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了病娇魔尊之后我死遁了》 1 我叫阿渺 阿渺是个孤儿,出生于寒冬朔月的十二月,只不过运气不好,还没来得及睁眼便被亲生父母抛弃在了深巷的垃圾堆旁,若不是路过的老乞丐乞讨路过,想来早已丧命于路过的野狗嘴下又或者是活生生被冻死。 老乞丐心善,十六年来靠着乞讨勉强将人养活了下来,还请好心的路人帮忙起了个名字,叫阿渺,说是这孩子生下来便被舍弃,前途渺渺。 老乞丐不懂这个,只觉得阿渺这两个字读起来顺嘴,便这样叫了。 阿渺自小跟着老乞丐上街讨饭,今日也是。 不同的是,数日前,仙山上的仙人们驾临京都,降下了灵力福泽苍生,圣上开怀之际,施恩天下,命各地州府开仓放粮普天同庆,祖孙两个这几日吃了个饱腹。 回破庙的路上,撞见了仙人车架,祖孙两个连忙跪伏一旁。 阿渺被老乞丐死死按着头,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她浑身受冷,没忍住轻轻地抖了一下,好不容易缓了一些,便听到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 老乞丐不知瞧见了什么,愣愣的,也没空再去擒住阿渺。 阿渺这才有机会抬起了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正巧,一位仙风道骨的仙长也正眯着眼睛打量她,那眼神不含人间任何一种喜怒哀乐同时犀利至极,仿佛能将她一眼看穿。 很快,就在周围百姓们议论纷纷之中,这仙长笑了一声:“小丫头周身灵气涌动,资质不凡,你可愿修仙?” 老乞丐登时懵了,紧接着反应了过来,满脸热泪地拜了又拜。 周围民众一时间羡慕嫉妒惊叹连连。 阿渺不懂老乞丐在激动什么,但她想这位仙长应当是想要自己跟他走,于是便张着黑漆漆的两只瞳孔,懵懂地问了一句:“修仙?修仙是什么?冬天能吃到馒头,夏天能喝上清水吗?” 周围人顿时嘲笑了起来。 可阿渺不觉得有什么,在她看来,馒头跟清水便是她这破败生活里最美味的吃食。 仙长哈哈一笑,却不是嘲笑,说的话也没有嘲笑她寒酸的意思。 “你说的这些仙门自然有,不过,倘若修仙,日后必然会辟谷,届时即使无需这些饭食,也能活上千百年,如何?可愿随我一同去天玄宗测试灵根,踏上仙途。” 老乞丐又要拜谢,刚要磕头却见干干瘦瘦的阿渺还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登时急了,一手抓着她的脑袋,祖孙俩拼命地叩头谢恩。 “谢谢仙长,谢谢仙长,阿渺去,她肯定去!” 老乞丐虽然没见识,但是却也知道修仙的都是什么人物。 传闻仙人住在云雾缭绕的仙山,身怀术法,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呼吸间便可移山填海,与天同寿,修仙,是多少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这等好事降临在了他随手捡来的阿渺身上,这可真是走了狗屎运! “那老头也能跟我一起去吗?”阿渺不懂老乞丐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自己生下来便与老乞丐相依为命,日后也应当如此,这样想了,于是便也这样问了。 仙长拒绝了,同时看出了她的犹豫,便说:“天玄宗只收资质非凡的弟子,他没有灵气。丫头,你想好了,究竟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若不是瞧这小乞丐周围的灵气汹涌澎拜,比一些内门弟子的资质都要好,他是不会在此耽搁许久的。 老乞丐见仙长这般,急了,连忙抓住阿渺的肩头:“阿渺,你别管我,尽管跟仙长去,我老了,本还担心死后没人管你,现下多好,你能跟仙长去修仙,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机会。你快说,你要去。” 阿渺定定的看了老乞丐很久,久到雪花纷纷飘进眼睛化作冷水落下,她想老乞丐应该很希望她去。 为什么呢,你看,他那双昏黄的老眼甚至连人都看不清晰,现下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脸,还哭了,橘子皮一样干巴巴的脸颤抖的不成样子,仿佛她只要说不去,老乞丐下一刻便能给她跪下来。 老乞丐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 阿渺扭头,对着仙长道:“我去。” 同时心想:大不了去了之后时常回来看老头便好。 仙长长袖一挥,阿渺便不知去了哪里,同时老乞丐袖口深处多出来了一些沉甸甸又硌人的东西。 老乞丐此刻开怀又苦涩,回到破庙后才察觉到袖口里多出来的这些东西,拿出来一看,即使老眼昏花,那些东西散发出来的金光也险些灼伤他的眼睛。 那竟是一小堆金灿灿的金子,够他花上八辈子都花不完的金子。老乞丐登时忘了阿渺离去的伤感,手舞足蹈了许久,笑声不断。 老乞丐笑声太大,很快吵醒了破庙里的其他乞丐 ------题外话------ 文章慢热,但有后劲,男女主都是狠人,见面互杀 (记得收藏哦~) 2 测试灵根 这边阿渺感觉自己被装进了一种袋子般的东西。 袋子里空间很大,有各种瓶瓶罐罐和各类书籍,周身萦绕着一些淡淡光芒,一看便知是不同寻常的宝物。 阿渺幼时因偷了一位大老爷的银钱,被狠狠打了一顿,自那时便再也没敢未经允许碰他人之物。 所以仙长放出阿渺的之后,注意到自己乾坤袋中的东西丝毫未动时,对她的人品放心了不少——修仙先修心,其次才是修为,宝物之前,乞丐出身的小丫头还能忍得住不偷不抢,人品可谓端正。 仙长满意的笑了笑,随后一撩袍尾,前方两个腰挂佩剑的弟子便推开了气派无比的大门。 那门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营养不良的阿渺即使将头抬到极致,后脑勺顶到后背都看不到顶的程度。 “这便是天玄宗了,你随我进来,先去测试灵根。” 说完这话,仙长便走了进去,阿渺无视那两个弟子诧异的眼神,紧跟而去,踏上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迈出了进入仙门的第一步。 瞧着人走远了,门前的弟子道:“没记错的话,选拔大会前几日便结束了,这是谁,竟能让掌管刑罚的雷心长老亲自领进门。” 另一个弟子好奇地盯着阿渺瘦弱的背影,猜测:“兴许是雷心长老去凡间发现的好苗子。” 先前那弟子听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登时轻蔑道:“凡间能有什么好苗子?你忘了上次雷心长老带回来的那个男童了吗?” “那个水系天灵根后来又测出火灵根的小子?” “水系天灵根啊,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绝佳天赋,可惜后来竟然又觉醒了火系天灵根,这两个但凡有一个落在常人身上,都得引得各峰长老疯抢,可惜这两个天灵根同在一人身上,那就是废物了。” “谁说不是,本以为是个天才,谁想竟是废物,凡间没那么容易出天才的。” 阿渺紧紧跟在仙长后面,神情不慌不忙,眼底亦无惧色,心中只有对天玄宗的好奇,随着渐渐深入,她将周围挺拔的楼宇跟路过的弟子一点一滴尽收眼底,暗暗惊叹其气派。 “雷心长老。” “雷心长老。” 进到一个阔大的院子,路过的弟子纷纷行礼,最终来到了一个大殿,殿内正中有一半人高的玉台,玉台之上有一墨玉底座,底座上面堆放着一叠白色绸缎,绸缎上面乃是一枚玲珑剔透的球状物,这球看起来透明,然而球身却时不时地划过几缕彩光。 带他们过来的弟子道:“长老,请。” 仙长示意阿渺上前,而后示意她将手放上去,“此乃测试灵根的灵珠,你需屏气凝神,莫要分心。” 阿渺听后照做了,她知道这件事很重要,因为仙长那一路未变的神色此刻都严肃了不少。 阿渺闭上眼睛,将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按住灵珠的手上,随后她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她好像跟这球产生了一缕联系,同时周围的空气也好像随着她的凝神屏息渐渐躁动了起来,此时一个奇妙的五彩世界缓缓展现在她眼前。 空气不再是透明,而是慢慢的分成了五种颜色——赤色,蓝色,绿色,棕色,金色。 也就是修行之人所说的火灵根,水灵根,木灵根,土灵根,金灵根修炼所需要的五种灵气。 这些带着各种颜色的星星点点看到她犹如油锅遇水,瞬间暴动不安,争先恐后的朝她身体内涌来,仿佛看到烤肉的恶鬼,谁先吃到这块肉,这块肉便是谁的。 阿渺被这些星星点点的热情搞的一愣,按住灵珠的手也不由得抓的更紧,谁知那原本安安静静的灵珠竟疯狂颤抖了起来,同时紧紧黏住阿渺的手,叫她不能逃开。 阿渺第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事,不知如何解决,此时那五颜六色的星星点点却发现他们这样一拥而上非但不能进入阿渺身体,反而会互相阻碍之后,竟然有条不紊的在她身前停了下来,而后各自在空中站成了整齐的队伍,同时自身的亮光一闪一灭,似乎想要说什么。 阿渺福至心灵——这些星星点点莫不是在在让她选。 可是她连他们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选? 这边阿渺苦恼不已,外面的弟子亦是无语。 只见雷心长老带回来的这个脏丫头傻愣愣的站了好久灵珠都没反应,想必这丫头根本就没有灵根,雷心长老看错了人,“都过去了这么久,灵珠一点反应都没有,长老,看来您这次”看错了人啊。 然而话没说完,先前安静如鸡的灵珠陡然爆发出一条火红颜色的通天光柱,那红色宛若朝阳,霎时将天玄宗的天空映照成一片赤红海洋! 天玄宗所有长老弟子此刻全都望向灵珠的方向,反应快的,瞬时意识到什么,立刻马不停蹄地御空朝这边赶来。 赶来做什么?自是抢人!这通天的灵气涌动!必定是天灵根! 几波人从不同方向争抢着挤进了屋子,终于看到了引出这赤红光柱的人——一名浑身破破烂烂,满脸脏污看不清的少年亦或者少女。 但这些都不重要! 百战峰的大长老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雷心长老,这孩子是你带回来的?那你可真是立了大功,如此纯正的火系天灵根莫说天玄宗,就是仙界第一大派仙源派亦是没有,我们百战峰便主修火系功法,不如将这孩子交给我,我必定将他收为关门弟子,悉心教导倾囊相授。” 雷心长老还没说话,一旁的一个人横了百战峰的大长老一眼:“如果我没记错,上个月的宗门大比百战峰以三比七输给我们剑神峰了吧,遨战长老,你门下的首席大弟子如今可醒来了?” 杀人诛心。 百战峰的大师兄前些时日被这位问剑长老膝下小弟子暗下黑手,挖去金丹,至今命悬一线昏迷不醒。 “我剑神峰藏书百万,剑术万千,这孩子最适合来我剑神峰深造。” 遨战长老要杀人:“放你娘的屁!” 问剑长老脸霎时间阴沉下来,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摸向佩剑。 旁边一个二等峰的逍遥峰的峰主任自流见状,恐事态失控,站了出来。 “两位长老息怒,掌门如今闭关,这孩子既是天灵根想必还是要等掌门出关才能决定去哪峰学习,两位长老还是莫要太过急切。” 问剑长老:“掌门如今化神后期,冲击巅峰少说百年,你要让我等一百年?” 任自流聪明,笑笑没再说话。 雷心长老:“诸位稍安勿躁,还没测完,待她测试完毕,届时你们再抢人也不迟。” 人是雷心长老带回来的,届时去哪峰修习,只要他出言相劝,这孩子必定会慎重考虑,故而大家都愿卖雷心长老个面子,一个个安安静静了下来。 ------题外话------ 女主前期饱受苦难,所以只要不危及性命,一切不太在意。 但后期会渐渐懂得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可一语带过,有些事,必须分个是非对错不可,有些人比性命还重,要赴汤蹈火相护。 3 其实我很垃圾 阿渺听得到这些吵闹,可她对天玄宗不熟悉,不知道那所谓的百战峰、剑神峰都是些什么人,万一像之前那个假意买她做仆人,实则带回去欺辱的老爷怎么办。 阿渺卑贱,可卑贱之人自有一套活法。 她得想个办法,起码在探查清楚各峰底细之前她不能去任何一峰。 对了,他们方才不是说了吗——好像是因为她搞出的这道赤红光柱,所以才会争抢与她,既然如此,那她把光柱弄没不就好了。 小红,小红,你若是还想待在我的身体里,那便将这道光柱消散下去,不然我便将你赶走,换上小绿。 听闻这话,空气中没被阿渺选择还没死心的木灵气登时高兴地手舞足蹈。 “奇怪,此处的木灵气运行轨迹怎的如此杂乱无章。” “木灵气?我修炼的水灵气亦是如此。” “金灵气好像也是这样。” “水灵气也是。” 阿渺身体内的火灵气一听这哪受得了,当场颤抖不已,像是要证明自己绝对听话一样,它瞬息将阿渺的火灵气尽数收了回来。 通天的光柱一息消散,阿渺不由得心里偷偷的咂咂嘴——这小红用起来还挺顺手。 “怎么回事?”问剑长老眼睁睁的看着光柱消散,只留灵珠表面一层淡淡的火灵气缓慢萦绕。 “竟不是天灵根,而是普通的二等灵根?可如果是这样,方才那通天的光柱又是什么?” 有人发问之后,大家全都疑问的看向看管灵珠的弟子。 那弟子压力倍增:“各位长老,稍安勿躁,我我也不知道这珠子怎么了,要要不然我上去检查一番,然后再取来新珠子给这个小师妹重新测试?” 天灵根百年难遇,只要有一丝希望,谁也不愿放弃,全都希望是灵珠出了问题,于是默认了他的做法。 那弟子走到阿渺身旁:“师妹,还请你将手撤回来。” 阿渺撤手 恩撤手 我撤撤不了。 “师兄,你这珠子有毛病,粘着我不撒手。” 那弟子讪讪一笑,只以为她从凡间而来,见识少,便上前帮忙,本打算轻轻拨开这位师妹的手便可,谁想,那珠子果真黏上了她!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宝物有灵不奇怪,可这灵珠自天玄宗开宗立业以来便存在了,千百年来测试了不知多少天才灵根,从未没这般反常过,如今竟然主动粘人。 弟子认真了,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阿渺的手拔了出来。 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 灵珠甚至愤怒的发出了三道刺目至极的光,险些刺瞎了那弟子的眼睛。 问剑长老、遨战长老见状,眼底的热切愈发真实。 灵珠有灵,以往对待那些天灵根的天才可从未像今日这般热切,难道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灵根——传闻仙灵根万年难遇,可从古至今,只要出现仙灵根,其主人修仙有如神助,旁人筑基十年,仙灵根筑基只需一月!旁人千年万年难窥飞升门径,仙灵根却得天独厚每遇瓶颈必有天道降下启示。 所以古往今来,只要是仙灵根且能够顺利成长到化神期有了自保之力,便必定会飞升上界。 那么现下这孩子可就不是普普通通的天才了,而是修真界未来飞升上界的潜在大能!若是能在她微末之时便攀附上关系,届时飞升后,她随手扔下什么功法启示,少说能造出化神、大乘实力的修士!其他门派也会因她而对自己礼遇有加! 问剑、遨战二位长老与其余十几位二等峰的峰主长老全都想到了这点,瞬间血脉喷张。 弟子很快从后堂拿出了另一枚灵珠:“这是备用的,虽然小了些,却也一样精准,有劳师妹用这枚再测试一番。” 有劳啊阿渺心里笑笑,这可真是不同先前,客气的紧,只是不知一会可否还会对她这般客气。 万众期待的目光中,阿渺将手覆了上去,这次灵珠只发出了浅淡的光芒。 灵根从资质好坏分别分为仙灵根,天灵根,一等灵根,二等灵根,三等灵根,杂灵根。 灵珠光芒不深不浅,正是普通二等灵根,外门弟子大多都是二等灵根,所以在场诸位不会看错。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先前那道光柱真是灵珠出问题了?” 弟子汗颜:“恐怕是的。” 众人失望又怜悯地看了阿渺一眼,只见她满脸黑泥,低着头呆呆傻傻的站在雷心长老身后,不吭声,似是被方才的一切吓到了,心下不免带上了鄙夷。 百战峰的遨战长老遗憾的咂咂嘴:“唉,竟然不是天灵根。” 剑神峰的问剑长老:“你们炼器峰对灵珠的保养可真是越发疏忽,测试灵根竟然也能出错!幸好又测了第二次,如若不然,岂不是错将垃圾当宝物养了吗?!届时,谁来承担责任!” 他意有所指,话里话外看似指摘炼器峰,实则是在怨怪雷心长老错把鱼目当龙珠捡了回来,还害他们出了这么大的笑话。 雷心长老雷打不动,老神在在。 问剑长老不好直接找麻烦,只得将满心不痛快尽数撒在先前取来灵珠的弟子身上,说的话严厉的很。 末了那弟子只得颤颤巍巍说了一句:“弟子谨遵教诲,日后定更加小心谨慎保养灵珠。” 说完愤恨的白了阿渺一眼。 阿渺盯着脚底,不做声。 旁人败兴而去,很快便只剩雷心长老与阿渺二人。 咕噜噜咕噜噜 “仙长,我饿了。” 阿渺仰起头,嘴巴很干,不知方才她的命运从天掉到了地。 雷心长老叹口气:“随我来。” 阿渺被雷心长老带到了他主管的戒律堂,底下的弟子呈上了一些吃食,其中自然有阿渺最爱的馒头、清水,除此以外还有灵水与灵果。 阿渺狼吞虎咽地吃了四个馒头,喝了三碗水,那些灵水灵果却是看都未看。她吃的极快,惊的一旁的侍奉弟子瞠目结舌。 “还有,你可还要。” 阿渺咽下一口水,摇了摇头。 雷心长老挥挥手,人全都下去了。 “你是我带来的,先前在凡间我见你周身灵气涌动,至少应该也是一等灵根,不曾想猜错了。” “没事,仙长若是后悔了,再将我扔回凡间便是。” 阿渺无所谓在哪里,只要吃饱穿暖能活下去就行。 她双目坦荡,话语直接但并无怨怼之意,雷心长老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骄不躁随遇而安,你这性子倒是不错,不过你放心,我既然将你带来了,便不会轻易将你赶出去,二等灵根虽然普通了些,但仍旧可以做外门弟子,只是一等峰你便不要再想了,二等峰的外门弟子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 二等峰啊,她也不了解。 ------题外话------ 装傻充愣小日常~~ 自由生长小阿渺~~ 4 杀人埋尸 修仙、弟子、功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选一处安稳之地,先保证能活下去最好,眼前这雷心长老并未因为灵根舍弃她,足见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不如先留在他主管的戒律堂,日后再做打算。 “阿渺刚来,只觉的长老是好人,也只相信长老,长老可否将我留在戒律堂?” 雷心长老有些意外,“戒律堂顾名思义掌管刑罚惩罚一些犯了过的弟子,并不负责教导弟子修仙,你待在我这里,可没有出路。” 阿渺却没改变想法,扑通给长老跪下,头埋在地上,“求仙长成全。” 雷心长老良久道:“好吧,你暂且现在戒律堂打杂,日后若有哪位长老看上你了,你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紧接着便有一名弟子来领她去住处,走前雷心长老给了她基本修仙入门的书籍,说是让她自行修炼,有何疑问尽可来寻他。 阿渺接下,诚恳道了谢,心里却却不打算打扰忙碌的长老。 戒律堂掌管刑法,堂内全是一些身强力壮的男弟子,就譬如给她带路的这位师兄。 肩膀有她两个宽,膀大腰粗,小腿紧绷,走起路来地上的沙粒都在震动,他本来打算御器而行的,却因阿渺不得不选择步行。 阿渺小跑着追在这位雄壮的师兄身后。 可未曾想到孱弱的身体刚进了四个馒头三碗水,现下一跑,腹内酸涩异常。但她没叫苦,就这样跟着跑了小半个时辰七拐八绕的来到了后山。 那位师兄用剑拨开了一团杂草,草后勉强露出了一个门。 他推开面前山洞的破门:“这就是你日后的住处,以后没事不要出来,有事也不要去麻烦长老,更不要麻烦我。” 说完,转身便走,根本不问阿渺口否需要被褥,日后吃食如何解决之类,修炼遇到问题又该如何。 强者为尊,阿渺是凡人,只有普通二等灵根,在强者为尊的修仙界,自然讨不到好脸色。 阿渺确认四下无人,一改之前一路低头的鹌鹑模样,换上最舒心而又漫不经心的笑。 她拨开草走进山洞,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住处——一眼看过去虽然光秃秃的,但总体还不错,至少有床跟桌子,遮风挡雨,是先前住的破庙所没有的,阿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之后简略的打扫了一下山洞,躺在了床上,休息了一会。 身下被褥一片霉味,不过胜在保暖。 她枕着双手,盯着头顶灰色的岩石——也不知老乞丐此时怎样了。 光想也没用,阿渺躺了会,掏出了雷心长老赠与她的入门书籍,打算先了解一番。 此时洞外杂草却沙沙沙的晃动了几下,声音粗哑不曾断绝,似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路过。 然而这里是戒律堂人迹罕至的荒山,距离戒律堂很远,寻常不会有人路过。 阿渺走出门,撞进一双冷厉的眼睛。 那人拖着一具尸体,正从她门口的杂草划过,往后看去一条血痕蜿蜒,而那血痕的尽头乃是一个一人长宽的土坑。 “” 这是不是所谓的‘杀人埋尸’。 那人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反应极快,猝不及防的转过了头,看到她后瞬间放开了尸体的脚,转而朝她长腿一跨,疾步冲来! 修仙界弱肉强食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生存法则,但天玄宗却明文规定,宗内弟子可比试,但绝不可伤害性命,否则逐出师门。 这人身上的白色仙服袖口绣有独特云纹,云尾一个‘玄’字,显然便是天玄宗的弟子。 见状不对,阿渺转身便跑,边跑边喊:“这位师兄,我什么都没看见!”所以莫要穷追不舍,饶她小命。 修仙之人从不用脚逃命,那人很快便发现阿渺是个凡人的事实。 阿渺眼睁睁看着洞口近在咫尺,只要进去,便能插上铁门,苟下命来——可怎料!身后这人一身身法诡异至极,看似稀疏平常的两步移位,实则转瞬便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该说一句真不愧是修仙之人吗! 下一刻阿渺只觉后脖处的皮肤一冷,那人五指成爪,轻易便将她的后脖掐出五个血肉模糊的血洞。 “嘶!~~”阿渺痛呼,身体因为极致的疼痛布满冷汗。 这人是个狠的,根本不给她求饶的时间,尚且鲜血淋漓的手紧接着高高扬起,燃烧出一团赤红的火焰便朝她扔来,准备来个毁尸灭迹。 阿渺死死盯着他毫无波澜的双眼,满心不甘到了极点——她不想死,她才活了十五年,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吃过!难道就因为她出身卑贱便可任人鱼肉?难道就因为对方实力更强,便可道理不讲随意杀她? 不! 那一瞬间,阿渺只觉一团火从她心底窜出,奔腾于五脏六腑,随后冲进血管。 面前那人眼底无并波动,对于杀人好似早已驾轻车熟——可就在这一瞬间,意外来临了! 只见他手里小鸡仔似的人浑身陡然爆发出一阵恐怖的灵力波动,那阵多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灵力转瞬在她的体表覆上一层致密的火焰,火舌吐息,气焰丈高,很快周围的一切草树都在这恐怖的火焰之中烧成了灰烬,连带着先前被这人拖拽的尸体也不例外。 阿渺只觉血脉奔腾,头脑明晰,一切声音与光线在她眼底都放慢了数倍,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听到十米外的鸟鸣,常年虚弱的身体从未体验过力量充盈的感觉,此刻她只想舒服的嗟叹! 但实际上她可没忘了面前还有个人想杀她。 命,在阿渺看来是她最值钱的东西,这人想要她的命,无异于拔她逆鳞。 阿渺黑漆漆的瞳孔一眯,浑身的火灵气感知她愤怒的心情亦情绪暴涨,进入到绝对的战斗状态。 虽未开始修习功法,可阿渺跟周围的火灵气心意相通。 她随手一抛,百米范围内的火灵气便如同遇到主人一般通通汇聚与她瘦弱的掌心,很快火灵气的分量聚集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周围的岩石忍不住都发出了一声声崩裂之音。 阿渺一抛,火灵气落地的瞬间卷起一阵红色的热浪,浪潮退去后,一只浑身燃烧着剧烈火焰的雄狮足踏大地! “吼!!!” ------题外话------ 凌栖梧开场就是个狠人。 5 又见 雄狮闪电一般朝敌人而去,周围的空气被炙热的温度熏烤的扭曲翻腾。 那人不想阿渺对火灵气竟能如此得心应手的操控火灵气,看上去都没进入练气初期,竟然能以灵气化形!错愕之下,他并未动手,转身便逃。 雄狮紧追不舍,且速度奇快,眼看着追上了那人,阿渺只听那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什么,紧接着不得不招架雄狮的利爪。 交上手的时候,那人的手掌被雄狮炙热的温度烫开了泡,雄狮也因为距离阿渺距离过远渐渐落于下风,很快支撑不住消散于空气之中了。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住的颤抖,手掌传来万蚁噬咬的痒痛,那人一贯的无动于衷到底变了,眼底一片肃杀,“竟敢伤我。” 阿渺站起身来,一双黑漆漆的瞳孔中的冷意丝毫不逊对面哪儿:“我都说了,我没看到,就算看到也不会说出去,是你先出手。我的命只属于自己,你敢要我的命,那我就敢杀你!” 阿渺赶在他说话前,补充了一句:“下次也一样。” “还敢威胁我,你这条命我收定了。”远处那人比阿渺高上一个半的脑,一身白衣也无法将他浑身不加掩饰的杀意缓和一星半点。 说完,阿渺还以为那人有什么后手,却见他召唤出一架法器,轻飘飘飞走了。 仿佛刚才说要杀她只是说笑。 阿渺想到方才那人打斗过程中不停保护自己心口的动作,猜测许是胸口受过重伤,所以才没有当场要她小命。 不过,她招惹上难缠的人了。 阿渺半空中的那个背影,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她紧锁大门,躲进了山洞。 躺在床上后阿渺才感觉出自己的身体此刻究竟有多么差,血脉中一直奔腾的火灵气此刻偃旗息鼓,尽数消散,徒留一阵阵刺痛,整个身体亦空虚的厉害,后颈那五个血洞也甚是严重。 阿渺强撑着拿出雷心长老给她的那几本书,才知道原来她是灵力掏空导致的,没个三五天肯定缓不过来。 然而这三五天她不能不吃饭。 先前带她来的那位师兄眼高于顶,定然不会遵从雷心长老的吩咐对她多加照拂,相反,只要不来害她便好。 没有办法,阿渺只能老办法。 饿了去门口挖蚯蚓拔草根,渴了便喝地上小坑里积攒的雨水。 凡间寒冬难熬,她与老乞丐时常讨不到东西,便只能用这种办法渡过漫漫隆冬。 索性她命硬,一年又一年的撑了过来,这次也不会例外。 只是第二日,先前带她的那位师兄竟然又来了,说是戒律堂不养闲人,要她即刻起来去干活。 阿渺身体亏空的厉害,站都站不稳,但不敢不从,只能拖着虚浮的腿硬撑着被那位师兄扔到了地下宫殿中的一个暗室。 暗室里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好些个刑具,奇形怪状,却有一个共同点——全都沾染着暗黑干涸的血,有几个倒挂的刺勾甚至还挂着一些干掉的碎肉。 “清洗刑具,这些以后就是你的活计了,有事别找我。” 见他又要走,阿渺赶忙将人叫住:“师兄等等,这些刑具都是我一个人洗吗?” 满屋子刑具,少说一千多件,门外还有人源源不断往里扔进新的刑具,怎么看都像一个无底洞,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洗的完。 “还有一人,他已经先去了,一会你去外面的小溪,自会看到人。” 阿渺在角落找到了一条胳膊粗的麻绳,将刑具绑在上面,艰难的拖到了小溪旁,刚扔下麻绳,一抬头,果真便见到了那位师兄所说的那人,佝偻着背蹲在溪边。 许是听到了动静,那人转过了头。 这人目光瑟缩,含胸低头,蓬头垢面,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的老鼠,恨不能藏进洞里不见人才好,看起来弱到爆。 但阿渺仍旧一眼认了出来——正是昨天扬言杀她的那位。 那人:“” 阿渺:“” 命运可真奇妙。 那人看了她一眼,很快便继续清洗刑具,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昨日并没有见过阿渺。 阿渺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却知这人怪得很,不由抱着警惕选了一个离他相对较远一点的地方,学着他的样子在水里清洗了起来。 两人昨日生死相杀,气场碰撞,今日却相安无事,安分守己地做苦力。 傍晚时分,所有的刑具总算清洗完毕,暗室里,阿渺学着这人整理刑具。 “昨晚剑神峰失踪了一名筑基中期的外门弟子,问剑长老珍藏多年的洗髓丹不翼而飞,应当是被那名弟子偷走了,我猜,那弟子定然已经在某个安全的地方服下丹药,洗髓伐经呢。” 门外的脚步声踢踢踏踏 “谁不知道问剑长老最讨厌弟子肖想他的东西,那人可真大胆,问剑长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那弟子究竟逃到哪里去了,怎么一天的时间也找不到人?” “那弟子脸上有一个极为醒目的深褐色圆状瘢痕,问剑长老已经广发悬赏令,以回春丹为赏,全宗门通缉那人,他被抓不过早晚的事情罢了。” “哦~原来如此。”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阿渺背对着那个男人按顺序摆放刑具,心里不由想到——简直不能更巧了,昨日那具尸体脸上便有方才那二人所说的圆状瘢痕,没猜错的话,那枚洗髓丹估计就在她后面那人手里。 这二人路过的未免太过巧合,方才那番话仿佛是特意说给她听一般,叫她想猜不到都难。 她已经感到两道喷着冷气的视线戳在她身上了。 “呵呵,天玄宗可真是不太平啊。”阿渺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去吃饭,先走一步。” 阿渺说完便走,那人却站了起来,身量高她一个半头,腿也长,胳膊也长,肩膀也宽,一挡,便挡住了门口,关上了门。 阿渺抬眼:“怎么,杀我灭口?” 那人头颅高悬,居高临下的眼睛缓缓下移,“我叫凌栖梧。” 阿渺:“???”是我没说人话?还是你听不懂人话?她刚刚有问名字吗? 凌栖梧此刻哪有白天里半点瑟缩如鼠的样子,腹背挺直,头颅高悬,气场全开,优越的相貌与身材与这逼仄的暗室格格不入,与满身脏污感受弱小的阿渺更不和谐。 仿佛一只画皮妖怪脱掉了身上的人皮,露出了危险的内里。 只见他好看的要死的嘴唇勾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弧度,声音也由原来的粗哑变得低沉。 “我杀那人是因为他事事设计陷害我,还诬陷我偷盗问剑的洗髓丹,若他陷害成功,想必问剑定会要我半条命,所以我赶在他动手之前先杀了他,而后嫁祸与他。”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病。 阿渺看他的眼神简直不能更奇怪了:“我问你原因了吗?而且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凌栖梧的话带着十足的恶意,“你我是同伙,互通情报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阿渺。” ------题外话------ 相看两厌的男女主,气场不和的男女主,互下死手的男女主。 6 栽赃嫁祸 “同伙啊。”阿渺现下还不知他在做什么,那便是蠢到家了,“这位凌师兄,你是我见过的嫁祸于人的人中嫁祸的最生硬的一个了,哪有干坏事的同伙昨日刀剑相向,今日便相安无事的。” 阿渺后退一步,离他远些,“你知道我的名字,想必昨日便也将我的来历调查清楚了,凌师兄为了我一介凡人,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这么说,我应该感到荣幸呢。” 凌栖梧无视她的讽刺,接着她道:“你出身凡间,普通火灵根,没有师门,没有修为,所以就算莫名消失,天玄宗内也不会有任何人去找你,乃是再好不过的替罪羊,。” 说道最后,这人脸上的恶意简直都不屑掩藏,话里话外决定她的生死之时仿佛在讨论要不要踩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阿渺讨好的笑了笑,黑漆漆的眸子也讨好的微微发亮,“师兄说的没错,所以阿渺无法反抗师兄,那自然也不会将昨日之事说出去,师兄尽可放心。” “我对死人最放心。” “那师兄可想清楚,雷心长老指派了一位戒律堂的师兄照顾我,那位师兄对我虽不上心,但碍于长老的面子,每日也是会来看一眼,师兄若是杀了我,定会引起长老察觉,短时间内失踪两人,长老们必定会出面调查。” 凌栖梧白日与现在形同两人,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但他必定有低调行事的理由,所以阿渺知道,只要提醒他这事会闹大,自己便不会死。 凌栖梧忽的一笑:“你倒是看的清楚,外面都说你” 阿渺道:“说我是个乞丐,看不起我。他们说的没错,可他们不知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是被碾进土里,我也会撑着一口气爬出来。” 凌栖梧不由得认真看了这小乞丐一眼。 脏兮兮、瘦瘦小小,竹竿一样细的脖子不用灵力,随手一掐就能断,像一条没人要的狗。 暗室的光线暗淡,凌栖梧的影子在地上无限拉长,沉默又压抑。 “你很聪明,可你也不了解我。”凌栖梧渐渐靠近,阿渺皱眉,一直退到墙角,“我讨厌被人威胁,也讨厌事情脱离掌控,你说不会泄露,我不信,我只信自己的方法。” 阿渺不知道他的方法,但是下一刻手臂的剧痛马上让她知道了,凌栖梧没用灵气,而是用蛮力直接打断了她的左手。 “左手断了也不会妨碍白日清洗刑具,这是一个警告,我随时能杀了你,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 凌栖梧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阿渺缩在墙角缓了好久,之后感觉站起来也不会晕倒,才强撑着回山洞,路上许多人都看到了她一身冷汗,然而也只是多看了两眼,最后也没管。 阿渺进门,躺到床上,望着灰色的岩石,脑子是凌栖梧最后说的话。 难受自是难受的紧,但心却不痛。弱肉强食,她不如他,仅此而已。 只是自己这运气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初来乍到却惹上了这么一号人,那凌栖梧不像是个善人,想必不会放过她。还是修炼吧,修为提升了,命才会掌握在自己手里。 翻开雷心长老送的书,阿渺开始了修炼。 幸好书中说修为进阶可令所有外伤恢复如初,她立刻打坐吐息,凝神屏气。 空气中的五种灵气感受到召唤,立刻兴奋的涌入她的身体,阿渺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算是引气入体进入练气初期了,她只是按照书上所说以心神引领灵气游走经脉,不过这样几圈下来,她竟感觉断掉的手臂正在自行修复,头脑中也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出现,并随着她吸收灵气缓缓的扩大,开始那个东西只有一点星芒,后来两个时辰后变成了一个房间大小的空间,随后出现了旭日,草地,青山还有溪水等等。 简直是按照她的心意长的。 阿渺睁开眼睛,翻阅书籍,发现那个空间叫识海,乃是修士灵气汇聚之处,修为越高,识海越大,修为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飞升,修到练气识海便犹如房间大小。 然而她不知道,这房间跟房间之间也有区别,她的识海,可比旁人大了三倍。 这意味着,她比同阶段的修士容纳的灵气也多了三倍。 阿渺修炼完后,一夜已经过去,但是并没有任何疲惫,反而神清气爽精神焕发,腹中亦没有饥饿感。 天光微凉,她该去清洗刑具了。 临出门前,阿渺折返了回来,洞府的铁门生了锈,阿渺扬手在上面留下了两道灵气。 来到昨日的暗室,阿渺带上刑具来到溪边,本以为会看到凌栖梧,结果溪边空无一人。 不过也好,这人喜怒不定,还戴着面具生活,心思极深,阿渺只想苟命,最好不要跟这样的人太过牵连。 拖着刑具回戒律堂,进入地下。 两旁是隔离开来的牢房,那些犯了罪行的弟子此刻正在受刑,血腥味夹杂着惨叫经久不绝,阿渺缓缓的走过,身边来往了几名戒律堂的弟子,因身着黑衣,下摆沾染了鲜血,故而也不明显 阿渺想这可能便是为何其余各峰都身着白衣,偏偏戒律堂的人却都穿着黑色的原因了。 “这就是那个凡人?” 刚才路过的人说话。 “没错,测试灵根那日众位长老还以为捡到了宝贝,结果只测试出来了普通二等灵根,没人收她为徒。” “你我出身世家,严格经过层层选拔才入天玄宗,她不过一介凡人,若不是雷心长老带来,诸位长老早就将她赶了出去。” “无碍,等着看吧,这凡人早晚都得死,修仙不是她这样的凡人能肖想的。” 听到这阿渺不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灵气在他们血脉之中的奔腾走向,观速度与分量,只有她的一半不足。 雷心长老给的书上说过,能引得灵珠颤抖且光芒万丈,乃天灵根;引得灵珠灵气四溢且光芒大盛乃一等灵根;引得灵珠光芒照耀乃二等灵根;至于三等灵根只能引得灵珠微微泛光;杂灵根根本不能引起灵珠任何反应,也就是所谓的没有修炼资质。 她是什么灵根,她自己清楚得很。 天玄宗各峰分为一等,二等,其中一等峰有四个,分别是剑神峰,百战峰,丹王峰,炼器峰,二等峰十数个。 天玄宗在修仙界数百个大小门派中,综合实力大概排名第十,算得上佼佼者,一等灵根可以入驻各峰做内门弟子优先享受宗门内的各类丹药选择法器,二等灵根做外门弟子只能选择有限的丹药法器,三等灵根来戒律堂做刑法弟子,平日里用的丹药与法器比之各峰弟子要劣质一些,至于天灵根,因为百年难出,则可由各大长、峰主甚至掌门,收做关门弟子。 阿渺是二等灵根,其实可以做外门弟子,只要有人肯收她,只是她也来了两日了,各峰并没任何消息,就连带她来的雷心长老也没说什么。 凡人出身,遭人排挤,受人奚落,寻常不过。 她是谁,实力如何,无需他人定义。 ------题外话------ 凌栖梧,狠人。 7 杀了凌栖梧 阿渺拽着麻绳拖着一串刑具,沉沉地来到了暗室门前,刚要开门,却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阿渺没立刻进去。 “你说问剑长老的洗髓丹是那小乞丐偷得,可有什么证据?” 回答的声音很熟悉,阿渺立刻认出来是凌栖梧,而且他还特意装的畏畏缩缩犹犹豫豫,“事关重大,我不敢撒谎,师兄如果不信,可以去搜查咳咳搜查那个凡人的住处,昨天做完活计,我见她鬼鬼祟祟,于是便跟着她回到了住处,却发现她进去后掏出了一个盒子,里面正是洗髓丹。” 里面那人一听洗髓丹就在凡人的住处,当下便不跟凌栖梧纠缠了,转身便打算前去搜她的住处。 阿渺冷笑一声。 她早就知道凌栖梧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可万万没想到对方没有正面攻来,而是背地栽赃。 可他既然说洗髓丹在她那里,那必定早就将洗髓丹偷偷放了进去。 不过,什么时候?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一直在洞里,早上离开后也留下了两道灵气谨防他人擅入,难道是更早之前? 等等,难道是她撞见他杀人埋尸的那一次? 阿渺轻轻放下刑具,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正巧此时暗室里的人也走了出来,行速极快。凌栖梧没跟出来,阿渺趁机凝神操控着早上留在门上的灵气,回到了山洞里全面搜索了一番,最终,在床底最里面找到了一个陌生的盒子。 阿渺垂眸,思索了一番,操控灵力将盒子埋进了山洞外的一棵树下。 这一切消耗了她绝大多数灵力,识海现在空荡一片,就连山水太阳都跟着褪了色。 阿渺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深吸两口气,仿若没事一般重新拖起刑具回到了暗室。 期间她看了凌栖梧一眼,发现对方正瘫坐在地上,发丝凌乱,衣服褶皱的不像话,他的右腿此刻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扭断着。 “看来你在天玄宗的日子也不好过。”阿渺放下刑具,走过去,蹲下,“怎么,自己不好过,便也不让他人好过,你这是什么心态。” 凌栖梧疼的脸色煞白,就这样还不忘跟她呛声,“常人心态。” 阿渺轻嗤:“你,常人?这是宗门内最新的笑话?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凌栖梧抬起眼:“听到了又如何,反正你早晚都要死,死前不如做件好事帮我一把。” “这事哪是我说了算的,不全是你纵横筹谋的成果吗?说得好像是我自愿似的,我很好奇,你偷洗髓丹做什么?你不是因为觉醒水火双灵根已经是个废人了吗?” 凌栖梧凡人出身,刚进入天玄宗的时候乃是单一天灵根天才,被掌门收做了徒弟,他天赋异禀,一年便筑基成功,乃是修仙界年轻一辈最先踏入筑基的第一人,一时间风光无两,不过好景不长,他筑基没多久便觉醒了第二个天灵根,修为再不曾长进,现在也仅仅是筑基后期罢了。 这人心狠手辣,城府深沉,做事只为自己没有任何底线不将任何人放进眼里,一次次的想要她命,阿渺忍不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阿渺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杀了他才好,不然以后的日子大约会跟安生二字彻底绝缘。 凌栖梧并不意外阿渺知道自己的事,相反,自己从天才变为废人的事整个修仙界皆知,“是,我是废人,可废人也要活下去,我跟你一样,也惜命,不过我只惜自己的命,你如果没事,可以找个地方等死,别来烦我。” 看来是认定阿渺无法自救了,被看轻了,阿渺这样想。 阿渺看了他一会,站了起来,凌栖梧以为她要即刻返回拖延一二,却不想她抬腿却踩在了他断掉的右脚上。 阿渺没收力,又踩又碾,脚下的断腿很快便沁出了一滩血迹。 凌栖梧痛浑身颤抖。 忍一忍,忍一忍,也就这么一会,她不敢做什么了 阿渺笑笑,从一旁的刑具里挑出了一把匕首,紧接着将匕首直接插进了凌栖梧的心脏。 外伤对于修仙之人来说顷刻便能痊愈,戒律堂为了能将伤口延缓闭合,用特殊材料炼制了这些刑具,可以对修士的身体造成剧烈的伤害。 握着匕首的手瘦弱纤细,动作既快又准,尖锐的顶端直捣心脏,凌栖梧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很快便咽了气,为保险,在他死后,阿渺又在凌栖梧的躯干与四肢各处要紧处相继补了一刀,随后用他的衣摆擦干净了刀上的血迹。 “是你先对我动了杀意,所以我杀你,天经地义你不欠我了。” 阿渺将匕首规整的放好,随后对着凌栖梧的伤口输送了些灵力,令其表面愈合。 做完这一切,昨日修炼的灵力也所剩无几,但是她现在却安全了,不会再有人时时刻刻想要她的命。 不过尸体却不能这样随意地摆着,不然可能查到她头上,但如何销毁呢? 用火烧倒是可以,但现在她的灵气稀薄的跟没有一样,心思一转,阿渺决定还是抛尸更保险。 于是蹲下拖起凌栖梧,准备去抛尸,刚俯下身,却看到了对方的脸——相貌真好啊。一时好奇,不由仔仔细细打量了起来。 剑眉飞鬓,山根饱满。 因为修仙之人可延缓衰老,所以他瞧着也就十七八的年纪,至于真实年龄,那就不知道了,总归模样生的比京城里那些穿红戴绿的小少爷们都俊俏,阿渺目光落在凌栖梧的脸颊,不是特别细嫩,但看起来却很好掐,阿渺扬手,掐了掐而后又捏了捏,神奇的事情出现了! 掐出红印了,随便一掐就掐出红印了。 这人在天玄宗地位不高,怎的这般细皮嫩肉? 不过也真是好玩,京城里那些小少爷可不会让她这样动手动脚。 她不讨厌好看的皮囊,可惜了,皮囊下的灵魂却毒的要死。 暗室后面别有洞天,是天玄宗关押凶兽的无尽深渊,深达千尺,凶兽成群,乃是戒律堂用来处理尸体的去处,这会却极大的方便了阿渺。 阿渺抓住凌栖梧的衣领,拖到无名之渊,可能因为无名之渊地处偏僻,一路之上并无行人。 阿渺在无名之渊的边缘停下,将人抛下去之前蹲下来道:“凌栖梧,一路走好,下辈子别害我了,每逢算了,我没钱,修仙界好像也没有这习俗。” 本来她想说每逢初一十五会给他烧纸,后来想起来修仙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神魂消亡,不会像凡人一样投胎转生。 阿渺站起来,果断地将凌栖梧踢了下去。 深渊下面黑漆漆一片,很快传来凶兽的咆哮,似在欢呼,似在抢夺。 阿渺站在风口,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盯着黑漆漆的深渊,发丝拂过脸颊带起一丝痒意,她收回了视线,转过身,轻轻地道:“方才好像有人说戒律堂今日备了红豆包,不知是不是真的,也不知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阿渺期盼的念叨了几句,而后快速的朝戒律堂奔去。 ------题外话------ 女主把男主搞死了~~真刺激~~ 8 仙野迷踪 风朗日清,水声潺潺,澄净的天空划过清脆的鸟鸣。 刑具洗好了一部分,阿渺打算先带回去,一转身,迎面走来了一人。 来人很怪异,走起路来脚步一深一浅,身上的衣衫也有多个小洞,甚至低埋着头,刻意深埋的脸,细细瞧去,那露出来的下半截脸上还也有不少深深的淤青。 这高大却佝偻的身形,时时做胆小状的气质,很熟悉。 阿渺看着凌栖梧没事般的路过她,蹲下,随后清洗刑具。 阿渺眨了眨眼,然后拖着自己的洗好的刑具回了暗室一趟,而后拖着新的刑具回来清洗。 她神色自然,慢慢蹲下,将穿着刑具的麻绳甩进河里,任来往的游鱼和略过的砂石帮她清洗。 “我还以为你死了。” 阿渺见凌栖梧不说话,便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一边接着道:“我将你扔下去之前特意瞧了一眼,那深渊深达千尺,你身受重伤,应该立刻毙命才对,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难不成那里面的凶兽善性大发,竟眼睁睁放过送上门来的吃食?” 吃食啊,感情这小乞丐压根没把他当人看 凌栖侧头看了她一眼:“你没听说过我么,就算天玄宗上下都死干净了,恐怕我都死不了,没办法,谁叫我命硬。” 更多的细节并未透露。 “这么说,是我事先没有打探清楚做好准备工作,下次我会记得的。”说着,阿渺停下手里的动作,惋惜,随后失望的摇着头道:“可惜,你这人阴狠又警觉,若不是我这次占了你大意不察的缺漏,恐怕也没办法下手。这次弄不死你,下次想要下手,可是难上很多了。” 凌栖梧一笑,胆小的皮囊下掩藏着无限恶意:“无碍,来日方长,说不定哪天便有机会了呢?” “只是,你也得能活到那一天才行,小乞丐。” 阿渺被他那双眼睛盯着,有种被毒蜘蛛威胁的危险感。 凌栖梧这张嘴生的虽好看,可也是真不肯吃亏,抹了毒一样。 “其实,我没想杀你。”阿渺突然话头一转,她眼神澄澈,如溪水如天空,话说的也极近真诚。 凌栖梧打算将溪水中的洗好的刑具费拖拽上来,刚发力不由的捂住了胸口低声痛呼一声,胸前的衣服缓缓泅出血迹。 对了将人踹下深渊之前,她还插了他心脏一刀。 阿渺登时甩下自己的,过去帮他提了上来。 “倘若不是你处处寻我麻烦,事事要我性命,我这般安稳求生,也不会做出杀人抛尸的举动,你说,我现在同你说声对不住,你日后可不可以不再寻我麻烦要我性命呢。”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杀人抛尸了,看你举动寻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同我话家常。 凌栖梧的笑极尽轻蔑,轻蔑下掩藏一分阴凉,九分杀机:“我说可以,你觉得如何?” “那自是好极了。”阿渺两手一拍,兴奋地大拍凌栖梧肩膀。 “可我觉着坏极了。”凌栖梧声音恶劣的很,却偏偏笑的像天上的仙君,整个人像是精神与肉体分裂开去,“我不仅不会放过你,日后还会对你更加关照,且等着,我会让你尝尝一箭穿心、跌落悬崖,孤身应对无数凶兽的滋味。” 阿渺沉默了半晌,然后回到了自己洗刑具的那处,跟凌栖梧距离五六米之远。 三月后,天玄宗,前殿。 今日贵客驾临,阿渺与凌栖梧被叫去掌门待客大殿打杂,凌栖梧不小心撞到了来者中一位年轻女修,掌门盛怒,当场便要追究凌栖梧。 殿内剑拔弩张,阿渺端着茶水侍奉一旁,她抬头看了眼,随后腾出一只手默默地从旁摸了一个鲜花饼迅速揣进怀里。 不过被撞的女修似乎认识凌栖梧,不仅没有追究,还跟凌栖梧聊了许久,只不过全程自己说罢了,凌栖梧觉醒双灵根成废物后便成日以胆小鬼面目示人,此举无外乎苟命,现下怎会跟她废话引人注目。 那女修见凌栖梧不似往日风采,许是失了兴致,便打发走了他。 阿渺与凌栖梧一同来,也要一同走,只不过刚到大殿后面便被七八个年轻的男弟子团团围住,他们气度斐然,一眼便知出身修仙世家,不过个个来者不善,死死盯着凌栖梧。 阿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清楚——凌栖梧又要挨揍了。 “小乞丐,没你的事,赶紧滚。” 阿渺光速点头,“好的师兄!” 凌栖梧低着头,旁人看不到,阿渺却看到了——凌栖梧看她的眼神就想杀人。 阿渺跑的飞快,一会便没了影。 “区区废物,竟敢当众与瑰音仙子做熟人状,给我打!” 哦吼!这次被打是因为招惹了别人喜欢的女修。 阿渺躲在高又浓的树冠里,看着那边。 凌栖梧正抱着头,熟练地蜷缩在地上,减少被打的面积,即使如此,他胸口被阿渺插了一刀的地方很快渗出了血。 阿渺不由皱起了眉头——伤口又崩了。 眼看着那些男弟子久久不休,越来越过分,阿渺便知这些人想下死手。 这些人约莫刚入门,刚刚练气初期,修为不高,但却都有师门,凌栖梧不敢还手一是为了伪装,二恐怕便是忌惮他们背后的师门。 至于吗,凌栖梧全程都没跟那女修说话,你们仰慕人家,大可大大方方上前去说,背后寻衅算什么本事。 阿渺心里很不舒服,她烦躁的扒拉了一下头发,最后朝那些人的膝盖各自弹去一枚石子,那石子有灵力包裹,力度非常,那些人修为薄弱,顷刻跌倒,一片唉呼。 “嘿嘿,让你们欺负人。” 凌栖梧突然松开了抱头的手,朝树冠看去,吓得阿渺一个激灵,一下子从树冠上掉了下去,跌到了墙的那边。 时光如梭,转眼三年,阿渺来到了十八岁。 天玄宗若有地位排名,凌栖梧大抵最末,她也好不到哪去,毕竟她跟凌栖梧已经‘共事’三年,三年里宗内大小盛会未有人喊她参加,也未听闻有哪路仙长欲收她为徒,戒律堂带她来的雷心长老除去最初给了她几本书外,三年里也从未召见。 仙界子弟注重传承,宗内的仙二代最是厌恶凡人出身,好似跟凡人一同修仙对他们乃是极大的侮辱,活似在他们老祖牌位吐唾沫一般难以忍受。 过去的三年,白眼冷言冷语一些东西数不胜数朝阿渺砸来。 白日里阿渺需清洗刑具,晚间回洞路上有人冷嘲热讽,又或者故意踩她的馒头,阿渺一一忍下,不过不觉委屈,甚至觉得此时能时不时吃上一顿饱饭,有遮风避雨的去处,不必为了在贵人脚底的讨要少得可怜的吃食而扮丑出相,已然很好。 除了凌栖梧时不时使下的绊子可能要她性命以外,其实生活还算平稳安乐。 耳边咻的一道破空之声。 阿渺波澜不惊,将指尖的东西扔到地上——那是一柄缩小版的剑,剑尖泛着黑紫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的,仿佛再说‘我毒死你,我毒死你!’ 阿渺看了那小剑一眼,随后转身看向一颗树冠:“这是第三次暗器,毒越发高级,角度也越发刁钻,可是凌栖梧。” 阿渺缓慢的叹息一声:“这种暗杀,不必用眼看,只用听声,我便能拦下。” 凌栖梧闻言从树冠里出来,笑道:“这么说是我的不对,应该及时变换招数。这样如何,下次我换一种招数,你喜欢怎么死,死后想被分尸还是葬身海底。” 阿渺歪头,看了他一眼。 语气之恶劣,表情之扭曲真是配不上他那张俊俏的脸。 “都不怎么样,我觉得活着挺好的。” 凌栖梧也不在意她的回答,他走到阿渺身边,脸上依旧是那副装出来的胆小模样,佝偻着脊背。 “今日天玄宗贵客降临。”他突然道。 阿渺朝暗室走着,表现的没有什么兴趣,“贵客降临跟我有什么关系,戒律堂也不会因此加餐。” “师兄们说前殿侍候的人不够,叫我们去充数。” “行啊,那便去吧。” 总归是做些下等的苦力活,听些无关痛痒的闲言碎语,这些东西在阿渺看来无所谓,只是三年来,她发现凌栖梧却很介意这些。 他表面上懦弱胆怯,遇事不决,没有脊梁,实则邪恶狠辣,睚眦必报,锱铢必较,像一头一出生便失去父母亲长庇护的幼兽,周围群狼环伺,在实力强横之前不得不示弱讨好,可但凡让他逮到机会,敌人的下场不会好到哪去。 过去的三年里,阿渺无意中撞到过几次。 凌栖梧被人殴打后,那些殴打过他的人不久后会莫名其妙的断胳膊断腿或者中毒闭关修为倒退,被人言语羞辱后,无论男女,很快唇舌溃烂不能言语。 阿渺觉得能说话,能走路挺好的,所以过去的三年很少反击。 阿渺道:“算算日子,仙野迷踪快开始了,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要去吧。” 凌栖梧跟阿渺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有几人同他们零星擦肩而过,听闻到这二人也在谈论仙野迷踪。 “仙野迷踪乃千年前的三清上人留下来的仙府秘境,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妄想。” ------题外话------ 副本即将开启。 9 浅护凌栖梧 此人乃负责刑罚的师兄,乃是仙门世家子弟的拥簇者,阿渺与凌栖梧同为凡人出身,素日常常受到这位的刁难。 这位师兄发现这两名废物竟敢无视他,瞬间觉得自己的威信被小看了。 “都给我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 这位师兄挡在他们前面,“我说的不对吗?众所周知,仙野迷踪每年只有一百个名额,最低的入门门槛乃是筑基初期,你们一个是普通二等灵根三年才练气中期的乞丐,一个双灵根不能修炼的废物,死皮赖脸的赖在天玄宗这么多年,仰仗宗门名号活到现在,竟敢跟宗门内弟子抢名额,宗门就是养条狗都比你们有良心。” 如此长篇大论,阿渺心道这师兄也真够无聊的,她准备装作听不到。 可凌栖梧却道:“师兄话里话外张扬自信,想必早已筑基了吧。” 这位师兄冷哼一声,一脸我肯纡尊降贵跟你说话是你的荣幸,“没错!我乃一等灵根,只用了二十年便已筑基初期,你等望尘莫及。” 凌栖梧闻言,还是低着头,胆小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也气息不足像是心虚。 阿渺却发现他唇角却勾起了一抹恶意的笑。 “可为何这样天赋异禀的师兄竟然跟我们这两个废物一样没有资格进入仙野迷踪呢?” 像一柄小巧却尖锐的剑,凌栖梧的话精准的扎进了这位师兄的痛脚。 阿渺默默的后退一步。 默默地看着凌栖梧被那位师兄狠狠地殴打,周围牢房内关押的犯人欢呼雀跃,血腥气从凌栖梧身上渐渐弥散开。 许久后,那位师兄最后狠狠地抬脚碾在凌栖梧摔倒的脸上。 大腿发力,左右碾动,凌栖梧那张好看的脸很快便像一团精贵的白色绸缎轻易地被染脏被变形。 “好!师兄打得好!师兄加油!” “给这臭小子好看!让这个废物知道知道厉害!” 牢房里的犯人鼻青脸肿,明明自己也被这位师兄刑罚过,也对他心有怨恨,可看到他人同自己一样在同一个人手下受罪,出于我不好,你也别想好的心理,仍旧会欢呼雀跃,仍旧会不问青红皂白地呐喊助威。 这位师兄听后,哈哈一笑,脚下越发用力。凌栖梧倔的很,不肯求饶。 啊这些人可真是像极了冬日里打骂她跟老头儿的贵人,一样的不论是非,一样的强权至上,一样的不拿别人的命当命这可真是 白色的绸缎很贵,应该放进盒子,精心保管,小心使用才对,怎么能用脚踩呢? 阿渺反应过来后,已经将那位师兄掀翻在地,将凌栖梧搀扶起来了。 “小乞丐,你竟敢打我!”这位师兄不可置信的从地上起来,“我打死你!” “师兄。”阿渺将凌栖梧抱紧了些,警告道:“这里是戒律堂的暗室。” 这位师兄性子急,不等阿渺说完便甩过来了一个法咒。阿渺脚出现三道尖锐的土刺。 阿渺腾跃避过,落地后听到凌栖梧虚弱的咳嗽声,下意识拍了拍他的背,凌栖梧登时狠狠地扭动了一下,随后才安静下来。 阿渺道:“牢房内的人乃是犯过错的弟子,其中并不乏一些罪名不重却想将功补过者,戒律堂第三百二十五条戒律,戒律堂内不允许弟子私自打斗,我二人虽实力不济,没有师父师兄庇护,可却是天玄宗领过名牌的正式弟子,你在这里跟我们动手,如果被牢内的有心人看到,说出去将功赎罪,师兄必会因此受到责罚,届时每月的灵识丹药法器定会因此低人一等。” 这话说的很对。 雷心长老戒律严明,最恨有人不守戒律。 这位师兄犹豫的看了看周围牢房,那一双双眼睛正坐等好戏,他惊得缓过了神。 戒律堂驱逐的弟子,其他峰必定也不会接收,到时等待他的后果是为天玄宗驱逐。 这位师兄吓出了一身冷汗,回过头来,再看阿渺跟凌栖梧,已经冷静。 “没想到平时不声不响的,今日却牙尖嘴利,倒是我小看你了,这次先放过你们。”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李虎眼神陡然阴冷,“不过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阿渺一手抱着凌栖梧的腰,一手通过肩膀拉住他的手,站在原地,在李虎走远后,略微放松。 “凌栖梧你下次找死可不可以找一个我不在场的时机,不要总是连累我。” “咳咳” 两声咳嗽,凌栖梧的脸色苍白了起来。 阿渺看了眼周围牢房的罪犯,将人抱紧了些,带到暗室。 只是她没注意到,她怀中的凌栖梧低低念了一句“第二次”。 打开门,阿渺扬手,将人扔了下去,那动作,甚是粗鲁,跟扔垃圾没什么两样,可跟方才大有不同。 凌栖梧被她滚摔在地,没忍住,咳出了一丝血。 只见凌栖梧深呼吸了几下随后抬头,那张仙子一样好看的脸,微微一皱,很容易的露出一种可怜又美丽的神情,“阿渺,你将我摔得好痛。” 说完,还缓缓地用修长的食指擦了擦唇角的血,随后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抹,便精准的在那张苍白的唇上添上了一道极其艳丽的血色,活像绝色美女摸上了胭脂,整张脸因这抹不同寻常的艳色瞬间散发出让人难以直视的光芒。 瞧见这一幕,阿渺先是默然几息,随后闭了闭眼。 她承认,她被这无双男色晃到了,对上那双略带谴责的眼睛,甚至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应该对他温柔一些。 但这一切必须建立在凌栖梧身后没有藏着匕首的前提下。 所以说凌栖梧这人说的每一个字全都沁了毒,不能信。 此时的他就像一条假装乖顺的大狼狗,欢快的摇晃尾巴敞开了肚皮勾引人。 倘若她没忍住上去摸上两把,想必下一刻便能体验一番身首异处之极乐。 是以,阿渺只能对这满沁毒汁的男人冷冰冰的回上一句:“你方才若是对那李虎用出美男计,想必也不会挨一顿打。” 凌栖梧见她神色淡淡,一点也没被勾引到,方才得和颜悦色便迅速阴冷了下去,换上他最自在的恶意的表情。 对比,阿渺见怪不怪了,很难再做反应。 但见凌栖梧无所谓地回了一句:“那种人,也值得我出卖色相?” 阿渺呵呵一笑,随后缓缓的蹲在他身前不远处,指着自己,“那这么说,您肯在我身上牺牲色相,我还应该感到荣幸喽?” 凌栖梧眉眼一挑,万千风情扑面而来,“那是自然,整个天玄宗只你一个。” ------题外话------ 记得收藏哦,小可爱们~ 10 送牌 敬谢不敏。 阿渺起身,离他远些站定,保持了些距离,“我不懂你,三年前将你推入无尽深渊乃是我自保之下的不得已之举,后来也同你多次诚恳致歉,比起你这三年间大大小小的暗杀,明里暗里的陷害,怎样算都能抵消了,可你为什么总是揪着我不放呢,就连说话的时候也不忘给匕首抹毒。” 凌栖梧背后的手一顿,小动作被人揭穿,也就没必要再藏,于是便把匕首拿了出来,在胸前流利地比划了两下。 “你这张嘴上下轻轻一碰,说出来的话也轻巧的很,轻飘飘两个‘抵消’便将我说成锱铢必较的小人。你要我罢手的时候,可想过当初无尽深渊里,幽幽兽口下的我是什么心情么?” “” 他是聋了吗?还是她的话都是废话? 阿渺烦躁的不行,看到他手里的匕首,肉疼的很。 “那你还想怎么样,若我是掌门弟子,你要法宝、丹药、功法我尽可给你寻来,可我现在同你一样,在宗内生存都勉强,只剩下一条命,可你到底没死,也没留下什么伤,我不可能给你赔命。” “谁说没留下伤?”凌栖梧咳嗽两声,苍白着脸扶着墙站了起来,随后细长的手指弯起,指向额头,“因为一头九尾妖狐,这里留下了一道巨大的疤痕。” 阿渺惊讶了,眼睛瞪得溜圆,没忍住,走了过去,瞪大眼睛仔细看。 哪里疤痕在哪里巨大的疤痕呢? 阿渺疑惑:“在哪,怎么看不见?” 凌栖梧一声冷笑,随后将额角的碎发略略拨开了一点点真的是一点点。 “就在这,看到了么?” 阿渺凑近了些,“哪里呢?” 凌栖梧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指向更加具体了些,“这里。” 阿渺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道头发丝一样细指甲盖一样长的细小伤痕,“果真是巨大无比。” 凌栖梧的厚颜无耻登峰造极,乃至撒谎都撒的面不改色、理直气壮,“你知道就好,我这张脸寻常人连看都看不到,现如今因为你留下了如此丑陋的疤痕,你不补偿我,我怎会放过你。” “所以过去的三年大大小小的暗杀陷害只因为这道巨————大的伤痕?” 阿渺特意强调了巨大二字,眼睛瞪得溜圆,眼神里的谴责仿佛在看一个睁眼说瞎话害的别人家破人亡的恶棍。 凌栖梧对上她的眼睛,勾起嘴角,“也不止这个。” “那还为什么?” “因为我心狠手辣,睚眦必报,锱铢必较。”凌栖梧说完,阿渺心虚了一下,因为她一直在心里这么骂凌栖梧的。 “惹我的人,死路一条。伤我的人,死无全尸。让我不痛快的人,我要他全家都一辈子活在痛苦中赎罪。而你,让我不痛快了。” 阿渺听得这番全然不掩饰自己狠毒阴险的话,惊了,“若不是我早知你的修为堪堪筑基后期,听你夸得这一口大锅,我还真会以为你是哪个大成修士。” “你说什么。”凌栖梧眼神不善。 “我的意思是其实我没什么意思。”阿渺已然感觉皮肤被这人的眼神刮得刺痛了,果断选择闭嘴。 不过 阿渺歪头再次看了凌栖梧的额头,“不管伤痕大小,这点的确对你不住,你性子虽恶毒虽不太好,可这张脸却是生的极好的,你莫急,既是因为我留下的疤痕,那我替你寻来去除疤痕的丹药如何?” “你从何处寻?”凌栖梧指出她的处境,“没有师门,没有传承,宗门也不发月例,你有灵石买一品丹药?” 阿渺道:“这你不必担心,届时我寻来,可否两清?” 凌栖梧眯眯眼睛,好久后才道:“可以。” 阿渺高兴了,准备着手去找丹药,走的时候没注意到身后凌栖梧唇角戏谑的笑。 凌栖梧是什么人?说话算数符合他的气质么?不符合气质的事他会做? 凌栖梧拍拍手掌的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因他与阿渺在宗内都属于边缘弟子,所以住的地方大抵相同,阿渺住在东边山下的洞内,他则是反向的西边一座山的山洞。 有一个人早早等在了门口,穿着宗门内的白纱衣服袖口的云纹绣着‘玄’字,身姿曼妙,姿容姣好。 “栖梧,你回来啦。”苏莺莺迎上前,看到凌栖梧脸上的青紫,脸上褪去所有的娇羞,一惊,“你这是又被人欺负了?是谁,你告诉我,我去找他们。” 凌栖梧中规中矩地拨开她靠近过来的手,依旧是那副装出来的瑟缩语气,“不是什么大事,不敢劳烦苏师姐。” 苏莺莺却越看越心疼,急得从乾坤袋里掏出来一堆治疗外伤的丹药,“这些丹药是我爹在我下山前准备的,治疗外伤极有效果,哦,对了,还有这个牌子。” 凌栖梧低着头,自然地扫了那牌子一眼,眸光一动,“仙野迷踪入境木牌。” 苏莺莺发现了他语气里的一丝动容,加把劲道:“虽然你现在已经不算是我爹的弟子,可你在他那里还是有师徒情分的,这牌子,是我特意为你求来,你不是在找除灵丹祛除第二灵根么,仙野迷踪千年一开,里面有千年前飞升的上仙留下的宝物,除灵丹说不定就在里面。” 凌栖梧看她一眼,“这样不好吧,苏师姐。” 苏莺莺急了,想要去拉凌栖梧的袖子,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闪开。 苏莺莺娇气地跺了下脚,“我不管,你一定要听我的。” 苏莺莺磨人又娇气,身份高还难搞,凌栖梧最后烦了,把牌子一夺,假模假样地道了一声谢,随后趁苏莺莺反应过来前,迅速的躲进了他的山洞里,叫存了心打算多跟他相处的苏莺莺无处下手,只得遗憾的嘟囔了几句,提前走了。 夜晚,朗月高悬,繁星点点。 “去除疤痕的丹药中二品舒痕丹效果最好。”烛光有些昏暗,阿渺只得眯着眼凑近了些,是她在回家路上顺手从藏书阁‘拿’来的《丹药大全种类详解》。 “不过因为修士的身体会随着修士晋升一个大境界而焕然一新,所以舒痕丹需求并不多,且此丹原材料生长在秘境,有猛兽镇守,炼制手法繁琐复杂,所以没有哪个二品炼丹师愿意炼制此种丹药” 炼丹师分为六级,对应等级的炼丹师可以炼制对应等级的药,其中一品炼丹师最难得,在修真界,一品炼丹师的地位比大乘期的修者还要珍贵,现今只有门派排名中排名第一的仙源派有一位一品炼丹师偶尔坐镇。 炼丹师大多出身于丹师派,不过因为丹师本身实力不太强,所以经常会作为一些大门派的客卿长老得到庇护,仙源派与天玄宗的丹师都是如此。 一品炼丹师可以炼制一品丹药,根据种类不同,效用也不同,或可在大限将至之前逆天而行延长寿命,或可将垂死之伤修补如初,效用多逆天,炼制出炉的时候也多有雷劫现世。 天玄宗在修仙界排名第五,也仅仅只有一位二品炼丹师偶尔坐镇而已,即使这样已然远远超过其余门派许多了,所以天玄宗的这位二品丹师地位十分尊崇,轻易不会出手炼丹。 也就是说即使阿渺将舒痕丹的材料寻来,也没有丹师愿意帮她。 ------题外话------ 阿渺当真好欺负 11 替他寻丹 阿渺默了默,不死心,又找了道几种效用相似的丹,却大同小异。 话说早了,早知如此便不在凌栖梧面前夸海口了,她看了看舒痕丹原材料一栏,三四种材料,即将开启的仙野迷踪里面倒是有,可没有炼丹师愿意练这种丹啊。 所以舒痕丹是万万行不通了,可话已说出,总不好食言,凌栖梧那些层出不穷的小手段,杀不了人,找麻烦却也足够。 安如咸鱼的她不想再面对了。 阿渺撑着下巴,盯着飘忽的烛光,想起了今日下午凌栖梧额头的疤虽小,但长,平日里有头发遮掩不甚明显,头发掀开却明显,特别是放在凌栖梧那张完美的脸上,就像一张洁白的宣纸,突然被泼上了一条污迹。 修士每晋升一个大境界,身体便会刷新一次,可凌栖梧身兼两条天灵根,早已无法修炼,晋升一个大境界此生无望,旷论自我修复 等等。 阿渺定睛丹药大全的最后一页,“除灵丹对啊,还有除灵丹可。” 除灵丹可以拔除第二灵根!只要凌栖梧吃下除灵丹,重回单一天灵根,修炼必然会顺风顺水,现在凌栖梧是筑基,有了天灵根三年之内必定可以突破到元婴,一条疤痕而已,届时必定早已不复存在。 阿渺觉得自己日后应当不用再应付任何暗杀了。 不同于二品舒痕丹没有但是愿意炼制,早在百年之前,门派中排名第一的仙源派中那位神秘的一品炼丹师对外放过话:若有人寻得除灵丹材料,他愿意免费帮忙炼制。 世上本没有这般便宜的好事。 只是灵根乃天生自带,除灵丹利用外物祛除体内本源灵根,乃是夺天地,改乾坤的逆天神丹,古往今来,多人曾寻得材料,然而能将之练出来的一品炼丹师却只有寥寥二人,此二人因炼出了此丹,修为瞬间跨越了两个小境界。 修仙界,修为越高,越难晋升,两个小境界对于化神期的高手,至少需要修炼上千年,一枚除灵丹,换来千年修为,仙源派的那名一品炼丹师很难不心动。 越想,阿渺眼睛越亮,越想,阿渺越觉得可行! “就这么办!”阿渺一锤定音,“除灵丹需要六种材料,其中五种皆在仙野迷踪外围,容易得手,只有最后一味火麒麟,不知在何处,看来只能去问娇娇了。” 戒律堂,刑罚处。 阿渺拍拍身上的露水,脚步轻盈,转了几个弯,随后来到了一个长长的走廊,这条走廊地处偏僻,与其他关押着有罪弟子的走廊隔了很远,乃是特意为之。 走廊很长,只有一间牢房,坐落于尽头,这牢房门上开着一个头一样大的窗口,门上贴着密密麻麻的黄色符咒,符咒蕴含雷霆之力,在门前织成了一张雷电大网,雷电粗壮如蛇腾走挪移。 “娇娇。”阿渺站定于门前,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馒头,在胸口蹭了蹭,随后举高了些,“娇娇,馒头,接着。” 话落,阿渺将馒头朝着房门开着的小窗口扔进去,窗口里面立刻有一只手举起来接住了,紧接着里面的人站了起来。 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模样稚嫩,相貌妖孽,按照凡间的年龄来算,大抵才十七岁,比阿渺小了一岁,这样优越的相貌放在凡间是要被一些达官贵人捉去当娈童的。 自从三年前发现这个地方后,阿渺便跟这个名为娇娇的少年熟识了,时不时会将自己的吃食带来分他一些。 娇娇生了一副狐狸般妖孽妩媚的相貌,性格腼腆,温柔和善,就像冬日里的小太阳,又暖又亮。 娇娇接过馒头小口小口的吃完。 “娇娇。”阿渺耐心地等他吃完,才说正事,“我最近要去仙野迷踪找一味药材,所以近日不能再来看你了。” 娇娇其实不叫娇娇,他叫苏程骄,天之骄子的骄,娇娇是阿渺的恶趣味。 苏程骄上钩的眼尾一下子红了些:“我一个人没关系的,只是阿渺去那里,可千万小心,仙野迷踪虽然不算高级秘境,可对于筑基后期的你来说还是有些危险。” 仙野迷踪乃是飞升修者留下的顶级秘境,里面机缘法宝数不胜数,但与之相应的,危险也重重叠叠,多少修士绞尽脑汁只为寻求机缘,求成了的修为大进,没成的骨枯黄土。 结果这样顶级的秘境到了娇娇嘴中却被轻描淡写成了不算高级的秘境,这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娇娇是真傻,还是真这般觉得。 不过阿渺已经习惯了娇娇时不时的语出惊人,低下头拨了拨腰间的银铃,发出了一声脆响。 这是娇娇前年送她的生辰礼,阿渺是孤儿,不记得生辰,也不需要,但娇娇却固执的将两人第一次初次见面的时间定为她的生辰,并说会每年都帮她庆祝。 这枚银铃据娇娇说是他的伴生之物,不知道等级,也不知道名字,目前只知道可以掩饰一个人的真实的修为,对于想要低调度日却又无可奈何修炼飞快的阿渺来说等同雪中送炭。 “放心。”阿渺递给苏铭骄一个安心的眼神,“进去之前我会换一张脸,进去后我只专心寻找材料不参与夺宝,不会有危险的,只是我要找的那几味药材有一味不知在何处,那味药材名曰火麒麟,你平日里喜欢读书,可知道此药在仙野迷踪的何处?” 俗称叫脱口而出,“知道,秘境的内围有一处黑森沼泽,你在沼泽中向西飞行一刻钟左右,便能看到一个黑洞,那是通往地底火山的入口,你要找的火麒麟就在火山的火心之中,但是阿渺,你拿不到的。” 阿渺听到他叙述路线如此繁琐后也颇有同感,“筑基后期的修为进入飞升尊者的秘境,又是黑森沼泽又是地底火山,光听名字我便想打退堂鼓了。” 俗称叫上挑的眼尾微微一拉,“那就别去了,火麒麟由神兽麒麟看守,你修为不够,定然打不过,别去了。” 阿渺:“神兽的确很有难度。” 生死攸关,她本该慎重抉择。她虽天赋卓越,但却修炼懈怠,如今堪堪筑基后期,跟天玄宗大多内门弟子修为差不多,按照她一贯的作风,不会冒这个险,会就此打住。 可不知为何脑海中却自动浮现出凌栖梧被人欺负的场景来————有言语奚落他是废物一辈子无法修炼的嘲笑时,凌栖梧掩藏在恨意下的无奈有故意让舔鞋底尘埃的肆意欺辱时凌栖梧眼角颤抖的微红还有一次夜间路过暗室无意瞥见的凌栖梧眼底苦苦支撑的无助与落寞 阿渺几乎瞬间联想到了自己——一个小乞丐。 两人的经历非常像。 她是凡间的乞丐,而凌栖梧呢,是修仙界另一种意义上被人瞧不起的‘乞丐’。 修仙世家子弟环绕的天玄宗内,若阿渺有任何经历相似的对象,那便是凌栖梧了。 ------题外话------ 尚未触碰底线之前,阿渺对凌栖梧是有单方面的共鸣与惺惺相惜的。 12 六公子 “我意已决,娇娇放心,去之前我会准备详尽。” 娇娇忧心忡忡,“遇到强敌跪地求饶,面子不重要,可别叫自己受伤了,遇到打不过的神兽便跑,尤其是火麒麟,千万别为了药材硬拼,最后丢了性命,不然不然” 十七岁的少年像个管家婆唠唠叨叨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嘱托阿渺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阿渺眼看着娇娇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说不下去了,红了眼眶,湿漉漉的水晶一般的泪珠在那狭长妩媚的眼眶里晃悠打转,梨花带雨一词太过清秀绝不能形容此刻这双天真又惑人的眼眸。 非要说的话,那就像就像一只迷了路的天真的小狐狸,还睫毛特别浓密勾人却又天真不做作的那种。 阿渺心软了,道:“娇娇莫哭,等我回来将秘境里寻来的灵宝药材卖给隔壁的丹师派换了灵石后,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枣泥糕,甜丝丝软乎乎新鲜出炉的那种。” 娇娇一听,果然转移了注意,“好,那阿渺可别忘了。” 辞别依依不舍的娇娇,阿渺来到了自己住的山洞。 山洞最里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山水画,其实这幅画内藏玄机,作画所用的水墨很寻常,然而山水之下还有一层用特殊水墨描绘的转移阵法。 阿渺从乾坤袋中摸出一个全脸的白色狐狸面具,这面具上的狐狸眼睛的地方挖了一个洞,洞上面用重彩描绘了两条狭长的眼线,阿渺带上后,瞬间多了一份跟她自己不相符的气息,可伪装气质。 随后阿渺换了一身火红的衣裳,跟她脸上的火狐狸面具极为相配,做好伪装后,阿渺双手结印,将火灵力灌注到画上,随着灵力的缓缓灌入,山水后面隐隐浮现出了一副玄奥精密的阵法图,最后金光一闪,再次睁眼,阿渺已经来到了修仙界排名第二的丹师派。 守门的弟子看到一个带着火狐狸面具身穿红色衣衫的人,这人拿出了一枚红色的牌子,上面写着‘陆’,便立刻放了行。 阿渺畅通无阻地走进典当行。 典当行内空间极大,有上千个典当摊位,供南来北往、不限修为、不限门派却手头有好货想要出手又或者灵识充沛求购宝丹宝器宝符的修士交易,此外,有些人还会出售灵宠、灵兽、灵植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摊位由丹师派统一提供,每个摊位前也会挂上一个牌子,上面表明此摊位的序号、经营项目以及上月的成交数量等信息,大大方便了前来采购的修士。 典当行规定行内每做成一笔交易,便向丹师派上交百分之一的灵石,有点像凡间的租金、税金,由于抽成合理,长而久之倒也没人有异议。 典当行鱼龙混杂,摆摊者、求购者修为高低不等脾性千奇百怪,行里做的又是交易的行当,经常发生冲突。 是以,典当行特意从其他门派里聘请了一些实力强劲又需要灵石的修士来做‘侍卫’。 三年前戒律堂地牢里有一个弟子临死前因为阿渺陪他聊天解闷,便将自己那副实为传送阵的山水画送给了阿渺,阿渺这才知道了典当行。 此行为采购丹药。 阿渺在琳琅满目的摊位里流转,走走停停,约莫一刻钟,无意发现了一只浑身火红皮毛地藏地雪狐幼崽,喂养的极好,皮毛油亮,双目有神,身子圆润,耳朵尖阔,阿渺看着那泛着光亮的皮毛,手心有些痒。 正巧这时,这只灵气的小雪狐也冲她眨了眨眼睛,两只前足对她作了作揖,嘴角拉开,好似在冲她笑。 这可真是稀奇了! 阿渺当即道:“这位道友,雪狐怎么卖。” 摆摊的是一个男性修士,上下打量了一下阿渺,发现她带着一副狐狸面具后,张口要道,“六千灵石。” 阿渺扫了一眼雪狐,笑了:“这雪狐不过是一个低等灵宠,又是幼崽,能不能养活还另说,就是养活了,还要倒贴灵石给它吃,最多一百灵石。” 修士急了,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色不善,“一百灵石只够买一枚三品丹药!没眼光的小子,你去其他摊位打听打听,哪只灵宠有低于五百灵石的?我看你是故意找茬,你若不是诚心要,赶紧滚蛋,别挡着我做生意。” 阿渺也不生气,还真的当下就走了,这番举动让这摆摊的修士登时一愣,随后有些后悔。 自然后悔,如她所说,这藏狐本没什么实用价值,大多数人买回去也只图个新鲜好看,最多五百灵石。 他卖了三天都没开张,方才他不过是觉着阿渺年少,想借机大捞一笔,谁知,这年轻人,不讲武德,说走就走,连句敷衍的话都没有。 “等一等!道友等一等!”老板从摊位后面一路小跑。 阿渺停下,笑意吟吟:“怎么,你还想强买强卖?” 老板陪起笑脸,“哪能啊,这不是想叫你回来再细细商量一下吗” 阿渺眼睛一眯,嘴角勾起一抹的笑,那模样,活似狐狸祖宗现世。 最后阿渺还是回去了,以二百灵石购得一条雪狐幼崽。 在老板幽怨的注视下,阿渺将小幼崽放在肩膀上。 小家伙极上道,上去后便自发的盘在她脖子上,当起了一条称职的红色围脖,她脑袋埋在长而松软的大尾巴里面,若不仔细看,还以为真是一条狐毛围脖。 阿渺摸摸雪狐围了一圈还有富余的,垂在她锁骨的大尾巴,舒服的眯了眯眼。 “小家伙,乖一点哦,主人一会给你喂灵石。” 阿渺点了点手里的乾坤袋,查看了一番袋内,随后往人群密集区走去,一会她站到了一个空着的摊位。 此摊位占位并不优越,距离典当行四个入口都有一段距离,按理说,客人应当很少才对,可阿渺到的时候已经有几十个人自发排队等候了。 这些人看到一个人慢悠悠地晃了过来,一身标志性的红衣与白底红线狐狸面具,脖子上多了一条火狐狸围领。 可不就是他们苦等许久的人,众人瞬间精神了起来。 “六公子,我等了你三天,你终于来了!” “六公子,今日卖何种灵珠啊,快些摆上货吧,家中小子出门游历,我特来给他备下木灵珠,公子今日可有?” “公子可有上年蕴含招式的灵珠?要价可变?” “公子公子,我家师兄介绍我来找你,我马上要进阶筑基了,可有雷灵珠,听说你的雷灵珠可以吸收一部分雷劫中的灵力,并化为己用!可否属实。” 今日又是生意红火的一天啊。 阿渺这样想,随后在旁边摊位羡慕嫉妒的眼神里,不紧不慢的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枚红色牌子,牌子上标着一个繁体的‘陆’,阿渺朝里输入一丝灵力,随后挂到摊位的上方木架,摊位立刻发出一阵灵光,朝阿渺开放了。 丹师派典当行规定——生意越好,成交总额越大,摊位序号越靠前。 阿渺的摊位排名第六,前几名卖的是符咒、法器、丹药、灵兽等,而她,做的是卖灵珠的生意,灵珠可存放一定数量的灵力,供修士灵力枯竭之时应急之用。 一颗小型灵珠可以盛放约一个十平米空间内可提取的灵气,可供修士使出一个低级术法;中型灵珠可以盛放约一百平米空间内可提取的灵气,可供修士使出一个中级术法;而一个大型灵珠便厉害了,可以盛放一千平米可提取的灵气,可供修士使出一个高级术法。 据不靠谱统计:低级术法可对战炼器,中级术法可对战筑基,高级术法则可对战元婴! 元婴初期修士用尽所有灵气,也仅仅能用出三次高级术法而已,所以灵力枯竭时,若有一枚大型灵珠,瞬间便可再用出一次高级术法,反败为胜也未可知。 灵珠此物没有先例,作用又如此特别,经过第一个吃瓜之人极力推荐后,后来的客源便如江流入海,越拓越宽。 13 最后一枚灵珠 摊位排名越靠前,所拥有的台面便越大,阿渺这个摊位台排名第六,面积很是可观,刚刚好摆下一百颗灵珠。 阿渺按照其中存放灵力种类的不同规整的摆放好,摊位前的修士们盯着这些拳头大小、流光溢彩的灵珠,眼热的很。 没人知道这位外号‘六公子’的少年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灵珠,但毫无疑问,整个典当行,数千个摊位,只此一家,也就是凡间所说的行业垄断。 六公子行事随心,每季度只卖一次,每次一百颗,三年来已经卖出一千二百整,供不应求。 不是没有人眼红,那些人偷偷买了灵珠私下模仿,但从未有人成功过。 这便意味着——只要六公子想,完全可以漫天要价,修仙界世家大族如过江之鲫底蕴深厚,灵石储藏如山高,愿意为灵珠出高价者不知凡几。 不过,众人钦佩便钦佩在这一点——三年了,六公子的生意越来越好,但价格纹丝未动。 小型灵珠只需十枚低级灵石,中型灵珠一百枚低级灵石,大型灵珠一千枚低级灵石。 “开张。”阿渺在椅子上一坐,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去。 众人热情高涨,开始购买,排在队伍首位的在满桌流光溢彩的灵石里挑了一枚绿色中型灵石,随后将十枚中型灵石放进了阿渺桌角上敞开口的乾坤袋。 后面的人皆是如此,买什么拿什么,该给多少灵石便自发放到桌角收钱的乾坤袋,买的人心满意足的走了,队伍后面很快有更多的人补上,于是六号摊位前的队伍越来越长,很快排了数百米,挤到了门口。 阿渺摸着脖子间的狐狸尾巴,又软又暖,甚是舒服,这时却发现,有人正向那些排在末尾的修士前兜售靠前的位置。 更惊奇的是,还真有人买。 阿渺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很快,台面上只剩下了最后一枚大型雷灵珠,不过却跟很多人想要买的灵珠类型不符合,所以很多人遗憾的走了,最后只剩下有能力购买又需要雷灵力的两个人。 更靠前一些的是一名男修,约莫跟她一般大,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也俊,眉目间一股莫名执着的正气,实力比她高,暂时看不出来。 稍后一些的便是一位粉纱蔽体穿着暴露的妖艳女修,实力也看不出,至少比她筑基后期要高。 排在前面的那名少年上前一步,要把台面上最后一个雷灵珠拿走,那名妖艳女修一伸手截了下来。 妖艳女修冲少年抛出一个轻佻的媚眼,少年冷冷不为所动,那妖艳女修又看向阿渺,娇滴滴地道:“六公子,我出两倍灵石,这最后一枚雷灵珠让给我如何,这位少侠,应该不会跟奴家争的,是吗?” 少年肉眼可见地拉下了脸,阿渺窝在椅子里赶在少年之前开口,她眼都不睁,直道:“本摊位诚信经营。” 少年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从女修手里取回了灵珠。 女修娇嗔一声,仗着修为比在场两个年轻的高上一截,忽的又将灵珠一把夺了过来,同时利落的朝阿渺乾坤袋里扔了两枚高级灵石。 女修媚眼如丝,道:“六公子诚信经营的名号,典当行谁人不知,粉奴自然听说过,只是粉奴近日即将渡劫,实在是需要这枚雷灵珠,不如日后渡劫完毕,成功跻身元婴行列后,为六公子办一件事如何无论是什么事都可以~” 说着,这女修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上前,竟打算靠到阿渺的身上。 阿渺——哦吼,美人计! 好刺激!! 元婴这名看起来轻浮的女修竟已是筑基巅峰了。 少年只关注了实力。 阿渺正了正色,抬手制止了这女修,兴致缺缺,“我觉着不如何,比起你的承诺,我更守规矩,说好了先到先得,便只能先到先得。先前有人兜售更靠前的位置我不管,无论什么手段,能抢到位置算你厉害,但我可不接受后到先得,这位姐姐。” 身着粉纱的女修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六公子竟如此油盐不进,嘴角一直噙着的娇笑登时冷下了三分。 双眼一转,阿渺瞬间洞察了她的心思,赶在她将雷灵珠装进乾坤袋之前果断截了下来,那身法干净利落,迅速果决。 “六公子实力不俗,修为至少筑基中期。” “如此年轻便有如此修为,也不知出身何派?”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除非修为比对方高上一个大境界,否则一般看不出对方的修为。用六公子的名号行走江湖的时候,阿渺一般不会用银铃遮掩修为,是以,银铃早就被她收了起来,而周围也鲜少有人一眼看出她的底细,包括筑基巅峰的粉奴。 阿渺将两枚高级灵石扔回粉奴手里,而后下巴一抬,“从此之后我这里不做你的生意,你可以走了。” 粉奴咬碎一口银牙,“灵珠!还给我!” 粉色的身影化作残影,侵身而至,双手呈爪状,指尖泛着粉紫色毒芒,直取六公子手上那枚雷电环绕的紫色灵珠。 周围的摊主与看客纷纷侧目——他们对这位神秘的六公子好奇,这人专心卖货,不跟旁人交流,没人知道他师从何处,出身何派,这灵珠又是从哪里来。 现在有人主动招惹,正是一探底细好时机。 若说阿渺方才只是轻飘飘的劝退,那现在看到女修下狠手便是真的不耐烦的紧了。 阿渺只轻轻瞥了那指甲一眼,而后那只纤细的手在指甲前方轻轻一划,一道锐利的银光紧接着一闪而过,随后那只右手的指甲断了两根,粉紫色长的离谱的指甲应光而落! 粉奴哀嚎一声,紧紧捂着右手,犹如被人挖了心,不一会指甲断面处鲜血淋漓,心下惊讶于六公子惊人的实力之余,她疼得满头大汗:“你竟敢伤我,我师傅是合欢宗掌门!” 有人惊疑不定,“莫不是合欢宗掌门近几年新收的那名天才弟子?五年便筑基巅峰的那个?” “一身粉纱,头戴粉色钗环,真说不准。” 女修的反应极大,那指甲看样子应该是她的本命法器。 “如果真的是,那六公子可惹上大麻烦了,合欢宗出了名的抱团,这女修又是合欢宗掌门最看重的天才弟子,六公子伤了她的本命法器,恐怕难逃合欢宗追杀。” 阿渺将这些议论听进耳中,随后终于从舒服的椅子里走了出来,脸上是一只微笑的狐狸面具,笑的十分可爱,但此刻那笑却变了味道。 其实根本看不到面具后的脸,但粉奴就是透过面具感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奚落与轻蔑。 果然 “打不过便找师傅,跟凡间那些打不过便回家找娘的三岁小儿有何区别?不过我这人最是宽容大度,不介意你将你师傅寻来,我不走,就在这等你。” 说了老长,其实潜台词无非几个字:战五渣也配跟我打。 声音清晰,中气十足。 场面极静 ------题外话------ 嘴炮王者——阿渺 14 灵力化形 啪——啪——啪—— 此前一直按兵不动的少年突然鼓掌。 人登时寻声看去,发现是一名十七八的少年,一身天蓝色长衫,面如冠玉,气质凛然。 “说得好。” 少年走上前,与阿渺对向而站,眸中略带欣赏:“六公子一身正气,倒是与我仙源派训规不谋而合,我有一想法,若公子无门派师门,倒是可以来我仙源派试一试。” 阿渺看过去,“你又是谁?” 少年对他文质彬彬的抱拳,语气姿态不卑不亢:“仙源派门下,明章。” 少年平淡的一句话,人群却顿时好大喧哗。 “明章!仙源派掌门最宠爱的小弟子!” “仙源派修仙界第一大派,实力雄厚,掌门千年前踏足大乘巅峰,飞升指日可待,这师门背景可比那女修的合欢宗与她堪堪化神后期的掌门师父硬生生高上去了一大截!” 果然,围观中有人说了这番话后,刚刚捡起断甲的粉奴登时惊怒不已。 “你是仙源派的。”多种情绪之下,粉奴那张娇媚的脸显得扭曲又怪异。 明章默认了她的话,紧接着板着脸道:“六公子申明多次,先到先得,你破坏规矩在先,突发偷袭在后,如今技不如人,又想以势压人,我看不惯,你当如何,是否也要与我动手。” 仙源派掌门最宠爱的弟子,以势压人整个修仙界还有人比你更有权有势吗? 往日若有人胆敢如此挑衅,粉奴早就当场暴起,将人捅个对穿 可这人不行,他是明章,身后是视他如命的仙源派掌门轩辕大峰,大乘巅峰,半只脚已经踏入飞升之列的高手,修仙界第一人! 没有人敢惹他,更没有人敢惹他早就钦定了的门派接班人,跟明章作对就是跟轩辕大峰作对,跟仙源派作对! 到时合欢宗必定会舍弃她换得生存。 粉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苍白着一张脸,冲对明章弯下了腰,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是我错了,先前不知师弟竟是轩辕掌门的宠徒,多有得罪,还望师弟不要见怪。” 态度变得快,却看不出任何勉强与委屈。 “谁是你师弟?”明章不吃这套,“可别随意攀扯。” 生的好的人天生有一种做错了事也会被人更加容易原谅的奇怪优势。 粉奴长久以来饱受优待便是因为脖子上这张美艳风情的脸,不想如今刻意讨好,竟被怼了回来,这落差活似被人扇了两巴掌,还是被一名十七八的少年。 阿渺观此情景不由想到:这位明章少侠年纪虽轻,不想行事却是干净利落,不似旁的男修,为了彰显风度,面对难缠女修时,总会宽容示人以榜高洁。 倒是个就事说事,黑白必分的性子。 粉奴脸色僵硬,后迅速恢复过来,笑道:“明章少侠说得对,是我有失分寸,今日之事全是我一人过错,待回到门派后,我必定带上赔罪的礼物登门道歉只是现下我的确需要这枚雷灵珠救急,还望明章少侠可以看在两派交情的份上,让我一次。” 美人楚楚可怜,态度又恭敬,围观里有不少人感觉明章应该要退一步了,毕竟好男不跟女斗不是。 可明章却直接断言:“不巧,我也急需这枚灵珠。” “还有仙源派喜静,你如此话多,怕是会打扰我派诸位师兄弟清修,若你知错,赶紧走,不要挡着六公子做生意。” 阿渺噗嗤笑出了声——这明章看一身正气,出身名门,说出话也完全发自内心,完全是想说什么便说了什么,丝毫不加掩饰。 不过也正是这般坦率的话,怼起人来才能有如此效果。 话已至此,粉奴虽然脸面丢到了土里,却连捡都不敢捡,只能照做,灰溜溜地落了一顿数落,脸色灰败地走了。 “人家要灵珠是为渡劫,也送给六公子一个帮忙的诺言,这明章少侠此举也太过不讲情面了。” 人群里有人这样小声嘟囔了一句。 除了他,还有不少人也跟着小声附和了几句,大体都是说这明章少侠铁面无情,太过于冷心,以至于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却见明章一副松竹柏月般的姿态,不为所动,甚至主动上前帮阿渺疏散了围观的人群,将阿摊位前清空了出来。 清静了。 阿渺将雷灵珠重新摆回桌面,这时明章上前几步,掏出了三枚高级灵石,一口气扔进桌角的乾坤袋,拿起了那枚雷灵珠。 阿渺看着三块高级灵石飞进自己的乾坤袋,扭头对明章道:“这是何意?” 明章十七八的年纪,相貌也俊,偏偏一身气息十分古板,活似迟暮老者,与他年龄出入甚大。 明章听到阿渺的话,灿然一笑,古板之下竟多了几分少年意气,“我向来钦佩言出必行之人,六公子为人磊落坚守本心,合我胃口,这多出来的两枚,算是表达我对公子的欣赏。” 谁想阿渺却摇头,“我做生意从不无缘无故多收灵石,但进了我口袋的灵石也甭想收回去。”她略一思索,在明章好奇的注视下从腰间悬挂的乾坤袋里掏出来另一样东西,朝明章缓缓递了过去。 “就当抵那多出来的两枚高级灵石。” 不似先前对待粉奴的轻蔑与奚落,阿渺现如今说话客气了许多,递去的动作也显得客气了许多,显然看得起明章。 明章接过,是一枚紫色的戒指,通体透亮,犹如璞玉,戒指里面时不时划过一道暗紫色的细小雷电。 “是法器?”但也没有法器一般的灵气波动,不像是法器,却也不像是普通的装饰,明章有些存疑。 这时阿渺指着戒指道:“明章兄可以戴到手上试一试。” 明章依她的话将戒指缓缓套进左手中指,几乎是肌肤相亲的瞬间,他便感受到了一丝灵力,纤细却霸道,从戒指里出来,绕着他的中指缓缓覆盖到体表每一处,渐渐汹涌渐渐膨胀,最后从头到脚严丝合缝包裹着他,带着横行霸道张狂喧嚣的暗紫色雷电之力,形成一具坚实的灵力铠甲。 甲面上的灵气竟比许多一级法器还要浓郁!少说可以帮他扛过五道雷劫! 这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明章见过师尊使用此法,低吟:“灵力化形。” 步入化神期才能施展的术法,可从未有人能将这种术法凝聚成形,借给旁人使用。 这这可真是惊世骇俗!若是流传出去,定会引人争夺,更有甚者,恐会招来杀身之祸。 明章思量道这处,将灵铠收了回来,再次看向阿渺时,眼底多了许多凝重,“恕我多嘴,请问这灵铠戒指六公子是从何处寻来的?” ------题外话------ 背靠大树好乘凉,明章便如此,他无需开口,先前嚣张跋扈的粉奴便会向他主动低头 那没有大树怎么办? 阿渺觉得——那便自己长成一棵大树好了。 15 赠与好友 阿渺瞧出他存心打探,起了一些逗弄心思,笑吟吟道:“你说呢。” 明章直言:“如此神奇,我孤陋寡闻,猜不出,不过总不能是你亲自凝聚的吧。” 这话明章是当成了一个玩笑讲了出来,语气平直生硬,然而眼底也存着不少怀疑与试探。 阿渺故作高深一笑,顺着他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也许是我从何处捡来的,又或者从谁手上抢来的呢?” 血肉至亲之间尚且不能做到坦诚相见,他们不过刚刚见过一面,有所保留,倒也合情合理。 明章知晓相处之道在于留出充足余地,所以接下来并未追问。 好在阿渺也没打算在戒指出处这事上面多做纠缠,反倒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做生意旨在赚灵石,可我还得事先提醒你一下,我这雷灵珠虽能吸收雷劫中的雷灵力,但却只能勉强护你三分,三分过后效用尽失,到时七分天雷尽下,明章兄灵力虚弱,如何应对。” 明章面色不变,话语却带上了一分警惕还有旁的一丝情绪。 “灵气虚弱?六公子在说什么。” 也难怪明章装傻充愣。 修仙界从不太平,杀人越货,秘境闯关,门派私斗,组队任务如吃饭喝水般寻常,这明章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使用术法之时透支了全身灵力,乃至于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无法将自身灵力充盈至巅峰状态,偏生的他现在又要渡劫。 天道降临雷劫考验修士,一在测试修士是否有资格进阶,二在锤炼修士经脉,这一过程旁人无法插手,古来如此。 雷劫之下,苟延残喘便已极为艰难,这还是以充沛灵力应对的情况下。 现在的明章,阿渺一眼便能看到他全身上下那些血红色粗细不均的血脉中流淌的灵力行走多么滞涩艰难。 灵力储量恐怕只有平时的十之一二,此时渡劫,无异送命。所以,听说雷灵珠可以帮助吸收雷劫中部分灵力后,他才会来到典当行,可他有所不知,灵珠虽有用但也只能解他极少部分危机。 出于安全考虑,明章隐藏自身实情,合情合理,阿渺目的也不是为了揭穿他。 于是找了个台阶给他。 “灵力虚弱就当我一时戏言好了,只是这戒指是好东西,足以抵消那多出来的两枚灵石,方才你戴过一次,应该知道雷劫来临时怎么用。” 这人什么来历,不仅一眼看穿他的窘况,如此宝器还随手送人,而且说话间分寸拿捏也十分得宜,究竟是哪派的人物 可不管怎样,明章还是承情的。 “六公子爽快。”明章收了东西,不好不依不饶打探人家隐私,便抱拳道,“我也不矫情,戒指我收下,只当是朋友相赠。” 阿渺一笑,明章一下透过狐狸面具看到了后面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亮且透。 “朋友”阿渺沉吟,看着明章即使说着好听的话也板正如课本的脸竟恍惚了一下。 这还是她来修仙界之后第一个交到的朋友不,或者是说,自她生下来的第一个朋友 阿渺同样报之以拳,“我记下了,今后有事明章兄尽可来寻我,当然,日后我也会时不时去寻你。” 明章严肃的点头,像是做下什么了不得的承诺一般,语含郑重,“自然如此。不过喊明章究竟生分,我在家中排名第二,今年十九,可跟着家中弟弟一起喊我明兄。” 阿渺点头,“我十八岁,比眀兄小了一岁,眀兄喊我小六便好。” “小六”明章低声念了一遍,接着道,“我记下了。” 典当行里人流如织,大殿顶上的光亮直射而下,将整个典当行照的一片光亮。 这时明章腰间一挂件抖了抖,他致以歉意,随后将那东西接起来充入了一丝灵力,而后好像收到了什么信息,紧接着看向她。 阿渺知道那是传音玉牌,自己赚了灵石后,也买了一枚,只是修仙界她只认得一个时时想要她命的凌栖梧,自是不会用玉牌联系他,所以买了之后从没用过,现今想来这东西买亏了。 “什么?”阿渺方才走神,没听到明章的话。 明章重复了一次,“门派有事,唤我即刻回去,我们交换一下灵力。” 阿渺知晓他说的是在玉牌中各自注入灵力,算是留下联系方式的意思,方便日后联系,她照做后,明章留下一句‘日后再见’便走了。 走路姿势极为端方,脊背亦挺直,走出了一道正派气势,活似山巅之处长了千百年的松柏一般。 分明是少年,怎的却跟个老头子似的古板。 片刻后阿渺也收摊,揣着满满当当的灵石跑到排名比较靠前的几个丹师摊位上采购需要的丹药,约莫一个时辰,她便买了一堆。 其中包括止血、回灵、加速等正面效果的丹药,也包括一些迟钝,中毒,灵力滞涩等负面效果的丹药,因着一名丹师他道侣要生孩子,正急用灵石给即将出生的孩子买灵锁,摊位上的丹药一律八折出手,阿渺砍价了许久,终是用一枚高级灵石将他摊位上数十瓶丹药全都揣进了自己的乾坤袋。 在那名丹师幽怨的注视下,阿渺不觉脸热,反还给人家脆生生的道了声:“添口大喜,多子多福。” 修仙界人情冷漠,阿渺这话说的突兀的很,但烟火气十足,仿佛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当真可以起到祝福的作用。 引得那丹师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最后笑着骂了她好久,而后在她临走前赠了她一瓶止血丹,说是回礼。 阿渺敞开口袋,尽收囊中。 一句话换一瓶丹,旁的修士看的目瞪口呆,隐隐心动。后来也有人效仿,却都被那丹师给拒了。 阿渺从典当行出来后,照例送了看门的弟子一人一枚灵石,乐得他们笑吟吟的。 阿渺走出后,寻了一处偏僻角落,使用术法再次由传送法阵回到了自己在天玄宗的住处,刚刚站稳,却见阴影角落处藏着一个人,吓了一跳。 那人见她回来,从阴影处缓缓走了出来。 光线从他圆润的发顶一路挪移,划过好看的脸蛋,修长的脖颈,最终露出了那人的全貌。 “凌栖梧?你怎么在我家。” 说完阿渺心虚的看了眼身后的山水画,心道——莫不是发现了她藏有一件传送法器吧。 传送法器根据距离分为三级,她这件,属二级,虽不如一级,但也是引人觊觎的很。 阿渺只希望凌栖梧是个傻子,别想那么多 凌栖梧也不知注意到这张画没有,不知谁又惹了他,此时脸色兀自有些凝沉,整张脸拉得老长,“你去哪了?” 阿渺眼珠一转,张口便来:“哦,整日在戒律堂有些烦闷,所以特去外面散散步,不过没出宗门。” 凌栖梧的唇跟旁人不同,生的饱满又粉红,像夏日池塘沁足了露水的莲苞一般,好看,只是此刻却抿的紧,发白了几分,两眼也瞪得老大,阿渺一眼就看出这煞神又怒了,于是赶忙道:“怎么,今日过来是找我有事吗” 凌栖梧那眼好看是好看,美也极美,但是眯起来像极了一把出鞘尖刀,刮得人脸皮生疼,现在就这么个眼神,“怎么,没事便来不得你这里了?” 这眼神,这语气,看来是来寻衅了。 阿渺试探道:“难不成是因为我今日没去做工?可我请过假了,不是这个那因为我上次拿了你那份糕点” 可那事已经过了半年了,而且拿之前问过他,他说不要,她才敢拿的,整个天玄宗没几个没辟谷的 凌栖梧垂下眸子,整个人莫名沉默,“今日你告假了。” “对啊,我身体不舒服,适才告假一日。” 凌栖梧一声讥笑:“每过几个月便不舒服,这么虚,怎么没见被我毒死。” 的确阿渺先前不小心中过他几味毒,因为天生对灵力的掌控度强于他人,便用灵力逼了出来,但对外只是宣称身体好。 阿渺无言良久,道:“总归是不舒服,不方便告诉你,你若没事,便好走不送。” 凌栖梧缓缓地抬起眼睛,长又黑的睫羽忽然闪了几下,而后没看她,看向了旁边她那瘸了一条腿的椅子,淡淡的道:“今日我又被打了。” ------题外话------ 阿渺孤苦,明章乃君子,两人相遇于江湖,偶然结为好友,后续同甘共苦,以名相护。 最后,明章于阿渺而言,如亲如友,如兄如父,不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