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后神医成了王爷的朱砂痣》 第一章 归来 邶国,皇城。 繁华喧闹的长盛街上,各色行人熙熙攘攘。盛夏的骄阳格外明媚,撒在树头落下斑影点点。 人群中,一黔色布衣男子驾着马车缓缓的在拥挤的街上小心行驶。那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相貌平淡无奇,属于那种丢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人。 头上戴着个破斗笠,腰间还佩戴着一把不知名的配剑。剑如其人,剑鞘上没有半点装饰,只简简几笔勾勒了一个什么的图纹。 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若值得说的话,便只有他那拉着缰绳的双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干净整洁倒是让人赏心悦目。 突然,马车内有一人挑起了车帘,探出身来,压低着嗓音问道“还要多长时辰?” 那人端的还算清秀水灵,翠色长裙,一身是侍女装扮,看起来也只有十二三岁。 黑男子头也不回只应声淡道“三个时辰。”即了无言,一如既往的沉闷。 少女听了有些气馁,神情恹恹的缩回马车里。嘴里还小声嘟囔“大木头~” 马车内空间虽小,但胜在五脏俱全。一张小巧精致的床榻端端正正的摆在马车内,占了大半席位。 辞席安安静静的趴在床榻边上,专注的守着榻上人儿的醒来。 榻上人清贵疏离,气质淡雅。许是坠入梦魇,他睡得并不安稳,额间密密麻麻聚着一层细汗。 辞席小心的为他拭去额间的冷汗,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很是担忧。 “唔~”一声沉闷声自唇齿之间溢流出来。均匀的鼻息声骤顿,气息紊乱。 几乎就在同时马车微滞。 公子莫不是又梦魇? 辞席越想越焦急,拿着帕子一边为他拭去冷汗,一边柔声的轻唤道“公子,公子~” 许久,周身的气息才微微的平复了下来。 榻上少年悠悠睁开双眸,淡漠的眸瞳不喜不悲。他端正了身子,拂了拂微皱的衣衫。浅笑安抚受惊的小丫头“无事了。” “呜~公子,你吓死奴婢了。”小丫头惊魂未定,扑到少年怀里呜咽哭诉道。 公子木笑着,轻轻拍了拍辞席的后背,柔声哄道“好了,已无碍了。” 少年如玉,当世无双。 待辞席小丫头稍稍安定下来,公子木才缓缓道“为我泡壶茶吧。”神色温和,不见异常。 辞席点头翁声应道“是,公子。” 待辞席转过身去沏茶时,公子木脸上的温润颜色全然消失褪去,梦魇中那耀眼的火光在眼前消失又重现。 公子木脸上神色清淡孤傲,嘴角边还勾勒着似有似无嘲讽的笑。少年垂眉,蒲扇般的睫毛微闪,洒下点点阴翳。 大抵是孤傲于世,遗世而独立。少年清贵的仿佛与这个嘈杂的世界格格不入。 挑起车帘,看着南来北往的过客,看着雕梁画栋的城墙楼屋。 繁花似锦,盛世华庭。又是有多少白骨,才换来现在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 皇城,时隔七年,你还是好生热闹。 骄阳不谙世事,溜进马车,照在少年眼角一滴,熠熠生辉。 许久,落无生息。 “大胆!” “见到永嘉公主殿下竟敢如此放肆!” “还不下车谢罪!” 马车外的吵闹声惊醒了马车内熟睡的少年。 少年狭长的睫毛微动,起身正了正身子,提及案上的玉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薄唇微抿。 “辞席,何事?” 淡淡的嗓音还带有点睡醒后才有的沙哑慵懒。 拥有这么温柔的声音会是个怎样的翩翩少年郎?九姬正想着,就看见一双十指纤长的手拨开车帘。 很漂亮的一双手,比皇兄的手还要好看,就是秀气了点,有点像姑娘家的手。九姬盯着有些愣神。 “回公子,永嘉公主当街纵马,差点撞到公子的马车,被囚给拦下。”辞席恭敬的向公子木回道。 至于怎么拦下马已经不必多说,看现在这个情形,总之不会是很愉快的方式。 囚依旧是孤默寡言的立在马车旁,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淡漠到仿佛置身于事外,除了那渐渐扶上剑柄的手。 永嘉公主?公子木听了,嘴角上扬勾起了一抹笑意。 永嘉公主北九姬,可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母亲上官音是皇城三大世家之首上官氏的嫡长女,母列贵妃,冠宠后宫。这才养成了她嚣张跋扈、娇纵的性子。 “你是何人?见到本公主还不快下车礼!”养尊处优惯了,话语间总带着些高高在上的优渥感。 “放肆!”辞席见她对公子这般无礼,当下恼怒,身上前大喝道。 “大胆刁民,竟对公主殿下不敬。” “抓起来!” 听此,永嘉公主身旁一个绿茵罗裙的侍女顿时眉毛倒竖,色厉内荏的大喝道。 一旁才赶到的侍卫纷纷抽出刀来围住了公子木一行人。 一时间气氛紧张起来,剑拔弩张。过路行人纷纷作鸟兽散。 囚眼睛彻底冷了下来,大大的破斗笠往下压遮住了他大半容颜,剑身渐渐露出一小截。 九姬一袭紫色骑马装坐立在马上,张扬又明媚。她一手中攥着缰绳,一手已悄悄按上腰间的紫鞭。脸若寒霜,额宇间笼罩着一层阴翳。 很明显,她动怒了,在皇城从来没有人敢三番五次不知死活的挑衅她。 就在紫鞭要出手的那一刹那,九姬听到马车上传来少年一声轻笑,像寒冬后融化的泉水流淌山涧时,不经意间奏出的华美乐章。 公子木走了出来。 有匪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第一次见到少年,九姬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想到前些日子夫子教过的诗。 面前少年一袭白衣温文儒雅,当真应了那句话,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九姬都有些看愣了,那样的玉骨风姿还真是当世罕见。 “辞席,还不退下。”淡淡的嗓音夹杂着不轻不重的威压,众人心头一悸,警惕看着来人。 辞席颔首,恭敬的退却一旁。 “你是何人?”九姬坐在马背上,扬声质问。 公子木缓慢的走到永嘉公主面前,微微欠身,双眸含笑,略带歉意“草民让公主殿下受惊了。” 九姬从小生活在深宫,什么人没见过。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但好歹是养在深宫的小姑娘,面对这么一个干净温柔的少年,她难免紧张局促起来。 “无……无妨。”连摆着手露出少有的女儿家的娇态。 “寥寥之物,以表歉意。”公子木接下腰边佩戴着的玉佩,递到永嘉公主的马前。 九姬一个利索的翻身下马,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她羞涩接过。 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脸上染上了几分红晕。 接过少年的玉佩握在手心,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玉佩珠盈径寸,乳白透莹,是块上好的白玉。玉身刻纹不多,只在周边雕刻着一节细小精致的翠竹,下角用正规隶书篆刻着一个小小的木字。 九姬不禁伸出食指沿着字迹篆刻的纹路,遍又一遍的摸索,嘴角间也露出甜甜的笑容。 恍惚间,再抬头时,少年已乘车远去。 “喂,站住!你还没有告诉本殿下你的名字。”语气急躁又高傲。 看着马车淹没在远处拥挤的人群中,九姬垂眸难掩心中失落。 “公主,要不让小人把那小子抓回来。”侍卫统领看着九姬久久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 “哼~”九姬翻身上马,漠视。 “唰~”皮开肉绽,九姬一鞭子狠狠地抽在面前的侍卫身上。疼得他闷哼一声,鲜血立马渗透了衣襟。 “再多嘴,拔舌!”留下毛骨悚然的五个字,九姬策马奔腾而去。 留下一群侍卫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苦不堪言。 第二章 贵客 一品楼,雅间内。 公子木正卧坐在榻旁看着一本经书。 辞席走了进来,闷声的往香炉里添好了香放在了案台上。神情颇为委屈的立侍在一旁。 公子木无奈的笑笑。 这丫头怕还是为玉佩的事耿耿于怀。 “可是不满?” 公子木放下了手中的经书。 辞席咬着下唇,垂首。 “辞席不敢,只是可惜了公子的玉佩。” 公子木听了,哑然。 一路上瞧着她闷声生不言,还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委屈。没想到小姑娘一直惦记着玉佩的事,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公子木思量片刻,还是开口解释道。 “永嘉公主是邶国最受宠的公主,性子娇纵了些。你若与她对上,怕是讨不到半点好处。” “奴婢知错。”闷声应道。 辞席其实都明白公子说的道理,只是舍不得那枚玉佩。 那枚玉佩还是在出发前公子让她挑选的。她挑了好久,也欢喜了好久。公子之前可都是不喜佩戴玉饰的。 真舍不得就这样便宜了那刁蛮的公主。 辞席一想到永嘉公主盛气凌人的模样,就气得牙根发痒。 公子木无奈的笑了。 “赶了一天的路,我也有些乏了。” “辞席,为我挑件衣裳,准备沐浴吧。” 辞席心理正委屈呢,听这话一下子打起精神来。 “是,公子。辞席这就去为公子准备一件最漂亮的衣裳。” 辞席欢喜的应道,一下子就把心中的不愉快抛到脑后。 辞席最喜欢给公子挑漂亮的衣裳了。 公子模样生的精致,打扮起来格外的的令人赏心悦目,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成就感。 她欢欢喜喜的出去了。 …… 帷幕后,氤氲缭绕。 公子木躺在木桶里,闭目暇寐。 贵妃出浴影朦胧,罗裘薄纱半遮胸。 少女曼妙的身姿在水中若隐若现。 任谁也不会想到,那样一位翩翩少年郎竟是一位妙龄少女。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静静地躺在水中,眉目间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五官也染上了几分柔和。 或许只有在此刻,她才会卸下所有伪装,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大概是泡久了,水有些凉了。公子木兴致缺缺的从水中爬起。 她像饱睡后的猫儿,伸着懒腰,踏着优雅的步伐,赤脚走到帷幕后。 擦完身子,随手拿起辞席搭在桁杆上衣衫,披在身上,边走边穿戴。 公子木坐在梳妆镜台旁,手指勾着白布条,一圈又一圈的细细裹好。 看着铜镜中略显陌生的容颜,她有些恍惚。 镜中人儿面容精致,唇红齿白。月色的翠竹罗衫上绣着精致的萤虫花纹的白色滚边,月白色的袍内露出银色镂空镶边。腰间松松散散用金丝软烟罗系着。 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公子木自嘲般浅笑,用手抚过脸庞,眸底是那化不开的冬日寒霜。 辞席站在公子木身后,细细为她梳妆打扮着。 饶是每日与公子朝夕相处,每每见到这精致容颜,自己还是会被惊艳到。 “小姐可真好看。” “是奴婢见过最最最好看的人儿。” 辞席忍不住感慨。 “真不知道会是哪家公子少爷能有这般好福气,能娶到我家小姐这样的大美人。” 公子木神情清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辞席,在外要唤我公子。” “隔墙有耳。” 不咸不重,冷冷清清。 “是,奴婢谨遵公子教诲。”辞席恭敬应道。 这里不比在靛京,公子还需拿到幽绮仙草,步步危机,不能暴露女子的身份,否则会有大麻烦的。 辞席有些懊恼自己的愚昧,差点儿忘了分寸坏了公子的大事。 “你先下去准备一下,待会儿有贵客来访。”声音散漫的很。 公子木起身坐在案牍前,拿起了未看完的经书。 “是,公子。” 辞席恭敬退下,轻轻合上了木门。 走到半路,辞席停下脚步,突然意识到… 咦,公子初来乍到,哪来的什么贵客来访? 辞席越想越迷糊,她干脆狠狠的摇了摇头,不想了,脑壳疼。 把这些胡思乱想的东西甩到脑后。 公子向来料事如神,上次救大木头也是,这次肯定也不会有错。 嗯,对,就是这样。 辞席满意的为自己找了个结论,欢喜的去准备着。 而公子木这边正在翻阅着经书细细看着。 邶国的骄阳格外粘人,已近黄昏,却迟迟不肯落幕。 从窗口向外眺望,街上过往的行人车水马龙,来往的商人络绎不绝,当真是天下第一大都。 公子木勾着红唇上扬。 公子木,噢不,应该叫她江婠。 七年前,江氏一族满门忠烈被小人陷害,落得个乱臣贼子,通敌叛国的罪名。江氏一族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满门抄斩。 那日,一把烈火烧尽了江氏往日所有的荣光,映照着帝王无情。 她那时只有十岁。 那日起,她总是会坠入无尽的梦魇。火光,黑暗,哭喊,绝望,充斥着整个梦境。 梦魇中,她绝望的看着双亲绝然的赴入火海。 漆黑中,她的哥哥带着她四处逃生。 那一段日子是她最为黑暗的时光,东躲西藏却无处藏身。 后来她的哥哥失去了双腿,为了她。 再后来,她成了六国敬仰的神医公子木,为了医治哥哥的双腿,踏遍天下,寻找草药。 现在,她回到了邶国皇城。医治哥哥的最后一位药引就在这,江氏的冤屈血案也是时候重审翻案了。 …… “扣扣-” “公子,二皇子殿下来访。” 门外传来辞席的声音。 “进。”珠落玉盘,清耳悦心。 来的还真快。 公子木把玩着玲珑玉盏,一饮而尽。 邶国的二皇子北司阳与北九姬是龙凤胎,同为上官音所生,也是当朝呼声最高的皇子。 传闻二皇子温润儒雅,有贤德爱民的美称。 北司阳身旁的侍从恭敬的为他推开门。 没来迎接?! 北司阳皱了一下眉头,环顾四周。 小小江湖郎中也敢如此放肆。 北司阳心中不悦,但一想到此番前来的目的,也只好作罢。 他绕过青花瓷板插屏,撩起珠帘,移步室内。 月色的长寸衫的少年玉树临风,人如墨画。三千青丝用一根镂空雕花的银簪束起。 案牍上一只小巧精致的紫砂观音熏炉烟雾袅袅。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二皇子殿下到访,草民未能远迎,望殿下恕罪。” 江婠放下手中经书,起身,俯身微微行礼。 先发制人,北司阳也不好再怪罪。 “神医不必多礼,本王能见到神医,那才是三生有幸。” 能如此迅速的找到这,并一口道出神医身份,想必整个皇城都有他的眼线,怕是来之前就已经把我的身份底细调查干净。 北司阳满面笑容的扶起江婠。径直坐在上席凳上。 江婠为他斟了一杯茶,在对面坐下。 第三章 男孩 “不知殿下到访,有何要事?” 温润如玉,不卑不亢。 北司阳见少年面色平静,似是一点也不诧异知道了他的身份。眸色暗沉,抿了一口上好的花茶。 “神医聪慧,本王此番前来的确有要事相求。” 北司阳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袖袍,冰蓝色的衣袍绣着金丝镶边。衣着朴实,无太多华丽花纹。 倒如传言般仁厚节俭,只不过… 江婠看了一眼北司阳露出的一截衣袖。 烫金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不动声色的隐于袖口,腰间扎着白色的金丝纹带,黑发用镶碧鎏金冠束起。 用千金难求的冰蚕丝做成一身衣衫,还真是简朴呢! 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殿下言重了。” “若有需要,定当竭尽所能。” 北司阳也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面前年轻少年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若不是早就派人调查清楚,他根本不敢相信传闻中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竟然是个少年郎。 不愧是闻名六国的翩翩公子,这般宠辱不惊,还气定神闲的品茶、闲谈。 也是,游走于六国之间,能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公子木,又岂是泛泛之辈? 北司阳眸底流光溢彩,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神医爽快,那本王也明人不说暗话。” “此番前来是想请神医入宫,为太后娘娘诊治,只要神医愿意出手相助,无论什么条件本王都答应。” 北司阳满脸真诚的看着江婠,俊朗的面容上流露出的真情实感让人为之动容。 江婠垂眸抿茶掩去眸底笑意。 这二皇子还真是有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太后有多么深的感情。 邶国的太后是三大世家王氏的嫡长女,年轻时也是风华绝伦的一代佳人。 虽入宫以来未曾有过子嗣,但深得先帝宠爱,贯宠后宫。 就连如今的陛下也是对她敬重有加。 更有传言这位王太后手中还掌握着先帝留给她的三万兵权。 要不是三年前偶感疾病,只怕她在朝中的地位更甚从前。 只可惜这样一位德高望重,手握兵权的王太后,却是不怎么喜欢这位二皇子。 反而更宠先帝七子,北尤辰。 感情深厚?求医问药? 怎么说都奇怪。 想到昨晚探子传来的密报,江婠玩味的勾起唇角。 “殿下孝心感天动地,公子木定当竭尽所能。” 江婠起身,拱手作揖,润色淡道。 北司阳心中大喜,连声笑道。 “好!” “本王在此先替太后谢过神医。” 拍了拍她的肩膀。 “希望神医不要让本王失望。” 最后一句话,北司阳说的意味不明,漆黑的眸瞳紧紧的盯着江婠脸上的表情。 “自然。” 一贯的清贵疏离,波澜不惊。 北司阳又纵声笑了笑。 “七日后父皇设宴,不知神医可愿与本王同行?” 一张烫金的宴帖递到面前。 江婠淡笑接过。 “荣幸之至。” 自从江婠答应北司阳入宫为太后诊治到现在已是第五日,这期间北司阳常常来一品楼,北司阳本来是打算接公子木去庆王府暂住,被多次拒绝后也就作罢。 临近宫宴,北司阳也忙碌起来,之前一天要来好几次,今日却是难得的一次没有来。 江婠手里拿着一本书静静的站在窗边,俯看着楼下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喧闹吆喝。 “公子可是觉得外面热闹?”辞席一蹦一跳的推门走了进来,看见江婠站在窗边,以为她是在好奇外面为何这般热闹。 便兴奋的把自己这两日和一品楼小厮打探到的消息一股脑的分享给公子听。 “奴婢听闻邶国的大皇子齐王率领锦骑十七军歼灭少伮平定南疆,并与少伮签订了愿向邶国进贡永不侵犯条约。锦骑十七军以少胜多的神勇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路边乞儿也能知晓一二。” 江婠静静的听着辞席眉飞色舞的讲述着锦骑十七军以一敌百大破少伮的故事,说到高潮部分手舞足蹈的比划两下。 看来这小丫头近日没少去戏院,模仿说书先生的神韵倒有几分像。 江婠坐在桌边撑着脑袋静静的听着,待到辞席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贴心的递上茶水。 小丫头咕咚两下茶水就下肚了,她舒服的长吁口气,用衣袖擦去嘴角边的水渍。 待辞席喝完放下茶盏,抬头便看见江婠淡笑的静静的看着她。她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兴奋的拉着公子说了好多话,还不顾形象的大口大口喝水。 完了完了,公子不会嫌弃我吧,呜呜呜,人家还是个小淑女的啦。 辞席的小脸蛋一下子变得红扑扑的,仿佛火烧了一般。 她支支吾吾羞涩道,“公…公子,奴婢刚才…” 辞席半天说不上来,江婠好笑的摇摇头,拿起手边的书轻敲了两下她的脑袋。 平时里见她和囚在一起玩闹时大大咧咧的,怎么今日还害羞忸怩起来。 “学的不错,有把说书先生的手艺学个一二。”江婠调侃道。 “公子!!” 辞席羞涩的捂着脸,恼羞的跺了跺脚。 她这几日去戏院听了不少戏,书里的女子大多都是知书达理,端庄典雅的。 江婠也适当的收起了打趣,“可是从说书先生那听到的什么?” 辞席这反常的样子八成是听了戏院里的什么当真了。 小丫头扭扭捏捏说到,“先生说了女孩子家应当闲什么花照水,然后什么弱风来着。”说到最后声音都不自觉的小了。 辞席有些心虚的看着江婠,挠挠头,一脸讪笑。 江婠无奈的摇摇头,“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可是这句?” “对对对,公子真厉害。”辞席小脑袋瓜像捣蒜一样,眼睛闪着星星崇拜的看着江婠。 “傻丫头,不用拘束于刻意去学别人,你之前那样就很好。”江婠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边的书推到辞席面前,“还有不是我厉害,这些书里都有。” 辞席看到书一脸深仇苦恨的趴在桌上,还在挣扎,“公子,你是知道的,奴婢看书就犯困。” 软磨硬泡了半天见公子仍然没有松口的打算,便泄了气,耸搭着脑袋。 江婠见小丫头垂头丧气的,终究是不忍心,“倒也并不是让你精通,只是了解一二就好。” 听到这话,辞席立马开心抬头,脸上哪里还见伤心之色。 “公子真好!嘿嘿。”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囚闪了进来。 他恭敬的将手中的信件递上,江婠没有立马看,“如何?” “一切顺利。” 辞席不知道他们俩在说什么哑谜,安安静静待在一边。 江婠眸色暗沉,听着窗外传来的喧闹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外面好生热闹,辞席想不想出去走走?” 辞席一听开心极了,“好呀,好呀。” 那日公子拒绝去庆王府暂住她还惋惜了好久,听说庆王府上有专门的说书戏院,她还想去看看呢。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商贩吆喝,有孩童嬉闹,还有两三个妇人聚在一起闲谈。 辞席开心的一蹦一跳的四处张望。 江婠走在后面还在思索,锦骑十七军她早有耳闻,横扫娄疆,平定岳启,收复宜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现又大破少伮,十万锦骑十七军威名怕已威震四方,令各国,甚至说令邶国君主忌惮吧。 正想着,突然有一个人行色匆匆的抱着一个孩童从旁边路过,差点撞到江婠身上。 他男子抱着小孩一边骂他,一边捂着小孩嘴巴急急忙忙的就走了,根本没在意江婠说了什么。 那男子有点急,戴着斗笠,举止间透露着古怪,遮遮掩掩的,江婠只看到他右手虎口间有一颗大痣,连他的相貌都看清。 “公子,你们走快点,快跟上。”辞席走在前面忽然发现公子他们被落在后面,招手喊道。 江婠听到辞席的声音,也就没将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抬步追了上去。 三人在街上逛了一小会儿,辞席手里就拿着一大堆吃的。就连江婠手中都拿着一串糖葫芦。 突然,人群嘈杂中,一个布衣妇人焦急的逮人就问,“你们有没有见到我的孩子,一个小男孩,六七岁。” 路人纷纷摇头,布衣妇女似是一路问来有些崩溃,放声大哭,“我的孩子,你在哪里啊!” 江婠听了,眉头微蹙,脑海中什么东西闪过。 不好,刚才那个人! 江婠让辞席去看着那个妇人,立马和囚朝男子跑走的方向追去。 因为时隔不算长,街道上人多,那男子戴着斗笠抱着小孩在人群中也算醒目,没跑太远,江婠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第四章 匪徒 那男子看到身后有人追,加快了脚步朝皇城外跑去。 江婠看着男子跑的路线,面色凝重,再跑下去便是城外,地势复杂,树木遮挡,就难追了。 她也加快速度,飞快的从人群中穿梭,两人像黑色的影子一样,避开来往群众,一闪而过。 到了城外,男子见还甩不掉他们两,面露凶色,抱着小孩就往树林里跑。 间距不断在缩小,突然‘嗖’的一声,江婠手里吃完的糖葫芦签化为利刃,直直的向男子射去,插到他小腿上。 那男子吃痛的一趔趄倒在地上,头上的斗笠掉落下来滚到一边。怀里的小男孩也被摔到地上。 江婠示意,囚立马飞身上前,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擒住了,剑也架在脖子上。 江婠上前查看男孩有没有哪里受伤,万幸,小男孩只是受了点惊吓,没有皮外伤。 小男孩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他咬紧下唇,眼睛里还蓄着泪水,像个受伤的小兽一样警惕的看着来人。 江婠轻声的安抚着男孩,“不要怕,我们是来帮你打跑坏人的。”她说话时周身气息都温和下来。 江婠见小男孩没有排斥她的靠近,便掏出随身携带的药膏小心翼翼的给他涂上。 小男孩用那双稚嫩的眼睛惶恐不安的看着面前从天而降的仙人哥哥。 娘亲说了只有仙人才会在人们绝望的时候从天而降,这位哥哥长得比话本里的神仙还要好看,刚才还一下子就把坏人打倒了,一定是位十分厉害的神仙。 他看见自己脏兮兮的手在仙人哥哥白净的衣衫上落下黑色污渍,顿时觉得羞愧不已,感觉自己冒犯了仙人,立马将手缩回来。 好在江婠已经给小男孩上完药,以为小男孩是怕生,没太在意他的反应。 不过,江婠一想到刚才给小男孩上药时,他那衣袖下的的手臂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看样子应该是经常受到虐待所至,面色凝重。 而另一边,男子见来人不好惹立马求饶,“两位好汉,饶命啊,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迫于生活的无奈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 江婠牵着小男孩,居高临下的站在男人面前,“据邶国律法一百三十二条,掠卖人口为奴,杖刑一百,流放三千里。掠卖人口给他人做妻妾者,杖刑一百判处三年徒刑。掠卖孩童者,首犯绞刑,从犯流放三千里。” 斗笠脱落,露出男人的脸,铜铃眼,鹰钩鼻,满脸横肉。他听到江婠这话面色一下暗沉下来,随即又堆满谄媚的笑。 “少侠误会了,这男孩的父亲是个酒鬼赌徒,欠了一屁股债没银子还。是他自己要用孩子抵债的,可不管小人的事。” 他又急急忙忙的掏出一张纸来,“这就是他的卖身契,上面还有他酒鬼爹的手印呢。” 江婠蹙眉,细看了那张买身契,面色凝重,他说的没错,上面确实有双方的手印,签字画押了,这无疑是铁证。 男子见眼前少年沉默不语,顿时又有底气,他可是有卖身契在手,这个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透着贵气的少年,肯定是哪个大家族偷跑出来的公子。还逞英雄呢,这下没辙了吧。 他得意的想要站起来,被囚面无表情的一把摁住,错不及防的一屁股坐了下来,脖子被利刃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他疼的直咧嘴。 “嘶,两位少侠你们还想怎么样呀,怎么还动刀子呢?我这都有卖身契了,也是合法买卖,别为难小人呀。”他一边说着,一手捂着脖颈,一手小心翼翼的推开锋利剑刃。 囚对上江婠的目光,面无表情的把剑刃架在男人脖子上,任他拨弄不动分毫,那架势好像在说我没动,是他自己动的。 江婠听着男子叫苦连天的诉苦,刚抬腿,就感觉有人拽着她的衣角。 她回头看到小男孩忐忑不安的咬着下唇。安抚的摸着他的小脑袋,轻声道。 “相信我。” 也许是江婠的话给了男孩安全感,他缓缓松开。 江婠拿着那张卖身契展开在男人面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邶国律法规定,卖身契还需要官印的吧。你这上面可没有官印!” 男子目光躲闪,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 江婠冷笑,一松手那张卖身契便飘落在地上,“不过是一张废纸,也敢说是合法。” 男人还想做无谓的挣扎,囚三两下就把他扣住,等待江婠指示。 这时,树林里传来一阵打斗声,江婠蹙眉,寻声望去,远远的看见一名男子被一群类似于匪徒的人追杀拦截。 江婠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她并不想多管闲事。 刚想示意囚离开,没想到男人手里还藏着一把匕首,凭借着全身的力气冲开囚的枷锁,透着一股狠劲,不要命的刺向江婠。 小男孩害怕忍不住惊呼,江婠转身一个漂亮的回踢,男子被踹出一米外,匕首哐当一声摔到地上。 囚立马上前一掌劈晕了他。 江婠脸色凝重,很明显,刚才的声响已经惊动了树林里的匪徒。 那群人说是匪徒,实际上更为合理的应该是假扮成匪徒的杀手。 他们专业而迅速,虽然外貌打扮像是山匪,但江婠敢确定这是一群极有组织的杀手。 匪徒们相互看了一眼,就有几个已经冲上前来,拿着刀就朝江婠他们砍去。 江婠抬眸不小心那名男子的眼睛对视,那男子眼眸淡漠而平静,即使处在这样不利的情形,也没有丝毫的慌张。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江婠一眼,便不再关心他们的情况,随手又解决掉一个匪徒。 江婠带着小男孩有所顾忌,只能躲避匪徒的攻击,囚拿着剑将江婠他们护在身后,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匪徒。 那身手形如流水般,一招封喉,朝朝致命,令匪徒们警惕的看着他不敢再靠近。 匪徒们的目光又落在他旁边那个看上去长得白净瘦小的少年身上。 三个匪徒相互对视一眼,两个人缠住囚,一个人向江婠袭去。 江婠侧身躲过攻击,没想到那个匪徒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标是他身边的小男孩。 江婠心中一紧,眼见着就要伤到小男孩,一把利刃凌空袭来插在那个匪徒身后,匪徒吐血倒地。 小男孩闭着眼,迟迟没有感受到痛觉来临,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看到那个匪徒背上插着一把刀死在他面前。 小男孩害怕极了,立马跑到江婠身边。 江婠松口气,朝那边看去,那男子挑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 匪徒们趁着男子分心救小男孩,一拥而上,江婠还来不及开口提醒小心,那男子就被一个匪徒刺伤腹部。 他反应极快躲过旁边几个匪徒的攻击,脚尖一挑,握住刀柄轻松解决了几个匪徒,他拔出腹部刀扔到地上。 尽管男子已经解决了很多匪徒,但是剩下来下来的匪徒们虎视眈眈。江婠此时也不能见死不救了。 她将小男孩交给囚,让他看好。 随手抽出插在匪徒身上的剑,飞身上前。 她搀扶着受伤的男人,谨惕的看着周围的匪徒。 那男人五官俊美,衣着战甲,应该是个将士。 只不过将士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此? 第五章 裘药 男人蹙眉,似是不愿别人触碰,避开江婠手的,拿着剑笔直站立,冷冷的看着周围匪徒,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将帅睥睨蝼蚁。 不得不说,江婠和这个陌生的男子之间还是很有默契,一个眼神交流,她就知道男子想干什么。 两人飞快的飞身上前,他们两出手极快,内力深厚。匪徒还来不及格挡,江婠腕抖剑斜,剑锋已削向那匪徒脖颈。 那男子左手剑诀一引,手中利剑疾扫匪徒,初次见面两人便配合的十分默契,很快匪徒们伤的伤残的残,倒成一片。 男子长剑直指地上还在挣扎的匪徒头领,身上的杀伐之气在打斗中越发浓烈,长身玉立,衣衫狼狈却不减半分贵气。 “我是死也不会……” 还未等那匪徒说完,手起剑落,鲜血顺着伤口溢出,匪徒瞪大眼睛,不甘的没了声息。 江婠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随手将手中的剑扔给他。 那男子上下打量着面前少年,干干净净的,是那种家养的小公子,身体瘦弱的他一手就能拎起来。 很难想象眼前少年拥有这么漂亮的身手剑法,出手干脆利落,招招致命,身法诡异,天生的适合战场。 男子在打量她的同时江婠也在打量着他。 五官俊美,剑眉星目,一身肃杀之气,虎口有茧,身手不凡,内力深厚,应该是长年握剑的将帅。可他身上又多了普通将帅的矜贵。 这人…… 江婠眸色微沉,立马猜到男子的身份,邶国大皇子齐王。 “多谢。” “不客气。” 男子蹙眉听到语气中的疏离,刚开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暗卫的声音。 “主上。” 看样子应该是齐王的属下到了,江婠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就趁着齐王注意力不在这,没打一声招呼,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是属下失职,还请主上责罚。”暗卫齐刷刷的跪地。 齐王没有理会,一回头少年就不见了,也不意外,他挑了挑眉,眸底划过晦涩不明的光。 溜得挺快啊。 次日下午。 两顶上好的用紫檀木做的软轿停在一品楼外。 淡蓝色的流苏垂落在轿顶四周。 “本王听闻神医喜静,特命人准备了两顶轿子,若有不周,望见谅。” 谦谦有礼的君子风范顿时又笼络了不少民心。 北司阳享受着周围民众赞许的目光,无声的勾着唇角上扬。 若不是那个人要回来了,区区江湖郎中,怎配本王纡尊降贵。 哼! “殿下言重了。”不咸不淡。 不知抬举! “请~” 北司阳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 江婠扶着辞席的手上了马车,囚沉默不言的跟在身后。 软轿内,江婠卧坐在软榻上,手指一下有一下没的敲着案台。 “公子,二皇子殿下可真是位端庄典雅的翩翩公子。” 温柔的少年贵公子的形象很容易博得小姑娘们的好感。 辞席回想到刚才北司阳举手投足间的雍容华贵,忍不住感慨万千。 “那辞席可是瞧上了这位风度翩翩的二皇子?” 江婠眉目含笑,出言打趣。 小丫头脸皮薄,三两下就红了,还急了眼。 “公子!”扬声,恼羞。 “公子莫要再打趣奴婢了,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急忙解释。 江婠半撑着头,懒得把玩着手中小巧玲珑的玉盏。 “邶国的二皇子与永嘉公主是龙凤胎。” 没头没尾的随口一句,一下子就让辞席想到了关键。 公子昨天才到邶国都被二皇子找上门,莫非… 糟了,肯定是永嘉公主告的状,那公子现在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完蛋!二皇子殿下对公子图谋不轨!!! 别看辞席小丫头年纪不大,但心思还是很细腻的。 好吧,除了有时候脑洞有点大。 “那公子,我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小姑娘有些着急了。 江婠侧身换了个姿势,闭目暇寐。 过了好久才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嗓音。 “与虎谋皮。” …… 在辞席一声声叫唤声中,江婠悠悠的睁开双眸。眸色暗沉,有些迷离。 刚才,就在刚才,她就差一点点,就可以看见梦中娘亲的面容。 朦胧中,那张扬的火舌一点点的舔舐着支离破碎的画面,一点又一点的吞噬… 是的,自从七年前的那场大火,她儿时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从何时起,她渐渐地忘记了双亲的面容。 只记得她的娘亲是位温柔又明艳的女子,他的父亲是位儒雅的谦谦公子,是她的盖世英雄。 往事如烟随风飘散,但在她的心底留下了一道很深很深的伤疤。 恍惚间,江婠已扶着辞席的手下了软轿。 “宫内不能行车,公子见谅了。” 北司阳略带歉意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暂时拉回了她的神智。 江婠的眼睛扫过那朱红色的宫门和那四丈高的城墙,眸底又暗了几分。 “无妨,即是宫规自是要遵守。” 冷冷清清,话语中总带着几分疏离。 北司阳也不再多言,负手向前。 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有时候适当的距离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身边的侍从立马出示通行令牌。 “见过二皇子殿下。” 齐刷刷的两列宫门侍卫,整齐划一,有条不紊。 “都起来吧。” 北司阳颔首示意,带领江婠踱步入内。 囚紧随其后。 “什么人?” 一个侍卫统领横剑将囚挡在门外。 囚面无表情的上下扫了一眼,不言。 侍卫统领:…… 毛骨悚然。 囚:死亡凝视 侍卫统领:嘤,这个人好可怕,嘤,救命!!!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北司阳听到响声,转身,蹙眉。 “放肆!” 不愧是龙凤胎,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样。 “他是本王贵客的侍从,有问题吗?” 毕竟是文武百官看好的皇子,那周身的贵气和眉宇间的不悦,吓得侍卫统领‘扑通’一声,抱剑跪了下来。 “卑职不敢。”恭恭敬敬,战战兢兢。 思及职责所在,硬着头皮开口。 “只是皇宫内不得佩剑入内,这……” 欲言又止的扫过囚腰间的佩剑。 侍卫统领:嘤,我太难了~ 一身黑衣,相貌平平。 这个人之前竟然没有丝毫注意到过。 北司阳不言。 江婠上前一步,拱手作揖。 “谢过殿下好意,不过既是宫规,便不好再让殿下为难。” 说罢转身“你且先在此处等我。” “是。” 囚抬首,波澜不惊的眸底多了一丝异样的光芒。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囚看见了江婠的口型‘皇榜’。 在来的路上,人群簇拥观看的好像是一个关于为太后求医问药的皇榜告示。 …… 跟着北司阳七拐八拐,绕过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一路上,北司阳隐晦的向江婠,有意无意的打探着囚的消息。 “没想到神医身边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位绝世高手。” “殿下谬赞了,不过一介莽夫,会点拳脚功夫,算不上什么高手。” “只因草民曾救过他的性命,便留在了身边。” 不温不火的打着太极拳,一路走下来也没有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反而被江婠套了个精光。 比如。 今晚这个宫宴是为传闻中赫赫有名的大皇子北瑾川举办的庆功宴。 传闻,大皇子北瑾川自幼便常年征战在外。 虽说是一位皇子,但在宫中却没有什么地位。 若不是此次大破敌军有功,班师回朝,举国欢庆,恐怕全国上下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大皇子。 据说,大皇子北瑾川是先皇后所生。 据说,陛下非常不喜大皇子。 据说,大皇子行为粗鄙,面如罗刹。 …… 正想着,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 “臣女见过庆王殿下,殿下金安。” 只见一位羸弱的女子微微向北司阳俯身行礼。 那女子长相清秀端庄,像是位从山水画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扶风若柳香气阑,引动飞花柔指间。 白色的芍药烟罗全纱,散花水雾乳白百褶裙,手挽屺罗白软纱。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咳咳咳~” 说话间,一连串的咳嗽声引得发髻上的金步摇‘叮当’脆响。 一旁的丫鬟们连忙将裘衣为她披上,还递给她一个暖炉。 病入膏肓。 江婠挪开眼。 “裘小姐又是来看望太后娘娘的。”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正是。”裘药微微答道。 裘药,太医院院首的独女,自幼患病,其父为她多年求医问药,无果。 虽体弱多病,却深得太后宠爱,自小与北尤辰,先帝七子当今皇上的弟弟辰王殿下定下婚约,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三年前太后患病,裘药每日都会抄写佛经为太后送去。 “这位是本王的朋友,神医公子木。” “这位是太医院院首的女儿,裘小姐。” 北司阳上前为二人介绍。 “久仰公子大名,裘药今日终得一见。”微微俯身。 “裘小姐言重了。”还礼。 “咳咳咳~”又是一连串急剧的咳嗽声,听着让人揪心。 “裘小姐这病还未痊愈?” 北司阳见状担忧问道。 “多谢殿下关怀,还是老样子。” 裘药不动声色的将帕上一滩嫣红悄悄折起遮住。 “裘小姐可真是幸运,今日遇见神医,这病定能让神医帮你治好。” 江婠蹙眉听着这理所当然的话。 “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便不劳烦神医了。” 纵是病美人,一蹙一笑都是大家风范。 “咳咳咳~” 裘药欠身。 “臣女今日身子不适,就不叨扰殿下和神医的雅兴。” 江婠看着众丫鬟簇拥着裘药远去。 微风拂过,飘来一股淡淡的药香,还似乎夹杂着点点墨香。 一串串咳嗽声渐渐远去。 第六章 禁宫 “距离宫宴还有一个时辰,神医先在此处稍等片刻。” 北司阳将江婠带到一处偏殿中,示意着一旁的丫鬟将茶水糕点摆放在桌上。 “那就劳烦殿下了。”不温不火。 北司阳虽然恼怒江婠这不咸不淡的态度,但是一想到过了今晚他就可以成为那至高无上的存在,心中的郁气褪去许多。 此人还有些作用,杀了可惜,姑且放过他一马。 北司阳表面上谈笑风生,内心里却早就起了杀心。 待二皇子走后,辞席小声嘀咕说到。 “公子,我怎么感觉这位二皇子怪怪的?” 辞席挠了挠后脑勺,总感觉这个二皇子说话作风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江婠颇为欣慰的看着她。 “我们家的辞席小丫头终于长大了。” 由衷的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嘿嘿,是吗?” 辞席有些腼腆的傻笑了,虽然不知道公子为什么夸她,但还是好开心。 江婠看着辞席这傻憨憨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丫头还有的学。 北司阳这边刚离开偏殿,他手下的一名心腹就不解的小声问道。 “殿下为何对一个江湖郎中如此恭敬?” 在他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殿下贵为一国皇子,岂容一个小小的郎中如此放诞无礼。 北司阳想到刚刚江婠的淡漠疏离,眸底闪过一丝狠辣。 要不那个人要回来了,他岂能容忍小小郎中的目中无人。一切且当为了大局着想。 “留着他我自有作用。” 北司阳留下这略带警告的一句话,就甩袖离去。 今晚的宴会由他全权管理,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可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北瑾川,我要让你看看,即使你在外南征北战,金戈铁马,即使你有再大的功劳,也终究敌不过我。 太子之位只能是我的! 江婠在偏殿中闲适的磕着瓜子喝着茶,一副漫不经心的玩乐做派。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阵微不可闻的唏嘘声,接着一个黑色人影悄无声息的闪了进来。 “如何?” 不错,来人正是囚。 江婠习惯性的单手叩这桌子,一下有一下没有的敲击声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冷清,一声又一声。 “已全部处理干净。” 囚单膝跪首在江婠身侧,恭敬回道。 看来这个二皇子还是挺小心谨慎的,竟然在偏殿外安插了许多探子,不过看样子应该被囚全部处理干净了。 江婠抿了一口茶,垂眸遮下心中万千思绪。 “东西呢?”放下手中茶盏。 囚立马双手恭敬奉上。 江婠慢慢打开那黄色纸张,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又不动声色的收好。 “公子为何要揭了这皇榜?” 囚很是疑惑不解的。 若按原计划是要接近二皇子,利用他的势力取得仙草,并查明当年真相。 现在很显然,公子已经成功接近二皇子,再利用为太后诊病的事也可成功留在皇城。 可公子为何要迂回曲折的悄悄揭下皇榜,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虽然皇榜上也是悬赏珍贵草药和黄金万两作为诊治太后疾病的赏赐,但绝不可能拿出邶国镇国之宝幽绮仙草作为赏赐品。 毕竟,那可是有生肉枯骨,起死回生的功效的仙草。 囚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北司阳朝中威望虽高,但行事鲁莽急躁,太过急功近利了些,不成气候。” 曾经皇城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江氏中人,随便哪一个都是指点江山的将帅之才。而从小耳濡目染各类兵书,熟练帝王之术的江氏嫡女更是登峰造极,出类拔萃。 这个二皇子说好听点那是急功近利,说白了点就是蠢。 一个优秀的帝王不仅要有雷厉风行般的手腕,还要有猎人般的耐心。 自乱阵脚? 越王勾践十年的卧薪尝胆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有足够的蓄力,哪来的后来的爆发力? 单论这一点上,北司阳就已经先输了一局。 囚听了,心下了然。 看来这个二皇子也不是公子的最佳人选。 半晌,又听到江婠说道。 “我有点事要出去,你先留在这里。” 说着,江婠踮脚从窗口掠了出去,消失在暮夜中。 咦,奇怪,为什么感觉的背后有一阵凉风刮过。 “公子?”辞席守在殿外,听着殿内久久没有声响,心下奇怪,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也不知道刚刚公子为什么突然让我守在殿外? 连喊着几声都没听见里面人应答,辞席心中越发疑惑,却不敢冒然推开门进去。 许久,才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无事。” 辞席听到公子的声音也就放心下来。 只是,我怎么感觉公子的声音有点不太一样? 奇怪?! 辞席继续守在殿门外,看着漆黑的暮色上星河点点。 江婠借着暮色在皇宫中快速穿梭,查找每一处可疑的地方。 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一丝有关幽绮仙草的下落。 这邶国皇帝究竟把它藏在哪里?!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江婠眸色微沉,正准备要回去的时候,她突然发现。 好像无论怎样走,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原地。 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无限死循环中。 遭了,是迷阵! 其实就在江婠刚刚踏入阵中时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不过那时她心中惦记着幽绮仙草,没有太在意。 哎,还是大意了。 江婠心中懊恼,不知道时间还来不来得及。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当务之急就是破阵! 江婠立马沉下心来,细细观察周围环境。 慢步走着,突然,眼睛扫过,像是发现了什么。 当机立断,‘唰~’了一声,一枚细小石子没入假山中,不偏不倚,卡在一个不易察觉的孔中。 破——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 总是绕回原地的迷障散了个干净,留下一条静谧的小道。 设阵者只是设了个迷阵而不是杀阵,看来只是不想让人发现他藏在阵法后面的东西。 会是什么让他如此大费周章的掩盖? 会是幽绮仙草吗? 想到这,江婠立马飞身进入。 弯弯绕绕,好不容易进来,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荒废多年的宫殿。 荒草丛生中依稀可以窥探出往日的雍容华贵。 穹顶洞穿,月光漏下,清冷的月色中清晰照映出凌空飘舞的细密尘埃。 繁茂的花木四处乱长,野生的藤蔓沿着残破门楣和窗棂盘缠而上,地上杂草丛生,瓦砾遍布。 蛛丝密布角落,内墙上残留着斑驳的雨痕,鼠蚁乱跑,蚊蝇四飞,一片荒芜的悲凉景象。 看来,此处应该是一座禁宫。 江婠迈着碎步,小心的四处查看。 突然,头皮感到一阵发麻,后颈发凉,像是感应到什么危险的存在。 江婠身形一闪,一枚飞刀贴着冷空气从耳边擦过,没入殿门中。 几根发丝飘落。 江婠惊的一身冷汗。 什么人,竟能悄无声息的接近自己百米内,还能差点伤到自己! 太大意了! 江婠谨惕的看着四周,袖口中不动声色的滑下几枚银针。 “在下不小心误入此处,如有冒犯,望阁下多多见谅。” 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先发制人总是没有坏处的。 江婠小心的查探着周围的动静,手中那小小的银针上蘸了剧毒,随时都可以要了暗处人的性命。 她在计算,计算着时间、角度、方向,也在算计着人心。 这时,她突然看到远处树下站着一个修长的人,接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那俊美的容颜。 肯现身说明还是可以沟通的。 江婠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下初入皇宫,不小心迷了路…”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见那人手持长剑欺身前来。 !!! 这人?! 好快的速度! 江婠心下一凛,连忙飞身避开,与此同时一枚银针悄然射出。 ‘铮——’一声金属碰撞声响起。 那长剑不偏不倚正好被银针打偏一个角度,江婠堪堪躲过。 没想到那人不听解释就动手。 有些棘手了。 眼下没有趁手的兵器,处境很不利! “阁下这是何意?” 现在能拖延点时间就拖延点时间,希望囚能早点发现不对劲赶过来。 江婠谨惕的打量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心中默默计算着逃跑的路线。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很明显,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九十六所宫殿,外面还有迷阵。” 语气平淡的像是在陈述事实,一双幽深的眸瞳深不见底,看的江婠一阵心虚。 看来人气宇不凡,对皇宫内事务了如指掌,怕是皇室之人。 隐约中,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丝淡淡的血腥味。 这杀伐果决的手腕,衣摆处隐约绣着暗金九蟒 不好,这人…… 是邶国大皇子北瑾川! 江婠心下一惊。 这要是普通的皇室子弟她还能悄无声息的抹去,可是今晚的主角齐王…… 江婠感到头疼。 这下麻烦了。 第七章 交锋 “其实这真是个误会。” 江婠一边开口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快速躲避攻击。 北瑾川淡漠的脸上如刀刻画,一招一式干净利落,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再这样下去不行,太被动了! 江婠眸色暗了暗,心下微沉。 得想个办法脱身。 北瑾川看着江婠鬼魅的身形在剑影中穿梭,明明近在咫尺,可愣是碰不到她一片衣角。 白色的衣衫纤尘不染,精致的容颜美轮美奂,在月光下恍若仙人。 是他? 他来禁宫干嘛? 北瑾川心中越发谨慎,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握着剑柄的手也重了几分。 不过… 白色的衣衫? 大晚上穿白色的衣衫? 脸上还没有任何东西遮掩! 这是有多么怕别人看不到! 还是有持无恐?! ‘铮——’ ‘铮——’ 一声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突兀响起。 江婠一个转身,‘唰’了一声,数枚细小的银针从袖口中射出,直奔他命门而去。 乳白色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云儿遮住,漆黑的暮色成为了银针天然的保护屏障。 不过,齐王不愧是齐王。 长年在边境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对危险的反应早就融入骨髓,下意识的就能做出最佳判断。 电光火石间提气跃起,衣袂飘飘风华无双。 手中的长剑仿佛有了灵气般在空中飞舞,卷起满地残叶,‘啪’的一声针落入地。 江婠淡漠的脸上波澜不惊,唯有那眸底深处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邶国的战神殿下果然不好对付。 月儿躲躲藏藏,在男人脸上洒下昏暗的光,云雾迷蒙,隐藏了大半神情。 就在这时,一声声唏嘘声渐渐逼近,在空旷而破败的大殿内显得格外真切。 又来一个?是他的属下? 北瑾川眉头微皱,冷峻的容颜不见喜怒,神情淡淡扫过。 此时江婠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刚才的打斗中,她已经渐渐靠近离开路口的方向,位置不偏不倚正好隐没于树影婆娑下。 从她这个视角可以很清晰的观察的北瑾川的一举一动。 不错,刚刚的打斗都在她的计算内。只有顺其自然的挪动才不会引起人注意。 江家人不仅擅长谋略,更擅长计算人心。 就是现在! 只见江婠手腕微动,一个石子从手中破空而出,电光火石之间还夹杂着雷霆之势。 北瑾川薄唇微抿不慌不忙,右腿前伸,上身后仰,双袖翻飞,如翩翩起舞般降临于地。 江婠颇为欣赏般看着北瑾川一连串行如流水般的动作。 不错,位置刚刚好。 江婠笑了。 北瑾川刚落地,就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凉嗖嗖的寒意。 危险!!! 他头也不回,上身倒仰从凌厉的剑下划过,长臂挥剑,在夜空下滑过一个优美的弧度。 此等险招不禁令暗处的囚眸孔骤缩,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 而北瑾川手中挥动的长剑脱手而出,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冲江婠移动的方向而去。 银白的剑影夹带着强大的剑势,势不可挡。 眼睁睁看着剑直奔江婠而去,囚想也不想就欲飞身上前。 不料,北瑾川从天而降挡在他面前,强大的劲气将他包裹,一招一式,干脆利落,招招致命。 而江婠这边,她明显的感觉到一股寒流从背后袭来。 刹那间,她躲闪不及,一个提气翻身,衣角被锋利的剑刃割落,定在了树上。 而江婠也消失在暮色中。 囚看着江婠险险脱身,也不在和北瑾川纠缠,一个假动作后提气腾开,跃上屋顶,消失远去。 北瑾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消失在天边,手中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带血的匕首。 踱步走到树下,拔起没入树上的剑收入剑鞘。手中还抓着那一片衣角,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又跑了。 回到偏殿内。 江婠神情淡漠坐在桌旁,纤长的手指拂过颈脖,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囚一言不发的跪首在桌前。 條而,江婠好像问道了什么气味,抬头凝视。 “你受伤了?”语气有些凝重。 连她都没有想到,以囚的武艺竟然受伤了? 好多年没有遇见过能伤到囚的人。 这个齐王,不愧为邶国战无不胜的神话。 “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不卑不亢,平平淡淡。 江婠眸底转盼流光。 今晚是齐王的庆功,要是在宴会上遇见,那可就麻烦了。 “今晚这事与你无关,是我大意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听到辞席在门外道。 “公子,殿下请公子入宴。” 江婠抿唇不语,示意囚先退下,整理了一下衣冠才踱步而出。 殿外,站着两三个一品丫鬟,其中为首的上前行礼道“公子请。” “有劳了。”温润有礼,翩翩公子。 那几个小丫鬟年纪尚幼,大抵是刚入宫没几年的,今日难得一见传闻中风度翩翩的神医少年郎,羞涩的脸都红了,更是不敢多看一眼这天仙般的人物,生怕自己亵渎了这造福百姓的神明。 江婠微微颔首跟在她们身后。 辞席跟在江婠身侧,圆圆的眼睛盯着公子如玉的脸庞。 嘻嘻,我家小姐可真好看。 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凑到江婠身侧,开口小声说道。 “公子,你的脖子上怎么有道划痕?” 辞席紧张兮兮的看着那道瑕疵,心下担忧。 江婠脚步微顿,神情清冷,不见喜怒。 “无碍,不小心划到了的。”平平淡淡的解释道。 辞席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就好好的划到了呢?是不是很疼?公子那么好看,可千万不能留疤! 再说北司阳刚刚从江婠那里出来,就忙活着准备宫宴,然后去了芙蓉殿给他母妃请安。 芙蓉殿内,苏贵妃上官音一身紫色的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 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鬓发低垂还斜插碧玉瓒凤钗。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明媚皓齿,不怒自威。 北司阳恭敬的跪首在殿下。 “母妃。” “蠢货!”一声暴怒声从上方传来,连带着一枚玉饰扔了过来。 北司阳也不躲闪,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对待,那玉饰生生的砸在了他的身上,滚落在了地上砸成了碎片。 苏贵妃看着他那不躲不闪的蠢样,想到刚才手下人传来的消息,心中一阵气闷。 手边的玉饰一个接着一个的向他砸去。 殿内的侍女早就悄然退下,留下几个心腹丫鬟见多不怪。 淡定的等她们家娘娘砸累了,才开口劝道。 “娘娘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一位年长的云嬷嬷见差不多了连忙上前劝慰,递过茶水,为她捏了捏肩膀,又暗暗示意一旁的丫鬟们将地上的狼藉打扫干净。 “母妃,儿臣知错,儿臣不该莽撞行事。” 堂堂的二皇子跪首在他母妃面前,卑微的请求原谅。 上官音看着他那不知悔过的神情气的條然站起,凤眸上挑,眉毛倒竖,厉声呵斥。 “你可知公子木是什么人?!” “他那样一个名震天下的神医怎么会听命于你?” “邶国整整找了神医三年无果,就偏偏在那个人要回来的时候被你碰巧遇到了?” 上官音恨铁不成钢的质问道。 “就算你有本事让他臣服于你,治好了那个女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北司阳脸色铁青,沉默不言的颔首受训。 “母妃,正是因为邶国寻找神医三年无果,今夜由我引荐而来,朝中人必然认为他与儿臣相识,这样一来,他在朝中既无熟悉之人,又无势力,唯有依附于儿臣才是明智之举,至于医治好太后…”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太子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想来太后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长明殿内,宫宴上,皇后和众嫔妃在上端坐。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突然,一声尖锐的从殿外传到殿内引得满堂寂静。 “皇上驾到——” 在众人行礼恭贺声中,一抹明黄色踏步而来。 第八章 宫宴 借着众人朝拜,江婠不动声色的暗自打量着这个邶国皇帝。 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从那垂落的珠帘中依稀可以窥探出少年时的风华绝伦。 明黄色的长袍上还绣着九龙图纹,周身泛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仪,当真是天生的帝王。 待众人入席开宴,一群舞女鱼贯而入,翩翩起舞,无数娇艳的花儿漫天飞舞,而花雨中翩翩起舞的舞女如九天玄女,步态摇曳,步步生莲。 一舞作罢,众人饮酒欢庆。 江婠微抿了一口酒,淡淡的扫视了入宴的宾客。 怎么没看到北瑾川? 江婠又扫了一圈。 还是没有! 呵,为他战神殿下举办的宴会,竟然没来?! 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他此举还真是胆大妄为呐! 是无意皇位还是无视天威,就不得而知了。 江婠嘴角上扬的角度还未消散,就听到一位上了岁数的老臣站了出来道。 “启禀陛下,齐王殿下还未到。” 话音刚落,殿外穿来一声尖锐的嗓音。 “杜校尉到——” 伴随着众人窃窃私语声,一个身穿玄色锦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跪首在大殿中央。 这杜校尉名叫杜若,齐王的侍卫,也是齐王殿下麾下的一名不可多得的猛将。 在战场上更是英勇无敌,绝世无双的英雄。此人曾斩杀敌方将领数人,战功赫赫,威震四方。 如今看着只有他孤身一人前来,齐王却不见踪影,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末将来迟,请陛下责罚。” 不卑不亢中还颇有几分铁骨铮铮的味道。 “杜校尉,齐王呢?为何没有与你一同前来?” 坐上帝王不轻不重的话语让人猜不透。 “回陛下,齐王殿下回京途中遇到劫匪,又恰巧旧疾发作,身受重伤不能前来,望陛下见谅。” 说着,跪首又深了几分。 身受重伤? 刚刚还在禁宫里好好交流了一番。 这会儿就身受重伤了? 江婠被他这不走心的搪塞话语逗笑了。 腹部那一伤,对齐王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有点意思。 座上帝王眸色幽深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周身气压都低沉了下来。 殿内一片寂静。 这时,一个穿的雍容华贵,身形富态横生,膀大腰圆的老头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 “放肆,陛下亲自为齐王举办的宴会,他竟敢不来,如此无视天威,请陛下责罚。” 如此义愤填膺的话语,激动的脸上横肉都颤抖了起来。 那样大义凛然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彰显这我是忠臣这四个大字,真是让人之涕下。 江婠抿着酒静静看着,心中却越发好笑。 人家皇帝都未说什么,你区区国公就急着跳出来替皇子定罪。 越俎代庖?! 狼子野心?! 不错,此人就是上官氏现任家主,上官肆,邶国的苏国公。 唯一一个有着无限殊荣的上官家族的家主,苏贵妃上官音父亲。 其实,上官氏家族虽姓为上官却总是被人习惯性称‘苏’和祖上的荣光有关。 传言,上官氏老祖曾与邶国开国皇帝有着救命恩情,因此,上官氏家族世代受邶国帝王尊敬。 更有传言,邶国帝王为了彰显对上官氏的无上尊荣,特赐‘苏’字以示荣恩。 “苏国公,齐王殿下刚刚凯旋归来,此时问罪,怕是不妥吧!” 礼部尚书白书臻立马上前为北瑾川辩护道。 “况且陛下都未责罚,苏国公就如此急着给齐王定罪,眼里可有圣上!” 一番犀利的言辞下来,气的上官肆脸上一阵青红皂白,好不精彩。 上官肆最讨厌这个白书臻了,端着冠冕堂皇的架子,整天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处处和他作对。 “皇上明鉴,老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上官肆恨的咬牙切齿,却不得不低头退步。 “爱卿不必多虑,朕自是明白爱卿的忠心。” 上座帝王悠悠淡道,一双幽深的眸瞳晦涩不明。 “白尚书还真是好口才。” 上官音十指纤纤涂着红艳蔻丹,笑盈盈中绵里藏针。 “娘娘缪赞。” 白书臻淡定应道。 上官音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狠辣。 这礼部尚书还真是个妙人。 礼部尚书白书臻,当今皇后娘娘的兄长,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 江婠悠闲的吃着糕点。 “不知道二殿下身边的这位贵客是何人?” 江婠刚好拿起一块糕点,就被突然皇后娘娘关注到。 江婠:…… 就挺突然的… 万众瞩目… 手上微滞,江婠淡定的在万众瞩目中将糕点递到嘴边,咬了一口,咽下。 一气呵成,无比自然。 “回皇后娘娘,这位正是神医公子木。” 北司阳见状立马上前开口解释。 江婠拂了拂褶皱的衣衫,跟着上前,微微俯身。 “公子木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温润有礼,清冷而疏离。 “放肆,见到陛下,为何不下跪行礼?” 不知为何,上官音看到江婠那双不喜不悲淡漠的眸瞳,她没由来的产生一种厌恶感。手中握着的玉珠又紧了几分。 不愧为父女俩,开口质问人的语气都是一样的。 江婠面上淡定自若,颔首含笑,还未开口,就听到辞席小丫头上前厉声喝道。 “放肆,竟对公子无礼!” 小丫头眉头倒竖,唬起人来还颇有几分气势。 不过,这一个放肆来一个放肆去的。 江婠有些头疼。 苏贵妃气的脸色铁青,迤逦的容颜暗沉了下来,那双美丽的凤眸此时像淬了毒的毒蛇,狠狠的盯着辞席。 “神医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 “如此不知礼数,目无尊卑?” 话语中颇有几分问罪的意思。 “呵呵~” 一看戏的云妃突然开口笑道。 “苏姐姐莫要吓到小神医了。” 娇嗔的话语暗暗讽刺她的粗暴。 这云妃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据说本是画舫上的一位舞女,因与当今圣上有着一夜的露水情缘就被陛下带到宫中,宠爱有加。 就连贯宠后宫的苏贵妃也要礼让三分。 “云妃!”上官音压低着嗓音警告。 “呵呵~”云妃丝毫不畏惧的掩嘴笑着。 “姐姐莫要生气,妹妹开玩笑而已,姐姐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娇滴滴的话语令上官音心里一阵窝火,却不好发作。 只得暂时不理会,将目光又转向江婠主仆身上。 江婠不动声色的将辞席拉到身后,大半身躯悄悄遮住了苏贵妃的目光。 避重就轻,“小丫头跟着我周游列国,不曾拘束过,性子养野了些,不懂宫里的规矩,贵妃娘娘见笑了。” 轻描淡写,重拿轻放。 “大胆…” 苏贵妃见江婠这副清风云淡的模样,凤眸微眯,刚开口厉喝就被坐上帝王打断。 “够了。” 不咸不重的两个字夹着帝王威压,吓得众人立马匍匐在地。 “陛下息怒。” 满坐俯首下跪,唯有江婠主仆二人不卑不亢屹立着。 少年单薄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显得格外突出,不骄不躁,冷冷清清,好像自始至终这场闹剧与他没有任何瓜葛,平静的仿佛置身事外。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殿上帝王暗自打量着面前少年郎,一袭白衣遗世而独立,周身风华令人赞叹不已。 “臣妾知错,望陛下赎罪。” 上官音不甘心的咬着下唇跪首,瞥了一眼殿中不卑不亢笔直的身躯,心中思绪万千。 帝王沉默的与江婠久久对视着,幽深的眸瞳不见喜怒,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众人小心翼翼的跪首在地,压抑的气氛越来越浓重。 刚才江婠的那番话表面上是在像苏贵妃解释,实则在向帝王施压。 闻名天下的神医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被奉为上宾。 传闻神医公子木曾于青阑国有恩,被青阑国君主奉为上上宾,位同于皇族,并免去跪拜之礼。南岳国君主曾封他为太子帝师,并在南岳国境内修建了帝师府。 毕竟,拥有一个出神入化医术的神医就相当于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死亡,就是在高处不胜寒的帝王将相也害怕恐惧的东西。 不过,神医公子木心系天下,一身布衣来,一身布衣去,游走过许多疾苦的地方,救活许许多多的人。 “神医济世救民,功德无量,是我邶国之幸,就此免去跪拜之礼。” 北舒逸悠悠开口。 “谢陛下。” 江婠依旧是那副淡漠而疏离的模样,微微俯身,宠辱不惊。 “都起来吧。” “谢陛下。” 帝王伸手将跪在一旁的苏贵妃扶起。 “臣妾谢过陛下。” 上官音挑衅的看了云蝶一眼,又含情脉脉的看着面前君王,羞涩的伸出手。 云蝶不屑的冷笑。 这帝王对苏贵妃还真是宠爱啊。 江婠微微皱眉。 众人回到宴席上,心底对江婠又多了几分考量。 这神医恐怕是不简单啊。 有了刚才的小插曲,众人也安分许多。 北司阳又重新站了出来。 “儿臣知道父皇一直心系太后娘娘病情,为此,儿臣特意请来神医为太后诊治,望父皇恩准。” 说着,就跪首叩拜起来,神情诚恳的让人赞叹。 听此,底下众人又纷纷议论了起来。 原来神医是二皇子殿下请来的。 这二皇子殿下还真是神勇无双,邶国之福啊! 北司阳垂眸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神医,你可愿?” 北舒逸盯着少年波澜不惊的面容,想要从中找出一丝异样。 “竭尽所能,在所不辞。” 平淡的话语却是那么的铿锵有力,震得满堂寂静,声音久久回荡。 “好!” 北舒逸大笑。 “神医风采名副其实,当世无双!” 江婠平静的接受着来自帝王的高度赞赏,不喜不悲,镇定自若。 接着又听到坐上帝王话锋一转,陡然犀利起来。 “那要是治不好,又当如何?” 帝王威压陡然间向少年袭来,压的周围人面色发白,背也都低了几分下去。 唯有少年,依旧不卑不亢屹立在殿堂中央。 精致的容颜没有半点慌张。 哼,大殿之上也敢如此嚣张,其他各国又怎能与我大邶国相提并论?! 众人皆以为帝王要对少年发难时,就听到少年淡定自若的开口。 “以此为证。” 江婠平静的将手中皇榜打开,交由一旁侍从递给帝王。 殿下一片哗然。 苏贵妃:这是…… 皇榜?! 北司阳:什么时候的事? 众人:他不是二殿下带来的吗? 怎么会揭了皇榜?!! 那可是皇榜,揭下若完不成,便是死罪!!! 第九章 封侯 北司阳面色铁青,一片愕然。似是也没有料到江婠竟然会拿出皇榜作为担保。 藏在袖袍底下的手狠狠的攥握着。 竟然敢耍本殿下。 看着江婠的眼神恨不得活活吃了她,心中怒火滔天。 “神医好手段。” 上官音凤眸上扬,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娘娘过誉了。” 江婠不咸不淡的回道。 听到这话,席上众人一阵寂静。 丫的,你是没看到二殿下那吃人的眼睛了吗? 什么话都敢说! 不要命了吗? “哼!”一颗玉珠悄无声息的捏碎在掌心。 “姐姐这是怎么了?” 云蝶幸灾乐祸上前捅软刀子,娇娇滴滴的话语里绵里藏针,“神医为太后娘娘诊治,姐姐怎么一副不太欢喜的样子?” “云妃慎言,本宫自是欢喜的。” 上官音最见不得云蝶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 真是贱人,不愧是从画舫里出来的贱婢,净是拿出一些上不来台面的东西。 “呵呵~”云蝶又得意的笑了。 她最喜欢上官音这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那狰狞的面孔真是有趣。 “好了。”北舒逸挥手打断了她们间的暗自争斗,目光又转向江婠,“神医听封。” “草民在。” “自今日起,封神医公子木为异北侯,赏赐白银一千,黄金百两,云锦百匹。” “谢陛下。” 江婠听着帝王的赏封,好看的眉头微蹙。 异北侯?! 既无实权又无多大作用,说白了点就是一个名义上好听了点的侯爵身份。 空手套白狼? 这邶国皇帝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给点恩赐就想把人留在邶国为他所用?! 江婠心底冷笑,面上不动声色。 不过正好,刚好需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留在邶国一段时间。 异北侯,刚刚好。 “陛下圣明。”白书臻立马上前恭贺,看了一眼身边安安静静的少年,又道,“臣提议,将西边的陈府赐予异北侯作为侯府。” 上官肆见他开口就知道没有好事,这会儿听得眼皮直跳。 西边的陈府,原先是户部尚书陈贾豪住的府邸,后因陈贾豪被查出贪污,就流放出去。 陈府地势上也不是特别好的地段,只是那里不远处正好是江家旧址。 这些还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为关键的是陈府紧挨着齐王府。 之前齐王长年征战在外还不没有什么,现在齐王回来了,让异北侯住到齐王旁边,那还得了? 万一二人暗中勾结,对阳儿的太子之位… 上官肆越想越觉得心惊。 “不可啊,陛下不可。”他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白书臻似是早就料到上官肆会这么说,被打断了了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转身看向他,淡问。 “不知苏国公觉得有何不妥?”平平淡淡的像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见。 上官肆有苦不能言,只能在心底暗骂。 “这……”上官肆急的满头大汗,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个所以然来。 “苏国公可是觉得陈府离皇宫远了些,不方便?”白书臻好心的帮他解围,有点循循善诱的味道。 “对对对!”上官肆立马连声答道,想也没有想就直接说,“陈府地段偏僻,离皇宫甚远,实是不妥!” 这一番说辞连他自己都觉得甚是满意。 白书臻勾着唇角淡笑,这个苏国公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负众望啊。 “苏国公这是觉得陛下赐予的齐王府也地段偏僻,甚是不妥了?” 一声质问下来,上官肆心里一咯噔,脑袋一片空白。 苏国公: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该干什么? 白书臻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 “苏国公是对齐王殿下不满,还是对陛下不满?” 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上官肆脸色苍白,肥胖的身躯颤抖,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 “陛下明鉴,老臣绝对没有任何怨言呀!” 白书臻不在理会他的苦情戏码,揭来衣摆跪下,正色言,“恳请陛下将陈府赐予异北侯,一来齐王府就在旁边,神医正好可以为齐王殿下诊治旧疾,以彰陛下仁德,二来陈府地段较为宁静,适合神医居住。” 叩首,“请陛下恩准。” 一番言辞下来,江婠都有些始料不及,这和自己原先的计划相差甚远。 少年安静的立在一旁,不吵不闹,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众人没想到向来中立的白书臻会在这个时候站在齐王那边,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得罪苏国公。 一时间底下众人的心思活跃,各有考量。 座上帝王久久不言,许久,才听到上面悠悠的传来一个字。 “准。” 异北侯府。 江婠坐在案牍旁抄写着经书。面前香炉炊烟袅袅,为冷清的屋内平添了几分虚无的缥缈。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江婠放下手中的毛笔。拿起抄写好的经文细细查看。 末了,小心翼翼的将手中一叠刚抄好的经文放入匣子内。 上好的黄花梨木做成的匣子,小巧有精致。周身细细雕刻着萤虫图纹,大大小小的萤虫飞舞在梨花树下,栩栩如生。 匣子内也没有什么其他贵重东西,全是一叠抄好的摆放整齐的经文,有两手节那么厚。 辞席立侍在一旁,看着江婠如视珍宝般将经文小心翼翼的收好,忍不住感慨,“公子真是信佛之人,佛祖见了,定会被公子的虔诚打动,实现公子心中所愿。” 江婠手上动作微顿,“是吗?” 看着那一叠经文,喃喃自语。 “那当然!” 小丫头颇为自信的拍着胸脯担保。 “公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抄写经文,不曾间断,如此虔诚,佛祖定然会被打动的,况且公子的字还这么好看!” 虽然不知道公子为何每年的今天都会抄写经文,但是佛祖不会辜负每一个信佛向善之人的,不是吗? 还记得五年前那场大雪中,她本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谁知公子宛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从此,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光。 辞席的话语还在耳边响起,江婠的思绪却随着暮色驶向远方。 信佛吗? 会被打动吗? 江婠神色迷离,眸底是那化不开的浓浓墨雾。 她自嘲般笑了笑,摇摇头。 久在深渊的人,怎敢奢求佛祖庇佑? 七年前的今天,江氏一族满门覆灭,血染半边天的火光成了她至今难忘的梦魇。 七年后的今天,她成了邶国的异北侯王。 兜兜转转,命运还真是难解呀! 她从不信佛,她只信自己亲眼所见,只信事在人为。 但为了双亲,为了哥哥,为了江氏死去的亡灵,她愿意相信一回。 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愿佛祖护江氏中人来世平安。 所有罪孽,我一人来还… “公子,公子~” 江婠担忧的声音在耳边逐渐清晰。 江婠眸底那还未来得及收敛的悲凉仿徨,看得辞席一阵心惊。 胸口闷闷的疼,像钝刀慢慢的割心口,很难受。 悲凉?仿徨? 公子那么强大,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再定眼细看时,已恢复往日的温润疏离。 难道是我看错了? 辞席有些不放心,“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着,为江婠倒了一杯茶。 江婠抿了一口,压下心中思绪。 “无事,刚刚不小心走神了。” 歉意笑着,“你刚刚说到哪了?” “呼~没事就好。” 辞席嘿嘿的笑了,使小性子似的抱着江婠的手臂摇晃,撒娇,“公子~” “哼,奴婢刚刚和你说到永嘉公主了~”语气中还有点嗔怪的味道。 永嘉公主? 江婠有些想不通辞席小丫头怎么好好的就提到北九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的。 “永嘉公主?怎么了?” 看着江婠迷糊的样子,辞席‘噗呲’一声笑了,心里稍微舒服点。 “奴婢刚刚是在问公子,今晚永嘉公主殿下跳的舞好看吗?” 跳舞? 江婠突然想起,今晚宴会快要结束时北九姬申请跳的那惊鸿之舞,曼妙的身姿惊艳了席上众人。 “还行。” 江婠看着辞席一副‘你若敢说好看我就不理你了’的模样,口中的‘不错’辗转万千,给了个中肯的答案。 “奴婢听说那可是永嘉公主为给她父皇寿宴才准备的舞,今日可是为了公子才提前献了出来,怎么是还行,那可是美若天仙!” 小丫头语气酸溜溜的。 她可没忘记永嘉公主在跳舞时还朝公子抛媚眼呢! 哼,区区邶国公主,还敢肖想我家公子。 辞席酸了。 江婠无奈的曲指弹了一下柠檬·小丫头的脑门。 “小丫头,没大没小的,还敢打趣你家公子了?” 宠溺的话语让辞席心头一暖。 但一想到刚散宴,那刁蛮公主就缠着公子不放,两人还在一起待了那么长时间,心里还是有些吃味。 “那公子还和永嘉公主待那么久?”有说有笑的! 小丫头脖子一横,一股脑的将心中不满全说出来。 江婠无奈的看了一眼豁出去的小姑娘,抿了一口茶。 今晚宴席散时,永嘉公主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拦住她,支支吾吾别扭的说一声半天,绕了一大圈,总结起来大致是为了她母后等人道歉,并想和他交个朋友。 北九姬:交朋友? 本公主才不想和你交朋友呢! 本公主是想……哼! “好了。” 江婠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夜深了,快回去休息吧。” 待辞席走后,江婠一个人呆呆的站在窗前,看着远处万家灯火阑珊逐一熄灭。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一声声萧声。 那萧声辗转缠绵,回荡在夜空中有说不尽的哀思。 心下微动,江婠寻着萧声纵上墙头。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假山旁,微风徐徐,萧声哀转久绝,仿佛在哀悼逝者的魂灵。 江婠心中压抑许久的思念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她好像与这哀萧声产生了共鸣。 脑海里闪过一个个昔日亲友模糊的笑颜。 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 “嗖——” 一枚石子夹着劲风呼面而来,哀萧声戛然而止。 危险刺激着江婠做出了本能反应,一个翻身堪堪躲避。落地时才大梦初醒般缓过神来。 再抬头时,假山旁已没了人影。 不对! 在身后!!! 江婠刚察觉到不对劲,右手腕微动银针刚出袖口,身后之人就以更快的速度钳住了她的右手,并封住了她的穴脉。 糟糕,动弹不得了! 江婠如玉的脸庞冷冷清清,即使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也不见半分慌张。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一个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令她微微不适。 这冰冷熟悉的嗓音…… 这人是…… 北瑾川!!! 第十章 哀萧 江婠眉头微蹙,似是没有料到这么快又遇见了他。 半夜搁着吹箫就是所谓的重伤??? 那样一个悲凉凄切的萧声,怎么会是杀伐果断的齐王吹出的? 身后温热的气息无时不刻刺激着身体感官,提醒着此时此刻他们俩间的‘零’距离。 冷冽的气息钻入鼻孔,她很不适应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闯入别人的领地的无所适从,又好像是自己地盘被别人侵占的无可奈何。 总之,非常的怪异!!! 看着某个所谓的‘重伤’之人,眉毛上挑。 “这就是齐王殿下的待客之道吗?” 少年不悦,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冰冷。 北瑾川从少年身后走了出来,站在少年面前,借着皎洁的月光,北瑾川可以清晰的看到少年精致的面容。 北瑾川愣住了。 这是… 眼泪??!! 少年如玉,冷冷清清,脸上还残有泪痕,唯有那白皙的耳尖微微泛红。 “待客?” 拖着尾音上扬,颇有点缠绵的味道。 “半夜三更爬墙头的客人?” 北瑾川毫不留情的戳穿,慵懒的嗓音还带着几分揶揄。深邃的目光直白而大胆的上下肆意打量着。 江婠心中恼怒,却无可奈何。 暗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冲来穴脉。 这齐王的实力不容小觑,一时半会还解不开。 江婠冷着脸不说话,一双淡漠的眸瞳平静的看着他。不吵不闹,安静的有些过分。 月光如瑕,洒在少年脸上,如梦如幻,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恍惚间,脑海中的某个小小的身影与少年重合起来。 北瑾川半眯着眼睛,盯着那张精致的容颜。 从眼睛、鼻子、嘴巴、最后落在那微微凸起的喉结上。 久久… 他忽然伸出手。 “唰——”一根银针擦肩而过。 “殿下请自重。” 少年陡然出手,冷下了嗓音,淡淡的看着他。 看来也有两下子,这么快就冲开了穴脉。 北瑾川勾着唇角淡笑,心下懊恼。但也没有解释他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失态,想摸摸少年的喉结确定真假。 手指间还残留着一丝余温,冰冰凉凉,说不上触碰时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只知道手指刚接触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愣住了。那样的触感不会有假。 心中有些遗憾,甚至还有少许难以察觉的失落感。 北瑾川神色淡定不变,看着面前少年警惕的模样,突然好想看见那平静的容颜被打破,会是怎样的精彩? 江婠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早已慌乱不已。 他刚才… 是想查看我的‘喉结’?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可惜了?”北瑾川故作遗憾的收手,负手而立,幽深的眸瞳意味不明,眸色落在刚才一触即离的喉结上。 目光直白,眸中的怀疑不加掩饰。一寸又一寸的往下移,然后停在那平坦的胸脯上。 江婠恼怒,袖口下一枚枚银针悄无声息的滑入手中。 “唰唰唰——”树枚银针划空而过,那凌厉之势竟比之前的几次都要快上好几倍。 一枚、两枚、四枚、八枚,叠加式成倍依次散开。一个个以不同的角度飞来,角度刁钻,毫无退路可言。 “呵~”北瑾川忽然低声浅笑,眸底竟是藏不住的愉悦。 怎么办? 好像真的把那家伙惹生气了? 他不慌不忙,手中的玉箫在指尖灵活转动。身形飘逸,在银针间穿梭。 “啪啪啪——”银针悉数被击落。 北瑾川右手把玩着玉箫,翩翩而落屋脊上。 江婠见状,提气一跃也飞上屋脊。 白皙的手掌间夹杂着遒劲的内力,毫不客气的朝北瑾川呼去。 俩人在屋脊上你来我往,不经意间已过往了数十招。 越和江婠交手越感到心惊。 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潜入皇宫到底有什么目的? “王爷,王爷——” 许是过招的动静太大,惹来了齐王府府上的侍卫。 老远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呼喊声。 杜若? 北瑾川收手,从屋脊上跃了下来。 既然已经试探出少年身手不凡,来日方长,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打斗下去。 入夜微凉,寒风徐徐。少年单薄的身影在月下显得格外娇弱。 又是一阵寒风袭来,无孔不入的寒意钻入肌肤的每个毛孔中。 江婠脸色逐渐发白,脑袋也晕沉起来。 刚才出门走得急,忘了穿外衣。 江婠站在屋脊上的身形有些不稳。 其实江婠虽出生将门,但不怎么爱习武。反而更喜欢研读兵书。 若不是七年前的那场大火,她现在应该是一代军师吧! 那场大火不仅使她脱下了红装,更让她在以后东躲西藏的日子里落下一身病根。 近日她本不该使用内力的。 还是冲动了。 江婠眼前变得有些模糊,身体也开始踉跄起来。一个脚下踏空,身子从屋脊上摔落下来。 她干脆闭上眼睛,享受着风从耳边呼啸的声音。 北瑾川转头就看见少年单薄的身影在屋脊上摇摇欲坠,像折翼的蝴蝶坠入尘埃。 他眼眸凛冽,眉头狠狠蹙起,刚才还交过手觉得少年身手不凡,甚至说如果抛开立场,他还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没想到这人身板这么弱,吹点冷风就不行了,真是麻烦! 好歹算的上是救命恩人,他也不想刚回京就惹上麻烦,北瑾川冷着脸,飞身上前就想抓住江婠的腰。 少年的要比他想的还要纤细,整个人轻的好像没又重量,窝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只,像个幼崽。 江婠感觉到有人接住了她,楞楞的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高清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颜。 盛大的视觉冲击!!! 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卡壳。 江婠:??? 北瑾川似笑非笑的看着怀里少年难得一见的迷茫状态,甚至说是表情僵硬。 这时,寻着打斗动静的杜若匆匆赶到。 “王爷——” 树上栖息的鸟儿吓的四起,惊落的树叶随着夜风偏偏起舞。 这声音大的惊的北瑾川脚下一崴,落地踩到石头,来不及反应,就这么带着少年双双摔在地上。 艹! 北瑾川被江婠压在地上,强大的冲击力使得腹部的伤口崩裂,吃痛的闷哼出声。 变故来的太突然,江婠一脸茫然的就被北瑾川拽着护在怀里,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趴在北瑾川的怀里。 “怎么?投怀送抱?” 戏谑的声音唤回了江婠的神智。 她刚才竟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好像曾经也有过一个人像这样接住了她。 是谁呢? “王爷……” 好巧不巧,这一声卡在嗓子里,进出不得,十分难受。 突然赶到的杜校尉:…… !!! 我滴亲娘耶!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 众侍卫:??? !!! 嗯嗯嗯,我们也好像看到了! 杜校尉石化在原地,脸上大写的震惊。 月光下,草地上。一个精致如妖的少年安安静静的趴在齐王殿下身上,殿下满脸宠溺的看着少年,衣衫微乱。 等等,宠溺是什么鬼?! 脑海中闪过无数场不可描述的情景。 北瑾川黑着脸,看着某人咬牙切齿。 “转身,闭眼!” ‘唰——’ 一排排侍卫整齐划一,脸上挂着与杜校尉同款的懵逼。 绕是江婠再怎么淡定,眼下情形也过于羞耻。 少年面无表情地起身,整顿好衣衫,耳根泛红。 “多谢齐王殿下舍身相救。” 冷冷清清的几个字,一下子拉开了距离。 少年不动声色地解释着刚才一切都是意外。 北瑾川挑眉,不言。 还在浮想联翩的杜若听到这个清淡的嗓音。 “神医!”惊喜转身。 江婠微微颔首,“杜校尉。”谦谦有礼中却带着疏离。 “神医?”北瑾川薄唇微启,疑惑似重复道。 “回王爷,这位就是名动六国的神医公子木。” 北瑾川听了,面上神色微变。 神医公子木? 五年前突然出现的神医公子木以一己之力平息了青阑国的霍乱,一疫封神。 此后,更是以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救活了许多人。倍受六国百姓敬爱。 传闻,神医公子木一身白衣,风度翩翩,是上天派下来就百姓于水火之中的神。 济世救民公子木,霍乱苍生灾神舛。 说的便是公子木和舛两人。 舛,一个四年前突然出现在各国边境的霍乱之神。 此人善于游走于各国之间。哪里有战乱,哪里就有他。挑起战火,民不聊生。 三年前,凭借一场二十六人灭一国的战役,闻名天下。 若说公子木是济世救民的神邸,那舛便是霍乱苍生的恶魔。 黑白相对,善恶相向。 这时囚赶到,站在江婠身侧,以保护的姿态警惕的看着北瑾川众人。 北瑾川突然觉得这个没有存在感的人很碍眼。 “原来你就是本王的神医呀!” 语气说的暧昧不明,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下剑身露出一截,眸底戾气划过。 “够了。” 江婠冷声打破他们针锋相对的诡异气氛。 “走吧。” 丢下冷冷静静的两个字,江婠飞身消失在暮夜中。 囚表情地跟随其后。 看着少年清贵的身影远去,北瑾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转身扫了一眼跪首在地上的杜若,想起了刚才被石头绊倒的一幕,心情又不好了。 “自己下去领罚。” 杜若耸搭着脑袋,心里直叫冤枉,“是。” 望着漆黑的夜幕,脑海里又浮现出少年凌厉的身手,眸色暗沉。 “去查公子木的来历。” 黑夜中一个人影闪了出来,抱拳单膝垂首跪地。 身为王爷的暗卫,暗一从不有疑王爷的判断,立马警觉起来,难道神医是陛下派到王爷身边的奸细? 他立马领命,便消失在夜幕中。 北瑾川负手走在幽静的小道上,听着虫儿发出的窸窸窣窣声响。 神医公子木? 不管你是谁? 无论你来邶国有什么目的? 我们, 来日方长…… 第十一章 太后 次日一早,皇上便派陈公公接江婠进宫为太后诊治。 绕过大大小小的宫殿江婠随着陈公公来到德华宫前。 “老奴便送神医到这了。” 陈公公俯身行礼,又招了招手示意远处的宫女过来。 “巧儿,你带神医前去为太后娘娘诊治吧。” “是。” 早就听闻大名鼎鼎的神医来到邶国为太后治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少女怀春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江婠颔首,“有劳了。” 翩翩公子,温润有礼。 刚踏入德华宫,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边,过了一点。” “对,往右一点。” “不是,我是让你往右,不是往左。” “再往左一点……” 一声又一声的吆喝声也算不上吵闹,反而声线被主人刻意压低。 江婠寻声望去。 只见一位衣着不凡的少年蹲在大树下,黑色的衣摆上朵朵红勺怒放。 少年俊朗,鲜衣怒马,眉目如画,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烈日炎炎下,少年白皙的面容被晒到微微泛红,眉宇间密密麻麻聚集着一层细汗。 少年正对面是一群侍卫,满头大汗的抱着两手臂粗的大树来回挪动。 “不对,位置不对,再往右一点。” 少年腿都蹲麻了,干脆叉着腰站了起来。 看着面前的侍卫抱着没树挪来挪去,愣是没挪对位置。不由扶额长叹。 “起开,本王我自己来。” 说着就撸起袖子上前。 江婠移开眼,脸上面色不变。 “这是?” 一旁的巧儿立马开口解释道。 “回神医的话,那位便是辰王殿下。” 他就是先帝六子,纨绔王爷北尤辰? 远处少年神采飞扬的脸上还挂着泥土,单薄的身板就这么拖着比他腰身还粗的大树,后面一群侍卫小心翼翼的帮衬着。 江婠不言。 巧儿又接着说道。 “辰王殿下对太后娘娘可好了,前些日子听闻太后娘娘想看舒州的岁寒梅,就立马亲自赶去为太后娘娘精心挑选了一棵,现在正准备种在殿内。” 难怪在宫宴上没有看到北尤辰的身影,原来是去了舒州。 舒州靠北,靠近青阑国边境。一来一去就算是快马加鞭,少说也得数月。这一路上舟车劳累不说,还危险重重。 这个辰王殿下倒是对太后很是用心。 北尤辰,先帝幺子。母妃死的早,自幼便养在王皇后膝下。 后来先帝四子北舒逸发动宫变夺权上位,登基称帝。并且奉王皇后为王太后,而北尤辰也因此活了下来。 回想起囚查探到的一桩桩皇族秘事,江婠只感觉到荒谬。 据说,北尤辰的母妃来历不明,貌似是一名外邦女子。 一夜情缘后就被先帝带回皇宫,生下北尤辰不久后,便身染重疾,撒手人寰。 更让人觉得荒谬至极的是,当时的先帝已经年过花甲,而那名外邦女子才刚刚及笄。 所以这位辰王殿下自幼便与瑾王殿下一起长大,叔侄俩也仅仅相差两岁。 何其荒谬! 正想着,北尤辰好不容易找到正确的位置把岁寒梅栽下。 擦擦满头大汗,就朝江婠这边跑了过来。 “巧儿,这位是何人?” 巧儿俯身行礼,恭敬回道。 “殿下有所不知,这位便是神医,陛下昨日册封的异北侯。” 北尤辰听此,围着江婠上下颇为满意的打量了一圈。 “不错。” 伸手搭在江婠肩上,“原来是神医,久仰大名。” 北尤辰勾着唇角上扬,很是愉悦。 江婠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 她很不喜欢这样过于亲密的姿势。 北尤辰见状也不在意,依旧是勾着唇角愉悦的笑了。 北尤辰的五官很是深邃,带有点异族风情的味道。 笑起来神采飞扬,眼睛里都闪着光。 “殿下见谅,我不太习惯与旁人接触。” 北尤辰挥手毫不在意。 “无妨,是本王唐突了。” “神医还是先去为太后诊治吧。” 说到太后时,北尤辰俊俏的容颜上多了几分正色。漂亮的眸底是藏不住的欣喜与期待。 随着北尤辰一起踏入华羽殿,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药味,苦涩中带着点点墨香。 殿内空旷而奢华,琳琅满目的各家名画随意挂在墙上,桌椅柜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白地青花瓷。 江婠绕过檀木雕福禄寿挂屏,来到帘帐前。 “见过太后娘娘。”不卑不亢,冷冷淡淡。 “你就是那个闻名六国的神医吧。” 帘帐后传来太后威仪的声音。 “太后过誉了,在下公子木。” 江婠暗自打量四周。 密闭式的殿内,四周的窗户悉数关上。案台上还点着香炉,桌上放着一叠抄好的佛经。 闻着熏香的气味,应该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母后,你看辰儿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 北尤辰献宝似的从袖口中拿出一串佛珠。 面前的帘帐掀开。 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绣着金色的牡丹图纹,暗黄色的罗烟衫。 端庄优雅,不怒自威。 岁月从不败美人,大抵就是如此。 “辰儿有心了。” 王太后威仪的脸上多了一抹舒心的笑意,十分珍重地将佛珠戴上。 江婠静静的在一旁看着王太后。 饶是再精致的妆容也遮盖不了那苍白无力的疲惫。 “我要给太后诊治,辰王殿下可否回避一下。” 平静的目光就这样淡淡的看着他。 听此,北尤辰身边的侍女有些不满。 “你这是什么意思,辰……” 还没说完就被北尤辰挥手打断。 他郑重的站在那儿,严肃又庄重。 “那就有劳了,神医。” 江婠颔首,心下多少有些触动。 她游历各国这么多年,各种疑难杂症。勾心斗角见多了。 唯独这深宫中难得一见的炙热亲情,还是头一回见到。 北尤辰很爱笑,笑起来时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眸底干净又纯粹,仿佛蕴藏了万千星辰,熠熠生辉。 江婠挪开眼。 很少看见有人有这般干净又纯粹的笑容了。 待众人退下,江婠坐在桌旁静静的为太后把脉。 听着这虚弱却很正常的脉象,江婠眸色暗沉。 脉象虽然虚弱,但也算得上是沉稳有力,不见异常。 但看太后面色苍白,黛底乌青,体温偏凉,整个人都带有点死气沉沉的郁郁寡欢,周身没有半点精神气。 很奇怪的症状。 “如何?” 太后看着江婠把完脉后一直垂眸沉思,忍不住开口问。 “脉象正常。”江婠如实说道。 听着和之前的太医别无差二的回答,太后有些失望。 江婠沉思片刻又问道,“太后近日可是体乏无力,胸闷头晕,有时头疼还带有点嗜睡,却又时常梦魇惊醒。” 症状全对! 太后激动的直起身子,手中的佛珠紧紧的攥着,连声音都带有点颤抖。 “不错。” 江婠蹙眉,垂眸沉思。 要是单从脉象上看,太后脉象正常,有点像风寒。 但若是从表现症状上看,却又明显的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脉象和症状对不上?! 很奇怪的病。 看着太后憔悴的脸上忐忑又充满期待。 “此病绝非风寒。”斩钉截铁。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和之前太医诊断结果大不相同的答案,王太后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不是风寒,那是什么?”小心翼翼。 江婠没有说话,只是让身后的辞席将自己的药箱拿来。 思量片刻,还是取出一排银针。 “得罪了。” 江婠温声淡道,既而手上的银针飞速的扎入穴位。 片刻,太后一阵剧烈的咳嗽。 “噗——”一口黑血染红了手帕。 看着那一摊发黑的血迹,王太后攥紧的右手青筋暴起,苍白的脸上顿时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 她气得将桌上尽数茶盏挥下,清脆的响声伴随着那一声怒吼,华羽殿内外侍女吓得立马跪下。 北尤辰听到动静也立即闯了进来。 “母后——” 看着满地狼藉,他紧张地将王太后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确定无事后才转头看向江婠。 “发生何事了?” 嗓音微沉,有些质问的意味。 江婠一身白衣,安安静静的立在满地狼藉中,淡漠的眸底平静到有些不近人情。 王太后似是从巨大的震怒中缓过神来,拉着北尤辰藏在袖口下攥紧的手。 “无碍,不关神医的事。” 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王太后将北尤辰拉到自己身旁坐下,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到大的孩子,如今已变成了翩翩少年郎。 少年面上的担忧焦急令她心里一暖。 “神医,有劳了。” 多了几分尊敬和郑重。 “母…”北尤辰还想再问什么,就被太后打断。 王太后安抚性拍了拍他的手。 “好了,没事了。”她揉了揉疲惫的脑袋。 江婠写下一个药方递给太后身边丫鬟,“娘娘身子亏损严重,此药是用来调理娘娘身子的,每日服用两次,一个月后应该会有起色,这段时间臣每日都会来为娘娘施针。” 太后点点头,“麻烦了,神医。” “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世人都羡慕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地位,谁人知那荣耀背后是无人知的悲凉。 第十二章 国师 出了德华宫,江婠还在思索太后中毒一事。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后大病是从三年前的落水后感染风寒开始的。 三年前的那场风寒来势汹汹,为此,王太后大病一场,更是自那以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此后便是长病不起。 看来这毒应该是从那时开始下的。 其实若要说太后是中毒了,江婠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的。 王太后德高望重,能给一国太后悄无声息的下毒的人定是太后身边之人,而且是极为信任的人。 况且从中毒状况来看已有三年之久,这毒应该是一种慢性毒药,日积月累,慢慢渗入体内。 但王太后早年时曾与先帝一起上过战场,手段狠辣,心智过人。身边留下的更是经历过生死,共患难的心腹。 并且当今圣上也是对王太后敬重有加,是什么人能够瞒天过海的给太后下毒? 而且这么多年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一个人发现!! 细思极恐。 江婠正想着入神,就听到北尤辰在一旁不停唤道。 “神医?” “神医?” “异北侯?” “公子木?!” 江婠抬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辰王殿下,我还要回禀陛下,就此别过吧。” 北尤辰听此,好看的眉头拧成一团,立马跳了起来。 “别呀。”刚想抓住少年衣袖,触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的气息,又讪讪的放下,挠了挠后脑勺。 “一起嘛,本王正好有事找皇兄。” 江婠不言,淡漠的立在那。 看着往日神采飞扬的辰王殿下耸搭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还有点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触及江婠一身冰冷,北尤辰委屈巴巴的憋着嘴。 “本王…本王就是担心母后嘛…” 江婠蹙眉,神色冷淡依旧不变,却不在多言,提步直径远去。 看着江婠不在拒绝,北尤辰欢喜跟上,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跟你说,母后对我之前可好了……” 江婠被吵的不耐烦,周身的气息又冷冽了几分。 偏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某人丝毫没有感觉到,依旧是不停的和她分享着,往日与太后朝夕相处的幸福时光。 忽然,叽喳中,江婠好像听到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声。 接着一个粉色的衣裙映入眼帘。 是永嘉公主。 江婠停下脚步,淡漠的立在原地,平静的看着她,等她开口。 “本公主……”北九姬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说不清楚。 江婠温润有礼的颔首一笑。 “公主殿下若无其他事,可否能让开。” 冷冷清清的就如他这个人一般。 “不是的!”看着少年要走,北九姬慌忙叫住。 “本公主……”却当对上那双淡漠的眸瞳时,后面的话语卡在喉咙里,进出不得,羞红了脸。紧张的攥紧手中丝帕。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单纯又美好,什么事情都写在了脸上。 江婠淡笑。 看来,苏贵妃将她的女儿保护的很好,皇宫险恶,她一点都没沾上,懵懵懂懂,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干净的小姑娘。 “我……”北九姬鼓足了勇气,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开口时,却被一声清冷的声音打断。 “这就是公主殿下所说的要事?” 那声音不同于江婠温润有礼,天上人间的清冷,而是一种远离红尘喧嚣,冰封万物的清冷。 那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入骨冰凉,开口时能让你感到瑟瑟发抖的寒意。 听到这如此熟悉的嗓音,北九姬炸毛似的连仪态都不顾了,惊悚的跳了起来。 很是艰难的扭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来人。 来人一袭雪白的衣衫,冷若冰霜,不悲不喜宛如天上仙人,自带一身冻人三尺的气场。 那冰冷的容颜才真是看尽世间悲欢的清淡。 看样子,此人应该是邶国国师,裴兰泽。 一个极为神秘的人。 传闻,他来自古老而神秘的裴族。一个传言能通天意预未来的裴族。 裴族世代效忠邶国帝王,裴族圣子则会被册封为国师,享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高无上的权力。 看着裴兰泽一步一步淡淡走来,北九姬只觉得十遍的中庸在向她招手,害怕的直往后退。 “公主殿下不打算给臣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平平淡淡的话语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北九姬心里快哭了,她万万没想到,裴兰泽这个大冰块会出现在这!! 他不是每天不在揽月宫就在占星阁吗?! 她总不能跟他说所谓的要事就是向神医表明心意吧。 北九姬:嘤嘤嘤~ 我太难了…… 裴兰泽看着北九姬可怜兮兮哀求的神情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双冬日寒霜般的眼睛淡淡的扫过北九姬身边的少年。 少年如玉,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疏离。 “辰王殿下。”淡漠的行礼。 “国师。”北尤辰也笑着颔首示意。 “这位应该就是神医公子木,陛下亲封的异北侯吧。” 国师主动搭话,北尤辰还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国师性子冷淡,一般只会偶尔与陛下有过那么几次主动交流。 他愉悦的勾着唇角上扬,“正是。” “见过国师。”不卑不亢,彬彬有礼。 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裴兰泽挪开眼,一把提住了某个努力的降低存在感的某人后颈。 “陛下还在等着神医复命,公主殿下我就先带走了。” 冰冷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喙。 “我不……”后面一个字还未落下,就在他冰冷的视线中乖乖咽下。 挣扎徒劳后佯装淡定,“你,你放开本公主,本公主自己会走路。” 裴兰泽挑眉,挥手丢下。 突然其来的颈上一松,北九姬还没有准备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裴兰泽,你……”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抬头望去,裴兰泽的身影已经远去,她只好提起裙摆急忙追去。 北尤辰看着他这个嚣张跋扈的侄女狼狈的样子,不厚道的笑了。 “我跟你说,九姬小时候没少在国师那里碰灰……” 转身要和少年唠嗑的时候,发现少年已经走远了。 “哎……你怎么走了,听我说呀……” 一路上在北尤辰絮絮叨叨中,江婠大概的了解一下北九姬和裴兰泽之间的源缘。 北九姬小时候性子娇纵,有一次偶然撞见裴兰泽立马被他冰冷的气质吸引,但结果却是被裴兰泽毫不留情的丢了出去。 对,就是丢了出去,重点在丢。 但北九姬也是不拍挫折的人,顽强的想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理由闯进裴兰泽居住的揽月宫,尽管每一次都是被他毫不怜香惜玉的丢了出来。 在无数次丢出去后,北九姬对裴兰泽产生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成为了她退避三舍绕着走路的人。 然而在该死的缘分下,裴兰泽莫名的成为了北九姬的夫子…… 一物降一物呀! 第十三章 齐王 刚踏入御书房,就感觉到里面气氛凝重。 威仪的帝王换了一身常服坐在桌旁,面色发沉,很是难看。 地上七零八落的奏折,而在那片狼藉中,北瑾川负手而立,清隽而挺拔的身躯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坚持。 少年倔强,往日眉宇间的倨傲消散,留下的是刀枪不入的淡漠。 锦骑十七军在前线与敌人奋勇厮杀,弹尽粮绝时,朝廷充耳不闻,任其自生自灭,十万铁军面对比自己多两倍的敌人从未想过退缩,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身后是他们要守护的百姓,国家。 世人都在歌颂锦骑十七军战无不胜的神勇,可知道与少伮那一场大战是战士们不眠不休浴血厮杀足足十天十夜才换来的胜利。 那一场战争从未有过的惨烈,而这一切就被一句轻飘飘的发过粮草揭过。 每次朝廷下发的粮草经过层层官员,再到边关将士手中连解决温饱都是问题。 久久的对峙,无烟的战火。 江婠淡然的走到帝王面前。 “陛下。” 毕竟是朝廷理亏,再大的怒火也不好发作。 北舒逸移开眼,微微颔首不言。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江婠也明显的感受到了,邶国帝王和他长子北瑾川之间的微妙。 明明是父子关系,却搞得像个陌生人一样,冰冰冷冷的。 “皇兄,干嘛呢火气这么大。” 北尤辰嬉皮笑脸的挽着北舒逸的肩膀,丝毫没有受到这压抑气氛的影响。大大咧咧的就一屁股坐在桌上。 “你看看你,把我的小瑾儿都吓到了。” 帝王抬眸,目光冷飕飕的扫了北尤辰压着的奏折。 语气薄凉,听不出喜怒,“下来。” 北尤辰像是屁股被针扎了似的,立马弹跳起来,讪讪笑了。 “那个,皇兄,不好意思哈。” 一边说着,身体向北瑾川那边偷偷靠近,朝他挤眉弄眼。 江婠垂眸,静静的看着。 北瑾川,邶国的大皇子,是邶国帝王北舒逸还未登基前发妻所生。 传闻,北舒逸在还未称帝前就十分宠爱他的发妻,宫变后,他登基为帝,便封发妻为后。 北舒逸坐上皇位后也依旧十分宠爱他的发妻,甚至曾为了她废黜后宫。 不过,终是世事难料。 后来,年轻的帝王终究是另爱上了佳人。 一舞惊鸿,一曲惊艳。 上官音就这样入住后宫,成为了冠宠六宫的苏贵妃。 再后来,皇后被降权禁足,帝王也很少踏入皇后寝宫。 最后,皇后因私通叛国被废。赐毒酒,不入皇陵。 不错,昨夜便是瑾王母妃的祭日,也是江氏上下一百七十三口人的祭日。 世事总是那么巧合,那晚的哀萧声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突然间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江婠抿着薄唇不言,清贵的身影微微俯身拾起地上的奏折,放在桌上。 “怒则伤肝,肝气过旺易产生肝火炽盛,肝阳上亢,肝风动之证。” 清冽的嗓音不徐不慢的响起,成功的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北尤辰:啥?啥玩意?! 坐上帝王好也好半天才从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中理出头绪来。 “神医此言何意?” 江婠抬眸顿了顿,似乎是在整理说辞。 “折寿。”简言意骇。 北尤辰:!!! 帝王:…… 北瑾川难得的好心情,周身的冰冷褪下,好看的眸底划过愉悦的笑意。 空气再次成功的凝固起来,气氛的压抑比之前更甚,连呼吸都困难。 偏偏说话者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吐出的两个字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见周围人表情呆滞,想了想,又淡定补充。 “怒火伤肝,易折寿。” 一本正经的清贵模样,却吐着大逆不道的话语。 反差太大,难让人接受。 北瑾川扯着唇角淡笑,看着某人清贵的脸上泛着不解的疑惑,身上的冷气也散了不少。 北舒逸好半天才从少年大逆不道的话语中缓过神来,听着话语中的关切,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看着少年好看的眸瞳泛着不解的疑惑,乖巧的模样让人生不出斥责的话来,生硬的岔开话题。 “太后病情如何?” 虽然不解周围人为什么用那么一幅吃惊的目光看着自己,但还是什么都没问。 淡然的从袖口中取出折叠好的锦帕,递上。 “请陛下过目。” 打开折叠好的锦帕,泛黑的血迹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入众人的视线中。 黑色的……血迹? 御书房内众人心底惊起万涛波浪,眸孔骤缩,很是意外。 江婠静静的立在那里,长身玉立也不说话。任由他们揣测定夺。 北尤辰身形踉跄,失了魂似的摇晃走上前。 “这是……” 众人都被黑色血迹夺去了注意力,唯有北瑾川漠不关心,幽深的眸瞳始终落在少年如玉的身上。 上下打量了一圈,忍不住在心底咂舌。 好瘦…… 似乎是感受到身上打量的目光,江婠侧眸看去。 北瑾川被当场抓包了也不躲闪,就这么无声对视。 那双幽深的眸瞳明明是含了笑的,可偏偏又泛着少许凉意。 江婠知道,他还在怀疑。 收回了目光,静等众人消化好这么震惊的事实。 “神医此举是何意?难道是说太后中毒了?” 晦涩不明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压迫感,面色发沉,有着慑人的压力。 江婠清冷不变,“如陛下所见。” 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淡淡的叫他们自己看清这个事实,让众人自己盖棺定论。 北尤辰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眼圈里泛着猩红,有些失态,“这……这不可能,怎么会!” 北瑾川漫不经心的看着众人脸上表情凝重,指腹摸索着拇指上的玉戒。 这个神医还真是有趣。 “既然陛下心中已有了定论,那神医也该为臣诊治了。” 说完也不管坐上帝王什么反应,拉着江婠的衣袖就往外走。 “站住。” 北舒逸看着自己这个从不亲近任何人的长子,拉着另外一个少年的衣袖,面色暗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王听旨。” 北瑾川就这么淡漠的立在门口,既不回头也不跪拜矜贵又疏离。 “即日起,齐王便负责彻查太后中毒一事,不得有误。” 这是要把他困在皇城? 调查太后中毒可不是什么好的差事。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是个明显树敌得罪人的差事。 毕竟能在皇宫里悄无声息的给太后下毒,绝非泛泛之辈。 而且这个事情一旦彻查起来,必定会牵扯出许多人来,到时候自己不小心陷进去了,便再难逃脱。 北瑾川眸底一点点的凉了下来,连江婠都明显的感受到衣袖上的力度在加大。 每次都是这样,他越想和皇族撇开关系,他这个父皇就越想让他纠缠不清。 冥冥中好像命中注定。 听完,什么都没说。 像不关事己的拉着江婠就直径离开,毫不留恋,也没有怨言,不喜不怒的好像习以为常了一样。 出宫门北瑾川就放开了江婠的衣袖,修长的身影还透着凉意。 杜若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王爷从皇宫里出来后就浑身泛着戾气。 “殿下?” 北瑾川抿着薄唇淡漠不言,没有理会他,漫步逼近身边少年。 “神医似乎还藏着许多秘密。” 颈边传来温热的气息,痒痒的,很是难受。 江婠下意识的就拉开距离,面上一贯的清冷不变,只是耳尖微微泛红,后背绷直。 “齐王这是何意?”不慌不乱,语气微凉,毫无破绽。 北瑾川突兀的笑了,忽然伸手一捞,抓住了少年的衣襟,手揽着他的肩膀,垂头便能咬到少年的耳垂。 感受到怀里少年身体一僵,北瑾川很是愉悦的戏谑。 “这么紧张,是怕被本王发现什么?” 意味不明的话语毫不掩饰他的怀疑。 江婠心下一凛,面不改色的拍开他的手,气质微冷,连声音都透着冰凉。 “殿下多虑了。” 这一幕落在路人·杜若/辞席眼里就变成这样。 天呐! 齐……齐王殿下既然抱着神医/公子神色暧昧的贴耳说着悄悄话!!! 有那么一瞬间大脑停止了思考。 殿下什么时候和神医关系这么好了? 杜若心底惊涛骇浪。 我跟了殿下这么多年,殿下还从来没有如此亲密的姿势和我说过话。 而同样的,辞席这边也是十分震惊。 别看着公子平时温润有礼,平易近人。可是实际上公子比谁都难以接近,周身的疏离是她对这个世界的距离。 北瑾川神色慵懒也没有在意少年周身的冰冷,压低了声线,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说。 “树林,禁宫,侍卫,还有……”末了故意顿了顿,侧眸看向少年清贵的容颜,“貌似是真的的喉结。” 每个字都咬的很淡,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散漫味道,可偏偏字里行间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江婠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她抬眸,面上清冷依旧,长身玉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仿佛他在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殿下想多了。” 北瑾川收回目光,不予置否,身形一动,上了马车。 “殿下,神医他……” 不等杜若说完,北瑾川淡淡的嗓音从马车内传出。 “神医神通广大,想必也能自行回府。” 说完没等江婠反应,他也能想象出少年清贵的脸上一顿,漂亮的眸底开始泛凉的神清。 杜若想捂脸,他刚才是想问神医坐哪,没想到自家王爷这般恶劣态度。 “杜若,走了。” 他站在那里一脸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脸蒙圈的看着江婠又看向自家王爷。 不是,王爷你闹哪样呀? 把人家带出来,又把人家丢在一边。 刚才还和人家一脸暧昧的说话,现在就把人家冷冰冰的丢在半路上。 这这这…… 也就多亏了少年教养很好,清隽身影如冬日松柏,淡漠的脸上不见异常。 这到底是关系好还是不好啊! 虽然做法有些无耻,但他还是默默的上了马车,拉起疆绳,驾车离去。 “殿下,我们真的要把神医丢在那?” 马车内,北瑾川已闭目暇寐,脑海里又浮现少年清隽的身影,嘴角上扬,莫名的有些愉悦。 “嗯。” 第十四章 花娘 望着红木牌匾上龙飞凤舞的红·袖阁三个大字。 辞席感觉还是在做梦一样。 哇塞,传说中让人醉生梦死的红·袖阁。 公子竟然真的带我来到这儿。 辞席激动的要飞起来,略带婴儿肥的小脸蛋红扑扑的。 咳咳,不过在这里还是要说明一下。 红·袖阁的醉生梦死其实是因为为四绝而出名的,分别是美酒、美食、美景、还有……美人。 红·袖阁说到底是一个酒馆,但却不是普通的酒馆。里面的美酒、美食、美景、美人都是天下第一绝。 红·袖阁是一个绝对的纸醉金迷的世外桃源,但却不一定是温柔他乡。 因为红·袖阁里面的美人向来都是只卖艺不卖身。 红·袖阁出现的突然,但却因为其背后神秘势力无人能惹,如今已遍布各国。 而红·袖阁之所以叫红·袖阁,是因为红·袖阁内全是女子。拥有天下第一美人称号的秦可儿便是红·袖阁的头牌歌姬。 多少官达贵人为博美人一笑,不惜万里而来,一掷千金。 若说江婠为何带辞席来到这儿,时间还得回到半个时辰前。 异北侯府,素秋苑内。 两个月连续的为太后施针配药,太后的病情也逐渐稳定下来。 这天江婠施完针从皇宫内回来,像往日一样坐在庭院内看着经书。 辞席百无聊赖地托着下腮,歪着脑袋,趴在桌上。 “公子。”小丫头实在是无聊,用自己胖嘟嘟的手指戳了戳桌上的水果。 江婠喜静,所以素秋苑内也没有安排其他丫鬟,偌大的庭院里只有江婠和辞席俩人。 小丫头实在是无聊紧了,忍不住小声嘀咕。 大木头也不知道去哪了,一天到晚,神秘兮兮的。 哎,好无聊! 辞席盯着两个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自家公子。 顶着一道炙热而渴望的视线,江婠无奈的放下手中经书。 “说吧,你想去哪玩?” 辞席一听,欢喜的拍桌而起,酝酿已久的地方脱口而出,“红·袖阁。” 江婠眸色一顿。 红·袖阁吗?是该找机会亲自去一趟。 若消息没有错的话,知晓当年事情真相的一个重要证人应该就藏在那。 “公子,我跟你说,红·袖阁的玉琼瑶那可是天下第一美酒,喝上一口就能让人飘飘欲仙,醉生梦死。” “还有胭脂鹅脯,佛跳墙,软兜鳝鱼,糖蒸酥酪……” 辞席还在努力的劝说江婠,想到报出来的一个个菜名,她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去嘛,去嘛,公子。”辞席又是捶背又是捏肩膀的撒娇卖萌。 江婠无奈的曲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馋猫。” …… 刚踏入红·袖阁,就立马有曼妙的侍女上前引路。 “二位客官,里面请。” 灯红酒绿中每一处都弥漫着奢靡的气息,里面的客官不乏有位高权重的官达贵人,形形色色的人暴露了世间百态,尽情放纵,歌舞升平。 辞席好奇地四处打量,心中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地方好像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怎么……看上去有点像…… 花楼…… 小丫头还在后面纠结。 那曼妙侍女笑吟吟的为她们拨开珠帘,“二位客官,想要点什么?” “一间雅间。”即便在这歌舞升平的奢靡之地,江婠依旧是神色清冷,温润而疏离。 “那二位客官可真是赶得巧了,本店还剩下最后一间雅间。” 那侍女抿着嘴咯咯的笑了,笑的花枝招展的,还时不时的朝江婠抛媚眼。 辞席看着曼妙侍女对公子笑的抚媚,心里不舒服,不动声色地插在他们两间。 她抓着江婠的衣袖,颇为得意的朝侍女挑眉。 “公子,我们进去吧!” 小丫头张牙舞爪的炫耀,江婠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曼妙侍女也不在意小丫头突如其来的敌意,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清冷的少年郎。 这样清冷的郎君若是染上情欲才是最动人。 这个曼妙侍女就是人称花娘,红·袖阁的主事。今日闲来无事便出来玩玩,没想到遇到一个这么有趣的人儿。 清冷的宛若谪仙却偏偏踏入这烟花之地,眉宇间的淡漠不喜不悲,像是见惯了世间丑态后的淡漠。 有趣的紧。 至于少年身边的小丫头,花娘还不把她放在心上。看这二人周身打扮,气质谈吐,应该是主仆二人。 “这是雅间的令牌,望公子收好。” 花娘浅笑的将手中令牌递给少年。 “站住!” 江婠抬脚欲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她脚下微顿,头也未回,素手纤纤夹住了从背后袭来的刀刃。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随意出手伤人!” 辞席吓了一跳,见江婠无事才放下心来。 她叉着腰,凶神恶煞的挡在江婠面前,对着面前纨绔少爷一顿痛骂。 “看起来还勉强像个人,怎么不做人事!” 纨绔少爷漫不经心的掏着耳朵不屑一顾,他身边的侍从凶狠狠地上前一字排开。 “说什么呢,臭丫头!” 周边客人对此见多不怪,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只是在心底惋惜。 可惜了,那么精致的少年,怎么就惹上了那个混世魔王!!! 花娘凤眸微眯,看着双方架势暗叫不好。 敢在红·袖阁闹事的,恐怕只有百里家的那位二公子,百里琛。 看着面前清冷少年单薄的身影,再看看百里琛众人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下难办了。 花娘眸色微沉,她真不敢想象这样清冷标志的少年落到百里琛这个混世魔王的手中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花娘和众人自动的把少年徒手接刀刃归咎于少年的好运气。 在他们看来徒手盲接刀,这也太玄幻了! 看着少年也不过十六七岁,怎么可能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只有百里琛自己心里知道,刚才那飞刀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不止,光是背后偷袭刁钻的角度,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躲过去,更不可能徒手盲接刀。 这已经不是光靠运气就能解释清楚的! 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像少年一样轻描淡写的接下这一刀。 邶国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厉害的人,有点意思! 百里琛轻佻的目光,肆意的上下打量着波澜不惊的少年。 “小子,你把手中的令牌交给小爷,小爷就不和你计较了,毕竟美人都是有优待的。” 轻佻的话语和那裸露的目光令人十分不适,江婠面色不变,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如同贵公子般清冷而淡雅。 辞席听了,当下怒了。也没有管对面四五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撸起袖子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放肆!” “说你胖还喘上了,也不找个臭水沟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德性,人长得不咋滴,脸咋还那么大,还想抢我家公子的东西,你要是没钱就直说,说不定我家公子心善,还会赏你一口饭吃。” 辞席噼里啪啦的把百里琛骂的一愣一愣的,语速快的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反驳。 一张好看的面容铁青了下来,昳丽的五官是显而易见的戾气。 “小丫头好生伶牙俐齿,不过小心祸从口出。” 浅笑着吐着阴森的话语。 他身边的侍卫见状立马将江婠等人围起来。 “一个臭娘们还敢骂少爷,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我家少爷可是镇北侯府百里家的二公子,敢得罪我家少爷,找死!” 江婠不动声色的将辞席拉到身后,挡住了百里琛阴森的目光,周身冰冷气场镇住了周围人愣是不敢上前再跨一步。 “小丫头不懂事,二公子见笑了。”不卑不亢,冷冷淡淡。 花娘见状不妙,立马挪着曼妙的身姿,上前打圆场。 “各位客官都是我红·袖阁的贵客,今日是我们可儿姑娘登台献艺的好日子,二位客官有事好商量,就当给我花娘一个面子。” 江婠可能不知道花娘是谁,但百里琛这个整日混淫于茶楼酒馆花坊的混世魔王可是知道花娘的名号。 这个女人像曼多拉蛇一样的美丽而狠辣,手段阴狠,还是红·袖阁背后的主事,得罪了她可不划算。 百里琛笑着将花娘拥入怀中,一双不安分的手在她曼妙的腰间游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美人都开口了,本少爷又岂会不答应?” 他又抚摸着花娘如花似玉姣好的容颜,“只要他答应本少爷将令牌乖乖交出来,今日之事本少爷就可以不计较,如何?” 他暧昧的贴在花娘的脸边说话,手指轻佻的挑起她的下颚,“你说是吧,美人。” 如同毒蛇吐着红信子蜿蜒盘缠,明明是暧昧的呢喃却让人毛骨悚然。 第十五章 赔罪 花娘娇艳的容颜带着羞涩,娇嗔地推了一下他的胸膛,“讨厌。” 她的手搭上百里琛肩膀,笑吟吟地把玩着他的发丝,“二公子风流倜傥,想必也清楚红·袖阁的规矩吧。” 气若幽兰,尾音拖着媚色上扬。 “二公子可要好好考虑啰。” 说完咯咯笑了,推开他。 这女人! 百里琛眸色暗沉,没想到花娘如此不给面子,旋即又笑了,“看在美人的面子上,本少爷也就不要那块令牌了。” 他周边侍卫听此,连忙出声制止。 “少爷,不可!” 百里琛抬手打断,一双狭长的眸瞳含笑落在远处清冷的少年身上。 不紧不慢,像贴着刀刃翩翩起舞。 “只要那个小白脸向本少爷下跪赔礼道歉,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他勾着唇角笑了,似是笃定那个清冷的白衣少年将会折了一身傲骨,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想想那个模样他莫名有些兴奋。 “放肆!” 辞席气急败坏,冷声大喝道。 这个王八蛋竟然让公子向他下跪道歉,他算什么东西? 也配?! 心中怒火还来不及发泄,就被江婠拦下。心中有气不能发,一张清秀的小脸气鼓鼓的不说话。 百里琛见状以为少年怕了,得意的大笑。 “小丫头,本少爷劝你嘴巴放干净点,要是惹本少爷不开心了,可就不是下跪道歉这么简单的了。” 花娘有些不忍心少年委曲求全,可这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百里琛虽然玩世不恭可他毕竟是镇北侯的宝贝儿子。少年若是与他对上,恐怕是没有好下场。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劝,就听到少年清冷的嗓音淡淡响起。 “要我下跪道歉?” 一双淡漠的眸瞳波澜不惊,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半分预料之中的慌张。 “不错。” 百里琛最讨厌少年这幅什么事都轻描淡写,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就像自己所谓的大哥一样讨厌至极。 那一身清贵的傲骨真想将他折断,看他那清冷的脸上出现屈辱的神色。 江婠淡淡的走上前,周身的清贵压迫的四周侍卫慌忙让开路来。 “以下犯上,不知尊卑,藐视皇族。”她顿了顿,抬眸看着百里琛,“如此,二公子确定还要我下跪道歉?” 听着这平淡的嗓音,百里琛眼皮一跳一跳的,心中莫名有些压迫感。 这怎么就以下犯上,不知尊卑,还藐视皇族了呢!? 好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 他气笑了,这个小白脸还真敢说。 他的舌尖抵了抵腮帮,很不耐烦的样子。 “本少爷……” 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人拍着手从二楼缓缓走了下来。 那人一身黑色锦衣,祥云案底,衣着雍容,气宇不凡。 四周的客人连忙为他让开路,一时间大厅内噤若寒蝉。 “这不是本王的神医吗?” 北瑾川扫过底下众人,目光停留在一身白衣的清冷少年身上。 几月不见少年依旧是清冷矜贵的模样,想到这他淡淡的笑了。 这几月他正在着手调查太后中毒一事,不曾想发现了几处不明势力在皇城周围暗流涌动。 刚才被死士追杀,他一路跟着线索调查到这。 呵,没想到发现了个意外惊喜。 于是他站在三楼静静看着底下的闹剧。 看着事态的走势越来越危险,再看下去百里家的二公子就要栽了。 “见过齐王殿下。” 虽然说北瑾川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但毕竟还是个皇子。 就算不受宠,那身份也是云泥之别。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 百里琛不得不收起周身嚣张气焰,俯身行礼。 北瑾川没有理会他,直径向少年走去盯着少年好看的眸瞳,愉悦的笑了。 “好久不见,神医。”明明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称呼,在他口中莫名的多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江婠不着痕迹的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齐王殿下。” 百里琛脸色铁青的看着他们俩若无旁人的亲密互动,心下咬牙切齿。 没想到那个小白脸竟是齐王的人。 他皱眉,这下有些棘手了。 齐王虽然不受宠,但手中起码还掌握着兵权。若非迫不得已,他还暂时不想与之恶交。 心中有了衡量,他拱手笑着上前。 “既然是齐王殿下身边的人,那今日之事就当作罢。” 北瑾川挑眉,清隽身影与少年并肩而立。 “不必,你们之间的事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北瑾川无视百里琛探究的目光,笑着侧身在少年耳边轻语。 “是吧,神医。” 百里琛站在一旁,还在纠结齐王殿下和那位少年之间的关系。 据他所得到的消息,齐王身边没有这么一位亲密无间的少年。看着二人的互动,他在思考这句话里面的可行性。 百里琛蹙眉,试探问道,“齐王殿下这是要让小白…哦不,神医,向我道歉?” 他暗暗的仔细观察二人的反应。 江婠面上清冷不变,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神情。 百里琛:??? 无奈是个什么鬼?! 北瑾川听了,正色纠正道,“是你想,不是本王想。” 什么你想我想的。 百里琛有点想骂娘了,这到底是让那个小白脸道歉还是不让呢? 揣测了半天也没得到个所以然来,就又听到北瑾川悠悠补充,“连面见帝王都不用跪拜的异北侯,今日要给百里二公子下跪道歉,怎么着本王也要一饱眼福。” 百里琛心里一咯噔。 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超出预料。 等等,什么鬼? 不是神医吗?怎么又变成了异北侯?! 不对! 面见帝王不用跪拜? 异北侯? 百里琛猛的想起近日自家老爹才警告的,不要惹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好像是叫…… 神医公子木!陛下亲封的异北侯!!! 不会这么巧吧! 百里琛后颈一阵发凉,抬头不死心的看了一眼那个白衣少年。 艹!这么倒霉! 北瑾川面色不悦挡住了百里琛的目光,语气微凉。 “看来是想起来了。” 百里琛虽然很不爽就这样被别人扫了颜面,但迫于那摄人目光,他讪讪笑了。 “都是误会,神医莫要见怪。” 他立马俯身道歉,周围侍卫还一幅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气得百里琛把气都撒在他们身上,狠狠地上前踹了一脚,“还不向神医道歉!” 侍卫被踹蒙了,搞不清什么情况。 不是要让那个小白脸道歉吗?怎么就变成我们道歉了呢?! 但是迫于少爷的淫威,侍卫们还是乖乖的行礼赔罪。 江婠一身清冷,对于这样的神转折面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她侧眸,一双好看的眸瞳泛起少许疑惑。 本来她以为北瑾川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他竟会出手帮她,一时间她有些搞不清楚他在干什么。 北瑾川自是察觉到那道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想来应该是自己的举动让少年感觉到疑惑不解。 他可没那么好心替人解围,只是不想让这个纨绔少爷落在少年手里,好歹还是镇北侯府的二公子,要是被人玩没了就不好办了。 再者,有待怀疑的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更能看清楚他要耍什么花招。 百里琛压抑着内心的不悦,面上贴笑,“既然都是误会,那便不打扰各位了。” 他向来能屈能伸,面子什么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说完便作势要离开。 不曾想,北瑾川悠悠开口。 “本王也不想让人落下诟病,竟然百里二公子那么想要雅间,本王也好人做到底。”摸着拇指上的板戒,不紧不慢的挥手示意,“来人将本王的雅间令牌赏给二公子。” 一旁的杜若淡定的将令牌取下递给百里琛。 一个‘赏’字激的百里琛眸底戾气翻滚。 昳丽容颜气得青红皂白,他舌尖抵着上颚,不怒反笑。 “那就谢过殿下了。” 一个谢字咬的很重。 江婠本来静静的立在一旁,看着北瑾川将自己的雅间让给百里琛,眉头微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北瑾川也没有管百里琛难看的脸色,转头就看向少年。 “既然本王替神医将雅间送给了二公子,那神医也不介意收留本王吧。” 江婠清冷的面容那么一瞬间的错愕,抬眸冷冷的看着他。 北瑾川负手而立,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神情散漫,幽深的眸瞳含笑看着少年,眸色中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江婠在心底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突然出现在这有些奇怪,齐王现在肯定越来越怀疑自己。 她有些头痛。 “殿下请吧。” 多说无益,江婠淡定的侧身让开,一身清贵不露半分痕迹。 第十六章 怀疑 “都说神医是天上明月,今日能在这相遇还真是令人意外。“ 北瑾川面上勾着笑脚下步步紧逼。 江婠目光闪了闪,后退几步。 ”作为一个酒楼,招待客人,能在这里遇见也实属正常。“ 少年目光澄澈,神色平淡,连带着语气都是淡淡的。 北瑾川轻嗤一笑,明显不相信他这一套说辞,也没有深究下去的打算。 “怎么今日没瞧见你那个小侍卫?” 他撩开衣摆在桌旁坐下,顺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轻描淡写的就像是随口一问。 江婠没有回答,一身清贵长身玉立。 “这也是治病中的一部分吗?” 嗓音淡淡的没有多大情绪,可偏偏在北瑾川听起来有不悦的意思。 他放下手中茶杯,看着站在一旁的少年,眼睛微眯,说不上来有什么意味,周身气息散漫而又危险。 “你说巧不巧,本王今日被一群死士追杀,一路跟着线索追查到这,眼看着就要找到幕后之人,偏偏被你们在楼下闹出的动静惊动到他,让他逃走了。” 语气淡淡的像是在阐述一个普通的故事,唯有眸底的笑意不达眼底。 江婠睫毛扑闪,整个人比之前更冷了。 蹙眉,“你在怀疑我?” 北瑾川不可置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从袖口中掏出一根银针,在指尖中把玩,折射出森森寒光。 “这个便是那幕后凶手使用的武器。” 他起身,迈着修长的双腿,不紧不慢地向少年逼近。 江婠目光落在那枚银针身上,眸色暗了暗。 银针的尺寸大小、粗细都与她常使用的别无二同。可这枚银针的确不是她的,她还没有愚蠢到在邶国暗杀邶国的皇子。 “这枚银针与我的有几分相似,但这的确不是我的,我没有必要派人暗杀你。” 北瑾川当然知道死士不是少年派来的,对方手法拙劣,并且太蠢,怎么可能是少年?!倒像是故意把他引到此处。但这并不妨碍他怀疑她来邶国别有用心。 他勾着唇角淡笑,一步步逼近少年,俯身低头,在她耳边轻语。 “藏好了神医,别让本王发现了。” 嗓音低沉,说话间上下唇一张一合,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耳垂,语气中到怀疑显而易见,话语中带有点敲打的意思。 江婠后背绷直,身形微颤,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面上清冷,只有耳尖微微泛红。 早在少年恼怒要推开他前,北瑾川就先一步退开,拉开到安全距离。他眸底翻滚的墨色还未平息,银针在指尖打个旋儿,嗖的一声没入门上,入木三分。 守在门外的辞席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抬腿就要闯进去,却被杜若面无表情的拦了下来,看着杜若手中露出一截的佩剑,辞席心底又气又恼却无可奈何。 “公子,你没事吧!” 她只好扯着嗓子在门外大喊。 “公子,明日你还要进宫为太后诊治呢,公子……” 辞席只希望齐王殿下顾忌着太后,不要对公子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杜若看着小丫头明里暗里都在提醒着神医小心安全,心下纳闷。 我家王爷有那么可怕吗? 辞席在门外急的来回走动,她就不该听那个什么王爷的话,让公子和他单独待在一起,要是他出受伤了公子怎么办? 公子身边又没有人来保护,那个王爷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大木头又不知道去哪了?! 小丫头越想越着急,可偏偏杜若像一柄寒剑杵在那,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气鼓鼓的瞪着他。 杜若:…… 北瑾川听着门外小姑娘着急的声音,望着少年清贵的面容淡淡的笑了。 他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拇指上的板戒,又恢复成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瑾王殿下的形象。 “门外的小丫头听上去很是着急呀。” 他提起玉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好像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江婠淡漠的眸瞳终于多了一抹正色,落在他身上冷冷清清,没有什么喜怒。 “小丫头不懂事,得罪之处望齐王见谅。” 话语平淡到连语调都没有起伏,可在北瑾川听起来却有一股护短的意味,莫名的他心下有些不爽。 看着少年温柔的安抚门外的小丫头,连嗓音都染上几分暖意的向门外解释着。 “无事,我很好。” 北瑾川心底的这种不爽更甚。 他手指勾着玉壶又另斟了一杯茶推到对面。 “还不错。”北瑾川端着茶,挑眉看着站在远处的少年,也不知道说的是茶还是人。 江婠顺着他的意思在对面坐下,面上清冷依旧,淡淡的看着他,却没有动那杯茶。 “怎么,怕本王下毒?”北瑾川曲指扣着桌子,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江婠突然觉得此时的齐王殿下幼稚的像个小孩子,甚至有些无理取闹的可爱。 郁香茶,红·袖阁特有的一种名茶,色泽墨绿、香馨醇厚、入口甘甜,有养胃宁神的作用。 可这郁香茶也有一个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郁香茶必须要等茶水微凉后入口才甘甜,如若是茶水还热便入口,却是极苦的。 红·袖阁内为保持郁香茶的口感,壶内都是用热水沏好的。 江婠面色清冷,眼角间却又多了几分笑意。 “不敢。” 她淡定的端着茶盏在手中把玩,在北瑾川目光下一饮而尽。 入口的苦涩在味蕾间蔓延开,若非她习惯了面不改色,只怕是现在要如他所愿了。 看着少年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清冷面容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北瑾川也是无趣的很,索性也就不和少年都兜圈子了,单枪直入。 “本王自是相信此事与神医无关,不过神医出现在这里也太过巧合。” 他漫不经心的说着,目光又落在少年微微凸起的喉结上片刻,又接着说。 “不如神医说说来这里的目的,也好让本王打消怀疑。” 看着茶盏中墨绿茶水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他姿态散漫,嘴角边勾起的笑意不达眼底。 巧合或许是巧合,但若说少年来这里没有其他的目的,他还真是不信。 江婠在心底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要是不给出个合适的理由,凭齐王的聪慧,怕是会猜到几分。 “找人。” 她平静的回道,看着北瑾川幽深的眸瞳微眯,连带着神色都多出一丝戾气。 他本来只是好奇这么一个冷清的人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没想到得出这么有意思的回答。 “什么人?”交叠的长腿收回,身上的散漫退下,他直盯着少年,不放过少年脸上任何一丝异样的表情。 江婠清贵的脸上波澜不惊,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依旧是简言意骇的回道。 “红·袖阁头牌,秦可儿。” 北瑾川罕见的有些迷茫,他刚才在脑海里想过无数人的可能性,没想到冷不丁的听到从少年口中吐出这么一个陌生的名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看着少年澄澈的眸瞳干净又漂亮,不像有假的样子,他垂眸还在思索这句话的真假性。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撑着桌子,俯身逼近。 “呵,这是神医的红颜知己?”拖着尾音上扬,慵懒又邪佞,整个人眯着眼,有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距离有些过于亲近,江婠微微不适,别开脸,清冷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藏在袖口下的手微微攥紧。 江婠没有理会北瑾川的戏谑,目光平静又自然。 “五年前,秦可儿曾因为体弱而四处求医问药,她的病情与太后有几分相似,却是没有那么严重。不久前已然痊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可儿姑娘身上应该有一昧上好的仙草,娇露草。” 北瑾川心下也有思量,少年说的到与他得到的消息相差无几。 江婠见北瑾川周身戾气淡去,垂眸好像在思索她的话,心底也知他是对自己的说辞有几分相信。 她这番话似假非假,虚虚实实中真假都有。 她来红|袖阁的确是来找人,找的人也的确是秦可儿。但她找秦可儿也并不只是为了得到娇露草,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寻找当年的真相,而秦可儿就是一个很重要的证人,她要得到秦可儿手里的证据。 江婠的手指勾着茶盏,眉目清冷,语气不紧不慢。 “娇露草虽然不是十分罕见的草药,但在邶国皇城附近却是没有的。” “它一般生长在干旱的地带,在邶国和青阑国的边境很是常见的草药。” 江婠顺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入口的甘甜让人心情愉快。 “太后的病情已经初步稳定,若是有这株娇露草相助,病情会更快稳定,甚至有所好转。” 末了,语气微顿。 抬眸,“但若派人去邶国边境去采摘,来回也要十几日,太后病情经不起拖延。可儿姑娘身上的这一株娇露草便是最快的捷径。” 江婠眯着眼,舌尖还残留着余香,心情颇好的连带着看冷面齐王殿下也顺眼许多,颇有耐心的继续解释。 “我已派囚赶去邶国边境,数日后应该就可以回来。” 北瑾川抿着薄唇不言,看着少年像只慵懒的猫儿,品着茶露出舒适的表情,心中莫名跟着愉悦起来,也不知道信了没有,眸色暗沉,嘴角含着得体的笑。 “神医还真是良苦用心啊。” 第十七章 风波 快至正午,红袖阁内挤满了人,其中不乏一些官达贵人,都是为了一睹可儿姑娘的风采而来。表演还未开始,楼下人山人海,人们已经开始躁动了,不少人吆喝着让可儿姑娘快点出来。 娇艳的花儿漫天飞舞,高台上歌舞升平,花娘扭着曼妙的身姿踏着众人的欢呼声一步一步走向高台。 多情柔似水的一双桃花眼像是带着小勾子一样,一下子把在场的人迷的神魂颠倒。台下众人一个个梗着脖子,涨红了脸,狂欢喊着花娘的名字。 “花娘,花娘——” “美人,看这边,我出一百两!” “呵,穷鬼,一百两就想见可儿姑娘,回家种地去吧,本少爷出五百两!” “花娘,快让可儿姑娘出来吧!” 众人皆都亢奋不已,更有甚者为此还大大出手,此时的他们眼里只剩下台上的尤物。 看着众人一幅幅急不可待的模样,花娘满意的勾着红唇笑了,纤纤素指提着手绢,摇曳着腰身在台上走了一圈。右手掐着兰花指拂过底下每一个男人的脸庞。 美人含笑勾魂,故意撩拨,最是让人心生罪念。 有一个满脸贪欲的油腻老男人拽着花娘的手不肯撒手,贪婪而又迷恋的抚摸着美人的小手,还小心翼翼的闭眼轻嗅,满眼痴迷。 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 花娘见多不怪,也不气恼,只是花枝招展的掩面‘咯咯’笑了,左手的帕子笑吟吟的砸在那个油腻的老男人脸上。用力抽回自己的右手,俯身在那个老男人胸口轻拍了一下,气若幽兰,嗔笑骂道,“讨厌~” 那老男人早已被花娘撩拨的晕头转向找不到方向,整个人傻乐着一个劲儿的喊着花娘的名字。 花娘端着妩媚的身姿,撩了一下头发,扭动着腰身回到台中央。 感受到周围氛围已经被拉到高潮,花娘也心知时机差不多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花娘知道在座的看官都是为了可儿姑娘慕名前来,花娘我呢我就不卖关子了。” 她顿了顿,看着四周那一双双贪欲都快溢出来的眼眸,掩着红唇‘咯咯’笑了。 “我宣布,接下来将由我们的可儿姑娘为大家献上一支云裳舞,各位看官可以尽情加价,价高者,将有幸目睹可儿姑娘的真容,并且可儿姑娘将为他单独献曲一首!” 话音刚落,低下的欢呼声一阵盖过一阵,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一个个人红光满面,仿佛在进行一场最为原始的欲望狂欢。 悠扬的曲子响起,妖娆的舞女们鱼贯而入。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振作龙蛇动。美人迷人眼,悠扬的曲子都染上了缠绵的意味。曲声如丝,绵延不绝,众舞女美妙的舞姿闲婉柔靡,仿佛月下仙子从梦境中踏步而来。 一曲终散,众舞女们纷纷散开,秦可儿缓缓从帷幕中走了出来。 乳白色的拖地长裙上朵朵红莲栩栩如生,青丝墨染,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步摇,细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发间摇曳。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清颜白衫,青丝墨染,秦可儿抱着古琴半遮着面,伴着轻快的琴声,脚底打着旋儿起舞,那裙摆上的红莲仿佛有了生命般朵朵怒放。 伴随着着曲声的宛转悠扬,台上的表演令人眼花缭乱,秦可儿好似从旷古而来,在战鼓上翩翩起舞。 “好好好~” “可儿姑娘~” 阵阵喝彩声传来,江婠垂着眼眸,神色清冷的看着楼下的表演。她不动声色的扫过底下不起眼的几个角落。低头抿了一口茶,掩去眸中异色。 “可是好看?” 北瑾川悠悠开口,就这么似笑非笑看着江婠。 靡靡之舞,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可偏偏少年看的极为认真。 肤浅! 江婠微顿,她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这位殿下。斟酌了片刻,才不缓不慢的说到。 “尚可。” 说完就感觉齐王身上的冷意更浓了,江婠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北瑾川。 看到少年好看的眸里泛着疑惑,北瑾川突然意识到自己反应的不对劲。 眉头微蹙,压下心中的怪异,迎着少年清澈的眼眸,挑眉,“本王也感觉不错。” 江婠虽然感觉他有些奇奇怪怪,但还是没说什么。 长久的沉默,雅间里两人又是微妙的氛围,连立侍在一旁的辞席,杜若都感觉到了。 此时,楼下的舞曲已进入高潮,众人狂欢,加价也越来越激烈。 “五十两。” “一百两。” “三百两。” “六百两。”二楼一个富家子弟摇着折扇,痴迷的盯着台上的美人,想也不想的一口报价道。 楼底下众人一片哗然,他们都没有资格坐雅间,自然也是没有那么多钱财。大多数都是来碰碰运气的。 此时听到有人一口气加价三百两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江婠看着对面那个富家子弟,玩味的笑了。 好戏要开场了。 她报了一个数字示意着身旁的辞席小丫头加价。 “六百一十两。” 那富家子弟也是没想到还会有人加价,面色暗沉。 “七百两。” “七百一十两。” “八百两。” “八百一十两。” 眼见着价格越抬越高,对面那个人还紧咬着不放,富家子弟抬起自己颤颤巍巍的手,拭去额头间的汗水。 这可已经远远超出那个人给出的价钱了。 富家子弟的心都在滴血。 “神医还真是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 北瑾川眸色幽暗,半撑着脑袋,颇为感慨的说道。 江婠没有理会他的打趣,只是淡淡的回了句。 “殿下说笑了。” 北瑾川看着少年清冷的面容,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垂着眸,懒懒散散的扫过底下不起眼的角落。 烦人的小虫子还真是让人讨厌! “一千两。” 北瑾川漫不经心的加价,一点都不在意被人认出来,反而冲着江婠挑了挑眉。 本来以为八百两已经是天价了,没想到还有人出一千两,只是这两个人都是在同一个雅间里加的价,难道他们不是一起的? 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凡人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众人都炸开了锅,现在这个场面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能坐在雅间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还是默默看戏才是。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说是吧,神医。” 北瑾川倾着身子,低头俯身在江婠耳边说道。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有点痒痒的,江婠不动声色的偏了偏身子。 “殿下开心就好。” 某人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北瑾川莫名的有些不爽。 “一千两一次。” “一千两两次。” “还有人加价的吗?” “那就一千两三……”没等花娘说完,就听到对面三楼传来一个极为嚣张的声音。 “两千两,美人小爷要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江婠循声望去。 果不其然,是他,百里琛,刚才嚣张的要抢她雅间令牌,还要她下跪道歉的纨绔少爷。 没想到他倒是真去了北瑾川赏的那个雅间。 第十八章 竞价 似是早就料到江婠会看过来,百里琛颇为挑衅的看了她一眼。 他得意洋洋的朝着江婠他们挥了挥手中的令牌,扬声道。 “多谢齐王殿下赏赐的雅间。” 一个赏字咬的格外重,意有所指的深深看了北瑾川一眼。 北瑾川轻嗤一声,对此感触不大,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椅上,长腿交叠,颇为敷衍的掀了掀眼皮,淡扫了他一眼。 “不客气,乐善好施。” 百里琛被噎住了,眸色阴翳的看着北瑾川一眼,不再说话了。 北瑾川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借着余光,他看着少年一边悠闲自得的品着茶,一边看着楼下。 啧,清心寡欲的神医也被这红尘女子迷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莫名的烦躁,他沉下眸,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眸光扫过楼下各个角落蠢蠢欲动的小虫子,垂眸轻嗤一笑。 “两千零一两。” 他没有想之前一样财大气粗的加价,反而慢悠悠的的,像是在故意逗人玩似的,每次开口只加一两钱。 这种给人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就好像你明明知道对方在故意挖坑,可你被对方漫不经心的敷衍态度气得,憋着一口气也要往下跳。 江婠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个齐王到底要干什么。 迎着少年疑惑的双眸,他心下痒痒,莫名的起了逗弄的意思。 他歪着头,用特别欠揍的语气说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说是吧,神医。” 他挑着眉,没个正经样的看着江婠,尤其是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拖着尾音,像是在舌尖缠绵了许久,才缓缓吐出。 话里话外,意味不明,听得江婠眉心微蹙,冷冷的看着他。 北瑾川那双眼眸格外的黑,就像一团抹不开的烟雾,看着少年又格外认真。 江婠一个不小心就和那双眼睛对上了。从对方幽黑的眸瞳中,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她微愣了几秒,周身的冷气还未散开,就这样不自然的别开视线。 随后,她就听到了某人格外欠揍的几声轻笑,是那种从嗓子里溢出来的低声轻笑,带有着明显的愉悦。 江婠被这几声笑声弄得有些烦躁,周身的气息比之前更冷了,很明显的不悦。 可偏偏某人像是不自知一样,笑声越发不掩饰。 “神医,你这耳朵……”北瑾川故意凑到少年耳边,顿了顿,压低着嗓音,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 “怎么这么红呀。” 江婠端着茶杯的手指猛的收紧,抬手就是毫不客气的凌利攻击。 北瑾川似是早就料到,说完就转身避开了。他们俩就这样过了数招,谁也没有占到谁得便宜。 杜若和辞席还不知道北瑾川对江婠说了什么,转眼就见两人大大出手。 江婠冷着脸坐回原位,周身的气息冷的冻人。北瑾川强忍着笑意,弓着身子努力的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两人打闹间,百里琛已经出价三千两。他正憋着一口气想要和北瑾川抬价时,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北瑾川的声音,反而时不时的从对面传来几声愉悦的轻笑。 百里琛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上下不下的,很是难受。 他脸色铁青的坐在位子上,手里紧紧攥着酒杯,关节发出咔咔响。 红·袖阁内各楼层间曲环相连,从他这个角度,可以隐约透过窗口看到对面二楼的大致情况。 花娘已经重复报价两声了,第三次的锤子马上就要敲定下来,却迟迟不见北瑾川有什么动静。 虽然不知道对面在搞什么鬼,但显然尽可能低的价位成交对他们而言是最有利不过的。 眼见着花娘第三锤马上就要敲定下来,百里琛的脸色也没有好转。 他转身看到向来高高在上的二皇子殿下北司阳的面色也是十分难看,他抖着二郎腿,舌尖低着上颚,心中的郁气莫名的散了不少。 “没有人在加价了吗?” 花娘环顾四周,抬头看着二楼雅间,刻意多停留了三秒,她手里抓着的小锤子,就准备敲定下来。 “那就恭喜三楼这位客官……” 秦可儿手里攥着手帕攥紧,妖艳的妆容下竟也产生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失落。 看着也差不多已成定局,北司阳难看的脸色才略有好转。瞟了一眼面前百里琛抖着腿,痞里痞气的样子,他心里一阵窝火。 要不是他急着要秦可儿手里的药草,他怎么会和这种人合作。 刚起身准备离开,就听到二楼雅间传来一声不紧不慢的声音。 “三千零一两。” 那声音懒懒散散的很是欠揍,北司阳脚下一打滑,猛的转过身来。眸色阴沉到了极点,恶狠狠的透过窗口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要在他身戳个大窟窿。 北瑾川,你就非要什么东西都和我争吗?! 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北瑾川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太多的意外,就像是意料之中一样。 北瑾川手指摸索着大拇指上的板戒,情绪不大的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刺激的北司阳眸底戾气翻滚,脸色阴沉的骇人。 “好,二楼这位客官出价三千零一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在北瑾川懒洋洋的丢出这么一句话时,花娘立马收回手中的小锤,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飞快的说完这句话,像是怕他反悔似的。 花娘心情颇好的看向四周,又笑眯眯的望向三楼雅间。 “齐王殿下倒是加价的很及时呀,本少还以为齐王要放弃了呢。” “哎,就差一点。” 说完,百里琛还煞有其事的摇头叹息,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可谁都听得出来,他话语里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他那抖着的二郎腿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气的北司阳一阵火大。 北司阳怒不可遏的将手边的酒杯狠狠的砸在百里琛的脚边,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沉声警告。 “百里琛!” 要不是想要拉拢他的兄长百里钺,顾忌他背后的镇北候府,岂容他在这里放肆。 “啧~” 百里琛跳起身躲过酒杯,玩世不恭的拍了拍几滴溅到衣摆的酒水。 他撑着桌子跳过地上的残骸,绕到另一边,手指勾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心情颇好的给北司阳也倒了一杯酒。 “气大伤身,二殿下别气坏了身子。”百里琛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顺手将倒好的酒递过。 北司阳心里的怒火压抑着发泄不出,冷着脸挥手打翻了桌子上的酒杯。浓醇的酒香一下子四溢开来,桌子上一片狼藉。 百里琛还不知所谓的喝着酒吃着糕点。自己吃着还不忘招呼北司阳也来点。 北司阳深呼了几口气,才没让自己给气死。他干脆转身不在理会这个蠢货,正事要紧。 “四千两。” 他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谦和一点。 “皇兄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他派去的几波死士即使没有一个能杀得了北瑾川,也总让他这几日不好过。 北瑾川也懒的和他在这里虚情假意的,连敷衍都懒的敷衍,开口就是扎心窝的话。 “这是伤好了?” 北司阳现在都能感觉到背上的火辣辣的痛。他虽然是苏贵妃的亲生儿子,但苏贵妃抽他的时候从不手软。 他背后的伤让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三夜才能下床走路。 今日刚能下床走几步,就从暗卫那得知红·袖阁的头牌秦可儿手里有治好太后的关键草药,他连忙赶来,连药都没来的及涂。 北瑾川这话正戳中他痛处。 “多谢皇兄关心,已无大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北司阳冷哼一声,也他装不下去表面的兄弟情了,拉着一张脸就拂袖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第十九章 草药 “四千零一两。” “五千两。” “五千零一两。” “六千两。” “六千零一两。” 北瑾川不紧不慢的跟在北司阳后面加价,虽然每次都是只加一两。 江婠侧目看着北瑾川,他眉目清冷,脸上的笑意没有了温度,整个人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冷。 作为一个班师回朝不受宠的大皇子,在这里一掷千金。虽说是为了太后的病情,可传出去名声总归是不好听的。他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及的吗? 而且四周的暗潮涌动,就算竞价成功,拿不拿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江婠垂下眸,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七千两。” “七千零一两。” “啧,真慢。”北瑾川还颇为无聊的磕着瓜子,那闲散的模样像是在嘲讽人一样。 这下可把北司阳气的不气,脑子一热就喊出一个价钱来。 “九千两!” 此言一出,满坐震惊,这可不是一个小的数目啊。 众客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咂舌的,这些皇家子弟还真是有钱啊!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北司阳才反应过来自己喊了一个怎样的天文数字。 就算他贵为皇子,一下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况且这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算。 并且为一个红尘女子花九千两,就算最后是为了太后,也会被文武百官参上一本。 北司阳脸色难看极了,手指握紧拳头。 该死,北瑾川你竟然给我下套! “二殿下好魄力,本少佩服。” 百里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拍手鼓掌。 “百里琛!别忘了你是哪边的人!” 北司阳忍无可忍的拍掉了百里琛手中的酒杯,撑着桌子目光阴翳的盯着他。 百里琛满脸可惜的看了一眼地上洒的酒,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的推开北司阳,拍了拍衣衫。 “殿下何必动怒呢,依本少看来,烫手的山芋自然是要推给别人,而属于殿下的东西别人自是抢不去,毕竟好东西都是能者居之。” “对吧殿下。” 百里琛拿起一块糕点丢进嘴里。 北瑾川听到北司阳报出的九千两价格没有多大意外。 他收回交叠的长腿,看了一眼北司阳难看的脸色,嗤笑说道。 “二殿下还真是财大气粗,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毫不留情的讽刺让北司阳脸上一阵青红皂白。 北司阳压着自己的怒火,尽量保持好仪态,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皇兄还真是好手段。” “缪赞,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让人失望。” 北司阳差点就绷不住这层伪善的面孔,要上去把他大卸八块。 深呼吸了几口气,他又挂着自以为和煦的笑接着说。 “既然皇兄如此喜欢这位美人,作为弟弟的岂有不成全的道理。只要皇兄再加价,美人我一定拱手相让。” 北瑾川都懒得掀眼皮看他一眼。 “不会是出不起价钱,就想推给别人吧。” 犀利的语言毫不留情的剥开他伪善的面容。 北司阳此时感觉底下众人的窃窃私语都是在嘲笑他一样。 他何时受过如此屈辱,气的脸色铁青,语气也不由加重了。 “皇兄不要污蔑本王,区区九千两我庆王府还是能拿出来的,只是君子有成人之美,皇兄若是恼怒银两不够,本王也是可以借与皇兄,皇兄何必出言相讥。” 北瑾川真是要被他的话逗笑了。 成人之美?这么蹩脚的理由也说的出来。 “呵,没有钱就不要乱喊价,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和你一样蠢货。” 江婠看着北瑾川气定神闲的品着花茶,似是毫不在意秦可儿的去向。 花娘的高举着锤子,声音也随之响起。 “九千两一次。” “九千两两次。” 眼看着就要一锤定下来,北司阳越来越着急而北瑾川还淡定的没有任何动作。 江婠忍不住又侧目看了看他,清冷的面容越发疑惑。 北瑾川突然偏头正好逮住了少年偷看的目光,忍不住勾着唇角笑了。 “怎么,神医这是舍不得美人了落入他人手中?” 虽然知道这是打趣的话江婠还是开口解释。 “殿下说笑了,我本是为了能医治太后的草药而来,谁为太后拿到对我来说都一样。” 少年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让北瑾川心里莫名的愉悦几分。 虽然知道少年的话语有待确定,但至少可以确定少年是真的来找秦可儿的。至于找秦可儿是不是为了太后又是另一回事了。 “竟然神医如此用心,本王也不好拖神医后腿。” 江婠抬眸看着北瑾川那双幽黑的眸瞳,竟一时不知这话语的真假性。 “一万两,美人抢到了,还请神医笑纳。” 北瑾川平淡的丢出一个数字,也不管其他人反应如何,悠闲自得的依在椅子上。 这一声简直燃炸了全场,众人皆为瑾王的一掷千金而议论纷纷,那情景仿佛比他们自己加价还要激动。 北司阳听到这一声加价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就算是为了那个神医才加价的,也终究把烫手的山芋踢了出去。 哼,不过属于本王的东西就看你北瑾川有没有命消受! 江婠虽然猜到北瑾川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草药让出去,但是他故意加价这么高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北司阳难堪? 以北瑾川的手段自是有多种办法用最低价拿下。可他偏偏故意激北司阳加价。 北瑾川是先皇后之子,陛下的长子,却于军营中长大。而北司阳却是苏贵妃之子,是当朝受宠的皇子。皇宫的阴暗虽然不摆在台面上,却也是人人心知肚明。 皇子之间的算计较量是常有的事,他们之间这算计来算计去无非是为了贤德之名,为了高高在上的权利,为了笼络人心。 可据了解,北瑾川年幼时就被送去了边关,成年后更是直接赐了封号,称齐王。 从小不受宠的皇子常年住在边塞远离政治权利的中心,也就是他手里的十万兵权还让人有所忌惮。 如今刚班师回朝就如此高调怕是会落下诟病。 江婠看着北瑾川冷俊的侧颜心下思绪万千。 北瑾川磕着瓜子品着茶是真的一点也不关心这件事情的结果怎么样。他手指轻叩着桌面,看向底下涌动的人群。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角上扬犹如人间惊鸿过客。 江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底下那几个行色匆匆的人,若这一万两不是一时兴起,那便是请君入瓮了。 第二十章 往事 从红袖阁里出来江婠一直在思索刚才的事。若秦可儿知道当年的真相,那她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江家覆灭,当年的各个世家也都尽数落末,现在的上官家在皇城算的上是一手遮天,上官家老家主上官肆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想查清当年真相谈何容易。 街上孩童喧闹嬉戏的声音传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看着一座座崭新的府邸,江婠心底一阵悲凉。 时隔七年,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 刚才见到秦可儿抱着一把胡琴半遮轻纱,虽在淤泥中却不折一身傲骨。交谈间,她仿佛见到了昔日明媚的舞女。 还记得初见时,大概是七年前了,那时的江家还没有灭门,相反是最鼎盛的时候,是人人羡慕的皇城第一世家。 江家世代忠烈,祖上三代皆是将帅。江家老祖也就是江婠的曾祖父江易与瑞高祖北铭诀情同手足,一起金戈铁马开创了盛世的邶国。 也是自那时起江家一直与皇室交往密切,到了江婠的父亲江淮临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而此时的江家与皇室的关系也非常微妙。江家世代为将,在民中心中的威望日益增高,隐约中有超过皇室的趋势。 许是功高震主,皇室在暗地里开始打压江家,并且开始扶持新的世家以此来制约江家。所以一直和江家不对盘的上官家成为了不二首选。 说起上官家曾也有一个佳话。 传言上官氏的老祖曾是一个无名小卒,有一次在战场上为瑞高祖挡了致命一箭,救了瑞高祖一命,于是在建国后瑞高祖称帝论功行赏,上官氏老祖自是在其列。 瑞高祖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上官氏老祖说他不要钱财不要权势,只求一个恩典。后来瑞高祖赐字‘苏’,上官后人皆以冠‘苏’为豪。 当今圣上北舒逸那时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却和江淮临私交甚好。但上官家的不断针对,朝廷的打压,江淮临的父亲只好放权退隐江湖,将所有事情交给小辈。 允熙年末,六皇子北舒逸和定远侯江淮临发动政变,北舒逸称帝。 那天,正是江家最为荣耀的时候,无数世家登门拜访,一时间门庭若市,便是上官家也要避其锋芒。 上门拜访的人很多,江家上下都很忙碌,父亲母亲在正厅要招待客人,江婠一个人在后院很无聊,于是就偷偷溜到前厅。 她那时才九岁,小小的一只,躲在门背后根本没人发现她。 在座的客人脸上都堆满了笑,父亲坐在他们中间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容。 觥筹交错间大厅很是吵闹,望着父亲脸上淡淡的笑容,小江婠觉得爹爹并不是很开心。爹爹平时不喜欢喝酒,现在那么多人要爹爹喝酒,爹爹应该很不开心吧。就像婠婠不喜欢吃青菜,可爹爹每次都逼婠婠吃一样。 小江婠很想冲出去把那些讨厌的家伙统统赶走,可小家伙又想起娘亲的叮嘱,对待客人要有礼貌,要尽地主之谊。小家伙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先躲在门背后偷偷看一会儿。 “奴婢怜儿,见过定远侯,定远侯夫人。” 秦可儿穿着一身艳丽的罗纱裙缓缓走到大厅中央,微微俯身行礼。 “怜儿为各位官人献舞一曲,献丑了。” 红艳的罗纱裙裹着曼妙的身姿,腰身一截露出少女雪白的皮肤,肚脐暴露在外,上衣贴紧勾勒出玲珑曲线。怜儿赤脚踮起脚尖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恍若盛世红莲含苞绽放。随着少女的跳动,脚腕上的铃铛发出叮当脆响。 十五岁的少女青涩又美好,勾脚上踢一个下腰,立在大厅宛若含羞的红莲,懵懂干净却又格外迷人。 小江婠扒在门缝里看呆了,一不留神就从门后挤了出来。小家伙连忙把自己的小身子重新藏在门后,一抬头对上自己老爹无奈的笑容,小江婠吓得立马缩回脖子,捂住眼睛,但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偷看。看到老爹还在看自己,小江婠俏皮的冲着他吐了吐舌头。 “不错不错,怜儿你的舞艺又精进了。” 上官谌的话语打断了江淮临的视线。 江淮临面上带和煦的笑容静静的看着上官谌,也不接他的话茬。 被拉了面子上官谌也不恼,自顾自地将话说完。 “听闻临兄后院只有贵夫人一人,本公子特意带怜儿过来送与临兄解闷。” 上官谌冲着怜儿招手示意。 “还不见过定远侯。” 还没等怜儿上前行礼,江淮临淡淡的看着上官谌,俊美的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江某一介粗人,只会行兵打仗舞刀弄枪,且此生有阿酥足以,上官公子慎言。” 明明是带着笑说话,却给人一股莫名的寒意。 大厅众人打了个寒战,突然意识到尽管眼前的定远侯长相俊美,文质彬彬像极了文弱书生,可谁也忘不了他提刀时刀起刀落染红一地的模样,更忘不了他谈笑间于万人中取敌人首级的狠辣模样。 这可是一个煞神,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煞神。他们可没那个勇气像苏国公嫡子上官谌一样惹怒这个煞神。 上官谌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也没有在意江淮临的警告。 “怎么,定远侯这是看不起本公子!”压低着嗓音,咄咄相逼。 嘈杂的大厅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压迫感。 林酥担忧的跟着江淮临站了起来,她自是不担心丈夫会收下这个舞女,夫妻恩爱多年,她对丈夫还是极为信任的。只是夫君现在在朝中威望虽高但也树敌太多,自古伴君如伴虎,棋差一步便可能万劫不复。 江淮临感受到妻子的担忧,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温柔的低声说道:“没事。” 上官谌懒得看他们两在这里卿卿我我,负手淡道。 “怜儿是我上官家送于定远侯的礼物,你若不收便是看不起我上官家。” “上官公子这话说的有趣的很,收不收的结果都一样何必自讨没趣呢。”江淮临含着和煦的笑,不紧不慢的说完着句话。 “江淮临!” 眼见着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众人皆屏住呼吸生怕殃及自己。小江婠突然冲了出去。 “爹爹~” 她虽然不明白气氛的古怪,但她知道那个讨厌的家伙在欺负爹爹。 这可不行,小家伙想着,就一股脑的冲了出来,一不小心撞倒了那个跳舞的漂亮姐姐。 秦可儿一不留神就被小家伙撞得崴了脚倒在地上,疼的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江淮临看的眼皮直跳,生怕一不小心小家伙磕着碰着摔倒在地,连忙张开双臂一把接住了她。 看到小家伙没有受伤江淮临这才送了一口气,将江婠的小脑袋从怀里扒拉出来,大手揉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冷声训道。 “胡闹,撞到人怎么办,还不将姐姐扶起赔礼道歉。” 江淮临的声音没有特别冷硬反而在众人耳里有护短的意思,但小江婠就是莫名的委屈,她知道撞倒了人是她不对,可是她听到那个讨厌的人要将漂亮姐姐送给爹爹就忍不住的冲了出来。 她知道将漂亮姐姐送给爹爹是什么意思,她听王婆婆说过,是给婠婠找姨娘的意思,她不喜欢姨娘,她喜欢娘亲,隔壁小灵姐姐家就是这样,小灵姐姐的爹爹找了姨娘后就不喜欢小灵姐姐了,也不喜欢小灵姐姐的娘亲了,她讨厌姨娘。 小江婠虽然心里不开心还是乖乖的将漂亮姐姐扶了起来,道了歉。 “这就是令千金吗,真是大开眼见!”上官谌拂袖坐回椅子上。 “小女顽劣,见笑了。” 小江婠瞪着一双圆滚滚大眼珠子,看着下人们将漂亮姐姐一瘸一拐的扶下去休息,她躲在娘亲背后小脸认真的思索刚刚隐约看到漂亮姐姐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探出脑袋,不解道。 “黑脸叔叔是要把漂亮姐姐送给爹爹吗?” 上官谌一听这话脸又黑了,虽然他的肤色没有江淮临白,但好歹也是一表人才,她喊什么玩意???黑脸叔叔,上官谌表示不想理她。 “漂亮姐姐不是黑脸叔叔的女儿吗?为什么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 喜当爹的上官谌:说一个笑话他有一个十六岁大的女儿。 他娘的,老子今年才二十岁!二十岁! 小江婠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说中心虚了,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小脸怒视质问,“是不是你养不起漂亮姐姐就想着送人,是不是你养不起漂亮姐姐就不给她饭吃还经常打她!” 这一声声质问有理有据他差点自己都信了,整个人一脸懵逼,一副我在哪里,我是谁,我要干什么的懵逼表情。 看着这个讨厌的家伙没有反驳自己,小江婠觉得自己真相了,更加讨厌这个人。 最后这场闹剧江婠也不记得是怎么收场的,只好像记得的在爹爹和煦的笑容下,上官谌臭着脸拂袖而去再也没有上门拜访过江家。 第二十一章 追杀 江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的齐王已经停了下来,双手抱怀勾着冷笑静静看着她。 辞席眼见着自家公子要撞到齐王殿下,刚想开口,被齐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镇住,提醒的话语卡在咽喉进出不得。 可怜的小丫头只能焦急的干瞪眼,眼睁睁看着公子撞到齐王怀里。 江婠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呆了几秒,仰着头捂着磕到的额头,楞楞的看着北瑾川。 “怎么,被勾了魂?” 江婠一怔,诶? 瞧着少年是真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眸疑惑的看着他。 要不是之前就查过他的底细,本王还真以为那是他养在外面的小情人。 北瑾川轻笑,走近了一步,仗着身高将少年全落在自己的影子下。 “这么魂不守舍呀。”北瑾川俯下身子,故意在少年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根,令少年身体一颤。 北瑾川很满意少年的反应,慢条斯理的把下一句补完。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神医的红颜知己呢。” 北瑾川进退有度,说完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退回一个安全距离。 江婠是真的被北瑾川这一手弄的有点懵,她本来就不喜欢别人凑太近,可北瑾川每次总能出其不意的凑过来,又能在她反应过来时优雅的离开。 江婠皱着眉头,终究是没能说他什么。冷着一张脸,疏离的回了句,“齐王请自重。” 北瑾川倒是不介意少年的态度,感受到周围的暗潮涌动,也没在意身后的小尾巴跟着。 江婠抿了抿唇,刚想开口说就此别过时,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别说什么现在就分开的话。”他顿了顿扫了一眼四周,眸底多了些兴奋,“你觉得你能走掉吗?” 俩人说话时还不知道他们这个姿势有多亲密。 北瑾川的右手搭在江婠的肩膀上,因为身高的原因,不得不弯下身子,贴在江婠耳朵旁说话。 这个姿势从远处看,像是江婠被摁在他怀里拥抱一样。 不用说,搁在他俩身后被遗忘的杜某人、辞某人简直石化了。 瞪着一双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就就离谱。 听他这么一提醒江婠也感受到周围空气中的细微变化。 还以为是针对齐王一个人的,看来她也被盯上了。 麻烦。 少年垂眉思索,纤细的脖颈直白的暴露在北瑾川眼皮底下。优美的曲线映射着莹白的光泽,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断。 北瑾川眸色微暗,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看着少年蹙眉思索,他勾了唇角轻笑。 “本王倒是有个好主意。” 江婠抬眸看着齐王这似是而非的笑容,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眼下暗地的人对他们虎视眈眈,身上这株草药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就算她身上没有,可她与齐王在一块进出却是事实,那些人不会放过她。 还没等江婠问他所谓的好主意是什么,就突然被他抓着手腕拽着跑。他抓的太过突然也太过自然,以至于江婠反应过来时已经跟着他窜到另一条繁华的街上。 江婠清冷的眉头微蹙,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跟着北瑾川七拐八拐的把身后的那些小尾巴甩了好一间的距离。 事发突然她来不及思考,手腕上暖暖的触感让她有的不习惯。 暗处隐匿的人见目标突然跑掉,也顾不上暴不暴露的问题纷纷追了出来。 这些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大街上追杀皇子,是真的没有顾及? 又或者是陛下的默许 江婠抬眸偷偷打量他,薄唇微抿,神色淡然没有半点惊讶慌张,仿佛这样的事已经历数遍,即使是被人追杀周身也有一种运筹帷幄的倨傲与自信。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齐王回京会令庆王如此不安。这样的人即使他一直远离皇城也有搅动风云的本事,一身的风华令天地也失色,庆王怎会不惧? 往日粘人的辞席小丫头不见踪影,想到她三脚猫的功夫不由有些担心。 “他们呢?” “我已命杜若带她先行离开。”北瑾川一边注意着避开街上的摊子一边回答。 久久没听到少年说话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经过人家同意就把他丫鬟私自送走,顿了顿。 “你那小丫鬟不会武功留在我们身边反而更危险。” “嗯。” 嗯是个什么意思?北瑾川一时没弄明白他这是生气了还是没有,侧眸看着少年清贵的面容,虽一如初见的清冷但没了疏离的冷意,眼神扫过抓住的冰凉手腕,忍不住莞尔。 身后的死士还在穷追不舍,撞倒了街上好几个摊位,吓得人群四处逃窜。北瑾川带着江婠闪进一个小巷子里,这里地方偏僻,人流少,做什么事最不容易发现。 四目对视,江婠立刻明白他的意图。 先是出其不意的逃窜很容易就打乱那些人原有的计划,接着化主动为被动,把他们牵着鼻子走,跑到人多繁华的街上造成恐慌,一方面能阻碍他们的追捕,另一方方面还能把事情闹大,把暗地里的事捅到明面上来,到时候就算陛下想睁一只眼闭也不得不给民众一个交代。 他这是在撒网捞大鱼。 不用他多做解释江婠立马进入备战状态,后背紧贴墙壁,银针悄然滑到手中。目前她身上没带趁手的武器,只有少量防身的毒粉和银针。很显然,齐王主攻她主守,分工明确该收利息了。 幽暗的小巷子里狭窄但长,放眼望去黑不见底。昏暗的光打在少年脸上忽暗忽明,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北瑾川和江婠一人藏在一边静静等候那些死士的到来。 黑暗中很适合藏匿,紧张的氛围呼吸都变得的多余,他其实很惊讶少年能立刻明白他的意图,两人行动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默契。 在危险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与理智,少年确实超于旁人,如果他们立场相对少年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对手。 小巷子深处的青苔还在滴答昨夜的雨水,一声又一声显得格外紧促。 唰唰几个人影停在巷口,阳光把他们的身影拉长投到墙上,冰冷的剑刃折射出阴森寒光。 一串细细的脚步声沙沙响起,越来越近。 突然见北瑾川打了个手势,江婠心领神会,一把毒粉突然撒开,靠前的几个死士来不及躲让,沾染了毒粉立马痛苦的惨叫起来。凡是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开始化脓龟裂,不到一息便没了呼吸。 “不好,有毒!” 余下死士见状立马喝退开,用面巾捂住口鼻,手里拿着剑警惕看向四周。 江婠早在毒粉撒出前就扔给北瑾川一个小小的避毒丸。灰色的药丸被夹在食指间还散发出淡淡清香,北瑾川眉头一挑也没询问是什么就一口咽下。 看着齐王毫不犹豫的咽下,江婠清冷的眼眸终于多了一分暖意。嘴角莞尔,荒诞的在危机四伏的岁月里有了被信任的愉悦。 毒粉刚散开,数十个银针直奔他们命门袭来。死士慌忙提气闪开,金属的撞击声此起彼伏,掺杂了毒粉的银针如死神镰刀,沾上了便要人性命。 很快便又有四五个死士倒地。血腥的气味四散开,滴答滴答,不知是青苔上的雨水滴落还是倒下的人的鲜血在流淌。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交给齐王了,两人对视一秒,江婠飞快闪到身后。 寂静中死亡压迫着心脏,桎梏着灵魂。 第二十二章 昔年 巍峨的城墙高耸直立,红砖瓦上见证历史沧桑。 芙蓉殿内隐约传来几声悠扬的戏腔。 “叹红颜薄命前生就,美满姻缘付东流。” “薄幸冤家音信无有,啼花泣月在暗里添愁” 曲声婉转凄凉却一声声如缠绵情话,有一种道不上来的执念感。 一个青衫的云嬷嬷快步走上前,俯在上官音耳边低声说道。 “娘娘,二殿下到了。” 伸手小心接过苏贵妃递过来的月琴,恭敬的俯身将她扶起坐在主坐上。 上官音把玩着手上新涂的蔻丹,凤眼里波光流转风情万种。刚在唱戏曲艳丽的妆容还未褪去,没了素日里的端庄典雅多了诱人的风情妖娆,恍惚间好似见到了昔日不可一世的皇城第一美人。 “让他进来。” 云嬷嬷闻言立马低头敛去眼中异色,恭敬回道。 “是。” 四下的侍女退去,云嬷嬷贴心的把门关上。 和煦的微风拂过云嬷嬷银白色的发髻,看着院子里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知不觉中已经在这深宫中待了七年了,在这漫长的岁月她陪着小姐从上官嫡女到苏贵妃,看了多少阴谋算计又目睹了多少悲凉。 深宫后院本就是囚牢枷锁,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白骨累累,但幸好,小姐终是得偿所愿,圣宠不衰。 “事情办得怎么样?” 北司阳咬紧着下唇,扑通一声跪在苏贵妃面前。 “儿臣有愧母妃期望”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坐上人眼睛,回忆起刚在的事满脸屈辱愤怒。 “草药被北瑾川抢走了。”声音闷闷,有一种无力的憋屈。 上官音凤眼上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手上的玉盏嘭的砸在案台上,声音大的吓的北司阳的头更低了些。 走到北司阳跟前,眉毛倒竖,厉声喝道。 “抬头。”冰冷的嗓音让人心生胆颤,没由来的畏惧。 他刚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啪的一声脸边传来火辣辣的痛。这一巴掌毫不留情劲道大的打的他身子一歪,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儿臣知错,母妃息怒。”头上的发髻都乱了。斜斜的歪到一边,脸上顶这个醒目的掌印。 看着那张和北舒逸有几分相似的面容,藏在衣袖下的手攥紧了又松开,终究是没舍得再下手。拂袖背过身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你可知母妃为何打你?”声音放缓,努力的让自己听上去平静些。 “儿臣办事不利甘愿受罚。”低头叩首,身子都快贴到地面。 听到他还没有意识到真正的错误上官音怒从心来。 “办事不利是其一,红·袖阁一掷千金是其二,私自派人追杀是其三!”转过身,冷眼看着他。 “你身为一国皇子竟当众争夺一个红尘女子,就算你有正当理由那些迂腐的大臣们也会把你弹劾死。有损你声誉不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得到。皇子间明争暗斗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不过火都不会说什么,就连陛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你倒好,偏偏挑这个时候公然对他下死手。边境大捷他班师回朝正是万人瞩目的时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无限放大。你不仅杀不了他,反倒会给自己惹一身腥。真是愚蠢至极!” 死士身上虽然没有明显的庆王府的标志但难免有疏忽的地方,一但被查到后果不堪设想。高坐上的帝王最忌讳的便是手足相残结党营私以及惦记他屁股底下的位置。 北司阳听此心下慌乱脸色煞白,他当时太过气恼没考虑这么多。 “母妃儿臣知错,求母妃原谅儿臣这一次吧。”他下意识的就抓住了上官音的衣摆乞求。 上官音每每看到他遇事慌乱的样子就来气,深吸了一大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皱眉,冷声道,“起来。” 北司阳是她一手培养的,言行举止谈吐风雅皆是按照太子的标准要求的,如今看来还差的远,上官音失望的摇摇头。 “本宫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遇事要冷静,你看看你现在还有没有一点邶国皇子的样子!” 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下来,北司阳面色铁青,攥紧拳头咬紧着牙齿没敢说话。 这时宫殿外传来轻快的嗓音。 “母妃。”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北九姬提着裙摆欢快小步的跑了进芙蓉殿内。 听着门外宠爱的女儿的声音,上官音难看的脸色有所缓和,眉目间都是她没察觉的温柔。 接着她看了一眼面前狼狈的儿子,冷声淡道,“记住,你今日从红·袖阁出来便一直在我芙蓉殿,什么也不知道,任何事都与你无关。” “儿臣明白。” 上官音挥挥手便让他出去。 北司阳嗫嚅着嘴,看着她如同寻常家母亲的样子,周身祥和又温柔,是他从没有的待遇。从记事起母妃便是严厉的,他终没说什么,垂着头退了出去。 刚出来便撞上了一身粉嫩嫩衣裙,欢快的不知愁苦的妹妹。 “皇兄你的脸是怎么了?”北九姬伸手就想上前查看。 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他清晰的看见里面的担忧与心疼,也照映出自己此时的狼狈。 没由来的厌恶,拍掉她伸过来的手,冷声道,“与你无关。” 说完便径自离去。 北九姬愣在原地摸着被拍红的手背,莫名的委屈,眼角里升起一层氤氲的水雾来。 她不知道皇兄为什么如此厌恶她,明明小时侯和皇兄的关系还是很好的,那个时候皇兄会翘课偷偷带她出宫玩,会陪她放纸鸢,会哄她开心。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到底是为什么,是九儿做错了什么吗? “九儿~”久久不见人进来,上官音忍不住担忧喊道。 听此,她又立马擦干眼泪,调整好心态露出一副开心的笑容走进殿内。 “永嘉见过母妃。”北九姬微微俯身行礼便亲昵的抱住上官音的手臂撒娇。 上官音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说道。 “九儿找母妃又是有什么事?” 北九姬依偎在她怀里,撒娇道。 “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母妃了吗?九儿想母妃了嘛。” “好好好,我的九儿最乖了。”一脸宠溺,满是纵容,上官音颇为无奈的摸了摸她柔顺的秀发。 听此北九姬这才满意的从母妃怀里起来,坐在她旁边,拿起一块精致糕点往嘴巴里塞。 边吃边聊。 “不过,九儿此次前来确实有事相求。”她颇为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的挽着母妃的手臂。 “你呀~”上官音颇为无奈的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说吧,找母妃何事?” 北九姬红着脸,有些扭捏,“九儿想学刺绣。” “嗯?九儿之前不是还讨厌学女红了吗?怎么突然想学了?” 难得看见九儿如此小女儿家姿态,莫非是有心上人了? 上官音不动声色的试探,“九儿这是要学刺绣送给什么人?” “母妃~”北九姬撒娇求饶,脸突然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想到少年清冷的模样,心里仿佛有小鹿乱撞。 “女儿就是突然想学了嘛~” 看着样子八九不离十,也不知道九儿看上的是哪家公子?家室如何?人品怎么样? 罢了,只要他真心待我的九儿,这些也都无所谓。 “好好好,母妃不问了就是。母妃让云嬷嬷教你如何?” 北九姬开心的跳起了,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开心道。 “九儿谢过母妃。” 说完便开心的去找云嬷嬷了。 上官音看着北九姬欢喜的背影,脸颊上还留着她软糯糯的触感,心下一片柔软。 这孩子。 从北九姬身上,她依稀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她也是在这个美好的年华里遇见了此生难忘的少年郎。 她与北舒逸的故事始于见色起意,忠于日久生情。 那年南下,她随父亲去了津州。 津州富饶,当地的人淳朴而热情。虽没有皇城的繁荣但多了一丝市井气息。 她与北舒逸的初见便发生在这里。 作为上官家唯一的嫡女,她从小便是按照皇后的标准学习一切的。上官音性子娇纵擅舞最不喜的便是女工,有着皇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她腰间经常佩戴着一个紫色的鞭子,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她都会被狠狠地抽打,所以在皇城没人敢触这个小祖宗的霉头。 那天,上官音和往常一样在街上散步,被一个年轻公子当众表白示爱。 年轻公子也是相貌堂堂,家里是做生意,也算的上一个有钱的公子哥。 年轻的公子对美丽的上官音一见倾心便主动上前搭讪。 可上官音是谁?皇城的小祖宗,被一个相貌平平的人搭讪简直是对她的侮辱。当场就怒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本小姐!”凤眉上扬,娇纵的不可一世。 那男子被当众拉了面子,觉得难堪,伸手就拉扯她。 上官音冷哼一声,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手摸上腰间的紫鞭就狠狠的朝他身上抽去。 那男子吓的愣在原地。 紫鞭落在他身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那男子直龇牙咧嘴。 上官音还觉得不解气,手里攥着紫鞭,冷眼看着他痛苦蜷缩着身子,高举着鞭子就便他脸上抽去。 周围人都被着变故吓的四散开,没有人愿意上前阻止。 这一鞭子下来,怕是要毁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紫鞭被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稳稳抓住了,动弹不得。 “你是什么人?也敢管本小姐的事!”上官音娇声冷喝,身后的丫鬟连忙上前把她护在身后。 年轻男子将手中的鞭子轻轻一甩,上官音身子一个趔趄。 “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嗓音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可莫名的让人发怵。 他说完便要转身离开,看都没看她一眼。 “喂,你等等,本小姐准许你走了吗?” 见男人不理会她,上官音气急败坏,一个甩鞭就狠狠的向他背后袭去。 年轻男子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般,稳稳抓住鞭尾。手腕发力往后拉,鞭子便从她手中飞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的将鞭子扔在旁边,紧张的护住怀里的少女。 “琉儿你没事吧。”声音温柔又绻念,上官音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牵着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 “逸哥哥我没事。”慕琉浅笑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别担心。 北舒逸这才松了一口气,冷淡的看向上官音。 “武器是用来保护需要保护的人的,不是用来恃强凌弱。” “我不伤弱者,你好自为之。”北舒逸牵着慕琉的手就准备离开。 “放肆!你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上官音气的直跺脚,看着他们的身影没入人流中有一种害怕不再相见的恐惧。 年少的心悸来的突然,大概是见色起意,又或者是征服的欲望,又或者是少年的温柔只给他身边少女的不甘…… 年少的欢喜如谭中石子,溅起一圈圈涟漪,久久难以平静。 三个人的感情总有一个人要出局,若可以,她愿不惜一切。 年少时的初见惊艳了岁月,此后的很多年念念不忘。 风吹满地残叶卷起,上官音抱着月琴跪坐在窗台旁,看着明媚的阳光,突然笑了。 芙蓉殿里又传来悠扬的曲声。 “枕边泪共那阶前雨,隔着窗儿点滴不休……” 第二十三章 旧疾 幽暗的小巷子里寂静的可怕,偶尔有风吹地的沙沙响。 地上已经躺数个了横七竖八的死士尸体,余下的死士面色凝重,这齐王比传闻中更不好对付。 “齐王你若将草药交出来,我们也可饶你不死。” 空荡的小巷子里只有他们自己沙哑的回音,寂静的可怕。 他们相互交流下眼神,当即一起冲了上去。 片晌,清脆的兵器交戈声响起,像是在奏响一首盛大的交响曲,一个鬼魅的身影在黑暗里游走,锋利的匕首划落一滴滴血珠,刀锋过处一个个身影沉闷倒地。 血腥味更浓郁了,鼻息间皆是浓烈的铁腥味。 江婠淡漠的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手起刀落,一大片人倒地。她安静的垂眸,蒲扇般的睫毛微微颤动。 今日之事已经超出她的预料了,她本就不易和皇室子弟牵扯过多。 那日树林里意外救了齐王,她就料到皇城不会太平。北司阳刚愎自用,不会是齐王的对手。所以她果断放弃与庆王合作。 眼下齐王与死士打斗无暇顾及这边,此时离开便没有后续的麻烦。 死士越来越少却连齐王的衣角都没碰到,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慌张。黑暗中北瑾川的嘴角上扬,饶有趣味的看着慌乱中的猎物在苦苦挣扎。 沉闷的脚步声像踩在人心上,一声声格外沉重。剩下的两个死士对视一秒,立马飞身直冲了过来,手上的剑刃就往北瑾川脑门上袭去。 北瑾川一个下腰,剑刃贴着发丝划过,单手拿着匕首凌空利翻滚,锋利的匕首从他们身上划过,抬腿就是一脚,那两个死士狠狠的撞到墙上,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他面无表情的举起匕首,鲜血溅了一地。 突然,脖颈冷风吹过,北瑾川立马转身避开,可锋利的剑刃还是划伤了他的手臂。 从暗处出来的另一波人本想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齐王将他们都解决了。 江婠脸色凝重,没想到还有另一波人,这下真麻烦了。 北瑾川用舌头抵了抵上颚,邪气笑了,那些人还真看的起我,一个两个的,上赶着送死! 眉宇间戾气横生。 他把手里的匕首插在腰间,脚尖勾起地上的长剑拿在手里耍了几招,飞身上前。 风在耳边冷冽的呼过,清冷的剑光从他袖口中流出,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鬼魅的身影已经闪到他们面前,剑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那些人急忙避开,刚想提剑反击时,北瑾川足尖垫地轻飘飘的来到他们身后。 很明显这群人的目标也是齐王,并且他们的武功远在那群死士之上,就好像是专业的刺客来完成暗杀。 那些刺客很快就反应过来,提气退散,扬手一剑刺出化成一道银芒,径取他命门。 北瑾川从容的站在原地,冷哼一声,左手捏一个剑诀不退反进。凌厉的招式硬生生逼退了他们。余光看到少年清贵的身影正打算提步离开,他眸底划过玩味的笑。 呵,小神医不道德呀,过河拆桥! 他一边与那几个刺客缠斗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扔向少年。 “你快走!” 急促的声音很快就把那些刺客吸引住了。 江婠反手准确的接过令牌,拿在手里一看,齐王府令牌。看着面前从天而降的两名刺客,她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 她面无表情的看向作俑者,这下好了,是真走不掉了。 北瑾川察觉到少年不满的视线,得意的挑挑眉。 不用怀疑了,他就是!!! 江婠冷冷的移开视线,灵活躲开凌厉的招式,提气一跃来到北瑾川身边。 “小神医,本王说了,你走不掉。” 他附在江婠耳边留下这一句话,就提着剑迎了上去,走的时候还听到他低声愉悦的笑。 这个人! 江婠眸色暗沉,没想到他不仅算计了那些人,连她也算计在内。 利用追杀将他俩捆绑在一起,他到底想干嘛?! 北瑾川一想到少年冷着脸不得不站在他身边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心情愉悦的也想快点结束游戏。 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地,四周倒下一片人。 他现在尸首中央,锁定最后的两三个人,提着剑漫不经心的走着,剑刃在地上划过刺耳的响声,留下长长的血迹。 劲气包裹着剑刃就要给他们致命一击。 突然,北瑾川脚下一阵踉跄,只觉得眼前一黑,咽喉里涌上一口血腥,内力迅速消失,一阵蚀骨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全身。 那几个人马上反应过来齐王的不对劲,立马提剑用尽全力袭去。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北瑾川趔趄的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虎口被震的发麻。 他皱着眉头,捂着胸口,没想到 旧疾竟然提前发作了。 那几人撑着剑从地上爬起来,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必杀的决心。齐王受伤,现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眼见着剑刃就要取了齐王性命,江婠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飞身上墙借力一踹,拽着北瑾的手腕就拉到身后。 两指并拢悄悄摸上他的手腕,脉如解乱绳之状,散散无序。 江婠蹙眉摸了几次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症状,很奇怪。 总之齐王危在旦夕。 北瑾川强忍着蚀骨之痛,没在意少年的小动作。少年的身子比想象中要柔软许多,软软糯糯的简直不像男孩子。 清冷的气息钻入鼻孔,他抬眸看着少年好看的眉头蹙起,周身低沉,故作揶揄打趣。 “看来本王命不该绝,有神医在本王就放心了。” 身上有那么重的伤还能若无其事的开玩笑,看来还是不够痛。 心情有些烦躁,低声冷喝这个麻烦,“闭眼。” 齐王要是死了,她也脱不了干系。 听少年略显暴躁的声音,他无奈的闭上眼。 小神医这是生气了呀。 嘴角弯弯,止不住的愉悦。 这下小神医就休想与他撇干净了…… 为了防止某人将他扔下不管,北瑾川抓紧了江婠的衣袖。 这下子你可就跑不掉了。 杜若见他迟迟没回来肯定会回来找他,所以他并不担心。 本是战术性闭眼,毕竟他作为齐王常年征战在外,警惕性比一般人都要高,根本不可能把性命完全的交到别人手里。 许是旧疾发作连带着警惕性也开始下滑,慢慢的,闻着少年身上冷冽的气息,他不知不觉中就沉沉的晕睡了过去。 江婠用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简单的给他处理了下伤口,面无表情的捡起地上散落的银针,抱着北瑾川就往外走。 那两个刺客一手捂着受伤的胸口,提着剑不敢轻易上前,也不想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少年长得人畜无害,可周身的戾气令人发怵,跟齐王醒时判若两人。 幽暗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暗忽明遮去了他大半神情。 少年突然抬眸,一不小心对上他那双淡漠眸瞳,一下子脚底发凉,冰冷的寒意如跗骨之蛇慢吐着红信子缠绕着他们身体。 他们还来不及出手,咽喉就被利刃划破,闷声倒地。 “你是…”惊恐的表情死不瞑目,话没说完便咽了气。 猩红的鲜血染脏了少年的白衣,修长的手指紧紧抱住怀里的人,飞身离开。 滴答滴答,小巷子深处的青苔渐渐没了滴水声,一切又恢复寂静,只有那浓郁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第二十四章 布局 御书房内。 北舒逸穿着一身常服坐案台前看着奏折。 一个暗卫闪了进来,单膝抱拳跪地,恭敬道。 “禀陛下,顺天府人来报齐王遇刺为救神医身受重伤,现已昏迷不醒。”暗卫垂着头,一五一十的将顺天府传来的消息转达。 北舒逸拿奏折的手微顿,抬眸有些诧异,“怎么回事?” “今日下午,齐王在离开红袖阁遇刺,就现场的情况来看,可能是两帮人马,且无一活口。” 北舒逸眸色暗沉,安插在北瑾川身边的探子把他在红袖阁的一举一动早就汇报过来,刺杀也是在预料之中。 两帮人马?看来这些家伙一个个的都惦记着朕座下的龙椅。 周身气息逐渐压抑,俊美的脸上晦涩不明。 “齐王现在如何?” “齐王被神医带到顺天府,已无大碍。”暗卫顿了,“不过…”想到他刚在在街上查探到的情况,有些犹豫。 “暗一什么时候学会吞吞吐吐的了,说!”犀利的眼神刺的暗一背后发凉,立马说道。 “不过有不少百姓看到齐王遇刺,情绪高昂的要求给齐王一个公道。”暗一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将查到的情况全都交代了。 北舒逸来回踱步,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眉头紧锁,脸色暗沉。 在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事,光天化日之下行刺皇子,这根本就是藐视皇威,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真是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行刺皇子,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帝王一怒暗一吓得直接匍匐在地上不敢说话。 齐王刚得胜归来,自然在百姓心中的呼声很高。现如今在天子脚下遇刺,若处理不好,人心惶惶事小,失了民心就不好了。 利用百姓施压,还真是好样的! 刚刚探子来报,附属国南岳国和舛密谋对邶国几个边境小邻国虎视眈眈,一旦这些邻国被南岳国吞并,南岳国实际大增不说,南岳国和邶国将直接接壤,到时候南岳国的大军压境将直入中原毫无阻拦。 如果在这个时候齐王出事,那么镇守边疆的锦骑十七军将人心惶惶,还会对朝廷有怨言。 他毫不怀疑锦骑十七军对齐王绝对忠贞,毕竟这是齐王一手打造的军队。 “齐王现在何处?”思索良久,他冷声开口。 “神医将齐王带到顺天府后,杜统领赶到,将齐王带回了齐王府。” 北舒逸听完,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地上的暗一,“传令给顺天府的人,让百里钺协助他们一同调查。此事一定要给朕彻查清楚,朕倒是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在天子脚下行刺!” “是。”暗一听令,抱拳行礼立马消失在夜色中。 “什么?!你说陛下让百里钺彻查此事!”上官音听到探子传来的消息,精致的玉盏摔碎在地。 “他尽然还如此关心那个贱人的孩子!”她气愤的将案台上的东西全都掀翻在地,上好的青瓷器碎了一地。 百里钺是百里家的嫡长孙,皇帝身边的禁军统领。先前父亲就曾暗地里想要拉拢他,可谁料他油盐不进。 云嬷嬷示意一旁的丫鬟打扫干净,自己上前安抚道。 “娘娘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这些年陛下对齐王的不喜您也看在眼里。只是这一次,陛下可能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才不得以彻查此事。” 上官音接过云嬷嬷提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终于冷静下来。思索半天终觉得心里不安,抓着云嬷嬷的手急切说道。 “你悄悄出宫去阳儿那里一趟,就说…就说是本宫旨意,罚他闭门思过三日。” 她能感觉到接下来皇城可能要发生大事,行刺的事情可大可小,但一旦在这风口浪尖上被查出来什么,可就完了。 云嬷嬷自然明白娘娘心里担忧什么,回握住她的手,“放心吧娘娘,老奴一定把话带到。” 齐王府。 杜若焦急的在门外走来走去,眼睛时不时的看向紧闭的大门。辞席小丫头站在一旁也苍白了脸,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他。 说真的,刚才看到公子一身血的样子她也吓了一跳,后来得知是齐王为了保护公子而受重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杜若担心的样子她也能感同身受,要是公子也…… 啊呸呸呸,想什么呢,公子才不会受伤!!! 辞席组织半天语言,小声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家公子医术非凡,一定能救好你家主子。” 杜若没心情说什么,他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干巴巴的在外面等着,默默地在心里祈祷。 辞席也心知他这个时候听不进去任何话,也就乖乖的待在一边安静等待。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人的气息恢复沉稳,大门缓缓打开,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到空中。 江婠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出来,她紧皱着眉头,脸色很是难看。 杜若立马抓住她的手腕,开口的声音都有些沙哑甚至有点颤抖。“如何?” 江婠招招手示意一旁的小丫头扶着自己,淡道,“已无大碍。” 杜若听此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了,立马抱拳单膝跪地,“神医恩情,杜若此生难忘。日后若是有需要,属下一定在所不辞。” 辞席扶着江婠绕过跪在地上的某人,坐院子里的石椅上。看着公子苍白的脸,辞席心疼的掏出手绢拭去公子额间细汗。又倒了一盏茶水递给公子。 江婠安抚的对小丫头笑了笑,左手接过茶水抿了一口,藏在手袖下的右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她眉头微蹙,右手悄悄发力握紧,这才好了一点。 “职责所在,不必客气。”缓了一会感觉身子恢复了一点力气,唤一旁的小厮拿上纸墨写下药方,站了起来,拂了拂身上褶皱的衣衫。 “按这个方子抓药,早晚一次。” 杜若连忙接过,大致就看一遍,立马让下人下去抓药。 “不过齐王身上的旧疾我还没有办法根治,只是暂时的压制。” 江婠一想到刚在探的脉象就觉得古怪,像是习武落下的病根但又不太对劲,倒是有点像什么的反噬。 “能暂时缓和就很不错了,属下跟随殿下这么多年,神医还是第一个能将殿下旧疾暂时压制的人。”他很是激动,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 刚才在门外他焦急的恨不得冲进去看看,现在门开了他反而不敢进去怕打扰殿下休息。 江婠看出他的顾虑,“只要过了今晚,齐王的伤势就基本稳定下来了。” 一路上担心齐王的伤势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现在缓过神来看到自己这一身沾了血渍的衣衫,清冷的面上波澜不惊,而好看的眉头已紧紧蹙起。 她说完就着急回府换身干净的衣衫,刚抬腿要走又被杜若拦下。 江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里已经很不高兴了。 杜若讪讪的挠了挠后脑勺,知道自己也有点强人所难,支支吾吾,“那个,神医…夜里不用守着殿下吗?”看着江婠那冷冷的目光,他也反应到自己这意思不对,飞快补充道。 “不是,属下的意思是万一夜里有突发状况……”还没等他说完江婠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耐烦的打断了。 “死不了。”语气有点冲。 他下一盘大棋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她还没找他算账,还想让她守着齐王,呵! 杜若还没从神医这个语气中缓过神来,与神医打过交道几次,印象里少年总是清贵而疏离像天上仙,还没说过像刚才闹情绪般的话语。 虽然有些诧异,但少年身上的那层隔离打开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息。 回过神来,少年已出了正院外,这时皇帝身边的陈公公走到院内。 第二十五章 对弈 清冷的月光照在大理石的桌子上映射出森森寒光。 陈公公身后一群侍从鱼贯而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在院内一字排开。 “呦,异北侯也在呢,省的杂家再跑一趟了。”掐着尖细的嗓音,他笑眯眯的看着院内众人。 “陈公公这是?” 那一排侍从手中的盒子打开是一件件名贵的药材和琳琅满目的补品。 江婠看了心下了然。 陈公公脸上还挂着和善的笑容,扫视众人神情,对上少年那双淡漠的眸瞳,顿了顿,不紧不慢道。 “陛下听闻齐王遇刺,甚是担忧,特派杂家前来慰问。” 杜若袖下的手攥紧,神色晦暗,以往殿下遇刺怎么没见狗皇帝问过一句,今日假惺惺跑过来又是做给谁看。 “多谢陛下关心,殿下已无大碍。” 江婠安静的立在一旁,看着他俩假意寒暄。背后的衣服有些粘稠感,贴在身上让她很不适,抿着薄唇,周身的气息更加冷冽,精致的小脸上如冬日寒霜,立在那里硬是摆出了生人勿近的气场。 陈公公也没感觉什么不对,依旧是笑眯眯走到少年跟前。 “传圣上口谕,宣异北侯立刻入宫。” 呵,看来这才是狗皇帝的真正目的,什么前来慰问都是幌子! 杜若脸上讥笑,都说虎毒不食子,可狗皇帝为什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冷漠如此?! 当真是帝王无情。 听到入宫两个字,江婠清冷的眸底划过一丝异色。 自古帝王生性多疑,看来此事她是没办法撇干净了。 视线越过陈公公,落在他身后紧闭的大门上,心下涌上少许烦躁,她垂眸,敛去异色。 辞席小丫头一听现在就要公子入宫,立马紧张起来,小声在后面嘀咕。 “这大晚上的还要宣公子入宫,也不知道要干嘛?” 在场的人都在安静等少年回答,这小声嘀咕自然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江婠无奈的拱拱手,“小丫头不懂事,让陈公公见笑了。” 陈公公浑浊的眼眸晦涩不明,看着被少年护在身后的小丫头,唐突的笑了笑。 “没事,小丫头倒是护主心切。”视线微转,又落在少年身上。“陛下听闻齐王与异北侯遇刺,甚是担忧震怒,特宣异北侯入宫了解情况。”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陈公公浑浊的眼眸盯着少年清冷的面孔,笑眯眯的等着他回答。 月下树影婆娑,拉长了少年修长的身影。少年乖巧的立在那里,看上去纯良无害,可对上那双薄凉的眼眸莫名令人发怵。 “陈公公可否稍等片刻,我换身干净的衣衫再随你入宫。” 陈公公这才发现少年白色的衣衫上沾染了少许血渍,衣襟也染了汗水,鬓角发丝粘在一起贴在脸上。整个人略显狼狈,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陛下已等候多时,异北侯还是先随杂家入宫要紧,想必陛下不会怪罪的。” 他笑眯眯的说着,语气不容置疑。两人对视,江婠沉眸不语,片刻,她道,“那就有劳陈公公带路了。” 到御书房门口,天色渐暗,几颗星疏疏朗朗的闪着微弱的光。不远处的侍卫来回走动,隐匿在暗处的暗卫盯着四周,一片寂静。 陈公公停下脚步,弯着腰,很是恭敬的站在门口轻声道。 “陛下,异北侯到了。” “进。” 江婠垂眸敛眉,整顿好衣衫才推门而入。明亮的灯光下,北舒逸端坐在案台旁,桌上还摆着一盘残局,他手指间夹着一枚黑棋。 “微臣见过陛下。” 北舒逸颔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整个人不紧不慢的在思索该下哪一步,闲情雅致看不出有一点担心急躁的样子。 他招招手,让江婠坐到他对面,随手将指间的黑棋丢到棋笥中,抬眸看着她。 “爱卿可懂棋艺。” 江婠敛眉,看着桌上的残局,一黑一白针锋相对,黑棋如同大军压境紧紧包围着白棋,白棋明显有些乏力,兵穷陌路的被黑棋一环套着一环,慢慢蚕食。 她慢慢收回视线,面上不显半分,“略知一二。” “噢~”帝王顿时来了兴趣,“你看看此局,何解?” 北舒逸年少时称帝,多年的帝王威仪在他身上沉淀后更令人敬畏。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反而添加了成熟男子的韵味,剑眉星眸,不怒自威。 江婠敛目看着残局,还在思索着他的意图。以棋为局,这怕是一场试探。 齐王遇刺时她刚好在场,可以说她是唯一的见证者,所以此事无论如何都和她脱不了干系。再加上这不到半日便闹得满城皆知,背后要是没有人推波助澜,换成是她也不会相信。 北瑾川刚班师回朝便在天子脚下遇刺,民心愤慨,那么此事无论真相是怎样的,都要有一个替罪羊,给民众一个交代。 帝王疑心重,有时需要的不一定是真相,而是忠心,是忠于帝王一人的忠贞。 抿了抿唇,拿起白棋缓缓放下。白棋被紧紧包围,一味防守只是徒然,唯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棋盘上的局势突然发生变化。白棋零散,在这一棋子的落下隐约有凝聚的趋势,剑走偏锋,对黑棋腹地直捣黄龙。 北舒逸拍手叫好,“不错,不错!”本来黑棋已经有了吞并之势,少年这一白棋子落下,不仅避其锋芒还拉开局势,两棋子之间分庭抗争,打了一个平局。 “白棋本已陷入绝境,却被异北侯这招釜底抽薪给救活了,妙啊!” “陛下缪赞了。”少年不卑不亢,被帝王直言称赞也是宠辱不惊。“白棋虽脱离险境,但大势已去,若陛下乘胜追击,白棋必输。” 客观而平静的阐述,没有一丝吹捧的意思,听上去格外舒服。 帝王哈哈大笑,看着面前的清冷少年很是满意,突然,他话锋突转,“听闻齐王为救异北侯身受重伤?” 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直直的盯着少年不放过他脸上一丝异色。 浓重的帝王威压扑面而来,江婠淡定的任由他打量,神色自若,“齐王仁德,虽与臣只是一面之交,但还是没有嫌弃臣累赘而将臣丢下,害得齐王受伤,请陛下恕罪。” 起身,俯身作揖。 北舒逸盯着少年看了好一会,少年面色自若不像有假,举止间淡定又从容。看他身上的白衣沾上了血渍,脸色苍白,眉宇间尽显疲惫。少年微抿着唇,垂首敛眸,有些自责。 神色缓和,“异北侯言重了,你悬壶济世,医治太后,保护神医安全是邶国的责任。” 夜已渐深,等江婠从御书房里出来时已是深夜。月儿藏进了云层,入目一片漆黑,她背后的衣衫早已经干了,夜风吹过,感意刺骨。 陈公公送江婠到宫门口,远远的就看到一抹微光在漆黑中闪烁。 “公子~”辞席见到江婠出来立马欢喜的跑到她面前,将手里大氅披在她身上。 辞席扶着江婠,看着她苍白的脸满是心疼。少年衣衫单薄,被冻的手冰凉。 “有劳陈公公相送。” 陈公公颔首,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单薄又孤傲,恍惚间他在少年身上看到了齐王的影子。 那年齐王被送往边塞时也是这样,小小年纪一身傲骨,宁折不屈,像一匹孤狼。站在那里看人的神情不悲不喜,眼眸里的淡漠完全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那样孑然一身前往边塞。 第二十六章 芷柔 翌日一早,江婠便进宫为太后诊治。 华羽殿内,江婠施完针,看着太后逐渐恢复气色的脸,说道,“太后娘娘身体恢复的不错,可以适当出去走走。” 王太后听了,手上微顿,抬眸看着少年干净的眼眸。她身体恢复如何她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自从神医每天来给她施针,喝着神医写的药方。她明显感觉身子一天比一天好。 她这病有多难调养她是知道的,之前的太医都嘱咐她不要出去走动,以免又染上了风寒。没想到神医会让她出去走走。 一旁的老嬷嬷也帮村着,“是呀娘娘,您身子一天比一天好,是应该出去走走,放松放松一下。” 自从太后娘娘生病,她就很少出去,整天待在华羽殿中。人都消沉了许多,要不是裘药姑娘时不时的来陪娘娘聊天,送娘娘抄好的佛经,她都担心娘娘这样会出事。 王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经,看向窗外,天气明媚,阳光撒在殿外的岁寒梅上落下斑影点点。 她看着那棵岁寒梅出神,她之前也是随口夸了一句舒州的岁寒梅好看,没想到那孩子竟悄悄的就去舒州移植了一棵回来。 说实话,她当时看到这棵岁寒梅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舒州离皇城较远,阿辰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 王太后不知在想什么,眼里划过流彩的光,嘴角上扬,“也好。” 出了华羽殿,江婠正准备去御书房,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声嘈杂的声音。 “公主,小心。” “公主危险快下来。” “来人呐,快救救公主!” 一声又一声,嘈杂在一起听得不太真切,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江婠眉头微蹙,抬步走了过去。 远远的就看到那树上挂着一个粉糯糯的小姑娘,小姑娘站在手臂粗的树枝上,一边抱着树干一边垫着脚尖小心翼翼的伸手去够树梢上的风筝。 树底下围着两三个丫鬟,她们看着自家公主这么危险的动作急得团团转。 “公主,奴婢求您了,别捡了,快下来!” “百里大人怎么还没到?” “怎么办呐?” 丫鬟们急得无可奈何,小姑娘白净的脸上憋的通红,她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凑近。 突然,只听到咔嚓一声,树枝断了,小姑娘身子一歪的就要从树上摔下来。 丫鬟们吓得脸色苍白,不知所措。江婠刚赶到,入目的就是这么惊险的时刻。 她连忙提气飞身上前,借着旁边的树干险险的接住了小姑娘。 小姑娘吓坏了,闷在江婠怀里久久不敢出来,整个人小小的一只,像个小粉团子窝在江婠怀里。 旁边的丫鬟看到公主没事,被一个陌生少年救下,纷纷松了一口气。围在江婠四周,哭咽说道。 “公主你吓死奴婢。” “公主,你下次可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小姑娘大概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埋在江婠怀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许是知道待在别人怀里久了,有些不好意思,抬头露出红扑扑的小脸。眼睛湿漉漉的干净的像刚出生的小兽,懵懂又青涩。 她退出江婠怀里,怯怯的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芷柔谢过公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对上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江婠难得的怔住了,放缓语气,“公主不必多礼。” 北芷柔,宜安公主,母妃难产死去,如今养在皇后膝下。 这时,派出去的小丫鬟也将百里公子带到。百里钺在听到芷柔公主出事了立马放下手中的事,马不停蹄的赶到。 刚好,远远的就看到那惊险的一幕,那一刻他有一瞬间的心脏骤停,周围声音在他耳中失音,小姑娘从树上掉下来在他眼中缓慢放大。 全身肌肉紧绷,他两步并一步的冲了过去,还是没能及时赶到。 幸好,有一个陌生少年接住了她。 百里钺阴沉着脸大走到小姑娘身边,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她上方,弯着腰小心翼翼检查小姑娘有哪里受伤。抓住她脚腕看到那红肿的脚,他面色凝重。 小姑娘看着高大的男人一言不发,冷冰冰的给她正骨。咬着下唇,睫毛扑闪,也不敢开。她耸搭着脑袋,偷偷的看着男人微抿着薄唇,刚毅的脸庞一笔一画。 她扯着男人的衣袖,可怜兮兮的小声喊疼。 百里钺冷着一张脸,不理会她的小动作,手下的动作却轻柔了许多。 “公主还知道疼?下次还敢爬那么高吗?”语气硬邦邦的,有些生气。 小姑娘瞟了一眼树上的风筝,有些委屈。钺哥哥送的风筝挂在树梢,她只是想把风筝捡下来。钺哥哥好凶,小姑娘越想越委屈,金豆子啪啪的就掉下来。 百里钺手忙脚乱给怀里的小姑娘擦眼泪,没想到这一擦,小姑娘本来偷偷掉眼泪的突然哇的一下哭出声来,小脸埋在他胸前,身子哭的一抽一抽的,委屈极了。 百里钺浑身僵硬不敢动,一边轻拍着小姑娘背后,一边不自然的哄着。 “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了,公…公主你别哭了,眼泪都擦到属下身上了。” 小姑娘哭声微顿,小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一下,然后哭声更大了。 百里钺显然没有哄小孩的经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别哭,我不是嫌弃你…” “哇~”小姑娘哭的更伤心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哭了就不好看了…” “呜呜呜~”声音更委屈了。 百里钺急了,连忙改口补充,“不不不,我不是说你好看,不对你好看…”他越急越解释不清楚,急的耳根子发红。 江婠在一旁看着,摇摇头,哑然失笑。这小姑娘看上去懵懵懂懂的,实际上机灵的很,这么一哭一闹百里钺马上就慌了,哪里还记得训斥她的事。 听到这声轻笑,小姑娘这才记得旁边还有一个好看的小哥哥,瞬间害羞起来。 她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怯生生的抬起头飞快的偷瞄一眼好看的小哥哥,然后很不争气的打了一个哭嗝。 北芷柔立马捂住小嘴,害羞的躲在百里钺怀里。 百里钺见这个小祖宗终于不哭了,松了一口气,横打抱起。小姑娘蜷缩着身子,勾着男人脖子抱紧,肉乎乎的小脸蛋红扑扑的。 百里钺抱着小姑娘送回宫去,经过江婠身边,淡淡的说了一句,“多谢。”便匆匆离开。 御书房内。 几个人还在争执。 “四国宴在即,不可大动干戈的搜查以免人心惶惶,老臣认为,齐王遇刺之事应该缓缓,待四国宴后再做调查。” 苏国公摸着两撮小羊胡子,义愤填膺说到。 离四国宴还有四个多月,要是在四国宴后再做调查,怕到时什么都查不出来吧! 白书臻挂着和煦的笑,拱手上前,对苏国公的怒视熟视无睹。 “臣以为不妥,齐王刚得胜回来便在京城遇刺,于情于理都应该给齐王给民众一个合理的交代。”末了,看了一旁苏国公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笑了笑,接着补充道。 “若是待四国宴后在做调查,不仅不让百姓觉得朝廷不作为,还会让齐王寒了心,让边关战士寒了心,更会让四国来使觉得我邶国软弱可欺!” 一番话下来掷地有声,苏国公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不可,陛下不可啊。” 白书臻偏过头,一双温润的眼眸含着笑意,“苏国公这么急着让陛下不要调查,不知道的还以为和苏国公有关。” “你放屁!”苏国公一听急了眼,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坐上帝王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有些头疼。这两人上早朝时就为这个事争吵不停,下了早朝后硬是追着到御书房。 “好了,此时朕自有打算,爱卿不要在议了。”北舒逸沉声打断了他俩的争吵。 苏国公还想再说什么也只能作罢,他恶狠狠的瞪着白书臻一眼。白书臻见状,微笑颔首,气的苏国公脸上一阵青红皂白。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异北侯到。” 第二十七章 糕点 江婠刚踏入御书房就感觉里面气氛怪怪的。 苏国公像谁欠了他银两一样,黑着一张脸,鼻孔朝天充满着对她的不待见。 白书臻温润有礼,对她颔首示礼,“异北侯。” 江婠微微颔首回礼,坐上的帝王见少年来了脸色缓和,像是松了一口气。 “太后如今病情如何?” 江婠漠视落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淡道,“太后娘娘喝了那草药后病情已有好转,正逐步稳定。” 听到草药,众人心思各异。齐王就是拿到草药后被追杀的。苏国公眸色暗沉,要不是齐王突然插一手,草药又怎么会被他拿去,那本该是阳儿拿到的。 帝王也考虑到太后病情好转也是多亏了齐王,看了一眼安静立在一旁的少年,他总觉得少年是故意提起草药的。 可不论如何,太后病情好转确实多亏了齐王,这一点不可否认。 “齐王有心了,朕定然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意味不明的看着乖巧的少年,又道“不知异北侯对于齐王遇刺有何看法?” 江婠睫毛微颤,垂眸认真思索,抬头看向帝王,“齐王为救臣而受伤,臣愿意为陛下分忧,协助调查此事。” 苏国公听的眼皮直跳,总觉得再有一个人参与进来不是什么好事,还没开口阻拦就被白书臻抢先一步。 “臣附议,齐王遇刺异北侯刚好在场,让异北侯协助调查再好不过了。” 北舒逸敲着桌面,静静着看着少年许久,看到他眼里一片纯粹,“既然如此,那异北侯便协助百里钺调查此事。” 苏国公还没插上话,这事就被定下来,他一脸憋屈,看着白书臻挑衅一样勾着唇角上扬,一口老血更在喉咙进出不得。 江婠坐着马车出了宫门往府邸走去,她瞌目小憩。 马车路过繁华的街道,街上人来人往,有不少商贩摆着小摊买着小吃,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勾的人食欲大增。 许是天气明媚,江婠也来了兴致,喊马车停下,踱步走向一旁的小吃摊。 辞席连忙紧跟在公子后面,街上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还有不少的外商人。 她走到一个糕点摊前,金黄色的外壳,外酥里嫩,一眼看上去软糯可口。 见到有人来了,商贩热情的招呼,“公子想买点什么,我这里有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吉祥果、梅花香饼、玫瑰酥…” 他说了一大串,看着面前的少年气度不凡,料定非富即贵,脸上堆满了笑容。 介绍了一大堆,看着少年犹豫不决,商贩立马笑着说道,“别的我不吹,小人这里的糕点那是一等一的好吃,要不公子你先尝尝看?” 江婠顺着他的话,接过一块尝尝。入嘴酥松适口,香味纯正。外皮酥脆,内层软滑,馅有少许肉汁,吃起来外酥脆内松软,有种咸咸甜甜的滋味。 确实不错。 江婠眼睛弯弯,挑了几个比较甜的糕点,“就这些吧。” 辞席看着江婠这大刀阔斧的动作有些吃惊,公子向来不怎么吃这些甜腻的食物,今日怎么专挑这些买? 她不解的递过银两,刚接过糕点,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撞了过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糕点,护在怀里,一溜烟的钻进一个小巷子里不见了。 辞席被撞的踉跄,还是江婠一把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倒,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手里刚新鲜出炉的糕点就没了。 诶,我这暴脾气。 辞席气鼓鼓的就要上前追,却被江婠一把抓住了。 摇摇头,淡道,“再来一份。” 商贩目睹了全过程一阵唏嘘,看到少年没有上前追那个小乞丐,心里对他们多了几分好感,话也多了起来。 他一边打包着糕点一边唠嗑道,“公子也别怪刚才那个小乞丐,他也是苦命的人。”看这位公子像是个好人,手中的糕点不由多加了几块。 江婠扫了一眼周围,几个乞丐穿梭在人群中,苦苦哀求过路人施舍给一口饭吃。 蹙眉,“皇城里乞丐好像多了不少?” 商贩把手中的糕点系紧,接过银两递给辞席,“是多了不少,都是从外地赶来的,说是皇城繁荣来讨口饭吃。” 江婠眸色微沉,不在言语。 到了异北侯府,江婠直接去了隔壁的齐王府。 门口的侍卫都认得少年,知道这位是医治好齐王的神医,立马恭敬的送她进去。 齐王府内。 北瑾川缓缓睁开了眼睛,伸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撑着身子坐起来。 暗一闪了进来,跪首在地。 “是属下失职。” 北瑾川伸手拿起床边的茶润了润嗓子。 “此时与你们无关,本王自有打算。” 昨日之事也算在他的意料之中,若不是特意把暗卫支开,那些人又怎么会上钩。 放下手里茶水,北瑾川靠在床头,脸色还有点苍白,一只手勾着某人给他绑的绷带,回忆起某个口嫌体正直的人,笑了笑,眸底划过点点星光。 收敛了神色,淡道,“查的如何?” 暗一立马将查探到的情报递上,恭敬道,“一个月前,公子木从皇城外来,在长盛街与永嘉公主发生过冲突,后入住一品楼,庆王得知后与公子木私下见过一面,并送与他宴帖,带公子木入宫。” 北瑾川粗略扫了一眼大致内容。 “长盛街?”他若有所思。 暗一想到查探到的消息补充道,“当时永嘉公主当街纵马差点撞到公子木的马车,被他的侍从拦下。” 北瑾川摩挲着拇指上的板戒,沉思。 一品楼可不在长盛街,进入皇城直走便是承昌街,而一品楼就在承昌街,他为何要绕这么一大圈去长盛街? 北瑾川看着绑着漂亮的绷带意味不明的笑了,抬眸看了一眼暗一,沉声道,“他身份可有异样?” “并无。”暗一恭敬回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还有人的背景这么干净,干干净净的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如纸上所写,公子木年幼时双亲遭歹人所害,被一个山野郎中收养过一段时间,后来便孤身一人四处闯荡,悬壶济世。 北瑾川摆手示意他退下,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少年清冷的脸庞。 难怪某人性子冷的扎手,原来是年幼就失去了双亲。 像是感同身受,他的胸口微微的刺痛一下。 太阳爬的越来越高,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杜若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热药端进来。 刚踏入屋内,冷不丁对上齐王那双幽黑的双眸,后背发凉。 “出去!”北瑾川躺坐在床上,俊美的脸上染了病气后越发冷淡。眉宇间的烦躁都快溢出来。 想到齐王从醒来到现在都没有喝药,杜若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殿下,这是神医为你配的药,你该起来喝药了。”颤颤巍巍的说完这句话,半天没得到回应,也不敢抬头看齐王。 北瑾川冷嗖嗖的看着眼前那一碗黑不溜秋的还有的黏稠,闻上去十分怪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他真怀疑少年是故意的。 眉头一挑,开口就是嘲讽,“你管这玩意叫药?” 杜若有些顶不住齐王的冷气场,心里苦哈哈的想,我也没办法呀,这药是按照神医写的药方抓的,他可是全程在旁边看着下人们熬的。 他也没想到这药看上去如此诡异,可确实是这样的呀,他也没办法啊! 杜若一脸委屈,“这药看上去是有点奇怪,可是说不定殿上你尝一口味道也没那么奇怪。”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齐王冰冷的神情立马低头。 北瑾川冷呵一声,生病后他耐心告罄,长腿屈膝交叠,倚在床头,半瞌着眼皮。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烦躁。 “有没有那么奇怪要不你尝尝?” 就那么一碗不明液体,他喝下去还没病死就先被药送走了。 看着齐王一副拒绝配合好走不送的样子,他也生无可恋。 殿下每次旧疾复发性情就变得龟毛又暴躁,身上的冷气能化为实质往你身上轧,一般人可真扛不住。 忍不住小声哗哗,“我又没生病,喝什么药?” 床上的北瑾川听了,掀了掀眼皮,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怎么还没走? 大写的嫌弃。 杜若心里泪流满面,被齐王死亡凝视着心里发怵。 他也想快点走呀,可您倒是喝药呀,要不是和兄弟几个划拳输了,他会苦逼的在这里劝殿下喝药吗?这简直不是人的差事!! 就在杜若要扛不住齐王的冷气压时,门外有小厮来报神医来了,他立马如释重负放下手中的药汤,欢天喜地的跑出去迎接。 北瑾川看他那个傻样,心里骂了句出息,闭上眼,一副谁来都没用的样子。 杜若像受气小媳妇似的一路上吐槽着北瑾川的恶行。 听到齐王到现在都没有喝药,她脚下微顿,眉头蹙起,“不肯喝药?” 杜若听此,立马打开了话匣子,说着齐王是如何毒舌嫌弃那药,如何难伺候拒绝配合,末了,他还特意强调他没有嫌弃神医给的药的意思,这些话都是齐王说的。 换成平时他是绝对不敢如此吐槽主子的。今日被摧残很了,见到江婠如见到救星,什么都顾不得了。 要知道齐王旧疾复发时,可是六亲不认,上次齐王旧疾复发时,影一送殿下回来可是被揍的鼻青脸肿。所以昨日看到少年完好无整的,他着实佩服。 江婠沉默片刻,“带我去看看。” 进入屋内,就看到不配合的某人倚在床头闭目暇寐。见有人进来了,他眉头上挑,语气有些欠扁,“难得神医百忙之中抽空看望我这个病人。” 杜若觉得自家王爷这句话着实有些欠扁,刚想开口补救下,就听到欠扁某人悠悠开口。 “看样子我们杜校尉是想和本王切磋切磋。” 杜若:不,我不想!!! 北瑾川看着他浑身僵硬了一下,接着道,“不过呢本王也不能吃亏,等本王病好了就满足你。”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杜若嘴角抽了抽,殿下你还记得脸是什么东西吗? 他就不该在这里! 杜若:对不起打扰了。 他光速脱离现场还不忘给他们俩带上门。 江婠神色不变,上前端起碗,用手摸了碗底试探一下温度。 温热的,刚好。 北瑾川以为少年也会被他刚才恶劣的态度吓走,没想到他还上前端起了那碗黑不溜秋的玩意,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会还想劝本王喝下去吧?! 北瑾川抵着上颚,语气有些危险,“怎么神医也是想和本王切磋一下?” 江婠仿佛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端起那碗药搅拌了一下,“趁热喝。” 北瑾川气笑了,见冷言冷语对少年不起作用,干脆头一偏,眼睛闭上,倔强道,“拿走,不喝。” 对付病人江婠总是格外有耐心,她要了一勺递到他嘴边,语重心长道,“良药苦口。” 怪异的气味浓烈又刺激,北瑾川不做防备猛吸了一口,味道有些上头,整个人差点没缓过来。 他被迫睁开眼睛,看到那碗黑不溜秋的药抵在他面前,眉头都拧在一起。 “拿开!神医是想怼我脸上吗?” 浓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周身的低气压象征着主人的不悦。 但在江婠看来,生病的齐王病恹恹的毫无杀伤力,像一只被拔了利爪的小猫咪。生起气来像极了小猫咪被人踩入领地后的炸毛神情,蠢萌蠢萌的,还有点可爱。 第二十八章 调查 江婠也理解北瑾川为什么不愿意喝这个药,虽然它看上去黑乎乎的,喝起来也有点苦,但是它见效快呀。 她沉思了深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说道,“药虽然有点苦但也是在可接受范围内。” 北瑾川气结,“你觉得我是害怕药苦?” 江婠疑惑的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对上少年干净的眼眸,他竟然在里面看到了理解! 理解?!!神他妈理解,你理解什么? 北瑾川气笑了,太阳穴直突突的跳。不想从少年口里在听到一句有损他一世英明的话,干脆一把接过那碗黑不溜秋的药,一口闷下。 药顺着食道入胃里,他感觉味蕾都要炸开。那不是一般的的苦,它苦到瞬间提神。这个味道又很怪异,有点麻嘴,后劲还挺大的,顺着食道往上爬能瞬间上头。 北瑾川:草率了… 他面无表情的放下碗,喝完药就不理人了,闭上眼睛,浑身上下一副莫挨老子的暴躁气场。 江婠见了莞尔,生病时的齐王傲娇又可爱,还容易炸毛。她慢条斯理的把刚买的糕点拆开,清冷的双眸蓄着笑意。 浓郁的香味一下子四散开溢满这个房间。北瑾川皱皱眉,她又在搞什么鬼? 睁开眼睛,就看到少年拿出一包糕点出来,很明显是少年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杜若从来不会买这种东西。 他眼睛微眯,嘴角不可控制的微微上扬,浑身的暴躁莫名就被安抚了。 算他还有点良心,不过别以为一两块糕点就能讨好本王。 心情愉悦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闭上眼,矜持的没有开口,静静的等待着少年将糕点递过来,他才会勉为其难的吃上一两块。 江婠余光看见齐王雀跃又矜持的样子,强忍住不笑。拿起了糕点若无其事的放到自己的嘴巴里慢慢吃着。 唔,还是有点腻。 等了半天不见少年有什么动静,只听到那边传来细碎的声音,香味越来越浓。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偷看,只见少年在认真享受着美食,没有给他吃的意思。 意识到自己意会错了,北瑾川脸色有些难看,刚喝了那么难喝的药,现在又当着他的面吃糕点,他觉得少年是故意的。 嘴巴里的苦味久久不散,北瑾川黑沉着脸,烦躁的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感觉到有东西靠近,他忍无可忍,“你…” 刚发出一个音节,嘴巴里就被塞了一块糕点,其他的字堵在咽喉里。对上少年那双笑盈盈的眼眸,他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糕点有些甜腻,做工也不是很精致,大概是少年从路摊边买回来的。 甜腻的味道一下子就冲散了嘴巴里的苦味,也就不是很难接受。 “怎么样?”江婠握拳半咳了一声,也察觉到刚才的动作不妥。 “尚能入口。”北瑾川心情不错,也就没计较少年的失礼。 看着齐王傲娇的样子,江婠突然觉得他有点像自己养过的一只猫。那只猫也是这样的,在喂它吃食的时候,傲娇到不屑一顾,然后在她走后又迈着优雅的步伐,矜持的吃上一两口。 北瑾川吃完又拿起一块,甜腻腻的还有点粘牙,口感还不错。糕点还是温热的,种类多样,大多数都是甜腻的,看来某人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面上平静看不出是否喜欢,拿着糕点垂眸笑了,似不在意的随口道,“神医这是打算贿赂本王” 少年来历不明,虽相处时间不长,但也不难看出少年不喜欢麻烦。这样人来到邶国究竟想干嘛? 语气还是有点扎人,但江婠已经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对于傲娇的病人她还是很配合的点点头,“嗯,贿赂你。” 北瑾川被江婠的话噎住了,糕点卡在咽喉里有点难受,他面无表情的咽下去。似是没有料到少年真的会顺着他的话这样说,眸色复杂,一言难尽。 他半眯着眼睛,颇为危险的上下打量她一番,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吃着糕点。 不得不说,少年这回答还是很让他满意的。 正吃着,杜若从门外进来,看到自家殿下药也喝了,情绪还算稳定。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正感慨着,就听到情绪稳定的某人道,“怎么,回来和本王切磋?” 杜若:…… “属下不敢。” 不敢再乱想,立马说正事,“殿下,百里大公子求见。” “百里钺?他不去查案子来找本王干嘛?”北瑾川对于百里钺的到来兴致不高,并不打算见他。 杜若看了一眼安静坐在一旁的少年,弱弱的补充道,“殿下,百里大公子是来找神医的。” 北瑾川:…… “呵,不是找本王的问本王干嘛?本王看上去很闲?”嘲讽技能都不带冷却时间,全都怼在他脸上,他求助的看着江婠。 江婠起身,收敛眼眸中笑意,“我去看看。” 还不等江婠走出去,百里钺已经到了门外。杜若这才想起来他没经过殿下同意就把人带过来了,立马缩着脖子,感觉后颈发凉。 “原来你就是异北侯。” 看到少年百里钺惊讶道。 陛下说派异北侯助他一起查案,没想到会是他。 “家弟玩劣,我代他行不是。” 江婠疏离的颔首,“百里公子客气了,不知道找我有何事?” 说到正事,百里钺也收回了脸上异色,整个人严肃不少,“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婠听了微顿,看到百里钺那双严肃的眼眸,刚想点头,就听到齐王悠悠开口,“有什么事是本王听不得的?” 今早刚接到暗探来报,异北侯主动请求协助百里钺查案。他可不记得少年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就冲那天少年趁他和刺客纠缠转身要走的事来看,他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顺着声音看去,百里钺这才注意到齐王也在。 他收到圣旨后就去了异北侯府,府里的人说少年在齐王府,他也没多想,如今看到齐王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不善,仿佛他会做出什么不利少年的事来,不由觉得异北侯和齐王的关系真好。 “属下见过齐王。”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前来与异北侯商讨殿下遇刺一事,并无他意。” 北瑾川手里还捏着一块糕点,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这样呀,那本王更应该在场,毕竟本王才是受害者。” 视线在少年与百里钺之间扫过,将手里的糕点丢进嘴里,散漫道。 百里钺也觉得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便应下来。 “齐王说的是。” 江婠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她协助百里钺查案是今早陛下才下旨的,暂时还没有其他人知道,看来齐王也是深藏不露。 第二十九章 投喂 两人果真站在门口讨论着案情,地上修长的影子交叠,两人看上去很熟稔。 北瑾川听着他们讲着案情,无趣的将手里的糕点丢到一旁,也没了食欲。 感受到熟悉低气压,杜若忍不住抬眸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北瑾川神色偏淡,静静的看着前面两人,长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点点鸦影,周身薄凉又危险。明明眸底是含着笑意的,可杜若觉得这笑还不如不笑,让人心里发慌。 他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暗暗叫苦,神医你别聊了,看一眼殿下呀。 “此案兹事体大,还劳烦异北侯协助调查了。” 江婠颔首,“自然。” 听了半天,北瑾川早就有点不耐烦了,扯了扯嘴角,淡道,“百里公子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红袖阁查查,说不定有意外惊喜呢。” 他的眼眸一眼望不到底,仿佛里面有深渊,看着江婠,嘴角上扬勾勒一个浅浅的弧度,笑容很淡,眸底都没有什么温度。 本王就说那些人怎么这么急不可待。 故意透露红袖阁有草药的消息。 故意将计就计把事情闹大。 故意请缨查案…… 这一件件事情的背后总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着整件事的发展。 公子木你到底想干什么? “红袖阁?”百里钺若有所思。 江婠点点头,如实道,“我们就是从红袖阁出来之后遇刺的。” 百里钺想了想,他确实是忽略到这一点。接到圣旨他就赶过来找异北侯了解情况,却忘了查案最先应该去的应该是案发地点。 若那些刺客是冲着齐王手里的草药而来,那他们又是如何在第一时间埋伏在红袖阁外。 除非…真正的主谋就在红袖阁内! 或许应该从红袖阁先列出可疑人员名单,再做调查。 想到此处,他立马急急忙忙告退。 北瑾川也不管他如何,等杜若将闲杂人等送出去,看着少年清冷的脸庞,玩味笑道,“没想到神医会请缨查案,可真是让本王感到意外呢。” 江婠心下一紧,对着齐王怀疑的目光,冷静道,“殿下舍命相救,陛下知道后都大为赞赏,臣自当不负殿下恩情,彻查此案,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她特意咬重恩情二字,意有所指的看向他。 望着少年清冷干净的双眸,他嗤鼻一笑,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一副大爷做派。 他昨日故意拉着公子木躲避追杀,偏巧旧疾复发,正好让别人误以为是为了救少年身受重伤。照他那个父皇多疑的性子,怕是怀疑他和少年的关系,甚至还会怀疑这些事和少年有关。 公子木为了证明清白,主动提出要调查此案也在意料之中。 可事情如果真的这么简单,那少年为何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他带到顺天府,还一不小心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他那性子应该是不喜麻烦的吧,如此大费周章怎叫人不起疑? 江婠看着被齐王扔到一边的糕点,疑惑道,“殿下怎么不吃了?” 先前看他应该是喜欢吃的,怎么说会话的功夫就丢到了一边。 北瑾川扫了一眼,“哦,没有想吃的口味。”回答的极为不走心。 挑食可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江婠蹙眉,她记得她买了好多种的口味,齐王之前吃的也挺开心的呀。 北瑾川挑眉,没想到少年对待病人格外耐心,扫了一眼少年手中的糕点,玩味笑道。 “要不神医帮本王挑挑,看什么口味的好吃?” 生病的病人情绪总是反复无常的,想起齐王刚醒还没来得及用膳,这个时候就应该多点耐心。 她拿起了一块糕点递给齐王。 糕点抵在唇边,北瑾川微顿,他没想到少年会亲自喂他。 望着少年清冷的眼眸,他张开嘴,低头咬过糕点,唇瓣故意从少年指尖摩挲过,看到少年身体一僵,手指不自然的蜷缩收回,他才心情好的回了句。 “太甜。” 江婠面无表情收回手,看着齐王坦荡的眼眸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听着他的评价,江婠好看的眼眸越发不解。 明明之前还吃得挺开心的,怎么这会儿就太甜了呢。 北瑾川扬眉,示意少年继续。 江婠看着糕点,指尖的触感仿佛还在,有些犹豫,思索片刻在北瑾川耐心的等待下,换了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 “太酸。” 换了一块。 北瑾川:“太咸。” 又换了一块。 “太淡。” 江婠:…… 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某人是故意找茬,那她也太迟钝了。 她抬眸冷冷的看着某人,手里的糕点被她丢到一边。 北瑾川看到少年冷下脸,笑道“怎么,神医就这点耐心?” 江婠不想在陪他浪费时间下去,看齐王现在状态生龙活虎,她在这也是没有必要。 “殿下既然已经无碍了,臣就退下了。” 北瑾川也懒得装病人,一把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江婠,“神医还真是不负责,把病人一个人丢下。” 江婠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蹙眉,“臣下午还要去顺天府协助查案,齐王见谅。” 顺天府?这么着急,看来顺天府是要去一趟了。 北瑾川突然笑了,在少年的注视下,不紧不慢道,“神医如此辛苦,那本王就勉为其难的陪神医一同前去吧。” 江婠:…… 顺天府。 顺天府尹周何战战克克的看着面前的三尊大佛,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 左边的百里钺,百里家的嫡长子,禁军统领,深得陛下器重。 中间的白衣少年看上去瘦弱,但是周何忘不了少年昨日扶着齐王在顺天府的那一幕。 少年扶着重伤不醒的齐王被拦在顺天府门外,白净的衣衫沾染了血渍,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 “什么人,竟敢擅闯顺天府!”衙役将江婠拦下,拔出腰间佩剑谨惕的看着来人。 江婠抿着唇,将手里的齐王府令牌直接亮出来,冷冷的扫着众人,也不跟他们废话,“齐王遇刺,前来求助。” 等周何随属下急急忙忙赶出来时,少年已经带着齐王闯入正厅。 少年冷冷的立在那,虽然还一句话都没说,单是淡漠的看了周何一眼,他都莫名的发怵。 像极了他曾远远看过齐王骑在马背上出征的气场。 不必用言语恐吓,便能威慑敌人。 周何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心里苦哈哈。 至于最后一位,脸色还有些苍白的齐王殿下那就更不用说了。 想到陛下下令协助调查遇刺一案,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得罪不起啊。 “下官见过齐王殿下,异北侯,百里公子。” 第三十章 周何 北瑾川挥挥手,像是在逛自家的后院,大摇大摆的找个位置坐下,还颇为闲适的翘着二郎腿,接过一旁侍从递过的茶水,品了一口,“不必在意本王,你们随意。” 周何哪敢真随意啊,这位爷可是阴晴不定的主,就连陛下也拿他无可奈何,他就是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在这些王公贵族面前哪够看的。 所以呀,有些话要反着听才能活的长久。 周何一边陪着笑脸请诸位就坐,一边招呼着小厮添茶水。 百里钺看着周何献殷勤的样子,皱了皱眉头终究是没说什么。 穿着一身正三品官府却没有一点三品官员还有的傲骨,谄媚迎合的笑容最是让人看着不适。 百里钺顺势坐了下来,摊开手里收集到的可疑人的名单,刚想和周何讨论一下案情,就只见他忙着招呼着小厮添茶倒水。 “小六,快给各位贵客倒茶。”周何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齐王,见齐王整个人陷在太师椅里,懒洋洋的,也不知道还满不满意。 “小六,快去给齐王捏捏肩膀,殿下受伤初愈,可不能累着了。” 被唤作小六的小厮听此连忙上前,北瑾川也不言语,任由周何一阵忙活。 北瑾川享受的躺在太师椅上任由小六给他捏肩膀。 这个府尹真上道。 百里钺终于忍无可忍,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惊的周何心尖一颤,宽大的官服套在瘦小的身板上空荡荡的,显得有些滑稽搞笑。 “周大人,本官前来是奉命调查齐王遇刺一事的,不是来游玩的!” 百里钺本来顾忌齐王在场不好发作,可周何只知道阿谀奉承对案子毫不关心,这让他忍无可忍。 周何颤颤巍巍的,乌纱帽下急得聚集了一串稀碎的汗水,他没想到百里钺这么难伺候,根本不留情面。 立马俯身拱手赔礼,利用余光看到齐王慵懒的躺在太师椅上,对这边情况毫不关心,心下一咯噔。 意识到事态的严峻性了,立马道,“大人息怒,下官一定好好配合大人调查。” 周何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了,早就将一身傲骨磨去了锋芒,能曲能伸,会看人家脸色行事,知道齐王不打算插手此事,立马态度诚恳的认错。 江婠踱步走了一圈,四处打量了番,看到此情形也不感到意外。百里钺为人刚正不阿,自然是看不惯周何这谄媚的样子。 这下算是周何栽了个跟头。 既然周何都如此说了,百里钺也不好在说什么。 沉着脸询问道,“顺天府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周何苦着脸,叹了口气,“下官昨夜收到陛下指令便立刻派人去查探,可奈何贼人狡猾,至今还没有什么线索。” 说到此事他还有点心虚看了看江婠。昨日少年带着齐王上门求助,他不是立即派人去调查,而是上报给了陛下,得到陛下指令后他才派人去调查的,可结果什么也没查到。 听此,百里钺眉头蹙起,虽然他早就料到顺天府查不到什么,但还是有些失望。 江婠逛了一圈,看向正厅中央挂的一幅字,上面龙飞凤舞的提笔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据说这是瑞高祖设立顺天府时亲自提笔写的,希望的就是官员明察秋毫,天下无冤假错案。 明镜高悬,江婠看着这四个大字只觉得讽刺极了。 天下不公之事多了去了,我江氏一案就是一个很好的列子,明镜高悬还不是一纸空话。 江婠眸色越发暗沉,周身的气息也冷冽下来。 北瑾川从少年四处走动时,就盯着他看。看到少年四处打量了一番后,立在原地抬头盯着某一处出神,脸色明显的变的难看起来。 他顺着少年目光看去,瑞高祖写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是想到了什么让你情绪波动这么大? 北瑾川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挥手让小六退下,直起了身子,冲着少年扬声道,“这幅字是有花吗?竟然让神医盯着看了这么久。” 江婠顿时回过神来,收敛了情绪淡定的面向众人的目光,“明镜高悬写的确实不错。” 听这话,周何立马接过话匣子,“可不是嘛,这可是瑞高祖亲自提笔写的,重点就在于勉励历代顺天府官员明查秋毫,公正严明。” “所以顺天府从来没有冤假错案。” 说到这个,周何还颇为洋洋得意,想想当初的顺天府可也是风头正盛,一时无两啊。 江婠沉默的听完周何滔滔不绝的讲起顺天府当年的丰功伟绩,没在言语。 北瑾川明显的感觉少年的心情比刚才还要差,莫名的看着这个说着不停的周何有些不爽。 这人真聒噪! 沉声打断道。 “本王来这不是听你讲故事的!” 周何心下一咯噔,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连忙闭嘴。不知道哪里又触碰了这位祖宗的霉头。 “是下官的不是,这说起来就忘了正事。”周何陪笑道。 江婠知道她多少有些迁怒的意思,看着周何附小做低的样子,也不想再为难他,便岔开话题。 “不如百里大人将名单读给周大人听听,好让周大人也了解情况。” 百里钺手里的名单在来之前就给她和北瑾川看过了,牵扯到的人众多,不好排查。 昨日的刺客前后有两拨人,很明显第一拨刺客应该是庆王派来的,而第二波的刺客则是有人在暗中操纵。那些人来势凶猛,如果说前面一拨刺客目标是草药,那第二拨刺客的目标就是齐王。 若幕后之人当时也在红袖阁中,那他应该会找待用的棋子作为替身吧。 要想找到那个人首先顺藤摸瓜,把这里面有问题的人揪出来。 百里钺听此也不是不可以,名单上无非是那日在红袖阁的客官,让周何知晓也无妨,只是事关齐王他也不好擅自做主,抬眸看了一眼齐王。 见齐王懒散掀开眼皮,“好歹也是一起查案的,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齐王都开口了,百里钺依言将名单读了一遍,将名单摊开在桌面上。 江婠寻了一个位置坐下,不动声色的暗自观察周何的反应,看到周何在听到丁华才的名字后,眉头紧锁,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有些诧异。 若是说前面读的那些官员周何有所反应倒也是正常,可丁华才一个普通人他这反应就有些奇怪了。 “看来周大人是认识这位叫丁华才的人了。” 江婠看着周何淡笑问道。 周何一愣,继而像倒苦水似的,拍了下大腿道,“下官确实认得此人,丁华才是位商贾的儿子,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因为经常当街调戏小娘子而被下官处理过几回,下官这才记住了此人。” 江婠听了眉头微蹙,能让顺天府尹记住,这个丁华才应该是个惯犯吧。 百里钺看到少年沉默思索,问道,“异北侯是觉得丁华才有问题?” “我也只是好奇而已,能被周大人记住,想必丁华才也不简单。”江婠看着名单上的三个大字,清冷的眸底划过一道幽暗的光。 江婠抬眸看向周何,像是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不知周大人能否给我看看近几年的卷宗?” 卷宗里会记载每个人大大小小的事件,若想找到像丁华才问题所在,那么卷宗上记载的大大小小的事便是最直观的体现。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看到当年有关江家灭门的相关记载。 江家灭门过去许久,许多事都无从查证,江婠虽然心底也知道顺天府内可能没有有关当年的记载,但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希望。 近几年的卷宗? 周何也有些为难,卷宗可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 北瑾川打量着少年,想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他有没有藏着什么其他的目的。 审视的目光一寸寸的打量着江婠的身躯,江婠平静的坐在那里,不慌不乱,连眼眸里都是坦坦荡荡的。 突然,北瑾川一声轻笑,起身走到少年面前,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弯下腰将人圈在身下,盯着他的眼睛。 江婠大概是前几次有了经验,也没有慌张,捧茶杯的手指蜷缩,眼神都没有躲闪,就是耳尖微微泛红。 看到少年淡定的样子,北瑾川眉头一挑,可以呀,有进步。 众人见状表情都十分震惊,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百里钺眉心微蹙,总觉得齐王和异北侯之间有哪里不对,可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想看卷宗?”北瑾川盯着少年的眼睛不放过任何异色。 江婠眼眸平静,抬眸迎着他的目光,“卷宗里会记才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将这些事件整合起来就能找到那个有问题的人,即使他隐藏的再好,也会露出破绽。” 逻辑清晰,解释的合情合理,北瑾川看着少年眼眸一片清澈,看不出异样。 他没说话,伸手绕过少年,刚想拿起一旁桌上的果仁,江婠身体一僵,以为北瑾川又像上次那样想要查探她的喉结,手比思想更快,先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北瑾川挑眉,看着抓住自己的手,有些诧异的看向某人,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婠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连忙松开手,抿了口茶假装淡定。 北瑾川眸底浮现浅浅笑意,像是夜晚细碎的点点星光撒在湖面上,微风一吹又什么都没了。 他把拿到的果仁放在手里把玩,偏过头看着少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神医在紧张什么呀?” 江婠顿时身体紧绷,眸底谨惕的看着他。 北瑾川也不是真的要少年回答,说完便若无其事的直起身来,果仁在手心里被捏碎了,他拍拍手,果仁渣随风消散。 周何也摸不准齐王这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的试探,“殿下这是…” 北瑾川擦干净手后,掀了掀眼皮,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聒噪的家伙,“神医说要看卷宗,没听见吗?” 周何身形一抖,连忙答道,“是是是,下官这就带各位看近几年的卷宗。” 江婠听到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北瑾川背对着少年,听到他微不可闻的松口气声,眸色暗沉,勾着唇角笑了笑。 人在压迫的环境下精神是高度紧绷的,而一旦给了他一种错觉,让他以为安全的话,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神医你果然有问题。 第三十一章 卷宗 周何领着众人来到了卷宗室,是一个密室,打开沉重的大门,烟尘在阳光下翻滚,还伴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卷宗室除了门口有人把守,平时很少有人来,室内光线暗沉,满架子尘封多年的卷宗上堆积着少许灰尘。 周何走在一旁,一边带路一遍介绍,“这边就是近十年的卷宗,平时因为不允许其他人进来,所以会有少许的灰尘,各位大人还请见谅。” 越往里面走就越来越暗,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廊。江婠咬着下唇,身子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努力适应昏暗的环境。 眼前仿佛又有火光出现,她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在无边的黑暗里,听着外面杂乱的声音,她拼命的捂住嘴,无助的小声啜泣,看着双亲淹没在漫天的火海中。 黑暗像是一个沉重的枷锁,套在脖颈,勒的她难以呼吸。 北瑾川走着走着就发现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后面。于是故意放慢脚步等他赶上来,可是某人越走越慢。 啧,比小姑娘走的还慢。 北瑾川摇摇头,耐心告罄,决定亲自去逮某人。 迈着长腿大步就朝少年走去,看到少年扶着木架楞在原地。 “神医是小姑娘吗,走的这么慢?”调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阴影笼罩在上方。 江婠思还很绪混乱,身体都僵硬了,听到熟悉的嗓音,眼睛才终于有了焦距,慢慢的回过神来,抿了抿唇,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抱歉。” 北瑾川听着声音立马察觉到不对,斜靠在木架的身体立马伸直,收敛了笑意,“怎么声音这么虚弱,生病了?” 他紧紧的盯着少年想看清楚他到底怎么了,奈何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少年脸上的神情,只能凭感觉粗略的判断少年的状态并不好。 江婠摇头,压下眸底异色,浅笑回道,“无碍。” 说着刚抬腿准备走,身体僵硬,脚下一阵踉跄。北瑾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少年。 两人距离拉近,北瑾川可以清晰的看到少年脸色苍白,手心冰凉还出了冷汗。 身手那么厉害,怎么身子骨这么虚弱? 他抿着唇看着面前虚弱的人半天没有说话。 江婠缓了一会好多了,看到齐王蹙眉,察觉到他的不悦,这才意识到她还紧紧抓着齐王的手。 立马松开,“身体有些不适,唐突到齐王还请见谅。” 手上冰凉的触感消失,少年与他拉开距离,疏离的语气让他挑挑眉头,也没说什么,只是矜持的颔首。 看着某人确实身体不适的样子,他大度的没有计较某人过河拆桥,还疑似嫌弃他的行为。 “都说医者不能自医,神医可要注意身体呀。”别还不等本王出手就没了,那样了就没意思了。 江婠没想到齐王还会关心她,“有劳齐王关怀,不过是老毛病罢了。” 北瑾川勾了勾唇角,看着少年头顶一撮呆毛心情愉悦的笑了,转身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了下了。 他朝少年伸出一只手,“诺。”示意少年抓住他的衣袖。 江婠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不仅身体虚弱,脑子也不灵光。 他略带嫌弃的道,“抓住本王的衣袖,别走着走着就丢了。” 身体那么娇弱,不牵着指不定出什么事。 江婠微顿,有些犹豫。 北瑾川可没什么耐心陪他慢慢耗下去,挑眉,一双漂亮的眸瞳含着的笑意不达眼底,“还是说神医是想牵着本王的手。” 听着语气齐王应该是认真的,她也没有在犹豫,伸手小心翼翼抓住他衣袖一角。 “多谢。” 北瑾川没有再说什么,刚准备走时,密室内亮起了光,两人的身影清晰的暴露在亮光下。 周何惊讶的声音响起,“齐王,异北侯原来你们俩在这。” 周何和百里钺刚才在前面走着,突然发现他俩不见了,看着周围环境一片昏暗,周何这才意识到他忘记点灯了。 连忙将两道的灯点亮,就看到异北侯抓着齐王的衣袖,乖巧的跟在他身后。 柔和的光洒在他俩身上,连带着齐王俊美的五官都柔和下来,周身也没有了摄人的气势。 这画面看着怪异,可又莫名的和谐。 江婠被这么多人注视着也不自然,悄悄的把手收回,一脸淡定的立在原地。 百里钺到底是个粗人也没查觉到有什么不对,但周何经常和各种案件打交道,什么事没见过,不由心里一咯噔。 传闻齐王不近女色,该不会是好男色吧。 齐王自幼在军营中长大,身边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一个气血方刚的少年在军营中摸爬滚打,难免会对男子产生异样的情感。 周何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那他发现了这个秘密齐王会不会杀人灭口,他越想越害怕,额头冒了一层冷汗,连齐王喊他都没听见。 北瑾川幽黑的眸子凝着寒霜,看着某个聒噪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楞在原地喊了好几声也没听见。 有灯不点,喊他也听不见,要是搁在军营里是要按军法处置。 百里钺见齐王脸色不对赶紧推了一把周何,他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对上齐王冰冷的眼眸,他顿时手脚冰凉。 完了完了,齐王这是要灭口呀。 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齐王饶命,下官什么都没看见!” 北瑾川被他也搞得莫名其妙,这周何莫非有读心术不成,他一脸嫌弃的绕开他。 “卷宗呢?” 还好还好,不是要他的小命,周何连忙爬起来,语速飞快的回道,“回殿下,这边就是近十年的卷宗。” 他生怕齐王一个心情不好就要治他的罪,殷勤的带齐王到那一排卷宗旁。 北瑾川大致扫了一眼,“这么多?” “是的,近十年卷宗全在这。” 卷宗都是按照年份排的,十年的卷宗排满了好几架。 百里钺看着也蹙起眉头,这么多卷宗查看起来大海捞针。 江婠见了脸上倒是没有神色变化,她走上前对百里钺道,“不如大家分工合作,你和齐王查找近五年的卷宗,我和周大人查找五年前的卷宗。” 百里钺听了没有异议。 北瑾川听到少年的分配,冷哼一声,将随手拿的卷宗丢了回去。 双手抱臂,靠在木架上,懒洋洋的看着众人,“本王是患者。” 齐王拒绝配合,江婠只好重新分工,“五年前的卷宗线索相对较少,近些年的相对要多,不如周大人和百里大人查找近五年的,我查找五年前的,如何?” 百里钺听了觉得没问题,颔首到,“可以。” 周何就更没问题了,他现在只想在齐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刷刷好感。 三人分工明确,江婠踱步朝前面走去。 第三十二章 发现 木架上的有些卷宗年代久远,纸页都泛黄了。 江婠快速的浏览了一本又一本卷宗,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本特别的卷宗。 它比其他的卷宗看上去要薄很多,页面泛黄,册子上落了一层灰,隐约看到一个江字。 江婠看向四周,见没人注意她这边,小心翼翼的将这本卷宗拿下来。 她拂去上面灰尘,看着显露出来的字迹,手指微微颤抖,心情复杂。 翻开卷宗上面简单几笔记载着江氏辉煌到衰败,中间残缺了几页像是被人刻意撕毁。 她翻到最后一页,在结尾处看到,绛欢十三年,镇南王通敌叛国,苏国公奉旨将江氏株连九族,江氏余孽自感罪孽深重放火自焚,以死谢罪… 江婠攥紧手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通敌叛国? 罪孽深重? 江家世代忠良,江家儿郎皆用自己的性命捍卫着这片土地。 他们比任何人都要热爱邶国,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 到最后就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可悲。 一阵悲愤积在胸腔久久难散,眼眸空洞又悲凉。 她合上眼眸,脑海里闪过从前零碎的画面,那些美好像泡沫随风而散。 再次睁开眼时,她眼中多了一抹坚定,江氏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不该含冤而亡,他们应该得到一个公道。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江婠立马收敛好自己情绪,迅速的将卷宗放回原位。 “怎么呆这么久?”北瑾川走了过来。 “将这边都查看了一遍费点功夫,但是什么都没发现。” 江婠淡定的回道。 北瑾川疑惑的发现少年眼眶微红像是哭过一样。 “你眼睛怎么了?”他奇怪问道。 江婠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他直白的视线,解释道,“可能是刚灰尘不小心掉到眼睛里了。” 这时,百里钺那边传来声音,“找到了。” 看着少年慌乱赶去的背影,多多少少带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指腹摩挲着拇指上的板戒,眸色深沉像无边的夜幕,整个人半边脸隐于阴影下。 胸口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他的脸色不算太好,唇色发白,有些虚弱。 倚在木架上望着少年认真严肃的面容,他突然笑了,这么清冷的人怎么可能是姑娘家? 刚准备起身离开,余光扫到一处卷宗微微突出,像是有人匆匆放回没有放好,而露出了一角。 北瑾川挑眉,随手就拿起了那个卷宗,上面的灰尘已经被人清扫干净,露出原本的字。 入目的江氏卷宗使他眸瞳骤缩,脸上笑意收敛,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手指蜷缩收紧。 他一页一页的往下翻看,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周身笼罩着低压。 许久难以回神。 直到周何那边的动静传来,北瑾川深深吐了一口浊气。收敛脸上的异色,微抿着薄唇,将卷宗不动声色藏在衣袖里收好,提步向少年那边走去。 百里钺将卷宗放在桌子上,面色凝重。 江婠一边翻看着卷宗一边读道“绛观十五年丁贵栓携子丁华才到皇城定居。” “绛欢十六年丁华才当街调戏刘家娘子被报官。” “绛欢十六年丁华才纠缠李家娘子被其相公殴打报官。” “绛欢十六年丁华才强抢民女被民众报官。” “绛欢十七年欺占良田…” “绛欢十八年…” … 一桩桩一列列,看的人触目惊心。 从丁华才随父亲来到皇城定居,调戏民女的案子不下数十起,强抢民女的案子也不在少数。 看他这卷宗,出入的地方都是烟柳之地,目标对象也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这个丁华才看样子是个好色之徒,糟蹋的小姑娘不在少数,难怪会让周何记住。 百里钺薄唇微抿成一线,眸色暗沉,不苟宴笑的脸上显现出厌恶,密室内压抑的格外安静,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 周何在少年刚开口读的时候就开始冒汗了,越往下听越心慌。他也没想到这个叫丁华才的这些年犯了这么多事。 平时丁贵栓经常塞点银两让他打点一下,都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所以他对于丁华才做的那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说他是一个正三品的官员,可是和那些真正的权贵相比,真的算不上什么。 丁贵栓在皇城算的上是一个富商,平时又经常巴结讨好那些权贵,所以真要论起来,他也要卖丁贵栓三分面子。 但是他是真没想到丁华才这些年犯的案子已经数不胜数了,每件案子虽小,但加在一起事情就严重了。 周何眼珠子急得团团转都没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周大人不解释为何纵容这种人作恶?!” 百里钺冷着脸,沉声质问道。 周何连忙解释,“大人息怒,是下官的失职,下官也是才知道丁华才作恶多端。” “你可知包庇纵容罪犯按我邶国律法该当何罪?!” 冰冷的目光吓的周何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出直达天灵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北瑾川绕着周何走了一圈,来到少年身边接过卷宗扫了一眼,嗤笑了声,随手甩在周何怀里,那满页密密麻麻的罪证非常的刺目。 “邶国律法第一百三十九条包庇纵容协助罪犯的官员,轻则杖棍三十罢免官职,重则发配边疆充军,更有甚者…” 北瑾川故意顿了顿,吐字清晰的缓慢说道。 “诛之。” 散漫的话音刚落,周何煞白了脸,立马摆头求饶道。 “齐王恕罪,下官一时糊涂收了银两,但下官确实没有纵容,下官也是被奸人蒙蔽毫不知情呀,望齐王明鉴。” 周何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饶,就差抱着齐王的大腿求情了,一张老脸上泪水纵横,夸张的描述着他是怎么冤枉,怎么被奸人蒙蔽,声泪俱下。 北瑾川事不关己的在一旁看戏,还不忘求夸奖的朝少年挑眉。 江婠面无表情的从北瑾川的脸上划过,视线越过他落在跪在地上哭诉的周何身上,漂亮的眸瞳泛起暗沉的潏光。 “不如给周大人一周时间,好好查明一下丁华才这些年犯的所有事的真相,也算是将功补过给那些女孩们一个交代。” 少年缓缓开口,清冷的嗓音染上了柔和的平静,让人听着莫名的安心,有着安抚人的魔力。 周何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昏暗的眼眸里迸射出希望的光,连声道,“下官一定将功补错,尽早将丁华才捉拿归案,还她们一个真相。” 卷宗上记载的案件,到最后丁华才都无罪释放了,也就相当于结案了。并且案件都过去那么久了,好多当时的受害者都已经不在了,或者离京了,要想重新查清事情真相,谈何容易。 百里钺沉默不语,看着齐王懒懒散散的站在少年身侧,脸上没有展现出任何不满,一副任由少年做主的模样。 “既然异北侯提议,那就给你一周时间,查清所有案件的真相,要是做不到本官定要上奏陛下,严惩不贷!” 周何查了查额头的冷汗,哪敢不答应,连忙应道。“是是是,下官这就派人前去查探。” 第三十三章 乞丐 已经过去数日了,顺天府那边依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从皇宫里出来,江婠带着辞席在街上走着。 街上人来人往,沿路商人络绎不绝,皇城比七年前要繁荣不少,来往的人们匆匆忙忙,大街上一片热闹景象。 繁荣之中也会看到街上的乞儿在四处流浪。 江婠忽然看到一个瘦黑的小乞丐混在热闹的人群里,他手捧着一个破碗向过路的人乞求。 这个小乞丐看上去有点眼熟,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有点大,像是一块废弃的布料随意裁剪穿在身上。衣服有些大,小乞丐身子瘦小,走起路来衣服两边晃,像是挂在身上一样,很是滑稽。 小乞丐年纪不大,大概是七八岁的小孩,头发乱糟糟的,发丝都缠绕在一起,还挂着少许的泥土。或许是几天没吃饱饭,他脸色蜡黄,眼睑因饿的都凸进去。 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极了,脸上都挂着彩,但是他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却是有神,小眼珠子转悠着盯着街上的小吃摊,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辞席欢快的在各个小吃摊间看来看去,买了好多吃的。 她突然眼前一亮,看到垂涎许久的烧饼,立马蹦跳的跑过去。她一边兴奋的抓着烫手的烧饼,一边跟江婠分享美食心得。 她叽叽喳喳独自说了半天,发现公子没出声,回头一看,发现公子落在后面,站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辞席站在那里朝江婠招手,喊了好几声公子都没反应,她干脆跑了过去,伸手在江婠眼前划了一下。 疑惑道,“公子?” 江婠收回了目光,狭长的睫毛落下点点鸦影,就算是如此盛世也有人在乞讨,也有冤屈难平。 江婠回过神看着辞席抱着一怀的吃的,揶揄道,“小馋猫,怎么买了这么多吃的?” 辞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憨的笑了,然后立马把好吃的都捧到江婠面前,亮晶晶的看着她,“公子你吃吗?可好吃了。” 江婠笑着摇摇头,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你自己吃吧,小馋猫。” 辞席又突然想起来,“哦对了,公子你刚才在看什么?” 江婠看了一眼小乞丐就收回了视线,“没什么。” 辞席一边吃着一边疑惑的看着自家公子,她顺着江婠的视线看去,立马炸了。 “这不是上次抢公子糕点的那个小混蛋吗,可让姑奶奶找到了。” 辞席立马将怀里的吃的塞到江婠怀里,“公子你先拿着。” 然后插着腰凶神恶煞道,“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欸…” 江婠来不及阻拦,就见小姑娘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冲去去找他算账。 她无奈的扶额,这丫头… 江婠也只好跟着过去。 脏兮兮的小乞丐在烧饼摊旁边转悠,他趁着老板忙着招待客人,抓着烧饼就要跑。 “可逮着你了,小混蛋。”辞席一把抓住小乞丐的手腕,耀武扬威的朝他挑眉,“看你这次往哪里跑!” 小乞丐慌乱的挣扎,看着周围人投来的视线,他像个惊慌的小兽,眼睛里满是不安。 小乞丐拼命乱踹,瘦小的身子因为人群的指指点点而惶恐不安,他见周围人越来越多,老板都被这边动静吸引了,低头就狠狠的咬着辞席白净的手臂。 辞席吃痛的松手,小乞丐见状立马逃的远远的。他见辞席还想追他,把手里的烧饼朝她砸去,还朝她做了个鬼脸扭头就跑。 “小心!”辞席一辆马车冲了过来,顾不得手上疼痛急忙出声提醒。 眼见着小乞丐就要被马车撞到,就在这时江婠赶到,她连忙飞身上前,拽着还在发愣的小乞丐险险避开马车。 “你没事吧?”江婠看着还没回过神的小乞丐柔声问道。 毕竟还是个孩子,怕是吓坏了吧。 “公子-”辞席见小乞丐没事松了一口气,但一看到是自家公子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跑过来。 小乞丐听到这声回过神来,以为那个凶八婆是来抓他的,一把推开江婠,看了一眼救自己的清冷少年,他抿着唇没说话。 这大概是他乞讨这么久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大哥哥了,像是天上的仙人一样。漂亮大哥哥眉目间,没有像其他人见到他时的厌恶。 少年的目光很干净,干净到小乞丐从他眼里看见脏兮兮的自己都觉得羞愧。 他看到少年手上有好多好吃的,这些吃的他可以吃很多天。小乞丐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江婠见小乞丐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吃的,黑溜溜的眼睛里闪着渴望的光。 她刚想上前将手里的吃的送给小乞丐,就见辞席匆匆赶来。 “公子小心。” 小乞丐突然朝江婠冲过去,狠狠的撞了江婠,顺手抢走她手上的吃的。 江婠下意识伸手挡住了摊位的棱角,避免他撞上去。 辞席亲眼看到小乞丐恩将仇报的一幕,气的火冒三丈。 她可全看到了,公子救了小混蛋,小混蛋却抢公子手里的吃的,真是个小白眼狼。 要不是公子担心小混蛋撞到摊位上,就他,怎么可能从公子手里抢走吃的?! 辞席越想越气,插着腰怒气冲冲的朝着小混蛋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吼道,“别让老娘再看到你!” 辞席发泄完,看着周围围了一群人,不耐烦喊道,“看什么看,都散了。” 看热闹的人见状也都纷纷散了,小姑娘一脸委屈的抱着江婠手臂哭诉,“公子,辞席疼。” 她把手臂伸出来,上来露出整齐的牙印。 辞席见了心里又开始火冒三丈,这个小混蛋,牙口倒是挺齐的哈,别让老娘再逮着你! 辞席见江婠还是冷着脸,知道这次是自己莽撞了,撒娇买惨。 “公子,你快给人家吹吹,人家好疼呀。”辞席一边假哭,一边偷偷看江婠反应。 江婠终是无奈的叹口气,曲指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下次可不能这样莽撞了。”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云花膏小心翼翼的涂在小姑娘白净的手臂上。 “公子,我这点小伤就用不着云花膏了。” 辞席肉疼的看着江婠扣了一大堆云花膏涂抹在她手臂上。 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这可是云花膏千金难买,她可是记得上次有个人砸了不少钱,到最后也没买到云花膏。 这云花膏涂在她手臂上,她瞬间觉得自己不配。 江婠抓住辞席想缩回的手,不容置疑,“别动。” 呜呜呜,少用点,公子也太败家了,呜呜呜… 江婠涂好药膏,将云花膏随手就塞给辞席。 辞席瞬间觉得手里的东西好烫手,这这这… 这可是云花膏耶,千金难求,公子你这样真的好吗? 小姑娘受宠若惊,“公子,这也太贵重了吧,辞席不…” 没等她说完,江婠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打断道,“在贵重也是个死物,也是给人用的,嗯?” 江婠宠溺的笑着,小姑娘又很不争气的脸红了。 啊啊啊,公子也太苏了。 辞席只好含泪收下。 江婠解决好这边,踱步向摊位的老板走去。 “不知老板这些银两可够买刚在那个小孩拿的烧饼?” 等眼前这个清冷的少年伸出白皙的手,摊位老板这才缓过神来。 他本来都算了的,毕竟少年一看就气度不凡,搞不好是哪家的公子。没想到少年举止谦谦有礼,还付了小乞丐的钱。 摊位老板连忙接过,钱接到手里不用数就知道多了,“够了,不只是够了,公子这钱还给多了。” 江婠笑了笑,“余下的银两是对老板摊位损失的影响。” 她微微颔首,就准备离开了。 辞席看着自家公子还为那个小混蛋付钱,有点闷闷不乐。 “公子,吃的都没了。” 小姑娘看上去委屈极了。 江婠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给你重买一份可好?” 辞席立马又开心起来,两眼亮晶晶的。 “公子你真好!” 小姑娘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时,前面街道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人群拥挤的,辞席见状也拉着江婠跑过去凑热闹。 江婠无奈的摇摇头,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第三十四章 警告 永善堂门口聚集着一群人。 人群中央,是一个大汉带着个昏迷的孕妇。孕妇看上去情况不太好,唇色乌黑,身体抽搐。她躺在地上,难受的发出无意的呻吟。 那个大汉一边摸着眼泪,一边在永善堂门前大喊,“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子吧,求求你们了。” 大汉哭的真情实切,周围不少人被他感动了,忍不住帮忙开口说话。 “你们大夫就救救人家吧,这可是人命关天。” “是啊,快救救人家吧。” “哎,真可怜。” “那些大夫也忍心看着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造孽啊…”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让永善堂的大夫郎中压力山大,额头间都急得挤满了汗水。 他们也不是不想救呀,只是这人一看就命不久矣,救也救不了呀。 终于一个年纪大颇有威信的医者走了出来,把了脉,他摸着长须摇摇头叹了口气。 “不是老夫见死不救,只是你这娘子中毒已久,又怀有身孕,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活。” 他长叹短吁,很是无能为力的摆手。 周围人听此一片唏嘘,李大师都说救不活了,那就真没希望了。 他们纷纷摇头可惜。 那大汉听此突然情绪激动,冲上前,一把抓住李大师的胳膊,“你不是大夫吗,没有救怎么就知道救不活了,一群庸医!废物!还开什么永善堂,干脆去当小倌去吧。” 永善堂的医者听此面色铁青,隐忍不发,李大师行医多年,深受百姓尊敬,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当街被人辱骂,一张老脸面色青红皂白。 那大汉可不管那些人如何,大步走到人群中间嚷嚷,“大家都来看看,这就是永善堂,见死不救,可怜了我苦命的孩子啊,还没出生就没了。” 周围听他哭诉深感同情,对永善堂指指点点,开始交头议论。 看热闹的人永远不嫌事大,反而还会起哄。他们当众不知是谁喊了句,永善堂见死不救是杀人凶手。民众们也就纷纷化作正义的化身,跟着义愤填膺的喊了起来。 永善堂的主事急得团团转,李大师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被人群挤的差点摔倒。 江婠和辞席也被淹没在人群中。江婠不喜欢拥挤的人群,眉头紧锁,奈何小姑娘好奇心强,硬是拉着江婠挤上前,杀出一条路来。 “那不是上次那个差点被拐走男孩的母亲吗?”辞席惊叹,她之前被公子留下来看着妇女,自是熟悉她的。 听说妇人说,她丈夫是个酒鬼赌徒,经常殴打他们母子,那次输了钱,没银子还,就把孩子卖出去。没想到再见时她竟然怀孕了。 江婠站在人群前排,听着周围的只言片语大致拼凑出事情的原委。 那天救了小男孩时,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当时形势危及,她也没太注意。将小男孩送还给妇人,江婠到现在还记得,妇人喜极而泣的磕头感谢。 她看着大汉还在煽动民众的情绪,而那个孕妇躺在冰冷的地上无人问津,不由皱了皱眉头。 女子本就宫寒,受孕后身体虚弱躺在冰凉的地上对自身对胎儿都有很不好的影响。 而且那女子面色苍白,唇色乌黑,额头冒冷汗,和之前她医治过的一个患者症状很相似,需要立即医治。 江婠没有再犹豫,立即走上前,探了探她的脉搏,很是虚弱。江婠当机立断,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几处重要穴位上扎了几针。 那大汉见有陌生少年掏出银针往他妻子身上扎时,立马大步上前一把拦住了他。 少年面容精致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大汉本来想抓住少年的手臂,可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眸,有点发怵,只好凶神恶煞的挡在孕妇面前。 “哪来的毛小子,去去去,别在着捣乱!” 辞席立马护在江婠面前,插着腰,“傻大个怎么说话的,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那可是…” 江婠拉住了辞席,打断了小姑娘自爆家门的举动。 “令夫人病情在下可以医治。” 周围人十分诧异,连李大师都惊讶的看向淡定自若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差不多十七八岁的模样,就算行医,怕不是刚入门。怎么可能医治得了那个孕妇。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看他模样打扮,应该是哪个世家子弟,涉世不深,所以自诩实力超凡。 李大师摇头好心提醒,“公子还是要三思啊。” 那大汉听到少年能救,也不给他返反悔的机会,凶神恶煞道,“好,既然你说能救那就让你试试,要是救不了可别怪大爷我不客气了!” 辞席当下怒了,哪有这样的人呀,帮他救人还一副大爷样子,恶心谁呢?! 江婠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那大汉便不自觉的让开,她幽深的眸瞳泛着冰冷的光。 江婠没再和他浪费时间,让辞席扶着孕妇靠在她身上。江婠蹲下身给孕妇飞快的施了一套针法,纤纤玉指看的人眼花缭乱。 然后见孕妇一声闷哼突出一口黑血,江婠眼疾手快的将随身携带的药丸塞进孕妇嘴中。 辞席有些肉疼的看着公子毫不犹豫的将愈灵丹给孕妇服用。那可是愈灵丹比云花膏还要稀有,愈灵丹可是拥有着医死人肉白骨的称号。 虽然功效世人夸大了些,但不可否认,只要你有一口气愈灵丹都能保住你的命脉。 曾南岳国君主以宰相之位许诺,就为换取公子手里的愈灵丹。 愈灵丹是真正的千金不换,因为愈灵丹的草药难寻,便是公子手里也没多少。 愈灵丹入口即化,孕妇的脸色明显的好了很多。 江婠屏气凝神正打算一股气将剩余的毒素逼出来的时候,那大汉突然冲上前,就要拉扯江婠。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我老婆如此痛苦,你这个庸医,杀人凶手!” 江婠正在关键时刻,没办法分神去应对大汉,只好对暗处喊道,“还不出来吗,快拦住他!” 一声厉喝,暗中人面色诧异,没想到少年这么快就发现他们了,没有犹豫,立马现身反手擒住了大汉。 大汉疼的龇牙咧嘴,还不忘谩骂,“你们这群杀人凶手!快来人呀,杀人啦,还有没有天理啊,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可怜了我可怜的婆娘…” 大汉还在喋喋不休的谩骂,锦二皱了皱眉头,掏出一块黑布就堵住他的嘴。 锦三踹了大汉一脚,“鬼嚎什么?” 江婠见大汉被制度了,送了口气,手下动作加快。终于她吐了一口浊气,收了针,那孕妇最后一口黑血也吐出来,唇色恢复正常。 李大师一脸不可置信,上前把脉,声音颤抖的说道,“救,救好了。” 人群欢呼,都在称赞少年是神医。 江婠让辞席招呼着永善堂的人可以将孕妇扶进去休养。她踱步走到锦二锦三面前,颔首,“多谢。” 那天从顺天府出来,她就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着她,没有恶意,跟她也保持一段距离,像是有人派来暗中保护她的。 她略加思索就知道,应该是齐王派来的人。 “属下锦二,齐王身边暗卫。” “属下锦三,齐王身边暗卫。” 被发现了,他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锦二,锦三? 早就听闻齐王手下有一只锦骑十七军,看来他们是齐王十七军的一员吧。 江婠颔首,她冷冷看着一脸心虚的大汉,慢条斯理说道,“今夫人的毒跟你有关吧。” 大汉听此立马激动起来,“你放屁,我怎么会给自己的老婆下毒?!” 江婠不理会他,继续说道,“你额头,手臂等多处有抓痕,身上散着酒气,令夫人身上则有多处淤青,新伤旧伤都有。所以你们夫妻二人应该并不和睦,甚至…”她顿了顿,看着大汉故意躲闪的眼睛笑了笑,接着说道。 “你在送她来之前,二人还发生过激烈冲突,并且你还打过令夫人。” 周围群众听到如此戏剧性转折,对大汉指指点点,语言谩骂。 更有知情人爆料,大汉叫王大牛,孕妇叫李兰娘。 王大牛经常嗜酒赌博,街里邻居也经常听到他们家传来的打骂声,但是李兰娘逆来顺受,对王大牛还是很好的。 王大牛见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人的嘴脸,恶狠狠的吐了一口痰。 “我呸,那个荡妇,肚子里也不知道是谁的野种,老子最近根本没碰她。敢和小白脸通奸,老子打她怎么了,老子还要打断她的腿!” “可毕竟夫妻多年还是有感情的,要不然老子为什么哭爹喊娘的求人救她?” 王大汉说完还挑衅的看着少年,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江婠皱眉,这种家务事她可没兴趣管,清冷的脸上掀不起任何异样的神情。 她理智到几近冰冷的继续分析,“你一边哭诉求着让人救令夫人,一边任由令夫人躺在地上不闻不问,在我快要救好令夫人是神色紧张的冲上来打乱。” 江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冰冷的眼神让王大牛无处隐藏。 一字一顿,“所以呀,你根本不想救她!” 斩钉截铁的话语落下,周围人一阵骚动,王大牛也慌了,没想到少年如此犀利,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 他慌忙的摇头,挣扎,“不是我,不是我,你胡说!” 江婠见状心下了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不用急着否认,等令夫人醒了,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江婠周身气场强大,哪是王大牛能招架得住的。 他马上就慌了,知道少年不好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什么都招了,“大人饶命,下人也是被气糊涂了,才下了毒,大人饶命呀。” 江婠垂下眼眸,清冷的眸底翻起波涛汹涌,她没在理会他的哀求,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官府了,与她无关。 江婠踱步刚准备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人群尖叫,一声沉闷的声音倒地。 她扭头一看,只见王大牛口吐黑血,身体抽搐就两眼一翻,死了。 人群尖叫,场面一度混乱。 锦二探了探他鼻息,沉重的朝江婠摇摇头。 江婠眼眸微眯,犀利的眼神扫过四周,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百里琛朝她勾着唇角挑衅的笑了。 江婠眸底凝结了一层寒霜,淡淡的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知道这是警告。 第三十五章 乱阁 许久,永善堂传来药童惊喜的声音,“师傅,师傅,她醒了!” 稚嫩的童声打断了李大师的沉思,他急忙赶过去查看,果然孕妇已经逐渐恢复意识,体内的余毒也清理干净,胎儿也很健康。 一切都显得不可思议。 李大师忽然觉得少年使用的针法有些眼熟,而且能把人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估计也只有那一位了! 他浑浊的眼睛一亮,像是突然想起来,整个人激动的手都发抖。 “一定没错,就是他。” 神医,公子木。 早就听闻神医来到邶国,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激动的喃喃自语。 药童疑惑的看着自家师傅,歪着脑袋问道,“师傅在说什么呀,今天的那位大哥哥好厉害啊,他是什么人呀,元宝以后也要成为像大哥哥一样厉害的人。” 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可爱。 李大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早就没有了少年的身影,意味深长的道,“他呀,是位贵人!” 李大师曾经历游四方,也曾有幸亲眼见证五年前青阑国的那场霍乱。 那场霍乱来势汹汹,无数医者束手无策,他们只能干瞪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死于霍乱,死于疾病。 是少年以一己之力平息了霍乱,解救了无数百姓,是真正的一疫封神。 回忆起当时画面,他现在心中还难以平静。 齐王府。 北瑾川无聊的靠在摇椅上,翘着二郎腿,颇为闲适的磕着瓜子。 这时杜若走了进来,恭敬道,“王爷,周何那边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早就料到,北瑾川也没有太意外。这场刺杀的戏码,大家都心知肚明,谁是幕后主使显然已经不重要了,不过,他既然敢动手没有理由不回敬回去。 “那就引蛇出洞。”他起身坐到茶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幽黑的眸瞳里是散不开的黑雾。 杜若一下子就明白自家王爷的意思,领了命便退下。 他刚走,锦一便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件。 北瑾川看到密封的信件徒然正色起来,这是从边关传来的信件,难道出了什么事? 打开一看,匆匆扫了一眼上面的字。 宁宣国,漠昌国,覆灭。 他眸瞳骤然收缩,信件在他手里被内力震碎,化成碎屑。 这才多长时间,宁宣,漠昌俩国就被南岳国覆灭了。 锦一跪首在地上,恭敬的说道。 “黑使现身南岳国。” 北瑾川眸色暗沉,好看的眉头紧锁,他踱步走来走去。 四年前,舛和黑使初建乱阁,谁也没有把它放在眼里。毕竟一个背后没有任何国家的江湖势力,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直到三年前,舛只用了二十六人就灭了灵风国,各国震撼。 灵风国虽是一个边境小国,可它是出了名的难缠国家。经常仗着善骑马,人长得体型高大,常常骚扰它周边国家。 灵风国的人大多骁勇善战,身上还带着嗜血因子,其他国家是能不跟他们对上就不对上。 没想到舛仅仅带着二十六个人就不动声色的灭了灵风国。 自此之后谁也不敢小看这个乱阁,各国君主甚至在畏惧的同时,有意与舛结交,与乱阁永结盟好。 乱阁虽不隶属于任何国家,但是各国君主经常请乱阁出面,发动战争。 所以才有了那句,乱阁出,天下乱。 难怪南岳国会在短短的几个月里,相继灭了宁宣,漠昌俩国。这样,南岳国将直接与邶国接壤。 北瑾川沉思片刻,又道。 “舛呢?” 锦一恭敬回道。 “据边境传来的消息,只有黑使现身,舛不知。” 北瑾川听此,眸色微闪。 黑使向来跟在舛身后,二可以说是有舛的地方一定有黑使,反之亦然。 怎么这次… “用了多长时间?”末了,北瑾川沉重问道。 “三个月零五天。” 很沉重的数字。 北瑾川看着一望无垠的天空,心情有点压抑。 时间又缩短了,三个月怕是前所未闻的吧。 舛到底想干什么! 北瑾川抿着薄唇沉默不语,空气变得有些低迷。他思索了片刻,才道。 “让边关将士们加强警戒,先按兵不动。” 舛这次动作大,各国君主应该是坐不住了,对方是敌是友暂定,先静观其变。 末了,看着锦一犹豫半天似是有话说。 北瑾川眉头一挑,冷声道,“锦一什么时候也变得吞吞吐吐的。” 锦一立马颔首下跪,回道,“锦一不敢。” 锦一把今日江婠医治孕妇一事细细道来,还顺带说了锦二锦三被发现之事。 北瑾川听完略感意外,没想到少年这么快就发现了。 不过,听到王大牛最后毒发身亡,他幽深的眸瞳闪着冷意。 这些人,还真不知死活! 少年医术高超,所以能医治好那个孕妇他也不意外,反而唇角上扬,眼眸中多了一丝笑意。 锦一抬头就看见齐王嘴角边的笑意,心中十分惊讶,没想到齐王和少年关系这么好,提到少年就很开心的样子,连锦二锦三都被派过去保护少年。 北瑾川可不管锦一心中如何震撼。 少年身子弱,再加上他那个侍卫不在身边,不派人保护他,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一旦牵扯到皇室案子里,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想到少年那张清冷的面孔,北瑾川又问道。 “他现在呢,在干嘛?” “神医和百里大公子去了花船。” “什么!” 北瑾川陡然站起来,脸色不太好。他自然知道百里钺为何带少年去花船。 他一早就收到消息,丁华才将出现在花船上。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北司阳,百里琛他们也在。 花船顾名思义,就是一群歌女在船上表演,供那些权贵子弟寻欢作乐的地方。 这个花船就是北司阳举办的,目的不言而喻。 呵,神医胆子不小,不和本王说一声就和别人一起去闯敌营。 很好。 锦一看着齐王脸上神情不断变化,小心小心翼翼试探。 “王爷既然担心,不如我们也前去看看?” 北瑾川冷哼一声,“谁担心他了?本王才不去,让他张长记性!” 北瑾川拂袖坐回茶桌旁,气的将茶水一饮而尽,重重的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亏本王费尽心思护他周全,叮嘱他不要单独行动。他倒好,全当耳旁风了。 北瑾川越想越气,大手一挥,“去,让锦二锦三回来!” 锦一一脸茫然,刚准备起身离开又被齐王叫住。 “算了,本王自己去!” 这话说的颇为咬牙切齿,像是去找人算账一样。 一眨眼,齐王就像一阵风似的匆匆忙忙从他面前掠过,不见踪影。 锦一一头雾水。 锦一:??? 第三十六章 花船 随着月儿爬上云层,夜幕悄悄降临。 碧波湖上灯火阑珊,大大小小的船只占据了整个湖面。晚风袭来荡开一道道波纹,悠扬的丝竹声飘进了月色里,花船上歌舞升平,曼妙的身姿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公子哥的调侃声,美人的娇嗔在辽阔的湖面上久久回荡。 江婠与百里钺坐在花船的楼隔,靡靡乐声响起,楼阁下面舞女们跳着轻快的步伐,在花船中翩翩起舞。 这艘花船修建的富丽堂皇,占据了碧波湖的整个中央,周围围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船只上面站满了年轻的公子哥。 江婠喝着茶,不出意外的在一群舞女中看见秦可儿,像是有所察觉般,秦可儿朝着江婠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江婠也微微颔首。 她忽然想到那天在红袖阁时,秦可儿也是这般落落大方,似乎对于他们来找她要草药并不意外。 谈吐间不难看出,她极赋才华。她半遮面纱向江婠他们俯身行礼。 “公子既然需要这草药来救人,可儿哪有理由不相赠。只不过草药珍贵,伴可儿多年,可儿有一个要求。”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江婠。 其实秦可儿她心里也没底,面前这个年轻的少年虽然看上去温和,但他旁边的那个男子气场太强,她都不敢多看一眼。 江婠早就料到如此,随即很淡定的说道,“应当的,姑娘请讲。” 秦可儿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旁边的男人,见他撑着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根本不在意这边的情况,才接着说道。 “具体什么要求可儿现在还没想好,不如公子许可儿一个诺言,等日后可儿想到了再找公子来兑现。” 北瑾川手上微顿,挑眉朝少年看了一眼,眸色暗沉。 江婠思索片刻后,“好。” 北瑾川无趣的将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丢,嗤笑道,“什么要求都敢应,也不怕被坑了。” 秦可儿急忙摆手解释道,“不会的,两位公子放心,可儿不会提出无礼的要求的。” 江婠没想到齐王还会为她考虑这么多,看到秦可儿急急忙忙的解释,笑了笑。 “无妨,我自是相信姑娘的为人。” 北瑾川听到这话越发的不爽,冷哼一声,不在说话,气压陡然低了下来。 秦可儿也感觉有些不对,俯身行礼便匆匆退下了。 伴随着夜色渐浓,楼阁下的舞曲达到高潮,数十名舞女如含苞待放的花蕾长袖漫舞,秦可儿在漫天花雨中踏着轻盈的步伐翩翩起舞,衣决飘飘,流光飞舞,宛若凌波仙子。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一个个如痴如醉,几乎忘却了呼吸,生怕惊扰了仙子。 百里钺有些意外的看到眼前少年正盯着楼阁下的舞女出神,这几天和少年接触,少年一举一动彬彬有礼却也清冷的过分疏离。 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人大概是那种坐怀不乱的君子,却忘了眼前少年也不过十六七岁,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自然也爱红袖。 “没想到神医也是风雅之人。”百里钺衣襟穿的端端正正,冠发长束整个人严谨的一丝不苟,就算他此时说着调侃的话,配上他那严肃的表情也像是在审问犯人。 江婠也是微楞,脑子里回放了他的话一遍又一遍,反复细读后确定这是一句调侃的话,而且还是出自百里钺之口。 也不怪江婠惊讶,这几天和百里钺处理案件,他做事一丝不苟她也是知道的,就如顺天府牌匾上写的明镜高悬一样,认真严肃,像极了她小时候的教书先生,古板又正直。 上次有幸看到一个世家小姐派身边丫鬟送百里钺一个手帕,丫鬟送来时还传了她家小姐的话,说这个是她家小姐一针一线亲自绣的鸳鸯,要送给心上人的,望百里公子收好。 没想到百里钺当场眉头一皱,认认真真的指着上面的图案纠正道,这是鸭子不是鸳鸯,还贴心的把手帕还给那个丫鬟并嘱咐她快去送给她家小姐的心上人,切莫再送错了。 江婠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丫鬟表情错愕又茫然,然后不知所措的楞在原地看着百里钺远去的背影。 江婠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浅浅笑了。 “百里大人说笑了,在下不过一介俗人,美人配美景,一舞惊鸿实是美哉。”眼神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她话锋一转。 “说起来,我与百里家还真是有缘。” “此言何意。” 江婠拨了拨茶盖,上好茶水的清香四散开来,“红袖阁初见二公子,印象颇为深刻,今日救人先遇二公子后见大公子,刚才在席间好似又看到二公子。此等缘分旁人倒是羡慕不得。” 百里钺顺着刚才少年看的方向望去,众舞女环绕间,一个年轻公子坐在席间,还有美人跪侍左右,那不是被父亲关禁闭的二弟还能是谁! 他眉头紧锁,脸色难看,齐王遇刺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虽不说人人自危,但也不该如此奢靡寻欢作乐。不然陛下首先开刀的必然是百里家。 不远处的百里琛似是发现了江婠,拥着美人入怀,丢了一个葡萄到嘴里,得意向她挑衅。 江婠平静的移开视线,成功的看到百里钺的脸又黑了一层,右手握拳极力克制怒气。 江婠像是没有看到百里钺难看的脸色,看到百里琛身后的庆王,语气平淡,似随口提起。 “看起来百里家与庆王甚是交好,上次在红袖阁二公子就在庆王身边,这次也是。” 百里钺眉头一皱,他总觉得少年这话里有话,像是在暗示什么,可少年眼眸清澈,干干净净的,像是随口提起。 “我百里家族向来与人为善,和众人关系和睦,家弟性情活泼好动,交友广众,让神医见笑了。” 皇帝大概最忌讳的便是朝中大臣与某个皇子私交甚好吧,弄不好就是结党营私的罪名。 百里钺有些坐不住了,他今日在路上碰巧遇到了少年,就想邀他一起前往碧波湖查案,没想到又看到二弟和庆王,这要是被父亲知道了肯定又要打断二弟的腿。 江婠像是看出他的急切,很是贴心的说,“百里公子若是有急事可以先去。” 百里钺确实着急,少年开口正好顺了他心意,他略微歉意的向江婠拱手道,“我有私事急需处理,望神医稍等片刻。”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江婠唇角勾着满意的笑,端着一盏茶,远远的向百里琛回敬过去。百里琛眼皮直跳,总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对。 第三十七章 醉汉 “美人,好多好多美人。” “唉,别跑呀美人。” “啊,救命!” 江婠正在楼阁悠闲欣赏着夜景,突然听到不远处人群中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皱眉循声望去,一个膀大腰圆醉酒大汉,身上穿下金闪闪的,脖子还戴着个拇指粗的金项圈,有点像地主家的傻儿子,走路摇摇晃晃震得甲板都在轻微晃动,他张开双臂朝周边舞女扑过去。 舞女们被吓的四处逃窜,尖叫声此起彼伏,周围的公子哥都在一旁看热闹,有的人还瞎起哄叫好。 场面一度混乱,秦可儿被混乱的人撞来撞去,不知道是谁踩到她的衣裙,一个不留神就被绊倒在地。 眼见着醉酒大汉就要直冲冲的朝秦可儿扑去,江婠神色暗沉,两指迅速夹着酒杯就朝醉汉脚底飞去。 就听轰的一声,桌上的碟子都移了位,醉汉像个八脚鱼狠狠的摔倒地上,两个大脚丫子还一抽一抽的,很是滑稽。 江婠面不改色的移开视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悠哉的吃着糕点。 辞席绷不住哈哈大笑,“公子你看那个大汉,摔的跟个癞蛤蟆似的,起都起不来。” 旁边的人的见状连忙退却一边,生怕惹祸上身。 “是谁!那个王八犊子干的,给爷滚出来!”醉汉在他侍从艰难的扶起来之后,踩着飘忽的步伐,凶神恶煞的指着周围人质问。 旁边的人都吓坏了,头摇的跟一个筛子似的,生怕摇晚了一步,拳头就呼脸上。 “知…知道爷是谁吗?丁大爷丁贵栓在此,那个狗杂碎的暗算老子!” 他吐着酒气熏天的话猛的凑近一个瘦弱男子,单手揪住他的衣襟往上一提,拳头就抵在他脑门上。 “说!是不是你小子干的!” 瘦弱男子脚尖垫地,脸吓得苍白,腿直哆嗦,牙齿都在发颤。 “不是小人,冤枉呀。” 皇城谁人不知他丁华才大名,那妥妥市井恶霸。仗着一个暴发户的爹在皇城里横行霸道,上舔王公贵族,下欺男霸女,就连街边的狗他见了都要踢上一脚,谁惹上了他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瘦弱男子可不敢惹他,丁华才见他那怂样,一脚把他踹开,摇摇晃晃的就走到人群中逮人就问,一副不抓到是谁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江婠眉头一挑,若有所思的看着醉汉,原来他就是丁华才,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褶皱,清冷的眼眸看着楼阁下的闹剧划过一丝冷意。 “走,去瞧瞧。” 丁华才见问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人吱声,怒火越来越旺,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 他娘死的早,他爹娶了七房八房的小妾也始终没能生出大胖小子出来,他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自然是千宠万宠的,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 “很好,阿福。” 他旁边的侍从立马会意,反手扣住离他最近的一个男子,脚踩在他背上,故意让那个男子跪对着丁贵栓。 丁华才居高临下的站在男子面前,得意的看着四周人,故意羞辱的拍拍男子的脸。 “敢得罪我丁华才,这就是下场!” 没等他拳头落下,江婠素手一挥,一粒花生打到他手关节上,吃痛的他一下偏离了方向,一拳打到他侍从身上。 侍从被打的往后一个踉跄,那男子趁机立马溜走了。 “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 丁华才吃痛的捂着手,看来人是一个长的白净的瘦弱少年,撸起袖子立马凶神恶煞的冲到江婠面前。 “臭小子,原来是你搞的鬼!” 辞席护犊子似的将江婠护在身后,双手插着腰,恨不得跳起来骂他。 “大胆,你怎么说话的!看你浑身上下一般粗的身形,走起路来船都在晃,站着就找不着脚尖的死胖子,天子脚下就敢逞凶,你眼里还要没有王法了!” 小丫头站在醉汉面前小小的一只,气焰嚣张。一张嘴巴伶牙俐齿怼的醉汉脸黑了几层。 “臭娘们,敢骂老子,王法?呵,老子就是王法!” 丁贵栓最恨别人说他胖了,一拳就想揍死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江婠脸色微寒,一把将辞席拉开,右手袖口划出几枚银针飞快的在他手臂上扎了几针,卸掉他大半力气,顺着他的力度绕到他背后,借势就一巴掌将他推了出去。 丁华才一个踉跄撞倒了满桌酒水糕点,他的侍从立马上前扶他。 丁华才气急败坏,踹了侍从一脚,“还愣子干嘛,快打给我狠狠打!” 江婠带着辞席一边躲避侍从的攻击,一边想着要如何脱身。 花船各个角落都布满了庆王的眼线,她要是一不留神暴露了什么就遭了。 丁华才看见少年被打的四处逃窜更加兴奋起来,他色眯眯的盯着少年那张精致的脸,油腻的脸上中生出邪念。 “别打坏了那张脸,爷还没玩过这么标志的人。长的像个娘们似的。” 江婠心下一咯噔,环看四周没看到庆王的身影,她冷着脸甩出一枚枚银针飞速向他们扎去。 侍从根本来不及躲闪就中招了,银针没入体内,他顿时感觉头晕脑胀,浑身上下像是被蚂蚁啃食一样难受。 而另一边的丁华才就更好不到哪里去了,他体型肥胖,中的银针更多,成倍的疼痛叠加,他痛苦的抱着脑袋惨叫。 辞席刚才就被气的不行,要不是公子一直拉着她,她准能上去踹两脚。 什么玩意吗?我呸! 少年长身玉立,明明没多大的年纪身上却沉淀着岁月留下的从容淡定。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惊艳众人。 江婠没有理会他们两的惨叫,与辞席一起扶起周边人,细细给受伤的人包扎伤口。 刚才和丁华才身边侍从交手,隐隐约约间她竟然感觉有些熟悉,看着侍从身形她总觉得哪里见过,可他那张脸却是无比陌生。 江婠刚包扎完,就感觉背后有一阵风袭来,还不等旁边人提醒,一个黑衣男子急步飞身上前,一脚就将侍从踹了出去,动作干脆利落,一下子就将侍从制服压在地上。 不错,正是百里钺。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百里琛穿着一身艳丽的衣裳,慢悠悠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下颚轻抬,眉尾斜飞,嘴角总挂着轻笑。 “不错不错,一出好戏。” 他找了个位置吊儿郎当的坐下,翘着个二郎腿,给自己倒了一杯好酒,还不忘招呼一旁的庆王也坐下。 北司阳绷着一张脸,眉宇间略带嫌弃,矜持的坐下。 看样子,百里钺也没将他搞定呀。 百里琛双手搭在座椅上,悠闲的剥了一粒花生扔到嘴里。 “都是自家兄弟,大哥快松手别伤了和气。”他看到少年这清贵模样,话锋一转,玩味的笑了笑。 “丁兄有句话说的很对,这位公子确实长得……”他故意停顿了几秒。“像个娘们,要是换上女装皇城第一头牌的称号就不会落在可儿姑娘的头上。” 江婠眉目清冷,脸上平静并无半点怒意,就好似他讲了一个无趣的话,提不起半点兴趣。 百里钺最见不惯他这幅纨绔模样,当即脸色一沉,冷声喝道。 “不得无礼,言语粗鄙举止轻浮,成何体统!” 第三十八章 闹剧 北司阳勾着唇笑了笑。 “钺兄这就言重了,不过是一句戏言,怎么还当真了。” 百里钺不言,看着躲在庆王身边的某人,心下越发沉重,冷着脸,挥手就放了那侍从,侍从连忙连滚带爬的就回到丁华才身边。 一旁的丁华才见庆王来了,也顾不得浑身疼痛,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在北司阳脚边,抓着他的衣摆不放。 “庆王殿下,你要给小人做主呀。” 北司阳略带嫌弃的瞟了他一眼,碍于周围的人有点多,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丁兄这是受了何冤屈,说出来本王定当为你主持公道。” 他一番话说的大义炳然,还刻意看了少年一眼。 百里钺眉头上挑,神色凝重,总感觉事情走向越来越不对。 丁华才一听这话就激动了,指着少年恶狠狠说道,“就是他,刚才小人不过喝多了点酒兴致上头,就想和美人们一起玩,结果这小子趁我没注意就想谋杀我,还给我下毒!殿下,你要为小人做主啊。” 不远处一个身着华丽的少年正饶有趣味的看着这次好戏,要不是他亲眼目睹全过程,还真信了他鬼话。 他长腿交叠懒散的靠在座椅上,一手碾着花生粒往嘴巴里扔,靛蓝色的长衫上朵朵火红的芍药绽放在脚边。 辞席一听这话就炸了,要不是在心里默念,不要冲动,不要给公子惹麻烦,冲动就是魔鬼,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念着念着,她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一嘴巴子,让他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噢,还有这回事!”北司阳当场眉头一皱,就沉下了脸,质问江婠。 “天子脚下,就如此藐视王法,公子木,你可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百里钺蹙眉思索,总觉得哪里不对,虽然他刚和庆王他们在一起没看到事情的全过程,但他知道少年不是那种无辜伤人的人。肯定哪里有误会。 “殿下,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异北侯不是那样的人,还请殿下先听听异北侯是怎么说的吧。” “有什么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有庆王撑腰,丁华才谁都不怕,他指着脸上的淤青。 “你看看我脸上这伤,都青了,是他搞的鬼吧,还有你看看我侍从,再看看我,浑身没劲,全身上下就像虫子叮咬般疼痛,这不是下毒是什么,不信你可以问问旁边人,刚才是不是他唰的一下,那银针就扎到我了。” 他说到激动不唾沫星子四处飞溅,神色激动,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辞席憋不住了,怒骂道,“你胡说,分明是你先欺辱舞娘们,被公子拦下后恼羞成怒就派你那个侍从大大出手,公子不得已才自保,你现在倒是反咬一口!” 丁华才听了不以为然,龇着一口黄牙,故意挑衅的说道。 “那你倒是问问她们呀,我刚可曾欺辱她们。” 辞席眼神扫到舞女身上,希望她们能开口帮忙说句话。 可舞女们眼神闪躲,没一个肯帮忙的。 丁华才像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得意的笑了,“我刚不过在和美人玩耍,可他却故意害得我摔伤,还给我下毒!” 秦可儿忍不住了,刚想开口为少年开口辩解,就被一旁的人拦住了拦住了。 江婠清冷的眼眸又暗了暗,她抬头静静地看着庆王他们一眼,嘴角边扯出一丝冷笑。 “你说的不错。” 一句话所有人都错愕了。 丁华才听到少年承认了,立马反应过来激动的朝庆王道。 “殿下你看,他都承认了,我就说是他干的吧,殿下你可要为小人做主呀。” 丁华才脸上的横肉随着说话一抖一抖的,他眼里冒着凶光,一想到少年那张精致的脸他就忍不住心痒痒。 哼,敢害老子出丑,落到老子手里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北司阳听到江婠的话也有些意外,他盯着江婠想从她脸上找出异样来。 “异北侯这是认罪了?” 江婠勾着唇角轻笑,“殿下这是说哪里的话,我的意思是银针之事确实是我所为,不过没毒。” 她来回踱步,上下打量丁华才一番,瘦弱的身子气场格外强大,丁华才都心虚的不敢对上少年那双清冷的眼眸。 “针上涂的不过是我平日研究出来的一些防身的小玩意,我身子弱自然是要随身携带这些。那个药效一注香的时间便会失效,想必两位身上的症状已经消失了吧。” 丁华才连连后退,支支吾吾说不上话。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少年长的人畜无害,他却从心底感受到惧意,强大的压迫感让他无比心慌。 江婠也没在为难他,收敛了身上气息,看着庆王黑着的脸,慢悠悠的接着道。 “至于摔倒,你无凭无据的也不能口空说话吧。” 江婠语气温和,可丁华才偏偏从里面听出威胁,冷汗直冒,连忙摇头。 “是…是小人自己摔的,不管这位公子的事。” 北司阳脸当场就黑了,铁青着脸看着丁华才那副怂样,拳头狠狠攥紧,心中怒火冲天。 “既然是误会,双方都有过错便相互赔礼道歉吧。” 他看着少年那张清冷的脸,硬邦邦的就丢下这句生硬的话。 辞席一听就急了,差点撸起袖子上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百里钺也觉得这句话不妥,但看着庆王的脸色,这道歉怕是道也得道,不道也得道。 北尤辰看了一出好戏,摇着扇子,慢悠悠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呦,这么热闹呢。” 北司阳见辰王到了,不得不整理好衣冠,起身行礼,“见过皇叔。” 北尤辰没有理会他,直径走到江婠身边,摇晃着扇子像个多情的公子哥。 “小神医,我们又见面了。” 他笑的眼眸里面星光灿烂,江婠只是疏离的微微行礼,“见过辰王殿下。” 北尤辰丝毫不在意江婠冷淡的态度,他刚想把手搭在少年肩膀上,触及少年周身清冷的气息又讪讪缩回手。 北司阳黑着脸,强压下被扫了颜面的不愉快,面上维持着良好的笑容。 “不知道皇叔也在此,是侄儿的不是,侄儿先向皇叔赔不是,望皇叔不要责罚。” 北尤辰正和江婠说话呢,冷不丁被打断,心下不悦。 自从得知太后中毒北尤辰就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小神医具体情况,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北司阳还一直逼逼叨叨说个不停。 北尤辰看了这个侄儿一眼,心里冷笑。 “刚才你是要小神医道歉?” “不错,侄儿一向公平公正,尽然他们两都有过错,那就应当相互赔礼道歉。” 不等北尤辰开口说什么,一个个个身穿盔甲的官兵鱼贯而入,将里面的人团团围住。 北司阳立马变了脸色,这时,一个人大步走来,周围人自行为他让出一条道。 第三十九章 抓捕 热闹的花船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都害怕的屏住呼吸,紧张的盯着来人。 长靴踏地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湖面上,一下一下的敲击在众人的心头上,四周的官兵拿着长刀将众人团团围住,注定着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百里琛也收敛脸上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人群中,北瑾川穿着一袭鸦青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他脸上不见喜怒,幽深的眸瞳扫视众人,长腿跨步,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四散开来。 北司阳心底越来越慌张,他强压下心头不安,努力平复好心情,故作镇定的开口。 “好巧呀,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皇兄。” 北瑾川直径走到少年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见少年无事,脸色略有些缓和,他冷冷的瞥了一眼一旁北司阳。 “不巧,本王特意赶过来的。” 北尤辰还没来得及和他开口打声招呼就被无情的挤到一边,他趁北瑾川注意力不在这里,忍不住小声哗哗。 “见色忘友,哎不对,呸呸呸。”看到少年投来的清冷目光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立马改口,“见友忘叔,见友忘叔…” 北司阳一噎,面色铁青,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好半天他才又勉强挤出笑容,看着周围的官兵,像是不在意的随口提起。 “皇兄这是要干什么?还带这么多官兵出来,要是吓到百姓就不好了。” 北瑾川看都没看他一眼,一边面无表情的把在说他坏话的某人提溜出去,一边开口道。 “要做什么庆王等下不就知道了。” 北尤辰被掐住命运的后颈,只能不甘心的闭上嘴,乖乖的待在一旁。 哼,他就是嫉妒我和小神医说话,可惜了,只能下次和小神医说小瑾儿小时候的糗事了。 北尤辰一脸惋惜,他突然好怀念小时候那个软糯的糯米团子,虽然话少了些,但是总比现在可爱!! 百里琛眉头一挑,舌尖抵着腮帮子,刚想开口说话,就被自家老哥拽了过去,甩手就是脑门上一个大嘴巴子,都把他打蒙了,大逆不道的话就这样夭折在喉咙里。 “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看回府后父亲不打断你的腿!” 百里琛嘴巴张了又张,阴沉着脸,强忍住爆粗口。 笑话,小爷会怕老头子,呵,今天就勉强给你一个面子,小爷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北瑾川看到不远处企图偷偷溜走的丁华才二人,随手抽出官兵腰间的刀扔了过去,不偏不倚的正好扎在丁华才脚前一公分处。 吓得丁华才腿都软了,瘫坐在地。 “大人冤枉呀大人!小人勤勤恳恳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孩,小人什么坏事也没干呀!” 北瑾川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拔出刀放在他脖子上,丁华才吓的一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人,这刀可不兴玩的,会出人命的。”丁华才的声音都吓得颤抖起来。 北瑾川没有理会他,刀从脖子到脑门再到眼睛最后到嘴巴上,冰凉的触感如同毒舌吐着红信子,在他身上来回缠绕。 “刚在就是你要他道歉?” 丁华才额头直冒冷汗,背后的衣襟衣襟都被冷汗湿透了,双腿不停发颤,他闭着眼,颤颤巍巍的挪了身子,小心翼翼的剥开刀刃。 “大人冤枉啊,都是误会,小人这就向那位公子赔礼道歉。” 他谄媚的笑,不停的磕头道歉,试图挽救一下自己这条小命。 北瑾川冷冷的看着他,忽然他手中的刀手起刀落,丁华才脖子上一阵寒风,被吓得闭上了眼睛,心脏骤停。 北司阳也是没料到,瞳孔一缩,刚上前半步,就见那长刀贴着丁华才的耳边飞了出去,削掉了几缕碎发。稳稳当当的正好插在那个官兵的刀鞘里。 官兵:???!!! 许久,丁华才没有感受脖子上的疼痛,摸摸头,发现自己脑袋还在。他不敢相信的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雀跃,对上北瑾王那张似笑非笑的俊美容颜,一下子晕厥过去。 “少爷少爷,你醒醒呀。”侍卫连忙上面查看她的鼻息。 还好,有气。 北司阳的脚就那样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北瑾川也懒得浪费时间,挥挥手示意官兵们将他们俩抓起来。 “皇兄这是何意,怎么能随意抓人?” 北司阳见丁华才被抓走了,心里越来越慌张,脸上故作镇定。 “抓个罪犯而已,庆王如此紧张干嘛。” 北瑾川皮笑肉不笑。 “皇兄说的哪里的话,我怎么会紧张。”北司阳暗暗找他提前藏在花船里的暗卫,可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北瑾川也不想再和他浪费口舌,沉声下令。 “将庆王也一并带回顺天府。” 北司阳彻底慌了,奋力挣扎,“北瑾川!你在干什么!我是庆王,谁给你们的胆子,唔~快放…开我…唔~” “目无尊长,不会好好说话就别说话了。”他目光扫视着众人,看着百里琛勾了勾唇角,视线落在一旁的百里钺身上。 “百里公子倒是个聪明人。” 百里钺不卑不亢的行礼。 “齐王殿下缪赞了。” 北瑾川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他看着少年,长的像个小姑娘一点也没有大丈夫的那种男子气概。瘦瘦净净整个人小小的一只,难怪会被别人欺负。 江婠也没想到齐王会突然赶到,像是特意来给她撑腰的一样,这种感觉很微妙,是她从来没有的体验。 “谢谢。”少年扬起一抹真诚的笑。 有道是人如墨画,北瑾川窝在肚子里的气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他别开眼,冷哼了几声,矜持的说道。 “别以为你说几句好话本王就原谅你了,谁允许你单独行动了?” 北瑾川越想越生气,觉得应该给少年一个教训,绝不轻饶,让他知道擅自行动的后果。 江婠走上前,看着北瑾川的眼睛郑重又真诚的说。 “谢谢你,齐王殿下。” 如果抛开身份,抛弃立场,没有过往种种,我们应该会成为挚友吧。 少年的声音比以往的所有都要温柔,像碧波里的轻舟在湖里随风飘扬,荡开了一道又一道细小的波纹。 北瑾川心间一顿,看着面前乖巧的少年,态度终究是强硬不起来。 算了算了,看在某人如此诚恳的态度上,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他这一次。 “下不为例。” 乳白的月光洒在清澈的湖面上,波光凌凌照出万家灯火阑珊。 夜晚,江婠难得有兴致的随着齐王在街上漫步,贪婪的享受此刻的宁静。 邶国皇城被誉为天下第一大都自然是名不虚传,即便是晚上,街道上的商贩也是络绎不绝。 在人声鼎沸中江婠看到有妇人说教着孩童,老人住着拐杖乐呵呵的散步,还有恩爱的夫妻携手同行。 街上的人们热情好客,大街小巷中孩童们无忧无虑的跑来跑去,盛世繁荣而昌盛,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眼前这一切都是江婠小时候曾幻想过的盛世景象,没想到真正亲眼目睹的时候她却有些恍惚,甚至是贪恋。 “买糖葫芦了,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一个年迈的大爷扛着糖葫芦在人群中吆喝。 江婠还记得小时候,她和父亲偷偷上街游玩时,父亲总会给她买糖葫芦,捏小泥人,然后在外面疯玩一天才悄悄的溜回府。 北瑾川看着少年盯着买糖葫芦的,眉头一挑,嘴角上扬。 看来某人是嘴馋了。 他拉着少年走到买糖葫芦的老爷爷面前,下巴微扬,示意少年自己拿。 “两位客官,是要来几串?” 江婠脑子里懵懵的,呆呆的看着齐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买糖葫芦。 人随着时间的增长兴趣爱好也会改变,她现在已经吃不习惯这么甜腻的食物了。 老爷爷看见面前两个衣着不凡的年轻人,笑容越发亲切,这一看就是哥哥带弟弟出来玩。 江婠在老爷爷热情的招待下稀里糊涂的买下五六串糖葫芦。 看着右右手里的糖葫芦,江婠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无奈,头一回看见有人买糖葫芦是一把一把的买。 身边的齐王似乎心情颇好,嘴角上扬就没下来过,江婠在心底叹了口气,认命的默默吃着手里的糖葫芦。 一边走着,江婠突然想起刚才在船上齐王说的话,有些疑惑,顺天府不是没查到任何线索吗,齐王怎么会大张旗鼓的来抓人? “殿下可是查到什么线索了。” “没有。”北瑾川心情好,也乐意为少年解惑。 “刺杀一事不用我多说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是谁做的,查到最后无非是一个替罪羔羊,本王为何不顺水推舟,帮他们一把。” 灯火阑珊下,江婠猝不及防的对上北瑾川漆黑的双眸,里面有星河日月,有万家灯火,还有…她。 心脏突然慢了一秒,江婠别开视线,都说邶国大皇子神勇无双,可她觉得应该是多智近妖,要是遇上这么一个对手应该会很头疼吧。 “那庆王?” 北瑾川负手向前,目光眺望越过朱红色的城门落在深宫。 “守株待兔。” 第四十章 审问 深夜,芙蓉殿外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云嬷嬷看向四周确认无人后,压低着嗓音。 “娘娘,人到了。” 得到殿内回应,云嬷嬷身后一个人浑身上下被遮的严严实实的人小心的进入殿中。 刚进大殿,那人就脱下黑色大衣,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脸,那人见了苏贵妃很是激动,如同见到救星一样,哭的稀里哗啦。 “娘娘求求你救救小人的儿子吧。” 苏贵妃凤目一挑,眉毛到倒竖。 “丁贵栓!本宫不是让你今日不要来找本宫的吗?” 不错,此人正是丁华才的父亲,他一听府里小厮说少爷被齐王抓起来了,哪里还坐的住,苦苦等了三天,这才找到机会进宫求苏贵妃出手相助。 “小儿被抓起来的这三日,小人是茶不思饭不想的,今日斗胆,望娘娘看在我们丁家往日尽心尽力的份上,出手救救小儿,这是我丁家的诚意,求娘娘开恩。” 丁贵栓一边磕着头,一边将自己带来的地契,银票悉数奉上,那一叠多的令人咂舌。 苏贵妃凤眸微沉,她哪里还顾得上救他的儿子,阳儿被留在顺天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几天她连圣上的面都没见到。 派人去顺天府打听也没能带回一点关于阳儿的消息,回来的人只说他们暂被关押在顺天府审问,至于情况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她待在深宫越想越焦急,都怪他那个蠢货,害得我的阳儿也跟着受罪。 苏贵妃看着趴在地上的丁贵栓,眼眸像是淬了毒药般,阴冷的盯着他。 “本宫的阳儿尚被牵连还在顺天府,如何帮你,你且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管好你府里的人,别让什么不该说的话传了出去,本宫尚可保你丁家不死。否则,皇城将永无丁家!” 丁贵栓猛的抬头,一脸不敢相信,浑浊的老眼也沉了下去,透着狠辣的光,一张尖瘦的脸阴沉的可怕。 “娘娘这是要我放弃小儿。” 苏贵妃芊芊十指涂着鲜红的蔻蔻丹,岁月似乎没有在她那张脸上留下痕迹,依旧是美的不可方物。 是不过美人虽是美人,却是一个毒蝎美人。 “丁贵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是要你儿子还是要丁家,若你乖乖听话,本宫可保丁家荣华富贵。” 丁贵栓一听这话猛的起身,恶狠狠的盯着她,咬牙切齿。 “娘娘莫不是忘了,这些年上官家收了小人多少钱财,小人这里可都有一本账本。” 苏贵妃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凤眼上挑,厉声喝道。 “丁贵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本宫,难道你想让丁家真的断子绝孙了吗?!” 苏贵妃朝地上扔了本小册子,丁贵栓眼皮子直跳,不安的捡起来看,只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就吓得立马瘫软在地。 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苏贵妃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狼狈模样。 若不是看在丁家还有点用,本宫岂容他放肆!看来丁家也没有时候该解决掉了。 “你若乖乖按照本宫说的去做,本宫保你丁家周全。” 丁贵栓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疯狂的磕头,“小人一定紧遵娘娘吩咐,求娘娘开恩。” 上官音见此满意的笑了,纤长的食指勾着他上前,美眸里藏着狠辣,附在他耳边轻声安排。 凌晨,天蒙蒙亮,街上还没有行人,丁贵栓拖着满脸疲惫回到府中。 刚关上门,一阵冰凉贴在脖子上,丁贵栓吓得疲惫都飞了,整个人立马清醒不少。 “大侠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我有钱,你要多少给多少。” 丁贵栓颤颤巍巍的转身,就见偌大的府邸被官兵团团围住,他的那些丫鬟侍从还有小妾都被抓起来了,待在院子里丝丝发抖。 周围的官兵像是等候他多时,亮着阴森森的长刀。 他这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丁贵栓被杜若压到屋内见齐王,北瑾川在主座上喝着茶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看到齐王的那一刻,心中无比慌乱,忍不住大喊。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你们这是违法的!” 北瑾川毫不在意的冷笑,慢悠悠的将茶水放在桌子上。 “丁家主可别污蔑本王,在邶国污蔑皇子可是死罪。” 一旁的透明人周何也顺势帮腔,“齐王是前来协助本官查案的,丁家主慎言。” 他说着还将顺天府的令牌拿出来。 这下,丁贵栓彻底慌了。 “小人不知道两位大人是什么意思,还望大人明查。” 周何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挥手让手下将搜到的令牌呈上来。 “这是那日在刺客身上搜到的令牌,这是从你府上搜到的令牌,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丁贵栓双手颤颤巍巍的拿起两块一模一样的令牌,这绝对不是他府上的东西,他刚想反驳突然想到了什么,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像是认命般。 “草民认罪。” 四个字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整个人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周何没想到进展的如此顺利,按理说丁贵栓不应该极力否认一番吗? 他看着齐王请求下一步指令。 北瑾川抿着薄唇不语,看着地上颓废的人突然又笑了,起身走到他面前站住。 “丁家主彻夜未归是去往了何处?” 冰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丁贵栓心下一缩,立马强装镇定道。 “小人昨夜在外面喝多了酒,这不今早才醒来。” “喝酒?”北瑾川踱步在他面前来回走动,丁贵栓跪在地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北瑾川话锋变得严厉,上位者的压迫感迎面铺来。 “身上没有半点酒气,说话思路清晰,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他吓得脸都贴到地上,冷汗从额头滑到脸上低落在地上,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小人不敢。” “还是说你昨晚向某个贵人求助去了?” 北瑾川慢悠悠说完,不顾他错愕表情,转身坐回主座上。 丁贵栓还想辩解,北瑾川却有些不耐烦了,随手将在书房查到的账本丢下去。 那里面详细记载着他与皇城各个世家行贿的记录,其中当然也包括上官家。 “贿赂勾结官员,你可知是什么罪!”一声厉喝。 丁贵栓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心如死灰的坐在地上,没想到他昨夜还用来威胁苏贵妃的账本现在就变成了索命的利器。 “还不快如实招来,你是如何与上官等世家勾结,如何行贿的!” 耳边传来齐王阵阵质问,丁贵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原本暗淡的眸子突然有了稀碎的光。 他急切解释道。 “是我猪油蒙了心,擅自送礼,与上官家无关,行刺一事也是我教导无方,伤了殿下,我甘愿受罚。” 北瑾川眉头紧锁,没想到这个丁贵栓竟然真的放弃了自己的儿子,直接认罪了,这实在是没料到。 第四十一章 落幕 异北侯府。 江婠在素秋苑内坐在椅子上看着经书,囚立侍在一旁安静的给她煮茶。 “公子,公子-”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辞席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刚想开口说什么,看到几个月不见的囚突然回来了十分激动。 “大木头你可算回来了。” 她开心的上前拍囚的肩膀,被囚面无表情的躲开了。 辞席也不尴尬,继续激动的和他分享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 “你知道吗?就在庆王刁难公子的时候,齐王从天而降,将公子一把护在身后,哇~简直太帅了,我不行了。” 辞席一想到那晚齐王带领官兵冲上花船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霸气身影就忍不住犯花痴。 简直太犯规了。 这边辞席还在持续对囚输出齐王是怎样脚踢丁贵栓拳打庆王,最后将庆王一行人团灭的。 说话间她兴奋的手舞足蹈,还比划了两下,活脱脱的齐王后援团的粉头。 囚依旧是冷着脸,杵在那里,丝毫没有被她的兴奋所感染到。 江婠本来正看着经书,被小丫头这么一嚷嚷耳朵都炸了,脑子里魔幻的循环播放齐王太帅了五个大字。 书是看不下去了,她放下手中的经书,慢悠悠的开口。 “那日的糖葫芦可好吃,可还想来几串?” 辞席立马噤声了,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来,连连摆手,头摇的跟个拨浪鼓起的。 “不了不了,糖葫芦虽然好吃,可那晚奴婢实在是吃吐了,现在一看到糖葫芦就害怕。” 辞席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一脸后怕的表情。 那晚她提前被齐王的手下送回府了,说是公子和他家主上有要事相办。 等江婠回府时,辞席都看傻眼了,公子手里拿着五六串糖葫芦。 她知道公子向来不怎么爱吃甜食,只是偶尔陪她闹一闹才会吃上一串,这会子看到公子满满两手的糖葫芦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这是转性了? “公子这是…” 江婠看着辞席然后又看了眼两手的糖葫芦,清冷的脸上勾着和善的笑容。 “你不是喜欢吃糖葫芦吗?这些都是给你带的。” 辞席当场抱着江婠感动的快要哭了。 呜呜~公子对我也太好了吧。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出门办事也给我带这么多糖葫芦,真是爱了,爱了。 然后,结果,她就悲剧了。 糖葫芦太多,她吃到第三串的时候就已经撑了还有些腻。 江婠本来是让她吃不下就别吃了,但是,辞席毅然决然的拒绝了。 这是普通的糖葫芦吗?不,这是公子对我的爱! 江婠见拗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然后当晚她就吃吐了,留下悔恨的泪水,在心底发誓再也不吃糖葫芦了。 呜呜~公子的爱也太沉重了。 辞席还有点小伤心,江婠也不逗她了。 “我让你查探的消息如何?” 一问正事,辞席的脸立马变得正色起来。 “丁华才的父亲丁贵栓也被齐王抓捕,并在丁家搜出了受贿的证明。丁贵栓当场认罪,不过却说所有皆是他丁家所为与他人无关。” 江婠面色有些凝重,她没想到丁贵栓宁可放弃了自己的儿子也不供出庆王,甚至认了所有罪名。 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来说,丁贵栓出生寒门,后来虽然发家致富,但骨子里对传宗接代的观念还是很强的,按照他对丁华才的宠爱程度,他怎么可能放弃自己唯一的儿子去保庆王?!! 八成有什么把柄落在庆王或者是苏贵妃手里,而且这个把柄比他儿子的命都还要重要。 “那庆王呢?” “庆王好吃好喝的在顺天府呆了三日就被放回去了。” 不得不说,北瑾川这招真的牛,不仅逼得苏贵妃狗急跳墙还让皇城各个世家落网。 皇城世家恐怕要重新洗牌了。 “奴婢还听说,今日早朝上,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受贿的世家都被狠狠的罚了,有的都被满门抄斩了。听说苏国公跪着求情也没用,陛下这次是真的怒了。” “庆王和苏贵妃被禁了足,苏国公也被罚奉三年。丁家上下被判满门抄斩,现在丁华才父子暂被关在天牢,七日后问斩。” 江婠沉默不语,看着皇宫的方向,心情有些复杂。 想必皇帝早就知道刺杀齐王的人是谁,可他就选择到丁华才为止,就连上官家受贿也是轻拿轻放。 怪不得齐王宁可常年戍守边关也不愿回京,换做是她面对帝王的偏心也会寒心的吧。 江婠抿了一口茶压下心中思绪,她看着一旁的囚,又开口说到。 “事情如何?” 囚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恭敬答道。“已全部办妥。” 江婠沉思了片刻,眸色暗沉,又想到了什么,问。 “东西呢?” 囚恭敬的将手中的木盒双手奉上。 江婠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正是娇露草和灵析草,是上好的草药十分罕见,大补,养人,还有解毒的功效。 正好江婠这几日给太后施针的疗效不错,这有娇露草和灵析草再加上玉混株,太后的病情就能彻底稳定下来。 只不过这娇露草和灵析草是有了,但这玉混株难寻。玉混株是仙草,极其罕见,一般生长在干旱地带,生长周期短,且不易存活。 江婠游历各国也只见过数次。 “有了灵析草,玉混株却难寻。” 正苦恼中,囚贴心的开口,“邶国豫县是盛产草药的地方,曾经也出现过玉混株。” 豫县?在邶国北边蔺州,离皇城不远也不近,正好是边关将士回京的必经之地。 看来,是时候找机会去豫县一趟。 江婠正想着忽然有丫鬟上来禀报,说是从宫中递来的宴帖。 打开一看,原来是太后近些日子身体有所好转,明日想邀请皇城内的世家小姐公子去往德华宫参加画宴。 以画会友。 江婠踱步走来走去,画宴她是没有办法推辞掉的,但是这宴会怕是不太平。 皇城世家刚被整理了一顿,心中自然是有怨气,他们不敢找齐王殿下的麻烦便只能找她的麻烦。 看来这画宴上会很有意思呢。 第四十二章 刁难 次日下午,江婠便入宫参加宴会。 邶国还是很开放的,宴会男子同女子相对而坐。 江婠到的时候大部分世家小姐公子已经到了,因为宴会不允许带着侍从,所以江婠就让辞席在府里等候。 德华宫内芬芳扑鼻,各种各样艳丽的花争相开放,院内的岁寒梅傲然挺立在天地之间。 主坐上的人还没有来,江婠坐在席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众人。 一串咳嗽声传来伴着淡淡的草药味。一个素色衣裙的女子被丫鬟搀扶着进来。 旁边的世家小姐见是裘家那个病秧子,低头小声的议论起来。 “这裘家大小姐也就仗着太后娘娘喜爱,痴缠辰王殿下。” “你可别这么说,皇城谁人不知裘家大小姐与辰王那是自小定下的婚约。” 那女子听了满脸不屑,“谁人不知她裘药只剩下七八年的寿命,就她那个病秧子也配占着辰王妃的名头。” 林雅楠故意加大了嗓音让周围人都听见,然后满意的听着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 裘药身边的小丫鬟翠竹有些不满,这个林家二小姐怎可如此诋毁我家小姐! 感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裘药像是习惯了一样,神色平静,只是那眸底深处是藏不住的黯淡。 小丫鬟见状也很担心小姐身体,她自小就跟着小姐,也是知道小姐和辰王殿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的亲事也是太后娘娘亲自定下的。 她知道小姐一直爱慕着辰王殿下,要不然也不会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来参加画宴,只为可能的见上辰王殿下一面。 “小姐别听他们瞎说,小姐当然是和辰王殿下两情相悦,世上在无人比小姐还配得上辰王殿下了。”小丫鬟忍不住安慰道。 裘药浅浅的笑了笑,只是让小丫鬟扶她入席就坐,不想同人多做口舌。 刚准备走,就被林雅楠拦了下来,她站在裘药面前,神色倨傲,不屑的看了看她病弱的模样。 “就你也妄想成为辰王妃,我劝你最好退了这亲事,不要让辰王蒙羞。” 翠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不过是三品官员家的女儿也敢在小姐面前放肆。 她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小姐暗中扯住她的衣袖制止了。 “我与辰王的婚约是太后懿旨,林姑娘若有什么不满可以趁着今天宴会向太后娘娘请示。” 裘药不卑不亢,温温柔柔的话语令林雅楠一噎。 林雅楠气的狠狠的攥紧手中的丝帕,眼眸闪过一丝狠辣。 这个贱人! “病秧子就应该待在家里,不要出来,多晦气呀。” 林雅楠凑到裘药身边轻声说道,看到裘药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心中有莫名的快感,她用肩膀狠狠的撞了裘药一下,然后得意的准备扬长而去。 裘药一个措不及防,身子一趔趄就要摔倒。 就在这时,一个强有力的手将她拦腰抱住,周围传来一阵惊呼声。 “辰王殿下。” 世家小姐嫉妒的看着被辰王殿下抱在怀里的裘药。 “你没事吧。” 众人看到北尤辰还有他身边的皇后娘娘搀扶着太后,纷纷行礼。 “见过太后,皇后娘娘,见过辰王殿下。” 黑压压的,跪了一片的人。 北尤辰担忧的看着怀里的人,妖孽的脸上神色紧张,他压低着嗓音,害怕吓到怀里的人,尽量用柔和的嗓音问道。 “你没事吧,可有哪里不适?” 裘药表情怔怔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听到这急切担忧的声音一下子回过神来。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众目睽睽之下在辰王怀里呆了那么久,小脸蛋一下子红了起来。 连忙起来,羞涩回道。 “咳咳…多谢殿下关心,小女并无大碍。”一紧张就咳嗽不停,眼睛里泛起泪花,惹人心疼。 北尤辰担忧的轻拍着她的后背,满眼心疼。 林雅楠听到辰王的声音本来开心极了,回头就看见裘药那个贱人躺在辰王殿下的怀里。 她眼眸里闪过一丝嫉妒,不甘心的随众人跪拜。 北尤辰确认裘药是真的没事了才放心下来,但一想到刚才在殿内听到的谩骂羞辱,他的脸就阴沉下来。 太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没想到这些人都在背后这样嚼舌根子。她心疼的上前拍了拍裘药的手。 “委屈你了,裘丫头。” 裘药笑了笑,好看的眼眸里闪着光,声音温柔。 “裘药不委屈,能陪着娘娘裘药就很开心。” 王太后欣慰的拉着她的手,她当然知道裘丫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怕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臭小子。 裘丫头她是看着长大的,性格温婉,怕是受了委屈也不会说。 王太后冷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林雅楠。 刚才就是她欺负裘丫头的。 王太后早年征战过沙场,就算这些年久病身居后宫,身上的威压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 林雅楠心中慌乱,呼吸都越发困难,脸色煞白。 “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林雅楠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 “臣女林雅楠,家父林东祥。” “原来是户部尚书林大人的女儿,行事莽撞没有规矩,真是让哀家大开眼界!” 林雅楠冷汗直冒,连忙跪在地上。 “太后娘娘恕罪,臣女也是无心之失。” 王太后也不想事情闹得难堪,皇帝前几天才处置的各个世家,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 皇后也看出太后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提议道。 “母后息怒,今日好不容易设宴可不能闹得不愉快,依臣妾之见,不如达林家女儿去云隐寺思过如何?” 王太后脸色微微好转。 “那就依皇后所言,林家女儿不知礼数,罚在云隐寺思过。” 林雅楠咬着牙齿,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艰难的吐出五个字 “谢太后娘娘。” 一场闹剧这才落下帷幕,众人心中也有了思量。 王太后坐在主座上,看着自己身边的小丫头时不时的偷偷瞄一眼那个臭小子,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无奈的叹口气。 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 她怜爱的摸了摸裘丫头的手,招手让自家那个臭小子过来。 没好气的说,“还不快把你媳妇领走,眼睛都快长在你身上了。” 裘药顿时羞红了脸。 北尤辰微楞,漂亮的眼眸染上愉悦的笑意。面对羞红脸的小丫头,温柔而绅士的弯腰伸出手。 “儿臣遵旨。” 第四十三章 戏法 随着皇后和太后的入座,宴会正式开始。 来的人有很多,皇城半数世家子弟都在次,江婠看了一圈都没看到齐王的身影。 许是刚才的事情,众人都有些拘谨,北尤辰忽然站了起来,拱手作揖。 “儿臣知道母后平日里待在后宫难免有些乏味,今日特寻来民间的手艺人为大家助助兴。” 王太后微笑的点点头,“辰儿有心了。” 随着辰王令下,只见三四个身穿布衣的人走到宴会中央,他们脸上涂抹着奇怪的妆容。 有的像老虎,有的像麒麟,还有的像兔子。千奇百怪的,什么样的都有,他们模仿着动物的声音惟妙惟肖,一个转身他们脸上的动物就变成了另一种,引的众人连连喝彩。 王太后也被吸引住了,看着他们表演,只觉得稀奇有趣。 随着表演的结尾他们一个个齐刷刷的甩头转身,脸上的动物模样变成了人。 王太后忍不住惊叹。 “不错,甚是精彩,辰儿他们如何做到脸上的模样变来变去的?” 众人也被这精彩的表玩所折服,纷纷看向辰王也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变化的。 北尤辰轻声笑了笑,走下去在其中的一个脸上轻轻一扯,就扯下一张人皮,露出那人原本的脸。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明所以。 他手里拿着张人皮,转了一圈让大家都看个明白,才不紧不慢的解释。 “大家不必惊慌,这只是一张人皮面具,用特殊材料制成,刚才他们就是用必物变的戏法。” 江婠看着他手里的那张人皮面具,心里若有所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眸色暗沉。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王太后哈哈大笑,侧身对皇后说道。 “皇后你觉得如何?” 皇后端庄的脸上勾着浅浅笑容,“臣妾觉得辰王殿下对太后甚是用心,特意去寻了个这么有趣的戏法哄您开心,应当赏赐才好。” 王太后心情愉悦,大手一挥。 “是该赏,来人将前些日子皇上送给哀家的紫晶珊瑚送到辰王府上。” 北尤辰拱手作揖,“谢母后。” 随着辰王这么一打岔,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 “在座都是青年才俊,有谁可愿就此情现场作画?”王太后环视众人一圈,问道。 一个世家公子走上前来,他对着太后微微俯身行礼。 “在下不才,恳请一试。” 太后颔首,世家公子随宫女来到作画前,只见他环视四周才提笔下墨。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他终究停下了笔。 一副牡丹富贵图映入众人眼帘。 王太后点点头,称赞了句不错。 世家公子拿着那副画站在宴会中央,看着辰王身边的裘药。 “早就听闻裘姑娘博学多才,更是画的一手好丹青,不知在下可幸一见。” 江婠抬眸一不小心就和那个人对上,她眉头微蹙,总觉得哪里不对。 辰王看向那个世家公子,目光有些不悦。 裘药起身,微微行礼。 “承蒙厚爱,那臣女就献丑了。” 裘药柔弱的身姿端庄有礼,她冲辰王莞莞一笑,提笔落下。 郁郁间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防此百尺条。 裘药虽然看上去羸弱,但她笔下的松柏遒劲有力,在辽阔的天地间顽强生长,迸发出强烈的生机。 太后看了连连赞叹,众人纷纷恭贺。 那世家公子看状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突然话锋一转。 “在下也曾听闻神医公子木才艺双绝,一手丹青更是天下第一绝。” 江婠喝茶的手微顿,眼皮直跳,在众人高度注视下,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他表演。 “想必水平也不必裘姑娘差吧。” 王太后一听,也来了兴趣。 “没想到神医也画的一手好丹青,不知道哀家能否见识一下。” 不我没有,你别瞎说。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她画的好与不好,在太后宠爱的裘药的对比下,她的处境都会很尴尬。 江婠内心是拒绝的,她善通兵法,会琴棋书…唯独不会画。 她正在思索如何委婉而有礼貌的拒绝时,一个人踏步而来。 “不知本王代神医画如何?” 北瑾川一进来,全场都安静下来,满满的压迫感众人不敢再看热闹,纷纷缩着脖子,满满的求生欲。 那世家公子身体都僵硬了,脸上挤出比哭都难看笑。 “当…当然可以。” 现在皇城谁敢惹他北瑾川,刚回京就把各个世家得罪了一遍,他家不幸也因受贿而被陛下责罚。 进宫之前,他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得罪齐王。 他本来想趁齐王不在教训一下齐王身边的神医出口气,可谁想他气没出成,他自己差点搭进去。 北瑾川拿起笔,三下两下的,一幅画就画好了。 蓝天之下,一只雄鹰在空中盘旋,地上是一群士兵骑着马踏着敌人的尸体,万马奔腾而来,那场景悲壮而凄惨。 让人眼前震撼,不由的就肃然起敬。 王太后带头拍手叫好。 “不错,这气势,这胸襟才是我邶国郎儿。”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跟着太后身后叫好。 北瑾川根本不在意,画完都懒得看一眼,交给一旁宫女,就挨着少年坐了下来。 感受到身边熟悉的气息,江婠谨惕的心不由的放松下来,她自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每次她遇到麻烦,齐王都能及时出现。 她弯弯眼角朝着齐王浅浅一笑。 北瑾川心下微顿,这是在向他卖萌? 他一把勾住少年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怎么,被本王的帅气所折服了?” 江婠满脸黑线,面无表情的把他推开。 “殿下自重。” 北瑾川挑挑眉,他知道少年不喜与他人接触,可他不觉得好兄弟之间这样有什么问题。 宴会还在继续,世家小姐公子纷纷上前作画。 江婠忽然感受到一个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一直打量着自己。 见她看过来也不躲闪,还举杯示意。 江婠漂亮的眼眸泛起疑惑,北瑾川靠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有些挤。 他见状顺着少年视线瞟了一眼,慢慢悠悠的介绍。 “那是风萧国战败送来的质子萧珩。此人城府很深,你不要与他走的太近。” 江婠听了心下了然。 风萧国的帝王也曾流传着一段风流故事,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就看上他兄长风萧国前任帝王的一个妃子。 甚至为了那个妃子他不惜一切代价,发动了宫变。 等他登基后就强行把那个妃子纳入后宫,那个妃子也是一个性子烈的人,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新帝,在诞下龙子,也就是萧珩后就自尽了。 自此,萧珩在宫中就是一个人人可欺的存在。 第四十四章 贵妃 宴会上热闹非凡,江婠安静的待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众人。 北瑾川百无聊赖的看着少年,还无聊的打着个哈切。 要不是他听属下说少年在这,他才不来这么无聊的宴会呢。 周围的声音嘈杂,众人在相互间虚伪客套,还时不时的有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北瑾川有些烦躁闭上眼。 突然,身边传来一声惊呼,他睁开眼睛一看,少年干净的衣衫上泼有大量水渍,桌子上的茶水被打翻一片狼藉。 一个宫女吓得立马跪在地上,脸色苍白,不停的磕头道歉。 “公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北瑾川脸色微沉,拉着少年就站了起来,他冷着脸一声不发的为少年整理衣衫上的污渍。 江婠脸上没有什么变化,看着那个宫女若有所思。 “无妨,你先请起。” 北瑾川眉头皱的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少年身子本来就虚弱,这茶水泼到身上受了凉,到时候生病了怎么办?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目光藏着冷意,吓得宫女不敢起。 江婠无奈的拉了拉北瑾川衣袖,示意他别吓到人家了。 北瑾川抿着唇,脸色还是没有好转,只是把周身气压收敛了几分。 好在周围热闹,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情况。 那宫女见状连忙道。 “前面有个偏殿,奴婢这就带公子前去换身干净的衣衫。” 江婠颔首,随她前去。 北瑾川本来想陪少年一同前去的,可奈何少年不让,他只好坐在原地等待。 那宫女带着江婠走过静谧的小道,穿过一个个长廊,来到一个宫殿前。 江婠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那个宫女就迅速的转身跑开了。 她望着宫殿上写着的芙蓉殿,眸色暗沉,刚准备转身离开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来都来了,异北侯不进来坐坐。” 听着声音像是苏贵妃,江婠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进去了。 上官音穿着那身华丽的长裙端坐在主座上,像是等候她多时一样,妆容精致,脸上也没有被禁足的颓废。 江婠自知怕是来着不善,她谨惕的看着坐上的上官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不知娘娘叫臣前来,所谓何事?” 上官音没有理会江婠的话,看着她的眼睛像是陷入了回忆。 许久,她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江婠心底微沉,藏在手袖下的手微微收紧。 “娘娘这是看起了臣想起了哪个故人?” 上官音突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像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长长的指甲攥进手心,妖娆妩媚的凤眼上挑生出几分凌厉出来。 “不是故人,是仇人,是一个令本宫讨厌的人。” 她说完又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不过你除了这双眼睛倒是哪里都不像她。” 江婠抿着唇,静静的站在大殿中央,不在说话。 上官音忽然咯咯笑起来,看着少年目光变得阴冷起来。 “异北侯近日好风光呀,想必各个世家都要敬畏三分吧。” 江婠依旧是那副清贵模样,神色不变。 “娘娘缪赞,臣不敢当。” 上官音看着少年,莫名的不喜。挥挥手让一旁等候多时的云嬷嬷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端上来。 “本宫听闻,神医医术闻名天下,不如就帮本宫试一试这些汤的味道如何。” 江婠看着端在面前的三碗黑黑的汤汁,脸色越发冷淡。 从气味上江婠能依稀推断出三碗汤的材料,每一碗单个喝是没什么问题,可若是三碗一起喝就可能是致命毒药。 看着旁边身强体壮的云嬷嬷还有几个蓄势待发的丫鬟,看来这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而另一边的北瑾川看到少年换个衣衫到现在都没回来,眉头微拧。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立马起身大步向少年离去的方向走去。 沿途他抓着几个过路的宫女,问他们可曾见过少年。 宫女被他阴沉的脸色吓的直哆嗦,连忙拼命的回忆,终于依稀记得一个好看的少年被带往芙蓉殿的方向。 北瑾川放下面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周身冰冷,眼眸染上了几分肃杀之气。 等北瑾川赶到时,他一脚踹开宫殿大门,看到少年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站在大殿中央。 周围还有几个丫鬟端着不知明的东西,像是在强迫少年喝下。 北瑾川飞身上前,拉着少年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强劲的内力一把把碗掀翻在地。 旁边的丫鬟都被齐王的内力波及,纷纷倒地。 上官音见齐王如此放肆,眉毛倒竖,拍案而起。 “齐王这是做什么?” 她冷声质问。 北瑾川扫视着周围,看着上官音,语气微冷。 “本王还没问苏贵妃这是在做什么?” 上官音面对齐王丝毫不让的气势,心中也有些慌乱,她没想到齐王会如此在意这个少年,竟然这么快就赶来,还不惜与她撕破脸皮。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本宫不过是喊异北侯过来试试汤而已。” 北瑾川冷哼一声。 “本王的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使唤的,下次还有这种事,苏贵妃最好还是自己亲自尝试一下。” 他看了上官音变了又变的脸色,继续说道。 “苏贵妃应该庆幸神医没有什么事,否则本王绝不轻饶!” 上官音气的脸色铁青,看着北瑾川拉着少年扬长而去,怒不可歇的桌子上有东西砸了一地。 北瑾川牵着少年走了一路,看着身后的少年一直沉默不语,他以为少年是被吓到了。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安慰道。 “今日之事本王也有责任,你也不必担忧,有本王在,别人还不能把你怎么样!” 江婠还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刚在在宴会上看见戏法表演,她就想到了什么。 那日在花船上,与丁华才身边那个侍从交手时,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总觉得那个侍从哪里见过。 可一看到他那张脸又是丝毫没有印象。 江婠今天见到人皮面具,思绪一下子就通了。 若那日见到的那张脸不是他真实面目呢,又或者是说她之前见到的样子就是那个人易容之后的模样呢。 把那张脸遮住,单看身形和那日拐卖男孩的那个大汉一模一样! 江婠脸色又变了变,若丁华才身边的侍从是那个大汉,那他为何要戴着人皮面具。 还有,江婠突然又想明白了一点,什么是比一个爱子如命的人放弃自己的儿子呢? 如果说这个儿子不是唯一,那么… 江婠正想着,忽然有一双大手在她眼前晃动。 “这是被吓傻了?不应该呀。” 北瑾川小声嘀咕。 江婠没有时间跟他说这些,立马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北瑾川一脸不可置信,舌尖舔了舔后槽牙莫名有些不爽。 感情我刚才费劲心思的在安慰你,你却在想这些? 北瑾川冷着一张脸,突然有了小情绪。 江婠不明白刚才还是好好的齐王,怎么突然闹别扭不理人了。 但想了想自己的计划,还是耐着性子哄着齐王。然后问他,能不能带她去天牢看一看丁华才。 北瑾川看着少年清澈的目光,矜持的回道。 “看再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本王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 第四十五章 天牢 阴冷潮湿的天牢里只有一缕微弱的光透过墙壁上方的缝隙照射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发霉的气息,周围寂静的可怕,压抑又绝望。 在这里,关押的无不是罪大恶极的人,等待他们是死刑。 他们带着脚镣和手镣,穿着囚衣坐靠在墙边,眼神空洞,即使有人从牢门前经过,也没有半点反应。 江婠收回视线,脑海里还总是浮现囚犯们一张张麻木的神情。像是积极挣扎后的绝望,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久,江婠和北瑾川随着狱卒来到一个牢房门前。 “大人,到了。” 狱卒恭敬的牢门打开,退到一边。 江婠看着里面的人沉默了。 这才不过数天,丁贵栓仿佛老了十几岁一样,满脸颓废,身上乱糟糟的,原本就瘦小的身子更加瘦弱。 囚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下巴瘦的更尖了,眼睛像是要冒出来一样。 江婠站在他面前,洁白的衣衫仿佛与这里格格不入。丁贵栓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僵硬的抬起脖子。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真的放弃了你的儿子。” 丁贵栓空洞的眼睛有些躲闪,他蠕动干裂的嘴唇。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声音有些嘶哑。 江婠负手在牢房里踱步走了走,看了一眼被关在隔壁的丁华才,笑了笑。 “像你这样溺爱儿子的人又怎么可能让丁家的香火就此断送。” 丁贵栓根本不敢看少年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你宁可让唯一的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也不愿意供出幕后之人,除非…” 江婠顿了顿,看着丁贵栓慌乱的神色,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丁贵栓以及另一边牢房里他的儿子丁华才听见。 “丁华才不是你唯一的儿子。” “你用丁华才的命换你那个藏在外面的儿子的命。!” 丁贵栓听到这话像是突然发疯了一样,“不,不是这样的。”他整个人变得癫狂,像是陷入痛苦中,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而在另一边的丁华才听到这话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抓着牢门,一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他不可能还有别的孩子,那个贱人的孩子我明明已经毒死了,不可能还活着!” 他抓着牢门歇斯底里的喊着,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丁贵栓终于停止了癫狂,他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摇晃着身子缓缓走到丁华才那边,目眦欲裂的恨不得冲过去打他。 “逆子,原来是你害得耀儿差点死去,你这个孽障!你这是要绝我丁家的后呀!” 牢狱里,父子俩反目成仇,相互破口大骂,那不是有牢门隔着,他们早就冲过去撕打对方。 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江婠也没必要留在这里看他们狗咬狗的戏码。 北瑾川面色平淡,似乎对真相一点也不意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挑了挑眉,嗤笑。 “知道了又怎样?不过是一枚弃子,无论真相是怎样的,结果都是这样。” 江婠突然沉默了,她明白齐王的意思,就算陛下知道幕后主使是庆王也只会止步于丁华才。 许久的沉默。 北瑾川忽然拉着少年的手往外走,他侧眸看到少年双漂亮的眼眸泛着疑惑。 轻笑道。 “不是还有一件事吗?怎么不去确认?” 江婠看着北瑾川俊美的脸上勾着的笑意,恍了神,连忙避开视线。 北瑾川看到少年白皙的耳根泛着淡淡的粉,心情愉悦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刚才压抑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 他们来到另一个牢房里,这里面关押这数十个人,丁家上下除了丁贵栓父子都在这里。 江婠看着一个男子蜷缩在一个角落,果不其然看到他的右手虎口间有一颗大痣。 她走到那个男子面前,手里拿着一张人皮面具居高临的看着他。 “我们又见面了。” 那男子看到江婠手上的东西突然阴森森的大笑起来。 等他笑累了,靠在墙角,一点也不害怕, “还是被你发现了,不过发现了又能怎么样,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挑衅的看着江婠,眼睛盯着面前漂亮的少年,脸上露出猥琐又痴迷的表情。 “这样的少年玩…唔…” 他刚开口,北瑾川眼疾手快的捂住江婠的耳朵,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那男子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渗出血渍,吐出一口血里面还有几颗牙齿。 江婠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北瑾川。 北瑾川低头看着被摁在怀里的少年,喉结滚动,哑着嗓音。“脏。” 江婠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她还没有问完。 她眉眼弯弯,看着北瑾川很真诚的说了声谢谢。 北瑾川的心微慢了两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 他年少时便上了战场,经历了最残酷的黑暗,深知人性丑陋,也看过许多罪恶。 可能是下意识的,又或许是不想让少年干净的眼眸染上污秽。 北瑾川站在少年身侧,谨惕的看着男人。 “你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为何要戴着人皮面具?” 男子只是用手指擦了擦嘴角边的血,看着江婠冷冷笑了。 他神情癫狂,看着江婠的视线没有丝毫收敛,反而越发露骨。 “你猜呀。” 北瑾川面色阴冷,要不是被少年拽住衣角,他指定忍不住上去再给他两脚。 他刚说完,突然唇色发黑,倒在地上,两脚一抽,就死了。 北瑾川上前探了鼻息,冲江婠摇摇头。 江婠脸色凝重,有什么事情超出了预料。 她没想到那男子嘴巴里还藏着毒,竟然到死也不愿意透露一句。 这下事情有些麻烦了。 他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走在大街上,江婠依旧心神不宁。也不知道北瑾川什么时候买的一把糖葫芦,像变戏法一样递到江婠面前。 江婠神色一愣,看着北瑾川又看了眼面前的一把糖葫芦,确认自己没眼花后有些头疼,只觉的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北瑾川干咳了一声,别开了眼。 “刚在路过顺手买的,太多了本王吃不下就给你吃了。” 在内心无数次叹气后,她无奈的接过糖葫芦,看着手上又是一大把的糖葫芦,江婠不仅感觉手上沉甸甸的,心里也沉甸甸的。 虽然吧她也知道齐王这是变法子哄她开心,但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得找机会和齐王说清楚。 可当她抬眸看见某人嘴角上扬,到嘴边的话默默咽下去。 罢了,你老人家开心就好。 江婠就这样揣着一大把糖葫芦在街上走着,引的路过儿童羡慕目光。 快到齐王府时,街边一个乞讨的妇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她,那天在永善堂前救的妇人,还有那个小男孩。 她们周围围着三两个人,路人对他们母子摇头叹息。 “哎,也是个苦命的人。” “听说她被她婆家赶出来了,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我还听说,那个酒鬼本来在皇城穷的找不到媳妇,嘿你才怎么着,他去了一趟外地就抱了个媳妇回来…” 路人小声议论,偶尔有同情者也会丢几个碎银两到碗里。 女人就会拼命磕头,嘴里念叨着“好人一生平安。” 第四十六章 病危 邶国天气格外炎热,虽然马上就要入秋,可这太阳火辣辣的挂在天上,晒的人都受不了。 孕妇跪在地上不断向来往路人磕头,小男孩也跟着母亲跪在地上,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眼睛里却藏着无尽哀伤。 江婠的心一阵闷痛,她走上前,半蹲在小男孩面前,干净白皙的手轻轻抚摸着小男孩脏兮兮的脑袋。 北瑾川站在少年身后,静静的看着她不言。 其实,他见多了这种情形,别说是乞讨,在边关他甚至看到有人为了活命啃腐尸。 有个在繁华酒楼纵歌,就有人为了生存卑微的活着。且不说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滋生黑暗,就算在阳光下也会有罪恶与苦难。 见多了,心里就激不起一丝波澜。 就像在寺庙里上香,对神佛祈愿一样,每日上香祈愿的人有那么多,神佛凭什么渡你。众生芸芸,谁又不是生活在苦难中。 他看着少年温柔的摸着小男孩的头,然后把他送给少年的糖葫芦递给小男孩。 呵,下次别想让本王给你买了! 小男孩感受到头顶的温柔,抬眸就看到那日救他的神仙哥哥,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一下子就迸发出喜悦。 “神仙哥哥!” 他伸手想抱着少年,可自己脏兮兮的手在少年干净的衣衫前他又羞愧的缩了回去。 江婠温柔的将小男孩扶起,整理好他的衣衫,递给他一大把糖葫芦。 小男孩有些受宠若惊,盯着糖葫芦下意识的咽了口水,在神仙哥哥温柔的目光下他小心翼翼的拿过糖葫芦,还然后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像这个红红的果子也只是很久之前,母亲偷买过给他一次。 “慢点吃,别噎着。” 江婠看着小男孩,眼角弯弯,整个人身上的气息不自觉就柔和下来。 周围路人见状议论纷纷。 “公子,这妇人也是个可怜的人,前几天才死了丈夫,现在又被婆家赶了出来,带着孩子整日乞讨。” “不过话说,最近皇城里的乞丐是多了些。” “那些呀,不过是外地的流民,跑皇城来讨口饭吃…” 周围的稀碎字眼飘进江婠耳朵里,她眸子暗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有些凝重。 那个孕妇认出了是之前帮她找回狗儿的那个贵人,不停地磕头,眼睛糊着泪水,腹部有些微平,看来孩子是流掉了。 “求求公子行行好,救救我们母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少年衣角,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撒手。 周围人也纷纷帮腔。 “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就行行好收留他们吧。” “是啊是啊,也花不了你多少银两,就当给他们一个住的地方。” 北瑾川见了眉心微蹙,面色不悦,冷冷的扫了一眼众人,他们立马闭上嘴,害怕的散了。 他上前站在少年身边,强大的气场让孕妇害怕的不敢说话。 江婠将妇人扶起,先给了她一袋碎银两,然后又解下腰间玉饰放到她手里。 “你拿着这些银两,换身干净衣裳,然后带孩子去买点吃的,选个住的地方。这些银两不多,但也足够你们用上半月,然后你再去附近作坊找点活干,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拿着那块玉牌来异北侯府找我。” 妇人颤颤巍巍的的接过,然后双手合十,欣喜的不停念道。 “菩萨保佑,公子一生平安,好人一生平安呐。” 阳光落在少年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光。在这一刻北瑾川忽然明白,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该受到世人景仰。 异北侯府,江婠还在思索如何何去蔺州豫县去找玉混株,忽然从宫中传来一个噩耗。 太后病危! 江婠赶到时,德华宫内跪了一地的人,气氛压抑的可怕。 皇帝北舒逸背对着江婠脸色阴沉,太医院的老太医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 “废物!一群废物!” 北舒逸怒不可歇,太医院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能治好太后,都对太后突然昏迷不醒束手无策。 江婠踏进宫殿,看见案台上的香炉燃着香,旁边还放着一叠笔墨未高的佛经,应该是裘姑娘新送过来的。 自从太后病倒,裘姑娘就日日抄经书为太后祈福,时不时也会一叠抄的的经书供太后解闷。 听闻太后病倒,裘药知道后急火攻心也跟着倒下了。 经书上有几滴已经干了的血迹,应该是太后吐血晕倒前不小心沾上去的。 江婠别开眼,心中凝重,细细打量周围人。 若是按照这几天的治疗情况来看,太后身体恢复的很好,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除非…是人为! 会是谁呢? 江婠目光落在坐在太后床边的北尤辰身上,他眼睛泛红充满着血丝,精致的容颜也因为悲伤染上颓废。 旁边是邶国皇后,端庄大体,此刻的神情担忧。然后是齐王… 最后落在邶国帝王北舒逸身上,他压低着怒气,脸色阴沉的可怕。 皇后在他身边小心的提醒。 “陛下,异北侯到了。” 北舒逸这才压着怒气,转身看着少年,语气有些生硬。 “异北侯不是说太后病情已经有好转,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帝王威压向江婠重重袭来,江婠站在那里不慌不乱,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臣之前为太后诊治确实病情有所好转,至于至于为何突然晕倒还要等臣查探一番。” 帝王压着怒意,摆手让少年前去查探。 要不是太后举办的画宴上,她因为意外而提前离开,恐怕帝王也会怀疑到她头上,那她也难逃干系! 摸着脉象,江婠脸色越发凝重。脉象紊乱,唇色乌黑,脸色煞白,鼻息微弱,整个人像突然被抽干了精神气一样,一副濒死的状态。 这是被人用什么东西诱发潜藏在太后体内的毒提前爆发! 她不在犹豫,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太后身上扎了几针。 良久过后,江婠一脸疲惫的走过来。 “如何?” 帝王紧盯着少年,迫不及待问道。 “太后娘娘脉象紊乱,危在旦夕,体内毒素本来调理的好好的,像是被人突然诱发,一下子爆发出来。” 北尤辰听到这话,目眦欲裂猩红这眼,声音像是从嗓子里压出来。 “是谁!是谁敢害我母后!是谁!” 殿中良久的沉默,压抑的气氛在压迫这每个人的神经,众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许久,才听到帝王开口。 “异北侯可有医治法子。” “微臣刚才给太后施针能暂时的稳定病情,若想真正解决需要灵析草和玉混株两味仙草,只不过灵析草已有,玉混株难寻。” 北舒逸脸色有些缓和,看着少年追问。 “玉混株何处能寻?” “玉混株长相与普通杂草无异,普通人极难分辨,且生长环境干燥,臣游历各国都极少见到。” 又是良久的沉默,突然一个老太医惊声道。 “陛下,老臣知道哪里有玉混株,蔺州豫县曾出现过玉混株,不过老臣等也是从古书中见过,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玉混株。” 北舒逸踱步来回走去,眉头紧锁,像是在思索。 忽然他大手一挥,指着少年。 “异北侯接旨,朕命令你即日出发,去蔺州豫县寻找玉混株不得有务。” 这时,忽然有侍卫从宫门外跑进来,神色慌张。 “不好了陛下,皇城门外有大量流民在闹事!” 第四十七章 干旱 在高耸的城墙上,北舒逸带着众人俯看底下难民与官兵撕扯。 “怎么回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舒逸脸色难看极了,眉头紧锁就没平下来过。 一个大臣颤颤巍巍上前禀报。 “陛下,他们都是从蔺州来的流民,说是蔺州干旱,闹了饥荒,饿死了不少人,他们这才没有办法,跑到皇城。” 北舒逸听了,眸色阴沉的扫视众官员。 “蔺州干旱,为何朕没有听到有人上报!” 帝王一怒,众人吓的纷纷跪下。 江婠和北瑾川站在后面,看着底下难民哭着喊着求官兵开门。 他们脸色蜡黄,身子瘦弱,有的人朝着路边摊子疯狂抢去,把抢到的食物一把塞在嘴里。 已经有不少世家小姐施粥救济,可是人太多了,根本救不过来,而且这些流民大多都是饿了好多天的,一见到食物眼睛里冒绿光,纷纷冲上前去。 场面一度混乱。 江婠别过眼,看见北瑾川面色平静,没有丝毫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俯看这下方。 难怪今日皇城乞讨的人越来越多。 或许从那日在红袖阁,齐王殿下就料到今日会发生的这一切。他故意加价恐怕也是为了今天做准备。 他撒了一张大网,所有人都被他算计在内。 北瑾川淡淡的收回视线,一不小心对上少年清澈的眼眸,他微楞,在少年打探的目光中缓缓勾起唇角。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了神医。某人果然聪明的可怕。 他轻笑,然后像是回忆起什么,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那日大破少伮从边关回京,途经蔺州,他就察觉到蔺州情况不对。 天气异常炎热,土地干裂,周围水源较少,庄稼收成也不好。 然后他就派人暗中留意蔺州情况,果不其然,蔺州干旱爆发,皇城这边却根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不是蔺州知府不上报,早在干旱发生时,蔺州知府就上报,可是文书被层层官员按压,愣是两个多月,消息还没传到皇城。 蔺州地段偏僻,确实边关回京的必经之地,也是镇守邶国的要塞。蔺州出事,整个邶国都将陷入危险之中。 朝堂上,气氛很凝重。 各个官员都低着头不敢第一个发言。 礼部尚书白书臻上奏。 “陛下,现蔺州大乱,百姓们人心惶惶,当务之急是尽快稳定皇城内难民,解决蔺州干旱,再处置误报的官员。” 北舒逸点点头,这是他担心的问题所在。 “蔺州干旱,众爱卿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众人纷纷小声议论,没有谁敢第一个开口。 北瑾川嗤笑,踏上前来,语气散漫,扫过众人。 “蔺州干旱自是要先拨粮食,再派人前往赈灾,就地解决干旱问题即可。” 一听拨粮食,众人纷纷炸开了锅。 邶国重武,轻视农业,农业本就不发达,国库存粮也没有多少。 上官肆立马上前阻止。 “陛下不可,国库匮乏,且三年一度的四国宴即将在我朝举办,若是此时将国库被耗尽,到那时在四国宴上,我大邶国颜面何在?!” 他说的义正言辞,有不少官员纷纷附和。 北瑾川轻笑,看着肥头大耳的上官肆,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人高高在上惯了,就忘记了底下人的艰苦,人命如草芥,在他们眼里,那些贱民的生命不值一提。 “本王和曾说过要挪用国库?” 上官肆对上齐王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心底有些发毛。 “齐王这是何意?” 北瑾川又笑了笑,眼底没有半点温度。 “那日在红袖阁,各位大人一掷千金,前几日贪污受贿案件中,不少大人府上的钱财银两真是晃瞎了本王的眼。怎么?国难当头,各位大人就不能拿不出一点银两?!” 上官肆眼皮直跳,听着齐王的话刚才还在帮他说话的人都纷纷闭上了嘴,老脸一阵青红皂白。 北瑾川看着众人的反应,要继续慢悠悠的说。 “本王这里还有那日查案时留下来的名册,各位大人,是想让本王在这里读一遍吗?” 那几个心虚的官员吓得立马下跪认错,表示自己愿出钱救灾。 他们对齐王都有阴影,齐王刚回京就把他们都处置了一遍,他们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是从战场上厮杀的人,身上的气势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臣愿出一千两。” “臣愿出三千两。” “臣愿出五百两。” 众人纷纷爆出数目,上官肆一个人站在朝堂上孤立无援,没办法,也只好硬着头皮说。 “老臣愿出一万两。” 北瑾川没有丝毫意外,见状功成身退,无聊的在一边看戏。 心里在盘算着,少年要离京去蔺州,那里干旱,环境恶劣,少年身子本来就很虚弱,要是一个人在哪里被欺负了怎么办?! 礼部尚书白书臻立马笑着打趣道。 “苏国公还真是财大气粗,忠心耿耿呀。” 上官肆一脸讪笑,不敢多说什么,生怕皇帝又想起他上官家前几天贪污的事,然后狠狠宰他一笔。 帝王颔首。 “爱卿有心了。” “为陛下分忧,是老臣的职责。”上官肆立马表示忠心。 白书臻见钱到位了,又笑眯眯开口。 “蔺州大难,此次陛下还需要派遣一名皇子前往蔺州赈灾,一来安抚民心,二来以表陛下重视蔺州。” 上官肆刚想推荐让二皇子北司阳去,就被白书臻抢先。 “现如今二皇子被禁足,辰王殿下服侍在太后身边,唯有齐王殿下是合适的人选,臣提议,让齐王前往蔺州赈灾。” 上官肆的话被撤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十分难受,只能干瞪着眼,恶狠狠的看着他。 随着白书臻下跪,群臣纷纷跟着下跪请求。 北舒逸看着底下群臣跪地请求,他眸色暗沉,看着站立在朝堂中央的大儿子,神色有些复杂。 “齐王,你觉得如何?” 北瑾川眉头一挑,面无表情的说道。 “儿臣愿前往蔺州赈灾。” “好,既然如此,那齐王便和异北侯一起,即日前往蔺州。” 第四十八章 荷包 蔺州干旱的消息传开来,皇城内人心惶惶,难民越来越多,粮价也跟着升高。 在一品楼上,北瑾川和北尤辰相对而坐。 楼下吵闹闹,有不少世家小姐夫人出来施粥,难民数量众多,大街上的乞丐随处可见。 北瑾川看着楼下的难民,他们衣衫褴褛,眼神空洞而麻木,施粥的地方围满了人,大人小孩都有。 “还是你有办法,能让那些老家伙乖乖的出赈灾的银两。” 北尤辰也是一大早就听到齐王在朝堂上的风光伟绩。 他早就看那些家伙不顺眼了,整日里搜刮民脂民膏,一个个的富的流油,可每到关键的时候就缩在后面,一个个的都是朝廷的蛀虫。 “呵,银两?那些老家伙出的银两怕是买不了一车的粮食。朝堂上说的好听,之后就用一两袋粮食敷衍了事。” 北瑾川脸色微冷。 “什么!” 北尤辰气的拍桌子,他就知道这些老家伙不会这么乖乖的出钱。 “他们怎么敢的?!” 北瑾川冷哼一声,“怎么不敢,如今的粮食价钱炒成天价,一袋粮食可值千两。” 北尤辰一噎,无力反驳。 他说的事实,现在的粮价比什么都贵,一袋粮食千两也不足为奇。 可现在蔺州干旱急需粮食,那些老家伙出的钱根本不够,连一车的粮食都没有如何去赈灾? 北尤辰忧心忡忡。 “粮食不够,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可需要我帮忙?” 听到北尤辰担忧的话他神情微愣,他是与这个皇叔一起长大,两人说是叔侄关系其实更像玩伴关系。 他们两从小一起长大,虽然说一起长大,但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玩多久,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了边疆,一个人在那里呆了六七年,没有人在意,没有人牵挂,像是被遗忘在边疆一样。 对皇城他没有多大的留恋,让他意外的是,北尤辰对他依旧很热情,就好像没有六七年的隔阂。 “不必,我自有办法。” 北瑾川睫毛微闪,开口拒绝。 北尤辰也没有感到意外,他是知道这个侄儿的性子,不善言辞,有什么事就喜欢一个人扛着。 “若是有需要记得跟我说。” 北尤辰端起一杯酒,干净的脸上流露出真挚的笑意。 北瑾川随手拿起酒与他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嗯。” 北尤辰正经不过三秒,又恢复成那个嬉皮笑脸的模样。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柔情似水水,看着你时好像有小勾子在心尖挠痒痒,时不时的朝路过的丫鬟抛个媚眼,逗得小丫鬟羞红了脸。 北瑾川对他的举动见怪不怪,觉得无趣的很,刚起身准备离开,瞥见楼下一个身影。 小神医来的挺早。 不知觉中,眼睛里染上笑意,就连一旁的北尤辰也感受到他的愉悦。 然后北瑾川就看到某人魅力不减,连永嘉公主都前来送行,两人说笑着,永嘉公主像是送给少年一个荷包一样的东西,然后某人就这样收下了。 呵,随便什么人送的东西都敢收,这么喜欢那个丑荷包,还笑的那么开心。 没见他跟本王在一起的时候笑的这么开心?!亏本王救了他这么多次,小没良心的! 齐王不开心了旁边的北尤辰就惨了,他能感受到齐王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吓得他脸上的笑容都收敛起来,也不撩拨小姑娘了,连带着坐姿都端正起来,一副乖宝宝模样。 笑话,齐王不高兴他敢动吗?今天出门出的急没带侍从,导致他现在旁边没有一个能为他分担压力的人。 唯一杜若也跟他主子一样面无表情的跟在身后。 他偷瞄齐王的脸色,见他脸色越发难看,心里泛起了嘀咕。 大侄子这情绪怎么越来越心情不定了?难道是没媳妇,憋的紧? 他顺着北瑾川的目光看到楼下的少年,顿时明白了。 我说呢,原来是小神医,大侄子可把他宝贝的紧,生怕别人拐跑了。 “我说小瑾儿,小神医又不是你手下的兵,至于管的这么严吗。十六七岁的少年嘛,血气方刚的时候,偶尔和小姑娘讲讲话也是很正常的啦…喂,你去哪?” 北尤辰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抬头一看北瑾川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楼下,江婠主仆三人正在等着齐王然后一起离京。 没想到永嘉公主会来为他送行。 北九姬看着面前的少年郎,白衣翩翩,举世无双。 她在宫里也听到了许多关于少年的消息,她也知道齐王遇刺的话,她不傻,从哥哥母妃被禁足她就隐约猜到了一点。 今日听说少年要离京去蔺州,她央求了国师好久,才终于同意带她出宫。 荷包紧赶慢赶也终于敢在少年离京前绣好了,只是对上少年清冷的眼眸,她却没有勇气送出。 “公主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北九姬羞红了脸,扭扭捏捏的拿出了藏在手心的荷包。 “这是?” 江婠看着面前这个用上好云锦做的荷包,清冷的眼眸泛着少许疑惑, 荷包上面歪七扭八的绣着的好像是一小节竹子,竹子旁边还用金色的线细细的绣了一个木字。 北九姬见少年迟迟不接,干脆心一横,就直接把荷包塞到少年手里。 “那个…路上捡的,送你了。” 北九姬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都说些什么啊!!! 完了,他不会真以为是路上捡的吧,这可是本公主亲自绣的,呜呜呜~ 北九姬面上强撑着平静,微抬下巴,余光里却一直偷偷打量少年的反应。 江婠微楞,看着手里的荷包,指尖轻触还能感受到它上面的余温。 摸着荷包上面的针线,她能感受到绣荷包的人的努力与用心。 本来想拒绝的,抬眸看到小姑娘偷偷的看着她,眼睛里的忐忑不安让她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她弯弯眼角,将荷包戴在腰间,“多谢公主殿下,荷包很好看。” 北九姬刷的一下,脸变得通红,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被扑灭。 “不…不客气。” 裴兰泽在后面冷冷的看着,原本就冰冷的气场更加寒冷。 “这就是公主苦苦哀求臣带你出宫的原因?” 声音冰冷冷的,冻的北九姬一下子从羞涩中回过神来,有些心虚的看着他。 “那个国师,我…” 她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楚,就看到裴兰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愣神,这好像还是国师第一次生她的气。 之前无论她怎么贪玩,怎么胡闹,国师都不会真的生气,可是这一次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北九姬第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 第四十九章 离京 北尤辰刚下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连忙好心提醒。 “还不去追?” 北九姬这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看少年,目光被一个人挡住。 她抬头往上看,一不小心对上齐王冰冷的眼神,吓得她立马移开视线,然后看到国师渐渐远去的身影,果断的追了出去。 呜呜呜,对不起了神医,齐王他太可怕了,我先撤了,神医你保重。 看到碍眼的人走后,北瑾川的脸色才略有缓和。 一看到某人佩戴在腰间的荷包,语气又不好了。 “某人的桃花运挺旺的,连公主也被迷住了。” 江婠一头雾水,不知道齐王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在说什么。 北瑾川看到少年清澈的目光泛着疑惑,静静的看着他,好似不解。 他突然就更住了,这家伙,平日看着挺聪明的有时候脑子不太灵光,估计他真把永嘉公主送给他的荷包当成谢礼。一点也没往其他方面想。 永嘉公主是苏贵妃宠爱的女儿,与她有什么纠缠可不是什么好事。 少年微皱眉头看着他,似乎很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某人不说话,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你时有一种莫名的乖巧感。 北瑾川没忍住,上手捏了一把少年的脸,感受到少年身上冷冷的气息,他淡定的收回手,假装咳嗽几声。 “你觉得这个荷包如何?” 江婠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 “不错。” 北瑾川听到这话本来想教训少年不要随便接别人的东西,一看到少年冷冷的表情,就回忆起刚才软软的触感,有些心虚。 他干咳几声,“下不为例。” 这件事也就这么翻页了。 北尤辰在一旁看的都觉的稀奇。 一直看到他们俩坐上马车离去,都觉得难以置信。 就这? 我还以为小瑾儿怒气冲冲走下来怎么着也要给小神医说教两句,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戏也看结束了,北尤辰刚抬腿准备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风萧国送来的质子,萧珩。 他怎么会在这? 北尤辰摇着折扇走到萧珩面前。 “没想到萧世子也有雅兴出来玩玩。” 萧珩拱手行礼,精致的容颜,眼角间有一颗泪痣,在阳光下显的格外妖冶。 “不过送故人罢了。” 故人? 北尤辰疑惑的看着他,萧珩只勾着唇角笑而不答。 “辰王殿下,我出宫久了也该回去了。” 北尤辰看着萧珩离去,眸色渐深。 另一边,江婠他们坐着马车已经离开了皇城。 江婠坐在马车内,想到刚才看到的好几车粮食,就感到疑惑。 皇城里的那几个世家她也是知道的,不可能就这么乖乖的上交银两。那满满的好几车的粮食分明就是早有准备的。 “这些粮食都是你准备的?” 北瑾川看着江婠眼睛里有些赞许。 “不错。” 江婠沉默了,她忽然想到在红袖阁的时候,齐王以一万两的价格拍下秦可儿手中的草药。 或许那一万两就是他抛出的诱饵,是齐王早就准备好的粮食。 好一招偷梁换柱,他早就料到那些世家不会真的出粮食,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他们。 齐王还真是吧人心都算计的清清楚楚。 江婠扑闪着睫毛,垂眸深思。 只不过红袖阁那边又是怎么同意白送他草药的,那可是一万两,不是小数目。 北瑾川倚靠在塌上,长腿微曲,像是看出少年疑惑般,颇为贴心的解释。 “我曾经救过红袖阁主事一命,救命之恩怎么着也值一万两。” 江婠看着北瑾川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才真正明白庆王为什么会那么惧怕他。 他不动声色的下了一盘大棋,把每个人都算计在里面,即让各世家对他有所忌惮,又点到为止,这样的人或许是天生的帝王。 马车在路上快速行驶,舟车劳顿了一天,也终于快要到达蔺州地界。 天色也渐暗了,杜若驾驶着马车看到前面镇上有一家客栈。 “爷,前面有一家客栈我们要进去休息一下吗?” 北瑾川抬眸瞧见一旁的少年脸色有些苍白,想到他那虚弱的身体。 “今日暂且先到这,明日一早再赶路。” 客栈不大,里面却是人满为患,大多都是来往的商人,还有不少的难民在客栈周边徘徊。 江婠一行人刚进客栈,掌柜就上前来招呼。 “几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 掌柜打量着面前几位年轻人,见他们衣着不凡,还带着侍从,八成是从皇城来商队。 “四间客房。” 杜若把一袋银两丢到掌柜的怀里,掌柜拿在手里掂量几下。 “实在不巧,本店只剩下三间客房,各位爷你们看…” 北瑾川眉头轻挑,看了眼客栈的人。 “那便三间客房。” 掌柜心中欢喜,这几位可都是财神爷,然后他又故作为难。 “不过几位客官,这钱够两间客房。” 杜若听此脸色一沉,剑拔出鞘就架在他脖子上。 “那钱袋里有两百两,便是皇城的客栈也是够的,你莫不是看我们外地来客就故意坑我们。” 掌柜吓得立马举起手,“几位大人有话好好说,小人也是被逼无奈,蔺州干旱粮食价格上涨,小人也是没办法啊。” 北瑾川抬手杜若立马收起了剑站在一旁,他扔了一个钱袋过去,“三间客房,这些可够了?” 掌柜立马接住钱袋,掏出里面的金子送到嘴边一咬,欢喜点头。 “够了够了,几位客官里面请。” 走到三间客房前,江婠刚抬脚就被北瑾川一把拉住。 “有没有风度,让小姑娘先选。” 江婠抬眸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收回了脚。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也是小姑娘? 辞席突然被说到还有些不知所措。 “我吗?我跟公子一起睡就好了。” 小姑娘说完,还笑嘻嘻的看着江婠。 北瑾川眉头一皱,立马拒绝。 “不行,神医你和本王一间房,杜若和你那个侍卫一间房,她就一个人一间房。” 囚去看守车上粮食了,剩下的只有北瑾川,杜若,江婠和辞席四人。 杜若当然是没有异议,辞席想到公子女儿身的身份立马否决。 “不行。” 北瑾川挑眉,看着一口拒绝的小丫头又看了看少年,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五十章 客栈 小丫头手心都冒汗了,大脑飞速的运转,立马脱口而出。 “我怕黑要公子陪我。” 此话一出,辞席明显的感觉齐王的脸色冷了几分,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压抑。 江婠挡在辞席前面,看着北瑾川面不改色开口。 “小丫头怕黑,从小跟我睡习惯了,殿下要不和杜公子一间房?” 北瑾川冷冷的看着少年一眼,他突然发现某人的红颜知己还挺多,前有永嘉公主爱慕,后有青梅相伴,是不是明天又要从哪里蹦出一个女人来?! 若说一开始他是对少年有些好奇,后来是发现他身手不错挺适合战场,想把他招入锦绣十七军。 可现在和少年相处下来,他是真的把少年当成自家弟弟一样看待。 弟弟不听话怎么办,那就打一顿就好了。 北瑾川揪住某人衣领把他提溜过来,一手肘搭在他肩膀上。 “别占小姑娘的便宜,今晚你就和我睡,怎么,不愿意?” 他看着少年不出声,又轻笑的凑到少年耳边。 “还是说,神医有什么秘密不方便和我一起睡?” 江婠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眉头微蹙,面无表情的推开他。 “殿下多虑了,那便依你所言。” 辞席在后面干着急,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子和齐王一起走进了客房。 这可怎么办?齐王不会发现公子的身份吧。 小丫头着急的想从门缝里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就被杜若面无表情的拦住了。 笑话,王爷和神医在里面,要是他放这个小丫头片子进去了,王爷肯定要把他扔出去喂狼。 辞席气鼓鼓的看着他,连扒拉两下都被他挡住了。 杜若不为所动,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那里,右手指了另一间。 “请。” 辞席气恼,也只能作罢。 夜晚,江婠面对着一张床,抱着从掌柜那里要来的一床被子,果断的选择打地铺。 “殿下,你睡床,我睡地上。” 北瑾川看着少年单薄的身体,勾着唇角轻嘲。 “你觉得你那个小身板要是睡了地上,还能坚持到蔺州吗?” 江婠默了,想了想抬眸看了看坐在床边的齐王,很是真诚的问。 “那殿下睡地上,我睡床?” 北瑾川被他气笑了,站起来,一把抓过他的被子丢到床上,躺到里侧让出一个位置来。 “都睡床上,大家都是男子,别磨磨蹭蹭的。” 江婠看着床上的空位,内心还是拒绝的。 床上距离太近,她又只裹了一层裹胸布,并不安全,万一齐王一不小心发现什么了就遭了。 可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江婠叹了一口气,只能认命的爬上床,躺在一侧。 她把手交叠放在胸口,刚闭上眼就听到齐王那边悠悠道。 “本王又不是什么瘟疫,离那么远干什么?” 江婠微顿,似乎也觉得这样更容易让人奇怪,小心的往那边挪了挪。 突然,齐王好像起身,江婠感觉这边床都好像陷下去一块,一个温热的东西碰到她。 一阵风袭过,房间陷入了黑暗。 她浑身都僵硬了,还不急反应左手上前就扣住他的脖子,右手抓着了他的手腕。 北瑾川还是维持着刚才熄灯的动作,眉头上挑,看着身下的少年。 “神医不解释解释吗?” 江婠也知道自己误会了,尴尬的收回手,干咳了一声。 “抱歉。” 北瑾川没有在说什么,他躺了回去。 黑暗将感官无限放大,闭上眼,他能想象出少年微红的表情,他忽然勾着唇角微微上扬。 气氛有些微妙,齐王那边好像已经睡着了没有动静。江婠的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 江婠睁着眼睛看着无边的黑暗,偶尔还能感受到旁边散发出来的热量,听着心脏有节律的跳动。 她忽然觉得黑暗没有那么可怕,至少在这一刻她没有精力去想其他的。 本来以为会彻夜未眠,没想到不一会儿她就感受到眼皮沉重,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听着旁边传来轻微的鼻息声,北瑾川慢慢的睁开眼。 月儿从云层露出一角,清冷的月光悄悄的打在少年的脸庞,忽暗忽明看的不太真切。 他盯着少年清贵的脸庞突然垂眸轻笑。 许久,他合上了眼。 次日一大早,辞席就不停的敲门。 “公子,公子你起床没,公子-” 门外的声音焦急又担忧,还伴随着阵阵敲门声。 床上熟睡的少年似乎要被吵醒,他眉头微拧,蒲扇般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睛。 一早醒来,江婠脑子还有点懵,她不知道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一睁眼就对上北瑾川似笑非笑的脸,怀里还抱着个温热的东西,脑子放下宕机了,呆呆的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北瑾川轻笑,脸色不太好。 “抱着本王睡了一夜还没睡够?” 江婠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不知道时候挤到齐王那边,枕着他的胳膊,抱着他的身子就这么睡着了。 吓的她立马挪坐一边。 心怦怦的乱跳。 绷带没松,衣衫整齐,看齐王的反应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吧。 果然,和齐王同寝是最危险的事。 “呵。” 北瑾川看着抱着他睡了一晚上的某人,醒来立马滚到一边,还警惕的看着他。 心情十分不爽。 本王一夜没睡,手都被压麻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婠也知道自己反应不对,抿着薄唇道歉。 “抱歉,昨晚我不是故意的。” 北瑾川看着少年一脸真诚的和他道歉,因为是刚醒来,少年没有平时也清冷反而有种呆萌呆萌的感觉。 他冷着脸,没再说话,听着外面小丫鬟不断拍门的声音,要是他们在不出去,小丫鬟估计就要冲进来了。 他撑着床刚准备起身,手臂酥麻完全使不上劲儿,他身子一个踉跄不受控制的向少年倒去。 北瑾川反应极快的准备推开少年,一手不小心摁到少年胸口上,软软的,那种感觉很微妙,他楞住了。 江婠反应比脑子更快,一脚就把齐王踹下去了。 砰的一声。 北瑾川结结实实的摔落在地。 他脑子都是懵的,屁股上传来的疼痛感清晰的告诉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坐在地上,抿着唇,脸色极其难看,一脸不可置信,他就这么被少年一脚踹下来了?!!! 周身的气息都冷了下来。 辞席听到里面的动静,还以为公子又和齐王打起来了,着急的一个劲的敲门。 “公子,你没事吧,公子,你怎么了?” 江婠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以后,神情有些尴尬,她立马起身扶齐王起来。 听着门外小丫头着急的声音,她清了清嗓子。 “辞席,我没事。” 北瑾川冷着一张脸,无视某人的手,背对着某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周身气压更低了。 江婠尴尬的摸摸鼻尖。 那个,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会相信吗? 第五十一章 难民 吃饭时北瑾川还是冷着一张脸,吓的旁边的人都不敢说话。 辞席凑到江婠旁边小声问道。 “公子,齐王这是怎么了?” 江婠夹菜的手微顿,抬眸瞥见北瑾川冰冷的脸,又想起早上尴尬的瞬间。 手中的筷子拐了个弯,夹了块肉放到辞席碗里。 “没事,你快吃饭。” 辞席噢了一声,喜滋滋的吃着公子亲自给她夹的肉。 嘿嘿,公子对我可真好。 北瑾川冷哼一声,啪的一下,筷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众人吓得手上吃饭的动作都停住了,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吃饱了。” 北瑾川看着某人,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我还在生气,你看着办吧。 江婠无奈叹口气,她看着北瑾川碗里根本就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有点头疼。 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去去去,脏兮兮的,别在这里碍老子的眼。” 旁边客桌上,三个壮汉推搡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拄着拐杖的老人。 老人身子不稳就被推倒在地,手中的拐杖还砸到老人头上,三个壮汉见了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壮汉手拿着一个馒头走到老人面前。 “想吃吗?”他拿着馒头在老人面前晃悠,看到老人疯狂点头,伸着脏兮兮的双手,眼里透露出对食物的渴望。 壮汉恶劣的把馒头扔到地上,还踢了一脚,洁白的馒头立马沾上灰滚到老人身边。 “那就去捡吧。”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老人,仿佛在看一条狗一样,眼里净是嘲笑与侮辱。 老人也不管馒头脏了,捡起馒头就往嘴巴里塞,狼吞虎咽的好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 三个壮汉又哄堂大笑,像是找到什么乐趣一样把饭菜倒在地上,看着老人跪在地上用手抓着吃。 他们仿佛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看着地上乞讨的人,无端的生出优越感。 辞席立马怒了,小脸气鼓鼓的。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江婠看着,眉头紧锁,眼眸偏凉。 那三个壮汉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另外一个壮汉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汤悬在老人头顶上方,他看着跪在地上用手抓饭吃的老人,露出邪恶的笑。 北瑾川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眼皮未掀,手上微动,两根筷子像利箭一样夹着雷霆之势,咻的一下,扎在那个壮汉腿上。 与此同时,杜若身形飞快掠了过去,抓着老人的衣襟就躲开滚烫的汤汁。 壮汉吃痛的惨叫,跪倒在地,手里的碗不稳,就全泼到旁边壮汉脸上。 他额头青筋暴起,抱着脸发出痛苦的惨叫。 “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负我兄弟!” 坐在客桌上的壮汉掀桌而起,抓着椅子腿怒目圆睁的指着北瑾川。 面前的几个年轻人衣着华贵,有的腰带佩剑,像是哪个人家的公子哥出来游玩。 他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年轻人,刚才一出手就狠辣无比,不是他能招惹得起。 心中有了思量,他强压着怒火,硬邦邦说道。 “你,给我两个兄弟道个歉,此事我就可以作罢。” 北瑾川冷哼一声,不理会他半分。 “蠢货。” 壮汉被他这个轻蔑的态度激怒了,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当众狠狠羞辱一番。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抓着椅子腿就冲上来,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 北瑾川冷笑的看着他,身体都不曾动半分,单手抓住椅子,抬脚一踹,那壮汉就飞出一米外,撞到周围人的桌子上,狠狠的摔了下来。 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惊恐的看着北瑾川。 “你…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可是四爷的人,你得罪了我,四爷不会放过你的!” 周围的人纷纷被他们这边的动静吓到了,掌柜也急忙跑过来。 “哎呀,几位客官这是干什么呀,我这都是小本生意,这这这…” 他捶胸顿足,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满脸肉痛。 果然,这一脚踹完,北瑾川心情舒畅了许多,连带着看着地上的人都顺眼了。 他丢了一个钱袋给掌柜,掌柜立马眉开眼笑,低头哈腰。 “您没事就好,东西坏了无所谓。” 那个壮汉艰难的爬起来,看着北瑾川底气不足的吼道。 “别杀我,四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掌柜受了钱立马贴心的为他们解释。 “他口中的四爷是这附近有明的粮行商贾,家中家财万贯,这附近的粮食全被他买下了,附近的灾民难民全靠他救济,人称钱四爷。” 江婠若有所思,这一路走来她看到了不少的难民,若仅靠朝廷的赈灾粮食是远远不够的,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蔺州的干旱,就不能只依靠朝廷来救济,还要动员这些商贾。 北瑾川与江婠对视一眼他就立马知道少年的打算。 “钱四爷?听上去好威风,择日不如撞日,你们带我们上门拜访如何?” 那三个壮汉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被泼热汤的那个叫贾财,被筷子扎的那个叫余旺,剩下那个叫袁发,三个人从小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就结为兄弟。 后来三人被钱四爷看中,就投到钱四爷门下,他们三作威作福惯了,没想到今天碰了个硬茬。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袁发眼里划过狠辣。 既然他们找死也就怪不得我们兄弟。 “既然你们想去,那我兄弟三人就带你们前去。” 江婠北瑾川还有杜若三人随着他们兄弟三人来到一个庄园,囚和辞席留下来看守赈灾粮食。 来到庄园,这里富丽堂皇,修建的很是气派,袁发带着江婠他们来到前厅。 一见到坐上的钱四爷,兄弟三人像见到亲娘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上前哭诉。 “呜呜,四爷,你可要为兄弟们做主啊,刚在就是他们伤了二弟的腿,泼了三弟一身热汤,四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江婠细细打量着坐上的钱四爷,人高马大的长得特别壮,像江湖上的草莽硬汉一样。 他穿着蓝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手边还放着一盏茶,整个人若不看长相倒是挺像儒雅的书生。 可那凶神恶煞的刀疤脸再加上高大的身材实在是违和,让人看了怎么都觉得奇怪。 第五十二章 商贾 前厅的吵闹声很快就引来了庄上的侍卫,他们一个个拿着刀棍将江婠他们团团围住,谨惕的看着他们。 钱四爷抬手示意,众侍卫缓缓退后,手里的家伙还没放下,依旧是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眼前的几位年轻人衣着不凡,举止投足间的贵气不是普通人家能涵养出来的。 尤其是为首的黑衣少年,幽深的黑眸给人一种直面而来的压迫感,随着他抬腿向前,强大的内力震的侍卫连连后退,让出一条道路来。 这人好强! 钱四爷心下一沉,眼里凝上一层寒霜。 “不知几位来我钱家庄有何贵干?” “四爷就是他,废了二弟一条腿。” 袁发指着北瑾川咬牙切齿的说道。 钱四爷看了一眼一瘸一拐的余旺又看了眼脸上被烫的起水泡的嫁财。他盯着面前的几位少年,刀疤脸阴沉了下来。 “几位伤我兄弟是作何解释?” 钱四爷明显的有些不悦,声音都低沉了下来,旁边的侍卫立马拿着家伙又围了上来。 北瑾川嗤笑的看着周围,俊美的脸上十分淡定。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钱四爷皱起眉头,看着旁边袁发一脸心虚的样子就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兄弟三人是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 整日的偷鸡摸狗,没个正经事。 钱四爷扬起手就给了袁发一巴掌。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袁发被打了捂着脸跪到一边,看着钱四爷阴沉的脸支支吾吾的不敢开口。 北瑾川看着眼前这一幕不为所动,还颇为好心的替他回答。 “不过是扔馒头到地上施舍给难民吃,还顺带着送了一碗汤,没什么大不了的。” 嘲讽的话语刺的钱四爷脸色有些难看,他这些年为了能让弟弟考取功名,行善积德多年攒的好名声全给这三个玩意败光了。 越想越气,他又上前狠狠的踹了一脚,牙齿都被踹掉一颗,吐在地上,嘴角边渗出血迹来。 “混账玩意,谁给你们的胆子!” 北瑾川冷眼看着钱四爷打骂,也不劝阻就在旁边看热闹。 钱四爷觉得脸都丢尽了,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几位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我钱家庄还有私事要处理,恕不待客!” 语气冷冷的,有点赶人的意思。 北瑾川也不管钱四爷脸色如何,找个椅子就坐了下去,看着周围紧张的侍卫,他轻笑。 “钱四爷先别急着赶人,我还有事要与你合作。” 北瑾川坐在椅子上,那架势不像是来合作的倒像是来找茬的。 钱四爷脸色阴沉,旁边的侍卫拿着刀棍虎视眈眈的看着北瑾川。 “我与你没有什么合作要谈的,各位请回吧。” 他没了耐心,侍卫开始轰人了,脸上的疤痕随着他说话上下抖动,看起来很是吓人。 杜若脸色微沉,掏出腰间令牌。 “齐王在此,谁敢放肆!” 一声厉喝藏在暗处的暗卫走了出来,抽出长剑指着他们。 所有侍卫都吓傻了,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干什么,茫然的看着钱四爷。 钱四爷看到令牌一出,那黑衣少年身边齐刷刷的出来一群暗卫,他们实力深厚,身上带着肃杀之气。 他定眼看了坐在一旁的黑衣少年,看到衣摆处隐约绣着黑莽,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连忙下跪。 “草民见过齐王殿下,殿下金安。刚才不知殿下身份,得罪之处望殿下见谅。” 齐王的大名他可是有所耳闻,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一柄长剑能单挑百人,于千万人中取敌军将领首级,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那可真是一个杀神啊。 他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衣襟,脸色苍白。 “本王说了是来和四爷谈合作的,四爷不必紧张。” 北瑾川长腿交叠,目光微凉,一口一个四爷的叫的他心惊胆战的。 他立马陪笑,“殿下真是折煞草民了,草民名叫钱四,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北瑾川放下腿,指间拿着一块精致的糕点,看着满屋子的繁华。 “听说你是这附近有名的粮商。” 钱四点点头,抬头偷瞄了一眼齐王的表情。 “草民确实是粮强不错,可草民一直勤勤恳恳,从未干过任何坏事。” 北瑾川拍拍褶皱的衣摆站了起来。 “本王是想与你合作,发粮救灾。” 钱四一听连忙摇头。 “这不行啊齐王,我是个商人,若是偶尔施粥救济一下难民还是可以的,可你让我发粮救灾这怎么行,我钱家庄上下一百多口人还要吃饭呢。” 他满脸为难。 江婠见状,走上前。 “你虎口有茧应该是长期握刀造成的。脸上的刀疤,周身气势豪放,你那些手下握刀的姿势,身上气质不像是普通侍卫。” 她看着钱四僵硬的身体顿了顿。 “所以你并不是普通的商人,你在做商人之前是土匪吧?” 钱四脸上错愕,看着人畜无害的少年背后发凉。 “你虽然从商却依旧掩盖不了身上的匪气,你行善积德无非有两种情况。要么是为了自己,要么就是为了别人。而无论是哪种,你想要的不过是名气名声。” 江婠踱步走来走去,看着钱四从错愕到谨惕,笑了笑。 “实不相瞒,此次前来真是为了蔺州干旱,陛下派齐王前来赈灾,如今粮食价格上涨,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粮食。没过多久,朝廷就要打压你们这些粮商,降低粮食价格,说不定朝廷为了蔺州干旱还会强制收缴粮食。到那时你的这些粮食可就是一文不值了。” 江婠平静的说道,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直白的话语一下子让钱四心里发凉。 要是真如少年所说的那样,这些粮食砸在手里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说不定还是一个活靶子。到时候朝廷把矛头指向他们这些商人,可就什么都讨不到好。 江婠见时机成熟,又接着说。 “齐王所说与你合作并不是让你白出粮食,我们可以买下你的粮食,并且还能以你的名义发给灾民。你想要名利,我们想要救活灾民,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钱四有些心动,看着齐王冰冷的脸,又看了看满屋子的暗卫。咬着牙,狠下心。 “行,既然如此,小人愿意与齐王合作。” 北瑾川看着少年运筹帷幄的样子,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第五十三章 蔺州 钱四答应开仓放粮就立马去做了,还连合了旁边的几个小商贾一起开仓放粮。 开仓放粮的那一刻,周围挤满了人。 那些灾民激动的差点给他跪了,还有一些老人对着他拜了起来,一时间热闹非凡。 领到粮食的难民抱着怀里的粮食久久不撒手,激动的留下泪水。 江婠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上扬,周身气质柔和,随北瑾川上了马车离去。 很快就到了蔺州地界。 一踏入这里,热浪迎面扑来,毒辣的太阳在天空上高高挂起,晒的地面干裂,庄稼都萎蔫了。 沿路上都是乞讨的难民,还有的带着孩子抓着树皮在路边啃。 一片荒凉景象,周围死气沉沉的,人们的脸上看不到希望。 蔺州知府覃炀站在城口守着,老远的看到齐王带领好几车粮食来了,他连忙叫士兵打开城门亲自上前迎接。 “下官见过齐王。” 北瑾川颔首,他想到沿路的荒凉景象心中发沉。 “覃大人,蔺州现在情况如何?” 覃炀苦笑,他本来是一介武将只会战场上舞枪弄棒,后来因为被调到蔺州当知府。 这些年来,蔺州在他管理下还是挺好的,没想到今年竟然发生了干旱,他连夜修书上奏,但是朝廷那边迟迟没有动静,蔺州都已经饿死好多人了。 他苦守着蔺州都快要绝望了,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朝廷终于派人前来赈灾。 “如今的蔺州已经是强弩之末,每天都有大量的难民到知府闹事。” 覃炀脸上满是忧愁,他叹了口气,看着荒凉干裂的土地,目光眺望向皇城的方向。 “圣上英明,蔺州有了殿下的到来总算是有救了。” 江婠抿着唇站在一旁不语。 蔺州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这样干裂的土地若是仅仅只靠赈灾是不够的,没有水源,一切都是徒劳。 他们随着蔺州知府覃炀来到府衙门前。 门前的两个石狮子晒的裂开一条条细缝,太阳高照,阳光越发毒辣,底下的人们聚在府衙门前。 他们一个个的衣衫褴褛,脸色蜡黄,手里拿着锄头,在府衙门前抗议。 “这些当官的就不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了,可怜我的娃啊,饿了五天,活活饿死!!” “田里庄稼不长,商贾把米价抬高,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 “陛下都不管我们了,我们都要被饿死!” 一声声哀嚎像是一把把利刃扎进在场每个人心里。 突然,有一个人看到了他们。 “是覃大人!覃大人出来了!” 一声惊吼,所有难民都看了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覃大人,救救我们吧,我们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吃过饭了。” “覃大人,陛下什么时候会派人来赈灾?” “陛下是不是放弃我们了?” 难民一个个争先恐后的问,眼里透出急切。 “好了好了,大家都安静。” 覃炀拦住了想要冲上来的难民,不让他们冲撞到齐王。 他高举着手安抚难民。 “这位就是是齐王殿下,是陛下派齐王前来赈灾,陛下没有放弃我们,这些都是齐王带来的赈灾粮食!” 他把后面的装载粮食的车露了出来,吵闹的大街仿佛突然安静下来,然后他们像是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迸发出欣喜的欢呼声。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呜呜~陛下没有忘记我们!” 他们喜极而泣,相拥抱在一起,泪水划过他们干巴巴的脸庞滴落在地上。 头顶上的太阳还在烤着,他们却仿佛看到了希望,脸上的颓废与绝望褪去,换上了欣喜的笑颜。 江婠也被他们感染了,眼眶微湿。 “好了,大家排好队,按照家中人数领,每人都有份。” 杜若和囚在维持着现场秩序,辞席与几个官兵发粮食。 偌大的府衙门前,人们排好队,领着属于自己的粮食。 一个大汉领到粮食后,仿佛还在做梦一样,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他真的有粮食吃了! “谢谢陛下,谢谢齐王,陛下万岁!” 这一声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所有人自发的面朝皇城方向跪下,异口同声。 “谢谢陛下,谢谢齐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如同浪潮般翻涌而来,一声又一声久久回荡,震的覃炀热血澎湃,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震撼。 许多年后,每当他回想起今天这一幕,他依旧会眼眶湿润。 知府内。 北瑾川和覃炀依旧是满脸愁容,虽然赈灾粮食已经分发下去,但是蔺州干旱依旧是个问题。 若不解决,那些粮食支撑不了多久。 如今蔺州内大大小小的河流快要干涸,不久之后,没了水源,蔺州就真正陷入绝境。 江婠垂眸,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清贵的脸上眉头紧锁。 北瑾川看着少年自从踏入蔺州就一直沉默不语,眉头都是皱的,眼眶微红。 终究是个少年郎,这般惨状怕是吓到他了。 “神医,你有什么想法?” 覃炀这才注意到齐王身边有一个很好看的少年,白白净净的很像世家娇养的小公子,眼眸清澈又明亮。 “商贾放粮,薄赋税、广蓄积,修河道,赐田宅、以什器、度旱灾。” 清冷的声音响起,覃炀忽然眼前一亮,思绪像是被拨开,小声喃喃重复少年刚才的话。 “商贾放粮,薄赋税、广蓄积…” “好,甚秒!” 他不敢再小瞧眼前的少年,神色终于变得正色起来。 “不知大人名讳?” 江婠拱手作揖。 “公子木。” 覃炀突然就想到神医公子木的传闻,传闻中神医公子木能医死人肉白骨,一身医术天下无双,受六国敬仰。 “原来是神医,久仰大名。” 他俯身行礼,想到少年刚才的那番话又急忙问道。 “神医所说的商贾放粮是什么意思?” 江婠看着覃炀不紧不慢解释。 “商贾抬高粮食价格,普通百姓根本吃不起,若仅仅只依靠朝廷,还是远远不够的。唯有官民一心才能度过难关。” 覃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之前也想过这个法子,不过想让那些商贾出粮食是十分困难。 这时,门外一个官兵慌忙来报。 “不好了大人,门外有难民中毒晕倒!” 第五十四章 赈灾 江婠随着覃炀来到那个中毒的人旁边。 她沉下眸,看了地上躺着三四个中毒的人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检查了地上人舌苔,眼白,这些人皮肤发黄、湿润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嘴唇青紫。 他们旁边的罗筐里还有新鲜的果子和菌类。 “他们应该是误食了有毒的果子或者菌类,他们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得尽快解毒,不然时间拖久了,就不好了。” 覃炀担忧的看着少年在那几个中毒的人身上扎了几针,然后就见他们吐了一黑血,他们脸上痛苦的表情有所缓和。 “神医那他们现在怎么样?” 江婠收起银针,抬眸看着覃炀焦急的脸。 “他们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得尽快解毒,不然时间拖久了,就难以控制了。” 覃炀点头,看着少年像是看到了希望。 “那神医此毒何解?” 江婠沉思了片刻,脸色凝重。 “那就要看他们是从何从采摘的这些果子和菌类。在这些毒物的旁边,往往会有他们的解药。” 这是有一个女人立马站起来,急忙说道。 “他们是去西边那个百草林采摘的,我今早看他们进去的。” 百草林是蔺州豫县村民曾经种植草药的地方,后来因为里面经常有野兽出没,就放弃了那块地。 渐渐的那边的杂草乱树越长越多,后来就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当地人都不敢去百草林的,之前进去过的人回来少了一条胳膊,说里面有巨蟒还有看到了狼,那以后就没有人再敢进去过。 江婠脸色又凝重了些,看来这百草林她是非进去不可了,玉混株很有可能在里面。 北瑾川看到少年沉思就知道他想要干嘛。 抬手在他头上一敲。 冷声。 “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擅自行动,此事再议。” 覃炀抬头看了齐王冰冷的脸,终究是不敢开口。 招手让属下将受伤的病人先安顿下去。 街上,北瑾川和江婠漫步,他看着少年还在垂眸思索,眉头一皱,停下脚步来。 江婠一个不留神又撞到齐王身上。 北瑾川双手扶着少年的肩膀,满脸正色。 “你不必再想那几个中毒人的事,我已经派暗卫百草林寻找解药,你且安心等待,玉混株的事等我一起再找也不迟。” 江婠微微愣神,没想到齐王会考虑这么周全,她微微犹豫片刻,点点头。 “好。” 北瑾川看到少年答应了,这才满意了,随即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扭过身去。 “本王不过是害怕你在这里出事会拖我的后腿,跟着本王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好歹也算是本王半个弟弟” 江婠看着别扭的齐王,弯弯眼角轻笑没有反驳他的话。 “知道了,殿下。” 齐王看着少年乖巧的微笑,心情也跟着愉悦多了,矜持的点点头。 有这么一个乖巧的弟弟,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两人在大街上走着,华丽的衣服,出众的外表很快就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突然,一个女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个女子衣着一身艳丽的红装,身边跟着个三四个侍卫。 她盯着北瑾川,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痴迷与垂涎。 北瑾川厌恶的皱眉头,薄唇抿成一条线,心中有些不悦,周身的气息微冷。 “让开!” 他语气不算好,看着面前的女子,神情冷淡。 那女子笑了笑,似乎是更感兴趣。 目光直白的上下打量着北瑾川,神情高傲的微抬下巴。 “本小姐看上你了,你跟着我做我的男宠,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北瑾川周身气息更冷了,眉宇间的不耐烦几乎快要溢出来。 江婠抬腿,上前挡住了那个女子露骨的视线。 “这位姑娘还请自重。” 那个女子上下打量江婠一番,看着挡在面前瘦弱的少年。高傲的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被本小姐看上是他的荣幸。” 那女子旁边的侍卫,立马凶神恶煞的围上来。 江婠蹙眉,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这样不讲道理。 她挡在北瑾川面前看着面前的侍卫没有半分退让。 北瑾川看着将他护在身后的少年,忽然垂眸轻笑,心中莫名的愉悦。 他懒懒散散的靠在少年身上。 “你可要保护我,我害怕。” 他侧眸笑盈盈的看着少年,眼中的专注容不下别人。 江婠很认真的点点头。 “有我在,他们不能拿你怎样。” 北瑾川看着少年这么认真的样子,忍不住逗弄他,朝他耳边吹着热气。 “好的,我的神医。” 江婠耳尖微红,脖颈间的热气让她有些不习惯,她偏了偏头,看着北瑾川笑的开心依靠在他身上,也就由着他去了。 那女子看着他们俩的互动,眸色暗沉。 “呵,没想到你们俩居然是那样的关系,真是晦气!” 那个女子叫舒颜,蔺州有名的一个商贾的女儿。 舒颜极其好男色,府上的男宠都有好几十个。 江婠知道她误会了,不过眼下他误会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抿了抿唇,没有解释。 那个女子也是觉得无趣,厌恶的扫了他们一眼,拂袖而去。 北瑾川还依靠在少年身上,看着少年微红的耳尖觉得有趣的很。 “神医你这算不算污蔑本王清白。” 江婠眼眸微闪,看着齐王凑到面前的俊美容颜,她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刚才情况紧急,事出有因,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北瑾川挑眉,看着少年一本正经的样子,勾着唇角笑了笑。 他的眼睛从少年精致的脸上落到那个微微凸起的喉结,再往下,到那片平坦的胸脯前。 他又回忆起那天的触感,软软的,他从来没想过男孩子的身体也会这么软,以至于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他身体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他拧了拧眉头,觉得自己魔怔了,怎么会想着少年是个女孩子呢? 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像他这样冷淡,整日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像个古板的小老头。 北瑾川看着面前和他一本正经解释的少年,勾着他的肩膀,压在他身上。 侧着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没事,要是本王清白不保,神医你就要负责。” 他语气拖长,颇有几分绵缠的意味。 北瑾川成功的看到少年身子一僵,漂亮的耳尖又爬上粉红。 他心情愉悦的大笑离开。 笑声在大街上回荡,像一枚细小的石子丢进了湖面,荡开一圈又一圈细小的波浪。 第五十五章 舒颜 府衙门前,江婠摆了个桌子,免费给那些难民看病。 来看病的人很多,男女老少都有,也有不少在旁边看热闹的。 有一个老人家坐在江婠对面,颤颤巍巍伸出手。 江婠给他把脉,然后又开了一副药方。 “老人家你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身体有些虚弱,你拿着这个药方,去前面抓点药回去调养几天就好了。” 老人连声道谢。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后面一个大妈见状连忙坐到少年对面,她本来见是个少年,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在旁边观望,没想到少年有模有样,她就索性也凑上前来。 “公子你帮我也看看。” 江婠看着面前的大妈,皮肤上有红色斑点,关节肿胀,手指略有畸形,眼睛干涩,行动僵硬迟缓,弯着腰,时不时的抬头扭脖子。 “你是不是每天早晨或者是阴雨天的时候就膝盖酸疼,经常出现干咳,气短,胸闷等症状?” 大妈一听连忙点头。 “不错不错,这可真神了,公子你看一眼就能知道?” 大妈一脸惊叹,少年说的这些症状全对。 江婠提笔在纸上写下药方。 看着面前大妈笑着解释。 “你这是痹症,我看你皮肤上有红斑,手指弯曲,推断出来的,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我给你开个药方,你每天回去按时抓药,服用几天就会有成效。” 大妈拿着药方如获至宝,她这都是老毛病了,之前也看了好多郎中,没有一个像少年这么神的,看一眼就知道她所有症状,完全不用她说。 虽然她听不懂什么红斑,关节弯曲是什么情况,但是她已经完全相信少年了。 手里拿着药方连声向少年道谢。 “谢谢公子,公子可真是个活菩萨。” 旁边的其他难民见状连忙蜂拥而上,把江婠的小摊子围的水泄不通。 “公子,帮我看看吧。” “公子还有我,帮我看看。” 听着这一声声公子她还有些恍惚,其实江婠当初行医的时候取名只有一个单字木,后来大家都尊称他为公子,渐渐的他就干脆叫公子木。 大家都争先恐后,江婠看着大家急切的表情,摆摆手。 “大家不要挤,排好队,慢慢来,我一个个看。” 难民在江婠安抚下都安静下来,纷纷排起了长队。 一个扛着锄头的老汉看到大家都在排队,感到奇怪,扯着嗓子朝那边喊。 “李老头,你在那里干嘛呢?” 李老头神秘的冲他摆摆手,老汉扛着锄头一脸莫名奇妙的走过来。 凑到他旁边,李老头拉着他小声低语。 “这个可是神医,免费帮我们看病呢?我跟你说他可神了…” 老汉听完锄头都不要了,立马大脚跑回家。 “喂,王狗子,你干嘛去!” 老汉头也不回,“我得赶快叫上俺媳妇孩子一块来看病。” 一传十十传百,有个神医免费为大家看病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大街小巷,不一会儿整个蔺州的人都知道了。 舒府内。 舒颜拿着长鞭狠狠的抽打着缩在一团的瘦弱少年。 少年单薄的衣服透露出着条条血痕,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他抱着脑袋,咬着牙齿,泪水从他苍白的脸上滚下,愣是一声不吭,任由舒颜在后面如何鞭打他。 也许是抽打累了,舒颜坐在铜镜面前,看着里面的少女唇红齿白,她伸出手抚摸自己漂亮的脸蛋。 忽然她瞥见蹲在角落,肩膀一抽一抽的少年,脸色阴沉。 “滚过来,替本小姐梳妆!” 一声厉喝,小少年耸搭着脑袋,豆大的泪珠强忍着不掉落下来。 他唯唯诺诺的走了过去,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没有知觉,整个人好像麻木了一样,眼睛里空洞没有神采。 “嘶-” 似乎是不小心撤到舒颜的头发,舒颜当下恼怒,抓起手边的铜镜,啪的一下砸在他脑门上。 鲜血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妖异的血花。 他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也不躲闪,任由舒颜撒气。 “小姐,小姐~” 门外,一个丫鬟一边惊喜的喊着一边推门进来。 看到里面情景也不奇怪,她冷着脸对着麻木的少年说道。 “快不下去!自己去药房领药,不要弄花了那张脸知道没!” 小少年抬眸,麻木的行礼转身就下去了。 小丫鬟看到少年下去了,这才欢喜的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给小姐听。 “小姐,我听说蔺州来了个特别厉害的神医,现在正在府衙门前免费为大家看病。” 舒颜一听,立马激动的站起来。 “什么!你说神医?!” 小丫鬟疯狂点点头。 “是的,小姐,奴婢听的千真万确,那神医可神了,连那个林大妈的病都能治好。” 舒颜抓着手中手帕,心中激动,她这病已经有一年了,暗地里也偷偷看过好几个郎中,没有哪一个能治好。 她是舒府嫡长女,后院也养了不少像刚才那个少年一样的男宠,可不知道怎么了,她每次欢爱过后浑身骚痒难受,现在皮肤上开始出现红斑,每当吃饭前还总是恶心想吐,她这才慌了。 等赶到丫鬟所说的地方,舒颜看到已经有好多人排队。 “让开,让开!” 丫鬟粗鲁的推开正在排队的人,插到前面。 大家见是舒家大小姐敢怒不敢言,舒颜走到前面,看到清冷的少年,眉头紧锁。 是他? 她下意识四下张望,没看到那个黑衣男子的身影,有些失落。那样风姿绰约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只是可惜了,居然是个断袖! 一想到这,舒颜的脸色就不好看,连带着看少年都不顺眼。 “招摇撞骗,就你也配叫神医?” 她双手抱拳高高在上的瞥了他一眼,满脸不屑。 “姑娘也是来看病的?” 江婠也认出她来,是那个要齐王当她男宠的女子。 “如果你能看出我有没有得病,我就姑且放过你,不然本小姐就把你赶出去!” 说罢,她身后的侍卫围了上来,手里还拿着长刀。 “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怎么可以这样?” 辞席看到侍卫抽出长刀就急了,站在公子旁边,警惕的看着他们。 第五十六章 诊断 ‘噌’,舒颜抓起一旁侍卫的长刀,锋利的刀刃贴着辞席的脸袭来。 江婠眼疾手快的拉着辞席险险躲开,一缕头发缓缓飘落。 辞席楞楞的,惊魂未定。 舒颜冷眼看着他们,脸上划过一丝惋惜。 可惜了,只差一点就能在那个小丫鬟脸上划个长长的伤疤。 江婠上下检查了辞席一番,确认她没事,看着面前的女人清贵的脸上浮现出怒意。 “小姐这是何意?” 舒颜不以为然的看了少年一眼,随手将长刀丢给侍卫。 “聒噪。” 她寻着个座位坐了下来,周围的叽叽喳喳小声议论的声音让她有些不耐烦。 “那个女魔头就是舒府的大小姐。” “我听说前些日子老孙家的小儿子被她当街强抢了去。” “哎,神医惨了,惹到这个女魔头了。”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江婠大致猜出眼前女子的身份。 舒家大小姐舒颜,父亲是蔺州有名的粮商,家中也算是家财万贯。这个大小姐极其好男色,当街强抢民男也不在少数,当地人都很怕她。 江婠看着舒颜身边侍卫露出的长刀,又看了看旁边的百姓,压下心头不悦,冷冷的看着她。 “小姐既然是来看病,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江婠看着眼前美貌的女子,浓艳的妆容都掩盖不了她眼皮底下的鸦青,唇色苍白,整个人没有精神气。 江婠微微蹙眉,伸手给舒颜把脉,听着脉搏的跳动声,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身孕?花柳病?!!! 难怪舒颜要到她这里来诊断,这情况无论是那个郎中都不敢开口说实情的吧。 舒颜也忍不住紧张起来,看着少年严肃的脸,她的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少年把完脉对她拱手作揖。 “恭喜小姐有喜了,不过小姐身子有恙,男女之事还是要少些为好。” 此话一出,像是有块石头在她心头重重砸下,她身形不稳,整个人差点站不住。 “你…你说什么?” 舒颜不敢相信,声音都有些颤抖。 旁边的人听了炸开了锅。 “舒家大小姐那么浪,还没婆家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种?” “哈哈,厉害啊,肚子都弄大了。” “一个小浪蹄子,整天就知道玩男人,得病了吧,活该,我呸。” 众人的议论声不堪入目,舒颜抱着脑袋神色慌张。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有身孕,我怎么会有病?!” 突然,她抬眸恶狠狠看着少年,目光里带着阴冷。 “一定是你诊断错了,你这个庸医!” 她抽出长刀,不管不顾的就要朝少年砍去。 旁边的人吓得立马散开,江婠沉着脸,看着就要砍下来的长刀,还没来得及出手,就有一个人比她反应更快。 长剑挡住了舒颜的长刀发出尖锐的声音。 北瑾川冷眼看着这个疯女人,脸色阴沉的可怕。 又是她,找死! 他手中长剑一挑,舒颜手里的长刀应声落下,剑也架在她脖子上。 感受到脖子上的刺痛,她看着眼前俊美的男子,知道他已经动了杀心。 旁边的丫鬟看到这一幕,害怕的尖叫,侍卫拿着长刀谨惕的看着北瑾川,将他团团围住。 “哈哈哈~” 舒颜突然癫狂的大笑起来,痴迷的看着眼前俊美的容颜,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她一步步走向前,每走一步,脖子上的长剑就刺的更深一步。 鲜血染红了北瑾川的佩剑,顺着伤口往外溢出。 她确丝毫不在意,仿佛感受不到脖子上的疼痛,伸出手贪恋的想抚摸北瑾川的脸。 “这张脸可真好看。” 北瑾川一阵恶寒,一脚将她踹开。 舒颜瘫坐在地上,头发凌乱,依旧是痴痴的看着北瑾川,目光像毒蛇一样直白又侵略的扫视着他身体每一寸。 北瑾川脸色难看极了,周身气压很低,手中的长剑在他手里打个旋,嗖的一下,贴着舒颜的脸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舒颜吓的紧闭双眼,过了好久,她缓缓睁开眼睛,感受到脸颊传来一阵阵刺痛,她伸手摸了摸,冷下脸,阴沉的看着北瑾川。 漂亮的眼眸划过一丝杀意,戾气在眼底翻滚。 丫鬟连忙扶她起来。 舒颜撑着狼狈的身体看着北瑾川。 “你还是第一个敢伤我的人!” 北瑾川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脚尖勾着剑柄上挑,他抓住剑柄收回腰间。 紧张的看着少年。“你没事吧?” 江婠摇摇头,北瑾川还是有些不放心,将少年转个圈仔细检查了一遍才放心下来。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我要是晚来一步你怎么办?!” 北瑾川冷着脸,训斥少年。 江婠乖乖的待在他身边,抿着唇没有说话。 北瑾川看着少年乖巧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再训斥。 “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直接打回去,出了事还有本王,怕什么!” 他一想到刚才那一幕就觉得后怕,少年身边的侍卫随他一起去安顿难民,少年身边没有人保护,所以总有这些不长眼的找上门来。 舒颜被无视了,她十分恼火。 “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她可是舒府大小姐舒颜,你们竟然敢得罪我们家小姐,是活腻了吧!” 丫鬟看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个年轻人,眉毛倒竖,一声厉喝。 蔺州知府覃炀老远的就看到这边吵闹,急急忙忙赶过来。 刚一走近就听到这一窒息的话,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们一巴掌。 “放肆,这位可是齐王!” 覃炀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吓得丫鬟当场脸色苍白,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舒颜沉了眸,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齐王。 她曾经也听说过齐王的传闻。 身高八尺,宛如罗刹。敌人见之闻风丧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民间都传言他是人面修罗。 那他旁边的那个少年应该就是神医公子木了。 早就听说齐王要来赈灾,没想到就是他,长相俊美和传言中一点都不像。 呵,齐王又如何,这样的男人才配的上我舒颜! 她眼眸闪了闪,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俯身向齐王行礼。 “见过齐王殿下。” 北瑾川拉着少年的手进了府衙,路过覃炀留下一句话。 “覃大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覃炀连忙点头,弯着腰目送齐王远去。 舒颜看着齐王拉着少年手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谲光。 咱们走着瞧! 第五十七章 陷害 屋内,北瑾川和江婠正在商讨蔺州干旱问题。 如今,蔺州难民大多数都已经安置妥当,只不过干旱没有解决,赈灾的粮食就已经不够,而且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适合开凿的水源。 “如今粮食短缺,难民的数量却日益增多,照这样下去,难民还会闹到知府上来。” 北瑾川的脸色有些难看,现在蔺州的粮商将粮食大量囤积起来,粮食的价格炒成天价。 别说普通老百姓吃不起,就算是皇城里的那些权贵也要再三考虑。 “其实蔺州的粮食还是有的,只不过都在粮商那里,要是让这些粮商主动发放粮食,蔺州的灾情也能得以缓解。” 北瑾川点点头,少年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只不过那些粮商一个个相互推脱,没有一个愿意发放粮食。 蔺州的粮商主要有三大家,李家,刘家和舒家。 其中以刘家为首。 他来到蔺州的消息想必那三大家早就已经知道,只不过他都来蔺州这么多天了,他们还相互推脱不愿意来见面。 “刘家胆小谨慎事事都以刘家为主,舒家野心太大,常年被舒家压一头早就心存不满,刘家在蔺州作威作福惯了早就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三家看上去紧密相连,内部早就相互防范猜忌,只要他们之间出现一点裂痕就能逐个击破。” 江婠狭长的睫毛微动,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所以你是想拿舒家开刀?” 北瑾川赞赏的点点头,看着少年眼眸里划过满意。 “不错。” 舒家有野心也有实力,想取代刘家差的就是一个时机,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舒家家主很宠爱他的女儿舒颜。 既然三大家都不愿意见本王,那本王就逼他们主动来找我合作。 本王倒是要看看他们是否真的那么团结。 这时,门外传来杜若来报。 “殿下,舒家送来的宴帖,说是为他女儿冲撞到殿下赔罪。” 北瑾川看着那张烫金的宴帖,嘴角轻扬,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眸底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傍晚,舒府上下格外热闹。 丫鬟端着精美的食物,妖艳的舞姬扭动腰肢在宴会上起舞。 北瑾川坐在主座上,江婠坐在他下边,对面就是舒家家主舒呈和。 “不知齐王殿下到来,舒某未能及时拜见殿下,舒某自罚三杯。” 他端着酒杯特别爽快就三杯下肚,然后又倒了一盏,看着主座上沉默不语的齐王,说道。 “这一杯是舒某代替小女向齐王赔不是,望齐王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女一般见识。” 他举杯半天,见齐王没有半点反应,干脆就一口喝下。 北瑾川静静的看着他表演,单手叩在桌面上,也不说话也不组织,就冷冷的看着他一杯杯烈酒下肚。 几杯烈酒下肚后,舒呈和脚下开始有些虚浮,脸色红润,酒劲上头,他说话也没有之前那么谨慎。 “今日齐王来我舒府上,令我舒府蓬荜生辉,舒某今天高兴,这一杯是我敬齐王的。” 他站起来,身形还有些晃动,高举着酒杯,看着齐王。 北瑾川看着他,眼眸里的笑意不达眼底,冷冷的还泛着凉意。 北瑾川拿起桌上的酒放在手中把玩,摇晃了一下,看着还高举酒杯的舒呈和,低声冷笑。 “舒家主是个性情中人。” 北瑾川举起酒杯与他相敬,舒呈和见状,连忙一饮而尽,看到齐王终于将酒杯放到嘴边,浑浊的老眼闪过阴翳的光。 江婠暗地里轻扯着北瑾川的衣袖,清冷的眼眸藏着担忧。 北瑾川安抚的看了少年一眼,然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舒呈和看到齐王将酒喝下,满意的笑了。 “说起来,我与殿下也是一见如故,知道殿下前来为蔺州赈灾,我舒府也愿意双手奉上粮食为殿下排忧解难。” 江婠蹙眉,听着舒呈和一番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舒呈和怎么会乖乖的愿意奉上粮食,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舒家主为国分忧,陛下知道后一定不会亏待舒家。” 她一边关注着齐王有没有异常,一边留意着舒呈和每个小动作。 果然,她看到一个端着盘子的丫鬟从舒呈和旁边经过时,舒呈和好像小声的和她说了什么,然后就看到那个丫鬟神色诡异的匆匆走了。 江婠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突然,她听到齐王发出闷哼声,脸色微红,神色迷离,好像是醉了一般,倒在桌上。 “没想到殿下如此不胜酒力,是舒某考虑不周,来人,将殿下扶下去休息。” 舒呈和看到齐王趴倒在桌上,得意的笑了笑,看着一旁的少年笑眯眯解释。 江婠清冷的脸微沉,当下站在齐王身边拦住了要把齐王带走的侍卫。 “神医这是作什么?齐王醉了,舒某要送殿下前去休息。” 舒呈和看着瘦弱的少年,脸上没有了恭敬,目光不善,语气有些不客气。 江婠抿了抿唇,转身看到齐王睫毛微动,没有再说什么,让开身体看着侍卫带着齐王离开。 舒呈和这才满意的笑了,看着少年语气又有所缓和。 “来,神医咱们接着喝。” 江婠没有心思应付他,余光一直留意着齐王离开的方向。 舒呈和看着少年始终清冷的不说话,也不喝酒,端端正正坐在那好像与嘈杂的世界隔开,根本不曾理会他。 他眸底阴沉,脸上有些不悦,放下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神医这是看不起我舒某?” 江婠这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来。 “我不会喝酒,舒家主见谅。” 舒呈和沉下了脸,看着少年周身的贵气,这才正色起来。 “还不知神医与齐王是什么关系?” 他暗自观察少年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江婠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任由他打量,周身清贵不减。 “齐王尊贵,我怎么会与殿下有什么关系呢?” 少年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冷淡又平静,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反应。 突然,一个丫鬟慌忙跑过来。 “不好了,老爷,小姐她…” 丫鬟趴在在地上呜咽哭泣,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舒呈和眼眸一眯,话语中带着几分严厉。 “小姐到底怎么了?!” 小丫鬟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肩膀一抽一抽的。 “小姐被齐王轻薄了。” 说完,她又呜咽哭起来。 江婠心里一沉,清冷的眼眸微暗。 遭了,出事了。 第五十八章 舒府 等他们赶到时,看到舒颜衣衫不整的缩在床上哭泣,而齐王衣着整洁的靠在门边,一脸阴沉。 “我的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你说出来,爹为你做主。” 舒呈和一进屋就一脸痛心疾首的跑过去,抱着坐在床上哭泣的舒颜安慰。 话语中的意思很显然,就是齐王欺负了他女儿要一个说法。 舒颜抽搭着身子,声音还有点更咽。 她看了一眼齐王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害怕的缩了缩身子,咬着下唇。 “齐…齐王他轻薄了女儿。” 说完,她趴在舒呈和怀里哭泣。 舒呈和沉下了脸,看着靠在门边一脸平静的齐王,强压着怒火,质问道。 “齐王不应该给舒某一个解释吗?” 北瑾川冷哼一声,看了周围的丫鬟侍从,神色淡漠又清冷,哪有一点喝醉酒的样子。 “这话应该是本王问你才是!为何舒小姐会突然衣冠不整的出现在本王休息的房间里,还意图对本王图谋不轨!” 他声音冷淡中暗藏着淡淡的杀意,周身气场强大的让旁边的丫鬟不敢说话,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舒呈和看到齐王清明的眼睛知道齐王他根本就没有中招,或者说齐王早就知道那杯酒有问题。 他浑浊的老眼闪过阴翳,心中沉重。 看来,他小瞧齐王了。 舒颜立马反驳。 “胡说,明明是你突然闯进来就要对我图谋不轨,我拼死反抗你这才没有得逞。” 舒颜指着北瑾川,一口咬定就是他干的,妖艳的脸上还挂着泪珠,脆弱的惹人心疼。 北瑾川嗤笑,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垃圾,轻嘲道。 “本王还没有饥渴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你!” 舒颜气的脸青红皂白的,差一点就绷不住了。 舒呈和看着冰冷的齐王,眼眸里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不管如何,女子的名节很重要,殿下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给舒某一个说法!” 舒呈和态度强硬,四周的侍卫开始围上来。 北瑾川冷冷的瞟了一眼,神色没有丝毫慌张。 “说法?” 他摸着拇指间的板戒,冷哼一声。 “那本王就给你们一个说法!” 话音刚落,齐王身后突然出现一群官兵,将舒府上下团团围住。 为首的杜若上前拱手。 “殿下,舒府上下所有人都已经被控制住。” 北瑾川微微颔首,看着舒呈和面带惊恐瘫坐在地上,抬步走到他面前。 “你可知在邶国陷害皇子该当何罪?” 他顿了顿,在舒呈和慌乱的目光下一字一顿清晰吐出。 “当斩!” 舒呈和这下彻底慌了,整个人面如死灰,他没想到齐王身边竟然还有官兵,他得到的消息是齐王和一个少年前来赴宴。 这下完了,彻底完了。 身后传来一阵稀碎的声音,官兵押着一群少年走了过来。 “殿下,这些都是从舒府后院发现的。” 北瑾川看着那群少年目光冷了下来。 这些少年年纪都不大,最小的只有十二三岁,他们一个个目光呆滞,身上带有数十道伤痕,很明显是长期被人虐待所致。 “舒府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你们好大的胆子!” 舒颜看着被带出来的少年,慌了,也顾不得自己此时衣衫不整,跑下来就想拦住他们。 “不行,你不能带走他们,这些都是我的人。” 杜若面无表情的一把把她摁住,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舒呈和看到藏在后院的少年们被带出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舒家彻底完了,他听着女儿呜咽声,顿时回过神来。 连忙急切的拉着齐王的衣摆。 “殿下,舒家愿意为殿下马首是瞻,求殿下饶命!” 他一边说着,一边磕着头,砰砰的磕头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一声又一声,不一会儿他的头就磕红肿了。 北瑾川俯身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宛若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冷漠又无情,宣判他们的死刑。 “舒家家主舒呈和妄图陷害皇子,舒家小姐舒颜私自豢养男宠,行为恶劣,现收没舒家所有家产,抓入大牢,择日处斩!” 舒呈和身形不稳,哐当一下就摔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眸里满是绝望。 覃炀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官兵把舒家上下所有人押走,不由感到心惊,齐王的手段当真了的,没想到这才初见舒家,就把舒家一锅端了。 北瑾川看着覃炀在一旁沉默不语,一直看着官兵押送舒府人的身影远去,挑了挑眉头。 “覃大人觉得本王处决的如何?” 覃炀吓得一个激灵,他虽然以前是个武将,但是每次面对齐王都会发怵。 齐王身上的那股子的杀伐之气让人心惊胆战。 他立马回道。 “舒府作恶多端,以下犯上,殿下英明。” 江婠看到这里哪里还不会明白,这场宴会就是北瑾川设的一个局,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他早就知道舒呈和会在宴会上动手脚,所以他将计就计,假意醉酒,最后反将他们一军。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冲着与舒家合作去的,他是想拿下整个舒家! 江婠抬眸一不小心与北瑾川眼睛对上,他的眼睛藏着淡漠和冰冷,在看到少年的一瞬间,眼眸有些回暖,下意识就褪下全身戾气。 北瑾川走到少年身边,看着少年干净的眼眸终究还是不忍心,他捂住少年眼睛,把他拉入怀里,不让他看从舒颜房间里搜查出来的腌脏之物。 咽喉滚动,声音有些嘶哑。 “脏,不要看。” 北瑾川他早就查到舒家做的这些事,今日赴宴也只是想把舒家一网打尽。 本来他是不打算带着少年一起的,可是他既然把少年当成弟弟,这些事情迟早要教少年如何面对。 可他看到少年乖乖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时,心中好不容易说动自己的意念一下子崩塌了。 少年眼眸中的干净让他不忍心破坏,少年就像一捧白雪,干净又纯真,这样的人就应该坐在高堂上,干干净净什么都不要沾。 算了,算了,有本王在,这些事情都不用他面对。 本王认的弟弟不用管这些腌脏之事。 江婠眨巴眨巴眼睛,听着齐王胸口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声,耳尖又微微泛红,睫毛轻动,终是没有推开他。 齐王好像真的把她当成弟弟了。 第五十九章 遇险 舒家倒台的消息传出来,刘家李家都坐不住了,纷纷拜上门来。 来往的人众多,大大小小的粮商都来了,生怕齐王一怒,下一个舒家就是他们自己。 北瑾川和覃炀在前厅和那些粮商们周旋,江婠待在院子里喝茶看着医书,前几天中毒的那几个人服用暗卫采回来的草药现在已经好多了,再调养几天就能回家了。 这时,辞席慌慌张张跑过来。 “公子不好了,那几个人又晕倒了!” 江婠眉头一皱,脸色微沉。 怎么会晕倒?他们都已经服用过解药,按道理来说毒素已经解除,再过几天就会完全恢复,怎么会突然晕倒。 她感到不妙,立马随辞席前去查看。 果然,那几个人躺在床上,嘴吐白沫,腿脚抽搐。 江婠沉了眼眸,立马掏出银针在他们身上几个穴位扎了几针,他们这才慢慢稳定下来。 江婠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床上已经陷入昏迷的几个人,脸色凝重。 他们明显是被人动了手脚,体内毒素加重,脉象紊乱,得急需找到解药。 “他们这几天的药都是谁喂的?” 辞席听了,想了想,立马回道。 “他们所服用的草药都是由奴婢亲自看管,亲自看下人喂下的,不过今日的药是由另一个丫鬟负责的,说是覃大人吩咐的。” 辞席说完,也立马意识到那个丫鬟不对劲,脸上一下凝重起来。 覃大人从来不会插手治病的事,更何况今日各个粮商前来拜访,他根本没有时间回去吩咐一个丫鬟来接管病人。 江婠眸色凌厉,扫视着屋内,看到一碗喝剩的药放在桌子上,她端起来,放在鼻尖细细闻分辨里面药材。 遭了是赤焱草! 这种草毒性很强,一般生长在人迹罕见的茂密树林里,要是两天内没能服用解药,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江婠神色有些难看,看来还是得去百草林一趟。 这时,辞席突然看到一个丫鬟神色诡异的在前面长廊,低着头匆匆走了,她眼前一亮,立马喊道。 “公子,就是她。” 囚心领神会,立马上前抓住了丫鬟。 丫鬟被抓到一脸慌张,哆哆嗦嗦看着来人。 “你们是谁?凭什么抓我!” 丫鬟奋力挣扎,囚面无表情的摁着她。 江婠走进,看清楚了丫鬟的脸。 是她,那个跟在舒颜身边的丫鬟,她怎么会在这?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丫鬟见少年认出她来,也不在挣扎,突然低声阴森森的笑了起来。 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冲开囚的枷锁,就向一旁的辞席刺去。 囚没想到丫鬟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一个不小心就让她挣脱开。 辞席离丫鬟离的比较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慢了一拍,她楞楞的呆住了。 然后就看到一个人影闪过,拉着她,将她护在身后。 接着就听到头顶上公子传来一声闷哼声,江婠肩膀上被划出一道伤痕,鲜血一下子染红了衣衫。 囚反应极的就抓住丫鬟后领,锋利的剑架在丫鬟脖子上。 丫鬟扑倒在江婠脚边,口吐鲜血,看着少年苍白的脸色突然大笑起来,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然后手抓着脖子旁边的利剑,头一歪,就死在江婠面前。 江婠抿着唇,看着地上死去的丫鬟,脸色苍白。 没想到这个丫鬟如此忠心护主,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暗杀她。 辞席吓得魂都没了,立马紧张的检查着江婠伤口,手都在抖。 看着那条泛着血迹的伤口,辞席的心狠狠的被刺痛了一下,声音都在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怎么办,公子你受伤了,疼不疼?公子你先忍住,我马上就去找大夫,对,我去找大夫。” 辞席有些语无伦次,眼睛里泛着泪花,下意识的就要外面跑,她慌了神,几次走路差点摔倒,还走错了方向。 江婠拉住她,精致的脸上没有血色,唇色发白,额间聚集着密密麻麻的细汗,整个人苍白又无力。 “辞席别担心,我没事。” 她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勾起一抹虚弱的微笑安抚着惊慌的小丫头。 辞席怎么可能不担心,公子的身体异与常人。 公子身上的疼痛感是普通人的数十倍,而且比普通人更难愈合。 她可是亲眼看见,公子曾经因为手指划伤就疼的脸色苍白,连夜高烧不退。 现在肩膀上被划出了那么深的伤口,她简直不敢想象,公子是怎么忍着巨大的痛意还笑着安慰她说没事。 她多么希望刚才被划伤的人是她。 辞席的眼泪啪啪的就掉了下来,声音更咽。 “怎么会没事,那么深的伤口,公子你骗人!呜呜呜~” 小丫头一边给江婠包扎伤口,一边急得哭。 眼泪打湿了她的眼眶,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囚自责的跪在地上,心中懊恼。 江婠温柔的拭去辞席的眼泪,摸摸她的脑袋轻声安慰。 “真的,我不疼,这伤口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没那么疼的,乖,别哭了。” 江婠说话间,脸色更加苍白,身形都有些不稳。 小丫头吓到了,立马扶住江婠。 “公子你别动,我这就去找齐王。” 她刚转身,江婠就拉住了她。 齐王现在正在和那几个粮商周旋,正在关键时刻她怎么能去打扰他。 江婠掏出随身携带的止痛丹服下,脸色有些缓和。 “我没事了,不用惊扰殿下。” 辞席再三确认公子是真的没事,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 她扑到江婠怀里,呜咽哭泣。 江婠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轻声哄道。 “没事了,乖,别担心了。” 许久,辞席才止住哭声,顶着个红肿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江婠。 “公子,你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小丫头执拗的盯着她,仿佛她不答应就不罢休。 江婠无奈,只要应下来。 她看着长跪不起的囚,轻声说道。 “此事与你无关,你先起来吧,你也不用自责,是我大意了。” 囚抿着薄唇看着江婠,唇角蠕动,终究没说什么。 江婠看着他们两吩咐道。 “我要去百草林一趟,天黑之前大概能回来,辞席留在这里照顾那几个昏迷的人,囚随我去百草林寻找解药。” “不行,公子,你现在受了伤,去百草林会有危险。” 辞席是一百个不放心的,公子现在这么虚弱到时候出事了怎么办。 囚也皱了皱眉头,显然也是不同意的。 江婠摸了摸辞席的小脑袋,轻声安抚。 “我没事,辞席你要知道我可以等那几个病人可不能等,乖,听话。” 辞席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她知道公子职责,但是她不是公子,她担心的从来都是公子一人安危。 她看着江婠清澈的眼睛,抿着唇,开口说道。 “那公子你要答应我安全回来。” 江婠弯弯眼角笑了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