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后禁欲王爷他弯了》 第一章 归来 邶国,皇城。 繁华喧闹的长盛街上,各色行人熙熙攘攘。盛夏的骄阳格外明媚,撒在树头落下斑影点点。 人群中,一黔色布衣男子驾着马车缓缓的在拥挤的街上小心行驶。那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相貌平淡无奇,属于那种丢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人。 头上戴着个破斗笠,腰间还佩戴着一把不知名的配剑。剑如其人,剑鞘上没有半点装饰,只简简几笔勾勒了一个什么的图纹。 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若值得说的话,便只有他那拉着缰绳的双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干净整洁倒是让人赏心悦目。 突然,马车内有一人挑起了车帘,探出身来,压低着嗓音问道“还要多长时辰?” 那人端的还算清秀水灵,翠色长裙,一身是侍女装扮,看起来也只有十二三岁。 黑男子头也不回只应声淡道“三个时辰。”即了无言,一如既往的沉闷。 少女听了有些气馁,神情恹恹的缩回马车里。嘴里还小声嘟囔“大木头~” 马车内空间虽小,但胜在五脏俱全。一张小巧精致的床榻端端正正的摆在马车内,占了大半席位。 辞席安安静静的趴在床榻边上,专注的守着榻上人儿的醒来。 榻上人清贵疏离,气质淡雅。许是坠入梦魇,他睡得并不安稳,额间密密麻麻聚着一层细汗。 辞席小心的为他拭去额间的冷汗,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很是担忧。 “唔~”一声沉闷声自唇齿之间溢流出来。均匀的鼻息声骤顿,气息紊乱。 几乎就在同时马车微滞。 公子莫不是又梦魇? 辞席越想越焦急,拿着帕子一边为他拭去冷汗,一边柔声的轻唤道“公子,公子~” 许久,周身的气息才微微的平复了下来。 榻上少年悠悠睁开双眸,淡漠的眸瞳不喜不悲。他端正了身子,拂了拂微皱的衣衫。浅笑安抚受惊的小丫头“无事了。” “呜~公子,你吓死奴婢了。”小丫头惊魂未定,扑到少年怀里呜咽哭诉道。 公子木笑着,轻轻拍了拍辞席的后背,柔声哄道“好了,已无碍了。” 少年如玉,当世无双。 待辞席小丫头稍稍安定下来,公子木才缓缓道“为我泡壶茶吧。”神色温和,不见异常。 辞席点头翁声应道“是,公子。” 待辞席转过身去沏茶时,公子木脸上的温润颜色全然消失褪去,梦魇中那耀眼的火光在眼前消失又重现。 公子木脸上神色清淡孤傲,嘴角边还勾勒着似有似无嘲讽的笑。少年垂眉,蒲扇般的睫毛微闪,洒下点点阴翳。 大抵是孤傲于世,遗世而独立。少年清贵的仿佛与这个嘈杂的世界格格不入。 挑起车帘,看着南来北往的过客,看着雕梁画栋的城墙楼屋。 繁花似锦,盛世华庭。又是有多少白骨,才换来现在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 皇城,时隔七年,你还是好生热闹。 骄阳不谙世事,溜进马车,照在少年眼角一滴,熠熠生辉。 许久,落无生息。 “大胆!” “见到永嘉公主殿下竟敢如此放肆!” “还不下车谢罪!” 马车外的吵闹声惊醒了马车内熟睡的少年。 少年狭长的睫毛微动,起身正了正身子,提及案上的玉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薄唇微抿。 “辞席,何事?” 淡淡的嗓音还带有点睡醒后才有的沙哑慵懒。 拥有这么温柔的声音会是个怎样的翩翩少年郎?九姬正想着,就看见一双十指纤长的手拨开车帘。 很漂亮的一双手,比皇兄的手还要好看,就是秀气了点,有点像姑娘家的手。九姬盯着有些愣神。 “回公子,永嘉公主当街纵马,差点撞到公子的马车,被囚给拦下。”辞席恭敬的向公子木回道。 至于怎么拦下马已经不必多说,看现在这个情形,总之不会是很愉快的方式。 囚依旧是孤默寡言的立在马车旁,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淡漠到仿佛置身于事外,除了那渐渐扶上剑柄的手。 永嘉公主?公子木听了,嘴角上扬勾起了一抹笑意。 永嘉公主北九姬,可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母亲上官音是皇城三大世家之首上官氏的嫡长女,母列贵妃,冠宠后宫。这才养成了她嚣张跋扈、娇纵的性子。 “你是何人?见到本公主还不快下车礼!”养尊处优惯了,话语间总带着些高高在上的优渥感。 “放肆!”辞席见她对公子这般无礼,当下恼怒,身上前大喝道。 “大胆刁民,竟对公主殿下不敬。” “抓起来!” 听此,永嘉公主身旁一个绿茵罗裙的侍女顿时眉毛倒竖,色厉内荏的大喝道。 一旁才赶到的侍卫纷纷抽出刀来围住了公子木一行人。 一时间气氛紧张起来,剑拔弩张。过路行人纷纷作鸟兽散。 囚眼睛彻底冷了下来,大大的破斗笠往下压遮住了他大半容颜,剑身渐渐露出一小截。 九姬一袭紫色骑马装坐立在马上,张扬又明媚。她一手中攥着缰绳,一手已悄悄按上腰间的紫鞭。脸若寒霜,额宇间笼罩着一层阴翳。 很明显,她动怒了,在皇城从来没有人敢三番五次不知死活的挑衅她。 就在紫鞭要出手的那一刹那,九姬听到马车上传来少年一声轻笑,像寒冬后融化的泉水流淌山涧时,不经意间奏出的华美乐章。 公子木走了出来。 有匪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第一次见到少年,九姬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想到前些日子夫子教过的诗。 面前少年一袭白衣温文儒雅,当真应了那句话,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九姬都有些看愣了,那样的玉骨风姿还真是当世罕见。 “辞席,还不退下。”淡淡的嗓音夹杂着不轻不重的威压,众人心头一悸,警惕看着来人。 辞席颔首,恭敬的退却一旁。 “你是何人?”九姬坐在马背上,扬声质问。 公子木缓慢的走到永嘉公主面前,微微欠身,双眸含笑,略带歉意“草民让公主殿下受惊了。” 九姬从小生活在深宫,什么人没见过。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但好歹是养在深宫的小姑娘,面对这么一个干净温柔的少年,她难免紧张局促起来。 “无……无妨。”连摆着手露出少有的女儿家的娇态。 “寥寥之物,以表歉意。”公子木接下腰边佩戴着的玉佩,递到永嘉公主的马前。 九姬一个利索的翻身下马,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她羞涩接过。 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脸上染上了几分红晕。 接过少年的玉佩握在手心,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玉佩珠盈径寸,乳白透莹,是块上好的白玉。玉身刻纹不多,只在周边雕刻着一节细小精致的翠竹,下角用正规隶书篆刻着一个小小的木字。 九姬不禁伸出食指沿着字迹篆刻的纹路,遍又一遍的摸索,嘴角间也露出甜甜的笑容。 恍惚间,再抬头时,少年已乘车远去。 “喂,站住!你还没有告诉本殿下你的名字。”语气急躁又高傲。 看着马车淹没在远处拥挤的人群中,九姬垂眸难掩心中失落。 “公主,要不让小人把那小子抓回来。”侍卫统领看着九姬久久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 “哼~”九姬翻身上马,漠视。 “唰~”皮开肉绽,九姬一鞭子狠狠地抽在面前的侍卫身上。疼得他闷哼一声,鲜血立马渗透了衣襟。 “再多嘴,拔舌!”留下毛骨悚然的五个字,九姬策马奔腾而去。 留下一群侍卫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苦不堪言。 第二章 贵客 一品楼,雅间内。 公子木正卧坐在榻旁看着一本经书。 辞席走了进来,闷声的往香炉里添好了香放在了案台上。神情颇为委屈的立侍在一旁。 公子木无奈的笑笑。 这丫头怕还是为玉佩的事耿耿于怀。 “可是不满?” 公子木放下了手中的经书。 辞席咬着下唇,垂首。 “辞席不敢,只是可惜了公子的玉佩。” 公子木听了,哑然。 一路上瞧着她闷声生不言,还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委屈。没想到小姑娘一直惦记着玉佩的事,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公子木思量片刻,还是开口解释道。 “永嘉公主是邶国最受宠的公主,性子娇纵了些。你若与她对上,怕是讨不到半点好处。” “奴婢知错。”闷声应道。 辞席其实都明白公子说的道理,只是舍不得那枚玉佩。 那枚玉佩还是在出发前公子让她挑选的。她挑了好久,也欢喜了好久。公子之前可都是不喜佩戴玉饰的。 真舍不得就这样便宜了那刁蛮的公主。 辞席一想到永嘉公主盛气凌人的模样,就气得牙根发痒。 公子木无奈的笑了。 “赶了一天的路,我也有些乏了。” “辞席,为我挑件衣裳,准备沐浴吧。” 辞席心理正委屈呢,听这话一下子打起精神来。 “是,公子。辞席这就去为公子准备一件最漂亮的衣裳。” 辞席欢喜的应道,一下子就把心中的不愉快抛到脑后。 辞席最喜欢给公子挑漂亮的衣裳了。 公子模样生的精致,打扮起来格外的的令人赏心悦目,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成就感。 她欢欢喜喜的出去了。 …… 帷幕后,氤氲缭绕。 公子木躺在木桶里,闭目暇寐。 贵妃出浴影朦胧,罗裘薄纱半遮胸。 少女曼妙的身姿在水中若隐若现。 任谁也不会想到,那样一位翩翩少年郎竟是一位妙龄少女。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静静地躺在水中,眉目间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五官也染上了几分柔和。 或许只有在此刻,她才会卸下所有伪装,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大概是泡久了,水有些凉了。公子木兴致缺缺的从水中爬起。 她像饱睡后的猫儿,伸着懒腰,踏着优雅的步伐,赤脚走到帷幕后。 擦完身子,随手拿起辞席搭在桁杆上衣衫,披在身上,边走边穿戴。 公子木坐在梳妆镜台旁,手指勾着白布条,一圈又一圈的细细裹好。 看着铜镜中略显陌生的容颜,她有些恍惚。 镜中人儿面容精致,唇红齿白。月色的翠竹罗衫上绣着精致的萤虫花纹的白色滚边,月白色的袍内露出银色镂空镶边。腰间松松散散用金丝软烟罗系着。 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公子木自嘲般浅笑,用手抚过脸庞,眸底是那化不开的冬日寒霜。 辞席站在公子木身后,细细为她梳妆打扮着。 饶是每日与公子朝夕相处,每每见到这精致容颜,自己还是会被惊艳到。 “小姐可真好看。” “是奴婢见过最最最好看的人儿。” 辞席忍不住感慨。 “真不知道会是哪家公子少爷能有这般好福气,能娶到我家小姐这样的大美人。” 公子木神情清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辞席,在外要唤我公子。” “隔墙有耳。” 不咸不重,冷冷清清。 “是,奴婢谨遵公子教诲。”辞席恭敬应道。 这里不比在靛京,公子还需拿到幽绮仙草,步步危机,不能暴露女子的身份,否则会有大麻烦的。 辞席有些懊恼自己的愚昧,差点儿忘了分寸坏了公子的大事。 “你先下去准备一下,待会儿有贵客来访。”声音散漫的很。 公子木起身坐在案牍前,拿起了未看完的经书。 “是,公子。” 辞席恭敬退下,轻轻合上了木门。 走到半路,辞席停下脚步,突然意识到… 咦,公子初来乍到,哪来的什么贵客来访? 辞席越想越迷糊,她干脆狠狠的摇了摇头,不想了,脑壳疼。 把这些胡思乱想的东西甩到脑后。 公子向来料事如神,上次救大木头也是,这次肯定也不会有错。 嗯,对,就是这样。 辞席满意的为自己找了个结论,欢喜的去准备着。 而公子木这边正在翻阅着经书细细看着。 邶国的骄阳格外粘人,已近黄昏,却迟迟不肯落幕。 从窗口向外眺望,街上过往的行人车水马龙,来往的商人络绎不绝,当真是天下第一大都。 公子木勾着红唇上扬。 公子木,噢不,应该叫她江婠。 七年前,江氏一族满门忠烈被小人陷害,落得个乱臣贼子,通敌叛国的罪名。江氏一族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满门抄斩。 那日,一把烈火烧尽了江氏往日所有的荣光,映照着帝王无情。 她那时只有十岁。 那日起,她总是会坠入无尽的梦魇。火光,黑暗,哭喊,绝望,充斥着整个梦境。 梦魇中,她绝望的看着双亲绝然的赴入火海。 漆黑中,她的哥哥带着她四处逃生。 那一段日子是她最为黑暗的时光,东躲西藏却无处藏身。 后来她的哥哥失去了双腿,为了她。 再后来,她成了六国敬仰的神医公子木,为了医治哥哥的双腿,踏遍天下,寻找草药。 现在,她回到了邶国皇城。医治哥哥的最后一位药引就在这,江氏的冤屈血案也是时候重审翻案了。 …… “扣扣-” “公子,二皇子殿下来访。” 门外传来辞席的声音。 “进。”珠落玉盘,清耳悦心。 来的还真快。 公子木把玩着玲珑玉盏,一饮而尽。 邶国的二皇子北司阳与北九姬是龙凤胎,同为上官音所生,也是当朝呼声最高的皇子。 传闻二皇子温润儒雅,有贤德爱民的美称。 北司阳身旁的侍从恭敬的为他推开门。 没来迎接?! 北司阳皱了一下眉头,环顾四周。 小小江湖郎中也敢如此放肆。 北司阳心中不悦,但一想到此番前来的目的,也只好作罢。 他绕过青花瓷板插屏,撩起珠帘,移步室内。 月色的长寸衫的少年玉树临风,人如墨画。三千青丝用一根镂空雕花的银簪束起。 案牍上一只小巧精致的紫砂观音熏炉烟雾袅袅。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二皇子殿下到访,草民未能远迎,望殿下恕罪。” 江婠放下手中经书,起身,俯身微微行礼。 先发制人,北司阳也不好再怪罪。 “神医不必多礼,本王能见到神医,那才是三生有幸。” 能如此迅速的找到这,并一口道出神医身份,想必整个皇城都有他的眼线,怕是来之前就已经把我的身份底细调查干净。 北司阳满面笑容的扶起江婠。径直坐在上席凳上。 江婠为他斟了一杯茶,在对面坐下。 第三章 男孩 “不知殿下到访,有何要事?” 温润如玉,不卑不亢。 北司阳见少年面色平静,似是一点也不诧异知道了他的身份。眸色暗沉,抿了一口上好的花茶。 “神医聪慧,本王此番前来的确有要事相求。” 北司阳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袖袍,冰蓝色的衣袍绣着金丝镶边。衣着朴实,无太多华丽花纹。 倒如传言般仁厚节俭,只不过… 江婠看了一眼北司阳露出的一截衣袖。 烫金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不动声色的隐于袖口,腰间扎着白色的金丝纹带,黑发用镶碧鎏金冠束起。 用千金难求的冰蚕丝做成一身衣衫,还真是简朴呢! 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殿下言重了。” “若有需要,定当竭尽所能。” 北司阳也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面前年轻少年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若不是早就派人调查清楚,他根本不敢相信传闻中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竟然是个少年郎。 不愧是闻名六国的翩翩公子,这般宠辱不惊,还气定神闲的品茶、闲谈。 也是,游走于六国之间,能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公子木,又岂是泛泛之辈? 北司阳眸底流光溢彩,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神医爽快,那本王也明人不说暗话。” “此番前来是想请神医入宫,为太后娘娘诊治,只要神医愿意出手相助,无论什么条件本王都答应。” 北司阳满脸真诚的看着江婠,俊朗的面容上流露出的真情实感让人为之动容。 江婠垂眸抿茶掩去眸底笑意。 这二皇子还真是有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太后有多么深的感情。 邶国的太后是三大世家王氏的嫡长女,年轻时也是风华绝伦的一代佳人。 虽入宫以来未曾有过子嗣,但深得先帝宠爱,贯宠后宫。 就连如今的陛下也是对她敬重有加。 更有传言这位王太后手中还掌握着先帝留给她的三万兵权。 要不是三年前偶感疾病,只怕她在朝中的地位更甚从前。 只可惜这样一位德高望重,手握兵权的王太后,却是不怎么喜欢这位二皇子。 反而更宠先帝七子,北尤辰。 感情深厚?求医问药? 怎么说都奇怪。 想到昨晚探子传来的密报,江婠玩味的勾起唇角。 “殿下孝心感天动地,公子木定当竭尽所能。” 江婠起身,拱手作揖,润色淡道。 北司阳心中大喜,连声笑道。 “好!” “本王在此先替太后谢过神医。” 拍了拍她的肩膀。 “希望神医不要让本王失望。” 最后一句话,北司阳说的意味不明,漆黑的眸瞳紧紧的盯着江婠脸上的表情。 “自然。” 一贯的清贵疏离,波澜不惊。 北司阳又纵声笑了笑。 “七日后父皇设宴,不知神医可愿与本王同行?” 一张烫金的宴帖递到面前。 江婠淡笑接过。 “荣幸之至。” 自从江婠答应北司阳入宫为太后诊治到现在已是第五日,这期间北司阳常常来一品楼,北司阳本来是打算接公子木去庆王府暂住,被多次拒绝后也就作罢。 临近宫宴,北司阳也忙碌起来,之前一天要来好几次,今日却是难得的一次没有来。 江婠手里拿着一本书静静的站在窗边,俯看着楼下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喧闹吆喝。 “公子可是觉得外面热闹?”辞席一蹦一跳的推门走了进来,看见江婠站在窗边,以为她是在好奇外面为何这般热闹。 便兴奋的把自己这两日和一品楼小厮打探到的消息一股脑的分享给公子听。 “奴婢听闻邶国的大皇子齐王率领锦骑十七军歼灭少伮平定南疆,并与少伮签订了愿向邶国进贡永不侵犯条约。锦骑十七军以少胜多的神勇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路边乞儿也能知晓一二。” 江婠静静的听着辞席眉飞色舞的讲述着锦骑十七军以一敌百大破少伮的故事,说到高潮部分手舞足蹈的比划两下。 看来这小丫头近日没少去戏院,模仿说书先生的神韵倒有几分像。 江婠坐在桌边撑着脑袋静静的听着,待到辞席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贴心的递上茶水。 小丫头咕咚两下茶水就下肚了,她舒服的长吁口气,用衣袖擦去嘴角边的水渍。 待辞席喝完放下茶盏,抬头便看见江婠淡笑的静静的看着她。她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兴奋的拉着公子说了好多话,还不顾形象的大口大口喝水。 完了完了,公子不会嫌弃我吧,呜呜呜,人家还是个小淑女的啦。 辞席的小脸蛋一下子变得红扑扑的,仿佛火烧了一般。 她支支吾吾羞涩道,“公…公子,奴婢刚才…” 辞席半天说不上来,江婠好笑的摇摇头,拿起手边的书轻敲了两下她的脑袋。 平时里见她和囚在一起玩闹时大大咧咧的,怎么今日还害羞忸怩起来。 “学的不错,有把说书先生的手艺学个一二。”江婠调侃道。 “公子!!” 辞席羞涩的捂着脸,恼羞的跺了跺脚。 她这几日去戏院听了不少戏,书里的女子大多都是知书达理,端庄典雅的。 江婠也适当的收起了打趣,“可是从说书先生那听到的什么?” 辞席这反常的样子八成是听了戏院里的什么当真了。 小丫头扭扭捏捏说到,“先生说了女孩子家应当闲什么花照水,然后什么弱风来着。”说到最后声音都不自觉的小了。 辞席有些心虚的看着江婠,挠挠头,一脸讪笑。 江婠无奈的摇摇头,“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可是这句?” “对对对,公子真厉害。”辞席小脑袋瓜像捣蒜一样,眼睛闪着星星崇拜的看着江婠。 “傻丫头,不用拘束于刻意去学别人,你之前那样就很好。”江婠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边的书推到辞席面前,“还有不是我厉害,这些书里都有。” 辞席看到书一脸深仇苦恨的趴在桌上,还在挣扎,“公子,你是知道的,奴婢看书就犯困。” 软磨硬泡了半天见公子仍然没有松口的打算,便泄了气,耸搭着脑袋。 江婠见小丫头垂头丧气的,终究是不忍心,“倒也并不是让你精通,只是了解一二就好。” 听到这话,辞席立马开心抬头,脸上哪里还见伤心之色。 “公子真好!嘿嘿。”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囚闪了进来。 他恭敬的将手中的信件递上,江婠没有立马看,“如何?” “一切顺利。” 辞席不知道他们俩在说什么哑谜,安安静静待在一边。 江婠眸色暗沉,听着窗外传来的喧闹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外面好生热闹,辞席想不想出去走走?” 辞席一听开心极了,“好呀,好呀。” 那日公子拒绝去庆王府暂住她还惋惜了好久,听说庆王府上有专门的说书戏院,她还想去看看呢。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商贩吆喝,有孩童嬉闹,还有两三个妇人聚在一起闲谈。 辞席开心的一蹦一跳的四处张望。 江婠走在后面还在思索,锦骑十七军她早有耳闻,横扫娄疆,平定岳启,收复宜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现又大破少伮,十万锦骑十七军威名怕已威震四方,令各国,甚至说令邶国君主忌惮吧。 正想着,突然有一个人行色匆匆的抱着一个孩童从旁边路过,差点撞到江婠身上。 他男子抱着小孩一边骂他,一边捂着小孩嘴巴急急忙忙的就走了,根本没在意江婠说了什么。 那男子有点急,戴着斗笠,举止间透露着古怪,遮遮掩掩的,江婠只看到他右手虎口间有一颗大痣,连他的相貌都看清。 “公子,你们走快点,快跟上。”辞席走在前面忽然发现公子他们被落在后面,招手喊道。 江婠听到辞席的声音,也就没将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抬步追了上去。 三人在街上逛了一小会儿,辞席手里就拿着一大堆吃的。就连江婠手中都拿着一串糖葫芦。 突然,人群嘈杂中,一个布衣妇人焦急的逮人就问,“你们有没有见到我的孩子,一个小男孩,六七岁。” 路人纷纷摇头,布衣妇女似是一路问来有些崩溃,放声大哭,“我的孩子,你在哪里啊!” 江婠听了,眉头微蹙,脑海中什么东西闪过。 不好,刚才那个人! 江婠让辞席去看着那个妇人,立马和囚朝男子跑走的方向追去。 因为时隔不算长,街道上人多,那男子戴着斗笠抱着小孩在人群中也算醒目,没跑太远,江婠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第四章 匪徒 那男子看到身后有人追,加快了脚步朝皇城外跑去。 江婠看着男子跑的路线,面色凝重,再跑下去便是城外,地势复杂,树木遮挡,就难追了。 她也加快速度,飞快的从人群中穿梭,两人像黑色的影子一样,避开来往群众,一闪而过。 到了城外,男子见还甩不掉他们两,面露凶色,抱着小孩就往树林里跑。 间距不断在缩小,突然‘嗖’的一声,江婠手里吃完的糖葫芦签化为利刃,直直的向男子射去,插到他小腿上。 那男子吃痛的一趔趄倒在地上,头上的斗笠掉落下来滚到一边。怀里的小男孩也被摔到地上。 江婠示意,囚立马飞身上前,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擒住了,剑也架在脖子上。 江婠上前查看男孩有没有哪里受伤,万幸,小男孩只是受了点惊吓,没有皮外伤。 小男孩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他咬紧下唇,眼睛里还蓄着泪水,像个受伤的小兽一样警惕的看着来人。 江婠轻声的安抚着男孩,“不要怕,我们是来帮你打跑坏人的。”她说话时周身气息都温和下来。 江婠见小男孩没有排斥她的靠近,便掏出随身携带的药膏小心翼翼的给他涂上。 小男孩用那双稚嫩的眼睛惶恐不安的看着面前从天而降的仙人哥哥。 娘亲说了只有仙人才会在人们绝望的时候从天而降,这位哥哥长得比话本里的神仙还要好看,刚才还一下子就把坏人打倒了,一定是位十分厉害的神仙。 他看见自己脏兮兮的手在仙人哥哥白净的衣衫上落下黑色污渍,顿时觉得羞愧不已,感觉自己冒犯了仙人,立马将手缩回来。 好在江婠已经给小男孩上完药,以为小男孩是怕生,没太在意他的反应。 不过,江婠一想到刚才给小男孩上药时,他那衣袖下的的手臂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看样子应该是经常受到虐待所至,面色凝重。 而另一边,男子见来人不好惹立马求饶,“两位好汉,饶命啊,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迫于生活的无奈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 江婠牵着小男孩,居高临下的站在男人面前,“据邶国律法一百三十十二条,掠卖人口为奴,杖刑一百,流放三千里。掠卖人口给他人做妻妾者,杖刑一百判处三年徒刑。掠卖孩童者,首犯绞刑,从犯流放三千里。” 斗笠脱落,露出男人的脸,铜铃眼,鹰钩鼻,满脸横肉。他听到江婠这话面色一下暗沉下来,随即又堆满谄媚的笑。 “少侠误会了,这男孩的父亲是个酒鬼赌徒,欠了一屁股债没银子还。是他自己要用孩子抵债的,可不管小人的事。” 他又急急忙忙的掏出一张纸来,“这就是他的卖身契,上面还有他酒鬼爹的手印呢。” 江婠蹙眉,细看了那张买身契,面色凝重,他说的没错,上面确实有双方的手印,签字画押了,这无疑是铁证。 男子见眼前少年沉默不语,顿时又有底气,他可是有卖身契在手,这个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透着贵气的少年,肯定是哪个大家族偷跑出来的公子。还逞英雄呢,这下没辙了吧。 他得意的想要站起来,被囚面无表情的一把摁住,错不及防的一屁股坐了下来,脖子被利刃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他疼的直咧嘴。 “嘶,两位少侠你们还想怎么样呀,怎么还动刀子呢?我这都有卖身契了,也是合法买卖,别为难小人呀。”他一边说着,一手捂着脖颈,一手小心翼翼的推开锋利剑刃。 囚对上江婠的目光,面无表情的把剑刃架在男人脖子上,任他拨弄不动分毫,那架势好像在说我没动,是他自己动的。 江婠听着男子叫苦连天的诉苦,刚抬腿,就感觉有人拽着她的衣角。 她回头看到小男孩忐忑不安的咬着下唇。安抚的摸着他的小脑袋,轻声道。 “相信我。” 也许是江婠的话给了男孩安全感,他缓缓松开。 江婠拿着那张卖身契展开在男人面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邶国律法规定,卖身契还需要官印的吧。你这上面可没有官印!” 男子目光躲闪,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 江婠冷笑,一松手那张卖身契便飘落在地上,“不过是一张废纸,也敢说是合法。” 男人还想做无谓的挣扎,囚三两下就把他扣住,等待江婠指示。 这时,树林里传来一阵打斗声,江婠蹙眉,寻声望去,远远的看见一名男子被一群类似于匪徒的人追杀拦截。 江婠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她并不想多管闲事。 刚想示意囚离开,没想到男人手里还藏着一把匕首,凭借着全身的力气冲开囚的枷锁,透着一股狠劲,不要命的刺向江婠。 小男孩害怕忍不住惊呼,江婠转身一个漂亮的回踢,男子被踹出一米外,匕首哐当一声摔到地上。 囚立马上前一掌劈晕了他。 江婠脸色凝重,很明显,刚才的声响已经惊动了树林里的匪徒。 那群人说是匪徒,实际上更为合理的应该是假扮成匪徒的杀手。 他们专业而迅速,虽然外貌打扮像是山匪,但江婠敢确定这是一群极有组织的杀手。 匪徒们相互看了一眼,就有几个已经冲上前来,拿着刀就朝江婠他们砍去。 江婠抬眸不小心那名男子的眼睛对视,那男子眼眸淡漠而平静,即使处在这样不利的情形,也没有丝毫的慌张。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江婠一眼,便不再关心他们的情况,随手又解决掉一个匪徒。 江婠带着小男孩有所顾忌,只能躲避匪徒的攻击,囚拿着剑将江婠他们护在身后,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匪徒。 那身手形如流水般,一招封喉,朝朝致命,令匪徒们警惕的看着他不敢再靠近。 匪徒们的目光又落在他旁边那个看上去长得白净瘦小的少年身上。 三个匪徒相互对视一眼,两个人缠住囚,一个人向江婠袭去。 江婠侧身躲过攻击,没想到那个匪徒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标是他身边的小男孩。 江婠心中一紧,眼见着就要伤到小男孩,一把利刃凌空袭来插在那个匪徒身后,匪徒吐血倒地。 小男孩闭着眼,迟迟没有感受到痛觉来临,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看到那个匪徒背上插着一把刀死在他面前。 小男孩害怕极了,立马跑到江婠身边。 江婠松口气,朝那边看去,那男子挑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 匪徒们趁着男子分心救小男孩,一拥而上,江婠还来不及开口提醒小心,那男子就被一个匪徒刺伤腹部。 他反应极快躲过旁边几个匪徒的攻击,脚尖一挑,握住刀柄轻松解决了几个匪徒,他拔出腹部刀扔到地上。 尽管男子已经解决了很多匪徒,但是剩下来下来的匪徒们虎视眈眈。江婠此时也不能见死不救了。 她将小男孩交给囚,让他看好。 随手抽出插在匪徒身上的剑,飞身上前。 她搀扶着受伤的男人,谨惕的看着周围的匪徒。 那男人五官俊美,衣着战甲,应该是个将士。 只不过将士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此? 第五章 裘药 男人蹙眉,似是不愿别人触碰,避开江婠手的,拿着剑笔直站立,冷冷的看着周围匪徒,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将帅睥睨蝼蚁。 不得不说,江婠和这个陌生的男子之间还是很有默契,一个眼神交流,她就知道男子想干什么。 两人飞快的飞身上前,他们两出手极快,内力深厚。匪徒还来不及格挡,江婠腕抖剑斜,剑锋已削向那匪徒脖颈。 那男子左手剑诀一引,手中利剑疾扫匪徒,初次见面两人便配合的十分默契,很快匪徒们伤的伤残的残,倒成一片。 男子长剑直指地上还在挣扎的匪徒头领,身上的杀伐之气在打斗中越发浓烈,长身玉立,衣衫狼狈却不减半分贵气。 “我是死也不会……” 还未等那匪徒说完,手起剑落,鲜血顺着伤口溢出,匪徒瞪大眼睛,不甘的没了声息。 江婠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随手将手中的剑扔给他。 那男子上下打量着面前少年,干干净净的,是那种家养的小公子,身体瘦弱的他一手就能拎起来。 很难想象眼前少年拥有这么漂亮的身手剑法,出手干脆利落,招招致命,身法诡异,天生的适合战场。 男子在打量她的同时江婠也在打量着他。 五官俊美,剑眉星目,一身肃杀之气,虎口有茧,身手不凡,内力深厚,应该是长年握剑的将帅。可他身上又多了普通将帅的矜贵。 这人…… 江婠眸色微沉,立马猜到男子的身份,邶国大皇子齐王。 “多谢。” “不客气。” 男子蹙眉听到语气中的疏离,刚开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暗卫的声音。 “主上。” 看样子应该是齐王的属下到了,江婠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就趁着齐王注意力不在这,没打一声招呼,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是属下失职,还请主上责罚。”暗卫齐刷刷的跪地。 齐王没有理会,一回头少年就不见了,也不意外,他挑了挑眉,眸底划过晦涩不明的光。 溜得挺快啊。 次日下午。 两顶上好的用紫檀木做的软轿停在一品楼外。 淡蓝色的流苏垂落在轿顶四周。 “本王听闻神医喜静,特命人准备了两顶轿子,若有不周,望见谅。” 谦谦有礼的君子风范顿时又笼络了不少民心。 北司阳享受着周围民众赞许的目光,无声的勾着唇角上扬。 若不是那个人要回来了,区区江湖郎中,怎配本王纡尊降贵。 哼! “殿下言重了。”不咸不淡。 不知抬举! “请~” 北司阳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 江婠扶着辞席的手上了马车,囚沉默不言的跟在身后。 软轿内,江婠卧坐在软榻上,手指一下有一下没的敲着案台。 “公子,二皇子殿下可真是位端庄典雅的翩翩公子。” 温柔的少年贵公子的形象很容易博得小姑娘们的好感。 辞席回想到刚才北司阳举手投足间的雍容华贵,忍不住感慨万千。 “那辞席可是瞧上了这位风度翩翩的二皇子?” 江婠眉目含笑,出言打趣。 小丫头脸皮薄,三两下就红了,还急了眼。 “公子!”扬声,恼羞。 “公子莫要再打趣奴婢了,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急忙解释。 江婠半撑着头,懒得把玩着手中小巧玲珑的玉盏。 “邶国的二皇子与永嘉公主是龙凤胎。” 没头没尾的随口一句,一下子就让辞席想到了关键。 公子昨天才到邶国都被二皇子找上门,莫非… 糟了,肯定是永嘉公主告的状,那公子现在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完蛋!二皇子殿下对公子图谋不轨!!! 别看辞席小丫头年纪不大,但心思还是很细腻的。 好吧,除了有时候脑洞有点大。 “那公子,我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小姑娘有些着急了。 江婠侧身换了个姿势,闭目暇寐。 过了好久才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嗓音。 “与虎谋皮。” …… 在辞席一声声叫唤声中,江婠悠悠的睁开双眸。眸色暗沉,有些迷离。 刚才,就在刚才,她就差一点点,就可以看见梦中娘亲的面容。 朦胧中,那张扬的火舌一点点的舔舐着支离破碎的画面,一点又一点的吞噬… 是的,自从七年前的那场大火,她儿时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从何时起,她渐渐地忘记了双亲的面容。 只记得她的娘亲是位温柔又明艳的女子,他的父亲是位儒雅的谦谦公子,是她的盖世英雄。 往事如烟随风飘散,但在她的心底留下了一道很深很深的伤疤。 恍惚间,江婠已扶着辞席的手下了软轿。 “宫内不能行车,公子见谅了。” 北司阳略带歉意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暂时拉回了她的神智。 江婠的眼睛扫过那朱红色的宫门和那四丈高的城墙,眸底又暗了几分。 “无妨,即是宫规自是要遵守。” 冷冷清清,话语中总带着几分疏离。 北司阳也不再多言,负手向前。 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有时候适当的距离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身边的侍从立马出示通行令牌。 “见过二皇子殿下。” 齐刷刷的两列宫门侍卫,整齐划一,有条不紊。 “都起来吧。” 北司阳颔首示意,带领江婠踱步入内。 囚紧随其后。 “什么人?” 一个侍卫统领横剑将囚挡在门外。 囚面无表情的上下扫了一眼,不言。 侍卫统领:…… 毛骨悚然。 囚:死亡凝视 侍卫统领:嘤,这个人好可怕,嘤,救命!!!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北司阳听到响声,转身,蹙眉。 “放肆!” 不愧是龙凤胎,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样。 “他是本王贵客的侍从,有问题吗?” 毕竟是文武百官看好的皇子,那周身的贵气和眉宇间的不悦,吓得侍卫统领‘扑通’一声,抱剑跪了下来。 “卑职不敢。”恭恭敬敬,战战兢兢。 思及职责所在,硬着头皮开口。 “只是皇宫内不得佩剑入内,这……” 欲言又止的扫过囚腰间的佩剑。 侍卫统领:嘤,我太难了~ 一身黑衣,相貌平平。 这个人之前竟然没有丝毫注意到过。 北司阳不言。 江婠上前一步,拱手作揖。 “谢过殿下好意,不过既是宫规,便不好再让殿下为难。” 说罢转身“你且先在此处等我。” “是。” 囚抬首,波澜不惊的眸底多了一丝异样的光芒。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囚看见了江婠的口型‘皇榜’。 在来的路上,人群簇拥观看的好像是一个关于为太后求医问药的皇榜告示。 …… 跟着北司阳七拐八拐,绕过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一路上,北司阳隐晦的向江婠,有意无意的打探着囚的消息。 “没想到神医身边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位绝世高手。” “殿下谬赞了,不过一介莽夫,会点拳脚功夫,算不上什么高手。” “只因草民曾救过他的性命,便留在了身边。” 不温不火的打着太极拳,一路走下来也没有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反而被江婠套了个精光。 比如。 今晚这个宫宴是为传闻中赫赫有名的大皇子北瑾川举办的庆功宴。 传闻,大皇子北瑾川自幼便常年征战在外。 虽说是一位皇子,但在宫中却没有什么地位。 若不是此次大破敌军有功,班师回朝,举国欢庆,恐怕全国上下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大皇子。 据说,大皇子北瑾川是先皇后所生。 据说,陛下非常不喜大皇子。 据说,大皇子行为粗鄙,面如罗刹。 …… 正想着,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 “臣女见过庆王殿下,殿下金安。” 只见一位羸弱的女子微微向北司阳俯身行礼。 那女子长相清秀端庄,像是位从山水画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扶风若柳香气阑,引动飞花柔指间。 白色的芍药烟罗全纱,散花水雾乳白百褶裙,手挽屺罗白软纱。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咳咳咳~” 说话间,一连串的咳嗽声引得发髻上的金步摇‘叮当’脆响。 一旁的丫鬟们连忙将裘衣为她披上,还递给她一个暖炉。 病入膏肓。 江婠挪开眼。 “裘小姐又是来看望太后娘娘的。”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正是。”裘药微微答道。 裘药,太医院院首的独女,自幼患病,其父为她多年求医问药,无果。 虽体弱多病,却深得太后宠爱,自小与北尤辰,先帝七子当今皇上的弟弟辰王殿下定下婚约,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三年前太后患病,裘药每日都会抄写佛经为太后送去。 “这位是本王的朋友,神医公子木。” “这位是太医院院首的女儿,裘小姐。” 北司阳上前为二人介绍。 “久仰公子大名,裘药今日终得一见。”微微俯身。 “裘小姐言重了。”还礼。 “咳咳咳~”又是一连串急剧的咳嗽声,听着让人揪心。 “裘小姐这病还未痊愈?” 北司阳见状担忧问道。 “多谢殿下关怀,还是老样子。” 裘药不动声色的将帕上一滩嫣红悄悄折起遮住。 “裘小姐可真是幸运,今日遇见神医,这病定能让神医帮你治好。” 江婠蹙眉听着这理所当然的话。 “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便不劳烦神医了。” 纵是病美人,一蹙一笑都是大家风范。 “咳咳咳~” 裘药欠身。 “臣女今日身子不适,就不叨扰殿下和神医的雅兴。” 江婠看着众丫鬟簇拥着裘药远去。 微风拂过,飘来一股淡淡的药香,还似乎夹杂着点点墨香。 一串串咳嗽声渐渐远去。 第六章 禁宫 “距离宫宴还有一个时辰,神医先在此处稍等片刻。” 北司阳将江婠带到一处偏殿中,示意着一旁的丫鬟将茶水糕点摆放在桌上。 “那就劳烦殿下了。”不温不火。 北司阳虽然恼怒江婠这不咸不淡的态度,但是一想到过了今晚他就可以成为那至高无上的存在,心中的郁气褪去许多。 此人还有些作用,杀了可惜,姑且放过他一马。 北司阳表面上谈笑风生,内心里却早就起了杀心。 待二皇子走后,辞席小声嘀咕说到。 “公子,我怎么感觉这位二皇子怪怪的?” 辞席挠了挠后脑勺,总感觉这个二皇子说话作风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江婠颇为欣慰的看着她。 “我们家的辞席小丫头终于长大了。” 由衷的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嘿嘿,是吗?” 辞席有些腼腆的傻笑了,虽然不知道公子为什么夸她,但还是好开心。 江婠看着辞席这傻憨憨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丫头还有的学。 北司阳这边刚离开偏殿,他手下的一名心腹就不解的小声问道。 “殿下为何对一个江湖郎中如此恭敬?” 在他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殿下贵为一国皇子,岂容一个小小的郎中如此放诞无礼。 北司阳想到刚刚江婠的淡漠疏离,眸底闪过一丝狠辣。 要不那个人要回来了,他岂能容忍小小郎中的目中无人。一切且当为了大局着想。 “留着他我自有作用。” 北司阳留下这略带警告的一句话,就甩袖离去。 今晚的宴会由他全权管理,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可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北瑾川,我要让你看看,即使你在外南征北战,金戈铁马,即使你有再大的功劳,也终究敌不过我。 太子之位只能是我的! 江婠在偏殿中闲适的磕着瓜子喝着茶,一副漫不经心的玩乐做派。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阵微不可闻的唏嘘声,接着一个黑色人影悄无声息的闪了进来。 “如何?” 不错,来人正是囚。 江婠习惯性的单手叩这桌子,一下有一下没有的敲击声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冷清,一声又一声。 “已全部处理干净。” 囚单膝跪首在江婠身侧,恭敬回道。 看来这个二皇子还是挺小心谨慎的,竟然在偏殿外安插了许多探子,不过看样子应该被囚全部处理干净了。 江婠抿了一口茶,垂眸遮下心中万千思绪。 “东西呢?”放下手中茶盏。 囚立马双手恭敬奉上。 江婠慢慢打开那黄色纸张,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又不动声色的收好。 “公子为何要揭了这皇榜?” 囚很是疑惑不解的。 若按原计划是要接近二皇子,利用他的势力取得仙草,并查明当年真相。 现在很显然,公子已经成功接近二皇子,再利用为太后诊病的事也可成功留在皇城。 可公子为何要迂回曲折的悄悄揭下皇榜,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虽然皇榜上也是悬赏珍贵草药和黄金万两作为诊治太后疾病的赏赐,但绝不可能拿出邶国镇国之宝幽绮仙草作为赏赐品。 毕竟,那可是有生肉枯骨,起死回生的功效的仙草。 囚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北司阳朝中威望虽高,但行事鲁莽急躁,太过急功近利了些,不成气候。” 曾经皇城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江氏中人,随便哪一个都是指点江山的将帅之才。而从小耳濡目染各类兵书,熟练帝王之术的江氏嫡女更是登峰造极,出类拔萃。 这个二皇子说好听点那是急功近利,说白了点就是蠢。 一个优秀的帝王不仅要有雷厉风行般的手腕,还要有猎人般的耐心。 自乱阵脚? 越王勾践十年的卧薪尝胆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有足够的蓄力,哪来的后来的爆发力? 单论这一点上,北司阳就已经先输了一局。 囚听了,心下了然。 看来这个二皇子也不是公子的最佳人选。 半晌,又听到江婠说道。 “我有点事要出去,你先留在这里。” 说着,江婠踮脚从窗口掠了出去,消失在暮夜中。 咦,奇怪,为什么感觉的背后有一阵凉风刮过。 “公子?”辞席守在殿外,听着殿内久久没有声响,心下奇怪,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也不知道刚刚公子为什么突然让我守在殿外? 连喊着几声都没听见里面人应答,辞席心中越发疑惑,却不敢冒然推开门进去。 许久,才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无事。” 辞席听到公子的声音也就放心下来。 只是,我怎么感觉公子的声音有点不太一样? 奇怪?! 辞席继续守在殿门外,看着漆黑的暮色上星河点点。 江婠借着暮色在皇宫中快速穿梭,查找每一处可疑的地方。 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一丝有关幽绮仙草的下落。 这邶国皇帝究竟把它藏在哪里?!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江婠眸色微沉,正准备要回去的时候,她突然发现。 好像无论怎样走,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原地。 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无限死循环中。 遭了,是迷阵! 其实就在江婠刚刚踏入阵中时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不过那时她心中惦记着幽绮仙草,没有太在意。 哎,还是大意了。 江婠心中懊恼,不知道时间还来不来得及。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当务之急就是破阵! 江婠立马沉下心来,细细观察周围环境。 慢步走着,突然,眼睛扫过,像是发现了什么。 当机立断,‘唰~’了一声,一枚细小石子没入假山中,不偏不倚,卡在一个不易察觉的孔中。 破——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 总是绕回原地的迷障散了个干净,留下一条静谧的小道。 设阵者只是设了个迷阵而不是杀阵,看来只是不想让人发现他藏在阵法后面的东西。 会是什么让他如此大费周章的掩盖? 会是幽绮仙草吗? 想到这,江婠立马飞身进入。 弯弯绕绕,好不容易进来,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荒废多年的宫殿。 荒草丛生中依稀可以窥探出往日的雍容华贵。 穹顶洞穿,月光漏下,清冷的月色中清晰照映出凌空飘舞的细密尘埃。 繁茂的花木四处乱长,野生的藤蔓沿着残破门楣和窗棂盘缠而上,地上杂草丛生,瓦砾遍布。 蛛丝密布角落,内墙上残留着斑驳的雨痕,鼠蚁乱跑,蚊蝇四飞,一片荒芜的悲凉景象。 看来,此处应该是一座禁宫。 江婠迈着碎步,小心的四处查看。 突然,头皮感到一阵发麻,后颈发凉,像是感应到什么危险的存在。 江婠身形一闪,一枚飞刀贴着冷空气从耳边擦过,没入殿门中。 几根发丝飘落。 江婠惊的一身冷汗。 什么人,竟能悄无声息的接近自己百米内,还能差点伤到自己! 太大意了! 江婠谨惕的看着四周,袖口中不动声色的滑下几枚银针。 “在下不小心误入此处,如有冒犯,望阁下多多见谅。” 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先发制人总是没有坏处的。 江婠小心的查探着周围的动静,手中那小小的银针上蘸了剧毒,随时都可以要了暗处人的性命。 她在计算,计算着时间、角度、方向,也在算计着人心。 这时,她突然看到远处树下站着一个修长的人,接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那俊美的容颜。 肯现身说明还是可以沟通的。 江婠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下初入皇宫,不小心迷了路…”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见那人手持长剑欺身前来。 !!! 这人?! 好快的速度! 江婠心下一凛,连忙飞身避开,与此同时一枚银针悄然射出。 ‘铮——’一声金属碰撞声响起。 那长剑不偏不倚正好被银针打偏一个角度,江婠堪堪躲过。 没想到那人不听解释就动手。 有些棘手了。 眼下没有趁手的兵器,处境很不利! “阁下这是何意?” 现在能拖延点时间就拖延点时间,希望囚能早点发现不对劲赶过来。 江婠谨惕的打量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心中默默计算着逃跑的路线。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很明显,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九十六所宫殿,外面还有迷阵。” 语气平淡的像是在陈述事实,一双幽深的眸瞳深不见底,看的江婠一阵心虚。 看来人气宇不凡,对皇宫内事务了如指掌,怕是皇室之人。 隐约中,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丝淡淡的血腥味。 这杀伐果决的手腕,衣摆处隐约绣着暗金九蟒 不好,这人…… 是邶国大皇子北瑾川! 江婠心下一惊。 这要是普通的皇室子弟她还能悄无声息的抹去,可是今晚的主角齐王…… 江婠感到头疼。 这下麻烦了。 第七章 交锋 “其实这真是个误会。” 江婠一边开口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快速躲避攻击。 北瑾川淡漠的脸上如刀刻画,一招一式干净利落,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再这样下去不行,太被动了! 江婠眸色暗了暗,心下微沉。 得想个办法脱身。 北瑾川看着江婠鬼魅的身形在剑影中穿梭,明明近在咫尺,可愣是碰不到她一片衣角。 白色的衣衫纤尘不染,精致的容颜美轮美奂,在月光下恍若仙人。 是他? 他来禁宫干嘛? 北瑾川心中越发谨慎,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握着剑柄的手也重了几分。 不过… 白色的衣衫? 大晚上穿白色的衣衫? 脸上还没有任何东西遮掩! 这是有多么怕别人看不到! 还是有持无恐?! ‘铮——’ ‘铮——’ 一声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突兀响起。 江婠一个转身,‘唰’了一声,数枚细小的银针从袖口中射出,直奔他命门而去。 乳白色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云儿遮住,漆黑的暮色成为了银针天然的保护屏障。 不过,齐王不愧是齐王。 长年在边境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对危险的反应早就融入骨髓,下意识的就能做出最佳判断。 电光火石间提气跃起,衣袂飘飘风华无双。 手中的长剑仿佛有了灵气般在空中飞舞,卷起满地残叶,‘啪’的一声针落入地。 江婠淡漠的脸上波澜不惊,唯有那眸底深处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邶国的战神殿下果然不好对付。 月儿躲躲藏藏,在男人脸上洒下昏暗的光,云雾迷蒙,隐藏了大半神情。 就在这时,一声声唏嘘声渐渐逼近,在空旷而破败的大殿内显得格外真切。 又来一个?是他的属下? 北瑾川眉头微皱,冷峻的容颜不见喜怒,神情淡淡扫过。 此时江婠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刚才的打斗中,她已经渐渐靠近离开路口的方向,位置不偏不倚正好隐没于树影婆娑下。 从她这个视角可以很清晰的观察的北瑾川的一举一动。 不错,刚刚的打斗都在她的计算内。只有顺其自然的挪动才不会引起人注意。 江家人不仅擅长谋略,更擅长计算人心。 就是现在! 只见江婠手腕微动,一个石子从手中破空而出,电光火石之间还夹杂着雷霆之势。 北瑾川薄唇微抿不慌不忙,右腿前伸,上身后仰,双袖翻飞,如翩翩起舞般降临于地。 江婠颇为欣赏般看着北瑾川一连串行如流水般的动作。 不错,位置刚刚好。 江婠笑了。 北瑾川刚落地,就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凉嗖嗖的寒意。 危险!!! 他头也不回,上身倒仰从凌厉的剑下划过,长臂挥剑,在夜空下滑过一个优美的弧度。 此等险招不禁令暗处的囚眸孔骤缩,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 而北瑾川手中挥动的长剑脱手而出,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冲江婠移动的方向而去。 银白的剑影夹带着强大的剑势,势不可挡。 眼睁睁看着剑直奔江婠而去,囚想也不想就欲飞身上前。 不料,北瑾川从天而降挡在他面前,强大的劲气将他包裹,一招一式,干脆利落,招招致命。 而江婠这边,她明显的感觉到一股寒流从背后袭来。 刹那间,她躲闪不及,一个提气翻身,衣角被锋利的剑刃割落,定在了树上。 而江婠也消失在暮色中。 囚看着江婠险险脱身,也不在和北瑾川纠缠,一个假动作后提气腾开,跃上屋顶,消失远去。 北瑾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消失在天边,手中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带血的匕首。 踱步走到树下,拔起没入树上的剑收入剑鞘。手中还抓着那一片衣角,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又跑了。 回到偏殿内。 江婠神情淡漠坐在桌旁,纤长的手指拂过颈脖,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囚一言不发的跪首在桌前。 條而,江婠好像问道了什么气味,抬头凝视。 “你受伤了?”语气有些凝重。 连她都没有想到,以囚的武艺竟然受伤了? 好多年没有遇见过能伤到囚的人。 这个齐王,不愧为邶国战无不胜的神话。 “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不卑不亢,平平淡淡。 江婠眸底转盼流光。 今晚是齐王的庆功,要是在宴会上遇见,那可就麻烦了。 “今晚这事与你无关,是我大意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听到辞席在门外道。 “公子,殿下请公子入宴。” 江婠抿唇不语,示意囚先退下,整理了一下衣冠才踱步而出。 殿外,站着两三个一品丫鬟,其中为首的上前行礼道“公子请。” “有劳了。”温润有礼,翩翩公子。 那几个小丫鬟年纪尚幼,大抵是刚入宫没几年的,今日难得一见传闻中风度翩翩的神医少年郎,羞涩的脸都红了,更是不敢多看一眼这天仙般的人物,生怕自己亵渎了这造福百姓的神明。 江婠微微颔首跟在她们身后。 辞席跟在江婠身侧,圆圆的眼睛盯着公子如玉的脸庞。 嘻嘻,我家小姐可真好看。 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凑到江婠身侧,开口小声说道。 “公子,你的脖子上怎么有道划痕?” 辞席紧张兮兮的看着那道瑕疵,心下担忧。 江婠脚步微顿,神情清冷,不见喜怒。 “无碍,不小心划到了的。”平平淡淡的解释道。 辞席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就好好的划到了呢?是不是很疼?公子那么好看,可千万不能留疤! 再说北司阳刚刚从江婠那里出来,就忙活着准备宫宴,然后去了芙蓉殿给他母妃请安。 芙蓉殿内,苏贵妃上官音一身紫色的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 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鬓发低垂还斜插碧玉瓒凤钗。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明媚皓齿,不怒自威。 北司阳恭敬的跪首在殿下。 “母妃。” “蠢货!”一声暴怒声从上方传来,连带着一枚玉饰扔了过来。 北司阳也不躲闪,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对待,那玉饰生生的砸在了他的身上,滚落在了地上砸成了碎片。 苏贵妃看着他那不躲不闪的蠢样,想到刚才手下人传来的消息,心中一阵气闷。 手边的玉饰一个接着一个的向他砸去。 殿内的侍女早就悄然退下,留下几个心腹丫鬟见多不怪。 淡定的等她们家娘娘砸累了,才开口劝道。 “娘娘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一位年长的云嬷嬷见差不多了连忙上前劝慰,递过茶水,为她捏了捏肩膀,又暗暗示意一旁的丫鬟们将地上的狼藉打扫干净。 “母妃,儿臣知错,儿臣不该莽撞行事。” 堂堂的二皇子跪首在他母妃面前,卑微的请求原谅。 上官音看着他那不知悔过的神情气的條然站起,凤眸上挑,眉毛倒竖,厉声呵斥。 “你可知公子木是什么人?!” “他那样一个名震天下的神医怎么会听命于你?” “邶国整整找了神医三年无果,就偏偏在那个人要回来的时候被你碰巧遇到了?” 上官音恨铁不成钢的质问道。 “就算你有本事让他臣服于你,治好了那个女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北司阳脸色铁青,沉默不言的颔首受训。 “母妃,正是因为邶国寻找神医三年无果,今夜由我引荐而来,朝中人必然认为他与儿臣相识,这样一来,他在朝中既无熟悉之人,又无势力,唯有依附于儿臣才是明智之举,至于医治好太后…”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太子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想来太后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德华殿内,宫宴上,皇后和众嫔妃在上端坐。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突然,一声尖锐的从殿外传到殿内引得满堂寂静。 “皇上驾到——” 在众人行礼恭贺声中,一抹明黄色踏步而来。 第八章 宫宴 借着众人朝拜,江婠不动声色的暗自打量着这个邶国皇帝。 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从那垂落的珠帘中依稀可以窥探出少年时的风华绝伦。 明黄色的长袍上还绣着九龙图纹,周身泛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仪,当真是天生的帝王。 待众人入席开宴,一群舞女鱼贯而入,翩翩起舞,无数娇艳的花儿漫天飞舞,而花雨中翩翩起舞的舞女如九天玄女,步态摇曳,步步生莲。 一舞作罢,众人饮酒欢庆。 江婠微抿了一口酒,淡淡的扫视了入宴的宾客。 怎么没看到北瑾川? 江婠又扫了一圈。 还是没有! 呵,为他战神殿下举办的宴会,竟然没来?! 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他此举还真是胆大妄为呐! 是无意皇位还是无视天威,就不得而知了。 江婠嘴角上扬的角度还未消散,就听到一位上了岁数的老臣站了出来道。 “启禀陛下,齐王殿下还未到。” 话音刚落,殿外穿来一声尖锐的嗓音。 “杜校尉到——” 伴随着众人窃窃私语声,一个身穿玄色锦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跪首在大殿中央。 这杜校尉名叫杜若齐王的侍卫,也是齐王殿下麾下的一名不可多得的猛将。 在战场上更是英勇无敌,绝世无双的英雄。此人曾斩杀敌方将领数人,战功赫赫,威震四方。 如今看着只有他孤身一人前来,齐王却不见踪影,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末将来迟,请陛下责罚。” 不卑不亢中还颇有几分铁骨铮铮的味道。 “杜校尉,齐王呢?为何没有与你一同前来?” 坐上帝王不轻不重的话语让人猜不透。 “回陛下,齐王殿下回京途中遇到劫匪,又恰巧旧疾发作,身受重伤不能前来,望陛下见谅。” 说着,跪首又深了几分。 身受重伤? 刚刚还在禁宫里好好交流了一番。 这会儿就身受重伤了? 江婠被他这不走心的搪塞话语逗笑了。 腹部那一伤,对齐王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有点意思。 座上帝王眸色幽深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周身气压都低沉了下来。 殿内一片寂静。 这时,一个穿的雍容华贵,身形富态横生,膀大腰圆的老头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 “放肆,陛下亲自为齐王举办的宴会,他竟敢不来,如此无视天威,请陛下责罚。” 如此义愤填膺的话语,激动的脸上横肉都颤抖了起来。 那样大义凛然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彰显这我是忠臣这四个大字,真是让人之涕下。 江婠抿着酒静静看着,心中却越发好笑。 人家皇帝都未说什么,你区区国公就急着跳出来替皇子定罪。 越俎代庖?! 狼子野心?! 不错,此人就是上官氏现任家主,上官肆,邶国的苏国公。 唯一一个有着无限殊荣的上官家族的家主,苏贵妃上官音父亲。 其实,上官氏家族虽姓为上官却总是被人习惯性称‘苏’和祖上的荣光有关。 传言,上官氏老祖曾与邶国开国皇帝有着救命恩情,因此,上官氏家族世代受邶国帝王尊敬。 更有传言,邶国帝王为了彰显对上官氏的无上尊荣,特赐‘苏’字以示荣恩。 “苏国公,齐王殿下刚刚凯旋归来,此时问罪,怕是不妥吧!” 礼部尚书白书臻立马上前为北瑾川辩护道。 “况且陛下都未责罚,苏国公就如此急着给齐王定罪,眼里可有圣上!” 一番犀利的言辞下来,气的上官肆脸上一阵青红皂白,好不精彩。 上官肆最讨厌这个白书臻了,端着冠冕堂皇的架子,整天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处处和他作对。 “皇上明鉴,老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上官肆恨的咬牙切齿,却不得不低头退步。 “爱卿不必多虑,朕自是明白爱卿的忠心。” 上座帝王悠悠淡道,一双幽深的眸瞳晦涩不明。 “白尚书还真是好口才。” 上官音十指纤纤涂着红艳蔻丹,笑盈盈中绵里藏针。 “娘娘缪赞。” 白书臻淡定应道。 上官音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狠辣。 这礼部尚书还真是个妙人。 礼部尚书白书臻,当今皇后娘娘的兄长,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 江婠悠闲的吃着糕点。 “不知道二殿下身边的这位贵客是何人?” 江婠刚好拿起一块糕点,就被突然皇后娘娘关注到。 江婠:…… 就挺突然的… 万众瞩目… 手上微滞,江婠淡定的在万众瞩目中将糕点递到嘴边,咬了一口,咽下。 一气呵成,无比自然。 “回皇后娘娘,这位正是神医公子木。” 北司阳见状立马上前开口解释。 江婠拂了拂褶皱的衣衫,跟着上前,微微俯身。 “公子木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温润有礼,清冷而疏离。 “放肆,见到陛下,为何不下跪行礼?” 不知为何,上官音看到江婠那双不喜不悲淡漠的眸瞳,她没由来的产生一种厌恶感。手中握着的玉珠又紧了几分。 不愧为父女俩,开口质问人的语气都是一样的。 江婠面上淡定自若,颔首含笑,还未开口,就听到辞席小丫头上前厉声喝道。 “放肆,竟对公子无礼!” 小丫头眉头倒竖,唬起人来还颇有几分气势。 不过,这一个放肆来一个放肆去的。 江婠有些头疼。 苏贵妃气的脸色铁青,迤逦的容颜暗沉了下来,那双美丽的凤眸此时像淬了毒的毒蛇,狠狠的盯着辞席。 “神医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 “如此不知礼数,目无尊卑?” 话语中颇有几分问罪的意思。 “呵呵~” 一看戏的云妃突然开口笑道。 “苏姐姐莫要吓到小神医了。” 娇嗔的话语暗暗讽刺她的粗暴。 这云妃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据说本是画舫上的一位舞女,因与当今圣上有着一夜的露水情缘就被陛下带到宫中,宠爱有加。 就连贯宠后宫的苏贵妃也要礼让三分。 “云妃!”上官音压低着嗓音警告。 “呵呵~”云妃丝毫不畏惧的掩嘴笑着。 “姐姐莫要生气,妹妹开玩笑而已,姐姐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娇滴滴的话语令上官音心里一阵窝火,却不好发作。 只得暂时不理会,将目光又转向江婠主仆身上。 江婠不动声色的将辞席拉到身后,大半身躯悄悄遮住了苏贵妃的目光。 避重就轻,“小丫头跟着我周游列国,不曾拘束过,性子养野了些,不懂宫里的规矩,贵妃娘娘见笑了。” 轻描淡写,重拿轻放。 “大胆…” 苏贵妃见江婠这副清风云淡的模样,凤眸微眯,刚开口厉喝就被坐上帝王打断。 “够了。” 不咸不重的两个字夹着帝王威压,吓得众人立马匍匐在地。 “陛下息怒。” 满坐俯首下跪,唯有江婠主仆二人不卑不亢屹立着。 少年单薄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显得格外突出,不骄不躁,冷冷清清,好像自始至终这场闹剧与他没有任何瓜葛,平静的仿佛置身事外。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殿上帝王暗自打量着面前少年郎,一袭白衣遗世而独立,周身风华令人赞叹不已。 “臣妾知错,望陛下赎罪。” 上官音不甘心的咬着下唇跪首,瞥了一眼殿中不卑不亢笔直的身躯,心中思绪万千。 帝王沉默的与江婠久久对视着,幽深的眸瞳不见喜怒,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众人小心翼翼的跪首在地,压抑的气氛越来越浓重。 刚才江婠的那番话表面上是在像苏贵妃解释,实则在向帝王施压。 闻名天下的神医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被奉为上宾。 传闻神医公子木曾于青阑国有恩,被青阑国君主奉为上上宾,位同于皇族,并免去跪拜之礼。南岳国君主曾封他为太子帝师,并在南岳国境内修建了帝师府。 毕竟,拥有一个出神入化医术的神医就相当于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死亡,就是在高处不胜寒的帝王将相也害怕恐惧的东西。 不过,神医公子木心系天下,一身布衣来,一身布衣去,游走过许多疾苦的地方,救活许许多多的人。 “神医济世救民,功德无量,是我邶国之幸,就此免去跪拜之礼。” 北舒逸悠悠开口。 “谢陛下。” 江婠依旧是那副淡漠而疏离的模样,微微俯身,宠辱不惊。 “都起来吧。” “谢陛下。” 帝王伸手将跪在一旁的苏贵妃扶起。 “臣妾谢过陛下。” 上官音挑衅的看了云蝶一眼,又含情脉脉的看着面前君王,羞涩的伸出手。 云蝶不屑的冷笑。 这帝王对苏贵妃还真是宠爱啊。 江婠微微皱眉。 众人回到宴席上,心底对江婠又多了几分考量。 这神医恐怕是不简单啊。 有了刚才的小插曲,众人也安分许多。 北司阳又重新站了出来。 “儿臣知道父皇一直心系太后娘娘病情,为此,儿臣特意请来神医为太后诊治,望父皇恩准。” 说着,就跪首叩拜起来,神情诚恳的让人赞叹。 听次,底下众人又纷纷议论了起来。 原来神医是二皇子殿下请来的。 这二皇子殿下还真是神勇无双,邶国之福啊! 北司阳垂眸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神医,你可愿?” 北舒逸盯着少年波澜不惊的面容,想要从中找出一丝异样。 “竭尽所能,在所不辞。” 平淡的话语却是那么的铿锵有力,震得满堂寂静,声音久久回荡。 “好!” 北舒逸大笑。 “神医风采名副其实,当世无双!” 江婠平静的接受着来自帝王的高度赞赏,不喜不悲,镇定自若。 接着又听到坐上帝王话锋一转,陡然犀利起来。 “那要是治不好,又当如何?” 帝王威压陡然间向少年袭来,压的周围人面色发白,背也都低了几分下去。 唯有少年,依旧不卑不亢屹立在殿堂中央。 精致的容颜没有半点慌张。 哼,大殿之上也敢如此嚣张,其他各国又怎能与我大邶国相提并论?! 众人皆以为帝王要对少年发难时,就听到少年淡定自若的开口。 “以此为证。” 江婠平静的将手中皇榜打开,交由一旁侍从递给帝王。 殿下一片哗然。 苏贵妃:这是…… 皇榜?! 北司阳:什么时候的事? 众人:他不是二殿下带来的吗? 怎么会揭了皇榜?!! 那可是皇榜,揭下若完不成,便是死罪!!! 第九章 封侯 北司阳面色铁青,一片愕然。似是也没有料到江婠竟然会拿出皇榜作为担保。 藏在袖袍底下的手狠狠的攥握着。 竟然敢耍本殿下。 看着江婠的眼神恨不得活活吃了她,心中怒火滔天。 “神医好手段。” 上官音凤眸上扬,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娘娘过誉了。” 江婠不咸不淡的回道。 听到这话,席上众人一阵寂静。 丫的,你是没看到二殿下那吃人的眼睛了吗? 什么话都敢说! 不要命了吗? “哼!”一颗玉珠悄无声息的捏碎在掌心。 “姐姐这是怎么了?” 云蝶幸灾乐祸上前捅软刀子,娇娇滴滴的话语里绵里藏针,“神医为太后娘娘诊治,姐姐怎么一副不太欢喜的样子?” “云妃慎言,本宫自是欢喜的。” 上官音最见不得云蝶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 真是贱人,不愧是从画舫里出来的贱婢,净是拿出一些上不来台面的东西。 “呵呵~”云蝶又得意的笑了。 她最喜欢上官音这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那狰狞的面孔真是有趣。 “好了。”北舒逸挥手打断了她们间的暗自争斗,目光又转向江婠,“神医听封。” “草民在。” “自今日起,封神医公子木为异北侯,赏赐白银一千,黄金百两,云锦百匹。” “谢陛下。” 江婠听着帝王的赏封,好看的眉头微蹙。 异北侯?! 既无实权又无多大作用,说白了点就是一个名义上好听了点的侯爵身份。 空手套白狼? 这邶国皇帝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给点恩赐就想把人留在邶国为他所用?! 江婠心底冷笑,面上不动声色。 不过正好,刚好需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留在邶国一段时间。 异北侯,刚刚好。 “陛下圣明。”白书臻立马上前恭贺,看了一眼身边安安静静的少年,又道,“臣提议,将西边的陈府赐予异北侯作为侯府。” 上官肆见他开口就知道没有好事,这会儿听得眼皮直跳。 西边的陈府,原先是户部尚书陈贾豪住的府邸,后因陈贾豪被查出贪污,就流放出去。 陈府地势上也不是特别好的地段,只是那里不远处正好是江家旧址。 这些还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为关键的是陈府紧挨着齐王府。 之前齐王长年征战在外还不没有什么,现在齐王回来了,让异北侯住到齐王旁边,那还得了? 万一二人暗中勾结,对阳儿的太子之位… 上官肆越想越觉得心惊。 “不可啊,陛下不可。”他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白书臻似是早就料到上官肆会这么说,被打断了了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转身看向他,淡问。 “不知苏国公觉得有何不妥?”平平淡淡的像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见。 上官肆有苦不能言,只能在心底暗骂。 “这……”上官肆急的满头大汗,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个所以然来。 “苏国公可是觉得陈府离皇宫远了些,不方便?”白书臻好心的帮他解围,有点循循善诱的味道。 “对对对!”上官肆立马连声答道,想也没有想就直接说,“陈府地段偏僻,离皇宫甚远,实是不妥!” 这一番说辞连他自己都觉得甚是满意。 白书臻勾着唇角淡笑,这个苏国公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负众望啊。 “苏国公这是觉得陛下赐予的齐王府也地段偏僻,甚是不妥了?” 一声质问下来,上官肆心里一咯噔,脑袋一片空白。 苏国公: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该干什么? 白书臻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 “苏国公是对齐王殿下不满,还是对陛下不满?” 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上官肆脸色苍白,肥胖的身躯颤抖,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 “陛下明鉴,老臣绝对没有任何怨言呀!” 白书臻不在理会他的苦情戏码,揭来衣摆跪下,正色言,“恳请陛下将陈府赐予异北侯,一来齐王府就在旁边,神医正好可以为齐王殿下诊治旧疾,以彰陛下仁德,二来陈府地段较为宁静,适合神医居住。” 叩首,“请陛下恩准。” 一番言辞下来,江婠都有些始料不及,这和自己原先的计划相差甚远。 少年安静的立在一旁,不吵不闹,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众人没想到向来中立的白书臻会在这个时候站在齐王那边,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得罪苏国公。 一时间底下众人的心思活跃,各有考量。 座上帝王久久不言,许久,才听到上面悠悠的传来一个字。 “准。” 异北侯府。 江婠坐在案牍旁抄写着经书。面前香炉炊烟袅袅,为冷清的屋内平添了几分虚无的缥缈。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江婠放下手中的毛笔。拿起抄写好的经文细细查看。 末了,小心翼翼的将手中一叠刚抄好的经文放入匣子内。 上好的黄花梨木做成的匣子,小巧有精致。周身细细雕刻着萤虫图纹,大大小小的萤虫飞舞在梨花树下,栩栩如生。 匣子内也没有什么其他贵重东西,全是一叠抄好的摆放整齐的经文,有两手节那么厚。 辞席立侍在一旁,看着江婠如视珍宝般将经文小心翼翼的收好,忍不住感慨,“公子真是信佛之人,佛祖见了,定会被公子的虔诚打动,实现公子心中所愿。” 江婠手上动作微顿,“是吗?” 看着那一叠经文,喃喃自语。 “那当然!” 小丫头颇为自信的拍着胸脯担保。 “公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抄写经文,不曾间断,如此虔诚,佛祖定然会被打动的,况且公子的字还这么好看!” 虽然不知道公子为何每年的今天都会抄写经文,但是佛祖不会辜负每一个信佛向善之人的,不是吗? 还记得五年前那场大雪中,她本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谁知公子宛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从此,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光。 辞席的话语还在耳边响起,江婠的思绪却随着暮色驶向远方。 信佛吗? 会被打动吗? 江婠神色迷离,眸底是那化不开的浓浓墨雾。 她自嘲般笑了笑,摇摇头。 久在深渊的人,怎敢奢求佛祖庇佑? 七年前的今天,江氏一族满门覆灭,血染半边天的火光成了她至今难忘的梦魇。 七年后的今天,她成了邶国的异北侯王。 兜兜转转,命运还真是难解呀! 她从不信佛,她只信自己亲眼所见,只信事在人为。 但为了双亲,为了哥哥,为了江氏死去的亡灵,她愿意相信一回。 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愿佛祖护江氏中人来世平安。 所有罪孽,我一人来还… “公子,公子~” 江婠担忧的声音在耳边逐渐清晰。 江婠眸底那还未来得及收敛的悲凉仿徨,看得辞席一阵心惊。 胸口闷闷的疼,像钝刀慢慢的割心口,很难受。 悲凉?仿徨? 公子那么强大,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再定眼细看时,已恢复往日的温润疏离。 难道是我看错了? 辞席有些不放心,“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着,为江婠倒了一杯茶。 江婠抿了一口,压下心中思绪。 “无事,刚刚不小心走神了。” 歉意笑着,“你刚刚说到哪了?” “呼~没事就好。” 辞席嘿嘿的笑了,使小性子似的抱着江婠的手臂摇晃,撒娇,“公子~” “哼,奴婢刚刚和你说到永嘉公主了~”语气中还有点嗔怪的味道。 永嘉公主? 江婠有些想不通辞席小丫头怎么好好的就提到北九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的。 “永嘉公主?怎么了?” 看着江婠迷糊的样子,辞席‘噗呲’一声笑了,心里稍微舒服点。 “奴婢刚刚是在问公子,今晚永嘉公主殿下跳的舞好看吗?” 跳舞? 江婠突然想起,今晚宴会快要结束时北九姬申请跳的那惊鸿之舞,曼妙的身姿惊艳了席上众人。 “还行。” 江婠看着辞席一副‘你若敢说好看我就不理你了’的模样,口中的‘不错’辗转万千,给了个中肯的答案。 “奴婢听说那可是永嘉公主为给她父皇寿宴才准备的舞,今日可是为了公子才提前献了出来,怎么是还行,那可是美若天仙!” 小丫头语气酸溜溜的。 她可没忘记永嘉公主在跳舞时还朝公子抛媚眼呢! 哼,区区邶国公主,还敢肖想我家公子。 辞席酸了。 江婠无奈的曲指弹了一下柠檬·小丫头的脑门。 “小丫头,没大没小的,还敢打趣你家公子了?” 宠溺的话语让辞席心头一暖。 但一想到刚散宴,那刁蛮公主就缠着公子不放,两人还在一起待了那么长时间,心里还是有些吃味。 “那公子还和永嘉公主待那么久?”有说有笑的! 小丫头脖子一横,一股脑的将心中不满全说出来。 江婠无奈的看了一眼豁出去的小姑娘,抿了一口茶。 今晚宴席散时,永嘉公主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拦住她,支支吾吾别扭的说一声半天,绕了一大圈,总结起来大致是为了她母后等人道歉,并想和他交个朋友。 北九姬:交朋友? 本公主才不想和你交朋友呢! 本公主是想……哼! “好了。” 江婠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夜深了,快回去休息吧。” 待辞席走后,江婠一个人呆呆的站在窗前,看着远处万家灯火阑珊逐一熄灭。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一声声萧声。 那萧声辗转缠绵,回荡在夜空中有说不尽的哀思。 心下微动,江婠寻着萧声纵上墙头。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假山旁,微风徐徐,萧声哀转久绝,仿佛在哀悼逝者的魂灵。 江婠心中压抑许久的思念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她好像与这哀萧声产生了共鸣。 脑海里闪过一个个昔日亲友模糊的笑颜。 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 “嗖——” 一枚石子夹着劲风呼面而来,哀萧声戛然而止。 危险刺激着江婠做出了本能反应,一个翻身堪堪躲避。落地时才大梦初醒般缓过神来。 再抬头时,假山旁已没了人影。 不对! 在身后!!! 江婠刚察觉到不对劲,右手腕微动银针刚出袖口,身后之人就以更快的速度钳住了她的右手,并封住了她的穴脉。 糟糕,动弹不得了! 江婠如玉的脸庞冷冷清清,即使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也不见半分慌张。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一个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令她微微不适。 这冰冷熟悉的嗓音…… 这人是…… 北瑾川!!! 第十章 哀萧 江婠眉头微蹙,似是没有料到这么快又遇见了他。 半夜搁着吹箫就是所谓的重伤??? 那样一个悲凉凄切的萧声,怎么会是杀伐果断的齐王吹出的? 身后温热的气息无时不刻刺激着身体感官,提醒着此时此刻他们俩间的‘零’距离。 冷冽的气息钻入鼻孔,她很不适应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闯入别人的领地的无所适从,又好像是自己地盘被别人侵占的无可奈何。 总之,非常的怪异!!! 看着某个所谓的‘重伤’之人,眉毛上挑。 “这就是齐王殿下的待客之道吗?” 少年不悦,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冰冷。 北瑾川从少年身后走了出来,站在少年面前,借着皎洁的月光,北瑾川可以清晰的看到少年精致的面容。 北瑾川愣住了。 这是… 眼泪??!! 少年如玉,冷冷清清,脸上还残有泪痕,唯有那白皙的耳尖微微泛红。 “待客?” 拖着尾音上扬,颇有点缠绵的味道。 “半夜三更爬墙头的客人?” 北瑾川毫不留情的戳穿,慵懒的嗓音还带着几分揶揄。深邃的目光直白而大胆的上下肆意打量着。 江婠心中恼怒,却无可奈何。 暗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冲来穴脉。 这齐王的实力不容小觑,一时半会还解不开。 江婠冷着脸不说话,一双淡漠的眸瞳平静的看着他。不吵不闹,安静的有些过分。 月光如瑕,洒在少年脸上,如梦如幻,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恍惚间,脑海中的某个小小的身影与少年重合起来。 北瑾川半眯着眼睛,盯着那张精致的容颜。 从眼睛、鼻子、嘴巴、最后落在那微微凸起的喉结上。 久久… 他忽然伸出手。 “唰——”一根银针擦肩而过。 “殿下请自重。” 少年陡然出手,冷下了嗓音,淡淡的看着他。 看来也有两下子,这么快就冲开了穴脉。 北瑾川勾着唇角淡笑,心下懊恼。但也没有解释他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失态,想摸摸少年的喉结确定真假。 手指间还残留着一丝余温,冰冰凉凉,说不上触碰时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只知道手指刚接触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愣住了。那样的触感不会有假。 心中有些遗憾,甚至还有少许难以察觉的失落感。 北瑾川神色淡定不变,看着面前少年警惕的模样,突然好想看见那平静的容颜被打破,会是怎样的精彩? 江婠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早已慌乱不已。 他刚才… 是想查看我的‘喉结’?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可惜了?”北瑾川故作遗憾的收手,负手而立,幽深的眸瞳意味不明,眸色落在刚才一触即离的喉结上。 目光直白,眸中的怀疑不加掩饰。一寸又一寸的往下移,然后停在那平坦的胸脯上。 江婠恼怒,袖口下一枚枚银针悄无声息的滑入手中。 “唰唰唰——”树枚银针划空而过,那凌厉之势竟比之前的几次都要快上好几倍。 一枚、两枚、四枚、八枚,叠加式成倍依次散开。一个个以不同的角度飞来,角度刁钻,毫无退路可言。 “呵~”北瑾川忽然低声浅笑,眸底竟是藏不住的愉悦。 怎么办? 好像真的把那家伙惹生气了? 他不慌不忙,手中的玉箫在指尖灵活转动。身形飘逸,在银针间穿梭。 “啪啪啪——”银针悉数被击落。 北瑾川右手把玩着玉箫,翩翩而落屋脊上。 江婠见状,提气一跃也飞上屋脊。 白皙的手掌间夹杂着遒劲的内力,毫不客气的朝北瑾川呼去。 俩人在屋脊上你来我往,不经意间已过往了数十招。 越和江婠交手越感到心惊。 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潜入皇宫到底有什么目的? “王爷,王爷——” 许是过招的动静太大,惹来了齐王府府上的侍卫。 老远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呼喊声。 杜若? 北瑾川收手,从屋脊上跃了下来。 既然已经试探出少年身手不凡,来日方长,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打斗下去。 入夜微凉,寒风徐徐。少年单薄的身影在月下显得格外娇弱。 又是一阵寒风袭来,无孔不入的寒意钻入肌肤的每个毛孔中。 江婠脸色逐渐发白,脑袋也晕沉起来。 刚才出门走得急,忘了穿外衣。 江婠站在屋脊上的身形有些不稳。 其实江婠虽出生将门,但不怎么爱习武。反而更喜欢研读兵书。 若不是七年前的那场大火,她现在应该是一代军师吧! 那场大火不仅使她脱下了红装,更让她在以后东躲西藏的日子里落下一身病根。 近日她本不该使用内力的。 还是冲动了。 江婠眼前变得有些模糊,身体也开始踉跄起来。一个脚下踏空,身子从屋脊上摔落下来。 她干脆闭上眼睛,享受着风从耳边呼啸的声音。 北瑾川转头就看见少年单薄的身影在屋脊上摇摇欲坠,像折翼的蝴蝶坠入尘埃。 他眼眸凛冽,眉头狠狠蹙起,刚才还交过手觉得少年身手不凡,甚至说如果抛开立场,他还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没想到这人身板这么弱,吹点冷风就不行了,真是麻烦! 好歹算的上是救命恩人,他也不想刚回京就惹上麻烦,北瑾川冷着脸,飞身上前就想抓住江婠的腰。 少年的要比他想的还要纤细,整个人轻的好像没又重量,窝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只,像个幼崽。 江婠感觉到有人接住了她,楞楞的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高清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颜。 盛大的视觉冲击!!! 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卡壳。 江婠:??? 北瑾川似笑非笑的看着怀里少年难得一见的迷茫状态,甚至说是表情僵硬。 这时,寻着打斗动静的杜若匆匆赶到。 “王爷——” 树上栖息的鸟儿吓的四起,惊落的树叶随着夜风偏偏起舞。 这声音大的惊的北瑾川脚下一崴,落地踩到石头,来不及反应,就这么带着少年双双摔在地上。 艹! 北瑾川被江婠压在地上,强大的冲击力使得腹部的伤口崩裂,吃痛的闷哼出声。 变故来的太突然,江婠一脸茫然的就被北瑾川拽着护在怀里,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趴在北瑾川的怀里。 “怎么?投怀送抱?” 戏谑的声音唤回了江婠的神智。 她刚才竟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好像曾经也有过一个人像这样接住了她。 是谁呢? “王爷……” 好巧不巧,这一声卡在嗓子里,进出不得,十分难受。 突然赶到的杜校尉:…… !!! 我滴亲娘耶!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 众侍卫:??? !!! 嗯嗯嗯,我们也好像看到了! 杜校尉石化在原地,脸上大写的震惊。 月光下,草地上。一个精致如妖的少年安安静静的趴在齐王殿下身上,殿下满脸宠溺的看着少年,衣衫微乱。 等等,宠溺是什么鬼?! 脑海中闪过无数场不可描述的情景。 北瑾川黑着脸,看着某人咬牙切齿。 “转身,闭眼!” ‘唰——’ 一排排侍卫整齐划一,脸上挂着与杜校尉同款的懵逼。 绕是江婠再怎么淡定,眼下情形也过于羞耻。 少年面无表情地起身,整顿好衣衫,耳根泛红。 “多谢齐王殿下舍身相救。” 冷冷清清的几个字,一下子拉开了距离。 少年不动声色地解释着刚才一切都是意外。 北瑾川挑眉,不言。 还在浮想联翩的杜若听到这个清淡的嗓音。 “神医!”惊喜转身。 江婠微微颔首,“杜校尉。”谦谦有礼中却带着疏离。 “神医?”北瑾川薄唇微启,疑惑似重复道。 “回王爷,这位就是名动六国的神医公子木。” 北瑾川听了,面上神色微变。 神医公子木? 五年前突然出现的神医公子木以一己之力平息了青阑国的霍乱,一疫封神。 此后,更是以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救活了许多人。倍受六国百姓敬爱。 传闻,神医公子木一身白衣,风度翩翩,是上天派下来就百姓于水火之中的神。 济世救民公子木,霍乱苍生灾神舛。 说的便是公子木和舛两人。 舛,一个四年前突然出现在各国边境的霍乱之神。 此人善于游走于各国之间。哪里有战乱,哪里就有他。挑起战火,民不聊生。 三年前,凭借一场二十六人灭一国的战役,闻名天下。 若说公子木是济世救民的神邸,那舛便是霍乱苍生的恶魔。 黑白相对,善恶相向。 这时囚赶到,站在江婠身侧,以保护的姿态警惕的看着北瑾川众人。 北瑾川突然觉得这个没有存在感的人很碍眼。 “原来你就是本王的神医呀!” 语气说的暧昧不明,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下剑身露出一截,眸底戾气划过。 “够了。” 江婠冷声打破他们针锋相对的诡异气氛。 “走吧。” 丢下冷冷静静的两个字,江婠飞身消失在暮夜中。 囚表情地跟随其后。 看着少年清贵的身影远去,北瑾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转身扫了一眼跪首在地上的杜若,想起了刚才被石头绊倒的一幕,心情又不好了。 “自己下去领罚。” 杜若耸搭着脑袋,心里直叫冤枉,“是。” 望着漆黑的夜幕,脑海里又浮现出少年凌厉的身手,眸色暗沉。 “去查公子木的来历。” 黑夜中一个人影闪了出来,抱拳单膝垂首跪地。 身为王爷的暗卫,暗一从不有疑王爷的判断,立马警觉起来,难道神医是陛下派到王爷身边的奸细? 他立马领命,便消失在夜幕中。 北瑾川负手走在幽静的小道上,听着虫儿发出的窸窸窣窣声响。 神医公子木? 不管你是谁? 无论你来邶国有什么目的? 我们, 来日方长…… 第十一章 太后 次日一早,皇上便派陈公公接江婠进宫为太后诊治。 绕过大大小小的宫殿江婠随着陈公公来到德华宫前。 “老奴便送神医到这了。” 陈公公俯身行礼,又招了招手示意远处的宫女过来。 “巧儿,你带神医前去为太后娘娘诊治吧。” “是。” 早就听闻大名鼎鼎的神医来到邶国为太后治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少女怀春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江婠颔首,“有劳了。” 翩翩公子,温润有礼。 刚踏入德华宫,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边,过了一点。” “对,往右一点。” “不是,我是让你往右,不是往左。” “再往左一点……” 一声又一声的吆喝声也算不上吵闹,反而声线被主人刻意压低。 江婠寻声望去。 只见一位衣着不凡的少年蹲在大树下,黑色的衣摆上朵朵红勺怒放。 少年俊朗,鲜衣怒马,眉目如画,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烈日炎炎下,少年白皙的面容被晒到微微泛红,眉宇间密密麻麻聚集着一层细汗。 少年正对面是一群侍卫,满头大汗的抱着两手臂粗的大树来回挪动。 “不对,位置不对,再往右一点。” 少年腿都蹲麻了,干脆叉着腰站了起来。 看着面前的侍卫抱着没树挪来挪去,愣是没挪对位置。不由扶额长叹。 “起开,本王我自己来。” 说着就撸起袖子上前。 江婠移开眼,脸上面色不变。 “这是?” 一旁的巧儿立马开口解释道。 “回神医的话,那位便是辰王殿下。” 他就是先帝六子,纨绔王爷北尤辰? 远处少年神采飞扬的脸上还挂着泥土,单薄的身板就这么拖着比他腰身还粗的大树,后面一群侍卫小心翼翼的帮衬着。 江婠不言。 巧儿又接着说道。 “辰王殿下对太后娘娘可好了,前些日子听闻太后娘娘想看舒州的岁寒梅,就立马亲自赶去为太后娘娘精心挑选了一棵,现在正准备种在殿内。” 难怪在宫宴上没有看到北尤辰的身影,原来是去了舒州。 舒州靠北,靠近青阑国边境。一来一去就算是快马加鞭,少说也得数月。这一路上舟车劳累不说,还危险重重。 这个辰王殿下倒是对太后很是用心。 北尤辰,先帝幺子。母妃死的早,自幼便养在王皇后膝下。 后来先帝四子北舒逸发动宫变夺权上位,登基称帝。并且奉王皇后为王太后,而北尤辰也因此活了下来。 回想起囚查探到的一桩桩皇族秘事,江婠只感觉到荒谬。 据说,北尤辰的母妃来历不明,貌似是一名外邦女子。 一夜情缘后就被先帝带回皇宫,生下北尤辰不久后,便身染重疾,撒手人寰。 更让人觉得荒谬至极的是,当时的先帝已经年过花甲,而那名外邦女子才刚刚及笄。 所以这位辰王殿下自幼便与瑾王殿下一起长大,叔侄俩也仅仅相差两岁。 何其荒谬! 正想着,北尤辰好不容易找到正确的位置把岁寒梅栽下。 擦擦满头大汗,就朝江婠这边跑了过来。 “巧儿,这位是何人?” 巧儿俯身行礼,恭敬回道。 “殿下有所不知,这位便是神医,陛下昨日册封的异北侯。” 北尤辰听此,围着江婠上下颇为满意的打量了一圈。 “不错。” 伸手搭在江婠肩上,“原来是神医,久仰大名。” 北尤辰勾着唇角上扬,很是愉悦。 江婠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 她很不喜欢这样过于亲密的姿势。 北尤辰见状也不在意,依旧是勾着唇角愉悦的笑了。 北尤辰的五官很是深邃,带有点异族风情的味道。 笑起来神采飞扬,眼睛里都闪着光。 “殿下见谅,我不太习惯与旁人接触。” 北尤辰挥手毫不在意。 “无妨,是本王唐突了。” “神医还是先去为太后诊治吧。” 说到太后时,北尤辰俊俏的容颜上多了几分正色。漂亮的眸底是藏不住的欣喜与期待。 随着北尤辰一起踏入华羽殿,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药味,苦涩中带着点点墨香。 殿内空旷而奢华,琳琅满目的各家名画随意挂在墙上,桌椅柜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白地青花瓷。 江婠绕过檀木雕福禄寿挂屏,来到帘帐前。 “见过太后娘娘。”不卑不亢,冷冷淡淡。 “你就是那个闻名六国的神医吧。” 帘帐后传来太后威仪的声音。 “太后过誉了,在下公子木。” 江婠暗自打量四周。 密闭式的殿内,四周的窗户悉数关上。案台上还点着香炉,桌上放着一叠抄好的佛经。 闻着熏香的气味,应该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母后,你看辰儿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 北尤辰献宝似的从袖口中拿出一串佛珠。 面前的帘帐掀开。 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绣着金色的牡丹图纹,暗黄色的罗烟衫。 端庄优雅,不怒自威。 岁月从不败美人,大抵就是如此。 “辰儿有心了。” 王太后威仪的脸上多了一抹舒心的笑意,十分珍重地将佛珠戴上。 江婠静静的在一旁看着王太后。 饶是再精致的妆容也遮盖不了那苍白无力的疲惫。 “我要给太后诊治,辰王殿下可否回避一下。” 平静的目光就这样淡淡的看着他。 听此,北尤辰身边的侍女有些不满。 “你这是什么意思,辰……” 还没说完就被北尤辰挥手打断。 他郑重的站在那儿,严肃又庄重。 “那就有劳了,神医。” 江婠颔首,心下多少有些触动。 她游历各国这么多年,各种疑难杂症。勾心斗角见多了。 唯独这深宫中难得一见的炙热亲情,还是头一回见到。 北尤辰很爱笑,笑起来时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眸底干净又纯粹,仿佛蕴藏了万千星辰,熠熠生辉。 江婠挪开眼。 很少看见有人有这般干净又纯粹的笑容了。 待众人退下,江婠坐在桌旁静静的为太后把脉。 听着这虚弱却很正常的脉象,江婠眸色暗沉。 脉象虽然虚弱,但也算得上是沉稳有力,不见异常。 但看太后面色苍白,黛底乌青,体温偏凉,整个人都带有点死气沉沉的郁郁寡欢,周身没有半点精神气。 很奇怪的症状。 “如何?” 太后看着江婠把完脉后一直垂眸沉思,忍不住开口问。 “脉象正常。”江婠如实说道。 听着和之前的太医别无差二的回答,太后有些失望。 江婠沉思片刻又问道,“太后近日可是体乏无力,胸闷头晕,有时头疼还带有点嗜睡,却又时常梦魇惊醒。” 症状全对! 太后激动的直起身子,手中的佛珠紧紧的攥着,连声音都带有点颤抖。 “不错。” 江婠蹙眉,垂眸沉思。 要是单从脉象上看,太后脉象正常,有点像风寒。 但若是从表现症状上看,却又明显的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脉象和症状对不上?! 很奇怪的病。 看着太后憔悴的脸上忐忑又充满期待。 “此病绝非风寒。”斩钉截铁。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和之前太医诊断结果大不相同的答案,王太后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不是风寒,那是什么?”小心翼翼。 江婠没有说话,只是让身后的辞席将自己的药箱拿来。 思量片刻,还是取出一排银针。 “得罪了。” 江婠温声淡道,既而手上的银针飞速的扎入穴位。 片刻,太后一阵剧烈的咳嗽。 “噗——”一口黑血染红了手帕。 看着那一摊发黑的血迹,王太后攥紧的右手青筋暴起,苍白的脸上顿时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 她气得将桌上尽数茶盏挥下,清脆的响声伴随着那一声怒吼,华羽殿内外侍女吓得立马跪下。 北尤辰听到动静也立即闯了进来。 “母后——” 看着满地狼藉,他紧张地将王太后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确定无事后才转头看向江婠。 “发生何事了?” 嗓音微沉,有些质问的意味。 江婠一身白衣,安安静静的立在满地狼藉中,淡漠的眸底平静到有些不近人情。 王太后似是从巨大的震怒中缓过神来,拉着北尤辰藏在袖口下攥紧的手。 “无碍,不关神医的事。” 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王太后将北尤辰拉到自己身旁坐下,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到大的孩子,如今已变成了翩翩少年郎。 少年面上的担忧焦急令她心里一暖。 “神医,有劳了。” 多了几分尊敬和郑重。 “母…”北尤辰还想再问什么,就被太后打断。 王太后安抚性拍了拍他的手。 “好了,没事了。”她揉了揉疲惫的脑袋。 江婠写下一个药方递给太后身边丫鬟,“娘娘身子亏损严重,此药是用来调理娘娘身子的,每日服用两次,一个月后应该会有起色,这段时间臣每日都会来为娘娘施针。” 太后点点头,“麻烦了,神医。” “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世人都羡慕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地位,谁人知那荣耀背后是无人知的悲凉。 第十二章 国师 出了德华宫,江婠还在思索太后中毒一事。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后大病是从三年前的落水后感染风寒开始的。 三年前的那场风寒来势汹汹,为此,王太后大病一场,更是自那以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此后便是长病不起。 看来这毒应该是从那时开始下的。 其实若要说太后是中毒了,江婠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的。 王太后德高望重,能给一国太后悄无声息的下毒的人定是太后身边之人,而且是极为信任的人。 况且从中毒状况来看已有三年之久,这毒应该是一种慢性毒药,日积月累,慢慢渗入体内。 但王太后早年时曾与先帝一起上过战场,手段狠辣,心智过人。身边留下的更是经历过生死,共患难的心腹。 并且当今圣上也是对王太后敬重有加,是什么人能够瞒天过海的给太后下毒? 而且这么多年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一个人发现!! 细思极恐。 江婠正想着入神,就听到北尤辰在一旁不停唤道。 “神医?” “神医?” “异北侯?” “公子木?!” 江婠抬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辰王殿下,我还要回禀陛下,就此别过吧。” 北尤辰听此,好看的眉头拧成一团,立马跳了起来。 “别呀。”刚想抓住少年衣袖,触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的气息,又讪讪的放下,挠了挠后脑勺。 “一起嘛,本王正好有事找皇兄。” 江婠不言,淡漠的立在那。 看着往日神采飞扬的辰王殿下耸搭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还有点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触及江婠一身冰冷,北尤辰委屈巴巴的憋着嘴。 “本王…本王就是担心母后嘛…” 江婠蹙眉,神色冷淡依旧不变,却不在多言,提步直径远去。 看着江婠不在拒绝,北尤辰欢喜跟上,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跟你说,母后对我之前可好了……” 江婠被吵的不耐烦,周身的气息又冷冽了几分。 偏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某人丝毫没有感觉到,依旧是不停的和她分享着,往日与太后朝夕相处的幸福时光。 忽然,叽喳中,江婠好像听到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声。 接着一个粉色的衣裙映入眼帘。 是永嘉公主。 江婠停下脚步,淡漠的立在原地,平静的看着她,等她开口。 “本公主……”北九姬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说不清楚。 江婠温润有礼的颔首一笑。 “公主殿下若无其他事,可否能让开。” 冷冷清清的就如他这个人一般。 “不是的!”看着少年要走,北九姬慌忙叫住。 “本公主……”却当对上那双淡漠的眸瞳时,后面的话语卡在喉咙里,进出不得,羞红了脸。紧张的攥紧手中丝帕。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单纯又美好,什么事情都写在了脸上。 江婠淡笑。 看来,苏贵妃将她的女儿保护的很好,皇宫险恶,她一点都没沾上,懵懵懂懂,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干净的小姑娘。 “我……”北九姬鼓足了勇气,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开口时,却被一声清冷的声音打断。 “这就是公主殿下所说的要事?” 那声音不同于江婠温润有礼,天上人间的清冷,而是一种远离红尘喧嚣,冰封万物的清冷。 那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入骨冰凉,开口时能让你感到瑟瑟发抖的寒意。 听到这如此熟悉的嗓音,北九姬炸毛似的连仪态都不顾了,惊悚的跳了起来。 很是艰难的扭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来人。 来人一袭雪白的衣衫,冷若冰霜,不悲不喜宛如天上仙人,自带一身冻人三尺的气场。 那冰冷的容颜才真是看尽世间悲欢的清淡。 看样子,此人应该是邶国国师,裴兰泽。 一个极为神秘的人。 传闻,他来自古老而神秘的裴族。一个传言能通天意预未来的裴族。 裴族世代效忠邶国帝王,裴族圣子则会被册封为国师,享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高无上的权力。 看着裴兰泽一步一步淡淡走来,北九姬只觉得十遍的中庸在向她招手,害怕的直往后退。 “公主殿下不打算给臣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平平淡淡的话语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北九姬心里快哭了,她万万没想到,裴兰泽这个大冰块会出现在这!! 他不是每天不在揽月宫就在占星阁吗?! 她总不能跟他说所谓的要事就是向神医表明心意吧。 北九姬:嘤嘤嘤~ 我太难了…… 裴兰泽看着北九姬可怜兮兮哀求的神情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双冬日寒霜般的眼睛淡淡的扫过北九姬身边的少年。 少年如玉,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疏离。 “辰王殿下。”淡漠的行礼。 “国师。”北尤辰也笑着颔首示意。 “这位应该就是神医公子木,陛下亲封的异北侯吧。” 国师主动搭话,北尤辰还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国师性子冷淡,一般只会偶尔与陛下有过那么几次主动交流。 他愉悦的勾着唇角上扬,“正是。” “见过国师。”不卑不亢,彬彬有礼。 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裴兰泽挪开眼,一把提住了某个努力的降低存在感的某人后颈。 “陛下还在等着神医复命,公主殿下我就先带走了。” 冰冷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喙。 “我不……”后面一个字还未落下,就在他冰冷的视线中乖乖咽下。 挣扎徒劳后佯装淡定,“你,你放开本公主,本公主自己会走路。” 裴兰泽挑眉,挥手丢下。 突然其来的颈上一松,北九姬还没有准备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裴兰泽,你……”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抬头望去,裴兰泽的身影已经远去,她只好提起裙摆急忙追去。 北尤辰看着他这个嚣张跋扈的侄女狼狈的样子,不厚道的笑了。 “我跟你说,九姬小时候没少在国师那里碰灰……” 转身要和少年唠嗑的时候,发现少年已经走远了。 “哎……你怎么走了,听我说呀……” 一路上在北尤辰絮絮叨叨中,江婠大概的了解一下北九姬和裴兰泽之间的源缘。 北九姬小时候性子娇纵,有一次偶然撞见裴兰泽立马被他冰冷的气质吸引,但结果却是被裴兰泽毫不留情的丢了出去。 对,就是丢了出去,重点在丢。 但北九姬也是不拍挫折的人,顽强的想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理由闯进裴兰泽居住的揽月宫,尽管每一次都是被他毫不怜香惜玉的丢了出来。 在无数次丢出去后,北九姬对裴兰泽产生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成为了她退避三舍绕着走路的人。 然而在该死的缘分下,裴兰泽莫名的成为了北九姬的夫子…… 一物降一物呀! 第十三章 齐王 刚踏入御书房,就感觉到里面气氛凝重。 威仪的帝王换了一身常服坐在桌旁,面色发沉,很是难看。 地上七零八落的奏折,而在那片狼藉中,北瑾川负手而立,清隽而挺拔的身躯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坚持。 少年倔强,往日眉宇间的倨傲消散,留下的是刀枪不入的淡漠。 锦骑十七军在前线与敌人奋勇厮杀,弹尽粮绝时,朝廷充耳不闻,任其自生自灭,十万铁军面对比自己多两倍的敌人从未想过退缩,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身后是他们要守护的百姓,国家。 世人都在歌颂锦骑十七军战无不胜的神勇,可知道与少伮那一场大战是战士们不眠不休浴血厮杀足足十天十夜才换来的胜利。 那一场战争从未有过的惨烈,而这一切就被一句轻飘飘的发过粮草揭过。 每次朝廷下发的粮草经过层层官员,再到边关将士手中连解决温饱都是问题。 久久的对峙,无烟的战火。 江婠淡然的走到帝王面前。 “陛下。” 毕竟是朝廷理亏,再大的怒火也不好发作。 北舒逸移开眼,微微颔首不言。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江婠也明显的感受到了,邶国帝王和他长子北瑾川之间的微妙。 明明是父子关系,却搞得像个陌生人一样,冰冰冷冷的。 “皇兄,干嘛呢火气这么大。” 北尤辰嬉皮笑脸的挽着北舒逸的肩膀,丝毫没有受到这压抑气氛的影响。大大咧咧的就一屁股坐在桌上。 “你看看你,把我的小瑾儿都吓到了。” 帝王抬眸,目光冷飕飕的扫了北尤辰压着的奏折。 语气薄凉,听不出喜怒,“下来。” 北尤辰像是屁股被针扎了似的,立马弹跳起来,讪讪笑了。 “那个,皇兄,不好意思哈。” 一边说着,身体向北瑾川那边偷偷靠近,朝他挤眉弄眼。 江婠垂眸,静静的看着。 北瑾川,邶国的大皇子,是邶国帝王北舒逸还未登基前发妻所生。 传闻,北舒逸在还未称帝前就十分宠爱他的发妻,宫变后,他登基为帝,便封发妻为后。 北舒逸坐上皇位后也依旧十分宠爱他的发妻,甚至曾为了她废黜后宫。 不过,终是世事难料。 后来,年轻的帝王终究是另爱上了佳人。 一舞惊鸿,一曲惊艳。 上官音就这样入住后宫,成为了冠宠六宫的苏贵妃。 再后来,皇后被降权禁足,帝王也很少踏入皇后寝宫。 最后,皇后因私通叛国被废。赐毒酒,不入皇陵。 不错,昨夜便是瑾王母妃的祭日,也是江氏上下一百七十三口人的祭日。 世事总是那么巧合,那晚的哀萧声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突然间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江婠抿着薄唇不言,清贵的身影微微俯身拾起地上的奏折,放在桌上。 “怒则伤肝,肝气过旺易产生肝火炽盛,肝阳上亢,肝风动之证。” 清冽的嗓音不徐不慢的响起,成功的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北尤辰:啥?啥玩意?! 坐上帝王好也好半天才从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中理出头绪来。 “神医此言何意?” 江婠抬眸顿了顿,似乎是在整理说辞。 “折寿。”简言意骇。 北尤辰:!!! 帝王:…… 北瑾川难得的好心情,周身的冰冷褪下,好看的眸底划过愉悦的笑意。 空气再次成功的凝固起来,气氛的压抑比之前更甚,连呼吸都困难。 偏偏说话者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吐出的两个字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见周围人表情呆滞,想了想,又淡定补充。 “怒火伤肝,易折寿。” 一本正经的清贵模样,却吐着大逆不道的话语。 反差太大,难让人接受。 北瑾川扯着唇角淡笑,看着某人清贵的脸上泛着不解的疑惑,身上的冷气也散了不少。 北舒逸好半天才从少年大逆不道的话语中缓过神来,听着话语中的关切,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看着少年好看的眸瞳泛着不解的疑惑,乖巧的模样让人生不出斥责的话来,生硬的岔开话题。 “太后病情如何?” 虽然不解周围人为什么用那么一幅吃惊的目光看着自己,但还是什么都没问。 淡然的从袖口中取出折叠好的锦帕,递上。 “请陛下过目。” 打开折叠好的锦帕,泛黑的血迹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入众人的视线中。 黑色的……血迹? 御书房内众人心底惊起万涛波浪,眸孔骤缩,很是意外。 江婠静静的立在那里,长身玉立也不说话。任由他们揣测定夺。 北尤辰身形踉跄,失了魂似的摇晃走上前。 “这是……” 众人都被黑色血迹夺去了注意力,唯有北瑾川漠不关心,幽深的眸瞳始终落在少年如玉的身上。 上下打量了一圈,忍不住在心底咂舌。 好瘦…… 似乎是感受到身上打量的目光,江婠侧眸看去。 北瑾川被当场抓包了也不躲闪,就这么无声对视。 那双幽深的眸瞳明明是含了笑的,可偏偏又泛着少许凉意。 江婠知道,他还在怀疑。 收回了目光,静等众人消化好这么震惊的事实。 “神医此举是何意?难道是说太后中毒了?” 晦涩不明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压迫感,面色发沉,有着慑人的压力。 江婠清冷不变,“如陛下所见。” 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淡淡的叫他们自己看清这个事实,让众人自己盖棺定论。 北尤辰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眼圈里泛着猩红,有些失态,“这……这不可能,怎么会!” 北瑾川漫不经心的看着众人脸上表情凝重,指腹摸索着拇指上的玉戒。 这个神医还真是有趣。 “既然陛下心中已有了定论,那神医也该为臣诊治了。” 说完也不管坐上帝王什么反应,拉着江婠的衣袖就往外走。 “站住。” 北舒逸看着自己这个从不亲近任何人的长子,拉着另外一个少年的衣袖,面色暗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王听旨。” 北瑾川就这么淡漠的立在门口,既不回头也不跪拜矜贵又疏离。 “即日起,瑾王便负责彻查太后中毒一事,不得有误。” 这是要把他困在皇城? 调查太后中毒可不是什么好的差事。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是个明显树敌得罪人的差事。 毕竟能在皇宫里悄无声息的给太后下毒,绝非泛泛之辈。 而且这个事情一旦彻查起来,必定会牵扯出许多人来,到时候自己不小心陷进去了,便再难逃脱。 北瑾川眸底一点点的凉了下来,连江婠都明显的感受到衣袖上的力度在加大。 每次都是这样,他越想和皇族撇开关系,他这个父皇就越想让他纠缠不清。 冥冥中好像命中注定。 听完,什么都没说。 像不关事己的拉着江婠就直径离开,毫不留恋,也没有怨言,不喜不怒的好像习以为常了一样。 出宫门北瑾川就放开了江婠的衣袖,修长的身影还透着凉意。 杜若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王爷从皇宫里出来后就浑身泛着戾气。 “殿下?” 北瑾川抿着薄唇淡漠不言,没有理会他,漫步逼近身边少年。 “神医似乎还藏着许多秘密。” 颈边传来温热的气息,痒痒的,很是难受。 江婠下意识的就拉开距离,面上一贯的清冷不变,只是耳尖微微泛红,后背绷直。 “齐王这是何意?”不慌不乱,语气微凉,毫无破绽。 北瑾川突兀的笑了,忽然伸手一捞,抓住了少年的衣襟,手揽着他的肩膀,垂头便能咬到少年的耳垂。 感受到怀里少年身体一僵,北瑾川很是愉悦的戏谑。 “这么紧张,是怕被本王发现什么?” 意味不明的话语毫不掩饰他的怀疑。 江婠心下一凛,面不改色的拍开他的手,气质微冷,连声音都透着冰凉。 “殿下多虑了。” 这一幕落在路人·杜若/辞席眼里就变成这样。 天呐! 齐……齐王殿下既然抱着神医/公子神色暧昧的贴耳说着悄悄话!!! 有那么一瞬间大脑停止了思考。 殿下什么时候和神医关系这么好了? 杜若心底惊涛骇浪。 我跟了殿下这么多年,殿下还从来没有如此亲密的姿势和我说过话。 而同样的,辞席这边也是十分震惊。 别看着公子平时温润有礼,平易近人。可是实际上公子比谁都难以接近,周身的疏离是她对这个世界的距离。 北瑾川神色慵懒也没有在意少年周身的冰冷,压低了声线,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说。 “树林,禁宫,侍卫,还有……”末了故意顿了顿,侧眸看向少年清贵的容颜,“貌似是真的的喉结。” 每个字都咬的很淡,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散漫味道,可偏偏字里行间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江婠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她抬眸,面上清冷依旧,长身玉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仿佛他在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殿下想多了。” 北瑾川收回目光,不予置否,身形一动,上了马车。 “殿下,神医他……” 不等杜若说完,北瑾川淡淡的嗓音从马车内传出。 “神医神通广大,想必也能自行回府。” 说完没等江婠反应,他也能想象出少年清贵的脸上一顿,漂亮的眸底开始泛凉的神清。 杜若想捂脸,他刚才是想问神医坐哪,没想到自家王爷这般恶劣态度。 “杜若,走了。” 他站在那里一脸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脸蒙圈的看着江婠又看向自家王爷。 不是,王爷你闹哪样呀? 把人家带出来,又把人家丢在一边。 刚才还和人家一脸暧昧的说话,现在就把人家冷冰冰的丢在半路上。 这这这…… 也就多亏了少年教养很好,清隽身影如冬日松柏,淡漠的脸上不见异常。 这到底是关系好还是不好啊! 虽然做法有些无耻,但他还是默默的上了马车,拉起疆绳,驾车离去。 “殿下,我们真的要把神医丢在那?” 马车内,北瑾川已闭目暇寐,脑海里又浮现少年清隽的身影,嘴角上扬,莫名的有些愉悦。 “嗯。” 第十四章 花娘 望着红木牌匾上龙飞凤舞的红·袖阁三个大字。 辞席感觉还是在做梦一样。 哇塞,传说中让人醉生梦死的红·袖阁。 公子竟然真的带我来到这儿。 辞席激动的要飞起来,略带婴儿肥的小脸蛋红扑扑的。 咳咳,不过在这里还是要说明一下。 红·袖阁的醉生梦死其实是因为为四绝而出名的,分别是美酒、美食、美景、还有……美人。 红·袖阁说到底是一个酒馆,但却不是普通的酒馆。里面的美酒、美食、美景、美人都是天下第一绝。 红·袖阁是一个绝对的纸醉金迷的世外桃源,但却不一定是温柔他乡。 因为红·袖阁里面的美人向来都是只卖艺不卖身。 红·袖阁出现的突然,但却因为其背后神秘势力无人能惹,如今已遍布各国。 而红·袖阁之所以叫红·袖阁,是因为红·袖阁内全是女子。拥有天下第一美人称号的秦可儿便是红·袖阁的头牌歌姬。 多少官达贵人为博美人一笑,不惜万里而来,一掷千金。 若说江婠为何带辞席来到这儿,时间还得回到半个时辰前。 异北侯府,素秋苑内。 连续几日的为太后施针配药,太后的病情也逐渐稳定下来。 这天江婠施完针从皇宫内回来,像往日一样坐在庭院内看着经书。 辞席百无聊赖地托着下腮,歪着脑袋,趴在桌上。 “公子。”小丫头实在是无聊,用自己胖嘟嘟的手指戳了戳桌上的水果。 江婠喜静,所以素秋苑内也没有安排其他丫鬟,偌大的庭院里只有江婠和辞席俩人。 小丫头实在是无聊紧了,忍不住小声嘀咕。 大木头也不知道去哪了,一天到晚,神秘兮兮的。 哎,好无聊! 辞席盯着两个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自家公子。 顶着一道炙热而渴望的视线,江婠无奈的放下手中经书。 “说吧,你想去哪玩?” 辞席一听,欢喜的拍桌而起,酝酿已久的地方脱口而出,“红·袖阁。” 江婠眸色一顿。 红·袖阁吗?是该找机会亲自去一趟。 若消息没有错的话,知晓当年事情真相的一个重要证人应该就藏在那。 “公子,我跟你说,红·袖阁的玉琼瑶那可是天下第一美酒,喝上一口就能让人飘飘欲仙,醉生梦死。” “还有胭脂鹅脯,佛跳墙,软兜鳝鱼,糖蒸酥酪……” 辞席还在努力的劝说江婠,想到报出来的一个个菜名,她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去嘛,去嘛,公子。”辞席又是捶背又是捏肩膀的撒娇卖萌。 江婠无奈的曲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馋猫。” …… 刚踏入红·袖阁,就立马有曼妙的侍女上前引路。 “二位客官,里面请。” 灯红酒绿中每一处都弥漫着奢靡的气息,里面的客官不乏有位高权重的官达贵人,形形色色的人暴露了世间百态,尽情放纵,歌舞升平。 辞席好奇地四处打量,心中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地方好像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怎么……看上去有点像…… 花楼…… 小丫头还在后面纠结。 那曼妙侍女笑吟吟的为她们拨开珠帘,“二位客官,想要点什么?” “一间雅间。”即便在这歌舞升平的奢靡之地,江婠依旧是神色清冷,温润而疏离。 “那二位客官可真是赶得巧了,本店还剩下最后一间雅间。” 那侍女抿着嘴咯咯的笑了,笑的花枝招展的,还时不时的朝江婠抛媚眼。 辞席看着曼妙侍女对公子笑的抚媚,心里不舒服,不动声色地插在他们两间。 她抓着江婠的衣袖,颇为得意的朝侍女挑眉。 “公子,我们进去吧!” 小丫头张牙舞爪的炫耀,江婠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曼妙侍女也不在意小丫头突如其来的敌意,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清冷的少年郎。 这样清冷的郎君若是染上情欲才是最动人。 这个曼妙侍女就是人称花娘,红·袖阁的主事。今日闲来无事便出来玩玩,没想到遇到一个这么有趣的人儿。 清冷的宛若谪仙却偏偏踏入这烟花之地,眉宇间的淡漠不喜不悲,像是见惯了世间丑态后的淡漠。 有趣的紧。 至于少年身边的小丫头,花娘还不把她放在心上。看这二人周身打扮,气质谈吐,应该是主仆二人。 “这是雅间的令牌,望公子收好。” 花娘浅笑的将手中令牌递给少年。 “站住!” 江婠抬脚欲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她脚下微顿,头也未回,素手纤纤夹住了从背后袭来的刀刃。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随意出手伤人!” 辞席吓了一跳,见江婠无事才放下心来。 她叉着腰,凶神恶煞的挡在江婠面前,对着面前纨绔少爷一顿痛骂。 “看起来还勉强像个人,怎么不做人事!” 纨绔少爷漫不经心的掏着耳朵不屑一顾,他身边的侍从凶狠狠地上前一字排开。 “说什么呢,臭丫头!” 周边客人对此见多不怪,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只是在心底惋惜。 可惜了,那么精致的少年,怎么就惹上了那个混世魔王!!! 花娘凤眸微眯,看着双方架势暗叫不好。 敢在红·袖阁闹事的,恐怕只有百里家的那位二公子,百里琛。 看着面前清冷少年单薄的身影,再看看百里琛众人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下难办了。 花娘眸色微沉,她真不敢想象这样清冷标志的少年落到百里琛这个混世魔王的手中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花娘和众人自动的把少年徒手接刀刃归咎于少年的好运气。 在他们看来徒手盲接刀,这也太玄幻了! 看着少年也不过十六七岁,怎么可能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只有百里琛自己心里知道,刚才那飞刀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不止,光是背后偷袭刁钻的角度,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躲过去,更不可能徒手盲接刀。 这已经不是光靠运气就能解释清楚的! 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像少年一样轻描淡写的接下这一刀。 邶国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厉害的人,有点意思! 百里琛轻佻的目光,肆意的上下打量着波澜不惊的少年。 “小子,你把手中的令牌交给小爷,小爷就不和你计较了,毕竟美人都是有优待的。” 轻佻的话语和那裸露的目光令人十分不适,江婠面色不变,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如同贵公子般清冷而淡雅。 辞席听了,当下怒了。也没有管对面四五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撸起袖子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放肆!” “说你胖还喘上了,也不找个臭水沟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德性,人长得不咋滴,脸咋还那么大,还想抢我家公子的东西,你要是没钱就直说,说不定我家公子心善,还会赏你一口饭吃。” 辞席噼里啪啦的把百里琛骂的一愣一愣的,语速快的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反驳。 一张好看的面容铁青了下来,昳丽的五官是显而易见的戾气。 “小丫头好生伶牙俐齿,不过小心祸从口出。” 浅笑着吐着阴森的话语。 他身边的侍卫见状立马将江婠等人围起来。 “一个臭娘们还敢骂少爷,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我家少爷可是镇北侯府百里家的二公子,敢得罪我家少爷,找死!” 江婠不动声色的将辞席拉到身后,挡住了百里琛阴森的目光,周身冰冷气场镇住了周围人愣是不敢上前再跨一步。 “小丫头不懂事,二公子见笑了。”不卑不亢,冷冷淡淡。 花娘见状不妙,立马挪着曼妙的身姿,上前打圆场。 “各位客官都是我红·袖阁的贵客,今日是我们可儿姑娘登台献艺的好日子,二位客官有事好商量,就当给我花娘一个面子。” 江婠可能不知道花娘是谁,但百里琛这个整日混淫于茶楼酒馆花坊的混世魔王可是知道花娘的名号。 这个女人像曼多拉蛇一样的美丽而狠辣,手段阴狠,还是红·袖阁背后的主事,得罪了她可不划算。 百里琛笑着将花娘拥入怀中,一双不安分的手在她曼妙的腰间游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美人都开口了,本少爷又岂会不答应?” 他又抚摸着花娘如花似玉姣好的容颜,“只要他答应本少爷将令牌乖乖交出来,今日之事本少爷就可以不计较,如何?” 他暧昧的贴在花娘的脸边说话,手指轻佻的挑起她的下颚,“你说是吧,美人。” 如同毒蛇吐着红信子蜿蜒盘缠,明明是暧昧的呢喃却让人毛骨悚然。 第十五章 赔罪 花娘娇艳的容颜带着羞涩,娇嗔地推了一下他的胸膛,“讨厌。” 她的手搭上百里琛肩膀,笑吟吟地把玩着他的发丝,“二公子风流倜傥,想必也清楚红·袖阁的规矩吧。” 气若幽兰,尾音拖着媚色上扬。 “二公子可要好好考虑啰。” 说完咯咯笑了,推开他。 这女人! 百里琛眸色暗沉,没想到花娘如此不给面子,旋即又笑了,“看在美人的面子上,本少爷也就不要那块令牌了。” 他周边侍卫听此,连忙出声制止。 “少爷,不可!” 百里琛抬手打断,一双狭长的眸瞳含笑落在远处清冷的少年身上。 不紧不慢,像贴着刀刃翩翩起舞。 “只要那个小白脸向本少爷下跪赔礼道歉,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他勾着唇角笑了,似是笃定那个清冷的白衣少年将会折了一身傲骨,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想想那个模样他莫名有些兴奋。 “放肆!” 辞席气急败坏,冷声大喝道。 这个王八蛋竟然让公子向他下跪道歉,他算什么东西? 也配?! 心中怒火还来不及发泄,就被江婠拦下。心中有气不能发,一张清秀的小脸气鼓鼓的不说话。 百里琛见状以为少年怕了,得意的大笑。 “小丫头,本少爷劝你嘴巴放干净点,要是惹本少爷不开心了,可就不是下跪道歉这么简单的了。” 花娘有些不忍心少年委曲求全,可这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百里琛虽然玩世不恭可他毕竟是镇北侯的宝贝儿子。少年若是与他对上,恐怕是没有好下场。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劝,就听到少年清冷的嗓音淡淡响起。 “要我下跪道歉?” 一双淡漠的眸瞳波澜不惊,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半分预料之中的慌张。 “不错。” 百里琛最讨厌少年这幅什么事都轻描淡写,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就像自己所谓的大哥一样讨厌至极。 那一身清贵的傲骨真想将他折断,看他那清冷的脸上出现屈辱的神色。 江婠淡淡的走上前,周身的清贵压迫的四周侍卫慌忙让开路来。 “以下犯上,不知尊卑,藐视皇族。”她顿了顿,抬眸看着百里琛,“如此,二公子确定还要我下跪道歉?” 听着这平淡的嗓音,百里琛眼皮一跳一跳的,心中莫名有些压迫感。 这怎么就以下犯上,不知尊卑,还藐视皇族了呢!? 好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 他气笑了,这个小白脸还真敢说。 他的舌尖抵了抵腮帮,很不耐烦的样子。 “本少爷……” 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人拍着手从二楼缓缓走了下来。 那人一身黑色锦衣,祥云案底,衣着雍容,气宇不凡。 四周的客人连忙为他让开路,一时间大厅内噤若寒蝉。 “这不是本王的神医吗?” 北瑾川扫过底下众人,目光停留在一身白衣的清冷少年身上。 几日不见少年依旧是清冷矜贵的模样,想到这他淡淡的笑了。 这几月他正在着手调查太后中毒一事,不曾想发现了几处不明势力在皇城周围暗流涌动。 刚才被死士追杀,他一路跟着线索调查到这。 呵,没想到发现了个意外惊喜。 于是他站在三楼静静看着底下的闹剧。 看着事态的走势越来越危险,再看下去百里家的二公子就要栽了。 “见过齐王殿下。” 虽然说北瑾川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但毕竟还是个皇子。 就算不受宠,那身份也是云泥之别。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 百里琛不得不收起周身嚣张气焰,俯身行礼。 北瑾川没有理会他,直径向少年走去盯着少年好看的眸瞳,愉悦的笑了。 “好久不见,神医。”明明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称呼,在他口中莫名的多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江婠不着痕迹的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齐王殿下。” 百里琛脸色铁青的看着他们俩若无旁人的亲密互动,心下咬牙切齿。 没想到那个小白脸竟是齐王的人。 他皱眉,这下有些棘手了。 齐王虽然不受宠,但手中起码还掌握着兵权。若非迫不得已,他还暂时不想与之恶交。 心中有了衡量,他拱手笑着上前。 “既然是齐王殿下身边的人,那今日之事就当作罢。” 北瑾川挑眉,清隽身影与少年并肩而立。 “不必,你们之间的事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北瑾川无视百里琛探究的目光,笑着侧身在少年耳边轻语。 “是吧,神医。” 百里琛站在一旁,还在纠结齐王殿下和那位少年之间的关系。 据他所得到的消息,齐王身边没有这么一位亲密无间的少年。看着二人的互动,他在思考这句话里面的可行性。 百里琛蹙眉,试探问道,“齐王殿下这是要让小白…哦不,神医,向我道歉?” 他暗暗的仔细观察二人的反应。 江婠面上清冷不变,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神情。 百里琛:??? 无奈是个什么鬼?! 北瑾川听了,正色纠正道,“是你想,不是本王想。” 什么你想我想的。 百里琛有点想骂娘了,这到底是让那个小白脸道歉还是不让呢? 揣测了半天也没得到个所以然来,就又听到北瑾川悠悠补充,“连面见帝王都不用跪拜的异北侯,今日要给百里二公子下跪道歉,怎么着本王也要一饱眼福。” 百里琛心里一咯噔。 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超出预料。 等等,什么鬼? 不是神医吗?怎么又变成了异北侯?! 不对! 面见帝王不用跪拜? 异北侯? 百里琛猛的想起近日自家老爹才警告的,不要惹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好像是叫…… 神医公子木!陛下亲封的异北侯!!! 不会这么巧吧! 百里琛后颈一阵发凉,抬头不死心的看了一眼那个白衣少年。 艹!这么倒霉! 北瑾川面色不悦挡住了百里琛的目光,语气微凉。 “看来是想起来了。” 百里琛虽然很不爽就这样被别人扫了颜面,但迫于那摄人目光,他讪讪笑了。 “都是误会,神医莫要见怪。” 他立马俯身道歉,周围侍卫还一幅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气得百里琛把气都撒在他们身上,狠狠地上前踹了一脚,“还不向神医道歉!” 侍卫被踹蒙了,搞不清什么情况。 不是要让那个小白脸道歉吗?怎么就变成我们道歉了呢?! 但是迫于少爷的淫威,侍卫们还是乖乖的行礼赔罪。 江婠一身清冷,对于这样的神转折面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她侧眸,一双好看的眸瞳泛起少许疑惑。 本来她以为北瑾川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他竟会出手帮她,一时间她有些搞不清楚他在干什么。 北瑾川自是察觉到那道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想来应该是自己的举动让少年感觉到疑惑不解。 他可没那么好心替人解围,只是不想让这个纨绔少爷落在少年手里,好歹还是镇北侯府的二公子,要是被人玩没了就不好办了。 再者,有待怀疑的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更能看清楚他要耍什么花招。 百里琛压抑着内心的不悦,面上贴笑,“既然都是误会,那便不打扰各位了。” 他向来能屈能伸,面子什么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说完便作势要离开。 不曾想,北瑾川悠悠开口。 “本王也不想让人落下诟病,竟然百里二公子那么想要雅间,本王也好人做到底。”摸着拇指上的板戒,不紧不慢的挥手示意,“来人将本王的雅间令牌赏给二公子。” 一旁的杜若淡定的将令牌取下递给百里琛。 一个‘赏’字激的百里琛眸底戾气翻滚。 昳丽容颜气得青红皂白,他舌尖抵着上颚,不怒反笑。 “那就谢过殿下了。” 一个谢字咬的很重。 江婠本来静静的立在一旁,看着北瑾川将自己的雅间让给百里琛,眉头微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北瑾川也没有管百里琛难看的脸色,转头就看向少年。 “既然本王替神医将雅间送给了二公子,那神医也不介意收留本王吧。” 江婠清冷的面容那么一瞬间的错愕,抬眸冷冷的看着他。 北瑾川负手而立,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神情散漫,幽深的眸瞳含笑看着少年,眸色中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江婠在心底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突然出现在这有些奇怪,齐王现在肯定越来越怀疑自己。 她有些头痛。 “殿下请吧。” 多说无益,江婠淡定的侧身让开,一身清贵不露半分痕迹。 第十六章 怀疑 “都说神医是天上明月,今日能在这相遇还真是令人意外。“ 北瑾川面上勾着笑脚下步步紧逼。 江婠目光闪了闪,后退几步。 ”作为一个酒楼,招待客人,能在这里遇见也实属正常。“ 少年目光澄澈,神色平淡,连带着语气都是淡淡的。 北瑾川轻嗤一笑,明显不相信他这一套说辞,也没有深究下去的打算。 “怎么今日没瞧见你那个小侍卫?” 他撩开衣摆在桌旁坐下,顺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轻描淡写的就像是随口一问。 江婠没有回答,一身清贵长身玉立。 “这也是治病中的一部分吗?” 嗓音淡淡的没有多大情绪,可偏偏在北瑾川听起来有不悦的意思。 他放下手中茶杯,看着站在一旁的少年,眼睛微眯,说不上来有什么意味,周身气息散漫而又危险。 “你说巧不巧,本王今日被一群死士追杀,一路跟着线索追查到这,眼看着就要找到幕后之人,偏偏被你们在楼下闹出的动静惊动到他,让他逃走了。” 语气淡淡的像是在阐述一个普通的故事,唯有眸底的笑意不达眼底。 江婠睫毛扑闪,整个人比之前更冷了。 蹙眉,“你在怀疑我?” 北瑾川不可置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从袖口中掏出一根银针,在指尖中把玩,折射出森森寒光。 “这个便是那幕后凶手使用的武器。” 他起身,迈着修长的双腿,不紧不慢地向少年逼近。 江婠目光落在那枚银针身上,眸色暗了暗。 银针的尺寸大小、粗细都与她常使用的别无二同。可这枚银针的确不是她的,她还没有愚蠢到在邶国暗杀邶国的皇子。 “这枚银针与我的有几分相似,但这的确不是我的,我没有必要派人暗杀你。” 北瑾川当然知道死士不是少年派来的,对方手法拙劣,并且太蠢,怎么可能是少年?!倒像是故意把他引到此处。但这并不妨碍他怀疑她来邶国别有用心。 他勾着唇角淡笑,一步步逼近少年,俯身低头,在她耳边轻语。 “藏好了神医,别让本王发现了。” 嗓音低沉,说话间上下唇一张一合,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耳垂,语气中到怀疑显而易见,话语中带有点敲打的意思。 江婠后背绷直,身形微颤,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面上清冷,只有耳尖微微泛红。 早在少年恼怒要推开他前,北瑾川就先一步退开,拉开到安全距离。他眸底翻滚的墨色还未平息,银针在指尖打个旋儿,嗖的一声没入门上,入木三分。 守在门外的辞席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抬腿就要闯进去,却被杜若面无表情的拦了下来,看着杜若手中露出一截的佩剑,辞席心底又气又恼却无可奈何。 “公子,你没事吧!” 她只好扯着嗓子在门外大喊。 “公子,明日你还要进宫为太后诊治呢,公子……” 辞席只希望齐王殿下顾忌着太后,不要对公子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杜若看着小丫头明里暗里都在提醒着神医小心安全,心下纳闷。 我家王爷有那么可怕吗? 辞席在门外急的来回走动,她就不该听那个什么王爷的话,让公子和他单独待在一起,要是他出受伤了公子怎么办? 公子身边又没有人来保护,那个王爷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大木头又不知道去哪了?! 小丫头越想越着急,可偏偏杜若像一柄寒剑杵在那,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气鼓鼓的瞪着他。 杜若:…… 北瑾川听着门外小姑娘着急的声音,望着少年清贵的面容淡淡的笑了。 他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拇指上的板戒,又恢复成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瑾王殿下的形象。 “门外的小丫头听上去很是着急呀。” 他提起玉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好像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江婠淡漠的眸瞳终于多了一抹正色,落在他身上冷冷清清,没有什么喜怒。 “小丫头不懂事,得罪之处望齐王见谅。” 话语平淡到连语调都没有起伏,可在北瑾川听起来却有一股护短的意味,莫名的他心下有些不爽。 看着少年温柔的安抚门外的小丫头,连嗓音都染上几分暖意的向门外解释着。 “无事,我很好。” 北瑾川心底的这种不爽更甚。 他手指勾着玉壶又另斟了一杯茶推到对面。 “还不错。”北瑾川端着茶,挑眉看着站在远处的少年,也不知道说的是茶还是人。 江婠顺着他的意思在对面坐下,面上清冷依旧,淡淡的看着他,却没有动那杯茶。 “怎么,怕本王下毒?”北瑾川曲指扣着桌子,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江婠突然觉得此时的齐王殿下幼稚的像个小孩子,甚至有些无理取闹的可爱。 郁香茶,红·袖阁特有的一种名茶,色泽墨绿、香馨醇厚、入口甘甜,有养胃宁神的作用。 可这郁香茶也有一个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郁香茶必须要等茶水微凉后入口才甘甜,如若是茶水还热便入口,却是极苦的。 红·袖阁内为保持郁香茶的口感,壶内都是用热水沏好的。 江婠面色清冷,眼角间却又多了几分笑意。 “不敢。” 她淡定的端着茶盏在手中把玩,在北瑾川目光下一饮而尽。 入口的苦涩在味蕾间蔓延开,若非她习惯了面不改色,只怕是现在要如他所愿了。 看着少年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清冷面容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北瑾川也是无趣的很,索性也就不和少年都兜圈子了,单枪直入。 “本王自是相信此事与神医无关,不过神医出现在这里也太过巧合。” 他漫不经心的说着,目光又落在少年微微凸起的喉结上片刻,又接着说。 “不如神医说说来这里的目的,也好让本王打消怀疑。” 看着茶盏中墨绿茶水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他姿态散漫,嘴角边勾起的笑意不达眼底。 巧合或许是巧合,但若说少年来这里没有其他的目的,他还真是不信。 江婠在心底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要是不给出个合适的理由,凭齐王的聪慧,怕是会猜到几分。 “找人。” 她平静的回道,看着北瑾川幽深的眸瞳微眯,连带着神色都多出一丝戾气。 他本来只是好奇这么一个冷清的人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没想到得出这么有意思的回答。 “什么人?”交叠的长腿收回,身上的散漫退下,他直盯着少年,不放过少年脸上任何一丝异样的表情。 江婠清贵的脸上波澜不惊,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依旧是简言意骇的回道。 “红·袖阁头牌,秦可儿。” 北瑾川罕见的有些迷茫,他刚才在脑海里想过无数人的可能性,没想到冷不丁的听到从少年口中吐出这么一个陌生的名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看着少年澄澈的眸瞳干净又漂亮,不像有假的样子,他垂眸还在思索这句话的真假性。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撑着桌子,俯身逼近。 “呵,这是神医的红颜知己?”拖着尾音上扬,慵懒又邪佞,整个人眯着眼,有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距离有些过于亲近,江婠微微不适,别开脸,清冷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藏在袖口下的手微微攥紧。 江婠没有理会北瑾川的戏谑,目光平静又自然。 “五年前,秦可儿曾因为体弱而四处求医问药,她的病情与太后有几分相似,却是没有那么严重。不久前已然痊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可儿姑娘身上应该有一昧上好的仙草,娇露草。” 北瑾川心下也有思量,少年说的到与他得到的消息相差无几。 江婠见北瑾川周身戾气淡去,垂眸好像在思索她的话,心底也知他是对自己的说辞有几分相信。 她这番话似假非假,虚虚实实中真假都有。 她来红|袖阁的确是来找人,找的人也的确是秦可儿。但她找秦可儿也并不只是为了得到娇露草,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寻找当年的真相,而秦可儿就是一个很重要的证人,她要得到秦可儿手里的证据。 江婠的手指勾着茶盏,眉目清冷,语气不紧不慢。 “娇露草虽然不是十分罕见的草药,但在邶国皇城附近却是没有的。” “它一般生长在干旱的地带,在邶国和青阑国的边境很是常见的草药。” 江婠顺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入口的甘甜让人心情愉快。 “太后的病情已经初步稳定,若是有这株娇露草相助,病情会更快稳定,甚至有所好转。” 末了,语气微顿。 抬眸,“但若派人去邶国边境去采摘,来回也要十几日,太后病情经不起拖延。可儿姑娘身上的这一株娇露草便是最快的捷径。” 江婠眯着眼,舌尖还残留着余香,心情颇好的连带着看冷面齐王殿下也顺眼许多,颇有耐心的继续解释。 “我已派囚赶去邶国边境,数日后应该就可以回来。” 北瑾川抿着薄唇不言,看着少年像只慵懒的猫儿,品着茶露出舒适的表情,心中莫名跟着愉悦起来,也不知道信了没有,眸色暗沉,嘴角含着得体的笑。 “神医还真是良苦用心啊。” 第十七章 风波 快至正午,红袖阁内挤满了人,其中不乏一些官达贵人,都是为了一睹可儿姑娘的风采而来。表演还未开始,楼下人山人海,人们已经开始躁动了,不少人吆喝着让可儿姑娘快点出来。 娇艳的花儿漫天飞舞,高台上歌舞升平,花娘扭着曼妙的身姿踏着众人的欢呼声一步一步走向高台。 多情柔似水的一双桃花眼像是带着小勾子一样,一下子把在场的人迷的神魂颠倒。台下众人一个个梗着脖子,涨红了脸,狂欢喊着花娘的名字。 “花娘,花娘——” “美人,看这边,我出一百两!” “呵,穷鬼,一百两就想见可儿姑娘,回家种地去吧,本少爷出五百两!” “花娘,快让可儿姑娘出来吧!” 众人皆都亢奋不已,更有甚者为此还大大出手,此时的他们眼里只剩下台上的尤物。 看着众人一幅幅急不可待的模样,花娘满意的勾着红唇笑了,纤纤素指提着手绢,摇曳着腰身在台上走了一圈。右手掐着兰花指拂过底下每一个男人的脸庞。 美人含笑勾魂,故意撩拨,最是让人心生罪念。 有一个满脸贪欲的油腻老男人拽着花娘的手不肯撒手,贪婪而又迷恋的抚摸着美人的小手,还小心翼翼的闭眼轻嗅,满眼痴迷。 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 花娘见多不怪,也不气恼,只是花枝招展的掩面‘咯咯’笑了,左手的帕子笑吟吟的砸在那个油腻的老男人脸上。用力抽回自己的右手,俯身在那个老男人胸口轻拍了一下,气若幽兰,嗔笑骂道,“讨厌~” 那老男人早已被花娘撩拨的晕头转向找不到方向,整个人傻乐着一个劲儿的喊着花娘的名字。 花娘端着妩媚的身姿,撩了一下头发,扭动着腰身回到台中央。 感受到周围氛围已经被拉到高潮,花娘也心知时机差不多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花娘知道在座的看官都是为了可儿姑娘慕名前来,花娘我呢我就不卖关子了。” 她顿了顿,看着四周那一双双贪欲都快溢出来的眼眸,掩着红唇‘咯咯’笑了。 “我宣布,接下来将由我们的可儿姑娘为大家献上一支云裳舞,各位看官可以尽情加价,价高者,将有幸目睹可儿姑娘的真容,并且可儿姑娘将为他单独献曲一首!” 话音刚落,低下的欢呼声一阵盖过一阵,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一个个人红光满面,仿佛在进行一场最为原始的欲望狂欢。 悠扬的曲子响起,妖娆的舞女们鱼贯而入。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振作龙蛇动。美人迷人眼,悠扬的曲子都染上了缠绵的意味。曲声如丝,绵延不绝,众舞女美妙的舞姿闲婉柔靡,仿佛月下仙子从梦境中踏步而来。 一曲终散,众舞女们纷纷散开,秦可儿缓缓从帷幕中走了出来。 乳白色的拖地长裙上朵朵红莲栩栩如生,青丝墨染,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步摇,细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发间摇曳。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清颜白衫,青丝墨染,秦可儿抱着古琴半遮着面,伴着轻快的琴声,脚底打着旋儿起舞,那裙摆上的红莲仿佛有了生命般朵朵怒放。 伴随着着曲声的宛转悠扬,台上的表演令人眼花缭乱,秦可儿好似从旷古而来,在战鼓上翩翩起舞。 “好好好~” “可儿姑娘~” 阵阵喝彩声传来,江婠垂着眼眸,神色清冷的看着楼下的表演。她不动声色的扫过底下不起眼的几个角落。低头抿了一口茶,掩去眸中异色。 “可是好看?” 北瑾川悠悠开口,就这么似笑非笑看着江婠。 靡靡之舞,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可偏偏少年看的极为认真。 肤浅! 江婠微顿,她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这位殿下。斟酌了片刻,才不缓不慢的说到。 “尚可。” 说完就感觉齐王身上的冷意更浓了,江婠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北瑾川。 看到少年好看的眸里泛着疑惑,北瑾川突然意识到自己反应的不对劲。 眉头微蹙,压下心中的怪异,迎着少年清澈的眼眸,挑眉,“本王也感觉不错。” 江婠虽然感觉他有些奇奇怪怪,但还是没说什么。 长久的沉默,雅间里两人又是微妙的氛围,连立侍在一旁的辞席,杜若都感觉到了。 此时,楼下的舞曲已进入高潮,众人狂欢,加价也越来越激烈。 “五十两。” “一百两。” “三百两。” “六百两。”二楼一个富家子弟摇着折扇,痴迷的盯着台上的美人,想也不想的一口报价道。 楼底下众人一片哗然,他们都没有资格坐雅间,自然也是没有那么多钱财。大多数都是来碰碰运气的。 此时听到有人一口气加价三百两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江婠看着对面那个富家子弟,玩味的笑了。 好戏要开场了。 她报了一个数字示意着身旁的辞席小丫头加价。 “六百一十两。” 那富家子弟也是没想到还会有人加价,面色暗沉。 “七百两。” “七百一十两。” “八百两。” “八百一十两。” 眼见着价格越抬越高,对面那个人还紧咬着不放,富家子弟抬起自己颤颤巍巍的手,拭去额头间的汗水。 这可已经远远超出那个人给出的价钱了。 富家子弟的心都在滴血。 “神医还真是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 北瑾川眸色幽暗,半撑着脑袋,颇为感慨的说道。 江婠没有理会他的打趣,只是淡淡的回了句。 “殿下说笑了。” 北瑾川看着少年清冷的面容,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垂着眸,懒懒散散的扫过底下不起眼的角落。 烦人的小虫子还真是让人讨厌! “一千两。” 北瑾川漫不经心的加价,一点都不在意被人认出来,反而冲着江婠挑了挑眉。 本来以为八百两已经是天价了,没想到还有人出一千两,只是这两个人都是在同一个雅间里加的价,难道他们不是一起的? 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凡人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众人都炸开了锅,现在这个场面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能坐在雅间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还是默默看戏才是。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说是吧,神医。” 北瑾川倾着身子,低头俯身在江婠耳边说道。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有点痒痒的,江婠不动声色的偏了偏身子。 “殿下开心就好。” 某人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北瑾川莫名的有些不爽。 “一千两一次。” “一千两两次。” “还有人加价的吗?” “那就一千两三……”没等花娘说完,就听到对面三楼传来一个极为嚣张的声音。 “两千两,美人小爷要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江婠循声望去。 果不其然,是他,百里琛,刚才嚣张的要抢她雅间令牌,还要她下跪道歉的纨绔少爷。 没想到他倒是真去了北瑾川赏的那个雅间。 第十八章 竞价 似是早就料到江婠会看过来,百里琛颇为挑衅的看了她一眼。 他得意洋洋的朝着江婠他们挥了挥手中的令牌,扬声道。 “多谢齐王殿下赏赐的雅间。” 一个赏字咬的格外重,意有所指的深深看了北瑾川一眼。 北瑾川轻嗤一声,对此感触不大,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椅上,长腿交叠,颇为敷衍的掀了掀眼皮,淡扫了他一眼。 “不客气,乐善好施。” 百里琛被噎住了,眸色阴翳的看着北瑾川一眼,不再说话了。 北瑾川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借着余光,他看着少年一边悠闲自得的品着茶,一边看着楼下。 啧,清心寡欲的神医也被这红尘女子迷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莫名的烦躁,他沉下眸,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眸光扫过楼下各个角落蠢蠢欲动的小虫子,垂眸轻嗤一笑。 “两千零一两。” 他没有想之前一样财大气粗的加价,反而慢悠悠的的,像是在故意逗人玩似的,每次开口只加一两钱。 这种给人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就好像你明明知道对方在故意挖坑,可你被对方漫不经心的敷衍态度气得,憋着一口气也要往下跳。 江婠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个齐王到底要干什么。 迎着少年疑惑的双眸,他心下痒痒,莫名的起了逗弄的意思。 他歪着头,用特别欠揍的语气说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说是吧,神医。” 他挑着眉,没个正经样的看着江婠,尤其是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拖着尾音,像是在舌尖缠绵了许久,才缓缓吐出。 话里话外,意味不明,听得江婠眉心微蹙,冷冷的看着他。 北瑾川那双眼眸格外的黑,就像一团抹不开的烟雾,看着少年又格外认真。 江婠一个不小心就和那双眼睛对上了。从对方幽黑的眸瞳中,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她微愣了几秒,周身的冷气还未散开,就这样不自然的别开视线。 随后,她就听到了某人格外欠揍的几声轻笑,是那种从嗓子里溢出来的低声轻笑,带有着明显的愉悦。 江婠被这几声笑声弄得有些烦躁,周身的气息比之前更冷了,很明显的不悦。 可偏偏某人像是不自知一样,笑声越发不掩饰。 “神医,你这耳朵……”北瑾川故意凑到少年耳边,顿了顿,压低着嗓音,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 “怎么这么红呀。” 江婠端着茶杯的手指猛的收紧,抬手就是毫不客气的凌利攻击。 北瑾川似是早就料到,说完就转身避开了。他们俩就这样过了数招,谁也没有占到谁得便宜。 杜若和辞席还不知道北瑾川对江婠说了什么,转眼就见两人大大出手。 江婠冷着脸坐回原位,周身的气息冷的冻人。北瑾川强忍着笑意,弓着身子努力的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两人打闹间,百里琛已经出价三千两。他正憋着一口气想要和北瑾川抬价时,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北瑾川的声音,反而时不时的从对面传来几声愉悦的轻笑。 百里琛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上下不下的,很是难受。 他脸色铁青的坐在位子上,手里紧紧攥着酒杯,关节发出咔咔响。 红·袖阁内各楼层间曲环相连,从他这个角度,可以隐约透过窗口看到对面二楼的大致情况。 花娘已经重复报价两声了,第三次的锤子马上就要敲定下来,却迟迟不见北瑾川有什么动静。 虽然不知道对面在搞什么鬼,但显然尽可能低的价位成交对他们而言是最有利不过的。 眼见着花娘第三锤马上就要敲定下来,百里琛的脸色也没有好转。 他转身看到向来高高在上的二皇子殿下北司阳的面色也是十分难看,他抖着二郎腿,舌尖低着上颚,心中的郁气莫名的散了不少。 “没有人在加价了吗?” 花娘环顾四周,抬头看着二楼雅间,刻意多停留了三秒,她手里抓着的小锤子,就准备敲定下来。 “那就恭喜三楼这位客官……” 秦可儿手里攥着手帕攥紧,妖艳的妆容下竟也产生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失落。 看着也差不多已成定局,北司阳难看的脸色才略有好转。瞟了一眼面前百里琛抖着腿,痞里痞气的样子,他心里一阵窝火。 要不是他急着要秦可儿手里的药草,他怎么会和这种人合作。 刚起身准备离开,就听到二楼雅间传来一声不紧不慢的声音。 “三千零一两。” 那声音懒懒散散的很是欠揍,北司阳脚下一打滑,猛的转过身来。眸色阴沉到了极点,恶狠狠的透过窗口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要在他身戳个大窟窿。 北瑾川,你就非要什么东西都和我争吗?! 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北瑾川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太多的意外,就像是意料之中一样。 北瑾川手指摸索着大拇指上的板戒,情绪不大的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刺激的北司阳眸底戾气翻滚,脸色阴沉的骇人。 “好,二楼这位客官出价三千零一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在北瑾川懒洋洋的丢出这么一句话时,花娘立马收回手中的小锤,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飞快的说完这句话,像是怕他反悔似的。 花娘心情颇好的看向四周,又笑眯眯的望向三楼雅间。 “齐王殿下倒是加价的很及时呀,本少还以为齐王要放弃了呢。” “哎,就差一点。” 说完,百里琛还煞有其事的摇头叹息,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可谁都听得出来,他话语里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他那抖着的二郎腿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气的北司阳一阵火大。 北司阳怒不可遏的将手边的酒杯狠狠的砸在百里琛的脚边,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沉声警告。 “百里琛!” 要不是想要拉拢他的兄长百里钺,顾忌他背后的镇北候府,岂容他在这里放肆。 “啧~” 百里琛跳起身躲过酒杯,玩世不恭的拍了拍几滴溅到衣摆的酒水。 他撑着桌子跳过地上的残骸,绕到另一边,手指勾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心情颇好的给北司阳也倒了一杯酒。 “气大伤身,二殿下别气坏了身子。”百里琛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顺手将倒好的酒递过。 北司阳心里的怒火压抑着发泄不出,冷着脸挥手打翻了桌子上的酒杯。浓醇的酒香一下子四溢开来,桌子上一片狼藉。 百里琛还不知所谓的喝着酒吃着糕点。自己吃着还不忘招呼北司阳也来点。 北司阳深呼了几口气,才没让自己给气死。他干脆转身不在理会这个蠢货,正事要紧。 “四千两。” 他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谦和一点。 “皇兄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他派去的几波死士即使没有一个能杀得了北瑾川,也总让他这几日不好过。 北瑾川也懒的和他在这里虚情假意的,连敷衍都懒的敷衍,开口就是扎心窝的话。 “这是伤好了?” 北司阳现在都能感觉到背上的火辣辣的痛。他虽然是苏贵妃的亲生儿子,但苏贵妃抽他的时候从不手软。 他背后的伤让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三夜才能下床走路。 今日刚能下床走几步,就从暗卫那得知红·袖阁的头牌秦可儿手里有治好太后的关键草药,他连忙赶来,连药都没来的及涂。 北瑾川这话正戳中他痛处。 “多谢皇兄关心,已无大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北司阳冷哼一声,也他装不下去表面的兄弟情了,拉着一张脸就拂袖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第十九章 草药 “四千零一两。” “五千两。” “五千零一两。” “六千两。” “六千零一两。” 北瑾川不紧不慢的跟在北司阳后面加价,虽然每次都是只加一两。 江婠侧目看着北瑾川,他眉目清冷,脸上的笑意没有了温度,整个人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冷。 作为一个班师回朝不受宠的大皇子,在这里一掷千金。虽说是为了太后的病情,可传出去名声总归是不好听的。他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及的吗? 而且四周的暗潮涌动,就算竞价成功,拿不拿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江婠垂下眸,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七千两。” “七千零一两。” “啧,真慢。”北瑾川还颇为无聊的磕着瓜子,那闲散的模样像是在嘲讽人一样。 这下可把北司阳气的不气,脑子一热就喊出一个价钱来。 “九千两!” 此言一出,满坐震惊,这可不是一个小的数目啊。 众客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咂舌的,这些皇家子弟还真是有钱啊!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北司阳才反应过来自己喊了一个怎样的天文数字。 就算他贵为皇子,一下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况且这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算。 并且为一个红尘女子花九千两,就算最后是为了太后,也会被文武百官参上一本。 北司阳脸色难看极了,手指握紧拳头。 该死,北瑾川你竟然给我下套! “二殿下好魄力,本少佩服。” 百里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拍手鼓掌。 “百里琛!别忘了你是哪边的人!” 北司阳忍无可忍的拍掉了百里琛手中的酒杯,撑着桌子目光阴翳的盯着他。 百里琛满脸可惜的看了一眼地上洒的酒,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的推开北司阳,拍了拍衣衫。 “殿下何必动怒呢,依本少看来,烫手的山芋自然是要推给别人,而属于殿下的东西别人自是抢不去,毕竟好东西都是能者居之。” “对吧殿下。” 百里琛拿起一块糕点丢进嘴里。 北瑾川听到北司阳报出的九千两价格没有多大意外。 他收回交叠的长腿,看了一眼北司阳难看的脸色,嗤笑说道。 “二殿下还真是财大气粗,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毫不留情的讽刺让北司阳脸上一阵青红皂白。 北司阳压着自己的怒火,尽量保持好仪态,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皇兄还真是好手段。” “缪赞,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让人失望。” 北司阳差点就绷不住这层伪善的面孔,要上去把他大卸八块。 深呼吸了几口气,他又挂着自以为和煦的笑接着说。 “既然皇兄如此喜欢这位美人,作为弟弟的岂有不成全的道理。只要皇兄再加价,美人我一定拱手相让。” 北瑾川都懒得掀眼皮看他一眼。 “不会是出不起价钱,就想推给别人吧。” 犀利的语言毫不留情的剥开他伪善的面容。 北司阳此时感觉底下众人的窃窃私语都是在嘲笑他一样。 他何时受过如此屈辱,气的脸色铁青,语气也不由加重了。 “皇兄不要污蔑本王,区区九千两我庆王府还是能拿出来的,只是君子有成人之美,皇兄若是恼怒银两不够,本王也是可以借与皇兄,皇兄何必出言相讥。” 北瑾川真是要被他的话逗笑了。 成人之美?这么蹩脚的理由也说的出来。 “呵,没有钱就不要乱喊价,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和你一样蠢货。” 江婠看着北瑾川气定神闲的品着花茶,似是毫不在意秦可儿的去向。 花娘的高举着锤子,声音也随之响起。 “九千两一次。” “九千两两次。” 眼看着就要一锤定下来,北司阳越来越着急而北瑾川还淡定的没有任何动作。 江婠忍不住又侧目看了看他,清冷的面容越发疑惑。 北瑾川突然偏头正好逮住了少年偷看的目光,忍不住勾着唇角笑了。 “怎么,神医这是舍不得美人了落入他人手中?” 虽然知道这是打趣的话江婠还是开口解释。 “殿下说笑了,我本是为了能医治太后的草药而来,谁为太后拿到对我来说都一样。” 少年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让北瑾川心里莫名的愉悦几分。 虽然知道少年的话语有待确定,但至少可以确定少年是真的来找秦可儿的。至于找秦可儿是不是为了太后又是另一回事了。 “竟然神医如此用心,本王也不好拖神医后腿。” 江婠抬眸看着北瑾川那双幽黑的眸瞳,竟一时不知这话语的真假性。 “一万两,美人抢到了,还请神医笑纳。” 北瑾川平淡的丢出一个数字,也不管其他人反应如何,悠闲自得的依在椅子上。 这一声简直燃炸了全场,众人皆为瑾王的一掷千金而议论纷纷,那情景仿佛比他们自己加价还要激动。 北司阳听到这一声加价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就算是为了那个神医才加价的,也终究把烫手的山芋踢了出去。 哼,不过属于本王的东西就看你北瑾川有没有命消受! 江婠虽然猜到北瑾川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草药让出去,但是他故意加价这么高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北司阳难堪? 以北瑾川的手段自是有多种办法用最低价拿下。可他偏偏故意激北司阳加价。 北瑾川是先皇后之子,陛下的长子,却于军营中长大。而北司阳却是苏贵妃之子,是当朝受宠的皇子。皇宫的阴暗虽然不摆在台面上,却也是人人心知肚明。 皇子之间的算计较量是常有的事,他们之间这算计来算计去无非是为了贤德之名,为了高高在上的权利,为了笼络人心。 可据了解,北瑾川年幼时就被送去了边关,成年后更是直接赐了封号,称齐王。 从小不受宠的皇子常年住在边塞远离政治权利的中心,也就是他手里的十万兵权还让人有所忌惮。 如今刚班师回朝就如此高调怕是会落下诟病。 江婠看着北瑾川冷俊的侧颜心下思绪万千。 北瑾川磕着瓜子品着茶是真的一点也不关心这件事情的结果怎么样。他手指轻叩着桌面,看向底下涌动的人群。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角上扬犹如人间惊鸿过客。 江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底下那几个行色匆匆的人,若这一万两不是一时兴起,那便是请君入瓮了。 第二十章 往事 从红袖阁里出来江婠一直在思索刚才的事。若秦可儿知道当年的真相,那她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江家覆灭,当年的各个世家也都尽数落末,现在的上官家在皇城算的上是一手遮天,上官家老家主上官肆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想查清当年真相谈何容易。 街上孩童喧闹嬉戏的声音传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看着一座座崭新的府邸,江婠心底一阵悲凉。 时隔七年,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 刚才见到秦可儿抱着一把胡琴半遮轻纱,虽在淤泥中却不折一身傲骨。交谈间,她仿佛见到了昔日明媚的舞女。 还记得初见时,大概是七年前了,那时的江家还没有灭门,相反是最鼎盛的时候,是人人羡慕的皇城第一世家。 江家世代忠烈,祖上三代皆是将帅。江家老祖也就是江婠的曾祖父江易与瑞高祖北铭诀情同手足,一起金戈铁马开创了盛世的邶国。 也是自那时起江家一直与皇室交往密切,到了江婠的父亲江淮临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而此时的江家与皇室的关系也非常微妙。江家世代为将,在民中心中的威望日益增高,隐约中有超过皇室的趋势。 许是功高震主,皇室在暗地里开始打压江家,并且开始扶持新的世家以此来制约江家。所以一直和江家不对盘的上官家成为了不二首选。 说起上官家曾也有一个佳话。 传言上官氏的老祖曾是一个无名小卒,有一次在战场上为瑞高祖挡了致命一箭,救了瑞高祖一命,于是在建国后瑞高祖称帝论功行赏,上官氏老祖自是在其列。 瑞高祖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上官氏老祖说他不要钱财不要权势,只求一个恩典。后来瑞高祖赐字‘苏’,上官后人皆以冠‘苏’为豪。 当今圣上北舒逸那时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却和江淮临私交甚好。但上官家的不断针对,朝廷的打压,江淮临的父亲只好放权退隐江湖,将所有事情交给小辈。 允熙年末,六皇子北舒逸和定远侯江淮临发动政变,北舒逸称帝。 那天,正是江家最为荣耀的时候,无数世家登门拜访,一时间门庭若市,便是上官家也要避其锋芒。 上门拜访的人很多,江家上下都很忙碌,父亲母亲在正厅要招待客人,江婠一个人在后院很无聊,于是就偷偷溜到前厅。 她那时才九岁,小小的一只,躲在门背后根本没人发现她。 在座的客人脸上都堆满了笑,父亲坐在他们中间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容。 觥筹交错间大厅很是吵闹,望着父亲脸上淡淡的笑容,小江婠觉得爹爹并不是很开心。爹爹平时不喜欢喝酒,现在那么多人要爹爹喝酒,爹爹应该很不开心吧。就像婠婠不喜欢吃青菜,可爹爹每次都逼婠婠吃一样。 小江婠很想冲出去把那些讨厌的家伙统统赶走,可小家伙又想起娘亲的叮嘱,对待客人要有礼貌,要尽地主之谊。小家伙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先躲在门背后偷偷看一会儿。 “奴婢怜儿,见过定远侯,定远侯夫人。” 秦可儿穿着一身艳丽的罗纱裙缓缓走到大厅中央,微微俯身行礼。 “怜儿为各位官人献舞一曲,献丑了。” 红艳的罗纱裙裹着曼妙的身姿,腰身一截露出少女雪白的皮肤,肚脐暴露在外,上衣贴紧勾勒出玲珑曲线。怜儿赤脚踮起脚尖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恍若盛世红莲含苞绽放。随着少女的跳动,脚腕上的铃铛发出叮当脆响。 十五岁的少女青涩又美好,勾脚上踢一个下腰,立在大厅宛若含羞的红莲,懵懂干净却又格外迷人。 小江婠扒在门缝里看呆了,一不留神就从门后挤了出来。小家伙连忙把自己的小身子重新藏在门后,一抬头对上自己老爹无奈的笑容,小江婠吓得立马缩回脖子,捂住眼睛,但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偷看。看到老爹还在看自己,小江婠俏皮的冲着他吐了吐舌头。 “不错不错,怜儿你的舞艺又精进了。” 上官谌的话语打断了江淮临的视线。 江淮临面上带和煦的笑容静静的看着上官谌,也不接他的话茬。 被拉了面子上官谌也不恼,自顾自地将话说完。 “听闻临兄后院只有贵夫人一人,本公子特意带怜儿过来送与临兄解闷。” 上官谌冲着怜儿招手示意。 “还不见过定远侯。” 还没等怜儿上前行礼,江淮临淡淡的看着上官谌,俊美的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江某一介粗人,只会行兵打仗舞刀弄枪,且此生有阿酥足以,上官公子慎言。” 明明是带着笑说话,却给人一股莫名的寒意。 大厅众人打了个寒战,突然意识到尽管眼前的定远侯长相俊美,文质彬彬像极了文弱书生,可谁也忘不了他提刀时刀起刀落染红一地的模样,更忘不了他谈笑间于万人中取敌人首级的狠辣模样。 这可是一个煞神,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煞神。他们可没那个勇气像苏国公嫡子上官谌一样惹怒这个煞神。 上官谌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也没有在意江淮临的警告。 “怎么,定远侯这是看不起本公子!”压低着嗓音,咄咄相逼。 嘈杂的大厅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压迫感。 林酥担忧的跟着江淮临站了起来,她自是不担心丈夫会收下这个舞女,夫妻恩爱多年,她对丈夫还是极为信任的。只是夫君现在在朝中威望虽高但也树敌太多,自古伴君如伴虎,棋差一步便可能万劫不复。 江淮临感受到妻子的担忧,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温柔的低声说道:“没事。” 上官谌懒得看他们两在这里卿卿我我,负手淡道。 “怜儿是我上官家送于定远侯的礼物,你若不收便是看不起我上官家。” “上官公子这话说的有趣的很,收不收的结果都一样何必自讨没趣呢。”江淮临含着和煦的笑,不紧不慢的说完着句话。 “江淮临!” 眼见着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众人皆屏住呼吸生怕殃及自己。小江婠突然冲了出去。 “爹爹~” 她虽然不明白气氛的古怪,但她知道那个讨厌的家伙在欺负爹爹。 这可不行,小家伙想着,就一股脑的冲了出来,一不小心撞倒了那个跳舞的漂亮姐姐。 秦可儿一不留神就被小家伙撞得崴了脚倒在地上,疼的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江淮临看的眼皮直跳,生怕一不小心小家伙磕着碰着摔倒在地,连忙张开双臂一把接住了她。 看到小家伙没有受伤江淮临这才送了一口气,将江婠的小脑袋从怀里扒拉出来,大手揉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冷声训道。 “胡闹,撞到人怎么办,还不将姐姐扶起赔礼道歉。” 江淮临的声音没有特别冷硬反而在众人耳里有护短的意思,但小江婠就是莫名的委屈,她知道撞倒了人是她不对,可是她听到那个讨厌的人要将漂亮姐姐送给爹爹就忍不住的冲了出来。 她知道将漂亮姐姐送给爹爹是什么意思,她听王婆婆说过,是给婠婠找姨娘的意思,她不喜欢姨娘,她喜欢娘亲,隔壁小灵姐姐家就是这样,小灵姐姐的爹爹找了姨娘后就不喜欢小灵姐姐了,也不喜欢小灵姐姐的娘亲了,她讨厌姨娘。 小江婠虽然心里不开心还是乖乖的将漂亮姐姐扶了起来,道了歉。 “这就是令千金吗,真是大开眼见!”上官谌拂袖坐回椅子上。 “小女顽劣,见笑了。” 小江婠瞪着一双圆滚滚大眼珠子,看着下人们将漂亮姐姐一瘸一拐的扶下去休息,她躲在娘亲背后小脸认真的思索刚刚隐约看到漂亮姐姐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探出脑袋,不解道。 “黑脸叔叔是要把漂亮姐姐送给爹爹吗?” 上官谌一听这话脸又黑了,虽然他的肤色没有江淮临白,但好歹也是一表人才,她喊什么玩意???黑脸叔叔,上官谌表示不想理她。 “漂亮姐姐不是黑脸叔叔的女儿吗?为什么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 喜当爹的上官谌:说一个笑话他有一个十六岁大的女儿。 他娘的,老子今年才二十岁!二十岁! 小江婠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说中心虚了,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小脸怒视质问,“是不是你养不起漂亮姐姐就想着送人,是不是你养不起漂亮姐姐就不给她饭吃还经常打她!” 这一声声质问有理有据他差点自己都信了,整个人一脸懵逼,一副我在哪里,我是谁,我要干什么的懵逼表情。 看着这个讨厌的家伙没有反驳自己,小江婠觉得自己真相了,更加讨厌这个人。 最后这场闹剧江婠也不记得是怎么收场的,只好像记得的在爹爹和煦的笑容下,上官谌臭着脸拂袖而去再也没有上门拜访过江家。 第二十一章 追杀 江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的齐王已经停了下来,双手抱怀勾着冷笑静静看着她。 辞席眼见着自家公子要撞到齐王殿下,刚想开口,被齐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镇住,提醒的话语卡在咽喉进出不得。 可怜的小丫头只能焦急的干瞪眼,眼睁睁看着公子撞到齐王怀里。 江婠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呆了几秒,仰着头捂着磕到的额头,楞楞的看着北瑾川。 “怎么,被勾了魂?” 江婠一怔,诶? 瞧着少年是真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眸疑惑的看着他。 要不是之前就查过他的底细,本王还真以为那是他养在外面的小情人。 北瑾川轻笑,走近了一步,仗着身高将少年全落在自己的影子下。 “这么魂不守舍呀。”北瑾川俯下身子,故意在少年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根,令少年身体一颤。 北瑾川很满意少年的反应,慢条斯理的把下一句补完。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神医的红颜知己呢。” 北瑾川进退有度,说完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退回一个安全距离。 江婠是真的被北瑾川这一手弄的有点懵,她本来就不喜欢别人凑太近,可北瑾川每次总能出其不意的凑过来,又能在她反应过来时优雅的离开。 江婠皱着眉头,终究是没能说他什么。冷着一张脸,疏离的回了句,“齐王请自重。” 北瑾川倒是不介意少年的态度,感受到周围的暗潮涌动,也没在意身后的小尾巴跟着。 江婠抿了抿唇,刚想开口说就此别过时,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别说什么现在就分开的话。”他顿了顿扫了一眼四周,眸底多了些兴奋,“你觉得你能走掉吗?” 俩人说话时还不知道他们这个姿势有多亲密。 北瑾川的右手搭在江婠的肩膀上,因为身高的原因,不得不弯下身子,贴在江婠耳朵旁说话。 这个姿势从远处看,像是江婠被摁在他怀里拥抱一样。 不用说,搁在他俩身后被遗忘的杜某人、辞某人简直石化了。 瞪着一双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就就离谱。 听他这么一提醒江婠也感受到周围空气中的细微变化。 还以为是针对齐王一个人的,看来她也被盯上了。 麻烦。 少年垂眉思索,纤细的脖颈直白的暴露在北瑾川眼皮底下。优美的曲线映射着莹白的光泽,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断。 北瑾川眸色微暗,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看着少年蹙眉思索,他勾了唇角轻笑。 “本王倒是有个好主意。” 江婠抬眸看着齐王这似是而非的笑容,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眼下暗地的人对他们虎视眈眈,身上这株草药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就算她身上没有,可她与齐王在一块进出却是事实,那些人不会放过她。 还没等江婠问他所谓的好主意是什么,就突然被他抓着手腕拽着跑。他抓的太过突然也太过自然,以至于江婠反应过来时已经跟着他窜到另一条繁华的街上。 江婠清冷的眉头微蹙,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跟着北瑾川七拐八拐的把身后的那些小尾巴甩了好一间的距离。 事发突然她来不及思考,手腕上暖暖的触感让她有的不习惯。 暗处隐匿的人见目标突然跑掉,也顾不上暴不暴露的问题纷纷追了出来。 这些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大街上追杀皇子,是真的没有顾及? 又或者是陛下的默许 江婠抬眸偷偷打量他,薄唇微抿,神色淡然没有半点惊讶慌张,仿佛这样的事已经历数遍,即使是被人追杀周身也有一种运筹帷幄的倨傲与自信。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齐王回京会令庆王如此不安。这样的人即使他一直远离皇城也有搅动风云的本事,一身的风华令天地也失色,庆王怎会不惧? 往日粘人的辞席小丫头不见踪影,想到她三脚猫的功夫不由有些担心。 “他们呢?” “我已命杜若带她先行离开。”北瑾川一边注意着避开街上的摊子一边回答。 久久没听到少年说话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经过人家同意就把他丫鬟私自送走,顿了顿。 “你那小丫鬟不会武功留在我们身边反而更危险。” “嗯。” 嗯是个什么意思?北瑾川一时没弄明白他这是生气了还是没有,侧眸看着少年清贵的面容,虽一如初见的清冷但没了疏离的冷意,眼神扫过抓住的冰凉手腕,忍不住莞尔。 身后的死士还在穷追不舍,撞倒了街上好几个摊位,吓得人群四处逃窜。北瑾川带着江婠闪进一个小巷子里,这里地方偏僻,人流少,做什么事最不容易发现。 四目对视,江婠立刻明白他的意图。 先是出其不意的逃窜很容易就打乱那些人原有的计划,接着化主动为被动,把他们牵着鼻子走,跑到人多繁华的街上造成恐慌,一方面能阻碍他们的追捕,另一方方面还能把事情闹大,把暗地里的事捅到明面上来,到时候就算陛下想睁一只眼闭也不得不给民众一个交代。 他这是在撒网捞大鱼。 不用他多做解释江婠立马进入备战状态,后背紧贴墙壁,银针悄然滑到手中。目前她身上没带趁手的武器,只有少量防身的毒粉和银针。很显然,齐王主攻她主守,分工明确该收利息了。 幽暗的小巷子里狭窄但长,放眼望去黑不见底。昏暗的光打在少年脸上忽暗忽明,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北瑾川和江婠一人藏在一边静静等候那些死士的到来。 黑暗中很适合藏匿,紧张的氛围呼吸都变得的多余,他其实很惊讶少年能立刻明白他的意图,两人行动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默契。 在危险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与理智,少年确实超于旁人,如果他们立场相对少年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对手。 小巷子深处的青苔还在滴答昨夜的雨水,一声又一声显得格外紧促。 唰唰几个人影停在巷口,阳光把他们的身影拉长投到墙上,冰冷的剑刃折射出阴森寒光。 一串细细的脚步声沙沙响起,越来越近。 突然见北瑾川打了个手势,江婠心领神会,一把毒粉突然撒开,靠前的几个死士来不及躲让,沾染了毒粉立马痛苦的惨叫起来。凡是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开始化脓龟裂,不到一息便没了呼吸。 “不好,有毒!” 余下死士见状立马喝退开,用面巾捂住口鼻,手里拿着剑警惕看向四周。 江婠早在毒粉撒出前就扔给北瑾川一个小小的避毒丸。灰色的药丸被夹在食指间还散发出淡淡清香,北瑾川眉头一挑也没询问是什么就一口咽下。 看着齐王毫不犹豫的咽下,江婠清冷的眼眸终于多了一分暖意。嘴角莞尔,荒诞的在危机四伏的岁月里有了被信任的愉悦。 毒粉刚散开,数十个银针直奔他们命门袭来。死士慌忙提气闪开,金属的撞击声此起彼伏,掺杂了毒粉的银针如死神镰刀,沾上了便要人性命。 很快便又有四五个死士倒地。血腥的气味四散开,滴答滴答,不知是青苔上的雨水滴落还是倒下的人的鲜血在流淌。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交给齐王了,两人对视一秒,江婠飞快闪到身后。 寂静中死亡压迫着心脏,桎梏着灵魂。 第二十二章 昔年 巍峨的城墙高耸直立,红砖瓦上见证历史沧桑。 芙蓉殿内隐约传来几声悠扬的戏腔。 “叹红颜薄命前生就,美满姻缘付东流。” “薄幸冤家音信无有,啼花泣月在暗里添愁” 曲声婉转凄凉却一声声如缠绵情话,有一种道不上来的执念感。 一个青衫的云嬷嬷快步走上前,俯在上官音耳边低声说道。 “娘娘,二殿下到了。” 伸手小心接过苏贵妃递过来的月琴,恭敬的俯身将她扶起坐在主坐上。 上官音把玩着手上新涂的蔻丹,凤眼里波光流转风情万种。刚在唱戏曲艳丽的妆容还未褪去,没了素日里的端庄典雅多了诱人的风情妖娆,恍惚间好似见到了昔日不可一世的皇城第一美人。 “让他进来。” 云嬷嬷闻言立马低头敛去眼中异色,恭敬回道。 “是。” 四下的侍女退去,云嬷嬷贴心的把门关上。 和煦的微风拂过云嬷嬷银白色的发髻,看着院子里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知不觉中已经在这深宫中待了七年了,在这漫长的岁月她陪着小姐从上官嫡女到苏贵妃,看了多少阴谋算计又目睹了多少悲凉。 深宫后院本就是囚牢枷锁,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白骨累累,但幸好,小姐终是得偿所愿,圣宠不衰。 “事情办得怎么样?” 北司阳咬紧着下唇,扑通一声跪在苏贵妃面前。 “儿臣有愧母妃期望”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坐上人眼睛,回忆起刚在的事满脸屈辱愤怒。 “草药被北瑾川抢走了。”声音闷闷,有一种无力的憋屈。 上官音凤眼上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手上的玉盏嘭的砸在案台上,声音大的吓的北司阳的头更低了些。 走到北司阳跟前,眉毛倒竖,厉声喝道。 “抬头。”冰冷的嗓音让人心生胆颤,没由来的畏惧。 他刚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啪的一声脸边传来火辣辣的痛。这一巴掌毫不留情劲道大的打的他身子一歪,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儿臣知错,母妃息怒。”头上的发髻都乱了。斜斜的歪到一边,脸上顶这个醒目的掌印。 看着那张和北舒逸有几分相似的面容,藏在衣袖下的手攥紧了又松开,终究是没舍得再下手。拂袖背过身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你可知母妃为何打你?”声音放缓,努力的让自己听上去平静些。 “儿臣办事不利甘愿受罚。”低头叩首,身子都快贴到地面。 听到他还没有意识到真正的错误上官音怒从心来。 “办事不利是其一,红·袖阁一掷千金是其二,私自派人追杀是其三!”转过身,冷眼看着他。 “你身为一国皇子竟当众争夺一个红尘女子,就算你有正当理由那些迂腐的大臣们也会把你弹劾死。有损你声誉不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得到。皇子间明争暗斗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不过火都不会说什么,就连陛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你倒好,偏偏挑这个时候公然对他下死手。边境大捷他班师回朝正是万人瞩目的时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无限放大。你不仅杀不了他,反倒会给自己惹一身腥。真是愚蠢至极!” 死士身上虽然没有明显的庆王府的标志但难免有疏忽的地方,一但被查到后果不堪设想。高坐上的帝王最忌讳的便是手足相残结党营私以及惦记他屁股底下的位置。 北司阳听此心下慌乱脸色煞白,他当时太过气恼没考虑这么多。 “母妃儿臣知错,求母妃原谅儿臣这一次吧。”他下意识的就抓住了上官音的衣摆乞求。 上官音每每看到他遇事慌乱的样子就来气,深吸了一大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皱眉,冷声道,“起来。” 北司阳是她一手培养的,言行举止谈吐风雅皆是按照太子的标准要求的,如今看来还差的远,上官音失望的摇摇头。 “本宫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遇事要冷静,你看看你现在还有没有一点邶国皇子的样子!” 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下来,北司阳面色铁青,攥紧拳头咬紧着牙齿没敢说话。 这时宫殿外传来轻快的嗓音。 “母妃。”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北九姬提着裙摆欢快小步的跑了进芙蓉殿内。 听着门外宠爱的女儿的声音,上官音难看的脸色有所缓和,眉目间都是她没察觉的温柔。 接着她看了一眼面前狼狈的儿子,冷声淡道,“记住,你今日从红·袖阁出来便一直在我芙蓉殿,什么也不知道,任何事都与你无关。” “儿臣明白。” 上官音挥挥手便让他出去。 北司阳嗫嚅着嘴,看着她如同寻常家母亲的样子,周身祥和又温柔,是他从没有的待遇。从记事起母妃便是严厉的,他终没说什么,垂着头退了出去。 刚出来便撞上了一身粉嫩嫩衣裙,欢快的不知愁苦的妹妹。 “皇兄你的脸是怎么了?”北九姬伸手就想上前查看。 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他清晰的看见里面的担忧与心疼,也照映出自己此时的狼狈。 没由来的厌恶,拍掉她伸过来的手,冷声道,“与你无关。” 说完便径自离去。 北九姬愣在原地摸着被拍红的手背,莫名的委屈,眼角里升起一层氤氲的水雾来。 她不知道皇兄为什么如此厌恶她,明明小时侯和皇兄的关系还是很好的,那个时候皇兄会翘课偷偷带她出宫玩,会陪她放纸鸢,会哄她开心。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到底是为什么,是九儿做错了什么吗? “九儿~”久久不见人进来,上官音忍不住担忧喊道。 听此,她又立马擦干眼泪,调整好心态露出一副开心的笑容走进殿内。 “永嘉见过母妃。”北九姬微微俯身行礼便亲昵的抱住上官音的手臂撒娇。 上官音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说道。 “九儿找母妃又是有什么事?” 北九姬依偎在她怀里,撒娇道。 “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母妃了吗?九儿想母妃了嘛。” “好好好,我的九儿最乖了。”一脸宠溺,满是纵容,上官音颇为无奈的摸了摸她柔顺的秀发。 听此北九姬这才满意的从母妃怀里起来,坐在她旁边,拿起一块精致糕点往嘴巴里塞。 边吃边聊。 “不过,九儿此次前来确实有事相求。”她颇为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的挽着母妃的手臂。 “你呀~”上官音颇为无奈的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说吧,找母妃何事?” 北九姬红着脸,有些扭捏,“九儿想学刺绣。” “嗯?九儿之前不是还讨厌学女红了吗?怎么突然想学了?” 难得看见九儿如此小女儿家姿态,莫非是有心上人了? 上官音不动声色的试探,“九儿这是要学刺绣送给什么人?” “母妃~”北九姬撒娇求饶,脸突然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想到少年清冷的模样,心里仿佛有小鹿乱撞。 “女儿就是突然想学了嘛~” 看着样子八九不离十,也不知道九儿看上的是哪家公子?家室如何?人品怎么样? 罢了,只要他真心待我的九儿,这些也都无所谓。 “好好好,母妃不问了就是。母妃让云嬷嬷教你如何?” 北九姬开心的跳起了,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开心道。 “九儿谢过母妃。” 说完便开心的去找云嬷嬷了。 上官音看着北九姬欢喜的背影,脸颊上还留着她软糯糯的触感,心下一片柔软。 这孩子。 从北九姬身上,她依稀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她也是在这个美好的年华里遇见了此生难忘的少年郎。 她与北舒逸的故事始于见色起意,忠于日久生情。 那年南下,她随父亲去了津州。 津州富饶,当地的人淳朴而热情。虽没有皇城的繁荣但多了一丝市井气息。 她与北舒逸的初见便发生在这里。 作为上官家唯一的嫡女,她从小便是按照皇后的标准学习一切的。上官音性子娇纵擅舞最不喜的便是女工,有着皇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她腰间经常佩戴着一个紫色的鞭子,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她都会被狠狠地抽打,所以在皇城没人敢触这个小祖宗的霉头。 那天,上官音和往常一样在街上散步,被一个年轻公子当众表白示爱。 年轻公子也是相貌堂堂,家里是做生意,也算的上一个有钱的公子哥。 年轻的公子对美丽的上官音一见倾心便主动上前搭讪。 可上官音是谁?皇城的小祖宗,被一个相貌平平的人搭讪简直是对她的侮辱。当场就怒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本小姐!”凤眉上扬,娇纵的不可一世。 那男子被当众拉了面子,觉得难堪,伸手就拉扯她。 上官音冷哼一声,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手摸上腰间的紫鞭就狠狠的朝他身上抽去。 那男子吓的愣在原地。 紫鞭落在他身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那男子直龇牙咧嘴。 上官音还觉得不解气,手里攥着紫鞭,冷眼看着他痛苦蜷缩着身子,高举着鞭子就便他脸上抽去。 周围人都被着变故吓的四散开,没有人愿意上前阻止。 这一鞭子下来,怕是要毁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紫鞭被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稳稳抓住了,动弹不得。 “你是什么人?也敢管本小姐的事!”上官音娇声冷喝,身后的丫鬟连忙上前把她护在身后。 年轻男子将手中的鞭子轻轻一甩,上官音身子一个趔趄。 “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嗓音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可莫名的让人发怵。 他说完便要转身离开,看都没看她一眼。 “喂,你等等,本小姐准许你走了吗?” 见男人不理会她,上官音气急败坏,一个甩鞭就狠狠的向他背后袭去。 年轻男子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般,稳稳抓住鞭尾。手腕发力往后拉,鞭子便从她手中飞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的将鞭子扔在旁边,紧张的护住怀里的少女。 “琉儿你没事吧。”声音温柔又绻念,上官音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牵着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 “逸哥哥我没事。”慕琉浅笑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别担心。 北舒逸这才松了一口气,冷淡的看向上官音。 “武器是用来保护需要保护的人的,不是用来恃强凌弱。” “我不伤弱者,你好自为之。”北舒逸牵着慕琉的手就准备离开。 “放肆!你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上官音气的直跺脚,看着他们的身影没入人流中有一种害怕不再相见的恐惧。 年少的心悸来的突然,大概是见色起意,又或者是征服的欲望,又或者是少年的温柔只给他身边少女的不甘…… 年少的欢喜如谭中石子,溅起一圈圈涟漪,久久难以平静。 三个人的感情总有一个人要出局,若可以,她愿不惜一切。 年少时的初见惊艳了岁月,此后的很多年念念不忘。 风吹满地残叶卷起,上官音抱着月琴跪坐在窗台旁,看着明媚的阳光,突然笑了。 芙蓉殿里又传来悠扬的曲声。 “枕边泪共那阶前雨,隔着窗儿点滴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