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英雄谱》 第一章 小镇少年 “嘿咻~嘿咻~” 天气很明朗,偶尔的吹过一阵阵微风拂在脸上会有淡淡的凉爽,古朴的街道上没有想象的荒凉,反而是络绎不绝的人穿梭其中。 沿途的叫卖声跟喝彩声映照着这里的繁华,路边的挑夫跟镇口的孩童显示着这里的生机。你在问这是哪里?这里是南辛镇,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我叫慈落,今年十九岁,据我突然消失的死鬼老爹说,我们慈家是古朝延续下来的大族,已经传了九十九世,可惜代代单传,说以后给老慈家开枝散叶的任务就交给我了,凭我们的家世跟我的长相一定会手到擒来。 以前每次听到他说这些的时候,我都想狠狠的揪着他那乱糟糟的头发,让他看看墙边的蜘蛛丝跟那面一半土砖一半篱笆堆起来的大门,跟他说“丫丫咪的,清醒点了老爹,我们家穷的像乞丐窝一样,哪里会有什么人会来啊”! 可惜现在没什么机会了。再次浮现出我那不修边幅还邋里邋遢的老爹的样子时,是实话,还有点想他 。 以前听隔壁的老伯跟我说,我爹之前在官府当差,而且还是个头头,身上穿着绣花官服,腰间别着镔铁佩刀,让人看起来很是威风。 但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去官府当差了,整天关在家里喝闷酒,后来愈演愈烈,干脆直接跑到人家酒馆门口去喝,喝醉了就直接睡在门口,每次我都会对酒馆老板陪着笑脸把他背回来,虽然每次都很丢人,但我没有怨过他,因为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见过我娘,印象里一直都是老爹伴随着我长大的,我原以为我会跟这不争气的老爹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却不想后来连他都不见了 。 想起那天我兴冲冲的提着云姨给我的酱肉跑回家时,找遍整个院子,除了一封写着“勿寻”的字条外,什么都没有。我知道老爹可能是走了,但我还是不死心,在镇上的个个酒馆问遍,在镇外的个个林子里找遍,依旧找不到他。每次寻完回家推开门时,总会有一种打开门他就醉醺醺躺在地上的感觉,但每次这种感觉都会落空,直到找寻了半年后,我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那个每次都喝的烂醉,每次都要我去背回来,喜欢骂我臭小子的邋遢老爹,是真的不见了。 那一晚是我从记事起第一次哭,很委屈但也很痛快,让我明白原来人在难过时哭出来,会那么的释然。 从老爹消失后到现在又过了五年,我渐渐从老爹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也到了跟老爹一样可以喝酒的年纪,也有了自己的‘狐朋狗友’,除了每天在云姨那边上工外,便是下工后跟他们几个去进行所谓的“喝酒赏月”,然后回到家照着老爹教我的方法锻筋磨骨。 不知道是不是我天天练功的原因,每次喝完酒第二天起来总是没有丝毫的疲惫,但我不认为是我练功的原因,因为这是老爹教我的,他自己就天天醉醺醺的,怎么可能会只在我身上起作用呢? 但也托他的福,自从开始修习后,总感觉每天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寻常两三个人搬不动的物件,我一只手就可以提起来,所以镇上的痞子流氓都挺怕我的。 不过唯一令我苦恼的就是,自从修习以来,每天早上我的小‘慈落’就胀的生疼,后来我偷偷问过我的狐朋狗友们是怎么回事,他们却只是在笑我,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会提起这个问题了。 蝉鸣鸟啼,万里无云,微暖的风吹在脸上总让人昏昏欲睡。 简单洗漱一下,整理了整理家里。算了算时间应该要到上工的点了,从老爹消失后我便一直给云姨的店里做帮工,虽然钱不多,一天也就三百五十文左右,但足够我自己的吃穿用了,而且云姨也很照顾我,每次都会给我一些饭菜让我带回家,对于我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小洛去上工了?吃了吗,没吃的话来大娘这喝碗汤再走吧!” “吃过了褚大娘,我现在赶着去店里,下次再来大娘这喝汤!” 我一边走一边跟周围的商贩打着招呼,他们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所以平常都很照顾我。耳边不时传来铛铛的敲打声,我远远的挥了挥手:“早啊罗叔,今天没给人家把刀敲断吧?!” 铁匠铺子前挥锤打铁的黝黑汉子是我们镇上的唯一铁匠,也是褚大娘的丈夫,性格憨厚木讷,我每次从这里走都会跟他开个玩笑。 罗叔听到我的声音后抬头擦了擦汗,笑呵呵的说;“你小子大早上不去店里,来这揶揄你罗叔,是不是皮痒了啊!” “哪敢啊,罗叔您这么壮,老虎都打得死,打我一下我还不得飞出去啊。”我也笑着回他。 “那可不,想当年你罗叔我一只手拿锤子,一只手拿。。。。” 我看他又要跟我提他的那些说了不下一百遍的陈年往事,便赶紧边跑边说:“知道了罗叔,你最厉害了,我要去上工了,不跟你聊了!”剩下他在后边骂骂咧咧。 跟罗叔开完玩笑后感觉心情不错,起床时的烦闷情绪也渐渐消散,便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云姨的店里赶去。 正慢悠悠走的时候,忽然背后却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我连忙站住脚往后看去,一颗硕大的脑袋在我眼前弹了出来,脑袋下面那张脸上的两坨肉快挤在了一起,身上穿着黄绸缎衣服,一双眼睛像只开了一条缝一样,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老熟人,也是我很亲近的朋友--黄轩。 这货家里算是个地主老财,他爹黄财主在知天命之年才得了他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对他可以说是溺爱到了极点,这也让他平时出手阔绰不知节俭,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大的恶习。 我压了压怒气,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小子是不是要找死啊。” 黄轩满脸陪笑的看着我,举着双手说:“慈兄息怒,慈兄息怒,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错才过来逗你的嘛,下次不敢了,嘿嘿。” 我也没打算跟他生气,看着他的囧样也不禁好笑,便问他:“你大早上不去遛鸟儿喝茶,来找我干嘛?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一听我这话黄轩的脸瞬间就耷拉下来了,看着我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 “丫丫咪的,还真你丫的让我说中了,你还真有事找我啊,赶紧说啥事,我赶着去上工。”我有些恼怒地拍了他一下说。 “慈兄,你可要救救我啊,你要不救我我就真的死定了啊!”黄轩说话间突然抓着我的袖子可怜巴巴的哀求道,那样子就差擦个胭脂扮个梨花带雨了。 我看他这样也吓了一跳,心里也是疑惑,寻思以他家老子黄财主的能力,还有啥事是解决不了的,便问他道:“到底什么事啊,还非得我帮忙,赶紧说来听听。” 黄轩这才松开我的袖子,用近乎乞求的目光说:“慈兄,你抽个时间去我家一趟吧,我姐说是我跟你说了坏话你才不去找她的,说要把我剥皮抽筋,还要把我挂在牌楼上示众,呜呜呜,慈兄你救救我吧!” “你姐?哪个?黄汐还是黄紫儿啊!”我看着黄轩问他。 黄轩哀怨的看了我一眼说:“慈兄,你觉得除了我二姐,谁会这么凶啊!” “黄紫儿?靠!丫丫咪的,死胖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件事你要是把我拉下水了,我一样让你皮开肉绽,赶紧放开我,我要去上工了。”说完我拔腿就要走。 其实这不能怪我这么大反应,黄轩有两个姐姐,大姐黄汐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加上传言说她肤白如雪发丝如墨,琼鼻樱唇,是个大大的美人,所以镇上去提亲的富户公子快把黄家门槛踏烂了,依然是不能求见一面。 而黄轩的二姐黄紫儿虽然也是容貌颇美,性格相比她的姐姐却完全是另一副样子,天性娇蛮,明明是个女子,却性烈如火喜欢到处打抱不平,在她眼里,那些所谓的大家礼仪比茅房的厕纸还不值钱,所以空有一幅姣好的面容跟曼妙的身材,却吓得没人敢去招惹。而我之前去黄家送货的时候曾见她在院子里练功不得要领,便好心出言指点了几句,谁知却被她缠上天天要我教她武功,我因为平时要帮云姨送货抽不出空来,又让她缠的烦了,便一直刻意躲着她,却没曾想今日倒被黄轩找了上来。 “慈兄,求你了,你就当帮帮小弟吧,以后上刀山下火海我黄胖子绝不皱眉头,你就帮帮我吧!”黄轩见我要走,连忙抱着我的腿哀求,大嘴一咧,眉毛一垂,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那样子在他那大肥脸上显得颇为滑稽。 我被他抱住腿抽不出来,又因为要赶着去云姨的店里,只好敷衍他道:“好了好了。你丫赶紧放开我,我改天就去,丫的瞅你这点出息”。 黄轩听到我这话后才慢慢放开了胳膊,挤着满脸肥肉笑着说:“那就说定了慈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日小弟定会做东给慈兄大大的摆一桌!” “行了行了,吃饭的事以后再说吧,你丫的以后少烦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我要去店里了,没时间跟你在这瞎扯。”我不耐烦的冲他摆了摆手,然后转身朝着店里走去,才走了没两步黄轩就又追上我,再三确定了我会去的回答后才如释重负的走开了。 第二章 真有这么巧吗 打发了黄轩后,估摸一下时间应该要过了,便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云姨的店跑去,跑了约莫半刻钟后,终于看到了云姨站在店前张望的身影,我边跑边招呼她:“云姨,不好意思啊,今天有点事耽搁了。”待走到她身前后定住脚跟。 她看了我一眼笑眯眯的说:“路上出什么事了吗?看你这么久才到,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呢。” 一边说一边用手帕给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闻着云姨手帕上传来的阵阵清香,我有些脸红的摸了摸头道:“哈哈~这不是黄轩那小子嘛,说找我帮个忙,这才在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他能找你什么事啊,小落你以后少跟他们厮混,有空的时候要多读点书,不要总是跟他们去惹是生非,知道了吗?”云姨有些气鼓鼓的教训我。 我看着云姨的样子心里一暖,赶紧回她道:“放心吧云姨,我一定好好努力,等以后有出息了给你买一大堆好看的衣服,给你盖一栋大大的府邸!” 也不知是不是我讲话的样子太滑稽,云姨双颊微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傻孩子净说胡话,等你以后有出息了肯定要先娶媳妇啊,到时候我就守着这家店,帮你们哄着孩子,这样我也就满足了,说什么盖大房子买新衣服,我只要看着你以后能安安稳稳的成家立业就很开心了。” 我看云姨笑我的样子,怕她不信我说的话,赶紧说道:“我是说真的云姨,媳妇什么的我都没想过,从小我就没见过我娘,我爹后来也一声不响的走了,之后就属你对我最好了,你等着看吧云姨,我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让云姨享福的!” 可能是我说的太激动,不禁有些脸胀的发红,云姨看着我的样子有些疼爱的摸了摸我的头说:“小落,你也别怨你爹,他可能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离开你的,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呢。” “嗯,我知道的云姨,我不怨他,虽然之前也恨过他突然扔下我,但他毕竟是我爹,肯定有什么原因,放心吧云姨,我不恨他。而且我以后也一定会让云姨过上好日子的”我摸了摸头笑着跟云姨说。 “好了~,我知道小落你的决心了,我也相信你也会说到做到的,那我以后就等着小落你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了。哎呀你看我,你跑过来都没喝口水,去喝碗水吧,一会咱们就开工了,今天也麻烦小落你了。” 云姨笑着给我让了条道,我被她说的也有些不好意思,赧然地笑了笑回答她:“不麻烦的云姨,那我去喝碗水换个衣服,马上就出来。”说完便快步向店内走去。 云姨开着一家脂粉店,平时她负责在台前售卖,因为来的基本上都是镇上的富家小姐跟青楼女子,碍于一些事情,所以我一般都不会去柜台那边,大部分时间我都是负责帮云姨把店面后边装香料的麻袋堆起来,只有极少部分时间会因为云姨不在的时候帮她在台前看店。虽然店里只有我跟云姨两个人,但因为我力气大的原因,所以工作相对而言还是比较轻松地。 之前也曾经听镇上的大妈们说过,云姨的家里是其他镇上的富户,跟我们镇上的一家大户订过亲,但是在云姨过门的那一天,新郎却在接亲时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跌破了头当场就没了,新郎家认为云姨是克夫命扫把星,一怒之下便把云姨赶了回去不让她进门,云姨家里也因为流言的缘故把她扔在镇上不闻不问十几年。 但即便如此云姨也没有自暴自弃,她变卖了自己带来的嫁妆,盘下了一间铺子开起了脂粉店,生意虽然中规中矩,但因为云姨待人和善,不管是富家小姐还是青楼女子都一视同仁,所以老顾客很多,而且云姨生得漂亮身材窈窕,久而久之便都叫她“香夫人”。 云姨也知道自己这个绰号,但每当别人提起来时,她都会笑着说自己都三十岁的人了,都已经人老珠黄了,哪里是什么香夫人。 每次听到云姨这样说,我都会心里念叨:云姨一点都不老,云姨比那些富家小姐都要漂亮几十倍。当然这些话我不会说出来,因为我之前每次夸云姨漂亮的时候,都会被云姨揪着耳朵骂我小小年纪不学好。 云姨有多漂亮呢,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只知道她看起来很年轻,肌肤如凝脂一般,嘴巴不大不小却红的像朱砂一样,眼睛笑起来很好看,像有一汪春水藏匿其中,小巧的鼻子更如锦上添花一般衬托了她如玉般的脸庞。虽然身上穿着素布的衣裳,却还是难掩窈窕曼妙的身姿。 可能是因为云姨是大户人家出身,所以身上总是带着跟周围人不一样的富家气质,但比起其他富家小姐来,却又多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成熟韵味。 我想如果之前没有出现云姨夫家那件事的话,以云姨的相貌气质,现在一定是大家族的贵妇,甚至是达官显贵家的夫人都很有可能。 有时候我也会幻想,以后要是找个像云姨一样的媳妇那该多好啊,每当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我都会感觉臊得慌。 但也因为云姨出尘的相貌,所以常常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街上的地痞流氓总是会像苍蝇一样在店门口徘徊,但碍于我的身手还有我跟黄轩他们的关系,倒也不曾主动找茬。 虽然很想狠狠的教训他们一顿,可一想起云姨训诫我的话,就只能强压下怒火,毕竟我不想给云姨去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只要他们没越界,那我就当看不到他们好了,就像爹之前跟我说的那样:这不叫怕,这叫隐忍,你问忍不住怎么办?那就等到忍无可忍的时候,再狠狠削他丫的。 等我换完衣服的时候,店里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来了,看着这些莺莺燕燕的身影,突然莫名的心里一阵悸动,我连忙收了收心神,毕竟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晚上也时不时的会想入非非,但现在终归是在店里,如果出丑传出去的话那就真的糗大了。 柜台前云姨在忙着给客人结账,可能是余光看到了我窘迫的模样,冲我笑了一笑,看着云姨莞尔的样子,我刚刚稍微收住的心神一下子又乱了起来,连忙逃跑也似的跑进了后堂。 随着手边麻袋堆砌的越来越多,我刚刚悸动的心也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了。 透过布帘看到云姨还在忙,距离吃午饭又还有段时间,而我也找不到其他事情干,便坐在放麻袋的破布上,从怀里掏出之前在书铺中买的几本词赋注解看了起来。 因为云姨叮嘱过我要好好读书,说这样才有出路,所以平常我都会在做工闲暇的时间里去认真品读这些书本,说来也怪,寻常少年一页都看不进去的这些诗词注解,在我眼里却变得很有趣,仿佛是透过了纸张跟这些文字直接交流一般。 诗词中的名山大河,我虽然没有见过却感觉跃然眼前;里面的情仇闺怨,我虽然没有经历过却觉得感同身受。 因为我的这种不寻常天赋,所以云姨总是认为我以后会成为儒林大家,但其实说实话,比起云姨所希望我成为的儒林大家,我更希望能拿起刀剑,披坚执锐镇朔边疆,虽然知道以我的家世来说这很难,但我依旧愿望强烈,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我走上这条路一般。 在翻读了几本后,估摸着也差不多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便将书塞回了怀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掀开帘子往大堂里走去,看到云姨还在给剩下的几个客人结账,寻思着中午干脆也就不让云姨做饭了,去街上买点吃的对付一下吧,便跟云姨打了声招呼后往街上走去。 现在正值正午,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依旧很多,巡逻的官差估计也去吃饭了,反倒是让街道少了几分肃穆,多了几分烟火气。就这样我一边顶着烈日一边往拐角处的牛肉摊寻去。 “二牛叔,给我切半斤牛肉,再给我包五个烧饼。”我对着牛肉摊子的老板挥挥手说道。 这家老板家里之前是在京城开铺子的,后来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情不干了,在镇里定居后开了个牛肉摊,周边村里那些残废跟老死的老黄牛,基本都是送到他这来宰杀的,或许是有什么秘方的原因,他煮的牛肉总是香酥软烂入口浓郁,所以平时生意很是不错,而我也会隔三差五的过来打打牙祭,但每次都只买一点,毕竟我不像什么大家公子一样有钱。 “呦,小落来了啊,今天没在店里吃怎么来我这了,是不是又馋叔煮的牛肉了。”二牛叔抬头看到是我后笑呵呵说道。 “那可不,二牛叔你煮的这牛肉简直是人间一绝啊,一天不吃就想得慌!”我也笑着回应他; “其实是今天云姨还在忙,我不想她做饭太累就寻思出来买点吃的,但我手头钱又不多,买不起酒楼里的大鱼大肉,这不就想着来二牛叔您这了嘛,毕竟二牛叔您煮的牛肉比起酒楼里来的要好吃多了,嘿嘿~”我摸着头赧笑着说。 “嘿!你小子这夸人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厉害了,行,就冲你说话这么好听,你二牛叔今天就给你多切点。”说完他就割下一块约莫一斤多的带膘酱牛肉,细细的给我切了后放在油纸上,又拿了八个烧饼跟牛肉一块包起来递给了我。 “二牛叔你这。。。。” 话还没说完二牛叔便摆了摆手打断了我,叹了口气说:“拿着吧,跟我客气什么,你云姨也是个苦命人儿,一个人在这镇上孤苦伶仃的,她的难处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看得到,都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吧,再说小落你一个大小伙子吃这么点怎么够,要是真想感谢你叔我,以后就多来吧。” 说完就不由分说的把油纸包塞到了我怀里,我见状也知道再推辞下去就太客套了,便放下了半斤牛肉钱,道了声谢后回身向店里走去。 此时正值处暑季节,早上还有些许凉意,到了日上三竿时分却又变得酷热难当,这反复无常的的气温难免让人有些心烦气躁。跨进店门时望了一眼柜台方向,见客人也都走了,便冲着云姨举了举手里的油纸包,示意她来吃饭。 将店门掩好,去把后堂的小方桌搬了过来,两边摆好小木凳后,我将油纸包在桌子上铺开,又给云姨倒了一碗水递给她,说:“云姨,刚刚看你还没忙完,我寻思着下午肯定客人也不少,便去街上随便买了点吃的,今天您就别做饭了,吃完早点休息休息吧,都忙了一上午了。” “你这孩子就知道乱花钱,你现在要把钱存起来,等以后物色了好人家的姑娘去下聘礼,都这么大了赶紧成家立业才是正事,云姨又不是买不起,花你的钱算怎么回事。。。。。。”云姨有些嗔怪的教训我。 “哎呀我知道了云姨,这不是我正好也馋了嘛,你就别说我了,赶紧趁热吃吧,这是二牛叔摊子上的,可香了!你快尝尝。”我见云姨一直说个没完,便赶紧打断了她,把牛肉使劲往她碗里夹,云姨见我这样,也就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了。 跟我这种一口下去吃掉半张饼的人不同,云姨吃饭总是细嚼慢咽的,每次都只咬小小的一口,相比起我吃饭时因为塞得太满而吧唧吧唧的声音,云姨甚至连咀嚼声都听不到,有时候我看到她吃饭的样子总会在想:书里面所说的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大概就是形容云姨这种吧。 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会惋惜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让云姨遇上了,如果没有那些歪风邪见,云姨也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快乐的多吧。 我正想的出神,云姨突然开口道:“对了小落,你下午的时候帮我去黄老爷家送个货,今天上午黄府的下人说黄家大太太订了几盒水粉胭脂,我都给你包好放在柜台下面了,你一会歇息一下去帮我送去吧。” “噗”!听到云姨说完我没忍住,一下子把嘴里的饭喷了出来,有些颤巍巍的问道:“哪个黄府啊?不。。不会是黄轩他家吧”? 云姨有些疑惑的给我擦了擦嘴说:“对啊,就是他家啊,你不是跟黄轩很熟的嘛,怎么这么大反应”? 看我没有说话,云姨又接着问道:“是不是你跟黄轩之间出什么事了啊,要是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你今天下午帮我看着店,我去送就好了”。 我有些窘迫的低下了头:丫丫咪的,黄轩那死胖子早上刚跟我说了他姐的事,我随口敷衍两句想着就应付过去了,哪知道今天事情竟然这么赶巧,偏偏他家还订了货,不去吧要麻烦云姨,但去了吧肯定又要被他那刁蛮姐姐缠着教她武功,想起来就感觉头大,他丫的怎么什么破事都让我赶上了! 云姨看我一直没说活,心中大概也不禁感到奇怪,毕竟在她眼里,平时的我一听到要送货总是不会推辞,但今天却反常的有些让人意外了。 可能是猜到了什么,云姨有些捉弄般咯咯笑着说:“小落你不会是害怕碰到二小姐吧,上次就听你说二小姐要你教她练武,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呵呵~也是奥,二小姐生得漂亮身段又好,很难不让人喜欢的,我家小落儿也长大了呢~要不要云姨帮你牵牵线啊?” “云姨你瞎说什么啊,我。。我。。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二小姐啊,我是被她缠得烦了才不想去的好不好!我还要帮云姨送货,哪有时间去教她武功啊,再说人家是二小姐,我一个穷小伙计,根本不可能的啦,云姨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低着头有些脸红的说着,因为云姨的话让我有些害羞的不敢抬头。 第三章 少年心事有谁知 突然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了我的头顶上,熟悉的触感渐渐传来,耳边飘来云姨的声音:“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小落?在我看来我家小落一点都不比那些大家公子差,善良热心,总是那么乐观,而且长得还这么英俊,在云姨眼里,小落你永远是最最优秀的,也是我最最重要的人,才不是你说的什么穷伙计呢,以后不准再这么说了奥~” 不知道是不是云姨的话对我产生了触动,我抬头看向她,不知何时起她坐在了我的旁边,一只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如玉的面庞带着满满的关切。 两人咫尺距离间,云姨身上飘出的兰花香气因为汗水的烘托而愈加浓郁,像带着迷幻般令我心神大失,剧烈的心跳带起的砰砰声似要透胸而出,明明门外就是人声嘈杂的街道,现在我的耳里却如入夜一般的寂静,除了两人的呼吸声跟我的心跳声,其他的一切似乎都被这个世界分离。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身体中的莫名悸动令我变得滚烫,抑制不住的呼吸开始变得浓重,脑海中读过的那些诗句突开始涌动:“香榭亭台美人家,身似玲珑貌似花,若得我入伊人心,三生三世不二顾”。 从何时起,这种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的,是刚刚吗?不、、不是的,那是什么时候呢?啊、我想起来了,是我在五年前大雨天失去老爹的时候。。是我在痛哭的那个夜晚被云姨抱在怀里的时候。。是我被云姨抱着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的时候。。是我被所有人抛弃独自面对空荡房间的时候。。是我跟云姨两个都被丢下的人相依为命的时候。。 原来、、原来从那么久之前,我就有这种感觉了,年少的我天真的以为这是叫做知恩图报的感激,直到今天才惊悟这是一种叫做暗暗喜欢的感情,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伎俩全无痴懵懂,纷华世事看如梦啊。 可是我为什么什么都看不清呢,为什么眼前这么模糊呢?我想要看清楚她的样子,我想要去倾诉我的感情,我想要去诉说我的心意。这样的愿望开始愈发强烈,渐渐变得失控。 终于我眼中的模糊渐渐退去,终于那个我想要见的人开始在眼前变得清晰,终于,熟悉的样子在我眼中定格。 我不知道这些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是不是只有一瞬间,也不知道为何会变得这么冲动,但我知道我悸动的心已经快要跳出来了,我的脑袋变得像一团浆糊,被感情驱使所要说的话,没有经过理智这条线,就已经到了嘴边:“云姨,我。。。我。。。我喜欢你。” 静谧的环境因为我的话开始像破碎的镜子一样碎裂,耳边开始渐渐听得到若有若无的嘈杂声,门外行人的脚步声也开始像雷声一般,突兀的击碎了残破的镜片,一切开始慢慢恢复正常。我感觉得到云姨放在我头上的手好似触电一般抽动了一下,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却让我的头顶仿佛被巨锤狠狠敲击一般。 “小落,你刚刚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赶紧吃完去休息一下吧,如果觉得累的话明天可以不用过来的,就在家里好好歇一歇,你看我都没给你放个假,真是个不称职的掌柜,哈哈。”云姨有些慌乱的拿开了手,起身坐到了对面,不知是天气还是我的话的原因,她的脸肉眼可见的有些发红。 “我说。。我喜欢云姨,我想跟云姨一直在一起,我想娶云姨当媳妇!”我满脸通红的盯着她,胸口砰砰的声音强烈到让我听了都害怕,我想我大概是失心疯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呢,她可是云姨啊。但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怂恿我说出来,哪怕被拒绝,哪怕被赶走,都一定要说出来。 说我不怕被赶走那是假的,我最害怕的就是连云姨也失去,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连云姨都失去,那我真的就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可即便如此,那种让人发疯的感觉依旧让我必须说出来,我自诩我很冷静,但现在却仿佛忘记理智为何物一样。 听到我的话后,云姨幽幽叹了一口气,将要离开的身体重新坐回了凳子上,只语未言。 气氛静谧的让我有些害怕,刚刚还大胆的表达我那疯狂的想法,现在却一心只想着逃跑,想着逃离这令人抓狂的气氛。 就这样过了半晌,云姨终于开口了:“小落。” 听到她叫我名字的一瞬间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终于要来了,面对我这个不成熟少年的疯狂,她终于要给出我答案了,面对我这个朝夕相处的人,她应该很难回答吧! 悸动的心在等待回答的那一刻变得更加悸动,手上的汗水开始慢慢沁出,额头滴落的汗珠打在了我的破布裤子上,逐渐升高的气温让人更添烦躁。 “小落,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说实话,听到你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很开心,因为我们的小落长大了,开始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云姨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但我也很困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说出喜欢来,我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你要娶的应该是跟你同年纪的女子,而不是像我这种人老珠黄的大婶,而且如果我们两个扯上关系的话,也会被街坊说闲话,你还小,你不懂得怎么去正确认知自己的心意,所以才会对我说出这些话,等你以后考上功名,认识了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你就会明白了,现在只是你一时冲动说的话罢了。” “才不是什么冲动,我是认真的!为什么要害怕说闲话,我喜欢云姨,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我也不要什么官家小姐,在我眼里,云姨就是云姨,是对我最好的云姨,我不管!我要告诉所有人,我喜欢云姨,我就是要娶你!” “啪”!清脆的耳光声盖过了我的嘶吼,我一时间怔住了,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但脸上传来的阵阵火辣,还有云姨举着微微颤抖的手,让我知道这并不是错觉。 我被云姨打了巴掌,五年来第一次被云姨打,脸上的灼烧感让我有些窒息,云姨咬着嘴唇眼角含泪,看到我的样子想要过来安慰我,却又半道止步把头扭向了一边,可最后终究是心软战胜了愤恨,过来轻轻摸着我被打的脸说:“小落,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气你说这些话,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你不应该跟我扯上那种关系的,还疼吗,对不起小落。。。” “真的。。。真的不行吗,哪怕我说了不在乎也不行吗?你知道的云姨,我没有在说胡话。”脸颊感受到云姨手上传来的触感,我有些不死心的再一次问道:“我真的不在乎别人说闲话,你真的要宁愿打我也不愿意答应我吗。。” 随着我话语的结束,云姨也把手从我脸上抽离,我听到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不可以,任何人都可以跟我说这种话,唯独小落你不可以,其他人我都只会当作是一时兴起,听听就算了,可小落你会让我很困扰,不论是为了谁,我都不想因为我而耽误你,你可以去娶任何你喜欢的女子,等你出人头地,娶多少我都不会说你什么,但唯独我,你不可以,因为、、因为我们是家人不是嘛。。。所以从今以后,不可以再对我说这种话了,我真的会生气,今天就当我们什么都没说过,可以吗?” 虽然在云姨说这话之前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等到亲耳听见的时候,我还是失神了,一股难以明说的窒息感瞬间填满了心头,酸涩的感觉充斥着整个鼻腔,脑袋擅自开始嗡嗡作响,眼前开始变得逐渐模糊,咸咸的水珠顺着唇角淌进了嘴里,沾到了舌尖化成了陈酒的苦涩,悸动的心突然开始沉寂,没有了砰砰声,最终变作了一潭死水,感受不到周边的温度,明明开始时那么的燥热心烦,现在却仿若置身冰窖,寒冷的让人彻骨冰凉。 抬头看向侧对着我的云姨,残留的泪痕像刀疤一样镶嵌在脸上,让她如玉的面庞又多了一份凄凉,我伸手想要帮她拭去,但伸到半途的手终究悬留在了空中,仿佛与那张面容之间多了一道打不碎的屏障,隔了一片跨不过的汪洋。 算了吧,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不应该再逼云姨了,毕竟这本来就是我的一厢情愿,是我自以为是的幻想,如今没有赶我走,已经是大大的幸运了,我还在奢求什么呢? 可是心里的那份不甘总是萦绕不去,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这种气氛里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待了,对!跑!赶紧跑!别管跑到哪里,只要跑就好了! 念头涌上来的瞬间,身体就像被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猛地向着门外奔去,留下一脸错愕的云姨站在原地,等到我缓过神来时,已经跑到了街道尽头。 不知道云姨是否追出来了,但一想到那种压抑的气氛跟云姨留在我脸上的灼痛感,就想赶紧逃离,也许是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云姨,亦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总之心头的压抑感久久不能消散,或许今晚应该让黄轩出来陪陪我,也许该试一试他们所说的一醉解千愁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