以来,他的变化非常大,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尽忠职守,谦虚谨慎,而且也立下了一些功劳,这让贾瑜很是欣慰,是可造之材。 “琮哥儿,他是你舅舅,这位姑娘是你表姐,见一见吧。” 贾琮很是意外,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江南还有这么一号亲戚,尽管在心里并不认那个嫡母,但碍于礼法和孝道,他还是拱手道:“琮见过舅舅,表姐。” 在薛姨妈眼里,和贾瑜一百竿子打不着的王子腾都可以是他舅舅,这个邢忠和贾琮虽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从礼法上来说,的确是他的舅舅,他必须要孝顺,哪怕是在表面上维持着,不然就很容易被人冠上不孝的恶名。 邢忠和王子腾一样,与贾瑜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之所以带邢岫烟来投奔,安的是什么心思,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三人互相见了礼,邢忠说明来意,见贾琮看过来,贾瑜笑道:“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做主吧。” “舅舅容禀,外甥现在军务在身,不便擅离职位,如果您一家想进京,当然可以,外甥现在就可以给您路费。”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这是朝廷的赏钱,邢忠连忙道:“外甥,不着急,我们到时候和想和你们一起进京,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贾琮还是把银票递给了邢忠,他假意推辞几下就勉为其难的收了,感激道:“多谢外甥,我们这就回家等着,到时候麻烦你打发人去接我们一下。” 他说完又给贾瑜行了一礼,感恩戴德一番后便带着邢岫烟离开了。 贾琮去送,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又把邢岫烟给带回来了。 “二哥,舅舅说表姐如果回去会被那些恶霸欺负,说您是有大本事的,定能护佑她平安,所以把她留了下来,也能照顾您的起居,弟回去训练了。” 邢岫烟身上背着一个青灰色的包裹,贾瑜走上前将其接下来,放在椅子上,说道:“不必多想,我会在附近给你租赁间院子,等我们来日返京时,再让你表弟接了你父母一起去。” 前世他读原著的时候就很欣赏这个女孩子,她身上有很多闪光点,虽然家道贫寒,但她却全不似父母所为,她端雅稳重、温厚平和、安贫乐业、更兼知书达礼。 今有此机会,他不想错过,敢爱敢恨并不丢人,惺惺作态才会令人不耻。 傍晚,贾瑜亲自下厨,炒了两碟素菜和一碟鸡子,又准备了一碟咸菜、一盘馒头和一盆稀饭,这是平民百姓家里最常见的家常便饭。 他并没有让人准备大鱼大肉,珍馐美馔,又褪去象征权势和富贵的蟒服,换上一件让女红媳妇即刻裁缝的粗布衣裳,簪子也换成了木头做的那种。 攻心为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贾瑜亲自去街对面新租赁的小院子里请邢岫烟。 第二百六十六章 江南大捷,倭患永绝 邢岫烟住的小院子是贾琮租赁的,并且给她找了一个婆子伺候,贾瑜进来时,她正在整理床铺,见到他的打扮,她短暂的惊讶后,随即便恢复自然。 “邢姑娘,走吧,晚饭做好了,我亲自下的厨,给你接风洗尘。” 二人来到府衙后堂,见到桌子上的饭菜,邢岫烟又是惊讶了一下,贾瑜净手后给她盛了一碗稀饭,笑道:“没什么好招待的,我也不耐那些大鱼大肉,之前行军打仗的时候有什么吃什么,时常都是一把炒面一口水,请。” 如果把他们俩和这一桌饭菜换一个场景,比如说在某间低矮的茅草屋里,那他们看起来就会像一对贫贱夫妻了。 邢岫烟道了谢,两只柔荑握着一个馒头,小口小口的吃着,每吃五六口就会喝一小口稀饭,筷子动的不勤,主要下筷子的对象也是那一碟子青菜和茭白,一个馒头都吃了一半了,还没有去夹一筷子炒鸡子,还是有些拘束。 她心里有些奇怪,他跟那些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为什么会不一样呢?亲自下厨就足够她震惊好久了。 贾瑜也没有惊讶她为什么这么快就能适应目前的处境,被亲爹丢给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男子,还能面色自然的和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用饭,这和她那豁达乐观的恬淡性子有很大关系。 他取来一只新碗,用开水烫干净,放在邢岫烟面前,又取来一支新筷子,给她夹了一半的炒鸡子,她抬起脸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啃馒头。 过了一小会儿,她突然问道:“瑜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贾瑜要比邢岫烟大上两个月,“某哥儿”这种称呼不适合同辈之间用,而且会显得些许不尊重和疏远,它一般都是长辈称呼晚辈的,贾敬都年过半百了,在贾母口中依然是“敬哥儿。” 而且他们俩还是同龄,年龄相差很小,“瑜哥哥”这个称呼算是比较合适的了,当下流行叠词,其实听起来挺肉麻的,撒娇时再来个嗲音,容易让人起鸡皮疙瘩,但其实习惯了也一样。 邢岫烟总不能叫他贾大人、贾将军和宁伯爷,“世兄”一般是男性之间互相用的,薛蝌和四王八公一脉的子弟都会用这个称呼他,女性用也不合适。 直呼其名更不尊重,连那些御史言官弹劾他时用的都是“宁伯”,用表字称呼他的不少,计有陈淳和刘循等同年好友、扶云书院的庞院长和教谕们、北静王水溶、太子陈贤、晋王陈佑。 “瑜儿”是贾政、林黛玉、薛宝钗的专属称谓,这个更显亲爱,王熙凤以前也喜欢这么叫,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就改了口,变成了“二弟。” 不过林黛玉对他的称呼没有定性,“瑜儿”、“哥哥”、“仲卿”和“坏人”都用过,不同场景,不同心情,不尽相同,其他人的称呼都比较专一。 “尽管说来。” 邢岫烟轻声道:“我有一个好朋友,我跟她做了十多年的邻居,她教我读书写字,与我情同姐妹,她如今在玄墓山蟠香寺带发修行,不知道因何得罪了当地的权贵,你是大人物,能不能帮她一次,让那些人不要再去找她?” 贾瑜夹了一筷子茭白,笑道:“此事易尔,我明天便给那苏州知府写信,让他代我去办此事,不必担忧。” “谢谢瑜哥哥。” 数日后,贾瑜苦苦等待的机会来了,最终的决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约有八千个倭寇在宁海县附近登陆,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台州府视察的贾瑜很快便收到了消息,他知道这是倭寇的调虎离山之计,想吸引玄策军北上,好趁机攻下空虚的台州府。 但宁海县也不能不救,贾瑜留下第三团和第四团防守台州府,又让第一团防守海门县,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三个团北上杀敌,一日半后,他们抵达宁海县,刚准备进攻已经占据城池的倭寇,还在海上飘着的一万多倭寇也收到了消息,说玄策军主力已经离开台州府,他们立刻兵分三路,从健跳、桃渚、新河三个地方登陆,并向台州府快速移动。 这个局面非常的不利,台州府里的第三团和第四团很快便被一万多倭寇包围,士气正高的第二团、第五团和第六团没有管那么多,直接向宁海县里的八千倭寇发起了猛烈攻击,倭寇们损失惨重,招架不住,没多久就被逼到了海岸上,只能找船仓皇逃窜,却不想风急浪高,一大半都淹死在了海里,以至于后来整片沙滩上都是被冲上来的尸体。 宁海县刚刚大胜,在新河镇登陆的两千倭寇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发动进攻,新河不过是个小镇,没有城池,很容易攻下来,但这伙倭寇太过倒霉,碰上了带着第一团从海门县赶来支援的猛将李纵,被杀的大败,几乎全军覆没。 此时还剩下两支倭寇主力,正在往台州府赶,贾瑜立刻回援,第二团、第五团和第六团的兵士顾不上吃饭,全速前进,终于在城外撞上了一支倭寇。 此时的玄策军兵士可以说是又饿又渴,但贾瑜命令打完仗再开饭,兵士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摆开鸳鸯阵迎敌,刚一开战,柳湘莲就冲了上去,一剑把就倭寇首领给砍了,随后连斩十多人。 倭寇们直接被吓傻了,一看首领的无头尸体躺在地上不说话,短暂犹豫后,顿时做鸟兽散了,玄策军兵士们也不顾上什么阵型不阵型了,提起刀剑就往前追,又把倭寇逼到海边,被淹死的不计其数,此战还救回两万多民众。 最后一支倭寇主力放弃攻打台州府,因为盟友都死的差不多了,光靠他们四千人也打不动,贾瑜判断他们会朝仙居县进发,于是迅速召集第一团赶来助战,在半路埋伏,倭寇果然不期而至,经过一场激战,他们几乎被全歼。 至此,这场惨烈残酷的战争以玄策军大获全胜而告终。 在各地数万民壮的帮助下,玄策军找到了一万两千多具倭寇的尸体,他们是在陆地上被杀死的,被海浪冲上岸的尸体也有三千多具,加上俘虏的两千多,再加上之前大小数十战的斩获,原本盘踞在嵊泗列岛附近的两万五千多倭寇,最终只有不到两千逃回了日本国。 玄策军损失也很惨重,两千九百五十七人阵亡,差不多是一半,剩下的也皆是全员负伤,一时间,整座金华府内遍地都是哭声,因为玄策军的兵士大部分都是来自这里,三千家庭的父母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 纸钱晚风送,谁家又添新痛。 贾瑜先是派人八百里加急,飞马进京,然后开始按照阵亡兵士的功劳高低,以重金抚恤,允许子承父业,又制定了一系列后续对其直系家属和子女的保障措施,令各府县必须执行。 他还在金华府为他们建起了英烈祠,并且立起一座巨碑,让人在上面镌刻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这要是放在前世,他们都是抗日英雄,配享此殊荣。 接着令各府县官员妥善安置受灾的百姓,并勒令大户们捐款捐物,再把玄策军损失的兵员补充完整,继续训练,最后号召全境军民搜寻抓捕可能逃脱,隐匿在山野丛林里的倭寇,并且设立了悬红,抓住后送到临安府府衙,就可以领到五两到二十两不等的赏金。 玄策军自损三千,阵斩两万倭寇的辉煌战绩如同过境的南风,迅速传遍了整个江南东道,这是极其难得的大胜,不仅是那两万多倭寇授了首,更是一举解除了困扰沿海各府三四百万百姓好几十年的问题,为往日无数惨死在倭寇倭刀下的百姓报了血海深仇,他们很难再卷土重来了,而且玄策军以后将会一直驻守在临安、金华和台州三府。 这些全都出自一个叫贾瑜的少年之手,他发明的新式武器和阵法效果极佳,他组建训练的玄策军战无不胜,他著作的《平倭论》详细记载了抗击倭寇的各种方法,洞悉了他们的心理,他还写了《玄策军训练条例和行为准则》,最宝贵的是这些东西将会和他的名字,和他的丰功伟绩,一起世代相传下去。 这足矣被载入史册,流芳百世,彪炳千秋,供当下人和后世人赞扬歌颂。 贾瑜一战奠定了自己武勋的身份,他身上的一等伯位也变得货真价实,底气十足,再也不会被人诟病来路不正。 薛宝琴得知消息后喜极而泣,她为自己未来的夫君感到无比的自豪,能给这样的少年英雄做妾,此生值了。 京畿道、神京城。 历经二十多天,除去自尽的、逃跑被杀的、以及病死的,八百三十七个倭寇最终有七百九十二个抵达京城。 后天是中秋佳节,又是当今天子的生辰,景文帝下令取消宵禁七天,并且花了十万两银子在南城和西城中买下数百个小食摊子,百姓们可以免费吃,直到吃完为止,算是与民同乐了。 按照朝廷的规定,从五品及以下官员只需进献寿幛即可,正五品以上官员进献的寿礼价值不得超过十两银子,违者不仅不会被收,还有可能会被追责,因此很多大臣便在文字上下手,作一些天子文治武功,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的诗词歌赋,景文帝这位“文皇帝”也很喜欢这些,因此文武百官们更是趋之若鹜,没有诗才的便会找人代笔润色。 东胜门。 一个红翎信使出现在城门使的视线里,他背后插着四面红色旗帜,在阳光下异常的刺眼,隔着五里路都能看见。 接到命令,皇城司和五城兵马司的兵士迅速开始清街,听见急促震耳的锣鼓声,百姓和行人们纷纷避让。 红翎信使纵马在宽阔平坦的中心大道上疾驰,奋力高呼道:“江南大捷,玄策军阵斩两万倭寇!江南大捷,玄策军阵斩两万倭寇!” 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欢呼起来,无数人跟着红翎信使朝皇宫涌去,他们奔走相告,他们喜气洋洋,大国子民的自豪感在这一刻油然而生。 皇宫。 红翎信使不光要体力好,身体强壮,嗓门也要大,他纵马疾驰到文德殿三十六阶台阶下,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连滚带爬的往里跑,殿门口值守的两名大汉将军连忙上前扶住他。 “陛下!陛下!江南大捷!” 景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面色发红,呼吸急促,红翎信使喘了几口粗气,跪在地上,双手举起奏折,禀报道:“陛下,七日夜,两万余倭寇在台州府境内分五路进攻,都指挥佥事大人分兵抗击,经过五天五夜的激战,斩首一万六,俘虏两千多,只有两千多仓皇逃回日本国,倭寇几乎全军覆没!” 之所以说阵斩两万,是因为把之前杀的那些全都算上了。 他的声音回荡在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敲击着每一个文武大臣的耳膜。 戴权走下来接过奏折,景文帝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看完了只说了三个字。 “好!好!好!” 鸿胪寺寺卿房瑄跪在地上,高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自此江南倭患永绝,天佑大梁,万世之基!” 大臣们纷纷跪地恭贺,山呼万岁,景文帝仰天大笑,朕没有看错人! 宁国府,天上人间。 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李纹、李绮、三春,以及各自的贴身丫鬟都在,幸好这里足够大,装下一百个人都不在话下,这里因为是书房,清净严肃之地,贴身丫鬟们不敢嬉戏打闹,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临近中秋节,天气已经很热了,幸好天镜湖里的活水能带来凉风,加上宁国府里绿植面积比荣国府多很多,倒也不是十分的热,宫里赏下来五方冰,厨娘们每天中午和下午都会做一些冰食,给主子以及贴身丫鬟们消暑。 荣国府只得到了一方冰,而宁国府却有五方,剩下四方中,有两方是景文帝赏给贾瑜的,有两方是许皇后赏给林黛玉的,其他人都沾了他们俩的光。 二十多个女孩子齐聚一堂,她们都穿着五颜六色的,薄薄的纱裙,吃着各类冰食和冷饮,加上凉爽且不停歇的湖风,暑气几乎全去了,想出汗都难。 贾母得知有这么个好去处,隔三差五带着薛姨妈、李婶娘、李纨和王熙凤来这里消暑纳凉,还说贾瑜会享受,用的物件比她用的好上太多。 贾宝玉依然贼心不死,听说姊妹们天天都在天上人间一起玩,便经常和贾母哭着闹着要来,贾政知道后,找了个机会,又把他狠狠给的打了一顿。 汤指挥使直接找到贾政,请他约束好贾宝玉,说他若是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比如说偷偷溜进宁国府里,他们就会直接动手,把他打一顿后扔出去。 贾芸则安排四个嬷嬷日夜守在鹊桥下面,跟她们说,一旦发现贾宝玉,就直接把他撵回去,出什么事他会担着。 在宁国府里,从主子到下人,大家都像在防贼一样防着贾宝玉,薛宝钗、李纹和李绮她们三个住在荣国府里,每次出来或者回去,都会让嬷嬷和婆子前探一百米,后探一百米,就怕遇上他。 鸳鸯曾私底下跟林黛玉她们五个说过,贾宝玉现在越来越不对劲了,平常的时候要么一直在傻乎乎的笑,要么就跟入了定的和尚,呆呆的坐着,让她们都小心点,见到他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史湘云一身杏黄色的纱裙,喝了一口冰镇西瓜汁,趴在书案上,有气无力的问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我都快五个月没有见到他了,我好想他。” 薛宝钗轻叹道:“算上今天,已经有四个月零二十七天了。” 李绮拿起已经不知道读了多少遍的书信,逐字逐句的又看了起来,李纹握着林黛玉的柔荑,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思念。 迎春抱着小惜春默默不语,探春则小声的安慰着众人,就在她们喟叹不已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林黛玉蛾眉微蹙,对紫鹃吩咐道:“快打发人去看看。” 紫鹃应了一声,刚准备出去招呼人,就看见小红小跑了进来,她高兴道:“姑娘,好事,大好事!” “哥哥回来啦?” 史湘云欢呼一声,站起身就往外跑,一不小心碰倒了装着冰镇西瓜汁的玉碗,它摇晃了几下,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十两银子就这飞走了。 小红连忙道:“不是二爷回来了,是二爷在江南打了大胜仗,程管家说二爷指挥的玄策军杀了两万倭寇,已经彻底解决了倭患,也许再过段时间就能回来了,现在外面的百姓都在庆祝呢!” 林黛玉两条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晴雯和媚人连忙把她扶起来,紫鹃流泪道:“姑娘,二爷赢了,他马上就回来了,也许现在就已经在路上了。” 巨大的喜悦感充斥着她的一颗芳心,她想笑却笑不出来,反而瞬间落下两行清泪,薛宝钗等人也是纷纷跟着落泪,三春也跟着喜极而泣,这五个月以来,她们的日子并不好过,贾瑜就是她们的天,是她们的地,是她们赖以生存的绝大部分,在场的的诸位,除了探春,哪个以后不需要依靠着他过活。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她们,便是贾瑜写给晴雯《一剪梅》中的那句: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平倭就到此为止吧,参照戚少保写的,是想当然了,不过我这只是网文而已,大家图个乐呵就行,着实没有必要深究。在我们看来,十四五岁的确还算是未成年,但是在古代,在这个年纪谈婚论嫁生孩子的比比皆是,更别提谈情说爱了,就不要再拿书中男女角色们的年纪做文章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论功行赏,太子少保 宁国府,天上人间。 林黛玉从巨大的喜悦感中清醒过来,对晴雯吩咐道:“让账房给每个下人发五两银子,庆祝家主大胜敌人,让她们都跟着沾沾喜气。” 晴雯擦了擦眼泪,“哎”了一声,连忙去办了,住在宁安堂的这五个月,林黛玉在鸳鸯和金钏儿的协助下,把宁国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建立了主母的威望,两百余个下人无不敬仰和服从。 鸳鸯和金钏儿都是管过大家的,经验远高过晴雯和紫鹃,她们是林黛玉进门后,贾瑜给她安排的左膀右臂。 贾瑜当初要她们,除了可怜最终一个自缢,一个投井外,起的正是这个心思,管家能力很不错,若真要论外貌,她们俩比不上晴雯和香菱。 要说宁国府的下人们也省心,几乎没有荣国府里那些下人喝酒、赌钱、吵架、偷东西、偷奸耍滑和在背地里编排主子闲话的臭毛病,林黛玉不阻止她们抹骨牌,但桌桌子上不允许出现一文钱,不阻止她们喝酒,但不能喝醉,这些下人普遍都是本分老实的,没有得寸进尺,主子能宽厚体谅到这一步,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四处都在夸她的好。 探春无奈道:“林嫂子,你这五两赏银发下去,我们要是无动于衷,西府的下人又要颇有微词了,免不得在背地里编排我们的闲话。” 李绮笑道:“三姐姐,那你给她们发一个月的不就好了,要是囊中羞涩,妹妹我这里还有一些体己钱,你都拿了去,等哥哥回来我找他补回来。” 史湘云高兴道:“对对对,哥哥有的是银子,你只要开口,他肯定会给你的,要多少有多少。” 探春摇了摇头,看着她们一脸幸福的模样,在心里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薛宝钗移着莲步,走到栏杆处,呆呆的看向东南方,这五个月以来,属她清减的最厉害,原本丰腴的脸庞都消瘦了一些,晚上躺在闺床上的时候,想起夫君在那天下午对自己的疼爱,她就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时常辗转反侧到深夜才能睡去,他实在是太让人着迷了。 除了功名、官衔、才华和爵位,还有他的脸、他的温柔、他的担当、他的善良,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无可比拟,恍若下凡的谪仙人,完美无瑕。 林黛玉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柔荑,陪着她一起默默的眺望远方。 荣国府,荣禧堂。 “老祖宗,二弟这下阵斩两万倭寇,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最起码得封个侯爷吧?我的个乖乖,刚满十六岁的侯爷,我看不用等三十六了,他二十六就能封国公,我这二弟的本事就是大。” 薛姨妈和李婶娘很是高兴,自己姑爷爵位和地位越高,她们以后的荣华富贵就越有保障,这哥儿真是厉害。 贾母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停摩挲着贾宝玉的大脸盘,心中很是疑惑,那哥儿到底走的是什么运气,怎么什么好事都往他身上跑?宝玉出身不比他更贵重?为什么别人都喜欢他呢。 贾政一身青色官袍,头戴乌纱帽,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满脸喜意,大笑道:“老太太,大喜,大喜啊!” 贾母心里突然很不舒服,想起他对那哥儿和宝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一个当成亲儿子,赞誉有加,见人就夸,一个当成畜牲,不是打就是骂。 “怎么,你儿子封侯了?” 贾政闻言一愣,贾母淡淡道:“还用你回来说,老婆子我早就知道了,他倒是给他祖先争了脸,不过要封也是封宁国府的侯,又不是荣国府的侯。” 瞧这话说的,李纨在心里叹了口气,您老是说人家不孝顺,就您说的这些离心离德,不当一家人的话,您对人家有意见,人家对您肯定也有意见。 贾政跪在地上,劝道:“母亲,都是一家人,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都下去吧,乏了。” 贾政不敢再多说,躬着身退出去了,薛姨妈四人纷纷起身告辞。 见自己老子走了,贾宝玉立刻就哭了起来,啜泣道:“老祖宗,姐妹们现在都不和我玩了,她们见到我都躲着走,昨天我去找绮妹妹说话,她直接就把门关上了,不让我进去。” 贾母难得的说了一句公道话:“宝玉,那绮姐儿现在是那哥儿的妾室,你去找她说话不合适,别人会说你不知礼数,你可不要做出什么事来,那哥儿回来后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找你的麻烦,天底下好的女孩儿多了去了,你看上哪个只管跟我说,我来给你安排。” “老祖宗,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林妹妹和宝姐姐她们都离开我,还有云妹妹,她以往和我最好,那贾瑜有什么了不起的?他那样欺负二太太,还把她们都抢走了。” 不消多,贾瑜一个解元功名就足以俯视他,蔑视他。 贾母也觉得很气愤,自己原本打算是把她们几个安排给宝玉做妻妾的,结果全被那小鳖孙给哄走了,一个都没放过,枉她以往费了那么多心思,到头来直接竹篮打了水,什么都没得到。 他还让林丫头和云丫头住到东府,这不是明摆着不相信自己吗?还跟防贼一样防着宝玉,天底下有这样对待自家兄弟的?有好处也不想着宝玉,反而去提携那什么琮哥儿,真是让人气愤。 这老太婆心里对贾瑜的气是越来越大,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没有帮元春,结果那空缺的皇贵妃位被别人得了去,在她看来,他就是故意在针对她们娘几个,明明有能力却袖手旁观。 在贾母看来,贾瑜做下的“暴行”可谓是数不胜数,都说亲亲相隐,和气生财,他倒好,直接把赖老嬷嬷一家子都逼死了,还把王夫人给废了,将贾宝玉从族学里赶了出去,又干涉荣国府里的人事,安插亲信,王熙凤、李纨、探春和鸳鸯,哪个不是他的人? 贾宝玉“嘤嘤嘤”的哭着,贾母抱着他,“心肝肉”的叫了一阵,安慰道:“我听你姨妈说,再过段时间,薛家二房娘三个就要进京讨生活,她们家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儿,叫宝琴,听说模样不比那宝丫头差,知书达礼,又懂事孝顺,到时候让她们到家里来住,我把她说给你做妾,好不好?” 宝姐姐已经够美了,她这个堂妹妹若是比她还美,那岂不是美若天仙? 听贾母如此说,贾宝玉瞬间就不哭了,表情一改往日的痴傻,满脸的期待和憧憬,撒娇道:“老祖宗,那您要把她的住处安排离我近一点,我好去找她说话,还有,可别再让贾瑜抢走了。” 尽管贾瑜再生气,依然叫他一声“宝玉”,可他倒好,直接直呼族长的大名,但凡知道点礼数的人都不会这么做,这样只会显得他毫无教养。 “好好好,都依你,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不过我跟你说,那姐儿的出身是做不了正房夫人的,你可不要乱给人家承诺。” 贾宝玉心情顿时大好,又撒了一会娇,贾母看着他神似自己亡夫的大脸,一高兴赏了他十个十两的金锭子,让他拿出去高乐,她老封君有的是银子,开源节流是做给外人看的,这些体己钱都是留给自己心肝肉的,可不能亏了他。 拿了赏银,贾宝玉欢天喜地的回去找准姨娘袭人白昼宣淫去了,贾母之前被他央磨的没办法,只得同意把傅秋芳调给他做了房里人,听说倍受宠爱。 其实他更喜欢的还是男风,秦钟以及智能儿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最喜欢的还是贾蔷,生得又好,又会伺候人。 贾宝玉之前曾让茗烟四处打听贾蔷的去向,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偏远的西五庄找到了,他找了个机会,屁颠屁颠的跑到田庄,准备与其再续前缘。 看着眼前一身粗布衣裳,灰头土脸,在地里除草的贾蔷,贾宝玉久久不敢相信他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蔷儿。 见到来人,贾蔷的眼泪顿时如同决堤的江水,倾泻而下,连滚带爬的就朝他跑来,许是他看起来太过吓人,许是心里落差太大,贾宝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反应过来后迅速翻身上马,一骑绝尘,毫不犹豫,任凭贾蔷在身后哭喊。 皇宫,上书房。 散了朝,景文帝换上一件黑色纹五爪金龙衮服,他满脸笑意,太祖、高祖和太上皇没都有解决的事,他做到了,即便倭寇未来春风吹又生,再卷土重来,有了这次的大胜和经验做基础,他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再想像以前那样如入无人之境,基本上不可能。 坐到龙椅上,景文帝接过许皇后递来的参茶喝了一口,把奏折递给李基,开玩笑道:“李爱卿,水溶,贾瑜此番进贡给朕的贺礼有些重啊,你们说说看,朕该如何回礼才好?” 李基接过奏折,仔细看了一遍,拱手道:“陛下,老臣觉得,贾瑜所拟玄策军阵亡受伤者的抚恤标准可以落实,至于他本人的封赏,依老臣之愚见,他年龄尚幼,若是再晋升爵位,对他接下来的成长会不利,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若加个品级高点的虚衔。” “陛下,李公言之有理,臣附议。” 水溶虽然也想看到贾瑜晋升爵位,成为他们开国一脉的实权武侯,但他所立下的功劳够不够且先不说,他这个年纪若是就取得如此高位,以后再立几次大功说不定就要封无可封,对他不利。 陈贤从外面走了进来,跪拜道:“儿臣给父皇和母后请安”,起身后,又主动与李基见了礼。 景文帝对这个未来接班人还是很满意的,很早之前便让陈贤参与政务,辅佐管理前朝,他外出狩猎或者游玩的时候,都会让其暂时主持朝政。 “太子,你来的正好,贾瑜此番为朝廷立下大功,李爱卿和水溶都建议朕暂不晋升他爵位,朕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加何虚衔比较合适?” 陈贤躬身道:“父皇,不如授其太子少保,可嘉其功德,成人和之美。” 太子少保在国朝是正二品,一般作为一种荣誉性的虚衔加给重臣和近臣,是太保的副职,与其一起保护太子的安全,它不被赋予任何的权利,只是每个月能领到一些俸禄罢了。 不过太子少保之位已有其人,加封贾瑜这个虚衔,彰显的是恩宠和信重,正常情况下,他不用时常去东宫点卯。 景文帝见李基微微点头,稍作沉吟后,抚掌赞道:“此言大善,朕亦如此想,那便加他此衔。” 陈贤跪地谢恩,心里高兴不已,将来能有这样的臣子辅佐自己,成就一番远迈先祖的霸业,真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心里打定主意,等他回来后自己就在东宫设宴,替他接风洗尘。 许皇后轻声道:“陛下,这孩子父母的追封是不是也趁此机会一起赐下?按理说,他当初承袭三等宣威将军时,就应该追封他生母为三品淑人了,这孩子很不容易呢,眼下又舍生忘死的立下这种大功,您可不能亏待他。” 景文帝笑道:“梓童说的是,朕早就想好了,追封他父亲陈致为荣禄大夫,追封他生母陈氏为一品夫人。” 这里有两点值得说明,荣禄大夫在国朝为从一品文散官,多被用来追封,因为品级太高,捐是捐不到的,它虽然和林如海从一品太子少傅一样,但两者没有可比性,不是一个体系,也不在一个层面,后者远比前者贵重,而且当今追封臣子父亲官职的例子极其少见,这是很重的加恩了。 按照礼数,这个一品夫人轮不到贾瑜的生母陈氏,应该追封给他的嫡母(早已死去),这样做有背祖制,不过天子言出法随,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贾瑜抗倭有大功,授太子少保,余下众人皆有功,皇城司佥事李纵封破虏将军、南司都指挥使柳湘莲封伏波将军、东司都指挥使位怀清封平海将军、苏州府同知唐温授台州府知府,令一等伯赵全即日接任防倭军务都指挥佥事,统领玄策军,镇守江南,贾瑜完成交接工作后即刻还京,不得有误。” 破虏、伏波和平海虽然都是杂号将军,在武官序列中均为正四品,但对于李纵三人来说,这封赏已经可以了,以后也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唐同知连升两级,从一府副手摇身一变,成为牧守一府的大员,也算是功德圆满。 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很多立下战功的玄策军将士以及贾瑜那些护卫被封赏,连贾琮都捞到了一个翊麾校尉(正七品,武散官。) 中书舍人很快便拟好了旨意,双手奉上以供御览,景文帝确认无误后,着有司即刻派人去临安府传旨。 自此,贾少保之名,传扬天下。 第二百六十八章 河畔定情,千古绝唱 江南东道,临安府。 贾瑜这几天一直坐镇在府衙里发号施令,清理战场、安置灾民、抚慰英烈、统计战果以及追责渎职者等各项事宜都在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即刻去办,不得有误。” 待贾琮离开后,贾瑜搁下细毛笔,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的疲惫,邢岫烟端来一盏参茶,劝道:“瑜哥哥,歇一会吧,你都连续忙两个时辰了。” 贾瑜苦笑道:“岫烟,不能停下来啊,我估计来接任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不赶在离开前把这些事情全部落实,以后再想指手画脚可就难了。” 邢岫烟依旧是一身粗布衣裳,贾瑜同样如此,这让每一个来公堂领命以及汇报工作的官员和将领都非常讶异。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个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邢岫烟每天一大早就会过来给贾瑜做早饭,在他吃饭的时候给他整理床铺,打扫卧房卫生,无事的时候就在他身边红袖添香,端茶倒水。 邢岫烟抿了抿樱唇,问道:“瑜哥哥,你中午想吃什么?” “炒茭白,你炒的比我炒的好吃多了,还要炒莲藕,还要炒鸡子,多放点油,油少了不好吃,别舍不得放啊,搞得我们好像吃不起似的。” 邢岫烟“喔”了一声,轻声道:“我再给你蒸条武昌鱼好不好?” 贾瑜笑道:“当然可以,多蒸一条啊,过几天走了就再也吃不到了。” 因为交通运输极其不便,外乡人除非身临其境,不然很难吃到某一地新鲜的某种特产,特别是水产品和水果,牲禽还好一点,许皇后爱吃的橙子就是从岭南道八百里加急送上京城的,又没有什么保鲜措施,晚一点都烂在路上了。 邢岫烟微微一笑,起身去后院的小厨房忙活去了,贾瑜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赞道:“真乃贤妻良母也。” 大半个时辰后,邢岫烟端着一个红木托盘出来了,上面放着清炒茭白、清炒藕片、油炒鸡子和清蒸武昌鱼,她跪坐在地板上,把四盘菜摆放整齐,又端来一盆米饭,先给贾瑜盛了一大碗,等他先吃了一口,她才开始动筷子。 “岫烟,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晚上我想吃咸菜滚豆腐,你会做吗?” 邢岫烟夹起了一片藕,小口小口的吃完,想了想道:“虽然没做过这道菜,但听名字应该能钻研出来。” 于是晚上贾瑜如愿以偿的吃到了,期间他还摇头晃脑的来了一句“吃了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用完晚饭后,二人去河边散步。 晚风习习,满天繁星,一轮圆月摇摇欲坠,万家灯火在夜幕中闪烁,隐隐有歌声和笑声传来,静谧且祥和。 怕邢岫烟跟不上,贾瑜背着手走的很慢,二人并排而行,就像是前世时和那些女生逛街,他的手有些无处安放,犹豫了几息,还是鼓起了勇气。 贾瑜握着邢岫烟的柔荑,问道:“烟儿,我很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下半生让我来照顾你。” 邢岫烟芳心一颤,没有挣脱被他紧握的手,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瑜哥哥,我配不上你的。” “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我喜欢你就够了,你喜不喜欢我?我也不用你回答,你要是愿意就点个头。” 邢岫烟看着他无比真诚的眼睛,忸怩了几下,轻轻的点了点头,贾瑜把她揽进怀里,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正色道:“烟儿,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女人了,你放心,我此生绝不负你。” 位怀清怀里抱着双剑,隐匿在不远处的黑暗中,看着这一幕,赞道:“公子可真风流,大丈夫当如是也。” “老李,你年龄也不小了,现如今也算是立了业,大小是个正五品实权武官,公子说我们几个此番最起码能封个杂号将军,你回京后还是早点成家吧,生个大胖小子,以后好子承父业。” 位怀清掂了掂手里的雌雄双股剑,笑道:“公子不是说了吗?女人只会影响拔剑的速度,我是玩剑的,不能沉迷女色,况且我对女人也没有兴趣。” 柳湘莲一脸的嫌弃加鄙夷,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位怀清见他误会了,大叫道:“我对男人更没有兴趣!” 见有人在旁边,邢岫烟连忙捂住脸,贾瑜把他们俩打发走后,环着她柔嫩的杨柳腰,闻着她身上迷人的清香,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蠢蠢欲动,笑道:“烟儿,回去吧,明天中秋节我们两个一起过,晚上我再带你爬到屋顶上赏月,我们彼此说说心里话,我有好多话要和你倾诉。” 邢岫烟“嗯”了一声,看着她一尘不染的俏脸,贾瑜心生欢喜,挑起她白嫩圆润的下巴,毫不客气的吻了上去。 “嘤。” 神京城、宁国府。 今天是中秋佳节,前两天已经得了五两银子的赏钱,今天林黛玉又发了一个月月钱的过节费,下人们喜气洋洋,整座宁国府里外一片欢声笑语。 林黛玉也没有忘了那些在外面日夜保护她们的亲兵和皇城司中司的兵士,让程日兴代赏了他们每人十两银子、十斤羊肉和酒窖里的一坛好酒。 宁安堂里。 小吉祥、小角儿和小梨儿并排跪在地上给林黛玉磕头,然后又给薛宝钗等人磕了,林林总总磕了十几个,每人都得到了好几颗金豆豆和一大把银锞子。 小角儿和小梨儿有段时间一直跟在林黛玉身后问她老爷去哪了,还不停的哭,林黛玉哄她们说是去江南给她们买好吃的了,她们这才高兴起来。 这两个小家伙和贾瑜有着深厚的感情,资历比晴雯还要老,陪他一起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在他心里很重要。 用人小鬼大来形容小角儿最合适不过,见磕几个头能换来很多好吃的,她给主子们磕完后又跪在地上给晴雯磕,只见她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用沙沙的童音说道:“俺给姐姐磕头了,老爷以前说俺是小猪,还夸俺可爱,希望姐姐也能变成小猪,越来越可爱。” 贾瑜之前用“在食槽里刨食的小猪”来形容她和小梨儿吃饭,又夸她们可爱,她就以为变成小猪才能可爱。 端坐在椅子上喝茉莉花茶的薛宝钗闻言直接喷了出来,用手帕捂着檀口咳嗽着,莺儿和香菱连忙抚着她的后背。 “咯咯咯。” “哈哈哈。” 众人笑的七倒八歪,晴雯捏着她的小耳朵,轻轻转了一圈,啐道:“你自己做小猪去吧,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老爷回来肯定把你抱出去卖了,不行,我现在就把你送出去卖了!” 小角儿一愣,这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呢,在她心里,小猪是最可爱的呀,为什么晴雯姐姐不想做小猪呢?她皱着可爱的毛毛虫眉,深思熟虑起来。 小梨儿拉着她,小声道:“姐姐,快走吧,晴雯姐姐说要把你给卖了。” “哇!” 小角儿大哭起来,张开两条小胳膊,跑到林黛玉身边,坐在地上,抱着她的小腿,求她不要把自己给卖了。 对于她们这种小丫鬟来说,“送出去卖了”,大概是世上最可怕的事了。 众人不笑了,连忙安慰着,她们都知道这个小丫头在贾瑜心里的位置,要不然也不会把她当成女儿养。 林黛玉想小角儿抱起来,但试了两下都没有成功,只得作罢,蹲下身,用手帕擦掉她小胖脸上的泪水,对晴雯嗔怪道:“她这么小,你吓她做甚。” 玉钏儿揶揄道:“姐姐,你惨咯,等二爷回来,她肯定要你的告状。” 晴雯一脸无奈的看着正用小胖脸蹭着林黛玉手背的小角儿,这小胖丫头年纪虽小,但讨好人和拍马屁的本领可不小,还说服了门外的亲卫去给她买东西吃,真是让人又想笑又生气。 小红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笑道:“姑娘,这是二爷让人刚刚才送来的,您快看看。” 探春越俎代庖,连忙接过,她知道这信里肯定会有一首好词,值此佳节,而且又和妻妾天各一方,自己那多愁善感的哥哥没有不做诗词的道理。 姐妹们纷纷围了上来,探春迫不及待的去了火漆印,把信封竖起来一倒,果然有两张宣纸掉了下来。 打开词稿,探春高声道:“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兼怀黛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词颂罢,满场寂静,晴雯“哎呀”一声,笑道:“姑娘,我想起来了,当初您在扬州时,二爷那天晚上对着月亮吟的那首词,最后一句就是这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探春喜不自胜,大赞道:“绝世好词,我现在终于确定了,哥哥他就是文曲星下凡,这首词比历朝历代所有的词都要好,一首青玉案,一首水调歌头,以后哪个还敢再写新年词和中秋词?天下文才一石,贾仲卿独占八斗,大才,果然是大才!我现在都能想象的出来,后世人读到这首词时,会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对他的赞赏和仰慕。” 史湘云拍着小手,激动道:“哎呀呀,哎呀呀,怎么可以写的这么好?特别是最后几句,写到我心坎上来了。” 李纹点评道:“三姑娘说得对,字字珠玑,足矣流传万年,哥哥大才!” 探春执着林黛玉的柔荑,端详着她的脸庞,感慨道:“林嫂子,你知道吗?我最羡慕的就是你,瑜哥哥给你写了那么多的好词好诗,哪一首不是极佳之作,特别是这首中秋词,感人至深,可见他心里是有多么的思念你。” 林黛玉接过词稿,看着上面行云流水,无比熟悉的字,心头愈发的滚烫,轻声念了一遍,不由得红了眼眶,在这分别的五个月里,她真的很想念他啊。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可这一纸书信,廖廖数百字,寄托不了比山还重的,刻骨铭心的相思。 薛宝钗叹道:“此词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好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林丫头,全天下也只有你能配得上这首词。” 她得到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她已经知足了,不再去争,因为有些东西是争不来的。 荣国府,梦坡斋。 贾政正在和单聘仁等人高谈阔论,自己的爱侄几个月没有新词传来,尽管事出有因,但还是让他好不习惯,正在喟叹之际,贾兰捧着一张纸走了进来。 “兰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贾兰恭声道:“祖父,这是师父写的中秋词,刚刚才从江南捎过来,是他老人家写给师母的,三姑姑让孙儿誊抄一份,拿过来给您品鉴。”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贾政连忙接过词稿看了起来,看完后,他闭眼着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的落下两行热泪来。 清客们不明所以,究竟是什么绝世好词,能让素来不苟言笑的东翁如此失态?一拥而上,想要看个明白,詹光眼疾手快,迅速拿起词稿大声念了出来。 贾政老脸都在发抖,颤声道:“惜不为吾子,惜不为吾子。” 单聘仁一拍大腿,大叫道:“妙啊!果然是国朝诗词大家,不鸣则已,一鸣惊天下,依老夫看,此词可以顶掉青玉案,成为新的国朝第一词!” 胡斯来抚掌赞道:“世翁,国朝的的文气全都汇聚到贵家来了,如此好词,合该即刻传扬出去,让全天下人拜读,感受一番贵家的绝代风华!” “善,胡先生此言大善,来人,速速将此词传扬出去!” 很快,一首出自贾探花之手的中秋新词便在神京城内流传开来,倍受文人骚客和士子大儒们赞叹推崇,连“千古第一词”这样的称号都出来了,听说当今天子读完后连说了三个“妙”,爱不释手,点评其为光照古今,遗泽后世。 江南东道,临安府。 贾瑜深知这首词杀伤力有多强,它一直都是自己压箱底的王牌,如今总算是找到机会用出来了,他手头上还有不少,以后只要碰到应景的就掏出来。 和邢岫烟用完一顿简简单单的晚饭,贾瑜最终放弃了爬到屋顶上赏月的想法,万一摔着佳人可就不美了。 后院有一座小花园,最适合用来月下闲聊,贾瑜找来一个大躺椅,往上面一躺,然后笑着对邢岫烟招了招手。 邢岫烟没有犹豫,咬着樱唇躺在了他的怀里,贾瑜怀里抱着温香软玉,把写给林黛玉的《水调歌头》念了一遍,问道:“烟儿,我写的如何?” “写的极好呢,哥哥大才。” 许是有点冷,邢岫烟往未来夫君的怀里钻了钻,贾瑜回到卧房,找来毛毯盖在她身上,拥着她,望着天上那轮近在咫尺的圆月,在令人沉醉的晚风和花香中,和她说着以往那些细碎的故事。 邢岫烟依偎在他怀里,把俏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倾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无比的安心落意。 贾瑜吟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哥哥” 两千多里外,一个女孩子从拔步床上慢慢的坐起来,没有惊动另一个正在熟睡的女孩子,她披着衣裳,趿着丝履,推开两扇雕床,抬头望着那轮同样近在咫尺的圆月,轻轻的说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二百六十九章 功成身退,携美还京 国朝在各道、府和县的主要官道上,大概每隔五十里便会修筑一处驿站,由隶属于兵部的驾部司管辖,除了陆驿外,还有水驿,全国共有两千五百多个,它们如同满天繁星,散落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上,隐匿于乡野山间之中。 这些驿站只为往来传递军事情报、天子旨意以及朝廷律令的信使提供食宿和换马等服务,设有驿丞(不入流)一人,驿兵三到五人,当信使累到虚脱时,便会由这些驿兵接过重任,继续马不停蹄的传送情报,每年都会有很多信使、驿兵和驿马累死在路上。 若是重要的情报,比如说某地民变、大灾或者敌人破关,当地的官员和将领会分批次派出好几拨信使,以免一个人在路上出了事而导致情报断了,无论是累死、意外而死还是被人杀害。 累死和意外而死时有发生,在所难免,其实没人敢劫杀红翎信使,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天涯海角,不死不休的报复,况且信使们除了马,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再说了,即便是金马玉马,也没有三族老小的命重要。 得益于沿途众多驿站的协助,三个传旨太监五十里换一匹马,昼夜不停,马歇人不歇,只用了六日就从两千两百里外的神京城抵达临安府。 当年河南道济南府发生大规模民变,两地相隔近两千里,四日后事件便传到了神京城,由此可见效率之迅速。 临安府,府衙。 贾瑜引着李纵、柳湘莲、位怀清、唐同知、贾琮以及一众玄策军中高级军官跪地接旨,当听见自己被授予太子少保后,贾瑜很是意外,此官位虽然是虚职,但也是正二品,自己自此也算是跻身进“朝廷重臣”的行列了。 而且“贾少保”比“宁伯爷”、“贾都司”和“贾大人”之类的好听多了。 授封名单很长,不过杂号将军就封了李纵他们三个,剩下的全是各种名目的校尉,而且品秩普遍不高,按照大梁武散官的排序,从五品以上属于杂号将军,正六品及以下皆为校尉,最高也只得到了正六品的昭信,基本上都是正七品的致果、翊麾和宣节校尉。 又五日后,一等永兴伯张全才姗姗来迟,贾瑜和他在临安府府衙,当着数十位玄策军中高级军官的面完成了交接仪式,至此,他正式卸任防倭军务都指挥佥事这一从临时变成永久的职位。 贾瑜将金质虎符放在张全手里,说道:“玄策军六千将士经验丰富、作战勇猛、精诚团结,乃是百战王师,以后定能在将军的统领下,护佑好沿海六府三十二县近四百万百姓的平安。” 第三日上午,贾瑜赶至金华府,当地数万百姓把英烈祠围了个水泄不通,与他一起祭拜战死的玄策军将士,回到临安府后,他按照旨意,让第一团将那两千多个被俘虏的倭寇全部枭首。 无数曾饱受倭寇蹂躏的百姓们得知抗倭英雄贾少保即将返京,他们连夜从各府县赶来,守候在临安城外,手里捧着自家都舍不得吃的食物,夹道相送。 贾瑜身穿大红织金蟒服,骑着千里嘶风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不停向大路两旁的百姓们拱手还礼,很多百姓泪流满面,跪地磕头,以此举感谢他替自己被倭寇残害的亲友报了血海深仇,并且还给他们一个太平日子,更有甚者拦路不让他走,哭求他永远留在江南。 一时间哭声震天,贾瑜当初扶林如海棺椁从扬州至苏州林家祖坟安葬时也见过这种场景,百姓们十里相送为他们谋了福,被贱商毒死在任上的林文成公,这次的主角从他岳父换成了他。 看着眼前这些淳朴善良,手里举着鸡子、鱼干和熏肉的老百姓,贾瑜不由得红了眼眶,几番强忍后,最终还是落下泪来,这一幕被人记在了临安府的府志里,在历史的滚滚长流中,历经上千年依然熠熠生辉,后世人每当谈起这件事,都会感慨不已,泪湿青衫。 数万百姓们扶老携幼,把他送到城外十里处,贾瑜下马拜了三拜,以感谢他们的送离之恩,双方最后洒泪而别。 至此,贾瑜南下平寇之旅正式落幕,从晚春到盛夏,历时六个月,以阵斩两万,俘虏三千的荣耀战绩,解救近四百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护佑一方平安,并在青史上划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他传奇的一生才刚刚开始。 三日后,一行百余人抵达苏州府,至林家祖坟祭拜完林如海和贾敏后,贾瑜带着邢岫烟来到了玄墓山的蟠香寺。 “请转告妙玉师父,槛内人贾瑜拜会。” 小尼姑并不知道他是谁,见他一身粗布衣裳,定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便起了轻慢之心,说道:“这位施主,你来的不巧,师姑已经闭关,之前县太爷来,她都没有理会,你还是请回吧。” 邢岫烟从小轿子里走出来,小尼姑欣喜道:“邢姑娘,您没走呀?师姑这段时间经常念叨您呢。” “还没走,悟慈,请将这位槛内人的原话转告给你师姑。” 小尼姑点点头,转身去了,未几,从里面走了出来,合掌道:“邢姑娘,这位施主,请随我来。” 静室内,妙玉正闭目敲着木鱼,清脆的声音直飘到百米开外,她穿着白色的僧袍,一枕青丝柔顺黑亮,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香炉里插着三根檀香,烟雾缭绕间,姣好的容颜若隐若现。 听到声响,妙玉睁开紧闭的美眸,没有去看贾瑜,而是看向邢岫烟,轻叹道:“自从你一个月前离开,我便以为你我二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 邢岫烟问道:“姐姐,最近可有人再来扰你的清净了?” “那位县太爷前段时间来了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你知道的,他以往隔三差五就来,这位便是贾公子吧?” 贾瑜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尘缘未了,不洁不空的俏尼姑,若真心皈依佛门,又何必留下这三千烦恼丝?他之前看解读,有观点认为她表面孤僻清冷,实则内心火热闷骚,原著里贾宝玉一个“槛内人”就让她芳心暗许。 “正是。” 妙玉看了他两眼,请二人坐了,从柜子里取来蟠虬竹根茶器和绿玉斗,叫悟慈的小尼姑从外面提进来一只冒着热气的小铜壶,放在桌子上后就出去了。 “敝庵简陋,贫尼除了一杯清茗,别无招待之物,算是略谢过些公子的护佑之恩,此水乃是红梅花上的积雪所溶,说起来,贫尼很喜欢公子所作的那首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贾瑜接过绿玉斗,说道:“你是烟儿的好朋友,对她还有恩德,有此机会,我焉有不尽心图报之理?” 邢岫烟劝道:“姐姐,你不如跟我一起进京,宁国府里有一处虚位以待的清净之地,名叫寂照庵,你若是继续留下来,那些人即便一时不敢奈你如何,也不会一世不敢奈你如何,你我姐妹以后日夜相守,不强胜分隔两地,天各一方?姐姐,你便依了妹妹的意吧。” 她们二人在玄墓山做了十余年的邻居,这期间,她们互相陪伴,可以说是贫贱之交,妙玉教邢岫烟读书认字,彼此又有了些师生之义。 前段时间,邢岫烟哀求贾瑜允许她进京时把妙玉也带着,说她要是留下来早晚落会不到什么好,贾瑜自无不可,于是便有了今天登门拜访这一举动。 当今很多大户人家中都会有尼姑庵,请几个尼姑进去常驻,日夜给家里的主子们诵经祈福,荣国府和宁国府也不例外,前者叫栊翠庵,后者叫寂照庵,它位于府邸东北角,由五座屋舍组成,这名字是贾瑜新起的,取自“感而遂通,寂静找鉴。” 许是做的亏心事太多,怕被鬼敲门,贾珍那厮在里面放了四个老尼姑,为自己诵经祈福,好以此消灾解难,贾瑜入主宁国府后,直接把她们伙同那些下人一并给送走了。 秦钟之前找过贾瑜,央求他同意智能儿住进去,但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让她住进去,你们俩岂不是要天天在里面鬼混?再者说了,我跟你很熟吗? 见妙玉看向自己,贾瑜点了点头,她沉吟了一小会儿,方才开口道:“那贫尼以后就要仰仗公子了。” 在她看来,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去处,背靠大树,以后没人再敢来骚扰自己,还能和好朋友时常见面,何乐而不为呢? 贾瑜饮尽绿玉斗中的温茶,起身道:“我将在此地停留一夜,明日上午启程,届时会来接你,告辞了。” “公子留步。” 贾瑜转过身,妙玉自嘲道:“说出来不怕公子笑话,贫尼虽然是出家人,但依然很喜爱诗词歌赋,特别是公子作的那些,每一首都倒背如流,贫尼想厚颜求诗词一首,不知道公子可否了了贫尼这桩心愿?” “有何不可?请笔墨纸砚。” 妙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二人带到后堂的卧房,贾瑜走到书案边,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首七言绝句。 他写完后把细毛笔搁在笔架上,牵着邢岫烟的柔荑飘然离去。 妙玉捧起诗稿,只见上面写着: “题蟠香寺。”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许久之后,卧房里传来一声叹息。 当得知贾瑜与自己女儿定情后,邢忠和邢妻很是高兴,至于为什么高兴,不再次赘述,不合时宜的是邢妻得了不小的病,需要卧床静养。 邢忠表示他们留下来养好病也再进京,贾瑜便给了他一千两银子,夫妻二人立刻搬离玄墓山,在苏州城内租赁了一间宅院,提前过上了富足的日子。 为了不让邢岫烟和薛宝琴她们受颠簸之苦,贾瑜决定改走水路,近来东风强盛,而且是盛夏,不会像冬天那样结冰,如果顺风再加上河道不拥挤,客船一个时辰行进十几里问题不大,一天能走一百五十里左右,比坐马车要安全,要快一点,而且还会很舒适。 他当初带林黛玉回京,之所以坐马车,是为了方便到沿途各知名寺庙烧香还愿,而且他们走的很慢,足足走了一个半月才到京城,一天也就四十来里,景文帝还以为他是从金陵爬回来的。 在客栈了休息一晚,次日一早,贾瑜到蟠香寺接妙玉,从她那十几个大箱子的行李就能判断出她六根并不清净。 五日后,众人抵达金陵城,得知消息的甄应嘉带着甄宝玉在城门口迎接,贾瑜盛情难却,推脱不过,只得去了甄府赴宴,在宴会上,他受到甄太夫人的赞叹,夸他是有大作为和大气运的人。 薛家二房,宅院。 历时四个月,在家人的陪伴和未来夫君书信的安慰下,薛宝琴终于从丧夫父的巨大悲痛中走了出来。 她端坐在书案前,临摹着《水调歌头》,一词写罢,她有些意犹未尽,换了一张宣纸继续写,刚把“不知天上宫阙”写完,她就听见小螺在窗户外面喊道:“姑娘,姑娘,姑爷来啦!” 薛宝琴小手一抖,心头一热,细毛笔落在了词稿上,也顾不上什么仪礼了,迈着小碎步就往外跑。 “哎呀!” 她刚一出门就撞进了别人的怀里,贾瑜抱着她略微后退两步,惊讶道:“琴儿,是何事让你如此失态?莫不是屋里走了水?” 薛宝琴看着贾瑜有些沧桑却依旧满是温柔的面容,忽的落下两行清泪,紧紧抱着他的腰,把俏脸贴在他胸口上,轻声啜泣着,和林黛玉她们一样,这小丫头也一直在担心自己未来的夫君。 贾瑜问道:“许久未见,还好?” 薛宝琴抿了抿樱唇,轻声道:“哥哥,琴儿都好,就是有点想你,你瘦了,也高了,琴儿记得以前到你胸口,现在得踮起脚才能和以前一样。” “只是有点想吗?我还以为你会想我想到人比黄花瘦呢。” 薛宝琴把小脑袋埋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气息,闷声道:“才开始有点想,后来就很想很想了。” 贾瑜拦腰把她抱了起来,笑道:“走,先和为夫说说心里话,等一会介绍一个姐姐给你认识。” 来到卧房,贾瑜坐在妃子榻上,低头吻了她一会儿,占了一点便宜,方才把邢岫烟的事说了,薛宝琴扭动着小身子想下来,说要去见新姐姐。 “别急啊,伯母正陪着你烟姐姐呢,我们俩再好好说说话,几个月没见到你,为夫甚是想念,你这个做小老婆的,难道不应该慰籍慰籍为夫吗?” 薛宝琴这才安静下来,在他的教导下,慢慢从防守变成主动迎合,一盏茶后,她用两只小手轻轻推开贾瑜,从他怀里挣扎着爬了起来,整理好略微凌乱的云鬓和衣襟,撂下一句“哥哥真是个大坏蛋,就会欺负人家”,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吐了吐红彤彤的小舌头,然后便拎着裙摆小跑出去了。 在距离金陵城还有几十里路程的时候,贾瑜便让两个护卫提前去城外的码头租赁客船,他只留下了李纵、柳湘莲、位怀清和贾琮在身边,剩下的护卫都被他打发骑着马走路陆回去。 薛蝌收拾好家里所有贵重的物品,遣散了家住在本地的两个小厮、一个厨娘和一个婆子,留下老仆看守祖宅,带着自己母亲、妹妹、小螺和另一个小丫鬟随着贾瑜一起进京。 不必浪费过多的笔墨和篇幅,上述的很多过程都可以一笔带过。 第二日上午,众人收拾妥当,用马车将一应家私运送到停泊在城外码头上的三层客船中,于中午拔锚升帆,在灿烂的阳光中启航,向京城进发。 (今天只有一更,明日请假,后日恢复更新。非全职,无存稿。整日闭门造车,要多乏味就有多乏味,遂厚颜选择休息两天,驱车至某地与一同年好友相会,借此散散心,顺便整理一下后续的写作思路,望诸公见谅。有时间我会写番,嗯,李纨和娄氏的。) 第二百七十章 帝赐家宴,妇科圣手 许是为了解游子归心似箭的相思之苦,这几天东风都很强劲,加上客船打着“宁国府”和“皇城司”的双重旗号,河道一路畅通无阻,日进两百里。 贾瑜、薛宝琴、邢岫烟和妙玉住在第三层,余者皆住在第二层。 当一个人权势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在某些方面他便可以肆无忌惮的罔顾伦理,摒弃礼法,比如说贾瑜在没有成婚前就可以和妻妾们卿卿我我,暮暮朝朝,甚至是同床共枕,薛宝钗她们无论是不敢拒绝还是心甘情愿,反正她们全都在努力的迎合他,讨好他。 既然景文帝说贾瑜是好色之徒,那他就要把这个“名号”彻底贯彻落实,别的女人都不碰,哪怕是送到他嘴边,他只碰七房妻妾以及她们的贴身丫鬟,在宁国府里,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返京的路上,贾瑜经常两个小妾腻歪在一起,左拥右抱,郎情妾意,给她们讲故事,陪她们做游戏,夫妾三人欢声笑语,恩爱缠绵,不过这可算是苦了住在隔壁客舱的妙玉。 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窸窸窣窣,妙玉是又气又羞,丢下手里的木鱼,捂住耳朵,低声啐着不知羞,可每当听到她们谈论诗词歌赋,古今兴盛,以及贾瑜所讲述的那些天马行空,光怪陆离的奇闻异事,她就忍不住想竖起耳朵听个明白,到底是两元及第,史上最年轻的探花,端的才华横溢,满腹经纶,讲的故事总是引人入胜,让人浮想联翩。 邢岫烟理解她的矜持,邀请她过来一起说话,她犹豫再三后还是同意了,让她非常惊讶的是,贾瑜虽然不信佛,但他却对佛教颇有研究,他说的部分观点让她茅塞顿开,大有醍醐灌顶之感。 时间过得很快,十日后客船便抵达京畿道境内,河道上的船只开始多了起来,看到客船桅杆上那面飘扬的“宁国府”旗帜后,水驿的人员就知道举世闻名的贾少保就在上面,连忙架着小船四处清场,迅速为贵人开辟出一条路来。 按照计划,贾瑜带着李纵和柳湘莲在某处码头下船,和前来接应他们的护卫汇合,接过其中一名护卫奉上来的马缰,翻身上了千里嘶风马,一行十余骑朝神京城东胜门疾驰而去。 皇宫,上书房。 景文帝除了上朝、吃饭、睡觉和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剩下的时间不是在批阅奏折就是在去批阅奏折的路上,他也许不是一位在文治和武功上都颇有建树的皇帝,但他一定是个非常勤政且爱民如子的皇帝,上述千年,怕是都难有皇帝能在这方面与之比拟。 许皇后跪坐在御案旁边为他端茶倒水,红袖添香,戴权微微躬身站在一侧,陈贤坐在下首,中书舍人正把奏折一张一张的奉给他复批。 一个大太监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躬身道:“圣上,宁伯在宫外求见。” 景文帝环顾左右道:“太子的少保,国朝的词宗回来了,宣。” 一盏茶后,贾瑜出现在殿外,陈贤放下御笔,起身走到殿外,执着他的手,笑道:“本宫盼望少保久矣。” “殿下言重了,小臣何以克当。” 来到殿内,贾瑜拜道:“臣贾瑜,功成卸任,特来交差并叩谢天恩。” 说罢,又给许皇后见了礼,口称“属下见过院长”,景文帝大赞道:“《水调歌头》写的极好,朕很欣慰,国朝终于出了一位可以比肩文玄清(前朝词宗)的人物,你这个当朝词宗名副其实,如此好词,多多益善呐。” 贾瑜高声道:“陛下谬赞,若不是小臣与林文成公爱女在中秋佳节分隔两地,相距两千多里,小臣没有感悟,是写不出这首词来的。” 景文帝疑惑道:“朕怎么感觉你这话里有话啊?” 许皇后捂着檀口“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贾瑜挠了挠头,景文帝突然问道:“可怪朕没有给你封侯?” 迎着他略带审视的目光,贾瑜面不改色,肃声道:“陛下,小臣从来都不做此想,这一战,可以奠定小臣身上一等伯爵位,其他人也不会再笑话小臣这个爵位来路不正,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了却君王天下事,小臣亦以此举赢得了身前身后名,而且小臣十分明白,您都是为小臣好,您能追封小臣的父亲和生母,并授予小臣太子少保之衔,小臣已是心满意足,诚惶诚恐。” “你能明白最好,你年龄还小,那么早就身居高位,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好处,朝中有不少大臣对朕授予你太子少保之衔颇有微词,他们认为剿灭一伙山贼水匪不算是什么大功,说朕太偏爱你,给你的封赏太高。” 不占据城池,只劫掠民财,的确只能算是土匪强盗,真正的敌人向来都是直接攻占城池,兼并土地,例如蒙金。 顿了顿,景文帝继续说道:“但是在朕看来,你阵斩两万三千倭寇是真、你护佑沿海数百万百姓,为他们死于倭寇刀下的亲友报了血海深仇是真、你发明克敌的新式武器和阵法,编写《平寇论》是真、你扬我国威,最大程度解决倭患都是真,他们说朕给你的封赏高了,不过朕却觉得少了,毕竟太子少保、荣禄大夫和一品诰命不是虚衔就是追赠,可是朕想保全你,让你积累沉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就话不是妄言,待朕将来退位或者驾崩,你才能更好的辅佐太子,君臣一起成就一番千秋霸业,让天下亿万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让万邦来朝,四海咸服,让我大梁江山固若金汤,万世不易。” 言下之意就是担心贾瑜以十六岁之龄位列武侯,少年心性会在太高的权利和地位中迷失,恃宠而骄,横行无忌,做出什么让他不得不痛下杀手的事来。 “驾崩”二字一出,众人纷纷跪了下来,贾瑜感动莫名,颤声道:“陛下对小臣用心良苦,恩重如山,小臣焉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贤泣道:“儿臣宁愿做一辈子的太子,父皇此言,儿臣万不敢当。” 景文帝抬了抬下巴,贾瑜把泪流满面的陈贤扶了起来。 “贾瑜,朕明日晚上酉时中刻会在乾清宫里设家宴,只有皇后、太子和晋王,到时候你也过来吧。” 太子陈贤和晋王陈佑都是许皇后所出,有次可以看得出来,在这位文皇帝的心里,只有他们娘三个才算得上是自己的家人,太子妃白氏和晋王妃以及其他那些庶出的皇子和公主都不算。 听过皇帝给近臣和重臣赐宴的,还没听过赐家宴的,贾瑜知道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拜道:“小臣遵旨。” 景文帝钦赐他表字,又钦点为探花,有了一些师生之义,要给他做高堂父母,现如今又让他参加家宴,这三者中的任何一个,对于臣子们来说,无疑都是可遇不可求,无上的殊荣。 景文帝叫了起,上下打量他一遍,感慨道:“你的的确比离京前瘦了不少,不过精气神更足了,朕允许你休沐一个月,再赐你汝瓷一套,回去吧。” 汝窑是专门为皇室提供御用品的官窑,所烧制的釉瓷色彩斑斓,温润如玉,非常的高贵优雅,因为极其稀缺,所以基本上不会被拿出来赏赐给臣子。 宁国府,天上人间。 用完午饭,众人齐聚于此避暑纳凉,堂内正中间有一张圆桌,三尺宽的铜盘上放着一大块冰,小吉祥、小角儿和小梨儿正趴在桌边吸着凉气。 贴身丫鬟们有的在说悄悄话、有的在做女红、有的在抹骨牌和投箭壶,这就是“副小姐”们的待遇,只需要陪主子们玩乐,跟她们一起享福受用就行。 在得知贾瑜不日就要返京后,林黛玉等人彻底放下心来,她们此刻正以会芳园里盛夏的风景起了诗社,书案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冰饮和冰食。 阳光灿烂,穿堂的湖风一刻不停,天镜湖里的荷花开的正热烈,绿头野鸭和多种水鸟在其中嬉戏,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了阵阵的涟漪。 林黛玉最后一个写好,充当裁判的李纨接过诗稿读了一遍,点评道:“依我看,要数林丫头这首写的最好。” 姊妹们一起诗社便会请李宫裁来做裁判,她在荣国府里亦无紧事,加上都是自家姐妹,断无推脱之理,慢慢的也就成了天上人间的常客,加上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有假山有活水,还有用不完的冰,比待在自己院里舒服太多。 李绮笑道:“我同意。” 史湘云举手道:“我也同意,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写了。” “嗯,林丫头这首《咏荷花》写的最好,我望尘莫及,自叹不如。” 薛宝钗附和了一句,端起装着冰镇绿豆汤的玉碗浅浅喝了一小口,接过莺儿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仪态娴熟优雅,尽显典雅端庄。 比起其他人,迎春诗才平平,实无惊艳出彩之处,她更擅长下棋,悠悠叹道:“也不知道瑜弟现在到哪里了,也不见他写一封书信回来。” 李纹知道她和自己夫君感情很深,安慰道:“也许这几天就回来了呢。” 贾瑜策马来到宁国府大门口,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值守的亲卫们见他回来,连忙上前见礼牵马。 “老汤,这半年没有什么事吧?” 汤指挥使把之前贾宝玉哭着闹着要来家里找姑娘们玩的事说了,贾瑜对他的做法和功劳都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且授予他皇城司中司都副指挥使的虚衔,勉励几句,正准备进去,正巧看见贾芸和程日兴并排从西角门走了出来。 “二叔。” “老爷。” 贾瑜将二人一一扶起,问道:“程先生,药都买回来了?” 程日兴恭声道:“全买回来了,三味宝药,一样不差,足够吃上四年之久,共计花费八万五千四百二十两,剩下的银子都入了账房。” 贾瑜夸了一句,对其吩咐道:“速去后街买一套三进的院子,给我妾室一家三口居住,再从府里安排一些下人过去伺候,所需一应家私尽快准备好,今天晚上就要能住进去,芸哥儿,你现在就带人,赶着马车去城外码头迎接,按照时间,她们应该快到了。” 程日兴连忙去办了,贾瑜想起一事,又让他速打发人去重新镌刻自己父母的灵位。 贾芸正待离开,贾瑜问他姑娘们都在哪里,他说天热,此刻都在天上人间避暑纳凉。 从西角门进入,贾瑜直奔天上人间,准备杀她们个措手不及,刚准备转进画廊,一个人突然从转角处闪将出来,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哎呀!” 香菱揉了揉额头,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里满是迷糊,她以为自己撞到了柱子之类的,可是为什么会不疼呢?待看清面前的人后,短暂的呆滞后,她反应过来,欢呼了一声,直接把他抱住。 “小瑜老爷,您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呀!” 眼前这个女孩子被誉为是最漂亮的贴身丫鬟,娇憨可爱,贾瑜在她樱唇上狠狠亲了两口,刮了刮她精致挺翘的小鼻子,笑道:“我也想你,跟你说过,不要慌里慌张的跑,要是摔着了我可是会心疼的,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香菱用脸颊蹭了蹭蟒服上的四爪金龙,笑眯眯道:“雪雁姐姐让我去把两只小猫抱过来,它们在笼子很热的。” 别看雪雁平时看起来也有点憨的,实则精着呢,这么热的天,她怕热,便哄香菱去宁安堂把小猫抱过来给她玩。 贾瑜问道:“我跟你一起去抱小猫,你伺候我沐浴更衣好不好?” “好呀好呀。” 香菱从袖兜里掏出手帕,踮起脚尖,擦干净贾瑜额头上的汗水,拉着他蹦蹦跳跳的往宁安堂里跑。 几个媳妇准备好热水后就退了出去,贾瑜脱掉衣服,赤条条泡进温度刚刚好的木桶里,热气升腾中,香菱那张红透了的小脸煞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她还不太懂男欢女爱,之所以会脸红,大概是因为本能反应。 香菱突然惊呼道:“小瑜老爷,我好像生病了,我的脸好烫好烫。” 贾瑜站起身,捧着她红彤彤的俏脸,仔细欣赏一番,她的确要比晴雯漂亮一点,连连摇头,叹道:“完了完了,这是无药可救的大病啊。” 晶莹剔透的泪花在大眼睛里打着转儿,香菱呜咽道:“小瑜老爷,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没有吃过,我以后还要伺候您睡觉,您那么厉害,那么聪明,您救救我好不好?” “算你运气好,碰到了我,我除了是一等伯爵、太子少保、皇城司都司、孤儿院副院长、新科探花、国朝词宗,我还是杏林中人、妇科圣手、妇女之友,专治你这种无药可救的大病,之前你晴雯姐姐也病了,立刻就被我给治好了,来来来,让我先给你施施针,再吃一点灵丹妙药,保证药到病除,明天依旧活蹦乱跳,吃嘛嘛香。” 在香菱看来,贾瑜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对他的话,她历来都是深信不疑的,欣喜道:“太好了,谢谢您为我治病,我攒了好多银子,您都拿去当诊费,有三十七两呢,够不够呀?” “够,太够了,嗯,就是这样,哎,别遮啊,本大夫给你看病呢,你还想不想好了?病不讳医没听过吗?” (一更捂脸。) 第二百七十一章 喜悦相逢,妻妾成群 宁国府,天上人间。 雪雁正在和龄官、玉钏儿以及翠缕抹骨牌,胡完一把后,她端起玉碗,一口闷完冰镇西瓜汁,用袖子抹了抹小嘴巴,疑惑道:“香菱怎么还没有回来?她是去爪哇国抱小猫的吗?” “也许追蝴蝶追蜻蜓去了”,翠缕笑着说了一句,她以前是个谨小慎微的边缘人物,因为现在自家姑娘和贾瑜好了,她很快便融入这个温馨友爱的集体之中,和晴雯她们关系很好。 贴身丫鬟没有不漂亮的,各有姿色,各有千秋,但她在龄官和玉钏儿面前着实不显,更没法和晴雯以及香菱比较,大概和紫鹃、雪雁、媚人、金钏儿、素月、素雪她们差不多,鸳鸯和莺儿都要比她漂亮一点,但在贾瑜看来都差不多,在前世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女孩子,年轻、可爱、妩媚、乖巧。 当然,人有喜好和远近之分,他对翠缕、素月和素雪并不亲近,话都没有说过两句,他以前说过,在伦理外,对妻妾以及贴身丫鬟们一视同仁,可他明显做不到,除去自己的六位贴身丫鬟,他最疼的就要数雪雁和香菱了。 俗话说得好,撒娇的女人最好命,会撒娇的孩子有奶吃,雪雁和香菱在这方面要远超其他贴身丫鬟,经常主动和贾瑜互动,要亲亲,要抱抱,天性烂漫,又憨又呆,而且他还就吃这一套,因此她们俩怎么受宠都不足为奇了。 要不是身边贴身丫鬟足够了,贾瑜都想把她们要到身边来,以后也能做个姨娘,特别是香菱,强似做个通房丫头,不过只要受宠,做什么都一样。 在妻妾们的贴身丫鬟中,紫鹃和雪雁以后的命相较于其他人会更好,做为主母的贴心人,又招贾瑜喜欢,她们以后在宁国府里的地位不会低,其实也不用等以后,现在就能看得出来。 自打得知紫鹃和贾瑜有了鱼水之欢后,薛宝钗她们便和她以姐妹相称,雪雁在荣国府里那么玩闹,上蹿下跳,大呼小叫,教养嬷嬷们也不敢说她半个字,贾母知道后只是一笑了之,也没说赶出去或者打板子之类的话。 雪雁突然一拍额头,惊呼道:“不对不对,她那么傻,又那么憨,肯定又是撞到什么了,我得去看看。” 说完,她提起裙摆就往外面跑,玉钏儿啐道:“还说别人傻,说别人憨,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翠缕把正在玩投壶的素月招了过来,龄官笑道:“可别这么说,她可是爷的小狗头军师,聪明着呢。” “就算是军师,也是小军师,而且还是小狗头军师,哈哈哈。” 龄官站起身,说要去看姑娘们作诗,翠缕没办法,只得把正在打扇坠儿的莺儿拉了过来,重新凑齐了四个人。 雪雁沿着路呼唤,看到水缸和花丛就要跑过去查看一下,最后来到宁安堂,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小猫还在,就是没有见到人,这让她非常害怕,以为她被坏人给抓走了,大惊失色,站在院子里喊了几声后,坐在地上开始哭。 贾瑜听见她的哭声,在浴室里喊道:“军师,香菱在这里。” 雪雁听见贾瑜说话,瞬间就不哭了,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浴室门口,小心翼翼的问道:“二爷,是您吗?” “嗯,我刚刚回来,嘶,香菱伺候我洗澡呢,你在外面等一会。” 雪雁乖乖的听话,搬来小板凳坐在门口,开始告状,说紫鹃老是欺负她,又说姑娘晚上有时候偷偷的哭,她怎么劝都没有用,只能跟着一起哭。 贾瑜不停的叹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穿着丝质寝衣从里面走了出来,香菱抹着小嘴巴,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后。 雪雁“呜咽”一声,扑上来抱住他,贾瑜把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丫鬟提溜了起来,捏了捏她胖乎乎的小脸,笑道:“半年不见,军师又胖了一点,看来东府的伙食要比西府好。” “姐姐,你不知道,我刚才生了大病,脸跟热水一样烫,幸好小瑜老爷给我治好了,要不然你就见不到我啦!” 听说自己的小姐妹差点死了,雪雁也顾不上和贾瑜亲热了,执着香菱的小手,一脸的害怕,像是闻到了什么,皱着可爱的毛毛虫眉,好奇道:“你偷偷吃了什么?味道怎么这么怪?” “药呀,小瑜老爷给我” 贾瑜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香菱“喔”了一声,闭口不言,雪雁一头雾水,不过见她没事了,也没有再多问。 换了一件轻薄的白色长袍,用木簪束起头发,贾瑜牵着两个抱着小猫的小丫鬟,朝妻妾姐妹们的广寒宫走去。 “我隔着老远就听见云儿在笑了,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贾瑜的声音穿透力很强,瞬间侵袭到每个角落,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只见有个人正站在阳光下,几缕头发在风中荡漾,一如往常,满脸温柔的笑意。 “啊!” “呀!” “哇!” 迎着二三十双妙目,贾瑜背着手信步走了进来,玉钏儿直接丢掉手里的骨牌,首当其冲,扑上前抱住了他。 金钏儿知道眼下这种时候不能逾越做奴婢的本分,连忙走上前把直哭的妹妹拉到一边,小角儿和小梨儿齐齐欢呼一声,一左一右抱着贾瑜的两条大腿,同样被晴雯和媚人拽了下来。 林黛玉手里拿着细毛笔,征征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贾瑜,见他完好无损,除了瘦了一点、黑了一点、高了一点、和以往没有什么两样,她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彻底落了地。 大家都安静的看着贾瑜朝林黛玉走去,薛宝钗心里翻江倒海,浑身发紧,紧紧抓着史湘云的小手,不让她动。 贾瑜走到林黛玉面前,见她只是一直看着自己,却不说一句话,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难不成是我变化太大了,妹妹认不出来了?” 林黛玉一声不吭,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俏脸贴在他胸口上,就像贾瑜给她写的相思词那样,“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贾瑜拥着她,深情道:“六个月零七天,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度日如年,幸好上天不弃,我完成了王事,平安而归,跨越千山万水,在这个十月下旬的午后,终于与你在此喜悦相逢。” “哥哥” 林黛玉仰着小脸,凝视着他,轻轻唤了一声,贾瑜抚了抚她不复往日瘦削单薄,已经有些饱满丰腴的后背,欣慰道:“你身子骨比以往好了不少,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礼物和幸福。” 和正房夫人见完面,按照收的顺序,贾瑜首先拥抱了了薛宝钗,问道:“宝儿,近来可好?” 薛宝钗伸出柔荑抚摸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庞,轻声道:“宝儿都好。” 贾瑜松开她,又依次抱了抱李氏双姝,一一问好,史湘云的爱最热烈,她两条藕臂紧紧抱着他的腰,啜泣道:“哥哥,云儿好想好想你。” “我也想你们啊,吃饭时想,睡觉时也想,不过行军打仗的时候不能想,因为那样会分散我的注意力,影响我的判断,剩下的时间都在想。” 贾瑜和妻妾们见完面,又笑着和李纨打了招呼:“大嫂子,稀客啊。” “叔叔越来越有本事了,我听说太子少保可是正二品呢。”,兰儿背靠这棵参天大树,何愁不飞黄腾达?以后说不定也能给自己挣一个一品夫人的诰命回来,多年后,她的梦想的确成真了。 回了一句“我一直都有本事,你们以后可以叫我贾大本事”,贾瑜看向默默垂泪的迎春,执着她的柔荑,惊讶道:“二姐姐,我此次得胜而归,是大喜事,你怎么还哭上了?” “瑜弟,你瘦的太多了。” 贾瑜把张开两条小胳膊的小惜春抱了起来,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亲,笑呵呵道:“这再正常不过了,和以前读书时不是一样嘛,半个月就能吃回来了。” 探春气鼓鼓道:“贾少保,你为什么不写封信或者让人提前来告知呢,小妹我好去城外十里处迎接你,我话都说出去了,你不给我机会兑现,哼!” “哈哈哈,这件事是我不厚道,这样吧,也别出城了,也别十里了,我现在从外面重新走进来,你就跪伏在这堂里,喊一句恭迎哥哥凯旋,怎么样?” 按照礼数,家主出征或者凯旋,同辈兄弟姐妹和晚辈们都要恭送迎接。 探春见他作势就要往外走,啐道:“你说的这个和我要做的不一样,现在再做还有什么意义?你给林嫂子写了那么好的词,我下个月生儿,你能不能也给我写一首?就当做是补偿了。” 贾瑜笑道:“好,我这里有一首最适合你的,保证你会喜欢,要是不喜欢,我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再自罚三杯,给你赔罪。” 探春见他现在就有了,急着一睹为快,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好哥哥,求求你,你现在就把它提前送给小妹吧,你若是只同意,不说这段话还好,可小妹现在都知道了,你不写给我看,你让我晚上怎么能睡得着嘛。” “三妹妹,我现在只得了上半阙,下半阙还没填完,残句焉能示人?” 李绮问道:“哥哥,就像那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一样吗?” 贾瑜点头道:“对,偶尔之间会得几句,可总是难以补全。” 探春把贾瑜拉到书案前,把细毛笔塞进他手里,指着庭外满园的景色,央求他先写首词出来给她们解解馋。 在她们眼里,贾瑜哪怕是一天抄一首都不够看,林黛玉从书案上拿起一本书,轻笑道:“哥哥,这是我们几个写的,你作的所有诗词都在里面。” 贾瑜接过来翻了翻,厚厚的一摞,看着她们满脸期待加崇拜的看着自己,坚定道:“你们放心,我有生之年一定把这本书给填满。” 薛宝钗展开宣纸,贾瑜走到栏杆边,负手欣赏了一会,转身回到书案边,略略沉吟,落笔道: “鹤冲天·会芳园作。” “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小园台榭远池波。鱼戏动新荷。” “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一词写罢,贾瑜颇为豪迈的丢下细毛笔,接过晴雯递来的冰镇桃汁一饮而尽,环视一圈,得意洋洋,这是他最喜欢的词之一,眼下写出来比较合适。 史湘云赞道:“我就喜欢这最后一句,哥哥可不就是小神仙?” 趁着她们在品鉴新词,贾瑜扯了扯林黛玉的袖子,二人来到栏杆边。 “妹妹,琴儿和烟儿已经来了,现在估摸着快到码头了。” 林黛玉蹙着蛾眉,问道:“哥哥,琴儿她们一家不适合住进西府吧?让岫烟住到大太太那里吗?我听说她近来脾气很不好,动辄摔东西骂人,她住到旧园里可能要受委屈,你怎么安排呢?” 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贾瑜一个月前给林黛玉写过一封信,在信里说自己想要邢岫烟,并把她的情况都说了。 林黛玉没有任何拒绝的道理,她知道,夫君到现在只主动追求过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这位邢姑娘,可见他是发自内心喜欢的。 而且她也很欣赏这位邢姑娘的品格,是个极其难得的好女孩子,于是立刻就回了信,于是贾瑜便在那个繁星满天的夜晚,在河岸边拥吻了邢岫烟。 贾瑜想了想道:“琴儿的事好办,我已经让二管家去后街买了一套三进的宅院,和东西两府只隔了一条街,她以后来找你们玩也方便,至于烟儿的话,要是住邢氏那里,我也不放心,不如这样,让她和云儿一起住。” 本来想让邢岫烟和薛宝琴一起住的,但是她家还有个兄长在,需要避讳,思来想去,还是和史湘云住在一起最合适,她老子娘还在苏州府,总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吧,那样贾瑜不仅不放心,更会不忍心。 “云儿,你过来。” 听到呼唤,史湘云连忙提着裙摆跑过来,林黛玉把邢岫烟的事说了。 史湘云这半年来天天晚上抱着林黛玉睡,她已经习惯有个人能抱着了,她也知道等贾瑜回来,她们就要分开,现在听说有个好姐姐要和她住在一起,立刻就同意了,以后又能抱着人睡了。 “好呀好呀,我一个人也无聊,你们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 贾瑜继续说道:“她人住在西府,月钱和吃穿用度全从东府的账面上走,云儿住的院子有点小,换间大的吧。” 他决定接下来全包七房妻妾以及她们各自贴身丫鬟的月钱和吃穿用度,自己的女人自己来养,贾母养林黛玉和史湘云是应该的,但是养薛宝钗、李纹、李绮和邢岫烟就有些勉强了,而且她们现在和她的心肝肉丝毫关系都没有,要说她心甘情愿的花银子给作威作福、称王称霸、冷酷无情、见死不救的自己养老婆,贾瑜完全是不相信的。 既然邢岫烟不能住到外面,也不能住到宁国府,那荣国府就是她最好的选择,除了可能会被贾宝玉骚扰外,不会有任何问题,她之前曾表示想和妙玉一起住进寂照庵,不过贾瑜没有同意。 她又不是尼姑,住尼姑庵里做甚,而且自己要是去找她说话,多不方便,和史湘云住在一起最好,还可以来个左拥右抱,见未来夫君没有同意,她也没有再求,乖乖的听话,服从安排。 说罢,贾瑜又把李纨招了过来,她听完后转身就回去给史湘云物色大的院子了,林黛玉又问道:“琴儿身边就一个叫小螺的小丫鬟,岫烟身边一个没有,纹姐姐、纹儿和绮儿都只有一个,你看是不是给她们一起都配齐了?” 两个贴身丫鬟是姑娘小姐们的标配,既然薛宝钗都有两个,史湘云她们和她同为妾室,也得一样,不然就是不公平,而且一个的确不够使唤。 “嗯,妹妹有什么想法?” 林黛玉不说话,笑眯眯的看着他,贾瑜挠了挠头,薛宝钗走过来提议道:“就从那些小戏官里挑吧,她们个个都不错,老实本分,年龄也合适。” “哥哥,就按宝丫头说的办,那些小戏官哪个不喜欢你?你能垂青她们,是她们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贾瑜搓了搓手,顺坡就下了,对默默看着自己的龄官招了招手。 “爷,您有什么吩咐?” 对晴雯她们五个的抚慰只能放到今天夜里了,现在的时间不属于她们,他分身乏术,只能按顺序一个一个来,实在撑不住就往后推,反正自己有一个月的假期,这段时间他准备除了和她们玩耍外,剩下什么事都不打算干。 贾瑜把事情说了,龄官高兴道:“爷,太好了,她们一定会同意的,不知道您需要几个?” 文官、芳官和茄官她们终于迎来出头之日了,伺候自家爷过日子,不比以后被送出去,做一辈子戏子,朝不保夕,孤苦无依,将来沦为以色侍人的玩物或者配给野小子强上一百倍? “六个吧,先不要和她们说,这种事要看眼缘,我会找个机会,安排她们亲自过去挑,喜欢哪个就带哪个走,我们都不干涉,绝对的公平公正。” 龄官“哎”了一声,满心欢喜,现在要六个,剩下那五个早晚也会被自家爷收入囊中,一起长大,一起学艺的姐妹们以后就可以一辈子待在一起了,平常的时候各自伺候各自的主子,需要的时候重新聚在一起唱戏,多好呀。 贾瑜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目前有多少个女人:林妹妹主仆三人、宝儿主仆三人、云儿主仆三人、琴儿主仆三人、纹儿主仆三人、绮儿主仆三人、烟儿主仆三人,再加上自己的六位贴身丫鬟。 总共二十七位,他听说景文帝也不过只有十五位妃子,看来他说自己是好色之徒,还真是没有冤枉。 不过好像也不算多啊,贾珍那厮和贾赦那老东西都不比自己少,自己现在地位这么高,享受享受怎么了。 而且从礼法上来说,贴身丫鬟只能算是附属物,自己现在只有七房妻妾,一点都不多,自己要是只纳三五个,搞不好别人还会在背后诋毁自己不举或者好男风,想到这里,贾瑜也就释怀,并且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不过想起来挺让人害怕的,再来三个就可以做到每天换一个,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前几年某个老虎落马的时候,被查出来有一百多个情妇,住满了一个小区,呵呵,这还是当代。鉴于这本书里的背景是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再鉴于主角现在大权在握的地位,哪个朋友如果再说他是种马,那我只能说你清高,你了不起,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 第二百七十二章 安排妥当,祭拜父母 宁荣两府后面有一片住宅区,很多房舍都是贾演当年让人建的,用来安置随他们进京的其他六房族人,比如娄氏和贾菌娘俩就住在里面,贾琏给尤二姐娘三个租赁的院子也落座其中。 不过这些院子普遍都小,大部分都是一进和一进半的,两进的都少见,倒是有间两进半的,原先是贾璜的家,后来被贾瑜赏给了卜氏和贾芸娘俩。 有钱好办事,有钱又有权就更好办事了,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不到一个时辰,程日兴就落实了贾瑜交给他的任务,这间三进的宅院要比薛宝琴她们家在金陵的祖宅大一点,大大小小共有二十多间房屋,后院还有一个小花园,足够她们娘三个住的了。 几十个宁国府的下人拿着各类清扫工具蜂拥而至,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卜氏和娄氏,得知原因后,本着都是一大家人的原则,她们俩个也过来帮忙。 虽说宁国府里的下人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几乎没有闲人,但程日兴还是从各房挤出了一个嬷嬷、两个婆子,二等丫鬟、粗使丫头和小厮各四个过来伺候,另外又在外面招了厨娘和马夫。 尤老娘站在不远处,看了看进进出出的下人们,又看了看街对面高墙内耸入云霄,琉璃瓦闪着金光的天香楼,自言自语的说道:“三姐,这男人没有一个是不好色的,庙里的和尚也好色,就算是皇宫里那些没有把的,吃不到也会想着过过嘴瘾,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可以轻松成了你和那人的好事,他不会不认账的,不然他的名声可就要烂了大街,只要你住到他屋里,剩下的全交给老娘我就行了,保证你五年内就能成为伯爵夫人,到时候你多给他吹吹枕边风,让他别再给那个母老虎撑腰,等他家老太太一死,二爷就可以休了她,这两座国公府邸以后就是你们俩的了,连带老娘我都能跟着你们享福受用,说不定也能坐坐他们贾家太夫人的宝座。” 尤老娘满脸奸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活像一只老奸巨猾,诡计多端的老狐狸,尤三姐没有说话,看了一眼宁国府紧闭的后门,转身进了院子。 宁国府,天上人间。 与林黛玉协商好如何安置薛宝琴和邢岫烟后,贾瑜又把妙玉的事说了。 见她满面纠结的看着自己,贾瑜连忙道:“那就让她住到栊翠庵去。” 林黛玉摇了摇头,家里已经住进来一个小寡妇了,再来一个尼姑又能怎么样呢?而且很多大户人家里的确会有一个念经祈福的尼姑,何况她还是岫烟的好朋友,既然已经许诺让人家住进来,就没有反悔的道理,要是能偶尔和这样的人聊聊天,谈谈心,倒也不错。 贾瑜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她温存一番,附耳说了一句,没想到却被她掐了几下,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林黛玉最终还是心软了,只得同意他的要求。 宁安堂。 一进卧房,贾瑜就把林黛玉拦腰抱了起来,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低头便吻,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松开。 窸窸窣窣一番,贾瑜高兴道:“妹妹,你的确比半年前胖了一点,跟宝儿她们一样,这样最好,以后不仅能多为我生几个孩子,还能长命百岁。” “你好讨厌,一回来就欺负我。” 看着她无比可爱的小模样,贾瑜喜爱不已,在她樱唇上亲了一口,问道:“那首水调歌头可还喜欢?” 林黛玉从他怀里爬出来,脸红似火烧,美眸含水,咬着贝齿说出“很喜欢”三个字,然后便小跑着出去了。 贾瑜这才发现唐突了佳人,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得到指示,紫鹃笑眯眯的扶着自家姑娘去天上人间了,雪雁跑进来问道:“二爷,您把我们家姑娘怎么啦?她刚才脸好红哟。” “军师,你来的真是时候,过来坐,我讲好听的歌故事给你听。” 见有故事听,雪雁很高兴,屁颠屁颠的跑到他身边坐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她的表情很纯真,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尘不染,贾瑜没有忍心再像骗香菱那样骗她,而是随便编个小故事交了差。 听完故事,雪雁大失所望,嘟囔道:“二爷,您骗人,这故事不好听,哼,我以后不跟您玩了。” 贾瑜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雪雁眼睛一转,趴在他耳边说道:“二爷,您这里太舒服了,我以后能不能想过来睡就过来睡?我特别会暖床,保证把床给您暖到热呼呼的。” “当然可以,不过这得经过你们家姑娘同意才行,就像上次你紫鹃姐姐那样,她就是得到你们家姑娘安排后才过来给我暖床的,不然你可不能来。” 雪雁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拉着他参观自己住的隔间,她枕头底下藏着很多干果和点心,贾瑜哑然失笑,看着眼前这个手舞足蹈的小丫头,心中满是怜爱,她们遇上自己是她们的福气,自己遇上她们也是自己的福气。 城外,渭水河码头。 贾瑜从某个码头下了船,抢先一步抵达神京城,先是进宫交差谢恩,然后在家里待了一会,现在再过来,刚好能街到薛宝琴和邢岫烟她们。 这个月份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两三百个光着膀子的力夫正用扁担和独轮车把货船上的货物往码头上送,他们汗流浃背,皮肤黝黑发亮,如果从高处看,很像是一群辛勤搬运食物的蚂蚁。 见一群吃皇粮的过来清场,他们就知道有贵人要来了,连忙退到远处卖酒水吃食,可以歇脚的棚户里,没有什么怨言,这种事他们时常会碰到,所以很熟练,其实他们也不敢看贵人的女眷们,不然脸上和背上就要挨鞭子。 贾瑜知道这样做会耽误他们挣养家糊口的钱,便让贾芸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百文钱,权当做是补偿,耽误几个时辰,也是歇息上几个时辰,就可以得到两天的工钱,这种好事极其少见,拿了钱,力夫们感恩戴德,说了一堆好话,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些货船上的人更不敢有意见,在水驿驿丞的指挥下,连忙把最好的泊位让了出来。 “爷,姑娘,来了来了!” 一盏茶后,客船缓缓靠岸,船工放好栏板,薛宝琴脸上戴着白色的幕篱,率先从客舱里跑了出来,她身后跟着邢岫烟、妙玉和小螺,薛蝌扶着吕氏,位怀清抱着双剑跟在最后。 薛蝌目不斜视,和贾瑜点点头就先一步走了,薛宝琴跑到林黛玉面前,执着她的柔荑,高兴道:“林姐姐,我好想你呀,晴雯、媚人、紫鹃、雪雁,我也想你们,咦,云姐姐没有来吗?” 林黛玉脸上同样戴着白色的幕篱,她给吕氏福了一礼,口称“晚辈给婶婶请安”,言谈恭顺贤良,举止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吕氏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还了一礼,说了几句赞美的话就上了轿子,林黛玉用手帕给薛宝琴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邢岫烟走上前,柔柔的福了福身,轻声道:“妹妹见过姐姐。” 地位和年龄无关,薛宝钗、李纹和邢岫烟都要比林黛玉大,但她们依然要叫她一声“姐姐。” 林黛玉连忙扶起她,邢岫烟解开幕篱,露出一张吹弹可破的俏脸来。 看着她身上的粗布衣裳和脸上淡然满足的神色,这根本不是能装出来的,而且也没有必要去装,林黛玉非常满意,握着她的柔荑,感慨道:“怪不得瑜儿那么喜欢你,会主动追求你,以后我们姐妹俩可得多亲近亲近才是。” “妹妹谢谢姐姐。” 林黛玉一手握着薛宝琴的小手,一手握着邢岫烟的柔荑,看向一身白衣的妙玉,四目相对,笑着说道:“法师,听瑜儿说你茶艺了得,我以后能不能时常登门叨扰一杯茶水?” 妙玉合掌道:“能得林文成公爱女降尊屈贵,登门拜访,是贫尼的荣幸,贫尼自会用一壶好茶款待您。” 林黛玉心里暗叹,这又是一个极美的女孩子呢,自己以前也曾陪老太太到外面那些寺庙里烧香拜佛,倒也见过一些尼姑,可何曾见过她这样的,带发修行不说,从她这一箱一箱的行李来看,只怕是六根不净,尘缘未了。 待行李都上了马车,众人才打道回府,林黛玉、薛宝琴、邢岫烟和妙玉坐一辆马车里,贾瑜骑着马在前面引路。 由东胜门进了京城,一路穿过繁华热闹的街市,见马车速度渐慢,薛宝琴撩开帘子,入眼便是宁国府那三间朱红色的兽头大门,上面满是金光闪闪的门钉,正上方有一块长方形雕边蓝底匾额,上书“敕造宁国府”五个鎏金大字。 不得不说,国公府邸的建造规格就是高,特别是名列八公之首,位比四王的宁国府,整座大门富丽堂皇,庄严肃穆,加上门口站着的那六名披甲持枪的雄壮亲卫,看起来非常的气派。 马车由东角门进入宁国府,途径马厩,来到正院,一个嬷嬷拿来一只板凳放在马车边,贾瑜挂好帘子,笑着说道:“琴儿,烟儿,我们到家了。” 他先把林黛玉牵了下来,随后便是邢岫烟和薛宝琴,轮到妙玉的时候,贾瑜微微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没有收回手,妙玉也很知礼,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去握住他的手,而且扶着胳膊下来的,落地后说了一句“谢谢公子。” “哇,好大呀!” 薛宝琴四下里看了看,由衷的赞叹了一声,贾瑜对那个嬷嬷吩咐道:“引这位法师去寂照庵。” 天上人间。 妻妾们相处的很融洽,没有一个人去嘲笑邢岫烟的打扮和衣着,反而都围着她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因为林黛玉她们六个和薛宝琴都认识,和她素不相识,是初次见面,她初来乍到,心里多少会有些不适和惶恐,需要被关怀。 林黛玉走过来轻声道:“哥哥,也带着她们去给爹娘上柱香吧,是时候了,不然她们心里会难过的。” 截至目前为止,贾瑜只带着林黛玉和晴雯两个人祭拜过自己的父母,薛宝钗她们几个肯定也想这么做,但见他没有主动开口,也不敢贸然去问。 神堂内。 香案上的两尊灵位已经换成了新的,左边那个上面镌刻着“先父荣禄大夫贾致之灵位”,右边那个上面镌刻着“先母一品夫人陈氏之灵位。” 父凭子贵,母凭子荣。 晴雯和紫鹃拿来八张软垫摆好,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李纹、李绮、邢岫烟和薛宝琴一起跪下。 贾瑜拿起一把香点燃了,给她们每人都分了三根,跪在林黛玉旁边,恭声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在上,儿子带着儿媳妇们来给您二老磕头了,您二老看看,她们每一个都很漂亮,儿子能娶到她们,是我们一家人的福气,您二老放心,我们将来一定生一大堆大胖小子,传承我们家的香火,儿子一切都好,您二老在天上不用担心。” 说完,贾瑜磕了三个响头,林黛玉带头,说了一句“儿媳妇拜见公公婆婆”,薛宝钗她们六个异口同声,说了一遍,众人起身把香插进香炉里。 贾瑜没有起身,跪在地上,默默看着两尊冰冷冷的灵位,薛宝琴想起他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心酸不已,眼眶湿润,走上前和林黛玉扶起他。 “晴雯,让厨房准备晚宴,今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贾瑜回来了,林黛玉和史湘云自然不能再住在宁安堂,王嬷嬷和吴嬷嬷已经把她们的行李和衣物收拾妥当,让人搬回了各自在荣国府的住处。 薛宝琴去了后街新家,邢岫烟去旧园拜见卧病在床的邢夫人,姐妹们也都散去了,贾瑜回到宁安堂,坐在太师椅上,怀里抱着玉钏儿,媚人和龄官站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的给他捏着肩膀。 玉钏儿两条藕臂抱着贾瑜的腰,用粉嘟嘟的小脸蛋蹭着他的胸口,闭着美眸,哼哼唧唧的撒着娇,晴雯啐道:“就跟发春的猫儿一样。” 金钏儿看着正受宠爱的妹妹,心里高兴不已,自己姐妹俩真是跟了一个好主子,一家人都能跟着享福。 贾瑜拍了拍玉钏儿的小屁股,笑道:“小狐狸精,先下来吧,我要去西府看看老太太和老爷。” “喵喵喵”,玉钏儿学了几声猫叫,扭了扭小身子,贾瑜倒吸一口凉气,站起身,抱着她就往卧房里走。 正在这时,鸳鸯从外面走了进来,福了一礼,轻声道:“二爷,老太太叫您过去呢,宝二爷让人给打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两脉冲突,一顿毒打 “是重伤垂死还是鼻青脸肿?” 鸳鸯知道他们俩要干什么去,不由得羞红了脸,答道:“鼻青脸肿。” 玉钏儿很轻,可能也就八十斤,贾瑜抱着她毫无感觉,小红从外面走了进来,双手奉上来一张纸,恭声道:“老爷,这是您那衙门里送来的。” 小红已经前段时间已经正式从王熙凤身边卸任,成为了宁国府的一员,主要的工作是在内仪门内行走,往来传递消息,以及管理女性下人,她聪明伶俐、能言善辩、办事得力,用王熙凤的话来形容就是“说话齐全,口声简断,嘴皮子又利索”,以后是要和鸳鸯、金钏儿一起协助林黛玉管家的。 贾瑜把怀中撒娇的小狐狸精放了下来,刚坐到太师椅上,她又爬了上来,一只小手摸着他的喉结,这么多贴身丫鬟中,就数她最缠人,没办法,只得一边拥着她一边看这起事件的具体经过。 一个时辰前,南城。 做为整座京城内消费最高的酒楼之一,天源楼一直都是纨绔子弟们的聚集地,这里有吃有喝有女人,服务周到,菜品精美,自酿的烈酒更是冠绝天下,名气丝毫不比官亭镇天然居的桂酒低。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喝多了就容易打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算是打死了人,也不足为奇。 “不就是杀了几个土匪草寇吗,就被封为太子少保,虽然是虚衔,但那也是正二品啊!宝玉,你等着看吧,这只王八接下来肯定更加的飞扬跋扈,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欺负你和姑姑呢。” 秦钟弱弱道:“王大哥,声音小点,他现在是皇城司都司,这城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要是被他给听见” 王仁一拍桌子,银杯子里的酒水撒了一片,哼道:“我怕他个鸟,皇帝老爷钦点我大伯为九省都检点,奉旨督军巡边,虽然是临时职位,但回来后肯定要往上升,以前那个叫韩什么的不就是?好家伙,不到两年回来,直接授京营节度使,另加内阁大学士,乖乖,权倾天下啊,到时候我还怕他?” 京营节度使全权统制十二团营,相当于执掌十二万大军,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就曾担任过此职位,内阁大学士和李基所任的中和殿大学士品秩一样,都是从一品,是朝廷“六大学士”之一。 贾宝玉一声不吭,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闷酒,秦钟附耳道:“晚上到我那坐坐,能儿说想你了,我们三个一起。” 秦业死后,秦钟就彻底放飞了自我,每日在家里和智能儿厮混,原来水月庵几个走投无路的小尼姑也投了他,他便更快活了,时常邀请贾宝玉一起,做了很多不可言说的荒唐事,秦可卿幽居在宁国府,从来不外出,也管不了他,之前托人给他说了几门亲事都黄了,基本上都是女方看不上他。 “今天晚上不行,马上有个妹妹从金陵府到家里来住,我得回去迎迎。” 说完,贾宝玉站起身就往外走,王仁一把拉住他,叫道:“好兄弟,离天黑还早,再陪我喝两杯,我心里不快活,自己姑姑被人欺负成这样,我却无能为力,想起她老人家被那个王八关在那么小的屋子里吃糠咽菜,想起表妹因为他错失妃位,在宫里孤苦伶仃,我就吃不下,睡不着,真是太欺负人了!” 贾宝玉满脑子都是那个素未谋面,容貌惊为天人的琴妹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王夫人和元春,可胳膊被王仁抓得死死的,只得哀求道:“好兄弟,你且让我回去,等我见了那琴妹妹,明天再来陪你喝酒,不然她又要被贾瑜给抢走了,你忍心看我一个都得不到吗?” “哈?这么猖狂,真当贾家是他一个人的啊,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他要是敢和你抢,我非得给他两拳头。” 因为帮助王夫人在外面散布贾瑜克父克母的奸话,王仁上次在荣国府前院跪了一个多时辰,就像是一个犯人,等待别人的处置,王家表少爷的脸面丢了个干干净净,在家里又挨了王子腾一顿毒打,见他现在风生水起,平步青云,心里是又恨又嫉妒,眼下喝多了酒,想起往日受的那些委屈,脑子一热,就要逞回英雄,想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自己年纪比他大十来岁,教训教训他怎么了,况且自己大伯现在被皇帝老爷重用,等巡完边回来肯定是要权倾天下的,自己还怕他?再说了,老太太对他也很不满,他就算是再狂妄,再嚣张,敢罔顾孝道,违逆她老人家的意思吗?让他跪着,他敢站着吗? 这是一个愚蠢、自私且狠毒的人。 贾宝玉虽然痴,但并不傻,连忙劝道:“好兄弟,贾瑜现在”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冷笑,那人隔着屏风说道:“做为族人,却直呼一族之长的名讳,成何体统?还自诩读过书,我看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人家是两元及第的探花,你却连个童生都不是,我呸!” 贾宝玉一愣,茗烟怒道:“哪个狗日的,敢骂我们家二爷,找死呢。” 一个年轻人从隔壁转了进来,看着贾宝玉,鄙夷道:“难怪晋王殿下说你是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你母亲都沦落到如此境地了,你还记挂着回去看女人,我这个外人都替你臊的慌,衔宝而诞的富贵人,你的品行在哪里?” 王仁见他衣着光鲜亮丽,气度不凡,怕是来头不小,没有直接上去厮打,况且他骂的又不是自己,张口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陈恺之,家父官拜礼部尚书,本人举人功名,你这个蛇鼠一窝的纨绔子弟,有何指教?” 礼部尚书这个官可不小,这可是“九卿”之一,而且他身上还有举人功名,王仁顿时就偃旗息鼓了,又怕丢了脸面,斥道:“我们说话干你鸟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莫不是讨打?” 不知道是脾气好,能容忍,还是心里有愧,贾宝玉被人指着鼻子骂,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默默的站在原地,盯着地板发呆,秦钟一脸的害怕,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躲在他身后。 陈恺之见他这个样子,没兴趣继续讥讽他了,丢下一句“无能之辈,无用之人”,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正常情况下,贴身丫鬟负责照顾主子起居,贴身小厮则在主子外出的时候伺候,在主子受到欺负时他们必须得舍身护主,哪怕是被人打残甚至是打死,不然回去了主家也不会放过他们。 茗烟知道这人来头不小,但他要是屁都不放一个,任由贾宝玉被人如此作践,贾母知道了肯定会扒了他的皮,他在荣国府里做事的老子娘也落不到什么好,最轻也是被毒打一顿然后赶出去。 主家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月钱高、待遇好、活计轻松,不是让他们在关键时刻做缩头乌龟的,要是摒弃了做奴才的本分,那要他们还有什么用? “你站住!快跪下来给我们家二爷道歉,不然我们家老太太非让人把你们家的大门楼给拆了!” 陈恺之转过身,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色厉内苒的下人,朝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说了一句“下贱玩意”,茗烟气急败坏,直接一拳打了上去。 要说这些贴身小厮也都是会个三招两式的,陈恺之没想到眼前这个下人敢动手打自己,鼻子上直接挨了一拳,听到他的惨呼,四五个健仆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一脚把茗烟踹翻,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他抱着头,哀嚎道:“二爷,救我,二爷,救我!” 秦钟吓得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王仁抄起酒壶狠狠的往地上一掼,怒道:“欺人太甚,你以为我们开国一脉是贞元一脉那群废物点心不成?面对你们这些穷酸腐儒就知道摇尾乞怜!他们怕你们,我们可不怕!看打!” 王仁嗷嗷叫着往前冲,看起来颇有几分气势,哪知道这时候隔壁突然一阵躁动,未几,七八个满身酒气的青年从隔壁走了进来,领头的那个问道:“是哪个说我们贞元一脉是废物点心的?” 陈恺之退后两步,朝王仁抬了抬下巴,那人也不多言,一拳头就塞了上去,“噗!”的一声,正中面门,他大喝道:“兄弟们,我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他们开国一脉坐享其成也就算了,还如此羞辱我们,这口气咽的下去?给我打,打死了都算我的!” 王仁直接被一拳击飞,正巧砸在桌子上,把藏在桌子底下,做缩头乌龟的秦钟给压了出来,除了两个站在原地劝阻的,剩下的将门虎子都冲了上去。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陈恺之见情况不对,转身就走,没想到屁股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他惨叫一声,从走廊上飞了下去,幸好这是二楼,幸好落到了酒楼大堂正中间的深水池里,他扑腾几下就被两个店小二给拖了出来。 王仁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捂着不停喷血的鼻子,指着史磊和史强骂道:“你们俩个狗日的就这么看着?早听说史鼐和史鼎是墙头草,你们果然在背地里投靠了贞元一脉!” 史磊和史强没有理他,连忙去救被按倒在地上的贾宝玉,他要是被打出个好歹,姑祖母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两个。 但还是晚了,贾宝玉被一个虎背熊腰,满脸杀气的青年揪住领口,左右开弓的抽起来,大耳刮子不停落在他如同满月般的大脸盘上,史磊拼命拉开青年,大叫道:“孙兄,不能打,和他又没有关系,他可是荣国府的人啊!” 到底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这个武毅侯世子气力十足,膀子一甩,就把史磊给逼开了,他又抽了两巴掌,愠道:“我打的就是他们荣国府的!一窝子废物点心,还真当是几十年前啊!” 当年先武毅侯孙昌明和二代荣国公贾代善一起去追击逃窜的蒙国太子,孙昌祖立功心切,一骑当先,眼见越来越紧,没想到却被敌将反手一箭射落下马,贾代善没有去管他,继续追人,他最终因为失血过多,死在了茫茫的雪夜里,尸体都被饿狼啃了个干干净净。 且不论这件事贾代善有没有做错,反正孙家自此便和贾家成了世仇。 贾宝玉已经被抽懵了,他的大脸盘红肿青紫,嘴角溢出鲜血,口中像是塞了两个包子,拼命的挣扎着,“呜呜呜”的直叫唤,王仁比他还惨,被四个人围殴,而且他们下的都是死手,往他头上和胸口上直招呼,尽管非常无辜,秦钟还是没有躲得掉,他身子骨弱,刚挨了两拳就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那人骂骂咧咧的松开手,把茗烟提溜起来,从楼上丢了下去,这次他可没有像陈恺之那么幸运,没有落到水池里,而是头朝地落到了地板上,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大概是颈骨断了,他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没了。 屋里打成一团,楼上楼下全都是看热闹的,打死一个奴才没什么意思,打死一个公子哥才好玩呢,顾客们看的兴高采烈,津津有味,还有的人在大声叫好,这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贾宝玉挨了二三十个大逼兜,武毅侯世子才停了下来,史磊和史强连忙把他往外面拖,带头的那个说道:“好了,都住了,打死了也麻烦。” 这伙将门虎子唯命是从,纷纷停下手,可见这人来头不小,王仁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进的气,没出的气,就数他被打的最很。 史磊搓着手,急道:“梁兄,这件事怕是闹大了,王仁他大伯刚刚升了九省都检点,巡完边回来肯定是要被重用的,这贾宝玉又是荣国府太夫人的命根子,你们把他打成这样” “你们?” 史强朝史磊小腿上踹了一脚,连忙道:“我们我们,我们把他打成这样,怕是不好收场啊,侯兄,您看。” 这侯克阳的祖父是梁国公侯长康,现任榆林五军都督府兵马大都督,统兵十万,坐镇中军,端的位高权重,是贞元一脉的扛鼎人物,贞元一脉二三十个勋贵之家唯他家马首是瞻。 侯克阳官拜中军右游击将军,前两个月在一场战斗中受伤后回京修养。 几名在街面上巡逻的皇城司南司兵士听说天源楼有人在互殴,连忙来到现场,侯克阳等人爽快的承认打人了,赶来的指挥使见没有出人命,而且打人者来头太大,问清事情经过,便让他们离开了。 至于死掉的茗烟,没有人会在意,毕竟他只是一个下贱的奴婢,严格意义上说,打死他跟打死一条狗没什么区别,最多赔几两银子就行了。 指挥使不敢自专,遍访周围看热闹的人,找人把案件经过写下来,一面打发人即刻呈交给贾瑜,一面让人用马车把王仁、贾宝玉和秦钟各自送回家。 第二百七十四章 猪头儿子,宣誓主权 薛宝琴前脚刚迈进位于后街的新家,翡翠后脚就跟了进来,奉贾母之命,请她们母子俩去做客说话。 荣国府,荣禧堂。 自打林黛玉她们和贾瑜情定终身后,便很少来这里了,因为她们怕碰上贾宝玉,若是被他纠缠,那就不好了。 而且抛开所谓的孝道不谈(听贾母和薛姨妈等人扯臊),荣禧堂并不好玩,对她们而言,天上人间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特别是在炎炎夏日的时候,凉爽舒适,姐妹们欢聚一堂,不用担心可能会出现的骚扰,喝着果汁,吃着冰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座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建筑用贾瑜的话来形容就是“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主子们读书、写字、下棋、作画、结诗社,贴身丫鬟们的乐趣更多,可以抹骨牌、投箭壶、做女红、行酒令、赶围棋,想听戏了也简单,直接让小戏官们过来现场演奏,还有数十种干果、点心、水果、茶酒和糟货可以享用,因此她们都喜欢到天上人间玩,说是书房,但其实已经变成了游乐场,不过她们都很守本分,不会在里面大吵大闹,更不会做成破坏或者偷东西的脏事来。 天热的时候就在天上人间避暑,凉快的时候,比如说雨后或者傍晚,便可以去会芳园里划船、垂钓、摘花、捕蝶,还可以登上天香楼眺望远方。 其实最关键的还是贾瑜对她们很好,和颜悦色,大度包容,没有多少主子的威严,他会带她们做游戏、说故事给她们听、烤羊肉串给她们吃、带她们抓河豚,因此她们都念着他的好,围着他转,对他毕恭毕敬也就不足为奇了。 坦白的说,贾瑜并不认可高低尊卑这一传统观念,恪守嫡庶,遵从伦理是没办法的事,但在他看来,贴身丫鬟们也是人生的,他不会因为她们是下人就去随意作践欺辱她们,而且她们普遍都很乖巧、听话、懂事、本分,所以他愿意或多或少给予她们一些关爱和尊重。 “岫烟给太夫人请安。” 邢岫烟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贾母叫起后上下打量着她,模样和身段倒是不错,只是这身打扮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别人个个绫罗绸缎,穿金戴银,她倒好,一身粗布衣裳,连发髻上的簪子都是木头做的,就跟城外田庄里那些村姑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贾母“嗯”了一声,随便夸了两句,邢岫烟好言谢过,起身后,垂下眼帘站在一边,她已经习惯这些了,她觉得这世上只有他能理解自己,并且愿意陪自己一起荆钗布裙,粗茶淡饭。 也许从始至终真正打动她的,不是全贾瑜的长相、官衔和爵位之类的,而是他那天晚上穿的那身粗布衣裳,以及亲自下厨做的那几碟子家常小菜,他身上的那股出尘之气,和她一模一样。 如果邢岫烟是片闲云,那贾瑜就是只野鹤,凭借几个小小的举动,便轻松的俘获了她的一颗芳心,并且在后来的日子里,两个人的感情火速升温,尽管不比林黛玉和薛宝钗那般情深意重,但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关联,这些情愫足矣让他们相亲相爱一辈子。 看着她有些局促不安,却依然宠辱不惊的样子,林黛玉又是心疼又是感慨,站起身,走上前,牵着她的柔荑,把她引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了,问道:“烟儿,大太太怎么说?” 邢岫烟轻声道:“我没有见到她,一个丫鬟传话说现在不方便,下次再见,我磕了头,就回来了。” “鸳鸯姐姐回来啦!” 门口两员卷帘大将齐齐喊了一声,薛宝琴扶着吕氏走了进来,王熙凤眼前一亮,摇着腰肢,款款走上前,惊讶道:“我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如此标致漂亮的女孩子,倒和林丫头差不多,好妹妹,你今年多大了?” “你这破落户儿,哪有一上来就问人家年龄的,还不先见过你婶婶。” 王熙凤给吕氏福了福身,娇笑道:“晚辈给婶子请安了。” 吕氏还了礼,牵着薛宝琴跪下来磕头,贾母连忙道:“亲家婶子,快快起来,老婆子我可受不起你的礼。” 李纨走上前扶起吕氏,把她引到左边客椅上,坐在李婶娘后面,薛姨妈看了薛宝琴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来了一个和自己女儿争宠夺爱的。 最可惜的还是自己女儿那天委身与他,她竟然不要孩子,白白错失了良机,不然现在再过两个月就可以生了。 贾母老眼昏花,看不真切,笑着对薛宝琴招了招手,她看向林黛玉,见其点头后,才移着莲步走到软榻旁。 这下看清楚了,贾母握着薛宝琴的小手,上下打量着她,这模样,不比林丫头差,这身段,也不比宝丫头差,除了出身差一点,剩下的都没有什么问题,给宝玉做个妾还是可以的。 “真真是个好孩子,仔细看起来倒比她堂姐姐还要俊一些,亲家婶子,你真是生了个一对好儿女啊,我听说你家那哥儿如今也做了官?” 吕氏笑道:“拖瑜哥儿的福气,他才做了十二司钱粮衙门的员外郎,正六品呢,这不,他刚去把官服官帽领回来,再过几天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这是她为之骄傲的资本,所以记得很清楚,还有意无意的看了薛姨妈一眼,这对妯娌一直不对付,很多年了。 薛姨妈心里很不舒服,看你那得意样,我马上就让女儿求姑爷也给蟠儿安排个官做,正三品正四品做不了,正五品总行吧?非得压你儿子一头不可。 贾母问道:“孩子,你多大了?” “回太夫人的话,琴儿今年刚满十四岁。” 贾母突然想起来,这孩子是跟那个小鳖孙一起坐船来的,他之前亲自给她那坏了身子骨的老子送过续命的参,给她们家哥儿安排正六品官做不说,现在还给她们家在后街买了一间三进的宅院,并且安排了一些下人伺候。 尽管不情不愿,但她还是得承认,那个小鳖孙的卖相的确很好,给她们家施了那么多那么大的恩德,不就是为了这孩子吗?他们俩个怕是已经好上了。 但是这孩子太让人满意了,除了出身外,剩下的全部都无可挑剔,她想争取一下,万一成了呢。 正待相问有没有许配人家,却见一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贾母猛地站起身,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贾宝玉出了事,事实证明,她猜的还真挺准。 “老太太,您快去看看吧,宝二爷被人抬回来了。” 贾母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站住,李纨和鸳鸯连忙扶住她,王夫人怒目圆睁,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婆子答道:“说是宝二爷刚才在外面吃酒时被人打了一顿。” 贾母颤抖着嘴唇,问道:“哪个下流玩意打的?他身边那些小厮呢?” “是梁国公府世子带人打的,当时宝二爷身边只有茗烟一个人,他已经被打死了,对了,王家表少爷也被打狠了,听说命都快保不住了。” 王熙凤顿时哭了起来,也顾不上仪态了,拔腿就往外跑,平儿连忙跟上。 她们刚出去没有十几息,贾宝玉就被两个嬷嬷架了进来,王夫人尖叫一声,扑上前抱住变成了猪头的儿子。 贾宝玉的脸本来就很大,这一点也一直被荣国府里的下人们在背地里诟病,今天傍晚挨了武毅侯世子一顿骑脸输出,他的脸变得更大了。 不顾大哭不止,赌咒发誓要让自己哥哥杀了梁国公府满门的王夫人,贾宝玉痴笑道:“这位便是琴妹妹吧,你真的好漂亮,比宝姐姐漂亮。” 薛宝琴以袖遮面,心里是又恼又气,真是个没脸没皮的登徒子! “住口!” 一声爆喝传来,众人吓了一跳,纷纷看去,只见贾瑜大步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王夫人,冷声道:“老太太,西府的家庵要是关不住这妇人,我现在可以让人把她送到王家的家庵关着。” 言下之意:我让她出来了吗? 王夫人低着头,一声不吭,实则满眼恨意,指甲都快陷进了掌心肉里。 贾瑜突然笑道:“说起来我倒是得恭喜你一下,你女儿虽然错失了妃位,但你哥哥却捞到了一个好差事,呵呵呵,等他回来后也许就可以给你们娘三个报仇了,怎么样,期不期待?” 王夫人抬起老脸,睁着死鱼眼,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氏,你心里的阴私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你在想什么我非常清楚,我告诉你,你那些自诩天衣无缝的阴谋诡计,在我眼里不值一提,就像是小孩子过的那些家家,我随时可以用手指头将其轻松碾碎,如果你继续作死,那这荣国府的二太太就要换人做了。” 贾母浑身发抖,气道:“瑜哥儿,二太太又做错了什么?你这样欺辱她,你也是读书人,说这种话合适吗?” 贾瑜淡淡道:“老太太,有些话我不说,不代表我耳聋眼瞎,有些事我不追究,不代表我心慈手软,我沉默不是我好欺负,而是我在顾及我们贾家最后的脸面,要真是逼我撕破脸皮,呵呵呵,把这个妇人带下去,如果再让我看到她,那就让她回王家礼佛吧。” 两个嬷嬷走上前把王夫人架出去了,贾母死死的盯着贾瑜,他淡然的回视,众人皆默默不语,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口劝,连林黛玉都一言不发。 对薛宝琴招了招手,她小跑着过来,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贾瑜问道:“老太太,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这是在宣誓主权,告诉眼前这个一心想把薛宝琴许配给大脸宝做妾的老太婆,她是我贾瑜的女人。 贾母咽了一口恶气,抱着贾宝玉沉声道:“瑜哥儿,左右你现在也有本事了,又是一等伯又是太子少保的,但你还是这个家的族长,宝玉在外面被人打成这个,你不能无动于衷,你要知道,他们不是在打宝玉,而是在打你的脸,打你们贾家列祖列宗的脸。” “老太太,要我说,他挨这顿打一点都不冤枉,他和王仁还在外面说我在家里作威作福,欺负那个贱妇,实不相瞒,我离京之前,让我手下那九千个兄弟在背地里监视着他们,他们在外面说的那些关于我的话全部被记录在册。” 贾瑜从怀里掏出一摞纸,扬了扬,继续说道:“这不,我刚一回来,他们就把证据全都送来了,我本来是想亲手教训他一顿,没想到有人替我动了手,至于说什么别人打列祖列宗的脸,我觉得是他自己一直在打列祖列宗的脸,要不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还得让他到宗祠里跪上两天一夜,唉,算了,跪再久也没有半点用,他也就这个样子了。” 贾母气结,正准备开口说话,只见贾政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贾宝玉唬了一跳,连忙往贾母怀里钻,他这个动作和往玉钏儿怀里钻的小猫一样。 “好!好!好!” 贾政老脸发红,用力拍着贾瑜的肩膀,激动道:“水调歌头作的好!依为叔看,当为千古第一词!还有,我贾家终于出了三公三孤三师三保之类的人物了,这太子少保可是正二品啊!” “老爷,我这个伯爵还是超品呢,之前也没见您这么高兴。” 贾政感慨道:“这两者不可同日而语,这是你一刀一枪换来的,你今番获此殊荣,阖族老小都跟着你有脸面,你父亲被追封荣禄大夫,你母亲被追封一品夫人,他们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只可惜不是我的儿子,要不然我便现在就闭眼了,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贾瑜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正色道:“全凭圣上抬爱罢了。” “走走走,陪为叔到梦坡斋喝几杯,我们叔侄俩今天晚上不醉不归,聊聊那首水调歌头,这首词实在是太妙了,你再好好跟我说说平倭的过程。” 贾瑜苦笑道:“老爷,现在不方便啊,老太太让我去给宝玉报仇呢。” 贾政这才发现躲在贾母怀里的猪头儿子,也没有问是谁打的,而是指着他斥道:“孽畜,你又惹了什么事?” 贾宝玉瑟瑟发抖,贾母拍着软榻气道:“他被人打成这样,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关心也就算了,这种时候还来寻他的不是,你到底要干什么!” 贾政逮眼看见贾瑜手里的那摞供词,拿过来一看,怒道:“畜牲,你有什么脸说别人?别人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你比瑜儿还要大两个多月,他现在已经官居二品,出宫入殿,你却还在外面和狐朋狗友厮混,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不知羞耻为何物耶?” 贾母只觉得宝玉的脸面被这对叔侄俩践踏的干干净净,直接下了逐客令,把他们轰出去,贾政毫无办法,懒得再去看猪头儿子一眼,拉着贾瑜,非要让他陪自己喝一顿酒。 “林妹妹,今天晚上的团圆饭吃不成了,不如放到后天晚上吧,明天晚上我要到乾清宫去赴宴。” 贾政惊讶道:“乾清宫?圣上赐你家宴了?”,乾清宫是皇帝的住处,正常情况下,臣子们没有资格进去。 贾瑜点点头,众人怎能不知道家宴是什么意思,贾母顿时老眼发红,她眼下只希望这个被皇帝赐家宴的是宝玉。 林黛玉应了一声,起身离开,薛宝钗、史湘云、李纹、李绮、邢岫烟和薛宝琴以及各自的贴身丫鬟纷纷跟上。 一直装鹌鹑的贾宝玉突然大哭道:“琴妹妹,林妹妹,宝姐姐,你们不要走,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啊。” “孽畜,你再敢喊一句,我非把你的皮扒了不可!” 贾瑜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宝玉,我劝你老老实实的,你要是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她们全都是我的人,我希望你能记住。” 说完转身就走了,贾政恶狠狠的瞪了贾宝玉一眼,连忙跟上。 待二人彻底走远后,贾宝玉猛地站起身,一把扯掉脖子上的玉,用尽全力往地上一砸,尖声叫道:“我砸了你这劳什子玩意,我要你有什么用!” 那块玉蹦蹦跳跳的滚了老远,撞击地板发出“咚咚咚”的清脆声响,鸳鸯连忙跑上前将其捡起来,贾母接过来仔细一看,顿时愣住,几息后,她突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老太太!” (我前文写了,贾母很不喜欢主角,也不能说她是反派吧,我意让她得个善终,不用像王夫人、王子腾之流死的那么凄惨。我真的很讨厌贾宝玉,一次踩死多没意思?好事多磨嘛。) 第二百七十五章 齐人之福,抚云劝烟 象征着天生富贵的通灵宝玉在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撞击后,终于裂开了一条触目惊心的大缝,险些裂成了两半,所谓的大气运在这一刻去了七七八八。 贾母很快被救醒,捧着玉不停的流泪,贾瑜一直在默默观察贾政的神色,见他脸上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兴奋后,终于打消了自己的猜想,随便劝了两句。 看来政老爹今天晚上的东道是吃不成了,贾瑜离开荣禧堂,在门口徘徊着,他在犹豫去翻哪个的牌子。 忽的想起来烟儿一个人初来乍到,之前在邢夫人那里又吃了闭门羹,也许心事重重,正是需要被关怀的时候,而且顺带可以和云儿好好亲近一番,毕竟自己给林妹妹和宝儿的宠爱最多,纹儿、绮儿和琴儿的也不少,从始至终自己却只亲过她几口,这样不公平。 打听一下,贾瑜来到了史湘云和邢岫烟的新住处,正是他以前住的入尘院,与梨香院仅仅隔了一座院子,他看见香菱正站在院门口四处张望,很显然是奉了宝儿的命在等他,唉,真是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精力有限,家里还有五个嗷嗷待哺的,这一天天的啥事不干,就在她们的石榴裙下流连忘返,做裙下之臣了。 “小瑜老爷!” 见贾瑜出现在视野里,香菱欢呼一声,不管分隔多久,每一次见到他,这小丫头都会很高兴,哪怕是距离上次见面仅仅只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梨香院门口没有什么下人,香菱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抱住贾瑜,仰着小脸笑眯眯的看着他,粉嘟嘟的脸蛋,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长长弯弯的睫毛,双颊上有一对浅浅的梨涡,露出两排白到刺眼的贝齿,真是可爱极了。 封氏端着笸箩走出来,看着和贾瑜抱在一起的女儿,心里很是高兴,走上前问了好,笑着离开了,她能看得出来,这位大恩人,这位如日中天的少年权贵是发自肺腑的喜爱英莲。 “小丫头,病好了吗?” 香菱连连点头,高兴道:“好啦好啦,您太厉害啦!”,她松开两条藕臂,从袖兜里摸出一个粉色的小荷包,两只小手举给贾瑜,一脸的崇拜之色。 贾瑜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只有怜爱,自己怎么能不偏宠她呢,他接过小荷包,在她无比虔诚的目光中,从里面拿出一颗银锞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你运气太好了,本大夫这几天正在做活动,少收你点医药费。” “小瑜老爷,您全都拿去吧,换一身金子做的衣服,好看。” 她到现在还记得这件事,贾瑜怎么能收她辛辛苦苦攒的银子,只说自己现在用不到了,以后需要了再找她要,她也不多想,把小荷包收了起来。 贾瑜在她挺翘精致的小鼻子上刮了刮,吩咐道:“去和你们家姑娘说,我这两天会来找她玩,让她不用等我。” 香菱“喔”了一声,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贾瑜俯下身,她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又甜甜的叫了一声小瑜老爷,方才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贾瑜看着她消失在院门里,才朝原先的住处走去,在门口碰到了翠缕。 “婢子给瑜大老爷请安。” 贾瑜对她招了招手,翠缕有些不明所以,直到樱唇上被亲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俏脸瞬间就红了,低着小脑袋,两只小手厮杀在一起,身子在微微发抖。 “我听晴雯她们说,这半年以来你表现的很不错,干活很勤快,也很细心,这是我奖励你的,你的努力我全都看在眼里,希望你再接再厉。” 翠缕之前听玉钏儿她们说贾瑜特别会疼人,她就很羡慕,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她现在很想再被亲两口,可这种要求她又怎么好说的出口呢? 贾宝玉以前问她要过胭脂吃,她不愿意给,但是给贾瑜吃,她还是很乐意的,毕竟他长得那么俊,人又特别好。 幸好贾瑜是个察言观色,知人冷暖的好男人,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他捧起翠缕俊俏的小脸,在她涂了胭脂的樱唇上又亲了两口,才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 现在还差素月和素雪嘴唇上的胭脂没有吃,看来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他虽然也喜欢吃女孩子嘴唇上的胭脂,但他不像贾宝玉一样乱吃一气,被他吃了胭脂的女孩子都是属于他的人。 翠缕脸似火烧,心里欢喜不已,轻声道:“婢子去厨房传饭,二爷,您不是去和二老爷吃酒了吗?您要和我们家姑娘还有邢姑娘她们一起用晚饭吗?” “出了点变故,吃不成了,我正有此意,我胃口大,多传点啊。” 翠缕“哎”了一声,喜滋滋的去了,贾瑜屏退几个行礼的下人,来到廊下,喊了一声:“云儿?烟儿?” 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史湘云就冲到了他的面前,她皱着小鼻子围着他转了一圈,说道:“有香菱身上的香气,嗯,还有翠缕的。” “人才啊,简直是人形警犬。” 史湘云虽然不知道“警犬”是什么东西,但她明白“犬”为何物,她知道贾瑜说自己是小狗狗,抓起他的胳膊就咬,还用小粉拳轻轻捶他的腰眼。 贾瑜看向俏生生立在门口,一脸温柔笑意的邢岫烟,无奈道:“烟儿,看到没,我的云儿就是属小狗狗的,你以后和她在住一起可得小心点,她之前和你林姐姐睡一床的时候,晚上还抱着她的手啃,说什么羊肉串好吃。” 邢岫烟捂着檀口“咯咯咯”直笑,史湘云“啊呜”两声,又咬了两口,贾瑜怕伤着她,没有收回胳膊,这小妮子下手也知道轻重,并没有用力。 来到卧房,贾瑜环视一圈,感慨道:“我之前也曾在这里住了一年多,那段时间,晴雯一直陪在我身边,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啊。” 正是在这间屋里,晴雯委身于他,主仆二人互相照顾,彼此安慰,度过了一段漫长、艰辛且回味无穷的日子。 邢岫烟主动握住贾瑜的手,她知道,他这么多年以来过得很不容易,他如今所取得的成就,运气是有一点,但大部分还都是他自己的努力和天资。 贾瑜往妃子榻上一趟,史湘云脱掉绣花小鞋子,直接爬进他怀里,邢岫烟端坐在一边,她知道未来夫君让自己和云丫头住在一起是什么意思,首先是对自己的关爱,怕自己孤独和不习惯,另一份面就是为了眼下,他那么喜欢并且理解自己,从了他又何妨呢? 没有犹豫,邢岫烟也躺下身,贾瑜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然后开始调戏史湘云,这个曾饱受单相思之苦的女孩子,终于在此刻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抚慰。 她现在哪里还有一点以前那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很快便被吻到意乱神迷,眼见两个人越来越放肆,邢岫烟坚持不下去了,红着脸起身离开。 贾瑜又吻了一会,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凝视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云儿,怎么样,好吃吗?” 史湘云把脑袋埋他在怀里,闷声道:“哥哥,云儿真的好喜欢你。” “俺也一样,云儿,我准备再给你安排一个贴身丫鬟伺候,就从那些小戏官里挑,你可有喜欢的?” 史湘云抬起脸,想了想道:“云儿喜欢那个文官,听小白说她舞跳的很好,云儿想跟她学,以后跳给你看。” 贾瑜迅速在脑海里找到文官,这个长得也很不错,拍了拍她丰腴的后背,欣慰道:“云儿长大了,会疼人了,那就她吧,你明天就去把她领给回来。” 史湘云很高兴,爬起身,表示现在就去把她带回来,贾瑜把她重新拉回怀里,现在抱着正舒服呢,这小丫头敦实的很,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又香又软,真让人爱不释手。 “烟儿,都老夫老妻了,害羞个啥,你进来啊,我有件事跟你说。” 珠帘响动,邢岫烟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史湘云很懂事,现在应该轮到自己这位一见如故的好姐姐了。 她坐起身整理一下凌乱的云鬓和衣襟,扮了一个鬼脸,吐了吐红彤彤的小舌头就小跑着出去了。 在来京的路上,以及在临安府的那段时间,贾瑜和邢岫烟两情相悦,做过一些很亲密的事,时常相拥而眠,所以眼下不需要再去温存,坐一起说说话就好,毕竟昨天晚上才爱抚过她。 握住她的柔荑,贾瑜伸出手摩挲着她一尘不染的脸庞,笑道:“烟儿,按照传统,你们每个人都要有两个贴身丫鬟伺候,东府后院还有十个小戏官,她们虽然是唱戏的,但也会伺候人,人也又老实本分,我明天下午安排她们在登仙阁唱戏,你自己挑两个回来。” 她们学艺的时候肯定多少也要学怎么伺候男人,毕竟她们不可能一辈子唱戏,大部分小戏官最终都会沦为以色侍人的玩物,所以龄官当时伺候贾瑜时,比第一次的晴雯要更娴熟,要大方。 “哥哥,烟儿自己一个人可以的”,见他似乎有些不悦,邢岫烟连忙改口道:“能不能要一个?” 贾瑜嗔怪道:“别人都两个,你能一个?必须两个,雨露均沾,公平公正,不听话我可就要对你行家法了。” 他所谓的家法全是花样欺负人的。 邢岫烟俏脸微醺,低下臻首,贾瑜挑起她光洁白嫩的下巴,轻声道:“烟儿,要不你把这些衣服也换换吧?你虽然穿习惯了,但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你如果还是这副打扮,别人指不定会说我作践你呢,也不是不让你穿,以后私底下,我陪你一起穿,你看看,我这簪子也是木头做的呢,还是纯手工,我可没有看不上你的意思。” 她一直都不敢相信一个男子可以俊俏、可以温柔、可以才华横溢、可以善解人意到这种程度,邢岫烟看着贾瑜那双宛若星辰般深邃的眼睛,抿了抿樱唇,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美眸。 贾瑜在她樱唇上吻了吻,环着她的杨柳腰,说道:“明天到东府来,我让针线房给你做上二三十件衣服,再去漱玉堂给你买些首饰头面,以后天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正打算亲手做一些饰品,到时候给你也做几个。” 林黛玉和薛宝钗她们俩个的衣服最多,可以轻松做到一个月不带重样的,史湘云、李纹和李绮的也不少,即便是不富裕的薛宝琴,也有十几件衣服。 唯独邢岫烟最为寒酸,她当初被邢忠带去临安府找贾瑜的时候,身上只背着一个粗布包裹,里面只有三件粗布衣裳和一些贴身衣物,贾母形容她是城外田庄里的村姑,一点都不夸张。 所以贾瑜比较心疼她,毕竟这个女孩子品性真的很不错,宠辱不惊、不抢不争、沉默安静、豁达乐观,而且厨艺也很好,值得好好去爱。 林黛玉她们几位个有个的妙处和优点,总而言之都是很好的女孩子。 来到外间,史湘云已经等待开饭了,贾瑜坐在正对着门的椅子上,等他先吃了一口,两个女孩子才开始动筷子,一个给他盛饭,一个给他盛汤。 正吃着,王熙凤抹着眼泪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直接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头,哭道:“二弟,这件事都是我那哥哥做的不对,他不应该在背后说你的不是,我代他给你磕头赔罪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他今番挨了这顿毒打,太医说他后半辈子可能都醒不过来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嫂子求求你,让那几个打人的付出点代价才好。” 贾瑜放下碗筷,走上前扶起她,说道:“他说我的事,我不在意,外面骂我的人多了去了,关键这件事是他口舌无状,先辱骂羞辱他人,挨了顿打又能怪哪个?依照律法,那些人最多挨二十板子,赔点汤药费,毕竟没有坏人性命,大嫂子,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他闲着没事去给王仁那狗东西讨要说法,打死了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王熙凤知道贾瑜素来主意正,见没有办法,只能谢过后哭哭啼啼的走了,贾瑜问道:“平儿,后街那娘三个可还老实?有没有兴风作浪?” 平儿叹道:“没有,她们老实的很,不过那尤二姐好像又怀上了。” 贾瑜又问道:“贾芃如何?” 毕竟这孩子的名字是自己和林妹妹起的,偶尔的关心需要给予一下。 平儿答道:“会爬了。” “嗯,你去吧,好好劝劝你们家奶奶。”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以身祝贺,最后一首定情词 邢岫烟胃口很小,吃完一小碗碧根米饭后就停著不食了,接过翠缕奉上来的温茶净了口,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狼吞虎咽的贾瑜和大快朵颐的史湘云,满脸温柔的笑意,他们真的很可爱呢。 用完晚饭,太阳落山,暑气渐退,酉时中刻的钟声传来,贾瑜洗了手,净了口,起身道:“烟儿,你的定情词我明天就给你写,明天你和云儿到宁国府找我玩,我让针线房给你做一些新衣服,我这段时间不用去衙门点卯,就在家里陪你们吟诗作赋,我先回去了。” “嗯,瑜哥哥慢走。” 出了她们俩住的院子,贾瑜觉得时间还早,准备去会一会宝儿,林妹妹那里就先不去了,毕竟下午才和她温存过,纹儿和绮儿不方便,等她们明天到家里来时,再私底下和她们说说话吧。 梨香院,闺房内。 沐浴更衣后,薛宝钗端坐在梳妆台前,香菱站在她身后,用桃木篦子给她梳理一枕青丝,她的作息很规律,每天酉时初刻就开始用晚饭,亥时初刻就熄灯休息了,当然,会不会因为满怀心事而辗转反侧到深夜凌晨就不好说了。 莺儿正在弯腰整理床铺,埋怨道:“你也真是的,二爷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为什么不把他拉进来呢?” 香菱很是委屈,嘟着小脸,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小瑜老爷的话不能不听呀,薛宝钗静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过不争不抢,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很难过呢? 敲门声响起。 香菱放下桃木篦子,连忙跑去开门,听见她在外面喊了一声“小瑜老爷”,薛宝钗很开心,连忙起身相迎。 “宝儿,为夫来看你了。” 薛宝福了福,柔声道:“恭喜夫君成为太子少保,官居正二品。” 在她和政老爹的眼里,这个太子少保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尽管这是个虚衔,论尊荣,比不得超品的一等武伯。 尽管她被评价为“一心想攀高枝”,但并不影响贾瑜欣赏她,喜欢她,这些女孩子各有各的优点和缺点,没有绝对的好,更没有绝对的坏。 贾瑜把她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坏笑道:“同喜同喜,只是不知道你打算用什么方式来祝贺为夫啊?” 薛宝钗咬了咬樱唇,一脸的娇羞,她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莺儿红着脸把一脸好奇的香菱给拉了出去,贾瑜把薛宝钗放在床上,伸手去宽衣解带,三下五除二便褪去了衣服,把芙蓉帐放了下来,欺身而上。 不仅要善解人意,更要善解人衣。 大半个时辰后,一声极其愉悦的叹息声传来,云雨初歇,浪静风平。 贾瑜朝外面喊了一声,莺儿端来一盆热水,擦洗干净后,薛宝钗眼角的余韵正在慢慢消退,依偎在他宽厚的胸膛上,用一根芊芊玉指在他身上画着圈圈,把自己这半年来做的调研汇报了。 “嗯,正好圣上给我休了一个月的假,过几天我们就可以付诸于行动了,先在南城和北城内各开三家店,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去密县把进货渠道打通,对了,我有一点很好奇,西府上次被罚了那么多钱,老太太从我和从姨妈这各借了五万两缴纳罚银,连老本都掏出来了,按理说应该开源节流,省吃俭用,我怎么瞧着现在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呢?她老人家不还是在一味的高乐。” 薛宝钗目不转睛的盯着某处,心不在焉的说道:“也许是做给外人看的,她老人家当家做主五六十年,要说就那七八万两体己钱,哪个信?希望没有动林丫头的嫁妆吧,哥哥,你要不明天去看看?或者干脆把那二百五十六台嫁妆搬回东府算了,免得以后纠缠不清,到时候我们吃了亏,心里也不快活。” 贾瑜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夸道:“你想的真周到,给你安排的任务完成的也很不错,夫心甚慰,当赏!” 说完又开始动手动脚,薛宝钗蹙着蛾眉,轻声道:“哥哥,我身子不太舒服,要不让莺儿和香菱进来伺候你?” 林丫头的贴身大丫鬟紫鹃已经和他有了鱼水之欢,自己也不能落后,早就跟他说过,若是喜欢,莺儿和香菱随时可以伺候他,眼下这个时候正合适。 贴身丫鬟的作用有很多,在自家姑娘不方便的时候代主受过,伺候男主子,是她们最需要履行的职责之一。 “不必,我们俩再说说话,我过一会就回去了,哎,真不用,宝儿,你别这样,我真没有怪你,嘶~” 宁国府,宁安堂。 晴雯、媚人、金钏儿和龄官正在抹骨牌,小白抱着小小白在旁边观战。 “不好意思,我又赢了。” 媚人把骨牌一推,嘟囔道:“也不知道她运气怎么这么好,十把她得赢七把,我们以后还是别来钱了,她月头刚给我们发二两银子,没两天就被她赢回去了,银子在手上都还没捂热。” 她们四个的月钱不从账房走,都是晴雯给她们发的,她自己却从来都不拿月钱,她觉得不需要,卧房里有只大红木箱子,里面有几千两的金锭子和银锭子,钥匙就在她手里保管着。 金钏儿苦着脸,看了看小荷包里所剩无几的银锞子,附和道:“我同意,以后不来钱了,她自己想玩,我们陪她玩,她不念我们的好也就算了,还把我们的月钱都赢走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不玩了,我沐浴去了。” 龄官轻笑道:“爷不是说了吗?千金散尽还复来,些许身外之物,值当什么?晴雯姐姐能高兴就好。” 晴雯哈哈大笑,连连夸她懂事,媚人和金钏儿齐齐啐了一口,手拉着手去沐浴了,玉钏儿见情况不对,连忙抱着小小白跑了,三个人也能抹骨牌啊。 “哎,别走啊,别以为我不知道,爷走的时候给了你们每个人很多银子,我才赢了多少,你们真是无趣。” 贾瑜哼着小曲,下了鹊桥,老远就看见小吉祥带着小角儿和小梨儿坐在画廊旁边的小亭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好啊,你们三个跑这里吃独食来了,也不知道叫我一个。” 见是贾瑜,小角儿张着小胳膊跑过来,贾瑜把她提溜起来,大惊道:“你怎么又胖了,啊?你还喝酒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丫鬟时的场景,她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青色包裹,躲在鸳鸯身后,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安定下来后,她马上就开始干活,踮着脚尖,拿着抹布,努力擦着比她还高的桌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日子已经过去了快三年,她也长大了很多,虽然平时交流不多,但在贾瑜心里,她始终是自己第一位丫鬟,在他心里有着无可比拟,无可取代的地位,他是一个非常念旧的人,无论是新人,还是旧人,都要笑,哪个都不能哭。 小梨儿连忙把桌子上的酒壶藏在背后,小角儿小脸通红,小嘴巴里往外喷着酒气,把手里的鸡腿往贾瑜嘴里塞。 小吉祥跪下来认错道:“二爷,婢子错了,不应该带她们俩喝酒,今天是小角儿生日,也是婢子生日,姑娘们和其他姐姐(贴身丫鬟们)过生儿的时候都喝酒,婢子就从三婶子(厨娘)那里讨了一壶米酒,想庆祝一下。” 鸡腿上沾满了口水,贾瑜没有嫌弃,张嘴咬了一大口,笑道:“起来,喝点就喝点,我又没怪你们,过生日怎么不跟我说呢?我好给你们俩个办个小宴会,你看,我连礼物都没有准备。” 李氏两个月前已经改嫁给了她的表哥,新夫家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需要照顾,还有卧病在床的婆婆需要伺候,她没有办法继续留在宁国府,便哭着和晴雯请辞,并且把小梨儿托付给了贾瑜,她把替小角儿和小梨儿攒的月钱全部拿了出来,分文不差,晴雯没有阻止的理由,先是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又给她表哥在某间商铺里安排了活计。 李氏走后,小吉祥便承担起照顾小角儿和小梨儿的重任,伺候她们俩个起居、吃饭、洗澡,以及带她们俩个玩。 贾瑜把小角儿放在石凳子上,给三个小丫鬟各斟了一小盅米酒,举杯道:“小吉祥,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开心,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这两个小朋友了,我明天会安排两个婆子照顾她们,你以后专门负责带她们玩就行了。” 小吉祥诚惶诚恐,跪下来磕了一个头,和他碰了一杯,学着别人的样子,杯子都快碰到地面了,喝完后,贾瑜又和小角儿碰了一杯,捏了捏她的小胖脸,好笑道:“小酒蒙子,我也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越来越胖。” 小角儿喝完米酒,在贾瑜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一摊口水。 贾瑜最后和小梨儿碰了一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安慰道:“你娘亲住的不远,你要是想她了就跟你晴雯姐姐或者媚人姐姐说,让她们派人送你去看她,不要难过,我们都还在你身边。” 小梨儿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喝完米酒,好言谢过,跪下来磕了一个头。 贾瑜把酒壶里的米酒喝完,一只手抱着小角儿,一只手抱着小梨儿,身后跟着小吉祥,主仆四人去了宁安堂。 听完事情经过后,晴雯很是自责,说没有照顾好她们,贾瑜让她明天吩咐针线房,给她们每人都做几身新衣裳,然后把俩个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小丫鬟抱回她们的卧房,用热毛巾仔细的给她们擦干净脸、手和脚,在她们的小脸上各吻了一下,盖好小被子后就出去了。 沐浴更衣后,贾瑜坐在沙发上,一口喝完一盖碗老参茶,他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最终的决战了,看着眼前这五位羞羞答答,各有姿色的美婢,问道:“你们哪个先来?还是一起来?” 翌日,日上三竿。 史湘云撩开纱幔看了一眼,对小惜春怂恿道:“四姑姑,该您老人家上场了,去把他给弄醒,不然再睡下去非得变成小猪不可。” 虽然都是平辈,但林黛玉她们嫁给贾瑜后,就要称小惜春为“四姑姑”,同理,迎春成为“二姑姑”,探春成为“三姑姑”,宫里还有个“大姑姑。” 小惜春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看了看其他人,见她们都是面带肯定,她昂着小脑袋,挺着小胸脯,走到拔步床边,用干净的细毛笔在贾瑜脸上扒拉。 贾瑜说了一句“别闹”,抓过枕头,把头蒙上继续睡,小惜春顿时没了主意,薛宝琴努了努嘴,给了提示。 小惜春寻迹看去,开始用细毛笔在他脚底板上扒拉,贾瑜睁开眼,看清来人后,难过道:“四妹妹,你怎么不心疼我呢,你可是我亲妹妹啊。” “哥哥,起来啦,云丫头说你再睡下去就要变成小猪了。” 贾瑜“嗯”了一声,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捶了捶腰眼,媚人和龄官走进来伺候他穿衣洗漱,走出来一看,姊妹们以及各自的贴身丫鬟全都在。 今天依旧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因为正值盛夏,这个点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蝉鸣声阵阵,贾瑜笑道:“林妹妹,你和二姐姐她们先去天上人间,我带烟儿去针线房裁些衣服,我等一会把给烟儿的定情词写给你们看。” 针线房。 张氏(晴雯娘亲)正在和六七个女红媳妇喝茶唠嗑,见贾瑜领着一个漂亮姑娘进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问好。 “给这位姑娘缝二十套衣裳,其他贴身衣物也要配齐,用最好的布料。” 这些女红媳妇算是服装设计师,她们会用各类各色布料缝制新款衣服,工作是给主子们缝缝补补,下人们的衣服则是外面那些大型裁缝铺批量生产的。 张氏连忙应下,和女红媳妇们开始给邢岫烟丈量尺寸,贾瑜四下里瞟了瞟,看见柜板上放着一些五颜六色的貂绒,心里顿时有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天上人间。 书案上,漱金墨已经研磨好,澄心堂的宣纸也已经铺好,贾瑜接过林黛玉递过来的剔红云鹤细毛笔,落笔写道: “武陵春·词赠烟儿以做定情信物。” “人道有情须有梦,无梦岂无情?夜夜相思直到明,有梦怎生成?” “伊若忽然来梦里,邻笛又还惊。笛里声声不忍听,浑是断肠声。” 一词写罢,贾瑜搁下细毛笔,晃了晃手腕,问道:“烟儿,可合心意否?” 邢岫烟双手接过满是墨香的词稿,轻声朗读了一遍,抿了抿樱唇,展颜道:“很喜欢呢,谢谢瑜哥哥。” 林黛玉把这首新鲜出炉的相思词收录进《英俊居士诗词集》,环顾左右笑道:“又添一首,距离写满还远吗?” 贾瑜,字仲卿,号英俊居士,又号“谪仙词人”,京畿道神京城人,祖籍江南东道金陵府,年方二八,两元及第,探花出身,以一等伯爵执掌皇城司,加太子少保衔,兼任孤儿院副院长因擅写美人词和相思词而享誉天下 探春鄙夷道:“哥哥写的词好是好,可你为什么老是写是别人想你呢,瞧瞧烟姐姐这首,夜夜相思直到明,我呸!真不害臊,哪个想你想一夜呀。” 贾瑜本着脸,故作不高兴的样子,不满道:“三妹妹,就你一天到晚怼我,好了,我现在生气了,我原本准备送给你的那首词没了,我不写了。”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探春红着脸啐道:“本来就是嘛,这首词实在是太肉麻了,比云丫头那句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还要肉麻的多。” 邢岫烟轻轻吹干词稿上的墨迹,待其完全晾干后,才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放进小荷包里,拍了拍,一脸的满足,像是得到了一件绝世的珍宝。 “瑜儿,我们现在去登仙阁听戏吧,给纹姐姐、烟姐姐、云儿和绮儿她们四个挑选贴身丫鬟。” 李纹和邢岫烟叫林黛玉“姐姐”,她们敬的是她正房夫人的地位,林黛玉也叫李纹和邢岫烟“姐姐”,她敬的是她们的年龄,毕竟都要比她大一岁多。 薛宝钗依旧叫林黛玉“林丫头”,林黛玉则叫她“宝丫头”,而且还是“惯会做好人的宝丫头。” 史湘云连忙道:“林姐姐,文官留给我,哥哥昨天晚上答应我了。” 贾瑜摆手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对听戏没有什么兴趣,让她们自己挑就行,我还有点事要忙。” 她们以为是公事,也没有多问,互相挽着手,说笑着离开了,贾瑜则直奔针线房,把那些五颜六色的貂绒全部要了回来,又找来银丝、针线、细木条、剪刀、锉刀之类的材料和工具,充分发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精神,亲手制作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玩具。 (好了,七房妻妾的定情词全都抄完了,妙玉就用那首不负如来不负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她们八个了,另外话说,睡尼姑会僭越伦理吗?)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宁国府,登仙阁。 满堂都是女孩子,她们都在轻轻摇着扇子,贴身丫鬟们用的是纨扇,或者是宫扇,姑娘们用的则是贾瑜从石呆子手里买来的那些旧扇子,这里虽然也南北通透,但确实要比天上人间热一点。 为了方便看戏,她们三四人一桌,圆桌上放着一些水果、点心和茶水,林黛玉、薛宝钗和薛宝琴一桌,迎春、史湘云和邢岫烟一桌,探春、李纹、李绮和小惜春一桌,贴身丫鬟们同样如此,各自坐好,这里不一一列举出来。 暗香浮动,十几种不同的香味聚集在一起,幸好她们用的都是淡香,没有特别冲的气味,混在一起也不唐突。 怪不得贾宝玉喜欢这种场合,但凡是个男人估计都抗拒不了,妻妾们美若天仙,贴身丫鬟们也是各有姿色,个个乖巧懂事,娇俏可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是一句无妄之谈。 林黛玉第一眼就看见他被用白布条裹起来的食指,关切的询问是怎么回事,贾瑜只说是不小心扎到的,皮外伤而已,几日便可自愈,不足为虑。 贾瑜坐到她们中间,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苦丁茶,看了一眼旁边满脸喜意的小螺,问道:“琴儿,可有中意的?” “哥哥,要不就她吧?” 龄官说道:“爷,她叫茄官,比琴姑娘要小上两个月,人很听话的。” 贾瑜不可置否,点头道:“可以,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贴身丫鬟了。” 林黛玉意有所指的说道:“瑜儿,我刚才从寂照庵过来,里面只有两个婆子和两个粗使丫头伺候,你看是不是也给妙玉姐姐安排两个小戏官伺候?” 瞧这称呼,贾瑜好奇道:“妹妹,你怎么和她以姐妹互称了?” “我和她相谈甚欢,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而且她人真的很不错呢,身边又没个贴心人,既然她千里迢迢跟你和烟儿入京,那身家性命就全系在我们身上了,照顾好人家也是我们应尽之义。” 薛宝钗面色红润有光泽,一改往日略显清减的模样,看着俊逸到不像话,权势滔天的夫君,心中欢喜不已,轻笑道:“哥哥,林丫头说得对,趁此机会,也给她安排两个小戏官伺候吧。” “可以,那就听你们俩的,不过得纹儿、烟儿和绮儿挑完再说。” 说完,他起身坐到探春身边,见他受了伤,李纹满脸心疼,小手握着他的大手,仔细查看着伤势,说要请太医来,贾瑜哑然失笑,说了一句“等太医到了,伤口早就自己愈合了。” “纹儿,绮儿,你们俩挑好了吗?” 李绮笑眯眯道:“哥哥,让其他姐姐先挑吧,绮儿最后再选。” 贾瑜赞道:“小腰精,你总是如此的懂事,等一会跟我去天上人间,我给你看一些非常好玩的东西。” “哥哥,那纹儿就先选了,就宝官吧,她琵琶弹的好,纹儿也会一点,正好可以向她请教一二。” 李绮小手被贾瑜握着,心里小鹿乱撞,抿了抿樱唇,笑着说道:“那就艾官吧,她老家也是金陵的,绮儿和她很聊的来,她还很可爱很本分呢。” “好,就这么定了。” 贾瑜最后坐到邢岫烟身边,她轻声道:“哥哥,我选的是芳官和豆官。” 选美结束。 十二个小戏官中,龄官做了贾瑜第五位贴身丫鬟,以后妥妥的是姨娘,直接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而且正房夫人林黛玉也喜欢她,对她很是满意。 文官跟了史湘云、茄官跟了薛宝琴、宝官跟了李纹、艾官跟了李绮、芳官和豆官跟了邢岫烟,倒也不全是以貌取人,更多的还是眼缘,其实这些小戏官都很漂亮,超过一些贴身丫鬟。 台上的小戏官们咿咿呀呀唱着戏,浑然不觉自己的命运自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面对台下主子们的指指点点,她们难免有些惶恐不安。 还剩下五人,分别是:玉官、藕官、药官(菂官)、蕊官、葵官。 玉钏儿和玉官之前都要改名字,因为林黛玉名字里也有个“玉”字,做为下人,要避讳主子的名讳,不过她坚决不同意,二人只好作罢,小红来到宁国府做事后,名字也被还原了回去。 林黛玉把玉官和藕官划到了妙玉的身边,龄官跪下来哀求道:“爷,姑娘,您二位把药官她们三个也分了吧,不然她们心里肯定恓惶的很,其他姐妹都得了好去处,她们肯定以为您二位嫌弃她们,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来,求求您二位,发发慈悲。” 台上的小戏官们见此情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全部停下来,站成一排,默默的看着贾瑜和林黛玉,看着这两个可以一言决定她们生死荣辱的人。 晴雯、媚人、金钏儿和玉钏儿和龄官姐妹情深,也一起跪下求情。 林黛玉把她们一一扶了起来,贾瑜想了想道:“让药官跟着林妹妹、蕊官跟着宝儿、小螺年纪小,加上茄官也不够用,再让葵官跟着琴儿吧。” 薛宝钗连忙道:“哥哥,我不用,把蕊官也给林丫头吧。” 贾瑜看了一眼正呆呆看着自己的香菱,说道:“宝儿,且容我提一个无礼的要求,我意用蕊官换香菱,让她到我身边做第七位贴身丫鬟,你看如何?” 要说这些贴身丫鬟里,除了晴雯,贾瑜最喜欢的就是香菱了,不仅仅因为她是最漂亮的,这小丫头实在是太可爱,太招人疼了,他想教她读书、写字和作诗,让她给自己红袖添香,以后也能做个姨娘,强似做个通房丫头。 薛宝钗看得出来,贾瑜很喜欢香菱,他既然开了口,自己断没有任何拒绝的道理,再说了,她以后越受宠,自己第一房良妾的位分也能更加稳固。 她拉过身后的香菱,笑道:“当然可以,她也是哥哥的人,能给哥哥做贴身丫鬟,是她的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香菱有些不明所以,薛宝钗对莺儿吩咐道:“你现在就带她回去收拾她的东西,让婆子们搬到宁安堂。” 莺儿牵着香菱回去了,贾瑜坐在椅子上,对台上的小戏官们招了招手。 文官等人放下手里的乐器,忙不迭的走过来,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齐声道:“奴婢给老爷和太太请安。” 林黛玉先说了对她们的安排,接着说道:“我们不强求,如果有不愿意的,老爷现在就可以把身契还给你们,再让县衙给你们办理放身文书,给你们回家的路费,提前结束五年之期,当然,继续留在府里也可以。” 小戏官们深知做贴身丫鬟意味着什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面如冠玉,贵不可言的贾瑜,个个满心欢喜,等了那么久,这种大好事终于轮到自己了。 她们都是人从外面精心挑选买回来的,这些女孩子年龄相仿、聪明伶俐、身体健康、长相漂亮,东家从小教授她们唱戏跳舞以及服侍男人,学成后便可以高价打包卖给大户人家,供达官显贵们淫乐,也可以搭建一个戏班子,四处卖艺挣钱,到了一定年纪后,为了避免不砸在手里,东家就会把她们卖给别人,很多小戏官最终都难免会沦落到勾栏瓦肆之处,烟花柳巷之地。 很多名门望族家中都会有小戏官,除了唱戏,她们还是主人拿来泄欲和招待客人的工具,被折磨死的比比皆是。 在小戏官们看来,能一辈子住在这座尊荣至极的国公府邸里,伺候这样一位大爷,真是最幸运的事,比回家聘嫁,被再次卖掉,或者出去颠沛流离,跟着野小子吃糠咽菜好一百倍,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而且她们对贾瑜可谓是仰慕已久,她们在私底下常说,如果能得到他的垂青,将这清白之身给他,哪怕是死在他身下了,也不算枉了为女儿家一世。 小戏官们心花怒放,文官磕了一个响头,泣道:“婢子们都是天生下贱的人,是没有根的浮萍,无依无靠,离了这地儿,也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怕是用不了几天骨头就化了,承蒙老爷仁德,太太慈爱,好吃好喝的供着,从不朝打暮骂的,这恩情比天还高,比地还厚,婢子们这辈子做牛做马,衔草结环报答您二位的大恩大德,婢子们心甘情愿的伺候姑娘们,但凡有一点不尽心的地方,全凭发落,被打死也无怨。” 芳官也哭道:“老爷,太太,婢子打小就是孤儿,婢子要是离了这地,可就没有活路了,承蒙您二位的恩德,婢子以后一定伺候好邢姑娘。” 在这里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吃穿用度皆是上品,月钱又高,还有人伺候,脑子坏掉了才想着出去另谋生路。 “好,那我就当真了,哪个若是做出一些不守本分的事来,可就别怪我依家法严惩了,都回去收拾东西吧,以后用得着你们唱戏的时候再过来唱。” 小戏官们再次给贾瑜和林黛玉磕了头,又给自己的新主子磕了头,方才互相搀扶着,哭哭啼啼的走了。 自此,十二个小戏官全军覆没,无一幸免,全部落到了贾瑜的魔爪里,属于他的女人也达到了三十个,正好可以一天换一个,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她们之前去荣国府唱戏的时候,贾宝玉有幸见到过几次,还央磨贾母把芳官和茄官要过来,不知道他得知这些小戏官全部归了贾瑜,会作何感想。 寂照庵。 静室里燃着檀香,妙玉跪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仔细听的话,她念的并不是佛号,而是“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敲门声响起,邢岫烟在外面脆声道:“姐姐,我们来找你说话了。” 妙玉放下小木锤,起身打开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邢岫烟那张一尘不染的脸庞,其次便是站在台阶下的贾瑜和林黛玉,中午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一个俊逸到举世无双,一个美丽到不可方物,宛如一对从天而降的金童玉女,让人生不起半点亵渎和比较之心,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娇俏明媚的女孩子。 “法师,这位是玉官,这位是藕官,她们俩个以后就负责伺候你了。” 刚才收拾行李的时候,藕官不停的哭,别的姐妹都去给姑娘们做“副小姐”了,以后还能给老爷做通房丫头,她倒好,却要跟着一个尼姑遁入空门。 玉官虽然没有哭,但眼眶通红,心里也很不好受,其他姐妹以后都可以和姑娘们一起吃喝玩乐,她们却要待在寂照庵里,听尼姑敲木鱼念佛经,陪着一起青灯古佛,其他姐妹穿金戴银,打扮花枝招展的,能得到老爷的怜爱,而她们呢,直接变成了半个尼姑,哪个愿意这样,这以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其他小戏官们心有戚戚,围着她们俩七嘴八舌的安慰,龄官笑了笑,劝道:“你们真是傻了,那妙玉是不忌荤腥,带发修行,和太太她们以姐妹相称,这是什么意思还看不出来?我可以跟你们保证,最多一年半载,老爷定会收她做妾室,到时候你们不就和其他姐妹一样了?再者说了,老爷和太太宅心仁厚,通情达理,怎么可能忍心看你们随她修行一辈子?他们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安排和道理,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二位绝对不会放任你们不管的,听我的话,服从安排,可不要乱说什么。” 玉官和藕官这才放下些许的心来,跪在地上给龄官磕了一个头,求她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以后不要忘了她们俩还在寂照庵里伺候妙玉修行。 妙玉抬起眼帘看了贾瑜一眼,合掌道:“多谢公子记挂着贫尼,公子的恩德,贫尼铭记于心,请至堂内小坐,贫尼早已泡好一壶好茶,专待各位。” 贾瑜看向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玉官和藕官,吩咐道:“用心伺候,法师是槛内人,你们还是槛外人,我没有让你们也带发修行的意思,平时倒也不必拘束,可以随时去找你们的小姐妹玩。” 听他如此说,二官终于放心了,上前给妙玉磕了一个头,在婆子的带领下,把行李搬到西厢房去了。 正巧这时薛宝钗、史湘云、李纹、李绮、薛宝琴、迎春、探春和小惜春全都来了,她们都知道妙玉茶艺了得,便想来讨碗茶喝,并且和她说说话。 林黛玉附耳说了一句,贾瑜点点头,带着李纹和李绮去了天上人间。 看见书案上有一堆五颜六色的东西,李绮好奇不已,拿起其中一个,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蹙着蛾眉想了想,不确定道:“夫君,这是猫耳朵?” 贾瑜关好门窗,上了插销,放下纱幔和竹帘,拦腰抱起娇羞不已的李纹,朝山水屏风后面的妃子榻走去,撇了一眼她手里黑色的猫耳朵发箍,笑呵呵道:“对啊,可爱吧,你戴上试试。” 李绮比划了两下,把猫耳朵发箍戴在发髻上,从书案上拿起一条黑色的貂绒,疑惑道:“夫君,这个是什么?” “如你所见,尾巴啊。” “尾巴?做什么用?” “插件。” (昨天晚上和一位道德大儒切磋了半天,最终我以惨败收场,浪费很多时间,导致第二章没有赶出来,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评论区。今天就一章,明天要鸽。写作好像遇到瓶颈期了,最近写的这些都很差劲,我现在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写了,请诸位给我提点意见吧,谢谢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各有用处,蠢蠢欲动 在贾瑜这个前世来的老司机面前,李绮简直纯洁的犹如一只小白兔。 贾瑜把李纹放了下来,摘下李绮发髻上看起来不伦不类的猫耳朵发箍,说道:“你把头发放下来,披散着。”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李绮还是乖乖照做,她坐在太师椅上,把发髻上金银珠宝做的饰品全都摘了下来,一枕柔顺黑亮的三尺青丝失去束缚,倾泻而下,贾瑜拿起书案上两条白色的丝带,给她扎了双马尾,然后把精心制作的黑色猫耳朵发箍重新戴好。 “这才对嘛,为夫总算有了一种梦回前世的感觉,绮儿,转两圈看看,让为夫欣赏欣赏你这曼妙的身姿。” 李绮转了两圈,摸了摸自己头发上的黑色猫耳朵,羞羞答答,扭扭捏捏,娇声道:“夫君,绮儿好看吗?” 贾瑜赞道:“好看,很有精神。”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取得如此成就和地位,最直观的收获就是在这种事上得到了自由,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喜欢哪个就可以将其收入房中,把门一关,在家里肆意的和妻妾以及贴身丫鬟们亲热,哪怕在婚前就有了鱼水之欢。 李纨是寡妇,王熙凤是有夫之妇,秦可卿真正的身份一直都是扑朔迷离,尽管对她们三个,贾瑜只要费一番心思,或者直接来强的,就能轻松上手,但必要的伦理和道德还是要恪守的。 而他的七房妻妾们,他关起门来,在私底下,想怎么撩拨就怎么撩拨,想怎么调戏就怎么调戏,想怎么和她们欢愉就怎么欢愉,只有一些道德大儒(死太监)会斤斤计较,紧咬着不放。 李纹捂着檀口轻笑道:“夫君,她带上这猫耳朵发箍就真的像猫儿一样呢”,说完,她也摘下饰品,放下一枕青丝,从各色的发箍中挑了一个白色的,贾瑜也给她扎了双马尾。 李绮抱着贾瑜的胳膊,摇了摇,问道:“夫君,这个发式叫什么名字?很漂亮呢,绮儿以后能不能就这样扎?” “这发式叫双马尾,不过只能在私底下扎扎,披头散发的会不容于礼数,别人在背地里会说你是小疯婆子。” 李绮“喔”了一声,拿起那条黑色的尾巴,撒娇道:“夫君,你还没说这是做什么用的,毛茸茸的好可爱呀。” “这个你们暂时用不到,以后再告诉你们,先戴戴这个猫耳朵吧。” 李纹抚摸着尾巴前端那光滑圆润的檀木条,蹙着蛾眉,思索着其中的奥秘,几十息后,她突然把它丢到书案上,像是扔掉一块烫手的山芋,两只柔荑捂住红彤彤的俏脸,“嘤”了几下,声若蚊蝇道:“夫君,你可真坏。” 看她这副样子,贾瑜坚信她们绝对在私底下偷偷看过一些不便描述的画本,甚至有人提前教过她们房中之术。 毕竟在这个女孩子普遍十八岁之前(甚至是十四岁左右)就嫁人的时代,她们成熟会更早,加上女性地位低下,她们必须提前学习如何讨好,如何伺候男人,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前文有提到过,薛姨妈就给过薛宝钗一本画册,嘱咐她在私底下观看,所以李纹能想到这东西的用处,一点都不奇怪。 即便姑娘们私底下偷看画册,或者禁书,甚至是讨论,被贾母知道了,只要不传的众人皆知,沸沸扬扬,她也不说什么,毕竟她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贾瑜哈哈大笑,说了一句“那就让为夫坏到底吧”,抓起那条白色的尾巴,把李纹抱了起来,放到妃子榻上,李绮拿着那条黑色的,巴巴的跟上。 个中美妙滋味,它处再做细表。 寂照庵。 听完那首“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探春一脸的鄙夷,看了看周遭的装饰,又看了看面色淡然的妙玉,她用绿玉斗啜饮着香茗,暗道哥哥真是疯了,给一个方外之人写这样的诗,这廖廖二十八个字,饱含无奈、深情、困惑和迷茫,写尽了对情爱的渴望,字字珠玑,感慕缠怀,怕是观音菩萨听到了都难免会动容,更何况一个带发修行,六根不净,尘缘未了的小尼姑。 薛宝钗同样是这个想法,她知道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又要多一个姐妹了,依照国朝的律法,尼姑是被允许还俗的,更何况是这种迫于无奈而遁入空门的尼姑,在短暂的接触后,她有些恶趣味的想,只要瑜儿再稍微撩拨一下,这个俏尼姑差不多就要彻底沦陷了。 唉,正值妙龄,生的又这般好,怎么可能愿意在青灯古佛前凄苦一辈子,从她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有些情愫和渴望已经束缚不住,在蠢蠢欲动了。 和林黛玉对视一眼,薛宝钗在心里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其实她对贾瑜也是很满意的,像他这种如日中天的少年权贵,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只要他随便露露口风,动动手指,很快就能把这座诺大的国公府邸塞得满满当当,一如原主人之贾珍,夜夜笙歌,整日淫乐。 而他却不和任何不干不净,不明不白的女人有来往,更是没有去过烟花柳巷,勾栏瓦肆之地,外面那些花魁、歌姬、瘦马和清倌人对他是趋之若鹜,翘首以盼,他从来都不屑一顾,敬而远之,只守着她们几个过,把所有的温柔和怜爱都给予了她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其的难得了,无可指责。 远的不说,就说住在东院的那个秦可卿,美成那样,用沉鱼落雁,倾国倾城来形容都丝毫不为过,别说是男人了,她一个女孩子看到了都情不自禁会生出别的想法,产生保护欲,但他却依然能保持距离,恪守伦理道德,有时候仔细想起来,她都觉得不真实。 仅凭这一点,就让薛宝钗打内心深处对贾瑜充满了认可和尊敬,因此在鱼水之欢,共赴巫山的时候,她会竭尽全力的迎合他,满足他所有的要求,对他层出不穷,琳琅满目的花样和招式都来者不拒,只希望他能开心愉悦。 史湘云一口闷完温茶,咂了咂小嘴巴,仔细品鉴一番,大赞道:“姐姐这地方真不错,茶好人更好,我以后得时常来叨扰你才是。” 探春在她小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嗔怪道:“又在胡说,你经常来不是打扰别人清修吗?偶尔来一次就行了。” 妙玉微微一笑,用蟠虬竹根茶器给史湘云和探春的绿玉斗重新续满茶水,迎春说道:“法师这茶确实好用,细细品来,要比苦丁、茉莉花和洞庭碧螺春别有一般滋味,令人回味无穷。” “此茶名为老君眉,是贫尼偶然之间得来的,二姑娘若是喜欢,可以拿一些回去,不过因为所剩无几,所以贫尼能给的不多,勿要见怪才是。” 迎春连忙道:“多谢法师美意,不必如此,我偶尔过来喝一杯就行。” 妙玉轻笑道:“诸位若是不嫌弃贫尼是粗鄙不堪的方外之人,无事可降尊屈贵至此清谈闲聊,贫尼扫榻相迎。” 由此可见这个俏尼姑的心思并不全在修行上面,原著中她对大脸宝那个中看不中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就能芳心暗许,更何况是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无可比拟的贾瑜,她根本没有任何抗拒的余地,还手的能力。 宁安堂。 玉钏儿握着香菱的小手,高兴道:“我以前就求过爷,把你要过来,他一直说什么时机不成熟,你现在能过来真是的太好了,以后我们俩就可以天天在一起顽了,只可惜爷没有也把雪雁也要过来,不然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起给爷暖被窝,伺候他睡觉啦。” 她最高兴的是香菱来了,自己就不用再做老小,以后也是别人的姐姐了。 香菱被晴雯安排住进名为深秋的隔间,媚人、金钏儿、龄官正在给她整理床铺,安置行李,准备个人清洁用品,她们也都很喜欢这个憨憨的、呆呆的、又很懂事,很乖巧的小姐妹。 莺儿有些羡慕的看着和玉钏儿执手在原地直蹦的香菱,本来她和自己一样,以后都是要做通房丫头的,现在她摇身一变,直接成为了姨娘,大小是个主子,而且二爷那么喜欢她,对她那么好,她以后的地位肯定不会低。 媚人从衣柜里抱出一条白色的绒布毯子,又拿来两个绣花枕头,笑着说道:“看来四个隔间是不够用了,不如再加两个,反正也有地方,不然鸳鸯姐姐年底来了可就没有地方住了。” 晴雯“嗯”了一声,琢磨一下,说道:“那就再加两个吧,六个倒也够用了,今天晚上就让香菱服侍爷睡。” 香菱并不知道晴雯最后一句话意味着什么,她现在是又难过又开心,难过的是离开自家姑娘和莺儿姐姐,开心的是以后就能给小瑜老爷暖被窝了,很多事她懵懵懂懂,哪怕她娘亲在私底下教过她一些,她纯洁的犹如一张宣纸,等待中贾瑜在上面描绘勾勒绝美的图案。 封氏也跟着香菱一起来到了东府,被晴雯安排进针线房享清福去了。 香菱抱着莺儿哭了一会儿,才和她依依惜别,虽然她们中间只隔着几面墙和一条私巷,可以说是近在咫尺,但从今天起,她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收拾妥当后,晴雯把香菱按坐在闺床上,媚人拿来一块白手帕放在枕头底下,两个做为过来人的“老懂姐”一左一右,开始悉心传授她这方面的知识,一如之前教导龄官、金钏儿和玉钏儿。 看着香菱依旧迷糊的小表情,晴雯打断了喋喋不休,苦口婆心的媚人,说道:“可以了,她不懂没有关系,爷懂就行,他除了写诗词做学问,领兵打仗考功名,最会的就是这个了。” 金钏儿红着脸啐了一口,她们都曾问过贾瑜一个问题“爷,您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贾瑜一般都会回“天赋异禀、本能反应、无师自通。” 天上人间。 贾瑜打开门窗、升起竹帘、挂好纱幔,看着捂着脸的李纹和李绮,笑呵呵道:“别怪为夫不是人,要怪就怪你们俩太迷人,为夫将来若是不长命,也是你们俩害的,毕竟色是刮骨刀嘛。” 李纹拿开柔荑,露出一张红红的俏脸,难得的轻啐了一口,咬着樱唇,一双美眸水汪汪的,真是太会欺负人了。 李绮则在贾瑜的腰上用力掐了一下,又抓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在他的痛呼声中,以袖遮面,落荒而逃。 “这小丫头,没大没小的,下次再让我碰见你,看我如何让你求饶。” 李纹捂着檀口“咯咯咯”直笑,她学着妹妹,也在贾瑜腰上掐了一下,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不过用的力很轻。 贾瑜看向一脸怕怕的李纹,撸起袖子,恶狠狠道:“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为夫信奉的是能报当场就报,不留隔夜仇,既然这小丫头跑了,那你这个做姐姐的就代她偿还这份罪过吧。” 李纹围着书案,左右闪躲,不过因为气力不足,双腿发软,没几圈就被俘虏了,在贾瑜看来,她的苦苦哀求就是在撒娇求欢,因此她又被欺负了一顿。 今天很是凉爽,厚重的乌云已经在天际集结完毕,做好了攻城的准备,首先出马的是疾风,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席卷着这座千年古城,赶走闷热的同时,也让灰尘杂物飞进了小商小贩的锅里和食客的碗里,引得他们破口大骂,未几,雷电粉墨登场,几十声震耳发聩的霹雳声后,暴雨倾泻而下。 林黛玉她们赶在雨前,皆返回了荣国府,和晴雯她们用完午饭后,贾瑜带着香菱,撑着油纸伞,重新回到了天上人间,他要履行自己的诺言,教她写字和读书,他很期待这个看起来憨呆,实则聪慧的小丫头能写出几首好诗来。 东城,南安郡王府。 除了再次承袭王爵的北静郡王府,东平郡王府、西宁郡王副和南安郡王府早已不复祖先的荣耀,外强中干,后继无人,家中子弟比起贾赦、贾珍、贾宝玉和贾蓉之流,可以说是不遑多让,全在一味高乐,混吃等死,时不时的还僭越一下国朝律法和伦理道德。 因为景文帝心中不喜,他们三家的地位不说岌岌可危吧,也可以说是可有可无,贞元一脉那些执掌十二团营的实权武侯都比他们有排面,有话语权。 正院,暖堂。 南安太妃和贾母差不多年纪,老脸涂满水粉,白的有些吓人,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和气势,此刻正倚靠在软榻上,和三四个中年妇人说笑,也有个少年躲在她怀里撒娇,不过他的脸盘没有贾宝玉那么大,最关键是下面的椅子上同样端坐着几个正值妙龄的女孩子,还有两个孙儿媳妇站在旁边伺候,跟荣禧堂里的景象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大孙子喘着粗气,一路小跑进来,急道:“老太太,大事不好了!琼州府刚刚传来战报,父亲他老人家在海上吃了大败仗,被安南人给俘虏了!” 欢声笑语顿时戛然而止,堂内变的鸦雀无声,针落可闻,众人下意识的齐刷刷看向南安太妃,这位老太婆征了征,也顾不上抚摸小孙子的圆脸了,连忙问道:“宫里怎么说?” 第二百七十九章 暂熄兵戈,上门提亲 因为所处的地理位置不佳,历朝历代的中原王朝一直都被众敌环伺,是一块令虎豹豺狼垂涎三尺的肥肉,当王朝足够强大,寰宇天下时,他们就老老实实的龟缩在穷山恶水之中,俯首称臣,纳贡进币,只要王朝一旦呈现衰败的迹象,国力下降,他们便立刻尽起刀兵,轻则入关劫掠,重则妄图入主中原。 就拿大梁来说,关外有蒙国和金国(他们是真正的敌人),国朝定鼎百余年,一直都是以一敌二,和他们经常交锋,基本上没有停过手,大战虽是少见,小战却是不断,倒签订过三五次罢兵言和的协议,不过来之不易的和平往往持续不了一年半载,就因为某一国单方面撕毁条约,然后继续厮杀。 漠北还有三十六个小国,用墙头草来形容它们最合适不过,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原先均为大梁的附属国,现如今大梁逐渐势弱,对西域的掌控力呈断崖式下跌,加上受到蒙国的威逼利诱,大部分举全国之力都凑不齐两千兵马的小国都改换了门庭,弃明投暗去了,不过可不要小看它们,这些小国凑齐五万大军不难,要知道龟兹就能出两万了,焉耆和姑墨也均能出兵五千,他们做不了蒙金联军的主力部队,做协助作战的仆从军还是绰绰有余的。 东边的高句丽也是墙头草,不过是根比较深的墙头草,仗着大梁水师羸弱,并且与中原隔海相望,这个撮尔小国便起了不臣之心,在贫瘠的半岛之地自立为王,不再向大梁称臣纳贡,甚至做起了西进讨梁,收复中原万里失地的美梦,隔着层峦叠嶂的长白山脉和宽阔湍急的鸭绿江,金国拿它也没有什么办法,加上骨子和血脉里镌刻的盲目自大,于是便觉得自己又行了,甚至还偷袭过大梁驻扎在山东半岛的水师。 东南沿海地区倭寇肆虐,不过基本上被贾瑜给荡平了,在短时间内难以再死灰复燃,眼下的日本国正处在军阀割据,互相征伐的时代,国内遍地狼烟,兵荒马乱,对大梁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岭南道和剑南道那些土著因为不满汉人的镇压,一直在躁动反抗,不过他们并没有逐鹿中原的能力,朝廷对他们的政策是恩威并施,扶持某个部落,打压另一个部落,让他们自相残杀,亡于内耗,不过效果并不太理想,好几十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至于盘踞在高原之上的吐蕃,虽然没有向大梁俯首称臣,但是一直都很安静,两国没有发生过战争,相安无事。 最后就是海外的安南国了,在千年以前就是汉家的故土,前朝还尝试收复过,虽然最终没有如愿,到了本朝,因为关外敌人太过强大,朝廷分身乏术,没有心思去管他们,四代皇帝肯定都有想过,但一直都没有付诸于实际行动,两国关系也不友好,时有摩擦和争斗。 这不,上个月,两国就在海上发生过一场大战,最终以大梁惨败收场。 大梁的水师太弱了,朝廷不重视他们,拨下来的军费低到让人不忍直视,舰船不足、武器粗糙、军纪涣散、战法落后,因此被打败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历朝历代都不太重视建设水师,毕竟主要的敌人都在陆地上。 皇宫,上书房。 景文帝下了朝,照例去上书房批阅奏折,他屁股还没有坐热,就收到了琼州水师全军覆没,镇海统制周琼战死,南安郡王府承袭人(原著中姓名、爵位和官衔皆不详)被俘虏的消息,于是立刻便把近臣和谋士们都招了过来。 “混账!废物!周琼能做到誓死不降,以身殉国,他怎么有脸做俘虏的!他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他给丢完了! 景文帝发完满腔的怒火后又来了一句:“诸位,是和是打,议一议吧。” 军机阁大臣黄诚躬身道:“陛下,老臣主张议和,如果再和安南国爆发战争,殊为不智,会让我朝腹背受敌,陷入两难之地,对现况没有任何好处呐,况且还有三千多将士一同被俘,若是再起兵戈,这些人性命必将不保。” 景文帝深吸一口气,问道:“爱卿所言极是,有何高见?速速说来。” “只能和” 拿什么和?景文帝有好几个待嫁的女儿,就拿她们和。 他话还没有说完,房瑄就跳出来怒斥道:“和亲就是向敌国示弱,宁愿血战到底,也不能行如此卑贱之举!我朝和更强大的蒙国打了上百年,榆林关数次被破,太祖皇帝和太上皇都没有同意和亲,黄诚!汝献此奸计,欲让陛下遭天下人唾弃,被后世人耻笑耶?亏你还是武举出身,亏你还是总管军事的重臣,你的骨气何在,你的气节何在?” 按理说,鸿胪寺寺卿虽然贵为九卿之一,但它主掌外宾和朝会礼节,正常情况下不便在军国大事上做置喙,房瑄之所以能时常出入上书房,妄议非职责之内的事,一言不合就大肆抨击别的大臣,甚至是破口大骂,动手动脚,正是因为景文帝欣赏他、喜欢他、信任他,赋予了他很多其它的权利。 这位老喷子让很多文武大官是又怕又恨,他把“不在其位也要谋其政”这一违背常识,逾越规矩的理念发挥到淋漓尽致,他弹劾起人来,字字珠玑,毫不留情,不把人弹到自认其罪、闭门反省、罢官夺职、告老还乡,甚至是走上断头台,满门抄斩,他绝不罢休。 关键是他还练过武,颇有几分气力和招式,若要动起手来,别说是文官了,大部分武官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这老东西真是杀人诛心,一番话就能摘了他的项上人头,黄诚气急败坏道:“房瑄!休得血口喷人!你想看见国朝又树一强敌吗?安南国若是像倭寇那样,出兵劫掠,沿海数百万百姓将永无宁日!若是一女子就能换来和平以及那三千多将士的性命,何乐而不为?” 房瑄满面嘲讽的看着眼前这个正二品大员,“呸”了一声,不屑道:“朝廷每个月给你发那么多俸禄,不是养着你在这种时候站出来说罢兵言和的!” 黄诚硬生生咽下犹如石头般堵在喉咙里的恶气,没有再去和房瑄争辩,跪拜道:“陛下,请听老臣肺腑之言,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实在不好再添一宿敌,对待安南,还是以安抚为上,倒也不必以皇室公主或者宗室郡主为人选,可以从勋贵之家的女子中挑选,封其为郡主,定能鱼目混珠,暂熄兵戈,朝廷应该把所有的力量和心思都拿来应对随时可能挑起国战,意图破关的蒙金联军,此乃上上之策,望请陛下三思!” 见房瑄怒目圆睁,张口就要骂,李基低声喝道:“安远,君前泼骂,非臣子本分!且由陛下决断。” 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笑呵呵道:“皇兄,臣弟赞同黄军机之言,成大事者不拘泥于小节,一时的容忍不代表就是示弱,待他日灭掉蒙金,再收拾那帮蛮夷不过是易如反掌,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大敌在北,不在南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忠顺亲王,他是景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时极少露面。 房瑄一想,把非皇室和宗室的女子包装成郡主,倒也不算是和亲,毕竟她不是天家的血脉,充其量算是朝廷赏给安南国王的玩物罢了,这一举措高祖时期和太上皇时期都出现过,虽然也不太体面,但也好的过把公主送过去。 景文帝面无表情,十几息后,龙口一张,吐出一个字:“可。” “皇兄英明,此事便交给臣弟去办吧。” 荣国府,荣禧堂。 贾母轻轻抚摸着贾宝玉那张伤痕累累的大脸盘,得益于灵丹妙药,红肿是消了,但青紫还在,她老脸上满是心疼,多好的孩子,被那群挨千刀的打成这样,都怪那个王仁,不过听说他被打到全身不遂后,她心里又好受了许多。 王家舅老爷奉旨巡边去了,回来后肯定是要被重用的,可不能继续追责下去,要是和他们家产生间隙就不美了,宝玉以后还得靠他这个舅舅照料呢。 不能怪王仁这个罪魁祸首,那就只能怪贾瑜了,这小鳖孙对自家人那么狠,在家里作威作福,没想到一面对外人就怂了,宝玉被敌对一脉打成这样,他身为族长,无动于衷也就算了,没想到看起来还有些幸灾乐祸,真是让人生气,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 平心而论,贾宝玉长得并没有多好看,他的脸又大又圆,说形如满月完全是在抬爱他,应该用水缸或者碟子来形容,要是一对比,贾琏和贾蓉都比他英俊的多,他甚至都不如贾环和贾琮。 都说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赵姨娘品行虽然十分不堪,但不可否认的是她长得很漂亮,的确要比王夫人强(她无德又无色),贾政模样周正,所以贾环生的很好,之所以不讨喜,一是身份低贱、二是人品太差、三是没有前途。 同样是庶子,他以前比贾琮混的还好,人家跟着贾瑜去江南待了半年,回来后不仅做了皇城司中司某指挥的指挥使,还被封了正七品的翊麾校尉,傍上这条粗壮的大腿,以后前途肯定无量。 贾宝玉依偎在贾母怀里,装模作样的直哼哼,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可爱乖巧的薛宝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林黛玉、薛宝钗和史湘云,委屈巴巴的装可怜,央磨着要贾母把薛宝琴请过来说话,除此之外,他还要见见邢岫烟和妙玉。 听他如此说,过来做客的吕氏只得找个理由告辞离开,并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还是不再到这个是非之地来了,自己既然堵不住这个哥儿的嘴,那只能眼不见,耳不听,方才心不烦,琴儿都许配给瑜哥儿了,他还这样,真的是太不合适,也不知道教养都在哪里。 探春看了一眼嗯嗯唧唧的贾宝玉,心里终于忍不住生出了一股鄙夷之意,同样的年纪,差别为什么会这么大呢。 人家出身那般艰难,在绝对的逆境中,依然没有自暴自弃,自甘堕落,甚至不惜以死明志,只为保住气节和清白,得到机会后便奋力拼搏进取,废寝忘食,悬梁刺股的读书科举,先中解元,再中会元,最后被钦点为探花,以十五岁之龄,冠绝古今,青史留名。 他现袭一等伯爵位,任正四品皇城司都司,执掌九千兵马,镇守京城,维护皇权体统,今番荡平倭寇,父亲生母被追封为从一品荣禄大夫和一品夫人,又被授予太子少保之衔,深受当今天子、皇后娘娘以及太子殿下的喜爱。 天子亲赐家宴,太子出殿相迎,执手说“本宫期盼少保久矣”,何等的尊荣,如此一看,真的没有任何可比性。 还有一点,这位同父异母兄弟所引以为傲的才华,所作的那些诗词歌赋,全加起来都比不上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人家写的诗词饱受赞誉,首首载入史册,光耀千秋万世,他还在家里和酒楼里做一些歪诗。 毫无进取之心,毫无责任担当,人家帮了他那么多,他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在背后肆意诋毁诽谤人家,那晋王殿下形容他的话真是太过贴切。 不要说她见风使舵之类的,女人的天性会让她控制不住的仰慕强者,希望能得到庇护和关注,这是无可厚非的。 林黛玉她们七个都要避讳贾宝玉,故而都没有过来,以免被骚扰和纠缠,迎春没有探春这么多心思,垂着眼帘,端坐在椅子上默默不语,小惜春更不会想这些,她在犹豫晚上要不要回去住。 王熙凤去王家看望她瘫痪在床的亲哥了,李纨站在和鸳鸯站在贾母身边伺候,她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刚才贾瑜考较了贾兰的学问,并且狠狠的夸了一顿,这让她高兴的不得了,只恨时间过得太慢,自己想凤冠霞帔(这里不是指女子出嫁时的打扮,而是朝廷诰命夫人们的装束),最起码还要好几年。 她试探着问贾瑜,贾兰能不能参加后年的县试,不仅没有得到同意,反而被批评了一顿,她老老实实的站着挨批,哪还有一点做嫂子的样子,心里有些委屈,她觉得自己儿子火候差不多了,做为母亲,望子成龙也没有错啊。 “老太太,老太太!” 贾政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出于本能反应,贾宝玉直往贾母怀里钻,瑟瑟发抖的模样让探春忍不住轻蹙着蛾眉。 见自己小儿子一额头虚汗,贾母抱紧贾宝玉,皱眉道:“何事惊慌?” “老太太,忠顺王妃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全京城,甚至是全天下,谁不知道忠顺王府和贾家历来不合,有解不开的仇怨,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贾母疑惑道:“她来做什么?” 贾政连忙道:“老太太,这位的地位摆在那里,我们还是先去迎接吧。” 按照礼数,北静郡王府的太夫人安氏来了,贾母这个国公夫人都要出府迎接,更别提忠顺亲王府的王妃了。 在前院跪迎后,贾母毕恭毕敬的把忠顺王妃以及两个女官请到了荣禧堂。 忠顺王妃坐到上座,打量一番周遭金碧辉煌的装饰,笑道:“我今天不请自来,上门做了恶客,有些唐突,扰了太夫人的清净,勿要怪罪才是。” 尽管心里有些不舒服,贾母还是恭声道:“王妃言重了,您屈尊降贵,不嫌寒舍简陋,主动登门拜访,是我们贾家上下,阖族老少的荣幸。” 忠顺王妃让众人坐了,先看了看唯唯诺诺,老实本分的迎春,又看了看一脸英气,顾盼神飞的探春,直接忽视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的小惜春,笑呵呵道:“太夫人,不知哪位是三小姐?” 贾母瞬间便理会了这位死对头的来意,平白无故的,找上门十有八九是来提亲的,而且三丫头年龄正合适,总不能是来跟她借钱或者认她做干女儿的。 探春心头一跳,暗道不妙,她不敢和忠顺王妃对视,跪下来再次磕了一个头,拜道:“探春给王妃请安。” 忠顺王妃上下打量了她几遍,夸道:“真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现在有件泼天的大喜事落你头上了。” “敢问王妃,这喜从何来?” 忠顺王妃先把琼州的事说了,然后接着说道:“圣上之意,在勋贵家的女孩子中挑选,我家王爷包揽下这件事,思来想去,左右权衡,还是你们家三姑娘最为合适,论模样、品德、心性、才情和能力,其他家百十个女孩子加起来也比不上她一个,所以王爷便让我上门来分说此事,受封郡主,再做王妃,难道不是一件泼天的大喜事?” 探春如遭雷击,呆呆的跪在地上,她身子微微发抖,心里没有丝毫的欣喜,全是恐惧和抗拒,她下意识的看向贾母,她默默不语,再看向贾政,他一言不发,她的心顿时就凉了大半。 以往那个英姿飒爽,敢说敢做的女女强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孤立无助,惶恐不安的弱女子。 第二百八十章 主仆交心,再续前缘 在同一个时刻,景文帝在上书房怒斥兵败被俘的南安郡王府承袭人,贾瑜在天上人间教第七位贴身丫鬟读书。 用完午饭,贾瑜要带香菱出去,玉钏儿也要跟着一起,在晴雯她们五个之中,就数她最为粘人,最会撒娇。 昨天晚上,两军对垒,刚交锋没多久,晴雯她们几个纷纷缴械投降,败下阵来,唯有她咬牙硬撑着,就是不举白旗,和贾瑜闹到后半夜才肯睡下,分隔半年,可把这小丫头给想坏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您教我读书写字,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金钏儿把犹如树懒般挂在贾瑜身上的妹妹剥了下来,苦口婆心的劝道:“亏你还是做姐姐的,也不知道给妹妹点机会,你难道忘了你晴雯姐姐和媚人姐姐当初是怎么帮你的了?” 想当初媚人刚来的时候,晴雯便把给贾瑜独处一室的机会让给了她,自己睡在外间,主要是怕她害羞,会放不开,直到他们之间互相深入了解,彻底没有了隔阂后,主仆三人才同床共枕。 龄官来的时候也一样,晴雯和媚人主动让位,晚上让她一个人伺候贾瑜沐浴和睡觉,后来金钏儿姐妹俩来了,她们三个又给她们两个让路,现在香菱来了,轮到她们五个给她一个让路了。 玉钏儿怀里抱着长大了许多的暹罗猫,“喔”了一声,贾瑜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么皮实,昨天晚上挨了那么多的毒打,早上起来还能活蹦乱跳的,她年龄最小,身子也娇小玲珑的,比宝儿还能抗揍,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们的老子娘远赴辽东当庄头去了,两三年回不来,那边环境又不好,算不上太平,土匪、严寒还有野兽,舒适程度远远比不上在宁国府里享福的晴雯娘亲张氏、媚人老子娘以及香菱娘亲封氏,故而贾瑜决定以后多疼疼这对姐妹花,就算是弥补了,所以他昨天晚上在她们俩身上花了不少力气。 贾瑜揉了揉玉钏儿的小脑袋,他最喜欢这个动作,林黛玉她们都被这样抚慰过,说道:“我听林老师说,平常读书的时候就你和雪雁偷懒,我之前说回来后会考校你们认了多少字,这半年过去了,最起码要认得一百个字,平均下来不过两天一个字,要是达不到我的预期,你半个月不许给我暖被窝。” 人有喜厌,关系有远近,贾瑜最喜爱的丫鬟,晴雯排在第一位,当仁不让,毋庸置疑,这位是他真正的知心人,陪他经历了太多太多,是第一个委身与他的女人,可以毫无理由的相信,她的位置和小角儿一样,无可取代。 她享受着其他贴身丫鬟和妾室都不曾有的待遇,贾瑜卖蜂窝煤赚的八万两银票一直都在她手里,没有入账房,她说这是给贾瑜存着的,以后他万一落魄了,还能有笔钱继续和林黛玉过日子。 贾瑜给她写过两首相思词,要知道在这方面,除了林黛玉和薛宝钗,史湘云她们五个都只有一首,其他贴身丫鬟更是一个字都没有,她还是第一个祭拜贾瑜父母的,比林黛玉还要早很多。 其次就是雪雁、香菱和玉钏儿了,无它,因为她们三个非憨即呆,会撒娇,招人疼,贾瑜就吃这一套。 玉钏儿大惊失色,连忙说道:“我不去了,爷,您带香菱去吧,我和姐姐们抹骨牌,对了,我没银子使了,都被晴雯给赢去了,您再赏我点呗?” 别说一百个字了,她最多只能认二十个字,林黛玉在天上人间开设课堂,教十来个贴身丫鬟读书认字,香菱还在认真的学,就她和雪雁两个学不进去,后来干脆就不学了,别人在上课,她们俩在一边吃东西,玩小猫,幸好比较安静,不然早就被林老师给撵出去了。 “箱子里有,随便花,等过几天,我给你和雪雁开个小灶,你晴雯姐姐她们哪个不认得千儿八百个字?我的女人绝不能做王氏那种大字不识一个的蠢妇,不然以后孩子都教不好。” 玉钏儿笑眯眯道:“爷,等我以后生了小宝宝,就要把他交给姑娘带呀,这是规矩呢,那小芃大爷不就是?姑娘给我带小宝宝,我继续给您生小宝宝,您说一人两个,我觉得太少了。” 她比了一个手势,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最起码得八个才行。” 贾瑜能想象的出来好几十个娃娃围着林妹妹这位正房夫人转的场面。 晴雯捏着她的元宝耳朵,嗔怪道:“死丫头又在胡说,姑娘一个人能带的了那么多孩子?你是想把姑娘给累坏啊,还八个,你以为你是小猪呀。” 媚人捏住她另一只元宝耳朵,和晴雯一起轻轻扭了扭,笑道:“爷,您别管这小狐狸精,带香菱妹妹去顽吧。” 大雨滂沱,天上人间。 “跟我念,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你别看我,看纸。” 香菱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张宣纸,满脸崇拜的看着仙气十足的贾瑜,这篇《声律启蒙》是贾瑜刚才复刻的,以后可以用来教导这些贴身丫鬟。 “小瑜老爷,您好俊呀。” “世人皆如此说啊,继续,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香菱抓起红木箱子里的粉色猫耳朵发箍,惊呼道:“哇!好好看呀,小瑜老爷,这是什么,咦,这又是什么?” 真是个好奇宝宝,贾瑜拿掉她小手里的发箍和尾巴,无奈道:“先跟我把这篇念五遍,我就给你一个玩。” 香菱眼巴巴的看着他,贾瑜继续念道:“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念完后,贾瑜故技重施,把她一枕青丝放了下来,用白色的丝带给她扎了双马尾,然后戴好粉色猫耳朵发箍。 “小瑜老爷,我记住啦,我现在就背给您听”,香菱摇头晃脑的背了一遍,除了个别字发音不清,比如“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她背成“一说烟雨,溪边晚钓之东”,其他的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倒也清晰流畅。 “不错,你虽然看起来有些憨,有些呆,但还是很有灵性的,哎,你先别扒拉我,只要继续读书,好好认字,假以时日一定能写出几首好诗来。” 香菱突然抱住他的腰,轻声啜泣着,贾瑜一只手环着她的细腰,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马尾辫,好奇道:“小丫头,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哭什么?” “小瑜老爷,谢谢您,以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个人经常打我,骂我,不让我吃饭,幸好我遇见了您,您帮我找回娘亲,对我特别特别的好,还喂我吃药,治好了我的病。” 听到最后一句,贾瑜不禁老脸一红,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香菱仰着泪流满面的小脸,呜咽道:“这世上只有您和娘亲是真心疼我,您不嫌我笨,不嫌我吃得多,我一辈子就跟着您了,伺候您吃饭睡觉,我以后要是做错了事,您只管打骂,只求您不要赶我走。” 在诸多丫鬟中,香菱无疑是最惨的一个,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因为下人的疏忽,被人牙子拐走,一连过了好几年黑暗的生活,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被人牙子打骂怕了,卖来卖去,故而变得有些憨,有些呆,这些伤痛如影随形,深入骨髓,哪怕是时隔多年,她依然没有自愈,也许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她在薛宝钗身边的日子也不好过,薛大脑袋对她垂涎三尺,觊觎已久,时常被骚扰。 贾瑜同情她,喜欢她,亲自去苏州府替她寻找娘亲,眼下又把她要到身边来做贴身丫鬟,以后也能做个姨娘。 幸好,苦痛都随风而去了,等待她的将会是灿烂的明天,在贾瑜的护佑下,在营养丰富的土壤里茁壮成长。 “傻丫头,我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舍得打你和赶你走呢”,贾瑜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咸咸的、苦苦的、酸酸的,一如她之前那悲惨的遭遇。 “玉钏儿姐姐刚才和我说,您昨天晚上还打她了呢,不过我不怕,您要是不开心,不高兴,就打我骂我出气。” 贾瑜满心怜爱,抚着她的后背,笑道:“那就这么说好了啊,我今天晚上打你的时候,你可不许喊疼。” 香菱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胸口,弯着大眼睛笑了,然后撅起了小嘴巴,贾瑜暗道怪不得当今的男人普遍不长命,特别是有权有势的男人,家里养这么多吸人骨髓的姬妾,能长命还有鬼了。 浅尝即止,香菱咂了咂小嘴巴,回味一番,笑嘻嘻道:“小瑜老爷,玉钏儿姐姐没有骗我,果然很好吃呢。” 贾瑜突然想起一首词,立刻把它写了下来,然后随手丢到一边,他的词在外面可以说是一字千金,大有洛阳纸贵之意,要是那些极其爱好诗词歌赋的人知道,一首好词就这样被他弃如敝履了,一定会大骂他暴殄天物。 香菱现在写出来的字不是很美观,贾瑜便手把手教她写,外面的红雨淅淅沥沥,堂内的主仆情深意浓。 刚写完“一园春雨杏花红”,贾瑜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根据力度和间隔来判断,他就知道是军师来了,几息后,雪雁出现在视线里。 “姐姐!” 香菱叫了一句,雪雁应了一声,“噔噔噔”的跑到贾瑜面前,仰着一张粉嘟嘟、胖乎乎、汗毛清晰可辨的小脸,皱着一对可爱的毛毛虫眉(放大版的小角儿),撇着小嘴巴,气鼓鼓的看着他,看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贾瑜从书案上拿起手帕,擦去她脸上沾着的些许雨水,问道:“军师,何故做此姿态?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哼,二爷,您以前说喜欢我,看来都是骗人的,虽然我很舍不得我们家姑娘,但是您也可以开口把我要过来呀,您不会忘了吧,我可是您的小狗头军师耶,我暖被窝特别厉害,咦?香菱,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哇!你头上戴的这是什么呀,好可爱!” 香菱连忙把粉色猫耳朵发箍摘下来递给她,雪雁如获至宝,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然后就往自己脑袋上比划。 看来女孩子对这种毛茸茸的玩具的确是毫无抵抗之力,雪雁把发箍戴在发髻上,抓着贾瑜的手,委屈巴巴的说道:“二爷,您不知道,当我得知香菱要走后,以后天天能给您暖被窝,我心里特别难受,中午都没有吃下去饭。” 贾瑜正准备安慰和解释,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句“你可别听她的,她中午连吃了三碗饭,还喝了一碗汤。” 紫鹃扶着林黛玉,身后跟着药官,主仆三人从漫天飞雨中款款而来,一个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一个满脸娇羞,目光躲闪,一个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 贾瑜捏了捏雪雁的小胖脸,好笑到:“你都快赶上小角儿了,我虽然喜欢丰腴的,但我不喜欢胖的,你现在有横向生长的趋势,要及时控制啊。” 雪雁有些垂头丧气,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得少吃点才行,不然二爷要是不喜欢,嫌弃自己,那就不好了。 贾瑜走上前,扶住林黛玉的藕臂,感慨道:“世人都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和你是一个时辰不见,如隔三秋,我现在得批评批评你,虽然你身子比以往好了太多,但还是要注意,雨天路滑,容易摔倒,如今已经立秋,下雨时凉气甚重,若是再冻着了,引发旧疾,我会心疼到不能呼吸的。” 林黛玉并不领他的情,对他的甜言蜜语已经习以为常了,白了他一眼,轻啐了一口,自顾自的朝书案走去。 贾瑜目光灼灼的看向紫鹃,她捂住羞红的俏脸,想跟上自家姑娘,却被他一把给拉住了。 “听闻你差点怀” 话还没有说完,紫鹃一把捂住他的嘴,贾瑜拿开她的柔荑,坏笑道:“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个啥,不过不要失望,等以后你们家姑娘进门,我第二年就让你做娘亲,生个大胖小子。” 紫鹃咬着樱唇,轻轻打了他肩膀一下,贾瑜轻声说道:“自此那一夜后,我便时常的想念你,想念你的哎,别走啊,听我把话说完。” 细细看来,她其实也挺漂亮的,贾瑜执着她的柔荑,深情道:“紫鹃,不知道我们俩何时才能够再续前缘?” “呸!” 贾贾瑜正色道:“先贤有云,食者,性也,七情六欲,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好羞涩的,我们应该大大方方的看待这件事,反正是在私底下,关起门来,哪个都管不了我们,若依了我的意,我待会就跟你家姑娘说一声,你明天晚上过来,我检查检查你的功课。” 紫鹃听不下去了,捂着耳朵就走,林黛玉给香菱扎好头发,啐道:“好好的女孩儿被你打扮成了小疯婆子,她这么老实,你好意思欺负她。” “林老师,我觉得这样很好看啊,私底下扎扎,又不拿到明面上去。” 林黛玉对他新给自己起的别称充耳不闻,捧起《声律启蒙》读了一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那句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是从这里来的,写的不错,朗朗上口,对仗工整,应该传扬出去,定可以成为一篇优秀的启蒙读物。” 贾瑜一脸的得意,林黛玉又拿起那首词稿读了一遍,赞叹道:“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写的真好,不过它不符合你现在的处境,会让人觉得你矫揉造作,在无病呻吟,你现在是春风得意,又不是怀才不遇。” 说完,拿来那本《英俊居士诗词集》,把这首少见的感怀词收录进去。 “林老师言之有理,听君一席话,胜读一席话,这首词暂时不拿出去示人,免得别人说我装模作哎哎哎,军师,你这是做甚?快把它放回去!” 雪雁捧着一条粉色的尾巴,傻乎乎的问道:“二爷,这是什么?” 贾瑜想去夺,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林黛玉近水楼台先得月,伸手拿过来看了看,再看看粉色猫耳朵发箍,蹙着蛾眉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 晚霞瞬间布满她的俏脸,她把尾巴丢到贾瑜怀里,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太聪明了,没几息就窥破了天机。 “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这只是装饰品,插在圣上赐给我的那几件汝窑产的花瓶里,你想想,该多好看啊。” 林黛玉停下莲步,走到贾瑜身边,在他腰上用力掐了一下,冷笑道:“原来你手指头是因为这个受伤的呀,真真是疯了,也就纹姐姐和绮儿惯着你。” 说完就袅袅婷婷的离开了,紫鹃又“呸”了一下,连忙跟上,药官低着头也跟了上去,贾瑜扭头看向雪雁,她用毛茸茸的尾巴挡住了小脸。 “军师,你完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两声哥哥,贾母劝探 雪雁一脸怕怕,被逼到栏杆边,眼见退无可退,她突然扑了过来,抱住贾瑜的腰,仰着小脸喊了一声“哥哥。” 这个称呼并不符合当下的礼数以及规定,不过还是那句话,这两者存在的意义与律法一样,都是被用来践踏和僭越的,表面上是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往往大相径庭,实际上存在大小不一的差异,在不太夸张的范围内,它们经常会被忽视,甚至是得到默许。 贾瑜也不在意,而是好奇的问道:“你这是跟谁学来的?” 林黛玉她们七个全叫贾瑜“哥哥”,雪雁不会,也不敢和主子们学,不然早就叫了,她大概是听到同身份人使用这个称呼,才突然开的这个口。 “玉钏儿啊,她上次跟我说,她偶尔会叫您哥哥,您没有不让她叫,我就想试试这是什么感觉,二爷,您不会怪我吧?我就叫这一声,以后不叫了。” 她们不光叫自己“哥哥”,还叫“父亲”的别称呢,不过都是在鱼水之欢时才用这些称呼,平常从来都不乱开口。 贾瑜笑道:“不怪,以后我们俩单独相处的时候,你可以这么称呼我,只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知道吗?” 他来到这个世界快三年了,在很多方面已经和原住民无异,但前世的一些观念始终都没有被改掉,比如说信奉人人平等,在他看来,也许身份有区别,有的人是主子、有的人是下人、有的人是良籍、有的是贱籍,但抛开这些不谈,去追溯事物的本质,她们(他们)都是爹娘生养的,生而为人,有何不同?他实在做不到以出身视人,看人上菜,况且真要论起来,自己也是庶出。 当然,这都是他做为一个后世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并不容于当世,他是想过去改变这一切,但他目前没有能力,而且就算他“他年我若为青帝”,也很难改变几千年来形成的制度,他能做到的就是不让灵魂被俗世染脏,在心底里遵守“人人平等”就行。 晴雯她们虽然是下人,但她们如此尽心尽力的伺候自己,把各自清清白白的身子奉给自己,满足自己一切需求,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尊重她们呢?把她们当成畜牲作践,他大概到死也做不到。 因而,他对这些贴身丫鬟很是纵容,在某些方面已经触碰了礼法,比如说让她们和自己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自己亲自下厨做东西给她们吃、在她们身子不舒服时忙前忙后的照顾,这些全都不合适,和其他大户人家显得格格不入,泾渭分明,在这方面,他就是个直面世俗的异类,但他从来都不在意。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把宁国府三间兽头大门一关,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犯十恶不赦的大罪,哪个都管不了他,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他不相信,自己和妻妾以及贴身丫鬟们亲热,会遭到灭顶之灾。 何况贾瑜现在手头上拥有很大的权利,从古到今均是,谁拳头硬,谁说话就硬气,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什么礼数、伦理和律法,都一边待着去。 况且他现在的行径比起爬灰的贾珍、乱伦的贾蓉、辱母的贾宝玉(当着王夫人面调戏金钏儿),不知道要高尚多少倍,他在家玩玩妻妾怎么了? 雪雁连连点头,又甜甜的叫了一声“哥哥”,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这种体验,香菱不甘落后,也叫了几声,贾瑜来了个左拥右抱,一个三分憨,一个七分呆,她们呆萌纯洁的小模样让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蠢蠢欲动,他现在勉强可以说的上是“阅女无数”,但她们俩个对他来说依然有致命的吸引力。 雪雁是明白些男女之事的,见贾瑜满眼渴望的看着自己,顿时羞到不行,两只小手抓着裙摆,扭扭捏捏,声若蚊蝇道:“二爷,您这是要干嘛呀。” 香菱在这方面就懵懵懂懂了,她见雪雁小脸通红,大惊道:“小瑜老爷,姐姐也生病啦,和我昨天一样,您快给她喂药呀,不然她就要不行了。” 贾瑜见雪雁有些期待的看着自己,用中指关节在她小脑袋上轻轻磕了磕,好笑道:“想什么好事呢,来,我手把手教你写字,要跟你香菱妹妹看齐,人家现在都会背诵小文章了。” 香菱应该是想在雪雁面前显显本事,摇头晃脑的把《声律启蒙》背了一遍,这次再没有一个发音不标准的字。 “嘁,我也行,我只是不想学而已,我又不笨,哥哥,您来教我。” 时间一如城外的渭水河,缓慢流淌。 东城的钟楼上,两个报更人敲响那口重达两三千斤的铜钟,与此同时,其它四城的铜钟也被敲响,过了十几息,每座城中那数座小钟楼也开始敲钟。 钟声穿过潇潇雨幕和亭台楼阁,传到天上人间时依旧清晰可闻,晴雯自外面走了进来,说道:“爷,申时中刻了,沐浴更衣吧,别耽误了时辰。” 贾瑜“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孙子兵法》,笑呵呵道:“林老师不在,你这个做学姐的来检查一下两个学妹的功课,看她们有没有写错字。” “您这些称呼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听起来不伦不类的,有点别扭。” 晴雯诽谤了一句,走到书案边,接过香菱双手捧上来的宣纸,看了看,夸道:“真是心灵手巧,这字写的很好看,嗯,也没有什么错别字,爷,您不知道,她以往跟林老师学的最认真。” 得了赞誉,香菱咧着小嘴巴直笑,雪雁连忙把自己临摹的奉上,一脸期待的看着晴雯,希望能得到同样的夸奖。 晴雯微微蹙着柳眉,拿起书案上的戒尺,雪雁大失所望,老老实实的把小手伸出来,被轻轻打了几下后,得到了“错字连篇,歪七八钮”的评价。 整理好书案,主仆四人沿着两侧景致旖旎的画廊回到了宁安堂,见雪雁赖着不走,趴在拔步床上来回的打滚,晴雯便安排她和香菱伺候贾瑜沐浴。 浴房内,雪雁央求贾瑜,允许她今天晚上过来和香菱一起睡,说她家姑娘有紫鹃姐姐和药官妹妹伺候足够了,离开她不会有什么问题,她就睡一晚。 贾瑜之前允过口,她可以隔三差五的来宁安堂睡一晚,不过今天晚上显然不合适,他准备深入了解一下香菱,这一天他等很久了,多了她肯定要坏事,便让她明天晚上再来,做为补偿,她可以连睡三天晚上,雪雁这才勉强同意,卖力的给他擦着背,再也没提不把她要过来的事,其实还是很懂事的。 沐浴后,已是申时末刻,贾瑜在七个贴身丫鬟的伺候下,换上大红织金蟒服,戴着束发紫金冠,挂好纹龙白玉带,因为还在下雨,不能骑马,他只得坐着旺财拉的马车去了皇宫。 荣国府,荣禧堂。 不可否认的是,探春是个有理想,有抱负,不甘于平凡的女孩子,她最恨的是自己不是从正房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然,她也许比口不择言(省亲时当众说宫里是见不得人的地方)的元春更适合进宫去做女史,而且以她的性格和能力,很有可能会取得一番成就。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贾家正在极速的衰败,她也不例外,如果贾瑜没有出现,面对这个的确是很难得的机会,她可能半推半就便同意了,因为她对自己有十分清晰的认知,自己不过是一个二房庶女,而且自家的名声已经臭了大街,将来很难找到心仪的人家。 去数千里之外的海外番邦做王妃,确实足够吸引人,但这是一条不归路,而且危险重重,能不能平安到达目的地都不好说,加上人生地不熟,语言和习俗都不通,她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可以在异族之中站稳脚跟。 贾瑜从天而降,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贾家持续下滑的颓势,在他的努力下,贾家开始复苏,首先是隐患和毒瘤都被根除,贾赦、贾珍、贾蓉死了,王夫人被废了,元春也做不了皇贵妃了,连带赖家、周瑞家、来旺家等一大批坏事做尽的家奴都被他清理干净,其他六房子弟也没落到什么好,贾璜、贾珩、贾芹和贾蔷之流不是人头落地就是被革出族谱,上述这些人必须要除掉或者毁掉。 接着,贾瑜整治族学,培养族中子弟,贾琏袭了五等将军、贾琮授皇城司中司某指挥指挥使,因功被封正七品武散官、贾兰和贾菌成绩都不错,特别是前者,将来中个二甲进士不难,贾芸身上还挂着一个正六品工部主事的虚衔。 现如今的贾家可以说是去其糟粕,留其精华,虽然还没有去掉贾宝玉和贾环,前者暂时去不掉,至少在贾母死之前去不掉,后者还能再抢救抢救。 他下一个目标是远在金陵府的那十二房族人,在京八房和他们没有分宗,他还是他们的族长,这些鸟人大多都不干人事,以后找个机会好好清理一遍。 贾瑜所有的奋斗,除了安身立命,就是为了林黛玉她们,幸好上天给足了他这个天选之子的面子,可以说是一路开挂,从宣德四年,到现在也仅仅过了两年多,他就取得了如此骇人的成就。 因为他,很多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都在朝更美好的明天前进,探春就是其中之一,她如今在荣国府里大权在握,账房和人事皆由她负责,有贾瑜给她撑腰,她过得很舒心,而且贾瑜跟她保证过,以后会给她找一个最好的夫君,让其入赘贾家,不让她外嫁。 她争强好胜,内心渴望得到别人的庇护和认同,王夫人以前虽然经常夸她,但还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她,贾母和贾政就更别提了,她以前只是帮忙料理些家务,没有什么权利,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而在这个时候,贾瑜出现了,赋予了她足够的体面、尊严和权势。 如果以后能寻一良配,相夫教子,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哪个愿背井离乡,骨肉分离,远赴数千里之外,去追寻那不确定且危险重重的未来呢? 她现在过得很快乐,有一个发自肺腑疼爱她的哥哥,有一群亲密无间的姐妹,还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以及下人们的敬畏,她和林黛玉她们每天聚在一起读书写字,吃喝玩乐,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愁,因为有人替她摆平了一切。 要是去那安南国做王妃,且不提能平安的活多久,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贾政、赵姨娘、贾环、贾瑜和林黛玉她们,探春也不会愿意。 毕竟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放弃眼下富贵安稳的生活,踏上一条荆棘丛生,不知道通往何处,生死难卜的路。 看探春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愿意,忠顺王妃原本布满笑容的老脸瞬间垮了下来,面无表情,冷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贾母知道那个小鳖孙肯定不会同意,自己若是答应了,他知道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他之前说过,三丫头的终身大事由他负责,抛开别的不谈,三丫头和他的关系那么亲近,这种大事他有权知悉,而且他还是族长。 “王妃息怒,请听老身一言,东府那哥儿说了,三丫头以后的婚事由他负责,这件事还是得他拿主意才行,我们现在实在是不好答应您呐。” 忠顺王妃表情玩味,淡淡道:“三姑娘的父亲和嫡母皆在,她的婚事还轮不到那人做主吧?太夫人,您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一百年都难以遇到的大喜事,说句不合适的话,三姑娘不是去做王妃的,而是去做皇后娘娘的。” 安南一直都奉中原为上国,以番邦自居,他们没有皇帝,所以也就没有皇后娘娘,他们只有国王和王妃,历来都是由中原王朝册封,不过近几年来,他们和大梁的关系已经破裂了。 在这么一瞬间,“皇后娘娘”这四个字狠狠刺痛了贾母那颗因为这件事而饱受摧残的心,她多么希望探春是留在京城做皇后娘娘,虽然不是嫡出,虽然不是宝玉亲妹,但她也是荣国府的人。 贾政一声不吭,众人皆是默默不语,见贾母犹豫,忠顺王妃笑呵呵道:“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们贾家和别的人家不同,我给你们一晚上的考虑时间,过期不候,太夫人,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以勋贵之女和亲安南,是圣上的旨意,贵府要是拒绝了,呵呵,而且贵府眼下是什么情况,你也心知肚明,三姑娘被封为郡主,对贵府可是件大好事,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想好了就派人去我府上说一声,不过可不要耽误太久了。” 忠顺王知道贾瑜肯定会拒绝,外面哪个不知道他视家中姐妹们如命,绝不可能坐视探春远嫁海外,如此一来,荣国府就要被扣上“违抗皇权”的帽子。 而且景文帝本来就很厌恶荣国府,要是再因此心生不满,荣国府就要彻底被架在火上烤,岌岌可危了,荣国府一倒,宁国府也落不到什么好。 忠顺王府和贾家本来就有仇怨,不可调和,忠顺王想借此探一探贾瑜的底,试一试他反弹的力度,因为贾瑜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他的计划了,必须要想办法将其铲除掉,否则将会遗祸无穷。 值得说明的是,贾瑜当初那张蜂窝煤的方子就是忠顺王让人买走的。 贾政长叹一声,起身出去了,贾母问道:“三丫头,你怎么想?” 探春眼含热泪,满面哀求,连连摇头。 “三丫头,你听老婆子我说,那安南大小也是个国家,你过去了就做王妃,和皇后娘娘一样,我们贾家阖族老小都跟着你光荣,你也能实现自己的抱负,而且,我们要是不同意,皇帝老爷说不定会降罪于我们家,毕竟这是在违抗皇权呐,我们家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应该很清楚,可经不起折腾了啊,这没有什么委屈的,多少大户人家的女孩子想要这样还想不到呢,你想想,这可是郡主,你一个庶你能碰上这种泼天的喜事,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要是嫁过去,对你,对我们家都有大好处。” 她不敢得罪忠顺王,更不敢再让景文帝产生不满,若是三丫头被封为郡主,不仅能缓和自家与天家紧张的关系,说不定还能助大姑娘一臂之力。 贾母见探春跪在地上,默默流泪,就是不说一句话,用眼神示意薛姨妈和李婶娘,希望她们俩能开口劝劝。 薛姨妈余光察觉到贾母在看自己,她没有开口,因为这样只会影响自己女儿在那哥儿心里的位置,李婶娘和她想的一样,对贾母鼓励的目光视而不见。 李纨稍稍犹豫一下,轻声道:“老太太,不如去把二叔请来,问问”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贾母给打断了,她一拍软榻,气道:“叫他来说话噎我是吧,不用问,他肯定不会同意,我也不想让三丫头去那么远的地方受罪,到死了都见不到一面,他们就是来欺负我们家的,可我们要是拒绝,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瑜哥儿就算是再厉害,他也敢违抗皇权?” 李纨一咬牙,豁出去了,跪在探春旁边,求道:“老太太,您先别急着同意,这件事还没有确定下来,就有回旋的余地,二叔他肯定有办法,皇帝老爷那么喜欢他,不会让他为难的,他正好晚上要去宫里参加家宴,他在酒桌上一提,这件事估计也就不了了之了。” 探春哭拜道:“老太太,求求您,孙女不想离开您,不想离开这个家。”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着走下了来,一把抱住探春,流泪道:“我这几个孙女里面,就数你最懂事,虽然是庶出,但在我眼里,和嫡出的姐儿没有什么区别,好孩子,此事要是不成,咱们就当没有发生过,如果板上钉钉了,不管委不委屈,你都要去做这个王妃,他们爷们都不中用,到头来还是得靠我们娘们来撑起这个家,你也姓贾,一落草就在这府里长大,家里如果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你不能像别人(贾瑜)那样袖手旁观,必须担当起来,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