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优雅地拯救末世》 第一章 血月坠落之处 在阴雨天气里玩电脑，是刚刚结束大二期末考，终于解放的越晓晓现在最大的快乐源泉。 最近是梅雨天气，也不怎么见过晴天。 她窝在沙发椅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发光的荧幕，就着可乐和薯片啪嗒啪嗒地敲打着键盘，密密麻麻的文字从屏幕上自下而上划过。 她现在正在追的是某中文网一个大神作家“漫游者”的小说，《末世霸皇空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作者的脑洞极其清奇，而且喜好在男频女频来回转换阵地。 在他诸多的长篇小说里，凡是描写主角之间的感情路线无一不是一对一的类型，而这本末世文却是唯一一个一男主多女主的特例。 不过因为男主对于这些女人一直保持着暧昧状态，一直也没有更进一步上三垒的举动，许多读者粉丝们也都极其期待接下来男主浪子回头，决心只爱一人。 越晓晓冥冥之中就是坚信着现在的这个男主要么就没有cp，要么还是要多选其一。 她重温过了之前的三百多章，便摩拳擦掌地点开了崭新的一章。 剧情已经进行到了中后期，人类在全球已经建立了多个坚实的堡垒，与丧尸相抗衡，人类代表们打算同已经发展出智慧的高级丧尸群体进行一次谈判，尽量减少己方的有生力量——也就是普通人类在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手中的伤亡。 在这一章里，之前铺垫了许久的最终boss丧尸王终于被请了出来。 在处于丧尸势力控制下的华国s城大门口，丧尸们的王者终于离开了重重迷雾的笼罩，第一次正式露出自己的真容，在这里已经到了这一章的结尾，作者并没有给他多余的篇幅描写，人们只看见他猩红的唇一开一合，他说： 【喂，小白脸，我姐姐，她来了么？】 这里的小白脸，指代的是男主江璟然，他在末世前曾是一名演员，末世后对他心怀不满的对手就用这种称呼来贬低他。 ……然后，还有然后吗？正文就卡在这里了啊！原来丧尸王还有个姐姐，他姐姐又是谁啊？ 为什么要问江璟然他姐姐来没来，还是说他姐姐也是江璟然的暧昧对象之一？ 啧啧，人外后宫可以啊。 忽然，手机微博的提示音响起，是漫游者大神在微博上发了一条动态，只有一句话—— 愿意相信彼岸存在之人，便可窥透结局。 虽然听不懂，但是莫名觉得很高大上的样子。 越晓晓果断伸出了狗爪，抢沙发。 “q*男主cp党跪求大大发糖！” 不管怎么样，炒股就完事了。 窗外陡然刮起了狂风，雨点敲得窗户咚咚作响。 越晓晓坐在只有一个人的小公寓里，仿佛世界也瞬间被雨声风声隔绝开来，只留她一人在中央，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忽然觉得方才还清醒的神经晕眩起来。才十一点多，还不到她日常睡觉的点，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困了？ 她迷迷糊糊地放下电脑，爬进了被子里，把自己裹了起来。 一切都等到明天再说吧。 她现在……应该睡一觉…… ———————————————— 朦朦胧胧间，仿佛听见了什么人的歌声，丝丝袅袅，如轻烟一般温柔，仿佛重回母亲的怀抱。 越晓晓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是第一次参加漫游者大神的签售会的时候，还是个初中生的她抱着书包激动地在会场里打转，她怀里抱着一本书，那是刚刚买的新书，书的封皮是漆黑的，上面还印着一轮湛蓝的月亮。 是这样吗……当时签字的是这本书吗…… 她有点迷糊地往前走了走，但是总感觉有种奇异的力量让她想不起来这本书的名字。 忽然，在走过拐角的时候，她一脑袋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被反手扶了一把，那大概是一位漂亮的女性吧，她捡起越晓晓失手掉落在地上的书，温柔地对她笑着，笑得越晓晓忍不住探究式地看向她的脸，然而那里只有一片沉默的空白。 在越晓晓伸手接过书道谢的时候，女性忽然大力推了她一把，轻笑道： “你猜，这个故事的结局会变成什么样？” 越晓晓的身体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因惊异而睁大的眸子里倒映出对方的身影，那身姿光彩夺目，却又犹如正站在深渊的阴影里。 “你是谁？！” 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黑洞，而她本人，则是在其中心无限向下坠落着。 直到扑通一声，降落在地面。 碎石块划破睡裙的布料，直接把她的后背划出了无数条伤口。 “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痛呼出了声。 这是在做梦吗…… 越晓晓缓了缓，勉强打起精神看了看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很明显，虽然这里也姑且称得上是一间房子，但是她可不记得自己的小公寓什么时候扩大了整整几倍不止，而且这里遍地都是碎玻璃碴，没错，是碎玻璃碴子吧…… “我去，这里的地板都赶上我五年房租了，什么情况？这东西碎的如此富有艺术感，怎么看上去有那么一丢丢像、水晶。” 她扶着手边的沙发站起来，巨大的落地窗将窗外的夜景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少女的眼前，恢弘繁华的灯光蔓延至天际，然而这样的、这样的风景，却在下一秒永远成为了永恒。 这是全华国第二发达的城市在初来乍到的越晓晓眼中所留下的，最后正常的一面。 少女的眼瞳微微放大，瞪着那轮过于皎洁圆满的月亮。 天边的满月先是从中心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同时，血色飞速从月轮边缘向中心晕染，直到整轮月亮都被血色浸透，妖异而美丽。 简直就像是月亮在泣血一样。 这一幕出奇的熟悉，血月之夜……末世…降临… 越晓晓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幅场景她的确是知道的啊，正是那本还未完结的小说——《末世霸皇空间》开始的场景，那一日，血月初现，在这猩红光芒的照耀下，人类、动物、植物都开始变异，那一日，男主开始了末世称霸的征途！ …… “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啊？大哥哥们带你去玩玩怎么样啊？嘿嘿~” 女孩看起来大约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单薄的吊肩小白裙子，被一群醉醺醺的小混混堵在小路上，她沉静地，神情冷漠的打量着对方一众人，看着醉汉们一步步逼近，精致的眉眼在路灯昏暗的光下白的近乎渗人。 忽然她歪了歪头，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了一句：“时间到了。” 言罢，她还略微后退了几步。 “莫名其妙说个啥？小丫头，小小年纪装神弄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货色，给老子过来，别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打头的黄毛骂骂咧咧地就要过来扯住女孩，却在距离她还有几厘米远的时候和她抬起的眼眸正对上，原本墨色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变了颜色，淡到极致的冷蓝色配上她毫无感情的眸光，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皮肤，映衬得她犹如眼中镶嵌了顶级宝石的漂亮人偶一般，仿佛是在看着他，又仿佛是在遥望着远方，有丝丝血色的光倒影在那双蓝眼睛里。 她微微弯起了嘴角，有了一丝微笑的模样。 “开始了，与预计值相差203秒，尚在接受范围内。” 身后传来痛苦的抓挠声，黄毛转过身，正看见了自己的小弟们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几乎是同时互相之间撕咬着彼此血肉的场景。 “这tm是怎么回事，你们tm都疯了，”说着，他陡然转身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白裙子的女孩，“你搞的鬼？” “很遗憾，不是。”女孩面无表情，眼神平静，不同于他以往见过的那些女人表面故作镇定，背后瑟瑟发抖，她是真的无所谓，仿佛看不见此时正在上演的人间地狱似的一幕 她是真的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底，此时她观察着双腿发抖的黄毛，以及黄毛背后一堆活动着的尸体腐肉，像是看见了一根普普通通的电线杆以及其后的一坨烂泥一般。 “是很强的免疫体质，可惜……晚饭的时间要到了，不及时回去的话杜先生又要说了。”她看了一眼腕表，矜持又带了点遗憾地抿了抿唇角，绕过跌坐在地上濒临崩溃的黄毛，避开地上的血痕，往外面走去。 在她的身后，传来男人的惨叫声，以及，撕扯的动静。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满街的飞血碎肉：“今天似乎…没有办法按时回家了。” …… 越晓晓费了好大劲才在这座大的吓人的房子里翻出来伤药，在自己后背抹了抹。又用一套运动服把她那已经濒临报废的睡裙给换了下来，撕成了布条把伤口包扎好，根据她阅遍末世小说的经验，在这个丧尸遍地跑的时代，稍微一点血腥气都会死人的好吗。 就是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倒是还记得，书里写的病毒爆发的原因是许多年前人类解析出的一颗不明陨石里的未知元素，原本那个疯狂研究所已经被一场火灾烧毁，它所研究出来的物质却在被推迟了几年的情况下重见天日，并且带给人类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 然而，现在这个全人类里也要包括她。 搜刮了一波这栋房子里所有的物品后，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了越晓晓的心头，的确，这栋房子布置的很华丽，应该有的全都有，而且还是最顶级的，只是这里少了一种——人气，这里没有人类居住过的痕迹，一切家具都在该在的地方，整齐到变态的程度。 不知道这里是多高的楼层，楼下的声音透过玻璃完全听不到，只能看见隔着十多层楼的地面上一片混乱，而她则坐在高高的楼顶，像是完全旁观的局外人一样。 她恍然间想着，这间房子还真是标准的反派位，居高临下完全掌控的感觉，最好再配一只装了红酒的高脚杯。 但是现在是这样安安稳稳端坐在房子里的时候么？ 越晓晓忽然反应过来，她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下楼，这么高的楼层，如果再多呆上几天，到了原文里全城停电的时间的话，她要怎么避过楼道里的丧尸从这么高的大楼上下去，电梯停运之前必须下去，否则大概会死在这里吧。 一想到死这个字，越晓晓忽然开始感受到身临其境的恐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啊，她为什么会突然穿越到一本没完结的小说里？这样想着，她低头看向地面，正好看见有一抹白影慢悠悠地穿过丧尸群，然后若有所觉地忽然抬起了头，向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即使这样的距离让那人面目不清，越晓晓也无法忽视的看见了—— 那一双仿佛正在眼前直视她的冰蓝色的眸子！ 第二章 梦境与现实 这一切比起说是不可抗力导致的穿越，越晓晓倒是更愿意相信自己依旧在梦中，这一切都不过是脑中虚幻的倒影。 但是对上那双眼睛的一霎那，她仿佛是从梦中猛然惊醒一般，忽然跌进了当下冰冷的现实中。 窗外，血色月光未褪，她沐浴在冷冰冰的空气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小说里隐约有提及过，丧尸王的眼睛就是……冰蓝色的！ “很可爱的孩子，不是吗？”有人轻声笑着，那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响起。 越晓晓猛地回过头，就看见一个女孩笑吟吟地站在她身后，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着自己栗色的长卷发，一双明眸望着她，那戏谑的目光几乎要叫越晓晓这个重度颜控忘了这女孩出现的蹊跷，化身一只尖叫鸡。 好漂亮的人！ 即使是如今她站在这里的时间还是黑夜，都仿佛能从她身上看见朝阳一般的光辉，那种圣洁的，蓬勃的，热烈的无与伦比的美丽。 即使是最为苛刻的人，也无法从她身上挑出一处称不上完美的地方，这是神明一般的，集结了人间所有至美的结合。 越晓晓几乎有一瞬间就忘记了如今自己身上发生的怪异处境，所有注意力都落在这个女孩子身上。 “你是谁？”她问。 女孩微微一笑：“我是来拜托你一件事的。” “拜托我……？”越晓晓迟钝地眨着眼睛，指了指自己，明显还在状态之外。 “我代表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拜托被选中的勇者小姐您来拯救这个世界啊~”女孩依旧是那么慢悠悠的样子，歪着头，笑咪咪地这么说着。 这是越晓晓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听到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 众所周知，如果真的存在废柴拯救世界，腐宅挽救未来的套路，大抵主角都是要身负什么滔天气运以及远大理想，又或许自带玛丽苏杰克苏光环，一路收下无数后宫，靠着汉子妹子小弟以及无敌金手指打下一片江山。 但是母胎solo二十年的越晓晓表示，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自己身上有这种洪荒之力的存在。 与其指望一个从小到大买彩票也就中过一次五块钱的人突然大发神威拯救世界，还不如回身去继续把白日梦做完更加实际一点。 “你既然说了是请求，那我可以拒绝吗？”越晓晓很有骨气地挺了挺腰板。 “可以啊。”女孩点点头，她挥挥手，不无遗憾地道，“我从不勉强人，生与死都是你的选择嘛。不过真可惜啊，你要是选择拒绝，我还要再去找下一个合适的灵魂，多少有点麻烦。” “你的意思是？不、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勇者小姐，你要知道，时空旅行可没有回程票这种东西呀，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做任务，或者在几年后陪着崩坏的世界一起死掉。”女孩的回答虽然是笑着说出口的，却让人更强烈地感受到她的隐藏在热情笑容之下的冷漠，“不完成的话，后果就是这个世界为你陪葬，不过我可以让你在世界毁灭之前的这些年里找个安全的地方睡一觉，让你在梦里当一回人生赢家，怎么样？” 世界毁灭前安稳的半年，和末日世界朝不保夕的一生，选择哪一个？ 仿佛是笃定了答案，女孩很有耐心的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这是应该是个十分擅长博弈的姑娘，越晓晓这么想着，她把握着别人的心，并且自诩凌驾于其上。 女孩的笑容仿佛在无声地诱惑着她。 “越晓晓，你想清楚了，机会只有一次，在这里活下去，或者……” “我……我又不会什么异能，我就是个家里蹲，你为什么会让我来做这件事？” 再怎么说凭空找上她，还拿死这种事来威胁人，就很过分了。 这个选人机制实在有够随便。 女孩直视着她，在她恍惚的目光里恶劣地勾了勾嘴角。 其实她是个性格很坏的人呢，偏偏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地觉得她很温柔，这就是所谓的——反差萌，是吧~？女孩儿这么在心里想着，上前一步。 “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不是我不给你，而是……呵呵，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不过现在你还不够资格，有些事我可以说，你不能听，所以乖乖答应就好了，嗯？” 一双手将越晓晓的脸捧了起来，女孩儿的声音柔和又温情，但一碰上她的目光，就让人忍不住感到陷入深海一般的窒息与压迫感。 越晓晓这个人，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你的灵魂不会被这个世界驱逐，这就是你最大的优点。至于异能这件事，不要担心，勇者小姐肯定要有点什么金手指。你的身体里已经被埋下了一颗修仙世界灵泉的泉源，相当于拥有一份满级治愈系异能，至于还有什么附加价值，你大可自由发挥” “我答应你……” 越晓晓根本没法权衡什么利弊，她唯一能走的只有一条路。 见鬼的选择，这直接说跟让你在去死和活着之间选有什么区别？ 女孩松开手，微笑地看着她：“那说好了哦~勇者小姐，听好，记住我说的话，你只有一次听我剧透的机会~~你要拯救这个世界的方式很简单，只要最后那位魔王没有统治或毁灭整个世界，你就成功了。” 她突然走到越晓晓身边，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好了，契约成立，可喜可贺。” 就这样随便的一下，奠定了越晓晓接下来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 “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越晓晓有些犯愁地坐在沙发上，回想着女孩凭空消失前的话，撇了撇嘴，“果然还是在做梦吧，这样的经历。” 她伸了个懒腰，摸了摸后背，那里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痒，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血肉在飞速愈合。 她神情复杂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个奇怪的家伙走的太快，连魔王是谁都没有说啊喂！ 如果不是她猜的那个丧尸王而是什么另外的幕后大反派什么的，那该怎么办啊啊啊！ …… 白裙子的女孩缓缓走在人间地狱一般的街上。 她的房间里似乎进了一只小老鼠，这不好，如果那样东西被乱动了，就更不好了。 也许她应该加快一些脚步？还是一会儿清理一下垃圾？ 忽然，她听见不远处几个等级稍高一些的丧尸在评价肉质好坏的对话，伴随着血肉的撕扯声以及女人痛彻心扉的哀嚎。 那似乎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的孩子，这引来了女孩些许的注意，她一向对于家庭亲情有着非一般的向往之心。 隔着大约几十米的距离，出众的眼力让她轻轻松松看见倒映在超市窗玻璃上的稀薄倒影——女人显然是被嫌弃肉质老，所以那几只丧尸把她打断腿丢在一边当个玩乐的道具，通过当着她的面生吃小孩的方式欣赏对方的痛苦，现在这女人的反应明显就已经给了这些家伙足够的欢乐，女孩甚至能感觉他们进食速度的加快。 折磨和自己毫无交集的人，籍此获得满足，这是女孩不太能明白的一种感受，她显然对于这种事情兴趣缺缺。 这些丧尸始终都是一个样子，无论进化多少代，她这么想着，漠然地把视线从那些狂笑着的行尸走肉身上挪开。 那孩子大概已经没有四肢了，新鲜的人类如果不赶紧解决掉的话，凭借如今空气中的丧尸病毒浓度，大概异化成新丧尸的可能性会很大，丧尸之间互相吞噬，对于这些高等丧尸来讲实在是没有意思的一件事。 女孩没有制止它们的打算，但是她也有点不想离开。 她的手指动了动，悄无声息地蜷缩起来。 “姐姐是不是想看看，这些人类，为了自己的亲人能努力到什么程度呢？”有人笑嘻嘻地在她身后开口问。 女孩蓦地转过身，目光凌厉地看向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小男孩，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小男孩理了理自己白色西装的小领结，丝毫没注意到对方警惕的目光似的，矜贵地扬起了嘴角。 “我早跟你说过啦，人类才不管虎毒不食子的那一套，我不会骗你的，你该相信我的。” “你怎么来了？”女孩像是十分不愉快的样子，她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还是感到了明显的不满，她上下看了看矮矮的男孩子，强调道，“我说过了，不是姐姐。” “你还是这么爱在这种事上较真啊，明明都好多年没见了，你就没有半点儿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吗，至少给我一个小小的拥抱嘛~”小男孩嘟着嘴唇，白白嫩嫩的脸蛋像只包子一样鼓起来，带着稀薄的红晕，蓝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女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软绵绵求抱抱的可爱气质。 可女孩只是站在原地，冷冰冰地注视着他，眼睛里没有半分动容，她冷漠地看了一眼表，“莫小九，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和我说明来意。” “好吧，姐姐总是对我这个弟弟无动于衷呢~真是让人伤心。” 女孩看着四周因为莫小九而渐渐靠拢过来的丧尸，在浓郁的过了头的血腥味里捂住了鼻子。 “姐姐留下来不好么？s市是我想当作大本营的地方，姐姐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我们可以永~远~呆在一起，姐姐要多少研究素材就有多少研究素材。” 很好，看来s市沦陷在丧尸手里，莫小九还是居功甚伟的。 一个人类也没有的城市，已经没有停留下去的必要了，她应该去t市看看，秦初宜这么思考着，脑海里闪过一个女性一脸苍白的微笑。 “我要走了，让开。”女孩很不配合地躲开了莫小九伸过来的手，虽然这在莫小九的预想之内，可是他的脸色还是不自觉阴沉了下来。 丧尸们不安地骚动着。 “秦初宜！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是没有家人的怪物，我们才应该——！” 啪！ 女孩从斜跨的小肩包里抽出一把折叠直尺，甩开了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下甩在了小正太的脸上，打断了他还没开始的长篇大论。 莫小九缓缓捂住自己的脸，还保持着刚刚被抽得偏过脸去的姿势没动，双肩细微的颤抖着。 “我说过不要拿自己和我相比较，我们不一样。” 女孩看了看被丧尸潮堵塞起来的路，思量了几秒，随手丢掉了那把打过莫小九的直尺之后便朝着另一个路口去了。 今天一定赶不上门禁了，她默默想着。 第三章 初见 秦初宜渐渐的走远了，但是丧尸潮还没有得到散开的命令，那个唯一能在此刻命令它们的个体此时还在捂着自己的半边脸，沉醉地回味着，不时发出控制不住的低微响动，几分钟过去了，他才突然转过头来，瞪着那双蔚蓝的圆眼睛，摊开双手冲着背后的那群丧尸半丧尸们咧开嘴角大声道：“姐姐她打我了！你们，你们看见了吗？” 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任何回应，无数丧尸匍匐在他脚下，而少年放声大笑。 他捡起地上剩下来的那柄格尺，珍惜地摸了又摸，喃喃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我的存在呢？” 如果我毁掉你，如果我成就你，如果我……成为这个你在意的世界，那么你会不会稍微回过头，看见还有一个我呢？ 矮矮的，很可爱的小男孩紧紧抓住了直尺，塑料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而他则是终于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 …… 越晓晓托着下巴，环顾四周。 如果这里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那这栋房子很可能是有主人的，这里并不只是她的一个降落点而已，她这样想着，有点不好意思。 她刚刚试着推开外面玄关的大门，但是也不知道那个门锁是怎么回事，连个把手也没有，怎么推怎么摸愣是纹丝不动。 真是奇了怪了。 越晓晓在屋子里有些焦虑地来回踱步，试图找出这个地方的线索，即使不会有人把房门密码以什么奇怪谜题的形式藏在某个闪光的角落，但是总该有点什么资料让她了解一下这个房间的主人吧。 她觉得这不是个单纯的样板房。 逛完了客厅，她首先进了书房，书桌上胡乱摆着几打草稿纸，却上面用印刷似的字体写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似乎是为了方便辨认，特地在左上角用红色中性笔画了个方框，内书“废弃”两字。在那些草稿的上面还压着几本书，也是乱七八糟地摆成一摞，让越晓晓有点搞不懂这个主人家到底有没有强迫症。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上去看了几眼，草稿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也不是主人特地加密，就只是单纯的看不懂，文科生看不懂理科的计算题肯定不是什么问题嘛，她自我安慰。 住在这里的人像是个理科大佬，书架上三分之二的位置都是各种解剖学，生物学，以及电子信息方面的研究资料，除了这些，剩下的地方又放了很多夹了很厚笔记的世界文学名著，这让这片空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明明从客厅开始就只有一个人的物品，却像是两个人居住在这里一样。 越晓晓开始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她走出书房，打算再看看刚才翻出衣服的卧室。 这个时候，她忽然注意到了挂在厨房与主卧之间墙上的一幅画，她的目光落在了上面，强烈的预感驱使她走得更近了些，直到越晓晓站在这幅印象派油画的正前方，她终于看见了一个名字，在画框的侧面有人用刻刀刻了一行小字——2189716赠秦初宜。 越晓晓终于知道自己降落在了谁的家里，她知道秦初宜这个名字！ 在《末世霸皇空间》这本书三百来章的剧情里，这个人虽然戏份不多，却称得上是末日各大强者中最不可取代的一位，秦初宜是她后来才被男主调查到的姓名，一开始这个人出场的时候没有任何同伴，谁也不知道她的来历，仅仅得到了一个代号“q”，于是包括男主小队在内的所有人就一直称呼她q。 秦初宜其人拥有极其罕见的精神系异能，同时还拥有一个随身空间，精神系异能罕见到什么程度呢？直到全世界从丧尸化的打击中缓和过来世界各地恢复信息交流为止，全世界出现的所有异能者中也只有秦初宜这一根独苗是精神系异能，更别提她毫不避讳地就暴露出来的空间，更是让她变得更抢手的砝码。 而且根据小说里侧面提到的那样，q本人年龄看起来不怎么大，却在病毒研究方面有很深的造诣，虽然越晓晓穿越过来的时候剧情还没有写到丧尸病毒的研究方面，q的相关设定也仅仅停留在几句不怎么确切的描写上，但这并不妨碍越晓晓这个炒股党狂吹她。 因为这个人的实力真的很强，几乎超过了男主所有备选后宫，关于作者怎么写出这么一个会崩坏战力的角色，也是众说纷纭。 越晓晓很有些激动，是那种偶像即将活生生出现在面前的激动，想一想就很刺激，她现在正站在一本小说构成的世界里，所有重要人物过去的经历她都了解，甚至她此时正站在其中翘楚之一的房子里，任何一样叠加在一起，都带给她一种新奇的体验，甚至这种体验让她下意识忘记了危险，她有些兴奋地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忆有关秦初宜的剧情，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然后客厅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悠扬的铃声。 越晓晓回过头，走到了玄关前。那里的门并没有打开，铃声是为什么响起的呢？ 她疑惑地后退了一步，在她的目光里，眼前的门被人从内向外拉开了，门外不是她预想的住户走廊，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几根灌满了荧光绿液体的玻璃柱发着淡淡的光，照亮了很有限的一小圈，一个穿着白裙子的漂亮小姑娘站在她眼前，嘴唇微张，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你是谁？”小姑娘的身高只到她的胸口，琉璃似的黑眼珠好奇地盯着她，浅红的唇瓣微抿，苍白的皮肤像是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越晓晓吃惊地看着她，只感觉自己曾经脑补过的全都被现实击垮，她曾经以为即使作者强调过秦初宜本人并没有很高，但冰山女神气场一米八也足够了，御姐也不仅仅靠身高压人，而且秦初宜本人在剧情里又不怎么讲话，全靠读者脑补，自然是怎么威风怎么来，放在越晓晓这个隐形中二病患者这里，程度就更是夸张。 原来真实的秦初宜这么可爱的吗？ “你怎么进到这里的？”秦初宜有点奇怪地看着这个穿着运动服的女人，运动服上有她衣柜里消毒喷雾的味道，但是这又确实不是她的衣服。 “这件事就有点……说来话长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慢慢讲。” 秦初宜没打算听越晓晓的回答，在她眼珠转了一圈编故事的时候，秦初宜连接上了房间的监控系统，直接把这段时间的监控录像调了出来。 这个奇怪的家伙，是莫名奇妙出现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的，甚至从半空中摔下来的时候还砸坏了茶几上的水晶天鹅，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那只水晶天鹅是杜子腾买回来的，而这个人买回来的东西有80%的几率是赝品。 往下的几分钟，她开始自言自语，并且似乎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人交谈，最后她点了点头。 是达成了什么交易吗？秦初宜若有所思，看着越晓晓的目光渐渐炙热了起来。 不过她表面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两个人默默走进屋子，并排坐在沙发上。 “越晓晓，我叫秦初宜，很高兴认识你。”秦初宜率先开口。 越晓晓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被自己翻动过的地方，整个人都有些尴尬，她搓了搓手指，又清了清嗓子尽量正经地说：“秦小姐，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你会相信多少，但是希望你能感觉到我没有恶意，我今晚本来是在家里睡觉的，但是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你家里，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才到处翻了翻，真是不好意思，如果你生气的话，我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的失礼吗？” 秦初宜盯着她看了半晌：“如果我不原谅你呢？” “那我该做点什么才能让你原谅我？”越晓晓笑问。 “我接下来打算离开这里，你跟我走吧。” “？？？”越晓晓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她看着一脸淡定的秦初宜，仿佛看见了一块从天而降的馅饼。 她指着自己失声道：“你想带我一起走？” 秦初宜肯定地点了点头后，越晓晓哆嗦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强调：“事先声明，我不喜欢女人的。” “我喜欢人，你是人。”秦初宜想了想，给出了这样的一个答案，“虽然我希望带上你一起走，不完全因为这个原因，但是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是的，很重要，如果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秦初宜在她身上稍微感觉到一点儿罪恶的味道，越晓晓已经死了，但是秦初宜本人判定了越晓晓是人，就不会对她出手，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她又道：“不知道你看没看清，现在外面已经全是丧尸了，你一个人走不出去，但我可以带着你，还是说，你有必须要去的地方？” “没有没有，我都不知道这里是哪，也没有要做的事，秦小姐，不，秦大佬，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你不是凡人，无论你要去哪请务必捎带上我，我一定努力不给你拖后腿，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最大的腿部挂件。” 秦初宜听了这话，又低头看了一眼表，时针指在八的位置上。 “那我去拿东西，你先和我回公寓。” “这里不是你的家呀？我觉得这里装修的不错，你不在这里住吗？”越晓晓好奇道。 “这里是我的实验室啊，我只是偶尔在这里睡觉而已，这栋楼是外租给公司的大型写字楼，中心商务区，我怎么会拿这里当家？”秦初宜简洁地解释道，“外面的实验区域是这里的三倍大，你一会儿出去看就明白了。”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为什么不让她穿越到有钱女配的身上反而变成了个黑户，这坑爹的穿书。 第四章 重生 末世二字，对于没经历过的人来说，实在太过空泛。 食人怪物，秩序混乱，弱肉强食，遍布全球的恐怖灾厄，生活在盛世里的人很难理解。 越晓晓来到这个世界，其实也只有先知这点优势，她和每一个迎来末世的人们站在同一起点上。 于此之前，不知困苦，不解忧怖。 甚至在这个科技水平领先了她原生世界近百年的末世里，她看待大多数事情都是茫然的。 她连秦初宜房间大门的指纹锁都没有认出来，并且很单纯地以为这只是没有门把手。 在秦初宜进卧室里收拾东西的时候，越晓晓走出了起居室，来到了外面黑漆漆的实验室里。 她找到了秦初宜说的电灯开关，手指仅仅是在上面擦过，外面整个楼层的灯就都亮了。 于是她终于看见了这整个楼层的全貌——由纯白的地板，纯白的墙壁，散发着森冷铁光的大型实验器具，还有数不清的生物标本所组成的地方。 毛骨悚然。 越晓晓张着嘴巴，惊讶到失声。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手指接触到墙面的时候，才下意识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都在颤抖。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恶趣味，这座实验室里的生物标本还是按照海陆空的位置摆放的，挂在天花板的笼中羽毛鲜亮的鸟类仿佛在引吭高歌，近地面的巨大透明水族箱充满了浅蓝色的液体，许多不知名的鱼类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在其中来回游动，而生于陆地的哺乳动物们都维持着特定的姿势，站在虚假的草坪上，隔着透明的玻璃罩似乎在向外张望。 它们都已经死了，却人为地保持了生前最漂亮的模样。 最奇特的是，在诸多标本的环绕下，屋子的中心摆放着几根玻璃柱，正是方才她匆匆一瞥没看清的那个。 无数根骨头漂浮在其中，隐隐约约能看见其中人类头骨的形状。 越晓晓只感觉背脊发冷，浑身都开始往外直冒冷汗，但是她拼命保持自己的冷静，无意识地向里面看去，那里的门还半开着，渗出几缕温暖的灯光，秦初宜还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像是即将要出门春游的小孩子。 剧情如果是正确的，那么秦初宜应该是很好很正直的孩子，即使人有点冷冰冰的，说话也不好听，但在逆境里却比任何人都可靠。 可是剧情里从没有提起过她的实验室，充满了死亡和冷漠，她睡在里面的时候，这些死去了的动物们就站在外面，睁着眼睛，更别提这里还有一副人的骸骨。 越晓晓深深呼出一口气，向最中心的玻璃柱走去。 那是整个实验室最为特别的部分，即使是完全的黑暗里，它们也在熠熠发光，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一眼看见，如果这里是秦初宜会偶尔来住的地方，那么这个人一定对于秦初宜有着很特别的意义。 她站在玻璃柱旁，仰起头，站的远了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走近了一看才能感觉出来这些人类的骨头简直漂亮到发光，玻璃柱自身的高度也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低，她比秦初宜要高上半个头，但还是要仰着头才能看完整个柱体。 除此之外，这附近空空如也。 越晓晓有些踌躇，绕着这些瘆人的“摆件”把这个实验室完整地看了一遍，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在摆着显微镜的实验台旁边，她看见了一张信纸，上面行云流水的字迹温和地表达了对于秦初宜本人的问候，并且邀请她到京都小住一段时间。 这个人的落款是“温”，并不知道是这个人的名字还是姓氏，在原剧情里出现过不少姓名里带温字的人，以至于越晓晓不能确定，说到底这个人只不过是秦初宜这个女配的朋友罢了，在剧情中说不定也只是个背景板，末世开始后秦初宜碰上男主小队之后就没有再往京都去了，可见这个人也不是那么重要的角色。 “越晓晓？”秦初宜背着不大的书包走出来，顺便叫了一声。 越晓晓从不远处走过来，看了她几眼，鼓足了勇气道：“初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能不能听完之后尽量不生气？” 秦初宜眨了眨眼睛：“这里没有什么能让我生气的东西，你想问什么？” 越晓晓指了指玻璃柱里的骸骨。 秦初宜淡定地点了点头：“她是我妈妈，虽然我们没有相处过，但是我很喜欢她，这里的标本们都是我拿来陪她的，毕竟一个人呆在培养液里实在太孤单了，我偶尔会来这里住也是为了看看她，这很好理解吧。” 秦初宜一副这都是情理之中的表情。 不不不一般人都会想要让自己的父母好好入土为安的好伐。 说到底在家里放一具骸骨实在是太瘆人了，更别提是又做了一屋子标本拿来陪她。 越晓晓完全没法感同身受，但也没那么害怕了。 至少这个孩子……不是什么杀人狂魔，单纯的三观不正也还好……个鬼啊！ 她有点头疼的问：“那咱们离开不带上，呃，阿姨吗？” “没事，这里没有丧尸会进来的，外面那些丧尸打不开锁，我们离开这里带不走太多东西，妈妈的身体没有培养液会变丑的。” 于是越晓晓稍微安心了一点，两个人坐电梯直接下了楼来到了停车场。 越晓晓并不会开车，但是万能的秦初宜揽下了这个工作，两个人从一只已经被吃了大半的人身上搜出了一串钥匙，开着他的宾利离开了停车场。 出乎越晓晓意料的是，这一路上并没有看见街道上有什么丧尸游荡，除了零星的几具尸体之外，四周都空荡荡的，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强制清场了一样。 她这么问了秦初宜。 “你不知道吗？这周围有很多高级丧尸，它们会给自己划地盘，这里的低级丧尸要么被高级丧尸当口粮，要么当手下。” “这种事我当然不知道呀，末世才开始三个小时啊！”越晓晓为自己的智商喊冤，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反问道：“对啊，末世才开始几个小时，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高级丧尸……这个时候就有高级丧尸了？！”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末世开局啊！ “我来的时候看见了，高级丧尸清理自己的地盘，说到底丧尸的食物并不止包括人类，它们只是非常怨恨人类，越高级的丧尸越是如此。” “因为它们再也没法做回人类了，是吗？”越晓晓说完这句话后没得到回应，秦初宜沉默着，这让越晓晓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她并不是同情丧尸，但是这种生物又实在是可悲又可恨，所有的丧尸都需要靠血肉获得力量，它们残暴，冷血，又曾经为人，因此对人类充满了怨恨。 越晓晓又想起来到这个世界最初遇到的那个少女，她笑盈盈地请求她拯救这个世界。 她说，自己是勇者小姐…… 自己真的能够拯救所有人吗？凭借着这样的自己。 真可怕，她想，真可怕啊。 秦初宜忽然递给她一张纸巾。 越晓晓笑着想要说声谢谢，却发现自己已经更咽地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哭，为了死去的人类吗？” “我不知道，我……我害怕。” 秦初宜有些困惑地看了眼睛通红的越晓晓：“你害怕什么？我不会打你的，我带着你，你就不会死，有什么好害怕的？” “……其实就是被吓哭了，就是那种身临其境体验恐怖游戏的害怕感，还有……”完全不知道拯救世界要从哪里入手的迷茫。 她为什么就不是玛丽苏杀手呢，她要是个挥一挥手就收割一片人头的大佬，也不会是这个鬼样子。 越晓晓努力地抽着鼻子，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淡定一点。 “主要我还是对你的出现很感兴趣，也许你拥有空间转移的能力，理论上这种能力是不存在的，所以我希望能获得你的一些身体样本进行研究。你不用这样害怕，其实在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的人类中，你已经表现的很好了。”她一本正经地说。 “你要的东西，是头发指甲之类的？” “嗯，可能还需要一些血液，不过不会危害到你的生命，我不杀人。”秦初宜又强调了一遍，很郑重的样子。 越晓晓抹干了眼泪，把湿透了的纸巾攥在手心。 “那我跟你说个秘密啊。” 秦初宜微微侧过头。 “我出现在你家之前做过一个梦，里面有个神仙说我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勇者，我一定会让这个世界不再是末世的。” 秦初宜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的把脸转了回去。 “……那我也跟你说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是真的丧尸王。”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哦，你信我，我以后一定会变得超级厉害。” “我也没在开玩笑。” 最后两个人谁也没有相信对方的话，一个来小时的车程过后，她们抵达了秦初宜家公寓的楼下。 这里也没有什么丧尸，只是地面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沾满了粘腻的血迹。 越晓晓都有些犯恶心，更别提原本就有点洁癖加强迫症的秦初宜，她脸色黑的像是锅底一样，根本不肯下车。 “呵呵呵。”楼道里传出一个女人的轻笑声，有人极其从容地踩着着满地鲜血缓步走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住在这里，现在你没法离开了，听话一点，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交出来吧，秦、初、宜~” 走出来的女人缓缓勾起嘴角，妖媚而诱人地露出一个笑容。 第五章 玉佩与身世 越晓晓和那个女人对视了一眼，只感觉对方的扮相有些熟悉。 她是个当之无愧的美人儿，雪肤花容，唇若朱染，眉如墨描，一头齐耳短发染成了暗红色，与她耳屏上缀着的一对儿红宝石耳坠正好相配，更兼她一身玫红及膝裙勾勒出诱人的身形，堪称人间尤物。 咳，忽略掉脑袋里蹦出的某生化危机角色的影子，这个描写是不是在小说里提到过啊？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一本书的话，那么这个女人凭着美貌就足以逢凶化吉了。 这个女人难道是女配吗？什么女配会在这个时间点和秦初宜认识？ 这真是件怪事，她到底是谁？ 秦初宜拉着自己的背包带，越过隔在两人之间的越晓晓，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面前扬着下巴的女人，满地血腥味本来就让她感觉极其反感，更别提面前这个无礼的陌生人类，甚至连灵魂里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仿佛放了一个月的烂橘子。 她发动引擎，把车往后倒了几米，方向盘一转，汽车朝着楼道口径直撞了过去。 女人冷笑一声，抬起她那带着一串价值连城红玛瑙手链的手。 无数粗壮的藤蔓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牢牢地捆绑住了尚在加速中的宾利，并且把它抬到了半空中，越晓晓没见过这么魔幻的阵仗，扒着车门被摇晃得只感觉想吐。 “你也有今天，秦初宜。” 越晓晓看向身边的女孩儿。 被指名道姓的某人没什么紧迫感地松开方向盘，按开了自己那边的车窗。 “你有事找我？”她问。 几根细长的藤蔓见机直取她面门，越晓晓甚至能看清那藤蔓尖端一闪而过的仿若金属的锐利光泽。 秦初宜没动一根手指，只是眨了眨眼，那些藤蔓就悬停在了她面前几公分处，再难有半分动作。 “呵呵……不愧是精神能力者，现在就觉醒了，你是最快醒过来的那批人呢，真是了不起啊。”女人毫无诚意地鼓着掌，咬牙切齿，秦初宜面前的藤蔓颤抖着，看得出来她在和秦初宜的异能博弈，但无论是已经不得寸进的，还是又找了个刁钻角度冒出来偷袭的，统统落在了秦初宜的掌控中。 越晓晓回忆着原著剧情。 木系异能只是个大众派的自然系异能，有很多角色都有，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用法。 像这个奇怪女人的招式她却没法判断，因为实在比较粗糙，技巧方面的缺陷被力量弥补上了是真，可是这才是末世刚开始，首批觉醒异能的人甚至还有大半都发着高烧没醒过来。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个这么强的异能者？ 对了，还有高级丧尸。 “你想干什么？为了说废话么？” “当然不是，我来见你是为了宣告，宣告你接下来末世里即将迎来的生活，我要你生不如死，秦初宜。”唐雪柔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意味完全相反的话，“你最重要的东西我会一件一件，一样一样的全都毁掉，从今天开始，我会成为你的噩梦。” “哦，对了，顺便请你把属于我唐家的东西还给我，我叫唐雪柔，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唐家，唐行瀚？”秦初宜脱口而出一个人名，眼中有些了然之意，她眨眨眼睛，反手从背包的侧面摸出一块约有四分之一个巴掌大的，白玉雕成的玉佩，在手里掂了掂，“你是冲着这个来的？这是我妈妈留下的东西，你也想要？” “胡说！这是我唐家祖传的宝贝，你这个小偷！你们母女都是小偷！”唐雪柔厉声呵斥道。 听到这里，越晓晓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想起来了，唐雪柔，是原来呼声也很高的女配之一，t市基地长唯一的女儿，男主青梅竹马的口头未婚妻，木系异能，直到她看到的那个剧情点为止，已经是五阶的强者，有钱又有权，是男主小队里重要一员，因为性格骄纵得罪了不少人，尤其针对的就是从不搭理她的秦初宜。 但现在看来未免有些不讲道理，毕竟秦初宜本人完全就是个可爱萝莉，又和男主没什么暧昧，实在不应该被这么针对。 “你有证据吗？没证据你就是强抢别人东西还污蔑人家是小偷，你害不害臊，初宜的妈妈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偷你家东西，还是块不怎么值钱的玉。”越晓晓高声道。 秦初宜能直接租下一整层写字楼用来放标本，怎么可能缺一两块玉的钱。 唐雪柔在越晓晓的目光里毫不掩饰地冷笑出声：“我还需要证明？你不如回头问问那个私生女，她妈妈的东西都是从哪儿拿的？” ？？？？？？？ 越晓晓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什么私生女？ 秦大佬是私生女？ 越晓晓回头有些担心地望向秦初宜，后者却根本没为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 秦初宜似乎不太在意唐雪柔这句含嘲带讽的话，歪着脑袋看了她两眼，忽然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既然你坚持的话，就送给你好了。” 她随手把那块玉佩丢给唐雪柔，像是丢什么不中用的垃圾一样。 唐雪柔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捧在手心，随即掐破了自己的手心，往上面抹了一滴血。 她知道的，这块玉佩的不同寻常，上辈子秦初宜就是凭借着这个玉佩里的空间成为了所谓的双系异能者，被那些不长眼睛的男人追捧得跟什么似的，现在这份荣耀属于她了，不，是本来就属于她，本来这块玉佩就属于唐家，如果不是秦初宜那个不知廉耻的妈把它骗走了的话，上辈子自己本该万人景仰。 现在，无耻的小偷终于回归她应有的轨迹。 唐雪柔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上辈子秦初宜的辉煌就由她来创造。 重活一世，她带着五阶异能来到末世之初，正好夺回原本就应该属于自己，属于唐家的东西，她要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重振家族，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无论是把她推进丧尸群里的那个白莲花，还是狗眼看人低的秦初宜，她都要好好“回报”。 唐雪柔美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 越晓晓越看越觉得奇怪。 这个女配出场时间应该还早，也不该认识秦初宜的。 更别提什么私生女的身份了。 她要是知道这一点，剧情里针对秦大佬的时候怎么从来就没提及过。 唐雪柔的性格，绝不可能不提这个。 ……除非，她本来不应该知道，但是现在突然知道了。 越晓晓有点复杂地看着唐雪柔，她本人就是个穿书的，对这样的事多少有点敏感，重生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啦，但如果她真的重生了，那剧本就要作废一半。 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位幸运的小姐。 “现在我先放你一马，我们来日再会。” 唐雪柔直接忽略了在她看来必定会死在路上的越晓晓，向秦初宜下了战书后就离开了。 秦初宜轻松地操控那些藤蔓把车送到了楼梯口，避开了满地刻意铺陈的血肉。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人。” “我们还有同伴吗？” 秦初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还有一个监护人，他叫杜子腾，一会儿和我们一起走。” 哦，这个杜子腾也出现了啊。 经历了一晚上各种奇怪事情的洗礼后，越晓晓已经逐渐学会不再一惊一乍了。 或者说，她已经放弃剧情了。 未来末世知名风系大佬原来是秦初宜监护人这种事，也没什么奇怪的是吧。 呵呵呵…… 第六章 提前到来的命运 杜子腾是个十分讲究的人，这一点从他穿着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越晓晓偷偷从车内后视镜里看杜子腾，虽然视角有限，但是上半身还是很清楚的看到了。不愧是花名在外的风之领主，那张脸阴柔中透着几分忧郁，忧郁中又透着几分别致的淡漠，完美，靠脸吃饭天经地义。 她暗搓搓地欣赏美男，忽然下一秒两人的目光就在后视镜里接上了轨。 杜子腾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个陌生的女孩儿一个劲地瞧他，这会儿趁着秦初宜低头摆弄手机，他好整以暇地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那双桃花眼里瞬间绽放出脉脉含情的光，刺激得越晓晓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真、真就不亏是外号头牌的男人呗。 她默默移开了目光。 心动是没有心动的，只有有点肉麻罢辽。 秦初宜这样的性子，居然是由这样的监护人养出来的？ 简直世界十大未解之谜。 “你叫越晓晓，对吧？初宜刚才在楼上跟我大致介绍过，她这孩子从小就有点不爱说话，在学校也没有同龄人朋友，越小姐愿意陪着她真是太好了，初宜和我都很喜欢你，相信你一定是个好孩子。” 杜子腾笑眯眯地说着，很是友善地伸出手，一缕青色的能量在他指缝间穿梭：“越小姐有觉醒异能吗？” “有吧，但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没对别人用过，我觉得大概是治愈异能。”越晓晓也对这个神奇的能力一无所知，唯一用过的还是加速自己伤口愈合，这让她感觉有点像丧尸来着。 但是既然送她来这个世界的漂亮姑娘这么说，那肯定是有了，毕竟越晓晓自认为没什么地方值得人家特地来骗她。 传说这个治愈异能还特牛x地来自修仙界，估计一般人用了那都是开局满级的存在。 可真是个大饼，可惜没法说。 越晓晓看了一眼一直低头不知道给谁发消息的秦初宜，还是有点担心这个人在知道那个什么修真界灵泉之后会试图深入研究自己。 “治愈系异能吗？这可真是……”杜子腾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秦初宜。 秦初宜忽然轻轻呼了一口气，侧头看向越晓晓，询问：“你确定要跟着我去t市吗？” “恩恩。” 剧情就是开始于t市的嘛，她就猜到接下来要去那里。 “初宜，你们把我送到听风镇放下就行，食物和水我都有准备，就不麻烦你操心了。”杜子腾在开车后这么说。 “杜先生要一个人离开吗？”虽然早猜到他要脱队，但没想到这么早，要是自己没来的话，他真的就放心秦初宜这么一个小可爱一个人开车上路？ 杜子腾叹了一口气：“我家里老人都在镇上，这样的时候为人子的总要回去看看，初宜这个脾气又倔的要死，不爱和人交际，又不肯陪我绕道，不过现在有越小姐代为照看初宜我就放心多了，相信越小姐不介意我这个老父亲的小小请求吧？” 信你才有鬼，你明明就父母双亡今年最多28，谁给你的勇气自称老父亲的，梁静茹吗？ 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越晓晓假笑着：“杜先生言重了，初宜可比我厉害多了，这一路上应该是她照顾我多一点才对。” 两个人互相打太极，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不信任，当然，越晓晓相对来讲收敛一点，毕竟只是个半路队友，她也没什么底气，遇到涉及自己过去信息的问题就统一拿记忆缺失糊弄过去。 只有秦初宜在正经地开车，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听到两个人的话似的。 直到车辆安安稳稳地驶离人口密集的城区，都没有出现什么危险的事情，没有丧尸潮挡路，也没有半个求救的人影，这个城市仿佛在这个夜晚寂静无声地沉默下来，无论生或是死，都在此停滞下来，永远定格在血月降临的这一刻。 粗神经的越晓晓并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情景有什么不对，她看着窗外，和后座上心眼极多的某未来大佬有一句没一句地胡乱说话，竟然有一种正在出门春游的诡异感觉。 明明空间玉佩都被人夺走了，可能是秦初宜本人都特别轻描淡写，导致她也没怎么感到惋惜。 忽然脑中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她无意识地说出口：“说起来总感觉很奇怪啊，这个末世。” “奇怪吗？哪里奇怪了？”杜子腾眉梢一挑，顺着问。 “因为这才开始几小时呀，末世，唐雪柔特地跑来抢东西，异能还这么强就算了，为什么连高级丧尸这种东西都出现了啊？这跟新手村突然刷出满级野图boss有区别吗？这样正常人还怎么玩啊？” “这不奇怪。”杜子腾摇摇头，很诚恳地道，“这真的不奇怪，不信你可以问初宜——”杜子腾拉长了声调，转眼看了秦初宜不动如山的身影几秒，随后亲和一笑，问越晓晓道，“或者你觉得为什么呢？” “这简直就像……就像有人事先知道末世要出现一样嘛……”她喃喃自语，又很快自我否定了一番，“哎这怎么可能呢，末世明明就是个意外，哈哈，知道这件事的人简直是超乎常理嘛。”。 比如唐雪柔重生。 但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优势轻易告诉其他人呢？ 而且想要豢养高级丧尸，可是个非常可怕的大工程，哪怕是末世，丧尸的乐土，高级丧尸也为数寥寥。 杜子腾呵呵笑着，没有再说话。 随着宾利一路远离身后的s市，四周的风景才像渐渐活过来了一样，生动起来，尽管身后是城市耀眼的霓虹灯火，身前才是漫无边际的深沉夜色，越晓晓却毫无畏惧。 夜晚总会过去，黎明总会到来，但也许过了今夜，身后的灯火再也没有重新亮起的那一刻了吧。 越晓晓靠在车门上，昏昏欲睡，今夜的一切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她连反抗也做不到，就落入了黑甜的梦乡中。 “你似乎挺喜欢她的？”杜子腾饶有兴趣地凑到车前排侧头观察，之前一个劲装深沉的女孩这会儿睡的很熟，浅粉色的唇瓣微微张开，露出几颗雪白的牙，她把自己几乎是贴在车门与座椅形成的夹角里，双手环抱，看起来可怜又颓败。 “可能，你安分点。” 秦初宜冷淡地看了越晓晓一眼，伸手把副驾驶放平，杜子腾会意似的笑了，矫正了越晓晓歪歪扭扭的睡姿，又在手边的袖扣上一划，凭空取出一床薄被搭在越晓晓身上。 “知道知道，照顾同伴，人人有责。” “看着年龄也才20左右吧，你在户籍系统里都查不出的身份，这还是个黑户？” “这么可爱的妹子我还挺喜欢的，小初宜你可千万别在路上玩死了啊，等我回去找你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跟她玩玩呢。” 秦初宜也不理他，只是开车，杜子腾习惯了这人的无视，自己说得倒是很开心。 她看向前方，远光灯照亮了几米远的路，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路边，直勾勾地向她望着，随后两者擦肩而过。 “姐姐，你会回来的……” 空气中只留下轻飘飘的低语，很快就消散在夜风里。 第七章 听风 听风镇只是个不算大的小镇，离s市也并不远，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天还没亮秦初宜就开着那辆油快耗光的宾利抵达了目的地。 镇口游荡的几只丧尸早早的感受到秦初宜身上可怕的压迫感，遵循着本能跑远了，只有空荡荡的街道，淋漓的鲜血，以及歪歪斜斜停靠的几辆车昭示着这个镇子的惨状。 “早跟你说过让你把晶核带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除了吓吓低级丧尸以外，连那些这几年才蜕变的高级丧尸都要躲着，有什么意思？” 杜子腾幸灾乐祸起来，斜眼看着秦初宜，后者毫不动摇地踩了一脚油门，在一众充当路障的车之间表演生死时速，道路两边没有熄灭的灯光映照得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忽明忽灭。 “一说起这个你就板着一张脸，就跟我想怎么害你一样，当人类有什么好的？如果不是你非要当这个人，唐家那小妮子哪有能耐直接打上门在你手里抢东西，还是你妈妈的遗物。” “这两者之间没什么必然关系。”秦初宜态度十分冷淡，“如果我没有成为人类的想法，十年前你那天已经死在废墟里了。” “呵呵……你这话说得……”杜子腾身子向后一仰，在后排以一个极为舒服的姿势看向车顶棚，眼神却不知道放空到了哪里去了，“你只想活着，可不知道有些人比起活着更想去死，活着可比死难得多了，这一点你应该很有心得才对呀，我的王。” “又想死又怕疼。”秦初宜冷冷地嘲讽。 杜子腾放声大笑。 “谁让我是你的监护人呢，我死了你可就又添了许多麻烦，京都那边明里暗里警告过我可是不少次了。” 说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活着可真的累，无论是我，还是京都那位。” 秦初宜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警告似的看向杜子腾。 她活的总是一板一眼，把自己当成某种工具，只有完美地循着一条定下来的轨迹走才能满意，但有时候杜子腾最恨的就是她这一点，更恨给她定下这些准则路线的那个人，秦初宜总是给人类划定一个尺度，方方正正，好像超出这些边框以外的就要从人类的行列里剔除掉，而这些剔除掉的人在她眼里只不过是行走的肉块罢了。 她畸形的世界观早在七岁之前就根深蒂固，杜子腾甚至没法扭转其分毫。 他有点自暴自弃地想着，说不定接下来离开了自己，末世残酷的世界就能给这个孩子重塑一回人格呢？ 她不过才十七岁，就已经满手鲜血，毫不自知。 天真且残酷。 在天亮之前，秦初宜把车停在了目的地的门外——一栋不怎么起眼的废弃大楼，摇摇欲坠，一看就不像是有人居住，平时也只有流浪汉会在这里稍事休息，这些破碎的窗户和长满霉斑的墙体甚至不能为住在这里的人遮风挡雨。 秦初宜从腿上的背包里摸出一把银白色的钥匙，递给杜子腾。 “再见。”她轻声说。 从这里本该是她一个人的旅程，可是身旁又多了一个不怎么聪明又有点不着调的旅伴。 杜子腾深深地望着秦初宜的脸，像是有些不舍，又像是在调侃，他一向喜欢逗着这个冷冰冰的孩子说话，这个时候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不够温情，这在她的心里算是分道扬镳吗？还是再会前微不足道的别离？ 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干脆地转身离开。 前方是秦初宜早年用过的地下研究室，堆满了物资和武器。 女孩静静地摇下车窗，混合着淡淡血腥气的清风拂过她鬓边长发，身边的同伴没心没肺地安睡着，于是她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 越晓晓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醒过来的时候，杜子腾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抱着身上的被子，第一眼看清的就是驾驶位上的女孩晨光中精致到发光的侧脸，那双蝶翼般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几下后，很快就打开了，露出其下琉璃般漆黑的双眸。 “早上好啊。”越晓晓迷迷糊糊地打了个招呼，这个时候就连美貌对于她的影响都是微弱的，脑袋里的浆糊还没分出清浊之前，她是没有丝毫思考力的。 “嗯，你醒了，起来下车吧，换一辆车。”美人儿自然而然地拉过她抱着的被子，攥了一下，被子就凭空消失在她手里了。 越晓晓丝毫没注意这个，她回身打开自己那边的车门，半梦半醒地晃悠下了车，秦初宜拉着她沿着街边往前走，早秋清晨的微风已经有了些凉意，越晓晓就渐渐在晨光下清醒过来。 “哈~”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了揉眼睛，“初宜，杜先生呢？” “他已经走了。” “那咱们接下来直接就去t市了吗？就咱们两个人？” “嗯。” 秦初宜话不多，在越晓晓絮絮叨叨问了一大堆问题后才会蹦出不长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字。 可是很容易就能让人感觉到她已经很耐心了的态度。 有些时候亲近是没什么缘由的，她只是觉得越晓晓和别人都不太一样，很少有这么奇怪的人，在看过自己的实验室以后还能毫无芥蒂地认为自己是个人畜无害的可交往的朋友，也很少有人这样笃定地维护自己。 秦初宜很好奇这份维护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在她的身边只会一步步走向末世的最深处，看见越来越多的真相。 即使越晓晓只是一条比较咸的咸鱼。 不远处有一辆大小正好的面包车，车主似乎是在车外遇害的，于是这辆车就很符合秦初宜的标准，她满意地挥一挥手，车后还没来得及搬走的杂物以及车主本人的东西就都漂浮起来被扔出了车外，这辆车的所有权瞬间转移。 越晓晓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一件事忘记做了，因为知道所以一直没问，但她本应该是不知道的。 “这是你的异能吗？”她舔舔嘴唇，问。 “精神系异能，还有空间系。”秦初宜这么说着，从左手口袋里摸出一条蓝宝石项链，介绍，“这是我的空间。” ？？？ 越晓晓被惊呆了，张着嘴巴，几乎要把那块宝石瞪出个窟窿来。 越晓晓看着她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只感觉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明明空间玉佩被交出去了，她哪来的第二个空间？ 还是条一看就不怎么走心的宝石项链。 不是您这空间的跨度一下子就从修仙跳到西幻分类了啊？跨度是不是稍微有点大？ 越晓晓后知后觉地发觉原著给自己挖了个坑，原著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 “你真的很厉害的啊……”这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重生女都抢不走的机缘，可不是厉害吗？ 秦初宜有些欲言又止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打开车门上了车。 这句话也没有说错，除了接下来会被莫小玖各种使绊子之外，跟她做同伴是很正确的事。 她们在车内坐好，秦初宜顺道去了趟加油站充满了油，两人踏上了通向t市的路。 第八章 灵力 ——今天是踏上旅途的第五天，我们遇到了第六波求助者。 越晓晓在她的手机记事本上这样写。 经过上一个小型城镇的时候，两个人特地绕路去了趟手机店，收集了一大堆充电宝之后也顺便为越晓晓提供了一个高科技手机。 于是她重新开始了自己记日记的习惯。 这是她为了这趟末世冒险之旅打下的第一句话，但不是出于怜悯。 所谓“求助者”，往往背后都藏着刀剑或者蓄势待发的异能，如果时间再往后推一两个月的话，说不定这些人还可以搞到枪。 只有两个女孩儿的旅程实在饱受觊觎，但所幸秦初宜的武力值相当之高，每一回都卡在那些人死亡的边缘。 随后这些人就会被越晓晓拿来练习自己的治愈异能。 一开始越晓晓并不认同这种行为，她觉得这些人渣治好了也要祸害其他人，但是秦初宜很明确地表示如果这些家伙失去了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把他们活着丢去喂丧尸，没有对人类的价值，有点对丧尸的价值也是可以的。 打残就算了，活着喂丧尸就有点超过越晓晓的底线了。 于是越晓晓只好妥协一步，配合着她把那些人治好了又砍残掉，反复几次后确认过这些人不敢再出来打劫才算完。 但是越是使用这份力量，越晓晓越是觉得奇怪，因为这种力量怎么说呢……在自己身上使用的效果比别人身上好了不止几倍，之前不小心被划伤了手背，她也只用了几秒就愈合了，可是一旦要治愈别人，就必须使用一种比较玄幻的介质把自己的异能传导过去，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这种介质，越晓晓很装x地称之为灵力。 反正效果也差不多吧，这个世界就她一个修仙体系，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嘻嘻。 至于丧尸，越晓晓一路上倒是没遇到多少，即使遇到了也只是擦肩而过。 这个末世对于越晓晓而言怎么说呢……出乎意料的平静。 除了每天都要提供一些血液或者头发给秦初宜做各种奇奇怪怪的实验之外，都很顺心。 ——身后传来女人孩子刺耳的叫骂声，她们的身影在后视镜里扭曲变形，向我们倾泻恶意，我看得见她们身上的伤痕，但我没法拯救她们，错误的东西太多了，从末世开始的那一瞬间，如果这个世界需要救赎的话，我想除了消灭魔王，还需要秩序和法则。 写完了日记的她抱着怀里的靠枕，开始每天的例行功课，尝试感知自己体内的异能。 秦初宜开着车，手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单手接起了电话，那边传来男人低沉且慵懒的招呼声：“hello，请问是小初宜吗？是的话请回一声嗯好吗？” “你是？” “哦，是啊，我认识你但是你不知道我呢，亲爱的，末世之前我就很想认识一下你了，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殷离，会是未来打败温郁言，得到你的男人，请你记住我。” “我拒绝。” “哈，真绝情呢，明明我这么喜欢你。” “……”秦初宜的表情微妙地抽动了一下，她认真地把手机从拿得离耳朵远了一点，一字一句地问，“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恶心我？没必要的，萧先生，即使见了面我也不一定为了一点初始印象而杀人，你不用为了这个特地把咱们的交恶提前放在电子通讯层面，我最多……”她斟酌了一下，“你认为自己是人的话，我最多会打到你半身不遂。” “我对自己一向有自信，你的标准我也有所耳闻，在你那里想做个人标准可真是太高了啊。” 言外之意，他觉得自己不是人。 这倒也没错，哪怕是隔着电话，秦初宜都能感觉到这人浑身油乎乎的霸道总裁味儿。 她没有好奇这个叫萧殷离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又是从哪儿知道自己的电话的。 从十年前就有不少人试图“得到”她，可是直到现在自己还是自由身，带着拖油瓶到处浪，拥有秩序的社会是如此，失去秩序的社会亦然。 她不认为这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左右她。 “我没猜错的话，初宜现在是不是在来t市的路上了？我在t市等你，请你快点来吧，呵呵。” 对方愉快的笑了起来，最后几个字缠绵在舌尖慢吞吞地吐出，甜腻到瘆人，配上他那低沉靡丽的声线足以让任何一个听到的女人耳廓发热。 然而秦初宜并没什么感觉。 “口腔溃疡最好趁着医疗设施齐全的时候治，萧先生，你这样吐字不清的情况还挺严重的。” 她冷漠道，随后挂断了电话。 越晓晓有点奇怪地扭头看她：“怎么了？谁的电话？” “一个口腔溃疡患者，说他在t市等我。” “啊？你还学过医学吗？连口腔溃疡都能治的那种？牙医说实话还挺偏门的，你是专门去学了吗？” “没有，没学过牙医，而且口腔溃疡属于黏膜科，不属于牙科。” “……挺可怜的啊，那个人。”越晓晓脸色复杂，“一定要等你到t市才能治吗？感染了就不好了吧。” 秦初宜想了想：“大概是疼得厉害了，打电话甚至没法好好说话，我建议他早点去看看，自己还没有自觉的话就自便了。” 越晓晓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似懂非懂哦了一声。 “还有，我觉得有点奇怪啊，咱们一路上怎么就没遇到什么丧尸呢？我看那些末世电影里有很多丧尸会在路上拦人的啊？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之前说过的异能修炼的怎么样了？”秦初宜忽然问起。 越晓晓挠挠头：“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灵力那回事儿？我这几天都在找感觉，才发现那东西能给自己加buff，就是增加点力气、速度什么的，但不多，就跟网游升级似的，几十点左右就是极限了。” “嗯……那接下来你就开始练习杀丧尸吧。”秦初宜沉吟。 ———————————————— 越晓晓本来并不把这句话当成一回事，直到当天下午她被秦初宜关在车外，对面是三只丧尸，而她手里只有一根烧火棍。 秦初宜坐在座位上一点也不担心地玩手机，多次尝试打开车门的越晓晓在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限制下别说打开车门回到车上了，连靠近车体一步都会被推出去，直面对面丧尸们腐烂发臭的大脸。 “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棍子砸在丧尸头顶上，丧尸踉跄了一下，脖子往上抬了180度，用那双只剩眼白的眼睛锁定她，另外两只丧尸也挥舞着爪子逮准时机扑过来。 越晓晓尖叫着把棍子抡成了一个圈，异能加持下三个丧尸都被甩出去了半米趴在地上，晃晃脑袋又站起来不屈不挠地朝着新鲜的血食——越晓晓本人身上扑过来。 车上的女孩手指一勾，烧火棍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转了个方向，画出了一条完美的弧线，只听见“啪”的一声，最左边那只丧尸的脑壳就像只保熟的西瓜一样碎在了越晓晓手上，顺便溅了她一身红红白白的恐怖液体。 “头部才是要害，请打准。” 越晓晓用力抓紧手里占满鲜血变得滑不留手的武器，艰难地点了点头。 四周的灵气渐渐涌入她的身体，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微弱的白光，她调整着姿势，狠狠地敲碎另外两只丧尸的头部。 三块透明无色的晶核躺在一地血污中，细细的能量从其中涌出，连接到越晓晓身上，而它们的本体则像是冰晶一样逐渐融化在阳光里消失不见。 “我觉得我不行，好脏，我不行了。”越晓晓没感觉很累，温和的能量在她的身体里涌动，不断补充着她的消耗，只是作为一个没怎么经历过磨难的女孩儿，她极端讨厌这些东西。 “又没死。” 大佬不屑一顾，并不知道怎么当头砸过来一个水球。 “你还有水系异能？” “没有啊，是空间里的库存，这是没消毒的水，用来洗衣服的。” 越晓晓：“这么说你还有消毒过的水？不是，你的空间里为什么不是灵泉是这些东西？空间里还能挖池子的吗？” 秦初宜：“大概？” 她勾了勾唇角：“空间是很有开发余地的，你可以发挥一下想象力。” 越晓晓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爬上了车后座。 距离t市还有十来公里的时候，她们终于遇上了男主小队。 第九章 相遇 事情发生在末世开始后的第十三天——越晓晓已经开始尝试在五只一级丧尸的包围下不占血迹通关，秦初宜一如既往地在车上摆弄自己的小物件，或者研究越晓晓异能的奇怪变化。 两辆车沿着公路向这个方向开过来，越晓晓终于打完了最后一只丧尸，抬头看过去，这才注意到那是t市的方向。 漆黑的大众停靠在路边，车窗慢慢摇了下来，一个头发染了三个色的杀马特男孩儿笑嘻嘻地探出头来看着她：“小姐姐从哪来的？是要去t市吗？” “是啊，我们接下来打算去t市落脚，你们都是t市的人吗？那里情况怎么样了？”越晓晓脱掉脏兮兮的外套，笑着问。 “我们t市特别好，小姐姐去了肯定就知道，进去了以后找去自救组织的路标，我们幸存者都住在一块儿，互帮互助，知道吧。”杀马特竖了个大拇指，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看就特机灵。 “油嘴滑舌，还忽悠人呢。”驾驶座上的青年扯了他一把，笑骂道。 “诶，哥，你这说的，小姐姐一看就是异能者，咱这也是给组织拉拢人才，多做贡献，您看介绍个异能者给咱涨点工资它不香吗？” “有话好好说，没大没小的，不知道的以为你人贩子呢。”青年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旋即温和地向越晓晓道，“这位小姐，您是身体强化系的异能者吧，可以请问您的名字吗？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虞海，和朋友一起在t市集中了一些幸存者生活，算不上什么组织，您有兴趣的话请务必来做客，我们一定扫榻相迎。” “你好，我叫越晓晓，多谢介绍，请问你们那个自救组织怎么走啊？”她淡定地点点头，维持着自己异能者的b格。 “我把我的这部卫星电话借给您，我们队长的手机在上面，别人的号码他不会接的，您沿着这条路进市区之后呼叫他就好。” “那你……” “没事儿没事儿，我这还有一部呢，小姐姐你用就行了。” 杀马特挥挥手：“我叫游明，小姐姐到时候报我名字，让老大给我提成，奖金咱俩对半分呀。” 虞海向越晓晓微微一笑，摇上了车窗，离开了。 “不愧是将来的希望基地啊，人真的好。”越晓晓一脸梦幻，“温柔军师二把手，这个小哥哥我可以呀。” “你想泡他？”这两天秦初宜从越晓晓那学来了不少新词，非常乐于使用。 “这个，咳咳，这肯定不是啊，我就是表达一下对他的赞美，我们一般都用我可以表达对美男子们的赞美之情。” 秦初宜一脸恍然大悟地表示理解了。 她们休息了一会儿，开车进入了市区。 也许是末世发生在半夜的缘故，外围居民区游荡的丧尸反而比市中心商业区的数量多，她们一路开车贴着小区边缘往市中心摸，越晓晓没有打那只电话，她记得一开始t市基地的发源地，不是在丧尸稀少的市外，而是在商业区里，这里有足够的物资，而且砸开商场的锁里面除了值班的警卫几乎没有丧尸，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江璟然这个男主在末世前正好住在这附近的酒店筹备他的演唱会，后来救人也都以这个地方为轴心。 直到末世开始的三个月后，第一场丧尸暴动开始的那一天。 正是秦初宜从天而降把所有人从丧尸围堵中救了出来，不过江璟然救下来的幸存者已经十不存八了。 这是男主最大的污点，此后也有不少政敌拿这件事来诋毁他。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会一样了，因为她来了呀。 越晓晓抱着自己新找到的烧火棍，无数次地在脑袋里思考要怎么规劝男主带领大家搬出商场，她知道有些人也劝过男主，但是这些都没有成功，她也没把握说服他，因为男主他本人在末世初期就是个不知疾苦的大少爷，而且性格又倔又任性，没有经历过生死洗礼的他幼稚得像个小孩。 突然秦初宜狠狠踩下了刹车，车轮猛地抓地发出吱的一声—— 越晓晓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前后都不知什么时候围上了五颜六色的车，她们被堵在当中，一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雪弗莱停在正前方，黑色的挡光玻璃让她看不见里面的人。 秦初宜像是想起什么了似的挑了挑眉。 手机又响了。 她把电话接了起来，这一回放了外放：“小初宜，我来找你了。” “这谁？”越晓晓挤眉弄眼地问。 “一个……病人？”秦初宜有点不确定，“好像姓萧，名字忘了。” “真过分啊，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居然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我也是会伤心的，我这个人伤心的话，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比如说呢？”越晓晓被他哀怨的语气刺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搓搓手，忍不住嘴欠。 砰—— 一枚子弹直接打碎了挡风玻璃，直指越晓晓眉心而来。 秦初宜半垂下眼睑，瞳孔中一丝蓝光闪过。 子弹卡在了半空中，还在不停旋转，越晓晓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幕，指尖忍不住开始发抖。 “就像这样。”萧殷离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杀不死你，但是这个小朋友就不一定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 秦初宜的语气忽然奇怪起来，她伸手抓过那枚尚有余温的子弹，打量着：“你有什么底牌让你觉得自己死不了是吗？” “吓唬一个刚开始学打架的女性你很开心？” 她拧着眉头，忽然看了一眼越晓晓：“把眼睛闭上。” “你还是……不喜欢别人动你的东西啊……”萧殷离语气似叹似喜，“为什么呢？我有哪点比不上那个伪君子？我有能力也有野心，你来帮助我，我们一起统一末世不好吗？我们不需要走到这种地步的。” “……”秦初宜有点不知道怎么和他交流，她直觉这个人听不懂人话。 越晓晓看着秦初宜一脸无语的样子，忽然深深呼出一口气，狠狠瞪了雪弗莱一眼，闭上眼睛对着手机就是一通吼：“你特么有病吃药啊，来这儿发什么疯，啊？你说你要统一末世就统一末世，你这么能你咋不上天呢？你特么统一末世你有能耐单刷丧尸王啊！这么个破破烂烂的世界你还天天要征服要权利，我可求求你早点去垃圾场捡垃圾，那里需要你，缺了个妹子就没法征服世界了呵呵你还是回家找妈妈吧，梦里什么都有！神经病！” “…嘟…嘟” “他挂断了。”秦初宜眨眨眼。 越晓晓涨红着脸骂完了，很坦然地靠在椅背上，展现出一副英勇赴死的架势。 除了手指还在抖之外，一切都很优秀。 “我我我说完了，我就是、就是看不惯他，油腻老男人呜呜呜我是不是要死了？……” 在闭上眼睛后的一片黑暗里，越晓晓努力保持着自己满级异能者的b格，挺着身板，忽然一点冰冰凉凉的触感落在额头上，秦初宜的语气里破天荒地带了几分柔和：“你不会死的，别怕。” 随后，耳边传来天崩地裂一般的声音。 第十章 狂战士 越晓晓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的景象虽说和她想象的有些出入，但也不亚于她所联想到的天崩地裂了—— 四周的一切都仿佛毁灭于巨人的双手，楼房的骨架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歪斜着一个搭在一个的肩上，破碎的砖块瓦砾几乎要将还空余的地面全部埋葬，除了自己所坐的这辆面包车以外，所有的东西都成了废墟，原本应该是那些暴徒停车的位置尤其可怕，他们的车完全被可怖的巨力压扁了，以极端扭曲的姿态镶嵌在柏油路里，地面也似乎因为这样的巨力而裂开了许多缝隙。 只有这辆脏兮兮的面包车半径一米之内是安全的。 这一切的缔造者并没有趾高气昂地宣告自己的胜利，她只是捂着自己的脸，深深地埋着头，急促的呼吸声彰显了她此刻不怎么平静的状态。 越晓晓看不见她的表情，看不见她不受控制变色的双眸，也看不见她下意识上扬的唇角。 “我好像，有点失控了。” 秦初宜缓缓说着。 这样是不行的，因为超出了“边界”。 这样的事情不应该被允许。 “不舒服的话，你要不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会给你把风的。”越晓晓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手伸到半空中试图拍拍她的背。 “别碰我！”秦初宜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吓得越晓晓立即收回了手。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秦初宜很快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在驾驶座上陷入了沉睡。 越晓晓丝毫不觉得奇怪，所有人力量透支都会有一段昏迷的时间，秦初宜这样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她并不着急，因为她坚信这样的废墟里不可能还有敌人出现。 忽然，她心头一悸，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右侧脸。 只听到“噗嗤”一声，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袭击了她的右臂，子弹飞入血肉，将血管撕裂，嵌入臂骨，猩红的液体瞬间飞溅出来，染红了整扇车窗。 “啊——”她以为自己是尖叫起来了的，但是张开嘴，声道却抽搐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被泪水模糊了一半的视野里，男人摇摇晃晃地从废墟里直起身子，向她比了个手势，随后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地逼近，像是笃定了车上的人再无反抗之力一样。 秦初宜正在身边沉眠，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确实，越晓晓感觉自己快要死在这样的痛苦里了。 但是她还不能昏过去，她还不能…… 还不能投降！尤其不能把秦初宜交给那个老神经病！ 治愈系异能维持着以往慢悠悠的速度慢慢涌向她的右臂，她能感觉到骨骼的生长，肌肉的跳动，但同时又清晰地感觉到弹片是怎么卡在身体里，给自己带来剧烈的痛苦的。 没有留给她处理弹片的余地，她唯一的筹码就是萧殷离所不知道的这份异能。 他强大到在秦初宜的碾压下还游刃有余，除了偷袭之外越晓晓能肯定自己绝对打不过他。 耳边的嗡鸣声渐渐平静下来，越晓晓咬着嘴唇极力控制身体内的能量往右臂汇聚，修复与阻碍，渐渐地，她连痛感都快要感觉不到了，右臂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仅仅是意识控制下的道具而已。 她没有动，抬眼看向男人走来的方向，透过猩红的血迹斑斑的车窗，透过依旧模糊不清的视线，她只能看见一个很近的，色块堆砌而成的影子。 接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清晰，但远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游刃有余，他似乎也是受了伤的，于是脚步的节奏显得很混乱，呼吸也格外粗重。 所以他开了那一枪，不是小心眼的报复，是为了防止我和他拼命造成意外，越晓晓恍然大悟。 因为他不知道我的异能，他需要确保我没法反击。 男人已经走到了车窗外，他冷沉的视线穿过玻璃望进来，紧接着，他又端起枪对着里面动弹不得的人影射出了一发子弹。 这一回对准的是越晓晓柔软的腹部。 又是一声闷响，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于是他这才放心地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白裙子的女孩儿安静地低着头，呼吸声微弱到几不可闻，只是这么看着，就仿佛误入凡界的纯白天使。 是啊，只是这么看着的话，萧殷离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他伸出双手的同时半俯下身子，把女孩抱出了车。 她可以是筹码，也可以是宝藏，但无论如何，远在京都的那个人都要输给他这一次了。 萧殷离满心得意，忽然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 紧接着是毫无迟疑的“砰”的一声—— 他错愕地往前扑倒，连带着怀里的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蹒跚的脚步声，以及搬动石块的声音。 “你……去死吧！” 越晓晓用那双还在发抖的手拖过一块足有小腿高的墙块，狠狠地抡起来砸在了萧殷离的脑袋上。 “这年头……谁还、不是个、咳咳……满级异能者了，咳咳咳。” 她拿走了萧殷离身上的匕首和枪，把秦初宜重新送回车上，只感觉还不解气，又回过身搬了几块砖往萧殷离的身上砸，直到他整个人都被埋到砖块堆里了才停手。 满级治愈异能就好像开了个持续回血无限体力的挂，问题只是越晓晓的精神承受不住太过剧烈的痛苦，还有体内没取出的子弹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地撕裂伤口，她砸人的过程中爽中带痛，又哭了几声才回到车上。 然后她摸出卫星电话，拨通了最上面那个“老大”的号码。 “喂，阿海，什么事？” 男人清朗明亮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来，还带着调侃似的关切，虽然这也不是给自己的，但浑身染血为了搬砖还一身是土痛的一批的越晓晓小朋友忽然感到眼眶一阵发酸，好不容易抹干净的眼泪汪的一下就又涌了出来，她一边哭的好大声一边给对面的人说明情况。 “呜呜呜我是虞海介绍来的异能者，我们被一群混蛋在路上堵了，我、我们现在一个重伤一个昏迷车也开不了，你们来个人，（抽鼻子），来个人把我们带回去行不行，我们一定会付物资的！！！。” “等等，小姑娘，你别急，你先告诉我你们在哪？”，男人有点无奈，轻笑两声出言安抚，“我马上就出发，你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 “洛克街交东四马路。” 质量不错的路牌斜着插在左后方的废墟上，幸好字迹还没被磨掉。 “那行，你在那等我们。” 越晓晓答应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她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脸，然后拿过从萧殷离身上搜出来的匕首。 她犹豫了又犹豫，对着自己的手臂来回比划，最后咬着牙一刀捅进了刚才被枪击的地方。 趁着之前强行调动异能失去痛感的buff还没完全失效，她尝试把陷在肉里的子弹连着肉一起剜出来。 “这是猪肉，呜，猪肉。”她抽抽噎噎地给自己打气，“吾辈修仙大道，无惧苦痛，嗝——” 越晓晓哭得太频繁，不可自抑地打了几个哭嗝儿，手一抖，胳膊上就缺了一块儿。 白光亮起，胳膊上很快就修复成了半点伤也没有的样子。 然后她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肚子的枪口上。 “……” 废墟里很快传来一声杀猪一样的惨叫，谁都没注意的是，躺在地上瓦砾中的那具“尸体”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第十一章 男主 不知道过了多久，越晓晓抱着沉沉睡去的女孩儿坐在面包车的后座上，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 无论她怎么努力地在秦初宜身上施加治愈异能，她始终一动不动，灵力像是石沉大海，而那平静的海面波澜不惊，秦初宜像是中了诅咒的睡美人，沉溺在无名的梦境里。 这个时候越晓晓才有些感觉到迷茫和惶恐，她总是认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但现实一次又一次打破了这个幻想。 现在她没法将这些都当做轻松的旅行了，她不仅要阻止“魔王”，还要保护怀里的女孩儿。 后者甚至更加紧迫一些。 有人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敲了敲后车窗，男人清了清嗓子，柔声问：“里面有人么？” “有，我在这。”越晓晓极力板起脸，按下了车窗，但此时的她威慑力实在小得可怜，只凭车里的纸巾根本没法擦干净她脸上的血污，鲜血混杂着眼泪几乎把她那张脸涂抹成了一张印象派油画，只在红色污渍与苍白的皮肤间镶嵌了一双哭得泛红的深棕色的眼珠，含着水光看向来人。 这副狼狈的模样别说板着脸，哪怕呲着牙都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那人看了她两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来个人，这小妹妹好像受伤了，先把她身上的血味儿盖住。” “你别笑！我没受伤，我是、是力量强化型异能者，我身上没有伤！这血是别人的！” 越晓晓挺着腰板很凶地攥紧了拳头，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实在有点虚张声势的意味，于是还是颓然低下了头：“谢谢你们来救我们俩啊，不用包扎，有多余的衣服借我一套就行，初宜她身上没有血的。” “你要换衣服在车上换就行，换完了我们老大有事问你。” 对方还在笑，越晓晓有点难过，别人不把她当成强者尊敬没关系，但是秦初宜要是醒着肯定是整个t市最nb的大佬，这个时候只能和她在底层混，还被奇怪的人嘲笑，怎么能这样呢？ ……但人家是来救人的，也不是人家的错。 都是自己太弱了，越晓晓很难过地想着，她扶着秦初宜靠在另一边，拿外套挡住车窗换上了对方递给她有点宽的运动服，再打开车门后外面等着的已经换了一个高个儿女人，她高出一米七的越晓晓半个脑袋，更别提本来就没多高的秦初宜，高个儿女人笑咪咪地朝她打了个招呼：“你们没什么东西要带的了？老大说你们小姑娘有点什么行李不好拿，让我来帮把手。” “没有了，东西都收在空间里，我妹妹是空间异能。” “这样啊。”女人有些怜惜地看了眼细胳膊细腿的女孩儿，“那走吧，这里车进不来，老大在外面车上等着呢。” “嗯，谢谢姐，我叫越晓晓，我妹妹叫秦初宜。” “我叫程子娴，队里小孩儿都叫我程姐，你回去跟着这么叫就行。”女人摆摆手。 越晓晓紧紧横抱着秦初宜，有点吃力地踩着砖块瓦砾跟着女人离开了这片废墟，一辆深绿色的越野车静静地停靠在废墟外，一位一身休闲服的小白脸悠哉悠哉地倚在车身外，从纸盒里抽出一根百奇，以抽烟的姿势夹在指缝，递到嘴边，卡的一下咬掉一截后又跟瘾君子似的把百奇拿远，好像这样就能无中生有吐出个烟圈来。 演的还挺像。 “咳，老大他最近接了个新活儿，这是预备工作。”程子娴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解释。 小白脸看见两站一躺三个人出来，便直起了身子招了招手，说实话，这姿势有点像招狗，但人小弟都面不改色直接过去，越晓晓盲猜可能是个习惯性动作。 “打电话和我哭的小姑娘？”小白脸斜眼一撇，三下两下把百奇塞嘴里吃完，上下打量着这对“姐妹”，“阿海挺看好你，明子说你是力量系异能？那这周围是怎么回事儿？” 他指了指周围倾塌的居民楼，开裂的柏油路，没有一种力量型异能可能造成这种被恐龙碾压过似的结果。 越晓晓稳稳地抱住怀里的人，明亮的眼睛直视对方，直接了当道：“我妹妹她是双系异能者，空间系和精神系，和那些人对峙的时候，为了保护我，她透支了能力，所以现在昏迷了，这周围都是她异能造成的结果，我们的异能都很有价值，在她醒过来之前我希望能够加入你们，等她醒过来之后再由她决定去留。” “啧，听起来不像是笔划算的买卖。” 小白脸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抽出一根百奇戳进越晓晓没合拢的嘴里，他挑起唇角，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的女孩：“行吧，走了，少爷我救人又不是为了谈买卖来的，你要免费干活儿我也不拦你，不干活儿我难道就丢你去喂丧尸了？你就算不是我粉丝好歹也没得罪过我不是？” 异界人越晓晓：“……”不好意思，您这娱乐圈跨世界了，我还真不知道，不是，您刚才在车边上摆pose原来是偶像包袱吗？ 她看着小白脸的背影，忽然灵光一闪——原书男主江璟然末世前好像就是个准影帝啊。 这回救援男主亲自出门救的？ 她快走几步跟进了车，坐在最后排，又小心翼翼地让秦初宜靠在自己肩膀上。 程姐和敲车窗的那位一个副驾驶一个驾驶位，小白脸，不，江璟然坐在她对面，低头玩手机，手边摆着俩充电宝。 越晓晓默默看了他两眼，决定还是不说话，侧身看向窗外——尽管是白天，外面也有些灰蒙蒙的，街道间随处可见的血迹，烟尘，还有阴翳的天空。 “末世来得可真突然，是吧。”江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的头，他支着下巴看向越晓晓视线落到的地方，那里什么也没有，无论看向什么地方，都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我和我的人在这里跑了整整十三天，救下了几百人，有人不愿意跟我们回来，有人手脚不规矩被杀了，这都变成了很平常的事，杀人从迟疑到习惯，会越来越轻松。”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越晓晓奇怪地看着他，剧情里江璟然也有偶像包袱，一般不和普通群众过度交谈，别人不说话他也不说，就在对面摆个要用上百字描写的pose展现一下男主的帅气。 “看你不是我粉丝，想发展一下。”江璟然俏皮地眨眨眼，对她微笑。 如果越晓晓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就算不是这个人的粉丝也肯定多少会有那么一点环境影响，这个时候激动地要求握手或者吹捧两句对方的作品之类的刷刷好感度，但是越晓晓并不是，她即使在另一个世界也没怎么追过星，而且她也没看过江璟然任何作品，听都没听过。 江璟然在她那儿大约只有两个书面化的标签“炒股文男主”“（末世前）影帝” 这就很尴尬了。 “我其实挺喜欢您的，江老师的剧我也看过几部，都很精彩。” 越晓晓祈祷这人不要问是哪几部，说实话这都末世了，演员这职业还重要么？ 文里文外，江老师身上永远有一吨重的偶像包袱。 “哦~那你最喜欢哪一部呢？” “这个……” 越晓晓默默移开视线，江璟然看着她有点心虚的小动作，嘴角的笑容渐渐狰狞，他咬牙道：“越小姐，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你的那个眼神，你根本就没认出来我是谁，对吧？” “怎么可能呢，哈哈，江璟然嘛，我知道你——” “你根本就不认识我。”江璟然幽幽地盯着她，那眼神里还有几分委屈“你还在骗我。” 越晓晓感觉十分头秃，她十分担心下一秒就要被这个小心眼儿的男主丢下车。 “这样吧，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回去把我所有演过的电视剧电影和广告都看一遍，我就原谅你。” 一只充电宝递到她面前，再往上，是江璟然看似亲和实则暗含恶劣的微笑。 “？？？？？？？？”这人这么狗的吗？ 第十二章 乌合 “啊，江大哥他们回来了！” 地下停车场里围了一圈人，女孩子居多，亮闪闪的眼睛盯着后座，江璟然一只脚刚从车里踩到水泥地上，众人就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嘘寒问暖，好似这位大少爷刚从千万人中走过一回单骑凯旋似的。 “末世还有这么追星的吗？”越晓晓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前座程子娴回过头笑道：“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老大带人一点点救回来的，原来是粉丝的不谈，不是粉丝的也要路转粉啊。” “这个……”越晓晓有点脸红，她被救下的时候满脑袋都想着秦初宜的事儿，而且…… “有的人是你们伸手救的吧，怎么就没见你们有粉丝什么的？” “咱又不是明星，要什么粉丝，老大那颜值往出去一摆，多打眼，现在的小姑娘不都爱这个？末世大家都不容易，有个精神寄托挺好的。” 程子娴看得挺清楚，连带着旁边的司机大哥也跟着呵呵笑了：“一会儿你跟你妹妹跟我们一块下车就行，老大很快就把人带走了，你跟你妹妹睡楼上，隔壁就是子娴。” 越晓晓点了点头，又跟着聊了几句没营养的对话，江璟然也不知怎么就轻松地突出重围，快步带走了那一堆儿想着法要摸他一把的姑娘，听着声音渐渐远了，越晓晓才扶着秦初宜下了车。 程子娴住在四楼家具城，那里算是整个商场里最适合住人的位置了，乱哄哄的人头在这一层涌动，越晓晓分到了一张床，算是异能者的特殊待遇。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运行的中央空调以及通风系统还维持着最低功率的工作，江璟然已经考虑到省电的问题，幸存者都集中在三四层，但是一个商场仅凭自动发电机维持半个月的运作实在勉强，尤其是这一层人比较多，空气条件也格外的差。 在这样的环境里，越晓晓感觉自己有点缺氧般的眩晕。 她把秦初宜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程子娴被其他人叫走了，周围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这一对儿姐妹花。 姐姐只是模样清秀，皮肤比现在末世里其他的女孩儿稍稍水嫩了点儿而已，但那个昏迷不醒的妹妹却是个得天独厚的大美人儿。 尤其是她还在昏迷不醒，岂不是任由人摆布。 有些人这么想着，暗暗地吞咽着口水。 越晓晓坐在这张双人床边，背脊一阵恶寒，她探头恶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儿，几个壮汉一看就像是在这半个月作威作福惯了，不怀好意对着她咧嘴一笑，一个猥琐的尖嘴猴腮男人还盯着她故意拉了拉裤带。 一般床位都会分给异能者，这周围都是异能者，越晓晓心里明白，她现在需要的不是没有半点攻击力的治愈系异能，攻击力是她手里唯一能保护两个人安全的东西。 就像秦初宜，末世里不缺乏空间系异能者被欺辱致死的例子，但精神系异能却能让所有人都畏惧敬仰。 她拿起床头木雕的装饰品苹果，给自己加了个目前能达到最大效果力量系buff，手指上泛起微微白光的时候，木雕也轻而易举地在指间被碾碎。 “初宜，我会保护你的，你不要害怕。” 你不要怕，我也一样。 ———————————————— 晚上没有开灯的电力，仅仅是维持白天十小时的灯光已经是非常大的一笔开支了。 程子娴还是没有回来，隔壁床空着，越晓晓在被子里抓着秦初宜的手，她闭着眼睛，没有睡觉。 只要她有这个想法，强大的治愈力可以让自己的身体一直感受不到疲劳，除了精神方面会发出需要睡眠的信号外，她甚至可以忽略生理需求。 白天程子娴在车里的话还在脑内重放，江璟然是那些人的精神支柱，秦初宜对于自己有何尝不是呢？十几天的旅程，没有深刻的生死于共的情谊，也没有牢不可破的利益交换，她闭着眼睛得过且过，秦初宜从来不问情感就当多带了个行李。 但是失去了秦初宜的庇护，那种安全感也瞬间不见。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还有笑声。 这里没有隔间，声音也没有阻挡，一听就知道是在干不能描述的那档子事儿，越晓晓拽着被子脸红透了，尴尬到炸裂。 这些人是怎么做到刚刚末世开始半个月就完全抛弃羞耻心的？ 这样跟公放有什么区别吗？！ 她简直要被气到浑身发抖，脑袋也有点胀痛，她尽力表现的平静一点，但这种现场版的和平时私底下看过的科普小电影又不一样。 忽然一只手拍在了她脚边的被子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越晓晓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就拼尽全力一拳狠狠打了过去。 只听见轰的一声，黑暗中响起两个人划过半空从左到右的惨叫，惨叫过后四周都仿佛安静了一瞬，越晓晓坐在床上，在黑暗里勉强看清自己双手的轮廓，这只右胳膊感觉挖完肉治好以后更有力气了一点啊。 左胳膊是不是也得来一刀啊……这要将来发育不对称可怎么办…… 强迫症今天也在认真思考着。 经过这一个晚上后，越晓晓彻底坐实了自己力量异能的事实。 她把“妹妹”托付给同楼层剧情里提到过的人品还不错的一个背景板女异能者，自己在四楼三楼来回看了看，江璟然救回来的人都在这里，但他自己仗着异能强住在隔壁的酒店，江璟然也是个双系异能者，自然系金系异能，还有特殊的变异异能幻象，他凭着这个甚至可以蒙蔽丧尸的感觉，所以根本不怕住酒店。 这也导致了这些幸存者把他当天人，却不把他当领导。 异能者自成体系，当着程子娴等人面前是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越晓晓在二楼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面包和清水，秦初宜的份却没办法。 她回到四楼，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体被那个什么泉眼影响得越来越奇怪了，少吃一点应该也没关系，不知道怎么把面包给秦初宜喂下去。 然后她看见秦初宜的床边上，原来照顾着她的女异能者陆琪琪正在和一家子拖家带口的人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为首的矮小老头拧着一脸褶子指着床上无知无觉的秦初宜，眼神凶恶，还带着些令人费解的恨意。 走近了，老头叫骂的话她也听清了—— “……我家丫头就是这丧门旋儿害死的，小小年纪就知道杀人，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十三章 之众 “……我家丫头就是叫这丧门旋儿害死的，小小年纪就知道杀人，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头儿掐腰站在过道里叫骂，起皮发皱的嘴唇上下翻飞，间或露出发黄的牙，骂的太过起劲嘴角还挂着泛白的泡沫，他毫无所觉似的，身后一身红褂子的老太太也端着差不多的表情。 “爸，妈，咱回去吧，别骂了，人家都看着呢。” 跟在老夫妇身后的儿子被自己媳妇狠狠掐了一把，有些哀求似的扯了一把父亲的袖子，被那双浑浊昏黄的眼珠子狠狠瞪了就怂怂地缩回了手，那儿媳妇则是冷哼一声，也不看这些人拉拉扯扯，就拉着手里的孩子，一下一下拍着有些吓到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四处瞅的小孩的背。 “你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这么小一个孩子怎么杀人，还十年前，你们碰瓷儿也不专业点……嗳，晓晓，你回来了！你快来看看这家人，真是，一上来就骂人，还要打你妹妹，你来解释解释。”陆琪琪看见急匆匆快步走过来的越晓晓，眼睛一亮，招了招手，顺便忍不住白了这对土里土气的老夫妇一眼，最后嘀咕了半句，“也不看这是哪儿，异能者的地盘也敢来闹事，带了钻石首饰也一身土味儿。”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儿媳妇听出来她是讽刺自己带了一手戒指，颇为得意地把左手往起抬了抬，“这女人日子要过的好啊，就要男人舍得花钱，有了钱别人自然就捧着你，羡慕不来。” 陆琪琪呵呵两声，拉过越晓晓跟她低声道：“就是这女人看见你妹妹，回头就把她一大家子都从楼下拉上来，说是眼熟，那老头老太太一见到初宜就扑上来要死要活的，差点就撸袖子空手上来抓了，还是我把人拦住了，他们说要你们床位，让你们姐妹去三楼打地铺，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三楼上来的？”越晓晓有点奇怪，“他们家一个异能者都没有，那女人怎么突发奇想跑到四楼的，四楼的人可都不怎么好惹。” “上来找内个呗，咳咳，就是楼下粮食有点不够了，你懂的。”陆琪琪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越晓晓诡异的眼神落到女人尚有些姿色的脸上，又有些尴尬地飞速挪开。 “你就是这女娃的姐姐？”老太婆牙掉了一把，说话的语调都有点含糊不清，抱着胳膊幽幽地盯着越晓晓，“看着不像咯，你能主事不？” “这跟像不像没关系吧？”越晓晓鼓鼓脸颊，有点不服气，“你们想搬上来？别异想天开了，不可能，床我不会让，你们说的话我也不信，十年前初宜才七岁，你女儿多少岁啊？看我们姐妹好欺负是不是，我跟你们说昨晚我拍到墙上的人现在还没扣下来呢！” “七岁，呵呵，这事儿就是这丫头七岁那年跟我们说的，七岁就自个儿独身到我们村里报死讯了，可厉害着呢。”老头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湿了，“我也不要什么床位，就要个结果，我女娃到底怎么死的，她说死在她手底下是个什么意思啊？我女娃当年也是全村供出去的金凤凰，怎么就不明不白没了呢？老头子这些年到处找人，前两年她来家里也不说话，就把钱往门口一放，我女娃那命是能用钱买的？” 越晓晓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看着特别真情实感，老太太也跟着一块抹起了眼泪。 后面的儿子儿媳一听不要床位这话就急了，连忙凑到越晓晓身边比比划划：“你这小姑娘怎么还把老人给气哭了呢，你说你，就一个床位又不能怎么地，老人年纪大了就要有个好地方休息，你妹妹杀了人咱也不多计较，给老人腾个地方总不算过分了吧。” “只是腾个地方？”越晓晓笑得讽刺，“是吗？还有四楼异能者阶层的待遇呢，是不是？不用出门就有下发面包和水，多开几个小时的空调，睡觉不用人挤人有个单独的空间，这都不过分呢。” 女人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她手里牵着的孩子见自家母亲生气的模样就把手边东西一抓，朝越晓晓身上扔：“坏女人，贱人！” “你就这么教育孩子啊？”越晓晓一把抓住那东西，看了一眼，是隔壁床的化妆品，她叹了口气，“别说初宜现在昏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给不出回答，就算她真是像你说的杀过人，我也相信她有苦衷，老人家，我跟你们承诺等她醒过来就帮你们问这件事，我绝对会给你们交代，还有……” 越晓晓轻描淡写地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在男人女人的眼前晃了晃，然后暗暗开启buff把它捏成了一个球：“不该惦记的东西还是忘了比较好，对吧？” 老太太说话不利索，越晓晓就半蹲下来，对上她直勾勾的眼神，认真地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您也很着急，会好起来的，我跟您承诺，绝不会包庇我妹妹，她做了什么就是什么，我叫越晓晓，我就在这里拿我的异能跟您发誓。” 她把兜里刚领回来的那个面包塞到老人手里，微笑道：“这个您先拿回去吃，等我的消息。” “行吧，信你一回。”老太太慢吞吞地把面包放到口袋里，拉着丈夫，两个人转身下了楼，儿子儿媳见状不甘心地对视了一眼，跺了跺脚，拉着吵吵闹闹的孩子也跟着下了楼。 “这么怂，不是个人啊，就等着老人上来冲锋陷阵呢。”陆琪琪抱着胳膊讽刺。 “这不是仗着我不打老人，但会打他们吗？老的是没想法，架不住小的要搞事，跟在后面挖坑。”越晓晓坐在秦初宜的床沿上，把手头仅剩的那瓶水拧开喝了，叹气道，“老人爱女儿不假，哥哥可就没那么爱妹妹了。” 陆琪琪哼哼两声：“软柿子，你把自己的面包给出去了，你俩吃什么？我看那面包最后也是给畜牲吃了，何必呢。” “我就是想，老人回去少受些责难。”越晓晓半低下头，有点儿难过，“末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那你们俩今天就饿着好了！”陆琪琪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脑袋，“你妹妹还病着呢，你就饿着她？” “这附近还有物资点吗？”越晓晓抬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问，“我下午出门去找物资，哪里能组队？” “没有，江大明星从来只管救人不管事儿，咱们异能者都是自己组队自己去，楼下那群人才是吃老底，异能者早就不靠发的那两个面包活了，我要照顾你妹妹的话你就得自己去，你确定？” “嗯！” 越晓晓站起来，对着陆琪琪一笑：“谢谢你肯帮我，我回来的话物资我们对半分。” “这、这倒不用。”陆琪琪扭过头，“我的车牌号是xxx012，车上还有吃剩的半袋薯片，你垫垫肚子，早点回来我就谢谢你了。” 越晓晓想着自己跟秦初宜自学的半吊子车技，有点不太敢说。 这样的话，还是小心着点好了。 她这么嘀咕着找到了停在地下停车场里的车，粉红粉红的车身颇有陆琪琪本人的风范。 “啊，这不是那个谁，哦，越晓晓。” 背后有人拍了她一巴掌。 第十四章 物资 ——好冷。 她恍恍惚惚地想着。 远处仿佛传来无数声低吼应和，此起彼伏。 ——好冷，好难过。 仿佛整个人都挤在狭小的匣子里，没有光，也没有温度，世界都渐渐远去，思想也逐渐停止。 要是能睡着的话就好了，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她似乎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了一些，怀里有什么东西，慢慢地亮起来。 低吼声还在不知疲倦似的继续着，着迷了似的跟随她几乎冻结了的思考，缓慢地靠近。 ———————————————— “游明？”越晓晓给吓了一跳，回过身一看，第一个入眼的就是这一头迎光招摇的三原色半长发，刘海底下那双眼睛亮晶晶地眨了眨。 “你这是要出门吗？一个人？那可有点危险呀。”游明夸张地挥了挥手，“别看你们回来的时候路上没有丧尸，那是因为老大接你们的时候都清干净了，现在游荡在外的丧尸可不少，下水道爬出来的，从楼上摔下来的，你一个人去打不过的。” “那……我拿上铁棍好了，我打丧尸的准头已经练得不错了。” “你可以找几个队友嘛，当然我不行，我才从城外闯回来。” 游明笑嘻嘻地把手里的黄金项链在越晓晓眼前晃了晃：“看，路上捡的，怎么样？” “大金链子啊，这都变形了。”越晓晓哭笑不得，“我才在这里睡了一个晚上，都不认识什么人，哪有人肯带我？” “那你记住了，往北往南都有特别多的丧尸，这两个方向你都别去，东西两条路还好，大道没几个居民楼，但也没什么吃的，你要找物资还得往远了走，别跑太远，车没油你就回不来了。” “知道。”越晓晓点点头，游明看她开车门上了车就转身走了。 她踩下油门，小轿车离开了地下停车场，来到了地面上。 虽然越晓晓不怎么会分辨方向，但有几条宽敞的大道上很明显就被各种异能扫荡过，火烤雷劈还有各种尺寸的裂缝，整个t市的异能者三分之二都汇聚在这里，造成这样的痕迹也并不稀奇。 越晓晓有点犹豫自己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她把手机拿出来，打开之前末世刚开始那天早上特地下好的t市的地图。 卑微断网人士最后的挣扎。 最后她选了一条性价比比较高的路，北偏西大约60度方向，这条路上有几家小卖部，而且看起来异能者经过的痕迹不怎么多。 这个时候，她才发觉之前秦初宜开车的时候一路上那么安静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总是有丧尸出其不意地从各个角度钻出来往车上扑，从窗户掉出来的，车底下爬出来的，还有墙角钻出来的。 越晓晓明明身上也没有血迹，但是它们总能闻着活人的味儿，把目光投过来。 大约开车过了一公里左右，越晓晓已经被迫下车杀了六只丧尸，路上经过的一家超市，仅凭肉眼就能很清楚地看见里面一片狼藉，翻倒的货架里伸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路过一个花园小区的入口，警卫异化成的丧尸趴着玻璃，上面留下一片血痕。 这里似乎是没有人进去过，她有点犹豫，地图在里面标记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她要是想进去的话代价也不算大，只需要杀掉警卫丧尸进去就能找到食物。 她咬咬牙，把车在门口停下熄了火，锁住车门后下了车。 警卫丧尸被她熟练地打爆了头。 小区入口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树叶时发出细碎的响声。 越晓晓把灵力集中在耳朵上，专注地听着四面八方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躲过了游荡的几只丧尸，摸到了小区中央偏北的社区中心，它的旁边直通的就是社区便利店，因为夜晚营业的原因没有锁门，门口也有被人为碎尸的丧尸，散落的快递箱纸屑昭示着这只丧尸在这里变异的原因。 她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游荡的丧尸，于是还是小心翼翼地拉开了玻璃门。 门口并不是完全干净的，这里似乎发生过更加惨烈的事情，满地都是手指抓挠留下的血迹，有什么东西拖着血糊糊的尸体从门口进入了社区中心的深处，柜台上，货架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干涸的猩红。 说起来，末世真的是到处都有血痕呢，是因为到处都会死人的原因吗？ 越晓晓恶心到大脑一片空白，当机中的时候胡思乱想着。 货架里忽然冒出来一只带着黄色帽子的售货员丧尸，瘸着一只腿整个身子都向越晓晓倾倒过来。 她手动的比脑子快，还没结束吐槽就下意识地一棍子砸到了丧尸头上，扑哧一声，脑浆又给她身上的衣服上了层色。 “……”越晓晓沉默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这一身惨不忍睹的样子，换了只干净的手，干脆在衣服上把手背上的污渍又蹭了蹭。 这时最里层的货架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 越晓晓屏住了呼吸，心脏跳的飞快，慢慢地探头往里走了一段距离。 “咕叽——” 有什么东西在过道的最尽头往这边走过来，越晓晓此时灵敏的听力捕捉到了那怪物的四只脚摩擦天花板发出的声音，以及锐利的东西相互碰撞的动静。 她恐惧地抬起头，看向昏暗之中的天花板。 一只剥了皮似的人形怪物趴在不远处，细长的口器四处挥舞，上面被异能划出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腐臭的鲜血缓慢地随着它的挥舞从头顶的方向砸落地面，在一片静谧中发出瘆人的啪嗒，啪嗒的声音。 它似乎被刚刚越晓晓砸下那一棍的动静所吸引了，两只尖锐的前爪躁动地抓挠着天花板，不断有零散的木屑飘落而下，但是在暗色中，越晓晓并没有看见它的眼睛。 也许这就是它没有攻击这个视野之内的人类的原因，它没有看见她。 刚才的响动似乎太短暂了，这个怪物被引诱了过来，却没有确定那里是否存在自己的猎物。 于是它缓慢地从浑身僵硬的越晓晓头顶爬过，嘎吱嘎吱的声音一直到刚刚越晓晓挥下棍子的地方。 口器以可怕的速度飞快刺下，戳破了丧尸的身体，但这只是具腐烂了的尸体而已，于是怪物失望地收回舌头，摇头晃脑地转过身要爬回自己的巢穴。 这是什么？越晓晓在脑内疯狂尖叫，她此时一动也不敢动，感觉自己紧张到下一秒就要当场爆炸。 妈呀妈呀这种舔食者还真的有真货，这要怎么办？她只是一个奶，怎么徒手杀掉这种东西啊？那些来搜刮东西的异能者就是在门口暴毙的是吧是吧是吧！！！ 现在转身逃跑还来得及。 但是，一个特别荒诞的念头又不断回荡在脑海里。 ——来都来了…… 她舔着嘴唇，看向里面满满当当的货架。 第十五章 来都来了 众所周知，外出探险有几个flag是绝对不能立的。 例如“打完这场仗我就回老家结婚”，“这样东西你就先替我保管”，“你先站在原地等我回来”等等。 “来都来了”常出现在某恐怖片片头，是作死最常见的开端。 现在我们的女主角就站在危险边缘，并且脑袋里反复重放着这一句话。 要不然，我先进去看看好了。 越晓晓鬼使神差地克服了怂兮兮的本性，提脚又往前走了两步，终于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这个“区霸”舔食者的巢穴全貌。 它趴在冰柜上，下边宝贝似的堆砌着一整个斜坡的白骨，当然，啃的还没那么干净，有些已经发臭，和以前看秦初宜精心修护的那管骸骨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它的头部没有眼睛，这也是必然的，因为近距离静下心来看一看的话，就能发现它的整个头部都退化的厉害，看起来又软又好砸，如果没有那条危险扭曲着的口器的话。 越晓晓走到几米远的地方就不再往前了，就站在原地。 即使是普通丧尸距离再近一点都会毫不犹豫扑过来，更别提这种捕食特化型。 轻手轻脚地举起手里的棒子，试图像投掷标枪一样把这根棍子插进舔食者的头颅，她认为自己有这个力气。 铁棒被她举到齐肩的位置，有棱有角的那一端正好对准了它。 在心底默数，三，二…… 突然，一直安静地躺在她里衣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响了起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人打来了电话。 越晓晓忍不住表情扭曲地倒吸了一几口凉气，一秒都不敢犹豫，双脚全力向后连跳三下，舔食者挥舞着双爪和口器张牙舞爪地向她直接扑过来，直接捣毁了两排货架。 她一只手拎着铁棒，另一只手没法单独拉开防尘外套的高拉链，于是那手机像是黑夜中的灯一样，吸引着舔食者毫不犹豫地一次又一次进攻。 越晓晓咬着牙，拼命把积攒出的所有灵气都加持在脚上，冲出了便利店的大门。 玻璃门被舔食者一爪子拍碎，飞溅而出的脆片在越晓晓侧脸划出一道血线。怪物大张着嘴，那架势几乎要啃下越晓晓半个身子。 手机还在怀里不知疲倦似的震动着，打电话的人一个不成又连着反复打，这让本来就心脏快要停跳的越晓晓恨不得丢下棍子脱衣服直接砸了它。 靠，打电话的是哪个sb！ 可是现在决不能把手头唯一的攻击和防御道具给丢下。 ——那就在手机还响着的情况下解决它。 越晓晓脑中蹦出这样的念头，于是她也顾不得空气味道如何，一边辗转腾挪躲避对方的攻击一边咬牙切齿地想办法。 所有的灵气都用来加速，攻击就没力气，但不加速单凭自己腿部力量根本躲不开舔食者的下一爪子。 被抓到就要感染，她必须躲。 她咬紧牙关，用两只手把棍子末端死死握住，她看准了怪物扑过来的方向，脚下用最大的力气起跳，执着铁棍狠狠迎向舔食者的头。 口器仅仅在几厘米之外，滴落着腥臭的液体几乎要挨上她的脸。 舔食者被铁棒死死钉在地上，手脚还在挣扎挥舞，试图抓挠把它变成现在这样的始作俑者，但越晓晓已经远离了它，飞快地取出手机。 上面是一个未曾被记录过的来电号码，已经打了三个电话。 她躲了那只舔食者一分钟。 越晓晓沉默着按下接听键，等着对面那个狗东西自报家门。 “哎呦你这人怎么不接电话呢？你今天就给了一个面包这咱们也不够吃，听人说你出门了？那……” 越晓晓挂断了电话，然后直接关了机。 她此时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收敛了所有的表情，看向一旁还没死透的舔食者。 她忽然笑了，走上前去一脚踩爆了这只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怪物的脑袋。 ———————————————— 商场的一楼大厅本来就是买衣服的地方，如今这里堆满了便服，供外出杀了丧尸回来的幸存者换掉身上脏兮兮的衣服。 一般在这里干活的都是普通人，以自己的劳动换取更多的食物，柜台分配衣服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她刚刚往洗衣服的地方送过去一箩筐脏衣服，再转回来的时候，柜台前已经等了一位浑身浴血的女士，她似乎心情极其差劲，冷冰冰地捏着手里的棍子，盯着地面。 女孩儿有点紧张，她以为自己或许要被这位骂上两句，但这位女士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努力地弯了弯嘴角：“请帮我找一套一米七能穿的衣服，谢谢。” “啊，好的，马上。”女孩很快给她拿了一套运动装，用塑料袋装着递给了她，“那边是更衣室，里面有洗手池，可以擦一擦自己。” 这位是个生面孔，女孩就为她介绍了一下。 女士又道了谢，摇摇晃晃地往那边去了。 “她好像很厉害啊，肯定异能很强，一看就杀了不少丧尸，还这么温和。”女孩星星眼，盯着对方的背影，“好酷哇。” 越晓晓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已经笼络了一个小迷妹，她只是简单地把自己清理了一下，确信自己身上没有血腥味了以后才上了楼。 陆琪琪已经坐在秦初宜的床边趴着睡着了。 越晓晓轻手轻脚地坐到另一边，把兜里带回来的果味奶掏出来，插上吸管喂到秦初宜嘴里。 要说标准的流食，牛奶十五天都过期了，只有这种奶还勉强能喝。 “你回来了，真快啊。”陆琪琪迷糊着抬眼看向她，“你去哪里了？” “qs花园小区，里面有个24小时便利店，我从那里带回来不少吃的，足够吃好几天了。” “那里面还有家便利店？喔，运气不错嘛。” “说好了一起分，咱们一半一半，那些物资我都锁在你车里了。”越晓晓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低声道，她感觉自己脑袋有点疼，大概是精神透支了的后遗症。 “行吧，这回就算我占你一回便宜，以后我罩着你。”陆琪琪把手按在她头顶，安抚式地拍了两下，越晓晓对上她的目光，陆琪琪不闪不避地送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你也要休息的啊，我就坐在边上，一起睡。” 越晓晓终于倒在了床上，半蜷在秦初宜身边，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陆琪琪打了个哈欠：“我觉得我也可以躺上去嘛，这么大一床，哼。” 她靠在床沿，接着睡之前那个回笼觉。 秦初宜无意识地动了动眼皮，头顶的空气也随之扭曲了一瞬。 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渐蒙上一层阴云，云层内无数条电弧扭曲跳动着，发出沉闷而厚重的轰鸣。 江璟然倚靠在酒店的落地窗旁，啧啧称奇：“今年末世以来第一场雨啊，值得纪念啊。” 所有的丧尸，都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市中心的方向。 第十六章 阴沉 异能者们居住的四楼并不是这栋建筑的最顶层，但出于设计的美感，有几乎三分之一的部分都突出于整栋高楼的楼体，钢化玻璃制成的穹顶能偶尔接受到晴朗天气下的日光，其下是一个通到一楼小型室内花园的天井，但那里很久没有过人专门维护，已经渐渐荒芜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明，抬头也只能看见密布的阴云、模糊的雨痕。 越晓晓只睡了一小会儿就清醒了过来，看着头顶不怎么亮的电灯发呆。 如果不是遇到萧殷离那个神经病，无论是她还是秦初宜其实都没有加入这个幸存者大家庭的打算。 秦初宜是个标准的独行侠，即使是在剧情里，她也是在丧尸潮之后才保持了和男主小队若即若离的关系。 而越晓晓则是早知道这个地方是如何的疏于管理。 江璟然是个合适的精神领袖，但他还没学会如何御下的现在，这个组织简直就是一锅乱粥。 陆琪琪只在剧情里出现过一次，她是程子娴大学校友，两个人算是认识的关系，在丧尸潮中，她奋不顾身地救下了程子娴，自己落在丧尸的包围里，男主唯一一次回头，只听见她高声对着自己和车上的友人们喊了一句谢谢。 她想救下这里的人，除非让江璟然意识到这一点，丧尸是有集体行动能力的。 正思索着，她听见有人朝这边快速走过来。 目光转过去，看见的是之前来这里吵闹的那个刘家的儿媳妇，她这回没有带着老人了，只是领着自己那个畏畏缩缩的丈夫，身后还跟着个小胖墩。 越晓晓看见她就一肚子火，想起这个人之前莫名其妙打的那一大串电话。 女人的脸型不算瘦，但是颧骨却在这一段忍饥挨饿的时间里被收得很突出，无论怎么笑都显得有点儿刻薄，她似乎想尽可能和善地拉近关系，但末世前优越的生活给她塑造的高傲又令她实在有些居高难下，只是这种奇异的别扭此时怒火中烧的越晓晓并没有丝毫共情之感，她只想把这一家死缠烂打的东西扔到丧尸的窝里。 “妹子，你说说你，怎么都不接人电话呢？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在外面混，可要脾气好一点，动不动就发火耍小性子，可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喽，这都是姐的经验之谈，你可别不往心里去。” “谁把我的消息和电话给你的？” 越晓晓下了床，无视了女人阴阳怪气话里有话的发言，只问了这一句话。 她也只想知道这一句话的回答，其他的都与己无关。 “我们自己肯定有法子呀，哎呦别提这个了，妹子你出去一趟带回来什么了，听说你就一个人出的门，可没什么问题吧？” “我再问一遍，谁、把我的消息和电话给你的？” 越晓晓压着嗓子，一字一句地又问了一遍，她这回走到了这一家三口的面前，眼神看似平静，距离怒极反笑也就只有一线之隔。 女人这才有点发觉情况不对头，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公。 男人会意，伸出手上就要来胡乱着推搡越晓晓，在他眼里，越晓晓并没有自然系异能者那样超常理的奇异力量，他心底里就轻蔑越晓晓这样平平无奇的“力量系”能力，于是才有这样的底气试图用蛮力欺压小女孩儿。 越晓晓很理解，这样的人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付同类，甚至不肯分享哪怕半点在抵御末世上。 懦弱，又理所当然。 她不愿意碰到那一身男人末世开始大概就没有洗过的衣服，还有脏兮兮的头发，于是她后退了半步，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处，迫使着男人嗷的一声跪了下来之后，又飞起一脚把这人的脸踩到了地上。 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 越晓晓身上的灵力泰半来源于刚刚杀死的那只舔食者，吃了不少人的变异丧尸，提供的能量也前所未有的充足，即使没特意加buff，也能轻松让她踹翻一个没怎么吃饱饭的成年男性了。 女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丈夫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了地上，呻吟声都被踩得破碎变形。 “啊啊啊啊——！”她尖叫着，指着越晓晓，“杀人了，有人要杀人了，快来人啊！” 越晓晓把男人的脑袋在地板上又碾了碾，像在滚一颗皮球。 “我们夫妇哪里惹到你了，呜呜，小丫头你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打人，没人性啊！大家快来看呐，我们来关心一下旧识，她抬脚就要杀人啊！她妹妹杀了我家妹子，这女人就要杀我老公啊——” 女人就地开始撒泼打滚，拉着旁边的孩子一块儿嚎啕，四楼还在休息中的人几乎都把眼光投了过来，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 越晓晓丝毫没有为这些话所动，她从末世开始以来累积的困扰与怒火似乎都在此刻找到了一个爆发的出口，麻木的，扭曲的，怪诞的，她所无法理解的一切，还有被这些东西所逼迫的，至今仍然躺在床上沉眠不醒的秦初宜。 平常的她，大概这个时候会拿这些牛皮糖很没有办法吧。 她这样默然想着，脚尖一搓，把脚下摊成一坨的烂泥踹飞了出去，男人不小的体型沿着过道飞出去了七八米，直到撞上了墙才吐出一口血停了下来。 “最后一遍，回答问题。” 越晓晓走到女人身前，拉住她的衣领，女人呼吸开始困难，眼神里终于出现了恐惧，她望着看似平静的越晓晓，牙齿上下打颤。 到了这个时候，肆无忌惮动起手的异能者，却并没有外露的怒火，她只是渐渐地有点失望地皱起了眉头。 “别打我妈妈！你这个贱人！” 小孩子嘴里骂着，整个身体都扑过来，抓着她的袖子就一口要咬上越晓晓的胳膊。 越晓晓把人拎着后领提起来，又把女人扔了出去。 即使没咬上，越晓晓的袖子也被沾满了臭烘烘的口水，那小胖墩还满怀恶意地冲她噗噗乱吐。 越晓晓没打他，只是转而拎着他的脚，把他的脸朝向了外面。 “一个问题而已，我都没有现在要报复你那些电话差点害死我的意思，为什么你连这个都不肯说呢？”越晓晓俯视着瑟瑟发抖的女人，“我跟你说现在我真的很生气，但我想，这件事你们有一半责任，告诉你们这件事的家伙也有一半责任，你从哪知道这种事的？我的个人信息，我的行踪，是什么人随便泄露给你们的？你说了，我现在就不找你们麻烦，你们一家滚下楼，不说，我就把你们送到我今天接到你们电话的地方，你们在那里体会一下我今天的感觉。” 越晓晓说着半真半假的威胁，至少她本人很清楚，今天接到电话的地方，最有威胁力的东西早都死成泥了。 女人却不知道这一点，她忍不住开始求饶：“我说，我说，你放开孩子，别动手。” －－－－－－题外话－－－－－－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写傻白甜爆发了，说真的极品解决起来真的挺烦人的，尤其这还不是跟本人有关系的极品 害，反正这种比较容易怂的也就是个炮灰，主要剧情人物还是他们那个和秦初宜有非同一般关系的妹妹~ 第十七章 风雨 越晓晓把熊孩子塞到女人怀里，把脏了的外套脱了下来，放在床头。 陆琪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来的，越晓晓回头看的时候，她正咯咯笑个不停，恨不得掏出包零食边吃边看。 “楼下二楼异能者登记的地方，也偷偷有人从他们那里买资料，能看监控也能看电话号，就是要拿点值钱的东西换。”女人老老实实地低着脑袋，“我们也没买贵的，就拿面包换了你电话号码，我又拿戒指让他们放我进去看了会儿监控。” “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越晓晓言简意赅地警告完，把他们一家三口丢回了三楼。 陆琪琪拉着她去自己的床边上坐下，叹了口气：“你就为了这个发火？楼下这样办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这个地方，江璟然不管，没人有权利越过他。” “谁说他不管？”越晓晓攥紧拳头，“他只是不知道，他没打算管这些异能者，下面人也有意架空他。” “那你要去和他说吗？你来这里住下的第一天就要站在四楼所有人的对立面？” “……我不打算站在大家的对立面，江璟然也不是。” “你知道江大明星救回来我们的时候第一句话都是什么吗？”陆琪琪反问。 “什么？” “他说，他希望我们肯和无异能者平等共存的，才可以和他走，你就不好奇三楼那一家为什么敢这么在四楼叫嚣吗？这就是根本原因了，江璟然一开始就给普通人撑腰，他自己给自己的定位就在那里，异能者每天拼死拼活出门带物资回来供给大家，普通人大多数却仗着江璟然的平等论，理所应当享受异能者的物资，现在三楼跟四楼基本资源都是分开来算了。” “那你们……”越晓晓想着隔壁床永远不在的程子娴，想着即将到来的丧尸潮，轻声问道，“你们还愿意追随这个人吗？假如，我是说，假如他带你们离开这个商场，去城郊，你们有多少人愿意跟着他走？” “……我猜，大概三四成，不包括楼下。” 异能者都不愿意放弃这样舒适又方便的堡垒，何况普通人呢？ 越晓晓也大约有了这样的预感，但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这意味着现实。 江璟然就真的对这里的气氛没有丝毫感想吗？这也未必吧。 他宁愿住在酒店睡在丧尸的包围圈里也不愿意住在这里，还有从来不怎么出现的男主小队固定成员。 这个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逆转的，知道剧情或者不知道，和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半点关系。 就像是之前那个重生女抢走秦初宜的空间，转过身那个空间的载体还在秦初宜手上。 连江璟然都无法扭转的命运，她该怎么做？ ———————————————— “你连那些怪物都不怕，居然还会怕鬼。” 小男孩拉着小女孩的手，用破布条给她包裹着狰狞的伤口。女孩儿温顺地低着头，冷静地看着滴落的血迹在土壤里扩散开来。 “你要走了吗？”小女孩偏着脑袋，眼睛亮晶晶地问。 男孩点了点头，手里忽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支淡蓝色透明的试剂。 “能抑制变异病毒扩散的疫苗，送给你。”她认认真真地说完，又强调了一遍：“是送别礼。” “谢谢。”男孩的模样本来就长得很好，笑起来的样子更是格外的漂亮，即使身上狼狈不堪依旧熠熠生光，“虽然不大可能用得上，但是我还是很高兴。” “书上说，送别礼并不需要什么用处。我看院长先生似乎很喜欢的样子，所以留下来一份给你。” “他当然会喜欢了…”男孩的眼神里有一瞬极快的掠过一抹冷芒，但很快就又柔和下来，摸了摸女孩的头发，“你知不知道之前我和你说的话在我们家乡代表什么意思？” 女孩很实在的摇摇头，眼神懵懂。 男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我告诉你啊，这代表着——” …… ………… 代表着什么呢？ 她茫然地站在一场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暴雨中，看着军服青年跪在荒地上，紧紧地拥抱着怀里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女孩，即使雨声再大，她也能够听见那人痛彻心扉的哀鸣，鲜血顺着胸口巨大的空洞坠入泥土中，猩红无休止似的蔓延开来，犹如在这片漆黑大地上凭空盛开一朵糜艳又虚幻的花。 在这样的雨幕下，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眼前的景象。 这一幕，莫名的熟悉。 她伸出手，试图触碰那人的身体。 你看看我，我就在这里。 是的，我会在你身边，哪里也没有去。 她向前迈出一步，随即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闪电，一瞬间，四周的所有都破碎开来，只留一片冰冷的纯白。 恍惚间有谁在叹息：“已经是第三次了，这次再不成功的话，你们就……” 这话并没有说完，最关键的部分被雷声轰鸣淹没，她在这样的响声中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灰白色的天花板，微弱的灯光静悄悄照亮了她的眼睛。 手边是一只手机，越晓晓的，但她本人并不在，只有没什么温度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没猜错的话这里大概就是t市幸存者的那个组织吧，看来越晓晓打了卫星电话，并且成功获救了。 醒过来的秦初宜很快理清了自己无意识时期的经历，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体离开了温度尚存的被子，便立刻感受到了入秋的凉意，尤其是此时的秦初宜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裙。 她垂着眸子，坐在床沿，身形伶仃又细弱，看上去十分的楚楚动人。 几个之前就对她那张脸蠢蠢欲动的家伙看她醒了，而越晓晓又恰好背对着这边在和陆琪琪讲话，于是便有一个领头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头发，快步来到秦初宜身边，故意咳嗽了一声。 秦初宜头也没抬，低垂的眼睫半合半睁，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位小姐，你好，我是这个基地里炎龙小队的队长，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秦初宜茫然地抬起头：“你在跟我说话？不能，你有点吵，请滚得远一点可以吗？” 这位炎龙队长脸色微妙地扭曲了一下：“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可是火系二阶的异能者！” 然后秦初宜给了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男人还没展现出雄性的力量就被看不起的“柔弱”雌性平移到了天井上方，然后她放开了控制他的力量。 惨叫声从四楼一直响到一楼。 听到了声音的越晓晓猛地回过头，看见醒过来的秦初宜以后立刻泪盈于眶，跑回来一把抱住秦初宜：“你终于醒了，你要吓死我了。” 秦初宜看着她，只说了一句话。 “告诉负责人，丧尸两天后会往这里集中。” 第十八章 对峙 “你就打算这么跟别人说？你有根据吗？” “信不信是别人的事。” 秦初宜没有越晓晓那么强烈的正义感，非要和人辩出个皆大欢喜的结果来，她的想法很简单，简而言之就是爱听不听，不听就滚。 自己不听人说话还要别人给挖坑埋尸么？ 越晓晓在怎么救下尽可能多的人这件事上纠结了挺久，最后还是落到了自己挖的坑里，秦初宜简单粗暴地把事情直接带到了另一个方向。 她直接带着越晓晓闯了江璟然下榻的酒店，把人堵在门口，身后是被肢解了一地的丧尸。 江璟然被丧尸的臭味儿熏得直翻白眼儿，死死捂着鼻子把两人让进了屋里。 并无意外的是，江璟然并不相信她的话：“秦小姐，现在还是末世初期，t市甚至连一只高级丧尸都没出现过，你是想跟我说市北那只中级丧尸突然进化了，集结全市的丧尸来这里攻坚是吗？” 主要是江璟然并不打算走，他一走，就是整个自救组织的分裂。 秦初宜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不是这个原因，这件事另有隐情。” “那这隐情是什么？至少你要给我说明一些，秦小姐，你要是想让别人信你的话，至少也要有些诚意。” 江璟然脸色一沉，恐吓道：“我不爱和人计较，也不是闲到没事就和小女孩儿玩过家家的。” 秦初宜看着他，根本不为他的表情变化所动，她淡淡道：“我没有证据，这件事你可以不信，只当没听我说过，如果我有给你证据的能力，那这里就不会出现丧尸潮了。” 说起来也十分巧合，这一回丧尸潮比越晓晓知道的时间还要提前一个月，其主要原因秦初宜为了模拟人类，刻意配合越晓晓的作息时间，多了很多原本不必浪费的时间拿来“睡觉”，这就使两个人行程上慢了几分，秦初宜没能先于萧殷离进入t市落脚，反而被专程赶来抓她的萧殷离堵了个正着。秦初宜其实知道萧殷离这个人，也从来都离这个脑子有坑的家伙远远的，只有这一次她没能躲开，还错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精神力直接暴走，让自己陷入了休眠中。 这个模式下她是没有意识的，身体因为力量极度枯竭的原因会本能地从下属的丧尸及人类异能者身上就近抽取能量，人类和高级丧尸倒还好，但那些还没有进化出神志的低级丧尸就会本能地往能量传递的中心聚集。 这件事，在《末世霸皇空间》的剧情背后也发生过，只不过没有这么快，越晓晓也不在，秦初宜在空无一人的废墟里一直沉睡到丧尸潮结束，大量异能者和人类的死亡，丧尸进化所带来的力量终于使她苏醒，然而这一觉睡醒过后所看见的就是t市的覆灭。 秦初宜在大量异能者聚集的地方苏醒的很快，感觉到了低级丧尸们动向的她终于有时间预警。 可她现在没办法大量操控这些低级丧尸，几百万的死者都向着城市中心靠近，这样一个恐怖的数字足以瞬间覆灭江璟然这个小小的基地。 他想要她怎么解释呢，所有的原因，没有一项可以跟他明说，而且秦初宜本人又没有一份巧舌如簧的口才，仅凭着空口白牙就能让别人听她的话。 在看见江璟然无奈的眼神后，她心里已经主动放弃了这个初建还不到一个月的小小的“基地”。 毕竟是末世，人命可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尤其以她的标准，这个基地里还没有几个能彻头彻尾称作人的存在。 “你要证据是吗？你如果得到证据，就有把握能把所有人带走吗？” 越晓晓忽然接过了话头，她眼神坚决地上前一步，问：“如果我有这个证据，证明t市有高级丧尸出没过，你就能带人离开这个据点吗？” 这其实算是个难题，江璟然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而且他一向懒洋洋的性子也不爱自找麻烦，这一点单看他从没有兴致管理的那个小基地就能明白了。 但越晓晓的脸色过于严肃，完全不像是他想象中小打小闹的玩笑。 于是他也端正了些态度：“你说说看。” “证据就是之前你们来救我的废墟，你们不是不相信那是初宜一个人弄出来的动静吗？”忽视了秦初宜撇过来的眼神，越晓晓冷静地说，“确实，当时初宜已经被地震的余波震昏了过去，我也受了重伤，一方面怕你们不怀好意，对我们两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做些什么，另一方面也为了给自己增加筹码，我骗了你们。” “那是一个高级丧尸和一个异能者打斗所留下的痕迹，你可以查一查，那个人自称萧殷离，在京都大概有些势力。” “我没记错的话，你跟我说的是，他领着人在路上堵你们，当时那些已经报废的车，又确实是把你们围在中间，这也是骗人的？”江璟然微微笑着，看着一直沉默的秦初宜，呼出一口气，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们要怎么自圆其说都可以，但我要配合你们，否则这就是一场闹剧，是这样吗？” “你就信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也没必要凭空骗你们不是吗？初宜她能感知到丧尸的动向，她这么强大的实力，还不值得你信她一次，稍微尝试一下吗？”越晓晓也有点没办法，叹气道。 看得出来她还没放弃，但也有点气馁了。 秦初宜冷漠地看这两个人类说话，越晓晓叹完气后就被她拉着衣领往外拽，拖着她离开了这个房间。 “江璟然不会做的，你求他没有用。”秦初宜下了断言，“他就是这样的人，从不信别人，包括你。” 江家人，尤其是这个江家二少，都是如出一辙的犟脾气，秦初宜也就只是践行一下自己对人类友好的想法，根本没有认真地想要说服这位大少爷。 她没想到越晓晓这么认真，或者说，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这个反应有点过于激动了，她这么想着，给越晓晓身上无数疑点中又补充了一条。 “还有两天，你也来不及做什么了，或者你打算在这里等死？”秦初宜征询这个人类的意见。 “我的打算，我的打算就是想救一救人，能救一个是一个。”身上还有一个拯救世界的终极目标，但现在的她连一个小基地也拯救不了，这样下去越晓晓都觉得自己没用透了。 “这件事不着急，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嗯，临时抱佛脚，那个时候会有人求你救他的。”秦初宜试图安慰越晓晓，得来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还有一句话秦初宜没有说。 即使所有人的都死了，也没有任何问题。 她并不在乎人类和丧尸谁胜谁负，同类或者异类，对她而言都无关紧要。 这只是一个左右不了的小小结果而已。 第十九章 刘媛 两个人回到楼里，越晓晓忽然想起她答应过刘家老人的事还没解决，于是在进了大门后，她便委婉地提了提：“初宜啊，你认识一个叫刘媛的女孩子吗？” “你遇到她家里人了？”秦初宜很快就猜到了，反问道。 “嗯，她家里人是有点凶，不过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你怎么可能杀人呢？他们说的话我一点都不信的。”越晓晓很笃定地点头表示自己坚定的立场。 秦初宜：“我杀了她，这么说也没错。” “哈哈是吧，我就说你没有杀…………哈？” 越晓晓的话说到一半就把自己噎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秦初宜：“你那年，是七岁吧？” “嗯。” “你是怎么……这肯定有什么原因对吧，对吧？”越晓晓感觉自己有点恍惚，怎么回事呢，她那么大一个根正苗红的女配呢，七岁就杀人这有点过于刺激了吧，又不是什么穿越玛丽苏三岁半杀手。 更别提那个时候还不是末世呢！ 秦初宜停下脚步，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对视，她歪着脑袋问：“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有人知道末世提前到来，你想没想过这些人是谁？” “末世提前到来，那刘媛她、不是，那你杀了她，你也知道这件事对不对！刘媛是因为末世的秘密而死的？” 越晓晓感觉眼前的一切都隐藏在重重迷雾里，而秦初宜就站在迷雾的最深处，她看着这一切，她知道所有的真相。 而真相不等于剧情。 刘媛像是打开一切里世界真相的钥匙。 “刘媛的死不是因为末世的秘密，事实上那个时候末世还不存在。”秦初宜冷淡道，“正是因为她需要不知道一些事情，我才动手击毙了她。” “那我呢？我可以知道什么？你能告诉我的都有什么？”越晓晓盯着她。 “和我无关的事，都无关紧要，你想问什么？现在我回答你一个问题。” 越晓晓愣住了，她想了想，脑海里反复回想穿越前的记忆，她忽然被一个奇异而疯狂的想法击中了大脑，于是她轻声问：“丧尸王的姐姐，我想知道她是谁？” 秦初宜微妙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是他自认的话，可能是我。这就是你的问题？” 出乎意料地简单，但也足够透露许多信息了，比如秦初宜和丧尸王关系格外紧密这件事，比如末世跟她关系匪浅这件事。 越晓晓紧张地搓了搓手：“我有句话跟你说，就是，你可能不太相信，我其实非常想见丧尸王一面……” “？？？”秦初宜满脸都写着问号，她默默地看着越晓晓，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写满了“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的意思。 “我其实想好好和他谈谈，这个世界其实还是很美好的对吧，毁灭世界这件事一点意思也没有，他听完我说的话说不定就会幡然悔悟改过自新回头是岸了呢？” “……” 这可真是个不错的想法，莫小玖那个人可能连美好两个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吧。 哦，其实她是知道的，但她现在又不是丧尸王，也不打算毁灭世界。 “你知道他之前吃掉了他的亲生父母吗？”秦初宜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说服这个人类宠物放弃见莫小玖这个找死的想法，“他不但吃掉了亲生父母，还直接把整个镇子都变成丧尸镇养丧尸，现在世界上大部分高等级丧尸都是他豢养的。” 越晓晓被这些凶残的事迹震惊了，她茫然地张着嘴：“这么可怕的？那你的爸爸妈妈就是他……” “我们不是姐弟关系，他自以为的。”秦初宜表现得十分不稀罕。 丧尸如果吞噬了血缘相近的亲属，力量就会得到极其惊人的成长，莫小玖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也是第一个例子。 不过秦初宜并没有这个爱好，不然重生的唐大小姐这个时候可没有机会到她这里来骂她小偷了。 说到底人肉到底有什么好吃的？明明和动物肉也没什么区别，外形还跟自己那么像。 “啊，是啊，你和唐雪柔是一家人。”越晓晓想起来唐雪柔说的那句私生女。 “被唐家卖到那种地方，还和那么可怕的丧尸王一起长大，一定很辛苦吧。”越晓晓眼睛里是满满的怜惜，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在那种研究丧尸病毒的冷冰冰的地方独自一个人长大，还要被同父异母的姐姐针对，被丧尸王觊觎，七岁就不得不杀人，还有萧殷离那种神经病在后面追捕，这个世界对她真是太残酷了。 这样的环境还坚持了这么正的三观，呜呜呜这真是一个神仙一样的好女孩。 秦初宜被越晓晓一把抱在怀里，一边抱一边蹭来蹭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骚东西。 不过也是，每天被莫小玖那个脑子有坑的白痴追在屁股后面喊姐姐，恨不得洗澡都挤进来一起洗这种事，真是太可怕了，尤其是这个狗东西实际上还比她大了两岁，无论是打折了手还是脚都没用，幸好后来把他塞回了原生家庭，眼不见心不烦。 要是以后都能再也看不见他，那就更好了。 “不辛苦，你放开。”她的声音闷在越晓晓的胸前，有些含混不清。 “好好好，走走走，咱们去见一见刘媛爸妈，你和他们说得清楚一点，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越晓晓温柔地望着秦初宜，这眼神让她即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闭上眼睛！你都在想什么！别看我！” ———————————————— 三楼并不是个好地方，仅仅看之前刘媛的嫂子拼着不要脸都要挤上四楼来就能感觉到了。 这里原来是贩卖电子设施的楼层，到处都堆满了机械产品，即使后来住在三楼的人把那些已经用不到了的东西往出清理了很多，也还是显得格外拥挤，宽敞的店面可以睡下许多人，这些人明显围成了一个小圈子，有些零零散散没有力量的就只能挤在过道里，东西堆砌得满满当当，根本找不到地方下脚。 更别提这里的人几乎没有洗漱的水，瘫痪的自来水系统让城市里失去了水的来源，四楼是由水系异能者提供每人一定额度的洗漱用水，三楼却并没有，于是处处散发着可怕的汗臭味。 见到两个光鲜亮丽的女孩儿从楼道里走出来，附近眼神麻木的幸存者们都忍不住往这边张望。 这里的多数人都已经沦落到一天只能分到一个面包的地步了，只有少数身强力壮的家伙能从外面带回来多余的食物，可也不会分给大家。 越晓晓看着这一地麻木消瘦近乎于等死的人们，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 他们就靠着这个资源点的存货和江璟然外出带回来的救济活着吗？活成这个等死的鬼样子？ 秦初宜并没有分出半点眼神给这些人，凭着出色的眼力，她很快就在一群乱七八糟中找出了记忆中刘媛家人的脸。 “在那里。”她拽着越晓晓的衣袖往人群的中心走去，老人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喘着粗气，看向面前面无表情的女孩儿，白鞋白裙，片尘不染，面容也一如既往，仿佛末世和末世以前的所有苦难，都在她身上留不下丝毫痕迹。 这位遗世独立的神女用她那双冰晶一般剔透的眼眸将他们望着，倒映出这对父母痛苦而衰老的模样。 老人看起来很凶，但即使是拼尽全力拽住秦初宜的裙角，也没有多大的力气，她只需要后退半步，这双枯槁的手就什么也抓不住了。 她没有动，任由老人脏兮兮的手指在她的裙子上留下几道黑乎乎的指痕。 眼泪从那双皱巴巴的眼眶中流了下来，老头激动地张着嘴，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老太太也在哭，她默默地擦着眼泪，把被子一点点叠起来，又费力地抬起手打理着自己乱糟糟的白发，试图梳出个形状来。 秦初宜就是有这样的力量，仿佛她站在这里，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摧折她的背脊。这样的人，是为什么要加害自己的女儿的呢？ 这个答案终于走到了眼前。 “你们末世后过得不好。”秦初宜没有第一时间解释什么，而是若有所思地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皱着眉询问，“刘岗没给你们吃东西，是因为末世货币不流通了吗？他人呢？” 老太太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认识老大？” 第二十章 雪 “她不认识你们老大，那之前你们老大媳妇是怎么闻着味儿摸到我妹妹床前的？”越晓晓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特别讨厌那不要脸的一家三口，开口就想骂他们。 “我们从监控里截了图，这几年到处找，咳咳，老大认识你？他之前就找上你了？” 老头子颤巍巍地爬起来，这么问。 女孩皱起了眉头，越晓晓悄咪咪地戳了戳她，轻声念叨：“初宜，解释，解释。” 秦初宜：“是我遇见他的，在t市地下赌场，他欠了赌债，差点被剁手，后来他认出我跟我求救，我就顺手把他带出来，大概是六年前的事，他没告诉你们？” 老夫妇愣在了原地，呆滞地看着秦初宜，看来确有其事，只不过刘媛的哥哥没有把秦初宜跟父母供出来。 “那一回他欠款300万，t市地下黑市的老大为了讨好我，把这件事当作人情，欠款一笔勾销，后来还送了你们一套房子，于是你们从东北的村子迁到了t市，方便我偶尔接触。这件事，他也没说？” “……”老夫妇沉默着，嘴唇开始颤抖，越晓晓听着就感觉来气，看这两个老人家上了岁数怕给气出个什么好歹来，就上前一手扶一个，悄咪咪地发动治愈异能，确保这两人不至于气到撅过去。 听是一定要听完的，不听完真相再晕，到时候关键信息没听着再找过来，那就有点儿狗血了。 况且这冰山好不容易答应解释一回，可不容易。 “这几年他经常联系我，希望我提供援助，并试图用我的名义跟地下组织交际，但是这件事被我的监护人发现了，那一回，我的监护人打断了他的腿，因为缺少了接头人，我只能登门拜访，把钱放到两位身边，如果是因为这件事两位有所不满，那我很抱歉。” “这就有点不要脸了啊，这男人。”越晓晓没忍住，感慨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跟着问一嘴啊，初宜你见过刘岗老婆吗？” “见过，他们是赌场的常客，大约是经常一起去，见我的时候也是一起来的。” 秦初宜眨眨眼睛，问：“这就算解释完了？” 越晓晓咧着嘴乐了：“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刘媛小姐是很优秀的女性，她身上有着很多闪闪发光的优点，她一直希望能够回家，并拜托我替她向两位传达一句，她爱你们。”秦初宜显得有点苦恼，“我明明在第一次见到二位的时候说过了，可是你们好像没有听到。” “我再重复一遍，她死亡的时候没有遗憾，我把她最想要的东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送给了她，请不要为她担心。” 明明传达死讯之前，她反复跟温确定过台词，他说亲人之间的爱就是希望对方过得好，生与死都要干干净净，不留遗憾。 这有哪里不对吗？ 老人看着眼前亭亭而立的少女，只感觉大脑一阵阵充血，眼前几乎要发黑，但阴差阳错之间又有一股微妙的力量维系着他们的意识，不断缓和着身体的疼痛与抽搐。 “那个，你们别激动啊，咱们冷静，冷静一下，来来，跟我一起深呼吸，别摔，啊！靠着我，别摔倒了！哎哎哎！”越晓晓手忙脚乱地搀着这两个老人，防止他们一口气没上来当场自爆，秦初宜冷静地站在一旁，事不关己一样，不伸手，不说话。 她又回想起刘媛，回想起第一次踩上北方雪地时的感受。 “如果小七号能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可要比这里有意思多了，我家乡那里就有好多这里没有的东西，那里每年冬天都会下好大好大的雪哦，不是造雪机里的那种雪啦，是会从天上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那种六芒星形状的雪花。凉凉的入手即化，像你这么大的小孩子大多数都喜欢堆雪人打雪仗，调皮得要命，诶，有时间的话我好想回家看一看，也不知道爸妈都怎么样了。” “要是你能见到他们，请告诉他们，我好想回家，我爱他们。” 平凡，普通，又俗套的桥段。 那是刘媛临死前和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 秦初宜把一些柔软的流食以及一些糕点留给这两位老人。 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低着头，再也不敢看秦初宜一眼。 越晓晓回到两个人的床边上，可惜道：“你话说的挺清楚，估计是当时听到女儿的死讯脑子一片空白，就没听到你后来的话吧。” 这对父母生了这么个棒槌儿子，这些年也真是过得辛苦。 “刘岗说父母不想见我，可明明不是这样。”秦初宜感觉很奇怪，“他为什么撒谎？” “为了要钱啊！你看，他和他媳妇儿都是赌棍，告诉了父母还怎么跟你伸手？那对老夫妇能教出让你夸赞的女儿，人品大概是不错的，就算是跟你之间有天大的仇恨，知道儿子为了赌资吸个十几岁小姑娘的血，还干脆一家子都寄生在你身上，那肯定也得闹翻了。说到底，你是为了刘媛供养她的父母，又不会替刘媛供养她哥哥一家。” 越晓晓忽然一拍手掌：“你算没算过，这些年你付了多少钱给这个刘岗啊？” “也没多少，四千七百一十二万，都是挂在地下拍卖场账上，用我拍卖的商品收入抵。” “………………” 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世界吗？ 酸了。 感情之前那女人跟陆琪琪得瑟的一手钻戒都是拿她金大腿的钱买回来的，欸，这人实在是太没脸没皮了！ 越晓晓嘀咕着：“这不行啊，我家小可爱不能吃这个亏，这得讨回来啊，我得想个办法。” 然后她忽然想起来过两天这里就要崩了，到时候这一家人没一个异能者估计都得交代在这里。 书里秦初宜就是没逮着讨债的机会吧。 然后她感慨道：“你可真是个有钱人，原来唐家对手底下的孩子都这么大方的吗？” “这是个好问题。”秦初宜咽下嘴里的饼干，缓慢地说道，“我也很想知道，唐雪柔是怎么在她爸爸都没发现我存在的情况下，追查到我家楼下来的。” “当年妈妈发现自己怀孕，已经是在去实验室的路上，这件事，唐行瀚决不可能知道。” 她慢吞吞地抬起眼睛，目光中难得地含着几分可怕的戾气。 “当年实验室，明明已经一个人也不剩了，难道是还有人逃出来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从哪里逃出来的，就要从哪里塞回去。 越晓晓看着这样的秦初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第二十一章 他 “越晓晓？”忽然有人拍了一把她的肩膀，让她从有点恐惧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越晓晓回头看去，只见陆琪琪对着她挥了挥手，“你妹妹终于醒了，没什么地方不舒服吧？” 充满关切的语气，亲近的动作，让秦初宜有几分好奇地打量起面前的姑娘。 被这样直白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看，哪怕是再大方的人也要手脚僵硬，陆琪琪往越晓晓身后藏了藏，对着秦初宜露出一个尽可能和气的笑容。 “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介绍过我，我叫陆琪琪，是二阶冰系异能者，之前我帮着越晓晓照顾过你一点时间。” 陆琪琪贴的有点近，这让越晓晓不适应地往后挪了挪，方才点了点头：“是啊，琪琪帮了我很多，我们关系还不错。” 所以陆琪琪竟然来这一趟就专门为了认识刚醒的秦初宜吗？ 真是不公平呢，明明之前还是她主动和这个妹子搭的话，秦初宜这家伙哪怕坐在这里一言不发都有人來结交。 越晓晓微妙地嘟了嘟嘴，表达了自己有那么一丢丢的嫉妒。 秦初宜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看向扶着她肩膀眼神亮晶晶看着自己的陆琪琪，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你好。” 冷淡如她，并不怎么会善待所谓朋友的朋友。 陆琪琪似乎并不介意她这样的态度，但秦初宜不搭理她，她也就只能跟低头越晓晓聊天：“你们刚刚是不是去找江璟然了？别试图跟他交流了，他那个人呢，别人说话根本都不听的，不是自己眼见的就一点也不信。” “别这么说嘛，毕竟他人也不坏，谁还不能脾气倔一点啦？” 越晓晓给男主撑了撑腰，心里也有点呕着气，不过她接受能力不算差，已经开始思考在两天后救人的事情。 到时候江璟然就知道打脸是个什么滋味了。 她这么想着，但坐在江璟然的地盘还是要说些识时务的话。 陆琪琪撇了撇嘴：“得了吧，你可别忘了我和他手底下的程子娴是大学同学，江璟然还是学生会长的那一期，大家都深有体会，不服他的人比比皆是。” “你这么讨厌他啊？”越晓晓奇道，“他对你做过什么事吗？” “肯定没有啊，我又不认识他，只是以前他折腾子娴的时候我在场而已，你能想象到吗？大冷天的让女孩子在室外搬箱子，他就在旁边看着！” 陆琪琪声色并茂地给越晓晓比划着，试图让她理解。 越晓晓有点半信半疑地听着这些事儿，犹豫着点点头：“真过分，不是男人啊。” 不是，这是她暧昧对象无数的大男主？这人性格可能是狗了点，但不至于吧，没点怜香惜玉的品质也能开后宫么？ 秦初宜撑着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耳边叽叽喳喳的话都当成耳旁风，可能性极大。 越晓晓被抓着听完了陆琪琪比比划划讲的一系列江璟然黑历史大爆料，该怎么形容呢？ 就不愧是大明星呗，这黑历史都能自成一个系统的，陆琪琪讲得跟说书一样兴奋，一看就是个当之无愧的黑粉。 那什么上厕所从不带纸的设定简直可怕，要不是知道男主绝不可能是个这么重口味的东西，她也就…… 好吧，还是当笑话听了。 “嗳，琪琪，你等等，咱们停一下，我捋捋思路。”越晓晓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拍了下额头试图把脑袋里嗡嗡作响的杂音给拍出去。 “咳，我是不是有点激动了，不好意思。” 陆琪琪明亮的眼睛一下一下地观察着越晓晓的反应，还暗含了几分别样的期待。 越晓晓比较理解这样的眼神，因为前世大学舍友也是这么邀请她一起讨厌某个对家的，不过越晓晓还是要坚定一下自己不追星的人设，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这个方法百试百灵的！ 于是陆琪琪就只能作罢，但她还没有离开的打算，就坐在旁边胡乱聊天，可能是因为性格活泼，带动得越晓晓也发自内心地一起开心地笑起来。 秦初宜冷漠地看着这两个人相互打趣，眼神突然往旁边移了几分，这就是朋友啊？ 那还真可怕，主要原因大概是太吵了，没营养的话就不能少说一点吗？ 正这么想着，忽然身边的手机微微开始震动，一个备注为“他”的号码在屏幕上跃动。 她愣了几秒钟，难得地放松下身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把电话接了起来，放在耳边：“喂？”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人温柔的笑声，他笑着叫了她的名字，像是柔软而潮湿的春天里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耳畔。 不自觉地，秦初宜攥紧了电话，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 “萧殷离刚刚回到萧家老宅，我发现他去了t市，就打电话来问问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秦初宜轻轻说着，眼神落在地面上，显得有点呆呆的。 又是这样，每一回都是这样，每一回都无言以对，说什么都感觉心脏跳动得飞快，就像是生病了一样。 但是她怎么会生病呢？ “你有来京都的打算么？”男人低声问着，他的声音缓缓流淌过秦初宜的脑海，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让她不禁有点紧张。 这种感觉……大概是紧张？ “我可能会去，不过t市这边的事还没结束，我需要你的帮忙。” “好啊。”男人丝毫没有迟疑，笑着答应下来，“你说。” “这里不方便，我发信息给你。” “只是这样吗？每一回都是发信息。”男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无限委屈不得言表，“我还是比较希望听你和我多说说话，这样都不可以吗？” 秦初宜看了看四周来来回回的人，认真地回答道：“不可以。” 有人似乎是在话筒不远处噗嗤一声乐了。 “你稍等，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和你说。”男人温柔地嘱咐了一句，确保过秦初宜不会因为他离开而主动挂断电话以后，他就放下了手机，隐约有人的惨叫声飘出来，随着重物坠地以及大门被重重关上的两声巨响，男人又拿回了手机，“我们继续说。” “嗯，说什么？” 除了需要报复萧殷离，京都应该已经没什么事需要她插手才好解决，男人一向不是很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生活，他所有的决策都强迫症似的必须有自己操办的影子。 秦初宜了解这一点，况且两个人从来都不怎么见面，距离很远。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你还记得吗？” “五年十个月零十三天。”作为一个书房里堆满了理科专业高等论文的学霸，开口就出结果是极其轻松的事。 “是啊，我也记得，你那年冬天走了，再也没回来看过我一眼。” 他强调着：“一直没回来过。” “？？？所以？” 当时照顾她几年的杜子腾已经觉醒了异能，有点要往丧尸转变的趋势，秦初宜发现这一点以后就断然拒绝了男人挽留的行为，开始四处旅游，就算是这样，男人在一年前还是打电话告诉她自己觉醒了异能。 这要是当时住下来，男人今天可能也就不是人了，毕竟他和自己的联系甚至比负责照顾自己的杜子腾还要紧密。 “现在已经是末世了，你看这个世界变成这个样子，你在哪里对我的影响都不大了不是吗？那现在要不要来和我一起住？我希望能好好照顾你，就像小时候一样。” “……” 男人低声劝诱着，把一切能摆在台面上的筹码都在心底罗列出来，再慢慢讲给对面的那个女孩儿听。 她一向理智，一向冷漠，但她也很好说话，只要把棋子罗列成塔，旋转的砖石铺砌到她脚下，她就会一步步踏上来，走到自己身边。 五年十个月零十三天，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小女孩儿了。 秦初宜思考着，眼睛里闪过一丝冷蓝色的光。 背对着她的越晓晓并没有察觉，但是一直有意无意间注意着这边的陆琪琪发现了这一瞬之间的异象，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不敢再看向秦初宜一眼。 不知道秦初宜想了什么，男人甚至准备继续摆道理说服她了，这个时候她忽然开口答应下来：“我会去的，你等我。” “温郁言。” 最后的最后，她轻声唤了男人的名字，就像是两个人开始通话时，男人唤她那样。 第二十二章 撤离 谈话的过程中，陆琪琪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被越晓晓很轻松地就注意到了。 她在关注自己背后的秦初宜，又或者是透过秦初宜间接地关注着某个人。 ——打电话的那个人。 听到了最后被宣之于口的那个名字，越晓晓立即就联想到了最初两个人相遇的房间中，那栋纯白色的标本陈列室里唯一留下的属于人类的痕迹——那封署着“温”这个名字的信。 剧情里为什么秦初宜没有前往京都呢？或许分歧就在这里，她一个人从废墟中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游荡的行尸走肉觊觎着她的血肉，t市不复存在，一直照顾着的老人也可能丧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厄中。 如今这通电话，大概没能打得出去吧。 随后，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又过去了一个相当平静的夜晚。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还有一个很可怕的灾难赶在屁股后面所以也没那么轻松就是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秦初宜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也没有把刘媛的家人转移走的倾向。 “今天这些人会自己离开。”她这么很轻松地说。 越晓晓有点半信半疑，照例开车出门打了一圈丧尸锻炼身手，回来后却发现有个人在一楼瞪着她。 江璟然，确实是这个万年不管事儿的家伙，他抱着胳膊坐在入口的沙发上，见她回来了就冷冰冰地盯着她瞧。 “越晓晓！你们昨天干了什么？” 越晓晓莫名其妙：“怎么了你，昨天我们什么也没干，连门都没出，哪儿有问题了？” “别装傻，你们……你们和我家里人告状了是吧，跟他们说我在这里……”江璟然咬着牙压低了音量，恨恨地白了她一眼，“你们怎么知道我是那个江家的人的？萧殷离告诉你们的？” “？？？”越晓晓脑袋里装满了问号，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知道这人是京都大家族的公子哥儿没错，但也就知道这一点嘛，男主那个家族除非盛产反派和极品，否则戏份再多能多到哪去？别说偷偷告状，她连男主爹妈姓甚名谁都没记住。 “你家里人怎么你了？还告状，你做错什么了我要跟你家长告状，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越晓晓想都不想地回怼过去。 “哼，不是你就是那个秦初宜了，这下你们如愿以偿了，今天下午所有幸存者都要离开t市，由军队带回官方基地了，这不是你们的提案吗？” “这是好事儿嘛，军队保护的地方可比这儿安全多了，大少爷你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越晓晓毫无诚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灿烂。 江璟然呵呵冷笑着：“你想的太多了，重头戏可是我啊，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的意思？他们是为了把我找回去，这一城人都是赠品，赠品你懂吗？官方基地是江家的，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这里的这些家伙上了路就得自生自灭，有几个能活着到地方的就该谢天谢地，你昨天说的什么来着，要救人，是吧。” “你想救多少？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 大量普通人如果出了城，很难在路上活下去，异能者呢？这些异能者也许根本不需要越晓晓徒劳的救援。 江璟然说完这番话，越晓晓就震惊地呆在原地：“你家里……为什么非得这么……” “看来是你那个妹妹干的好事啊？江家就是这个家风，她肯定是知道才这么干，你竟然不知道？”江璟然终于露出了气恼之外的表情——他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像个十足的反派。 越晓晓再次咬牙，狗男主！ 她快速转身上了楼，秦初宜风轻云淡地坐在床上，神情专注，低头看着一本晦涩的拉丁文所写的书。 “初宜！”她火急火燎地冲上来，人偶娃娃一样的女孩儿听见这声呼唤，慢悠悠地抬头，疑惑地看着她：“什么事？” “江璟然说你找江家人告状了？” 听起来很像小学生吵架一样的句式，秦初宜无语地眯起眼睛：“没有，我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越晓晓怒道，“他骗我？” “也不是，他说的那个人说了什么，我大概也猜到了。”秦初宜摇了摇头，很诚恳地看着越晓晓：“你的愿望不是已经达成了？这里不会死人，大家都会在丧尸潮之前离开危险的地方，你不高兴吗？” 越晓晓有点犹豫，她想果断地说自己不高兴，但是秦初宜说的没有一处不对。 没有人在这里死去，剧情里的悲剧被避免，这就是她期待的结果，自己也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努力，秦初宜轻松的搞定了。 “你知道军方基地是什么样的吗？”越晓晓问。 “不知道，那是末世之后才出现的产物，我并没有去过那里，而且我们接下来还有另外要去的地方。” “这里的人，这里的普通人不能跟着军队走那么远的距离，他们在末世里长途旅行的话实在太危险了。” “……你想干什么呢？”秦初宜奇怪地看着她，“你想要什么呢？真是个难理解的人类。”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和江璟然，都是。” 越晓晓头一次被秦初宜认真地点评，有点没反应过来，有点茫然地看着她。 “你们根本没有明确的目的，一定要把所有东西都保存得和末世前一模一样，缺了一样就要伤心，这不行。你们要想救下一部分人，就必须舍弃一部分人，这才是规则。” “你必须放手。” 她这么严厉地说着，摸了摸手里的书：“江璟然只想把所有人都放在安全的地方，他失败了，你想把所有该死在丧尸潮里的人都完完整整救下来，这也是不可能的，你没有这个能力，你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所以这样就好了，是吗？”越晓晓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有点难过的笑容，“对不起，你是为了我才叫江家来的？” “这个，也不是，我是为了玫瑰。”秦初宜把手里的书举起来，遮住下半边脸，声音闷闷地从另一侧传过来，“为了把玫瑰藏在一整片花丛里。” 越晓晓一头雾水地看着这本书，看着上面小小的，金灿灿的烫金王冠。 完全没听懂。 周围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大多数异能者脸上都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大概只要跟军队，跟国家扯上点关系，就能让人联想到青云直上的好事吧，毕竟谁心里还没有个参军报国的梦想呢？ 越晓晓托着下巴不再打算干预这一切，她知道江璟然不会跑路，江家非得花大力气带着普通人一块上路，就是为了拿这些他亲手救回来的人当筹码，这个男主哪里都不好，脾气特别狗，性格还幼稚，自恋到不行，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得喜欢他的脸，但是他也有个最大的优点，他从来不会拿普通人不当人看，为此吃了很多亏。 就是单纯的圣父嘛……越晓晓之前也有这么觉得过，虽说她也有点…… 但是她又不打算当领导，根本不需要改，江璟然就麻烦了哈哈哈。 越晓晓又开始脑内yy，嘴角露出奇怪的笑容，忽然身旁床垫微微下陷，一个人坐了下来：“你这么快就收拾完两个人的东西了？” 是陆琪琪，又靠的特别近了。 这个人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儿？ 越晓晓身子往旁边动了动，隔出几毫米的距离：“你也知道我们是刚来的嘛，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你来有什么事儿吗？” 陆琪琪笑了笑，一把拽过越晓晓的衣服袖子，凑到她耳边：“你们真的信了上面的话？军队真的会一点报酬也不要就把我们全员护送回他们基地里吗？我不觉得，所以来找你们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 “咱们一起离队自己走吧，就咱们三个人。” 越晓晓诧异地哈了一声，陆琪琪朝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脸。 第二十三章 朋友 虽然本来越秦这两个人就没有跟大部队走的打算，但突然被陆琪琪这么说出来，还是有点诧异。 从时间跨度来讲，两个人性格再相合，也不过认识了两天而已，无论是陆琪琪本就共患难过的其他异能者，还是和她是大学同班同学的程子娴，都远远要比越晓晓这个才认识几天的家伙熟悉的多。 而且即使陆琪琪没有表现的很明显，也有种她在下意识忌惮着秦初宜的感觉。 越晓晓本来以为陆琪琪在四楼这不一般的人缘会让她毫不犹豫地与大多数异能者一起同行。 “这件事你和你朋友商量过了吗？他们都是你的队友吧？”越晓晓委婉地问，“你突然离队他们会不会有意见？” “因为他们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道理也讲不通，我才来找你商量的，咱们相处了这段时间，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信任你，所以才来找你。”陆琪琪笑着，神情自然地凑近越晓晓身边，“你和你妹妹才来这里不久，实力又不弱，我猜你们也不打算跟大家一起，是不是？” 这个人虽然是一副商量的口吻，却摆出无比强硬坚决的态度，她似乎对加入两人行程这件事抱有极大的决心，又感觉越晓晓很好说话，反反复复就是打定主意要说服她。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越晓晓摇了摇头，初宜那边想也知道不会同意多带着一个人上路，说到底这么冷漠的家伙把自己放在身边一直留到现在已经是挺不可思议的事了，她又哪里来的信心再说服秦初宜多带一个人？ “你要是打算离开江璟然的势力范围，可以问一问有没有人想往中央基地去，那里也才刚刚开始正式修建，比地方军队的基地要更吸引人一点。”依江璟然昨天那个态度，对京都可谓是深恶痛绝，就算能控制了江家的基地，也大概率不会主动凑到中央基地里去。 陆琪琪讨厌江璟然到这个程度么？不见得。 这半个月她都有时间离开，一个冰系二阶异能者，在末世初期还是很有实力的。 但她还是留在了这里，而且跟三楼四楼的人都相处的不错。 “……中央。”陆琪琪眼神似乎短暂地亮了一下，嘀咕道，“那里也不错啊，还有男……” 她忽然收了声音，看了越晓晓几秒：“你们呢？你们接下来打算去中央基地吗？” “看情况吧，这种事随缘的。”主要看金大腿的想法，估计是要去，但中间肯定不会和什么同伴通行，除非撕不下来的牛皮糖， 她在心底暗暗毒奶，脸上则是无奈地笑了笑。 秦初宜忽然在背后开口：“接下来去南海。” “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这人抱着书去了趟天井边上，带着手机一看就是要打电话的模样，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越晓晓被秦初宜背后灵一样的行为吓了一跳，顺势站了起来。 “你电话打完了？” “杜子腾说，南海有很多变异兽登岸，想去看看。”秦初宜慢吞吞地解释。 “变异兽？！”越晓晓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海里飞快闪过一堆不可名状的东西。 “鱼、虾一类的。”秦初宜抱着怀里的那本书，给她讲解，“还有海鸟，看起来比较大，形状不规则，但可以吃。” 哦，这么一说重点不就出来了。 能吃就没问题，能吃的东西能可怕到哪去？ 有别于越晓晓呼了一口气放松下来，陆琪琪用一种看怪物似的眼神注视着秦初宜，变异兽、可以吃？它们怎么可能仅仅是可以吃就能概括的，低阶异能者对上它们以后压根连一秒都坚持不了，更别提这些东西还遵循着变异前的习性，大多都成群结队活动。 只有这个变态一样的家伙，才能视若无物，还考虑把它们下锅？ “啊，琪琪，你还有事儿吗？”越晓晓想起旁边还有个塑料姐妹花，于是回头友好地关心了一下，“你接下来的行程决定好了吗，京都还是江家基地？或者……”她看了一眼秦初宜，“要一起吃变异兽？” “不用了！” 陆琪琪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笑容，飞快地站了起来：“你们一路顺风，我先走了。” “走的可真快，”越晓晓咂舌，“我怎么感觉她有点怕你啊？你一回来她就跑了，原来都不是这样的。” 秦初宜睡着的时候陆琪琪还一个人照顾过她呢，按理说不应该啊。 “不知道。”秦初宜完全没有兴趣为陌生人浪费自己的脑细胞。 “你不打算把刘家人安置一下啊？他们一群普通人……” “人总要死，我不能照顾他们一生。”秦初宜冷漠道，“况且本来我也只是受人之托。” 不过是个任务，她也根本没有多余的感情分给无关紧要的人。 楼外传来嘈杂的人声，是押送江璟然回去的先行部队到了楼下，江家人十分怕这位二少爷丢下所有人自己跑了，但江璟然哪里也没有去，就那么静静地依靠在楼下旋转门的门框上，懒趴趴地朝打头的越野车挥挥手示意。 那里是他十余年里用尽各种办法各种手段都要逃离的家，是专门为他打造的黄金囚笼，父母、兄姐，每个人都爱他，这是天底下最理所当然的事，他已经在其中挣扎了很久。 不得不说，权势真是个好东西，想要的人得不到要发疯，不想要的人得到了也要发疯。 这宇宙、这世界这么大，非得囿于那些繁杂锁链之间才是光荣的人生吗？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百奇，以抽烟的架势叼在嘴里，痞痞地，装模作样地呼出一口气，便仿佛呼出了一口真实的烟雾。 我就在这里，等着一直逃避的一切向我走来。 越晓晓坐在车里，最后回头，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好像那时第一次见到这位不怎么靠谱的男主，程子娴说这是末世前他已经打算演的戏，他摆着pose朝这边一笑，直起了身子招了招手。 江璟然在小说里和家族离得其实真的很远，他经历了席卷t市的丧尸潮后，一个人背起了所有的责任，带着几个队员一路历尽坎坷，直到从秦初宜这里得知了自己家传玉佩里的灵泉空间，这个时候的他才真正扣了题成为了那个末世霸皇空间的男主。 “你在想什么？” 秦初宜一边开车一边问。 越晓晓回过神，挠了挠头：“江璟然好像不想回去，你知道原因吧？” 秦初宜无声地摇了摇头：“我对别人的家事没兴趣，是温干的。” “温郁言？”这个名字她有点印象，但也只在于他是秦初宜的朋友，一个剧情里没出现过的奇怪人物。 越晓晓以自己十年寒窗苦读做过的众多阅读理解发誓，这个名字，正文里一个字也没有出现。 可他对于初宜似乎特别重要。 京都，京都有一个权势堪比江氏的温家吗？ “嗯，就是他，我们一起长大，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秦初宜很难跟人交心，但是这个人在她心里已经可以果断地占据最重要的地位。 “他家里很厉害吗？就是那种跺一跺脚帝都就要抖三下的霸道总裁？” 越晓晓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象对方邪魅一笑的脸，毕竟有一个萧殷离那样油腻的对手，这个人怎么说也要和他势均力敌是吧。 “军政方面，还有军火贩卖。”秦初宜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他没有经营正规公司，都是地下的生意，大概不会抖三抖。” 言罢，见越晓晓还一脸懵逼，就又给她更深入地介绍了一点儿：“刘岗赌钱的赌场，还有我挂名卖药的拍卖场，他都有一点话语权，但帝都是他的主要根据地，所以会更多一点儿。” “妈呀……”越晓晓费了半天劲，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点深沉的敬佩之意。 第二十四章 救援 “你好像很担心他？” 秦初宜注意到越晓晓眼神一直在后视镜上停留，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没没没、没有啊，我干嘛担心他，他跟我又没有关系的，相比之下我才更水深火热一点好吧……”后面那一句她越说声音越小，尾音吞没在唇间。 毕竟是男主嘛，越晓晓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男主不就是应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走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 况且逼着他回去的不是别人，还是他的亲人。 “你担心他。”秦初宜这回的语气甚至连半点疑问也没有了。 t市的高速公路近在眼前，从那里离开之后途经三个繁华的商贸城市——d市，h市和k市，就能直接抵达南海西岸。 越晓晓愈发地坐立不安起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撕扯着绑在肩头的安全带，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房屋。 脑海中有什么人的影子一闪而过。 拯救末世什么的，我一个人肯定很难做到啊，她默默想着，忽然下定了决心似的抬头看向秦初宜。 “初宜，我想把他带出来，能请你稍稍在城外等我一会吗？” “江璟然？”秦初宜瞥了她一眼，“你自己吗？” “嗯，今天晚上，你在高速公路上等我们，只会耽误你一点时间。” 哦，下定决心了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的决心。 “他不会放弃自己小队和身后的人跟你一块出来的。”秦初宜很冷静地分析，“他能做到的话，现在已经逃走了。” 说到底，本身就是他已经决定了不再逃避才会跟这些人回基地的。 越晓晓没有理由，没有立场，说到底，她只是个局外人，甚至同江璟然认识才三天。 “即使我等你，你要用什么理由带他出来？”秦初宜不怎么认同这个做法，但是相对地，她说话的时候踩下了刹车，这辆新的面包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他会的，他一个人的异能，可以把自己的四个小队成员带出来，我会说服他。” 越晓晓深吸一口气。 一直以来她都在这个世界寻找剧情，只有踩着剧情走，才安全无虞，来到t市也好，丧尸潮也好。 但是这份先知已经不能作为指引了，它现在，只能当作手段。 为了江璟然未来的使命，他不能被带回去，不能在江家的庇护之下远离这个悲惨的世界，也不能离开科技树外挂一样的秦初宜。 “这样吗？”秦初宜看着她前所未有过的整个人仿佛熊熊燃烧起来的神色，淡淡道，“祝你成功。” ———————————————— 丧尸潮来临前的最后一晚，一切都沉静下来，越晓晓凭借着愈发进步的灵力操作，能轻松地感知到那些藏匿在黑暗缝隙中的丧尸们，它们发着微弱绿光的虎狼一般的眼睛。 奇怪，真奇怪，为什么在进攻的前夕，反而要蛰伏下来呢？ 它们已经不是人了，没有人类的思维，也没有人类的习性，可是丧尸潮来临之前，他们却像是约定好一样。 越晓晓凭借着覆盖在身体外薄薄的灵力膜屏蔽掉自己身上会吸引丧尸的味道。 她在大街小巷的阴影中穿行，行走在黑暗里。 那些部队已经清理出了一栋楼房，供自己人宽敞地睡一觉，其实和整个t市的人数比起来，这些家伙的数量并不算多，只有区区几百人，或者近千。 迷彩涂装的卡车停靠在江璟然的地盘旁边，紧紧地挨着他下榻的酒店。 那里面的丧尸也已经被江家的人清理干净了，现在是真正的安全又明亮，离得老远，越晓晓仿佛都能闻见那其中的消毒水味。 只有一盏灯还亮着，江璟然拉上了窗帘，摇摇晃晃的影子站在窗户前。 秦初宜说得对，他没有离开的打算，他绝不会放弃自己救下来的人，也许这就是他是这个世界男主的原因，如果末世已经足够艰难与黑暗，那它或许是需要一个光明而磊落的人来开辟道路的。 越晓晓握着拳头，蹲在此前的两天自己曾无数次路过的楼门中，打量着自己进入酒店房间的路线。 然后一个人恰好闯入她的视野——她袅袅娜娜从酒店门口走出，怀里还抱着一份崭新的军装，明亮的廊灯有那么一瞬间照亮了她的眉眼，明媚、开朗嘴唇笑起来像是绽开的花瓣，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 越晓晓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叫出声来。 “陆琪琪？”她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反复咀嚼几遍，然后沉下眼神，“陆琪琪。” 她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讨厌身为救命恩人的江璟然，害怕与她素不相识的秦初宜，一边害怕一边又想尽办法接近她。 门口有几个男女在两辆车外等待着，见到陆琪琪出来后都各自动作，围了上去，陆琪琪在他们的拱卫之下半捂着嘴笑了起来，然后若有若无地往身后酒店还亮着的那个房间中瞥去一眼。 越晓晓本来为了观察最佳潜入路线就努力把灵气聚集在双眼上，然后她无比清楚地清楚地看清了陆琪琪那一眼中蕴含着的轻蔑与嘲讽。 说是高高在上也不为过。 她像是很得意的样子，对着周围的人挥了挥手，他们快速地钻进车里，然后这一队人就发动引擎，往另外一条路上去了。 越晓晓目送这些人远去的剪影，他们没入到这片城市深沉的黑暗里，渐渐地消失了，然而江璟然还站在窗前，一步也没有动。 他是怎么想的呢，他又知不知道陆琪琪和其他他亲手带回来的那些异能者们的背叛？ 越晓晓无声地摇了摇头，没有犹豫很久，轻手轻脚地回过身，踏上楼梯，然后爬上了跟江璟然所住的酒店层数相同的一层楼，几乎每一间房间里都有几只丧尸游荡，越晓晓让了让它们，从侧面钻进了一间房间，她注意过这栋楼，这里的正对着的酒店楼梯间并没有玻璃，可以轻松地跳进去。 这个轻松，指的是她用光口袋里攒的所有低级晶核才能做到的程度，其他人不借助工具，就根本没法无声飞跃这接近十来米的距离。 越晓晓消化掉自己这一天辛辛苦苦收集到的能量，感觉自己仿佛在网游里嗑药升级，力量从心口蔓延到全身，又被专门集中到四肢，她再次深深吸进一大口气，用气音抓紧机会中二了一把：“江璟然，我来救你啦！” 说完，她抓住打开的窗框，右脚踩住外阳台狠狠一蹬，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轻巧的飞鸟一样，在漆黑夜幕的遮掩之下一跃而过，以左右手与左脚为支点，她把自己卡在了楼梯间的窗框上。 没完全清理过的窗框上还残存着很多碎玻璃碴，她的手还没有完全把力气收回去，一按上去就捏弯了塑料，并且直接把那些尖锐而细碎的钢化玻璃按进了肉里。 她的表情短暂地扭曲了一瞬，把嘴唇险些咬破了才忍住了声音。 好吧，接下来，就该去找那个大少爷谈谈人生了。 第二十五章 决绝 末世所给她带来的最大优势就是黑暗，即使是拥有经济资源的支持，也没有足够的电力让他们照亮整栋大楼，只有江璟然所在的一片区域是亮着的，八个全副武装的军人笔直地守在房门外。 越晓晓生怕别人发现了她，连呼吸都不敢放开，她扒着楼梯间的门缝，看着那几个家伙眼睛瞪得比自己都圆。 蓝牙耳机里传来秦初宜的声音：“信号屏蔽仪呢？” “在口袋里。”越晓晓把右手口袋里的蓝色薄片掏出来，贴在门框下，尽量和那边守卫们的距离接近，那边传来滴的一声，想必是秦初宜启动了装置。 “那我开始了。”越晓晓活动了一下手脚，从楼梯上站了起来。 凭借她这个业余的勇者也搞不出什么骚操作，技术不行，也不存在什么暗杀的技巧，就只能在缩小战斗成本的方式下硬杠了。 她把手搭在门上，摸出提前准备好的充满了电的电击棒。 然后她推开了门，脚步不停地直接就向着距离她最近的那个人身前撞了过去，电击棒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怼在了他的脖子上，男人抽搐了几下，白眼一翻就失去了意识。 “你是谁？” 剩下的七个人掏出枪对准了越晓晓的要害，但是越晓晓并没有为此迟疑哪怕一秒，很快她就在这些人面前又一次冲向了下一个目标，并且赶在开枪之前用极大的力气直接勒晕了他。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枪响，三个人直接对着越晓晓的身体开了枪，子弹打到她的身体里，衣服表面绽开了几抹血色，毫无疑问是打中了要害，几人呼出一口气，但是下一秒，越晓晓就狠狠地将最靠近她的两人的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咔嚓一声，那两个人上下交叠，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剩下的四个人惊疑未定地看着她，这个纤细柔弱的女孩儿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嘴唇被她咬的血迹淋漓，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她痛极反笑，从脚后跟的靴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自己的伤口就是一剜，。 “你们，自己投降被晕倒，还是继续动手？” 她不断地抽着冷气，对着自己下手却很果决，剩下的人对了一遍眼神，三人拦在了越晓晓身前，手里闪现出红色，黄色，和绿色的光，离开的那个人脚下生风，显然是与速度有关的异能。 不能让他跑出去。 越晓晓攥紧了拳头，对着他逃跑的方向直接追了过去。 愈合是身体的本能，但是加速不是，只有在灵力储备用完之前追上他，才能回头对付别人。 越晓晓开了加速buff后的速度也不逊色于速度异能，甚至全力爆发之下比对方还快了一大截，她冲刺的身影甚至那三个阻拦她的异能者都没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大脑感知到她的意图已经是越晓晓脚尖踩在他们脑袋顶上的时候了。 天花板上突然长出了五六根粗壮的木藤，气势汹汹地要勒上越晓晓的脖颈，耳机里秦初宜淡定地提醒：“头顶，低一下脑袋。” 木系和土系异能者的组合，在目前还没有到能玩出花来的程度。 越晓晓直接借着自己跳跃下坠的力道一脚点在踩住的那个火系异能者的脑后，一股巨力袭来，直接将正在蓄力的男人踹到了三米外的墙角，他闷哼一声，陷入昏厥，直接受力的大脑把墙壁都砸出一个一厘米左右深度的凹痕来。 顺着反作用力，越晓晓既在这一秒内降低了自己的高度，同时又往前窜了几公分，植物与土块抓了个空，这下再过几秒钟，她就几乎要追上前面的那个家伙了。 速度异能者听见身后的风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拔出身上的闪光弹就要往后丢去。 越晓晓甩出手里一直握着的电击枪，狠狠捏坏了开关，电击枪发出短路的焦臭味，闪着火花，准确地砸中了他的右手腕，一阵细微的电流透过他差点被直接砸断的右手，接触到了闪光弹。 越晓晓立刻转过身，死死地捂住了眼睛。 嗡的一声—— 她在一片死寂中睁开了眼睛。 闪光弹在走廊里爆炸，还拼死奋斗的最后三个壮士直接晕了俩，最后那个土系异能者在眼睛前制造了一层屏障，现在那层让他得以维持清醒的沙土正飘落在光洁的酒店地板上，和她的血混合在一起。 越晓晓看着他，从地上那个自作自受的倒霉蛋身上摸出了他的配枪，拉开保险栓。 这是她第二次碰枪，上一回还是对付萧殷离，从那次起，她彻底走上了这种奇怪的狂战士之路。 明明她的异能定位应该是个奶妈，是个后方等人保护的柔弱角色才对啊！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你要对二少爷做什么？” 这位异能者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四十左右一般也该是男性的壮年时期，他即使感觉到自己和越晓晓实力有差距，也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 “……我想和他谈谈，我必须和你谈谈。” 越晓晓抿着嘴看向异能者身后无声打开的门，或许已经打开很久了，但这件事就只有江璟然自己一个人知道，毕竟他的第二异能“幻象”是个精神力不够高就完全没法识破的bug能力。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的一地狼籍。 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个楼层，这个走廊里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屏蔽了所有信号传递系统，然后放心大胆地在这里打架。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明天就要回家了。” 江璟然冷酷地表现出自己绝对的拒绝态度，对着唯一幸存下来的那位土系异能者点了点头：“陈叔，你去让他们来收拾一下。” 越晓晓向前踏出一步，眼前忽然换了一片天地——她站在了烈焰熊熊，不断翻涌的岩浆之上，眼前是一片断崖，没有路，江璟然站在遥远的对岸，面目在被热量蒸腾扭曲的空气中模糊。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身周因炼狱般的炙热而痛苦。 “你想干什么呢？”他这么问，“你应该知道自己有多奇怪，我不会相信你，也不会相信你妹妹，更不会有话和你们说。你们明明只和我认识了两天，却一直说着一些古古怪怪的话，试图左右我，最后甚至把江家叫了过来。” “当初我的确不应该把你们带回来，现在我只希望你们离我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越晓晓用力抓住手里依旧冰冷的匕首，没使用灵力之下的她，完全没法对任何东西造成伤害。 扒开那层进入t市以来就一直披着的强悍异能者的外衣，她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而已，没有脑子可可爱爱，除了补考和开学什么事也没必要考虑。到底为了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想着穿越以前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又看着眼前的幻景，决然迈出了一大步。 她的脚踏进了岩浆中，灼烧的疼痛一瞬蔓延至全身，但是她没有沉没，即使幻象再逼真，江璟然也没有置换现实的能力，她只是踩在了眼前的地板上，然后被“幻象”的能力赋予了感知上的痛苦。 它让我以为我已经受伤，但这并不会真实地伤害我。 “他不能走。”越晓晓轻声道，“他不能离开，他在哪？” 秦初宜在耳机里说话：“同样的步子往前二十步，然后往右两步半。……低头，躲土锥，然后跳起来。” 越晓晓按照秦初宜的指示冲了出去，毫无疑问地拉住了一个人的胳膊。 随后，最后一个幸存者也晕了过去。 “江璟然，江璟然，你听我说，我孤身一人到你面前，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操控欲，我还没有疯到那个程度！也许你觉得我们是疯子，我们不知所谓，我们打乱了你所有人生的规划把你逃避的东西直接摆到了你面前，但是……但是并不是这样的，你还不能这么放弃……” 越晓晓在身周地狱一般的幻景里，艰难地呼吸着，她抹掉额头上伸出的汗水，坚定地望向记忆里江璟然的方向。 “今天我已经把你所有的作品都看过了，我是你的粉丝，江老师，能不能拜托你……” 她拼命调节着已经在收缩抽搐的心肺，勉强说道：“拜托你听我说一些话。”她递出了一直贴身带着的，曾经从江璟然手里递过来的充电宝。 过了不知道多长的一段时间，终于一只手接过了那只充电宝，幻象散去，眼前的是江璟然依旧透着一股冷冰冰意味的下巴。 “进来说。” 第二十六章 外挂 越晓晓身体强大的自愈能力很快让她从异能的影像中恢复过来，她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一点，跟着进入了之前已经来过一次的江璟然的房间。 他直接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一身狼狈的少女。 “要说什么，直接说吧，不过骗人的话就不要浪费这个功夫了。” 江璟然侧过脸，留给越晓晓一个后脑勺。 “你想说服他的话，还是应该先给他点教训比较好。”秦初宜坐在面包车的后车厢，右手边一个微型投影仪正放映着从越晓晓左胸别着的摄影装置传来的影像，江璟然气焰嚣张，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肚子气，即使无意迁怒，想必也不会好好跟越晓晓说人话。 越晓晓拖了只小凳子坐下，又稍稍花了几秒钟整理自己满是血迹的衣服，其下的伤口已经愈合如初，但已经流出来的血还是没法处理的，这让她看起来十分没有气势。 尤其是面对着满脸冷漠的江璟然。 没办法，这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还要依托于秦初宜的协助。 她静静地叹了口气：“你现在还是不信我，明天的丧尸潮也好，接下来的话也好，但这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你在这里已经改变不了结果了，明天所有人都会撤离t市中心，然后你会知道我说的没有错。” “我不是打算左右你，这只是达成目标的一种手段，你心里也发觉了一点儿，对吧。” 江璟然沉默着注视着越晓晓微微仰起的脸，她的五官都暴露在在头顶琉璃灯的映照之下，犹如温软的白玉一般，熠熠生辉，原本她的皮肤有这么白吗？他心底忽然涌现出一个跑题似的疑惑，但很快在那双眼眸殷切的盼望中，他回过神来，开口道：“刚才陆琪琪来找过我。” “我看见她从酒店正门离开，往京都的方向去了，大概。她和你说什么话了吗？” “她说我迟早会死。”江璟然讽刺地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他的手指在半空中平平一划，似乎是将越晓晓和看不见的某人连接了起来，“你们说这些话时的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越晓晓心里某个荒唐而奇特的预感终于在此刻被验证了。 然而她却有些茫然。 这个之后的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末世的奇怪之处，这个末世非比寻常的地方不在于原生的居民，而在于外来者，这个时候的越晓晓终于恍然大悟。 这位陆琪琪，也是一名外来者。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只有她一名计划外的人的话，又何来拯救世界一说？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谁给了你们窥瞰未来的权利？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 江璟然眼睛里仿佛燃起了怒火，他死死盯着越晓晓，像是要透过她看见身后未曾知晓的恐怖的真相。 可是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没有阴谋，也没有灾厄，只有一群不知来路，不明身份的，试图操纵命运的旅人。 耳机那边一直没出声的秦初宜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越晓晓蓦然抬起头，有点惊慌地按住自己的耳机。 “初宜……” “没事，你继续说，我不在意这个。”秦初宜一如既往的平静，这让越晓晓也松懈了些。 她直视着江璟然的双眼：“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江璟然，我不是怪物，你也不会死。” “凭什么，呵，从你知道的未来那里吗？” 越晓晓摇了摇头：“不，那些东西现在已经没用了，这是我的判断，我不会让你死。” 她站起身，靠近江璟然，郑重而严肃地一字一句道：“和陆琪琪相反，不能让你死，这就是我来这里唯一的意义。” 她说的太过煞有介事，江璟然也忍不住愣了一瞬。 然后他扑哧一声笑了：“你还没脱离中二的年纪吗？你来这里的意义？你可别忘了，是我救你回来的，你来这里的原因明明就是萧殷离。” 情绪下来了之后，对着自己说出来的台词，越晓晓也有点不好意思，她揉了揉脑袋：“你不信就不信，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事先声明不是胁迫啊，我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你现在要是跟着军队回基地，不仅是跟着的那些普通人会死，你小队的成员都不能幸免。” 所有人都要死，这样的发言让江璟然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拧起了眉头。 “你说什么？” 这货终于有点听人预知未来的自觉，没有再开口就要证据了。 越晓晓也相应地板着脸，强调着：“所有人都要死，我直接告诉你，江家的基地和这里之间隔着不少城市和小镇，现在都已经被丧尸占领了，这支军队会在路上让你的势力去那些地方清剿丧尸，本来没有拖油瓶再加……你自己，咳，就已经九死一生了，带上那些有异心的异能者和大量消耗物资的普通人，你觉得呢？” 更别提还有高级丧尸神出鬼没，丧尸王格外地喜欢针对男主小队，当时越晓晓估计是主角光环的影响，现在想来秦初宜这个姐姐的存在大概也是原因之一。 最后这只军队几乎在丧尸左啃一块右啃一块的攻击下全军覆没，江璟然也就没能回去江家。 现在就不一定了，毕竟他们的最大外挂被监护人忽悠去了南海，归期都未定。 江璟然想必也对自己家里人的神经病很有心得，竟然破天荒地开始沉思起来，应该是相信了，只是他很难取舍。 “要想救下一部分人，就必须舍弃一部分人。这话他也应该听听。”秦初宜很冷淡地说。 最符合逻辑的结论被越晓晓丢了出去，就这还是挑拣了的结果，难道要她说你将来会遇见几个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妹子，然后在她们的带动下到处收小弟打地盘，然后在几年后成为丧尸王最大的劲敌，人类的希望之光？ 哦，还有一个后宫拿了重生剧本，估计很有希望竞争一下正宫之位。 耳机后还有一个疑似后宫的听着呢。 越晓晓忽然把手伸到江璟然面前：“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块玉佩？” 没错，又是玉佩，说起空间就一定要带着玉佩，就好像两者的出现有什么必然关系似的。 当然这只是脑内一次小小的吐槽，江璟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干嘛？” “你不是要证据吗？我证明给你看。” 证明自己是怪物什么的，简直惨的一批，然而这个挂必须要给他啊！不然这个憨批男主要因为这个死了，越晓晓从此就是千古罪人。 一块比之前秦初宜丢给唐雪柔的那块不知道精致了多少倍，一看就是标准的几辈子传家宝的玉佩落在了她掌心。 这才是传家宝好伐，唐雪柔那个也就是仗着重生随便瞎说的，肯定当不得真。 越晓晓把匕首塞到他手上：“来来来，你自己划，把血滴到玉佩上。” “你不会要跟我说，这里有空间？” 江璟然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划就完事儿了，磨磨唧唧那么多话！”越晓晓按着他的手，江璟然在指腹上落下了一刀，殷红的血珠旋即滴落在玉佩千回百转的纹路里，很快就渗透开来，留下的色泽仿佛使雕刻在上面的花卉都活过来了一般。 越晓晓获胜似的扬起嘴角，嘻嘻笑着把玉佩往江璟然怀里一塞，还没来得及松手，江璟然就下意识一把把她手腕给拽住，嘴里说：“等等——” 话音还没落，两人之间的玉佩忽然放出乳白色的光芒，越晓晓只觉得眼前一黑，被一股莫名的拉力直接拉扯进了一片白光中，连江璟然什么时候松开的手都没察觉。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头顶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一片黑暗中，长条状的物体在头顶滚了几圈，竟然还没掉下去。 江璟然试探性的呼唤声在上面响起：“越晓晓？” “……” 别说话，眼泪会掉。 第二十七章 灵泉子？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外挂之间拥有叠加影响的特性，没想到一转身，自己也成了个挂，难道全世界就只能有一个灵泉于是她这个金手指以及金手指的宿主就不能存在了吗？ 不要啊！！！ 江璟然支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他正躺在一片如茵草地之上，处处盛开着不知名的，色彩绚丽的小花，没有树木，也没有房屋，这片草地空旷宽广得仿佛能一直延伸到肉眼可及的天穹尽头，远处的地平线也被染成了青绿的颜色，一轮颜色柔和的“太阳”悬挂在苍穹正中，但比起外界太阳那样的炽烈，这里的也许更近似于月，白日里高悬的月亮。 他是能感觉到越晓晓跟着他一起进来了的，但是这一片空地上竟然半个人影也找不到，于是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怎么隐约感觉脚下踩着的大地颤了颤。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空间主人的力量？ 江璟然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脚下，用力跺了两下。 过了几秒钟，整个空间都抖了抖，尤其是地面上的花花草草，更是像是抽风了一样来回摇摆。 “？？？”江璟然一向坚信的社会主义价值观在此刻又开始动摇。 然后他又尝试着唤了一声：“越晓晓，你在哪？听见了给我回话！要不然我就走了啊！” 周围忽然在下一秒完全沉寂下来，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qaq不要啊！快放开我我还要跟妹子去南海冒险的我不能就埋在这里啊！！！” 越晓晓疯狂呐喊，然后在她疯狂的挣扎之下，江璟然眼睁睁地看着左手边几米远的地方突然下陷，露出一个半径几米宽，纵深两层楼高的大坑，半空中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一大股泉水，几分钟的功夫就把这个池子填满了。 “传说中的空间灵泉？”不对啊，人家的灵泉都是系统自带，这个怎么还当场产出呢？ 而且他叫的明明是越晓晓，灵泉怎么就出来了？ 还有，这怎么看就是个不走心的水池子吧…… 他走了过去，低头往池子里看去。 一件衣服缓缓飘了上来，挂在岸边的石头上。 江璟然愣了几秒，把衣服捡起来左右看了两眼，这就是越晓晓刚才穿的那件上衣，是吧。 然后他又忍不住低头等了一会儿。 裤子、袜子、鞋、还有……内衣…… 江璟然把能捡起来的都划拉到干净的草坪上，比较尴尬的部分就当作没看见，只能放任它们在水面上飘着。 然后他听见了女孩儿细微的抽泣声。 “呜呜呜，衣服，衣服……” 水面上泛起了细微的涟漪，越来越密集，那两件粉嫩嫩的少女两件套也跟着水波一点点往岸上飘。 江璟然奇怪地伸手要把它们捞起来。 水面狠狠地晃动了两下，忽然不知道从哪来的动能凭空掀起一阵水浪，啪地拍到江璟然脑袋上，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然后越晓晓凶巴巴的声音就直接传进了他的大脑里：“呸，臭弟弟，别碰我衣服！” 上一秒还满口甜言蜜语不让我死会保护我，下一秒就叫我臭弟弟？江璟然看着水面，忽然微微一笑，弯下腰，在疯狂打来的水浪之间准确无误地捞起了某人的两件套，温柔笑意神似变态。 “啊啊啊啊啊啊！！！！！” 越晓晓气的说不出话，要动手也伤不到他，激起的那点水花就跟免费给他洗澡似的。 而且这洗澡水还是灵泉，高端享受，根本称不上报复。 越晓晓开始自闭，水面上平静下来，间或咕嘟咕嘟冒上来两个实心水泡。 江璟然把手里的布料往旁边一丢：“你这是怎么回事儿？被关在下面了？” “……不是。” “你的衣服……”江璟然威胁似的把眼神往旁边一落，越晓晓即刻炸了毛似的尖叫：“不许碰，你不许碰，我一会儿还要穿的！” “那你就解释一下，你这是怎么回事，滴到玉佩上的血，确实是我的啊，你怎么能控制空间？” “我是、灵泉来着……” 越晓晓艰难地挤出句话，江璟然难得地抽了抽嘴角，表情崩坏了一瞬间。 “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灵泉！我不是力量型异能，我是治愈系异能，灵泉泉眼在我身体里！听懂了吗？！”越晓晓自暴自弃地大喊出声，如果她有人形，这个时候估计就抱着脑袋开始装死了，不过这个时候的她也就只能喊两声。 她唯一的听众陷入了呆滞，他看着自己身上的水珠儿，有点崩溃。 “你这算是投怀送抱吗？” 越晓晓听到他这个古古怪怪的脑洞，冷哼了一声：“自恋狂，我是泉眼，又不是泉水，你家洗碗直接用水龙头在碗上蹭吗？我现在就是埋在土里，能给你放水而已。” “你这个空间太穷了，连个泉眼都没有，还要我帮忙，切。” 越晓晓奠定了自己金主爸爸的身份后，就开始嚣张了起来，力求全方位鄙视这个狗的一批的男主。 江璟然哼了一声，已经不打算继续和这个土味灵泉相互计较。 然而嘴欠是管不住的：“你还埋在土里吧，等你想个办法把自己挖出来再说吧。” 嗳，这个欠揍的语气。 越晓晓气鼓鼓地瞪着水面之上双手环肩，笑容可掬的江璟然，她把自己的感知往旁边的土壤中延伸，土壤中没有什么虫子，只有植被根系交错缠绕，感觉到她的触碰，从那些生命之中很快就反馈过来极为纯粹的雀跃欣喜之情，像是在欢迎她一样。 江璟然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对方的反应，于是他有点担心的往岸边走了两步。 脚下突然凭空鼓起一个一公分高的小土丘。 他猝不及防之下一个踉跄险些扑到地上。 耳边是越晓晓窃笑的声音。 两个小学鸡，如果秦初宜的蓝牙此时能连上的话，大概就会这么说吧。 然而越晓晓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这样东西，仿佛这只耳机并没有跟着她进来。 江璟然气得笑出了声，他拍了拍手：“你就在这里呆着吧，反正跟着我也要碍手碍脚。” 说完，他直接就离开了这片空间。 “？？？”越晓晓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从心底对自己看过的小说产生了困惑。 剧情不对就当是世界被外来者搅乱了可以理解，这个人干脆就是连性格也一块儿崩了好吧？ 这不是我要找的男主！ 她还没吐槽完，就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浮了起来，紧接着，眼前的光景跟着转变，变成了江璟然那个富丽堂皇的卧室。 她抱着自己的衣服，茫然地坐在地板上。 ——江璟然攥着玉佩，瞠目结舌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女。 越晓晓对他投以死亡凝视。 “……不想死的话请立刻马上把你的卡兰姿大眼睛速度闭上好吗亲？” －－－－－－题外话－－－－－－ 江璟然：行走的珠子叫灵珠子，那行走的泉眼就叫你灵泉子好了。 越晓晓：……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就姑且说一句，你好骚啊== 第二十八章 逃离 越晓晓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江璟然再睁开眼睛时见到的就是她坐在沙发上凸造型的样子。 “你这是要干嘛？” 越晓晓白了他一眼，自从这丫头干脆利落地泼了他一身水以后，就开始放肆起来了，江璟然一头雾水地接过这个白眼。 “一会儿程姐他们要见到我，我一定要是个善良的小仙女。” 哦—— 江璟然冷漠地看着她，压根不想理会这个女人奇怪的做作。 “问题是，你是吗？” “你怎么以为的，不重要，哼，现在我才是金大腿，我可以不是你的小仙女，我是你的金主爸爸，知道吗？” “我看你跟你妹妹说话可不是这样子，呵，女人就是不可理喻。” 越晓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初宜她可是个超级天才，你怎么跟她比？你难道要跟她比谁更美吗？” 对于这个叫自己怪物的家伙，越晓晓心里怎么都憋着一股火。 还有刚才的事，刚才自己最囧的样子都被看到了…… 越晓晓心下暗暗腹诽，这个狗男主没用了，接下来还是去死吧！ 江璟然打了个喷嚏，感觉到了身上湿乎乎的寒意，他从衣柜里抱了几套自己最喜欢的衣服，看着越晓晓：“我进去换，你现在离开这里，去商场里找阿海他们，把他们也装到空间里，做得到吧？” “你肯离开了？”越晓晓惊喜地坐直了身体，眼睛闪闪发光。 江璟然刚才跟她放过不少狠话，这个时候竟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微笑着点点头：“你成功了，我打算和大家离开这里。”随后他又古怪地瞥了越晓晓一眼，“你把空间暴露给我，不就是为了这个？” “不是啊？我就是单纯地为了不浪费——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拿空间当筹码逼你离开的人吗？而且你也不是会为了这种东西就放弃人命的性格吧！” “你认识我多久？陆琪琪都不敢这么说，你能了解我到哪里去？”江璟然抬了抬下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就是没经历过生活毒打的结果吗？越晓晓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再翻一个白眼，或者给他一拳，这个家伙只要逮到时机即刻就能不当人，什么不好就偏要当狗！ “你家警卫两小时要换一次班的，还有二十来分钟，要抓紧了。”越晓晓催促道。 男人点了点头，转过身就消失在了原地，他手里原本握着的玉佩在他消失之前就塞到了越晓晓手里，越晓晓捏着这个外挂，小心翼翼地挂在手腕上。 在离开之前，她在地上来回找了找，很轻松地就发现了掉在沙发旁边的蓝牙耳机，秦初宜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东西暂时脱离她的事实，也没说什么话。 离开的路线就比来的时候顺利，越晓晓回收了原本贴在门缝下的屏蔽芯片，顺着窗户原模原样地跳了出去。 说来也是奇怪，越晓晓在地底溜了一圈出来后，明显地感觉自己能调用的灵气变多了，而且仿佛之前打架时使用的那些灵力都被空间给填补满了，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空间果然很神奇啊。 她顺着来时的窗户又无声地跳了出去，沿着楼梯离开了这片区域，此后警卫发现这里的狼藉如何大发雷霆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以越晓晓如今灵力充足的状态，避过三楼那些普通人的耳目赶到四楼，也不过只用了两三分钟。 其实说服了江璟然，剩余的小队成员都不过是讲句话就能带走的事。 唯一和她比较熟悉的陆琪琪带着自己的势力走了以后，基本四楼也没几个人会特别注意一个陌生人回没回来，越晓晓很容易地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位附近，程子娴果然坐在她隔壁的铺位，拄着胳膊发呆。 “程姐。”越晓晓敲了敲她床头，在程子娴朝她看过来的时候把江璟然的玉佩在她眼皮子底下亮了几秒，“有人要和你们说话，到天井那边来。” 天井之上是钢化玻璃的穹顶，那下面不是家具城，而是几家饭店以及美食一条街，没有供人休息的地方，物资吃完了之后更是荒废，几乎没有几个异能者会去那里闲逛。 程子娴给游明、虞海还有两个越晓晓没有认识过的人分别发了信息，五个人在美食街的一家章鱼烧摊位旁边集合，游明和虞海来的时候越晓晓已经和程子娴坐了几分钟了，她估摸着时间应该还有几分钟江璟然失踪的事就要被发现，赶紧敲了敲玉佩把里面的男主放出来。 江璟然凭空出现的时候，小队里的所有成员都有点惊讶。 “老大，你这就是传说中的空间是吧？”程子娴舔着嘴唇，笑的有点儿妩媚，手指在自己身前画了个圈，“多大？” “肯定是能把我们都装下的程度。”虞海看了眼抬头望天的越晓晓。 “你们先进来再说，没多少时间了，让她先离开这里。”江璟然直接把越晓晓从坐着的凳子上拉过来，越晓晓从善如流地向他们举起了玉佩，江璟然把人一个接一个的送了进去，最后自己也跟着一起。 终究还是一个人担下了所有。 越晓晓把玉佩收了起来，疲惫地仰望天空45度角，文艺地淑女式忧郁了几秒，然后就抓着旁边的天井栏杆一点儿也不淑女地跳了下去。 在她跑出商场侧门两三公里后，终于听见身后被远远抛下的城市中心传来刺耳的鸣笛声，灯光陡然亮起，照得一整片街区灯火辉煌，宛如复苏。 啊，好像在半个月之前，她也曾经有过这么一段经历，只是那时是秦初宜在开车，杜子腾坐在后排，她们把灯光远远地抛在身后。 现在她已经可以一个人在城市里来回奔跑了。 原来已经来到这里这么久了吗？ 越晓晓脚下未停，在漆黑的街道上躲避着来回游荡的零星丧尸，其中有一些大概已经进化出了些微感知了吧，见到已经消除了自身气味的越晓晓还是追着跑了几步，直到远远的被甩在身后。 怀里的玉佩在夜风中也没有冷却，奇异地保持着温热，像是一只有生命的活物一样，越晓晓甚至觉得自己感知到了它的呼吸与律动。 明明是男主的东西。 她暗暗吐槽，也顾不得打量四周的景象，双眼都专注于看路以及避开横七竖八的障碍物。 也不知道这么奔跑了多久，就当她感觉手脚都在初秋的风中冷得发僵的时候，眼前浓郁的黑暗中出现了一抹明亮的光。 秦初宜站在面包车外，歪着脑袋看着她。 虽然这个时候的她依旧是那张面瘫脸，白裙子，黑长直，看着和恐怖片里的女鬼颇有些神似，不过这并不妨碍越晓晓眼眶一热，恨不得大喊一句我回来了。 然后秦初宜就拿出了一瓶消毒剂。 “你的衣服，需要换一下。”因为车里很干净，越晓晓打架一定会浑身带血，她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消毒剂，和换洗衣服。 热泪盈眶的越晓晓梗了一下，硬生生又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第二十九章 命运错位 真是充满了尴尬与悲伤的一天呢。 越晓晓扁着嘴换了衣服，默默坐上了副驾驶位，秦初宜偏头看了她一眼，脚下油门一踩，面包车就以它能达到的最大速度冲向了高速公路——那是南海的方向，变异兽的乐园。 江家人还在身后的城市里到处抓人吧，大概，越晓晓这么想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终于能做到一些事，不是依靠别人的推动，而是自己的判断，原来是这么让人开心的吗？ 秦初宜默默地通过玻璃的反光观察着越晓晓的笑容，毫无阴霾，明媚又灿烂。 后视镜上，倒影出一道模糊了的水痕似的影子，那仿佛是个人形的轮廓，恭恭敬敬地弯着腰，冲着秦初宜的方向，她也仅仅是看了一眼而已，很快就没有半丝在意的把目光放在前方的道路上。 ——把他们拦下来，还有那个离开的小队，我不喜欢。 ——是，吾王。 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这个城市里的那只中级丧尸何时进化了一整阶，又有谁会去关注呢？ “初宜，咱们什么时候把江璟然他们放下来呀？” “再远一点。” 有些时候，隐瞒是有必要的行为，对于人类来说。 越晓晓笑着点点头，有几分好奇地往身后的t市的方向瞧了两眼——那里的灯光依旧，渐渐地模糊了城市的轮廓，离得远了，她再也听不清那座城市的任何声音。 “但愿他们离开江璟然之后能好好活下去吧，毕竟也不能老指望有人白白养着他们嘛~”越晓晓呼出一口气，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她有点困了，秦初宜见她眼睛半合不合的样子就随手把座椅放平，又给她丢了条毯子。 大概，能活下去？ 谁知道呢？ 终于远离了t市，远离了必死的结局。 陆琪琪靠在柔软的后座椅上，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前后两辆车之间相隔不远，跟着她一起离开的异能者们拿着对讲机交流，同车厢里的人也开始相互调笑，发泄着自己多余的情绪。 离开了那个固执又天真得可笑的大少爷，离开了那个手腕翻覆心机深沉的丧尸王，从此末世就是她一个人的战场，还有远在京都的那位男主。 对，远在京都，未来会成为末世第一人的男主，温郁言…… 她会成为他唯一的女主，改写未来的结局。 陆琪琪在跟随者们的吵闹声中轻轻一笑。 手机弹出了一条信息，备注是‘风宁’：“把男配和最大反派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很好吧？” 她回复道：“你猜呢？” 其实并没有这么悠闲，秦初宜每回看向自己，那目光都像是能轻松看穿她的一切。 挑拨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矛盾也好，在秦初宜的小跟班面前抹黑江璟然也好，秦初宜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甚至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威胁了温郁言，让他劝动了江家出马。 明明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让江璟然背上一整个城市的人命，甚至可以趁机杀死他，再把黑锅推到当时就在t市的丧尸王秦初宜身上。 不过也没关系了，她最后还是用江璟然异能的情报和江家人换来了利益与合作，最后胜利的人还是她，只要江璟然回到江家，他的姐姐就会提供给自己一个副官的职位，就能轻松地进入京都中央基地的核心。 这些还只是一个炮灰，一个剧情点所带给她的财富，知道了未来，就抓住了整个末世的命运。 “呵呵~我猜不到呢~” 那边的人嘲弄似的在屏幕后露出一抹冷笑。 陆琪琪真的以为，忽悠一下那位大少爷就万事大吉了吗？t市的丧尸可从来不会听从人类的话，真正能控制它们的那位难道就一点都没有感觉到陆琪琪的恶意吗？ 她关掉了手机，不再去看那边的回复。 收到信息的陆琪琪早习惯了对面女性的阴阳怪气，只当她是老毛病发作，并没有多想。 直到后面的车顶传来一声巨响。 “啊——————————！” 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惨叫，那辆车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嘶嚎起来，声嘶力竭的叫喊穿破了云霄，透过开着的对讲机传到了陆琪琪所在的车厢里。 “怎么了！你们怎么了？听到的回我们一句，半句也行啊！”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被吓得脸色惨败，死死抓着对讲机朝里面喊话。 然后她在对面听见一种古怪的声音，啪嗒啪嗒不停的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捏碎了，夹杂着瘆人的断裂声，咯吱、咯吱。 “老大……”女人不停地发抖，眼里几乎流出眼泪来，她试图把手里的对讲机递到陆琪琪面前，却根本没法控制僵硬的手指放开机身。 陆琪琪一把夺过了对讲机，惊疑不定地看向身后。 “你、就是、陆、琪琪……陆、琪琪，陆琪琪……嘿嘿，王讨厌、你们、要死……你们、全都要死……呼嘻嘻……” 杀人的兴奋感与被赋予的使命感让刚刚进化的丧尸兴奋不已。 它一点一点将车里的人碾成肉末，唯一存活的司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涕泪横流，失禁了，丧尸举着对讲机，尽量表现出自己的彬彬有礼和与众不同，他是唯一由王的手进化的高级丧尸，这是荣耀。 没错，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这份荣耀的垫脚石！ 它手舞足蹈，哼着像是猫划玻璃一样难听的曲子，一点一点料理自己的美食。 “开车……开车，就、不杀。” 丧尸催促着唯一没有死掉的司机，催促着他把前面那辆也属于它的餐车追上。 陆琪琪见了鬼一样看着手里对讲机，在满车人鬼哭狼嚎的时候，她像是失了魂一样，眼神都变得失去了焦距。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秦初宜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她从来都不接触丧尸的事务，居然会派高级丧尸来追杀没有得罪过她的普通异能者。 不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惶恐地张着嘴，嘴唇开开合合，却只有惊恐而急促的呼吸声从嗓子间冒出来。 对于高级丧尸来讲，秦初宜的命令要远远高于一切，即使自己死了，也要绝对遵守。 她才是一个二阶异能者，根本杀不死这只可怕的追击者！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样，陆琪琪手忙脚乱地拽过一旁的手机，把电话打给了刚刚通讯过的那个风宁。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在嘀声后留言…… 手机被泄愤式地摔在了地上。 丧尸还在另一头用他沙哑的嗓子不断叫嚣：“跑、起来、我会、很快追上、你们，嘎嘎。” 所有人怨恨的目光都指向了之前被点过名的陆琪琪本人。 他们七嘴八舌地抱怨着，劝说着，都希望这位罪魁祸首赶紧离开这个安全的车厢，放这些幸存者一条生路。 陆琪琪并不弱，不如说她对于异能的应用堪称同级异能中的巅峰。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他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他们的眼神里带了杀意。 他们被江璟然的纵容养坏了，陆琪琪从没有这么深切地意识到这一点。 “我们一起，也许能从它手中逃走，你们却偏偏想要丢下自己的队长？”陆琪琪讽刺的看过每一个人的脸，却发现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也是，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又怎么会跟着她一起对江璟然落井下石呢？ “琪琪，话不能这么说，后面的人已经全军覆没了，我们怎么可能打的过它？你不能这么自私，就当是为了大家的命，你下车吧！” 所有人都赞同着。 江璟然他前不久，也是这样失望的心情吗？陆琪琪忽然这么想到，迟疑地看向后面不停追赶的车。 她拔出了腰间别着的手枪，对准了身后。 子弹出膛的一瞬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无声地改变了。 开着车追逐他们的，一直在发抖的司机终于在这一发子弹下失去了生命。 他死不瞑目的眼睛无声地瞪着离去的队长与伙伴们，慢慢涣散，冰冷的水珠顺着眼角落在方向盘上，即使几分钟前他们还在谈笑风生。 陆琪琪咬着后槽牙合了合眼，怒吼道：“加速，快加速，不要看后面！”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不是外表，是人心。 早该明白的，这个末世残酷得容不得半点温柔。 －－－－－－题外话－－－－－－ ☆*:o(≧▽≦)o:*☆ 没错，这个世界的剧情也有两套啦 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两个轮回 第三十章 希望不是你 秦初宜在一片安静中，默默开着车。 她习惯于这样的静谧，曾经的无数个日夜，她也是这样度过的，从不觉得孤单，或者说，她压根没有像普通人一样感受孤单的能力。 人类是柔软，脆弱，又多愁善感的生物，她这么想着，下意识看向手边。 越晓晓在旁边疲惫地熟睡了，脸蛋时不时无意识地蹭着布艺的颈枕，发出细碎的响动与模糊的呢喃。 秦初宜踩下刹车，觉得自己也到了应该睡觉的时候，但是她刚刚回身调整了一下座椅，就碰到放在侧边口袋里的电话，她看了看时间，在确定只有八点以后，就按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过了几秒钟，那边的人接起了电话。 “初宜？” 温郁言温柔地笑着，在面对秦初宜的时候，他似乎永远都是这一种面孔，平静且包容。 秦初宜手握着方向盘，完全不像是临时起意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今晚江璟然逃走了。” “这不奇怪，我猜这件事和你有关。” “嗯，和你说一声，免得江家找你的麻烦，你却不知道理由。” 听见秦初宜的话，温郁言笑了笑：“既然这样，你愿意顺便给我这个即将被找麻烦的可怜人讲讲，你和你身边的小朋友都做了什么吗？” “……不是小朋友，她比我大三岁，今年二十。”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秦初宜闷闷地纠正他，严肃道，“你和她也只差两岁，并没有差很多。” “好，并没有差很多，那我现在能听一下两位传奇的冒险故事了吗？” “……”秦初宜大致用颇具自己风格的简短的语言将事情的大概描述了一遍，不过这并不仅是越晓晓视角所看到的那样，其中还有陆琪琪的部分，是秦初宜所看到的事实。 不如说，陆琪琪的那点挑拨人心的手段，根本没能瞒过秦初宜的眼睛。 “这样吗？真是令人唏嘘。”男人感慨着，仿佛对于江璟然的失败感同身受，“有时候背叛总是比忠诚来得更容易，经过这件事，或许他也该涨涨教训了。” 言罢，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那位陆琪琪小姐，现在已经死了吗？” “我想没有，毕竟只是临时赋予力量的丧尸，什么都有，只是没有脑子，会被血腥味冲昏头脑。”秦初宜冷漠点评着，“陆琪琪够聪明，很容易就能把它甩下来。” 毕竟一个用完就丢的道具，脑子不过是累赘。 “我并没有十分想杀掉她，陆琪琪，只是随口一提。” “我以为你会告诉那个小朋友，陆琪琪可没她想的那么单纯。” “麻烦。”无论是解释还是讨论，都很耗费秦初宜为数不多的耐心，这是她在研究以外的时间里最缺乏的东西。 尤其是一想到越晓晓又要泪眼汪汪地跟她讨论人生，讨论那个拯救世界，救赎丧尸王的伟大理想，她就没有半点想要解释的欲望。 “人生就是由许多琐事和麻烦所组成的啊，带着朋友一起旅行，难道没有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温郁言语带笑意，调侃似的问。 秦初宜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大概是效率上慢了很多，一天的路程要分三天走完，必须每天吃人类的食物，还有要和她说话。” “说话，很累。”这是秦初宜唯一最头疼的一点。 温郁言忍不住轻笑：“这就对了，这就是正常人类的生活，你要学会适应。你不是一直都想当个优秀的人类吗？” “你说的对。” 秦初宜点点头。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那里曾经开了一个洞，她把自己的晶核取了出来，从那一天起开始有了心跳和不怎么高的体温。 想成为人类，那是她的愿望，由接触到温郁言的人生起，就一直想要达成的愿望。 越晓晓又蹭了蹭脑袋下垫着的颈枕，嘟哝着把脸埋了进去，像只笨嘟嘟的鸵鸟一样在座椅上扑腾几下，身上的毯子滑落了一半，她也无知无觉的样子，还嫌弃毯子轻抚在手臂上痒痒的触感一样把胳膊抽了出来。 幸好这人不打呼噜，应该这么想吗？ 秦初宜把车停靠在路边，这里的高速公路靠山而建，两边都是深谷，上不着天，下不靠地。 难得这个笨蛋能睡得这么熟。 她的眼神慢慢软化下来，她望着眼前远光灯所照出来的那一小片路段，静静地呼出一口气。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特别讨厌这个世界，甚至想毁了它，会是为了什么？” 温郁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道：“这是只有你才能回答出来的事情，如果跟我有关，那我会非常高兴，但我希望不会有这么一天。” “我倒是很希望这跟你没有关系……” 自欺欺人，心里冷漠的声音这么说着，你明明已经很清楚，不愿意承认，是不行的。 越晓晓所露出的每一个疑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把真相引向唯一一个结果。 她口中的那个丧尸王为什么会毁灭世界呢？ 那一定是因为秦初宜这个角色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那个愿望，那个人，永远地不在了。 “我也希望不会有这么一天。” 她把越晓晓身上的毯子提了提，在无人可见的一片黑暗里，眼睛逐渐变幻成一片澄净又冷冽的蓝，她起誓一样地重复着：“决不会。”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温郁言有点惊讶地反问，“我以为你是为了跟我谈正经事，原来是你做了噩梦吗？” 他的语调微微上扬，很快像是咏叹一样，轻声笑道：“那我不介意安慰一下我亲爱的小朋友，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用。”秦初宜果断地拒绝，“你的幸灾乐祸有点浮夸，请噤声。” “呵呵~”那边的男人笑了起来，“好，你说，我照办。” 温郁言温柔地回应着，然后支着脑袋，微笑着望向眼前。 没有富丽堂皇的居所，也没有温暖明亮的卧床，他坐在高脚椅上，嘴里说着温柔的说辞，眼神却冷冰冰地注视着脚下的一切。 被腥红血迹覆盖了的地面上，几位四肢皆被打断了的，五官不全的“客人”绝望地抬头看着他。 一颗浑圆的眼球滚到他脚下。 温郁言一脚把它踩裂，绽裂的汁水沾了一地，弄脏了他的鞋子与裤脚，他也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么，已经到了要睡觉的时间了，晚安。” 他微微笑起来。 然后缓缓举起了手边小巧的消音手枪。 ——嘟…… “说了不是小朋友。”秦初宜有点不满地拧起眉头，望着挂断的电话，有点不满意对方的态度。 然后她微微地叹了一小口气，把手机放好。 “杀人是什么不能被人看见的事情吗？” 秦初宜有点不能理解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并不能理解每回打电话赶上这种时候温郁言都要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害羞？ 她给温郁言这种让她无法理解的行为下了个自认为合适的定义，然后关掉车内的顶灯，有模有样地调整了一个合适的姿势，学着越晓晓的样子合上了眼睛。 晚安。 －－－－－－题外话－－－－－－ ==丧尸十七岁谈恋爱大概不算早恋吧？ 日常土味情话练习：死去的我不会做梦，可我想梦见你。 第三十一章 迷雾之中 次日的越晓晓起得很早，这一路上已经有了丰富的在车上休息的经验，以至于起床的时候她还特别往旁边看了一眼，感受一下旅伴的美颜暴击。 提神醒脑！ 秦初宜感受到越晓晓又开始莫名其妙的斯哈斯哈，像条蛆一样扭来扭去，于是她也跟着睁开了眼睛，得到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以及一句例行的：“早上好呀！” “今天的天气超级好呢！” 越晓晓四指并拢，将左手搭在齐眉的高度，装模作样地往远处张望着。 清晨的山雾弥漫到车道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纯白，报废的车还有游荡的丧尸都被这层雾气所掩盖，看不清了。 说危险也危险，但是在这里的两个人一个神经大条，一个就是最危险的存在。 此时赏景也就变成了唯一要做的事。 秦初宜默默地从空间里掏出零食，递给越晓晓。 人类一般赏景的时候都是要吃东西的对吧。 越晓晓笑呵呵地道了谢，拿出手机兴奋地拍了两张照，想了想，把手里的薯片塞了一包进江璟然一行人所待着的空间玉佩里。 其他人似乎都在空间玉佩广阔的草地上悠哉地休息，江璟然却很快就从玉佩里跳了出来，越晓晓很有先见之明地伸手把发热的玉佩举到了车外，江璟然双脚落地的时候，正好站在副驾驶那一侧的门外。 他打量了一圈周遭的环境，扒着越晓晓耳朵边的车窗：“这是哪儿？不是说带我们到最近的小镇里吗？” “昨晚我们睡觉了，现在才刚睡醒，你着什么急呢？”越晓晓掏掏耳朵，兴奋地指给他看，“反正这样的车道，起雾了也走不动，不如赏赏景，这么大的雾水，今天可能会是末世开始后难得的一个大晴天哦！” “你这是当自己在春游吗？”江璟然无语地瞪着她，“你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 “初宜，你高兴吗？”越晓晓拽了拽秦初宜的裙角，朝她挤挤眼睛，“你也很高兴对吧？” 秦初宜淡定地看了这两个人类一眼，高冷地点了点头。 反正现在暂时没法开车，就只能放任越晓晓自己发挥那股激动的心情，江璟然不知道为什么竟也没有回去，就靠在车门外，默默吃着薯片。 清晨的水汽沾染了一身，他也没在意似的，看的越晓晓有些不好意思：“你要不要坐到后座上再吃？” “不用了，反正我吃完就回去。” 他像是有心事堵在心口，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越晓晓，那意味不明的目光让她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越晓晓搓了搓胳膊，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干嘛？” “我只是在想，末世到现在，你是不是一个人都没杀过？”江璟然露出了他那个招牌性的客套笑容。 “没杀人很奇怪吗？！”越晓晓眨巴着眼睛，有点莫名其妙，“末世的主要威胁应该是丧尸吧，杀人又不是什么必要的事情。” 这话音刚落，秦初宜就淡淡看了过来。 越晓晓在江璟然看稀奇一样的眼神里有点怀疑人生，她试图纠正男主的三观：“你看啊，不是我给你灌鸡汤，但是人类是不应该随便杀同类的，毕竟我们是有智慧的种族，这种环境我们更应该好好相处，一起对抗末世。” 江璟然忍了笑，忽然伸手拍了拍越晓晓的脑袋，对着秦初宜感慨道：“要拉扯这孩子，一定很不容易吧。” 秦初宜偏偏还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还好。” 傻是傻了点，但也没什么别的毛病。 越晓晓之所以对丧尸没什么感觉，原因之一是自己能力比较强，原因之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旁边有个秦初宜镇场，依照这位大佬洁癖的程度，基本没有什么特别恶心人的东西会主动靠过来，更别说在两人面前生啃人肉。 越晓晓认知里，丧尸除了咬了人会让人变异之外，并没有那么可怕，为此她还特别鄙视那些宁可窝里斗也不肯出门找物资的异能者。 她啪的一声打开江璟然的手：“你这个人真的是！不要随便摸别人的头好吗？” 江璟然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来，顺便又吃了几口薯片。 “这个味道不好吃，下回有机会替我留两袋原味的。” “？？？”越晓晓震惊了，这个男主不仅不感谢初宜拿出来分的薯片，还要提要求的吗？ 她张了张嘴试图骂人，结果下一秒一片完整且大个的薯片就塞进了她嘴里，江璟然侧着脑袋，用他那张随时都很上镜的侧脸对着猝不及防差点被噎到的某人，微笑道：“来，大郎，该吃药了。” “&*#@*&*#%*？” 完全没有欣赏美男的兴致，甚至想打人。 越晓晓捂住嘴，把即将掉出来的薯片塞了进去，江璟然就兴致勃勃地拎着下一片等着。 秦初宜支着下巴瞧着这一幕，眼神里稍稍有些惆怅，唉，她平常小小的娱乐项目被第二个人发现了呢，真可惜。 越晓晓啪的一声拍在车窗开关上，把玻璃升了起来。 “你好像很生气呀？”江璟然把手贴在车窗上，笑眯眯地向里面的人说话。 女孩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打了几个字，放在他眼前：你居然敢这么对待金主爸爸，你死了！等你灵泉用完了你不要想我再给你续杯！ 江璟然扑哧一声乐了，随后就捂着肚子开始哈哈笑起来。 “金主爸爸，哈哈，金主爸爸是我错了，你把窗户打开放我回去，行不行？” 完全没有改过自新的意思，而且变本加厉。 越晓晓悲伤地侧过头，她漂亮的初宜小妹妹对上她颇为抑郁的目光，嘴唇忽然微微翘起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弧度，竟然像是在笑的样子。 于是越晓晓呆在了原地：“初宜，你笑了。” 这比男主人设崩塌还重要啊，这根本就算世界线崩坏了吧！ “是吗？”秦初宜摸摸自己的脸，“哪里？” “嘴角，嘴角在笑……” “啊，这里、是吗？”莹白的指尖缓慢地抚上了淡粉色的唇角，说着，她懵懵懂懂的眼神还向着越晓晓的脸上望过来，她一边做着这样的动作，一边还有些怀疑，于是便干脆将越晓晓的眼睛当作了镜子，那张脸带着清纯而不自知的诱惑，一点一点地越靠越近。 偏生她还很有求知欲地问着：“哪里，是这里吗？” “……？！！！！”这太涩了她受不了这个！ 越晓晓忍不住被吓得往后一仰，一脑袋磕在了自己亲手关上的车玻璃上。 咚的一声巨响，江璟然在外面光是看着就忍不住感觉疼了，更别提亲身体验的越晓晓。 她呜的一下直接把自己蜷成了一团，抱着脑袋叫唤。 罪魁祸首甚至没什么感觉，还很奇怪地歪了歪脑袋，干脆去照她身后被露出来的那面车窗了。 “真的有一点，大概是两度左右。” 她点点头，确信地说。 然后放松了刚刚一直保持的面部肌肉，回到了原来冷冰冰的面瘫模式。 江璟然看得有趣，敲了敲车窗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手上动作一停，回身看着车尾的浓雾。 过了几秒钟，规律的脚步声不急不缓靠近了面包车的方向。 秦初宜不怎么在意地敲击着方向盘，把车窗摇下来：“不用紧张，不是丧尸。” “人的话，可能更难缠。” 他这么说着，不动声色地拔出了袖间的匕首，提前握在手心里。 秦初宜：“这要看你怎么认为了，毕竟这些人好像……” 她最后几个字被来人的喊话打断了，不过来的那几个人确实很出乎江璟然的预料，因为不是他想象中的壮汉劫匪，而是几个面黄肌瘦，摇摇晃晃的女人。 她们手里提着几柄锄头和镰刀，惊讶地看着江璟然和他身边的车，嘴里喊着些江璟然听不懂的方言。 “她们问你是哪来的，为什么大早上的堵在路口。”秦初宜研究过华国各地的风土人情，很轻松地给江璟然翻译，“不过你可以说普通话，她们大概听得懂，毕竟这个距离，这里应该是t市重点扶持的村子。” 随后她把目光落在女人们背后的篮子里：“早上出来采蘑菇，难道山里没有动植物变异的情况吗？” 江璟然苦笑道：“现在咱们该担心的似乎不是这个，她们往这边走了，大小姐。” －－－－－－题外话－－－－－－ 虽然名字比较严肃 但内容完全就是在专注耍宝诶…… 下一章又要开始一个小故事啦~ 第三十二章 妇女们 即使是老弱病残也不值得信赖，这是连在路上经过了几天完全没有重大损失的越晓晓都明白的道理，更别提此时的中年女人们手上还提着开过刃的武器，江璟然警觉地摆出防备的架势，但还是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为什么这些出来搜罗食材的都是中年女人，这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越晓晓扒着车窗回头看，也被这些阿姨们淳朴的打扮震惊到了：“她们这些天就是这么打丧尸的？果然小村子里人少还有水源，生活起来就是比较轻松吗？” 她看看江璟然，轻咳了一声：“要不要和她们沟通一下？” “你可真有闲心。”江璟然瞥了她一眼，随即往前走了两步，朗声道，“我是t市那边来的，对你们没什么恶意，你们有事的话请赶快离开吧，我们等雾气散干净了就会走了。” “一眼就能明白的理由，是吧。”秦初宜淡淡补充了一句。 这辆车上目前在外行动的三个人，就只有越晓晓毫无防备，这句话就是解释给她听的。 女人们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人忽然把手里的锄头往身后的人手里一塞，急急向前方走了几步，比比划划地指着右手边一个方向，秦初宜听完后有点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她说，这附近一直都没有丧尸，除了这条车道？这不可能。” 虽然这里距离t市已经有近百公里，但是丧尸的出现率绝不会低，普通人类变异率一般是七成，其中还有不到半成是异能者，又没觉醒异能又没变异的人，怎么可能侥幸凑在一个小村庄里呢？ 妇女憨厚地在后衣摆上擦了擦手，在江璟然严肃的视线里又试探着接近了几步，随着她靠的近了，以越晓晓越发敏锐的五感，也能轻松地感觉出她身上真的没有一丝血腥味儿，干净的非比寻常。 在江璟然身高与气势的双重压迫下，她有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一副谦卑又胆怯的样子，嘴里说着话。 “她说什么？”江璟然回头问。 “她问要不要到她们家里坐坐，休息一下，她们也想打听一下外面的事。我没意见。”秦初宜转头朝女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女人从车窗缝里突兀窥见秦初宜的脸，嘴里连珠炮一样翻来覆去嘟囔的话突然梗了一下。 然后她明显立刻换了一句话嘟囔，眼神就直勾勾落在秦初宜脸上。 越晓晓纳闷：“她又说了啥？” 秦初宜很不习惯被人这么瞪着，拧着眉头又坐回了椅子上，轻声说：“她说，仙女下凡了。” “噗——” 就连秦初宜这种从来不会读空气的究级直女也忍不住感到尴尬莫名。 江璟然没绷住表情，于是侧过脸偷偷地笑。 然后女人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回身大喊了一声，剩下那八九个人也跟着一并涌了上来，然后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之后相互点了点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她们的姿态没有丝毫犹疑，她们是真心实意的，面对着那位看起来柔弱且冷漠的少女做出这种卑微进尘埃的姿势，而少女的表情隐藏在漆黑的长发里，在乳白色的晨雾中沉默着，越晓晓知道她听得懂，也能感觉到人们跪倒的时的每一丝振动，但是秦初宜并没有丝毫惊讶、激动的反应。 她仅仅是坐在座椅里偏了偏脑袋，问：“你们打算走吗？” 越晓晓迟疑地看了一眼那些根本不打算起身的女人，还是坚定地点了头。 江璟然沉默着拉开车门，又似乎是担心那些女人突然扑过来似的很快速地关上了。 他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秦初宜没有指示，那些女人甚至朝圣似的就以那样趴跪着的姿势离面包车稍远了一点，让出了足够的距离，似乎害怕自己玷污了这辆车一样。 可这就是台普普通通的面包车，可以随便在上面吃饭睡觉的那种。 甚至顾不得还未散尽的晨雾，秦初宜一脚踩下油门，身后那些奇怪女人的身影在后视镜里渐渐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江璟然若有所思地盯着秦初宜，直到越晓晓回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秦小姐知道她们？” 秦初宜默默摇头。 “那就奇怪了，这些人是怎么突然对你……下跪？”他斟酌着自己的字眼，手里攥着自己的空间玉佩，表情玩味，直觉告诉他也许不应该随便掺和进这个女孩的任何事情里，但是微微飞扬的情绪又很难让他欺骗自己，他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确实很有兴趣。 毕竟，如果不是兴趣驱使，谁会在末世里每天出入丧尸潮，就为了救下一些素不相识的人？ 也许被愧疚感压垮的江璟然会这么干，但是现在的他至少不是这样。 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对基地的管束权放手了。 “也许越小姐也好奇这件事情。” 他狡黠的眼神落到越晓晓身上，这个不怎么懂的掩饰自己的女孩儿已经至少偷偷看了好几眼手边的同伴了，可是在没有被点破之前，两个人都只当没发现。 越晓晓仓促间收回自己的视线，轻声咳了一声。 这打破了秦初宜刻意保持着的寂静。 她终于开口说了话：“这也许跟‘弟弟’有关。”言罢，她意有所指地瞥了越晓晓一眼。 这是越晓晓知道，却从未告诉过江璟然的秘密，丧尸王和秦初宜之间的秘密，越晓晓自然立刻会意，露出恍然的表情，她脸上渐渐浮现出感同身受的难过：“我明白，你不用说，我知道了。” 在她眼里，秦初宜在末世里被丧尸王那样强大的存在追着找麻烦，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 算算时间，现在也该是离开t市以后，主线正式开始的剧情了。 不过越晓晓很好骗是没错，江璟然却极为多疑，他皱着眉头：“两位的弟弟吗？” 越晓晓一直都自称秦初宜的姐姐，妹妹本人也从未反驳过，于是这个时候丧尸王就成了两个人共有的“弟弟”。 但越晓晓丝毫没有被陷害的紧张感，江璟然在心底想，也许这两个人的关系不是他一直以为的那样，秦初宜的弟弟，却与越晓晓没有关系，看这个完全置身事外一样的表情，兴许这个让别人拿自己姐姐当神一样崇拜的家伙，根本就不认识越晓晓这个人吧。 “是家务事啦，你就不要问这么多了。”越晓晓冷哼一声，“反正下一个镇子你们就要下车自己走，别人家的麻烦也用不着你来关心。”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虽然她不知道秦初宜这个面瘫对自己是什么程度的感情，但是她肯定不会害自己就对了。越晓晓很信任这个旅伴，即使被丧尸王惦记着。 江璟然在她的定义里就属于外人。 还是那种特别喜欢杠的杠精，讨厌鬼中的讨厌鬼。 这个时候她没有和人闹的心情，语气就忍不住尖利了起来，气哼哼的，带着刺。 但是江璟然并没有生气，也不觉得难听，他只是有些新奇的看着越晓晓的模样，兴许她自己也没发现，她维护一个人的时候表情总是十分有意思，像是一只总是露着柔软肚皮的小刺猬忽然蜷起身子缩成一团，顺带露出背上的刺，圆鼓鼓的，试图攻击别人的同时，还要担心着自己是不是会因此受伤。 他忽然笑了，摇了摇头，直接回到了自己的玉佩里。 越晓晓悄咪咪往后看了一眼，然后无声地放松下来。 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希望这个狗男主跟自己的关系不要闹得太僵吧，要不然将来再遇到什么必死的剧情点他不听自己的硬要跟自己杠，结果死了，想想就头疼。 她叹了口气，往嘴里塞了口薯片，配上那干净澄澈的眼神，颇有种故作沧桑的做派。 秦初宜稳稳地开着车，缓慢地在终于稀薄了些的雾气里继续两个人的路。 第三十三章 谢泼德 “其实这条路也算有点绕远了啊，如果咱们走另一条路的话，能少走好几十公里呢。”越晓晓翻来覆去地看着从刚刚途经的收费站里摸出来的全国地图，给秦初宜指了指，“喏，这条路，咱们现在的话还是可以拐过去的，去吗去吗？” “要找一样东西，这边最近。”秦初宜摇摇头，“很快了，再过几个小时，它就到了。” “谁到了？给你送东西的人，不会是杜子腾吧？”想起之前让秦初宜决定去南海观光的那通电话，越晓晓恍然道。 “确实是他告诉我，小绿醒了，接下来它会来和我们会和。” 越晓晓一头雾水，她并不明白这个小绿是怎么回事儿，这个“祂”到底是华国语中的哪一个。 总之开车带路的是秦初宜，她可不会随随便便就开错路的。 忽然，她降低了车速，将车慢慢停了下来，看向越晓晓这边的窗外。 山里突然传来野兽的嘶吼声，紧跟着的是剧烈的，仿佛没有停歇的震动，整个公路连带着山岳都仿佛在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撞在了土地上，巨大的，狰狞的，可怖的东西，并且这震动声还轰鸣着不断接近这条路。 “那个是什么？”她捂着自己的嘴，凑近秦初宜的方向，低声问。 “总之不是人。” 金大腿只是抿了抿嘴，轻描淡写地回答。 但这完全没有能安抚下越晓晓那颗已经开始狂跳的小心脏，她几乎瞳孔都缩成了一点，静静地，大气都不敢喘地死死盯着声音靠近的地方。 狂怒的嘶吼声将窗玻璃震得嗡嗡作响，随后秦初宜皱着眉在车身上按了一下，才避免了这辆车倾翻出去的命运。 一只几乎有一车高的巨爪骤然撕破了雾气，闯入两人的视野，仅仅是一按之下，前方柏油马路就在那精钢一般的指甲之下皲裂变形，若是再多按几下，兴许她们就要放弃这辆车徒步而行了。 不过这个暂时不是担心的重点，重点是这个造成巨大破坏的本身——它终于挣扎着露出了它的全貌，那是一只几乎有整个山岳大小的巨型黑豹，体型一如末世前一般的光滑流畅，只是那钢刺一般的漆黑皮毛，占满了血腥痕迹的锐利爪牙，还有比探照灯还巨大的，瘆人的金黄色眼睛，都彰显了它的不平凡。 末世让它几乎要进化成了不属于地球的物种，所有美丽的东西放大个几十倍之后都只剩下无可比拟的恐怖感。 只是这只美丽的生物此时恰好伤痕累累，疲惫，惶恐，一直看着身后，根本没有注意到在离它几十米的地方停着的车里有人在看着它。 有那么一瞬间，越晓晓甚至忘却了自身的弱小，愣愣地望着这只变异兽。 它也许只是凑巧没有长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形，颜值依旧在线，甚至根本不像是所谓末世中扭曲的结果，反而更类似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下一秒，它忽然仰头发出一声高昂的呜鸣，最后地将自己的身体挺立起来，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清晨黎明天空中那一抹朝霞的赤红。 然后轰然倒地。 越晓晓望着这只黑豹，望着这只黑豹头顶缓缓直立起身体的人形。 他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手工西装，胸前还别着一只金质胸针，此时几乎已经沾满了鲜血，黑豹是被他杀死的，被这个比自己要渺小无数倍的身影轻松地结束了生命，听起来简直荒诞又离奇，可这就是现实。 男人悠悠闲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细致地一根根擦过自己的手指，又开始打理身上的血迹，尤其照顾着那只胸针，他也许早就感觉到车内两人的窥视，于是一边擦一边慢腾腾地从黑豹身上跳下，往这边走过来。 秦初宜根本表情都没换一下，嫌恶地看了眼几乎全被尘土糊住的车窗后，果断地打开了雨刷。 男人已经走得很近了，他透过玻璃车窗，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比之前参拜的妇女们还要狂热的眼神，不过也就只有不到一秒而已，变幻的速度快到越晓晓甚至以为那是自己受惊过度而产生的幻觉。 他无比正常的，温柔且随和的走近了，湿巾擦去了他身上所有能抹去的鲜血，露出一张极为美丽的面容，一定要越晓晓来评价的话，那就是一张足以与秦初宜相媲美的脸了，如果说初宜是高山之上永不消融的冰雪，纯白，冷冽，遗世独立，只有在阳光的映照下才偶尔显露出其中琉璃一般的光彩，那这个男人就像是温暖的阳光，明烈却温和，仿佛能照耀到这个末世每一处黑暗的伤痛的角落。 仅仅是被这么注视着，越晓晓就一点也感觉不到害怕。 “是初宜小姐吗？”他忽然开口道。 被点到名字的某人不置可否，冷漠地注视着来者，不，或者说根本称不上是注视，那眼神越过他展露出来的一切，直接落到了他胸口的胸针上。 “初宜小姐，可能您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是您的面容我一直未敢忘怀，就在五年前，我们见过一面，在那位大人的小镇上。”他按着左胸，矜持而优雅地微微躬身，“我叫谢泼德，斯特林谢泼德，很荣幸在这里见到您。” 这是一场过于匆忙的重逢，来得如此地猝不及防，但是这个自称谢泼德的人站在车前，一切就仿佛都变得华丽起来，只要脸好看，气质好，只要不是江璟然那种除了会破坏心情一点好话不会说的男人，就很好了。 她偶尔在关注颜值的间隙里走了几秒钟的神，很讲义气地，让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主短暂地出个场，参与一下这个跟他没什么关系的暧昧时刻。 “高级丧尸，我说过吧，你们都要离我远一点。”秦初宜依旧无动于衷，她拒绝似的摩挲着手指，冷酷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也许称不上笑容的僵硬的表情，“现在，滚开，把那枚胸针摘下来，那不是你的东西。” 谢泼德忧郁地望着浑身都写满了冷漠的女孩儿，笑了笑，丝毫没有被这些冷言冷语打击到的迹象，只是很顺从地向后退了几步，担忧道：“初宜小姐，我只是想说，前面的路被这些变异兽破坏得有些严重，还有几具尸体我们没能吃完，正堆在路上，您的这辆车可能暂时没法正常通过。” 秦初宜按着方向盘：“所以？” “您和您的朋友，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们的基地里暂住几晚，由我来招待您。” 他笑着，然后又看了看一直没出声的越晓晓：“这位小姐意下如何？” 越晓晓惊讶于这个文绉绉的外国人竟然还记得要邀请她，又对这个人是只高级丧尸这种事有点害怕，她扯了扯秦初宜的衣角：“高级丧尸诶，你去不去？” “你想去丧尸巢里睡觉的话，我没意见。”秦初宜看了她一眼，眉头微扬。 越晓晓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果断地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不用了……” “别这么急着下结论，两位，”谢泼德微微一笑，“我虽然现在是丧尸，但正住在人类的聚落里，那里的人类受我的庇护，生活的很好，请相信我没有半点伤害初宜小姐以及您朋友的心思，我只是真心的，希望招待二位而已。” 他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秦初宜依旧皱着眉头，心情很差地瞪着他衣服上的胸针。 “这附近的镇子，都在你的范围内？” 她这么问，谢泼德微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去吧。”秦初宜瞥了一眼越晓晓手里攥着的空间玉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是你的愿望。” “那真是太好了！” 听见这句话，谢泼德声音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捂住自己冰冷的左胸口，体会着那种激动的战栗感，几乎要落下泪来，如果他还是个人类的话。 越晓晓忽然闪过这样一个想法。 如果他还是个人类的话…… 随后在这样终于要离开初秋的美好的天气下，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题外话－－－－－－ 这里备注一下，这个新角色用了我挺喜欢的一本小说里人物的名字，也是一点点隐喻，除此之外倒是和被引用的那位没什么别的关系 才发现我现在写出来的每只会说话的丧尸都称不上华国本地人 难道变成丧尸以后就比较容易学中文了？ (■_■) 第三十四章 初现 两个人锁了面包车以后，就跟着这位奇怪的家伙往山里走去。 谢泼德先生在前方领着路，金灿灿的卷发在晴朗的天气里闪着光。 看着这样的他，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就在几分钟前才经由秦初宜的嘴，亲口认证过，这是一只高级丧尸。 他已经死了，和活着的人都格格不入，只有亡者的记忆终日伴随着他。 尽管此前和秦初宜聊起高级丧尸这个话题的时候，她总是很严肃地告诫自己，所有高级丧尸都对人类抱有恶意，那是生者与死者之间绝对无法跨越的隔阂。 可是无论如何，她总感觉这样的想法没法很好地安在眼前的谢泼德身上。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处处都展示着友好与活力，简直就像个真正的，极富魅力的人类一样，这样的他如果愿意好好相处，越晓晓也很乐意暂时忽视他的身份。 只有走在越晓晓前，谢泼德后的秦初宜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说过一句话。 “从末世开始，两位就一起行动了吗？”谢泼德惊叹一样的拍了拍手，“我还以为像小姐这样的人，绝不会与人同行，没想到竟然是我狭隘了。” “哈哈哈，人生真是难以预料啊。” “是啊是啊。”比如说突然从和平年代被传送到末日世界，被迫冒险，可不就是难以预料。 不过这个家伙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不是说他的外表，只说他的说话方式，每说两句话必定要摇头轻笑，两只手摆得姿势也极其固定，要是他不怎么比比划划的还好，但是偏偏他喜欢背心灵鸡汤，背的时候就跟唱歌似的，非得摆出个姿势声情并茂地说完才能接下一句话。 而且这个人拿着温柔暖男的人设，却有那么一丢丢话唠…… 越晓晓几乎就是看着秦初宜本来冷淡的脸色一点点在谢泼德的疯狂嘴炮下是怎么黑下来的，这个家伙也是不会看人脸色，秦初宜不搭理他就转头拉着越晓晓聊天，三句话不离那位大人以及初宜小姐。 秦初宜就夹在中间，听着对方几乎就没重过样的疯狂吹捧，完全没法做到充耳不闻。 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没从这里离开，依旧固执地卡在两人中间。 到了最后，越晓晓实在没法跟上这位唯粉的思路，就只能开始尬聊模式。 “初宜小姐她……” “嗯嗯嗯。” “小姐她这项研究简直伟大……” “好好好。” 身心俱疲，越晓晓脑袋里只有这四个字来回打转。 也不知道那个丧尸王是怎么给属下洗脑的，除了夸初宜怎么怎么好就不能有点别的爱好了吗？不知道来来回回听人吹彩虹屁也是会累的吗？！ 然后她摸了一把兜里的玉佩，又想起江璟然的事儿，说好了要在下一个镇子里把他们一个小队给放出来，结果没想到这一片儿都成了丧尸的地盘，说是善待人类的丧尸，其实越晓晓也有点半信半疑，怀疑这就是谢泼德为了让秦初宜跟他回去的谎言。 江璟然小队暂时跟着自己和初宜行动，是最安全的选择了。他的幻象可以让他在丧尸巢里保有最基本的安全，也能庇护程子娴他们。 越晓晓装着玩手机的样子，在手机上删删减减把大致的情况写成了一条便签，然后趁着谢泼德没注意的时候把手机塞到外套口袋里，顺便也传送进了空间。 只是祈祷不要碰到水。 她这么默默想着，对着谢泼德心态平和地笑了笑。 秦初宜就低着头自己走着自己的路，时不时用奇怪的眼神瞧一眼谢泼德的胸针。 她真的超在意那枚胸针啊！ 越晓晓也悄咪咪地瞅了两眼，但没感觉到什么奇怪，因为这就是那种最普通的款式，男用类的金枝玫瑰，花朵与藤蔓精巧地缠绕成了一个小巧的圆环，圆环之中镶嵌着一枚纯白水晶，中间还透着湛蓝的光，大概是由于之前猎杀变异兽只是大致地擦洗了一下的原因，此时边缘缝隙里还残余着猩红的血丝。 但这丝毫不能掩盖住它纯净又可爱的设计感，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谢泼德之前留在上面的目光也是温柔爱护的，只有秦初宜对这样东西报以恶意并且看起来就十分想把它毁掉的样子。 这个感情淡漠的女孩儿很少对某样东西如此厌恶。 越晓晓把这一点悄悄记下，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区里跋涉。 她们走了不知道多久，经过了几条浅浅的小溪，几从尚未完全荒废的田地，最后来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前面。 一眼望去，就能知道谢泼德是没有说谎的了——几个放哨的士兵坐在小镇外面，悠哉地聊天打牌，老人和孩子在他们身后穿行，这又是一个堪比室外桃源的地方，比江璟然那个毫无秩序一团糟的商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其中一个孩子恰好见到谢泼德面上带笑，缓缓走来，就兴奋地振臂高呼起来：“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搞得好像什么封建社会的父母官一样，更别提这个“大人”金头发蓝眼睛，怎么看怎么都是个标准的外国人。 “大人回来了啊。”老人们扶着拐杖亦步亦趋地走过来，眼睛里满满的全是崇敬，丝毫不作伪的那种，紧接着又有很多从镇子里面涌出来的男男女女围了上来，所有人都真诚地崇敬着这位“大人”，那种狂热的感情汹涌地扑过来，几乎要让越晓晓窒息。 谢泼德隐晦地，期待地，向默然站立在一旁的秦初宜抛去一个眼神。 女孩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无声地注视着眼前这近乎于闹剧的一幕，没有他期望的那种认可，也没有预计中的微笑。 她犹如木雕泥塑的神祗一样，不动也不笑，眼神里只有遥远的，居高临下的俯视。 谢泼德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这一路上，秦初宜都没有一次真正的将眼神投给他，哪怕是现在，哪怕是整个小镇，整个地区的人都将他视为救世主一样爱戴。 男人失去笑容的几秒钟里，周围的空气都忽然停滞住了一般，他身边环绕的人类们有些余音还在口中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只剩下一个茫然的，拉长了的尾音在半空中幽幽地飘荡。 几乎像是错觉一样。 第三十五章 美好的事 越晓晓在口袋里紧张地攥住那块温热的玉佩，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带来信心。 不，这不是错觉，这个地方一定有什么地方错了。 “啊，这位一定就是那位天女大人的朋友了，是吗？这位小姐您好，我是这个地方的镇长，我叫贾谦，是这个地方的镇长，两位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请务必让我们为二位安排住处。” 老人殷勤地用他那没什么温度的手用力将越晓晓的手指握住，上下摇了摇，有股冷嗖嗖的感觉从他的手指上传来，直接钻到越晓晓脑后，冻的她一个哆嗦。 “好说，好说，你们不用这样，我们就是普通的路过，普通地住两天，你说是吧，初宜？” 她借着回头的动作尽量不突兀地把手收了回来，在背后搓了两下，希望凭此能够消除掉那股让人不怎么舒服的感觉。 秦初宜凝视着这座色彩鲜明，轮廓干净的小镇，眼睛里有些微的困惑，她很快点了点头：“是。” 仅仅是一个字，就让老人眼睛中的光焰又亮了些：“那也好，两位一定要安心住下，多待几天，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有什么困难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然后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过于激动，于是又装模作样地摸摸胡子，借着叹息说：“毕竟这样的世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过了，我们甚至感觉这个世界就只有我们这里还好好活着。” 真是个超棒的理由，越晓晓都无法反驳。 她客套地露出一个微笑，拉住秦初宜的手：“那我们要住在哪里呢？” 老镇长指了指东南方的房子：“就在隔壁那条街上，我们最好的旅馆就在那里，小秋，你带她们去吧。” 一个瘦瘦高高，左脸上带着一道疤的年轻女孩应了一声，走出了人群，对着越晓晓和秦初宜笑了笑：“你们跟我来吧，那是我家的房子，我来带路。” 越晓晓牵着秦初宜的手，带着她正打算跟上去，忽然她想起还没跟领路人告别，于是她转头向之前谢泼德先生的方向看过去，他依旧保持着那样阳光且温柔的微笑，她踟躇着，向这位特立独行的丧尸先生道：“再见，谢泼德先生。” “再见，两位小姐。”丧尸先生挥了挥手，仅仅是离得远了一些，耀眼的阳光就为他全身上下都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越晓晓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竟然荒诞地在他身上看见了数层重影。 紧接着她没有来得及犹豫，因为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回头，秦初宜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不需要道别，该走了。” 越晓晓只哦了半声，就被女孩手上的力量拉扯着往前走去，谢泼德先生似乎在两人的身后轻轻笑了，他的目光炽烈的一直停留在秦初宜的背影里，直到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为止。 “那个男人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吗？我怎么觉得他像是喜欢你呢？”越晓晓嘟囔着，八卦之心怎么也收不住，一边讲话一边露出猥琐的笑容。 秦初宜瞥了她一眼，就成功地让她立即偃旗息鼓了。 “也许见过，不过现在肯定不是喜欢。”她比谁都清楚，丧尸之间根本不存在情感牵连，只有服从，上位者操控下位者，这是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的食物链关系。这位先生只是妄想把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服从关系合理化而已，说到底，这样扭曲了的感情根本称不上爱。 怎么会有人希望爱人把自己完全踩成脚底的泥呢？ 人类口中的爱情，难道不应该是何时何地想起来都能发自内心的感觉温暖，十分十分美好的事物吗？ “啊哈，这样吗？”越晓晓纳闷起来，“你对这类事情倒是挺不在意的呀……” 不，与其说不在意，不如说特别想摆脱掉，这样的感觉。 越晓晓烦躁地揉揉自己的头发，强行制止了自己接着往下想下去的思路，反正怎么纠结也不会有结果的嘛，说到底这也只是秦初宜的生活的一部分，还是感情生活，根本不好由旁人置喙。 “算啦，你开心就好了。”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秦初宜在这样的笑容里略微出神，她想着，其实越晓晓根本不需要去向往什么谢泼德，她自己就已经很温暖了。 更何况他的那些做派…… “其实大人真的很喜欢这位小姐，我们这些被他保护着的人都知道哦，因为小姐是人类的原因，大人才对我们这么照顾，甚至能违反丧尸的本能。” 带路的小秋回头为谢泼德说话，她亮晶晶的眼神彰显着这位高等丧尸在这附近人类心目中崇高的地位，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越晓晓就能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已经神化了的形象。 “可是丧尸也夺走了你们很多东西，难道仅仅是稍稍改变一下食谱，你们就这么感激它们吗？”这也是越晓晓不理解的地方。 这附近是丧尸王划分给谢泼德的地盘，这附近的丧尸都参与过末世开始的灾厄，这周围的破坏与死亡都是它们给予的，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让幸存者们不再需要反抗，把原来就应该属于所有人的平稳生活归还一小部分，这些幸存者们就这么死心塌地地维护他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大人？天呐，你根本不理解大人的伟大和仁慈！没有大人的话，我们现在一定都已经死了，大人给了我们第二条生命，他是我们唯一的信仰！” 这姑娘用敌视的眼神瞪着越晓晓，又囿于一旁的秦初宜，否则兴许现在已经扑过来跟这个侮辱他们救世主的人开战了。 这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的信仰。 尤其是这里几乎不正常的对丧尸的崇拜，让越晓晓这个习惯了在t市各种打杀丧尸的人有点不适应。谢泼德说附近几个镇子都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难道这附近都是这么一群三观类似的丧尸信徒吗？ “行吧，我反正还要在这里呆几天，你们大人的，呃，伟大仁慈，我有时间慢慢理解，不要这么激动。”越晓晓顺着高瘦女孩的意思稍微附和着，总算把这把不知怎么拱起来的火灭了几分，那姑娘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而换回热切的目光，对着秦初宜冷漠的脸。 “这边走，初宜小姐，马上就到了。” 秦初宜被越晓晓拉着，理也没理她，就慢悠悠地在街上散步。 在这个小镇上，秦初宜明显比以往还要亲近越晓晓，整个人都懒洋洋地凑近她的身边，又没有完全贴上，这种若即若离的模样让她感觉身边的不是那个一直冷冰冰的金大腿，而是一只甩着尾巴尖儿，想要缩成一团午睡的小白猫。 小白猫斜着眼神瞥了她一眼：“你笑什么？傻。” “我想到好笑的事情~”她笑眯眯地走的跟秦初宜更近了一点，抬头看着天空，就差吹一声口哨，“你看我在车上说的没错吧，今天的天气果然相当不错，是个大晴天哦。” 于是小白猫学着越晓晓的样子抬头望天，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脸上，也点亮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她呼出一口气，叹道：“真暖和。” 虽然这样的动作一点意义也没有，看起来也有点傻里傻气的，但确实让她感到了一点儿暖意。 嗯，一点点而已。 第三十六章 无名之死 啪嗒，素白的指尖轻叩在黑曜石棋子上，发出这片寂静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她抬起头来，静静看着这位出现方式过于突兀的来客。 门没有打开过，也没有丝毫脚步声，他像是一开始就站在这里一样，金丝镶嵌的雪白兜帽斗篷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有关他的一切。 只有那只手，那只点在棋子上的手，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女孩儿的面前——或许以她的年纪，已经称不上少女了，但是她还是固执地认为自己依旧停留在作为人类最后的年纪，永远的十八岁。 这些都是个人的喜好，就像她面前的这位不速之客永远喜欢带着兜帽装神秘一样。 “这一步下错了。”男人的声音清冷、淡漠，每说一个字都飘渺得犹如遥远天际传来的圣谕。 “自己和自己下棋，有什么可计较的？”女孩支着下巴，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不是接了个大case，没个几百年脱不了身的那种？” 她笑嘻嘻地伸出手，就这么半趴在棋盘上，手指揪住男人领口处垂下的金色流苏，男人垂着眼神，看着她不老实的手。 “松开。” 女孩置若罔闻，甚至开始得寸进尺，一点一点将那些流苏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之间。 为了这件衣服的完整，他不得不坐在棋盘对面，正对着没骨头一样趴在桌面，仰头望着他笑的女孩。 目的得逞后，她顺势露出狡黠的笑意，眼角轻轻一挑，就是一段妩媚的眼波：“啊，我猜猜，你手底下那群小可爱又找你告状了？为了我手底下这个世界？你要来怎么劝我，我真的很好奇呢~” 他轻声一笑：“我不打算劝你，这是你的工作，我只是来看看我们的赌约。” 女孩的下巴被他的手指扣住，以坚定又不容拒绝的力道慢慢抬了起来，他意有所指似的盯着她身下这盘半数为黑子侵吞的棋局：“即使动用权限重置，你也依旧要输，作弊这种事，不应过三。” 女孩啪的一声打开对方的手，冷笑一声，瞬间变脸：“好好当你的至高神，玩玩勇者不香吗？我的工作完成标准当然我来定。” “告状的是天道，通知我的是总指挥，你把那个世界玩坏了，我也会赢，所以我并没有说服你的打算。”他学着女孩之前摆弄他流苏的手势，握上对方的手，慢悠悠地十指相扣，再握紧，兜帽下唯一露出的只有五官中的嘴角，他仿佛心情很好地笑着，轻柔道：“什么都听我的，对吧。” 女孩额角青筋一抽一抽地跳动着，黑着脸咬牙切齿：“你想得美！” 她就着这个动作恶狠狠地一把把男人拉扯到自己面前，对着这张脸一字一句道：“不可能，在你手上，我不会再输一次了。” 男人在她唇角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拭目以待。” “……”这波啊，这波又是狗男友的骚操作，又是完全没能吵起架来的一天呢…… 女孩咬着嘴唇，眼神乌沉沉地落在他脸上，无数的阴影在眸底翻涌，像是地狱最底层澎湃的深渊，那些阴暗的，晦涩的，最恐怖的东西从其中张牙舞爪，试图撕裂一切光明与温暖，这就是她力量最根本的来源，抛弃了人类的本质，是他人无尽的欲望造就了女孩的自我。 彻底放弃伪装后，很少有人能直视这样的她。 但确切地来说，两个人已经不是第一回这样对峙了。 “我们认识了多久？我都已经快不记得了，当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奇你的模样。” 女孩儿冷笑：“那还真是对不住，第一回见你用的可不是我自己的脸。” “没关系。”他不顾对方的挣扎，将额头相抵，轻声说着，“没关系，每一张脸，都是你。” 然后一切都沉默下来。 过了几分钟，她冷静地问：“不认输的话，你能赶紧滚开了吗？” 男人慢悠悠地说：“不认输，你也没有推开我，是吗？” 哦，恃宠生娇，就是这样了。 女孩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他雪白的斗篷上：“现在不是了。” 这件干干净净的漂亮衣服，到底没能保留下它最后颜面。 男人也没说什么，只是优雅地起身，拂了拂那枚鞋印上的尘土，对着女孩微微笑了笑，然后消失在了这片空间里。 “谁说我一定赢不了的，区区一个he而已，我一定要打出来。” 她赌气一样的从手边捡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中心。 然后她看着这个棋盘的走向，略加思索后，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对了，还有一个你嘛，我亲爱的前同事，天啦，我竟然把你给忘了，实在是抱歉！” 说着，她把刚刚男人摸过的黑子重新拾起来，轻巧地在手掌心颠了颠，直接往后一抛，它还没来得及落地，干脆就在一股莫名的力量的操控之下之下化为了尘烬。 …… 深夜聒噪的蝉鸣声中，她猛然从梦境中惊醒。 “什么……那是什么？”越晓晓捂住自己的脑袋，惊恐地回想着梦里的一切。 电脑屏幕，自己坐在屏幕前，但是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声里除了鸣笛声，还有什么别的声音。 还有那道可怕的，明亮的闪电，还有闪电骤然亮起的光芒里，女人气急败坏的怒吼。 看不清脸的女人向她的房间扑了过来，撞破了玻璃，然后那道光芒极其迅速地把所有的一切都染成了寂静的雪白色。 她在叫什么人的名字…… 那个名字是—— 她愣愣地瞪着窗外，喃喃重复着：“时慕白？时慕白，是谁？” 一片沉寂的黑暗里，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能将自己无声地缩成一团，闻着被子上陌生的，充满灰尘的味道。 “我的穿越，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我该怎么办呢？我已经死了吗？我现在还是活着的吗？” “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呢……” 越晓晓没法对人言的一个小秘密，一个丝毫不能影响任何人的小秘密，在这样一个难得单独度过的深夜里，让她终于能够为自己的穿越尽情地流一次眼泪。 幸好有了单独的房间，没有再和初宜一起，要不然的话，肯定骗不过她的。 “呜呜……” 有点难过地抹着眼泪，她终于认清了自己已经再也回不去，大概也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根本不是主角光环，也不是天选之子，归根结底都是自己太倒霉了。 简直倒霉得非比寻常！ “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敲击木制地板的声音，她用毛巾擦了擦脸，红着眼睛往门口望。 “咚咚——” 果然没错，敲击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慢慢地横跨整个走廊，向越晓晓房间门口靠近，不过以这个方向来看，在到达越晓晓房门之前，会先经过隔壁秦初宜睡觉的房间。 越晓晓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把被子窝成一团，装成自己还在熟睡的样子，然后把灵力都拿来强化自己的耳朵，全身都贴在了门板上，试图偷听外面还有没有多余的动静。 奇怪的是，即使以她现在能轻易感知到一公里之内所有声音的听觉，依旧感觉不到走廊上有人的脚步声存在。 仿佛正在移动的，只有那瘆人的咚咚声。 第三十七章 虚伪之生 她极力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声音移动的更近些，再近些。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个谜之生物并没有能抵达任何一个人房门口，因为几秒后，街道上突然传来了人类的惨叫声，这样尖锐的叫声猛然刺破了属于这个深夜的宁静，同时也打断了咚咚敲击声向这边移动而来的脚步。 几秒后，那个声音就像是从回来没有响起过一样，消失在了深夜的走廊上。 “不要啊，不要，你们不要过来！” 罪魁祸首在楼下挣扎惨叫，并没有很神秘，也扯过不上怪异，甚至她闭着眼睛都能单凭声音判断出来人有十来个左右，他们很快就捂住了惨叫的人的嘴巴，拖着他离开了，隐约也能听见他们训斥着对方不要打扰“天女”安眠一样的话。 还真是一群虔诚的信徒啊…… 她抽搐着嘴角，小心地拉开门往外张望了几眼，奇怪的是走廊上并没有多什么奇怪的东西，安安静静，就好像睡前那样。 这个地方简直没一处不古怪，末世里难道还兼容鬼怪系统不成？ 稍稍回忆起一点自己穿越原因的越晓晓此时却完全没有心情追根溯源，确定了没什么危险之后也就摇摇头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叹了一口气，打算再睡一小觉，当然这一觉估计不会很香就是了。 就在她关上门的下一秒，角落处的壁橱底下忽然动了动，一只细嫩的绿藤试探性地伸出头来，碧绿的叶片在寂静的空气里无声地晃动了几下，确定了周围再也不会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之后，就得意地扭了几下。 不远处的另一扇一直紧闭的房门终于缓缓打开了一半，白裙子的女孩看着绿藤的动作，轻轻叫了一声：“过来。” 一道油绿油绿的影子唰的一下朝着秦初宜扑了过去。 如果它有嘴巴的话这个时候大概已经扒着主人大腿开始嘤嘤嘤了。 ——你都不知道这里有多可怕，这里的丧尸不仅喜欢吃人，吃变异兽，连我这么可爱的变异植物都要吃！！！ ——我这一路都吓瘦了好几圈！路上好几个食物都被它们打断给吓走了！ 女孩儿把试图缠着她小腿撒娇的绿藤一脚踢开：“没洗过澡不要碰我，进来说说这一路的情况。” 很快这扇门就紧紧关上，细微的水声从门缝里渗出来。 就这么度过了第一个丧尸领地上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在层层叠叠的梦魇中睁开眼睛的越晓晓，猝不及防地对上坐在她床边凳子上的江璟然的视线，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男人一眼，下意识地将他认成了已经睡在隔壁的某个旅伴，于是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男人镇定地回了一句，“看来昨晚你没怎么睡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等等，你怎么在……？”越晓晓终于稍稍反应过来面前人的奇怪，用力揉了揉双眼，拼命瞪着他：“你怎么出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出来？你只说了我们在丧尸手底下的镇子上，可没不允许我出来看看，难道出现一个我，这里的人还会学着丧尸一样把我煮了吃了不成？”江璟然笑笑。 越晓晓暴躁地拽过一个枕头，砸了过去：“我是说，你滚出去！” 任谁睡醒了突然在枕头边上突然发现一个男人都会很生气吧！ 尤其是越晓晓此时尚不清醒的脑子没法提供给她半点理智的情报，她可没有眼前的人能不能骂的直觉，尤其是即使是清醒着的她也没几分对这位男主大人的好感。 江璟然哎呦一声，伸手接住枕头，却感到指尖沾上了一点点水汽。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小片水渍。 “你昨晚流口水了？”他的目光着重在越晓晓眼眶底下那一圈青色的黑眼圈上停留了一会儿，“不像啊？” “！！！” 江璟然是带着他的宝贝玉佩一块倒退着被赶出来的。 身边被什么东西碰了下，他回头一看，是身边秦初宜怀里抱着的盆栽叶子，即使在这样服务周全的地方休息了整整一晚上，也丝毫没能改变女孩苍白的脸色，此时她明澈的眼睛正疑惑地看着他：“你们现在打算离开吗？” “昨天晓晓已经拿手机把大致情况说了，我今天出来是想调查一下。” “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称呼名字了？” 阅书万卷的秦初宜很容易就抓到了上一句话里的重点，传说中只有密友之间才能用到的称呼——一个人的名字，不带姓。 江璟然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声：“我先走了，你们晚上还在这里吧？” 事实上他被直接从房间里面打出来这种事过于丢脸，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秦初宜点点头：“你最好不要走太远，这里的丧尸都藏在人类不常去的地方。” 盆栽里的植物悄咪咪地晃了晃身子，这只是委婉的说法，如果几天后谢泼德还想要把主人继续留下来的话，耽误了行程的他也许就要接受一点现实了。 主人对付丧尸可从来没有对付人类那样的手软。 然而江璟然没怎么接触过秦初宜，对她唯一的印象只是一个可疑的小丫头，下意识地，他没怎么把这句话当回事儿：“不用了，我们打算早点离开这里，一会儿收集一些物资，很快就会动身了。” “你们接下来打算离开？”秦初宜有点好奇，“这么着急？” “这里毕竟属于丧尸的势力范围，而且现在我们暂时还没有对付这些高级丧尸的手段，你们也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种危险的地方，即使这里的这位丧尸先生对人类比较友善，也不代表他丝毫不危险。” “这一点……你清楚就好。”秦初宜点点头，“多谢提醒。” 她似乎很满意于江璟然友好的态度，仰着头对他认真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你愿意回答我吗？” “什么问题？”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是还是没有拒绝。 “你想要什么？在这个末世里，有什么是你一定要做到的事情吗？” 也许前世的江璟然是有的，为了自己没能拯救的那些人，他倾尽全力地挽回还能挽回的生命，但是这一辈子却不一样了，现在的t市已经由江家接管，再也不是他的枷锁，他的负担，这一世的江璟然站在秦初宜面前，听到这样的提问，竟然也觉得对着这双眼睛，仅仅是说出为了活着这个愿望实在过于浅薄。 “我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愿望。”他摇摇头，很诚恳地说，“虽然这不是必要的东西，但是既然她……既然越晓晓还有那些背叛者们都认为我身上一定有出类拔萃的东西，我就姑且当作有好了，我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发现它。” “你们都没说清楚。”秦初宜不置可否，“愿望和执念，是不一样的。” 憎恨和遗憾会让人类变得更加可怕，也更加强大，但现在的江璟然平和得没有半点波浪，实在是很无聊的一个人。 如果他能更加的……更加的对丧尸和人类表现出敌意，那一定会更有价值一点吧…… 秦初宜心里遗憾地想着，挥挥手告别了这位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阳光的三好少年。 ——这种正派角色就是喜欢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明明只要好好待在主人身边，就会很安全的。 不可理喻，小绿默默在精神交流中跟秦初宜表达自己的鄙视。 然而它伟大的主人并没有理会它，只是默默地把这盆吵闹的花卉摆到了离自己最远的墙角里。 只要是宠物，都很吵。 如果不是气极了，她才不想把晶核重新拿回来，莫小玖在这里放一个谢泼德激怒她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晶核啊…… 秦初宜看着天空那一派澄净的蓝，无声地感受着血管里血液的缓慢流动，心脏的每一次跳跃，以及身体里所有的死亡与重构，这些都是剥离了晶核后才会出现的，最近似于活着的体征，尽管这只是虚假的，是她虚弱无力的证明。 死亡依旧是死亡，永远也无法成为真正的生命。 盆栽里被命令这么蹲着的小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一丝丝情绪，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藤蔓缠绕上了她的小指指尖，只是轻轻的一碰，上面细小的刺却直接扎破了她的肌肤，一缕暗红的血以半固体的形态缓慢地流出，才触碰到空气就很快干涸了，变成了凝结的血块。 藤蔓触电一般地松开她的手指，在半空中犹豫着停留。 “没必要惊讶，我现在本来也称不上强大。” 秦初宜把小指上的血痂舔到嘴里，然后顺势将手举起来，照着外面的晨光：“脆弱、渺小、狼狈，他知道这一点，才把谢泼德送到这里来。” “我总有一天要去南海，这里是我的必经之路。” 女孩面无表情，或者说大多数时间她都是面无表情，但此时的她似乎更加苍白了，整个人都变得浅淡，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空气，再也找不见踪影。 “唐行瀚，他在南海，她的答案只有在末世里才能得到解答。” 死在异国他乡的，血缘关系上的母亲，直到她临死前都心心念念的答案。 小绿茫然地在半空中舒展自己的枝叶，蜿蜒纠缠着，铺满了整整一面天花板，颇为自得其乐，显然是根本没听懂秦初宜在说什么，它只是感觉到主人厌世的想法，然后付诸了自己的行动试图安慰她——它抖开了秦初宜刚刚叠好的被子，劈头盖脸地糊到了秦初宜身上。 第三十八章 阴鹜 他的双脚再一次踏上这片广阔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大地，明明就是前天的事情，他逃离那里……不，这不是逃离，这只是放手，江璟然深深呼吸着，眼前又浮现那个还没过去多久的夜晚。 陆琪琪完全褪去那层明媚笑容的伪装后，眼神里全是对他，对程子娴的恶意，她笑呵呵地借着江家老管家的势，居高临下地抬着下巴。 “你应该感谢我，江二少爷，我对你是多么宽容和仁慈啊？事实上，你也不是个傻子，是不是已经感觉到异能者对你的排斥了？只要我说上几句，他们真的杀了你也不会愧疚的，你实在是不得人心，只会同情废物，而你亲哥刚刚联系过我，就是希望我能趁着你们没离开这里的时候杀掉你，但是我拒绝了，我放你回到你的地方，你姐姐大概会很高兴吧，嘿嘿。” “你的自由，仅此为止了。” 她知道一切，江家的内斗，那对兄妹的水火不容，以及江璟然自己屡次被亲生的姐姐当作傀儡和哥哥争权夺势，这样荒唐的事。 同样是预知未来，越晓晓却像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呆瓜，心心念念地就是抱着秦初宜的大腿，到处流浪也完全不在乎。 什么也不知道，最好。 他叹息一声，尽量不再去回忆陆琪琪的事，站在旅馆楼下，敲了敲玉佩。 同伴一个跟着一个被他从空间里放出来，虞海，游明，程子娴，庞固和李榆，他们在落地之后也惊讶地四周看了几眼，虞海率先开口：“璟然，我们现在真的已经离开t市了？” “嗯。”他笑了，“和昨晚说的一样，现在我们在一个叫谢泼德的高级丧尸的领地上。” “国外的来凑个什么热闹，国内的竞争力难道不大吗？”游明撇撇嘴，被身后的李榆大力拍了一把肩膀：“就是，咱们就算打丧尸也得支持国货！外国佬瞎掺和个什么劲儿。” “嗳，哥，你小点力气，疼疼疼。”游明呲牙咧嘴地把自己肩膀解救出来，皱着脸揉了两下，“你有这力气去拍庞固啊，那人可结实，嘶，我一个速度系异能者，是你重点保护的对象知道不知道？” 程子娴笑着拧了一把游明的脸蛋：“你可机灵哦，仗着庞大哥人老实不爱说话你就可劲儿欺负是不是？” “程姐，程姐我错了，老大救命啊！” 老实人庞固默默站在江璟然身后，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他。 江璟然接过来之后才猛然想起来，昨天越晓晓拿手机给他传消息，但是最后这手机放在庞固那里就忘了带出来，也就没能还给她本人。 庞固见他拿着手机呆呆地出神，不解地问：“怎么了？” “没事。”他把手机装进口袋里，若无其事地对着面前众人说话，“今天先调查一下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物资和情报，关于那个谢泼德。” “这只丧尸是我们一定要对付吗？他似乎没有对人类的敌意，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直接穿过这片区域。”虞海建议道，“沿着这条路走能直接抵达南海区域，唐家的势力范围，或者往远处稍微绕一绕远路，西南边境也很少有江家插手的余地。” “我记得，唐家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是不是喜欢老大来着？”游明眼睛一亮，“之前她还追到咱们公司里要给老大投资剧本，人长得还美……” “啧，别说了，你要死吗？” 李榆一把捂住游明这张叭叭叭的破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江璟然没什么反应：“哦，你这么说，那我倒是想起来，唐雪柔也在南海是吧？你很喜欢她那张脸？” “唔唔唔！”游明疯狂摇头，求生欲爆棚。 程子娴肉眼可见地嫌弃那位大小姐，哼了一声嘀咕：“脸怎么了，有初宜长得好看吗？有初宜可可爱爱招人疼吗？萝莉不香吗？” “就是就是！”李榆根本不认识秦初宜，跟着就随口附和，“三年起步怎么了，咱们干什么就得有点追求啊。” “你也要死？”程子娴白了他一眼，“没有你，跟游明一块儿抱着纸片人玩去吧。” “你们别闹了，正事还没说完，都安静。”江璟然皱着眉头，“按在t市搜救一样，分两组行动，别到深山里去，丧尸似乎都在那里行动，晚上在这里集合。” 他说着指了指头顶写着星火旅馆字样的破旧招牌，于是众人也不由自主地抬头望过去，那原本装饰着霓虹彩灯的塑封字体大概已经再也没法亮起来了，几条深深的划痕横贯了整个招牌以及部分墙体，也将所有排排站的字块分裂开来，灯丝颓败地垂悬在半空中，那是这里曾经经历过的可怕混乱最好的证明。 作为经历过t市多日奋战的主力军，所有人都很清楚地辨认出来那些划痕的罪魁祸首——中级异能丧尸。 “这里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没有丧尸吃人？我看这里破坏的主力军就是它们吧？”游明下意识地收敛了笑容，接下来他就要和李榆以及虞海三人一组挑一个方向出发，这让他下意识进入备战模式，对一切蛛丝马迹都满怀警惕。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你们注意安全。”江璟然在面对同伴时，终于收起了那些越晓晓最为嫌弃的杠精本质，他信任这些一起度过将近十年时光的朋友们，无论是和平世界里，还是眼下这样的末世。 幸运的是，这些人都很值得信任。 程子娴走在庞固身边，两个人都很沉默，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江璟然此时似乎并不是很想说话，与其这样说，或者也可以把时间往前提一提，从t市离开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很疲惫了，这一点所有人都感觉的出来，但是没有人提问，江璟然也就不说。 在这即将单独行动的时间里，他终于没有伪装成无事发生过的样子。 忽然地，江璟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旅馆二楼的房间，他眼睛里有那么点不太明显的自嘲的笑意，但很快又归于平淡。 就像个胆小鬼，程子娴知道庞固从不像她这样腹诽别人，尤其是江璟然这位主人家，但是她竟然觉得此时也许对方也在想着差不多的事情，这样的江璟然好像在那一晚放弃了一些东西，于是开始暴露出每一处不完美与缺憾。 但谁说这样有错呢？至少终于像个人了。 程子娴偷偷地笑着，眼神里倒影出江璟然完完整整的，不耐烦的表情，他眉头一动：“你笑什么？都说了我跟唐雪柔没关系，好歹也是曾经的明星助理，要不要太八卦？” “没没没，老大说的对，我知道您洁身自好遗世独立从不参与潜规则，而且这怎么能算八卦呢，这些都是我们对伟大人物的求知欲啊，那名垂千古的大人物谁身边没点儿故事，您说是不是？” 她虽然这么说着，却立马脚底生烟躲到了庞固背后，江璟然意味深长的盯了她几眼，也最后没放低身价伸手逮她：“我看你也就嘴上能耐，下回你去跟游明组个团讲相声好了。” “他怎么跟我比，他那就是单纯的不会说话。” 程子娴嫌弃着，拉着庞固挡箭牌的衣服却也眉开眼笑。 庞固直愣愣地杵在中间，看着江大少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于是回头跟程子娴小声嘀咕：“少爷好像也不是很生气。” 程子娴也扯耳朵小声说：“傲娇，知道吗？” 庞固诚实地摇摇头。 “不知道也好，少知道一点，安全。”程子娴装模作样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又变回一本正经的可靠大姐姐，拍了一把庞固的胳膊，啪的一声，“干活了。” 江璟然走向街道的另一端，说实话，这个镇子即使是白天的清晨也是相当冷清，除了到处都乱糟糟的，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 更别提这里还是一个自称受到丧尸庇护，生活无忧的地方。 既然街上没有丧尸游荡，那又为了什么把大门死死锁住，就跟这里闹了鬼一样。 三个人前后走了一段路，只能感觉阴鹜的视线从窗户和门的夹缝里冒出来，一转身的功夫又很快消失在阴影里。 －－－－－－题外话－－－－－－ 今天把前一章改了不少，加了点越晓晓炒股过的q男主组的互动，算是解释一下q加入江璟然小队的原因 第三十九章 镇民 程子娴很快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试图让自己从那种头皮发麻的粘腻视线中挣脱出来：“这里真的是晓晓说的那样，特别热情的小镇？我看这里是闹过鬼吧。” “眼神，特别热情？”庞固也表情僵硬，频频环顾四周。 “看吧，老好人都受不了了！” 庞计量单位固没说什么，看了一眼江大少爷。 江璟然啧了一声：“前面好像有个超市，去看看好了。” 他们走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唯一还开着门的地方，无论是在末世里的什么地方，物资点总是重点保护的对象，哪里出问题都行，唯独这里绝对要严加看守。 这里总能找出来一个不那么藏头露尾，能好好说话的人吧。 他接近了超市的门口，那里被清理出了一片空旷的干净地面，上面没有什么肮脏的痕迹，没有血，甚至连灰尘也几乎没有，几盏很有情调的小夜灯被细心地挂成了一圈儿，为了省电已经断了电，几节末世里很少见的大型电池被放置在一边。 出乎意料地很漂亮？ 江璟然完全没想到这种世道居然还有人这么装饰物资点，实实在在地震惊了一下。 身后的程子娴夸张地哇了一声。 她就是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末世前还是末世后都一如既往，江璟然这么想着，看向超市一人半高的大门，这种门是末世前由一家快餐店带进华国的款式，后来就统一用那家快餐店的名字——kdj门，大概是这种样式，虽然既防尘又降噪，但是迎来送往的超市很少用这种门来做生意。 更别提这个镇子根本没什么噪音和风沙要防。 这里的门并没有上锁，他很轻松地就推开第一层门，看见里面空空如也的货架，以及货架后反着光的混浊的双眼。 程子娴和庞固替他抵住了已经推开的门，他又伸手去推第二层，一晃眼的功夫，那古怪的亮晶晶的眼睛已经消失在黑暗里，混合了灰尘与潮气的破败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拧着眉毛。 “有人么？有人在这里吗？” 他高声呼喊，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但是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只有被室外新鲜空气扬起的尘屑在穿透玻璃照进来的光线中沉沉浮浮。 一只残破的玻璃杯忽然从货架的缝隙里滑落到了地上，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几块零散的碎片从货架接近地面的缝隙中滑到江璟然脚边，明晃晃地反射着微弱的光晕，短暂地照亮了一部分昏暗的空间。 几张脸无声地在这翻滚的光晕之内一闪而过，男男女女，都是面无表情，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们畏惧光亮似的很快又隐藏到那些黑暗的角落里去了，只有空荡荡的黑暗无声地拒绝着一切。 程子娴被这恐怖片似的一幕刺激得一抖，警觉地握上了腰间的手枪。 庞固抵着外面的大门，土系异能深黄色的光在他身周发出若隐若现的光，但是此时并没一个人轻举妄动，这里站着的也许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对手，但三个人都没有忘记站在他们身后的是那只高级丧尸。 它庇护所有的镇民，而小队所有成员既不是客人，也不是居民，只是外来者。 江璟然和眼前的沉默对峙着，他不知道前进到什么样的程度算是跨过底线，因此只能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的窥视。 那其中，没有杀意，也没有恶念，这些奇怪镇民的视线里连身为人的感情都少之又少。 “你们在这里吧，在黑暗里观察我们，这没有必要，我们只是路过这个地方，希望能和你们好好谈谈，让我们补充一些食物，我们可以用晶核来换。” “……” 没有人说话，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 “你们认识秦初宜吗？”程子娴忽然开了口，她看着外面还没来得及使用的小夜灯，试探性地问着，“你们知道吧，我们是初宜的朋友。” 江璟然奇怪地回头望向程子娴，她只是比划了个手势，从心口往嘴角画了条弧线，这是以前几个人还在底层摸爬滚打时经常打的暗号，意思是，直觉。 程子娴又将其命名为，女人的直觉，这个手势多数时间都是她在用，但是准确度从来不高。 只是这一回，她的眼神里有几分确凿的意思。 这一回，大概她是对的。 几乎是在秦初宜这个名字出现在她口中的一瞬间，一切都像是从死寂中活过来了一样，从各种各样的角落里钻出形形色色的人，每一个脸上的挂着和善温暖的笑容，向着三个人簇拥过来。 假如此时正在床上享受久违的安稳的清晨的越晓晓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发现，这里人们的神态动作和昨天镇口的那一切都是如此地类似，几乎就是原样照抄。 “啊，是初宜小姐的朋友吗？真是有失远迎，来来来，快请进。” “孩子们，你们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就过来大家一起吃吧，吃完饭正好可以在这里尽情逛逛，街上没有一只丧尸，这里真的特别安全啊。” “是啊是啊，这里简直是末世里的净土，留在这里你们不会后悔的。” 有几个人正是刚刚一闪而过的那几张脸的主人，不同于方才的麻木冷漠，此时的他们像是真的活过来了一样。 庞固沉着脸，替程子娴挡开了几只试图抓碰她的手，那些手的主人被这样粗暴地挡开也不生气，就那么端着一脸热情的笑容看着他们，嘴里此起彼伏地夸赞着这个镇子的各种好处。 江璟然没有说话，那些人的目标主要是直接说出秦初宜名字的程子娴，于是他得以用幻象这个能力掩护着自己，往众人刚刚站着的那片黑暗里摸了过去，这些人似乎不仅仅是变得机械又麻木，就连感觉也相对应地迟缓了，他丝毫没有收到任何阻拦地来到了刚刚惊鸿一瞥的那个站过人的角落，以及同样有很多凌乱脚印的过道。 那里没有食物，也没有什么稀有的物资，只有几只安装了消音器的不同型号的枪支摆放在地上，已经上好了膛，兴许刚刚没有程子娴的突发奇想的话，这些子弹就要直接倾斜到他们身上了。 这个小镇就是这么敌视外来的旅客的吗？ 不对，奇怪的不止是对外来者的态度，还有这里居住的人本身。 他思索着，一点点往外退，还没来得及走到外面，程子娴忽然提高声音道：“你们开什么玩笑，那是丧尸啊！中级丧尸，你们就这么站着吗？” 他急忙走出了货架的空隙，程子娴不敢置信地在众多人群的推挤下离开了超市的门，缓慢地凑近街道拐角正在朝这边游荡的几只中级丧尸，这些人像是疯掉了一样对着丧尸打起了招呼，笑呵呵地问候着对方，并且无视了对方直接变得通红的眼珠。 然后像是察觉到新鲜人类的味道后，那几只丧尸不约而同地扬起脑袋，四下里疑惑地嗅闻着。 程子娴拼命地甩开抓握着自己的冷冰冰的手，惊恐地看着那些中级丧尸缓慢而一致地把头转向了自己。 四对翻白了的肿胀死鱼眼对着她，里面是满满的贪婪与嗜血。 第四十章 幻惑 四对翻白了的肿胀死鱼眼对着她，里面是满满的贪婪与嗜血。 它们张开嘴，露出还带着血肉残渣的泛黄牙齿，竟然明晃晃地对着程子娴咧开一个可怕的笑容，她看得很清楚，那其中绝对没有什么友善的意味。 镇民还在若无其事地讲话，她的同伴被人群分隔开来，庞固几乎就在附近，但是江璟然还在超市的里面，眼神严肃，抬步正要往这边走。 镇民们和丧尸们介绍着：“这位就是初宜小姐的朋友。” 丧尸似乎只对初宜小姐这四个字有所反应，木愣愣地上下晃动着脑袋，好像是在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中级丧尸如果有这样的智力，甚至能理解人言的话，这个世界现在还没有进化起来的人类，要怎么对抗它们？ 程子娴试图往后退，离开人群，接触庞固，后背只有交给同伴才能安全无虞。 忽然，一个老妇人的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孩子，你见过那位大人了吗？” 她被那只手传导到身上的惊人的寒意冻得一抖，脑海中的自我认识很快变得迟钝起来。 “没有。”情不自禁地，她下意识回答着。 然后所有人的脸上很快就同时露出一抹诡异而神秘的笑容，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那就跟我们来吧，跟我们一起去那位大人的所在。” 庞固比隔了很远的江璟然更快地看到程子娴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她的眼神变得迷惘起来，本来坚持看向庞固而面向他的身体很快就放松下来，她似乎已经忘记了上一秒是怎么坚决地要挣脱人群，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与思考。 “程子娴！”庞固当即高声喊她的名字，惊怒急切地一把挥开那些几乎就是扒在他身上，阻拦着他前进的那些镇民，大步往她那里跑过去。 只是几步的距离，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而已，他已经几乎就要抓住程子娴的衣角，对上她那双失去了神采的眼睛，里面灰蒙蒙的，丝毫没有倒映出他的身影。 一阵耀眼的白光忽然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视线。 “程子娴！！” 他什么也没有抓到，只留下了一手肮脏的灰尘，还有这片沉寂的空地。 就连靠近的中级丧尸也不见了，消失了，江璟然在这电光火石般的过场中几乎就是被排离在场外，庞固又急忙回过身看向他，江璟然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摇摇欲坠，他撑着柜台边缘，从所看见的迷离杂乱的色块中，勉强抽离出神志，他冲着庞固大喊道：“他在这里，异能的使用者，他之前在这里！” 强烈的眩晕感几乎要使他陷入昏厥，但是凭借着意志力，他辨别着感知到的那个可怕的异能者离开的方向。 庞固急忙扶住了他。 “那个控制思想的异能者，往那个方向去了。”他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驱散那些古怪的干扰，但是没有成功，这样的眩晕感甚至已经让他几乎要辨认不清东南西北，只想一脑袋栽到地上。 “他是怎么在一瞬间带走子娴的？”庞固干脆把江璟然背在背上，带着他离开这个超市，但是江璟然摇摇头：“里面有枪，带走，他们已经走很远了，只是你刚才没有意识，你一直站在原地，就维持那个动作。”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然后艰难地，深深呼出一口气，咬牙道：“刚才那个人根本没露脸，但是我知道是他。” “是那只高级丧尸。”庞固接上了后续，走到货架里面，捡起了丢弃在地上的枪支。 江璟然就站在他的正前方，又受到了直接攻击，而程子娴大概是因为暴露了自己认识秦初宜的事情，被当作目标带走了。 这只高级丧尸的目标简直不一般的明确。 不过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庞固根本不需要江璟然再指示，背着他，飞快地往旅馆的方向走去。 阳光依旧将整条街道都晒得暖洋洋的，没有车来车往的嘈杂声，越晓晓终于感觉自己睡足了一个美美的觉，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 “江璟然已经走了？”她摸索了一会儿，把枕头边上的手机举到眼前，眯着眼睛瞧了两眼，“几点了？都这么晚了？” 十点三十四分，相较之前的半个多月，已经算是一个相当长的懒觉了。 只是昨夜留下来的黑眼圈还有点隐隐作痛，酸涩的感觉也让她再次回忆起那个梦。 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你醒了？出来吃早饭。”秦初宜冷淡的声音透过门板飘进来。 越晓晓的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一声，她摸摸脑袋，穿戴好一身干净的行头，很快就出了门走下楼梯，不出意外的，谢泼德先生正坐在四方桌子的一边，面前摆着份不小的牛排，以及一套讲究的银制餐具，微笑着注视着她。 “越小姐，早上好。” 三分熟的牛排上面还带着血丝，透过加热不均匀的表面，里面牛肉的纤维都分毫可见，这让刚刚起床的越晓晓有点受不了，她问：“早上就吃这种东西，不太好消化吧？” “你吃这个。”秦初宜往她手里塞了一只煎鸡蛋，圆的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一样，一看就是这位理科大佬的杰作。 “哇！”难得吃到金大腿的手艺，越晓晓很应景地感慨了一声，很快她就感觉到面前的谢泼德也默默看着这盘鸡蛋。 她犹豫着把盘子悄悄往自己这边挪动了一下，谢泼德笑了一声，低下头开始吃自己的早餐，有滋有味地嚼着银质叉子上的肉块。 这种到处都是尸体的末世，居然还有喜欢吃这种几乎就是生食的料理吗？越晓晓真心地疑惑了一瞬间，然后又在下一个瞬间惊觉，眼前的这个谢泼德，根本就不是人类，他就是彻头彻尾的丧尸。 一只自认为讲文明，懂礼貌的，高级丧尸。 “初宜，你吃过了吗？” “嗯。”女孩点了下头，作势要离开这张餐桌。 越晓晓怂怂地也转而专心对付自己这边的稀有限定级早餐去了。 秦初宜隐蔽地瞥了谢泼德一眼，他刚刚抬头试图展露自己引以为傲的笑容，却只来得及捕捉到这一眼余留下来最后一丝的冷意。 啊，她看出来了啊！ 谢泼德激动地想着，然后保持着自己优雅的姿态，将下一份食物送到了口中。 这种时候，食物就显得格外地美味。 －－－－－－题外话－－－－－－ 今天家里有事，又没来得及定时，就推迟了一点。。。 第四十一章 曾经为人 越晓晓吃完早餐后刚刚放下手里的筷子，对面的谢泼德就看向了她，他似乎有点好奇似的上下打量着女孩的脸，脸上的笑容一分未变，他柔声道：“越小姐吃完了，可不可以稍稍听我问两个问题呢？” “唔，你问。”越晓晓以为他打算跟自己打听秦初宜的事情，于是也很随意地点了点头，毕竟末世这一路的事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对人讲的。 他十指交叉着，以一个认真又探究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她的眼睛：“越小姐，你在这里睡了一夜后，觉得这里怎么样呢？” 越晓晓没想到谢泼德突然开始关心自己的事情，着实吓了一跳，然而这只高级丧尸一本正经地问出口的话她也不能完全不回答，她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道：“还好啊，除了有点闹鬼，昨晚是我这半个多月睡过最舒服的一个晚上了。” 当然是骗丧尸的，毕竟昨晚做了一个那样的梦，但这不是可以说出来的事。 “那你想留下来吗？” 他笑盈盈地问。 越晓晓摇了摇头，理所当然地回答：“你不是也说过只是招待我们几天，等路上的障碍清掉了，我们还要上路的。” “……”谢泼德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奇怪起来。 越晓晓被他这么直直盯着有点害怕，尴尬地笑了几声后就站了起来：“我上楼去了，您自便。” 他不是初宜的追求者吗？天天盯着初宜朋友聊天算什么啊？就算是这样她也不会帮忙的！ 越晓晓这样吐槽着，忽然有点不确定，虽然初宜没有什么表示，但是她们这样应该已经是朋友了吧？ 在越晓晓关上门之后，楼下传来一声细小的爆裂声，就像是水气球被压破了的那样，噗哧一声轻响，原本坐在座椅上的谢泼德的头部整个都消失不见，而秦初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站在二楼的扶手旁边，漆黑的眼眸居高临下地俯视。 一枚蓝黑色的不规则晶核躺在微微蠕动着的血肉残骸里，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初宜小姐。” 叹息一样地，声音从空气中扩散开来。 丧尸想要讲话，其实完全不需要凭借嘴巴，只是他们习惯性地这么做而已。 这种事情每每意识到一点，就要更加对人类怀抱有几分恶意，因为这是他们已经不可得的东西。 “晶核的事，莫小玖告诉你了。”她的语气异常的肯定，肯定到压根不需要怀疑。 “如果我说没有呢？” 血肉在几个呼吸之间又重新聚和，谢泼德扶着自己失而复得的重要的脸，低垂着头。 “对我的东西下手，是在挑衅我，控制人类在周围巡逻，是为了阻拦我，那条路早就无法经过，就是为了这一天，还有你的脸。” 她似乎对最后一点最为深恶痛绝，冷漠的表情里终于带出几分明显的厌恶：“你那张偷来的脸。” 没有下层的丧尸敢于挑战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上级丧尸，尤其是曾经地位最高的她。 “是，我怎么敢……呵呵，您可是第一位拥有智慧的……” 又是砰的一声，秦初宜缓缓收回手指。 这样的攻击对谢泼德来说根本就无伤大雅，他很快就又把自己拼回了原样。 他的眼神里终于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可怕的狂热，滚烫的，炽热的，这让她有些不舒服地沉着脸。 “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还记得吗？在那个小镇上，您送那位大人来到小镇上的时候。” “我永远记得您的样子，像个天使一样……” “她一定不知道吧，他们一定都不知道吧，您这样干净的人，也曾经双手占满鲜血，也和他们最深恶痛绝的我们一样是个怪物。” “我们和他们这样浅薄的感情不同，我们全都深深憧憬着您，爱慕着您，王……” 忽然，他的嗓子咯咯作响，再也没法说出一个字来，掐断了他话头后，秦初宜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眼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微微泛蓝，她反驳着，声音很轻，却处处透露着不容质疑的坚定：“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你们不理解，一定是因为你们已经不是人了。” 如果这个时候站在这里的是温柔的越晓晓，或者其他什么人的话，也许还会多少有一些对曾经身为人类的他们报以共情一般的怜悯吧，可是秦初宜并没有这样的体会，她的眼神里只有一种纯粹的，冷冰冰的困扰，她摇着头：“要是能接受这件事，就不会出现这么多麻烦，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呢？你、莫小玖，都是这样。” 谢泼德呆呆地望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露出仿佛要流泪的表情。 但是丧尸已经没有这项功能了，这幅徒劳而滑稽的样子只有短短的一会儿，他又将自己调整回之前的外在。 然后他深深地鞠下一躬，离开了。 秦初宜扶着围栏，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她只是不耐烦，因为同样的话即使是说过多少遍，那些家伙也不会听得进去，这一点莫小玖已经证明了无数次。 谢泼德大概也是一样的。 “哎，他好像有点难过了？” 秦初宜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看过去，走廊的另一边，黑裙子的女孩儿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另一只手很讲究地拄着根合拢的蕾丝阳伞，配上她一身洛丽塔款式同样镶着雪白蕾丝边及膝洋裙，显得可爱又单纯。 她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走廊上的，在本人开口暴露自己之前，秦初宜甚至没有察觉到有个不速之客在听墙角。 但是她很难对某一件不礼貌的事随便生气，而且对方也很自然地走近了。 于是秦初宜的关注点先落在了对方的话题上：“为什么要难过？我说的明明是事实。” “可能因为他以前是人类？”女孩儿空着的那只手抚摸着自己同侧的脸颊，同样有点困扰一样地惋惜道，“人类嘛，这可是只要体验过就没法清除存档的种族，多少问题是从这里衍生出来的呢？” “包括你？” 很尖锐的提问，但是女孩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像刚刚离开的谢泼德一样失态，她眼睛眨了眨，然后露出一个毫不在乎的浅笑：“算是吧。” “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个……”秦初宜柱子一样看着女孩儿凑近自己，眼睛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本来是为了来探望勇者小姐，但是偷偷听过墙角之后，突然想要认识一下我们的丧尸王，这个理由你愿意接受吗？” 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秦初宜完全没有收到美色的影响，甚至还后退了半步：“不接受，浪费时间。” 对方轻浮又玩笑一样的态度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更别提即使表现出这么丰富的情感，她依旧体会不到女孩的真心。剥去那层软绵绵的外表，里面什么也没有。 “呵呵~” 女孩站直了身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就算了，反正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们会再见面的。” “你不去看越晓晓了？” 猜出了所谓的勇者小姐是谁，秦初宜问。 “虽然我也很想，但是谁让我选择听这个墙角呢。”她无奈地一摊手，“时间不够了，能跟你说两句话，至少不算白来一趟。” 她倒是还没忘了和秦初宜搭讪刷好感度这件事，秦初宜微妙地抽了抽嘴角，没搭茬，转身很不买账地走开了。 女孩摇晃着阳伞尖，秦初宜并没有听到她的话：“只剩一次，总要来玩玩才值一回票钱，是吧？” 阳光沉默着在金属制的伞尖上跳跃旋转，渐渐地，光丝缠绕出一只浅金色蝴蝶，它拖曳着流光般的翼翅在女孩身边轻盈地飞舞了几圈，落在了她的额间。 女孩无声地消失在原地。 第四十二章 免疫 之所以说时间不够，是因为她知道路上赶来的庞固和江璟然快到了。 他们踏进旅店大门的时候，吧台上的老式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一与十二中间的位置，无论是秦初宜与谢泼德的对峙，还是神秘女孩的来访，早就已经结束，一切都干干净净，阳光从他们背后照进来，将这里的一切都衬托得明亮又干净。 江璟然还是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坐在沙发上痛的直抽气，奈何他的异能虽说能作用于人类的大脑，但主要的作用就是欺骗，并没有丝毫进攻性，根本没有可以应对的方法。 他觉得自己一旦睡过去，很可能就会变成和其他镇民一样没有自我的傀儡，所以还在苦苦坚持着。 “你们回来的好早啊？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呢。”越晓晓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下来，伴随着噔噔噔的下楼声，已经换了一身浅蓝色休闲装的越晓晓一口气蹦下了楼梯，“只有你们两个人，其他人呢？” 她靠近了一些，江璟然忽然感觉到那股一直压迫着自己精神的力量慢慢减弱了，他也能渐渐看清正对着的桌角模糊的轮廓。 “越晓晓，你能走近一点吗？”他虚弱道。 看着江璟然似乎受伤了，越晓晓也就很没防备心地大大咧咧凑近：“要我帮你治伤是不是？早跟你说了要叫我爸爸是吧，也就是爸爸心地善良帮你一c……次奥！what？你干嘛？！” 江璟然一把把她整个人拖到眼前，直接把脑袋埋进她柔软的腹部，甚至还神志不清似的左右蹭了两下，这个动作暧昧得让越晓晓脑袋里立刻回忆起了《末世霸皇空间》原文里那一大堆连女主都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感情戏，还有读者们产出的同人车车，登时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自己的手，温柔摸上了江璟然的头顶，十指揉卷起他的短发，然后丹田发力，狠狠一撕，江璟然就被一股大力直接甩飞了出去。 一张桌子在这番闹腾下光荣牺牲，同时碎了杯子若干，以及一只刷的干干净净的烟灰缸。 庞固这是头一次见到越晓晓，顿时就被这姑娘的力气惊到了，他默默看向自己的老大，江璟然刚刚借着越晓晓刷掉了自己身上顽固不去的debuff，一转眼又被摔懵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浑身都隐隐作痛。 越晓晓双眼冒火：“呵呵。” 就连一向担任小队里情商下限的庞固都能感觉出来，这个呵呵大概不会是什么友善的意思。 她大概还想多揍老大几下吧。 庞固沉默着试图掩饰自己的存在感，但是他缓缓走向江璟然的脚步还是吸引了越晓晓的注意力，她眼神一转，直接问：“你们出门遇上什么事了？” 庞固咬着牙，老大一个黑壮的汉子垂着脑袋：“我们被这里的人袭击了，在几条街外的超市，他们带走了子娴，我们甚至没能看见他们离开的方向。” “具体的事情还得等阿海他们回来一起说，你也一起听吗？”江璟然试图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遂四处看了几眼，但他愣是没在这个旅店的大厅里找到哪怕一片镜子，只能从地上捡起一块铁质的桌角，操控它拉伸成比较光滑的样子。 论金系异能的多种妙用。 “被袭击了，所以撞到了脑子？”越晓晓压根不看江璟然一眼，自顾自地跟庞固确认，“那肯定打的挺狠的吧，人都傻了。” 庞固在江璟然面前老实地没敢搭茬，他也知道越晓晓这话就是说给江大少爷听的。 江璟然咳嗽了几声：“你没发现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比如谢泼德对你态度很奇怪之类的？” “什么意思？”越晓晓没否定。 这就是有了，江璟然严肃道：“我今天被他的能力攻击，但是刚刚仅仅是抱了你几秒，就不再受影响，一开始你接触到这里的镇民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试图触碰你，那时候你有什么感觉吗？” “我就是感觉他们衣服穿少了！每个人手都特别凉，仅此而已！”越晓晓震惊，“镇民怎么了，谢泼德有问题，镇民也有问题吗？这不就真跟丧尸巢没区别了吗！？” 然后她忽然想起之前秦初宜在车上就确认过的一句话，喃喃道：“这附近都是谢泼德的领地，这附近都受他控制，只是离开这个镇子压根不行，你们不能就在这里……” 江璟然打断了她：“等另一队人回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还有你，越晓晓。”他强行让越晓晓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不要被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影响，你的力量是最重要的，我们需要你帮忙，你愿意吗？” 越晓晓啊了一声，坐在沙发上，理所当然道：“我愿意啊，一个人不能少，你们必须都没事。” “……” 庞固瞧着江璟然沉默下来的脸，明明已经得到了这么重要的助力，但是江璟然看着越晓晓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欣悦感，他似乎也想着什么沉重的事，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 但是程子娴被劫走实在是一件猝不及防的事情，等了几分钟的越晓晓看了一眼楼上：“你们不是有电话吗？你们就没给虞海他们打过电话让他们早点回来？”一会儿说不定秦初宜就要从楼上下来，越晓晓其实不太希望秦初宜又因为自己的原因参与进来，因为她知道这个金大腿事实上真的很讨厌计划外的事。 而且本来所有的一切就只和她有关。 庞固：“我打了，但是没通，这个地区好像直接屏蔽了所有的电子信号。” 不仅虞海三人，就连程子娴的电话他也有尝试拨通，而且本来他们同队的队友之间就能互相定位手机，如果没有这个阻碍，江璟然根本不需要多余回来等这一段时间。 他知道仅仅是庞固和自己两个人，根本打不赢一只高级丧尸和那些受控的人类。 “那他们回来就行了？”越晓晓忽然想到，“不是，他们不会也被抓了吧？话说明明你们是三个人一起走，凭什么只抓程姐不抓你们？” “因为她说，她认识秦初宜。” 江璟然看着越晓晓：“这个小镇上最危险的，不是外来者，而是所有跟她有关的人。” 所以说，你也不是安全的，你只是没有中招而已。 难道就是因为神经太粗才能免疫洗脑吗？ 江璟然这么说完了，越晓晓才反应平静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过于不符合她平时一惊一乍的表现，这让江璟然有点出乎预料。 “那你们打算呢？这里所有人都动手，也打不过谢泼德的，他除了精神攻击之外，还能徒手击杀变异兽，格斗方面并不弱。”她开始认认真真地分析，“一群二级异能者，都不够给人家玩的。” 不是她过于神化那些高级丧尸，只是高级丧尸根本就是末世中后期才能推的那种野图怪，防高血厚攻击强，还自带回血和小怪召唤技能，量化一下战斗力对比就是能在五个四阶自然进攻型异能者的围攻下屹立不倒，更别提这个时候即使是最天才的异能者也就两阶，不能再多了。 丧尸王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情提前培养了这么多高级丧尸的？他想统治世界吗？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只打算把子娴救出来，逃离这里，没打算和谢泼德动手。”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他也没那么喜欢意气用事，大不了回头能力上去了再回来报仇。 看目前越晓晓在这里住的这么惬意，就能知道谢泼德根本不会直接在秦初宜面前撕破了脸，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又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花费那么大力气就为了一个秦初宜吗？”庞固没见过这位存在感不低的女孩儿，但是确实很无法理解，“把她扣留下来，还洗脑她的朋友，子娴只是提了一句而已。” 江璟然讽刺一笑：“不管怎么说，既然花了这么大力气，最起码不会杀了她，这可能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越晓晓坐在旁边跟着一起静静坐着，等待他们同伴归来。 两个小时后，门外终于响起了游明的声音，他显然也有些中气不足，后面混合着李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老大，我们回来了！你快来看看海哥的伤，他被变异兽咬了一口！” 第四十三章 汇合 江璟然几乎是和旁边的越晓晓一块儿从沙发上跳起来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越晓晓撸着袖子直接跑向门外的人：“我看看！” 三个人都回来了，还算是件好事。 越晓晓拉开那扇玻璃门，游明已经到了门口，而李榆则是满头大汗地背着浑身是血的虞海走在后面，看得出来他们的经历也没那么轻松，虞海这一身血也得益于没有低级丧尸在这个小镇上的游荡的福，没有为他们惹来什么棘手的麻烦。 女孩儿急匆匆地跑到李榆身边，一把就把松松垮垮搭在他背上的男人打横抱了下来，一边开治愈异能一边往旅馆里跑：“你们这个体力不行啊，这么走太慢了，我先带他到里面躺着。” 虞海合着眼睛，轻飘飘地靠在越晓晓怀里，一只手耷拉着，可惜的是此时他根本就是重度昏迷，没能看到这个英雄救美的动作。 江璟然嘴角一抽，不忍直视地叹息着，侧身给他们让了条路。 就在虞海被越晓晓直接抱走的一瞬间，他身上的伤口就止住了血，手臂与肩膀上狰狞的两处牙印也开始缓缓结痂，他这个伤过于严重，所以愈合的效果都被掩饰在血糊糊的狼藉之下，越晓晓也没个标准，人没醒就继续治，反正治愈系异能这东西治多了也不会死人。 她把人带到刚刚江璟然坐过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放下。 忽然，虞海嘴角冒出一缕黑红色的瘀血，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越晓晓的下巴，还有她被自己血迹污染了的衣领。 “你……”他嘴唇动了动，刚说出一个字，越晓晓若有所觉地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无比惊喜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醒了啊，太好了。” 虞海觉得这个时候大概自己应该点点头，然后和这个救命恩人说一句报恩的话。 然后越晓晓毫不犹豫地一松手，虞海啪的一下被直接丢在了沙发上。 “来来来，这个醒了，下一个！”越晓晓拍拍手，转身就走，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治疗机器。 虞海：“……” 其实仔细一看，游明和李榆伤的也不算轻，只不过虞海人比较脆，所以受了伤就显得格外明显。 也是嘛，这种二把手智囊团一样的角色从不上前线，就是应该好好坐镇后方啊。 游明和李榆已经被江璟然按在另一只沙发上，排排坐好，期待地看着她。 “你明明有灵泉水啊，怎么总要我来？”越晓晓一把糊在游明胳膊的伤口上，但是这个动作没能让他感觉到疼，而是直接被一种温暖的感觉笼罩了，旁边的李榆正在脱衣服，呲牙咧嘴地把布料从胸口上已经结了痂的兽类爪痕上撕下来。 “这不是担心不够用吗，辛苦您了，小祖宗。”江璟然随随便便地摆了个双手合十的手势，没诚意地一笑。 越晓晓急着治伤，他也蹲到了虞海旁边：“阿海，感觉怎么样？” “还好。”他把别在腰间的小瓶子掏出来，往伤口上撒，“这个灵泉水，确实能治愈伤口，但是在室外也会吸引变异生物，还有这里的居民……” 他缓了缓，苍白的嘴唇有些颤抖：“这里的居民和那些变异生物一样，本能地追逐这些水，游明洒了一瓶在地上，他们就跪下来舔，甚至放任自己暴露在变异兽的攻击之下，他们已经要丧失人类的本能了。” “程姐呢？”游明忽然开口问。 庞固：“被这里的居民抓走了，往那个方向。” 庞固指着旅馆大门的正前方，越晓晓抬头看了看，本能地感觉奇怪：“那里在地图上就是我们要去的方向啊。” “你们要去哪里？” “南海嘛，那个方向，我昨晚还看了眼地图，出了这个小镇，往那个方向直行。” 江璟然皱着眉：“如果谢泼德的老巢就在那里呢？”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探探路，我去，或者你去。”越晓晓站直了身子，这个时候她显得很坚定，“不管怎么说，先确定程姐的安危。” 游明李榆身上的上基本这个时候都愈合了大半，她想了想，又回去握了虞海的手，毕竟这个家伙之前也就是勉强拉满了血线，要正式康复还得一会儿。 游明显得极为焦虑：“程姐怎么会被抓走了呢？谁干的？你们两个人都没能阻止得了吗？” 江璟然和庞固的身上干净整洁，根本不像是死战过。 “对方的异能可以直接攻击精神，我们当时被攻击了，庞固在当时就站着失去了意识，我则是差点被控制，我们猜，那个家伙是谢泼德。”江璟然冷着脸，“好消息是越晓晓能消除这种影响，所以我现在还能站着跟你们说话。” “你们一起去，怎么样？”虞海提议道。 可没有什么规定过探路只能交给一个人解决，两个人行动也能互相照应，还不会影响隐蔽性。 越晓晓之前就没有提议这个选项，现在更是直接阴恻恻地看了一眼江璟然，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我刚刚确实没想对你怎么样，只是尝试一下触碰你能不能对谢泼德的异能奏效而已，我跟你道歉行吗？” 他无奈地一笑，表示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心思。 越晓晓当然也没法说自己直观上就对后宫文的男主没什么信任，于是也就顺水推舟点了头。 “那你们小心点，这附近虽然很少有丧尸活动，但是变异兽简直多到令人发指，还有那些镇民。” 李榆不放心地嘱咐着，看得出来他对变异兽真的是相当后怕了。 “没事，你们一会儿上楼去找个房间呆着好了。初宜在这里，谢泼德不会随便动手的，还有，晚上饭点最好别下楼，谢泼德会来吃饭，可能。”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璟然：“不用和她打个招呼？” “……我也不能总是麻烦她呀，这件事也许我该自己解决试试。” 她摸了摸脑袋，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 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现在这样的末世生活，是不是也能算步入正轨了呢？ 第四十四章 森林 不知道到底自己的形象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越晓晓总是怀疑他是个荤素不忌随随便便对女人动手动脚的色狼，根本不需要听她否认，因为此时她眼睛里都写满了这两个字。 江璟然忍不住在心底暗自猜测，到底这个家伙在自己预见的未来里看见了什么，又或者真的是陆琪琪和她同时发疯？人家看见的未来都是尔虞我诈，是向上爬的天梯，陆琪琪甚至愿意为了这个目的牺牲许多人，而越晓晓看见的未来就是情情爱爱，估计还包含了很多不实言论以至于现在对他横鼻子竖眼。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 他不得不承认对越晓晓束手无策，但也要承认她还是直觉敏锐的。 这件事不能告诉秦初宜，也许不是越晓晓以为的那个原因，不过决定终归是没有出错。 秦初宜似乎有意无意地站在丧尸那边，无论是对谢泼德，还是t市的丧尸，她从没有敌对的意思，最多只是厌烦，就像是厌烦夏天围着自己转来转去嗡嗡叫的苍蝇们一样。 而且她对越晓晓的纵容也实在很令人在意。 这么想着，江璟然瞥了一眼几米开外的越晓晓。 “你走那么远，我的异能覆盖不到你，别跟我要对你怎么样一样。” 越晓晓磨磨蹭蹭地稍微走近了几步：“你没有啊？” “你太高看自己了。”江璟然看了看她的脸，微微一笑。如果非要详尽地讲的话，越晓晓长得不算难看，鹅蛋脸柳叶眉，嘴唇的形状也只比樱桃小口的标准稍稍丰满了一圈，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小鹿一样，干净又澄澈，当她十分诚恳地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优势就更是明显——很少有人能斩钉截铁地拒绝这样一张脸。 但是她实在是没有自我认识到这一点，并且凭借着一己之力在直女的路上一马当先。 在秦初宜这样漂亮精致到非人的姑娘身边，她完完全全就把自己当护花使者了，压根就不觉得自己也是个妹子。 “是吗？”她震惊着，伸手摸着自己的脸，现在就连色狼吃豆腐都开始嫌弃她了吗？好歹在原来世界里自己也算是个萌妹子吧？ 这种表情江璟然在第一次见到越晓晓的时候也诚心诚意地摆出来过一次，就在他头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儿不仅不认识他，甚至微表情里都在吐槽自己的时候。 他也有点怀疑自己之前演过的戏做过的宣传都白做了。 “不要总随随便便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设定给我，我对玩弄女人没兴趣。”江璟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走太快了，我，我没认为你玩弄女人啊！我就是社恐，社恐，对，我害怕和人身体接触，江璟然这种大明星怎么可能末世以后就放飞自我到处勾搭妹子呢？哈哈哈，没有的事儿，都是有婚约的人了，肯定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婚约？”江璟然突然一回身，冷声问，“和谁的婚约？” 他条件反射就想到了江家内部又试图捆绑他进行什么利益交换。 “你自己的娃娃亲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就是唐雪柔啊，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越晓晓不太理解地瞅瞅他，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怕这个人没记住自己未婚妻的名字，她还贴心地奉送上家庭背景，“南海知道吧，南海唐家，现在正在修建基地，就是他们家的大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不过现在人家重生了，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唐雪柔了，现在她就是钮钴禄柔！ “她不是！……算了。”现在可以确定这家伙脑袋里那点东西根本就没什么用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唐雪柔是他的娃娃亲？她那个脑子有坑的爹怎么可能给独女选个没继承权的嫡次子，还是小时候，看脸都看不出来。 “？？？”真的吗，我不信。 但是想到还要救人，两个人都没时间在无关紧要的唐雪柔身上争辩，急匆匆地往江璟然之前感应到的方向一路搜查过去。 这个镇子本身就不算很大，沿着一条线走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小镇的边缘是大片大片荒废的低矮平房，脆弱的砖瓦都被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打斗波及，近乎没有一栋房子是完好无损的，遍地都是碎裂的，红灰相间的石块，几株绿油油的杂草从石块的缝隙中顽强地钻出来，还开了几朵小小的白花。 “这才像是末世之后的世界嘛。”越晓晓嘀咕着，往周围走了几步，灵敏的听觉告诉她这方圆几公里之内都没有活动的生物了，即使是行尸走肉也没有，安静得可怕，只有荒草默默地拔节。 “看来我们还得往外面走，进到那里面去。”江璟然伸手指向眼前的深山，他感觉到林木掩盖下隐隐熟悉的能量波动，愈发笃定自己的判断，“那里的能量波动最大，我们要进到林子里去。” “那里面就要开始有变异兽出没了……你没问题吧？”越晓晓作为一个有自奶技能的狂战士已经很头疼，实在不想再兼职坦克了，所以她紧张地看向江璟然。 “你觉得自然系异能就不会强化身体了”江璟然无语，“不会拖你后腿的，我还没沦落到拿女人挡枪的程度。” “啊，那其实，你也可以稍微挡一挡，就致命一击的那种，我对自己的治愈速度更快一点，咱们也可以快点恢复好上路，你要是受了非常严重的伤我也有可能没时间救呢。” “那我就躲进空间里。”江璟然瞥了她一眼，“别苦大仇深的，这才什么时间，末世还长着呢。” 然后他一把拉过越晓晓的胳膊，带着人就大步迈进了眼前的树林里。 出人意料，不同于山外的世界那样死寂，安静，随着深入这边深山，这片树林，一切都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每一处细微的景致里都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虫鸣鸟叫，风吹叶动，还有偶尔树丛之间窜过的娇小活物，一切的一切都几乎与末世之前别无二致，温和平静。 “怎么回事？”她惊讶地仰起头看着头顶迎风招展的树叶，以及树叶间细碎的日光。 “不要惊讶，这也许是因为我们现在正处在我的异能里，末世可从来对人类不友好。”江璟然摊了摊手，“我们也许可以走得快一点，赶在天黑之前。” 他伸出手，越晓晓看了他一眼。 “牵个手，越小姐？” 她点了点头，刚要拉住他，忽然感觉到树林深处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 她连忙一把薅过江璟然，把他拖离那道异能的攻击范围。 “有人？”越晓晓条件反射地说着，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江璟然扶着树稳住自己的身形：“听不见的，他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这一点他还是有点自信的。 第四十五章 幸存者 火焰凝集成的球体，直接击中了两人身后几步远的树木，轰的一声，瞬间就燃起了两人高的烈焰。 江璟然微不可察地拧起了眉头，看向异能来源的地方——也许那是一位火系异能者，也许是一位火系的丧尸，但总归在这种地方随便放火的家伙都不会是什么好人。 要不是他拉着，越晓晓都已经跳起来扑过去了。 “是新来的丧尸么？我看见你们了。”有谁围着破破烂烂的一块布，躲在灌木丛的后面，他拿这片灌木丛当作屏障，但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越晓晓，或者江璟然，只要他们想，都能轻松的把那个放火烧山的混蛋逮出来，越晓晓看着他头顶着的那块滑稽的花里胡哨的破布跟着旁边的枝叶一块抖来抖去，奇怪地扯了扯江璟然：“打脸疼吗？” “不可能。”他不爽地瞪着眼睛，“你能看见我？你出来！” 对方依旧缩在他那个犄角旮旯里，隐隐能看见他又酝酿出了个火球。 “他好像听不见咱们说话？那我有个想法，你先别动……” 越晓晓尝试着像是当时在t市一样，用灵气把自己和江璟然的身体包裹起来，形成薄薄的一层屏障，一般来讲这一招仅仅能针对于那些视力有跟没有都一样的低级丧尸，但是配合了江璟然的异能幻象之后，就几乎能做到全范围遮蔽的效果了，不过她不愿意在非决战的时候随便浪费来之不易的灵气，就没有再多此一举。 这一招似乎对躲着的人相当有用，他很快就哆嗦的更厉害了。 “我就猜他是闻着的，你看现在咱们两个就完全从他的认知里消失了是吧。”越晓晓很得意地叉腰一笑。 “去把他揪出来，我看他横竖也是个人。”江璟然不知道越晓晓搞这一出有什么用意，“你弄这个糊弄他干嘛？你看他像是打的过我们的样子？” 越晓晓轻哼一声，几个大跨步就走到了那个人藏身的灌木丛前面，也不管对方怎么样，手一伸就轻轻松松把人连着布一起给拎了出来。 江璟然给他解除了越晓晓身体的遮蔽幻象，以防在对方的认知里看见自己是被一个透明人抓起来的。 那个人很快就知道自己攻击错了人，在他看见越晓晓那张脸，以及娇小的个头之后。 越晓晓很尴尬地发现了以自己的的身高，即使是抬高了胳膊，也没能把这个男人完完整整地拎出灌木丛，对方似乎腿软了一样，像根面条似的在半空中晃悠，眼神里还残留着些许的视死如归，和敌视。 为了维持自己异能界大佬的牌面，她冷哼一声，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家伙在手上甩了甩，一把丢向了那棵还在燃烧着的可怜的树。 男人惨叫了一声，扑通一声撞在了火焰的中心，沾染了一身的黑炭粉，手忙脚乱收起那些火的时候，就连身上的布块和衣服都烧没了不少。 “你是谁？”她板着脸冷冷问，这个脱胎自秦初宜那张面瘫脸的装逼表情似乎还是很有震慑力度的，男人下意识地没敢爬起来，还呆愣愣地来了一句：“不是丧尸啊？” 江璟然扑哧一声笑了。 加油啊，大佬，感觉到越晓晓是要干什么了之后，他给越晓晓做着口型，眼睛里都是无声的笑意。 越晓晓只感觉自己耳朵根都有点热，但是她还是暗自定了定神，继续看向地上的陌生男人：“没听到我问你？你是谁？为什么突然攻击我？” 一只脚狠狠踢在男人身上，又把他重新摔回了之前砸中的地方，这一脚力度足够大，男人喉间一甜，哇的一声就喷了一口血出来。男人惶然抬头，正对上越晓晓高高抬起的下巴，还有她充满杀意的表情。 纵火烧山，牢底坐穿啊，朋友。 “别杀我，别杀我，我是这里的镇长，我不是故意攻击您的，我只是以为您是丧尸，我没有恶意啊。” “镇长？你们这里的镇长不是下面那个老头子吗？我记得叫贾谦的，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越晓晓眉头一挑，撇了江璟然一眼，然后露出他招牌的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就是从底下那个镇子上来的，可没看见有人比你穿的更破了，你这样的也好意思当这个镇长？” 男人急忙要爬起来解释，但是他身上那股几天没洗澡似的臭味加上焦糊了的木炭味儿让越晓晓下意识又一脚把他按了回去：“说归说，你离远点儿！” “山底下那都不是人了，他们、他们都疯了，不仅把家里老人孩子都杀了，还每周都要送人去喂丧尸啊！” 男人就这么半趴在地上，眼神里全是恐怖，他说着慢慢就激动起来，原本就脏兮兮糊满灰土的脸夸张的扭曲着，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渐渐浸染上水光，他咬着牙狠狠道：“都是那只丧尸，那只叫谢泼德的丧尸，他说愿意跟随他的人类就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他这么说了，但是他根本就不是这么做的，他就是魔鬼。” “每周喂一次是吗？”江璟然叹了一口气，“那子娴也是因为这件事被带走的？晓晓，你问问他距离下次喂丧尸的日子还有多久。” 哦，这货是打算不出来了是吧，就留她一个人独自丰满人设？何必呢？朋友，你才是专业的啊！ “上回喂丧尸的日子是哪一天？”越晓晓问。 男人：“昨天。” 她忽然想起昨晚听见楼下的惨叫声，想起那些人七手八脚拖走的倒霉蛋，她合了合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过于震惊的心情：“行吧，这位小镇长……你既然这么说了，你身后一定也还有一些幸存者吧，没被洗脑的那些人，带我过去。” “您、您是打算……？” 自称小镇长的这家伙结结巴巴地盯着她，眼睛里又是犹豫又是算计，他似乎不能很确定越晓晓的善恶，但是又在忠义与出卖同伴保自己一命之间徘徊，越晓晓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冷冷道：“我想要对付那只丧尸，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现在有犹豫的资本么？” 跟之前那位老爷爷就是没法比，什么才叫长袖善舞啊！这个小镇长真的不是他能力特殊能识破伪装才自封的吗？ 越晓晓一边吐槽，一边试图拿“强者的威压”恐吓他，所幸这个家伙就是比较怂，也就只是犹豫，很快就点点头：“行，我带你们去。” 第四十五章 山洞 最后越晓晓想了想，还是没撤掉江璟然身上的灵气罩，男人似乎也没发现其实一开始这里就存在两个外来者，随便抹了抹脸就囫囵爬了起来，还是畏畏缩缩地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越晓晓，丝毫没有年长之人会摆出来的气排：“您跟着我来吧。” 越晓晓不发一言地跟上，身后江璟然仗着腿长迈的步子大，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你叫什么？”越晓晓忽然问。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贾新。” “贾谦是你家人？”她有点惊讶，上下看了看这个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不是贾谦的儿子就是侄子吧，怪不得叫自己小镇长，一般只有憧憬父辈的人才想方设法继承对方的职业。 对方的脚步顿了顿，然后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他是我叔叔，但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末世开始后他就已经跟着那位高级丧尸了，或者说，就是他第一个带的头。” “就像是病毒那样，这种事情沾染上了就回不到原来了。”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放在外面自然系异能者都是异能者之中的佼佼者，但在这里也只是一个无力的存在，因为现在的异能者既不能移山填海，又不能兴云布雨，即使是火系异能，烧一棵树就已经是极限了，说到底，只是这个末世的开始人类跟丧尸压根不在一条起跑线上。 但是鉴于不清楚即将见到的家伙品行如何，她还是保持了自己沉默如金的做派。 力量永远是震慑一切的存在。 游明他们口中数量庞大的变异兽并没有出现，这一路上都很平静，即使是在渐渐深入山林的最深处，周围居然也保持了安静如鸡的画风。 男人披着破布解释着：“这块布是镇子里的东西，只要穿上他们的衣服就能让变异兽避开，他们也是凭借这个往山里送祭品的。” 啊，那这个就是谢泼德的东西？只要披上就能避开丧尸和变异兽的布，这是什么奇怪的童话故事吗？ 江璟然似乎对这块破布还挺感兴趣，走上前左右端详，越晓晓只好往边上走了两步给他让开空间。 说真的她不觉得龟缩在山里能找到什么可食用的东西，尤其是对于现代人，只看贾新这幅面黄肌瘦的样子就能联想到其他人都是什么生活了，她忽然想到江璟然的那个小基地——其实更贴切地说，应该算是个救济所，那里的普通人们多数都靠着江璟然和四楼的异能者过活，在他们的眼睛里几乎找不出一点对生活的热诚。 但是这种东西在贾新的眼睛里燃烧着，他很惜命，这都是仇恨赋予的力量。 那个时候，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越晓晓忽然很想回身问一问江璟然，看着他的眼睛，说是好奇也好，她想知道男主在书中的愧疚，悔恨，都来源于哪里，真的只是因为破灭本身所带来影响吗？ 她嘴唇动了动，江璟然就站在自己左手边，触手可及。 她伸手，指尖几乎就要碰上他的衣袖。 贾新忽然在下一秒停下了脚步，他有些谄媚地挤出一个笑：“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了，有点邋遢，这位小姐不要介意。” 越晓晓闪电般地缩回手，若无其事地在半空中甩了甩：“没事，我只是来问一问情况，能说人话就行。” 说着，她一把拉过贾新的后衣领，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我有点怕生，不介意跟我一起进去吧？” 商量的话，威胁的语气，贾新只能点点头，他甚至能感觉到衣领上碳粉在这个女人的指缝间被进一步细细碾碎的声响，这让他下意识抖了抖，腿软得几乎要靠在越晓晓的身上：“不介意。” 蚊子似的回答，还带着颤音，越晓晓似乎想要破功笑出来，又将将憋住了。 扮演大佬实在是个困难的工作，不过好歹旁边还跟着一个预备役影帝，他笑着在旁边鼓掌，看起来就一副欠揍的模样，他指点道：“把腰挺直了，下巴不要抬那么高，像个暴发户，夸张了，表情不用那么用力，要自然，记得你实力高强，别人怕你这都是正常的，别把尾巴都翘上天去了，淡淡的骄傲懂吗？” 越晓晓很想不管不顾地回他一句不懂，但是忍住了……她真的佩服自己，忍耐力居然进步了这么多，真是多亏了男主坚持不懈地在自己面前叭叭叭……个鬼啊！ 她拎着手里软趴趴的挂件就大步走近了这个“聚集地”，那是一个被诸多树枝遮盖起来的洞窟，透过枝叶间的空隙隐约可以窥见其中微弱的亮光，表明里面不是全黑的，尚且有活人在其中活动，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脚步声太响，立刻就有窸窸窣窣的声响靠近了，一个清亮的声音飘出来：“什么人？” 江璟然凭借着对金属的感应给她透底：“里面有四把枪对着你这边，还有不少刀具。” 越晓晓戳戳手里的贾新：“别装死。” 他笑的比哭还难看：“别开枪！是我，我带了人，是路过这里的旅客。” “是贾哥啊，不早说。”那声音松了一口气似的，转眼间就从里面钻出来一位少年，他也算是长得唇红齿白，虽然末世缺衣少食的生活多多少少让他显得有点颧骨微凸，却也没有折损他的漂亮与骄矜，他笑咪咪地看了一眼越晓晓，以及站都站不稳的贾新，顶着头顶上几片挂上去的半黄叶子，摇晃着脑袋。 “这位漂亮姐姐，贾哥这人就是做事急躁了点，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姐姐了，但是好歹也是我们的小镇长，有话都好说，姐姐先放了他好不好？” 他丝毫没有急躁，与之相反，看起来特别的彬彬有礼，玉雪可爱，越晓晓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像是自己在这里欺负小孩子一样。 她很快稳住自己的心思，找茬似的冷冷一笑：“他这招偷袭可不像是不小心。” “姐姐已经教训过贾哥了吧，您看我们在这里讨生活也不算容易，贾哥可是我们的主心骨，能不能……”他说着说着眼睛里就开始泛起泪花儿，可怜巴巴地拧着自己的衣角，越晓晓感觉自己瞬间就受到了暴击，这偷袭的要是他，自己肯定下不去手啊，为什么这孩子这么可爱！ 江璟然抱着肩膀冷酷无情地提醒：“他们手里的枪还对着你呢，大佬。” 不要提醒我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是个绿茶这样残酷的事实谢谢！ 第四十七章 愤怒 虽然越晓晓很想说你们把枪放下，但是人设不许她这么做，于是她冷笑起来，眼神落在藤蔓掩盖着的洞口上，不掩轻蔑与狂妄地笑道：“想和我讲条件，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小男孩儿眨巴着眼睛无辜一笑：“姐姐很可怕，我们这是自保哦。” “对了，贾哥请你回来的时候有说什么吗？关于这里的事？” 贾新很用力地摇着脑袋：“没有没有没有，你知道我嘴风最严了，小柒，我什么也没有多说的。” 他那么害怕，甚至比之前越晓晓威胁他要杀人的时候更加紧张，他在那孩子的笑容里极力挣扎着，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点力气，竟然硬生生扯破了自己的半副衣领，幸好越晓晓提前感觉到了布料的撕裂声，松开手又扯住了他的头发，顾不得油乎乎的触感，她很清楚一旦男人离开自己身边，对面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是希望可以尽力避免疼痛。 当然，只是如果…… 这个男孩儿叫小柒吗？ 止住了贾新的挣扎，她看向男孩儿：“我想和你们谈谈，我需要这里的情报。” 凭借越晓晓的水平还远远达不到和统领一个小镇的领袖谈判的水准，江璟然也许可以，但是他抱着肩膀站在越晓晓身后，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她不太明白这人的脑回路是个什么想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装成那种比较好伪装的，冷淡大佬的形象，但是同样的风格放在秦初宜那里是以看穿对方的把戏为前提，秦初宜只是懒得揭穿，懒得招惹麻烦，越晓晓却是真的双眼一摸黑，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啊，是吗？”他笑着，很英勇无畏地往前走了两步，身后山洞里传来几声惊呼，但是他回头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声音又很快消失了，“我知道姐姐没有安全感，那我代替贾哥好不好？我来当人质，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谈。” 他期待地看着越晓晓，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彩，说实话，他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依赖，奇怪又甜美的依赖。 越晓晓几乎就要答应下来了，她已经快要张开嘴说出一个好字了。 眼前忽然闪过一抹深绿色的光，它透明的身影汇聚成了一枚奇怪音符的形状，又倏忽消散。 随着这枚绿色音符的消失，她的心口无端涌起一阵奇异的怒火，一切都在眼底熊熊燃烧起来，火红的，躁动的，陡然被放大的愤怒让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让开了男孩的接近，吐出了一句：“离我远点。” 小柒愣愣地看着她。 “你们有诚意的话，就把枪放下啊，让一个小孩出来和别人谈判，自己却龟缩起来，这样就能把谢泼德打败把山下的家夺回来了？这样就能在末世好好生存了？你们这里的人难不成从里到外都是一群胆小鬼吗？” 她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了呢？这就是她的心底话吗？ 越晓晓感觉自己的精神被分割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一个人烧红了眼睛歇斯底里，一个人茫然地听着自己的发言，看着周围的一切。 小柒可怜巴巴地回头看着身后：“不是的，大家不是这样的，大家只是觉得姐姐没那么过分，不会随便打人，是小柒自己要出来的。” 越晓晓一把将手中的贾新掼在了地上，他闷哼一声，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出来，我们谈谈。” 她自己都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也能发出这么冷酷的声音，她似乎真的动了杀意，也终于有了点江璟然说的那种强者自然而然的气质，一阵沉默后，没有人将子弹打到越晓晓身上，十来个人零零散散的从洞口钻出来，疲惫而仇恨地盯着越晓晓，他们都是男性，身强力壮，但也能看得出来末世以后他们吃了不少的苦，裸露出来的身体上都是伤疤，有些甚至化了脓。 没有遇见同类的欣喜，没有对于外界的好奇，他们眼睛里全是嗜血的戾气，怪不得都躲在山洞里不肯出来谈判。 “你想谈什么？我们不信任你们这些家伙，外面来的，都是花言巧语的骗子，没有例外。” 耳边有个轻柔的声音低低笑了一声。 越晓晓终于从漂浮的情绪中重新掌握回自己的身体，灼烧的愤怒渐渐褪去，她悄悄看了一眼江璟然，但是他已经不在原地，周围除了死活不知的贾新，全是对越晓晓敌意满满的幸存者，他们的样子惶然又警惕，像是突然被挖掘出来的一窝穴居鼹鼠，本来这一群壮年男性即使不是异能者，也应该在武力值上有很强的优越感才对啊。 他们到底警惕的是什么呢？ 越晓晓孤零零地站在他们的对面，几乎要被人群包围，她以为自己快要破功，快要发抖，但是等了一会儿，身体却并没有什么过于激烈的反应，她像是习惯了一样，甚至提不起对抗的情绪。 因为她知道自己很轻松地就能打倒这里所有人吗？ 因为这里唯一的异能者已经瘫软在脚下，而对面的普通人眼睛里全都是明显的惊恐，异能者就是这样的存在，她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感觉。 是这样的原因吗？ “不需要你们相信我，不需要你们喜欢我，我只想知道你们的镇子发生过什么，关于被洗脑的人，关于谢泼德，你们都知道多少。”她冷静地把预先想好的问题倒出来，然后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张纸巾，一根一根地细细擦拭自己之前拉扯过贾新的手指，脏兮兮的灰渍渐渐把纸巾都染脏了。 对面陷入一片沉默，男人们拎着枪，握着刀棒，面面相觑。 身后的山洞里突然传出一声细弱的呻吟声，越晓晓凭借着耳力听见了江璟然低声安慰着什么人，然后那哭声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越晓晓眼神变了变，手下一个不小心就将那张纸巾给扯破了，刺啦一声。 “你们在山洞里放了什么？” 结合过末世以来的经历，她心底隐约有了点不太好的猜测，她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群，脚下却没有动，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不以为意，他们似乎就是想要给越晓晓难堪，宁可露出恶意挑衅似的笑容，都不说一个字，这也确实成功恶心到了她。 越晓晓脸色沉了下来。 小柒的眼神怯怯地在越晓晓和身后的男人中间游弋，他似乎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迫于团体的压力不得不保持沉默。 他也不干净，越晓晓握紧拳头，指节间咯吱作响：“你们以为一辈子都能这么呆在这里吗？你们以为末世存在一天，就能肆意妄为了么？你们这样对待同类，你们这样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不擅长和别人沟通，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个笨拙的人，她知道末世注定要混乱起来，力量和崩坏的日常所带来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她听着近在咫尺的哭声，女人的，男人的，甚至能想象到江璟然站在一片昏暗狼藉里低声劝慰着所有人的景象，她告诉自己，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 “大姐姐……”小柒低着头叫了一声。 然后他听见越晓晓出奇平静的，压抑的声音：“你们不愿意配合，那就需要我帮帮你们了。” 是的，暴力永远是最有效的谈判方式，它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无论你面对的是人还是畜牲，都有奇效。 第四十八章 精神系异能 “……” 秦初宜坐在窗户边，默默地看着天空中缓缓流动的云，以及云层间吹过的风。 身后那张软绵绵的双人床上，睡着人，还美滋滋地打着呼噜，完全无视了因为生存空间被陌生人侵占而忿忿的张牙舞爪试图吓唬人的小绿，以及她。 听墙角，偷爬别人的床，这个突然出现穿着洋装的家伙难道是个变态吗？ 她真心实意地疑惑着，然后一把拉过小绿的藤身：“你想死？” 小绿委委屈屈地扭动了几下，然后蔫蔫地又往床的方向悄咪咪地爬了几厘米。 “你再靠近，就连着身体一起毁灭了，她身边有一层很可怕的能量网，我分析不出能力，但你绝对会死。” ——主人也不能碰吗？ 变异植物见缝插针地在她的手腕上缠了几圈，这回很识相地把所有碍事的刺和绒毛都收了起来，只留下一根软绵绵，滑溜溜的茎条，撒娇式地来回蹭着。 “不能。”她被人凭空抢占了休息的位置，但也完全没有一丝恼意，她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划着，她划过的地方跟着露出灼烧般的痕迹，或者是附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很快一朵玫瑰的形状就完完整整地出现。 秦初宜真的很淡定，坐在哪里，做什么事对于她来说都是可以随时变更的，更何况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孩，一没恶意，二打不过，于是她的纵容就更加有理有据了。 楼下有脚步声上了楼，一头扎进了隔壁房间，楼下的嘈杂声让床上的人翻了个面，仰面朝天，还很放松地蹬了一脚被子，可惜没能蹬掉，粉白色的棉被裹住她半个身子，还露了半边深黑色裙摆出来，一头长发流水般倾泻一床，红唇微张，雪白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如玉般的微光，连她那压出几条粉色红痕的颊边都没能给她减分，一眼看过去，就像是画中才有的人物一样。 其实坐在旁边的秦初宜也很白，是那种比较极端的苍白，就连嘴唇都失去血色，似乎再透明一点，就要轻飘飘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就连那双深深的黑眸都没能给她身上增添半点浓厚的色彩。 ——那些人好像被谢泼德盯上了哦，身上好大的味道，他们是不是要死啦？ 小绿幸灾乐祸地说着，它不喜欢人类，也不喜欢人类和主人待在一起，因此感觉着楼下死亡的气息越发的高兴，甚至想要在半空中跳个舞。 “不会，我的东西他不能动。”秦初宜冷冷淡淡地抚了抚小绿，展现出一种格格不入的漠视，“他也知道，只要越晓晓不死，一切就都有转圜的余地，他不敢乱来。” ——可是我来的路上死了好多人，这些镇子死了好多人！ “他杀的？” ——不是，是自己杀自己，都是自己杀自己，还有互相杀，人类杀人类，然后大家吃掉，呜呜呜，小绿好可怜，小绿没抢到，小绿被歧视了，他们都是讨厌鬼！ 秦初宜的手指顿了几秒：“这样吗？那他的异能就是精神操控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床上的人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插嘴，“精神操控可没有这么没用。” “那你觉得他的异能该如何称呼？”秦初宜自然而然地提问，女孩儿一把抱住被子蹭了蹭，含糊道：“真吵……唔，精神操控是这么说，但事实上人家是越过精神直接控制身体，只是看上去很想精神被掌控了一样，但是这位谢泼德先生，他……哈~”女孩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翻成正面朝上的状态，懒洋洋道，“他可就厉害了，能改变别人的灵魂，这可是个大工程。” “也许你该这么称呼——灵魂同调，跟传染病一样的能力，看起来是现任丧尸王手下的一员大将呀。” 她把手背搭在眼睛上，看样子完全没有起床的打算。 秦初宜丝毫不奇怪这人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她很少把自己的探究心放在人形生物之间的琐事上，虽然这个家伙堂而皇之地承认自己不是个人，而是别的什么生命。 精神系异能，或者也可以这么称呼——丧尸系异能。 只有高度凝练的灵魂才能使用这一类异能，而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高度凝炼灵魂的智慧生命体就是进化到高阶以上的丧尸，它们天然的就具有压制下层丧尸的能力，更特殊的个体还会在没有觉醒过异能的前提之下出现能够影响更多种族灵魂的能力，就是传说中极其稀有的精神系异能。 “其实你跟着江璟然未必不是这样的打算，利用他的幻觉异能，伪装自己的能力不是独一无二的，只是附加错误的信息给大脑中枢而已，跟精神异能根本就没多大的关系，小初宜，你已经能通过灵魂能量影响现实，却自己把这样的能力给模糊化了，这就是你的心愿吗？” “你不睡觉了？” 秦初宜歪着脑袋看她，显然不打算跟着回答这个过于深入的提问，灵魂与物质的交界线在她背后变得模糊起来，女孩儿又翻了个身：“好啦，不说了，你别这么生气吗。” “我如果要生气，我们现在已经打起来了。”秦初宜冷静道。 “怎么会呢~我觉得你就不会生我的气，毕竟我这么喜欢你。”即使没有看见她的正脸，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笑意盈盈的表情，她把自己埋到被子里，感受着浑身都放松下来的感觉，惬意地叹了一大口气。 她没有问为什么秦初宜丝毫没打算关心隔壁要去冒险的越晓晓，秦初宜也没有提的打算，她只是忽然记起来似的：“你叫什么？” 女孩慢悠悠道：“时慕白，时间的时，仰慕的慕，雪白的白。我是真的希望和你当个朋友的，你得相信我。”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即使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们再见面的机会也有很多啊。”时慕白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双膝并拢，两脚分开，笑眯眯地看着她，“首先，你明白什么叫做朋友了，也许我会更高兴一些，不过这个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来。” “……” 秦初宜沉默着，她不解地看着时慕白，看着她油画一样色彩明烈的外表下，空荡荡的、难以理解的深灰的本质，头一回产生了对自己能力的困惑。 “朋友，你需要吗？” 她自认为不需要这种东西，时慕白大概比她更不需要这种东西，但是这样充满违和感的话语恰恰就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 “这个，我肯定有的啊，每一个世界，每经历过特别的事，见识过不一样的景色，他们都是证明。”她点点头，按住自己的心口，神色渐渐变得温柔起来。 “这是活着的证明。” 她这样解释，但是这句话并没有一个主语。 至少秦初宜没能感觉到，她没能感觉到时慕白有丝毫的对生命的渴望，一点也没有。 第四十九章 标记 小男孩儿坐在树根底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儿。 一排蚂蚁从那里路过，他没有动，只是死死咬着下嘴唇，浑身都在发抖。 “这不完全是你的错，但是你至少要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我知道在末世这么强调秩序可能没几个人会听但是……但是这个世界总不会永远是末世，对吧。”越晓晓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响。 她像是有点失望，说真的，小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了，只有她一个。 就像是那种稀有罕见的，在拍卖场上人人追逐的白水晶一样，她的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那种纯粹的，苍白易碎的正义感，一往无前，光芒璀璨，容不得一丝玷污，她似乎就是有这样柔韧的坚决，即使笨拙。 她背对着小柒，低着脑袋，江璟然盯着她：“现在我们要怎么办？你打了人，想没想过后果？你难道要带着一堆累赘进山吗？” 或者可以这么说，他们已经在山里了，但是依旧距离目的地很远。 “而且我们也不能带这么一个小孩儿下山，山下一样危险。” 越晓晓没想到江璟然会这么生气，她气鼓鼓的揉搓着衣角，时不时回身恶狠狠地瞪那些人事不省的家伙们一眼。 “但是我觉得我打的没错。”越晓晓嘴硬道。 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她还要下手，这群人渣不打不足以平民愤。 江璟然气得笑了出来：“你不是要套情报？这就是你套情报的方法？我一会儿不在你转身就开始打人，你的人设立了跟没立有什么区别？他们该不该打是一回事，山下那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难道要去问里面那群快疯了的人么？” “这件事我知道。”她垂头丧气，心情很是沉重，江璟然肯定要把同伴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可是自己没有这个意识，他生气是正常的事，如果有两全的办法就好了。 不过刚才她是为了什么才会那么生气的呢？ 有点记不清了。 一只手落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江璟然眼睛里没有失望，没有责难，那层怒火在明面上烧了短短的一会儿又灭了，只剩下无奈与叹息，毕竟现在确实不是生气的好时候：“你去问问那个孩子，他知道什么？” 然后越晓晓抬起头，一束光照到她圆圆睁着的眼睛里，仿佛瞬间就点亮了这周围昏昏沉沉的一切，就连那本来普普通通的瞳孔都像是染上了金褐色的光，明亮地倒影出他的身影。 江璟然的那点子怒火忽然也就随之消散了。 他还能气什么呢，对着即使暴走到这种程度也没下手杀人的这家伙，再怎么说也不会奏效的吧。 ———————————————— “第一天的时候，大家就开始不对劲起来了，镇长爷爷把镇子里的人一个一个约到办公室里单独谈话，每一家的代表谈完了就回到家里，然后那家的其他人也跟着变得奇怪起来，爸爸也是这样……爸爸回来之后就开始打妈妈，还有小柒，他说不需要妈妈，因为妈妈没有异能，死了最好……” “后来妈妈带着小柒跑出来，街上的人都在叫，他们朝小柒扑过来，但是妈妈挡住了，妈妈带着小柒跑了好久，然后被邻居阿婆看见了，阿婆说妈妈是丧尸，说妈妈已经脏了，和大家一起朝妈妈丢东西，妈妈带着小柒离开那里，但是没有地方可以去，所有人都坏掉了，所有人都看不见我们。” “再后来，再后来我们看见了爸爸，爸爸手上全都是血……” 小孩子把自己蜷成一团，似乎是想要离越晓晓尽可能远一点，但是他已经背靠着树根，于是越晓晓只能停在半米之外的地方半蹲下身子，听他说话，他的描述断断续续的，偶尔还因为某些原因不明的颤抖而停下来吞掉几个字，才能接着磕磕巴巴地往下说，也许是碍于视角原因，他的描述始终都围绕着自己的家人和邻居，还有那个一点一点变得奇怪的妈妈，越晓晓很轻松地就能猜出来，这位母亲大概是变成丧尸了还放不下自己孩子，所以带着他在末世降临的街道上寻找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不过看他抽抽噎噎几乎要哭得背过气的模样，越晓晓又实在没有办法。 “你知道祭品的事吗？”她直接问道。 小柒泪眼汪汪地点点头：“我们看见了，大家把自己家里的人都绑起来送到山里面去，我们跟到一半，贾哥说不能再走了，所以大家又回来了。”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全程怎么走是吗？”她刚想失望地站起身跟江璟然继续交流，小柒忽然扑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裤脚，大声叫着：“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哪里，我跟爸爸去过，姐姐你们是要去救人吗？小柒可以帮忙的！” 越晓晓惊讶地看着他：“你说的是哪里？” 被越晓晓那双眼睛一望，小柒鼓足了的勇气似乎又很快散了个干净，他手指一抖，低着头道：“以前这里有个地下室，是爸爸的曾祖父跟着挖过的地方，爸爸说打仗的时候就在那里关过人，肯定没错的。” “姐姐，姐姐相信小柒，小柒真的知道怎么走，小柒特别认路……”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呜呜地抹着眼泪，一点也没有所谓的男子汉气概，整个一个爱哭包，哭得越晓晓眉心青筋隐隐作痛，她拍了下脑门，响亮的啪的一声。 哭啼啼的小孩儿愣愣地抬头看着她。 “我相信你，但是你去了会有危险，你记得方向的话就给我们指出来，好吗？”越晓晓把语气放得更加柔和了一些，尽量轻声细语地跟他对话，她这样的态度终于在小孩那里得到了些许相对正面的反馈，小孩抽抽鼻涕，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给她指了个方向，那个方向上林叶掩映下，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奇形怪状的标记：“有记号的，路上有很多有记号的东西，小柒之前重新画了，是星星和花的标记哦。” 她松了口气，回头看向江璟然，他没什么表情，就是低低笑了一声：“我把里面的绳子和铁链都打开了，叫他别往里进，接下来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好了。” 越晓晓看不得他这种别别扭扭的样子，低头把自己裤脚从沾满鼻涕眼泪的小手里拽出来，指了指山洞里面，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担任了什么角色，小柒，但是这不是你冷眼旁观当从犯的理由，里面的人现在已经被放开了，接下来要怎么做有你自己决定，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不会一直都没有秩序的，犯了罪就再也没法回头了。” “不会一直是末世……”小柒嘴里重复着这句话，显然还记得越晓晓打人的时候讲过的那些心灵鸡汤。 他把小小的脸埋在小小的双手之中，一动不动。 越晓晓拉着江璟然沿着标记的路离开了。 小柒忽然发出轻轻的笑声。 “末世才不会结束呢，绝对不行的啊，姐、姐。” 第五十章 到达 说完，他放下手，回头看着身后被越晓晓摞成一堆的人，挤挤挨挨的样子像极了一堆垃圾，他的眼神里确实也写满了这两个字。 山洞里传来的哭声弱了几分，贾新悄悄地掀起眼皮，异能者的体质让越晓晓没能把他轻易就打晕，他闭着眼睛一直等到了越晓晓离开，周围终于没有陌生的气息，这才终于睁开眼睛，但是当他抬着脑袋贼溜溜地往外张望的时候，正巧对上了小柒投来的一眼，那一眼里满是促狭。 他又开始害怕起来。 小柒哼笑一声：“你怕什么，我说过不会对你动手，就是不会对你动手，只要你不多嘴，你就是我的宠物。” “我难道不是个好主人么，所有人都捧着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甚至不像谢泼德那样，只要你听话。我是个特别和善的主人，是吧？” 他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期待地看着贾新。 贾新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露出一个谄媚的表情：“您说的都对。” “哈哈哈，没错了，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小柒拍着手，大笑起来，山洞里的呻吟渐渐变弱，终于在他的笑意中消弭了。 “没错，人类就该是这个样子，根本不值得向往。” 贾新已经习惯了面前小孩喜怒无常的做派，即使他的脸色变得有多阴沉，只要躲在旁边一言不发，这个古古怪怪的小孩儿就不会迁怒到他，即使周围其他人死上那么一两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这样告诉自己。 ———————————————— 当日头西斜到半山腰，那光几乎要把整片山林都镀上一层勃发的灿烂晚霞，深绿与浅红犹如打翻了墨瓶一样，混乱地交织成一体，间或掺杂着几抹渺小的早衰的枯黄叶片，轻轻巧巧地就把末夏与初秋串联在了一起，几乎就像是末世还没有来临一样，鸟儿在枝头唱着平静祥和的歌，虫蚁在湿润的泥土里悉悉索索地行走。 小柒所说的那些标记确实比较隐蔽，但是越晓晓和江璟然两个人都因为异能较为出众的原因眼力相当不错，只是花了不长的时间，就在日落之前摸到了目的地附近。 浓郁的血腥味和尸臭味强迫得越晓晓不得不捂住了鼻子，她回头看着江璟然，他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同时轻轻松松地跳过脚下一根散落着的白骨，两个人异能的双重掩护之下，就连依附在那白骨上的蝇虫都没被惊扰半下，只有树丛轻微摇动着，跟着林间偶尔吹拂过的风的节奏一同。 走到这里，甚至连路过身边的变异兽都近乎绝迹了，这里什么也没有，充斥着死亡所带来的压迫感。 一只丧尸游荡着路过两个人身前，手里还拎着一只残存着碎肉的腿骨，那大到不正常的形状告诉越晓晓，那是一只变异兽的腿骨，它们确实在以食用这些东西为生。 但是满地散落着的骸骨也不是伪造的痕迹，这里确确实实死过很多人。 这些人是为了什么而死的，越晓晓心里这个问题越来越沉重，既然不需要吃人，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而死的？ 背后江璟然还在拉着她的胳膊，两个人为了减少灵力的消耗此时贴得格外的近，温暖的灵力环绕在两个人之间，他低声说着：“我看到标记了，在那丧尸身后的树干上。” 抬头，约莫两米高的位置，那个奇怪的图案隐蔽在漆黑的树荫之下。 越晓晓看了一眼表，五点二十，她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初宜晚上固定要在六点吃晚餐，谢泼德可能会去镇里，我们在那个时间段应该不会遇上他，在这之前先在周围找找别的东西？” 这个地方的大家一定都有遵循什么规律，只是没能发现罢了。 “我怀疑这里也有镇民。”江璟然点点头，根据之前小柒的描述，这里的人一共分为几类，一类是被彻底洗脑的镇民，一类是变成丧尸的镇民，还有一部分逃离了小镇，躲在山里，前两类受谢泼德操控，后一类从属于贾新，但是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谢泼德还要再分出一类人，并且要将他们关押起来呢？他不去管那些躲在山里实力低下的普通人，反而对异能者下手，那是不是也说明异能者对他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比如用来支付洗脑异能的代价，他不相信这种听起来强悍到一定程度的能力，传染病一样甚至避无可避的能力，竟然是随手就能做到的事情。 江璟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好事，即使有，谢泼德就真的能做到吗？ “江璟然，别发呆了，咱们先往里走几步。”越晓晓扯着他的衣袖，明亮的眼睛盯着更深处的黑暗，“里面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不管是不是镇民，咱们总得进去瞅瞅啊。” 江璟然没有越晓晓这样能特别强化某一项感知的能力，他侧耳听了听，也只能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平常的声响，于是他跟着越晓晓的步子，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一点点往树林深处挪步，深沉的黑暗渐渐降临在这片深山的中心，也许是太阳落山了，这种时节太阳落山的总是格外的猝不及防，这也没有什么，越晓晓二人都不是那种黑夜里摸瞎的人，异能让他们能做到最基本的耳聪目明。 只是无边的寂静使这片地区变得格外阴森了。 越晓晓以前就是很少看恐怖片，胆子也不大的类型，她拽着江璟然的袖子，感觉浑身都被弥漫在黑暗中的寒意笼罩着，忍不住就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她往江璟然的身边靠了靠：“你……你觉不觉得有点凉？” “你的下一句话是不是想说，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会不会闹鬼？” 江璟然无数次在身边的女人口中，听见过相同的话，虽然不太相信有鬼，但是也要适当地展现一下绅士风度，这个时候他通常会说自己也很怕，这样女伴的害怕就显得不是那么孤单，也就不会死命地抓到自己身上了。 但是越晓晓并没有理解到这一步，她上下牙都打着战，但还是坚持呵呵笑了一声：“兄弟，你正在躲着丧尸，然后跟我怀疑有鬼，重点是这个吗？你玉佩里就没有换洗衣服借我一件？我、我要冻死了！” 明明才初秋，这里怎么会这么冷？！ 没什么野外生存常识的越晓晓小小地怀疑了一瞬间，然后干脆地把锅推到林间气候的身上。 又是一只即将进化的低级丧尸路过两个人身边，它被越晓晓穿衣服时激起的空气所吸引，警觉地回身摸索了一圈，但是此时的越晓晓已经走得远了，于是它一无所获，又蹒跚着离开了。 两个人走到一个昏暗的死角，越晓晓忽然停下了脚步，她鼻子动了动，眼神发光：“找到了，这附近血腥味最重的地方就在前面，还有人走路的声音！” 她激动到几乎要跳起来，力气大得将原本拽在手里的江璟然都扯的一时间站立不稳。 他感应了一下，肯定到：“里面确实有不少条形的金属制品，应该这里就是关押人类的地方了。” 终于找到了。 第五十一章 地下 黑沉沉的地下室入口是一栋土坯房，看得出来被多加修缮过，无数铁质的木质的补丁之下，是摇摇欲坠的墙体，现在依旧在不断往下掉落着灰粒。 唯一的门仿佛张开的巨口，它露出内里黑洞洞的本质，蛰伏在一片静谧中。 越晓晓觉得末世很多地方都是静悄悄的，有些是死亡带来的，有些是生命带来的，但是这里不一样，这里的安静更加近乎于绝望的静谧，像是有活物在里面等着那双无神的眼睛静静将一切都望着，就那么无声地等待着死亡。 联想到这里，她拽了拽身上的外套，在胳膊上掐了自己一把，给自己打了打气。 越晓晓走在了江璟然前面，率先跨进了这栋平平无奇的房子。 里面的设施很简单，一张钢丝床，一只四方木桌，又摆了四只长凳，桌子旁边坐着两个人，并排挨在一起，保持着一个动作呆呆地盯着桌面那只标签都没撕的玻璃杯，这个时候，越晓晓就忍不住怀疑自己为什么视力变得这么好，她甚至能看清一只飞虫落在左边那个男人的鼻尖上，又晃动着身子往他的嘴里爬，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丝毫没有反应，更别说动一下。 她只感觉到阵阵反胃，再转头看向江璟然的时候，他不为所动地看着她笑。 越晓晓显然对江璟然如此镇定的模样有点讶异，或者她只是觉得很不好意思，江璟然笑着：“我现在觉得你来这里是真的很有必要了，你妹妹好像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帮你做了很多事，但你不知道。” 他说着顿了顿，确定她没有为自己提起秦初宜而生气后，又接着说：“你跟她在一起，不是说她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你什么也看不到，即使是这样一个地方，她也能把自己身边辟出一块净土，说实话，这也是她的本事，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越晓晓。” 她可以不杀人，这是她的坚持，但是末世要前进，参与其中的人总不能一点血腥和恐怖都不经历。 这一点大概越晓晓自己也有所察觉了。 她没有应声，四下看了两眼，发现在桌子下面有个拉环，大概地下室的入口就在那里，坐着的两个人只是看门的。 但是这片地区并没有几只丧尸，看管这里只是人类，被洗脑的人们自发地守卫这里，就好像谢泼德和这里完全没有关系一样，但怎么可能呢？镇上的人又没有山穷水尽到一定要拿人肉果腹的程度，除了谢泼德的指示，根本没有其他的可能，她这样说服着自己，但是袖子都在跟着手指发抖。 她走上去，绕到两个人的背后，直接下手把人打晕，然后拿来江璟然递过来的绳子，把人牢牢捆起来。 地下室的洞口被江璟然缓缓拉开，一股潮湿又腥臭的气味从里面逸散出来，令人惊讶的是，从楼梯与地面的缝隙之间，竟然能看见地下室里点着微弱的灯光，橙黄色的火光晃动着，映出台阶之间漆黑的影子。 江璟然借着月光摸起一边床头摆着的几柄短刀，以及搁置在绑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带着的手枪，鉴于才刚刚入夜，月光的影子很微弱，也就只是照出了脚下楼梯的一小段模糊的轮廓，越晓晓小心翼翼地踩上去，幸而没有什么声响，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告诉了越晓晓这里完完全全是由砖块和混凝土堆砌出来的。 “现在是六点零三分，大概他已经离开了。”越晓晓低声道。 江璟然跟着她，注意着两人背后可能出现的状况。 “咕……咕啊……” 奇怪的声响从下面传上来，钻进越晓晓的耳朵里。 “呃啊……咕叽……咕……” 像是什么被压碎了一样，是堪比猫抓玻璃的破坏感的那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一样的声音，然后在这样的声音做背景下，之前她所听见的人的说话声又清晰了许多，男性和女性之间在对话，用那种轻飘飘的，一直上扬着的语气。 “今天又有陌生人来了啊，这个小镇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挺有人气，真是没想到，多亏了跟着大人到这里来。” “和大人比，我们还差得远呢，如果我们再努努力，把大人吩咐的事做好，兴许也能有那个机会去镇子上。” “哈哈哈，今天那些家伙们说大人把人真的带回来的时候，我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我一直以为都是大人妄想出来的呢，那个姑娘，对王动手这种事，我可是想都不敢想，毕竟是那位王……是吧？” “我们只是没有见过她，和那群人类一样的生物，有什么值得大人关注的呢？大人甚至为了她干出这种荒唐的事情。” “哈哈哈。” 男人高声笑着，跟着他越来越高亢的笑声，背景里奇怪的声响也越来越剧烈。 越晓晓在手心里给江璟然写字：“是高级丧尸？” 江璟然摇了摇头：“从属于谢泼德的，只能是中级丧尸。”大概是恰巧有了神志，但是高级丧尸之间肯定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服从感。 丧尸的事现在还是个谜，无论是分阶也好，它们内部的等级秩序也好，还有这些一夜之间就冒出来的高阶丧尸。 越晓晓攥着拳头，从进到这里来以后她就一直在害怕，但是这个时候她终于停下了颤抖，她回头盯着江璟然：“你和我，能不能杀掉它们？” “……今天就动手？” 江璟然不是很赞同，考虑到谢泼德撕破脸后会干出什么事并不好说，而且他并不信任秦初宜，更不觉得她会帮着自己这边对付谢泼德。 “今天是最好的机会。”越晓晓很坚决，“我们有空间，可以躲起来，今天来过这里的事我们肯定瞒不过镇子上的人。” 这是实话，于是江璟然略加思索就同意了。 他也希望一趟就能结束，然后离这个鬼地方尽可能远一点，再远一点。 然后他们走到了楼梯的尽头，短短的一段路，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完全没有地上那么宁静且朴素。 之前对话的那两只谢泼德的手下一个坐在木椅子上，一个站在墙角，它们都面对着对面的铁栅栏，言笑晏晏。 越晓晓跟着看过去，然后只感觉胃部酸水上涌，顿时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 平平无奇的打斗（1） 这是一条很长的走廊，房间与房间中间隔着黏土做的墙，所有的油灯都被人点亮了，应该被好好珍惜着用的油此时躺在碟子里，许许多多的烛火发着暖色的光，昏暗却依旧挥之不去。 前面两间囚牢正好面对着看守用的空地，里面大约是原来用于处刑的，但是此时已经几乎看不出原貌。 遍地都是零碎的血肉，几乎铺满了整个牢房的地面与墙壁，隔着铁制的栅栏，还能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蠕动着，之前那些古怪的声响，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越晓晓想过很多种惨况，也为自己做过许多心理预期，但是直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的大脑还是开始嗡嗡作响。 江璟然也有些不适应地捂住嘴巴，他很快发觉了即使前面有这样多的尸体，这里却没有什么血腥气，很显然是这个地方有什么手段能够隔绝空气，要么就是这两只丧尸的异能，要么就是谢泼德的某种手段。 哪怕是制造出这样的人间地狱，这两只丧尸却没有半点儿食指大动的样子，他们的眼神里更多的居然是凉凉的嘲讽。 这里的丧尸似乎还真是贯彻了谢泼德那句不吃人的理论。 “什么人？” 到了力量相差无几的时候，江璟然的幻象异能就几乎起不了什么决定性作用了，尤其是对丧尸，只要等级相差得不悬殊，他很难在对方不察觉的情况下欺骗过它们的感知。 江璟然撤掉了能力，大大方方地现身在它们面前。 “你们是……昨天的外来者？”男性丧尸靠在墙上，眯着眼睛打量着两个人，嘴角带笑，明明白白地就是看不起人类的样子，“你们是来找人的？今天的那位贵宾是吧？” 他知道程子娴的去向，江璟然的眼神一下子尖锐了起来。 “她在这里？” “谁知道呢？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初宜小姐的朋友们，看见了太多不该看的东西，就不能放你们回去了，免得你们回去跟小姐乱说，在这里其实也能睡的很好的。”男丧尸露出他那口雪白的牙齿，兴奋地盯着江璟然，他虽然一口一个初宜小姐，言语间却没有多少敬意。 江璟然浑身紧绷，摆出应战的架势，但是坐在椅子上的女性丧尸却始终没说话，她盯着越晓晓，冷冷道：“你为什么哭？” 越晓晓茫然地摸了摸眼角，才发现一手冰凉，原来她哭了吗？刚才的画面还震撼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是同情他们吗？同情这样的事？”女丧尸挥了挥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顿时消失了一样，一股难言的臭气在四周弥漫开来，她却在这样的恶臭中难得的展露了笑容，她舒展着身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男人咯咯笑着：“这种重生的好事怎么能被同情呢？他们可都是自愿的，我们可没有逼着他们这么做。” “你看，里面那个家伙不是在笑吗？” “……” 在那堆恶心到极点东西中，越晓晓看不清里面是否存在能够称之为个体的家伙，也看不清里面的“家伙”是笑着的还是哭着的，她只是从心底感觉反胃，感觉自己快要吐出来了。 江璟然盯着他们，用和之前女丧尸一样的语气，缓缓地说，“那你们又为什么笑呢？” 他袖子里滑出几根金属丝，手指还没怎么动，那些丝线就缓缓地跟随着他的心念在空中飞舞旋转，变换出各异的弧度。 越晓晓在凝滞的空气中得出了一个荒唐的答案。 “你们也是那样子……” 她话还没说完，一根冰锥就迎面飞到了她眼前，那上面闪烁着的寒光让她毫不怀疑这一下足以刺穿自己的头盖骨，她反应极快地向旁边一躲，下一根冰锥接踵而至，而且也有什么无形的力量追着她的脚后跟，跟着她的动作前进着。 江璟然已经冲上去跟那个冰系的男丧尸开始了肉搏。 “闭嘴，闭嘴，轮不着你来同情我们，你们才是异类，你们才是应该被淘汰的那部分！” 男丧尸手指上伸出了长长的指甲，上面覆盖着寒霜，江璟然操控着他手里那些材质不明的金属细线和他硬碰硬，竟然也不落下风，得益于江璟然的钳制，越晓晓没有再面对第二波冰锥的追击，她站在了女丧尸的面前，对方阴沉着脸盯着她看。 “我不是战斗系的能力，我不会和你硬碰硬。”她这么说着，像是在笑，眼睛里却一点光亮也没有，“不过打架又不是自己的事，你和你的同伴能互相帮助吗？你们能默契到打败我们吗？我虽然才看到你们第一眼，但是我知道，你们才认识不久，没错吧？” 越晓晓握紧了拳头打了过去，但是一层软软的阻力横贯在两个人之间，她的身体在半空中顿了一瞬，然后脑后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飞过来，她快速地扭转了身子狠狠地往地下一砸——一枚冰锥从她的后背几毫米远的位置划过，带起的寒气冻的她颤抖了一下。 江璟然那边也感觉到了有那么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他再一次荡开男丧尸的进攻，反手掏出枪对准了他的头部，但是出膛的子弹在接近他的额头之前就悬停在了半空中，然后掉落在了地上。 “这种漫画主角的待遇……这种事我一点也不想要啊！”越晓晓悲愤地一次又一次被空气墙弹来弹去，躲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抽冷子给她来上一发的冰锥，根本忍不住吐槽的欲望，江璟然那边在这种莫名奇妙的干扰下也是几乎碰不到男丧尸，他一边防御一边招呼越晓晓：“你那边怎么回事儿？” 在越发滞涩的空气中几乎不用力就无法行动的越晓晓，绝望地从喉咙里发出呐喊：“我也不想的啊！你不要过来，这边快冻上了！” 男丧尸桀桀怪笑着。 江璟然眼神一暗，强行操控着金属丝突破挡在他身前的空气网，直接削掉了他的两根手指。 但是这个丧尸的恢复力似乎并不是一般的强，不到几秒钟的功夫，就完完全全地复原了，掉落在地上的手指在化成血水之后竟然形成了一道血红的冰刺，从下往上直取江璟然的脖颈。 “你们今天就留在这里吧，留在这里等仪式开始，那位大人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都不会在意的。” 金属丝被他一把抓在手里，几乎是立即就把他的手指划出了无数道血痕，他哈哈笑着，简直就是在用整个身体掩护那道出其不意的冰刺。 江璟然大脑飞快旋转着，手已经摸到了空间玉佩，里面还有什么东西，现在他也许需要一柄匕首。 “靠，江璟然！” 身后越晓晓忍不住高声喊道。 第五十三章 平平无奇的打斗（2） 如果一定要给越晓晓一个对江璟然发表感言的机会，她一定会感慨，男人真的是比想象中还要柔弱的生物，江大少爷就是其中的典型，要说一个末世文的男主居然是个花美男，一定不会有人相信吧。 在看见冰锥刺向他喉咙的一瞬间，越晓晓心里滚过这样与事无关的感慨，企图以此压一压心底陡然升起的恐慌。 她拼命地挣脱对方的控制，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江璟然附近。 一股巨力拽住了他的外套一角，并且那熟悉的力道很快就带着他向后飞起，就像是之前旅馆里那样。 外套刺啦一声横向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江璟然愕然地和越晓晓交换了位置，往后飞了过去，撞上了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来的空气墙。 越晓晓根本收不住力道，迎着那道丧尸鲜血冻成的冰锥就撞了上去，即使她极力调整了身体，那尖锐的鲜红的刺依旧狠狠地刺穿了她的肩膀，倒悬的世界里，是男人充满恶意的笑容。 她下意识反应过来，丧尸的血液已经接触到了自己的身体，说不定下一刻，自己就会立刻变成行尸走肉呢？ “哈哈哈哈哈，这么自己冲过来，你是傻子吗？现在你也要和我们一样了，哈哈哈哈。” 更多的冰霜凝聚在他手心，他狂笑着，等待着越晓晓茫然的表情渐渐绝望的那一瞬间。 “……啊。”她嘴里轻轻吐出一个音节，迟钝地感受到了肩膀处的冰冷与疼痛。 视野里的江璟然还在盯着她，盯着她，似乎嘴里在说些什么。 可怕的寒意席卷而来，更多更多透明的尖刺扎进她的四肢，她的身体。 变成丧尸后会怎么样呢？ 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家伙，充满了憎恨，厌世的情绪吗？ 她不知道，她的身体在这样的寒意之下沉重地下坠，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越晓晓！！” 是江璟然在叫她的名字，焦急又恐惧地，带着从未有过的情绪，叫她的名字。 这不是舍己为人，也不是情之所至，也许她就是个笨蛋，就像每个人都说过的那样。 冰块在身体里迅速融化，随之而来的是缓缓上升的体温，还有恐惧，她终于崩溃了似的从地上跳了起来，把伤口里的冰锥都飞速拔出来，包括那根鲜血凝成的一根。 伤口一如既往地飞速愈合，连带着疼痛也一并远去。 越晓晓猩红着双眼瞪着那还在狂笑的男人，不管不顾地尖叫一声就扑了过去。 “有什么好笑的！就算要变丧尸，我tm现在也得先解决了你！” 这种家伙即使是个人也一定是最欠揍的那一类！ 越晓晓握紧了拳头，用最大的灵力集中在强化力量上，拼尽全力朝着他的脸打了过去。 女丧尸急于躲避江璟然操控的金属丝，因为金属丝太过于纤细的原因，空气墙没法完全抵御住金属丝的动作，江璟然又被同伴要被丧尸化的事情逼的急了，攻击就又凌厉了几分，她几乎只能防御闪躲，仓皇地看着男丧尸这边。 没有了控制，越晓晓的速度根本就和丧尸强化的肉体相差无几，她追逐着男丧尸躲闪的脚步，哪怕是拳风刮擦到他的身体，都能瞬间豁开一条血痕。 冰霜在触碰到她身体的一瞬间就被撞碎了，散落在地上，像是碎裂的冰晶，越晓晓烧红了眼，打架的余光落在地上，落在那些冰晶上，忽然想起末世刚刚开始的时候，想起她在秦初宜家打破的那只水晶饰品，想起初见女孩站在门口，乌漆漆的眼神，还有她身后几乎要和她融成一体的黑夜。 但这些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思绪而已。 就像是人死之前都要回放一遍走马灯一样，她的脑袋里除了一个打爆对面狗头的想法，就是一片混乱，她试图找出末世里值得自己留恋的感慨的东西，却又觉得空无一物，很多事情对于她而言都是局外之物，唯一记忆深刻的，唯一刻骨铭心的，只有末日来临前的惊鸿一瞥，还有女孩儿冷漠得仿佛结了冰一样的双眸，就这么盯着她，却倒映不出任何影子。 “生气吗？绝望吗？你很快也要成为我们的一员了，或者你倒霉得连神志都保留不下来，就这么变成里面那些东西的样子，变成其他丧尸的养料，从你的尸骨上诞生一个强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身周空气施加的阻力，越晓晓的脑袋越来越热，眼前的世界都跟着变得扭曲变形，如同在热气中蒸腾，她狠狠咬着牙，终于在这场追逐中抓住了一个机会，把拳头怼在对方的脸上。 清晰地听见了头骨碎裂的声音，就好像轻而易举地碾碎了一只西瓜，这个时候越晓晓竟然出奇的平静，这是她第一次亲手对人形的生物动手，但是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就已经结束了——男丧尸的头骨在巨力之下碎了个彻底，一块浅蓝色的晶核跟着飞了出去，在地上滑出了一段距离。 有些时候，是没法在死亡来临之前说出半句话的，即使前一秒这张嘴里还在疯狂挑衅。 她收回手，看了看身后，江璟然的丝线已经缠上了女丧尸的脑袋，下一秒就要割掉她的头。 女丧尸还没来得及为死去的同伴而露出任何表情，越晓晓已经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结束了战斗，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明明没有很居高临下，却让她开始眼球充血地发疯似的挣扎起来，她丝毫没有为男丧尸的死而伤心，她癫狂地瞪着越晓晓，终于撕破了之前优越的伪装：“你要死了，你要到我们这里来，为什么你不和我们一样，你应该更难过，更绝望，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你应该的，你应该的！” 对面的监牢里，血肉还在蠕动着，它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或许其中有某个个体，或许没有，但没有半点笑声传进越晓晓的耳朵里，只有痛苦在其中滋长，蔓延。 江璟然似乎有意让越晓晓面对这只女丧尸，他没有第一时间让她死去，而是控制着她，听她讲完那些疯言疯语。 越晓晓捂着烫手的额头，在一片天旋地转中维持着站姿，她反驳着：“没有。” “我们是上层生物，只是大人没有亲自前来，你们在大人面前就只是虫蚁，一脚就能踩死的存在，你们即使杀了我也是没用的，大人会为我复仇，把你们所有人类都剁碎了吃掉，大人啊！” 女丧尸知道自己逃脱不了，于是就大声狂乱的宣誓，呼唤着她心目里唯一的“大人”。 越晓晓忍不住用更高的声音盖过她的音量：“不是的，你们都听错了！里面根本就没有笑声！他们根本就没有笑。” 就连呼出的空气都带着火苗一样，但是越晓晓还牢牢记着之前男丧尸恶心人的发言，她迷迷糊糊地反驳着已经不存在的家伙，嘴里还在嘀咕着：“这种事情，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人笑出来呢？一定是听错了，他们这样难受，肯定都在哭……我是来救你们的，我一定……” 不知道是不是丧尸病毒的。影响她的脑袋里几乎要混成了浆糊，各种记忆纷纷杂杂地纠缠在眼前，最终汇成了一张宜喜宜嗔的美人面，她似笑非笑捧着她的脸，手指上的凉意渐渐让她剩余一点儿清明的神志都集中在对方身上，那人蜜糖一样的语调缠过来：“勇者小姐~” 我是来拜托你一件事的。 请你拯救世界吧。 她虚虚地抓握住眼前几乎看不清的虚影，一只温热的大手扶住她：“你还好吧？” 没有焦距的瞳孔茫然地缓慢抬起，越晓晓看着眼前的男人。 第五十四章 免疫 “你感觉怎么样？”男人搀扶着她，从来没有如此小心翼翼过，女孩儿身上的伤口在异能的作用下都已经愈合到毫无痕迹的程度，而她本人也蔫蔫地耷拉着脑袋，飘飘荡荡的眼神落在半空里，她这个时候还不忘了煞风景：“你这个样子好肉麻啊，我又不是、又不是专门为了你而受伤的。” 两个人兴许有些秘密没有互通，但是彼此都有着共识，江璟然自己也知道越晓晓把他当成能左右未来的那种人，她这样舍命相救的事实上是他，又不仅仅是他。 “我知道，但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 “你想问的是我会不会变丧尸……是吧。” 越晓晓微微撑起脊背，艰难地在愈发升高的体温里呼吸了几口气，阴冷的地窖潮气很快就在气管里烧沸了，又扩散到同样沸腾着血液里，她感觉一团烈火肆无忌惮地在全身疯狂地燃着，从骨骼筋肉到松散枯燥的发尖，每一寸都灼热滚烫。 “变丧尸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感觉我发烧了，我……”她晕晕乎乎地踉跄了一下，一头撞在江璟然的肩头，然而她的大脑已经感觉不到外部的触感了，眼前的所有东西都模糊成了色块，所有颜色慢慢交织在一起，融合成了一片漆黑，她在漆黑中合着双眼，但就连眼皮带来的热度都无法忍耐，“我这样是要、死了吗？” 江璟然沉默着看向脚下鲜血流淌的方向。 女丧尸被剖成两半的头颅躺在血泊里，她得意的笑容正对着相依的两个人，那是一种近乎于悲凉的嘲讽。 “你不会死的，坚持一下，我带你回去，等几分钟，我进去找到子娴，我们就回去，越晓晓，别忘了你妹妹还等着你，你不能就这么死掉……” 江璟然把她安置在椅子上，触手的肌肤都是滚烫滚烫的，女孩的脸泛着不健康的红晕。 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带我进去，程子娴被控制了，在我变异……之前，我可以救她。” 江璟然抓住她肩膀的手轻轻一抖，他头一次这么直观地感觉到越晓晓不同于常人的地方，被那些普通的琐碎日常掩盖住的东西，反而在生死之间凸显出来。 你好像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自己的伤痛，他这样想着，话到了嘴边，又感觉这样讲实在有些不合时宜，于是他只是点点头：“好。” 他把越晓晓横抱起来，又提前迅速地用墙角的草绳把她的双手都反绑在背后，确保即使对方在这个过程中丧尸化自己也能控制住她。 “江璟然，我有点头疼，我一直叫你的名字，如果停下来了你就知道了……” “不用，你头疼就不要说话，你可以闭上眼睛。” “江璟然。” “……” “江璟然。” 他一步步往走廊的尽头前进，路上始终是安静的，越晓晓没提进入空间的要求，也许是她担心现在这个样子会污染了男主的灵泉，江璟然明白她的想法，越晓晓强烈拒绝的意志让他也没办法选择强迫的手段，他听着越晓晓的声音，脚步不停，越走越快。 两边的烛光中一张张木然的脸，没有一张是程子娴。 那些人盯着他，偶尔露出一些瘆人的怪笑，或者啃咬着鲜血淋漓的手指，阴沉沉地表现出无声的攻击性。 这都是越晓晓在附近已经镇定过后效果，没有人对这两个异类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 一直走到最后一间牢狱，他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同伴。 “被骗了。” 他终于沉下了脸，流露出了真实的愤怒。 “江璟然……” “我们回去，现在去找秦初宜。” 他下意识觉得，秦初宜可能会知道越晓晓身上这样的症状还有没有救。 男人飞快地离开了这个地牢，奔向了外面的深夜。 在周围彻底寂静下来的以后，地牢的某间隔间里，一双眼睛忽然眨了眨，望向了新鲜空气流动而来的方向。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他知道，那是唯一能逃离这里的自由的方向。 ———————————————— 最近这间旅馆老是在接待一些伤员，竖着出去，横着进来，秦初宜坐在沙发上，深以为然。 越晓晓摊在对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发烧了？”秦初宜眉梢一挑，但说实话这着实没有多少弧度，跟没有一样，江璟然焦虑之下都没能看出来。 他咬着牙：“被丧尸的血感染了，到现在已经有两三个小时，她还在发烧。” “你们去谢泼德的地方了？”秦初宜随手摸了一把越晓晓的额头，灼热的体温也让她不怎么适应地缩回手，搓了搓，“脚程很快啊，你们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人了吗？” “这件事不着急说，你先看看她。” “她没事，就是排异反应有点严重，放放血也许会好一点，她的体质特殊，这些东西几乎影响不到她。” 秦初宜根本没有把江璟然的焦虑放在心上，她根本不担心越晓晓会变异，比起这个，她更关心两个人带回来的信息。 “她不会被感染？” 江璟然很难相信这种奇迹，但是末世以来诸多神神鬼鬼的东西都在重刷他坚持了整个人生的价值观，他下意识地反问，其实是已经赞同了对方的结论。 秦初宜冷淡地给对方解释：“之前我拿她的血液做过对病毒抗性的研究，她几乎免疫所有类型的病毒，但是相应的，血液里的某种物质会做出激烈的反击，体温升高就是这个原因。” “你们两个人同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想研究她。” 秦初宜丝毫没有惊讶于江璟然的断言，她这样的态度就是完完全全的默认：“她本人也同意了。” 他看着已经烧到开始胡乱用音阶拼句子的越晓晓：“你不会因为这种特殊性而伤害她，对吧？” “所以我没有说。”虽然平时两个人之间都是越晓晓在活跃气氛，但秦初宜对她的心理情况也不是一无所知，这件事如果她本人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她并没有宣之于口，而且以秦初宜的骄傲，把所有成功的因素都压在一个人类个体身上，跟主动承认自己无能没什么区别。 “你想说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在研究现在丧尸病毒对应的抗体，但是跟她无关。”秦初宜歪着脑袋，对江璟然这样无谓的担心很不解，“即使把她煮成一锅汤，地球上还有接近十亿的人口，根本不够分，为什么你要担心这样的事？这只是她个人的特殊性，仅此而已。” 第五十五章 冰冷的同情 她喜欢研究，只是享受那种探索未知带来的新鲜感，但是要说为此抛弃原则，牺牲什么，她是不会做的，因为这些事情在她心里还没有重要到这种程度。 越晓晓身上的抗体，就是那个仅此而已。 看着江璟然难以名状的表情，她有些烦恼地皱了眉头：“如果你实在对这件事感兴趣的话，也可以问问她，我可以取一部分血做成病毒的解药，但是这个对使用者的要求很苛刻，除了高阶异能者，其他人几乎不可能在这种抗体带来的副作用下活下来，理论上是这样。” 即使是治愈系异能都被折腾成了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江璟然完全可以理解其他人如果要使用她的“解药”，会遭遇到什么样可怕的情况。 “这件事最好还是瞒着她，你放心，我不会说的。”江璟然从空间里取出一瓶灵泉水，喂到越晓晓嘴里，她下意识地吞咽着，嘴边露出一点儿笑容，“我相信你。” “真难得。”秦初宜冷着脸，“你想讨好她的话，这些话至少请等到她有意识以后再说。” 江璟然轻快地微笑起来：“这是真心的，听起来有点幼稚，但我确实觉得秦小姐你是真的想当个好人，尤其是对你的朋友。” 他顿了顿，盯着女孩永远冷漠似冰的侧颜，轻声道：“比如她。” 秦初宜没有回答，一般她也不是每一句话都会回答，有时候是懒得说些没营养的对话，有时候则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她看着越晓晓烧得通红的样子，有点无从着力的茫然。 ———————————————— ——这家大人也太不负责任了，这么小的孩子就丢在这里，哎呦，造孽哟。 ——真可怜，家里人都不在了，幸好她爷爷奶奶肯带她回去，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肯定很辛苦吧。 ——真是可怜啊，一个人被扔在交战区里，幸好这孩子运气好，自己就找到了大使馆，早就跟他们说过了，战地记者不好当，战地医生也根本就不是结婚的好人选，唉。 梦到了一点过去的事情，谈不上难过，只是一点点烦恼过的，很小的事。 就像天空晴朗的时候也要偶尔掠过几缕浮云，这样的琐事也都一样，挥一挥就能轻易散去。 说起来她已经几乎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爷爷奶奶只是把父亲的照片放在柜子里，然后偶尔拿出来看一看，又重新锁起来，这不是忘却，因为是很珍贵的东西。 珍贵的东西都应该被好好保护，比如家人，比如朋友，就连那个不怎么愿意当人的男主，也是一样的。 我想当一只柜子，她曾经在小学作文里这么写自己的梦想，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点评每个人的作业，见到是她的名字，也就叹息了一声，她是唯一一个即使被打了最低分，也没有收到批评的人。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很多人在她的生活中来来往往，很多人都这么说：这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那个时候，家里的老人就会咧着带了假牙的嘴，苦涩地笑起来，然后这么解释，这些都是你爸妈关系很好的朋友，他们带着东西来看看他们，这些都是很好的人。 是这样吗？ 模糊的猩红像是在大脑里凭空烧出一片火海，女性的声音疯狂地笑着，一遍一遍地追问着，你是在同情我们吗？就凭你？ 我在同情他们吗？ 我有这样的资格去同情别人吗？ 同情别人本身，这就是很可笑的事情。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在她的额间，然后所有的噩梦与烦恼都一并消失了，那个问题也换了一个声音，但还是接着问，冷冷淡淡的语调，那个熟悉的声音重复着：“告诉我，越晓晓，你在同情他们吗？” 那是他们选择的道路，那是他们做出的抉择，每个人都有做出抉择的自由，自然要承担抉择带来的后果，他们明明是那么出色的人，他们到最后也在救助别人，除了我以外，他们的人生绝没有需要被同情，需要被怜悯的地方。 啊，对了，是他们，而不是…… 越晓晓迷迷糊糊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面前即将离去的手腕，她轻轻叫着：“爸妈……” 我希望能够变成那样的人，坚毅，勇敢，无所畏惧，我想证明你们的人生即使戛然而止，也依旧伟大。 “越晓晓？” 一只纤细的手啪的一下拍在了她头顶：“醒了就起来，自己上楼去睡。” 刺眼的灯光在睁开眼皮的一瞬间就让她差点迎风流泪，光点炸开电磁波一样的波浪，视野里那个黑长直的矮姑娘一动不动地由她拽着，缓缓收回拍在她头上的另一只手，整个人依旧冷冰冰的，但越晓晓却感觉格外的亲切，仿佛重回人间。 “初宜……”她还有点头晕，直到说出话来才发现就连嗓子也是沙哑的，真的像是高烧过后还没好全一样。 好严重，这种丧尸病毒真的好严重，不知道有没有完全解掉毒性但是这具身体竟然浑身酸痛，自从解锁了治愈系异能后，这已经是很久没有遇见的感觉了。 “我还活着吗？” “对，你身上的是病毒发作过的后遗症，已经很晚了，你现在应该上楼睡。” 强迫症驱使着秦初宜皱着眉反复提醒，墙上的挂钟前两天才新上了发条，此时时针正端端正正地指着十一这个数字。 她晕头转向地合了合眼，勉强坐了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大厅的沙发上，周围灯火通明，正门也大大敞开着，带着寒意的夜风吹拂到她脸上，让她哆嗦了一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马上……对了，江璟然呢……他把程姐带回来了吗？程姐怎么样……” “没有，只有两个人回来，你和他。” 越晓晓低落地叹了口气，扶着扶手往楼上走：“那就明天再找找好了。” “……为什么不等祭典呢？” “你、你知道祭典？江璟然跟你说了呀？” “谢泼德说，那天会有很有意思的东西，希望我会参加，我猜，那个程子娴会是其中的一环。” 越晓晓听见这话，表情沉重起来，她咬着牙：“山里的地下在养丧尸，人和人之间互相吞噬，就能诞生出有理智能自主行动的中级丧尸，要是那个祭典更过分的话……你不能去参加！” 秦初宜正往灯光开关的方向走，闻言，她回头看了越晓晓一眼，漆黑的眼睛里全是意味深长：“不会更过分的，至少对我来说。” 然后她按灭了灯，照着月色拾阶而上。 “这不是为了你，只是我想看看，看看现在的他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题外话－－－－－－ 小时候在梦里烧迷糊了，就要把几个不同的人搞混，一张脸按到另一个身上，做着第三个人的事儿 现在想想简直噩梦。。。 第五十六章 计划通 说这话的时候，秦初宜的语气变得有点沉，她很少明确地表明自己的心思，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冷凝的，越晓晓不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总不会是根本就没被她放在眼里过的谢泼德。 秦初宜与她擦肩而过，自己回到房间里去了。越晓晓看了眼敞开的门，又扶着扶手回身往楼上走去，她的房间门口和自己离开之前并无二致，只是在把手上不合适宜地挂了一袋水果糖，门缝里插了张塑封着的贺卡，花里胡哨的图案和金灿灿的劣质金粉都被封在塑料之下，空隙中显露出僵硬的空白。 漂亮的手写花体字格格不入地写在正中间的横线上，带着似曾相识的波浪线——珍贵的宝物送给亲爱的勇者小姐~ 像是每个孩子回家撒娇后都能例行得到的廉价嘉奖，还有这不怎么正经的口花花的措辞，却让越晓晓忍不住笑了，她打开这只缠着金丝的透明纱袋，挑了一颗浅蓝色的糖果丢进嘴里，大海的咸涩味混合着薄荷清甜的苦涩在舌尖缓慢融化，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种真的看到了大海的错觉。 “我可以的，越晓晓，我可以的，江璟然一定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秦初宜也是，我能保护好他们。” 她握紧了手，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第二天的清晨一如既往地到来，越晓晓没有再做那些有关死亡的噩梦，她在海潮的幻景中香甜地入睡，又被窗棂外的阳光拥抱着醒来。 今天的谢泼德没有出现在楼下，只有秦初宜端正地坐在桌子旁，右手持着一本厚厚的学术著作，左手摩挲着咖啡杯，深黑色的咖啡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见到越晓晓脚步轻快地下了楼，她把身前的餐碟往前推了推。 两块儿漂亮的三明治被摆成了方方正正的四边形，边缘冒着焦脆的热气，隔得老远都能闻到那股甜丝丝的香味儿。 “今天又是你做的饭呀！看起来好好吃！”越晓晓很有些受宠若惊，她拉开餐椅小心翼翼地坐下，轻手轻脚的，生怕一个动作用力过猛就打破了这层梦一样的世界。 秦初宜抬了抬眼睛：“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越晓晓一口三明治还塞在嘴里，她幸福地眯着眼睛：“去山里找找吧，毕竟程姐还在那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就糟了，早救出来早放心。” “你是指你们昨天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山里乱闯还撞到人家大本营找错地方的事？你觉得这叫做打算？”秦初宜摇了摇头，“那我换一种说法，你有计划吗？对谢泼德，对这个小镇。” “……没有。”就像是上课前被老师问到作业一样，越晓晓如果脑袋顶上有一双耳朵，这个时候也一定是耷拉下来的。 好吧，意料之中的回答，秦初宜诚恳道：“你今天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对上谢泼德，他会不会放你们回来。” 谢泼德大概也是不想就这么跟秦初宜撕破那层平静和睦的假象，今天干脆就装消失，也省的秦初宜再应付他。 “我其实有一点想法……但是就是那种，我这个人也没那么聪明嘛，可能有点笨，也不知道别人都想到什么程度……就是我觉得这个地方变成这样，肯定不止因为这个，他想讨好你，不只是这个原因，本来我要是再恋爱脑一点，这么解释也不是不行，但是既然这样，那有些事就实在太多余了……” 越晓晓头一次这么跟金大腿探讨问题，激动之中又有点无措，她偷偷注意着秦初宜的表情和眼神，听着自己颠来倒去的话，她也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意思，反而点点头：“然后呢？多余的地方是什么？” “他把普通人跟异能者分开，评估对方的价值，这对你来说无所谓，他既然做了，那一定是对他自己有益处，而且是异能者可以提供给他，而普通人没法做到的事。而且昨天的地牢里，关押着的全是无异能者，镇子上的也是，异能者都不在了，他把人都藏到哪里去了？” 越晓晓的表情变得坚定起来，分析也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快。 她的脸上渐渐展露出不一样的光彩，就像拂去了一层朦胧的灰，露出暗沉外表之下的璞玉。 是的，来到这里以后，围绕在众人身边的被洗脑者，那些狂热的信徒们几乎都是普通人，是拿来向秦初宜表心意的，区区微不足道的玩具，另一部分异能者却不知所踪，程子娴也是那么一名异能者，也许她也在应该在的地方。 而且有一件事，从s市开始秦初宜就反复和她强调过的，丧尸没有情感，丧尸讨厌人类。 谢泼德收集这些信仰者，只是为了培养丧尸手下吗？ “大概率，在祭祀的地方。” 有祭典，就必然要有相应的位置，祭祀通常也就是供奉神明祈求庇护的仪式，这里的神明是谁可是明晃晃摆在外面的事儿。 说这话时秦初宜的眼神落在越晓晓身后，男人倚在二楼栏杆上，跟昨天秦初宜站着的位置差不多的地方，闻言微微一笑：“多谢提醒。” 祭典的事儿，虽然早就知道了日期，但他着实没想到这些丧尸还挺正式地搞了个专门的场地。 秦初宜淡定地喝了口咖啡，理所当然地收了这一声谢。 江璟然也从楼上下来，关切道：“你没事儿了吗，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今天就不要出门了，你先休息一下。” 越晓晓惊悚回头：“你不找人了？” “要是会发生什么，现在找也已经晚了，你妹妹说得对，现在该干的可不是一头钻死在山里。” 说完他一手掐了一把越晓晓的耳朵，拎着笑道：“把你的苦瓜脸收一收，吃了饭上去歇着，或者去看看阿海他们，昨晚他们担心坏了。” “……哦，知道了。”越晓晓老老实实地啃着来自金大腿的爱心早餐，又撇了他一眼，嘀咕，“我看你可不担心。” 一个爆栗敲在她头顶。 “哎呦！” “你还好意思说，你也好意思说？你能不能把自己当回事儿，别看见什么都傻乎乎地往上冲！长点脑子行不行？本来你是能躲开的，但是你自己把直接自己甩上去了，你是想吓死我……”他的怒火来得很迟，此时才真正爆发出来，本来越晓晓确实就是为了救他才遭了这些罪，昨晚开始他就在反复告诫自己这不是她的错，但是看着眼前这人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是有什么在胸口闷闷的疼。 他勉强才压抑住怒火，就看见越晓晓咬着叉子尖儿，含混道：“这又不是为了你……” “……” 是的，江璟然，你应该清楚，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你，她是这样天真又残忍的家伙。 你甚至没法对她说什么，愧疚也好，亏欠也罢，她从来都巴不得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你不要这样瞪我，你见过谁就为了个刚认识几天的人死心塌地舍命相救的？没有吧，所以你不要有愧疚感啊，同志，我这都是为了全人类，为了把丧尸王拉下马，我都可以的！”越晓晓撸着袖子展示了一下自己纤细的小胳膊，她笑得甜蜜蜜的，好像是在安慰对方，江璟然却恨不得立即喷出一口血来。 秦初宜忽然抬头看了越晓晓一眼，极轻地发出一声嗤笑。 江璟然一个踉跄，扶住了椅子才没摔倒。 －－－－－－题外话－－－－－－ 本来是想要固定四点更新的，但是到了忙起来的时候又很难卡在这个点儿 以后就固定六点左右更新吧。。。 第五十七章 邀请 “唔，我没有在笑你，不要想太多。” 她一本正经的正了正身子，引得越晓晓的眼神困惑的在两个人之间游走。 “今天就在旅馆里这样过了吗？等我吃完手上的东西就上去，虞海他们现在起床了吗？” 说起同伴，江璟然也不得不放下脑子里的诸多纠结，他点了点头：“阿海他们情况好了很多，多亏了你。” “哼哼，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觉得怎么样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越晓晓脸上的神色却明显得瑟起来了，看着这家伙鼻子都要翘上天的模样，江璟然忍不住一笑。 他也许应该想一想这个问题，对于越晓晓，他有着什么样的想法？愧疚，或者是像是对阿海他们那样的爱护，这和同伴之间的情感不通，但是也不是那种喜欢，或者说还没有到那种程度，或许他只是很欣赏这个女孩，灿烂又明媚，即使是那么冷漠的秦初宜也下意识的对她多有纵容。 末世里这样的阳光尤为可贵，当然，这也是因为在那边冷眼旁观的人出了很大的力，越晓晓几乎没有在这个可怕的世界里吃到什么苦头，她每走过一步都是其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坦途。 “啊，对了，你们最近的伙食是怎么解决的？你们从t市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多少物资，对吧？”越晓晓突然间想到这个问题，她好奇地瞅着江璟然，只得到对方一个鄙视的表情。 “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阿海他是空间异能者” “果、果然是军师系的人物……”越晓晓目瞪口呆的拍拍手，小说原剧情里只提到虞海是小队的智囊团，可没有讲过他是什么异能，或者说在这方面根本没有浪费笔墨描写，江璟然已经有了一个近乎于bug的空间玉佩，虞海的空间异能确实不再有用武之地了，所以与其说描写他的异能，还不如描写他的聪明才智有价值的多。 大概就是这样吧！ 越晓晓一脸真厉害的样子，江璟然和秦初宜微不可察地对视了一眼，秦初宜轻轻地咳嗽一下，开口催促道：“你快点上楼去吧。” “唉，好，马上啦！” 越晓晓一边答应着，一边急急忙忙的把剩下的三明治一口气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唔唔应答着，看样子噎得白眼都要翻出来了。 江璟然：“你倒也不用这样……” 他不会说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嫉妒心，毕竟越晓晓真的从来都没怎么真心实意地夸赞过江大少爷，当然这都是她潜意识里觉得江璟然是个后宫文男主，才产生的结果，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哪个纯爱战士不想选择一个一对一的世界呢？ 在没人察觉的角度下，秦初宜也下意识的撇撇嘴，她并不认为空间系异能有什么值得推崇的地方，就连江璟然手里的那个自以为瞒得很好但是能量充沛到亮光都能溢出屏幕的空间玉佩，她也根本就不怎么在乎。 “你们住哪间房呢？难不成你们五个大男人就挤在一起吗？” “上楼左拐，第三间，这里的房间还算大，我晚上打个地铺还勉勉强强挤得下，你这个眼神……这样的时候分开住，不觉得危险吗？” 秦初宜不为所动的支着下巴，觉得这些人类真的是杞人忧天。 就这么个破败的小镇，还有那些常年玩不出什么花样的丧尸们，能闹腾出什么大事，他们折磨人的手段，甚至一点都没有进步。 她又想到越晓晓一脸惊恐的为她描述那个可怕的地下牢狱，那又算什么呢？要知道莫小玖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能一个人睡在那里面了。 不过越晓晓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她只要一直保持着这样子，她只要一直是个干干净净的人类，那就没有问题了，秦初宜由衷的觉得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 于是她漫不经心地挪开眼神，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书。 越晓晓吃完之后，自己上了楼，江璟然随后坐在沙发上，两个人没有交流，没有言语，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 本来就不算是一路人，大概的交情也就只能是这样了。 楼下的两个人暂且不谈，再来看越晓晓这边，她拖拉着拖鞋上了楼，礼貌的敲了敲江璟然告诉她的那扇房间的门：“hello？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是晓晓吗？你进来吧！”里边的人咳嗽了两声，高声说道。 “哟西，我进来了~” 得到了允许后，她爽快地直接把门推了开来，里边只有虞海还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他的脸色看起来还是有点苍白，但是在对上她眼神的时候还是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欢迎回来。” “啊，看样子你昨天的伤还是没有完全治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越晓晓清了清嗓子，很是正经的坐到虞海床边，有些人即使板着脸盘问着再正经不过的医患话题，心里却依旧在疯狂地喊着这种类型的小哥哥，我可以。 “我休息了一个晚上，已经不算是很难受了，听璟然说你昨天受了伤，现在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大碍，这我就放心了。” 游明吊儿郎当地坐在旁边的桌子上，脚踩着皮质的椅子面：“晓晓，我也很虚弱呀，我也需要安慰的，不是，我跟你说，你不能只看他长的好看，就只对人家嘘寒问暖吧！” 一旁的李榆直接把手里啃着的面包，一口气怼到了他的嘴里：“省省吧你，还油嘴滑舌，昨天挨的揍不够，是不是？” “呜呜呜……给我口水，噎到了！” 越晓晓很体贴的把手边的水瓶递给了游明：“哎，你说到点子上了，我确实觉得你不够帅，还得加把劲啊，朋友！” “泪，飙了出来。” 李榆拍着游明屁股底下的桌子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你这是把自己活成了个段子是吧？” “笑屁啊！都没有女朋友，你比我高贵到哪里去似的？这年头就连老大这个级别的帅哥都是条单身狗，真是太绝望了。” “醒醒吧，老大要不是条单身狗，你可能更绝望。” 李榆换着花样嘲讽游明，游明不服输地直接把手里啃剩的面包摔到了李榆身上，两个人这么比比划划的，就互相打了起来。 “他们一直就这样，见笑了。” 温温柔柔的小哥哥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唯一会照顾人的庞固默默走过来，给虞海手边放上一瓶水。 “啊，不要紧，不要紧，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那个……就是吧，我知道你们可能很担心，但这两天你们还是好好休息一下，等到了祭典之前，我一定会努力把程姐救出来的！” “嗯，昨天晚上你还没醒的时候，璟然和我们谈过，毕竟现在我们不能再损耗多余的战斗力，不过我们还是需要再探索一下这个小镇，我总觉得有一些奇怪的违和感……”虞海说着也皱起了眉头。 “啊，这样……这也是你们的决定嘛，想做什么就去做，受伤的话来找我就好了。” “说起来，晓晓，我有个问题想问一问你。” “你问。” “你们姐妹两个人，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呃，这是江璟然的意思吗？”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还没有和他提起过，不过我想或许先问一问你的意见会比较好，你是怎么想的呢？” 越晓晓脚尖搓了搓地板，垂着脑袋：“……这件事还得先问问我妹妹，我们接下来很可能跟你们不顺路，听江璟然提起过，你们好像打算去西南边吧，但我们是要去南海的……而且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我看江璟然好像和我们也不是很合拍的样子。” “从小到大他都有这样的毛病，你不要去看他说什么，虽然这个人说话是真的很不好听，但是我相信他很欣赏你。” 在虞海温和的眼神里，越晓晓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第五十八章 药 “我觉得可能不是这样，但是……嗯，我们之间有一点小秘密，这可能是你这么以为的原因，但其实大概不是这样的，而且江璟然他感觉上就很难相信别人，我们这才认识了几天。” 越晓晓不能把这个世界的秘密多做透露，她踟躇着尽量给虞海解释这件事，身后打闹的声音也弱了下来，游明说话了：“老大他有自己那一套想法的，你不要把他这个人想得太死，相处看看就知道了，有时候他也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倔。” 虽然平时总是各种吐槽，但是游明叫这声老大也是心甘情愿的。 “你不用这么纠结，我就是随口一问，结果不强求，我其实今天还是想谢谢你，对于昨天的事。” 越晓晓看着虞海从半空中拎出一袋子薯片，下意识伸手接了过来，铝塑的包装袋在塑料的包裹中沙沙作响，可以轻易地感受到蓬松的零食在袋子里相互碰撞，美味又香甜的样子，再看一看包装的颜色，原味儿，越晓晓忽然想起来之前江璟然说过原味薯片更好吃这件事儿。 “是他告诉你的？” 虞海困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 越晓晓：“不，没事儿，我说，谢谢，其实我没做什么。” 虞海：“你拿着吧，毕竟我看现在你身上也没有什么物资，你的东西都在秦小姐那里对吧，带着这个也算是一点准备。” 这也不是挑拨，虞海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说的，他也储备着全队的物资，但是他不是队伍里的主要领导者，两者是分开来的，但是越晓晓在秦初宜面前又没有什么优势地位，现阶段什么都在对方手上，这种感觉很少有人会适应。 但是越晓晓一直都没什么感觉，可能因为她在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无根之萍，无论怎么选择，都面对着陌生的世界，她想要一个归属，秦初宜想要一个人类旅伴，两者一拍即合。 “……我们这样看起来很奇怪吗？” 虞海被越晓晓这么问，也愣了一下，他仔细看了看越晓晓的表情，没有看见什么负面的、怨愤的情绪，她只是纯粹的不理解，这份不理解中还包含了些许忐忑。 他轻声说：“没有，你们觉得没问题，别人就绝不会觉得奇怪，何必在意别人的想法。” 他的语气中带着善意的宽慰，越晓晓也很快放松下来，重新露出笑容：“你说的对。” 越晓晓又重新给昨天的病号三人组输送了一点儿能量，游明和李榆都已经活蹦乱跳的了，虞海却还是那副一脸苍白的样子，也许是他的异能跟身体没有任何关系，于是也就没有相应地强化身体，提到这一点就不得不羡慕一波双异能一个自然一个特殊的男主大大。 越晓晓抱着零食袋子离开前，虞海还半靠在床上，对她笑着挥挥手。 游明等着越晓晓离开了有一会儿，才凑到虞海身边，暗搓搓地问：“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想法啊？” 虞海笑笑：“你觉得呢？” 游明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加油，兄弟挺你。” “……这种活一天少一天的世道，我们这种人还是不要想太多为好，对人对己都有益处。” 虞海喝了口水，任凭游明怎么来回啰嗦，都不再说话了。 ———————————————— 越晓晓从房间里走出来以后，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声，不远处的角落缝隙里像是有老鼠一样，从墙缝里传出细碎的悉悉簌簌的声音。 她不禁背后一毛，把灵力凝聚在耳朵上，侧耳仔细的听了听，有什么东西摩擦着墙体缓缓划过，它的身体缓慢地蠕动，在砖块之间的夹缝里，将坚硬的混凝土都钻出一条缝来。 更像是一条蛇，她试图准确地描述出这种感受。 “在干什么？” 身后有人唤她，越晓晓回头看过去，发现秦初宜正幽灵一样的站在她背后，见越晓晓注意力集中了过来，她又问了一遍：“你在干什么？” “我感觉墙缝里有一条蛇，变异兽的体型都像之前那只黑豹那样大的吗？” “各种体型都有，但是攻击力都普遍很高，尤其对于你来说。” 秦初宜明显是要阻止越晓晓一样，她直接走过越晓晓的身侧，走到她手指出来的那面墙旁边，她轻轻地敲了敲墙体，但是里面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响动，就好像一直都这么安静一样。 “看来已经跑了，下回不要一个人做这种事，体型很小的变异兽，不代表没有毒性。” 有点不习惯秦初宜这么强势的关心，越晓晓嘿嘿笑了笑：“你怎么上来了？你和江璟然要说的话说完了吗？” “和他之间有什么可说的？”秦初宜摇了摇头，“你的事情结束了？把这个吃了。” 她扔过来一片很不起眼的雪白的药片，看得出来，和秦初宜口袋里装着的很多小瓶子里的药片们长的很像，都是一条流水线上制造出来的，不带logo的小作坊作品。 “这个是什么？”越晓晓放在手心端详了半天，可也实在没法从这样朴实无华的外表中瞧出什么名堂来。 “消除丧尸病毒影响的药，可以让你更快好起来。” “昨天晚上我也吃了这个药吗？它能解除丧尸病毒？”越晓晓第一时间想到了病毒抗体，在原文里，秦初宜就是第一个制作出正规病毒血清的人，但是这个时间对于原文的世界线来说，还是有点早了。 “当然不是，”秦初宜给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否定，“你的身体和其他人并不一样，你身上能发挥作用的东西，在其他人身上效果就远远不够，这只是通过之前分析你的血液，制作出来的特效药。” 谈不上是失望，但是越晓晓还是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 “丧尸病毒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儿戏，它曾经被研究过很多年，从无数个人的死亡中得出结论，反复改进，如果真的那么容易被攻克，那你未免太小看他们了。” 第五十九章 捕捉纯人类 “嗯，你说的对……” 原文里一直没有暴露过丧尸病毒的起源，只知道某一天的夜晚，出于某种原因，这种病毒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了，有别于其他世界里的循序渐进，这个世界此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发疯的家伙到处咬人的消息，直到一个夜晚，月亮变了颜色…… “其实这种病毒的毒性也算不上很强，病毒是会产生变异的，它们会自发的寻求进化，更何况，这其实也算不上彻彻底底的病毒，这只是一种说法。” 秦初宜忽然抬起手腕，露出雪白的皮肤，那手腕纤细伶仃，像是一层细雪包裹着圆润的鹅卵石，毫无瑕疵，精致到几乎看不见皮肤上的毛孔以及皮肤下面的脉动着的血管，她踮起脚尖，笨拙地拍了拍越晓晓的头发：“以后记得不要这样了。” 提起科研和数据，她可以说很多话，但是对于某些涉及到个人的话题，她没有层出不穷的甜言蜜语，也没有那种能从言语中自然而然感染听众的温柔，只能干巴巴地表达自己的意向，而且她确实也不经常这样做。 本来已经打算沉默的越晓晓呆呆地也按上自己的头顶，愣愣地看着秦初宜。 “……哦。” 这是幻觉吗？这就是幻觉吧？幻觉没错吧？！ “那我先回去了……”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越晓晓就飘飘乎乎的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过去了。 秦初宜眨了眨眼睛，一脚踩到了身后的一块地毯上，准确地踩住了下面一根钻来钻去的树藤。 “跑什么？”她这么轻声说，又不动声色地狠狠碾了一下。面瘫脸最大的坏处就是，不怎么通人情的小绿完全搞不懂这个时候的秦初宜到底有没有生气，它在她脚底下有点儿焦躁不安，却还是没有乱动，高声解释着。 ——我没有偷跑，我有理由的！真的！刚刚我看见了，外面来了一个人类！纯的！ “窗户外面？谁？” ——好像是从山里出来的哦，没有九号的味道，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呢。 “既然你也不确定，那就去见见吧。”秦初宜终于把脚挪了开，小绿乖乖地从地毯下面钻出来，自己缩进了她随手扔过来的布袋子里。 ——没有不确定哦，他真的挺像份美……吸溜，像个好人的。 茹了很久素的小绿忍不住吞咽着口水，还很坚定地表示自己是个素食党，即使变异植物都以生肉为食了，它也是最特别的那个，毕竟在当年实验室的时候还不存在丧尸王这种充满统治感与权力的词汇，它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位把自己种出来的女孩儿，喜欢靠着她透过头顶着的数层强化玻璃看那片灰蒙蒙的天，还可以为了她每天兢兢业业地捡别的植物们吃剩下的骨头。 因为它很喜欢她，最单纯的理由。 或许也是秦初宜本人就最吃这一套，她对大多数情绪都过于敏感，善意、恶意，她都厌于应付。 下楼的时候江璟然已经不坐在那了，不知道又跑出去干什么。 ——他往右边走了，右边右边~ 坐着顺风车，小绿从秦初宜挂在腰间的袋子里往出指指点点探着脑袋，两个人之间基本没有什么语言层面上的对话，毕竟对于大多数非人生物来说，使用精神来交流才是正统，它们大多都没有互通的语言系统。 对于人类来说非常危险的小镇，秦初宜倒是并没有感觉有什么问题，其一就是这里几乎就是因为她专门而设的陷阱，谢泼德更是拼命希望她感觉“宾至如归”，其二就是这里除去谢泼德本人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得到她的东西。 城镇要是破败起来，真的是那种肉眼可见的程度，即使建筑坚硬到没有裂痕，也没有开始风化，总能从各种奇奇怪怪的细节里体现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的人类活动了，唯一的可爱之处只有偶尔经过的一个街角，还挂着几只颜色各异的小灯。不过秦初宜根本就没有分给它半个眼神，小绿指了另一个方向后她就转头离开了。 没有扫大街的清洁工，入秋以后只留了满地的干枯的落叶，一脚踩上去就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哎？真的有人呀，为什么不在了呢？ 小绿撒娇一样的在袋口忍不住往出探了它的尖梢，然而露在外面的部分太多，它又不得不把袋子里的部分也延展一些，用来维持自己的平衡。 秦初宜感觉到它又在折腾了，就直接拎起了腰间的布袋捧在手里，掂了掂手上有点重的分量。 “你不要把袋子撑破了。” ——在那里，那里，就是那里！闻到了闻到了！ 小绿握在女孩儿手心，终于掌握了平衡后，就开始毫无顾忌地瞎指挥起来，在对猎物的捕捉方面，确实是它更胜一筹，因此，秦初宜也很听从指挥地往它指的方向走去。 这次短短步行的终点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只是一栋平平无奇的建筑——每个小镇上都会有的那种不怎么大的警察局，平时大多数时间也就是在打理一些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看得出来，不久前确实有人进去过，此时警察局门口的铁栅栏还用锁链锁了起来，当然，这种程度的防备根本挡不住任何想硬闯进去的异能者。 比如说抬一抬脚就能跳过去的秦初宜。 “我应该庆幸今天穿的是裤子吗？” 她今天穿着的确实是越晓晓昨天从衣柜里挑出来的牛仔裤，两个人穿的款式几乎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的要更小一号，上半身穿着例行的白色衬衫，看起来就一副学生气十足的样子。 一枚子弹突然从窗户的缝隙里向她的脚下射过来，打出了一枚冒着青烟的弹痕。 小绿当场就炸了毛，从布袋子里一下跳出来，它的根系轻而易举地扎进了地面的柏油路里，并且撑出了一片巨大的裂痕，它的枝叶迅速壮大，仅仅用了几秒的时间就成长到了几乎和警察局二楼一样的高度，带着倒刺的茎条狠狠地抽到刚刚子弹射出来的窗口，啪的一声，碎裂的玻璃洒了满地，更多的是飞回了房间里。 秦初宜只听到了一声隐忍的闷哼，属于一个陌生的男性。 第六十章 新的线索 “小绿，回来！” 她淡淡地招呼了一声，叫回了切换到暴走状态的小绿，那颗吓人的变异植物又飞快地缩回了原来一只手就能捧起的大小，扭扭蹭蹭的回到她怀里。 “这个镇子已经变成这样，你躲着没有意义。” 秦初宜并没有让小绿把人绑下来，或许她只是不太相信小绿对待人类的力道，这也许是这个小镇上唯一能正常交流的人类了。 当然肯定不包括昨天越晓晓在山里遇见的那些。 “我凭什么相信你？” 似乎也是自暴自弃了，里面的人用房间里的扩音喇叭说着话，他丝毫不担心外面有什么东西被吸引过来，当然，也可能是小绿刚才的噪音制造得更大，这才让他几乎放弃了隐蔽。 相信……这个词在不久之前也被江璟然提出来过，只是那个时候还有需求更迫切的越晓晓跟着，但现在这位正在单独面对秦初宜，也就丧失了那么一些天然的优势。 因为这个女孩儿只会说：“不相信我的话，你也可以就这么死在这里，” 她不太喜欢向别人抛出筹码，有的时候他还是比较喜欢掌握一些主动权，既然要救人，那自然要对方体现出相应的价值。 既然这个人能从谢泼德的地牢里抓着时机逃出来，那他必定不甘于去死。想要追求活着，怎么能不主动付出呢？ 这句话说完之后，楼上的人沉默了一会。 “现在你没有这样的底气来要求我，否则你也不会在这里，警察局里大概已经没有手枪了吧？” 她的态度是笃定的，她根本不担心这个男人会试图反抗或者逃离这里，他根本做不到。 “我知道了。” 很快男人就快步从公安局的正门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这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壮汉，长相颇为硬朗的中年男性，蓄着满脸脏兮兮的络腮胡，这让秦初宜很难看清他的相貌，在看见秦初宜的那一刹那，他似乎也受到了某种程度的惊吓，因为无论是小绿还是秦初宜都轻而易举地听到他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看起来，你认识我？” 经常出入各大地下黑市的药贩子，虽然不一定会被抓，有那么一两个打过交道的警察，其实是很正常的事，但肯定不包括这样一个小地方的警察。 男人似乎苦笑了：“我当然认识你，他的女朋友，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哦，原来这个人认识温郁言，秦初宜几乎是瞬间就得出了解答。 “并不是女朋友。”紧接着，她很正经的纠正道。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被主人邀请过来的，据说所有人都安居乐业，生活幸福。” “显而易见。”男人怂了耸肩，自嘲式的笑道，“小地方没什么可招待您的，也就只有场所宽阔一点儿了。” 秦初宜把小绿重新挂回腰间：“我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你大概能说清楚的，对吧？” “是的，我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对了，你似乎并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詹明熙，现任这里公安局顾问。” 他的手条件反射地摸到腰间，想要拿一根烟出来，但是摸了一个空，被谢泼德囚禁了将近半个月，装了那么久的痴呆，别说是根烟，就连一丝烟草，他都不一定摸得到了，腰间的打火机也在之前山里的时候，为了安慰那些还没被洗脑的精神崩溃的小镇居民，而用光了。 “不介意的话，进去找个地方，我们坐着慢慢说。”詹明熙看着眼前的小个子，他试图柔和地面对她，理智告诉他这个女孩儿虽然和那个家伙关系密切，但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无辜的，但是在秦初宜望着他的时候，詹明熙又老是回想起经常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他不着痕迹地把手塞进裤兜里，以此来掩盖住它们微微发抖的事实。 直到两个人挑了间尚且完整的会议室坐下来的时候，詹明熙依旧没能挤出一丝笑容。 秦初宜倒是毫不在意，在不涉及原则方面的时候，她一向对外人相当包容，当然，这个人特指人类。 “在我回答你问题之前，我有个问题也想问问你，秦小姐，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两天以前。”秦初宜爽快地说出了答案。 詹明熙叹了口气：“这里的事情要从一年前说起，那时候有个叫谢泼德的男人入住了这里，时间我记得很清楚，他确实是个很高调的人，而且这种小地方难得有那样的外国人会住进来，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好奇，那时候他就坐在楼下，笑意宴宴地登记了名字，而且他带着的那个孩子还跑到了仓房里……” 听到这里，秦初宜忽然抬起了脑袋，眼神犀利的看向詹明熙：“那个孩子，叫什么？” “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因为那个孩子很快就消失了。直到不久前，这位先生还是我们小镇上最受欢迎的单身汉，当然原因可能你也很清楚，因为他长的很像某个人。” 这个时候詹明熙的眼神也变得有点诡异，他扯了扯嘴角，但眼睛里完全没有笑意。 “直到末世来临，这个小镇突然就落到了他的手里，那真是个混乱的夜晚，月亮变成了血红色的，不少人来到了大街上打砸抢烧，他们把这当成了狂欢，还有丧尸，丧尸到处破坏，咬了很多人，而有些人干脆把脖子送上去，递给那些丧尸们咬，丈夫回到家开始殴打妻子，有些体力不好的老人干脆被家里的壮丁扔出来，就因为这些人没有异能。” “异能者们大多都被带走了，我跟着很多人逃到了山里，但是山里也不安全，原本平静的林子里忽然多了很多变异植物，还有变异兽，这中间又死了很多人，最后不知道是谁出卖了我们的位置，或者是谢泼德他自己找上来的，总之所有人都被他带走了，无一例外。” “……是吗，那你认不认识一个人？” “谁？” “贾新。” 第六十一章 杀意 听见这个人名，詹明熙敲了敲桌子，皱起了眉头：“他已经回来了？你看见他了？” 秦初一不置可否：“你先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詹明熙不屑的啧了一声：“他就不是个人。” 说罢，他直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秦初宜伸出手，示意了一个方向：“跟我来档案室一趟吧，说不定资料还没有被销毁。” 也是得益于镇子上没有丧尸，要到达档案室，只需要让小绿用蛮力打开几扇门，詹明熙眯着眼睛，从目的地摆着的几排书架上挑挑拣拣，最后在一片昏暗中选出了一本落满了灰尘的文件夹，乍一抽出来的时候，哪怕是早有准备，他也被突然激起的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 “这是什么？”秦初宜站得稍远了一些，自然而然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双手套，“你最好用手纸擦一擦。” “这种时候手纸可是高档货，我可用不起啊，大小姐。” 秦初宜一脸冷漠地从空间里直接取出了一包手纸，丢给了他。 “空间异能？相当不错嘛。”詹明熙笑了笑，抽出一张仔仔细细的把这个文件夹给擦了一遍，剩下的秦初宜没有要接手的意思，就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兜里。 “你看看这个，不算很全，但能猜出来的人基本都能明白个大概。” 秦初宜以极快的速度从前到后浏览了一遍，这份文件不太像是警局的留存档案，更像是一份奇怪的剪贴报集锦，有用的没用的信息贴了满满一本，其中大部分都是地方报纸里对小镇例行的歌功颂德，还有一些部分近乎于邻里之间的八卦轶闻，比如谁家孩子走丢了还没找回来，谁家儿子又欠下了多少多少钱，还有什么人被莫名其妙的打进了医院，这个小镇上的报纸，水分确实很大，但出于对詹明熙人品小小的信任，她还是老老实实的看完了。 “你看出了什么吗？”詹明熙双手抱肩，看着秦初宜的眉头一点点的皱起来。 她看完之后，规规矩矩的把文件夹合起来，然后理成了一个格外规整的形状，抱在怀里：“很多事，如果这个贾新有问题的话。” “唉，是啊，很多事。” 现在并不是理数他罪行的时候，不过即使没有明说，对灰色地带稍有涉足的人都能明白，诱拐幼童，参与赌场经营，坑蒙拐骗，什么事几乎都有他沾了边，但是碍于这个镇子上天高皇帝远，小镇长独揽大权的问题，詹明熙根本没有办法将他捉拿归案，最后在他的一再追查之下，贾新连夜逃离了小镇。 “这样吗？”秦初宜微微垂了眼眸，思索着看向手里的文件夹，“那么有些事情我大概已经明白了，你的问题我回答你，贾新现在在小镇后山，跟一个极其危险的家伙在一起，你最好不要去找他，这是我唯一给你的忠告。” “……他跟现在小镇的情况有关系吗？” 秦初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这就要问问他本人了。” 这个镇子变成这样，到底是贾新主观的意愿还是莫小玖的诱导呢？ 也许兼而有之。 秦初宜没有告诉他，在贾新和莫小玖手里还掌控着一部分普通人类，就像她没有告诉越晓晓，她的血可以对丧尸病毒产生影响一样，这些人知道的多了就会做出一些特别傻的事儿。 小绿从布袋子里鬼鬼祟祟地把脑袋钻出来，拍了拍秦初宜的大腿外侧，示意着她背后还跟了个尾巴。 秦初宜点了点头，没有去理会詹明熙在背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 ——这个人类真的很香哦～ 知道秦初宜没有正常丧尸那样对于血肉的渴望，小绿非常正经的为她科普着对方的味道。 ——就是那种特别甜，特别甜的味道，一闻就知道一定很好吃的味道，这个人类如果跟过来的话，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家伙也跟过来的，他们会来跟小绿抢食物，小绿讨厌跟小绿抢食物的东西！ “但是我讨厌吃人的东西，无论什么，都讨厌。” 这句话也是以精神交流的形式完成的，小绿听完了之后就浑身抖了抖，乖乖巧巧地缩回了袋子里。 ——小绿最乖了。 ——啊，为什么主人一定要讨厌吃人的东西呢？ “……”秦初宜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给它解释，“因为人类似乎没有吃掉同类的习性，我想当人，所以我要离那些不是人的东西远一点。” 小绿天真烂漫的哦了一声。 ——当人很好吗？那小绿也要当人。 秦初宜没有回答它，其实对于小绿当不当人她也没有什么感觉，就像她也不怎么在乎谢泼德在这个地区做过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谢泼德想不想当人一样。 她做什么的原因是她想，而不是别人想。 四周的路忽然笼罩上了一层浓重的迷雾，她回头看了看，见到詹明熙困惑地停下了脚步，秦初宜力量比较强，她看的见詹明熙，后者却看不见她。 “初宜小姐。” 金发男性微笑着站在她面前，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秦初宜冷冰冰的脸。 “初宜小姐，不管那位殿下要做什么，但请您相信，我始终都站在您这边，您有感觉到我的心意吗？” “只要我想，所有丧尸都会站在我这边，你的心意大概就是这样了。” 谢泼德又是一副欲哭未哭的样子，他的声音明显颤抖了，带着沙哑又煽情的语调，哀哀切切地询问着：“到底要怎么做，您才会认同我呢？” “等到你不需要我的认同。” 秦初宜终于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她感觉到烦躁，她由衷地觉得这些事情浪费了她的做事效率，反反复复聆听别人不可能实现的期望，简直就像是在耳边疯狂飞舞的苍蝇一样。 “这不可能……”他认命一样，捂着脸低下脑袋，丧尸已经没有办法流泪了，而从他捂着脸的指缝中有鲜血一滴一滴地从其中流出，那也是看起来肮脏不堪的，红到泛黑的颜色。 “你明明已经意识到了，却还在自欺欺人，如果你能承认的话……” “不、不、不，不可能的，我不会承认，我爱你，我爱你呀！” 他挥舞着双手，声嘶力竭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情，他嘴里说出的话，无数次的否认着秦初宜想要告诉他的事实，那双眼睛里还带着癫狂的神色，不想再重复一遍的秦初宜后退一步合上了嘴，看着他表演。 “初宜小姐，你看看我啊……” “如果你再做一些多余的事情，不管是不是莫小玖挑拨，我都会杀了你，这句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她冷冷的，满怀杀意地盯着谢泼德始终别在胸前的那只已经被鲜血染脏了的金质胸针，随意的挥了挥手，谢泼德愣愣的看了她一眼，很快就咧开嘴，露出一个血染的微笑。 “你会看到我的，我就是为此而在这里的，我的初宜小姐。” 他没有想要阻拦的意思，迷雾在秦初宜的力量驱使下很快就消散了，露出了还在其中徘徊的詹明熙的身影。 “刚刚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他急匆匆的跑到了秦初宜的身边，也忘了之前要和她保持一定距离的想法。 秦初宜只是摇了摇头。 她看着詹明熙不似作伪的担忧，露出了一个曾经模仿过很久的，属于温郁言的标志微笑：“你刚才是怎么了，有听到了什么吗？” 詹明熙背后一寒，情不自禁地摸上了腰间的瑞士军刀。 第六十二章 隐瞒 这是个不伦不类的表情，不是说这个表情有多难看，有多吓人，但是突然出现在一个面瘫的脸上，即使再惊艳再美丽，都要显得格外诡异。 而且这一瞬间，她真的像极了温郁言，两个人的脸几乎要在詹明熙的眼中重合起来。 “我什么也没听见。”他感觉到双手又开始发抖，那不是因为害怕的原因，那只是多年前的一次意外导致的ptsd，应激创伤后遗症，由那个满手鲜血的少年微笑着看过来的表情而起，一直持续到现在。 秦初宜的眼神在他身上巡视了一圈又一圈，几乎要透过他的身体看向某些深深藏着的灵魂。 这种可怕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她才终于收敛了表情，转身走回了自己的路。 詹明熙站在原地停了很久，最终还是抬起脚步跟上了她。 “刚才是谢泼德？” 感觉到女孩儿的杀意暂时消散，他鼓足了勇气，咬着牙问。 女孩儿点了点头，只要不涉及她的某些秘密，她就是相当随和的，詹明熙也有所察觉，他缓了缓胸口堵着的那口气，又紧接着问：“真是他主动邀请你来的？” 这是秦初宜之前跟他讲过的说辞，但是那时候他只当是玩笑话，现在却有点当了真。 秦初宜回头瞧了他一眼：“他大概不会再来了。” 这一次已经是踩着她的忍耐底线，谢泼德稍稍有些脑子就应该知道，下一回再见面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他哪怕是为了心中那点儿仅存的幻想，都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更别提，他还有个遮遮掩掩见不得光的计划。 “不过这样的话，有件事要顺便拜托你。”她又想起来似的，脚尖轻轻一点，原地转了个身，“回去的话，你和江璟然一定要有一个跟在越晓晓身边，不要和她说，看好她。” 一句话说了两个人的名字，詹明熙听过江璟然的名字，曾经在京都的时候也大致了解过江家内部闹得不可开交的矛盾，但是越晓晓与他而言很陌生，他想象不出能被秦初宜这样看重的家伙是个什么样子。 “越晓晓是谁？” “一个……很可爱的宠物。” 秦初宜忽然微微翘了翘嘴角，她的眼睛里闪起细碎的微光。 “宠物？”詹明熙惊讶地念着这两个字，“但这是人的名字。” “是啊，人类。”秦初宜偏着脑袋，理所应当地道，“我觉得她很好，你也会这么觉得的。” “……” 看见詹明熙死死瞪着她的模样，她摸了摸腰间的布袋：“你不喜欢，那换个形容词，朋友，我们是朋友。” 但这在她的理解中，都是一样的。 除了之前突然出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黑裙子女孩儿，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认知是错误的。 詹明熙也没办法说，只有两个人有平等对话的地位时，他才有资格纠正对方，现在他只能沉默。 “你让我要看好她，你觉得谢泼德可能会找她？” “可能？不，一定会。”秦初宜抿了抿嘴角，冷冷地看向深山的方向，“如果贾新和他有联系，那越晓晓一定要有麻烦了。” “为什么你不跟着她呢？” 这正是詹明熙想不明白的地方，在他的角度看，无论是自己，还是异能不明的江璟然，两个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秦初宜一个人的分量。 “因为恋爱大全里是这么写的。”她搬出了一个根本听不懂的理由，“谢泼德会发疯，但是还没到时候，我想要看看那个祭典。” “……仅此而已？” 女孩留给他一个没有笑意的，冷冰冰的表情。 会意不了的詹明熙：谁会在这么可怕的对手面前拿恋爱大全来研究对方的心理活动啊！ 又带回了一个全须全尾的幸存者，这个小旅馆已经几乎要成为一个临时的据点了，江璟然打量着詹明熙，但是根本没法从他那副脏兮兮的络腮胡子底下看出他的长相。 “你知道我，对吧？”他经历过越晓晓和秦初宜这两个家伙的摧残，已经完全对自己的知名度丧失了信心，幸而詹明熙肯定地点了点头：“江二少爷，我们以前见过的，在京都，令姐的婚礼上，我叫詹明熙。”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由于把注意力都放在前半句话的原因，他这回基本已经不受那些家族回忆的影响了，“詹明熙，你以前是刑警大队的人是吧，我也听过你。”只不过两个人生活完全没有交集，所以并不熟识罢了，客套还是可以客套一波的，不过在他的印象里，詹明熙很早就已经消失在京都里了，听说是在一次恐怖袭击中没能救下来人质，患上了某些心理疾病，主动退役的。 詹明熙隐晦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秦初宜。 “又来了一个人？你好啊，我叫越晓晓，是咱们队里的奶妈。” 二楼的栏杆上，一个穿着睡衣的姑娘上半身探出来，扒着扶手往下瞧，詹明熙坐的这个位置压根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啪啪作响的棉拖鞋还有毛茸茸的睡衣。 越晓晓噔噔噔地下了楼，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凳子上的大叔。 黑漆漆的，不仅看不清脸，也格外有辨识度。 她热情地一屁股坐到秦初宜和詹明熙中间的半截沙发上，抓着一瓶水：“我看见是初宜领着你回来的，你是初宜的朋友吗？” “……我们有几面之缘，不怎么认识。” 这话都是委婉了说的，那几面之缘还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啊，这个……”越晓晓回头瞧了一眼秦初宜，她淡定地嗯了一声：“几面之缘。” “你是这里的警察，那这几天你都在什么地方，镇子里的事儿你大概知道多少？”越晓晓见谈交情是没得谈了，就切换了正经模式，清了清嗓子，认认真真地问。 詹明熙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秦初宜，见她皱了皱眉头，又点了点怀里的文件夹，也就把跟秦初宜讲过的说辞又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但是删掉了后面众人逃到山里的那部分，掩盖了贾新与自己经历的矛盾之处。 越晓晓听完之后忍不住瞪圆了眼睛：“你是从我们打破的地牢里逃出来的？那你当时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敌是友，如果你们心术不正，我反抗不了。”詹明熙摇摇头。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江璟然也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秦初宜靠在胸前的文件夹。 秦初宜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把眼光放到了越晓晓后背上。 这种嚣张的态度就是在表明，即使江璟然发现她和詹明熙隐瞒了什么，也没有从她这里翘出情报的能力。 越晓晓知道了贾新的事儿又能怎么样呢？除了去送死，根本没有其他的选项，是的，她的东西还是好好活着比较好，谢泼德就是那个终极目标了，不需要怀疑。 想到这里，她露出一抹冷笑。 江璟然掩饰住自己沉重的脸色。 第六十四章 想法 秦初宜这个人看似循规蹈矩，但实际上做事从来都不择手段，江璟然这段时间已经隐隐有了这样的感觉，但是他不敢跟越晓晓直言，他不知道越晓晓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詹明熙还在和越晓晓说着话，女孩儿像是为了小镇居民的遭遇感同身受似的，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怎么会这样呢？”她捂着胸口，低垂着脑袋，“有那样一张脸的人，居然做出这样的事，害死了这么多人，不是说相由心生……” 詹明熙嘴角抽了抽：“也许不适用于这张脸的使用者。” 反正在他看来，一个两个的都格外心狠手辣。 越晓晓也只是习惯性地皮一下，她也承认一开始确实觉得这张脸戳中了她的萌点，但是这几天的时间下来她也基本知道了谢泼德到底对人类是个什么态度了，寻常丧尸的操作不见得少了多少，还额外添加了洗脑邪教一条龙套餐，就为了展现自己偏向于人类。 任谁来看都要给他贴上一个恋爱脑的标签。 谢泼德，单恋，秦初宜。 但是……越晓晓下意识地感到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敏锐的直觉让她下意识地回避这个恋爱八卦，尤其对于当事人秦初宜——她根本就对这件事嗤之以鼻，而且压根不觉得谢泼德深爱自己。 即使结束了和詹明熙的谈话，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心中的那股诡异感还是没能完全消失，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越晓晓，我有事找你，我可以进来吗？” 她快步走去，打开了房门，奇道：“你怎么来了？” 江璟然对她展颜一笑：“当然是有重要的事。” “唔，那你进来吧。”她侧身让开了房门，虽然她清楚面前这个人将来是个大猪蹄子，暧昧的对象能凑齐一个足球队，但江璟然既然能做男主，他的人品越晓晓还是相信的，他大概不是那种会趁着夜色对女性做什么的家伙，所以江璟然说要和越晓晓在她的房间里讨论事情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加戒备。 江璟然进到屋子里后，首先坐在了桌子边上，因为晚上没有什么要做的事，她也没有点灯，一片黑暗中，他也没有照明的意思。 “明天我想去外面看看。”江璟然借着窗外透进屋内的浅淡月光，开口道，“你明天跟詹明熙一起行动吧，不要随便落单。” 越晓晓关门的动作停在中途，她注意到江璟然奇异的语气，就着这个背身的姿势，眨了眨眼，她尽量用平淡的声音反问：“为什么呢？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江璟然叹了口气：“把门关上，我跟你解释。” 他发现最近面对越晓晓的时候，他叹气的次数总是特别多。 门锁落下，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他问。 不知道，越晓晓很想笃定地这么反驳他，但是她只是张了张嘴，没能说话。 即使不知道细节，总有种感觉，暗处的某个人正在觊觎着自己，随时准备做些什么，这样的感觉，但是她不想深入了解，她没法子深究，因为她明确的知道，真相的尽头，秦初宜就站在那里，随时准备着离开。 “你为了她，把自己放在什么地方了？”江璟然很平静地坐在那里，越晓晓投降似的放弃了反驳，她合上了嘴，背对着他，安静地像是不存在了。 江璟然就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对我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但是……”她的背影微微颤抖着，始终没有回过身来，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一只手落在门板上，细小的木屑在月光里漂浮起来，“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法说服自己，她对我这么好，但是我要利用她，又没有补偿的能力，我不是不知道……” “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说过你们是朋友，哪怕是第一次见面，她失去意识，你也没有这么说。” “她是怎样想的，我大概也知道，但是我没有别的路，我也想过做些什么，可是从s市到t市，我根本就没改变过什么……” 那些丧丧的想法都堆在她的心底，现在对着江璟然，都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越晓晓其实一直都很愧疚，她的生命中从没有经历过这些离奇的事，欺瞒，伪装，骗局，恶意，这些都很少出现在她短暂的生命里。 她压低了嗓子问：“如果我把未来都告诉你，你会做的更好吗？” “不会的，你不要这么想……” 江璟然皱着眉头，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隔壁的门被打开了，秦初宜好像有什么事要做，踱着步子走下了楼。 “你该回去了。”越晓晓转头看着他，扯了扯嘴角，她没有哭，也没露出什么难过的表情，她像是披了一层坚硬的外壳，强硬地拒绝了一切窥探。 江璟然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里还有什么能说的，他这一次来找越晓晓，好像只是说了一些让她不开心的事情，事实上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建树。 “不管对我还是对她，你都是很特别的人，不要觉得自己可有可无。”他在临走前认认真真的这么说了，越晓晓没有回应他，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说过一样。 江璟然才感觉到，这短短的几天，根本不够他理解一个人，或许这个女孩儿心里也堆了很多事情，但是根本没人关心她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 “你小心一点。”他露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温柔的笑容，很干脆的转身离开了，这让越晓晓生出些许不太好的预感，她看着江璟然走过拐角，身影慢慢没入她看不见的角落。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过江璟然，次日一整天他都没有出现，一整天过去了，又到了夜晚。 詹明熙第38次路过她的房间门口。 “你好。” 越晓晓打开门锁，对他露出一个笑，詹明熙还没来得及想个借口解释自己的行为，她已经自顾自地开口：“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她毫不为詹明熙的出现而惊讶，这让他苦笑一声：“你说。” “和我一起去外面，我想看看我和她来时的路，明天早上。” 第六十四章 寻人（1） 在涉及到某些重要的人的时候，越晓晓就会变得出奇的强硬。 詹明熙沉默着看了看她。 “我其实只是个一级异能者，你想要凭借我的能力对抗丧尸是不怎么可能的。” “但是我不能一个人乱走，对吧。” 很奇怪，她像是知道一些事，但是又知道的不是那么明确。 詹明熙知道自己与谢泼德之间的力量差距，他根本没有把握能从那种东西手里护好越晓晓，而越晓晓也一直称自己只是个奶妈，起码詹明熙这一天里所了解到的仅此而已。 “可以。” 得到詹明熙的点头了，越晓晓也就重新关上了房门。 他站在一片黑暗的走廊里，忽然眼前一亮，秦初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越晓晓刚刚关上门，她就把门打开了，手里还提着一盏灯，见到詹明熙后，她挑了挑眉，朝他比口型：“她听得见外面的声音。” 詹明熙摸了摸鼻子，眼神尴尬地望向越晓晓紧闭的门。 “我让你跟着她的事，她知道了，也没什么，你回去吧。” 她的脸色在提灯的白光下显得愈发的失去血色，但是她明显心情不错，甚至把那台珍贵的充电提灯递给詹明熙：“你可以休息了。” 不知道这人在高兴什么，但是詹明熙很警觉地没有出声，以免被越晓晓再捕捉到动静。 身后藤蔓的阴影缠绕盘旋着，秦初宜想，明明是隔壁的房间，明明离得这么近，在隔壁能看见满室清澈的月光，然而自己的房间里仅仅有黑暗而已，这真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 然后她回忆起真正发生过的过去的某些事，那个女人，静静的对她微笑，俯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转身远去。 她叫刘媛，作为她记忆中的第一个护工，在出生之后照顾着她，又很快死去，在莫小九成为丧尸以前，这个事情大概已经被埋没在实验室的尸骸之中了，世界上除却她的父母，没人会记得这样一个女性的存在，天真，愚蠢，对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格外执着，这样的人最后也死在这样的幻想中。 小绿无知无觉地缠绕着她的手指，作为她亲手种植出来的存在，这颗变异植物总是想尽办法和秦初宜亲近，甚至为了这件事，在进化的过程中，尽量收敛了身上比较大的刺儿，这让秦初宜几乎忘了小绿原来也是一株罕见的绿玫瑰这件事。 它现在可没有哪个地方长得跟玫瑰一样了。 然后清晨再度来临。 秦初宜听着隔壁越晓晓开门关门的声音，听着她收拾行李，背起背包，听着她渐渐远去。 “我希望她能活下去，至少证明我做过的事不是错的。” 很在乎自己唯一性的小绿敲了敲窗子，很高兴的看着越晓晓毅然决然地走向镇子的出口，甚至它还装模作样地学着人类一样挥了挥手。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它哼着乱七八糟的歌，告别这个威胁了自己地位的女人。 秦初宜的目光越过重重墙壁，越过灰尘和阴霾，望向越晓晓前进的方向，那里是小镇的出口，那里是这段短暂休憩的起点，那里布满了散不去的浓雾，和危险。 秦初宜突然叹了一口气，扯了一把小绿的藤蔓。 ———————————————— 越晓晓不知道江璟然是不是真的在这片迷雾里迷失了，此时她正看着距离小镇最边缘的建筑仅仅几米远的地方，那片雾气界限分明，根本就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一样，她就知道这里是真的有蹊跷。 “大叔，你确定要跟我进去吗？” 越晓晓不知道秦初宜到底跟詹明熙说过什么，是以什么威胁了他或者操控了他，但是这个时候越晓晓可以不在乎同伴的退缩，如果詹明溪真的害怕的话，他可以留在外面等着，但是到了真正危险的时候，越晓晓可没法好好应对同伴反水，这个地方的高级丧尸和人类的关系真的是复杂又难测。 “当然，我答应过你，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丢在里边，不如说这才是我该担心的。” 詹明熙还有心情调侃两句，越晓晓笑了笑，“那我们进去吧。” 詹明熙见识过这片迷雾对人类视线的隔绝程度有多强，于是他直接扯住了越晓晓的胳膊，两个人都向前迈了一步，冲进了迷雾中，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灰白的颜色里，两个人几乎都辨不清方向，只能靠着有限的视角辨别脚下坑坑洼洼的路。 即使就站在詹明熙的身边，越晓晓也根本就看不清詹明熙的脸，冰冷的水汽包裹着她的身体，刺骨的寒意一阵一阵地涌上大脑，但是她又舍不得动用身体里储存量不算很大的灵气，于是只能尽量地活动身体，缓解那种即将被冻僵的感觉。 “咯咯咯……”有点儿耳熟的笑声，在这片浓雾里四处回荡着，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声音，又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给卡住了一样，怎么想也只是徒增烦恼。 那笑声在两个人走过几步路之后，时不时的响起，像是在欢迎着越晓晓，跟她说着你终于来了一样。 她脑中的思绪有点儿混乱，胡乱的往前走，甚至没有注意到身边跟着的詹明熙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忽然她脚下一个踉跄，被一块脚踝高的石块跘了一跤，险些摔倒时，是拽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及时拉扯了她一把，才让她站稳了身体。 “啊，谢谢。” 她随口道了一句谢，却感到那双手陡然间收紧了，阴沉的笑声突然靠近了她的耳畔，那个听起来很熟悉的声音，这回已经算是贴着她的脑袋响起来了：“不用谢” 对方慢悠悠地说着话，那双冷冰冰的手再度用力，将越晓晓直接扯到了对方的面前，一张熟悉的、充满恶意的小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和越晓晓的鼻尖只隔了几厘米的距离，他慢悠悠的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然而，在此时这样的笑容却只能令得越晓晓不寒而栗。 “姐姐，你是来找江哥哥的吗？” 第六十五章 寻人（2） 越晓晓不禁浑身哆嗦了一下，后脚跟用力一跺，狠狠地踩到了地面上，才避免了整个人都向小柒扑过去的趋势。 “咯咯咯，我就知道你会来找他的，只是你来的太慢了，我可是一直~在这里等你呢，真的等了好久呀。” 随着小柒说话的频率，他的眼睛渐渐地染上了一抹淡蓝色的光，越晓晓警觉地试图把自己的胳膊从对方的手中扯出来，可是面前的小柒虽然个子很矮，手也小小的，力气却异常惊人，即使越晓晓拼尽全力，也没法撼动他分毫。 “嘻嘻嘻。” 他像是看得兴起了一样，又换了个调继续笑，兴致勃勃的看着手中拼命挣扎着的女孩，越晓晓惊慌失措之下，抬头望着他，这才终于注意到对方那双仿佛在发着光一样的浅蓝色的眼睛。 她忽然想到，在原文里有一个家伙就有这么一双蓝色的眼睛，如果是丧尸王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丧尸王会出现在这里的可能…… 这么想着，她的后背开始冒出冷汗，心脏也因为极度的紧张，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算是自投罗网吗？丧尸王想抓她，她就送上门来。 那就干脆别怕了，该死的也跑不了的，她索性咬咬牙，问道：“江璟然在哪里？还有跟我来的那个人，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别怕呀，越姐姐，你是她这么喜欢的宠物，我怎么会随便动你呢？她不高兴的事情我都不会做的，如果不是知道我不会动你，她又怎么会放你来呢？我只是想邀请你到一个地方做客而已。” 小柒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东西，显得格外的神经质，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放松那只拽着她的手，越晓晓站在他周围，感觉到身体周围越来越冷，简直跟坠入了关了很久的大冰窖一样，小柒笑得眉眼飞扬，身后的白色雾气张牙舞爪，越变越浓，向着这两个人一股脑的扑过来，越晓晓甚至恍惚间看到了那雾气聚散之间，一点点凝成了诸多张痛苦哭嚎着的人脸。 “不，我不和你走，江璟然在哪里？我要见他！”她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她宁可闯到这个陷阱里也要达成的目的。 小柒拍了拍手：“好啊，姐姐跟我来吧。” “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的问题，是你想怎么做？嘿嘿，你要是再犹豫下去，我可不知道贾新会对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毕竟从你们的视角来看，他可是个无恶不作的人渣，当然，我们丧尸都很喜欢人渣。” “……现在？” 越晓晓感觉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她被牢牢地控制在小柒的身边，如果这个家伙真的是丧尸王的话，那他大概也不叫小柒，因为这个家伙是有个完整的中文名字的。 她被挟持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不知道走了，也多久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她终于看见面前隐约出现一个巨大的建筑轮廓。 凝而不散的雾气，终于稍稍的淡了一些，依稀显现出此时四周完整的景色，她的双脚正踩在青翠的草地上，耳朵里也听见了草丛中虫子的嗡鸣，天空中偶尔飞掠而过鸟儿的叫声，在雾气中，她感觉自己根本没有经过什么很茂盛的森林，但是当雾气变薄后，身边却隐约出现了树木的轮廓，连成一片的黑绿阴影裹挟着纯白的雾，混合成一种浓烈又怪异的颜色。 然后她终于看清那雾气中的是什么。 小柒笑嘻嘻的冲她比了个请的手势：“这可不是你们梦寐以求的祭坛，但是也很重要，毕竟这里可是曾经姐姐住过的地方呢。” 那栋别墅在森林的间隙里闪着冷酷的光，钢铁构成的框架让它有别于其他平平无奇的别墅，显得格外冰冷，甚至没有一扇窗户能让来人看见里面的半点模样，唯一的大门也是钢铁制成的，此时紧紧地锁着，丝毫没有迎客的意识。 五花大绑的江璟然和詹明熙被摆成了一个跪着的姿势，垂着脑袋冲着这边，他们大概是没有意识的，否则大概也不会任由自己被折腾成这个样子，贾新叉着腰站在两个人的前面，洋洋自得的样子像是真的享受过了他们的顶礼膜拜一样，就连那佝偻的背都像是挺直了一些，然后他回头朝着小柒这边看过来。 “您回来了。” 他的表情很快就变得惶恐而狼狈，又深深地弯下了腰，在那之前越晓晓很敏锐地看见那瘦长的脸上还带着几道奇怪的伤疤，不过越晓晓倒是很确定，这并不是自己打出来的伤痕，说不准这跟旁边的小柒有那么一些关系。 贾鑫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越晓晓尚算清秀的脸，眼睛中露出些许贪婪的光。 “大人，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位小姐呢？不如……就交给我……” “这可是个高级货色，你也想越过我来玩儿吗？”小柒的眼神轻飘飘的一转，没有带多少威慑力，却硬生生让贾新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他带着无可伪装的恐惧，讪讪的笑了两声：“没有，没有，小的怎么敢呢？” 他说完，又带着诡异的神色撇了越晓晓一眼，更像是迁怒一样的回身踢了一脚詹明熙的脑袋，对方连声闷哼都没有，身体砰的一歪，顺带带倒了也跪在他旁边的不甚稳当的江璟然，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 “啊，不小心。”嘴里这么说着，可是他的眼睛里带着颇为得意的挑衅，越晓晓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急促地呼吸着，才遏制了自己冲过去殴打贾新的冲动。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栋小柒声称秦初宜曾经住过的房子，确实很有秦初宜本人的风格，钢铁的大门紧紧闭合着，拒绝一切外来的访客，但是越晓晓觉得自己不是很清楚，小柒费尽周章把她带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又打不开这种高科技的大门。 正想着，她的衣服袖子忽然被狠狠扯了一把，矮个子的小孩抬头，眼睛里没有什么笑意，深深地盯着她：“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一个不是很重要的小忙。” 第六十六章 某个“副本” 即使你这么说，要用胁迫别人来达成的事情，怎么可能仅仅是个小忙？ 越晓晓很诚实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反正她笃定小柒这个家伙有求于她的话，这个时候不赶紧放肆一下，过一会儿可能就没有机会了，她甚至苦中作乐地想着，这种能在丧尸王面前放肆一把的好机会，用一次少一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今天能不能从这个家伙手中活下来。 小柒看起来确实对这个白眼满不在乎，他指了指那扇紧紧闭合的钢铁大门：“你看，这个房子里藏着一个姐姐的秘密，如果你能找出来，我就把你们都放了。” 这句话让越晓晓忍不住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小柒，失声问道：“就这样？” 小柒光明正大地点了点头，又举起了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笑道：“就这样呀，很简单吧？姐姐的性格你也知道，她不会把小秘密藏在特别特别隐蔽的地方的，除了屋子里防盗用的机关，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我只想要那个秘密。” 说着，他看了一眼地上依旧昏睡不醒的两个人，仅仅是伸手一指，就凭空浮现了一个透明的气泡，把他们都包裹在里面。 “给你一天的时间，把这这个秘密找出来好不好？不然的话，这个泡泡就会带着里面的人一起，啵的一声爆掉哦。” 越晓晓又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那里依然笼罩着挥之不去的浓雾，树木张牙舞爪的阴影从雾气中若隐若现，除此之外，看不清天空，也看不清来路，小柒袖着双手悠闲的看着她，丝毫没有担心他一直挂在嘴边的姐姐——秦初宜会因为同伴晚归而找过来的样子。 “你要把我们带回小镇，我们要回到旅馆。” “好的，我保证。”他行了个滑稽的军礼，歪歪斜斜地将手指向右边的太阳穴，这个矮矮的个子让他只能仰着脑袋看人，他也习惯了一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步子就向那栋故且能称作别墅的建筑物走了过去，那房子的大门似乎感应到有人的接近，自己就打开了，里面没有点灯，只是露出了黑漆漆的走廊，借着透过雾气隐约照进来的日光，她能看见里面的走廊，那走廊四壁都是都是白色的，也的确是秦初宜的风格，她对白色的执着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越晓晓甚至没见过这个人身上有一天没有出现过白色的衣物或者饰品的。 她暗暗地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毅然决然的一脚踩了进去。 走廊里的声控灯跟着她的脚步声而亮了，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大门也跟着紧紧闭上。 她按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注意着身后有没有跟进来的东西，然后小心的一步一步往前挪，生怕碰到什么可怕的机关瞬间要了自己的命，这个高科技背景下的任何武器可都不好惹，尤其还是出自秦初宜之手。 到了这个完全密闭的环境里，摆脱了小柒无处不在的视线，越晓晓才来得及思索一个问题：明明秦初宜表现出来的一切行动意味着她不熟悉这个小镇，她也没有说过自己来过这里，为什么小柒就能领她来到这么一个据说藏着大秘密的房子？秦初宜即使藏了很多事情没有说，但是她不是一个遮遮掩掩的人，如果有不能被知道的事，她肯定要警告自己不能窥探。 但是她没有。 还有谢泼德，控制着这个地方的到底是丧尸王，还是谢泼德，为什么谢泼德始终都没有出现在这里，他现在在祭坛准备着过两天的祭祀吗？他现在难道脱不了身吗？ 重重疑问压在越晓晓身上，她又得同时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寂静的走廊比从外面看起来的还要更长一些，几乎要看不清尽头挂着的字画写了什么，但总归也是黑白的，这片空间里根本没有任何黑白以外的颜色，死寂的像一张老旧照片，白炽灯泡也不知道哪来的供电，亮的晃人眼睛，越晓晓睁着双眼持续几秒钟就能感觉到那种冷冰冰的刺痛，这简直就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她忍不住揉揉眼睛，抹掉眼角生理性的泪水，一个不小心之间，手肘擦碰到了手边的墙壁。 那面墙的材质似乎不是她想象中的水泥墙抹了石灰，也不是什么壁纸和瓷砖，而是某种奇怪的材料，触感柔软，甚至还是温热的，她的手肘戳上去的时候根本无处着力，甚至还将墙面戳的凹陷进去一块。 “？？？”她又伸手轻轻地在上面抚摸了两下，忽然头顶的某个地方响起嘈杂的电流声，像是年久失修的破旧喇叭努力地要发出声音来。 “吱——滋——，现在……67年12月2——吱嘎——，已经准备好……地下室—滋—程序，今天起我就要……接近……成功，希望可以成为人类……” 说到这里，后面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杂音，再也听不清了。 越晓晓听出来那个声音属于谁，那是应该是秦初宜某个时间录下来的实验记录，但是由于损毁根本就是支离破碎了，而且说实话，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从喇叭里放出来啊，又不是什么解谜游戏…… 而且这个声音虽说属于她没错，但是听起来格外的冷硬，而且还有点掩饰不住的稚气，是那种典型的小孩子奶气十足的声线。 “成为人类的什么？”越晓晓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小的时候就开始研究什么中二的发明，然后冠以一个“造福人类”的伟大目标，再强悍的人也有童年嘛，中二一点又不是什么问题，不过兴许她的秘密跟地下室也有关系呢。 越晓晓神色复杂地往四周看了一圈儿，这种强烈的既视感让她有点想吐槽，但是外面又是男主遇险，又是丧尸王威胁的，实在不是个好时机，于是她还是拍了拍自己的脸，从门口鞋架旁边的挂钩上拿过了落了很多灰的鞋拔子，站在门边上，捅开了右手边第一扇的门。 同样雪白的门扉轻松地就被打开了，良好的工艺甚至让它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废弃后还能平滑无声地向里开启，感应到门开了，里面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纯白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看起来还算可以的……普通的书房？ 她只能这么形容，因为实在是找不到更加贴切的形容词来描述，一般而言，书房都应该是建在二楼的对吧，尤其是这么一个大别墅，越晓晓站在门口，尝试着往里面走了两步，她的小心翼翼似乎根本就没什么用，因为秦初宜压根就没在这个房间里设置机关，也是变相地说明了这个房间实在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仅仅凭借着照明就足够明亮了，这里一切的摆设都类似于越晓晓曾经见到过的那个楼层，那个书房，只是有一点不一样。 她犹豫着走过书桌，看着书架上的书，那上面基本没有一本书是秦初宜最常看的学术著作，反而全都是些杂书，什么《30天速成：职场人常用的说话艺术》、《恋爱大全》、《朋友的三千六百种交往方式》。 诸如此类，琳琅满目，种类之多堪比图书馆，甚至还很严谨地贴上了分类用的标签。 啊这，这就是传说中学霸的书架吗？ 你的文学著作和学术论文呢？ 越晓晓有点儿懵，就好像已经全副武装准备打仗了，然后对面忽然掏出一本菜谱糊到你脸上，说这就是我的弱点了我就是不会做菜哈哈哈。 “这才第一个房间……”她又翻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转身出去了，还不忘把鞋拔子放在手里掂了掂。 这层楼虽说是一楼，但是结构却很奇怪，这里没有客厅，没有沙发，没有任何明面上宽敞休闲的地方，只有一条走廊从头通到尾，然后在末端空出一块上楼的楼梯，房间倒是不少，可从外面来看甚至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就像是个封得死死的大铁箱，里外都别无二致。 她在这个地方仅仅呆了不久就已经感觉尤其不安了，甚至眼睛本能地在这片雪白的世界里开始发花。 她加快了速度，又连着推开了几个门，里面不是堆满了许多落了灰尘的奇怪仪器，就是和第一个房间分毫不差的书房，每个房间的书都强迫症似的调整成一个类型，要么就全都是言情小说，要么就全都是后宫小说，总之没一本是正经的，越晓晓也看不出来这些书到底有没有被人看过，为此她由衷地对小时候的秦初宜产生了好奇。 不过直觉告诉她，要确认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还是得找到广播里所谓的地下室才行。 不得不说，一楼真的什么也没有，搜书房搞得像个找不同一样，只有某个书房角落里被越晓晓摸出了一把匕首，这是唯一不一样的地方了。 她把匕首连着鞘一块儿别在后腰上，踩着楼梯上的红地毯上了楼。 二楼和一楼又不一样，这里没有隔断墙，是一片空荡荡的，四壁依旧是软绵绵的，正对着越晓晓上楼的那一面被安装了一大片显示屏，夸张到足足遮掩住了一整面墙体的程度，此时已经没有供电了，显露出灰扑扑的颜色，除却这一面墙，其余所有的地方也都是纯白的，容不得一点污垢一样。 然后斜对角的位置，摆着仅有的一点儿生活用具——一张床，一个床头柜，还有一套单人桌椅。 小柒说的没错，这里几乎没有秘密，秦初宜根本就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她的孤寂，冷漠，她单调的生活。 床上放着一个黑色的遥控器，大约是控制显示屏的，越晓晓把它拿在手里，按下了开关，对面的显示屏短暂地闪了闪，用它最后的那点儿电量播放了这里的主人离开之前看过的最后一幕——一片星空，伴随着遥远的地平线上正在燃烧着的火海，而隐约有风吹过这摄影师的身边，又扬起了地上干净的雪，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天上星海，地上雪落，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 越晓晓入神地看着，忽然显示屏闪了闪，滋啦一声，彻底灭掉了。 “……啊，这是……初宜拍的？” 越晓晓有这种感觉，又不能确定，她摩挲着手里的遥控器，走到显示屏前面，敲了敲上面的玻璃。 头顶的隐藏喇叭又开始响了，机械的合成音一板一眼地询问：“请回答验证问题。” 越晓晓抬头环视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声音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她等了一小会儿，但是那合成音就说了这一句话，问题是什么一个字也没有说。 “这才是不想让人回答通过的操作啊，连问题都不说，就要答案，这我怎么猜啊？” 越晓晓在房间里转圈找线索，然而最后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楼上就真的空空如也除了家具毛都没有，楼下全是杂书，真的要找的话赌上一整天也读不完。 所以小柒作为丧尸王，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必须要越晓晓来才能完成的？回答这个验证问题？ 回想起小柒那双狡猾又瘆人的大眼睛，她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这件事原本就十分蹊跷，他花了两天时间绑架了两个人，把自己带到这么一个地方，费了这么大劲儿，就为了玩一个简简单单的探险游戏？而且他打着包票，找到真相就把自己送回去，这如果是真话的话，那就意味着他并不怕让秦初宜知道自己已经知道她秘密这件事，他不怕，那就是说秦初宜知道他知道这件事…… 而且既然是冲着越晓晓来，这件真相又根本在秦初宜和小柒之间根本就不是秘密，那说明对他来说，这个关于秦初宜的秘密只要被自己知道了，就能造成伤害。 等到秦初宜不再庇护越晓晓了，小柒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付她，想到这里，越晓晓忍不住咬了咬牙，望着手里的遥控器。 什么样的秘密有这么大的力量？ 这个时候的越晓晓心里像是被烈火烧灼着一样，绝不能放弃的男主，还有一路相互陪伴着的同伴秦初宜，这一步迈出去以后真的一定会失去一方吗？ 她一时间彷徨着不敢想下去，无数次缩着脑袋拒绝去面对的选择终于到了一定要选一个的时候。 她把手按在屏幕上，沉默下来。 “请回答验证问题。” 机械女声重复着。 越晓晓把额头抵在屏幕上，祈祷着，既希望成功，又希望不成功。 她想着楼下众多的言情小说，恋爱大全，轻声说出了那个曾经听见过的人名：“温郁言。” “叮——” 第六十八章 枪击 随之而来的是空白的沉默。 越晓晓一旦停止了活动，这个房间就又回归到了之前死寂的状态，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她的手指忐忑地抓着面前的墙壁。 说是墙壁倒也不那么准确，或者可以这么认为——由显示屏覆盖了的墙？ 手下冰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捂住了心口，那里的声音大到让她忍不住慌乱起来，周围的环境越是安静，心跳的声音就愈发令她恐怖。 忽然，脚下有什么机关咔地响了一声，然后头顶的喇叭里传来意味不明的“叮”的一声。 不知道是否正确，但是她脚下踩着的地板忽然微妙地动了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向下坠落了。 她的背部贴在钢铁的陡坡上飞快地下滑，滑过了不算短的一段路程后，很容易地就稳稳的降落到了一块空地上，这里是一个大到吓人的空旷的房间，像是毛坯房一样，没有精致的装修，也没有一点儿装饰，一点也没有，就连墙壁都很敷衍地直接用瓷砖糊了一层，而且或许是因为头顶输送通道是漆黑一片的原因，这里的瓷砖并没有用这个房子的主基调白色，而是黑红相间的不规则花纹，乍一看就仿佛是糊了满墙的鲜血一样。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真的有种闻到了血腥味后的呕吐感。 忍耐着反胃的不适，她在这个房间里四处摸索了一圈儿，这里不仅仅是没有出口，甚至连个通风管道都找不到，作为库房都过于严实了吧？ 主要是秦初宜的审美实在是过于奇怪，房间只喜欢用一种颜色，要么全白，要么就这样到处都是黑红色，越晓晓光是看着都觉得脑仁发疼，有一半的时间都是闭着眼睛胡乱摸索的。 然后她终于在一个墙角找到了个不大的排水口，也是用红色的金属材料制成的，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上面也丝毫不沾灰尘，光滑的吓人，她顺着往里扣了扣，这里唯一流通的空气就是来源于此了，但是这个下水道竟然也没有什么恶心人的味道。 这是什么魔鬼洁癖啊？ 她更加笃定自己是掉到了某个库房里了，但是总归都是地下室，就算没有门…… “谁修仓库不加门的啊？！”越晓晓把手在裤子上随便蹭了蹭，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额头，“这里是干什么的……先不管了，总是这个地方肯定还有别的房间！” 她在四周的墙面上都用力拍了几下，在灵力都用来加强听力以后，终于找到了一面墙有明显的声音，能说明墙的那边有路。 ——轰！ 使用暴力一拳砸破了对面的墙后，她在一片呛人的灰尘中终于来到了真正的地下。 拳头因为用力过猛还有点儿微微颤抖，砸墙的那只手臂整条臂骨都像是抽筋了一样，相较之下筋肉拉伤虽然有一个很正经的称谓，但在异能的自我修复之下倒是最无关紧要的小伤了。 她挥散眼前遮挡视线的粉尘，看着这个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踏足过的地下室——声控灯在越晓晓砸墙的声音传出来过后就亮了，把这片空间照的非常亮，这里的空间乍一看不怎么大，但是房间比地面上的还要多，走廊也看起来更长，前面还有个拐角，秦初宜比起地面，似乎更加喜欢在地下修建房间，这一点小说里其实似乎也有提过一嘴。 不知道这里有什么机关，但是因为别墅里的安全，越晓晓也稍稍放松了一点警惕。 她往前走了两步，伸手要推前面最近的那个右手边的门。 “警告，警告，非法侵入者发现，启动一级警戒。” 头顶的某个喇叭忽然开始说话，越晓晓几乎要吓死了，瞬间就把身体里能调用的灵气都调到了体表，她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危险了，因为就在下一瞬间，几道激光就从背后还没落定的粉尘中射了过来，那些擦着激光的尘屑几乎就在眨眼间被点燃了，在刺眼的“白线”周围围成了一个亮了一秒就灭的红圈儿。 光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而且发射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声音，越晓晓再怎么拼命往旁边躲也被结结实实地扫到了胳膊，瞬间就少了一块肉，她这会儿狠狠咬着牙，没敢出声，胳膊上的肉还在往回长，又疼又痒，但是她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激光武器隐藏在暗处等着射击。 她原来世界的科技线里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东西，前一段时间的大大小小组织也都是民间团体，有把枪都困难，更别提激光武器。 这种东西的运作难道就没有预兆的吗？！ 她又感觉到冥冥之中的危险了，身后看不到，于是她来回转着身子，警戒着那些防不胜防的东西。 头顶的警报还在响，她下定了决心，提步飞快地往前奔跑，灵气在身周形成微弱的漩涡，之前在郊外的时候她也尝试过学着那些修真小说一样练技能，但是末世毕竟不是那些大陆，根本没有什么奇经八脉给她成就神功，她能感觉到的就只是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还有手指触碰到的。 又是一道激光射中了她的腰侧，那里瞬间就发出了焦糊的气息，然后坏死的皮肉掉落，新的柔嫩的肌肤再生，真奇怪，明明看上去那么冰冷的射线，打到人体上却是这样的状态，接触的一瞬间就烧掉对方的身体组织……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在转身看见下一个光点后往后一躲，更多的却是用灵气尝试去感知另一种感觉。 激光发射的一瞬间，枪口也会发热。 或者说，在蓄力发射之前，它都会因为蓄能而产生热量。 越晓晓努力地套用所有看过的奇奇怪怪的修真小说，给自己找灵感，让自己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细微不同，说到底，那些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主角们”都是怎么把看不见摸不着的神识化形的？她再怎么努力，都只不过是个五感敏锐一点的普通人，只有接触到的，才能被感知。 又是两处枪伤，激光枪可怕的杀伤力作用在她身上都有着很惊人的威力，血液飞速流逝让她连手指尖儿都冻的有点僵硬，呼吸愈发困难，每一回都是在绝境里找出路，这个主角待遇不要也好啊！ 她捂着刚刚被击穿的小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飞沫夹带着血丝一起落在了地上，又被下一道焦痕烧的不剩半点痕迹。 到底要怎么找到枪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