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糖镇谜案集之糖厂疑云》 第1章 启程 一个月后,当林雨田在零号仓库里当众揭穿了“伪圣人”的真面目之时,他却没有原先预料中的兴奋感,此刻更多的隐忧充斥着他的内心…… 故事还得从1927年秋天说起,当时中国北方正风雨飘摇的时候,中国的南方还算平静。 也许是麻木早已深入人心,那时这个国家里大部分的人,并不关心这个国家其它地方发生的事,他们的眼睛只停留在自己肉眼所见的土地上,以至后来对于坐马车要半天以上的地方,在人们心目中就是很遥远的地方。 但偏偏有些人,就喜欢远方。 从广州北上的列车中,有两个衣着十分普通的青年人,带眼镜的这个人叫林雨田,白净的皮肤,深深的眼窝里藏着一对迷离的眼睛,浓密的头发下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与这个年纪的人比较起来,林雨田最大的特点是头发虽然浓密,却早早地发白;另一个年青人叫廖欢,看起来比较黑壮一些,身材也比较高大,眼睛却比林雨田要小得多,头发倒是十分地乌黑,也许是因为从小练习武术的缘故,廖欢比林雨田多了几分英气,但少了几分斯文,他看起来像个走江湖的侠客。 下午的阳光直直地洒进车厢内,铁路旁松树的影子不停地印在他们的脸上,此时的他们对未来的路充满了好奇,不停地向窗外张望,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次看似平淡的行程,却改变了他们的一生。 事情再回到早几年前,林雨田和廖欢是同一所大学同一级的校友,不同的是林雨田学的是化工专业,而廖欢学的是机械专业,两人原来在学校有些交情却并不熟识,但毕业后,无巧不成书,两人都到了省里的工业局上了班,为了锻炼年青人,局里的领导就将两个新人放在最暗无天日的部门——机修研究部。 在这个机修研究部里,加上林雨田和廖欢一共有四个人,平均年龄40岁,而林雨田和廖欢才二十出头。 在这之后,这两个年青人的主要工作就是研究修理机械,但与普通机修工人还是有很大不同,这两个人日常工作任务更多的是收集下面各市县解决不了的问题,然后在办公室研究图纸,最后提交出一个维修方案,工作就算完成了。除非像火车损坏、电厂停运这类的大事,他们这两个大学生是绝对不需要到第一线去亲自动手的。 此次接到的这一工作任务对于林雨田和廖欢来说,是比较有吸引力的,他们心里一直不甘心呆坐于办公室中出方案,总想着到第一线去亲手修理机械,积累更多的经验,储备更多的知识,或者在工作之余,两人还可以抽空,到处游玩一番,想到这,两人更加地兴奋起来。 “雨田,知道么?很多问题,要到工厂里才能真正掌握的,画个图纸,出个方案显然是不能满足我的胃口,对于我这个实践家来说,太不刺激了!”廖欢说道,“现在终于有机会出来了,感觉十分之幸福!” “亲爱的工友你可别把工厂想得太美好,到时候到了地方,给你住在车间里,又吵又湿,蚊虫又多,”林雨田说道,“而且,最要命的是,并无你想象中的纯朴漂亮之女工,而是满身臭汗的工人大叔,话语间,把一口浓痰吐在你鞋面上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这句话显然是泼了廖欢一身的冷水,但稍加停顿之后,廖欢又回到了刚才的兴奋之中,“我相信,上天不会负一个品德优良之人!” 除此之外,林雨田还是个文学爱好者,在学校也是文艺青年,特别是林雨田在绘画方面有一定的造诣,而廖欢则对表演和体育有着浓厚的兴趣,但他们也有深深的遗憾,这么多年了,一直在男人堆里学习,工作,一身才华并没有机会得到别人的欣赏,文艺青年和功夫青年似乎对现状有些厌卷了。 林雨田低头看了看他带的作画的卷筒,用手轻轻地摸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很是在意。 “廖欢,你得加紧点了,你那卖活鱼的表弟,是不是叫‘刘满三’?比你有少个两三岁吧?”林雨田挤出一个满脸皱纹的微笑,不怀好意地问道,“他家小孩,上次我看了,都在活鱼档口卖鱼了。” “雨田兄,你不能总拿别人的痛处来伤害我,那样是同时伤害了我和我表弟。我那表弟今日之状况并非他的所愿,”廖欢环手胸前,说道,“他今天这样的,一是因为家庭穷,二是因为自己穷,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早早将家庭的重担接了下来。像雨田兄这般家境的,就算有那么三五个童养媳在家,也不是当家的意思,富贵人家的人早早结婚,是为了延续香火。” “廖欢兄太抬举我了,”林雨田听了,收起了扭曲的笑脸,“我这一生奉行不婚主义,不娶不嫁,不贪不杀。” “怪不得雨田兄放弃了高官,选择远离省城,原来是怕被封建家庭迫害!”廖欢笑道。 “也不能这么说吧,但也有点这个意思。”林雨田说道。 “难不成还有内情为我这个多年同窗友人所不知道的?”廖欢问道,“真有童养媳?” “不是封建家庭要迫害我,而我有一天,我要用新思想改造这个家庭,你说反了。”林雨田话峰一转说道,“而且大学时,我好似与你并不太熟悉?” “原来是你想‘迫害’封建家庭?!”廖欢斜起眼睛说道。 第2章 初遇王隐 火车到了目的地,终于停了下来,他们从广州出发已坐了一天的火车,在最后的几小时里,林雨田和廖欢居然在火车的“哐当”声中睡着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火车站,但装饰却是十分简陋,也不见什么旅客闲人。 “我们来对地方了,有我们好忙的了,”林雨田对廖欢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廖欢环顾四周,感觉周遭一片安静,好奇地问道,“这很正常哩!” “这个地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一个大型的货运基地,而且和目前的国内外形势有关。”林雨田故作神秘地说道。 果然,走到车站另一边的时候,发现在车站的西面还别有洞天,那里有一排一排高大的仓库,几十个工人正忙碌着,把一箱一箱的货物搬到停在一侧的火车上。在火车的边上,有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在看护着。 “这个是什么味道?好熟悉!”廖欢自言自语道。 “这是糖的味道,一小勺糖味道就很好,一吨、几万吨糖在你面前了,那味道真是让人受不了!”林雨田耸耸肩膀说道,“这叫‘过犹不及’,世上很多的事,不是越多越好的!” “糖,这个世上最漂亮的白色精灵,是由碳、氢、氧元素构成的晶体,是多羟基醛或多羟基酮及其衍生物、聚合物的总称,”林雨田望着火车自言自语道,“人体食物供应的热量70%来自糖类,血糖低会出现眩晕无力的症状,就会影响战斗力。即使有再多的真金白银,也比不上糖,糖是战争中最重要的硬通货,比黄金还要贵重不知多少倍。” 廖欢则在一旁听着,神情很是惊讶和佩服。 林雨田和廖欢从车站出来,一个高个子穿着蓝布衣工人模样的人出现在他们眼前,拿个牌子说是来接林教授和廖工程师的,那人自我介绍说姓“王”,全名是“王隐”,是大兴糖厂的人,让林雨田和廖欢叫他“老王”就好,不必客气。 仔细看了,林雨田才发现,这人很特别,大概50岁上下,居然戴了个眼镜,金色的眼镜框已然很老旧了,但并未发黑,看得出主人还是十分爱护它的,把它擦洗得很干净,每每移动的瞬间还有一种隐隐的弱光反射出来,这人眼神平静,皮肤要比一般工人白那么一点,像是个体育老师,斯文中带点粗糙,他的鼻子高高地挺立着,棱角分明,在瘦瘦的脸上,显得鼻子越来越大了。 尽管林雨田不是教授,廖欢也没到正牌工程师的时候,但他们很容易就判断出来,这是工厂派来接他们的人,两人被戴了高帽子,心里还是十分地高兴。 随来人来到了大卡车前,这是一台军用的大货车,并未挂牌照,墨绿色的,成年人站起来,轮子都到了腰间了。 “两位专家,不好意思了,今天送货到车站,上午就来了,一直等你们,好着急,以为你们坐错车了。”王隐说道,“现在车子空了我们把行李放到车上,人都坐前面驾驶室,宽得很,舒服着哩。”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是要我们干什么的?”林雨田问道。 “怎么,罗部长没和两位专家说你们的任务么?你们要到甘糖镇领导我们修理机械,我们厂的机器总是坏,东西做不出来,连大总统都着急了。”王隐惊讶地说道,但话峰一转问道“你们的介绍信呢?我太着急了,居然没和你们对暗号,为了不泄漏消息,到了外面,就说自己是普通工人就好,我们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小心被日本细作、反动军阀流寇盯上,没了性命。” “好像是有一封信,让我交给来接我们的人,两封信对上了,就跟那个人走。”廖欢抢答道,“怎么个对法,没人交待。” “这个老罗,越来越不专业了,工作怎么那么随性?他是不是最近又失恋了?那么不在状态。”说话间,王隐从自己的衣服某个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封信,说,“你打开我看看就知道了。” 两封信里各有一张纸,上面写了相同的阿拉伯数字,三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总归信的内容是相同的,总是没错的了,就算是接上头了。 趁着王隐走开的那一刻,廖欢很不安地对林雨田说道,“刚才有个人一直在远远地看着我们,你注意到没?” “嗯,嗯,从我们遇见老王那刻起,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我们,”林雨田说道,“这个人在黑夜里戴了个墨镜,看来不是善类。” “是劫道的?”廖欢似乎更加担心了。 “不像,他的皮鞋很亮很亮,衣服很干净,却像是个有身份的人。”林雨田装作一点也没发觉,俯下身子搬行李,“他一直假装看报纸,把脸藏在报纸后,看不清楚……那人,现在走了。” 第3章 到达糖厂 王隐在走上驾驶室的一瞬间,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他慢慢地停下脚步,用手托了托金丝眼镜,朝黑暗的夜空中悄悄地望去,似乎在寻找星星…… 车子开动起来了,王隐一人坐前排,林雨田和廖欢则坐在驾驶室第二排。四周一片黑暗,只能看见汽车大灯射向前方的一小段路,再有就是透过左右两边的车窗,能远远地望见山里人家发出来的星星点点的微光。 车子似乎开上了山路,一直往山上走,三人不约而同的往后仰,一会好像又在下山,三人的身体又同时往前冲去,与此同时,三个人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左右摆动,这样转来转去约摸过了九十九个弯道。 廖欢还是有点紧张,似乎还在惦记着刚才车站里遇到的那个神秘人,头一直向后探望。 “会不会跟我们的车?”廖欢悄悄地问道。 “不会。”林雨田说道,“这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兴糖厂的车,还用得着跟么?” 另一边的王隐似乎很享受这样子进山的方式,不顾机器的轰鸣声,还在大声地唱着小曲,歌词大概是山路什么弯?风光怎么美?娘娘又好看又心灵手巧会干活之类的。 但此时的林雨田却无心欣赏王隐的歌声,因为渐渐地他开始感觉到不适了,本来平静的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把他推向水深火热的痛苦之中。 很明显,林雨田在王隐的乾坤大盘旋中,晕车了! “我感觉……我要吐了!”林雨田悄悄地告诉廖欢,他不想刚一见面,就让王隐感觉自己是个没用的书生,所以此刻他强忍了许久才对廖欢说了出口。 说完后,林雨田似乎感觉舒服一点了,他见廖欢没回他话,用力把头转向廖欢,但却发现廖欢手顶着小肚子,脸色苍白,软绵绵地说道:“我……也快……不行了!晕车!” “你……不是……练武之……人么?怎么……还这……副……德行?”林雨田大口喘着气说道。 “这……与我……习不……习武,有……什么关系?人总……有弱点,好不……好……”廖欢大口喘着气说道。 “没想……到……到……”林雨田,话还没说完…… 只见开得飞快的车子突然急刹,停了下来。 “怎……怎……么回事?”廖欢问道。 “都怪我大意了,这条道我们厂里的人叫它‘呕吐之路’,说的是来这的人,前三年走这路,都会呕吐。”王隐说道,“不好意思,两位专家,我们是不是下来先吐几口?马上到厂里了,别让人以为我虐待两位专家。” “感谢,感……谢,感谢……恩公善举。”林雨田一边翻白眼一边说道,“那我们……小歇……一歇。” “两位专家,喝口水,擦一擦嘴吧!”王隐伸长了脖子望了望四周说道,“马上就到地方了!” 才过了不到三十秒…… 就在车子停下来的地方,一台黑色车子从他们的身边慢慢地开了过去,林雨田在迷糊中看了车窗一眼,刚才车站里的神秘人的轮廓映在了车窗玻璃上,尽管没有正面看到车里的人,但林雨田坚信他的判断不会错。 再次上路时,王隐刻意开慢了速度,加之路面慢慢变得平缓了,林雨田感觉似乎进入了一个群山之中的开阔地。 渐渐地,他们听到了集市的声音,但车子却从集市中穿了过去,林雨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集市是什么样子的,就走远了。 “我们厂不在这里,还有二三公里才到我们厂,到时候你们也住在这里,厂里每天有班车进出,方便得很,放心。”王隐边开车边说着,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路,车子开得越来越小心,越来越慢,生怕两位专家又有不适的感觉。 “你们平日里想跑步到厂子里也行,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我平时就经常从镇上走路上班的。”王隐似乎找到了能说话的对象,或者是太久没说话,一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你们没事就多到镇上转转,厂子里除了车间之外,没人带着就少乱走,很多地方荒废多年,很危险,厂子大,别迷了路,让野兽给吃了,有人看的地方可以过去,有些地方没人看守的千万别好奇,军队的人埋了不少地雷。” “啥?还埋地雷?”廖欢感觉这个有点吓人。 果然不到一会,车子来到了一处大门口,门前站着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和王隐照了个面之后,就打开铁门放了进去。 “不是说你们糖厂很重要么?怎么门卫看着那么随意?”廖欢带有嘲讽的口气问道。 “那是因为见到的人是我,要是别人都得全部下车,又把车子检查一遍才能放行,”王隐还是眼睛盯着前方,慢慢说道。 “难不成你是三朝元老?还是厂长?”林雨田也随着嘲讽道。 “我……这……”王隐才要开口说话,转眼就到了一处高大车间的门口了,“我们先干活哈,要争分夺秒地干。” 说话间,王隐停了车,一群人从车间的门口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 工厂里的温度至少比外面高了10度以上,热气腾腾,很多工人干脆打赤膊上阵,但汗水还是一直往下流。 “王厂长,您可回来了,这机器都停了一天了,急死人了。”一个老工人冲到车子前头,高声叫道,“专家呢?专家呢?接到没?” “人呢?”最为过分的是一个高瘦的工人,就在众人把林雨田和廖欢挤在一边后,这人说道,“王厂长,您不是说接专家么?干嘛接两个工友?看这两人也没什么力道,干不了重活嘛。” “厂……长?”林雨田和廖欢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 王隐站在车门口处高声向众人喊道:“大家静一静,这两位就是省里给我们派过来的专家,是大学生,是工程师,是专家,大家欢迎!” 工友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露尴尬之色,但出于给王隐面子的缘故,现场还是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您就是厂长?”林雨田面露难色问道。 “还能有假?我们马上进车间干活!”王隐叹了一口气,坚定地说道,“今晚机器再动不起来,我就要到“古井”去自行了结算了!” “好像挺严重的,干活吧,别让人小看我们了。”林雨田低声对廖欢说道。 “我也这么想,这才对得起我们这个‘专家’的名号。”廖欢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道。 正在众人与王隐还在七嘴八舌议论的时候,林雨田和廖欢把自己车上的行李拿了下来,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取出了自己的工具。 “这工具的镀层还银光闪闪的,”廖欢亲了亲一把扳手,说道,“第一次用你,靠你了,兄弟!” “啊?你叫我?”林雨田也拿了把新螺丝刀出来,他以为廖欢心里没底在叫他“兄弟”,心中暗暗发笑,说,“事到如今,你终于知道我的价值了吧?” 第4章 第一个任务 “王厂长,我们来看看!?”林雨田走近机器对众人喊道。 “试试,试试!”其实不难看出,王隐对于这两个年青人还是很不放心的,根本没把希望放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只是随意地应付了一句,又埋下头去与众人讨论机器的问题了。 “王大宝,二宝,三宝,你们三个帮专家打个下手,快去!”一个老工头对着人群叫道。 从人群中走出三个长相几乎一样的人,只是从大到小,有胖、中、瘦三个层次之分而已,三人随着林雨田和廖欢来到了高大的机器边上。而其它的人则围着王隐说着机器的种种怪事,白发看门老头则说,应该到山里的宁安寺里烧几支高香,求求佛祖保佑机器平安无事。 “请工友先把电给断了,”林雨田对大宝说道,“谢谢哈。” “这机器坏了多久了,”廖欢对二宝说道,“一直坏?还是断断续续坏?” “两位专家,是晚上坏得多,下半夜坏得最多。”三宝回答道,“白天好点!” “明白,明白,”林雨田对廖欢使了个眼色,“我们看看别处去!” 说完两人带上三宝顺着一条管道来到了另一个车间里,林雨田用手摸了摸管壁,露出了微笑,廖欢似乎知道了什么,也露出了微笑。 “那两个专家呢?”王隐和众人一阵毫无结果的讨论后,终于又记起了林雨田和廖欢这两个人了。 “他们……在后面车间呢!”大宝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头都不敢抬,紧张地说道。 王隐带着一干人跑到了后车间,不看不要紧,一看把他们吓一跳。只见在林雨田的指挥下,二宝和三宝满身油污的躺在地上,人已钻到机器下方,而廖欢则用螺丝刀从机器中一直往外面掏东西出来。 “林专家,不是坏的这里,是外车间的机器不转了!”王隐眼见他们把机器拆得乱七八糟,心疼极了,看得出他爱这些机器就像爱他自己的小孩一样。 “我们试试呗,实在不行,也能装回去的。”廖欢解围道。 “廖专家,你可别骗我们。”老工头在机器边上用力叫道。 “人在机器在!”廖欢叫道,“您放心!” 一个小时过去了,林雨田看了看表,已到凌晨三点了。 廖欢从机器上跳了下来,说道,“可以通电了!” “大家退后一步,各工段检查一下,有没人员停留?!马上合闸了!”三宝大声向众人叫道。 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机器又重新转动了! “成了,成了!”王隐和工友们欢呼了起来! “省里来的专家就是不一样,我们今后要把他们像菩萨一样供着,给他们也烧几根高香!”白发看门老头说道。 “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就行,烧高香的事就不用了,他们还活生生的,”厨房王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已将夜班的加餐送到了车间内,想必王奶奶已经在门外观察了好久,一直不敢进来送餐,说道,“重要的是再给他们找个本地姑娘作老婆,在这安个新家,就没二心了!” “年青人,真有本事哈,我从车站见到你们第一眼,我知道你们是不得了的,有前途!”王隐拍了拍林雨田和廖欢的肩膀说道,“今后这里就靠你们了!” 林雨田和廖欢明显感觉到王隐对他们的态度变了,变好了。 到了凌晨四点左右,林雨田和廖欢已然困得不行,王隐将两人送到了镇上的宿舍,两人被安排在三楼的一个房间内,两个小床靠着两边的墙,各有一张书桌和一个台灯,其它的东西早已配置完毕,毛巾、牙刷、脸盆等一应俱全,看得出王隐是一个相当有能力和仔细的人。 第5章 初遇周正 半夜王隐临走的时候交待,如果机器没出故障,他们两个专家这几天可以不用上班,在原地休息,又特意交待了一下,得空闲的时候,也可以到镇上转转,还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给林雨田和廖欢。 两个人高兴至极,不但没一丝疲乏之意,反而兴奋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两人并没有睡懒觉的意思,莫名地兴奋感让他们两人不知疲惫,早早地就起身,来到了街上看热闹。 “知道为什么王厂长总是强调让我们多到镇上转转么?”林雨田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问道。 “我知道!就是为了让我们多与这里的年青女子有接触的机会,找到如意老婆,在这安家?”廖欢说道。 “差不多吧,我想他怕我们觉得无聊,待不长久。”林雨田说道,“其实他小看我们了,我们是能吃苦,有理想的年轻人!” “那糖厂里的其他工人,比如那‘一、二、三宝’兄弟,我想就没这般待遇了。”廖欢说道。 这甘糖镇虽说只是一个镇的编制,但由于大兴糖厂的存在,这里显然成了一处商业中心,各式各样的商号,琳琅满目,地盘也不比一般的城市小,早上的街上早已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叫卖声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两人找了一处吃早餐的地方,坐下后,一人点了一碗鲜肉面吃了起来。 “这地方,不比一般的城市差,人口也多,我已然爱上这里了。”廖欢满脸笑容地说道。 “你无论到了什么地方,你都这么说,说明你这个年青人很轻浮,”林雨田喝了一口汤说道,“我对一个地方的认识,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得出结论,而且这个结论会伴随我的一生,这就叫做‘成熟’!” 说话间一双大手按在了廖欢的肩膀上,廖欢不愧为习武之人,一个转身将对方的手扣住,正手压住对方的反手,对方也不示弱,一腿平地起,由下而上弹了起来,两人在空中分开,离十步开外,两人对视停了下来。 林雨田和廖欢定神一看,是个穿着黑色警察制服的人,一时间觉得十分不解,眼睛睁得大大的。 只见那人身材匀称,留了个小背头,双目炯炯有神,双手大而有力,紧握拳头时,青筋屏出,像是个罪恶克星的样子。 “你们两位的证件,请拿来看看!”一个小警察从身后出现,小心地伸出一个小脑袋,很有礼貌地说道。 林雨田还以为自己凭空惹了什么事端,原来是警察觉得自己脸生,查证件来了,好在适才,廖欢没尽全力,要不先打了警察,今后的日子估计不好过,搞不好得跑回广州,这下逃离封建家庭的计划就完全破产了! 想到这,林雨田往后拉了一把廖欢,自己顶到前面去,双手托起证件,给长官奉上。 那人并不出手,后面的小警察接过林雨田的证件,一看马上露出惊讶之色。 “队长,您可真神了!在人群中,您说这两人就是林雨田专家和廖欢专家,我原来还真不信,现在服了!” “服了?那就把两位专家的早饭钱的单买了便是!”黑衣男子眼看前方,冷冷地说道。 这是什么状况?林雨田和廖欢心里迷惑着,那人开口了:“敝人周正,警察局的第九刑事队队长。” “周警官,您这是?”廖欢一时也找不出更好的话讲,“也是来吃早餐的?” “两位专家,刚才失礼了,我受上峰命令,来保护二位的。”周正用手弹了弹袖子上的灰,说道,“今后,只要你们还在甘糖镇一天,我会和你们天天在一起,保护你们的周全。” “不用您费心了吧?我们是什么人物我们心中有数,还能麻烦一个队长帮我们站岗?”林雨田问道,“莫非警察局里没事可干?” “此言非假,两位专家可能不知,这甘糖镇是天下少有的太平之地,案子极少。”周正说道,“而且像我这样的队长,局里一共有好几个,轮不到我做事,我闲得很!” “这位小警官也一起?”廖欢问道。 “不不不,他只是给我们跑跑腿就是了!”周正说,“这太平的甘糖镇里,其实也不完全太平,上峰让我注意你们身边的陌生人。” “这又是为何?我在此地感觉很有安全感。”林雨田说道,“以往又不曾有仇家,想要找个人来害我也找不着,人生一大寂寞啊!” “既然两位对我的工作这么地不理解和不支持,那我就直说了吧。”周正找了个位置坐下,示意小警察可以回去了,接着说道,“上峰分析,最近不是日本人要打来了就是反动军阀要打来了,糖和粮、油、盐一样的重要,现在日本人慢慢地从海上封锁了航线,南洋的东西越来越难进到中国,照这样发展下去,我们甘糖镇生产的糖很快就会成为重要的战略物资。” 林雨田和廖欢四目相对,就在一天前,他们只知道接了个修理机器的任务,哪里知道这个任务是这么的重要,一时间,他们两个的兴奋感并发了出来。 “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的,也能抗日?!”廖欢说道,“那你可得好好保护我们,小心日本特务搞暗杀!” “是有这方面的问题,但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危险是镇里的一个疯子,这是本镇治安史上最大而且唯一的败笔。”周正说道,“这疯子已在几年间连续杀了几个表面上看毫不相干的人,这叫无差别杀人,我只是担心你们成为他下一步的目标而已。” “我看这镇里,外来人也多,我们平日不张扬,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林雨田说道。 “专家就是专家,这才是重点,”周正移了一下位置对着廖欢说道,“特别是廖专家,更要低调一点。” 廖欢倒是在一旁一直观察着周正,周正侧身看了一下廖欢,好似有话要说。 “廖专家,有话说?”周正问道。 “你刚才说你是第九队队长?”廖欢问道。 “正是!”周正回答道。 “一个小城的警察局有那么多人么?”廖欢不解问道。 “这……没有,”周正挺直了身子说道,“第一队,第二队,第五队,然后就是我,第九队了。” “那排前面的厉害?还是排后面厉害?”廖欢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这……”周正正犹豫时,林雨田说话了:“排名不分先后,只是分工不同!” “没错!没错!”周正回答道,面露难色。 第6章 白衣女子 临近中午,三人往回走,路过一处学校,一个宽大的校门上左右各有一片镂空的铁门,门紧闭着,但能通过空隙清清楚楚地看到校内的样子,正面是一栋四层高的外廊式办公楼,此办公楼是用当地的红砖砌成的,中间有一条楼梯,感觉有一定的年代了。办公室的后面,高高低低地分布着大大小小七八栋教学楼,楼与楼之间有个大大的空隙,想必就是室外的操场。再往里面走,有几排较小的建筑,只能看到青色的屋顶,看起来像是宿舍,有一处炊烟袅袅升起,想必是学校的食堂了。 “这是国立甘糖镇中学,”周正指着学校的牌子说道,“这里是出人才的地方。” 正说着,一个女子从办公楼三楼的外走廊往中间楼梯的方向走来,身后面几步远的地方,紧跟着一个戴着眼镜的油头男子,那女子回头和那男子说了什么,那男子似乎有点失落,停下了脚步,那女子慢慢地走到了楼梯口,沿着楼梯往下走。 当女子正面三人的时候,林雨田才看清楚了那女子的模样,高挑的身材,皓白的肤色,眼睛明亮中带点迷离感,好像一个轻度近视的人刚把眼镜摘下的感觉,脸庞消瘦,长长的头发盘了起来,身穿白色连衣长裙,像西洋画中走出的人。 这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林雨田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在哪见过? 在一旁的周正和廖欢也看到了林雨田的表情。 “好个不娶不嫁的伪君子,原来竞是暗藏在民间的登徒子?”廖欢嘲讽道,“我一直被你所蒙骗,还当你是正人君子!” “这……”周正一时也接不上话来。 “闭嘴!你这斯,唯恐天下不乱!”林雨田斜视了廖欢一眼,说道,“这人你不觉得眼熟?” “反正我没见过,你这手法很老套,现在有万事通周长官在此,有什么事,你明说就是了!” “这人!?”周正笑笑说,“这人就是王隐的妹妹啊!叫‘王粤’,还别说,两人还是有点像的。” “为什么是‘有点’?”廖欢自言自语道,“究竟是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 “就是了,就是了!”林雨田兴奋地说,“我感觉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那又怎么样!伪君子,下一步是不是想加害于她?”廖欢继续嘲讽道。 “你这斯,我只是觉得我判断对的,心中高兴,至于她人本身,我看到她时,和看到你的感觉是一样的。”林雨田抖了抖眉头说道。 “别啊,兄弟!我可是正经人,要娶也要嫁的嘿!”廖欢一时还真急了,“你再这样,我可要和她哥哥说了,说我要换宿舍了。” 林雨田、周正和廖欢来到了他们昨夜的住处,白天一看,才知道这个住处是镇上比较高端的公寓,一共三层,门口写着四个大字“幸福公寓”,他们的房间就在三楼的尽头。 进了房间,他们才发现,原来公寓不只一个房间,外面有一处阳台,可以看见街道,里面还有一处书房,书房内有一个电话,上面有人用笔写了“此电话号为1748”,看样子应该是王隐的风格。 “我住的地方就在你们对面两条街那里,电话号我记下了,我的电话我也写纸上了,有事就找我,”周正转身准备走,递过一张名片,“还有,这警察局的电话也给你们。” 这天深夜的时候,林雨田半夜了还是没睡着,他辗转反侧着,心里一直在想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王粤”,这个女子给林雨田的感觉很奇怪,她就像在一堆黑煤里的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虽说甘糖镇繁华,人口也多,并非什么凄凉之境,但这女子似乎本身就不应该属于这里。 “还不承认?你这个伪君子!半夜了还想哪?”不知什么时候廖欢在边上说了一句。 “滚!”林雨田用被子把头一蒙,转身睡了,“廖专家,你再说我的事,我要过来和你挤一张床了哩,想活命就少说话!” 说话间,廖欢把被子卷成一圈,把身子裹得更加严实了。 第7章 黄锦书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王隐打来了电话,让两人到工厂来一趟,说是周正会开车去接他们。 早餐刚过,周正就开着一台墨绿色的吉普车在下面按喇叭,两人下楼坐上了车子,一路飞奔到了糖厂,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卡车、马车源源不断地往糖厂运甘蔗,声势浩大。 这次,林雨田和廖欢才有机会认真地看一下他们工作的地方。 糖厂有一个孤独的大门,门口有士兵,和他们那晚来时一样,从大门进去,要走几百米才到主车间,主车间很是高大,约六层楼高,在主车间的顶上有一支巨大的烟囱树立着,约有三倍于主车间那般高,一直不停地往外吐着白烟。车间后面是一排排的设备房,再往后是一片树林,有一条河从厂区后面蜿蜒而来,林雨田判断后面应该有个码头,是水路运甘蔗来的路径,而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陆路通道,想必在码头也会有军警驻守。 “来了,两位专家,”王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请坐!请坐!” 办公室里放着两张办公桌,王隐这张收拾得井井有条,另一张上面堆满了杂物和旧报纸,还有半本庸俗的爱情小说,另一半本不知去向,桌下,还有几个新鲜的骆驼香烟的烟头。 “两位专家,休息得可好,今天让你们过来,不是上班,就是先熟悉一下环境,今后好开展工作!”王隐客气地说道。 “王厂长,您太客气了,”林雨田说道,“您别总是专家专家地叫,我们不好意思了,您叫我们‘小林’和‘小廖’吧。” “也好!也好!”王隐用手托了托眼镜框,说,“那你们也别和我客气,叫我“老王”。” “为了不影响工厂的生产,我们这都是三班倒,也没开大会的习惯,机器不能停下来,人永远齐不了。”王隐说道,于是他将厂里的主要管理人员一一叫过来介绍,并在隔壁办公室为林雨田和廖欢安排了办公桌。 这时日头已近晌午,林雨田心中好奇,一直在等待着另一张办公桌的主人出现。林雨田判断这张办公桌是有主人的,这个人没人提起,证明他并不重要,至少不是做实际工作的人,但这副邋遢相,连王隐都不管他,证明他是“重要”的人,是个不能得罪的人。 “来贵人了喟!”一个大胖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高声叫着,“我开会来晚了!” 只见那来人五短身材,一身白色洋服,料子和做工都是上乘的,只是衣服在袖口和领口处,有少许污迹,那个圆圆的大脸上,有一对小小的圆圆的眼睛,头发油头中分,身上有一股香水的味道。 “骗谁?!你开个什么会!”不知什么时候厨房那个王奶奶已走到边上,手握拖把正在拖地,“你一定是昨晚上又喝多了!” 那胖子脸色一沉,似要发作的样子,但又马上忍住了。 “怎么?想对我发火不成?”谁知王奶奶又不依不饶地继续数落他。 胖子挤出一副笑脸,硬生生地把王奶奶给哄走了。 王奶奶还是满脸不高兴,一边走一边高声说道:“你爹来了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你这年青人就是不学好,你看看新来的两个后生仔,我看就不错,你要好好学习学习别人!” 胖子面露尴尬之色,伸出手来,准备与林雨田和廖欢握个手。 “在下黄锦书,是厂里的副厂长,呵呵呵。”胖子傻笑道。 “锦书?”廖欢不解问道。 “喔,就是那个‘云中谁寄锦书来?’那个锦书,我父亲希望我能高中状元,所以给起了个文雅的名字。” “是哩,是哩,要不是大清朝没了,你现在肯定是状元!”不知什么时候王奶奶拖了一圈地,又回来了。 “科举害人,封建礼教害人,本人才不肖这些!”黄锦书撇撇嘴说道,“我现在做的事,就是实业兴国!”。 “这个,我刚睡……,不不,我刚开完会,听说省里来了人,我就马上赶回来了!”黄锦书说着,用白手帕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一阵刺鼻的香水味充满了整个办公室。 第8章 零号仓库 林雨田和廖欢一想到这里也能为抗日作贡献,马上对工作来了百倍的兴致,从档案室要来了各仓库的册子。 于是两人商定先把工厂里库存的零部件清理一下,登记造册,下一步要采购什么零件心里有数。 “主要零部件要做到一比二存放,次要的一比一,”林雨田对三个宝兄弟说道,“我们先搞清楚我们有多少家底。” 那三兄弟倒也勤快,马上就动手清理了起来。 “这是哪个仓库?”林雨田突然看到册子中有一个很特别的仓库,看记录里面存了很多重要的零件,于是问道,“零号仓库是哪里?我们去看看,看看里面有什么宝贝没有?” “什么宝贝都可以有,就是不可能有‘白衣仙女’。”廖欢坏笑道。 “滚!”林雨田头也不抬地骂道。 “那‘零号仓库’师傅不给去,”二宝说道,“说是里面不干净。” “不干净?没人打扫?”林雨田笑笑说道,“像主车间这么脏,到处是油污的地方,你们都活得那么滋润?这世上还有你觉得不干净之处?” “不是,不是,我哥说的是‘那东西’。”三宝面露惧色,接话道,“就是‘那东西’” “嗯……嗯……”就连平时几乎不说话的大宝,这时终于也开口说话了。 “二宝兄弟,现在是科学社会了,没有这些事的哈,你放心,让那不干净的东西来就是了,我用‘廖氏盐酸’给他洗消一下,不就干净了?!”廖欢撸起袖子说道。 “我……我……不敢去!”三宝的脸色都变白了。 “不去就不去,我和廖欢去总可以了吧?”林雨田说道,“你们在这里先点着数,相同的东西放一堆,别搞乱了,等我们回来。” “我识字,我先记着!”二宝高兴地说道,似乎一听到不用去‘零号仓库’之后,文盲也能识文断字了。 林雨田和廖欢放下手中的活,两人拿着厂区的地图,边走边寻找着地图中的“零号仓库”。 “这二宝不是说沿这横三路走进去么?”林雨田说道,“怎么不见那个小路?” “看他们那个失魂的落魄样,就知道他们从来都没进来过。”廖欢找了半天路也没找着,心中怨气油然而生。 正当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刚烈地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站住!” 林雨田和廖欢回头一看,是一个白头发,大白胡子的老者,皮肤碳黑,脸上刻满了皱纹,眼大而无神,一直麻木地注视前方,身上居然也穿着和他们两人一样的蓝色工装。 “这个地方,没事别来!”老者严肃地说道。 “老人家,我们是厂里修机器的,来找零号仓里的东西。”林雨田客气地说道。 廖欢一见是个老者,也尊敬地把头低了下来,可能是前面有了王隐委身开车的经历,他现在看到年长一点的人,都觉得必须尊重,也许保不齐,人家是个闲游的“董事长”。 “年青人,我是零号仓库的管理员,我姓武,武松的武,从我像你们这么年青的时候,就一直在管理那里,”老者停了一下,慢慢说道,“好多年了,没人敢来,今天终于有人来了。” “您好,老人家,我叫林雨田,他叫廖欢,我们是新来的维修工人,来仓库里清点东西。”林雨田问道,“您是说里面没东西了?” “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老者说道,“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还有很多你们不想要的东西,没见过的东西。” “我们看看就走,如果有我们需要的零件,我们……就带走……”林雨田边说边看着老者的脸,生怕惹怒对方,“您看这样,行……不行?” 老者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慢慢说道:“现在正午,阳气最盛,你们真心要进去,我带你们去,动作快点就是了。” 老者用手拔开了一处一人多高的草丛,示意两人跟在他后面走。 一走进去,才发现原来也没那么可怕,就是草丛交错的生长而已,远远望去似乎没路可走,但走近一看,是有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的。 走过了几道弯,远远能见到一处高大建筑的坡屋顶,想必那里就是‘零号仓库’了。 廖欢走在三人最后,慢慢地他按捺不住自己想出风头的心了,他觉得这老者故弄玄虚,他想在这里露一手,煞煞武姓老者的威风。 廖欢心里计算着小路的大概位置,总觉得老者没按最近的路线走。他心想,这小老儿,就是想吓我们,留着近道不走,走远路,故弄玄虚,‘舍近求远’地玩我们哪? 想到这,廖欢故意走得慢一些,他悄悄地向另一条叉路走去,等见不着前面两人之后,他加快了脚步,按他的想法,就是要抢在林雨田和老者之前到达仓库门口,然后再摆出一付轻松惬意的样子……用沉默无言的行动证明自己的实力。 想到这,廖欢偷偷地笑了起来,心中急切了起来,仿佛胜利在握了,他也仿佛看到了林雨田和老者那敬佩的眼神了。 廖欢欢快地加快了脚步,他努力记住着草丛的特征,想着把去零号仓库的路记下来,今后可以自由进出。 在一个拐角处,他发现了一株榕树的树干被覆盖在高大的草丛里,上面似乎有人用刀刻了一行小字,廖欢用手抹了抹,清楚地出现了四个字“非礼勿视”。廖欢心想,这是什么东西?是用来作小路的记号的么?自己真是聪明至极,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一条捷径了么? 转眼间他已经在草丛中前进了四五十米,他突然发现了异常,原来草越往里长得越高,已然完全看不到零号仓库的尖屋顶了。 廖欢试着跳了起来,还是没有看到零号仓库的尖屋顶,他停了下来,心想,先原路退回去十米,就能看到屋顶,然后再根据太阳的位置,再拉一条直线直接往前走,就能知道大概位置,不会再迷路。 主意已定,廖欢转身往后走,这时他才发现,脚下根本就没有回去的路,所有的草丛都长得一模一样,刚才他怎么来到这里的?奇怪了?怎么办? 叫救命可以么?这个念头在廖欢的心中一闪而过,不行,绝对不可以,习武之人不能丢这个脸。廖欢在草丛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东闯西闯的,汗流浃背,太阳光把眼睛压得只剩一条小缝,再怎么努力也很难睁开。 突然间,有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只看得一道黑黑的影子,看不见那来人的真面目,但是廖欢好似曾经见过此人,来人似乎要说什么?但又似乎没准备好,动作很缓慢地向廖欢慢慢移动过来。廖欢心中顿时害怕了起来,努力想看清楚来人,但无论他怎么睁大自己的眼睛,还是无济于事。 “你是……谁啊?”廖欢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但他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在这里除了刚才的老者之外,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一个人,难道这个零号仓库有如此重要?要几个人长期守着? “我……是……零……号……仓……库……的……主……人!”那人用缓慢速度慢慢地回答道,紧接着一步步地靠近了廖欢,但始终只能看到一个呆板的人形轮廓,看不清来人真实的脸。 “你是……人是……鬼?”廖欢心中真的害怕了,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你终……于来……了。”来人继续用呆滞的语气说道,而后突然间狂愤起来,像念经一般不断重复着一句话,“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啊!!啊!!!”廖欢感觉一阵疼痛,顶着烈日睁开了双眼,见到太阳光的一瞬间,他又马上痛苦地把眼睛闭上,口中不停喊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林雨田一直在拍打着廖欢的脸颊,一边叫道,“廖欢!廖欢!!谁非礼你了?”,原来刚才廖欢走投无路,倒地草丛中,晕死过去了。 “你这个工友中暑了啊,给他点水喝!”老者在边上慢慢地说道。 这时林雨田才注意到,廖欢的汗流得像被雨淋了一般,衣服都湿透了”。 廖欢慢慢地又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一处高大草丛的阴影下面,林雨田和老者左右两边围着他。 “怎么了?廖欢,你一直在喊救命?”林雨田焦急地问道,“现在没事了吧?” 廖欢接过林雨田的水,喝了一小口,摇了摇脑袋,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是昏迷了,做了一个噩梦。 武姓老人似乎看出了廖欢的小心思,廖欢心中觉得很丢脸,便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头一直低着。 第9章 古井 “我们走吧,”廖欢慢慢地站了起来,发现自己并无大碍。 两人在老者地带领下又进入了草丛中,这一会廖欢再也不敢乱跑了,他紧紧地跟在老者的身后,连回头望的勇气都没有了。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三人来到了高大的仓库门前,最前面的是一扇双开的铁门,有四米多高,门上的黑漆虽年代久远,但保存得还算完好,仓库的外墙是刷成白色的。 推开大门,只见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机械零件。 廖欢顿时兴奋了起来,跑到一堆堆的零件面前手舞足蹈起来。 “都是好东西,我们来造册登记吧,”林雨田望了望堆成一堆堆小山的零件感叹道,“这里面应该有很多宝贝。” “可能要花个一两天才能登记完,”廖欢说道,“这下好多零件都齐了。” “两位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一声,我就在隔墙的值班室那个小房子里,”老者慢慢地说道,“我那有茶水喝,你们渴了过来就是了。” 随后林雨田和廖欢的工作就开始了,到了中午,眼见的工作还进行不到四分之一,两人顿觉又饥又渴,想起了老者的话,于是,他们来到隔墙的小房子找老者讨水喝。 敲门后没人答应,林雨田轻轻地推了门进去,老者早已不见踪影,但桌上却有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这老武头还真有点意思。”廖欢拿起其中一杯吹了口气,喝了起来,“嗯,嗯,还不错,味道挺好!” “原来他叫‘武成义’?这个值班表上还贴了相片呢。”林雨田指着值班室的分工责任表说道,“哈哈哈,他还真没骗我们,你看看表上从管理、保卫、值班就他一个人。” “确实是,这个值班表可能有几十年没换过了,字都是从右向左写的。”廖欢用手轻轻摸了一下值班表说道,“还写了一手好字,像是王隐的字哩。” 这时林雨田把值班牌轻轻地抬了一角起来,发现后面还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值班牌。 “这是谁呀?这也有相片。”廖欢见状,自言自语道,“这个人叫罗意?”。 “这应该是早年间武成义的搭档吧?”林雨田猜测道,“工友们青年时,总要有人值夜班有人值白班吧?老了无挂碍就无所谓了” 两人把水杯拿了,走回到仓库内,就着自带的饼子吃了起来。 令两人没想到的是,在找地方休息的时候,他们在仓库一角发现了一口枯井。只见这口枯井是用青砖砌成的,绳索在井口留下了几道很深的痕迹,看起来使用的年代是相当久远了,两人好奇地从井口往下望,只见到一个黑不见底的洞,林雨田用带来的手电往里面照了照,那束微微的光马上被井底的黑暗吞没,井底还是一样的黑洞洞。 廖欢还不死心,拿了一块小石头往井里丢下去。 “一、二、三……”廖欢仔细地读着秒数,但一分钟过去了,好似没有声音传上来。 “我就不相信了,难道还能通往阎罗殿不成?”说着廖欢又捡了几块石头丢了下去,好像有一块石头着了地的声音传了上来。 “真是个枯井,”林雨田劝道,“你别再丢东西到里面了,该砸到阎王爷了!” “怕什么?大白天的,我一身功夫,还能怕这些魑魅魍魉?”廖欢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说得太过自信了,连忙话峰一转问道,“这井是作什么用的呢?” “原来这个车间也许需要水清洗东西吧,或者工人打了水喝也不一定,没什么好奇怪的。”林雨田说道,“原来的糖厂工艺比较落后,与现在也不一样。” 两人手拿大饼和水,在枯井的沿口下方坐了下来,背靠井壁,一股透心的凉意从井壁传了过来。 外面烈日当空,知了声此起彼伏,那种凉意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水,一下子把两个人彻底地吸引住了,廖欢由于刚才中了暑,更是尽力地贴着井壁,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中午睡一觉,挺好的!”林雨田晕沉沉地对廖欢说。 突然间,一阵阴风吹来,仓库里起了些薄雾,林雨田和廖欢不禁打了个冷颤,那个在廖欢梦中出现黑影又出现了,这一次廖欢真真实实地看清楚了那个来人,那人约五十左右岁,是个高大的胖子,大眼睛,浓密的头发,也穿着一样的蓝色工装,微笑对着他。 “刚才就是他!雨田!他怎么又来了,我以为我刚才是在做梦!”廖欢又急又害怕地叫道。 “有人么?我没看到啊?”林雨田可能真的是困了,眼睛都不睁开,伸了伸懒腰说道,“睡会吧……” “你到底是谁啊?”看着那人慢慢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而林雨田又好像真的睡着了,廖欢心中更加地害怕了。 “我……是……零……号……仓……库……的……主……人!”那人还是用缓慢速度慢慢地回答道,目光还是一样呆滞,“这……井……是……我……的……家,你……们……两……个……挡……住……我……的……路……了!” 真是活见鬼了!刚才在草丛里以为是做梦的场景,难道是真实的?廖欢心想,这个林雨田关键时候还真睡着了,他倒好眼不见为净,他自己可真让鬼给缠上了。 “雨田,快点醒!雨田,快救我呀!”廖欢使出全身力气向着林雨田大喊。 “廖欢!廖欢!醒醒!醒醒!”林雨田俯下身子,拼命摇着廖欢的脑袋,大声叫道。 廖欢似乎又听到了林雨田在叫他,但身体好像动弹不得了,似乎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一样。 原来廖欢又在做噩梦了,是刚才那个梦的延续。 这个时候一泼冷水从林雨田的身后飞了过来,正正地落在廖欢的脸上,廖欢“啊”的一声叫唤,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只见得武成义从后面提着个水桶冲了过来,看着又要再往廖欢头上再浇一桶的意思。 “爷爷,亲爷爷,孙子我醒了喟!”廖欢连忙用双手挡住,嘴里还不忘大叫。 “你小子来了半天,睡了两次,不行就先回去,明天再来。”林雨田似乎有点不高兴,他觉得廖欢干工作总是不在状态,又爱搞些不合时宜的小动作,导致今天的工作任务完成不了。 “叫你们别来,偏要来,”武成义把桶放下,说道,“这里除了我,别人来不得。” 第10章 古井的故事 “你们都在这啊?”突然门口有人喊了一声。 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周正来了。 “你们让我好找啊,这路太难找了,我已绕了好几次错路,要不是原来来过,真的就得困死在这迷魂阵里了。”周正手里还提着双皮鞋边走边说道,“一不小心踩到烂泥草皮里了,差一点出不了,还好命大!” “武老?您也在?”周正见到武成义时好似并不意外,只是随口说了一下。 “周长官,好久不见了,可好!”武成义双手作揖笑道,“有五六年没见了吧?” “你来干嘛?”林雨田问道,“一起干点活,好么?” “你忘了?我要全程跟着你们,这是我的工作,”周正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说道,“至于你们的活,则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好不好?请尊重一下我的警察职业!” 眼见廖欢半死不活的样子,这活也干不成了,林雨田、周正和廖欢三人告别了武正义准备往回走。 “林专家,下次来,可记得路么?”武正义问道。 “我出去画个路线图,还有周正一起,没问题的!”林雨田说道,“谢谢武老的茶水了!” 转眼间夕阳那短暂而珍贵的光洒到了三人的脸上,周围的草丛和他们三人像镀了一层金膜一般,景色很美,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你原来来过零号仓库?”林雨田好奇地问道。 “几年前有个案子,就发生在零号仓库,”周正说道,“人命案,到现在还没破,没什么线索,停下来了。” “人命案?”林雨田一听倒是来了兴致,“你说来听听呗。” “一个案子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周正感叹道,“你若是真有兴趣,哪天来局里,我拿档案给你看,再给你好好讲讲。” “讲个大概总可以吧?”廖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复活起来了,也关心起别人的事来了。 经不起两个多事之人的好奇心,周正只好一边走着一边把往事讲了起来。 话说这口古井早在建糖厂之前就有了,听老人讲得至少有个五六百年的历史,一开始的时候井并不枯,当时建的是工人的宿舍,自然不会把井填上,工人们打了水,就可以作生活之用,很是方便,后来怪事不断地发生,工人们觉得这个地方不干净,不敢来住,厂里没办法,就将宿舍搬到厂的东面,也就是现在的生活区内,而这里则改成了现在的“零号仓库”了。 “怪事?”林雨田问道,“什么样的怪事?” “说是有工人半夜换班时,看到一红衣女鬼在井边打水忙着梳妆,”周正停了一下脚步,眼角上扬,说道,“还有工人半夜被鬼推下了床,差不多如此之类的事吧……” “原来这个地方果真有鬼?”廖欢听罢,向四周看了看,感到一股股的寒意从身后传了过来,要不是有林雨田和周正在边上,他一定一路狂奔往外跑去。 “这世上哪来的鬼?”林雨田说道,“越是这样的地方,往往说明了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是的,这世上哪来的鬼?”周正接着林雨田的话,轻视了廖欢一眼,“想装神弄鬼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道具,要看时间,还不能被人发现等等。” “是的,这山里的深夜,就算盛夏也是寒风刺骨,没人会为了单纯的恶作剧而干出这样的事。”林雨田说道,“除非这里有让他觉得值得的利益。” “这里有能什么利益呢?”周正说道,“连古井也下去过了,并未见什么特别之处。” “那个案子是什么?”廖欢说道,“别说鬼了,说正题,说正题!” 周正接着又讲了起来:五年前九月份的一个清晨,秋风萧瑟,武成义像往常一样在凌晨五点半对零号仓库进行巡查,据武成义说,他当时发现零号仓库的门打开了一边,心里就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当他走到仓库里的枯井时,发现当时值晚班的守夜人罗意被人杀死在枯井旁,身上满是鲜血,被人一刀封喉毙命。当时的现场并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最为奇怪之处是当时死者手里紧握着一片竹签,上面刻着“非礼勿视”四个大字。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廖欢听罢,顿时头痛了起来,说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总是有人在我耳朵边不停地说这四个字?” “廖欢,你怎么了?”林雨田看了廖欢这样,想起他今天两次失态,感觉其中一定是有什么未解的关联。 “我刚问了,他说做梦遇到鬼了,而且还是两个连续的梦,把他给吓坏了。”周正说道,“在刚才那个案子前其实还有一个案子,也和这个案子差不多,死的是个外地人,死状一样。” “也有‘非礼勿视’的竹签?”林雨田问道,“罗意的伤口是脖子正方?” “是的,也有竹签,两个案子相距不到一周时间,最后并案调查,奈何毫无头绪。”周正说道,“当年大兴糖厂的老厂长黄梦龙,也就是黄锦书的父亲还悬赏一百大洋缉拿凶手,但竞没人有本事获取。” “一百大洋,哈哈哈,发财了!”廖欢用力地笑出声来,“那还不简单!现在这个钱糖厂还认数么?” “那是自然,这一百大洋早早地放在县政府里,”周正回答道,“只要有了结果,随时可取!” “你这个活死人,一听到钱就又活了,你想干嘛?你真有本事拿这一百大洋?”林雨田笑道。 “难道你不想?难道你没好奇心?”廖欢斜眼看着林雨田说道,“你如果一点都不动心,你干嘛问得这般仔细?” “是哩,林专家,你干嘛问得如此这般仔细?”周正也纳闷,问道,“你可别有非份之想哈,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们不被日本细作给杀了,并不是带你们去破案的!” “这对你没坏处,这个案子破了,功劳全归你,钱归我们,你想想,到时你是多么地出人头地?”林雨田拍了拍周正的肩膀说道,“到时候这甘糖镇警局局长的宝座,说大了点?应该是副局长的宝座吧?必定是你的了!” “权柄与荣耀,鲜花与掌声,美人与金钱都将属于你!”廖欢补充道。 “这……”周正面露难色,但却能看得见心中的喜悦,由里而发。 “你不就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全了?”廖欢说道,“你周大队长是什么人物?只要天天和你在一起,哪有不安全的道理?” “有道理!”周正点点头说道,“我也不用再天天费心事找你们了,到时候你们天天找我,我倒放心!” 第11章 档案疑云 周正眼见着实是耗不过这两位专家,只好答应明天到警察局里,让他们先看看档案,碰碰运气,也许一不小心他们的发财梦实现了,自己的升官之梦也可以得以实现,想来这并不是坏事。 “第一次案子有档案有么?”第二天,林雨田坐在档案室边上宽大的桌子前问道。 甘糖镇警察局里的这个档案室极其简单,除了里面房间的一排排档案柜之外,就是外屋的几张桌台。 “有啊,下面那两盒就是了,”周正一边翻动着档案盒一边说道,“你们小心点,别弄坏了,这些纸都有年头了。” 林雨田心里其实是很激动的,他从小心中一直有一个侦探的梦,小说看多了,这个梦更加地强烈。 至于廖欢心中所想,那是不得而知的,也许周正一开始会认为他为了那一百块大洋,其实在林雨田心中却不这样想。 “第一个案子死者叫秦永兴,是省城最繁华市区的一个高端餐厅的小经理,该餐厅叫“永昌酒家”,其他股东大部分不在广州,平时酒店经营和管理就由最大股东秦永昌和这个叫秦永兴的人具体执行。”廖欢一边看档案一边念道,“酒店人员证实,秦永兴于1922年8月4日坐火车北上,对外人说是要去湖南长沙看望亲戚,却于8月9日被发现死于大兴糖厂南面,兴乐街上的一家叫“旅安”的旅馆中。后来经查证,死者秦永兴在湖南并无亲戚。” “中途下了车,被人带到甘糖镇大兴糖厂?”林雨田一边思索着,一边自言自语道,“想要杀掉一个单独外出的人,不可能节外生枝地做了这么多无关的动作,从火车站到糖厂,中间有太多的可能性了,最合理的解释是他自己主动来到了甘糖镇。” “为何不能是这个秦永兴被人绑到甘糖镇的呢?”周正问道。 “据当时侦探的报告显示,还有照片,这个秦永兴的行李箱在大兴糖厂的生活区一处垃圾堆里被找到。”林雨田随手把相片拿了出来,“你们看,相片上显示的行李已经得到永昌酒家相关人员地确认。” “这就说明了一个事,如果这个秦永兴不是自己主动来的,那么他的行李就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被害地点周围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廖欢补充道,“可以想象,没人会在绑架一个人的同时,还把他的行李一起带回,人多眼杂,太容易暴露。” “永昌酒家的人还提供了这样一个线索,该酒家为了让员工专心工作,把所有的来往信件都集中到门卫一个叫‘李有富’的人手里,这个李有富认得几个字,他每天会将往来的信件分文别类后放置在格子里,等员工下班后来签收。”周正说道,“据这个李有富所说,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死者秦永兴收到了两封来信。” “两封来信?不奇怪吧?不多哩。”廖欢笑道,“我帮同学写情书,那可是一天一封。” “这很奇怪,根据李有富的回忆证词道,死者在此之前,至少十年的时间,没收到过一封信。”周正解释道,“至于信是哪里寄过来的?没记录,李有富也回忆不起来。” “也就是说,死者非常有可能是收到了甘糖镇某人的来信,然后来的大兴糖厂,以至被害!”林雨田说道,“而且死者秦永兴还故意向旁人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去向。” “是这样!至于秦永兴有没有向甘糖镇寄过信?这就无从考究了。”周正接着说道,“我们可以这样设想,这个秦永兴如果要寄信,而且这信的内容对他来说是相当重要的,那么他是不可能在酒家里去写这封信的,更不可能写完之后,放在门卫李有富那代为寄出。” “是的,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自己家中写完信之后,在上班的路上找个邮筒寄出就可以了,他是绝对不可能把一封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或自认为大事的信放到一个认识他的人手中,再寄出去的。”林雨田说道。 第二个死者叫罗意,这个人是武成义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人,为什么这么说呢?原来早年间,罗意与武成义同样负责零号仓库周围几十处房子的值班工作,他们两人不同的是,一人间隔着值一天晚班和一天白班,值完班后就各自回家休息,偶尔能有几分钟的见面时间,只是有特殊情况才会当面说上几句,一般就只是把要交待的事写在交接值班记录中,多年下来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后来,上峰派来了军警驻守糖厂,晚上的值班任务就余下武成义一人,但值班任务作了调整,主要任务是在发生情况时配合军警工作。 再后来,零号仓库慢慢来的人越来越少,变成了一个放置破铜烂铁的地方,厂里认为工作量不多,再也没派新的人员过来了,直到今天还是武成义一个人在看守着。 至于罗意,由于此人有一定的工作能力,出事前已调往包装车间当班长去了,但他却性格古怪,与厂里的工人并无过多的交往,出事后,经过若干年,再也没什么人说起他了。 “你别看那个武成义无妻无儿无女的,每晚几口小酒,什么鬼都不怕,活得其实很快活,”周正说道,“他应该有好多年没出过糖厂大门了。” 档案上显示,罗意在大兴糖厂一共工作了近十年,原来在广州政府当后勤杂工,此人会开车,后来政府动荡,他为了保命,就躲回老家甘糖镇,进了大兴糖厂,直到被害。 “尽管是不同时期的相片,但现在看来,这个‘罗意’实实在在就是零号仓库值班表上的那个罗意!”廖欢拿起档案里的相片一边端详着一边说道,“我现在也可以很肯定地说!这个人就是我今天梦中的那个人!” “就是在梦中要‘非礼’你那个?”周正暗自笑道,“死人化成色鬼非礼一个精壮男子?还是一个有文化的文武奇才?这可是能上中央日报的大新闻!” “你说话要负责啊,是‘非礼勿视’,不是非礼我哈,”廖欢今天是出了大大的丑,听了周正这一通戏弄,气不打一处来,“我今天要好好调教一下你们这些生性顽劣之徒,这个‘非礼勿视’出自春秋时期孔子及其弟子所著的《论语》,这里面学问可大着呢!” “你在路上是不是说在草丛里做的噩梦中并未见到那个鬼怪的脸?而在古井旁第二次就真实清楚地看到了那个鬼怪?”周正问道。 “嗯……嗯……确实是,”廖欢回忆道,“你不提醒,我还真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别了,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这事不奇怪,也并无神鬼之说,”周正走近廖欢,用手亲切地摸了摸廖欢的头说道,“可怜的孩子,其实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你第一次的梦是受了武成义的话地引导,认为里面有鬼怪,所以只梦到了无脸的鬼怪,模糊的鬼怪;而第二次梦境,则是你在零号仓库见到了罗意相片之后,把罗意的脸带进了梦中的结果。” 廖欢在边上一听,身体与眼光都暂时停止了片刻,已然完全同意了周正的专业推断。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林雨田拿着秦永兴的相片静静地看着,脑里却是快速地旋转着,说道,“从两次作案的手法来看,遗留在现场的竹签,无论从材料,做工还是上面的字,都无疑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由此我们也可以断定,两起案件非常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是的,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周正叹气说道,“这是我们老罗局长一直的心病,这个甘糖镇从前清就一直太平了二三百年了,没听说过出什么命案,除了这回,一出还两起。” “正是,我们早早地把这案子给结了,不就可以让老局长光荣退休,而你也可以光荣履新了么?”廖欢撇撇嘴说道,“赶紧的,我们要加油呀!” “广州的永昌酒家还是要再去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林雨田似乎没受到廖欢吵闹的影响,依旧在思考着,“主要还是秦永兴家中的信件,相片,一切能说明他的过去的东西,都应该摆在这张桌子的桌面上。” “对的,这个思路是对的,搞不清楚秦永兴的过去,就不可能知道他为什么来甘糖镇,也不可能知道他被害的原因。”周正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马上让广州的兄弟帮我落实一下。” “什么人?可靠么?如果是草包,可能收集不了证据,反而把案子给耽误了。”林雨田问道。 “放心,我这个兄弟也是广州城里小有名气的神探,人称神探西关大少爷。”周正笑道,“人家是有真本事的,放心,放一百个心。” 看似毫无头绪的档案,经过三人一个上午地疏理之后,似乎有了明确的方向,眼看着就要有答案了,但三人不知道的是,案子背后的故事却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第12章 罗意此人 “我们这边能做的,就是集中全力调查罗意,”林雨田说道,“我总感觉,罗意与秦永兴之间有一种神秘的关联,秦永兴会不会就是收到了罗意的信,才来的甘糖镇,然后出现了第三个人,把他们相隔一周,分别杀害?” “还是不对,时间上不对,一个人杀两人,没道理相隔那么长的时间,这样凶手暴露的风险相当大,不合常理,”周正说道,“从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一定有第三个人同时知道了秦永兴和罗意正做一件秘密之事,而且这个人应该一直就生活在甘糖镇里。” “你们听我说哈,”廖欢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手举得高高地叫道,“我这次说正经的!” “你闭嘴!”林雨田和周正同时对着廖欢叫道。 “你别又说些神神怪怪不着边际的东西,”林雨田说道,“没空陪你玩哈。” 廖欢一看自己那么不受待见,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地看着地面。 “有话你就说,说得不行,我们再揍你呗!”周正见状安慰道。 “我是这样想的哈,”廖欢一听说让他说话了,瞬时又兴奋了起来,“这个第三者只能有两种情况!” “怎么讲?”林雨田侧了侧身体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第一种情况,这个第三人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秦永兴和罗意两人,一直没被发现;第二种情况是三人本来是一伙的,第三人可能由于某个突变的原因,发觉其中的一人,也就是秦永兴背叛这个小团伙,所以先杀掉,而留下罗意继续为自己工作,一周后,他应该又发现了罗意的什么秘密,也许罗意也背叛了他,第三人又故技重施,把罗意给杀害了!” “继续说。”林雨田和周正同时对着廖欢叫道。 “你好像变正常了?”林雨田说道,“廖欢这人一旦不正常起来,还真不像正常人!脑子比平常人好使多了!” “嗯嗯,他这人一旦放弃自己了,想变得不普通起来,就让人刮目相看!”周正说道,“天才!” “你们两位的意思是我一直沉沦才是我的最佳状态?”廖欢尴尬地问道。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林雨田说道。 于是他们三人来到了罗意在大兴糖厂原来住的宿舍,也就是武成义现今住的那一间小屋,里面摆着两张床,各自靠着墙壁。 可能是隔的时间久了被清理完了,也可能是罗意只是当这里是个睡觉值班的地方,房间里没什么罗意个人的东西,反倒是武成义的东西特别地多,酒瓶、鞋子、工衣到处都是,三人只好按档案中的地址驱车到了罗意的家中。 推开破旧的木门,三人来到了一处小院子中,院子里一共有三间房屋,周正指着左边的一家说道,“这就是当年罗意的家,罗意出事后,他的老婆第二年带着孩子改嫁了,嫁得挺远的,听说一直没回来,房子就这样空置了好些年了。” “这太好了,”林雨田由于刚才在糖厂值班室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这时对最后的可能性充满了期望,生怕可能到手的证据长了腿跑了,不停地催促道,“我们快点,看得仔细一点,我就不信没什么发现。” 只见周正拿起一根小而长的铁丝,在门锁的孔洞里来回地勾了几下,那锈迹斑斑的锁“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以为你会用枪打烂门锁,或者用脚大力踹开,”廖欢眼见周正如此开门,倒有些不适应了,嘲讽道。 “我是执法人员,不是土匪,”周正无奈地感叹道,“我们这些吃公家饭的人,在你们眼中就那么地不堪?看来政府多年致力于良好形象的建立,是一点都没有见效!” 这是一间在当地很普通房屋,一进门是一张四方木制饭桌,桌面布满了灰土,桌子的四周摆着四个凳子,右手边有一个拉着布帘的门,里面是厨房,长年的烟熏火燎使墙上布满了黑灰,灶台上除了厚厚的一层灰,却不见一个锅碗瓢盆。 左手边还有一门,并无上锁,推开后,里面是一处卧室,被褥都已收得干干净净,除了床外,整个房间只有一个柜子孤零零地立在墙边。 “遭土匪抢了?”廖欢见状,睁大了眼睛叫道,“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太没生活了,穷苦人家一床被褥有时可能是全家的家当,改嫁了,把被褥和锅碗瓢盆收了做嫁妆,有什么不对?”周正翻了翻白眼,不屑地说道。 “对了,廖欢,你一直说你是穷人家的小孩,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像?”林雨田一边走向柜子一边说道,“你是和谁比的穷苦人家?是和西关大少爷比?还是和省城首富比么?” “我看他最大的问题是精神上贫瘠!”廖欢还来不及说话,周正就来了一句,“这种精神问题是贫穷中最难治,也是最骇人的。” “你们就欺负我这个物质与精神一样贫瘠的可怜人吧!”廖欢无奈地说道。 “看来我们要把重点放在杂物,特别是没来得及清倒的垃圾上来,”林雨田说道,“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能说明很多的问题,比如一团烟纸、一张车票、一个烟头什么的!” “哈哈哈!”只见廖欢在角落里把手举得高高的,“一张车票!” 林雨田和周正同时像磁铁被吸住一样,被廖欢深深地吸了过去,两人一左一右扯着车票细看了起来。 “快看看,是什么!”周正也兴奋了起来。 “1922年6月26号,往省城广州的火车票。”林雨田看了看车票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这个日期是最关键的证据。” “是谁去了省城呢?”廖欢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呀,雨田,是不是罗意去了省城?”周正也着急地问道。 “你们都错了!”林雨田把火车票前后两面看了又看,说道,“不是罗意去了省城!应该是说他原本计划去省城,但没去成。” “怎么说?”周正问道,他似乎更着急了。 “真要去了,这张车票要么被车站收回,要么被剪了票角或是打了个小孔洞。”林雨田把火车票慢慢地放在自己手心,说道,“你们看,这张火车票虽说很旧,但却是完好无损的。” “我这愚蠢的惯性思维,我一直怀疑我不是干警察的料。”周正拍一拍脑袋说道。 “我觉得你很合适干警察这一行当,只不过不适合干侦探而已,人命关天的,没点天份可不行!”廖欢找到了关键的车票,见状如此就狠狠地数落了周正,“比如你可以去干户籍警察。” 周正一看,廖欢立了新功,也只能无奈地陪笑,说道:“当年的办案人员,确实也不够仔细,好在档案做得还很漂亮,特别是封面和书写,还是一流的。” “当年你在干嘛?”廖欢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应该在巡大街吧。”周正面露难色回答道。 “闭嘴,我们把地方再检查一遍,把这些旧报纸都带回去研究研究。”林雨田低着头还在翻动墙角的杂物,说道,“特别是旧报纸上有用笔画过的,就是重要的线索。” 廖欢找了个大大的麻袋,把杂物装得满满的,搬上了周正的吉普车,往警局飞奔去。 第13章 周正的办公室 这一次,他们不再去警察局里的档案室,而是来到了周正的办公室。 这是一间仓库型的办公室,位于半地下室,墙上靠天花的那个位置有一排采光用的窗户,太阳光从窗户直直地照射了进来,打在地板上,有少许让人耀眼的反光。 几排办公桌前,只坐了一老一小两个警察,至少还有七八个位置是空着的,周正的办公桌位于里间,和外面的办公区隔了一层玻璃。 “你在局里就这地位?”廖欢到了这里还是不忘嘲笑一番周正,“你手下就两人?” “好吧,我摊牌了。”周正也不再装格调了,说道,“原来是坐满的,但我的队里分管的区域好久没案子了,一个个被抽调到别的单位了。” “怪不得你一个堂堂的队长天天跟在我们后面,保护我们?”廖欢说道。 “那也正说明了周长官的能力,在他的管理下,辖区最安全,最太平,所以才最无事!”林雨田打圆场道,“是这样的么?” “是……那……确实是这样!”周正也没想到这个弯可以这样子转,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他那个高格调似乎又回来了。 “除了队长不能借调之外,其他人都借得差不多了。”廖欢说道,“你得努力把这案子给破了,要不说不定哪一天,你这个队伍被连根拔起了,建制都取消了,反正现在政府也没钱,节省点财政是对的!” “我们……那个……快点干活吧!”周正听完,好像又明白了什么,起了身子对外面的小警察大声叫道,说道,“小刘,把茶水递上来!” “你这个还不错,老的不叫,叫小的,”林雨田说道,“还是有道德的!我们的总统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党国更是不能没你这样的人。” “不是,是老的那位,姓范,我不好意思使唤,原来我巡街那会,他是我师傅,后来受了伤,没人要他,我把他要过来的。”周正一边擦着枪一边说道,“说起来,他受伤也是为了保护我和另一个警察。” “枪口,枪口,看着点,看着点,别对着我!”廖欢见周正说得太动情,连忙点醒一下他。 “我们把带回来的东西好好过一遍,别落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林雨田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部翻倒了出来,一件一件地陈列在周正的大桌子上,说道,“周局长,我有预感今天在这个办公室里会有重大收获。” “周……,你别这样,还周局长,”周正其实是心花怒放的,“让人听到了不好哈。” “省城首富之女与大学生私奔。另一篇是省城祥富贸易行昨夜被盗。”廖欢拿起其中一份报纸读了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毫无新闻价值。” “这个东西之所以这样写,说明有人看,为什么有人看,说明了国人的素质很合适看这些。”周正倒是见怪不怪。 这时,林雨田感觉从窗户射进的阳光似乎少了一些,好像被什么挡住了。 “有人在窗户边么?”林雨田心里这样想着,他猛地回过头看了一眼,窗户的光又亮了起来,他似乎看到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从窗户的一角消失了。 “怎么了?”周正问道。 “窗口好像有人?”林雨田说道。 “正常呀,那边是停车场,有人走来走去,很正常嘛。”周正却觉得林雨田有点过分紧张了。 “奇怪了,刚才明明有人在后面盯着我,”林雨田自言自语道,“我的感觉不会有错的。” …… “喔,赵副局长!”隔着玻璃,老警察站了起来,说道,“周队长在里面呢。” “老范,天冷了,腿没事吧?”门口传来一个中年男子厚重的声音,“我来看看你们,好久没来了。” “赵副局?”周正连忙小跑着出去迎这个男子。 “都在忙哪?”那个赵副局长说道,“听说周队和省里的两位专家来了,我来打个招呼。” 听到此,林雨田和廖欢也站了起来,随周正上前走了几步,只见一个强壮的男子站在门口,头顶上有少许的秃顶,头发稀稀拉拉的,皮肤较黑,双目有神,一身的警服烫得笔直,脚上的皮鞋在太阳光下也闪闪发亮。 那个人来了之后,先是一番自我介绍,说自己姓赵,叫“赵仁成”,是本地警察局的副局长。 林雨田和廖欢见了周正的上司来了,也是极力地吹捧赵仁成,说的是赵仁成很像年画上的赵云、秦琼之类的,天生一副英雄相,逗得赵仁成不断地哈哈大笑。 正笑着,赵仁成移步到了周正的办公室,他随手就拿起桌上的东西看了几眼,有意无意地说道,“你这周正,局里给你的任务是保护两位专家,你看看你,不务正业嘛!” “赵副局,我们只是随便玩玩,打发一下时间,”周正说道,“不耽误正事。” “那王隐还好吧?有几天没找他下棋了!”赵仁成问道。 “挺好的呀,活灵活现的,”周正说道,“就是不知道棋艺长进了没有?” “我对他,总是输的多,赢的少,”赵仁成说着,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了。他倒不着急,与周正闲聊起了局里的闲事来,顺便也讲了几个近期甘糖镇发生的小案件。 这一晃,时间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赵仁成一看手表,说道:“唉,差点忘记了,还有个局务会。” 好不容易,赵仁成走了,林雨田三人从陪笑中又慢慢地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 “干活啊!”廖欢说道。 “盛亲王连夜逃离省城,坠入悬崖,车毁人亡”,周正拿了另一张报纸读了起来,“怎么又是宝藏,又是失踪的,又是死无全尸的?都是些不正常之事。” 说话间,茶水已喝过一巡,周正站在窗口,阳光明媚,照在报纸和周正的身上。 “停!别动!”林雨田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周正叫道,“别动!” “怎么了?这是?”周正全身一动也不动,只有眼珠子转了过来,看着林雨田。 “刚才阳光照着你手中的报纸,我似乎发现了什么?”林雨田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先别动,容我想想。” “好的,兄弟,但你总得和我说一声,我还要这么站着多久?”周正的眼珠子又转回到报纸上。 林雨田上前,把桌子上的报纸一张张都铺了开来,说道:“你们过来看看。” “兄弟,我是能动了么?”周正笑嘻嘻地说道,“我怕一动,把你的灵感给吓没了,这样我的那个……什么带长的官也没了。” “你们看这个报纸,可有发现什么问题?”林雨田问道。 三个人围着一桌子,把报纸铺开,研究了起来。廖欢摇了摇头,看看周正,周正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林雨田。 “雨田兄,我能行的话,这案子也不至于放到今天等你林专家来了。”周正说道,“你有何发现?倒是说呀,急死人了。” “你们看,这几张报纸中只有一张是《南粤晨报》,其他的几张都是本地的小报纸《北江时评》。”林雨田说道,“周正,你想一想,南粤晨报在甘糖镇有发行过么?” “听都没听说过!”周正回答道,“这个报纸我肯定从没在本地卖过,对舆论舆情的监控是我们警察工作的重中之重,这点还能不清楚!?” “也是,这个报纸是省城发行的,从省城到这样一天一夜最少,不太可能有人花那么大的精力去省城运这么一张报纸回来,只是为了看新闻。”廖欢说道。 “你们看看上面的日期,这一张《南粤晨报》是1921年4月5号的报纸。”林雨田说道,“这不是很奇怪的事么?为什么有人会在家里放一张外地发行的,很多年前的报纸呢?” “你是说,答案就在其中?”周正问道。 “把放大镜拿过来,我们好好研究一番。”林雨田显得更加兴奋了,好像一只猎狗发现了猎物,准备冲过去战斗一样。 “看看,快看看,报纸的头版的右上角写字呢。”林雨田手握放大镜,慢慢读了出来,“广羊街?还是广美街?后面是23号。” “谁会写这些字?”廖欢问道,“这时间太久了,字迹都模糊了。” “这你就不懂了,是邮递员写的,方便他投递报纸。”周正说道,“送报纸与送信非常不一样,信封上都有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而报纸每张都是一样的,如果邮递员不提前在报纸上写好地址的话,就会导致经常送错。” “是,是……肯定是这样!”廖欢正经地点了点头,难得地同意了一次周正的发言。 “我让我省城的兄弟去调查一下,这个广美?广羊到底是哪里?”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你呢?”林雨田来到了窗边,伸了一下懒腰说道,“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第14章 甘糖镇中学(1) 林雨田、周正和廖欢三人离开了警察局,一道来到一个叫“家和”小酒馆内吃晚饭,坐下来之时,林雨田很自然地望向国立甘糖镇中学的校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林雨田的心中一直盼望能在同一地点再一次见到王粤。此时他也注意到了学校门口停放的一台别克小骄车,只见,车里前后座位都各坐着一个人,不用说,前面那个是司机,后面那个才是车子的主人,两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周正和廖欢正讨论着吃点什么的时候,林雨田好似并没听到两人的讲话,他不自主地望向了王粤上一次出现的那条楼梯,自从上次见到了她,林雨田心中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疑问,总觉得这个白衣的女子并不属于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来甘糖镇有些日子了,再次见到王粤成了林雨田心中的一个小小梦想。 功夫不负有心人,坐下没多久,王粤又出现了,和第一次一样,她一个人走在前面,后面又跟着同样的那位男子。情节也与上次一样,那男子叫停了她,王粤回了一下头,和那男子说了几句话,又往前走去,那男子停下了脚步转身向着马路,双手紧握走廊的铁栏杆,一副失落的样子。 在走道的另一头,一个陌生的人影出现了,此人约四五十岁,身材消瘦,个子不高,皮肤却很白净,鼻梁上压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从远处看去,眼镜显得更加地大,仿佛占据了他的一整张脸。这个陌生男子眼睛一直盯着王粤,眉头紧锁着,脸上有一种让人猜不透的表情。 “又在动坏心思了?”廖欢在一边觉察到了,对着林雨田打趣道。 “是,我想加害于她,正在找机会呢。”林雨田头也不回,眼睛一直盯着王粤说道,“这一切都如您所预料,我便是甘糖镇第一色中饿鬼,这回答您可满意?” “这男的叫张世默,是这里的副校长,”周正似乎看出了林雨田的心思,说道,“他父亲是镇上的大儒,名声好,名气大,家道也殷实,还是大兴糖厂最大的股东,也是学校的金主、股东,很有影响力。” “看样子,这个叫张世默的男子在追求王粤老师?”廖欢问道,“这男子一表人才,别说女子,连我这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都开始喜欢他了。” “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才是好题材,”林雨田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世间的‘爱情’,发展的基础就是‘郎才女貌’,两个丑八怪的爱情,激发不起诗人的灵感,就连小老百姓也懒得理。” “太残忍了,”廖欢说道,“这‘爱情’都不像‘爱情’了。” “两人看起来是挺般配的,但是,听好多人说过,似乎这女子并不钟情于张世默,”周正喝了一口水说道,“更听好多人说过,这个张世默倒是个痴情的主,好几年了,都不曾放手。也有人说是因为张世默先前和戏子有过不好的传闻,这王粤心中有芥蒂。” 说话间,王粤又像上次一样走下楼梯,往学校深处走去,而张世默还在三楼的原地望着远处兴叹。 “那走道尽头的中年男子是谁?”林雨田问道,头还是一直盯着远处。 “哪个?戴大眼镜那个?”周正说道,“那是甘糖中学的正职校长黄阳贵,原来是我的国文老师。” “看来此人并不精通国文,后来才放弃教书去做了校长?”廖欢冷冷地说道。 “为何这样说?听不明白?”周正问道。 “廖欢的意思是说,他把你教得不好,在国文界混不下去了,只得改行!”林雨田一直望着学校的方向,头还是没有回过来的意思。 “嘟……嘟……嘟……”几声汽车的喇叭声让三人又同时注意到了停在学校门口的那台别克车,车上的人似乎有少许不耐烦了,在催促着某人。 这时一个年长的人从车后排门走了下来,只见这位老者,中等偏瘦的身材,身着灰黑色长袍马褂,头发灰白,油发背头,两眼安定,一副儒雅慈祥的模样。 “此人便是张世默的父亲,大儒张兴德。”周正又补充道。 林雨田看得出神,默默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雨田兄好像对王粤很感兴趣?”周正看到林雨田这般模样,笑道,“那个女子确实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 “其实也没什么兴趣,就是做梦的时候会叫她的名字而已。”廖欢嘲讽道。 林雨田好似不受两人语言的影响,还是默默地向学校的方向看去。 “这个张世默你与他有交情么?”林雨田突然转头问周正。 “怎么你想会会他,和他光明正大地竞争?”周正说道。 “正有此意。”林雨田神秘地笑道,“廖专家,你刚才说的可是实话么?我真在梦中叫过‘王粤’的名字?” “我看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姑娘,就作了比较夸大地比喻,至于有还是没有,你知道我的,我半夜很少醒来,睡得安稳。”廖欢又补充说道,“适才,我以为你没听见呢。” “上次我听得学校校长黄阳贵说过,说是学校的锅炉经常无缘无故地时好时坏,天冷之后,学生和老师都很难挨,找了好多人都没见修好。”周正说道,“这个工作就是张世默在负责的。” “那我们就去与我的‘情敌’会会?”林雨田微笑道。 “下午?”周正问道。 “马上?”林雨田说道。 “还是先吃点吧?”廖欢眼见上了几道小菜,肚子越发地饥饿了起来。 “走!”周正比了个手势,两人迅速放下手中筷子。 “你们为了个人谈个恋爱,连饭都不给我吃了么?”廖欢见状迅速地扒了几口饭,“你们也太没人性了。” 廖欢见两人起身,连忙也放下手中的筷子,正抺嘴起身时,林雨田和周正又迅速整齐地坐了下来。 “对头,先吃一点,别浪费了好菜!”周正说道。 “玩我呐……”廖欢看着两人,愤愤不平地叫喊道。 第15章 甘糖镇中学(2) 约三十分钟后,周正带着林雨田和廖欢来到了张世默的办公室,办公室位于三楼最东边的走廊尽头,周正走在前面,熟练而随意地敲了敲门…… “张校长,我听说学校的锅炉一直有问题,糖厂来了两个省里的专家,我今天好不容易请到了,带来帮你们看看!”周正说着,指着林雨田和廖欢说道,“这位专家姓林,这位姓廖。” 张世默似乎刚刚从迷糊中醒了过来,慢慢地起了身,慢慢地伸出右手与林雨田和廖欢握了握手,强行微笑说道,“听说了,听闻有两位专家到糖厂驻点,解决了很多难题,久仰两位了。” 于是四人来到了锅炉房内,一时间,学校里好多老师都围了上来。 看着每个人那双盼望的眼睛,廖欢顿感事态重大,不能在此时丢脸。 而林雨田也从人群中发现了王粤的身影,他当作没在意,却一直用余光在观察她。 廖欢先自告奋勇上前查看,没几分钟,他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是小问题,就让我来吧,林专家和各位领导请回吧。”这个廖欢为什么突然如此逞强,可能谁都没注意到,在人群的一角,有一个胖嘟嘟的女老师正深情地望着他,廖欢一时间与她对上了双眼,他心里明白自己展示才华的最佳时机到了,只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超水平发挥,一下子就找到了锅炉房的问题所在! 林雨田也正有此意,他想与张世默多接触一下,就顺着廖欢的话说道:“看来我们廖专家是发现问题所在了,他是省里有名的工程专家,经他手的机器没一个修不好的,都起死回生了!” 人群顿时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只有周正和林雨田注意到廖欢那尴尬的笑,他强装微笑怒视着林雨田和周正,心中想着,什么叫让机器“起死回生”?你们这两个歹人,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机器这个东西有个准数的么? “我去告诉同学们,今晚开始就有热水了!”小胖女老师兴奋地叫道,像一只兔子般又蹦又跳地跑开了。 廖欢看了一眼,感觉有了百倍的力量,心中那股不服输的精神立即涌上心头!顿时也不太记恨林雨田和周正了,反而觉得他们两个在关键时刻成全了自己,全身顿时充满了战斗的力量。 于是林雨田、周正随着张世默又回到了办公室。 “张兄近来可好?”周正首先发话了。 “还行,就是杂事多些。学生们倒也上进。”张世默托了托眼镜腼腆说道。 “什么时候喝上张兄的喜酒呀?”周正继续说道,“像张兄这样的,一表人才,家境殷实,又是名门之后,多少大家闺秀,无数小家碧玉都排队等着被选哩。” 说到这,张世默停了一下,微笑的脸中露出难色。 “周兄见笑了,这男女感情这东西可不是从前的那种说法了,”张世默又下意识地托了托眼镜,说道,“现在叫‘爱情’了,不单是婚姻那般简单了。” 说话间,张世默似乎才想起边上有个省城来的人,又腼腆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林专家,见笑了,你是省城来的人,思想更进步,你说我说得对与不对?这世道里的这些不好的东西是该改一改了!是不是这个理?” 林雨田笑笑说道:“张校长说的极是,现在是要先恋爱,两情相悦,才说的婚姻,不是像两头猪一般,用绳子绑一起了就了事了,终身幸福玩笑不得。” “正是!正是!!”张世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这里我许久没听到如是言论了,这才是对的,这才是对的呀!林兄不愧是省城来人,就是不一样。” 随着张世默对林雨田称呼地变化,林雨田和周正同时都感觉到了张世默对林雨田的态度发生了很大地变化,似乎亲近了许多。 《糖厂疑云》第16章 甘糖镇中学(3) “咚、咚、咚”几声敲门声响起,王粤居然从办公室门口走了进来。 “王老师!?”张世默站了起来,王粤的出现似乎出乎他的意料,“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不用介绍了,刚才我都认识了,”王粤向林雨田伸出右手,准备和他握手,说道,“林专家,您好,我叫王粤,是这里的老师。” 这一切也似乎在林雨田的意料之外,只见连忙伸出自己的右手,朝王粤迎了上去,说道:“你好,我叫林雨田,糖厂修机器的。” “我哥说过了,你们第一天来的时候,他回家就说了。”王粤说道。 “你哥?你哥是……?”林雨田装作对此毫不知情,以免让张世默和王粤有所察觉。 “她哥哥是王隐,就是大兴糖厂的王厂长。”张世默似乎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与王粤亲近的一面,故而抢在王粤开口前就说了。 “是哩,是哩,怪不得看着有点眼熟。”林雨田继续演戏道。 “是很眼熟哈,我也看着眼熟,就像天天见的熟人一般!”廖欢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张世默的办公室。 只见他混身粘满油污,一脸怨气地望着林雨田,说道:“那机器让我起死回生了!但我感觉我快要死了!” “廖专家,原来您在这?!”小胖老师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张世默的办公室,只见她拿着自己的白色手帕,迅速地递给了廖欢,说,“廖专家,有劳你了,给你擦擦!” 廖欢顿时那仇恨的眼神已悄然不在,换成了笑眯眯的样子。 “这位是安老师,教数学的,”张世默又抢着说道,“安老师的父亲是我们甘糖镇的大善人,大富贵之人!” 听到这,廖欢似乎更加心花怒放了! 另一边,王粤也没闲着,说道:“我哥说林专家的英语相当了得,我倒是想与林专家多交流一下,不知你是否有时间?” 张世默在一旁听了,脸色有些难看,这难道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么?何况面前的这位并不是和尚。 这时,林雨田终于近距离正面地看见了王粤,他的第一感觉倒是令自己惊讶,王粤似乎没远远看着那般地美丽,一般的眼睛,一般的嘴巴,一般的鼻子,好多的一般,组合在一起之后,变得不太一般,说她像王隐,感觉也不太像,但也很像,总之林雨田对这兄妹二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们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说上几句之后,王粤和安老师都赶着去上课,先行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林雨田、周正、廖欢和张世默。 林雨田自然不会放过与张世默对话的机会,在林雨田心中,他总是觉得张世默是一个与他外表像很不相同的人,他像是一只困在笼中的小鸟。 “张校长平日里喜欢下象棋,是我们甘糖镇青年一代的第一高手,”周正说道,“雨田兄也是高手,有机会应多交流交流。” “象棋?”林雨田似乎没反应过来,但与周正天生的默契告诉自己,周正一定有他的用意,连忙说道,“会一点,会一点,骗骗小孩子还行,谈不上会下,说到这象棋,我们廖欢专家更是一等一的高手。” “象棋?”廖欢一听林雨田的话,就知道自己肯定又被林雨田出卖了,但他与林雨田的默契告诉他,林雨田一定有更深的用意,他一边擦拭着自己的黑脸一边接下去说道,“会一点,会一点,谈不上高手。” “张校长,你看看,两位专家都是这么谦虚的。”周正笑笑说道,“相见恨晚啊,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晚上不如……” “正是如此,两位专家帮我们学校解决了大问题,于公于私都是要喝这一顿酒的。”张世默说道,“我在这也没什么朋友,说来也算是外地人,呵呵呵。” 糖厂疑云篇 第十七章 张家(1) 于是四人决定到了晚上一起吃酒谈人生,张世默也不清楚林雨田和廖欢的喜好,全凭周正拿主意就是了。 四人来到了一个叫“祥来酒家”的地方,那地方离张世默的家不过几百步之遥,周正说的是张世默酒量小点,酒散了后方便回家。其实只有林雨田知道周正的心思,廖欢还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晚餐。 四人坐下之后,酒菜上得极快,周正自然做起了两边的友谊使者。 酒一下肚,张世默话就多了起来,从自己在外省读书说起,到放弃大城市的优厚待遇,扎根边远小镇为国奉献等等,最后连自己都感动得几尽哭泣。 “张兄的父亲是大儒,也是个实业家,实业兴国,为了不让外国人卡我们的脖子,张老先生许多年前放弃省城舒适的生活,带了一家老小,来到了我们甘糖镇,”周正喝了一口小酒说对林雨田和廖欢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原来的甘糖镇可比不了现在这样的,原来这里连个村庄都谈不上,只是一个糖厂而已,后来慢慢来人了,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想来,张老先生对于甘糖镇有再造之功啊!”廖欢感叹道,“现今国难当头,如果有更多像张老先生这样的爱国企业家,我们的国家就不会被像日本这样的小人国欺负了。” “企业家固然重要,但如果当权者出了太多蛀虫,再多的爱国企业家也无济于事。”张世默趁着酒意,突然说出了这一段话,“我告诉两位专家一个秘密,如果今天你们没来修理那学校的锅炉,明天我就自己出钱去市里叫人来修了,我当个副校长,没拿多少工资倒是每年贴了不少钱。” “干嘛不给县里申请经费?”周正问道。 “呵呵呵,去年我就打了无数报告了,全然是没下文的。”张世默摇了摇头,说道,“找他们还不如找我父亲,但也不能一要钱就找他,唉,老师和学生们可能会辛苦一些了,多存些甘蔗渣,晒干了起小炉烧,也是可以的。” “哪可不?王厂长经常一车车地叫人给送来,”周正说道,“热水是有了,就是烟太大,呵呵呵……” 张世默有了几分醉意,打了个饱嗝,接着说,原来在他父亲的主导下,甘糖镇两年前才修了现在的柏油路,甘糖中学新修了一栋教学楼和一栋图书馆,政府总是以没钱为由耽搁了下来,所有这些事到了最后,都是由张老先生和安老师的父亲联合发动各商号,并带头出钱出力才完成的。 晚饭过后,林雨田提出要和张世默下象棋,周正却说在酒家内下象棋没气氛,再说人家也差不多打洋了。 “到善退居去吧,”张世默说道,“喔,我家那个宅子就叫‘善退居’。” “那是真好,我还没进去过呢,”周正假装激动,说道,“我都来甘糖镇警察局快十年了,你张兄可从没邀请我去过,今晚沾了两位专家的光,得去去!” “你……周大探长,早日里是请不到你的,”张世默几杯酒下肚后说话也不利索了,“我都……半年没见着你人影了。” 于是,四人来到了张家宅子门前。 这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宅子,门庭比周边一般的宅子要大要高,铜门环、铜门钉、铺首这些物件倒很是普通,正上方一牌匾上有三个漆金大字“善退居”。 “这‘善退居’三字是家父给定名的,”张世默一边扣门环一边说道,“意思就是“善良”和“思退”。” 说话间,从门缝中一小童伸出头来。 “七儿,上茶到正厅。”张世默边走边说道。 四人进了大门,林雨田才发现,这看似普通的宅子里面却是一点也不普通。 借着明亮的灯光,林雨田看到那黑油油的地砖其实并不是一般廉价品,而是一款上好的纯黑大理石,就算是浇了水了,也不会滑倒,正厅的柱子也是上好的楠木用料,这款木头摸起来像石头一样地坚硬一样地冰冷,敲击的时候还能发出清脆的金属响声,更别说桌椅,细看之后,都是非常之物。 中间的八仙桌上挂着一幅中国山水画,画的是哪个地方林雨田一时也看不出来,大概内容是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层峦叠嶂的深山中,深山覆盖着茂密的树林和重重的浓雾,林雨田用力地用余光观察了一下,也看不到图中有谁的落款。 厅中右边的书架吸引了林雨田的注意,只见那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书,都是精装本,有些看来还是明清两朝的孤本。林雨田的眼光迅速落在书架的右上角上,只见那个角落里放着两本一模一样的书,从侧面看书上印有四个大字“华夏实录”。 林雨田心中一阵好奇,这是一本很偏的书,书的作者正是报纸上说的纳兰索,自从他小的时候在一故人的家中见过之后,此后的二十年里,再也没见过这本书。 “这是家父的藏书,老人家没事都会拿下来翻一翻,”张世默见林雨田看着书架出神,说道。 这两本《华夏实录》被张兴德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上,那高度小孩子是万万拿不到的,也全然不会因为人员地走动而无意间损坏,书上很干净,看得出,张兴德正如张世默所说,一直在翻看这书架上的书,而且对那两本《华夏实录》钟爱有加。 天色已晚,灯光照不到的四周还是一片黑暗,宅子里静悄悄的,再往里去,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幽深的大宅子。 “我们还是不作打扰了吧,”林雨田微微地转了一下身,作出要离开的动作,“愉悦的时间过得快,不知不觉已深夜了,再不走该打扰家人休息了。” “不妨事,不妨事,这里是前厅,家人住内院里,离得远,吵不了。”张世默请众人上座之后说道,“斯是陋室,先生们见笑了。” 茶水早已奉上,适才开门的小男童也拿来了棋盘和棋子。 于是,四人又围着八仙桌坐了起来,还是张世默和林雨田对垒,而周正和廖欢则在一旁喝茶观战。 糖厂疑云篇 第18章 张家(2) 说起这象棋来,林雨田并不拿手,但以他在数学方面的良好造诣,他深知象棋不外乎也就是一种算法,只要在心中多数上几步,总不会吃太大的亏,所以林雨田下棋时反而给了对方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大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意思。 几战下来,林雨田胜的多负的少,张世默也慢慢地气馁了,终于服输。 “看来,我真不是雨田兄的对手,”张世默气馁地说道,“雨田兄的棋艺确实是出神入化,着实让人看不透!” 林雨田心中本无把握,几阵对弈下来,让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便恭维张世默说道:“是张校长承让了,我只是……” “默儿……”林雨田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厚重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了过来,黑暗中似乎站着一个人,那人说道,“来客人了?” “父亲……”张世默站起了身,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是的,是周队长和糖厂请来的省里两位专家。” 那来人想必就是张兴德了,林雨田三人也站了起来,面向来人的方向。 灯光终于打到了那来人的脸上,正是当时看到的从骄车出来的那位老者。 只见张兴德还是身着那件马褂长袍,近看才看清脚上穿着三节头皮脚,只见他步伐稳健,步频慢中带快,单手拄拐,说是拄拐,倒不如说是他拿着拐杖在把玩更为准确。 “各位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张兴德一边走来,一边作揖道。 “深夜打扰了!真是失礼!”林雨田三人也迎了上去,一阵寒暄之后,张兴德的眼光落在棋盘处。 “默儿,你还是没长进啊,”张兴德坐下后,看了几眼,慢慢地说道,“要不是林专家让着你,你现在恐怕要丢个‘马’少个‘相’了。” “张老爷可是我们甘糖镇的象棋泰斗,象棋造诣无人能及。”周正抢在林雨田说话前突然来了一句。 “张老爷过奖了,我已尽力,张公子才用力三分,其实我早已黔驴技穷了。”林雨田笑道,“还请张老爷指教一二!” 张世默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道:“父亲,太晚了,要不您回房休息,明天再战如何?” “唉……现在还早,”张兴德摆了摆手,说道。“今夜难得有兴致,我也来凑个热闹。” 于是,林雨田和张兴德落座下起了象棋,一来二回,林雨田感觉吃力了,这个张兴德确实在象棋造诣上出神入化,每每林雨田感觉自己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时,不知从哪杀出一个‘程咬金’出来,令林雨田马上转胜为败。 最终三局下来,林雨田以两负一平的战绩输掉了比赛。 “后生可畏啊,”张兴德脸露喜爱之色,“林专家想必平日里忙于糖厂工作,下得少了,象棋这东西是得经常练习,你现在只是有些生疏了,假以时日,我料想不出半年,老夫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那难怪了,我输得不冤枉嘛,”张世默说道,“看来适才林兄是让我棋了,我才有那一局的险胜。” 于是五人哈哈大笑起来,场面很是愉悦。 说话间,那个叫小七的门童,收起了棋盘,又换了新茶,还端上了一盘零食,一半是绿豆饼拼了红豆饼,另一半是潮州府来的蜜饯。 “默儿,你可要多学学这三位,”张兴德喝了一口茶,突然转对张世默严厉说道,“你还是不够用心,你的天资不比别人差!这棋道与其它道理是一样的,棋能败,但棋路却不能乱,虽败犹荣!” 张世默站了起来,似乎有些惶恐,说道:“父亲大人所言及是,我一见三位兄长,就心生景仰之心,今后必定多加往来,终身求学。” 林雨田有点反应不过来,前一刻还温文儒雅的父亲,下一刻态度变来了个大转变,但林雨田心里又想,这样的人家也属正常,家教通常是一般家庭难以比拟的,一个传统礼教的家庭想成为一方的榜样背后所付出的艰辛可能远超过外人的想象。 糖厂疑云篇 第19章 地址的秘密(1… 告别了张家父子之后,已是半夜,林雨田和廖欢回到了幸福公寓,而周正也在路口与两人分别,说是明天一起到警局,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林雨田就早早醒了过来,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地望着糖厂的大烟囱,烟囱还在冒着白烟,想必早班的工人已早早交接完了夜班,而一边的廖欢还睡得挺沉,街上的动静一点也没影响他的好梦。林雨田看了一眼廖欢,没有吵醒他的意思,还是继续盯着远远的糖厂,陷入了沉思中。 “失落了吧?”廖欢的声音从被窝里传了出来,“见识到张公子的家势,知道这个情敌不一般了吧?” “非礼勿言哈,对于一个不贪不杀,不婚不娶的我来说,这一切都是庸俗的。”林雨田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在你廖专家眼里就是一个这么不堪的人物?” “呵呵呵,王粤王小姐和你说话的那瞬间,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廖欢说道,“别抵赖,我不但是机器方面的专家,更是爱情方面的专家,而且我在爱情方面的造诣远远超过在机械方面的造诣。” “怎么样,爱情专家,你看到什么了?”林雨田说道。 “怕了吧,被人看透的滋味不好受吧?”廖欢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嘛……看到了……你看她的……‘眼神’,不是……爱情的……‘眼神’。” “看来你这个‘爱情专家’真是货真价实,但我却在现场看到了另一个所谓的‘爱情的眼神’!”林雨田回了一下头说道,“比如一个混身油污的傻子看着一个穿蓝布裙的可爱的女老师的眼神。” “你……”廖欢的脸迅速地红了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在房间里搜索着那块白色的手帕,他自以为自己极力隐藏得很好的那点小心思,此刻才知道已早早地被林雨田洞悉了,心中不禁暗暗地惊叹林雨田的观察力。 “我倒是远远地见着了,给你递毛巾递手帕的人有三个,两女一男,你看每个人的眼神都不一样。”林雨田补充道,“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说话间,周正带了早餐敲门而入。 “先生们,先吃早餐。”周正说道。 “我看你的样子,不像专门为我们送早餐的意思吧?”廖欢说道,“你先说什么事,要不我们可不敢吃。” 周正把手中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放,说道:“我让人去广州查的那个报纸上的地址刚刚有消息传来了。” “没结果,是么?”林雨田说道。 “你怎么知道没结果?”周正不解地问道, “有结果的话,我们就没这个早餐吃了。”林雨田挤挤眉头说道。 “你们看哈,省城确实有一条叫‘广美”路的,但几查询后,均未发现有一条叫‘广羊路’或‘广羊街’的地方。”周正说道,“我把重点放在对广美路的调查上,结果是这条街道上共有各商号加居民57户人家,有46家商铺是卖早点、杂物、水果的,经调查可以排除其与甘糖镇的关联,原因有以下几点,一,店主同时又是店员,均为本地夫妻店或家庭店;二,一年从年头到年尾,几乎天天营业,一家人已多年未外出,更别说出了省城来甘糖镇;三,社会关系简单,行踪固定。” “是这个道理,这些街坊的小店,一天不开,别人都很好奇。”廖欢点点头说道。 “余下11家店,不是本地人,却是租了店铺作生意的,”周正吃了一口包子,接着说道,“其中9家是作食肆的,经当地警官调查,也未发现可疑之处。” “余下两处,应该也没问题了?”林雨田问道。 “余下两处,几十年来一直无人居住,说是主人下了南洋了。”周正说道,最后一口把包子吞了进去。 “也许我们拿了一张别人乱丢的旧报纸而已。”廖欢说道,“比如从省城寄了盒月饼,用旧报纸包裹了一下,偶然地出现在了甘糖镇而已。” “不会的,不会的,我有一种直觉,这张报纸是一把钥匙,会让我们打开这个迷一样的门。”林雨田说道,“它的出现一定不是偶然的。” 糖厂疑云篇 第20章 地址的秘密(2… 到此,案子好像走进了死胡同,年代久远了,好多的东西越来越模糊了。 “喔,忘记告诉你了,适才你在洗漱时,王厂长来电话了,”廖欢美滋滋地低头吃着包子,说道,“又有机器出问题了,工人修不好,得我们出马了。” 于是,吃完早餐后,三人来到了大兴糖厂。 一进门就见着王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围着机器团团转,见着三人走了进来,他那紧锁的眉头才慢慢地舒展了开来。 “不好意思啊,两位专家,本来……”王隐似乎觉得大清早地就叫两位专家来,有点唐突,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雨田打断了。 “王厂长,这是我们的职责,半夜你打电话,我们也马上来。”林雨田边走边换工衣说道。 说话间,廖欢又围着机器走了一圈,走到林雨田和王隐面前,说道:“给我半小时,保证修好。” “我们回办公室等吧,这里坐的地方都没有。”林雨田安慰王隐道,“放心,廖欢说行,就没问题的。” 林雨田一进办公室的门,突然感觉到墙上的工作表与前几天有了少许不同,上面的值班人员和工作分工似乎有了一些改变。 “这‘蒸昼三组’是什么意思?”林雨田感到不解,问道。 “是管蒸气锅炉白天第三组的意思,太长了写不下,都控制在四个字内,你慢慢熟悉了就明白了,也很简单。”王隐一边说着一边从办公室的柜子里拿出一份表格,说道,“这上面都有对照的,如果是晚班的第一组的,就叫‘蒸夜一组’。” “‘蒸昼三组’?‘蒸夜一组’?‘蒸昼三组’?‘蒸夜一组’?”林雨田自言自语道,突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周正说道,“走!到你办公室,我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去哪?廖欢呢?怎么办?”周正正低头看着报纸,被林雨田突然一叫,吓得不轻。 “不理廖欢了,他还有事做,”林雨田转身向王隐说道,“王厂长,我和周队有点事,到警局,一会麻烦您告知一下廖欢。” 说话间,林雨田和周正开车飞一般来到了警局。 “你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城里人,先是廖欢到糖厂里的零号仓库疯了一次,这次换你了?”周正无奈地说道,“怪不得没人愿意来伺候你们,我来了我倒霉,我活该。” “档案,档案!”林雨田对着周正叫道,兴奋至极。 “桌子上呢,一直放那!”周正说道,“你发现什么了?” “广南羊城东路202号,这是永昌酒楼的地址”林雨田打开桌子上的档案,慢慢地找到了档案里的一行字,念道,“而旧报纸上写的是缩写或者说是简写,每个邮递员都有自己的习惯,都会把要送的报纸用自己看得懂的方式,用最少的字数写上定报人的地址。” “没错,是的,我原来就说过送报与送信不一样,信封上有清楚的收信人信息,只要按地址上送,就不会出差错,”周正兴奋道,“而报纸每张都一样,邮递员通常只是拿到了报纸的总数,和要派发的地址总表格,他只有在送报前花个几分钟把每一份报纸标注清楚了,才不会送错,效率也更高!” “这‘广羊’二字就是‘广南羊城’的缩写……?”林雨田默默地念道,“并不是说有一条路叫‘广羊路’。” “所以这些足可以证明,秦永兴与罗意之间确实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关联。”林雨田说道,“也从侧面证明了秦永兴的死肯定与罗意有关系,就算罗意不是凶手,也应该是知情者!” 林雨田与周正正热火朝天地讨论之时,廖欢也匆匆来到了……但他一直在边上默默地听着,案情的跳跃让廖欢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但是罗意在秦永兴死亡后的一周左右,也被人杀害了。”周正说道,“这是不是可以证明罗意并非杀害秦永兴的凶手?” “可以断定的是,在罗意的背后,还有着这么一个人,我们暂时将他称为‘伪圣人’。”林雨田接着说道,“到这又要分成两种情况,其一:伪圣人可以先利用罗意杀掉秦永兴,在一周后杀掉罗意;其二,伪圣人用罗意骗来秦永兴,先杀掉秦永兴,后面因为出了什么意外之事,用相同的手法杀掉罗意。” “为什么叫这个幕后的人‘伪圣人’?”周正不解道。 “‘非礼勿视’你们还记得凶手在现场留下的这句话吧?打着‘圣人’旗号,行杀人之事,就是‘伪圣人’!”林雨田继续说道,“可这个伪圣人又为什么要画蛇添足地写上这句话呢?” “杀了人,不但不尽早完结,还故意在案发现场留下明显标识,还有意说出了杀人的由头?说明了什么?”周正自言自语道。 “能说明什么?”廖欢尽管一头雾水,但还是忍不住插话道。 林雨田故意打趣回答道,“说明这个凶手读过孔夫子的书?” “废话!这个国家能识字的人,谁没读过孔夫子的书?”周正笑道,“林专家,这个范围要再缩小点,知道么?” “说明了这个案子是一件大事中的最先浮出水面的那一小块冰山!”林雨田接着说道,“也说明了这件大事,将会是一系列的事件,而后面肯定有一个利益在驱动!?或者说有一段沉重的家仇或是旧怨!?同时‘伪圣人’用‘非礼勿视’这四个字在警告或在向特定的人传递一个什么神秘的信号?” “现在只能排除不可能是为了男女之情而杀人,假设一下,要是男女之情,杀一个够了。”周正说道。 “但这个甘糖镇能有什么利益的驱动呢?或者世仇家恨?”周正说道。 “难不成甘蔗田里藏了金矿?”林雨田说道,“就算是有金矿杀那么二三个人也没什么用吧?” “那确实,一个人也干不了挖土的活,”周正说道,“除非是埋了宝藏!?” 糖厂疑云篇 第21章 关联(1)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这一天厂里又有点小任务,三人来到了厂里,留下廖欢一人,林雨田和周正就匆忙离开了。一天过去之后,廖欢总算完成了工作,迈着沉重的步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幸福公寓。 本来廖欢心中还有少许不平,以为林雨田和周正丢下自己,跑到小酒馆或者什么地方,比如甘糖中学去了,但一进门看到林雨田和周正似乎没闲着,气一下子就消了。 “我说,你们没出门哪?”廖欢说道。 林雨田和周正同时朝廖欢看了一眼,似乎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又开始继续原来的谈话…… “分析到这,我认为最主要的时间节点就是火车票上的日期,也就是1922年6月26号前秦永兴和罗意之间的关联,我想答案很快就能浮出水面了!案子又能向前再推进一大步了。”林雨田面露喜悦道,“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多年的谜底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完美,万岁,我们可以拿到奖金了!是吧?是吧?……”廖欢像个小孩般兴奋地喊出声来。 “有奖金我们谁也不拿。”周正严肃地说道。 “我们?什么?也包括我么?”廖欢失望地问道,“那么多钱,为何不拿?” “要拿!但拿了给学校买个新锅炉吧,再添点书!”林雨田说道,“难道你就不怕你那位安老师大冬天的没热水用么?” “什么?……安……老师?!”廖欢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连人家姓什么你都知道了!?” “你真以为就你一个人知道,人家叫安美诗!”周正笑笑道,“办公室里墙上都贴着相片呢!” “说正经事!说正经事哩!”廖欢眼见形势对自己不利,马上改口说道,“下一步,我们要调查的方向是什么?” “下一步,我们要调查的方向是……”周正很严肃地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我们要调查一下,省城哪款锅炉最热销!?” “省城?省城?等一下,我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关联’在哪里了!你上次看到报纸上的新闻是什么?就是秦永兴寄给罗意的那张报纸!”林雨田对着周正和廖欢说道,“秦永兴想给罗意传递的,一定就是省城里的消息,至于为什么要把报纸拿出来给罗意看呢?想来秦永兴也知道自己的品行不佳,单是他自己说是没人相信的,故此想让报纸为自己增加筹码。快把那张报纸拿来!只要把报纸关于省城里发生的事梳理一遍,就一定能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了,而且我猜想,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是女明星、贵公子的花边新闻。” “正确!报纸都登出来的东西,那就代表着并不是秦永兴一人的主观说法,更不可能是针对罗意的一场骗局,这样罗意才可能相信秦永兴的话,并与之合作。当年秦永兴寄这张报纸给罗意的时候,他肯定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会那么快就死去,更不会想到多年之后,有人会拿着这张报纸研究,所以当时的秦永兴一定会用比较明显的标识把他想要说的东西摆在罗意的面前,说不定就是直接在报纸上画出来,或者写上一行小字。”周正说道,“我们好好研究一下这张报纸,就能解开很多疑团了!” 于是,三人围着窗边的大平桌研究起了那张1921年4月的旧报纸。 “似乎是一张很普通的旧报纸?”周正说道,“除了那个‘广羊’两个字之外,没有其它文字的痕迹了,对着太阳光也看不到任何的痕迹。” “内容,应该是在内容里!”林雨田说道,“主要看广告,寻人寻物的,失物招领的,介绍工作的,娱乐新闻可以暂时排除。” 几个小时过去了,似乎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寻人的启事方面,周正坐阵幸福公寓,同时指挥警察局里的办公室,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利用电话便利,已经将一个个寻人的案子问了个水落石出,事件的真实性得到省城辖区内的警局的证实。 “那些寻人的案子是真实存在的。”周正说道。 同时,那些寻物的、失物招领的广告,通过上面的联系地址、联系电话或联系人,或是当地的警局也能证明是确有其事。 “周队,你把报纸拍了相片,马上洗出来,我们留在公寓拿来慢慢看得了。”廖欢有点心灰意冷了,伸了伸懒腰说道,“说不定,今晚几杯小酒下肚,睡个好觉,明天脑子一好使,就马上想到了!” “你最好给我认真点,我已经和安老师说了,说你年底要以省专家组的名义捐一个新款锅炉给学校。”周正坏笑说道,“我说你不好意思当面说,让我传个话,安老师说她很感动!觉得你是一个又有能力又有善心的好专家,和一般专家不一样!没架子!又有钱!” “啊,你真说了!你这不是坑害我么?谁说案子一定能破?到时破不了案子,没奖金怎么办?”廖欢一时急了,“看来这个案子要是不破我必是人财两空,名誉扫地,无论如何在这甘糖镇内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你明白就好,那晚上加加班吧,兴许明天就能拿出思路来!”林雨田补充道,“你的潜力无人能及,记住我的话,你一不正常起来就不寻常!总有超人的力量迸发出来的!” “冰冷的机器也为你而起死回生!”周正点点头,说,“我是真的看好你!” 糖厂疑云篇 第22章 关联(2) 廖欢自从知道了要给学校捐赠新锅炉的事之后,整个人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他从拿到旧报纸的照片伊始就一直不停地在研究着,又是一天的上午,他连早餐也没怎么吃,只是随便吃了几口又躺回床上,研究得入了迷。 “这兴通洋行的董事长和三姨太打离婚的官司,”廖欢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破烂玩意?喔,人家离个婚还关你事了?动不动就七姨太八姨太地娶回家,然后又结发妻,三姨太、四姨太地离,还有完没完了?” “不是人家离个婚没完,是看的人心中没完没了,”林雨田一手拿着照片,换着各种角度观察着,“那报纸之所以会登,是因为这社会上有绝对多的人想看,要不它登了没人看,便是亏了血本,哪有继续下去的道理?” “这兴通洋行的老板,叫李成贵,是个大财主,原来娶的几个老婆,从一到四还可以,都是好家庭出身,后面这李老爷钱越来越多,社会地位越来越高,就开始娶交际花和青楼女子了,人的向心力总是向着堕落的方向而去,只要失了节制,那品味自然是越来越低,坊间的传闻是越来越多。” “难不成不是报纸记者的问题,是读者的问题?”廖欢又换了一张照片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 “那还能有假?比如你看到人家娶了八姨太了,眼见自己单身,心中有气,骂归骂,其实质是你已然产生了共鸣,还真就爱看了,”林雨田又换了个角度看着照片,慢慢说道,“那些报纸正是抓住了你这类广大读者阴暗的心里,才有今天的发行量。” “兴通洋行大千金与穷学生私定终身,深夜私奔未果。”说话间廖欢又换了一张照片,继续看着,“这怎么还是兴通洋行了?这个李大财主的事,可真是热闹,喔,只许老爹娶个新老婆,还不许女儿追求爱情了?这世道?” “这个大千金,应该就是李成贵和结发之妻所生的大女儿,和我高中那时同校同年,不同班,校花级人物,又是有钱人家的儿女,气质当然一流,是众多纨绔子弟,非纨绔子弟,这么说吧,众多各色子弟的主要追求对象。” “若不是林专家你不婚不娶的,想必也势必而当然地要加入到极为惨烈的竞争队伍中去?”廖欢问道。 “让你看照片是发现其中的线索,不是让你扯上我,更不是让你骂街,”林雨田说道,“人家怎么折腾是人家的事,与你无关,与我更无关。” “哪怎么能与我没关系呢?他李财主一人娶十个八个老婆,别人怎么办?女子追求爱情,他还不高兴了,让有理念的年青一代怎么办?”廖欢气愤地说道,“我看这社会,分明就是毁在了这一群只许自己纳妾不许百姓娶妻的老恶棍手里!” “说到底,你与这庸俗小报纸的共鸣是越来越多,受之影响是越来越深了,你说了半天不平事,才说出了自己心中最担忧的事,那大财主娶多了几个老婆,让你无老婆可娶,她女儿不能婚姻自由,万一放在安老师头上,你们只能私奔!”林雨田笑笑道,“我想安老师的父亲不会那样的!特别是等你给学校捐一台新锅炉后,你懂的……” “唉,看报吧……满清废王爷,携家小为逃离革命军追杀,所乘马车跌落山崖惨死他乡,一校官在此任务中坠马身亡。”廖欢又换了另一张新照片读了起来,“这怎么还有这玩意?这些破报纸不是爱情买卖故事就是人命案、政治阴谋!看不下去了!” “盛亲王?那个叫‘纳兰索’的人?广州城里那位?”林雨田自言自语回忆道,“不是说他同情革命,革命党不找他的事了么?” “我怎么感觉你什么都知道?”廖欢问道,“你这样子,我都有点害怕你了,希望你不要太看透我,知道我太多的事。” 糖厂疑云篇 第23章 关联(3) “我对你的事,绝然没兴趣,说白了就是你的身份不够高,钱财不够多,我没把你放眼里。”林雨田坏笑道,“等你哪一天,有钱有势了,你放心,我会替安老师盯住你的,因为那时的你才是最危险的你,现在这个阶段的你,是朝气蓬勃的,是健康向上而且不虚伪的?” “……我怎么觉得和你来甘糖镇是第一步错,和你住一个屋是我的第二步错,也是我人生最大的错!”廖欢又换了一张照片,自言自语道,“我感觉我搬到厂子里和大宝住一起,才是正道。” “看完没,有什么收获么?”林雨田问道。 “没有,没头绪,”廖欢停了一下,翘起嘴巴说道,“我们似乎漏了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亲爱的廖专家,”林雨田还是埋头看着手中的照片,说道,“你想说的是报纸上这些人物的背景?或者说他们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正是,只要能准确掌握这些人这些事的背景,再将他们与秦永兴和罗意进行组合,就能得出整个事件的轮廓了。”廖欢说道,“看来,我一直在林专家的手心里,不必说,这些东西你早让周大土匪去收集了。” “咚!咚!咚!”说话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林雨田与廖欢之间的对话。 “像是土匪的敲门方式!土匪到了!”廖欢嘴里说着话,一边走出去开门。 “‘匪’队,您来了!?”开门时廖欢还沉浸在刚才与林雨田的对话中,一时没改过口来。 “匪……队?局里有其他人来了?我们那没人姓‘匪’啊……”周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适才一上走廊就听得有人‘土匪、土匪’地叫着,是在说我么?” 廖欢看着周正那狐疑的眼神,只能无奈一笑,转身就走到了林雨田边上。 “你要的资料先来一部分,我称一称,这纸约有五斤重,”周正往桌上摆了一堆纸质的档案,说道,“你们先看看,过几天还有!” 这下可有工作做了,林雨田又来了精神了,放下手中研究了半天的照片,开始埋头进了纸堆中。 一壶明前茶沏了上来,在小圆桌旁,三个青年人聚精会神地翻看着一个个档案,想从中找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半天过去了,廖欢到楼下买了几个包子,中午时,三人随便吃了几口,看样子里面的内容已深深地吸引住了他们。 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廖欢终于看不动了,第一个投降。 “我说,都找到什么线索没?”廖欢放下手中的档案,见没人回答他,便伸伸懒腰说道,“我看也没有,有的话,你们就不这样了。” “这个秦永兴几乎一辈子都在永昌酒店里渡过,他的堂哥,也就是永昌酒店的真正老板叫‘秦永昌’,这个酒店是以他堂哥的名字命名的,”林雨田一手拿档案,一手拿着包子说道,“这是一家主营粤菜和潮菜,十分有特色而且很有档次的高端酒家,里面有那么两三个这样的经理,平日里,主要工作就是值值班,传传菜,带带路什么的,所以说秦永兴在永昌酒家里顶多只是一个普通的高级员工而已,但缘于他与秦永昌的亲戚关系,可能秦永昌私下会更看重秦永兴也是在情理之中。” “而罗意,只是政府机关里的一名普通司机,文化水平比较低,年纪偏大,外在形象也一般,像他这样的司机在当时的军政府里多如牛毛,而且根本就没人看得上他,直到最后他还不是一个专职的司机,也就是说并非某个官员专用的司机,也就是我们说的‘非心腹人员’。” “那这个罗意什么情况下会与秦永兴有交集呢?”廖欢问道,“这个罗意跑到永昌酒家去吃饭?”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林雨田放下茶杯,拿起笔边在白纸上画着地图,边思索着说道,“这个永昌酒家,不单是贵那么地简单,酒店里前面的大堂倒是有钱就能进的,我记得在后面留有几栋小楼是不一样的,那是一个类似会员制的私家空间,为达官显贵的固定包房,还有几个家丁在看守,闲杂人等近不得。” “贵?”廖欢问道,“我廖专家一个月的工资吃一餐够数不?” “你的工资只够在里面吃一个‘鲍汁凤爪’的早点加一个人的茶位费,”林雨田说道,“这家酒家我小时候去过那么几回,现在好像抵给别人了,这个叫秦永昌的人,到南洋定居了。想起来了,酒店有一处很大的停车场,边上是一个大湖,湖边有一个凉亭,风景很是优美。” “喔,林专家的意思,就是我的一个月的工资,只够吃一只叫‘凤爪’的鸡爪?!”廖欢说道。 “等你破案子,买了锅炉之后,余下的钱应该可以在永昌酒家吃一餐好的正餐。”林雨田说道。 “这个秦永兴和罗意的交集应该是有的,但范围很小,”周正翻了翻档案说道,“从档案上看,从机关的行事风格看,这个罗意在专职的司机休假,或是病假期间,有没可能顶替过那么几次的专职司机位置呢?” “是的,我在另外事件的档案中,我曾经也看到这样的表述,这是原来一个省政府里的老员工亲口告诉我的,其他人也证实了这种可能性,机关里普通司机的值班制度一直如此。”林雨田说道,“我们可以这样假设,有一天罗意顶替了某个要员专职司机的班,临时给某要员开车,然后这位要员刚好到永昌酒家吃饭。” “对!对!对!”周正说道,“像罗意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和要员坐一起的,他只能安排到一个小角落里吃个司机餐,这样他与秦永兴就有了交集!” “而当时安排罗意吃饭的应该就是秦永兴!?”廖欢兴奋地问道,仿佛新锅炉又向他靠近了一点,而安美诗老师则微笑地向他走得更近了一点,“司机餐通常很简单,吃完后可能要等上两三个小时,要员的餐宴才会散场?” “对了!这就全部解释得通了,每一次去永昌酒家,秦永兴和罗意都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交流。” 糖厂疑云篇 第24章 关联(4) “当时广州政府散了之后,罗意回到了老家,进了大兴糖厂工作,然后他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什么事?让他又想起了给永昌酒家的秦永兴写信,由于文化程度低,害怕说不清楚,想着亲自去广州找秦永兴,只是当时遇到糖厂扩容,所有的人不但不给请假,还加了半个月的班,故当时罗意没去成省城,也正是因为去不了省城,才勉强写了信,给我们今日留下了蛛丝马迹。”林雨田说道,“注意了,各位亲爱的先生,这必定是一件罗意到了甘糖镇之后才发现,才想起的事!” “为什么呢?”廖欢问道。 “你想想,我们从广州来,折腾了多久,当时的交通条件比现在更差,在广州发现的事,留到了千里外才重新回去折腾?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像秦永兴,罗意这样的小人物是不可能这样做的。”林雨田说道。 “可惜罗意写给秦永兴的信现在是怎么找也找不着了,如果能够知道信的内容,一切都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周正说道,“但也许罗意的案子没我们想象中地那样简单,甘糖镇这十多年来,南来北往的人太多了,各色人等做生意的,做学问的,唱戏卖艺的,多如牛毛,想要知道罗意遇到了什么人?遇到什么事?好似大海捞针!” “也许不必找到这封信,我们也能知道真相,现在看了一些档案之后,我们又回到了原点了,”林雨田接着说道,“只要读懂了那张旧报纸上所传达的秘密,一切也都将明明白白!” “我怎么感觉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周正说道,“快与我说来听听!” “是哩,是哩,快说!我这辈子的幸福全在你手上了!”廖欢双手抱住林雨田的双腿,半跪着娇滴滴地说道。 “滚!”林雨田叫喊道,“为了女人,至于吗?” 林雨田接着说道:“我的想法太跳越了,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吧,首先你们俩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快说!”廖欢马上放开林雨田,端坐对面,周正也凑近了一些,双眼直盯着林雨田。 “第一个问题:罗意是不是单单只给秦永兴直接写信就能解决问题?多写几封信,再等一等,行不行?还是一定必须要亲自坐火车到省城与秦永兴会面?”林雨田问道。 “只能说……这个罗意当时必定是很着急?也许怕山高水远,信件一直未送到或中途遗失?”周正回答道,“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罗意和秦永兴两人文化程度都不高,此秘密之事又不是平常家书,不可能让无关的人来代写代读。” “没错!应该是这样,一是‘秘密’二是‘重要’,”林雨田说道,“罗意曾经试图坐火车到省城这件事,就给了我们很多信息,设想一下,除了见不得人的利益之外,很难想象会有什么缘故让他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且这个利益还不是一个小的,一般的利益不至于让人这般疯狂,如果它大白于天下,将是惊天动地的?”廖欢说道。 “正是,而秦永兴这边是我想问的另一个重要问题:又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这样一个几乎一辈子不离开省城的老生意人,不远千里来到甘糖镇?”林雨田接着边问边分析道,“那肯定也是因为“生意”!一个巨大的利益在引诱着秦永兴的到来。” “据档案上说的,罗意自回到甘糖镇后,就迷上了赌博,”周正补充道,“而且在他被杀前,还欠着大量的赌债,据糖厂的老员工回忆,时常见到有人在厂门口拦截罗意要赌债,有那么一两次,还真就被人给打伤了。” “这一切说明了一个事情,罗意身处困境,而且急需钱来救命?”廖欢兴奋地站了起来,作揖说道,“你们这两个神人,单单凭一张旧报纸、一张废车票和一堆零零碎碎的旧档案,就可以还原整个事件的过程,我这个廖专家确实佩服!” “你的锅炉终于有希望了,你的爱情和人生将因此充满甜蜜,比糖厂的糖还甜蜜一万倍。”周正见状冷嘲道。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来了,我去!”周正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飞身向门口走去。 门开了,听声音,好像是上次在周正办公室见到的那个叫“小刘”的声音。 转眼间,周正又抱进来一堆旧报纸,手中单独还提着从罗意家中找到的那张旧报纸,不同的是,报纸被夹在一个木板上,看得出这张旧报纸在周正心中的分量。 “又有得忙了哈,这是与旧报纸同一时间前后几天的省城的各号报纸,”周正放下报纸说道,“能收集到的,我都让人拿来了。” “周队,那个赵副局长过来办公室找您!”那个小刘的声音说道。 “有说什么事没?”周正的声音问道。 “倒是没,只是问了您忙不忙,说是很久没见您了。”那个小刘的声音说道。 周正搬了报纸,自言自语道:“要不说我当不了大官,这赵副局长,我天天干什么事,他能不知?明明前几天才见了一面,又说许久不见,这会当官的人说的话,做的事,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赵副局长让我问问您,这几天保卫工作做得可还顺利?”小刘接着说道,“他想让李文广带两个人来给你充实一下保卫队伍。” “使不得,使不得,”周正说道,“再来三人,加我四个?两人看一个专家?押送犯人都不用这样隆重的哈,两位专家的八字顶不住你们这样左右护送。” “来不及了,您说晚了。”小刘说道,“他们人已经在楼下了。” “啊?”周正飞身跑到窗户往下一看,真是李文广带着人在下面东张西望,“来的人多了,这管不了那么多人的饭。而且人多会引起注意,反而不利于安全。” “砰”的一声,周正把门关上了,“小刘,你先带人回去,我回头再和局里说就行了!你别为难!” “多几个人,你可以轮流着休息一下,多好。”廖欢不解问道。 “我查案子呢,还让他们轮流上我的班?”周正说着,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骂了一句“老狐狸!” “怕人抢功了?”廖欢笑道。 “活还干不干了!?”林雨田突然插话道,“别只顾着闲谈,可以么?” 糖厂疑云篇 第25章 报纸(1) “罗意家的那张旧报纸,能放在这么?”林雨田说道,“我放床头上,天天看,不信看不出什么来。” “那当然可以,又没正式入档,与路边捡到的废纸无异,你喜欢拿去便是了。”周正将报纸和木板一并递给了林雨田,其实眼中还是有些不舍的。 “咚、咚、咚”又一阵敲门声响起。 “又来人想强行保护?如此不死心?屋子进不来,想来门口蹲守了不是?”周正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带不耐烦的表情,故意慢吞吞地向门口走过去,“还是又有新报纸?这小刘,也太积极了,我都低估他的工作热情了!” “两位专家在么?”门一开,只见来人是王隐,他手中拿着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放了些水果,“周队长,是你?” “喔,我保护……保护专家,您忘记了,我有任务。”周正挠了挠头说道。 “喔,是哩,这是你的任务,怎么,你也住进来了,要我帮你加个床么?方便你工作。”王隐问道。 “那大可不必,我就住街口那。”说着周正用手指了指窗外。 林雨田和廖欢听到了王隐的声音,两人迅速走到门口,将王隐迎了进来,落座后,廖欢把茶水递了上来。 “一忙就没来关心两位专家了,”王隐说道,“这几天在两位专家的帮助下,机器很顺畅,听说大总统都知道了,很高兴。” “这糖厂总统也时常关心?”廖欢有点儿不相信,“王厂长您没骗我吧?” “这你们两位可就有所不知了,要是放在平时,别说我们糖厂,就是整个甘糖镇也没人知晓,无人关心,这地方就像是广东省的盲肠,可有可无,”王隐小品了一口茶,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到处都在打战,粮糖不分家的,这东西,太重要了。” 廖欢似乎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两眼放光,能为国家民族做事,并为领袖所知晓,他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你们在干嘛?怎么买了那么多报纸?”王隐随手拿起一张看了起来,“这都是旧报纸?是要糊墙上么?” “我们在研究机器,研究机器,”周正连忙说道,“我们在找一篇几年前的论文,说的就是锅炉的改进问题。” “喔,那是好事,年青人,多学点,没错。”王隐转头对林雨田和廖欢说道,“我来没别的事,就是下周我们要对所有车间的机器轮流进行一次大检修,你们有空就过来指导一下。” “怎么突然要停下生产线检修,那不减少了许多的产能?”廖欢问道。 “廖专家可能有所不知,下个月甘蔗要开始大规模地砍收了,到时候一车一车地运来,机器没准备好,万一出点故障,让大量的甘蔗放上个几天,就坏掉了,那就真的出大事了,蔗农们要损失的,国家的损失就更大了,还会影响军队的作战,影响中国的战事,事关重大,会进而影响整个世界的格局。” “喔……”周正似乎也被王隐这一段话给吓到了,他此时也感觉到自己这个看似无聊的护‘人’使者,其实是相当重要的,他自己在工作上一个小小的疏忽将可能影响整个人类历史的发展。 王隐一阵慷慨陈词之后,整个屋子的气氛完全不一样了,空气中充满积极和奋斗的气息。 一盏茶过后,王隐说是厂里还有会议,先离去了,走时一再叮嘱周正一定要好好保护好林雨田和廖欢,王隐是走了,但却留下了满屋子的尴尬。 “我们这种是不是就是不务正业?”廖欢首先发问了。 “好像有点!”林雨田说道。 “两位专家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周正斩钉截铁地说道,“第一,我们没有影响到糖厂给你们的任务,试问一下,哪次的机器故障因为我们的探案工作而耽搁过?” “这!真没有!”廖欢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第二,我们这个工作也是在保护糖厂的安危,试想一下,万一案子牵出了惊世的秘密,顺藤摸瓜地把日本细作、汉奸走狗给抓了起来,是不是也是大功一件,总统知道了会更高兴!” “没错哈,说得一点也没错,这个探案的工作不但不能放松,还得加强!”廖欢似乎找到了一株精神上的救命小草,并把它牢牢地抓在了自己手中,变成了一个绝好的理由。 而周正本来也不轻松,当他听到廖欢这样的表达,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心里知道,没有了林雨田和廖欢,这个案子可能会成为甘糖镇永久的谜案。 “林……你看……”周正突然想到他与廖欢在激情讲演之间,落下了林雨田,他马上转向林雨田,刚要问,却发现林雨田一直在看着档案,压根就没听他们两人的对话。 这更让周正放心了,关键人物一直处在工作状态中! 第26章 糖厂疑云 · 报纸(2) “我有一种预感,我们将从这一堆旧报纸中,把这个案子给解决了,”林雨田放下一份报纸,说道,“那也是探案历史上少有的案例,说不定总统会亲自接见我们。” “怎么,雨田兄,是不是又有新发现了?”周正连忙走近问道。 “还谈不上新发现,但我感觉我们离真相是越来越近了,”林雨田说道,“我刚看了罗意家中旧报纸相近日期的报纸,发现报纸报道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的,但也有独家的报道,比如同一个事件,在表面一样的情况下,说出的内幕是不一样的,这就是我们应该注意的地方,也许当时的小报记者,为了发行量,为了成名真的会去挖掘一些真相内幕,也是很有可能的。” “是的,我看爱情新闻应该与这两位死者没什么关系了,看他们的经历、相貌和财富,不像是有女子会为之倾情的人,更不像有男子之间会与之闹出横刀争爱的故事来。”廖欢分析道。 “是的,比如李财主家的千金小姐,是不可能看上这两位的,而能看上这两位的女人,想必这世上也没有哪一个男子为她而去杀人。”周正表示同意,说道,“这爱情的苦,恐怕是与他们两人无关了!” 说话间,周正斜眼看着廖欢,廖欢心领神会,一下子明白了,周正口中的“爱情之苦”就是在说自己,心中不快了起来,双眼带着怨气看着周正。 “有些人一辈子,连个爱情之苦都没尝过,那样的人生,根本就是不完整的。”廖欢走到窗边,望着街道说道,“我会证明我是有能力给学校买锅炉的人,而这钱必是这个奖金!” 又一天过去了,三人组似乎并没有取得进展,终于到了晚餐时间,三人决定到学校对面的家和小酒馆去喝两杯,慰劳一下这漫长而辛苦的一天。 三杯两盏下肚之后,廖欢的话顿时多了起来,他望着对面的甘糖中学,心中想着安美诗老师,说出了许多的豪言壮语。 “青年人,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周正说道,“但请你记得你现在的样子,多年以后,那女子人老珠黄之时,你可别说出嫌弃安老师的不良之语就好了!” “是的,廖欢,这个窗边,不知道几十年来有多少像你此时这般的人,短暂的虔诚而专一,让人感觉无限的美好,”林雨田放下小酒杯说道,“时间推着你往前走,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十字路口,每次都要你选择,我不敢以最好的想法去想象世上的人,相信那时候绝大多数的人,最终还是会忘记了自己的初心,迷失了来路。” “是啊,廖欢,雨田说得对,而且在你人生的每一个经过的十字路口,你还应该选择正确,那才是难。”周正补充道,“这一次,可能是你第一次的人生十字路口,你能保证你现在的爱情,还能带到下一次的十字路口么?” 不知为什么,周正总是喜欢为林雨田的话作补充,而且每次都说得那么地有道理。 “你看雨田兄,好一个‘不婚不娶’!我在想雨田兄是想做一个完人吧?没给自己选择的机会,自己孑然一身只走一条道路,没有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用考虑转左还是转右的问题,只有向前走去。” “看来我是低估了周队的洞察力了,我今后还是小心为妙。”林雨田说道,“你说得差不多对了,还有一点,我对我自己没信心,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爱情也罢,事业也好,我是自卑而叛逆的!” “看来,看报纸是有用的!”周正慢慢地说道,“看看你们,才‘学习’报纸没几天,已然被其中的爱情故事所吸引了,每句话都说得这般真诚,由里到外,有感而发。” “报纸这东西,真可怕!”廖欢用力地点点头,严肃地说道。 第27章 糖厂疑云 · 传送带的齿轮 饭饱之后,三人又回到了幸福公寓。 说话间,公寓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廖欢离得最近,去接了电话,回来说,是王隐来的电话,说是离开幸福公寓到了厂里后,发现第三车间的传送系统出了问题,要林雨田和廖欢马上过去一趟。 “赶紧的,又吃又喝又住又拿工资的,我们得抓紧时间干点正事,”林雨田不敢怠慢,马上站了起来,飞快地换起了工衣。 “匪队,喔……不!周队,你快把车子发动一下,有任务了!”廖欢也跟着兴奋了起来,一边换工衣一边说道。 一路上,周正向两人展示了自己的平生所学——飞车绝技。只见他目光直视前方,左右手各有分工,左右脚同时并用,在马车、牛车间穿越而过,一副心不惊肉不跳的模样。坐在第二排的林雨田和廖欢两人却被此飞车绝学惊讶到了,两人双手紧紧地抓着前排的椅子后背,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身子从周正的第一脚油门伊始,就没坐下来过,一直紧张地挺立着。 与林雨田的沉默不同的是,廖欢一边坐车,一边高声叫喊着:“左……左……!右!!看人!快看人!!看牛!快看牛……” 而陶醉在其中的周正却似乎没听见廖欢的话,该怎么开还是怎么开,让车子一路欢快地飞着…… 很快,三人来到了第三车间里面,只见王隐和大宝站在高大的传送带边上,两人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见到三人到来后,王隐马上挤出了笑容,大宝像是遇到了救星,倒是发出了由衷地笑。 “王厂长,让我们来看看,”林雨田说着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把廖欢又给推到前面来。 廖欢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把被推到了机器前面,他看了林雨田一眼,心里知道又是让他出手的意思,一开始他还有些不情愿,但又一想,这些又脏又累的活,不是他干谁干?谁叫他没有林雨田那般的好脑筋,查案几天下来,廖欢对林雨田更是敬佩了。 “嗯,咳……咳……”廖欢见状,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身子,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我来吧,你们两人先看着!” 而周正则在一旁暗暗地坏笑,廖欢用余光瞄了一下,理都不理头也不回地往机器走去。 “把机器停了,你站闸门那,我没叫你,你千万别合闸!”王隐对大宝说道,生怕大宝没听清楚,还一边指手画脚地比划了起来。 “那肯定,老工人了,这还能马虎!”大宝拍拍胸膛说道,马上又蹦又跳地跑开了,随后传来一个声音,“王厂长,闸门我已经断开了!” “廖专家,你钻到下面去,看看第一排的齿轮,是不是齿磨掉了?”林雨田对着廖欢喊道,“看看是什么型号的?” 两三分钟过去了,传来廖欢一个沉闷的声音:“是有一个十寸的齿轮坏了,传送带倒是没卡住,但一转动就会一抖一抖的,要换掉!” “我去零号仓库拿吧,我们刚把那里整理完事,里面还有四五个这款齿轮。”林雨田轻轻地点点头,对王隐说道。 “不忙,我这车间早已备好了多数常用零件了,齿轮各型号都有!”说着,王隐朝门口大叫,“二宝,二宝!把那些零件全部拿过来!” 几分钟过去了,也不见二宝拿来,王隐似乎有些许不快了,说道:“这个二宝,都干嘛去了?几位请稍后,我去去就来。” 于是,王隐朝门的方向跑了过去,又过了近半小时,只见他推了个小推车,车上放着大大小小型号不同的零件往林雨田面前慢慢地移动了过来。 林雨田和周正有些心急,便主动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小推车的前面,林雨田挑了一个齿轮用手量了一下,说道:“是十寸的!” 随后,林雨田将齿轮给廖欢递了进去。 另一边廖欢在机器间隙里并不闲着,他把一些旧的机器拆解之后,重新上了油,再装了回去,相当于把机器保养了一遍。 “林专家,不是这款,这是a款十寸齿轮,这机器是b款的,要薄的,a款装不下。”廖欢那个沉闷的声音又再次从机器底下传了出来。 “是我疏忽了,”林雨田面露尴尬之色,说道,“只能到武老的零号仓库里去拿了。” “我去,你别动,你别动,”王隐看了也心急,“那地方你们均不熟悉,现在天色已晚,别像上次一样,进去难,出来更难。” 林雨田和周正一听都觉得十分有道理,他们两对那个迷宫阵还是有点心存敬畏的。 “那好,有劳王厂长了,上次那些齿轮就放在零号仓库进门第三排的货架上,一眼就能看到。”林雨田刚才一阵尴尬之后,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中越来越着急了。 “好的,好的,我去去就来,”王隐一边小跑出去,一边叫道,“二宝,你个死人,泡几杯明前茶来,专家都来半天了。” 几分钟后,林雨田见王隐一时半会也回不来,随让廖欢先出来透透气。 “三位长官,请用茶!”只见三宝用托盘送了三大杯茶水过来,廖欢流了半天的汗,眼见着茶水,心中大喜。 “王厂长刚是叫的‘二宝’?还是‘三宝’?”周正问道。 “我感觉是‘二宝’。”林雨田用嘴吹了吹茶水,说道。 “喔!这三兄弟,好奇特,叫谁都一样,随便来了一个。”周正似乎对这三个叫“宝”的充满了兴趣。 将近又过去了半小时,王隐拿了一个麻袋跑进了车间,麻袋往地上一扔,“当啷”一声,几个齿轮从麻袋口掉了出来。 “就是它了!哈哈哈!”廖欢马上捡起其中一个,说话间他又钻进了传送带下方去。 几分钟不到,廖欢已把机器修好,一身油污的他带着一身傲气从机器下方威风凛凛地钻了出来,像个谢幕的演员一般,挺直了身子接受了众人敬佩的眼光。 王隐大喊一声:“大宝,大宝,合闸!” “好的,好的!”远处传来了大宝的声音。 只见传送带轰隆隆地动了起来,运行得十分平顺。 王隐赞美了一番廖欢之后,眼看时间也快到凌晨了,就安排三人到食堂去吃了个小灶。 第28章 糖厂疑云 · 失窃(1) 回到幸福公寓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多,三人不觉着累,相约到楼上再研究一下档案,廖欢显得尤为积极,看得出他是把这个案子当成他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主要任务了。 虽说在糖厂的食堂里吃了碗鱼片粥,但还是觉得饥饿……就在周正刚刚停车的那一瞬间,廖欢早早地跳下了车子,冲向街边的小食摊,一下子就买好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一脸得意地走进上幸福公寓的楼梯。 “这廖大侠,看来是做好‘秉烛夜读’的准备了?”周正看见了,嘲讽道。 “他有自己的小算盘,算得很妙!”林雨田说道,“你看他,拿了肉包子,又不当即分了吃,分明就是引诱我们上去吃!”林雨田说道,“我们可不能拒绝他的好意。” “有道理,该吃的,还是得吃,不能便宜了这小子,但是吃了他的肉包子,自然就要替他做事。”周正说道,“想不到爱情的动力是如此地强大……”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洞察能力不如林雨田,廖欢一进门便主动承担起端茶递水的后勤任务,他心中想着只要把这两位“神探”给伺候好了,他的很多理想便可得实现了。 “等一下,你们别动!”林雨田正准备坐下之际,身子才弯了一半,就在此时,他看了桌面一眼,就叫出声来,“你们别动!” “怎么了,雨田?”周正呆呆地站着,头慢慢地转向林雨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廖欢也跟着一动不动地站立着,手里还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肉包子,一脸迷惑地看着林雨田。 “我们走后,有人进来过!”林雨田说道,“你们看着点脚下,说不定有贼人留下的脚印,慢慢地把你们身边的灯全开了。” 林雨田此时的眼光一直在看着房间的门口,廖欢觉得奇怪,以为那贼人并未走远,还在门口窥视,随即快速地转过身去,做出打斗的准备。 但奇怪的是,当廖欢飞奔过去之时,却发现那里不曾有人,走廊中空荡荡的,转头回到房中,才注意到,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报纸架放在进门后左边两三步远处,报纸架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报纸夹,上面夹着这几天的新报纸…… “干嘛一直看着呢?有什么好看的呢?”廖欢心中不解,自言自语道…… 三人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着,生怕破坏了现场,这些事情正是周正最拿手的工作,他慢慢地拿着手电筒检查了一遍房间,除了洗漱间里,其它地方并未发现什么明显的痕迹。 “看来这贼人应该是从洗漱间的窗户进来的,窗户上有脚印,但是脚印很少,加上洗漱间地面,只有七八个成形的脚印。”周正说道,“你们都过来看看,只是这个脚印有些奇怪,我也说不上来什么具体的,但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 “嗯……”林雨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廖欢也小心翼翼地紧跟在他的后面。 林雨田看了看周正手指的脚印,停了那么一分钟,说道,“这脚印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为什么这么说?”廖欢把头伸得很长,眼睛一直看着脚印,说道,“这很正常啊,很明显啊,有进有出的。” 从窗户往街上望去,此时的街道显得犹为平静,几乎没有行人的踪迹,只有小食摊上的碳炉子还在冒着热气,街道的两边只余下零零星星的灯光,多数的房子被笼罩在灰黑色的天幕中,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温馨中带诡异的气息…… “你看,窗外有灰,今天无雨,那我们来还原一下,”林雨田对着廖欢说道,“廖大侠,你这个习武之人,帮一下我们呗。” “怎么做?你们为什么总让我干这些钻机器底,爬窗的危险动作!”廖欢无奈地问道。 “因为别人做得没你好!”周正安慰着说道,“锅炉还买不买了?” “我来,我来,别总是说‘锅炉’了,谢谢!”廖欢说着把工衣脱了去,摆开架势,准备站上窗户。 “不忙,你先把鞋脱掉。”林雨田说道,接过廖欢的鞋子,拿了一条干布,把鞋底擦得干干净净。 周正在一边看得也一脸不解,这个林雨田到底要干什么呢?会不会是想捉弄一下廖欢,寻个开心? 廖欢按林雨田说的,把鞋子脱了,光脚钻了出去落在下方的屋檐边上。 “把鞋子穿上,慢慢走进来!”林雨田说道。 周正这一看,更加好奇了,眼睛一直盯着廖欢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瞬间。 “这个时候在这幸福公寓里发生这样的事,在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周正挤了挤眼睛,说道,“这很不符合常理。” “怎么说?屋中进个贼人还能扯上什么哲学思想不成?”廖欢也挤挤眼睛说道。 “这甘糖镇的小毛贼也没几个,我在明,他们在暗,我在哪里,他们比我父母都清楚,”周正说道,“一般都是有警察在的地方他们就躲着远远的,这次倒是送上门来了?” “我看啊,这可不是什么小毛贼……”林雨田默默地说道,“终于有人坐不住了,来得好啊!” 廖欢穿上鞋子后,按照林雨田的要求,从贼人留下的脚印边慢慢地踏出脚印来。 “有什么不同没?周大神探。”林雨田对周正说道。 三人围在了窗户边,打着手电筒,仔细观察了起来。 “廖欢从窗外进来,一路到客厅,与假设的贼人进屋路线一致,你们看看,先是窗外灰尘印下了较浅的脚印,再进到洗漱间,地面上有水,自然的,廖欢脚上的灰就会粘到有水的地面上,再往前走到客厅,脚印几乎看不到了。”林雨田转身说道,“再看看贼人留下来的脚印,先看进来方向,窗户外的灰尘里留下了两个非常深的脚印,这两个脚印,直接粘完了下脚点几乎所有灰土,这是为什么?” “是哩,这是为什么呀?”廖欢还是搞不明白,脸露难色问道,“这贼人的脚印也是神了,一会深一会浅的?” “说明了,贼人的鞋是先在洗漱间粘到水后,才站上窗外的?”周正似乎明白了林雨田的意思,“留下这些脚印的目的就是误导我们贼人是从窗户进来的?” “没错,神探就是神探。”林雨田说道转身面向廖欢,“去看看你的私房钱还在么?” 第29章 糖厂疑云 · 失窃(2) 廖欢听到“私房钱”这三个字,飞一般地朝床边跑去,看样子是在他身上发生了很重大的事件…… 只见他翻了翻枕头,随后把枕头高高地举在半空中用力摇动着,瞬间从里面掉出一大叠钱来,像雪花一样徐徐落下,洒满整个床。 周正定睛一看,只见都是些小面值的纸币, “哇……这是廖大侠从小存的压岁钱么?”周正走了过来拿起其中的一张纸币看了看,忍不住笑出猪叫声来,“这样藏钱风险很大,不如我拿一张大钞换你这一整床小钞,你把大钞随身带着,如何?” “无须!”廖欢心中的小隐私被发现后,又气又不服气,说道,“我这小钞有小钞的好处,我乐善好施,这些是我平日里专门用来打赏路边乞丐的!” “没见你打赏过路边人呀?”林雨田说道,“这钱是别人打赏你的吧?” “还好,还好,钱还在!”廖欢见钱还在,也不再理会别人了,捂了捂胸口感叹道,“还是我聪明,还是我会藏东西,一般的贼人哪里有我这般睿智,根本是不可能找到这个位置的!” “你那个书架的里藏的钱不去看看?”周正打趣廖欢问道。 “啊……”廖欢看了周正一眼,说道,“你怎么知道我那书架中还藏了钱?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别忘记了,我可是甘糖镇第一神探!”周正笑笑道,“三岁小孩都能猜到你把钱藏哪里了?何况是本神探!因为那里就是三岁以上七岁以下的小孩经常藏钱的地方!” “我可全然不知道廖欢的事,我更是未曾亲眼见过他在什么地方藏匿钱财,我只知道花瓶里还放着几块大洋,不知道是谁的?”林雨田斜眼看着廖欢,接着说道,“该不会也是你的私房钱吧?” “啊……你们什么都知道,就是不向我坦白!”廖欢生气说道,“好在你们两个,过得还不错,如若走了斜道去当了江洋大盗,怕是没人治得了你们了!” “你那般的自信,我们不愿意破坏你在你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这没什么不好吧?”周正说道,“这正是我们一直未曾点破的原因。” “是丢了一些钱财!但那贼人可能是时间仓促,很多地方都没找仔细,不然我的损失就大了。”廖欢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说道,“要命的是,我的皮大衣也不见了,这个冬天来了,怎么过?” “皮大衣,就是上次你拿出来在我面前炫耀的那件?”周正说道。 “是……不是,”廖欢说道。 “到底是还是不是?要是真丢了,我得替你找回来不是么?”周正拍了拍腰间的手枪,暗示廖欢,他自己的身份就是万能的警察。 “我说的是,我没拿皮大衣出来炫耀,但皮大衣真的不见了,”廖欢说道,“没想到,在这周长官管辖的太平之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与谁在管没关系吧?”周正似乎中了廖欢的激将法,说道,“那大上海,南京,北平,难道就没贼人了么?你等着,我一定帮你找回来。” “此言当真?”廖欢见激将法起作用了,坏笑道。 “是领口有一整条老鼠毛的那件?没错吧?”周正说道。 “领口是有一条毛茸茸的东西,但那可是上好的貂皮,可不是什么老鼠毛。”廖欢无奈地说道。 周正与廖欢正在对话斗嘴的时候,林雨田静静地坐在桌子前面,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桌面上的档案,偶尔只是移动了一下身体,但眼光却还停留在档案上。 “有人动了我的旧报纸!”林雨田说道。 “没什么不同呀?”周正走近一看说道,“少了报纸么?” “应该少了,我走之时,把两份无关紧要的《南粤晨报》的报头折在了一起,用镇纸压住。”林雨田慢慢地起身说道,“一份露出‘南粤’两个字,一份露出‘晨报’两个字,我将两份报纸拼了起来,但这四个字就拼在一条直线上。” “我们走后,有人动过?”周正走近一看,说道,“是的,现在四个字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了,肯定是有人翻动过,又恢复了,没注意到这个细微之处。” “看来是个很一般的小毛贼,这来人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只是简单地把两份报纸放到了一起,就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廖欢说道,“看来贼人不是来偷钱财的!也不是来偷我皮衣的!” “糟了!”周正突然缓过神来,“罗意的那张旧报纸是不是不见了?” “是有一张同一天的《南粤晨报》旧报纸不见了,”林雨田翻了翻那一堆旧报纸说道,“但不见的这一张是你上午方拿来的一大堆资料里的那一张,不是罗意的那一张!” “罗意的旧报纸在这里呢,我把它放在这一堆新报纸里面了。”林雨田走到门口,拿起门边报纸架上的报纸夹,打开夹子,把夹在中间的旧报纸拿了出来,说道,“我说的没错,这一切的谜底就在这张旧报纸上。” “你可真是神人啊,”廖欢说道,“你真能玩,害得我损失了一件皮衣。”廖欢无奈地说道。 “周队,你找些巡逻的警察,把周围的垃圾堆都翻一下,如果我没想错的话,廖大侠的皮衣应该在某个垃圾堆里静悄悄地等待着他的主人。”林雨田对周正说道。 “马上安排,我让人带个相机来,把现场勘查一下。”周正说着走近了电话机旁,“如果找到了皮衣,就更能证明你的推论了。” “这张旧报纸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呢?”林雨田把报纸高高地举了起来,放到灯光下仔细察看着,“它只是一张很普通的旧报纸哩,为什么有人会冒险来偷它呢?这个贼人就是‘伪圣人’么?真是想不通。” “我看你是什么都想通了,只是你没证据你不说?”周正看着林雨田说道,“我看到你现在的神态,我心里就有底了。” 此时,窗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周正反应迅速,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同时,那黑洞洞的枪口早已指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什么事?”廖欢也紧随而到,手里紧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 第30章 糖厂疑云 · 失窃(3) “哪贼人未跑远?”林雨田神情兴奋,小跑了过来。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三人并未发现什么身穿黑衣或是黑布蒙面的所谓“贼人”,而是见到了另一番景象…… 一群小贩模样打扮的人从街角转了出来,肩上都扛着或大或小的扁担,行色匆匆地往镇上最大的食材集市走去,在路上的他们一言不发,眼光麻林,可能是由于长年累月走着相同的路,他们中的很多人一直低着头,把帽沿压得低低的,连路都懒得看一眼…… “凌晨的小城,有着与白天完全不同的样子,像是另一个世界,”周正看着窗外,随手就把手枪收了起来,插进牛皮枪套中,说道,“那么早就已然为生计操劳了,着实可怜!” “哈哈哈……”廖欢突然大笑起来,看着周正,嘲讽着说道,“看你周大长官说的?你不想想,人家此时才上班,你却还未下班,到底谁可怜?你不下班,我们也没下班,所以我最‘可怜’……” “是喔,你不说,还真没觉着周队的工作是连轴转的,就像那部廖欢刚修好的机器,日以继夜地工作着……”林雨田说道,“但也不全然这样,我们周长官吃的公家饭,只要把班上完了,自然有得吃,但窗外的这些人,怕是没这个福份了,早早地上了班,也不见得能一家人吃得饱。” …… 黑夜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的太阳升了起来,林雨田煮了杯黑咖啡,坐在窗边慢慢地喝着,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一般暖洋洋的气息顿时流进了他的身体,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叮!叮!叮!”电话铃响了起来,惊醒了林雨田的白日美梦。 由于昨晚的确入睡太晚,加之发生的入室的盗案,把周正兴奋了一整晚,难以入眠,此时一脸惺忪的他懒洋洋地走了过去,接了电话,转回来说道:“真如林专家所言,在离这两公里的顺发旅馆门口的垃圾桶边上找到廖欢的皮衣了。” “真是我的皮衣?我就知道它舍不得离开我,将陪我一生一世。”廖欢高兴地叫出了平时少有的男高音,“快快要回来!!” “那还能有假,这年头,有谁随便能穿得起皮衣的?有了皮衣,又有谁舍得随便丢弃的!”周正说道。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亲爱的廖专家,”林雨田慢慢说道,“周正说的是垃圾桶边上,所以我可以想象,某个流浪汉已经穿上你心爱的皮衣许久了,还你?你也不敢要了不是?” 廖欢听罢,脸上的喜悦之情顿时消失殆尽,转身向窗外做出祈祷的姿势,口中默默念道:“神啊,神啊,请救救那离家的孩子,我的皮衣……神啊神……” 过了一会,一个中年的巡警敲响了幸福公寓房间的门,拿着一件脏兮兮的皮衣走了进来。 “长官,这是您丢失的皮衣么?”来人问了周正一句。 “啊,我的天,”廖欢一看,飞奔了过去,“我的全部家当,被谁糟蹋成这副模样了?!” 从门外伸出一个陌生人的脑袋,笑眯眯地望着廖欢,就是不说话。脸上、身上脏兮兮的,一股汗臭味从门口扑面而来…… 廖欢走前一看,竞是一个满嘴黑牙的流浪汉,林雨田说得没错,这人想必就是皮衣的新主人了。 “长官,不是我让他来的,这家伙不死心,硬说是别人不要的,他一定要跟着来!” “是哩,是哩,送给他罢了。”廖欢看着自己心爱的皮衣,无奈感叹着,“这大哥,穿着很好看,就留着好了,你结婚的时候可以穿上,必定能穿出一番雄霸天下的气势来,孩子摆满月酒时穿上也挺好看!我看好你!” 流浪汉走了之后,房间里又平静了下来。 “不偷点东西又演得不像,偷个皮衣吧,这小城本就没几件,目标太大,相当于告诉整条街道的人,廖欢的皮衣在我身上!”周正笑笑说道,“这事越来越有趣了不是么?” 来的中年警察和周正一起,把现场勘查了一遍后,拍了些相片,周正让中年警察先回去,把结果先整理出来。 ……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把还在迷糊中的林雨田彻底吓得清醒了起来…… 几个小朋友走了进来,一看,正是幸福公寓里几个街坊的小孩子,说是自己折的纸飞机从楼顶上飞进了这个房间的窗户了。 林雨田又慢慢地把眼睛睁得更大一些,他突然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真的有一只纸飞机停在桌面的档案盒上。 “这飞机丢了就丢了呗,小朋友们,为什么那么认真到处找?”廖欢问道。 “叔叔,您有所不知,这一只纸飞机是飞得最远的那一只!”带头的小男孩说道,手里把已折好的纸飞机拆了出来,变成一张白纸,显然这一架纸飞机,他并不满意,正打算重新再折叠一番。 “是哩,折个纸飞机还真是挺有讲究的,同一个人同样的拆法,飞出来的都不尽相同,”林雨田喝了口咖啡说道,“可遇而不可求的纸飞机!” 说着话的同时,林雨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把档案盒上的纸飞机拿了起来,左右看了几眼。 “还真是有趣,这个折得还真不错哩。”林雨田慢慢地把纸飞机还给了小朋友,无意间看了小孩手中的这一张带有折痕的白纸,感叹道,“这纸上的折痕多齐整啊,好像在哪见过?!” 突然,林雨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高声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是纸飞机!是纸飞机!这折痕与报纸上一模一样!” 只见他一转身扑向桌面上的那张旧报纸,说道,“折痕!是报纸的折痕!” 廖欢和周正见状马上围了过来。 太阳下,林雨田把罗意的旧报纸高高举起,指着上面的折痕说道:“这是我们一直忽略的重大线索,我们把这几条折痕恢复成当初它折成的样子,它是如何被放进信封的?” “折成后,它肯定是要比信封小的,才能放得进去。”周正说道,“这是个好问题!谜底可能一下子就解开了。” “第一步,先对折,看看折痕是否正确?”林雨田说道,“不多折几次对折,是不可能装得进去信封的。” “完全正确,只有折成报纸的四分之一,再折成某个图案才是对的。”周正说道,“秦永兴想要让罗意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报纸上的内容,他写信的目的要让罗意相信他的信中的话,或都进一步肯定罗意的某个说法,报纸是最有力的证据。” 第31章 糖厂疑云 · 盛亲王(1) 小孩子们第一次见得一群大人为了纸飞机而如此狂热,有点被吓蒙了…… 究竟是真心热爱折叠纸飞机?还是另有所图,小孩子们一时也很难判断,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茫然…… “先生……这……我们的……纸飞机,能拿走么?”带头的小男孩忐忑不安地问道。 “那是当然,嘻嘻嘻……”周正猛地转过身来,心情很是愉悦,在疲倦脸上挤出笑容,说道,“不但可以拿走,嘻嘻嘻……而且叔叔还要奖励你们。” 无意间,就在周正猛然转身时,小孩子们看到他腰间的别着的手枪…… “他有枪……是坏人!”带头的小男孩压低声音对身后的小伙伴说道,“你们先跑,我断后!” “在说什么呀?小朋友!嘻嘻嘻……”周正友好地问道。 “没……”带头的小男孩对周正装出友好的表情,猛地一下,叫道,“快跑!快!!” 小孩子们尖叫着往楼下跑去,倒是把周正给着实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意思?”周正说道,“我只是想尽力表现出我慈祥亲切的一面!难道我长得不像好人?” “非也,是你态度的问题,一直‘嘻嘻嘻’的……不像正经人!”林雨田说道。 “我很少与小孩子接触,我现在才知道,只是简单地表达友好是远远不够的,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周正无奈说道,“现在与小孩子要建立友谊是越来越难了!” “就你这样的,今天还好是小孩子,你一直‘嘻嘻嘻’的,如若换成人家小姑娘,定是要喊人了,告你意图非礼!”廖欢嘲讽道。 “走就走了呗,多大的事,”周正说道,“省了我的棒棒糖了!” …… “先试试折一个纸飞机,此时不折,更待何时?”林雨田笑笑打趣说道,“我想秦永兴想要告诉罗意的东西应该就在纸飞机的两片翅膀其中的一片上。” 于是三人按照旧报纸上的折痕折了起来,出人意料,也在意料之中,每一步都那么地顺利,折痕也完全对得上,很快就将纸飞机折好了。 两片纸飞机翅膀上,一片的内容是“盛亲王连夜逃离省城,坠入悬崖,车毁人亡”,另一片的内容是“省城祥富贸易行昨夜被盗”。 看来,林雨田分析得没错,他们想要的答案就在纸飞机的两片翅膀上,祥富贸易行被盗这个旧案件,在当时也算轰动一时,被盗的是一批东三省来的人参和鹿茸,财产数额巨大,但案件并不复杂,那时,店中的伙计见了店家生意红火,得了大富贵,就想着自己也应得点小富贵,是一起典型的里应外合窃案,于是案子很快就破了,被盗的财物也悉数追回,罪犯也尽数逮到。 周正记得很清楚,当时省里的警察署为了邀功,把此案件在各种场合不停地宣讲,当时参与任务的警察绝大多数也立了功。 “我们赵副局长不就是当年立功人员之一么?”周正脑筋一转,突然记起了这件事情,“没错,他就是立功人员,然后从一个小警员提到县里当了个副队长的,几年前又来到了甘糖镇当了副局长!” “这个盛亲王,你们了解他么?”廖欢问道。 “我知道这个人,这人是满清的一个王爷,全名是纳兰索,常驻广州府,早年比较同情穷苦群体,被当时的王亲官僚视为异类。”林雨田用手托了托眼镜说道,“在文学方向也有比较高的成就,写过几本比较有影响力的书,当然了,是在小圈子里的影响力,对于小老百姓来说,肚子都没吃饱,字都不识得几个,自然没人在意。” “是的,我读过他写的一本书,叫《华夏实录》,写得很不错,可以看出这个纳兰索对于国家和人民是很有感情的。”周正说道,“后来听说他同情当时的革命党,惹上了些麻烦事,而后,又听说革命党说他同情满清遗老遗少,又再次惹上了麻烦事,总之挺倒霉的。” “《华夏实录》?天下竞有这么巧的事?”林雨田说道,“善退居,张世默家的书柜上,右上角,记得么?” 难道盛亲王纳兰索是?……三人面面相对,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想必这里面必定有着某种联系,但一个真心想藏于民间的王爷,根本就没有理由在自己家中显眼的位置,放置能暴露自己身份的物品。 “奇怪的是,后来革命党怎么又要为难这个纳兰索呢?”廖欢看着报纸问道。 “早先革命党在广州成立的政府,里面的人也一直在走马灯一样地换人,不同的人上台,意见自然不一样,今天很好的朋友,明天来了新大王,可能就成为敌人,”林雨田说道,“新军阀、旧军阀,都是军阀,差别不大。” “我们可不可以这样假设?反过来想,罗意无意中发现了与盛亲王有关的人或事,而且他想达到一个目的,但以他一人之力又无法达成,于是他千辛万苦地请来秦永兴当帮手。”林雨田说道,“在罗意先联系秦永兴后,秦永兴把报纸上的这则消息,通过信件告诉了远在甘糖镇的罗意,还故意向身边的人隐瞒了行程,从广州偷偷地来到了甘糖镇……” “那到底有没发现与盛亲王有关的事情呢?”廖欢满脸不解好奇地问道,像极了听着故事想知道结局的心急小孩子。 “肯定有!”林雨田和周正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喔,周队,你先说,看看我们是不是想得一致?”林雨田喝了口茶说道。 “如果事情与盛亲王无关,那么无论是秦永兴还是罗意都不可能被害。”周正说道,“我们可以设想一下,秦永兴到了甘糖镇之后,与罗意见了面,二人发现这是个寻常的人或事,与盛亲王无关,无利可图,当然自行离去,干嘛要搞出人命案子来?” “说得对,出了人命案子,就可以证明我们原来假设的‘伪圣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秦永兴与罗意并不是真正的最后得益者,杀他们的人才是最后的得利者。”林雨田说道,“我感觉有一个人很符合我们口中说的‘伪圣人’。” “我心目中也有一个‘伪圣人’的怀疑对像,”林雨田来来回回走动着,慢慢地对周正说道,“这次还是你先说。” 廖欢根本就跟不上两人的谈话,但一听说有了谜底了,顿时也高兴了起来,他心想,只要两个说的是同一个人,那必定是八九不离十了。 第32章 糖厂疑云 · 盛亲王(2) 窗外的太阳已然升得很高了,路上的商店的门已然全部打开,各商号的叫卖声越来越大,行人们沐浴在阳光中,让人从心中感到了一阵阵的美好,如若能没有国家之痛,没有民族之殇,这就是中国人几千年来所追求的一个完美世界…… “我想说的像盛亲王的这个人,你们都见过,”周正故意卖关子,停了一下,看了看林雨田和廖欢,说道,“那就是——张世默……的父亲……张兴德。” “方向是没问题,但具体到个人就不太像,张家父子,老的太老,小的太小,与盛亲王有点对不上号。”廖欢说道,“但‘伪圣人’就不一定了,任何人都可能是,也可能是一个组织,或者一个代号。” “正是有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想不通,张家人是六七年前来的甘糖镇,与盛亲王出事的时间是基本吻合的。”周正说道,“这张世默到底有没个名义上的哥哥,这张兴德到底有没个名义上的弟弟之类的人呢?这么些年了,却是不曾听说。” “代言人?有没可能?”廖欢说道,“张家父子只是盛亲王的代言人?或是张家父子从一开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父子?!” “看来,我是很有必要去查一查这对张家父子的前世今生了,”周正说道,“也许这里面也有一个惊天大秘密,神一般地存在于我身边,许多年……想想又神奇,又可怕……” 林雨田想了想,说道:“我感觉廖欢说的不对,那张家父子必定是亲父子,那张世默不像是个在演戏的人,他看张兴德时的表情,是没办法装出来的,再好的演员也没办法!” “我十分同意雨田的看法,”周正说道,“我与张家父子接触的时间比较长,多年来,在各种场合,我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们的下意识的反应是不可能做假的。” …… “报纸上说的是,盛亲王是清德宗光绪五年,也就是1879年生人,确实与张家父子对不上号,”林雨田说道,“但如果张家曾经出现过一个现年五十岁左右的人的话,就极有可能是隐藏于民间的盛亲王。但还有一种很小的可能性,那就是传闻中的盛亲王纳兰索与真实的年纪并不相同,毕竟真正见到纳兰索的人少之又少,皇家秘事又是多得很,野史更是如此。” “是的,也可以说张家其他的家庭成员可以都是假的,也是可能的,用张家父子作掩护而已,你们好好回忆一下,他家就有那么一两个气质不凡的下人,不是么?有一个姓刘的中年男子……你们可能没注意到?”周正说道,“另一个问题就是盛亲王与伪圣人是否是同一个人或是同一组织?按目前的证据来看,我认为两个人是同一个人或同一组织的可能性极大。” “出现‘非礼勿视’这四个字,很明显就是为了告诫那些心中还存有欲望的人,快快收手,悬崖勒马。”廖欢说道,“这样的情形,在戏文里也出现过。” “没错,就是一种震慑的作用,杀鸡儆猴!”周正说道,“唉,雨田兄,你心中怀疑的人也是张家人么?” “不是!”林雨田慢慢站了起来,说道,“是另一个我们熟悉的人。” “你是说王隐?”周正问道,“我也曾对其有过怀疑,但他也太朴实了,太过于真实,毫无皇家的奢靡和慵懒之风,慢慢地,我就没再留意他了。” “亲爱的朋友们,这正是王隐巧妙之处,他太不起眼,太平常了,但他的一切又与甘糖镇,与大兴糖厂的一切格格不入。”林雨田走近了几步,说道,“还有那个王粤,给人第一感觉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老师,但直觉告诉我,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在我看来,她与甘糖镇的一切更加地格格不入,我对王隐的怀疑其实是由于王粤而起的。” “不可能啊,那贼人进入我们这里的时候,王隐和我们在一起,修理机器呢!”廖欢说道。 “有一个细节你们注意到没有,传送带的齿轮?”林雨田问道。 “齿轮?”周正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你是说他坚持自己去零号仓库拿齿轮?” “是的,为什么不让我去,为什么不让三宝中的一个宝去?而是选择自己去?”林雨田说道,“那时传送带正在修理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其实当时的现场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他指挥或者协调的,以王隐的行事风格,他是不可能在那时离开的。” “神奇!太对了,他一定是为了阻止我们到零号仓库去,”周正补充道,“也就是说,他不让我们见到武成义。” “应该是说,他不让我们发现武成义不在零号仓库!”林雨田快走几步,停在窗边,说道,“因为那时候的武成义,就在我们这里!他就是我们口中说的那个‘贼人’。” “而且我还专门查了一下糖厂的排班,”林雨田笑笑说道,“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不想猜!你说!”周正和廖欢同时说道。 “生活就只能这么无趣?”林雨田无奈地说道,“多点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不好么?” “没必要!”周正和廖欢又同时说道。 “我发现,那个三号车间的生产线是处于检修中的生产线,并不是王隐说的那般着急!最快要到下周把第二车间的生产线停下检修,三号车间的这条生产线才正式上马,”林雨田说道,“无论做什么事,他的潜意识里都是不想让糖厂的生产停下来,哪怕是一秒钟……这件事很有王隐的处事风格!不是么?!” “你是说,他不可能为了调虎离山而停下一条正在工作中的生产线,而是专门在一条检修的生产线上做文章?”周正问道。 “是的,即不影响糖厂生产,又能达到目的,”林雨田说道,“我料定,传送带齿轮的事,他必定是早早地就知晓了,他自己也必定会修,只是通过此事牵制我们而已。” …… “现在要做的是什么?”廖欢还是跟不上两人的对话,呆头呆脑地问道。 “马上到警局,拿到勘查结果,到零号仓库去!”林雨田边穿工衣,边说道。 林雨田的话刚落下,廖欢就马上行动了起来,拿起一个肉包子就往嘴巴里面塞……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的门。 而周正也紧随其后,两人在房门处像门神一般,一左一右地站立着。 几个黑影从楼梯处猛然一闪,周正和廖欢马上警觉了起来,只见周正迅速拔出手枪,做出准备射击的动作,而廖欢则从怀中摸出了他随身带着的手电筒,像拿匕首一般紧紧地握着…… 一、二、三、四……从转角处慢慢地伸出四个小孩子的脑袋,一字排开,跟着就是几声小孩子的尖叫声,只见得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往楼下跑去…… “我就说嘛,他们不是好人!……你们还不相信!!”刚才带头的小男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他们现在带了武器要出去干坏事了!你们快跑,别管我,我断后!!” 第33章 糖厂疑云 · 寻踪(1) “这小孩子挺机灵的,观察得也仔细,”周正站在房间门口,说道,“是个当警察的好苗子!” “这家伙,鬼得很,分明自己跑在最前面,却说自己断后?”林雨田跟在后面也出了房间门,说道,“现在开始玩不过这些小孩子了。” “这都是你给闹的……”廖欢埋怨道,“为了尽可能‘低调’地保护我们,你太久没穿你那威风八面的制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了,为了让小孩子们安心过日子,麻烦你穿一次制服来,让他们放心一下,证明你不是坏人!” 三人下了楼,经过门口时,看门的大爷递给了林雨田一封信。 “喔,永生表哥?从广州转寄来的……”林雨田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他忙于读书,没空理会我呢?” 而周正则一直向四周张望着,院子角落、树下、草丛……终于发现了那几个埋伏在草丛中的小孩子,只见小孩子们一脸警觉地观察着他们…… 见得三人上了车子,才从草丛中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跑到看门大爷那里,似乎在说着什么…… “英标8码鞋子,底纹是梭形的,”廖欢坐在车里看着勘查结果自言自语道。 “这就对了,周局长和廖大财主,你们的希望要在今日实现了。”显然林雨田已经按捺不住他自己那颗激动的心了。 “为什么这么说?”周正手握方向盘,正视前方,不解地问道,“就凭几个脚印?” “正是,这鞋子,我上次见过,是一双步兵的鞋子。”林雨田说道,“就放在武成义的床铺下方。” “那我们得快点,慢了,他该把鞋子给丢古井里去,就无凭无据了。”廖欢听罢,倒是显得焦急了起来。 “尽量快,但合理地开就好!别像上次那样,我的小心脏受不了……”林雨田发笑地说道,“武成义要真是把鞋子丢了,更好!那才是我想要的结果。” “这?怎么说?”廖欢还是不解。 “本来只是怀疑,他如果把鞋子丢弃,就直接说明他真的就是那入室之贼人,不用再怀疑。”林雨田回答道。 车子刚到了糖厂的办公室前,一停下,廖欢马上从车子蹿了出来,向零号仓库的方向跑去。 “等一下,那武成义不可能那么快知道我们盯上他了,他没地方跑的!”林雨田好像有什么事突然蹿进了他的心,“周队,你通知糖厂所有门口的保卫,别让武成义跑了就行。” “对!对!他们有电话,马上通知到各个门岗那里。”廖欢回头急忙说道,“雨田,你要快点。” “你们等我一下,不急,先把他围起来再说……不!应该说保护起来……”只见林雨田朝王隐的办公室小跑了进去,廖欢也转身跟了进来,而周正在门**待完后,也从后面跑了过来。 “雨田,干嘛呢?”周正一边从后面追来,一边问道。 “我们先去找王厂长,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寻这个武成义。”林雨田笑笑说道,两眼放光。 一进办公室的门,一个人也没有,办公室显得很冷清。 林雨田来到值班表前,望了一眼,说道:“厂长,王隐?” “有什么奇怪的么?廖欢问道,“这个值班表一直都在。” “哈哈哈,”林雨田突然大笑了起来,“其实王隐一直都没对我们隐瞒什么,你们看,这个厂里的值班表,有的是用了新的文字顺序写法,从左到右,有些是老师傅写的,还是遵循古法,从右到左,这样一念,就是‘王隐’变成了“隐王”!这值班表上分明直白地告诉世人,他就是传说中的‘盛亲王’——纳兰索!” “这里有一首诗,你们过来看看,”周正在王隐的办公桌前停了下来,指着桌上的玉石镇纸下面的一张纸说道,“是王隐的字。” 诗曰: “红日突落乌云里, 无量风雨随来去。 此番自觉不寻常, 一日已下两日雨。” “王厂长这是在写自己呢……”周正说道,转身将纸张折叠了收了起来。 “走吧,到零号仓库去。”林雨田说着,加快脚步地朝门口跑去。 三人匆匆地钻进了草丛中,一开始廖欢冲到了最前面,但没走几步,他就胆怯了,悄悄地慢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跟在周正后面,到了转角处,他停了几秒钟,又看了一眼树皮上的那四个字“非礼勿视”,一股瘆人的气息向他扑来。 在周正地带领下,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三人就来到了零号仓库的大门前。 那个大门还是像原来一样孤单地耸立在那里,好像一直在等待着林雨田三人的到来。 “林专家,廖专家!”武成义像往常一样,从小房间里钻了出来,还是往常一样的神情,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伤心,“喔,周长官也在。” “武老,您好,我们来这里拿我们的报纸,”到了这里,林雨田和周正同时用余光瞄了一眼武成义脚上的鞋子,两个都显出了浅浅的微笑,慢慢地,两人的动作反而慢了下来。 “不知您见到没?”林雨田接着说道,“还是别的什么人拿错了,我们绝不为难他,拿回来就是了。” “报纸?”听到这两个字,武成义的身子似乎抖了一下,“林专家,报纸都送到门岗的传达室,我一个老人家,哪来的报纸?” “我们都知道了,你别装了……”廖欢从一边急得插了话,却被林雨田一把挡在了身后。 “我们要的不是新的报纸,是一张旧报纸,”周正说道,“是一张1921年4月5号的《南粤晨报》,这张报纸可不寻常。” “我一个老人家,识字不多,更无看报纸的习惯,哪来的报纸?”武成义故作镇定面无表情地说道,“别说旧报纸,新报纸也没几张,值班室里的墙上倒了糊了几张,几位要不进去看看?” “如果是今天刚糊上去的,我们倒想看看,”林雨田说道,“如果不是,那就不必了。” “武老的鞋子好生时尚,”周正说道,“步兵靴子,英标8码鞋子,底纹是梭形的。” 说到靴子的时候,武成义的身子抖得更明显了。 “什么靴子?你怎么怎晓我的靴子大小?那糖厂的军警穿这款靴子的人大有人在……”武成义那一直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惊讶之色,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三个人居然能通过一双不起眼的靴子,就找到了这里。话说回来,这么普通的靴子换作是别人,就算放在眼前,也没人会留意的。 “这是警察局刚刚新鲜出炉的现场勘查记录,”周正拿着相片说道,“说的是刚刚发生了一起入室窃案,那贼人穿了一双如此这般的靴子。” 武成义一听到“贼人”这两个字,不安的神情立即在他的脸上暴露无遗,眼看就要发作的样子,但又强忍着压了下来。 第34章 糖厂疑云 · 寻踪(2) “王厂长,出来吧!”林雨田朝仓库大门里大喊了一声,随后,周正和廖欢也一同喊了起来…… 一阵阵的回声在零号仓库里来回地传动着,声调越变越高亢,远远听来,像是山里人在招魂一般,叫嚷着:“出……来……吧……出……来……吧……” “林专家,周长官、廖专家……”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慢慢地从仓库的黑暗处走了出来,那来人手里紧抓着一张被卷成了圆柱形的报纸。 “王厂长在看报纸呢?”周正大声喊道,“太暗了,会不会看不清楚?” “哈哈哈,”那来人竟然大笑了起来,“我这个人怀旧,所以今日里忙里偷闲,借武老这个清闲之地看看旧报纸。” 不到片刻之间,那人走到了阳光下,三人一看,那人真就是王隐。 王隐在阳光下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脸上露出幸福满意的表情。 “这阳光的味道,实在是好!”王隐吟念道, “红日突落乌云里, 无量风雨随来去。 此番自觉不寻常, 一日已下两日雨。” “王厂长,我本来以为零号仓库就武老一人在,直到看到这首大作,才知道你一定在零号仓库里,”林雨田说道,“看来我是真猜对了,好险啊!” 王隐还是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笑着,并没有什么回避之意。 “两位专家,自从我在火车站见到二位之后,我就料定‘此番自觉不寻常’,我的生活将会起波澜,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王隐慢慢地说道,“‘无量风雨随来去’,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到今天此时此刻,我也不能肯定,几位想的没错,我就是纳兰索。” 原来在路上叫得最凶的廖欢,在一旁看到这一切时,顿时没了主意,失了心力,血液一下子就供不上大脑,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大的人物,突然间脑子嗡嗡作响,僵硬的双腿好似缺了血,没了力道,随时都可能摔倒。 “喟!喟!喟!这不是大清朝,你正常点,别跪下了。”周正踢了廖欢一脚,在耳边说道。 廖欢听得,深吸一口气,把身子挺直了少许,但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地不自在。 “王爷……”武成义一见王隐,居然毕恭毕敬地叫了声“王爷”。 “这老武,都什么年代了,大清早亡了,还这样?害人呐,”王隐笑笑说道,“中国虽大,天高地迥,却好似没一处立锥之地可以让我容身立足了?” “你为何杀害了秦永兴和罗意?”廖欢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廖专家此言差矣,我从未杀过任何人……秦永兴我印象不深,似乎可以说并不认得,他倒是来找过我,说了一些威胁的话,然后就没来过了,后来听说让人给杀了;至于罗意,是本厂的工人,原来也在这里守过仓库,也在包装车间做过,自然是识得的,”王隐说时,神情十分从容,不像是在隐瞒什么。 “王厂长,可否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林雨田问道。 “三位可否先答应我一个要求?”王隐说道。 “请讲!”林雨田和周正几乎同时回答道。 “我知道三位所指,但在没证没据之前,可否别对外人说出我的真实身份?”王隐还是神情从容,说道,“如若各位拿了本人伤天害理的真凭实据,我随便听从发落!” 林雨田和周正、廖欢相互望了一眼,对于这么合理的要求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三人点了点头。 “是你看到公寓里的旧报纸,然后叫武老去偷的旧报纸?”林雨田问道,“报纸上邮递员写的那几个淡淡的字让你不安了?”。 “是的,是的……我看到那几个字时,心中很是吃惊,原来在永昌酒楼中,店家放在茶海旁供我看的报纸都有这几个字……”王隐说道,“老武人太老实,干不来这个,明明帮他安排得好好的,我感觉他应该是把偷报纸的戏给演砸了,要不你们也不会那么快就追到这里来。但也不要紧了,对于你们,迟早是会知道真相的。” “那一切都对上号了,糖厂的传送带也是你搞坏的,是么?”周正说道,“你故意把我们叫到糖厂修机器,就是为了让武老有时间进入到幸福公寓中?” “正是,”王隐说道,“这几天三号车间在检修,也没开工。我想你们必定也发现这个小秘密了。” “你一开始估计错了齿轮的款式,后来,我提出要到零号仓库去拿齿轮时,你慌了神,坚持自己去拿。”林雨田说道,“因为那时候武老并不在仓库内?” “正是!”王隐回答得很干脆。 “我说什么来着,一旦几个巧合在一起发生了,那一定的阴谋的结果!”周正说道,“怪不得我这几天一直觉得王厂长您怪怪的。” “喔,一个大人物在你眼前放了好几年,你今天说这话,合适么?”廖欢对着周正嘲讽道,“你之所以现在才发现,是因为我与雨田现在才来!”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错漏百出,”王隐说道,“老武留下的脚印必定是不正常的,门又完好无损,那自然是有人拿了钥匙开了门,大摆大摇地进了屋子里,那钥匙在谁手里?那人自然就是被怀疑的对象,自然台前幕后的人有一个必定是我王隐了。” “王爷,都怪小人,我拿了皮衣,走到半路,才想到这皮衣很是少见,一时心慌,便将其随手丢到路旁了。”武成义慢慢地走到了四人边上,双手奉上一个纸盒子,“这是武某多年的工资,在下无妻无儿无女,钱也无处用,当是赔皮衣的钱了。” “那……可不必了,我对那皮衣早就心生厌恶,那领口杂毛太多,早在从广州来的路上,我已经决定买一件更好的,”廖欢见状,说道,“再说,您这钱够买十件了。” “廖欢的皮衣旧了,早就想捐给穷苦人了,”周正说道,“他一点也不在意。” “老夫并非贼人……”武成义嘟嘟囔囔地说道,“在下原是前朝武举人……” 廖欢一听,往后跳开了几步,眼睛盯着武成义那呆滞的双眼,做出防卫的姿势。 “看你那筋骨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放二十年前,我还是能与你大战个一百回合的,”武成义难得挤出了笑容,说道,“现在,你一只手就能轻易打倒我。” “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吧?”廖欢以武成义为圆心,围着他走动着,说道,“不是越老功力越深,越能惊天地泣鬼神么?” 武成义听罢,低着头,眼睛看着脚尖,一直默默地吞着口水,不知如何作答? “这你也信?一个百岁的人,能和十八岁的小青年比么?”周正见状,为了缓解此时尴尬的气氛,说道,“书上说的越老功力越深,说的是对武学的领悟程度的深浅!最高境界必定是‘无我’!那时,再去评论真实打斗之高低,未免太过于庸俗了吧!?” 第35章 糖厂疑云 · 往事(1) 至此,林雨田的心中的第一个迷团已然解开,案子的调查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但与此同时,林雨田似乎又重新陷入了另一层次的迷失,不知道为什么?在林雨田内心深处对王隐的话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感,适才听了王隐的回答,他越发觉得王隐与秦永兴和罗意的死并无关系。 “我很好奇,到底民国政府的人后来是追究你?还是早早地不为难你了?我是说毕竟,你是前朝的大员?”林雨田问道。 “我可以全都告诉你们,这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我遇到的大事是你们不知道的事,是一件天大的蠢事。”王隐说道,“那些人对于前清的所谓‘要人’,只要是对他们有用的,嘴上对别人说起时,一般说得十分地痛恨,以此来表达自己对新政府革命的忠心,但私下却又极力地讨好和拉拢,到最后,如若证明你确实毫无利用价值,那必定是唯有死路一条,要想求生,则必须把握好时机,投靠对的人。” 原来一开始,王隐是同情甚至于支持民国革命的,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的?以至后来广州政府换了新主人,对王隐的态度有了很大地变化,他们认为王隐支持的前军阀是自己的敌人,表面上虽然没有对王隐下死手,但却因故暗中处处为难王隐。 “敌人的朋友必定是敌人,这种非黑即白的风气让人十分恐惧,我终日诚惶诚恐,卑微地活在无法,无理,无界,无边,无规则的世界里……”王隐慢慢地走到古井边,坐在了枯叶堆边上,说道,“事情还得从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说起,不知为什么?也不知道因何而起,我居然惹上了大祸,有人向当时广州的军阀陈如相告密,说大清朝的传国玉玺还在我这,随即就不停有人上门来威胁相逼,要我交出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三人听了,两两对视,均露出了十分吃惊的表情…… “这玉玺就是那个谁拿谁当皇帝的那个东西么?就藏于这仓库里么?快些拿来看看,”廖欢忍不住插话道,“只是看看!” “那你交了没?那传国玉玺又到底在不在你那?”周正惊讶而严肃地问道。 “那玉玺在军队围攻紫禁城前确实已偷偷地运出了紫禁城,当时的北方政局很不稳定,危机四伏,在绝密的情况下,几经周折也确实到了我这里,但早在1920年,也就是宣统帝退位的第八年,我觉得这个东西是个祸害,就把它交到了当时广州政府的手里,”王隐接着说道,“我深知历史潮流和天下大势,满清政府腐败不堪,那玉玺留在我身边非但毫无用处,而且还会给我和家人带来无尽的烦恼和痛苦,招来杀身之祸也是正常的。那时郑国昌省长刚好不在,我当时直接找到了王传忠,也就是广东省政府当时的副省长,我找到他后,把玉玺上交了,当时在场的还有省政府秘书长李成安,由于关系重大,王传忠和李成安一再嘱咐我,不能向外界宣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合情合理,我想想也是,当时广州政府内外都有强敌,风雨飘摇,任何一个事件都可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林雨田说道,“那后来呢?为什么还是扯上你了。” “我自以为烫手的山芋交了出去,自己可以得个清静,没想到的是,不过半年,当时的广州政府就迅速垮台,换了军阀陈如相上台,一开始那人对我还算客气,但有一天他态度突变,要我交出传国玉玺,”王隐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一听,顿时没了方寸,想必那陈如相并未得知传国玉玺的真实下落,或者是原来的旧政府为了脱事,并没有把玉玺真实的去处如实告知陈如相,更有甚者,可能传说那传国玉玺一直在我的府中也并非没可能的,这是我后来所遇诸多荒唐事的根源,许多的事我听都没听说过,唯一可能与此有关的人又相继远离,余下的事我更是说不清。” “也就是说,你交出的玉玺到了旧广州政府里,但玉玺却无故失踪了,而陈如相却依据民间传闻依然认为玉玺还在你手里?”周正问道。 “正是,那陈如相是旧政府的敌人,得不到真实的消息再正常不过了,而后旧政府里的王传忠病故了,而李成安又到海外定居,与别人说起时,也只是清描淡写地说道:可能在广州政府撤离过程中不慎遗失了。但越是这样,越加重了各方对于我的猜疑,”王隐说道,“后来加上小报的无下限加工,我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再后来,就是你们看到的报纸说的事,但风吹岭一战,我并没有在山崖处死去,我和王粤已于三天前早早地逃到甘糖镇了,死去的是家中的家丁,喔,也就是武成义的弟弟,武成忠。” “这么说来,是武成忠用了偷梁换柱的法子,以自己的死暂时保全了你?”周正说道,“但我还是不明白,如果是逃难你哪来现在的身份?而且这个身份也不是一般的人能随意提供给你的吧?” “周队长说是的,像武成忠这种偷梁换柱的法子,不过几天就会被人怀疑并识破的,但有了这几天的时间,我与家人就能走得更远,能伪装得更好,生存下来的机会更大,原来府上的那些人,与如今的人不同,为了所谓‘主子’,牺牲自己就是一瞬间的事。”说到这,王隐朝武成义的小屋看了看,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情。 王隐接着说道:“我上交了玉玺时也提了一个条件,就是给我和当时尚幼的王粤做了新的身份,三天后,李成安就派人送到了我当时的府里,也就是现在的身份。我原来搞过洋务运动,开过糖厂,做的就是制糖,李成安把我塑造成一名制糖的技术工程师而已,”王隐说道,“这个厂长也是这几年才提拔的,也就是黄锦书的父亲退了之后,我才有幸当上厂长的,喔,想起来了,本来还当不上,还是张兴德先生极力举荐才勉强当上的。” 清风吹起,零号仓库四周的参天大树发出了一阵又一阵“沙沙沙”的声响,与仓库内讲的惊天动地的故事比起来,这周围的一切显得那么地安宁,让人暂时忘记这世间还有权谋与争斗地存在。 第36章 糖厂疑云 · 往事(2) “永昌酒家,你现在还有印象么?”说话间,林雨田直奔主题,“就是广州城里广南羊城东路的永昌酒家。” “永昌酒家?当然,是一个我曾经很熟悉的地方,当我还是王爷时,那有我一处私人包间,只为我一人服务,每每我宴请贵客,每次也是秦永昌亲自接待。”王隐看着林雨田似乎在想着些什么,有所猜疑,补充说道,“酒家中那个叫‘秦永昌’的人,就是永昌酒家的主人,用现在的话说是董事长。” “那个叫‘秦永兴’的,你真的原来不认得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么?”林雨田问道。 “你说的可是多年前在糖厂周围小旅馆中被杀害的那一个秦永兴?我记得原来未曾与此人有过交往,但又好似在某处匆匆照过面,后面他来了甘糖镇,印象中,这才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见着他,那时心中一惊,因为他确实与秦永昌长得有些像,但仔细看来,可以肯定并不是同一个人。”王隐说道,“那秦永昌我倒是熟悉,是个温文儒雅的儒商,而那时自称‘秦永兴’的那个人,行为举止比较轻浮,毫无儒雅之风,只是一个凡人,故我能肯定,我真正只认得的那一个人叫‘秦永昌’而不是‘秦永兴’。” 说到这里,林雨田三人相对而视,虽未说话,但在他们心中却是很愿意相信王隐刚刚所讲的离奇故事,因为有一种神奇的信任感从第一天见到王隐起,就深深地埋入了林雨田、周正和廖欢的心中。 与此同时,武成义一直呆在他那间小小的值班室里,脑袋不停地向外张望,看得出他很关心王隐的处境。 “老武,我没事,你好好歇着,”王隐用余光望了一眼武成义的小屋,喊道,“你若闲得慌,就到路口看看,别让外人靠近仓库就是了。” …… “不用说,武老就是你带来的人了?”周正问道。 “算是吧,我带着他和年幼的妹妹一起来的甘糖镇,”王隐说道。 “非礼勿视?”林雨田问道,“这四个字你什么时候见过么” “小时候读书的时候常读到,现在不读了,”王隐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补充道,“你是说在旅馆和古井被杀的两人的事么?这我还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有一件事也许与这四个字有关。” 听此言,林雨田三人均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难不成这“非礼勿视”四个字又有什么离奇的故事发生在王隐身上? 王隐看罢,微微一笑说道:“也不一定有用,也许只是巧合。” “快说,快说,急死人了!”廖欢在一旁着急说道。 “李成安帮我重新制作了新的身份文件,但是他并没有按约定亲自送来,那日,我印象中是政府出了什么乱子,他在电话里头说让他的心腹送来,我只管在家中等待就是了。”王隐平静地说道,“那时,我倒是挺着急的,一步也不敢离开家中,到了约定的时间,真有人到了门口,送来了一个文件袋子,武成义开的门,那人却要求要我亲自出来接袋子。” “来的那人,你可认识?”林雨田问道。 “未曾见过,只说是李先生派来的人。”王隐说道。 “喔,原来是这样……”林雨田自言自语道,“那来人的模样你可还有印象?” “那时心中着急,满脑子尽是杂事,并没刻意去记那来人长什么样子?”王隐说道,看了一眼周正,说道,“现在想来,身材与周长官相仿。” 周正听罢,双手合十放于嘴巴前方,像是在祷告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笑但却忍住了…… “不过我看得出他是行伍里出来的人。”王隐继续回忆道,“应该是政府要员保镖之类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周正问道。 “他双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已然不在同一直线上,虎口处起了茧子,”王隐双手在胸前相互磨擦了几下后,做出一个双手持双枪的动作,说道,“这是一个双手经常持手枪的人才有的特征。” “没错,确实是这样,”周正用左手摸了摸自己右手,说道,“就连我这种极少用枪的人,或多或少也有这样的情况。” “后面到底怎么样了?你快说说嘛。”在一旁的廖欢显然有点反常,越是接近谜底的时候,越是有新奇的东西,越让他兴奋。 “容我想想,也就是说,在广州旧政府倒台前,你献出了传国玉玺,与此作为交换,李成安也按承诺为你制作了新的身份,并及时派人送到了你手中,让你可以随时顺利地离开广州?”周正问道,“而且你当时也收到了写有‘非礼勿视’的竹签?” “一半对,一半不对,当时形势逼人,谁都不知道新军阀上台后对我们这些前清遗老遗少会是什么样的态度?”王隐无奈地说道,“这些事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北方的很多地方,人家军阀老爷一个不高兴,那些前朝的人全家都拉出去枪毙是常事,我当时想着,我与当时政府的要员有着一定的信任,这样的事,宜早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 “话归正题,你说的见过那四个字又是怎么回事?”廖欢又等不及地追问道。 “喔,说跑题了……今天廖专家好像很是着急。”王隐接着说道,“我并未收到什么竹签,只是在那人送来的文件袋子上,写着‘非礼勿视’四个字,我看着,那四个字像是李成安所写,但我当时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我记得很清楚,那大文件袋的开口是用蜡封的,在蜡未干之际,上面还加盖了政府的公章。” “这个用意?……”周正说道,“可能是在警告他的心腹别打开文件袋看里面的内容,也可能是在暗示你,他会让人暗中保护你,或者你见到这四个字,就知道是他的信号?” “我也是这样理解的,后来罗意找过我,说是认得我就是当年的盛亲王,要我交出我私藏的传国玉玺,如我不从就去政府告发我。”王隐说道,“其实,那时候的政府早已颁布法令多年,对于我这类人早已不追究。” “但你还是害怕罗意说出你的秘密?”林雨田说道,“你真正怕的是,传国玉玺传闻会让你又重新卷入旋涡中?” “是的,罗意说的这些事,我都无法办到,我越是极力辩解,他越是认为传国玉玺就在我手中,越是认为传国玉玺是真实存在的。”王隐说道,“那罗意见我让武成义在此看守仓库,他甚至一度怀疑我把玉玺就藏在这古井中,而武成义就是看守者,后来罗意假借清理古井,还自己下去过,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但这不但没让他死心,反而更坚定了他寻找玉玺的决心,真是遇上个难缠的主。” 第37章 糖厂疑云 · 往事(3) “我再问你,那罗意是怎么认出你来的?”林雨田问道。 “说来也巧,我也问过他相同的问题,按他的说法他自身原来是在广州政府里为官员开车,据说是有那么一两次代别的司机开车,在永昌酒家远远望见过我。”王隐说道,“罗意倒是说起这个官员的名字,我也耳熟,但当时我的私人包房经常有各类贵人进进出出,到底是哪一方大员,我真实不记得具体是哪一个了?他在送那官员来永昌酒家的路上听得那官员炫耀说道,今晚是和一个王爷吃饭,罗意平日里也不曾有机会见,故那天专门远远地观望。” “喔,真的是这样……”林雨田说道,“与我们原来的推测很是相近”。 “毕竟过了那么多年,当时我一直推脱自己,但罗意却说自己见到我时并不能十分肯定我就是当年的王爷,还说不止他一个人认出我来,他还能找出很多当年见过我的人,能随时让别人帮他认定,让我别再演戏。”王隐说道。 “喔,真的是这样,还别说这个罗意真的就去找人了……现在看来,那个帮他认人的人就是‘秦永兴’了。”林雨田说道,“事情应该是这样,罗意偶然间见到了王厂长,感觉王厂长很像他原来见过的‘盛亲王’,同时他也定是听到些传闻,他想到在永昌酒家的秦永兴应该见盛亲王的次数比较多,肯定认得,故罗意联系到了秦永兴,让他一起来‘发财’,由于当时大兴糖厂工作的缘故,罗意买了火车票后,却没去成广州,只得匆忙给秦永兴写信,那秦永兴收到信后,感觉来了一笔大富贵,想来定是心花怒放,他也做足了工作,轻而易举地在永昌酒家某个角落里找到了当时的那张旧报纸,秦永兴便将载有小道消息的报纸寄给了罗意,进一步证实了传国玉玺的可能性,随后,秦永兴急急忙忙地登上了北上的列车,只身到达了甘糖镇,意图与罗意合伙,干起了无风不起浪的歹事。” “后来呢?罗意怎么就死了?”周正追问道。 “这我还真不清楚,当时秦永兴死了没有多长时间,罗意那时只身来找我,我当然依旧不与理会,纠缠了许久,他放下狠话,给我三天时间考虑。”王隐说道,“那时,我过得提心吊胆,但是三天后,却听闻他被人杀死了,我心中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至于那个叫秦永兴的,是在较早前死的,我只是在糖厂大门口大街转角的小茶馆边上见过他一面,更是再也没见过他,说起来也是很迷惑……” “糖厂门口的大街上?你当时怎么见的秦永兴?”周正兴奋地问道,“仔细说说,不要漏掉任何一处细节。” “我那日,约是秦永兴出事前的三四天吧……”王隐说道,“我像往常一样准备转入糖厂大门前的大街之时,有人从路边叫了一声‘王爷’,我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那人说,真的是您!我心中一惊,但假装没听到,头也不回地往糖厂大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那人就是秦永兴?”周正问道。 “是的,我低头走路时,他跟了上来,我顿感大事不妙,转角离糖厂大门还有两百余米的距离,但越近大门口工人越多,我不得已,放慢脚步与之对话,”王隐说道,“我努力控制着我和他的情绪,尽量压低声音……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想让别人听到我与秦永兴的对话,免得而起不必要的风波……” “完全理解,换成是我,我必然也会这样做……”林雨田说道,“而秦永兴必定也出你意料之外地配合着,与你低声谈着话?” “正是,”王隐说道,“现在想来,他也怕别人知道他的事或者说我的事,他也晓得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 “喔,我明白了,一定是罗意让秦永兴在王厂长每天必经之路上对其进行辨认!”廖欢说道。 “当然,你们可以说是我骗了你们,也许我真的就是凶手,也可能是我让武成义杀的人,一大堆的问题,我是说不清楚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装聋作哑,只希望风波早日真正地过去。”王隐说道,“但没想到,你们一来,又把旧事给翻了出来,说出来就说出来吧,什么事都要有个了结才好。” “王厂长,我是很相信你的话的,也觉得你不会骗我们,”周正说道,“今日之事,就天知地知古井知,除了我们五人之外,无人知,可以么?”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我所知的事已全盘托出,至于哪句话是秦永兴讲的,哪句是罗意讲的?我自然是记不太清楚了。”王隐无奈并担忧地说道,“若是风波又起,我都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有我容身之所?” “那我们就当作没事发生一样,”林雨田说道,“我们拿点零件,有说有笑地走出草丛,如何?” “就这么问完了?也许这零号仓库里真的有传国玉玺也不一定?”廖欢心中的目的似乎还未达到,一时也有了少许的着急。 “王厂长又不会跑,你有空再到办公室慢慢讨论,不可以么?”周正嘲讽道,“你没听出来,这深山中的糖厂已然是王厂长唯一的安身之处了。” “王爷!……呃,是王厂长……”武成义的声音从草丛中传了出来,听起来很是焦急…… “怎么了,老武……”王隐说道,“走出这个地方,可一定记得叫我‘王厂长’。” “那警察局的赵局长到处找您,我见他刚从办公楼出来,往这边来了,不知他怎么知道您在这里?”武成义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们几人就此散了吧,别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林雨田说道,“王厂长,你先走,我们三人得拿点零件,才自然点。” 廖欢见状也不好一直纠缠,脸上满是不情愿,但还是钻到仓库里拿了几个齿轮准备装入布袋中。 “太心急!”仓库里,见着廖欢走到仓库的另一边拿螺母和螺丝,周正对林雨田悄悄地说道,“廖欢这小子太想立功,太想在安老师那露脸了!” “嗯嗯,太想得到锅炉了!”林雨田望着廖欢的背影笑笑说道,“但有一人也十分地心急,你不觉得么?” “嗯,赵仁成,此人肯定有问题!还有那个李文广,和他是一伙的。”周正说道,“我早感觉他已然不是与我争功那么简单的了。” “现在,在赵仁成身上,还有两个事,我没想清楚,”林雨田犹豫一下,话到嘴边又吞下,说道,“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廖欢!廖欢!!东西装好了,你快点来搬啊!”林雨田高声叫道。 “为什么是我?自己的东西自己不能动手搬么?”廖欢的声音从仓库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因为,别人没你做得好!”周正大声喊道…… 第38章 糖厂疑云 · 黑夜的疑惑(1… 这天晚上,一个黑影在大兴糖厂的办公楼前游荡,弱弱的灯光从办公楼的玻璃窗射了出来,照在黑衣人脸上时,却好似射进了无边的黑洞之中,让人依然看不清黑衣人的脸庞。 每当有人从远处走过来时,这个黑影马上找了一处黑暗的地方隐藏了起来,身上的黑衣顿时与黑夜的黑色交融到了一起,等到路人走远,他又悄悄地站回到原来的地方。 待路人的脚步声慢慢远离后,那人划了一根火柴,点上了一支香烟,悠闲地抽了起来…… 没人看得清这个人的脸,也没人知道这个黑衣人为什么站在这里? 黑夜的冷风吹进了王隐的办公室,王隐感觉到了,他把椅子靠背上的衣服披在了自己肩上,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笔来,生怕墨水干了,又重新沾了沾墨水,认真地写起字来。 是的,这是他一直的风格。 “王厂长!”一个声音从办公室的门缝处传了过来,接着又是几声敲门的声音。 王隐似乎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了,在这个时刻,好像没人不请自来地敲过这扇门。 “哪位?……”王隐犹豫了一下,“请……进!”,还是把这两个字说出了口。 “廖专家?!”门慢慢地打开,廖欢的脸出现在了王隐的面前,“这么晚了,你有事?” “是的,王厂长,看你办公室灯还亮着,过来看看你。”廖欢说罢,脱去了黑色的外套,放在黄锦书的办公桌上。 显然这一句话不是真话,幸福公寓哪里有可能看得见大兴糖厂办公楼的灯光,廖欢肯定是为了上次古井边的对话而来的,至少王隐的心中是这样想的。 “王厂长在写什么呢?”廖欢边说边走近。 “喔,想规范一下厂里的行文,今后,所有的文字都应按政府的新指引,全都改成从左向右书写。” “那太有必要的!”廖欢心中十分明白王隐的担忧。 “廖专家肯定是有事吧?平日里别说是晚上,就是白天也不见你来办公室找我呀。”王隐倒是占上了主动,说道,“是为了上次的事么?你有什么要问的,请讲。” “我……”廖欢停了下来,说道,“这两天晚上一直睡不着,心里总有很多的疑问,是的,我有些问题要向您讨教。” “请问便是了。”王隐回答道。 “您给我讲讲传国玉玺的由来吧?”廖欢坐下说道,“我不明白这其中的魔力。” “第一次有人问我传国玉玺的故事,而不是问我要传国玉玺。这个……那玉玺有这么大。”王隐说着用手拿起一本书比划了一下,说道,“秦王政时,秦国灭了六国,得了天下无数奇珍异宝,统一天下后,嬴政称始皇帝,命李斯用小篆雕刻传国玉玺,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由玉工孙寿刻于其上。这一玉玺,是中国历代正统皇帝的信物。喔……这玉玺并非清皇帝专有之物,乃是华夏民族传世之宝。” “我不明白的是……谁有兵有粮,谁就能得天下,这传国玉玺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廖欢问道,“难道说谁人手中有了传国玉玺谁就能当皇帝不成?” “此一时彼一时吧,我就曾经拥有这个神物,也不见我能当上大总统,”王隐继续说道,“如今世界大势早已不同,但在旧时,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这个玉玺无论哪方势力称帝都极力想得到,其原因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君权为神授’的道理,同时这神物也是一个天下统一的象征,是中国人自身身份的认同信物。” “我似乎明白其中的奥妙了,”廖欢说道,“当今军阀混战,假设有一方得到了这枚‘传国玉玺’,在特定的时间和环境中,只要此人懂得在传国玉玺上做文章,他的法理性就可以得到更大的认同,赢面更大,胜过千军万马!” “正是如此!我华夏无论哪一族群,入主紫禁城,只要尊传国玉玺为神物,就得到了身份上的认同,形成中华民族的统一。日本,沙俄这些国家意图分裂我国的阴谋就不可能得逞!”说到此,王隐激动了少许,“有了这个神物,日本人想把清族加上东北从中国分裂出去的行为,就不可能得到满人的认同,因为满人的老祖先,早早地以中国人的身份捧起了这枚传国玉玺。” “这正是我华夏之幸,有了这个神物,从始皇帝到现在,似乎这天下,只是经历了一个王朝,只是换了不同的统治者,不同的人当皇帝而已。”王隐接着说道,“只是因为他们都曾经用过同一枚印章,这是多了不起的智慧啊。” “这么重要的东西最后到了你这里?然后你又主动交了出去?真是让人难以致信。”廖欢似乎还是不敢相信王隐说的话。 “廖专家说出了本案的关键啊,得到传国玉玺的人,没有兴风作浪而是交了出去,那些野心家,大军阀或是保皇派们是万万不能相信的。”王隐感叹道。 廖欢听罢,点了点头说道:“我到现在也很难相信……”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中间的来龙去脉,这东西在到我这之前,各处也有很多关于传国玉玺的传说,有的说是被人毁坏,有的说是在战乱中遗失,更有甚者,有的说是被人买走。”王隐严肃地说道,“这些我都只是听闻传说,更是无从考证,只是有一天,京城的李胜将军突然来到我府里,我当时只是顿觉万分惊讶。” “为何如此说?”廖欢也跟着神情严肃了起来。 “按理,李胜这样的宦官是极少私自出京城的,就算是他来了南方,也一定会事先有行文告知,但这一次,却是静悄悄地来了,”王隐说道,“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只是身着常人的布衣,轻车简从,只带了两个刀客和一小车的行李。” “就是他带来了传国玉玺?”廖欢问道。 “是的,”王隐回答道。 当王隐还想讲下去的时候,廖欢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道:“王厂长,今晚太晚了,我不打扰您了。” 一个黑影从办公楼走了出来,往幸福公寓的方向走去,身后的树下,另一个黑影又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香烟,慢慢地抽了起来…… 第39章 糖厂疑云 · 黑夜的疑惑(2… 无边的黑夜被天际一端的灯光划成了两边,太阳的微光慢慢变强,甘糖镇的鸡犬声,叫卖声……在沉寂了一整个黑夜之后又按时响起。 新的一天又悄悄地来到,有夜的黑暗就会有昼的光明,令人担心的是,在昼的尽头又会产生另外的一个黑夜,周而复始,一个凡人,用一生去填满这些无止之黑白循环,未免太过于残酷了…… “王厂长!”在第二天晚上的几乎同一时刻,一个相同的声音从王隐办公室门的外面传了进来。 还在办公室加班的王隐慢慢地抬起了头,一看是廖欢,他原来紧张的神情顿时变得轻松了下来。 今晚,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关上,而是打开了一半,似乎王隐知道今晚一定会有人来访一样,早早地为来人开好了门。 “在加班?”廖欢慢慢地问道,语气和原来很不一样,声音变得沉闷了许多。 “是的,廖专家,有事?”王隐还是原来一样地微笑着。 “有很多问题我还是不明白?”廖欢说道,“我想当面私下再向您讨教。” 从零号仓库回来之后,好多天过去了,但廖欢心里并不平静,他还是感觉自己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要搞清楚,在他的心中,一直还有很多话想要找王隐当面问个明白。 于是,今夜,廖欢一个人又悄悄地来到了王隐办公室。 他自觉行事机密,在来糖厂的路上,廖欢特意走过了人山人海的夜市,在几栋骑楼前绕了几圈,直到确定没人跟着他,他才放心地往糖厂走来…… “廖专家,请讲。”王隐说道。 廖欢问道:“你说传国玉玺你已上交给了当时的广州政府,那为什么当时的报纸从没载过一点消息,早不说,晚不说,为何到了你离开广州之时,才陆续有消息出现在社会上?” 廖欢慢慢地向前走了过来,在王隐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说道:“按你的行事风格,你在上交玉玺的时候应该会让李成安或者其它政府大员为你公开此事,以让你从此远离风波才是?” “你说得是,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为什么我刚一计划离开广州,谣言就四起,引得多路人马轮番追杀,害死了武成忠。”王隐托了托眼镜,心中很是奇怪,为何廖欢又重提了几天前说过的话,难道这是一种谈话或审问的策略么?一直问相同或相近的问题,从每次的回答中寻找破绽?他低了一下头说道,“当时的确有考虑不周之处,但当时也有很多实际情况不容乐观,那日李成安明确表示,希望这事能暂时保密,等广州政府坐稳了政局,再举办个仪式;另一边那时前朝还有很多秘密的保皇组织在各地活动,说不定会因此而迁怒于我,做出一些对我和我家人不利的事,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很多省的前朝官员由于与新政府来往过密,遭到了这些神秘组织的暗杀,丢了性命。” 廖欢听着王隐的解释,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 “当时天下大乱,我也很难自保,”王隐见廖欢还是不相信,继续说道,“我心中还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不公开玉玺的去处,也许真的有益处?在关键时刻也许还能保住一命。” “这?怎么说?”廖欢用很怀疑的眼光看着王隐问道。 “当时河北有一个王爷,传闻说他藏了皇室的宝藏,说是这宝藏是大清朝用来招兵买马,以图日后东山再起的,”王隐无奈说道,“那自然是江湖的讹传,但他利用各方军阀想得到宝藏的心理,在数次风波劫难中,成功地逃过了眼前的迫害,最终成功逃到日本。” “怎么说?”廖欢从未听过这等离奇的事,显得很诧异,他似乎终于知道这世上远离祸端最好的途径第一是‘跑’,第二是‘谎言’,“这丧事瞬间办成喜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这个王爷每到关键时刻,眼见劫数躲不过去了,就声称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皇室宝藏的下落,但年代有点久远,说不上具体位置,只有保全他的性命,好生对待他,他自然会带着去寻回宝藏,就这样用这一招他应付过了劫难,后面他再伺机逃走就是了。” “王厂长,好一张利嘴,我想你不用借口也能逃走的,”廖欢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你的每一步都是合情合理的,我都快相信你了,但我可没林雨田和周正那么好骗,说实话,我从头到尾都没真正信过你,我感觉,你只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些对你有利的话而已,再用模糊的小谎言把各个故事串了起来罢了。” “廖专家,我决没有半句谎言,更没有欺骗你们的意思。”王隐一听廖欢这么说,有点儿激动。 “今夜就说到这吧,”廖欢倒是平静了,说道,“我坚持我自己的想法,我心中有很多疑问,等我想到了什么?我还会经常来‘请教’你的。” 说罢,廖欢便穿上黑色外套匆匆地走出了办公室。 王隐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心中很是困惑,为什么廖欢昨天晚上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离开办公室的呢?同时,廖欢虽然嘴上说得着急,但实际上却不急于知道结果,还每每在听到最关键的时候,就自行离开了。 “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王隐看着窗外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树底下黑暗处的黑衣人依然躲在路灯照不到之处,他的心与他的衣服一样的黑暗,他一直在一个能看到别人,而别人看不到他的地方,像尸体一般地“活”着,他在黑暗中抬头看了看办公楼的窗户,见得王隐在窗边的一角,黑衣人又再一次躲进属于他的黑暗之中…… 廖欢的话,再起打开了王隐内心的思虑,经过在甘糖镇这几年的生活,其实很多的事,他早已完全明白了。别人费尽心思拼命想得到的东西,正如传国玉玺之类的宝物,被自己转手轻轻地就送了出去,换作谁都不会相信的…… 而自己的麻烦其实从他逃离广州那一刻就已然注定,当时,政府大赦天下,从法理层面上说,所有的满清遗老遗少都能过上幸福的小日子了,但此时,自己却连夜携家带口逃跑,在外人看来,必定是怀中挂了传国玉玺逃跑的。 但当时逃跑却是自己唯一的选择,真是可悲。 “这一切都是政治,都是金钱,都是利益,很多人为了它,早已疯了……”王隐罕见地点然了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老天爷都拦不住!何况我只是一个常人……” 第40章 糖厂疑云 · 黑夜的疑惑(3… 廖欢此次在王隐办公室的两次出现,他心中明白林雨田必定是不知情的,因为这件事,是他与周正的一个秘密,事先也约法三章,等有了结果才向林雨田说明,这几天让林雨田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毕竟前些日子研究报纸和抓“贼”的事,已让林雨田好几天没真正地好好睡过觉了。 夜色中,只见廖欢悄悄地走回到了幸福公寓门前对面的马路边,他慢慢地停下了脚步,蹲了下了身子,假装系鞋带,双眼则一直望向糖厂的方向…… “没人跟踪我?”廖欢心中这样想着。 他来到了路边的小食摊子前,随便买了点肉包子,快速地用油纸袋包好,慢慢地走向幸福公寓的大门。 但他没想到的是,林雨田早已在窗口一直默默地看着街道,他突然发现了廖欢的身影,那时的廖欢正在系着鞋带……他看着廖欢,马上用窗帘挡住了自己,只留了一条缝隙,身子一动不动,林雨田从缝隙中一直在观察着廖欢,一直在注意着经过廖欢身边的每一个人,而廖欢却毫不知情。 那个摆小食摊的中年男子,还是原来那个人,没错,那摊前的食客,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眼睛里只有碗中的馄饨,其他的一切都进不了他的双眼…… 正当廖欢走进幸福公寓大门时,一个沧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廖先生……这么晚了?我等你好久了!” “谁?”,廖欢立即警觉了起来,他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一半身子来,已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谁在哪?” “咳……咳……”黑暗中传来几声咳嗽声,慢慢地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那人背着路灯的光,路灯昏暗,廖欢一时看不清那人的真实长相,模糊中只见那人身穿黑色长袍,脚着黑色布鞋,一身夜行衣的打扮…… 那个跟踪我的人终于出现了?来得正好!廖欢心中又兴奋又紧张。这个黑衣人,还不知道林雨田和周正就在楼上吧?廖欢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一有动静,周正那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你了!看来我今晚是要立大功了!! “看你往哪跑?”廖欢猛地一转身,将那黑暗中的人压在地上,叫道,“这回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哟……哟……哟……疼……好疼……”一个半死不活的声音从廖欢的脚下传了出来。 好熟悉的声音? “王叔?……”廖欢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幸福公寓看门的老者…… “廖专家,我……老人家只是问个好,”王叔慢慢地说道,“绝无半点害你之心,天地可鉴,日月为证!” 想来那看门的老者确实被廖欢吓了一跳,将毕生所学的词汇全部在今夜用上! “呃……”廖欢马上将手松开,慢慢地扶起了老者,尴尬笑着,道歉道:“王叔,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是您,我和您开玩笑呢,这不我买了个肉包子给你!孝敬您的!” 说话间,两人均看向廖欢的另一只手,只见手上还牢牢地抓着一个油纸袋子,里面透出一阵一阵的香气…… …… “去哪了?说好十一点半开会的,你来晚了,周正等你半天,气走了。”林雨田问道,这时廖欢刚刚用身上的钥匙开了房间的门,走了进来。 “在路上闲逛,买点包子,人好多,排了好久的队。”廖欢眼神回避着林雨田。 “骗人者……失恋十年!”林雨田头也不回说道,“那个包子档,有什么好排队的,你一定是去找安老师约会了吧?” “真没干别的事,就是乱逛,买包子孝敬你,”廖欢把包子往桌子一放,说道,“用包子堵住你的嘴可以不?” “喔,有我份,那我就相信你了,”林雨田说道,“真没见安老师?” “是包子不够么?”廖欢无奈说道,“我再去买点?直到你的嘴全堵上。” “那就不说了吧?”林雨田说道,“我总是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好好休息,别操太多心,我办事,你放一百个心,”廖欢说道,“洗澡,睡觉!” “从你这句话,证明你还是有事,”林雨田说道,“第一,你很少主动洗澡睡觉,一般都是我催你,你才动作;第二,你很少洗澡连着睡觉,一般都在洗澡后再折腾点什么事,一直到下半夜,现在那么急着睡觉,一定是有事!” “啊……啊……”廖欢说道,“我就发现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这样让我没什么安全感,但我的事,都是正道的事,光荣着呢。” “这世道,能‘安全’就不错了,至于‘安全感’,那是太奢侈了。”林雨田说道,“你不能跟着感觉走!回头是岸。” 廖欢听罢,静静地躺在床上,心里藏着很多的事,眼睛一直看着天花板。 而一旁的林雨田则一直在翻动着手中的书,用眼睛的余光时不时看向廖欢,心中暗暗发笑。 …… 又隔了一天,到了第三个晚上,廖欢又悄悄地来到了王隐的办公室门前。 灯光从门缝中透了出来,廖欢在走廊前站了几分钟,今晚的办公室有一种说不出的瘆人的感觉。 廖欢在上楼时,时不时地回头望,今晚的他总是觉得在没有灯光的暗黑处,他心中一直假设的那一双眼睛在盯着他,是林雨田?还是周正?还是其他什么人?他也说不清楚。 廖欢一路走来,在路上又用上很多反跟踪的措施,只要能想到的,他都全部用上,只见他时而突然停了下来,让后人的路人走到前面去,时而突然转弯,在拐角处静静地等着,时而突然回头面向后面的路人。 但他却没有什么发现,只见得两个糖厂的扫地工人,推着印有“大兴糖厂”的垃圾车,在街上打扫中间的落叶。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廖欢心中是这样想的,当进入办公楼大门的那一刻,他又开始感觉到那一双眼睛地存在了…… 廖欢想了想,转身想走,但一股强大的力量又推着他走向王隐的办公室。 正当他举手准备敲门时,门却自己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 “廖专家,你来找我哥?”那女子开口说话了,原来是王粤,她手中挎着手提包,正准备从办公室里出来。 “喔……是的,是的。”廖欢根本没想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王粤,一时也慌了神,说道,“我找你哥探讨点技术问题。” “进来吧,廖专家!”王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第41章 糖厂疑云 · 黑衣人(1) 王粤把门全部推开,毕恭毕敬地将廖欢请了进去,而她自己则匆匆地赶回学校…… “现在还早,你早点回,”王隐对王粤说道,“天色太暗,路上注意点马车,到了按老规矩,打个电话到这里来……” 王隐对王粤说话的内容与语气,就像大人与小孩子之间的对话…… 难道王隐不知道王粤已然是甘糖镇中学教学的顶梁柱么?廖欢心中感到一股亲切的力量,好久没这么温馨的感觉了。 “她要回学校备课,明天上大课,”王隐说道,“得好好准备一下。” …… 第三个晚上,廖欢又闲聊了前两个晚上的事,感觉自己想知道的事都知道了,并无新问题提问,只是和王隐静静地坐着,后来还讨论了一些制糖的工艺问题。 廖欢心中估计着时间,感觉王粤差不多应到学校之时,“铛——铛——铛——”电话铃响起,王隐接上电话,电话里头传来了王粤的声音,向王隐报了个平安就匆匆挂断。 “呵呵呵……”王隐说道,“挺近的,一下子就到了!” “让王老师一人走夜路?”廖欢说道,“会不会不安全?” “叫了厂里下班的工人一起走的,”王隐说道,“严格说来,这甘糖镇里就一家工厂,到处都是我们的工人,不必担心。” “喔……”廖欢一听王隐这么一说,突然想到一件事,林雨田、周正和自己的一举一动是不是完全在王隐地掌握之中了呢? 王隐似乎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补充道:“那些工人原来都是农民或是破产的小商贩,没什么大本事,都是些老老实实的人。” “喔……”廖欢一听,也明白了王隐的意思,王隐其实就是在示好,向廖欢表达了同一阵线的意思…… “手脚慢,一直磨着,显得时间过得慢,”王隐一边写着字,一边说道。 “手脚慢,时间显得长,显得命长点,”廖欢说道,“这人的一生,对自己而言,也无所谓有意义,也无所谓无意义,但时间对一个国家来说,就不一样了。” “我想也是,其实当时觉得很风光很有意义的事,现在回想起来,是很无趣的。”王隐说道,“人无论走多远,总是要回到自己初心里的,初心让你去做的事,才是你人生最大的事,最有意义的事,最值得做的事。” “有道理,年轻的时候讨厌的人,老了只会更加讨厌。”廖欢看了墙上的挂钟,慢慢起身说道,“夜了,我该回了,都十一点了。” …… 一转眼,廖欢从办公楼的大门内快步走出,拐进了楼前的林荫路上。 这秋冬的山里,一阵寒风吹来,让人感到了深深的凉意,夜晚的路被大树和路灯分隔成光亮一段黑暗一段,在明明灭灭间,一直伸向远方。 廖欢把黑大衣的领子立了起来,双手抱紧了自己,快步向前走去。 廖欢时而消失在树荫下,时而又在路灯下出现。而在不远处黑暗的树下,一双眼睛像暗处的猫眼一样,突然打开,亮了起来,似乎照亮了眼前的路。 危险越来越近了,廖欢的脚步也越来越急…… 当这个处于暗处的人走出来的时候,廖欢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原来真正的黑衣人是他后面的这个人。只见廖欢头也不回地往幸福公寓的方向走去,前面有一处茂密的树林,每次廖欢走过此处他心中都会暗暗害怕起来,他总是觉得这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好去处。 正当廖欢想着心中所怕之事时,背后有一双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领,廖欢一转身反手按住黑衣人的手,黑衣人一看左手动弹不得,右手从大衣里飞快钻了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奔廖欢的咽喉而去。 廖欢见状,一个侧身将匕首躲了过去,顺势右脚一抬将那人的匕首踢飞了出去,“咣铛”一声那凶器掉落在了几米外的地上。 廖欢定睛一看,那黑衣人脸上戴着一个黑无常的面具,双手的五根手指不停地做出抓握的动作,身子不断的左右扭曲着,好像刚从地府中走出,正欲摄人魂魄一般……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几十米开外,一双带着皮手套的手握着手中的枪瞄向了正在扭打中的廖欢和黑衣人头顶上的天空。 “砰,砰”两声枪响,那握枪的人将子弹打向了夜空里,划出了两道光线,子弹出膛的那一瞬间,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周正。 另一个声音冲着廖欢大叫:“快,快抓住他!”说话间,林雨田从另一个路口飞奔了过来。 那黑衣人一见,形势不妙,两路已被人堵死,身边还有一个壮汉纠缠,自知寡不敌众,只见他奋力将廖欢甩到一边,大步往糖厂的另一处建筑群跑去。 这时,林雨田和周正也跑了过来…… “快,快,”林雨田跑过廖欢身旁之时,“无情”地连一眼都没看,一步也没停留,说道,“锅炉,锅炉到手了!” 廖欢心里暗骂这个林雨田和周正,破案子破疯了……但他一想到安老师期待的目光,有了爱情的力量,他也顾不得再生闷气,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周正的身后追了过去。 “是……糖厂的人!”廖欢在后面大喊,“身上有……王隐的那个味道!” “王隐?你……看清了,袭击你的人是……王隐?”周正一边跑着,一边气喘吁吁地喊道。 “不……不……是王隐,这人与王隐……王隐……的味道不完全一样。”廖欢在背后追了上来。 “仔细……看好,那人……,”林雨田气喘吁吁地说道,“不见了!” 三人追着黑衣人来到了糖厂的一栋四五层高的建筑前,一眨眼的功夫,那黑衣人像幽灵一样钻进了建筑里,消失了。 “黑衣人穿到……墙里了?”周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说道,“装神弄鬼之……人,到最后被我生擒之时,正是他最狼狈之时!” “第五宿舍。”廖欢走近建筑物的门,嘴里念道。 “糖厂工人的宿舍?”周正往廖欢的身旁走近了少许,“看来这个黑衣人确实是厂里的人。” “造神也好,造妖也好,只不过是想让别人知难而退,”林雨田说道,“但正是这样,也说明了伪圣人手中可打的牌,不多矣!” 刚才三人与黑衣人扭打追逐造成了很大的动静,特别是周正的两声枪响,更是使无数人从梦中惊醒……五号宿舍楼里很多的窗户断断续续地亮起了灯,有那么几双眼睛偷偷地向外张望着,一脸恐慌。 “发生什么事了?”王隐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只见他披着黑大衣,脚上穿了皮鞋却没穿袜子,显然他出来得很是匆忙。 “今晚这是怎么啦?怎么所有的人都穿上了黑衣的大衣?”周正摸了摸自己和林雨田的黑色洋服说道。 第42章 糖厂疑云 · 黑衣人(2) “呃……”王隐一听周正如此说,看了看四周人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外套,脸露惊讶尴尬之色。 林雨田一见王隐也来了,连忙说道:“适才有个黑衣人袭击了廖欢,我们一路追到此处,那黑衣人进了这五号宿舍楼了,我们要进去看看。” “好!”王隐托了托眼镜,说道,“我来带路,这里我很熟悉。” 于是四人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五号宿舍楼,王隐打着手电筒在前面带着路,林雨田三人则紧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这是一栋有一定年代的楼房,地面和墙上显得有少许破败,但却打扫得很是干净,除了地上有少许外头刚吹进的树叶之外,并无其它的生活垃圾,很容易就能看出,大兴糖厂的管理水平比起省城的很多所谓的大工厂,毫不逊色。 林雨田在王隐的身后,看了王隐一眼,敬佩之情有感而发…… “你们真实看清那黑衣人进了这里?”王隐把手里的手电筒开到最大光束,照了一下四周,焦急地问道,“怎么找?” 这是王隐很少见的表情,平日时一向稳重的王隐,此时却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边小跑着边说道:“可别伤了我的工人。” 此话一出,便证实了林雨田心中适才所想已然是谬误的,王隐刚才的紧张与不安,怕的是黑衣人在楼中作乱,祸害了工人,而并非是自己心虚。 “从一楼一间一间地找上去,”周正说道,“外面上锁的,就不理,没锁的,敲门问问。”其实这时周正心里也没什么底气,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好,好……外面上锁的都是上夜班的,人没在屋里。”王隐说道,“我来敲门,有些住着小孩,别吓着他们,他们都认得我。” 林雨田和周正守着一楼的楼梯出口,王隐则带着廖欢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敲门。 廖欢冲到了最前面,说道:“那黑衣人和我交过手,那轮廓我认得……” “刚外头街上有歹人作案,你们要小心,有见得外人要报告。”王隐每敲开一个门,都如此说,工人倒也配合,见了王隐都十分客气。 第一层楼仔细看完,廖欢和王隐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四人集中往二楼走去,二楼与一楼结构一致,楼梯在整个建筑的正中间,左右各有六间屋子,房门与房门正对着,过道则在正中间。 到二楼时,很多屋里有人的房间,已然自行打开了房门,里面的大人和小孩很多已走到房门外的走廊中…… 余下房间的门则一间一间地被敲开了,廖欢睁大了眼睛,仔细地辨认着,出现在眼前的似乎都是一些刚从美梦中被惊醒的人,并无陌生人藏匿其中。 搜索很快就到了建筑的第三层。 “喂……喂……你们来一下,”廖欢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常,和王隐围在一个门前,对着林雨田和周正说道,“这个门,叫不开。” “砰、砰、砰……”周正用力砸向大门,里面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能睡得这么死?”廖欢不解地说道。 正说着,一直叫不开的屋子里传来了椅子重重落地的声音…… “305?这好像是大宝的屋子?”王隐皱起眉头说道,“他是与二宝一起的,二宝今天是夜班。” “坏了,出事了,”林雨田好像想到了什么,他马上用身子开始撞门,无奈房门太过结实,一时竞无从下手。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响起,“啊”的一声,廖欢狂叫着,从后方一脚飞起,直接踹到门板上,门应声打开。 四人一起冲进了303房里,应入眼帘的场景着实瘆人,只见大宝吐着长长的舌头,身穿黑衣吊死在了房间顶上。 那个黑无常的面具,刚掉落在一旁。 月光透过窗户,地上像被洒了一层霜,屋内气氛已然变得十分地诡异…… “怎么成这样了?”王隐似乎没了平日里的从容,声音里带着慌张,“快快,放下来,看看有没得救?” “还救哪?舌头都伸到地上了,”周正嘴里这样说,但还是马上站上了凳子伸出手来,快速地去解开大宝脖子上的绳子。 有几个隔壁的工友听闻了声响,也挤了进来,在众人的合力下,大宝终于被放了下来,但他早已停止了呼吸,看来是回天无术了。 周正见状,马上封闭了现场,让众人退了出去,只留下王隐和他们三人。 于是,这四个活人面面相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久了他们围在大宝身边,沉默着…… 不多会,周正最快从沉默中走出来,开始对大宝和屋里现场进行勘察…… 要说这个王隐真是个人物,换成一般人,见了这样的尸体肯定很恐慌,但当林雨田望向他时,却感觉不出他的一丝恐惧,感到的是王隐对于大宝的怜爱之情。 “这个味道与王厂长的一样,”廖欢走近了大宝,俯下身子,近距离地闻了闻大宝身上的味道,说,“但不是黑衣人的味道。” “窗户从外面关了,关得很严整,但里面的栓没栓好,”周正习惯性地干起了他的勘查工作,习惯性地说着专业术语,“但现场就找不到有价值脚印,估计是凶手用绳子勒死了大宝,换了别的什么鞋子,或是穿上大宝的鞋走了。窗外是排水的铸铁管,刚看了一下,有攀爬过的痕迹,想来那黑衣人是从这里无声无息逃走的。” “这确实,”廖欢用手用尽全力摇了摇窗外的排水管,说道,“很是结实,几个人同时攀爬也不成问题!” “应该是厂里的人,对糖厂的每一个角落都很熟悉,身材与大宝相仿,比较强壮。”林雨田说道,“范围比较广,工人,办公室的文员,保卫的士兵,司机等等都有可能,特别是像王厂长这样的,能自由支配时间的人,更要引起我们的注意。” 林雨田说时,故意看了王隐一眼,王隐轻轻地往后退一步,脸色难看。 “廖专家整夜和我一起哪,”王隐说道,“他可以作证,我是清白的。” “不是说是你,凶手比你强壮多了,”周正说道,“起码比你重三十斤以上” 王隐听到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一会,一台警车就停在了五号宿舍的楼前,周正差人去通知的警察到了。 几人交待了一番之后,林雨田三人依然留五号宿舍楼内,而王隐则到了楼下,叫来了厂里的管理人员一起安排善后工作,王隐按照刚才的约定,对外宣布大宝为自杀,要求各个车间的主管吩咐下去,不得以讹传讹,影响工厂的正常生产。 “这世道里,那王厂长真不是一个适合混官场的人,”周正见王隐离开,说道,“他早想离开这个圈子是正确的选择!” “为何你有这种感觉?”林雨田问道。 “他见得大宝身亡,说起武成忠身亡……那个表情是装不出来的,”周正说道,“有这个表情的人,心太软,不合适!” “在糖厂制糖不好么?”廖欢说道,“我感觉会制糖的人,今后的日子会过得甜美一些!” 第43章 糖厂疑云 · 失算 于是,警局来的人,按照周正的安排,连夜叫人把大宝的尸体运回警局的停尸房,让法医连夜做了尸检,而周正自己则把大宝的屋子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不出意外,在大宝的床铺下,安然放着一片刻有“非礼勿视”的竹签,看似藏得十分小心,但却不难被人发现,从材质和字体上看,与前两次出现的竹签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细看质地,字体还是有少许细微的差别,却给人一种说不上的,不一样的感觉。 出了这么大的事,王隐早已没了睡意,在忙完所有的事后,四人又回到了王隐的办公室。 王隐没穿袜子直接穿着皮鞋,跑了一整夜的路,到了此时,才发现脚上磨得疼痛,随即在办公室的工装柜子中翻出了一对袜子,一边叹气一边穿上。 “你们怎么会突然就出现在廖欢的周围?”王隐不解地问道。 “这几天廖欢是不是打扰您了?”林雨田解释道,“是我和周正骗他去的,为的就是引出‘伪圣人’。” “但是,我们还是失算了,没想到凶手逃脱了,”林雨田说道,“也可能是我们低估了‘伪圣人’,今晚这个凶手,应该只是‘伪圣人’这个组织的一个成员而已。” “我也是这么想的,真正的伪圣人还未出现,”周正说道,“黑衣人只是一个杀手而已。” “我被你们都搞糊涂了,”王隐看着林雨田,似乎心中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林雨田看到当下的情形,也觉得没有必要再对王隐隐瞒什么了,于是把自己和周正的计划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隐。 在林雨田和周正两人看来,前两位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曾经试图从王隐处得到传国玉玺的消息,但在事情刚开始时,却惨遭杀害。 这两个案件中透露了杀害秦永兴和罗意这个凶手的两个信息,一是他能够及时掌握王隐的行踪,二是他深深地知道王隐的行事风格,知道用强硬的手段是没办法让王隐屈服的,像王隐这样的人,随时都可以为他心中认为值得的事而献出身家性命,这是伪圣人最头痛的事情,只要王隐不顾自身的生死,任何从正面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传国玉玺消息的想法,都是不可能的。 就算企图想从王粤处打主意,也是无从下手,一是王粤不是在学校就是在糖厂,几乎不去陌生的地方;二是王粤只要在甘糖镇内,无论到哪,基本上都有糖厂的工人保护着;这第三点,才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王粤对传国玉玺的事毫不知情,就算绑架了王粤来相威胁也无济于事,以王隐那钢烈的性格,自己寻了个了断,那伪圣人必定是鸡飞蛋打,前功尽弃,永远也得不到传国玉玺,那块石头必定会消失在人类历史当中。 “或者,我想,那伪圣人必定是寻得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好法子,可以十分稳妥地得到传国玉玺,”林雨田说道,“那是一颗高傲的心才能想出的法子……” “事到如今,我想我们更应该好好地进一步合作,”周正看着王隐已经听懂了其中的奥秘,说道,“也许这是你渡过此劫的最好方法了。” “王厂长,问您个问题,您可否如实回答?”林雨田说道。 王隐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知道您不是一个寻常的人,”林雨田问道,“你来甘糖镇也有好些年了,我想问的是,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感觉一直有一双或者很多双眼睛在暗中静静地盯着你。” 王隐又点了点头,只是嘴唇轻轻地动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神情却多了几分不安。 “其实您一直生活在恐惧中,但又不知道恐惧的来源,”林雨田说道,“这种感觉不好受吧?” “那双眼睛,我们很早前就知道它的存在了,”周正说道,“廖欢这一次把自己暴露在那双眼睛下面,和您没完没了地讨论传国玉玺的事,甚至于故意和你发生争执,都是为了让那双眼睛盯上他自己。” “王厂长见谅了,”林雨田说道,“之所以事前没告诉您,是怕您的演技不够好,反而坏了事。说到底,廖欢我们也没事先告知,他其实也一直被瞒着。” “只是这一场演给伪圣人看的戏,似乎已是骗过他的,但最后却让黑衣人跑了,着实可惜!”周正说道,“很明显,黑衣人是想让我们错误地认为大宝就是凶手,从而引开我们的视线,现在看来,线索是暂时中断了,只有等伪圣人再次主动出手,我们才能又重新抓住线索。” 话说到这里,林雨田似乎有些迷茫,他和周正经营了这么久的圈套还是失算了,未来会怎么样?他也不清楚,但这个案子是该暂时冷却一下才是,今后几天,不便再主动出击了。 “明天到厂里把其他的几条生产线检查一遍吧!”林雨田说道,“周队明天也来么?还是回局里休息几天?” …… 一双愤怒的眼睛盯着林雨田和周正,不用猜,眼睛的主人就是廖欢。 “你们两个一早就串通起来欺骗我,编排我,是不是?”廖欢一脸闷气地说道,“先是有意无意地教唆我晚间去找王厂长聊传国玉玺的事,又规定我十一点半前必须回到幸福公寓,说是每天要在公寓里开三人的碰头例会。再者明知道有杀手盯我,也不明说。你们觉得不用和我解释解释点什么吗?” “有什么好说的?”周正说道,“这个任务这么重要,别的人根本就没能力去做?而且我和雨田在你出门后也悄悄地化装成糖厂工人,推着收垃圾的车子,伴在你左右,暗中保护你,不是么?” “是的,除了你,别人有这个能力去做么?”林雨田说道,“集武功,智慧于一身的人,就是你!” 听到这,廖欢心情似乎好了起来。 “那倒不假!难怪,你们两个,一直在我面前说各种怪话,给我感觉是,你们还有很多问题不知道,让我有了一种错觉,你们两个很蠢,我很聪明,原来是你们想推着我去演戏给伪圣人看的!?”廖欢叹了口气道,“再者,这个周长官,居然对我说,林专家连日操劳,身体已然吃不消,让林专家多多休息,由我挑大梁。” “确实也是哈,”周正说道,“我们没办法事先和你讲清楚,确实事出有因。” “难怪,你一直说,要在办公楼的走廓里,就能听到我责问王厂长的声音,”廖欢愤愤不平地对周正说道,“原来就是为了给伪圣人听墙角的?还一连让我去三个晚上,这鱼儿要是不上钩,周大长官是不是得让我连续去一个月?” “你这个人原来就诚实,戏你是演不来的!”林雨田说道,“你长得这般帅气,大学的戏剧社一直考不进,就是这个道理了!” “只有你本色出演,演出生活中的自己,才是最好的最真实的表演。”周正满怀激烈地说道,“也只有这样伪圣人才会信以为真!” “要你们这么说,确实是十分有道理的!”廖欢听罢,点点头说道…… 第44章 糖厂疑云 · 上班 到了第二天,林雨田和廖欢早早地起了床,两人决定过一天王隐所提倡的“新生活”,多运动,多呼吸新鲜空气。于是两人徒步来到了糖厂的办公室里,不到一会的工夫,周正也来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没想到,你们还能走下来?”周正笑笑道。 “只要肩上别挑个一两百斤的大米,这点路对我来说,还是太短了点!”廖欢撇撇嘴,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林雨田还在感叹,来了这么些日子了,今天才是第一天正常上班。 王隐还是像往常一样,平静地走进厂里,似乎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一样。 林雨田在来的路上,见到了许许多多的陌生人,这些人感觉不像是甘糖镇城里的人,是的,至少装扮不像,小城里没穿着大褂卷着脚裤的人。 他觉得这样人像是有组织地来到这里,相约着要去干一件什么事。 差不多的时候,林雨田和廖欢起身到各车间去检查机器,而周正和王隐则留在了办公室,王隐还是低着头写他的东西,而周正则乱翻着这几天的报纸。 气氛好像越来越不对,不到中午,那群路上的陌生人越来越多,慢慢地朝大兴糖厂的大门走来,有些年纪大点的,直接就坐在了厂门口。 守卫的士兵紧张了起来,把大门给拉上了,隔着铁门朝带头的人喊话。 厂里的保卫科长赵胖子慌慌张张地跑进了王隐的办公室,说道:“王厂长,你快去门口看看吧,好多蔗农上门要账来了!” 王隐听罢,放下手中的笔,和赵胖子小跑着出了门,嘴里念道:“那甘蔗的款不是早早结完了么?怎么还闹事了?” 周正并不出声,他慢慢地走到走廊的尽头,远远地望着…… 半小时后,林雨田和廖欢回到了办公室,王隐也气哄哄地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周正假装着看报纸,头也不抬地问道,“外面怎么了?” “赵科长,叫那个黄锦书过来!”王隐朝门外大喊,“气死我了!” “那个浪荡仔,不到中午,哪里见得到人!”不知什么时候,王奶奶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拖把,看了看身着工衣的林雨田和廖欢,笑眯眯地说道,“还是这两个年青人好!” “这个年青人也不错,”王奶奶抬头又发现了坐在一旁看报纸的周正,说道:“好……好……眉宇间藏英气,是个正经人!” 周正一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并非警服,只是一件普通的衣衫,立马向王奶奶笑眯眯地竖起了大拇指,贴近王奶奶的耳朵,说道:“您说得对,没看走眼。” “嗯……嗯……”王奶奶严肃地说道,“锦书如果能像你们这般就好了……” 林雨田与廖欢对视一眼,尴尬地笑了,毕竟两人连一天正经班也没上过,经王奶奶这么一夸,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过了许久,黄锦书才匆匆地从门外冲了进来。 “王厂长,您叫我,嘻嘻嘻……”黄锦书一进门,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穿的衣服和上次几乎一样,眼睛是刚睡醒的眼睛,但头发可还是很讲究地打了油,一开口口气很重,看来牙齿是没刷的。 “这衰仔!又去哪喝酒去了?”王奶奶放下手中的拖把,指着黄锦书就是一顿数落,“你爹办的厂都不想交给你!” 黄锦书一看王奶奶又走了过来,马上背对着她,一言不发,慢慢地走到王隐办公桌前,慢慢地坐了下来。 “卖糖的钱款呢?”王隐强压自己的愤气,问道,“不是你去广州收款的么?怎么账房说还没到账?现在外面几百号人堵了大门了,你去说说?” “别……别啊,叔,那些老农个个手黑得很,认钱不认人,毫无半点道义可讲,我一出门不给活活打死?”黄锦书低下脑袋说道,“你替我挡一挡,挡一挡!” “是不是拿钱去赌了?”不知什么时候王奶奶又绕了回来,数落道,“厂里工资这两三个月还没发呢!都快到月底了!” “啊,还有这事?怎么还没发工资了,”王隐面色更加难看了,“为什么我的工资发了?” “呃……呃……”黄锦书说道,“我考虑到厂领导工作太劳累,先发了你们几个的,别人还来不及发!” “还‘来不及’了?”王隐说道,“是不是你把钱搞没了?你还是快躲起来吧,一会工人知道了,追着你打,你再逃到外面,也有蔗农追着你打,老厂长来了,收尸都‘来不及’了!” “您到外面去说说,给我一周时间,不,三天,就三天,我去把钱赢……不,给找回来!”黄锦书知道自己惹上祸了,慌了起来。 “是把黄老爷的祖屋卖了不成?”王奶奶又停下手中的拖把继续数落道,“那可是你爷爷留下来的,我和你母亲住在那的时候,还没你哪!败家仔!……可怜你那母亲过世得早……” “王奶奶,我怎么说也是个副厂长,”黄锦书陪起笑脸说道,“别的老人家都是耳又聋眼又花的,为什么单单您就耳不聋眼不花的,千里眼顺风耳的,什么事都知道?” 林雨田笑笑道:“王奶奶,您别盯着黄厂长不放,他还要去找钱回来发工资呢。” “王奶奶,您上次做的粥实在好喝,能不能中午也做点给我们喝?”廖欢走过来,轻轻地拉着王奶奶往外走去。 “好!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后生仔,有担当!”王奶奶说着,还不忘回头鄙视地看了黄锦书一眼。 “这怎么还又瞪上我了呢?”黄锦书一见,又低头自言自语了起来,“比我娘还难缠,这班给上的,真闹心!” …… “你刚才从哪里来的?”王隐关心地问道,“你昨晚上哪去了?” “我昨晚上……就……”黄锦书嘟嘟囔囔地说道,“我这不……担扰厂里机器的事,日思夜想的,就心情烦闷,小喝了几瓶……几杯……喔不……一小杯……” “机器的事早就解决了,”王隐望着林雨田和廖欢两人,尴尬地说道,“看来你是真太久没上过班了。” “昨晚上,我就和那个财务科的老孙喝了一小杯,”黄锦书继续嘟嘟囔囔地说道,“哪曾想,那酒太烈,老孙头一下子就倒下,我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喝?”王隐说道。 “我没出糖厂大门,我以厂为家,日夜操劳,昨晚上就在老孙头的房间里,真没出门,没去赌场……更没惹事生非。”黄锦书举起右手,作出要起誓的样子,随后又话锋一转说道,“想来,昨夜那酒一定是假酒,这些奸商啊!” 第45章 糖厂疑云 · 账 黄锦书边说着边后退,脸却一直朝着王隐的方向,活像一个退朝的老太监,转身间,一个不留心,头重重地撞到办公室的门上,他嘴巴里自言自语地骂着,却顾不上疼痛,飞快地跑了出去…… 这第一天正经上班,就被黄锦书搞得鸡飞狗跳的,林雨田感叹工作不易,这世道养家糊口太难。再望着门外烈日下讨账的蔗农,一个个被晒得嗓子冒烟,林雨田心中更是有说不出的感慨…… “这天朝上国,几千年来,竟然鲜有帝王能解决吃饭问题……”周正看着林雨田在发呆,说道,“绝大部分时间里,竟然是一方水土,养不活一方人……” “这天朝上国,温润之地连绵不绝,大小湖泊鱼虾不断,”林雨田说道,“环顾地球,试问哪一国有我如此好的气候与土地?试问哪一国人民有我如此勤劳和善良?但除了贫穷和混乱,却什么都留不住!” 林雨田说罢,将拳头重重地砸向办公桌的书本上,引得王隐停下手中笔,多看了几眼。 “就算是太平的甘糖镇,原来我自以为‘太平’,”周正说道,“现在看来,又有多少惨绝人寰的冤案埋藏在人间,又有多少无辜白骨在荒野之中,无人问津,化为尘土?我都不敢往下想了……” 而黄锦书,他并不敢从正门出去,绕了远路,悄悄地走到平日里他不敢去的零号仓库的路上去,从那里向东再走几百米,有一处后门可以直通外面的街道。 “别和别人说我从这里出去哩。”黄锦书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守门的卫兵。 突然一块大砖头飞了出来,打在黄锦书的腰上,他还来不及骂街,一块小石子就打在他的脸上,血滴一滴滴地流淌了下来,染红了他的白色洋装。 他用手摸了一下,看了一眼手掌中的血,来不及想太多,马上又开始飞奔,爱美的他,在逃跑中还不忘摆弄着他那油头,见得地上有一湾积水,黄锦书还忍不住放慢脚步,把水面当镜子照了照,看看自己头发乱了没有? “他在这!大家快来!”后面有人叫骂道,“堵住他,别让他跑了!” 黄锦书回头一看,约摸有二三十人向他跑来,他再也顾不上欣赏自己的“美貌”,连忙捂着伤口撒开腿就跑,嘴里还骂着:“老子借你们几块钱玩几把,是看得起你们,这些刁民,没文化!素质太差了!难怪国家一直强盛不起来,受尽洋人欺负!……” 另一边,王隐和三人还在办公室等吃午餐。 原来这些蔗农前几天已经来过多次了,也和管账的黄锦书沟通过多次,但一直没能要到甘蔗款,故今天几百个蔗农相约把大兴糖厂给围了,才有上午这么一出好戏。 “这个黄锦书啊,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是什么时候,甘蔗供不上来,工人和蔗农一闹事,生产就停了,”王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道,“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那个黄锦书有几个脑袋,杀头都有份!” “他酒也醒了,我感觉他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周正说道,“他一回家向黄老爷要钱,不必说,那黄老爷子自然会告诉他的,这罪名叫‘破坏国家建设,通敌罪’,死刑,得枪毙!” “铛——铛——铛——”,果然,电话铃响了,王隐马上就接到了黄老爷子的电话,黄锦书一进家门就把上午的事说给黄老爷子听,把黄老爷子给吓得不轻,他打来电话,目的是让王隐先把局面稳定好,他想办法尽快把钱凑齐了,这事先不可向上峰汇报等等。 就在刚刚,黄锦书回家后,才说完上午的事,就被父亲黄梦龙一顿臭骂加两个大耳光,他越想越慌,才知道这事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果处理得不好,他真的会被扣上罪名,杀头! “赌博、酒太害人了!太害人了!……”黄锦书跪在大堂里自扇耳光演戏般地嚎叫着,时不时还回身望望父亲黄梦龙还在不在看他? “砰”一下,随着玻璃碎了一地,一块石子飞进了黄府,茶童还是个小孩子,被着实吓了一跳,连忙躲进了厨房内。 “这些刁民还真找上门来了,”黄锦书飞奔上了楼,从二楼的窗户里看到了街上的几个人影,嘴里念叨道。 而楼下的黄老爷子也听到了声响,他坐在客厅里发呆,刚刚想了一圈,能凑出四五千大洋几乎是不可能的,也许卖了这个黄府和一些田地,可以勉强凑齐一千五百块大洋。 “这个畜生!”黄老爷子自言自语地骂了几句,事到如今,又能怎样? 说话间,黄老爷的脑子又开始飞快地转动着,一刻也停不下来,骂归骂,气归气,但寻找着可能的救命稻草,救黄锦书的命,先解决一下燃眉之急,才是重中之重。 “爹,这事您不用管了,您先把家中的钱给我,有多少给多少,我有办法!”黄锦书从二楼火急火燎地冲了下来,已然换了身新衣裳,手里还不停地摆弄着他的油头。 “你能有什么好主意?”黄老爷子强压性子不发作。 “我去……去买点股票,马上就赚回来!”黄锦书叫道。 “哪来的股票给你买?”黄老爷厉色问道,“你是不是又想着去赌馆翻本?” “额……”黄锦书停了一下,嬉皮笑脸道,“爹,你看哈,那个赌馆的翻本和股票那是一样一样的,都是看涨看跌不是么?那个原理它真的是一样的!” “你给我滚!”与此同时黄老爷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看来是被气得不轻,大喊道,“幸好老子的枪不在了,要是早些年,老子非打你一梭子不可!” 一转身的功夫,黄老爷从屏风后面跳了出来,手里操起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向着黄锦书的方向恶狠狠地追上前来……嘴里不停地叫道:“你这个孽子!我先打死你!免得你又出去给黄家丢脸!” 这一动作引得家中的下人都围了上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了黄梦龙和黄锦书的中间…… 那黄锦书见状,深感大事不妙,飞快地从黄府里跑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往远处跑去。 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发牢骚,“一颗子弹就可以要我命了,还打一梭子?!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父亲,该有多恨我啊……子不教,父之过,我不行?还不是你教得不好!!?” 第46章 糖厂疑云 · 戏幕渐开 “这‘梦龙’啊‘梦龙’……’”廖欢自言自语道,“这国人的名字,却是被寄托了太多无关的东西了。” “寄托了一个愿望的同时,又寄托了一个欲望,”林雨田说道,“就叫张三、李四不是更好,简单易懂。” 林雨田和廖欢显然对发生在黄锦书身上的事感慨颇深,对此人又鄙视又觉得好笑,更替黄梦龙不值。 …… 临近中午,周正把警局的调查结果带到了幸福公寓里,三个人围着桌子谈了起来,不出所料,大宝是被人从后方用绳子勒死之后再挂起来,伪装成自杀现场的,而凶手从屋内将门反锁、作案后,大摇大摆地从窗户逃走了,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大宝,转移视线而已,但也看得出来伪圣人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凶手将刻有‘非礼勿视’的竹签藏于大宝房内,让人寻找一番之后才发现,太恶毒了,”林雨田说道,“其用意就是让世人认为大宝就是带着竹签到处杀人的那一恶魔,而305房就是恶魔的老巢!” “能在很短的时间内顺利地叫开大宝房门,又能对一强壮的男子一招致命……”周正说道,“是熟人无疑了。” “那大宝是三宝中身体最强壮的,就算是顺利地把绳子套在他脖子处,一旦大宝死命挣扎,凶手没一定的力量和体重,很容易被过肩摔,进而被反杀。”廖欢一边做着武术的格斗姿势,模拟着现场,一边解说道,“正如现在的西洋格斗一样,都要以体重去分等级。” “糖厂太大,人员太多,太复杂!”林雨田说道,“想来,经过这几天的事,我终于知道了一个秘密。” “嗯?”周正和廖欢同时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和疑问。 “喔,与案子并无太多的关系,”林雨田说道,“我想说的是,很多杀手应该早就在他周围的人群中,早早地物色了一个和自己相类似的人,在关键时候可拿出来做替死鬼。” “想想,真是瘆人,”周正说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老实本分地过着小日子,说不定哪一天就莫名其妙地死去了,还可能背上很多罪名。” 至此,线索似乎断了,成了无头案子。 周正显得有点焦急了,毕竟费了那么久的工夫,到头来一无所获,而廖欢还是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 “我的大脑如果能像你这么苍白就好了,我就能少操好多心,”周正对廖欢说道,“我分点操心事给你呗。” “周队,话可不能这么说的,我操心的事,你不懂而已。”廖欢头也不回,慢慢地说道。 “周队,麻烦你个事好么?”林雨田说道。 “与案子有关么?”周正问道。 “好似没关系,”林雨田说道,“也许有关系吧,不查查,不知道。” “只要有一点关系的,就要查,你说就是了!”周正回道。 于是林雨田请周正动用所有的关系,暗中调查两个事,第一件事是黄锦书的钱财问题,第二件事是张世默早年出走的红粉知己萧倩芳萧老板的去向。 林雨田一再叮嘱周正,要暗中进行,千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其实这时,周正和廖欢都被林雨田搞蒙了,这两个不相干的事,为什么要凑到一起去?但林雨田的本事,两人见识过,知道他可能又在给猎物布置一个陷阱了,看林雨田的眼神,感觉这一次的猎物不会再逃脱了。 说到萧倩芳,周正印象很深,自己也曾经看过几次萧倩芳的演出,这个人是甘糖镇有名的粤剧大名角,打仗时从广州逃难过来的,有一定的影响力。 话说当时张世默迷上了这个萧倩芳,每次萧大老板有演出,张世默必定捧场,送了不少的花篮,但张兴德知道后,自然是不同意的,闹了个满城风雨,最后来了一个乱棒打鸳鸯,硬生生地拆散了他们,到头来以萧倩芳的出走为此事划上了句号。 说是那个痴心的张世默还到各地找了一遭,但终无果而终,现在,这件事早早地被人遗忘了,不知道林雨田为何又重提此事? 周正此时最关心的还是黄锦书,但下午的时候,这个黄锦书似乎改了性子,一直躲在家中不敢出门,给人感觉他从地球上消失了,只是以往大街小巷里少不了他几声叫骂街的声音,如今外面安静了下来,大家反而不适应了。 这个林雨田眼见没了着急的事干,只能等待,倒是来了闲情,和廖欢跑到甘糖镇中学,廖欢自然是找安老师聊天去了,而林雨田也按原来说好的约定,与王粤练习起了英文口语。 上课时间,老师们都离开了办公室回到自己的班上去,而张世默则在桌前默默地工作着,趁着老师们上课的工夫,还和林雨田又下了几盘象棋,自然是败的多胜的少,但却能让张世默偶尔高兴一下,林雨田似乎感觉到了张世默压抑的内心世界,因为他的开心是很短暂的,短暂的开心过后,又是一副忧心的模样。 “张兄,和王老师什么时候摆酒呀?”林雨田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快了!不……”张世默说道,“不急,不急,这事还要我父亲和王厂长定。” “现在什么年代了?你又是文化人,不是自由恋爱么?”林雨田问道。 “那个,怎么说呢,王老师双亲过世得早,这兄长的意思还是很重要的。”张世默说道。 “你是世家,名门望族,王厂长还有不同意的道理?”林雨田问道,“是不是你自己嫌弃人家,毕竟人家只是普通人家?” “哪里是?”张世默听了林雨田的这一句话,似乎与刚才的低迷有了很大的反差,他犹豫了徐久的棋子也在此时坚定地落下。 “你说这人生,到底还是像棋子,冥冥中被一只无形的手摆布着,如果做不了下棋的人,那就太悲哀了。”林雨田说道。 “林兄,说得有理,只是这世道上的人,有几个能做得了自己事的主意,都是棋子罢了。”张世默说着,看得出他在评判着一些事情,这些事情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但他只字不提是什么事,只是一直发牢骚式地评判着。 “那积极主动会不会有更好的人生呢?”林雨田笑笑道,“你家张老爷子多与王厂长走动走动,不就成了么?” “林兄可能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子和王厂长可是忘年交,他们有个象棋社,这城里,王厂长敢说第二,我父亲不敢说第一。”张世默说道,“他们是以棋会友,常常是边喝酒,边下棋,其乐无穷。” “那可是好事,张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这万事具备,只久你张兄的东风了,”林雨田说道,“我适才与王老师切磋了一下外文,我倒是发现这个王老师不得了,不像是小地方的人。” “那……”张世默停了一下,说道,“那倒是,她和王厂长是从江浙那边过来的,那个地方应该在上海的边上,他们俩在上海上的学,后来那边不太平,又领了政府的差,就来了这里。” 第47章 糖厂疑云 · 戏 晚上,林雨田三人悄悄地来到了黄锦书宅子的边上,廖欢也不清楚林雨田和周正心中的真实想法,只是觉得跟着他们走,就不会有错,这种感觉已然很久了。 “该不会是来看黄锦书的笑话的吧?”廖欢心中这样想着。 三人安静地坐在一处隐秘的地方,一声也不响…… 时间过去了许久,原来还有三三两两行人的街上,终于空无一人,廖欢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这是干什么哩?” “别出声!”周正向廖欢作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正在此时,一个黑衣人从黄府的高墙上出现了,只见那黑影轻轻地落在了大街地面上,四下张望,随后便快速地向东北方向小跑去。 “周队,跟上,别让他发现了!”林雨田对周正说道。 周正心领神会,悄悄地跟了上去,而林雨田则拉着廖欢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周正。 跟了许久,他们三人一起来到了大兴糖厂的围墙边,那个黑衣人早已消失在一处高大的树林里。 “跟丢了……”周正沮丧地说道,“看身形,很像那天晚上五号宿舍楼的黑衣人。” “是黄锦书?还是他爹黄梦龙?”廖欢说道,“或者家中养的门客?” “有可能是,但也不一定,没证据,不可对黄家乱扣帽子,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林雨田说道,“他们可是甘糖镇上的名门望族,根基深着哩……” “是的,要说像,我们局里那个李文广岂不是更像?”周正说道,“身材?会功夫?还是局里某秘密领导的私人奴才和家丁。” “那你不如直接说,那赵副局长就是幕后的伪圣人!”廖欢没头没脑地脱口而出,说出了这句话。 林雨田与周正四眼相对…… “你还别说……”林雨田说道,“这个人……” “这个人具备了所有的条件……”周正点点头说道。 “为何我随便这么一说,你就像喝了烈酒一般,很上头了?”廖欢嘲讽道。 “呃……因为我讨厌那个姓李的,”周正停了停,思考了几秒钟,说道,“那更不能这样,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作判断,这很不专业!” 林雨田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三人跟着黄府黑衣人来到大兴糖厂围墙边的时候,一个黑影从黄府的大门慢慢地走了出来,那黑影和门内的人寒暄了几句,一出大门便小心翼翼地沿着大街往西面方向而去,在街角拐弯后,那人便把原来竖着的衣领放了下来,脚步顿时放松了许多…… 突然间,黑影停下了脚步,原来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似乎是刚上完晚课的老师和学生……待那些路人走远后,黑衣人快步走进了一处大铁门内,而铁门的一边写着“国立甘糖镇中学”…… ……… 三天过去了,林雨田三人一早来到了大兴糖厂,在来的路上,林雨田心里还在想象着今天可能发生的事,眼看最后的期限到了,那些蔗农今早会不会又来闹事呢? 将来要发生什么样的事呢?林雨田心中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办公室,三人坐下,见到王隐又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两位专家,周队,你们没事不用天天来,好钢用在刀刃上,”王隐说道,“我在这耗着就行了,有事电话就可以了。” “还有,大宝的事……现在我们对外说是‘自杀’,厂里有谣言,说大宝就是凶手组织的人。”王隐继续说道,“我希望警局要尽快给出结果,说明大宝被害的实情……尽快向公众澄清!” “那个……那个大宝我让二宝带人接走了,虽然在现场也发现了一些线索,但经过研究之后,这些线索都很难成立,故局里初步判定为自杀。”周正说道,“也有一种可能他真的就是那个黑衣人,为了保护他背后的主人,采用壁虎断尾的计谋,先在现场布置好了一切,那竹签,窗户内外的痕迹等等都是在故意误导我们,让我们认定大宝是他杀,其目的就最大的消耗我们的精力,让我们无暇顾及真正的伪圣人……也许!那双在黑暗处看着你的眼睛,就是他!”。 王隐听罢,刚才平静的表情收了起来,脸上变得越发地严肃,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说道:“那个,大宝啊,我不相信他是黑衣人,这事是赵局长在管的么?你们可要查清楚,不能找不到真凶就给一个老实人安上罪名!如果真的要说他就是黑衣人,那么应该说他们三兄弟和我都是‘黑衣人’。” “王厂长,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林雨田问道。 “这个大兴糖厂是个很特殊的地方,他们三兄弟每人一班,每班八小时,哪有工夫天天盯着我?”王隐说道,“所以如果要说黑衣人,只能是他们三人一起才能组成一个‘黑衣人’。” “呃……看来是瞒不住您的,想必那305窗户正下方,楼下泥地里的脚印你也去查看了……”周正说道,“确实不是大宝,但我和雨田心中已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只看这几天了,便可抓到真凶,还大宝一个清白。” “是哪个?”廖欢听罢,走近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不和我说,天天拿我当枪使唤,关键时候就对我封锁消息。” “不是对你封锁消息,最终原因还是原来那个,就是你不会演戏,一旦知道,就写在了脸上,凶手见到你,你的表情就告诉他了。”林雨田说道,“因为你人太过厚道,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只是从前没什么人愿意告诉你真相,你想想,读书那会,是不是考了多次戏剧社都没被选上,连你那个鲁智深的角色后来竞然被一小白脸给抢了去。” 林雨田又拿戏剧社的事来说事,但效果却又是极佳的,廖欢听罢,似乎理解了!一个正直的人在乱糟糟的世道当中,生存起来,多多少少是会吃点亏的。 “王厂长,大宝的事对外宣称还是像原来说的那样,得说是‘自杀’,虽然不过几天,但足以迷惑伪圣人一阵子了,如若公然判定是他杀,那对方就会知道我们已然绕过大宝这件事了,无论此事厂里的工人私下如何说?他杀?还是自杀?这都不要紧,我们要的就是让伪圣人猜。”周正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你是怕一旦定为‘自杀’,大宝就会永远地被安上杀手的罪名?但只是暂时的,一旦时机成熟,我们就将实情公布于众。” 王隐听罢,算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说道:“我担心的,你都想到了,那我们一言为定!” “那是当然!”周正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48章 糖厂疑云 · 暗涌 “嗯,那个黄厂长的账几时能还上?”林雨田看了看王隐,问道,“黄老爷子可有什么打算?” “没想到,这个黄锦书还挺有本事,第二天就送来了两千块大洋了……但……还差两三千大洋呢,黄家想把祖宅和田地卖出去,能再凑个三千大洋,真想不到,关键时刻黄老爷子还是很舍得的,”王隐说道,“这个黄锦书倒是神神秘秘地……黄家能这么快就凑齐两千大洋,很好地缓解了部分矛盾,但话又说回来,这一次黄锦书捅的篓子实在是太大了!” “那余下的钱款,黄家有没说怎么还?”周正问道。 “把厂里的存钱先用出一部分,现在蔗农的钱能还个七成了,够这些乡里人生活一段时间了,可给黄锦书两三天的喘气时间,”王隐说道,“等黄家卖掉一些宅子和田地,得来的大洋再还到厂里发工资。” “唉,这个黄公子,也真是不省心。”廖欢说道。 “我听得黄锦书对外人说,他这两千大洋,可是自己多年投资得来的?”周正说道,“原来他还真的很有钱,很有本事,想来,我们都小看他了,还是他父亲看得准,不给他当这大兴糖厂的正职厂长,现在看来,是对的!” “这怎么说?”廖欢不解地问道。 “你想哈,如果那黄锦书当了正职厂长,天天忙于厂内厂外之事,哪有时间投资,哪能创造奇迹?”周正笑笑道。 “还投资,他说的投资就是去赌馆……”不知什么时候,王奶奶又拿着拖把走到了边上,“就算是他在赌馆翻了万倍的本,他娘如果还在,看了也欢喜不起来!歪门邪道!” …… “‘锦书’啊‘锦书’……你到底从云中给我们送来了什么好消息呢?”林雨田自言自语道,“这名字,起得真是好,充满了变数,只有当你打开那‘锦书’时,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林雨田到底要王隐干什么呢?王隐自己心里也没数,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陪着走下去了,希望林雨田能给他一个好的答案。 于是,不必多说,王隐自然而然地也加入到演出的行列中去,明地里他们在演戏,而暗中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他们的演出从不缺少观众。到底戏要怎么唱,林雨田心中早已有了剧本,每个人只要本色出演,就能把戏给演好。 这时,听得门外一阵喧闹之声,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开了,走进了一个黑衣男子…… “赵局……您怎么来了?”周正先开口了。 “呵呵,”赵仁成笑笑道,“我来看看糖厂的保卫工作,听保卫科长说王厂长在这,我就来了。” “看来您是亲自保卫我呀,”王隐从周正的身后伸出脑袋来,笑眯眯地说道。 赵仁成一来,又像个开心果一般地谈天说地,气氛很是热烈。 临到中午,那赵仁成显然是坐不住了,看来他是私下有话对王隐说,见得林雨田三人和厂里的其他人在,就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王厂长,借一步说话,”赵仁成悄悄地走到王隐身边,说道,“请到走廊处。” 赵仁成说完,便匆匆离去,王隐故意看了林雨田和周正一眼,见得林雨田给他使了个眼色,王隐便紧跟在赵仁成身后,也悄悄走了出去。 “赵局长这是要干什么?”廖欢悄悄地走近林雨田和周正问道。 “想来,不外乎两个事,一是说大宝的事,二是说黄锦书的事,也许他有什么途径,听得了什么风声,”林雨田说道,“应该于王厂长来说有益无害。” “这个赵仁成,是个人物,”周正说道,“我感到了他强大的气场了……” “你怕了?”廖欢笑笑道。 “怕?不至于……”周正挺直身子说道,“他也感觉到我强大的气场了,所以他这如此这般,不是么?” 果然,不过一会,王隐和赵仁成就发出了友好的告别之声,众人见了,就跟了上去,想来那赵仁成也是个小城里的大官,出于礼数,无论如果,送一送却是应该的。 来糖厂的车子,均停在大门外的路边,众人先送赵仁成上车,在车门处,赵仁成还拉着王隐的手,一副无微不至关怀的样子…… 又是一阵寒暄和官话之后,赵仁成才依依不舍地坐到了车内。 就在此时,林雨田无意中从侧面看了一眼坐在车中的赵仁成,他的脑子里突然一亮,脸上刚刚挤出的不自然的微笑戛然而止,他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暗暗琢磨:这是在哪见过的场景?这个人的侧面好生熟悉,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而从赵仁成的言行举止来看,这个人与王隐的私下关系非同一般,可以说是相当地熟悉,而且他于公于私都能自由进出大兴糖厂,可谓是这里的常客。 是那个晚上么? 第一天来到甘糖镇的那个晚上? 火车站里那个戴墨镜的人? 坐在车里从自己身边匆匆而过的人? 还是那个时常出现在他梦里的伪圣人? 林雨田还在一直思索着…… 汽车开动后,突然的一声喇叭声惊醒了在沉思中的林雨田…… …… 这天下午。 焦急的黄梦龙为了黄锦书的事来到了王隐的办公室,他的本意是一边稳一稳王隐一边等卖宅子的钱,只有这样,他的宝贝儿子才能逃过此劫。 在喝茶的时候,王隐去打了个电话,很快就回到了办公桌前……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电话铃响起,王隐接了电话,说话的声音变得很大……黄梦龙不知为何突然紧张了起来,他竖起耳朵用心留意电话那头的声音。 “唉,麻烦事找上门来了!”王隐接完电话自言自语道。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王厂长!”黄梦龙惊恐地问道。 “上峰不知道从哪里听得谗言,说是大兴糖厂的账有问题,”王隐神情凝重地说道,“说是这两天要下来查账!” “这还了得!”黄梦龙的感觉是对的,祸事来了,他担忧地说道,“那卖宅子还得等黄阳贵筹到钱才行,要点时间,唉,我现在马上去问问。” 与此同时,另一边,在幸福公寓中。 电话响起,周正接了电话,只是听着并没说话,很快又放下…… “那王厂长受尽别人的冤枉与误解,对很多事,显然是心有余悸的……”林雨田说道,“他生怕他的事发生在大宝身上。” “是的,他不想别人受他的苦,这种滋味他最懂了,”周正说道,“哪怕大宝已然不在,他还是这样想的,还是在和警局力争!” “就像你说的,他这种人早早离开政治是对的,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合适当官,在糖厂制糖挺好的,”廖欢说道,“过了这段,他的好日子就会到来的。” 说话间,周正去到电话旁,把电话拨通……这一次倒是说得挺久,廖欢似乎隐约地听到了电话那头王隐的声音…… 周正放下手中的电话说道:“黄梦龙到糖厂了。” …… 第49章 糖厂疑云 · 秘境 王隐见黄梦龙着急,便上了茶水,安抚道:“黄老,先别慌,一起坐下再等等消息,那黄阳贵现在还没下课,不是么?” “好……好……”黄梦龙一想,也对,没必要跑到人多眼杂的学校,让人看笑话,传闲话。 …… “砰、砰、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突然响起,这时的黄梦龙已如惊弓之鸟,随便一个动静都能让他不安起来。 周正从门外冲了进来,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而林雨田和廖欢两人则站在走廊,窃窃私语…… “不好了,不得了了……”周正走进办公室的门,大声叫道。 一见黄梦龙坐在椅子上,马上强压住自己的慌张,说道:“这……老厂长也在!?” 黄梦龙微微起身,向周正作了个揖……此时他看见了正在门外窃窃私语的林雨田和廖欢的背影,虽然看不清是什么人,但他却再次感受到了重重的压抑。 “周队,何事如此惊慌?”王隐站了起来,不安地问道,想来他也很少见周正如此模样,料想必然出了大事。 “这……”周正停了下来,说道,“呃……没事,我先出去……” 王隐心领神会,慢慢地起了身出了办公室的门……不过片刻,王隐又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没什么大事,和我听到的消息差不多,”王隐对黄梦龙说道,“我……喔,您别太担心……” …… 夜里,一个黑影从黄锦书家的西面墙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外面的路上,那黑影四下张望,又见四周无人,飞快地跑入黑暗中去。 月光惨白,照着路面,反射出白茫茫的微光,光亮处更白,月光不到之处,则更黑更暗…… 那黑影并不知道,在他往远处跑去时,在月光照不到之处,又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望着他,黑影走后,眼睛的主人便悄悄地跟在后面,一路追随。 那黑影东躲西藏,但眼睛的主人似乎知道了他要去的地方,并不着急,反而放慢了脚步。 那黑影来到大兴糖厂的一处围墙边,围墙很是高大,想翻墙进去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黑衣人再往西边走了一两百米,来到一处破庙前,推开庙门,人就消失在黑暗的空间里了。 眼睛的主人见状,眼睛睁大了不少,感到十分地惊奇,他来到庙前,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半开的门,那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是一处早已荒废的寺庙,天井内早已杂草丛生,屋顶上的瓦片也掉落了一地,一尊罗汉泥像也被打掉了头,那头则侧躺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外来的人,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呵,”眼睛的主人被这罗汉泥头吓了一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却马上极力地把情绪控制住了。 眼睛的主人并不甘心,他慢慢地摸着墙壁前进,不用说,问题一定是出在与糖厂围墙相接的地方,果不出所料,在佛像的底座下方,拔开干草和木板,有一处一尺见方的小孔洞,眼睛的主人试着钻了过去,那洞的另一边,是高大的草丛,让一般人绝对想不到,在这草丛堆里,居然有这么一处隐秘的通道。 眼睛的主人一进糖厂围墙里,就感觉到了阵阵的寒意,一阵阴风吹了过来,一片诡异之相。 在被杂草覆盖的小路走了一段之后,在转弯处有一块被风雨侵蚀的木制牌子,上面写着一行模糊的字“前方雷区,闲人勿进”。 黑衣人熟练地往草丛里钻进去,眼睛的主人明显已经跟不上了。 不一会工夫,眼睛的主人似乎迷路了,只见他低下身子,想要在路上分辨出黑衣人的脚印,但却一无所获。 眼见跟丢了黑衣人,眼睛的主人把头套摘了下来,原来是廖欢,他大声地喘着粗气,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跟我来!”周正在后面用手拍了一下。 廖欢一转身,见是周正,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忙问道:“林雨田呢?” “在厂里的某个位置吧……”周正表示自己也并不清楚。 “真有地雷!”廖欢提醒道。 “那必定是真的,王隐没必要骗我们,”周正说道,“这个区域你跟我走,别乱动。我办公室有地雷的分布图,警局也参与了埋雷工作,这难不倒我。” 周正对这里的路比较熟悉,带上廖欢开始再一次追踪黑衣人的去向。 大约走了一百多米之后,在一处转角处,廖欢突然拉住了前进的周正,只见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些害怕地说道:“那个树在这!” “什么树?”周正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廖欢用手指向草丛边的一棵大树,顺着廖欢手指的方向,周正看到了让廖欢内心恐惧的四个字“非礼勿视”。 原来他们从破庙进来之后,在草丛中小心翼翼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就来到了零号仓库的边上,莫非刚才的黑衣人是看守仓库的武成义? 周正虽然觉得很意外,因为这与他心中已锁定的那个人是不一样的,但如果黑衣人真的就是武成义的话,那这个故事就变得更加让人匪夷所思,他和林雨田很多的假设又将被全盘推翻了。 正当周正陷入短暂沉思之时,前方的草丛好像有了一点火光,像是有人点燃了一根香烟,那人的方向与零号仓库相反,看来黑衣人的目的地不是零号仓库,而是别的什么地方,所幸黑衣人并未发现后面有人跟踪着自己。 周正放慢了脚步,但心跳却加快了起来。 糖厂的迷案是不是今晚就有答案了?周正的心中这样想着,没错,这真的是一条大鱼! 奇怪的是黑衣人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而是抽着烟轻快地往前面走去,跟在后面的周正和廖欢,已然闻到了空气中那一丝丝烟草燃烧的味道…… 离零号仓库越来越远,以至于零号仓库高大的尖角在肉眼的视野中慢慢地消失了。 “这是去哪?”廖欢问道。 “这个方向,应该是思齐楼的方向。”周正回答道。 “是什么地方?”廖欢问道。 “那是一栋毁弃已久的办公楼,”周正说道,“我也没进去过,有一次远远地路过,多看了几眼。” “这大兴糖厂真是神奇……”廖欢加快了脚步,紧紧地跟在周正的身后,自言自语道:“不知那思齐楼里又有什么?……” 第50章 糖厂疑云 · 思齐楼到零号仓… 周正和廖欢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思齐楼前,只见这是一栋由红砖砌成的三层建筑,建筑的顶上是一整层天面露台,和王隐办公室现在所在的那一栋楼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一栋离厂房太远了,廖欢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离糖厂大门有多远?只是隐隐地知道糖厂大门大概的方向。 在惨白月光地照射下,大地似乎盖上了一层白霜,人只要在其中习惯了,还是能看得很清楚的。在大树的底下,在大楼的一边,那是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廖欢的眼中看到了阴影变得出奇地黑暗,那种黑暗接近墨色,完全不透光,里面躲藏着什么东西?谁会知道呢? 到了一楼,周正走在了前面,廖欢似乎更紧张了,也许是那一次的经历,让他对糖厂里的神秘之地都有了一种抵触,其实最根本的还是源自于他自身内心深处的恐惧。 两人在一楼悄悄地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只有一些长满灰尘的办公桌椅在里面,看样子曾经在这里的人们,匆匆离开已有很多年了…… 夜却静得更加惊人,偶尔有一两声不知是鸟还是兽的叫声,打破了眼前的宁静,也让人从迷离的状态之下回到了现实中来。 “怎么感觉好困,差一点又想睡了。”廖欢轻轻地对周正说道。 “可能你累了吧,别睡,小心着凉了,”周正说道,“这深山里的天气,夏天都能活活将人冻死。” 说话间,突然廖欢举手示意周正安静,他自己则竖起耳朵向四周聆听。 “有人在说话,很熟悉的声音。”廖欢说道,“在最上面!” 周正快速地拔出了枪,廖欢很少见到周正拔枪,感觉惊讶,他的双拳不知不觉地紧握了起来,慢慢地,从腰间摸出了自己从广州带来的那一把铁锤,心中暗暗想道,看来今夜的战斗不是单单拳脚功夫能解决的了。 两人慢慢地向楼上走去,“声音越来越大了,”廖欢说着把声音压得很低。 周正努力地把头向四周伸长,但却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怪不得林雨田说你,一不正常起来就不寻常。”周正说道,“你还真是一紧张就神功护体,要么千里眼,要么顺风耳了。” “咚,咚,咚……”两人走到第二层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回我可听清楚了!”周正说道,举起枪就准备往上冲。 “啪”的一声,有重物从楼上顺着水管飞越而下。 “要跑了!”周正猛地一回头,说道。“快!下楼,抓住他!” 两人顾不上黑暗的楼梯角落,凭着刚才上楼时,对台阶的记忆和自己临时的想象,飞一般地追了出去。 “往草丛里去了,你小心脚下!”周正边跑边叫道,“这贼人……水管爬得可快了!” 廖欢说道:“一定就是杀害大宝的那个人!” 前方的草丛一直在有顺序地左右晃动着,“黑衣人就在草丛里!”周正叫道,“快!” 刚跑出不到一百米的时候,思齐楼的铁门发出“砰!”的一声,楼内有另一个黑影奔跑了出来,往另一方向跑去。 铁门的声音在黑夜中传得很远,震醒了沉静的夜空,几只不知所措的惊鸟从草丛间,从林梢上飞跃而起,尖叫着直插天空,在月亮的边上划过……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思齐楼下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再见到黑影时,他已经从平地跑到了斜坡上,消失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草丛里…… “你别开枪!”廖欢急了,叫道,“别开枪!” “我没……没有啊!”周正也一脸迷糊。 “原来是两个黑衣人!”廖欢指着前面的路,气愤道,“追第一个,楼上那个追不着了。” 周正一手提着枪,一手拔开草丛,终于不忍了,放开嗓门大喊:“你给我站住!” 那前面的黑衣人显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好像体力不支,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草丛晃动的速度看起来没原来那么快。 那黑衣人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廖欢越追越兴奋,似乎感觉不到累,而此时反倒是周正觉着有点岔气,进而慢慢地放慢了脚步。 “你别追得那么快,小心中陷阱,他也快跑不动了。”周正在后面提醒道,“虽然过了雷区,但也要沿着那人走过的路追。” 廖欢已经感觉到了前面那黑衣人的气息,他用力拨开草丛,周正也从后面扑了过来,两人一起从高大的草丛中飞了出来。 …… “你们这是?”只见一个老人提着灯笼,直接贴着廖欢的脸,照了过来。 “武成义?”周正和廖欢一见,两人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 “是我,你们这是干什么?打猎,追野猪还是被野猪追?”武成义反问道。 周正收起了手中的枪,接过灯笼,努力地看着武成义。 只见眼前的武成义气息平稳,一脸平静的表情,不像被追了半天的黑衣人。 “你流血了?”武成义指着廖欢的裤腿问道。 “啊……”廖欢侧身看了看裤腿,用手一摸,真有血迹,手中的铁锤也应声掉落在地,“啊啊,好痛,好痛!” 武成义把廖欢的裤腿提了上来,却发现并没有伤口。 “是黑衣人的血,他被楼上那位打伤了,受伤流血粘在草丛上了。”周正一边说着,一边问道,“武老,你有没看到什么人经过?” “没看见哩,”武成义抖了抖身上的大衣,说道,“我就把仓库走一遍,走完,我就回宿舍睡觉了,这些东西没人偷的,偷了也拿不出去,拿不去了卖不了。” 线索似乎又消失了,周正和廖欢还是不死心,他们往前面的草丛又搜了很长时间,但还是一无所获。 “仓库里也藏不了人呀!”廖欢自言自语道,“上次经我们一整理,一眼就看尽了。” “古井中也没人!”周正拿着手电筒往井里照了半天,说道。 于是两人决定先回幸福公寓找林雨田商量对策,费了那么大的工夫,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路上慢慢地走着。 “那黑衣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黄锦书!”周正说道,“明天我们试试他,看他有没受伤?有什么反应?” “我倒是有一主意,我们叫上王厂长,现在赶到黄府,说是有急事找黄锦书,如何?”廖欢说道。 “那斯跑得飞快,估计伤不大,他现在隔个门,披个被子出来,你也看不出什么。”周正说道,“他这几天被蔗农追打,满身都是伤口,就算让你看了,他不承认你也拿他没办法。放心,他明天跑不了!” 第51章 糖厂疑云 · 失踪 廖欢和周正回到幸福公寓时,林雨田已然睡下,两人一看,那还了得,自己在外面出生入死的,好个林雨田居然在此地呼呼大睡。 “起来!”周正一把掀开了林雨田的被子,“我们差点都牺牲了!你还……” 只见被子下的林雨田还穿着工衣,衣服都没换就躺在了床上,一见两人一副气哄哄的样子,半睁眼睛地问道:“你们才忙完哪?效率不高嘛,我都睡了一小时了。” 这时周正和廖欢才注意到了墙上的挂钟,已是凌晨两点了。 “那个从黄家出来个黑衣人,”廖欢焦急地说道,“我们追了一路,那黑衣人差点被另一个黑衣人杀了,流了一地血。” “有事明天再说哩,”林雨田说道,“天塌不下来。” 周正和廖欢看着林雨田这架势,看来,今晚他应该也没闲着,说不定他也去追赶什么人去了,成就了一番“大事”。 那周正见状,熟练地从立柜中取出了一床被子,在沙发上躺了起来,不到几分钟便鼾声大作。 而廖欢的心可就没那么平静了,他还在翻来覆去地想着今晚发生的事,越想越兴奋,加上周正的鼾声此起彼伏,直到听到打更的人远远传来五更天的声音,他才似乎有了睡意。 …… 第二天,林雨田起了个早,周正也悄悄地起了身,只有廖欢还蒙着头在睡大觉。 “看你的样子,昨天晚上有收获?”周正悄悄地问道,“你昨天晚上安排廖欢去黄府门口看着,又安排我去跟着廖欢,你倒是去哪了?” “昨天晚上有人失踪了,说不定死了,”林雨田无奈地说道,“一会去糖厂上班你就知道,路上慢慢说。” “什么?谁死了?”正在睡觉的廖欢听到支言片语后,从床铺上坐了起来,“是那个黄锦书么?” 林雨田慢慢地走近了廖欢,笑眯眯地说道:“你就那么盼着他死?” “我感觉应该是他,如果是王隐死了,你不是这个神情。”周正说道。 “知我者……”林雨田用手指了指周正和廖欢,说道,“两位也!” “现在想来,我的脑子转得太慢,”廖欢说道,“杀害大宝的黑衣人身上的味道,就是黄锦书身上的那个味道……” “怎么说?”周正问道。 “我记得那是一种糖厂工人特有的味道,但又有少许的不同,”廖欢说道,“那种味道似曾相似,现在想来,就是黄锦书那条手帕的香水味……” “有可能,就算黄锦书换了黑衣衫,多洗几次澡,那种香味也是不可能百分之百去除的!”周正说道,“你别说……我现在才记起,昨晚上,我追因黑衣人的时候也隐约闻到了这个味道。” “要知道谜底,要得到新款美国锅炉的人,请到下面买点肉包子上来当早餐,可否?”林雨田对廖欢说道。 …… 三人吃罢早餐,驱车来到了大兴糖厂的办公室,一进门便看见王隐又像往常一般坐在办公桌前,手里的笔又在飞快地写着什么。 “来了,今天没活给你们干哩,”王隐又像往常一样从容,说道,“托几位的福,我们的机器是越来越好了,感觉像买了新的一样,又焕发了青春的力量。” “不是有什么事说么?”廖欢连忙问道,“那个黄什么?怎么样了?” “你说的是我们那个副厂长黄锦书么?”王隐一副从容不迫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失踪了呗,有码头工人看到他昨天晚上在厂里一路飞奔,到了厂里的码头,一头扎入水中,被急流冲走了,现在派了几条船沿途找他呢……。” “啊……”廖欢对周正说道,“原来昨天晚上真是他!” “什么肯定是他?”王隐似乎听不明白廖欢说的什么事,但他却突然想到什么,立即站了起来说道,“这下可不好了……他那账黄老爷子原来是答应还的,现在人没了,不知是死是活?找谁去?不知道黄老爷子还认账么?” “会的,”周正说道,“黄老厂长是这里的大人物,说话还是算数的,就是可能会推迟些时候……” “这下真是完了,什么都结束了?”廖欢又急了,说道,“线索都没了。” “我看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黄锦书一没,厂里就安生了,工人的怨气也就消了。”林雨田补充道,“糖厂家大业大的,我想王厂长早就有对策了。” “对了,你们吃早餐没?”王隐又是微微一笑,感觉是同意了林雨田说的话,随后突然说道,“我让王奶奶给你们留了点肉包子。” “讨厌肉包子!”廖欢说道。 “我再来一个吧。”周正似乎还没吃饱。 “我也……来一个吧……”林雨田说道。 廖欢看着周正,眼里似乎在说,今天,林雨田和王隐这是怎么啦?变得让自己感觉很陌生,行为和举止都变得很轻浮、随意。 周正望着廖欢,似乎也在说,这林雨田怎么变得格局小了很多呢?原来的他可不是今天这样的,也许今天才是他的真性情? “你们不知道,王厂长有新去处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过一段时间,他就要带着王老师一起去南京了,通知都下发好久了,就是一直没说。”林雨田转身说道,“我看这个案子也没戏了,大家都别浪费精力在这上面了。” 此时电话响了,找的是王隐,电话那头似乎是一个多年的好朋友,像是在说一些祝贺王隐高就之类的话。 “我下了班得去见见老友了,好久没好好下棋了。”王隐说道。 “下棋?……那可真是好得很,人不能总是工作,得娱乐,人生苦短,得找点自己喜欢的事不是么?”林雨田说道。 “唉,这两位,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点也不正经了?”廖欢对周正小声说道,“中邪了不是?” 廖欢还真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昨晚上的事他还是搞不明白,一不明白就越是喜欢不停地想。 “雨田,我就不明白了,我们从糖厂出发,到公寓后你说已睡下许久,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今天的事的?”廖欢见得王隐走了,着急地问道。 “有种东西叫电话……”林雨田慢慢地回答道,眼睛倒是一直看着周正,微微地笑着…… “原来你除了我们两个之外,还有帮手?”廖欢惊讶地问道。 林雨田只是笑笑,一直笑,不回答……过不多会,周正也跟着笑着,也不说话…… 廖欢愤愤地说道:“你们两个总是眉目传情,完全都不考虑一个脑子慢的人的感受……你们……着实比高衙内、西门庆之流还坏!” 第52章 糖厂疑云 · 对弈 王隐来到张府“善退居”门前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王先生来了?请进!”来开门的不是茶童,而是另外一个相貌丑陋的中年壮汉,“老爷在客厅等待先生许久了。” “喔,刘管家,好些日子不见了,近来可好?”王隐笑笑说道,看来他与壮汉已是熟识多时。 “多谢先生关心,前些日子,回了一下老家,处理家事,刚回来。”壮汉一边低头说话,一边领着王隐往客厅里走。 来到客厅里的时候,只见张兴德早早地已将象棋盘摆好,桌上两杯热茶正慢慢地往上升腾着热气。 “这等享受非一般啊,”王隐走近说道,“茶和棋均我所钟爱也,今日里却为我所得兼了。” “先生是有福之人,得个锦天绣地也正常。”张兴德抬了一下头,微笑说道,“请入座。” 说话间两人开始了对弈…… “张老爷有心事,今天的棋路不稳啊。”半局下来,王隐说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是有一难事,但只有王先生能帮我。”张兴德放下手中棋子说道。 “是世默与粤儿之事?”王隐问道。 张兴德手中的棋子停了一下,似乎被王隐直接的态度卡住了,说道:“我本想着如何开口呢?没料到王先生倒是先我一步了。” “最近工作忙,厂里机器一直不停,平日里她在学校吃住,我在厂里吃住,我也有好久没与小妹好好说过话了。”王隐说道,“世默与小妹近况如何,我还真不清楚。” “我的意思嘛……现在年青人把简单的事搞复杂了,不知为何?也许是自身不好意思开口,或许是家中人没用力撮合。”张兴德说道,“我看嘛,事到如今,你长兄为父,我与你替他们做了主,如何?” 张兴德说这段话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心里想的是王隐应该不会轻易认同,这么多年的熟人了,一提到此事,王隐说得最多的就是,尊重年轻人的意见,自己从不干涉别人之终身大事。 “如能如此正好!”王隐此时却一反常态,“我个人……也觉着这样拖太久了,耽误了青春。” 张兴德一听王隐所说,顿时开心得像个小孩子般笑了起来,儿子的终身大事似乎有了说法,他下起棋来仿佛也轻快了许多。 “我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王隐说道。 “那是当然,请讲。”张兴德说道。 “我前些日子,是问过我家小妹的意思,我感觉小妹对世默还是心存爱意的,但是……”王隐讲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张兴德必定会接话。 “但是什么?是不是世默对王姑娘不尽心意?”张兴德脸一沉,说道,“我就知道,他总是把心放在学校,工作,什么社会活动上去,我老早前就教训过,现在看来效果不佳。” “张老爷,非也,我说的意思是……另外的一层意思,”王隐说道,“男人对工作、事业尽心尽力,小妹是很看重与认同的。我想说的是现在男男女女说的‘爱情’,张老爷是否了解?小妹说的意思是世默对婚姻的态度?世默是否对小妹也产生了‘爱情’?他的心中是否还有它人?” “这事……”张兴德喝了口茶,“世默对王姑娘必定绝无二心,先生是不是听了外面的什么谣传?” “是听得了一些传言……原来说世默与萧老板之间有私情,而且现在还情未了,明眼人都说世默心中有别人……”王隐停了一下,说道,“我想那是绝不可能的,想想世默是个本份的读书人,那萧老板才是个名伶。” “名伶?”张兴德听到这两个字,冷冷一笑,随即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就是一个下流的戏子!哪来的什么名伶之说……” “张老不必上火,”王隐说道,“那萧老板早早地识相,去了外地,想必再也不会出现了。” “将!”张兴德拿了棋子,叫了出声,“那是,这地方那下流的戏子自然是待不下去的。” 王隐听得张兴德在短短的时间里,讲了两次“下流”,心中很是诧异,这张兴德可是有名的大儒,与他相识多年,可未见他如此。 “啊,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王隐面露难色说道。 “什么……这一……手?”张兴德慢慢地问道,“王先生说的是什么?” “你都将我了,还问什么?”王隐从容地回答道,“您下棋总是留了一手绝杀对待我,我可是领教多年了!哈哈哈……” “喔……喔,你看看我,我都老糊涂了,”张兴德手握着一个“马”,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道,“岁月不饶人啊,听个话都听糊涂了,见笑……见笑了!” “那刘管家是山东省人么?”王隐头也不抬地问道,“如此寒冷的时候,我见他还穿着单衣?” “他?他祖上是山东的,有点口音,先生听出来了,”张兴德说道,“可能屋里暖吧。” “喔,他家里还有什么人?”王隐问道。 “先生怎么今天问起老刘了,多年也不见你问他一句?”张兴德说道,“是不是他有什么失礼之处?” “不…不,”王隐说道,“我是想着厂里最近风波多,想招多几个身强体壮的人来看家护院,哪天张老不要他了,让给我就是了,哈哈哈……” “喔,这样,你如若需要叫去就是了,”张兴德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糖厂的重要性,我是清楚的。” “玩笑话,玩笑话而已……那还不至于,上峰加了二十人的队伍,明天就到了。”王隐说道,“我今天来是向张老辞行的。” “怎么?”张兴德问道,“那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王隐问道。 “喔……那天在茶馆听得人讲,说你要高升了?”张兴德说道,“我开始不以为然,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所以嘛,我一想到世默与小妹的事,心中有些烦躁,”王隐说道。 “正是,那得加紧让他们把事完结了才是。”张兴德说道。 “希望下一次我们对弈时,他们有情人已成眷属!”王隐说道。 第53章 糖厂疑云 · 告白 “王老师,我可以进来么?”张世默站在办公室门前,用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傍晚时分,其他老师都已散去,办公室的门一直打开着,张世默的敲门声打断了王粤的书写,她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张世默,说道:“喔,世默,我正想找你。” “今天你不一样了。”张世默说道。 “你不会是想说今天的我特别漂亮吧?”王粤说道,“小说里有的东西,平时的生活里再出现,就庸俗了。” “是也不是,今天你是特别,但不是因为美丽,”张世默走进了办公室,说道,“是因为你第一次叫我‘世默’,适才你叫我的时候,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叫的是别人或者是别人在叫我……” “原来不曾叫过?”王粤问道。 “记忆中,不曾有!”张世默说道,“是王先生让你找我的?” “不全是。”王粤回答道。 “是张老爷让你找的我?”王粤反问道。 “也不全是。”张世默答道。 “我看这个小城里,是没有爱情的,不是么。”王粤又低头写了几个字,说道,“我那天找了林专家交流外语,我注意到你一点也不在意,看都没看一眼,想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那天找雨田兄说外语,你说的内容是甘糖镇的风土人情,雨田兄说的是让你别放弃练习外文,今后国家可用。”张世默说道,“我用余光一直在注意你,我的余光告诉我,你没注意到我,我猜想自己是在自做多情了……今日看来,我们两个都错了。” “说说你和萧老板的爱情故事呗,”王粤说道,“其实我倒是很感兴趣的。” “那还用说么?外面传的都是真的,哈哈哈。”张世默苦笑道,“没冤枉我什么。” “其实我想……我刚才表达得不准确,我想问的,是萧老板这个人现在还在不在你心里?”王粤补充道,“我想知道的并不是你从前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你今天这么一问,让我很高兴,”张世默说道,“证明了很多事没白费。” “是的,在意了,才问。”王粤说道,“心中不在意还问的话,想必就是只想看你的笑话而已。” “既然你问了,那我要多说一些,机会难得,”张世默似乎又站到了讲台上,只是他不知道给别人讲的过往的心迹,眼前这个人是否真心愿意听。 “很多年前,我们家刚从省城搬到这个小城里来,那时甘糖镇远没今日繁华,但所有人都知道它的未来可期。许多的商人来到了这里,随之而来的就是他们口中的‘戏子’,那时有一个叫‘萧倩芳’的‘戏子’,唱得红极一时。”张世默说道,“那时我在这一个朋友也没有,于是时常去捧她的场,一来二去,熟识了起来,后面的事,与社会上传的基本一致。” “往日里,你从不提及的此人,今日里,你却主动说起一连串的往事?”王粤微笑说道,“其实你只需要告诉我,她还在不在你心里就可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告白,总要让你心中没疑问,我把前面的事情讲得清楚点,后面,再让你知道这个人早已不在我心中,你才能和我往下走,这是很关键的,不是么?”张世默说道,“否则只是苍白地随口说出一个答案,怕是没什么说服力……萧老板这个人,其实在很久以前已走出我的世界,只是有很多的疑问在我心中而已,我很想搞明白,这才是我放不下她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爱情。” “你当面问她不就可以了?”王粤说道。 “这正是问题之所在,”张世默神情紧张了起来,“正当我与她心生情素之时,她竟在一夜间离开了甘糖镇,不辞而别,听得外人说,是往上海方向去了,我当时也感觉奇怪,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去寻找,终是无果,原来也当的老师,那时要开学了,我只得回来。” “你心中更多的是未解的疑问,你总是觉得人不应该无声无息地走,或者你觉得她至少要向你道别?”王粤问道。 “是的,她至少要向我道别,”张世默说道,“就算是朋友,也是应该的,不是么?” “很多人说她收了张老爷许多的钱,答应张老爷不再纠缠你。”王粤低着头说着话,她似乎不想去看张世默听到此话后的表情。 “是的,是有很多人这样说,这更加深了我想找到她,当面问她的想法,因为在我的脑海里,她并不是这样的人……这小城里高贵的人们说,那所谓的‘名伶’都是苦出身,专爱钱财,但我一直感觉那些说这话的富贵人,对金钱的爱慕程度远远超过他们口中成天鄙视与咒骂之人。”张世默说道,“现在于我,爱情早没有了,但这好像是小时候的游戏一般,只是为了知道答案,得出胜负!” “傍名角的名声可不太好,张老爷子更是容不得吧?”王粤说道,“但无论怎么说,今夜你说的是实话,我看不出哪里有假?为你这个世间有情人不值,看来好多人也小看你了。” “能活得开心不容易,”张世默说道,“人能有钱,有权,但不一定能拥有开心,当一个人感觉自己‘为人’时,势必要有理想,要为‘为人’这一称号做点人事,不是么?” “道理是这样……但有钱有权能让很多人更开心,不是么?”王粤笑笑道,“比如张老爷多年来给学校捐了不少钱,入股了大兴糖厂,很多人都开心了,想来他自己也是开心的。” “差不多吧,给学校是一回事,入股大兴糖厂是因为不想民族工业垮掉,再说了,当时主要也是看重王厂长,知道他这个新厂长一定能把厂子给发展起来。” “但我想我必须离开这里了。”王粤说道。 “那是当然,太晚了,王厂长会担心,”张世默说道,“我送你回宿舍还是回糖厂?” “我说的不是今晚,是今后,”王粤慢慢地站了起来,“我哥要走了,我想……我也必然跟着去。” “原来我爹说的是真的?!”张世默说道。 “今晚知道了你的心思,也算解开了心中所迷茫,无人负我,我不负人,我不负我,便可以轻装走出这个小城。”王粤慢慢走出办公室的门,身后留下了这一段话。 第54章 糖厂疑云 · 解脱(1) “我想,只要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别人的事,很多看似复杂的问题,其实就变得简单。”林雨田说道,“我们对于世界不能很好地理解,只是由于我们内心的自私,因为当我们的心中、眼中只有我们自己的时候,思想变得狭隘,目光也随之变得短浅。” “我怎么感觉我现在越来越迷茫了呢?”廖欢说道,“是因为我自私么?” “不是,是因为你太单纯,”周正说道,“单纯到你无法站在恶魔的角度去看问题。” “这样说来,是对我的褒奖了?”廖欢问道。 “正是!”周正说完,转向林雨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等!”林雨田说道。 “等?伪圣人能被你等出来么?”廖欢不解地问道。 “他比我们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伪圣人跑掉了。”林雨田说道,“这最后一局,我可不能输!” “你怎么看王粤?”廖欢突然问道。 “很不错,”林雨田说道,“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你和她眉来眼去的情况是越发严重了?”廖欢追问道,“你这个伪君子,该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横刀夺爱了吧?” “我与张公子比,相貌如何?”林雨田反问道。 “张公子好。”廖欢说道。 “我与张公子比,家财家势如果?”林雨田问道。 “还是张公子好。”廖欢说道。 “我与张公子比,性情如何?”林雨田问道。 “更是张公子好。”廖欢说道。 “你都有这眼光了,你还担心王粤姑娘眼拙?”林雨田笑道。 “为什么你总是没问题问林雨田?”廖欢对周正说道,“难道你不觉得他最近的行为很奇怪么?” “我没你好奇,可能活长久一点。”周正说道,“我心中琢磨的那个人是赵仁成,这个赵仁成总是有意无意地过问案子的进展,经常看似正常,实则很是突然地出现在王隐的身边,他到底是想与我争功?还是背后另有隐情,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 “有一件事,就是上次和你说的,关于赵仁成的事,”林雨田说道。 “喔,你又有什么新发现?”周正严肃地问道。 林雨田转头对廖欢说道:“廖欢,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来甘糖镇,在火车站的那个晚上么?” “那是当然,才多久的事?”廖欢一听来了兴致,“很多的糖在等待着装车,很多士兵在看守着车站……” “还有什么?”林雨田笑笑道,“还有一个很重要,不!应该是两个很重要的事或者片段,你可有留意?” “你说的是大晚上在车站里戴着墨镜看报纸的那个人?”廖欢似乎知道了林雨田的所指,眼睛里露出了光,说道。 “还有呢?”林雨田追问道。 “还有?……”廖欢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也难怪,林雨田所指的第二件事,其实只有林雨田独自看到,别人不知道,实属正常。 “王隐开的车……我们在车里晕车,下车呕吐?有印象吧?”林雨田说道。 “那肯定有印象,这是我第一次晕车,印象很深,一辈子也忘记不了!”廖欢说道,“那时,有什么问题么?” “就在我们停车在路边歇息的那一刻,车站中的那个戴墨镜的男子也跟着出来了,他就坐在我们后面的另一台车子里,从我们边上一闪而过,我现在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赵仁成!” “赵仁成一向十分关心王隐和糖厂的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看来,我一直的感觉没错,他就是那双暗黑中的眼睛!”周正说道。 “小小的边城,却藏龙卧虎,”林雨田感叹道,“无理、无法、无规则的社会,注定个个都成人精,成妖,要不然就很容易被吞食。” …… 与此同时,眼泪在王粤的眼睛里打转,但她头也不回地走向大兴糖厂,而张世默则静静地站在办公室二楼的走廊上,看着王粤的背影越来越小,心中的惆怅却越来越大,直到填满了他的心胸,让他感觉自己透不过气来。 自此之后的几天,王粤似乎也消沉了许多,晚上也不在学校宿舍里和安美诗老师一起住了,而是一个人慢慢地走了一段路来到大兴糖厂的家中。 这个所谓的“家”,其实就是王隐的宿舍,但却有三个独立的房间,两兄妹生活起来倒也是十分惬意,里面除了几件普通的家具外,各个角落里全都是满满的书。 王隐见了王粤,倒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许是因为王粤长大了,王隐知道很多的事除了她自己,没人可以代劳。 “想什么呢?”王隐问道。 “没什么?我这几天突然间想起我小时候的大院子。”王粤说道,“院子里是我们,院子外是别人,院子里有吃不完的东西,院子外没一个吃得饱。” “那些王府的看守打骂街上要饭的人,我很焦急,拿了好多馒头分给他们,让他们散去。”王隐说道,“我当时就在想,这种看似得意的日子真的可以过得很久么?这些要饭的人,总有一天会以最极端的手段来对付我们的!现在看来,一点也没错,一场革命下来,多少人头落地!” “是的,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总有一天,自然有一个也叫‘王爷’的人,不再愿意分给穷人们馒头的时候,这个世道就会改变。”王粤说道,“我从小吃得好,住得好,但自我懂事起,却没有一天过得像这几天一样地平静。” “那传国玉玺不知道可好?”王隐说道,“好久没看到它了,其实就一块石头,去哪都好,就算给哪个军阀老爷都好,就是千万别落入日本人手里!一到日本人手里,他们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倭子国,最是反复无常之国。其人,甚卑贱,不知世上有恩谊,只有畏慑于武威……故尔,不能对其有稍许好颜色。”王粤背诵道,“先祖的话,而今听起来,犹如昨日,犹在耳边。” …… 与此同时,林雨田三人正往王隐家中走过来,微弱的街灯照着三人孤单的背影,这样寒冷的天气,街上似乎再也不可能出现别的人了。 “你说你那么晚了,还说要找王隐下棋,找王姑娘练外语,”廖欢一边走一边埋怨道,“不能明天再说么?” 王隐家中则是十分地温暖,棋盘早早地摆好,炉上的水也烧得直冒白烟……兄妹两人在灯光下对弈,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平静。 第55章 糖厂疑云 · 解脱(2) 善退居的客厅里,灯光昏暗,张世默故意如此,这正是他内心的写照……家中的一切显得如此地平静,好像这些日子在门外发生之事,进不了门内半步。 香烟在张世默的手指上熏了一道黄黄的圈,加上这夹烟的别扭动作,一看就知道这抽烟的技能是刚刚才学会的,未燃尽的烟灰突然从香烟上掉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张世默的西裤上。 “唉!”张世默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连忙用手拍了拍,小小的火星一闪而灭,“连你也欺负我?” 张兴德在一旁的黑暗处静静地站立着,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世默,这对男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吧?那王老师去哪,你跟着去,不就行了?”张兴德慢慢地走近张世默,说道,“或者……城里几户大户人家的女儿都从外地回来了,我看找个时间带你去认识一下,也不比王姑娘差。” 张世默对张兴德的话突然感到了陌生,放在从前可不是这番场景,在以前,张兴德一定会大发雷霆,在他那里只有一种可能,势必会无所不用其极地逼着自己去挽留王粤,但今天张世默却第一次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更像一个正常父亲的声音,或者是连自己的父亲心中也确定了他与王粤再无可能,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谁知道呢?眼前日夜相处的那一个你自以为熟悉的人,也许才是你最陌生的人。 “这话……我许多年前听过,那时您说的是萧倩芳,现在换成王粤了而已。”张世默头也没回,抽了一口闷烟,说道,“只是您口中轻而易举的事,到了我这,变得很艰难。” “喔,萧老板啊?……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她现在还好吧?”张兴德问道。 “不晓得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不知道在何方了?”说话间,张世默又点燃了一根烟,“爹,当初您和我母亲结婚时,也是很随意的吧?也是没了这家,有别家?就是不知道我那可怜的母亲是第几家?” “随意?从何说起?我与你母亲的婚宴很是隆重,各方名流云集……可怜?世默,这又从何说起?”张兴德强压心中的怒火,“你现在说话可真与从前不一样了,想来是翅膀硬了。” “我说的‘随意’与‘可怜’是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并非您所说的那个意思……看来,我说的那么多的话,您是一句都没听懂……”张世默说道,“您总是认为双个人放在一起,就是婚姻,许多书放在一起,便是学问……” “你是不是又想说你们的‘爱情’?或者‘自由’了?”张兴德带着微微的怒气质问道。 “人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一个别人……但您却不以为然,只因为您一直这样想,我和母亲从没真正过上一天幸福的日子!”张世默深情地望着院子中围墙上那四角的天空……他的心灵早已被困在这个四角的笼子里了。 “幸福?”张兴德似乎怒了,说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浅薄的词?一路来,给你母亲最多的钱财作为家用,给你最多的钱财供你去读书,这难道不是你口中的‘幸福’?” “让钱,让利益支配的一个人,这才叫‘浅薄’!”张世默说道,“我觉得我应该告别这里的一切,解脱得新生,走向新的生活。” 张世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淡淡地苦笑,似乎他看到了他想要的生活就在他的眼前,就在明天会到达,但此时却暂时深陷心灵的泥泽。 而张兴德却笑不出来,激动地说道:“这世上事,哪有什么事是付出就一定有收获的?又有什么样的人生总是如你之意的?很多事,人算不如天算……”他似乎也有很多憋屈的话,刚说出来了一些又停止了。 …… 与此同时,王隐坐在王粤对面,中间的餐桌上放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白烟轻轻地飘了起来…… “哥,你说,是不是世上的事都是残酷的?”王粤问道,“还有什么好事会在前面等着我们么?” “这世间必然是残酷的,也必然有美好的东西在前面,这个世道病了,从前清到现在,没正常过,”王隐说道,“你与世默分开也好,你们可能是一路人,但家庭不是,在一起可能不是好事,那个林雨田像是个和尚,本来我看着还行,廖欢听说是看上安美诗老师了,就余下那个周正了,哈哈哈……” “干嘛说我,不说你自己,”王粤说道,“你自己不是也一直一个人么?” “我不一样,如果我被人发现真实身份了,我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王隐说道。 “你不是把传国玉玺早早交了出去了么?”王粤问道。 “这事情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不会认为你交出传国玉玺,更愿意相信传国玉玺就在我这,这才是麻烦的根源。”王隐说道。 “一个别人为了它而不要命的东西,你却说你轻易地交了出去,确实让人难以相信,”王粤说道,“如今,是否有可解之法?” “应该有了,我等的这一天快到了,也许告别了今天,我们就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了,不再担惊受怕。”王隐说道,“你少打听这些,每知道多一点,你就多一份麻烦事,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多你一个人参与进来,不但不能替我分担什么,还更加重了我的负担。” “为什么做一个普通人就这么难?”王粤问道。 “知道为什么我不和你说从前王府里的事么?更别说那块石头……我带你离开广州时,你不过才十三四岁的样子,从出生伊始,平日里与世无争,什么事都不用过问,可能现在也记不得什么了,”王隐说道,“但这就是你能成为普通人的条件,我可不行,回不去了,记忆里太多黑暗时代的东西,不像你,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安全的,内心是安静的。” “只有完完全全地告别过去,才能重生,”王粤说道,“哥,你也可以的,或者我们真的换个地方,或者换个国家,是能得重生的。” “一个穷弱国家出来的人,到哪不是被人看不起?到哪能有好日子过?”王隐说道,“那些早前跑到外国的大清朝皇亲国戚们,没几个过得好的,如果这片土地没战争,没杀戮,有法理,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好,实在呆腻味了,最多再换一个小城就是了,哈哈哈” “真的想到外国长住,还真得等国家强盛了才行,”王粤说道。 王隐和王粤竟然笑了起来,笑声传了好远,让人感觉到了他们的快乐…… 此时,林雨田三人轻轻地敲开了王隐的家门…… “喔,来了,我以为你们会早点来,水都烧开好几遍了……”王隐笑笑道。 …… 第56章 糖厂疑云 · 棋友(1) 另一天的晚上。 “那黄锦书到底跑哪去了?怎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廖欢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 “你希望他死还是活?”周正问道,“也许他就是‘伪圣人’,一切的一切都风吹云散了。” “王厂长让我们晚些时候到零号仓库去,他和象棋协会的人在那里下棋呢,”林雨田说道,“武成义把仓库收拾得很干净了,说是今后那里要改成工人俱乐部,成立工会。” “那倒是要去看看,”周正说道,“这样一来,那个瘆人的地方有了人气,就旺了。” …… 晚上,零号仓库的大灯亮了起来,仓库里很多的东西早已搬至其他仓库里去,空间瞬时大了起来,只留下十几个大柜子放了一些细小的零件,柜子用白布蒙住了,一排排的,倒像是个捉迷藏的好地方。 “这里可以改造成一个室内灯光篮球场,”赵仁成在仓库内好奇地东张西望,“王厂长,这么好的地方原来都浪费了。” “这闹鬼,你不知道么?”王隐说道,“这几个大灯不装上去,晚上我也不敢来。” 赵仁成一听,脸上的表情挤到了一起,装成似乎有点害怕的样子,说道:“记得了,这里是原来那个发生过杀人案的地方。” 不一会,黄阳贵在二宝地带领下也走进了零号仓库。 “这地方够僻静。”黄阳贵脱去外套,说道,“好在现在把路修整了一下,要不我这个大近视眼,恐怕是没办法找到这里了。” 二宝把热腾腾的茶水端了上来,三人品起茶,谈天说地…… “张老怎么那么慢哪,”黄阳贵看了看怀表说道,“想来是世默又不让他省心了。” “他那儿子,也就是您那副校长,确实是个特立独行的人,”赵仁成说道,“我见识过此人的厉害,与张老的儒雅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确实,张老的名望不是一天两天积累的,”黄阳贵说道,“要论人情秉性,风度儒雅,张老才是无人能及。” “我倒是看好世默,哈哈哈,”王隐说道,“年青人吧,有朝气更好。” “我看你是看好你未来的妹夫吧?张副校长将来绝对是个好校长。”黄阳贵说道,“我们先来几局过过瘾,哈哈哈。” “王兄可得一对二了,”赵仁成说道,“我们一个人可敌不过你脑海中的千军万马。” 王隐倒没有推辞,显得十分有把握,一口香茶下肚,三人在灯光下对弈了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一小时过去了,到了残局,棋盘上的棋子所剩无几,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显得十分小心,每一点点的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下棋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这王厂长,就是厉害,我们两个人都下不过他一个,”赵仁成笑笑说道,“要是我一个对着他,早就兵败如山倒了。” “我这手里缺兵少将的,我下起来没开局那般顺畅了,”黄阳贵说道,“当校长多年了,总是安排别人做事,手里没人,心里就慌。” “这残局,我更喜欢,每一步都惊心动魄的。”赵仁成手下按着一个“相”,王隐见了,连忙说道,“两位,看好喔,别怪我没提醒,这‘相’一出动,恐怕你们就得落败了。” “哈哈哈……”一阵敞亮的笑声从背后传了过来,众人回头一看,竞是张兴德,众人下棋入了迷也不知道他在边上站了多久。 “王厂长很仁慈哩,”张兴德说道,“适才有几处都没下死手,你们才侥幸逃过。” “张老,我就知道您一来,局势就会突变。”王隐说道,“我的杀心也灭了,恶狼变成了小兔子。” “此处好僻静,是个下棋的好地方。”张兴德说道,“没想到大兴糖厂里还有如此地界。” “你这个大董事,大股东,该是有多忙,”赵仁成说道,“自己的地盘自己不知道?你也太不体恤工人了。” “我看哪,张老是除了投资赚钱,别的活都交给王厂长了,”黄阳贵说道,“也是,没了王厂长,张老再投再多的钱,恐怕都得打水漂。” “哈……哈……哈……”一阵远远的笑声在空气中传播,一开始众人都以为是自己三人的笑声,但相视而立的时候,三人都安静时,笑声还是一直在空气中抖动着。 “噜……噜……噜……”那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来回激荡,听起来越来越可怕。 黄阳贵低下头用诡异的眼光向四周扫视,而赵仁成却抬起头,望向屋顶。 此时,张兴德也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说:“这是狼在叫?还是……?” “二宝,你躲哪去了?”王隐高声叫道。 远远处,有一声音传来,“在这喔!” “你去看看,是不是高墙上的通风管口开了后没关好?”王隐高声叫道。 “好的,我这就去!”二宝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不妨事,应该就是通风管没关,今晚起风了,大家莫怪。”王隐平静地说道,想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 其他人似乎也跟着平静了下来,接着又开始对弈,这一次换成了王隐、黄阳贵对张兴德、赵仁成。 一阵阴风吹来,屋顶上的几盏吊灯左右不规则地摇晃了起来,四人的身影一下子被拉长,一下子只缩成地面上的一个黑点,灯光扫射之处,变成了阴影相互交错的地方,一直在一闪一闪地变动着。 这时,有一只手提着一个马灯走近了四人,把马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转身就走。 黄阳贵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只手?不对啊……”黄阳贵的声音颤动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赵仁成被这一惊一吓的,说话也没了底气。 “你没看见,那只手打着绑带,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黄阳贵说道,“有点……有点像,白酒?酒精?还是……” “泡尸水?福尔马林?”赵仁成关键时刻,职业知识就派上用场了。 “对……对……”黄阳贵显得越来越紧张了。 “是黄锦书!?”张兴德突然间大叫了起来,就在刚刚过去的一瞬间,一阵风吹过,吊灯摇得更加厉害,突然间灯光扫过一黑暗之处,张兴德发现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但一转眼,灯光一晃,那人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黄……锦书,他不是前几天跳河了么?”黄阳贵害怕地说道。 “是……是,但没说死了呀,只是失踪了,”赵仁成说道,“派了好多警察去找,没找着尸体呀。” “今天是几号?”黄阳贵激动地问道,“这是上周的事,那今天不就是黄锦书的头七么?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黄锦书!我看见你了!你出来!”张兴德站直了起来,对着空气愤怒地叫着,“你根本就没死,别装神弄鬼!我知道你在这里!这世上哪有鬼?” 第57章 糖厂疑云 · 棋友(2) 风暂时停了,几个吊灯慢慢地停止了摇摆,灯光照射在王隐身上,王隐还是像从前那么地从容,与以往相比,今晚最大的不同是,他的嘴角居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平日里,王隐与糖厂工人在一起时,也经常地笑,笑里尽是欢悦,而今晚的笑,是一种原来不曾出现过的笑,笑里带着苦尽甘来的味道。 “三宝,你又躲哪去了?给我出来,叫你去找个火盆,都半天了,”王隐又高声叫了起来。 “厂长,我在!”仓库深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慢慢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黑暗中,众人都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这个人走起路来动作很是诡异,手脚明显不协调,像个木偶一般,走路一抖一抖。 当这人走到灯光下时,大家才看清,这个人全身外露的很多部位都打满了白色绑带,其他部位则涂满了药油,但此人真的只是那个叫“三宝”的工人,并非其他人。 “前两天从机器上摔下来了,”王隐说道,“倒也无大碍,就是擦伤了很多地方,可怜哪!这孩子。” “黄校长为何这般怕黄锦书?”王隐话峰一转,突然对着黄阳贵问道,“你与他不是还有什么亲威关系么?按理说,无论黄锦书怎么样了,你应该更多地是亲近,而不是害怕,我说的对么?” “我……有怕么?”黄阳贵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说话都不利索了,“我与他只是堂兄弟,也无任何过节,我对天发……发……誓,我没做过任何对……对……不起他的事。” “黄校长您啊,刚才的反应确实有点不太正常……”赵仁成突然插话道。 “刚才……赵局长为何也这般紧张?”王隐转身对赵仁成问道。 “我也没……怎么紧张,只是被张老那一嗓子给吓到了,”赵仁成没想到王隐也会问他,他只能尽力掩饰着,说道,“我只是胆子小。” “胡扯,你一个当警察局长的人,也是立功无数,什么场面没见过?枪林弹雨也都走过来了,却说自己胆子小?”张兴德接话道,“分明是心中有鬼!” “张老,我可没见着黄锦书,是您大叫一声,我才吓到了。”赵仁成反驳道。 “这是哪跟哪嘛,”王隐见状连忙打了个圆场,“接着下棋……哪来的什么黄锦书,在河边寻了这么多天,一无所获,说不定他早早就不在人世了。” “这……”黄阳贵说道,“我就说今天是他的回魂夜嘛。” “哎呀,我说黄校长,你一个教书育才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么不科学的话嘛,”张兴德脸露不快之色,说道,“现在都是西洋教学,讲的都是科学和民主嘛,你讲这些与大总统的新生活运动根本就是背道而驰嘛。” “科学?民主?张老,您都是前清秀才的人了,从你口中说出来,实属不易,”黄阳贵停了一下,说道,“这‘科学’嘛,倒是好说,您老入了糖厂的股,就是相信王厂长‘科学技术’的表现,但‘民主’您老倒做得并不好。” “这……怎么说?”张兴德被黄阳贵这么一说,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此时黄阳贵似乎又变成另一个人的口气,丝毫没有一开始的胆怯,这让张兴德感觉黄阳贵今晚是有备而来的,所以他放下了刚才高高的姿态,压了压自己的性子,强作微笑地问道,“黄校长有什么高见?请指教。” “谈不上高见,只是我这几年与世默可以说是天天见,我感觉他就没从您那得到‘民主’。”黄阳贵说道,“比如那会萧老板的事,您就拼命拆散,就没‘民主’嘛,后来他与王老师,我倒是感觉您老又急得不行,拼命撮合,也没‘民主’嘛,您呢,就是小看世默的为人了。” “我这不是为世默好么,能遇上王老师,那是他的福分,不是么?”张兴德辩解道,“换了谁当父亲的,都得着急!” “看来,您老还是不了解世默,其实吧,我日常观察他们两人的相处,假以时日,自然水到渠成,”黄阳贵说道,“但总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两人往前走的时候,他们口中的‘爱情’就变味了,世默每次接近王老师时,总觉得是奉了您老的意思,别了萧老板,迎来王老师,这个滋味一直折磨着我们这个可怜的副校长哩;而王老师势必会想,那张世默接近她,只是为了完成您老的心愿,而委曲求全!” “还有这事?张老,要我说,承认和接受年青人的进步,是应该的!”赵仁成说道,“看来这张副校长不但是我们甘糖镇年青人中的第一大才子,还是第一可怜多情人哩!” “赵局长,我们糖厂的案子,都过去好些年了,现在凶手的影子都没有,”王隐说道,“这几天,厂里又开始不太平了,死了个大宝,工人们都人心惶惶,这样下去,恐怕生产都成问题了,我嘛,一直压着不敢上报,怕影响你的仕途。” “这凶手,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会加派人手,加强糖厂的保卫工作,”赵仁成说道,“但话又说回来了,那个周正的话,你也别全信,他有时候有些轻浮,太过于想表现自己,乱了大局。” “那赵局长的意思……最后认定结论是,厂里那个大宝是自杀?并非歹人所害?”张兴德问道。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那周正硬要说是大宝脚上的鞋子有问题,说是那就是一个破案的关键线索,这么些天过去了,也不见得他有什么进展,我就说嘛,他有时过于轻浮了。”赵仁成一说到周正就有种不快意的感觉。 “说来我也有责任,看来是我厂里两位专家把周正给带跑偏了,”王隐说道,“有点不务正业了。” “确实是,王厂长,你也该管管那两个专家了。”赵仁成说道。 “我倒是想管,但那两个专家是省里外派下来的,通知文件里说得很明白,只是负责指导我们机器维修,”王隐无奈说道,“我想管还真管不了他们,我劝劝吧,劝他们别多事。” …… 零号仓库外,许多的脚步踏着月色匆匆而来,这个一天前还十分清静之地,转眼间,就成了人与人争斗的炙热之所…… 第58章 糖厂疑云 · 棋友(3) “赵局长,有一事,我总是想不明白,其实那一年罗意的案子,明明是可以深究破案的,”王隐说道,“为何到了最后,却匆匆放弃,成了一个悬案?” “呵,不是放弃,只因本人能力不足,最后线索全断了,再无力追查了。”赵仁成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回答的速度很快,显得天衣无缝的同时,也让人感觉太过于完美,有少许不合常理。 “该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张兴德说道,“以你赵局长的本事,说一个案子破不了,那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是哩,赵局长当年在省城那里可是威风八面,许许多多的多年悬案,一经手,马上大白于天下,”黄阳贵接话道,“那些歹人了听闻赵局长的名号,哪个不是躲得远远的?” “这………”赵仁成刚想虚伪而低调地应付一下,却被一个奇怪的声音打断了……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细细地听着…… 这时,才听清……门外传来了颂经的声音,除去王隐,其他三人起了身,正要去看。 “厂子里请了个大法师前来驱邪,大家不理就是了。”王隐坐在原处说道,“这里不太平,工友们总是说闹鬼,我请个法师来,安抚一下冤魂的同时,顺带也安慰一下工友们,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嘛!” 说到“非礼勿视”这四个字时,王隐抬起头来,刻意观察了一下三人的表情。 “闹鬼?莫非是原来在这被害的那个工人的冤魂出来了?”黄阳贵说道,“这案子没破,他在阳间的冤无处伸,他是不会走的!” …… 原来,林雨田三人在前往零号仓库的途中还抽空去了一个叫“福报庵”的地方,说这是王隐给交待的任务,这些天大兴糖厂不太平,工人们议论纷纷,很多人吓得夜班都不敢上,让王隐很是头疼,说是福报庵里有个尼姑,法力高强,想让她在晚上给厂里驱邪,祈福。 廖欢一路跟在后面,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莫名,倒是周正一直在前面带路,好像原来对此地很熟悉一般。 正当零号仓库里的象棋对弈如火如荼的时候,林雨田已领着那庵中的尼姑来到了仓库边上,二宝早早地把桌台摆好,贡品、香、烛、炉等一应俱全。 …… 不知什么时候,林雨田三人早早站在了门口外的昏暗处,也不知道三人听了多久四人的对话。 直到法师的颂经声响起,王隐四人才发现,刚才的仓库里对话太激烈,四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琢磨别人的话上面去了,想不到,原来这个仓库那虚掩的门后面,还有林雨田三人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 林雨田三人慢慢地走了过来……大家脸上的表情起了微妙地变化,王隐露出了会心的浅笑,张兴德和赵仁成却露出了一种意外加惊讶的表情,而黄阳贵的脸上则摆出一副他独有的让人猜不透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悲…… “赵副局长,为什么在我查大兴糖厂案子的时候,你总是故意打断,或者说……破坏?”周正问道,“而且奇怪的是,您对于一个放弃过的案子又十分地在意此时的新进展,时不时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打听?这真让我费解!” “难道上级关心案子的进展,有问题么?”赵仁成突然哈哈大笑道,“你个周正,干嘛不把我往好的地方想?难不成我还是个杀人犯?我放一好好的警察局长不当,玩起江湖恩怨情仇了?” “赵局长说得十分有理,没什么问题。”林雨田说道,“倒是黄校长,处处盯着张世默和王粤老师,这行为哪里像个校长?可是不光彩的啊。” “这,林专家冤枉在下了,我是觉得……”说话间,黄阳贵看了张兴德一眼,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你有话就说,别看我呀,”张兴德见到黄阳贵吐吐吞吞的样子,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那我就说了,我是觉得张副校长是个人才,我已向上级推荐了,把校长的位置在明年春给他当了,我退到二线教我的国文。”黄阳贵委屈而无奈地说道。 “我倒是听说了,让就让,你干嘛这般模样,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张兴德说道,似乎气还未平息。 “我不止一次见你偷偷地跟在两人身后,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周正问道 “你们可冤枉好人了……其实只是,我近来见张副校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怕他荒废了事业,丢了大好前程,心中着急,有意撮合他与王老师,让他早早了却心中事,好一心一意来接我的班啊……本人也只是暗中助力而已,完全出于善意,并无他意,”黄阳贵说道,“这其中有张老您的因素在里面,我就不好直说了。” “那世默,就是不成熟,不知在外头乱说了什么,让各位劳心了,请见谅。”张兴德听完后,倒是没再生气,反而向黄阳贵表达了谢意。 “赵局长确实如各位所说,曾经是个英雄人物,”林雨田说道,“我说的是‘曾经’,当年在广州可是警界一员猛将!但却心另有所好,离开了这前途无量的省城,独自来到这绿水青山之小城,早早地过起了闲散的日子……” “呵呵呵,争来斗去的官场,我早就不想呆了……”赵仁成说道,“在这小城,过得才是舒坦,各有所好嘛……” “也是,说来也是,各有所好!”黄阳贵说道,“我也是,我就是不喜欢到省城工作,这里我过得忙碌,但舒坦……” “我在广州的时候,倒是听说了很多关于赵局长的传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林雨田笑笑说道。 “赵局长,您的故事怕是没有讲完,不妨给我们讲讲您在广州的故事,我们洗耳恭听,”周正说道,“您在广州新政府里当警察前是干什么的呀?您是不是原来在前清广州府里谋过差事?” 赵仁成一听,先是脸上露出了微微的惊讶之色,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道:“喔,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不提我也忘记得差不多了。这十分正常,省城的警察局里的新警察,很多都是前清的衙役转投过来的,不奇怪!” “您的伤腿可不能忘,”林雨田说道,“您现在走路还是有点小跛,是当年在马背上摔下来留的伤吧?” “这……当差多年,难免的。”赵仁成说道。 “刚好在你当差的时间里,省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林雨田说道,“广州府洋枪营的叛逃事件,您别说没听说过啊?” “当然,报纸都登了,岂能不知道?”赵仁成回答道。 “我们今晚来说个故事,讲错了,请赵局长指正。”周正说道。 第59章 糖厂疑云 · 棋友(4)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于是林雨田开始讲故事…… 话说当年,在前清广州府的洋枪营中,有个年轻的校官叫赵勇真,有一次他得了个任务,说是有个老王爷从京城里来了到广州府公干,赵勇真奉了上峰的命,率队去保卫,哪曾想,刚到城外处,远远见着了王爷的车队时,赵勇真的马匹不知为何受了惊吓,疯狂冲向王爷的仪仗队,撞伤了前面的卫兵。 这个赵勇真在马背上为了控制住马匹,也重重地摔下马来,但这一个意外却闯了大祸,赵勇真被王爷的卫队抓了起来,以行刺之名,关进了大牢内,一顿严刑拷打之后还不解气,说是准备七天后杀头。这个赵勇真得了飞来横祸,真是比窦娥还冤,据当时的民间所传,那广州城里居然平白无故地下了一场雪…… 就在此时,广州城里的另一位王爷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气愤于满清皇室达官贵人的骄横跋扈已久,站了出来为赵勇真说了话,至此以后再也无人多言一句,保住了这个赵勇真的命。 后来这赵勇真只是被革了职,从一个校官变成了一个小队长,这位赵姓的小队长可谓是死里逃生,通过这件事,让他对清政府的抵触情绪进一步加深,心中产生了离意,另一方面赵勇真也对救他一命的恩人念念不忘,心中总想找着机会报答这位王爷。 故事到此,一分为二地讲,岁月如梭,光阴荏苒,多年之后,由于满清政府的迅速灭亡,这位救人的王爷也遇到了危机,准备逃难。与此同时,洋枪营里早已是山头林立,有一部分将领早早地已投靠了军阀,已然得了官封了爵,还有另一部分人依然是保皇派,对满清皇室依然忠心不二,最有思想的一批人已然成了新政府警察局里的在编制人员……说来也不奇怪,当时时局混乱,群龙无首,新政府并没来得及对前清的机构进行彻底地转隶,人员自然是来源复杂。 但那赵勇真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军营中的一举一动,在军中以同乡和同学为基础,秘密地组织了一个义勇队,约有三十人之众。 这一天一个义勇队的成员在不经意间听到军营中一个消息,说是当日晚上有两三个人奉了军阀的命令,前去秘密抓拿前清政府逃离广州的王爷,那赵勇真一听,这王爷居然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便秘密招集了义勇队中他的几个心腹,穿上了夜行衣,蒙上黑头套,那时洋枪营管理名存实亡,很多人早已逃得远远地藏了起来,警察局里也是一片混乱,他们便随意找了个由头,瞒天过海地出发了…… 那时候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先救了王爷,再去北方投奔革命军,于是几人带齐了所有的武器和马匹,打算着营救后,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不会再回到广州城里了。 后来,赵勇真在风吹岭一带找寻,不出所料,傍晚时分,赵勇真如期在风吹岭发现了洋枪营的那几人,他远远一看,对方带队之人竟然是他在洋枪营的多年对手张咏福。 这个张咏福是洋枪营的机动队队长,此人表面上为皇权服务,但私下却与其他土匪武装大小军阀结成秘密联盟,与北方的革命军为敌,此人不除,总有一天将祸国殃民,那赵勇真及手下下定了决心,今日必取那张咏福的项上人头…… 随后,赵勇真设了埋伏,准备将洋枪营张咏福的人马击乱,趁机杀之。 想不到的是,此时那逃难王爷的马车刚好出现在张咏福的伏击圈中……那张咏福带了人马立即向王爷的马车冲去…… 那赵勇真顾不上那么多,快马飞奔,与张咏福展开了殊死搏斗,最终张咏福技不如人,准备驾马逃窜,而那赵勇真则杀红了眼,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张咏福,一旦这个张咏福今日逃出升天,必定后患无穷,于是赵勇真快马向张咏福追了过去,过了五六里地之后,在风吹岭的一处悬崖边,张咏福连人带马被撞飞出去,坠入深谷。 而那王爷的马车却在与张咏福手下的纠缠中,一起坠入另一处悬崖…… “喔,这个张咏福就是当年报纸上登的那个殉职的人?”廖欢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故事?”。 “正是,这个叫张咏福的人就是,1921年4月5号出版的《南粤晨报》上说的那个人!”周正说道。 “你们也许会问这一段的故事我们是怎么知道的?”林雨田说道,“我们只能说,这是我们在说的故事,不一定都是真的,听得真切就姑且信之,听得不信,便姑且笑之。” 周正接着林雨田,继续讲起了这个故事。 那赵勇真眼见事以至此,不可再纠缠不休,他和三两个还活着的义勇队队员快速地逃离了现场。 从当时现场看,赵勇真手下那名战死的义勇队员也被他用马匹一并运走了,现场没留下任何有关他们身份的信息。 而张咏福那边,只余下一名叫“岳庆喜”的活口被闻讯而来的军政府的人救下并关押了起来,但那人对于几个蒙面的“土匪”却没能提供任何的线索。 哪曾想,那军政府的人错将来袭击盛亲王的张咏福错看成保护盛亲王的人马,而将赵勇真错看成袭击盛亲王的土匪或者别的什么武装。认为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了盛亲王和他的卫队,卫队之人有死有伤,而纳兰索则已坠入悬崖粉身碎骨。 这就是后来大小报纸说的整个事件经过的雏形。 …… “说来也好笑,”周正说道,“这岳庆喜马上投靠了军政府,暂时保住了性命……后来,政府更迭,他竟鬼使神差地当上了警察局里的警备处处长,成了赵副局长原来在省城的上司……只是题外话……题外话……” 至此,纳兰索和传国玉玺的传说,就消失在风吹岭的那场战斗中。 至于那赵勇真,在风吹岭一战后,他们几人则悄悄地藏在了广州城里,一直在通过各种途径打探消息,不出所料,军政府的人根本没发觉那赵勇真和这起事件有任何的关联。 后面沧海桑田,赵勇真他们这几人中,有人离开了广州,有人改头换面做起了其他行当,但这个秘密却一直守口如瓶,从不曾对外说起过。 “后来,新政府成立新警察局招募警员,这个赵勇真真是胆色一流,他找到了这个叫岳庆喜的处长,这个岳庆喜深知这赵勇真的能耐,心中大喜,便留下了他。”周正说道,“这一段故事档案文件都有记录,比较清楚,呵呵呵……” 讲到这时,周正回头看看了赵仁成,问道:“赵局长听说过这个故事么?” 赵仁成倒也不慌不忙,挤了几点微笑,说道:“这行干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吧。” 第60章 糖厂疑云 · 棋友(5) “王厂长,看来,今天的棋局不只是下棋啊?”张兴德见状,脸露不快之色,说道,“倒像是在审问犯人一般!” “自我来甘糖镇之日起,我自以为平静,但却无意中给这里带来了诸多祸端,可以说很多人的死是因为我,”王隐说道,“许多年了,发生了太多事情,自从林雨田和廖欢来了之后,我感觉终结这种日子的希望来了,今日看来,不负我所望。” “王爷!”王隐的话刚一说完,在一边的武成义把茶端了上来,说道,“这是您一早吩咐的新茶!” 众人皆惊讶地看着王隐…… “这?……”黄阳贵一听武成义这一说,瞬时没反应过来,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王隐,说道,“你是……那个……纳兰索?” “是的哩,还能有假?”王隐还是像往常那般地从容。 “那《华夏实录》真是出自于您之手?”黄阳贵兴奋地挥动着双手,说道,“书中我还有许多地方不明白!” “来日方长,我们可以多交流。”王隐说道,“校长就是校长,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刻,心中关心的东西只是学问。” “没想到啊,我日常的好棋友居然是一位‘王爷’,”黄阳贵说道,“难怪了,我一开始见到王厂长时,就觉得这人不是凡人,就算一开始不知情,没有皇亲国戚的缘故,也觉得不同!” “哈哈哈,”赵仁成突然间笑了起来,对林雨田说道,“我就是你说的赵勇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爷都显身了,我没必要继续隐瞒了。” “赵局长,没凭没据的,我怎么敢说您的往事,”周正说道,“您现在的名字是后来加入警局才改的吧?” “那确实是,”赵仁成说道,“不止我一人,到警局的大多数人都改名字了,表面说是与前清决裂,其实是怕仇家上门寻仇,自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家先别急……稍安勿躁,故事还没讲完哩,”林雨田说道,“后面这一段是关于张咏福的故事。” 话说,这张咏福除了自身武艺了得之外,再有就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原来他私下早已是军政府里某大员的私人心腹,只在暗中活动,平日里有些事,这些大员不想让政府中的人参与的,都会交给这些人去办,出了事了,大员们可以推脱得一干二净,有了功绩,也没这些人的份,他们只生活在黑暗之中,但大大小小的富贵倒是有的,一旦时机成熟了,也可以走到台前,变成一方高官。 “有一次,这张咏福受了个秘密任务,就是给当时的盛亲王送文件,”周正说道,“他一见那文件封口,自知此文件的重要性,不敢怠慢。但回头一想,心中竟起了私念、杂念,他不露痕迹地打开了文件袋,得知里面的内容后,又将文件袋伪装得原封不动一般。” “他定是将此绝密的消息告知了他的……兄长……”林雨田优雅打开双手,笑笑说道,“广州——风吹岭——甘糖镇——大兴糖厂……” “哈哈哈,”张兴德突然大笑起来。 黄阳贵和赵仁成两人不知张兴德何故,用异样地眼光看着他。 “王厂长,张校长到了,”正说话间,二宝领着张世默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张兴德似乎有些惊讶。 “林兄下午打了电话,让我今晚来观看对弈,”张世默一见甘糖镇四大象棋高手都齐了,兴奋地说道,“看来今晚是不虚此行了。” “那门外有个法师好似正在做法?”张世默转身对王隐说道,“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传闻那法师能力通天,有阴阳双眼,能看清世上一切罪。”王隐说道,“今晚,大兴糖厂这么多年所有的阴霾都将在法师的颂经声中散去。” “想必那大法师也并非等闲,我刚进来时听她颂经,经声如歌,确实与众不同。”张世默说道。 “世默,你来得正好,”张兴德说道,“你晓得么?眼前的王隐王厂长,正是大清的盛亲王——纳兰索。” 张世默眼前一亮,作揖说道:“那《华夏实录》真是王兄所写?着实好文彩……王兄忧国爱民的思想一直感染着我。” 张兴德一听张世默说了这样的话,心中有少许不解,为何他与黄阳贵一样,只是关心王隐写的书,对于他是大清王爷的身份,似乎并不感兴趣。 “世默,你来得正好,我正有话想当着众人面问你,”王隐说道。 张世默转身面向王隐,说道:“王兄,请讲。” “你接近王粤,是否是你自身意愿?还是受人指使?”王隐问得十分直接,黄阳贵,赵仁成等人都蒙住了。 “那自然是我自己意愿!”张世默挺直身体说道,“我对王姑娘是真情实意的!” “你对王粤的情意,我自然是看在眼里的,”王隐问道,“是否也有他人授意你?” “这……一开始是我父亲先提及的,当时我父亲说过,学校中有一奇女子,让我好好看待,想必,这与我的心意是一致的。”张世默说道,“后来,父亲确实有催促过婚事,但新时代的人,这样的事,必定是自主的,我没怎么往心里去,说来也算是愧对家人期望。” “张兄,其实张老爷一直以来,都清楚地知道王隐就是纳兰索,你可知晓?”林雨田问道。 “从前不知,今晚才知。”张世默说道。 “为何你听了之后不感到惊讶?”廖欢问道。 “比起才子大名,王爷的称号远比不上,”张世默说道。 “但张老爷应该就不是这么想了吧?”林雨田说道,“张老爷看中的是王爷的身份?还是王爷的传国玉玺?” 一时间,众人把眼光都投向了张兴德。 “你们说的什么?”张兴德故作镇定说道,“我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 “张老爷,黄锦书一直都是您的人,对吧?”周正问道。 “那不可能,黄锦书……从来没去过我家,”张世默虽然也有了点紧张,但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似乎他心中是摇摆不定的。 “当然没去过你家,”周正说道,“一个藏在黑暗中的隐身杀手,怎么可以有事没事往雇主家里跑?” “不知周队长何出此言?”张兴德眼光沉静,冷冷地说了出口,“是不是张某什么地方得罪了?” “张老爷,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们是不敢开口的,”林雨田说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再关心黄锦书的去向了呢?” “不是说跳到河里死了么?”廖欢问道,“怎么?找到尸首了?” 一阵阴风吹了过来,灯光又开始晃动…… “其实黄锦书一直在我们身边!”林雨田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周围,只有王隐和周正在哈哈大笑。 “适才不是有人看见黄锦书回来了么?”王隐说道,“不瞒各位,我刚才也看到黄锦书了,只是我没说而已。” “就是嘛,我就说嘛,刚才我是真的看见黄锦书了,”黄阳贵激动地说道,“你们就是不相信我的话。” “黄兄真想见见你那堂弟?”王隐问道。 “这……不必了吧?”黄阳贵说道,“不知是人是鬼?是福是祸?” 第61章 糖厂疑云 · 神秘的客人 “落花满天蔽月光, 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帝女花带泪上香, 愿丧生回谢爹娘……” 突然间,颂经的声音停下,随即而来的却是一阵清亮的歌声……这唱戏的天籁,听起来让人那么地熟悉,仿佛昨日在某个地方还听过,但又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真是不一般人的唱功,着实好听,”黄阳贵说道,“是谁在唱戏?” “这声音?像是萧老板的嗓子?!”赵仁成说道,“没错,是她!” 张世默也在细细地听着传来的声音…… “是她……真是她!”张世默激动地自言自语道,“这世上没人有她这样的歌声,像明月一般地干净!” “这怎么回事嘛,经不念了?”王隐说道,“改唱戏了?这能降妖伏魔么?” “那必定是可以的,”周正说道,“这唱腔一起来不比那经声差,那经声驱的是明明白白的魔,而这唱腔之声驱的是心中的恶鬼!” …… 仓库的大门慢慢地被推开,不知什么时候,林雨田已到了仓库外面,只见他用手掺扶着一个相貌奇丑的尼姑进了门,那人的脸上大概是被大火烧过,皮肉长模糊了,结了痂之后,像一个怪物一般地骇人。 “世默,可还认得此人?”林雨田望了望四周,冷冷地问道。 循声而来的张世默早已来到了人群的最前面,门一打开时,看清尼姑的样子时,他被着实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但他又马上走上前去。 “这……你是……”不过片刻间,张世默似乎不再害怕了,他看着尼姑,慢慢说道,“你是萧……老板?” “施主,你口中的萧老板早在多年前的一场大火中死去,”那尼姑说道,“贫尼法号善觉。” “你一个老尼姑,来此做什么?”张兴德一见,心中一惊,进而突然大发雷霆,“还不快早早地滚出去!” “唉!张老爷别急,您是大儒,今晚怎么接连失态了?”黄阳贵说道,“她可是王厂长请来的贵客。” “一个正常人为何要害怕一个驱魔人呢?”赵仁成冷冷地笑道。 “五年前的一场人为的大火让她毁了容貌,”周正说道,“她能活下来,要感谢两个人,一个是刘保宣,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赵副局长。” “刘叔?”张世默自言自语道,“他与此事有何干系?” “张校长,也许你不知道,”善觉尼姑说道,“那个刘保宣看着他家的小少爷长大的,处处为护着他心中的小少爷。” “是,刘叔来我们家有二三十年了,”张世默接话道。 “但在他慈善的面孔后,却有另一张不为外人知的面孔,”善觉尼姑慢慢走近了张兴德,而张兴德却下意识地把椅子前面的双脚收了回来。 “那个刘管家?是什么人?请您告诉我们。”王隐说道。 “他是去杀萧老板的人,也是去救萧老板的人,”善觉尼姑说道。 众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原来,那时张家小少爷天天去捧萧老板的场,时间久了,跟在一旁的刘保宣也被萧老板的善良打动,暗中一直为小少爷和萧老板高兴,但有一天张家老爷却给他一个任务。 “那一日,刘保宣找到萧老板,说是因为张家老爷发现他们的事后,已向张家小少爷发难,因而,张家小少爷请萧老板准备好,一不做二不休,决定今夜子时两人私奔,”善觉说道,“为了掩人耳目,张家小少爷让萧老板子时前,到城外五里的落花亭客栈相见。” “私奔?落花亭客栈?……后来怎么样了?我可是一无所知,你们要相信我!”张世默走上前去,想拉善觉的手,被她一把推开。 “这自然是张家老爷的计谋,他让那刘保宣点燃了落花亭客栈,一时间,火光冲天,想是那刘保宣良心发现,他纵完火后,又返回当日萧老板的房间,将已晕迷的萧老板从窗户救了出去,放在一边的马棚边上,自己才走开。”善觉继续说道。 “接下来的事,我知道,”周正说道。 随后周正接着说善觉没说完的故事,那夜正在值班的赵仁成副局长接到了消防队的报告,说是出了人命,他心中不安,也驱车来到了落花亭。 到达时,消防队的队长已带了十余人正对落花亭客栈烈火进行扑救,很快在众人地合力下,大火就被控制,当时的赵副局长发现有一女子晕死在一旁的马棚边,他与萧老板有些交情,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此女子便是在甘糖镇唱戏的萧老板,他马上上前组织营救。 “后面这一段,赵副局帮我讲讲吧?”周正说道。 “我?”赵仁成笑笑道,“周队,看不出,你是个人物,今晚是有备而来,我承认,我原来小看你了。” “说说嘛,你当了英雄,说说怕什么?”黄阳贵在一边说道。 原来那晚上,当赵仁成走近萧老板时,萧老板睁开了眼睛,对赵仁成说道:“张家的……刘保宣,别让张家人……发现我……” “我对张家少爷与萧老板的事略有耳闻,我一听萧老板说的那短短几个字,我就差不多明白了萧老板的处境。”赵仁成说道,“我马上将萧老板送到了医院里,当时一共送医的人有二十几人,我从中偷梁换柱,几天后把萧老板安排到了福报庵去静养。” “当时,那场大火造成了三男两女死亡,但由于客人的登记本也在大火中被烧,根本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周正说道,“想必那张家老爷也一定深信萧老板早早在大火中烟消玉殒了!” 大家把眼光望向张兴德,只见他把头压得很低,用低沉的声音吼道:“一派胡言!就凭你空口白牙这么一说,就有人信你了?” “不对啊,张老爷,你家刘管家的右手臂上就有一处火烧的痕迹吧?”黄阳贵问道,“有次我还拿这个开玩笑,他有些紧张,夏天还穿长袖捂着,不敢给人看。” “他的事,我不知,他只是我家一个下人,他说的是在乡下烧饭时被火烫伤了!”张兴德继续辩解道。 众人吵闹一阵过后,回过神来,那萧老板早已不知去向…… 张世默望着大门的方向,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第62章 糖厂疑云 · 井中人 “黄锦书!黄锦书!出来吧!出来吧!你出来吧!!……”王隐仰天大声叫道。 空旷的仓库里,王隐的声音在回荡着,像千军万马冲锋般嚎叫着,此起彼伏…… “您这……?”赵仁成说道,“怪吓人的,像招魂一样。”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很多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仓库内外变得死一般地寂静,仿佛都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一阵大风吹了过来,灯光又开始晃动了,左右摇摆着,灯光一闪一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 突明突暗间,扫过古井口的时候,众人分明看见,有一只苍白的手从井里伸了出来。 “来……了……来……了……”一个厚重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般瘆人的场景,让众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人是鬼?”张兴德大声呵斥道,“给我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黄锦书?”众人后退之后,张世默似乎最先回过神来,“好像真的是黄锦书。” 张世默不但不怕,反而把马灯提在手中,往前几步,向着古井口走去。 “世默!别去!”张兴德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 “没事的,谁都别管我!这世上哪有鬼怪?都是人自己心里作怪。”张世默坦然地走了过去。 正当张世默接近古井口时,发现井中不知何时,早已放置了一把长梯。 一双大手从他身后伸了出来,抢先张世默一步,拉住了古井里那双惨白的手。 “我说,黄副校长,你别急呀,”原来是二宝跑了过来,说完俯身对着古井里说道,“你这孽畜,这伤才好,别不小心给摔了,我可再没闲功夫理会你了。” 那人从古井口被扶了下地,真的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黄锦书!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锦书,你怎么这副模样?”黄阳贵说道,“我还以为你没了呢?” “我太脏,地狱都嫌我,”黄锦书慢慢地说道,苍白的脸上没了活人的气息,好像是一个会说话的死人,“我又回来了,要把事给了结了。” “本来二宝、三宝计划着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黄锦书为大宝报仇的,但后来这个黄锦书说,他说服了二宝。”王隐说道。 “是的,众位先生,黄锦书说,他是受了别人的指使,真正的幕后之人另有他人,想来这黄锦书并不是作恶最多最大之人,他一死,反而让那幕后之人逃脱了。”二宝说道,“医生说了他的情况,说是此人长期日夜颠倒,酗酒成性,肚子里得了恶症了,命也不会太久。” “但是,不是么?诸位,他还是一直坚持活下来,也许到了临死的时候,人总会给自己一个重新的定义。”周正说道。 “你们叫一个流氓来做什么?”张兴德愤怒而轻视地说道,“他的名声已然臭足十里八乡,他说的话岂能相信?” “唉……张老爷此话差矣!人说出的话能不能相信,与这个人身份地位没什么必然地联系,”赵仁成说道,“当今乱世上,伪善之人何其多?白天施粥,晚上杀人的人还真不少!” 张兴德被赵仁成这么一回话,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先听听他说的什么?再议也不迟嘛!”黄阳贵说道。 黄锦书慢慢地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后,他讲起了往事。 “你们称那个人为‘伪圣人’,我早早已知晓……你们一直都想知道‘伪圣人’是谁?”黄锦书说道,“那我今天就向你们讲讲我知道的伪圣人的故事。” 大约在五年前的某一天,眼见大兴糖厂快要经营不下去了,当时的大兴糖厂厂长黄梦龙带着黄锦书来到了一户大户人家的府中,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这个主人出资入股大兴糖厂,这个主人,就是黄锦书说的“伪圣人”。 一开始伪圣人并未答应,只是说考虑三天,三天不到,只是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伪圣人就突然造访大兴糖厂,来到了黄梦龙的办公室,他提出的唯一条件是让黄梦龙退出大兴糖厂的厂长之位,由当时的副厂长王隐代黄梦龙当上厂长。 老厂长黄梦龙本来就有退意,当时他的意愿也正是让王隐来当糖厂的厂长,于是这个交易很快就完成了。 “我当时常去广州赌钱,不到半年,我便欠下了一身的债,”黄锦书慢慢地说道,“有几次都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但我不敢在我爹面前提起,说是回镇路上,摔下马车了。” 于是,有一天,伪圣人找到了黄锦书,说是愿意拿出钱来帮黄锦书还了那些债务,但同时又向他提出了另一个条件。 “我当时只是觉得这是一笔很好的买卖,伪圣人提出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我暗中看住王厂长,向他汇报王厂长的一举一动,他当时说的是,他心中对王厂长不放心,觉得他太过年青,怕他经验不足,导致经营不善,把厂子给败没了。”黄锦书说道,“我只是不知道,我的一念之差,让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后来怎么样?”张世默在一边抢着问道,他已全然知道黄锦书口的“伪圣人”是谁了,但总希望不是真的,叫道,“你想清楚了再说,别血口喷人!” 张兴德在一旁冷冷地很不自然地笑着,并不作声,他在琢磨着黄锦书口中的话,寻找着其中的突破口。 “世默,不急,单单是他一面之词,说明不了什么?往下听就是了!”周正说道。 “后来,从广州来了一个陌生人,我马上告诉了伪圣人,伪圣人说此人是来找王隐的麻烦的,”黄锦书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希望我把这个人赶走,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进行的。” “那广州来的人可是叫‘秦永兴’?”廖欢问道。 “正是,”黄锦书慢慢地点点头,说道,“其他人的名字我可以忘记,这个人的名字我天天想起……” “只是赶走,为何那人却死在甘糖镇的小旅馆里?林雨田问道,“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63章 糖厂疑云 · 迷途(1) “我在一个叫‘旅安’的小旅馆里找到了这个叫‘秦永兴’的人,但那人并不买我的帐,我的威胁对他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黄锦书说道,“反而是我越想让他走,他越是不走。” “那你就杀了他?”周正问道。 “没……至少一开始没这种想法,那秦永兴不但不听我的劝告,反而让我加入他的计划,他说的是,王隐身上有个秘密,这个秘密能让我拥有无尽的荣华富贵。”黄锦书说道,“我一再追问,那秦永兴就是不说,我当时就假装答应了下来,一回头,我马上见了你们口中的‘伪圣人’,他一开始也不说,后来他假意向我透露了所谓的‘真相’,说的是王隐原来在省城里是个富贵之人,逃难时把钱财藏了起来……随后伪圣人还给了我一大笔钱,但条件是马上去结果了那个陌生人。” “后来的罗意呢?”廖欢问道,“罗意也是你杀的么?” “罗意?”黄锦书停了一下,说道,“我与此人的死一点关系也没有,会不会是伪圣人派了其他人去杀的他,我不知道!” “你是说,伪圣人身边还有其他的杀手?”林雨田问道,“你见过?” “一定有,但我原来一直没见过,我只认得他的背影,此人话极少,但我觉得那夜在思齐楼上的人,应该就是他!”黄锦书喘了几口粗气说道,“我当时只是知道要除掉那个叫秦永兴的陌生人,见他单独一人,我正好下手。” “但这也是你们最大的漏洞?不是么?”周正问道,“你们绝然想不到秦永兴在甘糖镇还有同党?情急之下就匆匆下手……后来罗意真是死于他人之手而非你之手?” “这个时候了……我没必要骗你……”黄锦书咳嗽了几声说道。 “周队长,你有什么怀疑的,请全说出来,”黄阳贵说道,“我看今夜月光清明,正好是个沉冤得雪的好日子。”才过了不多一会,黄阳贵的口气已然完全变了,想来他也是周正请来参与演出的人之一了。 “慢慢听我道来,”林雨田接过话来,“我会将很多匪夷所思的真实故事一个一个讲给你们听。” 林雨田看了看周围人的一眼,慢慢地坐了下来,喝了一口热茶,接着讲起了他所谓的真实故事。 当黄锦书一人独自欲杀害秦永兴时,遭到了秦永兴拼命地反击,秦永兴的房间在旅馆的二楼,当时在一楼柜台的老板和店小二都被楼上的动静惊动了。 于是两人迅速冲到楼上的房间门口,用力敲门,黄锦书那时刚好匆匆得手,听到门外来了人,他便把事先准备好刻有“非礼勿视”的竹签顺手丢在了秦永兴的身边,从原先设计好的退路,也就是客房向内街的窗户逃了出去。 随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那旅馆的人撞开了房门,见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秦永兴,然后报了警局,最后警察便到来了。 故事讲到这的时候,林雨田才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怎么样?赵副局长,接下来的故事,你来讲讲,如何?”林雨田说道。 “这与我何干?”赵仁成脸露不悦之色,身体往边上稍微转了一下,侧目说道。 “既然你不愿意与我们分享你的故事,那就由我代劳接着再讲一讲吧,”周正转头向赵仁成说道,“如果我讲得哪里不对,请赵副局长斧正!” “好……嗯,这与我何干?”赵仁成犹豫了一下,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但大家都知道,今晚的故事会林雨田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些细节并不影响整个故事的发展。 于是,周正又开始讲了另一个故事,事情是这样的,旅馆的人报了警之后,警察局一听出了命案,也不敢怠慢,派出了一支三人的精干队伍火速赶了过来。 带头的是一个赵姓的队长,正当壮年的他是甘糖镇第一神探,其余两人一个是负责拍现场相片的刘姓警官,另一个是负责写现场调查笔录、人证笔录的李姓警官。 这赵队长一进门之后,起初他也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于是他将另外两个人分了工,自己则针对秦永兴的尸体进行检查。 那块刻有“非礼勿视”的竹片自然是引起了赵队长地特别关注,于是他慢慢地清理起了秦永兴在现场留下的所有东西。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罗意给秦永兴的信到哪里了么?”周正对廖欢说道,“就在当时这位赵队长的手里。” 廖欢似乎明白了,说道:“那个赵队长从秦永兴的遗物中发现了罗意这个人!?” 故事讲到这的时候,现场的人都没了笑容,原来想听的,不想听的人,都被故事吸引了过来,一直在等待着林雨田、周正接着把故事讲完。 “雨田兄,你讲的故事我还是有点听不懂。”廖欢说道。 “所有的,看似独立的故事,到最后都会回到零号仓库这里来!”林雨田说道,“你听不懂,是好事,此事确实比较玄妙,让人不得不佩服伪圣人布置的玄机,如果你现在就能听懂,反而说明了凶手不高明,如果这案子到今日还一直为悬案,却又说明了警局的愚蠢!” 林雨田说的时候,用眼光扫了扫周围的人,很多人再也不敢正视林雨田的眼光,慢慢地都把头放低了下来。 林雨田又开始讲了,那赵队长拿起秦永兴的信看了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让他后背发凉,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罗意与秦永兴两人之间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罗意已经发现王隐就是当年的盛亲王纳兰索,而且还可能提到了打算对王隐有所动作,更有甚者也许信中还提及了王粤。 看到这里时,赵队长马上将信件私藏了起来,假装安静地对现场进行勘察,但他此时的内心却波涛澎湃,为了保护盛亲王,一个杀人灭口的计划在他的心中迅速形成,于是,他找到了罗意,必定编了一个让罗意无法拒绝的理由,而后模仿秦永兴的现场,将罗意杀死在这零号仓库的古井边。 “至于是什么的事能诱惑到罗意?”林雨田说道,“不用我说,只要与王隐有关,与传国玉玺有关,与钱有关的一切都能成为最好的理由。” 林雨田的话刚落下,众人中有不少人微微地点了点头…… 第64章 糖厂疑云 · 迷途(2) “这么说来,你说的赵队长,就是我们眼前的赵副局长了?”张兴德脸色苍白,不怀好意地问道。 “你说呢?赵副局长,”林雨田说道,“不知道我讲的故事,其中有什么地方是错误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赵仁成冷笑了一下,“论断案,鄙人也略知一二,但从没见过你们这么断案子的,如果这世间的案子都如你们这般无凭无据地主观臆断,那世上的案子恐怕都是冤假错案了!” “我自然是有凭有据的,”林雨田说着把手指向了二宝,“这个证据就在这两个刻有‘非礼勿视’的竹签上。” 二宝“喔”的一声,转身从一个盒子中拿出了两个纸袋子,袋子上分别写了一行小小的字。 “各位,这第一个袋子,是在秦永兴被害时的旅馆找到的,刻有‘非礼勿视’的竹签,宽约一寸,长约两寸。”说着周正高高地举起了一个小竹签。 众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过来,随后周正把竹签放在棋盘楚河汉界靠近王隐的这一边,随后又打开了另一个纸袋子,把里面的一个竹签也拿了出来,说道:“这是罗意被害时,现场收集到的竹签!” 说完,周正把竹签放在棋盘上楚河汉界靠近张兴德的一边。 众人纷纷向前靠近了上来,只有张兴德和赵仁成快速地瞥一眼,就把眼光移动开了。 “这不对!这……不对!”黄锦书看着棋盘上的两个竹签,自言自语道,“这不对,这不是我放的那个竹签!” “赵副局长!怎么样?”林雨田说道,“这算不算是有凭有据?” 被林雨田这么一逼问,赵仁成明显有点发慌了,却再一次冷笑道:“这能说明什么?” “二宝!”周正的眼光没离开赵仁成的身上,嘴里却又叫了一声。 “喔。”二宝又叫了相同的一声,从箱子里摸出另一个纸袋子来。 只见周正从纸袋子里抽出了几张相片,众人定睛一看,这应该是秦永兴被害时,现场拍下的相片。 “这个角落里,隐藏着一个故事!”林雨田指着其中的一张相片说道。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廖欢伸出手,拿起了相片,黄阳贵也挤到了前面和廖欢一道好奇而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没什么特别的呀?”廖欢说道,“这能看出什么呢?” “是呀,林专家,这就是一张普通的相片,”黄阳贵说道,“只是拍了旅馆桌子下方的杂物。” “也没什么,就是杂物,还有……”廖欢兴奋地叫出声音来,“还有就是‘非礼勿视’的竹签!” 一说到竹签,黄锦书似乎又提起精神来,缓慢地移动了几步走了过来。 “是这个,这个才是!”随着黄锦书这一声叫喊,赵仁成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嘴角激烈地抖动着,手掌也不听使唤地握紧了拳头。 “说得对!”林雨田说道,“我们假设有一个人,这个人要满足以下两点,他就是杀害罗意的凶手,第一,这个人能直接得到秦永兴身上的信,并通过信能找到罗意;第二,这个能轻易接触到秦永兴被杀现场刻有“非礼勿视”的竹签……” 话才说了一半,廖欢就忍不住打断了林雨田的话,问道:“这第一点好理解,第二点?却是为什么?” “呵呵呵,这第二点才是本案的关键,”林雨田接着说道,“这个人杀了罗意之后,想嫁祸给杀害秦永兴的人,以便把两起杀人事件设计成一起连环杀人案,这才是最好脱身的办法,但问题出在……” 林雨田说到这,故意停了下来。 “他当然找不到与秦永兴现场一模一样的上面刻有‘非礼勿视’的竹签?”黄阳贵接话道,“所以他只能自制两块一模一样的竹签,将其中的一块从档案室里换走秦永兴案子中的那一块,自制的另一块则故意丢在罗意被杀的现场?” “正是如此!”林雨田点了点头,激动地说道。 “是的,秦永兴档案里专门拍竹签的细节照片,都被调包了,但却留有这一张很特殊,竹签在角落处很难被发现,故而没有被替换掉,凶手自己没发现,做梦也不会想到后来有人会发现这个细节。”周正说道。 一旁的王隐沉默了好久,这些事,他应该早早就听懂了,只是一直选择沉默。 “我来之前,已向罗局长汇报过了。”周正说道,“今晚并不是我要审你,要罗如是局长托我审你!” 赵仁成听了此言,知道大势已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顿时没有精神,瘫坐在椅子上。 “好了,真是险,这算是两个凶手都找到了,是么?”王隐终于开口了,笑笑问道。 “自然不是,今天的故事,大致只讲了一半,”林雨田说道,“后面的一半故事,讲起来很不容易,但却很精彩。” “还有一半故事?”黄阳贵似乎越听越有兴致,说道,“那不快快讲来!?” “不急,也急不得,”林雨田说道,“下一半的故事,专门说的是‘伪圣人’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确不好讲,”周正说道,“在此我要先谢谢黄校长的相助。” 一听到这,黄阳贵倒是苦笑了起来,说道:“我倒是没想那么多,那日只是听你安排而已。” 原来,在黄锦书被逼债的时候,黄梦龙已然决定将房子抵出去。 这一天,黄阳贵找到了黄梦龙,黄梦龙见到了自家的亲戚,就将他眼前的困境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黄阳贵听。黄阳贵听罢,当即就决定买黄梦龙的房子和一些田地,总之至少在钱数上能满足黄锦书还账的需要,双方约定两天之后成交,在此之间,由于买房买田地的原因,黄阳贵多次出入黄梦龙的府上。 但两天之后的晚上,黄梦龙翘首以盼的黄阳贵仍没见到身影。到了夜里子时,黄阳贵才匆匆敲开黄梦龙的门,但是带来了一个不好消息,由于自身的原因,他筹不到钱与黄梦龙交易房子。 “这与事情的发展有什么关系么?”廖欢还是一脸不解。 “原来是你周正搞的鬼?”黄锦书似乎明白了,脸露怒色说道,“原来你没这么聪明的,现在看来,是这两人给你出了主意了,我低估你了,也低估这两个人了。” “我说廖欢啊,你就是这么直白的人么?”周正说道,“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黄阳贵校长的作用么?” “其实……我嘛,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黄阳贵说道,“我就是按周队长的吩咐去做了。” “这个是一张银行的往来账单,”周正举起了右手,手里握着一相片,“这是我翻拍的,真正的票据在甘糖镇的金城银行支行里。” “刘保宣?此人是……?”黄阳贵接过相片,看了又看,说道,“好熟的名字,呼之欲出,实在想不起来了,是善退居的刘管家么?是落花亭客栈中的那一个人么?” “那是我家管事的名字,他就叫刘保宣!”不知什么时候呆坐在一旁的张世默突然说话了。 第65章 糖厂疑云 · 迷途(3) “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管家,居然有这么多钱?”黄阳贵拿过相片感叹道,“这够我们学校开支几年了!” “爹,你究竟都在暗地里干了什么?”张世默大声叫道,“您快告诉我呀!!” “呵呵呵,想不到我居然算不过这两个省城来的小毛孩子。”张兴德的脸憋得红红的,说道,“我只是想为你把路铺好,我只是想让你光宗耀祖而已,我以我一个人的牺牲换得你的成功罢了,为了这个目的,我何事不敢为?” “你要的是什么样的好处?”张世默眼含热泪说道,“咱们家现在这样,不好么?” “你想想,如果我得到了传国玉玺,这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个王都挤过来给我钱,给我地位,这李大帅,王大帅,张大帅的,任我选择,任我差遣,”张兴德越说越激动,语速越来越快。 “张老,能不能冷静一下?!”王隐说道,“事到如今,我心中有几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解答一二?” “现在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张兴德咬牙,冷冷回答道。 “那个洋枪营一路追杀我的张咏福是你的亲弟弟,没错吧?”王隐问道。 张兴德不作声,只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日替李成安送身份证件来的人,也是张咏福?”王隐问道,“或者是张咏福的亲信之人?” 张兴德还是不作声,只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想必你原来也不叫张兴德?”周正问道。 张兴德依然不作声,又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张咏福把盛亲王的行踪和传国玉玺的事或者所谓之传说、传闻一并告诉了你?”林雨田问道,“后来他一死,你却认为为了传国玉玺,你已死了一个至亲之人,你更不肯放手了?” 张兴德微微地点了点头,随后,他慢慢地转向林雨田,问道:“省城来的青年人,我可是输得心服口服,但你是怎么发现我就是你们口中的‘伪圣人’的?我很想知道。” “呵呵,张老抬举我了,一开始我也怀疑过别人,但最后还是把疑点放在张老你身上了。”林雨田走到了众人中间,看了一眼赵仁成,说道,“有些事,周正可能比我说得更清楚。” 周正也站了起来,说道:“中国人有个好传统,就是不想随意改变自己的姓,通常只改名字,就连王厂长,不是汉姓,也要给自己找个‘王’姓,这就为我把一干人等联系起来想象提供了空间,但这只是玩笑话了……事实上根本不重要。” “别扯太远好么?”廖欢在一旁倒是急了,“你这种讲法,讲到天亮也讲不清楚!” “我来说吧,简单点说,”林雨田接话道。 “一开始我怀疑的人有黄梦龙、黄锦书、黄阳贵、赵仁成还有就是张兴德,但在王隐来到甘糖镇后,只有一人是随后而来的,那个人就是张兴德!”林雨田说道,“这是第一点。” “这第二点是,当时大兴糖厂濒临倒闭,张兴德看似被动,实际上却十分主动地帮助糖厂渡过难关,但条件却是要王隐当上厂长,让他留在自己的视野中。”林雨田继续说道。 周正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又主动把林雨田的话接了过来:“因为在张兴德的心中有一个绝佳的计划,用糖厂把王隐稳在了甘糖镇,再安排张世默去接近王粤!” “这第三点,就是你们眼前的象棋!”林雨田说道。 “这象棋也有什么门道不成?”黄阳贵不解地问道。 “黄校长,这里面的故事多了去!”周正问道,“赵弈雄这个人,大家应该不会陌生。” 周正说的这个人,正是原来甘糖镇象棋协会的老会长。上一次林雨田三人一起到了茶楼喝茶时见到了赵弈雄老会长。 “说的是张兴德到了甘糖镇后主动到他门下拜师学艺,最后还将象棋会长的位置强夺了去的故事。”林雨田说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黄阳贵不解地问道。 “你们难道没发现么?这一切都是为了接近王隐,或者说为王隐量身定制的。”周正说道。 “第四点,张兴德强拆了张世默和萧老板,又利用自己的儿子接近王粤。”林雨田说道,“第五点,就是黄锦书还的钱!这黄锦书欠了厂里和蔗农的钱,当时看来,不还那是不可能的,枪毙都可以,黄锦书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找到后面的主人去要钱,甚至于以相要挟的方式来处理问题。” “这时,张兴德通过刘保宣已给了黄锦书一笔钱,余下的尾数就是黄梦龙卖宅子和田地的钱,”周正说道,“但这笔买卖却被我和黄校长耽搁了,这下可把黄锦书逼入绝境了。” “呵,黄锦书只能再一次找张兴德要钱?”廖欢似乎明白了,问道,“所以当时,我们只要死死看住黄锦书,就一定会追到躲在他后面的‘伪圣人’?” “可怜的是,没想到把大宝给扯了进来!”林雨田说道,“为了脱罪,我没想到黄锦书和伪圣人比我想的还狡猾,还凶狠!” 说到这时,一旁的黄锦书微微地低下了头,脸色越发地苍白,还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说道:“这嫁祸给二宝,从中抽身是很多年前张兴德就安排好的。” 谁都没有留意到,一旁的二宝原来紧盯着黄锦书的双眼,迅速地移动到了张兴德身上,双手握得紧紧的,露出了报仇的冲动…… “或许是大宝,或是二宝、三宝,”黄锦书接着说道,“张兴德只是根据外表和背影选中了无权无势的三兄弟作替死鬼而已,为什么是大宝先死?只是因为他的体态与我相仿罢了,你们眼前的这个大儒,他的心比毒蛇还恶毒!” 众人听完,均用惊异而愤怒的眼神望向了张兴德…… “不是说大宝是自杀的么?”张世默问道,“你们怎么如何说他是被黄锦书杀害的?” “我大哥死的时候,穿的鞋是我的,但那鞋却是我一个月前丢失的!”二宝在一旁突然插了话。 “黄锦书本来计划偷大宝的鞋子,却错拿了二宝的鞋子,”周正说道,“这太正常了,不是么?外人经常搞错的事,家里人可是从来不会犯错的。” “一个人穿着别人的鞋子去作案,就是为了方便转移视线,嫁祸别人而已,但在作案前,黄锦书一定会穿着这双鞋子在家中走动,就是为了不磨脚,方便他的行动。”林雨田说道,“但黄锦书却漏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第66章 糖厂疑云 · 迷途(4) 说到这时,二宝把大宝被杀害时现场穿的鞋子递了上来。 “大家看,”周正说时,众人的眼光都望了过来,“这鞋底的旧痕是外低内高,二宝的每一双鞋子都是这样,而大宝却是外高内低与黄锦书的着力位置相似。” “经过黄锦书这么一段时间的折腾后,外面高的部分有了新的磨痕,周围的人,除了大宝与黄锦书,没人是这样的!”林雨田说道,“大家可以自行看看。” 说这一句话时,大家都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脚底。 “就只凭这双鞋子?”黄锦书有气无力地问道。 “当然还有,那日你是不是假借工厂工作轮换的机会,让三组的李组长与大宝换了班,大宝原来这个时间应该和二宝、三宝一起上的夜班!”周正盯着黄锦书问道,“你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当然,你并没有明说,你只是在李组长面前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忧与情绪,后面的事,都是李组长自己不知不觉按你的圈套进行的……”林雨田补充道。 “那天晚上,我们尾随黄锦书来到了思齐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楼顶上与黄锦书起冲突的人,就是刘保宣,”林雨田说道,“因为此次来与黄锦书见面,刘保宣绝不是第二次送钱给黄锦书的,而是受了伪圣人的意,来对黄锦书下死手罢了。” “本来黄锦书在当晚,命本就该绝,但伪圣人没想到的是,我们已早早地注意到了黄锦书的异常,”周正说道,“我们在思齐楼里弄出的动静,无意中却救了黄锦书一命,后来,我们为了让伪圣人放下心来,故意对外放出了黄锦书跳河,不知死活的消息,其实黄锦书在跳入河中后,被一货船撞伤,但却马上被王厂长的船救起,才暂时保住了小命。” “这就是人们说的‘以德报怨’么?”黄阳贵说道,“对于一个害人的人,王厂长却有如此胸怀,在下佩服!” “张老,我们说得可对?”王隐问道。 “……‘你们’?……王厂长刚才的话,是在说,你与他们早早就是一伙的?”张兴德叹了叹气说道。 张兴德听完了这些人的话,一直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心中经营了多年的完美计划在这一刻终于完完全全地失算了,这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 同时,他感觉到张世默对他恨意在这一刻也膨胀了起来。令他想不通的是,他所做的这一切明明都是为了张世默,但为何这个年青人却越来越与他背道而驰? 一阵大风吹了起来,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门缝中间传来一闪一闪的手电光…… “警局的人在外面等好久了,让他们进来吧!”周正对二宝说道。 仓库顶上吊灯的灯光又开始摆动了起来,光线来来回回地扫射在仓库里所有的人脸上,每个人像定格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啪”的一声,灯光突然间全部熄灭了! 一阵阵脚步声在仓库内传动,中间夹杂着人的声音,在痛苦地叫着,似乎很多厉鬼从地下出来了一般。 “砰”的一声,枪响了,“都别动,站原地!”黑暗中传来了周正的声音,这时,灯又亮了…… 警察们已将众人围了起来,再一看这些人,黄锦书死死地掐住张兴德的喉咙,张兴德口中流出了鲜血,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张世默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早没了气息,而黄锦书似乎没有松手的意思,一直在哈哈大笑。 众人见了,连忙冲过去拉开黄锦书。 “这老东西,把我害惨了,本少爷怎么说也是书香世家之后,”黄锦书大声咆哮道,“只因为我动了一点点的邪念,被这可怕的魔鬼发觉了,我就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警察们一哄而上,把黄锦书死死地压在地上,五花大绑,而张世默却被刚才的一幕吓得灵魂出窍,傻笑着,一动不动。 …… “赵仁成!不见了!”周正突然叫道,“一班长,二班长带你们的人从后面的门出去搜赵仁成!” “赵……副局?”来的警察一时没反应过来,“罗局只是说来配合你抓人,原来是抓赵副局?” “就是他,快快!”廖欢着急得叫喊了起来。 “没事,后面有我们的人守着,不可能跑得了!”一班长说道。 “你们不到井里找找?”王隐说道,“说不定里面有条暗道通往厂外!” “真有?”林雨田问道。 “我不知道,只是猜,今晚的人个个都是神通广大,没什么不可能的!”王隐慢慢地说道。 “人都跑了,你都不急?”廖欢说道,“我们从后门追去,兴许还能抓到赵仁成。” “要不古井里先找找?”林雨田说道。 “这样么?也有道理,三班长,你们留下,你带你的人下古井去。”周正看了看林雨田,眼睛里突然闪出一道光,说道,“古井下面能有另一个世界么?余下的人跟着我,我们抓紧时间从后门追去。” 于是,三人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从零号仓库的后门追了出去。 “你们说那王厂长,好像不关他事一般,”廖欢边小跑着边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是平时那副慢吞吞,一板一眼的样子,真是急死人了。” “他不急是正常的,赵仁成跑了,他应该开心还来不及,”林雨田说道。 “站住,什么人!”突然间前面几支枪口对准了林雨田几人。 “是我,是我,周正!”走到灯光下一看,原来的留守后门的几名警察。 “有人过去没?”周正问道。 “没别人,适才赵副局来视察我们值班情况,表扬了我们,”一个老警察笑眯眯地说道,不自觉地把身子给挺直了,说道,“赵副局看起来对我们的表现很满意,说他先走了,让我们好好看着,听周队您的指挥!” “赵……赵……”廖欢刚要说什么,就被林雨田打断了。 “赵副局过去多久了?走的哪个方向?”林雨田问道。 “这!”三个警察同时说出这个字的同时,手指却指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到底哪?”周正一看,有点不耐烦了。 “周队,我们没看清呀,赵副局让我们哥几个好好盯着仓库这边方向,”领头的警察说道,“我们都照做了,头也不敢回,没看清他走的哪里?” “算了,算了,赵副局是忙别的事去了,你们也回仓库集中,归队吧。”周正无奈地说道。 第67章 糖厂疑云 · 天亮 留守后门的警察走了之后,林雨田三人在小路边坐了下来…… “走了也好,追不到更好!”廖欢说道,“我看那赵仁成也是条汉子。” “廖欢,你记得我们那天晚上到火车站时的那个神秘的人么?”林雨田问道。 “当然,把帽檐压得很低,假装在长椅上看报纸那个?”廖欢说道。 “正是,现在看来,那个人的的确确就是赵仁成,”林雨田说道,“我现在才明白,每次王隐离开甘糖镇,他都会开车在边上暗中观察,或者说保护。” …… 天边慢慢亮了起来,大家才意识到一整夜已经过去,太阳的光一丝丝地照进了小城,把世界分成光明与黑暗的两边…… “唉,前面那个小山是哪里?”林雨田突然在亮光中看到了一座小山丘。 “喔,那个甘糖镇的凤鸣山,”周正说道,“里面有很多山凤凰,开心的时候会唱几句,故此得了美名。” “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识过,”似乎三人不但不觉得累,反倒了多了几分活力,廖欢说道,“去看看!” 于是,三人来到了凤鸣山的山顶,此间有一处悬崖,正对着甘糖镇,山脚下则是大兴糖厂。 远处的房子星星点点,此时人间的炊烟已慢慢升起,街道上似乎有人影在走动,叫卖声也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房子与房子之间由十多条街道分隔着,街道上的石板早被磨得光亮无比,从各个方向反射着清晨的阳光,越来越耀眼。 房子已是连成一整排,很难辨认出具体的位置,很多房子的边上种上高高的木棉树和大榕树,而小城的四周则被无边的竹海所包围,在竹海的尽头,能隐约地看到一片片的甘蔗林。 大兴糖厂位于山的脚下,与甘糖镇隔了一条弯弯的小河,河上有码头,几艘小小的船只停在河面上,一动不动,其余的则努力地划向岸边…… “来了这么久,才第一次真正看清我们的小城,”廖欢问道,“我们的幸福公寓在哪里呢?” “江山如此多娇!”林雨田说道,“幸福的公寓一直在每个人的心中,是人心中的世外桃源,如果这天下太平了,到处都会是叫‘幸福公寓’的地方,若是天下不平,国家没有了,将没有一寸土地是幸福的!” “你们说,该怎么样这个国家才有希望?”廖欢望着苍茫的大地,认真地问道,“我们这个国家还有希望么?” “会有的吧!现在别看日本人在东北连连打胜仗,但我坚信他们蹦达不了多久的。”周正说道,“还有就是军阀老爷们别再天天内战,这才是根本所在!” “是啊,这个国家内忧外患,”廖欢感叹道,“军阀的内战对老百姓的伤害也是巨大的。” “只要四万万同胞同仇敌忾,我们不可能会亡国的,”林雨田说道,“我一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我总觉得张兴德、刘保宣这些人,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你是说,我们一直追查的‘伪圣人’是另有其人,而张兴德之流只是面上的‘伪圣人’?”周正说道。 “或者说,张兴德背后还有一个组织在支配着他,给他提供帮助,”林雨田叹一口气说道,“这才是我担心的地方。” “你是说日本人?”廖欢问道。 “是的,中国人的东西他们都喜欢,都感兴趣,都想用武力夺了去!”林雨田愤怒地说道,“不管是传国玉玺还是宝贵的白糖,或者红糖,或者什么糖!都是这个道理!!” “也有可能张兴德是某个军阀的人,”周正补充道,“传国玉玺对于军阀老爷的吸引力,胜过十个师的德国军械,简直就是一个大宝藏!” …… “喔,喔,各位,你们真在这啊!”二宝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山上,“王厂长叫你们回去吃早餐,顺带修下机器。” “走啊!”林雨田对着发呆的廖欢说道,“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机器修好!” …… 一个月后,很多事似乎悄悄地远去了,甘糖镇还是原来的那个甘糖镇。 一天早上林雨田和廖欢来到办公室时,王隐却不在,林雨田那张从没用过的办公桌上却多了一份报纸。 廖欢好奇地拿了起来,三人六目一起看着。 “总算是有了说法了!”不知什么时候,王隐从办公室门外走了进来,心情似乎非常地轻松,边走边说道,“那王传忠临死前把传国玉玺加上一封他的亲笔信,一同交给了翡翠大王铁群宝先生。” “终于在北平出现了……”周正说道,“王铁群宝先生按王传忠的遗愿将传国玉玺献给了国家。” “我一直担心的是,传国玉玺落入日本人手里,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日本人一定会大做文章,造成国家的进一步分裂。”王隐说道,“现在这样的结果,我倒是放心了!” “想那张兴德之流,为了心中一个不可告人的下作心愿,居然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林雨田说道,“这世上比山高,比海深的东西就是人心。”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张兴德最后为什么不强制张世默与王粤在一起了?”周正说道,“在黄锦书出事时,他明明有很多日子可以逃走的,却又不走?他死前又是那么地痛苦伤心和绝望?” “什么?又发现什么了?”廖欢问道。 “我想张兴德可能比我们提前一段时间就知道了传国玉玺的真正下落,他感觉人生无望,一个庸俗人的欲望,让自家人财两空,一世儒生成了恶人,该是多后悔的事啊!”周正说道。 “是的,他后来对传国玉玺已然失去了兴趣,他关心的只是把他杀人的事件抹去,让人无从觉察,他只想在甘糖镇里过上普通的人生活,”林雨田感叹道,“而这种生活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拥有,只是他从不珍惜而已。” “是的,任何时候都别迷失自己,”王隐说道,“我的初心是当一名救国实业家,经历了洋务运动的失败,我依然不改初心。” “那张兴德真不是一般的人物,出的招数也是妙中最妙的招,别人强要东西,想到的是‘抢’,他可不搞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他靠的是‘计’,为自己设计了一个完美的、很‘儒雅’的计划,如果他的计谋得逞,则进可‘封候’,退可‘拜相’,有一石多鸟之效也。其一,只要张世默与王粤成了亲,得到传国玉玺只是时间的问题,如囊中取物罢了,有了这东西,按他的想法,只要运气好,够聪明,自己当个皇帝或是总统也不是绝不可能的事。”林雨田感叹道,“这其二嘛,万一哪天又有如张某人的复辟运动出现,就算自己没本事当上皇帝,他张家也可摇身一变成为皇亲国戚,只要交出这个玉玺,有了这个资本更是可以以救国公自居;其三,若是大清朝从此沉默,他得了传国玉玺,随便与某个赵钱孙李的军阀合作,也可得一方诸侯或是无尽之财,实在是高手!” “就算你说的情况都不曾出现,他张家也不吃亏,总之是张家人讨了个公主做老婆,也是一笔好卖买……但他终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不懂得世界潮流浩浩汤汤,这些春秋美梦再也不可能实现了,总有一天这个所谓的传国玉玺会失去它原来的价值,到头来只会是博物馆中的一个展品而已。”周正接话道。 廖欢见状,觉得自己也有话说,只见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你们俩都说漏了,那就是张兴德的‘攻心’之计也是相当了得的,你们看那‘非礼勿视’四字的出现,就是为了让王厂长心安,觉得是李成安的人来保护他,到了紧要关头,就能以自家人相称,以骗取王厂长的信任;再者,张家放置的《华夏实录》,一放就是两本,也在一再说明,他张家的人与当年的盛亲王思想上的一致,是世上难得的知音!” 就在廖欢讲完之际,现场响起了其余三人热烈的掌声…… 窗外,太阳光照耀着人间,静静的河水悄悄地流着,日子暂时归于平静,这些人们,又开始了新的生活,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前面还有很多的故事在等待着他们。 这就是命运! …… “喂,几位,能不能今后别提及王爷、格格、公主之类的话?”王隐看着三人,心中却不踏实,严肃地说道,“我还想多活几年,在多活的这几年里,我还想多点愉悦……这些前朝往事,终究是一场空……” “知道了,王爷……”廖欢回答道。 “知道了,王爷……”周正回答道。 “知道了,王爷……”林雨田回答道,“喔,不!是王厂长!好的,我们今后会注意的,如若再说错,只管扣廖欢薪金便是了!” 【作者题外话】:大家好!今天《甘糖镇谜案集》的第一个故事已经讲完,明天开始进入下一个故事《夜宿宁安寺》,希望大家喜欢!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 第68章 夜宿宁安寺 · 上山 在一望无际的林海里,有一处寺庙的尖角露了出来,几丝淡淡的青烟腾空而起,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钟声远远地传来…… 走近一看,那寺庙的山门处有一牌匾,上有三个漆金大字“宁安寺”,门面看起来倒是不大,但人走进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寺庙大门一进,左右两边分列着两人多高的四大天王神像,那泥人倒是做得十分威严,虽说有的地方已然早早地脱落了,但泥人上面涂的鲜亮的颜色,就算是经过了很长的岁月,现在看来依然光彩照人。 中间有一条曲折向上的小路,通过小路走上几十米才来到正殿,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正殿,殿前有一石制香炉,炉内的香灰已然积得许久。 正殿外,左右两边不远处座落有东西偏殿各一,正殿内,中间供横向三佛,左右便是十八罗汉,从三佛的背后绕过去,又是另一处桃花源,只见又是弯弯曲曲的石头台阶向深山深处走去,看不到尽头,在树枝上或是空隙间,仅能零零星星地看见几处建筑的屋顶。 来此处烧香拜佛的人不多,想来是因为路途太过于遥远,一天赶不得一趟来回。 这一天夜里,住持空寂老和尚一人在大殿中念经,这个住持看起来倒有几分仙气,他身材消瘦,脸上棱角分明,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他那白花花且长而蓬松的胡子,头上自然是没留头发的,眉毛也长成了长而白花花的样子…… 空寂大师一直紧闭双眼,在看似安宁的表相下,仿佛有一颗急促的心在激烈地跳动着……他口中急切地念经,速度越来越快,好似在给一个什么恶鬼作法超度,那情形让人感觉,只要经声一停,那恶鬼便会从地下钻出来一般! 山中的风雨来与去自然是不需要理由的,更不需要提前有预兆,不过一会功夫,雨声便慢慢地响起,一声惊雷突然恶狠狠地炸在正殿边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动,狂风带着雨水撞开了殿里的几扇木窗户,空寂大师着实被吓了一跳,念经声也随着戛然而止,他匆匆放下手中的木鱼锤子,快步跑到窗户前,顶着风雨,用力将木窗关上。 与此同时,大雨倾盆,雷声不断,闪电照亮了山门的四大天王,在那一瞬间,这四个泥人似乎复活了,在闪电中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与此同时,一个小和尚从侧殿小跑地进了正殿…… 与此同时,一个胖乎乎的和尚推开了房门,露出圆乎乎脑袋望向正殿的方向,听得有脚步声从周围经过,他便匆匆地将门上…… …… 这场狂风骤雨也惊醒了遥远处,正在睡梦中的林雨田,他心中不由担心了起来,这几天说是要上宝树山休养一段时日,如此风雨,怕是去不得了…… …… “住持大师,住持大师!”小和尚明觉边跑边叫道。 “明觉……”空寂大师的声音从三佛背后传来,“不必慌张,不必慌张。” 走近前来,才发现这小和尚只不过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孩,皮肤白皙,圆圆的脸上长着大大的眼睛,双眼的上方托着长长的睫毛,一脸的稚幼扑面而来。 “我方才听得雷声大作,才记起白天没关好门窗,”明觉小和尚脸露愧疚之色,“这下可好,那雨水都飘进殿内了。” “不妨事,你来,”空寂大师见了这小和尚,不但没责罚的意思,反而倒是一脸的疼爱,说道,“今日早时,空无大师让你抄写的经书,你可完成?” “回住持大师的话,明觉上午便抄写完成,”明觉望着空寂大师说道,“下午和永觉师兄去后山摘果子来供佛了。” 如若不是在佛殿内,如若这两人不是身披纳衣,倒是像极了俗世中爷孙两人。 …… 大兴糖厂的案子完结了之后,林雨田、周正和廖欢如愿地拿到了赏金,与原来设想的一样,给甘糖镇中学买了新款的进口锅炉,余下的钱则是为学校添了一些书。 那一天,被拆装的锅炉如期地从广州运到了甘糖镇中学,老师和同学们看着满地的零件,心中一片茫然,但这正是廖欢在安美诗老师面前显露实力的最佳时机。只见得廖欢都“不舍得”让林雨田动手,自己指挥着几个校工便把锅炉给装上了…… 日子似乎平静了下来,主要是机器也不知道为什么,已有那么一个多月没坏过了,这一下让林雨田三人顿时感觉到了无聊。 “你们到宝树山去走走啊,”王隐眼见这般情况,决定放林雨田与廖欢几天的大假,“要不,回回广州去见见家人,也可以。” 但林雨田与廖欢可不这么想,特别是林雨田,能离开他口中的封建家庭是相当不错的选择,他心中想着,这才躲开几天,就回去,未免也太早了。 而廖欢何尝不是这个想法,也许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他才会想家,现在的他,似乎还没玩够。 “是个好主意,”周正在一旁说道,“宝树山里有个宁安寺,我原来与住持空寂大师也算熟识,多年未去,还真有点想念了。” 作了这个决定之后,三人便开始着手准备出行。 按计划,三人开车至宝树山下的罗汉村范家庄,停了车子,再徒步到山中,这一段山中的路,上山的话,大概要走上一天,三人经再三讨论,决定先到范家庄一大户人家中暂住一晚,待第二天一早,早早上山便是了。 “那范家,乃我家世交,好多年前,那范家人无论老小,一旦进了小城,都在我家落的脚。”周正说道,“这些年,倒是一直邀请我到山中长住,休养生息……但各种原因,竟也没走成,今日可算是圆了多年的心愿了。” 第二天一早,周正便把车子停到了幸福公寓的门口。 林雨田倒是早早地把出行的衣物收拾妥当,留下廖欢一个人还是匆忙地收拾东西,他什么东西都想带,却又发现什么东西都装不下。 …… 车子向着甘糖镇的西北方向行驶着,眼前出现了一片无尽的绿色…… “廖大专家,”林雨田说道,“我们还要徒步上山,你这样带东西,恐怕会连累自己。” “不妨事,我自幼习武,身体好着呢!”廖欢吹嘘道,“到时候,你们两拿不动时,我来!” “好的,先生!”林雨田说道。 “好的,先生!”周正说道。 【作者题外话】:从68章开始,林雨田、周正和廖欢开始了一个新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第69章 夜宿宁安寺 · 偶遇 经过这一段时间在山中锻炼之后,林雨田和廖欢对于在山间坐车早已习惯,或者说是麻木,没了原来晕车的狼狈相,取而代之的是一路的欢声笑语。 “周队,还有多久才到范府?”廖欢自从上了车之后,就一直兴奋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三个小时过来,车子还是在山中绕来绕去,廖欢心中粗略算了一下,约摸走过了一千个大大小小的弯道。 “那范府所在的古镇范家庄是原来的官道,现在也是邮道之一,”周正说道,脸上露出美好而向往的神情,“路虽然远了点,但那范府绝对是个值得一去的好地方。” 车子开到一处小溪旁,眼见无边蜿蜒,清澈见底的水流,三人动了心,寻得一处缓坡,把车子停了下来,算是中途休息。 见得眼前一片碧绿,廖欢高兴得像个孩子,把鞋子一下丢到了几米之外,“砰、砰、砰”地跑下了溪流中,他看到了鱼的影子映出水面,便用力地扑了过去,没想到脚下一滑,居然整个人掉进了水中…… 廖欢猛地将头从水中钻出,用手擦拭了着脸上的水,不自主地咳了几声,好不狼狈…… “咯、咯、咯……”几声铜铃一般地笑声传了过来。 这时,三人才发现,在离车子不远的地方,居然也有三个路人在一旁休息。 循着那清脆的笑声而去,三人见得一女子站立在水边,看着廖欢的落水惨状,不停地发笑。 只见那女子,约二十岁出头,上身穿暗红洋装,领口打有一红色领结,穿一瘦身西裤,手中持有一马鞭,脚上蹬着一对光亮的马靴。 再近点,见得那女子头发黑而光亮,皮肤比一般的城市女子较黑,脸上倒是化了淡淡的妆,双眼明亮,眉宇间藏有英气,可惜的是那女子用一条红色纱巾蒙住半边脸,看不清楚其真实的样子。 “敢问山中女侠,因何发笑?”林雨田从廖欢的身后走出,高声喊道。 此时,女子身后有两个男子走近了过来,带头的一看与女子的脸形有几分相似,年纪似乎更大一些,戴了一个黑色的西洋墨镜,也同样看不清楚其真实长相,只是给人一副得意洋洋的感觉……只见他身着咖啡色猎装,手中也同样持有一马鞭,脚上同样蹬着一对光亮的马靴。 此人神情安定,走动时,踱着官步,举止中,风度翩翩,让人联想起了戏本中的公子少爷。 其身后带有一粗壮的男子,为下人模样,头上缠了深蓝的头巾,浓眉牛眼,眼中却带些服从与杀气,那领头男子走上前时,这男子紧跟其后,用警惕的眼光一直不停地打量着林雨田三人。 “兄台见谅。”那领头猎装男子作揖道,“适才……无礼了。” “不妨事,不妨事,是我见着了,也觉着好笑。”廖欢连忙说道。 “敢问兄台,你们是如何到的这里?”林雨田坐了半天的车,方才到了这小溪旁,遇到了陌生人,倒是多了几分亲切感,又见得周围只得周正一台车子,心中觉得不可思议。 “这……”领头男子刚要说话,那女子便吹响了一声长口哨,口哨还未停下的瞬间,只见三匹骏马从林中带着几声长啸,一跃而出,冲到女子面前,高高跃起,顿时停下。 那女子伸出手来,轻轻地拍拍了头马,笑笑说道:“这不比你们的车子差。” “这……”领头男子面露尴尬之色,说道,“兄台……见笑了。” “好马!”在一旁的周正终于开口说话了,“没想到在如此僻静之处,还能遇得路人,有幸!有幸!” 不等那领头男子说话,那女子便说道:“你们是干嘛的?为何也在此处?” “我们要到宁安寺去修身养性,”廖欢说道,“路过这,你们呢?” “我们是来采做植物标本的。”那女子说道,“先到范家庄,再到宁安寺。” “你们南京来的?”林雨田问道,“也是,做这一行的,骑马可比开车好。” 说话间,林雨田三人才知道,原来那领头男子乃是南京一大学的教授,此次是受了教育部的令,来宝树山一带收集植物标本,进而进行科学研究。 林雨田三人猜得没错,这领头男子身后的粗壮男子,便是此行的保镖,唤作“阿勇”。 林雨田见状,心中感觉奇怪,这领头男子虽说热情,但却很刻意地隐藏了自己的身份详情,说辞中滴水不漏……讲了半天,才得知一个保镖唤作“阿勇”,其余的事却不开口。 故林雨田在进行自我介绍时,也是匆匆带过,三人默契而刻意地隐瞒了自身的真正身份,只是告诉对方说是甘糖镇里做小生意的商人。 …… 在小溪边停留了约半小时后,众人告了别,林雨田三人上了车往范府赶去。 …… “怎么?离了安老师,马上就有新的心上人了?”车中的林雨田见得廖欢顿时沉默了,笑笑道。 “胡扯!”廖欢白了林雨田一眼,说道,“只是那女子很特别,我爱钻牛角尖,我正在琢磨着她是什么样的人?” “那你为何不琢磨那个领头男子?”周正边开车,边说道。 “那个领头男子有什么好琢磨的?”廖欢说道,“他这款的男人,在大城市中,到处都是,而那个戴着红面纱的女子,实不多见。” “还别说,廖欢说得对,”周正说道,“那女子确实与普通女子不同。” “怎么说?两位光棍级别的‘爱情专家’,是不是对面纱小姐有什么研究?”林雨田打趣道。 “她应该是个长年习武之人,看她那架势,那个叫阿勇的壮汉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一有事态,不知道谁是谁的保镖了?”廖欢说道,“她与我是同道中人!”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感觉?”周正笑笑问道。 “感觉她如果全力与我对阵,并不是我的对手!”廖欢认真的说道。 “我感觉你说的是对的!”林雨田皱皱眉头,说道,“我以为你有别的什么想法?现在看起来,我并不需要为安老师担心了。” “我一个心地善良之人,能有什么坏心思么?”廖欢皱起眉头反问道。 “是不是自小习武的人,见到同行,无论男女,不管老少,都会想着切磋一番?”林雨田问道,“或是用手打,用刀砍,或是用意念对决?总之需分出个胜负?” 廖欢并不作答,只是用凶恶的眼神,白了林雨田一眼,而周正却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第70章 夜宿宁安寺 · 范家庄 三人来到范家庄时,已是近黄昏,看得出庄上的大路是一条自西向东的路,那些横七竖八的小巷子中已是微光之时,这大路上的阳光却还有少许地耀眼。 这个范家庄前后不到百米,房屋不过五十户,房子均由青砖砌成,而门面则是各式各样的木板,有的新,有的旧,排在一起时,远看很像极架子上的书。 在这僻静之所,居然有一盏用电的路灯孤单地屹立在街边,里面的灯丝在一闪一闪地跳跃着,似乎是电压不足一直无法真正地明亮起来,很像孩童似醒非醒,似梦非梦,赖床不起的样子。 此时,临街的商铺已几尽关闭,倒是有几家客栈零星地分布在街道的两侧,里面早早点起一盏灯,微光中却见不得屋内的摆设,看上去,像一个又一个的黑洞,屋内的光还不如街道上这般光亮。 “乡里就是这样,早上还赶个集,卖点菜,换点茶……”周正开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似乎是在犹豫中从记忆里寻找着通向范府的路,“范府就在右边的某处……” 好在范家庄的路并不复杂,周正很快地找到了范府,在一处大门前停下了车。 “好些年没来,差一点找不着地方了,”周正手提行李箱跳下了墨绿色的吉普车,说道,“真是僻静之所啊!” “哗啦”一声,门开了,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贵客可是周长官?”那人双手作揖问道。 “正是!”周正回答道。 这乡里的人与甘糖镇确实有很大的不同,平日里小城这般的装束怕是很难找到了,这倒是引起了林雨田和廖欢很大的注意。 林雨田下车一看,这个范府的门楣上倒不像想象中那般写上“范府”两字,这只是一个用青砖彻成的普通大门,有着棕红色的门扇,与别人家的大门相比,唯一的不同,就只是看起来高出许多而已。 那大门旁边种着几株小叶九重葛,长着紫红色的花,遗憾的是,在秋风中,掉落在地上的花比那藤上的花多出不少…… 随后那人将三人领进了府中,刚一进到前厅,有一老者便迎了上来,只见此人身材瘦小,身穿蓝黑绸料长衫,衫上绣有金色花草,虽说看起来有少许土气,但也算得体,头发稀疏银白,脸庞消瘦,鼻梁上压着一副金丝老花镜,眼神少许迷离,但却坚定。 “周贤侄!”那老者远远地叫喊道,“等苦老夫了……” 周正听得,马上向那来人方向走了过去,说道:“范伯,好久不见,身体可好!” “托周恩公的福,一切都好!”那人说道。 介绍之后,才知此老者就是周正口中的范老爷——范明举。 这范府内倒是布置得十分雅致,进大门之后,便是一处花园,花园中有一处小水池,用青石彻了围栏,高出地面约一米左右,显半圆形,也许说是用石头砌成的小水缸更为贴切,水池上有三两个小小荷尖伸了出来,其中一株已然长出一片小小的荷叶。 再看地上的花草,以月季的花为主,与别处不同的是,种的花盆却是各式各样,应该是主人家多年收集而成,粗一看时,让人感觉有些许不齐整,但细看来,却觉得很有品味。 再走几步,便到了前厅,前厅再往东边有一排房子,一楼是伙房和洗漱之所,中间有一木制楼梯,往上走便是二楼,二楼以楼梯为中心,左右两边各有三四个房间。 随后,家中众仆人将林雨田三人的行李搬至二楼尽头的一处房间内。 打开房门一看,里面早已布置完全,用白棉被铺了三处床,温馨而舒适。 三人见得,甚为满意。 “想不到这穷乡僻壤之处,还有如此雅居?”廖欢兴奋地跑到窗前,往下一望,叫道,“你们快来,这里别有洞天。” 林雨田和周正上前一看,原来在下方,有一处园林,一处大池塘,边上有间小亭子,塘中有半凋零荷花荷叶,塘边则有古树…… “我知道,原来我来过。”周正说着,转身就走开,“这边的窗户更有意思,你们过来。” 林雨田和廖欢随着周正拨开珠帘,穿过一处书房,来到房间的另一边。 打开另一窗户,林雨田和廖欢看到下方正是方才停车的门前,而且坐此窗前,便可把整条官道看尽。 但与繁华的甘糖镇不同的是,这里别说是车马,就连行人也十分地罕见…… “怎么没人哪?”廖欢有点失望说道,“太安静了,有点不习惯了。” “我还是不明白,不知当问不当问?”廖欢继续问道,“可以问么?” “你说吧,你这么说,却又不问,我比你还难受!”周正说道。 “你是想问,范老爷的家人都去哪了?对么?”林雨田走近问道。 “为何你知道我的想法?”廖欢感觉很是惊讶,“我以为我把自己埋得很深。” “不奇怪,这也正是我想问的问题,”林雨田耸耸肩膀说道。 “范老爷的夫人早年间过世了,膝下还有一对儿女,”周正说道,“我还是孩童时,倒是经常见,现在些许的印象只是停留在那时,多年不见,现在长成什么样子?肯定认不得了……听说是受不了大山里的孤寂,早早地离了家,到西洋还是东洋留洋去了?还是……总之,大抵这样吧。” “那范老爷不随儿女一起么?”廖欢问道。 “范老爷是这条邮道上的官,这个范家庄严格意义上是他一手创建的,原来就他一户,后来才多了起来。” “这里全都姓‘范’么?”林雨田问道。 “大多数吧,也有别的杂姓,”周正说道,“范老爷得了这的官印之后,就把原来的堂表亲迁了一些过来,当然,也有外乡人来此落了户的……” “想来,现在所谓之大城市,在古代的也是这样发展起来的吧?”林雨田望着窗外说道,“有意思……” “嗯,嗯……如若我们一直住在幸福公寓,娶了妻,生了子,会不会几十乃至百年后,也会形成一个小城市?”廖欢见得林雨田如此说,遂感叹道。 “嗯,嗯……那幸福公寓将来必定叫‘廖家庄’……”周正打趣道,“只因雨田坚持不婚主义,而我最多就是你廖家庄里面的那个‘杂姓’人家罢了……” 林雨田听罢,只是笑笑,说道:“该吃饭了吧?” 第71章 夜宿宁安寺 · 两个陌生男人 说话间,远处传来几声马铃的响声,林雨田原本以为是那小溪边的三人如期到了范家庄,但是,借着夕阳的光,三人定睛一看,却是两个穿着黑色猎装的陌生骑马男子,两人各骑着一匹马,马绳上还各自拴着另一匹马,四匹马的马背上背着几个大大小小的木箱子和布袋。 “真是惨,还不如背多几个人,”那几个大大的木箱子把马压得直喘粗气,时不时发出沉闷的啸叫,廖欢看着心疼,说道,“马蹄都快迈不动了!” “廖大专家,看来有少许失望。”周正笑笑说道,“听得马铃之初,你可不是这副表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雨田说道,“但我认为廖欢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这个僻静的村庄,好似突然间来了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林雨田远远地看着,总觉得不寻常。 是自己太有吸引力了么?就像自己进了一家冷清的餐馆,不过片刻,那餐馆中便聚集了一大堆人争着吃饭,这时自己心中顿时有了暂时的自我满足之感,总觉得是自己魅力所致的结果。 “是宁安寺有什么庙会?”林雨田自言自语道,“还是又是一帮采集植物标本的人?或者‘采’动物标本也是有可能的。” “只怕会吓坏了村中的小狗,”周正听得林雨田的细语,接话道,“一年前出生的小狗到如今,怕是没见过这么多陌生的人。” 林雨田三人的注意力已然被完全吸引了过去,忘记了吃饭时间,心中一直在期盼着那两个陌生人来到眼前,到底他们只是路过?还是一样来投奔亲友?还是会匆匆地钻进路边的客栈中呢?这一系统的疑问没解开前,三人是不会离开窗边的。 说话间,那两个男子越走越近,马铃声也越来越清晰,让人终于看清楚了他们的模样,走在前面的那位,身材瘦长,皮肤已被阳光晒得发红,头发浓密而卷曲,浓眉毛,小胡子,鼻子坚挺,目光带有好奇兴奋之感,很像古画里走出的游侠。 身后的那位,身材与廖欢相仿,但绝没廖欢那般帅气,他比前面的男子年纪稍大,目光刚毅,留着大而蓬松的胡子,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约摸四十来岁,只见得此人头戴毡帽,生怕帽子被风吹走,帽子的垂带在下巴处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结,双眼一直警惕地左右观望着。 正当这两人快到达周正车子前方时,那走在前方的男子分明看清楚了周正的车,突然示意后方的男子停下。 这一切都看在林雨田的眼里,好奇心让林雨田更加停不下来,像猫在老鼠洞口等待一般,打起了十分的精神观察着这两个男子。 “他们要干什么呢?”廖欢轻轻地问道,生怕被三十米开外的两人听到。 “估计……不会是偷车的……开不出甘糖镇就被拿下了。”周正笑笑道,“可能是注意到我们了,细想来,在这范家庄里,我们才是陌生人,说不定人家是本地人呢。”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就是那么神奇,有时一个瞬间,一个眼神,就胜过千言万语。”廖欢说道,“也许他们是外省来的逃犯,闻到了周长官警察的味道了。” “这不奇怪,天生相克的东西一旦靠近了,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猫和老鼠,差人与贼……水与火,阴与阳……”周正说道,“但这两人应该不是逃犯,这段时间警局里没收到通缉令,也没收到协查的命令。看他们的装扮,应该是收山货的商人。” “为何如此说?”廖欢问道。 “骑一匹马,还拉着一匹马,显然就是为了留有空间放东西的,”周正说道,“这地方除了收山货的人,怕是没人来了。” …… “有可能是远远望见窗内有人看着他们,他们也警惕了,”林雨田说道,“毕竟这山里也不尽太平。” “占山为山的土匪没听说,流冠倒是有那么一两个,”周正说道,“还好,有点武德,只抢东西,不曾杀人。” 说话间,那前方的男子跳下马来,示意后方男子停止下来,随后,自己一人迈开大步向吉普车子的方向走了过来。 从范府窗户的方向望过去,看不出这来人是在看周正的车子,还是在看街道尽头的房子。 “还真有问题?”周正说道,手不自主地摸向腰间的手枪,“偷车偷到警察头上了,还敢偷警用车辆不成?胆子不小?” 听得此言,林雨田和廖欢慢慢地压低了自己的身子,准备随时冲下楼去与那两个贼人搏斗。 “就是这里了!”那前方的男子突然大叫道,“老叔,就是这间客栈了。” 这时,林雨田三人才发现,在前方一个凹角处,有一小客栈,门前有一红色旗子,微风一吹,见得上方写着“范庄酒家”四个大字。 “原来是在找客栈,”周正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两人,神神秘秘地……方才我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呢……” “青山,正是此地,”后面的大胡子男子回答道。 正当那个叫“青山”的年轻男子走近范庄酒家之时,大胡子男子从行进中的马背上迅速地跳下,将四匹马的马绳牵在手中,紧跟那个叫“青山”的年轻男子走进了范庄酒家的院子里,消失在林雨田三人的视野中。 “好功夫,”廖欢说道,“那大胡子,从快马上一跃而下,一气呵成,看来是个武林高手。”廖欢回头对林雨田和周正说道,同时自己也竖起了大拇指,以表赞赏之意。 “现在国家内外都有强敌,这些江湖上的能人是报国无门了么?连武林高手都落魄来收山货了么?”周正说道。 “也许……不单单是来做小生意的,”林雨田说道,“这两人给我的感觉,没了那些小商贩焦急的市井味道,反而给人一种不慌不忙的感觉,这……” “怎么样?”周正问廖欢道,“单对单能打赢这大胡子么?要是真有突发情况,我心里也有个底呀。” “那是自然,”廖欢点点头,神情装得很严肃地说道,“看来我得出五成功力,才能顺利赢下!” “好的,看好你!”林雨田认真地回答道,拍了拍廖欢的左肩膀。 “好的,看好你!!”周正认真地回答道,拍了拍廖欢的右肩膀。 “看好我什么呀!……”廖欢鄙视地看着林雨田和周正,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说道,“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害人计谋了?看来我要提防不是那两个陌生人,而是你们这两个熟人!” 第72章 夜宿宁安寺 · 夜半来客 “贵客!”这时听得门外一声叫喊,林雨田三人抬头一看,正是那头戴瓜皮帽,身穿长衫的看门中年男子,“小人范江河,遵我家老爷吩咐,来请三位前去用晚餐。” 原来范老爷见林雨田三人一直迟迟没有下楼,便让范江河前来领路来了,三人顿时感觉有些许愧疚,适才一直在琢磨那两个陌生男子,居然忘了吃饭的时间,让范老爷久等了。 三人见状,便快步走下楼去,只见得范老爷摆满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已然等了许久,见了林雨田三人到来,便说道:“江河,你再把这两个菜给热一热……年轻人赶了一天的路,不可吃凉食。” 林雨田三人饿了一天,见了如此美食,便放开了吃,酒是万万不敢喝的,生怕第二天误事。 晚餐过后,三人回到了房间内,廖欢终于忍不住好奇心…… “我说这范老爷也着实奇怪。”廖欢说道。 “怎么个奇怪法?”周正不解地问道。 “为何家中那么多房间,只留了一间给我们三人挤在一处?”廖欢问道,“难不成范老爷也是开了客栈不成?留了房间给客人?” “非也。”周正说道,“是我事先和范老爷说好的,我们只借宿一晚,一间大房就足够,”周正说道,“不想麻烦家中人收拾太多房间。” “不可能吧?”廖欢说道,“你天天和我们在一起,没见你离开过甘糖镇,你哪来的时间通风报信?” “铃、铃、铃……”说话间,几声清脆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周正与廖欢的对话。 “这世上有一物唤作‘电话’,还有另一物唤作‘电报’。”林雨田说道,“别忘了范老爷的老本行是干什么的?更别忘了这里是官道,更是邮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一唤作‘电话’之物,就放置于前厅中。”周正说道。 想来这并非什么值得惊讶之事,那范老爷在甘糖镇里虽说只算是一个“七十”品的芝麻官,但在这邮道上,就是一等一的大官,这家中什么东西都可以没有,但用作通讯的电话还是得有的。 “真让人想象不到,这里离甘糖镇直线距离少说也得百里山路,那电话线是如何接上来的?”廖欢还是感叹道。 “那!”周正指着西边的一处山脚说道,“那里有支长年驻守的军队,电话线就是从那里拉上的。” …… 说话间,夜已深,林雨田三人在车中颠簸了一天,已然是腰酸背痛,洗漱之后,三人便各自睡去。 人与人总是不一样的,不到片刻廖欢便鼾声大作,周正显得是受了廖欢鼾声的影响,在床上横竖睡不着,而林雨田虽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疲劳,倒一直没睡意。 过了许久,林雨田觉着周正已然睡下,他悄悄地起了身,把大衣披在身上,走到了那扇窗户的边上,静静地望向庄口的路。 进庄时,在街边看见的那盏用电的路灯,想来是因为夜深,电压够了,此时才真正地亮了起来…… “它与我一样,也在这深夜里,睡不着……”林雨田看着那个小小的亮点,自言自语道。 这个深夜,月亮在云中不停地穿梭着,苍茫的大地上,时而明亮,时而黑暗,更多的是有一种混沌的感觉,特别是那庄口的大榕树,好似一个丑陋的巨人一般,站在庄口,在大榕树的下方,则是盘根错节,像很多巨蛇相互缠绕在一起,让人心生恐怖之感。 不知为何?今晚的林雨田总有一种不安定之感,总是觉得还有事没发生,今晚就这样过去,很不合常理…… 在窗边静静地呆了一个小时左右,林雨田自言自语道:“林专家啊林专家,说你是聪明人,但却也是世上最愚蠢之辈!这深更半夜的,哪来的人?若不是在庄里,必是早早被山中猛禽吃了去。” 借着微弱地月光,林雨田看了手表,已然是凌晨两点半。 他有点失望,一想到明天还要徒步上山,只是强压着自己的好奇心,又回到了床铺上,继续睡觉。 这一夜过得似乎十分平静,林雨田似乎在睡下之后的某个时间里,隐约地听到马蹄撞击路面的声音,心中想着,那两男子,半夜就出门?好生奇怪,无奈林雨田确实困了,此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之时,他又重新入睡了。 第二天,天已然亮了起来,林雨田似乎听到周正与廖欢正在窗边小声谈话,慢慢地林雨田也起了身。 “林专家,不好意思,看来是吵醒你了。”周正说道。 “雨田,你来看看。”廖欢说着,用手指了周正停车的位置。 是什么事呢?林雨田很好奇,什么样的事,让周正和廖欢那么地兴奋? 只见得三匹骏马拴在吉普车边上的树上…… “这马?”林雨田问道,“怎么跑这来了?” “熟悉吧?”周正问道,“这是谁的马,还记得不?” “面纱女侠的?”林雨田说道。 “正是,”廖欢说道,“我适才出屋去洗漱,你猜我看到什么?” “楼梯另一边的三个房间,已然住满了人,”廖欢神秘地说道。 “你如何知道?”周正笑笑问道,“你推了门进去?看到了?” “非礼勿视!”廖欢随口说出了这四个字,他突然间停住了,说这四个字,无所谓错,但却让人心情沉重了起来。 “也不知道张世默怎么样了?”周正说道,“有段时间没见着他了,我见了他也尴尬,有次在路上,我远远地躲开了。” “说点开心的吧,不知道安老师怎么样了?”林雨田对廖欢说道,“下面有电话喔。” “明白,谢谢提醒,”廖欢笑笑说道,“适才已打过了,安老师早早吃了早饭,带学生早课去了。” “刚说到哪了?”林雨田话归正题,说道,“看样子,水边三人组居然住到了我们隔壁。” “非也,林专家这样说就大错特错了,”廖欢说道,“事实上,是我们住在了那三人的隔壁。” “说得好,我们才是外人。”周正说道。 显然廖欢已将他知道的一切早早地告诉了周正。 “我刚才问了家中的仆人,那人居然说……”廖欢说到这,故意卖了一下关子,“少爷和小姐回来了。” “半夜?”林雨田问道。 “正是!”廖欢回答道。 “想来,半夜的马蹄声,不是二人组的,是这三人组的。”林雨田自言自语道。 “搞半天,我们才是客人。”周正说道,“范向辉啊范向辉……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