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后,我成了失明太子的白月光》 第1章 惊艳归来 男人掐上她纤细的颈子:“你嫌孤眼瞎?” 差点喘不过气,黎语颜猛地惊醒。 已连续两月做这种尺度离谱羞耻,且惊心动魄的梦了。 梦里,她被眼覆白纱的男子抵在榻上,疯狂纠缠。每回事毕,他都会阴鸷冷酷地掐住她,稍一用力就能折断她的脖颈。 他,邪魅如妖,又狠辣如魔。 每次他皆不言语,这次竟然自称孤。 当今天下,自称孤的唯有太子! 梦与梦里的信息让黎语颜惊出一身冷汗,惊醒的动作吵醒了同在马车内的丫鬟妙竹。 “小姐,又梦魇了?” 黎语颜摇头:“无事。” “老爷真是的,把小姐扔在山沟沟五年不管不问,如今倒是想起来了。”妙竹掀开车帘,瞧了一眼蒙蒙亮的天色,“让小姐马不停蹄地进京,究竟为的是哪般?” 快到京城了,五年前的事情在黎语颜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彼时,一母同胞的大哥在战场上阵亡,母亲得知消息后一蹶不振,不久竟也离她而去。 从那开始,她原本倾城的容貌变得丑陋,面似猪头,堆起大色块。不光如此,她浑身皮肤变得黝黑,身段越来越臃肿。 在她守孝不到一月时,府内撤下白布挂上红绸,父亲扶了姨娘当继妻。 扶正酒宴上,她准备当着众宾客的面质问父亲,母亲尸骨未寒,他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扶正姨娘。 哪承想,话尚未问出口,与她定了娃娃亲的韦家公子见到她的容貌,当场退了亲。 宾客们笑她是天下第一丑女。 父亲嫌她弃她,连夜将她送出京城,扔到山沟沟,任她自生自灭。 就是扔到山沟沟的当晚,她一命呜呼。 等她醒来时,内里已经换了一个芯子。 那时,她发现所占身体极其虚弱,身上所中之毒之厉害,一旦发作便会顷刻要人性命。 这是有人想要原主的命! 有此可见大哥的阵亡与母亲的故去都有蹊跷。且母亲乃父亲正妻,正妻去世,身为丈夫理应守丧一年,而父亲却迫不及待地扶正了姨娘,其心可见一斑。 五年了,她身上奇毒总算彻底清除,容貌随之恢复。 此次进京,不管父亲的目的是什么,她报仇来了! 黎语颜的思绪被妙竹的碎碎念打断:“小姐,再睡一会吧,婢子守着您。马车颠簸,本就睡得不够,好不容易恢复的容貌,若是眼底落了青乌,婢子无法跟先夫人交代。” 妙竹是当初母亲给她选的几个丫鬟之一,她被赶出府的那天,只有她陪着。 “不睡了。” 天色大亮,车子也进到了京城热闹的集市,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传入车内。 妙竹腹中饥饿,一阵咕噜作响,不好意思道:“小姐,婢子……” 黎语颜轻笑,拿出轻纱遮了面:“走吧,我们下车买点朝食。” “好呀!” 妙竹高兴地扶着自家小姐下了马车。 一条街全是小吃早点,令人眼花缭乱。 马车后跟着的另一辆马车上,黎家仆妇鄙夷地看着主仆二人挑选早点。 到底是山里长大的,无甚教养,不知矜贵为何物,竟然到这市井之地买朝食! 这时,刚从西市花街柳巷出来的韦锐立,看到不远处一位少女,不禁眼前一亮。 她身着水蓝色裙装,手臂上挽着白色披帛,清风拂过,飘飘欲仙似仙子临世。 纵使她轻纱遮面,但身段玲珑之极,光是那走路的姿态都足以让他如痴如醉。 本想在这随便吃点东西,顺便带些糕点回去哄下家中老太太,好避免一夜未归的责罚。但此刻他忘了原本目的,脚步不知不觉地跟了上去。 黎语颜买了几样糕点包子,妙竹付了银钱,准备回车上吃。 主仆二人刚出店门,就被一男子拦住了去路。 黎语颜怔愣一瞬,眼前的男子长了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左眼眼尾一颗小痣,多情又自负。 这么明显的特征,让她一眼便认出他是那个自小跟她定了娃娃亲的韦锐立。 韦锐立优雅地收起手中折扇:“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娘子,可有婚配?” 眼含色气,语气颇为油腻。 黎语颜淡淡睨了他一眼,抓住妙竹的手臂,错身而过。 立在原地的韦锐立啧啧暗道,这少女的一双眼美得惊天动地,像是会勾魂,若是对他笑一笑,魂都要被勾了去。 不光如此,瞧她那背影,一截细细的软腰,走得婀娜娉婷蹁跹,煞是好看。 一阵风过去,裙子贴住身型,越发显得她的身姿腰是腰,臀是臀。 他不由地舔了舔唇。 京城何时有了这等妙人,他竟不知? 若是当初跟他定娃娃亲的黎语颜有这身段,就算她脸似猪头,他断不会退婚。 猛然间,他觉得以往睡的都是庸脂俗粉。 韦锐立潇洒地展开折扇,唇角勾起笑意。 若能尽早寻到神医给九公主治疗腿疾,届时他寻医有功,顺利尚了公主,再纳了妙人做外室,人生美哉! 马车上。 妙竹狠狠地啃着包子:“小姐,刚才那人是韦家公子?” “你也认出来了?” “嗯,他那颗痣生得女气,不认得都难。” “既已退婚,我与他再无干系。” 若是再次遇见,行轻薄之举,休怪她不客气。 马车辘辘行驶,至黎府外,缓缓停下。 下了马车,入目所及是烫金匾额高悬府门,两尊石狮威严,一如原主给她的记忆中一般,黎语颜收回目光,抬手固了固面纱。 从后头马车上下来的仆妇连忙将她引进府去。 行至前院厅堂,黎语颜有些诧异,祖母、父亲与其继室、姨娘,以及她所谓的兄弟姐妹们均在,甚至叔父一家也在。 人到得这么齐! 众人震惊于眼前看到的少女。 犹记得当年她被赶出去时,那一身的肥肉,那丑陋的面庞,每每想起都令人作呕。 而眼前的少女虽然戴着面纱,但身段窈窕,肌肤白皙,完完全全没了那丑陋的影子。 这叫冯氏与其女黎曼婷心里打了个突。 有嬷嬷轻手轻脚地站到黎老夫人身侧,轻唤:“老夫人,五小姐回来了!” 正闭眼小憩的黎老夫人这才睁眼,入目的少女袅袅婷婷,叫她吃了一惊…… 这孙女竟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题外话------ 开新书了,求推荐票月票,求收藏支持,谢谢各位小可爱,么么哒!!! 第2章 赐婚缘由 黎语颜上前一步,行了礼:“孙女见过祖母,女儿见过父亲。” 黎老夫人敛去目中讶异:“语颜回来好哇,只是何故戴着面纱?” “孙女此前面上落了斑,祛不掉,迫不得已才如此。”她无视周围人的打量,平静应答。 闻言,黎老夫人微微叹息,正要劝慰几句,就听得大儿子黎宗发道:“无妨无妨。” 不管有没有毁容,能当黎家的棋子就够了。 黎语颜淡淡一笑。 短短几字,尽显寒凉。 “可把语颜盼回来了。”冯氏含笑上前,“得空了去祠堂给你娘上柱香。” 黎语颜微微颔首:“多谢冯姨娘提点。” 冯氏已被扶正,此刻这么叫她,竟面色不改。 黎宗发喝道:“没大没小,还叫冯姨娘吗?” 冯氏忙拉住黎宗发替他顺气:“老爷莫要动怒,孩子一时改不过来也是有的。妾身自不敢与姐姐比较,只盼自己能做到姐姐的十中之一就心满意足了。” 一旁的黎曼婷几步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住黎语颜的手臂:“妹妹不在家这几年,姐姐真是日思夜想。如今看妹妹身段恢复,肌肤莹白,姐姐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神色各异的众人一叠声地附和。 黎语颜眉眼带笑,看他们演戏。 就这时,传来一道太监的高唱:“圣旨到——” 众人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宁远侯府五小姐黎语颜贤良淑德,今赐婚于太子夜翊珩为太子妃……” 黎语颜面纱底下的唇角微动,原来这些人不光是等着自己,更是在等圣旨。 在京人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天下第一丑女,真是难为皇帝用贤良淑德来形容她。 只是,赐为太子妃…… 这事情怎会落到她头上? 看来她的梦并非空穴来风。 “钦此!” 随着太监的高唱声落,黎宗发接了旨。 宣旨太监面上堆笑:“侯爷,稍后还请黎五小姐进宫谢恩。” “自是应该。”黎宗发颔首,悄悄给了红封,抬手让人端来茶点。 不多时,黎语颜回了寝居稍作休整,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离开厅堂,留侯爷和老夫人与宣旨太监闲话家常。 后院小径处,黎曼婷步履急躁。 冯氏见女儿身形有些颤抖,忙将她拉到僻静处,见四下无人过来,悄声问:“你可是后悔了,后悔将太子妃之位让与那小蹄子?” “娘,太子短命眼瞎,又是个无用的男人,我才不后悔。” “那你怎么气成这般?” “女儿气的是她竟变得如此窈窕?”黎曼婷眸中泛起忌妒。 “她不是面上有斑么?总归是比不过我的乖女儿!”冯氏轻拍女儿的手,“再则等太子归了西,小蹄子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 黎曼婷眼睛一亮:“娘,您的意思是?” 冯氏弯唇讥笑,凑过去耳语了一番。 “殉情?”黎曼婷疑惑道,“她怎么肯?” “傻丫头,对外说是殉情,说她对太子用情至深,如此显示咱们黎家女儿重情重义。对你将来有好处,总不能叫她白死了。”冯氏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脸蛋。 贱人生的女儿怎么能跟她的女儿相提并论? 另一边,黎语颜来到原主曾住过的院子清语居。 熟悉的感觉,像是她真的在此住过。 就好似原主本就是她,她就是原主。 只是院内不见往日的热闹,她的那些丫鬟们亦不见人影,唯有一位婆子在院子里洒扫。 赐婚对她来说太过突然,初到京城,此刻又要进宫,有些情况她亟待了解。本想在寝居问上一二的,不承想这里物是人非。 不管了,能问一个是一个,如此想着,黎语颜行至婆子跟前:“你可知皇上为何突然赐婚黎府?” 问话间,她做了个手势,妙竹会意,当即拿出一锭银子放在石桌上。 婆子看了一眼银子,并不拿:“此事不是秘密,京城人人皆知,小姐刚回来是不清楚。” “你如何知道我是这府中的小姐?” “清语居平常没人来,今日打扫就是因为小姐要归府。”婆子缓缓抬头,“最关键的是,小姐这双眼像极了先夫人。” 黎语颜惊道:“你是赵妈妈?” 赵妈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少爷与夫人先后故去,小姐又被赶出府,老奴只能装聋作哑才留到今日得见小姐!” 方才她洒扫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进来,但装聋作哑惯了,便继续当作没听见。刚才听到与先夫人年轻时一般悦耳的声音,她才知是小姐回来了! 黎语颜亲自将人扶起:“赵妈妈苦了你了!” 赵妈妈摇摇头,拉着自家小姐瞧了个仔细,才压低声音:“因太子殿下眼瞎,皇帝想废太子,为了弥补,就准备给太子找个媳妇,可谁家肯啊?” 妙竹嘴快:“为什么?就算太子眼瞎被废,可还是个皇子,怎会没人肯嫁?” 赵妈妈看了眼院门口:“太子不光眼瞎,还病弱,没几年可活了,据说他还有隐疾。” “隐疾,什么隐疾?”妙竹皱眉又问。 赵妈妈不好意思地悄声道:“就是不能人道,试问这种情况,谁家愿意把好端端的女儿送入火坑?” 闻此言,黎语颜莫名地想起那些梦,梦里的他眼覆白纱,又自称孤,这些跟现实情况一致。 可此刻听说太子有隐疾,而梦里的他…… 难不成梦里的某些信息不准确? 这时,赵妈妈又道:“天家选儿媳要的是世家贵女,且要嫡女,试问世家嫡女干嘛不把宝押到其他皇子身上?” “那为何选中咱们小姐了?”妙竹气得不行。 “原本看中的是三小姐,老爷夫人急了,然后进宫,不知道他们跟皇帝说了什么,皇帝竟同意让五小姐代替三小姐。” 宁远侯黎宗发的女儿不少,但嫡女只有元配所出的五小姐黎语颜,与冯氏所出的三小姐黎曼婷。 听了这些,黎语颜让妙竹与赵妈妈守在院子里,自己则进了卧房。 几日舟车劳顿下来,面上贴着的斑块面皮已有翘起的迹象。 以防万一,她将斑块面皮重新贴了个仔细。 此刻的东宫,眼覆白纱的夜翊珩正与姜乐成对弈,一旁有小太监在替太子唱棋。 第3章 当殿拒婚 皇帝身旁的太监过来,恭敬行礼:“太子殿下,皇上请殿下过去,今日黎家女进宫,殿下过去瞧一眼。” 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词,他立时改口:“殿下过去听个声,都说女子的声音也很重要。” 姜乐成执起一枚黑子把玩:“是啊,去瞧瞧,你用耳朵,我用眼睛,若是那黎家女长得实在是丑,再拒婚也不迟。” 太监躬身又道:“小公爷说得是,皇上为殿下的婚事那是操碎了心!” “不去也罢,黎家女声名在外,还能如何丑陋?”夜翊珩微微蹙眉。 “倒也是,天下第一丑女的名号响当当的。”姜乐成哈哈一笑,侧头对太监一挥手,“你先下去吧,殿下这里有我说着,等会过去便是。” 姜乐成是定国公世子,人称小公爷,是太子伴读。两人一块长大,感情颇深。 “是,多谢小公爷!” 见太监走远,姜乐成屏退左右,悄声道:“据说神医妙手回春,好些世家子弟为了能当九公主驸马,都派人去寻。咱们要不要也派出人马,说不定你的眼睛还能治。” 夜翊珩落下一子:“沽名钓誉!” -- 一个时辰后,黎语颜与黎宗发随宣旨太监进宫谢恩。 贤德殿内,皇帝端坐龙椅之上,一旁陪着一位妃子,龙椅下首一侧有扇屏风。 黎语颜行了礼,抬眸看到屏风后有人影,且是三个人。想来其中一个是太子,毕竟她丑名在外,是个人都好奇她究竟有多丑。 不过传言太子眼瞎,他要如何看? 或者是另两人说与他听? 可此刻,总感觉在屏风后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好奇心起,若有机会定要试探一下。 与黎家人方才见到黎语颜一般,皇帝与妃子没想到传说中的丑女实则身段绝佳,与此同时又好奇她面上为何要遮面纱。 皇帝清了清嗓子:“黎家小女为何要戴面纱?” “回皇上,臣女之前面上不知何故落了斑,至今未祛,怕吓到皇上与娘娘,故而戴了面纱。” “什么斑需要轻纱遮面?”妃子问。 在她看来,像是雀斑之类的,呈点状,无需遮掩。 皇帝朗声笑道:“一点小斑无伤大雅,黎家小女你将面纱取下便是。” 传言中那个天下第一丑女的黎家女,目前来看除了遮着面容,完全与丑女不搭边。就算面上实在是丑,以后天天戴着面纱便是。 再则太子看不见,一点斑不足为怪。 黎语颜惶惶不安道:“臣女面上的斑块犹如鸭蛋大小,呈黑红色,着实吓人。” 听闻此言,皇帝与妃子更好奇了,一定要让她将面纱取下。 无奈之下,黎语颜将面纱摘下,再度行礼:“臣女乃天下第一丑女,自问无颜与太子殿下匹配,还请皇上收回赐婚旨意。” 此话将一同来的黎宗发吓了一跳,待侧头看到女儿面容,再次吓了一跳。 女儿面上的丑陋斑块上好像有黑毛在微微浮动,怔得他愣在原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即跪下:“皇上,小女不懂事,还请皇上恕罪!” 看到黎家女的面容,绕是见多识广的皇帝也是惊了一惊,这斑块着实骇人,好好一个姑娘家就这么成了丑女! 皇帝收回视线,又抬手遮了遮:“黎家小女你还是快把面纱戴上吧!赐婚圣旨已下,朕岂能收回?” 顿了顿,感觉自己言外之意太过明显,遂补了一句:“从今往后你便是朕的儿媳妇,无人敢笑话你。” 黎语颜将面纱戴回,面纱下唇角微动,心中腹诽,当今太子都被人在暗地里笑话,更遑论她? 也罢,赐婚旨意不肯收回,她只能再做打算。 屏风后的夜翊珩眉梢挑了挑,他还没拒婚,这女人竟敢比他先拒婚。 起身站起,对着龙椅上的皇帝作了一揖:“儿臣告退。” 姜乐成与小太监跟着行礼,随后领着夜翊珩绕过屏风。 见太子现身,黎宗发连忙揖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弯腰躬身时,不停地对女儿使眼色,让她跟着行个礼。面容已然丑陋,知书达理或许能挽回些颜面。 却不想她垂眸立着,恍若未见。 黎语颜正细细分辨飘散过来的一丝药味。 纵使药味被熏香遮掩,她还是判断出是治疗眼疾的药物。 夜翊珩不理会黎宗发,径直在太监的引领下出了大殿。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妃子笑着打圆场提醒:“皇上,您不是要与黎侯商议婚期么?” 皇帝大掌一挥,让黎宗发随自己去御书房商议婚期,留黎语颜与妃子说话。 黎宗发怕养在山里的女儿不懂事,再次失了礼数,便开口道:“这位是贤妃娘娘。” 眼神警告黎语颜懂事些。 黎语颜颔首行礼:“贤妃娘娘。” 贤妃笑意温和:“本宫母亲与你祖母是亲姐妹,算起来,你该唤本宫一声表姑母。” 直觉告诉黎语颜,这所谓的表姑母来者不善。 待皇帝与黎宗发走远,贤妃敛了笑容,拉住她,小声道:“你离京时才十岁,很多事都不懂。如今你已及笄,想来是该告诉你一些黎府的情况了。” “黎家家大业大,最出色的一支是远在边境的镇北王府,而你父亲这一支只不过是旁支。好在你父亲原先考了不错的功名,再加上本宫母亲与你祖母的关系,这才封了个侯府。” “你别紧张,本宫只是与你闲话家常。看你方才言语伶俐,回去好好悟一下。” 说罢,便让宫女带黎语颜去御花园走走。 黎语颜道了谢,跟随宫女离开贤德殿。 贤妃所言无非就是告诉她,她贤妃对黎家很重要,重要到自己要乖乖听话帮她做事。 这京城啊,还真是四面是敌呢! 不过,虽说四面是敌,不可否认的是,皇城内御花园的景致是真美。 春花烂漫,蜂蝶轻舞。 只是好巧不巧地碰到了太子。 避无可避,黎语颜只好屈膝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夜翊珩面无表情:“免礼。” 声线清冷疏离。 像是冰山之巅的一块坚冰,飕飕冒着寒气。 倘若药味是为掩人耳目,那么下意识的反应…… 倏地,黎语颜上前几步,踮脚凑到他耳边:“殿下踩到狗屎了。” 第4章 各怀心思 专属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女人竟敢试探他,且靠他如此之近。 夜翊珩身形未动,负在背后的手蓄了内力。 这时,小太监气结:“黎小姐慎言,皇宫内哪来的狗屎?” 黎语颜后退几步,指了指不远处跑得欢快的两条狗,笑而不语。 小太监面上一阵白一阵红,蹲下身细细检查了太子的靴子,发现锦靴纤尘不染,这才抹去了额头细密的汗水。 黎语颜的目光在夜翊珩身上扫过。 眼前的男子一袭白色锦袍,目遮白纱,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下颌线精致流畅。 他身量极高,肤色冷白,端的是俊美无俦丰神俊朗,整个人看上去禁欲清雅,又莫名有种病美人的感觉。 梦里,她从未看清过他的脸。 此刻的他,眼覆白纱,亦不能观其全貌。 是巧合,还是说梦只是梦罢了? 不想再回忆那些梦,黎语颜福身离开。 小太监指着她的背影气得发抖:“殿下,她竟如此编排。” 夜翊珩淡声:“回东宫。” “是,殿下。” 回到东宫书房,夜翊珩取下覆眼白纱,捏了捏眉心。 听小太监松果与姜乐成所言,那黎家女实在是丑。若不是今日他恰好眼疾发作,目不能视,否则让他看到她那等丑颜,非与姜乐成一般吐个不停。 适才,姜乐成从贤德殿出来时就一直憋着呕吐感,实在憋不住了,就在御花园寻了个僻静处狂吐。害他不得不避他远点,却不想遇到了她。 真是晦气! 这时,书房内闪进一人,单膝跪地恭敬道:“殿下,黎老夫人与贤妃之母是亲姐妹,贤妃定是利用这点来对付殿下。给殿下许个丑女也就罢了,还是个奸细,着实不能忍!” “黎家既为侯府,靠的不仅是贤妃在皇帝老头耳旁吹枕边风,老头不傻,他看中的是黎家另一支。” “殿下说的是镇北王府?” “老头拉拢黎家为的就是告诉镇北王他能给他异姓王,也能提拔黎家另一支。若没有镇北王,黎家偏支也不够格被封侯府。” “殿下分析得极是,那黎家女怎么处置?” “先放一边,她若不安分,便除了吧。”夜翊珩说得云淡风轻。 “是!” -- 皇宫太大,黎语颜这才出了宫门。 看到妙竹在马车边上使劲跟她招手,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小姐这么快就出来了?” “嗯,走,咱们去茶楼。” 打听消息最好的去处便是茶楼。 “那老爷呢?” “父亲与皇帝有事相商,咱们先走。” 本就是两辆马车来的,此刻先离开也没问题。 上午时分,大街上人声鼎沸,街两旁酒肆茶馆客栈林立。 主仆两人找了一家气派的茶楼,入了内,找了一包间坐下。 台上,说书人正在说书,讲的正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子婚事。 “都说瞎子配丑女,门当户对。” 台下有人叫好:“因为再丑,瞎子也看不见。” 哄笑声起。 又有人道:“不过听说那黎家小姐不光丑,身材更是像个桶,届时瞎子一抱,不就露馅了?” 哄笑声更是肆意:“瞎子病弱,八成是抱不动的!” 气得妙竹浑身颤抖,卷了袖子想冲过去与人理论,被黎语颜拉住了:“权当听戏,等下给你买蜜饯零嘴儿。” 听到吃的,妙竹的暴脾气敛了不少。 随着台上台下越发的口无遮拦,妙竹脑中便冒出诸多疑问。 太医院都是医术高超之人,太子何等身份,那些太医定是全心医治太子。 太子病弱的传言朝廷不加制止,可见真的病弱。 毕竟是在茶楼,人多口杂,妙竹只好压低声音问了一句顶要紧的:“说句难听的,小姐嫁过去,没几年那人嗝屁了,小姐怎么办?” 黎语颜把玩着手中玉牌,淡然道:“那我可以继承很大一笔遗产。” 当个富婆不好吗? 谁说女人必须有男人才可以活? -- 此刻的东宫书房内。 夜翊珩正眼覆药包,闭目养神,听到有些虚浮的脚步声走近,开口问:“吐够了?” “给小公爷上盏茶。”这话是对小太监松果说的。 姜乐成摆摆手:“不喝茶了,怕茶水喝下去也吐。” 说话间,他瘫倒在案前的椅子上:“我跟你说,幸亏你没瞧见,隔着屏风我都瞧得清清楚楚的。那面上的斑块有大鸭蛋那么大,红里透着黑,黑上面好像还长了毛,呕——” 小太监忙端了一盏茶过去:“小公爷,您漱口。” 抬手间,就有宫女端来一系列器皿帕子伺候姜乐成。 “真有那么丑?孤听她声音还是不错的。”夜翊珩难得戏谑道。 “声音与容貌不能混为一谈。”姜乐成终于缓过劲来,“殿下,不说她了,咱们出去透透气?” 夜翊珩将白纱覆到眼上,在脑后熟练地打了个结,随后起身:“也好,午膳去外头吃。 “对,把我吐掉的补回来。” -- 初春的天气,早晚寒意浓,午间风微暖。 醉鲜楼二楼雅室,夜翊珩与姜乐成临窗而坐。 “可不是我吹,这里的菜肴极鲜,怪不得叫醉鲜楼呢。”说话间,姜乐成给两人都倒了酒。 夜翊珩淡淡颔首,下一瞬,耳朵一动。 “楼下街上可有马车疾驰而来?” 姜乐成往窗口探出身子左右瞧了:“没有啊。” 出了茶楼的黎语颜,带着妙竹买了不少蜜饯糕点。 主仆两人出了蜜饯铺,这一幕正好落在姜乐成视线里。 “啊呀呀,真是阴魂不散!”姜乐成连忙缩回身子,喝酒压惊。 是什么让他怕成这样? “怎么?”夜翊珩侧了侧头,听到楼下有小孩的嘻闹声,还有越来越近的马车声。 “没事,没事。”姜乐成摆手,他不能说,说了怕坏了吃酒的兴致。 就这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街上戏耍的孩童四散,唯剩一个小女孩茫然立着不知所措。见马车越来越近,小女孩哇地大哭。 夜翊珩起身,听声辨向,手上拿着的筷子准备随时掷出。 就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姑娘别怕,你看马车已经跑远了。” 是她! 夜翊珩修长如玉的手指明显一顿。 第5章 惺惺作态 楼下的巨大动静,叫姜乐成起了好奇心。 他复又起身,看到黎语颜将一个哭成大花猫似的小女孩搂在怀里安慰着,周围群众在拍手叫好。 夜翊珩坐回原位,轻抿一口酒。 就算黎家女表面心肠再好,也挡不住她是皇帝老头硬塞给他的事实,更挡不住她是贤妃细作的事实! 不过,能在那么快速度的马车前将人救出,看来她有些身手。 呵,贤妃可真是用心良苦,竟找了个身手不错的来当他的细作太子妃。 这时,有一妇人抹了泪将小女孩抱起,对着黎语颜千恩万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说话间,一定要拉着黎语颜去她家吃饭。 “不必不必,举手之劳罢了。”黎语颜微微颔首,离开了人群。 看完热闹,姜乐成重新落座,喃喃道:“说实在话,黎家女为人不错。” 夜翊珩:“那把她赐给你,当你的世子夫人,如何?” 嗓音冷肃平静,无波无澜,好似在说无关紧要之人。 熟悉他的姜乐成打了个寒颤,心神一凛:“可别!” -- 黎语颜回到黎府,途径厅堂被父亲喝住了脚步。 “还知道回来?出宫比我早,怎的还是我先到家?” “老爷息怒,小孩子家玩耍的心性总是有的,妾身幼时也喜欢在街上闲逛来着。”冯氏劝慰着,“语颜,可在外头用过午饭?” “哼,你还帮她说话!都要成亲的姑娘家,还好意思上街闲逛?” “老爷,语颜五年不在京,京城的繁华,自然是吸引人的。” 黎语颜唇角微动,冯氏表面劝慰,实则暗讽她没见识,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别帮她说话!”黎宗发侧过脸,怒问,“我且问你,方才为何当殿拒婚?” “父亲当时不也看到女儿丑陋面容了,虽然太子殿下眼盲,但女儿自知无法与其匹配,故而请皇上收回旨意。” “皇上下旨,难道还与你商议?再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刚才所言太过冒失,为父罚你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这门亲事如何而来,父亲心知肚明。本不属于我的婚事,你让女儿代嫁。女儿只是说了实话,何错之有?” 他是怕皇帝将人选换回来吧,毕竟黎曼婷才是他的心头肉。 黎语颜能切身感受五年前,原主被弃时那种失望又绝望的心情。当时的原主身中剧毒,那种情况下,小小年纪的她该是如何的痛苦。 “混帐,还不滚去祠堂!”黎宗发脸色变了几番,显然气得不轻,朗声对着门外道,“来人,把五小姐给本侯押去祠堂!” 有壮实的婆子们立时过来,想要将黎语颜拉走。 妙竹连忙护在自家小姐跟前。 就妙竹这小身板怎么跟这些壮实婆子相比? 轻拍她的肩膀,黎语颜侧过身看向黎宗发,面纱下唇畔笑意冰凉:“我自己会走。” 眸光扫过一旁惺惺作态的冯氏,黎语颜垂下长睫,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芒。 五年前的黎语颜在府中是什么样子,冯氏很清楚。 说话温声细语,胆小怕事,凭着一副好皮囊叫韦家早早定了娃娃亲。要知道,五年前他们黎家还不是侯府,而韦家早就是尚书府了。 记忆中小蹄子唯一一次说狠话,就是被赶出侯府那日。 如今好皮囊没了,她倒是横起来了。 方才黎宗发回府,告诉冯氏在殿上看到女儿的面容是如何的丑陋。 冯氏皱了皱眉,难不成容貌被毁,刺激得她胆子都大了些? 祠堂内,婆子们盯着主仆俩在牌位前跪好。 一直到天色渐暗,婆子们才离开。 午饭就没吃,此刻已过夕食之时,妙竹的肚子咕噜噜响个不停。 “小姐,你饿不?”妙竹盘起原本跪着的腿,从荷包与兜里拿出不少吃食。 “你都带在身上啊。”黎语颜欣慰地笑。 刚到山沟沟那会,两人不太吃得饱。从那开始妙竹养成了舍不得她饿,随时随地都会藏点吃食的性子。 “先夫人若是知道小姐回京第一天就被人欺负,肯定心疼死了。”妙竹拿出了一块蜜饯塞到自家小姐嘴里,自己只咬了一小口糕饼,又放回去。 黎语颜将糕饼重新放到她手上:“你多吃点,我不太饿。” “小姐!”唤了一声,妙竹的泪珠子啪地掉下,忙吸了吸鼻子,“这三天怕是没人会来送饭的,我还是吃半块吧。” “你尽管吃,若是等会没人放我们出去,我就带你出去。”话落,黎语颜虔诚地在蒲团上跪好,向着母亲的牌位磕了几个头。 妙竹见状,也有模有样地跟着磕头。 临近子时,祠堂外头传来脚步声。夜深人静下,脚步声越来越近。 主仆两人忙将吃食收起,重新跪好。 原来是黎曼婷带人过来。 “妹妹快些起来,回房歇息去吧。” 嗓音娇柔。 她边上的丫鬟插嘴道:“是咱们三小姐求了老爷放五小姐出来的,为此三小姐还被老爷责罚了。” “要你多嘴。”黎曼婷侧头斥责丫鬟,转而面向黎语颜,目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关切之意。 只是那眸中一闪而逝的阴狠,正好被黎语颜捕捉了个仔细。 既然她们会装,她也会。 “三姐姐有没有哪里受伤了,又或者三姐姐要替妹妹跪着?”黎语颜由妙竹搀扶着起身,两人的身形很有默契地晃了晃。 显然是久跪造成的。 黎曼婷温柔笑着:“那倒没有,父亲只是罚我抄写罢了。” “那怎么好意思?” “我平日经常练字,不碍事的。妹妹自小就不喜识文断字,在山间五年,怕是荒废了学业,姐姐能担一些也是好的。” 说话间,黎曼婷“关切”的目光盯在她的脸上,好似要将她的面纱盯出个窟窿来。 黎语颜唇角含笑:“多谢三姐姐。” 两人东拉西扯了几句后,各自回院。 清语居里,赵妈妈心疼地叫自家小姐与妙竹多吃点。 黎语颜吃了些饭菜,而后轻声道:“赵妈妈,麻烦你明儿清早去东宫后巷找人聊个天说个闲话,就说黎家五小姐身娇体弱,在祠堂跪了一晚就不行了。” 第6章 太子克妻 赵妈妈担忧得不行:“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黎语颜莞尔一笑,“切记别让人知道你是黎府的人!” 今日御花园,她试探时,他身形未动,加上药味…… 两厢结合,他可能真有眼疾。 这种眼瞎又病弱的男子,只会影响她报仇的速度。 再则,黎曼婷不要的男人硬塞给她,让她心里十分膈应。 还有贤妃妄想她当她的棋子…… 这浑水,能不蹚就不蹚! 赵妈妈放下心来:“老奴寅时就去,那时给东宫送食材的正好经过后巷。等天蒙蒙亮,老奴回来,保证不让黎府下人发现。” -- 翌日上午,起风了。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黎府上下都在传,三小姐如何善解人意,如何替妹妹着想。 下人们一传五,五传十地讲三小姐为了五小姐不罚跪,抄了一晚上的经书,手酸了都不肯停歇,直到凌晨才歇下。 真真叫手足深情! 妙竹气呼呼地跑回清语居,将听到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黎语颜。 “虚伪,太虚伪了!婢子不信她会抄那么久!” “妙竹别气!再遇下人闲聊,你就说,昨天一跪,我染了风寒,若不是三姐姐,怕是情况会更糟。”黎语颜唇角微掀,“顺便再去她院子里,替我谢她。” 妙竹闻言,伸手探她额头,确保自家小姐额头不烫,才恍然领命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府中上下皆言三小姐心肠好,五小姐亦是个懂感恩的。 话语很快传到黎曼婷耳中。 “懂感恩有什么用,是个人都会。”她轻蔑一笑。 哪有她顾念姐妹亲情的名声来得好? 黎曼婷抬起包扎着的右手,细细端详是否像写字伤着的样子,若是能让梁王殿下瞧见,便不枉费她动了这些心思。 -- 到了下午,天色变得阴沉。 风势渐盛,竹叶簌簌急响,窗棂旁的流苏穗子随风急摇。 有下人禀报冯氏,说是五小姐昏迷了,还请了大夫。 闻言,冯氏与黎曼婷对视一眼,今早听说感了风寒,这会子怎的昏迷了? 母女俩决定去清语居瞧个究竟。 等她们到清语居外时,正好碰到大夫在妙竹的引领下离开。 这大夫与黎家有些渊源,他的诊治应当不会错,冯氏心思一转,佯装焦急地进了清语居。 清语居的外屋里,黎老夫人指了指桌面上的药方,对黎宗发道:“语颜昏迷着,若是有个好歹,咱们家上哪再寻个嫡女嫁与太子?” 黎宗发不作声,曼婷他要留着,将其嫁给最有希望成为储君之人的。 见到冯氏进来,黎老夫人拍了桌子:“这院子就两个下人,其中一个还是个聋哑的,传扬出去,人家会说我们黎家苛待嫡女。” 冯氏快走几步:“婆母,都是儿媳的不是,虽说语颜昨儿才回,很多物什尚未来得及置办……” 黎老夫人睨了冯氏一眼,打断她的话:“先不说这个,如今就是要语颜早点醒来。” 冯氏颔首,忙叫自己的丫鬟拿了药方去抓药煎药。 黎曼婷走到黎老夫人身后,替她揉肩:“祖母毋庸担心!想当初妹妹那般身形,如今都能变好,由此可见,五妹妹吉人自有天相。” 黎老夫人叹气,轻轻拉住黎曼婷包扎着的右手:“你呀,最该疼惜自己才是!” 黎曼婷娇柔一笑:“多谢祖母体恤,孙女想去看看五妹妹。” “去吧。”黎老夫人慈爱地点头。 将几只花盆从院子搬到廊下的赵妈妈,使劲咬了咬牙,这些坏人。 啊,呸! 屋里,黎曼婷带着丫鬟金桔进了黎语颜的房间。 昨夜她就好奇,黎语颜面上究竟长了什么斑。 机会来了,她决定瞧上一眼。 “金桔,你去把面纱掀开。” 金桔点头,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将黎语颜面上的轻纱拉起了一角。 黎曼婷正好俯身凑近了瞧,蓦地入眼的黑红色大斑块吓得她连连后退,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 金桔连忙去扶,却是被黎曼婷嫌弃地躲开,生怕金桔碰过面纱的手碰到她,她面上也会长斑。 黎语颜虽闭着眼,但明显感觉黎曼婷吓到摔倒,心头不禁冷笑。 外屋的对话,她悉数听在耳中。 原来祖母想的同父亲一样! 是啊,但凡祖母疼她这个孙女,当年她不至于被赶出府。 这时,黎老夫人嘱咐黎宗发夫妇的话再度传来—— “阿浩此次出门若能寻到神医,那便是九公主驸马。届时曼婷嫁个成器的皇子,咱们家定能与镇北王府比肩,泼天的富贵等着咱们。你们当父母的,表面功夫给我做好,万不可落人口舌,说我们黎家苛待失了生母的嫡女!” 阿浩即黎浩,冯氏所出,在兄弟中行二。 黎语颜心中轻哼,想找神医,做梦吧! -- 是夜,春雨急骤。 夜阑人静下的东宫,雨声更甚。 “跪一晚就不行了?” 夜翊珩拿下覆眼药包,捏了捏眉心,仍不能瞧见分毫。 小太监松果恭敬道:“是,外头都在这么说。” 早间就有人在议,他怕殿下听了伤身,便没说,不承想流言越来越甚。 此刻的夜翊珩虽瞧不见,但松果衣袖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入在他耳中,便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 单一个字,威慑力十足。 松果踌躇作答:“人们皆言黎五小姐是丑女,丑女怎能说身娇,体弱怕是真的,这点倒与太子殿下极为相配。” “就这些?” 夜翊珩将手中的药包放到桌上,动作不轻不重,却让松果打了个哆嗦。 “殿下……”松果双膝一软,顿时跪地,“外头流言四起,说黎父狠心,太子克妻!” “呵!” “人们说宁远侯有两嫡女,让丑的代替漂亮的也就算了,赐婚当天竟让丑的跪了一晚祠堂,太过狠心。”松果跪在地上,头低得愈发低,“至于克妻一说,他们都说丑女一般都是身强体健的,跪一晚问题不大,可如今黎家丑女不行了,大抵是因为太子病弱克妻所致。” 夜翊珩唇角划出一抹清冷的讽意,对着虚空道了句:“查,谁传的流言?” 是黎语颜,还是他那些相亲相爱的兄弟? “是。”暗处传来一个声音。 第7章 神医在京 黎府,清语居。 冯氏身旁的丫鬟端来煎好的药,被妙竹伸手拦下。 “我来吧。”妙竹接过托盘,“这位姐姐熬药辛苦,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丫鬟瞟了一眼床上还昏迷着的黎语颜,点了点头:“那好。” 等冯氏的丫鬟离开,妙竹将药碗往桌子上一放,走到床沿轻声道:“小姐,清语居里就咱们三人了。” 黎语颜倏地睁眼,缓缓坐起身:“把药倒了吧。” “老奴来倒,雨水一冲就没了。若是没下雨,还得找个隐蔽的地方。”赵妈妈端起药碗,打开窗户,直接将药汁泼洒在后院的泥地上。 黎语颜趿着鞋走到窗户旁:“赵妈妈,今天来的大夫是否是五年前给我娘看病的那位?” “不是。”赵妈妈摇了摇头,“虽不是同一人,但他们是同一家的。” 妙竹拧眉:“小姐,难不成今日的药有问题?” “今日的药没问题,我是在想我娘生病时喝的药有没有问题。”黎语颜伸出手,雨落手心,触手生凉。 赵妈妈喃喃道:“小姐,夫人那会也怀疑药有问题,所以更多时候都是倒了不喝的……” 说到后面,语声渐弱。 主仆三人一阵沉默。 赵妈妈悄悄抹了泪:“雨水扫进来,小姐莫要站窗边了。” “嗯。”黎语颜轻声应了。 见自家小姐情绪有些低落,妙竹将今日外头所传的流言一一说了。 流言传播速度之快,京都人添油加醋的本领,出乎黎语颜的预料。 转而一想,最近太子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一旦有与之相关的消息,传播力度便不一般了。 -- 雨落一夜,次日清晨,晨光熹微。 黎语颜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边旖旎朝霞思忖,外头的流言总该影响她与太子之间的赐婚了吧。 但凡太子要点脸,该向皇帝提出取消赐婚了。 “小姐,飞鸽传书。”妙竹捧着一只信鸽走来,取下它脚上的小竹筒递给黎语颜。 黎语颜接过小竹筒,取出信笺,扫了一眼。 “小姐,信鸽的脚牌显示来自附近的点,但它脚上的小竹筒却是来自麟卿阁。”妙竹有些不安道,“是麟卿阁出了什么事?” 需要路上换几波信鸽传信以掩人耳目。 “麟卿阁没事。”黎语颜将信笺用火折子点了,淡声道,“京城好些世家子弟前往麟卿阁寻神医,为的是让神医出山治好九公主的腿疾。” 妙竹轻笑:“那他们都白跑一趟了,因为小姐已经在京。” -- 此刻的夜翊珩在松果的陪伴下登上了东宫的观景台。 观景台高数丈,可观方圆几里的风貌。 夜翊珩面东而立,深吸一口气,雨后的清新萦于鼻尖,看来今日天气不错。 可惜目仍不能视,辜负了大好春光。 这时,侍卫若风似一阵风似的落到夜翊珩不远处,拱手:“殿下,昨日流言确实是有人故意在东宫后巷散播的。只不过,最初所传是黎五小姐跪了一晚祠堂不行了,不知怎的变成了如今听到的。” “最初传是何时辰?” “大概寅时末。”若风惭愧道,“那时天色较暗,看不清人的容貌,故而属下没能查到是谁人在传。请殿下再给属下一些时日,定能查清!” “不必再查。”夜翊珩抬了抬手,示意侍卫退下。 跪了一晚,凌晨便传了流言,由此可见是最初传流言的是黎家人。 至于演变到克妻的说法,他的兄弟们功劳肯定不小。 黎宗发夫妻宝贝黎曼婷这个嫡女,至于推出来的黎语颜,就不那么受宠了。既如此,传流言之人定是授了黎语颜的意。 能授意他人传话,可见她身体好着。 若风再度拱手,后退几步悄声离开。 隔着覆眼白纱,夜翊珩轻轻按了按眼眶。 松果见状,上前几步:“殿下,要不要再传太医看看眼睛?” “不用再看。” 看了多久了,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相反越来越严重。 夜翊珩转了个身,又道:“传太医去宁远侯府,就说孤十分关心黎五小姐的情况。” 不管黎语颜是不想嫁与他,还是为了降低他对她的警惕,从而当好贤妃的细作,他身为未婚夫,理应关心一二。 “是,殿下。”松果立刻下观景台去吩咐人。 听着松果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夜翊珩微微叹息。 目不能视,着实闹心。 或许正如姜乐成所言一般,他也该派出人马去寻一寻那所谓的神医。 -- 就在太医到黎府时,黎宗发正在前院厅堂大发雷霆。 府中各管事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受训,丝毫不敢吱声。 在黎宗发看来,流言是自己府中传出去的,毕竟他罚自己女儿是家务事。 清语居主仆才三人,黎语颜昏迷着,妙竹当晚跟着跪了很久,该是没什么精力出去说闲话的。至于赵妈妈是个聋哑的,那更不可能了。 训了许久,还是没人出来承认。 此刻看到一位太医带着医女在管家的引领下走来,他忙堆笑迎过去,拱手:“曾太医。” 曾太医拱手还礼:“黎侯爷,下官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给令嫒把个平安脉。” “语颜她只是偶感风寒,劳烦太子殿下挂怀,实数不该。”说着,黎宗发侧头对管家道,“请夫人去五小姐的院子。” 他自己则带着曾太医往清语居走去。 管家挥手让管事们离开,随后加快脚步赶往冯氏所在的兰香院。 等冯氏到清语居时,曾太医正带着医女在给黎语颜把脉。 只见锦帐垂着,一只素手探在帐外,手腕上盖了一条丝帕,曾太医正细细辨别脉象。 冯氏捏着帕子掖了掖眼角,面上挤出些许悲痛,泣声对一旁的黎宗发道:“老爷,语颜这孩子从昨儿昏迷到现在,妾身瞧了委实心疼,恨不能以身相代。” 闻言,曾太医眉眼微动。 黎宗发轻咳一声:“少说两句,勿扰曾太医诊脉。” 曾太医辨好脉象收了手,医女收起丝帕与手枕,床头立着的妙竹适时地将锦帐撩起挂好。 冯氏呆愣当场,只见床上半倚在靠枕上的黎语颜正平静地望着她。 ------题外话------ 感谢归宿的打赏!感谢小可爱们的评论、推荐票与打卡!么么哒~~ 第8章 金花帖子 “母亲缘何认为语颜一直昏迷着?” 当着外人与父亲的面,黎语颜姑且称冯氏为母亲。 冯氏面上装出来的悲痛尚未来得及隐去,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这孩子,母亲怎会如此想?” 该死的小蹄子,她真的是小瞧她了。 竟能屈能伸地唤她母亲。 而这声“母亲”怎么听都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听得冯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黎宗发扫了一眼冯氏,问:“曾太医,小女情况如何?” 曾太医沉吟道:“初春时节早晚寒凉,极易寒气入体,造成昏厥。” 听说这黎家五小姐被黎父罚跪祠堂,可他身为外人不好将此事点出来,故而只道天气寒凉。 “如何调理?”黎宗发又问。 “多外出走走,一来强身健体,二来舒朗心情。”曾太医从凳上起身,走到桌边提笔写药方,“我这边开个方子,令嫒好好将养下。” 黎宗发颔首:“多谢曾太医!” 听太医所言,黎语颜面纱下唇角微勾,能多外出走走,正合她的意,不枉费方才自己一手控制另一手的脉搏许久。 只是,夜翊珩派了太医过来替她诊脉,而不去皇帝跟前要求取消赐婚,太过让人郁闷! -- 两日后,是黎宗发黎宗辉兄弟的休沐日,黎老夫人提议家里吃个团圆饭,毕竟黎语颜回来已有几日。 晌午时分,团圆饭在饭厅进行。 饭前,黎家人陆续进来,黎老夫人含笑介绍:“语颜啊,快来见过你叔父婶婶。” 黎二爷黎宗辉携妻贺氏一道进来,后头跟着一双儿女。 眼前的黎宗辉虽说与黎宗发有几分像,但比黎宗发清俊儒雅;贺氏脸庞圆圆,看上去也较冯氏温婉些。 黎语颜起身行礼:“见过叔父,见过婶婶。” 黎宗辉微笑颔首,贺氏则伸手将黎语颜扶起来:“孩子多礼了。” 说话间,贺氏让身后跟着的儿女来见过黎语颜。 “五姐姐。”二房姐弟俩行了个平辈礼。 黎语颜将视线移到贺氏身后,还礼:“六妹妹,三弟。” 宁远侯府一共六位小姐,三位少爷,为男女分开排序。 黎宗发有五个女儿,两个儿子。长女次女早已嫁做人妇。长子黎毅,是黎语颜一母同胞的兄长,五年前在战场上阵亡。 二房黎宗辉夫妇的一双儿女均在长幼的最末位。 这时,又走来一对母女,黎老夫人指着她们介绍:“语颜啊,这是你胡姨娘与四姐姐。” 胡氏是姨娘,碍于老夫人与二房的人在,她立刻拉着女儿黎露行礼。 “妾身见过五小姐。” 黎露颇为不情愿地跟着屈膝行礼:“五妹妹。” 就因为她是庶出,所以看到嫡妹,不得不先行礼。 黎语颜微微颔首算是还了礼,微笑道:“二姐姐早已出嫁,胡姨娘还这般年轻,四姐姐有这样的生母真叫人羡慕。” 胡姨娘长着瓜子脸柳叶眉,数年过去,妩媚不减当年。 二小姐与四小姐皆为胡姨娘所出,若不是她生的是两个女儿,五年前有机会与冯氏一争高下。 刚跨入门槛的冯氏听黎语颜说胡氏年轻,指甲掐了掐手心,很快面上浮起笑容:“我这是来晚了。” 不多时,团圆饭正式开始。 等吃得差不多时,黎宗发拿出一封金花帖子:“语颜,明日你去馨雅学堂上学吧。” “是,父亲。”黎语颜双手接过帖子,细细端详。 金花帖子,以素绫为轴,贴以金花,与新进士才及第,用报登科之喜一般。 这馨雅学堂莫非有什么大来头? 竟能用金花帖子作为录取通知书! 黎曼婷看到黎语颜手中的金花帖子,眼眸骤缩:“爹爹,五妹妹不是要与太子成婚了么?怎么还去学堂上学?” “为父与皇上商议的婚期本在下月,昨日太子进宫面圣,说是下月是他母后生辰。”黎宗发难得耐心解释,“先皇后生辰月,太子仁孝缅怀,皇上便答应婚期待过了下月再议。” 闻此言,黎语颜有些诧异。 黎曼婷十分不悦,馨雅学堂的录取帖子她费了很大努力才拿到。黎语颜什么都没做,就这么轻易拿到了。 更让她不爽快的是,因为传言太子娶妻后就会正式被废,届时梁王的机会就来了。如今这般,她还要多等一个月。 黎宗发看出三女儿的心思,侧头对四女儿黎露道:“明日你带语颜去馨雅学堂吧。” 黎露悄悄瞧了一眼黎曼婷,有些为难地缓缓点了头:“是,爹爹。” 饭后,大家陆续从饭厅离开。 黎曼婷走在前头,黎露立时跟上去,二人似有别扭一般走着。 黎语颜微微挑眉,这黎露原来成了黎曼婷的跟班。 不想跟在她们身后,黎语颜转了身,往边上小径走。 没走多久,听到一道脆生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五姐姐。” 黎语颜立足侧身,原来是叔父的女儿黎佳佳。 “六妹妹有事?” 黎佳佳盯着她的脸,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我方才看姐姐吃饭时撩着面纱,听说你面上的斑块十分吓人,是不是真的?” 黎佳佳十分自来熟地将五姐姐的称呼直接改成了姐姐。 看着眼前只比自己小一岁的黎佳佳,黎语颜平静道:“你想看?” 她摇头:“不想,是女子都不愿意自个脸上长斑,姐姐肯定也是不愿的。我若看了,伤了姐姐的心,那就不对了。” “多谢体谅。” 语声淡淡,却不疏离。 黎语颜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黎佳佳亦步亦趋地跟着:“那去学堂的时候咱们一起吧。” “你不与三姐四姐一道么?” “她们不让我跟着。” “为何?” “学堂要组织考核了,胜出的一队可以在花朝节扮演花神与花仙,分队的时候,她们不要我,所以……” 黎佳佳垂头捏了捏手指,其实她们一直都没将她放在眼中,但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听她话语落寞,黎语颜缓了语调:“你同我讲讲馨雅学堂吧。” 黎佳佳的嗓音又变得清亮:“好啊,馨雅学堂是先皇后所创……” 这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讲个不停。 ------题外话------ 唐代把金屑涂饰在笺简上,作为进士及第到家报喜所用,称为“榜帖”。最早的榜帖是泥金帖子,后来出现了金花帖子,被视为“正式版”科举录取通知书。 第9章 语颜出手 听她说了许多,黎语颜总结了下,先皇后创建馨雅学堂,为的是女子有个学习的地方,虽不用像男儿那般学成后建功立业,但亦可发挥一技之长。 先皇后故去后,慢慢演变成世家女儿争着去馨雅学堂镀一层金,以期嫁个好郎君。 且馨雅学堂与国子监仅一墙之隔,是以想去学堂的少女数不胜数,可惜名额有限,不是人人都能进的。 “姐姐拿着金花帖子可去成衣店领一套衣裳,上学堂时逢一或节日穿,是为学服。”黎佳佳又道,“不过衣裳样式简单,那几日好些世家千金都在马车内换好才进学堂的。” “学服亦是先皇后所创么?” 黎佳佳重重点头:“是啊,据说是先皇后亲自画样的。” 黎语颜惊了一瞬,先皇后倒是位奇女子,又是创建学堂,又是设计学服。 两人一路聊,至垂花门处,黎佳佳提议:“姐姐,我陪你去成衣店吧,那我熟。” “好,多谢!” “嘻嘻,不用谢!” 在黎佳佳禀了贺氏后,与黎语颜一道出门,直奔成衣店。 能自由出门这点,黎语颜有些感谢夜翊珩。正是因为他派了太医过来诊脉,才让父亲同意她自由出入府门,无须同冯氏报备。 -- 到了京城最大的成衣店华阳堂里,黎佳佳熟门熟路地领着黎语颜到了学服区。 店里有不少年轻女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挑选衣服。 “那位是黎家六小姐吧?” “是啊,曼婷的堂妹,之前整天跟在曼婷后面,惹曼婷生厌。”年轻女子嗤笑一声,“最近倒是识趣了些,不再跟着了。” “那她身旁那位戴着面纱的是谁?” 问题一出,几位聚在一起的少女纷纷往黎语颜身上望去。 方才那女子轻哼:“黎家新归府的需要以纱遮面的还能是谁?” 少女们顿时反应过来。 “代替曼婷嫁给东宫太子,黎家养在山沟沟里的乡下女?” 有人压低声音:“就是传说中那个天下第一丑女!” 就这时,她们看到黎语颜将手中的金花帖子给女掌柜看。 “她怎么会有金花帖子?” “别告诉我,她也要去馨雅学堂了?” 女掌柜看过金花帖子,便热情地请黎语颜试衣室试穿学服。 对不远处的窃窃私语,黎语颜恍若未闻,直接进了试衣室。 黎佳佳最恨这帮平白嚼舌根的人了,加上里头有几个就是学堂里欺辱过她的,怒气上来,便狠狠瞪了她们一眼。 “喂,你们瞧见了吧,那黎佳佳竟然敢瞪咱们?” 几个少女过来,站到黎佳佳对面。 丫鬟琴香忙拉住黎佳佳,希望自家小姐示个弱,省得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黎佳佳甩开琴香的手,仍旧怒目瞪着她们。 “出息了,敢一直瞪着咱们了!”说话间,有一粉衣少女直冲过来,手往黎佳佳的面上招呼。 说时迟,那时快。 “咔嚓——”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那是手指指骨错位的声音。 在场之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馨雅学堂学服,面遮白纱的少女将一位粉衣少女的手指轻轻捏住了。 “啊,好痛!”粉衣少女凄声哭喊,“我的手要废了,你们快给我报官。” 又是“咔嚓”一声。 黎语颜淡声道:“废不了!” 言罢,淡然转身,对女掌柜道:“这身衣裳尺寸正合适,我就要它了。” 女掌柜这才将目光移到黎语颜身上,这么一瞧,叫她震惊不已。 馨雅学堂开创二十余载,从没有人将她的学服穿到这般惊艳的程度。 “小姐身姿曼妙,这尺寸小姐穿了正正好,竟像是量身定做似的。”女掌柜忍不住赞叹,“我这店里出了几千套学服,小姐是头一个展示先皇后学服内涵与外在美的人!” 在场之人纷纷颔首。 就连那几个说黎语颜闲话,与黎佳佳不对付的少女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黎语颜身段无人能及。 管她面纱之下面目如何,这般看上去就是美得不行。 倘若她们有她这般身段,上学堂就着学服出门了,都无需在马车上临时更换。 而那粉衣少女张着嘴,怔愣好久,才将目光从黎语颜身上收回,细细查看自己的手指。确保手指没问题后,倏地冒出一身冷汗。 方才发生了何事? 她分明感觉自己的两根手指被那丑女捏住,关节扯开错位,痛得不能自已。可紧接着又被合上了,痛意全无。 这是什么手法? 这么一惊一乍的,弄得她魂都丢了大半。 在回黎府的马车上,黎佳佳揪着帕子:“姐姐,方才多亏有你,若不是姐姐,我面上定是要挨巴掌了。” “她们说我闲话在先,你不必放在心上。”黎语颜淡淡道。 这时,琴香插嘴:“五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在学堂常受她们欺辱。小姐若是反抗一下,她们欺辱得更过分。” 黎佳佳剜了一眼琴香,对黎语颜道:“姐姐方才那一下,怎么使的?教教我!” 问话间,她学着黎语颜方才的动作,捏住琴香两根手指,使劲甩了甩。 怎么甩都没那咔嚓声。 遂又甩,再甩,一直甩…… 妙竹看不过去,开口道:“六小姐,这个不是一般人学得会的。” 闻言,黎佳佳这才停止动作,呆呆地看着黎语颜。 被她神情逗笑,黎语颜温声道:“若是学堂里,你想我甩谁的手指,直言便是。” 黎佳佳眼中瞬间注入了光,眸光晶亮:“以后在学堂就没人敢欺辱我了!” 话音未落,她就挪了屁股坐到黎语颜的身旁。 黎语颜往边上一寸,她便跟着挪一寸,不光如此,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姐姐虽然带着面纱,但是笑起来特别好看。不笑的时候,姐姐的眼睛也很好看,像是会说话一般……” 成衣店这边,黎语颜她们前脚刚出店门,女掌柜后脚就写了一张笺子,派专人送去东宫。 松果拿着笺子呈送至夜翊珩跟前:“殿下,这是华阳堂送来的,先皇后亲自画样的那一套学服被人选中了!选中那人像是有些精妙的身手,掌柜没能看清,但确实是身手上佳。” “哦?”夜翊珩眉梢一挑。 ------题外话------ 初一、十一、廿一是为逢一。 第10章 竟然是她 据他所知,母后刚当上皇后时,创办了馨雅学堂,不光如此,还亲自画样学服。 只不过她画样的学服,身段要求极高。 这么多年过去,没人能穿出那衣裳的精妙。 是以,如今的学服尺寸上都有不少改动。 而母后精心设计尺寸的那套却一直留着! 没想到今日被人选中了! 松果恭敬道:“是,殿下,笺子上如是写。” 夜翊珩欣慰点头:“甚好。” 不管是谁家千金,这人能穿了合适,亦算是对母后的告慰。 松果将笺子展开:“笺子还特别注明了,选中这套衣裳的千金正是黎家五小姐。” 夜翊珩俊眉微蹙,竟然是她! -- 次日便是十一,黎佳佳早早地来清语居等黎语颜。 看到黎语颜从里屋出来,饶是昨日见她穿过一次学服了,今日再见,仍震惊了黎佳佳的眼。 正应了那句,体如轻风动流波! 这才是窈窕淑女之身段! 能将状似最简单款式的衣裳穿出令人移不开眼的惊艳之感来。 “姐姐乘我的马车去吧。” “怎么了?” 黎府马车也是分等次的,黎语颜是嫡女,自然是可以乘坐高规格的马车。 黎佳佳也是嫡女,只不过是二房,黎二爷身上无爵位,是以他们家的马车等次稍微低一些。 昨日出门,黎佳佳随黎语颜乘一辆马车。 而这辆马车今日却被黎曼婷与黎露乘去了。 “就是三姐四姐早早地就将马车占了去。” “无妨,左不过是代步工具。”黎语颜抬步走往院子。 昨日黎曼婷的嘴脸她还记忆犹新,这种人定是会在细枝末节上来争口气。 马车在馨雅学堂门口停下。 妙竹将小荷包别到黎语颜腰间,不放心地叮嘱:“小姐,荷包里我放了些糖果蜜饯,还有一块你经常把玩的玉牌。糖果蜜饯嘴里乏味了就吃,玉牌无聊的时候玩。” “有吃有玩的,我怎么觉着你是在送孩童上学?” “那可不,婢子从未离开小姐那么久,今日要分开整整一个白天呢!” 妙竹得意地挑眉,自己可比小姐大好几个月。 夫人在世的时候,就说让她照顾好她,她一直记着!若非学堂有规定,下人随从不能入内,她定要跟着去。 黎语颜笑出声,点了点她的脑门:“是,我记下了。” 黎佳佳见状,瞧向自己的丫鬟琴香:“你瞧瞧,我要是嘴馋了怎么办?” 琴香颇为老实,垂头小声道:“那请五小姐匀你一点儿。” 话落,四人皆笑。 等姐妹俩进了学堂,妙竹与琴香便乘着马车回府,待快要散学时来接。 鉴于黎语颜不知自己被分在哪个班,便只好跟着黎佳佳往教舍走,顺便遇到夫子时问上一问。 这么一走,从左往右几个教舍依次路过。 不少女学子从窗户探出头来,纷纷窃窃私语。 昨儿华阳堂一幕,已经在馨雅学堂小范围传开。此刻她们见到黎语颜本人,一来震惊于她穿学服的惊艳之态,二来庆幸她面容太过丑陋需要以轻纱遮面,还是比不过她们。 除此之外,更有人议论:“你们说她会被安排到哪个班?” “这种不必考核就进来的,定会去甲班。” 甲班的女学子听到后,悄声同黎曼婷道:“曼婷,你五妹妹会来咱们班么?” 黎曼婷温婉道:“我五妹妹自小不喜识文断字,怕是要叫你们瞧笑话了。” “竟然是这样,那不是丢曼婷的脸么?” “就是就是,曼婷可是咱们班的才女,摊上这么个妹妹,真是一言难尽!” 就这时,有一位女夫子从桃李苑出来,对黎语颜道:“你便是今日新入学的?” 黎佳佳适时介绍:“这位是曹大家,专授舞业。” 黎语颜颔首,行礼:“见过曹大家。” 曹大家从上到下打量了黎语颜,最后将目光露在她的面纱上,定了一瞬,才道:“你被分到丁班,请随我来桃李苑,取一套书籍。” 话音刚落,其余几班的女学子们皆是松了口气,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不屑的神情。 方才还担心此丑女与她们一班是有辱她们,这会子看来,适才的担心是多余的。 黎曼婷眼眸划过轻蔑的讽意,在众目睽睽下,轻移莲步到黎语颜身旁:“妹妹无需自恼,勤勉学问还是可以改往其他班级的。” “多谢姐姐鼓励,妹妹还真的不需要!”黎语颜语调淡淡。 仿若周遭的一切皆与她无关。 丢下一句话,黎语颜便随着曹大家离开。 入到桃李苑,黎语颜发现这桃李苑其实就相当于现代学校的教师办公室。里头不同隔间坐了各科夫子,有男有女,有年长有年轻的。 跟着曹大家的步子往里走,黎语颜觉察那些夫子的目光似有若无地从她面上扫过。 自打在脸上贴斑块面皮,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是以,不管别人的目光有多探究,她都能从容忽视,平静应对。 再则,斑块面皮本就是她面上祛斑时掉落的,若非自己有些医术,这面皮如今还长在脸上。 取了书籍,黎语颜出了桃李苑,身后立时传来众夫子的议论。 “她便是黎家女,准太子妃?” “正是她!” “可惜了那身量身段,脸丑了便上不得台面。” “夫子慎言!再怎么说,咱们均在先皇后创办的学堂共事。”说话这人对着虚空作揖,“看在先皇后的面上,咱们身为师长,理应做好表率。” 方才那人嗤了一声,侧头问:“曹大家,她在你负责的班,你怎么看?” 曹大家沉吟一瞬,动了动唇角,才道:“她与太子殿下婚期将近,想必不会在学堂太久。” 言外之意便是,你们想议论就议论,不想议论的就闭嘴。只要那黎家丑女不给她管辖的班级惹是生非,余事皆与她无关。 黎语颜一到教舍,黎佳佳十分高兴地招呼她坐到自己边上的空座上。 隅中过,至正中,学子们用午饭,过后午歇。 午歇时,黎佳佳悄悄拉了黎语颜到书斋一角。 “姐姐加入我们这队,好么?” 话音甫落,书橱后出来四人,皆目光灼灼地看着黎语颜。 第11章 只此一块 黎佳佳小声解释:“我们五人成不了队,六人才可以参与考核,可是我们才五个人。” “所以你想我加入你们这队?”黎语颜开门见山。 黎佳佳当即点头:“实不相瞒,听大伯父说姐姐要来学堂,当时我就存了这个念头。” 黎语颜眸光一扫,眼前的五个少女,除了黎佳佳长得俏皮周正,其余一个是微胖型的,一个面上长了青春痘,另外两个怯弱得不行,丝毫没有存在感。 “学堂里那么多学子,怎么就你们被选剩下了?” 微胖的那位少女道:“咱们几个是丁班里头最差的,所以……” “而且我们的才艺确实不如人。”面上长了痘痘的垂首轻声道。 她想不明白,自己脸上只是长了面疮,而眼前的黎家五小姐面上据说有丑陋斑块,为何还能这般自信? 自己怎么就不行呢? 黎佳佳拉住黎语颜手臂:“我们也想参加考核,哪怕只是走个过场,也不枉费进学堂一遭。” 黎语颜:“你们也该听说我之所以戴面纱,那是因为我是丑女。加入你们的队伍,只会拖累你们,你们还想我加入么?” “想!”黎佳佳与微胖的那位少女齐声道。 “为何?” “我们五人本就是被嫌弃的,咱们也算同病相怜。”黎佳佳回答着,微胖的那位少女点头附和。 其余三人却没有黎佳佳她们这么乐观,在她们看来,就算能参加考核,她们也是赢不了的。 黎佳佳瞧出她们心思,鼓励道:“能参加就可以证明自己,就算输了,好歹经历过,无憾!” 闻言,黎语颜颔首:“我同意加入你们。” 黎佳佳高兴得蹦起来,觉得不够,展开双臂用力抱了抱黎语颜。 乍然被人一抱,黎语颜浑身不自在,连忙伸手将人推开。 黎佳佳十分厚脸皮地笑:“姐姐好软,身上好香。” 就这时,门口进来几人,为首的便是昨日华阳堂的那位粉衣少女。 微胖的那位少女认得她,小声同黎语颜介绍:“她是徐家女,其父乃太常寺少卿。” 徐家女满目的不屑与讥笑:“想参与考核没那么容易,此次考核为的是花朝节,能参加的人需要经过曹大家的同意。” 有人附和:“花朝节重要的是舞技,就凭你们几个?” 黎佳佳瞪了她们一眼,侧头对黎语颜道:“姐姐,咱们去舞社问问,曹大家喜欢午休时在舞社练舞。” 几人出了书斋直奔舞社,却不想跟着她们后头的人越来越多。 “要有舞社的等第牌才能参加。” “今日才插班入学的,怕是没资格。” 黎语颜驻足:“等第牌是什么?” 黎佳佳也停了脚步,抿了抿嘴,手指摸了摸腰间。 “馨雅学堂的舞社有等第牌,入门牌便是铁牌,依次往上是铜牌、银牌与金牌。”徐家女哼笑道,“这几个丁班最差劲的怕都是铁牌吧,至于新来的连铁牌都没有。” 今天的机会不错,能报昨日在华阳堂被拉手指之仇。 如是想着,徐家女挑衅的目光看向黎语颜,随后对黎佳佳道:“把你腰间揣着的铁牌拿出来让人瞅瞅。” 这话一出,四周皆笑。 女学子们纷纷拿出自己的等第舞牌炫耀。 那些笑得夸张的大都拿着金牌,再不济也是银牌,唯有黎佳佳她们五个俱是铁牌。 黎语颜看着这些一寸宽三寸长的等第牌上的图案,陷入沉思。 见状,有人耻笑:“连铁牌都没有的,就别想参加考核了!” “就是,现学现考都来不及了。” 黎语颜问:“这些牌是曹大家发的么?” 黎佳佳点了点头,颇为难受道:“姐姐,咱们要不就……” 黎语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们这队五人道:“你们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 舞社就在眼前,黎语颜几步入了内。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碍于曹大家喜静,她们倒是规矩地等在舞社外头。 虽说规矩,但时不时地嗤笑,更是等着看黎语颜出来是何等的窘态。 适才舞社外头的纷争,曹大家看在眼中,此刻见黎语颜进来,便没什么好脸色:“因你是准太子妃,才破格入了学堂,参加考核,没这个必要。” 黎语颜轻轻一笑:“曹大家这么轻易就下了定论?” 舞社是她曹姝的地盘,没有其他夫子在,她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太子殿下的名声已经如此,你是想让殿下的名声再差一些吗?”说话间,曹姝指了指门口,“若无其他事,请出去!” 黎语颜将腰间荷包打开,丢了一粒糖果放入口中,随后拿出玉牌把玩。 曹姝见她竟敢在此吃零嘴,刚要发火,眼睛却是被玉牌给惊住了。 “你这玉牌是哪里来的?” 黎语颜两根手指轻轻捏住玉牌,往半空一抛。 她这么一抛,吓得曹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玉牌摔在地上变得细碎。 黎语颜轻松接住玉牌,悠然开口:“我不知道这玉牌作何用,方才看同窗们都有类似的牌,虽然材质不同,但上头的花纹却是一般无二。” 曹姝岂会不认得这玉牌? 玉牌本就是她的! 且世上只此一块! 记得一年前,她久久不能在舞技上有所突破,便游历河山以散心。 某日,在一山巅见到一舞技超群出众的仙子正凌空而舞,那舞蹈她从未见过。 就她从山这边跑去时,那里已经不见仙子人影,只留下她的几位婢女。 那时她一直想要突破自己的舞技,遂想拜师,便留下贴身玉牌以示诚意。 婢女们收了玉牌帮她传达,终于机会来了,婢女们告诉她,第二日太阳升起时,她们主子还会再来舞一段,让她好生学习。 虽然当时她只学了仙子舞蹈的十中之一,但凭此她顺利进了馨雅学堂当夫子。这一年她稳坐馨雅学堂舞艺夫子的头一把交椅,且被人尊称为曹大家。 此刻再见玉牌,她十分激动:“是我师父来了吗?” 黎语颜又看了一眼自己当成小玩意把玩的玉牌:“你师父?” “是,虽然我只学了一段她的舞,但在我心里她便是我师父。”此刻的曹姝眸中已不见方才的不敬之态。 第12章 掉马边缘 黎语颜面纱下的唇角微勾:“你不必理会玉牌是如何到我手上的,你只需记着玉牌是在我手中。” “是!”曹姝恭敬颔首。 眼前少女这么年轻,难道是师父新收的弟子? 师父能把玉牌给她,说明她的舞艺非常不错。 想自己用玉牌只换得一段舞蹈,看来眼前的少女比她更得师父青睐。 思及此,曹姝还是忍不住问:“你与我师父是何关系?” 黎语颜不回答她,只淡淡问:“你且说我能不能参加考核?” “能能能,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师父她老人家?” 当年她都只能远远瞧着,未能见到师父的容貌,如今回忆起,颇感遗憾。想来是自己的学艺不精,不能入师父的眼。 老人家? 黎语颜呛出声:“咳咳咳……此问题恕我无法回答。” 闻此言,曹姝顿觉眼前的少女应该就是她的小师妹了,遂当场亲自带人出了舞社。 见曹大家与黎语颜出来,学子们纷纷道:“曹大家,她不能参加吧?” “她连铁牌都没有,定是不能!” 曹姝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黎语颜符合条件,能参加考核!”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她们辛苦考得等第牌,这丑女什么牌都没有,竟能参加考核! “什么?” “为何?” “还请曹大家给个说法!” “她有舞社唯一一块玉牌。”曹姝将黎语颜手中的玉牌展示给众人看,“玉牌比金牌更高等第!” 瞧着那莹润的玉牌,做工精细,纹案精美,众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众人十分清楚地看到玉牌的花纹与她们的等第牌一致,且玉牌甚有光泽,看上去很有年头,不像是临时新制的。 在她们考等第牌时,是听说有玉牌,却是无人见过,还以为最高等第便是金牌了。 如今乍一见,瞠得她们呆立当场。 少顷,有人悄悄提出质疑:“她初来乍到,如何会有玉牌?” 曹姝自然不会将自己一年前学舞的经历说出来,那会失了自己在学堂的威望。 “散了吧。”曹姝挥手,对黎语颜微微颔首,旋即进了舞社。 黎佳佳几人很是欣喜,拿过黎语颜的玉牌瞧了又瞧。 徐家女酸道:“开了后门拿到的金花帖子,有玉牌不足为奇。” 这些人越是酸,黎佳佳越是高兴。 不远处的黎曼婷与黎露一脸地不悦望着这边,见黎语颜的视线往她们这边看来,两人走来恭喜黎语颜。 “恭喜五妹妹了。”黎曼婷微笑道,“咱们从未见过玉牌,五妹妹真是幸运!” 言外之意十分明显,听得周围人一阵附和:“是啊,一直以来都是金牌最佳了呢。” 黎语颜将玉牌随意丢进荷包:“小玩意罢了。” 随后抬步往教舍走。 这么重要的玉牌,在她眼中竟是小玩意! 众人皆愣。 不过,纵使她有玉牌又如何,还不是靠着太子殿下的关系进的学堂,说不定此玉牌亦是太子殿下事先备下的。 相对有些人羡慕黎语颜拥有玉牌,黎曼婷却是不以为意。 在她看来,黎语颜大字不识几个,舞艺方面更是草包,就算有了玉牌能参与考核,却是去丢人现眼的。 至于黎佳佳那几颗歪瓜裂枣,手拿铁牌,不值一提。 到时候陪衬得她更好,那便是最好! 与黎曼婷所想一般,其他学子们也想到了这个层面上,黎语颜黎佳佳这队不是丑女,就是身段不行,还有面上有面疮的,剩下几个更是低到了尘埃里,着实不足为惧。 学子们一面眼红嫉妒,一面对黎语颜玉牌来历有所疑问。 就连黎佳佳也好奇地问:“姐姐的玉牌从何而来?” “偶然所得,凑巧罢了。”黎语颜从荷包里拿出一把糖果,匀给队友。 黎佳佳嘴里塞了糖,笑得甜甜的:“那极好,说明咱们就是有缘分。” 等她们一行人到教舍时,有夫子让黎语颜去学堂外头购买文房四宝,以便下午的书法课使用。 “姐姐,我带你去。”黎佳佳道。 黎语颜摇头:“不用,你们可以练一下舞。” 清晨下马车时,她就注意到学堂门口有一墨斋,专售文房四宝。 到了墨斋,黎语颜选好笔墨纸砚,就在结账时,身后传来一道油腻的声音。 “正是巧,咱们又见面了。”来人展开折扇,状似优雅地扇了扇。 不用转头,黎语颜便知来人是韦锐立。 见她不语,韦锐立又道:“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此女能将馨雅学堂的学服穿得如此娇俏,真是赏心悦目! 黎语颜付了银钱,捧了笔墨纸砚转身,垂眸不看韦锐立,径直往外走。 韦锐立跨了一步,拦在她跟前。 眼前的她睫毛浓密纤长,微微垂着,在下眼睑投下两道暗影,不辨喜怒,只觉她神色淡淡。 如此清冷的妙人,令他心头一动,不知面纱之下是何容颜。 黎语颜不想跟此人有何纠缠,往侧边跨出脚步。 却不想韦锐立同步而行,伸手一挡,另一只手直接伸往她面上,欲将面纱摘下。 黎语颜笔墨纸砚下的食指曲起,就在她准备做点什么时,一只十分好看的手霎时捏住了韦锐立的手腕。 面纱尚未碰到,手腕被人钳住,手顿时麻得失了知觉,韦锐立怒目看向身旁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年轻男子:“莫欺……” 他正要骂上几句,待看清眼前这人是镇北王府世子,意识到自己惹不起,忙嬉皮笑脸赔罪:“世子,误会误会!” 男子这才放手,韦锐立逃也似的离开墨斋,奔回国子监。 黎语颜不认识眼前的男子,但鉴于他出手解围,她微微福身:“多谢!” “不必。”男子抬手虚扶。 就在这时,墨斋外一马车停下。 姜乐成掀着车帘,将看到的一幕说与夜翊珩听:“镇北王府世子怎么与黎五凑到一块了?” 夜翊珩将视线转过去,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两个人影子。 今日眼睛有所好转,却仍看不清,但起码有了光感,还能看见轮廓。 按照之前眼疾发作的情况来看,虽然时间长短不定,但这次眼疾发作的时间确实是久了些,这让他以为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便会彻底眼瞎。 ------题外话------ 感谢冰糖甜的打赏! 求推荐票,求月票! 在看的小可爱们吱一声呗,让我知道你们在~~~ 第13章 不想见她 “镇北王府是黎家主支,宁远侯府是偏支,黎世子算是黎语颜的族兄弟吧,他们在一起好似没什么奇怪的。”姜乐成小声嘀咕。 夜翊珩却是知道,黎宗发与镇北王才是族兄弟,镇北王府世子与黎语颜已经出了五服,已是六服了。 姜乐成自说自话:“不是,万一出了五服呢?” “嗯?” 声音清冷,颇具威严。 见夜翊珩眼风扫来,姜乐成登时闭了嘴。 明知道他今日还是瞧不见,姜乐成就是觉得他的眼神里带着刀子。 自己多嘴了! 姜乐成拍了拍自个嘴巴子。 声音清脆。 夜翊珩收回目光,虽说出了五服可以成亲,但是…… 但凡要点脸的世家同姓不婚! “回东宫。”夜翊珩再度出声。 姜乐成疑惑:“殿下,咱们不去馨雅学堂了?” 先皇后的墨宝要送去学堂,用以激励学子,这人怎么变卦了? “下回吧。” “为何?”姜乐成十分不解。 先皇后的生辰月即将到来,按照以往,每逢此时,馨雅学堂均会举行书法大会,用以纪念先皇后。 夜翊珩睨他一眼,不语。 姜乐成又拍了一下自个脑门:“该不会是不想看到黎五?你今天不还瞧不见么?再说了,她戴着面纱呢。” “聒噪!”凉凉吐出两字,夜翊珩闭眼假寐。 还在墨斋里的黎语颜看到一辆规制宽大装潢奢华的马车停了又走。 这般华贵的马车,不想注意都难,不禁多瞧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让她看到了马车外头挂着的铭牌—— 东宫! 夜翊珩在车内? 若非赐婚,她亦不想跟他接触。 做了两个月的梦,梦里每回都被他掐脖子。 她很惜命的! 镇北王府世子也瞧见东宫马车重新启动,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随后对黎语颜作揖道辞。 待黎语颜将视线从驶去的马车上收回,眼前的年轻男子正与她礼貌道别,遂颔首致意。 大步离去的年轻男子身形颀长,容色俊美,又不失英武威严。方才韦锐立称其为世子,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人。 想起韦锐立见了此人像是老鼠见了猫,她被韦锐立纠缠的郁闷心情平复了些许。 -- 日昳时分,丁班学子上书法课。 夫子让学子们写“永风飞家”书法基础四字,唯独让黎语颜描红,描的还是“一”字。 虽说都是丁班学子,但不少自个瞧不起自个同窗的,尽想巴结甲班的。 此刻听到黎语颜需与稚龄孩童一般描红,不少人开始窃笑。 黎佳佳侧头想要劝慰一二,却看到黎语颜认认真真地描着一字。 那严肃认真的态度让她不忍打扰,便未开口。 课余,黎语颜需要描红写一字的事情,像一阵风似的传到了别的班中。 徐家女轻笑着找到黎曼婷。 “曼婷,你那五妹当真是丢人现眼,且不论她那玉牌是从何得来的,这光是写字……”说话间,她摇头掩唇,“委实让人惊讶!居然要从写一字开始,呵呵呵……” 黎曼婷敛去某种笑意,佯装很不好意思地道:“五妹她不喜识文断字,家父为此也是伤脑筋,倒叫大家笑话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曼婷是咱们班的才女,怎么会有那么个妹妹?” 黎曼婷温婉道:“写字对她来说十分痛苦,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少说两句吧。” “就你还护着她,要我说你就是太善良。”徐家女提高嗓门,“瞧瞧,瞧瞧,这便是差别!一个美一个丑,一个才女一个草包。” “才女不敢当,不敢当。”黎曼婷笑得越发和煦。 有黎语颜这个陪衬,她才女的名头是越来越响。 看来,这小蹄子不光能替她嫁给瞎眼病弱太子,还能帮她铺路,作用不小。 散学时,黎曼婷去丁班,想关怀一下黎语颜。 却不想瞧见她正在练习笔画。 竖钩。 一竖一钩,收尾。 那出神入化的运笔,瞬间让黎曼婷震惊不已。 她不认为只一堂课,她就能写得这般炉火纯青,定是巧合。 黎语颜端详了一会,很快将纸揉成团,抬眸望向门口的黎曼婷:“三姐姐怎么过来?” 黎曼婷眼中的讶异消散,微笑道:“咱们一起归家吧。” 黎语颜侧头指了指刚拿着“出恭入敬”牌子回来的黎佳佳:“不必了,我与六妹一道就成。” “也好。”黎曼婷又微微一笑,转了身离去。 本想来看笑话的,哪承想这丁班学子个个都不要好,别的班都还在探讨学问,她们早早散了。 笑话没看成,倒是让她看到那竖勾的精妙运笔。 黎曼婷心里不停地琢磨着,如何能将这运笔练好。 黎佳佳呆愣地瞧了黎曼婷远去的身影,皱眉:“她怎么来了?” 自己方才腹痛难忍,问夫子要了块“出恭入敬”牌子,没想到方便回来,已下学。不光如此,还见到黎曼婷在套近乎。 五姐姐可是她们成队的关键,黎曼婷想来从中作梗么? 真让人讨厌! “她说让我与她一道回家。”黎语颜收拾好笔墨纸砚,“咱们走吧。” 黎佳佳挽住她的胳膊,嬉皮笑脸道:“还是姐姐好,姐姐舍不得撇下我。” 自己之前腆着脸跟在老三老四屁股后面,被人嘲笑还要陪笑。 从今开始她不干了! 五姐姐虽然面上有斑,但心眼好。 有些人是心里有斑,那就过分了! 姐妹俩到了学堂外头,妙竹与琴香已经在马车旁翘首以盼了。 两人在各自的丫鬟搀扶下上了马车,车子刚启动,黎佳佳透过车窗瞧见一幕,忙拉了黎语颜一起瞧。 “姐姐你看!” 顺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黎语颜看到黎露十分娇羞地将一荷包塞进了刚出国子监大门的韦锐立。 “他们……” 黎语颜的话还未问出口,黎佳佳哼道:“姐姐有所不知,在姐姐被大伯父送去山里不久,胡姨娘便有意让四姐姐嫁到韦家去。四姐姐见韦锐立长得英俊,便动了心。这两人悄悄往来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胡姨娘长得妩媚,四姐肖似其母,此二人走到一起不奇怪。”黎语颜说得无波无澜。 黎佳佳吃惊道:“姐姐能这么想,妹妹当真佩服!” 第14章 打个照面 待回到清语居,妙竹拿出银子,愤愤道:“小姐,婢子午后去账房领了咱们三人的月例。小姐才六两银子,婢子是一两,赵妈妈也是一两。” 黎语颜黛眉微蹙:“这么点?” “婢子当时就觉得少,账房却说,府中月例银子,嫡小姐六两,庶出小姐为四两。大丫鬟是一两,赵妈妈原本是五百钱,因为清语居的人手还没添上,就给赵妈妈一两。” 赵妈妈小声道:“这是明面上的,那些有生母的,私下有补贴。” 她原本是先夫人的丫鬟,先夫人故去,她开始装聋作哑,月钱是一降再降,这点早就看清看透了。 妙竹点头:“婢子偷偷打听过,三小姐明面上也是六两,但是每个月实际拿到手却有二十两。” 她们临时被人从山沟沟里接来,身上没带多少银票。若是小姐要查夫人与大少爷的事情,少不得打点,目前这么点月钱,这可如何是好? 黎语颜瞧出她的顾虑,轻声道:“银子的事不必担忧。” “小姐有法子?” “我今晚就去收点本金与利息。”黎语颜轻松一笑。 另一边。 黎曼婷回府后,迫不及待地进了自个书房,将散学时看到的运笔练习了数十遍。 分明只是一竖一钩,她怎么都练不出黎语颜那镇定自若,气定神闲的银钩虿尾来。 一时间,气得她将笔墨纸砚摔了一地。 没有深厚的功底定是写不出那种状态,黎曼婷越发觉得黎语颜练笔时只是巧合。 如是想,她才好受些。 -- 入夜。 春夜静谧,晚风轻柔。 看到黎语颜穿了男装,头发束起,妙竹兴奋道:“小姐带上婢子!” 黎语颜伸手点她额心:“赵妈妈守在院子里,你就在屋里装作我,若有人来,还能应付过去。” “小姐放心!”妙竹重重点头,旋即端来温水,服侍自家小姐将面上的斑块面皮轻轻揭去。 连着好几日贴着斑块面皮,饶是面皮本就是自己的,贴过处还是有些不适。 黎语颜细细洗了脸,抹了自制香膏,这才舒缓不少。 “小姐……小姐……”赵妈妈进来,甫一看到面上光洁如玉的自家小姐,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黎府,此事就咱们三人知。” 赵妈妈是母亲身旁的人,黎语颜本就不打算瞒着她。 “是,老奴知晓了!”说话间,赵妈妈难受起来,“小姐天仙一般的容貌,嫁了太子,那岂不是……” 妙竹嘻嘻笑:“鲜花插在牛粪上?” 赵妈妈噗嗤笑出声:“你个小滑头!” 黎语颜轻轻笑了,抬手将原本柔和的眉毛描了,面上化得男性化些,端的是剑眉星目,眉目俊朗。 要查大哥的死因,需要潜入兵部查阅那次战事的卷宗。可潜入兵部哪有那么容易,所以她打算先从李羽入手。 今晚准备去会一会他。 再则,他欠她的银子该还了。 嘱咐了赵妈妈与妙竹一通,黎语颜来到院子,趁着夜色足尖一点,跃上屋顶,悄然离开了黎府。 按照李羽当初给的地址,黎语颜来到一酒楼。 虽说此刻已是亥时,但酒楼里异常热闹。 找小二要了一包间,在楼梯上快到二楼时,迎面下来两人。 一人是夜翊珩,另一人是之前在殿内见过的年轻男子。 夜翊珩若是真瞎那就认不得她,只是他边上这人怕是会将此刻的她与殿内见过的她联系起来。 虽说对自己的男装扮相有些自信,黎语颜还是下意识地展开折扇,悄悄往自己脸跟前遮了遮。 “这酒楼的老板不知道是如何做生意的,我觉着菜品没有隔壁醉鲜楼的好,客人却是络绎不绝。瞧瞧,都这个时辰了,还有人来。”说话间,姜乐成不经意抬眸看到了一位模样十分俊俏的小郎君。 咦,这人好像有些眼熟,一时间倒是想不起哪里见过。 再想看时,那小郎君已经上了二楼。 黎语颜收了折扇,思忖一瞬,觉得不对劲。 夜翊珩倘若真的眼瞎,此刻行走楼梯怎的不需人搀扶? 微微侧头,她往楼梯望去…… 就这时,眼覆白纱的夜翊珩恰好转过头来。 不知为何眼覆白纱的夜翊珩竟让她有些紧张,黎语颜忙将身型往柱子后头一躲。 到了一楼大堂,夜翊珩喃喃自语:“有人在背后盯着咱们?” 都是眼疾闹的,若非此刻他只能观人轮廓,何须这般不确定? 姜乐成闻言,往楼上楼下各处瞧了:“没有啊,该不会是你感觉出错了吧?” 这会的黎语颜已经进了包间,淡然入座,对小二道:“麻烦请你们的大老板出来。” “公子,是小的服侍不周,让您不好点菜么?” “倒也不是,只是我有重要事情要说,还请小哥帮个忙。” 没想到眼前的小公子还挺有礼貌,小二有心想要数落两句的话说不出口了,当场请来掌柜的。 黎语颜扫了一眼掌柜,摇首:“我想见的是你们幕后大老板。” 掌柜眯了眯眼,眼前之人怕是来闹事的。 不点菜平白无故占了一包间,还想见大老板,哪有这种事情? 再则大老板岂是他说见就见的? “这位小公子,你要是不喝酒不吃饭,那就请出去,别耽误我们做生意!”掌柜傲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若是想骗吃骗喝,本店恕不招待!” 黎语颜唇角微扬,拿出玉佩轻轻放在桌上。 玉佩触碰桌面声响虽轻,但清脆。 眼前的小公子神态自若,掌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这才看清了桌面上的玉佩。 遂忙作揖赔不是:“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公子恕罪!小老儿这就去请大老板过来。” “无妨,左不过多等了会。”黎语颜整了整衣袍,面上仍是淡淡的。 掌柜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对着小二喝道:“没眼力见的家伙,还不快给贵客上好茶!” 小二嘴上称是,心中腹诽,要论眼力见,掌柜亦不过如此。不过,自家掌柜见到一块玉佩怎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掌柜急得差点撞到门框,后退一步,对着黎语颜尴尬一笑,这才出了包间。 第15章 规矩奇葩 少顷,在掌柜引领下,一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包间里。 “你来京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去接你。”李羽一掀袍子潇洒入座,继而轻笑,“你这打扮是骗傻子的吗?” 眼前的少女容颜绝色,大半年不见,竟愈发让人移不开眼。如此明妍的少女,竟扮做男子,怎么瞧都不似男儿郎。 “何出此言?” 黎语颜抬眸,入目的男子剑眉星目下一双狭长的凤眸,端的是风姿俊秀,神韵超然。 李羽唇角微掀:“你当世人都是傻子,分不清楚你这身段与面容是男是女?” “我下次贴两撇胡须?”她低头瞧了自己的装束,并无不妥。 此刻的姜乐成在马车上连打好几个喷嚏,差点被有洁癖的夜翊珩踹下马车。 “殿下,我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骂我?” 夜翊珩不理他,顾自按了按眉骨。 忽地车身一晃,车夫旁落下一人,正是若风。 他侧头对车厢内的夜翊珩道:“殿下,属下去到了麟卿阁,并未见到神医。” 夜翊珩尚未开口,姜乐成先叹道:“若风都寻不到,那些世家子弟更是无望。” “属下打探到,神医行医规矩甚为奇葩。合眼缘的,他分文不取;不合眼缘的,哪怕出万两金,他都不屑。” 姜乐成嘶了一声:“如何算眼缘?” 太子都快彻底瞎了,还能怎么眼缘? 眼…… 太子缺的就是一双明亮的眼! 此等规矩,简直了!气得姜乐成踹了一脚车厢。 他这力道,车厢丝毫不晃,倒是脚趾头痛得他差点哭出声。咬了唇,硬生生憋回去,眼角却是落了滴泪。 夜翊珩这才淡淡开口:“你且去问,诊金出到多少,才能出山?” “是!”若风对着车厢内拱手,旋即使了轻功离开马车。 酒楼内,李羽眸光一转:“如此装扮其实不成问题。” 她若恢复女儿装扮,惊艳世人的眼,届时不知会吸引多少人。 黎语颜淡笑:“想问你讨还银子真难,这年头欠钱的都是大爷。” 一旁当隐形人的掌柜,头垂得极低,此时闻言,旋即解释:“小老儿眼拙,望贵客海涵!” 这位扮成小公子的姑娘能得他家主子匆匆赶来,身份自是不一般。 如是想,他后背脊冷汗津津,特别是自家主子对此尚未言一词,只淡淡睨了他,唬得他差点下跪叩首。 若不是有旁人在,他此刻定要磕上几百个头,好叫主子别辞了自己。 李羽已经知道适才之事,对黎语颜抱歉一笑,继而冷眸落向掌柜:“还不快滚!” “是,是,是。”掌柜立时遁走。 黎语颜将玉佩往李羽跟前推了推:“物归原主!” 李羽并未拿玉佩,直接掏出银票放在桌上:“当初你借我五百两,今日还你两千两。” 大半年前。 那日,狂风大作,暴雨急骤,他们于一山野客栈偶遇。 彼时,他左手手臂骨折,身上银钱被盗,想住客栈躲避狂风暴雨,却是身无分文。 出于医者本能,黎语颜用几根筷子固定了他受伤的手臂。 手臂的疼痛减轻不少,李羽觉眼前的少女人美心善,厚颜开口:“可否借在下五百两银子?” 妙竹当即阻止:“我家小姐好心医治你,你借钱还狮子大开口,天底下竟有你这般人?” 他目光越过妙竹,径直看向她,拿出怀中一块玉佩:“荒郊野岭的,没有当铺,我以贴身玉佩抵押。小姐若同意,等会我写个地址,他日有缘或你来京,凭此玉佩,我定双倍奉还!” 黎语颜瞥见他腰间挂了一令牌,上书工部。 皇城内的六部衙门,工部与兵部中间只隔了个刑部。 此人是工部之人,且看他玉佩价值不菲,想必有些来头,对兵部内部的构造大抵有些许了解。 妙竹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小姐,这人空有皮相,怕是骗子!” 黎语颜莞尔一笑,伸手取了男子手中的玉佩:“此玉不止五百金。” 妙竹咂舌,一边是五百两银子,一边是五百两金子,这么说来自家小姐不亏。 李羽道:“小姐好眼力!” “此玉只是抵押。”黎语颜淡淡瞧了男子一眼,而后将玉佩交到妙竹手中,“给他五百两。” 玉佩作为贵重物品可以抵押之外,若是赠送便有其他蕴意,是以,话还是说清为好。 李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唇角微弯:“那是自然!” 思绪从记忆中回来,黎语颜拿了一千两银票,剩下一千退还与他:“之前说好的双倍,你给多了。” “那日一别,我未曾言谢。”李羽转了转已经彻底恢复的手臂,趁机道,“玉佩在你那大半年,归你了。” 在客栈离别时,他问她叫什么名,届时可以还她银钱。 她说叫李语。 为了跟她套近乎,他言:“你叫李语,我叫李羽,咱们之间的缘分……” 话尚未说完,被她像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给硬生生憋回去了。 今次见她,李羽心里满满当当,似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银票已够。”黎语颜淡淡一笑。 “你不收玉佩,我过意不去。” “你若真要谢,可以帮我个小忙。”黎语颜适时开口。 “别说一个忙,十个八个都成!”李羽高兴道,“你用过夕食没?若没有,咱们这里吃点;若已用,那去对面茶楼慢聊。” “早用过。” 想请人帮忙,黎语颜便随他的脚步去了茶楼。 在茶楼包间内,李羽开门见山:“什么事,请说!” 黎语颜并不打算全盘告知,只道:“我有位大哥在兵部,我想去看他,该如何走?” “兵部在皇城廨署内,去到皇城宫门口一问便知。” “这个我知。”黎语颜沉吟道,“大哥在卷宗室,我若是想给人惊喜,该怎么走?” 他若问起大哥姓名,她随便套一个兵部之人。倘若他问他们姓氏如何不同,她大可以说是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亦或者是表兄。 李羽凝眸看向她。 虽不知她去兵部究竟是所为何事,但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 且她大抵知道自己不会问她大哥姓甚名谁,若是一问,自己李羽的化名怕是要被戳穿了。 第16章 流言甚好 黎语颜坦坦荡荡地回视他:“你若是觉得我有什么想法,你大可以不说。” 眼前的少女是他的恩人,李羽明白,当时的情况,他出了那地界再寻医,手臂断无恢复的可能。 她使的虽只是简单的接骨术,但荒郊野外的,哪能轻易寻到其他会医之人? 见他思忖,她又道:“我真的是想见大哥,大哥许久不曾归家,你若不信,就当我不曾提过。” 与卷宗一起的定有大哥的遗物。 见物如见人,她确实算是去见大哥的。 黎语颜起身:“告辞。” 既然他与她之间已经两清,那就没有什么好聊的了。 兵部,不光有将士的履历与卷宗,更有兵籍、兵械与军令,故而兵部守卫森严,机关重重。 她若要在兵部来去自如,遂急需一份地形图。 一时半会得不到,她大不了多做打探就是。 李羽立刻喊住她:“慢着,我可以告诉你卷宗室在哪。” “什么条件?” “你觉得我是唯利是图的人么?”说着,他起身,“此等机密,不宜在包间讲,你随我来。” “去哪?” 他有那等玉佩,在京城繁华地段有酒楼与茶楼,不是世家子弟就是名门之后。据她所知,在京的世家大族皆无李姓,李羽这名怕是化名。 “我不会把你卖了。”男子笑得和煦,“快跟上!” 黎语颜挪动脚步,跟他出了包间。 这时,台上说书人讲得正酣,台下宾客叫好声四起。 “怎么样,故事够吸引人么?”李羽笑吟吟地问。 黎语颜眉眼微动:“挺吸引人的,我只是好奇,太子尚未大婚,说书人为何讲得如此起劲?” 连洞房花烛夜太子不行的细节都描述得淋漓尽致。 “世人好奇太子与黎家丑女的婚姻状况,无法,本在下月的婚期,硬是改了。茶楼生意骤降,本小爷就随便杜撰了点。” 看她面色似有不悦。 他连忙问:“怎么,你不喜欢?” 她摇头:“故事新颖,挺有意思。” 怪不得太子的流言越来越甚,且没人来干涉,可见身旁这人有些来头。 “你也说好,那便是真好。你且放心,说书说的可不是咱们天晟的太子。”李羽挑了挑眉,“不过现实中,我倒是觉得咱们太子眼瞎得好。” “为何?”黎语颜挑眉。 说是杜撰,可世人不傻,一听便知是天晟的太子夜翊珩。 他轻轻一笑:“咱们天晟的太子最喜美的事物,人也不例外。这眼睛瞎了,娶了个丑婆娘,他若能看见,岂不是要被丑死?” 丑婆娘…… 黎语颜一噎。 他问:“我说得有何不对?” 她扯了扯唇角:“你开心就好。” 不多时,两人上了三楼。 一道密室门被他打开:“里头说话,外头的人听不到,你有什么难处要我帮忙直言便是。” 男人抬手示意她入座:“其实你去兵部,倘若真是寻兄长,问下令兄的同僚便知,而你转而问我,可见是有隐情。” 没想到这人心思玲珑至此,黎语颜诧异地挑眉,继而淡然坐到他对面。 “你之前说自己在京城消息灵通,故而请你帮忙。你别想太多,我不是要兵部如何,只想查一桩旧事。” 听她说了实话,李羽思忖一瞬:“你想去兵部,我不便带你去。” 以他的身份不太合适出现在兵部。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地形图,你要查旧事,那卷宗室的分布与机关设置定要周详,容我几日,届时我给你。” “多谢!”黎语颜起身真诚作揖。 李羽抬手虚扶:“咱们之间不必言谢!” “时候不早,我回去了。” 无甚好借口将人留住,李羽悄然叹息:“好,路上注意安全!” 随后亲自将人送至茶楼外。 小厮过来,望着黎语颜的背影,好奇地问:“爷,那小公子是谁啊?” 竟能得他们爷亲自相送。 还怪漂亮的,像个女娃娃。 “我也不知道。” 此为真话,他与她之间好似有种默契,彼此不问真实身份。 李羽心情甚佳地摩挲着玉佩,转身回茶楼。 “呃……”小厮连忙跟上。 -- 东宫里,灯火斐然。 这两日双目有光感,夜翊珩行走较往常自如些,纵使是夜间,亦是。 姜乐成动了动锦靴里的脚趾头,还麻麻地钝痛着,见夜翊珩走得比他还快,遂急步跟上。 “殿下,今儿茶楼处听到的浑话,你当真不气?” 夜翊珩唇角微动,那茶楼与酒楼是谁人的产业,他心知肚明。 “说书人所言,无伤大雅。” 人家摆明了说是杜撰,勿要对号入座,他若是气了,还真让小人得逞了。 “可我气啊!”姜乐成义愤填膺道,“要我说殿下该拒婚,这世上的流言定会少一半!” “孤却是觉得流言甚好。” 姜乐成十分不解:“殿下何出此言?” “古往今来,有多少废太子能善终?”夜翊珩反问。 这句反问,震得姜乐成木在原地。 他是太子伴读,太子若是被废不能善终,他呢? 亦是! 夜翊珩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自被立为太子,他便是众矢之的。如今的情况是这些年来,最为轻松惬意的。 他的那些兄弟们,对他的警惕也降到了史上最低。 就算不被废,史上没有哪位储君在不登基的情况下,还能安然惬意度过一生? 就算是父子,身为皇帝的父亲,与身为太子的儿子,身份使然,他们首先是君臣,其次才是父子。 皇帝一方面要培养太子成为储君,一方面忌讳太子权利过大,成为他的心腹大患。是以,会另外扶植一个或几个皇子来制衡太子。 如今的局面,怕是父皇最喜看到的。 一个失明病弱的太子,极大程度让众皇子起了斗心,又相对平衡。与此同时能让父皇看到谁人能成为下一个合格的太子。 虽说他因失明病弱降低了风险,但想要他性命之人不在少数。 毕竟他早走,新太子才能早立。 纵观史册,每一次皇权更迭皆伴随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胜利者万人敬仰,失败者万劫不复。 为君难,为太子难,为失明病弱太子亦难。 第17章 百般诋毁 春光暖阳无限好,花枝摇曳惹人醉。 不用着学服的日子,满学堂一派旖旎春色。 女学子们穿红着绿,各显姿态。 黎曼婷练了一夜的毛笔字,那竖钩,钩了一晚上,丝毫没有精进。早晨起来,上下眼睑泛起青乌,拿香粉盖了几层,才得以出门。 在教舍外看到黎语颜经过,她便亲热地唤:“五妹妹。” 黎语颜回以微笑:“三姐姐。” 黎佳佳嘟了嘴,拉着黎语颜快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这姐姐当得有多出色。” 自从在黎曼婷这边吃过不少闷亏,她对黎曼婷这种假意亲热的行为特别不齿。到教舍内,一直气呼呼的。 黎语颜笑她:“生气的时候两腮鼓鼓,煞是可爱。” 头一回被人夸可爱,黎佳佳噗嗤笑了。 两人刚到丁班教舍门口,面上长痘的少女忽然哭着跑出教舍。 见状,黎语颜不明所以:“她怎么了?” 黎佳佳也不知为何,只道:“她叫米欣梅,昨儿姐姐加入我们这队时,光顾着高兴,都忘了介绍。欣梅面上的暗疮一直是她心头大石,使了不少妙方偏方,都无用。” 到教舍早的学子不少,许多聚在一起闲聊,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她们。 这让黎佳佳十分火大,直接问了自己队伍里微胖的那位少女:“罗梦儿,你来说发生了何事?” 罗梦儿捏了捏自己圆润的手臂,走来小声道:“她们在说欣梅面上脓疮。” 黎佳佳皱了眉:“她们又不是头一回说,欣梅为何哭成那般?” “听说她未婚夫昨夜收了通房,她们笑话她,说她连个通房都比不上。”罗梦儿说话时,声音越来越轻。 “太过分了!”黎佳佳气得不行。 黎语颜淡声问:“此事如何得知?” 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中见怪不怪,但一般有了未婚妻的,怕妻家说道,都会暗地里收通房。 哪还有将通房与人家闺阁小姐相提并论的? 罗梦儿气道:“问题就在她未婚夫的表妹也在学堂内,事情就这么传开了。那人不光来羞辱欣梅,还带着同窗来咱们班指指点点。欣梅她本就内向,这么一来就受不住,哭了。” 被人贬低了身份不说,还被耻笑,心里定不好受。 教舍内私语那些人提高嗓门:“我们又没说错,她面上暗疮,是人见了都恶心,更别提她未来的男人了!” “就是米欣梅的错,若不是她,连带着我们丁班都被人瞧不起。” “叫我说,你们这队六人该单独开一个班,丑的丑,胖的胖,一个正型都无!” “你们这种人,活该都被男人嫌弃!” 这些话听得黎佳佳鼻孔撑大不少:“一个二个的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还男人男人,难不成你们想男人想疯了?” 一杏衣少女冲过来,指着骂:“黎佳佳,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当不了黎曼婷的小尾巴,如今逮着个丑女就觉着自己身份高贵了不少?” 另一人讥笑附和:“你那心思不就是觉得在黎家那些姐妹中,终于有比你更丑了的么?” “你们满口脏话!”一波接一波的谩骂,直冲黎佳佳而来,气得她心口起伏剧烈。 罗梦儿微胖的身材瑟瑟发抖,这些谩骂她多次领教过。 她们队的另两人低着头缩在教舍一角,生怕谩骂再次扯到自己身上,否则今儿哭的便是她们。 此情此景,黎语颜已能平静对待。 五年前,黎家偌大的正厅里,几百号宾客对她的辱骂,她仍记忆犹新,那时她便得了个天下第一丑女的名号。 如今这些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她拍了黎佳佳与罗梦儿的肩头,正要开口怼这些惹是生非的几句,没想到,徐家女的声音从窗牖传来。 “黎佳佳,你父与黎侯虽是兄弟,但你父只是记在你祖母名下。表面上你是嫡女,说到底你的出身连黎露这个庶女都不如!” 闻言,黎语颜震惊不已,此事连她都不知道,这徐家女如何知晓? 思来想去,唯一一个可能便是黎曼婷或者黎露传扬出去的。 黎佳佳虽有耳闻,但此刻听别人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却是头一遭。 “徐雅香,你胡说八道!” 徐雅香讥笑着从门口进来:“你父亲据说是从低贱婢女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黎老太爷膝下子嗣单薄,这才将你父亲留下。” 这些话传扬出去,不光她父亲名誉受损,她与弟弟今后的人生也将受到影响。黎佳佳整个人被这些话浸得凉凉的,浑身发冷颤抖。 觉察她颤抖得厉害,黎语颜捏了一下她的手,冷眸睨向徐家女。 “要知道当年的事情那可是……”徐雅香顿觉黎语颜的目光森冷,如寒光刀剑,令她一阵战栗,忙闭嘴不言。 黎语颜迅速从荷包掏出糖果,指关节曲起准备击出—— 就这时,教谕夫子怒喝:“吵什么吵,成何体统?” 黎语颜这才收手。 “大家都去校场,今日太子殿下莅临学堂,将先皇后的墨宝送来,大家可一睹风采。”教谕夫子铁青着脸,“教舍里乌烟瘴气的,莫要在太子殿下跟前失了分寸!” 众人颔首:“是,夫子。” 教谕夫子扫了黎语颜一眼,这个凭借准太子妃身份进来的,据说还当殿拒婚过,如此没有规矩之人,他得好好给她个明示。 “黎语颜,你虽已赐婚给太子殿下,但如今你是学堂学子,既为学子,理应恪守学堂规矩,你可明白?” 方才谩骂的那些人窃笑。 黎语颜神情淡淡:“学生明白。” -- 春日漾漾,春绯娇花。 校场上立满了各色女学子。 夜翊珩在姜乐成的陪伴下,登上了高台。 “殿下,我想不明白,黎家丑女如何能进馨雅学堂?”他往台下扫了一眼,众少女各有千秋,美不胜收,唯有黎家丑女戴着面纱,与周围景色格格不入。 真煞风景! “闭嘴!”夜翊珩俊眉微动。 学堂山长连忙迎过去,恭敬拱手:“恭迎太子殿下!恭迎小公爷!” 随后带着众夫子与学子一道叩拜:“我等参见太子殿下!” 夜翊珩微微抬手:“免礼。” 众人起身。 第18章 飒爽打脸 山长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学堂之幸,众学子之幸,能得太子殿下亲自将皇后墨宝送来……” 这时,台下徐雅香压低声音:“太子都要没得当了,谁还在乎先皇后的墨宝?” 声音虽轻,但刻意让黎语颜听见。 都说失明的人,耳力极好,黎语颜不知道夜翊珩有没有听见。 但她已被赐婚与他,就算自己不想嫁,此等情景下,她不允许有人在她耳边说这话。 她若是不加制止,别人只会变本加厉,甚至连带着她一起欺辱进去。 再加上,方才教舍内的一幕,她的火气仍在。 两笔账一起算! 黎语颜捏了捏纤细的手指头,一个转身,扬手在徐家女面上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此刻众人正在聆听山长讲话之际,巴掌声尤为突兀。 此巴掌,黎语颜未曾用内力,而徐家女唇角已然渗出血丝。 她捂着肉眼可见红肿的面颊,尖锐着嗓音,目眦欲裂地尖叫:“你敢打我?” “就是打你了!如何?” 徐雅香抬手欲反击,却被黎语颜抓住了手臂。 手臂挣脱不出,气得她胸口一滞,充血的眼瞳都差点瞪出眼眶:“你凭什么打我?” “你方才在我耳边诋毁我未来夫君,大胆妄言需要我替你再说一遍?”黎语颜一字一顿,不疾不徐地反问。 话落,又扇了她一巴掌,给她两个脸颊上了对称的胭脂。 徐雅香惊声尖叫:“你又打我?” “打的就是你,大家都瞧见了。若我打得不对,大可以报官抓我!” 旋即,黎语颜又甩了一巴掌,这次加了丝内力。 徐雅香被打得懵掉,待反应过来吐出一口血,血水里赫然挟裹着一颗牙齿。 气得她面色发紫,脖颈上青筋毕露:“你个丑八怪,我要让你知道知道,姑奶奶不是好惹的!” 听曼婷说丑女面上有很可怖的斑块,自己定要将她面纱扯下,让众人瞧瞧,才能消她心头之怒。 黎语颜清浅一笑:“要说丑,此刻你的模样是更丑!” 被一个丑女说自己丑,徐雅香气得眼梢通红,上前几步,就要去抓面纱:“我跟你拼了!” 手伸往黎语颜面上抓去。 黎语颜轻巧避开,一扬手又在她面上甩了一巴掌。 “方才在教舍,你对我六妹百般诋毁,需要我替你父母教你如何做人?如何尊敬他人,尊敬他人的父亲,嗯?” 徐雅香丝毫没料到自己非但没碰到她的面纱边角,却被她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台下如此情景,丝毫没有影响台上夜翊珩的平静无波。 山长尴尬地不行,朗声质问:“徐雅香,你刚才说了什么?” 徐雅香哪里肯说,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唇角的血丝污了脸,整个人狼狈不堪。 教谕夫子对黎语颜十分头疼,方才所言真是说到狗肚子里去了,怒道:“黎语颜,你作甚?” 黎语颜琉璃色眼眸中划过一丝嘲讽:“教谕夫子是得了徐家什么好处,不问她,偏问我?” 分明只是一句提问,却极具质疑与侮辱,教谕夫子脸色青白交加。 此等草包丑女,如何能发现他与徐家之事? 定是巧合罢了! 可台下面遮白纱的少女袅袅婀娜纤细,背脊却挺得笔直,莫名感觉她身上有种气势,让他心惊害怕。 “徐雅香方才说殿下太子之位不保,谁还在乎先皇后的墨宝。”黎佳佳终于出了气。 五姐姐能如此帮她解气,从今往后,五姐姐的大腿,她要抱得牢牢的! 此话一出,周遭皆静。 徐雅香身子一软,差点栽倒,嘴上却硬得很:“都是你们姐妹胡诌,联手欺我!” 黎语颜淡淡睨向徐雅香:“适才所言,周围听见的可不少。” 嗓音清亮,语调轻缓,丝毫没有咄咄逼人,却噎得徐雅香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教谕夫子后背发凉,此刻还是不出头为妙。 而徐雅香脸色彻底惨白,虽然太子失势,但明面上还是太子,岂容她当面侮辱?想到后果,家里人定头一个饶不了她,心思百转间,直接闭眼假装昏倒。 而那些在教舍讲闲话的少女们,腿也开始打颤,早都没了先前嚣张的气焰。 山长连忙带着教谕夫子对夜翊珩赔不是,旋即让人将徐雅香抬下去,直接送回徐家。 一曲闹事过后,墨宝仪式继续进行。 夜翊珩白纱下的凤眸落向黎语颜,只看到一个身影,看不清容貌。 不过台下的她,身形笔直,那气定神闲的态势不容人小觑。 这女人不简单,明明对他厌恶至极,想方设法地想将赐婚作废,人前倒是给他面子。 既如此,他得回馈一二。 “孤失明眼盲又体弱多病,此等情况众人皆知。”嗓音温润如玉,清雅悦耳,“尔等莫要因此诋毁孤的太子妃!” 言罢,唇角漾起一抹温柔浅笑。 尚未成亲,这就护上了,众人皆惊。 难不成太子眼瞎,心也跟着瞎了? 台侧站着的姜乐成直接惊掉下巴,昨儿连黎家女的轮廓都不愿见到,今儿倒是稀奇了! 连太子妃的称呼都用上了! 最震惊的莫过于黎语颜,这个夜翊珩,她低估了他。 此人端的是矜贵之态,但她分明看到他眉宇间那抹冷凝,凉薄的唇畔那味疏离与淡漠。 不理会台上台下各异的议论声,夜翊珩一抬手,让后头立着的松果将卷轴交给了学堂山长。 山长喜不自禁地双手接过,教谕夫子连忙弓着身驼着背帮山长将卷轴展开。 两人一唱一和地讲述先皇后的墨宝如何地惊艳。 教谕夫子更是卖力讲述先皇后对馨雅学堂的贡献,生怕自己先前的行为,让太子记恨在怀。他一边讲,一边注意太子的神情,见太子面容端雅,这才放心不少。 黎语颜抬眸,台上卷轴上的毛笔字,行云流水苍劲有力,或遒劲或婉转,或婀娜或矫健,似能穿透人心。 她弯唇,先皇后果真奇女子也! 此等奇女子怎么能生出阴鸷冷酷的东西来? 冷不防地,夜翊珩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唬得教谕夫子捏着卷轴的手抖了三抖。 第19章 想嫁与孤 仪式过后,学子们四散。 山长见太子与黎家五小姐关系甚好,便想给个机会,遂唤住黎语颜。 “殿下与黎五小姐要不要去我书斋坐一坐?” 好促进感情。 黎语颜脚步一顿:“多谢山长美意,不必了。” 就这时,山长领着夜翊珩与方才被称为小公爷的男子一道过来。 “我书斋有不少先皇后墨宝,黎五小姐可去观瞻观瞻。” 黎语颜正要再次拒绝,却听得夜翊珩清冷道:“山长盛情,不好推脱。” 言外之意是愿与黎语颜去山长的书斋聊一聊。 姜乐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巴差点磕到地上,太子他撞邪了吧? 眼前之人分明眼遮白纱,黎语颜总觉着有眸光瞧向自己。 蓦地让她汗津津的,这般“瞧”着她,那感觉像极了梦里的他要掐她脖子的时候…… 顿觉脖子上凉飕飕的。 她的脖子纤细,易折断。 在她思忖间,夜翊珩轻咳一声:“那就劳烦山长了。” 无法,黎语颜只好让黎佳佳她们先行回教舍,自己则跟着夜翊珩走。 校场上留了不少女学子,这些少女们凝望着太子与黎语颜相携往山长的书斋走去。 纷纷眼泛酸气。 不得不承认,若太子不体弱无隐疾的话,哪怕他眼瞎,她们也很愿意嫁给太子的。 太子其人,遮着白纱还如此好看,真当是赏心悦目! 山长见两人一路无话,便开口:“殿下,黎五小姐虽初到学堂,但颇为努力。” “山长无需担忧,该如何教导便如何,不用看孤的面子。”夜翊珩一派云淡风轻。 黎语颜捏了捏拳。 等到了书斋,山长很识趣地借口离开,顺便将姜乐成拉出书斋外头,顺手还帮忙掩上门。 黎语颜不想与某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这很容易让她想起连续做了两个月的梦。 着急离开,又想着让他尽早去跟皇帝说取消赐婚,她率先开口:“殿下是觉得臣女不学无术,需要进学堂好好学习一番?” “是何缘由,让你以为是孤将你弄到这学堂来的?” 入耳嗓音犹如玉石相击般清冷动听,却又似寒冰冷酷清冽。 她蹙眉:“难道不是么?” “你需清楚,学堂是母后所创,孤怎么可能将你弄到此地来?玷污学堂盛名!” 黎语颜自嘲一笑:“按照殿下的意思,竟是臣女不配了。既如此,殿下怎不拒婚?” “你想听原因?”夜翊珩似笑非笑道。 “请讲!” “你最希望的便是拒婚,孤若拒婚了,岂不是遂了你的意?” 他漂亮的唇角流泻出潋滟笑意。 此人笑容挂在唇畔,眉间却寒凉入骨。如此神情,居然能出在一张脸上,黎语颜顿觉此人深不可测。 “呵呵呵……堂堂太子殿下竟也满口胡诌!殿下若当真愿娶,为何还要借先皇后生辰月当托辞,延了婚期?” 黎语颜毫不给情面地戳穿他的真实想法。 “看来你迫不及待想嫁与孤,那……” 夜翊珩步步向她逼近。 云淡风轻的俊容上,迅速笼了一层阴鸷。 恍惚间,黎语颜像是置身梦里。 梦中不堪且疯狂的场景,皆是他这般迫近她开始。 每回,她都会惊出冷汗。 黎语颜掐住手心,才叫自己不在他跟前失了分寸。 “殿下误会了,臣女一如那日殿上所言,配不上殿下。”她轻轻一笑,缓了心绪,“殿下人中龙凤,臣女却是地上尘埃。学堂同窗,市井小民皆可议臣女如何貌丑。” 听李羽所言,夜翊珩最喜美的事物,人亦不例外。 “可惜殿下瞧不见臣女,若非如此,定让殿下瞧个仔细。让殿下深刻知晓,殿下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臣女貌丑无颜,废物草包,实在不该绑在一起。” 想起方才一道与夜翊珩过来的小公爷就在门外,她又道:“或者让小公爷帮忙瞧一眼,再细细说与殿下听,臣女如何地貌丑。” 门外贴着耳朵听的姜乐成顿时吓得半死。 夜翊珩朗声笑,旋即唤来松果,离开。 黎语颜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用了力气,却是无用。 出了学堂,姜乐成忙问夜翊珩:“你明不想见她,为何还见?” 他若再看她的斑块,当面吐了,又该如何? 夜翊珩不语。 今日,他虽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能看到她的身形轮廓。 此女身量在女子中算高挑,但在他跟前,额头只在他下巴处,胆子竟不小。 姜乐成絮絮叨叨:“殿下,往后千万别让我去看她面容,呕吐的感觉着实难受。” 夜翊珩在松果的搀扶下上了东宫马车,姜乐成紧跟了进去。 “徐家女之父如今在哪任职?” “回殿下,徐父正是太常寺少卿。”松果恭敬道。 夜翊珩冷声道:“半月后将其调去吏部,任吏部侍郎。” 姜乐成连忙提醒:“从少卿到侍郎,从礼部太常寺到吏部,这是升迁了,殿下!” 夜翊珩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半年后派他代表御前去巡查各处官吏,路上若是遇到泥石流之类,倒是便宜了他;若是遇不到,将此人如今贪污之事全抖出来。” 姜乐成恍然:“吏部官员贪污罪加一等!” 他暗叹,殿下手段极高。 若是如今拿捏了,世人就知道是太子所为。 且徐父的罪责就相对没那么重,但若是按照殿下所言,那罪责最轻的便是抄家。 最为重要的是,这般谋划后,无人会联系到太子头上。 姜乐成盛赞,太子出气,不在一时半会,而在长长久久。 心头下定决心,一定要寻到神医,一是为了太子,二是为了自己。 他与太子自小绑在一起,太子生他便活,太子薨他便死。 只有寻到神医治好了太子的眼,太子才有希望夺嫡。 思及此,姜乐成道:“殿下,据说神医是个老头,虽然麟卿阁是神医住所,但他居无定所,且常年游历。这种老头,不知道何物能合眼缘?” 夜翊珩轻哼:“什么合眼缘,不过是财迷罢了!” 姜乐成连连点头:“殿下所言极是,金山银山地堆着,自然合眼缘了。” ------题外话------ 求推荐票,月票,各种求~~~ 第20章 当勤勉之 夜翊珩离开时,黎语颜也想走。 但壁上挂了不少字画墨宝,落款处皆盖了皇后宝印,吸引了她的目光,便不自觉地多待了片刻。 山长进来,没看到夜翊珩,吃惊地问:“太子殿下呢?” “殿下已走。” 山长仰头,目光盯在字画上,喃喃道:“老朽一把年纪,见过无数聪慧之人,却从未见过太子这般高智的。” 如此形容夜翊珩,黎语颜眸中划过诧异。 眼前的山长胡子灰白,年岁上大抵六旬有余,是她在学堂内见过的为数不多和蔼可亲的长者。 “当年,皇后亲自登门,让我出山任学堂山长。皇后知遇之恩,老朽铭记。皇后心怀锦绣,她所生的殿下珺璟如晔。可惜了,殿下如今……” 失明又病弱。 长长叹息后,他又道:“你既已为准太子妃,当勤勉之。容貌美丑不过表象,皮下三寸皆白骨。黎语颜,你懂老朽之意么?” 闻言,黎语颜动容,遂俯身作揖:“学生谢山长教诲!” 山长所言,温暖人心。 倘若五年前的原主也能听到如此肺腑之言,彼时的她应该不会那么孤寂吧。 与山长道了辞,黎语颜回到教舍。 黎佳佳见她回来,悄声道:“欣梅告假归家,后面几日都不来了。” 黎语颜沉默,想要别人不欺辱自己,唯有自己强大。 旁人如何劝慰,皆无大用。 -- 散学后,姐妹俩相携出教舍。 一路行,周遭的议论少了不少,却仍有。 路过甲班教舍,黎语颜清晰地听到不少闲话。 “曼婷,早间在山长书斋那里,太子殿下拂袖离去,留下丑女独自一人,据说为此山长还训了她一顿。”说话之人掩唇轻笑,“若你是准太子妃,太子殿下定不会如此。” 黎曼婷之志非空有虚名的准太子妃名头,她要的是真正储君的正妻之位。夜翊珩命不久矣,她才不屑。 此刻听人这么说,却是十分受用。 “五妹她幼年容貌极盛,如今变成这等模样委实难受,看我薄面,还请以后不要在我五妹跟前提及丑女二字。” “曼婷啊,你真是傻,你这么替她着想,她有感激你么?那日你劝她勤勉学问可以脱离丁班,她说不需要。” “我与她终归是姐妹,她待我薄情,我却不能待她寡义。” 黎曼婷语调越发婉约,不知情的人乍一听,便觉得她识大体,顾大局,堪为世家贵女之典范。 习武之人,身手与耳力成正比,甲班教舍内的闲话,黎佳佳没听清,黎语颜却是听得一字不差。 黎曼婷的为人,她早已看清,与祖母、父亲与冯氏,如出一辙。 “六妹,既已散学,为何甲班乙班还有不少学子?” 黎佳佳有些心不在焉:“就想让人觉得她们好学上进。” 往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黎佳佳,今次散学时像是蔫了。 回到黎府,黎佳佳直扑父母所在院落。 一直忍着的委屈,在见到贺氏时,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落。 这模样着实惊到了贺氏:“怎的哭成这般?谁欺你了?” 黎佳佳将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往贺氏身上抹:“徐雅香说我爹爹只是记在祖母名下的,爹爹生母是个低贱婢女……” 放衙归来的黎宗辉闻言,沉了脸。 贺氏惊愕,虽有听说,但她从未确定,更不询问夫君,怕伤了夫君面子。 在安慰女儿时,贺氏眼尾瞧见丈夫已经回来:“宗辉……” “确系事实。” 外人已在传,他堂堂大丈夫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贺氏将女儿扶好,起身:“咱们想个什么法子,倘若这般下去,必会影响儿女终身大事。” “太子殿下的流言谣言多不胜数,你可见他压制过?”黎宗辉在黎佳佳对面坐下,“莫哭了。” “我不哭了。”黎佳佳立时抹了泪,“今日五姐帮我出了气,在全学堂夫子与学子跟前,当着太子殿下与小公爷的面,五姐姐连扇了徐家女四个巴掌。” 黎宗辉贺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 “徐家女嘴角流血,还被打落一颗牙齿。五姐姐当真给我出气,若不然,我在学堂就哭了。” 断不会忍到家里来。 黎宗辉将放衙路上买的两盒糕点,推了一盒到女儿跟前:“给语颜送去。” “好!”黎佳佳吸了吸鼻子,高兴地站起,拎着糕点直奔清语居。 瞧着女儿变得欢快的模样,贺氏低声问:“夫君,关于你身世之事,你觉着是谁人传扬出去的?” “大哥年长我十岁,我出生时,他早就明事理了。”黎宗辉轻哼一声,“家中管事仆妇想要在黎府讨生活,断不可能讲此等闲话,你说还有谁?” 贺氏惊出一身冷汗:“可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到佳佳要议亲了来说?” “妇人之见!”黎宗辉叹气道,“毅儿阵亡已过五载,倘若毅儿还在,此等秘辛应该不会传扬出去……” 若是黎毅还在,那他便是宁远侯府的世子。黎浩就算想取而代之,目标便是李毅,暂且不会将矛头对准他们二房。 如今黎毅不在,黎浩成了黎宗发唯一的儿子,继承宁远侯爵位是名正言顺。 但总有小肚鸡肠之人,将黎宗辉的身世揭露出来,就算黎浩后续出现什么问题,侯府爵位断不会落到二房。 如此直接将二房的路堵得死死的。 贺氏本就聪慧,这么一提点,她就想清楚了里头的弯弯绕绕。 “夫君,你说毅儿阵亡可有猫腻?” “你的意思是冯氏的手能伸到战场去?”黎宗辉摇了摇头,“冯氏没这个能耐。” 这边厢夫妻俩聊得惊心动魄,那边厢黎佳佳拎着糕点跨进了清语居。 “姐姐,我爹爹让我送来糕点,你快尝尝。” 听到声响,黎语颜迎出屋子,看到黎佳佳鼻子两旁亮晶晶的。 饶是她素来端雅,亦忍俊不禁:“六妹脸上是被蜗牛爬过了吧?” 黎佳佳反应过来,丝毫不恼,哈哈大笑,旋即将糕点往妙竹怀里一塞。 “我得在姐姐这洗把脸,怪不得我一路走来,小风一吹,面上紧皱起来。” ------题外话------ 【关于更新时间】会放在零点几分的样子,小可爱们请知悉~~~ 第21章 万两黄金 洗脸后,黎佳佳吵着要黎语颜把糕点吃了。 盛情之下,黎语颜吃了一块,给了妙竹与赵妈妈各一块,余下都进了黎佳佳的肚子。 不光如此,黎佳佳在清语居用了夕食才回自个院子。 妙竹收拾着碗筷:“六小姐倒是真性情。” 黎语颜微微笑了,她哭过尚未净面,便来送糕点。 可见不将她当外人。 黎家教养女儿温柔娴静,记忆中早已出嫁的大姐二姐便是如此。如今看黎曼婷与黎露在外的表现,亦是如此。 黎佳佳这般性情挺好! -- 过了几日,学堂休沐日。 就在黎语颜用朝食时,妙竹拿来一小竹管:“小姐,又有飞鸽传书,仍是麟卿阁来的。” 黎语颜展开看了,看后将信笺交给妙竹处理掉。 此次信笺上写的是一套暗语,妙竹瞧不明白:“小姐这回是何事呀?” “麟卿阁收到一份出价奇高的单子,问我去不去。” “出到多少?”妙竹忍不住问。 虽说她家小姐给人治病要不就是诊金奇高,要不就是用对方珍重的东西交换,要不就是看心情。 但都是分人的。 像是坏人,就算出再高的诊金也无用。 “对方一开口就是万两黄金,且说价钱可再议。” 在天晟,一两黄金便是十两银子,万两黄金就是十万两银子。出手如此,不禁让黎语颜怀疑对方的企图,甚至对方钱财的来历。 她留在麟卿阁的婢女为了不暴露她的行踪,也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诊金是她们私定,且因人而异的。 没钱的人,一个铜板就够。 若是钱财来路不明之人,自然要多收些,随后将其分给穷苦百姓。 “小姐去吗?” “再看吧,先让春柳应付一二,同时让夏桃查下对方身份。” 妙竹应声退下。 如此同时。 东宫这边,侍卫陌尘捏着快马加急送来的书信,疾步进了夜翊珩的书房。 “殿下,若风来信。”陌尘单膝跪地,双手将书信呈上,“若风在信上说,出价到万两金,对方才同意让神医考虑是否出山,后续还需再议。他目前人不能回,只好将信息快马加鞭送来。” 松果取了书信,递到夜翊珩跟前。 今日的夜翊珩眯着眼睛,能看清些许。 遂立刻拆开信封,将信纸上的字扫了一遍,随后猛地一拍,信纸震碎成粉。 见太子殿下大怒,松果小心提醒:“殿下身体要紧!” 陌尘眉头紧皱:“殿下!” “招摇撞骗,务必把所谓的神医缉拿归案,孤倒要看看他的命值不值万两金!” 先前听若风说神医对万两金都不屑,以为只是夸张说辞,没想到对方是贪得无厌。 陌尘立即拱手领命而去。 -- 黎府,清语居。 就在妙竹备了信鸽飞走时,宫里来人宣黎语颜进宫。 入宫时,黎语颜问宫里人,让她即刻进宫是所为何事。 内侍只道:“黎五小姐去了便知,此乃皇上恩典。” 她没做什么,不配赏赐。一时半刻揣测不了,黎语颜索性不想了。 到了宫里,内侍没有将她带往议事的贤德殿,而是去了一偏殿,上书星宁殿。 见黎语颜有些疑惑,内侍这才解释:“此乃九公主寝殿。” 她与九公主素未谋面,实在想不通,为何要她来此地。 就这时,夜翊珩正在小太监的引领下也到了。 内侍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前几日在学堂山长书斋里的对话,让黎语颜有些微恼,此刻再度见到某人,她不想行礼。 某人像是能看到一般,蒙着白纱的双眼似直直盯着她:“莫非黎五小姐亦眼盲,见不到孤?” 无奈,黎语颜微微福身:“见过殿下。” “呵。”夜翊珩莫名心情甚佳,大步进了殿内。 黎语颜咬了咬牙,直起身,跟随内侍也进了星宁殿。 殿内,檀木作梁,明珠为灯,白玉铺地,水晶珠帘为幕,鲛绡绢纱随风飘动,似云山雾海缥缈,当真是奢华之极。 能住这般寝殿,这位九公主想必深得皇帝宠爱。 怪不得那么多攀龙附凤之人对九公主驸马之位,趋之若鹜、垂涎三尺。 忽地,里头传来皇帝的朗笑声:“如此说来,朕的女儿这双腿是有救了?” 立在居所入口的内侍见到夜翊珩过来,高唱:“太子殿下到——” 宫女应声将鲛绡绢纱掀起,好叫夜翊珩黎语颜一行人入内。 屋内众人见到太子进来,纷纷行礼。 “此等虚礼今日便免了。”皇帝心情甚佳地摆手,随后抬手示意,让夜翊珩与黎语颜入座。 夜翊珩由松果搀扶着坐到高几旁。 黎语颜环视一周,屋内甚为宽敞,空着的椅子却只有夜翊珩身旁还有一把。 她缓步过去,轻轻坐了。 与此同时,将屋内众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 在美人榻上躺着一位着绯红衣裙的少女,她双眉弯弯,明眸善睐,容色照人,是个娇俏的美人儿。 不得不承认,天家的基因甚好。 美人榻边的藤椅上坐了皇帝,视线移动,一侧立了不少人。 其中一人,黎语颜认得,那便是黎浩。她所谓的二哥,刚回京那日见过。 记忆中,大哥眉目俊朗,二哥稍逊一些。五年过去,黎浩长开不少,却仍旧比不过大哥。 在黎浩边上有一凳子,坐了一位白胡子老头,不远处站着几位太医。 其中一位太医,黎语颜亦认得,便是那日夜翊珩派到黎府替她诊脉的曾太医。 整个屋内,除了九公主半躺着,坐着的人只有皇帝、夜翊珩与她,再加这位白胡子老头。 此情此景,不禁让黎语颜想到,是黎浩找到了“神医”,继而来邀功了? 就这时,皇帝道:“神医快看看太子的眼睛,过后给太子妃瞧瞧,她面上斑块能否祛除。” 黎语颜面纱下的唇角勾起,果然是“神医”来了,且让她看看这神医有何手段。 夜翊珩淡淡开口:“父皇,不知九妹的腿,神医如何说?” 皇帝看向“神医”:“把你方才的诊断说与太子听。” “神医”捋了捋自个养得丝滑的白胡子:“九公主腿疾,只需上好的天山雪莲、犀角、豹骨作药引,再服下草民开的方子,连吃七个疗程,定能痊愈。” ------题外话------ 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支持,求收藏!各种求!!! 喂~~~~ 有小可爱听到了么? 第22章 打假现场 “这位神医,孤尚未听到你的诊断。”嗓音清冷,自带威严,“你且说说,九公主的腿疾是因何而起?” “这……”白胡子老头一下子噎住了,这个缘故,他是真的没诊断出来。 这个黎浩也没跟他提过。 霎时,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好似将他架在火腿上炙烤一般,震得他汗水都渗出不少。 凭着行走江湖的经验,白胡子老头很快镇定下来:“皇上,九公主之腿疾,并非先天不足,而是后天造成。先天之因,神仙在世都无解;后天之因,依照草民方才所言便可。” 皇帝点头道:“珩儿,诸位太医均在,他们对神医的诊治皆无意见,可见神医医术高超。你的眼睛,还是快些让神医瞧瞧吧。” 夜翊珩淡笑一声:“父皇,儿臣的眼睛就不劳这位神医了。” “为何?” “儿臣以为他是诓骗之徒。” 天山雪莲、犀角、豹骨皆是名贵药材。 名贵药材只配作药引,这“神医”开的方子,怕是要用金山银山堆起来的吧。 眼前这个“神医”比麟卿阁那位更过分! 且,天下被人尊称为神医的只有麟卿阁那位。 若风尚未将人请出山,这黎家二郎如何能请得动人? 太子此言,在场的太医们纷纷直了直身体,太医院都治不好的腿疾与眼疾,他们还真的不信了,还有人能治。 方才这“神医”所言,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们也不好判断神医真伪。此刻听太子所言,他们倒是十分希望这个神医为假。 如此,太医院的名声便保住了! 皇帝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轻哼一声,转而对黎语颜道:“黎家小女,你面上的斑块叫神医瞧瞧吧。” 黎语颜起身,施了一礼:“皇上,请恕臣女妄言,臣女以为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这位老者怕是骗子。” 闻言,夜翊珩俊眉一挑。 此女倒是与他意见一致,可真稀罕了。 “你且说说,你如何知晓?” 他的声音朗朗动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与看好戏的姿态。 就在黎语颜准备回答夜翊珩时,黎浩开口:“五妹,此神医是二哥我历经千山万水请来的,你勿要耍小孩子脾气。” 说话间,看向她的目光含了丝警告的意味。 “二哥此言差矣,五妹已不是小孩子,如何耍小孩子脾气?”黎语颜清浅一笑。 面纱下的唇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在场之人瞧不见。 但她这双眼中流露出潋滟的光华,倒是吸引了一日未曾开口说话的九公主。 “太子妃嫂嫂的眼睛好美。”九公主在美人榻上直了直身子,宫女立即过来塞了两靠枕。 寻了个舒服的靠姿,九公主继续道:“太子妃嫂嫂的声音也好听,我想听听为何在嫂嫂眼中,这位‘神医’是假的?” 太子与九公主相继提问,皇帝眉宇微蹙:“黎家小女,你就说个明白,朕不怪你。” 黎语颜再次福身:“若我说我是神医,在场各位可信?” “不信,不信。”曾太医头一个摆手,“据说咱们天晟神医是位白胡子老者,黎五小姐妙龄少女,如何是神医?” 其他太医一致地附和点头。 “这位白胡子老者,除了与传说中神医有一般白胡子外,在我看来,信口开河说他是神医,同样不可信。” 黎语颜慢慢踱步,至“神医”跟前,缓缓俯身。 “神医”如坐针毡,眼前的少女盯着他,好似要将人看穿。 她这双眼生得璀璨光华,自己招摇撞骗的手段在她眼中,让他感觉无所遁形。 黎语颜直起身:“麻烦曾太医给‘神医’诊个脉,此刻的他是否脉象紊乱,心律不齐。” 曾太医对着皇帝一拱手,皇帝颔首同意后,曾太医一把抓过白胡子老者的手腕按住。 须臾,曾太医开口:“正如黎五小姐所言,此人脉象紊乱,心律不齐,似是说谎之象。” 黎浩急了:“五妹,不得无礼!” “二哥莫急。”黎语颜淡然一个转身,伸手抓住“神医”的白胡子,用劲一扯,整片胡子就这么齐刷刷地扯了下来。 那“神医”一摸光秃秃的下巴,吓得从凳上跌坐在地:“我,我,我之前是有胡子的,人老了,胡子掉了。我,我,我就粘起来了。” 黎语颜将白胡子扔在地上,拍了拍手:“好了,白胡子是假,那神医的身份还能是真么?” 神医最具标志性的白胡子为假,身份自然亦是假。 皇帝大怒:“来人,将此人打入大牢!” 黎浩双膝一软,立时跪地:“皇上,小民知错,寻了许久的神医是假,小民有错!” 皇帝从藤椅上起身,挑了挑单侧眉毛:“此事不能怪你,方才朕与众位太医皆险些被骗。” 黎家二郎如此愚钝,险些害他失了皇帝尊严,此子今后断不能入仕。 想娶他的公主,更是连门都没有! 黎浩叩头致谢,低头时,瞧见那老者像一滩烂泥一般被拖走,顿觉后背脊发凉。 皇帝拂袖离去,众太医急急跟上。 见黎语颜的身影欲离开,鬼使神差地,夜翊珩问:“你如何瞧出胡子为假?” “太子若不眼盲,定能瞧出。”黎语颜丢下一句话,施施然离开。 借用她的名头,招摇撞骗,便是她最不能忍之事。 只一句话,怔得夜翊珩愣在原地。 美人榻上的九公主见状,抚掌大笑:“六哥也有今日,有趣有趣!” 夜翊珩光感瞧见地上还跪了一人,抬脚一踢。 松果立刻提高嗓门:“殿下眼疾行走不便,黎家二郎还这般跪在九公主宫里,实在是说不过去。” 被人一提醒,黎浩这才连滚带爬地起来,连连后退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星宁殿。 九公主又笑:“就这人也敢妄想本公主,简直痴人做梦。” 不理会九公主,夜翊珩手搭在松果手臂上往外走。 “方才那诓骗之徒,面上胡须可有异象?” 那么多太医都没瞧出,黎语颜又是如何瞧出端倪的? 松果恭敬作答:“殿下,小奴从没长过胡须,便是有异象,小奴也瞧不出。” 夜翊珩叹息:“此问为难你了。” ------题外话------ 今天、明天与后天的更新均放在上午9:00,因为试水推的关系,请大家每天追更哈~ 这三天我每天都会加更! 看在我加更的份上,小可爱们请丢我推荐票、月票,再吱我一声哈~ 求支持,收藏,追读,评论哈~~~ 第23章 自私自利 黎浩出宫后,刚要跨上马背,被韦锐立拉住了缰绳。 “多谢你与我相争,若非你出价比我高,那骗子的罪责就落我身上了。” 言罢,韦锐立哈哈大笑。 前几日,他们的人马几乎同时找到那老头,可惜韦锐立所派之人身上银钱不多。 而黎浩则是亲自去寻的神医,一来,他身上钱财带了不少,二来,他亲自出马更显诚意。 是以,那老头算是被黎浩的诚心与钱财打动,遂与他进了京。 韦锐立也没想到,今日能得这么个好消息。 本来他来宫门,是想借机与神医套近乎,万一自己出价比黎浩高,神医同意与他一道,届时功劳便是自己的。 没想到,黎浩与神医早就进了宫。 这么左等右等的,竟然叫他看到那“神医”被御林军拖着走的画面。 再三询问之下,韦锐立这才知神医为假。 他忽然有种被黎浩拯救的感觉。 黎浩拍开韦锐立拉着缰绳的手,压低声音:“你中意我四妹,另一面又想着九公主驸马之位,居心何在?” “你四妹不过是庶女,你以为我能看上她?”韦锐立甩开缰绳,轻蔑一笑,“今日你引荐神医之功已然成了过,你觉得凭你之口,旁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你!”黎浩气得捏着的缰绳跟着颤抖。 他如今赔了银子,还寻不到真神医,在天家面前,更是失了信。 与韦锐立一般,抱着半道截胡之心的世家子弟不少,此刻他们皆在看黎浩笑话。 黎浩失魂落魄地爬上马背,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浑浑噩噩地离开宫门。 等他回到黎府,冯氏兴冲冲地问:“阿浩,事成了么?” 儿子若能尚公主,她便是公主的婆母。在京圈贵夫人中,她便能抬起头来。 继室身份,特别是由妾扶正的继室,一定程度上来说名不正言不顺。由此,冯氏十分希望自己的一双儿女都能获得好亲事。 看着母亲激动的神情,黎浩垂首:“娘,那神医是假的。” “假的?”冯氏的声音瞬间拔高,“为何是假?” “儿子也被他骗了!”黎浩将荷包掏出,翻了个。 荷包里头空空如也,半张银票都无。 冯氏夺过荷包:“为娘给你那一万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娘,当时好多人都争着叫那老头跟自己走,儿子出价最高,他这才跟了我。我也没想到,他是个冒牌的。”黎浩想不明白,“那人说起医理来,头头是道,儿子也是被骗了!” 拿着空荷包,冯氏颓然瘫坐在椅子上:“那可是为娘二十年来的私房钱啊!” 黎浩怒目圆瞪:“娘,今日在九公主寝殿内,原本皇上与太医们都相信那人是神医的,可等太子与五妹一到,风头就变了。” 冯氏细长的眉毛拧在一处:“如何变的?” “先是太子怀疑神医为假,然后是五妹当场戳穿。那老头吓得不行,这才露馅。”黎浩越说越气,“倘若太子与五妹不说神医为假,儿子的驸马之位就到手了!” 在他看来,整个太医院都看不好九公主的腿疾,就算找到了神医,结果还是一样。 更何况,先前皇帝说的是寻医有功者能尚公主。 并未说神医一定要治好九公主的腿疾,就算神医为假,公主腿疾无法治疗。等他顺利尚了公主,后续再言公主腿疾连神医都束手无策。 这么一来,一切问题皆迎刃而解。 那时,他的驸马之位与富贵已经在手。 可如今,失败了! 黎浩又道:“娘,儿子认为,太子说神医为假,大抵是觉得神医治不好他的眼疾。而五妹说神医为假,儿子怎么觉得是针对儿子。” “为何,那小蹄子竟敢与你唱反调?” “当时,儿子三番两次明示暗示五妹,让五妹不要多言。没想到她非但不听,还将老头的假胡子扯了下来,这才露馅。” 母子俩讨论许久,等黎宗发回来,一家三口又是一番议论。 最后得出结论,是黎语颜坏了黎浩好事。 黎宗发拍了桌子:“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如今在哪?” “爹,她比我先出宫。”黎浩乖顺道。 他折了银子,尚不了公主,又失信于天家,为防父母责怪,便一切罪责都推往黎语颜身上,以此出气。 这三人怒气冲冲地赶到清语居时,黎语颜正拿着棋谱自己与自己对弈。 听到三人的脚步声,她头也未抬。 黎宗发过去,一把将棋盘掀翻:“吃里扒外的东西,今日在宫里,你不帮你二哥说话也就罢了,你竟然……” 质问间,黎宗发噎住,好像自己怎么说都不对。 黎语颜缓缓抬头,淡淡瞧着来人,清冷开口:“神医为假,身为天晟子民,难道没有揭穿的义务?” 冯氏撕破往日和善的嘴脸,叫嚣:“阿浩可是你二哥,你揭穿神医身份,那岂不是将你二哥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自问对你不薄,没想到你这么记恨我。我不是你生母,可阿浩却是你亲二哥啊!” 黎浩趁机道:“是啊,五妹,当时我明示暗示你多次,你却一意孤行。如今,我公主驸马是当不成了,你看如何是好?” 黎语颜轻轻摇了摇头,眼前三人的三观真是奇特,脑回路真叫自私自利。 “你们试想,倘若二哥顺利尚了公主,后续再被人揭穿神医为假,咱们黎家会不会被诛?抄家那是轻的。”黎语颜把玩着手中棋子,不疾不徐道,“父亲朝堂为官多年,这点道理,不用女儿来教吧?” 闻此言,黎宗发冷汗津津,面上一阵白一阵青地变幻不停。 冯氏一想到自己积攒多年的银钱没了,仍旧似泼妇一般叫道:“你就是看不惯你二哥好,你这个……” 话尚未完整骂出口,管家急匆匆来报:“老爷夫人,宫里来人,带着皇上口谕而来!” 皇帝口谕就似圣旨,众人连忙往前院赶。 等他们到时,黎老夫人、黎曼婷、黎露与胡氏,二房一家四口均在了。 内侍宣:“皇上口谕,黎五小姐聪慧机敏,才智过人,有太子妃如此,朕心甚慰!” 第24章 虐渣打脸(一) 口谕宣罢,内侍一扫拂尘:“宝相花瓶一对,景泰蓝赏瓶一对……” 后头跟着的众太监宫女端着各色赏赐,依次行至黎语颜跟前。 托盘上头有大小各异的锦盒,有些直接拿红绸盖着,瞧形状便知是一只只元宝。像是花瓶赏玩之类的,直接敞露着。 看得冯氏与黎浩眼睛都直了! 这些赏赐加一起,远不止一万两银子! 赏赐唱毕,内侍微笑道:“太子妃,这都是皇上与各宫娘娘的心意。” 随后指了一个三层妆匣,命宫女打开。 霎时间,妆匣里的各色珠宝首饰光辉璀璨,熠熠生辉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各宫娘娘与九公主一起挑选的,还望太子妃喜欢。” 黎语颜看到黎曼婷酸得止不住的表情,含笑道:“这么多东西,臣女如何好意思?” “您是太子妃,身份尊贵,该得的。”内侍拿出一份礼单双手呈给黎语颜,“您收好!” 黎语颜双手接过,礼貌颔首:“多谢公公!” 看她一点都不骄矜,内侍笑得越发和蔼。 原本他也不高看这黎家丑女的。 皇上因为假神医差点英明扫地,若不是她扯了假神医胡子,挽回了皇上颜面,皇上怕是会被天下人嗤笑。 此刻,他在宣读赏赐后言明是皇上与各宫娘娘的心意,她自称臣女,又双手接过礼单,对他这个阉人甚为有礼。 内侍瞬间觉得此女除了貌丑之外,行为举止有理有度,倒是符合一国太子妃所需的端方稳重。 思及此,他一个转身,对着黎宗发抬了抬手:“侯爷,借一步说话。” 黎宗发颔首,此阉人是皇帝身旁近身内侍叶公公,地位不容小觑。 遂恭敬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公请!” 二人行至厅堂外的游廊下。 叶内侍微笑瞧着黎宗发许久,看得黎宗发忍不住问:“公公有事请讲!” “皇上让咱家告诉侯爷,侯爷养了一个好女儿呀!” 黎宗发没反应过来,皇帝说的究竟是哪个女儿。 叶公公瞧出他的疑惑,直言:“皇上说的便是黎五小姐。” 黎宗发头一回从丑女儿身上得到一种与有荣焉之感。 “哪里哪里!”黎宗发又是摆手,又是对着皇宫躬身作揖,“都是黄恩浩荡,身为天晟子民,理应辨明真伪,去伪存真,小女不过是做了她该做的。” 叶公公面上笑盈盈的,心里嘀咕,假神医还不是你儿子找来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好似如此这般,便可把你儿子的罪责忽略似的。 真厚脸皮也! 厅堂这边。 黎曼婷看着妆匣的漂亮首饰,既羡慕又嫉妒,当初她若同意指婚给太子,这些东西便都是她的。 还有黎语颜什么事? 虽说太子失明病弱,可这些赏赐真的太过诱人! 特别是那些闪亮夺目的发簪,宫里的娘娘与九公主挑选出来的,果然不一般。市面上不曾见过的款式,材质用料都是绝顶的。 若这些首饰戴她头上,她不光能得才女的名号,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亦是信手拈来。 惹得她心里翻江倒海,一时间竟不知是何滋味。 鬼使神差地,黎曼婷开口:“五妹妹,这么多发簪头面戴得过来么?” 她这张丑脸配上如此精美的发簪,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黎语颜莞尔一笑:“我这人俗气,就算不戴头上,每天打开妆匣瞧着也欢喜。” 黎曼婷怕黎语颜的蠢脑子拐不过弯,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便厚脸皮道:“这么多只是摆着看,委实可惜了,要不让姐姐帮你戴一些?也好显示皇恩浩荡。” 闻此言,黎语颜心里笑疯了,面上仍是淡淡的笑意:“多谢三姐姐,我这人有洁癖,若是姐姐戴了,那妹妹就不喜欢了,如何是好?” “那就送给姐姐好了,若五妹妹觉得亏了,姐姐可付银钱。”黎曼婷笑得娇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难道真敢要钱? “三姐姐此言差矣。”黎语颜倏地靠近黎曼婷,轻声道,“你是不是觉着这些原本是属于你的,毕竟原先要被赐给太子的是三姐姐呢。” “你!”黎曼婷不敢相信,小贱人竟能看出她的心思。 “你的心思都写脸上了。”黎语颜离她一步远,轻笑。 黎曼婷笑容渐渐凝固,眼梢霎时殷红:“五妹妹你误会我了,我想着你那面容配上这些精致之物,要惹天下人笑话,还不如姐姐帮你展示出去。你这般诬陷,委实叫人心寒!” 语声楚楚可怜,尽显柔弱。 “哦,三姐姐如此好心?”黎语颜挑了挑眉,声色平稳。 纵使带着面纱,她不笑的时候,周围之人都能察觉到她周身冰冷的气场。 “五妹妹真的是误会我了。”黎曼婷越说,眼圈越红。 一副凄然欲泣之态。 黎语颜眼神淡淡地扫向黎曼婷,旋即轻笑一声:“若此时将赐婚人选换回来,这些赏赐也不是三姐姐的!” 黎曼婷瞬间噤声。 赐婚人选真要换回来吗? 只一瞬,她觉察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好似要将她身上的遮羞布扯下来,露出她最真实的心思。 黎曼婷打了个激灵:“五妹妹莫要说笑,赐婚圣旨已下,岂能更改?” 黎语颜漂亮的双眸眯起,笑得人畜无害:“赐婚前,父亲母亲将人选改作我,我想再改回来亦可。” 黎曼婷的背脊瞬间冒出冷汗,脸色惨白,嘴唇颤了颤:“我……” 当然不愿! 见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如此窘迫,黎浩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趁机开口:“五妹,方才在清语居里,二哥说的话,你可记着?” 他粗略一算,所有赏赐若能归他,自己在假神医处折的本,便能连本带利地赚回来,且赚得盆满钵满。 若他没找那老头,黎语颜哪有机会揭穿假神医?是以,这等赏赐该是他的。 如此想着,他看赏赐的目光愈发贪婪,仿佛这些东西真就是他的一般。 黎语颜怎会不记得,他当不上九公主驸马,还将责任推她身上,此刻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她一清二楚。 不就是想要她将这些钱财拱手送他? ------题外话------ 求票票,求支持,求求了~~~ 第25章 虐渣打脸(二) “二哥,妹妹记得清清楚楚。二哥寻了个假神医,心里懊悔。妹妹帮不了二哥的忙,只能规劝一二。”黎语颜毫不给情面地拒绝并揭穿,“二哥想开点,皇上不责罚于你,已是莫大恩典。” 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蔓延开来。 黎浩脸上顿时挂不住,她的话更是噎得他那套自以为是的逻辑更在喉间。 叶公公在远处,听不到厅堂内的对话,但此处站着不少小太监与宫女。 他若将为何赏赐都该归他的想法说出,再由这些人传到皇帝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冯氏见一双儿女都吃了瘪,想到黎语颜年纪到底小,便有心想哄一哄。 再则,此处还有二房一家子在,近来听说黎语颜与黎佳佳走得近,万一这些好东西被贺氏打了注意,那她再要过来,就麻烦大了。 “语颜啊,母亲帮你把礼单收起来吧。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若是丢了礼单该如何是好?赏赐之物也需好生在库房里存起来。” 方才还在清语居破口大骂,此刻变脸的速度真叫人惊叹。 黎语颜尚未开口,黎老夫人紧跟着附和:“是啊,语颜你年纪小,五年在山里,如何管理钱财之事尚未接触,祖母觉得将这些东西让你母亲打理,或者放入公中,亦妥当。” 让她将东西给冯氏,或者充入公中。 都当她傻么? 黎语颜眼睫垂下,掩住一闪而过的讽意:“多谢母亲与祖母好意……” 说话间,瞥见父亲与内侍走来,朗声道:“礼单与赏赐我会亲自管好,保证不让闲杂人等触碰一二,祖母与母亲就请放心吧!” 一旁立着的黎宗辉与贺氏闻言,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黎佳佳方才紧攥着帕子的手也放松不少。 她人微言轻,方才很想帮五姐姐说几句,可是面对他们咄咄逼人,她承认自己胆怯了。 幸亏五姐姐比她想的还要聪慧! 叶公公闻言,欣慰颔首:“太子妃所言甚是!等太子妃入了东宫,偌大的东宫需要管理,这些礼单与赏赐权当练手。” 黎老夫人与冯氏忙一叠声儿称是,尴尬赔笑。 笑得又太假,一时间,婆媳二人面上的神情特别滑稽。 黎语颜行至叶公公跟前,福了福身。 叶公公连忙抬手虚扶:“太子妃如此,折煞老奴了!” “公公年长,语颜应该的。”黎语颜神色从容,“语颜想请公公做个见证,同时帮忙传达给皇上。” “太子妃请讲!” “皇上认为臣女聪慧,臣女祖母与母亲定与皇上所想一般,故而臣女想将生母的嫁妆要回,一并打理。” 叶公公点头:“太子妃聪慧,定能打理妥当。” “生母在世曾有言,她的嫁妆一分为二,一份给我一母同胞的大哥,一份给我。大哥不幸亡故后,生母便把她所有嫁妆交给当时还是姨娘的继母打理,并言明,待我及笄,嫁妆悉数归我。” 黎语颜转身,含笑看着冯氏:“继母帮忙五年,功劳不小,语颜感激涕零。” 冯氏惊愕不已,赏赐未能拿到手,这小蹄子竟然来讨还生母的嫁妆。 一时间,她缓不过劲来。 见冯氏不松口,黎语颜扬了扬眉,缓缓对叶公公道:“皇上与各宫娘娘的赏赐,加上生母的嫁妆,语颜练手后,不至于为即将打理东宫后院产业而惶恐。” 叶公公含笑望着眼前的少女,越发觉得此女有勇有谋。 黎语颜复又转身,再度看向冯氏:“母亲,女儿生母的嫁妆,您打算什么时候交于女儿?一月前女儿已及笄。” 叶公公眉心动了动,将目光移向冯氏面上:“咱家没想到侯夫人与先侯夫人的关系如此之好。” 他自幼在天家为奴,在高位者的气势也学了个十中之一。 此刻这么一瞧,冯氏脸上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公公谬赞了……” 冯氏长长的指甲钻着掌心,这才保持些许理智,不至于当场撕了黎语颜的嘴脸。 五年前,黎语颜的生母张氏哪有将嫁妆交给她? 都是她直接抢过来,据为己有的。 没想到小蹄子此刻说得好听,还真叫她发不了火。 一旦发火,自己抢夺丈夫亡妻嫁妆的事情就瞒不了。 届时,连累曼婷与阿浩的名声,更是得不偿失。 冯氏心里绕来绕去许久,心思百转间,只能忍痛顺着黎语颜的话,道:“这几日整理整理便给你。” 黎语颜乖巧福身:“多谢母亲,母亲待我如亲生,我亦将母亲看作亲娘。故而女儿成亲时,母亲自个这份嫁妆就不必分给女儿了。毕竟三姐四姐比我年长,早到了适婚年纪。” 冯氏的心瞬间喷血,面上仍要佯装笑意:“这孩子说的哪里话?你亲娘的嫁妆本该是你的,至于你出嫁时,母亲定会添一份嫁妆。咱们母女情分一场,不说见外的话。” 并未说嫁妆多少,只说添一份。 见状,贺氏连忙笑道:“那我这个当婶婶的,定要添一份大的,大嫂到时候莫要被弟妹抢去了风头才好。” 冯氏气得差点晕厥,这个时候,贺氏竟然火上浇油还扇风。 黎语颜眉梢带笑:“如此甚好,女儿先谢过母亲,谢过婶婶了!” 冯氏装不下去了,面上的笑容僵得不行。 见状,贺氏心里十分舒坦,便笑着亲切地握住黎语颜的手:“你这孩子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到时候,你与太子定要恩恩爱爱,长长久久!” 鉴于黎语颜对他恭敬有加,叶公公一扫拂尘,命小太监与宫女们将赏赐之物送去她的院子。 省得这些好东西在这里惹人眼红。 至于后续能不能管得住,那便是她自个的事了。 -- 不多时,叶公公带着小太监与宫女们离开。 冯氏拉着黎宗发回了院子。 一进屋,便关上门大骂:“见钱眼开的下贱东西,呸!” 对此,黎宗发一声不吭。 方才叶公公的话,犹言在耳。黎浩找神医被骗,是他蠢。若不是黎语颜戳穿了假神医,他们家的罪过不小。 冯氏越骂越狠,黎宗发索性出了屋子。 不多时,丫鬟来报:“夫人,老爷去了胡姨娘院子。” 第26章 当真想嫁? 冯氏一听,气得脸色通红,鼻孔歪斜,随手抄起茶几上的茶盏就想摔。 想起茶盏是花了不少银钱买的,遂又放下。 最后挑了些不值钱的破口碗摔了。 却仍不解气。 皇上与娘娘赏的东西,她碰不得摸不到也就罢了,小蹄子竟然要把张氏的嫁妆全要回去。 不光如此,还要她出嫁妆! “什么玩意!”冯氏气得手脚抽搐,眸子里凝聚起怨毒。 黎曼婷听下人说母亲十分生气,连忙过来规劝。 一到兰香院,就听到瓷器碎裂的清脆声,连忙疾步入内。 “娘,那小蹄子在山间五年,定是穷怕了。只要那些钱财在咱们府内,如何要到手,不就是方法与迟早的问题么?” 冯氏这才稍微静下来些:“你说得有道理,她怕是连百两银子的银票都未曾见过。” 母女俩分析了许久,冯氏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在清语居撕破脸。 “今日为娘真是被你二哥气到了,这才在清语居里对她破口大骂。” 害得那小蹄子有所防范,不肯将赏赐拿出来,甚至还拐着弯要回嫁妆。 黎曼婷安慰道:“娘,她终归是一个人,身旁也就一个丫鬟一个聋哑婆子,再厉害,能成什么气候?今日不过是借着叶公公来宣口谕逞能罢了。” 若是没有宫里人在场,黎语颜能那般? 当时她真的是被精美的首饰迷了眼,若是事后问她要,黎语颜这个蠢人,怎会不肯? 就算她不肯,自己使计,好东西还不手到擒来? -- 叶公公回宫复命不久,黎家发生的事情就传到了夜翊珩耳中。 松果将得到的消息叙述完,问:“殿下,黎五小姐当真想嫁与殿下么?” “何出此言?” “先前在馨雅学堂,她维护殿下,连扇徐家女四个巴掌,清脆声至今回响在耳。在星宁殿内,殿下先说神医为假,她帮殿下将假神医戳穿。如今,她要回生母嫁妆,不就是想嫁给殿下时,嫁妆丰厚些么?再则,她也说了,打理那些钱财,就是为了今后能管理好东宫的产业呢。” 夜翊珩淡声:“松果你跟着孤几年了?” “小奴七岁跟着殿下,迄今已有十二个年头。” 他家兄弟太多,前面几个早就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却无人登门做媒。原因无他,就是家里太穷。 迫于生计,家里人将他送进宫换了银钱。 那年,他才七岁。 也是那年,夜翊珩刚被立为太子,需要离开母后入住东宫。 皇后想选一位与太子年纪相仿的小太监。 刚好有一个刚净身的年岁合适,可惜失血过多,皇后听后直道可惜。 那时夜翊珩正在吃松子,他将跟前的一盘松子一推,对内侍道:“将松子给人送去,就说他若能活下来,便可随孤一道去东宫。” 七岁的夜翊珩虽不懂医理,但在书籍上看到过松果有消炎止血,滋养强壮之功效。 刚好他就在吃,顺当做个人情。 但凡送宫里当太监的,若在净身时出了意外,都是没钱医治的。 松果当年也是如此。 但他吃了太子派人送来的松子,还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从此就跟在夜翊珩身边,忠心耿耿,连名字都直接改成了松果。 他有那么多兄弟,亲生父母却独独选中他,将他送进宫。 在他净身出意外时,家里人对他不管不顾。那一刻,他对自己原生家庭已没了一丝幻想。 后来听说,家里人用他净身换来的银钱盖了平房,前两个兄弟还因此娶了老婆。 从此他与家里人就不怎么联系了。 在他看来,是太子给了他新生的机会。 如今,有一个世家贵女愿意嫁给他家太子殿下,他是真的高兴。 夜翊珩摇头:“你还是天真。” 松果恭敬垂首:“小奴愚钝,请殿下明示!” “她只是借机拿回属于她的东西。”说话间,夜翊珩自己都未察觉,唇角微微扬起,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松果仍旧疑惑:“黎五小姐不想嫁给殿下么?天底下这么多女子,为何没人肯嫁呢?” 夜翊珩一阵咳嗽,松果连忙帮他顺气,却是无用。 他这么一咳,怎么都停不下来,随之而来身体越来越冰。 松果又是派人去请太医,又是唤人将太子扶进屋子,给他身上盖了几床锦被。 等太医到后,开了方子,熬了药。 夜翊珩喝了药后,身体才缓过些许。 “孤这身体,便是无人肯嫁的缘由。” 松果的眼泪颇不争气,转过身抹了泪。 已是二月天,天气渐暖,他家殿下的体寒之症好似越来越重了。 姜乐成接到消息,立马赶到东宫。 见夜翊珩坐在床上,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旋即皱紧眉头:“我就说了,哪怕十万金,只要神医能治好你,我都觉得值!” 夜翊珩不作声,方才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冰封了一般。 此次眼疾发作甚久,体寒之症来势汹汹。 两者之间有无关联,夜翊珩搞不清,太医们也道不明。 夜翊珩咳了几声,缓慢开口:“或许世上就无神医。” 看他清俊绝伦的面上似覆着一层寒霜,姜乐成眉头皱得更深:“怎么会呢?” “或许麟卿阁那位只是手段更高的骗子罢了。” “殿下,咱们还是得抱希望,不是么?” 话虽这么说,姜乐成心里实则也没底。 夜翊珩头往侧面一靠,闭眼休息。 -- 当日下午,黎语颜再次进宫。 这回是贤妃派人来请。 对于贤妃的目的,黎语颜大概有个猜测,遂一路沉默。 贤妃派出的宫女观察了一路,心里盘算着黎家丑女若提问,自个要作何应答,没想到她未问一词。 宫女思忖,黎家丑女在休沐日内两次进宫,大抵是有些乏了。 如此想,心里更是鄙夷得不行,貌丑还娇弱,当真是一无是处。 贤妃娘娘怎会叮嘱她好生伺候的? 贤妃的承澜宫,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忽地一阵微风拂来,带着袅袅的香气。 黎语颜皱了皱鼻,这香味她不喜。 跟随宫女步入正殿。 正殿内陈宝座,两侧有屏风、博古架,中间置了熏炉。 水晶珠帘倾泻隔开,贤妃轻声笑着出来:“语颜来了?” 第27章 乐见其成 黎语颜屈膝行礼:“见过贤妃娘娘。” “多礼了。”贤妃笑得愈发可亲,“今晨你帮皇上戳穿假神医,本宫身为长辈深感欣慰。” 说话间,她抓住黎语颜的手:“咱们有些日子没见,本宫甚是想念,特请你来此一趟。” “娘娘关怀,臣女诚惶诚恐。”黎语颜垂首柔顺作答。 见此,贤妃微笑点头,拉她落座,抬手吩咐宫女上茶水点心。 随意聊了些家常后,贤妃屏退左右,将手中的茶盏一放:“自你回京,已有好些时日,你可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黎语颜平静道:“臣女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贤妃当即柳眉皱起:“你能揭穿假神医,皇上言你聪慧,本宫那日的话你当真不明白?” 黎语颜懵懂道:“那日娘娘告诉臣女,黎家为何被封宁远侯府。臣女想了好些时日,深知娘娘功劳不小。娘娘对黎家如此大恩,臣女无以为报,唯有感激涕零。” “罢了,你到底才及笄,本宫便容你多多考虑。”贤妃眸中划过阴狠,眨眼消失不见,继而浮上笑容,转了话题,“表姑母亦知你与曼婷一般,皆不想嫁与太子,毕竟太子……” 话未继续往下讲,只静静看着黎语颜,看她能不能顺她的意问出来。 黎语颜面纱下唇角一勾:“娘娘,太子殿下如何了?” 语声焦急,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贤妃柔声叹气道:“太子今日寒疾发作,太医们去了亦不见好转。” 闻言,黎语颜黛眉紧蹙。 贤妃见状,顿觉机会来了,压低声音劝慰:“本宫身为长辈,自是愿意看你有个好前程。若你与太子婚期定下,届时你嫁过去没几日,太子便……” 声音更咽,语声凄凄,俨然为晚辈考量的慈爱模样。 “娘娘?” “还如此见外?”贤妃吸了吸鼻子,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唤我表姑母。” 黎语颜心中泛起恶心,强压住,才轻声唤:“表姑母。” “今日你去看看太子,帮本宫带点东西去,就说是你自个的心意。”贤妃起身,拿过架子上一食盒,放到黎语颜跟前,“打开瞧瞧。” 黎语颜打开看了,里头三层都是糕点,样子小巧精美,细闻味道,并无不妥。 这时,外头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母妃——” 闻声,贤妃笑着对黎语颜道:“梁王来了。” 黎语颜放下盒盖,转身看到清隽疏朗的年轻男子快步进来。 来人的薄唇微勾,鼻梁高挺,长眉入鬓。锦袍玉冠,玉带锦靴,衣冠楚楚,一身风流雅致。 黎语颜行礼:“见过梁王殿下。” 男子在看到她时,微微一笑:“免礼。” 他这双眼分明笑着,笑却不达眼底,似目空一切。 “母妃这里的糕点甚为精致,儿子能否吃上几块?” 说话时,梁王伸手去捏糕点,却被贤妃拍了手背。 “这些是语颜要送给太子的,你的留在小厨房呢。” 贤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镇定下来,黎语颜见状,心里有了计较。 她盖上盒盖,拎起食盒,对贤妃道别。 贤妃微笑颔首,抬手派了两名宫女送黎语颜去东宫。 刚出承澜宫正殿外,里头传来梁王的声音:“适才那位便是黎家丑女?” “你小点声,人才刚走。” “母妃多虑了,她听不见。”梁王轻蔑一笑。 到底是丑女,跟曼婷比,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黎语颜微微侧头,眉梢轻轻一扬。 行了有两刻钟,瞧着东宫的大门就在前头不远处,黎语颜止步。 “两位宫女姐姐,我自个去东宫就成。瞧天色就要下雨,姐姐们若不即刻折返,怕是要被雨淋了。” 东宫之人均有怪癖,皆不待见承澜宫的人,两位宫女深知自己进不了东宫,若真被雨淋,以她们的地位是无法求太医医治的。 春冷时节,淋雨最是要不得。 思及此,两宫女齐声称是,福了福身,快步折返。 见她们小跑着离远,黎语颜拎着食盒往围墙角落隐了隐。 把食盒放在地上,她拿出一块糕点,对拗开。 气得她直接将糕点掷于地。 贤妃歹毒! 糕点里裹了断肠散! 怪不得贤妃不让梁王吃,并且让她以自己的名义送给太子。 一旦送出去,不管太子有没有吃,她都成了冤鬼。 大风骤然袭来,大雨倏然落下。 -- 此刻的承澜宫里,贤妃望着雨幕讥笑。 今日,黎语颜没有当场答应帮她做事,亦没有拒绝。 如此才是最真实的反应。 她若是一下子答应了,自己还怕她会被夜翊珩怀疑,从而提高警惕。 如今的情况便很好。 雨这么大,黎语颜只能被困东宫。 太子吃了糕点暴毙,唯一脱不了干系,嫌疑最大的便是黎语颜! 梁王坐在桌旁,优哉游哉地吃着糕点:“母妃方才不让儿子吃食盒里的,当真只是因为那盒要送给太子么?” “你这孩子,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么?”贤妃回身,温和笑着,“瞧瞧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嘴角都有糕点碎屑了。” 梁王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将碎屑抹了:“儿子在母妃眼中,永远都是孩子。” “那是自然,你与老七都是母妃的孩子,母妃所为都是为了你们兄弟俩!” 梁王垂首,咬了一大口糕点。 贤妃对他是不错,不短吃食,时常赞扬,逢年过节的礼包甚大。 而对七弟,她便严格得多,吃食上虽差不多,但赞扬却很少,甚至还有斥责。为此,七弟很是上进。 年幼时,他以为贤妃喜爱自己胜过七弟。 直到年长些,他才知,这是捧杀。 将他养得爱慕虚荣,时常顺着他的意思来。 就连父皇责备他时,她都会及时站出来相护。在父皇责备他后,她便不停地夸赞他,使他得意忘形。 毁掉一个人最阴狠的阳谋便是捧杀。 究其原因,那便是七弟才是她的亲骨肉,而他只不过是死了生母,养到她膝下的。 她一直当他未知,殊不知他早已知晓。 如今,她要对付太子,自己自然乐见其成。 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 甚好! ------题外话------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你们的票票,我都看到了! 请继续支持我,要每天追读哈~~~ 么么哒! 第28章 感觉熟悉 此刻的东宫围墙外头。 黎语颜将糕点全倒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雨水哗哗地冲在地面,断肠散的毒性很快被雨水稀释冲散。 如此这般,毒性才降到无害。 忽然,眼尾余光瞥见一黑衣人闪身而来。 电光火石间,黎语颜拎起食盒,没走几步,脚下“一滑”,啪地摔倒在地,溅起不少水花。 黑衣人见状,似是惊愕,身形一顿,才往墙根隐了起来。 黎语颜颇为“吃力”地站起身。 自己身上的毒素前不久才彻底清除,身体尚在恢复期,淋不得雨,今次怕是真的要感了风寒了。 前边便是东宫大门,她该去避雨吗? 自己是真不愿与某人同待一个宫内,可目前避雨的就近去处便是东宫。 且感风寒的滋味委实不好受,虽说她能药到病除,但治疗风寒之药特苦。 与苦味一比,还是与某人同待一个宫内容易接受些。 更何况,黑衣人仍隐在暗处。 思及此,黎语颜已站到了东宫大门口。 雨势铺天盖地。 门檐下,流水湍湍。 黎语颜轻轻叩击门扉上的铺首衔环。 门环与铺首相击之声清脆悠扬,噌吰似钟音,又透着典雅。 不多时,里头传出一道声音:“今日殿下抱恙,概不见客。” 声音虽不冰冷,却带着疏离感。 黎语颜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水,眼尾余光瞥见远处黑衣人仍在。 能在皇城内行走,这黑衣人怕是有些来历。 黎语颜敛了心神,诚恳对门后之人道:“敝姓黎,宁远侯五女,适才行至此地,不想大雨倾盆,还望足下通禀一声。” 门内一阵静默,半晌后开了条缝,递出一把油纸伞。 黎语颜伸手接过,道了谢。 “殿下有令,除太医外,今日任何人都不见。”顿了顿,门内那人又道,“黎五小姐,您且稍候,小的速速去禀。” 语气温和不少,似有些同情她淋雨后的狼狈。 “多谢!”黎语颜靠着门扉,撑着伞,身上衣衫尽湿,若是拧一把,定能挤出不少水来。 她拉了拉贴住脸颊的面纱下摆,长长叹了气,本来可以好好休息的休沐日,硬是闹成这般。 此刻倒是“沐浴”了,就是过于狼狈了些。 门房疾步往太子寝宫走,至寝宫外头,被松果拦住了脚步。 “如此着急,惊扰殿下,你担得起?”松果压低声音斥责。 门房焦急不已,小声询问:“松公公,黎五小姐此时正在东宫外头淋着雨,您看如何是好?” 松果有些吃惊:“宁远侯府五小姐,准太子妃?” 门房重重点头:“她自称姓黎,是宁远侯第五女,且面上戴着面纱。” 松果一听,迅速转身进了屋。 午前刚与殿下聊过,黎五小姐是否真想嫁给殿下。 那时殿下寒疾发作,这几个时辰过去,除了太医过来,其他还真没人来瞧过殿下。 黎五小姐这么巧来了东宫,是不是来看殿下的呢? 松果心里想得急,脚步却极轻,不过夜翊珩还是听见了。 看着榻上闭眼歇息的太子殿下,松果有些矛盾,倘若黎五小姐真来探望,他该如何对殿下言说? 踌躇了半天,硬是说不出一个字,只好拉了拉姜乐成,示意他跟着自己往屋外走。 两人来到屋外,门房仍等在那里。 “小公爷,松公公,殿下怎么说?” 姜乐成被这两人弄得摸不着头脑:“发生何事了?” 门房便将先前说与松果听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小的看黎五小姐身上几乎全湿了,怕是会受寒。” 如今的天气,午间暖和些,一旦下雨,却冻得不行。 闻言,姜乐成皱了眉:“她怎么来了?” 此女不是不想嫁给殿下么? 难不成听说殿下身体不适,来猫哭耗子? 门房又道:“黎五小姐脚边有个破食盒,看样子是拎着时摔了一跤所致。” 听到这话,姜乐成笑出声。 拎着食盒来看殿下,怕是不安好心。 如今摔跤了,真是报应。 这叫什么? 叫丑人多作怪! 这时,屋内传出夜翊珩的声音:“把人请进来。” 声音虽轻,却极富威慑力。 门房得了令,迅速跑开。 当了这么多年的门房,头一回被人称为“足下”,且她并未以准太子妃身份压人。更何况,他方才看到她淋雨的模样,心生不忍。 越想,门房跑的速度越快。 姜乐成进了屋,看到夜翊珩身上披着大氅,立在窗边,他那覆眼白纱已取下。 “你怎么起来了?” 夜翊珩睨了姜乐成一眼,对松果道:“你速派人去星宁宫,找九公主要一套从未穿过的衣裳。” 东宫内除了宫女,没有其他女眷,宫女的衣物黎语颜穿了不妥。 思来想去,还是九妹的衣物合适些。 松果应声退下。 姜乐成颇不放心地站到夜翊珩身侧:“你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 “她若安分,孤自然不会对她做什么。”夜翊珩拢了拢身上大氅。 再则,就算有不相干之人要来避雨,也该让进来不是? “那你也不用起来啊,床上或者榻上躺着休息多好!”姜乐成就差苦口婆心。 夜翊珩淡声:“你去试试躺一天不动。” 再则,他发现站起来,多走动走动,眼前的光感越来越强烈。 姜乐成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醒着只躺半个时辰,我都吃不消,别说一天了。” 在东宫大门口的黎语颜冻得直打哆嗦。 终于门被打开,有人将她请了进去。 “多谢你!” “黎五小姐不必客气。”门房腼腆摇首。 立时有宫女上前来替她撑伞。 黎语颜微笑颔首致谢。 抬眸间,映入她眼帘的是低调奢华的东宫,在雨雾氤氲中似琼楼玉宇一般,恍惚间像是置身仙境。 不知是否是被雨淋所致,她望着眼前偌大的东宫,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甚至让她有种怎么都控制不了的晕眩感。 为防晕倒,黎语颜抬眸眺望,远处有一高台,像是观景台,边上是大大小小的院落。 雨一点都没有减小的意味,各处石柱石阶上的螭首欢快地吐着水,黎语颜深吸一口气,这才散去些许晕眩感。 第29章 是她的腰 门房将黎语颜往客院的屋子领:“黎五小姐今日来得不巧,殿下身体不适,若非如此,您方才不用在门口那么久。” “是我叨扰了。”黎语颜轻声道。 “黎五小姐客气了。” 不自觉地,门房的话便多了些。 撑着伞的宫女腹诽,一个丑女也配得到太子妃之位?得到他们的尊重? 听说她面上有可怖斑块,方才她细细盯了一会,微湿的面纱下好似真的有暗黑色的一块斑。 看来天下第一丑女的名头不假! 到了客房内,便有宫女们捧着干爽的帕子,端着姜汤来服侍黎语颜。 黎语颜喝了姜汤,拿帕子擦了头发,身上缓了不少。 一位领头的宫女开口:“黎五小姐,如今天气多变,淋了雨,还需热水沐浴一番驱驱寒气为好。” “沐浴?”黎语颜微微蹙眉。 “正是。”领头的宫女颔首,“里间已备好热水,还请黎五小姐入内,我等伺候小姐沐浴。” 说话间,便将人往里间领。 黎语颜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避个雨就好。” 还真没想过要在东宫沐浴。 “小姐身上衣衫尽湿,感了风寒,便是东宫招待不周,我等担待不起。”宫女微笑道,“更何况,殿下已派人去取适合小姐穿着之衣。” 再推脱,倒是她矫情了。 黎语颜轻咳一声:“我自个沐浴就成,不敢劳烦各位宫女姐姐。” 众宫女也不坚持,纷纷心道,貌丑之人,身上估计也丑得不堪入目,就随了她吧。 于是,众宫女步调一致地出了里间,顺手将门掩上。 黎语颜捏了捏眉心,避个雨,避到东宫来洗澡了,真有她的! 不过淋了雨身上确实有些难受,洗个澡就洗个澡吧。 把东宫当成澡堂子好似也不错。 也更容易接受些。 想到这,她噗哧笑出声。 门外候着的众宫女面面相觑,里头的丑女人疯了么? 黎语颜利索地脱下湿衣服沐浴,到底是在某人的东宫里,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洗好擦干。 就这时,门外的宫女轻轻敲了敲门:“黎五小姐,衣裳已到,奴婢推门进来了。” 闻声,黎语颜一个飞旋,取过木架上的薄毯,将身体关键部位裹了起来。 “进来吧,我已洗好。” 门被推开,为首的宫女双手捧着一叠衣裳,垂首入内,眼尾却是十分活跃。 门外的宫女们纷纷窃笑。 到底是丑女,连沐浴都那么敷衍迅速,是怕身上脏污弄脏洗澡水么? 届时传扬出去,她的丑名又要添一个了。 “把衣裳给我吧。”黎语颜面纱下的唇角漾出清冷笑意,这群人是想看她有多丑吧。 宫女将衣裳双手奉上,垂眸间趁机细细瞧了对面少女纤细白皙的小腿。 此女貌丑,小腿肌肤却好得出奇。 再抬首,匆匆一瞥,只见她裹着毛毯的身体,双臂与肩膀露着,肌肤瓷白细腻得不像话。 好似隐隐发着光! 霎时间,看到的宫女们自惭形秽。 一个个不再守那套虚礼,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一个丑女,身段如此,肌肤如此,她们是该羡慕还是该嫉妒? 黎语颜摇了摇头,将门关上,顾自穿衣。 干爽衣物霎时让她周身渐暖。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夜翊珩能让她进来避雨,还给了干爽衣服换。 如此恩惠,若有可能,她可帮他把个脉。 出了屋子,她扫了众宫女一眼:“我想去跟殿下亲自道谢,你们谁可领我去殿下跟前?” 此刻的宫女们眼中少了方才的鄙夷之色,纷纷愿意带路。 黎语颜指了那个为首的。 两人经过手抄游廊、风雨廊,终于来到了夜翊珩所在处。 “黎五小姐,这便是殿下寝宫。” 夜翊珩的寝宫? 黎语颜脚步一顿,她想亲自道谢,却没想过要来他的寝宫跟人道谢。 且此处,令她晕眩感骤升! 脑中轰的一声,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来东宫会有晕眩感。 在那两个月里,这寝宫几乎每晚都出现在她的梦里。 疯狂不堪、暧昧心惊的场景大都在这寝宫里。 黎语颜的腿霎时像是灌了铅,再也挪不动半步。 这时,松果快步出来:“黎五小姐,殿下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黎语颜垂眸,不想多看这寝宫的模样,轻声道:“我只是想来道声谢,既然殿下不便,那我回了。” 被告知不见,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还想她帮他把个脉的,如今看来是没必要了。 此刻,夜翊珩就站在屋内窗后,透过窗纱,他分明看到她穿着的绯色衣裙勾勒出一截纤纤细腰。 该死的! 刚刚视力恢复不少,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她的腰! 夜翊珩转过身,背对窗,修长的手指捏了又放,放了又捏。 如此反复握拳数次,不适感才好了些许。 外头又传来松果的声音:“殿下说了,风雨渐弱,此时正好派马车送黎五小姐归家。” “多谢殿下体恤。” 嗓音清凉,淡漠。 里屋的夜翊珩听在耳中,俊眉微蹙。 这女人似乎不是真来谢他的。 至少他听不出一丝诚意。 且她离开的脚步匆忙,像是此地有洪水猛兽令她半刻都不愿多待。 忽地,他想到,自己寒疾发作时近晌午,宫外之人没那么快知晓。她若来探望,从何得知? 思及此,夜翊珩打了个响指。 陌尘的声音立刻从暗处传来:“殿下,请吩咐!” “查她如何来的东宫。” “是!”陌尘迅速离开。 -- 不多时,马车载着黎语颜往黎府方向驶去。 临走时,她拿走了自己换下的那套湿衣服,他们尚未成婚,湿衣服留在他那,实属不妥。 此刻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裳,也不知他从哪寻来的。 用料与做工甚为考究,绝不会是宫女所有。 马车辘辘行驶。 有人暗中瞧着这一幕,随后身形一闪,消失在雨幕中。 见那黑衣人离开,黎语颜放下车帘,漂亮的唇角微微上扬。 不枉费自己淋在雨里演了场戏。 那人一路疾行,进了承澜宫。 贤妃见到来人,立即屏退左右。 “事情如何?” 这人来得如此早,难不成事情有了变故? 第30章 打蛇七寸 那人恭敬道:“娘娘,小人刚到东宫外头时,正好看到黎家丑女拎着食盒摔了一跤。” 贤妃闻言,一脸阴沉:“摔了一跤?” 那人颔首:“当时雨幕太大,且隔着一定距离,不过小人确实看她摔倒了。食盒里的盘子也甩了出来,摔得粉碎。许是因为雨大,地面积了水,黎家丑女这才摔倒。” 听到盘子都摔碎了,贤妃脸沉得更厉害。 当时,只派两位宫女跟着,她不放心,遂另派了安插在御林军中的心腹过去。 东宫院墙高耸,有些事情得需有身手之人。 没想到没多久两个宫女就回来了,当时她还庆幸自己及时派出了心腹。 此刻得到的消息,却让她气愤。 她费了不少心思亲手做的糕点,就这般前功尽弃。 如此简单让太子逃过一劫,实在是便宜了他! 心腹见贤妃面色十分不悦,踌躇着又道:“黎家丑女站起身,拎着食盒行至东宫大门外。站了许久,东宫之人都不肯让她进去,颇为狼狈。” 贤妃怒容满面,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厉色:“她连东宫大门都进不去?” “倒也不是,她在门口站了很久。可能里头的人见她可怜,这才将门打开,让她入了内。东宫之人好似皆不喜黎家丑女,她进去没多久,东宫便用一辆小马车把她送走了。” 听到这里,贤妃不禁怀疑,黎语颜是真蠢,还是没用? 难道说太子嫌弃黎语颜太丑,才会如此? 她选黎语颜当眼线不合适? 太子真是的,眼都瞎了,还在乎美丑作甚? -- 夜幕四合。 雨势较下午弱了许多,却是细雨绵绵不停歇。 华灯初上的东宫,在腾起的蒙蒙水雾中,似真似幻,缥缈空灵。 夜翊珩立于观景台上,望着濛濛雨幕,兀自出神。 此次眼疾发作甚久,适才才算基本恢复。 下回发作不知在何时,又要持续多久? 也不知道,他这般日子还剩多少? 陌尘匆匆而至,此刻的殿下长身玉立,负手而站,而他眼前未覆白纱。 殿下能看见了? 听到脚步声,夜翊珩微微侧头,眸光凛冽。 霎时,周身覆了一层清冷。 见自家殿下面无表情,眼神更是高贵冷然,睥睨众生。 陌尘连忙垂首,不敢抬眼多看,恭敬拱手:“殿下,事情已查清。” “讲。” “黎五小姐下午奉了贤妃之命进宫,进宫时身旁未有食盒,等她出了承澜宫,食盒才拎在手上。” 夜翊珩凤眸倏地眯起:“又是贤妃。” 陌尘颔首,又道:“黎五小姐到东宫外头时,好似摔了一跤,地上四散不少糕点碎屑,全都被雨淋化了。” 夜翊珩闭眼,捏了捏眉心:“糕点有问题?” 再睁眼时,眸底已是深深的积威。 “殿下英明!”陌尘再度拱手,“黎五小姐摔倒之处,属下细细查探,终于在灌木丛内找到了小半块稍显完整的糕点。让先生查验过,糕点里头原本包裹过毒药。” “何毒?” “可惜经历雨水冲刷,很难再辨认是何毒药。” 夜翊珩冷笑:“贤妃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孤的命。” 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自家殿下眼睛能看见的时候,就是这般,压迫感无处不在。 此刻更是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陌尘顿时呼吸困难:“殿下,要不要属下去把贤妃给处理了?” 夜翊珩语调平平,未有波动:“不急,先从她母家入手。” 贤妃有两子,老四与老七。 正因为她有两儿子,是以在后宫的话语权不小。 母后故去,四妃代掌后宫。 这四人明争暗斗多年,表面和谐,互称姐妹;实则,暗地里波涛汹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而老四与老七亦是如此,表面上兄友弟恭,实则想置对方于死地。 打蛇七寸,贤妃最想得到什么,毁了或夺了,简直比要她的命还难受。 她不就是想让自己的亲儿子登上宝座么? 如今她为权势奔走,背后最大的支持便是她的母家。 再则,贤妃以为自己利用好了老四这个养子,老四心思怕是比老七更深沉。 若是能看他们母子三人相斗,这出戏定然精彩! “那黎五小姐……”陌尘欲言又止。 又该怎么处理? 可这话,他问不出口。 毕竟黎五小姐名义上已是殿下的未婚妻。 夜翊珩动了动手指:“她不过是贤妃找的替罪羊,如今看她还算安分,先不动她。” “是,属下遵命!” 夜翊珩摆了摆手,示意陌尘退下。 陌尘自然会意,悄声离开。 偌大的东宫,知道自家殿下眼疾情况的人不多,除了他们几个近身侍卫与松果外,其余人等一概不知。 夜翊珩独自欣赏着雨幕中的夜景。 黎语颜倒是福大命大,关键时刻下了大雨,摔了一跤,如此才能安然离开东宫。 贤妃选她当细作,难不成看中的是她不想嫁他这点? 的确,他若死了,她还真不用嫁了。 问题是他若吃了糕点暴毙,她罪责难逃。 黎语颜不会那么傻。 或许她压根就不知道糕点有问题,且是不情愿来送,如此好似能解释她为何来道谢时不情不愿。 -- 黎语颜回到清语居时,天已大暗。 这一日来回奔波,原先也不觉着累。 不知为何,在见到夜翊珩的寝宫后身体乏得很。 回到自个的清语居后,才缓了不少。 妙竹与赵妈妈得知自家小姐方才淋了雨,立马张罗开。 瞧她们忙碌的模样,黎语颜摇头道:“我真没事。” “虽然已经喝过姜汤,沐了浴,小姐还是小心为好。”赵妈妈还是不放心,又是探她额头,又是吩咐妙竹去找披风。 妙竹手脚利索,寻了一件披风过来,瞧着自家小姐身上的绯色衣裙,问:“这衣裳好看是好看,就是不怎么合身。太子殿下真是小气,也不给小姐寻一套合身的。” “有干爽衣裳换就成了,还计较那么多作甚?”黎语颜轻笑。 妙竹帮自家小姐披上披风,俏皮笑着:“小姐,你说这衣裳会不会是太子殿下相好的,所以才跟小姐身形不符?” “呃……” 黎语颜被问得噎住。 他有相好的? 传说中的白月光? ------题外话------ 感谢a梦酱、飞龙龙的打赏! 第31章 你是孤的 “据说太子殿下眼睛与身体都好的时候,可多人喜欢了……” 妙竹正说得起劲,被赵妈妈轻轻拧了一把手臂:“小姐今日忙碌,还是早些用了饭歇息吧。” 手臂被拧倒是不痛,不过妙竹机灵,迅速反应过来,闭口不言。 对妙竹所言,黎语颜丝毫不恼,反而莞尔一笑:“太子殿下人中龙凤,喜欢他的人多实数正常。” 妙竹在打听消息方便颇有一手,她说的定然是真。 黎语颜将面纱取下,脸上贴着的斑块面皮轻轻一揭就掉了下来。 望着被雨水淋得发皱的斑块面皮,心头郁郁,这面皮怕是有好几日不能贴了。 需得好好护理下。 赵妈妈悄悄叹了气,先夫人与老爷刚成亲那会,也是伉俪情深的。可后来呢,小妾一个接一个地进门。 小姐若真嫁到东宫去,就算太子病弱,天家为了门面,东宫的女人肯定是一茬接一茬地多起来。 有头有脸的世家贵女不愿嫁太子,但家世普通的呢,做太子小妾,还是很吸引人的。 赵妈妈所想,黎语颜不知道。 若是喜欢夜翊珩的人多,说不定她就不用嫁给他了,思及此,黎语颜郁闷的心情才好了不少。 很快用了晚饭,随后洗漱就寝。 只是这一觉,黎语颜睡得很不安稳。 在梦里,她在一个空旷的宫殿内迷了路。 殿柱与殿柱之间悬着月白色的轻纱。 清风拂来,轻纱摇曳,穗子随风轻晃廊下悬铃轻响。 熏香炉中清香袅袅,随风飘散。 除此之外,殿内静谧得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她急于寻个出口…… 分明只是轻纱遮拦,她却是怎么都出不去。 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稳健有力,似是他的。 转头一看,没人。 黎语颜越来越慌乱,整个人像是坠入无底深渊,深渊旁藤蔓密布,可任凭她如何抓,都抓不住。 下一瞬,她被人在背后紧紧抱住。 男人身量很高,他张开手臂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让她震惊。 自己的后背紧贴着他坚硬如铁的胸膛,霎时,惊愕似惊涛骇浪般向她袭来,使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殿下放我走,可以么?” “为何?” “殿下是九重天上最高贵的祥云,而我却是俗世之间最普通的尘埃,咱们实在不该绑在一起,殿下若能放我,我定感激……” 她话尚未说完,男人手臂收紧,将她的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 他低头,唇贴到她耳边,声音低沉暗哑:“你是孤的,还能放你去哪,嗯?” 话落,她就被他腾空抱起…… 梦里一夜的荒唐,令黎语颜在用朝食仍惊魂未定。 自从那次入京时,在马车上做了那梦,中间隔了好些日子不曾梦到了,昨晚却再次梦见。 难不成是因为白天去过东宫的关系? 且这梦像是在提醒她,千万别嫁给太子。 不多时,黎佳佳来了清语居,看到黎语颜还在用朝食,吃惊地问:“姐姐今日怎么起晚了?” 待她看到黎语颜眼底微微泛着青乌,又问:“姐姐昨夜没睡好?” 妙竹帮着解释:“我家小姐昨天太过忙碌,晚上睡得不踏实。” 黎佳佳十分自来熟地在黎语颜对面坐下:“无妨,我陪姐姐再吃一点。” 反正她们丁班学子晚去学堂是常态。 妙竹递上一副碗筷,黎佳佳直接大口吃起松饼。 琴香忍不住规劝:“小姐,你方才在自个院子已经吃得够多了。” 黎佳佳睨了她一眼,顾自继续吃。 瞧她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黎语颜轻轻一笑,脑中挥之不去的梦境浅淡了些。 梦里夜翊珩在她耳边低沉的话语,这才停止了回响。 待姐妹俩到了清雅学堂,惊讶地发现徐家女站在乙班教舍门口,盯着她们的目光充满了挑衅。 黎佳佳想不明白,被人说闲话的米欣梅不敢来学堂,徐雅香被扇了四个巴掌,却像是没事人一般。 这人的脸皮怕是用铁皮做的吧? 黎佳佳狠狠瞪了她一眼,拉着黎语颜直接经过徐雅香跟前。 见状,徐雅香轻蔑一笑,几步快走,进了甲班教舍。 “曼婷,咱们关系好,我要报个仇,届时你千万别拦着我。” 黎曼婷正持笔思考如何将运笔练得精进些,听到这话,压低声音:“你想怎么报仇?” 徐雅香眼中喷着火:“我被打落牙齿的事情,心头恨难消。曼婷你聪明,你帮我想想怎么出气?” 上次她那么说太子,家里人都不曾怪她,原因无他,便是太子彻底失势。 黎曼婷想到自己被黎语颜面上的斑块吓到摔倒过,若是那斑块给更多人看到,黎语颜的名声便臭得不能再臭。 但自己维护姐妹的名声还是需要维持一下的:“五妹妹对不住你,我代她向你道歉。” 说着,福了福身。 徐雅香拉住她:“曼婷你做什么?咱们是朋友,这回你就站在我这边!” 黎曼婷佯装为难地点了头。 徐雅香高兴地捏住她的手:“咱们才是情同姐妹!” 眼眸一转,黎曼婷故意道:“学堂里多少难听的话说五妹妹,她都无动于衷,我怕是你是没有好的法子出气了。” 徐雅香声色俱厉地哼了一声:“我才不信!你说我把她的面纱扯下来,怎么样?” 黎曼婷激将地反问:“你被她打过,你觉得你能扯得掉?” “那咱们得找个人,让她放松警惕的那种。” 两人商议许久,并未找出合适人选。 午休时,专授书法的夫子一个班接一个班地通知,说是过几日学堂要举行书法大会,让大家做好准备。 书法夺魁之人不光可以获得之前太子殿下送来的皇后墨宝,更可得到一千两膏火之资。 一千两银子虽说不能与黎语颜那些丰厚赏赐相比,但数额已然不小。 要知道,夫子们的束脩在几两银子不等。 对此,黎曼婷势在必得。 那竖钩她练了好几日,已有进步。 这几日再勤加练习,她定能夺魁。 届时,一千两膏火之资定是她的,凭此,她可名正言顺地获得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 既得了赏钱,又得了名号,可谓一举两得! ------题外话------ 膏火,原本是灯火之意,后逐渐衍生出了膏火即读书所需的费用。 膏火之资便是指古代书院供给学生的津贴或求学的费用。 某种程度上,接近现代意义上的“奖学金”的意思。 第32章 扯她面纱 不光如此,甲班的学子们也认为黎曼婷能一举夺魁,纷纷喊着届时她得去酒楼做东请客。 黎曼婷心里得意,嘴上却道:“学堂学子众多,哪能轮到我?” 众人喊她写几个字瞧瞧便知。 黎曼婷亦有心显摆,在众人的推搡下,半推半就地写了几个字。 甲班教舍外头,黎语颜恰好路过。 不经意间,看到黎曼婷在用她的运笔在甲班炫耀,脚步便顿了顿。 众人见黎家丑女经过,纷纷叫住她。 “你也不学学你姐姐,若能学你姐姐的半分,如今都不用描一字了。” “就是呢,同一户人家出来的姐妹,怎么有好有坏呢?” 有人笑:“此言差矣,手伸出来,手指还不一样长呢。” 众人笑得夸张,附和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具讽意。 黎曼婷这才道:“大家快别这么说我五妹妹,我五妹妹也是要学好之人。” 说话间,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黎语颜的肩头,以示安慰。 黎语颜淡淡立着。 这些无关痛痒的话语,再多一些,于她来说,皆是一笑置之罢了。 而黎曼婷不同,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有时候,所谓的亲人比外人更过分,更希望对方过得猪狗不如! 在场之人中,最希望看她出糗的便是黎曼婷了。 黎语颜微微侧头,在黎曼婷耳边,用仅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三姐姐的记性倒是好,那日我只写了一遍,你就记住了。” 少女的声音宛如冰玉相击,清脆悦耳,却在春日里多了一丝凌冽寒瑟。 黎曼婷身体不由得僵住,压低声音:“五妹妹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黎语颜在她肩上也拍了拍:“不明白就算,姐姐多练练,说不定真能夺魁。” 丢下一句话,翩然离开。 旁人听不到黎语颜前一句说了什么,只看到黎曼婷面上的神情瞬间凝住。 大家纷纷劝慰:“她是嫉妒你,曼婷,你的字那么好看,定能夺魁!” 黎曼婷尴尬地点了点头。 她才不信黎语颜能写一手好字,那竖钩不知道是她偷学了谁的。可方才被揭穿之事,她越想越气,心里暗暗决定要尽快让她出糗。 忽然间,她想到一人,此人与黎语颜没什么过节,又是姐妹。 派她去抓黎语颜面纱,黎语颜定能放松警惕。 此人便是黎露。 黎曼婷将此事与徐雅香商议后,两人一致认为黎露是最好的人选。 将黎露叫过来,两人直接把意思表明。 黎露却是不肯:“三姐姐,这恐怕不好吧。” 黎曼婷不以为意道:“韦锐立先前是黎语颜的未婚夫,如果被她知道你如今跟韦锐立私相授受,你觉得她会放过你么?说不定被扯了脸的,就是你了。” “就是,到时候说不定你满嘴的牙齿都被她打落呢!”徐雅香怂恿道,“咱们得先下手为强!” 终于,黎露点头应了。 三人一致决定在散学时,扯黎语颜的面纱。 馨雅学堂与国子监一起散学,在学堂门口看到的人肯定多。 届时,定让黎语颜丢脸丢到极致! --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散学时,黎语颜与黎佳佳一如既往地一起走。 还未到学堂门口,黎佳佳忽感腹痛难忍:“姐姐,我得去方便下,今日早饭吃太多所致。” 黎语颜轻笑出声:“那你快去,我去马车旁等你。” “好。”黎佳佳捂着肚子,快步折返。 黎语颜缓步往学堂门口走,刚行至马车边上,琴香看她就一人出来,便问:“五小姐,六小姐呢?” 黎语颜凑过头去,轻声解释:“佳佳她要去方便下。” 闻言,琴香脸色一红,她家小姐就是懒人屎尿多! 路牙子上站着的韦锐立看到日思夜想的少女站在马车边,喜不自禁,便过去想要套个近乎,攀谈几句。 而此刻,黎露正好出学堂大门,看到韦锐立笑盈盈地往马车所停方向走去,以为他是来接自己,想与自己亲近。 “锐立哥哥!”黎露娇滴滴地唤。 众目睽睽下,韦锐立恍若未闻,却是径直走向了黎语颜。 黎露加快脚步:“锐立哥哥你是来接我散学的吗?锐立哥哥……” 后面那句话还没说出口,黎露看到韦锐立直接站到了黎语颜对面。 难道他不是来找自己的,而是找丑女的? “这位姑娘,咱们多次相遇,真有缘分。”韦锐立看了一眼身旁的马车,此车甚为普通,上头没挂铭牌,也不知道她是哪家姑娘,遂问,“今日你总该告诉在下,家住何方,叫什么名儿?” 而黎语颜却看到了黎露朝她走来。 许是韦锐立背对着黎露,故而才出现这么一幕。 真是讽刺! 见黎露看向她的目光越发森冷,好似她抢走了她的心上人似的。 忽然间,黎语颜起了看好戏的姿态。 “你尚未告知自己姓甚名谁,贸然问一个姑娘家,于理不合吧?”黎语颜眸中划过笑意,目光落向黎露,话却是对韦锐立说的。 见她终于愿意与自己搭话,韦锐立喜上眉梢:“在下韦锐立,京城人士,家父兵部尚书。” 好一个兵部尚书,好一个兵部尚书之子。 黎语颜越发觉得大哥的阵亡,有很大问题! 黎露终于反应过来,韦锐立这是看上了戴着面纱的黎语颜。 瞬间恨意顿生,疾步过去,想去扯黎语颜面纱。 黎语颜轻松一个侧身,巧妙避开,却是靠得韦锐立近了些。 她今日虽带着面纱,面上却没贴斑块面皮。 昨日淋雨,面皮受损发胀褶皱得厉害,需要几日才能修复好,过后才能服贴地贴在面上。 此时若被黎露扯了面纱,她的面容就暴露了。 见黎露如此鲁莽,韦锐立抓住她的手腕,斥责:“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黎露冷笑,“我就想扯掉她的面纱,让你看看,你此刻刻意攀谈之人是何容貌!” 韦锐立用力一甩她的手:“胡闹!” 转身,韦锐立对黎语颜道:“姑娘,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这位是我世家妹子,请别误会。” “误会?”黎露哈哈大笑,拿食指指着黎语颜的脸,笑出了眼泪,“你不知道她是谁吗?你竟然不知道她是谁!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33章 打脸黎露 黎语颜静静立着,眸中无波无澜。 对面男女的戏倒是精彩,可惜她想着大哥的死与兵部究竟有何关系,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 猛然间,黎露一个箭步直冲黎语颜面部而来。 今日,她定要她彻底身败名裂,让天下人看看她那惊世骇俗的丑陋面庞! 黎语颜抬手,轻而易举捏住黎露的手腕。 再次出手,还是没能扯下她的面纱,黎露气急,尖锐着嗓子叫嚷:“她就是黎语颜!” 嫌一句不够,黎露转头,当着众多学子的面,拔高嗓门:“她是天下第一丑女黎语颜,就是那个被韦锐立退了娃娃亲的黎语颜。大家有没有兴趣看看她的脸到底有多丑?” 馨雅学堂与国子监的学子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对黎语颜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黎曼婷与徐雅香异常兴奋,虽说此时黎露没能扯下面纱,但如此情景下黎语颜的丑名定会远播,她们解气不少。 且事情还在发展,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黎语颜手上使了点劲:“你可知对嫡妹不敬,你这庶姐该担何家法?” 嗓音缥缈空灵,带着微微的笑意。 却让黎露瞬间感到某种无形的压力,甚至胸闷气短。 手腕上的疼痛,让她愣住,眼泪想掉却是掉不出来。 韦锐立一脸的疑惑。 黎露所说,加上面纱少女说的“嫡妹”、“庶姐”,难道眼前戴着面纱的少女就是黎语颜? 黎露咬了牙,对黎语颜的提问未置一词。 黎语颜眸中清澈淡然,神情淡漠,声音清亮:“对嫡妹不敬,该罚跪祠堂,胡姨娘没教好你么?” 此话一出,围观的学子们俱是颔首点头。 能进国子监与馨雅学堂的学子,大都是家里的嫡子嫡女,庶女一般没什么资格来这种学堂。 他们对待庶兄弟姐妹的态度出奇地一致,同样,家境的优渥让他们对待丑陋的事与人也是差不多的看法。 “原来想扯面纱的这位是庶女。” “我倒是看明白了,庶女自觉相貌好,就比嫡女优越一等了。” “呵呵,出身摆在那里,否则太子殿下的未婚妻为何会是黎家丑女,因为她是嫡女!” “容貌再好的庶女还是比不过容颜丑陋的嫡女啊!” 这些话入在黎语颜耳中,过耳置之。 听在黎露耳中,天生的自卑心作祟,她的眼圈开始泛红,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旁人是针对她们二人说的话,她却是独独记恨黎语颜一人。 黎露忽又大笑:“瞧瞧大家都在说你丑,就是因为你丑,才被锐立哥哥早早退了亲!” “对,我是丑女不假。”黎语颜放开黎露的手腕,清冷一笑,“你是丑女的庶姐,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想揭我面纱,居心何在?” 风铃般的声音,清脆悦耳。 那双眼更是流泻出风华万千的笑意,似新月生辉,让人眼前一亮。 围观学子们纷纷暗道,嗓音如此,眼眸如此,可惜了容貌太丑。 与此同时,听到这些话,学子们很快明白了里头的弯弯绕绕,原来是庶姐抢了嫡妹的前未婚夫。 这种事情高门大户内时有发生,不过人家都是在家门内闹的,似这般闹到学堂门口来,倒是稀奇。 “锐立哥哥喜欢的是我,揭你面纱,就是为了让他看清你那丑脸!” 黎语颜固了固面纱,淡然道:“我敢承认自己丑,你敢承认你的心肮脏么?” “你!” 黎露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怎么会有这种人? 竟然承认长得丑! 韦锐立懵怔住,眼中各种情绪不停翻滚。 不可置信,懊悔后悔,震惊诧异,齐齐袭来! 黎语颜的身段竟然变得如此勾人心魄…… 惹得他日思夜想,彻夜难眠! 要知道,女人的面容姣好,白日里看着赏心悦目;夜里头,熄了灯,那身段撩人与身材平庸的很不一样。 是以,身段比面容更重要! “黎语颜你不过是仗着嫡女的身份欺压我,我与锐立哥哥两情相悦,若没你,我与他之间说不定早早就定了亲!” 还要背负一个庶姐看上了嫡妹前未婚夫的名头,外人不管怎么听,都会觉得她不检点。 “够了!”韦锐立忽然出声,厉声喝道,“黎露,我什么时候看上你了?与我有娃娃亲的一直都是黎语颜。” “锐立哥哥,你说什么?”黎露的眼圈通红,嗓音娇柔可人怜。 她不敢相信此刻听到的,难道在韦锐立眼中,她竟连个丑女都不如? “锐立哥哥,你与她不是五年前就退了亲么?那个时候你说我长得比她好看!”黎露柔弱地泣声。 听闻此言,黎语颜总算明白,原来五年前是他们看对眼在先,退了娃娃亲在后。 “我与他已退婚,你们在一起好似没问题。可从时间先后来看,原来四姐姐早在我与他退亲前,就看上了他呀?” 冷声的话语,像是一瓢水兜头倒下,冻得黎露这才恍然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秘密。 围观之人纷纷道:“原来真是庶姐抢了嫡妹的未婚夫!” 从时间上来看,庶姐抢的时候,韦锐立还是黎家丑女的未婚夫。 黎露眼神瞬间嗜血,泼妇似的冲黎语颜的面纱而来。 “你要这么愿意抢,我觉得挺好。”黎语颜往后一仰,旋即避开,“你把太子殿下一并抢了吧!” 围观之人中那些国子监的学子们纷纷鼓掌。 “哈哈哈,好!” “黎家丑女口才不错。” “竟然能屈能伸,看清自己的不足,还能自嘲。” “有意思,挺有意思。” “好皮囊不及有趣的灵魂啊。” “胆子倒也大,能将太子殿下一并戏谑。” 黎露跺脚,周围人的话语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她就是连个丑女都不如。 想哭,却是哭不出来,巨大的愤怒让她看向黎曼婷与徐雅香,希望她们能来帮个忙。 却不想黎曼婷与徐雅香纷纷瞥开视线,故作不见。 妙竹捏了捏手腕,自家小姐的口才展示过了,此刻该是她上场的时候了! 她卷了袖子,扬手就在黎露面上打了一巴掌。 黎露尚未反应过来,妙竹反手又是一巴掌。 “贱婢,你敢打我?”黎露捂住两颊,怒目如火。 第34章 叫我大哥 “先夫人在世时,我家小姐可是府中唯一的嫡小姐!当时夫人给我这个权利,但凡谁对我家小姐不敬,就由我来掌嘴!” 话音刚落,妙竹继续扇巴掌,就算黎露捂着脸,她的巴掌仍旧劈头盖脸地落下。 韦锐立不想看黎露的狼狈之相,面对黎语颜而立,温柔出声:“语颜,我真没认出你来。” “认出了又如何,不认得又如何?”黎语颜饶有兴趣地看着妙竹展示才艺,“左不过人生过客,仅此而已。” 这时,人群中一个突兀的鼓掌声响起:“说得好!黎语颜,好!”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黎语颜望过去,这人之前在墨斋见过。 年轻男子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 见他能喊出自己名字,黎语颜微微颔首:“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黎煜烨在黎语颜跟前站定:“敝姓黎,名煜烨,家中行一,你喊我一声黎大哥不亏,我们是本家。” 原来是镇北王府世子黎煜烨。 眼前的男子清华温润,眉眼如画,只这么往此处一站,浑然天成的气势便把周围人的议论声压住。 黎语颜微微屈膝:“黎大哥。” “嗯,乖!” 黎语颜:“……” 呃,好像有些怪怪的。 “我送你回去。”黎煜烨往韦锐立跟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躯挡住韦锐立的视线。 “不用了,我跟我六妹一道回。” “你六妹呢?” 黎语颜还真怕黎佳佳掉进那什么坑里了,就在担心时,见她一身轻松地欢快跑出来。 黎佳佳边跑便挥手:“姐姐,久等了。” 黎语颜微笑介绍:“那位便是我六妹。” “你六妹倒是活泼。”黎煜烨浅浅一笑。 黎佳佳这才觉察,今日学堂门口气氛有些怪异。 这么多人全都站着不回家干什么? 而且大家不是在看妙竹打黎露,就是将视线锁在她身上。 “发生何事了?” 琴香拉住自家小姐,简单地叙述了几句。 黎佳佳懵了片刻,自己出恭的时间内,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黎煜烨竖着耳朵细听,他方才出国子监已晚,前头大部分事情并未见到。 此刻一听,冷眸落向黎露:“同为姐妹,大庭广众之下,连个外人都不如,依本世子看,你的心更为丑陋!” 镇北王府世子都下了结论,国子监的学子们纷纷附和。 馨雅学堂里那些爱慕黎世子的少女们也开始指责黎露,以期在世子跟前留个好印象。 黎曼婷与徐雅香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出乎意料,不光扯不掉丑女的面纱,就连镇北王府世子也站到了丑女这边。 她们若是再待下去,怕黎露将她们揭发出来,届时她们也落不到好,遂缩手缩脚地去到各自的马车旁,准备悄无声息离开。 面对众人的指责,加上脸蛋被扇得火辣辣的,黎露面上挂不住,哇地大哭。 抹泪时,眼尾看到黎曼婷准备自行离开,连忙拔腿追去。 “小姐,她跑了。”妙竹甩了甩手,多日来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 先夫人交代的事情,她真的有办到! “随她去。” 黎语颜早就看到黎露与黎曼婷、徐雅香之间的眉来眼去。 黎露胆小,这就很好地解释了,她为何突然对她发难了。 至此,学子们各自归家。 韦锐立小心翼翼地绕过黎煜烨:“语颜,咱们……” 黎煜烨侧身,伸手提溜住韦锐立领子,似小鸭崽似的,将他拎离了地面:“还不快滚?” 韦锐立双腿蹬了蹬:“我滚,我滚,麻烦世子先松手。” 黎煜烨一松手,韦锐立顿时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爬起,撒腿就跑。 “谢谢黎大哥!”黎语颜真诚致谢。 倘若自己亲大哥还在世,他一定会像黎世子一般护着自己。 如是想,黎语颜漂亮的眼眸中水波流动。 “你怎么了?”黎煜烨眼尖,他分明看到她眸中潋滟的波光,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来,霎时令他慌了神。 黎语颜眨了眨眼,摇头:“没事,风沙迷了眼。” “今日多谢黎大哥,时候不早,就此别过。”说话间,黎语颜带着黎佳佳福了福身。 黎煜烨颔首,看着姐妹俩登上马车,这才离开。 马车上,黎佳佳问:“姐姐与镇北王府世子是怎么认识的?” “初来学堂那日,在墨斋见过一面。”黎语颜坦诚道,不过并未讲当时韦锐立的事情。 “镇北王府世子三年前来京都,美其名曰让他在京求学历练,实则是质子,皇帝用来制衡镇北王府。镇北王也是大度,直接送了长子过来,意思是让皇帝放心。” 黎语颜吃惊地问:“妹妹如何知道这么清楚?” “爹爹同我说起过,咱们家与镇北王府上数几代,同出一脉。” 黎语颜捏住黎佳佳的手:“叔父所言你同我说说就成,万不可在旁人跟前言说。” “姐姐,我懂!”黎佳佳反握住黎语颜的手,嘻嘻一笑,“姐姐的手好软,好好捏。” 闻言,黎语颜将手抽回,啪地拍了下她的手背:“缘何做登徒子状?” “登徒子皆为男子,妹妹我是女子……” 话音未落,两人挠痒挠成一团。 清脆的笑声自马车溢到马路上。 琴香在旁看着,心里嘀咕,惨了,她家小姐要把五小姐带坏了! 妙竹则是十分高兴,自家小姐好久没有这般真性情地笑过了,看来六小姐挺有魔力。 -- 黎语颜回到清语居,刚到屋内,就被赵妈妈拉住了手臂。 “赵妈妈,怎么了?” 赵妈妈往院门口看了看,确保没人过来,小声道:“妙竹去接小姐时,夫人派人来查看赏赐之物。” 黎语颜微微蹙眉:“冯氏来过?” “是派她身旁的婆子过来,说是要给小姐寻几个得力的丫鬟婢女。她们当我聋哑听不见,悄声说着赏赐之物究竟放在何处。” 想到小姐在学堂,妙竹接送,她一个老婆子独自在清语居,实在无法与那么多人抗衡,赵妈妈担忧得不行:“万一她们来抢,老奴……” 黎语颜眉心微动,让留在麟卿阁的婢女们过来,时间上来不及。 略一沉吟,道:“我寻个地方,将这些贵重东西安置起来。” “寻地方没那么快。”妙竹不放心地道,“若是她们明天就来抢呢?” ------题外话------ 求推荐票,月票,求加入书架,每天追读哈~~~ 第35章 未婚夫妻 赵妈妈仍旧有些慌乱:“就怕她们嘴上说得好听,帮小姐管理着,死不承认是抢夺。再则,抢的时候,磕坏了碰坏了,损失就大了。” “近几日,她们不敢轻易来抢,毕竟赏赐刚下,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黎语颜宽慰她们,“为防万一,明日开始妙竹就留在清语居,不必接送我。” 主仆三人说了会话,黎佳佳风风火火地跑来。 “姐姐,黎露被罚跪祠堂了!” 声音透着好似过年过节时的喜庆,看来她平日里十分讨厌黎露。 黎语颜莞尔一笑:“谁罚的?” “大伯罚的,说嫡庶有别,黎露坏了规矩。她这么一闹,更是坏了名声。”黎佳佳说着,眼睛往桌子瞄,“姐姐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妹妹腹中空空。” 跟在黎佳佳身后的琴香抬眼望覆海,自家小姐怎会这样? 自从跟不了三小姐四小姐后,在自个院子里放飞自我也就罢了。 如今在五小姐跟前,她也放飞得彻底。 不是吃,就是拉;不是拉,就是吃! 五小姐该不会像三小姐四小姐那般嫌弃她家小姐吧? 对黎佳佳所言,黎语颜能想到父亲的另一层意思。 那便是她的名声若再坏一些,惹得天家把赐婚人选换回来,他就保不住黎曼婷了,故此才会惩罚黎露。 “有吃的,就是不知道你爱不爱吃?”黎语颜将黎佳佳往桌子跟前领。 看着桌面上放着的糕点零嘴,黎佳佳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姐姐,那妹妹就开吃了!” “吃吧,我不跟你抢。”黎语颜抬手让妙竹端来茶水。 -- 翌日。 黎明熹微,天光破晓。 清晨时分,还微微有些寒凉。 一夜好眠,黎语颜便起得格外早。 站在院子里,她见飞来一鸽子,遂足尖一点,旋身而上,将信鸽轻抓在怀,而后翩然落地。 赵妈妈端着铜盆出来,见此状,惊得嘴长得老大。 黎语颜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顾自取下鸽子脚上的小竹管。 赵妈妈会意,不住地点头。 她家小姐有功夫在身,不至于被坏人欺负了去。 转而一想,小姐在山间五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苦,竟然需要去练武自保。赵妈妈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这时,妙竹打着哈欠走出屋,看到信鸽,连忙抱过来:“小姐,这是?” 黎语颜将信笺展开扫了一眼:“夏桃发来的,出万两金的那人背后的主子来自京城。” 会是谁呢? 黎语颜将信笺烧掉,对妙竹道:“喂下鸽子,让夏桃继续查探,务必查出背后之人。” “好!”妙竹颔首,仅有的瞌睡虫一下子跑光。 -- 学堂里。 午间时,黎语颜仍在思考出万两金之人究竟是谁。 黎佳佳坐不住,也不想歇息,便在几个教舍外头转了一圈,回到丁班兴奋地对黎语颜道:“黎露果然没来。” 黎语颜伸手指了指她,笑:“她不来,你这么高兴?” “那是,她以前可没少给我白眼。”说话间,黎佳佳腻歪到黎语颜身旁坐下。 蓦地,教舍门被人敲了敲,姐妹俩齐齐抬眸。 看到山长含笑望着她们,两人立即起身行礼:“山长!” 山长“嗯”了一声,含笑道:“黎语颜,你随我来一趟书斋。” 山长书斋,黎佳佳可不想去,那是受训的地方,遂悄悄挪了脚步,乘山长不察,旋即狂奔遁走。 山长笑容更甚:“这孩子估计平日里被我训怕了。” 见黎佳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逃走,黎语颜微微摇了摇头。 “山长是有事?” “嗯,你帮老朽一个忙。”说话间,山长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得丁班学子们惊诧了半天。 上次不是说黎家丑女被山长在书斋训斥了么? 今日所见,黎家丑女并不惧怕山长啊。 更让人奇怪的是,山长还对她十分有礼。 实在是想不通,她们一致认为定是丑女那准太子妃的身份起了作用。 到了书斋,山长从几案上拿起一封拜帖:“黎语颜,你立即启程去东宫,帮老朽下个帖子,请太子过几日来学堂来参加书法大会。” 黎语颜没想到是这么个事情,有些为难地开口:“山长,学生怕是有负您的所托。殿下他的眼睛不便,再则他其实不喜与我交谈,更遑论……” 山长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其实殿下为人和善,你与他既然是未婚夫妻,就该多多相处。” “以往太子眼睛好的时候,都是参加的。后来眼睛不好了,他均提前将墨宝送来,书法大会便不再参加。” “殿下他身体情况如此,天下人的嗤笑他岂会不知?老朽只想他能出东宫多多走动,如此对身体也好。” “再则,那一千两膏火之资是殿下所出,咱们学堂也该对殿下有个交代。” “此事说难是难,说不难亦不难。就当老朽求你了……” 面对山长的恳求,黎语颜只好答应。 同时,心头腹诽,让一个失明之人来参加书法大会,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 到了东宫,凭着山长的拜帖,黎语颜顺利入内。 那日雨幕中的仙台琼楼,今日更清晰地展示在她眼前。 心里强压住看到远处夜翊珩寝宫的晕眩感,黎语颜垂眸,跟随门房的脚步,经过一道月门,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此地有一栋两层小楼,两人入了内。 “黎五小姐,前头便是殿下的书房。”门房止步,指了前头敞开的一间屋子,“殿下说了让您在此处等他。” “好。”黎语颜微提裙摆,跨过门槛。 很快有宫女端来茶水糕点。 服侍倒是周到,有吃有喝,就是她在书房里等了良久,都不见某人出来见她。 百无聊赖间,黎语颜翻看书架上放着的各色书籍,这时,书房外头传来宫女们的小声议论。 异常静谧的小楼内,那议论声不想听见都难,更何况她的耳力本就不错。 “怎么三天两头地来?” “不就是着急想嫁到东宫来么?” “殿下不喜她,更不想娶她,她急了呗。” “怪不得殿下此刻分明没有午歇,也不来书房。” “这人脸皮也够厚的,等这么久没见到人,还不走。” “她面上有斑,自然脸皮是厚的。” ------题外话------ 覆海:古代指有绘画﹑雕刻等装饰的天花板。 第36章 他要她命 黎语颜心里骂了夜翊珩百八十遍,这厮不想见她,也不用故意晾着她吧。 他不想见她,她更不想见! 若不是看在山长一把年纪还求她,她才不来。 等了有一个时辰,学堂规定的午休时间都过了,仍不见夜翊珩人影。 就在黎语颜准备回去,脚步尚未跨出书房门槛之时,叶公公出现在她跟前。 见他拿着圣旨,黎语颜微笑打招呼:“公公,殿下他好似在午歇。” 最好让叶公公揭穿夜翊珩假装午歇的嘴脸。 叶公公含笑摇首:“无妨,此圣旨正是给太子妃的。” “给我的?” “正是!皇上听说太子妃前日冒雨探望殿下,今日学堂上学,趁着午歇再次来探,深感欣慰,便立即拟了一道圣旨。有情深意重的太子妃相伴,殿下的寒疾定能好得快。” 这话说得黎语颜无言以对。 情深意重? 她可以说实话吗? 对那种把她晾在书房一个多时辰的瞎眼太子,她一点情一丝意都没有。 倘若自己真要被迫嫁给他,唯一让她有点盼头的,便是自己可以早点继承他那偌大的产业。 黎语颜一时间摸不着头脑:“皇上的意思是?” “太子妃,您自个瞧吧,咱家就不宣读了。”叶公公直接将圣旨给了黎语颜,“稍后还要去贵府宣旨。” 黎语颜打开圣旨看了,大概意思便是如今正值先皇后生辰月,皇帝对先皇后所生之子甚为关怀,特令准太子妃搬入东宫,陪伴太子。 让她搬入东宫! 夜翊珩用他母后的生辰月延了婚期,皇帝竟用同样理由让她搬入东宫。 呵呵,这理由真是哪都能扯得上啊! 她都是丑女了,来东宫岂不是膈应某人的么? 不知道皇帝是真的想太子身体好,还是存心让她来膈应他的? “公公,语颜与殿下的婚期未定,如此搬入东宫,会不会太过贸然,且于理不合?” 叶公公笑道:“天底下还不都是皇上说了算,太子妃对殿下的深情,皇上看在眼中。有太子妃如此,殿下的身体定能早日康健。” 看黎语颜面有难色,叶公公又道:“若是太子殿下的病情能好些,也算告慰先皇后,请太子妃体谅皇上身为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 皇帝是一个父亲,更是一国之君,他下的圣旨,岂能容人违抗? 黎语颜将圣旨卷起:“臣女遵旨。” 想到冯氏的嘴脸,搬入东宫也不是什么坏事。 届时她把赏赐之物一并带来,如此,冯氏等人还怎么打主意? 见她能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叶公公不住地颔首,随即道辞。 黎语颜看了看手上的圣旨,又瞧了瞧山长下的帖子。 帖子尚未送出,又得了个圣旨,还是先回学堂罢。 微微叹息间,跨出书房门槛。 不承想,差点撞到某人怀里。 她急急止步,抬眸发现眼覆白纱的夜翊珩正“睨”着她。 将山长的帖子往他怀里一塞,黎语颜往侧面移了两步:“帖子已送到,臣女告辞。” “你倒是大方,让人抢自己未婚夫。” 嗓音清冽疏离,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嘲讽。 黎语颜转过身,挑眉看向他,他竟然知道自己在馨雅学堂门口说的话。 他微微侧头,好似饶有兴趣地想听她解释。 她轻轻一笑,眸中盈满笑意:“是啊,让人来抢,都没人要,估计白送亦没人要。” 闻言,夜翊珩亦朗声笑:“咱们不分伯仲,轩轾不分。” 眼纱下的俊眸微微眯起,细细打量着眼前人。 这个女人一双眼倒生得漂亮,眸中分明蕴着愠怒,却依旧清澈湛然,似皎皎明月,濯濯其光。 黎语颜扯了扯嘴角,这人竟反过来笑她也没人要。 “对极!我是丑女,无人敢娶。还望殿下尽快跟皇上说,让你我的婚约作废。” 早点作废,她可以早点寻个借口“治好”斑块,省得再戴面纱。 此人身量那么高,都比她高出一个头了,莫名的压迫感顿生,黎语颜往侧边走了几步,好叫自己离他远些。 看她离他远了些,夜翊珩轻笑一声:“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他这笑表面温柔,实则凉薄无情。 “为何?”黎语颜黛眉微蹙,“你不愿娶我,我也不愿嫁你,有何不可?” 清风徐来,新芽柳条依依。 清冷的话语自他口出吐出:“就算你与孤尚未大婚,只要你在东宫住过几日,旁人皆认你是孤的女人。” 在这春日里,丝毫不见暖意。 黎语颜眉头微拧,他对她无意,她亦对他无甚好感,可要废除婚约,唯有他能。 “皇上要臣女搬入东宫,他定是误会了。” 不自觉间,语声落寞几许。 听在夜翊珩耳中,比她直接说不想嫁他,更为深刻。 “误会什么?”他的声音越发清冷。 面无表情的俊颜上,是一派看透世事的淡漠。 左不过是俗气的女人,与天底下其他女子一般,并无二致。 “想必圣旨所写殿下已知。”黎语颜举了举手中圣旨,“皇上以为臣女两次来东宫,是对殿下情深意重,实则不然。前日那次,我非自愿,是贤妃授意。今日则受山长所托,不想他伤怀,我这才来。” “你倒是老实。”他弯唇,勾起几分浅浅的讽意。 “臣女若不老实呢?” “孤会杀了你。” 嗓音平静,无波无澜,语气温雅,清润悦耳。 出口的话语却似北风呼啸凛冽,没有半分玩笑的成分。 黎语颜一噎,气结:“你!” 看她又气又恼,他莫名觉得心情舒朗:“你且放心,孤会亲自动手。” 不想跟这种疯子再争辩,她缓了语调:“若是婚约作废,殿下便无须担忧臣女是否老实了,故而臣女恳求殿下,向皇上要求婚约作废!” 夜翊珩不受她恳求:“明日亦或后日你搬进来。” 黎语颜顿时头疼得不行,她与他压根讲不到一起去。 想到他随口就能说出杀了她的话,微微皱眉,冷言:“我跟你说,你要是想杀我,信不信我先灭了你?” 夜翊珩唇角勾起一抹凉薄清冷的弧度:“拭目以待。” 闻此言,黎语颜贝齿轻咬下唇,抬步离开。 气,气,气! 从未受过这种气。 他竟然想要她的命! 她好歹是等着他自然嗝屁。 这差距! ------题外话------ 求推荐票,求打卡,让我知道有小可爱在看~~~ 卖萌脸,实在不行,我打滚给你们看! 第37章 疯狗该打 黎语颜一路疾走。 何谓老实,何谓不老实? 皆是他一张嘴的事。 这种天家子弟,自小经历尔虞我诈,目不能视造成心里阴暗。 被赐婚给这般冷血无情之人,算她倒霉。 夜翊珩看着她的背影在经过月门时消失不见,不知为何,心情甚为愉悦。 远处立着松果,方才殿下与黎家五小姐的对话,他都有听到。 此刻黎语颜人已走远,他便走过来:“殿下,您方才所言,把黎五小姐吓坏了。” “吓不坏。” 轻吐三字,夜翊珩唇畔漾起完美笑意,似朗月当空,高贵清华。 陌尘也从暗处现身:“殿下既然不喜她,为何还同意让她搬入东宫?” “细作放在眼皮子底下,最为安心。” 此话一出,松果有些摸不着头脑,陌尘甚觉有理。 二人倒是一致地认为自家殿下惊艳绝伦,世间无双。说真心话,黎五小姐委实配不上他们殿下。 黎语颜捏着圣旨回了馨雅学堂。 山长见她回来,便问:“殿下可曾答应?” 看山长好似在学堂门口等候多时的模样,黎语颜有些抱歉道:“学生只是将帖子给了殿下,并未询问他是否出席。” “无妨无妨,帖子送到便好。”山长慈祥地摆手,“快去教舍上课吧。” “嗯。”黎语颜颔首行礼,旋即往教舍快步走去。 另一边,叶公公到了黎家宣旨。 冯氏母子一听黎语颜要搬到东宫去,对视一眼。 待叶公公离开黎家,冯氏母子立刻关起门来。 “娘,她一走,那些赏赐咱们就能名正言顺地要过来。毕竟人不在清语居,好东西那么堆着,没有看管好,也是对皇恩的一种亵渎。”黎浩越说越起劲,“届时,咱们可以说是代为管理。里头究竟有多少东西,她不清楚,就算清楚,咱们弄些赝品来。” 冯氏笑:“你倒是想得周全,若是能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咱们也不必为了当个什么驸马,想破脑袋。” “娘,儿子聪明的地方不在学业,而在金钱!”黎浩捏了捏手指,做了个数银票的动作。 “今日小蹄子散学归来,你千万藏好心思,否则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儿子明白!” -- 散学时,到了马车上。 黎佳佳见黎语颜有个圣旨,好奇道:“姐姐,这是?” 黎语颜将圣旨展开给她看了。 “竟然要搬去东宫!”黎佳佳一阵惊呼,“我跟姐姐还没相处几日,就要分开。” 瞧她撅起嘴巴,甚是可爱,黎语颜微微笑了:“就这段时日住到东宫去,大概等先皇后生辰月过了,我就搬回来。” “那还差不多。”黎佳佳伸手抓住黎语颜的手,“好在学堂里还能见到姐姐,就是上下学孤单了些。” “时间过得快。”黎语颜轻声道,“亦或者咱们可以一起归家,待用了晚饭我再去东宫。” “如此甚好,妹妹便不孤单了。”黎佳佳皱了皱鼻子,“就是姐姐来回奔波有些麻烦。” 等回到黎府,黎佳佳仍旧黏在黎语颜身旁,且直接跟她回了清语居。 妙竹见自家小姐回来,正要开口,看到黎佳佳在一旁,便欲言又止。 黎语颜淡声:“但说无妨。” 妙竹很有分寸:“小姐,宫里来旨,说要你搬入东宫去。” “这事我知道。”黎语颜将圣旨交给妙竹,“给六小姐上茶水点心,我外出一趟。” 妙竹接过圣旨,应声退下。 黎语颜转身便出了清语居,找了辆马车直奔东宫。 方才妙竹欲言又止,并非单纯因为圣旨的关系。而是因为圣旨到了黎家,冯氏等人已在密谋占有她的赏赐之物。 如此,她得出其不意。 东宫门房见黎语颜再次到来,十分吃惊:“黎五小姐,您这是有急事?” 黎语颜直接入内,径直往夜翊珩的寝宫走:“是有急事。” 门房急急跟上:“殿下此刻正在书房,不在寝宫。” 闻言,黎语颜转了个方向。 见她脚步很快,门房急道:“黎五小姐,殿下此刻正与小公爷商议要事,不便见客。” “我是客人?”黎语颜止步。 此话一问出口,她自嘲一笑。 自己在东宫身份尴尬,不是主人,也算不上客人。 “不管我是否是客人,此刻我必须要见太子殿下。”黎语颜微微颔首,“还望小哥同通禀一声。” 被准太子妃称为“小哥”,这感觉莫名地好。 门房立即点头:“那等到了小楼那,黎五小姐先在月门处稍候,小的先去禀报。” “有劳。”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书房所在的小楼行去。 等门房入了内,黎语颜站在月门处。 等了片刻,不见人出来,倒是又听到那几个宫女在嚼舌根。 “怎的又来了?” “搬进东宫的圣旨才下,她今晚就想搬进来?” “别告诉我们,她今晚就想爬殿下的床吧?” 说其他话,黎语颜权当没听见。 可说她想爬夜翊珩的床,让她一股怒火充斥在胸口,脚步移动,抬手。 “啪——” “啪——” “啪——” “啪——” 清脆的巴掌声连接响起。 “我不说话,并不代表我没听见。”黎语颜扫视眼前四个宫女,“这便是东宫教养出来的宫女,嗯?” 尾音拖长,颇具气势。 四个宫女完全被打蒙了。 须臾,其中一个仗着有几分姿色地捂脸道:“殿下都没这么打我们,你竟敢,你竟敢凌驾于殿下之上?”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我还真担不了。”黎语颜反手又是一巴掌。 书房的几人听到动静,立刻出来。 姜乐成看到宫女们面上红痕一片,其中一个双颊堆得老高,皱了皱眉:“黎五,这里可是东宫,难道你打狗不看主人的么?” “疯狗咬人便是该打,难道我需先看主人是何面孔?”黎语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姜乐成。 见她眼神犀利,姜乐成顿时噎住:“殿下,你看这事?” 蓦地,此地安静下来,仿佛针落地之声皆可闻。 大家屏息静听太子殿下作何判断。 夜翊珩眉梢一扬,面对黎语颜道:“有事?” 见他没有责问她为何打人,倒是问了为何而来,黎语颜这才行礼:“请殿下借臣女几人,帮我将在黎家的东西搬些过来。” 夜翊珩微微侧头:“陌尘,带些人去。” 第38章 入库东宫 书房里出来一劲装年轻男子,对着夜翊珩拱手:“是,殿下。” 待黎语颜走远,姜乐成指着她离开的方向:“殿下,她,她,她,太目中无人了吧?” 夜翊珩面上毫无表情,冷声对着几位宫女道:“你等方才说了什么?” “奴婢们……” 宫女们立时跪下,却是谁都不敢说。 松果站到她们跟前,喝道:“还不老实交代?” 宫女们身子一抖,其中一个开口:“奴婢们说黎五小姐今晚就想爬殿下的床。” “掌嘴。”丢下两字,夜翊珩顾自离开。 松果监督着四个宫女:“自个扇自个嘴巴,数到百个才可停。” 太子殿下不近女色,岂容她们随便诬蔑? 再则,虽说黎五小姐容貌太丑配不上他家殿下,但天晟境内的世家贵女们皆不肯嫁。 如今皇上好不容易将黎五小姐赐婚给他家殿下,这婚事实则不易。 外人如何编排,那是嘴长人家脸上。 东宫内亦如此,还真反了天了。 巴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却都是绵软无力。 松果皱了皱眉:“我要听个脆响,谁若是没劲,想必饭也是没劲吃了的。” 话音刚落,声响变得清脆,节奏也快了不少。 见此状,姜乐成的眉头皱得更紧,黎家丑女还真有两下子。 她这是妒忌这些宫女面上没斑,还是被宫女揭穿了心思,恼羞成怒? 罢,罢,罢…… 索性这巴掌不是扇在他的脸上。 -- 黎语颜回到黎家时,黎佳佳还在清语居里吃东西。 “姐姐,你这的点心真好吃,下回让妙竹教一下我那小厨房的人。” 话说完,黎佳佳才转头,甫一看到黎语颜身后跟着几个清一色劲装男子,忙将口中之物咽下:“他们是谁,来此,来此作甚?” “你慢慢吃。”黎语颜轻轻拍了黎佳佳的肩头,“他们是我问太子殿下借来搬东西的人。” 黎佳佳一颗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其实我吃饱了,夕食都不用再吃。” 陌尘拱手:“黎五小姐,敢问需要搬运的物什在哪?” 黎语颜看向妙竹:“你带他们去。” 妙竹颔首:“各位请随我来。” 她抬手做请,领着陌尘等人去到清语居的小库房内。 黎语颜这才坐到黎佳佳对面:“我让他们帮忙搬的,就是皇上与各宫娘娘赏赐之物。” 黎佳佳喝了一口茶水:“我知道,方才二哥的小厮鬼鬼祟祟地过来,见我在此,便立刻回去了。” “多谢你!”黎语颜微笑拍了拍黎佳佳手背,“我知道,你说是在吃东西,实则是帮我守着。” “咱们之间不必言谢!”黎佳佳摸了摸凸起的胃部,打了个饱嗝。 声音不小,两人闻声相视而笑。 不多时,黎语颜亲自送黎佳佳出了清语居。 等冯氏接到管家消息的时候,赏赐之物全搬到了东宫的马车上。 黎语颜站在黎府门口,在妙竹耳边耳语了一番,随后吩咐:“你同马车内的赏赐之物一道去东宫,若是有人问起,便按照我方才所言告知。” “是,小姐,婢子明白!”妙竹福了福身。 就这时,冯氏急匆匆带着黎浩、黎曼婷出来。 “语颜,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突然要搬去东宫?” 黎语颜淡笑:“圣旨已下,母亲不知?” “母亲尚未来得及帮你挑几个贴心的丫鬟,就这般过去,东宫会觉得咱们黎家寒酸。”冯氏说着,眼珠子却是往马车上瞟个不停。 “母亲放心,此刻去东宫的,只是皇上与各宫娘娘所赏之物,这两日女儿还是会陪在母亲身旁。” 冯氏差点晕厥,这是什么速度? 看到东宫马车旁六个身形高大伟岸的年轻男子,这才回过味来,小蹄子早就在防着他们了。 “五妹,你这是什么意思?”黎浩急道,“咱们自家人会偷盗你的东西不成?” 这话说得连黎曼婷都剜了他一眼:“二哥!” 黎语颜笑:“自家人自是不会偷盗。” 而是会抢夺! 说话间,黎语颜在妙竹手臂上拍了拍:“去吧,回来时注意安全!” “好,小姐。”妙竹登上马车。 陌尘在马背上侧过身来,带着几个兄弟,对黎语颜齐齐拱手:“太子妃,我等告辞!” 黎语颜眸中划过吃惊,颔首:“有劳各位!” 很快,马队伴着马车驶离黎府门口。 眼睁睁看着金银珠宝远去,冯氏母子三人面容扭曲。 冯氏的手扶在黎曼婷的手臂上,手指紧紧掐着黎曼婷的皮肉,若非如此,她真的要两眼一翻直接晕在大门口。 路上,侍卫问陌尘:“你刚才如此给那丑女面子,唤她太子妃,是得了什么好处?” 陌尘横了他一眼:“你是猪脑子么?在外头,有人对她不敬,那不就是对殿下不敬?” 那人闻言,恍然大悟:“多谢提点!” 不到半个时辰,黎语颜的赏赐之物就到了东宫。 对于黎家女让人搬来的是皇帝与各宫娘娘的赏赐之物,夜翊珩倒是不吃惊。 姜乐成却是诧异之极,他逮着妙竹问:“你家小姐如何放心把这些东西放到东宫来?” 太子殿下不问,这个旁人倒是问了,妙竹微微笑着行了礼:“小公爷是吧?我家小姐说了,太子殿下视金钱如粪土,自然不会贪她这点俗物。” 姜乐成看到夜翊珩面上好似覆了一层寒霜,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寒疾又厉害了,当下拧了眉头:“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视金钱如粪土?” 妙竹清了清嗓子:“我家小姐还说,太子殿下品格高尚,行为端方,自然不会被这些物什困扰。这些物什放在殿下这边,我家小姐万分放心。” “那……”姜乐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那你家小姐可有派人来看着这些东西?” 丑女人还没过来,怕是不放心的吧? “小公爷此言差矣!婢子方才说了,东西在这,我家小姐万分放心。”妙竹福了福身,“婢子告退。” 后退三步,旋即脚步轻快地离开。 姜乐成抬步,去客院看了黎语颜的那些东西。 回到夜翊珩跟前,气道:“黎五的心是真大,那些东西就那样堆在客院的正屋里,她那丫鬟就这么走了。” 夜翊珩绷着清俊的脸,淡声吩咐松果:“让人收起来罢。” ------题外话------ 夜翊珩:你把孤这当仓库了? 黎语颜:不,是当保险库。 第39章 勾引太子 依自家小姐的意思,将赏赐放在东宫,最为安全,妙竹心里特别踏实。 翌日早早起来送黎语颜去学堂。 一到马车上,妙竹的嘴巴就闲不住:“昨儿一天没接送小姐,婢子浑身不得劲。” “你是巴不得黏在你家小姐身旁。”黎佳佳扫了一眼自个丫鬟琴香,轻哼一声,“真当是人比人气死人哦,琴香她就巴不得我早点……” 闻言,琴香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姐,话不可以乱说!” 黎佳佳扒掉琴香的手:“我还没说呢,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早点死么?”黎佳佳抿着笑意,“哼,我要说的是,你巴不得我早点把你嫁出去!” 语毕,银铃般的笑声瞬间爆出。 见此状,黎语颜掩唇笑了。 相对她们这辆马车是一路欢声笑语地去学堂,黎曼婷占着的那辆高规制的马车内则是冷冷清清的。 黎露在祠堂跪了两晚,早间有人去看的时候,发现她晕倒在地,是以今天还是未能去学堂。 两辆马车几乎同时出发,黎曼婷在车内都能听见黎佳佳那豪放的笑声。 她柳眉紧皱,掀开衣袖看了。 昨儿傍晚被母亲掐过的手臂皮肉,此刻已经有了青乌。 都怪那小蹄子,那么迅速将赏赐之物全都搬走,一颗珠子都没留下。害她肉痛了一个晚上,到现在都没能缓过来。 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魅惑手段,太子殿下竟能借人给她。 黎曼婷按了按青乌处,手一放开,青乌又浮现。 当真气到她了,心口闷得慌。 想到那一千两膏火之资,黎曼婷心里这才好受些。 昨儿听说梁王会莅临馨雅学堂出席书法大会,不光如此,隔壁国子监的监生也全都会来。 届时,她定要一鸣惊人! 她倒要看看黎语颜与黎佳佳还如何笑得出来? -- 巳时的舞业课,是甲乙丙丁四个班一起上的大课。 曹大家通常会在此宣布一些重要消息。 曹姝与往常一样对各个班的舞业进行了点评,随后将黎佳佳黎语颜这队单独叫到了舞社外。 此举引起学子们的注意,大家争相趴在窗台,细听外头的说话声。 “离花朝节不远,考核与选拔即将开始。如今米欣梅不在,你们这队又成了五人,她若一直不来,你们将无法参加。” 曹姝的目光在黎佳佳等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黎语颜身上。 黎语颜弯眼一笑。 曹姝又道:“好了,回去练舞吧。” 罗梦儿悄声叹气:“这样我们还怎么练舞?” 另一个少女附和:“是啊,不能参加,练了也是白练。” 黎佳佳出声:“得想办法把欣梅弄回学堂来。” 黎语颜对她点头,表示支持,其余三人却是不怎么抱希望。 在舞社内,曹姝让大家各自练舞,随后出了舞社。 一看曹大家走了,徐雅香冲着黎佳佳讥笑一声:“敢不敢打个赌?” 黎佳佳正郁闷着,这个徐家女又主动挑衅,她也不惧。 至少气势上不能弱,遂扯了嗓门:“敢,有何不敢?” “还挺能啊!”徐雅香笑了,“听着,你们这队如能进最后选拔,我跪下来给你们磕三个响头,若是不能……” 她故意买了个关子。 黎佳佳听到她能磕头,也来了劲:“你就直说!” “哼,若是不能,黎语颜的面纱揭下,在整个学堂走上一圈。”徐雅香笑得讥讽,“怎么样,不敢了吧?” 黎佳佳咽了咽口水,看向黎语颜:“姐姐,我好像坏事了!” “好,就这么定了!”黎语颜朗声道,“我们这队若进了最后选拔,你就当着全学堂夫子与学子的面给我们下跪磕头。” 徐雅香擦了一下鼻子:“一言为定!” 黎佳佳悄悄拉住黎语颜袖子:“姐姐,到时候……” 罗梦儿三人垂了头,其实她们三人没什么本事进最后选拔的。 黎语颜淡淡一笑:“到时候再说,咱们目前要做的是何事?” “练舞,找欣梅!”黎佳佳很会找重点。 黎语颜微微颔首,随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那你们练吧。” 见状,徐雅香笑得直不起腰来:“别以为自己有劳什子玉牌,舞业就好了。也不知道那玉牌是如何得来的,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众学子们纷纷摇首。 “黎家丑女没得救了,曹大家的专座她竟敢坐。” “舞也不练,来学堂好些日子,就没看她练过。” “她们这赌局,她定输。” “她怎么不怕输?” “因为再怕也没用!” 闻言,黎佳佳十分生气:“你们胡说什么,我姐姐昨儿太忙,没休息好,现在休息下不行么?” 黎曼婷给了徐雅香一个眼神,徐雅香会意,大声道:“我知道是何缘故。” 舞社内瞬间静下来。 徐雅香轻笑:“那是因为她昨儿跑了两趟东宫。” 众人纷纷问:“她去东宫做什么?” “休沐日大雨,那日她也去东宫了,淋了雨倒在太子怀里。如今尚未成亲就要搬去东宫,你们说是什么?” 徐雅香把今早黎曼婷告诉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吃惊地看向黎语颜,她们没想到一个貌丑无颜之人,竟如此使手段。 有人小声问:“勾引太子?” 有人轻声道:“据说他们的婚期本在这月,太子殿下借口先皇后的生辰月延了婚期,这黎家丑女着急了吧?” 有人悄声答:“可能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丑,先勾引为妙!” 不多时,声音越来越响。 黎语颜靠坐在椅子上,笑着摇了摇头:“是啊,太子殿下还真被我勾引到了,迫不及待让我搬入东宫去,你们羡慕么?” 闻言,黎曼婷掐了掐手心,小蹄子竟然不在乎名声! 自己在乎的名声,在小蹄子眼里竟是一文不值。 黎语颜漫不经心地站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黎曼婷跟前:“我的好姐姐,昨儿皇上下旨让我搬入东宫,此事只有天家与我们侯府知晓,徐家女所言是三姐姐教唆的吧?” 她怎么知道是自己教唆的? 黎曼婷瞪大眼睛,颤抖着双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捏着她的喉管,让她张嘴却是发不出声。 第40章 舌战群渣 “姐姐想将赐婚人选换回来么?”黎语颜声音清冷地问着,“此刻,姐姐后悔还来得及。” 黎曼婷紧掐着自己的手心,半个字都说不上来。 楚楚可怜、委委屈屈的模样惹得周围学子们纷纷叫囔。 其中就数徐雅香的声音最大:“就算是皇上下旨,那也是因为你先勾引太子在先!” 其他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曼婷千般万般呵护你,时时刻刻维护你,你倒好,三言两语将曼婷气得话都说不上来。” “哪有你这样恶毒的妹妹?” 黎语颜重新坐回椅子上,拿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瞧着她们:“我的三姐姐还真是朵白莲花呢。” 其余人纷纷对“白莲花”一词很疑惑。 直觉告诉她们,这词从黎家丑女口中出来,意思不怎么好。 莲花多高洁啊,可怎么想,她们也想不明白黎家丑女为何这般说。 见黎语颜又坐了曹大家的椅子,当下就有人气不过,想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勾引太子殿下,就别坐曹大家的椅子!” “什么逻辑?”黎语颜气笑了,一甩手躲过那人的爪子,“太子殿下,我还真不屑勾引!” “不过,太子殿下是我未婚夫,倘若我真要勾引,与尔等何干?”黎语颜在椅子上换了姿势。 若是忽略她面上有斑这点,光看她的身形,就这般姿势,当真是摄魂勾魄。 “就是!”黎佳佳也气笑了,“我姐姐与太子殿下是未婚夫妻,你们一个二个的操心什么劲?还是说你们酸了,表面上看不上太子殿下,心里却是羡慕嫉妒得很!” “我早说了,你们之中若是谁想嫁给太子的,我很愿意将位置让出来。”黎语颜轻轻一笑,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裙裾。 众人一听,开始沉默。 太子俊美无双,颜若谪仙,虽然失明病弱,但却是她们内心深处的春闺梦中人。 黎语颜被指婚给太子,若她容貌绝美,她们心里还能好受些。 可她是天下第一丑女。 虽然她们为了家族,也为了自己的幸福,皆不愿嫁给太子。 但却不妨碍太子在她们心中的某种幻想。 自午间开始,酸言酸语仍在。 直到散学时—— 众人发现有辆马车大喇喇地停在馨雅学堂正门口。 马车规制奢华,上头“东宫”铭牌尤其引人注目。 学子们皆知这是太子殿下的专用马车,于是她们放缓了步子,纷纷想一睹太子的俊美容颜。 黎佳佳则与黎语颜商议着先不归家,直接去一趟米家,是以姐妹俩走得慢了些。 等她们姐妹俩到学堂门口时,门口汇聚了不少女学子。 松果在马车内掀着帘子,盯着学堂门口好一会,这才看到黎语颜缓步出来。 他连忙下了马车,快行几步至黎语颜跟前,行礼。 忽然出现的松果,让黎语颜愣了愣。 众人只见太子殿下身旁的内侍对着黎家丑女恭敬行了礼,心头各色腹诽声起。 这时,松果道:“太子妃,殿下让小奴接您回东宫。” 黎语颜这才抬眸看向东宫马车,有些吃惊:“殿下让你来接我?” 夜翊珩竟然派人接她? 这么着急让她去东宫,是想怎么拿捏她? “正是!”松果恭敬颔首。 “麻烦你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我今日有事,不能去东宫。”丢下一句话,黎语颜拉着黎佳佳的手径直走往自家马车。 学堂门口的女学子们纷纷傻眼,徐雅香不是说黎家丑女勾引太子殿下,着急搬进东宫去么? 可眼前见到的分明不是这么回事! 太子派了身旁内侍来接,黎家丑女竟然拒绝了! 一时间,女学子们心里百般滋味泛起。 黎曼婷更是酸涩萦绕心间,面上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复杂神情。 眼盲的太子难道真的看上了黎语颜? 若非如此,怎么可能派出亲信来接小蹄子? 虽然自己不想嫁给太子,但是面对原本属于自己的婚事,黎曼婷心头好似升起一团乱麻。 说不在意,不羡慕,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 黎语颜跟着黎佳佳到了米家。 米府占地不大,府中陈设简单质朴。 在米府管家的引领下,姐妹俩终于见到了米欣梅。 此刻的米欣梅正与兄长米欣荣闲聊。 兄妹俩听到管家的声音,齐齐抬头。 入目是俏皮可人的黎佳佳,与带着面纱的黎语颜。 “你们怎么来了?”米欣梅高兴地迎出来,同时介绍,“这位是家兄。” 米欣荣从凳上起身,作了个揖。 黎家姐妹福身还礼。 随后,米欣荣转身进了后屋。 见他腿脚不便,待他走远,黎语颜这才悄声问米欣梅:“冒昧问一句,令兄的腿是受伤所致,且是旧伤,久治不愈?” “正是如此,哥哥他五年前战场上伤了腿,一直都治不好,时间长了就成了这样。”米欣梅点头,热情招呼黎家姐妹入座。 黎语颜落座,淡声道:“骨头错位,又愈合,是很难再恢复到原样。” 除非她出手。 米欣梅伤怀道:“哥哥以往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原本凭着功勋能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如今却只能领朝廷所给的微薄补恤。” 黎佳佳对米家的情况有所了解,便帮着解释:“欣梅哥哥因伤了腿,早些年说好的媳妇主动退了亲,已嫁作他人妇,故而他有些消沉。” “是啊,哥哥二十有三,还是光棍一条。”说话间,米欣梅抿了抿唇。 “所以欣梅家里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希望她的婆家能帮衬一下娘家。”顿了顿,黎佳佳气愤道,“结果男方收了通房,还嫌弃欣梅面上有暗疮。” 说话间,黎佳佳捏住米欣梅的肩膀:“欣梅,你一定要争气,倘若咱们能在花朝节上出人头地,那么你婚事的问题说不定就能解了!” “暗疮好不了,便解不了!”米欣梅连连摇头。 黎语颜手指轻轻叩了一下桌面:“你若信我,我给你一个食疗的方子,按照方子连吃几日,面上暗疮定消。” “真的吗?”米欣梅眼眸亮起。 就在黎语颜准备开口时,米欣荣出现在内门口:“你竟信她的鬼话?她的脸遮着面纱,丑得无法见人,你信她?” ------题外话------ pk中,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收藏,求打卡,求五星好评,各种求!!! 拜托各位了! 么么哒~~~ 第41章 替孤娶了 “哥,她们是我朋友,你怎能如此说话?” 米欣梅一脸抱歉地看向黎语颜与黎佳佳。 黎佳佳皱眉道:“若我是姐姐,此刻定伤心。” “语颜,对不住!”米欣梅神情尴尬,长满暗疮的脸涨得通红,“我哥他……” 黎语颜轻轻一笑:“无妨,令兄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米欣荣瘸着腿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并不看黎语颜,直接对着自个妹子道:“欣梅你的脸比她好不少,又不是像她不能见人。她的食疗方子若真灵验,怎么不先祛除自己面上的丑陋斑块?” “说得好,此刻可以听我说了吗?”黎语颜淡淡笑了,旋即正色,“我面上斑块起因复杂,欣梅暗疮与饮食习惯有所关联,两者不同。” “有斑非我所愿,正如你有腿伤非你所愿一般。”黎语颜起身,走到廊下,抬眸望向天际,“很多事情,若是一味消极对待,那么结果不一定如意。但你倘若努力了,哪怕是退一步,你亦能发现海阔天空。” 闻言,米欣梅叹道:“语颜,我真的很羡慕你,羡慕你这么开朗,不将旁人的议论放在眼中。可我不行,我做不到。” “我方才所言不光是对你,亦是对你兄长!”黎语颜缓缓转身,“你要是信我,每日按食谱吃一段时间,这期间你来学堂上学。” 话落,她从袖兜掏出在学堂写好的食疗方子,放到桌上。 见终于说到正题,黎佳佳连忙附和:“是啊,欣梅,你越是躲在家里逃避,问题不会自行解决。与其躲在家里,还不如去学堂呢!” 米欣梅微微颤抖着手拿起方子,却是被米欣荣一把拍落在地。 “哥,我的脸看过多少大夫都没用,就当尝试好了。” 米欣梅俯身去捡,方子却被米欣荣拿瘸腿碾住了。 见状,黎语颜黛眉微蹙。 她的方子,有人拿万两金都不能得,这人竟然将它踩在地上。 眸中含了隐怒,冷声道:“战争无眼,在战场上牺牲的有多少?你这般颓废,不轻易信人,怪不得郁郁不得志!” 眼前丑女所言,令米欣荣怒火顿生:“你是女子不用上战场,说话自然轻巧。” 黎佳佳火气噌地往上冒,嗓音瞬间拔高:“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大哥就是在战场上阵亡的!” “大哥跟我姐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们兄妹好好在一起,有父有母。”黎佳佳拍了桌子起身,“我姐姐她没了亲娘,没了亲大哥,还被我大伯代替三姐姐赐婚给了太子。要像你们这样不积极面对人生,那我姐姐她岂不是每天都该要死要活的?” 米欣梅尴尬至极:“语颜,佳佳,实在是抱歉,我哥哥太过鲁莽!” 黎语颜暗自摇头:“妹妹,我们走!” 方才看米欣荣的腿疾,是战场所伤,后来得知是五年前的战事,她就联想到大哥参加的那场战事。 若是可能,她希望从此人嘴里知道战事的详情。 可没想到此人颓废至此! 白费她的好心了! 米欣荣愣在当场。 心头好似有什么坍塌,露出原本该有的锋芒来。 他弯腰捡起方子,展开看了。 上头的毛笔字用正楷端端正正写着,一眼就能看出主人的书法功底。 行云流水间结体遒劲,令人过目难忘。 米欣梅从自家哥哥手中抢过方子,追出去,边跑边喊:“语颜,佳佳,我明儿就去学堂!” -- 另一边,松果回到东宫。 他刚下马车,只见姜乐成急急冲出东宫大门,等到马车前止了步,眼睛一个劲地往车内瞄。 “小公爷,您悠着点!” 姜乐成往马车门处探了探身体,压低声音:“她来了吗?” 松果摇摇头:“黎五小姐说今日有事不来。” 这个回答颠覆姜乐成的认知。 他一直认为,黎语颜其人嘴上说不想嫁到东宫,实则是欲擒故纵。 只要去接人,立马屁颠屁颠地来了。 竟然没来! 两人步调一致地去到夜翊珩跟前。 夜翊珩正端坐在书案旁写字,听到脚步声,头也未抬:“她没来。” 声音很淡,语气肯定,似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姜乐成快走几步:“殿下如何知晓?” “猜的。”夜翊珩缓缓抬眼,“你输了,赌注可曾想好?” 如玉君子,矜冷高贵。 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威压。 姜乐成一怔,太子眼睛正常能视物时,气势凛冽得令他心神一凛。 想到他们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遂讨好地笑:“殿下,咱们还能赌什么?金钱太俗了!” 无视他的嬉皮笑脸,夜翊珩面无表情道:“不是你提议的么?” “是臣提出要打赌的。”姜乐成膝盖一软,立时跪地,“殿下,臣错了,臣亦输了!臣此生唯殿下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连自称都改了。 夜翊珩将手中毛笔一搁,睨了他一眼:“起来吧,左不过让你替孤娶了黎五,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语调轻缓,出口的话语却吓得姜乐成直接瘫倒在地:“殿下还是要了臣的命吧。” “孤以为你打赌,是看上了黎五。”夜翊珩起身,似笑非笑道,“如此,孤该成人之美。” 目光沉寂,却有无形的压迫感。 姜乐成跪行过去,想抓住夜翊珩的衣袍下摆,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 “殿下,臣错了!”姜乐成嚎啕大哭,“黎五是皇上指的太子妃,如何能嫁与我?殿下,臣不该打赌!” 见他如此,夜翊珩俊眉微蹙,十分嫌弃地看向他:“好了,起吧。” 姜乐成抹了泪,惊喜道:“殿下不怪我了?” 夜翊珩轻哼一声,顾自往书房外头走去。 松果看着地上跪着的姜乐成,忍俊不禁:“小公爷,您快起来吧。” 姜乐成叹道:“下回打赌,该事先想好赌注。” 省得再被殿下轻松拿捏。 松果摇了摇头,伸手去扶:“小公爷您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那是,否则如何能当殿下的陪读?”姜乐成在松果手臂上借了力,这才从地上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尘土。 东宫生活太过沉闷,殿下内心亦是如此,他偶尔在殿下跟前耍个宝,那便是他存在的意义之一。 第42章 孤不欠你 是夜。 夜色朦胧,银辉稀疏。 黎语颜乔装打扮一番,贴了个假胡子去了酒楼。 东宫守卫森严,她要出入,肯定不会像在黎府这般方便。 若是被夜翊珩定为不老实,自己小命不保。 趁着还没搬去东宫,先办正事。 上次玉佩的缘故,酒楼掌柜对黎语颜的印象特别深刻。 今日见她粘了假胡子,不禁多看了几眼。 “公子是找人,还是吃饭?” 既然这个女娃娃扮成男子,他便唤她“公子”。 黎语颜微微颔首:“与之前一样,见你们大老板。” “好,麻烦公子在雅间稍坐,小老儿这就去禀报。” “有劳。”黎语颜掀袍入座。 没多久,李羽带着一叠文书现身。 甫一见面,他伸手一挥,揭下了她唇上的假胡子。 见他出手如此迅速,黎语颜蹙眉:“喂,你做什么?” “这般贴着,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人们你是女子,让大家伙都来看你女扮男装的水平。” “真有这么假么?” “有!” 瞧她神色有些郁闷,李羽将手中文书往她跟前一推:“你瞧瞧,够详细么?” 黎语颜将胡子被揭走一事抛之脑后,翻开文书细细看了。 地形图上兵部各个角落都详细描绘着,甚至连卷宗室里,什么卷宗放在哪里都有标注。 “你究竟是何人?”黎语颜将文书合上,“这般详尽,非一般人能得到。” 李羽笑了:“你不是也得到了么?这么说来,你也不是一般人。” 见他不愿表露身份,黎语颜也不强求,毕竟自己的身份也没告知与他。 “多谢!”黎语颜起身拱手。 看她要离开的模样,李羽连忙道:“你这就走了?” 黎语颜颔首:“事成之后,定当重谢!” “我……” 李羽话还没说出口,只见她单手在窗沿上轻轻一按,旋即翻出窗外。 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在房顶上几个纵身,黎语颜抬眼看天。 刚出黎家时,尚有些朦胧月色。 此刻月儿完全隐在了云层后,真可谓月黑风高夜,夜探正当时。 黎语颜顺利进了兵部,凭着文书上的标注,轻松躲过机关。 最后来到卷宗室前。 拿着火折子,瞧着门扉上卷宗二字,黎语颜深吸一口气,闪身入内。 从进入兵部到此刻,一直顺顺利利。 可让她震惊的是,记载大哥阵亡的那场战事的卷宗盒里头,空空如也。 不想这么放弃,她转而去找大哥的个人卷宗。 亦是空的! 为什么都是空的? 被人捷足先登了? 还是说那次战事有很大的问题? 李羽既然能给她这么详细的地形图与文书,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思及此,黎语颜盖上火折子,迅速出了兵部。 她要找李羽问个究竟! -- 此刻的李羽正在饮酒。 酒盏边上放着一片假胡子。 修长的手指放下酒盏,指腹摩挲着假胡子,掀唇一笑。 这时,掌柜叩门进了雅室:“爷,太子殿下到了。” 李羽这才抬眸,只见眼覆白纱的夜翊珩出现在他跟前,边上立着姜乐成这厮。 他挥了挥手,示意掌柜退下。 掌柜恭敬颔首,悄声后退,顺手将门掩上。 李羽拿过两只空酒盏放到对面,抬了抬手:“若不嫌弃,一起喝几杯。” 姜乐成见他连礼都未行,正要发话,被夜翊珩一个手势给挡了回去,便扶着他,两人相继入座。 李羽弯了弯唇,给对面两人斟酒:“此刻虽无月色,但小爷心情好,便赏脸让你们一起喝几杯。” 姜乐成怒了:“季清羽,太子殿下脾气好,不与你计较。我脾气可不好!你的酒楼茶馆,传的那些诬蔑之语,殿下都不曾责怪于你,你别太过分!” “哦,原来我叫季清羽啊。何谓诬蔑?要娶丑女的又不是我!”他把玩着手中的玉质酒盏,轻笑,“我怎么觉得太子殿下比我更适合当季家的儿子,毕竟我父母护他比我还多。” 姜乐成拍了桌子,桌面上的碗筷酒盏随之震了震:“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你一个局外人知道个屁。”季清羽面上的笑容立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戾。 夜翊珩执起酒盏,饮了杯中酒,将酒盏往桌面轻轻一放:“孤不欠你。” 季清羽冷笑挑眉:“呵,不欠?” 话落,他又给他斟了酒。 “你几年未曾回府,姑母甚是想念。若你还当自己是她儿子,就去看看她。”夜翊珩起身,微微侧头,对姜乐成道,“回东宫。” 姜乐成颔首,上前扶住夜翊珩,两人一道出了雅间。 回到东宫马车上,姜乐成愤愤道:“这个季清羽太不识抬举!他若是知道殿下今日能看到,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 夜翊珩将眼前的白纱摘下,他眼疾的实际情况知道的人不多,就算是太医也不知。 是以,能看见的日子外出,他还会覆眼纱。 姜乐成气得不行,伸手捶着车厢:“方才对面茶楼听到的,那些诬蔑之词,此刻想起,他娘的,就想去揍他一顿!” “孤都不气,你气什么?”夜翊珩神情淡淡,“天晟境内所传谣言与流言,非他一己之力可为。” 在夜翊珩与姜乐成离开酒楼后不久,黎语颜回了酒楼雅间。 她看到李羽独自饮酒,且对面放了两只倒了酒的酒杯,疑惑:“你一个人喝酒有怪癖?” 听到清亮悦耳的声音,季清羽缓缓转头。 方才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此刻看到她又出现,雀跃涌上心头。 “今晚月色真好!” 闻言,黎语颜皱眉:“你喝糊涂了吧?今晚哪来的月色?” “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季清羽抬手做请,“快些入座。” 黎语颜将文书放到他跟前,随后坐下:“我要找的卷宗全都是空的!” 季清羽一听,也是不敢相信:“怎会如此?” “我且问你,你在得到这些文书时,可有跟谁人提过我在查东西?”黎语颜直截了当地问。 季清羽摇头:“不曾,你信我!” 黎语颜点了点头。 不管是不是她所查之事被人知道,随后卷宗被人转移或者被人捷足先登,全都表明当年那场战事有很大的问题! ------题外话------ 感谢归夙、点点的打赏!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请继续支持我呀,抱抱,么么哒~~~ 第43章 亲自来接 [] 季清羽面色一动:“究竟要查什么,你且告诉我,我帮你去查!” 黎语颜摇首:“不用,此事我需得自己查才行。” 自己查才能更深刻地知道大哥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才能让她有朝一日手刃仇人时,不至于心软。 “还是要多谢你帮我拿到地形图。”她又道。 季清羽摆手:“都没能实际帮上忙,这声谢受之有愧。” 黎语颜轻轻叹气。 若他没跟人提过她在查旧事,那么卷宗很有可能早就不在兵部,或者临时被调出兵部卷宗室,如此,再问他,也是问不出其他来。 当下,便起身告辞。 “唉,今日难得想喝个酒,却没人作陪。”季清羽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你瞧我对面放了两酒杯,自欺欺人,假装有人陪。” 黎语颜低头看了两杯透明的酒水。 “可我不会喝酒,要不以茶代酒?” “喝茶去对面茶楼。”男子清冷的面庞上,忽得温和起来。 黎语颜随手执起面前的一盏酒:“我抿一口,就当谢你帮我。” 说话间,另一只手指了指方才还给他的文书。 随后,将酒盏移往自己唇边。 季清羽看她拿起了夜翊珩喝过的酒杯,那柔嫩如樱花一般的唇瓣,只差一点就要碰到夜翊珩喝过的地方…… 慌忙一把夺过:“不会喝就别喝了!” 黎语颜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我回去了。” “嗯!”季清羽淡淡颔首,默了半晌又道,“路上注意安全!” 已走到门口的黎语颜转过头来:“时候不早,你也该回家了。” 闻言,季清羽的脸色又微沉下来。 今天怎么回事? 又有一个人催他回家。 他执起酒盏,一口饮了:“我就以酒楼茶楼为家,你若有事可随时找我。” 黎语颜清浅一笑:“好!” 看她小脸瓷白,肤若凝脂,那绝美的容颜上,绽放比春花还娇美的笑容,季清羽唇畔缓缓荡开一抹迷人温煦的笑意。 黑曜石般幽深透亮的双瞳瞬间注入了光。 方才看到夜翊珩的郁郁之气霎时消散无影。 -- 翌日,馨雅学堂。 米欣梅虽然到得晚,但人是来了。 在旁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她来到黎语颜跟前。 “昨晚按你给的方子用了夕食,早上起来,面上暗疮处不涨疼了。”米欣梅欣喜道,“真的有用!” 昨儿傍晚,米家去得匆忙,走得也匆忙。 米欣荣的关系,黎语颜就没有问米欣梅相关问题。 此刻再见面,她便问:“你以往一日三餐都吃什么?” 看米欣梅家里的陈设摆件,可见并不是那种铺张浪费的。可她面上的痘痘,却是因为饮食上过分油腻造成。 米欣梅老实道:“在学堂的中饭跟大家一样。早间与晚间的饭菜都是我身旁的丫鬟在小厨房做的,就比较丰盛些。” “为何不跟你父母与兄长一道进食?” “他们口味清淡,我不怎么吃得惯。” “你自幼如此?” 米欣梅摇头:“不是,两三年前,慢慢地就变了。” 黎语颜淡声:“你那个做菜的丫鬟该辞了。” “为何?”米欣梅很不解。 在说吃的方面,怎么扯到她的丫鬟了? “若我估计得没错,她便是害你面上长暗疮的罪魁祸首。”黎语颜望着窗口的方向,“一般情况下,同一户人家,饮食习惯一致。就算有差异,却是些微。而你与家人以往一致,如今大相径庭,由此得出。” 来学堂不能带下人。 若非如此,米欣梅定要揪住丫鬟耳朵问个清楚。 黎语颜又道:“你近期按我的方子饮食,她若是着急,百般劝慰,便是心里有鬼,如此试探便知一二。” 米欣梅连连点头:“你说得有理,好像是那丫鬟来我家后,我在吃食上慢慢就变了口味。” 这时,窗口方向走来几个少女。 看到米欣梅已来上学,为首那人面上是止不住的吃惊模样。 黎语颜侧头问一旁的黎佳佳:“那人是谁?” 黎佳佳瞥了一眼,小声道:“就是欣梅未婚夫的表妹。” 闻言,黎语颜挑了挑眉。 窗外几个少女见她这双眼好似透着一种看穿人心的犀利,疾步快走,竟然忘记了数落米欣梅几句。 -- 散学时,东宫马车又停在学堂门口。 众人见状,纷纷议论。 “也不知丑女使了什么妖术,竟然能得太子殿下身旁的人连续两日来接?”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昨儿,太子殿下没来,来的是他身旁的内侍。 今日,大家仍旧这么认为时,马车内响起咳嗽声。 太子病弱,经常咳嗽。 众人腹诽,难道太子殿下亲自来接黎家丑女了? 如此猜测,众人的脚步便缓了不少。 就这时,松果掀开车帘,扶着夜翊珩下了马车。 果然是太子来了! 众人立在原地齐齐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夜翊珩并不说话,白纱下的俊眸越过众人,直接落到还在学堂门口的黎语颜身上。 松果冲她招手:“太子妃,殿下亲自来接,还请快些过来。” 黎语颜愣得差点呆立当场。 这瞎子怎么亲自来了? 等了片刻,不见她过来,夜翊珩侧头对松果道:“扶孤过去。” 围在东宫马车边上的众人,仍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此刻只好维持姿势的同时让出一条道来。 黎语颜站在原地,黎佳佳见太子走近,连忙行礼。 夜翊珩恍若未见,径直凑到黎语颜耳边,低沉道:“孤给你两日时间选择,今天便是最后一日,你不来,孤只能亲自来接了。” 学堂门口此刻人虽多,但落针可闻。 太子的话语,众人都听见了。 黎语颜咬了咬牙,说话就说话,凑她这么近做什么? 耳语就耳语,声音虽低沉,却分明让周围人都能听见。 这人这么说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一时间,黎语颜想不明白。 见她戴着面纱的面上是掩不住的疑惑,夜翊珩唇角微勾。 松果好似才发现众人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代自家殿下开口:“都起吧。” 众人这才起身,纷纷窃窃私语。 “听听,听听,刚才太子的话,怎么听着是太子迫不及待啊?” “黎家丑女能耐真大,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第44章 她丑他瞎 [] 黎语颜黛眉微拢,旋即舒展,轻笑一声:“殿下如此,语颜受宠若惊。” 既然他来膈应她,那她理当礼尚往来。 “殿下目不能视,要不要臣女扶着殿下去马车上?”说话间,她伸手过去。 夜翊珩不动声色地抬手,手虚握成拳,抵唇轻咳:“不劳太子妃!” 见他躲开,似避如蛇蝎。 在场的女学子们小声窃笑。 方才他们还以为太子迫不及待了,此刻看来,太子还是不喜黎家丑女的。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太子咳了几声又道:“孤寒疾在身,恐太子妃被孤染了寒气。” 众人傻眼。 这是未婚夫时刻为未婚妻考量的模样。 就这般,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东宫马车行去。 走了几步,夜翊珩脚步微顿。 松果领会自家殿下的意思,遂侧头对妙竹道:“太子妃今日入住东宫,你且回黎府,整理一二,稍后有马车来接太子妃的一应物什。” 妙竹十分不放心黎语颜,拉着她的袖子,小声唤:“小姐——” 黎语颜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跟六小姐回府,稍微整理即可。” 又住不了太久。 妙竹这才应声而去。 黎语颜到了东宫马车上,松果将夜翊珩扶进马车后,很识趣地出了车厢,坐到了车夫旁。 马车缓缓启动。 此刻,车厢内就剩下他们俩,让黎语颜浑身不自在。 那两个月的梦里,有一次就是在马车内,她被他强要了。 此刻想起,画面清晰得像是真实发生过。 她的手隐在袖子里,微微颤抖。 左手捏住右手,黎语颜坐得离他远了一些。 见她避他,夜翊珩淡声:“若太子妃染了寒气不行了,孤克妻的名声便要坐实了。” 听他说起她跪了祠堂后所传的流言,好似话里有话,黎语颜心头咯噔一下。 “殿下真会说笑。” 夜翊珩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今日皇宫有家宴,父皇指名让你去。” 若非如此,孤才不来接你! 闻言,黎语颜微微放下心来,她还真怕这瞎子存了什么心思。 只是—— 皇宫家宴,就是跟天家人一起吃晚饭,届时她要撩着面纱吃。 “臣女面上斑块怕吓到皇上与娘娘,还是不去了吧。”顿了顿,她又道,“还望殿下帮臣女跟皇上解释一二。” “无妨。”夜翊珩俊眉微动,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放着的一只精致锦盒,“此物给你。” 黎语颜有些诧异地打开锦盒,里头是个类似面纱的金制流苏帘子,只半边脸那么大,可以从鼻梁戴到耳畔。 流苏一串串地连在一道。 她若真有斑块,透过流苏虽看不真切,却隐隐可看到。 目前的问题是,斑块面皮还没修复好,她这几日都没有贴。 等下如果穿帮了,怎么办? 就在黎语颜思忖间,夜翊珩出声:“你戴上试试。” 无法,黎语颜正准备将面纱取下时,外头传来松果的声音:“殿下,咱们是直接去皇宫,还是先回东宫?” “直接去皇宫。”夜翊珩手指轻轻叩击着自己的膝盖,白纱下的凤眸直视不远处的少女。 她的斑块究竟是何模样? 先前令姜乐成吐成那般,一段时间过去,倒叫他起了好奇心。 此刻机会来了,他要瞧个仔细。 这主仆的对话,令黎语颜心神一凛,她当着瞎子把面纱拿下,再佩戴流苏是没问题。 若那内侍突然进来,见到她的面容,还是会穿帮。 思及此,黎语颜微微掀开面纱下摆,直接将流苏放在面纱下试戴。 “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这金制流苏的一端钩在鼻梁上,委实有些难受。”黎语颜将流苏面具放回锦盒,“还是臣女自己的面纱来得轻便。” 见她这般警惕,连试戴都不愿摘掉面纱。 夜翊珩俊眉微动,随之微微一笑:“看来还需改进改进。”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 马车辘辘行驶,直接进了皇宫内。 皇宫家宴在贤德殿偏殿进行。 等夜翊珩带着黎语颜到的时候,皇上、贤妃、梁王与九公主已经在了。 皇上朗声笑:“快些入座,今日是小宴,梁王与九公主,太子妃已经见过,家宴便只有这几人。” 当着他们,夜翊珩温和解释:“父皇觉你怕生,便只请了四哥与九妹。” 黎语颜微微颔首:“多谢皇上,多谢殿下!” 嗓音乖巧甜糯。 闻声,夜翊珩几不可见地微微挑了挑眉。 这时,贤妃笑道:“太子殿下与语颜这孩子,尚未成亲,便琴瑟和鸣,瞧了真叫人欢喜。” “只是……”贤妃话锋一转,“既然已是未婚夫妻,为何太子殿下还叫身旁内侍扶着进来?是怕我们家语颜扶不好么?” 她这一句“我们家语颜”,听得夜翊珩心头冷笑。 “贤妃娘娘有所不知,殿下体恤。”黎语颜含笑解释,“前段时间臣女染了风寒,殿下如今正受寒疾困扰,他怕臣女受不得寒,便没让臣女相扶。” “原来如此。”贤妃笑了,“看来,老四该努力努力了,早日寻个媳妇,也好学会疼人。” 梁王笑得爽朗:“母妃说得是,还请父皇与母妃多多留意适合儿臣之人。” “瞧瞧,都会讨要了。”贤妃笑得温婉。 夜翊珩与黎语颜在宫女的指引下,相继入座。 九公主瞧着刚坐下的两人,掩唇笑:“六哥与太子妃嫂嫂还真的是极相配。” 这个九公主向来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梁王很想寻个机会,给夜翊珩难堪。 都眼瞎了,还端着架子,让他十分不喜。 遂跟着开口:“不知九妹说的是哪方面相配?” 九公主笑得更甚:“六哥眼睛戴着白纱,六嫂面部也带着白纱,这两人拼一起,把整张脸给蒙起来了,好笑不好笑?” 皇帝剜了九公主一眼:“调皮!” 语气宠溺。 “阿珩你知你九妹脾性,跟你的太子妃解释下,阿玖她并无恶意。” 说话间,皇帝给了身后叶公公一个眼神,示意传膳。 夜翊珩但笑不语,等着瞧黎语颜怎么处理。 黎语颜清冷一笑:“无妨,各色话语,臣女早领教过。九公主所言,确实好笑。” 瞎子配丑女,绝配! 与之相比,九公主所言,显得极有善意。 第45章 入住东宫 [] 九公主似是有些吃惊,笑容里蕴含的嘲讽意味也少了些。 夜翊珩这才缓缓开口:“阿玖莫要欺她,有事冲孤来。” 边上的仙鹤琉璃灯盏透出柔和烛光,映照在他遗世独立的俊颜上,犹如谪仙,俊逸风华。 梁王唇畔划过讽意,一个病秧子,无时不刻地端着。 矜贵得宛如高高在云端上,睥睨众生。 实在是扎眼! 好在不久就要废太子,届时他倒要看看,他还怎么端? 若能将他亲手按进尘埃里,那便是一件值得称颂之事。 对太子所言,皇帝欣慰点头:“太子妃就别拘束,就当是寻常人家,家人间小聚。” 黎语颜乖巧颔首:“是,皇上。” 贤妃动了动身体,调整了个姿势,以便更好地观察黎语颜的神情。 虽然她戴着面纱,但眉眼之间的从容,令她高看几分。 加上方才应对九公主所言,这丑丫头,竟然有点本事。 黎语颜面纱下唇角微动,夜翊珩方才不言一词,等她自个处理后,再说上一句。 这人的心思还真七拐八拐的。 至于其他人,面上笑容得体,心思怕是各异。 好在一餐饭很快过去。 待小家宴结束,黎语颜随夜翊珩回了东宫。 两人在马车内,彼此不言。 眼能视物,有一点就是好,旁人以为他瞧不见时,他能观察旁人细微的神情。 借着车顶镶嵌着夜明珠所散发的光亮,夜翊珩清晰地看到她眉眼之间的不情愿。 不情不愿地跟他来东宫,不情愿嫁与他。 旁的世家贵女,仗着不俗的家世、不错的容颜,以期在皇子间觅个好的,为母家寻个倚靠。 她呢,不过是黎家扔在山沟沟里的弃女。 家世不提,容颜暂且用一言难尽来形容,至于才华方面,更是废物草包。 如此一个女人,竟然敢不情不愿! 他真的是将这十九年来的修养全都放在此刻了。 如若不然,就算车厢再宽敞,在他看来,仍旧逼仄不堪。 黎语颜垂眸,自出了贤德殿偏殿后,身旁这人,就没说过半个字。 他对她的不喜,此刻已然切身感受。 此人就像从千年雪峰挖出来的一坨坚冰,浑身散着寒气,面上就差写上“离我远点”的字眼。 如此,她若是开口要求回黎家再住几日,他大抵能答应的吧。 就这时,马车到了东宫门口。 两人先后下了马车。 让黎语颜吃惊的是,妙竹与赵妈妈就候在那里,一时间她想回黎府的话语不知该如何开口。 黎语颜张了张嘴,尚未说一字,只见夜翊珩不用人搀扶,直接大步往东宫里头走去。 这时,松果过来:“黎五小姐,按照殿下的意思,您住客院不合适,听闻小姐喜静,暂且将您的院子安排在听风苑。” 见黎语颜的目光随着自家殿下远去,松果解释:“在东宫内,殿下虽然看不见,但每一处皆熟悉,是以行走如常人。” 闻言,黎语颜将视线收回。 也是,瞎子走夜路,自然不用打灯笼。 就算打了灯笼,也是为了不让旁人撞到他。 黑魆魆的夜里,他一个瞎子若在熟悉的环境,自然比常人走得更为顺当。 想到这,黎语颜轻轻一笑:“所住院落,但凭殿下安排。” 倘若可以,她东宫里头的院子一个都不会选。 无奈圣旨搁在那里。 闻言,松果颔首,随后转身:“麻烦妙竹姑娘与赵妈妈带小姐过去。” 妙竹称是,赵妈妈点头。 松果转回身,又补充道:“先前送来的赏赐之物,已安顿在听风苑里库房,小姐得空可行盘点。” “好,多谢。”黎语颜淡笑道谢。 东宫的人,行为处事倒是与他们主子一致。 在外头时,唤她太子妃。 一旦到了他们的地盘,原来是什么身份还是什么身份。 如此挺好! 妙竹与赵妈妈一人打着一只灯笼,领着黎语颜前往听风苑。 虽说整个东宫灯火斐然,但显然听风苑所在处,路旁与廊下悬挂着的灯盏较其他院落少那么几只。 路上偶有东宫的宫女太监走过,是以妙竹与赵妈妈等入了听风苑才开口。 “小姐,我与赵妈妈傍晚时就到了,那时看这个院子就挺偏僻的,晚上看更是幽僻。” 黎语颜微微笑了,推开窗户,指了指远处:“我觉得挺好,你们看,院子边上过去便是围墙。” 赵妈妈看了眼围墙的高度,比一般官宦人家高出不少,忙担忧道:“小姐翻墙的时候,还是小心为上!” 妙竹噗哧笑出声:“赵妈妈放心便是!” 由于时辰已晚,主仆三人简单收拾后,各自就寝。 黎语颜望着帐顶,那日来了东宫,回去便梦魇。 今日倒好,直接住了进来。 不知道等会她的梦会是如何的状态? 然,翌日起来,一夜无梦,神清气爽。 黎语颜想不明白是何缘故,索性不想了。 到了馨雅学堂,米欣梅高兴地在她身旁坐下:“语颜,我面上的暗疮小了许多,才两日,变化真的很明显!” “你自己都觉得明显,那么旁人看来更是明显。” “是啊,语颜,我真的要谢谢你,你说我如何谢你才好?”米欣梅笑盈盈地补充,“我哥很后悔当初对你说了那样的话,他说有机会要当面跟你致歉。” 闻言,黎语颜适时开口:“等你面疮彻底好了,再谢我也不迟。届时,请我去你家吃个便饭即可。” 卷宗找不到,米欣荣这里或者可以打听到有用的信息。 “好!”米欣梅高兴应下,旋即敛了笑意,“说到家里吃便饭,我那丫鬟昨儿真的来劝我了,还说我如今吃的没营养。” “这么看来是有问题。”黎语颜微微挑眉,悄声,“派人跟着她,说不定会有惊喜。” 米欣梅连连点头。 看到米欣梅凑在黎语颜身旁,黎佳佳打着哈欠过来:“姐姐,你昨晚不在家,我都没睡好,尽想着早间要一个人来学堂了。” 米欣梅立时起身,将座位还给黎佳佳,笑着打趣:“能让你彻夜睡不好的,那就咱们语颜了。” 闻言,黎佳佳吃惊:“看来我姐给的方子不错,面上光滑不少,嘴皮子也利索了。” 第46章 天生一对 [] 散学时,黎佳佳缠着黎语颜,一定要她跟自己回家,与她一道用夕食。 “姐姐若不去,妹妹今晚怕是又要失眠了。” 看她俏皮的模样装着可怜,黎语颜点头应了:“本就答应过,我怎好食言?” 等她回到黎府,冯氏等人明明接到风声,也没来看黎语颜。 黎语颜完全不恼,冯氏等人没在她这里捞到好处,自然不待见她。 黎佳佳欢快地哼着小曲,拉着黎语颜往她父母的院子走。 “怎么是去叔父婶婶的院子?” “不光我想跟姐姐一道吃饭,我爹娘也想。” 等到了黎宗辉贺氏的院子里,夫妻俩早就候在饭桌旁了。 见姐妹俩一道回来,贺氏高兴地迎出来,拉住黎语颜的手,左看右看。 黎佳佳皱了皱鼻子:“娘,我在这,你看看我。” 贺氏笑道:“等会再看你。” 黎佳佳噘嘴,黎语颜笑。 贺氏怜爱地帮黎语颜整了整额头的碎发:“昨儿学堂下学就被太子殿下接走,咱们都没能一道吃个饭。” 黎佳佳一屁股坐到饭桌旁,伸手欲拿东西吃:“姐姐昨晚没回,怎么像是过了一年似的?” 被贺氏喝止:“吃东西先净手!” 黎佳佳起身,冲贺氏背影吐了吐舌头,才去洗手。 贺氏招呼丫鬟给黎语颜端来水盆,又道:“若是嫁女儿,得好好说个话,才能接走。昨儿,咱们都没能说上半句话。” 黎语颜细细洗了手,柔和道:“婶婶,我只是搬去暂住的,不是嫁。” 看着丫鬟端着水盆离开,贺氏压低声音:“不管是嫁去还是搬去暂住,都要过得体面。” 一旁一直沉默的黎宗辉开口:“叔父婶婶没用,你自小受苦,我们也没能护上分毫。” 见自个丈夫都这么说了,贺氏也不拐着弯了:“语颜,你如今搬入东宫,说得好听是陪伴太子,说难听,连正式的名分都没有。” 黎佳佳小脸气得通红:“昨晚祖母就在说,贸然搬去东宫,丢他们的脸。当时,我听了好气,还不是他们让五姐姐代替三姐姐的?” “大嫂在的话,如何会有这等事情,当亲娘的自然是爱着护着。”贺氏抹了泪,声音掺杂着哭腔,“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咱们黎家的这些孩子里,就语颜最命苦了。” 闻言,黎宗辉长长叹气。 黎语颜忽然明白,为何黎佳佳今早眼睛肿肿的,说什么失眠,原来竟是这些缘故。 黎佳佳在黎语颜身旁坐下:“姐姐……” 刚唤了一声,眼泪扑簌簌地就掉下来。 黎语颜抬手帮她拭泪:“你们别难过,我没事。外头的流言蜚语,我不在乎。” 说话间,她清澈的眼眸里慢慢汇起水雾,很快变成晶莹的泪珠子,挂在下眼睫上摇摇欲坠。 见她也哭了,黎佳佳吸了吸鼻子:“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搬入东宫委屈了?” 黎语颜摇头:“不是,我是高兴才哭的。叔父婶婶待我似亲女儿,妹妹待我如亲姐妹。” 在黎家,这是她唯一感觉温暖的地方。 闻言,黎宗辉欣慰点头,贺氏高兴不已。 忽地,听外头有丫鬟声传来,贺氏连忙拿帕子掖了掖眼角:“好孩子,咱们快别说了,吃饭吃饭。” 丫鬟入了内:“二爷二夫人,三少爷正在习字,说立马过来。” 黎宗辉平静挥手:“好,你下去吧。” 丫鬟瞧了一眼屋内坐着的黎语颜,随后退了出去。 见状,黎语颜心里有了个数。 在黎家,有爵位的是父亲,管着产业与中公的是冯氏,最高辈分的是祖母,祖母定会护着亲子。 这么下来,叔父婶婶他们的话语权甚微。 就算他们有心想要护她,也是不能够。 就像这院子里的丫鬟,怕有些是冯氏的眼线。 -- 过了两日。 这日散学时,山长叫住黎语颜,问:“太子殿下有没有一个明确答复?后日便是书法大会,老朽是当真希望太子能来。” 更何况他也听说黎语颜已奉旨搬入东宫。 对此,黎语颜只答应回去询问夜翊珩。 “殿下那边,学生去问,但学生不敢保证殿下一定能来。” 山长颔首:“能问便好。” 接了这么个任务,黎语颜有些头疼。 自她搬入东宫已有两日,那晚皇宫家宴后一别,她就没见过他。 回到东宫,走往听风苑走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如何去开这个口。 若是等他用膳时,她去寻他,会被误会成想与他一起吃。 若是用膳后过去寻他,再被误会成爬床,那更说不过去。 思及此,决定此刻去问,遂转了个弯。路上找宫女问了,知道夜翊珩在书房,便加快了脚步。 只是刚到他的书房外,便听到里头传出一道女声。 声音婉约,带着娇羞。 黎语颜抿了抿唇,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转了身,欲往回走,却不想迎面看到姜乐成走来。 “黎五,你来找殿下?” 黎语颜脚步一顿:“小公爷可否帮个忙?” 姜乐成弯唇,有意思,这丑女竟敢找他帮忙。 “说。” “山长望殿下能出席后日的书法大会,我这边得了回复,也好给山长一个交代。” “这是小事,你自去问殿下便可。” 何须他来帮忙? 这时,书房里传来女子的欢笑声。 姜乐成一听,瞬间明白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什么?”黎语颜黛眉微蹙。 “里头那位是殿下表妹,其母与先后是姐妹。”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我还是不去打搅为妙。小公爷若肯帮忙,就问一声;若是不肯,那就作罢。”说完,黎语颜径直往外走。 此刻的夜翊珩已站在书房门口,看到黎语颜抬步离开。 俊眉间冷戾泛起。 什么叫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姜乐成拱手作揖:“殿下,黎五小姐想来询问殿下,是否出席馨雅学堂的书法大会?” 闻声,黎语颜脚步一顿。 “不去。”清冽的声音自他口中吐出。 黎语颜转过身,含笑颔首:“多谢殿下答复。” 就在她再次准备离开时,书房里头出来一个娇柔的女子。 “馨雅学堂与书法大会皆是姨母心血,表哥该去才是。” 第47章 青梅竹马 [] 眼前的女子着迤逦拖地的桃色罗裙,气质婉约,妆容精致,容貌清丽,瞧她的站姿想来对夜翊珩有意。 瞬间,黎语颜好似看明白了什么。 如此同时,范敏儿也往黎语颜这边看来,微笑致意。 打量的目光不着痕迹。 入目的少女,白纱遮面,竹月色曳地长裙,挽了白色披帛。 一头青丝如瀑,身段窈窕玲珑。脸部虽遮,却能看到她莹玉般好看的额头,和一双漂亮得过分的眼。 方才听她嗓音宛如珠玉相击般清冷悦耳,若不说她是传言中那个面上有可怖斑块的天下第一丑女,她还真不能将两者联系起来。 此刻甫一见,尽管她装扮如此素雅,还以为是仙娥坠凡。 范敏儿面上挂着得体优雅的笑容,若不是今日自己穿了桃粉色衣裙,在此刻是一抹难以忽略的亮色,她真的要被比下去了。 “这位便是未来表嫂吧?”檀口轻启,语调柔美,“表哥素来如此,还请黎小姐勿怪。” 黎语颜亦微微一笑:“怎么会?殿下不去自有他的缘故。” 范敏儿侧对夜翊珩而站:“书法大会敏儿想去,表哥可以带敏儿一道去么?” 见夜翊珩沉默,虽明知他瞧不见,但看他俊脸面对着对面少女,范敏儿心头泛起急躁,出口的话语却更显娇柔:“据说馨雅学堂里有不少姨母的墨宝,敏儿想去瞧瞧。” 不知为何,以往自己只要不是提过分要求,表哥对她均是有求必应的,今日为何如此凉薄? 范敏儿转了方向,对姜乐成道:“小公爷一道去,定然热闹。” 姜乐成立刻接话:“行!殿下不去,我带你去!” 黎语颜淡淡瞧着他们,显然他们彼此之间很是熟稔。 自己站在此地,与他们有些格格不入。再则,夜翊珩自己说了不去,其他人想去便去,皆与她无关。 遂对着夜翊珩福了福身:“臣女告退。” 却不想,夜翊珩蓦地开口:“既然表妹想去,那就一道去。” 范敏儿高兴道:“谢谢表哥!” 黎语颜直起身,展颜一笑:“如此甚好,多谢表小姐。” 范敏儿诧异道:“你谢我?” 黎语颜礼貌颔首:“是啊,多亏了表小姐,殿下才愿出席。明儿,我也好交差。” 又不是她想他去的,她只是受山长委托来问而已。 话落,径直离开。 见她刚走,想来能听到他们对话,范敏儿娇柔道:“敏儿瞧着未来表嫂与表哥挺配,表哥为何板着个脸?” “配么?”姜乐成哈哈一笑,“你刚从外头回来是不清楚,那黎家女面上有斑……” 忽地,他看到夜翊珩的脸像是去岁北风呼啸下的寒冰,立时闭嘴。 范敏儿柳眉拧起:“这么说来,她是配不上表哥了,姨母在天之灵怕是要伤怀了。” 想到那次看到那黑红色斑块,仍心有余悸,姜乐成叹气:“敏儿姑娘多劝劝殿下,万事看开些。” 范敏儿竖起食指,小声道:“可别说看字。” 姜乐成赞道:“还是敏儿姑娘体贴人。” 见在姜乐成这里,她可以打听到不少消息,便走到他跟前:“小公爷,那黎家小姐经常来看表哥么?” “自那丑女搬到东宫,我来东宫就没碰见她过,听说她除了去学堂,就待在听风苑里。”顿了顿,他又道,“她也挺有自知之明,不在殿下跟前晃悠,方才估计是逼得没法子了,才找来的。” 夜翊珩眼纱下的俊眸随着黎语颜的身影消失在月门不见,冷声:“姜乐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姜乐成往边上闪了闪身,对着范敏儿挤眉弄眼地低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 回到听风苑。 妙竹憋了一路的话,终于说出口:“小姐,咱们离开时,那个表小姐说的话,真是茶。” 黎语颜轻笑出声:“我家妙竹已经会用茶字了。” “小姐莫要打趣婢子,婢子说正经的呢。” 妙竹倒了杯水给自家小姐,随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黎语颜接过,小口喝了:“你去帮我打探下,那表小姐有什么来头,身世如何?” 妙竹抹了下嘴:“小姐是想做什么?” “她是先皇后姐妹的女儿,那么与太子便是青梅竹马,这赐婚怎么不落到她头上?” “婢子明白。”妙竹恍然,立即出了听风苑。 半個时辰不到,妙竹回来。 “小姐,婢子打听清楚了。” 黎语颜正站着习字:“坐下慢慢说。” 妙竹并未坐下,而是帮忙研磨:“那表小姐叫范敏儿,虽是先皇后妹妹的女儿,但出身并不好。” “哦,何故?” “其母年轻时看上了西席先生,家里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就私奔了。私奔后生了个女儿就是范敏儿。多年后,其父病故,范敏儿随其母回了娘家。” 黎语颜在宣旨上写了个妻字,又写了个妾,那笔杆指着字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妙竹颔首:“是啊,虽说这个范敏儿是太子殿下的表妹,但出身上不了台面,也就不能赐婚给太子殿下了。” “我瞧她对太子十分有意,不能赐婚给太子,委实可惜。”黎语颜神情一动,“伱说我要不要撮合他们,然后我功成身退。” 不用嫁给太子了! “真的吗?身份放在那里,怕是有难度。”妙竹取过黎语颜手中的狼毫,将其搁到笔架上。 “以太子的聪慧,可以给她表妹弄个新身份,只要他们对上眼,一切问题都好说。” 妙竹竖起大拇指:“小姐太聪明了!” “等我报了仇,咱们离开京城,回麟卿阁,带上赵妈妈。” 届时,肆意洒脱无愁颜,我自逍遥天地间。 怎么想都觉得是件痛快的事! 妙竹忽然想到之前的谋划,便问:“小姐不想等那人嗝屁,然后继承产业了?” “钱我自己能赚。”黎语颜点了一下妙竹眉心,“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之前是不知道他想要她的命,如今知道了。 若他还没嗝屁,她的小命就被他取了,这笔买卖太不划算。 “婢子听小姐的!”妙竹笑嘻嘻道,“不过,把婢子养得白白的就行,胖胖的就算了。” 第48章 莫名亲近 [] 夜幕四合,凉风瑟瑟,灯影摇曳。 观景台上,夜翊珩望着听风苑所在方向,清冷出声:“她在做什么?” 陌尘循着自家殿下的目光看去,知道殿下所言的“她”是黎五小姐,便回:“方才派了妙竹去打探表小姐的身世。” 闻言,夜翊珩眉毛一挑:“哦?” 她打探敏儿身世做什么? “妙竹这人好似有些本事,三言两语地就跟宫女打成一片,表小姐的身世便了解得一清二楚。”陌尘恭敬又道,“属下想不明白黎五小姐为何对表小姐的身世感兴趣。” 一旁的松果含笑插嘴:“殿下,依小奴看,会不会是黎五小姐吃味了?” 陌尘挠了挠后脑勺:“吃味?” “就是吃醋呗。”松果笑盈盈的,“殿下原先说不去书法大会,表小姐一劝,殿下就说去。黎五小姐是女子,女子心思细腻,定是吃味了。” 陌尘喷笑出声:“你不是女子。” 亦不是男子。 听出外话音,松果怒瞪陌尘:“殿下还是把若风换回来,这厮扔去外头罢。” 不管这两人斗嘴,夜翊珩俊眉微蹙。 此刻的听风苑里。 妙竹将自家小姐写的字帖收好,宣纸卷起。 “小姐,我去打探的时候,好像有人跟着。” “在东宫,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黎语颜手心放着一块斑块面皮,拿干净的狼毫笔轻轻刷着,“又不是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事情。” 且这几日,在东宫内她都有被人盯着的感觉。 妙竹知道自家小姐说的他是太子殿下,深知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连连点头:“小姐说得在理。” “明儿去打探表小姐喜欢吃什么。” “好,收买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收服她的胃!” “妙竹聪慧!” -- 很快便到了书法大会这日。 按照学堂要求,女学子们需着学服。 一早在各教舍内,拿着小铜镜端详容貌的学子们多不胜数。 黎佳佳见状,哼了一声,侧头对黎语颜道:“这群人搔首弄姿的模样直叫人恶心。” 旁边的罗梦儿悄声解释:“不光是隔壁国子监的监生全都会过来,好些皇子听说太子会出席,便跟着来参加。这个时候她们不打扮,什么时候打扮啊?” “我姐姐若是面上没斑,定是世上最美的女子。”黎佳佳嘟了嘴,拉起黎语颜双手,“瞧瞧这身段,我姐穿学服才叫惊艳之致。” 黎语颜垂眸笑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米欣梅走来:“据说书法大会每个学子都可参加,只要觉得自己可行的,皆可上台写上那么几個字。” “真的吗?”黎佳佳眼中闪过元宝的样子,“一千两膏火之资可以买好些头饰了。” 还可以改善生活。 “我算瞧出来了,我妹妹是个财迷。”黎语颜悄声问,“你很缺钱吗?” 黎佳佳坦白道:“是啊,老实说很缺!” 黎府的财政大权在大房,她爹娘没有多少话语权。 爹爹的俸禄,要供她与弟弟上学堂,花掉后,所剩不多。 罗梦儿摇头:“整个学堂才一个学子能得,肯定是落到甲班的学子头上了。” 闻言,米欣梅眼睛一亮:“语颜,你参加吧,我哥说你的字堪称大家!” 黎语颜摆了摆手,写方子时她刻意用了正楷,这米家兄长还能瞧出端倪,看来有些造诣。 “哼,她描红写一字的能参加,咱们每个人都能拿千两的膏火之资了!” 听声音便是徐雅香的。 近来听说徐父要升迁了,可见上次徐家女辱骂太子一点事情都没有。 是以,这几日徐雅香在学堂内越发是横着走的。 对此,不少丁班的学子怨声载道。 黎佳佳嚯地从凳上起身:“我们聊,哪有你插嘴的份?” 徐雅香讥笑:“就你们这几颗歪瓜裂枣,也配教训我?告诉伱们,你们想参加,也就比丑的选拔才有胜算了,哈哈哈哈哈……” 不知外头谁人喊了一声,说是梁王殿下与国子监的监生们到了。 徐雅香这才拢了拢头发,轻笑着离开。 丁班的学子们在小铜镜跟前细细端详了片刻,旋即一窝蜂似的往外冲。 这阵仗让黎语颜有些不适应。 黎佳佳白了这群人一眼:“像是没见过男人似的,真丢脸。” 等教谕夫子来通知众人去校场时,发现丁班里只剩下黎语颜黎佳佳几人,诧异道:“快些去校场,太子殿下马上就到。” 几人这才起身,缓步往校场走去。 等她们到时,夜翊珩带着姜乐成与范敏儿刚到。 在场众人纷纷行礼。 低着头时,黎佳佳悄声对黎语颜道:“太子身旁那女子是谁?” “是他表妹。” 黎佳佳闻言,皱眉嘀咕:“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除了我爹爹。” 黎语颜笑了:“叔父知晓,定笑开怀。” 夜翊珩白纱下的凤眸微眯,黎语颜好似在与人说着悄悄话,什么事情让她笑得眼睛都弯了? 该死的。 他这是第二次揣测她在想什么了! 松果见自家殿下有些发愣,便抬了抬手臂,夜翊珩觉察,这才朗声开口:“免礼。” 众人起身。 山长含笑相迎,与夜翊珩寒暄。 就这时,韦锐立看到了人群中的黎语颜,正准备过来打个招呼,却看到黎煜烨先他一步到了黎语颜跟前,只好灰溜溜地隐在人群里。 见到黎煜烨,黎语颜心情愉悦,微笑着向身旁的人介绍:“这是黎大哥。” 黎佳佳嘻嘻笑着:“我知道,黎世子,我们本家大哥。” 米欣梅与罗梦儿齐齐福身行礼。 “不搞虚礼。”黎煜烨抬手虚扶,随后道,“黎煜烨,黎语颜,乍一听音有些像。” 黎佳佳笑容住不住:“那是,这叫什么来着,缘分!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对吧,黎大哥?” 黎煜烨含笑颔首,温和看向黎语颜:“可否借一步说话?” 黎语颜乖巧点头。 说来也怪,在他跟前,她能感觉到原主在大哥黎毅跟前那种感觉,莫名亲近。 一想到大哥,黎语颜心痛如绞。 大哥比她年长十岁,以前他总将她当成小娃娃看。无论她做错什么,他都会替她摆平。 喜爱宠溺地刮她鼻尖。 第49章 数落取笑 [] 恼怒时,顶多指指她的脑门。 指了脑门,他又会后悔。 “阿颜皮儿娇嫩,这么一指红了,好像是大哥欺负你了似的。” 那时,她就趁机去母亲跟前告状。 母亲明知道欺负一事子虚乌有,但还是会斥责大哥。 让大哥背着她给她买糖果儿吃。 可是,世上再也没有疼她爱她的母亲与大哥了! 如今再吃糖果,也没有记忆里大哥给她买的那种味道了。 大哥走时才二十,多好的年华。 他还未娶妻,还没看到她长大的模样。 更让她心里钝痛的是,大哥走时,身上浑身是伤,全身皮肉没有一块好的,且刀刀致命。 虽说是战场上阵亡,但均是背后出手,可见大哥当时对背后毫无防备,定是自己人所为。 如此大仇,她定要报了! 觉察到身后跟着的少女情绪有些低落,黎煜烨缓了脚步:“怎么了?” 黎语颜眨了眨眼:“无事。” 再次见到她眼中的粼粼波光,黎煜烨有些不知所措:“我虽常年在边境,但你此刻情绪不对,我还是能瞧出来。” 黎语颜坦言:“对不起,黎大哥,我每次见你,就想起我亲大哥。” “你说的是黎毅?” “嗯。”黎语颜轻轻吸了吸鼻子。 “黎毅我见过几次,那时他还纠正了我打拳的姿势,一眨眼五年过去……”看她情绪越来越不对,黎煜烨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肩头,“若你想他了,可直接喊我大哥。” 黎语颜无比自责,下了决心要给大哥报仇,可如今还没查到仇人是谁。 “黎大哥,你找我是要说什么?”黎语颜调整了情绪。 在心里大哥只有一位,旁人无论如何都替代不了。 其实,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与原主早已共情。 就好似,原主本就是她! 黎煜烨缓缓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过段时间我母妃生辰,我想选个礼物给她送去。在这京城,我找不到旁的女子帮忙,故而找伱了。” “选礼物我也不在行,不过黎大哥孝心,等哪日你选礼物时,语颜可以提些意见。” “如此甚好!” 另一边,夜翊珩在山长的邀请下,坐到了台上的主位上,梁王等几位皇子与小公爷姜乐成分坐两侧。 几位皇子不约而同地看到校场角落站着镇北王府世子与黎家丑女,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让他们起了数落夜翊珩的心思。 梁王先开口:“六弟可知自己的未婚妻与黎世子走得太近了么?” 七皇子难得与梁王想到一处去,笑着道:“六哥那是眼不见为净。” 五皇子附和:“本王与七弟英雄所见略同!” 话落,众人笑。 姜乐成气,可他的身份低人一等,除了气,还能如何? 夜翊珩淡淡笑了:“尔等多虑了,太子妃与黎世子只是叙兄妹情。” 梁王鼻子里哼笑一声:“六弟莫非不知镇北王府黎家与宁远侯府黎家虽说同出一脉,但黎五小姐与黎世子已经出了五服。” 五皇子指了指夜翊珩身旁的范敏儿:“要本王说,六弟身旁有佳人,太子妃身旁有世子,倒是相得益彰。” 见状,山长打圆场:“今日书法大会,还请诸位殿下秉公评判!” 几人称是。 不多时,书法大会正式开始。 台下设了四张大桌案,每个班的学子均可上去写字,写得出色的,可上台再写。 这便算入围。 见大会开始,黎煜烨带着黎语颜缓步过来,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让夜翊珩眼纱下的凤眸眯了又眯。 就这时,甲班桌案旁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在场的学子们纷纷涌过去,只见黎曼婷执笔,正在宣旨上挥毫泼墨。 叫好声不绝于耳。 黎曼婷唇角的笑意掩饰不住,近段时间,她的练习终于到了一定的境界,那竖钩已经有了三分相似。 凭此,今日定能夺魁! 更何况,梁王在场,如此机会,她定要好好把握! 一炷香时间过去,自告奋勇参加的学子里,选出了十人上台参与最后的夺魁。 梁王有心想给黎语颜难堪,给她难堪,那便是给夜翊珩不痛快。 遂朗声开口:“本王看,众多学子都参与了,为何不见太子妃参加呢?” 五皇子含笑附和:“太子妃前段时间得了父皇与各宫娘娘的赏赐,今日太子六弟的膏火之资,她怕是瞧不上。” 七皇子拍了拍掌:“太子六哥出了一千两膏火之资,哥几个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 此话一出,几人颔首。 七皇子又道:“据说太子妃来自山沟沟,她的字极为淳朴,不知今日能不能得见,也好叫大家开开眼。” 见表哥被这些皇子联合起来数落,范敏儿气得小脸通红:“诸位殿下,还请口下留情!太子妃表嫂来自山沟沟不假,她识文断字都困难,你们这不是欺负人么?” 众皇子闻言,相继而笑。 瞧瞧,太子的表妹都承认黎家丑女识文断字都困难了。 七皇子率先起身,走到放着一千两膏火之资的托盘边上,取下手指上玉扳指扔入期间。 “在场的学子们若能说服太子妃上台比试,今日书法夺魁的奖赏,就加一枚本王的扳指!” 梁王亦起身,取下腰间玉佩,放到托盘上:“只要太子妃参加,最后夺魁之人可得本王的玉佩。” 五皇子笑吟吟上前,腰间掏出一叠银票,数了几张出来:“本王只有这五百两,余下的银子,王妃管得牢。” 此话一出,台下的学子们全被逗笑。 与此同时,女学子们将黎语颜团团围住。 “黎语颜,你参加吧!” “就是,你就算不能夺魁,但只要你参加,最后夺魁之人可以多拿不少奖赏!就当做好事!” “是啊,黎语颜你就当帮最后夺魁之人吧!” “我姐不想参加,你们不是想看我姐出丑,就是想要最后夺魁之人拿到更多的奖赏。”黎佳佳气不过,“我姐姐能捞到什么好?” 黎佳佳被气得胸口起伏剧烈,台上台下这帮人,全都太过分了。 专挑姐姐的短处数落! 黎语颜拍拍黎佳佳的手臂,示意她别气。 第50章 天地乾坤 [] 已经站在台上准备最后比试的黎曼婷,急于想要梁王的玉佩,冲着台下的黎语颜道:“五妹妹,快些与姐姐一道参加吧。” 黎语颜清浅一笑:“三姐姐确定要我参加?” “是啊,五妹妹,就当与姐姐做个伴。大家不会真的笑话你的,毕竟大家都知道你来自山沟沟。” 说话时,黎曼婷悄悄看了一眼梁王。 见他也往自己这边看来,黎曼婷小脸开始泛红,今日夺魁,梁王的玉佩就名正言顺到她手里了! 这比私相授受更有蕴意! 见夜翊珩不发一言,黎煜烨实在看不过去,朗声开口:“台上诸位殿下,我本家妹子胆小,还望不要欺辱于她!” 越是如此,夜翊珩越是沉默。 如今看来,她不光是贤妃的细作,面对旁的男子,还如此不安分。 这么不安分,他还要留着她吗? 对黎佳佳与黎煜烨帮自己说话,黎语颜心头柔软不少。 世上一味踩低捧高的人不少,但是反其道而行之的人亦有! “黎大哥,妹妹,你们不必动怒。”黎语颜挑了挑眉,看向台上,面色淡然,嗓音清凉,“台上十人写完后,我自会上台。届时我若赢了,所有奖赏归我,任凭我处置,对么?”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哗然。 教谕夫子喝道:“黎语颜,你好大的口气!” 夜翊珩:“嗯?” 尾音拖长,不怒自威。 教谕夫子缩了缩脖子:“殿下息怒!” “太子六弟也有生气的时候,不过此时确实是太子妃狂妄了。”梁王笑,转而对黎语颜道,“当然,太子妃若是赢了,所有奖赏任你处置。” 五皇子想着尽快看好戏:“都别废话了,台上的赶紧写,本王等着看太子妃墨宝呢!” 山长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黎语颜,多日相处,他早就看出她是个好孩子,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倘若输了,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可局面如此,他小小一個山长,在诸位皇子跟前,说了无甚大用。 不一会,台上的学子们纷纷铺纸,开始书写。 每个人皆望拿丰厚的奖赏,是以写得分外卖力。 一盏茶时间后,这十人先后搁笔。 几位皇子与夫子们先后评判,最后一致认定黎曼婷写得最佳。 黎曼婷笑得谦虚:“多谢大家抬爱,我五妹妹尚未书写呢。” 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可将黎语颜踩到地底下,她绝不会放过! 徐雅香大声叫:“她只会描红,且只描一字,大家就放过她吧!咱们曼婷凭刚才那副字,已然是京城第一才女了!” 另有与黎曼婷交好的少女喊:“不行,不行,就算只描一字,只有她写了,曼婷才能多拿奖赏。” 徐雅香笑得更过分,捂着肚子:“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瞬间,哄笑声四起。 黎语颜微微侧头,对黎煜烨与黎佳佳道:“你们帮我个忙。” 黎煜烨道:“什么忙,请直言!” “随我上台,帮我举着宣纸。” 黎煜烨颔首:“小事一桩!” 黎佳佳忍不住道:“姐姐,要不咱们跑吧?” 黎语颜莞尔一笑:“姐姐给伱赚点零花钱!” 话落,她抓起黎佳佳的手,往台上走去,黎煜烨紧随其后。 见状,徐雅香叫嚷:“写字就写字,还搬两个救兵算什么?” 此话登时引起众人附和:“怕是捏不稳毛笔,想要人帮忙捏着。” 山长忧心道:“黎语颜,你若是真不会写,老朽帮你与诸位殿下求个情。” 黎语颜微微颔首:“多谢山长好意,学生定不负山长教诲!” 话落,她转身面对着台下众人道:“本人不才,洁癖严重,方才几人用过的笔与桌案,本人连碰都不想碰,是以请了黎大哥与舍妹帮我举着宣纸。” 说话间,她一抬手,示意黎煜烨与黎佳佳帮忙将宣纸举起来。 两人举起宣纸时,台下好些人大声道:“装腔作势,不会写字,噱头倒是挺足!” 黎语颜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刹那芳华。 这一幕刚好落在夜翊珩眼中,他直了直身体,这女人的眼眸内竟是胸有成竹、气吞山河的气魄。 只见她翩然一个转身,取了一支崭新的狼毫笔,饱蘸墨水后,复又转回身来。 左手负在背后,右手持笔,甚为潇洒写意。 只一点落下,全场皆静! 光是她执笔的神韵,瞬间吸引了在场的所有人。 在她笔走龙蛇间,堪称笔精墨妙! 看她的模样,那气定神闲的态势,像是有千年的功底! 再观她的字,似饱吸了天地乾坤的灵气,仿佛蛟龙在天,腾挪流转;又似看透浮华尘世,至纯至真。 再细细一瞧,宛如将士出关,壮士拔剑! 她的笔触,浓淡相宜,寸寸毫厘间,蕴藏变数万千,气象无穷! 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是,薄薄的宣纸,这么举着,她都能写成这般出神入化。 倘若在桌案上写,那得绝到何种程度? 这是神仙般的笔力,潇洒肆意间,飘洒纵逸,自有乾坤! 刹那间,仿若千万河山全在她的笔尖。 最后,她以一竖钩落款,轻笑:“三姐姐学我竖钩学了好些时日,直到今日才学了几分,真是难为三姐姐了。” 黎曼婷全脸煞白,这小蹄子竟然书法造诣到此等境界。 她方才差点忘记了自己一直将她当成是敌人,只专注地看着她书写。 此刻被她一语道破,黎曼婷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敢置信,惊诧惊愕齐齐袭来! 她竟然输给了丑女! 方才嘲笑黎语颜的那些女学子们纷纷闭了嘴。 国子监的好些学子对比了两幅字的竖钩,惊讶发现黎曼婷的竖钩确实是学了黎语颜的。 “看来京城第一才女该换人了。” “是啊,输了就该承认。” 黎语颜将狼毫笔往笔筒随意一丢,捏了捏纤细莹白的手指:“还请诸位评判。” 山长含笑颔首,随后深深作了一揖:“黎语颜,老朽没看错人!” 此举叫众人惊愕不已。 黎语颜站到山长身旁,用仅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山长,莫要揭穿学生身份。” 山长后退一步,又恭敬作了一揖:“老朽该自称学生才是!” 第51章 脸疼不已 [] 黎语颜悄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山长连连点头:“老朽明白!” 台上台下的众人只看到馨雅学堂的山长连作两揖,以为他是得了这么个宝贝学生,感到自豪,并未往其他方面多想。 只有国子监祭酒忍不住开口:“黎语颜,有无兴趣来我国子监就学?老朽去求了皇上,准许你参加科举,如何?” 登时,全场哗然。 竟然连国子监祭酒都看好她! 能入国子监的女子,她是天晟第一人! “如此,学生求之不得!”黎语颜拱手对祭酒作揖。 参不参加科举,她无所谓,倒是国子监的教学,她很想领教下。 祭酒朗声笑。 山长不服,大步过去拉住祭酒:“她是我的学生,你如何能抢我的学生?” 祭酒拧眉:“你的学生,当我的学生,一点都不冲突!” “走,这个问题今日必须有個了断。”山长也不知哪里来的劲,用力攥着祭酒的胳膊。 “走就走,你这么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说话间,祭酒去掰山长的手。 一时间,掰不开,只好你拉着我,我拽着你,往台下走。 走时,山长还不忘冲台上说一句:“老朽判今日书法大会夺魁之人是黎语颜,余下的就请诸位殿下与夫子们评断。” 众学子们咂舌不已,平日里严肃认真的两位老者,今日为了抢个学生,竟与孩童抢夺糖果一般。 倏地,学子们又自觉惭愧,自己就没这个本事让不同学院的山长夫子来抢夺一番。 片刻之后,几位皇子与夫子相继评判。 梁王深邃的眼眸细细打量起不远处立着的黎语颜。 普通素雅的学服穿着其身,竟不失华贵,且有惊艳之感。 可能适才看她书写,此刻观其容貌,竟觉她眉眼间隐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似翩翩浊世间的一抹清雅。 梁王颇不自在,心头像是激灵了一下。 那感觉无法抓住,像是手使劲捏沙,沙子越逃离一般。 掌控感在这一瞬,一丝一毫皆无! 七皇子挑眉,目光径直落在黎语颜身上。 父皇就是偏心,说是给瞎眼太子找个媳妇用以安慰废太子之举,如今看来,父皇的赐婚就是对夜翊珩的一种极大偏心。 眼前的黎家丑女容貌再丑,瞎眼太子瞧不见,便是绝配! 再则,丑女的书法造诣在天晟可谓数一数二,有此等女子作为太子妃,归根结底是夜翊珩高攀了。 可惜,她要嫁的是个瞎子。 这才学在瞎子身旁怕是要浪费了。 “本王那五百两银子花得值!以本王看,书法大会夺魁者便是太子妃!今日,太子妃那龙飞凤舞的笔势,着实叫本王惊叹!”五皇子朗声笑着,双手做着手势,显然很是兴奋。 嫌做手势不够,走到那副字前,细细端详品味。 “好,好,实在是好!本王辞藻匮乏,此刻再也没有比‘好’字更合适的字眼了!”五皇子侧过身,对夜翊珩大声道,“太子六弟,可惜伱瞧不见,你这太子妃,这字绝!” 夜翊珩微微颔首:“孤虽瞧不见,但听诸位所言,可想而知太子妃的字极为出色。” 五皇子快步走到夜翊珩跟前:“六弟,我跟你商量个事,这幅字送给五哥好不好?” 夜翊珩面无表情:“不好。” 五皇子砸吧下嘴:“我方才也出了五百两银子呢。” “因何出了银票,五哥心知肚明。”夜翊珩声线清冷,“适才听众位所言,孤认为太子妃的字无价。” 五皇子顿时蔫了。 刚还想着黎家丑女的字,能卖不少银钱,不承想,瞎子不肯给。 就好似,自己无端端地把脸探过去,让瞎子打。 五百两银子,本来是要看瞎子与丑女的笑话的,如今平白无故送出去了,还收不回分毫。 这无异于,巴掌扇得脸疼,虽说无声,但心头滴血不已。 就是不知道四哥与七弟的脸有多疼。 须臾,最终评判结果出来。 毫无意外地,今日书法大会夺魁者是黎语颜。 台下不远处还在与祭酒互怼的山长,朝台上教谕夫子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将放了奖赏的托盘送去黎语颜跟前。 鉴于教谕夫子刚才呵斥过黎语颜,此刻他垂着头,惴惴不安地将托盘恭敬地奉到黎语颜眼皮子底下。 黎语颜淡淡睨了教谕夫子一眼,食指勾住玉佩上的系带,漫不经心道:“三姐姐好似很喜欢这块玉佩,我瞧着姐姐的目光一直盯着它。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姐姐爱慕梁王殿下呢。” “五妹妹请慎言!”黎曼婷面上表情十分奇怪,想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原本要指婚给太子的是她,如果被人知道她在此之前就有了倾慕之人,那在天家眼中,她的印象便一落千丈。 届时,就算梁王选妃,与她的关系不大了。 且,自己的心思一直隐藏得很好,她爱慕梁王,这一点甚少有人知道。 甚至连徐雅香亦不知情。 这小蹄子如何瞧出来? 思及此,黎曼婷硬了语调:“五妹妹莫要拿姐姐寻开心,姐姐可没什么爱慕之人。” 黎语颜轻轻一笑,看了看玉佩上的纹案,顾自道:“三姐姐方才对此玉势在必得,可惜了,三姐姐若是不坚持叫我上台,这块玉佩就是你的了。” “此刻三姐姐说没有爱慕之人,妹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三姐姐对梁王也没有什么思慕之情了?”黎语颜又道,“那我就要处理了它。” 黎曼婷心头一揪,这玉佩本就是属于她的。 几日前,她依偎梁王怀中,把玩过。当时他说送她,她委婉拒绝,说是要在书法大会上名正言顺地拿到手。 可事与愿违,此刻玉佩竟落到了小蹄子手上。 看小蹄子只用一根手指勾着玉佩的带子,看得她心有余悸。 若是摔了,如何是好? 心头一急,黎曼婷蓦地出声:“五妹妹,你想怎么处理?” 黎语颜淡淡瞧着她:“三姐姐想要么?” 黎曼婷焦急不已,此刻她该说什么,既能维持好名声,又能顺利拿到玉佩? 这时台下的徐雅香突然大声道:“梁王殿下玉树临风,他的玉佩,谁人不想要啊?” 有几个大胆的女学子附和:“是啊,我们也想要。” 第52章 任我处置 [] 黎语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惜它现在任我处置。” 有人叫:“你想怎么处置?” 黎语颜不理会她们,当着梁王与黎曼婷的面,勾着玉佩的手指伸直。 玉佩啪的一声…… 摔在台上。 校场的台面由青石板铺成,玉佩这么一摔,立刻有了划痕,且摔坏了一个角。 台下女学子们连连惊呼。 “啊——” “别——” 黎语颜瞧着脚边的玉佩,淡淡勾唇:“还挺经摔的。” 黎曼婷僵着脸,双手紧紧攥起,手背上的青筋异常明显,看向黎语颜的目光好似随时会喷出火来。 自己视若珍宝的玉佩,竟被丑女如此糟蹋。 她将眸光移向梁王。 可梁王却不看她。 黎曼婷整颗心像是浸到了冰凉的井水中,身体有暖意,心却透凉透凉。 梁王眼眸微动,看到自己的玉佩被摔,他竟生不起一丝恼怒的心思。 面对黎曼婷那伤心欲绝又强忍着的模样,好似有了些许厌恶。 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到了玉佩上,大家皆想看最后黎家丑女会怎么处理。 有人提高嗓门:“你要是不想要,给我,我还能去卖点钱。” 黎语颜扫了台下一样,随后拿脚尖一踢,伸手在空中一抓,玉佩重新落于手中。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梁王深吸一口气,方才看她动作,没有内力,但这手速身为迅捷。 像是有些身手,却又不敢肯定。 黎语颜捏着带子晃了晃玉佩:“只摔了一个角,再摔也没必要。看在它成色不错的份上,我打算给我身旁的丫鬟。” 闻言,台下想要的人纷纷叹气。 黎曼婷紧紧咬着红唇,稍一用力便能咬出血来。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而她心头更像是剌开了个大口子,汩汩冒着血。 这個小蹄子,竟然如此这般踩踏她,等花朝节,她一定要她好看! 若非她要替她嫁去东宫,她真的想弄死她! 对于黎语颜此举,爱慕梁王的女学子们十分不解,但国子监的监生们纷纷颔首。 在他们看来,若她收了完好的玉佩,就算没有爱慕之情,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此刻这么一摔,玉佩损了一个角,那便是废玉一块,再拿着送人,无伤大雅。 这黎语颜颇有大智慧! 一时间台上台下的各色议论声起。 黎语颜恍若未闻。 她两指捏起玉扳指,嗓音清冷悦耳:“至于这扳指……” 闻声,嘈杂声瞬间消失。 大家盯着她,想她这会要如何摔? 黎语颜莞尔一笑:“这玩意可当顶针,给我身旁的赵妈妈使,平日里缝缝补补,用得上。” 此话一出,国子监的监生们纷纷鼓掌。 拿皇子的扳指送给身旁的老妈子用…… 好一个黎语颜! 最后,黎语颜将目光移到一千两银子与五百两银票上,抬眸冲黎佳佳招招手:“妹妹过来。” 黎佳佳乖巧地将捏着的宣纸给了黎煜烨,随后快步走到黎语颜边上:“姐姐。” 黎语颜用盖着元宝的红绸将一千两银子一包,五百两的银票对折塞进包裹里头,而后往黎佳佳跟前一送:“姐姐给你的零花钱!” 黎佳佳掩不住地吃惊:“给我的?” “你不要?” “要,要,要!”黎佳佳点头如捣蒜。 “那就拿着!” 黎佳佳双手捧住,欢乐大叫着往她怀里钻:“好姐姐,我想抱抱你!” 黎语颜忙伸手按在她的头顶:“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娇。” “是,是,是!” 处理好奖赏,黎语颜在众人的注视下,脚步蹁跹地往台下走:“赶明儿让婶婶给我做好吃的。” 黎佳佳抱着一千五百两巨额零花钱,亦步亦趋地跟着:“姐姐是在东宫吃不饱,对不对?” 黎语颜脚步一顿,差点被口水呛到。 自己险些忘记黎佳佳的吃货属性了,竟在她跟前提了吃的。 “吃得饱。” 黎佳佳顾自道:“那就是吃得不好,对不对?” 闻声,夜翊珩的脸色越来越沉。 黎语颜一个侧头,本来准备回答身后跟着的黎佳佳的,却不想看到了一脸阴沉的某人。 见他如此,她心里挺出气。 遂回道:“马马虎虎。” 黎佳佳隔着红绸摸了摸元宝:“那今晚就回家,让我娘给我们做好吃的。” 两人走到台下时,不远处山长与祭酒还在争辩。 而台上,梁王经过黎曼婷跟前。 “梁王殿下……”黎曼婷小声轻唤。 “方才比试辛苦,好好歇息几日。” 稀松平常的话语,并未有多少蕴意。 闻言,黎曼婷努力稳住情绪,压着声音中的颤抖:“臣女……” 梁王抬手打断她,且并不看她:“失败是常有的事,黎三小姐勿放心上。” 嗓音中透着凉薄。 黎曼婷再忍不住,眼眶里泛起湿意,提裙跑下台。 眼前跑过黎曼婷,黎语颜与黎佳佳有些诧异,她素来最讲究礼仪端方的,今日此般,让人惊愕。 黎煜烨将黎语颜所书给了山长,随后快步往黎语颜与黎佳佳跟前走来:“恭喜恭喜,夺魁之喜!” “谢谢黎大哥!”黎语颜礼貌回笑。 黎佳佳更是笑着邀请:“黎大哥是自家人,你帮姐姐忙,就是帮我忙,今晚也来家里吃饭。”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黎煜烨温和笑了。 见状,夜翊珩动了动手指:“回东宫。” “是,殿下。” 夜翊珩一脸的冷峻,由松果扶着,身旁跟着姜乐成与范敏儿,不发一言地经过黎语颜跟前。 黎语颜觉得莫名其妙。 这人冷飕飕的,像是飘着冷气的大冰块离开。 瞧他神情,好似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太子殿下率先离开,至此,书法大会结束。 众皇子,国子监的监生与夫子们亦纷纷出了馨雅学堂。 -- 是夜。 天落雨。 雨量不小。 一则下雨,二则是夜间。 黎宗辉不放心侄女一人回东宫,便想派人送一送。 见此,黎煜烨自告奋勇。 黎宗辉颔首,坦诚道:“语颜这孩子自小命苦,若她大哥还在,定会像世子一般。可惜我那儿子还小,不成气候。语颜在外头受了欺负,无人出头。” 自己这个当叔父的,又太过窝囊。 “今日得世子相送,宗辉感激不尽!”说话间,黎宗辉拱手作揖。 黎煜烨连忙扶住:“辉叔父,言重了!” 第53章 伶牙俐齿 [] 屋里,贺氏将做好的糕点放入食盒:“时间仓促,婶婶只做了这么些,语颜下回想吃,提前叫佳佳来说。” “谢谢婶婶!”黎语颜拎了食盒,在黎佳佳陪同下出了屋子。 黎煜烨十分自然地从黎语颜手中拎过食盒,随后与黎宗辉夫妇告别。 雨势渐大。 丫鬟仆人帮黎语颜与黎煜烨撑着伞,往黎府大门口走。 没走多久,一个老妈子急步过来,拦住他们。 “五小姐,且等等,老夫人有话讲。” 黎语颜止步,侧身对黎煜烨道:“黎大哥,我得去趟祖母那,你先回。” “辉叔父所托,不敢违。”黎煜烨笑意温和,“我陪你去。” 待到了黎老夫人的屋子里。 黎语颜看到黎曼婷伏在祖母膝上,正小声啜泣。 瞬间她就明白,黎曼婷恶人先告状了。 屋里的黎老夫人与黎曼婷没想到能在自己家看到镇北王府世子。 “老身孙女儿正伤心,世子见谅,老身不能起身见礼了。”黎老夫人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黎煜烨淡淡一笑:“老夫人是长辈,虚礼自然免了。” 黎宗发仗着有侯爷的爵位在身,说起来,又比黎煜烨长一辈,便也没行礼。 左不过是镇北王的世子,一个异姓王的儿子而已,没什么值得他尊敬的。 等哪一天,他们这支发达了,该是镇北王向他们行礼的时候! 不过,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年轻人星眉剑目,丰神俊朗,长得确实比自己的二儿子黎浩好看不少。 若是黎毅还在的话,或许能与其论一下高低。 见黎语颜静静立着,黎老夫人火气上来,侧头对黎宗发道:“带世子去偏屋喝个茶。” 听出母亲的言外之意,黎宗发抬手做请。 黎煜烨看向黎语颜:“若有事,尽管喊我。” 黎语颜微笑颔首:“黎大哥放心!” 一個老女人,一个小女人,她难道还搞不定? 看着自己大儿子带着黎煜烨走远,黎老夫人冷声:“语颜,你今日怎么对你三姐姐的?” 黎语颜微笑看着趴着的黎曼婷:“不知三姐姐如何在祖母跟前诉说的?说我夺了三姐姐的书法魁首,还是说我摔了梁王的玉佩?” 黎老夫人忽地缓了语调:“语颜啊,祖母实话告诉你,曼婷与梁王殿下两情相悦。那玉佩,本就是属于她的,你既得了那么多赏赐,就把玉佩匀伱三姐姐吧。” 黎语颜微微挑眉:“祖母的意思是要我将玉佩白送给三姐姐?” “一千五百两都能眼睛不眨地给佳佳,为何不能匀个玉佩给曼婷?”黎老夫人容色一敛,尽量压着怒火,“说起来,佳佳与你只是堂姐妹,曼婷可是你嫡亲的姐姐啊。” 黎语颜不由得暗自摇头:“祖母这么说,佳佳妹妹定伤心。她毕竟跟我们一样唤您祖母呢。” 闻言,黎老夫人脸色泛青,沉声道:“你今日出尽了风头,抢了曼婷的魁首,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祖母何出此言?” 语调平平,未有波动。 黎老夫人脸色阴沉下来,眼中厉色不加掩饰:“曼婷是你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尊敬?祖母的话,你是左耳进右耳出?” “祖母怕是忘记了,三姐姐只是父亲继室的女儿,而我是父亲元配所出。”黎语颜笑盈盈的,一双眼眸清澈湛明。 见她神情平静,黎老夫人强压怒火,慢悠悠地说:“可如今你们都是我们黎家的嫡女,在年岁上,曼婷比你年长一岁。你该敬她,听祖母的话,你把玉佩给你三姐姐。咱们就不计较你摔了玉佩一角的事情。” 语调尽可能地慈爱柔和,目光中的厉色也尽数抹了去。 黎语颜面色淡淡,音色清亮:“且不论她这嫡女身份不如我正统,今日书法比试,可是三姐姐再三要求我上台的。” 见方才自己一席话无用,黎老夫人旋即变了脸色,眉头拧得紧紧的,面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你明知自己的书法造诣比曼婷高,你为何还上台?说到底,你们两个谁得了魁首,都是咱们家的骄傲,你姐姐本就有才女的名号,如今被你……” “祖母真会说笑!三姐姐存心想我上台出丑,殊不知,此举砸了自己的脚。”黎语颜缓缓走过去,微微俯身盯着黎曼婷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故而,玉佩不给!” 黎老夫人气得老脸通红,随手抄起手边茶盏,猛地掷往地上:“你到底给不给?” 瓷片碎裂散开,黎语颜丝毫不躲。 “不——给!” 语调铿锵,毫无商议余地。 黎曼婷泣声更甚:“祖母,五妹妹还说要把玉佩给身旁的丫鬟,她宁肯给丫鬟,也不肯给我。孙女愿意花钱从五妹妹那里买,呜呜呜……” 黎老夫人一手在黎曼婷背上轻轻拍着,一手指着黎语颜:“你开个价!” 黎语颜笑:“无价,亦不卖!” 话落,转身。 “黎语颜,你究竟要如何?”黎老夫人冲她背影连名带姓地叫。 黎语颜头也不回:“除非将赐婚人选换回来,祖母肯么?太子眼瞎病弱,有隐疾,且命不久矣。三姐姐嫁过去怕是要受活寡的。” 闻言,黎老夫人脸色煞白。 黎语颜走到门口,止步,转身:“祖母嫌我弃我时,将我直接扔到山沟沟;觉我有用时,再将我从山沟沟找回来,只为给三姐姐代嫁。如今我得了魁首,换作旁的人家,人家祖母定是高兴不已。可您却觉得是我抢了三姐姐的,您可真是我的好祖母!” “黎语颜,你……”黎老夫人气得手指颤抖,连身体都跟着颤了起来,话却是怎么都说不上来。 “话已至此,其他不必再言。” 言毕,黎语颜转身,旋即出了屋。 偏屋里坐着的黎煜烨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方才茶盏碎裂声音,他听见了,亦走过来,悄然瞧了。 看她一点都没有输的迹象,这才回了偏屋。 此刻看她安然无恙出来,眉眼间那抹看透世事的淡然,更令他高看几分。 这个本家妹子,倒是与他亲妹子有那么几分相似。 有理有据,伶牙俐齿! 黎家女儿就该如此! 第54章 唯有死离 [] 黎煜烨将黎语颜送到东宫大门口。 在门口与黎煜烨道别后,黎语颜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食盒往听风苑走。 她一回来,立刻有人去禀报夜翊珩。 “殿下,黎五小姐回来了。” 夜翊珩面无表情。 此刻已过戌时,她倒是知道回来。 就这时,书房门被叩响。 范敏儿端着宵夜进来,柔声开口:“是什么让表哥不悦了?” 一旁通禀之人道:“回表小姐,黎五小姐此刻才回。” “下去。” 夜翊珩的声音很淡。 听不出息怒。 下人立刻退下。 范敏儿将宵夜端至夜翊珩跟前,劝慰:“表哥莫气!黎小姐与黎世子是本家,夜里不安全,送来是人之常情。” 刚退出书房的下人一听,皱了眉头。 自己方才可没说是黎世子将黎五小姐送回来的,这表小姐如何得知? 且他可看不出殿下有什么不悦,表小姐为何觉得殿下不高兴? 不好再揣测主子的心思,便摇了摇头,加快脚步出了小楼。 夜翊珩伸手推了碗:“敏儿若是无事,先下去歇息。” “表哥目不能视,敏儿可在此照顾表哥。” “不必。” “表哥这是要赶敏儿走了吗?” “先出去。”他修长莹白,骨节分明的手指了指门口。 范敏儿顿感委屈,往日表哥从没这么对她的。 难道是今日自己借口下雨留在东宫让表哥不高兴了,还是说黎世子送黎五小姐回来的缘故所致? 范敏儿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黎语颜回到了听风苑。 今日书法大会的缘故,散学早。 妙竹去学堂接自家小姐时,学堂已散学。问了学堂门房,她才知自家小姐得了魁首,与六小姐回了黎家。 于是,她就回了东宫。 此刻见自家小姐拎着食盒回来,她连忙迎过去,一手拎过食盒放在桌上,另一只手取了伞放到一旁。 “小姐,今日是下雨才从黎家回来得晚么?” 黎语颜微微叹气:“在祖母处耽搁不少时间,回来就晚了些。” 这时,松果到来:“黎五小姐,殿下有请。” 黎语颜看了看丝毫没有减弱趋势的雨:“是有急事么?若没有,明儿再说。” “殿下所请,必是急事。” 哪怕不是急事,自家殿下可是太子,她敢不遵? 听出他话外之音,黎语颜淡淡一笑:“那请带路。” 妙竹立刻拿起伞,与黎语颜一道出了听风苑。 一炷香时间后,黎语颜到了夜翊珩的书房内。 这么大的雨,她的鞋袜早就湿透,此刻见某人一身清爽地坐在那里,她心里有些微恼。 “不知殿下请臣女过来,是所为何事?” 说话间,眸光往他桌面上一扫,有一碗羹汤放在那里,看样子,尚未喝过一口。 夜翊珩不作声,透过眼纱静静睨着她。 世人都说她草包废物,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可今日上午的书法大会上,她一举夺魁。 这算是惊喜么? 见他不语,黎语颜清冷一笑:“表小姐来过,这宵夜不用,怕是要凉了。” 松果疑惑:“小姐如何知道表小姐来过?” “这屋子里有她身上的味道。”黎语颜淡淡笑着,转而对夜翊珩又道,“殿下还是趁热喝吧,莫要辜负了表小姐的一片心意。女子心思细腻如发,殿下是瞧不见,臣女可是瞧得真真的,这羹汤上头点缀着的纹案定费了不少心思。” 这时,夜翊珩蓦地出声:“松果,出去。” “是,殿下。”松果应声而退。 书房内就剩下夜翊珩与黎语颜。 见没了旁人,黎语颜打算开门见山:“其实殿下与表小姐很配,臣女不想蹚这趟浑水,还请殿下让皇上收回赐婚旨意。” 夜翊珩倏地站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女知道,请殿下求了皇上取消我们的婚约!” “实话告诉你,绝无可能。” “为何?” “等孤大婚,便是父皇废太子之时。孤若提出取消婚约,父皇会作何想?” 闻言,黎语颜黛眉紧蹙:“皇上会认为你不想被废。” “没想到孤的太子妃不光书法造诣极深,连父皇的心思也能揣度得一清二楚。” 声线微低,尾音清冷。 “可没必要将臣女拉下水啊,表小姐如此爱慕殿下,你们才是一对儿!” “孤说过,你若安分,孤不动伱。可今日……” 说话间,夜翊珩瞬移过去。 修长如玉的手指直冲她纤细的脖颈而来—— 梦里的一幕幕,像是快镜头一般在黎语颜脑海中闪过。 梦里的他的手,与眼前的重合在一起。 犹记得,梦里他的手,极其冰凉,似冰雪寒凉,毫无温度。 她缓缓地认命地闭上眼。 就在他的指尖差点碰到她脖颈上的肌肤时,夜翊珩收了手。 眼前的她,脖颈纤细,他若是真掐上,稍一用力,便能折断。 且,她脖颈间的雪白,让他不敢细看,慌忙间偏过头。 “你不躲?” 清冽的男声自她头顶落下。 黎语颜这才睁眼。 只见他靠自己很近,他身上的药味萦绕在她鼻尖。 不得不承认,他有着一副好皮囊。 可分明是位清华如玉的男子,眉宇间却夹杂着阴鸷狠厉与冷酷残暴。 什么破个性! 而她毒素解除才不久的身子是真不争气,此刻还是迈不了步子。 自看到他的手掐过来,她的双腿像是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不是她不想躲,而是看到他的手这般过来,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梦里被他百般蹂躏的感觉,一股脑儿地齐齐涌上,令她不能呼吸。 整个人绵软无力,再也使不上一丝劲。 就算此刻他收了手,她还是不能立即恢复过来。 “殿下想杀我?” 看他方才瞬移的本事,自己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倘若他真要杀她,她定不能活着出了这個书房。 不回答她,夜翊珩顾自道:“你是孤的未婚妻,这一点断无更改。” 黎语颜动了动手指,悄悄后退两步:“那成亲后再和离,这总可行吧?” 觉察她离自己远了些,夜翊珩转过头来,白纱下的凤眸直视着她的眼:“即便成亲后,亦无和离。” 闻言,黎语颜眉头拧起:“为何?” “唯有死离!” 他的语气淡淡,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第55章 投怀送抱 [] “你……” 个疯子! 黎语颜气得想骂人,眼底蹭蹭冒着火。 “你放心,我们只是成亲。” 他薄唇微抿,容色寒凉如水。 端的是清风朗月,做的是阴暗冷血。 怎会有如此矛盾卑鄙之人? “我算是明白了!”黎语颜冷哼一声,嘲讽地笑了,“你短命,皇上又要给你娶个媳妇,你不想祸害自己喜欢的,硬拉上我。” 她都扮丑了! 他竟不在乎娶个丑媳妇,是有原因的。 思来想去,唯有这個原因! 夜翊珩坐回椅上,整衣袖的手一顿:“随你怎么想。” 神色幽暗,周身冷冷冰冰,寒凉入骨。 “为了护伱心上之人,你好意思拉人下水,且不论我愿不愿意!”黎语颜眸光一缩,冷笑一声,“夜翊珩你真是好谋算!” 这女人竟敢直呼自己名讳,夜翊珩凤眸微缩。 见他不语,黎语颜清冷一笑:“未婚女子的名节尤其重要,我若是……”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他打断:“孤说得很清楚,你若不安分,孤会亲手结果了你!” 嗓音清冽低沉,语调不疾不徐,说的却是那般骇人听闻的话语。 黎语颜狠狠盯着他,看着他眼睛上覆着的白纱,有一股冲动上前去将它扯落撕碎。 他眼睛瞧不见,方才伸手掐她时,定是以耳辨位。 此刻自己出手迅速一些,是不是就可以将他给打趴下了? 毕竟他是个瞎子! 利用他这个弱点,或许自己有赢的可能。 思及此,黎语颜立掌如刀,身形刹那间移动似鬼魅,直冲其面门而去。 见她素手纤纤,手腕一转间,直逼自己的天灵盖而来。 夜翊珩轻轻淡笑,这个女人果然深藏不露。 杀气层层递进,他不动如山。 就在她的掌风迫近面前时,夜翊珩大掌一旋,将她的手腕扣了个严严实实。 “投怀送抱?” 他的手冰凉彻骨,这样扣着她的细腕,肌肤相碰处,像是要被冰覆盖,迫得她内力都使不上半分。 “你放开!”黎语颜挣扎着,可他的手像是冰凉的铁钳,一动不动,“否则我喊人了,堂堂太子殿下抓着人家的手不放!” 夜翊珩面色冷冷:“对你,孤一点兴趣都没有!” 旋即将人放开。 力道之大,黎语颜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骂又骂不过,打也打不过。 黎语颜气得小脸通红,眼底一片寒气,抬脚用力跺了跺,转身出了书房。 妙竹见自家小姐气怒至极的样子出来,连忙撑开伞。 “小姐,你脸色不好。” “回去再说。” 四周都是他的人,还是少说为妙。 妙竹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不少宫女太监,随后与自家小姐一道进了雨幕中。 到了听风苑。 黎语颜伸手抚上自己的脖颈:“妙竹,快帮我看看,我的脖子没断吧?” 能说话,自然没断,但方才一幕,仍叫她心有余悸。 “小姐你怎么了,吓成这样?”妙竹蹲下身,脱掉黎语颜脚上湿掉的鞋袜。 赵妈妈端来温水,服侍自家小姐泡脚。 黎语颜这才缓缓道:“他想杀我。” 赵妈妈一听差点倒翻水盆。 妙竹更是吓得不行:“太子殿下动手了?” “他想动手,但停了手。”黎语颜抬眸,“你说我今晚要不要把他毒死,神不知鬼不觉的那种?” 妙竹点头:“好!” 赵妈妈脸都吓白了,给黎语颜洗脚的双手颤抖着:“小姐,三思而行啊!太子若是真出了意外,小姐逃不出去的。” “夫人与大少爷已经不在,小姐万一有个好歹,老奴怎么跟故去的夫人与大少爷交代啊。”赵妈妈的眼泪水止不住地掉进水盆里,“小姐,您这辈子定要活得好好的,夫人与大少爷才会欣慰。” “赵妈妈莫哭,我只是说气话。”黎语颜在她肩头拍了拍。 倘若他真对她下狠手,就不能怪她下毒手了! 大不了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怕黎语颜晚上去做傻事,赵妈妈守在床外,看她睡着了,才落下帷幔,关上房门,悄声退了出去。 -- 江阳侯府。 恒瑗长公主夜瑗与驸马江阳侯季连城齐齐盯着季清羽。 瞧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季连城气不打一出来,从椅上起身,怒喝:“不想回来就别回来!” “我本不想回来,还不是母亲叫那人传的话?”季清羽把玩着手中玉佩,“如今我回来了,你们有话快说!” 恒瑗长公主捏了捏几年前受伤的手,温婉开口:“清羽,太子即将大婚,你与他一般年纪,要不咱们也把亲事定下来?” “母亲这会又替儿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你这孩子,这回,母亲与父亲想听你的意见。” 季清羽手指摩挲着玉佩上的纹理,怔愣片刻,抬眸:“儿子的婚事,儿子自己做主,您二位同意么?” 恒瑗长公主温和一笑:“这么说来,你有意中人了?” 季清羽:“差不多。” 听到这话,一脸冷峻的江阳侯季连城重新落座:“哪家的姑娘?你该不会使了什么手段?” “呵,父亲眼中儿子就这般不堪?”季清羽起身欲走。 恒瑗长公主一急,伸手抓住儿子的手臂。 看到母亲受伤的手,季清羽心头一软,重新入座:“儿子也不知她是谁家的姑娘,不过儿子心仪于她,此生非她莫娶!” 闻言,恒瑗长公主与丈夫季连城对视一眼。 季连城又要开口,被长公主一个眼神憋回去了。 “你这暴脾气,还是我来问。”长公主侧过头,对季清羽温声道:“儿啊,她叫什么名?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叫李语,大半年前儿子手臂骨折,是她出手救治。不光如此,那时儿子身上银钱被盗,盘缠尽失,是她借了五百两银子予我。” “这么说来这个女孩子既有医术,还有善心。”顿了顿,长公主又问,“那她容貌如何?” “容貌定不会让母亲失望!” “这么有信心?” “那是自然,比夜翊珩那厮的太子妃好不止千倍万倍!” 闻言,江阳侯季连城哈哈大笑,笑得胸膛鼓动,猛地一拍桌子:“那就这几日请人来家里,为父与你母亲也好看看未来儿媳!” 第56章 练舞的地 [] 季清羽淡淡看了一眼父亲:“就是不能来家里。” “为何?”季连城眉头拧起。 “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怕她知道会跑。” 长公主寻思片刻,问:“那我们如何得见?” “去我酒楼,前提是你们勿将身份显露出来。” 季连城一怔:“寻常女子见到我们这种人家,上赶着都来不及,本侯从没听过会跑的!” “那是你没听过,不是我!”季清羽扬眉。 “臭小子!”季连城一指,暴脾气上来,作势要打。 长公主拦住他:“好了好了,你这脾气,届时吓着儿媳妇,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转头,长公主又对季清羽道:“儿啊,此时夜已深,外头又落大雨,今日就住家里吧。” 望着母亲期盼的眼神,又看到她手指黏连在一起的手,季清羽终于点头应了。 -- 翌日。 馨雅学堂。 黎曼婷身旁围了不少学子。 “曼婷,没几日就是花朝节的选拔,那丑女定会出丑!” “咱们都要努力练舞,如此她们那队入围无望,丑女就得摘掉面纱。” 黎曼婷嘤嘤嘤地啜泣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我书法大会输给她,是我练笔不够。你们莫要如此说我五妹妹,她丑惯了,什么都不在乎的。” 噙着泪的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两行清泪滚落,俨然美人垂泪。 徐雅香哼笑道:“我不信,她既然丑惯了,为何还戴着面纱?定是要脸面的。” 有人附和:“正是如此,咱们得想想怎么将她面纱摘了。” 徐雅香眼中划过狡诈:“最好将她的衣裳也扒了,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斑块!” 黎曼婷娇柔道:“如此不好吧,那五妹妹还怎么做人?” “曼婷,你就别替她考虑了,她都没将你放在眼中!” “就是,就是!” 见这么多人都站在自己这边,黎曼婷顿觉胜券在握,届时她定让小蹄子出丑到极致! 下午,舞社练舞。 有几个动作,罗梦儿因为身形缘故,怎么都做不好。 旁边不少学子开始奚落嘲笑。 “这么胖就别跳了,动作不规范,还笨拙。” “瞧她腰间的肥肉,一动抖三抖,怎么看都觉着恶心!” “据说胖子怕热。” “喂,罗梦儿,伱脑门上那么多汗,是热的,还是跳不好急的?” 罗梦儿一听,泪水喷涌而出。 米欣梅气道:“你们说什么呢?又不是她故意要长成这样的。” 有人冷笑:“你面上暗疮比她身上的肥肉更恶心,倒是学会护人了。” 黎佳佳吃得多,方才拿了出恭入敬的牌子如厕去了。 她们这队的另外两个学子瑟瑟缩缩地躲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见状,一旁坐着的黎语颜捏了捏手指,昨儿在某人那里受了气,正没处找出气筒呢。 此刻倒好,几个人一起送上门来。 素手一番,身上的披帛像是有灵性一般,直冲那些女学子的面部而去。 披帛似灵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扇了她们几個耳光。 众人见状,齐齐惊愕。 那些女学子反应过来时,面上已起了红痕。 这时,曹姝进来,看到这一幕,喝道:“发生何事?” 那些女学子捂着脸,将发生之事一一诉说,并添油加醋地说了黎语颜如何欺负人。 曹姝一听,当下沉了脸:“黎语颜你们这队出去,不想练舞就别惹是生非!” 罗梦儿哭着道:“不是的,是语颜帮我,她们欺我辱我,是语颜帮我。曹大家你要明辨是非啊!” 曹姝皱眉,近来听说黎家丑女不但没练舞,每次在舞社都是坐在她的专座上,如此不将她放在眼中,她忍她很久了。 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把她的玉牌给她的? 难道在师父眼中,她比不过这个丑女。 想到这,曹姝冷声呵斥:“还不出去?” 黎语颜慢条斯理地挽好披帛,一言不发地率先出了舞社。 罗梦儿与米欣梅连忙跟上,另两个少女见状,也急急跑了出去。 “语颜,出了舞社,我们没地练舞了。届时入围比试输了的话,你的面纱……”罗梦儿拿手背抹了泪,“对不起语颜,我实在是跳不好。” 米欣梅也垂了头:“是啊,语颜,我听说其他几支队伍都有私下让曹大家指导。” 闻言,黎语颜蹙眉:“开小灶?” 一直不开口的两个少女也点了头。 “是啊,要交不少束脩。” “我们来学堂本就交了不少费用,如今再交束脩,是无论如何都出不起的。语颜,对不住,我们入围无望。” “而且我们现在被赶出来,没地练舞,总不至于在校场吧?”说话间,罗梦儿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这时,黎佳佳一身轻松地出来,见到她们在外头,问:“你们在等我?太够意思了吧!” 黎语颜抬手扶额。 米欣梅小声解释:“我们是被赶出来的……” 听她将事情讲完,黎佳佳捏了捏手中的出恭入敬的牌子,想去找曹姝理论。 “妹妹,稍安勿躁!”黎语颜喊住她,“你们随我来,我找个练舞的地。” 几人将信将疑地跟着她,只见她到了山长的书斋外头。 罗梦儿咽了咽口水:“语颜,这是练舞的地?” 黎佳佳想起山长训她的模样,拔腿就想跑,却是被黎语颜抓住了后领子。 “是啊,练舞的地,无人会来打搅。”话落,黎语颜叩了叩门。 “进!”里头传出山长中气十足的声音。 黎语颜推开门,微笑道:“山长,学生有个不情之请,想在您这练舞。” 山长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少女,清了清嗓子:“黎语颜,你先过来,把话说清楚。” “是。”黎语颜缓步过去。 山长冲着黎佳佳她们沉声道:“你们先在外头站着,把门带上。” “是,山长。”几个少女齐声恭敬道。 等门掩上那一刻,山长忙从太师椅上起身,对着黎语颜深深作揖:“言夫子,学生这厢有礼了!” “山长好眼力!”黎语颜抬手虚扶。 “实在不是老朽眼力好,而是言夫子这本字帖才半册,老朽这五年来,想着寻下半册字帖,每每夜不能寐啊!” 山长拿出一本用红绸包着的字帖。 第57章 不识泰山 [] 黎语颜看他小心翼翼地将红绸掀开,露出有些泛黄的书册。 此书册确实是自己四年前所写的字帖。 一时兴起所书,署名言夫子。 彼时,想以此赚点钱,没想到销路不好,是以,她这字帖在整个天晟没几本。 没想到山长将字帖当成宝贝一般珍藏着。 山长翻开字帖,一一指着:“这些字迹,特别是这部分与你在书法大会上几乎一样。” “不知山长是如何得到这字帖的?” 许是当时她与妙竹在山沟沟,那地方民风淳朴,甚少有识文断字的,是以字帖的销量不好。 如此情况下,山长能得字帖,还真挺不容易。 想她第一次来山长书斋时,墙壁上挂着不少先皇后墨宝。 在小角落还挂着山长的几幅字画,他的字体有不少是学她字帖上的。 故而,书法大会上,山长说没看错人,她便知山长认出了她的字。 “在集市上偶然所得,当时老朽买烧饼吃,看到小贩扯书页裹烧饼,心疼得不得了。好在老朽抢下一本,可惜另一本已经被小贩裹烧饼裹得只剩封皮了。” 每每忆起当时的场景,山长肉疼得紧。 “还是要多谢山长!”黎语颜行了一礼。 山长摆手:“后来,言夫子的字帖大红,整个京城都在翻找,却没人再能找一本出来。” “你看,这上头的字,行书草书无一不精,实在是让老朽叹为观止。”山长说着,与有荣焉的模样,语气颇为自豪,旋即又叹息,“目录分明标示行书体、草书体、隶书体、篆书体、楷书体,可这本不全啊!” 黎语颜微微笑了:“是不全,正如山长所说那般,还有下册。” “老朽每日都照着字帖习字,都不能学到言夫子的十中之一。”山长深吸一口气,“想那日老朽还让言夫子勤勉学问,当真是老朽有眼不识泰山!” 说话间,连连摆手,羞愧之情溢于言表。 眼前的少女才十五岁,以字帖他拿到的时间来算,她十一岁就有神仙笔力,实在是让他一个老头汗颜呐! “山长过誉了,学生只不过写字写得好看了些。都说字如其面,学生容貌如此,只能字漂亮点了。” 闻言,山长连连点头:“言夫子谦虚,老朽再说夸赞之词无益。不过,老朽这边也有個不情之请,还望言夫子答应!” 话音刚落,山长又行了一礼。 “山长年长,就别再行礼了。”黎语颜扶住他。 “老朽习言夫子字帖,言夫子便是老朽的恩师。” 见他坚持,黎语颜也不强求,只道:“您适才说的不情之请是何事?但说无妨。” 山长有些不好意思道:“下册的字帖,言夫子能给老朽么?” 言罢,目光含了十足的期盼意味。 “可以。” 听她答应,山长喜不自禁,忍不住确认:“真的?” “不过我有条件。” “请说!” “我的身份还请山长保密,对谁都不可言说。” “言夫子放心,老朽嘴巴严得很!”山长倏地压低声音,“皇上还想要我这本字帖,我都没给。” 他若说了,字帖就没了。 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可字帖却是无价之宝啊! “好,等花朝节过了,下一册字帖,我写了给你。” “好好好,如此甚好!”山长高兴得搓手,“我这书斋宽敞,最适宜练舞。” 话落,山长打开门,笑眯眯地将黎佳佳她们五人请了进来:“桌案上有茶水点心,你们练舞累了渴了,随便用。” 听闻此话,黎佳佳受宠若惊:“山长,学生今日没闯祸!” 山长忍俊不禁:“你这孩子,山长又不是洪水猛兽!这段时间你们若要练舞,就来书斋,老朽去桃李苑办公。” 几位少女齐齐行礼:“多谢山长!” 山长愉快摆手,是他该谢她们才是,如此,他才有机会拿到字帖啊! 那字帖的市价可直接在京城买个大宅院! 不过,他不卖! 要当宝贝供起来,不对,是真宝贝! 想着不久后可以得到新字帖,山长的胡子不知不觉地往上翘,双手负在背后,龙行虎步地出了书斋。 喜洋洋,乐陶陶! 等走了几步,实在压不住喜悦,便哼起小曲来。 黎佳佳探头看到山长的模样,转回头来:“咱们来这练舞,山长怎地如此开怀?” “有吃有喝,他主动去桃李苑办公。”黎佳佳皱着眉头,问黎语颜,“姐姐,伱是怎么说服山长的?” 黎语颜莞尔一笑:“我不是书法魁首么,山长惜才。” 众人连连点头,连隔壁祭酒都要来争抢的人才呢! “好了,开始练舞吧。”黎语颜拍了拍手。 “语颜……”罗梦儿难为情道,“我会拖后腿。” 米欣梅小声道:“咱们重复自己之前练的动作也是不够。” 另一个少女接话:“是啊,有了练舞之地,可没人指导又是个难事。” 黎语颜轻咳一声,严肃道:“你们若信我,看我跳几个动作。” 五个少女齐齐看向她,来学堂好些日子了,她们与旁人一般皆没看她舞过。 一想到她有玉牌,说不定真有些舞艺,便接连点了头。 “在此之前,我有要求。” 五个少女齐声:“请说。” 眼前的黎语颜,认真严肃的模样,令她们心惊。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这样的她在她们这队,她们很心安。 “这几日在此练舞,亦或归家后,只练我的动作,曹大家所授暂且忘了罢。” 此话一出,几人面面相觑。 忽略她们眼中的惊诧,黎语颜又道:“除了此地与你们各自家里,在其他任何地方,或面对其他任何人,你们都不能展露我教的动作,可听明白?” 黎佳佳点头:“姐姐所言,雷厉风行,妹妹好喜欢听!” 黎语颜扫了她一眼:“别贫嘴!我现在只舞一遍,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 少女们纷纷点头。 只见眼前的黎语颜,莲步轻移间,足尖一旋;抬腕低眉间,娇躯轻旋;素手轻舒,披帛似龙若凤…… 足尖一顿,轻扬眉宇,仰身下腰。 倏地起身,碎步疾舞,似凌波仙子…… 整套动作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恍若仙子下凡,不禁让她们看呆了眼。 第58章 绝色惊艳 [] 以前没发现,如今盯着细看,她们才觉她的腰肢纤细柔软得不像话。 须臾,黎语颜一收披帛:“好了,暂且这些动作。” 见她们直直地盯着自己,她又道:“怎么了?” 刹那间,掌声响起。 黎佳佳率先开口:“姐姐的腰不盈一握,又软如柳,我可否摸一把?” 说话间,笑嘻嘻地冲着她的腰肢伸出爪子来。 黎语颜笑着躲开:“妹妹,我可否揍你?” “啊哈哈哈……”黎佳佳收了手,“不摸不摸,姐姐好凶。” 米欣梅含笑赞叹:“我总算知道为何语颜从不在舞社练舞了。” 另一个少女附和:“因为跳得比曹大家还好!” 黎语颜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方才所言,都记下了吧?” “嗯!” 几人一致点头,唯有罗梦儿面有难色。 见状,黎语颜缓步到她跟前:“饮食上注意下,腰会细不少。我方才那套动作对身形要求不高。” 说话间,拿出一个叠起来的纸条:“这里头是减脂餐配方,这几日你先试试。” 罗梦儿惊讶地接过,欣喜地落泪:“谢谢语颜,一定有用!” 她早听说黎语颜被赶出家门时身形奇胖无比,而如今身段曼妙轻盈,想来极其有用。 再加上米欣梅面上的暗疮就是吃了黎语颜给的食疗方子后,好了许多,对此,罗梦儿信心大增。 黎语颜笑着:“我的方子是因人而异,对你有用,对别人未必有用,故而,万不可泄露。” 她是平日里悄然把脉后得出的方子,米欣梅的方子如是,给罗梦儿的方子亦如是。 闻此言,罗梦儿与米欣梅重重点头,表示定当存好方子,不会泄露半分。 再则,世家贵女将方子当嫁妆的不在少数,可见方子珍贵。 黎语颜能这般对她们,她们感激之余,已将其当成挚友。 不多时,几人开始练舞。 罗梦儿因为身形缘故,黎语颜纠正了她不少动作。 一直练舞到散学。 丁班学子们见她们不知道从哪回的校舍,纷纷嗤笑。 “幸亏是以队比试的,若是按班比试,咱们丢人丢大了。” “有玉牌又有何用,曹大家都放弃你们了,还想着入围?” “劝某個人早点做好心理准备,届时可是要揭了面纱在学堂绕一圈的。” 罗梦儿这才明白,真正有实力的人,就像黎语颜这般…… 丝毫不在意旁人的冷嘲热讽! 就连黎佳佳也沉稳不少。 几人收拾好各自东西,有说有笑地往学堂大门口走去。 留下丁班其他学子们大眼瞪小眼,这几颗歪瓜裂枣竟然不反驳? 到了学堂门口,黎佳佳兴奋道:“今日大家都有进步,去我家吃饭!” 黎语颜淡淡开口:“依我看,这几日回家好好练习。” 罗梦儿赞同颔首:“是啊,没几日便是入围比试,除了语颜,我们几个与甲班的学子有不小差距。” 闻言,几个少女纷纷点头,随后彼此道辞。 -- 黎语颜不想那么快回东宫,带着妙竹去了李羽的酒楼。 掌柜看她虽戴着面纱,但那双眼睛太过漂亮,以此将人认了出来。 “小姐是找我们大老板,还是吃饭?” “我们吃饭,不找他。” “小老儿给您安排个包间。”掌柜殷勤地将人往二楼雅间带,“我们大老板说过小姐若是过来,一定要告知与他,小老儿还是跟您通个气。” “无妨。” 等进了包间,见掌柜离开,妙竹立即将门关上。 黎语颜摘下面纱,揭掉斑块。 妙竹利索地取过面纱与斑块,放入荷包:“小姐,咱们今日为何不回东宫用饭?” “不想见某人。”黎语颜微叹。 那人似冰山,面色无端冷凝,自己又不欠他,为何要早早回去看其脸色? 旋即又道:“你坐下,等会挑些赵妈妈爱吃的打包回去。” “好嘞!”妙竹欢快入座。 就在主仆二人吃到一半时,季清羽叩门而入,十分熟稔地坐到黎语颜对面。 “再加几道菜,慢慢吃。” “再加几道菜,你请客啊?”妙竹对眼前这个长了一副好皮囊的李羽一丝好感都没有,哪有男子问女子借钱的? 他是头一个。 季清羽笑:“那是自然。” 不多时,添了不少菜。 就在小二上了三副空碗筷时,黎语颜意识到了不对劲:“这……” 季清羽解释:“我还没用夕食,正好我父母也在酒楼,咱们一起吃。” 妙竹一听就来气:“我就说伱这个男人小气,我与我家小姐在此用饭,你来蹭吃蹭喝也就罢了。还捎带你爹娘,你很缺钱吗?” “这酒楼是他的。”黎语颜微微拧了眉,这人带着父母一起来吃,是何蕴意? 妙竹一听,筷子啪地掉在桌面,敢情这人是掌柜说的大老板? 季清羽笑容更甚。 黎语颜挑眉,起身:“我吃好了。” 见状,季清羽跟着起身,将人拦住,解释:“我父母就在酒楼,方才听说我的救命恩人来了,很想见见。” 黎语颜黛眉蹙起。 她只是固定了他受伤的手臂,借了银钱,还算不上救命恩人吧? 就这时,雅间门口出现一对中年夫妇,男的伟岸挺拔,女的温婉柔美。 “儿啊,这位就是李小姐?”夜瑗娴雅地浅笑。 黎语颜福了福身:“伯父伯母安好!” 夜瑗娴笑意温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儿子的眼光实在是太好了! 眼前的少女容颜瑰姿艳逸,绝色得惊人。 嗓音清甜悦耳,似清泉流过心田。 她这双眼,明润清澈,潋滟明亮;她这身姿,窈窕曼妙,婀娜玲珑。 唇瓣殷红,雪肌细腰,当真是绝美的人儿! 再瞧她的手,白如美玉。 饶是见过无数美人儿的夜瑗,都被她的容貌惊艳住。 看自己母亲盯了李语甚久,季清羽轻咳一声:“母亲,你这般盯着人家,把人吓坏了!” 夜瑗堪堪回过神来,抬手:“看这些饭菜,李小姐都没怎么动,快些入座,多吃些!” 看到美妇人的手,黎语颜眉眼微动,她这手指黏连是如何造成的? 心想着如何将这些手指分开,黏连的皮瓣够不够用时,季清羽将她带回了位上。 第59章 十分满意 [] 季连城嘴角扬起,臭小子的眼光真不错! 眼前的少女行为举止有礼有度,落落大方。 若这女娃娃能将他这个儿子的心给收住,此二人便是金童玉女,堪称佳话! 夜瑗越看眼前的少女,越是喜欢。 妙竹见这对夫妻穿着不俗,想必有些来头,自觉地站到自家小姐身后。 连婢女都这么懂事,夜瑗万分满意眼前的少女,恨不得自己儿子今晚就将人娶回去。 季清羽发现自己母亲又盯着人瞧,拿手肘轻撞一下。 夜瑗反应过来,微笑道:“我这儿子自幼顽劣,李小姐能与他成为好友,定是李小姐包容。” 黎语颜:“……” 怔了片刻,开口:“伯母,其实令郎个性纯良,又一表人才,委实与顽劣不搭边。” 闻此言,夜瑗更觉眼前的少女与自己儿子十分相配。 情人眼里,大抵什么都是好的。 越看越满意,又点了不少菜。 “李小姐,家中有何人啊?” 乍然被问到这个问题,黎语颜不想将所谓的父亲、继母还有祖母称之为家人,只道:“家母病故,兄长也早已不在……” 语声落寞孤寂。 夜瑗心神一凛:“咱不聊这個,吃菜吃菜!” 若这少女当了她的儿媳妇,她要宠她。 自己定是个好婆母,将她母亲那份宠一并给了她! 原本还有许多问题想问的,譬如家住哪里,生辰八字是哪些,以后成亲了打算生几个孩子,诸如此类的问题。 可方才那个问题戳到人家伤心处,夜瑗只好不停地给她夹菜:“多吃些。” 黎语颜一边道谢,一边吃着。 吃到后来…… “伯母,其实方才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会子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夜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给她夹了那么多菜,她都一一吃了。 可见是个听话又懂事的孩子。 心里软得不行,甜丝丝地冒着泡。 转而,夜瑗又长长叹息,怎么办,真想直接将人领回家! “那就不吃了,咱们说会话。” 黎语颜点了头,目光所及处便是这位美妇人的左手。 看到棘手的医学问题,她就心痒痒。 更何况眼前的美妇人,让人感觉亲切。 “伯母,冒昧问下,您这手是何故造成的?” 好些年过去,夜瑗早就能坦然面对,眼前的少女救过她儿子,有医术有善心,问这问题实属正常。 “开水烫伤所致。”夜瑗右手捏了捏左手发胀紧绷的手指。 黎语颜淡声:“开水烫伤正规处理应该不会出现粘连的问题,一旦出现粘连那是烫伤十分严重了。” 季连城看她颇懂医理,开口道:“我夫人那时昏迷,手浸在沸水中好一会才被人救出。” “原来如此。”黎语颜腹诽,若是分开包扎,处理妥当,大概率不会出现这个问题,怕是他们当时请的大夫是庸医吧。 季清羽看她神情认真严肃,想到她只用几根筷子就能处理好他的手臂,忍不住问:“依你之见,我母亲的手如何改善下。” 母亲的手,这么一直撑着,就像只僵硬的冻在一起的鸡爪,泡椒的那种,因为肤白。 “这段时日,她的手僵硬得不行,不能完全伸直,亦不能完全弯曲。”季清羽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母亲将手伸过去,给人瞧瞧。 “多少年过去了,不碍事的。”夜瑗释然一笑,却是不好意思伸出手,“幸亏是左手,右手的话实在是不便。” 黎语颜轻轻捏住夜瑗的手,各个角度都细细看了,她的手粘连严重,整个手僵硬度过高,手指并联太过紧密,要分开是有点难。 见她瞧得仔细,季清羽又开口:“李语,我母亲的手怎么样可以不像鸡爪一般?” 闻言,季连城在他背后拍了一掌:“有你这么说母亲的吗?” “我又没说错。”季清羽拧了眉。 黎语颜沉吟一瞬:“温水浸泡,抹些润肤膏,每日按摩,或许有些效果。” 不过都是治标不治本。 在这个时代,除了她,没人能处理这等问题。 当然,这个时代的人,很多都不愿被人在身上动刀子。 “无妨无妨,看了很多大夫都看不了。”夜瑗温婉地笑着,“这些年过去,早习惯了。” 手指都黏一起了,难道还能剪开不成? 她早就认命了! 不过,眼前的少女,一点都不惧她的手,甚至捏着细细瞧了甚久。 要知道她那些公主侄女们,见到她的手,那眼中嫌弃的意味怎么都掩不住。 如此,夜瑗对自个儿子看中的女孩子,十万分的满意。 又聊了一盏茶的时间。 黎语颜瞧天色渐暗,遂起身告辞。 妙竹悄声道:“小姐,咱们不是要给赵妈妈带点吃的回去么?” 夜瑗听了,忙对自己儿子道:“再点几道菜,让李小姐带回去,顺道送送人家。” 不多时,掌柜送来几道菜,装了食盒,由季清羽拎着,送黎语颜出了雅间。 刚出雅间门口,妙竹迅速给黎语颜戴上面纱,而后下楼。 到了酒楼外头,黎语颜驻足,侧身对身旁的男子道:“且留步,马车就在前头,多谢招待!” 季清羽:“真不用送?” 黎语颜微笑:“真不用。” “好。”季清羽颔首,将手中拎着的食盒递给妙竹,“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快些回去吧。” 黎语颜颔首:“嗯,你回去陪伯父伯母多吃一些。” 方才一个劲地喊她吃,他们好像都没怎么吃。 特别是那位美妇人一直盯着她看。 雅间内,夜瑗兴奋地与丈夫说着自己满意的话语。 忽然间,门被推开,夫妻俩齐齐望去,是季清羽回来了。 夜瑗皱眉,吃惊问:“这么快送到家了?” 季清羽走过去,一掀袍子入座,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口菜,随后才道:“没有,她说不用送。” 季连城恨铁不成钢:“傻子,女孩子说不用,你得坚持呀,万一被人抢走了。” “她有身手,怎么可能被人抢?再说了,天子脚下……” 他话还没说完,季连城抬手指他脑门:“说你傻还真傻,我是那个意思吗?你爹我的意思是被人捷足先登,娶了当老婆了,到时候还有伱什么事?” 第60章 揭下面纱 [] 季清羽一听,摆手:“不可能。” 摆着手的幅度却是越来越小。 夜瑗深吸一口气:“儿啊,看到她们马车上的铭牌了吗?” “马车甚为普通,没有铭牌。”季清羽终于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您二位的意思是让我打听她是谁家姑娘,上门提亲去?” 见儿子终于开窍,夜瑗欣慰道:“正是这个理。” 闻言,季清羽容色一敛:“母亲,其实儿子若想知道她的身份,不用一个晚上便能查到。只不过儿子与她之间有种默契,不问身份。既然父亲母亲也觉得她好,那儿子就去追她!” 夜瑗含笑颔首:“如此甚好,甚好!” -- 马车上,妙竹取出荷包内的斑块。 黎语颜接过,掀开面纱,熟练地贴到面上。 方才是自己大意,其实也不算大意。 与李羽相识到现在,她从未在他跟前戴过面纱贴过斑块。 且他的眼睛毒辣,连她女扮男装一眼就能瞧出。 方才吃饭时,实在是平日里撩着面纱吃不方便,想着在李羽的地盘,雅间门又关上了,遂将面纱与斑块都取下。 另一方面原因则是,京中人皆知,时常戴着面纱,面上有斑块的便是天下第一丑女黎语颜。 若是被李羽看到她的面纱与斑块,自己的身份直接就暴露了,其实被他知道自己身份无伤大雅…… 思来想去,带着面纱与斑块总不是长久之计。 最初无非是为了某人能拒婚,没想到他竟不在乎她丑。 既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扮丑? 寻个机会,找個合适借口就将斑块去了吧,如此,皇帝不能判她欺君之罪。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在东宫大门口停下。 一停下,就听到里头传来丝竹管弦之音。 疑惑间,黎语颜问门房:“今日是有客?” 门房对黎语颜已然有些熟悉,便恭敬回答:“九公主携镇北王府世子来东宫,带了宫中的歌舞姬助兴。” “倒是好兴致。”黎语颜清冷一笑,抬步往听风苑走。 半道,有宫女疾步过来。 “黎五小姐,殿下有请。” 黎语颜脚步一顿:“是太子殿下有请,还是公主殿下?” 宫女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嘴唇,旋即道:“两位殿下听说黎五小姐回来,便唤奴婢来请。” 随着宫女的脚步,黎语颜来到一座空旷的宫殿内。 殿柱与殿柱之间悬着月白色的轻纱。 刹那间,黎语颜眸光收缩,这宫殿竟是她梦里迷了路的! 现实中见到,黎语颜惊讶梦的诡异,明明很容易就能自轻纱间逃出,为何梦里不行? 殿中央有妖娆的舞姬在妙曼的歌声下,踏歌起舞。 罗绮锦绣,珠翠摇曳…… 好不热闹。 九公主看到她过来,微笑着对黎煜烨道:“世子觉得这些歌舞姬如何?” “公主的意思是?”黎煜烨淡淡挑眉。 “容貌如何?”九公主开门见山。 “我是个粗人,赏不了歌舞。” 九公主却是不依不饶:“本殿未来的太子妃嫂嫂,比之如何?” 黎煜烨云淡风轻地开口:“黎家五小姐在成为太子妃之前,先是在下本家。自己人自然帮着自己人,在下看来,歌舞姬不能与在下的本家妹子相提并论。” 更遑论,她即将成为太子妃。 这个九公主此问,实在是居心叵测。 黎语颜听到他们的对话,容色淡淡地走往一空席位,并未入座,只对着夜翊珩福了福身:“臣女已在外头用了夕食,这宴席怕是不能参加了。” 夜翊珩白纱下的凤眸眯起,她的贴身丫鬟所提的食盒是季清羽酒楼的。 “既来了,就坐吧。九妹点了歌舞,权当欣赏。” 声线清冽微凉,不带一丝感情。 某人这么说了,黎语颜沉默着入座,侧头示意妙竹将食盒先送回听风苑。 妙竹会意,迅速退将出去。 见状,九公主轻笑:“太子妃嫂嫂是怕我们会抢食盒里的佳肴不成?” 黎语颜莞尔一笑:“食盒内是臣女打包给身旁老妈子的,九公主若是喜欢吃,我叫丫鬟回来。” 闻言,九公主一噎。 很快,九公主清雅笑了:“黎世子觉得太子妃嫂嫂不能与歌舞姬相提并论,太子妃嫂嫂以为如何?” 殿内歌舞声未停,黎语颜却是欣赏不进去。 昨儿某人还想掐她脖子,今日就能这般和颜悦色让她欣赏歌舞。 想之前,她揭穿假神医,九公主还亲自为她挑选了首饰。如今,却是逮着机会数落于她。 天家人变脸的速度真让人叹为观止! “九公主若是想看臣女面上斑块,但说无妨。” 回东宫的路上,她已打算挑个合适日子将斑块“祛除”的,如今看来,先恶心下某些人也是好的。 九公主怔愣一瞬,这黎家丑女竟然知道她的心思! 她是很好奇这丑女面上的斑块究竟是何模样。 在宫中听不少贤德殿的宫女太监说起过,又问了父皇与姜乐成,好奇心早就被勾得再也压不下。 再则,书法大会上,很多人数落丑女,黎煜烨竟然帮着,这让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今日有机会,她就要让黎煜烨看看丑女究竟有多丑! 思及此,九公主提高嗓门:“是啊,你敢不敢揭下面纱?” 夜翊珩之前就想看,此刻有机会自然也不反对。 但,在这些人眼中,他就是个瞎子,此刻他还是不发一言为妙。 黎语颜清浅笑了,抬手抚上面纱:“有何不敢?” 话音刚落,她便揭下了面纱。 刹那间,九公主眸光骤缩。 果然与传言中一般,黑红色的斑块上,隐隐浮动着黑色的毛,怎么看都觉得恶心。 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全都争抢着从胃部、食道挤上来…… “呕——” 边上宫女连忙过来服侍九公主。 黎语颜淡淡瞧了一眼巍然不动的夜翊珩,见他毫无反应,可见是真瞎。 旋即她将目光转向黎煜烨,缓缓带上面纱:“黎大哥,对不住,污了你的眼!” 黎煜烨惊讶不已,盯着她的面容久久不能平静。 “黎大哥?”黎语颜又唤了一声。 黎煜烨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在我看来,语颜妹子五官极美。” “多谢黎大哥,良言一句三冬暖!” 第61章 哪里美了 [] 闻言,夜翊珩白纱下的眼眸静默地凝睇着她,眼神越发深寒幽冷。 那日直呼他名讳时,她恨不得咬碎银牙。 此刻唤黎煜烨,声音倒是甜糯悦耳。 还唤其“黎大哥”,甚至担心斑块污了他的眼,这女人…… 让他有些憋气。 黎语颜镇定环视一周。 殿中央的歌舞姬果然训练有素,仍有条不紊地歌着舞着。 而旁边的宫女太监们见到她的面容纷纷侧过头去…… 厌恶、嫌弃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 既如此,她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遂起身,对着夜翊珩福了福:“臣女告退。” 见他神情冷漠傲然,不想等他有何反应,黎语颜顾自转身,施施然离开。 看她尚未走远,九公主拿帕子捂嘴道:“六哥,你若是看见,非吐得比我还厉害!” 夜翊珩面上神情淡淡,嗓音凉薄:“送客。” 言罢起身,径直由松果搀扶着离开。 东宫主人直接下了逐客令,黎煜烨旋即起身,对着夜翊珩背影作了一揖,亦大步离去。 歌舞姬这才停下来,目光齐齐看向将她们带来此地的九公主。 如此情形,九公主冷哼几声…… 好一个黎煜烨,竟说黎家丑女五官极美。 极美么? 美个屁! 还有,他竟然不与她打声招呼,这般不声不响地离开,是不将她放在眼中么? 一个质子,傲气什么? 思及此,九公主放声冷笑。 春夜本就静谧,此刻丝竹管弦之音已停,周围歌舞姬们不敢发出除呼吸以外多余的声音。 九公主的冷笑声飘散在东宫上空,有几分悚然。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止了笑,扯着嗓子喊身旁的宫女:“一個两个的眼都瞎了吗?” 东宫的宫女太监们听了,面色皆不悦,却不敢出声。 “瞎”这个字眼,是东宫禁忌。 很少有人敢在东宫提这个字眼,也就九公主仗着皇上宠爱,才敢如此。 星宁殿的宫女们立即躬身:“公主,您是要?” 九公主的手用力在木质轮椅的扶手上用力拍了拍:“还不快抬本公主上辇轿?” “是,是,是。”宫女们立刻围拢过去。 另一边,黎语颜回到听风苑。 方才在殿内,多的是宫女太监候着,她揭面纱时,他们都有瞧见。 故此有必要知会一声妙竹与赵妈妈。 两人听了,表示有数。 黎语颜颔首:“我的意思是,不管旁人如何言说,你们都不必在意。气到己身,得不偿失!” 说话间,面纱的斑块面皮啪地掉落在地。 妙竹眼疾手快地拾起:“小姐,莫非是在酒楼揭开后再贴,不服帖了?” 黎语颜细细瞧了面皮背面:“是粘着的胶撕开一次再贴,不够牢固。” 忽地有些后怕,幸亏方才没掉,回了听风苑才掉,否则说不过去。 此刻的太子寝宫。 松果将夜翊珩眼前的白纱摘下,悄声问:“殿下,您看清黎五小姐面上斑块了么?” “嗯。” 目光沉郁,声线清冷。 见自家殿下面上神情冷峻,松果忍不住又问:“殿下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么?” “撇开其他因素,一个女子面上长如此巨斑,想来她这几年过得辛苦。” 听闻此言,松果惊到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他才磕磕巴巴道:“殿下,殿下是在关心黎五小姐,对么?” 倘若真是这样,那也不错。 据他这段时日的观察,黎五小姐心眼好,能陪在他家殿下身旁,倒也勉强合适。 不就面上有斑么,遮着就是了。 看他表情变幻精彩,从惊诧到欣喜,夜翊珩淡声解释:“女子最在意容貌,孤说的无非是常理。” 松果连忙补充:“说实话,以往小奴觉得黎五小姐配不上殿下。如今看来黎五小姐是真性情,丝毫没有其他世家千金的扭捏。传言中她大字不识一个,可那日她夺魁,小奴着实惊到了。” 夜翊珩罕见叹息,轻声言:“天意如此。” 父皇将她指婚给他,他眼瞎,她貌丑,如此才配。 这大抵便是天意吧。 且,这几日眼睛隐隐难受,依照先前规律,过不了几日,他又要失明。 松果没听清,遂问:“殿下说什么?” “你适才瞧见她们拎着的食盒了吧?” “是,瞧见了,那食盒外头的徽标很是醒目。”松果疑惑道,“书法大会那日,黎家六小姐问五小姐,是不是在东宫吃不饱吃不好,难不成黎五小姐真的不喜东宫的饭菜?” “非也,她只是不想回而已。”夜翊珩缓缓抬手,触了触一旁挂着的太子蟒袍上的四爪纹案。 她不想回东宫,夕食外头吃了才回,那是因为她嫌他眼瞎。 国师与太医们断定他过不过二十二,如今他十九,还有三年时间。 他若死了,太子之位空悬。 可父皇竟等不及等他死了,想尽快废了他。 借口给他找个太子妃,让他死前有个老婆,好显示皇恩浩荡。 至于太子妃人选,他一个即将被废的太子,没有任何话语权。 她因此恼他气他,也是应该。 他与她之间彼此没有好感,将来的婚姻生活想必不用花费太多心思。 这样倒也省事。 等他薨了,她对他没有感情,余下的年岁里,过得也会轻松些。 只是,她即将成为他的太子妃,那就不能出去沾花惹草。 余下她做什么,他皆可睁一眼闭一只眼,唯独不能给他戴绿帽。 然—— 今日,黎煜烨竟然说她五官极美。 哪里美了? 他怎么没瞧见美? 只看到黑红色的斑块在烛光下,泛着光泽,可见上头的毛色十分有营养。吃得好,毛色才好。 这女人竟然还说东宫的伙食马马虎虎。 罢了罢了,琐碎小事而已。 一个女人不值得他花费太多心思! 见自家殿下眉头拧起,松果喃喃道:“赶明儿我去大厨房瞧瞧,是不是有人克扣了听风苑的饭菜。” 闻言,夜翊珩不接话,转而问一旁的陌尘:“若风可有消息?” 陌尘拱手:“回殿下,暂且没有。” 夜翊珩淡声:“令他加快进程。” 请个神医要如此之久,委实煎熬。 是他身旁的侍卫与暗卫不得力,亦或是对方有些实力,是他低估了? 第62章 莫非不瞎 [] “是,殿下!”陌尘恭敬道,“属下觉着所谓的神医实际是有点医术的江湖骗子,谱摆得越大,名气也就越大。” 松果附和:“以之前假神医事件来看,确实是如此。” 陌尘恨恨道:“等请到了神医,他若是治不好殿下的眼睛与寒疾,属下非拿他问罪!届时戳穿他的骗局,属下还要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这才解气。” 对此,夜翊珩不作声。 忽地眼前一阵恍惚,旋即便是模糊,他坐到一旁,闭目捏了捏眉心,这才恢复了些。 -- 过了一日,这日是休沐日,天气晴好。 东宫内没有任何花卉,倒是湖畔有不少垂柳。 在京都种植垂柳,相当有难度。 而东宫内的垂柳,轻轻舒展着它们黄绿色的细芽儿,给旁边巍峨的宫殿增添了不少鲜活的气息。 黎语颜算了一下与春柳、夏桃约定的时间,大抵今日会有飞鸽传书过来。 遂急步回了听风苑,简单收拾一二,准备回一趟黎家。 就在她带着妙竹往东宫大门口走去时,门口的一幕让她加快了脚步。 之前是与黎煜烨约好,帮他去挑生辰礼的。只是前日她揭开面纱,露出斑块,他怕是已被她吓到,不愿再寻她帮忙了。 没想到人就出现在了东宫门口。 不光如此,黎煜烨身旁还站着一人,便是黎佳佳。 见到她过来,黎佳佳兴奋挥手:“姐姐!” “那日约定,故而今日冒昧来接。”黎煜烨行了个平辈礼,“家母的生辰礼就有劳黎五小姐了。” 黎语颜微笑还礼:“黎大哥直接唤我语颜便可。” 黎煜烨礼貌颔首。 这时,黎佳佳瞪了门房一眼:“我与黎世子是来见我姐姐的,又不是来看太子,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门房见到黎语颜过来,恭敬对她解释:“太子妃,殿下有令,他不在东宫时,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无妨,我出东宫,他们是来接我的。”黎语颜淡淡一笑,旋即抬步出了大门。 黎佳佳高兴地挽住她的胳膊:“我也要去珍宝楼挑点首饰,方才来寻姐姐,正好遇到黎大哥,咱们真是赶巧在一起了。” 一行几人说笑着去了珍宝楼。 入楼时,黎语颜示意妙竹独自回黎府清语居。 今日会有飞鸽传书过来,妙竹知道自己责任,给了黎语颜一个放心的眼神:“小姐,那婢子走了。” “嗯,路上当心点。” 妙竹点头,快步离开。 黎佳佳看妙竹走远,问:“她怎么走了?” “今日本想回家一趟取些衣物,就让妙竹去拿了。咱们在此,帮黎大哥好好挑选生辰礼。” “如此,多谢语颜妹子!”黎煜烨抬手做请。 黎语颜微微一笑:“不妨事的,黎大哥客气。” 另一边。 夜翊珩在姜乐成陪伴下回到东宫。 门房尚未来得及禀报黎语颜离开东宫之事,范敏儿疾步过来。 “表哥,太子妃表嫂被人堂而皇之地接走了。”范敏儿拧着秀眉,“表哥不是曾说过,表哥若不在东宫,闲杂人等皆不得入内么?” 夜翊珩侧过头,问门房:“发生了何事?” “殿下……”门房刚开口,被范敏儿打断。 “表哥,是镇北王府世子硬是要闯进来,被门房拦住了,随后带走了表嫂。” “表嫂”二字,范敏儿咬字极重。 闻言,夜翊珩俊眉微蹙:“他将人带走做什么?” 范敏儿眼底厉色一闪:“敏儿只听了些许,说什么珍宝楼,好似世子要给表嫂买什么首饰之类的。” 听到这话,夜翊珩旋即转身。 “殿下……” 门房急道,话还是未能说出口,被范敏儿悄悄用劲拧了一把手臂,她那凶狠的眼神硬是把他到嘴边的话瞪了回去。 姜乐成看着俊脸沉得厉害的夜翊珩,小心劝:“殿下,莫气,生气伤身!” “孤不气。”夜翊珩在松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去珍宝楼。” 声音冷寂。 这“不气”二字显然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任谁听了都不信太子殿下不气。 松果不发一言,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家殿下的脸色。 前日黎世子说黎五小姐五官极美,难不成…… 那置他家殿下于何地啊? 镇北王府真是胆大包天,难道不知道黎煜烨在京就是质子,用来明示暗示镇北王收敛些,切莫功高盖主的? 连已经赐婚给太子殿下的未婚妻,黎世子都敢带走,去什么珍宝楼,买什么首饰。 这,这,这,殿下就算不喜黎五小姐,决计被气到了! 马车行驶很快,一炷香时间不到,就到了珍宝楼外。 此刻的楼内,黎语颜正拿着一对镯子对黎煜烨道:“这玉镯细腻通透清润,质感浓厚,戴于腕间犹显华贵精美,如此色泽品相俱佳的镯子,我觉得配王妃伯母极好!” 黎佳佳凑过来,连连点头:“姐姐说得在理,方才我替王妃伯母选的发簪步摇,都不适合。” 黎语颜掩唇笑:“簪子是定情信物之一,一般是男子送给未婚妻的,有着结发夫妻的蕴意。黎大哥送给母亲,那自然不合适了!” 黎佳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姐姐,我错了!” 黎煜烨朗声笑:“无妨无妨!” 就这时,夜翊珩在松果的搀扶下,来到他们跟前。 “孤的太子妃好雅兴啊!” 又是挑簪子,又是挑步摇,又是选玉镯的。 还什么定情信物! 突然出现的夜翊珩,那一脸的阴沉,让黎语颜摸不着头脑。 “殿下来此,可见也有雅兴,是要选什么首饰给表小姐么?” 闻言,夜翊珩蹙眉,几步过去,准确无误地抓住黎语颜细白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人往拽。 “你干什么?你捏痛我了!” 见他不回答,黎语颜只好伸手举了举那对玉镯,示意黎煜烨拿走。 黎煜烨眼疾手快,接过玉镯,展臂拦在夜翊珩跟前:“殿下,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不好吧?” 夜翊珩清冷出声:“黎煜烨你的账,孤自会跟你算。” 说话间,他拽着黎语颜的手,熟门熟路地上了东宫马车。 黎语颜压着怒火:“你想干什么?” 如果说在东宫夜间,他行走自如是因为太过熟悉的话,在珍宝楼这,他能准备抓住她的手,准确无误地登上马车…… 莫非他不瞎? 第63章 拽进怀里 [] 夜翊珩面色冷沉,不语。 黎语颜咬了咬唇,手腕被他抓着的地方生疼。 这人说是病弱,身手却极其厉害,力气亦大得惊人。 她甩了甩手:“我没空陪你发疯,有什么事直说,不要拉拉扯扯!” 夜翊珩恍若未闻,手仍钳制着她,任她怎么甩,用手怎么掰都无济于事。 马车外头。 黎煜烨拦着马车不让走:“殿下,有事请明说!” 姜乐成见状,伸手推搡:“黎世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让姐妹两个陪你一道来珍宝楼,真有你的!” 黎煜烨气笑了,猛地握住他的手,用劲往下一掰:“姓姜的,像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本世子不想废话。” 姜乐成被他的话噎住,手差点被掰折,关节处好似有扯开的痛感传来,旋即一口气提不上,脸涨得通红。 好半晌,才龇牙咧嘴地叫嚷:“痛,痛,痛!” 真是个莽夫! 松果连忙劝慰:“黎世子息怒,小公爷不会功夫!” 马车内。 听闻车外声响,夜翊珩意识自己捏她手腕已有片刻,这才放手,缓缓坐下:“随孤回东宫。” 声线平稳,无波无澜。 此人惯会隐藏情绪,黎语颜觉他此刻的平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反正她是平静不了! 拉她手做什么,她才不要跟他有所牵扯! 拉开袖子瞧了,手腕被他捏过之处,手指捏起的红痕甚是明显。 遂怒目瞪了他:“臣女有事尚未办完,暂且不回。” “不想回也得回!” 看着他面上的线条比之方才更显冷硬,黎语颜冷哼:“我们尚未成亲,你管这么宽做什么?” 夜翊珩眉梢一挑:“不听孤言,便是不安分。” 话落,他的俊颜之上覆了一层凉凉的寒霜,似寒冬腊月的冻霜又遇冰冻。 黎语颜气得不行。 什么叫不安分? 她只不过跟本家大哥与妹妹逛了街,用得着他像抓奸似的把她带走么? 越想越气,气得胸口起伏剧烈,实在忍不住,怕自己口吐芬芳、国粹三连,便起身欲出车厢。 却不想,夜翊珩一个箭步,大掌再度扣住她细白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旁一拉。 猝不及防地,黎语颜被他拽进怀里,半边脸紧紧地撞贴在他胸膛之上。 这人的力气如此之大,她几乎使不上劲。 随之而来,马车剧烈一晃。 马车外的黎煜烨见状,高喊:“语颜,伱怎么了,有没有事?” 黎佳佳也扯开嗓子:“姐姐,你要是有事,喊两声!” 车内气氛瞬间凝固。 黎语颜僵着身子,身旁这人的气息近得离谱,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头顶、额头、面上,纵使她带着面纱,那气息仍旧无孔不入地萦绕在她鼻尖。 听车厢内没有反应,黎佳佳拔高声音:“姐姐,我来救你!” 下一瞬,好似被陌尘给拦住了。 “凭什么不让我救姐姐?” 车内的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触电般地分开,尴尬充斥了整個车厢。 黎语颜有些不自在,对着车外喊:“黎大哥,妹妹,我没事。” 夜翊珩蹙眉,沉着脸:“坐好!” 黎语颜撇过脸不看他:“我若不坐呢?” “那怪不得孤做点什么。”夜翊珩坐回原处,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 声音不疾不徐,话语不似作伪,像是真会做点什么。 更何况,在梦里的马车上,她被他按倒在座,又按在车壁…… 那疯狂的场景令人心悸。 黎语颜动了动唇瓣,只好不服气地在一旁坐下,目光直直盯着他的覆眼白纱细看。 白纱遮着,瞧不见他的眼,好奇心浮起,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男子蓦地出声:“孤眼瞎。” 话虽如此说着,白纱下的眼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打量她。 黎语颜牙痒痒,总觉着这人正在肆无忌惮睨着她,真恨不得摘下他眼前的白纱瞧个仔细。 如此一想,她唇角一勾,迅速出手。 风驰电掣间,她的手腕再度被他扣住。 见此,黎语颜也不恼,不能看眼睛,那就把个脉。 虽然脉象上不能完全体现眼睛状况,但能了解一二,遂迅速出了另一只手。 指尖只差一寸就能扯下他的眼纱了,不知道为何,黎语颜的心跳竟然加速。 却不想,刚触到眼纱,这只手也被他抓住。 夜翊珩俊眉微动,嗓音清冽低沉:“太子妃想与孤亲近?” 黎语颜手心附了内力,手腕一旋,灵活地抓住他的手腕:“呵,你抓我手,为何我不能抓你手?” 此人脉象时而沉稳,时而虚浮…… 尚未来得及细细分辨脉象时,他大掌复又一转,将她整个手裹在手心。 且不偏不倚地按住了手腕上的穴道,迫得她使不出半分内力。 她动不了手臂,还能动腿。 就在腿踢将过去时,夜翊珩身体往侧面一倾,一只大掌径直将她两个手腕并一起扣住,另一只手顺势抓住她的脚踝。 “你不是孤的对手,还打么?” “怎的不打?”话音刚落,黎语颜迅速出了另一条腿。 马车剧烈摇晃。 车外瞧着的人们聚起来。 “这是东宫马车?” “是啊,牌上东宫二字,你不识得么?” “方才看到太子殿下拉了面上戴了面纱的少女进了马车。” “啧啧啧,你们猜他们在马车内做什么好事?” “能做什么好事?”有人压低声音,“太子那什么不是不行么?” 众人笑:“慎言,慎言!” 习武之人耳力本就不错,夜翊珩若是真有眼疾,耳力定比一般习武之人更好。 外头的议论,她听了都面色开始泛红。 这人像是没事人一般,好似他们议论的不是他一般。 在外头坐在驾车位上的陌尘实在听不下去,侧头对车内唤了一声:“殿下?” “速回东宫。” “是,殿下!”陌尘拉动缰绳,挥出马鞭,“驾!” 马车启动,围观群众立刻散开。 旋即,马车疾驰而去。 姜乐成见状,傻眼。 追着马车跑了几步,实在追不上了,回了珍宝楼门口。 气喘吁吁地喃喃道:“殿下怎么把我落下了?” 松果凑过来:“小公爷,小奴也被殿下落下了。” 姜乐成睨他一眼:“回东宫好些路,咱们得找辆马车。” 第64章 孤的秘密 [] 松果笑嘻嘻地道:“无妨,咱们走走就成。小公爷这么急着回东宫做什么,要不回您国公府去吧?等会小奴帮您跟殿下说一声就成。” 他家殿下与黎五小姐好不容易有独处的空间,谁都不能打搅! 殿下他可是有要紧事要办呢! 黎佳佳在一旁急得不行,拉住黎煜烨的袖子:“黎大哥,我姐姐会不会被太子殿下欺负啊?” 黎煜烨也想不好,转头看到碍眼的姜乐成,冷着脸直接拎住他的衣领子:“你说,殿下会欺负我家妹子么?” 姜乐成心里骂着莽夫,嘴上却道:“不可能,殿下不喜你家妹子!” 啊呸,什么妹子? 都出了五服了,还叫得这么亲热! 闻此言,黎煜烨与黎佳佳才微微放下心来。 见这些大人物将事情处理好了,珍宝楼掌柜出来,对着黎煜烨点头哈腰:“黎世子,您手上的这对玉镯还要不要?” 方才场景,看得他那叫惊心动魄啊! 万一有个好歹,玉镯在黎世子手上摔了,那他们珍宝楼敢不敢索赔? 幸而,这玉镯还完好无损地被他捏着。 黎煜烨反应过来,大步回了珍宝楼,将玉镯放到柜面:“要,自然要,麻烦帮我包起来。” “好咧!”掌柜长长吐出一口气,拿起玉镯,用细布小心擦拭后,装进小锦盒。 马车内,黎语颜被夜翊珩控制得手脚皆不能动。 “放开我,我不跳马车,亦不跑回珍宝楼。” 夜翊珩松了手,淡淡开口:“孤曾言,你若不安分……” 话未说完,他的手直接掐在了她纤细的脖子上。 男子的手虽未用力,却惊得黎语颜眼睛睁得老大。 他的手带着凉意,触得她脖颈上的肌肤连带着她整个人微微颤栗。 “你,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臣女自问没有不安分。” 不知不觉地又忆起两个月的荒唐梦,黎语颜的语调亦控制不住地颤抖。 整個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下一步真做点什么出格之事。 夜翊珩冷峻着脸,清冷出声:“定情信物?” 黎语颜委实不明白:“什么定情信物?” 夜翊珩诧异地挑眉,似笑非笑道:“簪子、步摇亦或玉镯?” 黎语颜终于反应过来:“镇北王府王妃即将生辰,黎世子对选礼没有经验,故而请我帮忙参详。殿下若是因此杀了臣女,臣女死不瞑目,殿下一生怕是要背上暴戾的名声了。” “名声又价值几何?”夜翊珩忽地冷笑。 明明长得清华霁月的,怎么能笑得如此惊悚? 黎语颜心里很没底,真怕他手上用了劲,自个的小命顷刻间呜呼哀哉了! 情急之下,她鬼神神差地大声道:“我知道殿下此刻能看见!” 闻言,夜翊珩手上用了丝力道,嗓音凉薄:“何以得见?” 心跳忽地变乱,黎语颜尽量稳定心绪,重复了一遍:“你能看见,至少此刻能。” “伱可知就凭你这话,孤便可定你诬陷之罪,届时你进大理寺,必将死无全尸。” 听他这么说,黎语颜反而平静下来:“在东宫行走如常人,可用熟悉为借口。珍宝楼,殿下除非天天去,才能熟悉。那是买女人首饰之地方,殿下身份摆着,不能天天去,那便只有一个缘故你能瞧见。” “你很大胆,亦很聪明。”夜翊珩卸了手上力道。 是这女人轻易能激怒他,害他在她面前失了分寸,才会连平日最寻常的注意都忘了? 不可能,绝无可能! 她无非是个平平常常的女人罢了! 黎语颜盯着他眼前的白纱:“殿下必定看过名医无数,整个天晟都知殿下失明,却尚未有人有所怀疑,可见殿下确有眼疾。” 夜翊珩白纱下的眼与她那双清澈的眼对视良久,不可否认,她的眼极美。 好似九天银河落入其间,星辉萦绕,熠熠生辉地让他心惊。 他主动收了在她脖颈上的手,垂眸道:“你且说你的结论,倘若真的说对,孤这次饶了你。” 结合自己之前的试探,黎语颜大胆猜测:“臣女断定殿下的眼疾乃间歇性发作,如今恰好是能瞧见的时间段,殿下认为臣女猜得可对?” “你如此聪慧,亦如此蠢笨。”夜翊珩勾唇一笑,“你可知,知晓孤的秘密,孤断不能将你留于世上!” 黎语颜惊愕,她怎么没想到这层面,忙双手抓住他的手臂:“臣女守口如瓶,绝不透露半字!若是透露半字,殿下再取我小命亦不迟。” 见他不理,她立即补充:“更何况,臣女一人之言,无人会信。”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恒瑗长公主夜瑗见自己儿子两日未回侯府,心下着急,便亲自来了酒楼。 这时的季清羽正在酒楼内的院子里,优哉游哉地躺在躺椅上,望着天空,手中把玩着玉佩。 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禁让夜瑗皱了眉:“那姑娘你有去查么?” “母亲说的什么话,谁人都可以查,李语不能查。”季清羽并未起身,只是旋转玉佩的动作愈发快了些。 夜瑗在他身旁凳子上坐下:“为何?” “那是儿子看上的女人,若是贸然查了她,伤了彼此的情分,便是对她不尊重。” 若是她想表明身份,当初她要地形图时,可以明说了。 既然没说,便是她有自己的考量。 微顿一下,季清羽又道:“儿子这两日就在酒楼,她若来了,儿子第一时间就能见到,届时跟她挑明,顺道将我的身份一并说了。” 夜瑗垂眸思忖,好似有些道理,可又有些不放心,总觉着季清羽的行为像是守株待兔。 想起那日让他送一送,他都没坚持,这孩子像是缺根弦。 遂忍不住又问:“她若是不同意与你在一起呢?” 季清羽霍然起身:“母亲小看儿子了。” 话虽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没底。 就这时,江阳侯府管家急匆匆来寻。 “长公主,小侯爷,宫里来了圣旨。” 有圣旨,对此夜瑗也是不知情,忙问:“是何圣旨?” 管家躬身恭敬作答:“来宣旨的叶公公说,是皇上要封小侯爷为郡王,且有意给小侯爷指一门婚。” 封郡王是好事,可指婚…… 母子俩立时起身,往江阳侯府赶。 第65章 假手于人 [] 东宫马车内。 夜翊珩低头看了看抓在他手臂上的手。 她的手很小,故而他的手能轻易将她的包裹起来。 且,她的手指纤细莹白,看起来很…… 见他一直不语,黎语颜急了:“刚才殿下不是说若我猜中,饶我么,难道殿下要出尔反尔?” 夜翊珩收回目光,淡声:“牢记方才所言,孤且饶你。” 闻言,黎语颜整个人松懈下来,却仍对他保持警惕。 夜翊珩见状,俊眉微蹙,说她胆小,竟能对他出手;说她胆大,好几次看到她在他跟前,害怕得不行,特别只有他们二人独处时。 女人真是种奇怪又矛盾的生物! -- 季清羽回到江阳侯府。 叶公公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阳侯府世子季清羽贤良才德,气宇不凡,今特封郡王,封号为庆,钦此!” 圣旨读完,叶公公连声道喜:“庆郡王恭喜恭喜!” 季清羽接了圣旨,看了上头烫金的文字只字未提赐婚一事,眉宇舒展。 听宣旨时丝毫未提指婚,夜瑗连忙问:“叶公公,可否告知皇上要赐给我儿的是哪家的姑娘?” “长公主,此事是这样的,皇上目前选了几家,届时让郡王爷挨个儿瞧瞧,如此才好将人选定下,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 听到这话,季清羽十分舒坦,不管是哪几家的姑娘,届时他都不选便是。 不过,在这一点上,皇帝舅父对他比对夜翊珩那厮好。 想前段时间,皇帝舅父不过问夜翊珩是否同意,直接将黎家丑女赐给他。 此刻想来,他真想当着夜翊珩的脸狂笑。 可惜夜翊珩是个瞎子,只听得到他的笑声,若是能看到他面上鄙夷的神情,更是解气。 叶公公眉开眼笑:“今日宣了旨,还请郡王爷立即进宫谢恩。” 季清羽喜上眉梢:“那是自然。” 长公主喜不自禁,不知道是否是当年事件的缘故,皇兄封了她的儿子当郡王。 如此也好,以后清羽当个闲散王爷,吃穿不愁。 至于娇妻人选,叶公公不是说需要清羽自个挑选的么?挑中那叫李语的姑娘,如此,儿子的人生大事算成了两件! 江阳侯季连城看着母子两个,心情有些复杂。 他是老子,是江阳侯。 季清羽是小子,是小侯爷,是侯府世子。 如今倒好,小子被封了郡王,地位猛地拔高,直接越过了他,到他头顶去了。 一家三口,地位最低的就是他这个老子。 可不是么? 老婆是长公主,儿子是郡王,最后一位才是他,小小一个侯爷。 怎么想,江阳侯都觉得有些不爽快。 不过,好歹是自己亲儿子,该高兴还是得高兴的。 只是…… 往后还能愉快地揍小子么? 不多时,季清羽进宫谢恩。 先去贤德殿谢了皇帝,随后按旨去了礼部。 被封郡王,事情一下子繁琐起来,各项礼仪规程他都要参与。郡王服、朝服的制作,需要贴身测量尺寸。连私人印章,也需要重新篆刻。 如此一来,只好将在酒楼亲自等李语之事先放一旁。 -- 黎语颜随夜翊珩回到东宫。 范敏儿见两人一道回来,以为自己离间计成。 心头一笑,袅袅婷婷地走来,娇柔道:“表哥切莫生气,表嫂肯定是被黎世子所逼。” 黎语颜惊愕一瞬。 很快反应过来,今日某人那么阴鸷或许就是听信了范敏儿的谗言佞语。 之前她还想着让妙竹打听这个范敏儿喜欢吃什么,没想到她这么茶。 就是不知道在她与黎煜烨、黎佳佳离开那会,范敏儿与夜翊珩究竟说了什么。 不管说了何话,准没好事。 既然范敏儿这么茶,那就嫁给暴戾阴鸷的某人好了。 一个绿茶一个阴鸷,倒是相配得很! 她要保住小命,离某人远远的! 特别是经历了马车上被他掐脖子一幕,黎语颜更是下定决心远离某人! “表小姐怕是误会了,黎家大哥只不过是请我帮忙而已。”黎语颜笑盈盈的,眉眼弯弯,“快要中午了,表小姐去我那院子用饭吧。” 夜翊珩一怔。 显然是范敏儿说的话,让他产生了误会。 聪慧如她,黎语颜怎会不明白,竟还请敏儿去听风苑吃饭? 范敏儿则心虚得不行,连连摆手:“不必了,表嫂那里敏儿就不去叨扰了。” “表小姐原来不喜去语颜那啊。”黎语颜眉头微皱,挺会挑拨离间,胆子却小,连她的院子都不敢去。 那她还怎么撮合他们? 说话间,黎语颜脑中飞旋,若这范敏儿不做点出格的事情,她怎么离开东宫,怎么让范敏儿代替她嫁给某人? 想到一点,黎语颜抬手扶额:“我身体有些不适,麻烦表小姐扶殿下回寝宫吧。” 范敏儿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我么?” 黎语颜人畜无害地笑了:“松果公公不在殿下身旁,表小姐比我贴心细致,又熟悉殿下脾性,麻烦表小姐了。” 夜翊珩:“……” 这女人搞什么? 看某人薄唇紧抿,黎语颜心头有些暗爽,凑过头去,用仅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殿下瞧不见,自然是要有人扶的。” 末了,还加了一句:“切莫露馅!” 言罢,脚步一抬,蹁跹离去。 范敏儿惊讶一瞬,这么好的能与表哥亲近的机会,拱手给她? 这个黎家丑女是太有自知之明吧,知道表哥不喜她。 她止不住地想笑,但又怕人看出端倪,迅速压下笑意:“表哥,敏儿扶你。” 边说边将手伸过去,就在她的手要碰到夜翊珩手臂时…… 夜翊珩疾走两步,追上黎语颜,箍住她的手腕:“表妹与孤终究是两家人。” 黎语颜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殿下,臣女身体不适。” “适才活蹦乱跳的,扶孤一事,太子妃怎好假手于人?” 说话时,手在她的手腕上使了劲。 黎语颜扯了扯嘴角,尚未再说半字,被他拉着走了。 到底是谁扶谁? 等走到僻静处,黎语颜终于忍不住:“喂,你可以当自己此刻也看不见吗,拉着我走算什么?” “放心,孤的东宫,孤说了算。” ------题外话------ pk还是跪了,好心酸! 所以不得不上架了…… 今日爆更一万,希望小可爱们继续支持! 感谢s的月票! 感谢以下宝宝的推荐票:stalla、夏涵、黄丽丽、归夙、微微、落花雨、lanlanchoco、氷氷、萌仙子、书虫霸、皮皮妮、sofia、苏苏、书友20191222231205177、雾影、(昵称为空)、冰糖甜、书友313***930、书友854***012! 感谢起点宝宝:小嘿123的推荐票! (感谢名单整理的是7月7日一整天的。今日名单,明天整理哈) 感谢小可爱的追读打卡,希望小可爱们继续支持呀,谢谢! 7017k 第66章 特别娇气 [] 范敏儿呆立原地,表哥不喜黎家丑女,为什么还要丑女扶着? 难不成在表哥心目中,她连丑女都不如? 越想越伤心,范敏儿掩唇欲哭,一转头,看到门房憋着笑意,便气呼呼走过去,刚要拧上一把…… 门房开口:“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刚拐了个弯,小的要是一喊,他们准听见。” 还真把自己当成东宫的主子了! 不要脸! 闻言,范敏儿再也憋不住,泪水潺潺,小跑着离开。 另一边,小径处。 手腕被捏得发疼,黎语颜皱了眉头,小声嘀咕:“殿下此刻能看见,能自己走么?” 莫要拉着她! “孤眼瞎。” 又是这话,黎语颜叹息:“臣女帮你喊宫女或者其他内侍过来,可好?” “不好!” “可捏得轻点么?” “不管是书房还是马车,太子妃出手皆狠辣无情,这么一捏,就痛了?”夜翊珩很是无语,他只不过轻轻攥着她的手腕而已,又没用力。 “孤是瞎子,就算目能视物时,也需人搀扶。”顿了顿,他又道,“你既是孤未来的妻,又知孤的秘密,那么往后搀扶一事,太子妃主动些。” 闻言,黎语颜咬了咬牙,另一只手捏了捏拳,若是可以她真想在他面上揍上一拳。 觉察她的不快,夜翊珩挑了挑眉,淡声解释:“孤不轻易让旁人搀扶,除非知晓孤的秘密。” 闻言,黎语颜一惊。 旋即恍然大悟道:“臣女明白了,若是有人有不轨之心,殿下就有危险。” 若不是他的人去搀扶他,一来,有泄露他间歇性失明的秘密;二来,万一他真瞎那段时间,搀扶他的外人动了杀心,后果不堪设想。 夜翊珩淡声:“你很聪慧。” 黎语颜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他身旁的松果、姜乐成,还有叫陌尘的侍卫都知晓他的真实情况。 不多时,两人到了太子寝宫外头。 黎语颜止步:“殿下请自己进去吧。” 只要接近他的寝宫,她就有晕眩感。 像是床榻之上,久久不能入眠,睁眼望着帐顶,而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在旋转的那种晕眩感。 闭眼不是,睁眼亦不是。 这种感觉委实折磨人! 鬼使神差地,夜翊珩放开她的手腕,问:“为何?” 敢情他方才说的都是废话? 黎语颜拉起袖子,指着手腕上的红痕:“臣女要回去热敷一下手腕。” 透过白纱,夜翊珩明显看到她手腕上,被他捏起的手指印。 红红的,在白皙的肌肤上煞是惹眼。 一时间,他不知该说什么。 女人就是种麻烦的生物,他已经捏很轻好么? 想之前,他若是气恼,又要装样子扶在旁人手臂上走路,从没听松果、姜乐成他们说什么废话。 看她揉了揉,还是红痕一片,夜翊珩终于出声:“你回吧。” 闻言,黎语颜如获大赦,福了福身:“臣女告退。” 夜翊珩大步进了寝宫,抬手招来一个小太监:“你去前院找陌尘过来。” “是,殿下。”小太监应声离去。 一盏茶时间,陌尘出现在夜翊珩跟前,双手作揖:“殿下有何吩咐?” 夜翊珩拧着眉:“你过来。” 陌尘过去,躬身。 夜翊珩二话不说,直接捏住他的手腕,旋即放开,拉开他的袖子看了…… 丝毫没有异样,皮肤捏过处与没捏处一样。 陌尘疑惑不解:“殿下是要去哪里?” 夜翊珩这才道:“不去哪里,你且告诉孤,孤这么捏着,痛么?” 陌尘摇头:“不痛。” 话落,他反应过来:“殿下,属下明白了,方才马车上,黎五小姐说殿下抓痛她了,属下觉得女子与男子可能真不一样。” 话出口,陌尘自己也疑惑了,又道:“殿下,咱们暗卫署里的流云、吟霜她们是女子,也从没听她们说痛。像上回,咱们掰手腕,她们还赢了不少人呢。” 闻言,夜翊珩问:“她们被捏的手腕处可会有红痕?” 陌尘连连摇头:“没有,她们皮糙肉厚的,怎么可能?” 夜翊珩陷入沉思,难道说女子与男子不同,而她又特别娇气,比一般女子还娇气的那种? 麻烦,真麻烦! 怎么就在她跟前失了分寸,露了馅?被她瞧出自己失明的情况。 大意,太大意! -- 黎语颜回到听风苑里屋,赵妈妈立刻迎上来:“小姐,妙竹怎的没回?” “出门时,分开了。”黎语颜捋起袖子,“赵妈妈,麻烦给我端点温水。” “好。” 赵妈妈手脚麻利,很快端着铜盆过来。 就在她看到她家小姐手腕上的红痕时,心疼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被太子抓的。” “太子出手怎么这么狠?” “赵妈妈勿忧,我在温水中浸泡一会,等下抹点药膏便是。” 梦里,红痕时常遍布全身,有时还有青紫。 如今的情况,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想起在马车内被他掐住那一瞬间,她的心整个往下坠,难不成今生真的要与梦里那般了么? 不能认命,一定有解决之法的! 半个时辰后,妙竹背着个包袱回来。 院子里有不少东宫的宫女。 见此,妙竹对在院子里侍弄盆景的黎语颜挤眉弄眼:“小姐……” 黎语颜会意:“衣裳都取了么?” “取了。”妙竹颔首,脚步直接往里屋走。 里屋,东宫的宫女不会进来,主仆两人可放心谈话。 妙竹将包裹放在茶几上,从一堆衣服里头拿出一根小竹管。 黎语颜取出信笺,展开看了,旋即皱了眉。 “小姐,怎么说?” “夏桃查到出万两金的人来自京城,据她分析来自天家。” “会是谁呢?”妙竹自觉地拿过信笺拿火折子点了。 “世家子弟争着找神医,为了尚公主。”黎语颜思忖,道,“这次难道是九公主自己要寻神医?” “如果是九公主要寻神医,那小姐同意接单么?” “不接!” 天家人阴晴不定,那日她看她斑块,奚落之声犹言在耳。 “好,那婢子去飞鸽传书给春柳夏桃她们。”妙竹说着,往外走。 “慢着!你明后日寻个时间回黎府或其他空旷地去发飞鸽传书。东宫眼睛太多,不安全。” 7017k 第67章 输赢博弈 [] 妙竹点头:“婢子明白,天黑时处理,决计不在东宫。” “嗯,先吃饭。” 一侧头看到上次书法大会带回来的荷包,黎语颜随手拿起,出了里屋。 到了外屋,她示意赵妈妈与妙竹坐下陪她一道吃。 两人瞧了眼院子与廊下候着的宫女们,有些不敢坐。 黎语颜指尖敲了敲桌子:“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赵妈妈与妙竹对视一眼,这才入座。 黎语颜从荷包掏出玉佩与玉扳指,分别移过去:“玉佩给妙竹,玉扳指给赵妈妈,可当顶针使。” 赵妈妈接过玉扳指,竖起大拇指,直接往上套,连连点头,嘴巴发出呃呃呃的声响。 而妙竹看了眼玉佩,不安道:“小姐,这玉佩贸然拿着不好吧?” 瞧花样纹理,应是男子所佩,且,很贵重的样子。 “玉佩被我摔了一角,已是废玉一块,你且放心罢。” 听此话,妙竹欢天喜地地收下:“谢谢小姐!” -- 翌日,学堂上学。 一大早,徐雅香就在甲班教舍门口设了个博弈摊。 “明日便是入围比试,入围的队伍可角逐最后的花神花仙扮演者。大家有闲钱的来凑个热闹,稳赚不赔啊!” 徐雅香肆无忌惮地吆喝着。 边上立刻涌来不少女学子。 有人问:“徐雅香,这怎么买?” “简单,就是买黎佳佳黎语颜那队输还是赢,若是与最后结果一致的,那便赢;若是与结果不一致的,便是输。”徐雅香扯着嗓门吆喝着,“买定离手!” 有人问:“那要是都买她们输,咱们都赢,这赢了的银子从何而来?” “不就是银子么,本庄家出。”徐雅香轻蔑一笑,“你们稳赚不赔!” 她就是要黎家丑女难堪! “这么好的事情!”有人立刻掏出荷包,下注。 徐雅香坐在摊位后,拿着面小锣敲着:“明日不光大家伙都能赚银子,还能让丑女摘下面纱。大家伙开开眼,究竟丑到何等尊容,才会让天下人觉得她是第一丑女。” 众人纷纷笑:“那丢脸是真丢大了!” 一时间,博弈摊前甚是热闹。 丁班教舍里。 黎佳佳双手叉腰,气愤不已:“姐姐,那徐雅香太过分了,据说前几日就开始私下在下注。今日更是明目张胆,摊位都设到教舍门口来了。” “如今局面如何?”黎语颜淡淡一笑,据说徐雅香的父亲近日升了官,怪不得她能如此肆无忌惮。 “她们都买我们输。”罗梦儿也气得不行。 米欣梅压低声音:“无人选我们赢。” “如今买我们这队不能入围与能入围的比例是三十九比零。”黎佳佳鼓着腮帮子坐下,用力拍了拍书桌。 “那咱们赚钱的机会来了。”黎语颜从荷包掏出一叠银票,“你们去买咱们队赢。” 黎佳佳接过银票数了数:“姐姐,这是一千两!” 黎语颜颔首:“一千两银子,赔率翻好几倍,若我们赢了,可赚不少。” 黎佳佳捏着银票,惴惴不安道:“倘若我们真输了怎么办?” “输了这银子拿不回来,算我的;赢了的话,扣掉本金,毛利咱们六人平分,如何?”黎语颜说得甚是轻松。 “不能叫姐姐一人亏啊!”黎佳佳掏出自己腰间的荷包拍在桌面。 “是啊,语颜出钱又出力,咱们也不能就语颜一人出钱。”米欣梅掏出十两银子,“这几日饮食清淡,面容好了不少,银子还能攒起来,就是才十两。” 黎佳佳毫不客气拿过:“十两也好,也是对咱们队的心意。” 就这样黎佳佳她们五人凑了一百两,加上黎语颜的一千两,由黎佳佳拿着去了徐雅香的摊位前。 “喂,姓徐的,你这赌局,咱们可参加么?” 徐雅香哼笑:“你们有多少钱?” 黎佳佳将银票与银子放在桌面:“一千一百两。” 徐雅香暗道,这么多! 丑女这队必输无疑,她们的银子不光能让刚才下注的学子们都赚一点,她这个庄家更能赚上不少。 看来丑女这队就是冤大头! 思及此,她笑了:“自然可以参加!” 说话间,她伸手去拿银钱:“压了赌注,便不能反悔,你们确定如此?” “那是自然!”黎佳佳用手压住银钱,“不过你要立个字据!” 看着这么多银钱,徐雅香心痒得很,立即道:“那是肯定!” 随即拿来笔墨,写了字据。 局面变成了三十九比一,众学子们奔走相告。 说是黎家丑女那队出了一千一百两买她们自己赢,这么一来,大家都去下注。 毕竟徐雅香人品不怎么好,她做庄家,最后未必肯出钱。 但有了一千一百两,大家买黎家丑女输的话,最后她们的本金与盈利都能得到。 等散学时,局面变成了一百一十九比一。 还是没有其他人买黎语颜黎佳佳她们这队赢。 黎佳佳将比分告诉黎语颜。 黎语颜笑了:“明日就要比试,咱们按照平日练的跳就成。若是赢了,每人可分得不少银钱。故而今日大家好好休息,明日以最佳状态投入入围考核。” 几个少女赞同颔首,随后一起往学堂门口走去。 一路上,学子们指着她们大声议论。 “必输无疑,明日有好戏看了!” “我是真期待呢,她们输了,咱们还有钱拿!” “是啊,徐雅香原本还以为自己要自掏腰包坐庄的,没想到冤大头出现了。” 黎佳佳她们听了,既不安又气愤。 特别是罗梦儿,生怕自己扯后腿,对黎语颜小声道:“若是输了,那可怎么办?” 黎语颜宽慰她:“放轻松,反正输了,我摘掉面纱便是。丢人的是我,与你们无关。” 话越是这么说,黎佳佳她们听了更是要求自己争气些。 学堂门口。 就在黎语颜准备上马车时,黎煜烨快步走来唤住她:“语颜,我已将玉镯派人快马加鞭送去边境。” 黎语颜闻言,转过身:“如此甚好,希望王妃伯母喜欢。” “嗯,今日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怕她不同意,眼尾看到黎佳佳一蹦一跳地过来,黎煜烨补充,“叫上佳佳妹子一道。” 7017k 第68章 一道用膳 [] 黎佳佳笑嘻嘻地问:“说什么呐?” 黎语颜笑:“黎大哥想请咱们吃饭。” “好呀!”黎佳佳一口答应,转而想到明日的比试,抿了抿唇,为难道,“咱们明日就要进行花朝节舞艺入围赛,我还要练舞。” “那等明日你们取胜,我再来相邀,届时就当庆贺。” 姐妹俩齐声:“好!” 不远处的,黎露目眦欲裂地看着这边,她在祠堂跪了两日,因此生病了好几日。 这几日里,丑女出尽了风头。 胸口一股浊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方才听徐雅香说设了博弈局,如此机会,她要把握,一来让丑女出丑,二来赢光丑女。 黎露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荷包,又不好意思问黎曼婷借,遂悄声问徐雅香:“明日再下注,来得及么?” 徐雅香道:“比试结果出来前皆可。” “好,我明日下注。”她回去要将私房钱全拿出来,买丑女输! -- 夕日欲颓,沉鳞竞跃。 不得不说,此刻的东宫景致极美。 特别是湖畔,既能看杨柳依依,又能观水中鱼儿嬉戏。 刚回到东宫的黎语颜驻足赏了一会,侧头见到范敏儿独自坐在湖边发呆,便走过去。 “介意我坐下么?” 范敏儿闻声诧异,抬眸看了她:“坐吧。” 两人沉默坐了会。 良久,范敏儿先开口:“我讨厌你。” 黎语颜嗓音淡淡:“我知。” “你知道你还坐下?”范敏儿甚是不爽。 黎语颜直言:“你觉得是我抢走了你的表哥?” “表哥不喜欢你。”不知不觉间,范敏儿拔高了嗓音。 “我亦知。” 语气仍旧淡淡,无波无澜。 见状,范敏儿气恼不已:“那你还往他身旁凑?” 对此,黎语颜很无语。 她压根没往他身旁凑,逃都来不及,更没想抢她的表哥。 那种阴鸷之人,她才不要! “范敏儿,你若是真喜欢你表哥,你勇敢大胆去追。” 听到如此惊人的话语,范敏儿惊得睁大眼睛,侧过身盯着黎语颜看,张了半天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好半晌,她才道:“我亲手做了羹汤,表哥不喝。” 黎语颜挑眉:“那你喂到他嘴边去,可能是眼睛不好使,他怕自己吃到鼻子里。” 听闻此话,范敏儿笑出声:“你很有趣。” 心头却是警铃大作,危机感更重。 这样有趣的女子,就算脸丑,是不是还是会吸引男子? 黎语颜又道:“你自幼喜欢他,感情定然很深,有时候主动迈出一步,殿下知你心意,说不定就成了。” 赶紧采取行动吧! 省得她还在东宫蹉跎时光。 关键是她的脖子不够硬啊! 范敏儿陷入沉思。 瞧出她对自己十分不喜,黎语颜便没久坐,说完这话,离开了湖畔。 湖畔景致再好,哪及得上自由自在,天高海阔! 不多时,黎语颜回到听风苑。 一进院子,就觉气氛不对劲。 院子里往常似木头美人一般的那些宫女,今日特别恭敬。 空气好似凝固了。 唯有只有屋子里传来松果的说话声与赵妈妈发出的呃呃声。 黎语颜与妙竹快走几步,之间屋子里,赵妈妈垂手立在一旁,边上松果在与她说些什么。 视线在往左,看到夜翊珩坐那喝茶。 模样像是喝到了上好的茶水一般,矜贵优雅地细细品茗。 松果说了不少话,赵妈妈每回都是指指自个耳朵表示听不见。 就这时,松果看到黎语颜回来,连忙道:“黎五小姐,殿下关怀,之前听小姐说在东宫吃不好,今日殿下特意来听风苑尝一下伙食。” 黎语颜动了动嘴,旋即抬手,示意赵妈妈退下。 某人阴险狡诈,被他发现赵妈妈不聋不哑,那问题不太妙。 况且,之前他曾有暗示,她跪祠堂后所传的流言,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 赵妈妈颔首,躬身退下。 夜翊珩这才将茶盏轻轻一放:“传膳。” 松果立时扶他坐于餐桌旁。 旁的都是伺候的人,乍然与他一道用膳,只他们二人,黎语颜有些不自在,却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入座。 饭菜很快摆了上来。 在松果的服侍下,夜翊珩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 “太子妃这里的饭菜与孤那,无甚区别。” 黎语颜吃了些许,随后将筷子一搁:“臣女老实说,平日里,我们吃的的确不是这般。以往臣女吃的,菜品没这会丰盛不说,色香味更是谈不上。” 闻言,夜翊珩蹙眉。 松果立刻道:“殿下方才说了,光是吃一日,觉察不出什么来,明日还会再来。” 黎语颜傻眼,不是吧? 明日她与黎煜烨、黎佳佳约好一起去酒楼吃的。 “殿下怕是不清楚,您是太子,您走到哪,这东宫里头哪有敢不认真对待的?”黎语颜扯了扯嘴角,“饭菜亦如此!” 明日完全不用再来! 夜翊珩淡淡道:“那孤今后该天天来。” 黎语颜:“……” 不是吧? 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么? “殿下有这份心就成,饭菜应当会改善的,人就不必来了。” 说得如此直白,他该明白了吧? 没想要这人不作声。 黎语颜深吸一口气,温柔补充:“听风苑偏远,殿下眼睛关系,臣女觉得殿下还是少来这边比较妥当。” 夜翊珩复又拿起筷子,冷声:“食不言!” 黎语颜真想骂人,一开始吃饭时,谁先开口说的话? 听风苑里异常安静,静得黎语颜觉得有一丝用力咀嚼之声传出都是一种罪恶。 这瞎子,冷着张脸,害她食欲不振。 终于夕食结束,夜翊珩起身。 黎语颜连忙跟着起身:“恭送殿下!” 夜翊珩侧头,寒气逼人道:“明日不许与黎煜烨一道用饭!” 摆正自己的身份! 山沟沟出来的女人,是不懂礼义廉耻么? 至此,黎语颜终于明白,这瞎子怎么突然来听风苑吃饭? 一来,话里话外地跟她说东宫伙食没问题。 二来,她不禁怀疑学堂门口有他的什么人,怎么刚刚下学时与黎家大哥的对话,他在东宫就知道了? 这瞎子太恐怖了吧! 看他扶在松果手臂上往外走,黎语颜快步追去:“殿下……” 7017k 第69章 拥她在怀 [] 他头也不回:“有事?” “表小姐独自在湖边坐了挺久了。” “关孤何事?” 语气凉薄,不带一丝温度。 这瞎子定派人在监视她,如此她得尽快逃离此地。 思及此,黎语颜尽量柔着语调:“早晚寒凉,表小姐娇滴滴的人儿,这会子还坐着,若是受了凉,殿下该心疼了。” 听闻这话,夜翊珩脚步一顿。 “松果,你去唤敏儿回院。”他转过身,对着她道,“太子妃扶孤回寝宫!” 气息矜冷,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黎语颜:“呃……” 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就在她想怎么拒绝时,夜翊珩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 见状,松果微微一笑:“殿下就有劳太子妃了,小奴先去湖边。” 话落,脚下生风,一眨眼不见人影。 无奈,黎语颜只好扶着某人去了寝宫。 好在他一路无话,否则她不知道自己的脾气能忍到何时。 梦里的寝宫再度出现在她眼前,黎语颜本能地止住脚步。 “殿下自个进去吧,臣女有些不适。” 又是这个借口。 夜翊珩动了动眉,径直捏着她的手腕踏入了寝宫。 这偌大的寝宫,里头的摆设布局与她梦里的一致。 虽说此刻看到的只是外屋,可那些桌子、凳子、椅子…… 梦里疯狂的场景一幕幕地在她眼前飞旋而过。 黎语颜头晕目眩至极,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他的手,靠墙扶住。 纵使扶着墙壁,她整个人还是软绵无力,眼前一黑,便软倒在地。 见状,夜翊珩连忙扶住她。 “你怎么了?” 唤了一声,她毫无反应。 夜翊珩只好对着门外喊:“来人,宣太医!” 就在这时,范敏儿在松果的陪同下到了寝宫门口。 看到夜翊珩半拥着黎家丑女,范敏儿紧咬唇瓣。 这个丑女太有手段,让她去追表哥,自己转头就倒在表哥的怀里。 丑女人不要脸皮! 或许丑女人的脸皮子忒厚! 很快有宫女进来,将黎语颜扶往里屋。 松果立时派了小太监去太医院。 范敏儿见无人理会她,气得不行,又是咬牙又是跺脚,皆无人上前询问关心,只好僵着脸回了自己暂居的院子。 一炷香时间不到,曾太医赶到东宫。 看到黎语颜躺在太子寝宫的床上,颇为吃惊,看到她额头泛白,想来脸色亦是如此。 便立刻拿出手枕与丝帕诊了脉。 却是诊不出什么,脉象平稳,十分健康。 可眼前蒙着面纱的少女晕倒也是事实。 沉吟片刻,曾太医开口:“殿下,黎五小姐过度劳累,好好休息便是。” 闻言,夜翊珩示意旁人服侍曾太医开方子。 曾太医只好硬着头皮写了个滋补养颜的方子。 在听风苑的妙竹听说自家小姐晕倒之事,连忙赶过来。 刚好看到太医开了方子离开,妙竹紧张得不行,生怕太子又动手了。 等到了里屋,看到黎语颜躺在床上,衣衫面纱整齐,妙竹这才放下心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床沿,直接伸手掀开面纱一角,掐住了黎语颜人中。 一口气提上来,黎语颜猛地睁眼…… 眼覆白纱的夜翊珩就在眼前。 她整个人往床内侧缩,神情紧张,语调凄然:“你,你,你别过来!” 妙竹顿时明白,她家小姐又梦魇了,上去抓住她的手:“小姐没事了,咱们回听风苑。” 黎语颜按了按起伏剧烈的胸口,目光所及便是站在床尾侧的夜翊珩。 方才晕倒时,就梦见自己被他按在床上…… 此刻妙竹就在身旁,黎语颜缓过劲来,忙掐了自己手背。 疼的! 迅速分清梦境与现实,黎语颜利索下床:“妙竹,回听风苑!” 夜翊珩彻底懵掉。 这女人怕是有病吧! 好似他怎么着她了一样! “床上的一应被褥全都换掉!” 嗓音冷窒,带着十足的恼意。 “是,殿下!” 宫女们齐齐应声,四下忙活开。 被褥全换后,夜翊珩仍旧气恼,想起她晕倒时,自己拥着她的身子,连忙唤人伺候他,将身上的衣袍也换了一遍。 黎语颜脚步很急,妙竹快步追着。 回到听风苑卧房,黎语颜这才大口喘息。 妙竹担忧得不行,以往小姐的梦魇,有时很凶,有时相对平静些。 像是今日这般醒来分不清现实与梦魇的,少见。 “小姐,你没事吧?”妙竹在她背后轻轻拍着,随后递来一杯水。 黎语颜喝了水,闭眼摇了摇头,再睁眼时,眼底已是猩红一片。 这模样着实惊到了妙竹:“小姐……” “我进他寝宫,就昏倒了,随后便梦见他对我……” 闻言,妙竹落泪,自家小姐的那些梦,她大抵知道些。 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如何能接受? “小姐,我们逃吧!” “妙竹,你不知道,我已两次试探他的身手,我不是他的对手。”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妙竹吸了吸鼻子,转而一想,劝慰,“世人不都说他不能人道么,小姐,或许梦只是梦!” “我亦如此想。” 可她如今知道他眼睛的秘密,加上他本就有杀她之心。 如此一来,她的小命轻易被他拿捏了。 -- 这时的礼部众官员还在忙碌着。 季清羽正与他们讨论封郡王的相关事宜。 叶公公含笑进来:“郡王爷,皇上派咱家来宣个口谕,让您得空了,去一趟御书房。” 季清羽哪敢让皇帝等,与礼部官员知会一声,便跟随叶公公的脚步去了贤德殿。 在贤德殿的御书房内,皇帝正在御案后看奏折,听到脚步声,缓缓抬首:“清羽来了?” 季清羽快走几步,行礼:“拜见皇上。” 皇帝抬了抬手:“快起。” 叶公公很有眼力见,连忙扶起季清羽。 “清羽,舅父为你挑选了些世家千金,你选选,挑个正妃。其余的若是喜欢,那就立几个侧妃。”皇帝拿起一本花名册,“画像都在上头了。” 叶公公快走几步,上前双手拿过册子,继而送到季清羽跟前:“郡王爷,皇上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精挑细选了这么几位。” 季清羽接过册子:“舅父良苦用心,外甥明白,只不过外甥心里已有人。” ------题外话------ pk还是跪了,好心酸! 所以不得不上架了…… 今日爆更一万,希望小可爱们继续支持! 感谢s的月票! 感谢以下宝宝的推荐票:stalla、夏涵、黄丽丽、归夙、微微、落花雨、lanlanchoco、氷氷、萌仙子、书虫霸、皮皮妮、sofia、苏苏、书友20191222231205177、雾影、(昵称为空)、冰糖甜、书友313***930、书友854***012! 感谢起点宝宝:小嘿123的推荐票! (感谢名单整理的是7月7日一整天的。今日名单,明天整理哈) 感谢小可爱的追读打卡,希望小可爱们继续支持呀,谢谢! 7017k 第70章 心仪之人 [] “哦?”皇帝左边眉毛一动,“谁家千金?” 季清羽坦诚道:“外甥也不知她是谁家千金,正准备这几日跟她表露心迹。” 皇帝有些吃惊:“这是好事,你比阿珩厉害。” 季清羽恭敬道:“太子眼睛瞧不见,外甥眼神好着,故而可选心仪之人。” 皇帝朗声笑。 见他笑了,季清羽趁机开口:“舅父,那这花名册……” 皇帝摆了摆手:“花名册你且带回,若有看中,一并收入府中。” “这……”季清羽俊眉蹙起。 真没想到,自己只是这么捏了捏,就成了烫手山芋。 瞧他面上神情,叶公公忙开口:“郡王爷,此乃皇上好意!” 皇帝敛了笑意,缓声:“清羽你已是郡王,妻室要门当户对。倘若你看中的姑娘家世一般,那就收为妾室。正妻么,册子里选一位。” 语调不疾不徐,久居高位者的威严显露得淋漓尽致。 季清羽还想再说什么:“舅父……” “身为郡王,万不可似以往那般使性子,该收收心了。”皇帝拿过一旁折子,敛目,“退下吧。” 叶公公抬手做请。 季清羽只好拱手告辞。 再说下去,舅父拿身份压他,他不接受也得接受。 需尽快回府跟母亲商议下,舅父看在母亲的面上,定当好说话些。 再则,届时他说册子上一个都未选中,也就是了。 -- 是夜。 黎语颜脑袋微微发胀,便唤来妙竹替她揉太阳穴。 就在她闭目时,屋外传来一道声音。 “黎五小姐,殿下让小奴送来汤药。” 黎语颜睁开眼,看到松果领着一宫女端来一碗药。 “这是何药?” 她是医者,却最厌烦吃药。 “小姐昨儿昏迷,这是曾太医开的方子。”松果恭敬将药碗放到桌面。 药味萦绕在鼻尖,黎语颜细细分辨了,是滋补养颜的方子。 “我既已醒来,便不用服药。” 松果又道:“还请小姐尽快服下,小奴好给殿下交代。” “先放着吧,我等会喝。” “是。”松果带着宫女后退几步,离开了听风苑。 赵妈妈关上房门,轻声开口:“小姐,这药有没有问题?” “美容养颜的药,没问题。” 妙竹皱了眉:“小姐昏迷怎么开这药?” “我身体没问题,晕倒是另有原因,估计那太医怕不开药不好交代,才开的这药。” 梦里的事情让她身体起了应激反应。 妙竹看了屋外,端起药碗:“这药我去倒了,小姐最不喜喝药了。” “外头宫女在。”赵妈妈拦住妙竹,拿过药碗,“老奴喝掉,老奴不怕苦。” 话落,一仰脖子,一碗药就喝了个精光,旋即又道:“还能美容养颜呢,老奴的老皮也能舒展舒展。” 黎语颜闻声笑了。 过了一刻钟,松果去而复返。 “小姐,小奴把药碗带走了。” “嗯。” 撇开她与他之间的恩怨,夜翊珩这点不错。 想她在黎府跪祠堂假装昏迷那次,连煎药的人都没有。 -- 次日,春风拂面,春阳泛暖。 黎语颜清早起来脑袋仍发胀,眼皮发肿。 毫无意外地,夜里头她又梦了。 梦里被折腾得哭了很久。 真是想不通,梦里的某人分明还有其他女人可以选择的,却唯独要折磨她。 按了按眼周,促进循环,眼皮却还是肿。 今日要进行入围赛,得早去学堂,遂拿了个鸡蛋剥了壳一边滚眼皮一边上了马车。 那边厢。 黎曼婷与黎露早早到了教舍,目光一直盯着门口,就等着徐雅香过来,她们好下注。 终于徐雅香出现,从乙班教舍搬了张书桌放到甲班教舍门口。 甲班教舍在最外侧,故而其他几个班的学子都会经过甲班门口。 见徐雅香在设摊,黎露连忙过去,拿出自己攒了很久的三百两银子:“雅香,我买她们输!” 徐雅香也没想到平日抠抠索索的黎露竟然也有钱。 荷包里有小面额银票,有元宝,还有碎银子,一共加起来不多不少三百两。 “这么多钱,你哪来的?” “省下来的,我买她们输!”黎露的声音很轻,但眼中却是想要噬人的狠劲。 徐雅香见此,诧异一瞬,很快笑着道:“放心,她们肯定输,到时你至少可赚百两。” “嗯。”黎露十分不舍地将荷包给了徐雅香。 这时,黎曼婷悄悄走来,往徐雅香手心塞了几张银票。 徐雅香摊开手,数了数,五百两。 “你们俩放宽心,今日就是咱们解气的时候!” 黎曼婷颔首,她知道旁的学子下注均是一两几两的,很少有她们这么大数额,今日定要将小蹄子那队的一千一百两赢个大头过来。 小蹄子月例银子才那么点,也不知道她怎么有一千两银子的? 上次眼睛不眨地给了黎佳佳一千五百两,难不成她是卖了梁王的玉佩? 一想此事,黎曼婷就气得胸口疼。 片刻后,黎语颜经过甲班教舍门口,徐雅香伸出敲锣的棒槌拦住她。 “喂,丑女,你是不是想到自己要揭面纱丢脸哭了一晚啊?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黎语颜面无表情:“我是想到你要下跪磕头,兴奋得睡不着眼睛才肿的,你信与不信?” 徐雅香轻蔑一笑:“哼,死鸭子嘴硬,等会有你哭的时候!” 她已通过教谕夫子给了曹大家不少好处。 等会比试时,曹大家的评判便是最后结果。 就算丑女跳得再好,她关系都打点好了,怎么可能会让丑女入围? 想到此,徐雅香哈哈大笑,收回棒槌。 黎语颜一进丁班教舍,米欣梅与罗梦儿看到她眼睛肿着,过来问候。 “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罢了。” 黎佳佳到时,一眼就看到她的眼睛,吃惊道:“姐姐,你眼怎么了?” 黎语颜只好又解释了一遍。 “其实咱们一眼就看到姐姐眼肿,那是因为姐姐戴了面纱,就算眼睛微肿,注意点全在眼上,就会显得尤其明显。”说话间,黎佳佳看到黎语颜手中捏着个鸡蛋,“姐姐这蛋我能吃掉么?” 黎语颜噗哧一笑:“我拿来滚眼的,吃就算了,你个馋猫儿!” 米欣梅与罗梦儿刚想说好似就这个道理,听到黎佳佳后一句话,亦忍不住笑了。 7017k 第71章 孤来哄哄 [] 东宫书房。 夜翊珩淡声问:“徐家女之父如今如何?” 一旁坐着的姜乐成合上手中书册:“按照殿下吩咐,已从礼部太常寺调去吏部,任侍郎。” “甚好。” “还甚好?”姜乐成恨恨道,“这老小子自诩升了官,如今更是明目张胆地不将殿下放入眼中,跟其他几个大臣商议哪位皇子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太子人选。” 夜翊珩面上平静无波:“莫要阻拦,他如今说的做的,将来全是苦头。” “是,殿下,臣已在收集他贪赃枉法的罪证了!” “好!” 这时,书房门被叩响。 书房内两人齐齐往门口望去,只见松果抬步进来。 “殿下,今日便是馨雅学堂举行花朝节入围比试的日子。” 见自家殿下不作声,松果又道:“今儿一早,黎五小姐红肿着双眼去了学堂。小奴想着,小姐莫不是担心入围无望,才红了双眼。” 姜乐成疑惑出声:“入围无望不就是意料之事么,有什么好哭的?” “小公爷,您有所不知,小姐她若是不能入围,便要揭了面纱在学堂内绕上一圈。”松果不安道,“小姐面上斑块,咱们都见过,若是馨雅学堂的夫子与学子们都见了,那往后小姐的日子怕是更难过。” 听到这里,夜翊珩眉眼微动:“评判者是谁?” “馨雅学堂舞艺夫子,曹姝。” “你去星宁殿,就说孤请她去馨雅学堂当舞艺评判。” 闻言,松果不解:“殿下,九公主有腿疾。且,公主好似与黎五小姐不对付,这般请九公主过去,怕是……” 姜乐成开口:“松果你莫不是忘了,九公主腿好的时候,年年花朝节花神都是她。” “看孤的薄面,阿玖定能公平评判。” 黎语颜若是丢脸,丢的就是他东宫的脸面。 昨日在他寝宫惹恼他之事,他可暂放一旁。 松果心神一凛:“小奴现在就去星宁殿。” 话落,便速度离去。 与姜乐成又讨论了些朝中之事,约莫着时间,松果该回了,夜翊珩起身戴上覆眼白纱。 见他往外走,姜乐成亦起身跟上:“殿下去哪?” “馨雅学堂。” “殿下去做什么,看黎五入围?” “她可丢她的脸,断不能丢东宫的脸。” 语声淡淡,无波无澜。 姜乐成拧眉,一语点破:“殿下,你开始在关心她了!” “胡扯!” 夜翊珩俊眉蹙起。 不知为何,手上忽然涌现昨日拥着她身子时的感觉,软乎乎的。 似她这般绵软无力之人,如何能跳好舞蹈? 今日她怕是要输得彻底了。 只有他在,旁人断不能揭了她的面纱。 姜乐成识趣地笑道:“是臣胡扯,殿下是为了东宫颜面,为了东宫大局!” -- 馨雅学堂内,台子已铺上了软垫。 各参赛的队伍,依次排好队伍,坐在台下。 徐雅香收了最后一波赌注,随后大声讥笑:“今日大家看好戏,本庄主稍候给大家算好银子。” 女学子们几乎每个都下了注,除了黎佳佳黎语颜六人,其余人等无一不盼着她们这队输得彻底。 “多点银子买点首饰,也好。” “是啊,我那院子里养着的猫儿狗儿也能吃好点。” 黎曼婷与黎露则是对望一眼,两人十分有默契地笑了。 依照她们下的注,今日若是赢了赌局,那么黎语颜这丑女的大部分银子就会进她们的荷包。 忽然有人高声道:“黎语颜,依我看你们就别比试了,丢人大发了,今后如何做人?” 有人附和:“是啊,她们都被曹大家赶出了舞社,整个学堂内就没看她们有练过舞蹈。” “除非有神仙之术,能将她们立马变得聪慧些,身段也柔软些!” 话落,众人皆笑。 等她们笑够了,曹姝才上台,示意大家噤声。 “过段时日便是花朝节,今日比试,入围队伍将有机会角逐最后比试,望大家拿出十足的本事来。”顿了顿,曹姝看了眼徐雅香微微点了头,又道,“今日比试,不分舞种,大家跳最拿手的便是。” 就这时,校场入口处传来一道高唱:“太子殿下到,九公主到——” 众人惊愕。 此二人如何会来? 太子眼瞎,能看什么舞蹈? 九公主不良于行,跳不了舞,又是因何而来? 众人腹诽着,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九公主。” “免礼。” 夜翊珩声音很淡,透过白纱,眸光轻易搜寻到黎语颜。 果然,这女人眼皮肿得厉害。 外强中干! 动不动能对他出手,一遇到此等小事,便哭成这般。 如此没用! 听说两位殿下到来,山长连忙赶来,笑眯眯地迎上前:“两位殿下莅临,学堂蓬荜生辉!” “来人,给两位殿下看座。”山长一边说着,一边询问,“太子殿下今日如何得空?” 想先前,请他来书法大会,三请四请地,好不容易最后才出席。 今日不过是个入围赛,太子殿下突然造访,着实惊到了他这个老头。 他一个老头,心老了,不禁吓的。 夜翊珩缓缓开口:“太子妃要入围比试,孤不愿她做此等吃力不讨好之事,说了她几句,她委屈了,孤来哄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哄哄? 堂堂太子殿下来哄一个丑女? 黎语颜差点惊掉下巴,这人这话说的,好似她真因入围赛哭了。 连黎佳佳她们也信了夜翊珩的话,纷纷开口劝慰。 “姐姐真哭了?姐姐莫要伤怀,妹妹这几日很是努力!” “语颜,咱们关系那么好,你说实话,哭就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咱们这段时日很是卖力,定不会丢你的脸!” 黎语颜抬手扶额:“我是没睡好!” 就这时,夜翊珩由松果扶着,走到她跟前。 “太子妃,今早孤言重了,还气么?” 今早,他们压根就没见面。 这厮如此言说,好像她与他之间有什么一般。 但人已到她跟前,黎语颜不得不福了福身:“殿下。” “殿下”二字显然是咬牙切齿的发声的。 夜翊珩一听,唇角一弯。 当着所有馨雅学堂众学子与夫子的面,头一低,凑到她耳边,状似温柔地呢喃:“脸丑,就别丢了!” ------题外话------ 感谢以下小可爱的推荐票:归宿、stalla、a梦酱、月落重生、lanlanchoco、昙花、书友854***897、夏涵、llxxd*、美好时光、萌仙子、冰糖甜、sofia、书虫霸、秋思、书友20191222231205177! 继续求票票,求追读啊!!! 7017k 第72章 羡煞旁人 [] 语毕,夜翊珩直起身。 黎语颜眉眼弯弯地一笑:“殿下如此对臣女,臣女一丝都不气了。” 说着,倏地踮脚,凑到他耳边:“断不会丢你的脸!” 夜翊珩闻声,挑眉:“如此甚好!” 周围一众人俱是讶然诧异。 瞎眼太子与黎家丑女关系那么好了? 不是说太子十分不喜丑女么? 徐雅香侧头问黎曼婷:“他们当真如此恩爱?” 黎曼婷亦是摸不着头脑,从未听家人说起过:“依我看,大抵是演的。” 周围人的私语,夜翊珩轻松入耳。 他唇角勾起完美笑容:“劳烦太子妃扶孤入座。” 说话时,将手从松果手臂上放开,移到她跟前。 黎语颜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异常漂亮的手,将自个的手臂伸过去。 却不想,这男人径直抓住了她的手。 黎语颜心头一个激灵。 他的手很是好看,白皙如玉,凉意也似玉。 看来寒疾不轻。 一般习武的男子,身体比常人燥热些。 他的身手绝佳,手却似冰寒凉,寒疾怕是有些年头了。 怪不得世人皆传他不行,毕竟肾虚的男子,手也是凉的。 如今看来,他怕是既肾虚不行,又寒疾入体。 双重因素下,更是不行。 如此,梦里的他,好似不能与现实的他联系起来了。 黎语颜思忖着,整个晚上的荒唐梦释然不少。 两人相携走往新设的贵宾席位。 这一幕看呆了众人,方才还怀疑他们是演戏的人,纷纷被现实情景打了脸。 太子与丑女确实是十分融洽温馨和睦的样子。 九公主与姜乐成已在席位就座。 看到太子过来,九公主微微笑了:“六哥六嫂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 此言一出,更是从侧面印证了他们这对未婚夫妻的感情。 姜乐成朗声笑着起身,帮夜翊珩拉开椅子:“殿下着急忙慌地过来,就为了哄太子妃。太子妃气消了,臣这颗悬着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不得不说夜翊珩身旁的人都是戏精,黎语颜莞尔一笑:“让九公主与小公爷见笑了。” “殿下请坐!”黎语颜另一只手也扶住夜翊珩,像是真的扶着一个瞎子,温柔细致周到体贴地照顾他。 夜翊珩缓缓坐下,温润笑着鼓励:“一切有孤在,太子妃放心跳。” 他在演戏,她自然奉陪。 “多谢殿下!”黎语颜颔首,随后回了台下。 台下一众人等皆不敢出声,唯有近日父亲升迁的徐雅香轻声哼笑:“反正眼瞎也瞧不见她跳得有多难看。” 她自觉说得极轻,殊不知一字不差地落入了夜翊珩的耳。 夜翊珩侧头对姜乐成沉声:“书房所议之事,提上日程,孤要花朝节当日了断。” “是,臣明白。”姜乐成心神一凛,瞥了一眼徐雅香所在方向。 不多时,入围比试正式开始。 六人一队,队伍为自由分组,皆为队员自己拉人组成。 黎曼婷、黎露与徐雅香加另三人组成的这队率先上场。 只见她们舞姿整齐划一,动作规范,旋转挥袖间的神韵像极了曹姝。 黎语颜唇角划过一丝讽意,看来曹姝确实收了不少好处。 一曲舞毕,台下纷纷盛赞:“有曼婷的舞姿在前,咱们还比什么呀?” “依我看,曼婷简直就是曹大家的化身,那腰肢曼妙得连同为女子的我都看呆了!” 曹姝更是连连点头。 徐雅香之父官阶升级,徐雅香之兄又瞧上了她,虽说缘分的事情玄之又玄。 这种世家子弟今日看上你的容貌与身姿,他日又会瞧上旁人的。 她身为舞艺夫子,年岁不小,这教授舞艺的饭又能吃几年? 再过几年容貌身段皆无时,如何再在舞艺圈立足? 如今有人看中自己,她的未来再也不用愁了。 接下去十数支队伍,皆没有超过黎曼婷这队的。 恭贺之声不绝于耳,黎曼婷娇柔笑着,黎露好似看到自己的荷包鼓了起来,徐雅香好似看到黎家丑女绕着学堂走了一圈又一圈,嘴上不停说着她是丑女,天下第一丑! 最后一队上场的正是黎语颜黎佳佳她们这队。 她们甫一站到台上,台下窃笑声四起。 黎曼婷一个眼神给到徐雅香,徐雅香便扯开嗓子:“六颗歪瓜裂枣,上滑稽戏了,大家快鼓掌!” 哄笑声不断,罗梦儿紧张不已。 “语颜,我的手脚好像僵硬了。” 闻声,黎语颜抓住她的手,食指中指按住她手腕的穴道,用力一抖。 见状,曹姝示意鼓乐队起音。 舞音起,黎佳佳等四人不得不开始舞。 曹姝是故意的! 黎语颜展臂,拉着罗梦儿的手顺势起舞。 罗梦儿没想到自己的手脚一下子听使唤了,且她跟着黎语颜一道成了她们队伍的中心。 台下有人惊呼:“天哪,她们怎么想的,罗梦儿这个胖子竟然能跳领舞。” “还真别说,她的腰好像细了不少。” 渐渐地,嗤笑声小了下去,众人被她们的舞姿吸引。 这舞不是曹大家所授,但她们跳得出奇地好! 一个个身姿轻盈,连罗梦儿这个胖子亦是如此。 众人屏息瞧着台上的舞姿,眼睛一眨不眨。 最过于震惊的是曹姝,师父果然偏心丑女。 丑女这舞,师父就没在她眼前舞过! 靠在轮椅椅背上的九公主正昏昏欲睡,眼睛眯了眯,嚯地清醒过来。 眼前戴着面纱的少女,忽略之前看到的斑块这点,简直就是仙子临世,她的舞惊为天人! 若她能当花朝节花神,她夜玖服气。 不就斑块么,遮着便是! 毕竟旁人的舞,没一个能超过她的。 这世上能超过她夜玖的舞姿的,估计也就眼前的黎语颜了。 音落,黎语颜她们踏点收尾。 待她们六人下台,教谕夫子上台道:“有请曹大家评判。” 曹姝颔首,婀娜着身姿上台:“多谢大家抬爱,今日入围赛,本夫子认为黎曼婷徐雅香这队最佳,不过鉴于有五队可角逐,以下四队皆算入围……” 接着就报了一串名单。 名单里没有黎语颜黎佳佳这队。 台下一阵沉默。 大家有目共睹,黎家丑女的舞姿出神入化,她们不得不服。 怪不得她们敢拿一千一百两银子买自己队伍赢。 7017k 第73章 博弈开奖 [] 众人看向夜翊珩,他按了按额角。 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少实力藏着掖着? 此等情景,不知她会如何处理? 山长开口:“曹大家,老朽虽对舞艺一窍不通,可在老朽看来,黎语颜她们所舞,震惊众人呢!” 他就知道,他的书法恩师言夫子给他的惊喜远不止书法! 就凭她们在他书斋自行练舞来看,比那些私下请了曹姝开小灶的好不少! 曹姝一丝不惧,如今有徐家做后台,山长也不能撤了她的夫子之职。 且她早就想了充分理由,遂朗声解释:“太子殿下,九公主,小公爷,山长,众位夫子,我曹姝秉公评判。黎语颜黎佳佳这队,说实话,不能入围的原因不是因为她们的舞姿。” “而是她们的外貌确实不够资格参与。譬如,黎语颜身段可以,可面上有斑块。米欣梅面上有暗疮,罗梦儿身段过肥,黎佳佳则身形一般。剩下两位面容过于平庸,毫无姿色。” 曹姝越说越起劲:“大家都知黎语颜有舞社唯一一块玉牌,但就算如此,本夫子亦不能徇私,不能看在玉牌的份上,让她们入围。” 黎语颜淡淡一笑:“玉牌之事不需要拿来说项。请大家细看米欣梅面部,她面上的暗疮已经好了不少,如今只剩下浅浅几个印子。再看罗梦儿——” 黎语颜抬手间,拉住罗梦儿学服,学服腰围处空空荡荡。 “她的身形越来越轻盈,难道你们瞧不见?” “黎佳佳年岁尚小,身段不及旁人,情有可原。至于剩下两位,难道不是芸芸众生中与你们一般无二之人么?” 说着,黎语颜扫视一周,随后将目光定在曹姝面上:“曹大家既为夫子,该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不光要授人舞艺,更要教会学子做人的道理。” “道理便是,不要轻易瞧不起人!要善于看到旁人的长度,莫要揪住他人的短处,尽情数落。”黎语颜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今日评判,我不服!” 曹姝被黎语颜说得脸色乍青乍白,这丑女竟敢教她做人的道理。 火气上来,扯开嗓子道:“本夫子已下了评判,在场之人中,唯有本夫子有资格评判,哪怕山长亦不能!” 就在黎语颜准备与曹姝较量一番舞艺时,九公主开口:“曹姝你当本公主与皇兄一般眼瞎么?” “本公主只是腿残了,又不是眼瞎了!”九公主冷冷道,“本公主当花神时,曹姝你不知道还在哪求学舞艺呢?” 九公主舞艺出众,曹姝岂会不知? 当下嚣张气焰便灭了下去:“以九公主之见,这比试结果该如何评判?” “以本公主所见,黎语颜黎佳佳这队便是最后的花神花仙扮演者,无需最后比试了。” 话落,全场皆惊! 原以为,九公主会说从曹大家选出的一队里面,选出相对最差的一队剔除,将丑女这队加入进去。 没想到,她们不光入围,直接成了最后的决胜者! 见曹姝面色不悦,九公主冷哼一声:“怎么,你敢不服?” 曹姝连忙垂首:“九公主舞姿出众,世人皆知,小民服!” 闻言,九公主侧过身对夜翊珩道:“六哥,六嫂舞艺出众,阿玖也是服气。” 夜翊珩淡淡颔首,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玖说出此等言论的,看来黎语颜舞艺确实厉害。 入围比试结束,山长朗声笑着请太子殿下与九公主、小公爷在学堂用饭,午后再在学堂商议下一步发展事宜。 对此夜翊珩不反对。 夜玖更是不反对,自从双腿不能行外,她很久没出宫了。 就算在馨雅学堂不出去,也好过困在星宁殿。 恭送太子殿下与九公主离开校场后不久,众学子也准备散开。 这时,黎语颜喝住徐雅香:“博弈赌局该开奖了!” 徐雅香身体一抖:“我得算算,算好了,再给你们。” “不必算了。”黎语颜几步过去,从徐雅香腰间拔出一本塞着的小册子,“这上头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买输买赢的人数、人名与金额。” 黎佳佳笑道:“很简单,除了我们这队买自己赢外,其余人都买我们输。那么买我们输的银钱如今该全归我们,我们自己的本金也该还我们!” 闻言,徐雅香立刻捂住钱袋子。 罗梦儿与米欣梅她们四人立刻上前将她的钱袋子拿了过来。 几人齐声道:“我们赢得合情合理!” 说话间,将钱袋子拉开给黎语颜黎佳佳看。 黎语颜大概看了下,数量对得上,便点了头。 周围人闷声不响。 良久的沉默后,不少人指着徐雅香的鼻子骂。 “都是你,弄什么博弈摊?” “想钱想疯了?” “害我们的月例银子都栽进去了。” 一旁的黎曼婷与黎露两人目光涣散,久久不能平静,她们是买黎语颜她们输掉的人中出银子最多的两个。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人拉住徐雅香劈头盖脸地挠她扇她。 徐雅香面上被划出不少血痕,头发也扯落不少,只好发疯似的吼叫:“别打了,还不是你们姐妹自相残杀,平白无故让人看了笑话,这会子倒是欺辱到我头上来了。” 说话间,徐雅香一把揪住黎露的头发:“你这个庶女,你不就是想爬丑女头上去么?没有这个心,你会把三百两银子拿出来?” 听闻此话,黎曼婷冷静下来。 她整了整衣裳:“咱们三人不要窝里斗,眼光放长远些,花朝节当日才是最好的机会!” 一听这话,徐雅香放开黎露,三人围拢起来,小声私语。 她们像是跳梁小丑一般的行径落在校场拐弯处的黎语颜眼中,皱眉摇了摇头。 黎佳佳低声道:“她们定是憋了什么坏!” “先不管她们,咱们回去将银钱分了。”黎语颜笑道。 几人高兴称是。 -- 散学后,黎佳佳与黎语颜刚出学堂门口,正好看到黎煜烨过来。 黎佳佳高兴挥手:“黎大哥,我们这队赢了,你得说话算话,请我们吃饭!” “那是自然!”黎煜烨抬了抬手,“你们想吃什么,别跟大哥客气!” 就这时,一只手扣在了黎煜烨手臂上。 “孤想吃什么,黎世子不会不肯吧?” ------题外话------ 感谢书友20191222231205177、lanlanchoco、月落重生、夏涵、a梦酱、llxxd*、sofia、冰糖甜、萌仙子、皮皮妮、atopos、hiuwai的推荐票! 么么哒~~~ 7017k 第74章 人前人后 [] 黎煜烨一怔。 黎语颜这才侧头,看到夜翊珩就站在她身侧。 他什么时候站到这的? 他没回东宫么? 狐疑间,她问:“殿下,九公主呢?” 夜翊珩将手从黎煜烨手臂上放开,熟门熟路地抓住了黎语颜的手臂:“阿玖她半个时辰前就回宫了。” 黎语颜本能地想要缩回手臂,却被他抓得更紧。 这么说来这人一直在学堂这边等着,九公主都回宫了,他还等着…… 就为了阻止她与黎大哥一起吃饭? 这生活还有没有自由了? 她与黎大哥之间的相处完全是兄妹的模式啊,再则每次都有黎佳佳在呢。 “黎世子是想去哪做东?”姜乐成腆着脸笑着开口,“醉鲜楼吧,那里菜品好。” 黎煜烨看着夜翊珩抓着黎语颜的手臂,容色一敛:“既然太子殿下与小公爷都肯赏脸,那就一道去醉鲜楼。” 都是脸皮厚! 听出话外之音,夜翊珩丝毫不恼,顾自对黎语颜道:“太子妃扶孤上马车。” 黎语颜皱了皱眉,自知道他眼睛的秘密,他就开始肆无忌惮地使唤她。 见黎语颜面色不悦,黎煜烨一把抓过夜翊珩手臂:“臣扶殿下吧。” 手在夜翊珩手臂上使劲,奇怪的是,这瞎子一丝内力都无。 这让他不好意思出手欺负一个残废了。 “还是太子妃扶着孤吧。”夜翊珩不动声色,“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孤与太子妃已熟。” 后半句话是完全说给黎煜烨听的。 “黎大哥,我来吧。”黎语颜从黎煜烨手中接过夜翊珩的手臂。 方才黎煜烨对夜翊珩的试探,她已看出。 外人眼中的瞎子是个病弱之人,身手亦不行。 倘若瞎子的秘密一旦泄露,这厮首先想到泄密之人便是她。 届时,她又有性命之虞。 她能帮尽量帮一下,就当为了自己。 到了马车上,夜翊珩嫌弃地推开她的手。 黎语颜看着自己的手怔愣一瞬,如此厌她,演什么戏,累不累? 两人一路无话,还是黎语颜先开口:“多谢殿下请了九公主帮忙解围。” 她与夜玖没什么交情,夜玖不会无缘无故帮她说话。 虽说没有夜玖,她自己也能解决,只是免不了要费更多口舌。 夜翊珩薄唇轻启:“孤以为,你与孤之间已有了默契,人前是未婚夫妻,人后原先如何,往后还如何。” 语气凉薄淡漠,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疏离。 见他道破,黎语颜也不吃惊。 “所以今日殿下是怕臣女丢了东宫的脸面。” 夜翊珩不语,靠着车壁休息。 一行人几辆马车一起到了醉鲜楼外,几人一下马车,醉仙楼小二便热情上前迎接。 醉鲜楼对面酒楼的掌柜见几辆马车的客人不是来自家酒楼的,哼了一声。 恍惚间看到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掌柜连忙揉了揉眼,定睛一瞧。 不得了! 那不就是他们家爷客气对待的那位小公子,不对,那位姑娘么? 上回长公主与江阳侯亲自来瞧了,一道吃了饭。 掌柜心头一跳,狠狠拍了大腿,连忙亲自去寻季清羽。 跑了几步,嫌弃自己腿脚慢,折返回来,找了几个腿脚快的去找季清羽。 此时的江阳侯府内,季清羽将花名册往长公主与江阳侯面前一丢。 江阳侯季连城拿起册子:“这是何物?” 季清羽一撩袍子,在他们下首坐下:“昨儿儿子从皇上舅父那里得的。出了宫,又回了礼部,待礼部回来已晚,就没叨扰父亲母亲。” 江阳侯翻了翻册子,里头皆是妙龄千金的画像,连忙乖觉地将册子交给长公主。 夜瑗亦翻了翻,细细瞧了:“这几位皆没有那日见到的李语姑娘深得我心。” 将册子往桌面一放,夜瑗抬眸问季清羽:“儿啊,你舅父的意思是让你在里头选?” 季清羽“嗯”了一声:“舅父的意思是让我在里头选一位正妃,其他有喜欢的一并纳入府。至于李语,舅父说她若家世一般,只能为妾。” 夜瑗旋即拧了眉:“咱们家又不需要靠儿媳娘家来维持权益,难不成皇兄另有考量?” 闻言,季连城沉了脸:“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封清羽为郡王,恐怕主要目的是用清羽的婚事,去帮助他那些儿子们拉拢世家大族。” 否则,平白无故封清羽为郡王是为何? 看中季清羽的吊儿郎当? “阿珩太子之位即将易主,其余皇子们虎视眈眈。”夜瑗又翻了翻花名册,“这里头,丞相次孙女,尚书三女,每一个背后的权益皆不同。” 季连城神色一重:“所以皇上是想看我们家如何站队了?” 夜瑗点头:“皇兄心思深重,恐怕就是这个主因。” “此事好办。”季清羽面色淡然,“这册子里的,儿子一个都不选。” 夜瑗欣慰颔首:“阿珩不能当太子,其他谁人当太子,我皆不关心。咱们儿媳妇就李语姑娘好了!” 季清羽俊眉蹙起:“儿子才不是为了那个瞎子!” 夜瑗睨了他一眼:“行了行了,幼年时,你们好得跟亲兄弟似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如今……” “母亲不必说了,过去之事已然过去。” 就这时,掌柜派来的伙计赶到:“郡王爷,您果然在这。” 他们掌柜派了好几人出去寻郡王,去往皇宫、礼部等不同方向皆有。 他运气不错,在江阳侯府找着了。 季清羽淡声问:“何事?” “那位姑娘出现了,在酒楼。” 闻言,季清羽立即起身:“可有好菜招待她?” “爷,不是咱们酒楼,姑娘去了对面醉鲜楼。” 季清羽捏了捏手,不知怎的,有些紧张。 他侧过身,对夜瑗道:“母亲,儿子要去表露心迹了。” 季连城从椅上起身,拍了拍儿子肩膀:“你小子,争气些,早些把人家娶进家里来!” “父亲,你说她会拒绝我么?” “我儿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季连城重新打量了自己儿子,想到那日见到的少女着实惊艳,“没准她会拒绝……” “爹,您可是我父亲!” “为父说的是实话,不过,你脸皮厚一些,说不定就追到手了,就像当年为父追你娘那般。” 7017k 第75章 李语李羽 [] 醉仙楼大包间内。 黎语颜左边坐了夜翊珩,右侧坐了黎佳佳,对面是黎煜烨,姜乐成则坐在夜翊珩另一边。 几人点了菜,不多时,酒菜陆续上来。 黎佳佳小嘴吃个不停,说个不停:“姐姐,黎大哥,我娘这几日常念叨你们,让你们得空了去家里,她好做菜给我们吃。” 黎语颜笑道:“是不是你惹婶婶生气了?” “才不是,是我弟,近几日不爱钻研学问,说要习武将来上战场,为大哥报仇。” 此话一出,黎语颜捏着筷子的手一顿。 黎煜烨见状,连忙道:“让你弟过几日跟着我,练上几日,届时他会明白求文习武哪个更适合他。” 黎佳佳欢喜道:“极好!” 黎语颜跟着点了头,旋即敛目,掩住眸中水波。 太过惭愧,近几日忙着学堂之事,大哥的事情,她未能继续调查。 夜翊珩察觉她情绪不对,尚未来得及细想。 包间门被人推开…… “李语,我有话对你说。” 循着声音,黎语颜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羽。 几乎同时,在座其他人也往门口望去。 季清羽木在原地,包间内除了有李语,还有另一位少女,不管另一位少女是谁人,其他三个男子,他认得。 当今皇太子夜翊珩,国公府世子姜乐成,镇北王府世子黎煜烨。 哪一个不是地位卓然? 猛然间,季清羽脑中划过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莫名的不安迅速涌上心头。 不想再想,他疾步过去,不由分说一把抓住黎语颜的手:“我有话对你说!” 黎语颜僵着被他拉着的手:“李羽,要不你坐下,我来介绍下?” “不必介绍,你跟我走!”季清羽将黎语颜手中筷子夺过放到桌面。 姜乐成见夜翊珩面若冰霜,忙开口:“庆郡王,别来无恙啊?” “庆郡王?”黎语颜呢喃着三字,抬眸看向身旁拉着她的男子。 “是,我是,稍后容我解释。”季清羽拉着黎语颜的手,用了丝劲,将她拉出座位。 就这时,夜翊珩猛地捏住季清羽手臂:“你可知你拉着的是谁?” “她是我的女人,与你夜翊珩无关!”说话间,一掌拍开手臂上的手,迅疾搂住黎语颜的腰,飞身出了窗外。 黎煜烨完全蒙了,一个李语,一个李羽,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何事? 方才过来的那位明明是江阳侯府的季清羽,这几日才被封了郡王的那位小霸王。 黎佳佳甚至忘记咀嚼口中食物,姐姐她好像被人掳走了,猛然反应过来,对着黎煜烨叫:“黎大哥,快救我姐姐!” “好,别急,别急。”黎煜烨起身,走到包间门口,对门外候着的亲卫,吩咐了几句。 几个亲卫立刻拱手,领命而去。 夜翊珩的脸黑得犹如锅底,若非他此刻在外人跟前是瞎子,又病弱,他自己早追去了。 “陌尘,派人搜寻太子妃!” “是!”包间外传来一道声音,很快人影一闪,消失在夜幕中。 姜乐成惴惴不安道:“殿下,黎五如何认得他?” 季清羽竟大胆妄言说黎五是他的女人! 夜翊珩自幼喜欢一切美的事物,人亦不例外。是以东宫内,所有物与人皆是外表靓丽。季清羽与他是表兄弟,两人年岁只差一月,不光年岁相近,连喜美人美物,皆是一致。 姜乐成实在想不明白,一个纨绔小霸王怎么会瞧上了草包丑女? “你问孤,孤问谁?”夜翊珩拍了桌子,冷声喝道,“回东宫!” 黎语颜被季清羽揽着腰,在屋顶几个借力飞跃,迅速离开了闹市。 在空中,她的面纱浮动,衣袂翻飞。 春夜的寒凉让她缩了缩身子。 “你带我去哪?” “去一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 季清羽一侧头,借着月色,看到她飘动的面纱下那赫然在目的斑块! 造化弄人…… 他早该想到的! 亦或者,早该去查她身份的! 良久,他带着她平稳落地,两人旋即分开。 看着周围荒芜一片,似是破庙一般的地方,黎语颜转过身来:“你要与我说何事,庆郡王?” 能当面直呼太子名讳,在京之人皆知是小霸王季清羽。 “李羽,季清羽,倒是好化名。”黎语颜笑了。 季清羽拧眉看着她:“李语,黎语颜,你的化名亦不错。” “此地我不熟,你送我回去吧。” “你真打算嫁他?” 黎语颜又笑了,取下面纱,指着上头的斑块:“我若真想嫁他,就不会在面上贴这东西。” 季清羽脑中混沌一片,他多少次说起黎家丑女,笑话夜翊珩,甚至为此还杜撰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事到如今,最可笑的是他自己! 此刻听到她的话,季清羽神色一重:“嫁给我!” 闻言,黎语颜惊诧不已。 季清羽又道:“我娶你!” 一字一顿,字字分明,不似戏言。 明月当空,他整颗心提了起来,生怕她一口拒绝。 黎语颜摇了摇头:“你与他之间是否有什么过节?” “你想听么?” “嗯。” “好。”季清羽应下,在周围找了堆枯枝,堆了个柴堆,点了。 随后搬了两石块,拂去上头灰尘:“坐下,听我慢慢说。” 黎语颜轻轻坐了:“你说吧,我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季清羽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与他一般年岁,他母后与我母亲情似姐妹,加上我们是表兄弟的关系,自幼可谓形影不离。” “后来年岁渐长,长辈们想要早早地给我们定下亲事。” “太妃有一位侄孙女,时常来宫中玩耍,久而久之,我与她接触多了,她渐渐喜欢上了我。” “皇后见我与她玩得好,有意赐婚。我母亲亦觉得太妃侄孙女不错,暗地里也是同意。” “直到有一日,有宫女端来一碟糕点,太子说,他不喜欢吃,就赏了她。” “她欢喜地吃了,可糕点尚未吃完,她忽地七窍流血,随即毙命。” “太子吃食,皆有人试菜试毒,而那日就没有!” “若非太子将糕点赏给了她,或者但凡有人试毒,她都不会离我而去。” 7017k 第76章 最大隐患 [] 听到这里,黎语颜叹息:“所以你恨他,知道如今我是他的未婚妻,才说愿娶我?” 季清羽连连摇头:“不是,今日之前,我完全不知你的身份!” 黎语颜清浅一笑:“可你心里已有了她,如何还能再有一人呢?” 季清羽微急道:“我就知晓,我说了此事,你会如此说。那是幼年之事,那时完全不知男女之情为何物。如今想来,左不过是玩得好的玩伴罢了。” 黎语颜叹道:“太子不是故意害人,你迁怒于他,亦无可厚非。” “道理我知,可心中印象已然留下。”季清羽拿木棍拨弄着火堆,看着火光照映在对面少女的脸上,倏地,他觉得她贴着斑块的脸其实可爱得紧。 东宫内。 陌尘派出的人陆续回来,均一无所获。 夜翊珩周身的气场变得冰冷,空气很是压抑。 按照季清羽脾性,断然不会在闹市。 千防万防,他以为黎煜烨会做什么出格之事,没想到最大隐患竟是季清羽! 他就如此恨他? 就算他如今的未婚妻是草包废物第一丑,他都要来横插一手? 夜翊珩浑身散发着寒气:“统统给孤去京郊,掘地三丈,亦要把太子妃给孤寻回!” “是,我等领命!”侍卫们齐齐拱手,随后四面八方迅速闪身离去。 另一边。 黎语颜将身上披帛展开,披在肩上,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季清羽见状,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黎语颜推辞:“我离火堆近一些就好。” “山上露水深重,若是染了风寒,那是我的不是。”季清羽坚持,解下腰间挂着的小酒壶,拔掉盖子,递到她跟前,“喝一口?” “你知道我不会饮酒。” “喝一口暖暖身子,驱寒!”季清羽将酒壶往她跟前又递了几分,“我尚未喝过。” 听他这么说,黎语颜也不扭捏,接过仰头饮了一口。 因不想接触到壶口,猛地倒出来的酒水一下子全入了口,呛得她眼泪流了出来。 季清羽连忙起身,轻拍她的后背:“我的不是,我的不是,小口抿就是了。” “不能怪你,是我自己喝法不对。” 看她不再咳嗽,季清羽坐回石块:“皇后故去后,我母亲一度将太子接到家中,细心照顾。母亲待他比待我这个亲子好,母亲的手,就是因他而伤。” “也就是那时,我与他双双被人下了寒毒,父亲母亲千方百计寻药,却只得一粒解药。那日我模模糊糊听见父亲母亲在讨论,将解药给谁吃。” “父母的意思,他是太子,是储君,他的命比我重要,有意要把解药给他吃了。” “皇上舅父知晓后,下令解药一分为二,太子一半,我一半。” 闻至此,黎语颜问:“皇上不曾派人去寻解药么?” 季清羽抿了抿唇:“寻了,一无所获。更何况,一旦中了寒毒,十二个时辰内必须服下解药,否则神仙来了,也难救。” 黎语颜又问:“所以解药你与太子都只吃了一半?” “对,他一半,我一半。说实话,我心里不服。我父母寻到的药,就因太子身份尊贵,我需与他一人一半。” 他的声音在夜里幽幽淡淡的,世事的无奈尽数在其间。 风姿俊秀,神韵超然的他,说起往事亦黯然神伤,黎语颜见此,不禁叹了气,将酒壶递还给他。 他伸手接过,豪爽地饮了一口,又道:“母亲为了弥补,时常帮我物色妻子人选,我实在厌烦至极,便离了家。舅父有意锻炼于我,给我在工部谋了个差事,至此,我因公离京。再后来的某一日,我便遇到了你。” 见她不作声,季清羽神情一动:“我父母见过你,他们对你很是喜欢,同意我娶你。” “李羽,不,庆郡王,且不论我目前是太子未婚妻,就算我与太子没有关系,我回京是有件重要之事要做。” “何事?”他问。 “不瞒你,你如今已知我身份,想必也知道我大哥五年前阵亡之事,真相我要寻找,仇人我要手刃。报了仇后,我会离京。”顿了顿,她又道,“皇权斗争,我不想参与,太子我不想嫁,至于你……” 季清羽连忙道:“劳什子郡王我不屑当,海角天涯我陪你!” “可我从没想过要与男人过一生……”黎语颜的声音越来越轻。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阿颜,可否允许我这般唤你?” 月光下,火光旁,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狭长的凤眸内,好似有着星火在跳跃。 被他口中的称呼一怔,黎语颜大大的眼睛立刻蒙起水雾。 五年来,没有人如此唤她! 季清羽微笑道:“你不反对,我当你是答应了。” 黎语颜捂了唇,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的眼泪水滴落下来,一一滚在泥地里。 她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不知道是不是这身体的感知所致,每每遇到母亲与大哥有关之事,她就伤感得不行。 这模样着实把季清羽吓坏了:“阿颜,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手脚忙乱间,想去帮她抹泪,伸了手,却不敢真的触到她的脸,生怕她厌恶自己。 “没有……”她低头抹泪。 “阿颜?” 再次听见这般熟悉的称呼,黎语颜咬了咬唇:“我母亲与大哥在世时,便唤我阿颜。五年了,没人这般唤我,方才你……” 季清羽眉心一拧:“你母亲与大哥是你最亲之人,他们不在了,黎家人把你扔去山沟沟。因为黎曼婷要被赐婚给太子,所以将你寻了来,代替黎曼婷赐婚给太子?” “事实是如此。”黎语颜点头,“这个世上,我最亲的两人早已不在。” 看着眼前不过才十五岁的少女,季清羽心疼得不得了。 其他世家千金,像她这般年岁的,哪个不是家里呵着护着,千娇万宠地娇养着? 十五岁及笄时,哪家不是大肆操办,生怕旁人不知道家里有个娇养着的千金? 而她呢,一面要给大哥报仇,一面要应对阴鸷冷酷的夜翊珩。 夜翊珩这个疯子,如何会心疼人? 不把人折磨疯,已是他最大的良心了! ------题外话------ 感谢hiuwai、夏涵、归夙、月落重生、llxxd*、lanlanchoco、书友854***611、皮皮妮、飞龙龙、萌仙子、sofia、书友20191222231205177、正在补作业的我啊、书友854***087、书友452***948的推荐票! 有一次感谢词中把小可爱的名字打错了,在此为表歉意,还有对大家追读的感谢,今日加更了~~~ 今天是6000字哈! 7017k 第77章 她是孤的 [] 季清羽喃喃道:“阿颜,我……” 我想呵护陪伴你! 黎语颜闻声抬眸,水眸潋滟。 他的话尚未出口,被她的那双水光旖旎的眼怔了怔。 黎语颜侧过身:“可否允许我替你把脉?” “自然可以!”他卷了窄袖,手臂伸将过去。 黎语颜伸手搭上他的脉搏,脉象时而稳健,时而虚浮,与夜翊珩的有几分相似,看来两人体内皆有寒毒。 “你与太子的寒疾多久发作一次?” 看着自己腕处搭着的小手,这手极白极软,似柔弱无骨,手指纤细,指甲是天然的粉色,修得整整齐齐,不似旁的女子削尖了,还要染上艳丽的蔻丹。 这样的手,一看便让人心生欢喜。 季清羽轻咳一声,眸光从她手上移开:“原先我们都隔月一次,后来我变成一月一次,渐渐固定下来。” “那他呢?”黎语颜收回手,解释,“我不是关心他,只是好奇罢了。” 季清羽淡淡道:“他的情况比我复杂。” “为何?” “两年前的皇后生辰月,他去了陵寝祭母,遇了歹人,中了奇毒。从那开始,他双眼不能视物,寒疾变得随时可能发作。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那时我已离京。” 话落,两人一阵沉默。 片刻后,季清羽嚯地起身:“阿颜,我们尽快离开此地!” 按照夜翊珩性格,很快便能发现他不在江阳侯府,不在酒楼茶馆,不在往常他经常会出现的地方,随即会往京郊寻来。 “哦。”黎语颜将身上披着的衣裳还给他。 他却重新帮她披上,并拢了拢:“披着吧,暖些。” 话落,抬脚将火堆熄灭。 两人沿着小径走。 没走多久,黎语颜轻轻笑了。 闻声,季清羽问:“你笑什么?” “我笑自己,自入住东宫开始,几次想着逃离,却没勇气,今日倒是远离了东宫一回。” “阿颜,我去求了皇上舅父,将太子的赐婚人选换回来,如此,你便是自由的。” “若真能换回来,届时我重谢你!”黎语颜展颜一笑,蓦地肚子咕噜作响,不好意思道,“我饿了。” 方才被他带走,醉鲜楼的饭菜都没吃多少。 瞧她笑得甜,季清羽心头一软,听她说饿,他心里愧疚感浮起:“是不是夕食没怎么吃?” “不瞒你说,撩着面纱吃东西,每回吃得都不多。” “走,我们回闹市,先吃饱肚子再说。” 就让夜翊珩的人马在京郊扑个空! “好。”黎语颜点头应了。 “话说,你面上贴的斑块,难不难受?” “有些难受,也没那么难受,因为这斑块确实是我面上掉下来的。” 听她说起这等秘幸,季清羽既惊又喜,她当他是自己人才会如此说话的吧! “你原本面上就有斑么?” “此事说来话长,母亲故去那会,我容貌与身段发生了极大变化,也就是那时面上长了斑。” 明月高挂,落地清辉。 两人并肩走着,身影在月光下无限拉长。 半个时辰后的东宫。 陌尘单膝跪在夜翊珩跟前:“殿下,我们的人马赶到时,火堆尚有余温,可见庆郡王带着黎五小姐离开不久。” 夜翊珩沉着脸,起身。 陌尘拱手:“殿下,您去哪?” “传令下去,封锁各城门。” 丢下一句话,夜翊珩足尖一点,消失在夜幕中。 陌尘皱了眉,这件事情竟劳他家殿下亲自出手。 想到自家殿下的身体,陌尘眉头皱得更紧,赶紧吩咐下去,封锁各城门。 不管庆郡王带着黎五小姐在城外或城内,在城外,他们便进不来;在城内,他们便出不去。 如此寻找起来方便些。 季清羽带着黎语颜进了茶楼密室。 两人坐了片刻,立刻有人送来饭菜。 黎语颜是真饿了,将身上披着的衣袍还给他,随即卷了袖子,大吃起来。 瞧她小小的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季清羽不禁笑了。 黎语颜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你笑什么?” “我笑瞎子定没看过你吃东西的模样。” 就这时,密室门被人一掌劈开。 季清羽尚未站起身,被一掌风连带着椅子击到墙角。 椅子撞到墙壁,旋即散架,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季清羽顿时倒地…… “噗——” 口吐鲜血。 “夜翊珩,你才来。”季清羽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从地上爬起,“我说过,她是我的女人,我劝你尽快跟皇上要求取消赐婚!” 黎语颜从没见过满身戾气的夜翊珩,只见他虽眼覆白纱,却遮不住他满眼的愤怒。 就在他正要对着季清羽挥出第二掌时,黎语颜往季清羽跟前一挡:“殿下,请住手!季清羽他寒疾即将发作,你若再击中他,后果……” 夜翊珩的掌风来不及收回,扫过黎语颜。 霎时,她整个人软倒在地。 见状,夜翊珩眉宇一戾。 这个女人竟然为了季清羽以身相挡。 季清羽跌跌撞撞地过去,将黎语颜上半身扶起:“阿颜,阿颜,你别吓我!” 听他这般称呼她,夜翊珩一腔怒火成猛地升起:“她是孤的太子妃,不是你的女人!你的女人早死了!” “若非你赐糕点给她,死的是你,而非她!从始至终,你都欠我一个女人!”季清羽笑,唇角有血流下,蜿蜒在他下巴,妖冶地红。 夜翊珩冷声:“你要几个女人都可以,唯独黎语颜不行!” 季清羽冷笑:“不行!我只要她!在她赐婚给你之前,我们早就相识,我与她两情相悦,岂是你这冷血之人能感知的?” 闻言,夜翊珩白纱下的眼眯了眯,她的面上连面纱都不戴,直接露着斑块。 难不成她与季清羽真的那么要好了吗? 她在他跟前,连斑块都不需遮掩着,他们之间的感情,真不是他能理解的么? 见瞎子沉默,季清羽又道:“不然你以为我与她李羽李语的化名是为何,那是因为我们早就商议好,今后隐姓埋名,游山玩水,远离是非!” 听到这话,夜翊珩满腔怒火再也压不住,掌风一挥,季清羽再次口吐鲜血倒地。 拍开他搂着黎语颜的手,夜翊珩径直将她抱起,随即大步离开。 7017k 第78章 他的阴鸷 [] 听说太子殿下将人寻回了东宫,黎煜烨带着黎佳佳连忙赶来。 姜乐成拦着他们不让进太子寝宫。 “此处是太子殿下寝宫,岂容你们擅闯?” 黎佳佳扯着嗓子:“我去看我姐姐不行么?” 黎煜烨拧眉:“难不成本世子去看本家妹子,亦不行?” 姜乐成哼道:“谁都不行!” 就在黎煜烨准备动手时,夜翊珩扶在松果手臂上出来,淡声道:“太子妃已无大碍,两位请回!” 听闻此话,黎佳佳焦急道:“我姐姐怎么了,如何叫已无大碍?” 黎煜烨拱手:“麻烦殿下把话说清楚!臣听说太子妃回来时,昏迷着。” 夜翊珩面无表情:“季清羽挟持太子妃,缘故便是他与孤的往日恩怨。太子妃既已在东宫,二位无需担忧。” “送客!”夜翊珩丢下两字,顾自转身回了寝宫内。 姜乐成展臂拦着:“黎世子,黎六小姐,时候不早,你们回吧。太子妃若是真有什么不测,殿下定是比你们还着急。请回吧,早些回去吧!” 无奈之下,黎煜烨与黎佳佳只好离开东宫。 黎语颜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某人的寝宫里。 “你叫李语,他叫李羽,你们商议好远离是非?” 暗处传来某人阴鸷冷酷的声音。 “那只是化名!”黎语颜起身,正欲下床,颈子猛得被他的大手箍住。 她拍他的手,惊呼:“你干什么?” 夜翊珩看着她纤细的脖颈,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意:“你的脖颈那般纤细,孤只需稍稍用力,轻轻一折,便能轻易折断,你信与不信?” 说话间,他修长的五指微微收拢。 窒息的感觉慢慢浮上,黎语颜抬眸愤懑地盯着他:“是,我与他商议好,一起远离是非!” 远离你! 床尾的琉璃灯盏照映在他身侧,在他面上打下一道阴影。 使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四周很静。 眼前的他周身冰冷,强大的气场压迫着周围的一切。 空气压抑得人难受。 “呵呵,好,很好!”夜翊珩冷笑出声,“不知季清羽有没有告诉你,他心里有人。” “他说那只是孩时玩伴!” “这么说来,他告诉你了。黎语颜,你愿意当那人的替身,也不愿当孤的太子妃?” “你出掌狠毒,连自己的表兄弟,都能如此对付。若非他的父母给了你一半的寒毒解药,你早已是一堆枯骨!”黎语颜笑,“夜翊珩,你真行!你觉得我愿意与这般狠毒无情的人在一起吗?” 此刻她的笑,使得她的眼黑亮得惊人。 她有如此明亮的眼,这一幕着实刺痛了他的眼。 没有人能感知他的世界。 失明时,世界不是完全的黑暗,亦不是完全的空白,那是一种虚无。 令人恐惧的虚无! 纵使他睁大双眼,那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感觉,甚至连黑暗都不能感知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都离他而去。 “你又知道什么,孤自小看惯了皇城内的黑暗腌臜,见识过最为风云诡谲的残酷斗争。皇城内,连亲兄弟都能相互残杀,更遑论什么表兄弟!” 他的声音清冷,带着嘲讽。 黎语颜知道自己逃不了,索性仰起脖子:“照你这般言说,方才你那掌风还不如尽数落我身上,此刻我已是一具尸体,省得你还需掐我脖子!” “你既已被赐婚给孤,不管你心里有谁,从今往后当好你的太子妃!”美绝人寰的俊颜上,凉薄的唇角邪魅勾起,“休想逃离孤的身旁!” 黎语颜眼底划过一道冷意:“世上女子千千万,你何必一定拉我在你身旁?就算世家贵女都不肯嫁你,你父皇一道圣旨,谁家敢真的反驳?” “孤早已是行尸走肉,有你陪着,孤不会孤单!刀山火海,你陪孤一起走;地狱黄泉,你陪孤一起入。”夜翊珩厉声,“无论如何,孤不会将你让给季清羽!” 黎语颜终于骂出口:“疯子!” 见她骂人,他不恼,只耐着性子,凑过头去,在她耳畔,低沉着嗓音问:“太子妃,你愿意陪着孤么?” 音调魅惑撩人,像是情人间耳鬓厮磨,交颈亲昵。 专属他那清冽又陌生的气息,尽数落在她的耳尖,面颊…… 她咬住唇瓣,樱花般红润的唇瓣立时洇出潋滟的光泽,惹人采撷。 夜翊珩缓缓直起身,掐着她脖子的手慢慢放开,摩挲在她颈子的肌肤上。 忽地,看到她诱人的唇瓣,眼纱下的眼眸骤缩…… 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去,就在他的唇正要碰到她的唇瓣时…… 一丝清雅的酒味钻入鼻尖。 他蹙眉:“你喝酒了?” 她哼笑一声:“是啊,他给我喝的。” 美眸清澈淡然,神情淡漠。 霎时,他的眉间浮上冷戾,嗓音带着丝愤恨之色:“你难道不知道男人给女人喝酒,都不怀好意么?” “我只知道此刻不怀好意的是太子殿下。”她面上浮现潋滟的笑意,“我面上有丑陋斑块,殿下也能亲得下嘴么?” 闻言,他的手复又掐上她的脖颈,猛地用劲。 窒息感浮上,加上刚才被他掌风扫过,身体的钝痛让她眼尾沁出晶莹透亮的泪珠儿,挂在鸦黑的眼睫上,摇摇欲坠。 眼前分明是一张丑脸,他如何生出想要蹂躏她的心? 夜翊珩烦躁不堪。 手慢慢地从她的脖颈移到了她的面上,毫不怜惜地揉捏,似是要将满腔的怒火发泄给她。 又好似,她是他的玩物一般。 黎语颜心头大骇。 生怕面上贴着的斑块,被他揉捏下来。 忙眨了眨眼,挂在眼睫上的眼珠啪地掉落。 一颗不够,再来几颗。 泪水烫得他眉头一皱,旋即收了手:“滚!” 黎语颜连忙站起,却是没走几步,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夜翊珩冷眉一蹙,将人重新抱回床上。 床上的她,闭眼躺着。 夜翊珩摘下眼纱,凝视着她的脸,若无视斑块,她的确是肤若凝脂,正如黎煜烨说的那般,她的五官极美。 可一想起,她以这般娇弱的身躯为季清羽挡他的掌风,夜翊珩心头无名火起,体内燥热加寒毒的冰冷齐齐袭来…… ------题外话------ 感谢夏涵、常青树、月落重生、仟仟、归夙、lanlanchoco、书友854***611、a梦酱、书友20191222231205177、sofia、萌仙子、llxxd*、书虫霸、emotiona、黄丽丽的推荐票! 小可爱们,多余的票票都给我吧,月票也要,推荐票也要,不嫌多的了~~~~ 7017k 第79章 燥郁烦躁 [] 往常寒疾发作时,整个人异常冰冷。 而今他体内明显有股燥郁。 更要命的是,此二者不能相抵! 体内寒与热两股真气的交替,使得整个身体似要被撕扯开,剧痛袭来,痛到四肢百骸,夜翊珩的凤眸瞬间染上猩红。 他迅速去到寝宫后头。 烛火摇曳,光影旖旎。 夜翊珩褪去衣衫,露出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遒劲有力的精壮腰身。 冷白色的肌肤上好似飕飕地冒着寒气,待他步入浴池…… 只一刻钟,原本热气腾腾的满浴池的水迅速冷却,上头渐渐凝固起一层薄冰。 而他的薄唇慢慢恢复了些许淡淡的粉色。 可体内的燥郁丝毫没有减弱,强烈的不适感使得他的喉咙底吼出一个声音。 另一边。 季清羽被人抬回了江阳侯府。 看着唇角挂着血迹,昏迷不醒的儿子,长公主夜瑗泣不成声:“我儿如何成这般了?” 侍卫道:“郡王爷这般是太子殿下所为。” “阿珩……”夜瑗眼风一扫,“此事需严守,太子殿下病弱如何使得出功夫?” 倘若被有心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这对表兄弟究竟要斗到何时啊? 侍卫是季清羽心腹,自己主子与太子殿下虽极其不对付,但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是清楚的,遂拱手:“是,属下明白!” 望向儿子苍白的面色,长公主的眼泪再次涌出,嗓音焦急:“快寻府医!” 府医赶来,细细瞧了后,沉吟道:“长公主,郡王爷受了内伤,恰遇寒毒发作,两者俱来,恐有性命之忧。” 情况竟如此严重! 夜瑗身形不稳,连忙扶住丫鬟的手,拧眉问向侍卫:“缘何会发生这事?” 府医是自己人,当着他的面,侍卫坦诚道:“郡王爷挟持了太子妃,太子殿下这才出手。” “清羽为何挟持太子妃?”夜瑗不安地捏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他不是找李语姑娘去的么?” “具体缘故,属下也不清楚,等赶到时,郡王爷已躺在地上了。”侍卫皱眉道,“长公主,如今怎么办,可要宣太医?” 夜瑗摇头,一旦太医来了,有些事情便瞒不住。 况且太医本就治不好寒毒,宣了也无用,否则他们府中不用专门养着府医了。 夜瑗看向府医:“我儿如此情况,这可如何是好?” 府医思忖一瞬,道:“为今之计,先将郡王爷放入药浴之中,在下开个方子治疗内伤,双管齐下,或许有用。” 夜瑗:“好,尽快!” 东宫,太子寝宫。 黎语颜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的她被掐住了脖子,小脸涨得通红。 “殿下,妾身并没有!” 男子眼覆白纱,俊美无俦,微微敞开衣襟的他妖孽又昳丽。 “没有?”他仍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 浴池这边。 夜翊珩自从水中出来,随即穿戴整齐,眼前重新覆上白纱。 待他回到卧房时,便看到床上的人儿,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小脸憋得通红。 他疾步过去,伸手拍她的脸:“黎语颜!” 却不想,她的手仍使劲掐着自己的脖颈,一个劲地摇头。 站她身旁,他体内那股燥郁逐渐加重,夜翊珩俊眉紧蹙,烦躁之下,伸手捏她的脸。 少女的脸肤若凝脂,滑腻似酥,让人不忍释手。 不知不觉间,力道不可控制地加重。 脸上吃痛,黎语颜这才放开自己的脖颈,缓缓醒来。 一睁眼便看到他,眼前的他衣裳整齐,不似梦里的他。 虽分清了梦魇与现实,黎语颜长而卷翘的眼睫仍忍不住轻颤。 “咳,咳,咳……”她捂着心口咳了一阵,又摸了摸自己被捏痛的脸。 幸好,他捏的是她没贴面皮的这边。 虽知道他捏她是为了将她唤醒,可下手太狠…… 痛得她面颊发麻。 听她咳嗽,夜翊珩知晓,他的掌风虽只是扫过她,并未全落于她身,但她确实已受内伤。 便不发一言去了卧房旁的厢房。 见他离开,黎语颜立即下床。 等夜翊珩拿着一粒凝清丹回来时,床上已不见了她的人影。 遂疾步往外走,只见她捂着心口步履匆匆地离开。 裙角绽放出优美的弧度,在月光与烛火的照映下,潋滟生姿。 鬼使神差地,他跟着她的脚步,到了听风苑外。 黎语颜一进听风苑,身体支不住,软倒靠着院墙。 一直候在院里的妙竹惊呼着奔过去:“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一晚未回,她与赵妈妈都快急疯了。 后来听说小姐被带回了太子殿下的寝宫,她们想去见她,却被拦着不能相见。殿下身旁的人只说让她们回听风苑等候消息。 此刻小姐回来,这般情景,着实吓倒了妙竹。 黎语颜将手搭到妙竹的手臂上:“快扶我进去。” “小姐,婢子背你。” 妙竹直接蹲下身,将黎语颜背了进去。 此刻已是半夜,宫女们皆已休息,听风苑内静悄悄的。 赵妈妈急步出来,一出来,就看到院门口外立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长身玉立,衣袍在夜风下微微浮动。 瞧他身量极高,细细一瞧,眼前蒙着白纱…… 是太子! 赵妈妈心思一转,便没开口说话,帮着妙竹将自家小姐扶进了屋里。 就在她准备将房门关上,不让太子进来时,一只大手推在了门扉上。 赵妈妈连忙低头,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响。 黎语颜与妙竹闻声,齐齐侧头,只见夜翊珩站在那。 此人不声不响,大半夜穿个白色宽松衣袍,眼上遮着白纱,他的发只用一根灰色发带松松地系着,整个人说不出的禁欲,又道不明地鬼魅。 他的肌肤冷白,如此情景下,竟生出令人心惊的妖孽之感来。 妙竹忙见礼。 黎语颜清冷开口:“殿下恕罪,臣女身体不适,不能起身行礼。” 夜翊珩薄唇轻启:“出去!” 此话显然是对妙竹与赵妈妈说的。 两人心神一凛,退出房间,却是不敢离得太远,一直候在门外。 夜翊珩掌风一扫,房门关上,几步过去,不由分说地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往下一扯,直接将药丸丢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黎语颜尚未来得及分辨是何药物,融化的药汁已滑到食管。 7017k 第80章 皆非良配 [] “咳,咳,咳,殿下给我吃的是什么?” 黎语颜一手抚在脖颈上,一手拍他捏着她下巴的手。 喉中灼烧的感觉,让她十分难受,小脸又开始泛红。 夜翊珩的手仍旧捏在她的下巴上,不知为何,在她跟前,他总会生出想要揉捏、蹂躏她的心思。 少女的下巴精巧,上头的肌肤滑腻,轻易就能感知到里头的下颌骨。 倘若他用手稍微再用劲一捏,她的下颌骨定能粉碎。 如此,她便不用再说话了。 黎语颜吃痛,清眸内沁出水雾,由于被他捏着下巴,嗓音带着丝沙哑:“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孤给你吃的是蚀骨丹,你若离开孤,便会蚀骨而亡。” 眼前的男子,玉容清冷,疏离淡漠,出口的话狠辣无情。 黎语颜僵着身子,撇过脸,不想看他。 而他身上的寒气源源不断从他的指尖传到她身体上。 夜翊珩白纱下眼眸微眯,她的身体极暖,只捏着下巴便能感知。 倏地,他收回手,大步出了屋子。 “松果,走。” 松果闻声,立刻扶住自家殿下。 到了听风苑外头,松果忍不住道:“殿下明明给黎五小姐吃的是治疗内伤的丹药,为何说是蚀骨丹?” “多问。” 夜翊珩那只捏过黎语颜下巴的手负在背后,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 松果长长叹息,又道:“殿下,庆郡王昏迷未醒,一则是因为寒毒,一则是因为内伤。这疗伤丹药,咱们要不要送一粒过去?” “不送。” 谁叫季清羽竟敢觊觎他的太子妃! “殿下,长公主已哭了许久,庆郡王可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 闻此言,夜翊珩才道:“趁孤尚未改主意……” 恒瑗长公主是他那些所谓的亲人中,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想到她因他而伤的手,夜翊珩心头浮起愧疚。 松果欣喜道:“小奴等会就派人送去。” 他就知道他家殿下心软。 此刻的听风苑卧房内,妙竹与赵妈妈泣不成声。 “殿下如此狠毒,如何能给小姐吃蚀骨丹?” “那小姐以后便离不得殿下了?” 黎语颜站起身来,动了动手脚,体内的不适感在渐渐降低。 “莫哭了,那不是蚀骨丹。” 丹药入口即化,无色无味,倒叫她一开始吃下的时候不好分辨。 不过此时药效已起,若她估计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治疗内伤的。 闻言,妙竹立刻抹了泪:“小姐,那究竟是何丹药?” “应是治疗内伤的。” 若非她有些医术,岂不是要被瞎子吃得死死的? 一个时辰后,丹药送到了长公主夜瑗手中。 此刻的季清羽已在药浴桶中醒来,由于药浴有活血化瘀的作用,而他体内又有内伤,是以时不时地口吐鲜血。 夜瑗与季连城在一旁吓得不轻。 听说太子的内伤丹药送来,夜瑗立刻让人给季清羽服下。 季清羽哪肯,扭着头,梗着脖子道:“小爷不吃瞎子的东西!” 话一出口,哇地又吐了一口血。 府医在旁急得团团转:“庆王爷,太子殿下的药物是可是千金难买的好药,莫要浪费了!” 他的本事全在此了,若是郡王爷今晚这关过不去,他不光不用在此当府医,连小命也不保了。 夜瑗又抹了泪:“儿啊,娘不管你们有什么过节才打的架,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季清羽趁机道:“儿子有个要求,父亲母亲若是同意,儿子就吃药。” 夫妻俩齐声:“哪怕十个八个都可!” “儿子只有一个要求,便是请皇上舅父同意我娶李语为妻。” 一听是这个要求,夫妻俩旋即点头答应。 “明儿为父就带着你娘一道进宫请旨!”季连城大掌一挥。 季清羽抿着笑意,这才将药丸吃下。 -- 翌日。 在学堂看到黎语颜,黎佳佳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在东宫不能探到消息,黎煜烨来了馨雅学堂。 虽说国子监的监生在节日时,都有来过馨雅学堂,但,似他单独一人而来的,从未有过。 加之,黎煜烨长得风姿卓然,出身又好,他的出现,霎时吸引了众多女学子的目光。 令众人失望的是,他径直去了丁班。 在丁班看到黎语颜安然无恙,他的心终于稳了下来。 黎佳佳正喋喋不休地与黎语颜说着话,眼尾余光看到教舍门口有个颀长的身影,转头一瞧,惊喜道:“黎大哥!” 黎语颜闻声抬首,跟着唤了一声:“黎大哥。” 黎煜烨微微颔首:“语颜你出来下。” 黎语颜点了头,快步出了教舍。 两人来到校场。 “黎大哥,你找我是有事么?” 黎煜烨深吸一口气道:“昨夜我想了许久,李羽李语,再加太子,我怎么觉着关系极其复杂。” “李羽李语只是化名,我与季清羽算是早前相识,但关系没那么复杂。至于太子,黎大哥你也知道,我与太子之间……” 黎语颜没有继续往下说。 黎煜烨不傻,早就猜到了,遂开口:“过段时日,皇上准许我返边境探望父母。你若真不想嫁太子,我可以设计将你带走。” “黎大哥,此事万万不可。若被发现,不光连累你,更会连累镇北王爷与王妃,语颜何德何能能叫黎大哥如此相助!” “语颜妹子,实话告诉你,你长得很像我亲妹子。特别是你这双眼,自墨斋一见,亲切感油然而生。你既是我本家妹子,我断不能看你进入天家这个狼窝!不管是夜翊珩还是季清羽,皆非良配!” 闻言,黎语颜十分动容:“若真有机会,语颜很想去边疆看不同的风光,感受不同地域的日出日落,云起云涌。” 黎煜烨看着眼前这双熟悉的眼,点头:“会有机会的!届时,咱们可以骑马纵横,策马扬鞭。那里天空比京都开阔,那里民风比京都淳朴,相信你会喜欢那里的。” 黎语颜抬眸,眨了眨眼:“黎大哥,你亲妹子如今多大年岁?” 一听这个问题,黎煜烨面上笑容渐渐消散:“她若还在的话,与你一般大。”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妹妹她……” “这便是我想让你唤我大哥的另一个缘由了。” ------题外话------ 感谢归夙、夏涵、月落重生、lanlanchoco、llxxd*、萌仙子、皮皮妮、飞龙龙、书友854***611、书友20191222231205177、书虫霸、a梦酱、苏苏、sofia、冰糖甜、一阵风吹过的推荐票! 7017k 第81章 该娶妻了 [] 原来,他让她喊大哥,是想听妹妹喊他的感觉,再加上他说她的眼睛像他亲妹…… 黎语颜咬了咬唇,声音极轻地唤了一声:“大哥。” 嗓音甜糯中带着软音,似清泉般沁人心扉。 恍惚间,仿佛看到妹妹拉着他的袖子喊着大哥撒着娇。 只两字,黎煜烨眼眶一热,迅速转身,抹了泪。 黎语颜拿食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臂:“黎大哥……” 黎煜烨敛了情绪,转回身:“我妹子俏皮可爱讨人喜欢,自小喜欢黏在我身旁。那日我进京为质,分开时,我就瞧她泪眼婆娑,好生安慰她后,我才上马车离开。” 他缓步往前走,语声落寞:“后来我才知,当日她竟骑着小马驹偷偷送我,路上遇了匪贼被掳走。父王派人快马加鞭将我半道寻回,说见妹妹最后一面,那时我才知妹妹被歹人折磨致死。” “我们那民风淳朴,断不会出现此等情况,在父王的治理下,可谓夜不闭户。哪有那么巧合,我刚要进京为质,我妹就死于非命。”他叹气道,“可事情的真相到如今都没……” 听了这些,黎语颜心底有苦涩蔓延,失去亲人的感觉她感同身受。 “黎大哥,我不知该如何劝慰你。” 就像她亦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己。 黎煜烨抬眼望天:“不必劝慰,终有一日,我会查明真相!” 说话间,他伸手捏住她单薄的肩膀:“语颜妹妹,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黎语颜点了头。 他说天家是狼窝,又煞费苦心地讲了他妹妹的情况,诸多矛头均指向了京城这边。 镇北王府是被皇帝忌讳的存在,倘若她真的随黎煜烨离京,逃离某人,最终是害人害已。 届时皇帝便有借口迁怒镇北王府。 思及此,她道:“黎大哥什么时候离京?我送你。” “你不跟我走?” “终有一日,我会去看黎大哥说的地方,只是如今不是好时机。” 黎煜烨明白她的顾忌,心头一软,大抵是宁远侯府内的奸佞让她很早就学会自立,学会分析利弊。 不像他亲妹子自小是在百般呵护下成长。 两人有相似,又有不同。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长得很像他亲妹的少女,黎煜烨很想着护上一护。 “时日尚未定下,等定下告知于你,届时,我留些人给你。” 他没能护住亲妹子,若能在她身上弥补一二,自己的愧疚感能降低些许,有生之年亦能好过些。 黎语颜微微含笑,柔声道:“多谢黎大哥,我能自保。” 教舍这边。 徐雅香去找了曹姝,两人在空旷的舞社内密谈。 “曹大家,我哥的心意你已知。上次入围比试,虽不成功,但给你的银钱我徐雅香并未要回。” 曹姝拧了拧眉:“你想我怎么做?” “你若真想成为我嫂子,需得听我的。” “请直言!” “花朝节扮花神花仙的那几人若是出点什么意外,需要换人上场的吧,曹大家以为呢?” “自是如此,此等情况下,需安排好替换人员。” “曹大家既也想到这个层面,那我们队是否可继续练习花朝节的舞蹈呢?” 曹姝疑惑道:“如何将人选换下来?” “这个问题你就别考虑了,需要用到你时,我自会与你说。” 出了舞社,徐雅香悄悄拉了黎曼婷:“我把你说的替换法子说了。” 黎曼婷眸中精光一闪,压低声音:“嗯,那咱们还需练好舞艺才是!” 届时,她定能挽回自己在梁王心中的印象。 -- 此时的江阳侯府。 季清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父亲母亲言而无信!” “早知如此,儿子就不该吃瞎子的药!”季清羽捶着床褥,“父亲母亲向来偏心瞎子,如今儿子只那么一个要求,都不肯帮儿子去说一声。” 李语便是黎语颜,他若将这点与父母说明,父母决计不会同意他娶她。 想要将太子妃人选换回黎曼婷,还黎语颜自由,唯有冒这个险! 让黎语颜以李语的身份赐婚给他。 等身份揭晓时,天家为了颜面,很有可能将黎曼婷赐给瞎子,黎语颜便是他的。 倘若不成,那他再做打算。 夜瑗坐在床沿,伸手替儿子掖了掖被角,这才抬眸剜他一眼:“折腾一宿,为娘与你父亲不是放心不下你么?” 季连城坐在窗旁的椅子上,难得温和道:“府医说你危险期未过,父亲母亲这不是守着你么?” 季清羽挑了眉,哼道:“难道你们不怕那么好的儿媳妇被人拐跑了?” “这会子倒来说我们了。”夜瑗笑了,“你且说说,昨日为何掳走太子妃?” 一听此问,季清羽心头一凛:“母亲也知我与瞎子不对付,我就是气他。” 夜瑗指他额头:“多大个人了,往后万不可拿太子妃与阿珩开玩笑。” “是,母亲。”季清羽乖觉地颔首。 夜瑗笑容更甚,转过头,对坐在窗边的丈夫道:“看来咱们儿子确实长大了,该娶妻了!” 季连城沉吟一瞬,开口:“府医说过了今日便无碍,咱俩明日进宫吧。” 季清羽笑盈盈地躺下:“那儿子就等父亲母亲的好消息。” -- 馨雅学堂。 黎语颜将黎煜烨送往学堂门口。 快到门口时,黎煜烨止步:“语颜妹妹,其实今日我来此,还有一事。” “何事?” “祭酒托我来问一声,你何事来国子监就学,届时他要让你给监生们上几堂书法课。” 闻言,黎语颜笑着问:“那我算是学子,还是夫子?” 黎煜烨跟着笑:“皆是!” 两人相视,旋即又笑。 送走了黎煜烨,黎语颜回教舍,半路瞧见徐雅香与黎曼婷站在走廊外说话。 见她过来,徐雅香讥笑:“喂,丑女,花朝节,你是否要戴着面纱上台?”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丢下一句话,黎语颜回了丁班教舍。 徐雅香惊诧地看向黎曼婷:“她难道要摘掉面纱?” 黎曼婷也是想不明白,秀眉微动:“五妹妹说的怕是气话。” 徐雅香哼道:“凉她也不敢!” 而这时,黎语颜带着黎佳佳、米欣梅与罗梦儿她们折返回来。 7017k 第82章 急定婚期 [] 徐雅香被黎语颜盯得倒退一步。 这丑女如何有这般气场,令她心惊得像是要臣服于她。 黎语颜言笑晏晏:“你可曾记着还欠我们三个响头?” 黎佳佳双手叉腰:“是谁说,我们这队如能进最后选拔,她跪下来给我们磕三个响头?” 米欣梅终于也硬气了一回:“就是她,徐雅香!” “咱们队如今是花朝节花神花仙的扮演者,都无须再选拔,徐雅香你服不服?”罗梦儿腰杆直直的,说话时,甚有底气,好似将一直以来受的恶气全都喷在徐雅香面上。 看对面几人来势汹汹,徐雅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不是昨日的事情么?” “五妹妹,昨儿已过去,此事就算了吧。”黎曼婷柔着调子劝。 “这里没有三姐姐说话的份。”黎语颜清浅一笑,顾自对着徐雅香道,“昨日太子殿下在场,我可不想给未来夫君留下跋扈的印象,故而昨日饶了你。既然昨日没能跪下磕头,那今日补上吧。” 言罢,黎语颜抬手捏起自己纤细的手指。 徐雅香拉住黎曼婷的手:“曼婷,你帮我跟你五妹妹六妹妹好好说说,咱们毕竟是一个学堂的学子,这般威胁不好吧?” 黎曼婷唇瓣闭紧,面色扭曲。 见状,黎语颜笑了:“如今咱们算是同窗了?” 黎佳佳哼了一声:“谁跟她同窗?” 说话间,她从后腰拿出之前徐雅香敲的那面小锣,开始哐哐地敲起来:“大家都来看哦,徐雅香愿赌服输,要磕头了!” 没多久,几个班的学子把走廊挤得水泄不通。 徐雅香的面孔一阵红一阵白:“我就是不跪,如何?” 黎语颜面纱下的唇角一弯,袖中的手指曲起,瞬时击出一小石子。 徐雅香膝盖一痛,立时跪地。 学子们惊得目瞪口呆。 “嘴这么硬,膝盖骨这么软?” “快磕头,快磕头!” “就是就是,害我们月钱银子都栽进去了!” 徐雅香仰头望了望四周,平日里交好的那几个手帕交纷纷缩回脑袋不看她。 她咬了咬牙:“我父亲如今可是……” 话未说完,黎语颜笑着打断:“你父官再大,也能言而无信么?倘若你父是因言而无信升迁的,那这天晟的文武百官该学学你父亲的‘优良’品格了!” 听到这话,徐雅香冷汗津津,倘若这种话传扬出去,父亲非打死她不可。 无奈之下,她徐雅香只好俯身磕了起来。 黎佳佳笑:“不够响,重来!” 周围学子仿佛将输了的银子赚了回来,纷纷附和。 徐雅香咬着唇,拳头紧紧地捏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她定要还回来! 在花朝节,定让丑女的面子里子全丢了! 届时,看瞎眼太子还怎么要她? -- 散学时。 见东宫的马车还未到,黎佳佳便拉着黎语颜进了自家马车上。 “姐姐,昨晚咱们一起用饭,那鲤鱼鲤鱼的,究竟是何物?” 学堂里,她早想问这个问题了,奈何人多嘴杂,此刻上了自家马车,让琴香在外守着,黎佳佳才敢问。 黎语颜戳了戳黎佳佳可爱的脸蛋,笑道:“不是什么鲤鱼鲤鱼,是李语李羽,化名。” 一面说着,一面在她手心写了两字,“语”与“羽”。 见状,黎佳佳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旋即又敛了笑:“昨儿姐姐被掳去哪里了?回来时据说昏迷着,我与黎大哥去东宫找,太子殿下不让我们见你。” 黎语颜摇头:“我没事,此事万不可跟叔父婶婶说起,我怕他们担忧。” 黎佳佳点头。 就这时,琴香在车外敲了敲车壁:“小姐,五小姐,东宫马车到了。” 姐妹俩又说了几句悄悄话,而后依依不舍地分开。 黎语颜一下黎佳佳的马车,就发现今日东宫来接她的是夜翊珩专用的那辆。 妙竹也没出现,黎语颜狐疑着,登上某人的马车。 刚踏入车厢,便发现那瞎子正“睨”着她。 虽说他眼上覆着白纱,但那姿势就好似冷冷地瞧着她。 “殿下怎的在此?” “孤来接太子妃,不可?”夜翊珩清冷出声。 黎语颜在离他最远处坐下:“自是可以,只是臣女受宠若惊。” 马车辘辘行驶,不多时,便离了馨雅学堂门口。 夜翊珩唇角动了动,半晌才道:“待过了花朝节,孤向父皇请旨定下婚期。” 这话骇到了黎语颜。 一旦定下婚期,他的太子之位便不保。 可是她委实想不明白,他为何定要将她绑在身边?哪怕是丢了太子之位。 “臣女已答应国子监祭酒,待花朝节过去,会去国子监就学。” 国子监是一国最有实力学子的聚集之地,她去那,唯一一个目的,便是向世人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 相反,她要告诉世人,女子亦有自己的厉害之处! 夜翊珩面色一沉:“不许去!” 国子监全是男人的地方,她在馨雅学堂便如此不安分,去到国子监,那得天翻地覆不可! 黎语颜没接他的话,只道:“还望殿下莫要急着定下婚期。” “就为了去国子监?你若坚持,明日始,馨雅学堂亦不必去。” 黎语颜气结:“你……” 能在花朝节上跳舞是黎佳佳的梦想,她若不去,那机会便拱手让人,一时间噎得黎语颜说不话来。 只气呼呼地转过身,不再看他。 想到这疯子说一不二的,黎语颜叹息:“婚期定下,一旦大婚,殿下便不再是太子。” “对,不再是。” 夜翊珩说得无波无澜,好似在说与他无关之事。 “那为何急着定下婚期?” 对于她的提问,夜翊珩没有回答,只言:“孤的要求很简单,在孤还活着这几年里,你老实做你的太子妃!” “殿下如此执着让臣女嫁您,是否是因为面子?”黎语颜苦笑,“男人的面子,太子的面子,若是连个丑女都不肯嫁你,殿下是否特没面子?” “你若敢有嫁季清羽的心思,信不信孤先把他弄死了?” “信!” 黎语颜一想到季清羽受了他两掌,再加寒毒,必定一夜未醒,有性命之忧。 思及此,她又道:“殿下能否准许臣女去探望庆郡王?” 如若可以,她想救他! ------题外话------ 感谢月落重生的月票! 感谢归夙、夏涵、月落重生、书友20191222231205177、黄丽丽、书友854***660、llxxd*、lanlanchoco、书友854***354、萌仙子、冰糖甜、书虫霸、a梦酱、sofia、飞龙龙、觅、苏苏、hiuwai的推荐票! 感谢所有追读我书的小可爱小仙女们,么么哒~~~ 又一天过去,新的一天到来,求一波推荐票、月票啥的~~~ 7017k 第83章 摘他眼纱 [] 夜翊珩冷笑:“他母亲是恒瑗长公主,父亲是江阳侯,倘若他们知道季清羽是因你受的伤,你觉得你有脸去看他么?” “我悄悄去,行么?” 倘若季清羽因她有个三长两短,她心里过意不去。 眼前这人下手那么狠,这会子他所言,好似季清羽受伤皆因她而起。 她不是没试过讲道理,这人疯批一般,她道理再说,他都听不进。 “不行!”夜翊珩沉声,“你觉得你准太子妃的身份,还能再嫁旁人么?” 黎语颜咬唇不语。 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 见她不语,他又道:“还是你认为长公主与江阳侯会同意一个在东宫住了那么久的女人嫁给他们儿子?” 一听此话,黎语颜火气上来:“我与你又没什么!” 嗓音拔高不少,胸口起伏剧烈。 夜翊珩眼纱下的凤眸淡淡睨着她:“没什么?” 薄唇轻吐三字,他一个瞬移,猛地扣住她的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么快的速度瞬移过来,拉起她,拥住她的身子,他重新落座。 黎语颜整个人僵硬得不行…… 人生头一次坐到男子的腿上。 他腿部肌肉贲张的感觉异常清晰,好似隐藏着巨大的爆发力! 这人不是病弱么? 可隔着春衫,她的感觉不会出错。 巨大的心理冲击,陌生又紧张的感觉,让她欲逃,却不想,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只轻轻搭着,让她心头猛得一跳。 生怕他下一步再做点什么,黎语颜完全僵掉。 “你,你想干什么?” 出口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音调哀婉动人,惹人怜爱。 夜翊珩眉眼微动:“你怕孤?” 黎语颜摇头,旋即又点头。 她能不怕么? 两个月,不,已经快三个月了,几乎每晚都在做那种梦。 梦里的他疯批阴鸷,稍有不如意,便要折磨她。 这疯子他动不动便掐她脖子,声声威胁她的小命。 现实中的他,好似渐渐显出梦里的他那种疯批阴鸷冷酷来。 她是真的怕,怕现实与梦境一般! 方才看他身手,他若要弄死她,简直易如反掌。 “既然怕孤,为何还想着嫁季清羽?” “臣女没有,若可自由选择,臣女谁都不想嫁!” 他伸出两指,隔着面纱,捏住她精巧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嗯?你再说一遍!” 冷峻的嗓音,带着致命的威胁,甚至还有一丝魅惑。 被迫与他对视,黎语颜反倒冷静下来。 “如若可以,臣女此生不想嫁人!”她抬眸静静看向他。 眼前的他肌肤白皙,鼻梁高挺,薄唇泛着淡淡的粉,下颌线精致流畅,整个骨相与皮相皆是一绝。 就是不知道他的眼是何模样?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覆上他眼前的白纱。 空气好似凝固了。 夜翊珩白纱下的俊眸亦盯着她,眼前的她美目清亮湛澈,极长的眼睫微微卷翘起一定的弧度,轻轻一闪,好似有星辰落入她的眼。 美眸流转间,碧湖倾泻,光华璀璨。 他的喉结滚了滚,这女人说是怕他,此刻在他怀里,到是坦然得很。 更要命的是,她竟大胆地触到了他的眼纱。 黎语颜咬了咬唇,连续梦里的相处,现实中亦相处了不少时日,她从未看过他的眼。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摘下了他的眼纱!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到了他眼周的肌肤。 他肌肤冰凉,似寒疾一直在发作的状态。 这般情形下,他竟似常人一般。 这要如何强大的自制力与实力才行! 而他的眼—— 这是一双极其漂亮的凤眸,眼睫很长,眼尾狭长,瞳孔幽深,眼神凌厉,不怒自威。 似九天银河苍穹尽头,跃入万重星辉;似杳霭流玉间有辰光内敛,沉谧深邃;又似碧玉琼花瑶池仙境,诸般景色映入其间,说不清地华美,道不明地风华。 就是这一双眼,在她眼中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矜贵惊艳。 他身上有着普通皇子难以匹敌的沉稳矜冷,清贵高华,岳峙渊渟,不可攀附。 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偏偏是这么一位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的如玉君子,总在不经意间夹杂着阴鸷冷戾。 忽地,她的眼神触到他的眼神。 四目相对间…… 他狭长的凤眸倏地眯起,好似能轻易直抵人心,洞悉一切。 黎语颜连忙垂眸敛目。 方才她细瞧他的眼,乍一看,看不出眼疾端倪。想来得翻开眼皮,才能判断眼疾之症。 然,此刻她若是翻他眼皮…… 她会被弄死的吧? 他蓦地出声:“婚姻一事,皇子公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更何况你!” 黎语颜将手中他的覆眼白纱往他怀里一塞:“殿下果然俊美非凡,公子无双,臣女配不上殿下。” 说话间,欲趁机逃离他的大腿。 却不想她的腰被他单手禁锢。 不光如此,他的头缓缓向她靠近。 黎语颜害怕得不行,整个身子开始瑟瑟发抖。 哪承想,他淡漠道:“系眼纱!” “是,殿下。” 黎语颜只好重新拿起覆眼白纱,老老实实地将眼纱覆到他的眼上,随后直了直身子,在他后脑勺系了个结。 纤细的手指轻拉一下以试宽松度:“不紧吧?殿下。” 他从喉咙底溢出一个字:“嗯。” 她惴惴不安地询问:“那臣女可以坐旁边去了么?” 娇软在怀,让夜翊珩十分不自在,方才她直起身子时,那似有若无的幽香钻入他的鼻尖…… 体内燥郁迅速攀升! 此等情况,他十分不喜,遂提留住她的后领子,将她迅速拎起,毫不怜惜地扔到一旁。 “砰——” 位上铺着软垫,这般坐下倒是不疼。 只是猛然被拎起又被迅速扔下,发生在瞬息之间,动作快得黎语颜的心脏跟着身子震了震。 她心底骂:“疯子!” 夜翊珩面上又恢复了冷峻与疏离。 彼此不再言语,黎语颜渐渐放松下来。 马车快到东宫时,她从车窗往外看,只见范敏儿站在那里。 想到他说,她住东宫往后就算与他没关系,亦不好嫁人。 遂问:“殿下,表小姐在东宫也住了不少时日,那她以后嫁人岂不是也会受阻?” 7017k 第84章 太子的嘴 [] “太子妃醋了?”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让人迷幻的恍惚。 “臣女……” 才不! 黎语颜的话尚未出口,只听得范敏儿在车外娇柔道:“表哥回来了,敏儿今日做了表哥最喜吃的菜,表哥可否赏脸尝尝?” 夜翊珩下了马车,轻哼一字:“嗯。” 范敏儿喜不自胜:“那敏儿这就命人去准备。” 黎语颜悄然下车,趁他们说话之际,悄声往东宫内走。 不承想,那人叫住她:“太子妃不是说,为答谢孤,晚膳太子妃喂孤么?” 黎语颜脚步一顿,面纱下嘴角微扯,轻骂:“太子的嘴,骗人的鬼!” 她已说得极轻,却不知这话还是落在了夜翊珩耳中。 他唇角一勾:“孤眼瞎,吃东西会吃到鼻子里。” 猛地听到这话,黎语颜转身看向范敏儿。 什么人嘛? 她教她,她反而倒打一耙! 还有,这瞎子怕是莲藕托生的吧? 怪不得眼瞎,因为他全身都是心眼子! 黎语颜美眸微眯,嗓音清亮:“殿下是想臣女喂,不让表小姐喂么?” 范敏儿一听,跺了跺脚:“表哥,敏儿可以喂表哥的。” “不劳烦敏儿,你吩咐人把膳食摆好,孤有太子妃作陪便可。” 夜翊珩的声音很淡,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一听这话,范敏儿咬了唇,生怕在黎家丑女跟前哭出来。但表哥是太子,太子之命不可违。只好指尖掐着手心,快步折返,去吩咐摆膳。 范敏儿看着宫女太监将饭菜摆好,一转头,看到自家表哥扶在黎家丑女的手上缓步进来。 “殿下请坐!”黎语颜轻言细语地将夜翊珩扶到主位上,随后舀了一勺羹汤轻轻吹了,凑到他唇边。 见状,范敏儿再也忍不住,福了福身,强忍着泪水离开。 一到外头,她泪水似决了堤,哗哗往下落。 黎语颜将碗勺往桌面一放:“殿下自个吃吧!” 夜翊珩俊眉一挑:“为何?” “殿下表妹做的饭菜,臣女不敢享用。”黎语颜看了眼外头范敏儿狂奔而走的身影,对着某人福了福身,“臣女告退。” 夜翊珩淡声:“马车上孤所言,你且记着。” 黎语颜步履一顿,旋即往外走。 他的寝宫,她真的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瞧她走远,夜翊珩对松果道:“桌上饭菜全倒了吧。” 松果立即称是。 自家殿下一口未吃表小姐做的菜,哪怕方才黎五小姐喂的那勺羹汤,殿下也不曾喝。 殿下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 翌日。 恒瑗长公主夜瑗与江阳侯季连城进宫。 皇帝听了他们的来意,笑着问:“赐婚是好事,只是李语究竟是何许人也?” 上回,他就问了季清羽,那小子偏说自己也不清楚。 今日倒好,说服了他父母来求赐婚。 结果只一个问题就把长公主夫妇给难住了。 夜瑗思忖,道:“皇兄,清羽难得对一个姑娘上心,您就同意他了吧。” 季连城拱手附和:“皇上,清羽这孩子平素吊儿郎当,自从认识那姑娘,性子敛了不少。故而,臣以为那姑娘极合适我们家清羽!” “被你们说得这般好,朕倒是想要见一见这位李语姑娘了。”皇帝朗声笑着,“你们让清羽带来,朕瞧上一瞧,若是可以,那就赐婚,不过……” 他刻意没往下说,尽显威严。 夜瑗连忙问:“皇兄,不过什么?” 皇帝沉吟道:“不过,是正妃还是侧妃,有待商榷。” 再说无益,长公主夫妇便回了江阳侯府。 此刻的季清羽还在养伤,听说父母回来,连忙下床让人搀扶着去到父母跟前。 “父亲,母亲,如何了?皇上舅父可是同意了?” 季连城往主位上一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缓缓道:“皇上让你带着李语姑娘,一道进宫面圣,皇上想亲眼见见,若是可以,将她赐你为正妃或侧妃皆有可能。” 一听这话,季清羽心凉了大半。 夜瑗缓声道:“儿啊,今日为娘细细听了你舅父的言外之意,他确实是存了用你的婚事拉拢世家大族的意思。” 闻言,季清羽更是透心凉,面上身体亦是冷得不行。 虽有下人扶着,整个人摇摇欲坠,下一瞬,瘫倒在地。 夜瑗见状惊呼一声:“儿啊!” 季连城眼疾手快,放下茶盏,连忙把季清羽扶起来。 夫妻俩拍着季清羽的脸。 实在是拍得疼了,他慢慢睁开眼:“父亲、母亲,儿子想见李语。” 夜瑗连连点头:“好,好,好,母亲这就命人去你的酒楼茶馆等候,若是李语姑娘出现,立即将人带往家里来。” “嗯,谢过母亲!”说出一句话,季清羽又虚弱地往侧面一靠。 这么一来,夜瑗季连城又是请府医,又是派人去寻李语。 在无人时,季清羽微微抬了抬眼皮。 见皇帝一事,确实棘手。 一旦见了,皇帝便知李语是黎语颜,即是未来太子妃,是夜翊珩那厮的。 届时,还有他什么事? 如此情况,他得与她商议下,尊重她的意见为先。 但如今,夜翊珩这瞎子定是耍了心眼子,她出入东宫,怕是有人盯着。 -- 这日下午。 夜翊珩奉命进宫。 皇帝见到他,便让人看座,而后道:“阿珩,今日你姑母姑父来朕这,要求给清羽赐婚。” 闻言,夜翊珩不动声色地问:“那父皇可是答应了?不知是哪家姑娘?” “说什么叫李语的一位姑娘,朕没当场答应。” 夜翊珩面无表情道:“这位李语姑娘,儿臣有所耳闻,她不适合季清羽。” “哦,如何不适合?”皇帝挑了挑眉,坐直身体,状似饶有兴致地想听上一听。 “如何不适合,儿臣说不上来,还望父皇恕罪。”夜翊珩声音很淡,“皇姑母因儿臣伤了手,儿臣一直愧疚于心,故儿臣以为父皇该选一位家世背景雄厚的姑娘给季清羽。” 闻言,皇帝赞许地点头:“太子仁孝!你皇姑母若是知晓你有这份心,她定开怀!” “父皇谬赞!”夜翊珩微微垂首,“儿臣自幼受皇姑母照拂,哪日儿臣不在了,季清羽若能顶起一片天,今后皇姑母的生活便仍能如意顺遂。” ------题外话------ 通知:7月16日晚23:30-24:00会爆更一万字,小可爱们届时别忘追读哈~~~ 感谢归夙、书友20210328213422722、夏涵、月落重生、日月星辰、llxxd*、lanlanchoco、黄丽丽、皮皮妮、萌仙子、飞龙龙、冰糖甜、苏苏、书友20191222231205177、书虫霸、sofia、芊芊梓衿、幸福的颜色、书友854***611投的推荐票! (づ ̄3 ̄)づ 7017k 第85章 孤在等你 [] 夜翊珩出了御书房。 姜乐成连忙迎上去,从叶公公手中接过太子的手臂:“多谢叶公公,我来吧。” 叶公公含笑:“有劳小公爷!” 姜乐成颔首,扶着夜翊珩离开贤德殿。 两人十分有默契地不言,直到登上马车坐定,姜乐成这才开口询问:“殿下,皇上宣你,是所为何事?” 夜翊珩摘下眼纱,捏了捏眉心:“他借季清羽的婚事看世家大族站队,询问孤的意见,无非想借孤来遮一遮他的目的。” 姜乐成冷笑:“那些觊觎皇位的,早就暗地里集合了势力,光凭婚事如何能看出一二?世家大族,有些人家多的是女儿。” 夜翊珩淡淡道:“老头子给了季清羽一本花名册,册子里皆是适婚年纪的世家嫡女。” “世家嫡女的人数总归有限。”姜乐成终于反应过来,“季清羽虽是郡王,却只是皇上外甥。如此,那些原本想把嫡女留着,嫁与未来储君的,或多或少会露马脚。” 夜翊珩清冷一笑:“外人只当老头子看中季清羽这个外甥,封了郡王,又操心他的婚事,为的是拉拢世家大族,实则不然!” “皇上此计,好计谋啊!”姜乐成捏了捏拳,又道,“世家早有站队的,为防止被季清羽选中,便会有下一步打算,皇上便能以此判断。” “老头子一面物色下一任太子人选,一面提防权势大过他的,顺便借机看世家大族是忠心他,还是忠心某一个皇子。”夜翊珩捏了捏遮眼白纱。 脑中,不知不觉地浮起黎语颜将他眼纱摘下时的模样。 她的手指纤细莹白,温热柔软;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幽香,丝丝缕缕入他鼻间;她直起身系他眼纱时,差点贴到他的胸膛…… 怎会无缘无故想起她? 这个不安分的女人,无时不刻想着逃离东宫,逃离他。 夜翊珩眉间一戾,眸中尽是冷意。 -- 馨雅学堂。 趁着午休,黎佳佳兴奋地提议去舞社练舞:“我说,咱们得好好练习,没几日就是花朝节了!” 黎语颜笑着点头,几人跟着黎佳佳的脚步到了舞社外。 却不想里头传出曹姝正在教授舞艺的声音。 黎佳佳推开门,赫然入目的是,黎曼婷徐雅香她们六人正在练习花朝节的舞蹈。 “曹大家,我们队才是最后的扮演者!”黎佳佳不满道。 曹姝看了一眼黎语颜,随后看向黎佳佳:“按照惯例,为防万一,此舞多练几人,届时临场不会出错。” 黎语颜微微挑眉:“请问曹大家,舞社可否腾出来,供我们练习呢?” 曹姝道:“上次比试时,你们六人舞艺已然不错,本夫子以为你们无须多练。” “曹大家的意思是不让我们在舞社练舞了?”黎语颜又问。 黎佳佳火爆脾气上来:“曹大家,你如此这般,有失偏颇!” 这时,徐雅香叫嚷着来赶人:“舞社是曹大家说了算,你们从哪来,滚哪去!” 曹姝看了徐雅香一眼,随后对着黎语颜与黎佳佳她们抬了抬手,示意她们离开:“雅香所言可能不怎么好听,但舞社确实是本夫子说了算。” 黎语颜淡淡一笑:“看来曹大家是不想留在馨雅学堂,想嫁为人妇了,呵呵,也不知是否已然财色两失?” “你!”曹姝拧眉,想说什么,忽地说不上来。 她如何看出自己已经失身于徐雅香兄长了? “练舞之人,尤其是授人学问者,尤其要严于律己,身正形正。”黎语颜淡淡睨她一眼,“曹姝你如今的行为,让那日授你舞艺的师父很是心寒!” “师父?”曹姝喃喃道,继而厉声,“我比你年长,你没资格在我跟前说师父!” 不接她的话,黎语颜莞尔转身,对自己队伍的几人道:“咱们走。” 出了舞社。 罗梦儿小声问:“语颜,咱们去哪练?” 黎语颜道:“老地方。” 黎佳佳拍手:“有吃有喝,还是老地方好。” “你不怕山长了?”黎语颜戏谑。 黎佳佳吐了吐舌头,笑:“山长其实就是个可爱的老头。” -- 散学时,黎语颜一出学堂门口,就不想再走。 原因无他,东宫马车边上正立着一人。 此人眼覆白纱,而那双凌厉的眼,正透过白纱凝睇着她。 见她出来,松果恭敬颔首:“殿下,太子妃出来了。” 夜翊珩这才微微笑了:“太子妃,孤在等你。” 此时的街上,馨雅学堂与国子监出来的学子,再加各家来接的随从仆人,人实在是多。 夜翊珩此举,霎时让黎语颜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众目睽睽之下,黎语颜面纱下的唇动了动,缓缓迈着步子,走到他跟前,福了福身:“殿下。” 当着众人的面,夜翊珩堂而皇之地牵起她的手,摸索着牵着她登上了马车。 周围有人叫:“太子殿下眼睛瞧不见,还来接人,比那些眼睛好使的男人好不少!” 立时有人怼她:“你若想嫁太子,还来得及。” 在周围人的议论声中,东宫马车缓缓启动。 马车内,黎语颜尽可能坐得离他远一些:“殿下演技不俗!” 闻此,夜翊珩不恼:“太子妃配合默契。” 不知这瞎子今日又要作什么妖,黎语颜侧过身,看向他,开门见山道:“皇后生辰月即将过去,臣女想回黎家了。” 夜翊珩微微蹙眉,顾自言:“孤今日接你,是允你探望季清羽。” 她不禁确认:“真的?” 此人这么好心? 昨夜她想翻墙而出时,发现围墙处的守卫多了一倍不止,这才作罢。 “自然是真。”夜翊珩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 “那好,请殿下把臣女放到江阳侯府门口便是。” “太子妃怕是误解了,孤的意思是,孤与太子妃一道。” 黎语颜连连摆手,坐得离他近了些:“臣女一人去就行。” 有这人在,她如何给季清羽诊脉? 看她为了独自去看季清羽,离他近了些,夜翊珩面上冷了冷:“与孤一道,你怕暴露身份,李语?” “臣女有什么好怕的,臣女与季清羽清清白白!” 她说话时,声音减弱。 与他一道去,长公主便知她就是黎语颜,亦是李语。 7017k 第86章 太子试探 [] 李语面上无斑,黎语颜却是有斑,如此,真相只有一个,那便是黎语颜面上实则无斑。 长公主若将此情况告诉了皇帝,那她便是欺君之罪。 这罪责,她承担不了。 故而,她若是去看季清羽,自然不能用黎语颜的身份去,更不能与某人一道去! 她越来越低的声音,落在夜翊珩耳中,显然是底气不足。 是对她与季清羽关系的底气不足。 可见他们之间并非清白。 想到季清羽唤她“阿颜”,又称她是他的女人…… 如此一想,夜翊珩面上冷峻更甚。 “今日,你不去也得去,与孤一道。” “臣女不想去了,想即刻回东宫。”黎语颜起身,走到车门口,“殿下与我不是一道,把臣女在此地放下便是。” “太子妃是打算跳下去?” 黎语颜不理他,打开车门,对驾车的陌尘道:“请停车,我要下车!” 陌尘微微侧头:“不好意思,太子妃,没有殿下吩咐,属下不敢停车。” 坐在陌尘边上的松果含笑打圆场:“太子妃那日说要去看庆郡王,今日殿下亲自来接太子妃,如此情谊,太子妃莫要辜负了。” 这时,车内传出一道凉薄清冽的声音:“回来,坐下!” 嗓音中含了丝极易察觉的危险气息。 黎语颜咬了咬牙,坐了回去。 袖中的手指无端搅着,等会看到恒瑗长公主与江阳侯,她该作何解释? 她难道真的要在瞎子面前穿帮了吗?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黎语颜跟着夜翊珩到了江阳侯府。 听说太子殿下到来,夜瑗很是高兴,亲自去接时,夜翊珩已带着黎语颜在侯府前院了。 “太子来了。”夜瑗笑着迎过去,“幸亏阿珩你派人送来内伤丹药,清羽已脱离危险。” 自从阿珩与清羽关系闹僵后,他便不再来江阳侯府,今日突然造访,让夜瑗又惊又喜。 夜瑗的目光往夜翊珩身旁望去,只一眼,她便看到了走在太子后侧的少女。 少女轻纱遮面,身段袅袅婀娜,夜瑗眸光骤缩。 听长公主所言,黎语颜有些诧异。 原来,身旁这个疯批不光让她吃了内伤丹药,亦派人给季清羽送了来。 算他还有点良心与人性。 可面对不远处的夜瑗打量的眸光,黎语颜尽可能地当个隐形人。 却不想,手腕忽然被夜翊珩攥住,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姑母,这位便是孤的太子妃。” 黎语颜不得不见礼:“臣女见过长公主!” 夜瑗微微笑了,上前扶住黎语颜:“太子妃多礼。” “臣女与殿下尚未大婚,称不得太子妃。”黎语颜趁机捏住夜瑗受伤的那只手,皱了皱眉,“不好意思,长公主,臣女忽感腹痛,可否允许臣女……” 她捏她受伤的手,夜瑗便知此少女承认自己是李语了。 听她说有些腹痛,夜瑗以为是女子来了癸水不便,方才想质问的话倒是说不出口了,只好道:“请随我来。” 一面吩咐下人:“速请江阳侯来此。” 一面又招呼夜翊珩:“阿珩,你且稍坐片刻。” “姑母请自便。” 夜翊珩微微蹙眉,黎语颜这是作甚? 到了后院,黎语颜福身直言:“长公主请恕罪!” 夜瑗拧眉,屏退左右,这才冷声质问:“你没腹痛?” 黎语颜斟酌一番道:“权宜之词,是臣女想与长公主单独说话。” 其实方才腹痛是真,只是这会子倒是不痛了。 夜瑗淡淡道:“方才一眼,我便看出你是李语,你既是准太子妃,如何还与我儿纠缠?” “长公主误会,臣女并未与庆郡王纠缠,我与他只是朋友,不知为何让长公主误会了?” 闻此言,夜瑗思忖,难不成是自己儿子单相思? 想到之前侍卫说,清羽掳走了太子妃,想来清羽知道她的身份。 既然知道身份,清羽还那般行径,看来真的是单相思了。 单相思,更是要不得! 清羽也太没用了些! 她这个当母亲的,能帮一帮就帮一下。再则太子病弱,命不久矣,虽说她也很疼太子,但眼前的这么好的女孩天底下就此一个。 难不成让这个女孩的余生顶着太子遗孀的名头过下去? 再则自己亏欠清羽太多,是时候该弥补了! 思及此,夜瑗眯了眯眼,细细瞧着黎语颜所戴的面纱:“你面上没有斑块,却在殿上借口有斑拒婚,本公主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是!” “你不想嫁与太子?” 见她一语道破,黎语颜点头承认:“还望长公主保密!” 夜瑗叹气:“我儿心仪于你,你又被赐婚给太子,这可如何是好?” 黎语颜缓声解释:“太子不知我面上实则无斑,他不喜我,天下皆知。清羽与我是好友,他想救我于水火,故而说心仪于我,还望长公主谅解!” 夜瑗揭开黎语颜面纱一角,看了看斑块,旋即遮上:“太子,我是有偏心他,那是因为他母后临终前交代过。至于我儿,我亏欠他太多,黎小姐,我会替你保密,倘若你考虑做我儿媳妇的话。” 这话听得黎语颜惊诧不已:“长公主,这……” 夜瑗笑了:“你我都是女人,不求丈夫如何权贵,只求他偏爱自己一人。我儿性情,我了解,他这人一旦认准了你,断不会更改。” “多谢长公主替臣女保密!”黎语颜神色一敛,“至于我与清羽,我们之间真的是清清白白。” 夜瑗微笑摆手:“如今下结论为时尚早。” 不多时,两人回到前院正厅。 看到她们回来,夜翊珩腹诽,皇姑母不知黎语颜便是李语么? 倘若她们见过面,此刻皇姑母便会知晓黎语颜既是准太子妃,又与她的儿子牵扯纠缠,理当生气才是。 可看她们有说有笑的模样,难不成她们先前不曾见过面? 但,姑父姑母若是没见过,必然不会贸然同意去跟父皇提赐婚。 事实情况究竟是如何? 坐在一旁的季连城看到黎语颜,惊讶一瞬,正要说话,就被夜瑗挽住了手臂:“夫君,这位便是阿珩未来的太子妃。也不知咱们儿子瞧上的李语姑娘是何相貌了?” 说话时,夜瑗在他的手背上拧了一把。 7017k 第87章 你的脖颈 [] 季连城哈哈一笑:“在太子殿下跟前,我自然要说是太子妃好了;若是当着咱们儿子的面,定要说李语姑娘好。” 夜瑗笑盈盈地道:“夫君所言甚是!” 夜翊珩淡淡瞧着这对中年夫妻的小动作,矜冷开口:“看来季清羽的眼光确实不错,能得姑父姑母的肯定。” 季连城又笑,摆着手坐回原位:“那小子自个看上,是他自个之事,我与你姑母不太管他。” 夜翊珩眼纱下俊眸微眯,他方才所言无非是想从侧面知道他们有无见过。 没想到姑父也是人精,这般打了太极。 这对中年夫妇一起生活多年,想来他们早有默契,他再探也探不出什么来,便开口:“清羽他在何处,孤虽瞧不见,却仍想去探望一二,毕竟是孤动的手。” 夜瑗立刻吩咐下人:“去郡王爷那说一声,就说太子殿下来了。” 夜翊珩阻止:“不必,孤此刻就去。” 说着起身。 立刻就去,杀季清羽一个措手不及。 最好从季清羽口中让皇姑母知道黎语颜即是李语,如此皇姑母定会反对自己儿子心仪黎语颜。 再瞧那女人,此刻的她已没了方才在马车上的惶恐之态。 夜翊珩抬手:“太子妃扶孤。” 黎语颜垂眸,轻轻扶住他的手臂。 见状,夜瑗笑:“松果倒会偷懒,叫你家太子妃扶着。” 松果含笑作答:“长公主有所不知,有太子妃在侧,殿下不喜小奴扶着。” 闻言,夜瑗唇角僵了一瞬,只是夜翊珩在前行走,未曾瞧见。 到了季清羽卧房外头,松果授了夜翊珩的意上前推开门。 夜瑗清了清嗓子,连忙道:“清羽啊,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来探望你。” 季清羽侧头,眼眸一缩,冷声:“出去,小爷谁都不见!” 话落,顺手操起床头的茶盏灯盏冲着门口狂砸过去。 季连城连忙将门关上:“殿下恕罪,清羽这几日情绪不稳。” 屋子里仍旧传出乒哩乓啷的声音。 夜瑗尴尬道:“阿珩,真不好意思,清羽他不懂事。” 夜翊珩眼纱下的凤眸一深,适才他分明看到季清羽看到黎语颜时,眼神变了。 季清羽竟如此心机,忍着不揭穿黎语颜身份。 “既如此,那孤告辞了。”夜翊珩淡声,拉着黎语颜转身。 夜瑗与季连城连忙相送。 待夫妻俩将太子送走,立刻回了季清羽卧房。 季清羽警觉地又要摔东西,夜瑗连忙阻止:“阿珩已经离开了。” “儿啊,太子妃便是李语姑娘,”夜瑗在床沿坐下,“你怎么不跟爹娘说?” 季清羽大惊:“母亲都知道了?” 夫妻俩一致点头。 “跟你们说了又有何用,父亲母亲不是偏心瞎子么?”季清羽轻哼。 夜瑗轻轻剜他一眼:“我跟她悄悄说了,让她当我儿媳妇。” 闻言,季清羽惊诧不已:“她答应了?母亲总算想起我是您亲儿子了?” 夜瑗怜爱地指他脑门:“你呀,为娘再怎么偏心阿珩,能否定你才是我亲儿子的事实么?等你生了儿子,那才是我亲孙子。这个道理,为娘能不明白么?” 这时,季连城问:“方才你不揭穿准太子妃便是李语姑娘,原来是与她商议好了?” “也算不上商议,那姑娘不想嫁给阿珩,不得已在面上才贴了斑块。她与我实话实说,就冲着这份坦诚,我便护她一护。” “皇兄给阿珩指的这门亲,起先是落到黎家另外一位嫡女身上的。阿珩病弱是事实,世家嫡女皆不肯嫁亦是事实。黎家让李语来替嫁,对她来说确实不公平。” 夜瑗长长说了一串,缓了缓,又道:“更何况,我儿喜欢李语,我亦欢喜,那咱们就想个折中的法子,让黎家两位嫡女各归各位吧。” 季连城深吸一口气,赞许地颔首:“那姑娘与我儿若真能成,他们所生的孩儿,那一定俊美非凡。届时,本侯左抱一个孙子,又抱一个孙女,咱们一家子乐呵乐呵,不知道会羡煞多少人呐!” 什么皇位权势,全都与他们家无关! 他们就逍遥自在,当个闲散的长公主、郡王爷、侯爷便是! 闻此言,季清羽觉着身上寒毒的一丝不适感都不存在了。 “亲爹亲娘,那咱们就要与皇上舅父对着干了?” 夜瑗拍他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委婉些!” 季清羽眉眼带笑:“是,是,是!” “咱们也只是在你的婚姻大事上,对着干罢了。”季连城轻咳一声,“余事一概不管!” 原以为父母知道黎语颜身份后,会偏帮瞎子。没想到出乎他的意料,父母站到了他这一边。 如此一想,季清羽心里美得不得了。 “儿啊,阿珩没几年可活了,咱们这般惦记他的太子妃,往后在其他事情上,你就让着他些。”夜瑗缓了调子,微微叹息道,“李语姑娘,不,是黎语颜,瞧我还是改不过来。她若真嫁给阿珩,后半辈子必定受苦。这般好的女子,就该当本公主的儿媳妇!” 希望阿珩能明白,如何对一个人好! 季清羽连连点头:“母亲说得极是!” 瞎子虽说与他一般中了寒毒,但瞎子事后又遭人暗算,中了其他剧毒,如此造成眼瞎、病弱又不能人道,确实是配不上黎语颜。 -- 在回东宫的马车上,夜翊珩全程阴沉着脸。 适才种种,无一不显示着他们一家三口沆瀣一气。 厢内气氛冷窒,某人身侧尽是谁惹谁倒霉的气息。 黎语颜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看他,只垂眸盯着自己的膝盖。 蓦地,他出声:“太子妃有事瞒着孤。” 黎语颜心神一凛:“殿下观人于细微,臣女不敢欺瞒。” “当真?” “当真!” 夜翊珩的薄唇凉薄地勾起:“倘若被孤发现,你的脖颈……” 修长如玉的手指做了个拧断脖颈的手势。 黎语颜咬唇,不语。 看她紧咬唇瓣,那本就如樱花般润泽的唇瓣立时洇上水泽,夜翊珩俊眉微蹙,压住体内升腾的燥郁:“怎么,怕了?” 他的声音凛冽低沉,裹挟着噬人的危险…… 萦绕在她耳畔,声声入耳,像是催命的音符。 “殿下想如何?” 她有些犹豫,音色微颤。 7017k 第88章 为她慌乱 [] 夜翊珩轻笑:“呵……” 这人喜怒无常,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此人一个即将被废的太子,竟如此让人可怖。 她得尽快逃离! 否则她若忍不住,把他毒死了,她这一辈子就要背负这么可怖的人命! 黎语颜抿了抿唇:“臣女想搬回黎家,还望殿下恩准!” “不准。” 语气冰冷,犹如寒冬腊月下,凛冽的冬风吹来的两字,听得人身心俱颤。 “圣旨分明说的是皇后生辰月,让臣女陪伴殿下。生辰月即将过去,臣女自该离去。”黎语颜心思一转,搬出皇帝,“殿下不准,臣女只能去问皇上。” “宁远侯府于你而言不过是吃人魔窟,回去做甚?” 黎语颜咬牙,坦诚道:“东宫于臣女而言,亦如水深火热,臣女不想继续住下去。正如殿下与臣女云泥之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委实不配!与其这般相互折磨,还不如尽早分开,殿下走殿下的阳光大道,臣女走臣女的泥泞小径!” 她侧过身,看向他,语带恳切:“还请殿下放过臣女,还臣女自由!” “放过你,谁放过孤?”夜翊珩长臂一伸,抓住她手臂。 “你抓疼我了。” 她欲缩回手,却不想被他攥得更紧,像是冰了很久的钳子乍然锢到她的手臂上,生疼中带着寒气。 男子不放手,冷声:“你与皇姑母说了何事?” 说话间,将她往自己怀中拉,另一只手慢慢地抚上她纤细的脖颈。 女子肌肤触手生温,颈间这抹雪白更是娇柔滑腻得不像话,只轻轻一揉,当即爬上诱人的绯色。 令人燥郁攀升! 更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震惊于自己的想法,夜翊珩捏了捏眉心。 被他再次拥入怀中,脖颈又遇致命的危险,黎语颜浑身僵得不行,咬了咬唇肉,长长的羽睫轻轻颤抖,眼眸微闪:“那是女子之事,殿下不便听。” 夜翊珩体内燥郁与寒气齐齐撕扯他的身体,特别是她身上的幽香让他寒疾发作得无法控制。 忽地眉间一戾,他猛地推开怀中的女子。 “砰——” 黎语颜应声倒地,看向性情阴鸷诡谲多变的他,揉了揉不适的臀部,坐到一旁。 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的他,好似随时随地会将她折磨…… 黎语颜不敢多言,生怕多说多错。 忽然,小腹钝痛,方才在江阳侯府感到的疼痛再次袭来…… 黎语颜猛地一惊,难道自己来了月事? 自穿到这个身体,尚未来过月事,她差点忘记了,身为女子每月该有之事。 不适感,让她额头慢慢沁出冷汗。悄然把了脉,自己这身体由于五年前中毒,体质虚弱,有宫寒之症。 怪不得,疼得她浑身发冷。 慢慢地,她捂上小腹,头靠着车壁。 见她一推就倒,一倒就虚弱成这般,夜翊珩阴沉地睨着她,俊眉紧蹙,冷声:“黎语颜,莫在孤跟前演戏!” “殿下恕罪,臣女确实是身体不适。” 说话时,声音绵软,有气无力,完全没了方才与他斗嘴时的牙尖嘴利。 夜翊珩俊眸骤缩,入目是她莹白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水。 难不成被他一推,推坏了? “你怎么了?”他皱了皱眉。 就这时,马车停至东宫门口。 外头传来松果的声音:“殿下,黎五小姐,咱们到了。” 黎语颜面色开始泛白,微微闭了闭眼,对某人道:“臣女身体不爽利,怕是走不动道了,还请殿下帮忙让臣女身旁的赵妈妈与妙竹过来。” 夜翊珩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架起。 可她身形一侧,伸手往他胸膛推来:“殿下莫要碰臣女!” 越是这么说,夜翊珩越是来气,不由分说直接将人抱起。 在将手伸往她腿弯时,不经意间看到她的裙上已洇上了鲜红的血迹。 鲜血! 心头与凤眸俱是一震。 夜翊珩将她打横抱着,利落下了马车:“黎语颜,没有孤的允许,你不许离开孤!” 好不容易,他认定了一人,哪怕他再不喜,也愿意与她纠缠下去。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她离开! 一路上,夜翊珩薄唇紧抿。 生怕怀里的女子就此殒命。 “松果,快宣太医。” 夜翊珩疾步走着,身侧松果为掩人耳目说着,往前几步往左往右各走几步。 听到吩咐,松果正欲叫人,被黎语颜阻止:“不必劳烦太医,这是女子之事,麻烦殿下把臣女送回……” 话尚未说完,黎语颜软软地侧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看她双目紧闭,夜翊珩心头一慌。 十九年来,除了母后离去时,他慌乱过,再也没有旁的人旁的事让他这般惊慌了! “还不快宣太医?谁要是慢上一步,孤要他狗命!” 嗓音冷鸷,惊了湖畔的飞鸟。 周围走着的宫女太监们立刻狂奔而走去寻太医。 夜幕四合,灯影摇曳,落在树梢照映在路面,斑斑驳驳。 夜翊珩将黎语颜抱回了自己寝宫。 将她放平在自己床上,他疾步出了卧房,对着外头的人低吼:“太医呢?” 方才听说太子殿下回来的范敏儿过来,一路看到自家表哥如此担忧一人,心里钝痛不已。 她悄悄往卧房里瞧了瞧黎语颜,见丑女露在面纱外的肌肤泛白,想来是真的不行了,心头一喜,面上却露出悲伤之色:“表哥,已有好些人去请太医了,表哥莫要动怒,仔细伤了身体!” 夜翊珩白纱下的眼眸扫了一眼范敏儿,顾自回了卧房。 太医们带着医女以最快速度赶来。 一到太子寝宫,给黎语颜把了脉,心下了然,立刻让医女处理。 太医们则迅速退出了太子的卧房。 为首的曾太医对夜翊珩恭敬道:“殿下,黎五小姐无碍。” 夜翊珩拧眉,旋即舒展:“无碍?” “黎五小姐这是女子之事,等会让医女细细解释给殿下听。” 几位医女处理完,随后也出了卧房,出来齐齐对着夜翊珩福身:“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夜翊珩一怔,外头几个老东西怎么都不肯说,只说让医女来说。 医女们倒是出来了,还齐齐恭喜他。 什么鬼? 一群人全都魔怔了不成,黎语颜她都流了那么多血了! 7017k 第89章 他上了心 [] 夜翊珩俊眉一凛:“孤何喜之有?” 为首的医女含笑解释:“黎五小姐是经脉初动,天癸水至,此乃大喜,意味着女子成年,有受孕的能力。” 闻言,夜翊珩轻咳一声,负在背后的手不自然地动了动。 曾太医旋即补充:“不过黎五小姐有宫寒之症,想来是年幼时受了什么冰冷刺激,故而初次来月事,昏厥过去。” 夜翊珩冷眉一戾:“如何调理?” “老臣这边开个方子,慢慢将养调理便是。” 夜翊珩抬手,让人伺候太医们开方子。 年幼时受了什么冰冷刺激? 想到这话,夜翊珩连忙对松果道:“去寻妙竹。” 一盏茶的时间,妙竹匆匆赶到。 听了太子所问,妙竹老实道:“五年前,小姐被扔到山沟沟那晚,天落大雪,车夫把婢子与小姐扔到雪地里,便绝尘而去。那时,婢子抱着小姐,感觉小姐的身子一寸寸变冷……” 说话间,妙竹泪如雨下:“好在,小姐终于醒了过来。婢子觉着,应是那时落下了病根。” 闻言,夜翊珩眼纱下的凤眸霎时染上猩红,好个宁远侯府! 卧房里躺着的黎语颜缓缓醒来,听到妙竹的声音,哑着嗓音唤:“妙竹……” 妙竹听见,急忙跑进去:“小姐,婢子在。” “扶我回去。”黎语颜虚弱地坐起身,这才发现身上已被处理好了,只是还是穿着方才的衣裳。 妙竹瞧出自家小姐的疑惑,解释:“这是医女们帮小姐处理的。” 听闻此话,黎语颜放下心来。 妙竹连忙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罩在自家小姐身上,扶着她出了卧房。 黎语颜对着夜翊珩福了福身:“谢过殿下!” 虽然他无时不刻想要她的小命,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今日此事,她理应谢他。 夜翊珩不自然地握拳抵唇轻咳一声,随即从喉咙底应了一声,便不再看她。 一旁一直看着的范敏儿双手使劲搅着帕子,帕子被尖尖的指甲扣出了好几个窟窿仍不解恨。 这丑女竟然不死,只是来了月事。 只是来月事,就劳表哥如此关心,丑女何德何能? 当真是丑人多作怪,来个月事,还劳师动众的。 范敏儿当下心里咒骂个不停,跺了跺脚,离开了太子寝宫。 待太医与医女们也离开后,夜翊珩这才抬手按了按额角。 松果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殿下,您身上沾了血,床上亦有。” 按照之前殿下拥过黎五小姐,黎五小姐又躺过床榻,那会殿下将被褥与衣袍全都换了,如今,怕是恨不得全都烧了吧? 夜翊珩面无表情地低头瞧了瞧,身前是有,袖子上也有,视线往床上望去,亦有。 “烧了吧。” 嗓音淡淡,不辨喜怒。 松果恭敬颔首:“是,殿下。” 说话间,吩咐人整理床榻,伺候殿下更衣。 等宫女与太监们将衣袍与被褥抱出去时,夜翊珩忽然出声:“慢着!” 众人脚步齐齐一顿:“殿下?” “呃……”夜翊珩又咳一声,“放入库中,锁了。” 眼不见为净,或许是最好的处理之法。 对,就是如此! 松果抿唇一笑,对着一众人喝道:“还不快去?” 众人摸不着头脑,他们家殿下有些不寻常啊! 以往不喜欢或厌弃之物,俱是处理了,亦或者烧了的。 今日,竟然锁了! 另一边,黎语颜回到听风苑,拿出自制的止疼药物,服了一粒,身上的疼痛感消散不少。 这才有了力气更换身上衣裳。 想起回到东宫时,那人抱着她,她有些不自在。 不管怎么说,她该谢谢他。 后续弄点什么谢他吧,省得欠他的。 太子寝宫这边,夜翊珩忽地想起,季清羽又不瞎,最喜美人,怎么会看上黎语颜的丑颜? 难不成黎语颜真有什么瞒着他? “来人!” 陌尘立刻现身:“殿下有何吩咐?” “查夜瑗季连城有无见过黎语颜?再查季清羽与黎语颜如何相识?还要查,五年前,黎语颜为何被赶出黎家?” 听着这么多问题,陌尘心神一凛,他家殿下这是开始关心黎五小姐了? 这不妙啊! 自家殿下的审美竟然被黎五小姐给带歪了。 要不得,要不得,黎五小姐究竟有何魔力,竟能让他家殿下上了心? -- 次日傍晚。 黎语颜带着妙竹做的糕点,往夜翊珩的书房走,想亲自谢他。 书房里,姜乐成见夜翊珩不停地捏眉心,不安地问:“殿下的眼疾是否又要犯了?” 这时的黎语颜刚走到书房外,脚步一顿,便有心想要听一听。 夜翊珩道:“这几日间歇性地模糊。” “频率越来越快,这可如何是好?”姜乐成起身,在书房里翻找敷眼药包。 “不必找了,药包敷了无用。” 姜乐成急道:“殿下令若风赶紧将神医请出山,好歹是个机会,倘若所谓神医不能医治,再杀其以儆效尤亦不迟!” 松果看到黎语颜在书房外,唤道:“小姐来寻殿下?” 黎语颜不动声色,缓声道:“是,昨日晕厥一事,劳烦殿下,特来道谢。” 松果含笑颔首,抬手做请。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内走。 姜乐成见黎语颜过来,连忙转身去找覆眼白纱,找了一圈,这才发现白纱就在夜翊珩的手上。 “殿下!”姜乐成挤眉弄眼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夜翊珩会意,淡淡道:“她知道孤这几日目能视物。” 闻言,姜乐成一惊,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问:“黎五,你方才可曾听见我与殿下的对话?” 黎语颜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一会,松果进来时已看到,这会不好撒谎,便坦诚道:“听见了。” 姜乐跳将起来:“这如何是好?” 黎语颜挑了挑眉,将食盒放到桌案上,语调轻缓:“小公爷有什么好紧张的?无非是你们商议着,如何让神医出山。” 闻言,姜乐成长长叹气,也不瞒着黎语颜了,顾自对夜翊珩道:“麟卿阁那地很难攻进去么?照我说,直接攻入,找到那神医,问他能否给殿下治病,若是不能治,直接斩杀!” 听到这话,黎语颜蹙眉,旋即出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神医亦是天晟子民,如何说杀便杀?” ------题外话------ 感谢这两日投推荐票的小仙女小可爱们:月落重生、夏涵、黄丽丽、书友854***660、行云流水、sofia、萌仙子、冰糖甜、书虫霸、苏苏、落昔、a梦酱、钟国红、飞龙龙、皮皮妮、归夙、llxxd*、hiuwai、书友20191222231205177、nini、尘埃落定! 以上全部么么哒~~~ 要继续追读,投票哇~~~ 7017k 第90章 间接接吻 [] 姜乐成拍了拍桌子:“黎五,你是不知情,那所谓神医,诊金奇高,就没听过他究竟有何本事!定像殿下先前所言那般招摇撞骗、沽名钓誉!” 黎语颜云淡风轻地问:“诊金再高,能高到多少?” “万两金!”姜乐成义愤填膺道,“万两金,那神医还不肯出山,连面都不肯露一个。你说是不是招摇撞骗、沽名钓誉?依我看,他定是心虚!” 黎语颜打开食盒的手一顿,原来出万两金的人—— 是夜翊珩! 她迅速垂眸,敛了心绪,拿出妙竹做的几盘糕点。 “既然觉得诊金高,那就不看。买卖双方本该公平,哪有不肯医治或医治不了,便要人性命的道理?” 姜乐成气得鼻孔撑得老大:“黎五你说的什么话?你好歹是未来太子妃,不站在殿下这边,偏帮着沽名钓誉的神医说话,你按的什么心?” “小公爷莫要胡乱给人扣帽子!”黎语颜看向夜翊珩,“殿下,您是我未来夫君,难不成臣女不盼您好么?” 虽然事实是,他无时不刻想要她的命。 倘若她真嫁给他,他薨了,她唯一的好处便是继承东宫偌大的产业。 不枉费自己提心吊胆在他身旁那么多日子! “我如何给你扣帽子了?”姜乐成又拍了桌子,“我说的都是实话,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黎语颜清冷一笑,不疾不徐道:“小公爷堂堂男儿郎,骂人的话一套一套,当真堪比市井泼妇!” “怪不得你面上有丑陋斑块!”姜乐成气得食指颤抖,音量高了不少,“相由心生,以本世子看,你的心就跟你的斑块一般黑!” “面上有斑,非我所愿!小公爷揪着辱骂……”黎语颜抬手欲泣,对着夜翊珩福了福身,“殿下,臣女回黎府了。” 话落,便转身往外走。 夜翊珩蹙眉,这两人吵着吵着,怎么变了味? 这姜乐成虽然嗓门大,但全程被黎语颜三言两语激怒得不行,最后还让她有了借口回黎府。 “不准!”他嗓音清冷,“回来。” 黎语颜脚步一顿,头也不回:“殿下还有事?” “糕点。” 夜翊珩薄唇吐出两字,淡淡打量着她的身影。 黎语颜转身,抿了抿唇:“谢殿下昨日对臣女有所照拂!” “孤所食之物,必有人试毒。这些糕点是太子妃送来,那就请太子妃帮忙试毒。” 闻言,黎语颜眉眼笑,嘴上无声骂:“疯子!” 夜翊珩挑了挑眉:“还不过来?” 她这才挪了脚步,走到桌案旁,纤纤素手捏起一块糕点,另一只手撩开面纱,红唇轻启,轻咬一口,细细吃了。 看她殷红的唇瓣,泛着诱人的光泽,似勾人采撷…… 夜翊珩不自在地撇开眼:“其余两碟。” 黎语颜不作声,沉默着将手伸往第二盘,小口吃了一块,继而吃第三盘的糕点。 许是连吃三块的缘故,猛地噎住。 她拍了拍胸口,却无济于事。 松果见状,眼疾手快地拿过桌面上,他方才给他家殿下倒的茶水,递给她。 黎语颜接过茶盏,冲他感激地点点头,随即将茶水喝了,这才好受些。 夜翊珩不自然地将手握成拳抵唇轻咳一声,那茶水他适才已喝过一口! 此情此景完全弄懵了姜乐成。 待他反应过来,哼笑:“真不要脸,这茶水松果离开那会,殿下喝过的。” 口中还含了一口茶水来不及咽下的黎语颜,噗地喷出…… 劈头盖脸地喷了姜乐成一头一脸。 “疯女人!”姜乐成跳着抹了面上的茶水,叫嚷着冲出门,急去洗脸。 松果这才不好意思道:“小姐,实在是抱歉,小奴瞧着茶水没怎么动,以为殿下尚未喝过。” 夜翊珩又咳了一声。 “殿下不喜吃糕点,臣女带走了。”黎语颜面色一红,“茶水一事,咱们都当没发生过!” 说话间,她便开始收拾食盒。 夜翊珩食指轻叩桌面:“送给孤的东西,没理由带回去。” 正如指婚给他的女人,没理由逃离他身旁一般。 听出言外之意,黎语颜胸口起伏剧烈,将食盒一推,出了书房。 见她走得急,松果挠着后脑勺:“殿下,小奴是真不知您已经喝过那盏茶水了。” 夜翊珩指了指书房门口:“你先下去。” 松果应声告退。 不多时,姜乐成复返,看到桌面上精致的糕点,忍不住伸出手去拿。 被夜翊珩拿折扇敲了一下手背。 “这些是孤的。” 姜乐成怒气不减:“殿下,黎五方才完全没站到您这边,臣有气,吃块糕点,解解气不成么?” “不成。” 望着精美的糕点,姜乐成只好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又道:“殿下也没吃,这般摆着浪费了。” 夜翊珩淡淡睨他一眼,不语。 那眸光带着冷意,似寒冰利刃,姜乐成心神一凛,拍了拍脑门,叹气:“算了,我还是回国公府用夕食去吧。” 黎语颜脚步不停地回了听风苑。 一到里屋,便拼命漱口,洗嘴唇。 妙竹见状,忧心道:“小姐这般洗下去,要秃噜皮了!” 黎语颜这才拿帕子掖了掖唇角,示意赵妈妈去门外守着,随后悄声对妙竹道:“我知道出万两金的幕后之人是谁了!” “谁?” “太子!” 闻言,妙竹立刻捂住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半晌,她才问:“那小姐接单么?” 黎语颜轻轻摇头:“适才听姜乐成所言,若是治不好瞎子的眼,要杀神医,以儆效尤。” 妙竹惴惴不安道:“小姐,那怎么办?” “身份不能暴露!” 她麟卿阁阁主的身份决计不能暴露了! “安全第一!”妙竹连连点头,想到自己方才看她家小姐一直在漱口,忍不住问,“小姐的嘴唇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方才在某人书房喝了杯烫嘴的茶水。” 说话间,黎语颜转过身去,抬手扶额,那算不算间接接吻? 不算不算! 就算是的话,也不算! 妙竹气道:“太子殿下真是的,招待人,怎么能故意给人喝烫嘴的茶水呢?” 想到新倒的茶水一般都是烫的,妙竹立时改了口,缓了语调:“小姐往后喝茶时,该吹一吹,烫的可是自个的嘴。” 7017k 第91章 欲露真容 [] 是夜。 月色皎皎,月光如洗。 陌尘自暗处现身,单膝跪地拱手:“殿下,庆郡王身旁之人皆守口如瓶,一时间属下查不出消息来。” 书案后端坐着的夜翊珩按了按太阳穴。 陌尘赶紧补充:“不过,属下查了黎五小姐五年前被赶出黎府的缘故。” “讲。” “五年前,黎五小姐一母同胞兄长黎毅在战场阵亡,其母得知消息后一蹶不振,没多久便也亡故。黎父在元配过世不到一个月时,扶正了姨娘当继妻。那时黎五小姐扶正酒宴上想要质问黎父,众宾客看她容貌丑陋,皮肤黝黑,身形臃肿,面似猪头,便大肆嘲笑她。黎家人嫌黎五小姐丢人,当晚就将其赶出了黎家。” 夜翊珩问:“五年前她的容貌身形是天生的么?” 陌尘摇头:“坊间传言,黎五小姐幼年时期,容貌惊人。正因为她倾城的容貌,韦家早早地定了娃娃亲。也是扶正酒宴那日,韦锐立见黎五小姐相貌丑陋,身形臃肿,当场退了亲。” 夜翊珩眉眼微动:“这么说来,是有人动了手脚?” 陌尘颔首:“估摸着是的。黎母在世时,黎五小姐容貌与身形均没问题。据说,黎五小姐面上的斑块是黎母过世那段时间产生的。” “季清羽那边继续查探,至于定远侯府,盯着些。”夜翊珩捏了捏眉心。 天家风云诡谲,世家大族也不干净。 “是,殿下。”陌尘又道,“好在黎五小姐如今身形与肌肤均恢复了,据说韦锐立十分后悔当初的退婚,不止一次地对黎五小姐表示好感。” 夜翊珩“嗯”了一声,韦家不足为惧,韦锐立更不值一提。 -- 翌日。 黎语颜走在馨雅学堂的校场上,忽地一阵大风吹来,吹开她面上的面纱。 就算她连忙用手抚住,面上一幕还是被不少人瞧见。 尤其是徐雅香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黎曼婷见她站在原地,快走几步,问她:“雅香,你怎么了?” “风吹开的瞬间,我看到丑女面上的斑块了!”徐雅香动了动唇角,忽地讥笑,“我得把斑块画下来,贴到学堂的告示栏上,让所有学子都瞧瞧。” 黎曼婷笑:“我之前也有见过,可以给你参详参详。” 两人议论几句,旋即笑作一团。 待散学时,学堂内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黎语颜面上斑块的模样。 更有大着胆子的人,想来掀她的面纱。 这些,黎语颜不在乎。 但,夜翊珩竟不在乎她面上有斑,也要与她绑在一起。这让她不想再贴斑块,毕竟斑块对拒婚无用。 可回京面圣时贴了斑块,如今一时间倒不能轻易就揭了。 得想个法子,名正言顺地“祛除”。 在回东宫的马车上,黎语颜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妙竹见她家小姐一路皆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待回到听风苑才问:“小姐可是有心事?” 黎语颜将在学堂发生之事讲了,随后又道:“你说,我在花朝节上不贴斑块,不戴面纱,露出真容如何?” 妙竹大惊,压低声音提醒:“小姐,那之前行为可是欺君之罪!” “我知道,得想个什么理由。”黎语颜沉吟一瞬,道,“如今天气适宜,等夏季时,仍旧戴着面纱,贴着斑块,那不得气闷难受么?” 妙竹眨了眨眼:“那小姐就说有神医相助。” 黎语颜摇头:“不可,如此一来,多的是人来问神医去向。” 闻言,妙竹颔首:“这倒也是。” -- 宁远侯府,黎家。 黎曼婷热情招待徐雅香在自己院子用了夕食。 用完夕食,黎曼婷屏退左右,拿出一个小瓷瓶塞到徐雅香手心。 徐雅香捏起秀气的小瓶子瞧了瞧,疑惑道:“这是何物?” 黎曼婷凑过头去,在她耳畔低语:“此物,撒在衣物上,叫人奇痒难耐。” “曼婷,你的意思是?” 黎曼婷心里暗骂傻子,她都说那么清楚了,这人怎么还不明白? 面上却笑盈盈地道:“过几日的花朝节,那些花神花仙衣裳由曹大家经手。你与曹大家关系好,想个法子,把这药粉撒到某些人的衣物上……” 徐雅香恍然,随即大笑:“好主意!” 等笑够了,徐雅香悄声问:“只是这痒,究竟痒到何种程度?” 黎曼婷神秘一笑,掩唇道:“痒到当众宽衣解带,遑论她的面纱,她身上必将脱得一丝不挂!” “那敢情好!”徐雅香兴奋不已,“虽说丑女面上斑块丑陋,但她那身段委实勾人,想必多的是人想看!” 黎曼婷含笑颔首:“此事须得保密!” “那是自然!”徐雅香捏紧瓷瓶,拍了拍心口,“撒药粉之事,包我身上!” 黎曼婷笑容更甚。 届时,定要黎语颜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若不是她要留着小蹄子替她嫁给瞎眼太子,否则她定设计毁了小蹄子的清白。 -- 东宫,听风苑。 听着外头的风声,黎语颜托腮思忖,今日大风将面纱吹起,倘若花朝节的风也这般大,那她该如何处理? 面纱太轻,实在不适合。 忽地她想到,某人上次给她的金制流苏帘子,那物有分量,断不会被风吹起。 思及此,黎语颜起身去寻夜翊珩。 某人不在书房,问了宫女,她才知他已经回了寝宫。 他的寝宫,她不太想去。 不承想,身后传来松果的声音:“小姐是要见殿下?” 黎语颜转身,看到松果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个匣子。 想来她方才问宫女太子殿下在哪的话,被他听见,遂点了头:“是,想问殿下借一物。” 松果含笑颔首:“小姐随小奴来。” 说话间,他主动在前领路,灯笼恰到好处地照到她前方的路。 此人倒是细心周到,黎语颜抿了抿唇,总要开口问某人去借的,择日不如撞日,就此刻去借吧。 只是,她跟着松果的脚步到某人寝宫外头时,恰遇范敏儿哭着跑出来。 且这范敏儿领口的衣襟开着,心口的肌肤隐隐约约地。 “呃……”黎语颜连忙止步,“松果公公,我觉得我还是改日再来。” 却不想,松果尚未开口,里头传出夜翊珩的声音:“太子妃,进来!” ------题外话------ 感谢以下小可爱们的推荐票:hiuwai、黄丽丽、夏涵、徐要徐多钱、书友854***611、lanlanchoco、飞龙龙、萌仙子、书友452***948、皮皮妮、书虫霸、苏苏、sofia、冰糖甜! 昨天爆更一万字,好像没人看啊~~ 伤心~~~ 7017k 第92章 往心口按 [] 黎语颜只好对着门内道:“殿下,臣女忽感不适,还是明日再来。” 言罢,转身。 松果连忙拦住她:“小姐快些进去吧,表小姐定是有什么误会才哭的。” 在松果说话间,夜翊珩已经到了寝宫门口。 “进来。” 黎语颜面纱下唇角动了动,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跟着他进了去。 前头走着的男子,步履轻缓,衣袂带风。 似陌上郊游。 当真是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此人身量极高,肩宽腰窄腿长,是个光靠背影便可迷倒千万少女的妖孽。 不知为何,此刻的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 黎语颜有些瑟缩,今时不该来找他的。 松果十分有眼力见,跟着到了里屋,将匣子往边桌一放,识趣地退出去,并顺手掩上门。 听到关门声,黎语颜转头,等再回过头来时,就看到夜翊珩摘下眼前白纱淡淡睨着她。 “太子妃误会了什么?” 此人竟然在她面前主动摘了眼纱! 这让黎语颜颇为不自在,垂了眼帘,语调有些僵硬地反问:“臣女能误会什么?” 纵使她垂了眼眸,但方才看到他的面庞还是印在了脑海里。 剑眉入鬓,眼眸深邃如海,眉骨到鼻梁线条完美,下颌线精致流畅。 五官是绝色中的绝顶,气质却是冰冷异常,充满惊人的威慑力与浓厚的积压感。 就这时,他往她跟前跨了一步,略略弯腰,压低了声音:“那为何来了又想走?” 清冽的呼吸丝丝缕缕地划过她的面纱,拂过她的耳。 黎语颜身子僵了一瞬,慌忙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道:“表小姐肌肤挺白的,殿下得怜香惜玉才是。臣女以为殿下应该还有事情要做,故而想明日再来。” 夜翊珩直起身,唇角微勾:“你倒是直言直语。” 声音清冷得像从雪山之巅吹来一般。 而他的黑眸幽沉深邃,这般静静瞧着她。 黎语颜明显感觉他那冰冷打量的眸光,却不敢抬眸与他对视,特别是在这个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寝宫内,她更是不敢。 此处,几乎每一个地方,她都被他按着身子,亦或锢着腰过…… 不堪又荒唐的梦,梦境里头每一处布置布局摆设几乎与现实一致。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在做那些梦之前,她从未来过此地,如何能梦到与现实一致的场景? 他挑了挑眉,转身往前走了几步。 见他离自己远了一些,又没怪自己,压迫感立时降低不少,黎语颜长长舒了口气,大着胆子道:“不瞒殿下,臣女倒是十分希望将殿下与表小姐凑一对,如此有人嫁给殿下了,臣女也好功成身退。” 听她嗓音清亮,所言不似作伪,夜翊珩蹙眉。 见他破天荒地没有说什么,黎语颜胆子又大了些:“不过臣女既然来了,还是把今日所求与殿下说了。那日殿下给臣女看过的流苏帘子,臣女想借上一借,花朝节佩戴。” “你不是嫌重么?孤让人去改了。” “哦。” 外屋。 有宫女来报:“松公公,表小姐在院子里哭得甚是伤心,奴婢们怎么都劝不好,这可如何是好?” 松果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时,黎语颜从里出来。 几人见礼。 待她走远,松果领着宫女们立刻进了里屋。 “殿下,表小姐那?” “派人连夜将其送回,同姨母说一声,寻个人家把她嫁了。” 夜翊珩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感情。 此话让这段时日侍候范敏儿的宫女们震惊不已。 松果心神一凛,对着宫女们喝道:“还不快去?” 宫女们恭敬称是,随即领命而去。 表小姐适才跑着出去,此刻殿下就要将人送走,松果问出心中疑惑:“殿下,小奴去书房时,殿内发生了何事?” 夜翊珩冷峻道:“险些脏了孤的手。” 闻言,松果大概明白发生了何事。 适才表小姐心口衣襟敞着,大抵是她想对殿下做些什么。 他家殿下有严重洁癖,表小姐做的饭菜殿下从来不碰,更何况是表小姐其人。 这表小姐脸皮也真够厚的,自那日大雨借口留在东宫,一住便这么多日。 要不是殿下脾气好,早就打发了! “殿下需要净手么?” “嗯。” 松果连忙吩咐人进来侍候太子洗手。 盥洗盆换了好几盆水,连胰子亦用了好几遍,手搓了不知几遍,帕子擦了又换,接连几条。 夜翊珩面上的冷峻这才消散了些。 -- 翌日一早。 黎语颜还在用朝食,妙竹神秘兮兮地凑过头来低语:“小姐,范敏儿被太子殿下连夜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黎语颜不禁好奇,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范敏儿哭哭啼啼地跑出太子寝宫,衣襟都未扣上。 妙竹道:“如今东宫内传得沸沸扬扬的,说送回去时,范敏儿死活不肯走。” 黎语颜叹气,真是可惜了,她还想撮合他们的。 难不成是夜翊珩听她说要撮合,恼羞成怒了? 算了,送都送回去了,还能如何? 往后在东宫的无聊生活,怕是会更无聊些了。 黎语颜压低声音:“你且说说昨晚发生了何事,我朝食也好多吃一些。” 就当听个八卦,下饭。 “据说昨夜范敏儿去寻太子,说起两人年幼之事,范敏儿忽然说自己心口疼,抓着太子殿下的手往自己的心口按。” 妙竹看了看院子里那些木头似的宫女,悄声又道:“她想着,小姐来月事时殿下那么关心,她若是心口疼,殿下定会心疼。” “太子殿下用力一甩,范敏儿立时倒地。”说话时,妙竹笑出声,“她傻眼了,没想到自己只抓住太子殿下的手,还没按到,就被甩开了。” 黎语颜喃喃道:“竟然是这样,怪不得昨晚我瞧见她哭着出来的。” 此刻的太子寝宫。 松果对着几位宫女道:“都把昨儿的事情说给太子妃的婢女听了?” 宫女们齐声道:“奴婢们说了,一字不差。” 松果满意点头:“好,下去吧。” 待宫女们离开,松果立刻走到夜翊珩跟前:“殿下,昨儿之事,小奴想着法子帮殿下澄清了,黎五小姐聪慧之人,定能明白殿下心意。” 7017k 第93章 阴鸷疯批 [] 夜翊珩沉着脸:“孤是何心意?” 她要误解就误解,与他无关。 松果被问得一噎,良久,才小声道:“殿下将表小姐的手腕掰折,今日殿下的外祖家派人来说,表小姐的手腕怕是要落下终身残疾了。” “她咎由自取!”夜翊珩冷声。 范敏儿敢对他动了心思,他不杀她,已经是莫大的恩典! 若不是看在外祖家的面上,他断不会只掰折她的手腕那么简单。 松果立即躬身称是:“是,殿下的手,哪是什么人都能抓的么?” 当今天下,唯一能让殿下主动去扶的女子的手,好像只黎五小姐一人! 想到这,松果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嘴角不知不觉地愉悦弯起,他家殿下好似慢慢开窍了。 -- 过了两日。 馨雅学堂。 午间休息时,徐雅香去桃李苑找到曹姝。 “曹大家,花朝节的衣裳到了么?” 见她进来,加上最近曹姝与徐家人走得近,桃李苑内不少夫子低头私语。 见状,曹姝看了一眼徐雅香:“随我来舞社。” 徐雅香挑眉一笑。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到了舞社,徐雅香拿出一个小瓷瓶:“嫂子,我哥昨夜又念叨你了,你今夜去我们家么?”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曹姝素来早惠,不禁脸红。 “去。” “那敢情好!”徐雅香将小瓷瓶往曹姝手心一放,“这里头是痒药,等花朝节的衣裳到了,给那六人的衣裳倒上此药,那么我们这队便能替换她们了。” 曹姝看着手心的小瓷瓶有些犹豫:“这……” “放心,只是痒药,让她们痒得上不了台罢了。”倏地,徐雅香凑到她耳边,“我哥说了,曹大家的身段果然不同凡响,不亏是曹大家。等事成之后,我哥自会上门提亲。” 曹姝捏紧瓷瓶,点了头。 此话,在床笫之间,她听他说过。如今从他妹妹口中再次听到,可见她真的要成为徐家儿媳妇了。 另一边。 黎语颜带着黎佳佳她们在山长的书斋练舞。 练到小有进步时,黎语颜同意她们休息。 几个少女围坐一起,吃着点心开始闲聊。 米欣梅摸了摸自己越来越光滑的脸蛋,随后感激地拉住黎语颜的手:“语颜,你瞧我,面上的印子是不是浅了许多?” “是,拿粉盖一盖便瞧不出了。”黎语颜微微笑了,“不过,饮食习惯还需保持。” “嗯,我听你的。最近我哥不停提起你,要亲自跟你道谢与道歉的。” “最近有些忙,待花朝节过了,咱们一起去你们家,到时再谢也不迟。” 米欣梅颔首:“好,就这么说定了。哦,对了,这两日,有人上门给我哥说媒了。” 听到这话,几位少女很是惊讶。 特别是黎佳佳,惊喜地问:“那是好事啊,谁家的姑娘?” 米欣梅压低声音:“有些来头,是太子表妹。” 闻言,黎语颜抬眸:“该不会是范敏儿吧?” 太子的其他表妹身份都不错,唯有范敏儿出身不好。倘若太子的某一位表妹真要许给米欣荣的,唯有范敏儿了。 听到这个名字,米欣梅惊呼:“还真是她!” 罗梦儿点头:“那不错呢,太子表妹,那就是有些背景。米大哥腿脚不便,如今有这门亲事……” 她的话尚未说完,被米欣梅打断:“不是,你们都想差了!” 黎佳佳皱眉:“怎么说?” 米欣梅叹气道:“那范敏儿身世先不提,如今她的手被人掰断了,成了残疾,如此这般才瞧上了我哥这个腿有残疾的。” 黎佳佳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仍不忘问:“那米大哥怎么说?” “大哥查过,说那范敏儿之前的手还好好的,如今突然成了残疾,定有隐情。再则,他这辈子没再想过要娶媳妇,就婉拒了。” 几人又聊了会,随后继续练舞。 黎语颜立在一旁思忖,才两日,范敏儿的手废了。 两日前,范敏儿就是抓了夜翊珩的手,想…… 难不成,那日看到范敏儿哭着跑出某人的寝宫,一是因为羞恼,二是因为手腕的疼痛? 是夜翊珩将范敏儿手腕掰断了? 带着这个疑问,黎语颜散学后回到东宫听风苑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妙竹去打探消息。 一个多时辰后,妙竹才回来。 “小姐,这消息真难打听!” 黎语颜亲自倒了杯水,递给妙竹:“越是难打听的,越真。” 妙竹也不客气,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道:“婢子是真没打听到,但隐在暗处时,听到有宫女走过,说太子殿下把范敏儿的手掰折了,并且让她赶紧嫁人,这才连夜送出东宫的。” 黎语颜眉心一拧,夜翊珩竟然真的是个阴鸷冷酷的疯批! 不过,范敏儿也是犯贱,咎由自取。 但不管怎么想,黎语颜总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一个疯批,一个犯贱,不是挺配的么? 而她偏生被疯批绑在身旁…… 当真是头大! 这时,屋外传来松果的声音。 “小姐,殿下派小奴来请!” 黎语颜忙敛了心神,起身:“松果公公,殿下是有事?” 松果笑道:“殿下派小奴来请小姐,与殿下一道用晚膳。” “好,容我换身衣裳。”黎语颜淡淡一笑。 心头腹诽,疯批要她一起吃饭,这莫不是鸿门宴吧? 松果颔首:“小奴就在此等候小姐。” 黎语颜点了点头,在妙竹陪伴下,去了里屋。 只几步路,她脑中心头弯弯绕绕了好几圈,若是疯批等会发了疯,要她小命,她如何自保? 走到里屋,打开梳妆匣的最底层,黎语颜拿出一包银针藏入袖中。 觉着不够,伸手到一旁的瓶瓶罐罐。 见状,妙竹眼眸一缩:“小姐,你这是?” 匣子底部这些瓶瓶罐罐,有些是小姐所制的毒药,有些是解药。 黎语颜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毕竟我曾经明着说了好几遍撮合那人与范敏儿的,我怕那人迁怒于我。” 更关键的是,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中,她好几次被他掐着脖子了。 万一脖子与范敏儿的手腕一般,被“咔嚓——” 折断了呢? ------题外话------ 感谢徐要徐多钱的月票! 感谢:夏涵、黄丽丽、月落重生、归夙、书虫霸、冰糖甜、苏苏、sofia、萌仙子、皮皮妮、书友20191222231205177的推荐票! 7017k 第94章 毒舌太子 [] 妙竹不住点头,她家小姐说什么都是对极! 黎语颜嘶了一声,缩回手。 见状,妙竹疑惑:“小姐不拿了?” “不拿了,有银针就够。” 不多时,主仆两人出了里屋。 跟着松果的脚步,黎语颜去到了某人的寝宫。 晚膳摆在寝宫偏殿的饭厅。 看着桌面上已经布置到一半的饭菜,黎语颜不禁嘀咕,他真的只是请她一道用晚膳而已么? 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小姐,稍候片刻,小奴去唤殿下。”松果含笑道。 “好。”黎语颜淡淡颔首。 松果后退几步,出了饭厅。 看着饭厅的摆设,这里的一切倒没令她晕眩。 近几日来他寝宫次数多了,她渐渐总结出一个规律。 那便是他的寝宫正殿,她会感觉晕眩,还有梦里那个轻纱摇曳的宫殿亦是。除此之外,梦里没出现过的地方,便不会有晕眩感。 片刻后,夜翊珩扶在松果的手臂上,缓步而来。 也就是这时,饭菜布置完毕,松果将一锦盒放到饭桌上,随后领着众宫女太监一齐退下。 走时,不忘将十多扇殿门一一关上。 “这……”黎语颜抬手指门。 松果将头探进来,解释:“小姐,殿下他这几日寒疾,不太好吹风。” “哦,那是该关上。”黎语颜抿了抿唇。 松果微微一笑,缩回脑袋,将最后一扇殿门也关上了。 自家殿下与黎五小姐难得可以一起用晚膳,自然要关起门来,如此,有些亲密之事也好做起来。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夜翊珩修长如玉的手指摘下眼纱,嗓音清冽:“此处没有旁人,你摘下面纱便是。” 黎语颜拧了拧眉:“会不会令殿下没有胃口?” 他指了指另一边的座位:“你坐此位。” “哦。”黎语颜应了一声。 待换了座位,取下面纱后,黎语颜才反应过来—— 她此刻坐的位置,某人望来时,正好看到她光洁的那半边脸。 斑块则在另一边,他便瞧不见。 我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或者说跟传说中喜好美人这点有所出入。 不承想,你丫的,就是个看脸的雄性动物! 黎语颜心里嘀咕着,手上的筷子不自觉地使了劲,与盘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夜翊珩听见,淡淡动了动眉梢。 一餐饭吃得十分安静,某人不语,她也不好开口。 许是天家规矩多,所谓食不言寝不语。 梦里的他,在他们那个什么时,也几乎不说话。 她怎么会想到这层面去? 不由自主地,她的面颊染上浅浅绯色。 就这时,夜翊珩将筷子搁到止箸上,不经意抬眸,见她面上氤氲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忙将视线撇开。 又没饮酒,她怎么好似醉了一般? 不得不说,他这般望过去,正好是她无瑕的侧脸。 肌肤白里透着红,娇柔得像是出水芙蓉。 想来之前陌尘查到的,黎语颜年幼时便容貌惊人,这个消息确实为真。 黎语颜按了按发烫的面颊,抿了抿唇,见他已吃好,便也搁下筷子。 “多谢殿下招待。”她起身,“时候不早,臣女回了。” 夜翊珩指了指一旁的锦盒:“流苏帘子已改好,你且试试。” 原来他请她吃饭,是为了将流苏帘子给她。 黎语颜打开锦盒,里头的流苏乍一看与上回见到的一样,拿起来,分量轻了不少。 原来是横梁处做了镂空设计。 佩戴时,有些类似现代戴着半边眼镜的的感觉,轻巧,又比面纱垂重些,可防止风吹起。 更为贴心的是,流苏后侧加了一层白色细纱。 如此一来,斑块便完全瞧不见了。 “多谢殿下!”黎语颜由衷地道谢,“臣女定当细心爱护,待花朝节过了,臣女再来归还。” 纯金打造的,价值不菲。 “本就是给你的,不必还。”夜翊珩淡淡道,“再说了,孤身旁也没有其他貌丑如你,需要以此遮面之人。” 此话噎得黎语颜愣了半晌。 他前一句话,让她感动了。 不承想,感动不到一瞬,下一句话,直接将她拉回现实。 黎语颜僵着脸,将流苏帘子取下放回锦盒,戴上自个的面纱,随后福了福身,不发一言地抱着锦盒离开。 怪不得没人肯嫁给他! 皮囊再好,也没用。 原因不光是他眼瞎病弱,有隐疾,最为关键的是—— 他的嘴里含的是毒舌吧! -- 这日便是花朝节。 寻常人家结伴到郊外游览赏花。 在京的世家大族,均去到了端郦庄园。 端郦庄园乃天家所建,里头百花盛开,花团锦簇,是普通百姓望尘莫及之地。 今年的花朝节,由宫里的几位娘娘主办,是以十分热闹。 更有不少人将此次花朝节形容成一次暗地里皇子选妃的盛宴。 对于馨雅学堂选出来的六位花神花仙,世家夫人们嗤之以鼻。在她们眼中,这六人一个个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段没身段。 不过听说是九公主拍板定下的,便不再多言。 左不过只是扮演者,又不是被选为皇子妃了。 这时,冯氏由黎曼婷陪着往世家夫人的席位上走去。 她们见她过来,热情招呼。 待看到清丽婉约的黎曼婷时,众夫人不停夸赞。 说到后来,有人道:“黎三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此次花朝节,怎么就将花神的扮演资格拱手让人了?” 徐雅香之母徐夫人开口:“诸位有所不知,小女与黎三小姐原本是有望在此次花朝节出演的,只是你们也知道,准太子妃亦在参选当中,这般小女与黎三小姐便落选了。” “竟然是这样!” 徐夫人叹气:“可不是么?大家难道没听说,太子就因为瞧不见,对准太子妃百般呵护,如此,小女与黎三小姐不落选都不可能了。” 有人摇头,低语:“太子眼瞎,难道心也瞎了?” 贺氏连忙道:“诸位夫人,我们家五小姐舞艺是不错,虽说貌丑了些。等会大家看我薄面,给我家五小姐一些鼓励与支持吧。” 众人闻言,连忙道:“你这位当母亲的,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感激你?” “就是,你对她这般好,当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贺氏含笑道:“无愧于心,无愧于心。” 7017k 第95章 她不及你 [] 这时,黎曼婷看到徐雅香走来,便对冯氏低语了几句,随后离开席位。 “事情成了吗?”黎曼婷往左右看了看,悄声问徐雅香。 徐雅香摇了摇头。 “怎么不成?”黎曼婷秀眉皱起。 “痒药太少,只倒了丑女的那件花神衣裳,其他衣裳还没倒,痒药就没了。”徐雅香拿出空瓶子给黎曼婷瞧。 黎曼婷心头暗爽,嘴上道:“无妨,倒了她的便成了!” 等小蹄子出了丑,那她便可上台。 她才不管五位花仙是谁扮的,只要她能扮花神就足够了! 徐雅香抿唇一笑,将唇凑到黎曼婷耳边:“我让曹姝把那些花仙的衣裳动了手脚,等她们跳舞时,腰线全会散开,届时,好戏就来了!” 黎曼婷闻言,轻笑。 庄园一隅。 黎语颜黎佳佳六人正在做最后的走位,曹姝带着人,捧着六只大锦盒进来。 为防止黎语颜她们多想,曹姝淡淡说了句:“衣裳在此,等上台前你们再穿,若是练舞时弄脏了,可没有替换的。” 黎语颜喊住她:“曹大家,你让黎曼婷徐雅香一直练舞,为的就是我们上不了台时,好替换我们。如此,衣裳恐怕不止六套吧?” 曹姝没想到她这么精,眨了眨眼,故作平静道:“衣裳只有六套,信不信随你!” 话落,带着人立刻离开。 鉴于曹姝近日的表现,黎语颜不得不多个心眼。 “妹妹,欣梅,你们都过去把锦盒打开,检查下衣裳!” 黎佳佳跑到锦盒前:“要不我先穿了,大家看看?” 另两个少女开口:“曹大家不是说让我们等会再穿么?” “是啊,要不咱们先看看,不穿?” “先检查下!”黎语颜走到锦盒边,看着黎佳佳与米欣梅把一只只锦盒打开。 在打开最华丽的那只时,一股奇怪的味道飘散过来,黎语颜连忙喝住:“妹妹,这只锦盒先别动。” 黎佳佳连忙缩回手:“姐姐,怎么了?” 米欣梅也跟着缩回手。 在五位少女的注视下,黎语颜随手从花坛里捡了根枯枝,挑起她那件花神衣裳。 气味更浓郁了。 她判断得没错的话,这是痒药加了媚药。 穿了这件衣裳的人,会在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内,身体奇痒难受,会控制不住地脱掉衣裳,届时看到男子,便会似饿虎一般扑将过去。 曹姝竟如此害她? 还是说曹姝是受人指使? 黎语颜将花神服扔回锦盒,盖上锦盖。 她移动脚步,再看其他五件花仙服,没有这等异味。 却让她发现了腰处可疑的线头! “衣裳皆是宫内所制,这等线头应当不存在。”黎语颜拿起花仙服,“你们都来看看,其他花仙服有没有异常?” 几人凑过来。 罗梦儿接过黎语颜手上那件衣裳:“我劲大,扯一扯便知。” 话落,嘶的一声。 衣裳自腰线断开两截。 罗梦儿傻眼:“我还没怎么用劲呢!” 紧接着,四声衣裳扯开的声音响起。 “我们五件花仙服都不能穿了,只有姐姐的花神服,如今可怎么办?”黎佳佳气得小脸通红,“没有我们花仙,姐姐一人扮花神也不够啊!” 黎语颜缓缓道:“那套花神服被人动了更多的手脚,上面下了药。” 米欣梅拧眉:“如今怎么办?” 黎语颜沉吟一瞬:“你们五人继续练舞,这些衣裳千万别动,我去去就来!” 五位少女齐齐点头。 黎语颜急步走着,她要寻夜翊珩,希望他能帮忙查下替换的六套衣裳目前所在何处。 在庄园门口走了一圈,问了不少人,都说太子殿下尚未过来。 他还没来,便借不到人马。 就在黎语颜焦急之时,季清羽忽地出现在她身后。 他拿折扇在她左边肩膀敲了敲,随后身形移到右边。 黎语颜向右转身,看到他果然在右侧,抿唇道:“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 季清羽微笑着问:“怎么心情不好?可是今日要扮演花神烦心的?” 她拉住他的袖子,走到一旁偏僻之地,将衣裳上发现端倪的经过简略讲了。 季清羽听了气愤不已:“此等花神不当也罢,小爷带你走!” 黎语颜摇头:“今日仇,今日报!” 不出意外,曹姝、黎曼婷、徐雅香、黎露全都脱不了干系! 季清羽心神一凛:“你随我来,我大概知道替换的衣裳放在何处?” 说话间,他伸出手,拉住她。 黎语颜僵了一瞬,连忙将手从他的手心抽出:“庆郡王,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有些举动是正常,但有些……” 季清羽一怔,随即哈哈一笑。 虽说父母是看好他们,但就目前来讲,她还有准太子妃的身份在,如今的场合下,他的确不能做任何亲密的行为。 “是我逾矩了!”他笑得爽朗。 这般一来,反倒让她不好意思了。 两人脚步匆匆,从小径往楼台处走。 黎语颜好奇地问:“你如何知道替换的衣裳在此地?” “历年来,花神花仙的扮演者,都在此地换衣裳。”季清羽语气很淡,“那时她还在,她带我偷偷来瞧过,还说等她长大了,她也要扮一回花神。” 可惜,她已不在。 不过,他身旁有了一位即将要扮演花神的少女。 如此说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黎语颜咬了咬唇:“竟是如此。”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伤怀的。”季清羽温和一笑,“前几年九公主扮演花神时,也在此处换衣裳,所以我觉得就在此地。” 黎语颜感叹:“九公主扮演花神时,定是惊艳全场的。” 九公主夜玖如今年岁十八,前几年她腿脚好时,舞姿出众,加上公主身份,自然而然是全场的焦点。 若非九公主腿脚不便,花神的扮演资格断不会落到馨雅学堂的学子身上。 对此,季清羽不否认,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你能扮得比她好。” “你又没见我舞过,如何这般想?”黎语颜清浅一笑。 季清羽蓦地停了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倏地将头凑到她耳畔:“若非你贴着斑块,九公主不及你!” “多谢夸赞!”黎语颜摇了摇头,顾自往前走。 ------题外话------ 感谢:曲黏黏、夏涵、月落重生、书友244***548、何必太入戏☆吻的那么深、sofia、皮皮妮、冰糖甜、萌仙子、书虫霸、a梦酱、苏苏、飞龙龙、书友20191222231205177、黄丽丽的推荐票! 7017k 第96章 找花神服 [] 楼台处,院门口有人守着。 两人绕到后院,纵身一跃,先后跳入院墙。 进到楼台内,黎语颜问:“外头倒是有人守着,里头怎的没人?” “又不是什么重要之地,门口有人守着足够了。”季清羽指了指一个掩着门的房间,“就这里,以往换装都在此地。” 黎语颜快走几步,推开门。 两人进了屋子。 屋子里放着不少梳妆台,后头有扇屏风。 绕过屏风,黎语颜看到桌上放着几只托盘,上头搁着的正是花朝节所用的衣裳。 “还真在这里。”她走过去,旋即蹙眉,“只有五套花仙服,花神服怎么不在?” 闻言,季清羽快步走来,看了看桌面上的衣裳:“花神与花仙服不同?” “不同。”黎语颜摇头。 黎曼婷那队若是胜出,黎曼婷便是花神扮演者。 此刻替换的花神衣裳不在,莫不是黎曼婷事先取走了? 若是黎曼婷事先拿走,她此刻在席位处,衣裳断不会随身带在身旁,唯一可能的是她藏到了马车上。 思及此,她得尽快找到花神服。 离花朝节活动开始还有一个时辰,时间来得及。 “清羽,我们队在假山后头的空地上练习最后的走位,我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五套花仙服给她们送去。” “小事一桩!”季清羽拿折扇敲了一下手心,“那你呢?” “我去其他地方找找花神服。” “好,咱们分头行动。” 话落,季清羽随手从旁拿了个布袋子,将五套花仙服一股脑儿全塞进里头。 黎语颜看他动作直接,微笑摇了摇头,随后悄然出了楼台。 大抵男子与女子终究不同,衣裳弄皱也无妨,只要不影响穿着便是。 来端郦庄园参加花朝节的各家夫人小姐的马车都在庄园外头的空地上一字排开,整齐列队着。 黎府的马车,她再熟悉不过。 是以轻松便能找到。 只是,马车旁站着一人正是黎曼婷的丫鬟金桔。 黎语颜从地上捡起一粒小石子,往不远处掷过去。 金桔闻声,走过去瞧了瞧,看到是石子,瘪了嘴。 见状,黎语颜从腰间掏出一粒碎银子,再次掷出。 啪的一声,声音清脆。 金桔揉了揉眼,闪着银光的物事,难道是银子? 她四下看了看,除了别人家马车旁有仆人守着之外,没有人注意到地面。 她佯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轻轻拿脚尖拨了拨石子地面,果然让她发现了一粒碎银子。 见状,黎语颜迅速闪进马车内。 黎家的马车陈设简单,正位底下有两柜门,打开发现里头有一个冬日用的暖手炉,还有一块薄毯,再也没有其他物事。 马车上没找到花神服,黎语颜只好快速离开。 花神服会在哪? 难道被黎曼婷藏起来了? 黎语颜回到排练地时,季清羽正优哉游哉地坐在石凳上,看黎佳佳她们讨论。 黎佳佳眼尾瞧见黎语颜回来,侧头开口:“姐姐,我们把五套腰线破损的,给它们缝几针,然后替换过来,好的咱们留下。” 黎语颜颔首:“可以,不过,咱们有针线么?” 罗梦儿笑得腼腆:“我有,以往身形胖,动不动衣裳会扯开,养成了随身带针线包的习惯。” 说话间,她将针线包拿出来,放到石桌上。 几位少女说干就干。 不多时,五套花仙服那扯开的腰线,像模像样地缝了回去。 黎语颜拿起小剪子,在腰线处重新缝的线上,隔着一定距离剪了几刀。 米欣梅问:“语颜,你这是?” 黎语颜平静道:“我瞧你们缝得仔细,生怕她们穿上,不会自动脱开,帮个小忙。” “缝着缝着,差点忘记要缝得松垮些。”米欣梅不好意思地笑,学着黎语颜的样子开始剪。 黎佳佳俏皮地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处理好花仙服,黎语颜将它们塞进布袋子。 见状,季清羽连忙起身:“阿颜,我把衣裳拿回去。” 黎语颜也不客气,将布袋子递给季清羽,自己拿起装着花神服的锦盒:“你怕是不会叠衣裳,我与你一道去。” 这些衣裳在托盘上放着的时候是叠好的,若是季清羽带回去,他顶多一件件分开放在托盘上,断不会折叠整齐。 是以,此事,她还得亲自出马。 两人并肩离开。 待他们走远,罗梦儿与米欣梅凑到黎佳佳身旁,悄声问:“方才那男子是谁人?” 另两位少女尤玉霞与万臻臻也凑过来细听。 黎佳佳挠了挠头:“我也不认识,上次见过一面,好像被人称为庆郡王。” 几人恍然,原来是最近新封的庆郡王,皇帝的亲外甥,恒瑗长公主与江阳侯的独子季清羽。 万臻臻笑着道:“我觉得他与语颜关系很不错,很配的样子。” 尤玉霞附和:“他唤语颜为阿颜,关系不一般吧。” 黎佳佳瞧了她们一眼:“此话也就咱们几人跟前说说,若是被太子殿下听见,后果怕是很严重。” 万臻臻不以为然道:“语颜那么好的人,自然得配一个不那么高冷的男子。” 尤玉霞缩了缩脖子:“我错了,我只是觉着这位庆郡王比太子殿下温和多了,面上笑意也更多。” 罗梦儿没她们那么多心思,开口道:“太子殿下与庆郡王是表兄弟,许是太子殿下让表兄弟来帮忙的,也说不定呢。” 众人一听,皆觉得有理。 黎语颜与季清羽将五件处理过的衣裳悄无声息拿到楼台内。 就在黎语颜将花仙服一一叠好放在托盘上时,外头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花神服的腰围改大了些,胸围处缩小了些,目前应该来看应该是适合你穿的了。” “多谢嬷嬷!” 后面这声音是黎曼婷的。 且听两人的脚步,正往屋里来。 黎语颜与季清羽对视一眼,两人相继足尖一点,飞身上了横梁。 就在黎语颜将手上的披帛收回时,屋门被人推开。 嬷嬷身侧跟着黎曼婷。 她看着嬷嬷将花神服被放在桌面中间的托盘上,再次道谢:“多谢嬷嬷!” 嬷嬷微笑颔首:“梁王殿下吩咐奴婢,此事便是奴婢该做的。” 黎曼婷不放心道:“衣裳改动了何处,还望嬷嬷莫要告诉梁王殿下!” 7017k 第97章 将计就计 [] “那是自然。”嬷嬷含笑点头,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黎曼婷的身段。 梁王殿下看上的黎三小姐,这身段也算婀娜了。 可跟原先要扮演花神的那位姑娘一比,黎三小姐的身段就差了。 远不及原先的那位! 原先那位的尺寸比例,是她在宫里做了那么多年尚衣局管事,头一回见过的最完美的女子身段比例了。 可惜了好好的花神服,应黎三小姐的要求,就这般糟蹋了。 不过梁王交代之事,她一个尚衣局管事不从也得从。 横梁上隐着身形的黎语颜眉间微动,这么说来,黎曼婷找了梁王当靠山。 黎曼婷如此想当花神么? 越是如此,她越不会把机会让她! 片刻后,黎曼婷与嬷嬷离开。 黎语颜与季清羽从横梁上飞身下来。 “竟是梁王派人帮了那人。”季清羽气不过,转身欲走,“阿颜,我帮你去跟梁王理论。” 黎语颜拉住他的袖子:“稍安勿躁,理论了有何用?” 话落,她拎起中间托盘上的那件花神服,看了看腰围与胸围。 之前确定花神花仙的扮演者后,宫里来人,量了她们的尺寸。是以一共十二套衣裳,每人两套的尺寸皆是按照她们身形来的。 黎曼婷想要穿她的尺寸的衣裳,那是不能够。 只能修改了。 此刻,黎语颜望着改过的衣裳,她若穿这件,胸围处会挤,腰围又显宽松,完全不合适。 “我总算是明白了,这件花神服的腰围改大了。黎曼婷的腰粗,原先按照你的尺寸做的衣裳她穿了不合适,只能改。”季清羽摇了摇头,“阿颜,如今怎么办?” “再改回来,太费时间。”黎语颜弯眼一笑,“你看我的。” 她将改过的花神服放到了锦盒内,与下了药的那件放在一起,盖上盖子,使劲摇晃。 里头两件衣裳搅合在一起。 季清羽轻轻笑道:“我明白了,如此上头的药粉便会沾到另一件衣服上。” “嗯!”黎语颜莞尔一笑。 “可是这么一来,这两套衣服都沾了药粉,你穿什么?” “我穿自己的。”黎语颜打开锦盒,用木棍挑出改后的那件花神服,放在托盘上,细细地用木棍叠了叠,“完事,咱们走!” 两人跃出楼台。 季清羽忍不住问:“把原本沾了药的替换下来,黎曼婷穿上便算解气,如何还要这般折腾?没沾药粉的,咱们拿回来,再行修改,总好过你穿自己的衣裳扮演。” 花神服是宫内所制,工艺精湛复杂,市面上是寻不到再好再适合花神的衣裳了。 黎语颜解释:“若只是替换,那件被下药的腰围太细,黎曼婷穿上一会,定觉不对,立马会脱。时间不够,药效还没开始发作,她就脱了,那便无用。” 季清羽明白过来:“那药效需要在穿着者身上一定时间,才会产生作用?” “正是如此。” “那如何怎么保证她穿久一些?” 黎语颜清浅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闻此言,季清羽缓缓点头,不再多问,跟着她的脚步回她们的练舞之地。 就在黎语颜与季清羽到时,米欣梅黎佳佳正与几位少女争吵着。 从没见女人这般吵过架,季清羽俊眉蹙起。 黎语颜一眼就看出了几位少女为首那个叫钱沐彤的,此人是米欣梅未婚夫的表妹。 今日徐雅香破天荒地没来找茬,这钱沐彤倒是来了。 “米欣梅,你别以为今天当了花仙,我表哥就会要你了。” 米欣梅气得脸白了不少,嘴唇不停哆嗦着,显然是想说什么,却是反驳不上。 黎佳佳双手叉腰:“咱们欣梅能当花仙,你能当么?” 钱沐彤讥笑:“我还真不稀罕当!” 黎语颜朗声道:“既然不稀罕,那就别惦记旁人的未婚夫!” 身后传来清亮的声音,让少女们齐齐转头。 “又是你这个丑女!”钱沐彤抬起食指,“这世道,丑女都能当花神了,本小姐还真不稀罕当什么花仙。” 黎语颜轻轻一笑:“我说你惦记欣梅的未婚夫,怎么不敢接这个话?” 一下子被人戳穿了心思,钱沐彤面上挂不住:“我是替表哥打抱不平!” “如何打抱不平?你表哥是人中龙凤,还是貌比潘安?”黎语颜缓步过去,淡淡睨了一眼对方,“我劝你,此刻回去与你表哥说,等下睁大他的狗眼好好瞧瞧,自己配不配得上我们欣梅!” 有了黎语颜的撑腰,米欣梅底气足足的:“麻烦你跟你表哥说清楚,我米欣梅瞧不上他,今日之后咱们两家就行退亲!” 此话不光震惊了钱沐彤带来的几人,就连黎语颜与黎佳佳她们亦是惊诧不已。 要知道,米欣梅从没这般给力地反击过。 黎语颜轻轻拍了她的肩头:“身为女子就该自立自强,莫在乎宵小之言!” 米欣梅颔首:“我都是向你学的!” 钱沐彤砸吧半天嘴巴,硬是说不上半个字。她是想要搅黄表哥的婚事,如此自己便好上位。 可人家女方若是先行退亲,表哥这边就没脸。 表哥没脸,定会追究真相,真相一旦查明,她就不好再在表哥家继续住下去。 越想,钱沐彤越不是滋味,只好灰溜溜地带着人离开。 看着人离开,黎佳佳叉腰口吐芬芳了一通。 黎语颜莞尔笑了,一转头看到季清羽还在,遂开口:“你若是无聊,可去边上走走。” 季清羽深吸一口气,这里都是女子,他委实不方便再待下去,便开口:“也好,你若有事,就来找我。” 黎语颜含笑应了一声。 此地安静下来,黎佳佳骂够了后,这才发现黎语颜没有将另一件花神服带回来,忧心道:“姐姐是找不到衣裳?” “我等会穿自己的衣裳便可。” 此话一出,米欣梅愤愤不平:“定是被人动了手脚,两件都不能穿了。” 罗梦儿亦是气得不行:“她们就是嫉妒我们能扮演!” 黎语颜示意她们稍安勿躁:“我今日要以牙还牙,将计就计,还需你们的配合。” 几人立刻表示同意:“怎么配合都行!” 黎语颜笑:“若是你们配合得好,等会我亲自帮你们上妆,保证你们五人皆是大美人!” 7017k 第98章 好戏开演 [] 黎佳佳与米欣梅、罗梦儿高兴得欢呼。 剩下两人尤玉霞与万臻臻却是不太相信,她们一直都是姿色平平,从没惊艳过谁的眼。 更何况,黎语颜说得神乎其神的,她自己的斑块如何不好好遮一遮? 黎语颜瞧出她们二人的不相信,面纱下的唇角弯了弯。 她待人真诚时,对方未必会同样相待。 此二人不同与米欣梅、罗梦儿,在学堂时,遇到纷争,此二人总当缩头乌龟。 高兴时,奉承几句;不高兴时,躲在一旁,冷眼旁观。 对她们有利时,她们会跳将出来;对她们无利时,躲得比谁都快。 索性这段时日来,她们也没做其他出格之事。 今日是花朝节活动日,过了今日,她也不需要与这两人再有什么来往。 若非黎佳佳要组队,组队要六人,她也不用这般相待。 将来,若是这两人做了什么出格的,对不起她的事情,那就不能怪她了。 另一边。 尚衣局嬷嬷回到梁王跟前复命。 “梁王殿下,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帮黎三小姐改了衣裳。” 梁王淡淡应了一声:“可改得令她满意?” “是,黎三小姐穿上合身。”说完这话,嬷嬷踌躇半晌。 见状,梁王问:“怎么,还有事?” “回殿下,那花神服原本的尺寸十分曼妙,而黎三小姐却是与之不配,奴婢将胸围处缩小不少,腰围处却是放大了三寸,恐怕黎三小姐并不能展示原本花神服的精髓来。” 闻言,梁王蹙眉:“花神服是按谁的尺寸定制的?” 嬷嬷恭敬作答:“是按准太子妃的尺寸所定。” 梁王叹了口气,瞎子的未来太子妃竟然有这般身段,倒是让他小瞧了。 “既然已经改了,那便如此吧。改动花神服一事,嬷嬷还需保密。” “梁王殿下放心,奴婢省得的!” -- 此刻的东宫。 夜翊珩与姜乐成在书房内,地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暗卫。 陌尘拱手:“殿下,我等已待命,派到各部衙门的人已经安排妥当,就等花朝节活动时,殿下一声令下。” “届时徐家父子,一个都不能放过,但凡与徐家有关人士,一概收押!” “我等遵命!”众人齐声。 夜翊珩动了动手指,陌尘领着暗卫们退下。 姜乐成捏着拳头,兴奋不已:“殿下,臣若会功夫,定要参与进去。” “徐家父子有些拳脚,待会你懂得自保。”夜翊珩淡淡道。 “呃……”姜乐成心神一凛,“殿下教训得是!” 忽地姜乐成想到徐家女与黎语颜不对付,遂又开口:“殿下,您说徐雅香会不会对黎五做些什么,倘若等会时局混乱的话。” “你且放心,孤的太子妃不是谁人都可以当的。” 说到此处,夜翊珩唇角微微漾出一丝笑意。 姜乐成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揉了揉眼,再看时,夜翊珩的唇角已恢复了冷峻。 -- 端郦庄园。 黎语颜派黎佳佳跑出去找曹姝。 “曹大家,我姐姐穿了花神服,身上痒得不得了,怕是不能上台了,这可如何是好?” 曹姝拧眉道:“不是说不让你们现在穿,等上台时再穿么?” 黎佳佳撅着嘴:“姐姐怕衣裳不合身,想要试试看的。” “算了算了,本夫子先想办法。”曹姝从席位上起身,看到不远处的黎曼婷、黎露与徐雅香她们,便叫宫女去请。 黎曼婷三人过来,听到黎佳佳所言,心头暗笑。 曹姝叹气道:“花神不能如期上台,那只能换人了。” 黎曼婷瞧了瞧身旁目光期待的黎露与徐雅香,随后对曹姝道:“曹大家,学生可上台。可是学生练舞时,都是与自己队员一起的,与六妹妹她们未曾一起练过呢。” 徐雅香连忙插嘴:“那肯定是要一起练的才能一起上了,黎佳佳,你们这队只能怪黎语颜多事!” 黎佳佳难受道:“可是我们努力了好久呢!如何不能上台了?” “好了,别争了!”曹姝提高嗓门,冷声道,“馨雅学堂不能出错,今日黎语颜不能扮演,那黎佳佳你们这对的资格只能取消,换成黎曼婷她们上台。” 黎佳佳垂头抹泪。 曹姝拧着眉:“你该谢谢黎曼婷她们,临时救场。若是在这个场合出了差池,整个学堂都担待不起!” 闻言,黎佳佳吸吸鼻子转头跑开。 见状,徐雅香与黎曼婷、黎露对视一眼,彼此一笑。 曹姝长长吐了口气:“好了,时间不等人,你们六人立刻去楼台上妆换衣服!” 徐雅香高兴地跑回徐母身旁:“娘,女儿要扮演花仙了!” 徐夫人吃惊道:“怎么又有机会了?” “机会来自不易,女儿定当珍惜,娘等会可要细细瞧着女儿啊!”徐雅香十分愉快地接受周围夫人的赞叹。 冯氏见状,问缓步而来的黎曼婷:“你呢?” 黎曼婷微笑颔首:“娘,女儿此刻要去上妆换衣裳。” 徐夫人指着黎曼婷对自己女儿道:“悄悄人家曼婷,你这性子该学学曼婷。” 一时间,席位上十分热闹愉悦。 不多时,黎曼婷与徐雅香、黎露等往楼台走去。 路上,徐雅香压低声音:“丑女怎么不听话,让她上台前穿,她怎么提前穿了?倒是便宜她了。” 害得她们没能看好戏! 黎曼婷轻哼一声:“不过咱们能扮上,也算成功了不少。” 徐雅香颔首称是:“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机会,没能将她的面子里子都丢了!” 见黎露跟在后头不作声,徐雅香扫了她一眼:“打起精神来,你若是扮好了,你那韦家哥哥还不将目光黏在你身上啊?” 听闻此话,黎露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人心岂是这般轻易能收来的?” 徐雅香剜她一眼:“你就酸吧!不然呢,这机会过了今日,那就得明年了。明年的话,你都十六了,怕是早嫁作人妇了!” 黎露“嗯”了一声,黎曼婷如今已经十六,却还待字闺中,为的就是嫁与真正的未来储君。 她只想嫁给韦锐立,怎么就这么难呢? 就这般六人怀着各异的心思在楼台内上妆,换衣。 待她们打扮一新,花朝节活动时辰便到了。 有宫里的内侍们来传话,让她们立刻上台去。 ------题外话------ 感谢月落重生的打赏! 感谢徐要徐多钱、夏涵、黄丽丽、月落重生、晓晓太奈斯、萌仙子、飞龙龙、皮皮妮、苏苏、sofia、书虫霸、hiuwai的推荐票!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