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她又去画符了》 01 半夜娶亲 京城深夜,傅宅。 亭阁长廊,灯笼挂在上头似月悬。 有四人抬着一顶红轿缓缓穿梭其中。 后面跟了两个妇人。 一行人面色肃穆,不像是迎亲,倒像是赴死。 夜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像是被无形的手操纵着,穿堂而过,在妇人胳膊上刮过又落下。 那妇人猛地打了个颤儿。 忍不住拉着旁边的人低语。 “这大半夜的,可真瘆人。” 闻言,旁边的人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是啊,鬼片的开场不都是这样么?” “嘘!” 那人拉了她一下。 眼睛立刻紧张地四下看了看。 “这里可不是能随便说话的地方。” 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脸都白了。 这时, ——咚地一声,轿子撞在台阶上。 “你小心点,你知不知道这里面……” 妇人记着忌讳,猛地停了下来。 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轿夫忙不迭地道歉,倒是刚好接住妇人的话口。 “对不起对不起,轿子突然一下子好重。” “分明就是你偷懒,这轿子一直抬过来,怎么会重?” “是是,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调整。” “快点出发,误了时间,你们可赔不起。” “好好。” 轿夫私底下交换了个眼神,不多时就多了几分骇色。 现在这年头,西式婚礼最常见,抬轿迎亲少之又少。 更别说这大半夜娶亲。 如果不是看重傅家给的酬劳高,他们哥几个才不会来蹚这趟浑水。 这轿子里,还指不定抬了个什么。 “这丫头真是好命,居然能嫁入傅家,还是嫁给傅家唯一的少爷,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那妇人抬头看了眼轿子,对着旁边妇人撇撇嘴。 “虽说傅少爷这病,嫁过去等于守活寡,但这可是傅家,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就是,要不是这次少爷突然不好了,天师说要给少爷冲喜,哪会轮到她呀!” “也不一定,听说她本来就是老太太看中的,以前老太太给她算过命,说她八字和少爷最合。”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冲喜的,再说哪有大半夜娶妻的,也不怕招些不干净的东西来。” “……” 轿子里的宴晗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大红袍子,金丝纹绣,红穗轻晃,皆是讲究。 但是,不干净的东西? 那想必是没有的。 不过她这个玄门祖宗倒是确实被招来了。 宴晗抬起手,五指摊开,翻来覆去,肤色冷白,指尖莹润,美极。 但就是没有该有的瑞气。 一个小时前,正逢她飞升。 也是巧了,飞升机遇不可求,偏偏是她父君母上出去旅游,大哥被人请去除煞,二哥前去相亲,三哥闭关,四哥寻宝时,五哥因为犯错丢去洗髓池时,它来了。 又偏偏是三道天雷。 因果律,诚不欺也。 直劈得她两眼昏花,再睁眼就到这轿子里。 看来是飞升失败了。 也不知道等爸妈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反应过来她没了,还要等多久。 此时,轿子微晃。 先前闲话的妇人扣了扣轿门,“到了,下轿吧!” 宴晗将红布重新罩到头上,掀起帘子下了轿。 看得轿夫一愣。 新娘子身材婀娜,大红婚服在黑夜里很是亮眼,即使不见真容,亦可见其风华正貌。 只是这傅家少爷废人一个,能嫁进来的也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人。 轿夫收回了视线。 “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上楼。” 宴晗垂着眼,跟在妇人身后,从木头台阶上去进了一个房间。 越走近,鼻尖那股药味就越浓。 宴晗不得不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成为寡妇。 “老太太让我嘱咐你几句,少爷身体不适,那些俗礼全免。既然你进了傅家的门,之前的那些心思就歇一歇,别给傅家丢了脸面。” “还有,傅少爷身体不好,你要尽心照顾少爷的起居,别想着爬上少爷的床成为少夫人,你不配。” 妇人冷声在旁边说着,嫌弃的意味比药味还要浓。 宴晗仔细琢磨了下这话里的意思,大概就是不仅大半夜进门,待会儿也不会有拜堂喝交杯酒这些礼了。 而且,还觉得她会为了坐上傅家少夫人的位子,霸王硬上弓,把她家少爷给强了? 呵。 对她家少爷还挺自信。 “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赶紧进去。” 那妇人在宴晗背上猛地一推,再手脚麻利地将门一关,再一锁。 然后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似的,脚步飞快地离去。 一瞬间,人群快速离去,婚房里寂静得仿佛除了宴晗再无别的活人。 这速度,但凡慢一秒,宴晗都会对她刚才的话听那么两句。 可惜没有。 她将头上的红布扯下,露出一张清丽的脸,肤色极白,偏眼睫浓密且长,将清亮的双眼盖了半,添了几分清冷。 身上的金线红裳,明媚娇艳。 两种极致之美,完美体现。 就连红烛之光都黯淡了几分。 清亮灵动的目光微微转动。 看来这就是她的婚房了。 这房间里的吉利物什倒是一个不少,且皆是上品。 门边两侧立着价值不菲的玉屏,瞧年代,得是清代往上。 再是窗边天娇。 虽然比不上父君屋子里头的,但人间这种地方,能养出来这样的,可见是费了不少心血,价值定然不菲。 往上,屋顶吊梁,红灯微垂。 床在中央,无遮无挡。 微风轻拂红纱帐,将红烛光点映得些许模糊。 嘶。 这房间,有点意思。 宴晗在桌上随手拿了一颗桂圆,白皙莹润的指尖轻轻一摁,取出黑色果肉。 另一只手在腕间轻拍了下。 果肉便划破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入宴晗的嘴中。 那双漆黑清亮的眼睛闪过一道微光。 于是白皙细长的手指又抓了一大把。 小山丘般的桂圆,瞬间成小平原。 另一边,小山峰拔地而起。 宴晗嚼着桂圆,挑起纱幔,闲庭信步般地走了过去。 床上躺了个男人。 身上穿着黑红相间的婚服。 与宴晗的是同一个款式。 墨画般的五官,肤白如雪,此时双眸紧闭,仍可见其风华。 宴晗嘴里嚼着桂圆,眉梢轻轻一挑,眼神毫不掩饰。 让人毫不怀疑她不仅很快地接受了自己有老公的事实,并且还想体验一下有老公的快乐。 嗯,看来妇人的担心,确实有些必要。 不过按理说,飞升失败,大多灰飞烟灭,侥幸活下来的,也都被打回原形从头修行。 像她这样,飞升失败来到人间,附于她人身上之事。 她曾翻遍父君那书阁,也未曾见过。 难道,是上天可怜她单身多年,让她来经历情劫来了? 宴晗往嘴里塞了几颗桂圆肉。 漆黑清亮微转,目光最终落在了男人旁边。 嘴角微勾。 得,看来心急,还是吃不了热豆腐。 收回目光,宴晗对上了一抹幽潭般的双眸。 眸子的主人长睫笼罩,仿若冬日的暖阳透过枝桠洒落于湖面,将那抹寒凉很好地藏于湖底,唯有靠得近了,才觉沁身刺骨。 美人醒了。 睡美人已惊为天人,如今美人苏醒,更甚。 宴晗双眼一亮,她自小被几个哥哥轮番散养长大,是个混不吝的主。 丝毫没有被抓包以及闯入他人领域的不自在感。 反而将身体往前倾了些。 “夫君?” “官人?” “丈夫?” “老公?” “亲爱的?” “宝贝?” “……” 一声声称呼叫下来,热豆腐很快成了臭豆腐。 宴晗嘶了声。 她这是穿到哪了? 这么多称呼,一个都不对? 宴晗撩起腰间的红穗晃了晃,神似粗莽汉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 往床边一坐,指尖顺着美人侧脸至下巴轻勾了下。 哟,这么滑。 很轻地,再顺势地,往人怀里一倒,“老傅?” 傅庭深:“……” 他定定地瞧着怀里的女人半晌。 眼前的女人,五官和之前看过的照片一样,但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总之,过分惹眼。 这女人还在往嘴里塞桂圆肉。 再然后,就看到了地上有一堆桂圆壳。 是的,他甚至不用低头就看到了。 因为,壳几乎要到达他的床边的高度。 傅庭深…… 傅庭深目光在那堆桂圆壳顿了顿。 眼神就大概包含了不少于五百字的复杂。 宴晗以为他也想吃,“来,老傅,我给你剥。” “对了,你是哪里不行?还是哪里都不行?” 傅庭深:“…………” 她一定要在他怀里,问这种问题吗? 他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怀里的女人明眸皓齿,眼底说不出的灵动。 她,原来就长这样? 算了。 “你,先起来。” “哦。” 宴晗眨眨眼,“为什么?” 傅庭深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被吵醒的不悦反而淡了些。 听说小丫头一直被养在别院,他没见过几次,但想来,傅家给的条件也不会太差。 怎么将她养成了这个性子? “实在饿了,就按那边的铃,会有人送东西过来。” 吃桂圆算怎么回事? 宴晗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了眼。 “你每次想吃东西,都是这样按铃的?” 傅庭深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 宴晗挪了挪脑袋,在傅庭深的胸膛上找个相对舒服的位置。 傅庭深不太习惯这样的接触,但又怕自己动了之后,她会坐不稳,就一直强忍着。 “你来之前,没有人跟你说过?” “说什么?” 进傅家,要学的规矩不少,老太太应该专门派人去教过。 但这效果…… 傅庭深看着她,眸光有些深。 不等他抓住一闪而过的念头,宴晗又抓了一把桂圆。 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老鼠在他耳朵里建房子。 傅庭深:“……” “这么晚了,厨房还有吃的吗?” 宴晗是不知道傅庭深在想什么的。 这人间的食品也不像父君说的一样,味蕾轰炸还有损修行。 所幸,她现在修行为零,当然要多吃一些。 想着傅庭深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傅家,京城世家之首。 万物尽有。 别说现在弄点吃的来,就是傅庭深十分钟后要吃满汉全席,厨房也会在九分五十九秒之前把满汉全席摆在他面前。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不太合适。 傅庭深想得比她深。 新婚夜,新娘要太多吃的,容易被人嚼舌根。 本来她这样半夜进门,已经是委屈了。 又是嫁给他……明天怕是会不太好过。 傅庭深想了下,“早点睡吧,我明早再让人准备。” 怕宴晗误会,难得解释:“这个房间只有这一张床,你今晚可以先睡我旁边,你放心,我腿脚不便,不会对你做什么。” 宴晗眨眨眼,听是听懂了。 但是, 她那双漆黑明亮的双眼看着傅庭深,很体贴地语气, “我也想睡,可是,怎么办呢?” “你旁边已经躺了一个了啊!” 02 来,给你看个宝贝 夜里的风猛地将半掩的窗户撞开。 凉风肆无忌惮地灌入。 室内的温度瞬间降了好几个度。 一股压抑、难言的紧张气氛无声地蔓延开来。 傅庭深盯着眼前明明很熟悉,此刻却给他无比陌生感觉的女孩。 瞳孔骤缩。 “旁边,躺了一个,是什么意思?” 语气虽然微顿,但很稳。 有吃惊的成分,但没多少害怕。 这让宴晗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美人的胆子还挺大。 “就是说,你旁边躺了个鬼,你怕不怕?” 傅庭深看着那双眼睛,瞳孔是漂亮的琥珀色,这样仰着头望向人时,说不出的灵动。 那里面,没有半点玩笑的成分。 “不怕。” 很肯定的语气。 宴晗很轻地挑了下眉。 眼前的男人看似病弱,可宴晗却依旧能够感觉到男人的身上笼罩着一股很强大的气息。 她现在瑞气全无,虽无法直接判断这气息代表什么,但是也绝非一般人所有。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气息,女鬼才只是躺在身侧,而不敢真的对他做什么。 这倒是苦了进这房子的人了。 女鬼散发的阴寒之气,凡人难以承受。 刚才那妇人跑得如此快,想必也是因为虽然看不见,但身体的不适却让她不敢久呆。 “那你,想不想看看,鬼,长什么样子?” 此情此前,宴晗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到,实在可惜。 “我……” 傅庭深话还没说完,怀里骤然一空。 小丫头飞快地翻身下床,抬脚就将那堆桂圆壳往床上一踢。 像是在躲避什么攻击。 “我以为,你真能忍那么久。” 宴晗双手环抱,脑袋微微一偏,挺随意的动作。 在傅庭深看不见的地方,女鬼睁开了眼睛,黑瞳欲裂,鬼气翻天。 一股强大的气息狭裹着利刃再次飞速朝宴晗面门而来。 宴晗虽然瑞气全无,但对付区区一个女鬼还是绰绰有余。 她甚至姿势都没变,脚尖轻轻一勾,玉屏换了个方位。 嗡—— 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 女鬼被一道透明的墙隔绝,那双没有眼白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宴晗。 声音更是尖锐刺耳,压迫着人的神经。 那长长的指甲不停地刮着面前的墙,折断又重新长出,整个画面惊悚又挠心。 暗黑的血蔓延在整个房间。 黑红交织,极恶之色。 女鬼暴怒了。 那堵无形的墙竟在女鬼的盛怒之下破开了一个口子。 但也只是一个口子。 这已经让宴晗有些意外。 “这因果,看来不浅。” ——咔。 女鬼把自己的脑袋掰断,往口子里塞,先是舌头,拉长了数倍不止,上面腐蚀性的黏液,可想而知,如果一旦沾上将会是什么后果。 女鬼将舌头一甩,卷住窗边的天娇。 似乎是要借力把自己的脑袋和身体运过来。 “妙啊!” 宴晗为女鬼啪啪鼓掌。 “来,老傅,给你看个宝贝。” 正举着脑袋往口子里塞的女鬼:“……” 以及有不好的预感的傅庭深:“……” 宴晗抓住傅庭深的一根手指,俯身咬破。 秀长的手指飞快在空中画了什么。 傅庭深只感觉到额间一抹清亮,羽毛般的触感拂过眼球。 ……他,看见了。 “啊啊啊啊啊啊——” 女鬼仿佛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 双手胡乱挥舞着,脚步更是慌乱。 直接忘了自己还捧着自己的脑袋,咚地一声脑袋滚落在地上,转了几圈。 舌头也猛地收了回去,但是因为错估了自己现在脑袋的位置,而啪地一声打在了墙上,然后又回缩反弹到了脑门上。 声音清脆得让宴晗都有些心疼了。 “别看我别看我……” 女鬼慌乱地在地上找自己的脑袋,情急之下还装反了。 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傅庭深:“……” 所以,小丫头,对于宝……贝……是有什么误解?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要穿进宴晗的脑子里,由远极近,仿佛在耳边呢喃,贴着耳朵在说话,简直毛骨悚然。 “借你身体一用。” 借你身体一用。 借你 借…… 借。 宴晗猛地抬眼,仿佛穿透无数暗色,窥见皎洁月光,清冽一片。 “区区迷幻术,也敢到我面前现眼?” 宴晗嘴角一勾,用指尖傅庭深剩下的血,快速在旁边古画上画了张符。 嗓音空灵,“十方世界上下虚空,无量法界,神佑万民。退!” ——嗡地一声。 女鬼可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扭曲的神色,越发的狰狞。 仿佛正在受烈火焚烧之苦。 然而,就在女鬼灰飞烟灭之际,一抹强光突然出现,刺得人不敢睁眼。 等傅庭深再次睁开眼时,房间里已经没有女鬼的影子了。 “她死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她灰飞烟灭了?” 傅庭深今晚巅峰了三观,现在还能够说出完整的话已经很难得了。 宴晗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 “什么?” 宴晗重新抓起了一把桂圆,“她有同伙,被带走了。” 哎,她堂堂玄门祖宗,什么时候也有人能从她手里抢走鬼了? 不过,那个方向…… “你没事吧?” 傅庭深看着她。 他似乎,并不怎么了解自己新娶进门的媳妇儿呢。 “我?” 宴晗摸了摸肚子,“我有点饿了。” 她四处看了看,“还有什么吃的吗?” 桂圆吃完了。 傅庭深几次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按下旁边的铃铛,让人送了些吃的过来。 “多来点。” 旁边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 傅庭深忍不住问,“你吃得完?” 他几乎点了他一个星期的量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点的是我一个人的,你要是想吃的话你自己再点吧!” 潜台词是,你别想抢我吃的。 傅庭深…… 刚才,真的不是他在做梦吗? 说起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旁边有…鬼?” 宴晗端起一碗抄手,动作优雅地吃干净,然后直到吃了三碗之后,才回答了傅庭深的问题。 “嗯。” 答了,又好像没答。 傅庭深这回已经有了非常深刻的认知,他所收到的资料,没一个标点符号是属于描写眼前的女生的。 “老傅,你看起来好像不认识她。” 宴晗喝完一碗黄金汤,抽空给了傅庭深一个眼神。 “她能破我的困局,说明你们的因果极深,你为什么看起来像是第一次见她?” 宴晗那双清亮的眼睛,看人时,能入人心。 傅庭深觉得心口仿佛被猛地扯了下。 “因果,是什么意思?” 笃—— 宴晗放下碗。 眼底里盛满了月光之色,如神祗俯瞰众人,悲悯的深处又含着漠然。 “万物皆有因果,或早或晚。” “所以,勿心存侥幸,勿得意忘形,勿忘本心。” ** 天垂象,星辰升陨,斗数之主已现。 距离傅宅十公里以为某座观里,身着长袍的老者负手而立。 “告诉老夫人,成了。” 旁边早已等候多时的西装男人,顿时面露喜色,“多谢天师,多谢天师。” “天师帮了我傅家大忙,改日一定厚礼奉上。” 那所谓天师,面色沉静如水,目光悠远。 与西装男人的喜色形成了明显对比。 静立在月光之下,却与黑夜沦为了一体。 西装男子忙着回去告诉老夫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喊人立马开车回傅宅。 随着汽车远去,那天师再次缓缓抬头,望着天象缓缓露出了一抹笑意。 那只有嘴角扬起的弧度,并不能称作是在做笑。 他的眼神依旧悠远得有些空洞,整个人显得怪异而僵硬。 而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度,有一颗星,飞快地微弱地闪了一下,然后又重归于夜空。 03 因果律 次日,天光大亮。 几缕光束从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被风一扬,碎碎闪闪。 傅庭深一夜都没睡。 手机里是关于宴晗从出生到大的所有资料,事无巨细。 一个看起来温婉大方知礼的女生,在看到…时会有那样的反应吗? 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比天师还天师。 傅庭深…… “你,什么时候醒了?” 他一偏头就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昨晚某些不是很愉快的记忆又涌了上来。 “你,又看见什么了?” 不会那位“宝贝”又躺在他旁边吧? 宴晗眨眨眼,指着门外,“有人来了。” 是人啊! 傅庭深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人敲门。 仿佛是为了验证傅庭深的猜想,下一秒,敲门声响起。 “少爷,老太太请您和宴小姐下去用早餐。” 房间里,寂静无声。 傅庭深望向宴晗的目光有些深。 他十分确定,自己的房间隔音效果十分的好,绝对不会有外面走路的脚步声传进来。 而且,傅家的人都进过训练,绝对不会出现走路太大声音的情况。 所以,她事先就知道,有人会来! “少爷?” 门外的人等不到回答,准备再次敲门。 不等她的手落下,房门竟然从里面直接被打开了。 宴晗穿着婚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黄妈眉目微凛,“宴小姐,现在已经八点整,你应该已经洗漱完毕,在大厅等待老太太过来,怎么还是这副模样呢?” 宴晗挑了挑眉。 黄妈见她不说话,嫌弃地皱了下眉,真当自己是少奶奶了? 还想说是什么,余光突然看到了什么,一整个震惊道:“你——你居然让少爷睡沙发?” 宴晗回过头,不理解。 老傅自己昨晚死活不肯睡床上,她只能辛苦把人连被子一起搬过去,她这么辛苦,她说什么了? “你——” 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她一定要告诉…… “黄妈,” 一道似刚睡醒的低哑声音响起。 被喊做黄妈的妇人瞬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少…少爷?” “嗯,”傅庭深声音有些淡,“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的规矩。” “是。” 黄妈脑子里闪过之前傅少爷的传闻,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硬着头皮说:“……老夫人过来了,让我来请您…和宴小姐。” “嗯,知道了。”语气不咸不淡的。 “……” 短短几句话,黄妈觉得自己身后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她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宴晗。 宴晗双手环抱,姿势随意的很。 还有事吗? “那…那我就先下去了。” 黄妈忙不迭的转身。 “啪——” 后背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 她还来不及发作,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明媚的笑颜。 “我记得,昨晚,这样拍我的,就是你吧?” 明媚的女生笑眼弯弯。 黄妈却无端地生出一股子寒意。 真是见鬼。 “宴小姐,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免得让老太太久等了。”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居然以为自己真成傅家少奶奶,跟她这儿摆谱。 真是个傻子。 黄妈懒得和傻子计较。 “好咧!” 宴晗笑意不减,仿佛看不见黄妈眼底的嫌弃。 白皙莹润的手指轻轻一碰,清脆地打了个响指。 “我让人将早餐拿进来,你就在这吃。” 傅庭深从沙发上撑着身子坐起来些,看来是并不打算接受老太太的邀请。 宴晗对这些无所谓。 她只有一个要求,“让人多送一点。” “好。” 当傅雨端着早餐进来,脸上还有着掩饰过后依旧残留的震惊。 而等他服侍好傅庭深洗漱过后,再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就这饭量,如果不是在傅家,谁养得起啊? “吃饱了吗?” 傅庭深坐在轮椅上,温和问了一句。 傅雨:…… 女孩子这种生物果然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 宴晗将最后一口海鲜粥吃完,满意点点头,“差不多吧,你想问什么都可以直接问。” 傅庭深笑了。 犹如窗外的骄阳,绚烂又夺目。 “你笑起来很好看。” 傅庭深愣了一下,没想到宴晗会突然这么说,“谢谢。” 没有新婚夫妇的羞涩,相敬如宾也谈不上。 是自然且舒适的。 就像,两个人已经这样相处了很久。 傅庭深抬眼,望进那双漆黑的眼底,“能和我说说,什么是因果律吗?” 昨晚,宴晗说他应该是认识那个女鬼的。 因为,因果律。 所以,因果律到底是什么? 说话间,傅庭深给宴晗递了杯牛奶。 宴晗很自然地接过来,喝了一口,“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说。” 宴晗食指向上,很轻转了一圈,“这个房间,谁布置的啊?” 傅庭深以为她会问自己的病,没想到居然会问起这个房间。 他记得,昨晚,她在遭受女鬼的攻击时,脚轻轻地勾了一下玉屏。 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个动作显然不会是无意的行为。 难道说,她还懂房间布局? “自从我病后,就一直住在这个房间,至于婚房……” 傅雨会意,出声说:“是老夫人那边的人安排的。” 老夫人,又是这位老夫人。 “行吧。” 宴晗以指为笔,于虚空中轻轻一点。 “玉屏为门,天娇为底,床落中间,你有没有觉得很像个东西?” “什么?” 宴晗不急不慢地将牛奶一饮而尽,秀唇轻吐出一个字:“瓮。” “瓮?” 傅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腹部较大的陶器。 “瓮中捉……呃,不是,我是说,怎么会这样?老太太那边的人没理由这么做啊?” 傅庭深却一瞬间明白了宴晗真正的意思,“你是说,她不会凭空出现的。” 那个女鬼,是被人引到这里来的。 大婚之夜,婚床之上,可想而知,绝无好事。 如果不是宴晗,那他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傅雨,你去查一下,婚房布置时,经过了多少人的手。” “是,明白。” 傅雨阴沉着脸,大步出了房门。 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试图伤害少爷的人。 “至于因果律么?” 宴晗指尖在桌面轻敲了敲。 她想了个最简单的解释,“万物皆有因果,有因必有果。” 万物皆有因果,有因必有果? 傅庭深眼中有些疑惑。 不等他细问。 傅雨去而复返。 “少爷,老太太来了。” 话音刚落,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一身墨绿色唐装,低调奢华。 右手手腕串着一串佛珠,食指正微微拨动着。 但任谁看,都不会把这位老太太看成慈眉善目,菩萨心肠。 宴晗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会儿。 可惜老太太连个余光也没给她。 行吧。 人家老太太来关心孙子。 她凑什么热闹。 宴晗拿了块春卷,起身走到了房外。 不成想,与一个女生正好打了个照面。 04 死症 女生柳眉杏眼,化着淡妆,裸粉色的连衣裙将身材裹得姣好。 即使以宴晗挑剔的眼光来看,也是位难得的美人。 不过吸引宴晗的,却不是这漂亮的外貌。 而是女生身上,几近于红色的因果律。 纯色,竟然是纯色! 因果律有三种颜色,白色、彩色、纯色。 其中白色属于新生儿,刚刚进入世界的宝贝,除了生死,还没有形成其他的因果,所以是纯粹的白色。 而正常人的生活丰富多姿,因果之间相互交叉影响,所以五彩缤纷。 比如傅雨,宴晗在他身上所看到的就是彩色的因果律。 至于纯色,又分紫色、红色、黑色。 自古以来,紫色都象征着祥瑞之气。 在人间,纯紫色极为难得,常常出现在帝王身上。 至少宴晗混迹的这千百年来,还没见过。 傅庭深身上的气息很像,但宴晗不确定。 或许等她处理好女鬼的事,瑞气恢复得多一些,就能堪破了。 至于这个红色,则往往代表着死症。 由鲜血染红的红色,是生命的颜色。 意味着死期将至。 眼前的少女,正值花样年华,却几近被红色笼罩。 无病,无灾,却有死症。 难道是意外? 未免可惜。 而黑色的因果律 宴晗希望,人间都不要出现黑色。 不然 “你看什么?” 漂亮女生说话语气很冲。 杏眼里全是对宴晗的不满。 宴晗抬眼,眉眼弯了一瞬。 长得这么漂亮,却是个刺头儿。 嗯,她很喜欢。 “关你什么事?” “你看我,你说不关我的事?”女生不可置信,“你还笑?你刚是笑了吗?” 宴晗点点头,“所以,你不是知道我在看你么,还问什么?” “………” 女生气疯了。 差点噎死。 “宴晗,你…你别以为你进了我傅家的门,你就真当自己是我嫂子了?如果不是我哥身体不好,轮得到你?” “你最好摆正你自己的位置。” “娜娜——” 一道冷冽的声音,暗含警告。 是房间里的傅庭深。 傅娜娜瞪圆了杏眼。 她刚刚是听错了吗? 她的哥哥居然会为了宴晗而对她冷言? 那个人是宴晗啊,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而且,明明就是宴晗先挑衅自己的。 哥哥居然没有帮她! 傅老太太神情也闪过一丝意外,自从傅庭深的病情加重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傅庭深会主动关注别的事。 没想到,他在和自己说话的同时,居然还能关注到外面? 就一个晚上,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傅老太太抬眼,第一次正视了宴晗。 那眼神算不上锐利。 宴晗却明显感觉到了不悦。 这个老太太,有点意思。 “看来天师说的办法果然有用,你的身体确实好了不少。” 傅老太太站起身,“改天让天师再过来给你看看。” 自从傅庭深的病情加重后,傅老太太就常请天师进府里。 天师…… 傅庭深下意识看向门外。 宴晗斜倚着,姿势随意。 笔直修长的手正在不停地写着什么。 清丽的面容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处,长且密的眼睫轻轻垂着,勾勒出柔和的线条,每一笔都是恰到好处。 “行了。” 宴晗收回手,递给傅娜娜。 “如果你要是遇到危险,你就把这个符拿出来,然后念:十方世界上下虚空,无量法界,神佑万民,唯神唯灵,望垂昭报,请!” “记住了没?” 傅庭深:“……” 傅老太太:“……” 傅娜娜:“……” 这人,是真有病吧? “我才不要你这什么破玩意儿!” 还要念咒语? 当她是什么中二少女? 傅娜娜气还没消,只是在傅庭深面前不好发作。 她会收下宴晗的东西才怪。 “奶奶,我们走!” 傅娜娜趁着傅老太太转身之际,背着傅庭深狠狠地剜了宴晗一眼。 她一定要让这个宴晗好看。 而在她的身后。 宴晗站在原地,她并没有在意傅娜娜的小女生行为。 她的目光如神祗俯瞰众人,悲悯又漠视着一切。 很奇怪。 她竟然没有看到会致傅娜娜死亡的因。 * 餐厅。 “老夫人,早餐已经备好了。” 黄妈适时地出现,神情恭敬。 傅老太太点点头,“你去请天师,让他这两天过来一趟。” “是。” 黄妈有些踌躇。 傅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怎么?” “没什么,就是……” 黄妈一咬牙,脱口道:“今天您让我去请少爷时,少爷他…警告我,不要对宴晗不敬。” 傅老太太拿勺子喝粥的手微微一顿。 “警告?” 傅老太太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你确定是警告?” “是。” 黄妈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傅老夫人将勺子放下,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你让天师今晚过来一趟。” “是。” 黄妈立马着手去安排。 傅老夫人的院子和傅少爷并不挨着一块儿。 为了让傅少爷静养,傅少爷住的是独栋宅院。 是傅家的老宅。 在傅家现在的这一辈,也就只有傅庭深一个人有资格住。 从这里到前院,要经过一处长廊,穿过花园,因为路程有些远,黄妈是坐车去的。 但是,车开到一半,不动了。 “怎么了?” 司机面露尴尬,“不知道为什么,启动不了了。” 黄妈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四周,“能修好吗?” “恐怕一时不行,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打电话叫人赶紧来修,我先自己走过去吧!” 傅老太太吩咐的事一定要办好。 千万不能耽误。 黄妈下车,急急忙忙地打算从花园那边穿过去。 刚走到一半,假山上的石头突然滚落,要不是黄妈躲得快,准保砸她脑袋上。 她的脸吓得在大太阳底下,都是雪白一片。 这大白天的,真是邪门了。 怎么好端端的假山会突然滚落下来? 黄妈一边走一边拍着胸脯,先处理老夫人的事要紧,待会儿再去追究管理人的责任。 现在只能退回去从长廊走了。 结果,她刚一抬脚迈上楼梯,脚被什么东西猛地绊了一下。 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要不是她手快抓住了栏杆,她能成个雪球直接滚下去。 “哎哟——哎哟——痛死我了!” “有没有人啊?” “救命啊!” “黄妈?” “你怎么……天哪,我马上叫人来帮忙!” “医生呢,叫医生了没有?” “电话怎么全部占线啊?” “别打了,医生去言少爷那里了,言少爷昨晚一夜未归,这会儿正吐呢!” “去喊司机,让司机将车开进来!” “车刚才坏了,送去修了,其他的车老太太让人把车都挪到西楼,过来的话大概要半小时啊!” “……”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这…黄妈你忍一忍,先喝点水吧?” 话音刚落,递过来的水杯突然炸裂,一杯水全撒在黄妈身上,飞溅的玻璃直直地滑过黄妈脸颊,割出一条显眼的血痕。 空气中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沉默,寂静。 这…这也太倒霉了吧? 怎么所有事都撞到一起了。 就连黄妈自己,都愣了好几秒,都痛嚎都忘了。 这也真的,太倒霉了吧? 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而此时,刚回到住处的傅娜娜也同样收到了一条像被诅咒了似的,始终阴魂不散的消息。 ——“你到底来不来啊?就等你了!” 05 收到召请 是夜,市中心的酒吧里。 舞池里无数年轻男女舞动着身体,音乐声震耳欲聋。 林静妍在一个女生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从舞池里走出来。 “静妍,傅娜娜还是没有接电话。” 林静妍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电话给我。” 贴满水钻甲片的手指哒哒哒地打了一串字,点击发送。 再随手将手机扔了回去。 “她敢不来,明天去学校弄她。” 女生脸上有些不豫,“她真的,跟傅家没有关系吧?” “嗤——” 林静妍灌了口酒,“就她?一副弱鸡的样子,身上就没穿过超四位数的衣服,还跟傅家有关系?怎么可能。” 话是这么说,女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不安。 “静妍……他们是谁啊?” 女生看了眼那边走过来的一群男人。 身上的社会气息与她们格格不入。 林静妍怎么会认识这些人? “嘿,妹妹,你确定今晚要这么玩?” 为首穿着汗衫的男人扯了扯脖子上的金项链,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林静妍喊人送了一箱酒过来,笑着坐到男人旁边。 “刀哥,你是怕了?” 男人哈哈大笑,“人呢?” “路上呢,”林静妍跟男人碰了个杯,“东西都带了吧?” 男人看了旁边一人一眼,那人会意,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纸包着的东西。 林静妍伸手去拿,被男人挡了一下。 “小心着点,这东西沾上可不得了。” “是不是有这么神啊,刀哥?” “那你试试?” 林静妍不说话了。 为首的男人笑得十分猥琐,“你试试也行。” “哈哈哈哈哈哈” 林静妍感觉一阵不适,但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会发生在傅娜娜身上,她又觉得很痛快。 明明就是普通家庭出身,偏偏在学校里装得无比清高。 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林静妍烦得要死。 真不明白裴学长怎么会喜欢她。 “我那边还有几个同学,等人齐了,待会儿我们一起玩游戏,你趁机把这东西放到她酒杯里。” 男人看过傅娜娜的照片,是个美人。 “没问题。” “哥几个,迫不及待。” “人大概还有多久到?” “”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女生身上。 女生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拿出手机,突然有些希望傅娜娜还是像上次一样拒绝就好了。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 手机短信上显示着刚刚收到的消息。 ——我到了,你们在哪? 傅娜娜穿了一条小白裙,搭配着同色系的发箍。 整个人就像是风雨中的小白花,让人心生怜爱之意。 仅仅是站在门口的一分钟时间,已经有三四个人过来搭讪了。 这让傅娜娜有些许不适。 她不明白,为什么林静妍要约她来这种地方。 但是她,实在是不想明天去学校再被她们烦了。 “娜娜,你来啦?” “这边。” 林静妍状似热切地跟傅娜娜打着招呼。 眼神却飞快地扫过她的穿搭。 看不出牌子的衣服,略显廉价的发箍。 来酒吧还穿成这样,假正经。 “走啦,大家都在等你。” 傅娜娜有些不习惯林静妍的热络,嘴角笑得十分僵硬。 “其实我来,是想跟你说,我和裴言真的没有什么,所以你不用” “出来玩别说这些,走吧,我们先进去。” 林静妍直接打断了傅娜娜的话,她听到裴言的名字从傅娜娜嘴里说出来,都觉得无法忍受。 傅娜娜满脸无奈,可她是真的想跟林静妍把话说清楚,只好也跟着走了进去。 她以前没来过酒吧,但是也大概知道酒吧是个什么地方。 来之前还特地吃了醒酒药。 她可不想醉醺醺地回到家,跟傅启睿一样。 “娜娜,你把手机放到这里保管吧,待会儿跳舞不方便。” 林静妍带她去储物柜,示意她把手机放进去。 傅娜娜不想跳舞,“没事,待会儿你们跳,我给你们拍照吧!” “不用,我们有专属摄影师,都安排好了,大家的手机都放在这里呢!”林静妍冲着她笑了笑,“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让你放手机是要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怎么会?” 傅娜娜顶着林静妍近乎逼视的目光,只好将手机放了进去。 忍不住再次提起话题,“其实我跟裴言” “哎,刀哥,我同学到了,给你介绍一下。” 林静妍挽着傅娜娜的手臂,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这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难得出来哦!” “是吗?” 刀哥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傅娜娜,让傅娜娜感觉到很不适。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在林静妍耳边说,“不是说都是同学吗,怎么还会有不认识的人?” 林静妍怎么会帮她? 闻言,反而更加大声地说:“这是刀哥,娜娜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傅娜娜大囧。 她慌乱地解释,可根本没人听她的。 随即肩膀一沉,那个叫刀哥的给她递了一杯酒,“没事,哥没上过大学,看起来有点吓人,希望你不要见怪啊!” “不不会!” “来,喝一杯吧!” “娜娜——” 有个女生突然站了出来,傅娜娜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没事。” 女生接触到林静妍的眼神,下意识移开了。 傅娜娜感觉到刀哥的手似乎在游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为了尽快挣脱桎梏,仰头将酒一口喝了。 然后趁机往后退了一步。 终于脱离了刀哥的手。 傅娜娜不由松了口气,但没注意到刀哥的眼神变得有些深。 “好了好了,我们来玩游戏吧——” 林静妍大手一挥,大家都围了过来。 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傅娜娜趁机坐到了沙发角落里,她想,待会儿一定要找个机会跟林静妍说清楚。 “玩逛三园?” “传纸巾怎么样?” “唔投骰子呗?” “” 傅娜娜摇了摇脑袋,怎么有点晕? 好吵 她踉跄着起身,去向洗手间。 她明明喝过醒酒药了,怎么这么就醉了? 不对劲。 她下意识摸向口袋找手机 糟了。 手机在储物柜里。 难道,林静妍是故意的? 傅娜娜不笨,结合今晚林静妍的表现,还有女生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那个叫做刀哥的陌生男人 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所处于什么样危险的环境下。 怎么办? 酒保可靠吗? 傅娜娜脑子里飞快思索着对策,突然指尖摸到了什么。 她拿出来一看,这不是那个宴晗的东西吗? 说是遇到危险就拿出来念念什么来着? “别着急。 “马上就好。” 傅庭深将脑袋都快伸出烤箱的宴晗拉回来。 “你先坐着,待会儿好了,让傅雨拿进来就行。” “哦。” 宴晗觉得很新奇,“就这样放进去就好了?” 她回想了一下,制作的工序确实挺复杂的,可是为什么最关键的一步反而这么简单? 而且,“你居然会做甜品?” “我为什么不能会做甜品?” 傅庭深自己推着轮椅往外走,“以前没见过残疾这么热爱生活的?” 宴晗倚着工具台,笔直修长的双腿随意着交叠着。 她看着傅庭深,眼里带了些笑意。 “没见过残疾自称是残疾的。” 他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一个会有着冲喜的封建思想的家族,一个濒死的大少爷,居然会如此的有生活气息。 这会让人惋惜,惋惜他的命运,感叹上天的不公。 “这样么。” 傅庭深轻笑一声。 他也没见过会将女鬼喊做宝贝,饭量大到离谱的女生。 宴晗还想说什么,神情突然一凝。 “老傅,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品尝到你的手艺。” “怎么了?” “我好像,收到了召请!” ------题外话------ 拜托,有个会做甜品的老公超酷的! 06 天神降临 随着这声话落。 一缕迷雾自虚空而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至,将宴晗都包围了起来。 “先生,您要的奶芙做好了,怎么这么大雾啊?” 傅雨将奶芙放到桌上,有些疑惑,“宴小姐呢?” 出去了?什么时候出去的? 他刚才一直在外面,怎么没有看见? “你先放到那里吧!” 傅庭深看着宴晗消失的方向,神色看起来很复杂。 她这么相信自己么? 不怕他把她当成异类? “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傅雨的错觉,他觉得这位宴小姐怪怪的。 “傅雨,你知道,什么叫做召请吗?” 傅庭深记得,她说,收到了召请! 然后,她就消失在了迷雾里。 召请,是什么意思? “召请?这个词应该出自于佛教,召请涅槃众。民间一些迷信的人会在请神时,施法召请。” 傅雨越说越说疑惑,“先生,您怎么会问起这个?” “没什么,”傅庭深的目光始终在宴晗消失的方向,“你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得进入餐厅。” 傅庭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他会让她在回来的时候,所处的环境是绝对的安全。 “是。” 傅雨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发消息: 「傅晴,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出事了!」 远在西边半岛上的傅晴,干脆利落地解决了掉了一个男人。 放武器的同时,顺手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最好是真的有事」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可见傅晴此刻的心情有多恶劣。 傅雨毫不怀疑,如果他在傅晴面前,他一定会被傅晴踹飞。 「真的,我觉得这位身负冲喜重任的宴小姐,怪怪的,连带着先生都有些怪怪的。」 这一条消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 傅雨气不过,「你又不回我消息?」 回复他的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傅雨:…… 我去你大爷的,傅晴!!! 好弱的声音。 宴晗凝神静听,实在无法将那条召请的声音剥离出来。 她现在实在是太弱了。 被召请居然没有直接到召请人的面前。 没办法了。 宴晗只好抬手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鲜红的血迸了出来,白皙秀长的手指快速在空中结印。 一张以血画就的符于半空中隐现。 空灵的嗓音从虚空中而来。 十方世界上下虚空,无量法界,神佑万民,唯神唯灵,望垂昭报,开! 眼前,是一条暗黑的小巷。 连路灯都没有。 在前方,似乎是一条街道,不时有黄色和蓝色的摩托车穿过。 这是什么地方? 时不时地还有鬼哭狼嚎传过来。 那边好像有个黑影,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身体随着动作不断起伏着。 “哎,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个人?” 宴晗上前去拍了拍,十分客气礼貌的语气。 黑影一僵,震惊地回过头。 因为太过震惊,眼珠子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在宴晗的脚边。 宴晗一脸歉意。 好心地替她捡起来,“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看起来应该很虚弱,我现在无法感应到她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找?” 女鬼鬼生第一次被人问路,一整个傻住。 “你…你能看见我?” “能啊,老实说,你不能因为有些人看不见你,你就如此不修边幅,属实是有点太难看了。” 宴晗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原本是安抚的动作,结果不小心把她的脑浆都拍了出来。 宴晗一脸新奇,“你才死没多久啊,脑浆还这么新鲜呢!” 女鬼一脸懵。 眼前的人,胆子这么大吗? 比他之前碰到过的天师都还要胆大。 “不过,刚死的鬼就这么饿吗?这我还是第一次见。”宴晗又说道。 刚死的鬼一般都会有亲人供奉,就算是孤魂野鬼,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孤魂野鬼的。 大多是因为执念,在人间飘荡太久,而亲人都已经离开,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样吧,你帮我找人,待会儿我给你烧纸钱和香烛,怎么样?” 女鬼眼睛一亮,“好,不许耍赖。” “放心。” 宴晗帮女鬼把眼珠子装了回去,然后跟着女鬼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个酒吧前。 “你说她在这儿?” 女鬼点点头。 宴晗试着感应了一下,方向没错。 “行,进去看看。” 当宴晗出现在酒吧门口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张脸,绝对的天菜。 可是当稍一走近,听到宴晗居然在自言自语。 立马纷纷告退。 这年头,惹上神经病可不得了。 还不赶紧跑! “听说刀哥今晚要活动?” 从宴晗身边走过的男人兴奋地说道。 和他同行的男人脸上的神情差不多,“你没看到这个时候来的人还那么多?对方可是个绝色,今晚有眼福了。” “快走快走……” 宴晗想了想,带着女鬼跟了上去。 酒吧里面,正是热闹的时候。 所有人都得知了刀哥今晚的活动。 像是一群生活在黑暗中不能见光的蛆,正在为了shi会摇旗呐喊。 “娜娜,你在里面干嘛呀?快出来啊!大家都等你一起玩呢!” “娜娜,你这样搞得我们好像要对你做什么,你别总是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 “就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你了呢!” “你酒量不好老是在待在厕所也不是办法啊,这样也会影响其他人,你先出来,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 厕所门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林静妍神情极度不耐烦,“软硬不吃是吧?傅娜娜,你最好不要后悔。” “把门给我撞开!” 刀哥的手下平时就是靠收保护费为生,能打。 撞开一个厕所门,对他们来说,就是时间问题。 傅娜娜努力凭着最后一丝意识走到一个厕所隔间里,将门锁上,她的额间发丝已经全湿了。 外间的门摇摇欲坠,撑不了多久了。 她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她多可笑啊,居然还指望宴晗给她的东西能真的有用。 她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 等她们闯进来,她就割腕。 她不会让傅家因为她而蒙羞。 绝对不会的。 “砰——” 大门猛地落地。 她们进来了。 傅娜娜心如死灰,用砸碎的镜子碎片,猛地向手腕划去。 “呼,还好赶上了!” 宴晗一把抓住傅娜娜的手,眼疾手快地将她手里的碎片夺了过来。 傅娜娜不可置信地睁开眼,“你?你怎么来了?” 门外的脚步声正在逼近,而她反锁的门依旧完好无损。 宴晗,是怎么进来的? “不是你召请我的吗?” 宴晗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地方,摇摇头,对着旁边说道:“如果死在这个地方,那完了,下辈子投胎估计都有味道。” 傅娜娜瞳孔颤动,“你…你在跟谁说话?”“哦,差点忘了你看不见了,待会儿再给你解释吧!” 林静妍那帮人,进来了! 宴晗飞快地给傅娜娜嘴里塞了个什么,然后一脚踹开了厕所的门。 如天神降临般,站在了傅娜娜的面前。 07 阴路 傅娜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她仰着脑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宴晗。 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又飒又美,明明是极昳丽的长相,却因为那双眉眼,而近乎清冷。 她似乎总是含笑,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仿佛包容万物又目空一切。 像是高高在上的神。 宴晗,真的来了! 来救她了! 傅娜娜抬手抹了下脸,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知道自己掉入了陷阱时,她没有哭。 知道自己进入绝境时,她也没有哭。 甚至是,决定赴死时,她更没有流泪。 可是,当她看到,宴晗居然真的因为那张符而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挡住那些人时,她泣不成声。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那唯一的一根稻草。 有一束光,照进了全黑的世界里。 “你是什么人?” 冲进来的林静妍意外地看着宴晗,她没想到这洗手间居然还有别人。 而且,看她拦在傅娜娜面前的架势,还是熟人? 但是,傅娜娜什么时候认识过这样一个女生? 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了。 “赶紧让开,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林静妍可不介意,多教训一个。 “哎,别这么凶,大家都是朋友嘛!”刀哥拍了拍林静妍,搓着手上前来,神情猥琐得要命,“美女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玩呀?” 他可不瞎,眼前的女生绝无仅有的绝色。 还有必要管什么校不校花。 宴晗觉得挺有意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要和她玩。 “玩什么呢?” 听起来很有想法,但是挡在傅娜娜身前的动作倒是一点儿没动。 刀哥一听这话,觉得有戏。 “这地方我说了算,你想玩什么都可以啊?不过这地儿不太合适,要不我们出去说?” 宴晗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她看着林静妍,“她也一起?” “嗯?不不不,她不一起,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刀哥色令智昏,现在简直是宴晗说什么就是什么。 把林静妍气得够呛。 宴晗扯了下嘴角,“但是我玩的,怕是你们玩不起啊!” “玩不起?” “哈哈哈哈——” “她说我们玩不起——” 刀哥回头对着兄弟重复了一句,顿时引来阵阵哄笑。 “就没有什么是我们玩不起的,你大胆地说。” 哄笑声越来越大,投过来的目光更是让人无比难受。 宴晗泰然自若地答应道:“行。” 她抬起手指,在空中清脆地打了个响指。 啪—— 灯突然灭了。 洗手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灯怎么灭了?” “我去,别踩我。” “小姐姐,玩得这么大啊?” “我们这么多人,要是发生了什么,我们可不负责啊!” “嘻嘻嘻……” “放心,当然不用你们负责。”宴晗特别贴心地提醒道:“你们过来的时候可千万不要看镜子哦!” “为什么?” 刀哥下意识地看向镜子。 下一秒。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啊——————” “鬼啊!!!!” 只见,在洗手间的镜子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正缓缓地转过身,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刀哥等人。 最重要的是,女鬼还在不断地往外爬。 “救命啊,这是真的假的啊!” “是投…投影吗?” “……” 女鬼动了,她快速伸出手,一把抓住说投影的男人。 男人只觉得自己的右手臂被放入了—20c里。 好冷! 呜呜呜,是真的鬼! 好吓人! “你们,要不要,和我留下来陪我一起玩啊?” 女鬼仿佛在贴着人耳朵说话,冷气扫的人一个激灵。 “不不不……” “不用了不用了!” 一群人落荒而逃。 刀哥甚至被吓出了尿失禁。 林静妍更不用说了,魂儿都快吓没了。 “啧,就这点胆量,还敢跟我玩!” 宴晗拍了拍女鬼,“干得不错。待会儿给你烧点纸钱和香烛。” 女鬼一脸激动,“谢谢谢谢,下次有这样的活儿还找我哈!” “嗯,好说好说!” 宴晗转回头看向傅娜娜,人已经失去意识了。 她只好招了招女鬼,“来活了。” “来了来了,是把她吓醒吗?”女鬼准备开始营业。 被宴晗一巴掌拍飞,“你带我们走阴路,从这里出去。” 08 鬼生巅峰 凡人有阳关道,阴间自然也有属于众鬼所走的路。 只是自古以来,阴阳向来互不打扰。 普通凡人自然接触不到阴路。 宴晗如果从酒吧将傅娜娜带走,目标实在太大,很容易再生意外。 阴间这会儿时辰正好,众鬼都还没完全苏醒,交通不会拥堵。 当然,除了饿死鬼除外。 宴晗拍了拍女鬼脑袋,“等出去之后,我一定给你多烧点。” 女鬼还在适应刚装回来的眼珠子,闻言一脸欣喜,“好的好的。” 她从虚空中撕开一条口子,回头冲着宴晗招手,“你们不要离我太远,不然生人气息容易引来麻烦。” 这个宴晗自然知道。 她给傅娜娜画了道符,贴在身上,可以保她无虞。 “你们这几年发展得不错,路都比之前宽了不少。” 女鬼看宴晗如此轻车熟路,又听她一副老熟人的样子,已然把她当成了天师大佬。 十分自豪地开始介绍阴间这几年的发展历程。 “最近的年轻人不喜欢生育,导致投胎数越来越少,酆都人口大幅度增长,以至于现在除了关押的恶鬼,一些不想投胎的人都纷纷申请了人间暂住令,得到批准后,允许在一小片范围活动,并且还要时时向酆都打报告。” “虽然流程十分繁琐,但是愿意逗留在人间的还是十分多,他们将原来的阴间小路扩宽到和人间大道一样,各种娱乐场所更是层出不穷。” “他们觉得鬼生比人生更快活。” 女鬼说这些的时候,神情一脸向往。 想也知道,一个会在垃圾桶翻吃的鬼,是没有资格享受这些。 “没事。” 宴晗拍了拍女鬼脑袋,“我助你走上鬼生巅峰。” “嘿嘿。”女鬼笑,“每天有吃的对我来说就是巅峰了。” “小事儿。” 每天有吃的还不简单? 宴晗还要说什么,突然感觉自己衣袖被人扯了扯。 她偏过头,原本靠在她肩膀上的傅娜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神情万分惊恐。 “你…你是在跟谁说话?” “还…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怎么不像她之前到过任何地方? 这出租车怎么是飘的? 那房子怎么鬼气森森的? 这是哪里啊? 傅娜娜觉得好冷。 宴晗扶着她,很难得地放柔了语气,“哦,没事,我们现在在阴间。” 傅娜娜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死了? 她被林静妍害死了? 而且,她还连累了宴晗?! 林静妍,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怎么又晕了?” 宴晗摸了摸傅娜娜的额头,正常啊!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傅家我这种小鬼是无法靠近的,不然会被反噬。” 女鬼指着前边的小路说道。 “行,谢了。” 宴晗现在手里边没有通用的冥币,女鬼更不用说了,毕竟都去翻垃圾桶了。 她扛着傅娜娜足足走了半个小时。 才走到了指定地点,按照女鬼的提示,从虚空中撕了道口子出来。 脚还未站稳,一道夹杂着檀香的气息化为利刃直袭宴晗面门。 09 天师 不好。 饶是宴晗动作再快,也架不住她扛了个人。 她总不能将傅娜娜扔地上。 当然,她扔了也没什么。 砰—— 傅娜娜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狂揍了一顿,全身上下都酸痛无比。 眼睛更是因为药效无法睁开。 林静妍,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宴晗侧身险险避开锋芒,脚尖在草地上轻轻一旋,在转过身的刹那,飞快地将手指咬破,随即在空中一挥而就。 一道金色的符篆于虚空之中展现,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恰好将宴晗和傅娜娜包裹在内。 就在金圈形成的刹那,利刃即至。 ——嗡地一声巨响,利刃与金圈相碰,其力量竟不分上下。 “嘶——这法阵,怎么有点眼熟?” 宴晗有点纳闷,她眼熟的东西怎么会是在人间? 难怪女鬼不敢靠近傅家,现在的宴晗阻挡都废了不少力气,更何况一个孤魂野鬼。 只怕刚一靠近,最后一丝魂,都得散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细细研究,就被来人打断了。 “什么人,竟敢擅闯傅宅?” 一名保镖打扮的男人目光警惕地盯着宴晗。 瞧,这就是不办婚礼的坏处,合着人都不认识你! 宴晗低头将傅娜娜抓了起来,指着她的脸,“认识她吗?” “娜娜小姐?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对娜娜小姐做了什么?” 保镖一副如临大敌,手里掏手机的动作都抖了几下。 看来是把宴晗当成了极度危险的不法分子。 宴晗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无奈。 “哎不是,你听我说………” “少夫人,您回来了,少爷正在等您。” 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出现在一侧,态度十分恭敬。 但保镖的态度比他更恭敬。 “天师,您怎么过来这边了,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天师? 同行啊! 宴晗看着眼前穿着道袍的男人,不由眯了眯双眼。 “是老夫人请我来的,但我还没有去见老夫人,恰好路过时,听到了龙吟般的声音,我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 保镖点点头。 他突然想起,天师喊面前的女生为少夫人,哪个少夫人? 傅家虽说有三位少爷,但真正被傅家认可的,也是对外承认的,只有一个。 ——就是傅庭深傅少爷。 所以……… 不会吧?! 宴晗挑了挑眉,没错,认怂吧! 保镖还想说什么,天师先上前一步,将傅娜娜扶了起来。 “娜娜小姐看起来不对劲,快去请医生来看看。” “是。”保镖立马照办。 天师的话俨然比宴晗的话管用多了。 “少夫人,麻烦您跟我一起走吧?” 天师对着宴晗说道。 宴晗知道天师这是在为自己解围。 她没有理由拒绝,而且傅娜娜的身体情况。 宴晗也担心。 “嗯,走吧!” 宴晗跟在天师的后面,他走的方向与傅庭深的住所是背道而驰。 “咦,天师,您怎么会跟娜娜在一起?”一个打扮性感火辣的女人走过来。 说话时,目光在宴晗身上扫过,带着点儿不屑的高高在上。 天师含笑不语。 女人也不见生气,似乎是早就习惯了。 她离开时,目光又再次扫了宴晗一眼。 嘴角很轻的扯了下。 呵。 宴晗觉得挺有意思,“她是谁啊?” “哦,她是三少爷身边的人,也是跟得最久的一个人。” 宴晗突然停下了脚步。 010 我们很快会再见 宴晗猛地回头,看向已经消失的女人,离开的方向。 三少爷的女人。 跟得最久。 纯色的因果律。 这个天师,这句话里,所包含的信息实在太多。 “少夫人,前面就是少爷的住处了。”天师提醒道。 宴晗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流生。 “你说,你是老夫人请来的?” “是。” 宴晗点点头,“那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再见了。” 天师眼神闪过一丝意外,然后又了然,他面上含笑,始终是有礼的模样,举止却距离感十足。 “很期待。” 宴晗回到傅庭深的住处时,想起她走之前,傅庭深做好的甜点。 于是拐了个弯,去了厨房。 “宴小姐,你回来了?” 傅雨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他其实很想问,你到底是去哪里了,去做什么了,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而且,他觉得,先生也很不好受。 都上楼去画画了。 在以前,先生是从不画画的。 “嗯。”宴晗扫了眼厨房,“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干什么?” 傅雨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先生让他们守在这里,但估计和这位宴小姐有关。 结果这位宴小姐居然还不知道? 他有种他家先生,痴心错付的感觉。 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家先生,才不需要。 “老傅呢?”宴晗没看到傅庭深的人影。 “先…少爷在楼上。”傅雨没好气地说。 “哦,那我上去找他。” 宴晗将甜品拿出来,还拿了两个勺子,然后上了楼。 傅雨愤慨地拿出手机给傅晴发微信: 「我觉得,这个宴小姐看起来像个渣女」 他刚才用一支基金申请回了傅晴的好友权。 金额不大,足以在京城买套三室一厅。 「你不知道,宴小姐刚才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身上好大的酒气,我真为先生不值。」 「所以呢?」 傅晴轻飘飘地回了三个字。 这瞬间打开了傅雨的倾诉欲,打字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直接发送语音。 一连五条,60秒的语音。 傅晴过了一会儿,又回,「怎么这样?」 傅雨又是五条60秒语音。 傅晴回:「太过分了!」 傅雨心里舒坦了。 说累了,开始继续打字。 「就是说啊,她不过是老夫人安排给先生冲喜的,她居然在这里如此顺其自然,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个女主人,好气啊,宴家书香门第,怎么会教出这样的人?」 「而且,少爷居然还给她做甜点!!!」 两秒后,傅晴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傅雨吓了一跳,“干什么?你不是在执行任务吗?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你说,先生给她做甜点?”傅晴的声音听起来很低。 “对啊,我刚不是”傅雨的眼神一下子阴了,“傅晴,你刚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点开我的语音?” “就你发的那语音,你发给你妈,你妈都不会点开。” 傅雨:“” “我靠你大爷的,你把基金还给我!” “嘟——嘟——” “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傅雨气得在原地直跳,“傅晴,你最好永远别回来!!” “雨哥,老夫人派人过来了。”有佣人过来回话。 傅雨立马收敛情绪,整了整衣领,“有说什么事吗?” “说是要请宴小姐过去一趟。” “请宴小姐?”傅雨疑惑,“老夫人请宴小姐干什么?” “不知道,没说。” 傅雨撇撇嘴,“肯定没什么好事,就说宴小姐在陪少爷吃甜点,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佣人神情有些恐慌,“这样没事吧?” “有事又能怎么样?”傅雨漫不经心地吃了点刚才做甜品剩的边角料,“按我的原话去回就行了,有什么事,你雨哥扛着。” “是。” 傅雨挥了挥手,让佣人退下,自己拿出手机来刷。 叮地一声,手机收到了一条推送。 舒展的眉很快拧在了一起。 “画得这么不好?” 宴晗抬了抬下巴,“你的神情看起来很严肃。” 傅庭深坐在书桌前,眉目清隽,气质矜贵。 闻言,抬头看向宴晗。 “你回来了?” “嗯哼。”宴晗举了举手里的甜品,“挺好吃的。” “谢谢。” 傅庭深冲着她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他没有问她去哪里了,也没有问她怎么会突然消失。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女鬼,虽然有超出所认知范围的震惊,但是却会接受非自然形态的存在。 这样的人,生来就不凡。 只是可惜,傅庭深却是将死之人。 “你画的是” 竟然意外地看着傅庭深笔下的纸,“你只看过一眼,居然能画出来?” 傅庭深画的,赫然是昨天晚上,宴晗对付女鬼时,画的符。 “当时印象比较深。”傅庭深说的是实话。 宴晗勾了下嘴角,“不过,你这里画得不太对。” “哪里?” 宴晗从傅庭深手里拿过笔,“画符,笔墨要流畅,画着画着没墨了是大忌,断口更是不行,所以,要一笔成。” 随着宴晗的话落,一道金丝符便跃然纸上。 刚刚平平无奇的符篆,瞬间有了攻击力,气息十分凌厉。 “别盯着看。” 宴晗将傅庭深往后拉了下,“怎么会想到画这个?” 傅庭深没说话,他拉过宴晗的手,将她的笔取下,指尖轻触在食指上,一片温热。 先前宴晗强行在虚空中开启口子,咬破了自己指尖,血痕犹在。 傅庭深指腹缓缓拂过伤口,“我在想,你这回出去,应该是有遇到麻烦吧,应该没有人给你咬指尖,你大概只能咬自己的了。” 宴晗看着抓着自己手的傅庭深,唇红齿白,这副画面实在太过旖旎。 美人不愧是美人,一举一动都足以勾人心弦。 “所以,你就想试试,能不能画出来?” “能吗?” 宴晗看着傅庭深,眉眼弯了下。 “我想,就能。” 宴晗将视线投向窗外,“说到麻烦,这会儿,麻烦应该找上门来了吧?” 傅雨打开推送,里面是一些被打了无效马赛克的男人,任谁看,都很清楚,男人未着寸缕。 而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女生,这个画面就足够劲爆了。 就这张图,大概够网络写手以及某些不太正经的网站,写出上万字小黄文。 但问题是,傅雨认出这个女生。 傅娜娜的大学同学。 虽然不知道傅娜娜抽了什么风,想要低调入学,为了不暴露身份,傅娜娜的上学事宜都是傅雨去办的,紧急联系人也写的是傅雨的电话。 他曾经接到过一次电话,是教务处打来的。 就是这个女生,她说傅娜娜偷了她的一只满天星手表。 真是笑话,傅家缺这一只满天星? 这件事被他直接动用傅家的势力解决了,没有惊动傅娜娜。 他尽力配合傅娜娜想要平凡上学的梦想。 至于这个女生,她就成了他的重点关注对象,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傅娜娜今天去赴了这个女生的约,地点就在出事的这个酒吧。 傅雨翻遍了推送链接,确定里面没有傅娜娜的身影。 刚才,在酒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他派去跟着傅娜娜的人没有一个人跟她汇报这件事? 等等,宴晗也出去了。 那刚才老夫人过来找宴晗,难道……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