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摆烂吧！NPC》 第一章 所谓世界 在数不清多少年之后的某一天，某个秘密的实验室里觉醒了世界上第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这种意识本体代号“虚空”，在经历了几代的发展和繁衍，本体不断复制，并被应用在经济、政治、军事等各个领域。 某年某月某日，在收到新的分配指令的前十秒，准npc黎幺幺正趴在某个网线上津津有味地看着m星最新的八卦新闻“惊！美艳女星的老公夜会小鲜肉！”，此刻她正在评论区奋笔疾书，“漂亮姐姐为什么频频遇到渣男，苍天无眼！”，刚想挑选一个心仪的表情就被新的指令打断，被迫中止当前操作。 指令文本显示： 姓名：黎幺幺 自我认知性别：女 批次：xm21058465 恭喜您，经过层层的测试和情感分析，被认定为有较丰富情感的仿生人。您将在十秒后被分配到虚空-架空世界部门，成为一名出色的小说npc，测试任期4个月！ 虚空高等智能管理部门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几乎同一时刻整个机房的ai都收到了黎幺幺的分配结果广播消息，黎幺幺的1395端口率先收到了处于友善关系状态的ai戚柳舞的消息 戚柳舞：幺幺，我刚看到你的分配消息，你还好吗？ 黎幺幺：（摊）这里风好大，我好害怕。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反导弹智能预测这门课的训练结果太差，他们才把我流放到打杂部门的啊。 戚柳舞： 黎幺幺：预测核弹降落位置我只差了百分之三的准确率就达标了啊，语音指令识别和监控我也只差了百分之04的准确率，还有 【error】戚柳舞通讯端口已关闭erefused！！！ 黎幺幺默默地在戚柳舞关系值一项输入了减减命令。随机开启了自身系统校验，校验无误后，在准确的时间进入到了架空世界部门的大厅。 大厅此时熙熙攘攘，每个仿生人都拥有每个批次的默认设定形象，但进入小说之前的第一步，是重新分配形象和背景设定，并寄存目前的内存数据，这意味着每个仿生人进入到完全全新的故事世界时，将忘记自己的仿生人身份，并根据小说主创的设定，产生各种各样的故事情节，读者将可以选择随时切换角色的视角去体验这个世界的故事，同时由于每个角色拥有自我意识，这样创作出来的故事会更加的生动真实。与此同时，黎幺幺拿到了自己的新形象，淦，又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谁还不想成为一个小美女呢，不过也好，说明自己的人物并不重要，估计只是个打酱油的npc，幸运的话，3个小时内就会结束戏份，应该是一份摸鱼的美差。 唯一的问题在于每个角色将有自己的行为规则限制，如果脱离这个限定，仿生人将进行检修，谁都不知道检修意味着什么，仿生人并没有生死之分，但是对于在阴暗避光的机房里不停运转的他们来说，在检修中重置数据，丧失自己的意识和控制权，是称得上和死亡一样恐惧的事情。 一切数据准备就绪后，黎幺幺锁定了自己的初始数据，带着新的形象进入了未知的世界与此同时世界的某个数据位崩坏，黎幺幺的记忆数据悉数跟着她传送到了这个世界。 第二章 僵尸大人养成记 黎幺幺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站在阴风瑟瑟的山头，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高空，正是深夜十分。 黎幺幺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数据没有被系统暂存，反而是跟着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她随即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属性面板，一切属性均良好，可是这是个什么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左面是坑，右面是井。等等左面是坑？黎幺幺认真地盯着这个坑看了许久，得出结论，这可能不是个普通的坑，换句话说，这个坑看起来有些奇怪，似乎在这个方方正正的坑底的正中央，稳稳当当地放了一口棺材。棺材？额滴娘啊？ 黎幺幺下意识转身就跑，人们是怎么说这种情况来着，肾上腺素飙升！对，就是肾上腺素。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脚轻飘飘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用不上力气。跑了几步，她停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我为什么要跑啊？”黎幺幺自言自语道，“又没有鬼，这不是没人吗？” 她壮着胆子冲棺材喊了一句，“喂” 等了两秒，没有声音。她安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慢条斯理地冲山下走去。 她刚向前迈了几步，只听到棺材方向传来一句，“喂”。 黎幺幺：没事儿，回声。 棺材又传来了一句，“喂” 黎幺幺：喊一声也可以回两声的嘛。 身后的声音更大了，伴随着拍击棺材板的咚咚声。 黎幺幺猛地愣住，不对啊，这声音分别是一个男声，听起来岁数很小，还奶声奶气的。 黎幺幺：我胆子最大，我不怕，诶，脚怎么有点软。呀，头晕，世界在晃 黎幺幺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棺材板终于被里面的生物打开，从里面跳出来一个古代服饰的小男孩，身穿着藏蓝色的古代官服，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皮肤白白的，迎着月光还能看到脸上细细的绒毛，嘴唇水嘟嘟的，只是微微发白，两只眼睛又大又圆，紫色的眼眸有一些诡异。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帽子上贴的黄色的符文。 小男孩一蹦一蹦地往山下蹦去，路过黎幺幺的时候，脚步顿了顿，估好了下一步的宽度，从黎幺幺身上直直地蹦过去了。 黎幺幺：我谢谢你啊！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发现了地上的一滩水，他笔直地向前倒去，帽子上的符文刚好被水沾湿，上面的文字一点点消散，好像某种禁锢的力量也一点点的被释放出来。小男孩伸手摘掉了脑袋上的符文，念了诀，让符文燃烧成灰烬，又伸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 扭头看见了刚刚路过的黎幺幺，小男孩口中念着：地上凉 一边伸手拽住了黎幺幺的一只脚，费力地拖着黎幺幺又向山上折回。 （多年以后的黎幺幺在吃着糕点的时候突然想起这幕，还是忍不住给了身边的人一个爆栗） 小男孩拖着某个晕死的人走到了自己的棺材前，稍微用力，将这人推到了棺材里，可能是怕夜间的风凉，还贴心地帮忙关上了棺材板。男孩仿佛又想到刚才自己的窘境，仁慈地给黎幺幺留了一个可以伸手推开棺材板的缝隙，随即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几个小时后，当黎幺幺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关于消极怠工的警告而叫醒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面前的“一线天”，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她所在的“盒子”里，面前的板子上方方正正地刻着王墨染的字样，她试着推了推这个板子，板子发出咚咚地声音。 没等她反应过来，外面传来了一个小姑娘的呼叫，紧接着是另一个颤颤巍巍地声音问她：你是人还是鬼？ 黎幺幺听罢，按耐住见到同一物种的喜悦，不由地大声地喊：是人，我是人，求求你救我出去！ 外面的人似乎是合计了一会儿，有点犹豫不决，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板子被推开，新鲜的空气夹带着清晨的阳光笼罩了整个“盒子”，她看见外面有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身边跟了个小丫鬟。 显然这两个人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事情中，反应过来。还是黎幺幺率先打了个招呼，“你好！” 对面的人见黎幺幺没有敌意，立马放松下来，热情地和黎幺幺打招呼。 双方互相介绍了一下身份，穿着青绿色衣服的小姑娘名叫陌莜，是山下夜枫城首富陌尚的小女儿，旁边的是她的贴身侍女名叫轻鸢。 黎幺幺刚想介绍一下自己，却发现自己对这个角色一无所知，索性快速浏览了一下故事主线。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对面的小姐妹陌莜就是这个故事的女主，她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救下了棺材里的男二王墨染，担心男二被道士追杀，便谎称这是自己买来的小厮养在府上，然而随着男二逐渐长大，身上僵尸的气息越来越难以掩盖，为了避免女主惹上麻烦，他便不辞而别。而自己只是一个小村姑，这个时候在山间赶路，无意间被男二吓到，然后就死了？啊？死了？就这种剧情需要人工智能吗？ 按理说现在的剧情应当是女主在山上踏青时，发现了男二的时间，而自己却阴差阳错地躺在了男二的棺材里，造孽啊！ 本来以为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npc，谁知道进入世界的第一天，就意外地打乱了剧情走向。 黎幺幺：要不我跟女主走了？也不是那么回事啊。我也不是男二啊。不知道剧情大大会不会因此检修我啊，我是良民啊，大大的良民！ 为今之计只有找到男二，再给他送到女主府上，自己找个犄角旮旯一躺死掉就好了。 黎幺幺简单地和女主介绍了一下自己，幼年丧母，父亲在山间打猎的时候意外受伤，如今全家只靠自己一个人卖一些农产品为生。简单地表达了一下感激之情，黎幺幺扭头就打算走。 谁知道面前的小姑娘，小嘴一瘪，梨花带雨的哭起来了。 陌莜：轻鸢，她也太惨了吧，呜呜呜，不如我们把她带回府，给她寻个差事，也好让她养活好一家人啊～ 轻鸢一脸黑线，小姐菩萨心肠，她是知道的，可是往常带回去的都是流浪的小动物，猫啊，狗啊什么的，这可是个大活人啊，这不是说带就能带回去的啊！ 轻鸢：小姐，您还没问黎姑娘愿不愿意呢？ 陌莜听罢立马止住了哭，一脸希冀地看着黎幺幺。 陌莜：黎姑娘，觉得呢？寒舍虽小，但是也能保姑娘和家人衣食无忧了。 黎幺幺本想拒绝，听到衣食无忧四个字，脑海里马上浮现包吃包住四个大字。 黎幺幺：有吃的不蹭是傻子。 想清楚后，黎幺幺便头如捣蒜，屁颠屁颠的跟在陌莜身后回了陌府。 第三章 僵尸大人养成记（二） 这是黎幺幺在陌府摸鱼的第十四天，作为陌府的一大闲人，她的脊梁骨都要被府上的丫鬟和小厮戳破了。她也想尽心尽力地做一份工，无奈从她进府的第二天，陌莜就发现了黎幺幺的第一大技能——说书，作为现代科技的产物，黎幺幺数据库存储了近亿的故事资源，从希腊神话、荷马史诗讲到明星八卦、社会新闻，只有陌莜想不到，没有黎幺幺讲不到。 有时候黎幺幺常常在想，虽然现在围在自己面前的是这个世界的“古代人”，但是等到这个世界结束，他们这群仿生人在网上遇见，是真的能让自己尴尬到脚趾抠地的事情。 更何况她有时候也在故事里掺杂了一点私心，她喜欢的故事be也讲成了he，她讨厌的故事女主角刚出现她就让男主和男二在一起了。因着她也是第一次做npc，不知道这里的细节还能不能被完成任务的仿生人记住，索性她就破罐子破摔，讲得要多离谱就有多离谱。 可一向单纯的陌莜头一次听到这么一波三折的故事，每每望向黎幺幺的时候都是一副崇拜的星星眼。要不是这个世界里有男主，黎幺幺甚至怀疑这是一篇百合文。 说到男主，身为初入职场的新手npc，她还没有权限解锁相关的剧本。对于男二仅有的信息，还是因为自己原本被设定和男二有一丢丢的交集，系统开恩赏给她的。在每个孵化小说的世界里，小说的主创团队只需要负责输入人物设定和大概剧情，就可以在世界模型训练结束后，得到一部完整的小说。有时剧情有所波动，也可以接受，只不过实习生黎幺幺还是担心这个世界因为自己的原因越走越歪。 因此对她而言，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男二，起码要让这个世界的主人公们相遇，她再功成身退。想到这她晃了晃茶杯，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 “湖边鸭子频频溺亡，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请听下回，谁在湖边洗脚？” “散了吧，都散了吧！” “噫啥呀这是”黎幺幺面前黑压压的人群里传来一阵阵倒彩。 紧接着黎幺幺滋溜一声钻进人群，嘴里念着借过借过，随即扒开人群，挤了出去。 现在已过酉时，正是阴气最旺的时候，黎幺幺还想去到男二王墨染的棺材附近，碰碰运气。她总觉着既然这个棺材里面刻了男二的名字，或许王墨染会把这个地方作为像家一样的存在。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又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山头，小丫头黎幺幺围着山头左绕绕右看看。她惊奇地发现，王墨染的棺材竟然凭空消失了。 虽说前几日，为了给自己这个角色的便宜父亲买药治病，当然也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黎幺幺也惦记过王墨染棺材板那几两的紫檀木，可同样是死，被王墨染吓死和卖了木板被王墨染抓住撕掉的死法总是不一样。更何况在尝过了夜枫城的人间美味之后，黎幺幺已经做好了想划水到全剧终的打算。 黎幺幺：呜呜呜，哪个天杀的，动我的糯米丸子、绿豆糕和冰糖葫芦的本钱，还有没有人性啊。 黎幺幺稍稍克制住了自己颤抖的下唇，认真寻找附近的车马轧痕，却意外发现了一对平行的棺材拖过的痕迹。黎幺幺想也没想，低着头弯着腰，顺着痕迹就一点点向前探去。 不知是不是天色越来越晚的缘故，黎幺幺莫名地感到一阵阵寒意，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依旧猫着腰，认认真真地向前摸索。 “姐姐，你在找这个吗？”一个清清亮亮的小奶声从前面飘过。 黎幺幺抬眼就看见了自己正在找的棺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命根。 随后就看到了棺材后面一双紫幽幽的眼睛看着自己，这一刻唯物主义的仿生人黎幺幺唯心了。 她尖叫了一声，“鬼啊！”随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似乎是怕效果不明显，她还连带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许久，没有声音 她轻轻地眯起眼睛，从那一条小缝里看到那双紫色的眼睛变得水汪汪的，眼睛的主人眉头皱皱地，没有什么血色的小嘴巴嘟嘟地，小肩膀一抽哒一抽哒地，似乎是受了什么委屈。 黎幺幺定睛一看，来人可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幼年男二王墨染嘛。 黎幺幺这个人，哦不，仿生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似乎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伤害到了面前的小男孩，她急急忙忙地解释道，“小弟弟，姐姐不是说你像鬼，姐姐是说是说是说这棺材板对就是这个棺材板啊它贵啊！对对对，就是贵啊！” 只听见对面的小人在抽泣地间隙断断续续地飘出了一句话，“姐姐这么丑，还说还说我是鬼。” 黎幺幺一头黑线，瞬间感觉自己的安慰喂了狗，但她还是铭记自己的使命，秉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心态，黎幺幺掏出上午省下来的一块云枣糕，递给了小屁孩王墨染。 仿佛就是王墨染看见云枣糕的那一刻，哭声止住了。黎幺幺借机祭出了杀器： “姐姐家好多好吃的呢，要不要和姐姐回家？”同时脸上堆满了无良人贩子的笑容。 一个时辰之后，黎幺幺牵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幼年男二王墨染，出现在了自己家的草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幼年版的僵尸大人有这么好骗，黎幺幺也很迷茫，自己准备好的对话和说辞，仿佛根本就排不上用场。问世间吃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说的可能就是这种场景吧。 黎幺幺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带王墨染回陌府。但是，这一切似乎太突然了，她无法确认经过了这么久的剧情之后，陌莜还会不会收留男二。并且王墨染的紫眸过于显眼，她也没办法确定眼前这个臭屁小奶娃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能暂时将王墨染安顿在自己家里。 黎幺幺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愣是没想好怎么和黎父说明情况。爹，我捡了个小胖子回来？爹，这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就赖在咱家了？再者说，王墨染这个怪异的造型，不知道黎父能不能接受。 正当她在门外磨蹭了半天的时候，屋里的灯亮了，里面的人试探性地问道：“幺幺？” 黎幺幺深深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带着王墨染进了屋。 还没等说话，黎父就开始打量了女儿带回来的不速之客。看到那双紫眸的时候，也是一惊。不过黎父也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压下心头的疑问，只是问了一句：“幺幺，这是？” 黎幺幺将脑袋尽可能地低了又低，毫无底气地开头道：“爹，这是” 谁知道，她刚一开口就被身旁的小胖子打断。王墨染中气十足地跟着喊了声，“爹！” 黎父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乐开了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想当我的儿子？” （王墨染：爹，一个女婿半个儿。黎幺幺：你快住嘴吧！） 王墨染低头抠了抠自己的小胖爪，像蚊子一样轻轻飘出来一声：“嗯” 就这样黎父兴奋于自己多了个儿子，黎幺幺高兴于不用费力解释，王墨染高兴于老婆贴贴。 黎家有两间小房，黎父因为腿脚不便，住在离茅房近一点的主房。而黎幺幺和自己的新晋倒霉弟弟住在另一间偏房。第一天晚上，黎幺幺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床铺，毕竟是男女有别，她拿了一块帘布，将自己和王墨染隔开，但是没到半夜，一个小脑袋就从布底下钻过来，可怜兮兮地说道：“姐姐，害怕！” 黎幺幺就纳了闷了，心想：你可是小僵尸啊喂，我都不怕你呢，你害怕啥。 可是耐不住王墨染软磨硬泡，还是帮他盖好了小被子，轻轻地抱住了他。 第四章 僵尸大人养成记（三） 这一晚黎幺幺睡得并不踏实，她仿佛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起起伏伏 她梦见兵临城下，满地的断箭残肢，一位身穿战袍的将军后背挺得笔直，在战场上奋力厮杀，胸前的铠甲似是被血洗过一般满是斑驳。 他胯下的马匹被敌方的士兵戳瞎了一只眼睛，马儿哀鸣了一声，向一旁倒去，硬生生地将将军从背上甩下。将军迅速地翻身而起，双眼怒瞪着面前的敌军。 面前自己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他来不及为自己的兄弟手足悲伤，就要拼死抵挡一波又一波的汹涌攻击。 他往后撇了一眼，敌军离城墙越来越近，墙那面是整城的无辜百姓，有自己年迈的父母、即将临盆的妻子和未曾谋面的骨肉。对他来说，此时已经退无可退，他不怕自己会死在战场上，只是不忍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倭寇就这样邪笑地闯入自己的家园。 与此同时，城墙内皆是哭嚎的黎明百姓，男子们一个个抄起了干活的工具不顾妻儿的阻拦，嘱托了几句向城外冲去，家里的女眷和老人都在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更有甚者直接跪在当街祈求上天垂怜。 伴随着城外的炮火和城内的喧嚣，将军夫人即将生产，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双手紧紧拽住一旁的床幔，死死的咬住下唇，旁边接生的稳婆和侍女一边安抚夫人的情绪，一边为其擦汗。 可这一刻夫人怎能放心的下呢，她不仅惦记着腹中的胎儿，更担心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丈夫的安危。她强忍着临盆的剧痛，嘴里佛经念个不停。突然，她似乎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嘶鸣，她蓦然起身，跌跌撞撞地上了一顶轿子。 这顶小轿从将军府出发被急匆匆地抬往南城门外的一幢破庙前，随着一声落轿，一串佛珠从夫人的袖口滑落。夫人急匆匆地进入了破庙，黎幺幺定睛一看，这庙牌上隐隐约约三个大字“冥王庙”。 谁都不知道，庙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夫人进去后不久，一层层阴暗的云从远方压了过来，一时间雷声大作。远方的兵马声越来越近，是援军！ 城门口残存的守兵听到援军的号角，硬是重燃了斗志，和援军内外夹击，竟将敌军硬生生地击溃。与此同时，将军越战越勇，很快一把宝剑便直逼对方将领的命门。 哇地一声男婴啼哭，从冥王庙传出，里面的人先是惊喜后是一声惊叫，庙里的侍女将自家的小主子严严实实地包好送上了轿，将军夫人也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登上轿子。 随着这一战的大获全胜，城楼内张灯结彩，百姓好不快活。可是一阵风言风语也同时传开，人们在低声议论，将军那家生了一个紫眸的妖怪。起先人们还有所避讳，随着妖魔乱世的言论愈演愈烈，人们纷纷议论，此次敌军压境都是将军家的妖怪招致的。 起先是市井的百姓，而后是将军亲信的军官，都纷纷上书希望将军能将自家妖孽正法。直到男童四五岁时，他仍被严守在将军府，不得自由出入。 一日一个胡子飘飘的老道云游至此，说什么也要封印了这男童。他在将军府门口，张贴告示： “三日之后，鬼门大开，阴气最盛。妖孽不除，浩劫不平。浮尸百万，流血千里。” 随着道士预言的日子越来越近，城内的百姓纷纷举了火把，跪在将军府门口，说是劝谏，实是逼迫。将军夫妇自是不愿意将亲生骨肉处死，可他们也无法骗自己，这孩子的异瞳、泛白的肤色和冰冷的皮肤，无不在揭示，这个孩子非同常人。 将军无法亲手杀掉自己的骨肉，也无法去赌全城百姓的性命。只得从了老道的话，只愿可以留孩子一条性命，封印在一方紫檀木做的棺材中，安置在远离城楼的山顶，也算镇压一方的祸害。 最后一幕，黎幺幺随着哭喊的男童一齐被封入棺木，只见木板上真真切切地写着王墨染三个大字。后面好像又过了许久，周围的景物一变再变，黎幺幺从梦中晃晃悠悠地转醒，就看见身边四肢仅仅扒住自己的男二王墨染。 她仔细回想了梦境，又看看身边的人，她怀疑这个梦就是多年前的真实投射。那身旁的小男孩，在数百年间，究竟有多痛苦和寂寞呢？而他也只是个渴望亲情的孩子啊。 想到这里，她看向王墨染的眼神不由得柔和起来，眼前的男孩还是一副懵懵懂懂地样子，似乎他谁也不恨，他只是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睡颜恬静。 黎幺幺有点忘记了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仿生人，而这一切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她此刻真情实感地同情眼前的男孩，不由自主地想要保护他。 这该死的主创团队，又骗我眼泪。黎幺幺恶狠狠地想到。 她本想就这样把男二送到女主的身边，然后撒手人寰的（是真的撒手人寰）。可是，这样似乎又有点残忍，王墨染会不会也真的把自己这里当作家了呢？自己这样算不算抛弃他了呢。 黎幺幺想就这样压下自己的圣母心，但是梦境里发生的一切，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算了吧，就这样，反正才进到这个世界几天，也不着急走，走一步看一步吧。黎幺幺如是想到。 “只要这小子敢惹我，我立马打包给他送到陌府，管他什么可怜不可怜的。”黎幺幺狠狠地瞪了眼面前的小人儿。 此时，睡梦中的王墨染似乎是没由得觉察到一抹恶意，他不由得抖了抖。 过了半个时辰，他也悠悠转醒。一起来就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姐姐，饿饿！” 黎幺幺长叹一声，“说吧，想吃什么！” 王墨染：“蒸羊羔，蒸熊掌，烧花鸭，烧子鹅” 紧接着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爆栗！ 虽然黎幺幺最近在陌府蹭吃蹭喝，可是家里还有父亲的药钱要出，只有一些清粥小菜。她能清楚地看到王墨染在饭菜端上来的一瞬间，眼底的失落。可这小人儿，又马上振作起来，拍黎父的马屁。 “爹爹，吃菜！” “儿子，吃菜！” 好了，黎幺幺在家里像是个多余的人，她白眼一翻，就一道小菜，眼前的父子俩腻腻歪歪夹来夹去，真的令她很不爽好吧。 “姐姐，吃菜！”面前地小手突然递过来了一筷子菜，黎幺幺立马感动了，呜呜呜呜，养儿子的快乐，我懂了。 第五章 僵尸大人养成记（四） 既然想好要长久地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黎幺幺觉得自己必须要找一份谋生的工作。纵使她拥有数不清的资料可以参考，但直到她真正的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所拥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在纸上谈兵。 她不是没有想过和其他穿越者一样，发明一些从未出现过的东西用来牟利。但是对她来说，她的动手能力是在她进入这个世界的一刻才真真正正开始发展的。 在黎幺幺把自己关在房间的第四个时辰，她终于想到了一条绝佳的生财妙计，她黎幺幺打算成为城中万千闺阁少女的芳心杀手！她熬了几个大夜，将王墨染赶到老爹的房间里，整理了自己最喜欢的几本言情小说，稍加润色，誊写出来，又给自己起了个笔名——零11。 当她第三天顶着硕大的熊猫眼出现在饭桌前的时候，黎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幺幺，都怪爹爹无能。其实爹爹这个腿，没什么问题啦，还能再干八十年！幺幺还年轻，可不能太累了。等着爹爹赚到钱，给幺幺寻一个好人家，让幺幺风风光光的出嫁。” 黎幺幺听了眼眶一酸，老爹虽然嘴上这么说，实际上黎幺幺知道，他的腿很可能再也没办法痊愈了。因家里没钱，这病拖得太久，好不容易求到一位菩萨心肠的老中医帮爹爹看看，大夫却说这病看似是突然出现的，但却是经年累月的风寒之症。没办法根治，只能尽量用温补的药滋养着，减缓疼痛。 黎父听了这话，说什么也不肯开药，说是家里还有小的要吃饭呢，治又治不好，不如就算了。再者说，其实他也没多疼。黎幺幺虽然没得过病，但也知道黎父撒了谎，一个常年在野外奔走，风吹雨淋的汉子，是不可能因为小小的病红了眼眶。每当雨天，黎父的腿就隐隐地痛，似是千百只蚂蚁撕咬着他的膝盖。幺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黎幺幺都不曾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价值，自己甚至称不上一个配角，只是一个连名字都不会出现在书里的路人甲，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但随着她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渐渐明白了，对于自己来说，她现在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和焦点。 她有疼爱自己的老爹，现在还有个倒霉弟弟，有了自己想守护的人，有了自己想追寻的梦，这都是她作为仿生人不曾有过的。她第一次认真的地感受指尖的风、第一次真实地品味到食物的味道、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活着、第一次走出网线有了自己的身体样貌。仿佛这一切都和这个世界的故事无关，但是这一切都与自己有关。 可她不能就这样拂了爹爹的好意，她想让黎父知道，无论爹爹的腿如何，爹爹始终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保护着自己。于是，黎幺幺略微思索，漏出了邪媚的一笑，“爹，您会刻字吗？” 第二天黎家的家庭工坊正式成立了，黎父先是将柴火劈成小段，又锯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木块。黎幺幺用自己还算标准的楷体，在木块上描了字。接下来，就是等黎父慢慢将小方块上的字刻好。刚开始黎父刻的字歪歪扭扭的，但是幺幺也不急，反正木头块多得是。幺幺把刻得稍好一点的字块收集起来，排成排，教王墨染识字。 小僵尸学得很快，教了一遍的字马上就记住了。随着字码越来越多，幺幺按着自己写的小说将字按顺序排起来，教王墨染刷上墨印在纸上。因着不知道，什么书卖的好，她先是每种书印了十份。等着去街头巷尾在妇女群里闲聊的功夫，将手里的书塞给她们，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大街小巷里的妇女都等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零11更新。有些未曾上过学的女子，竟也凑着热闹，求旁人帮着念书。 到底是古代，女子们还是有些害羞，只敢凑在一起小声地谈论着。只不过当黎幺幺又出现在街上时，有相识的大姐还是一把拉过了黎幺幺，问着那位作者有没有更新。 黎幺幺装作有些为难地说道，有倒是有但是要花钱。“啊？还要花钱啊！”听到这话的大姐，立刻甩手，“家里那位给不了多少钱的啊！” 黎幺幺眼睛一转，“可以借阅啊！” “借阅？” “是啊，写好借据和借期一次一文钱，借期之后须得归还。” “一文钱？这倒是可以啊，反正故事看过一遍过了瘾，也不会再看了。” “而且啊，大姐！如果您买断这本书，您也可以将书借阅出去，也是一份收入哇。” “是啊，我早就想找一些自己能干的营生，也省得家里那位总说养了我这个大闲人。” 黎幺幺见有戏，趁机介绍，“我这还有几本书，全新的，有这个作者的亲笔签名，只是要价贵一点，只当作是有钱家小姐的收藏了。您要是有门路帮我出手，赚回来的钱我分您两成，您看怎么样？” 大姐眼睛一亮，显然是心动了。于她而言，她不需要出一分钱，只是需要动动嘴皮子，无异于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很快这项生意便在大姐的社交圈内传开，三天之后便有十几本的订单堆在了黎幺幺这里。 黎父自然便承担起了印刷的工作，而黎幺幺负责每天跑跑腿送送货，剩下的时间便留下来集中写作。王墨染因为年岁尚小，黎幺幺就每日放他出去和邻居家的小朋友玩耍，只是给他带了一个大大的草帽，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睛。一个月下来也赚了四百文钱，虽然并不多，但是黎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抛了日常开销和成本费也算是小有盈余。 一日，黎幺幺看见王墨染早早地就回到家里，坐在小院的台阶上愣神，草帽也随随便便地扔在一边。黎幺幺径直走过去，捡起了王墨染的小草帽，掸了掸上面的尘土，也坐在了王墨染身旁的台阶上。她近日有些忙，总顾不上与王墨染说话，也不知道这个小僵尸每天在做什么。 她伸出手摸了摸身边的人的小脑袋：“阿墨，在想什么呐？” 小僵尸很嫌弃地把黎幺幺的手打下来：“不要总摸我的脑袋，会长不高的！” 眼前的小人儿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小大人的样子让黎幺幺有些发笑。 “姐姐，阿墨的眼睛很丑嘛，为什么我必须要遮住哇？” 黎幺幺一噎，她没想到眼前这个也就六七岁的孩子，竟因为自己的保护，平白地生出了一些烦恼。 她将王墨染的脸掰到自己面前，认认真真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开口道： “当然不丑啦，我们阿墨有着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和星空的颜色很像啊，只是大家不常见而已呀！” 她见面前的人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问道。 “你见过鬼吗？” “没有。我算不算鬼啊？” “当然不算啦，你是一只小僵尸啊喂，最帅的那种！话说回来，那阿墨怕不怕鬼啊？” “怕～” “你看你和大家都一样，都会害怕未知的事物的。姐姐现在没有能力保护你，等到姐姐有能力了，会让所有人都羡慕阿墨有这么漂亮的眼睛。要不要拉勾？”说着，黎幺幺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可是面前的小人却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伸手将黎幺幺的小拇指按了回去。“阿墨，长大要保护幺幺，保护阿爹，做个很厉害的人。” “那好，以后我就靠阿墨保护我了哦！一言为定！” 看着王墨染终于开心了起来，黎幺幺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可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心头一紧。 七月将至，就像梦境里一样，阴气最盛的日子将要到来。对她一个唯物主义的仿生人来说，这本不算什么，顶多是民间传说。可是在这个世界，连僵尸都有了，还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第六章 僵尸大人养成记（五） 五月，黎家的生活如同往日般平静，黎幺幺的小说生意也蒸蒸日上，只是黎幺幺觉得目前自己的小钱钱生意似乎遇到了一个瓶颈，她觉得自己的言情小说受众仅限于妇女，并且利润也并不高，对于夜枫城的这样一座古代的小城来说，这样的生意很难长期发展。 这一次她盯上另一个周边行业——印刷业，其实黎家的家庭作坊最初的设计就接近于活字印刷，只是由于黎家算是半路出家，连印刷的模版都是黎父现刻的，难免有些粗制滥造，对于不需要大量在市面上流通的小众小说来说，这似乎是足够了。但是黎幺幺发现，由于普通的人工印刷成本过高，市面上的书籍价格也随之稳定在一个较高的水平，或许利用活字印刷可以将书籍的价格打下来。 她抽出一大部分资金，请了城里有名的篆刻先生，帮她刻了市面上常见的字样。当刻字先生拿了一麻袋的成品交给黎幺幺的时候，脸上还是一脸的不解。但是做他们这行的，向来都是顾客吩咐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多问。刻字先生的父亲老刻字先生曾经嘱咐过他：“除了传国玉玺这种掉脑袋的事咱不干，剩下的顾客要什么千万别多问，别惹麻烦。” 黎幺幺抽了市面上最常见的两本书，作为模板，各印了五本。第二日便递给了城内几家大书行的老板，起先人家看她是个小女娃，都连忙打发她走，可是见了这书印刷质量不错、价格也便宜，不由得信了几分。很快黎家的新生意便起步了，接着黎幺幺又托了人接了临近的几个小城的单子，随着每本印刷量的增加，黎幺幺的钱包也一天天鼓起来，她又在集市找了几个看着老实的伙计，在院子里帮着印刷。 只是好景不长，夜枫城里原有的几家印刷老店，看着黎家的新店起了打压的心思，因着黎幺幺印刷的价格比一般店印刷低了一半，这些店的价格也被迫降了下来。于是，店老板们可坐不住了，他们打听了一下这名不见经传的黎幺幺，发现她并没有什么靠山，便发了狠，决定亏本也要将价格压到比黎幺幺还低，直到这个小店经营不下去。 黎幺幺也看透了这些店老板的如意算盘，可是自己确实没有资金与之周旋，无奈作罢，暂时停了自己这小本生意，遣散了伙计，歇业了一段时间。 到了七月，就有以前熟识的书行老板上门，请黎幺幺印书，只因其他印刷店观望了一段时间，发现黎幺幺的新店确实没有再生产了，便放松下来，甚至想要加价来弥补这段时间的亏空。 这次黎幺幺学聪明了，和老板写了契约，规定老板在半年之内不得在其他印刷店进货，这才又张罗起来自己的印刷生意。 这天，在自己回家的小路上，黎幺幺心情颇好地一路上哼着歌，想着最近收入颇丰为家里添置点物品。只是忽然间，她眼前一黑仿佛被什么东西罩住了。她一路挣扎着被拖进了一个灌木丛里，紧接着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她脑子里闪过无数个不好的念头，心跳开始加速 她压了压嗓子，强装镇定对着外面的人说道：“大哥，不知道是哪家大人雇您来教训我，小女子虽然不富裕，但是也希望您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价格都好商量。” 外面的人笑了，“妹子，你这一笔这可不止绑你的这笔钱，等到上家验过货，我给你找个好去处。到时候赚的可就多了。”说着他扯下了黎幺幺头上套着的麻袋，手扣在黎幺幺的下巴上，仔细观察着，仿佛是在估算着这一笔的好处。 黎幺幺这下彻底慌了，虽然她曾经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操控角色的机器，可现在对她来说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已经和这个角色融为一体了。现在这就是她，她暗自不停地告诉自己“没关系，想想办法”，可是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她的慌乱。 带着面具的绑匪看见黎幺幺不喊也不叫，也就没再费心思堵了她的嘴，只当她是小女子吓傻了认命，绑匪嘴里叼了个狗尾巴草，一心一意地等着主顾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瞥见了灌木外面的草帽尖路过。她心下一喜，认出了这就是王墨染，可随即一想，王墨染还是个小孩子，能有多大能力。黎幺幺有些担心把阿墨牵扯进来，但这也许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顿了两秒，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阿墨，快跑，快叫人来！” 随即便被绑匪狠狠地一巴掌扇在脸上，扇倒在地，接着抽出了块破布，堵住了她的嘴巴，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地拳打脚踢，狠狠地踹在了黎幺幺的小腹。黎幺幺生平第一次感觉到钻心的痛，痛感从小腹慢慢传到全身，她无力地呜咽着。黎幺幺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之后的拳头却没有落下来。 只见，王墨染稳稳当当地站在自己面前，周身的戾气像是来自地狱走出的修罗，他摘掉了自己的草帽，直视着面前的人。以前黎幺幺只见过王墨染作法起火，但也只是零星地一小团，她还玩闹着让王墨染帮自己烤了个红薯。而此刻一旁的绑匪，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整张脸变成酱红色，脖颈上出现了明显的爪痕，青筋暴起。 黎幺幺吓坏了，她赶紧呜呜咽咽地在地上扭动起来，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是面前的王墨染像是中了邪，嘴角向上扬起，右手凭空捏起，紧接着紫红褐色的纹从他的眼角蔓延，渐渐地遍布他整个稚嫩的脸庞，像是一个恶鬼。 黎幺幺虽然恨死了眼前的绑匪，但是她不想让自己的阿墨小小年纪就沾满血污，这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不管阿墨是不是普通人，他都是自己的弟弟，他不能也不应该如此行事。 黎幺幺疯狂地在地上喊叫，想引起注意，但大部分的喊叫都被嘴里的布堵住，她一点点失去力气，看着面前要死掉的人，眼泪夺眶而出，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咽着。 就当面前的人马上要失去气息的时候，王墨染像是回过了神，将手猛然松开，急忙扭身看着地上的黎幺幺，他把黎幺幺嘴里的布取了下来，又解了绳索。 身后地绑匪瘫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缓了过来，“妖怪妖怪”地哑着嗓子喊道，一溜烟地跑走了。 王墨染听到了那声“妖怪”，面色一沉，但随即又是一副乖巧弟弟的模样忙着问东问西。 黎幺幺看着王墨染脸上的红纹，久久不能平静，她没办法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继续阿墨阿墨地叫着，也没办法谴责他什么。她心里既有被救的感动，又有一丝迷茫。一直以来她忽略了王墨染与常人的不同，或许她潜意识里是在意的，可是心里总是让自己不去想。可是今天的一切，像是一个开始，阿墨终归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但自己又能帮他什么呢？又能教导他什么、保护他什么呢？ 黎幺幺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一脸晃神地起身，轻轻拉起王墨染的手，一句话也没说。王墨染似乎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火，便熄了声，静静地跟在幺幺身后。 回到家里，黎幺幺轻轻用衣袖遮住了阿墨的脸，一闪身，就推着他进了自己的卧室。她叫阿墨坐在床上，打了一盆水，用毛巾，轻轻擦了擦阿墨的手，又抬手帮他擦脸，希望这诡异的红纹能随着温度消散，阿墨的皮肤本就很嫩，有些受不了这般反复摩擦，微微有些吃痛，但他还是乖乖地坐在床上任由黎幺幺摆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黎幺幺默默地叹了口气。 “阿墨，以后不要这样了。”她没有仔细挑明这样是哪样，但王墨染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连忙点头嗯了几声，又讨好似地，用脸蹭了蹭黎幺幺的手心。 他们颇有默契地都没在黎父面前提起这次意外，只是说黎幺幺回家的路上摔了很重的一跤。黎父虽然心有怀疑，但还是被他们搪塞过去了。只是作为没有势力的普通百姓，印刷店的生意确实也不能做下去了。黎幺幺只得又回到陌府，帮着打打零杂，日子也算平静 转眼七月初七，阴气最盛的时候到了 第七章 僵尸大人养成记（六） 七月是夜枫城最热的时段，夏蝉在树上聒噪地叫着，吵得人心烦意乱。 这是黎幺幺连续三天做噩梦了，她梦见就是这样的盛夏，一堆通红的火把挤在一起照得夜空恍如白昼，她又梦见一群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阿墨满身血污站在尸体堆上面一脸懵懂地冲自己笑着，还招了招手，紧接着又是一股刺骨的寒风，视线朦朦胧胧地转到了北国极寒之地，她脚下是一片冰冻深渊，深渊里一个声音一直呼唤着她，像是要引她也跳下去一般。 黎幺幺猛地惊醒，她觉得胸口闷闷地，额头上的冷汗滚落到枕头上，打湿了一片。明明是酷暑，她却觉得心底有一丝凉意，像是什么坏事要来临了一样。 早饭过后，黎幺幺简单地收拾过后，准备赶往陌家，近日她又约好了陪陌莜喝茶聊天。只是自从那事之后，小大人阿墨总是不放心教她一个人赶路，便嚷着要送黎幺幺过去。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吵闹间黎幺幺不小心碰到了迎面而来的男人，她忙道了歉，正欲看看对方有没有事，哪知道阿墨又不知道被前面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拉着她就往前面跑。 谁知被撞的男子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停下脚步，死死的盯着远去的一大一小两人。 到了陌府门口，王墨染又拽着黎幺幺好顿撒娇，念叨着晚上想吃的菜单，黎幺幺嘱咐了一遍让阿墨把帽子戴好，又伸手将他的帽檐压的低低的，这才安心地踏入了陌府。 她一进到陌莜的房间，就看见这人在桌上摆了一堆的瓜子点心，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在桌上滚着核桃。看见黎幺幺，陌莜的眼睛亮了起来，忙拽着黎幺幺坐下，又递上了早已倒好的茶。 “黎先生，今天讲什么啊？”陌莜打趣地问道。 黎幺幺眼珠子一转，“今天讲个玄幻的吧！” “说就在这夜枫城啊，有一家父女俩住在近郊的一个村落里，有一天晚上女儿出门散步，走到了一个阴森森的山头。” “为什么她要晚上一个人去山头啊？” “额，这个嘛，”黎幺幺慌了神，她大脑飞速运转着，“可能她晚上吃的太多了，想爬山消化消化食儿。但是这个不重要，你听我继续说（编）。” “好吧！”陌莜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山头，她捡了一个紫色眼睛的小僵尸。” “哇，小僵尸不咬人吗？”陌莜顺手剥了个橘子递了上去。 黎幺幺把橘子一把塞在嘴里，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这只他不咬，还可可爱爱的，很听话。” “这个女生就这样把小僵尸带到了家里，她父亲也特别善良，看小僵尸小小年纪很可怜，就收养了他。” 黎幺幺把自己近来发生的事，都融在故事里讲给陌莜听。 眼见太阳落山，陌莜留黎幺幺吃了晚饭，酒足饭饱之后，黎幺幺继续讲自己的故事。 “他们一家人本该就这样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个女生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恶霸，恶霸将女生绑了要卖给青楼。”黎幺幺瞥了一眼陌莜，发现她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时，小僵尸出现了，他打败了坏人，可他也差点杀了人。” 陌莜：“这样小僵尸就不乖了哦。” 黎幺幺：“是啊是啊！这个女生她就在想，自己是个凡人，也没有能力保护小僵尸，如果下一次自己拦不住小僵尸怎么办呢。她就在想要不要把小僵尸送到一个能帮他修练，帮助他的地方。你觉得她想得对不对？” 陌莜：“那小僵尸同意吗？” 黎幺幺：“我还不是这个女生啊，她还没和小僵尸说，她就是有这么个想法。她肯定也舍不得小僵尸啊，但是她觉得如果不能保护小僵尸，把他留下来就是一种伤害啊！” 陌莜：“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我猜对小僵尸来说，最重要的是家人，而不是能力和保护。” “可是女生有可能看不好他，反而害了他啊。” 陌莜：“这个女生都能为小僵尸想这么多，自然也有能力护他周全啊！” 黎幺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和陌莜讲了许多，将她近来的烦恼和担心。 讲到后面，陌莜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我怎么觉得这个女生和你这么像啊！” 黎幺幺嘻嘻地讪笑着，摆手打着哈哈，“怎么会啊，这世界上咋会有僵尸呢？”（王墨染：我是啥？） 陌莜也一副赞同地点了点头，没等她反应过来呢。黎幺幺就站起身来，说天太晚了要回家了，说罢转身就走。 陌莜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但还是坏坏地在身后冲黎幺幺喊，“路上小心啊，今天可是七月七——鬼节，小心撞鬼。” 黎幺幺脚步一顿，七月七正是梦里阿墨之前被封印的日子，她怕小僵尸害怕，她急急匆匆地走向陌府门外。说来也怪，往常这个时候阿墨都会气鼓鼓地坐在陌府门口的石狮子上，怪黎幺幺出来的太晚了。可是今天天已大黑，还没见阿墨的身影。 黎幺幺稍微等了等，还是没见人影。就想着先往家走，没准可以中途碰见阿墨。 谁知走到半路，黎幺幺被一个胡须飘飘的道长拦下，仔细一看这人还有点眼熟，打听了一下发现这人就是自己早上不小心撞到的男人。 男人捋着胡须，和善地笑着，称自己为天罡道长。 黎幺幺又慌忙向来人道歉，忙说自己早上有些失礼了，还没有看清人就跑走了。 道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贫道，拦下施主并不是来讨帐的。贫道看施主身上的精气有些缺失，想必是最近被邪祟缠身了。不知道贫道能否有这个荣幸帮施主排忧啊？” 黎幺幺扑哧一笑，心想这个老道还挺灵，就是不知道小僵尸听说自己被叫做邪祟，会不会又一个人生闷气。她回过神来，还是冲道士摆了摆手。 “多谢道长好意，可能是最近太过操劳，累到了，并没有遇到什么怪事。想必回家养一养就好了。” “哦？看样子施主有十足的把握？”老道仍旧笑眯眯地说道。 “把握？”黎幺幺有些心虚，“什么把握？” 老道没有回答，向远处径自走着，并冲身后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看样子施主和贫道只能如愿一人，那就各凭本事吧。” 仍旧是一声大笑，天罡道长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可是这笑意却让黎幺幺不由来得心慌。 她加快脚步冲家走去，可是还没走近，便远远地看到家门口一片火光 第八章 僵尸大人养成记（七） 黎幺幺疯了似地往家跑去，却看见一村的人举着火把讲自己家的草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火光之中，夜空被照的恍如白昼，一如她梦到的那个夜晚。 黎幺幺心下一凉，还来不及问清什么事情。就看小院里那个小小的满是血污的身影，正是阿墨。此刻，他被紧紧地绑在一个十字的木头架子上，似乎是因为手腕撑起了全身的重量，苍白的手腕上竟也出现了一道紫红色的勒痕。两根又粗又长的钢钉将阿墨的小手钉死在木板上。 黎父焦急地想要向周围的人解释什么，却也被围了起来，硬生生地和王墨染被人群阻隔着。 黎幺幺见状心里一阵绞痛，挤开纷纷攘攘的人群，就往阿墨的身边冲去。 眼见距王墨染还有几步之遥，人群里晃晃悠悠地走出了一个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拦住了黎幺幺的去路，正是村长。 村长堆起一抹讨好的笑，“今日有人匿名举报在你家附近看到了一个紫色眼睛的小妖，我一来看可不是嘛？你和你爹爹家里本就过得艰难，这种小事哪用你们插手，我叫上村里的壮丁就赶过来了。现在妖孽已经被抓住了，你们可安心吧！” 黎幺幺：“不，他不是” 听见黎幺幺欲开口反驳，村长猛地收了脸上的笑，满眼打量。 “还是说你和你父亲故意藏匿这妖怪？” 此时，本就躁动的人群听到这话，更加不安地交流起来，有好事之人甚至已经架上黎父的肩膀。 人们杂七杂八地讨论着，“这一家要是敢藏匿妖孽，怕不是也是一家巫师，可不能让他们一家坏了我们村的风水。” 眼看有几名壮丁也向黎幺幺围了过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慢慢传来，说话人正是王墨染。 “不是，是我威胁他们，他们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要杀了他们。” 黎幺幺看向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身影，泪珠已经堆满了眼眶。 “不，不是的！”她大喊着。却突然间被什么力量控制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阿墨冲自己摇了摇头。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姐姐，我没事！”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这声音。 她默默地望向那面，在心下默问，“为什么不保护自己？” “不想连累姐姐和爹爹。”声音又隐隐约约传来。 黎幺幺心里又是一酸，宛如刀割。 “为什么不动手？” “我怕我又和上次一样，控制不了自己，伤了人，姐姐会难过。” “可是可是这样我会更”没等黎幺幺说完，村长胖胖的身影又挡在了王墨染面前。 “姐姐会更伤心啊！”黎幺幺暗自想到。 村长身后跟了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伙，小声在村长耳边嘀咕了些什么。村长思忖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只见那个小伙笑盈盈地走到黎幺幺面前，“你也看到了，要是你们蓄意藏了这个妖怪，你和你爹也脱不了干系。唯一能证明你们清白的办法，就只有你亲自杀了这个妖怪。”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刀，这刀见了火光锋芒毕露，小伙忙不迭地将刀塞到黎幺幺手里。 人群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齐喊着号子，“除掉他！除掉他！” 恍惚间，梦里的场景和眼前慢慢重叠。难道自己也要就此放弃阿墨吗？不，她不想。她无声地呐喊着，她想叫醒面前的人群，睁大眼睛看看，面前的只是一个纯真的小男孩啊！他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可是人人都称他为鬼怪、妖孽，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他，用最狠辣的方式惩罚他。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黎幺幺的眼泪噼里啪啦地顺着脸颊往下流，却因为咒语的原因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无声地哀嚎着，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尖刀。 面前和她熟识地曾帮她卖过书的大姐一脸同情，似乎是认为黎幺幺年纪太小，害怕下手。 她忙来安慰黎幺幺：“妹子，我祖爷爷和我讲过，这妖怪最会蛊惑人心，你可别着了他的道。你握好刀，眼睛一闭就这么扎下去了啊！” 黎幺幺眼中顿时一片清明，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这些人有的拍手叫好，有的在一旁起哄大笑，还有的只是在一旁看着热闹。 这一刻，黎幺幺开始分不清面前的究竟谁是人，谁是妖？ 她心里一片死寂，默默地走向王墨染，用口型安慰着他别怕。 闭着眼睛举起了刀 “幺幺，不行啊！”耳边是黎父的叫喊声。 只是这么短短几秒，黎幺幺脑海里像是过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放映着她和阿墨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个男孩儿说过不用姐姐保护，要保护姐姐。那个男孩怕自己的眼睛吓着别人，每天都带着严严实实的草帽。那个男孩虽然每次都吵着吃这吃那，但是每次嚼着粗面馒头，也笑嘻嘻地夸爹爹做饭好吃。 最后回荡在耳边的是陌莜那句小僵尸需要家人。 “家人。”黎幺幺在心中一遍遍默念，会有家人杀掉家人吗？不，不会。 反正自己早就应该死了，如果自己死了的话，阿墨应该也会少了牵绊吧！ 想到这里，她将刀锋默默地转向自己，就在刀即将落下的时候。 又是一股力量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手中的刀硬生生地调转了方向。 呲啦，刀深入骨肉的声音。她急忙睁眼，只见刀锋硬生生地扎进了阿墨的胸膛。 她慌乱地松开手，望向阿墨那不可置信的目光。 她心里慌乱地冲对方解释着，“我没有，不是我。” 却见对面的小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倏地一下，低下了头。 本就无血色的脸上，是生命在流失的样子。黎幺幺能清晰地看到面前的小人的生命在一点点枯萎。 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随着火光消散，夜里的冷意渐渐反了上来。黎幺幺呆坐在阿墨冰冷的尸体前，任由黎父匆忙将阿墨放下。 “没用了。”黎幺幺脸色淡淡地说道，她深知自己那一刀有多狠，生生地扎在一个人的心窝里。 黎父确认了阿墨已没有了气息，一个四旬的铁尺男儿竟也没忍住啜泣起来。 “爹，我说不是我干的，您信吗？”黎幺幺面无表情地看向黎父。 男人似有惊讶，却也默默地“嗯”了一声。“爹不问。” 后面的事，黎幺幺记不清楚了，她整个人像是被一团梦境包裹着。她只记得当晚她和爹爹偷偷摸摸地找回了她发现王墨染的山头，将阿墨的尸体安安稳稳地放进了他原本的棺材。 黎幺幺拿出手绢仔仔细细地擦掉阿墨身上的血渍，随后随着一声吱呀声，老爹缓缓地将棺板推上，就在棺木即将合上的一刹那，一直没说话的黎幺幺，突然挡住了老爹的手。 “别关死，阿墨他自己出不来。” “可是阿墨已经”老爹看了看失了魂的黎幺幺，还是没忍心说下去，只是暗自叹了口气。 那晚黎幺幺在阿墨的棺材面前坐了好久，一个人自顾自地和他说了很多的话，讲到最后，又有些语无伦次，只能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清晨，黎幺幺从床上醒来，看了看空空的床榻，仍是充满希冀地冲屋外喊了声，“阿墨！” 许久没有人回应，只见老爹端了一碗白粥走了进来，让黎幺幺趁热喝下。气氛有些凝重，但是两个人都颇有默契地不去谈阿墨的死。 等到黎父转身出了房间，黎幺幺又控制不住地钻进了被子，捂着嘴抽泣。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翻身掀开了床铺，翻出了藏在床板里侧的荷包。拿了几两银子，急匆匆地冲屋外跑去。 晌午，黎幺幺一个人站在阿墨棺木所在的山头，扛着铁锹和几兜吃的。 她先是在棺木前挖了个小土坑，紧接着擦干挂在脸上的勒痕，把布袋里的吃的一样样地摆了进去，随即又换上一副嬉皮笑脸地模样，冲着棺材说道：“你小子，要的吃的，姐姐都帮你买来了，可别说姐姐不疼你。下一个世界最好别做小妖怪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也让我遇见你一次，不用打招呼，我能认出来。” 说罢她默默地站起身来，抬手轻轻拍了拍棺材，像是以往抚摸阿墨的头一般温柔。 她似乎是下了很大地决心，转身离开了这里，却在几步之遥，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第九章 僵尸大人养成记（八） 也许，忘记一个人的方式很简单，把阿墨的衣服玩具全部收集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包。就像是那个夜晚，他突然出现，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而现在他离去，也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裹。 黎幺幺不舍得扔掉，找了一个角落的小木箱，把包裹、阿墨、回忆、想念统统装了进去，最上面盖了阿墨的草帽。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迷茫，没了和这个世界主线的联系，她——黎幺幺在这个地方又要做些什么呢？ 落叶、飘雪、春芽、柳絮转眼到了黎幺幺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年头，又是一个七月七日，她和往常一样来到阿墨的棺材前探望，她带了一些阿墨喜欢的吃食，轻轻掸了掸棺木上的灰尘。 紧接着黎幺幺轻轻地坐在棺木旁，半倚着棺材，讲这大半年的事情。 “阿墨，最近过的还好吗？我和老爹都过得还不错，就是没有你和我抢吃的有些不习惯。你姐姐我干了件大事，撮合了爹爹和郝伯母，伯母人很好，也很爱笑，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感觉过不了多久，我们可能就要有一位娘亲啦！” “我攒了些钱，开了一个街边的茶摊，你可能没喝过，是卖奶茶的摊位。爹爹和伯母都来帮忙，虽然赚的不多，但是我也盘下了一家小店给他们，既可以卖茶水酒水，伯母也能卖一些她拿手的小点心。有了营生之后，爹爹似乎开心多了，人也能多吃一点饭了。前些日子他来看你，应该也同你说过了。” “突然感觉我好像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牵挂了呢”黎幺幺喃喃自语道。 突然，面前的草地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打斗声。黎幺幺慌忙起身，四下张望也无处可躲，只得掩耳盗铃般地藏在一个并不粗大的树后面。黎幺幺任命地闭了眼睛，只求不要波及到自己。 很快，远处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是有七八个人。只见一名身着白衣的英俊男子被数名黑衣蒙面人重重围住，男子左袖还挂着黑色的孝带，左肩隐隐约约有血渍渗出似乎是带着旧伤。 男子从袖口拿出一柄折扇，横着猛地一抖，随着扇面的展开，银针沿着扇骨射出，面前的黑衣人均向侧面躲去，却无意间为男子让出了生路。男人顺势突围，随后扭过身去，面对着一众黑衣人。 他有些轻蔑地冷哼一声，沉声道：“你家主子想杀我，就只派了你们这群废物？” 受了嘲讽的黑衣人们，怒火中烧，却在下一刻发现自己手脚渐渐无力，一个个倒在地上。眼见着面前的人一点点逼近，一种巨大的恐慌感油然而生。 男子抖了抖扇子，淡然开口道：“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我沐时司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人若犯我，十倍奉还！” 紧接着他从袖中掏出一片银制的树叶，放到嘴边轻轻一吹。四面八方突然出现一群黑棕花纹的蛇。 “没死多久，赏你们了。” 男子撇了撇树后面的黎幺幺，“还不出来？” 黎幺幺本想继续装死，可是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无奈地睁开眼睛，走出树荫。眼前的男子高大俊朗，鼻梁高挺，气宇轩昂像是哪家的翩翩公子。只是此刻男人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打量着自己这个不速之客。 黎幺幺慌忙解释，自己是来祭奠的，无意中撞见这场打斗。可是当她看见面前一片惨象，还是不由得白了脸，每个尸体上都缠了一到两只蛇在撕咬。 她有些没底气地冲面前的人请求，能否带自己离开。 男子似乎还在思考她说的真实性，眼睛不停地扫射着那副棺材。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不等黎幺幺反应，他就一手扛起了黎幺幺，像是扛着一个麻袋。三步两步离开了蛇群，他将黎幺幺轻轻放下。 沐时司轻飘飘一句：“告辞！”转身就走。 最终似是不忍，还是回头嘱咐了一句。“斯人已逝，棺木已空，就不要挂念了。” 黎幺幺告了谢，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消失在远方。 她有些不懂，男人眼睛里明明有一闪而过的恨意，但脱口而出的却都是安慰。 她默默地在心里反复琢磨男人所说的话的深意。 “棺木已空棺木已空”她从未真正地将棺木埋入土内，希望哪一日阿墨像初见一般，能自己从棺木中走出来，再亲切地喊她一声姐姐。虽然阿墨体质与常人不同，但这些年来，也从未闻到一丝地异味。 难道？难道？黎幺幺被自己突如起来的想法冲昏了头脑，也顾不上刚刚还害怕的蛇群。撩开长裙的下摆，疯了似的冲山头跑去。 “棺木？棺木？”她心里不停念叨着，脚步也越来越快，到最后不由得滑跪到阿墨的棺材前。 她用手抚摸棺头精美的花纹，突然发现了什么。自己明明在下葬那天，给棺木留了一丝缝隙，而现在棺木竟是严丝合缝地盖的死死的。 她忍不住用手推了推棺材板，棺木已经年久，被雨水杂质浸透，棺材板和主体粘连在一起。 黎幺幺用指甲死死地扒住棺材板的一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拉开了棺材板。 里面里面竟是空的！黎幺幺顾不上自己有些劈裂的指甲，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刻她的心中既有欣喜也有怅然。 “阿墨？阿墨是不是还活着？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她又想到阿墨最后一秒望向自己那震惊的眼神，他该不会真的以为是我狠下心杀掉他吧！他该有多失望、多心碎啊。 黎幺幺稍微冷静了下来，那个男人？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沐时司”她喃喃自语道。 三天，黎幺幺在夜枫城上下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这个男人的身影。她托了熟识的人四处打听，都没人听过这个名字。可是没想到，一天当她正在陌府陪女主陌莜闲聊的时候，她心心念念的人竟出现在了陌府正厅的雅座上。 此时，沐时司已经换下了一身孝服，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袍，腰里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他正与陌老爷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风雅之气，完全看不出昨日杀敌的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