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纪元之末》 第一章 任谋攥着一个破布袋,从建筑废墟里钻了出来。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黑洞洞的入口。 现在里面躺着七具尸体,六具人类的,一具变异兽的。 七个人的队伍只有他活了下来,而原因只是运气足够好,抽到了看守入口的任务。 因此在那凶残戮兽突然袭击的时候,他能够第一时间躲藏起来,冷眼旁观自己的临时队友们与其同归于尽。 任谋紧了紧身上破旧的衣物,简单辨认了一下方位后便匆匆离开。 没有时间用来伤感或祭奠。 他必须在天黑之前穿过8公里的腐殖区回到安全的聚集地,否则夜幕下无数的怪异生灵将会把他生吞活剥。 暮色沉沉之时,任谋成功的赶回了小镇,马不停蹄地直奔收购屋而去。 “230块。”昏黄的灯光下,满脸络腮胡子的老板挑剔地在破布袋里翻拣着,将不要的东西扫到了一边后,摸出了一沓钞票,“200块是变异兽的眼珠子,30块是这六把烂铁,成交?” 任谋摇了摇头:“我要通用币。” “两枚耀铜,烂铁你自己留着吧。” …… 十分钟后,任谋走进了小镇唯一的公会旅馆里。 吃饱喝足又好好地洗了个澡后,他躺在了酒馆二楼松软的床铺上,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舒适过了。 休息片刻后,他坐起了身子,从兜里翻出了两枚发着绿光的硬币。 这两枚耀铜足以让他在这个旅馆里不愁吃喝地过上一个月。 他可以保持着干净和体面,在每个有着温暖阳光的下午,站在窗前晒着太阳,惬意地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疲于奔命的旅者。 真好。 隔天一早,美美的睡到自然醒的任谋悠闲地在小镇里遛起了弯,手里提着自己的破布袋。 里面装着他从临时队友们身上翻出来的杂物和武器,虽然收购屋的老板不要这些东西,但他或许可以用它们去跟拾荒者们换点什么。 每个异常空间附近都会有这么一个临时建起来的小镇,它们大多破败不堪,但却人来人往,充满活力。 小镇里随处可见居民们随便搭建而成的建筑,捡几块破布,找个角落一围,就是一处供人栖身的住所——当然,这是最差的类型了。 除了三种地方。 由公会建筑队建造的各种式样的旅馆、任务中心和集散大厅。 任谋要去的,便是集散大厅。 每天下午,这里都会有大量的、各种类型的交易发生,如果他想卖掉手上这些说不上有什么价值的东西,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野菜!肉!我试吃过了,都没有问题!”这是菜贩子。 “烟,酒,便宜!真货!”这是卖奢侈品的。 “动力甲、灵质武器——的照片!”这是找茬的——然后他就被围过来的人揍了。 “武器!坚固,锋利,削铁如泥!”这是任谋。 任谋确信自己的声音比他们都大,但很可惜卖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毕竟拾荒者们到野外捡上一根废钢筋破木棍之类的,和他卖的这些钢刀撬棒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坐在地上,无精打采地打量着往来的人流,面前是摆在破布袋上的武器和一些杂物。 不远处似乎有人打了起来,人群呼啦一声围了过去,看起了热闹;过了一会,更远处似乎又起了什么争端,人群再一次涌了过去,热闹非凡。 而任谋却是老神在在——这算是集散大厅里的保留节目了,只要没闹出人命,大厅的管理人一般也不太管。甚至于还有些喜闻乐见,毕竟在这个没有娱乐的地方,压力总需要找个方法缓解。 看热闹的,变成热闹的,都是如此。 摊子前终于停下来了一个人。 任谋抬眼望去,见对方背着个破布袋,穿着也是脏污破烂,刚打起的精神瞬间消沉了下来,懒洋洋地道:“随便看看吧。” “……换点东西吗,朋友。” 不等任谋做出回答,对方蹲下了身子,自顾自地开始从背上的布袋里一件一件地往外掏着东西,嘴里念叨着:“这是从南边废墟找到的杯子,这是腐殖区的树根,可以生火……” “都不要。” 任谋只看了两眼便失去了耐心,作为同行,他知道这些东西无非只是些破烂,并无什么价值,愿不愿意背回来只取决于嫌不嫌沉罢了。 那人见状倒也没有过多纠缠,把东西收好后便站了起来,但因为裤子的口袋太浅,一蹲一站间便从里面掉出了件什么东西。 “等一下。”任谋不动声色地说到,见对方一脸狐疑,倒也不绕圈子,干脆地指了指着地上的东西:“这个可以换把匕首。” 夕阳西沉,任谋收了摊,回到了旅馆。 那破布袋里的所有物什为他换来了几块肉干、几支烟和一瓶酒,还有零散的几块钱。 这和收购屋老板给出的30块来说自然是亏得很,但任谋却也不觉得可惜——公会旅馆一向只收耀币,地区性的货币最多就只能去住私人搭的窝棚,吃喝另外算钱,更别提洗澡了。 把自己收拾舒坦了之后,任谋在自己房间的窗台边喝着酒,借着月光翻看着手里的东西。 圆角,长方形,厚片状,液晶屏。 这是一部21世纪的智能手机。 任谋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 他还记得自己是如何检查出癌症晚期,又是如何吞下了那瓶安眠药,躺进了棺材,临终前身边只有两个临时雇来埋自己的陌生人。 然后他就穿越到了这里——异世界?平行世界?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穿越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毕竟入棺之前他是个无神论者,决定自我了断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永归虚无的准备。 结果却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 他原本很感恩这一切,但两年来的磨难却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命运赐予他的一种新的、更甚于癌症的折磨,以惩罚他的自裁行为。 因为绝症自杀固然不幸,但挣扎求存也未必有多幸运。 酒已经喝完了,虽然不是假酒,但是兑了水。 任谋醉眼朦胧地栽倒在床上,口中喃喃。 “神啊……” 第二章 拾荒者。 这个世界里最普遍的一种职业。 从业人员大多能力低下,但同时数量众多、命贱如蚁。 入职的唯一要求是还能动弹,入职培训却往往以生命作为代价——当然,是同行们的。 而‘培训’后能不能活下来、活多久,则取决于一切适宜生存的品格,比如残忍、贪婪、胆小等等——当然更多的,还是取决于运气好不好。 任谋正是这样一名拾荒者,他或许还欠缺某些‘优良品格’,但他却有着足够的好运气。 因此他才能以一个21世纪大龄宅男的身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两年之久——而这已经超过了七成以上拾荒者的职业寿命了。 也包括通常意义上的寿命。 任谋清楚自己不能一直靠运气活下去,但光是维持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就已经是他拼尽全力的结果了。 生存并不容易。 原本他还能满足于那两枚耀铜币带来的安稳时光,但半个月前的那场宿醉却让他的内心久违地出现了一丝躁动。 这丝躁动驱使着他来到了任务中心——这是公会对外发布任务的主要地点,也是许多人找活干的去处。 如今他正坐在场馆里某个角落的柜台前,装模做样地和身边三五成群的探索小队一起看着柜台上空挂着的告示。 “采集腐殖区菌床样本,注:紫色,一公斤以上,10块钱。” “运送物资至公会勘探队,目的地距此30公里,一枚耀铜币或100块,勘探队交付的物品可自行处理。” “进入异常空……” 看到这里,任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任务中心占地约足球场大小,中央区域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圆形柜台——那是公会专用的任务发布区。通常来说,公会任务都是报酬丰厚但难度颇高的大型任务,只有拥有足够实力的团体才能承接。 而四周的角落则都是些私人发布的委托,难易度和报酬一样的参差不齐,门槛也相对不高,一般有点能力的小队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任务。 但任谋在这里看见了异常空间四个字——就算私人委托的难度再怎么参差不齐,以异常空间的危险程度,与之相关的所有任务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这则委托的落款,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白痴才会干出这种事,但一道魁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资格证?” “呃。” “拾荒者?” “是……” “出去。” 任谋无奈地被安保人员赶了出来。 虽然任务中心里的委托项目五花八门,但都不是为拾荒者们准备的。 当然,这也是为了他们好,毕竟除了能动弹之外,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和安全区外的危险生物对抗的能力。 像是任谋的临时队友们,由于勉强保持住了每天的伙食,他们已经算是拾荒者群体里身强体壮的佼佼者了,可就算这样,六人加一起也不过是勉强能和一只半残的变异兽同归于尽罢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任务中心就和拾荒者们完全没有关系,作为这个世界里数量最多的一个团体,任何可以维持生存的办法都能被他们找出来。 任务中心的场馆外,正乌泱泱的聚集着一大片拾荒者。 纵然身上的衣物大多破旧脏污,但他们却都是努力地抬头挺胸,对着从场馆内走出来的人展示着自己的健康。 是的,即便场馆内的队伍都有足够的实力完成所接受的委托,却仍不可避免的需要一些‘帮助’——毕竟行李总需要人来背,伤员也需要人来照顾。 他们付出的可能仅仅是任务报酬的百分之五都不到,却可以将大多数的脏活累活都交给任劳任怨的拾荒者们。 何乐而不为? 而且这个团体的数量是如此之多,公会也不是会放着这么大一群吃苦耐劳的劳动力不用的傻子。 在任务中心的场馆外,公会特意划出了一块区域,专门用于给拾荒者发布任务,这些任务大多没什么危险,报酬也十分微薄,干上一天可能都不能维持温饱。但对于不能进场馆的人来说,仍旧有着足够的吸引力。 大部分拾荒者们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都会来这里找点活干。 而有选择的人,比如任谋,此时正昂首挺胸地站在场馆外。 得益于半个月来的充足饮食,他的体魄比身边的人都要强健不少,虽然身上的衣服稍显破旧,但仍然是最显眼的那个。 他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促使着他来这里,但他还是努力地昂首挺胸。 或许是自毁吧,他想。 本来他就是容易玩自毁的人,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在检查出晚期后才过了短短两天就把自己埋了。 这一世即便没有了让他必死的癌症,但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他依旧时不时会做出些冒险之举。 比如极度饥饿时吃下尚在蠕动的变异兽的肉块——这是公认的找死行为。 或者是和六个拾荒者一起出远门,到从未去过的地方探索——结果就是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 “喂,你。”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微微有些走神的任谋身前响起。 他回神望去,见眼前的女人一头利落的金色短发,后腰斜挎着一把收在刀鞘里的匕首,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看到任谋虽然一脸茫然,但精气神却是很足,她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随后丢给任谋一枚耀铜币,“晚上出镇,这是预付款。” 巨款! 任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仅仅是预付款就有这么多,完成任务后会有多少钱他都不敢想。 但全世界都知道收益大小和危险程度是成正比的,晚上离开安全区和当场自杀之间也就不过是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任谋并不是傻子。 有命拿是一回事,有没有命花是另一回事了。 正当他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想把手里的钱递回去的时候,对方却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扭头便走:“晚上在这集合,不来我就宰了你。” 任谋呆呆地看着对方渐渐走远,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句话——不如……跑路吧? 第三章 跑? 跑哪去? 出去给变异兽加餐? 躲? 往哪躲? 那女人随便花个两块钱发个悬赏委托,就有几百个拾荒者来逮自己。 任谋躺在旅馆床上,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 他清楚自己接下来半个月的安稳时光已经泡汤了,不仅如此,现在的他完全可以说是穷途末路。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却碰上了一个强逼着别人接任务的恶霸。 关键是他还没有什么办法反抗,那女人能随手丢出一枚耀铜币来,就能随手把他的脑袋丢出去。 那混蛋真不知道晚上的安全区外有多危险吗? 任谋不禁有些绝望。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尽人事了。 无奈地退了房费后,他来到了收购屋前。 不得不说收购屋是个神奇的地方,一切稍微称得上有价值的东西都能在这里变成钱,而且反过来也一样。 只要有钱,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买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从吃穿到烟酒,再到武器装备,甚至还卖活物。 比如,人…… 任谋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发散的思绪,往络腮胡子面前的桌子丢去一枚耀铜和一些钞票。 半小时后,当他换上一身要害部位嵌着金属板的厚实衣物时,心中总算是勉强踏实了一些。 就是花钱的时候十分肉痛,但为了活命,痛就痛吧。 这身衣服虽然沉重,缝制工艺却弥补了不少,他关节部位的活动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重量分布也很均衡——这就意味着他的运动能力并不会很受限,出什么事了还能撒腿跑两步。 而且防护能力也是不错,金属板能让他在遭到变异兽攻击时不至于当场就被开膛破肚,而其余没有金属板防护的地方也都是混纺了金属丝的布料,足够坚韧。 当然它也有不小的缺点,比如不怎么透气,面料也十分粗糙,以及是连体的——这就意味着他如果想解个手,还得先脱干净才行…… 但这已经是他那点钱能买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就这还是络腮胡子的友情价,原话是:“看你给我打了两年工的份上,这件衣服就只赚你30块钱。” 想起络腮胡子那挤眉弄眼地神情,任谋禁不住腹诽了两句。 狗奸商。 天色渐晚,兜里富裕的人们纷纷涌入了酒馆之类的地方,而没钱的人也安心地躺在自己的小窝棚里。每个在小镇里的人都自得其乐,享受着安全和舒适。 除了等在任务中心场馆外的任谋。 “装备不错。”金发女人拍了拍任谋的屁股,“没什么要你背的,跟上我就行。” “……”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摸屁股。 临出小镇前,任谋看见小镇大门处的公会守卫们毕恭毕敬地对女人行了个礼:“阁下。” “稳定试剂,三天的量。”女人只是微微点头,同时指了指任谋,“给他。” 直到离开小镇很远之后,任谋仍旧有些不可思议。 平时这些守卫们从来都不会搭理任谋这样的拾荒者,只对公会成员假以颜色。 但刚才其中一个守卫用双手递上试剂的时候,任谋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恭敬。 “这些试剂是给你用的,装严实点”女人忽然说到,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 “哦好,好……”任谋忙不迭地将手上的三管试剂塞进了衣服大腿的夹层里,但塞好之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打了个寒噤:“你……您这是要去……?” 任谋生活在小镇的这两年时间里,‘变异’一直是小镇里永恒不变的主题。 不管是动物还是人、是树木还是花草,只要能被称之为生命的东西,一旦远离了安全区,都会在安全区之外逐渐变异,沦为没有理智且极其可怖的怪异生灵。 小镇之所以能被任谋称为安全区,原因就在于只要他呆在小镇里,或者是呆在附近几公里之内,不单是会受到公会守卫的保护,更重要的,是不会变异成怪物。 虽然不清楚原理如何,但毫无疑问这是公会所作的防护措施。 而如果要执行的任务远离安全区,就需要一种抵抗变异的药物——也就是稳定试剂。 任谋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刚穿越时不知死活的去任务中心找活干,结果被人挑走执行了一次给勘探队送物资的任务,而当时物资里除开各类消耗品外,最重要的就是这种试剂了。 有稳定试剂,就意味着他要‘出远门’了。 还是在晚上。 一想到安全区外的旷野上游荡着的无数变异怪物,他的心中就一阵打鼓。 “放心,路上我会保护你的。”似乎是看透了任谋的想法,金发女人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去救一个人,如果成功了……” “‘如果’!?” 任谋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汇。 “我不一定打得过关押她的家伙,”虽然有些不满任谋的打岔,金发女人还是耐着性子道:“如果她问起你的身份,你就说是桑德瓦的同伴。” “这种事,您找我干什么……”任谋有些绝望,心想你自己都没把握的事情,拉我个普通人来有个屁用?垫背啊? “你顺眼啊,还便宜,又壮,背个人跑一天没多大问题。”桑德瓦理所当然地道:“其它的用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您这么有钱!随便就是一枚耀铜……” “勤俭持家。” “……” 贼船,彻底的贼船。 任谋敢怒不敢言。 大多数出任务的队伍都很谨慎,只会接受不超过自己实力的难度,公会也有专门的难度评级来帮助他们评估风险。 打个比方,10分实力的团队,通常只会接受7分难度的任务,再高就需要仔细斟酌了。 任谋原本还抱有一丝能苟活下来的侥幸,因为如果这个女人的能力足够,即便是夜晚离开安全区,他或许也不会陷入必死之局。 所以他才花钱买上一身护具。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是出来玩命的!还是两条! 不提那个‘其它的用处’,光是前面那条‘不一定打得过’……打不过除了死还能有什么结果? 想到这里,任谋已经是心如死灰。 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问道:“……说起来,我之前在私人委托区看见有个关于异常空间的任务……” “啊,那是我发布的,怎么了?” “……没什么。” 任谋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果然是你这疯子。 第四章 随着眼前散发出绿色荧光的药液逐渐消失,任谋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接着随手丢掉了已经空了的针管。 他依稀记得自己上一次打针时年纪还很小,但因为太皮了,所以最后是被护士强行扒了裤子按在凳子上打的——还是男护士。 没想到十几年后拜身上这副护具所赐,他依旧要光着屁股打针,还是自己亲自动手。 也不知道这稳定试剂打在大腿上好不好吸收。 “身材不错。”不远处的桑德瓦吹了声口哨,声音里带着一丝促狭。 任谋的面皮微微抽动了一下——刚才他脱衣服的时候,这个女人非但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反而还调笑般地一直看着。 虽然两年来在生存线上的挣扎让任谋的身材看起来的确是匀称有力,但被一个女流氓夸显然不是任谋想要的结果。 “也就凑合……说起来,你怎么办?”在确定眼前的女人有着大大咧咧的个性后,任谋识趣地去掉了自己话里的敬语。 一个合格的拾荒者,察言观色是基础中的基础。 不会说话的早就变成骨头了。 “稳定试剂吗?”桑德瓦收起了脸上的戏谑,利索地打了个响指,但说出口的话却有些含糊,“只有你们这种……” “我们……这种?”任谋有些好奇。 “呃……算了,让你提前知道也好。”见任谋追问,她思索了片刻,随后干脆地伸手扒拉开自己的头发,对着任谋展示起隐藏在其下的两只兽耳来,接着又揪了揪自己的人耳朵:“我不是人类,看见没,四声道;按联合体的官方分类,我是‘原兽态类人形变异体’。” “低烈度的变异介质对我没有影响,所以这些试剂是你一个人的量。” “我要救的那个人也不是人类,”她兽耳微折,接着随意地甩了甩头发,那兽耳便消失不见:“她的耳朵还没退化,藏不进头发里,挺惹眼的——是红色的,大概半个巴掌大小,到时候你注意着点。” “……知道了。” 原本任谋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里,因为这个世界的许多元素都和原本的世界很是相似。 例如小镇里的居民虽然包含了各色人种,但都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而他探索过的建筑废墟大多也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等等。 而且各种变异兽和自己一直敬而远之的异常空间也像是科学世界才会有的存在。 但当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金发女兽……兽耳娘的时候,他却不得不怀疑起自己会不会是穿越到了某种带点科技风的魔幻世界里。 又或者是这个世界还有太多他尚未知晓的奇妙东西? 毕竟他这两年只在小镇的辐射范围内活动。 心中默默唏嘘了两声后,他决定不去想这些不着调的事情,转而考虑起眼下的情况来。 第一只稳定剂已经用掉了,这就意味着不管接下来他们是去哪里,都要在三天之内赶回来。 至少他需要回来,否则一定会死。 考虑到这三天里可能会发生的各种突发情况,以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返程时要背上一个人的额外体力消耗,再加上沿途躲避变异怪物和休息所花费的时间…… 任谋合计了一下,觉得平均一天能赶上25公里的路程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他可还穿着护具呢,光这件衣服都快有20公斤重了。 如果一切顺利,如果那女人要救的人在40公里以内,如果路上不出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任谋的内心骤然火热了起来——他还有一线生机。 “冒昧的问一下,我们的目的地……”任谋小心翼翼地开口,但下一刻他刚火热起来的心就凉了半截——到底还是出意外了。 一般来说,拾荒者是没有资格向雇主提问的,他们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闭嘴干活,否则被无视了还是小事,万一走背运刚好撞上雇主心情差的时候,对方直接动起手来……这个世界最不值钱的大概就是拾荒者的命了。 虽然眼前的女人心情好像并不差,让任谋不至于当场交代在这里,但‘某些东西’却似乎恰恰相反。 原本两人是一前一后地小跑着,桑德瓦在前。 但当任谋出声的时候,却看见对方突然回头正对着自己,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后者的一记扫腿就将他踢飞了出去:“小心!” 动作流畅得像是从一开始就准备这么干了似的。 一脚踢开任谋后,桑德瓦也是借力离开了原地,躲开了一只怪物的突然袭击。 倒在地上的任谋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两年的拾荒者生涯养成的机警让他在倒地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地向后翻滚起来,恰好闪躲了另一只怪物的攻击。 狼狈地站起身后,任谋回首望去,只见银白月光辉映之下,一头四足着地浑身暗红的变异兽正占据着二人原来所处的位置,与此同时,自己的身前也出现了一个四肢扭曲的可怖人形。 两只! 任谋有些头皮发麻。 寻常情况下一只变异生物就足够难缠,如今却同时出现了两只。 若是在光线良好的白天,任谋远远的就能发现他们,从而提前回避掉危机,但现在,最近的怪物距离他已经不到三米了。 该死的夜晚,该死的女人。 任谋心中一阵咒骂。 身前的人形生物脖子上的皮肤已经消失不见,露出被干瘪的肌肉纤维支持着的惨白骨骼,往下看去,它的四肢异常纤细瘦弱,胸腹却鼓涨得如同将要临盆的孕妇。 此刻它正佝偻着身子,用浑浊的眼球死死地盯着任谋,那没有了下巴的头颅像是犯了癫痫一般剧烈地甩动抽搐着,仅存的半截气管也在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任谋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极端强烈的不适感。 这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怪物明显是由人类变异而成,更是因为怪物的腰间还系着一个任谋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拾荒者那标志性的破布袋。 讽刺的是,他死之前任谋未必会怕了他,但在他死后任谋却只能退避三舍。 任谋紧绷着身子慢慢后退,想和这怪物拉开一些距离,但当他看到后者正在抽搐着的头颅猛然定住时,心中不禁暗叫糟糕。 只见那可怖的人形怪物突然如闪电般冲向任谋,惨白脊椎骨牵引住的头颅狠狠地向着任谋的脑袋砸去,口腔上颌里的尖锐牙齿更是带出一阵腐臭的劲风。 如果被砸实了,和被镶钉棒球棍抡在头上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纵然任谋有所准备,但躲避不及之下仍然被对方狠狠击中了胸口。 ——完了!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传出,让本有些绝望的任谋精神为之一振——买护具的钱没有白花。 虽然他仍然被那巨大的冲击力击倒在地,但得益于胸口处那将近一厘米厚的金属板的防护,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不仅如此,兴许是撞击时的反震力度太大,那怪物的颈椎居然直接应声而断,脑袋也当场就掉了下来,在地上骨碌碌地打着转。 看到这个场面,任谋觉得自己好像买到了反甲。 ——这钱花的,太值了。 但高兴归高兴,脑袋掉了并不代表眼前的怪物就一定会死。 倒在地上的怪物那鼓涨的腹部正在此起彼伏地蠕动着,胸腔处也不断收缩,似乎要钻出什么东西来,看得任谋一阵恶心。 “走了。”就在任谋凝神戒备的时候,身旁却传来了桑德瓦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扭头望去,登时就惊得瞳孔骤缩。 只见对方正伸着懒腰,穿着紧身皮夹克的身体在月光下勾勒出动人的线条……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头浑身暗红的变异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变成了一滩混合着骨头渣的烂肉了。 饺子馅都没这么烂。 “这是寄生种,感觉自己快死的时候会自爆,炸出来的玩意特别恶心,”见任谋站在原地一脸的呆滞,桑德瓦连忙拉着任谋一路小跑:“宿主死了它要等很久才能再次行动,咱们直接走就行。” “寄生种?” 任谋还是第一次听到寄生种这个词,之前他一直将变异生物当成是一个整体,现在看来却还有着各种细分。 比如桑德瓦说的什么‘原兽态类人形变异体’和这个‘寄生种’之类的,任谋猜测这或许是她之前提到过的那个联合体做出的分类。 “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嘛……等人救出来了我再给你讲故事好了。” 第五章 “你知道吗,有种变异怪物会趁你睡觉的时候偷偷靠近,然后吸出你的眼珠子……” “明白,我休息够了。” “说起来,腐殖区待久了的话,空气里的孢子会从你的耳朵往里钻哦,种子发芽的时候,会顶开你的头骨……” “好的,我会再坚持一阵子的。” “我突然想起来,有些怪物还变异出了影响精神的能力,如果你在一个地方一直呆着……” “你……” “……说不定会在梦里被自己的肠子勒死哦,想想看,要是……” “可以了,我知道了,拜托,停一下……” 距离任谋从小镇出发已有一天之久,得益于桑德瓦的强悍,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变异生物都变得毫无威胁,因此一整天下来他足足赶了60公里的路,远超自己的预计。 虽然超量完成了目标,但他的心情却是糟透了。这不仅是因为剧烈运动后累得腿抽筋的他得不到充足的休息,更是因为他已经从桑德瓦口中得知现在距离目的地仍有至少100公里远。 即便他咬紧牙关再跑上一天半,也不过是刚刚能赶到目标地点。 何况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换言之,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到小镇了。 除非现在扭头往回跑,但这无异于痴人说梦——谁会在乎一个拾荒者的生死?尤其是自己还要救人的情况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速度了,你再催我我也不能更快。”出声叫停了某个不断‘恐吓’自己的兽耳娘后,任谋弯下腰大口喘息了起来。 休息了一会,似乎觉得站着不能恢复精力,他干脆直接往地上一躺。 “哈,你看上去还挺壮的,没想到这么点运动量就不行了,”桑德瓦揶揄了一声,随后也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十分钟,我们……” “我不干了。”任谋突然出声。 “哦……啊?”她随口应了一声,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白痴,听不懂吗?我不跑了,我认命了,我摆了,”任谋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能听懂摆的意思,继续嘲讽道:“你自己去救那个被人关起来的傻x吧。” “哦?这个意思是?” “大爷累了,蠢东西,大爷要在这睡一觉,滚一边去吧,滚。”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桑德瓦还是眉头一挑,做出了自己该有的反应。 她起身来到了任谋身边,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你最好说有寄生种钻到了你的脑子里,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你妈死……” 胸前骤增的压力让任谋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他觉得自己的肋骨都快被踩碎了。 毫无疑问,以桑德瓦那能把变异兽打成肉渣的力气,踩死他不会比踩死一只蚂蚁更费劲。 但他却还是选择出言挑衅。 任谋想得很明白,左右都是死的情况下,能在这里结束生命无疑是最佳的结果。至少他不必搏命再跑上一天,遭上一天的罪,也不用担心在自己还没死的时候就变异成怪物。 反正拾荒者本来就是命贱如蚁,这样死去也算是符合自己的身份了。 可当他闭目等死的时候,胸前却是一轻。 任谋有些莫名其妙地望向眼前抬起了脚的兽耳娘,心中有些不可思议——不是吧大姐!你信佛啊?这都不动手 “故意惹我生气?想让我给你个痛快的?嗯?”桑德瓦危险地眯起了双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可惜……我会砍掉你的四肢塞进你的肚子里,然后找个怪物多的地方把你丢掉……变异生物们看到你这种样子,兴许会把你当成他们的同类,你说呢?” 女人那森冷地语气让任谋不禁胆颤心惊,而那话中的残酷含义更是让他背脊发凉,以至于嘴里下意识地骂出了一句国粹。 但下一刻桑德瓦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你想太多了,”她乐不可支地脱下了自己的皮夹克,接着俯下身子揉了揉任谋的脸:“来,脱衣服。” “你……你干嘛,别!” “听话!” …… 广袤的灰色荒漠上遍布着数量众多且颜色各异的怪异生物,让这本该是一片灰暗的大地勉强称得上是色彩缤纷。 一只形态似狗的变异兽正奋力追逐着身前一白一黑两道人影,它的速度明显要比二人快上不少,很快的就到了那白色人影身后,接着一跃而起,张开了满是锋利獠牙的大嘴。 但接着它就在空中一分为二,两片尸身随着惯性一左一右地越过了自己的目标。 “……为什么这些东西都是冲着我来的?” “白色在这里太显眼了。” “……” 任谋翻了个白眼,此时的他身上已经没有了那件连体护具,只在腰间围着一件充当兜裆布的皮夹克,露出了匀称的上半身。 经年累月的东奔西走早就让他的皮肤变成了小麦色,单论白,身边的桑德瓦至少要比他白两个度。 所以显眼的不是皮肤,显眼的是他的……肉体。 如果变异怪物也有饿这么一说的话,看到他应该就和他看到烧鸡是一样的感觉。 “你确定我能平安回去?”任谋岔开了话题。 “打得过就能,打不过……”桑德瓦笑了笑:“我的夹克就当是赔礼了。” 由于减了负重,任谋的速度快上了不少,最慢在今天黄昏就能到达目的地——当然,这不是他愿意继续跟上来的理由。 毕竟就算一切顺利,他也不可能在第三只稳定试剂的药效消失之前回到小镇,要知道这可是在两天的极限运动后还要背个人的160公里越野。 但桑德瓦却跟任谋打了保票,如果成功救出了人,她只需要半天就能让三人都回到安全区。 虽然任谋有些将信将疑,但事到如今他却也没有其他办法,便继续了任务,顺带体验了一把伪裸奔——不得不说,在一众变异生物眼前光着腚疾跑实在是过于刺激,任谋觉得自己怎么说也得是个传奇级的拾荒者了。 日落黄昏,夕阳如血。 苍茫的灰色荒原笼罩在一道通天彻地的瑰丽橙光中。 虽然景色如画,但任谋从早上开始就连走带跑的到了现在,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无心欣赏。 他低着头,麻木地迈动着灌了铅似的酸胀双腿,冷不丁撞上了身前突然停下来的桑德瓦,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 他正要抱怨两句,却见对方正神色凝重地抬头望天,便下意识地也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背生蝠翼头顶双角的壮硕人形,正默不作声地向下看着。 第六章 战斗一触即发。 天上那长着蝙蝠翅膀的人形怪物骤然朝着二人俯冲而来,一只手急速蠕动,到二人身前的时候,已变成了足有一人大小的巨爪。 桑德瓦将任谋向后一推,让他躲开巨爪横扫的同时,自己却是朝着那巨爪主人的怀里撞去。 二者体型相差巨大,桑德瓦约莫一米七左右,对方比她高半米有余,但一撞之下却是对方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被撞退的怪物似是大感意外,它急忙挥舞蝠翼后跃到了半空,另一只手也在急速变化,同时谨慎地朝着地上的女人看去。 但入眼的却是一头不断放大的耀眼金发。 下一刻,它就被对方扯住手臂狠狠地抡在了地上。 桑德瓦先是踩住了地上怪物的肩膀,用力将那只已经变成巨爪的手臂硬生生扯断,接着便是一阵疯狂的殴打。 等到任谋揉着自己的娇臀站起身来时,那只怪物已然变成了一团看不清原本形状的肉块。 他淡定地耸了耸肩——这样的场面他见过许多次了。 “说真的,虽然这些变异怪物生命力都很顽强,但咱们可以文雅一点……比如四分五裂就可以了,不用打成饺子馅……” “麻烦了。” “……欸?” 任谋意外地看着转身望向自己的兽耳娘,发现对方那双原本与常人无异的眼瞳此时已经变成了微微发光的暗金色。 这个女人一边打架一边给自己戴荧光美瞳? 当任谋还沉浸在自己的奇怪思绪中时,桑德瓦却是一脸凝重地道:“这是仆从种。” “仆从种?”任谋回过神来。 “对,那家伙的仆从……咱们边走边说。” 二人继续行进,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任谋的脸色也黑了下来。 依照桑德瓦所知道的官方评级,安全区外的变异生物们按危险程度分为六等,后三级生物她了解得不多,所以便简单带过,着重说了前面的三个等级。 分别是三级头领,二级精英,一级危险。 变异生物们一直在不断变异,一旦它们的实力达到了头领级,大多都会本能的产生出极端强烈的领地意识。 因此它们会攻击自己的活动区域内所有的强大个体——也就是精英级的生物,以此达到确立统治权及和圈定领地的目的。 之后权力的更迭要么是外来的头领级生物抢占地盘,要么是精英生物进化成头领后发起的夺权争斗,但无论如何,一个区域内只会有一只头领存在。 “我是联合体的猎人……不用管这个职业的含义,你只要知道我状态好的时候能和两只精英级的变异生物打个五五开就行。”话到此处,桑德瓦的脸色有些难看:“但那家伙是头领级的生物。” “我以为你是来玩命的,没想到你是来送死的。”任谋的脸色更加难看:“还带着我。” “并不是,我要救的……”她摇了摇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的朋友并不是独身一人,那家伙掳走她时已经和她的伙伴们进行过一次战斗,受了点伤。” “之后那家伙带着我的朋友一路逃窜到了这块区域,并和这块区域原来的头领生物发生了战斗……我得到的消息是,虽然它获得了胜利,却也受伤极重。” “但这里出现了它分裂出的仆从种,说明它伤势恢复的速度比我料想中的要快,原本我有七成把握能救人,但现在……。” “……五五开?”任谋试探性地问道。 “……可能二八开。” 听到二八开任谋当场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埋怨了起来:“这种没把握的事情……七成的成功率那也谈不上很高啊,你不是那什么联合体的猎人吗,你就没什么同事啊朋友啊之类的可以来帮帮忙?或者在小镇里发布什么个任务,找冒险团来救人不行吗?为什么偏偏要带我这么个普通人来?” 二人言谈间已经走出了不短的一段距离,任谋的视线里已经出现了一座高塔似的建筑,想必那里就是‘那家伙’的所在之处。 但一想到那八成也是自己的死亡之地,任谋的语气便愈发焦灼了起来:“或者咱们先回去找找公会?小镇守卫们对你那么恭敬,你找他们帮忙不行吗?或者……” “好了,没那么多或者。”桑德瓦淡淡地看了眼已然昏了头的任谋,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你最好闭嘴。” 她边说边丢过来件什么东西,刚好砸在了任谋的鼻梁上,打断了他的絮叨。 任谋捂着鼻子一声痛叫,低头看了眼,认出这是她一直斜挎在后腰处的匕首。 这一路来桑德瓦大多是靠拳头来解决问题,任谋几乎都忘了她还带着把武器。 “挑你来除了你看着顺眼以外,还有个原因,”她背过了身,开始一件件地脱身上的衣服:“你应该认识那个络腮胡子,是他跟我推荐的你,虽然你现在的表现我很不满意……” “你再看,我就一刀捅死你。” 任谋一个激灵,连忙闭上了眼睛。 “但他似乎很看好你,匕首是他送你的……其它的事情,如果能活着回去,我再跟你解释。”桑德瓦将衣服叠好后放到了一边,接着从身上慢慢长出一层细密的金色绒毛,体型也在逐渐发生变化。 她的面部开始向外凸出,声音也因为口腔的改变而慢慢失真:“进去……找……红耳朵……” 任谋的耳旁只剩下了荒原上的风声,一片黑暗中,他的脸颊上突然传来湿热的触感,他忙睁开双眼,发现面前贴脸出现了一个伸着舌头的猫科动物的脑袋,正用暗金色的瞳孔紧紧盯着他。 他卧槽一声吓得原地跳起半米高,噔噔噔往后连退三步,看清楚这是一只浑身肌肉虬结,身高足有三米的金毛豹子。 见他这副模样,豹子很人性化地叹了口气,接着抬起前脚掌指了指地上的衣服和匕首,又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冲着远处的高塔就奔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任谋似乎从那张脸上看出了几分嫌弃。 “嫌弃什么……变个身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找了块石头压住了地上的衣服,又伸手摸了下鼻子,有些心虚地嘟囔着:“丢那么用力干什么,都流鼻血了。” 身为接受能力极强的21世纪大龄宅男,任谋被很快就接受了兽耳娘会变身的事实——毕竟他都穿越到异世界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看了看向着那高塔冲去的桑德瓦,又看了眼地上的匕首,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任谋是个怕死的人,穿越后的两年来他一直谨小慎微的艰难求存,为的就是一个‘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时有冒险之举,但大多也都是被逼无奈下的选择,幸好运气不赖,总能化险为夷。 唯独这次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却被逼上了如此绝境,但事到如今已经是无路可退,哪怕是九死一生,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希望运气还够用。 任谋叹了口气,咬咬牙伸手拿起了地上的匕首。 高塔的外形像是一根十分规整的圆柱体,外立面没有任何窗户之类的开口,只在最底下有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入口处站着两个蝠翼怪物,和之前被打成肉渣的那个怪物一模一样。 这两只怪物本来在原地放哨,但随着远处一道烟尘向着高塔直冲而来,它们急忙拍打着双翼迎了上去,待离得近了,才看清这道烟尘是由一只急速冲锋的四足生物所引发。 那正是已经兽化的桑德瓦。 眼见自己被拦截,她却是理都不理,反而鼓足了劲径直朝着那高塔冲刺,任凭怪物的巨爪在身上划出一道道伤痕。 轰! 挟势而来的她将那高塔撞得通体一震后终于停了下来,而遭此一撞,那高塔塔顶又飞下一只同样的蝠翼怪物,与她身后跟来的两个同类形成包夹之势。 片刻后那三只蝠翼怪物已然发起了攻击,六只巨爪围绕着她上下翻飞,在月色下不断闪烁出森冷的光芒。 相较于人类形态,兽化下的桑德瓦远没有之前灵活,在怪物们的围攻下短短十几秒身上就添了不少伤口。 缠斗一阵后,她找准机会,拼着身上多挨两下的代价成功一口咬住其中一只,疯狂撕扯后将其拆成了许多碎块。 见此情景,另两只怪物像是突然接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朝着塔顶飞去。 只见塔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不断蠕动着的血红色肉团,两只蝠翼怪物一头扎进去后就没了动静。 桑德瓦抬头望去,暗金色的瞳孔微缩,身体也瞬间紧绷了起来——正主出现了。 第七章 “权限认证成功。”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任谋的脑海里突然响起。 什么b动静? 正向着高塔跑去的任谋听闻此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心虚地望向四周,发现四下无人后伸手把一激灵掉落在地的匕首捡了起来。 幻听吗?怎么好像听到了那络腮胡子的声音? “所有权已移交。” 还是那个声音,同样的音色让任谋打消了自己出现了幻听的想法——毕竟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大老爷们的声音属实令人印象深刻。 任谋知道问题可能出在手里的匕首上,他略带好奇地拔出刀鞘里的匕首,发现其刀身处延伸出无数散发着绿色微光的半透明细丝。 根据这两年和小镇上的拾荒者们聊天吹水的经验,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应该是一把灵质武器——偶尔出现在任务中心里大型团队的首领身上的武器。 但他也只知道一个名称罢了,毕竟拾荒者们并不能接触到这种级别的好东西,拿来当成谈资的经历说到底也不过是远远地看过一眼。 而且其中不乏跟风吹牛之人,毕竟张张嘴不用耗费任何成本,而若是听众听得起兴,说不定能请自己吃上一顿饭。 不幸的是,任谋就是那个请人吃饭的冤种……但无论如何,所有他听过的关于这种武器的流言或是传说里,会自发光都是唯一的共通点。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些细丝,却发现它们并无实体,而只是仿佛全息投影一样的纯光影效果。 此时匕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全息显示面板,上面列出了一些选项。 任谋尝试着指向了其中一种名为战甲模式的选项,脑子里收购屋老板的声音顿时就蹦了出来:“能量不足。” 激发模式——“能量不足。” 生物拟态模式——“能量不足。” …… 一连串能量不足的提示音让任谋几乎被洗脑,他心烦意乱地把匕首收回刀鞘,嘴里不由自主地吐露出对某个奸商的无限芬芳。 轰! 一声巨响从高塔处传来,任谋不禁神色凛然,知道这是桑德瓦已经开始进攻的信号。 他加紧往高塔跑去,不久后便到了高塔之下,看见一地尚在蠕动的怪物碎块。 见四周没有桑德瓦和可能存在的怪物的身影,他不禁心中一定。 二人之前有过商议,她负责将‘那家伙’和其分裂出的一众仆从种怪物引开,自己则趁此机会偷偷潜入救人。 只是当他靠近高塔底部的入口时,那一地的肉块却是剧烈蠕动了起来,有些肉块上的青紫色血管更是如蛇般扭动,断茬处直直对准任谋。 这番诡异景象若是让另一个拾荒者看到,多半会吓得扭头便走,但任谋却是视若无睹。毕竟两年下来他也见识过不少怪物死后的尸块,知道在怪物已死的情况下,这些肉块蹦跶得再欢都只是神经反应,并没有多少威胁。 可话虽如此,被一堆仿佛有自我意识的肉块这么关注着,任谋心底仍然有些发怵。 毕竟眼前可是头领级生物的巢穴,就算主人不在,里面保不齐还另有危险。 但任谋不确定桑德瓦能拖住那些怪物多长时间,如今情况危急,就算有危险他也要进去一探究竟了。 任谋抽出匕首,硬着头皮踏入高塔之中。刚一进去,一股血腥味就充斥着他的鼻腔。 借着匕首发出的微光,他看见自己脚下到处都是轻微蠕动着的巴掌大小的血红肉团,而墙壁上还有大量鲜红的血迹。 任谋强忍着呕吐感谨慎地在一层搜索,但转了一圈后只发现了一道顺着高塔内壁环绕而上的台阶。 别无选择的他只能顺着台阶向上走去,越走那鼻子里的血腥味就越是浓重,等走到底的时候,任谋已经被熏得改用嘴巴呼吸了。 原本他一直是贴着墙探索,尽量避开那些蠕动着的肉团,但到了二层后,他却发现地上的肉团已经多到了无从下脚的地步,且身旁的墙壁上也有着一层厚厚的肉毯。 不仅如此,借着从天花板上的一个缺口处照射下的月光,任谋还看到二层中央处正整齐排列着六个两米多高的椭圆形肉茧,其上还有些肉质管子,直直地连接到墙上的肉毯。 这恶心又诡异的场景让任谋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但尽管双腿有些发软,他却还是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壮着胆子贴墙行进,慢慢探索了一圈。 然而整个二层除了这些肉茧之外再无其它东西。 任谋心一横便向着那些肉茧行去——事已至此,犹豫不决只能是死路一条,舍命一搏或许还有些生机。 离得近了任谋才看清这些肉茧有四个都已经破开,剩下的两个则完好无损,正如心脏般轻微的律动着。 但随着任谋的靠近,这两个完整的肉茧却是一起剧烈蠕动起来,里面的东西似是要破茧而出。 银白月光下的灰色荒原上,一只背生蝠翼双足为蹄的羊头怪物正浮在半空看着地上的金毛巨豹,仅剩的一只手上拎着条不断往下滴血的细长东西。 这怪物正是桑德瓦在高塔下所见的血红肉团变化而成。 此时的桑德瓦已是伤痕累累,背部更是有几道深可见骨的巨大创口,前脚掌的骨头也被打断,只能轻抬起来虚点着地面。 但她的眼睛仍旧紧紧盯着那羊头怪物,没有丝毫怯懦——自己受伤严重,对方也好不到哪去。 她张开了嘴,吐出了羊头怪物的一条手臂,后者也丢下了手中桑德瓦的尾巴。 二者再度缠斗在一起,尽管桑德瓦斗志不减,但毕竟还是受伤颇重,闪转腾挪间速度已是越来越慢。几个来回后,受伤的那只脚掌更是被羊头怪物一爪撕下。 她咆哮一声吃痛反击,对方却是灵活地挥翼躲开,在空中悬浮片刻后找准了方位又再度向她冲去。 桑德瓦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无力感,兽化后的自己虽然力量和防御力大幅增加,但却并不如人类状态下灵活,而且即便是以人类形态出击,自己和对方的速度也不过是伯仲之间。 该说不愧是头领级生物吗,这头怪物简直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强,要知道现在它还是受伤未愈的状态,若是全盛期,一整支猎人小队来也未必能取胜。 短短一闪念间,羊头怪物又在她的后腿上添上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随后挥舞蝠翼闪到了她的头侧,手中巨爪直冲脖颈扫来。 “大姐头!” 一个焦急万分的女声从羊头怪物的体内响起。 勉强闪躲开致命一击的桑德瓦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僵,她看着一旁的怪物,暗金色的瞳孔里满是不可思议。 只见那羊头怪物上身的断臂缺口处正有一个奋力向外挣扎着的女孩,脑袋上赫然耷拉着两只红色兽耳。 兽耳女孩的大半身体仍在羊头怪物体内,仅有一个脑袋和一只手臂伸出。 羊头怪物似是遭到了什么重创,动作猛然一滞,随后便想挥翼逃到半空,但却被眼尖的桑德瓦一口咬断了一条腿。 它狼狈地停在半空,身形歪歪斜斜,口中还不断滴落着鲜血,而其身上的兽耳女孩更是在挣扎间已经伸出了另一只手。 随着女孩的逐渐脱离,羊头怪物那壮硕的身形也在不断萎缩,加之浑身上下喷涌而出的鲜血,看起来就如风中残烛一般,在天空中摇摇欲坠。 但下一刻它却果断竖起一根巨爪戳穿了自己的身体,在兽耳女孩的惨叫声中将其牢牢钉在了自己体内。 眼见那羊头怪物如此作为,桑德瓦目眦欲裂,仅余的三只腿猛力一蹬,向着它就扑了过去。 高塔内。 任谋看着眼前正在破茧而出的两只蝠翼怪物,心中大骂不止。 这高塔里除了肉团子就是肉毯子,再不就是这俩肉怪物,有个屁的红耳朵。 但骂归骂,已经是破釜沉舟的任谋却是悍勇地朝着其中一只怪物挥动了匕首,想要趁着怪物还未彻底脱离肉茧,行动尚有不便的时候对其造成些伤害。 不得不说,两年的拾荒者生涯让任谋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不少,此番手舞凶器的姿态颇有种亡命之徒的凶悍。 手中的匕首不愧是传说中的灵质武器,虽然各种模式都用不了,但只是轻轻一划,那怪物便出乎任谋预料的迅速萎缩成一块肉干。 不过匕首上的绿色微光却也黯淡了不少,几不可见。 而这时另一只怪物也从肉茧里脱出,一拳就将任谋打飞了出去,幸好有一层厚厚的肉毯缓冲,让他不至于一脑袋撞在二层坚硬的墙壁上。饶是如此,能将人活活打飞的巨力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轻易消受得了的。 任谋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被打断了不少,但幸好还有意识,便挣扎着站起了身,弓着腰看向那只蝠翼怪物。 第八章 不知过了多久。 任谋那不知飘散到了何处的意识随着脸颊上传来的一阵阵湿热触感逐渐回归。 他略带懒散地睁开双眼,但当眼神聚焦到一颗贴得死近的毛茸茸的大脑袋上的时候,当场就精神抖擞了起来。 “我去!” 他一声惊呼就想站起来,可感受到胸口传来的剧痛后,顿时就是一阵龇牙咧嘴。 随着桑德瓦的大脸从眼前退开,任谋发现此时已是天色大亮,自己正在那血肉高塔之外——还能醒过来,说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不要总是凑那么近,很吓人的,当然了,你要是人形的话也不是不……”心情放松下的任谋习惯性地吐着槽,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的桑德瓦,但马上就被她的惨状惊到说不出话。 此时的桑德瓦已经不是刚变身时那副肌肉虬结但线条流畅精实的样子,她的尾巴从根部断开,一只前脚掌也已经消失不见,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混合着血污的开放性伤口。 不仅如此,她身上还有一道隐约露出体内骨头和内脏的足有成年人大小的创口。 见任谋识相地闭口不言,桑德瓦很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接着冲地上摆了摆头。 “这就是你要救的那位?”任谋这才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昏迷着的黑发女孩,脑袋上一对火红的兽耳格外醒目。 无‘人’回应。 “你没啥事吧?” “你拱我干什么?我又不懂医疗,我们拾荒者治伤都是靠睡觉的。” “我肋骨断了……” “……可能没有断,但至少也是个骨裂。” “你不至于让一个伤员背人吧!?” “好好好,得加钱……把你的嘴闭上,那牙齿都有我小臂粗了……她肚子上怎么有个洞?” “她耳朵要遮住是吧?” “你能不能跑慢点,我都快被颠吐了。” “你能再快点吗,这都下午了。” “嘚儿——驾——” …… 不得不说死里逃生后的任谋着实是十分高兴,以至于有些得意忘形。 当桑德瓦在离小镇不远的地方停下来,让任谋抱着黑发女孩从她的背上下来时,任谋分明从她那双巨大的暗金色兽瞳中看见了‘你小子等着’这个意思。 好像有点太放肆了。 任谋缩了缩脑袋,看着桑德瓦转身远去,心下却犯起了难。 进入小镇自然不是什么问题,虽然坐在桑德瓦的背上略显颠簸,但高低也算是休息了一天,他的体力足以支撑背一个人走到小镇里。 守卫们只对公会人员和靠近小镇的变异生物有点反应,基本不理会拾荒者们要干什么,也不会管外来人员的身份——只要不是当着他们的面杀人之类的,他们连瞧都懒得瞧上一眼。 不过眼下任谋身无分文,回到小镇最多只能找个没人睡的窝棚躺着,如果只有他一人倒也罢了,但却还带着个女孩。 虽然这女孩不知是什么变态体质,一天下来肚子上的贯通伤口已经愈合,可仍旧是昏迷不醒。 小镇上虽然也有些特殊行业的从业者,但大部分拾荒者们连吃饱饭都成问题,更别提‘光顾’了。而在无数拾荒者的眼皮子底下抱一个不省人事的漂亮女孩进入小镇?恐怕刚一进去随便哪个拐角他就要被人敲上一记闷棍。 思来想去,任谋突然想到了某个络腮胡子。 对方显然是认识桑德瓦的,想必这女孩放到他那不成问题,而且任谋也有些事要问他——比如为什么推自己下火坑。 该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虽然自己不一定能把他怎么样,但至少得问个明白。 话虽如此,但当任谋怒气冲冲地走进收购屋,看见老板那一脸的络腮胡子后,气势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毕竟这两年他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在这里卖东西,某种意义上这位也算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了…… “哟,回来了?”收购屋老板却像是早就知道他要上门似的,自然地打了声招呼,又将目光移到了他背着的女孩身上:“跟我来。” “……” 任谋觉得有些奇怪。 他和老板并算不上什么熟识,在小镇的这两年他只不过是偶尔来卖卖变异生物上的部件,两人间的对话大抵也都是什么东西多少钱这样的必要内容,没有半句废话。 他除了知道对方有一脸黑色络腮胡子且常年垮着个脸外其它的一概不知,可谓是熟悉的陌生人。 但现在对方却表现得如此熟络,这让任谋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不真实感。 “她需要好好睡一觉,”见任谋在门口呆立着,收购屋老板提醒道:“你好像也受了伤,背着不累吗?” 听到络腮胡子这么说,任谋才惊觉自己还穿着兜裆布,而且门外还有许多正在打量着自己和背上女孩的鬼祟目光。 “把门带上。” 任谋关了门,挡住了门外那些开始变得有些猥亵的眼神,随后跟着老板向收购屋的深处走去。 尽管他这两年来过这个地方许多次,但还是第一次离开那摆着柜台的收货区,顿时就饶有兴趣地四下参观起来。 只见和收货区相连的一条走廊两边有许多一人高的三层木架,每个木架上都摆满了泡着某种身体组织的瓶瓶罐罐。 看着这些还在蠕动抽搐着的身体组织,任谋登时眼冒绿光——这都是变异生物身上的部件。 这可都是钱啊! 一想到这条走廊上的东西怕是能值上千枚耀铜币,任谋看着收购屋老板的目光已然带着些许不善。 但收购屋老板却像是知道任谋在想什么似的,嘴里不咸不淡地道:“以前有个拾荒者不知死活地溜进来偷东西,我逮住他后把他的四肢……” “把他的四肢扯了下来塞进了他的肚子里。”任谋嘬了嘬牙花子:“桑德瓦讲过这个故事。” “哦?”老板回头看了眼任谋,耸了耸肩:“她好像记错了细节,我把他的四肢剁下来后是‘缝’进了他肚子里,最后发了个委托让人把他丢到镇外去了,花了五块钱。” “……” 任谋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起来。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桑德瓦从收购屋老板嘴里听到的故事,但现在他突然发现这好像是真事。 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木门后,二人到了一个朴素的小房间里,房间内除了简单摆设的一些桌椅外只有一张床。 将黑发女孩安置在床上后,络腮胡子却并没有带着任谋回到收货区,而是在走廊里的某个木架前停了下来,接着他挪开了这个木架,露出了其后的一个暗道。 暗道后赫然是一个隐藏着的密室。 “你可以叫我瓶子。”收购屋老板自我介绍道,顺便从密室的内嵌壁橱里拿出了一瓶酒和一个杯子:“你应该有许多想问的,别急,夜晚还很漫长。” 任谋确实是有不少问题,但此刻思绪太杂想问的又太多,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见任谋在发呆,瓶子倒也没有催促,而是示意他坐到密室的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对面,抬手往桌上的杯子里倒起了酒:“你可以花点时间整理一下思绪,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些什么,但我得说一句——我要告诉你的事远比你想问的要多。” “什么意思?”任谋有些疑惑。 “我也不当谜语人了。”将杯子倒满后,瓶子直接对瓶吹了一口:“你知道高达吗?” “啊……?” 任谋觉得自己像是有些幻听。 “你玩游戏吗?cs?魔兽世界?” “你看动作片吗?喜欢欧美的还是岛国的?” “英语有没有过4级?你吃……” “……停!”任谋猛然站起了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那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声音中不禁带上了一丝颤抖:“你……你也是穿越来的!?” 瓶子呵呵一声,声音中带着无尽苦涩:“……不是。” “我们一直都还在原本的世界里。” 第九章 晴天霹雳! 任谋大脑一片空白。 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瓶子已经开了第二瓶酒:“你也别问我世界为什么变成这副鬼样,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几年前我刚从猎人位置上退下来的时候,抽空去联合体的中央资料库转了圈,然后……”他的眼里带着几分醉意和一丝奇怪的亢奋:“老弟,你知道吗,咱们熟悉的那个时代,已经是八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是2853年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到底是……” 此时的任谋已经完全懵圈了。 “夜还长着,咱们慢慢聊。” “……好。” 第二天一早,任谋拿着瓶子给的钱到公会旅馆开了两个房间。 将黑发女孩安置在隔壁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草草洗漱一番便躺在了屋内松软的床铺上,尽管已经闭上了双眼,但内心的惊涛骇浪却没有平息。 虽然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瓶子开始讲述其所知道的一切时,任谋依然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在经过八个世纪的岁月变迁后已然成了如今的模样——人类并没有进军星辰大海,反而被死死困在了摇篮里。 不仅如此,曾经的地球主宰更是沦为生态位的最底层,依托着一个个为了特定目的建立起来的安全区苟延残喘,安全区外则是无数变异生物的领土。 这颗星球上已经没有了国家这种陈旧的政治地理学名词,取而代之的是以肤色、资产、武力、共同目标等等来进行划分的各类巨型组织。 例如任谋生活了两年的这个小镇就是由公会建造而成,而公会正是这些巨型组织的其中之一。 这只不过是关于人类的一些变化,而人类又只是如今这颗星球上可以被称之为‘智慧生命’的群体的其中一个组成部分罢了。 而对其它的智慧生命——比如变异人、仿生人、特殊的变异生物之类的,瓶子也不甚了解,只是随口一提。 除了‘生命’之外,瓶子还解释了许多在任谋看来已经是超自然范畴里的东西,比如耀币的来源,异常空间的形成,灵质武器的特殊性,变异生物材料的用途等等。 一夜长谈下来,任谋已是头大如斗。 如果说这两年依托着小镇挣扎求存的任谋是一只井底蛙,那么昨夜就是这只青蛙对井外世界的惊鸿一瞥。 随着意识渐渐模糊,连日来的劳累加上一夜未眠的疲倦终于还是让任谋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中午了。 快速填满饥肠辘辘的肚子后,任谋再次来到了收购屋。 上次的谈话他一直都在被各种重磅信息轰炸,完全忘记了问自己要问的事情。 收购屋里正有一个拾荒者在卖东西。 “20块。”瓶子的语气平淡如水。 “你仔细看看,这可是我从……”拾荒者向瓶子展示着手上的衣服,嘴里满是对价格的不满意。 “15。” “……” 看见拾荒者拿着15块钱离开收购屋,任谋莫名地一阵难受,因为他看清那是件镶着金属板的连体衣——也就是他从瓶子手里花了全副身家才买到的护具。 狗奸商! “我等了你一天。”瓶子关上了门,冲着任谋点点头:“走吧。” 二人再次来到了那间密室,刚一坐定,任谋便直入主题:“你什么时候盯上我的?为什么要让桑德瓦拉着我一起去救人?” “继续。”瓶子起身拿了瓶酒:“你应该还有其它问题。”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那些事?我是怎么样死而复生的?你又是怎么到的现在这个年代?” “让我想想该怎么说,”瓶子耸了耸肩:“先谈谈我自己吧,你就当是听了个故事。” “我呢,在那个时代,失业了,跳楼了——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跳楼后我就到了这个时代,刚开始我还挺高兴的,一是因为死而复生,二是我以为我穿越了,但很快我发现自己没有金手指,而且这个世界还十分危险……” “一个普通人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瓶子喝了口酒,自问自答道:“当然是像条野狗一样,睡大街,吃腐烂的食物,冲着抢食的同行呲牙……噢,对不起,你现在也是拾荒者……我就这么苟活了很久。” 虽然他说得云淡风轻,但任谋却是能听出其中的艰险。 “后来有一天,一个人找到了我,自称是‘神使’,说‘神’已经选中我作为新的神使了,也不管我是什么反应,就强行送了我个‘神的标记’……可笑的是,当时我还以为我的金手指到货了。” “后来我才发现,这个b神就是个纯甩手掌柜,它只让我干一件事——‘记录’——然后就没有了,没有给我什么神器,也没有赐予我特殊能力。”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就当是美梦一场,”收购屋老板的眼神突然显出了深深的愤恨:“但这个标记却像是个诅咒。” “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让我随机去一个地方,大多数都是异常空间和变异生物的巢穴之类的危险场所,每一次我都是死里逃生。” “不能不去吗?”任谋皱着眉问道。 “哈,老弟,它可是神,”瓶子嗤笑了一声:“而且也正是它将我们复活到了这个时代,身为‘神使’的我怎么敢违抗这样的存在?” “我能做的只有乖乖听令罢了。我拼命挣扎着适应这个时代,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遭受了数不清的折磨,最终成为了一名猎人……”瓶子嗤笑了一声:“但那又有什么用?我还是要在它的控制下苟活着,死亡一直在我的身旁徘徊” “但幸运的是,就在我以为我就要这么一直苦熬下去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他突然看向任谋,面色狰狞:“两年前它突然告诉我我已经失去了‘记录’的资格,让我到这个小镇里等待着下一位神使出现。” 任谋惊骇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石化了一般动弹不得。 “它一直在等你适应这个世界,但你成长得太慢了。” “当我将桑德瓦来到小镇的目的告诉它的时候,它马上决定让你跟她一起去。” “或许它也厌倦了我这样的废物神使。”瓶子嘿嘿一笑:“老弟,你的‘金手指’到货了。” “好好享受吧。” 第十章 见那小光人彻底消失不见,瓶子像是突然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整个人瘫在了沙发上。 “终于……” “不算晚……知道吗,这些年我连找个女人亲热都不敢……” 随着瓶子的咕哝声,任谋感到身体一松,他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仿佛刚才发生的不过是一场幻觉。 但又怎么可能是幻觉? 见任谋对自己怒目而视,瓶子神色复杂地道:“你应该感谢我。” “感谢你?哈,现在我也是那什么狗屁‘神使’了,”任谋怒极反笑,拳头也已经握得死紧:“感谢你找我当替死鬼?” “正是如此。”瓶子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们本来就已经死了,这条命是它给我们的,不管你愿不愿意,被复活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注定,而我也不过是遵从于此罢了。” “况且我并没有像上一任神使那样直接把‘神的标记’强塞给你,反而是告诉了你很多东西,之前还送了把武器给你傍身,你不该感谢我吗?” “可你还是推我下了火坑。”任谋冷冷道。 “这是神赐予你的命运。” “可……” 任谋不禁一时语塞,如果对方所讲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倒确实受到了对方的照顾。 只是突然摊上这么一档子事,他还是难以接受,强撑道:“可如果你不来找我……” “那你会死。”瓶子打断了任谋的话,脸上带着一丝不屑:“听着老弟,我曾经也是拾荒者,你这两年过的什么日子我知道,继续下去无非就是像条野狗一样死在某个角落里罢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神……但它的确让我脱离了拾荒者的身份,也让我懂得该如何更好的去拼命,如果不是它,我可能也早就烂在了哪个地方。” “所以现在,既然它选择了你,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我都是自杀过的人,如果真觉得万念俱灰,那就再自我了结一次好了,反正多活了这两年也算是赚了不是吗?” “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这意思,这倒还是好事了?”见对方拿出这种强盗逻辑,任谋忍不住出言讽刺:“可你刚才怎么一副迫不及待要摆脱这种‘好事’的样子?” “我只是厌倦了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我和你不一样,现在的你一无所有,而我这些年攒下了不少积蓄,更是在异常空间里获得了超自然的力量……”瓶子坦然道:“我有足够的能力享受下半辈子,所以我怂了,仅此而已。” 任谋回想起自己刚刚像是石化一般的感觉,心中五味杂陈:“……那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为什么这么……照顾我?” 在任谋看来,对方完全没有必要解释这么多,换位思考一下,很明显在自己前天晚上刚回小镇时瓶子直接把小光人丢给自己就行了。 听任谋这么问,瓶子像是碰到了什么难题一样,认真思考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我都是同一时代的人……这个时代是我们不曾预料到的未来,而对这个时代而言,我们又都是八个世纪前的古人。” “所以大概是同病相怜吧,看见你,我就像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当然,我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人,这种人也不会活到现在……只是帮你这件事对我而言并不需要付出太多的东西。解答问题不过是张张嘴,送你的武器也是能量快耗尽的废品。” “顺带一提,上一位神使是清朝的,科举考了18年没中秀才,想不开就上吊了,说话全是八股文,我对他同病相怜不起来。” “……” 见任谋再也无话可说,瓶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就到这里吧,你体内的标记应该还在准备,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激活了……” 说到这里他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是又重重拍了拍任谋的肩膀。 “谢了老弟。” …… 深夜。 任谋失魂落魄地躺在旅馆房间的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从收购屋出来后他走遍了整个小镇,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曾经习以为常的一切。 他看见有人正相互结伴出镇拾荒,眼神狡黠且冰冷。 这是他。 有人提着收购屋不要的杂物向集散大厅跑去,面色焦急。 这也是他。 有人拿着捡来的大块树皮和破布,喜气洋洋地在小镇里的窝棚区搭建着自己的住处,而不远处却是一个蜷缩在地上节省体力的人。 他们都是他。 尽管任谋两年前就到了如今的时代,但直到今天,直到他明白眼前这些情景并非发生在平行世界,而是发生在八个世纪后的地球上的某个小镇里,他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的真正踏入了其中。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下意识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转念却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不过是个拾荒者,是个普通人而已。 一个两年来都只能勉强挣扎着活命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思考这种事情。 何况等体内的小光人准备完毕,随便让他去一个远离小镇的地方‘记录’,他就必死无疑。 ——不一定,记录工作不会超出观察者的能力范围。 任谋微微一怔,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小光人的声音:“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是的。 “记录工作是什么?” ——就是记录。 “那它的意义呢?你不能自己来吗?” ——意义就是记录,不能。 小光人简洁的回答让任谋有些无所适从,正当他整理思绪之时,对方却是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说起话来。 ——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全知全能的神灵,你们的宗教大多数都是人为编篡的故事。 ——我只是‘某个存在’的化身,目的是帮助观察者们进行记录。 ——你是第2022任观察者,希望你能好好完成我们共同的目标。 ——其它的观察者当然都失去了资格,按你们的时间记法,平均任期两年半。 ——直接读取思维有些难以接受? “这样交流也好,”小光人忽然从任谋的胸口飘了出来:“你的思维太过于杂乱了。” 确认了脑子里终于没有了其它声音后,任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完全理解了为什么瓶子会说找个女人亲热都不敢了。 对方不仅会强行读取他的思维来和他进行纯意识层面上的交流,甚至还能知道他潜意识里一闪而过的些微念头,从而回答出他自己都尚未思考到的问题。 而等他想要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在回答下个问题了。 任谋觉得自己像是被碾碎后摊在了小光人面前一样毫无隐私。 “那样只不过是能看清楚你的物质身体,”小光人的声音在小房间里回荡:“而思维是碾不碎的。” “抱歉……你能不能别再偷窥我的想法了?” 任谋礼貌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没有办法,这是被动技能。”小光人耸了耸肩:“不过我会尽量在你提问之前闭嘴。” “……那好吧。”任谋勉强说服自己接受这一事实,但紧接着他问起了最关心的事情:“你说我是那什么观察者……第2022任?” “是的。” “其它的观察者们呢?” “除了你的上一任外都死了。” “……我能辞职吗?” “不能,资格不能自己取消,只有两种情况才会失去资格,一是继承给下一任,二是死亡。” “那下一任观察者……” “没有下一任,”小光人语气冷漠:“我的本体复活的人数有限,你是最后一个被复活的,也是最后一任观察者。” 任谋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被浇灭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认命似的点了点头:“懂了,说吧,我要去哪里‘记录’。”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光人却是摇了摇头,接着钻进了他的胸口,一个声音随之在任谋的脑海里响起。 ——还不行,你还太弱小了,而且你是最后一任观察者,我需要谨慎使用。 ——你可以叫我s,合适的时候我会再出现的。 声音就此消失不见。 隔天,一夜未眠的任谋又来到了收购屋,却发现瓶子不在里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人。 “平?”在任谋表明来意后,中年人不耐烦的道:“那王八蛋回联合体的总部去了。” “看什么看,不知道什么叫连锁企业吗。” …… 这么着急享受人生的吗! 任谋有些无语,他本想过来寻求可能的指点,结果没想到对方直接连夜跑路了。 正彷徨无措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喂,你!” 第十一章 公会旅馆的某个房间里,昏迷了两天的黑发女孩正悠悠醒转。 刚一睁眼,她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下来,谨慎地蹲伏在了地上,两只红色兽耳还警惕地向上支棱着。 女孩往四周看了一眼,目光显出一丝茫然,她的记忆还在停留在那灰色荒原之上,但眼前的房间很明显和她的记忆对不上号。 但紧接着她的脸色就是一变。 大姐头! 一想起羊头怪物的巨大骨刃砍中大姐头的画面,女孩心下一紧,起身便想离开此处,可刚到门前,两只兽耳却微微一抖。 “你下手不能轻一点吗……” 任谋顶着两个巨大的乌青眼圈,嘴里满是对某人的抱怨,顺手打开了房门:“就在这里面,一直睡……” 话音未落,他的眼前突然闪出一道黑影,紧接着小腿肚便感到一记势大力沉的猛击,顿时整个人后仰着腾空而起。 那黑影似是觉得他倒地太慢,竟在他还身处半空之时一脚踩上了他的胸口,将他狠狠压向地面。 咚! 随着一道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任谋吭都没吭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耳畔似乎还伴有微微的耳鸣。 感受到后脑勺上传来的疼痛,任谋不禁呻吟出声,一扭头眼前却出现了一张带着几分匪气的精致脸蛋。 “我这是……?”任谋对某个女人喜欢盯着别人起床的恶趣味已经习惯了,毫无反应地问道。 “运气不错,公会旅馆用的都是软木地板。”桑德瓦有些无趣地坐回床边的木椅,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道:“不然你这会应该在投胎路上了。” “……那个女孩呢?” “饿坏了,在楼下吃东西,”她一抬手往任谋枕边丢了个巴掌大的小布袋,里面隐隐透出绿光:“她打你的赔偿加上我给你的任务报酬,一共二十枚耀铜币。” 任谋强忍着脑袋里的眩晕感撑起了上半身,一把抓过那小布袋,可正准备打开它时却又颓然地放下了手。 数钱是他在这个时代养成的为数不多的爱好,但如今看着手里这沉甸甸的钱袋子,他却突然觉得乏味起来。 若是在桑德瓦的救人任务之前拿到这么多钱,他百分百会在旅馆包上一年的房间,每天逛逛街晒晒太阳,悠哉游哉。 但如今在s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危险的‘记录’任务下,这笔钱却完全没有了意义——他不想,也不敢去这么放纵自己。 “怎么了?”见任谋一脸颓然,桑德瓦有些意外:“觉得少的话,我也可以再加点,权当是加上我揍你的赔偿。” “不用不用……”任谋连连摆手,然后踌躇片刻,有些难为情地道:“你想……听个故事吗?” 任谋并不是个会随意和别人袒露心声的人,尤其是在相识不过短短几天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只是这几日所接受的信息量之大委实是让他有些六神无主,尽管他勉强接受了现状,但心中郁结却是亟待与人倾诉。 桑德瓦闻言一挑秀眉,顺势双手抱胸翘起了二郎腿:“讲。” 见对方有兴趣,任谋便打开了话匣子。 他讲了自己死而复生后的这两年的经历,讲了他和瓶子的来历,甚至还讲了隐藏在体内的s。 但令他意外的是,桑德瓦听完他所说的一切后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呃,你……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吗?这些事……”任谋开口问道。 “我还当是什么有趣的故事,”她无趣地撇了撇嘴:“你讲的这些事平……哦,就是你说的瓶子,已经跟我讲过了。” “除了你现在混得比他当拾荒者时要惨之外,其它的基本一样。”她淡淡地道:“所以你现在的心情是有些接受不了现状?” “是……” “啧,婆婆妈妈的……那就接受啊,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你又回不到你的时代,也赶不走身体里的s。”桑德瓦略带鄙夷地咂了咂嘴:“瓶子提这些的时候纯粹就是当个故事讲的,他可比你豁达得多了,他还有个金句,叫‘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就地享受’。” 她起身拍了拍任谋的肩膀,学着瓶子的语气粗着嗓子道:“向前看,老弟。” 任谋被对方的一番话说得呆住了,但心中却是豁然开朗。 他本就是心理素质极强之人,不管是那极度猎奇的血肉高塔,还是桑德瓦从人变成金毛巨豹,他最多不过是吐槽两句便轻易接受了事实。 现在之所以如此失常,只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认知中的21世纪变成了这副模样而已,说到底是思想落差太大。 但人类有没有踏入星辰大海,或者有没有进入赛博朋克,关他什么事?穿越前他只是个大龄宅男,穿越后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关心这些事情不如关心怎么赚到下一枚耀铜币。 况且s也说过会谨慎‘使用’他,想来他还没那么快就嗝屁。 所以顺其自然就好了,想得再多也只是徒增烦扰,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心念通达下,任谋对桑德瓦投去一个满含感激的眼神。 “……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摔坏脑子了。” 见对方如此看着自己,桑德瓦不禁一阵恶寒。 此时那吃饭吃了许久的黑发女孩终于回到了房间,眼见房间里的二人正互相对视,靠得还非常近,便很干脆地将刚推开的门关上:“我去隔壁了。” “你给我回来!” …… “我叫任谋。” 半靠在床上的任谋对着黑发女孩伸出了手,但对方却只是略带冷漠地微微点头:“莫亚。” 他尴尬地收回了手,心下有些莫名其妙,毕竟现在躺在床上的是自己,但这女孩的反应却仿佛是她被打晕了似的。 “别介意,她就这性格。”见任谋神色有些不自然,桑德瓦在一旁打了个圆场,接着对女孩问道:“你怎么会被那怪物抓走?” 女孩闻言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冲着任谋扬了扬下巴,桑德瓦顿时会意地和她一起到了隔壁房间。 二人坐定,莫亚一改在任谋面前表现出的冷漠,反而一脸关心地开始对着桑德瓦左看右看起来,甚至伸出手来打算掀起后者的上衣。 啪。 “都说过不用看了,我退化时伤口都恢复好了,”桑德瓦一巴掌拍开女孩的手:“你不应该在森都吗?怎么会被那怪物抓走?” “我是出来找你的,”莫亚略带不甘地收回了手,但目光仍在桑德瓦身上来回逡巡:“路上刚好遇到了在外面的几位族人,就顺便去看看他们准备担保的新生命,也就是‘那家伙’了。” “那家伙还没给自己起名字,就叫他羊头好了。”提起羊头怪物,女孩的情绪有些低落:“听族人们说他们和羊头已经认识了不短的时间,相处得很不错,已经准备担保他加入族群。结果我去的那天羊头却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开始攻击我,族人们也被杀掉了。” “常有的事,不要难过了。”桑德瓦安慰道:“可能那怪物进化出的智慧倾向就是残忍嗜杀这一类的,之前都是在伪装。” “嗯。”莫亚轻轻点了点头,继续道:“羊头的能力是吸收类的,它吸收掉族人们后身体里的能量已经快要溢出了,肉体也快要崩溃。但又不敢放我走,就把我控制了起来,然后我就没有意识了。” “它和你战斗的时候拼命吸收我的能量,控制力变弱了许多,我就醒了,然后就看到了你……”她说到此处,忍不住又对着桑德瓦伸出了手:“大姐头,真没事吗,衣服脱了我看看好不好。” “不要找借口猥亵我。” “喜欢的事情能叫猥亵吗。” “去去去。” 二人笑闹一阵后,莫亚轻轻叹了口气,兽耳也耷拉了下来:“我大概一个月内不能用进化能力了。” “没关系,你可以先在小镇里住下,把耳朵藏好,不要让公会的人看见就行。”桑德瓦摸了摸她的红色兽耳,有些心疼地道:“我知道你这次出来又是劝我回去的,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还想在人类这边多逛逛……” “不,”莫亚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随后狡黠一笑:“我这次来,是要跟你一起走的。” “啊?长老同意了吗?”桑德瓦有些吃惊,略带担忧地道:“你要是偷跑出来的话,回去后可得吃不少苦头。” “嘿嘿,就是他让我出来的。” “啧!你手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