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凤元年》 第001章:来自大山深处的人 第001章:来自大山深处的人 “许二,你确定你没有看走眼?” “吏佐放心,小的前日上山砍柴之时就撞见了那厮,本以为是外乡迷路之人,昨日上山恰巧又碰见了那人,彼辈穿着怪异,也不留发髻,而且行为乖张,小的远远看去,觉得这人或许是流窜过来的麻匪也说不一定,所以赶紧去官寺报告诸位知晓。” 领头的汉子年纪不大,稀疏的胡茬子可以看出最多二十七八,穿着黑色麻衣,腰间挎着一把一米长的剑,用束腰的麻带勒住:“许二,最好你说的是实话。” “嗨,小的哪里敢欺瞒宋游缴”说着许二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一群人,然后心里也冒了冒嘀咕,想着那人千万不能跑了。 一群人在山中行走,差不多近半个时辰,许二指着前方不远处成片的桉树林:“游缴且看,就是前面那片林子。” “章熊,你与许二过去看看。” 章熊人高马大,浑身的腱子肉,一提留就把瘦小的许二提起到前面带路,不多时,许二转头朝着人群招手 当一群人拨开灌木丛之时,包括许二在内的所有人,只看见了一双脚在他们的面前凌空晃荡,伴随着风在空中摇摆 被称呼为‘宋游缴’的汉子转头看着身旁浑身冷汗的许二道:“麻匪会上吊?” 许二擦着满脸的油汗:“小的小的” “大哥,这人好像没死透。”高大的章熊绕着树走了一圈。 “先把他放下来看看,询问一下与麻匪有没有瓜葛。” “谁带了水来?泼醒他。” 一群人都摇头,山中哪里来的水源,章熊脑子一转:“等我一会儿” 棕叶捧着一堆颜色略带黄的水走出,是谁都知道这是什么,随后章熊将它朝着昏迷过去的人泼去。 “啊”陈操睁眼大喊一声,随后放声大笑:“哈哈哈,老子回去了,哈哈哈” 让陈操卑微的是,他突然发现视线所及一圈全是人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陈操心里一惊,因为他发现这群人的打扮没有一丝现代人的表现。 “宋游缴,就是他” 许二指着陈操,然后道:“前几天就发现他在山中转悠,行为举止与常人不同,游缴快看,他这衣着与咱们根本不同。” 陈操不知道这群人是谁,但是他们的口音显然不是普通话,有点像中原话,又与湖南差不多,总之能听懂。 未等陈操开口,询问便来了:“汝这汉子,打哪处来,为何在此山中游荡?” “啊” 陈操眼泪直流,一群人都惊了一下,这人居然哭了。 章熊咳嗽一声,直接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陈操:“汉子,我家游缴问你话,赶紧回答。” 大哭的陈操嘴里不停的问候那些讲穿越的人的户口本,丝毫没有一点关注这些人的想法。 “大哥,这人好似得了失魂症。” 许二发现盯着他的眼睛越来越多,慌忙开口道:“宋游缴不要被人骗了,前天小的发现他时,这人还在山中游荡,而且还在摘那杏果吃,连拉屎小的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连屁股都没有擦过。” 或许是发现自己说的有些词不达意,许二再道:“小的不敢欺瞒,这人前两天都是好的。” 陈操一咕噜坐起身,吓得围观他的人纷纷后退几步,随后他哭丧着脸道:“老子这辈子刚刚开始,怎么能这样干·你娘的” 说着陈操一抹脸上的水渍,尝了一口:“呸这他吗的什么东西。” 最后一句话足以证明陈操是正常人,疯子不会说这句通俗易懂的话,至少身边的人都这么认为。 一把油亮的木叉正好顶着陈操,回过神的陈操这才发现周边的情况如何,顿时大惊:“好汉爷别动手,我身上没有值钱货物,就这衣服还值点钱,你们看着给我留条裤衩子就行。” 章熊看着‘宋游缴’,然后道:“大哥,这人把咱们当麻匪了。” 三天之前,陈操清楚的记得在靶场和团队试验新枪的时候发生了爆炸,等他醒来就在山里,他能清楚的认识到无缘无故从靶场来到山里只能有一个结果:自己穿越了。 陈操神志呆呆的看了围着他的一群人许久,心想自己是穿越到了哪个朝代,首先便是抛弃清朝,眼见这些人留着发髻,麻布衣衫,穿着翘头布鞋,有的甚至是草鞋在脚上,只能朝着唐朝之前去猜,幸好陈某人重点大学毕业,知识文化渊博,不过还是不死心,试探性问道:“诸位在拍戏?” 眼见一群人互相看了看,不明就里的样子,陈操暗自叹了气,然后把木叉挪了挪,径直坐地拱手:“在下陈操,表字额表字良策,不知道诸位好汉是劫道还是绑票?” “嘿,果真把咱们当做麻匪了” 章熊说完话看着宋游缴笑,一直被许二称呼的‘宋游缴’当先开口:“吾乃宋澈,是新都官寺游缴,陈兄弟,你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有,你这一身奇装异服是何打扮?” 新都?官寺?游缴? 任凭陈操知识再渊博,也从未听过这等官名,让他根本摸不清状况,不过他看见了这个自称宋澈的游缴带着一把剑,是汉剑 陈操那一世可是买过汉剑的,这种不过一米的汉剑与军伍的长剑有很大的区别,大部分都是文人雅士的装扮,另外一种情况便是官家人的身份象征。 于是站起身,将抱拳礼节改为了拱手礼:“这位官人可是官府中人?” 许二不等宋澈开口便当先抢话,特别自豪的指着宋澈道:“你这人废话,你眼前这位是新都官寺宋游缴当面,官长问话你只管回答,瞎说什么?” 宋澈瞪了一眼许二,然后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陈操,发现他即便是身穿奇装异服,但也是器宇轩昂,眉宇之间透露着一种不是乡野村夫的气息,况且还从他的口中自诉有表字,心下暗自记录,于是也礼貌的拱手:“陈兄弟的口音不是本地的,倒有些河北一带的口音,不知道是哪里人氏?” 陈操穿着后世的春装,外套是一件黑色的夹克衫,内里是灰色的‘踏步’t恤,很是精干,再加上他近一米八的身高,怎么看也是社会上流人士,既然要撒谎,索性就真一点,于是拱手道:“实不相瞒,小弟来自蓬莱” “蓬莱?” 陈操并不知道自己的谎撒的有些过了,这些人都不知道蓬莱在何处,仅有宋澈询问:“可是暴秦嬴政派徐福寻找仙山的蓬莱仙山?” 坏了 陈操发现自己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他们认为的蓬莱是仙山,而自己 说着他低头再看自己的装束,没错,与他们格格不入不说,背后还有他在靶场里面为来得及脱下的背包,里面如果不出意外还有他携带即将要试验的手枪。 这群人环绕自己,真动起手来,陈操没有把握,在一阵胡思乱想之后,他再次拱手:“实不相瞒,小弟的确是河北人士,只不过从小在海边长大,家中乃是商贩,此次路过贵宝地,半道被人给劫,等在下醒来之后,只感觉头晕脑胀,好多事都有些记不清楚。” 宋澈和章熊两人对视一眼,宋澈道:“原来陈兄弟是良家子,”说着便看着一旁有些发抖的许二冷笑一声,然后转头继续道:“半道被劫,陈兄弟多半是被麻匪洗劫了。” 这下陈操算是听明白了,当下惊讶道:“麻匪?张麻子?” 宋澈发蒙,看着章熊:“马家兄弟有张麻子这一号人物?” 但见章熊摇头,宋澈立刻发问:“陈兄弟莫不是知道内情?” 很显然陈操理解错了,不过眼前可不是轻松的时候,自己刚刚穿越来这里三天,在眼前这群人眼里还没有洗脱嫌疑:“不不不,我以为他们姓张。” 宋澈不明就里,但也有了谱,也不继续追问,便道:“陈兄弟怎么会在山中多日?” 陈操赶紧抱拳:“哎,别提了,我被劫之后他们照着我后脑勺敲了闷棍,醒来之后怎么也走不出去,沿途做的记好明明好好的,返回之时居然没了,我找不到方向,被迫在山中待了三天,要不是一直记着前面不远处有一颗杏子树,我非得饿死在山里。” 宋澈闻言再次看向一旁打颤的许二,很显然,陈操被困山中是许二的手笔,因为官寺下了明文,只要提供麻匪线索的,都有一笔丰厚的奖励,反之,提供虚假情报,免不得要挨板子坐牢。 “既然如此,陈兄弟为何上吊自杀?” 哎 陈操想想就可恶,穿越来不知道怎么回去,在山巅明明看见了山下不远处就要村落,但怎么也走不出,想到以前看的相声说自杀可以返回,脑子一热就干了这件事情,要不是被他们发现的及时,眼前自己只能继续迎风飘荡了。 可即便如此,自己脖子上的勒痕也是清晰可见。 “在下被洗劫一空,已经无颜再回乡面见父老,再者人生地不熟,在下连方向都找不到,还请宋宋游缴救助。” “游缴,此人一定是麻匪的奸细,切莫上了他的当。” “住嘴”章熊当先呵斥许二:“你这厮,以为你空口白话就要给一个良家子定罪?是与不是,回官寺计较。” 宋澈也点头,然后朝着陈操拱手:“陈兄弟,实不相瞒,去日从棘阳流窜而来的麻匪洗劫了育河边三个乡,死伤数十人,事关重大,县宰命我等详查麻匪下落,以给官军征剿做准备,你的情况特殊,这里也不是细数的地方,先随某家回官寺再做计较。” 能出去自然是好事,而且陈操能感觉出眼前这个游缴不像电视上的那种坏官,于是拱手:“多谢多谢” 一群人往山下走,陈操朝着身边一直在身边警备自己的章熊道:“这位官官长,在下被人打的发蒙了,竟记不起来何年何月。” 章熊嘿笑一声,然后道:“你倒好,今日恰是甲戌年四月初五。” 望着陈操一脸茫然的表情,章熊无奈摇头:“看来你被打的不轻,陛下去岁改元,如今正是始建国天凤上戊元年四月初五。” 陈操当即停下了脚步,整个人愣在当场,嘴里默念道:“始建国天凤上戊天凤新朝王莽完了完了” 嘀咕完之后,整个人血压直升,然后轰的一声直挺挺的便晕了过去。 陈操幻想再醒来之时先前的一切都是梦幻而已,只不过现实终究是现实,眼前的一切让他叹气不已。 “陈兄弟还在叹气?莫非是因为财货两空?” 陈操一个激灵做起来,面前站着五个人,为首的便是自称游缴的宋澈,还有那个高大壮的汉子章熊。 这个阵仗不好,陈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他需要赶紧融入,不然还未等开始自己就宕机死在这里。 想着便将头慢慢抬起,四十五度角仰望头上的草房顶子,开始自顾自表演起来:“在下祖籍河北,早年家道中落,父亲早丧,我乃家中独子,母亲独自抚养成人,我记事起,便一直生活在蓬莱外海” 陈操对于汉末的历史仅有一部分,哪里有什么地域概念,现在只能边说边想:“去年母亲病逝,亲戚分了我家的财产,我只留的小部分,于是将家财变卖,换取了蓬莱当地的特产,在山东在青州当地上岸之后,随便找了一个向导,想要把货物卖钱。” 宋澈坐着听,剩下四个站着,他问道:“陈兄弟所言的蓬莱外海,是在哪里?” 陈操保持四十五度角的姿势,故意让他们看不见自己的眼珠子,免得让这些人精看出自己在撒谎:“哎,哪知道前路坎坷曲折,在下上岸之后人生地不熟,贩卖货物须得让向导带领,本想去京城天子脚下出售,哪知道到了此处之后遭到了土匪抢劫,哎” 宋澈皱眉:“京城?” 陈操望着宋澈的眼神,瞬间反应过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摆手笑道:“宋游缴不知,蓬莱外海当地称呼天子所在为京城。” 众人恍然大悟,章熊也哈哈笑道:“某家只知道天子所在为常安,却不知道何为京城,倒是知道京师,看来这蓬莱外海当真是仙居之所” 宋澈听完解释,心中也觉得的确说得通,毕竟蓬莱外海极大,就是整个荆州境内去过的恐怕也寥寥无几,想来这也是无从查证的事情,便问道:“陈兄弟也算是多遭磨难了,某在确认你身份无误之后,也是多嘴问一句,当下可有打算?” 陈操属于新晋穿越人士,可谓是身无分文,而且以自己对于新莽时期的半罐子历史知识来讲,真的是毫无用处,要想活下去,就得换一种活法。 “陈兄弟?” 陈操一个激灵,他必须要聪明一些,眼前这个游缴宋澈看着正义凛然,但保不齐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况且自己来这个世界没几天,手中有枪杀人倒是没问题,但换个说法,杀了人自己以后又该如何? 面对宋澈的几声试探性呼喊,陈操深吸一口气,站立下床,朝着宋澈拱手:“在下现在的境地可谓生不如死,宋游缴,在下想在新都待一段时间,再规划一下后续该怎么办。” 宋澈若有所思:“也是,你的遭遇某家也表示同情,既然你无安排,某家也不带你去官寺做口证了,待会儿你可自行离开,不过这几日你且安心待在县中,那些麻匪并未走远,这次你有钱财保了你的命,万一再遇到他们,你身无分文,免不得他们暴起杀人。” 陈操内心感激万分的躬身拱手:“在此多谢提点” 一群人转身离去,宋澈等出了食肆门,便转头看着章熊道:“你派人暗中看着他” “大哥以为他是麻匪的细作?” 章熊的声音不大,他看似五大三粗,但在正事上还是小心的紧。 宋澈深吸一口气道:“别忘了棘阳那边的祸事,马家兄弟派的细作还少?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此人言谈举止明显是读过书的,只是那一身奇装异服让人甚是不放心,此事我等下便要去官寺禀告知掾史知晓,你上心; 万一真的是细作,别忘了咱们的老小都在县里,出了事,你我都担不起责任。” “大哥放心,俺们知道怎么做了。” 宋澈抬脚就要离开,章熊叫住他,追上来道:“大哥,许二怎么处置。” “这厮就是想要诈取钱财,你且给他一个教训。” 外面的事情陈操自然不知道,一群人走后便留下了他在房间内,这也让他可以仔细的观察一下周边的情况。 地面是黄泥地面,多走几步都能见到灰尘飞起,床也是木板搭起来的,底下是一层粟草,上面铺着麻制成的床单,就在陈操感慨这是谁家能穷成这样的时候,一名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哟,小哥醒了,宋游缴先前给了两天的食费,妾这边把吃的东西拿来,稍等。” 不多时,中年女人拿着一个简陋的托盘端着一盘子事物走进房间,放在了靠床的矮几上:“小哥且用。” 别说,陈操是真的饿,眼下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朝着妇女道谢之后便立刻准备吃东西,端上手之后便愣了一下。 陶制的碗,暗黄色,里面是清汤寡水的粟米饭,放眼看向托盘,放着一个糙饼,另有陶碗里装着小份的青菜,陈操用手里的木著刨了刨,连一点油水都没有。 “草”陈操把碗一放:“好歹也是一个店铺,这是什么猪食?他吗的连猪都不吃” 中年妇女隔了一会儿便返回,见到一脸满足的陈操,再见托盘内已经是一滴不剩,便捂嘴笑道:“哟,看来小哥这几天饿的不轻。” “哼”陈操冷哼一声,便问:“老板娘,我且问你,宋游缴可是给了钱了?” 老板娘嘻笑一声道:“宋游缴临走时给小哥你付了两日的食费” “我不是问你这个,”陈操摆手打住了老板娘接下来的话:“且不瞒老板娘,在下自外海而来,对于中原文化习俗颇为不解,这边还想叨扰老板娘一些时间,与在下解惑。” 老板娘听着陈操满嘴文化词,实在是头疼,便摆手:“小哥真读书人,妾这边可是听不懂,其实小哥你想要问什么,自然是去问宋游缴,亦或是找到乡中孝悌,实在不济,也可等会儿去一趟邑中官学问问,反正你们都是读书人,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 说着老板娘便要走,陈操一把拦住她的去路,吓了她一大跳:“小哥你要干什么?” 陈操知道她误会了,于是赶紧拱手:“不好意思,最后问一个问题,不知道此地最有钱的人家是谁?” 得到消息的章熊丝毫不敢怠慢,着急忙慌的在县邑中找到了刚刚从官寺返回的宋澈:“大哥” 听完消息的宋澈皱起眉头道:“刚刚我从掾史那里听说有琅琊郡那边的官文急送长安,你可知道是什么?” 说着宋澈摸着下巴那唏虚的胡子:“就在去月,琅琊郡海曲县有吕氏作乱,此乃今上改元之后的第一场乱子,不过听闻吕氏叛乱之后便躲入了海曲周边的山林之中,也并未酿成大祸。” 章熊听得云里雾里:“大哥,那陈操可是与吕氏有关?” 宋澈看着章熊道:“那么巧?他从青州那边来,那么巧?他在咱们这里被麻匪给劫了,现在你又知道了他在打听县中的富户?” 章熊倒吸一口凉气,他甚是佩服大哥宋澈的判断力,便拱手道:“还是大哥想的周到,不过,彼辈便是山东贼人,但来我们这里也是路途遥远,于理不合。不过,既然是大哥分析,不如我这就去食肆把他拿了,送到邑中严加审问?” 宋澈想了想,点着头,也认为章熊的话有道理,遂摆手道:“暂时不,此人言谈举止明显是读过书的儒家子弟,但却奇装异服,我听从徐扬贩马回来的韩家四郎说过,外海多有夷人,这陈操的来历还有待考证,你且继续看着他,有什么异常及时来告诉我。” 说着宋澈伸了一个懒腰道:“这几日的巡查实在是紧,嘴却也馋了,如何,咱们去老孙那边吃上一口?” 章熊哈哈哈一笑:“好,同去,让他煮上半扇狗肉开开荤腥。” 第002章 侧神显灵 第002章侧神显灵 “新都境内的有钱人家,当属刘焞刘公府上” 刘焞,汉室宗亲,长沙定王刘发之后,舂陵节侯刘买的曾孙,在新都当地豪强当中乃是最大的地主。 陈操沿途打听了许久,才从育水乡进入新都县邑之内,此时陈操才弄清,新都县内辖六乡十二里之境,过县城城门之时,那城墙高度目测也在五米左右,算的上是高城,只不过城墙的质量让人堪忧,兴许是时间太长,城墙夯土内的麦草有些甚至裸露在外,显得格外萧条。 小石子铺陈的官道不许走牛马,宽度也仅有两人宽,算得上是好路了。 “刘公府邸便在邑北,你且看府门之前的阀阅又高又大的便是” 陈操想起路人的话,也听得一个囫囵吞枣,不过毕竟是一县县城,比白水乡要繁华得多,沿路打听,终于在位于城北坊墙的位置看见了大地主刘焞的府邸 “玛德果真是大地主,围墙堪比城墙” 刘家的府邸占地不小,半个北城方向都是紧挨着刘府修建的,围墙虽然也是黄土麦草夯砌而成,不过高度却有近三米多,这个府邸,应该是坞堡才对。 陈操仔细观察了一番,虽然这个时候没有明清时的高沿梯阶,但大杉木制成的府门刷上桐漆之后也是显示出了这家人的豪华,大门之外,左右立着两根高大的木柱:“阀阅?两根大木头?” 后世门阀的称呼便是这么来的,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刘焞的家底,若是家世不够,祖上又没有做过大官的人,连这阀阅都不好意思竖在大门口。 ‘咚咚咚’ 陈操面带微笑,敲响了刘府的大门。 不多时,府门从内向里打开,陈操面带微笑开口唱喏:“打扰,在下” 砰 未等陈操把话说完,开门的仆僮以最快的速度观察完陈操之后便将门重重的关上。 陈操略带微笑的表情立刻瘫在脸上,一脸面瘫的看着尘土飞扬的府门,这才明白底层小民在门下走狗面前的卑微。 ‘咚咚咚’ 陈操再次敲响府门,这下来的很快,开门的依然是先前的那个仆僮小厮,只见那小厮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陈操,然后才道:“你是哪里来的游侠?” 游侠? 陈操还被整糊涂了,缓了许久才明白这个两个字的含义,于是笑着拱了拱手:“在下陈操,自蓬莱外海而来,今日特来贵府上面见家主,有好处来。” 陈操的打扮在这个时代的确是与众不同,不过在眼前这个门人看来,自己出奇量也不过是哪个地方的侠客而已。 果然,听完陈操的叙述,仆僮小厮缓和了先前那个傲慢的态度,不过也是半掩门说道:“你今日来的不凑巧,去日我主刚刚招揽了二十位门客,眼下府中已经是满了,你若是有真本事,可待下月中旬时再来,彼时我主又会大宴宾客,正是你等游侠展示的时候。” ‘砰’ 未等陈操回答,大门又狠狠地关上。 这下还真是难住了陈操,这与他在以往的电视和小说里见过的完全不一样,在这个时代,想要见到一个富户大地主都这么不容易,如此想来,先前那游缴宋澈和自己说了那么多的话自己该是多么的幸运。 陈操想了想,正待再次敲门,门里传来那小厮的声音:“你这汉子若是再不离去,小心我去寻了游缴抓你去官寺吃苦。” 手楞在原地,陈操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便见一牛车慢慢停在大门口,几个仆从将一名老头搀扶下车,老头看见陈操的打扮,又见其站在门口,便道:“这位小哥,可是外地的游侠?” 陈操的眼力见是很好的,见到老头这个阵仗,当即拱手朝着老头唱了一个肥喏:“在下陈操,表字良策,于蓬莱外海而来,途径贵县,特寻来此处,想要将一件宝贝易于本地显赫之家” 说着便故作叹息可惜道:“哎,只是为能见到刘公,实在是可惜。” 老头听完之后眼睛发亮,当即笑道:“哈哈,想不到老夫的名声还能传到蓬莱去,这位小郎君,老夫便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你可愿意进去与老夫吃一杯茶?” 果然是 陈操大喜过望,赶紧躬身拱手:“哎呀,原谅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刘公当面,在下失礼失礼” “哎呀当真是天作之物,天作之物,相传蓬莱仙境有仙人存在,此物如此巧夺天空,当得上是一件宝贝,不是神器” 刘焞爱不释手的将易宝矿泉水的瓶子拿在手里反复观看摩擦,如同见到一个浑身赤果的美女一般,双眼放光 陈操有多喝水的习惯,而他的背包里除了手枪和子弹之外,只有这个易宝矿泉水,在将最后一口后世泉水喝光之后,他猛然想到了这个商机。 从现在刘焞的表现来看,陈操觉得自己的选择完全正确。 “咳咳” 陈操咳嗽了两声,刘焞顿时反应过来,将水瓶放在小几上,问道:“陈小郎君,此物如此神造,可有什么妙处?” 陈操拱手道:“不瞒刘公,此物乃是蓬莱外海一处仙山上天然形成,据当地土人言,用此物装酒或者装水,每用一次,可强身健体,不仅如此,若是时日上去了,还可以延年益寿。” “当真?” “当真”陈操一副欠打的表情点着头:“实不相瞒,在下本来是准备了大批的货物去往常安,便是为了将此物献给当今陛下,只不过” 说着陈操将自己的虚假遭遇添油加醋了一番,说完便摇头道:“在下实在是惭愧,如今身无分文,便只能出此下策,将此物易于出去,得到回乡的钱财之后,再找机会去寻此宝物去常安进献。” 听完陈操的话,刘焞大喜过望,不过还是强作镇定:“敢问小郎君,此物如此宝贵,可是有价?不过老夫虽然豪右于新都,却也是家底有限,若是” 刘焞要压价,陈操当然是听出来了,于是拱手:“此物虽然难得,但为了生计,在下也不能不做打算了,这样吧,黄金十斤,铜钱一万钱如何?” 刘焞听完内心狂喜,以他家在新都这数百年来的底蕴,区区十斤黄金和一万铜钱对于他家来说那是小数目,不过刘焞还是故作冷静的询问道:“小郎君,这个数目不成问题,只是老夫还想确认一番,你不反悔?” 陈操装模作样的叹息道:“不这样做也不行啊,在下的命可是要紧,他日再返回之时,想必当今陛下的赏赐比这个多。” 有道理 刘焞便朝着身边站着的婢女道:“去找夫人支取钱财,速去” 来之前陈操可是在酒肆老板娘那里做足了功课,他也细细了解道了这个时候的货币政策,金分为三种,分别是黄金、白银、赤金,前面两个通俗易懂,赤金,陈操在自己那个时代也是清楚的,便是丹阳铜,通俗点讲,黄铜也是金。 再者,因为当今皇帝王莽那一言难尽的经济货币政策,整个大新朝的货币体系完全乱了套,陈操听老板娘说现在朝廷正在大力推行货泉、货布等改革之后的新货币,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波及到新都,但是因为新都县属于南阳郡的管辖,前段时间他们食肆也接到了县里功曹吏员的传话,三令五申不得私下交易五铢钱,一旦发现重处。 不过陈操也是沿途见到了那些个商贩在收取百姓手里的五铢钱,想来这个时候西汉时期的五铢钱才是最为硬通的货币,所以陈操才会要求一万铜钱。 陈操从婢女手里接过黄金,顿时大惊,这个黄金如同饼,一饼掂量在手里,最多半斤,如果这就是一斤的话,那么自己先前要了十斤岂不是大亏?想到此处,陈操顿时心如刀绞。 不过,陈操那疑惑的表情也随之浮现于脸上,刘焞也是疑惑:“小郎君,可是有什么问题?你且放心,如此宝物,老夫也不会用假金子糊弄与你。” 陈操思来想去,按照他的历史知识,知道古代的一斤是十六两,但是见到实物,却与自己的常识大相径庭,眼前也不能再问,免得露馅,便笑着叹息一声道:“哎,想来当时在下可是用了百斤才换来此物,想不到现在,哎” 刘焞听到此处,生怕陈操当下反悔,于是赶紧将东西放在自己的怀里,笑道:“为了生计,老夫也是懂得,家中亦有子嗣在扬州贩商,迫不得已之下,明哲保身最为重要,小郎君,你以为老夫说的话如何?” “大善” 言不由心,陈操内心大呼造孽,只不过现在话已经出口,若是反悔,想到别人乃是新都当地的土豪,万一使对自己使绊子,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于是陈操拱手:“刘公所言有理,不过刘公,在下剩下的铜钱?” “哈哈哈” 刘焞大笑,说话间便有两个下人抬着一个麻布口袋走进前堂,朝着刘焞拱了拱手:“家主,铜钱清点好了。” 陈操的下巴差点合不上嘴,他起身走上前试探性提了一下,居然提不动,大力之下才吃力的将麻袋提起,顿时察觉这一麻袋的铜钱重量和后世一袋水泥差不多重 “刘公”陈操嘿嘿一笑:“在下有些提不起惭愧” 一旁的下人笑道:“这位郎君,这一万钱加在一起足有一百二十斤,我们这才两个人一起抬进来” 陈操的脸都青了,让他自己扛着一百二十斤的铜钱招摇过市,这不无异于让匪盗来抢自己,想了想,便尴尬的拱手:“刘公,嘿嘿,在下实在是不好意思,可否将这一万钱给在下换一换?” 刘焞也是哈哈大笑,连他身边的婢女都捂嘴偷笑:“哈哈哈,好说,去,把这一万钱给小郎君等价换成大泉,然后留下千钱打包便是。” “多谢刘公” 陈操道了谢,不多时下人便把换好的等价赤金和铜钱拿来,重量一下就变轻了,铜钱十斤的重量差不多只有五斤多重,加上黄金和赤金,重量也在十多斤,不过对于陈操来说,这个重量便完全不成问题了。 当着刘焞的面,陈操把十块金饼和三块铜饼放入了自己的背包,然后把五斤重的铜钱用麻绳牢牢的拴在了自己的腰间,顺带用背包多余的袋子系了系,确保稳妥之后,便朝着刘焞拱手:“刘公,多谢帮助,在下这便离去了,再会” 刘焞满意的点头:“小郎君慢行,近日棘阳的麻匪猖獗日盛,切莫再被劫了,来人,将这新茶递于小郎君,莫要慢了老夫的待客之道。” ‘啊呸’ 陈操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路过院子时,嘴里嚷嚷着刘焞说些胡话,让自己真的被麻匪给打劫一次。 婢女端着茶盏追上陈操:“君子慢行。” 好歹也是女子,陈操转头一看,色狼新奇,上下打量,眼前女子至多十四五岁,发育的还不全,脸蛋虽然略施粉黛,却也掩盖不住面黄肌瘦的模样。 想不到有钱人家的婢女也吃不饱,地主家果真没有余粮啊 婢女将刘焞命送来的茶盏送上,居然稍微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君子,这是家主得的新茶,特命奴给君子送来尝尝鲜。” 陈操接过茶盏,只见木质漆器茶盏装着一碗黄不拉几的水,上面还飘着几根如同茶梗一般的东西,陈操好奇的尝了一口,入口便是苦,然后是烫嘴。 “敢问这位小姑娘,府上可有出恭的地方?” “出恭?”婢女一脸的茫然。 陈操深吸一口气:“就是茅厕。” 婢女一指陈操右侧道:“府中仆从男子用的旱厕就在前面拐角,君子可自去。” “多谢” 婢女正要从陈操手中接过茶盏,哪知道陈操满面春风带着笑端着茶盏优哉游哉的便走了过去,及至旱厕门口,一股屎臭扑面而来,让他急于作呕,未等进门,便将滚汤般的茶水朝着旱厕上空泼了过去。 “啊” 一声尖叫响彻天空,陈操大惊失色,正要上前查看,便见关着门的旱厕里传出一男子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以及指甲抓挠门板的刺耳响声,吓得陈操赶紧溜之大吉。 行至原路中庭,婢女见着陈操风风火火的跑来,便道:“君子,先前是怎么了,怎么有凄厉的哭嚎之声?” 陈操一把将茶盏送到婢女手中,故作张慌:“茶很好喝,替我谢过你家主人,还有,你们厕所闹鬼” “啊”婢女尖叫一声,也是吓了一大跳,这个时代鬼神之事看得极重,再看陈操这个慌张的表情,兴许真的见鬼了,于是也大步跑回前堂内:“家主不好了,前院侧神显灵了” 陈操刚刚出了刘焞的府邸,就被一直跟踪的章熊截住,随后便二话不说把他带出了城。 乡游缴有办公的地方,就在白水乡内,一进院门,宋澈就在门边站立,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操,让陈操感到发毛。 未及拱手,宋澈先让陈操坐下,然后道:“良策兄,又见面了,不知道你进城可是用了大布黄千?” 大布黄千?什么鬼? 陈操自然不知道这个大布黄千的来历,只能搪塞道:“进城之前城门口也没有官吏查看,我随便就进去了。” 宋澈看向章熊,便见章熊点头,心里有数,便道:“既然没有大布黄千,某家却想起一件事情,不知道良策兄可有带着验传?” 验传? 陈操还是不知道,不过作为穿越者来说,从各方面的话语来猜测领导的话是他的拿手好戏,于是便道:“验传有的,只不过随同在下的货物一起被麻匪给劫了。” 这句话显然没有纰漏,一切都可以推给麻匪。 宋澈听完之后,想了想,便道:“良策兄,不知道你在山东那边听说了吕母之乱没有?” 吕母之乱,陈操好歹也是穿越者,平素最喜欢看小说,这些还是听过的,便点头:“倒是有所耳闻。” “据传他们入海为盗。” 此话一出,陈操当即便明白了这个宋澈为什么会这么‘关心’自己了,感情把自己当做奸细了。 想了想,眼珠子一转,便道:“宋游缴,在下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从麻匪那里找到自己的东西,让在下返回蓬莱。” “汝这汉子,去刘公府上作甚?” 章熊当先开口,宋澈便盯了过来,陈操浑身不舒服,觉得这个游缴当真厉害,办事也细腻,居然还派了人跟踪自己,索性也不装了,从背包里掏出一块金饼来:“在下是生意人,这是在下用宝物从刘公府上换来的报酬。” 章熊便道:“嘿,你这家伙,被麻匪劫了居然还有宝物,也罢你” “文山”宋澈叫住了章熊,便开口道:“新都乃是陛下龙飞之地,虽然免除了赋税,但国相那边依然下达了境内不得使用黄金的命令,刘公某家不敢过问,但良策兄,你可知道,你若是敢在市面上使用黄金,县寺贼曹那边可有的是刑罚让你尝尝。” 陈操大惊失色,他总算反应过来刘焞当时那不经意一闪而逝的表情,也奇怪这老家伙这么豪爽的便要给自己黄金,感情在这里等着自己,心里也是一阵后怕,若不是宋澈派章熊跟踪自己一出门就抓走,兴许自己此刻已经在城内使用黄金了。 一阵庆幸之后,陈操抱拳道:“宋游缴放心,在下一定谨遵律法,绝对不使用这些黄金。” 说完之后心里一阵肉疼,想不到自己这个奸商还是着了那个老杂毛的道,刘焞看似人畜无害,相反这种人才是最危险的,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复这个老杂毛。 话音刚落,先前随同宋澈一起行动的汉子快步走进院内,甫一进入,便大喊道:“大哥,贼曹掾派吏员通知咱们,说最近可能有人会在市面上违禁使用黄金,让咱们这几天一定注意外乡口音的陌生人,一旦发现,立刻搜捕” 卧槽 章熊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操,宋澈也是嘿笑一声,然后摇头不作答,陈操愣在原地,心中一阵不是滋味,想不到自己被黑吃黑了,也庆幸自己没有使用这些黄金。 宋澈点头:“你且回去禀告掾史,就说澈已知晓,定然加强县邑及周边的巡查。” 来人走后,陈操朝着章熊和宋澈分别拱手行礼:“大恩不言谢” 说着从背包里各自取出一块金饼,朝着二人各自奉上:“在下也不敢使用,将此金饼赠予两位” 章熊倒是不在意,金饼的价值可是不菲,一块金饼一斤,足够娶亲之后再买三头牛,所以他嘿嘿一笑便收下了,宋澈却不伸手:“无功不受禄,本来吾也是按律办事,你是外乡人,恰此麻匪祸乱棘阳之际你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可疑,不得不让吾多加小心,毕竟新都不似其它县。” 宋澈也是刚刚说完话,又是一人闯入院子:“大哥,贼曹掾派人来唤,令你速速去县寺” 既然收了好处,章熊对待陈操的态度比之前要好了许多,陈操也无处可去,便干脆找了一个借口从章熊嘴巴里套话。 “章兄” “大家都熟悉了,我表字文山,你且叫我表字便是。” “文山兄,小弟好奇的很,怎么此处会有麻匪?那头头当真不姓张?” 章熊摇头:“马家兄弟原是棘阳的县豪之家,去岁中旬因为违反今上下达的五均六莞之令,被荆州绣衣使查获,除却此,他家还在私下铸钱,这可是大罪,有家中徒附反告,绣衣使遂令郡君严查,棘阳宰被饬之后,马家兄弟自觉事发,便纠结族中子弟徒附三百余人反出棘阳,窜入棘阳周边的大山之中为盗匪” 那也应该叫马匪啊 陈操先前也想错了,他认为的麻匪就是马匪,却被章熊说道:“马家兄弟经常往来渔阳贩马,手下多有轻侠,入山之后皆是麻衣,于是棘阳当地上报郡府之后便称其为‘麻匪’” 原来如此 “他们脸上可有麻子?” 章熊摇摇头:“不知道,兴许有吧” 第003章 麻匪也是匪 第003章麻匪也是匪 宋澈隔了一个多时辰返回乡所,却见章熊已经和陈操聊的兴起,见着宋澈进院,陈操起身拱手:“宋游缴” “哈哈哈,大哥,良策的故事不错,听得我高兴的紧,让他给你讲讲” 宋澈一脸的严肃,虽然他已经基本打消了对陈操的怀疑,不过毕竟是萍水相逢,若不是平日里自己仗义疏财,也不会对一个外乡人如此看好。 “且告诉你,白水乡一事县君被国相斥责,已下令县卒集结,吾亦得到征召,与李当百一起出发剿匪。” “啊”章熊吃了一惊,然后也不管陈操在场,低声道:“县卒不可靠,不若我们回去召集门客徒附一同行动,方为上策。” 宋澈也是这么想的,再看陈操,便道:“良策兄弟,本来此事与你无关,你且自去。” 陈操也不想趟浑水,一听他们要去剿匪,免不了要死人,再说,他自己也是为了活命杜撰了被劫一事,即便是为了生活前景也犯不着惹人不愉快,万一这厮让自己去指证麻匪,那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于是拱手:“后会有期” 先前和章熊闲聊陈操获得的消息不可谓不多,新都乃是皇帝王莽的封国,此间不仅有县宰,还有新都国相,双方一同理政。 唯一让陈操感到庆幸的是食肆老板娘没有害自己,把自己指去了刘焞的府上,而不是城南的新都侯府,听章熊说,留在新都侯府的王莽子女都不是什么善茬,自己要是带着宝贝去了南城侯府,别说宝贝没有了,很有可能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想到此处,陈操决定先回食肆好好感激一下没有坑自己的老板娘…… 不对,自己最开始问的也是这里的有钱人家……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妾先前还收了宋游缴的钱嘞!” 嘴上说着不要,但动作还是很诚实的,一把接过陈操手里的钱,赶紧捏紧了不放。 陈操笑道:“老板娘,且问问,这麻匪祸乱可是厉害?” 说到此处,老板娘一阵小心,赶紧在自家食肆外面看了看,这才小声道:“小郎君远来不知道底细,咱们新都乃是陛下的封国,陛下登基之后下诏免了新都赋税徭役,是以咱们新都的百姓生活都比其它县要好的多,那些麻匪这回就是劫了咱们乡三老徐家所在的里闾。” “若不是看在宋游缴的面上,我也不会收你这个外乡人住食,哪知道郎君你是不是麻匪派来探查的奸细…” 陈操这下心里也有谱,难怪游缴宋澈如此提防自己。 “老板娘,这宋游缴为人如何?” “好着嘞,宋游缴也是咱们乡的大户,平日里也是仗义疏财,对人利好,县中那些个游侠都敬佩!” “听说这回麻匪要打白水乡主意?” 老板娘道:“可不是,咱们乡富户不少,听乡啬夫说,这几日兴许那麻匪还会来,哎,这个世道不太平哦…” 陈操先前从章熊那里仔细的打听了所谓的大布黄千,原来也是因为王莽新政改革货币,为了使货币正常使用,迫使郡县百姓使用的一种类似战国时期的人字形钱币,一枚大布黄千价值千钱,而它也是作为百姓能不能进城的凭证。 所谓验传,也就是相当于身份证,只不过验传这东西造假太容易,聊胜于无。 听闻陈操要换一枚大布黄千,老板娘极其热心,表示自己可以亏本一点,只需要八百钱就可以给陈操换一枚,这也是没办法,普通百姓都不愿意使用货泉,而大布黄千更加不愿意,迫于官府压力才收取的东西,能换出去最好。 “要想活,基本盘是重点…” 靠着大布黄千成功入城,陈操感叹自己运气实在是好,也不知道先前的城门为何没人看守,这一次却有了持矛的县卒。 城南不能去,有了章熊的告诫,陈操肯定不愿意去碰达官贵人,毕竟自己现在还只是升斗小民。 联想到刘焞这个老杂毛欺骗自己,陈操倒是自己有了主意。 ……… “感谢各位站的这么直靠的这么近来听我说书,正所谓平生不见陈近南………” 刘焞之子刘云为新都县丞,秩比四百石,也是一县佐贰,虽然比不上县宰和新都国相,但正所谓铁打的小吏流水的六百石,刘云因为身后的关系也在新都混的风生水起,县中大小事基本上都是他在管。 回府的路上,刘云便见不少百姓都在往城中夕阳里方向走,便让随车的家仆询问发生了何事。 “君子,听说夕阳里口来了一个外乡人,在里口给过往百姓讲…讲故事…” “且去看看…” … “话说韦小宝被封为青木堂堂主,却被陈近南于左右脚底分别刺与清明、反复二字,作为在宫中为内应的凭证……” 贩夫走卒如何听过这种故事,停驻车马的刘云也听的清楚,围观的百姓从最开始的七八人变成现在的上百人,若是再来些贼曹掾的人手,可不是斩首行刑的现场? “好………”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在场的人都纷纷为陈操叫好起来,刘云听了两段,也觉得这个故事颇为有趣,在见陈操的装束,分明与先前自家家监描述的不差:“故事虽好,却也是哗众取宠,回去…” 陈操一口气讲了近两个小时,直到感觉自己嘴巴冒火,肚子叫唤这才朝着周围拱手致意“诸位,今日暂且如此,明日请早…” 人群散去,陈操得赶紧出城,他可是打听得清楚,县城入夜便要宵禁,连食肆收留之地都没有。 刚刚出城,便见大批执戟持矛的士卒走出县城,陈操赶紧和出城的人让在一边,却见当先一人骑着一头… 没错,是骡子… “赶紧回家去,今夜乡闾内定然不安全…” 旁人朝着自己的同行说着,两人赶紧小跑。 陈操见此情景也感觉不妙,毕竟马上天黑了,不快点回到食肆去出了麻烦就坏事了,于是赶紧朝白水乡的食肆赶去。 刚刚抵达乡所,便见先前出城的县卒围在路边,一名军官打扮的县卒正在呵斥部下。 陈操运气实在是差,以为低着头走过去没问题,却叫一名士吏叫住:“汝那汉子,天都黑了你还在乡野闲逛,莫不是麻匪的奸细。” 陈操头皮一麻,好家伙,瞎扣帽子的功夫比自己还厉害,于是拿出读书人的行头拱手致意道:“这位将军,在下刚刚从城内返回,正要回去,也不是麻匪奸细。” 本以为一招鲜吃遍天,在这里却不行了。 “吾可不是将军,汝也莫要与吾攀情,至夜不归,当不是什么良家子,左什,拿下此人…” “将军,我冤枉啊,冤枉啊……啊……” … 陈操左眼淤青,此刻正苦逼的和几个民夫使劲的推着材官车,满车的箭矢也极重,陈操又被那什长打得左眼睁不开,别说心里多委屈。 原来的民夫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倒毙在原路,让带队的士吏大为恼火,陈操出门踩了狗屎运,被临时抓来充当苦力,而说他不是好人也不过是那个士吏顺带抓他的借口。 曹尼玛的… 傍晚时分的天色还行,陈操嘿赤嘿赤的推着车,旁边的光脚民夫年纪不大,陈操顺口道:“这位兄弟,你年纪也不大,为何也被抓了壮丁来这老汉推车?” 年轻人看了他一眼道:“你个外乡人聒噪什么?” 得,吃了憋,陈操也不再多话,只知道闷头推车,不多时便大汗淋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便听见一阵阵喊停的声音。 此刻天色逐渐昏暗,陈操抬手看了看还有一点电的运动手表,此刻表显下午四点半,也不知道对不对。 “民夫立刻把弩、矢卸下,拿着矢壶跟紧材官,不得掉队…” 陈操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催促的士吏来回走动,陈操自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便见旁边的年轻人熟练的把材官车上的箭矢壶抱起,顺着背带套在后背上,然后还提着一个褐色的麻袋。 陈操有样学样,却被什长喝住:“小儿曹,把麻袋拿好,待会要装人头用的。” 人…头… 此刻前方正在集结,人声鼎沸,陈操和一队民夫在最后面,好奇心太重让他不时出队看前面的情况,身后一个老头嘴巴嚼着东西,看着陈操那一脸茫然的模样,便道:“外乡人,没见过这场面?” 陈操回头,朝着老头拱手:“在下初来乍到,却被误打误撞抓了壮丁,敢问老伯,这是要做什么?怎么连装人头的麻袋都用上了?” 说着陈操有些慌张的看着手里的东西。 老头嘿嘿一笑摆手:“原来是个读书人,也好让你知道,今晚听说是要擒拿棘阳流窜而来的麻匪,不然也不会催动县卒出战了。” 老头看了陈操的打扮,然后又看着他的背包道:“你这行囊倒是不错,定是上好的牛皮所制…” 陈操刚才绝对没有看错,那个老头看着自己的背包眼露馋光,有一种黑吃黑的感觉,想到这里,陈操赶紧退到队伍的最后面,从包里掏出手枪,这是一款新式的20式制·式手枪,仿格洛·克17制造,有所改进。 除此之外,包里还有一把格洛·克17原枪,是为了当时在靶场作为样枪进行对比使用的,阴差阳错的跟着陈操一起穿越。 包里的9毫米手枪子弹威力不小,拢共400发,用防水的牛皮纸包裹,拆开之后还有一层防水胶袋密封。 陈操有些慌,他将格洛·克17手枪取出,上弹的时候手居然在微微颤抖,足足19发子弹,然后又赶紧拿出两个备用弹匣也上好子弹,以备不时只需。 将包里的枪套拴在腰带上,将手枪放好,夹克衫一放,刚刚将枪套遮住,以掩人耳目。 这下便是真的出事,老子也能一枪一个,幸好当时枪膛爆炸的时候老子刚刚到靶场,没来得及放下背包,不然 “正所谓七米之外枪快,七米之内,枪又快又准” “诶,大哥,那不是陈良策吗?” 陈操正在心有所想,被声音打断,转头一看,却是宋澈章熊和先前进山抓自己的一帮人路过他们身边,被章熊发现,宋澈停下脚步上前:“陈兄弟,你这是?” “哎,别提了” 说着陈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道:“宋大哥,可有办法救我离开?” 宋澈看了看前面正在集结的人马,便摇头:“此次县尉李政亲自出马,当百黄时领县卒百人,又调集了新都游缴所各人手,总计两百余人,势在必行,你运气不好,抓了民夫,为材官推车,想要离开,也要等这一行动结束之后,某可以去请黄当百放你离去。” “诶,良策兄,你的眼睛怎么青了?” 被章熊这么一问,陈操冷吸一口凉气,捂着眼睛道:“别提,我正要自报家门,那什长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我一刀鞘,好赖不齐给我砸在眼睛上” 这个仇老子一定要报。 当然,这话陈操没有说出口,便拱手:“多谢两位了,我在后面等你们的好消息。” 宋澈还想说什么,但听到前方有吏员在招呼他的名字,便带着手下的人赶紧过去。 旁边先前那个年轻人冷笑一声:“后面?一旦打起来,民夫就得跟在材官箭手身后,打赢了你得上前割人头,打输了,你得掩护材官箭手撤离。” 陈操:“” 新都育水以东有一片连绵十里左右的高坂山林,当地人称为安国林,只因为当时王莽避居新都之后为了烧柴制炭让封国的百姓就着高坂林山种树,直到他成为安汉公之后,这片山林便称呼为安国林。 林中深处,先前陈操上吊的歪脖子树以北几百米处,一伙三十多人的麻匪此刻正在商议着事情。 “大哥,新都的县卒上当了,吾观之立刻返回,没有尾巴” “可看清楚了?” “一清二楚,县卒百余人,另有县中各游缴所带从吏百余人,余下数十名民夫不足为惧。” “然也吾等自曝行踪,引县卒上当,渠帅那边今晚就能有大收获” “县中大户刘氏可抢” “不可,渠帅定计之前便说明了刘氏不可动,然育水以东的两个乡有宋、章两个大户,抢了他们,今年下半年都不用抢了,可休养生息。” “大哥,可要放火?” 男子摇头:“不妥,此林乃是皇帝践祚之前所制,若是大火烧了安国林,使得新都国相报了上去,必定会令郡兵大举围剿,咱们是小匪盗,不可自寻死路。” “举起火把,引诱官军攻山” “山中有火光” “速去告知县尉” 陈操在最后面,当听到前方一阵呼喝之后,队伍开始了行动,有人大呼麻匪来了,引得身后的民夫阵列一阵骚动。 一个什长将大喝扰乱军心的民夫暴打了一顿,然后在陈操不知所以然的情况下,喊杀声大起。 当百周勋见着冲下来的麻匪被材官箭手乱箭射回去之后,直接上头,下令全军发起冲锋,连宋澈等游缴也不放过,全部下令冲上山去,一举擒拿麻匪。 然而令周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错误的高估了自己麾下的战斗力,刚刚冲入山林中的队伍被早有埋伏的麻匪一阵齐射,当场毙命数人,外加上天色越来越暗,麻匪在山中敲锣打鼓,将那些个打顺风仗的县卒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贼人有埋伏,快撤” 就这一声喊,两百多人的队伍全部乱了套,麻匪掉头一个冲杀,彻底将周勋的队伍全部冲溃。 “县尉,贼子有埋伏,快走。” 李顺见着大部队开始溃散,当即不管他人死活,转头就跑,周勋也丝毫不落下风,骑上自己的骡子,让亲卫拉着跑的一溜烟没了踪影。 林中到处都是溃散的败兵,宋澈与章熊靠着自己带来的十几徒附勉强压制住了阵脚,但却在身后直面已经冲杀而来的麻匪。 双方顿时爆发了近距离的激战。 陈操被裹挟冲进了山林,等待大部队开始溃败之后,又被那些个县卒压制在最后,成为材官箭手的垫背。 果然应了先前那个老民夫的话。 “哇呀呀呀” 一个麻匪面目狰狞的举着刀朝着陈操猛冲而来,吓得陈操一个翻身跃起,浑身战栗的跑到了一颗大桉树的脚下,哪知道那麻匪不易不然,好似看见陈操身后的包袱有值钱物品一样,就是不放弃追赶。 两人开始在桉树绕圆追赶,陈操这下才知道什么是秦王绕柱,两相纠缠了不下三分钟,陈操实在是跑不动了,举着手道:“不跑了,呼呼呼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把你的值钱东西拿来,某家可以饶你不死。” “痛快” 陈操大口呼吸,直起身子:“你早说啊” 说着假意去背包,实际上是伸手从腰间取出了手枪:“大哥,你看清楚,这可是一件神物” 陈操身高176,说高不高,说矮不矮,身材匀称,很显然不是面前这个大个子麻匪的对手,而那麻匪也未把陈操当回事,提着刀慢慢靠过来。 “汝在转动什么?” “此物名叫消音·器” 炯 一声响,麻匪应声而倒,陈操手里握着枪,此刻居然开始不住的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拿枪杀人。 一阵响动,陈操转头一看,又有两个麻匪追杀而来,见着自家兄弟倒地不起,呼喊了一阵不见反应,便知晓已经被眼前这个家伙杀害,两人瞬间暴起,朝着陈操举刀喊杀而来。 生死攸关之际,陈操突然红着眼抬头,举手接连两枪打中两人,正要举枪爆头之际,忽然想到了,收枪站定。 呼呼呼 陈操再次颤抖着手从地上捡起了麻匪的环首刀,刀尖碰撞在已经毙命的麻匪脖子上不停的颤抖。 闷哼一声,陈操学着后世曰本人介错砍头的架势,猛然一刀挥过去 然而,刀卡在了麻匪的脖子上,脖子切了一半,剩下一半还挂在身子上。 陈操被迸发的鲜血溅了一脸,忽然一阵头皮发麻,然后 “呕” 陈操双腿一软跪下去,翻江倒海吐了个不停 骚乱声越来越远,不多时,宋澈和章熊在徒附的掩护下退了下来,正好碰见跪地呕吐的陈操,两人靠近之时,发现状况的章熊嘿笑一声道:“大哥,想不到这陈良策如此勇武,居然毙敌三人” 刀还卡在麻匪的脖子上,看样子就知道陈操想要砍下头颅,结果因为不熟练导致刀被卡主。 “呕” 此刻的陈操苦胆水已经呕出来,整个人虚脱的不行。 宋澈上前道:“想不到良策兄如此勇猛,倒是让澈小瞧了,在这里配个不是,来人,把陈兄弟扶起来,章熊,砍下头颅,快退出去。” 走到一半路程,先前的当百周勋再次返回,告诉了宋澈一个不好的消息。 “育水两乡被麻匪劫掠,幸而没有人员受伤,麻匪亡走,令游缴宋澈立刻带人追击” “此役在县尉李顺的带领下,我县成功剿灭流窜于新都周边的麻匪,杀匪三十人,余者全部溃逃” 陈操缓了一夜,醒来感觉还行,不过听到章熊说的战报,整个人还是吃了一惊,明明死伤者甚重是官军这边,怎么成了麻匪? “文山兄,这个战报是不是有误会?” “没误会” 宋澈走进院所内,恰好听到陈操如是询问:“战功已经报给了国相和县宰,立功最大的当是县尉李顺” “良策兄,想不到你身手如此了得,不过看你也是第一次杀人,某家很是好事,如此身手,为何会被麻匪打劫?还请良策兄与吾解惑。” 陈操面不改色道:“杀人简单,但强敌环伺之下,保命才是重点。” 宋澈点着头,品味了一番,这话也说得通:“良策兄,你可认识那些人?” 陈操为了适应这里的环境,这两天也在努力的学习和回味如何文绉绉:“彼时天黑路滑,麻匪人数众多,向导跑了之后,几个民夫也被尽数赶走,若当时我反抗,必然活不下来。” 章熊站起身道:“大哥,既然他身手矫健,我倒是建议让他留在这里,正值咱们人手不足,不如” 第004章 剿匪 第004章剿匪 穿越第五天一大早,身为未来人的微操‘骗子’陈操居然成为了新朝南阳郡新都国的一名游缴从吏。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斩杀了三名麻匪的缘故,也给新都官吏给了一个非常好的邀功借口,陈操不是太喜欢游缴所发放的官衣。 浸染成黑色的麻衣穿在身上不是太合身,不过自己那一身尤其碍眼的现代装束确实是不适合再继续穿在身上。 “我的武器呢?” 章熊从库房内提溜出一把发亮的木叉:“接着” 叉尖上有不可言喻的颜色以及褐色浸染区,陈操咋舌:“文山兄,这个” “放心吧,你这个不是粪叉,这把木叉先前是咱们无事在安国林内打野猪用的,咱们游缴所内刀剑短缺,将就着用吧” 眼见着陈操一脸的不情愿,章熊这才道:“你不是有金饼吗?拿去换成钱,去县邑中找到铁官,让他们给你打一把环首刀罢” 得,看着陈操一脸的懵逼,章熊索性好人做的底:“县邑中有五官司,专职回收天下黄金,你拿着去换,少说给你一万钱。” 陈操这个人能躺下绝对不会侧卧,干脆从包里取出金饼:“刀剑我不要,烦请文山兄拿着这个黄金给兄弟我多换一些熟铁料回来。” 章熊侧目道:“好你个陈良策,你想私下打造兵器?” 陈操连连摆手:“文山兄可不敢乱说,小弟如今也算是有了官身,今日一早闲逛之时小弟看见所内有一炉灶,正好可以打造一把趁手的武器。” “文山” 一名青年汉子走进所内,朝着陈操拱了拱手,然后看着章熊:“两乡闾外被洗劫的干干净净,你家和大哥家的坞堡倒是完好无损,只是那些个佃户今年夏收的时候恐怕缴不齐税。” 章熊一脸的严肃,没过一会儿,便给汉子介绍道:“良策,给你介绍,这是咱们所内的兄弟,姓曹名真,字公明” 陈操一阵尿急,脱口而出:“曹大将军?” 曹真一愣,章熊大笑道:“哈哈哈,你个良策,便是套近乎也不似你这般,老曹若是当了大将军,那我岂不是” 突然想到什么,章熊还是没有接过话头,陈操讪讪一笑,然后摆手:“非也,曹公明哥哥在下” “好说,”曹真笑道:“这种玩笑以后人多可开不得,文山,良策兄弟就是顶了老张的缺?” 章熊点头:“所内人手本就不足,老张死后咱们这边更是捉襟见肘,我先前听大哥说国相那边或许还要让县中扩大战果,继续追击逃跑的麻匪” 曹真看着陈操,低声道:“如今良策也不是外人,实话告诉你们,我今天刚刚从贼曹掾从吏那边听说,国相准备合新都之兵力,与棘阳、新野三县之卒合力剿灭麻匪。” “这么急?” 宋澈返回游缴所内,听了章熊和曹真的询问,便点头道:“公明没有听错,掾史低语告知吾等,功崇公会在五月内抵达新都国,奉今上之命前来为故功显君立祠。” “今上龙飞之前为新都侯,成为安汉公之后将这新都侯位传给了隐太子宇之四子,便是如今的功崇公宗” 陈操这才听明白,虽然在自己那个时候经常看历史小说,但涉及到新朝时期的也只知道重要的大事,比如发生在地皇四年的昆阳大战 “是以国相为了肃清新都周边的宁静,已经给南阳不对,这里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今上改制之后,在天下设立六队之郡,咱们南阳,已经改名为了前队,郡君甄阜现在已经成为了前队大夫” “国相给甄大夫去文,要求郡中派遣郡兵前来助战,务必要将麻匪在月底全部肃清,一旦让功崇公在新都知道麻匪猖獗一事,定然会出问题。” “怎么样,良策可能适应咱们中原的习俗?” 陈操抱拳道:“多谢游缴关心” 宋澈点点头,然后看着章熊道:“所内其他兄弟现在都在育水边巡查,安国林中情况不明,掾史令吾等前往林中查看,小心麻匪钻空子返回” 陈操着木叉跟在后面,活脱脱一个二鬼子扫荡的造型,没有丝毫的英气,为了不让众人怀疑,他自己只在内里揣了一把手枪,背包都放在了所内属于自己的宿舍床下。 路过路口,一股腥臭扑面而来,一行人让开道路,一脸板车上面齐整整的放着一车的人头,只听前头带路的宋澈说着:“想不到当百亲自押送,真是辛苦。” “哈哈哈,我等大获全胜,斩首一事岂能随意,倒是宋游缴你要进山巡查,且小心一些,昨晚那些个麻匪或许没有逃离。” 他们在前面对话,陈操却亲眼看着两个熟悉的头颅,一个是那个不开口的年轻人,另一个则是夸赞自己背包好看眼露精光的老头。 两人的头颅放在最下面,剩下的,大多数陈操好像都是似曾相识。 胃中再次翻江倒海,倒是比之昨晚要好了许多,可仍旧忍不住退到路边,狂呕不止。 所内同是‘兄弟’的黄纯上前,给陈操拍打后背,然后把腰间挂着的水袋递过去让其漱口。 陈操的行为自然是让押送的县卒好一阵嘲笑,等到连当百周勋都离开之后,陈操这才开口道:“那两个都是先前的民夫,怎么成了麻匪了?” 众人听完后都笑而不语,倒是和陈操一起走在最后的黄纯是个话痨,趁着离着队伍较远,才给陈操低声说道:“如今官军剿匪皆是如此,当百周勋虽隶属于县中,但实际归郡属正,连率梁丘赐管,他若是把功劳占据之后上报,便是国相那边不作为,梁丘连率自然也要算上一功; 郡中承平日久,如此大事,五威司命的人和绣衣使的人都不会坐视不管,是以以死人之头冒充麻匪首级,却也是一件大功” 陈操算是听明白了,这就是典型的杀良冒功,那些民夫若是死在混乱中也就算了,可是 想到此处,陈擦忍不住询问:“死了也就罢了,若是他们还活着,他们不担心家眷闹事?” 黄纯摇摇头:“兄弟你倒是想多了,征召来的民夫,大部分都是各乡闾大户的佃户,亦或者流徙的囚徒,杀了也就杀了。” 陈操心中一阵骇然,如此黑暗的事情让他这个正义感爆棚的人知道后简直是侮辱他的人格,心中倒是暗暗给当百周勋记下了一笔。 地上暗褐色的血迹看的陈操头皮发麻,很显然,人头一定是在这里砍下来的。 “昨晚大乱之后麻匪的踪迹到底如何我也不知晓,等下进山之后切莫单独行动,一定要小心,万一麻匪没有离去,倒是给咱们引祸。” “以吾之见,咱们就在这里转悠一圈便是,愣是进入做甚?如若麻匪果未离去,岂不是让咱们往他们的坑里去跳耶?” 众人都纷纷附和,宋澈也是皱着眉头,这安国林不小,山高林密,便是他们进山也要有猎户带领才敢进去,昨日刚刚打了一场,还杀了麻匪三人,可谓是已经结下了梁子,不死不休了。 “倒是有道理,不如这样,咱们就在先前发现良策兄弟的歪脖子树那里去,以此为临界点,多了便不去了,”说着宋澈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县卒:“此地有留守县卒,还有几个亭长,这么多双眼睛,咱们还是谨慎一些。” 一路无话,陈操上山走得累,与一同休息的章熊靠着树坐着,这才询问道:“文山兄,前些日子你们在树下救醒我的那尿是谁的?” 章熊一愣,怒目看了看回过头准备看笑话的众人,讪讪道:“那谁,是哦对了,是许二那厮的。” 说完反过来安慰陈操道:“良策兄也莫在意,当时情况紧急,四处没有找到水源,是以那厮自作主张以尿泼醒你,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开怀便是,不必与许二那厮计较,毕竟那厮只是个闲人而已。” 陈操摇头:“那厮当时火气比较大” 扑哧 有人忍不住闷头笑出了声,便是连前面的宋澈也是忍俊不禁,章熊害怕露陷,赶紧起身大声道:“行了别休息了,赶紧巡查完咱们回去好交差。” “就是那人,我看的清清楚楚。” “要为大哥报仇” 新朝盗匪没有山大王的称呼,统称‘渠帅’,陈操不知道的是,昨晚他第一枪打死的那个大汉,便是马氏兄弟的老二,负责给身为渠帅的马氏老大掩护,而他昨晚死在了陈操的手里,也让手下剩余的二十几个弟兄没办法回去交差。 幸好今天陈操运气好再次进山让他们发现,不然这帮人就真的只能走空一场。 “对方人数十三人,咱们还有二十七个兄弟,两两相对,正好剩下那厮,由我亲自给大哥报仇。” 众人抵达歪脖子树前,转悠了一番,章熊便喊道:“行了,样子也做足了,撤” 咻 一声破空,当先一箭正中尾部一名从吏,箭矢透喉而出,当场毙命,端的一手好箭法 “大家小心,快躲到树后” 陈操一把拉过黄纯,先前从吏中箭之后他第一个想到躲避,而从箭矢的方向来看对方应该在西北方向,是以未等宋澈大喊,他早已躲藏起来。 毕竟陈某人惜命 “良策兄果然聪慧过人” 黄纯话音刚落,一支箭矢咻的一声正中他们躲藏的桉树,吓得两人立刻趴了下去,未等众人反应,四周林中敲锣打鼓的喊杀声四起,有不明情况的从吏吓得当即掉头就跑。 “哇呀呀” 一名麻匪举着一把环首刀朝着宋澈等人杀来,便见宋澈拔出了一直携带的佩剑迎了上前,四周立刻出现十几个人影,不多时便和游缴所的从吏战成了一团。 陈操与黄纯刚刚走失,此刻连滚带爬的从山坡上往下跑,一不留神撞在了一颗桉树上,整个人头晕眼花。 感觉自己已经远离了战场,陈操摇了摇昏痛的脑袋,然后朝着西北方往上走,想去离远一点去看看情况,刚刚越过一丛蒿草,内里的情况让陈操顿时愣在原地。 蒿草内往东南方站着七个大汉,另有一人盘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八人听见动静转头一看,正是已经被吓得原地不能动弹陈操。 那大汉睁开眼睛,边上一人狰狞的笑道:“大哥,正是这人” “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操正要行动,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响动,旋即一把长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啪嗒 陈操手中的木叉掉落,他本人突然朝着对面的八人跪了下去:“诸位好汉,别杀我,小的什么都说” 周遭一阵嘲讽,领头汉子道:“就这厮这骨气,大哥死在他手里我是不信的,小儿曹,你且老实回答,杀我大哥的是谁?” 陈操手一指:“上面被围攻的,当中一个身材有八尺左右的大汉。” 陈操说的是章熊,他其实猜到那尿是章熊的,现在是存心报复。 “好得很,那就先杀了你,再去给我大哥报仇,谅你老实说话,某家便留你一个全尸” “诸位好汉,小的有一句重要的话要讲。” “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说” 一群人且不知道,跪在地上的陈操趁着说话转移他们注意力的功夫已经伸手进了怀里,打开了枪击的保险。 陈操抬起头,笑道:“圣人云,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 几人都懵了,他们没读过书,哪知道这些话。 “圣人说过这话?” “管他的,先斩了他” 身后的汉子高举长刀,正要下手,陈操立刻朝着左侧方一个翻滚,掏出手枪,抬手一枪,当先打中身后的麻匪,然后未等前面八人反应过来,接着连开数枪,打中四人,领头的汉子见状大骇:“这厮会巫术” “快跑” 很显然,陈操和他们的距离就在七步左右,当年他所在的团体,他都是射击冠军,全国移动靶大赛上也是亚军,当时靶子速度比现在这几人奔跑的速度还要快。 ‘炯炯炯’ 接连三个点射,三人应声而倒,只剩下那个领头汉子,还站在原地双脚发抖,陈操慢慢靠近:“说,你们的意图是什么?” “” 再次一声枪响,领头汉子到底,陈操没敢打脑袋,毕竟打了脑袋要露馅,所以在开枪之时都是朝着他们的心脏位置,神枪手出身的他,九枪便撂倒了九人。 现在杀人比之昨天要顺畅许多,没了颤抖的感觉,走近一看,中枪倒地的人胸口位置都在流血,陈操想了想,便从地上捡起一把刀,照着中枪的位置猛然刺下去,然后使劲的搅动起来。 呕 陈操再次呕了几下,不过这一次他倒是要轻松许多,眼见着掩饰成功,抬头也似乎听见了上面的战斗好像接近了尾声,却不知道谁胜谁负。 得赶紧砍头。 陈操刚刚将刀从最后一个麻匪的胸膛抽出,就见着宋澈和章熊几个冲进了蒿草从内,正见着陈操提着滴血的刀看着他们。 这下连砍头的时间都没有了。 还好先前已经把枪收好,而麻匪的枪伤也全部被他搅烂,不留一丝破绽,陈操也不相信他们会给这些贼人开膛验尸。 “这良策兄,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黄纯也挤了进来,他身上沾着血迹,显然刚才陷入了搏斗。 陈操一丝不苟道:“先前我在高处看见这群人埋伏在此,想来是欲对我等不利,是以赶来处置,未等砍下这些人的头颅,你们却来了,怎么样,上面的战斗如何?” 宋澈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一名麻匪的尸体前蹲下观察,黄纯倒是爽性:“有大哥和文山在,咱们这些兄弟当臂助,区区十几名麻匪,剿灭也不成问题。” 章熊哈哈一笑:“你倒是会说,跑了的那五个你去追回来?” 开打伊始便被弓箭射死两人,以十人对战十八人,跑了五个也是理所应当,陈操仔细观察,宋澈和章熊手中的兵器都已经卷了刃,无法再使用,必须送到匠作坊重新回炉。 宋澈观察了良久,这才站起身,二话没说,在陈操的肩头拍了拍:“好文山,立刻派人回去通知掾史,记住,切莫声张,以免让县卒再抢了咱们的功劳。” “想不到良策是如此的厉害,先前你还给咱们说你是走商的,可现在看来,你这话着实有些问题” “指不定人良策家里有武将也说不一定。” “听说蓬莱外海多有夷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不会有” 作为主角的陈操此刻还在发呆,他在想着二十二个人头该怎么算,听到众人的话,他开口解释道:“蓬莱外海有倭奴国,国中武士成群,每个武士都精通剑术刀法,我家以前常在倭奴国走商,有幸结识了一个武士为师,习得倭奴国之刀法。” 瞎吹也不是什么难事,此话一出口,众人纷纷点头,因为根据之前的情况,这种解释完全说得过去,至于当时被麻匪擒获,陈操顺口解释自己杀十人没问题,多了就不是对手,毕竟敌人便是不动手,全部冲上来用人堆也能把自己给堆死。 不多时,宋澈从县邑返回,带回了重要消息:“功劳无法独占,不过掾史也给咱们争取了大部分好处,从县库拨丝帛五十匹赏赐于我等众人,另外,我把良策的功绩报了上去,与公明一同顶替昨晚死去的育水左右两亭亭长之位,至于文山,掾史已经从功曹掾那里将你提拔为育水乡游缴” 亭长,微末小吏,受乡游缴管辖,不过从此陈操倒是成为了正经的小吏,不再是从吏这等身份。 而即便是升了官的章熊,却也是乡游缴,受到县游缴的管辖,名义上升官,实际上依然是宋澈的小弟。 陈操多少有些失落,便是他知道的秦时的功勋法,自己斩杀盗匪九人,至少能从二十等爵升迁到第十一等,相当于县宰的身份。 而此刻,一番操作下来,还是隐瞒了县尉那边,所得功劳也不过是从从吏变成了亭长。 “想到年流氓邦也不过从泗水亭长成为汉高祖” 不过陈操依然好奇,黄纯依然是县游缴所从吏,自己却成为了亭长,按道理,他的资历比起黄纯不如,宋澈为何会这般帮忙? 虽然功劳不大,但有却比没有强,得了丝帛的众人也是皆大欢喜,毕竟这东西也是硬通货,于是乎众人当晚便在游缴所内来了一场狗肉大会。 陈操许久没有吃肉了,忽然吃了这后世的人类‘儿子’,也感觉味道实在是不错。 一坨盐水煮狗肉,瓮中仅仅放了一些野生的花椒和少许的姜片,陈操吃了一片,感觉味道差了一点,随后才想到,便是炒菜这种东西也是从宋朝那会儿才慢慢的兴起,宋朝之前,蒸、煮是主要的庖厨之法。 鬲中蒸的是粟饭,这种黄黄的小米饭,陈操在后世是完全吃不习惯的,也只有高档餐厅用小米制作的蟹黄粥能够入味。 章熊满满一碗粟饭,上面盖满了黄豆酱,吃的不亦乐乎,陈操兴许也是饿了,照着做,别说,简陋的环境下,这种吃食却是最高档的饮食。 “怎么没有酒?” 陈操一问,众人哈哈大笑,黄纯插话道:“良策远来不知道情况也不怪你,今上五均六莞之政下达之后,有一‘群饮’罪,咱们这里十多个人,两人以上便是犯了群饮之罪,咱们又是游缴所的人,那是知法犯法” “咱们也要抓犯群饮罪的人,所酿之酒,全部充公,哈哈哈” 众人大笑,宋澈这时才从屋内走出,手里抱着一个坛子,插话道:“酒喝不得,不过咱们也可以效仿豪右之家,一起喝一喝甜醴却也不算群饮之罪了” 一众人纷纷叫好,封口一打开,一股子香甜气息扑面而来,陈操老鼻子了,一闻就知道这是醪糟,只是不知道这东西叫做甜醴 想到此处,这醪糟也有酒的味道,再看宋澈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先前黄纯和章熊的群饮之罪也变成了那句老话: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