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武神啊》 1 大乾·丰州·云阳城 甫一走出家门,陈预就感觉到酷暑炎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喉咙忍不住有些干涩。 还没来得及走出归雁巷子,便能够听到一旁广场上讲道的声音,似乎又有不少居民过来听讲,同时也有不少远处村镇里面的人带着家中少年过来查看根骨。 当今天子偏爱道学,连带着国土内也出现不少道家的名门正宗,全部号称是中土哪一门的道宗开散出来的枝叶,至于是真是假…… 天子都不在乎,百姓跟着练就是了,较什么劲啊! 作为才穿越到这时空没多长时间的蓝星人,陈预一开始自然也去让讲道的老爷子给看了看根骨,却只能得了句“与我道无缘”的评价。 “不能修炼就是不能修炼,说得好像小爷我没慧根一样。” 陈预小声嘀咕着,绕过几条街巷,来到一家大门宽敞的人家前,轻轻叩响门扉。 “谁啊?” “师兄,是我,陈预。” 门内响起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一扇门突然挪开了一个缝,一个身高至少一米九的壮汉出现在陈预眼前。 要知道,虽然这个世界有些奇奇怪怪的力量,可是根本上,仍然是一个封建时代,大部分的平民百姓可没什么太好的生活条件,能够活着都已经不易了,更何况生长成这幅霸道模样。 “陈师弟今天来的可不算晚啊,快进来吧,用过早饭了吗?” 师兄王剑稍微侧开身子,把陈预让进来以后,这才关上大门。 此时院内已经有了三两个练拳的年轻人,还处于苦熬筋骨的阶段,偷不得懒。 “吃过了……师兄说笑,都来了这么多师兄弟了,我还早什么?”陈预笑着脱下上身的短褂,扔到一旁。 王剑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陈预肩膀后便走进了内院,留着陈预也在这里打磨身体。 没错,陈预也正处于武道的入门阶段…… 这是他加入郑家武馆的第二个月,而他在筋骨上的修为,竟然已经立于外院弟子的前三席! 在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修道天赋之后,陈预没有停留,也并没有去寻找儒家以及佛家的宗门去试水,更别提多半隐世的炼气士,而是直接选择了整个东陆公认没前途没门槛的武道。 在这个时空,任何一家的修士,若说最克制自己的,多半能说出来一大串,若说最看不起的,那只有一个,那就是武者。 武道一途,没有捷径,唯苦修尔! 这是当初大乾王朝开国君主,同时也是一位世间巅峰七境武者激励有志投身于军队报效国家的武者的话。 而那位开国君主,和万千选择了武道一途的年轻人一样,做武者的原因,便是因为没有其他门路可选…… 陈预刚来到这个世界,便发现自己前身的父母早已经死去,只剩下自己一人,不过好在老两口还算有些家资,这才能让他在掏出来六十两银子一年的“学费”之后,还能够在城中居住,归雁巷子里,更是还有一个院子。 最初穿越到这里时,想到上辈子疲惫的一生,陈预只想这一世咸鱼过去就好,根本没有什么要修行要炼体的想法。 直到他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危险性以后! 这个世界很不安全,这是陈预那天逛街看见两三个捕快追踪一个有修为在身的匪徒之后,心中生出一份阴霾。 那匪徒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修士,反正是能够在大街之上驾驭微风,半飞行半跑跳的逃命,而城中传闻已经三境武者的捕头杜成,在大街上更是如同惊雷一样挥出一刀,斩下了那匪徒的人头!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至于让陈预害怕,顶多运用些前世的商人思维,多赚些银两,找些习武之人保命的事情,令他害怕的是…… 无论是匪徒,还是杜成,他们在追逃当中,连伤四十多人,杜成最后的一刀,更是直接将匪徒挟持的人质一同杀死! 虽然城中多有传闻,杜捕头是为了更多人的安全,追杀这种有道行的匪徒这是常事云云,但这在陈预心中,仍然无法接受。 没有修为在身,便是死的理由? 仅仅是没有修为,便是在这号称盛世的大乾的一个富饶城市当中,仍然如同蝼蚁? 也是自那一日起,陈预放弃了靠着父母的积累以及那栋小院子吃老本平安度世的想法,转而卖了些父亲留下的书本,加上存款,凑了六十两银子,进了郑家武馆。 至于为何选择郑家武馆,陈预也是经过了一番研究的。 云阳城中,各种乱七八糟的武馆不少,排除掉那些混混青皮齐聚一堂为了人多势众的地方以外,便只剩下郑家,连家,冯家三家武馆。 而这三家当中,连家武馆的绝学弥天掌和冯家武馆的绝学云鹤啄又分别在不同的场合败在了郑家的开山拳之下。 因此,陈预也是一狠心,直接进了这个贵的。 学保命的本事,不心疼! 交完钱,看着笑眯眯的王剑收下银两的陈预如此想着,却还要经营人际关系,这些日子,内院的人多半都和他出去吃吃喝喝过。 习武之人,能吃下的食物可不是个小数!而陈预所请的又不是什么苍蝇馆子,这些师兄师姐们,自然也都颇有好感。 这才有了刚才王剑的好声好气,须知,即便是大家所公认脾气最好的大师兄王剑,也不是一个滥好人,更别提其他的师兄师姐了。 陈预抛开心中的胡思乱想,这是武馆里唯一的老师傅的告诫。 “习武之时,心中除了要争天下第一之外,不要有其他之想!” 在陈预看来,这句话同时也是上辈子某个大型人形战斗生物齐聚的盛会的口号。 更快!更高!更强!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陈预凝神,双手接连打在面前的木桩之上。 “砰!砰!”的声音一时间也在院子里响了起来,其他几个外院弟子早已经司空见惯,毫无波澜,只是内心可能会默默骂上几句“森口”。 陈预实力进境最快的原因就在于他毫不顾忌的打磨方式,其他人都靠练力,空打拳来积攒气血,唯独他陈预一人,就靠硬功夫来。 习武之人皆知,这样硬来,只会令自己的生命无节制的流失,即便进境再快,寿命的缩短也注定了很难成就什么。 更何况,人毕竟不是死物,也会受伤啊! 其实,如果这些弟子去问陈预的修行方法。陈预会毫不犹豫把自己做的事情告诉他们,同时又会告诫一番,不要这么做。 至于一些不懂事的师弟反问“那师兄你为什么这样?”或者“可是师兄你看起来没什么事啊?”的时候,陈预总会笑眯眯摸摸他们的头。 “别和我学,我有挂。” 2 在外院弟子们疑惑又嫉妒的目光当中,陈预武道上的进境仍旧保持着一日千里的速度前进着。 初到这个世界,陈预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金手指之类的,毕竟没有什么脑子一昏听见“叮咚,系统……”的声音,亦或者摸到什么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老爷爷的相貌。 陈预一直以为,穿越过来本身就是自己的金手指,直到完成了第一天修炼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修炼完,仅仅是用最四平八稳的站桩打熬气血,陈预仍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宛如被抽空了一样,而这感觉,直到晚上和大师兄一起去到醉仙楼之后。 准确地说,是杀那只鸡之后。 王剑在郑家武馆,据说已经待了十五年了,十五岁便加入了老师傅郑极门下,甚至比如今的陈预还要小一岁,现在早已经三十岁,却仍然未破三境。 武者一道,如果不破三境先破身,坏了先天元气,再想有进境就难了,故此,王剑直到现在仍未成家立业。 那天晚上,陈预原本打算瘫坐在椅子上直等着上菜的,可是刚点完菜之后,王剑便连扶带拽地把陈预带到醉仙楼后院。 “喏,杀了那只鸡。” “啊?” 陈预刚拿到那把刀的时候,是有些懵逼的。 “杀了那只鸡,杀鸡会不会?两只腿夹着翅膀,一手拎头,一手斩脖子。” 大师兄王剑连说带比划,给陈预详细说了说该怎么杀。 “师兄,这醉仙楼,还得咱们自己杀鸡?” 陈预心说如果大乾的服务业都是这样的话,那他重回商业巅峰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你想什么呢?我和这里的管事有交情,不然这鸡怎么也不能让你杀,你又不会,给厨子添多少麻烦。” 王剑轻笑一声,娓娓道来。 “武者修行不比修士,武者之间战斗更不比那些个白衣飘飘不染风尘的老爷公子们。这些年几大拳馆比武,哪一场不是鲜血淋漓,筋断骨折的。” “师兄,我……” “停住,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王剑摆了摆手,示意陈预不要出声,这才继续讲述。 “我知道你的想法,肯定是我这人不害怕这个,亦或者我打人的时候不会想这些,对不对?” 陈预默然点头,他刚才还真的是想说他可不怵这些。 毕竟在上辈子建立商业帝国的时候,他可没有心慈手软过,不知道多少个还算美满的家庭被他摧折。 “人都是这样,郑师说人有三勇,血勇骨勇魂勇等等,但是,再勇敢的心,在第一次见血的时候,都会有些不知所措。” 王剑说着说着,陡然出了一拳,堪堪停在陈预面前,发现陈预不躲不闪,满意颔首。 “师弟,你确实勇敢,只不过,若是有人欺你没见过血,突然给你来个断肢残躯给你看,撒你一脸鲜血,你会不会愣一下?” 陈预心说别说那种情况了,刚才没躲开其实就是愣了一下。 “因此,见血很重要,你现在没有修为,狩猎打拳什么的不用说,从杀鸡开始吧。” 王剑笑眯眯地看着,陈预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王剑说的其实很对,是陈预没想明白,或者说,是因为心态还没转变过来。 如果陈预是当初的杜成,而那个匪徒突然将路人打杀了扔过来,他能不能挥出那一刀? 而错过了那个机会,他还能不能杀掉那个匪徒?会不会被匪徒跑掉? 甚至会被反杀? 想到这里,陈预接过了一旁王剑递过来的鸡,两腿夹着翅膀,一只手拎起鸡冠,露着脖子。 鸡似乎也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开始疯狂地挣扎,两只翅膀用力想抽出,却无能为力。 陈预把刀刃贴在那只鸡的脖子上面,透过手中的刀,隐约还能够感受到血管中血液的流动,以及它的颤抖。 嗤! 一声好像划开气球一样的声音,一注鲜血喷薄而出,紧接着又是一注,旋即地面上出现了大摊鲜血。 陈预深呼吸一口,即便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在鸡血喷出的一刻仍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这并非胆怯,只是人的本能。 “呼……”陈预长出一口气,把手中还在扑腾的鸡递给一旁准备好的杂役,这才缓缓开口。 “多谢师兄教我,小弟初窥武道,还有许多不知之处,希望师兄能不吝赐教啊。” 陈预文绉绉给王剑拱了拱手,旋即两人才嘻嘻哈哈地走上楼去,也就是这时,陈预才注意到有些不对劲! 刚才杀鸡的时候,他隐约看见一道血光从自己手背上进入体内,只是师兄王剑并没有说什么,再加上一旁紧伺候着的杂役也没有什么惊奇颜色,他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如今,再迈步上楼时,之前那种疲惫感却消失了八成! 而且,陈预低着头握了握拳,脸上有些疑惑。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似乎提升了一些,虽然比较小。 压下这些心事,陈预和王剑在楼上吃了个十成饱,又听王剑交代了一些炼体的重要事项以后,这才在楼前面分手了,分别走向自己家门。 而陈预在走过一个路口后,脸色凝重了起来,连忙找到了一家不算大的餐馆,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陈预和一个满脸疑惑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后院,中年男人拿过了陈预递过来的十几枚铜板,开口道: “客官,像您这样的要求,我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稍等,您看您自己挑一只?还是我随便给您抓一只。” “不用挑,你随便抓一只来就好。” 陈预摇了摇头,接过男人递给他杀鸡的刀,等男人把鸡抓过来后,还算熟练地控制好,手中菜刀贴着脖颈,轻轻一下便了结了它的性命。 一旁的中年男人却是撇了撇嘴,还以为是个什么老手,买一只鸡还非要自己杀,结果只是个稍经历过几次的雏儿。 将还在滴沥血液的鸡扔给中年男人之后,陈预笑道:“鸡不要了,处理处理吃了吧,钱你留着。” 话音刚落,中年男人便看见他离开了院子,心中更是疑惑。 尤其是他离开之前,很明显是在笑。 而走出院子的陈预,心中则是欢喜非常。 他确实是有些特殊,他可以吸收被自己所杀生物的生命! 3 时间回到此时此刻,郑家武馆后院当中。 几个内院弟子分别来向郑师请安之后,也纷纷开始了自己的修行,有的仍旧继续着炼体,只是目的似乎从提升气血转变到了摸索极致。 有的则开始精心磨砺自己对于开山拳招式的使用,一招一式之间自有妙处,偶尔也能看见两个弟子对练几招,互相找一找破绽。 至于王剑,则是请安之后静静地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屏气凝神,开始观想。 武者三境,炼体,锻体,凝神! 王剑作为二境巅峰武者,炼体锻体的益处已经微不可查,只有早日依靠观想拳法真意,真正地登堂入室才是正道。 同时,也只有真正领悟了某些拳法的真意,才算是进入了凝神境的开端。 三境之下,武者也是凡夫俗子,只有进入了三境,才能够与一些修士相提并论,至少有了能对抗一些术法的能力。 同时,三境也是划分一个武者未来成就的门槛,过了三境之后,便可以查看有几分根骨,根骨重者,破三境即四境,根骨轻者,破三境如二境仍然仿佛。 换而言之,到了三境,大约也就知道自己的武者一道,是不是断头路了。 郑极,也就是院子里所有弟子尊称郑师的老人则是躺在门廊下的一条躺椅下,悠哉悠哉地饮茶看书,偶尔才会指点一下某个弟子的迷津,而这一指点,多半便使某个弟子豁然开朗,因此,对郑师的态度也越发恭敬。 王剑参详了一会儿手中的图画之后,便缓缓闭上眼睛观想,只是实在是有些差异,始终无法完成最后那么一丁点念头,反复几次以后,索性放弃了枯坐,坐到郑极身旁,拿起茶壶给他将茶水添上。 “还是难成那最后一个关口?” 郑极眼神不动,继续看着手中书籍,却下意识开口,要为弟子解惑。 “弟子愚钝。” 王剑惭愧应道,作为郑极的大弟子,他确实是打心底里有些惭愧。 其他几家武馆,虽然也不曾说有三境弟子,但是多半也都点明了有几个弟子天赋异禀云云,更何况冯家武馆前些日子便已经放出了消息,说是武馆大公子冯敬已经开始闭关苦修,这次多半要突破三境才出关。 这样一来,愈加显得王剑以及郑家武馆落寞。 “武道非一朝一夕之功,不必在意。” 郑极说是这样说,可是眼底终归是难以掩盖有些失望的神色。 想他郑极,当年一手开山拳,也曾打下过偌大声名,可惜文不能定国武不能安邦,便是最擅长的武学一事,甚至连个三境的弟子都带不出来! 这其中固然有当今太上道君皇帝本人便倾向道宗的原因,大量的好胚子都被各大名山宗门攫取。 但是,武道一途,本就是平民百姓的最后一条路,它本就不是为了那些天之骄子而刻意备下的,又岂能只怨上。 “唉……” 郑极若有若无地低低叹息一声,微微侧头,确实把书本换了只手撑着。 “老师可有什么心事?” 王剑一脸恳切问道。 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郑极这里求学,他早已将对方当作亲人看待。 “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愁的事你解不了。”郑极全然不顾王剑黯淡的眼神,平静言道。 “如果你今日不想修行了,便去替我做一件事情,闻人家的公子哥想学一下城中武学参悟一下,刚学会了冯家的云鹤啄,如今想要学我的开山拳,你去跟他商量一下,态度好些,说不得以后你还要去给他家当个护院。” 郑极翻了页书,缓缓开口。 王剑听在耳中,一阵暖流涌过的同时,又有一些淡淡的不甘。 好的是,这是师父在给他安排后路了,若是他迟迟无法突破三境,三十岁以后开始走下坡路,若是没个好靠山,怕是难以善终。 而郑极这事,交给谁做都可以,偏偏交给王剑,便是要他趁机去混个脸熟,之后若是真没有什么进境,也可以趁机去找个好去处。 不甘的便是,连郑师也觉得他破境无望了! 而从弟子的角度来说,他也为郑极感到感伤。 再有几年,便是老人也再难教学拳法,这开山拳,怕是要断了。 想到此处,王剑突然张了张嘴,最后却没说什么。 闻人家的公子肯定是会突破三境,这毋庸置疑,可是便是他突破五境,和他郑极也只是参详过武艺的关系,哪有师徒? “一门双英的闻人家?闻人家的那个大公子?” 王剑抛开胡思乱想,开口问询两句。 “不错,好像叫闻人道玄。” “老师,弟子记得您曾经提过,若是修为不到,参详其他武艺倒也不是必要的,反而会因为练习乱了气血,大大延长破境的时间?” “话虽如此,可是闻人道玄哪和你们修行一样?” 郑极冷笑一声,显然对闻人家这种有后勤保障的武者有些不齿。 “自幼便找人推开筋骨,打通本源,汇聚气血,只等着骨龄差不多了,便开始修习各种武艺,以此参彼,相互映照?” “这样的武者,便是进境再慢,也比你们要快得多。” 王剑默然一下,倒也点了点头。 确实,在郑极这里待遇还算不错,每日提供些补气血的食物,又有药汤药浴去减少身体损耗,可是和城中大家族闻人家比起来,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不过也不要气馁,便是家族子弟又如何?武道一途,死在争抢上的人不计其数,真到了生死关头,无人管你家中有谁。” “练好自己的拳,无我无人就好。” 王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起身走向一旁的偏院,打算先清洗一下身子再去闻人家商量。 刚走出几步,王剑便停了停,身体旋转了一点,又扭了回去,走往偏院。 “嗯,陈师弟的事情,还是晚点说吧。” 作为师兄,又是比较亲近的师兄,他当然知道陈预的修行方式,也曾言辞喝止过,只是后来发现进境确实快,又没什么暗伤留下,这才作罢。 按理来说,这个陈师弟也是一个天才,可是王剑打算再等一等,直到确定陈师弟真有天赋,或者真的能一直把那样磨砺的方式坚持下去,他再说这件事情。 毕竟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以旁人无法忍受的方式去炼体,突破一境炼体境就可以与三境一战。 可是,那个武者终其一生也没见过二境风光。 有些希望,在确定能够实现之前,还是不给那位老人看了。 4 “3,2,1!” 陈预心中默默数着,自从日头到了正头顶以后,便开始计算自己出拳的数目,倒着数了三百拳后,浑身的劲开始慢慢松下去,汗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冒头,然后畅快地流了出来。 练拳一事,有张有弛,虽然对身体的损害于陈预可以说是忽略不计,但是一直坚持绷着心神打拳对人总归是有影响的,在这一方面,陈预很注意。 “牲口,终于休息了?” 一旁树荫下坐着饮绿豆汤的青年拍了拍身边地面,示意陈预坐过来,又拿起了一个大壶来,给陈预也倒了满满一碗。 陈预洒然一笑,坐到其人身旁,拿起碗来,也不客气,直接一饮而尽,这才出了一口长气。 “真是搞不懂,明明那么不要命的打拳,身上竟然一点伤痕都没有。” “哈哈,天赋异禀嘛!” 陈预笑道,拍了自己这关系还算不错的同门一下。 两人拜入郑极门下也是一前一后的区别,如今更是较为亲密的朋友。 一来外院其他弟子,不乏在武道上进境极其缓慢之人,过了一段时间便感觉己白搭了六十两,平时只拿来这里当强身健体,毫不顾忌同门情谊。 二来则比较简单,就是单纯嫉妒。 当然,外院弟子不乏善良纯真之辈,只是看着陈预坐火箭一般的进境速度,大家心头不免还是有些想法。 而陈预身旁的师兄,名叫张显,乃是城中一家镖局的小少爷,平日进补也算不少,更是早早打下了武道根基,进步同样不慢,再加上和陈预比较投脾气,久而久之,竟然还属他俩关系最好。 “下午再对练对练?” 张显开口问道,明显有些按捺不住的样子。 “干什么?你又从家里学了点乱七八糟的招式要显摆?” 陈预翻了个白眼,张显家中既然为镖局行当,自然少不了武者位列其中,从小到大,张显虽然没有系统地学习家中谁的武学,可是一些招式却不少训练。 在郑极这里,还是比较提倡弟子们相互试拳的,两人的比武向来是输赢参半,今日张显学点新东西,不免胜一手,等到明日陈预慢慢参破,便又容易落入下风。 “我学不就是你学嘛?都一样。下午打一场,打一场……”张显用肩膀轻轻撞了撞陈预,一幅“你懂得”的模样。 “行行行!陪你打还不行吗?” 陈预略显嫌弃地把张显推开,都是男人,夏日练拳又是一身汗水,恶不恶心。 “哈哈哈哈……” 张显发出胜利者一般的笑声,终于是惹得陈预有些恼怒,一脚踹在前者身上,而前者也趁机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刚一打开大门,张显便看见了那个正探着头往这里看的少年,连忙招了招手。 “臭小子,过来,我是你张姐夫!” 那少年大约十一二岁年龄,听见这话却撅了噘嘴,一边走来一边反驳: “你想当我姐夫,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痴人说梦!” “呦!臭小子还敢顶嘴!看我不打你的……” 张显一把捞住想要逃走的小少年,在后者仓惶的脸色中把身上的篮子摘了下来,掀开上面盖着的布,下面一个小煲便露了出来,隔着盖子都能闻见香味。 “说,给谁送的。” “陈大哥救我呀!” 小少年根本不理会张显的“施暴”行为,直接连呼救命,引来院中人一阵呵笑。 “行了,这么大个人欺负个小孩子,不嫌丢脸。” 陈预走了过来,接过篮子的时候还不忘把那小少年也捞出来,在后者做鬼脸的表情中又坐回树下。 “顾宗,不是跟你姐说过了吗?不用天天给我送吃的来,武馆周围有卖饭的地方。” 陈预把小少年放到地上,不用打开就知道地上那篮子里是什么。 这是他家左近的一户邻居,姐姐叫顾莹弟弟叫顾宗,两人也是没了爹娘,全靠顾莹做些杂活度日,而陈预前些日子教给顾莹一种奇怪的做鸡肉方法,之后便成了两姐弟一起到处售卖一种叫做“叫花鸡”的食物了。 而陈预,自然也在其中收获了不少的利益。 至少每天顾家的鸡,都是陈预帮着杀的…… 自从知道自己可以吸收生命力以后,陈预便没有停止过对这能力的研究,而在猪,牛,羊之后,陈预还是回归了杀鸡的老本行。 原因无他,杀了这些生灵,提供的生命力没有什么差异! 而相对于其他来说,鸡数量庞大,价格也不算高,实在是有无法拒绝的优势。 当然,陈预也知道,这并不代表自己的能力极限就在这里。 据他所知,这世界可是存在各种各样异兽妖怪的,或许他只是杀这些凡物一样,对于那些异兽来说,则有很大不同。 而这,也只能留着以后再做实验了,因为要想出城猎杀异兽,城中所有武者都有同一个观念。 那就是至少要有一境炼体的实力,不然别说异兽了,可能普通野兽都打不过! 不到一境出去,那不是试炼,那是喂养! 而自从他教给这姐弟俩“叫花鸡”的做法之后,姐弟俩似乎为了感谢他,每天中午快到饭点便会送来一只。 一开始陈预也不拒绝,毕竟自己这不算是无功不受禄,而且,自己不收下恐怕顾莹心里也不好受。 只是,再好吃的东西,也架不住天天吃啊…… “姐姐说,陈大哥练武消耗大,中午必须得吃点肉,那些卖饭食的都奸得狠,那点东西怎么够补充……” 顾宗开始重复顾莹的话,听得周围几位师兄弟都绷不住笑了笑,陈预也轻笑两声,揉了揉顾宗的脸。 “行,陈大哥收下还不行吗,回去给姐姐复命去吧。” “得哩!” 小顾宗装模作样地抱了下拳,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像个演戏的小将军一样走向门口,到了门口才突然回过头,指着张显对陈预道: “陈大哥,姐姐还说不能给老混蛋吃!” “嘿我说你小子……” 张显听了之后一副起身要打的模样,吓得顾宗连忙抱头快跑,却是一刻也不敢停留了。 “哈哈哈,你和他倒是挺投缘。” 陈预无奈笑道,却还是分给了张显半只,其他师兄弟嘴馋的也多少能撕下来一小块,除了极个别确实不饿亦或者着实讨厌陈预张显的人以外,大家都开始歇息,同时也开始想待会儿吃点什么。 就像顾莹所说,练武之人消耗大,武馆提供的饭食补气血是够的,填饱肚子那不是郑极的目的。 因此。在武馆吃过饭后,多半还是要去买些零嘴,这也是顾莹说那些东西没营养的原因。 “对了,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休息了片刻,张显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陈预。 5 张显这一问,倒着实让陈预思考了片刻。 就如同郑极让王剑去闻人家攒人脉一样,其实城中的各个家族,镖局,甚至一些其他行当,对三大武馆的武者都是很青睐的。 这其中,尤其是镖局,毕竟闻人家养武者就是当个护院,有和没有也只是两可之间,虽然福利待遇不错,但是终究也算是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了。 而镖局,则是需要年轻武者作为新鲜血液补充进去的。 张显所问的,便是要不要加入他们张家的恒通镖局。 找年轻武者,对于镖局来说也是利大于弊的事情,年轻武者便于培养忠心,而且未来成长空间也未必不大,更比一些有些威名的老武者要便宜得多。 正因为如此,拉拢各武馆的年轻人也是几大镖局的拿手好戏,多半便是找些有天赋的外院弟子,为其支付学费并给不少资助,便是等着有朝一日进了内院,乃至于走镖用得到他们。 但是张显和陈预,却并非如此行事,或者说至少对于陈预,张显并不是如此想法。 他是真的觉得和这位陈兄弟投缘,确实想拉到自家镖局里面,做一辈子好兄弟、好朋友。 这样不论是走镖,还是平日习武,终究是不枯燥了。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你爹那边呢?也同意?” “每个月十五斤银月钩蛇的肉补气血,银月钩蛇可以让你杀,但是现在只能让你杀一两条,而且得我们找好地方让你过去,毕竟对我们的镖师来说那些蛇肉还是很重要的,十二两月俸,走镖另算。” 张显抬起一只手,比划了几个数字。 “我爹原本不打算同意的,后来我跟他说咱们多好多好,你又是多么天才的一个人,他也就同意了。” “叔父确实有容人心态,佩服。” 陈预略一抱拳,其实他对于物质的条件是比较满足的,只是听到银月钩蛇肉的时候才突然想到多提出一个条件。 那就是帮助恒通镖局处理抓捕到的银月钩蛇,简单来说,就是借这个机会,试一试杀异兽。 银月钩蛇实际上便是一种异兽,自己大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练练手。 而各种异兽较多的巢穴,对于各种培养武者的地方都算是机密,陈预并不知道,开口就要帮恒通张家杀异兽是一种怎样的无礼行为。 或许也正是张家老太爷知道张显这位兄弟年纪不大,并且也确实做了一些防备之后,才答应了这样的条件。 张显听到这里,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心头却突然想起自己提到这条件是父亲暴怒拒绝的样貌,以及自己撒泼打滚父亲恨铁不成钢接受的样子。 嗯,毕竟我确实为家里做事,陈兄弟确实是天才啊…… “那我需要什么时候过去你家吗?或者每个月抽出几天帮着走镖什么的?” 陈预想了想,开口问了一句。 自己要是拿了钱,到时候张家不用他走镖,他反而心里不踏实了。 “今天估计是不太方便了吧?咱就约哪天上午去吧,跟师兄告个假。” 陈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郑家武馆也不是什么规矩都没有的帮派,若是哪天突然不来确实需要找个内院弟子告假。 一般大家都会找大师兄王剑,毕竟属他性子最好…… 吃过午饭后,陈预便和张显对练了一场,最终以陈预微微劣势落败而告终,但张显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等陈预也成了自家镖师以后,肯定也免不了找其他老镖师指点武艺,自己对半开的胜率,可能就快要到头了。 就这样,外院弟子们一直训练到傍晚,这才领了药浴的药包,纷纷离开,而陈预也是与张显挥手告别之后,穿上自己来时短褂往归雁巷子里去。 刚进巷子口,陈预便轻轻挑了挑眉毛,看着自己院墙那里趴着口吐秽语的癞子头。 “小娘子,你就从了我们牛三爷吧,别的不说,在牛三爷这边,城东有什么事办不了的?你就行行好,把这功劳送与我得了……哎呦,你干什么?” 癞子头正在“好言相劝”,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把自己提了起来,两脚踢蹬几下,回过头却看见一身汗水,但眼眸格外明亮的陈预。 “皮三儿,怎么想的?趴我家干嘛?” “哎呦喂,这不是我陈爷爷吗?陈爷爷快放了我,我给陈爷爷磕个头。” 名叫皮三儿的癞子头一脸笑意恭维着陈预,眼底却有些不屑。 听说这陈预也是个没种的,随了他爱读书的老爹,是个书呆子,长得高大有什么用?还能…… 皮三儿心头一边想着,一边垫了垫脚,发现还没有踩着地。 “我问你什么?你怎么不答啊?” 陈预笑眯眯道,却是一点疲惫也没有。 这些天来的炼体,再加上每天帮顾家姐弟杀鸡取生命力,他早已经比起寻常人要强个几倍。 更何况一个身材低矮的癞子头混混。 “陈爷爷,你这样一直举着我也没什么意思,你待会儿不举了我可替您叫两声?” 皮三儿也阴沉下脸,虽然觉得这陈预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终归是囿于自己“混混的尊严”,不但不能认怂,还得嘴臭。 他陈预还敢打自己一顿不成……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陈预拿着癞子头已经摔到一旁墙壁上,紧接着又是抬起砸下抬起砸下,直到癞子头满脸鲜血以后,才拉回自己面前。 “我问你什么?我不想再多说一遍了。” 陈预抬起头,仍旧笑着,在皮三儿眼中却有一些惊恐。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是城东牛三爷看上一个娘子,想让小的逼娘子嫁给他,小的没做别的事,是那小娘子跑爷爷院子里了,小的才趴在这里看的。” “跑我家院子里了?” 陈预轻皱眉头,有些好奇,随手扔下癞子头皮三儿,任由他连忙爬起来跑走。 相比起皮三儿,陈预更在意另一件事情。 谁跑自己家去了? 他打开家门,还没有走进去,便看见一根木棒挥舞过来。 6 如果是两个月前的陈预,这一棒子肯定能结结实实砸到脸上,打个皮开肉绽都是轻的,筋断骨折都算命好。 然而现在的陈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弱鸡,只见他略微后撤一步拉开一段距离,左手紧握便探了出去,刚好抵住那发出“呼——”的风声的木棒。 而他的右手,则如一条灵蛇一般卷了出去,缠绕上袭击者的脖颈,这才突兀停下。 “是你?” “预哥儿!” 袭击者心头顿时放松,扔下了手中木棒,毫无顾忌地扑了上来,紧紧拥着陈预。 “唉唉,我身上脏,唉……” 陈预无奈,只好把两只手摊起来,感受着浩瀚宇宙中两颗行星撞上来的感觉。 直到将近一刻钟后,来者才结结巴巴地说完了来意。 皮三儿还真没有说错,这个女人确实是偷跑到陈预家里的,不过她来也确实有缘由。 这一切都还得从陈预父母说起,想当初刚搬来云阳城居住的时候,陈父陈母和隔壁邻居的关系不错,再加上隔壁老太太年龄大了一些,便算是认了干娘。 而他们这位干娘,之前却是老来得女,因此,陈预打小便有一个只大自己不到五岁的“小姨”,而后来陈父陈母搬到归雁巷子以后,这关系差不多也就算断了。 直到最近,这位小姨送走老母后,碰上了城东一些混混骚扰,这才打听当年姓陈的那户人家,想做个依靠,刚刚得到一点消息,便被皮三儿逼迫,只好连忙跑到陈家。 “这样啊……小……” 陈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时语塞。 “哈哈,不用叫小姨啦,小时候玩笑话罢了。” 女子捂嘴轻轻笑了两声,也是惊喜。 没想到当初那个呆呆的跟屁虫,今天也长成了这般青年模样。 “呵呵,那我……” “叫我小雨就好,你不会不记得我名字了吧?” 曹裳雨眉头轻挑,看着这个浑身腱子肉的“小外甥”。 “哈哈,怎么会呢……” 陈预尬笑几声,心道别说你叫什么了,我这便宜老子长什么样我都不太记得了。 事发突然,不过既然是“自己”多年前的邻居,陈预也不好不管,便先收拾开一个房间,拿了些被褥放了进去,打算明天再帮着曹裳雨把家搬一下。 云阳城虽然是大城,但是毕竟是这般世道,孤身女子也不算特别安全,曹裳雨对于和陈预住到一起也不是特别抵触,无论是儿时玩伴的角色还是自己的“外甥”都是堵别人嘴的缘由。 “来得这么急,你吃晚饭了吗?” 收拾好屋子以后,陈预挠了挠头,开口问道。 “没呢,没事,我倒不饿。” 曹裳雨客气道,只是话音未落,肚子便轻轻响了一声,若是旁时也注意不到,偏偏两人同处一室,此时周围也算安静。 “呵呵,没事,我家里有食材,你会做饭吗?我在隔壁还有点事……” “我当然会啦,不然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嘛。” 曹裳雨拍拍波澜壮阔的胸口,一副“交给我请你放心”的模样。 陈预虽然看她感觉也不是很靠谱,不过终究只是做个饭,又不能出什么乱子,鼓励两句以后便连忙跑到隔壁顾家。 要杀一二十只鸡呢! 出门没几步路,陈预便到了一家小宅院前,轻轻叩门,没多久之后,院门便被拉开了。 出现在陈预面前的,自然便是已经相熟的姐弟俩,穿着一身朴素衣物的顾莹,和穿得崭新的顾宗。 “姐夫,你可算来啦!我姐姐非要打我!我不要做功课!” 顾宗见门口是陈预,便连忙大声呼喊,惹得顾莹俏脸微红,又是几巴掌轻轻扇在顾宗屁股上。 “别乱叫,坏了你姐姐名声。” 陈预也轻轻踢了一脚,把小顾宗踢到一旁,这才走到院子中,看着一旁已经拿绳子拴好翅膀的鸡。 “最近生意怎么样?” “生意自然是极好,我按照陈公子的话,跟一些饭馆的管事也签了条章,现在每日都要往两家饭馆送十只。” “呵呵,这是肯定,城中没多少人尝过这玩意儿,这十只是个开头,后面还会更多。” 陈预轻笑两声,对于餐饮来说,他在蓝星时候处于的那个国家最擅长不过了。 “这之后,你也该联系一些卖鸡商贩了,总不能每天这么多活鸡都让我杀,今天还好,再多真要累死了。” 陈预一边说着,一边拎起了刀。 也不知是因为这些鸡察觉到了危险,还是陈预杀了那么多天,身上有了些杀气,这些鸡竟然渐渐缩到一块,叫都不敢大声叫。 “还有啊,这叫花鸡做法不复杂,很好复制,你还坚持着是放到小煲里再送的吧?” 陈预回头看了看顾莹,开口问道。 “嗯,这点我都是自己放到小煲里的。”顾莹回了一句,想了想,又开口道:“陈公子,那我以后每天只卖二十只!” “呵呵,一天只卖二十只,你还饥饿营销呢?” 陈预诧然,还以为这顾莹是个天才,无师自通了。 “我……我是怕,我怕那些人杀鸡送来,慢慢地跑了咱们的秘方……” “这秘方不算什么大秘密,迟早会泄露出去的,到时候我再教你点新的东西不就行了吗?” “我……我……反正我就只杀二十只。” 陈预愣了愣,旋即笑了两声,也没说什么,迅速杀鸡放血,顾莹则烧水脱毛,之后便将鸡塞好调料,腌制起来。 等到一切都结束了,又婉拒了顾莹留他一起吃饭的请求,走往自己家门。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为何顾宗总是开些玩笑,毕竟少女情怀对外人能藏得住,对自家弟弟却是没藏住。 顾莹喜欢他倒也正常,少女带一个弟弟生活本就不容易,再加上自己又是这般帮助,有好感是正常的,不过这种好感终究不是男女的喜欢,他不能耽误人家。 再说了,陈预单算上辈子的年纪,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去跟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谈恋爱,他有些接受不了。 “终归还是个孩子,回头少去去人家家里,慢慢也就忘咯。” 归雁巷子里,陈预低声嘀咕两句。 7 次日晌午,帮着曹裳雨一起搬完家的陈预才赶忙跑到武馆,见到王剑的时候对方也板着脸呵斥了几句。 “武道修行最忌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虽然你一直都还算努力,可是也不敢这样放松,须知由俭入奢易……” 陈预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听完师兄唠叨,这才开口把昨日情况说明一番。 “你是说,城东牛三盯上了你家女眷?” 王剑轻轻皱眉,似乎有点愠怒。 “确实如此,师兄。” 陈预诚恳道,他倒并不担心王剑怒的是自己。 毕竟,牛三他们帮派说上天也就是个仗着暴力横行无忌的流氓组织,而这个城中最顶尖的暴力组织是谁? 除了几个大家族和官府,便是他们三大武馆了! 郑家武馆弟子,竟然被一个混混帮派骚扰?! “行了,这事你不用管了,今天我去给你敲打一下他们,倒反天罡了这是,继续练你的拳,早日突破一境!” “好叫我知道你到底还能不能往远处走……”王剑心中自动接上这下半句,这才往内院走。 “好嘞!”陈预认真应下,这才去找张显练拳。 刚一站到木桩前,张显便看了看周围人,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来的这么迟?” 陈预摇了摇头:“碰到一点琐事,已经跟王师兄说过了,王师兄说能摆平。” 张显这才点头,开口道:“便是不能解决也没事,你背后还有咱们恒通镖局呢!” 说着说着,张显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牌子,乌黑的木头材质,上面镌刻着恒通两字,还有一个陈。 “好家伙,这就连员工证都发了。”陈预忍俊不禁,这工作效率也太高了。 “什么东西?” “没事,就是说这牌子,家乡话。”陈预连忙拿过牌子,放到一旁自己衣服上面。 “那是当然,我大少爷都开口了,这活儿能慢么?”张显洋洋得意,随后又开口道:“对了,还有个事,我爹说今天下午想见见你,让你跟我一起去镖局一趟。” 陈预默然不语,然后开口道:“张兄,你说我的实力,比起来一境炼体武者,能差多少?” 张显听完,后撤几步,然后摇了摇头。 “我已经快要突破一境了,和你打都是输多赢少,你觉得呢?” “我这不是没见过其他一境嘛!”听完这话,陈预心中石头落地。 张显父亲张老太爷这么急把他陈预叫过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考校一下武艺。 想来也是,儿子本来就少经世事,万一碰到个骗子,还一直说人家好话,这时候最好的解决方式肯定是把那骗子的真面目揭露。 只是自己这武艺既然已经能够抗衡一境,那这便不是问题了。 至于陈预对自己实力的误判,原因便出在这开山拳的炼体方式上。 开山拳开山拳,顾名思义,这一派的祖师便是希望拳至巅峰一击开山,而使用开山拳炼体,便有一个明显的特征。 那就是身上会逐渐出现一些鲜血纹路,这是用气血磨砺开山拳招式套路所需要筋脉的特征,完全炼体成功的一境武者,身上会有形同山脉一样的痕迹。 而陈预此时完全激发拳劲,却只有半身山脉。 他自然也问过王剑此事,王剑斟酌了一下后解答,说是每个人体质不同,或许正因为他陈预体质恢复强,所以炼体才会进境缓慢。 但是王剑心中也有些惊讶,炼体缓慢,可是陈预实力进展可是一点不慢,甚至有点超出常人想象的快! 两人就这样慢慢打熬,到了中午,两人刚吃完饭,便看见王剑从外面走来,身上带着丝毫酒气,看来是有应酬。 “陈师弟,过来。” 王剑勾起一只手,示意陈预走过来。 “你的那件事,我已经跟城东那伙人说过了,以后牛三不会去骚扰你家女眷了,摒弃了这些外事,好好练拳。” “多谢师兄!”陈预抱拳,这一次是真的感谢。 虽然对曹裳雨没什么印象,但是也不能放任她遭受这般不公啊! “对了,师兄,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陈预想了想,还是开口。 “我下午想告个假,张显家里招镖师,想让我去看看,他也要请假。” 陈预眼看着王剑的脸色变得难看,开口喝道:“你连个一境也没有突破,去招什么镖师?不许去!” 陈预也是很少见这位师兄发脾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脾气,但还是解释了两句。 “师兄,张显他盛情难却,同时又是他父亲想要见我,实在是推脱不开……” “一天不打拳,三天算白练!三天不打拳,倒废半载功!你这是觉得自己天赋强了,找不到边了!不行我现在就跟你试两招如何?” 王剑边说边捋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模样,吓得陈预连连摆手。 开玩笑,这位王师兄可是云阳城公认的三境之下第一人!跟他试几招?今天回家鼻青脸肿算轻的! “师兄,今天下午去,我可不是去吃吃喝喝!” 陈预本打算放弃,可是突然转念一想,豁然开朗。 王剑虽然卡着他不让他请假,可是归根结底,王剑是为了他好! 他是为了让自己坚持练拳! “张显他爹是觉得儿子交友不慎,今天下午去的意思大约就是找几个镖师跟我过过手。” 这话一出,王剑确实犹豫了! 而这也坚定了陈预心中的念头,果然,这位王师兄是不知道出于什么为了自己好好习武才会这样。 “我也是想过去见识见识,以防天天在武馆里闭门造车,这样……” “行了。” 王剑咳嗽两声,就好像刚才喝斥陈预的不是他一样。 “那要是这样的话,为兄还是建议你去,毕竟多试试手也有好处,正好,也让恒通镖局的镖师们杀一杀你的威风。” “张显!” 王剑刚说完,便喊来一旁远远偷听的张显,后者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给我看好这小子,在你家结束了别乱跑,时候早就回来武馆炼体,时候晚就回家早点休息!” “保证完成任务!”张显挺起胸膛,像是一只大公鸡! 8 张显家,或者说恒通镖局的位置,离郑家武馆说不上太远,不一会儿时间,两人便到了恒通镖局门口。 在陈预的坚持下,还是花二两银子买了坛还算不错的酒,让一旁的张显很不知所谓。 “你是来我家当镖师的,还没当上镖师,先自己花出去二两去,这是什么事儿啊!” 陈预则是笑而不语,当然,如果只是当镖师,那肯定就用不上这坛酒,但是这是张老太爷想要试探自己,那买点礼物用于过后弥补关系,还是很需要的。 恒通镖局在城中势力不小,而自己无论是以后个人的发展,还是想要照顾曹裳雨顾莹顾宗他们,终归离不开一个势力,处好关系很有必要。 绕过两条街巷后,在一条宽大的大街上,陈预看见了恒通二字的大招牌。 似乎是为了方便谈生意以及进出马车,恒通的大门异常宽敞,对折的大门日常只打开内两扇,只有过车的时候才打开外两扇。 此时镖局的事务不算太繁忙,仍然有一些人进进出出,门口阴凉处摆放着三两条大长凳,一些搬运工和马夫之类,便坐在这里聊天喝水,倒也悠闲。 “少爷,走慢点,别摔了!” “知道嘞!” 到了自己家的地盘,张显更显随意,来回奔走如风,惹得一路上管家管事之类的人反复叮嘱。 身后的陈预自然也是摇头苦笑,飞奔着跟上。 镖局采取的是前店后家的形式,地盘异常巨大,过了几个前院后,终于又见一条小巷子,再进去,这才算是张显的家。 要说家中大门,却也不在镖局后面,只是平常张显走惯了这条路,也没太在意什么客人不应该走偏门侧门的礼数,陈预也不会挑他的,一个半纨绔,能想到这一节么? “韩大爷,我爹呢?我这兄弟过来了,他不是要看看呢嘛?” 张显自在地走进正堂,整个人都丢进那张大椅子中,端起茶壶就是一阵狂饮,又拿起另一个茶壶茶碗递给陈预。 韩管事自在一套放在侧面的桌椅后面算账,脸都不转:“在后面呢,你过去叫你爹出来吧。” “哦。” 张显递过来一个“一切有我,放心”的表情,然后一进入后堂便一去不复返了。 陈预忍住笑意,把酒坛放在桌子上后,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张家出招。 听说张显的父亲张通,当年号作“恶半城”,是一个不折不扣以武犯禁的“好汉”,后来遇上了一名叫做韩恒的落榜书生指鼻子喝骂,这才改邪归正,创建了这家镖局,更是为了表示尊重,把那个“恒”字放在自己前面。 当然了,韩恒毕竟只是一个落榜书生,更是一个外乡人,因此在云阳城中普遍还是认为这镖局张通说了算,实际上嘛,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就这样,陈预大约等了一刻钟以后,韩恒站起来松了松筋骨,他也连忙站起来随侍一旁,一副后生晚辈的模样。 “小伙子不错,有耐心,坐得住。” 韩恒眯眼笑了笑,却没有再多说别的什么。 “多谢伯父夸赞。” 陈预到这个世界时间不短,自然也知道一些礼数,并没有像张显一样随意。 “看你样子,也是个知道些人情世事的,按我说就不用再试你了,不过阿显他爹不行,要看你武艺,去吧,在外面露两手,总归要比我这个文弱书生强一些。” “多谢伯父指点,伯父,我先把您扶过去?” 陈预面色不变,心中却已经了然。 这哪里是韩恒的心里话,分明是怕陈预心生怨气,给了一个斡旋的余地! 真是一只“老狐狸”! 陈预心中感慨道。 “用不着,走点路,不碍事。” 韩恒摆了摆手,也往后堂走去,而陈预则往院子里走去。 到了院子里,果然已经有些人或坐或立在房檐下等着自己了,其中多半是一些年轻镖师,不过最年轻的,也比自己大不少。 “这就是少爷招来的镖师?” “不怎么样啊……” “不过听说是郑极老师傅的徒弟,有些绝招也不一定……” “要我说,八成是少爷被蒙骗了……” “这话别乱说……” “诸位镖师,在下陈预,郑家武馆外院弟子。” 陈预走在院中间一个还算开阔的地方,深呼吸两口,脱下上衣。 “谁来与我搭搭手?” 这几乎算是自己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场战斗,埋头苦练苦杀了那么久,终于有一点能看见成果的机会了。 “我来!” 一名看起来有些张扬的镖师走了下来,也有些形状地拱了拱手。 “恒通镖局,镖师杨义!” 陈预不再出声,脚步挪开,缓缓立定,一手在前,一手却缓缓停在身侧。 开山拳共有六式,其中炼体的三式分别为定桥式,寻路式,打草式,三招多在强调凝聚、搬运气血,实战虽然也有作用,不过应该不大。 但是对比起这些野路子镖师,应该也算有点东西了。 “失礼了!” 杨义脚步一动,身形瞬间涣散形意,一只脚点来点去几下,浑身便都随着那只脚点了过来。 “原来练的是腿功!” 陈预面容不变,双脚沉膝,定桥式站桩不变,直到那脚点到自己面前,这才突然一手推出,另一只手则握紧成拳,打向杨义的上半身。 守中反攻,中规中矩。 一旁的镖师们心中齐做此想,有不少人则在心里推演自己碰上杨义该怎么应对,最后也只能得出,或许这陈预不是最精致的,却勉强算得上最稳健的。 砰! 杨义半截脚面踢在陈预掌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竟然没有踢动! 明明是一个不到一境的武者,自己竟然没有踢动! 杨义来不及多想,两手撑在地上,腰部带动全身,向着一旁躲去。 陈预那一拳,已经打过来了! 在杨义险之又险地躲过那一拳后,陈预已经完全抛开了定桥式的站桩,转换成寻路式的走桩,接连跟上杨义的落脚点,每一步都紧随在刚要躲走的杨义身后,紧接着便是一拳砸来,而随着陈预的气血完全调动,身上的半片山峦也都显现了出来。 直到这时候,屋檐下的镖师们这才是齐齐震惊,其中一个与陈预师出同门的镖师更是张大了嘴巴。 “不可能!” 看着周围同僚们都扭过头来看着自己,那镖师咽了口唾沫,说出了剩下的话。 “开山拳不比寻常武艺,其中炼体三式修炼至大成,身上筋脉气血会自然而然成一副山脉一样的图!” “可是,这位陈镖……师弟身上,竟然只有半片山,这证明他其实只完成了一半炼体!” 镖师说完这句话,这才有些后怕。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些认可陈预的实力了,只是周围还有人不认可,自己也不能显得直接跟这位师弟站一边似的。 还是划清些界限比较好。 “一半炼体?你是说他就是半个一境武者,结果打的杨义只来得及出一腿,就满院子跑?” 一个看似老成的镖师笑道:“那你们开山拳,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师出同门的镖师当即便脸色沉了下去,却没再说话。 原因很简单,这个较老成一些的镖师,是和王剑差不多同年习武的人,如今却仍然在一境巅峰,说一句镖局中二境之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自己就曾经输在他手上,他原本今日没准备动手,看来是这开山拳的师承让他有些恼怒了。 今天自己这位小师弟,估计是有些不好过关了…… 就在一群人点评的时候,陈预可是一步也未曾停留,在打断了杨义七次想要反攻的念头之后,后者只能在一拳快要临身的时候,扑腾躺在地上,宣布认输了。 “承让了,杨镖师!” 陈预笑了,露出两排白牙。 9 张家后堂,韩恒和张通都有些震惊,尤其是后者,嘴巴大得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我滴娘嘞,这小子这么生猛?” “杨义的武道,你看如何?” “一境当中,算不上顶级,大约也是个中等水平,同为一境我大约三招拿下他。” 张通说完,却自己摇了摇头。 “可是那小子还没有一境,不能这样硬算。” 一旁被塞着嘴点着穴的张显心中却隐隐有些自豪。 确实不能这样硬算!这样硬算自己这兄弟比亲爹要强得多! “氼玧幹駃邡闿咼!”张显晃动着身体,表示抗议。 “你家少爷说什么?” “他让我们放开他……再等等,看看这小子多大来路。” 此时的张通已经不拿陈预当成一个不学无术的骗子了,心中只是在想,自己这兔崽子何德何能,交到这样的朋友! “承让!” 就在这片刻之间,陈预已经对上了另一位木牌的一境镖师。 这位镖师主要练的乃是类似“摔碑手”的硬功夫,修行炼体的途中却有些内伤在身上,论起在一境当中的品级,恐怕还不如那杨义。 也是这镖师想糊涂了,只以为是开山拳克制轻盈的腿上功夫,便来硬抗硬打,这也才知道,开山拳这样稳扎稳打的功夫多可怕! 与陈预亲身相对,如同面对一块巨石一般,片刻机会也没有,而陈预更是稳扎稳打,步步生根,不一会儿便将他逼入死角,之后一招寻路式直拳轰出,堂堂正正赢了下来。 “陈兄弟武功不俗,倒显得我如跳梁小丑了。” 那镖师倒也好性子,也不骂闹,甘心认负以后便走往檐下。 陈预缓缓收回拳架,长出一口浊气,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水,心中却有些惊讶。 没想到自己的武力,竟然已经提升了这么多! 不过仔细一算,这并非没有原因的。 要知道,顾家姐弟的叫花鸡生意在自己刚穿越来没几天就开始了,那之后自己杀鸡吸取的生命力,恐怕已经足够供出来一个寻常的一境武者了! “恒通镖局,赵子烨!”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场边又跳过来一人,拱了拱手,准备出拳。 陈预嘴角一丝苦笑,同样拱了拱手。 他倒没有害怕对面这镖师,自己体力还算充裕,再战三两场应该还是足够的。 他担忧的是伤恒通镖局的面子太深,可是让他自己自愿认负,他又不是很乐意。 从人情世故的角度来说,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可是从武道的方面来看…… 就在刚刚这两场,陈预对开山拳的熟悉程度加深了不止三成! 实战,只有实战,难怪王剑一知道陈预是要来试手便丝毫不阻拦,在实战中获得的提升,是自己闭门造车打熬的几倍! 赵子烨看陈预准备好了,点了点头之后,一脚如同巨柱倒塌一般砸了过来,一眼便可以看出,这又是个腿上的行家! 陈预不慌不忙,定桥式结结实实踏在地上,真如同一桩大桥一样坚不可摧,肩膀如同潮水中的巨石一样迎了上去。 硬碰硬! 砰地一声巨响,赵子烨后退几步,感觉小腿竟然有隐隐疼痛,半条腿更是有些发麻。 而另一边的陈预也后退两步,脸色一滞,俨然压下了一口鲜血。 “好!” 师出同门的镖师忍不住喝彩一声,旋即便看着那位弥天掌的武者扭过来头,只好尬笑两声。 着实精彩!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陈师弟的战斗天赋,俨然一流! 那镖师心中想着,忍不住评判起来。 赵子烨的功夫着重一个一往无前,有些出自军队的感觉,若是真让这一腿逼退了,后面还有十腿百腿等着扫上来,气势垒加,愈不可敌,直到拳架散乱那一刻,用自己最弱势被迫去挡赵子烨最强势! 而陈预却是直接硬抗一击,虽然身体可能有些内伤,但是赵子烨的攻势却被阻断,世间哪有涨潮停下来一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赵子烨这一场,已经注定是输了! 而场上的赵子烨也没有其他动作,直接拱手认负,腿脚有些晃动地走了回去。 “承让!” 陈预拱手,心中却对开山拳更多了一层感悟。 开山拳,本就是硬碰硬的拳法! 这一拳,要开山的! 而场边自然也有眼光毒辣的武者,能够看出陈预身上纹身一样的“山峦”,正在不断增多! “让我试试吧。” 弥天掌镖师冷哼一声,缓缓走到院子中间。 张家后堂,韩恒侧眼看了看张通。 “还不出去?你觉得他还能打赢高定?” “绝无可能,我有点感慨,也有点后悔。” “那你赶紧去收场吧,今日镖师们火气被打出来了,不是陈预略微败一手能够解决的,这般玉胚子折到你这,郑极能把镖局拆了。” 张通摇了摇头,摘下了张显嘴上的布,然后一脚把张显踢了出去。 “干嘛啊爹!” 张显颇为不忿,翻身就起,想到了张通当年的“赫赫威名”,又想到了如今的武艺,便又坐了回去。 “废话,老子气的就是这个!这么好的胚子,你不早点拉镖局来?你小子失心疯了!” “爹,我早都说了,是你不让来……” 张显看着张通又要抬腿,连忙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不凡之子,必有奇像,少爷,你就没觉得那陈预日常有什么奇怪的?” “奇怪的……说起来还真有一些。” 韩恒张通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说。” “就是武技啊,我在咱们这里镖师手上学两招,拿过去跟这小子一碰,只能赢一场,下一场必输。” 张显挠了挠头,显然是有些惨痛经历。 不断学习,却还是超不过那个踏踏实实练的学霸,这多么恐怖! “是了,是了!” 张通有些失神,过了片刻才道:“刚才和赵子烨那一场就能看出来一些。” “明明是第一次对战,却能够轻松窥破赵子烨武技的缺口,这是武道天赋,任谁也夺不了!” “另一个的话,应该就是,爹,你也知道,我每天练武,都是靠药浴还有银月钩蛇肉来补充气血,防止暗伤的……” “那他呢?他家中也有什么异兽肉?” 张通一惊,城中竟然还有武道世家是他不知道的? 难不成这也是一个闻人道玄一般的人物? “不是啊,你不说奇像吗?要是跟我一样还奇什么像,我也奇像了哈哈……” 张显看着张通明显不善的眼神,尬笑两声。 “奇怪的就是这个啊,他也不吃异兽肉,药浴也只用武馆的药浴包,但是一点暗伤也没有。” “不光这样,他气血还回复的特别快,就是拳法的进境跟气血速度不太一样。” “气血回复快?” 韩恒有些惊疑,张通虽然惊讶却不知韩恒在想什么,对这位老兄弟又不好动粗,只好苦苦等着。 “你想到什么了?” 过了好久,韩恒才慢慢摇了摇头。 “相传中土有武宗,宗门内武者都号称‘狂徒’,最大的特征便是气血回复快!几乎不收暗伤,我一时之间猜想到了,不过想必不是。” “自然不是,如果真是中土的宗门,哪能跑到咱们这荒山野岭来习武。” 张通摆了摆手,觉得韩恒是有些扯远了。 “想想也是,如果是中土武宗,跟着自家长辈修炼就可以了,还来这里干什么?” 韩恒摇了摇头,算是给此事定性了。 “爹,大爷!” “说!” 两人异口同声,看着张显。 “快去救救我兄弟,高定疯了!” 10 拧叶式 叫做高定的武者缓缓走到院子中间,周围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虽然同为一境武者,但是高定沉淫在此的时间和其他人比确实太久了。 如果放开打,恐怕一些弱一点的二境都很难打过他。 “开山拳?看起来还不错,不知道你比起王剑有多少进步。” 高定扭了扭脖子,扔开自己的上衣,摆了一个双掌打开的拳架。 “高镖师还认识我师兄啊?” 陈预表面上一副傻白甜的模样,心里则是沉了一下。 这一场不好过! 这高定看着也不像和王剑和睦相处的样子,如果真打起来,八成要下几次狠手! 当然,当众杀人高定肯定是不敢的,哪怕郑极王剑张通他们都放过他,还有官府的捕头捕快,这是重罪! 但是,假装失手拼命捶打几处关键穴位,甚至给陈预武道上蒙上一层阴影,高定恐怕做得出来。 陈预心中想着,定桥式的站桩却缓缓架了起来。 知道是一回事,想要挑战则是另一回事! 像高定这样姿态来挑战,如果自己退缩的话,恐怕也有不利。 陈预隐隐觉得,被外人打扰了这场比斗还好,如果真是因为自己认为打不过而拒绝,那么今后自己在一境巅峰上肯定还会卡住。 今后的出拳或许都会有所缓慢停滞! “呵呵……”高定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两声,却是没有丝毫前辈风范,直接一掌便拍了过来。 屋檐下的镖师武者纷纷都皱起眉头,不过摄于高定的“威名”,倒没人敢说什么。 凭心而论,本身就是前辈,而且还露出一副和陈预师门长辈认识的样子,再深的恨打个招呼又能怎么样? 哪至于如此? 而在那弥天掌影当中的陈预,则完全是叫苦不迭了。 高定深知开山拳的特异,若是让陈预放开气势来上一拳,断然不会赢得轻松容易,甚至也有可能翻车。 而应对开山拳的最佳方法,便是用快来打,归其根本,杨义还是不够快! 高定心中想着,嘴角难免勾起一丝笑意,心中却回想到了许久之前。 那场,他和王剑之间的比斗! 当年的王剑入武学时间不长,刚刚突破一境,而他高定则不然,同时习武,他入一境时间却比王剑要少整整三个月。 当时在云阳城的风头也是一时无两,如果不是那场比武的话。 那场比武,高定代表弥天掌冯家武馆出战,一境当中几乎打遍云阳无敌手,直到面对王剑的那一场。 明明是高定更早到达一境,明明是高定率先出拳,明明是高定更具备武道天赋! 凭什么输给那个做什么都老实到憨厚的王剑?! 高定心怀不甘,或许之后难以突破一境便是因此。 王剑成了他的心魔! 而今天,他原本只是被几个弟兄叫过来看热闹,毕竟身为镖局唯一一个一境的银牌镖师,他根本没必要来打一个不到一境的年轻人。 让他动手的唯一原因,便是陈预连续胜了几个镖师,而陈预用的,偏偏还就是开山拳! 高定甚至把陈预当成了当年的王剑! 凭什么! 高定心中想着,掌影再多一重! 场边坐着的几个镖师依次站起,跟陈预师出同门的师兄郭怀明更是几乎就要踏入场中。 如果不是看见那般剧变的话! “开山拳·寻路式!” 不断接招不断后退的陈预不知为何,似乎是察觉到高定加快速度时一瞬间的破绽,定桥式站桩瞬间汇聚一点,全力直出一拳! 这一拳,真有一种偏向曲中求的霸道感! 郭怀明看着,心中感慨。 这一拳打出,硬生生打出来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如果不是因为眼看着这是陈预出拳,郭怀明几乎都以为这是恩师郑极在出拳了! 单这一拳,陈预已得三分真意! 众人眼看着陈预的拳头接触到高定的胸口,类似两块巨石砸到一块的声响震慑人心,紧接着高定便连退三五步! 而陈预也不好受,饶是他已经反应很快,但他终究没跟上高定的速度,只一瞬间,他便已经挨了超过五掌! “噗!” 一口鲜血喷洒空中! 被痛击数下的陈预接连后退,“砰”地一声撞到了身后栏杆上,实木的栏杆轰然碎裂。 再看陈预,身上赫然几个鲜红掌印,其中一处竟然打到了心口! 这一下,周围的镖师们都倒吸一口冷气。 受这种伤,那个叫做陈预的小伙子竟然屁事没有一样,还能站起来。 当然,这个屁事没有是相对于大家认为的该受重伤的陈预,实际上现在的陈预脚步虚浮,眼看着已经无法维持拳架了。 即便如此,这也是一种足以骄傲的事! 对面的高定面色阴沉地立在原地,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 他败了! 虽然再打下去,他九成九会赢,哪怕杀了陈预,他也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他败了! 他动用的修为早已经超过了寻常一境,即便如此,陈预竟然可以反击一拳! 这比当年王剑的羞辱更加残酷! 高定双眼逐渐血红,嘿嘿低笑两声:“好小子,再来!” “高定,你疯了!” 郭怀明大呼一声,飞身前行,伸手便要出拳拦截,只是时间终归是少了一些。 几位镖师紧跟其后,大家都是走过江湖的老油条了。 高定眼看着是打恼了,这样的情况下出事,周围人没责任也是有责任。 只是众人似乎都有些来不及了! 陈预站在原地,脚步摇摆不定,眼神苦悲。 高定飞身在上,双掌打开,这是大破绽,一旦被人抓住空隙来上几拳,他是要死的! 但是,他自信面对这快死的陈预,这样也不会有危险! 这样的认知,直到高定看出来陈预脚下步伐的那点端倪之前。 高定已经是一名老牌镖师,实力和眼界都算不俗,见多识广。 正如同陈预的步伐,这竟然像是……某种猿类的步伐。 “这个陈预竟然还有别的武学?” 高定眼神阴晴不定,余光瞥见一旁围上来的镖师。 这一下不杀,之后一定没有机会! 杀了他,恢复自己的心境,武道上未必不能更上一层楼! 杀了他,之后远逃边疆,当今天子无道,州府自保,谁能抓住他高定? 杀了他! 高定秉心持念,掌风拍了下来。 而身前的陈预,先是一叹,又是一笑。 他的双手双臂突然筋肉凸起,如同两条有力的藤蔓一般,强力又坚韧。 “拧叶式!” 陈预嘴角一丝狞笑,迎了上去。 11 “停手” 如果不是因为感受到的那一丝杀气,陈预是绝对不可能使出来这一招武学的。 就在刚才,高定腾空而起的一刻,站在地上的陈预突然感觉毛发悚然,脑海中不断闪过一副一副画面。 那都是他惨死的样貌! 而这临近死亡的恐惧,令陈预再难留手,几乎是瞬息之间用出了一式和郑极所教授开山拳毫不相同的拳法。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陈预买掉了那位便宜老子不少书本,可是仅留的那些当中,便有老人家曾经垫桌角的一本拳法。 白猿摘桂拳! 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陈预也认为这不过是什么人的妄想,直到拜师郑极之后,他才重视起这本秘籍来。 白猿摘桂拳当中同样也有炼体的站桩,简单的两式拳法,而这拧叶式,便是最毒辣最凶猛的一式。 陈预曾经在私下偷偷练过,仅仅是动用一丁点相关的经脉,拧断一棵小树都是轻而易举。 单论杀伤力来说,比开山拳更加霸道,只是一来修炼缓慢,二来陈预留有一分藏私的心,所以才一直没有公开过这些招式。 正因如此,高定才没想到眼前这个一境都不算的武者,竟然能有一招杀力如此之强的拳招。 高定眼睁睁看着面前陈预的气势突然由开山拳转变成了一种煞星模样,浑然如同一只鲜血中杀出的魔神。 就连高定贯通双臂的力道,都顿塞了片刻! “停手!” 就在两个杀红了眼的人即将碰上的时刻,一声带着些许怒意的话语出现在两人耳畔,无论是陈预还是高定,双眼中都出现了一丝迷惑,下意识收回了不少力道。 而在高定身后,从房子里冲出来的张通如同一只狂奔的骏马一般,带着霹雳雷鸣跑到两人身旁,踮脚一肘将高定向后方打去,另一只手张开五指,牵引住陈预一只手,想要将他带到一旁。 这是张通和韩恒老哥俩的默契,听见张显大喊,回头看见这副景象的当时,两人便纷纷使用出自己的力量去控场。 韩恒作为一名四境的修士,更是儒家学子,虽然还远远不能口含天宪,但是略微控制一下人心已经不足为道,也就是此时仓促,不然单让他吟诵一篇经典,高定陈预都不在话下。 而张通作为三境巅峰的武者,一瞬间便达到了血液如汞动,疾奔似雷鸣的地步,冲到两人身旁,力求分开两人。 出乎张通意料的是,撇开高定倒容易,想要牵引开陈预,反而出了点问题。 陈预的拳招异常黏人又霸道,竟然直接附上张通的手,差点将张通的方向给带偏了! 张通略微皱眉,加了一分力,将陈预扳正过来。 “住手!” 韩恒再次大喝一声,这才走了过来。 而高定受了一肘,倒飞出去一段距离,双手撑着地,勉强坐了起来,双目有些失神。 “嗯咳,你们都在这干什么?镖局没事做了吗?!” 张通咳嗽一声,拧眉喝道。 一众跳下来的镖师纷纷低头不语,几个年轻气盛的还想顶嘴,被一旁老成者按了一下才警醒过来。 “去去去,都往前面去,赶紧的。” 张通一脸嫌弃地把所有人哄走,看着几个人搀着一脸失神的高定离开,这才满脸欢笑地去扶起来陈预。 “陈公子大驾光临,咱镖局这帮子都是大老粗,那什么,陈公子宽恕则个。” 张通学着韩恒,不伦不类地念了两句文绉绉的词,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陈预。 陈预一开始失手,脸色也有些不好,不过坐在地上缓缓歇息了片刻,内心一些念头也渐渐通透。 且不说韩恒张通都是为了救自己才出手,自己今天真的杀了高定,这事能了结吗? 首先冯家武馆就不可能放过自己,自己是郑家武馆的人,这是正治正确,不可能躲过去的。 再一个,便是云阳城官府。 他们是不会坐视自己在城中斗杀一个人而无动于衷的,为了一个高定赔上自己还算安稳的生活,不值当! 想到这里,陈预深呼吸几口,勉强露出来一丝苦笑。 “张伯父这家门,可是不好进啊。” 张通一听这话,心道稳了。 至少没特别生自己家的气,这就有转圜的余地! 而想到这里,张通便有些气高定了。 原本来说,自己只让几个普通一境试一试陈预,输了无可厚非,赢了也是正常,双方都还算过得去。 让高定在这中间搅和一处,算是把自己这两全的妙计给毁了! “贤侄说的哪里话,快快起来,显儿,过来扶着你兄弟。” 张通打蛇随棍上,连忙把陈预的关系拉近,又让自己儿子过来搀扶着陈预。 韩恒也缓缓走了出来,四人又走回正堂当中,韩恒安排一个家丁跑过去取来一丸丹药,连忙拿给陈预。 “贤侄啊,这个你得收下!” 张通一看如此,也连忙起身过来。 “这是我当年走镖买来的药谷的宝贝,润血化瘀,疗伤圣品,贤侄一定要收下,拿回去尽快服下,要不然我这心里,可是要愧疚死了。” 韩恒见张通明白自己意思,笑了笑便坐了回去。 张通这混子别的不行,单单热情大方这一点是真的舍得,张显在这一点也颇有其父风范。 或许正因为这性子,张显才能跟这样的人中龙凤走到一起。 “爹,大伯,你们今天可把我兄弟害惨了。” 张显口中抱怨着,丝毫没顾及张通疯狂扫过来的眼色,张口便来。 “待会可得给我兄弟再多些补偿,要我说,就该直接让我兄弟当金牌镖师!” 张通明显松了口气,他怕的就是张显说出来他们安排比斗这件事。 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没关系,但是说到明面上,有了高定这件事,还真不好收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陈预虽然不知道这金牌镖师是个什么意思,但想来就是镖师当中的某个职阶。 这可与他想要的东西不同! “伯父厚爱小侄心领了,但是这事还是请多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