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今天追妻火葬场了吗》 第1章 风起 一刻钟前,云昭知道了三件事情。 其一,北萧领兵已经攻破云国城门,云国覆灭无力回天。 其二,她的父皇母后被擒,不知所踪。 其三,与北萧将军里应外合的,正是她新婚三月不到的驸马明胤,而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北萧的太子萧长胤。 四下嘈杂纷乱,唯有长乐宫的宫人还在云昭身边围绕,其余人死的死逃的逃,四周蔓延着肃杀和鲜血的味道。 “父皇和母后在哪?”云昭抬着头,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素昔听着外面的动静,急得不行,“陛下和皇后不知所踪,不过想必已经逃离,公主,您还是快离开吧,北萧的人怕是没多久就搜到这里了。” 云昭低着头,目光落在手里握着的小兔子。 一只草编的小兔子,眼睛处还点了墨水。 这是今早她进宫之前,明胤……不……是萧长胤放到她手里的。 她双手一松,小兔子掉到了地上,咕噜咕噜的转了几圈,沾上了许多灰尘。 “走吧。”她这么说。 素昔松了一口气,连忙指使着人去找趁手的东西,若是碰上北萧的人,她们不至于什么都做不了。 然就在她转身之时,却发现原本坐在那边的云昭,已经不见了踪影。 云昭从长乐宫侧殿的后门走出去,入眼的是慌乱逃走的宫人以及散落一地的细软。 她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朝着前面走。 一路上有许多宫人停下劝她逃走,云昭笑了笑,说自己会走,可她走的方向却是城门口。 云国易守难攻,从不与人为敌,如果不是里应外合,云国今日不会有这灭顶之灾。 而这里应外合的里,云昭清楚,定不可能只是萧长胤。 否则这满宫的禁卫不会不出现,朝中的将士也不会不来护卫。 可如果没有萧长胤,这里就不会有北萧的将士。 父皇曾给她挑选了夫婿,是她任性将萧长胤带回来一定要他做驸马。 是她与萧长胤成婚,给云国带来此灾。 城门的护卫似乎已经不是听命于父皇的人,云昭也不认识他们。 “我要上去。” 眼见着两个护卫走过来,云昭忽然拔下发髻上的簪子,一端被她磨得尖细,抵在脖颈处很快刺穿了娇嫩的皮肤。 鲜血渗了出来。 “不论如何,我如今还是云国的公主,还是你们俯首称臣的萧长胤的妻子,我若是在你们眼前死了,无论是哪一边,你们都讨不了好。” “所以,你们还要拦我吗?” 护卫犹豫之下纷纷张望,果然没敢上前。 为首的男人穿着云国将领的衣服,云昭认出来,男人腰间挂着的玉牌上清晰的刻着一个“奕”字。 是她五皇叔云奕的人。 云昭应该觉得诧异的,毕竟五皇叔素日表现的很温和,但此刻她实在分不出心神来表现诧异。 她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走上城墙。 这里之前有过打斗,余光落在城墙上,有血迹已经被风吹干成了深赭色。 这条路比她想象中的要短,没过一会,她就站在了最高处。 两侧都有听命于五皇叔的护卫,大约是怕她做什么,又怕她什么都不做。 有甲胄和武器的撞击声,有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她踏了上去,足尖立在城墙上,只是她轻轻一动,就会掉下去,粉身碎骨。 城墙很高,她若是掉下来,不可能活着。 “云昭,过来。” 听到冰冷又熟悉的声音,云昭低垂着眉眼,视线触及袖子边缘的图案,云中游龙,这是云国皇室才能用的图案。 她身为云国公主,不仅没能给云国的百姓带来任何的益处,反而给他们带来了灾祸。 她即便是从这里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也弥补不了她犯下的错。 宽大的衣袖被吹得猎猎作响,她的目光这才从袖子边缘渐渐往上。 落在了萧长胤的脸上。 对视的一瞬间,云昭脑中闪现过无数的画面,她手指微微蜷缩紧紧握着沾了鲜血的发簪,想要将这发簪刺入他的心口。 可是,她不能。 萧长胤身边有很多人,她没这个本事。 再者,北萧太子若是死在她的手里,云国的百姓更不会有好下场。 萧长胤往前走了两步,却见她身子似要向后仰,只得顿住,眼底泛着猩红的看向她,指节捏紧显得青白。 云昭此时却很平静,平静到仿佛两人之间并没有这些仇恨一样。 “云昭。”萧长胤左手绷紧,手背上青筋突出,右手朝着她伸出来,“那里高,你过来我这里。 男人眼眸中的冰冷下,藏着极深的惊惧。 “我若是死了,这世上就不会有人说北萧太子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行为卑劣无耻,利用一女子与其成婚骗其信任,最后灭其国家了。” “我想,太子殿下你,应当不会愿意日后背上这个名声吧。” 纵使成王败寇,事实如何会由胜者决定,但流言蜚语是止不住的。 能捂一人之口,却不能捂却千万人之口。 可云昭也清楚,这些对他不过是无关痛痒,她终究是什么都做不了。 “云昭,你的父皇母后还活着,孤并未杀他们。”萧长胤了解她最在乎的是什么,此时脸色显得格外的阴沉,又继续说,“你若是敢跳下去,孤会杀了他们,包括这些人。” 他的目光淡淡落在城楼下四处逃窜的百姓,眼神漠视着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个人,而是一个个的蝼蚁。 他不在乎这些“蝼蚁”的生死,这些“蝼蚁”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能利用云昭心软的手段而已。 “云昭,你知道,孤会这么做,” 是的,她知道,他会这么做,所以此刻,她犹豫了,双腿仿佛灌了铅,连跳下去都由不得她做主。 “太子殿下,陛下一早便吩咐,云国皇室不能留。”这是萧长胤身后一个玄衣男人皱着眉说。 “萧太子,你答应过本王要将他们都杀了,如今这是何意?”这是云昭的五皇叔云奕在说。 萧长胤目光紧紧的盯着云昭,左手却给身侧的樊舟打了一个手势。 樊舟了然,不动声色的转过身,手中的长剑利索的刺穿云奕的身体。 第2章 归顺 喷出的鲜血尽数溅到樊舟的身上,他却只是面无表情的拔出了长剑。 云奕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置信会有这么一幕,手指还来不及指向萧长胤就倒了下去。 在云昭为此愣怔之时,萧长胤几步上前,手中长鞭抽出卷住她的腰身,云昭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前倒去,他扔开长鞭,双手将人抱住,见她实实在在的落到他怀里才松了一口气。 “啪”的一声,云昭抬起手用力给了他一巴掌。 萧长胤却没发怒,垂着的眼帘下,是几乎掩藏不住的轻松。 只是转过身,他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 他紧紧攥着云昭的手,心里的慌乱此时才渐渐缓和。 云昭挣脱不开,萧长胤的步子迈得大,她几乎是踉跄着被拽着走。 “殿下,此女不能留。”玄衣男人跟在后面,眉头紧皱道。 樊舟立马将还沾着血的长剑抵在玄衣男人的脖颈间,并冷声道,“放肆,太子殿下做事,何须你来评断?” “樊舟。”萧长胤在樊舟将玄衣男人的脖颈都压出一道血痕才慢慢的抬起手,示意樊舟将剑放下。 玄衣男人见状,虽然对萧长胤的做法不满,但此刻也只得捂着渗着血的脖颈退到一边。 另一边,大乱的皇城很快安静下来,而在大殿之前的,不仅仅是萧长胤带来的军队,还有前来护驾先前被调开的云国禁军。 两边相对,刀剑相抵,周围都隐隐存着紧张的气氛,大战像是一触即发。 北萧为首的将领眉头紧蹙,没有预料到云国禁军会这么快就赶过来。 云国的禁军即便赶了过来,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云国的皇帝和皇后正在大殿中,而大殿面前,正围着一圈的北萧将士。 正在两边欲动之时,身后忽然传来声响,禁军不由得走向两边留出一条路。 萧长胤看着留出的路,拉着云昭走上前。 两边的云国禁军因为萧长胤手边的云昭而让开,手中的刀剑却捏紧。 云昭被拉着走,眼睛却直愣愣的看着这些刀剑。 “你若是下命让他们杀了我,昭昭,和你在一起,我是不怕死的。” 他压低了声音,“可若是我死了,整个云国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云昭抬起的手微僵,悬在半空中缓缓落下来,垂下的眼皮遮住了其中的情绪。 北萧的将领见此皱了下眉,似乎眼前的景象与他预料中的又有了差别,不过有樊舟过来同他说了两句,他便不假思索的依着吩咐带领众人散向两边。 看见大殿中被围在正中间的父皇母后,云昭眼睛一热,忍不住流下眼泪。 她从未见过父皇母后这副模样,两人不复以往的儒雅和温柔,此时犹如困兽一般颓然又无力。 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试图走上前靠在他们的身边,却被萧长胤拉住。 只见萧长胤举起她的手,对着两人说道,“百姓无辜,北萧无意与云国为敌,孤以北萧太子妃之位,求娶云国公主云昭以全两国百年和平。” 皇帝云钦缓缓抬眼看着萧长胤,唇边蠕动了几下,问道,“何为两国百年和平?” 云钦不会傻到以为北萧闹了这一出,只是要昭昭。 他们勾结了云奕,想必是用这皇位相换的,所以又如何说出无意与云国为敌,又如何求两国和平。 在云钦看来,云奕和萧长胤合作只是与虎谋皮,一个能背叛兄长背叛君王的人,如何能被萧长胤信任。 想来云奕的下场,也不会好。 云钦如今还不知,云奕已经丢了性命。 “云国附于北萧,以北萧为首。”萧长胤说道,他冰冷的声音一顿,紧接着说,“皆知云国陛下爱民如子,想来也不愿意见到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的画面。” 云钦身侧的皇后凌雪发髻凌乱,脸上也有被抓住时弄出来的擦伤,可她的背却坚挺着,此刻便是让她赴死,她也不会拒绝。 不知过了多久,云钦转头看了眼四周,他是不知道云国的禁卫如何能现在过来,但就算在这里,他们也敌不过北萧的人。 只是徒增伤亡。 云钦缓缓闭上眼睛,紧紧握住凌雪的手,“朕以半数江山,作为公主云昭的嫁妆。” 萧长胤抬了抬手,示意众人离开,随后又让宫人带着云钦和凌雪去寝殿整理伤口,又换了衣服。 云昭挣脱开他的手,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萧长胤没阻拦,他知道她不会离开。 周围恢复了平静,若不是地上还有未收拾的血迹,会叫人以为今日这场变故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生过。 “父皇,母后。”云昭跪坐在两人的面前,眼泪汹涌的往下流,她用手擦了擦眼角,又狼狈不堪的将不断溢出来的眼泪给压下去。 “昭昭。”云钦轻抚着她的头顶,温声道,“父皇护不住你,北萧不比云国,你日后一切要小心。” “虽如此,你却也要时时记得,你是为了两国和平而嫁,手边有云国的半数江山,谁也不能任意欺负了你。” 云昭已经浑身发抖,声音都带着恨意,“父皇,母后,我不要这些,我一定会杀了他。” “你们不认我,这样即便我杀了他,他们也不能怪到你们身上。” 寝殿内应当都是他们的人,不过凌雪还是小心的看了下周围。 凌雪面色温柔,声音却很严肃,握着她的手说,“又傻了,北萧要攻打云国,什么理由找不出来,再者,你若是出了事情,你叫父皇母后又如何?” “昭昭,不要恨。” 没过多久,门口就来了一个陌生的宫人,云昭不能在留在这里。 她走出去,看着檐下站着的萧长胤。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此时还对着她伸出了手。 云昭想起了方才城楼之上,她若是在他来之前利索些跳下去该多好,可此刻她只能将手放在他的手上。 “太子殿下,你究竟想要什么?”云昭抬起头,看见残阳映在他的脸上,将他冷峻的容貌都添了几分柔和。 第3章 离开 萧长胤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她,声音却骤然冷下来。 “孤需要一个来自云国的太子妃。” 云昭看着他良久,用力甩开他的手,目光平静,她听到她自己轻轻应了一声,“好。” 这仿佛不是她的声音,可真真切切的,又是从她口中发出来的。 往前走了没两步,云昭就看见在城楼时遇见的玄衣男人。 而玄衣男人的身后,是一个身形袅袅面容姣好的姑娘。 她认识。 这人正是云奕的女儿云水苓,于血缘上她得称呼一声堂姐,两人自幼几乎是一同长大,感情十分深厚。 是她以为的深厚。 女人还不等玄衣男人开口,便急忙走上前跪下,哭泣道,“太子殿下,臣女的父亲,不知怎么回事,竟在此丢了性命,臣女日后可如何是好?” 云奕丢了性命这件事没瞒着,都知道是樊舟下的手,而樊舟又只听命于太子萧长胤,所以只可能是萧长胤下的命令。 女人似乎先前便哭过,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脸上未施粉黛,粉白的脸颊都泛着通红。 此刻跪在地上,哭得厉害时身子半伏在地上直发抖,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萧长胤还未说什么,云昭便念了两个字,“臣女?” 云水苓身形一僵,抬眼便见云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将话挑明问道,“堂姐这声臣女,是对着北萧的太子说吗?” “这意思是五皇叔早先便听命于北萧,早先就是北萧的臣子了,是吗?” 那玄衣男人听此眉头愈发蹙起,眼中尽是对云昭的不满。 但萧长胤在这里,他便没说什么,只使了一个眼色给云水苓。 云水苓了然,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也不知怎么,分明先前说好的,她的父亲会取代云昭的父亲成为云国的皇帝,而她也会跟在北萧太子萧长胤身边。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的父亲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云昭的父亲还是云国的皇帝,而云昭也要成为北萧的太子妃。 云水苓很清楚,她不能留在云国,即便这件事情被抹去,她父亲与北萧人合谋得皇位的事情也会被云国的人知晓,她在这里待不下去。 她只有一个选择,也只想做这个选择。 只见云水苓仰着头,先是委屈的看了云昭一眼,随即又望向萧长胤,戚戚哀哀道,“我的父亲是为了云国而死,昭昭,你即便厌恶我,也不该因此而摸黑我的父亲。” 云昭眼眸垂下,凝视了她一会,在云水苓以为她要发作之时,她只是缓缓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云昭这一举动让云水苓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力道,所费力做出来的戏也是白费了功夫。 萧长胤没追过去,神色依旧冰冷,“纵使你是父皇派来的人,但孤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这话显然,是对着玄衣男人说的。 两人之间究竟如何,云昭不关心也不在意,若是真的有什么,她或许还要觉得开心。 萧长胤给了她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云国似乎从没有过变动,所有的一切都是如从前一样。 她恍惚的看着来来回回行走的宫人,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她低下头,看着寝殿里已经被踩扁看不出模样的小兔子,半蹲下身子捡起,怔怔的看了许久,扔到了院子的池子里。 池子很深,没过一会,水面上便再次恢复平静,偶有荷叶上的露珠滴下来,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离开那日,天气极好,太阳悬在高空上甚至很刺眼,云昭抬起手,透着指缝看见天空中的云散开,又合拢。 她让人将萧长胤派人送来的嫁衣退了回去,只穿着寻常的宫装,得了一句,“也好,路途遥远,穿着嫁衣总归有诸多的不便,等到了北萧再换也不迟。” 云国和北萧之间的路途确实遥远,紧赶慢赶了十多天,才走了一多半的距离。 因为阴雨不断,停在了半道中。 云昭坐在铺了干草的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将手里的树枝扔进火堆里,萧长胤原先要坐过来,只是他一过来,云昭就起身,于是萧长胤只能离她远远的。 不多时,一个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两块干粮,云昭抬起头,虽不知道这人的名字,但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却极深。 城楼上,还有他带着云水苓来见萧长胤。 很显然,他与萧长胤不对付。 云昭接过他手里的干粮,说了声多谢,就将干粮掰碎放进热水里。 男人没走,而是顺势坐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声音刻意压低,“公主可知道,那位云姑娘去了哪?” 云水苓吗? 说实在的,云昭关心的人和事很多,但这些绝对不包括云水苓的死活。 她看着干粮被热水浸泡下软和许多,便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吃。 过了一会,见他竟还没离开,才回答,“她去哪儿与我何干?”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面露诧异又有些不敢置信,“不管怎么说,云姑娘都是公主的堂姐,血脉至亲至浓。” “公子既对她存了怜惜之心,何不留在云国,或是将她也带上呢?” 云昭只吃了半块干粮,她将剩下的用帕子包起,然后在男人惊愕的神情中站起身,走了几步换了个地方坐下。 …… 雨下了一夜,到了天快亮时停了下来。 云昭睡得很轻,朦胧中觉得身边似乎有人,立马睁开了眼睛。 她身上正盖着一个披风,萧长胤手边则捏着披风一角。 云昭怔愣了下,还没来得及想就听萧长胤说,“你若是病了,婚事还得推迟。” 云昭坐起身,身上的披风随之而滑落,她将之捡起交还给萧长胤,面无表情道,“太子殿下且放心,我既应了下来,就一定会做一个太子殿下想要的太子妃。” 看见她眼里的灰败,萧长胤心下微滞,不过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他喉头滚了滚,线条分明的脸颊绷紧,皱眉提醒道,“不要和郑越来往,他不是好人。” 第4章 大婚 郑越? 想来就是昨晚过来和她说话的男人。 她忍着口中的艰涩,站起身背对着他,“太子殿下吩咐,我不敢不从。” 云昭从云国没带多少人,宫人里也只有素昔和从小一直看着她长大的姓赵的奶嬷嬷。 其他的侍卫宫人在送她去北萧之后,还会回云国。 此时两人瞧见这般场面不由得神色犹豫,本想过来劝两句,雨却已经停下来,云昭先一步走出去上了马车,又将两边的布帘拉下遮的严严实实。 后面数日她没再见到萧长胤,听他手下的将军樊舟说,萧长胤有些事情,要领兵先回去。 当然他也不是不管她,并且还留下了过半的将士保护她,可见他待她的心意之真。 樊舟是这么对她说的。 云昭没打断,只是心里没由来的觉得讥讽。 “樊将军,如果你是我,会当作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吗?” 在樊舟还在不断说萧长胤如何如何的重情,对她又是如何如何的真心时,云昭不禁打断问道。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真心与否,她在乎和不在乎没有任何的意义。 樊舟一下子卡了壳,不知该说些什么,看了云昭一会,只得讪讪的离开。 又过了半个月,马车抵达北萧的兰京。 马车没有停下,而是直接驱使着进了皇城。 她被安置在东宫,稍作休息后便去面见北萧的皇帝。 她刚踏进广明宫,就见里面茶盏重重的砸在地上的声音。 她脚步顿了下,一旁的内侍寿安忙弯下腰道,“公主还请快进去,陛下已经等了公主许久了。” 广明宫是皇帝的寝殿正殿,皇帝通常都是在这里批折子会见大臣。 云昭走了进去,用北萧的礼给皇帝请了安,缓声道,“云昭见过陛下。” 她跪在地上良久,两膝都传来刺痛的感觉,才听得上面的男人状似惊讶的“咦”了一声。 “快快请起,是朕糊涂了,忘了你还跪着。”皇帝又转头看向寿安,怒道,“朕忘了便罢了,你这个奴才也这么糊涂?不提醒朕?” 寿安立马面露仓惶的跪下,先是向皇帝请罪,又是向云昭赔罪。 云昭深深的看了皇帝一眼,对着寿安说了一句不要紧。 皇帝双眸微眯,忽然轻笑了下,“公主果然如传闻中那样样貌性情俱佳,可惜朕这个儿子最是冷淡,平日里又实在无趣像个木头,怕是配不上公主。” 云昭摸不准皇帝的意思,只静默不言。 她方才进来时便看见萧长胤额前上渗出了血,一直流到脖颈没入衣襟他都没有擦拭。 她在门口听到的,应当就是皇帝将茶盏砸在了萧长胤的额头上。 “朕还有一个儿子,年纪小些,只比公主大两岁,说不定和公主会有很多话要说。” 萧长胤被宽大的长袖遮挡的双手渐渐握紧,指节都捏得发白。 云昭没有因为皇帝的表现出半分的惊讶,只说,“一切谨听陛下旨意。” 皇帝看了她许久,似在分辨她这话的意思,半晌又叹息一声,“朕虽愿意这么做,只是再说下去,恐怕太子就要着急了。” 他将方才那番话当作打趣,笑道,“你们俩一道回去吧,朕也不打扰你们相处。” 云昭适时的低下头,露出娇羞的神情。 而萧长胤则眉头微皱,不耐烦暼了云昭一眼,很是无可奈何的点头应是,最后走了出去。 两人离开许久,皇帝忽然问寿安,“你觉得太子对她如何?” 寿安额前的汗珠大滴大滴的滴落,却不敢伸出手擦拭,只颤颤巍巍说,“奴才怎么敢说。” “朕恕你无罪。” 听此,寿安只能试探道,“奴才以为,太子殿下似是很不喜欢公主。” 皇帝若有所思的捏着下巴,又问,“皇后那里可有什么反应?或是可有派人过来这里?” 寿安紧张又害怕的跪下,低着头声音竭力不颤抖,“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许是忙于后宫的事,所以没有派人过来。” 皇帝神色一瞬间沉了下来,只淡淡的看向已经整个上半身都伏在地上的寿安,“摆驾拂莺楼。” 拂莺楼,是宠妃郑妃所居之地,而刚才皇帝对云昭说起的只比她大两岁的儿子,正是郑妃所出。 两人一同走着,云昭即便不转向他,余光也会若有若无的扫过他的脸。 看到他明显冰冷又带着毫不遮掩的厌恶的神情,以及身上散发的冷漠的气息,云昭努力回忆从前他是什么样子,只是回忆了许久,她记忆里浮现的,是他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领着北萧的将士攻破了云国的城门。 这场婚事办得仓促,却比云昭想象中的要隆重。 她换上了婚服,手边牵着一段红绸,和萧长胤一步一步走上石阶。 两侧站着的是朝臣,上头坐着的是皇帝皇后和太后。 她今日发髻梳的极高,高高的发髻上又满是珠翠,满头的珠翠和厚重的礼服,在她的身上仿佛是一道又一道的枷锁。 云昭在面对上头坐着的几位时,勉强能挤出欢喜和害羞,而她身边的萧长胤,却是连这点伪装都做不出来。 只要稍稍注意这边的,都会意识到太子对这个太子妃很不满意。 云昭心里很平静,她被引着走至东宫,走至寝殿。 这寝殿她早先来时便进来过一次,寝殿外面有一匾额,匾额上提着“芳华”二字。 日头渐渐暗下来,外面的礼乐却没有断。 北萧和云国大抵是距离的远,许多礼节都有不同之处。 比如此刻她并没盖着喜帕,而是双手握紧一柄红色的团扇,流苏从两侧坠下来微微晃动。 对面台子上摆着的一对喜烛燃烧了一半,案上是融化了又微微凝固的烛油。 云昭看了良久,眼睛很有些酸痛,便眨了眨眼睛,双手不禁动了下,团扇歪至一边。 站在她身侧的宫人立马道,“太子妃,太子殿下还未过来,你不可私自放下合欢扇。” 云昭听此只能将团扇重新摆好,遮住面容。 第5章 是夜 团扇在她眼前遮了半日,实在气闷得紧。 只是她刚重新摆好,身侧说话的宫人旁边,似乎有个年长些的姑姑,走过来道,“太子殿下怕是有政事要耽搁一会,奴婢先侍奉太子妃用些膳食。” 说着,她接过云昭手边的团扇,将云昭带到前面几步远的红木桌前坐下。 因为她面上带着的神情是云昭来到这见到的第一个瞧着和善又温柔的,所以云昭一时竟忘了拒绝。 “太子妃叫我秋姑姑便好。”秋月招了招手,示意素昔走过来,“你来服侍太子妃用膳。” 方才开口的宫人此时面色难堪,不过却没胆子说,只默默的往旁边缩了缩,生怕被秋月注意到。 期间秋月担心云昭不习惯被人看着,就让周围十数个宫人都下去,然后陪在身边几番解释,说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忙碌得很,在今日之前常常到半夜都没有忙完。 萧长胤不过来,云昭还松了一口气,她如今面对萧长胤时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平静。 等用了膳,秋月看了下时辰,就剪了蜡烛,然后放下帐幔。 隔着薄薄的帐幔,云昭仿佛看到皎白的月光落在地上,她睁着眼,以为会睡不着,但没过多久就觉得眼皮沉重。 朦胧中她似乎听见竹笛声,有让她熟悉的曲调,悠然而又安心的感觉,渐渐的飘进她的梦里,将她从这个孤零零的地方带走,带回家。 到了下半夜,在门口守着的秋月拿了一盏浓茶给素昔,年纪大些的赵嬷嬷受不住,秋月就让人去歇着,自己和素昔一左一右守着。 过了会,外面传来吵闹声,两人看过去。 只见萧长胤面色不善,身后跟着一个近身的内侍,秋月不由得皱了皱眉。 太子殿下这模样,可不像是自愿过来的。 于是等到萧长胤进去,秋月按住着急上火的素昔,将内侍拉到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内侍名叫木易,此时苦着一张脸说,“秋姑姑,原先殿下是在书房处理政事的,后来……陛下派人过来,训斥了殿下一番,所以……” 秋月了然,太子殿下来这里,相当于是被陛下给逼过来的。 想到这里,她便发愁。 殿内,萧长胤几步走到床榻间,他步子迈得轻,几乎没发出声音。 此时抬起手掀开帐幔,目光便胶在了她身上。 这愣神其实也不过是几瞬,萧长胤缓缓坐下,手指在她后颈处一压,才放心的随手拿起一旁的茶盏,用了力气砸在地上。 门口的素昔一惊,急切的要闯进去,却被秋月拦住。 秋月走上前,试探的开口,“殿下?” 里面似乎静了下来,只男人透着不耐的声音传来,“不得进来。” 秋月迟疑了下,没再上前。 在有旁人时表现出来的厌恶和冰冷不同,此时他眼里是惊人的缱绻深情。 “昭昭。”他捏着她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碰了碰,极为珍惜的虚虚将人拢在怀中。 这半夜,他一直未睡,像是怎么也看不够的望着她。 于他而言,是上苍垂怜,于他而言,是失而复得。 翌日一早,在云昭醒来之前,地上的碎瓷片已经被清理干净,萧长胤自然也早已经离开。 她刚醒过来,眼里还有茫然。 不过很快,在看见离她最近的素昔身上穿着的是北萧宫人的服饰后,清醒了过来。 用早膳的时候,秋月斟酌着向云昭解释,“近日太子殿下忙碌,常有烦心事,若是言语上不妥,还请太子妃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秋月指的是昨夜的事情,毕竟已经闹到要摔杯子的程度了。 云昭其实不知道这事,她甚至不知道昨晚萧长胤来过,所以此时点点头,“秋姑姑放心,我不在意。” 秋月觉得这回答似乎不太对,但竟也没反应过来。 用完早膳歇了一刻钟,云昭就去向皇后请安。 永宁宫里,皇后靠在窗边坐下,手上则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她略看了一眼,便让人放到旁的地方去。 “这等腌臜的东西,奴婢还是去拿了烧了罢。”靠近她的冯嬷嬷说道。 皇后怔怔的望着窗外,却摇了摇头。 “不用了,腌臜的事情我见的何曾少过?” “再者,这不正是他让我看见的吗?” 冯嬷嬷无声一叹,想要劝一句,就见皇后开口,“去摆些甜软的点心,将茶换成牛乳,我记得太子妃的年纪尚幼。” 正说着,云昭已经到了门口,先向皇后请了安。 “起来罢,坐到这里来。”皇后指着对面的位置,又将手边的点心推过去,随后暼了冯嬷嬷一眼,示意她带着人下去。 等周围只剩下她们两人时,皇后才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在云昭抬头看来时,她很快敛起这些复杂。 她从一侧拿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双成色上好的玉环。 通体无一丝杂质,十分通透,便是一旁澄澈的茶水都比之不及。 “这是明……”皇后声音一顿,继续道,“这是我早年得的一双玉环,正与你相配。” 也不等云昭说话,皇后便取出玉环,一左一右的套在云昭的手上,又称赞了几句。 “膳房不常做这些点心,你尝尝,味道可好?” “若是觉得不好,我让他们再调整口味。” 这些话和动作让云昭愣住,她知道皇后是萧长胤的生母,所以从未想过真的相处,会是这般光景。 皇后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却没给她解惑,而是轻笑了声,“这牛乳里加了蜂蜜,你们这些小姑娘最喜欢喝的。” 皇后说的没错,云昭确实很爱吃甜食,年幼时常常要为了几颗糖和父皇母后斗智斗勇,若是斗不过她便哭着去找外祖,那便什么都能得来了。 可现在,她这辈子或许都见不到他们了。 牛乳加了蜂蜜是甜的,她尝起来却是苦的。 “母后。”她念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称呼面前的皇后,还是在记挂自己的母亲,“儿臣觉得这些糕点味道很好。” 第6章 疑心 “喜欢就好。” “太子素日繁忙,你要是在觉得东宫里待得无趣,就来我这里。” 云昭犹豫了下,没有拒绝,甚至还点了点头,抿唇笑了笑,“只要母后不嫌弃儿臣就好。” 这时,冯嬷嬷在门口高声,“奴婢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目送着两位进去,冯嬷嬷满眼的忧愁,心里想着日后这些阳谋阴谋怕是都得摆到明面上来了。 萧长胤走在皇帝后面,进来也没看向云昭,先给皇后行了个礼,“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却没理睬他,而是叫了一个宫人过来给皇帝上茶。 若是萧长胤依着早先顺着皇帝心里制定的计划将云国拿下,此时即便云昭做了太子妃,皇帝也是不过来的。 可现在云国虽说是归顺北萧,但其中只留了一万北萧将士在那驻扎,那边若是有异心,只一万的将士也不中用。 而云国易守难攻,他们想要派人过去,硬要攻也不可。 这也是皇帝这些日子对萧长胤没好脸色的原因。 好在云国那边是个聪明识趣的,将女儿嫁过来还带了半数江山。 便是为了这,皇帝都得将这位云国公主供着,无论谁是太子,她都得是太子妃。 所以他今日得过来,认可这个太子妃。 只是…… 皇帝垂眸,目光落在跪着的萧长胤身上,他总是疑心太子在这事里动了手脚。 想要云国成为他背后的仪仗吗?这也不可能,云国与北萧离的远,太子想借势也借不到那里去。 若是说这是为了让朝中众臣选择他那也不对,太子名正言顺,这些年在朝堂上也颇有声名,没有一个来自云国的太子妃,也不会让他的声名有半分的削减。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想相信太子给他的托词。 说是为了北萧,为了他着想,让天下人知道他以仁治国,让天下人感念他有用人之度,有容人之怀,能服人以德。 这话说的皇帝找不出错,对云国霹雳手段太过,必定会引惧怕不满之人抱团,从而抵触北萧,这是皇帝不愿意看见的。 萧长胤先云昭半月回兰京,还未歇息便去广明宫向皇帝请罪。 其间丝毫不提婚事,只说一心是为了皇帝的仁善名声着想。 皇帝怒极,又知事态不可逆转,便用婚事试探。 萧长胤回答一切听从皇帝的意思。 私下里皇帝又招了萧长胤身边的人问,得知在云国萧长胤是如何忍着不耐与不喜和云昭相处后,思索了一会直接写了一道旨意,在朝堂上赐婚。 朝臣自没有异议,不过萧长胤最初却是一直僵在那儿,还是朝臣跟着劝了几句,他才跪下来接受赐婚。 这么想的话,似乎只有太子的理由不似作假。 萧长胤从进来到跪在地上行礼,已然有半刻钟了。 皇帝故意看向皇后,只见她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案上的花朵,又很有闲情逸致的拿起剪刀修建花枝。 她十月怀胎的儿子跪在地上,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她却连半分目光都不肯施舍过来。 云昭不明白现在的状况,尤其她刚和皇帝请过安,此时在那也不知该坐下还是和萧长胤一道跪着。 “朕许久未见皇后,一时竟没注意到跪着的太子,起来罢。” 萧长胤起身,默默的走向宫人给他搬来的木椅上。 他和云昭坐的木椅放得近,此时看着裙摆交叠,若有若无的他的左手也会触碰到她的袖口,萧长胤的心情很好。 皇帝见皇后怎么也不看向他,极力压着恼怒,向云昭说了许多客套话。 和她说着话,皇帝望着的却是皇后的方向,可惜皇后并不瞧他。 “太子妃,你只当这里和家里一样,要是太子欺负了你,只管同朕说,朕一定教训他。” “昨日的事情朕已经训斥过他了。” 云昭放在袖边的双手蜷缩了下,乖巧道,“朝事总是最要紧的。” 皇帝点头,很满意云昭的知趣。 等过了一会,门外传来内侍寿安的声音。 郑妃身子不适,已经去请了太医,又让内侍请皇帝过去。 皇帝没有丝毫犹豫的站起身,面露急切,匆匆离去。 皇帝离开后不久,萧长胤也起身,声音里有淡淡的情绪,似是极力压制着什么,“几位大臣还在等着儿臣去商议要事,等明日得空,儿臣再来向母后请安。” 等到这屋子里没了这两人,皇后的神色一下子又恢复到与云昭相处时的温柔模样。 皇后对着陛下并不敬重和倾慕,对着亲生子似乎也没那么疼爱。 这很出乎云昭的预料,尤其与之对比的,是皇后待她很温和。 直到午后,云昭才回去。 期间也是皇后陪着她去了太后的康恩宫请安,因为有皇后在,太后便没冷着脸,送出去的礼也换了一个。 是几块上好的暖玉,原先准备的只是包金的头面。 瞧着云昭谢了恩,太后心里就跟刀割一样的舍不得,偏偏她还得神色温和且表现的很慈祥的关心几句。 说到后面,大抵是心不甘情不愿,想着给这位太子妃添堵也好,便道,“太子的几位兄长,于年岁上却都已经有了子嗣。” “原先太子未娶妻,东宫里进妾室也确实不妥,不过如今既然已经娶了妻,为了子嗣这妾室上自然得多多益善的好。” “太子妃,你觉得如何?” 便是在普通人家,也没有新嫁娘一嫁过来就纳妾的道理,更不用说这是皇室,萧长胤又是太子,若真的如太后所说多多益善的纳妾,朝中的文臣就能各个施展嘴皮上的功夫,骂人的话一个字都不带重复的。 太后心里打着算盘,她虽不希望太子登上那位置,不过这世上总有万一。 要是她送过去的人有了子嗣,日后她能有的选择就更多了。 云昭准备应个是。 如今萧长胤身边有多少妾室她不在意,她还巴不得这些妾室能将人缠住别让他过来。 至于太后对她很明显的不喜,云昭就更不在意了。 第7章 郑妃 东宫和康恩宫离得远,她也只是请安的过来,太后的不喜不会让她少吃两口饭。 她以为太后是因为她占了太子妃的位置所以不喜,其实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 太子妃的位置注定不可能落在太后的家族里,这一点太后也清楚,所以她一直看中的都是太子身边妾室的位置。 她对云昭的不喜,其实来自于云昭的身份。 说是对云昭的身份也不甚是准确,太后不喜的是和云昭差不多的身份高的贵女们。 她自己出生低,先帝在时受宠了两年,这宠爱虽没持续多久,却让她一家都往上走了走。 如今她做了太后,每次去了各式各样的宴,等到众人望着她时,她仍是觉得众人私下定是在议论她配不上这位置。 其实也不怪太后这么想,因为她本来就是被赶鸭子上架做的太后。 皇帝生母早逝,上位后随意指了她让她成了太后。 位分低,膝下无子女,性情愚蠢,是个好拿捏的人,便是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使出的手段也只会低级又愚蠢,这是皇帝选中她的原因。 在云昭开口要应下之前,皇后慵懒的抬了抬眸,纤长的手指缓缓搭在茶盏上,“太后这主意,陛下可知道?” 自然是不知道的,皇帝不会愿意太子纳妾,倒不是说希望储君洁身自好或者是不想看到太子有子嗣。 而是一旦开了这个头,朝中的臣子定会一个接着一个的将自家女儿或者妹妹塞进东宫。 这样的局面,绝不是皇帝想看见的。 他正值壮年,太子却羽翼渐丰。 太后神色不太好,身形也微僵,有些恼怒自己身为太后却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做主。 “冯嬷嬷,去将陛下请来,这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还是让陛下知道的好。”皇后漫不经心的对冯嬷嬷说。 冯嬷嬷听此忙应声,随后便要告退去将皇帝请过来。 见她真的要去请皇帝,太后连声叫住,“慢着。” 皇后挑眉,“太后可还有旁的事,要一并说了?” 太后恨的牙根都咬紧,“哀家想了想,太子正年轻,太子妃又刚嫁过来,纳妾这事还是先搁着。” 她没将话说绝,总想着日后找个机会将家里的姑娘塞过去才是。 后面两日,萧长胤得了假,没有出门。 芳华殿的门口守了人,是皇帝派过来的,为的就是将萧长胤留在这儿。 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萧长胤立在书架前。 门和窗子都紧锁,屋子里显得有些暗。 他的身子稍稍靠在书架上,手指纤长指尖抵在竹简,缓缓的敲着。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琉璃屏风,萧长胤只能朦胧看见她的身影。 他弯了弯唇角,眼底神色难辨。 细碎的阳光透着窗子洒进来,窗台放着的几株芍药随微风吹拂而摇曳生姿。 他放下手里的竹简,向着那道屏风走去。 表情仍是往常淡淡的冷,然只有他知道,他胸腔里的那颗心,跳的有多么雀跃。 他曾经梦过这样的画面,很多次。 那很多次是梦,但他眼前的人,是真的。 萧长胤在屏风处停下,手里摩挲着一个略显粗糙的穗子,正欲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 他不着痕迹的收回手,走至云昭面前坐下。 云昭只当他不存在,专心的看着一本游记。 萧长胤将她手边的游记拿起,在云昭不解的眼神中,将书扔了才出去。 云昭的眼神变得……更不解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是没睡醒,所以下意识的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消失,仍是冷着一张脸,而不远处的地上,也确确实实躺着一本书。 这不是一个梦,也不是一个幻觉。 萧长胤带着勉强的神色坐在她的身边,一边说,“如果不是父皇逼着孤过来,孤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这里。” 云昭不是木头,听了这话自然会难受,她缓缓舒出一口气,走了几步将书捡起来。 拍了拍书上沾着的灰尘,才看向萧长胤,“如果不是你使了手段,我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这。” 萧长胤双手骤然一握紧,呼吸都不自在的一滞。 屋外檐下,站在窗边的宫人渐渐往院子往走去。 也是这个时候,萧长胤将敞开的窗子关起来,袖子拂到一株芍药,他的眼眸一瞬间的低垂。 就在云昭以为他要离开时,却见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云昭刚想拒绝,却听他说,“父皇要孤陪着你,孤总要让父皇知道孤没有食言。” 说着,萧长胤就拉着人走了出去。 门口的秋月见了面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忙指了两个宫人,特地叮嘱远远的跟在后面。 云昭皱着眉,“我自己会走。” 萧长胤没听,甚至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袖子窄紧遮不住,外人只看见两人双手紧握,瞧着感情不错的样子。 如果忽略男人冰冷的神色的话。 远远的,坐在御花园亭榭里的女人眯了眯眼,问身边的侍竹,“这两日你可打听过了?” 侍竹福身,“太子妃似乎很不得太子喜欢,不过皇后娘娘倒很偏爱于她。” 女人轻笑,带着讽刺的意味,“能不偏爱吗,和太子差不多年纪的皇子都有了嫡子,本宫当皇后不着急呢?” 侍竹笑了笑,“这是陛下宠爱娘娘呢。” 她话说的不错,萧长胤的婚事朝臣催着,太后惦记着,只是每回都被皇帝给挡了过去。 美其名曰要挑个最好的,事实上稍微知道内情的都明白,陛下这是不想挑个家世好的做太子妃,又担心挑了个不好的被群臣反对,所以就这么一直拖着。 女人颇有些得意的弯眸,“这话在外暂且先别说了,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侍竹点头,“奴婢知晓。” “好了。”女人抬起手,“让本宫来见识一下,这太子妃是个怎样的人。” 等到萧长胤和云昭走到附近,女人正好走过来。 她用帕子遮住唇角,美眸流转,调笑道,“太子和太子妃果然恩爱,这还是在外头呢,就牵起手来了。” 第8章 规矩 听了这话,萧长胤也没松开手,对着云昭介绍,“这是郑妃。” 云昭想了想,没有行大礼,只膝盖弯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见过郑妃娘娘。” 郑妃眼里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不愉,面上功夫却做的极好,“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怪道太子一直不成婚,原来是等着你呢。” 郑妃伸出手,准备拉过云昭的手与她做一做面上的功夫。 不管怎么说,这位也是云国的公主,嫁妆还是云国的半壁江山。 起初在知道这桩婚事时,郑妃简直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如果云国的公主要嫁到北萧来,还是身负半壁江山,为何不能嫁给她的儿子。 郑妃为这事和皇帝闹过,不过没闹成功。 毕竟就算是皇帝答应,整个朝堂上的臣子也不会答应。 所以到最后郑妃便委屈又懂事的反过头来劝皇帝应下这桩婚事,然后在皇帝的夸赞中拿了一堆好处。 云昭撩了下眼皮,不着痕迹的将空着的那只手缩回了袖子里。 行为上没给面子,脸上却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仿佛没看见郑妃伸过来的手一样。 一时间,周围的的气氛都凝滞下来。 郑妃身边的侍竹吓得连呼吸都放轻,侍奉郑妃这十多年,她比谁都清楚郑妃的性子如何。 郑妃眼里显得恼怒,嘴角的笑意早就僵住,“不知太子妃这是何意?” 云昭无辜的抬眸,似乎不懂郑妃为何会问这话,她又看向萧长胤,将锅甩给了萧长胤。 果然,在郑妃看来,这便是萧长胤指使的了。 也是,再是身份尊贵,这里也是北萧,一个远道嫁过来身边甚至没多少心腹的公主,怎么会对上一朝宠妃。 再者这公主年纪看着也小,想来也没这么多心眼。 于是郑妃怒目看着萧长胤。 萧长胤微微阖着眼皮,“孤还要带着太子妃四下走走,就不在这耽搁了。” 说完,萧长胤便面无表情的挑了另一个方向,带着云昭离开。 没过一会,亭榭里石桌上的茶盏,尽数碎裂在地上。 茶水蔓延,缓缓流淌。 跟在郑妃身边多年,侍竹很快就有了一个能让郑妃心情愉悦些的想法。 “娘娘应该开心才对。” 郑妃冷笑,“怎么,本宫被两个小辈瞧不上,还应该觉得开心了?” 见着郑妃黒沉的脸色,侍竹心里便是一哆嗦。 “娘娘高见。”侍竹小心翼翼看她一眼,继续道,“娘娘方才也看见了,太子殿下明显对太子妃不喜,而太子妃似乎也对太子不热络。” “如此……”她的声音愈发的谨慎,“若是云国那边知道女儿被夫君冷落,想来也不会顺着太子殿下。” 郑妃若有所思,这话也对,这些天她确实听说太子对太子妃很不喜,连新婚夜都是陛下逼着人去的。 能将半数江山作为嫁妆,想来这位太子妃在云国很是受宠。 要是知道这样如珠似宝的女儿受了委屈,便是泥人也不免会有怒意。 “你说的不错。”郑妃随手摘下一朵牡丹,手指用力,溢出的花汁将粉白的指甲都染上了颜色。 嫡庶尊卑……身份……她如今,还没到着急的时候。 但,也快了。 没过多久,这里发生的一切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他倒是没觉得太子和太子妃两人对郑妃的态度有何问题,只是一时之间觉得太子的做法……很不妥当。 他是吩咐了太子一定要陪着太子妃没错,谁知道太子会拉着太子妃的手整个皇宫几乎都走了一遍。 偏偏脸色还臭,一看就是不情愿。 皇帝用手捂着额头,很是头疼。 他是不乐意太子和太子妃太过亲近,尤其对太子骤然改变攻打云国的计划还有些怀疑。 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再追究也是于事无补。 好在云国国君是个疼女儿的,将女儿嫁过来,也相当于是臣服于北萧了。 只是太子对太子妃…… 皇帝手指不住敲着桌面,不一会儿就问一旁的寿安,“朕记得,今日是十五。” 每逢初一十五,皇帝都必须歇在皇后那。 这十数年以来,皇帝旁的规矩破了不少,这个规矩倒一直守着。 至于个中原因,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深究。 “去告诉皇后,朕今晚会去用膳。” 寿安眼神一闪,连忙低下头,“是。” 皇后得知皇帝要过来用膳,就吩咐小厨房随意弄了几道吃食,想了想,又让人多弄了两道点心。 晚上皇帝过来,瞧见精致的菜色以及味道可口的糕点,眼里就是一黯,随即心情也变得不好起来。 于是说出的话也相当的不客气。 “长胤身为太子,品行却很不端。” 皇后慢慢抬眸,“哪里不端了?” 皇帝被噎了下,他说这话其实也觉得亏心,不过他很快拿出了早就想好的借口,冷着脸说,“如今还是太子,太子妃又是云国公主,这桩婚事是为了两国和平而定,他便敢苛待太子妃,日后要是……” 要是什么。 皇帝没说下去,脸色也很是难堪。 他想到了自己。 皇后也想到了当年往事,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明显带着嘲弄的笑声让皇帝很是恼怒,他撂下一句话。 “太子妃要是受了委屈,朕不介意换一个储君。” 皇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背对着他,走进内殿,然后将门锁上。 这样的场面这十数年每个月都要发生,所以宫人也没露出震惊的神情,不过面对皇帝还是谨慎又小心。 而这句话,很快便传了出去。 加上如流水般的赏赐进了芳华殿,以及太子即便臭着一张脸还得待在芳华殿的样子,众人更认为传言是真的。 太子不喜太子妃,而陛下又极看重太子妃。 甚至芳华殿第二日就拖出去几个宫人,正是大婚那日明显对云昭瞧不上说闲话的几个。 而萧长胤似乎是听了皇帝的训斥,除了上朝和政事外,几乎都待在芳华殿。 东宫里的宫人被收拾过,此时留下来的对云昭都尤为的恭敬,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第9章 职责 东宫有了罕见的平静和安宁,云昭却有些烦闷。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枕侧,是一只草编的小狗。 窗子打开,风吹过来,那条尾巴也微微摇摆着,远远看着活像是真的。 她走过去,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打开之后随手将这只小狗扔了进去。 半箱子的小玩意儿。 每日雷打不动的出现在她的床头。 再过一个月估计这个小箱子就放不下了。 她看了一会,烦闷的将箱子合上,用脚踢了进去。 在这些小玩意出现的第二天,她就拿着去问萧长胤了,但是他不承认,还冷嘲热讽了一番说她痴心妄想,自己做了然后说他做了送的。 云昭一听怒火就上来了,也不顾早先一直记得的要平心静气,直接骂了萧长胤一通。 她原先也不是什么温柔的性子,能忍到现在也是实属不易。 一旁站着的木易被吓得瑟瑟发抖。 萧长胤看了她一眼,恶狠狠的扔下一句,“父皇要孤善待你。”随即便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开。 言下之意,要不是皇帝,她根本不会做这个太子妃。 听到这,云昭有点想去烧几炷香,无论是求哪一个神佛都行,让皇帝早点……断气。 不过这念头还没转几圈了,她就被带到皇帝那了。 萧长胤也在那,脸色难看的很。 皇帝当着云昭的面,将萧长胤骂了一通,随即又和蔼的对云昭说,若是太子再欺负她,直接过来说,他一定替她做主。 云昭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萧长胤,点了点头。 回去后云昭就将小木箱锁起来,然后命人扔出去,想着这回无缘无故的再出现小玩意了。 谁知第二日她下意识转过头,就看见正对着她的一只小兔子,和她在云国扔进池塘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云昭坐起身,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的盯着不远处已经起身的男人。 萧长胤是在芳华殿休息的,当然这不是他自愿。 最开始他歇在外院,被赶了过来,然后又跑去侧殿,结果侧殿被那个叫寿安的内侍带来的人几乎给拆了。 没办法,他只能歇在这。 芳华殿这么大,也不是不能放两张床,便是一个小榻都行,但是期间萧长胤睡在小榻上被秋姑姑发现过一次。 于是两人就只能睡在同一张床榻上了。 云昭匆匆下来,将兔子握着几步走过去,在他的面前展开手,问他,“这不是吗?” 男人挑眉,“这是什么?” 云昭极力忍耐着一拳捶过去的冲动,“如果不是你放在我枕边,还能是谁?” 萧长胤外袍还没穿好,里衣也松松垮垮的不成样子,此时慢悠悠的将里衣整理好,不经意间又露出大面积的肌肤。 云昭见他不说话,目光就下意识的看着他的手,直到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慌忙移开视线。 两人虽成了两次婚,却实实在在还没做什么事。 男人松开手,皱着眉说,“你来。” 云昭杏眸瞪圆,“什么?” 手里被放了一根革带,云昭才意识到他这话的意思。 是让她帮他穿衣? 还不待云昭拒绝,他就握着她的手放到衣襟上,边道,“这是你身为太子妃的职责所在,怎么,太子妃想出尔反尔吗?” 云昭一下子就熄火了,气恼的先将革带放到一边,给他把衣服整理好。 她哪里会帮人穿衣服,尤其还是北萧男子的服饰,弄了半天将衣服弄得皱皱巴巴的,又索性眼不见为净,将革带给他扣上就要离开。 反正穿成这幅样子出门的又不是她。 萧长胤就这么一直看着她,云昭被看得不自在,倒忘了追究小兔子的事,连忙转身去另一边换衣服。 看着她踮着小碎步飞快离开,萧长胤轻笑一声,才漫不经心的将乱糟糟的衣服整理好。 等到他离开许久,云昭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她往床下一看,果然那个小木箱原封不动的摆在那。 云昭瞪着小木箱里的玩意儿,将那只小狗也给扔了进去,发泄怒火一般将小木箱往里面重重一踢。 用早膳时,她想到萧长胤那句话,犹豫了一会问秋月,“秋姑姑,北萧的规矩,太子妃要为太子穿衣吗?” 云昭觉得这是萧长胤胡扯的,就是为了戏弄她。 秋月眼睛一转,笑意盈盈道,“正有这个规矩呢,是奴婢糊涂,先前竟忘了同太子妃说。” 云昭觉得奇怪,但她又没做过太子妃,也不好拿这个事去问皇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 穿衣就穿衣罢,反正皱巴巴出门的人不是她。 秋月吩咐人煮了茶,素昔则待在云昭身边。 内殿里只有两个宫人站在门口,素昔悄悄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道,“太子妃,郡主跟着来北萧了。” 云昭手里正握着一串菩提子,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下面坠着的穗子。 此时听见素昔的话,双手不由一僵,随即眉头微蹙,问道,“云水苓?” “是。”素昔满脸的忧愁,压低声音说,“听说是私底下过来的,一来就找上了郑家。” 云昭沉默了半天,说道,“那她还挺厉害。” 听出云昭语气里的佩服,素昔满腔的要云昭一定要提防云水苓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下午,云昭见萧长胤一副被赶过来的脸色就嫌烦,带着素昔去御花园走了走。 没走几步,就见一阵风带着蓝紫色冲了过来,她惊了一下,忙侧过身。 是个少年,此时脸色涨红,手里还拿着一个蹴鞠。 低着头笑道,“见过皇婶。” 秋月忙走过来道,“这是七皇子。” 云昭摸了摸袖子,摸了个空。 她这是看着萧长胤就嫌烦所以出来闲晃的,谁知道还碰上一个“晚辈”。 她没带个见面礼,想着待会让人送过去也好。 七皇子萧长洛,正是郑妃所出,因为还没成婚加之年纪还小,就住在宫里。 云昭与他说了会闲话,期间打量了下,发现虽是一个父亲所生,血脉上有一半的相同,但相貌却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第10章 质子 萧长洛挠了挠头,忙将蹴鞠扔到身后的小太监手上,又用衣服擦了擦手,“四婶,我先去看望母后,稍后过去拜见。” 云昭转悠了一圈,想着萧长洛待会要过来,只能先回去。 而萧长洛这边,风风火火的回去见了郑妃后,就要换衣服出门。 郑妃不知道他这是去哪,随口问了一句。 萧长洛已经换了身月白色的长袍,腰间则是一根玄色的宫绦。 “母妃,儿臣去见四哥,晚上就在那用膳。” 郑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皇帝一共有七个皇子,萧长胤行四,萧长洛行七,也是最小的那个。 郑妃此刻倒宁愿儿子和其他皇子交好。 “你去去就回来,你四哥不比你闲暇,整日里为了朝事焦头烂额。” “你可别扰了他。” 郑妃尽量不让萧长洛听出来语气中的不对,她腌臜事情做的不少,但在儿子面前却从不显露半分。 也是实属罕见,他在郑妃身边,竟养出了一颗赤子之心,至纯至善。 萧长洛却不觉得自己扰了兄长,笑着对郑妃说,“母后,四哥聪慧,这天下哪有事能难得住他。” “我不会在那多留的,晚上便回来。” 萧长洛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如果四哥没有提前将他赶出来的话。 郑妃身子晃了晃,有点想晕过去。 但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她要是真在他眼前晕过去,他一定将太医院的太医浩浩荡荡的全带过来。 不找出一个问题来誓不罢休。 “去吧去吧。”她索性眼不见为净,心里盘算着一些事情也是时候该提前了。 云昭回去时,萧长胤不在芳华殿。 而是在侧殿的书房与几个幕僚商量事情。 萧长胤手里拿着一张打开的信,慢悠悠的放到烛台上燃烧。 其中一个幕僚徐泾脸色严肃,皱着眉说,“殿下,陛下寿辰将至,而楚国又有派公主来贺寿的意思。” 徐泾身边的一个肤色稍稍黑一些叫廖予的,接着徐泾的话往下讲,“属下以为,楚国是看中了七皇子妃的位置。” 信很快被燃烧成灰烬,男人拿出帕子擦拭了下指尖,看向几人。 “不止如此,父皇还有意让云国太子云阳前来贺寿。” 起先几位幕僚都没觉出这话的不对,但一想若是没有不对,太子也不会特意说出来。 于是徐泾试探的问道,“是质子?” 质子这两个字一出,其余几人便了然了。 徐泾悄悄的抬眼看着萧长胤,近一段时间,他是越来越捉摸不透殿下的心思了。 不过听这话便知道殿下是不愿意云国太子在北萧做质子的。 这要找个理由也不难。 太子虽是储君,但身后其实没什么助力。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而认真算,太子妃以及云国,竟才是太子的护身符之一。 陛下要想做什么,无论如何都得考虑下云国。 前提是云国并没完全被北萧掌控。 现在的情形是这样,萧长胤留在云国的北萧军只有一万人,而太子妃的半数江山也就是云国十六城,上头还有一道君王令。 但要是将云国太子过来当质子就不一样了,云国皇室统共就一个太子一个公主,都过来了也算是将云国直接拿住了。 徐泾发愁,“陛下做的决定,怕是很难改变。” 廖予也道,“不若让云国那边装个病,叫个宗室里的人过来贺寿也是一样的。” 萧长胤:“父皇既然要云阳来贺寿,换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只是,他会让人过来,再脱身离开。 “吕上。”萧长胤看过去。 一直缩在后面的吕上惊喜的睁大眼睛,“属下在。” “让郑妃知道,父皇有意与楚国结两姓之好。” “是。” 正说着,门口的木易轻轻甩了下拂尘,面露难色的敲了下门,“殿下,七皇子来访。” 虽没说到七皇子,不过也算是与他相关,所以几人神色一瞬间都很复杂。 萧长胤却很自在,他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先离开,随后走出去。 “太子妃呢?” “刚回来不久。”木易瞅了萧长胤一眼,“太子妃让人将那木箱扔出去了。” 在萧长胤看过来时,木易连忙憋着一口气继续说,“奴才已经吩咐过去,待会趁着太子妃不注意,再给放回去。” 旁人不知道,木易是清楚的。 就这书房里,还藏着两只小兔子。 “将膳房那碗甜汤送去太子妃那。”萧长胤说道。 木易过去时,正好萧长洛走过来。 他停下来,向萧长洛行了礼,余光瞥见萧长洛手里的一块玉佩,看上面雕刻的纹路有些特别。 他想了想,猜测这大概是太子妃送给七皇子的见面礼。 木易叹了一声,先去膳房将甜汤端过去。 心里还想着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活了大半辈子也看不清状况。 木易还走着神呢,就见几个侍卫冷着脸走过来。 腰间悬着玄青色的令牌,是皇帝的近身侍卫。 木易心头一凛,走过去问道,“可是陛下有事要同殿下说?” 为首的侍卫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木易身后小太监手上的木盒。 另一个侍卫则直接走过来将木盒拎着,几人过来时没什么动静,离开时也是静悄悄的。 木易在原地愣了半天,脸色忽然一变,“去请太医过来。” 他平时都是笑眯眯的,很罕见有此刻严肃的模样。 小太监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往外跑。 不一会儿,太医就拎着药箱过来。 木易深呼一口气,将太医带到了膳房,让他检查各处可有不妥。 太医不敢耽误,放下药箱就仔细的查看。 第11章 下毒 几个皇子各司其职,平日里也瞧不出有什么矛盾。 但也说不准,谁知道私底下为了储君的位置斗成什么样子。 太医心里一边这么想,一边小心翼翼的四处查验。 转悠了大半圈,也没找到东西,太医缓缓松了一口气,不管几位皇子斗成什么样子,别把他牵车进去就好。 他随手拿起一个放在炉火上不大的瓷盅。 这么一看,他的眼睛就移不开了。 木易心里一咯噔,“徐太医,这瓷盅可有什么问题?” 徐太医迟疑了下,伸出手抹了下瓷盅边缘类似粉末与水凝结在一起的东西。 “这味道似是……”他没说完,也不敢确定的说出猜测,只道,“待我回去与其他人共同查验,才能知道这是什么。” 说完,徐太医就带着瓷盅离开。 萧长洛还没将凳子坐热,就听见萧长胤问他,“你还没走?” 萧长洛心塞无比,他坐在这少说也有一刻钟了,这是四哥今天和他说的第二句话。 第一句是,你怎么来了? 想到这,萧长洛更觉得心塞了。 “四哥,我想去你那边做事。”萧长洛咳嗽了两声,因为紧张和纠结不住的摩挲着手边的玉佩。 也是这一动作,让萧长胤注意到了这块玉佩。 他的记忆力极好,认出这是云昭私库里的,双眼不由得危险的眯起。 “四、四哥?”见他久久不开口,萧长洛不禁有些困惑。 “拿过来。” “什么拿过来?” 萧长胤看着他的手,“玉佩。” 他声音顿了顿,接着为自己的话找补,“这块玉佩上的图案是女子用的。” “你戴着不合适。” 萧长洛虽然不太明白,但他是个听话的弟弟,此时走上前,将玉佩放到桌上,才想起来说道,“我可以送给我的皇子妃啊。” 说着他就将要玉佩拿起来。 “你婚事都还没影子,怎么先想起皇子妃了?”萧长胤一边说一边将玉佩拿走,然后扔给萧长洛一把匕首。 他说道,“这就当是太子妃送你的见面礼。” 萧长洛觉得不对,但又想不出来问题在哪。 玉佩和吹毛立断的匕首,他定是更喜欢匕首的。 于是,萧长洛立马又欢欢喜喜起来。 他想起自己的差事,准备再求一求,最好能和四哥一起在刑部或是工部做事,所以他措了下词。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门外木易急匆匆的敲着门,说道,“殿下,陛下在广明宫请殿下过去。” 半炷香后,萧长胤出现在广明宫。 而萧长洛,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也被木易给送了回去。 “你看你做的好事!”皇帝看了周围一圈,随手把拿了一个不小的花瓶砸了过去。 虽没砸到人,但花瓶里还装着新鲜的水仙和水,萧长胤的外袍下摆都被打湿。 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 萧长胤掀开衣袍跪下,正色道,“不知儿臣做了何事惹得父皇大怒,还请父皇先保重龙体。” 皇帝看了寿安一眼,寿安便走到萧长胤身边,“今日太子妃要喝的甜汤里,被太医查出了毒物。” 皇帝最先怀疑的人便是太子,因为这毒也不是说立刻吃了就会死,而是天长日久的吃了会衰竭而死,让人查不出其中的问题来。 太子不喜太子妃,用这样的手段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想了想,继续看了看周围,准备找出一个趁手的东西砸过去,嘴上也不闲着,“朕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仗着自己是太子,什么事情都敢做。” 皇帝说的是萧长胤未经过商量,直接改变攻打云国的计划的事。 尽管事情已成定局,如今这局面也不错,但皇帝对明明可以完全将云国拿下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 萧长胤在他已经拿起另一个花瓶时,缓缓的撩起眼皮,“父皇,儿臣并没做这事。” “儿臣再不喜太子妃,也知道她的身份代表着什么。” 紧接着他又道,“儿臣若是真想要了她的性命,又何必将人带来北萧,又何必与她成婚。” “云国内乱,云国公主会葬身其中,这一点也不奇怪,难道不是吗?” 萧长胤这些话,让皇帝也迟疑了起来。 他让人过去查了,自然这结果显示是太子命人下的手。 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 太子说的是,他要是真的想要云国公主的性命,绝不会是在这时候动手。 可他命人调查得来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皇帝的脸色立马变得黑沉,“寿安,去换……” 他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看向萧长胤,“你先回去。” 萧长胤慢悠悠的站起身告退,在踏出门槛前听到皇帝敲打他,说无论如何都不可让太子妃受委屈的话。 至少在他生辰办完之前,是这样。 萧长胤知道皇帝话里的意思,低垂着的眼眸藏住了其中的冰冷。 生辰那日,若是云阳被留在北萧,父皇有些动作怕是就不受束缚了。 萧长胤离开后,皇帝就换了一批人去调查。 结果与先前的自然不同,矛头全部指向了郑妃。 若说这事被查出来是太子做的,皇帝会有六分的相信,但查出来和郑妃有关,他便是十分的相信。 皇帝大怒,去拂莺楼发了一通脾气。 郑妃起先还不平,直到皇帝提了一句太子,郑妃瞬间就变得心虚起来,老老实实挨了一顿训。 她将宫人遣开,故意将衣襟往下扯了扯。 还没等她将衣服调整成半露不露的样子,皇帝已经迈着步子怒意未消的离开。 郑妃不由愣住,回想起皇帝看她的最后一眼,后背便出了一层的冷汗。 可以说这十数年,她从来没在皇帝这受过这样的冷遇。 哪怕她数次僭越皇后,得到的也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连训斥都谈不上的话。 难道陛下就这样看重太子妃? 那么有这样的太子妃,陛下会不会连带着也看重太子。 郑妃想的深,也与皇帝发怒的原因距离越来越远。 皇帝发怒并不是郑妃以为的看重太子妃,而是因为第一次调查时给出的结果。 第12章 惩罚 那时候是直指太子的。 而他重新换了一批人调查之后,才查出真正在太子妃甜汤里下了药的人是郑妃。 这说明郑妃手伸的太长,竟然连他的身边,都有郑妃的人在。 皇帝脸色难看,等到第二天让寿安去了拂莺楼,当着所有宫人的面颁布了圣旨。 圣旨的内容很短,但是却字字戳心。 皇帝惩罚郑妃,用的是郑妃不敬皇后和逾矩这两个理由,并且命郑妃去皇后的永宁宫里请罪。 罚月俸这个惩罚在其中反而不显眼起来。 等寿安将圣旨放下离开后,郑妃将眼前能看见的瓷器都给摔了个遍。 她在后宫嚣张跋扈了这么多年,对皇后的尊敬也只有刚进后宫那半年有,后面就只有皇后避着她的份。 现在让她去向皇后低头,这是将她的面子里子都往地上扔,还不如让她直接抹了脖子来的好。 正好萧长洛赶过来,郑妃便哭着同他抱怨。 来的一路上,萧长洛也听了下人禀报,知道大概的事情。 “母妃,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做错了。” “你再怎么也不该安排女子去勾引四哥。”说到这萧长洛觉得难以启齿,在郑妃憋着一口气快晕过去时,萧长洛道,“母妃,你逾矩了。” 逾矩。 在于郑妃安插人进东宫,让这些人勾引太子。 自然,圣旨上写的和寿安传的话也不会这么直接而难听。 这事也可大可小,要是只论安插人进东宫,传出去便会让人觉得郑妃有意图谋储君之位。 即便已经有了储君,但私下里斗得乌眼鸡一样也是寻常的事,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要是摆在明面上,便不太妥当了。 要论小了说,也是她手伸的太长,心思竟然动到了太子的后院里。 萧长洛像是没看见郑妃要晕过去的样子,继续说下去,“儿臣会陪着母妃在永宁宫前跪着请罪。” 皇帝的圣旨里只说让郑妃去永宁宫请罪,可没跪着这两个字。 郑妃身子一晃,两眼一翻,终于晕了过去。 郑妃身子不错,每隔个七八日都会有太医给她来把脉,调整养身的方子,所以此刻她是装晕。 萧长洛急匆匆的去找来太医,见太医犹豫不决,便问道,“母妃究竟怎么了?” 太医总不可能说郑妃是装晕,一个头比两个头还要大,随便编了一句话,“娘娘怒急攻心,喝两剂药就好了。” “那怎么还没醒过来?” 太医:“……大约过一会就醒过来了。” 萧长洛皱眉,“拿银针吧。” 太医结巴,眼皮也抖了抖,“什、什么?” 萧长洛指着女人手边的一个穴位,对太医说,“扎这里就会醒了。” 太医磨磨蹭蹭了半天,还是拿出了药箱里的银针,脸上满是纠结。 他这银针要是扎进去,肯定是会得罪郑妃的,可若是不扎进去,七皇子也不答应。 这叫什么事儿啊。 太医觉得自个倒霉,正要眼一闭将银针扎进去时,郑妃缓缓的睁开眼睛,“本宫这是怎么了?” 太医:“……”幸好! 萧长洛让人将太医送出去,然后对着已经半坐在床榻上的郑妃道,“母妃,待会儿臣就陪你去永宁宫。” 在郑妃又要两眼一闭晕过去之前,萧长洛慢悠悠说,“母妃晕过去也好,儿臣让宫人抬着您过去,也好显示您道歉的诚意。” 因为萧长洛的坚持,郑妃还是去了永宁宫,不过她不肯跪着,萧长洛见状也不逼她,母亲做错了事,他这个做儿子的请罪也是一样的。 所以他“噗通”一声,双膝弯曲重重的跪在地上。 …… 萧长胤领兵出城剿匪,不在宫中。 云昭倚在窗边,呆呆的看着天边,耳边是素昔在说从各处听到的消息。 “皇后娘娘好性子,没有计较,反倒是陛下连带着将过去请罪的七殿下都训斥了一番。” 自从惩罚郑妃的圣旨送过去之后,皇帝脚步一转,就去了永宁宫。 接连两日,都歇在那。 郑妃气得拧烂了几条帕子,而后宫中旁的有子的嫔妃也暗暗观望起来。 她们之所以私底下敢有那么多小动作,也是因为皇后无宠,而皇帝似乎也察觉到这些,并没阻止她们。 故而在皇帝的放纵下,她们的动作渐渐肆意起来。 而如今皇帝在皇后那连续待了两日,这可是十数年都不曾发生过的事,莫不是皇后要复宠了? 这样的话,她们的儿子还能有登上那位置的可能吗? 皇后并没有嫔妃们以为的得意或是欣喜,她面无表情的望着案前的一箱子首饰。 不知怎么,有些想笑。 皇帝自觉给出了一个台阶,皇后自然也应该顺着这个台阶下来,所以他咳嗽了两声,说道,“朕之前被郑妃蒙蔽,所以……” 不等他说完,皇后就将一箱子的首饰扫在地上。 “陛下是被郑妃蒙蔽吗?” 皇后意有所指,语气带着明显的讽刺。 皇帝很不愿意回想起一些往事,脸色铁青道,“放肆!” 屋外守着的宫人似乎很习惯这样的局面,神情都没变一下。 等了半晌,皇帝也没等到皇后再开口,便又怒气冲冲的离开。 帝后争吵之事传了出去,倒是让几个有子的嫔妃放下了心。 “还有郡主。”素昔担心云水苓使坏,就一直使了银子打听她的消息,“她离开郑家了。” 云昭淡淡的“哦”了一声,显然对云水苓境况如何没什么兴趣。 “将我中午做好的饮子端来,我去见母后。” 她站起身,准备去换一身衣裙。 素昔跟在后面,急得双颊通红,“太子妃,郡主一定是看中了太子侧妃的位置,若是她进了东宫,定是要闹腾起来的。” 素昔将上回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一次性说了出来。 云昭挑了一套天青色的长裙,又指了两根镶嵌了指头大小珍珠的单簪。 整个人瞧着素净又不失尊贵。 见素昔整张脸皱的像是包子褶,云昭才叹了一口气,“你不用担心云水苓,她再是能耐,也进不了东宫。” 第13章 明白 “这是为何?”素昔不明白。 云昭抬手将鬓间的碎发整理了下,对着铜镜扯了扯唇角,只是铜镜中的人的眼中,却丝毫没露出笑意。 “总之,你和嬷嬷放心便是,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图谋求不得的东西。” 云昭想的没有错,云水苓费劲千辛万苦来北萧可不是为了勾引萧长胤的。 她恨死了萧长胤,她的父亲兄长全部死在“内乱”之中。 没错,对外的说法并不是北萧攻打云国,而是云国内乱,北萧施以援手。 真是极大的讽刺,罪魁祸首反而成了英雄。 而她的父亲,即便已经死了,也还是成了众人厌恶而唾弃的渣滓。 除了父兄之外,府中的姑娘倒是没有被处罚,但云水苓也知道父亲被打上谋逆的罪名,她在云国不可能会有好下场。 高门望族不会愿意有她这样的儿媳,而她也不屑地低嫁,所以倒不如来北萧,铤而走险一回。 就是输了,也只是没了这条命。 云水苓从郑家出来,就在附近买了个院子,她来时孤身一人。 倒是郑越瞧着人孤身可怜,送了丫鬟奴仆还有侍卫过来。 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云水苓微微勾唇,露出温柔而又疏离的笑容。 “多谢郑大哥。”她福了福身。 郑越连忙避过她的礼,说道,“在下哪里能受郡主的礼。” 云奕五王爷的名号被削掉了,不过府中姑娘或是郡主或是县主的封号都还在。 所以郑越这一句,也不算错。 云水苓眼眶红了,却还忍着,带着嘲弄的语气道,“郑大哥可见过我这样的郡主?” 郑越不说话了,心里也有些愧疚。 先前一直都是他代表太子同云奕见面的,谁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瞧着人低着头倔强的忍着不落泪的样子,郑越心生怜惜,给出一个腰牌。 “若是郡主日后有用到在下的,可让人拿着令牌去郑府。” 过了会,云水苓让人将院门关上,漫不经心的捏着令牌。 郑家,在北萧也算是可以横着走的那个。 而郑家的身后,就是十数年受宠如一日的郑妃。 只不过对她来说,还是不够。 她将腰牌放到一边,拿起绣了一半的帕子继续绣了起来。 另一边,云昭收拾妥当就去了永宁宫。 不过在门口时,就被拦下来了。 面露冷色的宫人道,“皇后娘娘被禁足,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去探望。” 皇帝给了皇后台阶,不过皇后不仅没顺着台阶下来,还将台阶给扬了。 这让皇帝很是恼怒,直接将人禁足在永宁宫。 郑妃得知这个消息欢喜的让人摆了一桌皇帝爱吃的菜肴,就亲自扭着腰肢去请皇帝过去。 皇帝也很受用郑妃的温柔,当晚就歇在了拂莺楼。 这让原先还担心皇后得宠的众位嫔妃一下子又将眼刀使向了郑妃。 云昭没回去,而是在门口等了会。 她瞥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离开,没过一会,寿安就急匆匆的赶过来。 寿安对着云昭行礼一笑,随后让守在门口的宫人都散开,并训斥了一番,又送云昭进去。 皇后正在里面写字呢,听到冯嬷嬷来禀,不由得放下笔,擦干净手边沾到的些许墨渍,几步走过来。 云昭将木盒里的饮子端出来,皇后无奈的接过。 “你们都下去。” “本宫有些话,要单独同太子妃说。” 皇后抿了一口饮子,看到云昭眼里的关心,不由得笑了笑,“一两次便罢了,那边心眼小。” 云昭听此不由得被喝进嘴里的饮子呛住,不住的咳嗽。 “母后?”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云昭悬在空中的手顿在那,眼里的惊愕怎么也藏不住。 皇后此时看她,仿佛在看多年前的自己,不过……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幽幽一叹,拉过云昭的手,“昭昭,你与太子好,云国才能好。” 云昭不太自然的扯出一抹笑,“母后,你在说什么?”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因为云国的事,你觉得长胤是你的仇人,对吗?”皇后问道。 云昭低着头,声音也低沉,“我不知道。” 她知道,正如皇后所说的,她没办法不恨萧长胤。 皇后浅浅笑了下,看向云昭的眼眸愈发的温柔,“昭昭,这世上很多事情并非只有对错,还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 “你可以恨他,却绝不能让旁人察觉出你恨他。” 皇后没将话说全,她知道云昭会懂她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昭缓缓起身,对着皇后行礼,“母后,儿臣先回去了。” 冯嬷嬷走进来,说道,“太子妃脸色似乎不大好,不若奴婢去请太医过去看看。” 皇后摇摇头,“不用了,她只是明白了一些道理。” 冯嬷嬷陪在皇后身边多年,一听这就清楚了。 “郑妃既然闲着,就多折腾点事情给她做,省得她没日没夜的盯着东宫。” 冯嬷嬷见状便提了下新选的秀女,“有位姓林的,生得十分貌美,不过……不知怎么惹怒了郑妃,被打了一通板子还生了高热。” “让太医过去。” 冯嬷嬷点头,出门就去寻太医。 云昭出了永宁宫的门,还有些恍惚。 素昔见她进去和出来神色相差的这么大,便很忧心的问,“太子妃,是不是皇后娘娘有意为太子殿下选侧妃?” 云昭不由得怔愣住,素昔的话不断在她的脑海中回响着。 她心情不好,素昔便觉得是因为萧长胤要纳侧妃所致。 仿佛她的喜和乐,就被绑在了萧长胤身上一样。 “太子妃?” “没什么。”云昭回过神,解释道,“本来屋子里闷得难受,所以才出来的。” “谁知道天色又沉下来。” 她将自己露出的差心情归给了天气。 素昔没怀疑,也看了眼天色,“这天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下雨了,太子妃还是先回去吧。” 云昭没拒绝,孱弱的身形挺得笔直,路边随手捡了几朵掉落在地上的紫薇。 走到桥上,她松开手,看着花朵在水面上飘走。 第14章 等等 回去刚走进屋子,天空轰隆几声,大雨瓢泼而下。 不知是吹了风还是怎么,到了傍晚云昭就浑身滚烫,意识不清。 秋月熬了药,等药变得温热之后,小口小口的给云昭喂下。 喝下药,云昭很快就睡得昏昏沉沉的。 大约是生了病的缘故,她的脑海中不断出现光怪陆离的画面。 沾了凉水的帕子被放到她的额头上,就这么反反复复过了小半夜,她身上才没那么烫。 素昔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守着,时不时担心的看着门里面。 木门紧闭,她再是勾着脑袋也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姑姑,咱们就让太子殿下一个人待在里面吗?” 云昭昏昏沉沉没多久,本应该在城外剿匪的萧长胤已经归来。 他先去皇帝那复命,随后便回了东宫。 正好太医刚从东宫里出来,见到萧长胤便说了下云昭的状况。 萧长胤在原地顿了顿,紧接着加快步子去了芳华殿。 然后让侍奉的宫人都出去,他则拿起了秋月刚放下的帕子。 待在门口的木易向两个人解释,“殿下一回来就去了广明宫,听了陛下的教导。” 所谓教导,不过是训斥了萧长胤一番,要他对太子妃敬重点。 便是不喜也不能让外人瞧出来。 秋月听出这意思了,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色,便让周围守着的人都下去,包括素昔。 只有她和木易两个人守在这。 秋月顺道问木易,“不是说要过几日才能回来的吗?” 木易咧开嘴笑了笑,很是得意,“姑姑是没看见殿下英勇的样子,殿下制定了计划,不费一兵一卒,就叫那些匪徒跪地求饶。” 芳华殿内。 男人脸上还有未消的戾气,手边却很反差的捏着一块雕了一半的木头。 他剿匪归来,并没得到皇帝的半句称赞。 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因为他薄待太子妃,所以父皇才会对他如此冷情,然而实际上究竟如何,父皇清楚,他也清楚。 “昭昭。”他放下手中的木头,给她换了额前的帕子,又握住她还有些灼烫的右手,轻喃道,“再等一等,给我一点时间。” 一个昏睡的人,自然听不到他的话。 他静静的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才拂开她额前已经沾湿的碎发,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寸寸向下,最后握在她的肩膀处。 等到了第二天,云昭醒来时,自然床榻前是没有人在的。 不过素昔倒是一脸开心的过来,说太子殿下在这里待了一夜,直到早上天亮才离开。 因为里面没有摔杯子摔花瓶之类,素昔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 云昭正要起身,右手却仿佛握着什么。 她低头看去,正是一个用木头雕刻好的小狐狸。 大大的尾巴绕到前面,下巴则抵在尾巴上,很是憨态可掬的模样。 等从床榻上下来,低着头看了一眼床下,果然那只小木箱还是没能扔掉。 而在旁边,又多了一个比小木箱还大些的木箱。 打开之后,是空的。 略想了一下,云昭便明白这只木箱出现是为什么了。 之前那个已经装了小半,再过些日子,再想放东西进去就放不下了。 她觉得眼里有些酸涩,心里也泛着又涩又恼的滋味。 因为身体还没完全好,云昭这一天就没出门。 秋月将宫人遣下,正在云昭以为她是过来告诉她关于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时,秋月从袖子里掏出了几本话本子。 显然她是第一次做这事,一共六本话本子,她全放在了一个袖子里,所以远远瞧着,右臂臃肿的不像话。 不过她在东宫里也是说的上话的,所以一路走过来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她身上的怪异。 除了右臂,还有脸上的神情。 秋月很不自在,她将话本子放到云昭面前,“奴婢听说太子妃这样年纪的姑娘最喜欢看这些,所以特意命人买了许多。” “许多……”云昭有些困惑,接着说,“是多少?” 秋月神色一言难尽,“芳华殿往南数的第三个侧殿,三个比人高的书架都塞满了。” “姑姑,这么多话本子,很贵的吧?”云昭低着头看着桌上的话本子,满心满眼的不解和迷惑。 秋月笑意一僵,心想该编出一个怎么样的理由来。 要是说她自个花了钱买来的,那么太子妃一定会将钱给她。 所以…… 秋月想了想,道,“这些其实都是太子妃名下的铺子,不用钱。” “铺子?” “是皇后娘娘送给太子妃的。”秋月松了一口气,这个理由应当是找不出差错的了。 毕竟皇后娘娘真的有送给太子妃铺子,而铺子里也确实有书肆。 云昭留下一本,其他的都藏到盒子里,等翻开话本子看了几页才想起来要紧的事情,“姑姑,我不是应该看宫规宫训吗?” 她进宫以来似乎从来没见过这类的事,就连教导嬷嬷都没有过来。 秋月:“……” 太后娘娘倒是派了人来教导,不过被太子殿下命人叉出去了。 因为这,太后还躺在床上“病”了两日。 她扯了扯嘴角,笑道,“太子妃对礼节和规矩甚是了解,不需要再去特意学。” 秋月这话没说错,云国和北萧虽有很多地方不同,包括礼节也是一样。 不过差别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 她只看了宫人将全套礼节做了一遍,就学会了。 秋月出去做了些小巧的点心,里面加了桃子做成的馅,吃起来格外的香甜。 她让素昔端了进去,云昭看见之后眉头皱了许久。 “他在哪?” 素昔怔了一下,“太子妃问的可是太子殿下?” “嗯。”云昭点了点头。 素昔开心的笑了笑,“殿下一早就出门了,说会在这用晚膳。” 云昭正要开口,却见外面忽然吵闹起来。 郑妃带着道歉的礼过来了。 秋月想拦着,不过没拦住。 郑妃到底是宠妃,哪怕是背上对皇后不敬和在东宫里安插人的罪名,也不过只罚了银钱和受了两日多的冷落。 这便足以显示她的恩宠。 第15章 “着急” 其实要想将郑妃拦着,也不是不能。 只是秋月略思虑了下,想着在面上还没同那边完全撕破脸面,加上太子妃也不能永远不经历这些。 云昭利索的将话本子收进袖子里,并揉了揉脸颊。 脸颊泛着红,眼眶里也像是氤氲着水汽。 一看就是大病未愈。 郑妃没见云昭出来迎接,心里还很不满。 不论怎么说她都是太子妃名义上的庶母,便是做错了事情,陛下那也有了处罚。 再说了陛下没两日就将这事揭过,说明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东宫里,又不止她安排的人在。 郑妃抬眸,正要用气势压一番,就见云昭一脸病容,努力站起身却摇摇欲坠,好在有宫人扶住她,才没摔下来。 郑妃勉强压住怒意,这里不是拂莺楼,她的所作所为也要克制一些。 要是传出她在太子妃病中还要薄待她的名声,就是朝臣也不答应。 “太子妃进宫也有些日子了,一直都没到本宫那里去,本宫想着既然太子妃不到本宫那里,那本宫就多走几步来看太子妃。” 郑妃本想握住云昭的手表现友好,转念一想这人得了风寒还没痊愈,万一靠的太近她也得了就不好了。 于是郑妃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动了下,解释道,“先前陛下的旨意想必太子妃也清楚。” 云昭双手捧着一杯姜茶,呆呆的看着郑妃。 云国后宫干净,除了皇后之外没有旁的嫔妃。 因为云国皇室往前数,也有两位皇帝只有一位正妻没有妾室的例子。 所以大臣们按照流程抗议了一番,就不管这事了。 故而这样的场面,是云昭极少能看见的。 郑妃见云昭不说话,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在装傻。 周围都是宫人,郑妃深呼吸一口气,脸上带着笑容道,“原先按理本宫是不该管太子的后院事的,只是皇后娘娘忙于后宫,本宫想着为皇后娘娘分忧,这才选了几个貌美的宫女进来。” 云昭眼珠动了动,缓缓的看向面前的女人,“这样啊。” 郑妃听这话觉得不对劲。 太子妃难不成真的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她的解释?还是说她这是故意讽刺她的? 郑妃刻意忽略心中得不快,继续说,“太子年长,比他年纪小的皇子都已经有了嫡子,本宫此举也是为了太子着想。” “再者,太子身边没有妾室,时间长了,太子妃也得背上善妒的骂名。” 云昭嗓子难受,就一口气喝了半盏姜茶,没过一会身子就变得暖呼呼的。 她对着郑妃点点头,“依着这话,父皇是冤枉郑妃娘娘了。” 郑妃笑意稍稍僵了僵,一时间竟忘了做出回应,任由云昭在宫人的搀扶下走到门口。 郑妃反应过来,睁大眼睛问,“你要去哪?” “去父皇那。”云昭面露急切,披上一件外穿的褙子就迈出门槛,一边说,“我去同父皇解释,郑妃娘娘既是为了太子与我着想,怎么还能被父皇惩罚呢?” “这一定是父皇弄错了。” 云昭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慢,等郑妃急匆匆追上去时,她已经走出了东宫。 郑妃将人叫住,云昭还不忘安慰她,“郑妃娘娘放心,父皇英明,定不会让郑妃娘娘受了委屈。” 郑妃被这话说的愣了一会,也顾不上今日来的目的,连忙几步走过去抓住云昭的手臂。 云昭皱了皱眉,没将人推开,而是睁着一双杏眸问道,“郑妃娘娘,这是做什么?” 她不确定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娘娘可是……” “没有……不是!”郑妃也不管云昭要说什么,连忙否认,也将手松开。 云昭一脸无辜,“娘娘别担心,待会父皇一定能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 郑妃:“……” 这些话要是被陛下知道,她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郑妃来时想尽了各种法子,想着这位太子妃无论如何都会掉进她设下的陷阱。 谁知道她将陷阱布置好了,这位太子妃却换了个方向完全避开了陷阱走了。 郑妃竭力挤出笑,“这倒不用,陛下是处理国家大事的人,哪能让他将时间耗在此等小事上。” 云昭的眼睛生的干净,黑白分明没有一丝的杂质。 在这样的眼神之下,仿佛一切隐藏在暗处的污秽都无所遁形。 郑妃先是下意识的避开了视线,随即又转回来皱了皱眉。 “娘娘受了委屈,岂能不让父皇知晓,国事要紧也不会一点时间都空不出来。”说着,云昭就要继续往前走。 着急的模样真像是觉得郑妃受了委屈。 郑妃眼角一抽,此时也没时间在心里盘算云昭这着急的样子到底是真还是假。 “不用了!” 郑妃疾步拦在云昭的前面,不让她继续往前走。 云昭眉头皱了皱,眼里满是不解。 郑妃缓缓舒出一口气,因为实在挤不出笑意,所以只能微微低着头,“本宫……到底不是太子的亲生母亲,有些事情其实不该过于关心的。” 还不等云昭开口,郑妃连忙又说,“陛下这几日忙得很,总是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本宫去膳房盯着点,太子妃先回去吧。” 说完,郑妃就带上宫人急匆匆的离开。 几乎几个呼吸的功夫,面前就不见了她们的踪影。 云昭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她对一旁搞不清状况的素昔道,“回去吧。” 素昔挠了挠头,“啊?” 她边走边问,“太子妃,郑妃娘娘来这里时做什么的?” “赔罪吧。”云昭走进去,看了一眼地上摆了两排的礼,“将这些都收起来。” 郑妃回了拂莺楼,回想起来整个人气得又要拿起手边的瓷瓶摔过去。 只是上回她摔的东西多,陛下派了寿安亲自过来问,所以她忍了忍,又将瓷瓶给放了回去。 “子衿呢?” 萧长洛,字子衿。 宫人神色怪异,有些胆怯的看向郑妃。 郑妃眼皮不由得跳了跳,“子衿去哪了?” “回娘娘的话,七殿下去永宁宫了。” 第16章 真病 郑妃左右眼皮跳的愈发的厉害,“他去永宁宫做什么?” 总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郑妃猜想到某个可能,脸色不由得白了白。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宫人犹豫了下,小声说道,“七殿下说,若是娘娘问起,就告诉娘娘他是去向皇后娘娘请罪了。” 郑妃两眼直直的望着门口,身子一动也不动。 几瞬后周围几个宫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侍奉郑妃多年的柳絮不由得走上前。 “娘娘?娘娘?” “来人啊!快去找太医过来。” “侍竹,去广明宫,就说娘娘身子不适……” “不、不用。”郑妃缓过来,一手抚着心口眼睛几乎要挣脱眼眶的直愣愣的看着几人,“本宫……” 她的心思转了一个弯,说出的话也随之而改变,“去告诉子衿,本宫旧疾发作。” 柳絮虽然不明白自家主子哪里有旧疾,但还是让侍竹去了永宁宫,又亲自去请太医过来。 在太医和萧长洛还没过来的空当,郑妃忙着在脸上涂抹脂粉做出病容随后无力的躺在床榻上。 心里一边想着这位来自云国的太子妃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今天要不是她及时改变来时的心思,又赶忙找了个借口离开,怕是陛下那她就圆不过去了。 萧长洛得知郑妃身子不适,虽然心有疑惑不过在看见郑妃苍白着脸躺在床榻上,而一旁的太医又神色严肃,不由得慌了神。 太医早已经得了郑妃的暗示,此时想方设法的找出一个病症,并开了方子。 自然,这方子应该是用不上的。 但为了不让萧长洛起疑,郑妃狠下心让侍竹和柳絮给她熬了下火的苦药。 苦药的味道一闻便会让人觉得她这是得了重症。 萧长洛不疑有他,母亲病重,他几乎一刻都不离开拂莺楼。 永宁宫那边他自己不能亲自过去,就让身边最信任的内侍去解释了一番。 皇后哪里不知道郑妃这是在做什么,她一反先前的不作为,让人去送了许多补药过去。 这在郑妃和后宫各位看来,便是皇后在对郑妃示弱了。 这样的消息传到皇帝耳中,皇帝不由得掰断了一块成色上好的方砚。 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问身边的寿安,“可知道皇后是为何?” 寿安为难,他哪里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思。 不过好赖话他还是会说的,要不然也不会在陛下身边待这么多年。 伴君如伴虎,他不仅保住了性命,还是陛下尤为信任的人。 于是寿安开口,“奴才以为,皇后娘娘是爱屋及乌。” 皇帝不语,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寿安。 寿安被盯得后背出了一层的汗,锗色的宫服都被这汗水浸湿颜色显得更深。 他继续胡说八道,“陛下宠爱郑妃娘娘,皇后娘娘自然会因为陛下而关心郑妃娘娘。” 这话便是胡扯,毕竟前十几年也没见皇后关心过郑妃。 郑妃想栽赃嫁祸都找不到机会,谁让皇后的永宁宫门永远紧闭。 就连这些妃子请安,依着规矩给的赏赐也是当着太医的面给的。 好在皇帝并不看重皇后,即便皇后之子是储君,也没让皇帝多看皇后一眼。 这让郑妃很放心,所以渐渐的也放弃将皇后斗下去的念头。 毕竟要是皇后被废,还会有皇后上位。 而她的身份为妃已经是极限,再往上就不能了。 所以郑妃很清楚,也没想过取代皇后,更不想换一个人做皇后。 皇后不管她嚣张跋扈,和陛下也没有任何的感情,这便很好。 要是换一个新的皇后,还拿住了陛下的心思,那她就要哭死了。 说完之后,寿安就站在那一言不发。 后背的衣服几乎都被浸湿了,他紧紧攥着手中的拂尘,准备悄悄抬起头,看一看陛下的脸色。 “出去。”皇帝突然道。 寿安如释重负,憋着一口气告退,到看门外才继续呼吸。 不过他也没有完全放下心,此时心里就一直绷着一根弦,等着里面的吩咐。 果然没过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声音。 寿安连忙进去。 半刻钟后,他苦着一张脸出门,将给郑妃开方子的太医带了过来。 太医一路上都在哆嗦,生怕被皇帝追究郑妃装病他帮着遮掩的事。 谁知进去后跪着,忽然听到上头传来这么一句。 “郑妃病了?” “是、是。”太医不敢得罪郑妃,加上知道皇帝宠爱郑妃,想来只是装病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皇帝抿了抿唇角,眉眼低垂,继续说,“那就病着吧。” 太医猛地抬起头,像是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怎么,朕的话你听不懂?” 正是听懂了,他才不敢置信。 不过太医很快反应过来,“微臣遵旨。” 但他又纠结给郑妃安排的病症到底是轻还是重。 正这么想着,皇帝缓缓转身拿起一方新砚,不经意的开口,“这天气热,郑妃总是贪凉,加上她身子虚……” 太医连忙低头,“微臣明白。” 从广明宫一直走到太医署,太医心里的震惊和担忧都没有消失。 他倒宁愿当时当值的人不是他,这样也不用被拂莺楼的宫人拉过去给郑妃诊脉。 现在也就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不管怎么说,陛下的命令他是必须听的。 所以没过一日,郑妃就真的得了风寒,还颇为严重。 据太医诊脉,因为郑妃身子稍稍虚了些,所以症状看着比普通的风寒要重。 萧长洛倒是想留在宫中照顾郑妃,而后被皇帝一道旨意弄去了兵部,他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每日只能让身边的人去拂莺楼探望。 除此之外,皇帝又命人送了一波赏赐到芳华殿。 云昭不知道皇帝又是什么心思,不过这不妨碍她将这些赏赐收下。 因为风寒未愈,所以寿安带着赏赐过来时另外说了一句,不用过去谢恩。 郑妃在床榻上躺了两日半,在真的得了风寒并且面上不正常的泛红和其他皮肤的惨白不用脂粉伪装就有时,她不禁有些疑惑。 第17章 美人 当然。 郑妃不会觉得太医做了手脚,也不会觉得太医身后有谁。 因为她这十多年在后宫都是横着走的,她说一不会有人说二。 皇后自不用说,从来都是像个软柿子一样,没个气性。 陛下对她这些年虽然是专宠,可也会有新的嫔妃进宫,但这些新进宫的嫔妃,从来没有一个能动摇她的地位。 故而郑妃坚信,她是陛下心中唯一所爱。 此时便也不疑心有人敢在她身上动手脚。 她的思维发散,问道,“侍竹,太子妃得的是风寒?” 侍竹和柳絮在郑妃出门前就提过,不过郑妃没当回事,她身子平日就有两个太医照顾,一年下来也不会有个头疼脑热的。 谁知道这么凑巧,去了东宫才一会,就感染上风寒了。 至于太医说她身子虚,郑妃也自动归为了她是女子,身子自然要柔弱一些。 “别是她天生霉运,所以连累了本宫?” 有了怀疑的苗头,郑妃越想越觉得是真的,皱眉嘟囔着,“头一回见面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说不定私下里她这是做了什么,本宫才会得风寒。” 一旁的侍竹和柳絮两人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此刻惧怕并非因为郑妃发怒,而是先帝在时有一个巫蛊之案牵扯甚大,所以众人至今听与之相关都不禁心生惶惶。 拂莺楼藏不住秘密,很快郑妃的话都传到了皇帝那里。 皇帝手边是寿安呈上来的绿头牌,他的手指屈起,关节不住敲打着楠木做成的镇纸。 “这人是谁?” 寿安脸上很快堆起笑容,“回陛下的话,这是新进宫的林美人。” “美人?” 向来女子进宫都是秀女,在没有侍寝之前位分都不会有变化。 更不用说从庶十品秀女一下子变成正八品美人。 寿安:“是皇后娘娘封的,说是为了补偿林美人。” 他声音一顿,抬眼看了皇帝之后才继续说,“林美人先前病重许久,太医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去为林美人诊脉,结果……林美人的身体并无问题。” 听到这皇帝就明白了。 大抵又是郑妃惹出来的事。 从前他哪怕是知道都是不管的,不过这回…… 男人右手拿起刻着林美人三个字的牌子,又将其放下,“皇后既给了她这个封号,朕倒要看看,她担不担得起美人这两个字。” 语罢,他便站起身。 寿安余光悄悄瞥了一眼,不过没看出皇帝面上有什么异样。 他掩下心底的疑惑,亲自去玉芙轩走了一趟。 玉芙轩不大,不过很靠近广明宫。 此时正是林美人住的地方,林美人在这住了还不足三日。 郑妃还琢磨着如何在东宫那里做手脚,也是倒霉,她这些年不断往东宫塞宫女和太监。 谁知道这一回竟然拔根带泥的,她的人竟全被赶出去的。 原先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萧长胤发现了什么,等皇帝独宠林美人三日的消息传来,她便什么都想不了了。 不对,不应该是林美人。 而是从七品,林贵人。 这晋位的速度可比当年郑妃,所以后宫众人一边警惕的观望,一边幸灾乐祸。 皇后门口还是有皇帝派过来的人看守,不过云昭每日过去都不会被阻拦。 萧长胤也跟着进去过一次,被皇后训斥了一通。 众人便瞧见太子面色铁青的从永宁宫出来。 云昭在芳华殿也没闲着,每日都会有人来同她说话。 十个里头有六个是不怀好意的,还有两个是抱着试探态度的。 不过她应付起来倒是还好,只是对上这些女人或是同情或是可怜她的眼神,颇觉得……无奈。 皇帝那边越是看重她,越是每隔几日入水的赏赐就来芳华殿,在这些人眼里,便更觉得她可怜不得夫君宠爱,所以皇帝才会加倍的在旁的方面补偿她。 “原先上一次就该请太子妃过去的,只是可巧那次太子妃得了风寒。” 女人浅笑,明亮的眼眸微微弯着,“这次无论如何太子妃一定要来。” 说的是诗会,云昭听过一耳朵,就是一些年轻人聚在一起玩闹的节目。 这人与云昭差不多年纪,是兰京里有名的才女,也是御史大夫秦淮之女秦明月。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翻转着手里的笺纸,随后点了点头,“好。” 秦明月见云昭应下,便要起身离开。 在走到门口,右脚要迈起之前,似乎是很犹豫了下,开口道,“听闻太子殿下于作诗方面也颇有才华,不知太子殿下……” 云昭:“我会告诉他。” 秦明月没想到会这么容易,登时还愣了愣,随即再次行礼告退。 云昭将手里的笺纸压在萧长胤惯用的桌子上,随后坐到一边,蹙眉想着她让人调查来的结果。 明胤。 萧长胤曾经骗她时,用的化名,这个姓氏是皇后母族的姓。 只是明家如今真正有血脉关系的,怕是只有萧长胤和皇后两人。 明家男子几乎皆战死沙场,女子则殉夫而亡。 至于子嗣,也是在祭祀的路上被山匪所劫杀。 若是巧合,也太巧了点。 可若不是巧合,也不像,毕竟储君和皇后都出在明家。 云昭不是没想过有可能是那位做的,但要真的是他做的,萧长胤的储君之位也不会坐到现在。 她想的头有些疼,便先放在一边,去准备诗会的事。 “太子妃,这女子分明就是觊觎太子殿下。”素昔愤愤不平。 云昭听了她的话,从思考中醒了神。 前面素昔似乎还说了几句话,不过云昭没听清。 她猜测应该类似于给她打抱不平然后去说秦明月不怀好意的话。 反正总归来来回回就是这些,没什么新意。 别说是现在,就是当初她都不会在意旁的女人会不怀好意,抢走他之类。 如果一份感情能这么轻易的出现又消失,那么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当然,是从前而言。 云昭对于现在的处境,仍是懵懵懂懂的不明白。 素昔一直在担心秦明月和诗会,云昭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 第18章 诗会 “云水苓也会去。” “什么?”素昔不敢置信的问道,“太子妃,郡主怎么会过去?” 云昭没提前知道,此刻也是猜测,但这猜测也是十拿九稳,“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兰京露面的机会。” “尤其,还有我在。” 云昭想的没错,云水苓在打听到太子妃也会去参加诗会后,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兴奋了起来。 她在云国的时候是郡主,吃穿用度上一点都不比云昭差。 出了事情后云钦其实也没苛待几个姑娘,还是郡主的用度。 不过云水苓早早的就偷偷来北萧,路途遥远,她过得便很苦。 如今就算郑越给了这院子和侍奉的人,比起从前做郡主的时候也是差远了。 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在快忍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云昭要出宫的消息。 云水苓连忙带着人出门买了首饰脂粉,又做了一套兰京最时兴的衣裙式样,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 诗会的日子很快就到。 云昭将笺纸放到萧长胤那,没想让他一道过去。 若是她一个人过去还能在角落里找个地方喝茶赏景,要是萧长胤也过去,她怕是就闲暇不得了。 秋月从外面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是一套浅紫色的对襟齐腰长裙,肩膀处别具新意的用轻纱做出花朵的样子固定住,两边手臂则直接缝制了一条披帛,长度差不多到脚裸。 即便双手笔直的垂下,披帛也不会掉下来。 秋月给她梳了一个百合髻,两侧各留出一缕长发编成辫再总至发髻。 后面则是一根钉了五颗珍珠的发带,从百合髻穿过,长长的坠在后面。 妆容极为素淡,唯有眉心一朵牡丹花的花钿显得稍稍艳丽些。 仔细瞧着,一双杏眸含着水会说话一样,似嗔似娇。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萧长胤心里漏拍了下,下巴微抬侧过脸说,“孤同你一道过去。” 云昭:“……” 她现在感到惊讶的不是萧长胤要同她一道去诗会,而是萧长胤身上衣服的颜色。 她几乎没在他身上看见过的浓紫色,如果是颜色碰巧有些撞了也就罢了,但两套衣服上的纹路和式样似乎都有些相似。 云昭抿唇,有些后悔答应,她现在不想去诗会了。 萧长胤看出了她不想去的念头,唇角不禁微微一勾,在她看过来时又竭力将翘起的唇角压下。 “怎么?不敢去了?” 云昭果然挺直腰背,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这么迅速走出去,“谁说我不敢去了。” 秋月不放心,也跟着出门。 诗会举办的地方是一个园子,也是秦家的地方。 云昭进去时,本来有些吵闹的园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约是有三十多个人齐齐走过来,向他们行礼。 片刻起身后又显得局促,还是秦明月站在最前面同众人说了几句,众人这才各自散到先前在的地方或是赏花或是说话。 不过目光皆若有若无的看过来。 “太子妃,郡主在那边。”云昭坐定之后,素昔指了一个方向。 顺着素昔指的方向,云昭果然看见了云水苓。 她今日打扮素雅却一点不失精致,周围有三四个公子拿着作好的诗走向她,而郑越则与她最靠近,俨然是她的护花使者。 “公子,我看见妹妹了,只是……我现在的身份,怕是不配去见她。”云水苓眼眸低低垂着,神色十分忧伤。 因为离得近,郑越几乎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气,不似铺子里卖的那种香粉香丸的味道,倒像是自然的花香。 他忙答应,但心里同时对云昭也有了意见。 都是姐妹,竟这般无情,可见是个不好的。 这么想着,郑越直接带着到了萧长胤面前。 原先几个想过来请安拜见的姑娘见状只能停下脚步,暗暗对着郑越和他身边的云水苓使眼刀。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郑越微微让开,让身边的云水苓更显眼,“这是云国郡主,殿下曾经见过的。” 尽管导致她现在困窘的局面的人就是萧长胤,但云水苓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 她没看到萧长胤看过来,而是对上了云昭的视线。 “真巧。”云昭坐在石凳上,手中一柄浅紫色革丝扇无意识的微微摇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堂姐你。” 云水苓身形微僵,硬生生挤出笑容,“太子妃说笑了,我担不起这声称呼。” 倒不是她就是这么看低自己,而是云水苓清楚,她在北萧孤立无援,所需要的就是旁人对她的怜惜。 若是当朝太子妃与她是姐妹,又很“交好”,那么必然没人会再怜惜她。 甚至还会有想将云昭从太子妃位置上斗下去的人,然后牵扯到她。 云水苓越是想撇的清楚,云昭就越不如她的愿。 这太可疑了。 在云国的时候,云水苓就与她很亲密,从小一起长大十多年的情分在,有时候云昭能用的东西,云水苓也会用。 云国郡主不少,有云水苓这等待遇却只有她一个。 在云国的时候都知道用这样的手段来为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没道理到了北萧就换了一个性子。 云昭轻笑一声,略歪着头,发髻两侧的步摇随之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奕是罪人,可父皇并未废除你的郡主封号。” “所以我这声堂姐,也算不上错。” 云昭的声音不大,所以远处注意这里的人也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云水苓却担忧的看了看左右,在没有看见周围人投来好奇和怪异的目光后,不免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云水苓决定尽量不和云昭说话。 要是云昭恨她对她恶言相向,她还不担心。 但现在这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两人还是从前至亲姐妹,云水苓心里反而生出了几分惧意。 没有生出十成十的惧意,只因为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但她如今有了期盼,便要担心这期盼能不能成,若是不能,她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能活着,她不会想去死。 第19章 一对 云水苓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萧长胤,继续说道,“不知太子殿下可记得我?” 和云昭随意的自称不同,云水苓是不知道该怎么在萧长胤面前自称。 若还说是臣女,她担心云昭又过来刺一句。 说民女,她心里也不痛快。 萧长胤没什么表情,目光淡淡的看着云水苓。 云昭瞧着挑了挑眉,准备起身离开。 要是萧长胤将人迎进东宫,虽然她是会觉得隔应,不过想来她绝对不是最觉得隔应的那个。 她刚站直身子,袖子就被拉住。 她低着头看了一眼拉住她袖子的手,又看了一眼手的主人。 眼中疑惑,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 “等一会。” “什么?” “待会孤陪你四处走走。” 云昭只能先坐下,感受到云水苓投过来试探的目光,很觉得不耐烦。 萧长胤终于看向云水苓,“云奕的女儿,孤记得。” 听到萧长胤提到父亲,云水苓脸色扭曲了一瞬。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位太子为何忽然改变了计划,分明先前商量好了,让她的父亲做云国的皇帝,自此云国定归顺于北萧。 难道是为了云昭? 云水苓迟疑了下,顿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简直是疯了。 要真是为了云昭,这个男人就不会带着将士踏破云国的城门了。 “原来殿下还记得。”说着,云水苓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上的幽怨的意味。 她望着萧长胤,双眸含泪一般,又不忘在此之前先用这双眸子看上郑越一眼。 果然,郑越被她这一眼看得一颗心都悬了起来目露担忧。 云水苓笃定,郑越此时会答应她提出来的大半请求 不过……这还不够。 她沾沾自喜的将目光转回来,太过容易就得到的,她虽然得意,却也觉得无趣。 “父亲生前最是疼为,殿下若是觉得……” 云水苓的话没说完,就断在了萧长胤的冷视中。 她心里一惊,缓和了下准备继续说下去。 不管怎么说,她要让这位太子心里清楚,他对不起她。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她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处境。 要是从对不起到怜惜再到怜爱,那便最好了。 不过云水苓对后面的怜爱没报多大希望,她当初是看着云昭和这个男人如何情深。 到头来也不过是场笑话。 想到这,她还轻蔑的给了云昭一个眼神。 云昭不知道云水苓心里各种复杂的心思,她只想离开这里。 这小小的亭子,站着这么多人。 而且几乎都是她看了都要给一脚的人。 她能忍住没出声讥讽已经是极大的不容易了。 “罪臣之女,如何敢现身北萧?” 萧长胤对着亭子外抬了下手中的折扇。 亭子外站着的樊舟嘿嘿一笑,迅速走到云水苓面前。 “云姑娘,得罪了。” 郑越身体比脑中想的还要快,连忙挡在了云水苓的面前。 不过他并不能挡住樊舟,樊舟轻而易举的伸出手拎着他的衣襟,准备将人拎起来扔到一边。 在云国的时候他看郑越就不爽了,但郑越是陛下那派来的,为了殿下他多多少少要忍耐一些。 现在都不共事了,他自然没这么多顾忌的。 郑家有宠冠后宫的郑妃,樊家也不是好招惹的。 郑越被拎起来,和郑妃有四分相似的眉眼满是惊愕。 很显然,他没想到萧长胤会这么的不留情面,也没想到樊舟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在郑越被拎起来甩出去之前,云昭出声,“慢着。” 樊舟乖乖的放下,又迅速几步到外面站着。 他随便松开了手,郑越在原地踉跄了下险些摔倒。 云水苓也是心有余悸,她不敢再提及云国的事情,生怕被萧长胤灭了口。 “你想留在北萧,还是回云国。”云昭问道。 她并非善心多的没处用,或是担心云水苓在这里闹事要害她,所以才提出让她回云国。 而是觉得,她会选择前者。 果然,云水苓刚听完几乎没有思索的立刻说,“北萧。” 一个陌生的地方,和生活了十多年的故国。 为了不让人觉得她的选择奇怪,云水苓找补道,“我不想留在伤心地,想换个地方生活。” 伤心地,说的是父亲身死的地方,云国。 云水苓么直接说,在场的也不是笨的,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萧长胤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郑越却更加的心疼怜惜,而云昭,则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唱大戏。 就在云水苓以为她还要多费一番口舌时,云昭开了口,“既然这样,你就留在这里吧。” 云水苓严谨一亮,颇有些激动的走上前要握住云昭的手。 云昭将革丝扇掉了个头,用扇柄的一端抵住了云水苓伸过来的手。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水苓,“还有旁的要说的吗?” 云水苓丢了脸面,还能咬着牙在两人面前行礼,然后低着头离开。 离开是指离开这个亭子,而不是园子。 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来这里认识这些人,她不想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等到云水苓离开,云昭这才发现萧长胤放在她袖子上的手一直没松开。 她皱了皱眉,忽然笑了下,“殿下以为我是心善要放过她?” 她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深,两颊一双梨涡十分明显。 “我其实是想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欺负,让她受尽折磨。” “现在殿下知道,我是如何恶毒无情了吧?” 在萧长胤看来,云昭现在尤其像一只狡黠的…… 小狐狸。 身后的尾巴摇啊摇啊,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露出尾巴一样。 薄唇微掀,他轻笑一声,目光悠悠的看着她,“昭昭,你恶毒无情,孤暴戾残忍,是天生一对。” 云昭被这话一噎,也不知该怎么反驳,加上这话还是她挑起来的。 她气恼的瞪了萧长胤一眼,站起身甩袖离开。 同样守在亭子外面的秋月和素昔有些担心的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至于云昭和萧长胤的这几句话,只有尤为耳聪目明又靠的近的樊舟听到。 所以樊舟此时很觉得……牙酸。 第20章 婚约 云昭气恼,就离着萧长胤远远的地方晃。 她看见她刚离开亭子,就有几个容貌姣好的姑娘凑过去。 素昔面露急色,秋月倒是不着急,只引着云昭去有趣又僻静的地方。 “你们自去坐下,我一个人待会。” 云昭往前走了走,在靠近池子边的一个石凳上坐着。 一旁的台子上有鱼食,她便顺手拿过来洒在水面上。 很快,平静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而在她的眼前,一条接着一条的红白锦鲤不住的围着水面上的鱼食打着转儿。 “太子妃,秦姑娘来了。”秋月低着头走上前,俯身在云昭耳边道。 云昭拿着鱼食的手一顿,不由扭过头,看向秦明月。 如她的名字,她真像是一轮悬挂在高空中的明月,清冷又美丽。 云昭指了下她身边另一个石凳,问道,“秦姑娘要坐下吗?” 秦明月走上前,眉眼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虽才是第二次,但臣女每每见到太子妃,便觉得熟悉。” 云昭眉眼一抽,没说话。 这种话她要是头一回听到,会信个七八分。 可要是听过数十遍,再听到这话即便是真诚肺腑之言,也会觉得虚假。 秋月站得远,眼里难掩担忧。 她想了想,就让素昔在这边守着,自己则迅速转身准备去亭子那告诉萧长胤。 “太子妃可能不知,臣女曾与太子殿下,是有过婚约的。” 云昭将手里剩下的鱼食都往池子里扔,随即用帕子擦了擦手上沾着的碎屑。 对着秦明月“哦”了一声。 “太子妃难道一点都不生气吗?”秦明月觉得奇怪,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从没有想过这位太子妃像是一点都不在意。 她命人调查过云国的事情。 太子殿下以身潜入云国,做了很多不得已的事情,只听着信上的描述中殿下为这女子做的事情,她心里都觉得酸涩难忍。 这个女子,不可能没动心。 既然动了心,为何现在听到她说这些却做出无动于衷不在意的样子。 云昭奇怪的看向她,“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用革丝扇的顶端虚虚的撑着下巴,认真的望着秦明月,眼中流露出的情绪真诚非常。 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认定她生气。 秦明月猛然抬起眼睛,余光瞥见萧长胤的身影,她顾不得细细分辨,连忙笑了笑,“臣女今日说这番话,只是希望太子妃不要误会。” “臣女从前与殿下有婚约,所以有时候会有一些传言。” 云昭点了点头,“谁还没有个婚约呢?” 秦明月站起身准备告辞,陡然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臣女先行告退。” 萧长胤已经走到了云昭面前,秦明月不好继续再待下去,只能先离开。 她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希望男人能将半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可惜没有。 秦明月有些失望,她今日这身打扮是准备了许久的。 云昭有些烦萧长胤,所以就往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萧长胤却没坐着,而是站在她的身后。 远远瞧着,便是一双天造地设的璧人。 先前几位想方设法靠近亭子的姑娘,面上都有些失望,有樊舟立在那,她们根本靠近不了。 原本想着太子殿下终于离开了亭子,谁知道又去太子妃那了。 她们再是想进东宫,也没那个脸当着太子妃的面勾引太子。 所以只能不住的叹气,毕竟能见到太子殿下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明月,怎么?那个女人将你赶过来了?” 说话的是安东将军之女许怜儿,此时冷眼看着云昭所在的方向,要是视线能化为实质,云昭此时身上得多无数个窟窿。 秦明月摇摇头,“太子妃是个妙人,日后这些话就别说了。” 许怜儿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秦明月会这么说,毕竟私下里两人之间聊有的没的时候,对这位太子妃的各种猜测可算不得善意。 “你就这么放弃了?” “明月,你可别忘了,如果没有她,你是最有可能做太子妃的人。” “谁还能比得上你名正言顺吗?你从前和太子殿下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听到这秦明月就觉得嘴里直发苦,在外人看来,是陛下不知为何将婚约解除了。 当时传言都是指太子无能,惹了陛下的厌弃,所以连婚事都不找一个好的给她。 这样的传言怎么传出来的,她比谁都清楚。 而真相,她更是比谁都清楚。 可是,她在秦家没有说话的权力,在陛下那也没有说话的权力。 “好了。”秦明月拍了拍许怜儿的肩膀,“太子殿下已经成婚,这话可千万别再说了。” 实在担心许怜儿嘴上没个把门的,秦明月又补充道,“要是你在外胡说了些什么,你可让你父亲的前程怎么办?” 许怜儿恹恹的开口,“难道就任由她稳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吗?” “殿下也是可怜,咱们北萧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偏偏他要娶一个他不喜欢的人。” 不喜欢吗? 秦明月目光怔怔,有些不明白了。 太子殿下对待太子妃,似乎和从前对待其他女子没有两样,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的温情。 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黎洵。”萧长胤忽然开口,“会跟着云阳一起来北萧为父皇贺寿。” 黎洵,正是曾经和云昭有过婚约的人。 云昭慢吞吞的抬起头,“什么?” 神情虽没有变化,语气中却带着困惑,仿佛是不解他为什么会忽然提到黎洵,或者她像是忘了这个人。 “没什么。”萧长胤眼底的黑色从中间一点一点晕开,直到所有黑暗的情绪布满眼眸。 但很快,在他抬头之后,又将这些情绪尽数掩藏。 之后没多久,他们不远处便开始吟诗作赋,云水苓也在其中。 因为她是郑越带来的,再加上她不经意的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方才又去和云昭说过话,所以众人也没怀疑。 很给她面子的在她作诗之后夸赞了几句。 第21章 黑锅 毕竟太抢风头难免会招惹嫉妒,她这时候还是慢慢的韬光养晦的好。 她在一边坐着,眼珠咕噜咕噜的转,心里想着将云昭也给推出去。 来了诗会,总是得作个诗才能走不是。 只是这念头只在她脑中转了一圈,很快又放弃了。 无论如何,她现在都不能惹怒了云昭。 云昭一边听着众人作诗,一边不吝啬的每个人都给了同样的夸赞。 至于有几个想让她作诗的,云昭就笑笑看向萧长胤,说道,“不如让太子殿下作诗,这才有意思不是?” 果然,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将注意力放到了萧长胤身上。 她继续闲闲的看着园子里的景色。 素昔快担心死了,一个劲的仔细观察有没有女人想要在其中趁机勾引萧长胤。 云昭劝了几次没劝得来,索性随她的便。 只是她走了一会,就听见两个姑娘在那悄悄的说话。 “太子妃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心机深厚。” “可不是,不过是一同出门,竟还逼着太子殿下穿差不多的衣服。” …… 云昭:“……” 她冤得这个天气都能下场雪了。 云昭拐了个弯,又听见几个小姑娘胡扯。 “听说太子妃以死相逼,这才将太子殿下留在寝宫中。” “殿下真是可怜。” …… 云昭伸出手用力捏了捏眉心,她已经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 她只能走回去,但在看到萧长胤那张脸后,方才憋着的气又翻涌上来。 作诗的流程结束,接下来便是各色的点心和茶水。 萧长洛就是这个时候赶到的。 在看见萧长胤的冷脸时,他还不禁脖子往后一缩。 余光瞥见云昭后,忙不迭的悄悄踮着脚过去。 “四婶,求你个事呗?”萧长洛双手合十,就差拜拜了。 云昭对郑妃印象很差,不过对郑妃所出的七殿下倒是观感不错。 当然,她眼光向来不好,所以这些观感也有可能是完全相反的。 云昭问他,“什么事?” 萧长胤大松一口气,“我想和四哥说几句话。” 云昭神情微妙,说几句话而已,需要向她说一声吗? 难道刚才那些名声已经传到各处,萧长洛以为她不准任何人和萧长胤说话了? 云昭:“……” 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对着萧长胤露出一个浅笑,“殿下,七弟有事要和你说。” 萧长胤不急不慢的走过来,眼眸淡淡的扫了萧长洛一下。 “礼部。” 萧长洛眼睛一亮,原地蹦的很高,“多谢四哥。” 他也不忘转过身拱手,“也多谢四嫂。” 说完这句,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兵部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谁爱待谁待。 云昭见萧长洛飞一般的离开,有些羡慕起来。 这个诗会没什么意思,以前她在云国时也有诗会,大家会聚在一块作诗,也会拿了时兴的玩意一起玩。 这里只有文绉绉的作诗,属实无趣的很。 她正想着怎么找个借口离开,就见萧长胤忽然站起身,抓住她的袖子,慢悠悠的往外走。 “你做什么?” 萧长胤指了下天色,声音冷沉,“时辰到了。” 云昭一脸茫然,什么时辰,她现在怎么听不懂他说的话了。 萧长胤的声音不小,所以几乎稍微靠的近的人都听见了这句话。 一时间,几人神色极为复杂。 太子殿下果然可怜,原先想来是不愿意陪着太子妃过来的吧,只是因为陛下所以才和太子妃约定了出门的时辰,到了时辰他便会回去。 唉,几人对视几眼,-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云昭还不知道萧长胤让她背黑锅,正坐在马车上,手里捧着一盏茶。 她转过头,马车忽然一晃,她控制不住身体的往男人身上一扑。 茶水也尽数洒在了她的身上。 云昭缓缓坐正,微微笑着,“殿下应该不会计较吧。” 萧长胤低着眸,目光悠悠看着她额前的花钿,随即抬起手。 云昭一惊,连忙往旁边躲了下。 “你做什么?” 萧长胤悬在半空中的手一顿,漫不经心的将她发髻上的花瓣捻在手中,随后摊开手给她看。 顺便问了一句,“你以为孤要做什么?” 后半路,云昭就扭过身体,与萧长胤离得远远的。 她靠近的那端正好放了冰块,所以云昭没坐一会就开始冻得瑟瑟发抖。 萧长胤伸出手,将装着冰块的盆放到他这里。 “孤觉得热。” 云昭抿了抿唇角,没说话,只低低的哼了一声。 两人一道出去,最满意的人就是皇帝了。 至于那些风言风语传到他耳朵里,他也没计较。 他又不管太子和太子妃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只要天下人知道他这个皇帝对太子妃极为看重就好了。 要是太子妃的名声差些,他还更乐意点。 “林贵人去皇后那了?”皇帝忽然问道。 寿安点头,不过面露犹豫,“陛下,郑妃娘娘一早就派人过来,说做了您爱吃的菜。” 皇帝的心思说变就变,从前听到这话他会给郑妃一个面子,好歹过去看一番。 但现在听了这话,他的重点就不在郑妃多关心他在乎他,而是说,“郑妃倒是有心思,总是知道朕喜欢什么。” 寿安摸不着头脑,想着这不是正常吗? 皇帝紧接着又来了一句,“揣测帝心,真是放肆。” “噗通”几声,周围的宫人一个接着一个的重重跪了下来。 “朕今日……”他声音顿了顿,继续说,“去永宁宫。” 寿安掩住眼中的讶然,随即站起身低着头缓缓向后退。 按说今日不是初一十五,陛下是不会去永宁宫的。 也是奇怪,就算不是拂莺楼,也有新宠的林贵人的玉芙轩,怎么着也不该是永宁宫才是。 这里发生的一切郑妃还不知道,她正坐在精美的菜肴前,等着皇帝的到来。 当然,她此举不是因为皇帝宠爱了林贵人许多日,所以着急上火连忙要哄皇帝。 而是萧长洛的事。 几个皇子大部分都是在六部做事,有的也会被派遣到其他地方。 第22章 崩溃 每年出宫南下的皇子也都有。 萧长洛在几个皇子里年纪最小,加上郑妃又过分的舍不得儿子,所以他是最晚入朝堂的那个。 六部里,郑妃盯着的就是兵部。 这些皇子里,也就只有太子曾经在兵部做过事,且颇有声望。 只是……后面不知怎么就被调离兵部,让他进了吏部和工部。 郑妃就惦记着儿子进了兵部,立下几个功劳然后手里再有点兵权,这样也能让朝臣们多站在他们这一边。 子衿和太子可不一样,子衿是她和陛下相爱有的孩子,陛下自然会将这世间最好给子衿。 她不过是顺嘴提了一句,希望子衿进兵部,陛下就同意了。 她都已经想象好子衿迅速成长,渐渐能与太子抗衡,加上陛下的支持,彻底取代太子。 谁知这第一步只迈出去一半,就又缩回去了。 偏偏还是子衿自个缩回去的。 等待皇帝到来的空当,郑妃不断的生着气,“子衿呢,你们没递口信给他?” 侍竹和柳絮两人对视了下,只得硬着头皮道,“想来七殿下有忙的事情,所以一时没过来见娘娘。” “七殿下向来有孝心,此事定是有苦衷,娘娘先别急,等七殿下过来,再细问事实也不迟。” 饶是听了两个大宫女的话,郑妃心里的怒火也没削减半分。 不过很快,她便没心思去想这件事了。 因为寿安面露难色的带着几个小太监过来。 郑妃在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再没有看到皇帝后脸色瞬间煞白。 “陛、陛下可是有要紧的事?” 她这前脚刚请了陛下,要是陛下因为朝事要紧所以没来倒还好,要是去了那个贱人那,她岂不是以后都没脸面见人了吗? 郑妃心里祈祷,不管怎么说,陛下都不应该去玉芙轩。 两人相识相伴十多年,没道理连一个刚进宫没多久的贵人都比不过。 寿安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确实都是陛下爱吃的。 要是搁在之前,郑妃这么准备,陛下定会觉得高兴,认为郑妃这是关心他。 可现在……又变成了揣测帝心。 果然伴君如伴虎,寿安这么想着。 “陛下确实朝事繁忙。”寿安这么说。 郑妃松了一口气,朝事和她相比,陛下选择了朝事,虽然让她很是不满,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紧接着,寿安又道,“陛下在忙完之后,会去永宁宫。” 倒不是寿安故意要在郑妃面前说这话刺激她,只是陛下的去向在后宫里不可能瞒得住。 所以不如直接说出来,省得郑妃日后记恨在他身上,以为他是故意隐瞒。 “永宁宫?”郑妃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她在寿安要继续开口之前心里就是一咯噔,猜测陛下可能是翻了谁的牌子。 她几乎将后宫中的嫔妃的名字都想了个遍,包括还未侍寝的秀女,就是没想到皇后身上。 寿安应了一声,“奴才在陛下那还有差事,就不在这多耽搁了。” 说着,余光又悄悄的瞥了郑妃一眼,寿安这才带着几个小太监离开。 他走出去没多久,就听到身后的宫殿里传来杯盏盘瓷摔在地上的声音。 想来郑妃的心情,应当不太好。 寿安原本准备回去提醒郑妃不要过多的揣测帝心的想法,也在这些声音里渐渐消失了。 他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皇后是知道皇帝一定会宠爱林贵人的,但却从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她的头上。 她皱着眉头看坦然坐在那的男人,想了想就让宫人上了一桌的菜,自己则进了内殿。 皇帝喝了点酒,脑中不断浮现经年往事。 这些回忆让他很是感动,不由得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向着内殿走去。 他伸出手,想要推开门。 然后……没推得开。 内殿从里面锁起来了,一如往常。 一瞬间,所有在皇帝脑海中十分美好的记忆化为灰烬,他愈发的恼怒,当场拂袖离开。 寿安被吓得半死,正绞尽脑汁要怎么将皇帝哄好,至少不要无缘无故迁怒到他们这些做事的奴才时,皇帝拐了个弯,朝着玉芙轩走去。 寿安在后面“哎哟”了一声,顿时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守在外面,让皇帝一个人进去。 翌日一早,皇帝先去永宁宫,不知发生了什么中途又出来拐向玉芙轩的事情在后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 虽然众人觉得皇帝没在初一十五去永宁宫很奇怪,不过比起这个,众人更关心的是玉芙轩的林贵人。 毕竟在此之前,郑妃可是派了人去请陛下过去,陛下没过去就算了,还去了皇后的永宁宫。 去了皇后的永宁宫出来,也没转个弯去拂莺楼,而是去看望林贵人。 这便很值得琢磨了,难道在陛下心里,林贵人比郑妃还要重要了? 众人心里不断嘀咕的同时,又忍不住派人去拂莺楼打听消息。 郑妃将眼前能看见的瓷器都给摔了个遍,而后又打扮得十分艳丽,怒气冲冲的带着人去了拂莺楼。 也是她倒霉,寻常这个时候皇帝早就应该去处理政事了,偏偏他心里不痛快,所以就留在玉芙轩美人乡里。 和林贵人时不时说两句话,见她羞的脸颊通红低着头,不由得开心的大笑了几声。 门口的人没拦得住,郑妃冲了进来。 然后看见了林贵人坐在皇帝的腿上,含羞带怯的将双手放在男人的肩膀处。 郑妃整个人呆住,怒火从心底冒出来,一点一点的窜成火海。 “滚出去!”皇帝皱着眉,很是不留情面,说这话的同时也没想过将怀里的女人放下。 倒是林贵人见状忙要下来,和郑妃请安。 郑妃怒不可遏,而这怒意中又隐隐的带着未知的恐惧。 这十数年来,她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宠爱一个女人。 即便是她,当年也不过如此。 郑妃望着男人冰冷的目光,不敢多停留生怕再发生不可预知的事情,便咬着牙道,“臣妾只是想见陛下,所以一时莽撞没有让人通报,还请陛下恕罪。” 第23章 不懂 皇帝皱着眉点了点头,却仍是让郑妃离开。 郑妃转过身,脸上的狰狞才敢露出来。 等郑妃从玉芙轩出去,这里发生的一切在后宫便都传遍了。 一时间,众人又是幸灾乐祸于郑妃丢了脸面,又是警惕于林贵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撇开郑妃十多年的专宠,也还有个七殿下萧长洛,何至于因为一个小小的贵人而受折辱。 众人幸灾乐祸之余,也有些同情,从而又联想到自身,便都有些低落。 云昭在后宫溜达了一圈,在御花园看见一个接着一个的嫔妃对着花或者池塘暗暗的抹眼泪,被惊了下,还抬头看了眼天色。 太阳是在东边升起来的没有错。 “太子妃?”其中一个眼尖的瞧见云昭,忙笑着走过来,还没等云昭开口,就将云昭拉到她们的小团体中。 坐在最前面的都是有子的嫔妃,两边和后面的则是不受宠也没有子嗣的嫔妃。 在这后宫里活下来,没有皇帝的宠爱,她们就只能给自己找出一条出路。 也是皇帝这些年一直宠爱郑妃,皇后那边又管不住,所以这些嫔妃才相互抱团。 “太子妃,不知皇后娘娘可有闲暇的时间?” 说话的是惠妃,在后宫年岁最长,所出是长子,所以一众嫔妃常常以她为首。 云国的后宫干净,所以从前遇不着这些事情。 只是就算她没遇见过,也是听说过的。 所以此刻一下子就明白了惠妃的意思。 皇帝宠爱林贵人,就连得宠多年的郑妃过去都碰了一鼻子的灰,嫔妃们便更加的着急上火。 她们自认没有郑妃的宠爱,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林贵人,怕是这么多年的努力一朝就白费了。 众人想到了皇后,皇后虽不得陛下宠爱,虽不常出门整日闷在永宁宫里,但她终究坐在皇后的位置上,膝下所出也是储君。 所以这时候,皇后出面对她们来说才是最妥当的。 要是因此而惹怒了陛下,牵扯到太子,那么……她们也算是有所收获。 众人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然后一个个的脸上堆起笑容看向云昭。 “太子妃可知道最近正得圣宠的林贵人?” “这女人实在放肆,这些天霸占着陛下便罢了,竟一次请安都不到皇后娘娘那去,可见是对娘娘不敬。” 云昭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说这话。 惠妃以为她是真不懂,犹豫了下,又将话说的稍稍直白些。 “陛下正值壮年,如今林贵人还无子,便已经嚣张到看不见我们所有人,要是等她有了身孕,岂不是……”惠妃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继续说,“岂不是要压着所有的皇子。” 云昭:“……” 她似笑非笑,“父皇的事情,我这个做晚辈的怎么好说呢?” 她又不是傻子,闲着没事给自己找事做。 谁不知道林贵人正得宠,连每日都嘚瑟的郑妃都得避其锋芒,她上赶着过去得罪做什么? 再说,后妃和太子妃,本身就没什么牵扯。 至于萧长胤储君的位置,她就更不在乎了。 惠妃有些奇怪云昭的反应,不过没多想,继续劝道,“若是再让林贵人这么嚣张下去,早晚要闹到皇后娘娘那。” 云昭手腕屈起,撑在脸颊处,不由得看了一眼几人,“惠妃娘娘,想要我做什么?” 惠妃笑意有些僵硬,她以为自己说完那几句话之后云昭就会乖乖的去皇后那边说。 谁知道还像是听不明白一样又问了一句。 她怎么回答? 她总不好说,是她们嫉妒林贵人得宠,希望皇后出面,让陛下不要日日夜夜都在玉芙轩里,也该雨露均沾吧。 “太子妃不明白吗?”惠妃板着一张脸,觉得云昭这是在装蒜。 也想着太子妃年纪小,又孤身一人在北萧,她们脸色一冷下来太子妃定会讨好她们。 云昭缓缓从石凳上起身,看向惠妃等人,微微一笑,“不明白。” “我还有事情,就不打扰诸位娘娘赏花赏景了。” 云昭颔首,也没管几人显得颇为难看的脸色,转身就离开了。 在回去之前,她拐了个方向,去了永宁宫。 皇后精神极好,正在靠着窗子的桌子上练字,瞧见云昭过来还招了招手。 “母后。”云昭乖乖的坐在冯嬷嬷搬过来的木椅上,看着桌上的点心,犹豫要吃哪一个。 “昭昭,你从何处来的?”皇后挑了一块糖酥给她,云昭接过满足的咬了一口。 等吃完才回答,“一早就要来见母后的,不过在路上遇到惠妃娘娘她们,就多留在那一会。” “因为林贵人?” 云昭点了点头。 “先前听说秦明月亲自来见你了?” 大概是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皇后自己说出来都愣了下。 “她有没有同你说什么?” 云昭陷入了犹豫,想着要不要把秦明月那番话告诉给皇后。 但不用她说,皇后都能猜出来,“她同你说的,可是婚约?她与太子之间的婚约?” 云昭眼睛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眸干净到一丝杂质都没有,让人瞧着便忍不住心生欢喜。 “母后,你怎么知道?” “她比你年长两岁,却还未成婚,甚至还未定下婚约。”皇后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秦家太贪了,什么都想要,终究什么都得不到。 云昭没听懂,迟疑的问道,“母后是说,秦姑娘在等着进东宫?她想做太子妃?” 太子妃的位置她是不在乎的,反正这两国之间的交好也不是一桩亲事能决定的。 要是他瞧上秦明月,那毁了这桩婚事的人是他,不利于两国交好的也是他。 云昭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在离开东宫后提出最合理且利益最大化的要求。 皇后还不知道这三两句话就引得云昭想这么多,她按了按眉心,声音肃冷,“秦家倒是想。” 对着云昭她也没法将当年的事情说的太清楚,只道,“秦明月的父亲原先可坐不到御史大夫的位置,不过是早年用婚事换了前程,如今有了前程,又想要这婚事,还真是恬不知耻。” 第24章 恶劣 皇后这话说的清楚,但对于云昭来说却是一头雾水。 婚事换前程,这如何换? 与太子的婚事和前程相比尚且可以说是难分伯仲,毕竟选择太子是赌未来,而选择前程是当下。 但问题出在掌控这一切的是皇帝。 云昭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眨了眨眼睛,看向皇后,很是不解。 “母后?” 皇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见她乖巧的一动不动,又是叹了一口气。 日后事情多,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护得住这孩子。 “郑妃忙着去对付林贵人,没时间再去东宫,趁这时候,秋月会将东宫的一些人都安排出去。” 郑妃自然没有再安插人进东宫的本事,只不过有人借着郑妃的名头。 云昭认真的应下,又和皇后说了半天话,这才回去。 萧长胤今日没什么要事,早上下了朝之后就一直在芳华殿待着。 云昭就是不乐意看见他,所以才出去闲晃。 谁知道闲晃看见的人还不如萧长胤。 “父皇大寿之前,有一次秋猎。” 云昭“哦”了一声,就趴在桌上看放在眼前的摆件,是用一整块翠色玉石雕刻成的狮子,口中还衔了一颗玉球。 她用手拨弄一下,玉球会左右摇晃。 拨弄了一会,她觉得无趣,但刚从外面回来,现在出去又显得太过刻意。 于是云昭抬起头,准备措下辞,让萧长胤出去。 她走过去,目光瞬间凝在了男人双手上。 准确的说,是他手上握着的一只鸟。 木头雕刻出来的,上面还涂了颜色。 云昭:“……” 她忍了忍,实在没忍住,问道,“这是什么?” 她这回是抓了个正着,就不信他还能抵赖。 萧长胤暼过来淡淡的一眼,随即漫不经心的从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根木簪。 大概是他亲手雕刻的,所以看上去没那么精致。 萧长胤起身走到云昭面前,云昭不禁下意识的往后退。 她往后退一步,萧长胤便往前走一步,步步紧逼。 云昭不耐烦的停下,甩了下袖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萧长胤摊开收,指尖不知拨到了哪,从发簪的顶端忽然出现一根尖细的利刃。 云昭:??? 萧长胤又给她演示了一遍,“做一遍给孤看。” 云昭扭过头就走,谁管这厮到底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她好好的做什么要戴这么丑的发簪,而且这发簪里还藏着利刃。 萧长胤危险的眯了眯眼,长腿踏落在铺着绒毯的地上,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笼罩。 “你让开。”云昭皱眉,并费力的抬起头。 只不过话音刚落她便忍不住惊呼一声,原是男人忽然伸出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扛在了肩膀上。 白日芳华殿自然是没有关门的,而且门口还有宫人守着。 此时听到里面发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由得勾着脑袋朝着里面看去。 在看见这般场景是,秋月还怔愣了下,随即脸上立马出现一个笑容,和另一个宫人一左一右将门关起。 云昭揉了揉眼睛,看见窗子处站着的素昔与她对视,然后迅速关上了窗户。 一时间,芳华殿的各样门和窗户都紧闭。 云昭:“……” 她被巅得浑身难受,“你放我下来。” 男人动作并不快,说道,“不放。” 云昭伸出手想捶他一下,谁知道他身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抓住了她的手。 在她要发怒之前,又被放下。 云昭看了一眼,这是靠近窗子的一张小榻。 她要是声音稍稍的大些,外面的人肯定能听见。 云昭不说话了,只用一双圆圆的杏眼怒瞪着他。 男人却在此时也跟着将左腿屈膝压在小榻上,身体则迅速往前倾去。 云昭大惊,连忙用手抵住他的胸膛。 男人薄唇轻勾,极为恶劣的捉住她的手,不准她松开手。 云昭又震惊又恼怒,挣扎了半天也没挣脱开,只能继续瞪着他。 男人缓缓低着头,却在触及女人因为挣扎而露出的大片风景时整个人僵了僵。 他面色不改,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他将手里一直握着的发簪给云昭,“做一遍给孤看。” 云昭觉得这人脑子指定有毛病,要不然就是每日忙于朝事给忙疯了。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希望这个男人能清楚的意识到他举止的不妥。 很显然,萧长胤没这个自觉性。 他甚至将身体往下压了一点弧度,“太子妃再不听孤的话,孤就要真做些什么了。” “虽是白日。”他意有所指,语气带着莫名的意味,“但也未尝不可。” 云昭没法子,只能一把将人推开,然后怒气冲冲的拿着发簪,手指拨开上头的机关。 看着利刃折射的光在男人眼里一闪,云昭咬着唇瓣,“现在行了吧?” “戴上。” “我不戴。”云昭扭过头,她才不要戴这么丑的簪子。 萧长胤就等着她这句话,此时迅速靠近,握住她细软的腰肢,随后倾身而上,另一只手则禁锢住她的后脑勺,亲了下她殷红的唇瓣。 一触即分,并在同时躲开了云昭的一脚。 云昭气的眼睛都红了,但萧长胤却继续说,“戴上,不然孤不介意再来一次。” “你要不要脸?” “不要。” 云昭气结,只能将发簪戴上。 她往地上一蹦,原地转了一个圈,“现在行了吧?” 男人眸色渐渐深沉,喉头也不禁滚了滚,无意中抬起头看见这一幕的云昭心中警铃大作,立马就要往外跑。 她梳的整齐的发髻有些散落,黑色的发梢细细软软,乖巧的垂落肩前。 萧长胤握住她的手,手腕微一用力,就让人控制不住的往他怀里撞。 “嘶~”云昭捂着心口,疼得眼圈通红。 萧长胤下意识的伸出手,要帮云昭轻轻按一按,结果目光触及她被撞疼的地方不由得犹豫住了,右手也悬在空中。 而云昭只看见他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和伸过来的手,被戏弄的怒意在这一瞬间全都翻涌出来,她利索的打过去一巴掌,然后迅速跑开。 第25章 动手 “不要脸。”她愤愤的低喃。 云昭刚将门打开,就看见一众宫人惊愕的脸。 她浑身僵硬,缓缓低下头,看见了垂落两边的黑发,以及凌乱不堪的衣襟。 她脸色骤然涨红,猛地将门给关上。 转过头看见萧长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此时又面对面,云昭将人推开,用力跺着脚走到另一边。 萧长胤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云昭听到声音不由得抬起头,狠狠的瞪着他,大声怒道,“不要脸。” 萧长胤坦然接受,“是是是,孤不要脸。” 云昭:“……”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吗,要不要这么厚脸皮。 云昭冷笑,随手拿起一个枕头抱起坐在那,两边脸颊都鼓起,随着呼吸一动一动。 她在那坐着越想越气,手里的抱枕都几乎被捏变形。 “秋猎……” “我不去。”云昭咬牙。 萧长胤将方才雕刻的鸟握在手里,仔细的摩挲着,“不去?” 云昭坚持,“我不去。” 她一点都不想和萧长胤待在一块! “那好。”萧长胤点点头,继续道,“太子妃若是不去,孤也不去。” “到时候父皇问起,孤就这么说。” 云昭颤颤巍巍的抬起手,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 萧长胤轻笑一声,问道,“所以昭昭,你要不要去?” “嘶啦”一声,云昭将手里的抱枕撕裂,棉絮掉了一地,她挤出一抹笑,“去,怎么不去。” 萧长胤满意了,他也没想将人逼得太紧,今日这些举动,大概是因为她对他表现的太过无视了。 为了不让人误会,云昭将地上的棉絮都捡起来塞到一边。 刚抬起头,就看见一只手朝着她伸过来。 那只手白皙修长,精致如玉,如果手的主人不是萧长胤的话,她能多欣赏一会。 “我不要。”她一点都不想要这些小玩意。 萧长胤捏着鸟的尾巴,在她眼前晃了晃,“真不要?” 云昭眼睛也跟着晃了晃,随即反应过来一样迅速扭过头,“不要。” 萧长胤若有所思的点头,还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声,“这样啊,也好,原先孤也觉得这些很费时间。” 云昭耳朵动了动。 男人继续说道,“雕刻起来也有些累,还会伤着手指,昭昭心疼孤,不想让孤累着伤着对吗?” “谁说的?”云昭将他手中的鸟拿走,得意的抬起下巴,“累死你!” 过了会,萧长胤终于出了门,云昭得以松一口气,但方才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盘旋,她的脸色时而泛白时而通红。 尤其发现周围的宫人都低着头偷笑之后,她更是从头到脚都红了个彻底,连发丝都害羞的蜷缩起。 秋月一进来就给她重新梳了发髻,也换了一声衣服,云昭抱着书看了几页,过一会就欲言又止的看一眼秋月和素昔。 秋月瞧着被放反了的书,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装作没察觉的样子。 素昔则凑过来,“太子妃,可有什么事情?” 云昭悄声问,“这里的事情,不会传出去吧?” 素昔不知道云昭的心思,此时很高兴,“太子妃,当然会传出去啊。” 云昭:“……” 其实本来是不会传出去的,或者说不会传的这么……广。 因为如今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林贵人那。 谁知道萧长胤顶着一个小巧的巴掌印,到处溜达了一圈。 于是没过多久,众人便都知道太子不知做了什么,挨了太子妃一巴掌。 皇帝也好奇,还将人拎过去问了一番。 萧长胤心底冷嗤,面上却表现的与皇帝父子情深,他声音沉冷,“拌了几句嘴,她吵不过儿臣就动手了。” 大概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皇帝神色一言难尽,“太子妃多大,你多大,她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 萧长胤不说话,只神色透露出十成的不满。 皇帝心念一动,说道,“你既不满意太子妃,那么朕替你选几个侧妃可好?” “秦家那位姑娘,从前便一直倾慕于你,如今更是为了你不肯嫁人……” 萧长胤冷笑,“既然不肯嫁人,就让她去庵里待着,若是秦家舍不得,就在家里给她修个庵。” 皇帝嘴角一抽,不过听萧长胤这么嘴上不饶人,心里的疑虑倒是消除了。 他将秦家捧起来,可不是为了让秦家搭上太子这条船的。 “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萧长胤淡淡的撩了下眼皮,“没有。” 皇帝语塞,他虽然不希望太子羽翼丰满的太快,但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太子这么大岁数连个子嗣都没有。 只是太子选侧妃,也不是小事。 能当太子侧妃的女子,出身也不会低,他要是刻意选低了,定会被朝臣怀疑。 皇帝觉得为难,想了一通之后又给自己的话找补,“太子妃出身尊贵,侧妃妾室一说还是搁在日后。” 萧长胤眼里讥讽一闪,神情很快又恢复以往对皇帝的敬重。 语气像是不情愿,但因为皇帝的命令而又不得已的应下,“儿臣谨遵父皇的旨意。” 皇帝满意的点头,让寿安送人出去。 另一边,云昭开始不肯出门。 就是在院子里秋千上坐着,也得用一个扇子遮住脸。 期间云水苓递了一张帖子想进宫看她,被云昭拒绝了,她实在是没那闲情逸致去应付云水苓。 她两只手都抱着一边绑着秋千的绳子,时不时生无可恋的用脚拨动几下地面。 秋千也没什么气力的扬起,摇晃了几下后又缓缓停下。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半个时辰,云昭才从秋千上下来。 原因是,惠妃所出的两位公主来了,她得过去招待。 比起几个斗得乌眼鸡一样的皇子,公主在北萧皇室里实在很是安稳。 倒不是说她们姐妹情深,骨头断了连着筋之类,而是这些公主是一样的不受宠爱和没有存在感。 两个公主行三和行四,是双生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云昭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用手揉了半天,眼前的人也还是两个。 ------题外话------ 我写的好慢(如果章节有更新只是修改了错别字不影响阅读我比较懒可能有的章节屯在一块修改的。) 晚安 第26章 东引 她让人准备了茶水和点心,然后坐在院子的里凉亭上,周围点上驱虫的香以及摆上冰块,才坐下来。 “四婶。”两人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 云昭看过去,两人就连穿着打扮都一模一样,“你们来的仓促,我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 云昭将手边的糕点推了过去,两人没有拿,连茶水都没有动一下。 左边的在桌下用手肘用力撞了下右边的,右边的脸色露出犹豫,缓缓道,“本该早就来看四婶的,只是母妃愁思重,所以我们姐妹俩一直脱不开身。” 说话的是行四的公主,萧芳仪,坐在她身边的是三公主萧芳容。 云昭觉得头疼,后宫斗就斗了,为什么会扯上她呢。 连辈分都不一样,她还能去皇帝那不给他翻宠妃的牌子吗? 就算是让她去劝皇后,这天底下也没有说儿媳去劝婆婆,让婆婆对公公说要雨露均沾的事儿。 惠妃哪里不知道这是个不像话的招数,只是她们也实在是没了法子。 原先还指望着郑妃能轻松将那林贵人给斗下去,谁知郑妃也不中用。 平静了十多年的后宫,骤然又出现一个“郑妃”,而且这一个还比前一个更得宠,可不让众人慌了手脚。 云昭托腮,对着两人眨了眨眼睛,“是吗,惠妃娘娘身体抱恙?可先前我还见到惠妃娘娘颇为壮……康健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秋月不由得咳嗽了两声。 尽管云昭及时换了一个词,但秋月还是察觉到了。 两姐妹互相对视着,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这话说。 明明母妃让她们过来的时候,说过她们只要说这几句话四婶就一定会亲自过去。 在两姐妹静默的时候,云昭也在想。 她今日要是不过去看惠妃,不然日后怕也是不得安宁。 倒不如过去走一趟,祸水东引。 她招了招手,让素昔去库房拿一些补品带着,去了槿思殿。 槿思殿,便是惠妃所住的地方。 惠妃听闻云昭过来,愣了一会忙将头上的发饰都取下,又虚虚的躺在外间的小榻上,然后盖上被子。 虽说都知道她定是装出来不舒坦,但总得要。 云昭一来一回动作很快,几乎没有耽误。 她也没和惠妃谈有的没的,而是给了她一条路,那就是太后。 皇后不管事,那就只能由太后出面。 惠妃听此果然眼睛一亮,又让人收拾出一套头面给云昭带上,云昭一点也不觉得亏心的收下。 这个法子确实是有用的。 因为一则太后确实有这个权力,毕竟她是皇帝名义上的母亲,二则皇帝要表现孝道,更不会让人觉得他忤逆太后。 至于惠妃能不能让太后出面,那就和云昭没关系了。 …… “郑大哥。” 小院里,云水苓深吸一口气,扑进了郑越了怀里。 郑越双手无措,悬在了半空中,想要安慰的拍一拍她的后背,结果云水苓先他一步的从他怀里出来。 她得体的往后退了些,与郑越保持了一个合适的距离。 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一时冲动。 “郑大哥,我想见昭昭。” 大约是怕郑越拒绝,她的眼圈就先红了个彻底,同时抽噎着说道,“云国的事情,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昭昭。” “郑大哥,你能不能带我进宫,让我见一见昭昭。” “我要向她说明白,无论如何,我都没想过要害她。” 这话郑越是相信的,先前他们相谈时,这姑娘就提出一个要求,一定要保住云国公主云昭的性命。 可见她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只是……皇宫又岂是这么好进的。 他看着女孩泪如雨下,眼中戚戚,便很是不忍,“这样,你打扮成小太监的样子,我带你进宫。” 云水苓眼泪还没擦干,就对着郑越露出一个笑容。 于是半个时辰后,云昭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人。 郑越没这么大本事将人直接送到东宫,甚至还没靠近,云水苓就被樊舟拎了过来。 云水苓一边哭泣一边不经意般打量着周围。 她心里的嫉妒一点一点从溪流变成江海湖泊,风吹来汹涌澎湃。 郑越已经被樊舟提到了广明宫,这回也已经打上了板子。 郑妃就这么一个和她同母的幼弟,听闻之后忙不迭的赶过去,也只是让郑越少打了十个板子。 “昭昭,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云水苓哭着问。 “那时我也是不得已,你也清楚当时的状况,父亲和我除了能同意还能做什么呢?” “再说了,昭昭,你如今也并未损失什么。” “反而是我,反而是我的父亲为你们遭了灾。” 云水苓话音刚落,云昭便站起身朝着她走过去。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良久嘴角轻轻一扯。 云水苓心里一惊,莫名有种慌乱的预感。 云昭微微俯下身体,右手的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合上捏起。 她笑得极冷,说道,“云水苓,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不会杀你?” “昭、昭昭,你说什么?” “我要是想杀你,谁会拦着?” 云水苓听了她的话竟真的在脑海中搜寻一番。 结果自然是没有。 一个身后有云国以及手握云国半壁江山,一个则受人唾弃,孤身无援。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下巴被迫抬起的姿势让她极为不适,可她却不敢动弹,甚至开始后悔今日为何要进宫。 她不是后悔进宫,而是后悔今日进宫。 “昭昭,你……不能……这么做。”云水苓有些费力的开口说话,对云昭发自内心的生出了些许惧意。 云昭松开了手,这轻飘飘的力道却让面容惨白的女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眼里满是仓惶。 “今日你来这是为了什么?” 她漫不经心的,仿佛刚才威胁人的不是她一样。 云水苓心有余悸,但很快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既然已经受了这么多罪了,那她今日就不能白费功夫。 “兰京有一家醉仙楼,里面新请了一个来自云国的厨子,听闻点心做得极好。” “什么时辰?” “未时。” 第27章 难堪 云昭考虑了下,应了下来,又让人将她送出宫。 离未时还有一些时间,云昭便找了一本书坐在窗台下看。 一旁的素昔一边时不时抬起眼看云昭,一边急得像个陀螺团团转。 等素昔从在芳华殿里转变成了自己围着自己转,云昭才将书放下。 “走吧。” 素昔瞪大眼睛,连忙拦在门口,“不行,太子妃,你不能出去。” 素昔此刻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一场鸿门宴,所以才云昭走过来要出去时,两只手一左一右扒着门。 云昭有些无奈,“有侍卫在,你觉得她能做什么?” 她也知道云水苓没安好心,大约又是安排了什么戏码,原本云昭是不欲去的,不过她在东宫里待着无趣,就当是过去看一场戏解解乏了。 素昔阻拦了半天也没能劝好,只能眼不错的盯着云昭的身边。 算上诗会,她正经出宫这是第二回。 她没穿宫服,而是一身寻常的交领裙,从上到下是深紫到浅紫色渐变,腰间围了一圈珍珠串成的腰链,随着走路而微微晃动。 发髻也是简单的梳至脑后,只用一个小巧的玉冠束住,两侧各留出一缕头发编成小辫,在额前交叉用小钗固定住。 云昭从马车上下来,抬起头看着匾额。 醉仙楼。 站在二楼窗子处的云水苓一边看着天色一边着急,终于在低下头的时候看见了云昭。 她连忙几步走下去,到云昭面前。 “时间还很早,不如我们到处走走?”云水苓笑着说。 云昭挑眉,虽然她是知道云水苓请她过来不可能是单纯的吃饭,但这样……意图是不是太明显了些。 素昔警惕的挡在云昭面前,要不是云昭拉着她,她能直接冲过去。 “好啊。”云昭答应了下来,最后跟着云水苓走到了一处府邸。 周围有禁卫把守,而门口,则站着几个身穿官服的大臣。 云水苓让素昔离的远些,云昭也没阻拦,只听得云水苓笑了一声,说道,“云昭,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坐稳了太子妃的位置,云国就可以安然无恙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几个大臣闻声而向两边散开。 男人从马上下来,群臣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云昭半阖着眼皮,眼睫轻颤,大约意识到了云水苓的目的。 “钱家祖上是跟着打天下的,如今就是做了混账事,也不该落得个被抄家的下场。” 云水苓声音一顿,侧过脸仔细观察云昭的神色,“事情是太子查出来的,而抄家的提议,也是他给的。” “哪怕群臣求情,他都不为所动。” 似乎是为了映衬云水苓的话,不远处的府邸接连不断的传出哭闹声,不满六岁的孩童被抱到一边,剩下的人都被狼狈的赶至外面,有的拼命跪在萧长胤面前向他求情,有的明白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便不断的骂着萧长胤。 “云昭,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你说他日后会不会将此等手段用在云国,用在你的身上?”云水苓转过身,试图从云昭脸上看见慌乱和惊惧。 震天的哭闹声在耳边环绕,其中一人似乎是知道自己活不久,想着就算死也得咬下一口肉,就拿着匕首朝着萧长胤冲去。 然而还没到萧长胤的面前,一个侍卫将他当场诛杀,鲜血喷溅了一地。 云水苓也被吓得脸色惨白,只是在转向云昭时,又愣住了。 “你怎么……”不害怕。 云水苓的话没说完,云昭便将手缩进了袖子,淡淡的问道,“今日你费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这?” “你……你如今喜欢他喜欢的是非都不分了?”云水苓指着地上的血,惊愕道,“这可是条人命!” 听到云水苓这么说,云昭怪想笑的。 不过此时也不是笑的时候,所以她忍住了。 只好整以暇的看着云水苓,她道,“他是不是冷血无情,与我何干?” “你……” 云昭没看向她,“钱家人要是无辜,这周围的百姓又为何会因为萧长胤的做法而叫好?” 云水苓说不出话了,她哪里知道钱家是不是冤枉的,只想着云昭要是看见萧长胤残忍的一面,一定会和他产生嫌隙。 只是云昭眼里没有如她所希望的出现惧意,而是透着淡淡的冷。 也不知是对萧长胤的,还是对着她的。 “云昭,你……你难道忘了那日他……”云水苓有些着急,她可是好不容易让人出宫,错过今日恐怕日后就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只是她话说到一半,就看见了云昭露出了一个笑。 虽是笑着,眼里却还是冷的,这笑意并不达眼底。 “我没忘,我也没忘五皇叔是如何与人勾结,我也没忘我自**好的堂姐是如何与人私谋。” 云水苓面色大惊,双脚发软几乎站不住。 要是云昭想对付她,她在北萧根本没有还手的可能。 她稳了稳心神,狡辩道,“云昭,你也知道对上他们,我和父亲没有拒绝的能力,再说了,一开始我与父亲就与他们商定好了,一定会保住你们的性命。” 这一点云水苓不担心云昭去追问萧长胤或是谁,她当初为了表现自己的心善,确实说了这些话。 而她也知道,北萧的人不会因为她的三两句话放弃些什么。 萧长胤示意将钱家的人全部收押带走,他似有所察,朝着云昭的方向看去。 云昭就这么不躲不让的迎着男人的视线,云水苓却很是心虚,忙转过身不敢看萧长胤。 很显然,她的这一做法是多余的,萧长胤并没看到她。 在萧长胤几步走过来之前,云昭放低了声音,“别在我面前做这些,我没去管不是因为看不明白你的手段。” 只是懒得去搭理。 云水苓读懂了她没说完的话,顿时觉得难堪起来。 她努力做了这么一场戏,到了云昭面前,却只从她眼中看出了不在意。 眼见着萧长胤已经到了跟前,云水苓咬紧牙关,没凑过去,而是跑进了人群中,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第28章 多问 “怎么出宫了?” 他身上还沾着血,就没靠太近,他转头看了一圈,远远的看见许多侍卫跟着,这才放下心。 不过面上还是显得严肃,加上身上沾着的血,此刻说这话倒像是问罪的。 “不能出宫吗?”云昭反问。 萧长胤听着她故意要与他作对的话,也不生气,反而唇角勾了勾,很是愉悦的样子。 云昭出来坐了马车,回去的时候马车上便多了一个人。 本来这马车就是特意挑的小的,如今多了一个人,她便觉得压抑的很,连呼吸都不顺畅。 马车稍微颠簸,两人就要碰到一块。 这就导致她瞧着萧长胤也很不顺眼。 到了东宫也没给他好脸色,下马车也是先一步踩着他的脚跳下去的。 秋月瞧见这一幕,本来还担心太子会发怒,谁知看过去时就见太子嘴角隐隐带着压不下去的笑意,顿时眉眼一抽,让木易先带着太子去换一身衣服。 萧长胤大半日都在外面,所以并不知道郑越带云水苓进宫一事。 得知之后,他面色冷淡的捏断了一支笔,说了一句,“郑家看来是太闲了。” 木易听此不由得摸了摸脖子,总觉得后颈一凉。 到了晚间,木易照例将奏章抬进芳华殿。 天色黑沉下来,云昭抱着一本书就着萧长胤点的蜡烛看。 看了没多久,她就故意弄出声音,踢了下一旁的凳子。 萧长胤果然抬起头,缓缓向她走过来。 云昭以为他这是要来吵架,于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等着萧长胤先开口,她就可以反击吵回去。 她拿起一旁的茶盏,猛地灌了一口水,免得待会发挥到一半口渴。 他的目光凝在她仰起的脸上一会,忽然俯下身体,云昭一惊,就要往后退。 不过她坐着的是凳子,身后没有靠的地方,所以这一退便控制不住的往后摔。 萧长胤轻松的伸出手将人揽住,原先准备立马松开的手,在她瞪过来的视线中,反而更靠近了些。 他靠得很近,近到云昭几乎能看清他黑沉眼眸里压抑的情绪。 她有些慌乱,双手抵着推开他。 好不容易缓过来,男人却像是看不见她的瞪视一样,慢慢的低着头看她,良久在云昭眼睛都有些酸疼时,他才站直身体,并拿走了她身边亮着的烛台。 燃着的蜡烛被吹熄,周围的亮光也少了一半。 云昭再低着头看书,黑乎乎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 她说道,“太黑了,我看不见。” 萧长胤望着不远处的床榻,“天色不早了,白日的时候再看。” 云昭不满,但她手边又没有火折子,就拿着书一点一点的朝着萧长胤那走,蹭着一点余光看书。 她刚将书展开,还没来得及看,手中忽然一松,书已经到了他手里。 “你做什么?” “睡不着?”男人面不改色的解开衣襟,“那做些别的。” 解开衣裳能做些什么? 云昭也不跳起来抢书了,连忙转过身蹬蹬噔的跑到床榻上,还刻意将两边的帐幔放下,装作已经熟睡的样子。 只是烛光隐隐照着帐幔,在上面露出一个身影。 时而盘腿坐着,时而躺下双手在空中划动。 “昭昭。”萧长胤已经批完了奏章,此时见她还没有睡,便叫了她一声。 云昭立马乖巧的将双手放在两侧,眼睛紧闭,装作已经熟睡。 他将帐幔掀开,坐在床榻的边缘,指尖眷恋的触碰她的手。 云昭下意识避开,并睁开了眼睛。 两人虽睡在一张榻上,不过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至少在云昭睡着之前是这样。 有时候早上醒来他还没走,云昭就发现两人的姿势有些靠近,不过她也没有怀疑旁的,只以为自己睡觉不安分。 她咕噜咕噜的往旁边滚动,躲开了萧长胤的手。 萧长胤也不恼,他将她压在肩膀处的头发往后拨了拨,随后问道,“云水苓让你出宫,是为了什么?” 素昔只知道云水苓是要请云昭过去用膳,旁的是不清楚的。 不过到最后膳食也没用着,所以出宫的原因自然不可能是这个。 无缘无故的,她怎么会出现在钱府。 在察觉到她在那的时候萧长胤心里其实有些担忧,不过很快这些担忧在对上她的眼睛后就消失了。 云昭习惯睡觉的时候抱着什么,秋月便做了许多个抱枕摆在这里。 她一边起身,一边将抱枕抵在前面紧紧抱着。 萧长胤则眼眸深沉的看着抱枕,心里想是不是找个机会将这些玩意都给扔了。 “她想让我看见,太子殿下你,是如何的残忍,对着钱府的人没有半点仁慈之心。” “而这样的太子殿下,迟早有一天,会像对钱府那些人一样,对云国,对我。” 后面那些话云水苓自然没有直接说,不过意思上,是差不多的。 男人眼眸愈发的黑沉,从里到外晕着一圈又一圈的墨色,他像是想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问道,“你觉得呢?” 云昭看向他,觉得他真是多此一问,“如她所言。” …… 郑越被打了板子之后,是被抬回去的。 等醒过来他便着急的问小厮,云水苓有没有平安从宫里出来。 在得知她平安无恙,还亲自过来看了他两次,郑越似乎忘了自己这板子是为了谁挨的,感动的情绪多的要从心里溢出来。 小厮见他痴痴的笑,不由得有些犹豫的开口,“郡主来之前,沈家姑娘派人送了药过来。” 小厮口中的沈家姑娘,与郑越去年定下了婚约。 “我伤成这样,她只派了人送药?”郑越眉头紧皱,心里很是不悦。 小厮面露难色,虽是有了婚约,但没有真的成婚,有哪家姑娘会到未婚的夫君家里去。 真的亲自过来看望,才是不妥。 再说了,这只是皮外伤,又不是要死了,过来看两眼也不会让伤好点。 可他要是这么说出来,又像是在骂那位郡主。 所以小厮想了下,决定当作没听见。 第29章 复宠 郑越有伤,短时间内不会好。 因为这是被皇帝命人打的,所以大抵是得罪了皇帝。 而同时郑妃似乎又失了宠,所以就算伤好了,郑越大抵也不会被允许去秋猎。 这可不行,云水苓想,她得迅速找一个能带她去秋猎的人。 就在云水苓几乎想破了脑袋,准备重新扒上一个人时,郑妃复宠了。 如同她失宠的莫名其妙,复宠的也很没有缘由。 这天郑妃还在病着,门外忽然传来宫人激动的声音。 紧接着皇帝便走进来,握着她的手,震惊于她竟然病这么重,随后将拂莺楼一众宫人全都拎出去以侍奉不力的理由打了一顿板子。 郑妃连求情都没来得及,一时间只听得外面打板子和叫疼求饶的声音。 皇帝很贴心的将人扶着在外面走,随后又重新赏赐了宫人下来,当晚也歇在了拂莺楼。 而永宁宫里,听到这消息的冯嬷嬷有些忧心,“娘娘,林贵人这是失宠了?” 皇后淡淡的抬头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天色,“没有宠过,何来失去。” 冯嬷嬷惊愕,“这?” “娘娘可要安排其他的秀女?”冯嬷嬷细数了下,“这次新选的秀女除了林贵人之外不乏有出众的,只是被郑妃压着,连见陛下的面的机会都没有。” 皇后摇了摇头,“不用,后面的事,不需要我安排。” 郑妃复宠,倒叫后宫的嫔妃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郑妃得宠了十数年,对她们来说也有些习惯,陡然出现另一个比郑妃还要得宠的存在,她们才会觉得害怕。 “将门紧闭,就说我身子不适,这几日不见人。” 冯嬷嬷依着吩咐去请了太医,太医把脉之后倒没觉出皇后身子不适,只是他斟酌了下,只说皇后忧思过重,开了些养身的方子。 他前脚踏出永宁宫,右脚就被带进广明宫。 太医身体不住的哆嗦,脑中不断回响自己有没有做错事情。 “咳咳~”寿安咳嗽了两声,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主动开口问道,“听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可是真的?” 原来是为了皇后娘娘? 太医猛地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娘娘凤体安康,并无不适。”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皇帝让太医出去,随后又让寿安准备了许多首饰和绸缎,跟着去了拂莺楼。 哪怕是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寿安,此时也摸不准皇帝是何意了。 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皇帝便停下步子,立在那慢慢欣赏。 不远处,忽然传来丝竹之音,皇帝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数十步远的地方,一个八面玲珑的小亭子映入眼帘。 亭子四面都挂上了朦胧的纱帐,此时徐徐微风,纱帐也被吹拂起来。 隐隐的,透出一个女人婀娜的身姿。 寿安见皇帝走过去,便对着身后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都停下来。 拂莺楼里,郑妃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精美的菜肴。 萧长洛也在这,此时耷拉着脑袋听着郑妃的训斥。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今天你一定要让你父皇给你换个位置。” 郑妃指的是萧长洛如今做事的地方。 他当然不想换,兵部又累又苦,最重要的是他没那本事。 他将这意思告诉给郑妃,郑妃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些事情,你交给手下做就是了,什么时候还要你亲自动手?” “母妃已经叮嘱了几个人,你只管领着功劳就是。” 萧长洛唇瓣紧抿,他与郑妃眉眼之间尤其像,所以生得很是精致漂亮,此时他很是无奈,不过有些话他也不会直接和郑妃说。 只含糊不清道,“反正我人已经在礼部了,我生是礼部的人,死是礼部的鬼。” 郑妃呸了一声,“什么死不死的,我看你是皮紧了,要松一松。” 语罢她就伸出手要拎萧长洛的耳朵,萧长洛立马站起身迈开长腿跑。 转悠了几圈,皇帝走了过来,身后该跟着拿了一堆木盒的小太监。 郑妃眼睛亮了亮,等坐定了准备提一提萧长洛的事时,一转头却发现萧长洛已经脚底抹油跑了。 跑之前还不忘给侍竹留了一句话,说短时间内不会进宫。 子衿都不在这,郑妃也不好提将他从礼部调回兵部的事,只能和皇帝聊些旁的事情。 聊着聊着,不免的她就有些酸,提到了林贵人。 皇帝定定的看着她,直将她看的整个人都有些发毛,才面露温柔,浅浅笑道,“林贵人怎么能和你比?” “那陛下前些日子还冷落臣妾?”郑妃不满的娇嗔。 皇帝随意找了几句好话,便哄好了郑妃。 出了门的萧长洛没立刻出宫,而是四处溜达,走着走着就到了东宫门口。 站在一棵树下,眼巴巴的勾着脑袋往里面看。 他再是缩在树后面,也完全藏不住身体。 于是很快被人请到了萧长胤面前。 “礼部的事情太少了?” 话外音就是他事情太少所以才会到处闲晃。 萧长洛浑身一激灵,“没有的事,四哥,我都快忙死了。” 他对上萧长胤冰冷的视线,顿时觉得不太妙。 于是踮起脚尖便要转身溜走,并急匆匆的说了一句,“我是挤出时间才进宫,现在一看,时间也要到了。” “站住。” 萧长洛没溜成功,苦着一张脸,“四哥,我错了,我现在就回去。” 他及时认错也没用,离开的时候还是苦大仇深的带走了几张纸。 做文章用的,做完之后他还得交给太傅去问一问意见。 走到芳华殿附近,萧长洛看见云昭看着一个食盒面露难色。 “四婶,辛苦你了。” 每天要面对四哥这样的冰坨子,竟然还会亲自下厨,一时间,萧长洛眼里充斥着由衷的敬佩。 云昭觉得莫名其妙,萧长洛就这么过来扔下一句话,身后又像是有狗撵一样疯狂往外跑。 她含蓄的问了下秋月,“七殿下,一直这样吗?” 看样子像是脑袋不太正常的样子。 秋月倒是瞧见萧长洛手里拿着的纸,心里猜测估摸着又是太子殿下做了什么。 第30章 补汤 不过在太子妃面前,秋月也不可能说太子的不好,只能点头,“七殿下年纪还小。” 云昭听完之后,就将注意力继续放在面前的食盒上。 “姑姑,这不是我做的。” 秋月的脸颊古怪的抖了下,她低着头,声音有些不自在,“这些菜都是太子妃看着她们做的,也算是有太子妃的心意在。” 还能这么算的吗?云昭歪了歪头。 “姑姑,刚才那几次可能是碰巧,我可以给他煮粥。” “煮粥这么简单,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虽然说的信誓旦旦,不过云昭心里却没什么底气。 秋月:“……” 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刚才的画面,迟疑了下委婉道,“太子妃,您对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不满?” 云昭:“嗯……?” “其实……”秋月有些着急,额前都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如果太子妃真的……奴婢可以教太子妃做一些下火的补汤。” 这是秋月早年在皇后身边的时候学来的。 不过这样的招数,皇后娘娘也没在陛下身上用多久。 云昭看着秋月一脸的担忧,像是觉得她这是要准备下厨毒死萧长胤的样子,顿时陷入了沉默。 她试图解释,秋月糊弄般的点头,找补道,“头一回做菜都是这样的,以后慢慢的熟悉就好了。” 话说的体面,不过秋月眼里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绝对与说出来的话相反。 云昭只能拎起食盒,去找萧长胤。 门口有看守的侍卫,不过她一到门口,木易就过来将门打开,侍卫也走到两边。 她不想在这多待,将食盒放到他面前便准备离开。 “叮铃叮铃~” 她抬起头,看见眼前一串铃铛左右摇摆,便跟着左右摇摆。 摇了一会她觉出不对劲了,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上,食盒都跟着抖了三抖。 “你逗狗呢?” 云昭能联想到这一块也是凑巧,她哥养了一只狮子犬,平时不爱动,她哥闲下来就用绳子挂了一颗铃铛引着狮子犬跑。 萧长胤:“……” 他只是听说最近兰京里时兴这样的挂饰,仅此而已。 不过现在解释又有点奇怪,萧长胤只能强行将铃铛塞她手里。 “给你的。”语气里颇能听出来不耐。 云昭将铃铛拿起,晃了晃。 然后一把将铃铛扔他怀里,“你自己戴去吧!” 萧长胤拿起铃铛,看着人气呼呼离开的身影,手腕微动,铃铛轻响。 男人在那纹丝不动的站了一会,良久唇角微微勾勒。 指尖拨弄,铃铛再次发出了声响。 …… 出了书房的门,云昭就去向秋月请教如何做补汤。 秋月神色复杂了一瞬,不过还是去让人准备了食材和药材,一起送到膳房里。 秋月之前看了几回云昭做菜,所以斟酌之下,减少了药材的用量。 往常这些药材加进去熬煮,也只是会多一些苦味和涩味。 云昭将发髻留下来的一缕长发用发簪绕了固定好,随即又用一根长飘带将袖子束住。 这才双眼放光的看向已经烧滚的陶罐。 咕噜咕噜的,伴随着食材和药材在其中的翻滚,云昭照着秋月的话将调料往下放。 秋月瞅了一眼云昭脸上肉眼可见的愉悦,不由得幽幽的叹了一声。 到了晚上,云昭才将还热着的汤放到萧长胤面前。 “殿下近日瞧着憔悴了许多。”云昭装模作样的关心道,“这是我新学的汤,喝完就能疲惫尽消。” 云昭自觉掩饰的很好,面上也缓缓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亲自站起身盛了汤,放到萧长胤面前。 萧长胤看了看汤,又看了看她。 她大抵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稍稍得意的抬着下巴,圆圆的杏眼睁大,眼里闪着狡黠的色彩。 男人低着头,掩饰唇角扬起的弧度,将汤盅的盖子打开,慢慢的拿起了汤匙。 云昭几乎连呼吸都放轻,眼不错的盯着他。 在云昭的注视中,男人面不改色的将汤喝了一半,抬起头道,“味道不错,太子妃辛苦了。” 云昭:??? 不可能,她有几把刷子自己最清楚。 就是不加那些药材,汤的味道也不可能不错,没将人毒死都是对方走运。 更不用说加了那些药材,她远远的闻过味道,又苦又涩。 但是在她怀疑之后,萧长胤又继续拿起了汤匙,漫不经心的喝着。 神色上看不出有什么,只是慢悠悠的姿态,仿佛这汤味道极好。 云昭望着还剩下的大半碗汤,蠢蠢欲动了起来。 这是她亲手做的汤,如果味道很好的话,凭什么要便宜萧长胤这个狗男人。 她辛辛苦苦待在膳房一下午,热的头发丝都在冒烟。 云昭越想越不服气,动作极快的给自己舀了一碗汤。 她见萧长胤看过来,以为他是不让她喝,便说,“难道我自己做的汤我还不能喝吗?” 萧长胤:“……能喝。” 云昭放弃拿汤匙,直接对着汤盅喝了一大口。 就这么一瞬间,她脸上的神情是近十六年以来前所未有的丰富。 萧长胤见她一张脸皱成了包子褶,适时的将一杯清茶推到云昭手边,“淡淡口。” 本来都要接过清茶的云昭,在听到他后面“淡淡口”这三个字,顿时硬生生的将清茶推开。 “殿下不是说汤味道不错吗?”云昭好不容易神情不那么的扭曲,才质问道。 萧长胤很沉得住气,此时甚至拿起了汤匙,舀了一勺汤喝下,回道,“确实不错,怎么太子妃觉得这汤的味道不好吗?” 云昭被这话一噎,抬起头看过去,只见男人喝汤的动作从头到尾看下来,几乎可以用的上“品”这个字。 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就低下头又喝了一口。 顿时一张脸再次皱成了包子褶。 但看着萧长胤面色不改的样子,云昭咬牙点头,“味道不错,确实不错,殿下多喝点。” 说着她将萧长胤面前已经空了的汤盅拿过来装满,挑衅的递了过去。 萧长胤看着面前装得满满的汤盅,目光悠悠的,从汤盅转移到云昭的脸上。 ------题外话------ 剪秋,本宫的头好痛! 第31章 嫔妃 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云昭如今这神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身上的每一根毛都炸起,根根分明。 有些好笑又十分的可爱。 他虽没什么意思,但云昭迎着这目光,却有点过度解读。 她觉得萧长胤心里一定是在嘲笑她。 既然汤的味道不错,她这么没喝完? 她是这么想的,于是鼓足勇气闷头将汤喝完。 在看见男人眼中的讶然后,云昭略有些自得起来。 她主动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憋着气喝了一大口,对萧长胤说,“殿下也喝。” 云昭用着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和萧长胤分了这碗汤。 可能算起来,她喝得比萧长胤还要多。 于是半晌后,云昭怀里塞了一个硕大的抱枕,坐在软榻上发呆,顺带着怀疑人生。 发呆到一半,她又听到铃铛的声音,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男人倚着窗台正对着她,食指套着一根绳子,复杂的绳结下则是一颗小巧玲珑的铃铛。 她又想起了她哥的狮子狗,于是原本放空的眼神再次变得具有活力起来。 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唇瓣轻抿,上挑的凤眼极具风情的眯起。 “怎么,太子妃看呆了?” “你怎么……”云昭不敢置信,认识这么长时间,这个男人怎么越来越没脸没皮的了,她冷笑,“我才没有看你。” 男人听了这话唇角笑意更深,“孤又没说太子妃在看孤,这么急于否认,是在欲盖弥彰吗?” “我不是……你……”云昭气得想跺脚,为了不让男人看她的笑话,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面无表情的走到门口,朝着男人的方向冷哼了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窗子是打开的,透着窗子男人望着跑的飞快的身影,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屈,指尖轻轻敲打在窗台上。 极富有节奏的声音,显示了手主人的好心情。 云昭出了门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又一圈,想了想,还是决定出东宫晃悠。 最好在外面一直晃悠到天黑。 一路上她都苦着脸想着东宫后院的事情,走到一半她还问秋月,“姑姑,殿下后院的人是否少了点?” 何止少了点,压根没有其他人。 原先云昭猜测的几个女人一台戏的场面也没发生过,就是侍奉的宫人里有不安分的。 不过不安分的宫人一向都在外面,都侍奉不到里面去。 秋月以为她是在担忧,便安抚道,“太子妃且安心,殿下的后院暂时来说不会有其他的女子。” “为什么?”云昭不明白。 虽然她父皇母后特别了点,但她见过的也就她父皇母后一对。 至于兄长,常年在外游学,她很少见到他的人影。 而且她并不觉得,萧长胤这个男人会对她有半分的感情,即便是有,那也是厌恶的。 既然是厌恶,更不可能因为她不肯纳妾了。 云昭对萧长胤纳妾一事虽不反对,但也有些自己的打算。 她希望能来几个性子温柔的,最好不会打起来的。 如果打起来的话,她会不知道该帮谁,总不能她在一旁看热闹。 也不对……那时候说不定她已经在冷宫待着了。 那要是妾室打起来,身在冷宫的她也就不需要烦心该帮哪一个了。 云昭想的很远,秋月一句话又把她拉回来了,“或许不只是暂时。” 云昭啊了一声,没太听明白秋月没头没尾的话,正想继续问一句,鼻端忽然嗅到许多种味道的熏香。 宫里的熏香是好闻的,但也禁不住十多种味道夹杂在一起。 云昭甚至觉得这味道有些难闻了。 她不禁抬头看过去,看过去的那一瞬间,登时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前面不远处是几簇花丛,而这几簇花丛的周围,略数了下,有二十多个嫔妃站在那。 还都是她没见过的生面孔。 云昭茫然了,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之前的嫔妃她都是见过的,所以这些生面孔,只能是这几天冒出来的。 几天封了二十多个嫔妃? 虽是皇帝的妃子,但这些嫔妃位分都不高,加之她们也都知道皇帝对这位太子妃的看重,所以对视了几眼便过来请安。 云昭……有点懵,她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忽然后宫多了这么多嫔妃?也没有听说过有大选啊。 她失神的让众人起来,僵硬的笑了笑说自己要去另一边赏花,于是飞快的几步走过去。 众嫔妃也没追过去,毕竟她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守在这,可不是为了见太子妃的。 云昭问素昔,“这两日,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知道素昔闲着没事就到处溜达,和很多宫里的大宫女关系都不错。 后宫有什么变动,素昔总是最先知道的。 素昔咳嗽了一声,神神秘秘的凑过来,“都是陛下封的。” 云昭:“……” 这妃嫔肯定是他封的啊,平白无故的,也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是。 素昔似乎也知道自己这回答不太妥当,便又道,“陛下这些年已经很少再纳后妃的,外面都传陛下是为了郑妃收心。” “谁知道这两日陛下忽然去了秀女住的地方,几乎一个都没落下的全部封了个遍。” 云昭:“……” “郑妃怎么样?” 素昔笑得很开心,“郑妃娘娘将手边有的东西都给摔了,内务府那送来几次都是一样,最后只能告诉陛下。” “然后呢?” “陛下让人将东西都换成了铜制的送过去了。” 云昭神情更复杂了,她在刚来北萧时,知道的事情不多。 而这不多里,就包括郑妃受宠十多年未变一事。 “去母后那吧。” 虽然皇后几次三番对皇帝表现出不在意,不过云昭还是有些担心,就去了永宁宫。 永宁宫的门禁闭,门口的守卫却比以前少了很多。 门打开之后,云昭被里面传来的药味给吓了一跳,连忙进去看。 这一看更察觉出奇怪了,往常永宁宫里里外外的宫人极多,如今却只剩下几个人。 第32章 奇怪 她被冯嬷嬷引着走进去,就看见皇后手里端着一碗药。 “昭昭?”皇后手一缩险些将药甩在地上,“你怎么来了?” 皇后转念又想明白了,“你是担心我……” 她似乎有些为难,没将话说出来,只对着冯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冯嬷嬷看了一眼还在擦拭花瓶的两个宫女,指使她们去外面将地扫一扫。 两人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出去了。 “这两人,儿臣似乎头一回见。”也是两人在门口犹豫了一会,云昭才认真看了看,两人的面孔很陌生,她没有见过。 皇后看着冯嬷嬷将门关上,才漫不经心的把药往地上一洒,很快,浓郁的药味充斥了整个永宁宫。 “母后?” 皇后用食指抵在唇边,“嘘。”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站起身,将已经空了的碗放下,拉着云昭的手走到一边。 皇后没跟云昭说多少话,只顾着上下打量她,见她气色养的极好,便放下了心里的担忧。 看来她一开始猜测的没有错,还是不一样的。 “待会出门,要是碰到陛下,他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 云昭挠了挠头,比来时更茫然的神情出现在脸上。 她怎么觉得,今天遇到的一切都怪怪的。 等出了门没多久,云昭就遇见了杵在那的皇帝。 他大概是从小路走过来的,不然从广明宫到这里,势必要碰到那些嫔妃,他要想孤身来到这里也有些困难。 云昭行了礼,皇帝像是才看见她,有些惊奇的问,“朕似乎很久未见到太子妃了。” 云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勉强的笑笑。 皇帝没得到回应,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说,“皇后在病中,难得有太子妃常来看望,太子妃果然是个有孝心的。” 他话音又忽然一转,问道,“朕还没进去,不知道皇后的身子如何?” 云昭想起皇后的叮嘱,便道,“母后气色很好,就是一屋子的药味太重了。” 皇帝身后的寿安听此浑身就是一哆嗦,眼睛瞪大很有些惊恐的样子。 皇帝却温和的笑了笑,“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罢。” 这话是对云昭说的,云昭点点头,行礼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离开前她还顺带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脸上带着笑,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云昭:“……”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对着永宁宫的方向露出笑,云昭怪觉得反胃的。 皇帝没有进去,不过也在外面站了很久,久到天色都黒沉下来,寿安双脚都觉得酸痛时,才听到皇帝说要回去。 二十多个嫔妃封了,后宫原先的嫔妃简直是吃了一惊。 她们倒是想向皇后和太后哭诉,可皇后不管这事而且听说皇后病重,焉知不是为此事病的。 至于太后就更不行了,后宫妃嫔多,太后才高兴,她正好可以将自家的姑娘给塞进宫。 皇帝正值壮年,要是有个小皇子也未尝不可肖想那个位置。 即便是不能肖想,小皇子的存在给她带来的利益也远远大于弊端。 皇后和太后都靠不住,嫔妃们就只能靠自己。 她们好歹是老人,就想着给这些新封的嫔妃来个下马威。 连怎么给人下马威都想好了,偏偏皇帝一直不宠幸,叫她们连手段都使不出来。 其中最恼怒的还得是郑妃,不过在恼怒之后,见皇帝不碰这些新封的嫔妃,她心里也有了数。 这段时间她确实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这是陛下对她的警告。 这么想着,几个嫔妃轮番上阵,都没能和郑妃抱团一起给新封的嫔妃下马威,最后只能讪讪离去。 后宫斗得厉害,为了不无缘无故的被牵扯到其中,云昭就尽量选择不出门或者少出门。 唯一让她烦恼的是萧长胤那边,关于补汤的事。 她每次觉得萧长胤烦,就去做补汤,但做了补汤也不知为什么每次都是她喝的更多。 这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萧长胤还是折磨她自己了。 云昭坐在院子里的秋千眉头紧皱,双腿没有着地在空中使劲的划拉着。 “姑姑,我想下厨。” 秋月被这话吓了一跳,手里的针线篮子都掉在了地上。 她看了下天色,叹了一口气,尽量委婉道,“太子妃,其实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好的。” 能在她的指导下,还将菜做成不能吃的样子。 秋月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太子妃这样,也是一种天赋了。 云昭只能想别的办法,可是除了在膳食上,她还能有让萧长胤不痛快的法子吗? 似乎……没有…… 而且做了补汤之后,一大半还都是她喝的。 害处是没有,难喝也是真的。 纠结之下,云昭放弃去下厨,其实有秋月盯着,她想亲自下厨也不可能。 所以她特意带了一盘青皮橘子去看萧长胤。 为了不让自己的行为看上去那么的可疑,云昭解释道,“天气热,殿下膳食用的不多,吃点酸的或许能好点。” 秋月不太相信,不过她也希望太子妃主动去亲近太子殿下,所以没有阻止。 只是等到她看着一盘子青皮橘子,又觉得整个后槽牙都酸的很。 云昭在门外揉了揉脸颊,又对着手里的小铜镜比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这才装作不经意的走进去。 她不知道的是,窗子打开着。 而从萧长胤坐着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她掏出小铜镜揉了半天的脸。 萧长胤手里拿着的书早就掉在了桌上,此时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慢慢的落在她身上。 等她收起小铜镜,腰背挺直面色严肃的走进来,他才收回了视线。 “给你吃的。” 云昭将橘子放到男人面前,见到男人看过来还颇有些心虚。 然而越是心虚,她面上就越是要镇定,腰背挺得像是身后支了个木板,半点弯都看不见。 萧长胤目光只在橘子上转了转,云昭便忍不住了。 “你不吃是不是觉得我在里面下了毒?” “好好的橘子,我怎么在里面下毒?” “再说了,我要想做什么绝不会用下毒这么迂回的办法。” 第33章 橘子 男人有些无奈,“昭昭,我还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看了一眼,是她自己心虚,都不用他下套,什么话就都主动说出来了。 云昭:“……” 她轻轻哼了一声,“你吃不吃吧?不吃我端走了。” 萧长胤按住她的手腕,将盘子接过来。 他剥开橘子,慢条斯理的取下上面的丝丝脉络,最后在云昭的注视中,放一瓣在嘴里。 从头到尾,他的神情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云昭狐疑起来,她没尝过味道,不过这个时候的橘子又是青皮的,按道理来说,味道就算不苦也会酸涩才对。 难道北萧长的橘子和云国的不一样,虽然都是青皮的,但是味道还是甜的? 她有些馋,勾着脑袋过去看。 一盘子有六个橘子,萧长胤拿了上面一个,还剩下五个。 她有点想吃,萧长胤吃完脸色都没有变化,应该不会酸到哪里去。 不过,她不太好开口。 “甜吗?”云昭问道。 萧长胤听到她的话,不禁抬起头看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又吃了一瓣橘子,点了点头说,“甜。” 云昭今年还没吃过橘子,开始回想起橘子酸甜的口感来。 “要吃吗?”萧长胤将剩下的一半橘子递过来,又慢悠悠的收回手,“想来太子妃是不爱吃的。” “所以这些橘子,就都给孤吃吧。” 云昭原本还想着回芳华殿再拿两个吃,一听这话哪还能忍住,她从盘子里拿了一个,自顾自的剥开,“想得美,我也要吃!” 等到橘子皮全剥开,她将橘子一分为二,直接将一半都塞嘴里,眯了眯眼等着酸甜的滋味。 下一瞬,她五官都被酸得变形。 “你骗我?你说甜的!”云昭在桌上找了一杯茶水灌进去,才缓解了这味道。 萧长胤默默的望着她手边的茶盏,没点出他刚才用过,要不然她能十天半个月都在那生闷气。 生闷气也不要紧,最怕她想出些点子来折磨他。 偏偏每一次,折磨他的同时还在折磨她自己。 他的目光渐渐向上,落在她的脸上,与她漂亮的杏眼对视,“是甜。” 云昭没往其他地方想,只怀疑的看着手里剩下的一半橘子。 一个橘子,一半和另一半味道应当是一样的。 所以是她拿的不对吗? 她不信邪的又拿了一个橘子,然后又被酸的眼睛都睁不开。 过了一会,盘子空空,桌上多了五个被剥开剩了一半的青皮橘子。 萧长胤只能在一旁默默的递水。 他是想阻止来着,但是他一开口云昭就觉得他是在嘲笑她,于是剥橘子的速度更快。 “难道就你吃的这一个是甜的?”云昭还没死心,此时紧紧的盯着萧长胤手边的小半个。 她都吃了这么多个了,要是吃不到一个让她满意的甜的,她今晚睡觉都得从梦中惊醒并后悔。 云昭纠结了一会,还是探过身子将那小半个拿在手上。 她还为自己的行为做了一个解释,“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吃的样子,不要浪费了。” “浪费食物的人,会被雷公劈死的。” 萧长胤就这么一愣,便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云昭从得意洋洋变得酸得整张脸都皱起来再到愤怒。 “你骗我!”她不敢置信,五个半个的橘子,再加上小半个,算起来她几乎吃了三整个青皮橘子。 酸得她牙根都觉得是软的。 萧长胤觉得冤枉,他做过的恶事不少,但这回是真的觉得冤枉,只觉得这个天气,天上该下一场大雪,来明明显显的表现他的冤屈。 萧长胤没将茶水递过去,而是从桌子下的匣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油纸包。 拆开之后,里面是一颗又一颗堆在一起晶莹剔透的粽子糖。 “我不吃。”她将头扭向一边,又用余光看这些糖。 看着很好吃,里面有松子,吃起来又甜又香。 男人却摸准了她的心思,反而笑了一声,像是带着讥讽,“这是孤自己吃的。” 云昭转过头看着他,一把将他手里的油纸包拿走,此时像是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句,头昂的极高。 她将纸包放到袖子里,还不忘说一句,“一颗都不给你吃。” 等出了门,在众人眼中,云昭脸色很是难看。 毕竟吃了这么多酸橘子,而且又意识到这回她似乎有点杀敌八十自损一千的样子,脸色能好看才奇怪。 不过她的难看脸色在宫人看来,便是她受了太子的冷落和嘲讽。 而在里面还站着的萧长胤,目光落在指尖,浓长的眼睫垂下,“甜的。” …… 云昭几次都得了没趣,便愤愤的放弃了去找茬。 正好萧长胤要出门几天不回来,云昭也乐得自在,白日就自己去马场挑马跑两圈。 不过她从马场回东宫,就要绕着小路走,不然会碰到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嫔妃。 云昭怕麻烦,不想和她们接触。 这些嫔妃封了也有几日了,却没有一个承宠的。 皇帝晚上没歇在任何嫔妃那,而是直接在广明宫睡下,唯有白日的时候,会在几个嫔妃那到处溜达,但都没有留宿。 郑妃虽然认定了皇帝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而这些嫔妃都是因为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有的惩罚。 但出了宫门看见这群莺莺燕燕还是觉得不舒坦。 她原先想借皇后的手,将这些嫔妃给整治一番的,谁知打听了下才知道,皇后已经病了几日了。 郑妃不想再惹皇帝不高兴,又见皇帝只是给了她们位分和封号,没有真的过去宠幸,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存在。 至于皇后病重,她倒是为了表现好心同皇帝说了几句。 “皇后娘娘病重,陛下合该去看一看。” “臣妾猜测……”郑妃悄悄的将自己的心思夹在话里,“皇后娘娘大约是知道陛下一下子封了这么多嫔妃,心里有气,所以才……” 她的话没说完,意思却十分明显。 就是指皇后善妒,而来凸显她的大方。 不过皇帝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很有兴致的坐下来,问道,“你觉得皇后病重是因为朕封了那些嫔妃?” 第34章 痊愈 郑妃潜意识觉得皇帝的情绪不对劲,他似乎很高兴。 但高兴什么? 难道是高兴于皇后病重? 想到这一点后,郑妃虽然有点感慨,不过心里更多的是和皇帝“一样”的高兴。 哪怕皇后这些年没为难过她,但上头有个人压着,旁的嫔妃也喜欢借皇后的势来对付她。 她能对皇后有好感才会奇怪。 “陛下~”郑妃轻轻推了下皇帝的胳膊撒娇,“皇后娘娘到底是你的妻子,可是明媒正娶从正城门抬进宫的。” “就因为这,陛下都应该去永宁宫看一看。” 皇帝知道郑妃这是想差了,不过他没准备纠正,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手边的串珠。 皇帝越是不说话,郑妃就越是开心。 尽管她一早就觉得皇后对她来说不是威胁,可谁让皇后所出的儿子占了一个储君的位置呢。 “你是说,皇后善妒?”皇帝问道。 郑妃还愣了下,她皱起眉头觉得这话不对,皇后要真是善妒早十多年前做什么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可要让她给皇后的举动做出一个解释,似乎也只能是善妒。 郑妃点了点头,娇羞的准备扑进男人的怀里,岂料男人忽然往后一退,郑妃重重的摔在地上。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这么摔上去倒也不疼,就是怪难堪的。 两人是相对站着的,所以陛下不可能没看见她。 还不等郑妃摆出惹人怜惜的神情,皇帝已经当作没看见她一样甩袖离开。 直到皇帝离开一会,郑妃才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个大宫女。 “陛下就这么走了?” 侍竹和柳絮都有些害怕,生怕郑妃火气上来之后怪上她们。 两人对视,侍竹先说了一句,“陛下想来是为了政事,所以才急着离开。” 柳絮则忙看向一边的几个木箱,笑着说道,“奴婢听闻这些首饰是陛下命人亲自打的,上面镶嵌的宝石都是陛下从私库拿出来的,可见陛下心里有娘娘。” 郑妃已经被搀扶着站起来,此时看着远处的木箱心里熨帖,可一想到方才的画面又很不自在。 但她总不能承认皇帝心里没她,所以只能强逼着自己信了侍竹给的漏洞百出的借口。 不过她也没这么就安下心,而是让几个小太监去打听皇帝的动向,在知道皇帝离开拂莺楼便回了广明宫一直没出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对着铜镜整理了下有些松散的发髻,又在首饰盒里挑出一支凤钗和一条额链。 “娘娘,您这是要去见陛下吗?”柳絮疑惑的问道,毕竟陛下刚离开,现在过去怕是不好,很有可能得个没脸。 郑妃摇了摇头,手指轻抚已经上了妆的脸庞,唇角微微勾起,“本宫倒要见见,陛下亲封的这些嫔妃比起本宫如何。” 侍竹一边跟在后面一边道,“那些庸脂俗粉,哪里能比得上娘娘。” …… 皇后“病”了几日,就在众嫔妃犹豫要不要去看时,永宁宫的门忽然大敞,传来皇后痊愈的好消息。 云昭正在芳华殿里试着骑装,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立马拿过去改。 素昔说完之后问道,“太子妃,咱们要不要出去见一见皇后娘娘?” 云昭将手上的镯子收起,摇头道,“不用,去见母后什么时候都行。” 秋月在侧安下心,原先她还担心太子妃着急之下过去见皇后娘娘。 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怕坏了一些计划。 秋月虽已经不侍奉皇后了,但从前到底侍奉了很多年,此时即便不知道内情也清楚这定不是传言中的皇后善妒用病重来威胁陛下。 云昭站起身,张开手臂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骑装是正红色的十分显眼,袖子则用针线收起不会影响走动。 衬得她愈发的明媚娇艳,杏眼潋着水光一样明亮动人。 素昔呆呆的点着头,“好看!” 秋月正要开口,余光却瞥见在门口站着的萧长胤。 她扯了下素昔的袖子,给了她一个眼神。 素昔连忙和秋月悄悄的转过身,并垫着小碎步跑出去。 素昔还颇觉得自己很贴心的将门关上。 云昭一直背对着门口,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直到身后传出关门的声音。 她转过身,对上了男人带着侵略一般的眼神。 “你怎么会在这?”云昭冷着脸,双手却紧张的蜷在袖子边缘。 萧长胤往前走了几步,见她眼里警惕的意味愈浓,便停下了步子。 这几日他忙着事情,几乎没怎么休息,所以眉眼之间止不住的疲倦。 对萧长胤来说,忍耐和抑制几乎成了他的习惯,而现在,他却有点不想要这习惯。 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就这么娇娇俏俏的站在那,他却不能走过去将人拥入怀中。 “你别过来了!”云昭见他还要走过来,皱着眉头出声。 随后她也不管人在后面,噔噔噔的走到屏风那,拿了穿骑装之前的衣服,就往侧殿里走。 路过萧长胤时,云昭步子迈得愈发的快,不过被他抓住了手腕。 云昭急了,这人回来什么话都不说,抓着她的手腕做什么? “孤有些累。” 萧长胤将人打横抱起,坐在一旁的小榻上才将她放下。 只是这放下,也只是放在他的腿上。 云昭倒是挣扎来着,不过完全没挣扎的动。 刚才她差点惊呼出声,但也清楚要是声音太大将外面的宫人招过来,他们肯定是帮着萧长胤的。 她只能小声怒道,“你累了就去休息,抱……这样你就能不累了吗?” 萧长胤不说话,眼睛半阖着,声音压低极富有磁性,“抱着昭昭,孤就不会累。” 云昭脸色一变,抬起头紧紧的盯着萧长胤,唇瓣被咬得泛白。 她猛地推开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才抱着衣服离开。 秋月听到动静还没来得及将耳朵贴在门口,就见门被打开云昭从里面走出来。 不复方才眉眼弯弯透着开心,此时她面上所有的情绪都散了,倒像是刚来北萧那几日的模样。 第35章 袖箭 过了会,云昭从侧殿出来,将骑装放在红木盘上。 她对着秋月笑了笑,“姑姑,衣服正合身,没有一点差错。” 秋月让人将骑装收下,见云昭慢慢的走到秋千那坐着,就问道,“太子妃可要出去走走?” 云昭虽然不想看到萧长胤,但更不想看到几个嫔妃拿她做筏子,就摇头道,“不了。” 秋月站在那额头都急得出了一层汗,但她方才又在外面,太子殿下如今还在芳华殿里,也不知这两位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而被秋月惦记的另一位,此时正垂着头,静静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他今日,还是莽撞了。 明知道这会让她想起从前,但他还是说了那句话…… 一模一样的话,只是自称上有了不同。 可他不能也不愿意将过去抹去,他想要她的面对的,是真实的他。 这似乎有些难,只是冒出了一个苗头,他便将人给吓跑了。 萧长胤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额前,遮住了其中的强势。 接下来两日云昭都没怎么和萧长胤说话,她喜欢一个人待在亭子里,看眼前的花草树木,看池子里的锦鲤,一天就能过去。 秋猎的地点在西山,每年这个时候皇帝都会拖家带口的顺便带着欣赏的臣子,以及臣子的家眷一起过去。 最开始秋猎只是玩乐的,不过久而久之也变了味。 书房里。 谋士徐泾从外面进来行了礼,然后将手上的东西呈了上去。 随即又忍不住试探道,“殿下,这袖箭有何用处?” 本就是狩猎,身上是可以背着弓箭,腰间也是可以佩戴长剑的。 相比较而言,袖箭在其中似乎没什么用处。 男人拿起袖箭,仔细看了一会,“虽没什么用处,也确有用处。” 徐泾被这话绕的脑袋疼,又想起之前私下里和廖予谈及的事,思考都磕巴了起来。 他该怎么劝?以身犯险不可取。 可殿下要决定的事,从来没人能改变过。 不……倒是有一回改变的…… “去拿给太子妃。”萧长胤将袖箭重新放到徐泾手上,对他说道。 徐泾本来在思考,此时一听这话不禁发出了疑问,“殿下为何不亲自过去送?” 萧长胤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徐泾浑身一哆嗦,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属下遵命。” 过了会,在亭子里发呆的云昭收到了袖箭。 “我要这个做什么?” 徐泾在心里想着理由,很快说道,“袖箭小巧,正适合太子妃用。” 云昭皱眉,“我拉得动弓,不用这个。” 徐泾怔了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对着云昭一笑,就在云昭以为他又要开口或者要将袖箭拿走时,徐泾利索的转身往外跑。 速度之快,几乎能看见一道残影。 云昭茫然的望着桌上摆着的袖箭,更茫然的望着已经没了影子的徐泾。 她问道,“姑姑,听闻徐泾曾提出治水之策,轰动一时?” 秋月讪讪:“……是、是啊。” 云昭确定刚才那人真是徐泾后,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拿起袖箭,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端倪来。 徐泾送来的,那只能是听了萧长胤的命令。 她有些烦,忍不住将袖箭扔到了地上。 但等了一会,又站起身过去捡起来。 …… 到了第二日,云昭还是将袖箭绑在了手臂上,袖箭是特制的,小小的贴在手臂上也瞧不出来。 她来北萧后很少出宫,即便是出宫也是陷在一些琐事里。 所以这一回,她罕见的抱着有些愉悦的心情打开马车的布帘。 马车里空间很大,除了云昭之外,还有素昔和秋月两个人,赵嬷嬷年纪大就没跟过来。 云昭好奇的透着窗户往外看,没看一会就见一匹马哒哒哒的到了她身边。 马儿通身漆黑没有一根杂毛,浑身上下又黑又亮。 云昭正要伸出手摸一摸被吹过来的鬃毛,就看到了萧长胤的脸。 她唇角掀起的弧度不禁往下压了压,很快又将布帘放下,隔绝外面那道灼人的视线。 萧长胤见布帘已经放下,便慢慢的收回了视线。 …… 西山狩猎,皇帝带在身边的妃子不多,除了郑妃和林贵人之外,其余都是新封的嫔妃。 几个有子的嫔妃原本不满来着,后来见皇后也没跟着,便没说过去找皇帝了。 而带着的这些人里,只有郑妃是有子的那个,这就让众人有些想多。 但就在众人觉得郑妃特殊时,林贵人又进了皇帝所在的马车。 哪怕是侍奉皇帝多年的寿安,此时听着马车里传出女子的笑声,此时也不免想到四个字:帝心难测。 跟在皇帝后头的马车,郑妃就在里面。 她原先已经拿起了一个茶杯,被侍竹好说歹说放下了。 “娘娘,不管怎么说,陛下心里还是最在意您的。”侍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很没底,可她也不可能当着郑妃的面说旧人不如新人。 “那林贵人相貌艳俗,哪里比得上娘娘如神女一般。”柳絮跟着奉承。 郑妃舒出一口气,问道,“子衿呢?刚才还听到他的声音,怎么现在不见他了?” 侍竹听此便走到外面,勾着脑袋四处看,在看见七殿下与太子驱马并行后,脸上神情不禁一僵。 她转身回去,胡扯道,“娘娘还不知道七殿下吗?好不容易出来玩,可不得到处看看?” 郑妃皱眉叹气,“都是本宫不好,将他养的这样贪玩,太子和他一样的年纪时早已在朝中扬名了。” “可他却连本宫安排好的兵部都不肯过去,偏偏没出息的缩在礼部。” 郑妃也不是说太看不上礼部,只是这地方不容易上去,不像兵部这种立下个功劳就行,而是大部分都得在里面熬岁数。 而且郑妃清楚,她儿子根本不是舞文弄墨那块料。 侍竹怕郑妃出去看,忙为萧长洛说话,“娘娘,七殿下有您为他筹谋,哪里需要像太子那般几乎要拼了性命?” “七殿下有您筹谋,也有陛下疼爱,和太子殿下,是不同的。” 第36章 路上 郑妃一想,觉得这话也对。 要是让子衿像太子一样,常常奔波总是面临险境,她是决计舍不得的。 再者有陛下在,总会给子衿铺好路之后,再让他坐上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 “待会告诉子衿,路途遥远,去到他父皇那说说话。” 郑妃倒不是想让皇帝看见儿子的孝心,只是单纯的不乐意看见皇帝在马车里和林贵人调情。 侍竹讷讷应是,哭着一张脸出了马车。 而被郑妃惦记的萧长洛,此时正勒紧缰绳,斟酌该怎么开口。 他不说话,萧长胤也只当着他不存在。 考虑良久,萧长洛才深吸一口气,“四哥,我最近加紧练骑射功夫,就连父皇都夸赞我了。” 萧长胤淡淡的撩起眼皮,问他,“又想要什么?” “四哥,还是你了解我。”萧长洛喜滋滋的笑了笑,他看了看周围,趁着没人注意到这边,忙凑了过去,“四哥,太傅那边说我的文章已经做的出神入化了。” “嗯……?” 文章?萧长胤想了一会,神色有些异样。 他先前是叮嘱了几个太傅给萧长洛布置些文章,好叫他不那么闲暇。 但当时也说了,做三五篇文章就行了。 怎么?他没说吗? 既然没说的话,那就当没有说,让他继续写好了。 左右这也不是坏事,萧长胤这么想。 他冷着一张脸,眼中也淡淡,让人瞧不出他眸底真正的情绪,萧长洛被这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怵。 他若是此时能读心,一定会后悔驱马过来。 萧长胤看向他,“去写文章,或是去兵部,自己挑一个。” 萧长洛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苦大仇深的看着地上,“臣弟还是喜欢做文章。” “哟,七弟和太子感情正如幼年时。”话音刚落,蓝衣男子出现在两人不远处。 云昭听到动静,悄悄的掀开布帘一角,准备看戏。 这蓝衣男子她见过一回,正是惠妃所出的大皇子,萧长陵,字星朗。 几个皇子都有字,独独太子没有,这也十分奇怪。 萧长陵相貌不太像皇帝,更像是惠妃,尤其是眉眼生得温柔,只是行事作风上,与外表简直天差地别。 “真是怪异,郑妃娘娘多次对皇后娘娘不敬,七弟你却总是喜欢待在太子身边。”萧长陵笑得温和,说出的话却带着软刀子。 他是不将这个七弟放在眼里的,哪怕郑妃十分得宠。 一则萧长洛年纪小,未有建树,也瞧不出有多大的本事,二则他也没这么心思,要不然不会傻乎乎的从兵部退出来,一头扎进礼部里面。 至于两人会不会联合起来,萧长陵就更不担心了。 只要郑妃活着一天,就没这个可能。 “七弟怎么不说话?莫不是生气了?”男人轻嗤,很是不屑的模样,露出来的神色与他的相貌产生了极其明显的割裂感。 他又接着说,“到底是小孩子,这么经不得玩笑话。” 萧长洛最烦的就是他这幅说教的样子,眼珠转了转后想到一桩事。 “大哥,我听到一些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萧长洛对着他扬起一个笑,“听说藏香阁的玉仙是你的人。” 萧长陵脸色沉下来,他没想到这事会被萧长洛知道。 连他都知道,那么太子…… 萧长陵实属想的多,萧长胤还没那个闲情逸致去管这些不干不净的事。 云昭看得精彩,一手攥着点心,一手握着茶水。 玉仙?这似乎是藏香阁的头牌。 大皇子妃不是又有身孕,所以此次狩猎都没过来吗? 看着仪表堂堂的,原来是个衣冠禽兽。 云昭看向萧长陵的眼神有些止不住的鄙夷,她只见布帘掀开一个缝隙,萧长胤也只看见露在外面的半根手指。 一阵风吹来,将云昭尽力按着的布帘一角吹起,。 虽然她立刻将另一边也按下了,不过还是看到了萧长胤似笑非笑的脸。 他不会以为她一直在偷偷看他吧? 云昭搓了搓脸,双手捂着眼睛,有点想冲出去说自己没有看他。 但是这样又好像很自欺欺人。 “太子妃,马车上晃,看书对眼睛不好,奴婢先将书收起来。”素昔说道。 说是书,其实就是包了正经书封面的话本子。 云昭想到了法子,故意大声说,“不了,我还有一点就看完了,但是刚才一直看眼睛也有些酸,所以就放在这,我歇一歇再看完。” 素昔不明白云昭为什么忽然说话这么大声,不过还是将手上的话本子放了回去。 里面没了动静,想来下半路她也不会再掀开布帘。 萧长胤有些失望,转过头见那两人竟还在吵。 只见萧长洛被气得几乎要从马上跳下来,不过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很快镇定,冷笑了一声,问道,“大哥,你知道藏香阁附近住着一户叫王二狗子的,他养了一条黄毛短腿狗吗?” 萧长陵目露迷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长洛等的就是这一句,“那我与四哥说话待在一块,又与大哥有什么关系?” 他轻蔑的冷哼了一声,勒着缰绳马儿哒哒哒的离开。 这话不是他瞎编的,藏香阁附近真有一户叫王二狗子的,也真有这一条黄毛短腿狗。 因为他差点被咬过,着急之下爬上了藏香阁的墙,然后看见他平时道貌岸然的大哥,环着一位貌美的女子往里面走去。 出于好奇他问了下,才得知他大哥竟然是这里的常客,不过在里面都是用的化名。 也不是没有人认出他,只是都在这里晃悠的,无论身份高低,谁也就都别瞧不上谁了。 “我来这也有一会了,怎么太子如今连一声大哥都不唤了?”萧长陵心里不痛快,便朝着萧长胤发难。 云昭竖起了耳朵,面上一喜,这两人要打起来吗? 打起来啊打起来,她是同太医要了金疮药的,正好还能用上。 金疮药还是特意拿的最好的,听说洒在伤口上,能立马将血给止住。 除了金疮药之外,还有其他一堆的药物,都是太医一起带来的。 第37章 缘由 装在几个小小的瓷瓶里,云昭将这几个瓷瓶放进香囊,悬在了腰间。 云昭睁大眼睛,眼不错的看着,生怕两人要是打起来,她错过任何一幕。 她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的。 萧长胤神情冷漠,眼中细碎闪着冰冷的锋芒,只冷冷的看了萧长陵一眼,就让他下意识的驱马后退。 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生出惧怕,萧长陵脸色难看起来。 虽是一国储君,但其他六个皇子经历的总和,也没萧长胤一个人多。 他已经无母族,母亲在后位上但于他没有助力,可以说他如今还能坐稳储君的位置,实实在在靠的是自己。 “大殿下,有些事情……”远远跟在后面的属下见萧长陵像是要发怒,忙上前找了个借口让人离开。 落了十几步后,萧长陵满脸不悦之色,“你做什么?” 那属下被训斥心里也不好受,连忙劝道,“殿下,大事将成,切不可成不住气。” 萧长陵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摆手示意属下退下去。 自己也不过去找没趣,而是甩了几下鞭子,迅速跑到前面。 皇帝正和林贵人调情了,忽然听到一边马蹄声哒哒哒的,便不耐的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寿安回道,“是大皇子,大约是许久没出来打猎了,有些着急呢,一下子就到最前面去了。” 皇帝还没说话,林贵人先用帕子捂着唇笑,“大皇子都这把年纪了,竟还这么的有童心?” 林贵人说话的声音没有压低,叫寿安也听见了,再看向不远处灰扑扑的背影,寿安唇角抽了抽。 …… 皇宫里,几个没去西山的嫔妃一起在御花园。 大抵是同病相怜,所以几人也不像从前那样阴阳怪气的说话,而是坐在一块打叶子牌。 宫里没有皇帝在,她们之前的感情倒是真诚了起来。 皇后不在这些人里,她正坐在康恩殿,与太后喝茶。 当然,两人也并非只是喝茶。 太后对皇后产生了怀疑,皇后十多年不受宠了,就连后宫的权力都是分给其他嫔妃,自己什么都不干。 这忽然的,就将后宫的权力给收回来,也是奇怪。 哪怕是因为皇帝带着数个妃嫔出宫呢,也是后宫的琐事变少,就更不该为收回这些权力了。 毕竟她也不是个贪权的。 其实这与太后没什么关系,虽然她如今是皇帝名义上的母亲,嫔妃们见到她都得十分恭敬,但太后心里门清,这不过就是做些面上的功夫。 皇帝不会将重要的管事权给她,她也不能要。 所以太后才会着急,想要为她为家族选择一个依靠。 她第一个想的便是太子,只是太子虽占着储君的位置,却没有外力相助,性子又冷淡是个油盐不进的。 太后不想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便在思考要将家族里的姑娘送去哪些皇子府中。 但她还没来得及这么做,皇后忽然就收回了管理后宫的权力。 更诡异的是,皇后那里收下了司珍局送来的珠钗。 司珍局送来不稀奇,稀奇的是背后是皇帝吩咐的。 太后眼神飘忽,无意落到皇后身上,若有所思的想着。 她从前可听说过不少事情,皇帝和皇后是少年夫妻,也是十分恩爱,只是后来也不知怎么变成现在的局面。 容貌吗?太后这么猜测。 想了一会就觉得这猜测不对,皇后这些年大约是没操什么心,容貌十数年如一日的没什么变化,依旧可称得上姝丽二字。 再者皇帝也不是个贪图美色的人,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独宠郑妃一个。 想到这里,太后就更不明白了。 皇帝最近对待郑妃,似乎也没以前那么宠爱了,仿佛郑妃和其他有子的嫔妃没什么差别一样。 “往年皇后都是跟着去狩猎的,这次怎么不去了?”太后抿了一口茶,试探的问道。 这是她又不明白的一点,要是皇后准备重新获得皇帝的宠爱,怎么不跟过去,而是留在宫里面。 皇后挑了挑眉,嫣红的唇瓣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身子不好,就不去凑热闹了。” 身子不好? 太后看着女人红润的脸庞,心情很是复杂。 她好歹也是太后,就不能寻一个听上去不那么离谱的借口给她吗? “原是这样,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 “不用了,这是老毛病了,太医来了也是治标不治本。” 太后僵硬一笑,她可从来没听过皇后有什么老毛病,“这样啊,那皇后可要多注意身体。” “多谢太后关心。”皇后颔首,一边慢慢的将手里的茶盏放回去。 两人又互相装模作样不怎么走心的关心了几句,皇后这才离开。 等人一离开,太后脸色就沉了下来。 皇帝和皇后这两人对她只有面上的敬重,旁的情分却是没有的。 为了她和家族着想,她必须要选出一个人了。 虽说是准备选一个人,不过太后心里更倾向在其他人暗中也给点好处。 总会有万一的时候,她这是在做万全的准备。 再者,等皇帝从西山回来,恐怕局面又不一样了。 太后有自己得到那些消息的渠道,所以此刻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乍然被收走协理六宫的权力,几个有子的嫔妃心里不是不怨恨,只是皇后做这事名正言顺,她们就算是告状,都拿不出理由。 只能愤愤的将权力老老实实交换过去,众人庆幸的是,皇后不是个心坏会折磨人的,要不然这些年后宫的子嗣不会这么平安出生。 有子的嫔妃都是一样过来的,清楚的感觉到所有的手段都被皇后给拦住了,要不然她们不会这么顺利的生产。 这一点,她们是感激皇后的。 几人一边打着叶子牌,一边说话。 “都是那几个小贱人勾引陛下,要不然这回陛下怎么会不带咱们过去?” “咱们虽然没过去,可郑妃却还是过去了,到底是陛下宠爱多年的。” “说起来皇后娘娘虽然收回了权力,可是现在与从前也没什么两样?” 第38章 谢礼 “好在拿着管理后宫权力的是皇后娘娘,要是那一位,咱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 这说的是郑妃了,因为郑妃受宠了多年,而相对应的,这些嫔妃就失宠了多年。 她们绝不会承认自己比上郑妃差了什么,只会觉得郑妃施了手段迷惑了皇帝。 当然,她们所想的前半段是没错的,郑妃固然美丽,但是能被选进宫的,哪一个又不是容色俏丽娇艳。 只是后半段,她们属实冤枉了郑妃。 郑妃根本不需要施展手段,皇帝就会到她的寝宫,要不然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是皇帝心中所爱。 惠妃不想听这些话,不能去西山已经让她极为烦躁,加上这些人又不断的提及皇后和郑妃。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手边剩下的普洱喝完,笑了笑说,“妹妹们继续在这玩罢,本宫精神支撑不住了,先回去歇歇。” 几人连连点头,让惠妃早点回去休息。 等惠妃离开,几人又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马车已经到了西山脚下。 上山的路不平,加上要在天黑之前尽快抵达住处,所以马儿走得快,坐在马车里感觉也愈发的颠簸。 就这么赶着的,才堪堪到。 云昭从马车上下来时,因为在上面几乎坐了一天,浑身僵硬,差点一脚踩了个空摔下来。 好在萧长胤一直关注着这里,眼疾手快的将人捞进怀里,又很快放下。 “故意的?”他眼眸低垂,当着众人蹙眉问道。 原本不准备和他说话的云昭一下子就炸了,像是被点燃的噼里啪啦的小炮仗。 “谁故意的?你把话说清楚。” “我就是没站稳,又没有要你扶,不过就是摔个跟头,要你管?”她瞪过去一眼。 她看他面无表情,便觉得一定是在嘲讽。 顿时转过身重新走上马车,眼一闭就要摔下来,“我这就还给你。” 这一回不用萧长胤扶着,一旁的秋月也已经反应过来将人扶住。 “太子妃,有什么事情,咱们进去说。”秋月看着有人瞧过来,连忙道。 不过已经晚了,林贵人拉着皇帝走过来,笑道,“太子妃到底年纪小呢,太子可千万别欺负了她。” 皇帝也跟着点头,“正是,太子你别不懂事。” 两人说完,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萧长胤冷着脸,不耐的站在门口,“还不进去?” 来看戏的众人怕被萧长胤惦记上,纷纷自然的散开,到各自住的地方去。 云昭跟在后面,萧长胤走的快,她要小跑起来才能跟上他。 “下回我不当着他们的面和你吵了。” “但是这是你先说我故意的,我没有故意,我只是坐的时间长了,腿脚有些发麻才会踩空的。” 萧长胤停了下来,云昭一下子没注意,直挺挺的撞了上去。 眼泪花在眼圈里打着转儿,她捂着鼻子看过去,在男人转过身后伸出手,手心对着他。 “你打吧。”她禁闭双眼。 这次带过来的人,都是萧长胤亲自安排的,所以他并不担心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去。 他身材高大,这么站在云昭面前,即便她逼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身前的压迫感。 就在她紧皱眉头准备等他打完之后,伸出来的那只手却被抓住。 她被拉着向前走,因为一时不察,走得有些踉踉跄跄。 “萧长胤,你做什么?” “不是道歉?”萧长胤已经拉着人走到了屋子里,指着桌上的茶水说,“孤渴了。” 素昔哪怕害怕萧长胤,此时也忙冲出去准备挡在云昭的面前。 只是被秋月一把拉住,并捂住了嘴。 秋月对着两位主子笑笑,“奴婢先带着她们做晚膳,殿下和太子妃先在这里休息。”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给了其他几个宫女一个眼神,就齐齐将素昔拖着带走。 顺便好心的关上了门。 云昭:“……” 她有些理亏,刚才到底是因为她,才让萧长胤丢了面子。 如今她和萧长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丢了面子也是她没脸。 于是云昭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茶送过来。 这里一早就有人打扫过,并用炭火一直热着茶水。 “给你喝。” 萧长胤很慢的喝茶,还坐下来拿了一本书看,喝到一半,他又说,“孤后背有些酸痛。” 他声音一顿,看向云昭,眉宇轻扬,“想来是刚才为了扶太子妃累的。” 云昭:“……” 她有耐心,但是不多。 所以此时面带笑容的走到萧长胤身后,抡起拳头就开始给他捶背。 她可以确定自己使足了力气,就连发出的声音都是哐哐哐的,但是男人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连姿势都不换一个,还翻过去一页书。 到后面她手都酸了,还是见他没个旁的反应,便也觉得无趣,松开手准备离开。 至于道歉,她觉得那杯茶已经够了。 “站着。” 云昭没睬他,这里院子和院子之间靠的近,她怕自己要是忍不住和他吵起来,会被别人听见。 她感觉到手里被塞了个冰冷的东西,不由得低下头看。 是一个小巧的匕首,通体玄色,雕刻着复杂的纹路,放在手上还沉甸甸的有些重。 “太子妃给孤捶背,孤甚是满意。”他将书放下,双手则放在两侧撑着身体,右手食指指节屈起,“这就当是给太子妃的谢礼。” 云昭很有些沉默,她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给他捶背的谢礼。 要是她刚才好好捶背就算了,偏偏是用足了力气故意要打他的。 这话说的好像是在讽刺她,但这匕首又实实在在的在她手里,她也很喜欢。 她纠结了会,还是将匕首收下了。 “要不然,我再给你捶一会?”不然这匕首她拿着不安心。 云昭不准备立刻出去了,走到男人身后,伸出了双手。 萧长胤以手抚额,觉得自己这是自讨苦吃。 他咳嗽了两声,想着待会要是实在忍不住了,就……忍着…… 云昭没再作怪,而是好好的在他肩膀上按了按。 第39章 想错 云水苓住在偏僻处,她是跟着郑越过来的。 马车里拥挤又颠簸,她一整天都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到了住的院子,她转了一圈后,心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她以为郑妃得宠,身为郑妃的幼弟也会被爱屋及乌的得宠。 谁知不是。 她方才看了一眼,这院子不仅偏僻,而且很小。 比起在兰京住的,几乎不到一半大。 原来也是个不中用的,她心里想。 其实这一点,云水苓是真的想错了。 哪怕郑妃失宠的那段时间,郑越的日子也没多难过。 皇帝需要郑家,至少现在是这样。 至于这分出来的院子,其实有两处,是郑越用一个稍稍大些的院子换成了这两个。 他虽对云水苓心生好感,但也很守礼,再怎么也不会与她同住一个院子。 身边的丫鬟去烧了热水,云水苓用热水敷在脸上,将脂粉洗去,随后静静的坐在门前发呆。 这里偏僻,不会有人过来。 至于郑越,她听丫鬟说郑越被郑妃叫过去了,想来短时间也不会回来。 云水苓坐在那看着,眼睛都看酸了,直到丫鬟过来喊她,她才回过神。 有那么一瞬间,她后悔了。 在来西山之前,她打听了云国的情况。 在府中几个妹妹郡主的封号,没有被撤去,还好好的享受着郡主的日子。 如果她没有离开云国,也会像几个妹妹一样,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吃尽了苦头。 这些想法在脑中转了一会,她紧紧闭上了眼,摒除这些杂念。 不管怎么说,她人已经在北萧了,没有回头的机会。 “将做好的点心送到郑公子那一份。”她对丫鬟说。 郑越不差这点点心,只是心意,她是要做出来的。 她想了想,站起身去了院子里临时搭的小厨房,亲自做了几样点心。 不过这不是给郑越的。 她将点心放进木盒,走出了院门,到了太子所住的院子。 她站定在门口,有些费力的仰起头,霞光披落,美不胜收的场景,可她却没心情欣赏这美景。 有侍卫进去通报,没一会,素昔走了出来。 云水苓是认识素昔的,此时迎上去露出一个笑容。 素昔却冷着一张脸,“郡主来这做什么?” “我做了几样点心,想送给妹妹尝尝。” 素昔不太想接过来,她担心云水苓在点心里下毒。 但又想到太子妃的吩咐,只能将人带进去。 做太子妃可真好,哪怕不受太子的喜欢又如何,任何人都不能怠慢了她。 云水苓看着周围的场景,心里嫉妒的发疼。 但她已经没那么天真了。 在北萧的日子不如她的想的那样,她以为可以攀附到谁,可不知道她身份的瞧不上她,知道她身份的人会刻意疏远她。 所以到最后,她能抓得住的人里,身份最高的竟只有郑越。 而她也清楚的明白,她需要这份所谓的姐妹情分。 云昭已经在另一间屋子,萧长胤那里有个下属来找他,所以她很是松了一口气,开心的拿着匕首离开。 直到听到云水苓到来的消息。 她有些诧异,不过没将人拦在外面。 “昭昭,这是我给你做的点心,你尝尝。”云水苓笑了笑,她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不会出任何的纰漏,此时温柔的就真的好像两人姐妹情深。 哪怕云昭觉得她虚伪,此刻也不得不啧叹一声。 她将木盒打开,里面尽是她自小到大就喜欢吃的点心。 北萧和云国离得远,饮食上也有极大的差别,云昭对吃食不太挑,就算是挑也不会在这里表现出来。 所以看见这几样点心,还真有些怀念。 她想父皇母后了。 云昭捻起一块糖糕吃下,然后喝了半盏茶,才看向云水苓。 她换了个姿势,眼睑半垂,用手腕托着腮。 “昭昭,糕点味道如何?”云水苓见她半天不说话,便忍不住问道。 云昭在发呆,此时被云水苓的话从回忆拉回来,神情有些不好。 她在想,她这些年有没有亏待过云水苓,使得她心生恶念。 不过想了片刻后,她又觉得自己想大概是没有结果的,所以她问了出来,“堂姐从前很恨我吗?” 云国若是国破,她一定会死,不用任何人动手。 如今她活着,好好的坐着北萧的太子妃,是因为云国还存在。 她问的认真,昏黄的烛光下,她漆黑的眼眸一望见底,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云水苓身体发僵,讪讪的回应,“昭昭在说什么?我们从前,不是最好的姐妹吗?” 云昭望着她,半晌明白是不会从她那得到什么答案了。 除非哪一天云水苓高高在上,或者低贱如尘,她才有可能抛开那些伪装,对她露出没有一丝掺假的一面。 现在……很显然,她还要做些什么,还要往上走。 云昭再看向那些点心时,已经没了胃口,不过她也不想给云水苓难堪,就让素昔准备了几样首饰用木盒装好。 云水苓出门时没多少人注意,回来时却有很多人打听。 一共来了六位夫人。 当然,不是直接问她为何会去太子所住的院子,也没问她喝太子妃之间关系如何。 只是扯了些没用的废话寒暄。 不过她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云水苓心里门清。 …… 当天晚上,郑妃没去皇帝住的地方,因为林贵人在那。 她虽然想过去,但也要脸。 要是在里面的是惠妃之流,她就过去了。 可一个小小的贵人,还不值当她过去争过去抢。 再者,男人爱美色,林贵人生得那样美貌,皇帝多喜欢她就喜欢了。 萧长洛还没成婚,身边虽有两个通房但也没带过来,所以他就直接住在了郑妃这里省得麻烦。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郑妃原先是不生气的,但看着儿子就想到他从兵部跑了,还去礼部待着。 登时心里火气就上来了。 萧长洛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继续叉了一筷子的肉塞嘴里,他怎么不吃。 “母妃,不是您说的,儿臣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第40章 踏雪 郑妃被这话一噎,火气就更多了。 “你父皇都被狐媚子勾走了,你还有心情吃饭。” 萧长洛:“……” 母妃这火发得简直……离谱,他难道能将父皇给绑起来不让他宠幸其他妃子吗? 萧长洛眼珠转了转,站起身亲自倒了一杯茶水过去,笑着说,“母妃,您就别管父皇了,没有林贵人也会有其他人,何必呢?” “您没事就去喝喝茶赏赏景,日子过得多好?” “等日后……儿臣就将您接到府中,好好侍奉,您就放心在儿臣那颐养天年,如何?” 这是萧长洛第一次跟郑妃这么明显的表示自己的心意,他不准备争这个皇位。 他身为皇子,自然有过要坐上那位置的想法。 不过他更有自知之明,他文武都是一瓶不响半瓶哐当,和其他几个兄长就差的远,和四哥更是天差地别。 最重要的是,他想的清楚。 做皇帝多累啊,他跟着四哥,做个闲散王爷,四哥在皇位上坐得越稳当,将北萧治理的越好,他这个闲散王爷过得就越自在。 郑妃气得发抖,她暼了一眼两个大宫女。 两人了然,连忙走出去将门带上。 郑妃这才发火,将筷子重重摔在桌上,冷着一张脸,“你这是要逼死我?” 萧长洛大喊冤枉,“母妃,儿臣这是为了您考虑。” 他低低咳嗽了声,“您觉得儿臣比四哥,有哪方面能比得过?” 因为他说的是实话,郑妃就更恼了。 “你胡说什么,你是你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太子如何能与你比?” 萧长洛唇角微微掀起,因为眼角没有任何的变化,所以这抹笑意更像是在讽刺。 “是吗?”他问郑妃,也在问自己。 郑妃心里跳的厉害,不再和他说话,将他赶了出去。 站在外面,萧长洛仰着头半天,摸了摸肚子,没吃饱。 现在回去肯定也是吃不成了吗,他还是出门蹭饭吧。 郑妃本也没准备将儿子真的赶出去,没过一会就打开门让侍竹请他进去,侍竹只能颤颤巍巍的开口。 “七殿下说去太子殿下那用膳了。” “啪”的一声,郑妃将手里的书扔了出去。 萧长洛过去蹭饭,萧长胤自然是不欢迎的。 但萧长洛聪明,他先去见了云昭,然后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晚膳之后还有点心,点心之后还有茶水。 在萧长洛勾着脑袋看小厨房准备了什么宵夜时,他被樊舟拎了出去。 冷风瑟瑟,落叶飘飘,男人的身影在黑夜中,好不孤寂。 他忧愁的叹了一声,摸着滚远的肚子心满意足的回去。 等回去之后,萧长洛又塞了两团棉花在耳朵里,听了郑妃的一顿训斥。 而皇帝那,倒是知道了这场闹剧。 林贵人在皇帝不远处坐着,小声读着一本游记,听到寿安的回禀不由放下了游记,轻笑了一声,“原来七殿下和太子殿下的关系竟这样好。” 皇帝听了这话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是愉悦的。 他不想看见几个儿子之间斗得像乌眼鸡,而争斗的原因,他又再清楚不过,无非就是为了他身下的位置。 林贵人走到皇帝身后,身体像没骨头一样靠在皇帝身上,她轻声说,“不过大皇子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似乎很不好,臣妾今日还见到大皇子瞪太子殿下呢。” “有此事?” 皇帝问的是林贵人,目光看向的却是寿安。 寿安也不清楚这位贵人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只能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今日大皇子气势极凶的到太子殿下那说了几句话,随即又气冲冲的离开。” 皇帝皱眉,转着念珠的手缓缓松着。 “七皇子当时也在。”寿安继续道。 听到这儿,皇帝眉宇间的情绪一散,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长陵虽年长,也正是因为年长,被宠坏了。” 其实这话可真是假。 萧长陵虽是长子,却没有受过多少来自长这个字的好处。 只有如今他和惠妃拉拢的一些臣子,死死扒着立储君还是该立长的说法。 林贵人没点头,皇帝说自个儿子说说就差不多了,她到底是外人,附和了也不好。 所以她问皇帝,“陛下可想听曲儿?” 皇帝挑眉,让人拿了琵琶过来。 林贵人唱的是一首词,她自己唱成了曲儿,配上琵琶的声音,也颇有一番滋味。 等曲子终了,寿安觑了一眼,给几个宫人打着手势,示意他们离开。 站在檐下,哪怕是靠门很近,里面都没再传出调笑或是乐声。 寿安心里直犯嘀咕,觉得奇怪。 陛下这些日子虽然照常让林贵人等人侍奉,但却没有真的宠幸。 这么长的日子了,还是前所未见。 不过这实在不是他该管也不是他能管的事,再者陛下膝下子嗣多,后妃受不受宠幸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了。 有几年没大选,臣子也没有催。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时,云昭就起来了。 她不是认床所以睡得不好,而是太过激动。 她早早的就换好了骑装,又将长发束起,用一个简单的木簪固定。 面前带了一个额饰,坠着的那颗正红色的水滴型宝石愈发衬得肌肤莹白如玉。 她的马儿叫踏雪,是萧长胤身边的侍卫带过来的。 踏雪正如这个名字,浑身上下雪白,眼睛又黑又亮的看着云昭,看得她满心欢喜。 “今日不用它。” 萧长胤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将云昭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最后踩在他的脚上。 黑色的靴子上顿时多了半个脚印。 云昭:“……” 萧长胤像是没感觉到疼痛一样,对着云昭继续开口,“今日不用它。” 云昭奇怪,“为什么?” “踏雪不熟悉这里,让它去四周转一天,之后无论你带着它跑去哪儿,都能将你带回来。” 云昭:“……” 她不认路,确实会像他说的那样,带着踏雪到处跑,然后回来的时候迷茫,又随便指一个方向再到处跑。 “好吧。”她看着侍卫牵过来的枣红色的马,还是眼巴巴的看着踏雪。 第41章 小红 趁着男人没看向这里,她从怀里拿出一包粽子糖,悄悄的放到踏雪嘴边。 踏雪迅速将粽子糖吃完,留下一个空空的纸包。 雪白的尾巴甩阿甩,咴儿咴儿的叫了几声。 云昭将纸包捏成一团,缩到袖子里藏起来。 等走到枣红马这,云昭又觉得这马儿也很可爱,于是又拿了一包粽子糖给它吃。 距离狩猎开始的时间还很早,云昭闲不住就四处先走走。 只是她刚出门还没走多远,就遇见了几个正说话的皇子妃。 除了大皇子妃有孕不能过来,其余几个人都在。 见到云昭,互相对视一眼,走过来说几句客套话。 几人离远了,便觉得云昭穿着不同。 走近了才发现,这竟是一套骑装。 她们不禁面面相觑,大皇子妃不在,为首的便是二皇子妃。 只见她带着众人的疑惑,问道,“太子妃是准备今日就下猎场?” 云昭点点头,“是啊。” 众人神色一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狩猎头两天,都是皇子在其中争彩头,哪怕有臣子过去,那也是凑数的。 当然,她们没觉得太子妃能比这些自幼练骑射功夫的皇子还要厉害,拿到彩头。 只是如果是她们,即便是凑数都不会被允许过去。 “这头一天都是男子,太子妃也要过去吗?”二皇子妃以为她不懂,便对她解释。 也是,毕竟是从云国来的,对北萧诸多习俗不了解也正常。 云昭看着几人,她能分辨出几人眼中类似于恶意的情绪,“那我不能去吗?” 去当然是可以去的,可是从前几乎没有女子这么做过。 几个皇子妃都有些讪然,尤其是同云昭说话的二皇子妃,她只是随意聊两句,来了这里可不是为了惹恼了这位太子妃的。 她想的很多,她觉得她好心将这事说给云昭听,却没被承了这恩。 二皇子妃心里不痛快,不过她惯会做面上的功夫。 此时笑了笑,对着众人说,“咱们几个妯娌都不擅长骑射,这回可要瞧一瞧太子妃骑射功夫如何了。” “要是能拿个彩头,可给咱们挣了脸面。” 云昭不是奔着彩头去的,她就是在宫里憋得慌,又不能常常出宫,所以这两天才格外的高兴。 至于她拿不拿彩头,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而且她也拿不到彩头,她只是过去闲晃的。 “二皇子妃是觉得,我比起几个皇子的骑射功夫还要好?”云昭状似天真的问。 在众人面露鄙夷时,又接着恍然大悟的惊呼,“天哪,北萧皇子的骑射功夫竟这样差的吗?” 扯到这里,众人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受尽陛下宠爱的太子妃不会有事,但挑起这事的她们可就有了麻烦。 几人暗悔不已,早知道,她们今天就不来这一遭了。 还是当中性子最温和的六皇子妃走出来,有些不自在的笑着说,“我们说玩笑话,希望太子妃不要介意。” 云昭弯唇,说道,“不介意。” 二皇子妃,“再怎么说咱们都是妯娌,难道太子妃就……” 她回想起来云昭的话,脸色难看了起来。 “就什么?” 二皇子妃是以为云昭要一直追究下去,所以才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话。 谁知道云昭没放在心上。 她笑得脸都僵了,“太子妃果然是心地善良,大方贤淑。” 云昭听着这话心里也不发虚,坦然的点了点头,应了这夸赞。 之后几人找了个借口离开,云昭则继续在门口溜达。 山上天气变化大,在山脚的时候,她尚且还觉得有些闷热,等到了山上又觉得冷了。 “它叫什么名字?”云昭回去后,看着院子里转着跑的枣红马,问萧长胤。 萧长胤沉吟片刻,“小红。” 云昭:“……” 不想告诉就不说好了,做什么糊弄她。 萧长胤见她不满,迟疑了下,“那叫小黑?” 云昭开始瞪她了,随便糊弄她就算了,一匹枣红马起一个小黑的名字,是叫人笑话的吗? 她冷哼了一声,牵着小黑……不是,牵着小红离开。 山上景色极为美丽,绿盈盈的树木,带着香气的花朵,还有叫声动听的鸟儿。 云昭骑在枣红马上,惊奇的看着不远处树枝上站着的鸟儿。 羽毛红黑相间,漂亮又神秘。 皇帝头一日是不准备下场的,他准备明日再与几个儿子一起打猎。 而今日,就是看看他们的骑射功夫如何,有没有退步。 在看见云昭跟在萧长胤身边时,皇帝不禁挑了挑眉。 他是乐于看见这一幕的,正好这里人多,渐渐的传出太子和太子妃之间感情和睦的消息才好。 皇帝是这么打算的,众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不着痕迹的用余光打量着太子的脸色,结果自然是什么情绪都没看出来。 太子依旧是板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千八百银两一样。 “待会你自己去和他们比,我要一个人四处走。” “我想抓两只小兔子。” 萧长胤难得在众人面前没对她冷着脸,此时问道,“要养?” 不过他此刻哪怕是表现的再温和,在众人眼里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越是温和,越是不得已。 云昭摇头,手里不自觉摸了摸枣红马的鬃毛,粗粝的让她手疼。 “一只烤着吃,一只爆炒。” 萧长胤倒是没觉得意外,比起养小兔子,很显然用来吃更附和她的性子。 萧长洛是准备在萧长胤身后捡漏的,四哥肯定看不上一些小动物,他正好在后面等着捡。 到时候还能凑点毛皮给母妃做一件外衣。 谁知道凑的近了也没好处。 比如他此时听见了四哥和四婶的对话,顿时忍不住“哈”了一声。 郑妃坐在那,瞪了过来。 他连忙找补,“可惜今日不能看见父皇马上英姿。” 虽然是拍马屁,不过这话也没拍错。 皇帝骑射功夫确实不错,从前也是拔尖的那个。 皇帝笑笑,“就你这小子会说话。” 郑妃顺势轻轻拍了下皇帝的肩膀,“子衿说的可是实话,臣妾也想看见陛下马上英姿呢。” 第42 坠崖 她没发现的是,她的话音一落,在场不少人脸色顿时变了变。 皇帝没有过去骑马狩猎,他今日有旁的事情做,只点了点头,“好了,你们年轻人自去玩罢。” 云昭慢悠悠的骑着马落在后面,取出背后的一根弓箭,四处看了看。 “你怎么……”云昭都已经转悠了一会,才发现男人竟然还跟在她的身边。 她狐疑的望着他,今日这彩头要是谁拿到了,可以和皇帝提一个要求。 她不信这男人不想要。 平白无故的跟在她的身边,一定是有阴谋想算计什么。 “你没带侍卫,孤不放心。” 云昭不屑,驱马而奔,扔下一句,“要你管。” 他一肚子的坏心眼,最危险的就是他,她才不相信他。 也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到了森林里面,四周暗沉沉的,抬起头便会看见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 骑装是考虑了天气,特别制得厚一些的。 不过此时,云昭望着周围,还是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寒颤。 萧长洛没跟在后面,他倒是想跟来着,只是最开始两人慢悠悠的,也不像是要狩猎的样子。 他想着大抵这就是夫妻间一起出来游玩的乐趣,幽幽的叹了一声后,便选择了另一条路。 等下回他也带着自己的皇子妃过来,然后甜滋滋的一块狩猎。 云昭眯着一只眼,弓箭上的弦绷紧,“嗖”的一下,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射中了草丛里的白色兔子。 她从马上下来,拎起兔子就往回走。 云昭刚将兔子放到马上,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利箭的破空声。 今日狩猎的除了几个皇子之外,就是一些年轻的臣子。 而且都是分开的,没有成群结队聚在一起的。 她本能的觉得不对劲,但又本能的忍不住悄悄的朝着声音的方向过去看一看。 片刻,她站在声音传来的地方,瞳孔紧紧一缩。 萧长胤被一群黑衣人围了起来,而她的视线里,一个黑衣人已经对准了萧长胤的方向,射出一箭。 云昭的箭术不错,是由她的外祖父亲自教授。 她没有犹豫,对准射出的箭眯着眼睛。 那边的长箭被打歪射向其他地方,而她也暴露在众人眼中。 云昭甩了下马鞭,飞快的往萧长胤的方向跑去,手中的弓箭也不闲着,一箭又一箭的射过去。 她是头一回遇到这种阵仗,难免心里慌乱。 所以后面那几箭只射中了两个人的肩膀,而正好这两个人的倒下,让萧长胤得以出来。 “你的人呢?” 马儿跑的实在快,刚一开口,云昭便觉得风灌进嘴里,呼吸都疼。 萧长胤用长剑击落一人,皱眉道,“遇见这些人,分开走的。” 云昭咬牙,要不是说话就难受,她指定要骂人的。 这显然就是预谋已久的。 也不知道是黑衣人太多,所以侍卫要分开,还是侍卫里就被安插了别的人。 起先黑衣人和弓箭都是对向萧长胤的,不过为首的两个黑衣人说了几句话,就面露凶光的看向了云昭。 “昭昭,伸出手。” 云昭没做思索,将手放在他手上,身子一跃,她整个人都扑在萧长胤的马上。 肚子在马上颠阿颠,她差点当场吐出来。 好不容易调整好姿势,就听身后的男人闷哼了一声。 她抬起头,看见他唇边溢出一抹鲜血以及肩膀上凸出的箭头。 云昭一惊,后面黑衣人紧追不舍。 “你出行都不带着暗卫的吗?” 男人声音发虚,身体也跟着晃了晃,“今日狩猎。” 意思是平时都是带着的,但今日狩猎,若是每个人都带着暗卫不合适。 云昭攥紧了马鞭,狠狠的抽了两下。 她已经将弓箭扔了,站在远处时弓箭还有用处,但到了近战,弓箭便是累赘了。 只是,她又没带佩剑。 云昭忽然转过身,将缰绳放在男人手上,正对着他。 袖箭轻巧,只需要抬起头,另一只手则拨动机关。 已经几乎只有五尺之距的黑衣人从马上摔下,额头袖箭的半端都深深的扎在其中。 而在此时,他们身下的马也被射中,萧长胤揽住云昭,往地上一滚。 肩膀处的长箭被他拔去,此时正不断的冒着血。 萧长胤带着人向前奔跑,他的呼吸声极重,像是破败的拉风箱,呼哧呼哧的带着血腥味。 他干脆利落的用长剑捅死了两个黑衣人,而云昭则一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身体旋转,借力将飞身而来的黑衣人给蹬远。 两人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不是没力气,而是再往后一退,便是悬崖。 云昭眼前一黑,简直要晕过去。 她要不要这么倒霉,随便选一条路都是死路。 不对,这不是她选的,是萧长胤选的。 这也没什么分别,反正两人在一块。 “萧长胤,要怪就怪你领兵攻破云国。” “我们奉陛下命令,要将你杀无赦。” 云昭瞪大眼睛,攻破云国?陛下?是云国的陛下?是她父皇? “你放屁!” 身旁的萧长胤浑身一僵,看了一眼云昭。 云昭没有受伤,只是累得慌嗓子也被风灌得疼,“我父皇怎么会下令杀他?” “你们究竟是何人?” 为首的男人似乎笑了下,抬起了手,声音森冷,“杀了他们,咱们再去云国向陛下邀功领赏。” 语罢,弓弦绷紧,嗖嗖数声,利箭如雨像他们袭来。 云昭正欲躲过,却见萧长胤本就中箭的那边肩膀又中了一箭。 而箭的力道,让他连连倒退,身子向悬崖坠去。 下意识的反应,云昭拉住萧长胤的手,却也被他拉了下去。 数个黑衣人齐齐聚在悬崖便往下看去,此时眼前已经被浓雾遮盖,根本看不清下面的状况。 良久,男人冷声道,“这是半山腰,摔下去必死无疑。” “我先回去复命。”他点了身后的几个人,“你们去山下,必须找到两人的尸体。” “若是两人还活着,无须禀报,直接斩杀。” 片刻,悬崖恢复了平静,唯有地上还留有着许多血迹。 第43章 惊险 萧长胤和云昭下落不明坠落悬崖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皇帝大骇,连忙命所有的禁卫四下寻找。 众人面上戚戚,不过心里如何想却不知。 林贵人怕触了皇帝的霉头,就没过去,郑妃怕自己太过高兴忍不住笑出声,也在自个院子里待着。 萧长洛跟着禁卫出去寻找,院子里都是她的人,郑妃便也不掩藏着。 她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此时对着两个大宫女开口,“也不知谁下的手,倒是帮了本宫的忙。” “只是……要是他走运,活下来可怎么好?” 侍竹眼皮抖了抖,正觉得可能不妙时,郑妃开口了。 她眼珠转了转,唇角扬起一抹笑,“去将郑越叫过来。” 侍竹大着胆子开口,“娘娘叫郑大人,可是为了去找太子殿下?” 郑妃点头,“让郑越带着人去找,要是郑越先找到,定要让他不能活着回来。” 侍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先阻止柳絮出门,随即在郑妃跟前犹豫了下,说道,“依奴婢看,娘娘这回还是莫要参与在其中的好。” “为何?”郑妃面露不愉。 侍竹十分头痛,“前几回陛下可有发这样大的火?可有这样着急过?” “而且失踪的不止是太子,还有太子妃,难道娘娘觉得陛下会将这事给略过去吗?” 郑妃不说话了,她就是觉得皇帝表现的太过盛怒和着急,才没凑到那去。 “就是不为了这。”侍竹脸色苦巴巴的,“娘娘您想,郑大人过去搜查,旁人不清楚,咱们七殿下难道还不清楚吗?” “别到最后,这件事再被推到娘娘身上。” 侍竹最后一句话让郑妃警醒了,虽然觉得可惜,郑妃还是放弃了这念头。 没过一刻钟,她便觉得自己这选择是最正确的。 皇帝此次出宫,除了郑妃和林贵人之外,剩下的就是新封的几个嫔妃。 这些嫔妃封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但皇帝迟迟没有过去临幸,甚至连见面都少有,她们哪能不着急。 太子和太子妃失踪,皇帝震怒无人敢靠近,其中两个胆子大的嫔妃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去了所在的地方,美其名曰陛下伤心,她们去抚慰。 寿安倒是想拦着的,但这两人在外闹的动静大,没一会儿在里面守着的小太监就走过来。 又没过一会儿,院子里传出女子惨叫和打板子的声音。 一人四十个板子,几乎是一条命都没了。 这消息很快传出去,皇帝不是个暴戾的人,至少如今不是,后妃里也不是没有争斗的,甚至几个儿子斗得也厉害,但他很少情绪如此的外露。 不了解皇帝的,只以为皇帝是为太子着急。 了解皇帝的,便觉得皇帝是担心太子妃出事,再引起云国的不满。 毕竟这位太子妃,就代表着云国的半壁江山,可见云国皇帝对其看重。 不过这了解和不了解,都是众人的自以为。 其中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清楚。 在山脚下寻找的禁卫并没有看见两人,一路过去,倒是看见地上有不少血迹。 只是跟着血迹走,走一会便断了线索。 过了大半日,禁卫首领派了两个人拿着他们找到的腰牌先去皇帝那禀报。 随即扬手将人分成四队,到不同的方向去找。 而被寻找的两人,一个昏睡不醒,一个则刚醒过来,费力的拖着人往最近的山洞里走。 醒过来的那个是云昭。 她浑身上下都有擦伤,虽然疼其实没那么严重。 本来还担心脚印的问题,就听几道雷声,大雨倾盆而下。 她转过头,就见地上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都被冲了大半。 只要追杀的人不是跟在后面,就不会这么倒霉被发现。 好不容易将人拖到山洞里,云昭卸了力气坐在地上踹着气,打量着周围。 她头晕目眩,咳嗽了两声,用帕子接住看见了血丝。 回想起从山崖掉落的那一幕,云昭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们并不是直直的坠落的,要不然两人此时都该在奈何桥相见。 山崖边有几根很粗的绳子,年代已久显得很破败,不过却很结实。 两个人悬在上面,虽然传出嘎吱嘎吱要断裂的声音,却还没有断。 但总是悬在那也不是一回事,要是被上面的人发现,割断了绳子,他们可就危险了。 还没等她动作,就见萧长胤一手揽着她,抓紧了绳子往下滑。 云昭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男人,他的手心血肉模糊,看不到一块好肉。 这都是滑下来的时候被绳子磨出来的。 两人并不是一直顺着绳子滑下来的,中间出了意外,两人都朝着下方坠去,将几根粗壮的树枝砸断,然后在地上各自昏迷。 云昭探过他的呼吸,还有气。 果然祸害遗千年,他还死不了。 但状况实在不好,被箭射中的肩膀已经肿高许多,额头也很烫。 外面还在下雨,她便捡了山洞口还没被打湿的一些碎木头树枝之类的团在一块,用火折子点燃。 她带了水囊,不知道摔下来的时候碰到了哪,水囊摔坏了,里面的水也早已经漏光了。 此时只能砍了竹筒烧水。 等烧热的水没那么烫了,她才用帕子沾湿给他擦脸以及身上沾了泥水和血水的地方。 云昭带了好多药,是秋月和素昔不放心特意给她全塞在了衣服里面。 此时一检查,发现这些瓷瓶竟然也没有碎。 她辨认了下上面的字,然后就着水给他喂下。 肩膀上的衣服已经和伤口粘连在一起,她费了一番功夫才清理干净,最后将金疮药洒在上面。 云昭昏迷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他肩膀上的箭已经被拔掉了。 大概是他先醒的,拔完箭又晕过去了。 此时只留下两处箭伤。 止血的药粉洒了大半瓶,云昭盯了一会,发现药粉的效果极好,血已经不怎么流了,只有一些血珠会是不是的渗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经黑沉。 稍稍远离燃着的火,伸出手都不见五指。 第44章 失忆 山洞里的树枝木头都是有限的,所以她只能先将接的水烧热,然后将一个又一个装着水的竹筒放在那。 到了下半夜,就连树叶都烧没了。 火光没了,周围漆黑如墨,云昭只能缩到萧长胤那边。 他似乎是烧糊涂了,低声喊着谁的名字。 云昭没靠近,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两人头一回见面的时候。 她低着头,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咬牙愤愤道,“我救了你两次。” 她这回真是倒霉催的,都已经猎着一只兔子,再猎一只她就准备回去了。 谁知道挡不住好奇心,遇上了这事。 至于那些黑衣人口中,奉命于她父皇的话,云昭是连这些人的语气都不相信。 若是那些黑衣人所说是真的,只要萧长胤出事,那么北萧必然会再次举兵攻打云国。 两国交战,百姓受其害。 她父皇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冷……” 这声打断了云昭的思索,她皱着眉凑近了些,果然又听到了一声冷。 萧长胤肩膀处的箭伤实在严重,加上她担心到时候衣服再和伤口结在一块不好分开,所以上半身几乎没给他穿什么,只虚虚的盖上了脱下来的衣服。 又因为她不会脱他的衣服,便用匕首划了几下,所以到最后整件上衣都是零碎的。 现在这样…… 云昭神色有些迟疑,她不能让萧长胤死。 至少不能让他死在现在,死在她的面前。 那些黑衣人肯定有后手,如果他们都不能回去,说不定到最后真的会演变成两国交战。 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唯有些许微弱的月光,让她看见男人朦胧的轮廓。 她怔了怔,眼眸低垂,手指放到腰间,将系住的腰带解开。 到了里衣的位置,她才停下来,然后躺下来双手抱住他的腰,连带着半解开的衣裳也裹在他身上。 云昭很累,所以闭上眼睛一会就没了意识。 天色从暗到明,似乎过了一个很短暂的时间。 外面有鸟儿的叫声,风又从洞口吹进来,云昭揉了揉眼睛,浑身只觉得又酸又痛。 她还在萧长胤怀里,意识到这一点,云昭整个人都僵住了。 萧长胤该不会在半夜的时候,没了吧? 她不敢抬起头,便用手摸了摸。 没有布料的遮盖,她手指触及的,是一片温热。 还活着,云昭松开一口气,连忙起身退开,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瞳。 “你……” “你是谁?” 云昭:??? 她看了一眼,目光不可避免的望见男人大敞的胸膛,便又移开了视线。 男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不知姑娘是谁?” 云昭因为那句“你是谁”开始神游,好不容易神游回来,又听到这句“不知姑娘是谁”。 见鬼,这男人该不会是把她给忘了吧? 云昭咬着唇瓣,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怒火,语气却极力的平静,“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男人似乎很警惕,目光盯紧了她,腾出一只手撑在地上。 云昭冷笑一声,没去扶着,任由他额前冷汗直冒,过了好一会儿才坐起。 “姑娘救了我” “在下萧长胤,敢问姑娘是……?” 云昭将手里的衣服砸他身上,“你爹!” 她这累死累活的,忙活这么长时间,还差点将命都折在这儿。 他倒好,来一句“你是谁”。 要不是他现在得活着,云昭真想用匕首在他身上戳两个洞。 萧长胤却像是高兴了起来,云昭不敢置信的望着男人唇角勾起,眉眼都弯着。 “是姑娘救了在下?” 云昭继续冷笑,她后悔了,她没断手没断脚的,就应该自己先跑。 至于他能不能活着,就给老天爷选择。 “是。”她瞪着眼睛,“我要穿衣服。” 男人咳嗽了声,乖巧的转过身。 衣服从他的身上滑落,到了云昭手里。 都已经这样的处境了,云昭想嫌弃也不行,迅速将外衣套上,又系好腰带。 “好了。” 他转过身,脸色显得苍白,眉眼倒是很温和。 “是姑娘救了在下,在下当以……” “做牛做马吧。”云昭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 这答案她已经选错了一回了,即便这一次不算重新选择,她也不想选从前那个。 男人笑意僵硬了下,垂眸抿唇,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姑娘说笑了。” 云昭走到山洞门口,探出脑袋看了会,也不知道先找到她们的是禁卫还是那些黑衣人。 要是禁卫还好,如果是黑衣人……云昭握紧了匕首,有些沮丧。 早知道当年外祖教授她武功的时候,她不那么偷懒就好了。 对付一两个黑衣人她还勉强能跑,要是一群人,她要逃走除非是长了双翅膀。 “你真不记得了”云昭踢着石子走进去,又将剩下的几个瓷瓶都给他。 里面装着药,人都醒过来了总不可能还要她来喂药。 男人压着眉眼,缓缓思索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这什么意思?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经过这么多事,云昭已经完全没了耐性。 萧长胤抬眸,目光与她交汇,“记得许多,不记得姑娘你。” 一时间,周围似乎寂静了下来,就连外面的鸟叫声都仿佛消失。 云昭扯了扯唇角,“你是说,你记得你是北萧太子萧长胤,记得你是来西山狩猎被黑衣人打下山崖,但不记得我是谁?” 要是这样,她真的会忍不住动手。 云昭捏了捏手指,将手指捏得咯噔咯噔的响。 他高烧刚退,嗓音里带了些沙哑,“不知姑娘是何人?” 他似乎在猜测,“姑娘是否是在下的妻子?” 在男人看来,这个猜测是合理的。 他坠崖之前身边有她,落崖之后她又悉心照顾。 而且两人昨晚是抱在一起的,他身上衣衫不整,她一直都没有避开,可以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是亲密。 云昭:“……” “不是。”她利索的开口否认,并且背对着他,“区区救命之恩,就请公子做牛做马报答吧。” ------题外话------ 装的 第45章 找到 萧长胤:“……” 他将这个话题放到一边,取下身上挂着的几块碎布,面带浅笑的摊开手。 即便这药粉再有效果,血肉模糊的手心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恢复好。 “可否请……姑娘帮我上药?” 云昭眼神闪了闪,重重的哼了一声才坐在地上。 她将从裙子上撕扯下来稍稍柔软的布浸湿,细细擦拭伤口的周围。 “方才的话,姑娘没有回答,在下说的可是真的?” 云昭:“……” 她将药粉洒在手心和肩膀的伤处,然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那些黑衣人怎么这么蠢,都出来杀人了,箭上就不能抹点毒药吗? 她假装没听到,给他上完药便要出去。 想了想,她将匕首留了下来,对着萧长胤道,“要是被那些人发现,自己抹脖子吧,” 萧长胤:“……” 他接过匕首,复杂的神色一瞬间在眼眸里闪过。 云昭就在附近走走,她抬起头看,许是下过一场雨,天空呈现干净的浅蓝色,云朵变化成不同的形状在头顶飘。 她没走远,只在周围转悠了下。 四周并没有脚印,也就是说不管是追杀的还是要救他们的,都还没找到这里。 她爬了一颗不太高的树,发现上面竟然有许多拳头大的果子,就摘了一兜。 摘完之后她就坐树的枝丫上,双腿晃阿晃,又用袖子擦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 “呸呸呸!” 好不容易从那股酸涩的劲缓过来,云昭看向怀里的这些果子,没再尝试。 她从树上缓缓滑下来,然后又装了几个竹筒的水带回去。 外面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疼,这也有好处,门口地上有不少昨日还是湿透的树枝都被晒干了。 她将果子放到他身边,顺势看了看。 这样的伤口,再好的金疮药也没多少用处,此时还是和昨日一样高高的肿着,甚至瞧着更严重了。 她没由来的觉得烦躁,又走到洞口看。 想着要是她往摔下去的那地方走,会不会走运碰到樊舟那些人。 但她的运气又常常处于不好的状态,要不然也不会遇到萧长胤,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双手。 如果先找到他们的是那些黑衣人,她大概只能自个选择一个体面些的死法。 她转头看萧长胤,萧长胤也在看她。 “想起来了吗?”她觉得他大概是摔下来的时候碰到了脑袋,不过昨晚也没看到脑后有伤。 心里有一丝怪异划过,而又很快的消失不见。 男人看了她许久,似乎是在认真的辨认,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云昭不无恶意的想着,这人要是真摔成傻子也挺好,可惜除了她之外,其他什么都没忘记。 云昭本想坐下来歇会,又被追问名字。 她被问得烦了就背过身,只是听到后面窸窣的动静,她下意识转身,又看见他脸色苍白,手撑着地想要起来。 云昭连忙起来走过去,急问道,“你做什么,要是不想要这条命就直说,也不用别人动手,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男人咳嗽了下,脸色微红,说了几个字。 云昭没听清,就凑了过去。 岂料男人颀长的身躯倾了过来,她想避开来着,但他要是摔到地上,身上的伤肯定会更严重。 云昭只能将人接住,在他稳住身形后又立马退开。 男人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轰”的一下,云昭脸上迅速爬上红晕。 她愤愤的瞪了男人一眼,“你就不能忍一忍?” 话是这么说,但这事也不好忍。 云昭将人扶着到外面,然后转过去走了好远的距离。 隔着层层叠叠的树木,她似乎看见白色一晃而过。 之后,便是哒哒哒的马蹄声。 云昭警惕的握紧了匕首,却在几瞬后,眼睛都瞪大。 “踏雪?” “你怎么会在这里?” 狩猎开始之前,踏雪确实是被放出来到处跑认认路的。 可是,再是到处跑认路,会从半山腰跑到山脚下吗? 还没等云昭细想,踏雪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 云昭惊喜的摸了摸踏雪的脑袋,然后牵着缰绳走到萧长胤那,“我们可以骑马离开,运气好的话应该能避开那些人回去。” 萧长胤刚要点头,却见一道破空声,他将人拉过来避过。 云昭急促的喘息着,看见一支利箭穿过两人身后的树,半根箭都钉在了里面。 而这根箭,本该对准的地方,是她的咽喉。 云昭抱着他的腰,他肩膀上的伤口再次裂开,渗透出的鲜血很快流淌到她的手上。 “都说太子和太子妃不和,传言看来是假的。” 不远处,从厚大的树冠里,飞身而下五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在山崖上看见的那个。 “你们究竟是谁?”云昭拖延时间的问道。 踏雪能找到这儿,萧长胤的人一定也能找到这儿。 云昭一边压低声音,“待会他们动手的时候,你上马迅速跑,他们追不上踏雪的。” 为首的黑衣人阴阴的笑了一声,掂了掂手里的刀,缓缓往前走,剩下的四个则齐齐的举起弓箭。 “公主莫不是忘了,咱们是陛下派过来要北萧太子的性命的。” 云昭脸色一变,“你胡说,你要真是我父皇派来的,如何会害我?” 她攥紧了手,萧长胤如今不认识她,她还真的担心他信了这些话。 也担心他不信这些话,但是最后却拿这些话当由头。 踏雪在侧不耐的甩着尾巴,忽然两只前蹄向上,口中叫唤了几声。 而与此同时,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一圈又一圈的将他们包围。 他们,是云昭和萧长胤,也包括那些黑衣人。 五个黑衣人相互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他们为了不让动静太大被人发现,所以只有这五个人在下前面搜索。 既然不是他们的人,那只能是为了来找……太子和太子妃的。 几人面色剧变,几乎是迅速放下弓箭,拿起腰间的刀,刀风直劈向他们。 为首的男人脸上很快由得意到僵硬到惨白,只见他们对面,七八个人影从树上倒掠下来,迎了上去。 刀剑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 第46章 无措 “留活口。”男人在后漫不经心的开口。 樊舟笑了声,手里却很利索的将他面前的黑衣人下巴卸掉,其他人也照着他的行为做。 过了会,云昭坐在马车里,耳边还是几人方才被卸掉下巴前说的话。 没什么意外的,他们说的都是关于他们是奉命与她父皇之类的话。 云昭烦闷的别过眼,掀开布帘看马车外面。 踏雪就在旁边,此时随着跑动纯白色的鬃毛都扬了起来,很是漂亮。 等马车快到半山腰,云昭才看向自从上了马车就阖上眼睛的男人,“这些人不是听命于我父皇,我父皇不会派人杀你。” 男人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此时微微掀开眼帘,目光幽然,“孤知道。” 既然这把火不会烧到云国那边,云昭就不想管了。 身上是一件偏大的披风,她将多余的布料堆起来面前抱着,便继续偏过头。 等回了院子,几个宫人都泪眼汪汪的凑过来。 云昭直到现在,才有些缓过神。 从秋月的口中,云昭才得知萧长胤不只是肩膀上有箭伤,左手臂似乎也脱臼了。 她不想落人口舌,重新梳洗便去看他。 “可知道是何人?”皇帝第一时间将所有的太医都带了过来。 萧长胤半坐在床榻上,低垂着眼眸,声音发闷,“儿臣不知。” “不过……那些黑衣人说,他们是听命于云国。” “不可能。”皇帝摆了摆手,比萧长胤还先否认,“这些人背后定另有其人。” “儿臣也是这么想。”萧长胤低着头,唇角往下压了压。 “对了。”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似乎下面的话让他很难以启齿。 皇帝头一回见太子这样,心里起初的愤怒一时消散了许多,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萧长胤盯着地面,手指收紧到指骨发白,“这一次,是太子妃救了儿臣。” “儿臣被箭射中跌入山崖,是太子妃追随儿臣下来,若不然,儿臣怕是不能活着回来见父皇了。” 他的神色没有多少改变,一如从前的冰冷,只是此时像是又多了几分的无措。 云昭来时便是这么个场景。 她行了礼,抬起头看见皇帝的笑脸不禁往后一退。 并在脑中惊疑不定的想着,这人不会是在盘算什么阴谋吧? 云昭心里揣测,面上露出一个浅浅而又温柔的笑容。 皇帝朝着她招了招手,笑道,“坐这边来。” 寿安连忙搬了一张凳子到皇帝手指着的地方。 云昭走过去坐下,眼神迷茫。 “之前是太子混账,竟然一直冷落你。” “今日之后,他要是再敢这样,朕第一个不答应。” 云昭:“……” 别啊,继续冷落下去啊,两人就这样相看两厌的状态挺好的啊。 云昭几乎是带着求救的感情看向萧长胤,希望他这时候能发一通脾气反驳皇帝。 至于萧长胤反驳了之后会不会被皇帝骂甚至被打,这不在云昭的考虑范围之内。 男人眼中有挣扎哟犹豫,不过最后还是朝着皇帝和她的方向点头,“儿臣不会了。” 云昭:“……” 她应该是在做梦,也难怪,她一夜几乎都没怎么睡。 但是睡着了怎么还会梦到这两人?这可真是个噩梦! 她艰难的开口,“父、父皇?您可知太子殿下失去记忆了?” 说失去记忆也不准确,毕竟除了她之外,他都记得。 云昭就又补充,“只是忘了儿臣,其余都是记得的。” 皇帝的视线不解的从云昭身上转移到萧长胤被裹得严实的头上。 “太子妃说的可是真的?” “是。” 皇帝怪异的看着两人,在确定不是夫妻之间的乐趣之后,让寿安将外面守着的太医再带进来。 太医继续诊脉,过了好半晌他才捻着胡须眯着眼,说道,“许是殿下摔下来的时候头碰着了哪。” 太医其实没听过这样的病症,失忆症是有,忘了一些事也是有,但特定的忘了一个人他属实是没见过,不过这不妨碍他现编一个出来。 “这不影响殿下的身体恢复。” 皇帝松了一口气,像个慈父一样向萧长胤投去关切的目光。 大概这种场面很罕见,叫已经走到门口的太医都不禁转回头,用力掐了把胳膊上的软肉。 在得到一阵剧痛后,他倒吸了口凉气,连忙趁着没人注意他的时候走远。 皇帝在这里足足坐了快一个时辰,期间又是回忆太子幼年如何,又是感叹他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之后又愤怒的表示,一定找出幕后凶手。 “昭昭。” “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云昭不觉摸了下手腕处包扎好的地方,眼中充斥着疑惑,“殿下不是不记得我?” 木易将拂尘抱在怀里,笑着说,“是奴才将一切事情告诉殿下的。” 云昭:“哦。” 为什么摔到脑子不能摔傻了呢。 见云昭不回答,萧长胤就又问了一遍。 云昭嫌他烦,但这么多人在这儿,她也不好甩脸子走人,“没什么事,都是擦伤。” 秋月听到这个答案,眼睛都快抽筋了,连忙站出来说,“奴婢给太子妃上了药,只是看起来都是擦伤,其实还挺严重的。” 云昭:“啊……?” 她尾音上扬,低着头打量身上洒过药粉的地方。 “没有啊,我伤的一点都不……” 秋月迅速打断她,接着说,“太子妃便是这样的性子,哪怕受伤重,也不想让殿下知道,让您担心。” 云昭还来不及反驳,就见男人温柔的看着她,微微颔首,“孤知道,这回多谢太子妃了。” 云昭:“……” 她可能是疯了,要不然就是这些人都疯了。 周围的气氛奇怪,男人的视线也看得她后背发毛,浑身都不自在,云昭就搓了搓胳膊,随意找了个理由出去。 看见几个皇子妃和夫人在一块赏花说话,云昭不想和她们撞上,就先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蹲着。 因为靠得近,她不可避免的听到这些人之间的对话。 第47章 离谱 “想不到太子妃对太子殿下竟如此痴情,为了救他连性命都不顾。”一个云昭不认识的夫人重重的一叹,并用帕子摸了摸眼角,“此情真乃感天动地,令吾等敬佩。” 那夫人眼中留出不少眼泪,用帕子擦了擦还不够,甚至掩面到一边兀自感动了起来。 云昭眼睛都瞪酸了,眼前的场景也没有改变,她不由得往后面缩了缩,以防被这些人发现。 那位夫人走到一边了,又有另一位夫人走到中间。 她先是慨叹,随即动容的望向远方,说了一句,“若是我的话,恐怕是做不到的,可见太子妃待太子殿下之心赤诚。” 这话不是恭维,几人虽没有明面上附和,但心里都是认可的。 让她们为了自己的儿子丢了性命,她们或许愿意,但为了夫君就算了。 毕竟她们要是出事,夫君定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另娶她人。 不说这些夫人,就连几位皇子妃,都有些感慨心里生出许多的钦佩来。 云昭:“……” 她木着一张脸回忆,当时她好像是想将萧长胤拽住,谁知道被他给拖下山崖的。 她很想站起身走过去解释真相,但是也知道这些人肯定不会相信。 云昭想了下她要是与这几个人碰面会有什么结果,顿时浑身一激灵,起身悄摸摸的回去。 比起她的面无表情,她身边的宫人倒是一个个眉开眼笑的。 尤其是素昔,已经激动的摔了三个跟头。 在她没看路被石头被绊倒即将摔第四个跟头时,云昭伸出手扶住她。 “多谢太子妃。”素昔眼睛亮晶晶的,里面仿佛藏着许多话。 说藏可能也不太准确,因为云昭能明显的看出来她想说什么。 云昭不想听,但素昔已经憋了大半天,此时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殿下方才又命人送了珠钗过来。” “这荒山野岭的,殿下哪来的珠钗,一定是早早的就买好的,准备给太子妃一个惊喜。” 云昭呵了一声,无情的打破素昔的猜想,“说不定是送给喜欢的姑娘的,但是被我给截了,他是被逼无奈才将这些送到我这来的。” 素昔听完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神情十分复杂,只是没过一会儿,她眼中又渐渐坚定起来。 只见她握紧拳头,手肘向下,做出一个加油的姿势,“殿下定是喜欢太子妃的。” 这些话听了一下午,再听到云昭任何表情都摆不出来,此时也只是无力的牵动了下唇角。 但等到素昔的后半句话,云昭却没反驳。 “太子妃和殿下感情和睦,云国和北萧亦如是。” 云昭静默了一会,扔下三个字,“或许吧。” 她其实……并不信任萧长胤。 尽管她不明白当初萧长胤为何不一举拿下云国,直接杀了他们。 她不清楚个中的原因,但不妨碍她不信他。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响,云昭抬起头看去,就见到郑妃带着几个她眼熟的嫔妃在门口站着。 她眨了眨眼,让秋月去准备茶水和点心。 除了郑妃之外,几个有子的嫔妃都没过来。 所以这里只有郑妃心里带着绵长的怨念。 她都已经准备好,回去怎么联络那些大臣,让他们推选子衿为太子了。 谁知道萧长胤竟活着回来了,据外面的传言,还是这位太子妃将人救回来的。 在西山这里,夫人们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事情做,唯有坐在一块说话。 谈天谈地谈时兴的话题,而今日最时兴的,便是太子和太子妃失踪又被找回来的事情了。 云昭听的时候,话题还停留在感叹她对萧长胤情深。 而在这些嫔妃口中,她已经成了能以一敌百的武林高手,于数人之中轻松将萧长胤救下。 要不是亲身经历,她真的会觉得她们说的才是真的。 “太子妃,你的武艺真的这么高强吗?竟然几十个刺客都打不过你!” “太子妃,听说这些刺客在你手底下过不了两招就跪地求饶了,是真的吗?” “太子妃,你一抬手一踢腿就将刺客甩到天上去,好厉害!” …… “太子妃,你不会打我们吧?” 七嘴八舌中,出现一句极其奇怪的话。 众人纷纷看向说话的人,随即慢慢转头,惊恐的看向云昭。 云昭:“……” “都是传言,事实并非如此。”她僵硬的笑笑,解释道。 只是半天的功夫,事情就能传成这样。 云昭眼前一黑,不敢想象要是回去之后,又会有怎样离谱的说法。 众人却是不信,此时都纷纷双眼发光的看着云昭,希望她能说出一些她们没听过的细节。 云昭看向她们,脸上的笑容麻木。 郑妃原本是不欲来的,她巴不得太子早点去死,如今听着人好好活着回来,她气的在院子里大发了一通脾气。 后来听说皇帝带着太医亲自探望,她才不得不在皇帝后头过来。 毕竟皇帝带过来的嫔妃里,她的位分最高。 太子出事,她不过来表示关心,实属不妥。 若是比她位分低的都过来她却没过来,就更是不妥。 所以哪怕是再不情愿,郑妃还是要带着关切仔细询问太子的伤势。 说完了之后,郑妃握住云昭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你受苦了。” 云昭神色复杂,一时倒忘了将手抽回来,说道,“郑妃娘娘,您瞧着真是和蔼慈祥。” 郑妃脸上的笑意僵住,和蔼?慈祥? 其余几个嫔妃也听到这话,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郑妃看过来时,又忙转向一边若无其事的或是仰头看天空或是低着头看地上。 “太子妃说笑了。”郑妃眼皮抖了抖,将快憋不住的怒火继续往下压,“本来本宫该亲自去看望太子,只是到底有别,这么过去也不方便,所以就有劳太子妃替本宫转达一下关切之心。” 郑妃都表达了要离开的意思,其余几个嫔妃虽然还没聊尽兴舍不得走,但也不好留着。 这院子并不算大,院子里的声音也会传到屋子里去。 ------题外话------ 结局he如果是be我会在开头就排雷的 等我找找之前有个文案发上来 第48章 果真 床榻上,男人已经坐起身,手边是一本史记。 面前是几个轻晃交接的果子,他时不时拿起一个放入口中,眉头皱皱又吃下去。 看的一旁站着的木易牙根就是一酸。 “殿下,外面那些人都走了,要不要奴才去请太子妃过来?” “不用。”男人像是忽然想起来,“孤打的猎物里让厨房都做点,然后送过去。” 木易心里吃惊,面上不动声色的应了声是。 当天晚上,云昭闻到隔壁传来的烤兔子的香味,忍了忍,眼泪不住的从嘴边往下流。 不过这也没能忍住,她还是去了隔壁。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云昭都坐在这吃上兔子了,也不好冷着脸对萧长胤。 想了想,她关切的问道,“你这伤没事吧?” “无碍。”萧长胤已经从床榻上下来,让木易搬了一张凳子在云昭对面坐下。 竟然没事?云昭幽幽的叹了一声,祸害遗千年,果然这话不假,她甚至都觉得手里的兔子肉不那么香了。 看来她距离当一个寡妇的梦想,还很遥远,云昭想。 萧长胤在一边时不时递个茶水,或是用帕子给她擦手上的油。 “孤没事,太子妃莫要担心。”萧长胤的话将云昭从天马行空的想象中拉回来,云昭眨了眨眼睛,“我不担心。” 秋月脸都要笑僵了,在一侧给云昭找补,“太子妃这是不好意思呢,殿下不知道,太子妃因为殿下的伤势十分忧心,一下午都没吃什么。” 说完这些,秋月也觉得亏心,毕竟太子妃这一下午几乎嘴巴就没停过,就连几个嫔妃过来,她也在喝了两杯杏仁茶。 云昭迟疑了下,对着萧长胤点点头,“是啊,我很担心你。” 萧长胤倒是不在乎好听的假话还是难听的真话,他在乎的是这个人还在他的身边。 云昭被这眼神看的奇怪,扔下一句,“天色不早了,殿下先去休息吧。”就慌慌张张的往外走。 她走到门口,却没能出去。 秋月大概说了下,萧长胤受伤重,晚上多有不便,所以身边要有人。 于是云昭只能留下来。 夜深,云昭预想中的她会被差遣做许多事情的局面没有出现。 一夜好眠,她梳洗后没出门,而是坐在一边装作不经意的凝神望着他。 摔个脑袋而已,还能变个性子吗? 往常她都会被刺两句的,昨天到今天一句都没被刺就算了,怎么他还总是对着她笑呢? 云昭沉思,她也不是喜欢萧长胤对她凶,只是现在笑意盈盈的模样,总觉得是在算计什么。 但她身上,哪里还有值得他算计的? 想通这一点,云昭就不再苦恼了,她让人拿了新鲜的草料过来,在上面洒了糖水,喂给踏雪吃。 其实她更想出门打猎来着,只是这传言越来越离谱,她一出门就会有很多人围着她,询问她是不是话本子里那样写的能飞檐走壁之类。 听着这些人的吹捧,云昭都要真的以为自己其实是个世间罕见的武林高手了。 昨日太子失踪,狩猎就没继续下去。 原先皇帝准备暂停回京,不过被萧长胤阻止了。 云昭当时也在那,听到了原话,是这般说的。 “不过是一点伤,没什么要紧,我自己歇着便是,别扰了父皇和皇兄皇弟以及臣子们的兴致。” 皇帝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就更明显了。 而云昭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说不上来的怪异。 到了下午,她听几个过来说话的夫人说,是大皇子萧长陵得了彩头,不过皇帝瞧着并不高兴的样子。 云昭却很高兴,她知道萧长胤一定不爱听大皇子拿了彩头的消息。 毕竟怎么说,也是一个皇帝的承诺,这可比任何的金银珠宝都要贵重。 她故意走到院子的东南角,那里有一个葡萄架子,不过现在上面没有葡萄,只有叶子在上面。 萧长胤则坐在临时做的一个轮椅上,云昭出现在他的面前,准备满是恶意的开口。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手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一块玉,雕刻成了猫儿,虽然整体瞧着粗糙但也十分有趣。 云昭不太想要,但忘了她的萧长胤显然比记得她的萧长胤还要缠人,他一个劲的要追问出她为何不要。 云昭总不可能说她看他便烦,看见他送的东西也烦。 为了避免他问的越来越多,她只能先收下。 不过既然已经收下了东西,她立刻就恶言相向似乎也不好。 于是云昭咳嗽了声,一改准备好的恶意发言,挤出一个笑容,“大皇子赢了所有人得了彩头,大家都在夸他。” “不过殿下不用伤心,在我心里,殿下才是最厉害的。” “果真吗?”今日不用出门,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袍,腰间系着一根宫绦,本就过分俊逸的容貌,更显得出尘。 云昭这回没违心的点了点头,“果真!” 男人唇边不知不觉付浮起一丝笑,他缓缓转动眼珠,盯紧了云昭。 偏偏云昭觉得这玉雕刻的猫儿很有趣,正专心的看着,所以也没察觉到身前人的目光。 萧长胤自己扶着车轮向前,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 外面的传言经过无事可做的夫人们口口相传,出现了多个版本。 到云水苓这里,已经是有人觊觎太子的美貌,太子妃怒而出手,将黑衣人全部斩杀于马下,并救下太子。 虽然这个版本在众个版本里显得十分的离谱,不过也有很多人相信。 和云水苓说这事的姑娘就对此深信不疑,还捏紧了拳头,说道,“太子妃可真厉害。” 云水苓嘴角抽搐的将人送走,关上门后就开始怀疑人生。 她本来是想这几天再去一趟那边的,照这个架势,估计是去不得了。 她有些烦闷,将手里的帕子拧烂,又扔到了地上。 萧长胤和云昭下落不明时,她不知道多高兴,要不是怕被人察觉,她恨不得让丫鬟摆一桌菜再放上一壶好酒。 谁知这高兴还没维持上两天,人就回来了。 第49章 收押 回来便回来吧,总得多受点伤,最好脸上再划几道疤。 她抱着这样的期望,还去外面打听了下。 伤倒是有,但只有一些擦伤,还是抹几天白玉膏就能好了的程度。 听到这些,云水苓两眼一黑,简直要晕过去。 等回过神她望着自己拜的佛像,一气之下扬起手打翻。 在门口守着的丫鬟听到这声音急急忙忙的冲进来,因为这些丫鬟是郑越送给她的,她还得在这些丫鬟面前想出一个借口。 只说差点晕倒,手无意打翻了佛像。 在丫鬟们收拾地上的碎玉时,云水苓出门去找最近认识的几个姑娘。 这几个姑娘是云水苓刚到兰京就认识的,里面不乏有身世显贵的,云水苓和她们相处的也很好。 她会在与她们相处时,适时表现自己的柔弱,以及时不时穿插着说曾经被欺负时的委屈。 她没有掩藏身份,这几个与她交好的姑娘都知道她是云国的郡主。 看见她的处境,谈话之间不免对欺负她的云昭多有斥责。 她如同往常一样,去几人那说一说心里的不快,但是这回,她没有得到几个姑娘的附和。 “太子妃能以身犯险,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去救太子殿下,可见其性情之真之赤忱。” “太子妃武艺高强,用江湖作风,自不会用下作手段,一定是阿苓你误会了。” …… 云水苓笑得脸都僵了,还得点头,“是啊,一定是我误会了。” 她这么多天的努力简直是一朝丧,有种白白给她人做嫁衣的感觉。 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云昭是不知道的。 她正在院子里骑着踏雪转圈。 本来她想趁着天色早出门溜一圈,谁知道这么早出来外面都有很多人。 她对着几人笑笑,带着踏雪进去。 进去之前,还听到一位夫人说,“怪道太子妃武艺这般高强,原来这么早就起来练武了。” 其他几位夫人纷纷附和。 云昭看了一眼手中的缰绳,又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院门,眼中对未来充斥着迷茫。 既然不能出门,她就只能在院子里溜圈。 正走着呢,院门忽然“轰”得一声被粗鲁的打开。 云昭睁着眼睛看过去,怎么着,萧长胤恶意做尽终于被发现,要被拖走了吗? 开门的人是樊舟,此时黑漆漆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太子妃。”樊舟走过来行礼,“属下一时无礼,请太子妃降罪。” 云昭望着樊舟脸上的笑容,很是沉默。 这位樊将军,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要……吓人。 不过看这样子,应该就不是萧长胤恶事做尽被发现了,她颇有些可惜的叹气。 “无碍,殿下在里头,你过去罢。” 樊舟喜滋滋的起身,走过去带起一阵风。 过了会,云昭知道樊舟来的原因了,还是素昔打听来的。 几个黑衣人受不了酷刑,交待出了背后的人。 而背后的人又再次交代,一层一层的剥开,最后是大皇子萧长陵。 “事情可属实吗?”云昭没觉得意外,北萧和云国不一样,云国皇室里就她哥一个皇子,太子自然也就只能是他。 而北萧皇子多,为了储君的位置争斗也正常。 只是……这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好歹是一国皇子,做这种大事都不擦干净后面的吗? 云昭想了一会,没想通,只能将这归结于或许这位是个蠢货。 与此同时,被禁卫抓住的大皇子也很震惊。 皇帝走过来,怒斥他竟有此大逆不道之心。 谋害太子,图谋储君之位,那么下一步,不就是要图谋皇位了吗。 想到这,皇帝怒火就烧的更烈了。 “父皇,儿臣冤枉!”萧长陵这声喊带了十足的真诚,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冤枉。 倒不是说他没做这事,只是不敢相信会被揪出来。 他被压着跪在地上,向来温柔的眼眸通红,心里焦急的像热油上的豆腐。 母妃不在这里,谁都帮不了他。 皇帝是得了证据的,此时听到他喊冤,心里更怒,而这怒意中,又夹在了些别的情绪。 后面如何也是素昔打听来的。 皇帝让人打了萧长陵四十个板子,又将他暂时收押,等回京再处置。 收押…… 素昔有些愤怒的哼了一声,“外面都说陛下太过无情,到底是亲生儿子,殿下和太子妃又相安无事,对大皇子收押太过分了些。” “他们怎么不想想,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能好好的回来,可不是大皇子手下留情。” 云昭心里觉得怪异,当然她和素昔是一样这么想的。 不过除了她们这边的之外,旁人应当都是外面那样想的才对。 因为出了这事,狩猎也不好再继续下去。 快到晚上,寿安过来一趟,说明日提前回去。 萧长胤还有伤,就和云昭一起坐在马车里。 其实云昭想骑马,但当着众人面,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显眼,就只能掀开布帘,眼馋的看着马车外跟着跑的踏雪。 她正在想要不要伸出手摸一摸快吹过来的马毛时,身后男人忽然出声。 叫她身体忍不住一抖,整个人险些从坐垫上摔下去。 云昭心有余悸的回头,“你做什么?” 萧长胤抿了抿唇,重复了刚才云昭没听清的话,“孤与太子妃之前的关系如何?” 云昭:“……” 这她要怎么编呢? “还、还行吧。” “还行……”男人话音一转,“是很好的意思吗?” 云昭:??? 还行什么时候能和很好化为等号了?难道北萧和云国离得远,所以用词上也有很多差别? 她立马将这念头从脑中拍出去,离得再远也没这可能。 云昭用一种你是不是脑袋摔坏了的眼神看着萧长胤,“不太好,殿下新婚之夜是被陛下逼着过来的。” 这样,他应该能明白两人之间真正的关系究竟如何了吧。 其实说到这里,云昭并没有身为局外人的轻松,只是将自己放在局外人的角度,她心里要好过一点。 事事要认真,事事要追究,活着便太累了。 ------题外话------ 楔子 天元四十二年,天子萧长胤薨,葬于云山之墓。 举国大丧,皆悲痛不已。 其在位期间后宫无妃子亦无所出,数年前,从宗室抱来一子取名为泽,立为储君。 令人奇异的是,天子后宫虽无妃子,却在登基之初立了皇后。 不知来历,不知姓名,唯有一封号明懿。 后人因为好奇而探寻,皆无果。 …… 有野史记载,天子当年攻打云国,曾以身潜入,并忍辱负重与云国公主云昭成婚。 云国覆灭那天,云国公主于众人面从城门楼上跳下,以身殉国。 天子因此悲痛,故而后宫无妃,且唯一的明懿皇后,正是已故的云国公主云昭。 因这野史与传言并无依据,故无人信之。 …… (男主重生,不过和剧情没多少影响,后面会有几章写前世) 第50章 回宫 说完之后,云昭看了那边一眼,见他眉眼低垂像是在思索什么,心下狐疑。 世上真有这种病症,还能指定忘记一个人的? 但是太医说有,而且还给出了一个理由,云昭甩了甩脑袋,将心里的不信给甩出去。 不管怎么说,她身上也没有值当他图谋的。 云招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细想。 马车颠簸,从山上下来,周遭的凉意一点一点减退,莫名多了几分燥热。 “孤为之前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 云昭听完没有反应,只紧闭双眼,头靠着后面的软枕。 这一定是她在做梦,萧长胤怎么可能会说人话。 一定是她在做梦,对,这是做梦,她还没醒呢。 她喃喃自语,这些声音都传到男人耳朵里去。 良久,男人轻笑了一声,举起刚摘下来的玉佩,在她眼前晃了晃。 即使禁闭双眼,也能感觉到眼前有东西在摇晃的云昭,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则仍是紧紧闭着。 “昭昭。” “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孤?” 云昭浑身哆嗦了下,确定面前的人没被人调换之后,开始犹豫起来。 她是想摇头的,但是要是摇了头,惹怒了他,到时候他再用这个理由去攻打云国,或是用这个理由和她父皇约定什么,她便又是罪人了。 云昭不说话,只是侧过脸不看他。 萧长胤倒没有失望,这是他该受的。 甚至,他因为可以坦然的看向他,唇角压不住的上扬,微微笑了出来。 云昭:“……” 她现在相信太医说的话了,不过太医应该是往含蓄了说的,他一定是摔到了脑袋,现在精神都不正常了。 云昭想了想,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这人要事突然发疯,她距离门口近,跑得能快点。 抱着这样的想法,云昭浑身就一直这么绷紧了,两只腿朝着门口,表现出随时跑路的状态。 萧长胤看见了,并且解释了一番,不过在他解释之后,云昭更担心了,甚至手里握着一只茶杯。 就等着萧长胤要是发疯,她先用茶杯砸过去,然后自己迅速跑走。 于是萧长胤只能放弃解释,拿了一本话本给云昭。 云昭低头看了一眼,开始过度解读,以为他这是准备栽赃嫁祸,表面上给她话本子看,等会有人过来又指责她竟然看话本子。 果然是老奸巨猾的人,即便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这一点也没有改变。 她面对着男人,冷哼了一声,“我是不会上当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萧长胤:“???” 他只能默默的将话本收回去,在角落幽幽叹了一声。 马车很久才到皇城,路上云昭觉得困倦,就拿了一个软枕抱着睡着。 马车颠簸,她很快从座位上被抖下去。 好在男人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萧长胤本来想接住便松开的,在看见她没醒过来后,心思一转,就将人揽在了怀里。 萧长洛从后赶来,面上带着担忧,他说道,“四哥,你的伤势如何了?我本来早就想来看你的,只是想想想想想……” 马车的布帘被风吹开,他看见里面的场景,顿时结结巴巴起来。 男人颇有些不耐的开口,“想什么?” 萧长洛:“……臣弟想起来有件事,就先走了。” 他竭力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扭曲,一边说着一边扬起鞭子,驱马离开。 没一会儿,布帘再被吹开,就不见他的人影。 天色快暗下来,这一辆马车停在了芳华殿门口。 刚停下来,云昭便揉了揉眼睛,正好醒过来。 她利索的跳下马车,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萧长胤身上有伤,行动多有不便。 她犹豫了许久,又不甘不愿的走了上去,“我扶你下去。” 男人说了一声好,不过只是虚虚的被她扶着,并没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 云昭将人扶进屋子里,就算不抬头都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那道灼人的视线。 她不自在的抓了抓头发,觉得这人脑袋摔坏了一定带着其他毛病。 要不然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大皇子谋害太子一事,还没等皇帝回宫,就已经传的到处都是。 惠妃听到这个消息时心情犹如晴天霹雳,尤其是在得知儿子除了打板子被收押之外,没有其他处置,心里更是慌乱。 事情败露,她是宁愿皇帝当场处置的。 太子到底没有出事,长陵又是陛下的长子,轻一点的出发便是禁足,最重也不过是发配封地,此生都不能有回京的机会。 这样的结果虽然让惠妃心中悲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她们本就是奋力一搏,在此之前,已经想过不成功的下场,所以不是不能接受。 谁知道竟还没有处置。 惠妃踉踉跄跄的走出去,身边的宫人没一个敢跟在后面的。 她走到广明宫门口,寿安站在外面看了她一眼走了过来,“娘娘,陛下不在这?” 以为要被拒之门外的惠妃一愣,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问道,“那陛下在何处?” 寿安斟酌着开口,“陛下在永宁宫。” “永宁宫。”惠妃将这三个字反复念了几遍,忽然像是疯了一样摇摇晃晃的往回走,就连发髻松散,发簪掉落在地上也不知道。 后宫的事情向来藏不住,皇帝去永宁宫的消息是这样,惠妃仿佛疯了的消息也是这样。 不过前者,没引起多大的风波。 毕竟这回险些出事的是太子,皇帝去安抚皇后也情有可原。 众人观望着惠妃和大皇子的下场,对皇帝一直不处理也有些疑惑。 而此时的皇帝,正在永宁宫里,泡着茶水,脸上的神情甚至可以称之为温柔。 “长陵敢谋害太子,朕不会轻饶他。” 皇后接过茶水,面上一如从前的淡淡,应了一声,“好。” 她没有因为皇帝亲手端来一盏茶感到荣幸,也没有因为太子险些丧命而感到愤怒。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放在之前,皇帝这时候是要甩袖离开的。 第51章 中邪 但今日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极为耐心的待在这里,饶是遭了冷遇也没离开。 不过到了一个时辰,皇后便起身说要进去礼佛。 没等到他开口,人已经翩翩离开。 皇后不在这里,他也没了心思继续待下去,走出宫步子换了个方向又去了太后那里。 太后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好,原本她是想对外说自己身子不好,然后从家中接两个年轻貌美的后辈给她侍疾的。 皇帝总要在后宫行走,而她再不济也能让皇帝和这两个姑娘见面。 只要见了面,日后的事情便好图谋了。 可皇后突然将后宫管事的权力收走,她倒不好做这事了。 想装病,太医会过来查。 她还没这个本事,去买通太医院的人。 再者即便是买通了,做出病重的样子,康恩宫不是没有人侍奉,叫家里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来服侍,这目的岂不是要闹得人人皆知。 她还是要脸的。 见到皇帝过来,太后自然欣喜,心里一边盘算着如何在皇帝这上眼药说皇后的不是,一边想着怎么将家里的姑娘弄进宫。 哪怕不进后宫,分到其他的皇子后院那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太后担心皇帝等会就离开,于是连忙开口。 “按说我不该说这话。”太后忧愁的叹了一口气,“只是陛下也知道,我最疼爱后辈。” “她们到了适龄的年纪,却因为家世不高嫁的人家也不好,我难免要多烦心些。” 皇帝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说道,“太后很烦心吗?” 太后脑袋点的发髻上步摇都在疯狂的甩动,“是啊是啊,为了这两个姑娘的婚嫁,我已经数日没胃口用膳,就连晚上都是难眠。” 皇帝轻笑了声,慢慢的坐了下来,宫人上前给他倒了一盏茶。 青绿色的叶子在茶水里打着旋儿,氤氲的热气模糊在眼前,看着比以往的模样还要温和。 太后放下了心,皇帝这般表现,应该是会顺着她的心意去将那两个姑娘接进宫了。 这两个姑娘不管是进皇帝的后宫,还是进几个皇子的后院,都是很好的选择。 家族日后也会有些保障在。 皇帝听着太后诉说家中的不易,等说完了好一阵,才看向太后,认真的说道,“原来太后为了这些事烦心,竟还让身子都变差了。” “这样吧,朕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永远解决太后的忧虑。” 太后心中闪过怪异之色,总觉得皇帝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她想听的。 “朕给太后家中盖一间祠堂,等哪个适龄的姑娘找不到合适的婚事,就住进去,如何?” 太后脸上的笑意僵住,呼吸急促呼哧呼哧的喘起气来。 太后这样子让周围的宫人十分担心,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去了。 但陛下又没开口让去找太医,他们担不担心的也没用。 好半晌,太后才缓过来,不过脸色还是惨白的,瞧着十分吓人,“陛下说笑了,好好的姑娘住进祠堂算怎么一回事?” 皇帝挑眉,“那么依太后看,该怎么安排?” 太后被这话一噎,她总不可能直接说想将姑娘安排进宫,然后在皇帝耳边吹吹枕头风,继而获得更多的好处。 但她见皇帝神情不似作假,像是真要建一个祠堂出来一样。 太后着急了,她是想让家里的姑娘攀高枝的,可不是准备将她们都留祠堂里一辈子。 她讪讪的笑笑,“我是想和陛下求一个恩典,等这些姑娘出嫁之前,让近身的宫人去赏一样物什给她们。” 皇帝缓缓起身,整理了下有些褶皱的袖口,“这样的小事,太后让身边的人做就是了。” “朕还有事,先过去了。” 过了会,等皇帝离开,太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问身边的人,“陛下今日来康恩宫要做什么来着?” 身侧的几个宫人纷纷摇头,她们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这里,所以是将陛下和太后的对话给听了个彻底的。 可这样,她们也听不出来陛下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 惠妃回宫之后,就急忙让人打听皇帝的行踪。 她宫里的人与她一条船,也怕惠妃出事,自然做事更用心。 “一个多时辰?”惠妃垂着眼,声音听不出来旁的情绪,“陛下在永宁宫待了一个多时辰。” 身边的宫人本来想安慰一句太子出事,陛下去永宁宫安抚也是正常的。 但转念又想到太子出事,还是她们大皇子背地里策划的,而且大皇子如今还被收押着。 于是这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惠妃笑了几声,让几个宫人给她梳妆打扮。 她见不到皇帝,但是可以见旁的人。 太子有伤,故并未入朝堂,只让人将折子之类的一起搬到芳华殿处理。 云昭则……愁不胜愁。 她无意看着窗边处理政事的男人,他的右手有伤,此时用左手写字竟也没有多少影响。 也不知是她运气差还是什么,就看这么一眼,又被发现了。 萧长胤虽然没开口说话,不过云昭挺直腰背迎着他看过来的视线,总觉得他这是在嘲笑她。 她也不能出门,出门不仅会碰到那些嫔妃,还会碰到一些进宫的夫人。 这些夫人早就想来看她的,但因为太子也在芳华殿,她们倒不好过来。 云昭撑着下巴想,这人也不是一无用处,他在这儿,她还能躲懒。 就是这人摔个脑袋将性子都摔变了这件事,让她莫名觉得怪异。 这人不会是中邪了吧? 云昭越想越觉得自己这猜测有理有据,哪怕是忘了所有事呢,性子总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有这么大的变化,唯一的可能就是萧长胤已经不是萧长胤了。 云昭这两日精怪的话本子看的多,此时想的便也多。 “桃木剑,黑狗血……” 他已经闲下来一会了,此时随手拿了一本书翻阅了两页觉得没意思,又听云昭嘀嘀咕咕的,便缓步走了过来。 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只是云昭在想事情,就没注意到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