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手术刀》 第一章 夜 z城的八月，天气已经渐冷了起来，一阵萧瑟的秋风卷起地上零散的几片落叶，胡乱地拍在了路口旁少年的身上。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墨染受邀，打算今晚出城去十公里开外的饭店同许久不见的同学们聚聚。 他今年已经大四了，眼看着马上就要步入社会了，学生们的心早已飘出了学校的矮墙，翘课什么的已经见怪不怪了，都忙着四处奔波实习，希望能为自己的简历多填上几笔。 如此背景下，墨染基本暑假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学校，满打满算已经差不多有四个月没见到自己的兄弟了，大伙好不容易凑了个空闲，自己定然不能扫兴。 他吸了吸鼻涕，眼见时间已经奔着七点去了，便也不敢再耽搁了，裹紧有些单薄的衬衫，顺着手机上显示的路线，沿路寻找自己叫的出租车。 …… “是墨染先生吗？” “对。” “上车吧！有行李吗？” “没有。” “行，去哪？” “这，能拉吗？” 墨染伸出手机指着地图上标记的地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拉开车门，坐上了后座，将头靠在座椅上，看向窗外，随意欣赏着夜景。 z城虽然算不上一线城市，但也差不了多少了，现在这个点正是人多的时候，一路上灯红酒绿的，仿佛整个城市都被霓虹闪烁的光芒包裹。 司机是个光头的中年男人，看着倒是挺和善的，车上连个烟灰缸都没有，扶手处倒是摆着个老气的保温杯，头顶上的佛像挂坠一晃一晃的。 这种老司机开车很稳，墨染基本感觉不到什么晃动，缺点就是车速有些慢。 “嗯？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由于车速不快，墨染看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处蹲着几个中年人正往一个火盆里塞入张张黄纸。 “还是说家里办白事了？” 司机听到了墨染的话，也向窗外看去，扫视一圈，也发现了那几个烧纸的人，他乐呵呵地说道： “小伙子，依我看不是……你知道今儿个农历几号吗？” “这我倒真不知道。” 墨染拿出手机就可以查到，但听司机的语气，他好像被自己的疑问挑起了兴趣，与其无聊到不如配这个大叔聊聊天。 “今儿啊，是七月半，就是古时候的中元节，中元节是有烧纸的习俗的。” 仿佛是在印证大叔的话，随着车的前进，墨染果然又看见了几个零零散散的火堆，以及几堆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到这，大叔突然话锋一转，“这中元节啊，还有个别称，同清明节一般，叫鬼节……都这个点了，一个人出城，保不准会撞上鬼啊，小伙子不害怕吗？” 墨染闻言，笑了笑，“现代社会，不讲迷信的。我不信这个。” “开个玩笑，小伙子别放心上。” “自然不会。” 两人又有的没的随意扯了几句，就没了话题。 墨染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十分了，但前面的车还堵的厉害，想到自己大概是要迟到了，他叹了口气，虽然很无奈，但还是给朋友提前打了个电话招呼了一声。 随后他便又靠在座子上，听着耳边交织的鸣笛声和隐隐约约的叫骂声，墨染开始感觉有些昏昏沉沉，也不知有没有睡着，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司机乐呵呵地叫道： “嘿，小伙子，到地儿了。” “嗯？哦，好，谢谢。” 墨染被叫起来，摇了摇脑袋，看了眼表，已经快八点半了，赶忙给司机扫了钱，奔着目的地跑去。 那是家小餐馆，大一大二的时候，宿舍里的兄弟月初打钱的时候自然是看不上这种小地方的，可等到月中旬或者月末，大伙兜里都没剩几个子儿了，就常来这下馆子。 再说回着家饭馆，能被他们看上也是有原因的，除了味道不错，价格，卫生都也合格之外，最被他们看重的就是那老板娘生了副姣好的面容，想当年她也是闻名这一片的美女。 有美女，自然便吸引了这群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来二往就和老板娘混熟了。 如今再站在这里，曾经的回忆也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 正准备深入，却只感觉一阵冷风从巷子深处吹来，体内一阵恶寒升起，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心里突然想起司机的话，再看看前面乌黑的小巷，虽说嘴上说着不迷信，但心里还是一阵发悸。 “不能再拖了……跑快点过去吧。” 墨染自言自语到。 刚迈出两步，就只听耳畔传来阵声音， 像是啃噬骨头的咀嚼声。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墨染一跳，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是一团黑影。 “狗吗？” 墨染喃喃到，这里餐馆集聚，有几条流浪狗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这“咔嚓咔嚓”的咀嚼声还是难免有些渗人。 不再过多理会，毕竟再迟一会儿估计留给自己的也就只剩残羹剩饭了。 …… “唰” 那团黑影动了动耳朵，猛然望向墨白奔走的背影。 随后喉咙蠕动，竟然发出了几个音节，但明显不是人类的语言，接着四肢并用，缓缓跟了上去。 …… 没有过多寒暄，几人已经一边享受美食，一边热闹地讨论着往事，调侃吹牛，不亦乐乎。 小店并不火，这时候也没什么人。 望着眼前充满活力的少年们，老板娘也难得清闲，微笑着坐在椅子静静地看着他们。 时间点点流去，地上散落着空了的酒瓶。 得，这群年轻人喝酒根本就没个度，大都感觉摇摇欲坠的，甚至还有两个已经趴在了桌子上打起了鼾。 自己今天晚上又有得忙了。 老板娘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 知己相逢，时光流逝总是飞快，不觉中，望向墙上的钟表。 已经很晚了，按道理来讲这家小店早就已关门了，可它开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几人的存在。 想到这里，墨染不由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眼见饭菜也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结账，并示意唯一清醒着的老大将其余睡着了的两人抬走。 午夜。 “姐，再见！” 墨染微笑着同老板告别。 “嗯，路上小心。” 墨染顿了一下正准备离去，却只听耳畔一阵刺耳的声音，一团黑影刮过他的脸庞向着身后的老板冲了过去。 他吓了一跳，猛然转头却只见一个面目狰狞身材矮小的怪物伸手刺穿了老板的胸膛！ 墨染里的不远，喷涌的鲜血洒了他一脸，浓浓的血腥味让他的胃中忍不住一阵翻滚。 老板甚至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杀害了。 那怪物扭头，墨染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眸子，只感觉好像漩涡一般将自己的意识吸了进去，再也没了动静。 睁眼，即是日暮。 第二章 手术刀 “哈……” 墨染猛的坐起身来，凌乱的发丝让他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橘黄的夕阳从窗户洒了进来，他用慌乱的眼神打量着四周，熟悉的场景无不提醒着墨染，这里就是他的家。 晚上的事依然历历在目，那血液滚烫的触感似乎还在他脸上回荡，那刺鼻的臭味似乎还在他鼻尖萦绕。 他很确信，那不是梦。 掏出手机，八月十三号，农历七月十六。 已经过去一天了，宿舍群里一切依旧，大家聊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就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叮叮叮——” 愣神之际，手机中传来了视频邀请，上面的对象显示的是墨染的母亲。 事情有时就是如此凑巧，刚刚醒来就收到了信息。 墨染深吸一口气，收拾了下心情，他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人会相信的，反而会让周边的人担心，如今也只能强作镇定了。 “小染！” 画面中是一个面容和蔼的女人，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嗯，妈。” 母子的关系很好，墨染的母亲叫夏晴，十分活泼，四十多岁却没有一点成熟的感觉，却总能令周围的人感到如沐春风。 “明天学校要发些文件，别忘了去领！” 夏晴似乎是在一边做饭一边说着。 “快毕业了，最近的事还蛮多的，明天会回趟学校。” “多回回学校也挺好的……那个，你忙完之后会回来吗？” 夏晴有些试探着说到。 看到母亲小心的模样，墨染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连带着先前的恐惧都减少了几分。 好笑之余却又有些内疚，墨染的父亲走的早，一直是母亲一个人扛起了这个家庭的大梁，上了大学之后回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这下看来却是忽略了母亲的感受。 “嗯，会回去的，估计还要住一段时间。”墨染笑着说到。 “好！”她显得很高兴，“住多久都没问题。” 屏幕里的母亲不停向墨染展示着些自己淘来的小物件，讲述着今日的趣事，墨染静静地听着，倍感温馨。 “先去吃饭吧，别忘了明天去学校。” 夏晴略带不舍的说到。 “好，您也一样，注意身体。” 告别了母亲，墨染也冷静了下来，站起身，喃喃道“无论它是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了。”他望向柜子里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 “我会去守护珍惜之人的。请看着我……” “父亲” …… 翌日清晨。 墨染一夜未眠却不感疲惫，他随意收拾了一番便在楼下上了一辆公交车。 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墨染静静看着窗外，清晨的大学城外就忙碌了起来，一位位大爷大妈迎着晨光吆喝着，推摊，进货，什么都有。 看着飞速倒退的人群，他眯了眯眼睛，正打算伸手去掏手机。 下一刻，墨染猛的坐起了身子， “怎么会！” 他失声惊到，引来了车上不少乘客的侧目，纵使如此，墨染却丝毫没有在意，只因在人群中，他看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竟是已经遇害的老板！ 好不容易强压下来的心情又泛起了涟漪，“或许是车速太快了，只是长的像而已！” 他在心里自我安慰到。 “前方到站，z城大学” 公交没有给他过多思索的时间，只得收起挎包，虽人群走下了车，期间还频频望向身后，试图看清刚才的身影，却是徒劳。 校园里的学生不多。 墨染去教务处领了些通知，位于首页的便是一篇论文，其中第一行字赫然写着， 外科手术与局部解剖 墨染主修临床医学，成绩优异，在学校里也颇有名声，返回宿舍的路上不时便会遇到同自己打招呼的同学，墨染都回以微笑。 “吱呀——” 他推开有些时日没被使用过的宿舍门，顿时荡起了不少灰尘。 随着墨染第一个搬了出去，室友们随后也逐一离开，如今算下来也有一个月没人来过了。 他搬出去时只带了一个小包，装了些证件，衣物便走了，先前用的被子都还在柜子里放着，现在倒是能排上用场了。 几分钟后，墨染躺在床上，手中握着着一把闪闪发亮的银色小刀。 正是先前放在柜子里的那把，这是他父亲的遗物，没事时墨染总会拿出来把玩。 飞舞的银蛇在修长的手指中穿梭，划出道道漂亮的痕迹，锋利的刀刃一次次贴着指缝划过，频频做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动作。 多年以来，操控它对墨染来说轻而易举，这些动作都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当年父亲还在做医生时手术之余总爱如此，这也曾是墨染心目中最帅气的瞬间。 “嗯？” 他突然没理由的传来一阵悸动的感觉，手上的动作一僵。 旋转的刀子开始下落，他倾尽全力想要握住刀柄，却发现平时灵活无比的手指此刻却是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只得铮铮看着它落下。 “嚓” 锋利的尖刃瞬间没入了他的胸膛，墨染瞪大了双眼，“一把手术刀的威力怎么可能这么大？！”他的脑海中冒出这样的念头。 一种熟悉的感觉传来，一时之间墨染只感觉天旋地转， 是那天的感觉！ 就想那天晚上与怪物对视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他的意识便再次中断了，漆黑的漩涡将他的意识狠狠拽了进去，霸道的力量让他根本没有挣扎的机会。 …… 突兀的， 就好像断开的意识从新开始连接，那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重新回归。 墨染看着眼前喧嚣的闹市，脑中仍是一片混沌。 和煦的日光穿透而来，撒在周围的建筑上，环顾四周，明显不是现代的建筑，没有印象中高耸的大楼，相反，这稀稀疏疏的矮房反倒是像几十年前的风格。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熙攘的人群，只见一位健壮的脚夫提着两袋货物快速地奔向前方的店铺，而墨染恰好停在了脚夫前方。 扭头，见此场景，墨染吓了一跳，眼看躲闪不及，连忙双手护于胸前，试图防御。 那脚夫却依旧好像视而不见，“唰”的一下穿过了墨染，向前跑去。 “他们……碰不到我？” 墨染愣愣地站着，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里根本就不是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