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融》 第1章 昆仑掌门初入江湖 “珠儿、兰儿,快些进来。” 正在庭院晾晒衣衫的姑娘们听到夫人的召见急忙甩干了手上的水珠,一前一后朝着屋里跑去。 夫人身着一袭淡色绸衣,腰上系着条玛瑙腰带,上绣几朵华美的曼陀罗花,一支点翠金蝴蝶别在髻上,与她两支闪着光亮的珍珠耳坠相应和。足下的玉鞋苏锦织面,宝石坠表,甚是耀眼。夫人吃斋念佛,从不穿的这样华贵。两个丫头好奇地打量着打扮华丽的夫人,竟一时忘记去问所唤何事。 “珠儿兰儿,快去催促厨房快些上桌,客人就要到了。”“夫人,客人是谁啊?”螺珠大胆泼辣,忍不住问了一嘴。夫人看来今日甚是欢愉,笑着回答她,“昆仑派新继任的风掌门。”螺珠“哦”了一声,便拉着梓兰退出了房间。 “螺珠姐姐,这风掌门是何许人?竟让夫人如此重视。我们承南山庄在江湖上也算是鼎鼎有名,这些年多少江湖名士前来拜会庄主,也未见夫人这般。”梓兰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螺珠,她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小螺珠一岁,生得美丽端庄,眸子里透着一股灵气,让人看了便喜爱。螺珠看了看她,慢慢回答道:“昆仑派的风老掌门去世后,留下遗诏让他的儿子风邪子继承掌门。江湖上都传言他武功奇高,使得一手绝世好刀。只是这江湖上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不过都是传言罢了。”梓兰目不转睛地看着螺珠,应道:“我倒对这个风掌门兴趣大得很,一会且看看。好了姐姐咱们快去吧,晚了可要误事的。”姐妹两个手挽着手欢欢喜喜地走向厨房。 待她们回到正堂的时候,见庄主和夫人早已斟好茶端坐等候。见这严肃气氛,二人也不敢怠慢,赶忙收了嬉笑,一左一右立在夫人身旁。 “风某人来迟,让雷庄主与夫人久等,失礼失礼。”堂下一阵热情的声音传来,一位风度翩翩,约莫十八九岁的公子领得一人上堂来,他一身白衣胜雪,雪白的发套将飘飞的长发高高竖起,眉清目秀,白净英俊,手中摇着一把雪白的折扇,上呈昆仑之雪景,以飘逸飞扬之草书书“风”一字。昂首微笑,大步向前,上堂便坐。毫无一拜访者之恭敬,而似乎已入住此处。 雷涛刚刚酝酿好且已经呈现在脸上的毕恭毕敬的神色凝固了,雷夫人也尴尬地起身,为自己为一个后生如此装扮感到可笑。梓兰和螺珠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传闻中盖世无敌的大侠风邪子竟是这样一位年轻公子。 “久闻雷氏夫妇‘纵剑双雄’的威名,雷庄主又是家父旧友,早已钦慕。今日得见,果然气宇非凡,名不虚传。”风邪子有意打破这让人尴尬的沉默,忙站起身来拱手作揖。雷涛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怠慢,于是答道:“哪里哪里,风贤侄年少有为,雷某才是佩服。我与你父亲有旧,他的儿子如今这般少年英雄,我也替他高兴。”说着上前拍了拍风邪子的肩膀,并未作揖还礼。 这一拍不要紧,雷涛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气透过掌心直逼丹田,刺得他呼吸凝固,脉搏静止。他赶紧运足功力向外紧逼,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内力反逼回来。这股内力至阴至寒,正好克制了他至刚至阳的功力。雷涛感觉全身彻骨的寒冷,他的胡须和头发正一根一根凝结成冰。再看风邪子,他神态轻松,面带微笑,丝毫没有给雷涛的内力伤到半分。 雷夫人见状,想要上前。雷涛却佯作镇定示意不要。螺珠和梓兰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堂堂剑魂竟然对一个年轻人的轻轻一击如此无力。 风邪子悠闲地接过随从递来的一张帖子,突然停止发力。雷涛一个踉跄扑向前方,被雷夫人一把扶住。“风贤侄内力深厚,雷某自愧不如。”雷涛极力想掩饰自己元气大耗后的疲惫。“哪里哪里。”风邪子回答着,转手递过帖子。雷涛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匆忙吩咐珠兰二人招呼客人进餐。风邪子也不推辞,带着随从便跟着两个丫头去了。 菜肴丰富,美酒香醇,一来二去,几人都有了醉意。席间梓兰一直脸颊绯红地盯着这位风度翩翩、举止优雅的年轻公子,却丝毫没有注意,风邪子旁边的随从不止一次向她透出疑惑的神情…… 更深夜阑。 “师兄,帖子中写的什么?” “昆仑派广邀天下群雄于年末前往昆仑山参加新掌门继任大典,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这风邪子居然已经把寒冰大法练到这样的程度。师妹,你且歇息,叫我好好想想。” “风叔,方才怎么一直盯着雷夫人身旁的小丫鬟看个不停?”二人走在漆黑的夜里,风邪子突然扭头对旁边的随从问道。“掌门好眼力啊。”这个叫风震的随从回答道,“属下总觉得那姑娘似曾相识,像以前见过似的,只是死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都活几十年了你这好色的毛病怎的还是改不掉。”风邪子开起了玩笑,“一见到漂亮姑娘就说是似曾相识,一个劲盯着看。我还不知道你啊。”“掌门说是便是吧。”风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方才那姑娘倒是一直盯着掌门看呢,说真的,我有时候看那姑娘,却觉得她的神色和掌门像的很。”风邪子笑了笑,正欲答话,忽的脸色一变,大喝一声:“谁!”紧接着一个黑影从树上一闪而过,刮落几片树叶,迅速地消失了。风震反应过来,提剑欲追,被风邪子拦住。 “追不上的,此人轻功极好,是个女的。”“怎的会有女人跟踪我们?莫不是雷夫人?”“不会,她没有理由跟踪我们。这女人身子轻盈,三十岁左右。” 二人都陷入了沉默,瑟瑟的冷风刮得树叶沙沙作响,那嵌在夜空中的一轮皎月也渐渐模糊,与二人一同陷入了沉思…… 第2章 珠兰二人街上遇袭 再说梓兰,已是三更时分,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闭眼脑中便尽是那白衣翩翩的身影,挥之不去。她的心思早就被躺在一旁的螺珠观察地一清二楚。 “我说好妹妹,莫不是心切切念着某人,情窦偷偷开了吧。”螺珠故作惊讶地偏过头去问道。“哪有了,我的好姐姐,怎么这么说呢,我,哎呀。”梓兰突然紧张起来,一张小脸已经羞得通红。“莫说姐姐多嘴。”螺珠又接着说,“若你和他能成,可真是少年英雄配这玲珑美人呢。”“姐姐,你可别说了。再说,再说我便不理你了!”“哎呀我的好妹妹,我不说便罢,不说便罢。” 左右也睡不着,梓兰便穿上衣服想去门外透透气。螺珠看着她的背影,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月光如水,淡淡地洒在这石桌上,装扮这静如碧湖的夜晚。梓兰独自坐在石桌上,仰头凝月,心神恍惚地想着事情,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力,索性也不再想了,单是抬头望着月亮。这月亮真美,真亮,好像,是谁的眼睛似的。 突然“嗖”的一声,一个黑影从梓兰面前一掠而过,打破了这和谐的夜色。梓兰惊得“啊”一声叫出来,惊恐地站起身,连连后退几步,紧接着她听到一阵猫叫。 “兰儿,怎么了?”房间里传来螺珠焦急的声音和她正急速穿衣的响动。 “姐姐,没事,是一只黑猫惊着我了。” “那你快点进来,看到黑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梓兰素不信这些,然而那一阵猫叫还是让她心底发凉,于是便看了看四周,听话地进了屋子。 黑暗中,那黑影长长舒了一口气。一跃翻过墙壁,消失在夜色中。 那雷庄主自风邪子离去后,突然宣布闭关三月,任何人不得打扰。丫头们倒也没那闲工夫去理会主人家的事情,单是做好分内之事就够了。只是这梓兰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这白衣翩翩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啊晃啊,弄得她无法静下心,几次险些打碎了夫人最爱的花瓶。左右自己也是力不从心,梓兰索性跟夫人告了病假,整日一个人呆在房里不愿出来,螺珠也奈何不得。 这一日,雷夫人将珠兰二人唤到身旁,对她们说道:“师兄闭关前曾细细嘱咐过我,一定要好好照顾那周氏,她这两日而不知怎么的,那么大的脾气,总是嫌厨房饭菜不好,几次把伺候她的丫鬟打出来。我看这几日兰儿似乎是不太舒服,索性珠儿陪你出庄,去那香依楼买她最爱吃的糕点,顺便散散心,免得叫旁人说,我亏待了那周氏。”珠兰二人答声“是”,双双退出了房门。 说到那周氏,其实就是雷庄主的二夫人,叫作周簟。十五年前雷氏夫妇出游,看见一个小女孩衣衫褴褛的坐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心有不忍便带回了庄中。这女孩便是周簟,当时不过十五岁,可惜是个哑巴,但生的貌美,沐浴更衣后,竟是个美丽温婉的娇弱女子。雷庄主让她留在庄中做个丫头,没多久就对她生了情愫,雷夫人自知拗不过师兄,只好由他纳妾。只是这周簟性子古怪,喜怒无常,雷夫人从来也不让自己的丫头与之过多接触。不过周氏貌美,深得雷庄主宠爱,虽说十五年来并无所出,倒也相安无事。 “兰儿,我这回算是占你和那周氏的光,可把我放出来了,都要给我憋坏了。”螺珠狠狠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迈开大步朝前走去。梓兰也被这庄外的自由空气感染了心情,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紧紧跟在螺珠后面。两人说说笑笑地向着集市去。 集市上人流如织,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刚刚出笼的热包子被一哄而上的人群抢了个精光,绸缎店门口摆着各式各样鲜艳的布料,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年轻姑娘来挑选。人群围着几个正在杂耍的大汉,手起锤落,胸口的大石头应声而碎,人群发出一片叫好声。即使是在喧闹的人群中,也能听到摊贩手中的钱袋里叮咚作响的声音,饭馆门口的两三个小二已经忙得有些顾不过来了,一拨客人涌进,又是一拨客人涌出。连医馆都没闲着,前面排起了长龙。一个个容光焕发的人在街上走过,好不热闹。 “真是太久没出来,都有些不适应外边的环境了。”螺珠忍不住感慨,“和这里比起来,山庄真是太无聊太冷清了!”梓兰以前最多是和夫人出来办些事情,出庄次数不多,看到眼前这景象,一边好奇地东望望西望望,一边手把螺珠的衣角攥得紧紧的,生怕离开了一步。“妹妹,你怎么这样胆小。好了,都出来了就放开一点嘛。时间还早,我们先去逛一圈,晚了再去香依楼吧。”螺珠笑着抓住她的手朝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跑去。梓兰慌得紧紧拉住她的手,一步也不敢离开。 “这珠花真好看。”螺珠的目光停留在了面前摊子一支精致的珠花上,忍不住拿起来试戴,“兰儿,漂亮吗?”螺珠戴好珠花问道。“好看呢,显得姐姐又年轻了。”梓兰赞美道。“属你嘴甜,不过说的我好像老得很一样,姐姐也是碧玉年华呦。”螺珠俏皮地取下珠花,拿给梓兰说道,“帮我付账,我去那边买两个包子,马上出笼了,晚了可又要给抢光。”“姐姐,你等……”梓兰还没说完,螺珠便一溜烟跑进了旁边的包子铺。她只好把珠花递给小贩包好,掏出钱来付账。接过包好的珠花,梓兰也朝着包子铺走去。 “哎呦谁啊,走路不长眼睛。”一个敞着衣衫醉醺醺的大汉猛地撞上梓兰,她手中的珠花都撞到了地上。梓兰见这人衣衫不整醉气熏天,也不愿意招惹些是非,弯腰捡起珠花就想要快速离开。不料她刚刚起身,这大汉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朝着几个同行的大汉嚷道:“瞧啊,小妮子撞了人就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且和大爷我回去消遣消遣,心情好便放了你。”同行几个醉汉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梓兰这才发觉事情真的不妙,便极力想要挣扎,可那只粗壮的手死死钳住她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大声喊叫救命。街上的几个年轻小伙子挽起袖子准备帮忙,几个大汉怒目圆睁,吓得他们纷纷缩了手脚。 第3章 神秘女子街头施救 螺珠此时正捧着几个热乎乎的包子,从人群里走出来,想叫妹妹一起尝尝,却一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妹妹被几个大汉缠住正无力地叫喊。“你们在干什么!”螺珠喝道,一手丢下包子,就朝着几个大汉走去。“呵,大爷正愁一个不够玩,这下好了,多一个。”那大汉笑眯眯地看着螺珠,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怪笑。 “姐姐。”梓兰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抬起头,盈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她,十分无助。那擒住她的大汉可不管这些,另一只手朝螺珠伸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甩在这醉汉的脸上,接着螺珠又飞起一脚踹在那大汉的肚子上。“哎呦。”那大汉痛苦地呻吟起来。几个同行的醉汉见为首的吃了亏,索性挑逗的话也不说了,上来两个人就擒住了螺珠。 “住手!”人群中传出洪亮的声音。几个大汉回头一看,却钱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声音的主人竟是个骨瘦如柴,衣着破旧的年轻小伙。他站在人群前头,眼里像是怒火,又似乎有畏惧。 “哈哈哈哈,兄弟,别给大爷们充什么好汉,想来个英雄救美不也得掂掂自己几斤几两不是,瞧瞧,瘦的跟个柴火棍子似的,管好自己再说吧。”一个大汉朝那小伙轻蔑地说道。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能对两个姑娘这样无礼。”这呆头呆脑的小伙子不知深浅地走上前,“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们……” “闭上你的臭嘴!”一个大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瞧你那穷酸模样,摔在地上就爬不起来的玩意儿,他奶奶的,几时轮到你来管大爷们的闲事,给老子滚!” 大汉满口的粗话听得这小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围观的人见这伙人当真是不好惹的,便陆续有人离开,免得遭了秧。“总之……总之这样是不对的……”小伙似乎被吓着了,声音小了许多,没了底气。 大汉们一见没了阻碍,也懒得磨蹭,死死钳住珠兰二人朝前走去,二人痛苦地大喊,却也无人相助。 “放开她们!”那小伙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抱住为首的那个抓住梓兰的大汉。“啊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大汉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猛地飞起一脚,那小伙像一块被抛出的砖头一样,划出一道弧线砸在路旁的苹果摊上,苹果落得满地都是。小伙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几个大汉笑的前俯后仰,梓兰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放开她们……”小伙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抓住那大汉的衣角,攥的死死的。“神经病。”大汉感到好笑,挥起一拳,那小伙就像一只滚出的苹果一样,滚了好几米远。“不要!”螺珠大喊,梓兰也哭得更厉害了。 “放……放开……她们。”那小伙擦干嘴角的血迹,匍匐着爬过来,脸上表情异常痛苦——看来他受伤不轻。 “大哥,咱别磨蹭了,带俩小妞走吧。”几个大汉受不了这个小伙,纷纷建议道。那为首的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爬在地上的小伙,便擒着梓兰先行。几个大汉跟在他后头,准备一并离开。 人群中几个胆大的小伙子跑来扶起了他,小伙子口中仍在叫喊着“放开”,无奈那些大汉越走越远。 “姐姐。”梓兰无助地哭喊着。“别怕。”螺珠一边安慰着妹妹,一边继续挣扎,“我警告你们,最好快点放了我们。否则等有人来救我们,你们就等着瞧吧。“哎呀小美人儿啊,谁能来救你们呢,不如别挣扎了,从了大爷们算了,哈哈哈哈。”那为首的大汉转过身来,又发出一阵怪笑。 “嗖!”一支飞镖从天而降,扎在这为首大汉的大腿上。“哎呀!”这大汉放开了梓兰,双手紧紧捂住大腿,疼得直叫唤,血从他的指缝里头泊泊冒出来。“银魄镖!”螺珠眼尖,一眼认出这是承南山庄的暗器,“夫人救我们!” 众人抬头,却不见那发镖之人,只见聚庆饭庄二楼的房门正摇晃着,像是有人刚冲了进去。 “是谁!有种出来!”大汉强忍着疼痛,朝着楼上大喊。紧接着一个身材高挑,身着淡青色衣衫的女子推门出来,她以青纱遮面,留得齐腰长发,伴风飞扬,看身姿约莫二十五六,腰间配一口宝刀。“几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姑娘,该死。”只见她纤手略指,三枚银针从指间发出,针针正中眉心,三个大汉惨叫一声倒地,“杀人了!”有人叫起来,周围人群中出现哗然。 “兄弟们上,抓住这婆娘。”那为首的慌了神,连连指挥。几个幸存的大汉相视犹豫了片刻,还是全部冲进了聚庆饭庄。 “大爷,大爷,我这是小本生意,你们别……啊!”老板被大汉们一脚踹翻在地上。几个伙计上前阻拦,也都被大汉们打翻在地上。客人们见此情景,纷纷四散逃走。梓兰赶紧跑上前扶住刚才那个小伙,小伙子脸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 大汉们飞速蹿上二楼,这女子正倚着门柱,悠闲地看着他们。几个大汉畏惧地看着她刚刚发出银针的右手,右手正端着一盏香茗。“臭婆娘,敢杀我兄弟,速速拿命来!”一个大汉鼓足勇气,一步向前,朝女子的腹部一拳打来。女子冷笑一声,侧身一转,脚尖轻轻点地,身子仰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左手在这大汉的背上轻轻推了一把,这大汉竟一下子越出栏杆,直挺挺从二楼摔了下去。“砰”的一声,众人惊愕。待灰尘散去,那汉子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在定睛看他眉心,已然中了一枚银针。其余几个大汉见此,只得蜂拥而上。只见那女子毫无惊慌之色,右足飞起直中一人腹部,用力十分,那大汉大叫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倒下。那女子举起右手,饮一口香茗,突然发力捏碎被子,一个转身轻晃手掌。三个大汉毫无招架之力,像被人随意捏弄的玩偶似的,纷纷越出栏杆摔下楼去。大地发出沉闷的吼叫,扬起的沙尘似乎要吞掉这片土地。待尘埃落定,几名大汉已是不省人事,再看眉心,准确无误地扎着一根银针。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最后一名准备逃走的大汉,突然使出轻功极速绕到大汉前方,抬起右足抵在他眉心,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茶壶,又斟一盏香茗,缓缓饮下。那大汉突然惨叫一声倒地,眉心之上,银针扎眼。 那女子从楼上一跃而下,身姿轻盈,宛若鸿雁。梓兰已是吓的不能言语,那受伤的为首大汉见势不妙,也管不了弟兄们的死活,捂着腿一瘸一拐地逃走了。螺珠总算见过些世面,还算镇定,连连抱拳:“多谢女侠相救,还未请教女侠……”话还没说完,这女子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跃而去,片刻就没了踪影。 第4章 昆仑掌门造访青城 螺珠迷惑地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也突然想起来什么,拉着怔住的梓兰和那小伙子拔腿就跑。“姐姐,死人了,死……死人了。”梓兰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待奔出一段距离,螺珠警惕地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官府的人追来,便停了下来。“姐姐,那……那女人好狠,那几个醉汉……都死了。”梓兰惊魂未定,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妹妹,那些个流氓恶棍不要可怜他们。”螺珠说道,又转过头看着小伙子,“这位大哥,真是谢谢了。看你脸色不好,怕是伤的重了。”小伙子正疼得哼哼呢,一见姑娘说话了,连忙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回答道:“我没事,不疼不疼。”“我是螺珠,大哥叫什么啊?”螺珠友好地笑笑。“我叫章铭。”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头问梓兰,“还没请教这位小姐芳名。”“什么小姐啊。”梓兰的情绪也渐渐恢复,“我与珠儿姐姐一样,都是丫头罢了。我叫梓兰。” 章铭不好意思地默默脑袋,红着脸对着梓兰笑了。 “你真没事吧?”螺珠上前一步,“那几下摔的可不轻。”“不碍事的,都是皮外伤。”章铭默默用衣服遮住了手臂上的擦伤。“今日谢谢章大哥相救,来日我们姐妹二人定要报答。今日我们姐妹二人还有事在身,不好酬谢。我二人就住在承南山庄,大哥有事需要,尽管来找就好了。”“二位姑娘是承南山庄的人!”章铭显得很是惊讶,“承南山庄的雷氏夫妇可是美名远扬,我们这些人好多都受过他们的恩惠呢。”梓兰莞尔一笑,丹唇微启,“这是自然,庄主和夫人都是出了名的好心肠。那么章大哥,我和姐姐就要告辞了。希望下次能再见。你回去快给伤口涂些草药,不日便能痊愈了。”“多谢梓兰姑娘关心,二位姑娘路上小心些,我也要走了。”章铭言罢,对着梓兰憨厚地笑了笑,转过身走了。 再说那青衣女子,施展轻功如同鸿雁般轻盈,不一会就回到了青城山上。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迎面上来,替她卸下腰上那口宝刀。“大师姐,你可算回来了。”青衣女子拍拍身上的灰尘,道:“路上有些事情耽误了。何事如此紧急,连发了三道信号。”小姑娘答道:“昆仑派的风掌门来访,师父去庐山给柯掌门祝寿,我们只好唤回大师姐。” “是吗?”程若漫不经心地说。“且叫他再等候一会,我马上就来。” 风邪子此时已是等候多时,听说程若回来,忙吩咐风震准备好帖子,自己整理起装束。 “砰”的一声,门自己开了。程若双手背后,信步走入。步履轻盈,身姿曼妙,一看就是轻功极高之人。虽有青纱遮面,但仍遮不住那股英姿飒爽。飘逸的长发披于后肩,长至腰间。风邪子默默注视着缓缓走入的程若,心底里赞叹不已,程若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白衣公子,停下了脚步。 “早闻青城派青灵女侠座下大弟子程女侠武功卓越,气宇非凡,此次遗憾未见青灵女侠,然见程女侠,亦是福分。”风邪子礼,冷冷地说:“既然家师不在,有什么事风掌门便和我说吧。”首先开口,拱手作礼。程若对别人的奉承向来极为反感,勉强拱手还礼。 “程女侠果然快人快语。我这次来自然是有事在身,只是……”风邪子突然顿了一下,“女侠却不以真面目示我,难道这便是青城派的待客之道?” 程若警惕地后退了一步,说道:“这是小女子自己的事情,与青城派无关,希望风掌门有何事速速相告。” “程女侠何必如此紧张呢?我的事并不急于一时相告。可这蒙着面待客,我倒真没见过。风某人今日偏要一睹芳容,”风邪子突然施展轻功急速移向程若,一手便要将那面纱揭下。 程若惊了一跳,脚尖发力,飞速向后方移去,直出房门,移到院中停下。“早闻贵派上乘轻功‘墨兰竹影’速度极快,果真不假。”风邪子笑言,突然展开折扇,极速向程若移去。程若侧身躲开,手指快速朝风邪子点去,不料手还未触及其身,便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快闪到身后。“风掌门,请你不要如此轻薄,否则莫怪我无礼。”程若有些发怒,心想着要给他些教训,于是手指尖射出几枚银针,朝着风邪子的臂膀飞去。风邪子只一轻晃折扇,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哀鸣,一只麻雀凄叫着落地,身上扎着一枚银针。 程若后退几步,将功力逼到右掌,朝风邪子的左肩拍去,风邪子也不躲闪,稳稳当当挨了这一掌。一瞬间,程若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窖,全身功力都给镇住,无法发力,无法运功,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一样。“你……你竟然已经练成了寒冰大法。”程若痛苦万分,几欲崩溃。风邪子微笑着收力,一把扶住快要跌倒的程若。“别碰我!”程若快速甩开他的手,连连后退几步。“程女侠,风某人现在可以一睹芳容了吗?”风邪子仍然微笑着,“听闻程女侠使得一口宝月银刀,风某不才,使得正是一口雪花仑刀。既然同是使刀之人,如此有缘,就算见一见相貌又如何呢?” 程若已然是元气大耗,额上冒汗,极显憔悴之态,不愿多做言语,突然抽出腰间的宝月银刀,腾至上空,落到屋顶,运足全身功力举刀过顶,使出一招“万鸟归巢”。刹那间,数百股气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风邪子团团围住,形成一个交织着的大网。风邪子并不惊慌,轻抖折扇,掌下运功,数百股气流开始渐渐凝聚,逐渐变成巨大球状。风邪子又给一掌,气流打向院中的巨石,“砰”的一声,巨石被炸成碎片。程若已经力竭,此时就像一只折翅的鸿雁一般,从屋顶掉落下来。风邪子眼疾手快,飞上前去一把将其横抱住。程若一见竟给这男人抱住,加之这面纱即将被揭下,羞愧难当,横刀欲自刎。风邪子吓了一跳,连忙出手打下银刀,松开自己抱着人家的双手,程若立马倒下,被赶来的师妹们扶起。 “女侠莫要冲动莫要冲动,风某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风邪子慌了神,忙让风震快点拿出帖子,双手递给程若身边的一个女孩,“烦请女侠转告青灵女侠,就说我风邪子来过了。风某这就告辞,这就告辞。”言罢他带着风震施展轻功快速离开。程若看着两人的背影。极度疲惫下,竟晕去了。 第5章 香依楼中遭遇怪人 “这程女侠也是奇怪,年纪轻轻偏偏要蒙个面纱,莫不是长的丑如蛇蝎不敢见人吧。”风震一路上嘴就没个消停,“哎,掌门你在想什么呢?”风邪子心思全不在风震一路的絮絮叨叨上,猛地被一问,只好答道:“没想什么,没想什么。”“不过,掌门有没有觉得,今日程若的‘墨兰竹影’,似曾相识啊。”“你说的,可是那日承南山庄外,跟着我们的黑衣女子?”“掌门也发觉了,二人的身形步法简直一模一样,那人定也是用的‘墨兰竹影’,这种轻功除了青城派还有谁会用呢,她们可没有理由跟踪我们。”“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找家客栈啊,你不能让我堂堂的昆仑掌门,睡在大街上吧。”二人也不再多想,有说有笑地继续前进。 那珠兰二人匆匆来到香依楼,已是傍晚时分。眼见那小二准备收拾关门,慌忙叫住:“这位大哥,烦请您稍等一下,我们还有东西要买。”“打烊了打烊了,有什么明天再说。”这小二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去,准备关门。“小二哥,就麻烦你了,我们要是拿不回去,可要叫夫人责骂了。”螺珠索性撒起娇来。“夫人?二位姑娘莫非是承南山庄的?”小二闻声转过头去。“是啊是啊。”螺珠急忙答道。“二位姑娘快些进来吧,我这就去叫我们老板。”小二脸上露出了笑容,一路小跑着进去了。“奇怪。”梓兰嘀咕了一句,拉着螺珠一起进去了。 香依楼的布置干净整洁,典雅大气。除了排放整齐的桌椅板凳皆是上等木材,还有那陈列在两旁架子上的古器,也都是精致非常。摆放在前堂与后院之间的屏风是前时旧物,却不失美丽优雅,颇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墙上挂着几幅画,没有署名,画上的山水给人一种清凉舒适的感觉,虽非大家手笔,却也意境优美。“看来这老板有钱的很。”螺珠嘻嘻地笑着。“看来老板也喜欢字画,若这画都是由他所作,那我可真是敬佩。”梓兰自言自语道。 “二位姑娘久等了。”一位三十来岁,身着一身灰色长衣的瘦高男子提着一盒东西朝她们走来,“是承南山庄的贵客。承蒙贵庄二夫人对小店的抬爱,这盒桂花糕算是小店赠予夫人,不收取银两。”“这怎么使得?”螺珠掏出钱袋,拿出钱来硬塞给老板。“不用,姑娘,真的不用。”老板伸出左手将螺珠的手推开,不想这一推,螺珠竟然“啊”的一声,坐在地上。“姑娘对不起,姑娘,米某用力太猛,伤了姑娘。”那老板连连道歉。“没什么大不了的。”螺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拿过盒子,还是硬塞钱给老板。老板无奈,只得收了几个铜板。 珠兰二人告辞便走,突然一名三十多岁的大汉进得门来。他衣着朴素却十分干净,左手拎着捆棕色的长鞭,右手提着一把分量不轻的铜锤。长发垂在他的脸上,遮住了少许面孔。虽然面无表情,但眉宇之中仍然透出一股子英气。这人进门后也不看路,只朝着楼梯走去,差点就撞到了梓兰身上。“你这人走路怎么不看!”螺珠朝他喊道,那大汉回头看了一眼,又转了过去,径直上了楼梯。“哎我说……”螺珠还想继续发难,那老板上前拦住:“姑娘莫怪,顾大侠就这脾气。”“米岩,可还有烧鸡好酒,给我来上一点。”大汉正要进门,突然转头问道。“这儿正好有。”米老板拿去桌上的烧鸡美酒,准备送上楼去。“也不劳烦你跑一趟了。”那大汉的左手突然甩下鞭子,便卷走了烧鸡美酒,进门去了。 “二位姑娘不要见怪,顾大侠生性如此,没有恶意。”米岩走上前来又一次解释。“没什么。”梓兰微笑着挥了挥手,“谢谢老板,我们姐妹二人这便告辞了。”说完她拉着正在发楞的螺珠走出香依楼。 “那姓顾的真是奇人。能够左手使鞭右手使锤之人我还从没见过,还使得那么灵活。再看他的步伐,稳健有力,又听他的声音,雄厚而中气十足,必然是内功极为深厚之人。再说那米老板,推我一下虽说是无心之举,但那也绝对是一个习武之人的反应。奇怪了,小小的香依楼,居然是藏龙卧虎。”螺珠一路上念叨个不停,梓兰只能静静地听着。承南山庄有武家之书千卷,因此才在江湖上有崇高的地位。只是夫人不喜丫头仆人练武,从不让他们翻阅这些书籍。不过这样的禁令怎么挡得住螺珠呢,她生性好动,喜欢武学,凭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偷阅了许多书籍,对很多的武学都略有了解,想必她的话不会有错。 “算了,管他的呢,先填我的肚子再说。”螺珠说道,揭开手中盒的盖子。“姐姐这是干什么,若是给知道了,可有你好受的。”梓兰连忙按住她的手。“这么大一盒呢,少两个又怎么样呢?”螺珠推开梓兰的手,“我都饿了一天了。我倒要看看,这糕点怎么样的人间美味,让那周氏十余年喜爱。”“那你只许吃一个,哼,我可不吃。”梓兰别过头去。“行行行。”螺珠拿出一块糕点,一口就咬了下去。“哎呦!”螺珠大叫一声,那块糕点被她扔出一道弧线,滚落在草丛里。“什么东西啊这么硬,石头一样。”螺珠抱怨道,“那周氏什么口味,这糕点啊,还没妹妹你做的十分之一的好。”“算了姐姐,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本就不是稀奇事情,咱们快回吧,这天色见暗,万一再有什么事情可不好。”梓兰说道。于是珠兰二人收拾好盒子,一路小跑回去了。 第6章 章铭遭难深陷险境 “怎么回来这么晚?”雷夫人见到晚归二人,有些生气。“夫人对不起,是这样的。”梓兰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若真是如此,也不必害怕。”雷夫人说道,“负责咱们这里的,是刚调来的庄大人,他与师兄是至交,我与他道明原委,这事与承南山庄并无关系。至于你们说银魄镖,倒也不稀奇。师兄在上次群侠会上曾将银魄镖作为礼物各赠予各派一枚,想必是哪一派的侠女路见不平救了你们,一时情急用了银魄镖。你说这女子蒙面使银针,我倒一时猜不出来究竟是何人。你二人也不必多想,先去睡下。这会子天色太晚。糕点明日热热再给那周氏送去吧。”夫人吩咐完,珠兰二人便告辞退下了。 再说那章铭,一路上跌跌撞撞想要快些回家,身上的几处伤越发疼痛了,腹部似乎也有不适。他突然想起今日出门是要给母亲抓药的,一摸腰间,糟糕!钱袋在打斗中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无奈之下。章铭只好踉跄地绕到后山,想上山采些药来给母亲服用。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这山路如此泥泞难走,章铭摇晃着愈发晕眩的脑袋,努力地走着,只觉得步伐越来越沉重,双腿灌了铅似的难受,两眼直冒金心。忽然就栽到了地上,没了知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是蒙蒙亮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但已经被人五花大绑起来。“狗东西,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给我整这么个干柴似的东西,如何喂饱我的宝贝浮尘!滚!”昏昏沉沉的,章铭听到一个尖声尖气的嗓音在大叫。又听那个被训斥的下人解释道:“公公啊,不是小人们不尽力,官府贴了告示不让人上山,我们实在抓不到壮汉了啊。 ”章铭听到这,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他想起来自己确实看到过官府告示,说最近总有壮汉在山上失踪,提醒人们近期不要上山。自己刚才急着给母亲抓药,竟然忘了这档子事了。正想着,那尖细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且把他扔到屋里,给喂些好饭菜。免得他的血是涩的,委屈我的宝贝浮尘。”章铭此时是彻底清醒了,这是被杀人魔头抓到这里来,自己的血马上要被他喂什么浮尘,也就是说——自己完蛋了!他赶紧跳起来准备逃跑,却被两个守在门口的人按住,一个六十来岁太监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就是刚才那声音的主人,说话的腔调直叫章铭难受。“小子,你来了我这还想逃吗?”老太监发出一阵怪笑,“先给我好好吃饱,免得你的血可没有营养哦。”老太监说完就准备出门,两个手下从外边端来好酒好肉。 “你等等。”章铭突然叫道,“你把我捆成这样,怎么叫我好好吃饭,我不吃!”“是吗?”老太监笑眯眯地转过头来,“好吧我的小乖乖,那就解开你吧。”解开我?章铭一时摸不着头脑。还在想不通的时候,两个手下已经将捆他的绳子解开,将他按在地上。老太监笑着从怀中拿出一捆金色的绳子,只在章铭腰上捆上一圈,然后快速打了个结。“小乖乖你可听好了,这叫戈金绳,只在你腰上勒上一圈就行,你多走动一步,这绳子便勒紧一圈,至多你走到这房门口,便会勒的气绝身亡。所以你不要乱动,乖乖呆在这里吃饭。还有,也别想试着解开,这绳子有千般解法,任你错了一步,它便即可勒紧,你会当即毙命哟哈哈哈哈。”老太监说完大笑着离开了,一个手下幸灾乐祸地跑进来,一脚把章铭踹到了离房门最远的角落里的一块石板上。 章铭现在哪有心思吃饭呢?自己眼见就要莫名其妙做个孤魂野鬼,母亲病在家里从此无人照拂……章铭想着想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和刚才自己蹭破伤口流出的血融合在一起。 “这是什么?”章铭发现石板上自己血和泪的交融处出现了图画,似乎是一个小人耍着不一样的招式动作。有时像是雄鹰展翅,有时又像蛤蟆一样趴在地上。“这是什么东西?”章铭纳了闷,手自然地学着那个小人舞动了起来。学着学着,精神越来越凝聚,章铭不敢多走动,还好这小人示范的动作都并不难学,原地即可进行。章铭学的认真,丝毫未注意屋子外的响动。 “魏不二,你给我出来!”屋子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喊。一位女子施展轻功朝此飞来。她一身墨蓝衣衫,粉黛不施却仍露出绝美容颜。长发飘逸掩住半面玉容,浓眸似水,丹唇似血,玉鼻玲珑,身段轻盈,好一个沉鱼落雁的倾世佳人。这女子款款落地,挥动衣袖。一肌一容,令人神往,世间男子绝无不为其所醉者。 “原来是穆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啊恕罪。”老太监魏不二满脸堆笑的走出来,那张老狐狸似的脸庞上全是谄媚之色。“少废话。”那女子面无表情,“速速交出《缩骨大法》,或许我能考虑放你一条生路。”“穆姑娘远道而来,我未备上厚礼,确实有罪。可是穆姑娘方才说取我性命,恐怕是有些痴人说梦。不过,像穆姑娘这样闭月羞花的美人儿,我倒真想要一亲芳泽呢。”魏不二仰头大笑,那笑声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恶心。“住口!休要胡说,我告诉你,今日我见不到《缩骨大法》,你就准备准备明年给自己的祭品吧!”那女子厌恶地看着他,双袖中突然飞出两把尖锐的匕首。 那匕首朝着魏不二凌厉地直刺而来,魏不二眼疾手快,挥动浮尘,飞旋着后退。穆雨霖紧逼而上,双手抓住匕首,朝着魏不二直直冲去,魏不二继续转动浮尘,速疾如漩涡,直逼命门的匕首一次次给挡了回去。穆雨霖玉足踏地步步紧逼,一跃上了屋顶,紧追魏不二不放。二人在屋顶上打得激烈非常,那浮尘在魏不二手中竟像是钢铁一样坚不可摧,那短匕也叫穆雨霖耍的如同长剑一般,似有千钧之力。二人在屋顶上飞跃厮杀,那一身墨蓝伴着舞步般的功夫非常漂亮,魏不二的手下们都看的呆了。 第7章 穆家女强掳走章铭 “今日为取《缩骨大法》,我还不能杀他。但现下已经让了他好几招,若是这样下去,不知打到什么时候。不如把他逼到死角,逼问他就是。”穆雨霖暗自计划道,突然加快了招式,左攻右刺,上打下逼,弄得魏不二毫无喘息之机,自己先乱了阵脚。穆雨霖瞅准时机将匕首朝他颈间刺去,魏不二一见不妙,忙施展轻功跃向院子中的巨石,同时向穆雨霖掷出两枚毒镖。穆雨霖左袖收回匕首,左手抬掌一击,那毒镖立马改了方向,朝魏不二脚下那块巨石飞去。顷刻之间,巨石被炸得粉碎。魏不二连忙向上跃去,可穆雨霖怎么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左掌再一次运功打去。魏不二连忙双手接掌力,可这掌力哪像是一个娇弱女子内功所能达到的,掌劲刚猛,掌风凌厉,魏不二哪里是对手,他毫无招架之力,喷出一大口鲜血,直直落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来,穆雨霖右手的短匕已经抵至颈间。 “交出《缩骨大法》。”穆雨霖不愿多说一个字,但她的眼神咄咄逼人,射出一股令人生畏的寒气。“穆姑娘招式精湛,内力深厚,何必非要这《缩骨大法》?这不过是最基本的功夫,毫无基础的人都可以学会的。再说这《缩骨大法》早就不在我手中,不知现在落在何人之手了。穆姑娘不信,可以自行去搜啊。”魏不二突然露出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收起你这幅嘴脸。”穆雨霖仍旧是面无表情,“《缩骨大法》本是我穆家的东西,当年若不是让魏忠贤夺去,打赏了你这恶物,哪有今日之事?今日若是交不出来,我便封了你七经八脉,将你抛入深山之中,里头可尽是饿了几天的豺狼虎豹。”魏不二闻言哆嗦了一下,脸色变得愈加苍白,冷汗从额头上留下。但他装作受了重伤的样子,仍不愿道明。 此时章铭正按照石板上的突然凝神静气地学着,屋外的打斗声竟未有半分入他耳。章铭只觉得通身滚烫,酷热难忍,恨不能一天扎入冰窖。万般难耐,他躺在地上不住地翻滚。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章铭才觉得体热渐渐消退,不适感减弱,便爬了起来。 “奇怪。”章铭只觉得自己通身轻了不少,站起身时,那戈金绳自己从腰间滑落,跌到地上。“神了,刚才我那么激烈的翻滚,这绳子非但没勒紧,反而松了。什么戈金绳,尽是骗人。”章铭捡起绳子,自己收了起来。不注意碰到了腰,竟是细的杨柳一般。那么既然是这样,再不逃跑我就是傻子了,章铭瞅了一眼门的方向,还能从缝里看到那一把大锁。既然走门不行,翻窗户!章铭刚跑到窗户旁边,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交出来!” 太好了!这老太监看来遇上麻烦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章铭下定决心,朝窗户外边纵身一跃。不料窗户比他想得还要高些,“砰”的一声,章铭重重摔在了地上。“哎呦。”他正呻吟着,就听到一个嘴快的小手下大喊了一声:“来人啊!那小子跑了。”章铭也顾不了疼痛了,爬起来就要跑。穆雨霖闻声回头,那魏不二趁此机会连连后退,算是摆脱了匕首的威胁,突然放出一镖。“姑娘小心!”章铭看着那镖直直朝穆雨霖射去。穆雨霖闻言侧身一闪,那毒镖掠过他便朝章铭飞去。“啊!”章铭捂住眼睛,可这毒镖并未伤他分毫,而是被穆雨霖右手抛出的匕首打落旁处。章铭只觉得腰间突然一软,自己就给人提了起来。穆雨霖带着章铭施展轻功仍旧毫不费力,片刻便消失在这山岭之中。 “可恶。”魏不二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这小子是如何跑的?扶我去看看。” 在左右两个手下的搀扶下,魏不二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内。“混蛋!”他突然大叫一声,“谁让你们把他放在这石板上面!”两个手下见势不妙,转身要溜,魏不二突然催动掌力,左右一击。可怜两个手下连怎么回事都没动清楚,就稳稳撞在了墙壁之上,马不停蹄地找阎王爷去了。“把那小子给我抓回来!都去!快去!”魏不二青筋暴起,歇斯里地地吼出声来。 这章铭稍微清醒了些,才看清这带着他的竟是如此一个神仙般的倾世美人儿。“姐姐……谢谢你救了我,我们去哪啊?”章铭此时还给人家掳着在空中飞呢,一句话就说的羞红了脸。可是穆雨霖似乎并不想搭理他,依旧专心向前。“姐姐!”章铭急了,“可不可以让我先回家一趟啊,我母亲还病在床上,我这么久没回去她快急死了。”“你家在哪?”穆雨霖本不愿多生事端,可又嫌这小子聒噪。章铭一见这神仙似的姐姐终于说话了,不胜欢喜,忙说道:“我家就在这座山脚下,茅草屋,门外有课参天大树,可好认了。”穆雨霖也不再言语,带着他向山脚下飞去。 终于到了。穆雨霖落到地上,放开章铭。“多谢姐姐。”章铭朝屋里跑去,边跑边回头朝着穆雨霖喊道:“|姐姐这就是我家,你快进来吧。”穆雨霖却停了脚步。天哪!这么破旧的地方是如何住人的?在她看来,这间屋子也就门口这棵大树看上去值点钱,可任谁能搬得动这参天古木?茅屋顶上的茅草就是当柴火烧人家都会嫌不够旺,看来也就把章铭卖掉,还能值些银两。穆雨霖的思绪千拉万扯,脚步才不自觉地挪动了起来,走进屋里。 “娘!你怎么了娘!”焦急的叫喊声把穆雨霖四散的思绪迅速扯了回来,“姐姐快来看看我娘,她怎么了!”章铭手中捧着一块白布,上头是这老妇人刚刚吐出的一口鲜血。穆雨霖坐下为她把脉,断定这老妇人时日无多,便从怀中掏出玉瓶,对章铭说道:“你母亲已是病入膏肓,非要我这玉凝丸来救不可。只是事成之后,你需要速速随我离开,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章铭连忙跪下磕头,边磕头边说:“别说是一件事,就是百件,我也义不容辞,求姐姐救救母亲。” 穆雨霖于是从玉瓶中取出一丸,给这老妇人服下,又让章铭扶她平卧。半柱香的功夫,这老妇就睁了眼还能说话了。又过了半柱香功夫,这老妇竟能下地走路了。“多谢姐姐!”章铭欢喜不已,又一次磕头谢恩。“母亲,就是这位姐姐救了你。”章铭指着穆雨霖对母亲说。这老妇人看着貌若天仙的穆雨霖,眼里竟是惊叹。“母亲,姐姐还有一事需要我帮忙,我需要即刻就去,恐怕要晚些回来陪你了。”章铭说道。老妇人虽说不愿,但一想到自己的命是人家救的,也不好拒绝。穆雨霖这便携章铭施展轻功而去,老妇人在身后看着这情景,以为遇上了仙女,忙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第8章 绿萝惨死诏之疯掉 承南山庄,清晨,公鸡啼过,人们纷纷从梦中醒来。珠兰二人到厨房将糕点热好便给那周氏送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一阵砸东西的响动,接着一个丫鬟推门而出,神色匆匆。“蔷薇!出什么事了?”梓兰叫住这丫头。这叫蔷薇的丫头见是珠兰二人,忙将二人拉到一边,“我正要去和大夫人禀告呢。昨晚夜里,绿萝出去小解,今日早晨还没回来。你们知道的,绿萝是二夫人最喜欢的丫鬟,一早上就打发我们去找,结果在茅厕旁找到了尸首。庄上的大夫给看过了,人家说是内功深厚的人干的,看着没什么外伤,五脏六腑都已经震碎了。”“萝儿……”梓兰又掉下眼泪,虽说与绿萝交情不深,可是前日还在一起做饭,今天却……想来怎么不叫人难受。“这是什么?香依楼的糕点?”蔷薇指着螺珠手上的盒子问。“是啊,可是现在……”螺珠欲言又止。“算了,盒子给我,你们快去将这事告诉大夫人。我一会趁着二夫人平静些,再把这糕点送去,不然她看见你们,又要发脾气了。”蔷薇拿过盒子。 “姐姐,怎么会这样?”梓兰难过极了,问道。螺珠没有答话,她又能怎么回答呢?不一会就回到了大夫人的房间。“夫人,绿萝死了,是叫人一掌打死的。”螺珠先开口。“我已经听庄上人说过了。”夫人回答道,“我倒觉得奇怪。绿萝是二夫人手下的丫鬟,平日里人缘不错,没见和谁结仇。周氏更不说了,十几年来连庄都没出过。若是外贼垂涎承南山庄的物件,怎么打死一个丫鬟,什么都不拿就走呢?我已经查过了,庄上没丢什么。”“这样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梓兰沉默良久,突然开口,“绿萝应该是看见了什么,被灭口的。”“我也是这么想。”一旁的螺珠也开口了。“这样的可能性确实很大。”夫人说道,“可是承南山庄的人做事都是光明磊落,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夫人!夫人!庄大人来了!”一名小厮跑来。“知道了,下去。”夫人挥挥手,“怎么偏偏这时候来了。珠儿兰儿,先躲到屏风后,我看看这庄大人怎么说。” “是庄大人啊,可好久没来我们庄上坐坐了。可惜了啊,师兄正在闭关。今天你一定不许走,嫂嫂要留你在庄上吃饭的。冬伶,快去给庄大人沏茶。”雷夫人挂上笑容,迎出门去,却突然发现不对。庄诏之并非一人前来,还带着数十个手下和一名瘸腿大汉,摆明了是为抓人而来。“庄贤弟这是什么阵仗,可要吓坏嫂嫂的。”雷夫人收了笑容,故作吃惊地问道。庄诏之看了她一眼,答道:“雷夫人,执法期间,只有大人,没有贤弟。前几天的街头命案想必你也知道了,数十个大汉惨死街头,这可是一桩大案子。有人举报,这事情和承南山庄有关。”那瘸腿大汉上前一步:“没错,伤我这条腿的就是承南山庄的银魄镖。”说着拿出银魄镖交到庄诏之手上。“关于这个,夫人作何解释?”庄诏之上前,将银魄镖递出。“大人要我作何解释,我什么也不知道。”雷夫人双手一摊。 “既然关于这银魄镖,夫人不愿意解释,那可否唤出那日在场的两个丫头,与本官做个证人。”庄诏之又说道,“那两个人就是承南山庄的丫头吧,我可听这位兄弟说,银魄镖飞下来的时候,有一个丫头叫了声‘夫人’。”“此时与我府上那两个丫头无关,也和我无关。大人要叫,我唤她们出来就是。”雷夫人见软的不行,又心想反正这事情本就与承南山庄无关,索性直接叫珠兰二人出来。 姐妹二人只好从屏风后面移步出来。螺珠心想反正此事与自己无关,便昂首挺胸大步走出来。可怜这梓兰又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加上自己胆小,便只得藏在姐姐的身后跟来,也不敢抬头。“见过庄大人。”螺珠跪下,梓兰连忙也跟着跪下。“起来。”庄诏之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望着她俩。螺珠正抬头望着他,她的眼神理直气壮,看不出半点可疑,可她身后那小丫头却躲躲闪闪,不愿意抬头,看上去十分可疑。“这位姑娘,可否抬头让本官瞧瞧?”庄诏之放下茶杯,看着梓兰。梓兰心里正万分紧张,突然被这么一叫,心中咯噔了一下,但又没有法子,只好缓缓抬头。 “啊!”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一声惊呼。这惊呼中,三分慌张七分恐惧,庄诏之竟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跪在地上,对着梓兰不停地磕头,口中还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别找我!别找我啊!”大家还不明所以,庄诏之又突然跃起,将她撞倒,直直飞向房梁,站在上面大声嚎哭起来,双手乱抓,撤掉了发髻,头发披散下来蒙住了面孔,衣衫上也给抓得满是大洞。这还没完,他突然开始仰天大笑,一笑不可收拾,边笑口中还碎念着:“不是我!不是我!别找我啊!别找我!”忽然又从房梁上倒栽下,手触地面,翻滚而起,一脚踢碎了茶杯,活像个疯子一样在整个屋子里闹腾,瓷器花瓶碎了一地。“大人!大人!”庄诏之的随从们一个个急得大喊,却又不知所措。见这情景,雷夫人踏椅腾起,擒住庄诏之,即刻封住他的穴道,落在地上。 庄诏之经过一番癫狂,一落地便晕去了。雷夫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着随从们说道:“我看庄贤弟八成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可惜山庄里的大夫今日不在,你们速速抬他回去,找人诊治。”随从们谢过后,七手八脚地架着庄诏之出去了,那瘸腿大汉见自己讨个没趣,也一瘸一拐地跟着走了,一拨人马迅速消失在清晨还未消散的浓雾之中。 “你以前见过庄大人?”雷夫人突然转头问道。“不不夫人,我从没见过庄大人。”梓兰连忙摆手。“那可就怪了,他这不是走火入魔,而是受惊啊,而且,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雷夫人疑惑地坐下来。 第9章 珠兰二人发现洞口 夜半无人,微风徐徐刮过脸颊,月儿害羞地躲进云层,只留给大地一个娇羞的背影。 珠兰二人走在花园中,螺珠先开了口:“兰儿,最近庄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弄得我都睡不着觉。”“我也是啊。”梓兰接过话,“庄主闭关不过一月,就发生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不过姐姐,咱们又不是主人,与咱们何干。快快,姐姐来追我。”“我可没心情和你胡闹哦。”螺珠拒绝了她,二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梓兰就不安分了起来,拍了下螺珠,就朝前跑去。 “哎呦。”梓兰被什么东西垫了一下,扑到旁边的花丛中。“叫你不当心。这是什么东西?”螺珠笑了一下,弯腰查看,看到了一块灰白色的石头,便捡了起来。这石头螺珠认得,是绿萝之物。这是她半年前朝一个半仙求的护身石,可保平安。这石头呈灰白色,通体光滑,只有一个小坑,她们当时还常常打趣绿萝,说怎么一天带个这么沉甸甸的东西。这石头螺珠见过不止一次,所以确信自己不会认错。绿萝是迷信之人,所以非常宝贝这石头,绝对不会乱丢。那么既然绿萝的尸首是在茅厕旁边发现,那么这石头怎么会在花园?螺珠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姐姐,是什么东西啊?”梓兰拍拍身上,站了起来。“没什么,就一块石头。”螺珠悄悄收起那块石头,她知道梓兰胆小,怕把她吓着。“姐姐你快看这是什么?”梓兰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扑倒的花丛里有一把匕首,深深地插进土层。二人蹲下来,“谁插在这里的,不怕弄坏了花草。”螺珠伸手去拔那个匕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拔不动。蹲在一旁的梓兰突然说道:“姐姐快看这是什么?”说着抓起绑在匕首握把上面的吊坠,这坠子很是精美,好看极了。“还可以转呢。”梓兰开心地将那个吊坠绕着匕首转了一圈,突然二人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姐姐!”梓兰吓得丢了吊坠,就躲到了螺珠后头。螺珠也吓了一跳,一手护住她,警惕地看着周围。忽然这匕首两侧的花丛开始自行移动,片刻便出现了一条通道。“这竟是两扇门。”螺珠看着两边的花丛,惊讶地说。 梓兰看着黑乎乎的入口,什么也望不见。“走,进去看看。”螺珠直觉里头有古怪,不由分说地拉上梓兰就走。“姐姐别!”梓兰想挣开,却被螺珠硬拽了进去。洞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梓兰胆小,死死拉住螺珠不敢松手,螺珠纵是胆子大些,可姑娘家谁不害怕这黑乎乎的地方,倒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进来了,但现在既然走到这里了,也只能屏住呼吸,缓步前行。 “姐姐,你可别走了,瞧这黑乎乎的,万一咱们闯入了庄中禁地,可就惨了。”梓兰不敢再往前,停下不愿意再走。“你瞧瞧你,庄主还在后山闭关,咱们就算闯进禁地,又有谁知道呢?罢了,既然你这么怕,咱们走吧。”螺珠其实心里早已发麻想要离开,梓兰这么一说,正好有个台阶,也就顺水推舟了。姐妹二人转身往回走,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入口。 突然二人觉得身后一阵劲风刮过,一个黑影便飞速从二人身边一掠而过,差点带了梓兰一跤。梓兰惊恐不已,正要大叫,被螺珠一把捂住了嘴巴,紧接着二人听到一阵猫叫。“又是那只恼人的黑猫,竟然吓我两次。”梓兰如释重负地说。螺珠没有言语,凭借她在雷夫人身边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她能够断定,那绝不是猫,而是一个人,一个轻功极高之人。她趁着梓兰走在前面,把刚刚从那人身上摸来的东西悄悄收了起来。 夜越来越深了,梓兰已经进入了梦乡,螺珠一个人坐在蜡烛旁,想着进来发生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绿萝的护身石出现在花园? 为什么庄大人莫名其妙的受惊发疯? 那个轻功奇高的人是谁? 螺珠只觉得脑袋涨的很,也便不再想了。正准备休息,又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那块护身石,在蜡烛下端详了很久,也没发现异常。她看了一眼梓兰,梓兰正睡得香甜,便又将这护身石收起来,掏出刚刚从那人身上摸出来的东西,放在桌上。这是一本书,螺珠把它推到蜡烛下,上面有四个大字: 寒冰大法 “天气这就一天天转冷了,日子过得可真快。”风震正看着眼前飘飞的落叶感叹着,突然换了一副怪怪的表情,用鼻子东嗅嗅西嗅嗅,一种如获至宝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风邪子走上前来。“嘘。”风震用手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一副陶醉的享受状,“掌门别说话,你闻,这是女人的味道。”风邪子闻言差点一个倒栽葱翻了过去,怎么这个老色鬼都知天命的年龄了这几十年好色的毛病还改不掉。当然想是这么想的,倒也不好说出来,风邪子正想调侃他一下,突然听到一阵悠扬而动听的歌声,这歌声近在咫尺,可还不知道人在何处。 “棠儿!”风邪子昂头叫了一声。一个身着绿衣的年轻姑娘从树上飞下,落在他身边,这女孩长着一张娃娃脸,圆圆的像颗小鹅蛋似的,扑棱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围着风邪子和风震二人不停地转,红樱桃似的小嘴忍不住地上扬,嵌在圆脸蛋上很是可爱。 风震一看这香喷喷的女人竟是东方姑娘,气的坐在地上就生起闷气来。东方棠调皮地绕到他后头,抬脚便是一记,“风叔叔,你方才的话我可都听的一清二楚,怎么你年龄这么大了,还是本性难移啊。”“棠儿,不许这么没大没小的。”风邪子偷偷笑着,暗想东方棠倒说出了他的真心话。“我啊,嘿嘿嘿我啊……”风震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站了起来,脸红了大半。“瞧你的脸啊,猴子屁股似的。”东方棠笑嘻嘻地说。“棠儿,你怎么私自跑下山来,我不是告诉过你,没事不许下山吗?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若是真的遇上事情,恐怕师兄我连你的尸首都找不到了!”风邪子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恐吓她说。“哎呀,师兄我错了么。谁让你下山的时候不带我啊,我就是想你了么。整日呆在昆仑,闷也要闷死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可怜可怜你漂亮的小师妹吧。”东方棠抓住风邪子的一条臂膀,摇晃个不停。她知道风邪子受不了这个。“罢了罢了,你就跟着我们,反正我们不日也要回昆仑了。”风邪子无奈地摆摆手,东方棠露出胜利的微笑,松开了抓住师兄臂膀的手,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像个得了蜜糖的孩子。风邪子看着她,心里也高兴。东方棠是昆仑唯一的女弟子,武功平平却天真活泼,毫无心机。师兄们都爱围着她转,活脱脱捧成一位小公主了。 第10章 风氏一行遇穆家女 风震看着二人亲密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东方姑娘你快好好疯一下吧,赶明儿你嫁给了掌门,做了人妻,看你还如何疯玩。”“谁说我要嫁给他了!”风邪子还没开口,东方棠就抢着说话了,“人家又不是没有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可比师兄英俊威风一百倍呢。”风邪子和风震都笑了,他们都知道,小师妹口中这个她提过无数次的人,不过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真命天子,小丫头片子,连昆仑都没出过几回,知道什么啊。 “棠儿,风震,趁着现在天还没黑,咱们加快脚步,翻过这座山,便到了舞眉道人处了。”风邪子说完,施展轻功,跃上山脊,余下两人随他身后一同跃上去。 章铭给穆雨霖带着飞了很久,终于落在一处树木丛生的陡崖旁边。穆雨霖放下章铭,吹响玉笛,三头健美无比,举世无双的小鹿驮着精美的食物朝着此处奔来。章铭看得惊奇,“姐姐,这是?”“此处名叫美鹿崖,有一百头小鹿,全部是我驯养。这些鹿全部独一无二,能通人性。”穆雨霖回答道,同时从鹿背上取下食物,递给章铭。章铭哪见过这么精美的食物,加上饿了好长时间,此刻便只剩下狼吞虎咽了。 穆雨霖看着他,也一同坐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间似乎流露一丝丝说不清的东西,像是难过,又像是后悔,她又拿起玉笛轻吹,一只白鹰从空中俯冲而下,稳稳地落在穆雨霖的肩膀上。她从鹰喙中取下只酒壶,递给章铭。章铭接来,就大口一饮,顿时满脸通红,咳嗽不已。穆雨霖只好又一次招手唤来小鹿,从它背上取下水壶,让章铭饮下。过了好久章铭终于缓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姐姐的酒醇香无比,可惜我酒量浅薄,玷污了美酒。不知姐姐如何能召唤这鸟兽,真是神奇。”穆雨霖伸手送了白鹰,对章铭说:“这本不是什么难事,你若帮我一个忙,我倒可以把这召唤鸟兽之术告诉你。”章铭听了,连连摆手,说:“姐姐救了我和母亲的性命,别说是一个忙,就是一百个忙我也该去帮。” “是这样的。我……”穆雨霖话刚出口,突然站起身来扭头大喝一声,背后那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在活动,突然探出个姑娘的脑袋,原来是东方棠三人。“师兄,风叔叔你们快看啊,这有个神仙。”东方棠跳了出来。风邪子和风震紧跟着走了出来,数目对视,都怔住了。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貌若天仙的美人儿,尤其是风震,那双直勾勾的眼睛盯着穆雨霖片刻都不愿意移开。穆雨霖正为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三个人感到奇怪,突然发现风震色眯眯的眼睛一直上下打量着自己,不由得怒从心起,抬手就是一镖,直直朝风震射去。“砰”!镖被风邪子伸出的折扇挡住,掉落在地,折扇上出现一块乌黑。“仙姑这是何故?”风邪子微笑地看着穆雨霖,语气平和。“你这随从心术不正,竟打起我的主意。”穆雨霖看也不看他,气还未消。“是我管教不周了,在此给仙姑赔罪。”风邪子朝穆雨霖拱手鞠躬,“我三人因为不熟悉地形,天色幽暗,误入了仙姑圣地,望仙姑莫怪。”穆雨霖见他这般彬彬有礼,不似什么不正经之人,便摆手让他们离开,自己又坐下。 风邪子再次行礼,带着东方棠与风震准备离开,突然一个转身,手中折扇化作一把利刃,朝穆雨霖直刺而来。“小心!”章铭真准备起身去护,一只小鹿飞快地冲上去挡在穆雨霖身后,刹那间便倒在血泊之中。“小子。”穆雨霖站起身来,眼中充血,“你找死吗?” 她的袖中突然飞出两把匕首,像两条银蛇一般飞速地像风邪子刺去。风邪子灵活地向后躲闪,侧身一偏,腾至上空。穆雨霖哪肯罢休,运足掌力朝风邪子狠命打去,风邪子惊了一跳,忙回右掌抵挡。他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的掌力如此刚猛,那股掌力正一点点朝着自己逼来,他只好左手运功想要将这股内力推回,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内力反推回来。此时眼前的美貌女子就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巫女,稍有不慎就会被她取了性命。风邪子头上开始渗出密密的汗珠,他觉得自己似乎马上就要抵挡不住。二人的掌力将这美鹿崖搅得天翻地覆,巨石腾空,草木皆倒,美鹿惊走,漫天尘埃。章铭与风震死死抱住一棵从中间拦腰折断的大树桩,掌风拂过他们的面颊,只让人觉得一层皮都快要掀下。东方棠见师兄处了下风,便将手中的雪花仑剑像穆雨霖掷去。这剑是和风邪子的雪花仑刀一起,由昆仑山上神力之巅的工匠运用那昆仑玄铁打造,又在山巅的冰天雪地里冻了九九八十一天,由老掌门风灵子亲自注入精华内力而成,仑刀沉重,仑剑轻盈,都可自抵掌风。可惜仑剑毕竟轻盈,还未及穆雨霖身,就给掌风吹得折返回来,叫东方棠接住。虽未伤到,但这突如其来的快剑还是惊了穆雨霖一跳,掌力出现偏差。风邪子趁机撤掌向后一翻落在地上,穆雨霖的掌力击在一具正被刮起的树干上,将树干炸的粉碎。一见未能伤到风邪子,她怒不可遏,一掌打出,那树干变成的粉末直直朝风邪子打去,风邪子使出一招“冰天雪地”,将粉末冻成一块巨大的冰球,朝穆雨霖反推来。着这当,风震将背在身后的雪花仑刀朝风邪子扔去,宝刀横空出世,所耀之物皆成冰雕。穆雨霖躲过冰球,见没能伤这小子,满腔怒火再次燃烧,忽觉肩上刺痛,原是旧伤发作,慌乱之下只好后退几步,站稳脚跟。 风邪子挥动雪花仑刀气势汹汹地朝她砍来,进攻猛烈,穆雨霖来不及避开,只好仓皇抵挡,只是一把匕首显然不是飞转如风的仑刀的对手,左肩已经给鲜血染红,只是一片墨蓝之上,并没有那么刺眼。穆雨霖感到肩上越来越痛,体内的毒似乎也有发作的迹象,只好放出飞镖,且战且退。风邪子哪肯罢休,穷追不舍,舞刀急砍。肩上的一片血迹已经弥漫开,几滴血已经顺着衣服滴到地上。 第11章 穆家女受伤牵旧事 “住手!姐姐已经受伤了,你为何还要相逼!”章铭放开树桩,也顾不得自身的安危,朝二人直奔而去,挡在穆雨霖面前。风邪子挥刀将他扫开,使出寒冰大法与穆对掌。穆雨霖只觉得浑身功力凝然定住,奇寒无比,忙运功抵挡。她的内力刚猛,风邪子感到一阵恐慌,寒冰大法随时有被冲破的可能!章铭从地上爬起来。不知死活地朝风邪子跑去,风邪子挥动右掌阻止了他。章铭全无内力,寒冰大法奈何他不得,但这股掌力还是给他打出了十米开外,摔了个四仰八叉。风邪子绝对不敢再有分心,穆雨霖体内的内力越来越强大,自己片刻就要支撑不住。东方棠与风震见状焦急万分,可谁也不敢上前。二人都明白,以他们的浅薄功力,碰上穆雨霖,功力被此时极其强大的寒冰大法冻住,则必死无疑! 情况万分紧急,美鹿崖就像突然刮起了一阵寒潮,平崖之上,花草枯死,天寒地冻。风邪子逐渐感到力不从心,功力开始发散。“看来我今日必死。”风邪子心想,“绝无生还之机。” “噗!”穆雨霖口中突然喷出一股鲜血,功力开始发散,连连后退几步,从崖上一跃而下,像一只折翼的神鸟在这崖上上演了一幕悲情。“姐姐!”章铭冲到崖旁,朝着山谷里大叫。突然,一只巨大的白雕朝崖下俯冲而去,接住了正下坠的穆雨霖,消失在了山谷之中。 “这妖女竟有召唤鸟兽之术,白白叫她捡了性命。”风邪子擦了一把汗,将雪花仑刀递给风震。“你为何把姐姐打成重伤!我和你拼了!”章铭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一样朝风邪子猛扑过去,被冲上来的东方棠一脚踢翻在地上,用剑指着他的喉咙。“棠儿,休得无礼!把剑收起来。”风邪子看着毫无惧色,正一脸怒气瞪着他的章铭,说道:“你怎么会认识这女子?你可知这妖女方才所用的毒镖上涂有牵机药。这牵机药入人体内,随即暴毙,死状极其恐怖,状似牵机。名门正派早就将此药纳入禁列,此女必然不是什么好人。”“她救了我和母亲性命,怎会是坏人!你走开!”章铭正在气头上,看也不看风邪子。“你不要不识好歹!”东方棠生气了,一脚踢得章铭翻了个跟头。“棠儿!”风邪子严厉地大叫了一声,东方棠只好默默地退到后方。“兄弟,不要被人利用了。”风邪子对章铭说道,然后施展轻功,与其他二人离开了美鹿崖。 崖上回归了一片寂静,章铭环顾草木凋敝的美鹿崖,不知如何是好。他突然发现了穆雨霖掉在崖旁的玉笛,连忙跑去捡起来,“姐姐,你一定会平安的。”章铭模仿着穆雨霖刚才的曲调,伤心地吹起玉笛。突然一头健硕的美鹿朝他奔来,章铭惊了一跳,继而想起是玉笛的作用。那美鹿似乎明白他要做什么,自己俯下身子,示意章铭爬上,章铭爬上鹿背,那美鹿后退几步,纵身一跃,便越过了这座孤崖。“这下好了!”章铭惊喜不已,跳下鹿背,摸摸美鹿的头,便朝山底下跑去。 穆雨霖给巨雕平安驮下山崖,放在一条小河旁,巨雕用喙沾水轻轻点在穆雨霖面上,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还没死。” 穆雨霖有些吃力地坐起来,突然胸口一阵侵心的巨痛袭来。“啊!”这阵剧痛险些让她再度晕厥过去,她痛苦地叫出声来。巨雕发出一阵悲切的嘶叫,轻轻挪动身子叫她靠着。穆雨霖强忍住疼痛,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瓶,倒出两粒红丸服下,调气压息。良久,疼痛终于减轻,勉强可以站立。殷红的血迹染红了她足下的一小片土地,穆雨霖让巨雕从她衣衫上扯下一块衣襟,勉强裹住伤口。苍白的脸色依然不见恢复,她怅然若失地看着巨雕,轻轻地说着:“这肩上的外伤倒是没有什么,只是寒冰大法已经催动了我体内离心散的毒素,再不得治疗,恐怕命不久矣。” 穆雨霖原是明朝文官穆典之女。其降生之日,七彩霞光乍现,金色凤凰起舞,父母惊为天人。小穆雨霖生下来时不哭不闹,安静甜美。穆典夫妇谁曾见过这样美丽奇异的女婴,忙请来高人解释。高人断言此女必为人中龙凤,切不可当做一般女子养在深闺之中。于是小穆雨霖八岁时,父母送其去南海学艺,这年岁愈加增长的小姑娘,竟是一天比一天的耀眼动人。她的武学天赋奇高,所有的招式只不过教习一次,便能娴熟运用,还可以自行参悟。有时她琢磨的深度连师父也自愧不如。学武数年,天下已然是寥寥无对手。穆雨霖游历大江南北,将这一身武艺除恶安贫却从不留名。当她返回南海拜会授业恩师,恩师却早已驾鹤西去。穆雨霖悲痛不已,赶去灵堂,却得到师父留给她的一封信。 信中只有三十二个字: 以你武功,天下无敌。以你美貌,众生倾倒。切莫动邪,切莫从恶。如若违之,天地共诛。 十八岁的穆雨霖沉浸在恩师逝去的悲痛之中,并未对此信的内容细想。她寻不到自己的师兄墨痕,他消失的无影无踪,没留下一点线索。穆雨霖料理了师父的后事,跪在他的墓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直到第四日,才想起要回家拜会父母。穆雨霖于是动身前往京城,日夜兼程,只为早日与父母相见。自八岁离家,除了信件往来,还未曾见过父母与弟弟妹妹模样。不知父母头上是否已经有白发,不知弟弟妹妹如今多高了。穆雨霖带着所有的思念和牵挂回京,却得到一个惊天噩耗。 原来早在她离开学艺后不久,穆府就被抄,母亲妹妹充了官奴,弟弟被流放边境。父亲呢!穆典死了,死于崇祯皇帝之手。穆家的一切拜他所赐! 朱由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破家之恨,终身不忘! 父亲是因为魏忠贤之事被逮捕的。当年的魏忠贤案闹的满城风雨,人人自危。崇祯为了彻底将阉党势力斩草除根,不惜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态度,将屠刀举起。该死之人活该,可又干这无辜之人何事?此事风波本已平息良久,却有人举报在穆典家看到魏忠贤的手记,上面写着:“穆典,良臣也。” 第12章 血染皇宫不幸中毒 崇祯皇帝再次震怒,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竟没有细细考察,便下令将穆典入狱。且不说魏忠贤一个文盲哪能有什么手记,单是有人要你死,就不需要理由。崇祯皇帝给魏忠贤的事留下了后遗症,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像是蚂蚁钻心般浑身难受。他下令将穆典严加审问。可狱卒的严加审问,不过就是严刑逼供。进了大牢的人,谁不落下个一身残废。穆典是刚烈之人,誓死不愿承认自己是阉党,最后在狱中自尽身亡。 可怜穆家侍奉四代皇帝,两袖清风,却一夜之间给人扣上了阉党的屎盆子,家破人亡。穆雨霖指天为誓:不取崇祯项上人头誓不为人。她明白以自己的武功,潜入皇宫杀了崇祯也许并非难事。可宫中的母亲妹妹,以及远在千里的弟弟,都是自己的顾虑。必须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能下手。 穆雨霖思筹再三,决心孤注一掷,隐瞒身份,潜入宫中,骗取崇祯信任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她假造身份,以一届歌女入宫。她知道以自己倾世容颜,接近皇帝易如反掌。她寻得牵机药,又觅得奇痒散,发誓要仇人以这世间最痛苦的方式死去。当她进入宫中时,宫中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几个侍卫当即昏倒,前来质询的侍卫长鼻血流了满满三碗。 没有人见过这么美丽的人儿。 她被蒙着面让那些献殷勤送到崇祯面前。缓缓解下面纱,和崇祯四目对视,露出那张绝美却没有表情的面庞。世间竟有如此美色!崇祯按捺不住心情正欲起身,突然对上了她直射而来的目光。这举世无双的美目中没有一丝温柔,射出的是阵阵寒意。崇祯感到毛骨悚然——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留在宫中,做一名舞女。”崇祯说道,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人们惊讶于皇帝竟然对如此人间尤物无动于衷,穆雨霖更是惊讶,袖中毒镖差点发出,然而她没有。 于是她就这么成了一名宫中舞姬,被所有女人妒恨,被太监垂涎。崇祯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戒心和敏感,从未与她独处过。穆雨霖度日如年,如坐针毡。她无法忍受每日仇人近在咫尺自己却无所作为的感觉。终于在一天她再也按耐不住,蒙面杀进皇帝寝宫,一刀斩在龙床之上。 一切做的悄无声息,穆雨霖正准备掀开被子,突然寝宫之中一片大亮,几十上百个守卫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床上的稻草人作为诱饵,崇祯设计好了整个陷阱,就等待她的到来,验证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这个女人要杀自己。 穆雨霖杀出一条血路,她认为凭借着自己的本事,逃出去易如反掌。但她显然低估了这数百位高手的能力。她不知道崇祯前几日已经摸清自己的底细,也不知道面前的陷阱是专门为自己设置的,害怕面纱挑掉给人认出来害死了家人,拼杀之时多有顾虑,肩上挨了一鞭子。好在只是皮外伤,穆雨霖心想不可纠缠,于是施展轻功,逃了出去。 穆雨霖逃出宫外,逃到一所破庙中,准备换好衣衫潜入宫中继续伪装。突然肩上剧痛,紧接着似乎胸口撕裂,痛不欲生。穆雨霖这才意识那鞭上有剧毒——九顶离心散。那是宫中剧毒,中毒之人心肺剧痛,无法忍受。若没有解药,普通人最多坚持一个月。以穆雨霖的功力,撑下两个月应当没有问题。她掏出师父曾赠的镇心丸服下,调息运功。眼下,只有先潜入宫中,寻得解药,再伺机刺杀皇帝。 她换好衣服,偷偷潜到宫墙外,准备回去以免给人生疑。天真的穆雨霖直到看到宫墙上悬挂的两颗人头才意识到自己早就被人算计。她跳上宫墙,摘下人头和旁边的圣旨: 穆家犯上作乱,现将林氏与其二女斩杀,其子凌迟。其大女是为通缉要犯,抓之赏白银千两。 穆雨霖一口鲜血喷出,差点不支倒地。好啊,崇祯小儿,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我。父亲、母亲、妹妹、弟弟,我一定为你们报仇!一定! “抓住她!快抓住她!”几个侍卫看见了宫墙下的穆雨霖,纷纷叫嚷起来。穆雨霖站起身来,眼睛血红,看也不看,抬手便射。几个守卫当下成了毒镖的食物。 那一晚,穆雨霖在亲人的坟前发誓:朱由检的死亡,就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我的存在,只为了报仇。我将为了这个唯一的目的,不择手段。 然而当务之急是解了离心散之毒。这毒不定什么时候发作,对自己报仇大大牵绊。然而此毒解药只有宫中才有,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潜入宫中极易被捕。穆雨霖想到了穆家独创的缩骨大法。她听师父说过,穆家创的缩骨大法与其他缩骨大法不同,简单易学极易速成,这正是她目前需要的。掌握了缩骨大法,皇宫中各处穿梭岂不是易如反掌。 辗转反侧几日,穆雨霖打听到《缩骨大法》落入魏不二之手。她前去讨要几次,奈何一无所获。 穆雨霖掏出身上的玉凝丸,脑海里浮现出喂食章铭母亲的情形。这玉凝丸是她自己调制的毒药,服下的人,无论健康还是垂危,都会在服下一个时辰之内聚齐余生所有的精力,容光焕发,宛若新生。只是一个时辰之后,即刻暴毙。她急着带走章铭,又看他无法割舍老母,便用这玉凝丸骗了他。为了报仇,我真的变了么?穆雨霖暗暗想,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枚朝着风震直直飞去的牵记毒镖。也许为了报仇,我真的彻底变了。我再也不是原来的我,那个穆雨霖死了。 她若有所思的坐下,惆怅地看着这条河中的流水。溪水啊,真羡慕你是个自由的孩子,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就这么无休无止地往前流啊、流啊。 章铭飞速朝着谷底奔跑,心急如焚,连着摔了好几个跟头。实在是没有力气了,章铭找到一棵大树,靠在上面准备暂做休息。还没喘口气,一阵尖细的嗓音就吓了他一跳,“来人啊这小子在这呢!” 第13章 螺珠发现程若疑点 魏不二的人! 章铭撒开丫子就跑,连他的一只破草鞋也没来得及和他一起行动。他没命的向前奔跑,可他这瘦弱的身躯哪里是那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的对手,没跑几步就给抓住了。看着这两个人令人作呕的笑容,章铭就一个想法:但求速死。 突然“啊”的一声惨叫,扭住章铭的一个太监倒在地上,另一个太监见状惊恐不已,松开章铭连连后退几步,突然他也“啊”的一声惨叫,倒地不起。章铭吓得不轻,他紧张地看着两个太监眉间细小的银针,余光不自然地四处搜寻。 “别找了,这呢。”程若一身青衣落地,面孔仍旧蒙着,“要不是那日看在你救了两个姑娘的份上,我才不会救一个臭男人。” “大恩不言谢。”章铭朝着程若深鞠一躬,“女侠救了我两次,我有了机会一定会相报。” “免了免了。你一点武功也不会,保护好自己都是问题,还报答我什么啊。”程若摆摆手,她觉得眼前这个呆头呆脑的认真小伙有趣的很。 “这是什么?”程若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章铭手上的玉笛。章铭吓得把手往后缩了缩,他听得出来,这句文化绝非友善。于是他讪讪地回答道:“一支玉笛。” “是那贱人的玉笛!”章铭听得真切,程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的。章铭的后背开始冒冷汗,他觉得,自己似乎又要面临危险。他往后退了退,没敢答话。 “你怎么会有那贱人的笛子?”程若接着逼问,她的眼神里寒光阵阵,令人生畏。章铭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凝固住了,他小声地说道:“这笛子是穆姐姐的,不是贱人。”“住口!”程若怒不可遏,“我以为你是个多么老实的人,没想到和天下男人一样贪图美色。小子,把笛子给我!” “不给!”章铭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把手藏到身后。他只是觉得,穆姐姐救了母亲性命,有大恩于他。决不能把她的东西随便给别人。 “我只要一抬手,你就会像他们一样。”程若朝着地上的尸体努了努嘴,她显然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章铭把玉笛攥的紧紧的,眼神一步也不敢离开程若。 “那你就别怪我。”程若抬起手。 “程女侠等等!”突然身后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程若闻声回头,看到螺珠朝他们走来。 “姑娘认得我是谁?”程若认出螺珠便是当日街上自己救了的姑娘,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给她知晓了。 “当今世上,会使用这墨兰竹影的,除了程门女侠,还有谁呢。我想,您应该是程门的大弟子,程若女侠了。”螺珠说道。“姑娘原来也懂得武功,方才随我身后而来。”程若道。“小时候听庄主说过墨兰竹影,知道些皮毛罢了。我哪追的上女侠的步子,只是与妹妹经过这,正好看到,就过来了。这是发生什么,女侠生这么大的气?”螺珠问道。 程若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章铭,又看看螺珠,说道:“告诉姑娘也无妨。这小子身上的玉笛是我仇人之物。我那仇人武功极高,若非她相赠,这小子万万拿不到这玉笛,我定要问出他们的关系。”“原来是这样。”螺珠点点头,对着章铭说:“章大哥,你就告诉程女侠事情经过,女侠是侠义之人,你据实相告,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你过不去的。” 章铭于是就把自己如何与穆雨霖相识,又如何到了美鹿崖以及刚才崖上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那男子年纪不大,使一把折扇,还有一把刀。”章铭说。 风邪子。螺珠立刻反应过来,突然发现身边的程若眉间微挑,身体后倾,似乎像要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但一切都没有逃出螺珠的眼睛。“怎么?程女侠认识章大哥所说的这位公子?”螺珠淡淡地问道。“啊?”程若正紧张的揉搓着手背,突然被一问,惊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回答了螺珠,尽管很不自然,“没有没有,闻所未闻。” “既然如此,女侠就放了章大哥吧。他和你那仇人并没有什么勾结啊。”螺珠一字一句地说道,手自然地抚平衣角。 “是的是的。”程若点头,“我还有些事情在身,先走一步了。”她逃也似的施展轻功离开,连东西掉下也没有发觉。 “女侠,你的东西!”螺珠想要叫住她,她却一转眼就消失地无影无踪。螺珠苦笑了一下,说你不认识风邪子,谁信呢?她走上前去,准备拾起程若掉下的东西。天哪! 银魄镖! 螺珠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夫人说过的话,庄主曾经把银魄镖各赠给各派一支,那么青城的银魄镖在程若这里,那日在街上发镖的又是谁?螺珠的脑袋开始飞速地运转,程若的暗器功夫极好,银针不离身,又怎么会莫名的发镖,还偏至人的大腿。这些自己当日怎么没有想到。如果说那个发镖的人不是程若,那又是谁?螺珠没有看到他,只能确定一定是个轻功极高之人。不然,绝不可能消失地那么快。也许,那个人的轻功,不亚于墨兰竹影。 螺珠的思绪不停地旋转着,手心的镖都给捏出了汗。 “螺珠姑娘。”章铭走上前来,螺珠悄悄地将手中的镖藏进袖中,“怎么你认识我说的那个男子?”“我怎么会认识?”螺珠冲他笑了笑。“怎么梓兰姑娘没同你一起?”章铭伸长了脖子,使劲地四处望。螺珠被他的傻模样逗笑了,说道:“我那妹妹一个人去山谷的河边了,我就要去找她。” “山谷!”章铭突然想起来了穆雨霖,连滚带爬地又往山下跑去。螺珠跟在他的后面,一路小跑。 “穆姐姐!梓兰姑娘!”章铭的叫声回荡在山谷之间,一声又一声,却只有小溪回应他沙沙的流水声。“看来她们不在这里。”螺珠说道。小溪面上飘着几片孤独的大叶子,它们也没有答案。“可能兰儿找不到我,自己先回去了。”螺珠猜想着,“你那穆姐姐神通广大,又给雕驮下,想来也不会有事,不如先回去吧。”“螺珠姑娘先回吧,代我向梓兰姑娘问好。” 螺珠走后,章铭又呼喊了一会,不见回应。于是只好作罢回家了。 第14章 穆女解毒掳走梓兰 “穆姐姐,究竟有什么事情,连我姐姐和章大哥都见不得呢?”突然水里一阵咕嘟咕嘟,竟然是梓兰和穆雨霖扔掉呼吸用的竹竿,从水中爬上来,全身都湿透了。穆雨霖本来重伤在身,又在水中浸泡的久,脸色苍白,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下。“我伤的严重,片刻耽误不得。刚才是怕那两人引来我的仇人,我抵挡不了,所以不敢出来。”穆雨霖解释道,“你速速随我换衣疗伤,我也好早点让你回去。”二人退到隐蔽处,拿起巨雕刚刚送来的干净衣衫。梓兰刚刚在山谷碰见这位穆姐姐,她伤的十分严重。她告诉自己,只要帮她一个小忙,她就能将体内的毒去除干净。梓兰没有见过这么美丽和善的女子,她相信这样神仙一样的人不会骗她。 二人开始宽衣。“你的肩上怎么会有这个?”穆雨霖的目光停留在梓兰肩上的一朵兰花上。“生来就有了,我也不知道。”梓兰回答道。“嗯。”穆雨霖应了一声,接着穿衣服。她心里清楚,这花绝不是生来就有,而是有人用特有的香料给刺上去的。这香十分微妙,不易察觉,然而一旦染上,终身不会消退。毫无疑问,这是宫中奇香——湘兰泪。穆雨霖看着眼前刚刚穿好衣服的梓兰,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小女孩,可能和皇宫,和自己的仇人,有一种什么联系。 “你且服下这药丸,便不会伤到身体,一会就好了。”穆雨霖递给梓兰一颗药丸,梓兰没有怀疑便一口吞了下去,不一会就昏睡起来。“算你倒霉。”穆雨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梓兰。原来,她是想用内功将离心散之毒传到梓兰体内,以解自己之危。只是这过程十分痛苦,若对方有一点反抗,她必死无疑。所以她只能哄骗梓兰吃下昏睡丸。没想到小丫头这样单纯,没说几句话就相信了。穆雨霖正要发功,脑海里突然又闪过一个念头:这个肩上有湘兰泪刺花的小女孩,会不会是自己报仇的重要线索。 螺珠一路小跑着回去,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梓兰素来胆小,今天怎么敢不等她,独自走这么长的路。跑着跑着,螺珠突然想起来什么,猛的一拍脑袋。那小溪旁边都是光秃秃的断壁残垣,水上那么大的几片落叶是哪里来的?要是上游冲下来的,怕是早就沉了底了。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几片大叶子下面,藏几根让人呼吸的竹竿不成问题啊!螺珠赶紧掉头往回跑,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穆雨霖还在犹豫着,突然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她被折磨地站不起身,看着躺在地上的梓兰,她下定了决心。 “且慢!”穆雨霖正欲发力,一声断喝惊了她一跳。一个身形健硕的大汉落在她面前。“是你!”穆雨霖的声音中明显带着颤抖,“顾武!”“是。”这叫顾武的大汉冷冷地回答了一句,他左手拎着一捆棕色长鞭,右手提着一把看起来分量就不轻的铜锤。“你想要干什么?杀了我,还是捉我回去,活活折磨死?”穆雨霖有些轻蔑地看着顾武。“我奉命捉拿朝廷要犯,自然要带你回去处置。只是我顾某人堂堂七尺男儿,绝不会趁人之危。你如今中毒,我不会再这个时候捉拿你。”顾武看着穆雨霖,字字铿锵,脚下始终和她保持着五步之外的距离。“呵呵,说的冠冕堂皇。”穆雨霖嘲讽地笑道,“当初这离心散之毒不就是拜你所赐?你若是正人君子,又何必用这等下三滥手段。”“当日你要刺杀当今皇上,众人都不是你对手,我若不下此毒,恐怕后果不堪设想。”顾武认真地解释道。“呸!天杀的朱由检,哪怕死一万次也不足够。”一提到崇祯,穆雨霖眼中又开始充斥杀气。“姑娘休要辱骂当今皇上!”顾武有些生气地说,“当日下毒,实属无奈。姑娘现在想要将毒输给这位姑娘,怕是于事无补。离心散已经进入心肺之中,强行输出,自当殒命。”“如此你就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免得我回去受你们的折磨,生不如死。”穆雨霖朝着顾武走来。“姑娘。”顾武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子,“我说过我不会趁人之危,这就是离心散的解药,姑娘现在就可以拿去,只请你放了手上这位小姑娘。我要捉拿你是自然的,但绝不是现在。”“我若有了解药,还要这小姑娘做什么?”穆雨霖回答道,心中暗想:哪有这种好事?这姓顾的顷刻就能取了自己性命,何必费这么多口舌,还好心送什么解药。犹豫中,顾武已经将瓶子送到穆雨霖手上,又向后退去几步,和她保持五步之外的距离。穆雨霖扭开瓶塞,心想:横竖一死,不如一试。于是她一口服下。 良久,穆雨霖只觉得胸中剧痛慢慢减轻,全身舒缓了不少。又过了一会,疼痛渐渐消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顺畅起来,连呼吸都轻松了不少。 螺珠此时已经赶来,躲在树后看了个一清二楚。她哪里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还有那大汉,便是那日在香依楼所见之人。看来他是宫中之人,追寻逃犯至此。不趁人之危,果真君子风度。这女子既然答应放了妹妹,自己还是不要出去,以免惹下麻烦。 穆雨霖调息运功,体内舒畅,功力运转自如,方知是真的解药,起身道谢。“你不必谢我。”顾武说道,“我知道以我的功力,怕是再练上十年也非你对手。但我既然是皇命在身,当赴汤蹈火。如今离心散之毒一解,若来日相见,绝不手软。” “顾将军大义。这小姑娘再要不了一个时辰就会醒来。”穆雨霖松开梓兰,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几步。 突然,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抓起梓兰的腰身腾空而去。“放下!”顾武大喝一声,穆雨霖却什么也没听到似的,顷刻消失了。“妹妹!”藏在树后的螺珠冲了出来。想不到这女子竟然言而无信,掳走了梓兰。 第15章 梓兰雨霖停留翠漪 “你怎么在这!”顾武吃惊地看着这个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不知如何是好。“我一直都在这!什么都听到了,也什么都看到了。你是朝廷的人,她是要犯。你救了她,还放了她,还让她掳走我妹妹。”螺珠伤心地大叫着。“对不起姑娘。”顾武举起铜锤,“我的身份不能给别人知道。”“那你杀了我吧。”螺珠擦擦眼泪,走上前来,脖颈抵住锤头。 顾武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着眼前这个毫无惧色的姑娘,她坚毅而无所畏惧的眼神让他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他缓缓收起铜锤。螺珠的眼睛仍然盯着他,动也不动。 “你怎么不害怕?” “因为你不会杀我。” “为什么?” “直觉。” 好一个直觉。顾武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罢了,你走吧,此事不许和任何人提起。”“顾将军顾大哥,那我妹妹呢?”螺珠想起梓兰的事情,自己已经彻底乱了方寸。“穆雨霖离心散的毒已经解了,她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剩下的,只能看她造化了。”顾武准备离开,忽然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小心那个女子,她绝非善类。” 螺珠看着顾武离去的背影,一阵仰慕之情油然而生。侠肝义胆,不趁人之危,这才是真正的侠客。什么直觉,他对钦犯都不忍下手,又怎么会伤害她一个无辜女子。 “我在承南山庄,有我妹妹的消息记得告诉我!”螺珠朝着顾武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穆雨霖带着梓兰飞过了高山峡谷,最后停在了翠漪山庄门前。这山庄原来是她穆家所修建的。风景秀丽,山水宜人。记忆中幼时父亲会带她来这里避暑,一家人在这里总是其乐融融。穆府被抄以后,翠漪山庄也叫人给砸了,如今这断壁残垣横在眼前,石块遍地,树木枯死,一片萧瑟。穆雨霖不由得悲从心起,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昏睡药药效已过,梓兰昏昏沉沉地醒来。阳光刺痛了她还未能完全睁开的眼睛,破旧的山庄一片死寂,只有不甚悦耳的乌鸦鸣叫声刺痛着她还未清醒的神经。“穆姐姐,咱们这是在哪?”梓兰小心地四处望着。穆雨霖看了一眼她,没有作答,说道:“兰儿,你说你是你家夫人捡来的?”“是啊。”梓兰眨巴这大眼睛,眼瞳里像弥漫着青山雨后的薄雾。“想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穆雨霖突然直视梓兰。“想!”梓兰的回答几乎是毫不犹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果断。早已埋在心底多年的疑问突然又被激发了出来。“你随我在此处住下吧。虽然有些破旧,好歹能遮风避雨。我会帮你寻找家人。”穆雨霖说道,她看着眼前这个可能和自己的仇人有着莫大关联的小女孩,却提不起来一丝恨意。她是眼眸中透着一股子灵气,让人一看就喜欢上。“这封条是?”梓兰好奇地看着门上的封条。“不用管它。”穆雨霖轻轻挥动袖子,封条落地。从来没人告诉过梓兰私拆封条是多么大的事情,她孩子一样的懵懵懂懂看着穆雨霖做完了这些。 二人走进翠漪山庄,提起裙摆小心地跨在那横在地上的残石,一大步也迈不开。穆雨霖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口,房间门上的糊纸已经变得暗黄,岁月连它们也不愿意放过,重重地留下一道道疤痕,利剑一样刺痛穆雨霖的胸口。她想要推开房门,一把重重的旧锁堵住了她。旧锁上布满时间的痕迹,锈迹斑斑也不忘死死地钳住大门。穆雨霖看着锁子,左掌稍稍发力,那大锁竟那样不堪一击地掉下了地。梓兰在她身后惊得目瞪口呆,她还不知道这个女子有这样好的功夫。 穆雨霖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这可不是让人愉悦的味道,二人掩起口鼻,挥袖避开灰尘,走入屋内。屋里的东西被抢的抢,烧的烧,没了什么完整的东西。只有一张可怜的硬床孤零零地躺在角落——想必那些“大人们”搬不动吧。穆雨霖叹了一口气,:“如今这时期,只能暂住于此。简陋了些,委屈委屈吧。”“穆姐姐都能住,我有什么委屈?”梓兰认真地看着她。“嗯。”穆雨霖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她发现,自己还真的很喜欢她。“光有这个也不行。”穆雨霖看着硬床说道。她衣袖一挥,硬床上的灰尘也便散了去。“你就住在这里,我去隔壁住。一会我去寻寻哪里还有棉被。”穆雨霖言罢,抬脚要走。“穆姐姐,你可不可以和我住在一起。”梓兰突然小声地说道。穆雨霖转过身看着她。“我怕黑。”梓兰害羞的低下头,声音愈发小了。穆雨霖露出一丝微笑,不过她迅速收掉了,连梓兰也没有看见。奇怪了。记忆中,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笑过,刚才那是?“罢了罢了,我与你同住。”穆雨霖说道。她慢慢走出屋子,伸出左掌用力,院中的一大块残石被她吸到了身前。她的袖中飞出两把匕首,开始对着这石块飞速切割。虽是切石,却干净利落,身姿优美,像是在这石块之上做了一支惊鸿之舞。伴随着巨石被敲打着富有节奏感的响动,与其说切石,倒更像是一场功夫表演。不一会,一张石床就打造好了。穆雨霖又一次施加掌力,石床被打入屋内,和那张硬床并排放置。“穆姐姐,你好厉害!”梓兰忍不住鼓起了掌。 “就这么将就了吧。”穆雨霖进到屋子来。“穆姐姐的功夫竟这样好。”梓兰一脸崇拜的看着她,“但是姐姐,我虽然不懂武功,却也知道这手中兵刃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姐姐为何要用这这最短的匕首呢”“你自然不知,这是因为”穆雨霖刚要解释,突然停了口,话锋一转,“用的顺手罢了。” 第16章 章顾结拜青灵回山 再说那顾武,他本就是都护府的都护,受命追查穆雨霖的下落,一路追踪到此。结果不幸住进了黑店,中了迷药。店家拿走了他装有盘缠衣物的包裹,将他五花大绑,丢入河中。幸好顾武功夫了得,自救及时,好不容易弄断绳子爬上了岸,可惜已经是身无分文,筋疲力尽。正是不知何去何从之际,恰巧那米岩就此路过,见了这落难之人,便带回了自己的香依楼,给他拿了干净衣衫,好生款待。顾武千恩万谢,拿出仅剩的藏在衣间的配玉相赠,米岩坚持不要。一来二去,二人见都是性情中人,索性都不再推让。自此顾武便留在了米岩店中,他去当铺当掉了自己的佩玉,换回些银两。 顾武离开那峡谷之后,心里烦闷,不愿回去,便自顾自地走,绕着绕着,竟绕到了老林之中,失了方向。无奈,也只好慢慢地这么摸索着走着。 “母亲啊!”他突然听到一阵悲拗的哭声,忙加快了脚步顺着那方向而去。穿过几棵小树,一座破旧的草房出现在他眼前,门上的两棵参天大树极为醒目。哭声便是此处而来。顾武径直走了进去,直奔里屋。 破旧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发黑、身体僵硬的老妇人,看来是中毒而死。她的孩子正跪在地上哭的悲痛欲绝,这场面让人感到心酸不已。 “小兄弟,你这是?”顾武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章铭的肩膀。章铭惊了一跳,停了哭声,回身望去。只见来人面容和善,微笑着注视着他,不似有恶意。“我”章铭刚想开口解释,突然又是一阵悲戚袭上心头。他又一次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小兄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顾武最受不了别人这般难受。他环顾四周,只见灶台上还有个装着清水的破碗,连忙拿来给章铭喝下,平复他的心绪。 “小兄弟,如今死者已逝,唯有节哀顺变,方能让令堂在天之灵安息啊。”顾武接过章铭喝了水的碗,对他说道。“这位大哥你不知道。”章铭好不容易停止了抽泣,“我母亲死的蹊跷。”“如何蹊跷?”顾武追问下去。“我母亲平常劳累,年龄又大了,难免会积劳成疾。前些日子病了,我没钱给她抓药,这病就越来越重。好在前些日子我遇上一个仙女似的姐姐,她人美,心肠也善。她的仙丹给我母亲服上一粒,这病不一会就好了。我走的时候,母亲都能下床走动了。谁知我回来竟是”章铭说到这里,又一次忍不住悲痛起来。 照这章铭所描述,此女断然是穆雨霖。顾武知道她的玉凝丸,只是想不出她为何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毒害一个老妇人。说她心善,怕是这世间恶人都要羞愧。想她当报仇不成,盛怒之下,一夜之间京城中几户朱姓人家惨遭灭门。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岁顽童,哪个逃得了她的魔掌。顾武想要告诉章铭真相,但看他哭的如此伤心,只得暂时打消了念头。他真后悔自己放虎归山,来日不知道江湖还要给她掀起什么腥风血雨。 “小兄弟,你如今作何打算?”顾武问道。章铭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道:“当然是先葬了母亲。早年几个哥哥嫌家里穷,都离开家谋生计去了,这么多年也没联系。”“小兄弟平时便是你一人以砍柴来养活令堂和自己么?”顾武又问道。“我也只会砍柴,有时候也做些个笛子去集市上卖。做笛子的手艺还是母亲教的。她吹笛吹得可好,我竟不及她一半”章铭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决堤而下。他跪倒在地,不愿言语。 顾武看着他,心中一阵不忍。不愿打搅,过了良久。 “小兄弟,若是看得起我,便于我结为兄弟如何?”顾武突然说道。“什么?”章铭抬起头,“结为兄弟?”“是!”顾武看着他的眼睛,肯定地回答。“可我可我小弟家里一贫如洗,大哥和我结拜,定是要后悔的。”章铭嗫嚅着。“顾某人看重的就是你这一片孝心。这样的人,无愧于天地。”顾武拿出些银子递给章铭,“拿去,好好安葬咱娘。”章铭犹豫了一下,也便接过了。 “我章铭!”“我顾武!”“于此立誓!于今日起结为兄弟,不求同富贵,只求共生死!” “大哥,受小弟一拜。”章铭朝着顾武叩首。“贤弟快快请起。今日我们以水代酒,送别咱娘。贤弟有苦,就哭出来!”顾武扶起章铭,两人一同朝着老母亲叩拜,章铭又一次泪如雨下。 程若回到了青城山,听闻青灵女侠已然回派,赶紧收拾收拾去见师父。青灵女侠年近半百,却仍旧身姿曼妙,挺拔如少女。一身深青色衣衫披在身上,气质优雅。程若进屋的时候女侠正在饮茶,见她回来,便放下了手中茶杯。 “叩见师父。”程若双膝跪地叩首。“若儿起来。”青灵女侠温柔地说道,“来,坐在为师身旁。”程若起身,走到师父身旁坐下。“若儿,师父正想问你,为何近日总是蒙着面颊?和师父在一起,也不愿意摘下么?”青灵女侠饮下一口茶,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弟子不敢。”程若回答道。她解下面纱,一张清秀的脸露了出来。弯月眉毛白皙皮肤,杏眼中掩盖不住淡淡的憔悴。“若儿,这疤痕?”青灵女侠看到了程若右脸上一道深深的疤,扎眼地横在那里。程若条件反射似的快速捂住,眼泪不争气地冲出眼瞳流到手上。“若儿莫哭,这疤痕师父一定想办法给你治好,师父不问就是,不问就是。”青灵女侠很少见到程若流泪,一时间慌了神,赶忙转移话题,“若儿,为师此去庐山之前,你为何一直推脱着不回派,让衣儿陪我。以往,你可是最愿意的啊。 第17章 比武牵出青城往事 程若再也憋不住情绪,泪水决堤而下。青灵女侠现下真的是彻底慌了,“若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师父,若儿本不该瞒着你。”程若好不容易停止了抽泣,“我的脸是叫一个狐狸精打伤的,那狐狸精武功高强,我敌不过她。”“狐狸精?”青灵女侠惊讶道,“白荣荣出事了吗?”“那姓白的太过分了。”程若眼中充满了愤怒,“他迷上那个狐狸精,还任由她弄伤我的脸。”“所以这次庐山之行你不与我同去,是因为你和白荣荣已经?可我这次去庐山,似乎也没有见到他。” “是。”程若愈发愤怒起来,“我打断那负心汉一条腿,他如何有脸再回庐山。”“若儿!”青灵女侠猛的拍桌而起,“你怎么能如此鲁莽,白荣荣怎么说也是庐山派的大弟子,你这样”脾气还没说完,青灵女侠的眼神就落到了程若布满泪水的脸和那脸庞上深深的伤口,瞬间心就软了下来。“罢了,姓白的贪恋女色,也算是他自作自受。若儿,和为师出去练练刀,解解这怨气。”说罢提刀出门。程若抹了一把眼泪,面纱也不带了,跟着师父后面就出去。 “若儿,你先出招。”青灵女侠站定,刀不出鞘。程若也站定,一头齐腰长发披在青衫上,风过留香。“师父,若儿不客气了。”宝月银刀出鞘,寒光一闪。程若刀法迅猛,直逼而去。青灵女侠刀握身后,直直向后退去。宝月银刀已接近女侠喉部,却也不躲闪,任她刺来。突然脚下生风,忽的躲开程若的刀口,绕至侧身。程若也不惊慌,反手一刺,动作连贯。青灵女侠以刀鞘抵挡,背身空翻,在距离程若五米开外的地方落下。“若儿,不必客气。”青灵女侠喊道。于是程若使出墨兰竹影和师父展开周旋。二人身姿优美,步法轻快,好似美人起舞。 青灵女侠一直紧握住刀柄,刀不出鞘。“师父,若儿要逼你出刀了!”程若说着,手上动作顿时快了起来,刀法娴熟,招招逼人。“若儿这刀法进步大得很。”青灵女侠右手突然紧握刀柄,似有拔刀之势。“师父还不拔刀?”程若急了,运了一股内力就朝着宝月银刀打来。女侠只觉面部迎风,右手拔刀,扔掉刀鞘,以刀抵气,运功打回,程若一个侧身,这股力打向了她身后一棵小树。女侠用力不大,这小树只是轻微晃了两晃。“若儿,使出青城刀法。”青灵女侠不再客气,拿刀砍去。程若举刀抵挡,脚下也使出了功夫。这青城刀法本不是刚猛凌厉的功夫,叫两个女子打出来倒是生出了美感。二人一左一右,招招紧凑。青灵女侠那手中宝刀舞的越来越快,熟练而不露破绽。程若也不甘落后,只是打得久了,似乎有不敌之象。“乒!”青灵女侠飞起一脚踢在她的刀柄上,程若还来不及回神,女侠的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若儿惭愧。”程若即刻单膝跪地。“若儿起来。”青灵女侠伸出一只手扶起她,“你这进步已经很大了。只是你过分的注重了进攻,却忽略了防守。当年碧儿在这一点,做的可是很好的。”女侠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起来,摇摇头走进了内室。程若看着师父的背影,心中也是一阵怅然。 说起程碧,其实她才是青城派的大师姐,比程若入派更早。程碧从小悟性极高,练起功来进步极快,连本门最上乘的轻功墨兰竹影,竟然也在九岁就练成了。程若和她相差五岁,两人都是清丽俊俏的女孩子。程碧十岁这年,青灵女侠带着她和程若出门。五岁的程若胆子小,寸步不离地跟在师身边。程碧可就不一样了。从来没有出过门的小姑娘看着街上各种稀奇玩意,好奇地东望望,西望望。走着走着,竟和师父离得越来越远了。等青灵女侠意识到,再回身去找时,哪里还有程碧的身影。一个卖包子的小贩告诉女侠,方才有一个扛着袋子的汉子慌慌张张地去了,神色甚是可疑。女侠看这卖包子的还算老实,塞给他一钱银子让他帮忙照看程若,自己朝着小贩指的方向追去。 小程若在包子摊上坐了半个上午,才等到了垂头丧气的师父。青灵女侠告诉她自己追上了那个汉子,和他交手起来。那汉子竟会武功,可惜不是女侠对手。正要不敌,突然四面八方冲出来一群会武功的汉子围住女侠。这些汉子武功都不高,但女侠不想伤人,所以好不容易才脱身出去,可是哪里还有刚才那汉子的踪影。师父说虽然程碧会些武功,但毕竟年龄小,不知道江湖险恶。恐怕,她还被人下了迷药。 五岁的程若哪里知道什么。她能从师父的神色中看出来,师姐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二十年了,青城派从未探听到程碧的消息。青灵女侠多次派人寻找,但都一无所获。二十年了,一个小姑娘的相貌足以大改。她们手上仅有的线索,也就是墨兰竹影。此等上乘轻功,除了二弟子程衣能使得有些形状外。当今世上能真正掌握的,只她三人。 想到这些就让人心里惆怅,程若叹了一口气,提着刀走进了屋里。 夜幕降临,香依楼周围万籁俱静。“沙沙”什么人的脚步打破了这宁静的夜色,原来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跛腿乞丐。这乞丐蓬头垢面,饿的走不动路,无力地向前移动着。突然他眼前一亮,月光微弱的映照下,一块糕点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这乞丐看见宝物似的扑了上去,张口便咬。“哎呦,这什么东西啊?”发硬的糕点险些磕掉了他的牙。乞丐愤懑地举起糕点准备扔掉,突然被一块明晃晃的东西吸引住。他把这东西从糕点中取出来,竟是一块光滑无比的玉扳指!乞丐发了疯似的欣喜,连忙就着月光细细看,这扳指一看就是上乘之物,颜色通透,光滑纯净,只是细看碧玉中还透着几股血红的丝状物,倒让他觉得美中不足了。不过这扳指再怎么说,值个一百两银子怕是绰绰有余的,那时候,自己怎至于还是这般境地。乞丐狠狠地将手上的玉扳指亲了一口,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恐是失主,他急忙后退几步,在黑暗中消失了。 忘了说了,这乞丐叫白荣荣。 第18章 雨霖找到父亲遗体 来人是顾武和章铭二人。章铭情绪低落,顾武也不好大声说话,就带着他进了香依楼。“这东西丢”米岩正在和一个女子说话,见二人进来,忙住了口,说道:“顾大侠回来了,这小兄弟是?”“是我义弟章铭。”顾武回答道。“顾大侠的义弟,自然是不凡之人了。”米岩寒暄了一句,对旁边的女子低声说了句话,那女子别告辞离去了。顾武注意到,这女子穿的衣服与螺珠的一样,应该是承南山庄的人。 “哪里不凡,我就是个普通的砍柴人。”章铭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米岩笑了笑,正欲张口,顾武突然问道:“米岩刚才好像说你丢了什么东西啊?”“丢了什么东西?”米岩看起来很吃惊,“顾大侠听错了吧。”“可能是我听错了吧。”顾武顺势说道,心中却是疑虑未消。 “米岩,可别看我这义弟瘦小。砍柴出身的人,劲可大着呢。让他留在你的店里,帮忙做些杂活可好啊。”顾武说道。“顾大侠的义弟自然没错。”米岩说道,“今晚我们三人痛饮一番,为他接风如何?”章铭面露难色。母亲刚刚入殓,自己如何饮酒?顾武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事,说道:“我这弟弟今日不便饮酒,我看还是算了吧。”米岩聪慧,他也就不再强求,“但这接风却不能免,那我们以茶代酒,为章铭兄弟接风。” 三人聊到很晚,直到夜半,香依楼才安静下来。 这些日,梓兰发现穆雨霖有些不对劲。她总是在天明的时候就出去,傍晚才回来。这位穆姐姐不喜欢和人说话,梓兰自己也不敢多问。不过她不会离开这个奇怪的人,因为她真的太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了。 其实穆雨霖这几天一直在寻找。母亲与妹妹已经安葬,弟弟的尸首也托人帮忙入土为安。唯有父亲的尸首,却迟迟没有下落。一想到这事,穆雨霖食不能咽,夜不能寐。她拿着从宫里盗来的珠宝四处打探,终于从当年的一个狱卒口中得知:父亲当年死于牢狱,狱卒怕受到牵连,便几个人拉了他的尸首,想要拖出去丢掉。幸亏父亲的一位朋友得到了消息,花重金要来了尸首,准备带回去安葬。不聊走到这川蜀之地事情败露,官府又派人来拿。慌乱之中大家都四散逃去。只有父亲那朋友不顾自身安危,独自将他就地掩埋,狱卒只知道他那朋友从前也是个大官,却不知姓甚名谁。 只是这川蜀之大,何处去找一个墓碑都不曾有的旧人呢。 日复一日,穆雨霖绝望了。 梓兰终是忍不住好奇了。她小心翼翼地问穆雨霖,“穆姐姐,你这几日在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吗?”穆雨霖虽说焦急异常,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姑娘发脾气。她平静地回答,“与你无关。” 自己从前整日呆在南海,回来又入宫,对这人事知之甚少,如此大海捞针,怕是永远没有尽头。穆雨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不觉地,就转到面向梓兰的那一边。“兰儿,我问你,若要寻找一个死去了很久的人,该从何下手?” 梓兰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见穆雨霖主动与她说话,惊了一跳,“那要看有什么线索了。”她迅速清醒,坐起来回答。 “我只知道,他的尸首被带回这里的时候,遭人追杀,就地让朋友埋了。旁的”穆雨霖话还没说完,梓兰突然叫道,“姐姐!这事我知道。”“啊?”穆雨霖也猛的一下坐起来。 “我听我们夫人说过,庄主花重金买过京城里有一个犯了罪的朋友的尸首,那事情还差点给自己搭进去。那人是个大官呢!叫什么什么典来着。可怜他了,胡乱就给埋起来了,就埋在前头那座山下的一块巨石旁呢。庄主年年都去祭拜。” “嗵”的一声,梓兰只觉得眼前一闪,只见得眼前两扇摇摇欲坠的门。穆雨霖已经冲出了房门。 太快了!穆雨霖从未想过自己的轻功走的如此之快,像一道闪电一样,迅速就来到了那座山下。暗黑的夜中她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寻找梓兰说的那块石头。她感觉到自己在哭,拼命地想抑制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她只好继续寻找,任眼泪肆意地流淌。在今天这片黑夜里,她穆雨霖的委屈,要全部释放出来。 终于她看到了那块巨石,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她蹲下去,看到巨石旁边有个不太起眼的小碑,像是不愿让人发现。上面刻着:挚友穆典之墓。 “父亲!”穆雨霖心底里嘶吼了一声,双膝跪地,扑在石碑上。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止不住地流。 她在这墓前跪了一夜,哭了一夜。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穆雨霖已经站了起来,并且止住了流泪。她想,这世间,也许在没有什么能让她流出眼泪。她决定了,将父亲火化,把骨灰带回去与母亲葬在一起。她调息运功,一掌推向那坟堆。漫天尘土与石粒,她深深接住父亲那碑,用手擦拭干净。“挚友穆典之墓。”穆雨霖心里一阵酸楚。那日父亲蒙难,旧友避之不及。唯有雷庄主不避嫌,不顾自身安危,让父亲入土为安。如此大恩,可叫她穆雨霖刀山火海。 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口棺材,想来是雷庄主后来为父亲置办的。她左手扶着颤抖的右手,久久才推开了棺材的盖子。穆雨霖不敢睁眼,她怕自己看到父亲已经腐烂的身躯再一次承受不住,但她并未闻到恶臭,反而是一阵清香扑鼻。她于是睁开眼睛。 父亲就像一个安静睡着了的人,他衣衫整洁,尸身保存完好。穆雨霖在他的身旁发现一粒红丸,这丸叫定身丸,从前听师父说过。用此丸,能使人尸身百年不腐不臭,想来是雷庄主放进去,想保存父亲遗容。 父亲,女儿真想随你们而去。可这大仇未报,我有何颜面?她怀抱着父亲的尸首,轻轻捋顺他的头发,突觉得头上有异物。细看,竟是一枚长长的铁钉,从父亲的脑门直直插入。穆雨霖只感觉到自己喉咙里有东西抑制不住在翻腾,她张开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连忙运动调息,才止住了盛怒之下不断涌上的功力与血液。她终于明白了,父亲根本不是什么自尽,而是被活活折磨而死。 第19章 风氏一行捡到小狗 “大明王朝,你为何如此残忍?我穆家三代忠臣,自问无愧。你却用如此残忍的手法对待忠臣,到底有何良心!有何人性!”她接着检查,发现父亲身上还有多处骨折,手筋脚筋都给人挑断 穆雨霖又一次站了起来,这次她异常地平静。她朝着京城的发现看了一眼。只一眼,那股透彻骨髓的寒意却已经足够恐怖。她长长的墨蓝衣衫飞扬在这山谷之中,让人觉得好冷,好冷。 巨大的火焰升上天空,她平静地看着被大火一点一点吞噬的父亲,也不流泪,也不诉说。她那样平静,空气像窒息了一样可怕。整个山谷充斥着她眼神中的寒冷,这寒意,足以冰冻三尺。 朱由检,你给我听好。不取你性命,我誓不为人。不仅是你,我还要学遍天下武功,我要屠了京城,让全京城为我穆家上下陪葬。我要让你的皇宫,变成一座血城! 清晨的林荫小路。几缕阳光穿过树梢亲吻土地,却也拿这清晨的凉意束手无策。刚下过雨的泥土湿滑的很,但那气味,却着实让人欣喜。 风邪子一行走到这里,请帖已经发放完毕,如今便是要早日赶回昆仑。他们一路疾步如飞,遇上店铺也不过是吃两口就走。如此行路便是神仙也受不得,风震就做了第一个神仙。他索性坐在地上,打死也不走。 风邪子无可奈何,三人就近找了家小店,答应他好好吃一顿,歇歇脚。 一进门,风震就原形毕露了。腿往凳上一翘,人往桌上一倒,头也不抬,只嘴里喊着,“小二,给大爷上好酒好肉。若这酒不是最好的,肉不是最鲜的,看我不砸了你小店。”风邪子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 “师兄,风叔。我早上起来吃了饼子,现在不饿。我出去转转吧。”东方棠提起剑,也不等到两人答应,就踱步出了门。她最受不得这大鱼大肉的腥味。 “掌门啊,这东方姑娘要是个男儿,怕是真能干出点事呢。”风震用两只大手支起自己的身子。看的出来他确实累得不轻,“这么好的精力,若是去朝廷做个差役,怕是恩能得到赏识,步步高升呢。”风邪子自酌一杯,想想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师妹穿上差役的衣服,倒也是蛮滑稽。 要说东方棠此刻的心情,那可就像旱地里入水的鱼儿似的。一想到即将回了昆仑,又要有那么多的师兄们和自己玩耍就开心。她蹦跳着跑进林子里,看着什么都新奇。 “汪——呜。”一阵凄惨又绵长的狗叫声尖锐地刺进她的耳朵。东方棠一抬头,只看见一条通身雪白的小狗朝她奔来。它的后腿像是受伤了,一跛一跛的,很是痛苦。它的后头跟着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那跑在最前面的乞丐大叫:“来呀!抓住这个畜生,今天的午餐有着落了。”小狗一路拼命奔跑着,见到了东方棠,竟是一跃就跳进了她的怀里。 小狗躲在她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活脱脱像一个犯错理亏的孩子。“来啊!有人抓住它了。”那为首的乞丐叫了一声,乞丐们于是都在东方棠面前停了下来。 “丫头,快把这小畜生给我。”为首那个乞丐伸出了脏兮兮的手。东方棠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低头看了看小狗。那小狗正闪着一双乞求着的眼睛。“不给。”东方棠抬头看着他们,又向后退了退,“你们要吃了它。”“吃了它有什么?”乞丐显得很是惊讶,“难道为了这么个畜生,饿死我们几个?” 小狗嗷呜嗷呜地叫了起来,凄惨极了。“那你们也不能吃了它。”东方棠下定了决心,左臂环住小狗,右手提剑。“别理这臭丫头了,快把这畜生抢回来。”为首的一声令下,几个小乞丐狼狗一样呜哇呜哇地冲了上去。东方棠虽说武功平平,但对付几个不会武功的小乞丐,倒还是绰绰有余。她以仑剑挡在身前,一脚踹向那个冲在最前面的小乞丐。小乞丐哀叫了一声,捂住肚子倒在地上。东方棠自知用力不猛,他没什么大事。另外几个乞丐围了个圈圈,四面八方来抢。一个乞丐先伸出手,去抢她怀里的小狗。东方棠侧身一仰,飞起右脚。那乞丐疼的嗷呜嗷呜后退了几步。另外几个一齐伸出手去抢,东方棠身体一蹲,同时脚下扫过一圈。几个乞丐齐齐绊倒。那为首的想要上前,东方棠抖了抖手上的剑,他便不敢动了。 东方棠抱着小狗,转身要走。那为首的乞丐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好姑娘,你拿了这畜生,我们要饿死了。”东方棠细想想,这些乞丐也着实可怜,便从身上摸出二钱银子,给了这乞丐。乞丐们得了钱,欢天喜地地去了。那最早给东方棠踹了肚子的小乞丐还跪下给她磕了几个头,叫了声姑奶奶。 东方棠抱着小狗回了店里。风震已经酒足饭饱,见到她抱了只白狗回来,便打趣道:“我的东方姑娘心念着我爱吃狗肉呢。”东方棠白了他一眼,对风邪子说道:“师兄,我要带它回昆仑。”“不可以。”风邪子回答地很干脆,“在昆仑之巅,除了我们自己养的雪鸟,这样的动物是存活不了的。”“可是它会死的。”东方棠不忍地看着小狗,“你看它的腿。”风邪子接过白狗,与风震一起端详。小狗的前腿的蹭破的伤,没有大碍。却是它的后腿,像是断过,给人接上,又没接好似的。风邪子伸手摸了摸,摸到一粒豆子一样的东西。小狗痛苦地哀嚎了一声。 东方棠心疼地接过了小狗,轻轻抚着它的脑袋。“掌门。”风震轻轻地凑到风邪子耳朵旁边,“可能是血玉。”他这一说,风邪子猛的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