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调查局》 第1章 菩提古树中惊现阴阳人偶 “锯片飞旋之中，菩提古树树干破开。站在高处的观察员突然发现树干里出现了红色物体，马上按下警报，操控室里的工作人员立刻暂停电锯。两个观察员跳到树干上，在强光手电筒帮助下，发现树干中间有个直径一米的空洞，里面竟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偶正相拥而卧——” 这份报告十分冗长，除了介绍文字、十五人访谈、现场照片、数据表格之外，后面还附带着四张大容量光盘，把木业大王秦成沛失踪前后的详细过程全都记录下来，厚达三百多页。其中，最匪夷所思的情节，就是“树干中发现阴阳人偶”这件事。 当下，秦成沛已经无故失踪于大树解剖后的第七天，失踪地点就在北方邦的巨木博物馆，这也是他的发迹之地。与此同时，他拥有的那把据说来自远古时代的陨石利器“天子神锯”也消失了。 此刻，我在飞往北方邦的法航航班上，再有半小时，飞机就将在北方邦国际机场落地。 作为古董调查局的一名调查员，我对于跟古董有关的全球奇怪案件，都能提出自己的崭新观点。这得益于我的超强第六感，另外就是对于世界历史、古董文化、人文脉络、野史秘闻的广泛而深度的涉猎。 古董调查局隶属于“天眼urc”机构，那是一个级别很高的白道组织，建立于上世纪四十年代，主要职能是调查、控制、平息全世界的“非应用物理学范畴”的神秘事件。 此前一直被称为宇宙不解之谜的“金字塔木乃伊复活案”和“魔鬼三角洲七十架战机航母失踪案”，都是由古董调查局派出超级调查员解决。不过，世界上的任何“非应用物理学范畴”事件，都伴随着巨大的未知危险。 身为调查员，获得全球各军种最高待遇的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各种不可知的危险。 如果没有足够的热情和激情，根本无法通过古董调查局的海选，而超强的枪械操控、搏击术、智商、情商、第六感……是通过二选的关键。至于如何通过终选，那就是一种超高的玄学，永远不存在绝对合适的答案。 “轰隆轰隆”两声，飞机突然震颤，座位上方的氧气面罩一起跌落下来。 顿时，核载一百五十人的客舱里响起一阵恐慌失措的惊呼声。 “大家不要惊慌，是高山气旋，请系好安全带，请系好安全带……”机长发出警示，扩音器一遍一遍重复着。 “看，看……是雪崩，喜马拉雅山脉的大雪崩……”有人向舷窗外指着，声音已经扭曲失控。 此刻，飞机正在飞越古老的喜马拉雅山脉，机翼之下，白雪覆盖了黑岩，只有少部分向阳的尖顶，积雪少许融化，露出青黑色的高山原色来。 飞机左侧山巅上，铺天盖地的雪块向下奔涌，几分钟内就将山谷填平。本来突兀矗立的雪峰，变成了一大片平滑如镜的雪场。 身在高空，目睹这一大自然的神奇变化，不必遭遇任何危险。可是，按照地球经纬度坐标分析，那是攀登珠峰绝顶的一条常用线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登山队经过。 我不愿猜度很坏的结果，但是，凭着科学常识，我就知道，这次突如其来的大雪崩，很可能又要夺走一些登山界的精英。 天妒英才，慧极伤人。 这是大自然的不二法则，每一个智商超高者，都会有突然崩溃的可能性。 看到大雪崩的恐怖杀伤力，我也想到此前牺牲的几位古董调查局前辈。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各个行业的天花板级人物，但在挑战一些极度危险的案件时，遭遇了意外，从此失去踪迹。 我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只有谦虚谨慎，兢兢业业，以绝对的稳妥态度对待每一个调查细节，确保自己在一次次生死大考中活下去。 “叮嗒”，手机收到短讯。 “叶开，我是方星，喜马拉雅山脉有动荡气旋，伴随高山地震和大雪崩。希望一路平安，机场见。” 这是调查局派往北方邦的一位美女调查员，三天前抵达，被“阴阳人偶”案件中诸多诡异线索困住，向总部求援，这才有了我的北方邦之行。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总部军情处连续传来两条消息。 “北方邦密宗超级修行者、豪拉植物园董事长班达一分钟前在喜马拉雅山脉遭遇大雪崩，失去联系，生死未卜。” “豪拉植物园代言人、北方邦雷鹫王子一分钟前在喜马拉雅山脉遭遇大雪崩，失去联系，生死未卜。” 两则消息后面，都附着出事地点的经纬度坐标，正是刚刚发生大雪崩之处。 我的心猛地一沉，两则消息印证了我此前的猜测。 班达和雷鹫都是北方邦的大人物，两人同时在大雪崩中遇难，真的是一条劲爆消息。 我回复方星：“一切无碍，稍后机场见。” 接下来的时间，我在互联网上搜寻班卡、雷鹫的消息。 此前的一些互联网媒体报导中，两人都推崇豪拉植物园里的天下第一菩提树，并且认为，菩提树长到天下第一的位置，一定具有某种灵性。他们曾经对树干做过射线穿透，得出的结论是，树干核心已经腐朽殆尽，必须采取恰当科学方法保护才行。 班卡作为资深的修行者和民间意见领袖，对亚洲东方的“遇仙棋局”很感兴趣，并且多次在推特上发表对棋局的看法。他认为，“遇仙棋局”就藏在喜马拉雅山脉的绝峰上。 至于雷鹫王子，一直都是温和的改良派，要领导北方邦走上民众共富之路。 他们的失踪，让北方邦人民刚刚燃起的新生活希望再一次破灭了。 飞机落地，在贵宾通道，我看到了挥舞着一捧鲜花的方星。 她穿一袭灰色风衣，身材高挑，腰肢纤细，金色波浪卷发随意地披在肩上。 “叶开，欢迎来到北方邦。”她向我献上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们离开机场，直奔巨木博物馆。 “阴阳人偶就在博物馆的安全隔离室内，那里有一个真空无菌环境，是此前为了杜绝植物细菌感染而设立的。虽是人偶，实际体型与身高，跟正常人相同，男性人偶高度为一八零厘米，女性人偶为一六五厘米……” 方星一边开车一边介绍，这些情况我已经了解，都在那份资料中。 “按你的观察，他们会不会苏醒？” 方星一怔：“苏醒？他们是人偶，是植物木雕，不是动物，所以，永远都不可能苏醒。只不过，我有一点点赞同你的观点，看着玻璃柜里的他们，我觉得人偶的雕工细腻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仿佛——我只是说仿佛能随时醒来一样。” 在资料图片和视频中，人偶与真人无异。 我之所以有“苏醒”的概念，是因为他们某种程度上，就像“人体标本”一样精确。 “很好，英雄所见略同，把‘人偶’当成‘真人’，概念转换，就很容易处理这件事了。”我继续解释。 方星皱起了眉头，陷入沉默。 在古董调查局，最可贵的是想法，而不是资料搜集整理能力。 有想法，才有方向，才能跳出固有的逻辑，直接洞察问题本质。 巨木博物馆在北方邦的城市中心，除了中央建筑，四周还有适合不同树种生存的园区，总占地超过五英亩。这只是秦成沛树木产业的十分之一，在北方邦其它地区，还有十一个跟巨木博物馆相同大小的产业园，全都在蓬勃发展中。 他的失踪，让这个庞大的树木产业群龙无首。 我猜测，他破解这棵菩提古树，是为了寻找某种东西。不然，他是个爱树如命的人，怎么可能戕害具有千年以上历史的珍贵古树？ “叶开，刚刚到达北方邦的时候，就有人通知我，不找事，就没事。” 我笑了：“是吗？这是我们经常遭遇的事。很多人觉得，把沸腾的大锅盖起来，就能掩耳盗铃，相安无事。殊不知，很多事情就像沸腾的火山，根本盖不住。捂着捂着，就会发生大爆炸，全都飞上天。古董调查局的存在，就是及时地找到症结，扑灭火山，避免更大危害。” 方星也笑了，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是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的算计。那些息事宁人的，一定是觊觎秦成沛的巨额财产——他的死或许是一场谋杀也未可知呢！” 车子到了博物馆主楼前，一个面容严峻的中年女人站在台阶前，身后站着十名身着灰色工装的年轻人。 “卡夏，博物馆馆长，受到秦成沛全权任命，负责全部运营。这次的破解菩提树行动就由她主导。”方星低声介绍。 我们下车，卡夏不卑不亢地跟我握手，表示欢迎，然后引领我们，进入博物馆的一层大厅。 由大厅乘坐电梯向下，到达了位于地下三层的无菌实验室。 有人帮我们换上了防护服，佩戴氧气面罩，然后进入实验室深处。 在两个透明玻璃培养箱里，我看到了阴阳人偶。 此前阅读资料时，我就意识到，即便是世界上最逼真的人偶，其皮肤也无法与真人相近。也不用说人偶了，就连巴黎蜡像馆的顶级蜡像，也做不到这一点。 同时，人偶是木偶，再精细的刀工，也无法雕琢出人的本质。 当我的目光落在女性人偶的脸上，自己此前的常识全都被打败了。她平躺在白色隔离垫上，双眼微闭，额头光洁，鼻梁平直，嘴唇饱满……这张脸不单单超越了全人类对于“人偶”的定义，更让我觉得，她是一个“美人”，随时都能睁开眼睛坐起来。即使是世界顶级医学院的人体标本，都可不能像她一样精致。 她的唇形很美，颜色十分红润，比活人的嘴唇更具有生命力。 更为令人惊奇的是，她的头发是真实的，长度约有两尺，乌黑油亮，用一根绛色丝带系住，垂在脸颊的左侧。 按照资料描述，人偶穿的衣服是唐装，绛色丝绸质地上佳，可以猜测，她被放入菩提树树干的时候，衣衫一定经过了特殊的防腐处理，所以才能千年不朽。 另一侧的男性人偶也是一样，栩栩如生，宛如活人，身上的衣衫是深蓝色的。 造物主之神奇，由阴阳人偶身上，可见一斑。 古董调查局的存在，让很多非常事件得以解开真相。这一次，我和方星还能顺利完成任务吗？ 第2章 非人非木一对璧人 截至目前，在卡夏主持下，已经对阴阳人偶进行了所有的检查，最终结果不出意外：“他们是木雕品，雕琢原材料是菩提木，碳十四检验法无法测出他们的成型年代。如果按照菩提树的年轮测算，他们被雕琢出来放入树洞的时间应该在一千到三千年之间，也就是春秋战国到隋唐末期。如果按服饰风格推算，大概断定，他们是在隋唐时期放入树干里的，但这个过程究竟是怎样，无人能够给出笃定结论。” 观察完毕，我只提出了一个问题：“人偶被发现时，是阴阳合抱，但你们将他们解救出来后，却分开摆放，岂不是违背了他们阴阳双修的本意？” 卡夏愣了愣：“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她左右看看，紧皱眉头：“这个……当时在菩提古树里发现了人偶，按照秦先生的吩咐，就是这样摆放的。” 方星对这个问题颇感兴趣：“叶开，你的意思是，阴阳人偶藏着树洞中，是在阴阳双修？当时雕琢他们放入树洞的人，也是本着这样的目的？” 我用“一切皆有可能”回应她，既然现在我们对两个人偶一无所知，就得从各个角度提出看法，尽量贴合现实，对这件事追根溯源才行。 卡夏为我和方星准备的住处，就在巨木博物馆右侧的私家酒店，是一栋掩映在花海绿树之间的三层西式建筑物。 我们的房间在三层，门外有一个巨大的露台，上面设置着吧台和摇椅，供客人们喝酒聊天。 方星的情绪一直有些低落，除了阴阳人偶，对任何话题都提不起兴趣。 “秦成沛失踪案有结果吗？”我翻阅所有资料后，知道这两件事互为因果，实际是一件事。 “嗯……这件事更加直白，毫无调查入手点。他在办公室彻夜工作，凌晨一点钟的时候，卡夏听到招呼，进去送了一杯咖啡，马上退出来。早上八点钟，生活秘书进门收拾房间，发现秦成沛不见了。上午十一点钟，卡夏带人搜索了巨木博物馆内外，还是找不到秦成沛，于是报警。警员过来后，进行更大面积搜索，也没有结果。就这样，秦成沛在自己的地盘上失踪了。” 我意识到，菩提古树遭到破解、阴阳人偶被发现之前，秦成沛的事业一切正常，每周一上午都会召开线上例会，听取工作汇报，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这是一个五十二岁、身体健康的亚洲男性，二十年来坚持打太极拳、网球、高尔夫球，保持身体的年轻状态。同时，他还热衷于围棋，棋力大约为国际围棋协会的业余五段。他用这种锻炼脑力的方式，确保敏锐的商业思考能力。还有，他有个年轻的女友，是北方邦三年来力捧的影视歌三栖明星，未来有希望进入好莱坞发展。 综上所述，他没有任何因为金钱、思想的困顿陷入抑郁症的可能性，不会采取任何手段轻生。 “他被绑架了。”这就是筛除所有不可能后，剩下的唯一可能性。 “绑架者必定有索要赎金环节，但是，迄今为止，巨木博物馆没有收到任何勒索电话。叶开，这事毫无头绪，我才向总部请求增援。希望你能大显神通，发现我忽略了的线索，拜托了。” 方星很谦虚，用热切的目光望着我。 按照惯例，寻找失踪者，必须到他的办公室和家中进行缜密搜索，查找一切蛛丝马迹。方星来到北方邦的第一天，就在警员陪同下，进入博物馆所有的角角落落搜寻过，最终一无所获。 “叶开，我跟警员们聊过，他们有个建议，把秦成沛的小女友叫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绑架秦成沛，他身边的人一定难逃其咎，必定有个内鬼。老夫少妻，一树梨花压海棠，通奸犯案的可能性很大。” 男女调查员的思维模式不同，很显然，这是警员们的惯性思维结论。 新世纪以来，大国刑警组织已经将各种犯罪案件编成超级数据库，如果一个案子符合其中的几个重要特征，其结果指向，很有可能近乎雷同。 优秀的警员会熟记数据库的全部目录，所以，在资料中看到秦成沛有个小女友，思维定式和处理手段已经形成——马上拘捕此人，先下手为强。 “似乎有些道理——” 方星连连皱眉，打开咖啡机煮咖啡。 “方星，你完全不同意警员的观点？”我望着她的背影。 “理由和动机是什么？如果这时候搅乱巨木博物馆，恐怕连调查阴阳人偶都无法继续下去了。我的意思是……一件一件来吧，先弄清阴阳人偶是什么，你同意吗？” 我没有跟方星争辩，既然我们跟北方邦警员在调查方向上有了分歧，再讨论下去，就会彼此消耗，最终得不偿失，白白延误时机。 我把资料中的光盘放进笔记本电脑，然后把图像投射到大屏幕上。 这些视频资料详细记录了发现阴阳人偶的过程，当时的那一幕十分奇妙，如果不是调查员足够警惕，电锯一直切进去，就会将两个人偶拦腰斩断。 女性人偶身上的绛色衣衫十分醒目，关键时刻露出一角，才救了两个人的命。 “是人，是两个人，是两个人……” “是木雕人偶，快去报告，快去报告秦先生……” “真是奇怪，难道是有人在这棵大树里下了人偶诅咒？太可怕了，谁能想到，大树树干中空，竟然藏着人偶……” 喧哗声一直响着，十几个脑袋凑过来，争先恐后向树洞中窥测。 操作员换了转速较慢的锯片，先将人偶所处的空间截取下来，然后手工剖开，把两个人偶抬出来，放在两张干干净净的竹床上。 平心而论，就算是最有经验的考古学家、盗墓专家，看到两个人偶也会极度震惊，猜不透其中的秘密。 所以，接下来的视频中，巨木博物馆将北方邦所有的行业专家请来，召开了一次长达四小时的闭门会，研讨阴阳人偶出现的价值和风险。 起初，很多人认为，这是古老的巫蛊之术在作怪，两个人偶一定对应着现实世界中存在的两个人，施术者雕琢人偶的时候，其原始模板就是真人，所以才会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要想消除巫蛊灾难，就得将他们付之一炬，烧成灰烬。 考古学家则认为，这是两件具有极高鉴赏价值的古董，比起北方邦诸多古墓中出现的木雕品，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送到国际拍卖会上去，让他们展示在全世界人面前，价高者得。 这棵超级菩提树属于巨木博物馆，也等于是秦成沛的私人财产。究竟如何处置，他有一锤定音的决定权。 所有专家的意见，只能给秦成沛作为参考。 秦成沛参与了整个讨论过程，但始终没有发言。于是，讨论会没有定论，直到秦成沛失踪为止。 方星端来咖啡，放在我的手边。 “有人报价，高价，但因为秦成沛失踪，无法商谈。我问过卡夏，如果秦成沛不幸离世，那个小女友将是唯一继承人。”方星话里有话，这大概也是警员们怀疑小女友参与绑架案的重要理由。 “没有任何历史案例可供参考，总部派咱们过来调查，为的是获取足够经验，万一同样案件出现，我们就可以见招拆招。方星，不必有太大压力，总部每次培训，教官都教导我们，并非每一个怪案都有答案，世界上太多古董案，根本就是无头案，福尔摩斯来了，也将束手无策！” 方星笑起来，长出了一口气。 世界上没有福尔摩斯，只有我们这类秘密调查员，为了世界和平、正义公理而战。 所有光盘播放完毕，我对两个人偶的认识一遍遍加深。 在“标本还是木偶”的问题上，专家们进行了很多次近距离显微镜级别的观察，承认这是“木偶”，因为其本质就是两大段菩提木，完全是植物，没有丝毫动物成分。 有人提出了“木化玉”和“树化为石油”的概念，认为随着时间推进，隔绝空气贮存的木材，将会产生复杂的降解过程。 “假如这次没有破解菩提古树，也许将来的某一天，阴阳人偶就会变成真人——真正的活人，就像童话故事《木偶奇遇记》中的匹诺曹，本来是木偶，后来经过进化，产生了人的思想，然后一夜之间变成真正的人类。童话故事都是劳动人民在长期生活实践中创造出来的，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真正的理论依据……” 这位专家的论点引发了讨论会上的哄堂大笑，或许大家都认为，“木化为人”的过程太长久、太遥远了，人类即便发展到尽头，也等不到那一天。 观看到这一段，我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既然人类的起源来自于女娲造人和上帝造人，则“人是造出来的”这种观点一定正确。 “女娲造人”传说中，人是泥土造出来的。既然“土”可以造人，那么“木”也可以造人，毕竟“金、木、水、火、土”是构成世界的五大基本元素，造物主不可能厚此薄彼。 假如人偶是“女娲造人”的遗物，静默封闭万年、十万年后，未必不能“成人”。 那么，一对非人非木、匪夷所思的“阴阳人偶”必将成为风华绝代的一对璧人。 “叮铃铃”，房间里的内部电话振铃。 方星按下免提，卡夏的声音响起来：“方小姐，那位杜仲先生又来了，他一直纠缠不休，愿意出重金购买女性人偶，现在赖在我的办公室里。你说过，要跟他谈谈，现在方便吗？” 电话中，一个中年人迂腐而执着的声音跟着响起来：“我出四千万加上世界各地全部十二栋房产和七百件古董，总价值一个亿，只换一个人偶，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成全我好吗？” 第3章 秦成沛山中遇仙记 方星沉下脸来：“好，我现在过来见他，等我十分钟。” 她挂断电话，向我解释：“杜仲是一个木材供应商，跟秦成沛关系不错，是酒友、木友、棋友。自从发现了阴阳人偶，他就中了邪一样，非得倾家荡产购买。在秦成沛出现之前，任何人没有权力处理这事，把卡夏烦透了。” 我敏锐地意识到，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叫杜仲的中年人肯付出全部身家交换人偶，一定了解其中的秘密。 “方星，让他到这里来，我们一起会会他。只要是对阴阳人偶感兴趣的人，我们都不能放过。” 一个亿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但是，在我看来，这人偶是无价之宝，只有鼠目寸光的人才会将她卖掉，换取有限的资金。 “叶开，这种无耻之徒太多太多了，我们还是尽快打发掉他，免得引发竞购热潮，对我们的调查不利。卡夏也真是糊涂了，直接当面拒绝，将人偶定义为非卖品，不就可以了？”方星十分不满，但还是按照我的吩咐，打电话通知卡夏，让杜仲到我们的房间来。 只过了十分钟，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杜仲焦灼的叫声：“在哪个房间？到底在哪个房间？” 很快，一脸厌恶之色的卡夏带着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 中年人脚上套着一双半旧的旅游鞋，头发乱糟糟的，嘴角还带着激动的白沫。 “这是方星小姐，这是叶开先生，关于菩提树里的人偶，你可以跟他们谈。但是，究竟能不能出售，还得秦先生作主。”卡夏强忍着不悦，向杜仲申明一切，然后走出去，反手关门。 杜仲盯着我和方星，上上下下打量，然后把腋下夹着的黑色文件包抽出来，举在手里：“这里是十五份房契地契，还有我在拍卖会上竞价购得的古董清单。只要你们点头同意交易，这些资产就全是你们的了，价值一个亿，只多不少！” 这人的声音、外貌、行事方式高度统一，相当迂腐，又相当执着。 看他的架势，仿佛扔出资产包，我们就得接受，毫无商量的余地。 “坐吧，咖啡还是茶？”我向旁边的沙发指了指。 杜仲愣怔了一下，目光在我和方星脸上飘来飘去。 “坐吧，先谈谈阴阳人偶的事，至于交易，不着急，不着急。”我翘起二郎腿，一副气定神闲、智珠在握的模样。 杜仲坐下，重新把皮包夹在腋下。 他的肩头微微发抖，双腿并在一起，下意识地扭来扭去，显然十分紧张。 “你知道人偶是什么，对不对？”我已经洞察了他的心思，如果没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他也不会孤注一掷，以接近疯狂的大无畏姿态，跟巨木博物馆做交易。 “知道不知道，那又怎样？我就是好奇，想买其中一个。再说，一个亿买一个人偶，足够了吧？如果秦成沛还在，一定会同意。他只不过是伐倒了一棵树，就换来一个亿，这笔买卖赚大了！” 杜仲抬了抬眼皮，布满血丝的眼珠快速地转了转，视线避开我的眼睛，落在方星脸上。 “告诉我，人偶是什么？为什么值这么多？”我直指核心，不容他回避问题。 “我……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又不是秦成沛！卡夏是巨木博物馆的总经理，秦成沛不在，她全权作主……好了，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走了，走了……” 杜仲站起来，又横了我一眼，快步走向门口。 我猛地叫出来：“你能让人偶复活，对不对？” 一句话，仿佛一根钉子，把杜仲定钉在门边。 这是我的第六感，人偶必须具有极大价值，才能让杜仲倾囊下注。不然，杜仲就是傻子。 “杜仲，你能让人偶复活——你跟秦成沛之间，一定还有某个约定。他破解菩提古树，并非偶然为之，就是为了找到这一对阴阳人偶。现在，他失踪了，你身上有最大嫌疑。如果我把这些逻辑关系报到警员那里，你大麻烦就大了！” 我快速修正自己的语言逻辑，以防杜仲明白过来，知道我是在诈他。 方星离开座位，张开双臂，挡住杜仲的去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个亿是笔大买卖，找不到秦成沛，卡夏一定会签约，到时候那个人偶就是我的，谁也阻止不了，呵呵，呵呵……”杜仲色厉内荏，已经慌了手脚。 “坐下吧，我们好好聊聊，没准儿……我能帮你达成合作。” 我掌控了全局，也洞察了杜仲的秘密，不再着慌，淡定地安抚他。 杜仲垂着头，沉默了几秒钟，猛地甩头，死死瞪着我：“你也是为秘密而来？秦成沛邀请你来的？果然，果然，这老家伙够奸诈，总是不肯完全相信我。好吧，既然这样，他不仁，我不义……把卡夏叫来，我再出一个价格，一个让上帝来了都无法拒绝的天价，十个亿，只要卡夏点头，十个亿就是她的，反正秦成沛回不来了，这秘密完全属于我，完全属于我了，哈哈哈哈……” 我注视着杜仲，快速分析他的微表情。 当他说到“秦成沛回不来”的时候，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很显然带出了内心巨大的愤恨。 他和秦成沛是合作伙伴，看来暗藏着嫌隙，大家已经貌合神离。 这一次，秦成沛失踪，他着急促成交易，一定是因为两个人共知的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比钱更重要，值得杜仲竭尽全力去拼。 通常，唯一能排在名利前面的，就是健康和寿命。 杜仲舍得亿万家财，换取人偶，只能是追求比金钱更高的目标。或者说，人偶能够带来长生的线索？ “十个亿？”方星吃了一惊。 杜仲狞笑：“对，十个亿，你们把卡夏叫来，这笔天价交易促成，她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几百万唾手可得，还不赶紧行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黑白两道为钱卖命的人不计其数，但不包括我和方星。 在古董调查局，我是职级相当低微，是一名优秀的调查员，想要晋升，必须得在建功立业的基础上。 之所以勤奋不辍，在这个行业里拼搏，就是因为我热爱冒险生涯，愿意凭借一己之力，揭开全部死亡真相。 古董无价，性命无价，正是这两种无价的东西，让世间无数愚昧男女盲目奔走，最终人财两空。 如果古董调查局能够扫清一切异常事件，将所有真相公之于众，则普通人无所追求，就自然不会陷入险境了。 我和普通江湖人的追求不同，面对杜仲的空口许诺，反应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抱歉，我不要钱，只想知道阴阳人偶的真相。杜仲，我们是旁观者，知道人偶的秘密后，转身就走，不会干涉你和卡夏的交易。现在，告诉我，为什么秦成沛回不来了？是你……是你杀了——” 我一边说话，一边紧盯他的脸。 猛地，他腮边的肌肉抽搐了两下，一个讥讽表情即将浮在脸上。 我立刻改口：“杀了他的，也许是别人。你是唯一的知情人，如果不开口，恐怕下一次找上你的就是江湖人物，容不得你不开口了。” 看杜仲的表情，他没有对秦成沛下手，秦成沛的失踪另有原因。 “卡夏呢？我要见卡夏，我要跟她谈！”杜仲突然变得强硬起来。 方星按住了杜仲的肩膀，低声告诫：“不要吵，小点声。这里没人想赚你的钱，你好好合作，马上就能让你走……” 杜仲的声音瞬间提升，狂吼起来：“我就是要见卡夏——”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方星一个左勾拳，打在他的右肋下。 喀嚓一声，肋骨至少断了三条，杜仲疼得闷哼了一声，再也叫不出来。 方星拖着杜仲，让他坐在原先的位置，从口袋里拔出一把狭窄的弹簧刀，轻轻一按，两寸长的刀刃弹出来，压在杜仲的喉结上。 “杜仲，回答叶开的问题。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得老老实实回答。不然，我就一刀捅下去，捅到哪里算哪里。听懂了没有？” 方星的动作很犀利，也很高效，一下子就制服了杜仲。 我本来猜测，杜仲向秦成沛下手，造成了对方失踪，然后上门逼宫，要求跟卡夏交易，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杜仲刚刚的微表情表示，他没有对秦成沛下手，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所以，任何人诬陷他杀了秦成沛，都会被他嗤之以鼻。 “我要找卡夏，她才是巨木博物馆的老大。你们两个是暴徒，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杜仲嘟囔着，用力按住右肋，低声咒骂不停。 既然已经动手，那么，我不再客气，把一场意外见面，直接搞成了私刑审讯。 “你和秦成沛之间有什么秘密约定？你们怎么知道菩提古树里面藏着人偶？现在秦成沛失踪，他去了哪里，你肯定知道，对不对？杜仲，你老实交代，我就不为难你，不然，你就完了，真的完了！” 我的每一个问题都经过深思熟虑，务求又快、又准、又狠地发现真相。 杜仲支吾了两声，斜着眼睛盯着方星。 方星毫不客气，手起一刀，插在杜仲的大腿上，顿时血流如注。 “啊——”杜仲惨叫起来。 方星抓起一块毛巾，用力塞进杜仲的嘴里。 “你可以不回答，我会参照古代刑罚，给你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结果。一刀、十刀、百刀，一切皆有可能。”我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对于杜仲这样的人，好话说一千遍，也不如一个耳光管用。 杜仲猛烈地上下点头，方星会意，抽掉了毛巾。 “他遇仙了，现在失踪，咳咳咳咳……一定是去了神仙棋局。他有很好的结局去处，任何人都不要叨扰。我跟他不同，现在我只想获得那个人偶，让杜家子孙永远继承下去……” “神仙棋局在哪里？”我一边提问，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找到了谷歌地图。 “南坡登珠峰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座独龙秉烛寺。我和秦成沛第一次遇仙，就是在那里。你们现在就去，或许还能赶上仙人丢弃的香烟火烛呢！” 第4章 神仙姐姐勾魂夺魄 我移动鼠标，在地图上快速找到了独龙秉烛寺。 那座寺庙横亘在南坡登珠峰的必经之路上，依靠山势，绵延五公里，是喜马拉雅山脉向阳一面最大的寺庙。 “说说详情，记住，我们不是卡夏，没有太多耐心。”我淡定地吩咐。 方星与我配合得很好，沾血的刀尖在杜仲的喉结上轻轻掠过，抵住了他的颈旁大动脉。 “你们真是野蛮，真是胆大包天，好吧，我说，我说，反正就算说了，没有仙缘的人，到了独龙秉烛寺，也是白费心机……大概是在去年春天，我和秦成沛一起登山，中途在寺内歇息，当晚突然遭遇暴雪，前面的路都被封死，登山计划破灭。清晨起来，我们在寺庙里对弈，有个老僧人看见，站在窗前观棋许久，告诉我们，寺院后面有两位绝世棋手，只要能战胜他们，就可以得到一锭金子。我和秦成沛不在意金子，但是闲着无聊，必须等到清雪队将山路清扫完毕才能撤离，时间有的是，于是就跟着老僧去了寺庙的后院……” 在杜仲的讲述中，独龙秉烛寺后院的房子都是借着山势修建，前面是屋檐、门框、外墙，后面则是凹凸不平的山壁。 老僧带他们进去的是一个灰色僧舍，所有木料因为时间久远，已经变成了深灰色，用手指一捻，就能搓下一层粉末。腐朽到这种程度的房屋，碰巧一阵风袭来，就可能整体倒塌了。 他们走进僧舍，两个黑须黑发的中年人正在对弈。 在杜仲看来，两个人衣着普通，五官平凡，似乎没什么值得惊讶的。而且，两人的棋艺平平，并不高明。如果赢了他们就能拿走一锭金子，简直就跟白捡一样。 很快，一局棋结束，其中一个中年人笑着说：“据说，山前的寒梅多开了几支，我要去踏雪赏梅了。不过，镜娘子要来，不知几时才到，等她来了，就告诉她，我去摘花，回来送她三两支……” 杜仲的棋力略在秦成沛之上，迫不及待地坐下，与对方开战。 事实正如他所料的，执黑先行后，下子飞快，二十分钟就赢下第一盘。接着，一小时内连赢三盘，也如期拿到了四锭金元宝，每一锭都在二百克以上。 他不禁暗笑：“棋艺如此之差，却夸下海口，敢输棋送金，简直是败家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他闻见一股淡淡的花香，一个穿着绛色衣衫的女子款款地走进来，眉目如画，腰细如柳。 杜仲只关注下棋和金子，只是抬头看了几眼，就重新将心思放在棋盘上。 这正是杜仲最后悔的地方：“其实，那个女孩子太美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仙气。跟她相比，就算是一座金山也毫无吸引力。可是，我正在下棋，不可能中途离开，去跟人家搭讪。唉，可能我这人天生就没有桃花缘，大好机会……神仙姐姐一样的人物就在眼前，我却落在了秦成沛后面。女孩子进来一会儿，说要去山前看花，秦成沛自来熟，说暴雪刚刚过去，山路上不安全，自告奋勇陪着神仙姐姐过去。于是，我继续下棋，秦成沛就得手了，唉唉唉……金子算什么？这就是命啊！” 我意识到，杜仲的叙述扯动了内心的真情实感，根本不是撒谎，而是有一说一。 “杜仲，你看到的神仙姐姐是不是这个？”我从资料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正是女性人偶的近距离脸部特写。 杜仲愣了愣，嘴角咧了咧，下意识地摇头：“怎么可能？这是人偶，我和秦成沛看到的是真人。刚刚我说的神仙姐姐跟人偶没有一点关系，但我真的很后悔，如果当时坐下下棋的是秦成沛，神仙姐姐就是我的了。” 我捏着那张照片，并没有放弃追问：“杜仲，事情发展到现在，如果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帮忙。按你说的，秦成沛又去找神仙姐姐了，而你只能留在这里。你要人偶，我和方星代你去跟卡夏谈谈，然后我们作证人，她就能避开巨木博物馆的公司监管条例，把东西卖给你。前提是，你必须说实话，百分之百实话。” 发生在独龙秉烛寺的事非常怪异，假如秦成沛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位“神仙姐姐”，那么，他的失踪就不是跟小女友有关，而是跟寺中棋局扯上了关系。 杜仲点头：“我说的是实话，当时只是觉得，跟神仙姐姐失之交臂非常可惜，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时与我对弈的竟然是‘神仙’，所以，患得患失之后，我痛定思痛，一定要得到些什么，就算不能得道升天，也必须沾沾仙气。秦成沛算什么？不过是个卖花卖木头的土财主，比我高明不了多少。我比他年轻十几岁，在神仙姐姐面前，我更有竞争力。总之，我不服，绝对不服，这件事上，秦成沛必须有个交代。如果他跟神仙姐姐双宿双飞，就有了半仙之体……这本来是属于我的，是我应得的……” 他提到“神仙”，让方星陡然间来了精神，立刻代替我提问：“说说神仙的事，世上怎么可能有神仙？哪些细节能够证明？” 杜仲的态度忽然有了变化，斜了方星一眼，身子向椅子里一缩，鼻子里冷哼一声，没有开口。 我相信，在独龙秉烛寺，杜仲和秦成沛一定有了非常诡异的奇遇，这直接导致了秦成沛的失踪与杜仲的巨款买人偶事件。 “好，我把卡夏找来，如果你能说出让人信服的理由，那个——不，那对人偶都是你的！”我斩钉截铁地替巨木博物馆做了决定。 “哦，你的意思是，你能替卡夏作主？”杜仲的眼睛瞬间亮了，猥琐慧黠之态，溢于言表。 我点点头，悄悄打开了桌子下面的录音设备。 一心不可二用，接下来我会集中全部注意力，盯着杜仲的面部微表情。如果他说的话有遗漏，可以借助于录音设备进行回放，把全部细节找出来。 “为什么说他们是神仙？就在几局棋之间，我脚下的木凳已经腐朽成灰，当我起身，凳子变成一堆粉末，簌簌坍塌。桌上的棋盘、棋子也是一样，轻轻吹口气，就变成了粉末。跟我对弈的中年人头发和胡子从黑到白、从白到黑，变化了四遍，但是每一次变化结束，他的面容都能从年轻变得苍老，反复循环……还有，我的手腕上原先带着一串铁木光珠，是南海最好的材质手工制成，其坚硬程度堪比钢铁。下棋完毕，手腕一抖，铁木就化为飞灰。我身上的衣物也……” 说到此刻，杜仲有些尴尬，摇摇头，没再详细叙述。 我能猜到，既然铁木光珠都化为飞灰，他穿的衣服从外到内，肯定无法幸免。当时一站起来，衣物消失，的确是尴尬至极。 “是烂柯棋局？”方星低叫了一声。 第5章 斗室方一日，山中已七天 如果杜仲说的是真的，发生在独龙秉烛寺里的这一幕，的确是诡异可怖。 他和秦成沛的目标是攀登珠峰，想不到会在中途遇仙。 更奇怪的是，独龙秉烛寺并非世外桃源，每年至少有三千名以上登山者在此地歇脚。 假如人人遇仙，就会演变成惊世奇闻。 在古代传奇故事中，有人山中遇仙，观棋不语，一局棋结束，自己砍柴的斧头木柄都腐朽成灰，再下山时，已经过了几十年，外面的一切物是人非，全都改变了。 至少，杜仲和秦成沛遇仙后，还能平安归来，与从前的生活并未脱节。 “你不会要告诉我‘山中方一日，世上已数年’吧？”我微笑着问。 杜仲摇摇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左腕。 “那铁木的光珠就戴在那里吗？”我又问。 杜仲点头：“没错，我和秦成沛都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江湖骗术看得太多太多，绝对不会轻易就被别人蛊惑。可是，我无法解释当时遇到什么，等我走出禅房，发现外面的积雪都已经融化。问过其他僧人后才知道，已经过了七天。” 方星倒吸了一口凉气，而我则轻轻咳嗽两声，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室内气氛僵硬而诡异，我和方星都被杜仲说愣了。 假如杜仲说的一切没有证人证言，则都是满嘴胡说，毫无价值。 对他描述的这一切，我始终处于半信半疑状态。 “秦成沛呢？他去了哪里？”我谨慎地发问，寻找杜仲有可能撒谎的细节。 杜仲突然愤怒地大叫：“我在下棋，他倒好，他倒好，他干的好事，竟然陪着神仙姐姐去看雪景，还被神仙姐姐请到自己的仙洞中喝茶……我们一起来的，他是个糟老头子，我才是青年才俊，如果两人站在一起，美人一定先看上我。你们说，你们评评理，我是不是比秦成沛更英俊大方？更风度翩翩？” 方星后退几步，认真地上下打量杜仲。 人贵有自知之明，同样是商场中人，杜仲并不比秦成沛更优雅。 他们是商人，但却不是周旋于城市五光十色的谈判桌、酒会、高档会所，而是在北方邦周遭环境恶劣的森林中，脸上皮肤粗粝，说话随性粗鲁，当然没法博得女孩子的欢心。 两人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 “嗯，杜仲，你的确比秦成沛年轻，在年龄上有很大优势，但我现在之关心一个问题，神仙姐姐邀请秦成沛同游，到底是何目的？”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不像是遇险，更像是一个构思精巧的“仙人跳”。 “她给了他一块玉佩，上面有她的生辰八字。这不是……这不是私定终身是什么？我看到玉佩，立刻争抢，我们两个在院子里厮打起来。没想到，秦成沛这家伙色迷心窍，力大无穷，把我压在草地上，抢走了玉佩。当时，他说了一句话，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我一定救你，团圆之日可期’。你们听听，秦成沛想跟神仙姐姐团圆，成就好事……这个老色鬼，神仙姐姐是冰清玉洁的人物，怎么可能委身于他？” 事情越来越复杂，但基调也越来越清晰。 秦成沛破解菩提古树，就是为了寻找人偶，而人偶跟他们雪山遇到的神仙姐姐有关。 当下，人偶就在实验室中，秦成沛却不见了。很有可能，秦成沛已经“成仙”，到了另外一个虚空世界。杜仲倾家荡产求购人偶，也是为了神仙姐姐。 “你有没有再去找神仙和那位神仙姐姐呢？向他们求证，岂不更简单？”方星忍不住问。 杜仲沮丧地摇头：“怎么没找？我当时就回去找，但那密室、院子、神仙、老僧都消失了。寺内的其他僧人都没见过老僧，我详细描述他的样子，又画出了他的头像，但是怪了，僧人们说，寺内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现在，我什么都不管，就想找到神仙姐姐，那样一个风华绝代、勾魂夺魄的美人，绝对不能便宜秦成沛——” 无论他们遭遇的是“神仙烂柯棋局”还是“高级仙人跳”，当务之急，就是把秦成沛找出来，让他说清楚一切，跟杜仲对质。 我过去读过很多古代传奇笔记，其中记载的鬼怪妖狐还魂故事，每一件都诡异离奇。唯一值得铭记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要付出真心，就能获得福报。 当下，我怀疑秦成沛受到神仙姐姐的蛊惑，把这一次的“遇险”当成了生命中的一次突然新生。所以，明明已经到了“五十知天命”的年龄，还是奋不顾身，跃入情海，与那位神仙姐姐达成了盟约。 杜仲又断断续续交代了很多，其中最让我和方星察觉有价值的，就是杜仲和秦成沛之间的矛盾。 他们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每次交易，都会因为一些蝇头小事造成不愉快。 按照杜仲的说法，秦成沛现在已经变成了古树贩子，罔顾商业法则、公平正义以及北方邦的戒令，只要外国客商出足够多的钱，秦成沛会打破一切限令，保证对方采买之物准时到达。 合作中，杜仲认为，自己是冲在第一线与地方政府、百姓打交道的，每次出门，都会提心吊胆，应该获得交易的大部分利润，而秦成沛并不冒险，仅仅打几个电话，就能坐享其成，这绝对不公平。 多年积攒的矛盾，终于在这次“遇仙”后集中爆发。 回到北方邦，杜仲先回家养伤，然后请了些帮手，准备向秦成沛讨还公道。不过，当他知道秦成沛一反常态，醉心于“寻找菩提古树”的时候，就突然有了另外打算，准备黑吃黑，半路截胡。 “你确定，在密室里过了几小时外面就过了七天？秦成沛呢，有没有这样说过？” 对于我的问题，杜仲嗤之以鼻：“春宵一刻值千金，哼哼，这老色鬼，见到神仙姐姐后，魂魄都飞上天了，早就忘了时间长短……我发誓，离开密室后，时间已经过去七天。这件事的细节，你可以向独龙秉烛寺的僧人们求证，绝非谎话。” 我向方星点点头，她立刻会意，悄然走出去。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把卡夏叫来，完成你的承诺吧？”杜仲似乎恢复了底气，死死盯着我。 我打电话给卡夏，简要介绍了这里的情况。 当她听到“遇仙”的情节，苦笑了几声才回答：“叶先生，杜仲在撒谎，秦先生去过独龙秉烛寺不假，但从未说过遇仙的事。这些故事一看就是编的，杜仲常年混迹于伐木工人、木头贩子中间，听过很多神奇传说，他本人又是个擅于胡编乱造的高手，所以经过加工，这些传说都会变得惟妙惟肖，仿佛刚刚发生过一样。可是，这都是假的，都是他招摇撞骗的武器……” 我不动声色，继续叙述：“杜仲想买人偶，出一个亿，如果你肯将两个人偶都卖给他，价格就是十亿。卡夏，考虑一下，尽快给我一个答案。可以吗？” 卡夏沉默了几秒钟，接着就低声回应：“这么好的一笔生意，值得考虑，如果秦先生没失踪，也一定会同意。给我一点时间，我跟其他几位副经理和董事商量一下，尽快答复。” “大约多久？”我追问。 “唉，叶先生，秦先生失踪后，巨木博物馆又有变故发生，我们的两个独立董事班达先生和雷鹫王子在大雪崩中出事，失去联系，目前生死未知。所以，我还得花一些时间，处理这些事情，然后才能召开会议，抱歉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飞机上意外目睹的大雪崩，竟然影响到了巨木博物馆的正常运转。 通话完毕，我把卡夏的意思转告杜仲。 杜仲咬牙切齿：“连卡夏这婊子也敢从中作梗，她跟秦成沛穿一条裤腿，两个人关系暧昧，所以她才死心塌地，替秦成沛守着巨木博物馆的家业。我不管，你答应过，只要我说出发生在独龙秉烛寺的事，你就作主将人偶卖给我，不能出尔反尔，不行，我就赖在这里，等卡夏那婊子答复——” 既然杜仲撒泼耍赖，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此刻，我想到飞机上看到大雪崩时的残暴场景，禁不住后背生寒。 登山是人类对于大自然的挑衅，“山高人为峰”这五个字，等于是人类将大自然踩在脚下的浩荡宣誓。可惜，人类此举，不过是蜉蝣撼树，究竟对大自然有多大伤害，也未可知。反之，大自然反击时，轻轻抖一抖身体，台风海啸、山体滑坡、珠峰雪崩……就能在一瞬间摧枯拉朽，将夸下海口的登山者扫落地狱。 “喂喂，叶开，你答应我的事不能反悔——”杜仲还在叫。 方星出去，叫酒店的后勤人员进来，给杜仲包扎伤口，然后送到隔壁房间，软禁起来。 “看来，杜仲也是色迷心窍，跟秦成沛一样？”方星被杜仲的故事蛊惑，思维模式误入歧途，完全偏向了独龙秉烛寺那边。 我打开电脑，继续浏览古树人偶的录像。 秦成沛失踪，班达和雷鹫王子消失于大雪崩，如果卡夏不能及时止损，拿出强有力的手段来控制局势，巨木博物馆就会崩盘。 当然，按照简单逻辑，卡夏召开董事会，大家举手表决通过，卖掉两个人偶，坐收十亿利润，或许是解决危机的最快办法。 那么，问题焦点就会落在这里——“古树人偶从何而来？有何用处？杜仲出十亿购买，价值何在？” 第6章 神偷简单已经出马 “方星，查查班达和雷鹫王子这次的登山路线和目的，随行者还有谁？我猜，他们的目标是独龙秉烛寺，应该……应该也瞄准了神仙棋局和神仙姐姐……”我闭上双眼，强迫自己的思路，转向雪山古寺。 独龙秉烛寺历史悠久，有据可查的年代大约在亚洲的隋唐两代，但专家们研读寺庙内的碑刻、文字，判断其建立的年代至少在亚洲的春秋时期甚至更早，极有可能是老、庄、墨、鬼谷子等智圣崛起的人类文明璀璨时期。 “神仙棋局”出现在这种地方，更为可信。 方星立刻打电话，按照我的吩咐，调动了北方邦全部线人，五分钟内得出结论。 如我所料，班达和雷鹫王子跟杜仲关系不错，从他口中知道了秦成沛“遇仙”。两人都是富可敌国的中年人，权力、金钱、女人应有尽有，已经失去了人生追求。所以，一旦得知独龙秉烛寺有“神仙姐姐”出现，他们心中一下子就燃起了欲火，马上组队登山，准备攫取一切。 有钱人的心态往往存在扭曲倾向，这两个人出生于北方邦的门阀世家，尤其是雷鹫王子，九岁起就被确认为王储之身，但他恃才傲物，狂妄至极，不愿意被国家、王族的禁令所约束，自己抛掉王储之位，只保留王子称号，最终寄情于山水之间，无意之中，竟然成了北方邦数一数二的的财阀。 正因如此，他们的一举一动，不但吸引着北方邦百姓的视线，更会惊动全球媒体的摄像机。 “他们是被杜仲害死的！”我苦笑着摇头。 如果没有杜仲的“大嘴巴”，班达和雷鹫王子就不会死。 方星皱着眉思索：“叶开，如果你是杜仲，一旦有了这种巨大发现，会不会平白无故告诉别人？” 我随口回答：“当然不会，这是天大的秘密，很可能传给子孙后代，而不是宣之于众，让所有知道——我明白了，你觉得杜仲这样做有问题？” 一瞬间，我和方星心意相通，全都察觉，杜仲的所作所为违反人性。 之前我们与杜仲面谈，基本判断这是个猥琐、暴戾、阴险、狡诈的商人，锱铢必较，嫉妒心强，无利可图的事情，绝对不会做。 方星叫起来：“这家伙，是在耍我们？” 我没有即可回答，而是马上打开了刚刚的录音资料，仔细谛听杜仲说过的话。 方星继续打电话，调查杜仲从独龙秉烛寺回来之后的全部行动。 我们两人协作，各自提炼调查方向。 很快我就意识到，杜仲提出“十亿”数字时，语气跟其他的话完全不同，不像是深谋远虑、考虑妥当后的出价，而是临时起意，脱口而出。 当然，“十亿”出口，我和方星全都震惊，立刻被他吸引。 那么，“十亿”应该是哗众取宠的烟幕弹，背后隐藏着杜仲的很多小心思。 我深度思索：“杜仲的目标是古树人偶、神仙姐姐、神仙棋局……他已经说动班达、雷鹫王子登山，等于是将两人支开，达到‘调虎离山’的目的，接下来，他会怎么做？出价购买是一条路，强取豪夺肯定是另一条路，偷、抢——” “我明白了叶开，我明白了……”就在此刻，方星也叫起来。 我们两个同时脱口而出：“他拖住我们，派人秘密潜入，偷走人偶！” 方星举着手机，告诉我一个名字：“简单，神偷简单……线人提供资料，从独龙秉烛寺回来的当天晚上，杜仲就联系了简单，并且开出了一千万的支票。古树人偶出现后，杜仲签发了第二张支票，又是一千万。如此大手笔扔钱，对于杜仲来说，从未有过。叶开，他请简单出马，一定是为了窃取秦成沛的一切，釜底抽薪，鹊巢鸠占！” 方星涨红了脸，把手机拍在我面前。 屏幕上，显示的是杜仲的资金记录表。两张支票都已经入账，进入了简单开在瑞士银行的国际账户。 神偷简单是那个领域里的大行家，偷窃技术能够名列古今中外百大神偷之列。更重要的是，简单具有另一重身份，是欧美名校的考古学、鉴定学、物理学、天文学、地理学、力学博士，同时在她二十一岁至二十三岁这两年，还进入了美国西点军校和海豹突击队，理论丰富，实战检验，已经是个非常优秀的超级特种兵。 如果不加入神偷行业，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学识和胆识，成为白道精英，但她偏偏离经叛道，变成了黑道江湖的一份子。 既然知道了杜仲的阴谋，那么，巨木博物馆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加强安保力量，确保古树人偶的安全。 “叶开，事情有些变味了，古树人偶刚刚被发掘出来，就被这么多人盯上，难道说，就连秦成沛也是知情者之一？”方星在屋内踱来踱去，连声叹气，困惑不已。 我亲自打电话给卡夏，叮嘱她将安保等级提高到极限。 “发生了什么事？我这边焦头烂额，除了班达和雷鹫王子的事，巨木博物馆还出现了财务黑洞，有一笔高达三十亿的应收款项下落不明，据首席财务官交代，是秦先生行使了董事长超级红色特权，挪用了款项……天哪，如果找不到这笔钱，我的任期就提前宣告结束了……叶先生，谢谢你的好心提醒，我现在头痛欲裂……如果杜仲肯出十亿，我就决定批准交易，至少能填补财务黑洞的一部分……” 卡夏的声音极度疲惫，嗓子已经完全嘶哑，情绪接近全面崩盘。 “好吧，我会跟方星一起盯紧人偶，避免再出意外。让你的人继续追查秦成沛下落，他不可能无故而亡。另外，注意秦成沛身边的人，秘书、司机、保姆、园丁……所有人都有嫌疑。你也保重身体，毕竟你是职业经理人，巨木博物馆最终的主人，还是秦成沛。”我无法安慰卡夏太多，这个外表光鲜的美女经理人，背后负担了太大压力，一个处理不慎，巨木博物馆就是她职业生涯里的滑铁卢。 打完电话，我让方星在酒店坐镇，继续打探消息，然后一个人去了巨木博物馆。 卡夏的工作雷厉风行，在我提示后的几分钟内，博物馆门口的保安已经增加了十倍，每个人腰间都佩戴橡胶警棍和对讲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想想神偷简单做过的一桩桩大案，我就知道，凭着这些保安，肯定无法阻挡简单作案。 古树人偶属于秦成沛所有，古董调查局只是没有利益关系的第三方。此刻，我无欲则刚，只想公平公正地解决问题，至于杜仲、简单等人是成是败、结局如何，都是题外话。 第7章 木偶成精 “喂，先生，请等一下，能否帮帮忙？”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我转头望去，一个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子站在喷水池边，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抓住头发，表情十分尴尬，向我匆匆走来。 刚刚风大，她的头发跟硕大的钻石耳环缠绕在一起，已经拆解不开。 “不好意思先生，我实在弄不开了，那些保安人员又——请帮帮忙，把我的头发弄开，真是太狼狈了，太狼狈了……”她走近我，一阵极其雅致的香奈儿香水味道轻轻飘来。 她的两缕头发跟耳环缠在一起，足足绕了三圈，没有镜子帮忙，她自己肯定搞不定。 我小心地帮她摘掉耳环，然后解开头发，再把耳环还给她。整个过程中，轻手轻脚，连她的耳垂都没碰到，头发也是丝毫无损。 “哇，多谢先生，多谢了。我刚刚还在纠结，如果让那些臭保安帮忙，他们笨手笨脚的，还不够丢人的。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不如，我请你喝杯咖啡？”女孩子向右手边的咖啡吧指了指。 博物馆门口平安无事，我本来也要去咖啡吧那边，一边喝咖啡，一边照顾全场情况。 “好，我很荣幸。”我笑着答应。 就在此刻，女孩子的手机响起来，她马上低头接电话。 我的听力非常灵敏，她没有开免提，但我还是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坏了，出大事了，这东西是活的，我们赶紧走，赶紧走……这不是木偶，这是妖精，人偶早就成精了……我也真是醉了，这次被杜仲这家伙算计了……走走走，赶紧走，简单，赶紧撤退……” 女孩子愣了愣，不顾我就在旁边，大声问：“什么是活的？什么意思？” “木偶是活的，她还活着，张嘴说话了……简单，我们被杜仲坑了，这不是偷东西，而是捉妖……我不管了，先走一步，回头再联系……” 电话随即挂断，女孩子握着手机，愣在那里。 我明白了，这女孩子就是易容过的神偷简单。 几乎在同一时刻，她想向左撤离，但我抢在她即将发动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只要抓住简单，古树人偶就安全了。 “简单小姐，别装了，杜仲早就把你出卖了——”我来得正是时候，阻断简单的偷窃计划，确保人偶安全，巨木博物馆目前的危机就平安度过了。 女孩子叹了口气，无力地垂下了头。 我们并肩走向咖啡吧，仿佛一对有钱有闲的情侣，引来了那群保安的艳羡目光。 “你的人去偷人偶，发生了什么事？人偶成精活了，还是你的人看花了眼？”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我抓了简单，她的手下再精干，也无济于事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女孩子不断挣扎，但手腕被我牢牢攫住，根本挣脱不开。 “好，我们到咖啡吧坐下慢慢聊，相信杜仲会说实话，你们之间的交易应该已经中止了，对不对？”我已经安下心来，不再担心人偶的安全。 进了咖啡吧，我挑选窗前位置坐下，透过玻璃窗，正好将博物馆门口的情况尽收眼底。 “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孩子冷静下来，皱着眉头，无奈地望着我。 我笑着回应：“刚刚那个电话我都听见了，你的人说人偶成精，的确很有趣。也许你该告诉我，既然行动失败，是不是还有第二计划？” 女孩子又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我暗自清醒，这次来得正是时候，直接跟神偷简单正面硬刚，破坏了对方的计划。如果迟来一步，也许她的人就得手了。 外面，有两辆越野车冲到博物馆门口，车上跳下十几个保安，迅速进入博物馆。 卡夏的安排非常高效，这批人冲进去，把实验室团团围住，敌人再强，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偶带走。 “简单小姐，不要抵赖了。杜仲雇你偷盗人偶，已经打给你两千万。现在，任务失败，不知道杜仲有多愤怒呢！再等一等，我们就可以去实验室了，哦对了，你也许可以先通知手下，赶紧撤离，不要再打巨木博物馆的主意了，对吧？” 女孩子没有抬头，只是疲惫地摇摇头：“算了，一切听天由命吧，江湖就是这样，碰见高手，就等于是面对万仞绝壁，插翅难飞。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可从你的谈吐，就知道是绝顶高手。愿赌服输，我认了。” 对方态度转变，我就不好意思继续紧逼，招手把服务生叫过来，点了拿铁和卡布奇诺。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我刚喝了两口咖啡，突然收到卡夏的电话：“叶开，大事不好了，人偶……人偶不见了，我从办公室过来，实验室的门紧闭着，电子门锁也毫无问题，但我进入实验室发现，人偶不见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一口咖啡喷出去，洒在桌面上。 “人偶不见了，全部摄像头损坏，硬盘储存器损坏……地下室连续三层都是守卫都被电晕，敌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你在哪里，能否马上过来，帮我们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我扫了女孩子一眼，然后淡定地回应：“我马上就来，别慌，现在我手上有一个最大的筹码，足以挽回一切。” 我带着女孩子到了博物馆地下室，正如卡夏所说，实验室空无一物，两具人偶失去踪影。 “这就是简单，江湖传说的超级神偷。今天偷窃人偶的，就是她的人。”我把女孩子交给保安，随即有人给她戴上手铐。 卡夏上下打量女孩子，满脸都是疑惑。 从表面看，女孩子娇弱纤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过，从她接到那个电话起，就已经变成了我的头号敌人。 “我不是，一定有些误会，但这位先生不听我解释……各位，我只是来巨木博物馆参观的普通游客，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们，如果就这样毫无道理地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们就要惹麻烦了。” 事到如今，女孩子变得十分冷静，没有大吵大叫，语气也非常温和。 等到方星带着杜仲过来，他的话让我陷入了冰窖：“叶开……这好像不是简单，我接洽的人是个超过三十岁的女人，那才是神偷简单。这个女孩子根本不像是江湖中人，也不像是入选过西点军校和海豹突击队的人……” 我看着女孩子，忽然发觉，自己上当了。 女孩子接到电话，电话彼端的人称呼她为“简单”，我就先入为主，以为她是简单。如今，闹出一个大乌龙来，事情也全部耽搁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给你打电话的是谁，是真正的简单吗？”我的脸突然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犯了天大的错误，实在说不过去。 早知如此，我该第一时间进入地下室，亲自把守实验室，就不会节外生枝了。 “我是简单——但是，我跟巨木博物馆行窃者毫无关系。我听到古树人偶的奇怪事件，非常感兴趣，就一个人过来参观。各位，如果有真凭实据，就报警抓我。没有证据，烦劳老老实实把我放了。不然，我打电话报警，你们就完了，准备好一大笔赔偿金吧！” 卡夏苦笑着摇头：“这个……本博物馆并未限制你的自由，如果有得罪之处，我们向你道歉。叶先生，这位小姐可以走了吗？如果可以，麻烦你把她送出去，好好安抚，不要有任何麻烦，明白吗？” 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不想再添一个。 既然是我惹的事，由我解决，再正确不过。 我向女孩子道歉，亲手给她打开手铐，然后陪着她向外走。 “你们要抓简单，是因为简单要来偷古树人偶。那么，在她下手之前，你们不能随便抓捕她，对吗？”女孩子笑着，轻轻捋了捋自己的长发。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神偷简单？”我的脑子里有些混乱，再也没法给她好脸色。 “我刚刚说过了，我是简单。叶开，如果你想在古树人偶的事情上分一杯羹，就跟我合作。这个买卖大致估算利润超过五百亿，再多人参加，也够分了。相信我，一定不会害你，而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在古董调查局做我的内应，传递情报，发出警示，销毁罪证，截断通讯等等。我一向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如果可以，你马上就能变成百万富翁，一个月后，变千万富翁，一年后，变亿万富翁，呵呵呵呵，怎么样啊？” 她望着我，眼中含笑，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映出我尴尬的笑脸。 “谁偷了人偶？为什么你要编造出‘木偶成精’的假消息？你对我如此了解，意欲何为？”被人愚弄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我必须问清楚。 “是我命人偷了人偶，为了破坏追踪者的注意力，才编了那个谎话，人偶成精，呵呵呵呵，真是个奇妙的冷笑话啊——” 简单的笑声还未消散，她的电话就响了。 这次，一定不是预先设定好的假话，但内容却大同小异：“简单，木偶成精了，那个女的已经醒了，一瞬间杀了我们四个人。她说，必须回到神仙世界，我们破坏了她的修行，千年来的隐修毁于一旦，所有罪人必须死……我们在醉佛农庄，快来吧，多带点帮手，来晚了我们就完了……” 这一次，简单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凝固，再也笑不出来。 “又是骗局吧？你猜，我还会上当吗？”我抱着胳膊，淡定地问。 “是真的，是真的，人偶不是木偶，是真人，真人已经觉醒，正在大杀特杀……人偶复活，北方邦就麻烦了……”简单已经满脸骇然。 电话中又有声音传来，不过这次是一声惨叫——“啊……” 之后，便一切寂然无声了。 第8章 梵文典籍中的古树食人恐怖记载 简单望着我，已经陷入了无尽的惊诧之中。 “他们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人偶成精了，复活了……” 我摇摇头，对于这些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我们去看看？”我问。 简单摇头，突然间脸色煞白，仿佛受到的惊吓又深了一层。 “我记得，古代典籍中说过，木偶食人……不，是古树食人，所有的祭祀者都没回来，都死于祭祀森林，而那棵菩提树，就来自祭祀森林，我甚至怀疑，人偶就是古树食人后留下的，你说呢？有可能吗？”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在北方邦，一直有“双童祭祀、古树食人”的可怕传说。但是，具体内容没人亲眼见过，一切都是以讹传讹。 “不要胡思乱想了，去看看，就什么都清楚了。”我刻意地把语气放得很平静，很柔和，就是希望安抚简单的情绪，让她冷静下来，我们一起解决问题。 她是驰名江湖的女神偷，能力再大，但毕竟是女孩子。遇到这种恐怖事件，心中一定会忐忑不安。 “叶开，你告诉我，这对阴阳人偶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为什么那么多江湖大佬开高价竞购？我最先得到的线索，有人出八百万，而最新得到的价格，却是十个亿，翻了多少倍？” 对于简单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黄金有价玉无价，江湖上有太多神秘人物，手中控制着金山银山，所以根本不在意金钱。在那些人眼里，金钱不过是一堆毫无意义的阿拉伯数字。 不管是八百万还是十个亿，都无法衡量阴阳人偶的真实价值。 我希望，将这对人偶送往古董调查局，让真正的高手解析其中的奥秘。如今，人偶成精，已经是我无法想象的变数。 “哎呦，哎呦……”简单突然双手捂住心口，向侧面倒下来。 我赶紧扶住她，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下。 “我心口疼，不要离开我……我们暂时不要管人偶，可以吗？我心口疼得厉害，仿佛有一只手抓着我的心脏……叶开，帮帮我，我口袋里有药，帮帮我……”简单的表情变得极度痛苦，声音也开始扭曲变声，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从她口袋里找到了一个银色的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了红色的丹药，帮她服下去。 “我很慌，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祭祀森林里的任何东西都是不祥之物，这次我不该卷入的，唉……财迷心窍，不该，不该……” 简单一直都在自责，但我明白，这些江湖人物最关心的就是金钱利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永远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你真的不想去看？还是……有其它的原因？”我没有强迫简单立刻就走，但是，我敏锐地察觉到，她不肯行动，就是因为其它原因。 简单望着我，楚楚可怜地苦笑：“你看，我像是装出来的吗？我的身体里有暗疾，一遇到鬼神精怪之类的可怕事情，就会不由自主地心脏抽搐，无法行动。给我一点点时间，半小时可以吗？让我稳一稳，身体恢复，我们马上去看，好吗？” 我没有逼迫她，是因为感觉到，简单在这件事上起到了非常微妙的作用。 在钱和命之间，她先选择了前者，紧接着又选择了后者。 她一定知道一些秘密，才会如此左右为难。 那些北方邦古籍上的话非常晦涩，而且是残缺不全的古梵语，所以任何学者进行翻译，都会产生一些歧义。我看过的几个版本中，都说是“祭祀产生奇怪连锁反应，木化为人，人木不分”。 按照很多人的理解，当树木和人融为一体的时候，就会产生木化人，最终，人有了古木的思想，而古木也将人的思想包容进去，借助于树根、大地、土壤、水源的力量，迅速进化，成为另一种非植物、非动物的怪物。 最终，祭祀森林就变成了怪物森林，没有道行的人，根本不能进入。 “我们追根溯源，谁主张伐木，砍倒了那棵古菩提树，谁就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对不对？”我继续追问。 当下，我们在这里斗智斗勇，坐而论道，必须得到一个可以说得通的结果。 “叶开，叶先生，可怜可怜我，让我歇一会儿，我真的累了……刚刚人偶成精的消息传来，我吓得腿都软了，真的腿都软了，但你如果想知道古代典籍中的话，我可以打电话，让其他人告诉你——” 我摇摇头，阻止她打电话。 当我面对简单一个人，还能游刃有余地应付，如果她把更多人拉进来，将会扰乱视线，让事情持续失控。 “简单，告诉我，你的幕后金主是谁？谁想得到阴阳人偶，他又知道多少？” 我问了一个简单肯定能回答的问题，如果她拒绝回答，那么我们的合作就没有必要持续下去了。 “青帝。”简单报出了一个名字。 我禁不住“啊”地一声，猛地坐起来。 “对，就是青帝，但不是他本人，而是中间人出面。对方说，青帝要那对阴阳人偶，只要我偷出去，离开北方邦，立刻有人接应。按照他的说法，青帝曾经发下过毒誓，这一生再也不会踏足北方邦，否则五雷轰顶而亡。所以，中间人找到我，要我按青帝的命令行事。如果顺利，人偶最终会送到青帝的手上。” 我马上追问：“难道青帝就不怕古木食人的可怕传说吗？” 简单微微冷笑：“他是阁老会的顶级人物，当然不怕，天下没有任何事物，能让青帝感到害怕。天下之大，一分四，紫白金青，青帝为尊……呵呵，他肯定不怕，也不在乎。很多人愿意为青帝奔走，只要能为他做事，都会倍感荣幸。我虽然没有那么轻贱自己，但一想到就连大名鼎鼎的青帝也知道我的名字，心里还是十分自豪。叶开，现在你装得很清高，但如果青帝突然降临，你也会瞬间低头，不是吗？” 青帝、阁老会、紫白金青……这一切，都是华人江湖的至尊阶层，普通人难以望其项背。 简单说得对，任何人没有见到青帝之前，可以自命清高，但真正到了青帝面前，一定会弯腰低头，向这个数百年来最伟大的江湖人物致敬。 “说说北方邦的古代典籍吧，难道青帝也相信那些匪夷所思的恐怖传闻？”我扭转话题，不愿过多地涉及阁老会。 阁老会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权威之重，远远胜过一方诸侯。 避开他行事，才有可能善始善终。 第9章 形势危如累卵 我不相信简单，就是因为她是纯粹的江湖人，为了某些现实利益，可以抛开仁义道德，只顾自己。 “叶开，你真想知道？刚刚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事情牵扯到青帝，你还不肯放手？我知道你的底细，再强大的人，都不愿招惹青帝。你不要问了，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简单果然目光锐利，我刚刚在心中形成了避重就轻的思路，她就意识到“青帝”二字对我的压迫。 我微笑着摇头，向四周望望。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凉爽快意的同时，也带来了杀机。 “简单小姐，我不走，只是想救你，也许你已经意识到了，有人准备杀你，杀手就在附近，只要找到机会，你就完了。现在，告诉我吧——你准备采取什么方式把人偶运走？如果人偶成精确有此事，你该如何应对，后手援军在哪里？” 简单夸张地眨了眨眼睛，漆黑冗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叶开，你这人——好吧，好吧，如果人偶成精是真事，那我们就全都卷进来了，但我相信，人定胜天，不管发生哪一类超自然的现象，青帝面前，万物蝼蚁！” 对于大多数江湖人来说，青帝是个危险的符号。 江湖人不可妄自称帝，所以，他这样做了，而且一做就是十年，仍然活得好好的，就证明他实力超强，别人无可匹敌。 我的背后是古董调查局，简单的背后是阁老会青帝，双方势均力敌，不分轩轾。 “我把人偶带到大雪山，青帝的人……中间人在那里交接，然后大家钱货两讫，没有任何瓜葛。如果不是你出现，还有你那位同事方星，我早就该下手了。这里的守卫人数虽多，却是酒囊饭袋，毫无用处——” 嗖的一声，我听到了子弹啸空之声。 我毫不犹豫地前扑，把简单压在身下。 连续六颗子弹射过来，在她背后的墙上留下一串弹孔。 如果不是我见机得早，神偷简单就已经上了江湖死亡花名册。 我保持着那个动作，直到感觉杀机已经离去。 狙击手找不到第二次机会立刻逃走，证明也是这一行的高手。 我站起身，轻轻地把简单拉起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还有人敢向青帝挑战？” 我没有回答，狙击手出现是一个可怕的预兆，他们要的是死人，而不是坐下来讲条件，所以我和简单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就算是聘请再多保镖，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简单小姐，你还是自求多福吧，看来任何人都保不住你的命，有人知道你想带走阴阳人偶，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任何人都想要的东西，谁的实力最强，谁就能拿走。” 简单的脸色渐渐阴云密布，之前她认为自己背后有靠山，江湖人谁都给点面子，可现在有人瞬息之间就想夺她的性命，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是在我的帮助下侥幸逃生。 “叶开，现在这些江湖人真的不懂规矩，我本来以为这一次求财不求气，想不到还是有人不自量力，找上了我。我马上打电话给青帝，让他派人消灭一切敌对势力。” 站在我的角度，当然不希望发生一场混战，在北方邦掀起无边的风浪，最后引起政府的注意，那就麻烦了。 “简单小姐，冤有头债有主，你想带走阴阳人偶，就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么好好想想，究竟怎么做才能保全性命？” 简单哈哈大笑：“如果想保全性命，我又何必来到这里？叶开，你这句话说得真是幼稚，我们江湖人不能因噎废食，而是刀头舔血。” 我相信简单虽然这样说，但她心里一定不是这样想。 江湖人不是天生的屠夫和刽子手，大部分人也想做安静的生活，但是形势所迫，危如累卵，那就必须挺身而出，解决一切敌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就是大多数江湖人奉行的人生准则。 简单向四周望着，目光十分警惕，谨慎提防再有人跳出来刺杀。 生命只有一次，我能救她一次或者十次，但总是不能百分之百保证她的安全。 “叶开，跟我走吧，我们去看看阴阳人偶，或许你就回心转意，愿意跟我站在同一战线，古董调查局给你多少钱，青帝就会给你十倍，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江湖大佬。” 我摇摇头，这种策反的手段也太直接了，根本不可能让人同意，我之所以迟迟没有答应她，马上就去看阴阳人偶，就是认为她也是诱饵，守着诱饵就能消灭很多敌人，把事情尽可能明朗化，不让敌人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人偶那边发生了其它的变化，我也觉得心急如焚，可是人在江湖，必须见招拆招，才能够保证正确的做事次序，而不是乱了阵脚，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叶开，我猜测还会有三拨人刺杀我，这些都是跟阴阳人偶有关的帮派，他们曾经找过我，要我做同样的事情，但是佣金比例远远低于青帝，所以我才跟青帝合作。人为财死——我这样做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我默默地点头，赞同她的决定，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落到每一个人头上，都会做出如此选择。 “简单小姐，你的名字虽然叫简单，但做事思考问题却绝对不简单，既然还有三拨人敢来刺杀你，那么为什么不赶紧回去，做好防御工作？” 简单“嗤”的一声冷笑：“叶开，这个道理难道你看不懂？我们在一起，无论出现多少杀手，你才是首当其冲的铜墙铁壁，你我在一起，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不好吗？或者在战斗中结下友谊，我们能够无话不谈，最后发展成为同事和朋友……” 我淡定地望着简单，默默地计算。 第二拨杀手已经在路上，他们杀了简单，夺走阴阳人偶，可以跟任何人做交易，如果发生那样的事，阴阳人偶的价值将会迅速翻倍，毫无止境，即便是阁老会的青帝也未必能买得起。 这就是江湖，钱和势力同样重要，互相弥补。 那些江湖大佬就会一手抓钱、一手抓人，永远保持自己的江湖地位。 过去我对于青帝非常忌惮，现在事到临头，没有其它路可以走，反而冷静下来，跟简单研究到底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有人出现在右侧五十步以外，人影晃动之间，我已经极度警惕地拉着简单向左侧连跨了几步，改变自己的位置，避免狙击手直接开枪，准确击中目标。 当下，我知道简单的身份很重要，保全她的性命，就等于是设下了一个牢不可破的陷阱，不管有多少人进来，都插翅难逃。 古董调查局的战斗原则之一就是化繁为简，看清敌人在哪里？敌人的意图是什么？然后直接击杀，毫不留情。 “叶开，你如此在乎我的性命，我们将来一定能成为好朋友，哈哈哈哈……” 简单似乎已经吃定了我，一边跟着我逃避，一边大笑。 过去我很少遇到简单这样的人，身边的同事更多是像方星一样，工作中很少乱开玩笑，尤其是在枪林弹雨之中，大家的精神都很紧张，唯有不苟言笑，精力高度集中，才能准确领悟同伴的战斗意图，最终取得胜利。 在简单这里，我见识到了不同的女孩子，让我有些无可奈何。 简单握紧了我的左手，在我耳边低声笑着：“叶开，真希望我们就这样牵着手踏过江湖风波，我说过我们能成为朋友，就一定能如我所愿，这一生你是跑不了的……” 我淡定地微笑，没有接她的话题。 跟方星在一起，我们绝对不会开这样的玩笑，而是客客气气，各有分寸。 当我们改变位置，前面一百步之外出现了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很明显，这一次的进攻不是单兵作战，而是小组联手。 “简单小姐，如果出现重大问题你就赶紧逃走，千万不要延迟，这些人为了阴阳人偶，已经疯了——” 我拉着简单走向小路，敌人从右侧扇面形围过来，已经图穷匕见，只能硬碰硬杀出去。 “叶开，你有没有听说过，在北方邦，有一个神秘帮派，除了杀人，也会超度亡灵升天？”简单突然叫起来。 我闻见空气中的血腥味，立刻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那个帮派生活在大雪山深处，是一个古老部落的遗民，与现代化社会格格不入，谨守着自己的生命原则。 “你的意思是，他们也要阴阳人偶？” “没错，没错——他们对于祭祀森林的崇拜超过数百年，如果人偶来自那里，当然跟他们有关。叶开，这次真的麻烦了，真的有模仿了，北方邦的形势危如累卵……我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 密林之中，枝叶乱响，两张涂抹了五颜六色的油彩的脸猛地露出来。 他们手中握着弓箭，蓝汪汪的箭镞直接对准了我的眉心。 第10章 金蝉子大法师降灵大会邀请函 那种情况下，我的直觉是拔刀杀人，但是，几乎在同一时刻，侧面枝叶一分，至少有七个人一起出现，七支毒箭对准了我和简单。 “投降吧！”简单哀鸣了一声，缓缓地举起了手。 瞬息之间，我和简单失去了自由，被这些人反绑起来，拖进了密林。 如今，我们身边总共有二十二人，全都油彩涂脸，身着兽皮。 在他们的押解下，我们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快速行进。 这些人的动作非常敏捷，如同高山羚羊一样。 简单一言不发，紧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问题。 没有人说话，我的耳中只有沙沙的脚步声。 “他们要带我们去祭祀森林——”简单突然叫了一声。 我仰望落日，辨别方向，大约再前进十公里左右，的确是祭祀森林的方向。 “喂，你们要的是阴阳人偶吗？不在我手上。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人偶就在博物馆里……放了我们，我带你们去找。喂，喂，有没有人听懂我的话？你们中间谁是领头人？”简单连续换了几种语言，试图跟这些人沟通。可是，所有人埋头赶路，没有人理睬她。 “完了完了，完了叶开，他们带我们过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献祭。我们两个一男一女，符合献祭的要求。真的惨了，没想到，我们刚刚理出个头绪，就变成了这样子……” 其实，我可以找机会杀伤对方，就算不能全歼，至少能消灭十人以上，足够腾出空间，带简单逃走。 我没有逃离，只想看到祭祀森林，看清这些人要干什么。 古董调查局给我的任务，是弄清楚阴阳人偶身上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神秘力量。如果只是个人逃生，那我的工作永远都完成不了。 蓦地，密林里有人吹了声口哨，如同鹧鸪呼朋引伴那样。 这些人伏低了身子，向口哨声的位置移动，很快就到了一块林中空地。 那里站着三个手握长矛、腰间插刀的人，正围着一棵大树，仰着头向上看着。 那也是一棵菩提树，这种佛陀神树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给世间的凡人出一道难题。 我扫了一眼，就发现这三人盯着一只蝉蜕，眼睛一眨不眨。 “冷静，不要说话。简单，随时准备开战！”我马上吩咐简单，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如果敌我双方矛盾不可调和，那就要打起“杀出血路”的主意了。 没想到，所有人放弃了我和简单，一起围住了大树，然后整整齐齐地举起长矛，重重地顿在地上，形成了一种奇怪的节奏。 在北方邦，蝉蜕并不少见，但是，这只蝉蜕的背部是淡金色的，仿佛被薄薄地涂了一层金水。 “一只金蝉？金蝉子转世？难道这些人信奉佛陀，所以看到金蝉，才会如此激动？” 我本来以为，这些人的仪式会持续一段时间，于是就跟简单在旁边的树桩上坐下来，远远地观察着。 吱的一声，一支响箭从右侧射来，不偏不倚，钉在菩提树的树干上，距离蝉蜕不足半尺。 我闻到了枪械、子弹的火药味，随即明白，有另外的势力杀到了。 这些人停止了挥动长矛的动作，一个满脸胡须的人越众而出，盯着密林深处。 简单感叹：“长矛弓箭对抗热兵器，这群人死定了。” 密林深处出现了五个人，他们的胸口挂着冲锋枪，腰间系着武装带上面插着弹夹、匕首、手榴弹。 五个人的胸口鼓鼓囊囊的，我能判断出，他们的外套下面，是最新式的防弹衣。 正如简单所言，捕获了我们的这支队伍根本无法对抗热兵器。如果是背后偷袭还行，一旦进入正面对抗，这些人就完了。 “邀请函……参加金蝉子大法师的虹化大会……北方邦所有大人物都能收到邀请函，你们也应该一起来，在这片森林里，我们团结在一起，才能活下去。” 五个人的领队捧着一个包裹在塑料纸里的红色信封，走到了那群人面前。 大胡子收下了信封，交给旁边的人，猛地双手拍胸，发出一阵刺耳的噼啪声。 这种动作，是猿类向敌人示威，江湖人都懂。 五个人没有废话，而是走向了我们。 我觉得，他们非常陌生，以前肯定没有见过。 “跟我们走吧，我知道你们是谁，也知道你们要去哪里！” 我想了想，轻轻摇头。 此刻获救，等于是半途而废。我必须跟踪这些满脸油彩的人，到达他们的老巢，才能甘心。 “你们是谁？”简单毫无惧色，大声问。 “金蝉子大会送信人……我们是金蝉子大会送信人。”他们的回答十分模糊，但除了这个答案，就再也问不出别的什么。 那些油彩人猛地大叫起来，扔下了长矛和弓箭，手拉着手，围着菩提树又唱又跳。 “他们在干什么？”简单又问。 “他们找到蝉蜕，就意味着又有一位修行者升天、一位修行者降灵。我们邀请他们，是因为他们为森林做出了贡献。参加金蝉子大法师降灵大会，是北方邦、大雪山最大的荣耀，如果他们看懂了我们的邀请函，一定会从命……” 在我脑海深处，金蝉子大师才是真正有信仰的人，做过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也曾经十几次从叛军的屠刀下救出来总共上千人。 他的降灵大会，主要目的是超度有缘人，很多江湖豪客、商场大亨争着前往，企图从大会中获得人生启迪。 “他们是一群没开化的野人，能够听懂你们的意思吗——”简单还是有些好奇。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简单的话。 言多必失，如果我们一直问下去，最终就会让大家都变得无比尴尬。 那个大胡子跑过来，拉着五个人，到空地上坐。 有人在地上铺满了兽皮，又端上美酒和果子。 我和简单远远看着，心情越来越郁闷。 “叶开，你能够解决麻烦，却不出手，究竟为什么？难道，你觉得这些野蛮人有利用价值？我们是现代人，急行军这么久，小腿和脚趾都抽筋了。算了算了，如果你还不想动手，哼哼，我就忍不住先杀人为敬了！” 第12章 木已凋零人已成精 身为调查员，我对一切都保持怀疑态度。正因如此，我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尤其是那种以讹传讹的江湖传言。 龙象王的遭遇说明，当他被自己的噩梦困住，反复探求，很多模模糊糊的细节就会被放大，直至被固定，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那是在唐朝，四周士兵的盔甲、刽子手的服饰都说明了这一点。我看到远处的旗帜，上面有巨大的‘山’字。我被反绑着，跪在刑场上，那是一个木台子，大约有一丈高，跟我一样的还有九个人，我们穿着同样的衣服，也许是犯了同样的罪过，遭到斩首。我看到那把刀，刀插在一个木桶里，木桶里有水，水上漂着冰块，所以我能感觉到，那把刀一定冷到了极点……” 这就是龙象王的叙述，非常详细，如同古代电影里的情节。 当他向心理医生诉说时，所有医生都觉得莫名其妙，认为这是妄想出来的情节。 如果换了我，也是一样，因为这些所谓的“前生记忆”都是虚妄的，不可能影响龙象王在这一世的行动。 我仔细回想跟龙象王的噩梦有关的细节，如果金蝉子大法师能为他降灵说法，让这些记忆彻底消失，那真是天大的幸事。 “那个蝉蜕，那个蝉蜕！”简单突然叫起来。 她跳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眼中射出了惊喜的光芒：“叶开，你知道吗？那个蝉蜕就是金蝉子大法师的独门标记。当时，他一定在附近，蝉蜕是他的……他的信使，他到了一个地方，就会留下蝉蜕，证明自己已经来了。原来我们已经见过他了，他就在那里……” 我笑了，野蛮人围着菩提树舞蹈的时候，我已经意识到蝉蜕的意义。 不过，不是我们“见过他”，而是金蝉子大法师已经知道了我和简单的存在。 我的电话响了，是方星打来的。 “我没事，现在跟一个朋友在一起，忙完了手边的事，就回去。”我知道自己的失踪会引起混乱，所以电话一接通，先汇报自己的情况。 方星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很好，等你回来。” 我没有问“阴阳人偶成精”的事，方星不报告，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叶开，我身边有位树木专家，因为这些事牵扯到菩提树，而人偶又是树木中生长的，所以，我觉得，植物学家能够给咱们帮助。他告诉我，菩提树是镜子，映照万物，只要是世间有的，菩提树内总会出现。所以，无论发现什么，都要泰然处之。可是，呵呵……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理解方星的无奈，请来的所谓专家，只能从物理学、生物学、植物学的角度去阐述问题，但无法自圆其说，谁都不明白，两个人偶是怎样进入菩提树的。 “不要着急，既然是一次调查，那肯定要经历一个不算短的过程。你可能太累了，需要休息，放松下来，一切就都好了。”我冷静地安慰方星，希望她不要因为毫无头绪而濒临崩溃。 “他们是人，叶开，他们是人……我从小接受的生物学观点，知道人是胎生的，需要经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不可能由植物进化而来。可是，现在菩提树内发现了人偶，直觉告诉我，他们是人，总会从沉睡中醒来，而我们的世界中竟然有了传说中的‘树人’，岂不是最可怕的事？岂不是最……最可笑的事？” 我淡定地纠正她：“方星，我们是调查员，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则，认真完成每一份调研报告，那就足够了，对不对？” 方星突然叫起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叶开，木已凋零，人已成精——那棵粗大的菩提树萎缩成直径不到一尺的干柴，那些人偶开始眨眼睛。你能想象吗？来自大树的两个人能够眨眼睛，大树枯萎，像不像孕育了人偶的子宫？” 我无言以对，因为方星的话很有逻辑性，不是随口乱说，而是经过了相当深入的思考。 “方星，停下来，你是古董调查局的调查员，不是随意发挥的小说家。现在，停止一切工作，洗个热水澡，然后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方星突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我睡不着，我睡不着，一闭眼，两个人偶就从古树的树干里走出来，就像是……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那样走出来。他们代表着新世界，而我们是旧世界，被代替，被消灭，被奴役……” 我的心猛地一沉，自从知道阴阳人偶这件事，我就始终觉得，他们像是某种预兆。 方星提到他们的样子像是亚当和夏娃，这真的是醍醐灌顶一般的顿悟。 她的比喻完全正确，自古以来，人类所有的典籍之中，记载的“起源”一说，跟人偶最接近的，就是亚当和夏娃。那是人类的祖先，也是男女、阴阳之分的源头。 “好了方星，不要再说了，冷静下来，去好好休息吧。”我无法继续展开讨论，因为这个问题超越了生物学和植物学，已经进入了人伦学的范畴。 方星沉默了一阵，低声抽泣起来。 我握着手机，心情渐渐变得无比沉重。 这种调查继续深入，我们将会面临很多从未接触的难题，与生死存亡无关，与人类起源有关。甚至可以说，调查超出了古董调查局的工作范畴，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陌生的领域。 “叶开，等你回来。”说完这句话，方星就挂断了电话。 自始至终，她的情绪都在崩溃边缘。 发现阴阳人偶类似于亚当、夏娃之后，方星一定会对自己的信仰产生怀疑。 “发生了什么事？”简单问。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毕竟，一切都是猜测，不能广而告之。在我和方星的调查报告完成之前，所有观点都是猜测，毫无证据支撑。 门一开，有人进来，是一个穿着金色长袍的僧人。 他的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仿佛一道光，一下子就照亮了困境中的我和简单。 “二位久等了，久等了。我从林中来，蝉声有些聒噪，抱歉，抱歉。”他伸出双手，同时握住了我和简单的手。 猛然间，我的脑海深处出现了菩提树干上趴着的那只蝉蜕。 蝉蜕是空的，但不是死的，正在用自己的独特方式，感受着世界。 “只有放空自己，才能感知万物，不是吗？”金蝉子笑着，在我耳边低语。 第13章 魔涌于九泉之下 在亚洲近百年来，金蝉子大法师与白龙王齐名，白龙王归天之后，金蝉子也销声匿迹，昔日的万千信徒也一起退潮，不复出现。 过去，这张脸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全球主要媒体上，他的金口玉言也让很多人迷途知返，重新腾飞。故此，他又有“点石成金至圣大法师”之名。 如果放在从前，能有这样跟金蝉子大法师面对面的机会，恐怕会让所有的信徒痛哭流涕，感恩太多，可是我跟简单绝对不会这样做，因为我们有自己的人生信仰，不会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某个人身上。 “大法师，能够见到你真是荣幸，现在龙象王已经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当中，究竟如何才能让他迷途知返？恐怕是一个玄学问题。” 金蝉子放开了我的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微笑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柔和。 “上天有好生之德，愿意解除所有人的痛苦，但它不会直接显露本性，只能利用我们这些人。年轻人，你们大概都是无神论者，唯物主义者，所以旁观我做的很多事都觉得十分可笑，但我要告诉你们，未知生，焉知死？你们还没有看透这世界的一切变化，所以才会觉得一切圣洁之事显得可笑，将来总有一天，你们的思想境界打开，就会明白，总有一些智者远远高于普通人，跟着他们行走才不会陷入迷途。” 跟过去的媒体形象相比，金蝉子已经收敛了很多，至少他没有滔滔不绝地说教，仿佛朋友聊天一样跟我对谈。 简单突然叫起来：“既然龙象王带着前生记忆降生，那么你想治好他的病，只要抹除他的记忆不就够了？” 金蝉子哈哈大笑：“小姑娘，如果人的记忆就像电脑存储器一样，轻轻动动鼠标就能抹去，那也就太简单了，世界上哪还有那么多心理学医生和医院？如今所有医生在龙象王这里黔驴技穷，才会把我请来，而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我立刻警惕起来，人在江湖到处都是陷阱，金蝉子所做的事情更是复杂无比，所以对于他的任何要求，我们都应该三思而后行。 金蝉子轻轻扫了我一眼，柔顺的漆黑眉毛微微一挑：“叶开，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要你们做的完全是帮助龙象王，让他相信前生记忆已经了断，今生不要再管，只要开心做人也就是了。” 龙象王的噩梦并非什么可怕的秘密，我也见过很多人出现了同样的情况，但并没有影响到生存质量，仍然可以活到八十多岁寿终正寝，这一次龙象王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梦到自己前生被人斩首，死于非命，所以他很不甘心，必须找到破解之道。 我甚至能够想到，如果可能，他更愿意穿越前世改变自己的命运。 此刻，又有人敲门进来告诉金蝉子：“大法师，龙象王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今夜月亮东升之时就可以开始治疗过程。” 金蝉子点了点头，向我和简单指了指：“他们两个是我的助手，告诉龙象王，对他们以礼相待，不要失了规矩，上天把他们两个此时此刻送到这里，就是一种最重要的预兆。” 那个人看着我们俩，神情有些疑惑，但又不敢得罪金蝉子，立刻点头：“我明白了，立刻就去汇报。” 一小时后，我们跟着金蝉子去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至少有二十个人跟在我们身边，恭恭敬敬的伺候着。 这就是金蝉子的威力所在，他说一句话相当于金口玉言，没人胆敢反驳。 酒席宴前，金蝉子向我讲述，他看到了这片大山和森林里正在发生一些非同寻常的事，其中就包括那棵巨大的菩提树树干里，发现了阴阳人偶的事情。 “叶开，普通人无知，只懂得杀鸡取卵，菏泽尔虞，如果我早来三个月就能阻止这场悲剧。” 简单聚精会神的听着，端着酒杯停在半空，我希望她不要受到任何人的蛊惑，不管金蝉子说什么，我们都坚持自己的行动方向，绝不会人云亦云。 “树干当中出现人偶，这并非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树木的历史远远早于人类，当我们人类从类人猿进入高等生物阶段，正是树木给了我们巨大的营养以及栖身之所，所以我们必须感恩并且回馈，但你想想秦城配做了什么？他发现了那棵树，甚至不是他发现的，而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修行者告诉他的，然后他就为了自己的野心开始伐木。你知不知道，在找到那棵大树之前，他已经伤害了三十几颗千年古木，那些树的树干里一无所有，最终才轮到了这一棵，这种暴殄天物的行径令人泛指，所以我对于阴阳人偶事件避而远之，不想卷入。你们古董调查局的上司几次打电话给我，要我为调查局指点迷津，但都被我拒绝了，就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的目标是解决人偶到底是什么？而很多修行者的目标，则是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和谐完美……” 我默默听着金蝉子高谈阔论，很快就明白大家的方向完全不同，古董调查局倾向于找到答案，而金蝉子这样的超级修行者，他们希望这个世界浑然一体，毫无界限，人和树木，树木和野兽，野兽和鸟类，都能和平相处，最终达到世界一统，重归开天辟地之前的年代。 跟金蝉子相比，现代人急功近利，鼠目寸光，真的是太可恶了。 当然，在短短的一瞬间，我又明白，自己已经被金蝉子的话术所控制，等于是遭到了催眠，不知不觉之中顺着他的思路思考问题，差一点就成为他的信徒。 我转过头看着简单，她已经如痴如醉，仿佛中了蛊一般。 我端起酒杯，向金蝉子敬酒：“大法师，我们之间萍水相逢，千万不要暗藏杀机，我们的存在绝不会破坏你的好事，也就是说大家能够和平相处，千万不要暗藏杀机。” 金蝉子笑起来：“我当然不会那样做，你是古董调查局的人，得罪你们没有任何意义，你的朋友，这个小女孩是当今最有名的神偷之一，跟她作对似乎对我也没有好处，刚刚我只是阐述自己做事的宗旨，你们听得入神，证明两个年轻人都有慧根，这是好事，何必着急？” 我这才发现，金蝉子既然跟白龙王齐名，拥有那么多的信徒，这就证明他不是普通人，更不是那些靠着话术坑蒙拐骗的无耻之徒，他有他的高明之处，世人无知，把他跟骗子划成了一类人。 金蝉子的脸色渐渐变得冷峻起来：“叶开，你无法看到妖魔勇于九泉之下，如果没有正派之事持续阻止，那么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混乱无比，我来保护龙象王，也是因为集合全球正义之师的力量，唯有如此才能够铲除妖魔，维护和平正义。”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满脸都是正气凛然，让我相信他所做的一切堂堂正正，毫无瑕疵。 这顿饭进行了两个小时，月亮已经升上来，洁白的光辉铺洒在门口外的台阶上。 外面起了一阵骚动，有人快步跑进来，向金蝉子报告：“龙象王已经准备好了，最多半小时后就会入睡，他很惊恐，觉得自己死期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在噩梦中再次被人斩首，所以他的寝室外面安排了三十多个枪手，任何人轻举妄动，都会被顷刻间射杀。” 金蝉子叹了口气：“普通人的子弹又怎么可能消灭九泉之下的妖魔鬼怪？龙象王这样安排就证明他不相信我，也罢、也罢，我们拭目以待，看看这件事最终如何水落石出？到那时不但是龙象王，就连亚洲西南这些十几个小国的王储也会相信我说的话。” 久久没有开口的简单突然低声问：“大法师，刚刚你说九泉之下妖魔鬼怪蠢蠢欲动，是不是跟诸世纪上的很多话一一对应？从前我看过你的公开演讲，曾经提到类似的问题，世间所有科学的尽头是玄学，而你就站在玄学的第一线，正在向着未知的黑暗领域前进……” 金蝉子笑起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就是一个修行者的原则，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与妖魔抗争到底。可惜呀，可惜，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被妖魔所蛊惑，渐渐的坠入歪门邪道，很少有聪明的年轻人像你们一样甘心情愿保持自我，善良做人，清清白白。” 金蝉子的夸奖并没有让我放松下来，恰恰相反，让我想到了此前在古董调查局那边的一次特殊会议，当时从外面请来的专家就已经说起过九泉之下的乱象，可是很多同事把这些话当做神话，并不在意，只有我做了详细的笔记，并且跟那位专家有一次促膝长谈，他说的话跟金蝉子说的大同小异，不过那个人没有足够的力量开始除魔卫道，只能够发出警告却没有提出解决办法。 第14章 木秀于灵山之上 如今面对金蝉子，我又重新对比那位专家的话，很快就明白阴阳人偶事件并非孤立存在，而是一种上天向普通人发出的警告，像秦成沛那样的人鼠目寸光，最后只会成为妖魔的代言人。 “大法师，你帮助龙象王解决他的前生噩梦，但天下还有更多人等着你的拯救，就好像我这一次向阴阳人偶出手，就是因为另外一个正派组织需要找到阴阳人偶出现的理由，对症下药，为天下除魔……” 我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没想到简单这次的行动竟然有更高的意义，原本我只以为她偷窃阴阳人偶是为了金钱。 金蝉子叹了口气：“你做的事情其实也是为虎作伥，方向不对，努力白费，你根本没有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救世主？尤其是各种胡言乱语越来越想影响了世人的看法，难免，你会上当。不过，你和叶开在一起，你们合二为一，就能够砥砺奋进，修正思想，再也不会坠入黑暗。” 我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就在刚才我想到阴阳人偶的诞生，就好像莲花起源于冰雪中的一颗种子，如果那棵菩提古树像其他树木一样，中间没有种子就不会产生人偶，世界上的科学家应该集中起来研究这颗菩提古树，寻找它的起源，而不是面对阴阳人偶迫不及待的想要据为己有。 同样，古董调查局也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和担当，把这件事当做一个例子，既解决表面现象又解决内部的成因，杜绝此类魔幻事件再次发生。 我想的很多，但这些已经超出了调查报告的范围，另外就是金蝉子提到像秦承沛那种人，早就坠入魔道无法自拔，以为自己做的完全正确，实际却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很快，又有人过来汇报，龙象王已经入睡，明月也已经升到了东面的树梢顶上。 金蝉子起身，带着我和简单到了龙象王的寝室，此刻龙象王已经入睡，隔着三十步就听到了他的鼾声。 我的听觉十分敏感，从那种均匀的鼾声里就知道对方已经进入深层睡眠，所有的噩梦就应该在这种时候发生。 我注意到寝室四周的暗影当中藏着很多人，他们手中平端着武器，如临大敌一般。 寝室四周还有很多翠绿的芭蕉树，叶子宽大冗长，密密麻麻，风光十分独特，夜风吹来，芭蕉叶子互相拍打，发出轻微的啪啪声，这其实已经触犯了玄学中的大忌，相当于鬼拍手，同样能够引发噩梦。 进了寝室，最醒目的就是房间里摆着十几把刀，有长有短，杀气纵横，同时四面的墙壁上点燃了各种驱魔的香料，烟雾腾腾，香气混杂，在这种环境下入睡，心情肯定不会太好。 龙象王躺在一张金丝楠木大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灰色的毛毯，他的脸色十分平静，但是嘴角不住的抽搐，每隔几秒钟就会发出咬牙声。 金蝉子走到床边，从袖子里抽出三根金针，毫不犹豫的插入了龙象王的头顶，龙象王在睡梦中发出轻轻的呻吟，鼾声立刻停止，但很快他又忘记了疼痛，鼾声再起，继续入睡。 “叶开，你们看着他就知道世界上有太多平庸的人，醉生梦死，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黑暗之中藏着多少让人恐怖的邪恶事件。” 我不想讨论这些，只想知道如何消除龙象王的噩梦，或许他的前生记忆能够延续到现在，也是为了某种特殊的目的，我们古董调查局存在了这么多年，已经为几千件无头悬案做了最好的注解，然后尘封起来，对这个世界有所交代。 我的思绪似乎已经飘到了遥远的过去，在那里，山峦耸立，树木丛生，远处的宫殿之中，钟声悠悠响起。 这是我的记忆深处，最深刻的场景。我看到，几千棵古树直冲云霄，仿佛已经跟天上的云朵融为一体。 只有在这种时刻，我的心情才变得无比沉静。 正是因为菩提树里出现了阴阳人偶，我才更加觉得，树木对于这个世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叶开，看看龙象王，你能想到，平静外表之下，他的内心波涛起伏，有对此生的无奈，也有对前生的不甘心……呵呵，多少人对于前生有自己的追寻，但他能够认识到，那场斩首改变了一切，就证明，他的慧根仍然没有断绝，如果我们把他放在菩提树中，会发生什么呢？”金蝉子自言自语，每句话都藏着高深的秘密。 简单在一边连连倒吸凉气，似乎已经领悟到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金蝉子的话，只是凝视着龙象王的脸。 过去，江湖上把他称为杀人恶魔，如今，他静静躺着，仿佛一头待宰的羔羊。 如果此刻有人冲进来，只要轻轻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命。 “那个年代，又是什么年代？斩杀他的人，是不是也会随着他的记忆转生？” 没有人能回答简单的话，就像一个天问，只有天上的神人才能回答。 “好吧，我们就这样守着他，直到噩梦出现，直到那把斩首的大刀落下来。”金蝉子坐下，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我很清楚，噩梦到来时，龙象王一定会突然挣扎，企图挣脱。 到了那时候，我们就是他的救星和援兵。 他花了极大力气把金蝉子请来，就是为了解决自己内心最大的困惑。 我和简答不过是适逢其会，才会来到这里，目睹这神奇的一幕。 简答也坐下，但是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定是握着武器，等待应付突发事件。 我相信，跟龙象王有关的所有人，都会揪着一颗心。 如果简单抢夺阴阳人偶的背后，是另外一支神秘力量，那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我只希望，简单能够在这件事里全身而退，毕竟，这是玄学领域的大事，作为一个口碑不错的神偷，她应该有活下去的理由，而不是卷入旋涡，无法脱身。 第15章 虫行七窍之内 “嘶嘶，嘶嘶……”我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而声音就来自龙象王的鼻孔之内，混合在鼾声中，显得更加奇怪。 金蝉子和简单似乎没有听到，仍然保持着闭目沉思的状态。 我从口袋里取出笔形手电筒，握在掌心里，等待随时展开行动。 那种怪声越来越响，一瞬间，有个东西出现在龙象王的左侧鼻孔边缘，竟然是一条一寸长短、三分粗细的七彩小虫，如同锯短了的蚯蚓一般。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悄悄揿下开关，点亮手电筒，但却没有直接向小虫照射，以免打草惊蛇。 为了让龙象王更容易入睡，寝室中的顶灯关闭，壁灯也调到了最暗，所以，我无法清晰观察小虫的模样，只是直觉认为，它的体态很软，身子下面有着十几对腹足，跟普通的毛毛虫相比，行动更迅速，姿态更灵便。 我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捉虫，还是任由它自由行动。 毕竟，它是从龙象王身体里出现的，如果跟“斩首噩梦、前生记忆”有关，我轻举妄动之下，动了这条怪虫，有可能就会伤及龙象王的性命，无意之中，酿成大错。 龙象王翻了个身，鼾声停了停，接着响起来。 他此刻背对着我，鼻孔中的小虫自然就看不见了。 我单手撑着床沿，轻轻一跃，到了大床的另一边，同时举起手电筒，对准了龙象王的鼻孔。 奇怪的是，小虫已经不见了。 “去了哪里？逃走了还是退回去了——”我咬了咬牙，俯下身去，调整手电筒的角度，笔直对准他的鼻孔。 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因为我在他的右侧鼻孔中，看到了小虫的尾巴。也就是说，七彩小虫从他的左侧鼻孔爬出来，又钻入了右侧鼻孔。 “小虫一直……一直活在龙象王的身体里？在他的鼻孔中钻来钻去——不，不只是鼻孔，而是七窍之内，这是典型的帝王之相，蛇钻七窍，真龙之体……” 如果放在另外一个环境之中，我的这个想法自然非常可笑，不应该出现。可是，当我想到前生记忆等等玄学问题，就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完全可信。 回顾龙象王的历史，很多江湖人都觉得他的运气真是好得过分，白手起家的情况下，几次躲过白道力量的围剿，人马逐渐壮大，财富越聚越多。同时，很多小股江湖势力纷纷投靠，尊他为王。据说，他发现了几个历史记载中的超级古墓，从中取得了大量金银财宝，再也没有军饷上的后顾之忧，足以养活一支上万人的军队。 他曾遭到几次致命刺杀，手下保镖全部被子弹打成了筛子，但他却安然无恙，躲过追杀。 这样一个江湖大佬的崛起，足够写成一本巨著，但他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幸运，反而纠结于那个奇怪的噩梦。 “如果他是真龙天子，那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跪倒在地，称颂万岁？”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维僵化，不知如何应付面前的情况。 作为古董调查局的优秀调查员，我很少出现这种脑子短路的状态。 “蛇钻七窍，刚刚只是两个鼻孔，如果这一幕是真的，那条虫应该是——” 刚刚想到这里，龙象王的左侧耳朵里就出现了七彩小虫的身影。 我的右手僵硬地上抬，手电筒的光芒射过去，照亮了龙象王的左耳。 情况与我想的一模一样，怪虫从他的左耳爬出，横过脸颊，一路进了右耳，又钻了进去。 如果是没有玄学知识的人看见，恐怕就会大呼小叫，把小虫抓住，然后在鞋底碾死，彻底破坏这种诡异现象。 “如果它钻进龙象王的眼睛，我也许就该相信，玄学典籍上记载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人类见识太短，才会将其归之于唯心主义。今天，我真的开眼了！” 在极度的惶惑之中，我看到了更诡异、更可怕、更恶心都是一幕，那条小虫缓慢蠕动，出现在龙象王的眼皮之下。 他的眼皮本来十分平静地合在一起，突然间，左眼的眼皮蠕动起来，很明显就是有一条小虫钻进去，身子一起一伏，在他的眼球上爬过。紧接着，眼皮被慢慢撑开，那条小虫在我的注视之下爬出来，又向右眼爬去。 我猛地伸出左手，因为我下意识地认为，应该替龙象王捉虫，不然，这条小虫进入他的右眼后，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小虫入他七窍，靠什么维持生命？岂不是要吸取他的脑髓，以他的血肉为食？ 我消灭小虫，会不会救他一命？ 龙象王在睡梦之中，眼皮不会无故张开。所以，小虫进入他的右眼时，费了很大力气，才撑开了一条细缝，钻入了半个身子。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左手，梦游一样地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凑近小虫的尾巴。 现在，我因为过度紧张，早就屏住呼吸，浑身都已经僵硬，仿佛一个关节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指尖每向前挪动一寸，都让我逐渐陷入窒息。 当我的指尖就要碰到小虫尾巴的时候，龙象王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仿佛两道鬼火，两颗眼珠不再黑白分明，而是燃起了熊熊火焰，全都变成了火红色。 我愣了一下，左手猛地缩回来。 “卡加乌那，拉伦可布，突突及亚，阿伦布多……”龙象王吐出一连串咒语，我听清了每一个音节，但无法破译整句话的意思。 当他眼睛睁开的刹那，小虫已经急速扭摆身体，钻入他的右眼里。 我有些懊悔，没有及时出手，帮龙象王“除虫”。 说完那句话，龙象王的眼睛闭上，鼻孔中再次响起了鼾声。 从那以后，小虫再没出现，永远隐没在龙象王的身体之中。 足足过了十分钟，我才缓过劲来，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大腿生疼，证明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既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 “怎么了？”简单睁开眼，有些惊愕地望着我。 “我刚才——没什么，没什么。”我想解释，但又忍住。 很多事情没有证实之前，盲目地说出去，只会让形势变得越来越复杂。 “我做了个梦，很短，却又很长，真是奇怪，我很久没有做梦了，总是一躺下就睡着，一醒来就头脑放空，不留痕迹，但刚才我做梦了，非常真实，比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更真实……叶开，我们出去说，好吗？” 简单率先站起来，走向门口。 我看看金蝉子，他仍然闭目沉思，不受任何打扰。 门外月华如水，远远近近，龙象王的人正在巡逻，秩序井然，丝毫不乱。 看着那些端着冲锋枪的江湖人物，我突然觉得大家十分可笑。他们以为，危机来自于其它江湖势力，必须枕戈待旦，保卫龙象王的安宁。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危机来自于龙象王本身，那条七彩小虫不是大喜就一定是大悲，能够决定龙象王的生死荣辱。 “我是个刽子手——当然是在梦里，我砍了一个人的头，结合龙象王以前的噩梦内容，很大概率，是我在梦里将他斩首……真是太可笑了，真是可笑，我竟然是刽子手，并且跟龙象王的前生记忆扯上了关系。我醒来的第一眼，看着龙象王的脖子。他躺在那里，头和身体似乎已经分离，然后……然后热血喷了一地，那张大床也被鲜血染红了，真是很好笑，不是吗？呵呵呵呵，呵呵……” 简单“笑”起来，但表情无比僵硬，一点都没有笑的模样。 我笑不出来，只觉得口中苦涩，不知该如何安慰简单。 其实，我遭遇的事情比她的梦更可怕，因为我一直都在担心，那条虫潜伏在龙象王的身体内，会将他的脑髓吸干，最终将他变成一个“由虫子操控的怪物”。 同样的例子，华夏也曾有过。 在那个发生在北方大地的案例中，孩童顽皮，吃着葱花香油饼就睡着了，油饼香气引来了黑背蜈蚣，蜈蚣钻入孩童耳中，将其头部啮噬一空，最终只剩下一副空壳。孩童自此变得痴痴呆呆，听不见大人的吆喝。最终有一天，大人愤怒，一棍子打在孩童头顶，竟然将脑壳打破，蜈蚣瞬间爆发…… 我怀疑，同样的怪事，也将在龙象王身上重演。 更可怕的是，龙象王手握重兵，如果他因为虫子的影响，暴戾乖僻，最终就会在江湖上酿成大祸。 我没有及时制止怪虫爬行于龙象王的七窍之内，将来有一天大祸成真，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叶开，告诉我，这个梦是真的吗？会不会变成真的？会不会我也是带着前生记忆降生？更巧合的是，我来到北方邦，两个人的前生融为一体，这段孽缘也到了了结之时？我现在脑子乱了，乱极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此刻是何年何月？唐朝，那是唐朝，告诉我，告诉我……现在呢，现在是什么朝代？” 简单的问题很容易回答，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一个科技高度发达、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新时代。 如果离开丛林，所有怪事、怪谈、玄学问题都不复存在。只不过，我们两人被困在今晚的如水月光之下。 怪虫是我的噩梦，而“刽子手、刑场、砍头”则成了简单的噩梦。 第16章 梦醒头断一刻 月光下，简单的脸苍白如纸。 “叶开，这不是梦，我看到龙象王的头颅滚落，血就像……就像一根突然爆裂的水管——” 我张开双臂，简单投入我的怀中，轻轻颤抖着，在我肩头发出呜咽之声。 “不要怕，无论前生还是噩梦，都已经过去了，不会影响你一分一毫。不要怕，不要怕……” 我拥抱着简单，左手揽着她的腰肢，右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我们本来为了龙象王的噩梦而来，但突然间，每个人都跟龙象王扯上了关系，再也走不出同一个怪圈。不知道此刻的金蝉子在想什么、梦什么，是否已经进入了龙象王的梦中？ “我们走吧，在这里，我害怕……我们回博物馆去，我们合作，我把阴阳人偶还给博物馆，再也不碰这些东西，就算是秦成沛送给我，我也不要了。这不是江湖，这是……是阴曹地府……”简单泣不成声，咬住了我肩头的衣服，勉强止住了哭声。 “好，等金蝉子和龙象王醒了，我们就离开。”我低声答应。 过去，我从未在这种混乱情况下拥抱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当下，简单的身体轻盈得如同一件棉花娃娃，仿佛我一挥手，她就能轻轻地飞起来。 我早就忘记了她“神偷”的江湖身份，而是把她当成一个吓坏了的小女孩。如果不是有我作为靠山，她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再也走不出这片森林。 “咳咳，咳咳……”金蝉子从屋内出来，轻声咳嗽。 简单离开了我的怀抱，转过头去，整理衣衫。 “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别担心，只是噩梦而已。天下那么多人带着前生记忆出现，却很少有两个人的记忆纠缠在一起。根据能量守恒的定理，同一时刻、同一地点只能产生一次精神传导。所以，简单小姐只是精神上受到惊吓，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放心吧，我刚刚用‘内息天听之术’，了解龙象王的内心世界。他睡得很安心，不会有任何麻烦。谢谢你们陪我过来，治好了他的病。” 我也希望事实如此，但是，从直觉上，我感到金蝉子没有说实话。他的眼神一直在闪闪烁烁，双手十指也不停地弯曲发力，仿佛要攥住什么似的。 “这样就最好了，天下太平，相安无事。我现在正为阴阳人偶发愁，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秦成沛他们遭遇了仙人烂柯的棋局，是幸运还是不幸，谁能说得清呢？这片广袤的森林啊，承载了多少诡异莫名的故事……”我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扰乱金蝉子的注意力。 金蝉子突然涨红了脸，双手举在半空：“你们，你们……完全错了，秦成沛算什么，只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蝼蚁，他遇到烂柯局是个弥天大谎，他在撒谎，你知道吗？叶开，在大雪山，一直都有遇仙的传说，但绝对不是他会这样的人。他告诉我，仙人跟他说了永生的秘诀，而他也准备照做，可是他凭什么长生？他是六根不净的庸人，只有最高明的修行者，才有可能成仙，长生不老……” 他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把简单也吓了一大跳。 “大法师，您见过秦成沛？”简单的情绪转变很快，立刻盯上了金蝉子话里的破绽。 金蝉子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把双手放在背后，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的情绪：“是，他来请教我成仙的事，我跟他多说了几句。唉，无知者无畏，我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向祭祀森林下手，还锯断了菩提古树。如果有人刻意追查起来，我才是始作俑者啊——” “啊，啊啊啊……”屋内，龙象王突然大叫起来，随即手脚乱动，在床上打着踢着。只过了十几秒钟，他又不动了，翻身睡了过去。 我想到那条纵横龙象王七窍的小虫，立刻后背一凉。 “没事，他在做梦。人人都会做梦，连你我都做梦，没什么大不了。叶开，放下一切思想包袱，你就会变得快乐很多，而不是整天皱着眉、苦着脸，呵呵呵呵……”金蝉子向我指了指，大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我们的智慧势均力敌，他也在扰乱我的思路，同时，眯起眼睛，遮住眼神，以免我窥见他的内心世界。 “我也做了个噩梦，大法师，请帮我解答。我现在太痛苦了，头顶仿佛压着一块千斤磨盘，我梦见自己就是刽子手，一刀砍下了龙象王的头颅，血流满地，首级滚出五步，落下高台，被一只野狗叼走了。我前生欠他一条命，今生会不会拿命还他？” 我叹了口气，想不到简单竟然也是智慧高手。我们三个似乎是在自说自话，但每一段话，都在搅乱现场的气氛，让对方失去平常心，降低思考能力。 “是吗？你确定龙象王的人头不见了？在梦里，你确定斩杀的是龙象王？古树里有人，梦里有人，这世界乱了，乱了……”金蝉子一声长叹。 简单浑身一颤，转头望着我。 我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个湿漉漉的晶莹世界，心里涌动着怜惜。 “我不知道，也许我该进去，继续那个噩梦？”她问。 我点点头，牵起了她的手：“好，我陪你进去，就算那是噩梦，至少我可以陪着你，让噩梦做完。” 金蝉子轻轻地笑起来：“是啊，再长的路、再长的梦总有完结的时候，你们年轻人啊，未来还长，慢慢做梦，慢慢圆梦……对我们老年人来说，那真的是一件太奢侈的事了啊……” 蓦地，屋内的龙象王大叫起来：“把种子放在大树里，就能塑造不死金身。哈哈，我悟透了，我悟透了，就是这样，把种子放在大树里，跟大树一起成长，年轮就是修行者的迷宫，走出迷宫，成长为仙人。我是仙人，我是仙人……” 我怔了一下，马上想到：“难道，阴阳人偶是凭借着种子生长起来的？龙象王悟透了什么呢？前生他是死囚，今生是江湖豪侠，也许他在生死之间，顿悟了阴阳……” “不是菩提树，不是菩提树，我懂了，根本不应该放在菩提树里，而是帝王木，帝王木，龙血帝王木——” 我们三人一起冲入屋内，龙象王以一种奇怪的跪姿向着床头，双手倒背，双脚并拢，后背对着我们。 那种诡异的状态下，他似乎是被人紧紧地捆住了双手双脚，不得不屈膝下跪。 “我懂了，来生我要——”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突然断头，鲜血从脖腔里狂喷出来，硕大的红木雕花床头和那面白墙，瞬间被鲜血涂满了。 那颗头颅滚落在床下，翻了几个滚，一动不动。 鲜血喷溅的“嘶嘶”声，让我响起了那条诡异的小虫。 蛇钻七窍是帝王之相，但现在，龙象王首级落地，他的称帝之路断绝，永远都不可能上位了。 第17章 蝉蜕即天堂，野心即地狱 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当龙象王的尸体无声地倒下，我才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了简单的手腕。 她的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另一只手用力捂住了嘴。 “不要慌，只是意外。”我冷静地告诉她。 “不是，他刚刚是在梦中被杀，我是刽子手，一定是我的刀杀了他，对不起，对不起……”简单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是命运，杀了他的，是命运！”金蝉子淡淡地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真正的高手看过了太多杀戮之后，对这种血腥场面，已经免疫。 我走到床边，蹲下去，观察那颗头颅。 龙象王的脸上似乎带着笑容，但他的五官被鲜血浸透，那个笑容看起来既诡异，又狰狞。 他应该是悟透了一个重大的秘密，所以人头滚落之时，心里极其欢喜。 修行者追求的是“往生的繁盛”，但却往往忽视了“未知生、焉知死”的真理。 龙象王放弃了今生鲜活的命运，转而寻找那些遥不可及、似是而非的东西，实在是场悲剧。 我们走出去，告诉龙象王的手下，让他们进来收拾残局。 原来，龙象王身边有两个得力助手，威望很高，能力出众。他死了，这两个人就能掌控一切，不至于出了大乱子。 我陪着简单坐在芭蕉树下，默默地守候着，等待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他死了，我是不是也会死？我不该对阴阳人偶动心，这是个错误……叶开，龙象王死了，我的前生也要有个了断，是不是？” 简单仍然被这个死结缠绕着，始终无法挣脱。 亚历山大拔剑斩断了绳结，才创造了不朽的帝业。那些经天纬地的大人物能够做到的，普通人根本难以望其项背。 “忘掉前生，我们只说当下。龙象王死了，我们回博物馆去，让阴阳人偶物归原主，就当是秦成沛一个人造成的意外事故，也就是了。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秦成沛走他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我想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才会力求砍掉变化，将多余的人物一个一个择出去。当人物关系简化了，事情也就不那么难以洞察了。 简单取出了手机，拨了个号码。 她的脸上泪痕未干，眼角仍然湿润润的，仿佛被骤雨打过的茉莉。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不该对简单投以太多感情。大家根本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彼此追求，南辕北辙。 “只有方星，才是我的战友……简单和方星对比，还是太脆弱了！”我不禁感叹。 在古董调查局，方星素来以干练、静定著称。 我和她之间，是很好的同事，任何时候都可以融洽工作，毫无隔阂。 简单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让我不由自主，将方星与之相比。 “喂，是我，阴阳人偶怎样了？闹剧，那都是闹剧，只要稍有智商的人，怎么可能相信人偶成精？去好好调查一遍，把人偶控制住——必须使用低温冷冻箱，那才万无一失。我很快就回去，亲自处理。告诉所有人，一切怪事都是人为的，无需担心害怕。” 简单大声安排，声音渐渐变得冷静下来。 电话彼端的人并没有听命去做，而是快速地汇报了几件事：“人偶真的成精，看守他们的人都死了，有人看到他们杀人……原先高价求购人偶的商业大佬多了十倍，出价也高了十倍，我们感到心惊肉跳，不知道这样下去是好事还是坏事？另外，秦成沛还是没有消息，黑白两道都在找他，但他却消失了，变成了最邪门的失踪事件。小姐，如果你回来，请马上做决定，我们要不要投入重兵，把人偶变成囊中之物……” 此人的语言啰里啰嗦，汇报内容毫无重点，而且只是请示，却没有给出意见，根本算不上一个合格的下属。 “你听好了，只要控制人偶就好，不要节外生枝。现在，我已经有了最终决定，及早脱身，把这些怪事交给别人去做吧！” 简单的话说得很清楚，无论这件事里藏着多大的利益，她都准备放弃。 龙象王被杀的惨烈一幕，让她惊惧过度，必须退出战场，让自己缓一缓。 电话那端的人还想汇报，简单大声呵斥：“好了，集合你手下全部人马，把阴阳人偶控制住。二十四小时内，我就回去，正式接手。记住，只有二十四小时，懂吗？” 对方终于闭嘴，按照简单的话去执行。 “叶开，我把人偶送回去，由你处置，总算能松一口气。” 从简单脸上，我已经看不出任何喜色。 她本来想大捞一笔，如今只能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我接着打电话给方星，快速透露了自己的动向，并且告诉她：“马上返回博物馆，不要担心。” 电话中，方星没有透露太多，只是告诉我：“博物馆这边的怪事越来越多，菩提树里的人偶只是一方面，我们在秦成沛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些图片，全都是匪夷所思的事——” 我笑着问：“是不是关于种子？” 从龙象王说的话里面，我意识到，龙象王顿悟的核心问题，就是人类的起源。 从类人猿到人类的这个过程，没有任何可信的资料留下来，所以，从猿到人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很多生物学家、历史学家并不承认这一点。 “你怎么知道？叶开，你怎么知道？秦成沛有一项研究成果，正是人类和种子之间的辩证关系。他在这方面的投入极大，其成果完全超过了世界上几个著名的高等级实验室。他得出了结论，大树无法产生人偶，只有放入种子，才能打破宏观、微观世界的平衡——唉，这是一个生物学问题，不是我们古董调查局的追查方向，对不对？” 我不敢轻易下结论，就是因为，科学的终点是神学和玄学，而我们现在对于科学尚且一知半解，就更不要说神学、玄学了。 “等我回去，我和神偷简单在一起。” 我的话突然引起了方星的愤怒：“她做了很多好事，呵呵，她几乎就成功了，如果偷走阴阳人偶，就能成为操控世界金钱流的创世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叶开，跟她在一起，你要小心，她太精明了，会把你带进地狱！” 我笑了笑，关于神偷简单，世界上的传闻太多了，有褒有贬，好坏不一。 任何时候，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心里的想法都不动摇。 挂了电话，我和简单都松了口气。 “你的同事不相信我？他们都是庸才，以为古董调查局在江湖上很有地位，很有面子，其实完全错了，我们真正的江湖人，根本不在乎你的调查员身份。我过去曾经接触过十几个调查员，最终把他们都……” 简单突然发现自己失言，马上闭嘴，露出尴尬的笑容。 这些问题不能继续讨论了，很多时候，江湖人做事有不得已的苦衷，为了自保，只能在法律擦边球的区域做事。 龙象王的人处理好了一切，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漠然。 这就是江湖，每个人都变得非常实际。过去讲究人走茶凉，现在，人没走，茶就凉了。 金蝉子端坐在一棵菩提树下，双手扣在胸前，已经安然入定。 菩提树枝叶如盖，似乎要将他包裹进去。 “我们走吧？”简单低声问。 我心念一动，走向金蝉子。 如果能请他一起回去，或许对揭开阴阳人偶的秘密，有很大帮助。 我还没有开口，金蝉子就闭着眼摇头：“叶开，我不可能陪你回去。人偶是个考验，好好准备，迎接考验，绝对不要轻易认输。我看到你的内心了，记住我的话，生活永远比书本更复杂，更有戏剧性。这片森林孕育了人偶，也会孕育其他更令人吃惊的东西。” 既然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我也不能勉强了。 “龙象王的事，就这样结束了？” 树林深处，浓烟升起。 我知道，那是龙象王的手下架起了柴堆，准备送他升天。 龙象王曾经显赫一时，但最终结局，也不过是炼化成灰，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 “野心即地狱——我曾经劝过他，不如在蝉蜕里安身立命，远离野心和欲望。可是，他不听，仍然下地狱去了。这样的结局甚好，至少他没有危害世人，把他一个人的噩梦变成全球人的噩梦。看着他惨死，你就应该明白，绝对不能步他的后尘，不是吗？” 我和简单告别了金蝉子，步行离开森林。 “叶开，你一直都没出手自救，而是跟着这些人东奔西跑，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你就想看看我怎样在噩梦中杀了龙象王？现在，该看的你也看到了，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苦笑起来，无法回答简单咄咄逼人的问题。 当然，我不知道她在梦中斩杀龙象王，她的前生竟然是嗜血无度的刽子手，这肯定出乎所有人的想象。 “野心即地狱，如果你也有了巨大的野心，那么，世界上死的不仅仅是一个龙象王，而是几百个、几千个龙象王。十八层地狱就是为他们建立的，呵呵呵呵……” 第18章 人偶是世上最伟大的种子 我们的讨论始终没有偏离主题，至少在简单看来，龙象王的死，更像是一场跨越时间空间的悲喜剧。 每个人都有前生，龙象王生在乱世，很多情节记忆犹新。 他想摆脱过去，最后采用了一了百了的激进手法，无论被杀还是自杀，其结局都是一样的。 我们回到了博物馆，虽然离开的时间不长，但我和简单所经历的全都是生死存亡的可怕事件。我甚至觉得，如果没有金蝉子出现，我们很有可能已经回不来了。 方星与简单见面，两个人的眼中全都闪烁着怀疑的火花。 “去见人偶。”简单开门见山地说。 方星看看我，我马上点头：“就按照简单说的去做吧，她是朋友，不是敌人。” 这就是我对简单的直觉认识，她在欧洲犯下的几个大案，最终结果都令人满意，从没出现过杀鸡取卵、涸泽而渔的恶性事件。 事实上，阴阳人偶从没离开过博物馆。 简单的人出手诡异，对人偶的位置进行了伪装，等待风头过去，再把人偶带走。这也是他们惯用的手法——瞒天过海，李代桃僵。 在他们移动人偶位置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其中一人推着手术车，车上躺着人偶，那个女的就突然睁开了眼睛，向推车的年轻人望了一眼。 女性人偶长得极度漂亮，仿佛是从一大块美玉上切割下来的，浑身毫无瑕疵。 于是，推车的年轻人爱上了女性人偶。 他产生了私心，与同伴反目成仇，并且爆发了一场激烈枪战。 这是一件无法想象的怪事，但真的发生了。 年轻人被射中要害，临死前，他笑着告诉所有同伴：“为了她，就算死，也值了。” 如果不是中蛊，很难想想，年轻人会对“死”的人偶一见钟情，并且信誓旦旦地说，那个人偶真的睁眼看过自己，那种目光如糖似蜜，自己再也无法逃开，只能坠入爱河。 其他人当然不信，但接着，他们发现两个人偶都有了温度，也有了微弱的脉搏。 于是，他们向简单报告，觉得其中有鬼。 作为调查员，我相信证据，即使是最微小的佐证，都能让真凶伏法。 接下来，我和简单观看了这些人拍下的视频。很可惜，在录制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显得非常吃惊，但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能任由年轻人和同伙交战。 “一切都是闹剧。”方星为这件事下了结论。 “不是，当然不是闹剧，是真实发生的激战……我的人不是酒囊饭袋，他们都有脑子，如果那些事不是真的，他们何必自相残杀？”简单叫起来。 美女之间天生就有敌意，更何况，自从我带着简单在方星面前出现，她的情绪就始终气鼓鼓的。 “我们去看人偶，一定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们复活，叶开，就证明我没有撒谎，只是有人过于愚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简单占了上风，因为她说的话，更接近于我的判断。 她的手下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士，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可能引发枪战。如今，她怀疑人偶复活，自有她的道理。 我们进入博物馆地下，简单挽住了我的胳膊，微笑着走在前面，仿佛是在向方星示威。 “笑？到时候你就笑不出来了，好几件古董案子跟你有关，你必须留下，跟我一起回调查局。”方星跟在后面，沉着脸提醒。 简单冷笑一声：“跟你回调查局？还是先抓住我再说吧。” 终于，我们看到了人偶，他们躺在水晶柜里，一动不动，毫无异样。 简单绕着水晶柜走了几圈，又趴在盖子上，盯着人偶的脸仔细看，最终还是放弃了。 “没有任何问题，对不对？”方星得意地笑了。 简单看着我，轻轻眨了眨眼睛：“不，大有问题，人偶真的活着，他们应该是另一种人，而不是我们眼中的怪人和玩具。你有没有遇到过，死人手上有脉搏？人偶相当于死人，但现在，我能感觉到，他们浑身都充满了温度，正处于缓慢的苏醒之中。” 方星挥挥手，有人拿着测温枪过来，隔着盖子，对准了人偶的额头。 屏幕上的数据说明，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温度。 简单转向我：“叶开，打开盖子，让他们呼吸新鲜空气，也许马上就复活了，怎么样？” 我还没有做出回答，方星已经大喝一声：“够了，够了，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接下来全力以赴，把人偶带回调查局，进行加强分析——” 猛然间，我感觉到，女性人偶的眼睛睁开了。 她的眉头微微皱着，当她睁眼，一股温柔的力量缓缓地溢出了水晶棺，迎面而来。 我经历的并非幻觉，而是真实感受。 “她醒了，她复活了，她在向我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不是人偶吗？既然是树木之中的产物，又怎么可能跟人交流，具有人的思想？” 我无法回答这些提问，但耳边突然有了另外一种声音：“人偶是世间最伟大的种子，是种子，是种子……千万不要只看表象，要穿透表象，去看实质……他们是什么？人类是什么？动物植物又是什么？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物种都是一体的，共同构造了世界的命运。他们应该出现在另外的地方，把他们带到另外的地方——” 我忍不住张口：“带到什么地方？不要笼统，告诉我，应该怎样对待他，怎样招呼他？” 对于人偶，我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似乎他们的存在，时时碾压我的智慧。 人类毕生都在追求安全感，只有安全，才能安居乐业。 所以，人类愿意掌控一切，不愿被人差遣。 我不知道那声音来自何处，也许是冥冥之中的龙象王，也许是隐居森林的金蝉子，也许是古董调查局的其他智者。 “种子，种子到底是什么？种子和人偶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我继续追问，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那个声音寂然，再也没有回答。 我相信种子的力量，但人偶是种子，已经超出了植物学的领域，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令人信服。 第19章 西南小国定海神针 一切混乱终于过去，我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才会受到各种奇特幻象的影响，反复出现幻听、幻视的现象。 如果放在从前，绝对不会如此，因为我完全知道什么是虚的，什么是实的。 我想到那棵大树，阴阳人偶出现在菩提树的树干里，就证明那棵树必有蹊跷，或许秘密就在其中，但很多人忘记了它的存在。 我告诉方星自己想到的，她受到莫大的启发，猛的叫起来：“我怎么没想到？我们都觉得人偶出现后那棵树有没有了作用，完全忽视，那才是人偶的生存之地，就算是他们从种子成长起来，提供养分的也是那棵树……” 这就是我给出的答案，太多人追溯源头的时候，弄错了方向。 在方星的追查下，我们看到了菩提树的树桩，约有一米多高，稳稳地矗立在那里。 其它的树干和树枝都已经变成木柴，只剩下这根木桩。 我走过去，双手抚摸着树桩上的年轮，按照我的想法，阴阳人偶躲在这里，与外界的唯一联系就是年轮，他们的秘密也在一圈又一圈的复杂年轮上。 “叶开，如果需要的话，我们把树桩挖出来，带回去慢慢研究？” 方星似乎想到了这件事的关键点，但她不能确定，毕竟保留着树根，还能长成参天大树，如果连根拔起，就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片广袤的森林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棵古树，眼前的就算一棵，它们关系到这个国家的人文命运，绝对不能自己做决定，必须报告到上级。 我犹豫再三，同意了方星的话，既然我们找不到别的路，在这条路上就要一查到底，不留任何不清不楚的疑点。 方星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做好了有关方面的请示，把挖掘机调过来，迅速挖出了树桩，然后运送到博物馆。 在这个过程中，我仔细观察树桩，并没有可疑之处，跟普通的大树完全相同，找不到任何瑕疵。 方星始终陪在我身边，此刻她有些沮丧：“叶开，不要受我的影响，我们的很多想法是很愚蠢的，就像现在，骑虎难下。” 这正是江湖人做事的弊端，她想承担责任，就得做好为此丢人现眼的准备。 我握住了方星的手：“有什么问题我们两个一起承担，毕竟现在古董调查局没有特殊的捷径，只能一步步慢慢来。” 我没想到，挖出了树桩，竟然给方星带来了滔天大祸。 我们赶往博物馆的路上，有一队人马拦住去路，领头的正是西南小国的警察总监。 他挥舞着手枪，命令我们下车，趾高气昂地下达命令，认为我们拔起了西南小国的定海神针，将会给这个国家带来厄运。 这些话很有煽动性，也有迷惑性，方星已经低下了头，证明被对方的话击垮了，再也没有力量站起来，为自己分辩。 我告诉对方，不管那棵菩提古树的作用是什么，就算它是定海神针，也肯定有自身的价值，假如把这次误会转化成钱，我们愿意补偿这个国家。 再发现事实真相之前，我们必须保证冷静而清醒，唯有如此，才能获得最终好的结果。 警察总监哈哈大笑：“早就知道你们都是江湖骗子，现在好了，跟我回去，我把你们抓起来，做完笔录，交给上级处置……” 他真的有眼不识泰山，我和方星站在一起，就代表了古董调查局年轻一代的精英，我们给他面子，但调查局却根本不这样想。 有时候必须凭借武力杀出一条血路，而调查局愿意作为我们的后盾，永远不会突然撤离，等于是我们坚强的靠山。 我告诉方星不要着急，这件事还有转机，毕竟阴阳人偶的出现，已经惊动了江湖上的很多人，他们很快来到这里，把一池大水搅浑，我们的工作就好干了。 江湖人物擅长于浑水摸鱼，而我们作为正式的调查员，也能很好地利用这一点。 方星皱着眉头，仍然忧心忡忡。 她的工作态度十分认真，就想为调查局效命带来荣誉，而不是惹出麻烦，跟当地纠缠不清。 我把那位警察总监叫到一边，跟他说了我们的情况，希望对方能够明白，只有团结协作，才能解决目前本地的重大麻烦。 到了此刻，他也痛快，直接伸出了一个手指：“一千万，我拿到钱，就给你们行个方便，以后再也不会登门打扰，可是如果你们耍花样，我就必须公事公办，让你们失去自由成为笑话，哈哈哈哈……” 他果然是老奸巨猾，公开讲这些事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脸红，反而笑嘻嘻的，仿佛已经吃定了我们。 其实我们没有更多的选择，所以只能暂时答应下来，七十二小时之内给他这笔钱。 他敲诈成功，也就收兵回营，再也不会找我的麻烦。 目送那位警察总监离去，方星气得连连跺脚，而我却觉得，当很多人关注到这件事，我们跟警察总监合作，就能够夺得先机。 回到博物馆，我命令手下把那棵树桩清洗干净，放在操作台上，进行仔细研究。 我一直觉得，这棵菩提古树里面除了阴阳人偶，还应该有其他的信息不容忽视。 果然，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在显微镜下，这棵树桩显示出了惊人的生命力，看似光秃秃的，毫无亮眼之处，但是它的根须表皮正在发生变化。 “叶开，你的判断完全正确，如今我们把这份材料交上去，大概也能成功的交差，完成任务，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在这个国家开展工作，我已经精疲力尽，再也没有兴趣跟那位警察总监见面。” 方星还是没有沉得住气，她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耗尽，只有赶紧交付任务成果，离开这里，才能够活得畅畅快快，可她根本没有想到，警察总监这一关过了，如果这个国家的其他部门给我们下最后通牒，我们也得一一应付。 这就是江湖，不管黑白两道，我们都得打点过去，让这件事有一个圆满的尾巴。 当下，我首先向调查局总部汇报，已经有了初步的成绩，但还需要再做调查，阴阳人偶就是问题的焦点，我们先声夺人，把它们控制在自己手里，这就是最伟大的功劳，但我向总部郑重其事地提出，还是要加派人手，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一个人单枪匹马，根本搞不定。 总部那边的答复有些轻描淡写，他们知道阴阳人偶是在菩提古树之内，假如人偶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危害，只是一种神秘产物，那么古董调查局将会退出调查，提前结束我们的工作安排。 我顿时觉得，这样做太草率了，毕竟这个国家对于阴阳人偶的看法众说纷纭，还有很多有价值之处值得我们深究，既然古董调查局面向的是所有古代的遗产，那么阴阳人偶的前世今生也值得探究，我反复表明自己的意思，希望上级给予更多的支持。 可惜的是，总部那边的人员以为我夸大其词，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是公事公办，让我把工作重点放在阴阳人偶上，其它的旁枝末节，不要理会。 这让我啼笑皆非，毕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有着重大意义，而不是故弄玄虚，如果调查局总部的人冲在第一线，就会明白我们的处境有多么危险，说的每一句话都担着责任。 到了最后，总部那边告诉我自己决定怎么做，出了问题，马上汇报，千万不要跟当地搞坏了关系，将来总有一天大家还要见面。 做事留一线，将来好相见，这永远都是江湖人奉行的准则。 打完电话，方星从我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顺利。 我们两个在博物馆的咖啡厅里坐下来，每人一杯咖啡，商讨这件事。 或许我们听从总部的安排，也不会出事，轻描淡写地全身而退，给双方留下面子，这是一种比较好的选择。 “叶开，还是放弃吧，我前前后后仔细想过，古董调查局的每一次行动，也未必是全都大获全胜，肯定有一些时候，我们会遭遇失败，现在阴阳人偶如此神奇复杂，我们必须放弃，才能够保住自己的名声。叶开，我的意见是，我们必须听从总部的安排，现在就准备撤离，阴阳人偶的争夺者太多了，假如我们无法应付，就要选择战略性撤退，彻底放弃对他们的掌控。” 方星已经失去了斗志，所以说的话没有任何底气，也没有任何属于古董调查局的霸气。 从前春风得意的时候，她一向踌躇满志，说一不二，并且总是认为世界上没有什么重任能压倒自己，将会成为古董调查局最伟大的女性调查员之一。 如今的她，面对困难节节败退，再也没有勇气翻身一战。 “方星，我们肩负着调查员的使命，不能过多考虑自身的安危，你也说过阴阳人偶的事情太复杂，可是调查局的存在，岂不就是为了这个世界查清楚每一件非常案件，最终让这个世界保持和平？你我都撤退了，面对这件事采取了逃避的态度以后，其他的同事来到这里，也会像我们一样，这片神秘的西南小国将会成为调查局的滑铁卢，任何人来了都无法取得胜利，这岂不是莫大的羞辱？” 第20章 风声鹤唳 我始终站在调查局的角度，向方星说明道理，但她连连摇头，已经被这些事烦透了，再也不想介入。 最终我们没有达成一致，两个人的意见南辕北辙，她想撤离，而我想继续调查下去。 方星站起来，脸上只剩下苦笑：“叶开，那我先行撤离，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总部问起来，我们实话实说，既然大家意见相反，怎么可能联合工作？我今天就离开，祝你好运。” 方星说到做到，放下杯子大步走出去。 我坐在那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心里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我遇到更大的难题，也会像方星一样，不得不选择战略性撤退，变成油滑的调查员，而不是尊重自己的工作，尊重自己的未来，在此基础上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我还没有喝完这杯咖啡，简单走进来。 她的走路姿势十分奇怪，仿佛失魂落魄一样。 她到了我的面前，缓缓坐下，迷茫的眼神显得极度空洞。 “简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新的重大发现？” 我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对任何人发火，把所有的责任都扛起来。 简单摇了摇头：“没有新的发现，但我观看了博物馆的观察日志在视频中，两个人偶全都活了，叶开，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智慧早就意识到这一点，我们面对的不是两个冰冷的观察品，而是活生生的两个人……他们是活的，能够自由行动，而且很可能具有独立的思想，跟我们没有什么区别，既然那样，我们应该调派一批生物学家过来研究这种可怕的现象……” 她不是信口胡说，说得很有道理，如今我们的调查过程缺乏的就是生物学家的介入，那些常年奋战在第一线的专家们肯定明白阴阳人偶的可贵之处，给我们一个准确的答案。 我点点头：“既然你想到了，为什么不马上去做调一些生物专家过来，做我们的助手？” 简单哈哈大笑：“如今这已经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想接手，我已经打过电话，世界上那么多著名高校都不肯跟我们合作，他们说，阴阳人偶是一个不吉利的象征，他们宁愿去研究那些更复杂的东西，也不愿卷入西南小国这边的斗争。叶开，我们面临的是一道前所未有的难题，就连这个国家的上层也在逃避，当时发现菩提古树的人也开始四散潜逃，他们曾经是秦成沛的心腹干将，帮助他做了很多事，包括鉴定每一棵古树，但到了如今，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他们也不得不选择了撤退，明哲保身，不敢承担任何责任。” 我能理解这些人的做法，也相信他们并不是故意如此为之。 我告诉简单，这件事牵扯的利益太大，很多人看到了江湖人物的狰狞面目，所以才会选择避开，但这不是结局，而只是一个开始，我有信心挖掘阴阳人偶的秘密，让他最后真想大白。 谈到真相，简单脸上的苦笑更深了：“叶开，按照你的设想，到底什么才是真相？阴阳人偶到底是如何生成的？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种种子，放在古树里面，就能成长为真的人，这听起来简直太可怕也太荒谬了，过去那么多生物学家研究人类的起源，都没有说到这一点……” 我笑着点头：“这的确是个难题，我们突破了生物学的界限，假如得到准确答案，将会有力地推动人类社会的发展。” 我们的谈话越来越深入，简单告诉我，江湖上的朋友给他传递消息，至少有十几支江湖势力到达了博物馆的外围，任何人想要带着宝物离开都是死路一条，半路一定会遭到劫杀—— 我突然想到即将离开的方星，立刻打电话通知对方。 方星动作很快，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也订了机票，三个小时之后离开，我把现实情况告诉她，她却不以为然，以为我是寻找理由故意想留住他。 “叶开，不要异想天开了，这件事到了绝路，留在这里只是死路一条，我当然希望你能想通，然后我们两个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无比广阔，我们可以去研究更加有趣的东西，但一定要避免发生人身危险。” 我力劝她不要离开，毕竟现在博物馆外围早已经被江湖人物布下了重重的陷阱，谁先出去，谁就会陷入其中，不得生还，到那时谁都救不了她。 “叶开，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还是回到总部再见，我已经给总部打了电话，他们也支持我的想法，希望每一个调查员都能够全身而退。” 我们的谈话陷入了僵局，不管我说什么，方星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而总部那边不冷不热的回答，也助长了他撤退的决心。 我无奈地挂断了电话，随即告诉简单：“现在告诉你的朋友们，方星即将离开他，对那些人没有危害，千万不要中途拦截，对她造成伤害。” 我对待朋友的态度非常明确，就算他们误解我，我也会竭尽全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简单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通知自己熟悉的江湖势力，要他们避开方星，千万不要误伤，那将会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简单特别强调了方星的身份，公开说明她是古董调查局的一员，任何江湖势力伤害了她，都有可能遭到强烈的报复，自身很快就会被连根拔起，不复存在。 她的电话起了作用，至少跟她通电话的那些江湖人做了保证，绝对不会伤害方星。 打完电话，简单意味深长的告诉我：“叶开，你是不是担心自己的好朋友遭遇危险，方星对于你来说特别重要，对不对？”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的内心有一架天平，对任何事情做出分析衡量。 方星绝对不能出事，不然的话，她的鲜血就会染红阴阳人偶，让这件事变得失去绝对的控制，最后不得善终。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简单的线人报告：“大事不好了……方星带走了阴阳人偶，乘车离开，四周的江湖势力闻风而动，一场激战马上开始……” 第21章 金蝉子灰飞烟灭 我知道，方星已经无法忍受如今的恐慌气氛，作为她的工作伙伴，我有责任为她打扫残局，但现在，她带走了阴阳人偶，就是自取灭亡了。 其实，我还是低估了她，至少没有意识到，作为超级调查员，她不仅仅想全身而退，而且想一箭双雕。 “告诉你的人，马上联系外部江湖势力，不能让他们碰方星——” 我一边大声吩咐，一边抓起外套，飞奔出门。 台阶下停着简单的线人开来的黑色越野车，我跳上车，快速启动，开出博物馆。 从博物馆酒店到城市大道仅有一条线路，所以，我根本无需导航，直接追上去，就不会搞错方向。 后面，简单也带人开车追上来，接着是另外的四五辆车一起出动，引擎轰鸣声响成一片。 我打给方星，打了三次，她才接电话。 “停下，方星，赶紧停车，你只要离开博物馆，就是死路一条……外面有太多江湖人瞄准了人偶，你没机会带走他们，只怕会搭上自己一条命。停下，现在就停下，然后回头！” 我做了最大努力，劝服方星，留住她一条命。 “呵呵，叶开，我已经上了大路，开到机场，那边就有军方朋友接应，然后直飞古董调查局。你不要管了，我的计划非常周密，就算有人半路拦截，我也有办法对付……” 就在此刻，十几架无人机从车顶掠过，向前猛扑。 右侧树梢顶上，也有无人机编队掠过。左侧，两架没有任何单位标识的直升机低空飞行，跟我同一个方向。 我看到，直升机上的乘员全副武装，胸前垂着冲锋枪，杀气腾腾，虎视眈眈。 “方星，我们是朋友，我真心救你，现在就停下，赶紧撤回，别给敌人进攻的机会——” 我的话没说完，听筒里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接着，电话断线，只剩下单调的电子蜂鸣音。 我知道方星出事了，马上将油门踩到底，越野车如离弦之箭向前狂奔。 从支路并入主路后，向前行驶十五公里，车子经过一片森林，两侧都是高大的榕树，枝叶茂密，遮天蔽日。 一辆越野车侧翻在公路中央，正在起火燃烧。 我赶紧停车，刚想下车查看，那辆车就发生了大爆炸，轰的一声，炸成了几千碎片，飞起十几米高。 后面，简单的车队跟过来，有人拎着灭火器下车，但已经毫无意义。车子粉碎，里面的驾驶者也不可能生还。 简单的线人跑过来，绕着公路上的碎片转了一圈，向简单报告：“是方星偷走的那辆车，没办法，发生车祸，谁都想不到。现在死无对证，人偶也不见了，应该已经炸成碎片……” 我无法接受这个结局，毕竟我是来帮助方星的，至今毫无建树，反而让方星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再检查检查，对每一块碎片拍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简单大声吩咐。 她的人立刻展开行动，做着现场善后工作。 “我们回去吧，回去看看如何向博物馆交代？谁都想不到，方星会孤注一掷，做这种事，连你也要受连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她都决定要退出了，又杀了个回马枪？” 简单十分无奈，硬撑着安慰我。 我的心情说不出的酸涩，方星的背叛行为，让我背上了一个巨大的黑锅。当然，调查局不会责怪我，毕竟这是方星的个人行为。可是，我感受到了严重的挫败感，在我过去的调查生涯中，古董调查局的每一次行动都要慎善始善终，不能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人偶没了，大家失去了争夺焦点，就可以散了。”我向四周望了望，松了口气。 无人机、直升机都飞到了我们上空，简单突然拔枪，向上指着。 她的意思是警告那些跟踪者滚得远一点，千万不要惹怒了本方，最终爆发激战。 忙碌了一小时后，我们返回博物馆。 线人把现场照片全都发给我，我翻看了一遍，没有一点点方星、人偶的痕迹。 “难道就这样结束吗？”我喃喃自问。 就在此刻，电话响起来。 电话接通，响起的竟然是金蝉子大法师的声音：“我感受到了力量，人偶离开了博物馆，正在远远遁去。不要灰心，人偶属于森林，不可能在其它地方生存太久，只要你肯追查，一定能找到。” 我振作精神，简略地报告了刚刚的车祸现场，最终加上自己的判断：“车祸引发的爆炸太猛烈，人和人偶已经被撕成碎片，这条线断了，大法师就不要操心了。” 金蝉子大笑：“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叶开，你有一双天下无双的犀利眼睛，怎么可能被他们蒙蔽？好了，我跟你说吧，在人偶产生作用之前，他们都会陷入苦行僧的死循环阶段，始终处于连环逃亡之中。去找他们吧？你应该知道他们哪里，对不对？” 他的话突然提醒了我，方星毕竟是古董调查局的干将，做事之前，总会三思而后行，不可能坠入陷阱，莫名其妙而亡。 “大法师，我懂了。”我仿佛暗夜里的旅人，一下子看到了方向。 金蝉子大笑：“你不懂，直到现在，你还只看表象，不察内因。龙象王死了，跟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都会死，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上天给了我们警示，我们必须知道，何去何从？” 我仔细听着，金蝉子话中有话，似乎指向了另外的终点。 龙象王惨烈而死，在我心里留下了无法忘却的刺痛。可是，他究竟死于什么，却成了一个无法拆解的秘密。 “叶开，我做了个梦，森林燃起大火，所有动物奔逃迁徙。上天有好生之德，总是给人类一些警示，让聪明的人类早做打算，趋利避害。如今，看到人偶，你想到什么？” 我思考片刻，低声回答：“我看到了人类起源，也看到了人类并非独自生活在地球上，总有一些‘非人’的族群，跟我们并生。大法师，你洞察古今，给我一些提示吧，如果找到人偶，应该怎么处置？” 此前，我没有任何其它想法，只想把人偶带回调查局。这些“非人”的珍贵标本，理应属于调查局，这是无可厚非的事。 “销毁。”金蝉子只回答了两个字。 我黯然叹气，这个选择最容易实现，但也最容易让我们陷入更深的僵局。 人与非人之间的关系非常难以处置，是一个旷世难题。我以这个问题请教金蝉子，的确是强人所难了。 “大法师，谁都没有权力消灭‘非人’，就好像谁都无法剥夺别人性命一样。我就算找到人偶，最终也会交给调查局，不会擅作主张。我是调查员，不得违抗上级命令。” 金蝉子冷笑起来：“不违背命令？可是，如果这件事关系到你的自身利益，比如……比如方星与非人之间发生了联系，不当机立断，方星就会受害，你怎么办？比如非人复活，你爱上了其中一个，又怎么办？” 我无法回答，也无法逃避。 世事无常，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谁也不能现在就决定未来，只能见招拆招。 “大法师，我会谨慎行事。”我只能如此回答。 金蝉子那边，有东西落地碎裂声，他的声音随即变得嘶哑起来：“没时间了，我没时间教诲你了，记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才是人类生存的第一原则。非人就是非人，即便外形与人类惟妙惟肖，也必须记住，他们不是人类，而是非人……” 碎裂声连续响着，最后，金蝉子发生一声闷哼，随即就失去了动静。 “大法师，大法师，大法师……”我连叫了几声，但没有回应。 又过了几十秒钟，金蝉子的声音传来，但诡异的是，他的声音似乎劈成了几片，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又合成一个声音：“我们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叶开，未来世界多元爆裂，生存不易，且行且珍惜，古董调查局虽然足智多谋，但不能解决‘非人’的问题……坚定信念，无畏去闯，一生百年……向死而生……我离开这个世界，天机不可泄露，你记住，天机不可泄露，只能……只能……向死而生……” 砰的一声，我感觉听筒里绽放了一个烟花。 随着烟花炸裂，金蝉子的声音也向四面八方散开。 我有种感觉，金蝉子与这世界做了最后的告别，他把所有的智慧都凝聚了这四个字，然后转告我。 金蝉子和龙象王以奇怪而决绝的方式离世，让我大开眼界。 “向死而生，向死而生……”我握着手机，久久地咀嚼着这四个字。 这其实是一种悲剧，无数修行者因为阴阳人偶的出现，命运发生了改变。 如果活下来的人不能妥善处理这件事，死者的血就白流了。 我通知简单，让她对车祸现场继续搜索，扩大范围，涵盖那片森林。 简单有些奇怪：“叶开，如此猛烈的爆炸——难道你以为，方星还有可能存活下来？人偶有可能逃脱粉身碎骨的命运？” 第22章 方星消失在树梢尽头 我只提醒简单一点：“金蝉子大法师来过电话，他告诉我，方星不会坐以待毙，明知道遭到追杀，还老老实实地一头撞入陷阱？” 简单一下子叫起来：“我懂了，我正在看方星的历史，她曾经是间谍军校那一届的优等生，文武双全，智商超群，绝对不可能草率行动。我现在就去，亲自带人搜索——这很可能是瞒天过海之计，她本人已经遁入密林！”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和简单之间的关系正在发生连续改变。 她是神偷，本来是博物馆的死敌，是我们古董调查局的竞争对手。可是，如今我们站在同一条战壕，她愿意听我指挥，指到哪儿就打到哪儿。 这种奇怪的关系，外人无法理解。 我知道，简单与龙象王一样，也是带着前生记忆降生。 如何破解命运怪圈，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难题。所以，她才肯依靠着我，在阴阳人偶事件上，继续走下去，直到发现真相。 我跟简单汇合，一起驾车赶往方星的车祸现场。 “金蝉子死了，我命人前去调查过。他住的地方发生了大爆炸，化为碎片，无法辨认。叶开，这很不正常，如果金蝉子跟随我们到博物馆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你说呢？” 简单的表情十分困惑，看来，她的心情始终没有平静下来，以至于被那种看不见的力量牵着鼻子走，失去了自己的主张。 “找到方星，找到阴阳人偶，那是核心中的核心。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抓住人偶，所有江湖势力都会围着你转。” 这就是真理，真正的智者要能在混乱之中把握真理，从而决定未来。 外界越乱，内心应该越是澄明一片才对。 简单望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崇拜：“叶开，幸好有你，我才没有乱了阵脚。现在想起来，阴阳人偶仿佛两个……阴魂不散的怪胎，秦成沛这家伙，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竟然准确地找到人偶……我也是太大意了，只看到了金主的出价，没有看到巨大的危险……” 前面就是那片榕树森林，我们靠边停车，然后指挥后面赶上来的十几个线人，分成两拨，向右侧森林深处前进。 现在，时间是下午四点钟。 我预估这次搜索要耗费五个小时，才能把森林搜索完毕。 最困难的是，我无法告诉线人寻找什么。 车祸如此猛烈，内行人都明白，方星不可能幸存。除非她早有预谋，提前下车，直接进入森林，制造了虚假的车祸现场。 有人嘟囔：“盲目去找，有意义吗？炸成碎片了，不用找了，白白浪费时间……” 我大声宣布：“找到有力物证者，奖励一万，找到间接证据的，奖励五千，能够对这件事提出独特简介的，奖励三千。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好好干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任何时候，只要经费充足，就能够调动所有人的积极性。 线人们喜形于色，哈哈大笑，立刻加快了脚步，迅速进入密林。 “我给方星打个电话。”我取出了手机。 简单吓了一跳：“给方星打电话？她死了，手机也应该变成碎片了。你打吧，如果有人接，那就真是太奇怪了！” 我拨打了方星的号码，竟然真的开始振铃。这也就证明，手机并没有跟她一起葬身火海。 天上再次响起直升机、无人机的旋翼噪音，我抬头望去，所有飞机都在向西北飞去。 我突然醒悟，大声宣布：“改变方向，大家向西北去，看看天上的飞机，他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准备好枪支弹药，随时准备开战！” 这就是我的睿智之处，永远都处于高度的警惕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绝对不会陷入迟钝的环境之内。 有人送过来两辆山地摩托车，我和简单骑车前进，很快就赶上了天上的直升机。 “叶开，到底怎么回事？这些直升机阴魂不散，在这片森林区域盘旋。难道说方星真的藏匿在这里？” 简单始终不明白，我到底在寻找什么？ 如此兴师动众的情况下，如果什么都找不到，就证明我们的方向发生了错误。 我告诉她金蝉子说的原话，同时提出警告：“我们对于未来一无所知，古董调查局虽然做了很多调查，但很多事却无疾而终，这都是教训，所有教训融为一体，就是一个真理——永远探究下去，找到世界本源。” 突然间，我发现远处的树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似乎是一个人。 我加大油门，直奔那棵树而去。 到了五十步的时候，我发现那是一个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方星。 她站在榕树主干的顶上，距离地面至少有五米高。 “方星，方星，我在这里，等一等……”我大叫着，将油门轰到极限，把简单甩在后面。 当我到了树下，确信那就是方星。 她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身上没有一点血迹。她站在树顶，脚下非常稳定。 我向她招手，直到她回过头来，俯视着我。 “方星，发生了什么事？先下来再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直到此刻，我还以为，她是因为丢失了人偶而畏罪自杀——从高处跳下，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摆摆手，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不要追我，我有自己的方向。叶开，继续干工作吧，我要走了。这么多年，在古董调查局经历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案例，我始终相信，有些事情不止有一个答案，必须找到另外的可能性。现在，我已经找到了门口，只差登堂入室。再见吧，再见了……” “人偶呢？去了哪里？”我开门见山，不再兜圈子。 “他们是妖魔鬼怪，不要找他们，车子发生车祸，他们已经变成了碎片，无法再次看到了。叶开，你回去吧，再见了——” 接下来，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方星转身，向前迈步，树顶突然出现了一团白森森的迷雾，方星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被白雾包围，很快就不见了。 第23章 人偶失踪并非真相 我飞速攀上榕树，冲向那团白雾。 白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星也随着白雾一起消失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我站在她刚刚的立足之处，树只是树，枝叶只是枝叶，我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香气仍然残留在空气中，但她却神奇地消失了。 “方星成仙了吗？”我无法回答自己的提问。 这一次，眼睁睁看着她消失，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但却无法向其他人解释，方星究竟是怎样消失的。 “喂，叶开，下来，下来……”简单在树底下大叫。 我环顾四周，整片榕树森林一切正常，刚才发生的一幕，像是一场噩梦，什么都没留下。 简单拼命挥手，但我突然间觉得，自己虽然身为调查员，却没有任何力量破解迷雾事件。那是“非人”的力量，普通人永远都无法说得清。 我从树上下来，噗通一声落地。 “方星消失了，到底去了哪里？她跟你说的最后那段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阴阳人偶真的是妖魔鬼怪？叶开，要不要通知警方，要不要调集更多人过来，彻底搜查这里……” 简单的话很多，可是我的头脑昏昏沉沉，仿佛冻僵了的土豆一样，失去了思考能力。 “打电话给当地气象部门，看这种神秘白雾的成因，按照以前的例子推算，如果我们继续追查下去，会不会也像方星那样消失……”回到车里，我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才吩咐简单做事。 “叶开，人偶都没了，我们之间的组合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是一拍两散吧！”简单的脸色很差，情绪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我没有勉强，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简单长叹一声，打电话给气象部门。 对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从来没有白雾，榕树森林没有类似记录。我们有高空航拍录像，可以向你公开展示。来之前电话预约，工作日时间都可以。” 我确信自己看到了方星的消失，但是，白雾来得快也去得快，无法把它们跟任何奇特案子联系起来。 简单苦笑着挂了电话：“白雾来得太蹊跷，似乎是专为方星设计的。白雾抓走了方星，别的人就不重要了。” 发生了这种诡异事件，大家人人自危，博物馆内部的气氛也变得极其异样起来。 简单的出现，更加深了这种感觉。 卡夏先打电话预约，然后到房间来拜访。 她的面容十分憔悴，眼珠上布满了密密的血痕。 “叶先生，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也感到抱歉。方小姐失踪，贵调查局怪罪起来，我们承担不起。现在，能不能请你跟上级联系，这件事就此终结，就当是阴阳人偶从未出现过，就当是……博物馆这边没有任何事发生，免得新闻继续发酵，影响了博物馆的名誉？” 我理解卡夏的心情，秦成沛失踪，博物馆今后的运营将会出现巨大改变，如果秦成沛的小女友成为顺位继承人，那么，卡夏很有可能遭到辞退，事业遭遇滑铁卢。 为了自保，她必须做出一些决定，其中就包括隐藏消息，封锁新闻，让博物馆度过眼前的危机。 “卡夏，不要那么沉重，秦先生未必已经遭遇不测，很多担心都是多余的。如今，人偶失踪，证明还有很多未解之谜等待我们探索，盲目终止行动，实在是不明智到了极点——” 卡夏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不，不是不明智，你是外来者，根本不懂我面临的困境。秦先生的小女友最恨的就是他雪山遇仙的事情，现在又出现了人偶……秦先生失踪前，薇薇安就说过很多次，要把人偶剁碎，骨灰撒到大江大河里去。现在，秦先生失踪，如果薇薇安向我讨要人偶，我该怎么说怎么做？你们是外人，你们都是外人，只有我，多年来辅佐秦先生……我失去了什么，你明白吗？你们明白吗？” 从她激愤的表情中，我突然意识到，卡夏和秦成沛之间，绝不仅仅是总经理和董事长的关系，而是有更深层的联络。 男人创业时期，喜欢卡夏这种事业型的女强人，但到了事业稳定、名利双收之后，喜欢的则是年轻漂亮的青春女孩。 卡夏成长为秦成沛的左膀右臂，但却留不住他的心。 不管是人偶还是雪山仙女，都是卡夏心里永远拔不出来的刺。 “卡夏，我会努力找到秦先生，至少，在确认他死亡之前，你是巨木博物馆的总经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用好这份权力，就是你现在需要干的，对不对？” 我努力安抚卡夏的情绪，避免事态失控。 当下，因为方星的神秘失踪，我心里也是极度忐忑，找不到解谜的突破口。所以，我需要一个得力的同盟，而不是给自己再树强敌。 “你——”卡夏语塞。 我起身煮咖啡，给卡夏一个冷静的时间。 外面静悄悄的，博物馆的工作似乎都停滞了，没有人来人去，也没有喧哗呼喊。 远处，大树绿意葱茏，树下草地如茵，有十几只五彩斑斓的小鸟在树梢上、草地上蹦蹦跳跳，往来飞翔。 “世外桃源……原来，世外桃源也不安稳，这个世界上，最不会改变的就是不断改变……秦成沛、方星消失，大雪山雪崩，人偶……” 我突然间猛省，方星失踪，但人偶并未出现在爆炸现场。 就算是再猛烈的爆炸，总要有一些碎片留下来。 我们不能仅凭着方星的一句话，就判定阴阳人偶已经消失。 更何况，方星带走人偶不是个容易的过程，必须有人内应协同，她才可能得手。 我回头，远远地看着卡夏。 她捂着脸抽泣，女强人的铠甲已经完全卸掉。我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成真，因为卡夏对于秦成沛的付出已经够多，我不想再雪上加霜，揭破她的秘密。 “卡夏，没关系的，我相信，秦先生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归来。”我大声告诉她。 卡夏摇摇头，抽出纸巾，用力擦拭眼睛。 我端着咖啡走过去，装作有意无意地叹气：“可惜，阴阳人偶失踪，秦先生回来，一定会大发雷霆。如果这件事是方星造成的，我们古董调查局和巨木博物馆之间，也许会造成纠纷。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扩大搜寻范围，找到一些阴阳人偶消失于车辆爆炸案的证据，你的意见呢？” 卡夏脸色木然，没有回应。 我猜测，方星是在卡夏的帮助下窃取了人偶。卡夏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熄灭秦成沛的非分之想，让秦成沛收心，最终放弃那些青春靓丽的女孩子，跟她一起，隐居终老于巨木博物馆。 一个优秀的调查员首先必须是一个目光锐利的心理学家，在我眼中，卡夏所有的心理活动和外部动作几乎是透明的，我能读懂她下意识动作里的全部内涵。 “我不知道，秦先生雪山遇仙回来，发疯一样在森林里寻找，仿佛着了魔一样。我只能听他的，调集了很多人，包括熟悉‘天子神锯’的族人们——” 卡夏突然住嘴，因为她说出了“天子神锯”四个字，那应该是一时失言。 我不动声色，只是低头喝咖啡，让对方误以为根本没有听明白她说的话。 “我帮他寻找大树，最后找到阴阳人偶。我这一生，只想让他快乐，只要他想做的，我就算倾尽全力，也要帮他完成。这一次，也是如此，但当他看到人偶的第一眼，我就发现自己错了，他爱上了人偶，那种爱是发自内心的，仿佛已经爱了三生三世，还要一直爱下去。我曾经多么渴望，能让秦先生那样看着我，哪怕只有一晚上、一秒钟也好啊……我知道，自己错了，根本不该寻找菩提古树中的人偶，那只会让秦先生的心离我越来越远，我恨，我恨……” 我的猜测完全正确，但我并不开心，因为这件事对卡夏极度不公。 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付出半生，一无所得。相反，秦成沛却放任了自己的行为，一次次伤害卡夏。 “好吧，我懂了，但你不该帮助方星盗走阴阳人偶。现在，把人偶送回来，结束这件事，可以吗？” 我没有给卡夏喘息之机，直接掀开了她的底牌。 卡夏愣了愣，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她的眼中喷射着炽烈的怒火，但我不为所动，只是淡定地笑着，迎接着她的怒视。 “卡夏，这不是件小事，人偶的出现，是大自然的一次警告，千万不要把个人情感卷入世纪大战中。把人偶送回来，由我带到古董调查局，尽快结束这件事，秦先生才有可能得救，不是吗？” 我洞察卡夏的心思，就可以一步步引领着她，回到正途。 外面，有人快步走来，轻轻敲门。 我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卡夏的女秘书。 女秘书客气地向我笑了笑，然后轻声禀告卡夏：“老板，有客人求见，是之前约好的。现在，您方便会见吗？” 我不希望跟卡夏的谈话就此结束，因为她还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复。如果能乘胜追击，了断此事，才是最好的结局。 “请客人等一等，我跟叶先生这边还有几句话。”卡夏回应。 女秘书离开，卡夏起身，极度犹豫地开口：“叶先生，如果……如果人偶回来，你带回调查局，是不是就不会再惹麻烦了？秦先生回来，没了人偶，一定大发雷霆，但我想如果……把丢失人偶的事情推到别人身上，比如推到你身上，是不是可行？” 她很聪明，可以答应我的要求，但同时提出了“甩锅”的条件。 “当然可以，你尽管推到我身上，我来向秦先生解释，绝对不会影响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我和方星到巨木博物馆，本来就是要化解矛盾，你这样做，非常恰当，无可厚非。” 第24章 天子神锯 我了解卡夏想要什么，直到如今，她仍然对秦成沛抱有幻想，所以，她不想给对方留下任何坏印象。 如果我肯主动背锅，她就可以放心跟我合作。 “好，叶先生，那我们一言为定——”卡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没有逼她，站起身来，准备送她。 卡夏叹了口气，用力跟我握手：“叶先生，我随时给你打电话，谢谢你，谢谢你解开了我心头的一个疙瘩，多谢了。” 我为她开门，送她出去。 女秘书站在门外，垂手侍立，一直静静等着。看来，这次拜访卡夏的也不是等闲之辈，博物馆方面相当重视。 卡夏离开，我的心仍然悬着，无法放下。 方星失踪，等于是古董调查局的行动出了大问题，我就算安全回去，也难辞其咎。 关键是，方星失踪的方式太诡异了，如果写在调查报告里，恐怕没人相信。 我打开电脑，搜索本地消息，并未有任何与秦成沛相关的新闻。 卡夏果然非常小心，将秦成沛失踪的事情完全掩盖起来。可是，纸里包不住火，一旦有人认真追究，巨木博物馆这边发生的事一定会公之于众，引发爆炸性新闻。 “难道与此相关的人都会出事？”我想到了龙象王和金蝉子大法师。 我宁愿相信，是一股隐藏幕后的神秘力量主宰了此事，也不相信是神学、玄学的力量促成了变化。 有个电话打进来，我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等到连响了三遍，才谨慎地接起电话。 “叶先生，我是杜仲，呵呵呵呵，打扰了，打扰了，呵呵呵呵……” 杜仲的声音得意洋洋，隔着电话线，我都能想到他志得意满的样子。如今，方星失踪，巨木博物馆危机四伏，卡夏焦头烂额，他的确有高台看戏、逍遥自在的超级优越感。 “有什么事？”我淡定地问。 “有些资料你肯定感兴趣……我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谈条件，你把人偶交给我，我把消息给你，让你解开迷惑。我知道，方星失踪了，就在那片超级榕树森林，看起来，除了我，谁都没法告诉你真相，为了真相，你总得付出点什么，对不对？” 杜仲嫉妒秦成沛遇仙，又想攫取阴阳人偶，所以，始终关注巨木博物馆。 既然对方如此痛快，那就直接谈条件好了。 “那些秘密价值几何？” “都是你想要的，方星为什么失踪？龙象王怎么死的？金蝉子大法师如何自爆？想想吧，你要的，都在我手里，只要你把那个美女人偶交给我，我千辛万苦获得的资料，就全都交给你。这个生意，你稳赚不赔，至少现在就可以带着这些资料回去交差，呵呵呵呵……” 我抓住他话里的破绽，立即反问：“你要人偶有什么用？你一定知道，这些人偶从何而来——或许，你跟秦成沛之间，还有某种特殊的约定？” 人与人的对话就像是一场交锋，智者高手能够从一连串废话里提炼出有价值的线索。 如今，杜仲送上门来，证明他心里有鬼，看似漫不经心，实际是将无穷的欲望暂时掩藏起来。 “呵呵，我跟老秦没有约定，这家伙鬼得很，好多事情都瞒着我进行。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他想跟仙子双宿双飞，呵呵，现在鸡飞蛋打，全都落空了。他死了，剩下的全部秘密都是我的，只有我了解一切。好了，别废话了，咱们之间的交易怎么样？可以进行吗？” 我淡定地笑了笑，没有给他确切答案。 人偶目前一定是在卡夏手中，之前破解菩提古木，动用了“天子神锯”，那是一种神奇的工具，一直藏在北方邦的一个五百年传承的神秘家族手中。卡夏既然能找到“天子神锯”给秦成沛帮忙，那么，她就是那个家族的人，而且地位不低。 如果她没有被秦成沛连累，现在一定过得很好。 由此看来，卡夏是个可怜的女人，我已经决定，在这场乱战中，必须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切肤之痛。 “叶先生，你考虑考虑，要不要这些资料？有了资料，你就可以回去交差了，对吧？至于人偶，反正不属于你，对不对？”杜仲有些着急，渐渐按捺不住。 “告诉我，人偶有什么用？人偶能不能转生为人？你想高价购买人偶，是想干什么？”我不谈交易，只问问题。 这才是巨木博物馆怪案的关键点，那么多江湖势力云集于此，不会为一件无用之物浪费时间。弄清这一点，我才能跟杜仲谈判。 “你既然不知道有什么用，还是不要问了。再说，这不是你的东西，是老秦的。当下，你只要把东西弄出来给我，我把资料给你，这件事就结束了——” 我截断杜仲的话，慢条斯理地重复那三个问题，然后一丝不苟地告诉他：“在我知道答案之前，不会考虑跟你合作。两个人偶都在我手里，如果你想要，就拿出诚意来。” “成仙，成仙，你懂不懂？北方邦传说，找到阴阳双修的人偶，就能登临仙境。我和老秦费了那么大力气上山，也是为了成仙。老秦说过，他不想一辈子就这么默默无闻地度过，虽然赚了金山银山，仍然不能满足。所以，他想重活一次，从头再来。这想法虽然疯狂，但北方邦已经有人实现过，不相信的话，去问金蝉子大法师……哎，扯远了，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话，用人偶换消息，换不换？” “成仙”是修行者永远醒不了的梦，但真正能够成仙的，自古至今，寥寥可数。 “这就是你们在大雪山得到的全部启迪？”我仍想从杜仲这里压榨出更高端的消息。 他们一起遇到了“神仙烂柯局”，其中的细节，只有杜仲能够重复出来。我需要那些故事，需要所有人的秘密，才能拼凑出真相。同时，我也需要天子神锯，或许在北方邦的森林里，某些树木中间还藏着人偶。有了那件工具，任何时候都能开启探寻之旅。 我是个调查员，调查员除了完成总部任务，也需要有各自的野心和欲望。 当下，我的野心就是发掘阴阳人偶的成因，最大限度推动人类的生命起源。 “叶开，你到底换不换？”杜仲已经急不可耐了。 我冷冷地回应：“那些秘密不够分量，我需要知道很多很多。你来吧，我们当面谈，一定能缔造一个双赢的合约。” 杜仲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大笑：“好吧，我马上过来，早这样说的话，我就不用多说这么多废话了。” 他的语气已经变了，最后几个字，应该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从来没把杜仲放在心上，与大多数江湖人相比，他充其量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拥有“天子神锯”的卡夏，才是北方邦真正的高人。 第25章 秦成沛曾梦中遇仙 我默默地等待，无论杜仲想干什么，我都可以接着。至少，他的目标是人偶，而没有更高的追求。 他嫉妒秦成沛“遇仙”，却无计可施，只能等秦成沛失踪后，在卡夏面前兴风作浪。这种小人，不值得跟他客气。假如他上门寻衅，正好可以给他一点教训。 我点上了一盘藏香，呼吸着浓烈的香气，让自己的心情彻底平复，不再想秦成沛和方星，将全部思想倾注于“天子神锯”。 调查局的绝代古董名册上，天子神锯位列于第十七位。 据传说，春秋时期鲁班发明锯子时，并非受了小草割伤手指的启发，而是直接获得了天子神锯。 那么，锯子的出现是“神启”，而不是人类智慧的突破。 自古以来，天子神锯一直收藏于北方邦，被一个巨大的神秘家族所拥有。 有了神锯，才能砍伐神木，这已经是江湖的共识。 不仅仅在华夏这边有神锯的传说，昔日欧美经书中也有“天子神锯锯断巴别塔和通天神树”的传说。人类的发展成于神锯，也败于神锯，但有一点是亘古不变的，天子神锯每次出现于江湖，都会改变一个时代。 杜仲到达我的房间，带着满身的杀气。 从他眼中，我看到了极大的不甘心，或许这种人嫉妒心太强了，平时看不出来，遇到关键时刻一定会爆发。 按理来说，他和秦成沛之间是很好的朋友关系，不然也不会相约一起去爬大雪山。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秦成沛出事之后，根本不为朋友感到悲伤，恰恰相反，他向卡夏提出购买阴阳人偶，就等于是给巨木博物馆出了一道难题，毕竟他出的价格已经足够让博物馆的股东们动心，但卡夏却无法答应。 只有她知道，秦成沛为了阴阳人偶付出了多少，而且卡夏的家族动用了天子神锯，帮助秦成沛破解菩提古木，最终得到了阴阳人偶，这个过程已经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杜仲大步走进来，向我上下打量。 此前他在方星手上吃了大亏，如今见了我有些幸灾乐祸，毕竟方星已经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失踪，等于是我们这一方遭受了重创。 “叶先生，我亲自过来，而且是一个人，足以表明我的诚意，如果我们能够交易，你会赚一个很大的便宜，你要的那些消息，我都可以直接给你答案，而这些答案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他不等我招呼，就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毫无礼貌地盯着我。 我相信，他如此有恃无恐，就是算准了方星失踪之后，我们这边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慌，迫切需要外部消息来解决麻烦，所以他觉得，自己手中掌握的那些内容期货可居，待价而沽。 我淡然地望着他，根本没有表露出着急的样子。 方星失踪的时候我已经察觉一切都是非人的力量，而杜仲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就算知道一些消息，也只是皮毛而已。 与之相比，我更希望跟卡夏合作。 “杜先生，合作之前，你最好透露一点，让我增强信心，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直接相信你？把人偶交给你？” 杜仲冷笑：“你除了跟我合作，再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我了解你的一举一动，在榕树森林，方星失踪，把你吓坏了吧？我相信卡夏帮不了你，她只是秦成沛的傀儡，秦成沛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根本没有自己的意见，如果不是她的那个家族厉害，巨木博物馆又怎么可能让她来做总经理？” 我注视着杜仲的眼睛，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证明他对卡夏的家族一无所知，并且对天子神剧也是一知半解，所以他觉得卡夏毫无用处，不过是秦成沛的一条走狗。 这就是信息不对等之处，只有我明白，当卡夏交出天子神锯，再交出阴阳人偶，这里的事情才会解决。 江湖上人人都轻视傀儡，但卡夏和秦成沛的关系却根本不是傀儡和主人这么简单。 她的感情全都放在秦成沛身上，才会担任这里的总经理，一心一意为秦成沛守住根基。 “杜先生，先告诉我一半答案，让我相信你确实找到了解决问题的秘诀，怎么样？” 江湖上，经验丰富的智者都会讨价还价，而不是盲目地以诚待人，不然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尤其是面对杜仲这样的邪恶之徒，更要打起精神，以牙还牙。 杜仲紧紧地盯着我，沉默了十几秒钟，突然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我的破绽。 “叶开，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对于巨木博物馆来说，秦成沛什么都给不了你，但是我能帮你，让你完成任务，回去交差。如果你够聪明，就得跟我合作，一起对抗卡夏，千万不要打错了算盘，把我当成敌人哟？呵呵呵呵……刚才在电话里你说了很多不客气的话，但我看在你年轻的份上，完全原谅你。现在，客套话都说完了，你交出阴阳人偶，我给你完整答案——但你要抓紧时间哟，我的耐性可不多了……” 我们之间处于完全不平衡的关系，我相信杜仲真的没有太多耐心，他背后的金主或许只给他很短的时间，让他达成目标，所以这场交易的关键还是在我手上。另外，我还没有完全说服卡夏，让她交出天子神锯和阴阳人偶，所有的交易都悬在半空，没有完全落定。 在所有问题当中，我最想知道的就是方心的失踪。 她究竟去了哪里？为何是从树梢上离去？那团白雾来自何处，又去往何处？ 最令我困惑的是，这一次的情况跟北方邦著名高僧的虹化有着本质的区别。 方星不是僧人，也不属于这里，而是来自古董调查局的年轻精英，但偏偏是她进入迷雾从此消失，再也不可能回来。 我需要给总部一个交代，不然的话怎么解释方心的消失？我和杜仲都有心事，也在试探对方，但却不知道对方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叶开，我只要一个人偶，却能给你如此多的信息，电话里就告诉过你，你大赚特赚，还不赶紧求着我交易，更待何时？” 我也笑了，杜仲这样说，只能证明他的时间快到了，再也坚持不下去。 我站起身，为他沏茶。 或许再过几分钟，他就忍不住自己掀开底牌，告诉我答案。 我笑着摇摇头，若有所思地回应：“杜先生，你真是有趣，这种情况下你想购买人偶，是给卡夏出了一个难题，我有一种办法能让你得手，但前提是，你得向我坦白一切，人偶的来处，人偶的去处，人偶的作用，人偶和你之间的关系……” 我的问题很多，话还没有说完，杜仲已经皱起眉头，紧紧攥起了双拳。 我沏好了茶，给他倒上一杯。 茶香四溢，满室生香。 有这么好的茶叶，还有这么好的环境，如果秦成沛没有想入非非，妄想成仙，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即便是他不选择卡夏，卡夏也会忠心耿耿地为他守护着事业，绝对不会背叛。 有时候，成熟的女人就是这么痴情，宁愿配上自己的一生，也要保持自己的爱情。 如果说秦成沛是一个对弈者，那么他就下了一步最差的棋，直接导致璀璨人生坠入黑暗。 “叶开，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把人偶交给我，我们的交易就完成了，不要管得太多太宽，那会招来杀身之祸。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些事的厉害，知道别人秘密太多的人，很容易丢了性命。” 我坚决地摇头，重复刚才的话，只想知道人偶的秘密。 杜仲皱着眉头：“叶开，就算告诉你，你也不懂。我和老秦梦想着成仙，所以去了大雪山，在那里遇到了神仙和神仙姐姐，才弄懂了寻找阴阳人偶的秘诀……” 杜仲一定是为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头，向我描述这一切发生的整个过程。 我认真地听着，无法判断成仙是不是他们的最初动机。 在大雪山，他们的确遇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事，结果酿成大祸。 从我的角度观察他们，虽然知道了成仙的秘密，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直接导致秦成沛采取了错误的方式，变成了杜仲的前车之鉴。 那样一来，杜仲就避免了坠入陷阱，能有第二次机会，重启成仙之路。 “出发之前，大约是在半年之前，老秦总是梦见仙女。他告诉过我，在梦里，天上地下全都是仙女，围着他翩翩起舞。他独爱远处一个下棋的仙女，每次都会走过去，看着那位仙女握着书卷打谱。老秦年轻时学过围棋，段位不低，所以，对仙女正在摆的棋谱非常熟悉，并且能够凭着超强的记忆力，告诉仙女，这局棋的最精妙之招在哪里。他至少有几百次梦见仙女，最终按捺不住，带着我一起上了大雪山。他说过，只有大雪山深处，才有如此冰清玉洁的神仙女子。他还发誓，不找到仙子，绝不回头。” “他梦见的，跟你们见到的，是同一个吗？”我问。 杜仲摇头：“老秦没说，大雪山独龙秉烛寺里那个神仙姐姐太美了，只看一眼，就要让你血脉贲张，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年轻时代。他对你笑一笑，你就觉得百丈悬崖上的冰雪全都融化了，石缝里长出鲜花来了，前半生都白过了，恨不得找一把刀，剖开自己的胸膛，亲手掏出自己的心献给她……” 他张开双臂，伸向半空，脸上的表情一半是痛苦，一半是喜悦。 “你中蛊了——”我试着为对方解释。 苗疆蛊术，神秘莫测，苗女下蛊，防不胜防。 如果秦成沛、杜仲中了别人的蛊术，尤其是情人蛊、相思蛊、姻缘蛊之类，就会在那位神仙姐姐的迷惑中，迷失自己。 “不是蛊术，不是蛊术，当然不是蛊术！我是苗疆蛊术‘黑犬门’的嫡系传人，当然明白什么是蛊术，什么是爱情。告诉你吧叶开，我对那个神仙姐姐已经一见钟情，无法自拔……” 第26章 神仙姐姐只应天上有 我打断杜仲的话，给他狂热的情绪上头泼一盆水：“杜先生，你说得太感人了，但只是一厢情愿。你如此看待神仙姐姐，但怎么知道她喜欢不喜欢你？” 荒山大泽之内，必有妖怪兴风作浪。 秦成沛和杜仲在大雪山遇仙，不是件无缘无故发生的事，一定有其诡异之处。 “我根本不需要她喜欢我，只要我喜欢她就够了，仙女只应天上有，人间怎么可能看见？我和老秦见到她的一瞬间，都呆住了，或许人家见过太多我们这样的人，根本不以为意。这正是我和老秦惊讶之处，那个寺院里常年人来人往，是登山者必定驻扎的中转站之一，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子，除了仙女再也不可能了……我看到老秦眼里的狂热之色，大概我的眼中也是如此，他告诉我说，自己梦中遇到的仙女就是这样，所以他的大雪山之旅已经画上了句号，而且是圆满的句号。这就是我最嫉妒他的地方，老秦无论在任何方面都超过我，他的运气似乎永远都在我之上。我不服气，一定要改变这件事，一定要超过他，成为人上人……” 在杜仲的叙述中，我发现他和秦成沛之间虽然是朋友，但却互相嫉妒，永不停止，这其实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他们两个人一起登山，随时都会矛盾激化，只有一个人活着下来。 “叶开，秦成沛有一张画像，就是那个神仙姐姐。他曾经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画家，画的仕女人物相当厉害，惟妙惟肖，遇到仙女的第一天晚上，他就换了一张仙女的画像，曾经给我看过，现在一定在他的遗物里面。找不到仙女，如果把那幅画给我，也能让我有所慰藉……” 我愣了愣，卡夏从来没有说过，秦成沛的遗物里有一张画。 杜仲突然拍手：“叶开，我终于明白了，你虽然代替卡夏出来应付我，但她根本不相信你，没有说出实情，现在就找她，让她把那幅画交出来，你只要看到画，就明白我和老秦为何对神仙姐姐念念不忘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情况打乱了我的部署，如果卡夏真的有所隐藏，那我和她之间的合作就变得岌岌可危了，在我面前，她很好地隐藏了自己，取得了我的信任。 我毫不犹豫地打电话给卡夏，说起那张画像。 卡夏起初还想抵赖，沉吟了几秒钟，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似乎……似乎没有看见那样一幅画……” 杜仲大叫起来：“卡夏，不要再撒谎了，我和老秦从大雪山回来，他就把画像交给了你，当时我还在场。你曾经问他画像是哪里来的？画的是什么？是不是大雪山的狐狸精？” 卡夏有些尴尬：“叶开，的确好像有那样一幅画，但是我没有找到，应该是秦先生把它藏起来了，我可以慢慢找，如果发现，立刻通知你。” 杜仲抢过了我的手机，对着话筒大声说：“卡夏，赶紧把那幅画交出来，让叶开明白，神仙姐姐有多么漂亮，如果老秦去找神仙姐姐，抛弃了你，这也绝对正确，全世界那么多女人，没有一个能够跟她相比，不是吗？” 杜仲这样说，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卡夏为秦成沛付出了半生，如今，假如真的有那样一幅画，卡夏把它藏起来甚至直接销毁，都可以原谅。 最终，卡夏屈服了，在电话里告诉我，的确有那样一幅画，马上找出来，送到我房间。 我叹了口气：“如果找得到那是最好，我希望你能明白，现在我们大家越是开诚布公，越容易找到秦先生，你必须把所有的线索都告诉我，这容不得半点马虎。” 电话里，卡夏陷入了长长的沉默，最终才黯然告诉我：“叶开，秦先生失踪了，我不希望有太多人明白他的心在别人身上……这么多年，谁都知道我是他的红颜知己，为他掌管一切，假如他因为那个狐狸精离开了我，我就成了别人眼中的最大笑柄，再也不可能留在巨木博物馆……” 卡夏的处境十分尴尬，但是我还需要看到那张画像，才明白秦成沛遇到了什么。 这件事即便是再残忍，为了找到秦成沛，我也得逼迫卡夏交出画像。 半小时以后，卡夏带着一幅画，到了我的房间。 那是一张铅笔速写，上面是一个穿着雪山民族服装的女孩子，虽然只是半身像，除了那张漂亮的脸，我也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材婀娜，当世无双。 女孩子的那张脸有着精致的五官，并且每一样都恰到好处，秦成沛的画画功夫果然了得，在不着色的情况下，我已经感到那个神仙姐姐呼之欲出。 过去我也见过很多漂亮女孩，古典的，现代的，风格各异，美丽非凡，但在这张画像前，那些人都失去了颜色。 杜仲十分激动：“叶开，我们见到的神仙姐姐就是这样，想想看，在荒无人烟的大雪山上，竟然出现了这么美的女孩子，除了神仙还有什么可能？老秦和她不知扯上了什么关系，回到北方邦，立刻寻找大树，并找到了阴阳人偶。这也是神仙姐姐的安排，那个女性人偶的很多地方跟神仙姐姐完全相像，我能猜得到，老秦得到了神仙姐姐的秘密嘱托，解救两个人偶，或许就是另一段姻缘的开始，我不服气，为什么又是他遥遥领先？我一定要采取一切手段，让老秦受到惩罚！” 杜仲原形毕露，如同疯了一样，抓着那张画像，表情越来越狂热。 卡夏脸上的神色如丧考妣：“叶开，我就知道，即使是一张画像，也会引发轩然大波。秦先生从雪山回来的时候，如同着了魔一样，无时无刻不抱着这张画像，即便是睡觉的时候，也搂在怀中。他告诉我，北方邦的森林之中，不知在哪棵大树里面囚禁着仙女，他必须找到她，只有我们家族的天子神锯，才能帮他达成目标。我甚至觉得，就是这个所谓的神仙姐姐，告诉了他天子神锯的秘密，我不肯背叛他，也不忍心欺骗他，所以动员整个家族，受了很多委屈，才把天子神锯带回来，帮他解决麻烦……” 我暗暗感叹，卡夏对于秦成沛已经是仁至义尽，做到了无私奉献，但秦成沛不理解卡夏的苦心，反而去追求虚幻莫测的神仙姐姐，这就是两个人的命运。 如今只要神仙姐姐和女性人偶一模一样，我所有的困惑就解除了，证明秦成沛锯开大树，就是为了寻找神仙姐姐。 当我提出这样的问题，卡夏立刻摇头：“不可能，这张画像千娇百媚，那个女性人偶却逊色很多，并且根本没有一点妩媚之色，不可能是秦先生提到的神仙姐姐。” 在这个问题上，卡夏和杜仲提出了截然相反的意见，一个认为画像和人偶是同一个人，另一个认为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我忽然觉得，在这件事上每天都面临着反转，我甚至不知道，应该相信卡夏还是相信杜仲，或者是相信已经失踪的秦成沛？ “叶开，交出人偶，对比画像，你就明白，秦成沛到底为何失踪了！还等什么？现在就把人偶交出来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杜仲像打了鸡血一样，双眼赤红，死死盯住了我。 第27章 画中仙子入梦来 我低下头，仔仔细细观赏画像。 铅笔绘画，神韵天成。 秦成沛的绘画功夫一定是童子功，所以，神仙姐姐的眉梢、发丝、眼神、呼吸都表现得惟妙惟肖，尽善尽美。 我是面对女孩子从不动心的人，如今看了画像，一瞬间觉得，画中人似乎已经化为真人，指尖颤动，长发飘飞，眼睛一眨，笑颜绽放，就能从纸上飘然而出。 “果然是绝世美女，怪不得秦成沛为此思念成疾！天下果真有这么美的仙子吗？即便是——”我想到亚洲文坛名家查先生笔下的小龙女，世上最美、最接近仙子的莫过于她。可是，天下男人见了小龙女，也并非人人心动，惊为天人。 “你们去过几次独龙秉烛寺？”我问。 “十次，只多不少。你问这个有什么用？过去我和老秦去过多次，都没有遇见烂柯棋局，都没有看见神仙姐姐，都只是……只是虚度光阴。如今，看到她，只看一眼，就让我觉得以前看过的女人——各种肤色、各种国籍的女人，不过是庸脂俗粉，一钱不值。只有神仙姐姐，她的香气飘浮在空气中，她的笑容能让满山冰雪融化，她的存在能……能让时间停止。如果这一辈子拥有她，哪怕只拥有一秒钟，我也愿意顷刻间灰飞烟灭！她太美了，古今中外那么多赞美美人的句子，没有一句能配得上她，那些世界小姐、亚洲小姐之类，在神仙姐姐面前，简直是垃圾，给她提鞋子都不配……” 再一次，杜仲沉浸在对神仙姐姐的深情追忆之中。 “秦先生为何获得她的青睐？你想过吗？”我轻声提醒。 杜仲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天子神锯，一定是天子神锯——我和老秦第一天入住独龙秉烛寺的时候，晚餐时长叹，他提到梦中仙子的事，也提到了天子神锯。在北方邦，有十几片特殊的森林，譬如我们听到最多的祭祀森林。老秦的意思是，他梦见的仙子出现在森林中，假如有天子神锯，就能砍伐整个森林，找到梦中的她。我当时就察觉到，餐厅内外至少有十几个人对老秦的话感兴趣，眼中露出了贪婪之色。嘿嘿，我和老秦不怕这种事，我们带着十几个保镖，全都是退役的超级特种兵……叶开，别问东问西了，赶紧把阴阳人偶交出来，我们谈正经生意，行不行？” 我无法答应杜仲的要求，即便是他拿出一笔巨款，也不可能交易阴阳人偶，毕竟现在所有问题的关键，都在这两个神奇的宝藏。 卡夏不会放手，就算是秦成沛复活，也不可能把他们卖给杜仲，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两个宝贝恐怕就是古董调查局成立以来遇到的最伟大的东西。 “杜先生，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卡夏管理巨木博物馆，如今秦先生失踪，一切的权力集中在她手上，她交出画像已经是非常合作，至于阴阳人偶最后的归属问题，并非价高者得，我们还要考虑究竟交给谁最合适。” 卡夏站在一边，脸色十分忐忑，双手一会儿插在口袋里，一会儿紧紧地攥在一起，显示内心无比紧张。 阴阳人偶的出现，直接导致了秦成沛打定主意离开她，所以她既希望两个人偶迅速消亡，又希望不违背秦成沛的意思，保护这两个人偶，直到对方归来。 面对杜仲的巨额交易，她不想放弃，也不敢接受，已经处于骑虎难下的尴尬境地。 杜仲对着卡夏冷笑：“现在你说了算，一定继承老秦的意思，只要有钱赚，管他是什么项目，根本不用考虑太多，当下我可以给你超高价格，只要你交出人偶，我的所有财产送给你都不是问题，而且是我们私下交易，不跟巨木博物馆有任何财物上的往来，拿到这笔巨款，你就可以远走高飞，以后自由自在，再也不用给老秦打工，怎么样？” 杜仲犯下的最大错误就在于，他始终觉得卡夏和秦成沛之间的关系是雇佣与被雇佣，实际上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绝对不是为了金钱，而是为了对方的人格。 卡夏摇摇头，猛地攥紧了双拳：“杜先生，我不可能把人偶卖给你，这是秦先生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的，他曾经说过，自己的生命要跟这些人偶共进退、同生死，如果我把人偶卖给你，就等于是背后捅了他一刀，让他无法承受。这一次我只能说抱歉了，你还是请回吧，趁早死了这条心，阴阳人偶的归属问题，必须等到秦先生归来，才能再做打算。” 说完这些，卡夏松开了拳头，长长的松了口气。 看来她内心一直在反复交战，现在终于下了决心，遵从秦成沛的意思，永远把人偶留在巨木博物馆。 每个人内心都有一架天平，分别指向善恶，这一次她心中的善战胜了思想上的恶，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杜仲皱着眉，用力指着卡夏：“你真是老秦的走狗，现在他死活不知，我把巨款送上门来，你却往外推，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博物馆的所有股东，让他们公开投票，罢免你这个总经理，到那时阴阳人偶还是我的，你等着瞧吧！” 说完，杜仲就怒气冲冲地走出去。 这一次他又劳而无功，已经对卡夏和我极度失望，不过我从他的眼中知道，他认准了的事情，一定会千方百计做到，绝对不会中途而废。 卡夏把那张画拿过去，凝视着画中仙子的眼睛：“叶开，秦先生的绘画技术很好，但他以前画过那么多美人，都是没有灵魂的，唯独这一幅，他告诉我说，画的是大雪山的神仙姐姐，用尽了全部心力，所以才画得如此传神。我知道，他的魂魄都已经被神仙姐姐勾走了，虽然人回到巨木博物馆，心却留在大雪山的独龙秉烛寺，这一次，我知道是该彻底离开他的时候了，等到他归来，我就走，绝不耽搁他的未来……” 卡夏的声音极度忧伤，等于是已经对秦成沛彻底死心，准备离开。 我为她感到鸣不平，秦成沛这一生中或许辜负了很多人，唯独不应该辜负卡夏，哪怕是给她一个名分，也必须让这个付出了半生的女人，有一个很好的心灵归宿。 这其实就是上天的作弄，如果在大雪山没有出现神仙姐姐，秦成沛或许就会平安归来，跟卡夏挽着手走下去，将来有一天，走入婚姻的殿堂。 很可惜，在独龙秉烛寺，上天跟秦成沛开了一个玩笑，让他亲眼见到了当世无双的神仙姐姐，摧垮了他的眼界，所以他再也不可能看上任何人，更不会把卡夏放在心里。 “叶开，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自从找到了阴阳人偶，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见秦先生说的神仙姐姐。我始终觉得这是一个阴谋，秦先生再伟大、再有钱，也配不上那个仙子，但现在秦先生已经入迷，没有神仙姐姐他就活不下去，之所以说这是一个圈套，就在于为了神仙姐姐的叮嘱，秦先生回来以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不但从我的家族拿到天子神锯，而且找到了北方邦最伟大的风水先生，帮他寻找千年古墓，最后找到了这棵菩提树，锯断之后发现了阴阳人偶……如果他没有失踪，还会继续砍伐下去，直到把北方邦所有千年以上的古木砍伐干净，这就是神仙姐姐要他做的，你说会不会是一个巨大的圈套？” 这当然是圈套，那位神仙姐姐没有力量做到的事，委托秦成沛去做，但又不会给他任何好处。 这就是秦成沛最大的悲哀，最终一无所得，但却甘之如饴。 在我看来，多年的江湖磨练之后，卡夏和秦成沛已经成了心心相印、息息相通的一个人，秦成沛能够梦到的，卡夏同样梦见，只不过是以第三者的角度观察这件事，当她发现这有可能是一个圈套，一定向秦成沛说了很多，并导致了对方的反感。 所以秦成沛一往无前，奔向了那个陷阱。 卡夏眼睁睁看着，却无法拯救，更何况，她为了满足秦成沛的心愿，献出了本家族的天子神锯，也变成了助纣为虐者。 “卡夏，梦中的神仙姐姐是否就跟画上一样？” 卡夏点了点头：“一模一样，但这幅画所表现出来的神仙姐姐的风采，达不到她本人的十分之一，我虽然是个女人，但只看她一眼，就好像已经遭到勾魂夺魄，眼中再也看不到别的，只有她一个人……她就像太阳出现在暗夜，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再也没有人比她更耀眼。我甚至想过，如果我是一个男人也会爱上她，根本无可救药、无法避免，所以我才理解秦先生到底怎样想的，就算为了她粉身碎骨，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思想变得清澈，避免被这幅画牵引，也陷入秦成沛那样的相思怪圈。 身为调查员，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并且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从来不会让这些复杂的调查事件，扰乱自己的思维模式，更不会爱上某一个当事人。 “卡夏，杜仲和秦先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深刻的矛盾？他们在大雪山究竟经历了什么？你有没有详细了解？” 卡夏摇摇头：“他们两人都不想重复这段经历，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他们没有说假话，告诉我们的都是真话。秦先生回来之后，出现了很多异常情况，所以我派人直接去了独龙秉烛寺，调查那里的近期状况，的确有人提到，看寺里的高僧下棋的时候，进入了时间的黑暗虫洞，忘记了时间和空间，有几个东海来的客人为此诱发了幻想症，只能够就此下山，再也不敢登山。” 我一直想说，那个寺庙本来就是大雪山的神奇之地，这几年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全球登山者已经变得毫无顾忌，所以把那里当做中转站。 很久之前，独龙秉烛寺是佛门禁地，不允许有外人进入。 妄入寺中，生死自负。 第28章 卡夏的心灵暗渊 我和卡夏聊了很多，她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不再纠结于这幅画，也不纠结于秦成沛爱上了神仙姐姐。 这是一个好兆头，如果卡夏能从个人情感纠纷当中挣脱出来，就能够做一个全新的自己，知道如何理智地处理巨木博物馆的事。 忽然间，卡夏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带着满脸歉意告诉我：“现在真的累了，但是回到房间却根本睡不着，只睡十几分钟就会醒来，想到秦先生的消失和神仙姐姐的出现，我就变得更加烦躁……这种情况持续了接近一个月，如果方便的话，我在你的房间里躺一会儿，刚刚跟你谈论往事，知道你是一个至高无上的智者，能否帮我这个忙，让我好好的睡一觉？” 我明白卡夏的状态，她需要有一个人开导，但是在巨木博物馆，她的职务太高了，没有任何人的话能够进入她的内心。 我是一个外人，说的这些哲理，都能够开解她的心结，卸掉她一部分压力，所以她在我面前就能够安然入睡，拥有暂时的安全感。 我同意了她的请求，卡夏就斜躺在沙发上，无声地睡了过去。 我把那幅画倒扣在桌上，以免神仙姐姐的笑容扰乱我的心神。 接下来，我在椅子上盘膝打坐，让心灵冷静到极点，从最初的诡异元素去思考这件事。 我觉得，秦成沛和杜仲之所以攀登大雪山，他们的目标并不是独龙秉烛寺，而是另外一个更高更深之处，只不过在寺庙内他们受到了崭新的启迪，明白了一些事。 尤其是秦成沛，当他见到神仙姐姐，立刻打开了心结，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会加速返回。 问题就在这里，任何人都不知道神仙姐姐告诉他什么，安排他做什么？找到阴阳人偶之后又该怎样做？ 杜仲不说，秦成沛失踪，那么这个问题就永远没有答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就算是卡夏说的那些话，也不可能完全相信。 睡梦中，卡夏忽然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拳紧握，似乎遇到了什么令她特别激动的事。 我注视着她，屏住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打扰她。 我希望她在一个噩梦当中能够暴露本色，把刚才遮住的谎话说出来。 “神仙姐姐，又看到你了，我不知道你究竟要秦成沛做什么？假如他完成了你的叮嘱，是不是就可以放他回来，让他回到我身边？我这一生只爱着一个男人，跟其他女人不同，我已经为他付出了所有，从身体到精神，但现在他的心已经被你拿走了，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你把他放回来，也要把他的心放回原处，他才能变成原先那个人，不然就只是行尸走肉，毫无用处。” 我叹了口气，在梦中，卡夏放下了所有伪装，能够向着情敌摇尾乞怜，这就是她这个人的伟大之处，能屈能伸，能上能下，只要能达到目的，中间的过程多么艰辛，也可以忽略不计。 我发现，到了北方邦之后，遇到的这些人全都是为了利益可以放弃一切的江湖人。 包括简单在内，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同时动用一切力量和关系，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人类的功利心到了这种地步，所有的江湖道德、人生道义已经不存在了，只是为了目标活着，达成目标就是他们唯一的追求。 长此以往，整个江湖的风气就完了，全都变成了争名逐利之辈，而江湖也就真的成了传说中的大染缸。 “神仙姐姐，你可以迷住所有男人，也不差这一个，把秦先生还给我，我可以为你做牛做马，供奉你的牌位，恭祝你长生不死。你让秦先生做的事我也可以做到，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抢劫宝藏，甚至是把整个巨木博物馆都献给你，我也好不可惜，我只要秦先生这一个人，其他的都送给你，包括阴阳人偶，我虽然不知道你跟秦先生说了什么，但我相信，你只是把他当做垫脚石，也许世界上所有的迷恋你的男人都是你的垫脚石，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公……我每天站在秦先生面前，他却视而不见，只见你一面，就念念不忘，你说这一切公平吗？” 卡夏的双手缓缓下垂，插入了口袋，猛地拔出了两把手枪，原来刚才说的那些可怜兮兮的话，都是为了最后突然暴走做准备。 我仍然没有阻止她，而是缓缓地落地，到了椅子后面，以免她在梦中开枪，子弹乱飞，误伤了我。 卡夏真的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在神仙姐姐面前，她没有任何战斗力，也许就算是拔枪拔刀，仍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人和神仙之间的差距千差万别，根本不可能同日而语。 打个比方说，那位神仙姐姐能够迷倒世间所有的男人，这种巨大的力量放在卡夏面前，就仿佛是须弥山压住了一颗芥子，卡夏根本不可能有还手之力，最后只能变成粉身碎骨的可怜虫。 猛地，卡夏哭出声来：“我当然可以为了他……粉身碎骨，如果需要，我愿意代替他，为神仙姐姐效力，但你要保证，放他回来，让他一生不再遭受任何坎坷。他是我唯一爱上的男人，而你是他唯一爱上的美人，我们做个交换，我做你的人质，可以吗？” 她手中握着双枪，抬手擦泪，枪口晃来晃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走火发射。 这个噩梦是她的心灵暗渊，如果不能尽快走出来，就变成了溺水者，反复挣扎，直到灭亡。 我远远地看着她，斟酌思量，一定会在关键时刻，把她救出来。 很多时候，噩梦能够杀人，有些愚昧者困在梦中，醒来时已经是回光返照。 我不愿卡夏遭到这样的覆灭，毕竟我看到了她深陷暗渊的一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把她从神仙姐姐的重压之下救出来，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也是我和巨木博物馆之间的缘分。 “天降惩罚……卡夏动用了家族神器天子神锯，一定会用毕生的福报抵消犯下的罪恶，这个可怜的女人，沉浮于暗渊，但最终，秦成沛一定是死于神仙姐姐的欲望之途，卡夏也不会有太完美的结果。唉，时也，命也，运也，生命如河滔滔不绝，我纵有托天方舟，又怎么能渡得完冥顽不灵之人？得道者生，失道者死，如此而已……” “啪啪，啪啪啪啪……” 睡梦中的卡夏突然开枪，子弹乱飞，枪声呼啸，十几秒钟内就打完了两个弹匣。 她猛地坐起来，睁开双眼，眼珠暗红，血灌瞳仁。 “神仙姐姐吃了秦成沛……我要给他报仇，给他报仇，给他报仇……” 第29章 大雪山信使带来木匣冰书 我缓步走过去，从卡夏手里拿走了空枪，放在一边的桌上。 “只是噩梦，只是噩梦，对不对？冷静，冷静一点，清醒清醒，刚刚只不过是做了个梦……” 我低声安慰她，直到她的眼神恢复正常，又有了幽暗的光泽。 “抱歉，我梦见秦先生变成了人偶，人偶放在巨大的托盘里，摆在桌上……所有人坐在桌边，举着刀叉，面目狰狞，如同魔鬼……我不知道为何这样想，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秦先生家大业大，已经变成了江湖同道眼中的大肥羊……” 卡夏双手抱头，下巴抵住了膝盖。 我了解过秦成沛的商业版图，的确已经大到了不能倒的地步。 一鲸落，万物生。 如果秦成沛遇到不测，财产争夺问题马上就要浮出水面。即便是他签署过法律文件，要把全部财产留给小情人薇薇安，也会引发很多轰动性的矛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当一笔几千亿的巨富砸下来的时候，任何人都会迷失本性，变成择人而噬的妖魔。 卡夏的噩梦中，所有人握着刀叉分食秦成沛，只是她潜意识中的焦虑。虽然诡异，但却不无道理。 “秦先生不会变成人偶，人偶只是奇怪自然现象，没有可逆性。好了，好了，清醒一下，事情还没到最坏，不是吗？” 我轻轻拍打着卡夏的后背，让她尽快忘掉噩梦，免得给敌人留下可乘之机。另外，她在梦中开枪，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真要误杀了别人，就要吃官司了。 休息了十几分钟后，我煮了一壶黑咖啡，给卡夏倒了一大杯，刻意没有加糖加奶。 “喝完咖啡，我们谈谈天子神锯的事。你说过，秦先生从大雪山独龙秉烛寺回来后，计划把北方邦千年以上的古木全都砍伐一空，从中找……找什么？他想找类似的人偶是吗？难道说，千年古木成精的传说是真的？” 我并没有居高临下地控制并引导卡夏，而是采取商量的语气，跟她慢慢聊。 “是。”卡夏点点头，大口喝咖啡。 咖啡是北方邦出产，苦味很足，弄得她的眉头用力皱起来。 “他说，千年以上的古木历经了十个以上的世纪，早就有了灵性。战乱时期，有智者隐居森林深处，伴木而居，有些人甚至凿开了巨木，在树干里生活，最终与大树融为一体，有了植物的特性。这种情况下，他们突破了人类一百五十岁的寿命极限，变成了彭祖那样的不死神人。秦先生的意思是，找到那些神人的栖息之所，他就能发现永生的秘密——” “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此前，我就问过类似问题了，现在只是继续求证。 卡夏不置可否，顿了顿，又说下去：“秦先生很怕死，他总是说，自己已经有了天量财富，但只能跟普通人一样，活一百年，一百五十年，他不甘心，必须找到永生的办法，让自己永远活下去，最好是像那些修行者一样，带着记忆转世重生。他很聪明，已经钻研这个问题十五年，投入了四个亿，即将突破……” 关于转世重生，大多数欧美科学家认为是可行的，并组建了很多课题组，以雪山修行者为研究对象，进行了长达十年的研究。可惜，十年光阴对于一个人来说，或许不算短了，但放在历史长河中，却是微不足道的一瞬间而已。 “他真的是异想天开，就像美国那位天才科学家一样，登临月球，遥指火星。如果秦先生没有出事，我倒是真的期待他能成功。我们华夏人循规蹈矩者太多太多，期待有人打破规矩，创造不一样的人生……”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因为加入古董调查局之前，我在几个著名探险侦探机构里工作过，并且跟一部分号称“转世重生者”接触过，最终有铁证证明，他们都是哗众取宠，以讹传讹。 很多科学家断言，人类从未征服过思想意识、灵魂迁移等等玄学事务，任何自称掌握此类技术的人，都是骗子。 我和卡夏之间的谈话非常私密，毕竟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她是秦成沛的代言人，而我来自于古董调查局，大家看待这件事的角度不同，对自己的切身利益感觉不同，所以都能开诚布公、恳切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叶开，我的那个梦非常清晰，就好像亲眼看见秦先生躺在巨大的托盘里，既诡异又可笑，可我觉得那件事似乎正在发生，就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如果你有办法，能否帮忙寻找他的下落？我一定不会让你白白付出，一大笔赏金绝对少不了。” 我摇摇头：“就算没有赏金，我也会寻找秦先生，毕竟是他发现了阴阳人偶，没有他的准许，谁都不能带走这两件神奇宝贝。” 刚刚聊到这里，有人敲门，是卡夏的女助理。 她走进来，在卡夏的耳边低声说：“有一个来自大雪山的人，自称是送信的信使，有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卡夏站起身，先看了看我，然后向外一指：“你出去等着，我马上过去。” 女助理走出去，卡夏低声告诉我：“在梦中，有一位来自大雪山的人给我带来重要的消息，跟秦先生有关，现在我的梦境马上就要应验了，我觉得心里非常慌张，害怕梦境变成现实，但是你也说过，那是一个噩梦，根本不能当真？” 我看得出，卡夏的惊慌表情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内心的真实表达。 “我可以陪你出去，一起见见大雪山来的人，那边发生了大雪崩，有很多登山者出事，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希望这个送信的人给你带来的是好消息。” 卡夏苦笑起来：“按照我的惯例，一般远道而来的消息都是坏消息，但谁又说得准呢？也许借你吉言，这么长时间了，没有一点点好消息，真希望……”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们在这里猜测根本毫无意义，不如直接走出去，是好是坏，全都共同面对。 我们到了博物馆的会客厅，一个穿着厚厚的皮衣的中年人坐在那里，正在低着头喝咖啡。 他的身材十分魁梧，双手食指布满了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长期在山区作业的登山者，并且不是无名之辈，因为他的皮衣和皮靴上都有个人签名，看上去非常名贵。 我和卡夏在那个人的对面坐下，默默地望着他。 他抬起头，目光极其锐利，在我和卡夏的脸上各瞟了一眼，然后望着卡夏：“我从大雪山过来，有一个消息是送给巨木博物馆的总经理卡夏女士。” 卡夏点了点头，满怀戒备，看着对方：“我就是，你送来的是什么？现在就交给我吧。” 那个人从脚下的旅行包里取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正方形匣子，轻轻地放在桌上。 那个匣子的四周刻着精美的梵文，并且制作匣子的木材古色古香，应该是常年受到抚摸，边边角角的包浆反射着铮亮的光泽。 这个匣子本身就是古董，至少有数百年历史，我在很多文物图册上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价值超过一百万，单单是匣子上挂着的那个古代铜锁就能值二十万。 “是谁让你送来的？是我的熟人还是陌生人？”卡夏保持警惕，紧盯着那个中年人的手。 中年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跟你之间的关系，大雪崩之后，我被埋在雪里，向下翻滚，最后昏了过去，等我醒来，那个人就站在我面前，让我把这个匣子送到这里来。他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他吩咐我干什么，我都必然做到。” 卡夏有些紧张，双手攥拳，浑身颤抖。 在古代，这样的匣子往往盛放的是敌人的首级，也许卡夏胡思乱想，以为里面放的是秦成沛的头颅。 我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和颜悦色地告诉对面那个中年人：“请把匣子打开，千里迢迢而来，辛苦你了。” 中年人没有废话，用一把青铜钥匙打开了那把锁，然后把匣子的盖子敞开。 里面放的是一块水晶，大约半尺长、两寸宽，水晶内部有两行梵文咒语，我瞥了一眼，立刻翻译出梵文的意思——“转世三生，不离不弃，天上地下，有我有你。一切过往，皆为云烟，当下此刻，修成正果。” 这些话通俗易懂，似乎指的是男女之间立下的誓言，但是中年人把匣子送来，郑重其事地交给卡夏，里面却是这样一件东西，有些说不过去。 “二位，大雪山来的东西已经送到了，我就此告辞，如果见到那位恩公，请告诉他，幸不辱使命。” 中年人站起身，抱了抱拳，准备告辞。 这时候卡，夏紧张的状态慢慢缓解，恢复了正常思维。 她阻拦那个中年人，然后吩咐女助理接待对方，把对方安排到客房好好休息。 我和卡夏面对着匣子和水晶，全都大惑不解。 刚才中年人描述了那个救人的恩公的外貌，跟秦成沛毫无共同之处，完全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那么对方为什么要让这个中年人把水晶送到巨木博物馆，亲手交给卡夏？ “叶开，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本来以为是秦先生让人送来的，或者是别人送来秦先生的人头，但这些猜测都落空了，真不知道这个匣子代表着什么？” 我双手捧起了水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除了那些梵文咒语，再也没有其它任何一个字。 这件事的答案有无数个，或许是另外一些认识卡夏的人送过来的，也许跟秦成沛的失踪无关，只是另外一个插曲。 我刚想把水晶送回去，放进匣子，就感觉它已经开始融化。 卡夏也注意到这一点，因为融化之后的水滴透过我的指缝落在桌子上。 “叶开，这不是水晶，而是一块冰，但对方是怎样把梵文写到水晶里面的？真是奇怪！” 水晶融化很快，只有几分钟工夫，就变成了一滩水。 我没有招呼其他人进来，而是死死盯着掌心里的冰块，直到它慢慢消失。 这件事的最诡异之处在于，有人把梵文写到了冰块里面，而冰块从表面看又是浑然一体。 在中年人带着冰块长途跋涉的过程中，它并没有融化，到了这里，在我和卡夏面前，才开始正常的寒冰融化成水的过程。 那么，这是根本不成立的，至少在没有冰箱保存的情况下，冰块到达巨木博物馆之前，早就应该化成水才对。 第30章 谁在转世重生 我和卡夏反复检查那个匣子，只是普通的木头，没有任何奇异之处。 卡夏彻底地陷入了迷惑：“叶开，究竟是什么人关心巨木博物馆，要把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送过来，是不是在开玩笑？” 这当然不是玩笑，我否定了卡夏的话，同时告诉对方：“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奇奇怪怪的小事，都是给我们的警告，必须从现在开始，让所有人提高警惕，避免江湖敌人大举进攻。” 如果没有我帮忙，卡夏也许就会崩溃，根本无法支撑下去。 这个中年人给她带来的不仅仅是困惑，更是一种惊吓。 “叶开，我还是想跟他谈谈，让他详细描述那个救他的人长得什么模样？也许是秦先生故意装成那个样子——” 我摇摇头，打断了卡夏的话，她根本不应该这样想，秦成沛在这里失踪，不可能突然出现在大雪山，更何况，如果救人的是秦成沛，他一定会给卡夏打电话，而不是故弄玄虚，制造这样一块冰块，送到博物馆来。 忽然间，我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这才发现我们已经错过了两顿饭，早就应该吃晚餐了。 卡夏有些歉意：“叶开，实在对不起，竟然忽略了对你的照顾，现在我们就去餐厅，让他们所有的厨师一起动手，好好招待你。” 我们去了餐厅，卡夏说到做到，餐厅里的六位大厨师各尽所能，为我们摆了满满一桌。 当那些服务生用托盘上菜的时候，卡夏的表情再度变得十分紧张，死死盯着那些托盘。 “卡夏，现在你不要过分担心，噩梦跟现实没有任何关系，根本不可能有人把秦先生当成一盘菜肴，端到桌子上。” 我在开玩笑，但卡夏却笑不出来，而是非常认真地反驳：“很久以前，大雪山地区就有传说，存在着可怕的巨人族，他们捉住那些登山者，或者是本地的猎人，就会摆在桌上分而食之。我当然不希望秦先生遭遇这样的怪事，但你也说过，我们应该提高警惕，未雨绸缪，现在我心里七上八下，生怕秦先生出一点事，那整个巨木博物馆就坍塌了……” 我当然知道卡夏说的并非实情，就算是秦成沛死了，这里也不会倒下，而是每个人各司其职，让巨木博物馆继续经营下去，只不过所有的利润就会全都属于秦成沛的小情人薇薇安。 “卡夏，还是好好吃饭，暂时把那些事情放在一边，只有填饱了肚子，我们才能发挥智慧，继续追查秦先生的失踪案。” 我们吃到一半，卡夏才想起了那个中年人。 对方为了送信到达巨木博物馆，一路上肯定非常辛苦，现在我们作为地主，一定要拿出态度来感谢对方。 卡夏亲自去邀请那个中年人到餐厅来，对方落座，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蒙多。 这个名字跟他皮衣、靴子上的签名标记完全相同，证明他没有说谎。 蒙多是世界登山协会在册的高手之一，过去曾经征服过世界上所有高峰，七次登上珠峰最高处，创造了很多个登山记录。 我们共同举杯，庆祝这一次有缘相逢。 既然蒙多是登山高手，就不会犯一些低级错误，在描述那个救命恩人的时候，一定是准确无误。 卡夏拿出了秦成沛的照片，展示给蒙多。 蒙多摇头：“救我的肯定不是这个人，从面貌到身材差的太远，我是专业的登山家，那个人也是高手，才能在大雪崩的洪流当中把我救出来，如果是这位秦成沛先生，那我们就都完了。我以前就知道巨木博物馆，也知道秦先生的名字，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认错，让我来送匣子的肯定不是秦先生。” 卡夏猛地松了口气，但眉头随即皱起来，毕竟她希望知道秦成沛的消息，不管是好的坏的，都非常关心。 如今在蒙多这里，证实匣子跟秦成沛无关，她自然感到大失所望。 “蒙多先生，那个人还说过什么？或者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请把所有细节告诉我们，我们想弄明白他到底是谁？送来这个匣子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不受卡夏的心情影响，要想揭开这件怪事的背后原因，就只能依靠我了。 蒙多皱着眉头，努力地回忆：“大雪崩之后，我应该是被雪块包裹着翻下了高山，跌在了树木的枝头，获得了缓冲，所以才奇迹般生还。我的恩人很可能是把我从雪中扒出来，并且给我采取了保暖措施，才不至于在昏迷中冻死，他好像对这个匣子有些犹豫，并没有坚决送到这里来。当时他的脸色十分凝重，把匣子交给我之前自己打开反复观察上面的那几行字，我懂得梵文，很轻松就分析出梵文的意思。我在路上怀疑过，也许我的恩公是转世重生者，跟这个匣子有关，他既然是要我把匣子送给卡夏总经理，一定是跟你密切相关的一个人。” 蒙多的话再次让卡夏陷入了迷茫，之前我就了解过，她进入巨木博物馆的这十几年很少跟外人接触，身边也没有其他男性，所以跟她最密切的就是秦成沛。 她的家人和家族早就在战乱中消失，所以如今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人有可能送东西给她。 卡夏转头望着我：“叶开，我们能不能做这样的假设，秦先生失踪，已经进入了转世重生，到了蒙多出事的那个山谷，凑巧救了他，又让他把代表着转世重生的水晶送到这里来，提醒我，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种可能性当然存在，但我觉得如今最重要的一点是，卡夏绝对不能自说自话，自圆其说，这就陷入了另外一个怪圈，很容易被别人利用。 “卡夏，我们还是不要过度猜测了，我会命人把那个匣子完全拆开，看看有没有夹层之类？” 蒙多立刻回答：“我已经用射线工具探测过，只是普通木头，没有任何怪异之处，中间也没有夹层或者暗格。” 我只能作罢，蒙多是高手，做的很多事情效果明显，值得相信，那我们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个人让我把匣子送过来，是不是交给你们，再转交给别人，我知道巨木博物馆的真正主人是秦先生，能否把匣子交给他，让他再确认一遍，看看在大雪山上救我的到底是什么人？” 蒙多的态度很诚恳，看样子如果不能完整地解释这件事，他也不会离开。 我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命令卡夏的女助理带着蒙多走遍秦成沛的书房和卧室，让蒙多近距离感受秦成沛的存在，就会明白这个匣子的某些意义。 我和卡夏留在博物馆的会客厅，我们相对无言，只能等着蒙多参观归来，触发灵感，给我们指出新的前进方向。 我告诉卡夏：“这些事情你想过没有？秦先生的失踪是一件很复杂的事，任何人都不能用非此即彼的二元法去处理这个问题，在北方邦，江湖势力犬牙交错，如果秦先生得罪了他们，也会遭受同样的待遇。” 卡夏低着头，双手食指顶在一起，进入了深度思考。 我等了很久，卡夏突然冒出一句：“叶开，如果秦先生的目标是转世重生，那就一定要跟这两个人偶产生关系。神仙姐姐给他的启迪是跟人偶有关的，我们还是从独龙秉烛寺的烂柯棋局开始追查。如果你愿意，我马上就调集飞机，我们过去，到寺里查看——” 第31章 密室电刑毫不留情 卡夏眼中放射着极度热切的光芒，似乎一瞬间被点燃了全部的热情，愿意倾尽全力，到大雪山去寻找秦成沛。 “巨木博物馆这边呢？都放下？能放下吗？”我淡定地问。 “当然可以放下，只要找到秦先生，其它的一切，都不用管了。叶开，请帮帮忙，我们即可就去大雪山，可以吗？” 卡夏猛地抓住了我的手，用力攥着，双眼紧紧地注视着我。 我能看得出，她对于秦成沛已动了真心。 中年人的爱情犹如着火的古代木屋，一烧起来，就没法停止，直到灰飞烟灭为止。 “好，我答应你。”我被卡夏的苦心打动，更何况，我必须找出阴阳人偶背后的逻辑关系，才能完成这份调查报告。 “我回去准备，三小时后出发。”卡夏放开我的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转身离去，只剩下我一个人在会议室里。 我回想着蒙多带来的消息，他能够从大雪崩中逃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个救了他又让他送木匣子过来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匣子指明送给卡夏，肯定不是巧合，而是另有所指。 我始终觉得蒙多没有完全说实话，他来到巨木博物馆并非只是为了送信，或许还怀着其他的目的。 对于蒙多这样的人，已经在江湖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肯定不会入宝山而空手回，他知道巨木博物馆这边出现了阴阳人偶，既然来了，怎么可能没有其他的打算？ 我让他参观秦成沛的房间，也是给他机会，让他展露阴谋诡计，只有把这些江湖上的人物一网打尽，巨木博物馆才会重新安全。 我真心想帮助卡夏，在秦成沛失踪的这段时间，确保博物馆安然无恙。 我等了接近一个小时，卡夏的女助理出来给我送咖啡。 我有些奇怪，她一直陪伴着蒙多，不应该自己回来。 当我向她询问蒙多的下落，女助理告诉我，他已经离开。 我是一个深入了解过微表情的人，从女助理的回答，立刻察觉有些问题，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回避我的眼神，就证明这些都是在撒谎。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会议室，女助理跟在旁边，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 我越发觉得她心中有鬼：“告诉我，蒙多去了哪里？他是你们的客人，千万不要怠慢，不然的话就会出大问题。” 我只是提出警告，并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毕竟这里是巨木博物馆，一切都由卡夏管理，其他人只能提出建议，无法越俎代庖。 女助理连连点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蒙多走的时候我已经报告了总经理，这件事跟我无关，我只是奉命行事，蒙多只是个送信的，无关紧要，不是吗？” 女助理的解释破绽百出，更让我觉得蒙多已经出了事。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有人都毫不留情，面对敌人痛下杀手，只为了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 我有些无奈，卡夏鼠目寸光，在这个时候结果了蒙多，就等于是掐断了大雪山那边来的消息，真的是得不偿失。 “好了，现在带我去见卡夏，如果你们对蒙多下手，就完全错了，大雪山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是唯一的知情者，难道你们不清楚应该怎样对待他？” 在复杂的江湖战斗之中，必须要保持清醒，才能屡战屡胜，百战不殆。 人的素质参差不齐，我也很希望卡夏能够帮助秦成沛守住巨木博物馆这片基业，但是她的指挥毫无法度，进退之间显示出了眼光的极大局限性，所以如何对付蒙多，就是她水平的最高体现。 女助理还想狡辩，我突然拔刀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此时此刻，再浪费时间解释，就会贻误战机，如果蒙多死了，我们这边就很被动了。 “现在就带我去找卡夏或者是蒙多，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能让他死！” 我的话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女助理皱着眉，苦着脸，带我穿过一层层门户，最终到达了博物馆的后院。 那里是卡夏的起居室，右侧则是秦成沛的单独院落。 女助理越走越快，看来，小刀对她的威慑力比任何劝告的话更管用。 我们进入了卡夏的房间，女助理脚步不停，一直向后，撩开了三层帷幕，到了一个空荡荡的书房。 这里四周全是书架，角落里摆着一张书桌。 房间正中铺着一张金色的羊毛地毯，大约有三米见方。 女助理弯腰卷起了地毯，露出了一个暗门。 她在角落的壁灯上轻轻一推，地上的暗门就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道台阶。 女助理带着我走下去，总共下降了四十多级，进入了一个冷森森的密室。 很显然，这里才是卡夏的秘密所在，外面的所有会议室和客厅都是装装样子的，她的所有秘密尽在于此。 女助理带着我，打开了一道厚重的木门，进入了另一个观察室。 右侧的墙上装着一面单向透视玻璃，我明白，玻璃那一面肯定是审讯室。 我阻止了女助理推门的打算，低声命令她打开监控设备。 她十分无奈，因为所有的机关我都一清二楚，容不得她作假。她按下开关，那面黑沉沉的玻璃墙立刻变得透明，玻璃的那面，卡夏倒背着手，站在被锁在椅子上的蒙多面前。 一切如同我的预料，卡夏向蒙多动手，把他囚禁起来，准备严刑拷打，让对方说实话。 这些手段相当低级，但对于卡夏来说，或许是她克敌制胜的法宝，她的认识只限于此，不可能有更高水平的表现。 如果我想让蒙多说实话，就会采取药物或者心理催眠作用，不用当场翻脸，就可能拿到想要的材料。 我示意女助理在角落坐下，然后坐在转椅上，盯着卡夏。 “蒙多，你最好说清楚大雪山那边发生了什么？大雪崩是如何发生的？你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登山者，怎么可能不看天气预报，不顾雪崩的危险一个劲向上爬？难道是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珍宝？是不是跟烂柯棋局有关？” 卡夏要问的每一个问题其实也是我想知道的，但很显然，蒙多一脸悲愤，根本不想回答。他是大雪山来的信使，为卡夏送匣子，应该受到贵宾级的待遇，但最后却被锁在椅子上，简直是奇耻大辱，无法忍受。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我说的都是真话，根本没有撒谎，那个救了我的人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对不会违抗。真是笑话，我来到巨木博物馆，根本不贪图你们的赏金，而是要对得起我的恩公……告诉你们吧，大雪崩来得毫无预兆，不知有多少人葬身其中，我侥幸活着，这条命就是捡回来的，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我都只有一句话——无可奉告。” 我仔细地盯着蒙多的脸，从他所有的微表情当中，判断他每一个字的真假，他没有回避卡夏的眼神，可是他的双手下意识地轻轻颤抖，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手腕被皮带牢牢地锁在扶手上，根本动弹不得。 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呼吸也变得很不均匀，就证明他在脑子里努力构思情节，回答卡夏的提问。 如果他说的是真实发生的事，微表情就没有这么复杂，而是心平如水，不必有丝毫构思，就能够坦然说出真相。 这让我觉得心头一震，假如蒙多一开始就说的是假话，那么巨木博物馆能把这个人吸引过来，就证明阴阳人偶的事情早就散布到全世界，更多大人物如同闻到花香的蜜蜂，顺着香味儿就飞过来。 以卡夏的水平更难应付，巨木博物馆到了最后，很可能鸡飞蛋打，一无所有。 卡夏咆哮起来：“别做梦了，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话，老实告诉我，你来巨木博物馆究竟想要什么？是不是盘算着谋夺阴阳人偶？我调查过你的资料，你跟世界上很多超级古董商都有密切联系，如果他们请你出手，是不是得有一笔很大的赏金？老实说吧，我早就看出了你的破绽，大雪崩当中没有几个人生还，媒体已经报道过了，其中没有你的名字。蒙多，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千万不要还想着试探我的底线，当下你只有老老实实交代，看看能否打动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我其实很讨厌严刑逼供这一套，但是江湖上很多人却乐此不疲，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真实情报。 古董调查局这边做任何事情都是目标为先，只要能够实现预定的目的，中间的过程可以省略不说，不必汇报，不管有多残忍，或者是多狡诈都不是问题。 作为调查员，我有自己的原则，既不会听从古董调查局的全部安排，也不会遵从江湖上的任何规矩，只是凭着自己的道德和信仰做事，最终得到想要的。 蒙多坐的那张椅子是一把设计精巧的电椅，只要通电，就会给他致命打击，让他浑身失控，最终导致思想混乱，说出实情。 这种审讯手法比心理战术更强大，是通过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被审讯者迅速崩溃，结束对抗，交代所有的情报。 我逐渐了解卡夏的原则，她想在最短时间内达成目标，根本不顾对方的死活，如果蒙多说了真话，或许仍然难免一死。 这就是江湖，在北方邦，谁的能力强大，谁就说了算，蒙多到这里来，本来就是抱着硬闯龙潭虎穴的决心，应该能够扛得住刑讯逼供。 蒙多摇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匣子已经送到，至于匣子里有什么你们都看到了，现在如果你放开我，我马上就离开巨木博物馆，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卡夏冷笑着摇头：“现在说这句话已经晚了，我只希望你跟秦成沛先生的失踪没有联系，那才有可能放你走——当然，我一向讨厌别人说谎，你的话里破绽百出，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才能出去，我已经派人调查你的行动路线，假如有任何环节跟你所描述的产生分歧，那么对不起了，你就是在我面前说谎，只有死路一条！” 第32章 阴阳人偶发出了宇宙之声 在这种反复的辩论中，卡夏并没有得到大雪山的任何情况，跟烂柯棋局更是毫无关系。 我注意到，每次提到秦成沛的名字，蒙多都做出冷笑的表情，就证明他对秦成沛或者是巨木博物馆轻蔑之极。 秦成沛在收藏界有不小的名气，很多人提到他，都会给三分面子，但是蒙多露出这个表情，似乎表示他知道秦成沛的底牌，不屑于秦成沛的为人，才会蔑视嘲讽。 我现在只希望蒙多露出更多的破绽，让我看透他的内心世界。 其实我很想跟卡夏合作，但她还是戒心太重，根本不给我机会合作。 隔我着玻璃看她做事，至少双方以另外一种形式合作，就能洞察蒙多的真是意图。 “蒙多，只要我按下电钮，这把电椅就够你受的，如果你不肯乖乖地说实话，我也只能狠下心来对付你了……” 卡夏总算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直接动手。 她在蒙多面前走来走去，脚步越来越快，显示内心的愤怒正在慢慢升级。 蒙多保持一个姿势，漫不经心地看着卡夏，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 我观察到，蒙多的脖子上戴着一个十九眼虎目天珠的挂坠，世所罕见，价值连城。 他带着这样的梵界宝物，就证明他跟大雪山修行者之间的联系相当紧密。 我似乎明白了他把匣子送来的真实意义，江湖上的任何人都很难破解阴阳人偶的秘密，蒙多或许是想借用大雪山的灵气，直接跟阴阳人偶产生关联，另寻捷径获得成功。 世界上有无数的智者，分为不同流派，面对同一个难题，高手不能成功，反而庸手能够找出办法。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古人早就总结得明明白白。 猛地，卡夏按下了电钮。 蒙多浑身一颤，双手拼命挣扎，但却无法挣脱。 电椅酷刑持续了十五秒钟，卡夏再次按下电钮，通电结束，蒙多安静下来，但脸色已经变的苍白如纸。 “蒙多，还是说实话吧，不然的话，这么简单的一把椅子就能要了你的命。” 卡夏的话冷酷无情，最可怕之处在于，即便是蒙多说了实话，她也不可能放他走，泄露巨木博物馆的秘密。 这是一场坐山观虎斗的游戏，但我不想浪费时间，走到女助理面前，低声问她：“阴阳人偶到底藏在什么地方？现在就带我去。” 我的所有问题都没有依据，只是虚张声势，但是女助理没有任何江湖经验，连连点头：“就在另外的房间，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但是如果总经理问起来，你必须说是威逼我做的，不然我也很难交代。” 我点了点头，女助理起身带着我离开了审讯室，穿过另外一条黑暗的长廊，到了一个温度极低的冷藏室。 侧面墙上挂着温度计，这里已经达到了摄氏零下五度的结冰区域。 这个房间的中央摆放着水晶冷藏箱，两个人偶就躺在里面，脸上已经结冰，证明冷藏箱里的温度更低。 女助理的脸色变得十分恐慌：“现在我们都不清楚，到底什么样的温度适合这两个人偶。只能采取常用的规律，控制在零度以下。叶先生，我每次到这里来，都觉得空气当中漂浮着活人的味道，还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我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安慰她：“那只是幻听，没关系的，而且你放心，就算是卡夏问起来，我也不会说是你带我来的，我们等一会儿悄悄回去，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女助理感激地望着我，深深点了点头：“多谢叶先生，其实刚才就算你不拔出小刀，我也会带你来，总经理之前说过，你是我们的贵宾，理应享受最高级待遇。” 这些话并不重要，因为我发现方星的所作所为都在卡夏的控制之内，毕竟方星失踪之前有人说她带走了人偶，实际并非如此。 阴阳人偶一直在卡夏的控制之内，被深藏在地底密室，其他人难以接触。 我感到有些失望，自从接触卡夏，她撒的谎太多了，也隐瞒了很多真相，既然人偶就在这里，毁灭或者是送走，都由她说了算，而她却瞒着我，根本不说人偶的下落。 江湖上的水太深了，我全力以赴帮助她，帮助巨木博物馆，换来的却是这种最深的隐瞒，假如这件事传出去，我恐怕也会成为江湖上的笑柄。 猛然间，我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类似于一种金属声波，高低起伏，绵延不绝。 我试着寻找其中的规律，把它归类于某一种声音品类，但最后却失望了，因为我发现它的每一个音符都完全不同，有着明显的抑扬顿挫，但却不可编译，更无法破译。 人类的声音不管怎么变化都有极限，而我现在听到的却是一种变化无穷无尽的音律、无法捕捉的特殊声音，如同永远无限循环的圆周率那样，不管如何推算，都没有尽头。 我耐心地倾听，连续停了五分钟之久，竟然没有一个音符是重复的，我不知道这声音来自何处，直觉感到是由两个阴阳人偶发出的，因为我察觉到，他们脸上的寒霜正在微微颤动，水晶箱子里不可能有风，霜花颤动，就是他们口中发出声音时产生的震动。 “叶先生，你听这种声音，地球上根本没有，我请教过十几位音乐专家，他们找不到规律，万分惭愧……后来我从一位航空航天专家那里知道，这是来自宇宙的声音，只有在浩瀚无穷的宇宙当中，才有这种奇怪的声音。我现在觉得阴阳人偶一定是来自宇宙和外星球，才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菩提古木里面，秦先生和总经理他们已经破解了人类最大的难题，他们与宇宙当中的生物和声音搭上了关系……” 女助理的话语无伦次，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这种奇怪的声音让她万分害怕，只有不停地说话，才能缓解自己的紧张。 我却觉得，如果这是来自宇宙的声音，就证明古董调查局查处此事是来对了。 我们的行动宗旨就是调查一切非人事件，给这个社会一个答案，给地球最高长官一个答案，给我们全人类一个答案。 那种声音持续响着，女助理突然用力捂住了耳朵，摇头大叫：“我听够了，我听够了，这是索命的鬼叫声，不是宇宙之声，我们把这两个人偶解放出来，就等于是把鬼魂放出了地狱，他们、他们索命来了，赶快跑吧——” 第33章 幽冥电话万鬼齐叫 我当然不相信鬼神之说，但这种声音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极限。 “不要动，不要动，好好盯着人偶，看看他们有什么变化——” 我大声下令，但女助理双手捂着耳朵，不断地大声尖叫，已经精神失控。 到了最后我只能放弃，任由女助理大喊大叫，自己紧盯着两个人偶，他们微微闭着眼睛，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脸上的霜花层层叠叠，仿佛一层层非常奇怪的鳞片覆盖着他们的五官。 我甚至怀疑这种低温状态已经损害了他们的生命，毕竟他们在菩提树里的时候，处于完全自然的温度条件下，与外界融为一体，而到了这里之后，卡夏给他们的待遇确是低温冷藏，看起来十分奇怪。 女助理终于停止了喊叫，站在角落里双眼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你坐下休息，我再观察观察，然后我们就离开。” 我对女助理低声安慰，但是她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浑身颤抖，仿佛惊吓过度之后大脑已经出现了空白，从她的眼中我只看到深层的恐怖，完全没有了城市白领的风采。 事实上，两个人偶一动不动，那种声音的出现和消失似乎都跟他们无关。 当我靠近水晶箱子，明显感觉到冷气正在向外散发，让我情不自禁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一直在想，如果女性人偶跟大雪山的神仙姐姐是同一个形象，那么杜仲一定会千方百计把这个人偶带走，不管是出钱购买还是巧取豪夺，最终都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当下卡夏已经四面楚歌，必须面对所有的江湖势力，还要对得起秦成沛，守住巨木博物馆的家业，对她来说压力实在太大了，怪不得动不动就暴跳如雷大发脾气。 我知道阴阳人偶有可能复活，毕竟此前简单接到自己的线人报告，人偶不但复活，而且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举动。 我拨打了简单的电话，电话接通之后，我告诉她：“现在我在人偶旁边，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我，方星并没有带走他们，而是留给了卡夏。” 电话中，简单并没有大吃一惊，恰恰相反，她似乎料到了这种结局，波澜不惊的回应：“卡夏诡计多端，普通江湖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你的同伴方星就更不可能了，在巨木博物馆很多人都被卡夏玩弄于股掌之上，根本不可能获得任何成就，我早就看透了卡夏的本来面目，一直劝你不要跟她合作，而是另辟蹊径，找到自己想要的，实现你的价值。现在你终于醒悟了，卡夏靠不住，如果你肯把阴阳人偶带给我，我们就会成为新的合作伙伴。” 简单果然无孔不入，在这种时候还想策反我，让我成为她的内线，可是那绝不可能，我和卡夏真正为了巨木博物馆着想，我们才能代表真正的江湖人。 “简单，你根本不知道阴阳人偶对于巨木博物馆的特殊意义，他们永远属于秦成沛和卡夏，外人不可能带走，方星更不可能逆天而行。” 这就是我对方星的理解，她虽然神奇消失，但仍然是我最好的同伴，不会做出愧对古董调查局的事，更不会成为调查员队伍里的叛徒。 简单哈哈大笑：“叶开，你真是太好骗了，方星是什么人？你最好了解情况再说，不能笼统的认为你们的古董调查局全都是好人，你是好人，别人就未必了。方星失踪了，现在我们不用考虑她的事，只谈最近的合作，你把阴阳人偶带给我，我给你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么样？” 我禁不住苦笑，简单还是太小看我了，我根本不可能为了金钱利益出卖自己的工作原则，目前阴阳人偶属于巨木博物馆，以后有可能属于古董调查局，也有可能流落于江湖，但现在他们属于卡夏，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我把自己想到的委婉地告诉简单，希望她打消这个念头，我们两个可以合作，但那是为了探究阴阳人偶的真相，而不是里应外合偷走他们。 简单有些失望，但却没有纠缠。 “叶开，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现在帮了卡夏的忙，以后她未必肯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你，到那时你就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作为朋友，我还是给你最后一句忠告，任何时候需要我，打个电话，马上赶到。” 简单虽然是神偷，但她遵循江湖原则超过普通人，至少超过那些巧言令色，贪欲无度的恶劣人群。 我还有一个问题需要简单回答，那就是——如果把阴阳人偶运回古董调查局，其他的江湖势力是不是会蜂拥而至，中途拦截？现在到底有多少江湖人汇集在北方邦？又有多少人飞蛾扑火一般就等着下手？ 简单给了我两组数字：“集中在北方邦的江湖势力，总共有二十个，急不可耐等待出手的，至少有二分之一，如果你现在带走阴阳人偶，中途一定会遭到拦截，回不了古董调查局，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留在巨木博物馆，向总部请求支援，不然的话，一定会人财两空。” 我相信简单的话，连声道谢，再次追问：“如果你想抢夺阴阳人偶，会不会向我下手？我们是朋友，是不是可以和平相处，遵守江湖道义？” 简单笑起来：“江湖上没有道义，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利益，我现在告诉你，如果阴阳人偶摆在我面前，我也会六亲不认，直接带走。叶开，人性经不起考验，你应该知道这句话，还是不要东拉西扯了，如果你能把阴阳人偶带过来，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五千万的支票随手就能开给你……” 我不要支票，只想让简单明白，阴阳人偶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而是一种祸害，不知道会让谁遭殃，如今失踪的是秦成沛和方星，以后或许轮到每一个人，江湖上的贪心者太多了，杀掉一批还有一批，而阴阳人偶的出现，也许就预示着一个江湖时代的结束。 我和简单之间其实无话可说，她是神偷，而我是调查员，我们两个的职业本来就是互相抵触的，能够如此心平气和的通电话，已经是个奇迹，严格追究起来，我会受到调查局的内部惩罚。 简单最后告诉我：“卡夏是个非常复杂的人，她所表现出的温文尔雅全都是装出来的，当你看到她背后火热疯狂的一面，就明白秦成沛的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我没有刻意回应简单，卡夏的私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们无权过问，毕竟大家生活在红尘俗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短处。 “叶开，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简单问。 我下意识的摇头，刚才那阵怪叫声已经停止，外面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突然间，听筒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哀嚎声，仿佛是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全都被放出来，扰乱世界，纵横破坏，人类的美好世界从此被打破，再也不可能恢复安宁。 那种声音十分复杂，应该是几千种鬼叫声混合在一起产生的，高低错落，长短不齐，对人的耳朵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女助理再次捂住了耳朵，尖声大叫：“鬼来了，叶先生，鬼来了，我们无处可逃，你带我走吧，我再也不想在这里受罪了！” 我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目前来看似乎是从电话里传来，声源就在简单那一边。 等到鬼叫声告一段落，稍微平息，简单也大叫着：“叶开，刚才是什么声音？我听到了来自地狱的鬼叫声，赶紧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我快要疯了……” 其实我也知道鬼叫声来的蹊跷，跟刚才阴阳人偶发出的声音还是大有不同，可是我怎么能解决简单遇到的问题，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难以自保。 鬼叫声持续了五分钟，我的耳膜和神经持续受到折磨，但到了最后已经麻木，反而什么都听不见了。 在鬼叫声中我深刻的反思，得到阴阳人偶之后应该怎么办？卡夏的反应是不是最好的对策？如果以后遇到同样情况应该怎么办？ 最终，鬼叫声消失，但我的耳朵已经快要聋了，并且听不见其他的任何声音，只能无奈的挂断电话。 女助理一直在旁边看着我，此刻已经满脸泪水，仿佛世界末日到了一般。 我只好安慰她，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后背。 “叶先生，怎么会发生这种怪事？我们根本没有得罪森林中的怪物，每一年春天都会进行大规模的祭祀，可现在什么都变了，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叶先生，你是聪明人，赶快给想想办法，怎样反击，才会让妖魔鬼怪知难而退？” 我知道很多玄学上的事情，可是绝对不能此刻就说出来。 天下有很多的秘密，口口相传，如果有人多嘴泄露了不该知道的人，那就很麻烦了。 直到现在，女助理眼中的泪水仍在向外冒出，她无法相信眼前的事，更无法相信耳朵里听到的声音，她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赶紧离开，再也不要停留下去。 那些恐怖的声音到了最后终于结束了，我长出了一口气，女助理也已经精疲力尽，斜躺在墙角一个字都不说。 我们没想到这一次的阴阳人偶事件越来越诡异，得到的解释和答案也越来越多，但都于事无补，如果不能把阴阳人偶公之于众，放在世界超级博物馆里展出，那么我们做的事情永远不会被别人相信。 我告诉女助理：“现在你就出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会随时招呼你。” 第34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女助理离开之后，我围着阴阳人偶打转，仔细的观察他们，不管他们是否能复活，如今在我们的地盘上，他就得乖乖听着。 渐渐的，我感觉自己和人偶之间有了某种特殊的联系，就好像他们在看着我，我也在看着他们，双方不是同一个物种，但也可以通过简单的眼神和手势了解沟通。 我站在男性人偶的一边，双手放在透明盖子上，轻声自语：“你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如果想要告诉我什么不能永远沉睡，在你们沉睡的时间段之内，这个世界正在飞速进步，你们已经耽误了很久，落在时代的后面，还不赶快觉醒，跟我们沟通？” 我说的当然是笑话和气话，人偶躺在里面，不可能跟任何人对话，只有那些玄学大师才能够隔空读懂对方的思想，或者是在对方晚上长眠的时候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 这在以前已经有过极端的例子，可是都是针对其他物种，我们现在不知道阴阳人偶到底是另外的物种，还是地球人的特殊变种？ 在欧美有诺亚方舟的故事，在华夏有女娲造人、大禹治水的故事，都证明在那个遥远的时代，有些半神半人统治着整个地球，维护着地球的安全。 如今阴阳人偶出现在千年以上的木头里，大概就到了切断木头、锯开核心、让所有人明白的地步。 我感觉到那个人偶似乎长长地松了口气，我甚至怀疑下一秒他就会坐起来，双眼神光四射，紧紧的盯着我。 他们是人偶，也可能是死人或者是木乃伊，总之他们不是活人，跟我们并不拥有同样的生命体系，我更相信森林里有那么多千年以上的古木，挨个砍伐，一定能够找到藏身树干的绝代珍宝。 我现在意识到，自己探讨的话题都跟金钱有关，于是立刻闭嘴，调整心神，继续钻研人偶的秘密。 奇怪的是，我的思想一旦出现了浮动，就再也无法形成统一，总是不知不觉想到了人偶的死亡，以及秦成沛的下落。 我甚至觉得，如果秦成沛成了别人的人质，逼迫我们交出阴阳人偶，我们也许会照做，毕竟人命大于天，只要能够救出不同的人，我们就有了很大的福报。 我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屏幕上出现的是卡夏的号码。 电话接通卡，卡夏兴高采烈的告诉我：“叶开，我终于知道了他们的秘密，这些人根本不是为了办大事而来，只是想浅尝辄止，分配利益，但是我也发现蒙多告诉我的话完全正确，他一直都在暗杀北方邦官员，如今为了好好的活下去，一直在逃避……” 卡夏的话很多，说了一大堆，主题思想都是她已经征服了蒙多，让蒙多老老实实听指挥，说出所有的秘密。 这是一个突破，可我相信蒙多一定还保留了内心坚强不屈的成分。 我向她祝贺，因为能够做到这一点，相当不容易。卡夏顶着巨大的压力审讯蒙多，始终控制着节奏，没有让事情失控，这份胆识和胆量实在太伟大了，其他人根本很难相比。 卡夏征服蒙多，让他为我们出力，比什么都重要。 卡夏那边响起了难得的笑声：“叶开，我知道该怎么做，蒙多已经成了我们的人，跟他在一起，我才觉得我们的世界观竟然如此重叠，你不要管蒙多这件事，专心识别阴阳人偶说话也就够了。” 这个要求虽然不高，但已经是强人所难，阴阳人偶发现了这么久，谁都没有听过他们说话，只是在梦中看到他们。 我相信，就连那些话术超强的谈判专家，都未必敢在蒙多面前撒野。 卡夏再次长长的叹息：“叶开，现在我已经精疲力尽，只想把担子交给你，让你领导他们继续做下去，但我也知道你不可能白白付出，阴阳人偶的事情全都拜托你，假如你有一定的研究成果，就可以成为我们的博物馆经营导师，代替秦先生掌控大局，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是一个新问题，让我应接不暇，但我不想欺骗卡夏，毕竟我们是同一条战壕的朋友。 我只能实话实说：“卡夏，我是一个过客，不是归人，很快就会离开北方邦，回到调查局总部，那是我的人生，别人无法修改。” 我绝对不会把全部的精力全都放到探险调查商，而是关注民生、人文，了解一个城市的底蕴，才能够给出合适的答案。 这就是我永远的回答，即便是在古董调查局面试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唯有如此，自己的信念才会坚定，知道自己想往哪个方向发展，如今成为调查员，也是因为那份从年轻开始的热爱，始终对未知生物有浓厚兴趣，始终热烈推测宇宙中究竟有什么？始终不肯承认岁月已经给未来蒙上了尘土，永远不想放弃。 我和卡夏之间的通话没有坚持太久就断开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的价值观有所不同，才会出现分歧，如今她拥有巨木博物馆，而且占有了阴阳人偶，在很多江湖人看来，已经取得了人生巨大成功。 秦成沛失踪了，不管什么时候回来，卡夏都能够名正言顺的坐镇巨木博物馆，不受任何影响。 不知不觉我再次想到了利益关系，真的是有些可笑，毕竟年轻的时候谁都知道金钱不是万能的。 我守着阴阳人偶，已经设定了抢劫者进入，我该如何应对的情节，或许我是在未雨绸缪，帮助巨木博物馆抗拒一切伤害，但究竟能不能成功也是一个未知数。 即便现在没有人意识到我的良苦用心，将来有一天大家知道我做的善事，就会真正的了解我存在的意义。 面对巨木博物馆和阴阳人偶，我是全心全意无私守护，不给坏人机会，也不给旁观者把柄，更不会让好人受到伤害，但这一切实在是太难了，不知道我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不知不觉之中，我已经钻进了牛角尖，陷入了更深的迷惑。 第35章 非人协会大总管的聘书 卡夏打来那个电话，并没有引起我足够的重视，这是个重大失误。 此前，我判断蒙多一定不会妥协，再厉害的酷刑，都未必能让他低头。 我太疲倦了，失去了应有的警觉，以至于接到卡夏的电话，也没有及时向她发出警告。 真正的高手，即便是身陷重围，也能巧妙地从各种不同角度反杀，让敌人防不胜防。 我在冷冰冰的环境中待了接近三个小时，期待守着阴阳人偶就能当场顿悟。很可惜，两个人偶一动不动，没有一点点异常之处。 “只能这样了，暂时收兵吧！”我自我解嘲地摇摇头，转身向外走。 蓦地，有电话铃声响起，就在水晶棺的旁边。 我走回去，发现棺材旁边的黑色塑胶袋中放着一个手机，屏幕正在闪烁，但没有显示来电姓名。 电话接通，传来的是蒙多的声音，他的声音十分奇特，没有任何停顿，只是一连串的说下去。 “我代表非人协会以大总管的身份邀请你们加入协会，最终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成为这个世界最大的旁观者，不管人类社会发展到什么程度，都能够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手机放在这里，蒙多说的话又那么奇怪，肯定不是打给我的，所以我一直沉默，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们经过了多年的修行，才会到今天的地步，但是如果不能继续下去，将会半途而废，生命从此烟消云散，所以请好好考虑我的提议，加入非人协会是你们将来唯一的光明之路……” 我逐渐听明白了，蒙多不是给我打电话，而是打给两个阴阳人偶，手机放在这里，只要开始通话，他们就能听得见。 我无法确认蒙多的身份，一直都是他自说自话，说自己是在大雪山雪崩当中幸存下来的探险家，但这个身份究竟如何核实，卡夏还没有来得及准备。 我屏住呼吸，一个字都不说，正因如此，蒙多那边无法识别真假，继续往下说：“现在我派人来救你们，一起离开北方邦，只有到了大雪山你们才有真正的自由，不管是回到大树本身，还是以另外的形式继续修行，都由你们个人选择，其他人不会干涉，非人协会有足够的财力和物力，让你们远离被围观的情况，最终成为更强大的修行者。” 我把电话的免提打开，或许冥冥之中就是希望，蒙多的话传到两个阴阳人偶的耳朵里，让他们做出选择。 空旷的冷藏密室之内，我这样做在别人看起来非常诡异，大概很少有人相信阴阳人偶是有知觉的，蒙多的话能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蒙多持续讲了五分钟，所有的话题都跟非人协会有关。 我知道那个世界上最神秘的协会，古董调查局曾经试着跟他们接触，让他们帮忙鉴定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在北方邦见到了协会的大总管蒙多。 直到最后，蒙多结束通话，并且告诉阴阳人偶：“只要你们同意就在这里等着，很快就有人来带你们走。” 我不禁苦笑起来，阴阳人偶已经引发了很多斗争，不知有多少人夸下海口，信誓旦旦说要把他们带走，其中也包括我在内，但是这一切都需要实力，不然就是空想。 电话挂断，室内突然寂静下来，我盯着阴阳人偶的脸，期待他们突然睁开眼睛，对刚刚蒙多的话产生一些反应，可是最终我还是失败了，他们只是人偶，虽然雕刻惟妙惟肖，但是浑身的破绽太多了，如果他们就此结束这场闹剧，恐怕才是最好的结局。 手机又震动了一次，收到一条短消息，里面是一张图片，竟然是来自非人协会的聘书，聘请阴阳人偶作为他们的本年度成员，下面盖着协会的正式公章。 我觉得大家还是小看了蒙多，也被他的谎话误导，以至于相信他不能代表任何人，只代表自己，没有任何江湖势力，来到巨木博物馆也是误打误撞。 现在看大家都错了，卡夏的审讯也完全是误入歧途，没有说明白蒙多的厉害之处。 我并没有强行扰乱这件事，告诉卡夏真相，其实只有她自己脑筋转弯才能够以另外的态度对待阴阳人偶，让这件事顺利解决。 猛然间我想到了一件事，非人协会知道阴阳人偶的下落，所以蒙多才把这个电话放在水晶棺的旁边，难道非人协会无所不能，早就知道阴阳人偶的底细和未来方向？ 到了这时候，我才想到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如果蒙多还是被审讯的状态，怎么可能自由地给阴阳人偶打电话？ 事实情况也许是，蒙多已经反杀，解决了卡夏那边的人，完全自由。 我迅速打电话给卡夏，电话却怎么也接不通，我有了可怕的联想，认为卡夏已经遭了蒙多的毒手，如今两个人拼得你死我活，最后卡夏消失，蒙多离开了审讯室。 我赶紧出了冷藏室，飞速奔跑到审讯室，那边事情如我所料，现在坐在椅子上的是卡夏，手脚同时被绑住，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 蒙多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打火机，火苗有两寸长，只要手上一动，就能烧掉卡夏的头发。 我走进去，大声告诉蒙多：“把她放开，我来做你的人质！” 越是到了关键时刻，我越是无所畏惧，就是因为心中存在无比的正义。 蒙多和卡夏一起看着我，两个人似乎都很惊讶，不明白我怎么可能再次返回，而且面对他们角色的转换。 “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已经很委婉的告诉你们，把那个匣子送来就是提醒你们，事情正在变得奇奇怪怪，无法用人类思想去解释，但你们还是不听，尤其是卡夏小姐，竟然把我绑起来，如今大家翻脸，这件事反而更容易解决了。” 我看着蒙多，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你赶紧把卡夏放开，我来做你的人质，我们还可以好好谈谈非人协会的事。” 蒙多哈哈大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这些？如今我才是真正的非人协会大总管，而你们不过是关在门外的野蛮人，根本不了解这个协会的真正价值所在。” 或许在某些细节上，我不如蒙多懂的多，可是既然牵扯到卡夏和阴阳人偶，我就必须发出声音，让这件事和平解决，而不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拥有了全部话语权。 “蒙多，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登山者还是非人协会大总管，都必须遵守法律的框架，但现在你绑架了卡夏，已经对巨木博物馆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如果你能放开她，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是不是就能解决麻烦？” 蒙多摇了摇头，拍打着卡夏的肩膀：“你们都不明白我这些话什么意思，到这里来，我只想带走阴阳人偶，他们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帮了你们，而且是全力以赴承担起责任，解脱你们的烦恼，如果你们足够聪明，就应该跟我合作，而且是毫无障碍，双向奔赴。” 蒙多的话给我造成了很大的诱惑，毕竟他属于非人协会，是江湖上最神秘莫测的那群人。 我甚至觉得，他来到北方邦就是卡夏的运气，跟他们搭上关系，一定能够让巨木博物馆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 这种被洗脑的过程无声无息，以至于我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正在使用催眠术。 “叶开，还是好好想想你到底该怎么做？跟巨木博物馆合作有什么前途？跟卡夏合作有什么前途？还是跟我一起吧，我带你进入非人协会，你就能够真正的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本质，看到阴阳人偶这样的怪事也不会惊恐万状。当你的眼界无限提高，也可以成为非人协会的一份子，离开你原先的组织。” 蒙多实在太嚣张了，竟然开始策反我，让我跟随他行动，但在深度的催眠当中，我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情不自禁地点头：“我一定会尝试，但是阴阳人偶到底能不能说话？请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蒙多笑着伸出了两个手指：“第一，我可以告诉你，阴阳人偶不是人偶，而是真实的大活人，只不过他们采取另外的方式修行，才到了这种地步。第二，江湖上从来没有人瞧不起非人协会，能够进入其中成为会员很不容易，现在我向你发出邀约，只要你点头答应，随时可以办手续，跟阴阳人偶一起成为我们的会员。” 我觉得万分荣幸，毕竟放在平时很难加入他们，因为他们眼高于顶，始终对于这个世界持有批判态度，除非真正的奇怪事物，才能引起他们的关注，并且考虑接纳。 如今这么快他们就发现了阴阳人偶，主动登门伸出橄榄枝，假如我是秦成沛或者卡夏，一定是敞开大门迎接，让他们走进博物馆，最终让巨木博物馆成为江湖上的泰山北斗，永远高高屹立，让所有人顶礼膜拜，能够达到这种效果，或许就是秦成沛和卡夏最初的梦想。 如今随着蒙多的出现，他们的梦想很有可能变成现实，这实在是可喜可贺。 第36章 十九眼虎目天珠辟邪破阵 身为古董调查局的调查员，我可以接受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可是我必须得到足够的尊重，也足够尊重别人，他们对于古董调查局不能够有任何非议，不然就是逼人太甚。 像蒙多这种态度已经触犯了我的底线，他自己高高在上，好像是来超度我们的，只要跟他走就能升上天堂。 我望着卡夏，她的眼中十分迷茫，似乎已经陷入了深度的催眠。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神智稍微清醒一些，能够正视眼前发生的事。 如果蒙多想带走阴阳人偶，如今似乎非常方便，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他，毕竟非人协会的牌子亮出来，就让所有人退避三舍。 “你要把阴阳人偶带到哪里去？至少秦成沛和卡夏要知道整个过程，人偶属于他们，他们才是真正的主人，即便你来自非人协会，也不能完全的喧宾夺主，越俎代庖。” 蒙多傲慢地摇摇头：“你们没有必要知道，就像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根本不知道非人协会拥有什么？想要干什么？历史轮转过去了这么多年，只有真正的聪明人才明白，我们这个协会在历史的长河关键位置做出了什么？好好看看历史吧，在历史的褶皱当中一定能够让你们有全新的发现。” 我只希望，蒙多能够心平气和地告诉我们，要把阴阳人偶带往何处？将来我们可以向秦成沛解释，不然他是巨木博物馆的主人，失去了最宝贵的阴阳人偶，却没有得到任何结果，这简直无法接受。 我还想跟蒙多辩论，他突然大叫起来：“时间又要到了，阴阳人偶即将睁开眼睛，我们还是去迎接那个伟大的时刻吧！” 他一把抓住了脖子上的十九眼虎目天珠，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似乎天珠在他的掌心里变成了一个刺猬，让他疼痛难忍。 知道大雪山修行者的人都明白，天珠通灵，一定能够让佩戴它的人获得心灵上的奇妙感受，但心灵和肉体是两个极端，心灵的开启程度越高，肉体的承受力越艰难。 接下来，我和卡夏跟在蒙多的后面，急匆匆地奔跑到冷藏室，隔得很远我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就好像有人把整个大雪山寺院搬到了这里，檀香和酥油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卡夏已经清醒过来，皱着眉头望着我：“叶开，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把阴阳人偶锁在那里，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无法回答，因为我答应过女助理，不会出卖她，如今不管卡夏怎么问，我都只是苦笑着摇头。 进入了那个房间，我才发现事情比想象的更可怕，原来水晶棺的盖子已经打开，两股淡淡的白色雾气漂浮出来，让屋子里的气氛十分诡异。 白雾遮掩了阴阳人偶的身体，站在门口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水晶棺里。 蒙多握紧了天珠，大步走进去，我和卡夏站在门口止步不前。 在这件事上蒙多占了主导地位，他想带走阴阳人偶，就得克服眼前发生的任何怪事。 “叶开，这边到底怎么了？如果阴阳人偶离去，我就真的支撑不下去了，他们是秦成沛先生的发现，如今我必须阻拦所有人靠近他们，哪怕是持枪威胁我也在所不惜。” 我能理解卡夏的心情，她不想人财两空，必须让某一方付出足够高的价格，这件事才算是盖棺论定。 很快，雾气消散，蒙多站在那里，低头望着水晶棺，完全愣住了。 我走过去，发现水晶棺里放着两张黄色纸条，全都是工整的红色梵文写成。 其中一张写的是：“我们从梦中而来，沿着梦境远去，谁都不知道我们要到哪里？就连我们也觉得历史的车轮缓缓转动，我要找到自己的归宿，所以任何人的劝说都不可能让我停下。” 另一张写的是：“我们已经看到了未来的世界，也感受到来自亲人和朋友的温情，可是这不是我们的归宿，这是漫漫长河中的一站，唯有不断前进，才能让生命更丰满。我们不是你们看的，也不是你们想的，我们来自另外一个地方，一个你们永远也不知道、看不到的地方，我们走了，再不回来。” 看懂了那些梵文我变得极度失望，对于阴阳人偶的安保措施还是太差了，任由他们离去，却没有人拼命阻拦。 卡夏机关算尽，把他们留在这里，以为可以万无一失，所以才不会告诉更多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卡夏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大声质问：“阴阳人偶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不可能突然隐形，我要告诉所有朋友坚决拦住他们，不让他们离开。” 我意识到卡夏的看法还是太肤浅了，所有的人偶消失就是他们已经觉醒，去了另外的地方，如今要想简单的改变现状已经不可能了，必须想出万全之策，甚至跟蒙多合作，最终达成双赢。 我的态度转变得很快，就是因为我是调查员，必须审时度势，在不同的环境中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为古董调查局争取最大利益。 阴阳人偶的变化让我觉得既失望又神奇，更何况蒙多现在是非人协会的大总管，他的做事方法就让我们深刻了解非人协会，以后还能够彼此合作。 蒙多握紧了天珠，突然挥手，把天珠从脖子上拽下来，高高地举起：“天珠在此，智慧在握，找到阴阳人偶，看到他们离去的方向，洞察他们的内心，直到带他们离开，我非人协会才是最伟大的救世主！” 他的表情狰狞而疯狂，双眼放射着毒蛇般的光芒，但我相信，在北方邦，要想找到阴阳人偶，只有蒙多能够胜任，其他人早就被这些复杂的事情弄得昏头胀脑，不辨东西，完全陷入了阴阳人偶的怪圈当中。 我要借助于蒙多的力量潜心追踪，最终找到阴阳人偶，把他们带回来，我有这样的自信也是源自于古董调查局的强大力量，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联络上级，进行最大限度的支援。 “叶开，十九眼虎目天珠辟邪破阵，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现在，告诉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猛地，蒙多冲到我面前，向我张开手掌。 一瞬间，我看到他的掌心里十九眼虎目天珠已经变成了一大堆层层叠叠的眼睛，全都睁到极限，死死地盯着我—— 第37章 木已成舟，林深见鹿 “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你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蒙多咄咄逼人，那只手掌几乎要扑到我脸上。 十九眼虎目天珠上的每一只眼睛都对准了我，放射出充满敌意的邪恶光芒。 我其实根本不用理会蒙多，在巨木博物馆，他只不过是匆匆过客，跟我一样，根本不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我总算是卡夏的朋友，到这里是为了帮助卡夏，弄清楚秦成沛的失踪之谜，同时解决阴阳人偶的麻烦。 我后退了一步，蒙多也跟着前进一步，手掌仍然对准了我。 “我刚才走进来观察阴阳人偶，什么都没做，不信你调用监控，就知道我的所有动作和声音。” 我坦然地告诉对方，表示自己清白无辜。 蒙多冷笑起来：“现在江湖上已经把阴阳人偶的价格炒到了五十亿，面对他们，谁都会动心，你能说自己是真的清高，视金钱如粪土？” 蒙多的话充满了挑衅，但我并不生气，他想挑起争斗，搅乱形势，让巨木博物馆上下陷入一片混乱，我绝对不会上他的当。 我转身看着卡夏：“赶紧下命令吧，让所有人出动，搜索附近的出口，防止阴阳人偶逃遁，这一次每个人都有嫌疑，不仅仅是我和蒙多，所有离开这里的人都得仔细检查。我相信已经有很多江湖人物混进来，如今的巨木博物馆早就成了众矢之的。” 卡夏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她相信我胜过于相信蒙多，可是阴阳人偶失踪，出乎她的意料，假如这一次形势失控，那她就会彻底失去巨木博物馆。 “叶开，现在我谁都不敢相信，请你留在这里不要离开，我出去安排一切，很快就回来。” 卡夏快步走出去，室内只剩下我和蒙多。 他慢慢地攥起了手掌，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叶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开诚布公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要的是钱，我可以开支票给你，如果要的是名声，我也可以帮忙，前提就是你最好能够加入我们，大家一起纵横天下。” 我知道非人协会的大名，他们拥有无穷无尽的财力，虽然隐居世外，但却手眼通天，能够轻易做到别人无法完成的事。 假如加入非人协会，一定是件好事，能够提升自己的江湖地位，打开眼界通杀四方。 我相信，古董调查局那边的每一个调查员都希望拥有这样的好运气，进入那个协会，成为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超级智者。 最终，我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蒙多的邀请，不是我有多么清高，而是我有自己的做事原则，如今身在古董调查局，就必须完成眼前这项任务，结束自己的使命，不然，中途变卦，另谋高就，这根本不是一个诚实的智者所为。 蒙多十分奇怪，叹了口气：“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非人协会向其他人伸出橄榄枝，没有一个拒绝，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向往加入非人协会，而我是这里的大总管，拥有一票否决权。叶开，你最好想清楚，错过这次机会，以后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我笑着摇头：“如果我想加入会正式提出申请，不希望有利益交换，我们如今在巨木博物馆都是为了争夺阴阳人偶，你开出这样的条件邀请我加入，岂不是为了工作方便？” 我把所有的问题挑明，就是不希望跟蒙多达成私下的交易，把一切都摆在桌面上，不会产生任何黑暗环节。 蒙多突然大笑，连连点头：“叶开，你说的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倒是让我有些惭愧，我之所以邀请你加入，的确是为了阴阳人偶，但也是为了爱惜你的才华，如果我们起了争执，死的一定是你，江湖上出现一个优秀人才不容易，我有爱才之心，才会力求避免这种冲突，既然你不同意，那就只好等着迎接两败俱伤的场面了。” 我知道世界上没有唾手可得的馅饼，要想有意外收获，就得对别人有特殊的贡献，才能够构成利益交换。 现在蒙多抛出的橄榄枝，不仅仅是和平的象征，而是带着另外一层意义，假如我同意就会变成他的帮凶，阴阳人偶的唯一结果就是属于非人协会，远离古董调查局。 蒙多拿起那两张黄色的纸条又读了两遍，揉成一团扔在箱子里。 “叶开，一定有内奸混进来帮助他们逃走，我一直都说阴阳人偶根本不是人偶，而是大活人，只不过在特殊的时期，他们做出了这样的表现，非人协会能够把非人变成人，也能够把人变成非人，这就是我们的力量。我肯定地告诉你，两个人偶一定会复活，向我们讲述他们的经历，这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秘密，树木和人的关系远远没有植物学上描述的那么简单。” 这的确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大树树干当中产生人偶，到底是基因突变还是物种的跨越，非常值得专家琢磨。 我抬头望着空调的出风口，那是唯一一个不通过门口就能离开这里的通道，只不过通道十分冗长，有些地方还有排气扇或者过滤网，要想从那里逃出去并不容易，而且存在被排气扇搅碎的危险。 我观察出风口的格栅，上面没有手印，就证明没有动过。 “叶开，你怀疑他们从那里逃走对不对？我可以派人进入所有的通道追查他们，他们经过的地方一定留下痕迹，可是，既然他们是非人，就不能用普通的方法去追踪。” 蒙多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们现在面对的是阴阳人偶那样的奇怪物种，假如还是用人类物理学去解释阐述根本毫无意义，等同于指鹿为马。 我和蒙多离开了地下室，到了一楼的大厅。 那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五十多个保安分成十个小队，正在听卡夏训话。 “你们把住各个入口，任何人出入都得经过详细的检查，就连女人也不例外，你们要知道，这一次巨木博物馆丢失了阴阳人偶是一件大事，谁能帮我们找回他，必定重重有赏！如果谁疏忽责任，放他们逃走，一定遭到严惩！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不停对巨木博物馆内外展开搜索，对于任何怀疑的对象都可以先行拿下，送到我的办公室，一旦立功必有赏金……” 这些人都是见钱不要命的江湖人，他们到这里工作，为的就是各种奖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卡夏的话就是驾驭他们的密码。 保安散开，立刻行动，奔赴各个路口，如果阴阳人偶是在别人的协助下逃了出去，这一次必定落入保安的手中。 蒙多低声冷笑：“就凭这些人想要拦住那些绝顶高手，不要做梦了，告诉卡夏，调集真正的高手过来，或者直接组建雇佣兵部队，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到最后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他的话很有道理，卡夏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如果想组建雇佣兵队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卡夏走过来，脸色苍白，眼中带着血丝，说话也变的喉咙沙哑。 “你们都不能走，任何人都有嫌疑，阴阳人偶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东西，我现在不敢掉以轻心，不然就对不起秦先生的嘱托……” 蒙多指责大厅的门口：“那你早就应该关闭，重兵把守，不然的话你所有的安排都是形同虚设，能够从这里抢走阴阳人偶的，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我和叶开都能帮你，千万不要把我们当成敌人。” 我不再绕圈子，直接逼问蒙多：“如果你们找到了阴阳人偶是不是直接带走？我想告诉你，阴阳人偶属于巨木博物馆，任何人都不能据为己有，无论做任何事都得经过卡夏或者秦成沛的同意。” 这就是江湖原则，任何时候都不能巧取豪夺，破坏规矩，我担心蒙多凭借自己的超强实力，一定会搅动风浪，让巨木博物馆应接不暇，给卡夏带来进一步的打击。 我不想看着这种事发生，所以必须提前提出警告，让蒙多知难而退。 蒙多摇摇头：“天下这么多宝贝本来都是没有主人的，谁抢到就是谁的，你们说阴阳人偶属于巨木博物馆，这毫无道理，叶开，我只要找到阴阳人偶立刻撤退，不再停留，到了我手中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让给别人。”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只要蒙多这样做就会造成内讧，双方火拼，毫不留情。 此刻，卡夏收到了一个电话，短促的讲了十几秒钟，就匆匆挂断。 她告诉我：“叶开，有一位来自北方邦植物研究院的前辈马上就要过来，他想跟你长谈，因为他知道你是古董调查局的人，想把所有的真相都跟你说一遍，尽他所能让你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感到十分荣幸，对方相信古董调查局，这就是对我们的肯定。 我当即答应，如果跟那位专家有什么共同发现，一定会及时转告卡夏，让她跟我们信息同步。 这就是我的做人方式，任何时候要给对方留出一条道来，不至于让对方无路可走。 只过了十五分钟，那位专家就走进了大厅。 卡夏安排我和专家进入侧面的小客厅去商议，她仍然站在大厅中央，指挥所有人控制路口，寻找阴阳人偶。 那位专家名叫托马斯，是北方邦著名的植物学家，也是全球植物联盟的委员会委员。 这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斯文中年人，穿着灰色西装，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一看就知道是循规蹈矩的老实人。 我们落座之后，他摘下眼镜，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份资料，双手交给我：“叶先生，我知道你来自古董调查局，这些资料是我对阴阳人偶的研究所得，希望对你有帮助，如今巨木博物馆已经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必须有人为他们分担忧愁，你就是最佳人选。” 那份资料的第一页上写着“木已成舟，林深见鹿”这八个大字，这只是最普通的中国文字，但此刻出现在托马斯的文件上似乎就有了新的意义。 我打开文件的第一页，上面就有对“木已成舟”的解释，按照托马斯所说，他认为华夏的古人创造出这个成语，就是因为目睹着一棵大树变成了大船，这个过程根本不是工匠所为，而是根据字面的解释，大树变成大船，中间充满了神奇的力量。 “叶开，在华夏，鹿这种动物有神奇的作用，也有美好的比喻，‘林深见鹿’说的就是树林深处一定有更美好的东西等着我们。我把这两句话放在这里就是想告诉大家，千年以上的古木已经跟人融为一体，他们看过了人类的至少十次生命更替，于是就拥有了人类所无法比拟的智慧。换个角度说，大树就是人类历史的记载者，尤其是那些珍贵的树种，比如菩提或者银杏，每一棵的历史都能够无限向前追溯，一直到达它们还是种子的时候。” 看完这一段，我想到了龙象王临死时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他说种子不应该放在菩提树里面，而是应该放在龙血木的帝王之木树干里。 我似乎突然明白，华夏古人早就知道大树内部有蹊跷，并且做出了警告，只是世人愚昧，没有听懂而已。 第38章 托马斯描摹前生后世画卷 托马斯的见解比我想象得更深入，原来，他是秦成沛的好朋友，两个人不但有商业合作，并且共同组建了一家超级实验室，专门研究树木对于人类社会的影响，所以经常在一起，发现阴阳人偶的时候托马斯就在现场。 “叶开，秦先生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以我们要为他鼓掌，就算是他已经失踪，为这件事付出了代价，我们仍然要记住他的名字。这一对阴阳人偶是人类历史长河之中最大的发现，证明了我的猜想，树木和人的关系一向密不可分，并且树木就像母亲，照顾着所有的人类……” 我当然并不同意托马斯的夸大其词，就是因为人类创造了这个世界，而不是树木，假如过分的强调某一个自然条件的重要性，忽视了人类的进化，那就是舍本逐末，妄自菲薄。 人类具有无上的智慧，在改造大自然的过程中节节攀高，最终才有了现在的文明城市。 托马斯根本不顾我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告诉秦先生，一定要把这一对阴阳人偶送到世界上最先进的实验室，让他们来进行研究，对人类的进程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这就是我们的责任，但他根本不同意，卡夏也说过，已经有很多跨国集团给阴阳人偶开出了高价，劝告秦先生把他们卖掉，落袋为安，但也遭到了秦先生的训斥。我们都不知道秦先生到底要怎样处理阴阳人偶，最后我才发现，他竟然有了一个十分大胆又相当诡异的想法……” 在托马斯的叙述中，我渐渐了解了阴阳人偶的真相，但这真相也有些偏颇，都是托马斯从自己的视角进行描述，并且夹杂了他大量的个人思维。 我相信他并不了解秦成沛，也不知道卡夏和秦成沛之间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他是外人，只希望秦成沛能够为了科学研究，作出重大牺牲，但这根本不可能。 秦成沛花了那么大力气，才找到阴阳人偶，一定要实现自己的目标，根本不管其他人的命运，所以说托马斯的话根本不会让秦成沛改变主意，而卡夏那种鼠目寸光的说法更让秦成沛感到愤怒。 事到如今，我越来越相信秦成沛的方向是成仙和永生，阴阳人偶也将成为他的归宿。 这些事对于一个超级科学家来说根本无法理解，所以托马斯认为秦成沛一定是疯了，竟然想把自己变成人偶，获得真正的永生。 “叶先生，我劝告他千万不要异想天开，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首先要为全人类做贡献，哪怕只有三十岁或者五十岁的寿命也不足惜，至少他的名字会被刻在人类历史的纪念碑上，永远闪烁着熠熠的光辉，我真是奇怪，秦先生就仿佛中了邪一样，除了永生，再也不想其他。” 托马斯替我翻开了资料，指着其中的一页。 “叶先生，你看这里，我对阴阳人偶做了很详细的观察总结报告，交给秦先生，但他毫不在意，而是告诉我，他已经发现了人类永生的秘密，这些人偶生错了地方，假如是在龙血木之中将会成为帝王，所以秦先生已经准备了另外一套方案，他甚至兴高采烈地断言，当他再次出现，已经成了世界上的万王之王，就像所罗门王那样……” 托马斯的叙述一开始还很有条理，但到了这时候就会变得相当混乱，因为他不了解秦成沛要干什么，眼中看到的秦成沛做的每一件事都非常愚蠢，所以他决定采取暴力手段抢走阴阳人偶，跟秦成沛画地绝交，去做自己的研究。 这当然是下策，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秦成沛走火入魔，把自己也变成人偶。 我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托马斯不可能成功，因为他是一个科学家，而不是黑道中人，他想对付秦成沛，对付巨木博物馆，简直没有任何胜利的希望。 事实就是，托马斯还没来得及行动，秦成沛就失踪了，而方星失踪之后，阴阳人偶落在了卡夏手里，藏在密室之中，这件事等于是再也没有下文。 “托马斯先生，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到现在我都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 我想节约时间，让托马斯直接说出答案。 托马斯笑着拍打着这份资料：“叶先生，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已经发现了人类最大的秘密，那就是跟大树合作，从量变产生质变，瞬间飞跃，成为另外的东西，‘木已成舟、林深见鹿’，说的就是这个过程，只不过古代人信息闭塞，没有更多的例子佐证这件事，我猜想大树一定还产生了别的东西，只不过没有用文字记录下来，人类都忘记了，现在我们合作，利用巨木博博物馆的所有力量穷尽研究，拿出一个新成果，我的新成果一定会让你瞠目结舌，你相信不相信？” 我觉得托马斯真的是自说自话，他想象的一切都只存在于脑海之中，无法付诸于现实，就比如他想抢劫秦成沛，还没来得及动手，秦成沛就失踪了。 他这样的科学家只能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永远只能夸夸其谈，不会达成任何结果。 托马斯从我的眼神当中意识到了我对他的怀疑，所以从公文包里取出另一份资料放在我面前。 “叶开，我能借助树木的力量画出你的前生图形，你信不信？” 关于前生，龙象王和简单已经向我展示了一副诡异的画面，可现在我不相信托马斯有这种本事。 他打开了那本册子，第一页就写着龙象王的名字。 “叶先生，这就是龙象王的一生，从他生下来一直到死亡我都画得一清二楚，很可惜，我无法确切的知道他要往何处去，将来的转世重生，究竟降落在哪一个人家？这肯定是我的能力所致，但我有信心，大树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我也会洞察一切，知道每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在这一页上，龙象王的死亡相当可怕，人头落地，血溅当场，就跟我和简单看到的一模一样。 页面的右下角写着绘画时间，大约是在两年以前，也就是说托马斯借助于大树的力量，很久之前就预见到了龙象王之死，他有这种本事，又何必屈居于北方邦，早就应该闻名于全世界了。 “叶先生，如果你相信我，我也可以替你画一幅，代表着你的前世今生，让你明白自己过去是什么？现在是什么？将来是什么？” 我下意识地摇头，一方面是不相信对方的能力，另一方面我像很多人一样，并不想知道自己的前生和后世，只想活在当下，做一个纯粹的人。 托马斯戴上了眼镜，深深地注视着我：“我见过很多人，他们不敢面对自己的前世和后世，就是因为他们心里有阴暗之处，不敢告诉任何人，如果你是这样，就更有必要让我帮你找到生命中最黑暗的影子，走出信仰的沼泽，最终成为一个内心和外表同样堂堂正正的人，对不对？” 第39章 龙象王家族的斩首悲剧 我再度摇头，拒绝了托马斯的提议。 内心到底有没有阴影，是我的私事，而不是由别人来判定。 托马斯可以彰显他的绘画绝学，但我并不需要他来描画我的前世今生。 “托马斯先生，我想知道，你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过去你跟秦成沛先生交好，你们共同发现了阴阳人偶——假如你说的是真的，根本没有必要联系我，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任何值得交集之处，对不对？” 我并非急于撇清跟托马斯之间的关系，而是惦记着卡夏围追堵截阴阳人偶之战。 如果被这两件宝物逃走，巨木博物馆就真的全面失败了。 “叶先生，我有确切线索证明，龙象王的死，是一场跨越百年的悲剧，与历史记载中的雪山南北狼人谷一战有着绝对的关系。他的死，是北方邦的损失。如果叶先生现在就能跟我合作，我会向你展示真正的龙象王。他才是高手，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高手！” 我始终觉得，龙象王的死十分仓促，不管其它人怎么掩饰？ 如果龙象王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不会遭遇利器斩首而亡。 我甚至无法想象，龙象王的家族遭遇了什么样的迫害，以至于前世今生纠缠到一起，根本无法逃脱，又在噩梦当中遭到斩首，并且把简单也卷进来，造成了无可避免的精神伤害。 “叶先生，如果你想听下去就安静的坐好，让我给你讲一个漫长的故事，听完故事之后，你对雪山南北之间狼人谷那一战就会有完整的认识。” 很显然，托马斯对自己的故事有很高的自信，认为我一定会感兴趣，听他讲完。 我点点头，很多事情必须听到背后的逻辑关系，才能判断对错，只有那些愚蠢的人，才会自以为了解这个世界，根本不听别人说话。 托马斯拍了拍手，外面有人送进来咖啡，摆在桌上。 他又摘下了眼镜，缓缓擦了擦眼角，低声开始讲述。 原来，龙象王的家族骁勇善战，始终都是大雪山各个部落之间最强大的力量，自古至今，一向如此，只不过他们的家族遭到了可怕的诅咒，每个成年的男人都会卷入噩梦，不管他多么英勇，最后一定死于梦中的斩首行动。 龙象王的家族向全世界发出求救信，请求那些玄学大师出手相助，但很可惜，至少近百年来没有人成功的破解他们的诅咒，导致龙象王家族人丁凋零，几个分支全都覆灭，只剩下最后一支。 “叶先生，这是一个悲剧，任何诅咒都有破解之法，但是龙象王家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族毁灭，却始终想不出办法，只能证明，全球的玄学大师都知道有人要消灭这个家族，谁都不敢轻易插手。我甚至能够想到是哪一个家族，但我也不想惹火烧身，只是默默旁观。” 我理解托马斯的话，也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坐山观虎斗，却不肯出手化解，就是因为，任何一个家族在崛起的过程中，都会不可避免地跟其他江湖势力产生摩擦，树敌无数，所以并非所有人都有好生之德，愿意帮助龙象王家族摆脱厄运。 大部分人都希望此消彼长，这个家族倒下去，他们自己的家族才有可能升起来。 正是因为双方有利害关系，所以大多数人采取了任由龙象王家族自生自灭的态度，导致今日的悲惨局面。 “我有一点不明白，托马斯先生，你告诉我这些，是想为龙象王家做翻案吗？还是他的家族并没有完全毁灭，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托马斯摇了摇头，否定了我的问题，告诉我另外一件事：“叶先生，我之所以反复提到龙象王的家族，就是因为他们守护着一个江湖上的大秘密，保护这片森林，直到发现永生的秘密。” 托马斯所说的森林，就是指大雪山以南全部的森林，横跨几个小国，一半以上都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过去数百年间，从来没有人活着走进去，活着走出来。 即便是世界上最有经验的野外探险专家，对这片区域也是望而生畏。 在讲述的过程中，托马斯变得情绪极不稳定，有时候激动高昂，有时候低沉悲哀，我甚至怀疑他跟龙象王的家族也有某种瓜葛，不然的话也不会代入自己的感情。 到了最后，托马斯告诉我：“龙象王已经死了，这个家族的秘密到此结束，你和那位简单小姐是最后陪着龙象王的人，所以他的秘密很有可能告诉你们两个。如今，江湖上很多邪恶势力盯上了你们，我急着赶到这里会见你，就是为了及时提醒你，要么赶紧离开北方邦，要么就做好战斗的准备，千万不要疏忽大意，那将让你终生后悔。” 到了此刻，我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反而对龙象王家族拥有的秘密很感兴趣，如果说永生的秘密就在这片原始大森林里，只要下定决心踏平森林，就能找到。 秦成沛借助于天子神锯做的就是这样一件事，只不过出身未捷身先死，如今已经失踪。 我真正关心的是托马斯手里拥有什么？他想跟我合作还是想从我口中得到秘密，最终单枪匹马闯入森林，寻找最终的决胜点。 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眼中充满了狡诈的审视。 这就是江湖，即便对方是超级学者，最后也难免坠入了利益的漩涡，要从我这里套出某种关键消息，满足自己的要求。 我坦白的告诉他：“龙象王死的时候留下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很可惜，谁都不明白什么意思，我和简单也讨论了很久，却不得要领，把这些话告诉你没有什么难度，但你也得等价交换，你觉得怎样？” 托马斯仰面向上哈哈大笑：“叶先生，你不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而是一个商人，竟然学会了讨价还价，但我喜欢，大家有什么话放在明处来说，千万不要遮遮掩掩、扭扭捏捏。我告诉你吧，我们两个可以合作，把所有的线索加起来共同寻找原始森林里的秘密，据说其中的某一棵树里面藏着永生不死的身体，当我们的灵魂进入那个身体，身体就会复活，带着我们穿越人类寿命的极限，不管是一百五十岁还是三百岁，都不在话下，如果我们运气足够好的话，就能够像华夏的彭祖那样，至少活八百年……” 说到永生不死，托马斯眼中放射出欲望的光芒，只不过这些都是神话，即便是出现在历史上的彭祖，也仅仅是以讹传讹的谣言而已，并不值得相信。 现在科学家经过测算，人类的终极寿命是一百五十岁，能够超过这个红线的，恐怕不是正常人。 我叹了口气，问了一个终极的问题：“托马斯先生，为什么人人都想永生？如果你也像彭祖那样活八百岁，究竟有何意义？华夏古代人山中遇仙，观看烂柯棋局，到最后回到居住的地方，已经过去了百年，身边的人早就寿终正寝，已经变成了陌生的世界，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在华夏古代典籍当中，记录成仙的例子比比皆是，很多人到了最后即便已经永生不死，也不愿意生活在原先的世界，而是进入山中与世隔绝，从此不见踪影。 遇到神仙，最后成仙，但却失去了生活的意义，只能够遁入空门，即便是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玄学问题，托马斯不可能回答出来，毕竟自古至今，中外哲人早就思考过一个人活着的意义，最终没有准确的答案。 所以，既然不明白活着的意义，活八百岁或者是一万岁真的没有意思。 托马斯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很久，而是直截了当告诉我：“叶先生，我们现在需要在森林中寻找一棵树，很有可能是龙血木，那里面藏着一个黄金人，就是传说中的永生不死人，我可以向你承诺，如果你帮我找到他，我全部的财产全都送给你，同时我背后的家族也会向你做出一笔巨大的捐赠，让你就算活三百岁都花不完……” 我笑了，托马斯说的其实是一个悖论，他追求永生，财富自然没有意义，但如果我们一起找到了永生的办法，两个人都选择了另一条路，谁还会在乎财富？ 他想独占永生的秘密，到时候我们两个无法分配，肯定还会大战一场。 这真的是无法解决的悖论，所以成仙之人只能单独行动，最终即便是他成功了，也没有人知道，消息无法发不出来。 我比托马斯更明智，立刻看到了这件事最关键的地方，如果所有人都去寻找那棵树，恐怕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其他的都会在自相残杀中一命呜呼。 人类历史上所有的寻宝者都没有好下场，就是因为当他们找到宝藏，过度的贪心总会引发一场恶战，即使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也已经奄奄一息，不可能活着离开，所以说，宝藏就是勾魂使者，任何迷恋宝藏的人，最终都会下十八层地狱。 “叶开，你究竟在想什么？别犹豫了，我们合作就是最好的选择，我向你保证的事全都能做到，有了我托马斯家族的全部财富，你就可以离开古董调查局，自由自在的周游列国，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托马斯真是愚蠢之极，他这样劝说我，等于是凌驾于我的智慧之上。 他追求的是永生，把那些无用的财富抛给我，等于是用钱来收买我，成为他的伙伴。 “托马斯先生，我当然可以跟你合作，但你还得向我说明一个问题，你究竟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消息？背后的金主又是谁？不然，作为一个研究学者，怎么可能有如此强大的行动能力？” 我一针见血的提出这个问题，就是逼迫对方亮出最后的底牌。 托马斯突然脸色大变：“叶开，这些根本与你无关，你只要知道，大雪山南边的这片原始森林能够满足我们所有的梦想，那就足够了，我要提醒你，跟我合作是你的荣幸，否则你就像块绊脚石，早就被我踢开了，现在我给你三分钟给出最后的回答，合作还是不合作，直接关系到你能不能活着走出巨木博物馆！” 第40章 狼人谷一战神兵天降 托马斯咄咄逼人，越是如此，我越不想给出答案。 跟他合作，很可能就要出卖灵魂，与魔鬼签约。龙象王家族的斩首诅咒告诉我，在北方邦，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人类的恶毒底线。 这是在卡夏的地盘上，如果托马斯太过分，我当然可以离开，不跟他谈论任何合作上的事情。 不过，事情并非我想的那样，当我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开了，卡夏沉着脸走进来，随即反手关门，掏出一把手枪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托马斯的旁边。 托马斯笑起来：“叶开，我说过，如果你不答应合作，无法给我答案，很可能就走不出巨木博物馆，卡夏可以作证，过去有很多人像你一样，自以为身怀绝技，不肯跟我们合作，最终永远失踪于巨木博物馆。” 他说的当然是实情，过去的确有很多探险家在北方邦失踪，从此不知下落。 很多人说，他们在攀登大雪山的时候，不小心坠入了峡谷，永远被封在冰雪里面，现在看来那都是江湖上的谎言，杀了他们的人制造了那些说法。 我望着卡夏，她的脸色阴沉沉的，眼中没有火花，只有无尽的黑暗。 “叶开，你大概也知道，大雪山狼人谷一战不知有多少高手死在那里，最终双方已经停不下来，各自的援军源源不断地开赴战场，几百几千，最后到了几万人，如果没有发生奇迹，那些人的尸体将会填平狼人谷，把那里变成一座尸体的大山……幸好神兵天降，分开了战斗双方，阻止了一场同归于尽的血战，那些神人告诉双方，再也不要卷入战争，不然的话他们将会帮助另一方反杀过来，让对方全军覆没。就这样，持续了三个月的熬战终于结束，双方带着尸体各自收兵，神兵天将也进入了那片原始大森林，再也没有出来。” 卡夏的叙述不带任何思想感情，似乎是在描述着历史上的一个例子。 我查看过那段资料，所有的神兵天将都穿着钢铁铠甲，在古代人看来，他们是天兵天将，但在现代人看来，他们却有可能是穿着宇航服的航天员，毕竟当时有人画下了他们的形象，那些奇怪的铠甲背后都有一个压缩氧气瓶一样的装置，并且有管子连到头盔，现代化的宇航服正是如此，只不过氧气瓶更小，管子更隐蔽。 我并不想跟着托马斯和卡夏的思路，让他们牵着我的鼻子走，这种情况下我以一敌二，如果不能发挥智力的极限，就会成为他们的精神俘虏。 “你们两个只想进入森林，找到那个黄金人，这太简单了，既然秦成沛已经拥有了天子神锯，而这个宝物也是卡夏你的家族一直拥有的，你们尽可以连续砍伐大树，直到消灭整个森林，一定能找到目标……” 这是很多人能够想到的，毕竟天子神锯是世界上一切森林的克星，能够极大的提高效率，即便是直径两米多的参天巨树也能轻易放倒。 卡夏摇了摇头，托马斯立刻开口：“叶开，你完全错了，天子神锯的威力人尽皆知，但是要想找到那颗神树却必须费一番功夫，不然的话秦成沛拿到天子神锯，很快就能找到阴阳人偶，又怎么会拖延了这么长时间？” 我一时间没有听懂他的意思，还是把问题的关键放在了时间上，认为有了天子神锯，消灭森林乃至于全球森林都不是一件难事，这件宝物能够大幅度提高工作效率，让人类对于树木和森林的砍伐达到前所未有的疯狂程度。 正因如此，卡夏的家族也很谨慎，不然就会成为地球的罪人，毕竟树木是人类的朋友，失去了森林的光合作用，吸收二氧化碳，制造氧气，地球就会变成人类的自杀空间。 “叶开，你没有听懂，要想找到黄金人，不是工人多少、砍伐快慢的问题，而是某一个人必须能够准确的找到他们，找到那些藏在树干里的人偶，我不是秦成沛，但你可以代替他，因为你同样拥有他的高智商和运气。” 托马斯终于亮出了底牌，之所以跟我合作，就是我拥有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运气，假如我没有这项特殊能力，他们也不会费了这么多力气跟我反复谈判。 卡夏慢慢地抓住了手枪，枪口对准了我：“叶开，你只有一次机会，合作还是不合作，由你自己决定，但你最好考虑清楚，当我扣下扳机，你的生命就结束了，过去大概有十几次，就在这个房间里，我扣下了扳机，那些表面上不可一世的江湖奇人，最后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们大概不知道，如果当时态度谦和一点，我也不会开枪杀人。” 卡夏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这就是她潜伏在巨木博物馆的唯一目的，或许她把天子神锯交给秦成沛的时候，也是一个圈套，就是要利用对方的智商，准确地找到那颗神奇的大树。 这就是江湖人，为了利益可以放弃一切，包括友情和爱情在内。 托马斯笑起来：“叶开，你最好认真一些，卡夏真的会开枪，为了保守秘密，我们不得不加倍小心，这个房间采用了最高等级的隔音措施，在这里杀人，外面什么都听不到。如今方星消失，而你也会同样消失，古董调查局那边不会有任何察觉，也许会再派人过来，也许这件事就此了结，不会继续，我们的想法就是找到黄金人，然后一拍两散，跟这个世界彻底告别。” 我确信，树干里的人偶跟那些狼人谷大战之中的天兵天将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虽然我还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来自何处，但现在看到托马斯和卡夏对于人偶的渴求，我就知道，他们懂得更多的秘密，还没有说出来。 “既然大家合作，你们至少告诉我背后还有什么人？卡夏，我不相信你是最终的决定者，以你的智商和能力还不足以掌控这么大的布局。” 我把战斗的矛头对准卡夏，就是因为她是一个很容易攻破的点，此前她表明自己对秦成沛的感情，就证明自己的心理防守有破绽，我从这里向她进攻，打破对方的防守圈肯定不是难事。 卡夏摇摇头，摆了摆枪口：“叶开，你最好现在就提出自己的想法，时间不等人，我们的耐心也不多了。”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我想跟你们合作，但不跟最低等级的人谈论高级的问题，把你们的幕后金主叫来，我亲自跟他谈，双方划定权利和义务，那就可以继续下去，采取任何合作。” 我能想到，这个房间里一定安装着窃听器和闭路电视，那位幕后金主正在看着我，从我的表现判断，双方的智商是不是在同一频道？ 他们挑选我，我也挑选他们，同时那位幕后金主无声无息操控着一切，包括我们这些人的命运。 普通人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就是一种最悲哀、也最直观的认识，我们所有人活着，并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也不能决定每一件事的结局，那些操控力量都掌握在幕后大佬手中。 当他们开始动手，这个世界的神秘齿轮就会缓缓转动，很多事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相信身居低位的人，肯定不满于此，在恰当的时候都会发起挑战，企图改变自己的命运。 看起来，我的判断完全正确，当我提到幕后金主的时候，卡夏和托马斯的表情都有一些尴尬，他们极力掩饰，但破绽都落在我眼中，更加确定那只幕后黑手就在附近，到了关键时刻就会亮出来。 “叶开，跟我们谈也是一样，不要好高骛远，以你的等级想要见到幕后大佬还不够资格——” 我不等托马斯说完，就猛地跳起来，突然夺过了卡夏的手枪，顶住了托马斯的额头：“让幕后大佬出来，我跟他谈，至于你，才真的不够资格！” 第41章 姐妹会蛛网布局 这是一场极其微妙的谈判，我洞察了托马斯和卡夏的底牌，就能够底气十足地叫阵，让他们背后的幕后高手露面。 “叶开，别痴心妄想了，以你的水平，不过是古董调查局的马前卒，有什么资格提条件？你最好看清楚，跟我们合作，大家一起发财，有了好处，少不了你那一份！” 托马斯揭掉了文质彬彬的伪装，眼中射出冷漠的寒光。 这种情况下，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轰掉他的半边脑袋，让敌人知难而退。不过，我还有另外一种选择，那就是双方尽可能合作，成就彼此。 “你真的不怕死？卡夏，你呢？”我用枪顶住托马斯，转脸看着卡夏。 卡夏也已经骑虎难下，本来他们两人联手，将我拿下，是十拿九稳的事。如今，情势逆转，她反而变成了枪下人质。 “在北方邦，自有一套规则。这里也是江湖，但规矩不同。叶开，你代表的是古董调查局，我想，你的上级很有可能在某些情况下直接放弃你，断了你的后路，譬如——我的上级打个电话，你所有的功劳就一笔勾销了。我们都是小卒子，何必彼此为难？” 卡夏十分无奈，但她没有失去理智，只是耐心地劝说。 “我只想知道真相，谁能告诉我，谁就能好好活下去。”我的食指缓缓绷紧，向两人显示，如果达不到目的，就要果断地杀人灭口。 “没有真相，呵呵，你知道吗？没有真相……”托马斯耸了耸肩膀，故作幽默地假笑起来。 “秦成沛在哪里？阴阳人偶在哪里？天子神锯在哪里？你们说的那个藏在树干里的黄金人又在哪里？”我一连四问，步步紧逼。 “呵呵，假如我们知道答案，又何必问你？让卡夏告诉你吧，巨木博物馆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成沛这个老奸巨猾的狗东西又做了什么？” 托马斯抬起手，推开了枪口，缓缓坐下。 卡夏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安：“托马斯，我们……跟叶开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他有他的方向，我们有我们的任务。不如，让他走吧，我找人送他离开北方邦。古董调查局不容易对付，得罪他们，恐怕大家都麻烦……听我说，别惹太多事，我们惹不起的！” 他们之间出现了分歧，正好是我各个击破的时候。 现在，我的确是想把复杂形势简单化，找到秦成沛、人偶、方星就可以离开，让北方邦发生的怪事告一段落，暂时进行冷处理。 “告诉他吧，非人协会的蒙多就在外面，不管是投靠我们还是跟着蒙多走，都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但是，如果他一意孤行，只听古董调查局的号令，那就对不起了，必须死在这里，不能离开北方邦。” 托马斯故意把我撇在一边，跟卡夏对话。 我能够计算到，他们的目标是丛林里的另一棵大树，大树树干里藏得是黄金人，跟阴阳人偶又大不一样了。 “好了，放下枪，我们聊一聊。叶开，只要你我合作，就很有把握拿下黄金人，换来数不清的财富。跟我们走，才是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我当然不会答应卡夏的话，假如秦成沛的失踪跟她有关，那么，她就变成了巨木博物馆一切危险事件的始作俑者。 “我没心思僵持下去了，十秒钟之后，我就开枪……” 我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等着他们做出决定。 卡夏和托马斯对望了一眼，托马斯突然捂住了胸口，艰难地叫起来：“生死符……生死符，我不行了，生死符就要发作……打电话，告诉大佬，我们正在想办法，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他的两颊泛起了可怕的紫潮，喉结也安装了电动马达一样，快速地上下抖动，仿佛即将癫痫发作。 他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表情极度痛苦，而卡夏也变得非常紧张，立刻倒了一杯热水放到托马斯的嘴边。 热水冒着热气，至少有摄氏七十度以上，托马斯去一口气喝下去，根本不觉得烫。 喝完了一大杯热水，他的痛苦表情得到了缓解，双手捂着胸口弯下了腰。 “托马斯，你的生死符发作得早了一点，可惜这里没有对症的药，不然的话，至少能够减轻痛苦。” 托马斯艰难地摇摇头：“根本无济于事，就算是吃那些激素性的药，也只是饮鸩止渴，我们只有遵从上级的指挥，尽快完成任务，才能解决自己身体的麻烦，不然你体内也有生死符，一旦发作起来，我们就全完了。” 他们两人的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身体的痛苦和心里的恐惧。 从这种状态，我想到江湖上的一个神秘门派，也是在百年间崛起的，跟兄弟会、自由会相提并论，它的名字叫姐妹会。 我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们。 现在大家都陷入一团混乱，阴阳人偶下落不明，北方邦这边风云变幻，就连卡夏和托马斯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过了至少二十分钟，托马斯的症状才得到缓解，终于可以正常说话。 “叶开，你刚刚已经看到我和卡夏受制于人，我们所做的事当然是别人安排的，身不由己，不得不做，但是你加入我们一定会比我们做得更好，未来大有希望，江湖已经被其他势力瓜分完毕，不能及时站队就会陷入危险，我们珍惜你的才华才会冒险告诉你这些，如果你不领情就太可惜了。” 我想到那个名字，也想到根据古董调查局的情报，姐妹会在北方邦这边布局完整，至少拥有三十个以上的联络点，所以卡夏和托马斯加入它们完全有可能，那么整个巨木博物馆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这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会传到姐妹会的耳朵里，假如他们想要阴阳人偶，肯定是志在必得。 我不想苛责卡夏，毕竟她留在北方邦的巨木博物馆，也是要好好地活下去，顺利的过完自己的一生，无论她和秦成沛之间有没有未来，都要为自己打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如果有人不遵守这个原则，那就是丧心病狂，已经没有人性。 我收起了枪，平静地面对他们。 “卡夏，你到底是帮助秦先生还是帮助托马斯？现在最需要站队的是你，根本不是别人，你不可能永远脚踩两只船，让自己顺风顺水，左右逢源。” 卡夏愣了愣，突然间悲愤地哈哈大笑：“叶开，你以为我愿意脚踩两只船？实在是身不由己，我的体内……我们的体内都有生死符，生死符发作的时候，好像有几万只蚂蚁在你体内疯狂地啮噬，让你整个人都疯掉，但是到了一定程度那种感觉却又神奇消失，让你痛苦恐惧，但又不至于当场死亡。这就是我们每天都在面临的事，只有遵守上级的指示才能得到解药，你是局外人，不明白北方邦的情况，说什么都是没用的，除非你帮助我们在丛林里面找到黄金人，顺利完成姐妹会的任务，大家头上悬着的利剑就真的解除了……” 她的情绪已经崩溃，所以说出了姐妹会的名字，或许在平时这是一个禁忌词，永远不会从她口中说出来，毕竟姐妹会布局非常秘密，从来没有公开说出来。 按照古董调查局的内部报告，姐妹会就像一只巨大的蜘蛛，在全世界各地布下了一张铺天盖地的蜘蛛网，任何人闯入网中就会成为蜘蛛的美餐。 正因如此，姐妹会比其他的神秘帮派更有侵略性，应该算是古董调查局的第一敌人。 在极度的痛苦之后，托马斯脸色苍白，浑身都没有力气，额头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 “叶开，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如果你想留下来帮我们，那就赶紧行动起来，卡夏会把天子神锯交给你，让你去丛林里大显神威，凭着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达成目标……至于阴阳人偶，就算放他们走也没有任何可惜的，他们已经对我们毫无意义。” 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讨论重心已经离开了阴阳人偶，转向了黄金人，这就是社会的不同层次关心不同的问题，当普通人还在津津乐道于神奇的阴阳人偶，我们已经对准了下一个目标，而这才是北方邦最重要的秘密。 我决定帮助卡夏和托马斯，毕竟他们做了很多事，虽然恶劣，却罪不至死，假如没有人帮他们，任由他们被姐妹会奴役，他们就将变成社会的毒瘤，进一步危害百姓。 托马斯详细地向我解释了北方邦丛林的情况，超过千年以上的古木至少有六百多棵，有些年代更久远的，隐藏在山林深处，很多被大山埋葬，但它们仍然坚强地活着，从废墟当中伸出枝条。 对于这些大树，处理起来更加困难，必须挖到它们的树干，才能想办法锯断，看看树干里有没有藏着黄金人。 按照他们的预算，这个工作费时四个月，总投入资金超过五千万，唯一得到的回报就是如果找到黄金人，姐妹会就会赏赐十万两黄金。 托马斯提到姐妹会，表情变得有些惶恐，但是十万两黄金真的不是一个小数目，任何人拿到它，都会成为全球举足轻重的黄金持有者，变成炙手可热的财富人物。 第42章 暂时结盟，如履薄冰 我不再想这些复杂问题，毕竟姐妹会对于托马斯的赏赐还很遥远，他必须拿到黄金人，并且有命等到姐妹会的赏赐，这件事才成立。 托马斯出示了一张照片，照片来自姐妹会，上面就是那个黄金人的模样。 实际上，黄金人跟阴阳人偶大同小异，身体尺寸和胖瘦程度几乎一致，只不过通体金黄，仿佛是黄金铸成的小人。 托马斯解释：“这也是一个人偶，我确定在某些特定的时刻，他就会活过来，把永生的秘密告诉人类。” 这件事已经变得非常神奇，我确信黄金人存在于某棵树的树干中，可是人类到底能够如何达到永生还是一个伪命题，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既然我们三个人之间得到了和解，托马斯就把龙象王家族的事情重新叙述了一遍，龙象王死了，但随时有声，因为他留下了一段咒语，某些特定时刻他就能吸收天地之精华，聚集自己的魂魄再次醒来。 “叶开，龙象王是一个纯粹的人，他活着就是为了自己的家族昌盛不衰，面对这种大公无私的人，即便是穷凶极恶之徒，也下不了手，所以我希望他永远活着，成为江湖人的标杆。” 我没有任何表示，更没有随声附和，因为龙象王所做的事已经是人神共愤，等于是古代的山贼草寇，如果任由他们发展下去，最后佣兵自重就变成了北方邦的祸害，所以说龙象王遭到斩首，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只山贼力量冰消瓦解，他们就再也不用害怕遭到敲诈勒索了。 我没有询问姐妹会的事，刚才卡夏说漏了嘴，抛出那个名字，现在他们谨慎的回避，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如果我冒然询问，就会逼着他们撒谎，那就没有意义了。 卡夏的线人终于有了消息，阴阳人偶被西面的岗哨截住，距离巨木博物馆大约五十公里，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十几个特种兵。 卡夏斩钉截铁的下达命令：“把阴阳人偶带回来，如果那些人不服从命令就地枪决，告诉他们此刻的北方邦情况特殊，任何危害和平的人都必须去死。” 她如此下令，已经藐视法律，凌驾于法律之上，这其实是完全错误的，所有的江湖人不可能为了一对阴阳人偶，失去自己的立场，最终全面崩溃。 如果我是卡夏，就要两条腿走路，一方面安排线人拦截阴阳人偶，另一方面必须维护巨木博物馆的生意，替秦成沛守住这份家业，不然她就辜负了秦成沛的知遇之恩。 线人立刻传达命令，过了半小时后，再次打电话进来，已经控制了特种兵和阴阳人偶，他们的嘴很硬，不说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受谁的指使，当下马上派车把他们送到巨魔博物馆。 卡夏的脸色变得十分冷峻，她有控盘能力，但是当敌人越来越多，她就会孤立无援，成为所有人的集中目标，能够应付一两次、十几次、到了百次、千次以上，她就应接不暇了，完全败下阵来。 现在她需要我的帮助，而我对她的忠告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控制阴阳人偶，牵着敌人的鼻子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只有这样，敌人的注意力才会被分散，跟在卡夏的后面胡乱奔走，到那时，卡夏集中力量进行突袭，逐渐消灭后面的跟踪者，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行走江湖，有时候要依靠讲道理说服别人，成为谦谦君子，有时候却必须动用武力消灭对方，让对方连还击的勇气都没有。 这就是阴阳合一的道理，千万不能走向偏激，耽误了前程。 托马斯吩咐其他人送上了一箱药酒，他实在太痛苦了，刚才脸上的冷汗一直没有消失，应该还是在对抗生死符带来的疼痛。 “叶开，煮酒论英雄，一边喝一边等消息，或许像从前一样，卡夏绝对不会让我们失望，还能搞定一切。” 托玛斯对卡夏很放心，大大方方地向我表示，他和卡夏之间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人类的爱情并不完全区分于时间段、年龄段，卡夏自以为爱了秦成沛一辈子，能够跟他有一个好结局，可现在托马斯比她看得更清楚。 那么，真正适合卡夏的人应该是托马斯。 线人的电话不断打来，车队越来越近，会把阴阳人偶送到巨木博物馆。 事情似乎正在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至少我们拿到了阴阳人偶，重兵把守，等待敌人飞蛾扑火一样登门受死，我们的任务就很容易完成了。 卡夏松了口气：“等到阴阳人偶送过来，我一定安排专人把守，二十四小时值班，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叶开，你留在这里，我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什么事情都有了章法。” 这是卡夏对我的肯定，也是一种赞美，但是我只希望解决问题，大家好好合作，不留遗憾。 终于，一辆越野车停在了巨木博物馆的门口，我们听到了刹车声，就一起走出去。 车上的线人跳下来，从后备箱里抬出了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我明白，行李箱内部采用了恒温系统，把阴阳人偶放进去，就不会有任何损失。 卡夏吩咐把人偶送到原来的地方，加派双层岗哨，二十四小时不停巡逻，同时设置三道警铃，只要有危险，按下开关，铃声大作，所有人赶来支援。 卡夏已经竭尽所能，做了她应该做的，我觉得这已经足够。 我们三个人联手，敌人很难再把阴阳人偶夺回去。 就在此时，托马斯接到一个电话，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办，一定干得妥妥当当，不让上级担心……这一次阴阳人偶出现在北方邦，不仅仅是一个意外，也是一次警告，我已经安排人启动天子神锯，又把叶开招到麾下，我们即将对大雪山南面的丛林展开搜索，绝对不会让上级失望。” 他的态度十分谦恭，但眼中却闪动着怒火，由此可见，打来电话的就是姐妹会的钦差，他们对于托马斯等人，就好像是主人驱赶奴仆一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而托马斯为了好好地活下去，还必须卑躬屈膝讨好对方，这就造成了双方的情绪和思想不对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托马斯一定会突然爆发，反噬对方。 我感觉托马斯这种人脑后长着反骨，永远不会长时间地跟某个人合作，不管为了利益还是其他，都会突然翻脸血溅当场。 历史上有这种脑后反骨的人太多了，我怀疑托马斯来到巨木博物馆就是为了挑起事端，做出渔翁之利，如此一来，跟他暂时结盟就变成了与虎谋皮——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太危险了。 第43章 十殿阎罗 “叶开，见笑了。”托马斯打完电话，脸上再次堆起了微笑。 我预感到，围绕阴阳人偶事件，越来越多的江湖势力已经卷进来，让北方邦风起云涌。 未来，谁生谁死，也未可知。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卡夏已经重新拥有了阴阳人偶，相信她这一次一定会万分小心，不会再出任何问题。 “叶开，我能够画出你的前世今生，只要你开口，所有的过去和未来都在我的笔下展现出来。” 他是如此自信，让我觉得世界上奇人辈出，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也许我们可以合作，当我画出你的未来，你就明白我们是朋友，可以很好的合作，最终达成双赢的局面，我和卡夏都是你的朋友，绝对不会是你的敌人，当你来到北方邦就是前世的约定，今世的承诺，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此刻就返回古董调查局，彻底跟北方邦划清关系，相信秦成沛也不会怪你。” 当他提到秦成沛的名字，旁边的卡夏突然叹了口气，我们都同时意识到阴阳人偶属于秦成沛，巨木博物馆也属于他，除了秦成沛，大家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裳。 在这个地方，秦成沛耕耘了很多年，才打下了巨木博物馆的基础，如果一个人没有坚定的信念，绝对不可能长期投入，坚定的完成一件事。 我怀疑，自始至终秦成沛就知道阴阳人偶的事，并且怀着坚定的信仰，追寻这个目标。 “叶开，好好考虑托马斯说的话，离开这个房间，我们就不再是盟友，如果你选择拒绝，必须有一个人躺着出去。” 卡夏的话充满了宿命的惆怅，同时夹杂着淡淡的威胁。 她是秦成沛的人，巨木博物馆现在的主人，一旦跟其他人理应外合，秦成沛的领土就被打破，最终一无所有。 江湖上最唾弃这样的人，但事实上这样的人无处不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我只是古董调查局的调查员，为了完成任务作战手段其中也包括跟你们合作在内，现在请二位告诉我，既然阴阳人偶一点都不重要，你们要的是黄金人，那么是否允许我把阴阳人偶带回古董调查局，完成使命？至于那个黄金人完全属于你们，我绝对不会染指，并且代表古董调查局放弃追寻，这种态度你们满意不满意？” 我巧妙地偷换概念，把阴阳人偶和黄金人分为两块，假如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黄金人，就会同意我的要求。 托马斯大笑起来：“你说得很轻巧，在北方邦的大地上，所有森林已经属于我们，秦成沛拥有的一切都属于卡夏，她代替秦成沛发号施令，砍伐所有的大树，获得其中的秘密，交给我们的上级。叶开，还事别白费心机了，在我们面前不要试图蒙混过关，你只能选择空着手离开这里，告诉你的上司，北方邦自成体系，根本不接受他的命令。” 这句话很明显，对方已经发展了一切，不容外人插手，不管森林里出现了什么都是他们的。 这一刻我很希望卡夏能够迷途知返，站在秦成沛的利益上控制整件事的走向。 阴阳人偶本来就是秦成沛主导寻找的，其他人后期插手都是在半路截胡。 卡夏和托马斯同时摇头，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或许他们觉得向我解释实在浪费时间，直接控制我，逼着我合作才是更简单的办法。 托马斯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叶开，你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千万不要指手画脚了，目前我和卡夏说了算，巨木博物馆全部的人力、物力、财力都在卡夏掌控之中，即刻起，我们就要按照地图进入丛林，寻找下一个目标。” 卡夏按下了一个电钮，侧面的墙上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北方邦地图，上面插着四、五十杆小旗，分布在北方邦的丛林深处。 这就是他们的目标，如果能在四、五十棵大树之间找到黄金人，提前完成任务，就会事半功倍。 “叶开，这就是我们的目标，博物馆的人调试天子神锯，我们很快就出发，你跟我们在一起，不要三心二意，不然的话，我们保护不了你。” 托马斯志在必得，把我也视作他的手下，可以任意安排。 卡夏松了口气：“托马斯，如今这种状况已经可以向上级交差了吧，我怀疑钦差随时都会降临，对我们的工作进行巡视，希望他挑不出任何毛病，回去之后多说几句好啊，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我望着地图，脑子里回旋着古董调查局对于北方邦的研究成果报告。 森林里有各种资源，不但有珍惜的古墓，还有很多全球唯一的珍稀植物。 按照古董调查局上级的意思，他们这一次派我过来，就是想要了解北方邦的一切，同时从南边进入大雪山，探寻独龙秉烛寺那边的秘密。 古董调查局作为当时仅存的三大调查局之一，肩上的责任是维护世界和平，保证挫败那些神秘江湖组织的阴谋。 当北方邦初现阴阳人偶的时候，上级已经意识到危险的苗头，此时此刻必须出手，不然就要酿成大祸。 当前，卡夏和托马斯并没有说出黄金人的用处，他们甚至对于阴阳人偶也没有形成统一的认识。 我之所以没有发作，也是因为双方还没有利益的冲突点，等到黄金人出现，或许就要爆发一场大战。 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太多了，卡夏和托马斯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有利益纷争，托马斯一定再次反水，为了自己的前途屠杀一切同伴。 我很久没有开口，一直在盘算着丛林深处到底藏着什么，如何才能通知上级，向最后的秘密前进。 托马斯望着我。突然提出另外的问题：“非人协会对你的邀请真是有意思，我已经十几次申请加入，他们却置之不理，你刚刚到北方邦，蒙多就带着非人协会的聘书追寻而来，叶开，告诉我实话，你究竟还有什么隐瞒着我们？来到北方邦真实的意图又是什么？除了古董调查局的使命，你是不是还有其他阴谋？” 说完，托马斯哈哈大笑，这些话看似是在开玩笑，但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慌。 他一定知道，不管是姐妹会还是其他江湖势力干的都是无法摆在明处的勾当，全都是瞒天过海的阴谋，假如正派力量大举进攻，姐妹会根本无法抵挡，所以他想打时间差，提前行动获得成果，到了那时，就算古董调查局发现问题，再次出手也晚了。 卡夏走过来，满怀着歉意弯下腰看着我：“叶开，真是不好意思，你到巨木博物馆是为了帮我们寻找秦先生，可我们是怎样对你的，简直惭愧莫名。” 她的右手放在我肩膀上，脸上布满苦笑。 我摇摇头：“卡夏，只要找到秦先生，你肩上的担子就可以卸下来了，那时做任何决定，都跟你无关。” 卡夏点点头，我的肩头突然一阵刺痛，原来，她的手指缝里夹着一只小小的注射器，针头已经刺进我的颈部…… 一阵眩晕感袭来，我的眼前景物摇晃扩大，卡夏和托马斯的脸也变成了大头丸了，他们的声音无比怪异，如同妖魔鬼怪的叫喊。 “叶开，你可以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子，哈哈哈哈……” 托马斯的笑声如同打雷，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我知道上了他们的当，但这也毫无办法，既然进了巨木博物馆，就一定会面对这些混乱变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他们使出最后的手段，我就知道，熬过这一关就能看见光明。 我的脑袋里昏昏沉沉，眼前一切景物混乱不堪，似乎觉得自己乘上了时空飞船，飞速向前，进入时空穿梭之旅。 我觉得自己在荒野上狂奔，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我明显察觉到身边有很多影子跟我同行，就好像一起闯过鬼门关的人，正在陷入十八层地狱。 有时候我的意识非常清醒，知道自己还活着，目前的奇怪感觉都是卡夏和托马斯搞的鬼，既然托马斯能够画出我的前世今生，那就必须让我回到那些地方，为他采集第一手的信息。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自己活在当下，完成调查局的任务就是所有的追求。 我一直认为，只有那些对今生不满意的人，才会以种种借口回到前世，回到未来，让自己的人生展开不一样的画卷，可是一个真正负责任的年轻人，必须面对自己的未来，不管未来有多惨淡、多悲观，那都是新生要走的路，绝对不会在时空穿梭之中寻找捷径。 恍惚中，我和那些影子一起进入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正面的匾额写着“十殿阎罗”四个字。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回避的地方，死亡之后必须进入这里，等待最终的审判。 眼前出现了光明，耳边出现了嚎叫，一切都跟书中描述的那样，阎罗殿里面到处都是受刑的罪人们，情况惨烈无比。 第44章 洞察前世今生坐上龙椅的人 托马斯擅长绘画，我相信，正是他的奇妙技术帮我送到了这里来，我看到的一切都将出现在他的笔下，正因如此，他能探索我内心全部的秘密。 这是一种更可怕的刑罚，比任何催眠技术更加先进。 我们一起进入大殿，目睹了所有骇人听闻的惨烈景象，就被引领到一个高台下面，当我向上仰望，十位王者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看着我们。 他们的面目极度狰狞，犹如妖魔鬼怪，但是眼中却放射着智慧的光芒。 在我看来，外形的恐怖并不重要，当这些人用智慧洞察天下宇宙，那他们就是真正的智者。 所有人接受审判，走向不同方向，而我却上了高台，被其中一个人带领着，越走越高，攀上了云端。 在那里我看到了遥远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我知道自己是为阴阳人偶而来，永远都向着这个目标前进。 身边的人面目十分模糊，但我明显感觉到，他就是那十个人中的一个。 “叶开，我们都知道你在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或许并不知道，阴阳人偶对于这个事件来说非常重要，当世界毁灭，只有大树能够抵抗时间的消磨，当生命跟大树融为一体，就能依靠大树的供养最终活下来。很多智者借助于大树的智慧发明了一切，远古历史上那么多神人，全都是大树的朋友，人类之所以在地球上崛起，也是因为借助了大树的力量。” 那个人向我说的应该是地球的起源，因为人类早就研究出，当大树埋入地下，久而久之就会变成煤炭和石油，供养人类继续发展。 “你说，为什么大树无私的为人类提供一切？就是因为大树也是人类的一部分，只不过是以另外的形态活着，他们吸收二氧化碳，制造氧气，为人类提供适合生存的环境，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大树，人类怎么可能在极度贫瘠的地球表面生活下去？” 他说的这些道理我完全明白，只是过去的植物学家认为，大树和人类共生共存，人类吐出的二氧化碳也能让大树更加茁壮，同时人类采取一切手段维护树木，森林越来越广袤，在地球上占有一席之地。 当我听到这个人的话，立刻意识到，大树并非仅仅具有植物的生命，而是具有人类的思想。 当阴阳人偶出现在大树的树干里，也在提示我们，人类和树木之间血浓与水的关系。 这是全新的理论，过去人类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藐视一切动物，而动物又高于植物。 如果这个人的话成立，人类和大树就是地球共同的主宰者，而不是一个凌驾于另外一个之上的关系。 “你看，人类从历史中走来，而大树一直生长在地球上，不管是冰封期还是另外一些动荡的时刻，大树才是真正的主宰。你有自己的使命，带着使命从历史中走来，千万不要浑浑噩噩，忘记真正的目的……” 在这个人的提醒下，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另外一幅景象，在我脚下，无数人跪拜，在我身后无数天兵天将整齐排列，我的身边是一把金光闪闪的椅子，他们都等着我坐上去，成为天下的主宰。 我抓着椅子的扶手，椅子上雕刻的几百条金龙栩栩如生，龙眼放射光芒，全都望着我。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都在等着我的号令。 我觉得自己肩头的责任无比沉重，领导着所有人走向光明。 更遥远的地方，全都是巍峨矗立的参天大树，一切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虽然我眼中看到的是人，在那个年代一定属于遥远的另外一个世纪。 我从未想到自己还有另外的使命，今生面对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 那个人握住了我的手，继续向前，前面白雾缭绕，平坦如镜。 “叶开，继续向前走，承担你的使命，一定要崛起，不能让天下苍生失望，就是这个方向，当你走到尽头就明白人生的意义究竟如何……” 我走入白雾深处，远处似乎有声音召唤着我，让我越走越快，但突然间，他在我背后猛击一掌，令我脚下一空，坠入了无底深渊—— 从思想的旷野突然回到现实，面对的依然是卡夏和托马斯。 托马斯在桌上铺开了一张白纸，握着钢笔，皱着眉头注视着我。 卡夏已经后退到墙边，用力攥着双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叶开，你真的到达了那个地方，你竟然是那个挽救世界的人！刚才的一切是你真正看到的还是随意杜撰出来的？” 托马斯的话十分可笑，他控制了我的思想，如今又怀疑我用一些虚假的东西欺骗他。 我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的回忆着刚才的场景。 坐上那把龙椅的人拥有巨大权力的同时也必须承担责任，那就是带领所有人走上光明的征程，普通人没有那种能力，只有万里挑一的智者才有可能承担桂冠，担当王者。 卡夏摇头：“那不可能，秦先生说过，他才是那个真正的王者，外人不可能替代一切。叶开，就算你是古董调查局最强大的年轻人也不可能替代秦先生，我听他说过无数次，他才是那个应该坐上龙椅、纵横宇宙的人，千秋万代之中没有一个能够代替他。你一定是在说谎，刚才看到的一切完全都是假的，根本是你杜撰出来的，除了秦先生，我不会相信任何人……” 我相信，他们通过奇怪的手段洞察了我的思想，我看到的、经历的，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们偏偏不相信我的存在，让他们感到恐慌。 “秦成沛究竟去了哪里？既然你们知道他是那个坐上龙椅的人，为何还是不相信他，只相信姐妹会的人？” 我毫不客气揭破了卡夏和托马斯的伪装，他们追寻姐妹会，就是因为相信姐妹会能够主宰一切，为自己的未来寻找一条光明之路，秦成沛说的话他们根本不相信，这才导致秦成沛的失踪。 我看到他们内心丑恶的同时，也觉察了他们最大的阴谋，秦成沛的失踪很有可能就是卡夏和托马斯一手造成的。 第45章 大雪山南，古木近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秦先生说，他有一个伟大的计划，不能跟任何人透露，只告诉我一个人，但他突然消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要问我，不要再逼问我了——”卡夏突然挥舞双拳大叫，随即捂着脸痛哭流涕。 对于心中有鬼的人来说，任何一句敏感的话，都有可能刺痛她的内心。 我只盯着托马斯，他的存在，或许才是让巨木博物馆情势越来越混乱的主要原因。 “呵呵，呵呵呵呵……”托马斯冷笑起来，指了指卡夏，又指了指我。 我忽然觉得有些怅然，秦成沛创造了巨木博物馆，但又亲手毁了它。 这就是富翁的财富逻辑，他们从社会中汲取了巨额财富，并没有任何回馈民众的行为，相反，却是利用这些财富，搭建实现个人野心的“天梯”。 他们挥金如土，但所有野心的终点，都是灰飞烟灭，没有任何例外。 “我们能找到那棵大树，大雪山以南、北方邦原始森林里唯一的一棵大树，比通天塔更伟大的大树，这是秦成沛的创举，但在他立誓找到黄金人之前，是谁给他灌输了这样的思想——是我，是我，就是我！” 托马斯嚎叫着，双拳重重地捶打桌子，发出恐怖的嗵嗵声。 他是全球知名的植物学家，对于大雪山周围的植物特性无所不知。如果他掌握了什么秘密，一定是领先全球的。只可惜，他是学者，不是财阀，只能依靠于秦成沛这样的商业奇才，才能成就最后的伟大功业。 我冷静地面对这一切，作为旁观者，仿佛看戏一样，看着托马斯和卡夏的表演。 “你们把秦成沛……藏起来了？”我按照自己的思路，谨慎地询问。 这当然是温和的说法，他们很有可能杀了秦成沛，然后将巨木博物馆据为己有，然后成就“永生”的伟业。同时，他们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姐妹会，起初伪装成人畜无害的羔羊，等到时机成熟之时，脱掉羊皮，就露出大灰狼的本色。 托马斯突然冷静下来，双拳指向我：“叶开，说得更直白一点吧，你怀疑我们杀了秦成沛，然后毁尸灭迹，取代他成为巨木博物馆的主人？” 这是大家的潜台词，我没有直接说出来，是顾及卡夏的面子。 如果她胆大妄为，敢噬主反杀，那就真的犯了江湖大忌，天下谁也容不得她了。 “是不是？”托马斯气势汹汹，声色俱厉。 “是。”我坦然回答，不急不缓地迎接着他凶狠的逼视。 “愚蠢，愚蠢，荒谬，荒谬——呵呵，你以为我会贪恋巨木博物馆？我会在乎他账户里的几个亿？错了，错了，姐妹会给我十五个亿的资金额度，只要我找到那棵树……你懂不懂？到了我们这个层次，根本不会在意金钱，那只是一串串毫无意义的阿拉伯数字。我们要的是那棵树，是那棵孕育着小金人的古木！” 托马斯极度愤怒，但这一次强行忍住，没有再次拍打桌子，而是抓起一瓶药酒，咬开盖子，一饮而尽。 那些药酒装在玻璃瓶里，每一瓶大约三百毫升，全都是黑乎乎的液体，应该是某种草药熬制而成的。等他喝完，满屋子里都是苦涩的药味。 “我们……只要大树，叶开，无论此前做了多少准备工作，我们只要大树。巨木博物馆是方圆三百公里内最大的古木研究机构，所以，我和卡夏联手，必须找到目标。秦成沛是个疯子，是个傻瓜，他只想成仙，整天做白日梦，如果没有卡夏的智慧，巨木博物馆早就被欧美人收购了，还能活到现在？” 托马斯并没有急于表白，洗脱杀人嫌疑，而是对巨木博物馆十分不屑，嗤之以鼻。 在很多国际报道中，秦成沛侃侃而谈，表达了对森林的赞美，并将大雪山以南地区命名为“地球氧吧”，盛赞森林对于地球的贡献。因此，他受到全球植物联盟、全球大自然保护基金会的追捧，成为环保界的明星人物。 卡夏是他背后的女人，默默付出，从不争功，也很少出现在聚光灯下。 从秦成沛的表现来看，他能跟杜仲一起扔下博物馆的事务去攀登大雪山，就证明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商业经营上。 “他在哪里？”我等到托马斯的长篇大论结束，冷静地追问。 托马斯愣了愣，转向卡夏。 卡夏情绪失控，一直双手捂脸，无声更噎。 “卡夏，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秦成沛去了哪里，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对你说了什么……隔着窗子，我只听到他大声狂笑，笑声极度疯癫，根本不像是人声，倒像是山中野兽在嗥叫。我问过你很多次，你也解释过很多次，现在当着叶开的面，你再说一遍，当时发生了什么？” 卡夏缓缓地放下了手，双眼已经哭得通红。 “薇薇安……这件事要问薇薇安才能洞察实情，我只是他的属下，他有什么重大秘密，首先要跟薇薇安分享，遇到难处，才会来找我倾吐。他说过，薇薇安是他的生命之光，为了薇薇安，他愿意重生……” 卡夏的话断断续续，但我从她的面部微表情判断，那都是真话，毫无虚假。 “都是谎话，都是屁话，都是无稽之谈……他上大雪山，去独龙秉烛寺，借天子神锯砍伐森林，就是为了找到神仙姐姐。我问过他，也问过杜仲，跟神仙姐姐相比，薇薇安那样的小角色算个屁啊，连个米饭渣都顶不上。秦成沛亲口说过，哪怕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给神仙姐姐提鞋都不配——” 托马斯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对于卡夏也是一种无情的伤害，赶紧闭嘴。 我现在很想知道，在某一个晚上，秦成沛向卡夏倾吐，托马斯在屋外偷听——当时的秦成沛到底说了什么？ 连喝了三瓶药酒之后，托马斯的情绪恢复了正常，他把一瓶药酒拧开，递给卡夏，示意对方喝下去。 这种情况下，只有通过药酒让自己变得正常，以免情绪失控，最后变成废物。 卡夏听话地喝了一瓶药酒，眼睛里面突然有了光。 “叶开，我来告诉你秦先生说了什么？他知道大雪山以南，木近乎妖……森林中有一棵大树，里面藏着黄金人，找到它就找到了永生的捷径，所以，他将不遗余力，把未来的时间都投入到砍伐大树上面。薇薇安根本不理解他要干什么，所以想跟他决裂，离开北方邦，到欧美那些大城市去，所以秦先生变得非常失落，希望找个人倾诉。他找到我，就是要我最后帮他一把，带人找到那棵大树，他说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的恩情，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真正帮他，永远不求回报……” 如果我是一个婚恋专家，就会对卡夏这种行为大加斥责，因为越是如此，她越会失去那个男人，对方已经把她当成了提款机，任何时候有了需要都会来找她，但却永远不会把心放在她这里，只有那个小情人薇薇安，才是秦成沛的最爱。 不过薇薇安也许想不到，秦成沛在大雪山看到了神仙姐姐，所有的思想都转移到那边，抛弃薇薇安也是迟早的事。 这就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思想，有时候做事斩钉截铁，毫无感情。 卡夏知道了这一切，心情起了波澜。 过去她痛恨薇薇安抢走了秦成沛，如今又为薇薇安感到不值，她们同时爱上了秦成沛，最后的结局却是一样，谁都无法得到那个男人。 我和托马斯都是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如果卡夏不抛弃秦成沛，继续投入感情，将会输得一无所有，可我们又劝说不了她，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已经钻了牛角尖，怎么拉都拉不出来。 “卡夏，秦先生有没有说过，他的追求到底是什么？找到黄金人之后再怎么做？” 卡夏摇摇头：“那只是第一步，他向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就算天下人全都抛弃他，我也不会离开，所以我才说服了全部族人，拿出天子神锯来帮助他。” 托马斯突然变得不耐烦起来：“叶开，我们在这里讨论什么？去追究这些起源，简直太浪费时间了，当下时间宝贵，我们必须知道要干什么？能干什么？别人遭遇的陷阱我们得想办法跳过去，不然就太愚蠢了。秦成沛失踪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寻找那棵大树，如今你我三人结盟，又拥有天子神锯，害怕什么？只要努力，赌上时间就能够成功。” 他的想法的确简单，只是以为寻找黄金人是时间和空间的问题，完全不考虑玄学意义上的有或者没有。 试想一下，大雪山以南的森林就这么多，假如拿出十年的时间连续砍伐，一定能够穷尽所有的变化，找到那棵大树，但是实际情况却是森林一直存在，砍伐行动也没有停止，但黄金人却从来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 这就证明，只有时间和空间是无法达到目的的，秦成沛在大雪山接受了启迪，回到北方邦，就已经有了明确目标。 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太多太多，像托马斯这样藐视别人的同样很多，根本不会从别人的遭遇上吸取教训，最后难免再次跌入同样的陷阱。 我只希望卡夏原原本本地说出秦成沛对她说过的话，所以继续追问。 卡夏终于说到了问题的核心：“秦先生说大雪山以南所有的树木近乎于未知的妖孽，我们永远不知道大森林里藏着什么？他创建巨木博物馆，对于大森林的研究长达十五年，但取得的进步却仅仅是一小步，距离成功万里之遥，所以他希望尽快有一个结局，让自己的生命得到升华。他诚恳地说，过去对不起我，将来也许有机会补偿，他要我全力以赴帮他找到大树，也许有一天他和我就像阴阳人偶一样进入大树，阴阳双修，最终离开这个世界，升华到更高级的境界当中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第46章 云雨之夜，隔门消失 卡夏的脸颊突然出现了潮红，眼中的神色也变得扭捏起来。 我敏感地意识到，她和秦成沛之间一定有了某种亲密关系，所以即使秦成沛失踪了，她还努力为对方守着巨木博物馆。 秦成沛是个**湖，也是个老狐狸，他知道卡夏对他的感情，所以拿捏住了卡夏感情上的关键点，可以任意驱使对方。 这种行径近乎于无耻，但秦成沛还是做到了，就证明他是江湖上少有的聪明人，任何时候都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保证利益最大化。 卡夏继续说下去：“秦先生最后留在我这里，在我耳边说到阴阳人偶的时候，连续说了一段咒语，我虽然听不懂那是什么，但咒语让我想到大风刮过森林时那种奇怪的声音，一定是跟森林里的古木有关。那天晚上他在这里待到凌晨，大约四点钟，外面的天色最黑暗的时候他离开了，去了存放阴阳人偶的地下室。我跟过去，在门外面等着，他一个人进去，我能听到他在里面自言自语、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声音忽大忽小，仿佛对着某个人深情的倾诉，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最后突然消失了。” 我没有插话，任由卡夏说下去。 她沉浸在自己的叙述中，脸上的表情既深情，又无奈：“事情很奇怪，我守在门口没有人进出，那个房间里除了放着阴阳人偶的水晶棺材，没有其他出口，也没有可以隐身的地方……我打开门，灯光下看不到秦先生，起初为了保密，我没有让任何人进来，到了清晨七点我找不到他，几乎寻遍了巨木博物馆的每一个房间，无奈之下，让所有的保安和手下参与寻找，但他就此失踪了，没有任何追查线索。” 托马斯有些不耐烦的补充：“这件事情卡夏已经重复了几十次，包括面对那些私家侦探的时候，她也这样说，但是秦成沛真的失踪了，就失踪在巨木博物馆的地下室里，我确信卡夏没有说谎，愿意为她打包票。叶开，你作为旁观者，能不能帮我们分析分析，秦成沛到底去了哪里？难道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吗？” 这才是秦成沛失踪的真实过程，卡夏作为唯一的旁观者和知情者，她说的话完全正确，没有任何怀疑之处，所以总的看来，最神秘的过程就在地下室里。 既然他们搜查了很久都找不到秦成沛，只能说物理上的藏匿位置已经没有了，秦成沛进入了玄学的境界，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他。 很明显，秦成沛失踪之前跟卡夏有过身体上的接触，所以卡夏非常惆怅，竟然不知道唯一的一次亲密关系，竟然成了最后的诀别，让她无法接受。 “卡夏，你好好想一想，他跟你之间还说过什么？除了那段奇怪的咒语，他有没有提到过能够跟阴阳人偶合为一体？” 我一眼就发现了这件事里面的奇怪之处，阴阳人偶代表着男女关系，秦成沛追逐的就是神仙姐姐，或者是在大雪山成仙，所以他和那个男性人偶之间的关系能够画上等号。 卡夏惆怅的摇摇头：“我想了很久，他只是说将来有一天愿意带着我阴阳双修，去往更高的境界，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也踏入修行者的行列，只是觉得只要他想做的，我都千方百计去成全，也会为他保守秘密，即便是他喜欢薇薇安，愿意为那个小妖精付出一切，我也无怨无悔，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怪不得我，也怪不得他。” 卡夏眼中的神情越来越奇怪，混合着相当复杂的成分，有激动也有愤怒，有后悔也有后怕。 按照普通规律，她对秦成沛应该充满了愤怒，因为对方欺骗了她，又控制了她，让她毫无办法，也没有抵抗力，更无法脱身离开巨木博物馆这个情感的漩涡。 到了最后，我突然指出了卡夏心里上最脆弱的一环：“卡夏，秦先生以为，控制了你就控制了秘密的入口，你会永远为他保守秘密，帮他留着一条后路。此刻你应该觉醒了，秦成沛这个人跟你毫无关系，在思想上他永远不可能跟你双宿双栖，在道德上他一直都在欺骗你，不管是面对薇薇安还是面对神仙姐姐，他始终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在现实中他离你而去，毫不犹豫，完全充满了对你的欺骗，如果你现在还不觉醒，一生就太悲哀了。” 猛然间，卡夏放声大哭，歇斯底里，完全失去了巨木博物馆管理人的矜持。 我点中了她的死穴，正因如此，她无法反驳。 在秦成沛面前，她是个可怜的人，受到所有人的嘲笑，但她又毫无办法，毕竟爱情这种东西让人变得盲目，又让人变得疯癫。 在其它任何事情上，卡夏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公私分明，只有面对秦成沛，她才分不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欺骗。 我和托马斯一起出门，把卡夏留在屋里，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此刻托马斯望着我，眼中充满了钦佩：“叶开，你果然目光犀利，一下子就看清了卡夏的问题所在，她被秦成沛欺骗，而最令人恶心的是，秦成沛给了她无尽的希望，又突然失踪，他们身体上的接触，导致卡夏的思想已经出现了扭曲，愿意为秦成沛守着唯一的后路。我已经劝了她很久，却没有丝毫效果，只有你一针见血地指出来，才有可能挽救她。” 我淡淡的苦笑起来：“这些都是假的，只有找到秦成沛失踪的那条秘密通道，我们才能破解阴阳人偶的布局。” 我甚至不知道秦成沛和杜仲哪一个在说假话，他们都去过大雪山，也同时见到烂柯棋局和神仙姐姐，但最后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 “好了，我们等到卡夏冷静下来，然后就能一起去看看阴阳人偶，你是不是怀疑，秦成沛已经跟阴阳人偶中的其中一个合为一体？” 托马斯没有失去自己的判断力，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思想。 我点点头，听卡夏倾诉的时候的确是这样想的，如果秦成沛成为阴阳人偶之一，那么他的人生将会变成另外一种悲剧，就好像那些偏激狭隘的雪山古寺修行者，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藏在蝉蜕之中，最终获得了狭小的宇宙，以为达到了修行的最高境界，在真正的智者看来，却是愚不可及。 这一类修行者认为的永生不过是东施效颦，永远不可能达到大仁大义的伟岸境界。 此刻在我看来，既然秦成沛如此品德低劣，应该把他抓出来，受到全世界的道德鞭挞，让他显出原形。 “托马斯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一起去看阴阳人偶吧——如果秦成沛在那里，事情就圆满了！” 第47章 一只眼中见秦成沛本色 我同意托马斯的话，也想一把揭开最后真相。 即便不能掀开阴阳人偶的秘密，最起码，我和托马斯、卡夏在一起，就能明白秦成沛隔墙消失后，到底去了哪里？ “走吧，卡夏，走吧，我们去解谜，不管秦成沛去了哪里，总要有个明确的下落，对不对？”托马斯抓住了卡夏的手腕，把她拉过来。 关键时刻，女人的控制力变差，而我和托马斯则保持韧性，一直紧盯关键点，绝不放松。 “他不在那里，他消失了，他已经去了大雪山寻找神仙姐姐……不要折磨我了，不要折磨我了，我已经精疲力竭，马上就要死了……” 卡夏摇头，轻轻挣扎。 托马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塑胶袋，撕开袋口，抽出一根针管，猛地刺入了卡夏的颈侧，几秒钟之内，就把针管内的红色液体注入卡夏体内。 “坚持住，胜利就要到了，我们一定能迎来最伟大的时刻。相信我，我能找到秦成沛——我一定能！”托马斯咬牙切齿地回应，再次抓紧了卡夏。 我们进入地下室，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保安忠实地执行着卡夏的命令，不敢有半点大意。 当我们进入存放水晶棺的房间，卡夏打了个寒颤，猛地停住，惊恐地向四面望着。 “他不在这里——” “他一定在这里，我敢用性命担保，秦成沛就在这里！”托马斯打断了卡夏的话，无比坚决地大步向前，到了水晶棺的旁边。 任何人面对阴阳人偶，肯定先关注那个女性人偶。这是人的天性，很难更改。不过，我进来之前，已经想到了一个很有可能的答案，那就是秦成沛已经跟男性人偶合二为一。 这当然有些荒谬，但他隔墙失踪，无法解释，只能强行推断这个答案。 “叶开，就连你也怀疑，秦成沛已经进入了阴阳人偶的身体，对不对？” 现在托马斯跟我惺惺相惜，对任何事情都有共同的感受，做出同样的判断，可是当我们一起看着那个男性人偶，立刻明白，人偶只是人偶，绝对不可能是秦成沛。 也就是说，我们的判断没有任何依据，现在也看不出任何可能，只能是一种空想。 托马斯叹了口气：“此前我知道秦成沛消失在这里，就已经想到他有可能把自己的灵魂注入阴阳人偶之中，可是那么多历史典籍里面，从来没有提及这样的奇术，我也只能暗自琢磨，到了现在我发现自己的思考方向或许是大错特错了。” 我没有像他一样悲观，而是仔细的审视着男性人偶，既然我们有一个新的发现、新的想法、新的方向，那就不要急着否定，必须再次进行探究，直到让它成为现实，或者是找到让我们信服的答案。 托马斯取出了两只放大镜，扔给我一只。 我们靠在水晶棺旁边，利用放大镜仔细的审视着男性人偶的身体。 他的身体很完美，胖瘦得当，四肢修长，面部表情沉静如水，放在古代肯定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美男子。 我知道秦成沛的样子虽然还说得过去，但绝对不是一个美男子，无法把他跟眼前的男性人偶结合在一起。 “叶开，你说我的想法是不是错了？我们到这里来走错了方向，秦成沛的失踪或许另有原因，这个房间里不知有没有密道，他从密道里消失，才是唯一可信的答案。” 暂时来看，我无法回答托马斯的问题，毕竟知道秦成沛消失的只有卡夏，如今卡夏的情绪很不稳定，不管我们问她任何问题，得到的回应都是抽泣。 托马斯不耐烦了：“卡夏，你把当时的情况再次重复一遍，我必须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哪怕是最微小的细节你也要说出来，总之，这个问题我们必须找到答案，不然就无法向全世界交代，这一对阴阳人偶也会成为不祥之物，砸在手里。” 我确信卡夏否定了自己的所有想法，托马斯刚刚找到的方向也受到了阻碍，但是秦成沛那样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消失，连一点碎片残渣都不剩？即便是被怪物吞噬了，也得留下怪物的影子才对。 我把一对阴阳人偶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根本找不到秦成沛留下的任何踪迹。 卡夏无奈，再次重复当时的情况，但是没有任何新意，毕竟已经重复了那么多遍，假如没有发现的细节，早就被别人逼问出来了。 如今她背诵这段话，说得无比流利，没有半点磕磕绊绊。 “叶开，托马斯，当时我站在门外偷听，秦先生在里面自言自语说了很长时间，然后突然就没有声音了，我等了很久，进来查看才知道他消失，这个房间没有任何密道，即便是空调的通风口也无法让人通过，更何况他没有任何理由要从那里逃走，巨木博物馆是他的家，是他的产业，他是这里的主人，到任何地方去，做任何事，都有完全的自主权，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我怀疑他在空气中溶解了，就好像古书上记载的那些水蒸气做成的人，太阳一晒水蒸气蒸发，然后整个人就消失了，包括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碎末，丝毫都不会留下来。” 她现在说的是另外一种传说，人类世界当中已经混入了各种形态的奇怪人种，他们处于人和非人之间，本来都应该加入非人协会，但是因为历史条件限制，他们流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最终因为很多特殊的机缘突然消失，失去踪迹。 这些事情从来没在证实中出现，只有各个朝代的野史做了记录，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细想起来却完全有可能。 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如果他在这里消失，又为什么费尽心机从你的家族借到了天子神锯，在森林中寻找？难道找到阴阳人偶之后，他就觉得任务完成可以消失了？卡夏，你说的话我完全不能同意，就是因为我觉得秦成沛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他想找到黄金人，做到长生不老，正在兴头上，怎么可能自杀？就算他是水蒸气凝聚成的人类，也会等到最后的胜利时刻，不可能中途撤离。” 我已经研究了秦成沛的所有资料，也看了他留在巨木博物馆的所有视频，从他的面相和情绪我都能看得出，他是一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既然已经找到了天子神锯，那就一定能找到黄金人。 卡夏叹了口气：“那我就不知道了，秦先生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他虽然把最后的遗言托付给了我，但更多的秘密都在薇薇安那里，不如现在我就把她叫来，我们当面对质，让薇薇安告诉你们一切。” 作为经验丰富的调查员，我知道这样做肯定不妥，如果我们想单独约见薇薇安，会刻意去找她，而不是直接在这里当面锣、对面鼓，一旦闹出矛盾，再想修复关系就太难了。 按照秦成沛留下的文件，如果他死了，巨木博物馆所有的财富都属于薇薇安，那时卡夏很可能就遭到驱逐。 我为了卡夏，也不可能现在就同意把薇薇安找来。 托马斯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个办法，能够知道阴阳人偶到底跟秦成沛之间有什么关系？那就是，你们古老的华夏‘曹冲称象’的故事也就是阿基米德测量王冠的办法，我们把阴阳人偶放进水里，测出它们的体积和体重，就能知道秦成沛对男性人偶做了什么？” 这当然是一个非常暴力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我们绝对不会这样办，可是现在似乎已经到了山重水复的地步。 托马斯对自己的想法很有信心，立刻要求：“我们三人来表决吧，如果多数战胜少数，就能够开始测量人偶的体积。” 对于真正的科学家来说，这其实是个愚蠢的办法，假如把人偶放进水中出现其他问题，人偶消失，那我们所有的忙碌就白费了。 卡夏和托马斯同时举手，两票战胜一票，他们胜利了。 卡夏立刻吩咐人，准备两个巨大的水桶装满水抬过来，分别放入两个人偶，看看他们的体积有没有变化？重量有没有增加？ 托马斯在旁边坐下来，满脸都是困惑，沉默不语。 我直接告诉他，这样一来很可能毁掉阴阳人偶，我们所有的探索行动就破灭了。 “托马斯先生，我们再缓一缓，或许还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托马斯的表情变得十分苦涩，轻轻摇头：“叶开，我们实在没有好办法了，在你之前有很多人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包括叫魂、周易八卦、占星术，但忙碌了大半天，秦成沛不见半点人影，如今我可以武断地认为，秦成沛已经进入了阴阳人偶的身体，当把它们放进水里，也许秦成沛的魂魄就突然回来了。” 这些话没有任何逻辑性，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但是我还是佩服托马斯，在极端的条件下推断，突然间想出了办法，让我们探索阴阳人偶的路又向前推进了一步。 很快，两个直径两米的巨大水桶推进来，有人打开了水晶棺的盖子，准备把男性人偶抬出来，放进水桶。 那个时候我距离水晶棺材很近，一直注视着男性人偶的眼睛。 突然间，他睁开了眼，眼珠快速的一转，向四周望了望，随即又闭上，前后不过十分之一秒的时长，但我还是看到了这一切。 我并不在乎他有没有真正活过来，但是从他睁眼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到其中的眼神像极了秦成沛。 现在我有了答案——“秦成沛已经和男性人偶合为一体，我们目前看的是人偶，但它的内在魂魄就是秦成沛。” 这种发现让我精神一振，足以证明托马斯的想法完全正确，已经找到了破解阴阳人偶的关键之处。 第48章 所有可怕推论成真 我并没有急于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托马斯和卡夏，现在这种情况大家一片混乱，任何新的发现都会推翻以前的判断，让大家劳而无功。 假如秦成沛真的在阴阳人偶的身体里面，那么我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人偶睁开眼睛之后迅速闭上，此后又跟从前一样，没有一点动静。 当两个人过来，准备把人偶抬出来，我立刻阻止：“这样做并不科学，托马斯先生，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以免破坏了最宝贵的东西。现在我们的想法遭遇挫折，只能回去好好商量，而不是强行破解，那就太鲁莽了。” 我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让托马斯气急败坏：“叶开，刚刚我们已经举手表决，你也同意测量男性人偶的体积和体重，现在为什么要反悔？你到底想干什么直接说出来，别再反复改变，我们怎么合作？” 我现在不能说出自己的发现，就是因为假如秦成沛还活着，不管我们说什么他都能听到。 这已经变成了我们跟阴阳人偶斗智斗勇的场面，可是我仍然无法推断，秦成沛到底怎样进入了人偶的身体，这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从有形到无形的过程，历史典籍没有记载过，后代人就算想破脑袋，都不知道这种转换过程是怎样完成的。 我强硬地坚持自己的观点，托马斯虽然生气，但却没有肆意妄为，而是挥了挥手，让那些人退下。 “叶开，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新的发现，但你必须说出来让我知道，而不是藏在心里，现在我们大家共同完成一项任务，必须开诚布公，对不对？” 我再次摇摇头，绕着水晶棺转了几圈，当下我不仅要向托马斯和卡夏隐瞒，更要面对着阴阳人偶继续隐瞒，以免他知道我们的想法。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过程，大家面对面站在这里，只有我知道阴阳人偶完全活着保持清醒，我们所做的任何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卡夏，接下来到底怎么做？你也发表意见，我们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阴阳人偶就在这里，我们必须做出决定再向前走一步，而不是盲目的等待，秦成沛不可能再回来了，我们也没有另外的帮手……” 托马斯气急败坏，就是因为我多次阻挠他对阴阳人偶下手，这一次他又失败了，或许将来每一次当他想对阴阳人偶做出某种破坏举动的时候，都会被我阻止。 卡夏满脸都是愁容：“叶开，你到底想做什么，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你是巨木博物馆请来的贵宾，我们如何处理这一对阴阳人偶，你的意见非常重要，而你又来自古董调查局，方星失踪之后，我们对于调查局始终还有一份歉意。现在照实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究竟如何才能洞察阴阳人偶的真相？”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已经下定决心要向阴阳人偶开刀，可是这是最愚蠢的，毕竟自古至今只发现了这一对阴阳人偶，一旦破坏无法复原，我们就失去了最宝贵的机会。 如果阴阳人偶身上藏着关系到地球安危的大秘密，我们的罪过就更大了。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大家做事更稳妥一些，绝对不要人云亦云，暴力行动，我们先回去，这里还是派人严加看管，不要任何人钻了空子。” 我带头走出去，站在门外等着，托马斯和卡夏无奈也跟着走出来。 卡夏大声吩咐那些人好好看守，千万不要出了岔子。 我觉得这些人真是可悲，他们以为看守阴阳人偶是一项正确的举动，却不知道阴阳人偶有自己的思想，他们想干什么，人类永远猜不透。 我们慢慢地回到会客厅，托马斯突然指着我：“叶开，刚才你一定有所发现，我觉得是自己眼花了，男性人偶突然睁开了眼睛，又突然闭上，前后不超过十分之一秒，在那时你究竟发现了什么？卡夏，现在就去调取当时的录像，我希望高速摄像机已经帮我们拍下了想知道的一切。” 托马斯果然聪明，在密室里没有解决的事情，放到这里来说，并且我做任何事他都能看穿、看透，并且做出相应的配合。 卡夏真的没有发现男性人偶睁开眼的事，所以她在大惊之下，立刻吩咐手下调取录像，十分钟内就把录像投射在我们面前的大屏幕上。 我们按照八分之一的速度播放这些视频，很快就发现男性人偶睁开眼睛的那个过程。 卡夏倒抽了一口凉气：“我觉得这双眼睛就是秦先生的眼睛，我跟他那么熟悉，看过很多次，每次当他为别人出谋划策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狡猾眼神。” 我们都是万里挑一的智者，看到这一幕就明白了答案。 托马斯猛地大笑起来：“真是有趣，我们的所有设想都变成了现实，秦成沛进入了人偶身体，虽然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但现在我们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秘密，只要把阴阳人偶控治好，我们就将是伟大的科学家和预言家。” 卡夏更加激动，她已为秦成沛已经死了，自己心如死灰，但现在当秦成沛进入了男性人偶的身体，就意味着已经永生，可以跟大树融为一体，这是人类科学史上的一大进步，而秦成沛就是这件事的主导者。 卡夏一直以秦成沛为荣，既然她崇拜的偶像完成了这种壮举，自然感到非常光荣。 我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二位，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秦成沛进入了人偶的身体，可他为什么进去？能不能出来？或者说我们怎样做才能跟他沟通，让他告诉我们真相？” 人类进入人偶的身体，这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概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秦成沛居然做到了，就让我们在惊讶的同时对他有无比的钦佩。 他经营着剧木博物馆，创造了人类历史上很多个第一，如今他开辟了另外一条路，让人类的生命推开了崭新的一扇窗。 “叶开，如果他就是秦先生，秦先生已经进入他的身体，那么我们就更应该珍惜阴阳人偶，绝对不能做任何破坏之举。现在我想，秦先生朝夕不忘的神仙姐姐是不是等于那个女性人偶？假如这就是秦先生想要的，我一定会成全他。” 卡夏果然重情重义，在我和托马斯没有拿出方案之前，已经做出了决定。 第49章 秦成沛的两千年成仙日记 我和托马斯对视了一眼，禁不住同时苦笑。 女人有时候非常盲目，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明知道这种爱是扭曲而畸形的，仍然义无反顾，飞蛾扑火一般。 当下，我们很清楚地知道，秦成沛除了小情人薇薇安，心里又增添了大雪山独龙秉烛寺神仙姐姐，根本没有多余位置容纳卡夏，但她还是决定，帮助秦成沛得偿所愿。 “好吧，如果人偶就是……如果秦成沛就在人偶之内，不管是灵魂注入还是李代桃僵，我们都可以暂时安心，因为已经找到他了。下一步的主要问题，就是能不能救他出来？”我吐出一口气，头顶的重压总算可以减轻一些。 话虽如此说，我也知道，秦成沛在追逐成仙的路上已经一去千里，不会回头。 我们的“拯救”对他来说，恰恰是一种打扰和破坏。 “我说话，他能不能听到？”卡夏问。 她握着遥控器，把画面定格在男性人偶眼睛睁开的一刹那。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能够暴露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人偶的内心毫无波澜，那么眼神就是平静而无辜的，代表他胸无城府，一无所知。 此刻的屏幕画面上，那双睁开的眼睛却透露着极端的邪恶、奸诈、诡秘、狡猾。正是这样一个人，从白手起家到身价过亿，只用了短短十年时间，让“秦成沛”的名字成为世界创业大会的代名词。 他不仅仅是北方邦的骄傲，更是全球环保的未来领军人物。 如果没有过人的商业筹划手段，他肯定无法成功。 “好了好了好了，我们只是有了这种微小发现，具体情况怎样，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从现在起，我们全天候监视人偶，看看我们的想法是不是异想天开！”托马斯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疲倦之态。 在卡夏安排下，托马斯也入住了巨木博物馆酒店，住在我的隔壁。 我始终觉得，秦成沛的消失与存在，都变成了无解之谜。 晚上十点钟，我刚想关闭电脑，上床休息，卡夏的电话就打进来：“叶开，睡了没有？我有些资料给你，相当重要，相当……怪异，是在秦先生的私人保险箱秘密夹层里发现的。我甚至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可以现在到我房间来吗？” 我犹豫了一下，毕竟时间已经晚了。 如果就这样过去，很可能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叶开，我给你读几句——‘然山无峰，水无根，山水相聚，殆矣。今天地一统，海内尽降，英雄无用武之地矣。唯有成仙之途，方是我毕生追求。’你说说看，这是什么文字？” 我知道那是一段中国古汉语，但能让卡夏感到如此奇怪的，却当世少有。 “叶开，这些东西全都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古老的羊皮上，使用的都是华夏古代的文字，真是奇怪，我以前从未发现过，秦先生也没说过找到它们，我最诧异的一点就是，这些文字肯定是在不同年代写成的，是秦先生家传的东西，至少有二千年历史，因为我熟悉其中的文字和羊皮材质……” 如果是在平时有人这样说，我肯定不会相信，可现在卡夏提前说明，这是在秦成沛私人保险箱的夹层里发现的，一定是最珍贵的宝贝，也是他最大的秘密，才会藏得那么隐秘，不愿意别人知晓。 “叶开，赶紧来看，我怀疑巨木博物馆这边已经被别人安装了窃听设备，不管我们多么保密，消息立刻就会散发出去，我发现了这些记录的同时，也看到保险柜侧面装着微型摄像机。” 我的心猛的一沉，既然有人对巨木博物馆下手，那我得抓住机会，否则敌人提前动手，就后悔莫及。 我答应卡夏马上过去，随即出门，穿过走廊，到了她的房间门口。 卡夏跑出来给我开门，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叶开，我觉得有这样的发现简直是奇迹，此前我想放弃这个私人保险箱，把里面的金条和纸币处理完了之后，就扔给其他办公室，让他们使用，但最后我才发现了夹层……” 她把我带进去，一边走一边快速讲述。 现在，卡夏的桌子上平摊着一本羊皮卷，最前面的几页颜色乌黑，十分厚重，正好符合先秦和两汉时代的羊皮使用方式。 看了上面的文字，我也大吃一惊，那些都是大秦李斯丞相发明的小篆体文字，古代人那么细心的在羊皮上写下笔画如此复杂的字，传给后人，只有那些最重大的秘密，才有可能进入羊皮卷。 “叶开，刚才我快速地翻阅了一遍，这很可能是秦家人从古至今的成仙日记，一开始他们只知道方向，不知道方法，到了如今，尤其是秦先生，动用了现代科技手段，仔细推敲那些成仙的方法，最后终于发现了巨大的秘密，如今他进入人偶的身体，或许也是成仙的路途之一。” 我没有听卡夏说的那些话，认真的检查那本羊皮卷，果然如卡夏所说，羊皮卷的历史非常悠久，跨越年代很多，最陈旧的就是秦末和两汉，最后一直延续到华夏的近代和现代。 “卡夏，发现这个之后你有没有跟别人说？如果可能的话，封锁消息，千万不要让外界知道你发现了保险箱里的重要东西，这会给我们带来灾难，尤其是你，将会遭到杀人灭口。” 我把这件事的严重性坦白交代，卡夏摇摇头：“我只告诉了你和托马斯，他很快就会过来，你们一起研究看看这些成仙日记到底有什么意义？” 托马斯很快就过来，衣衫不整，只穿着拖鞋。 当他看到羊皮卷，双眼立刻睁大到了极限：“天哪，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宝贝？卡夏，你从哪里找出来的？假如以前有人发现了它，早就发达了。” 羊皮卷的内容五花八门，但有一条主线都是指向怎样成仙，从先秦两汉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朝代，每一个朝代都有真正的智者发明出成仙的诀窍，秦家人就把那些珍贵的资料记在羊皮卷上，只要寻找到成仙之地，按照那些方法操作，很有可能离开红尘，飘然成仙。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真正成仙的人没有旁观目睹者，所以他们的故事不会有人流传，只有那些成仙失败的人，垂头丧气返回，成为江湖的笑话，才会有人记录下来，带入正史和野史。 秦家人每一代都会出现超级智者，他们的发现领先于全世界，很多地方的言论都是空虚飘渺，无法琢磨的。 我甚至觉得，羊皮卷的存在就是为了扰乱世人失去方向，根本不明白到底如何才能成仙。 托马斯看得非常用心，以至于当卡夏叫他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听见。 “托马斯先生，发现了这本羊皮卷，我们是否就能明白秦先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一生的追求究竟是什么？” 卡夏念念不忘的是秦成沛的下落，而不是能不能成仙。 托马斯摇摇头：“暂时还不行，我们只是看到了理论，要想付诸于实践，还得有一个很长的距离，我相信秦成沛这样做的时候，就是受了这本成仙日记的诱惑，所以他失去了踪影，我们谁都不能遵照里面的内容去做，不然也会有危险。” 我从托马斯眼睛里看到了贪婪，也就是说，他希望别人不理会这本日记，所有的秘密都被他据为己有。 卡夏并没有上当，而是严肃地回应：“我知道日记是秦先生最后珍藏的宝贝，所以我会把它放回保险柜，任何人不能轻举妄动，等他回来我们再仔细研究。” 说着，她把羊皮卷合起来，走向卧室，把它放进保险柜里。 托马斯冷笑起来：“叶开，你觉得卡夏能够保住这个秘密吗？以她的水平根本不知道日记好在哪里，到底有什么珍贵意义？秦成沛已经死了，我们应该帮助巨木博物馆主持大局，让卡夏好好歇歇，你说呢？” 托马斯果然阴险狡诈，刚才卡夏违背了他的意愿，他立刻就想翻脸。 现在当然不是翻脸的时候，因为我和卡夏之间的联盟还不够稳固，一旦被托马斯各个击破，我们就没有任何战斗力了。 我摇摇头：“我们还是顺应秦成沛的意见，他既然没有在生前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就是不想其他人利用他的发现大作文章。我们不要违背卡夏的意思，她想等待秦成沛回来，叫她等着就是，千万不要继续打击她了。” 我始终站在中立的角度，不让任何人难堪。 最后托马斯哈哈大笑：“真是愚蠢，你们这些人明明知道秦成沛的成仙日记对我们帮助很大，却偏偏再次锁起来，认为它是秦成沛的私人财产，这就是个笑话，他已经死了，巨木博物馆向外界开放，改变原先高高在上的做法……” 从这些话里可以看出，托马斯一直看不起巨木博物馆，肯定也看不起秦成沛和卡夏，但事实给他上了真正的一课，巨木博物馆无限接近人类的永生，而他却只能是虚度光阴。 卡夏迟迟没有回来，我和托马斯谁也没有再次开口，毕竟我们已经看得清清楚楚，秦成沛的祖先很不简单，传到这一代虽然家道中落，但还是给秦成沛留下了丰富的资源。他又懂得审时度势，来到了北方邦，用外面那些商业手段对北方邦的各行各业进行降维打击，很快他就成功了。 只不过，欲戴王冠，先承其重，现在的秦成沛拥有了过多的掌声和赞誉，其实是德不配位，所以才会出现了失踪事件。 “叶开，你有没有想到过，卡夏成了这件事的主宰者，根本不合规矩，你我才是真正的主人，假如我们暴起夺权，处理这件事，就会变得非常容易，对不对？” 第50章 非人协会对秦成沛发出了邀请函 我不想跟托马斯过多交流这一方面的感觉，毕竟他是如此贪婪，仿佛看到了小白兔的大灰狼，眼中充满了狰狞的渴望。 我只是摇了摇头，没再说话，现在这种情况，任何人都不应该助长托马斯的嚣张气焰，假如他再向前前进一步，就会突然爆发，夺取巨木博物馆的掌控权，全盘取代卡夏，事情将会变得难以收拾。 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平息这种混乱，让战斗推迟下去。 “叶开，你真是愚蠢，古董调查局派你到这里来也是为了夺取利益，不可能是拿着钱让你白白旅游观光。还是好好想一想，究竟怎样能给调查局创造利益，不然的话你这个调查员也没有什么意义，对不对？” 他说的当然是实话，古董调查局不是一个慈善结构，每一次的付出都希望调查员能够亲力亲为，获得一些宝贵的线索，让古董调查局对于全世界的非自然现象掌握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全面。 最终，我还是摇头，拒绝了托马斯的一切问题，至少我和卡夏之间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对于这本二千年的成仙日记也没有夺取的渴望，所以说假如托马斯胆大妄为，我会站在卡夏的那一边。 托马斯失望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猛地站起来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这个房间侧面的书柜上摆着一张金色的请柬，在灯下闪闪发光。 请柬的正面有一个巨大的华夏文字“人”字，同时这个字又被一个红色的光圈包围住。 请柬一定是来自非人协会，我有这种把握判断请柬的真伪，假如非人协会发现巨木博物馆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一定会不顾一切争取。 此前把蒙多派来以后，还会派遣更多的人过来，最终达到目的。 托马斯也注意到了那张请柬，大步走过去，拿起了请柬。 “哈哈哈哈，竟然是来自非人协会的邀请？他们邀请秦成沛加入？真是奇怪，秦成沛明明是个人，又怎么可能加入非人协会？难道说协会的人都疯了，连人和非人都分不清？” 我知道其中一定有蹊跷，非人协会一定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所以他们发出的每一张请柬都能做到有的放矢，知道哪些人适合加入他们的协会，不错过一个非常人物。 卡夏从卧室里走出来，托马斯挥了挥请柬：“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邀请秦成沛？” 卡夏摇摇头：“今天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它就摆在书架上，我问过了，所有人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我相信卡夏已经有了自己的处理方法，不然她只要打电话问蒙多，就知道所有的细节。 托马斯冷笑起来：“这些人简直是不可理喻，名义上叫非人协会，实际上却变成了非常事件调查局，想把全世界奇奇怪怪的事情全都拢过去，他们的野心实在太大了，最后没有什么好果子。” 他紧紧握住那张请柬，并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我只好提醒他：“这是秦先生的东西，咱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还是放回原处，如果有一天秦先生真的回来了，又有了这张请柬，也是一段江湖佳话。” 我希望卡夏能够感受到我的善意，我们两个合作共同对付托马斯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卡夏点点头：“没错，请柬摆在这里，谁也不要动，等到秦先生回来，尊重他自己的选择。我知道非人协会是世界上最隐秘的协会之一，能够加入倍感荣幸，就算是秦先生那样的大人物，也会满心欢喜，趋之若鹜。” 我很难说清楚此刻的心情，先是发现了秦成沛家族的二千年成仙日记，又发现了非人协会给他发来的邀请函，也就证明秦成沛一定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我们此前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来研究，百分之百错了。 他虽然失踪，可是留下的这种种线索，已经表明他洞察了某些事情背后的规律，暂时失踪，所有人根本不必在意，也不必担心，他一定能够回来。 托马斯有些不耐烦，他把请柬放回原处，用力跺了跺脚，恼火地走出去。 卡夏望着我，满脸都是感激：“谢谢你叶先生，如今巨木博物馆摇摇欲坠，如果没有你这样的江湖正义人士帮忙，我肯定撑不住，早就倒下去了，等不到秦先生归来。” 我微笑着安慰她：“卡夏，稍安勿躁，秦先生已经为巨木博物馆打下了深厚的基础，你只不过是继承它，没有什么困难的，现在秦先生已经受到了非人协会的重视，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胜利归来！” 我只是说一些宽慰卡夏的话，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战斗，顶住一切压力，让巨木博物馆永远矗立，不会崩塌。 回到我的房间，我搜索巨木博物馆的历史，同时针对非人协会的邀请，特别检查了秦成沛的成长历史，他的确是个普通人，从上学到工作，最后成立巨木博物馆，一切都有据可查，并没有任何怪异之处，更不可能是一个不是人的人。 这已经形成了巨大的悖论，非人协会不会把请柬发错，秦成沛又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两者之间根本不应该画上等号。 我想到了蒙多，假如蒙多知道这件事的蹊跷之处在哪里，我们所有的问号都能迎刃而解。 犹豫再三，我打电话给蒙多，之前他给我留下电话号码，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派上用场。 电话接通，蒙多显得有恃无恐：“我知道你会给我打电话，在巨木博物馆，甚至在整个北方邦，有很多事情是用物理学无法解释的，如今你来向我求教，我可以把最宝贵的知识教给你。千万不要小看了秦成沛，他才是一个世间少有的聪明人，积攒了这么多财富之后，迅速转换战场，从富翁走向永生，成为所有人学习的榜样，所以非人协会才会郑重其事地向他发放了请柬，希望他能成为协会的一员。” 事情到这里似乎已经变得清晰，秦成沛的迅速成长，对于非人协会来说匪夷所思。 他们认为秦成沛获得了某种神奇力量的加持，才会一往无前，无所不能。 “叶开，我一直觉得你也是非人协会想要的目标，但是你又同时属于古董调查局，这就有些麻烦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代为通融，让非人协会了解你的一切，认识到你在人类面具背后隐藏的巨大能量。” 蒙多这样说，实际也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人和非人之间一定有一道明显的界限，如今我不可能跨越界限，所以我只是普通人。 第51章 秦成沛与薇薇安的告别通话 “你想多了。”我淡定地笑着回应蒙多。 作为非人协会的大总管，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七十亿人口中识别到底谁是“非人”，从而引入本会，让非人协会日渐壮大。按照普遍观点，那些情商、智商异于常人的，通常会接近“非人”的领域，但真正详细分辨，其可能性仅有万分之一。 “走着瞧吧叶开，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呵呵呵呵，如果你也一样相信第六感，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对不对？”蒙多并不气馁，语气中信心满满。 这个电话，让我和蒙多之间多了一层微妙的关系，似乎是惺惺相惜，也似乎是互相戒备。 挂断电话没多久，我的房间里就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秦成沛的小情人薇薇安，一个华夏与南美优秀血统的混血小美人。 按照资料显示，薇薇安只有二十二岁，与秦成沛相识于四年前，也就是她十八岁时。 秦成沛对她一见钟情，重金追求，最终如愿，抱得美人归。 我开门后，薇薇安并没有立刻进来，而是上下打量我，似乎是在衡量我的素质。 “薇薇安小姐，我是叶开，来自古董调查局。”我坦然地迎接着她审视的目光。 薇薇安非常警惕，她的身后跟着十几个高大威猛的保镖，似乎不是来跟我谈事情，而是上门寻仇。 对于这种情况我能想象得到，毕竟在巨木博物馆，薇薇安全凭着秦成沛罩着，如今秦成沛失踪，她失去了靠山，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想要她死，所以才会聘请这么多保镖确保她的安全。 “叶先生，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但我不确定，你跟卡夏谈了这么久，是不是已经被她买通？这间屋子里有没有对我不利的东西？” 我摇摇头，后退一步：“当然没有，我只是个调查员，尊重事实真相，不会介入任何权力之争，所以我跟卡夏小姐谈的都是正事，不牵扯任何个人利益，请薇薇安小姐放心。” 对方一见面就这样说，显然根本不把卡夏放在眼里，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反倒显得坦坦荡荡。 我知道薇薇安一定会出现，她是秦成沛最宠爱的人，如今秦成沛失踪，她就成了最关键的目击证人，只有从她口中才能听到真话，秦成沛失踪之前如果有什么遗言要交代，一定会交代给薇薇安，而不是其他人。 从这个角度说，只有从薇薇安口中听到实话，这件事的真相才能够揭露出来。 薇薇安走进了我的房间，那些保镖想要跟进来，薇薇安挥了挥手，他们就向后退出去，然后把门关上。 “叶先生，别怪我如此谨慎，现在巨木博物馆的角角落落全都装着窃听器，根本没有任何人身安全可言，我到这里来本想保密，但刚刚动身，很多线人就向我反馈，卡夏他们已经知道，还有那个托马斯，他已经被卡夏收买了，任何时候都站在卡夏那一边，本来我想跟他成为好朋友，但几次接近都被他拒绝了。” 我完全明白薇薇安和卡夏之间的关系，当薇薇安鹊巢鸠占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卡夏的眼中钉，肉中刺。 薇薇安坐下来，眼神有些迷茫：“叶先生，我知道你在调查秦先生失踪的事，有一件事只有我知道，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我只想说给真正的聪明人来听，否则这些消息也会被误解。” 我知道薇薇安想说的是什么，所以没有任何打扰，只是静静听着。 一个好的调查员首先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不然那些真实的细节就不会传到我们耳朵里。 薇薇安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也大惑不解，就是在秦先生失踪的那天下午，太阳刚刚落山，我在起居室里看歌剧，他打来电话说了一些没头没脑的话，前后持续了半小时，当时我被歌剧里的动人歌声所感动，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断断续续听了一半。他说大概没有办法照顾我下半生了，但双方还有见面的时候，并不一定是在巨木博物馆，也许是在大雪山或者是更遥远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这是一次漫长的出门旅行，没有人跟随，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我忽然觉得秦成沛深爱着薇薇安，但薇薇安未必如此，两个人的年龄相差那么多，而且秦成沛用了很多手段才追上薇薇安，两个人在心理上的落差较大，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我甚至觉得，薇薇安在秦成沛的心里是一个替代品，他爱的是另外一个虚幻的影像，看到薇薇安，认为薇薇安跟他的想象相差不大，所以才会一见钟情。 我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去验证自己的想法，但第六感就是这么奇怪，看到薇薇安之后，我立刻明白她和秦成沛之间所有的细节。 这是一个典型的大富翁和灰姑娘的故事，秦成沛有足够的钱和地位，能够买到薇薇安的爱情，却未必能买到她的真心。 “叶先生，我听秦先生说了那么久，声音十分悲伤，就觉得有些不耐烦，毕竟现在的巨木博物馆有卡夏打理，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根本不用半点担忧，所以，秦先生把所有的时间用于攀登大雪山，跟那些大山深处的僧人交流，以为自己能够成仙……我对这些简直厌倦透了，这种生活十分乏味，他根本不想怎么陪着我展开新生命，却偏偏想要成仙，既然这样，当初为何拼命追我，把我请到巨木博物馆来？” 成仙和爱情当然是一种悖论，可是放在秦成沛身上却无比和谐，因为他遇到薇薇安的时候，就是对于成仙的追求最鼎盛时期，没有人理解他的想法，毕竟他不是因为好色才追求薇薇安。 我始终没有开口，薇薇安有些诧异：“叶先生，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没有什么意见或者想告诉我的？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对于秦先生我觉得他做的太过分了，在我面前丝毫没有掩饰对成仙的渴望，当他成仙一定会抛下我，与其到时候生离死别，不如现在我就离开巨木博物馆，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叹了口气，这就是她和秦成沛感情的结束，任何人都知道老夫少妻将是什么样的结局，而秦成沛在这方面做得更绝，他直接追求成仙，等于是把男欢女爱的事完全抛在一边，这种做法也许卡夏能够接受，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容忍。 我谨慎的开口：“薇薇安小姐，你确定秦先生追求的目标一直是成仙，而不是一个借口？” 薇薇安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继续开始叙述，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很显然，想到这件事就气愤难平，认为是秦成沛骗了她。 “秦先生还说他已经找到前进的方向，这一次也许真的能够成仙，我们双方的缘分到此为止，他希望我能幸福，也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找到一个真正爱我的人。我让他回来当面说，但他拒绝了，而且表示现在就要离开了，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当时他说过是卡夏陪着她，这个电话就当是最后的告别。” 我皱着眉头继续叹息，如果我是薇薇安也接受不了这种道别，毕竟两个人有过一段甜蜜时期，秦成沛为了薇薇安耗费了大量精力，如今离开毫不在乎，简直是对薇薇安莫大的讽刺。 薇薇安皱着眉头，光滑而挺直的鼻子两侧也出现了皱纹，她的眼睛里不但有年轻女人的执拗，还有掩饰不住的恼怒。 “叶先生，当时在牛津大学追我的人很多，其中有石油王子，也有北欧贵族，但是秦先生用了很多手段把那些人吓退，最后追到了我。现在，我真是怀疑自己当时智商下降，竟然看上了他，才会遭到今天的羞辱，我已经决定，近期就离开巨木博物馆，所有的文件签署等等工作正在进行，离开这个破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当然是卡夏他们求之不得的事，如果薇薇安离开，依照一些法律条款，她就不可能拥有整个巨木博物馆，势必会留下一部分，按照卡夏的想法，她愿意留在这里守护秦成沛的遗产，这就是她对爱情的坚守，也是飞蛾扑火一般的疯狂。 薇薇安说了这么久有些累了，坐在沙发上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她的确是个小美人，一头长发编成了十几只小辫子，每只辫子上系着一枚金环，金光闪闪，光彩动人。 这样的一个十分出众的小美人放在巨木博物馆，陪着年过半百的秦成沛，的确是有些浪费，所以两个人的感情结局可想而知，从一开始很多人想必就不看好。 秦成沛最后那个告别电话里面藏着很多宝贵的信息，可是当时的薇薇安沉醉于歌剧，握着手帕、擦着眼泪，根本想不到秦成沛面临着那样的生死诀别。 看起来，真正爱着秦成沛的只有卡夏，她陪伴了对方最后一程，但是却没有得到有用信息。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就是秦成沛太善于保守秘密了，根本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也就证明他只想自己成仙，不想带着其他人，这种极度的自私、自利才会让他成为孤家寡人。 “薇薇安小姐，秦先生失踪以后，你对他的电话有没有做过梳理，他那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问题让薇薇安突然抬起了头：“我认为那当然是他的又一个怪癖，原先只是抱树而眠——” 第52章 秦成沛抱树而眠的怪癖 我皱了皱眉，因为此前没有人说过秦成沛有那种怪癖。 “叶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他那种怪癖不说也罢，真是……真是可笑又可怕——如今已经发展到，他始终认为大树都有生命力，是我们人类的祖先，所以他弄来了天子神锯，想要打开这片森林，让所有伟大的人物显露出来，简直是太疯狂了。叶先生，告诉你吧，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更不相信北方邦的这片森林就是人类的发祥地，即便是大树里面出现了阴阳人偶，我也觉得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曾经有心理学家说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富翁都存在自己的怪癖，而且每个人的各不相同，如果秦成沛有自己的怪癖，只会展现在最亲密的人面前，而这个人不是卡夏，却是薇薇安。 “叶先生，我是有教养的人，不应该在陌生人面前说起秦先生的事，但我现在无法容忍很多人对我污蔑，并且说是我让秦先生失去了理智，我不想遭受不白之冤。现在告诉你吧，根本不是我的原因，恰恰相反，他本来就有这种怪癖，在房间里必须抱着一棵大树才能入睡，甚至他有时候跟树木交谈，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哈哈大笑，就好像那些木头也会说话一样。” 我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如果秦成沛有这样的怪癖，看起来在心理问题上已经病入膏肓，他不但把大树当成有生命力的人，而且一口咬定，只有大树能够帮他成仙，这才导致使用天子神锯消灭整个森林的悲壮举动。 如果阴阳人偶都没有让他成仙，这就是最后的悲剧，他的生命将会因为阴阳人偶的死亡或者消失而灰飞烟灭。 到那时世界上少了一个秦成沛，也少了一个对树木无比崇拜的奇人。 从我的角度出发，我当然觉得秦成沛没有错，毕竟现代人可以进行任何物体崇拜，也就是欧美拜物教的传承。 只可惜，亲承沛没有受到高手指点，如今的下场难免令人有些遗憾。 薇薇安换了个坐姿直视着我：“叶先生，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他打完那个电话到了晚上就消失了，卡夏说什么也不知道，我觉得那个女人撒了谎，秦先生一定是被她害死了，然后毁尸灭迹，到现在什么都没剩下，如果把她抓起来严刑拷问，也许就能知道真相。” 这其实就是薇薇安对于卡夏的误解，她们拥有同一个男人，但双方却水火不容，真是非常可笑。 秦成沛没有处理好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做人也非常失败，如今假如他真的进入了男性人偶，这一生恐怕只能如此结束了。 他告诉薇薇安自己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这就是对于成仙的渴望，因为过去那些成仙者，往往最终出现在深山大泽之中，荒无人烟，无比贫瘠。 我甚至能够想到，秦成沛追逐的成仙是一种生命的考验和升华，根本不是为了享受做神仙的快乐，他是一个纯粹为了成仙而成仙的人，跟那些厌倦人生追求新生的人还有很大不同。 最终，薇薇安结束了自己的陈述，她和秦成沛最后一次通话的全部内容已经说完，她甚至没有兴趣理解秦成沛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想知道秦成沛最后去了哪里，只是一口咬定卡夏就是凶手，把卡夏抓起来严肃处理，就能够知道真相。 我只能惋惜，秦成沛不应该把薇薇安迎娶过来，这是他生命里一次失败的举动，甚至直接影响了他的成仙之路，反而不如一直相信卡夏，在卡夏的帮助下，尽快完成自己的梦想。 或许他相信卡夏也未必完全正确，毕竟卡夏是姐妹会的人，跟托马斯才是一路人。 “叶先生，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如果你想了解情况，也就了解这么多，很快我就离开巨木博物馆，这里的股份一分为二，我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剩下的留给卡夏那个老女人。简直太过分了，她以为可以霸占秦先生，也不好好照照自己那副尊容，怎么配得上秦先生呢？” 我只能报以苦笑，不发表任何意见，毕竟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斗，跟其他男人毫无关系。 至于托马斯他们也都是旁观者，他们想要的是巨木博物馆的利益，这两个女人是好是歹，是生是死，与他们没有半点瓜葛。 在这种情况下，我做出的判断就是薇薇安是秦成沛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点牵挂，所以，在他进入地下室之前，会给薇薇安打电话告知自己的未来，很可惜，薇薇安误解了他，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两个人错过了生离死别的一次交流，这就是人生的悲剧。 我希望薇薇安能够回心转意，留在巨木博物馆，协助我们调查，最终知道秦成沛究竟去了哪里？ “薇薇安小姐，你最好留在这里，我们正在调查秦先生的去向，假如你能帮上忙，也许能够挽救他。” 薇薇安很果断的摇头：“那不可能，我已经准备重新回到牛津大学，继续自己的学业，至于巨木博物馆这一段人生历程，很快就会从我的记忆里抹去，不管秦成沛能不能成仙，最后还会不会回来，都跟我无关。” 我感到无语，为秦成沛不值，如果薇薇安离开，那么巨木博物馆将会过上另外一种日子，在卡夏的带领下继续欣欣向荣，茁壮发展。 我相信卡夏才是一个好女人，她会替秦成沛死守着这份家业，假如有一天秦成沛成仙归来，看到的只会是她。 世界上应该有这种坚韧的感情，哪怕过去五十年、一百年永远存在。 薇薇安站起来准备告辞，她的那些保镖轻轻打开了门，但没有进来，只是警惕的望着我。 “薇薇安小姐，难道你真的不想为秦先生做点事？他的失踪对你毫无波澜？”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薇薇安突然眼中垂泪，低着头走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我相信，我最后这句话一定打动了她，让她认识到秦成沛的失踪，对她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损失。 虽然秦成沛有那样的怪癖，可毕竟他和薇薇安两个人是互相成就，留下巨木博物馆这么大的一笔财富，足见他对这个小美人的诚心。 第53章 姐妹会露出狰狞獠牙 “薇薇安小姐，我们再谈谈，现在只有你能帮助秦先生，他能不能回来，都在于你！” 情急之下，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光明大道。 秦成沛弃薇薇安而去，如果中途遇挫，一定还会回头。那么，到时候薇薇安就是一个能让他顺利停泊的港湾。 “不可能，他成仙去了，我也该走了。”薇薇安停了几秒钟，猛地挺直了腰板，轻飘飘地走出去。 我眼中，她就像夜幕下的一只蝴蝶，飞得太累了，只能是寻找地方停歇。 秦成沛把她带回了巨木博物馆，但这里却没能成为她的乐园。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够放弃继续跟薇薇安深谈的想法，任由她离去，但我觉得秦成沛能不能活着归来，跟薇薇安有莫大的关系。 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始终没有头绪，破解秦成沛失踪的线索。 当然，我们可以粗暴地认为，现在秦成沛已经进入了男性人偶的身体，因为那个眼神表明，他就在那里，可是怎样才能让他自己回来，就变成了无解的难题。 秦成沛想要成仙，进入男性人偶身体或许也是成仙的一种办法。 我能想到卡夏和托马斯目睹了那一切，就会对阴阳人偶严加看管，没有任何漏洞，其他人想要偷走他们变得比登天还难。 这其实不是解决办法，秦成沛在受监视的情况下不会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的忍受，并且等待。 事实上我们所有人都拖不起，包括古董调查局那边，做任何事情也都要有个期限，不能无休止的进行下去，而且方星失踪了，现在下落不明，这也是一件很难缠的事。 不知不觉，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天已经亮了。 我忙碌了一夜，没有丝毫睡意，就是因为我的脑子已经被秦成沛全部占据，他追求成仙的道路实在太曲折了，不管是在大雪山遇仙，还是在这里寻找阴阳人偶，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过去从未出现过。 非人协会关注上他，也是因为他做了这么多特立独行的事，充分表明了他的思想和见识远远超过北方邦所有人。 我曾经想过向调查局那边求援，几次拿起手机又阻止了自己，毕竟我和方星来到这里，已经是一个强力的配置，如果我们两个再没有调查结果，其他的人来了也是相同的情况，不如我坚守在这里，等待方星露出踪迹。 天亮之后，卡夏来找我，她已经知道薇薇安半夜会见我的事，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屑。 “叶开，千万不要相信薇薇安的话，她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女人，而且很善于对付男人，能够迷住秦先生，肯定也能迷住其他人，一旦上了她的当就会沦为她的玩偶和帮凶，我们是朋友，我不希望你跟秦先生一样，让薇薇安得逞。” 我摇摇头，没有理会卡夏的话，因为现在我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工作的领域，跟这些人完全不同，更不可能像秦成沛那样贪恋美色，最终让自己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我受过古董调查局那么多高端的培训，已经了解如何应对复杂的江湖局势，所以现在我应该静观其变，看卡夏和薇薇安之间的明争暗斗到底出现什么结果？ “叶开，我和托马斯商量过，如今既然薇薇安是关键人物，那么我们绝对不要让她落到别人手中，必须提前动手，确保她所有的信息归我们所有。” 我听得出来，她和托马斯要采取的方法就是绑架薇薇安，囚禁到秘密的地方，然后严刑逼供，再加上说谎针和催吐剂，很快就能让薇薇安说出实话。 这当然是非常愚蠢的做法，至少到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得到的那些证据也没有实际意义。 我没有出声，卡夏看出我的不悦：“叶开，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放过薇薇安，她就回到欧美那边去再不回来，如果我们想从牛津大学把她抓回来那就太费事了，还是当机立断，不能让她他离开北方邦。” 我很难相信，卡夏掌管着巨木博物馆，竟然如此鼠目寸光？ 绑架薇薇安，虽然很容易做到，但必须要有一个正确的理由，不然的话那就成了滥杀无辜，让江湖上再起风波。 北方邦发生了这么多事，秦成沛又失踪了，卡夏没有得力的手段扭转局面，反而公报私仇，对薇薇安下手，这是一次很冒险的举动。 我皱着眉告诉她：“要做一件事必定先制定完善的计划，确保一切顺利进行，不留后患，你和托马斯合计的事由你们两个人承担后果，我实在爱莫能助，你跟我提出这个计划，我听过就忘，绝对不会记下来，所以说你现在过来我们只是喝茶聊天，不会牵扯到实际的工作。” 卡夏笑起来，轻轻拍打着桌子：“果然就像托马斯说的，你总想置身事外，但现在的巨木博物馆，任何人都必须卷入其中，谁都无法独善其身。托马斯说过必须让你加盟，让你成为行动的一份子，否则你随时都会举报我们，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上。叶开，给我一点面子，如今你站在巨木博物馆的地盘上，做任何事情都要听我的建议，对不对？” 卡夏是在威胁我，但我毫不在乎，她和托马斯既然都属于姐妹会，那就是一丘之貉，他们代表着姐妹会的意志，绑架薇薇安，恐怕也是上级的意思，不管我是赞同还是反对，对这件事都没有任何改变。 “好了，卡夏，我尊重你们的计划，也知道你们为了找到秦成沛耗费了大量精力，所以这件事我不参与，现在就表明我的态度，请你们自动忽略我，不管这件事最后演变成什么结果，都是你们的事，都是姐妹会的事。”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尤其是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威胁我，就等于是威胁古董调查局，姐妹会这样做，简直是胆大包天。 卡夏笑起来，轻轻摇摇头：“叶开，不要生气，我只是转达上级的意思，姐妹会要做的事谁都阻挡不了，姐妹会要抓的人，逃到天涯海角都能抓回来，我提前告诉你就是照顾朋友的面子，让你能够全身而退，不至于大家刀兵相见。” 我垂下了眼皮，看着她放在桌子上的手。 卡夏的双手骨节粗大，足以证明她干过很多力气活，也许是练武，也许是练枪，总之，她不是一个纯粹的文人，并不只擅长于财务管理，也擅长于江湖争斗。 对于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女人，我只能谨慎的警告自己，千万远离对方，不要被她拖下水。 “叶开，如果你不答应，托马斯也会来劝你，他不会像我这么温和，而是采取另外一些激进的手段，我只希望你见好就收，能够跟我们合作，跟姐妹会合作，共同对付薇薇安。我有十足的把握，秦先生的失踪跟她有关，也许是她绑架了秦先生，才成为今天这种难解的局面。” 我不希望看到卡夏强词夺理，薇薇安已经向我说了所有实际情况，包括秦成沛的怪癖在内，这些话她没有告诉别人，就证明她做事很有分寸，任何时候都不会狗急跳墙，跟卡夏托马斯等人有着明显的不同，这样的人进入牛津大学学习，才有希望成为未来的巨木博物馆的主人。 我和卡夏两个人话不投机，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但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不停的看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她的手机响起来。 电话接通，对方说了一句话，卡夏的脸上立刻喜上眉梢：“太好了，我就等你的电话，既然这一步做到了，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放开手大干了，在北方帮谁也不可能阻止我们的行动。” 我看得出，他们已经对薇薇安下手，没有任何顾忌，更没有任何担心，这群人一旦掌控了巨木博物馆，其他人都会遭殃。 我注视着卡夏，有些遗憾，虽然自己一直在规避，但最后还是要跟对方动手，你死我活，互不相让。 在姐妹会的指挥下，卡夏和托马斯已经变成了另外两个人，穷凶极恶，不知廉耻。 如果他们给秦成沛面子，就会对薇薇安好一点，大家好聚好散，送对方离开，到牛津大学去深造，这才是一个江湖高手真正应该做的。 卡夏和托马斯的所作所为相当于一个社会无赖，做事根本没有任何章法，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放下手机，卡夏眼中燃起了兴奋的火焰：“叶开，已经绑架了薇薇安，她不可能离开北方帮，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和托马斯说了算。其实你也一样，虽然是古董调查局的得力调查员，但北方帮很多地方一进去就出不来，给你编造一个合适的死亡理由应该很简单，现在托马斯问你有没有做好决定，到底是加入我们还是抛弃我们？我们等你一个准确的回答，不过，在回答之前我还得提醒你，叶开，我们的耐心已经不多了，如今的北方帮局势瞬息万变，你没有太多机会，只是这唯一的一次，好好选择，别让我们失望，也别让姐妹会失望。” 姐妹会终于露出狰狞獠牙，这跟我的预期完全一样，所以我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第54章 藏在树干里的棋局 最后，卡夏放弃了劝告我的想法，脸上的表情渐渐冻结：“叶开，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如果你一意孤行，站在我和托马斯对立面上，那就对不起了，在巨木博物馆不是座上客就是阶下囚，如此而已。” 我非常坦然，早就料到卡夏会这样说，或者她根本不在意我是什么态度，只是跟托马斯一道，沿着姐妹会设定的路线一路狂奔，万劫不复。 他们绑架了薇薇安，囚禁在某个神秘的地方，就会从对方口中知道秦成沛从前的点点滴滴，继续深入分析，检查秦成沛的下落。 “不要得意，你和托马斯在一起没有什么好下场，卡夏，多想想秦成沛对你的好，在巨木博物馆你已经受到那么多人的尊重，难道这还不够吗？” 卡夏哈哈大笑：“叶开，这当然不是我想要的，既然男人靠不住，那我就要权利，很大很大的权利，现在只有姐妹会能够给我那样的权力，托马斯也说过，等到解决阴阳人偶的事他就离开，北方帮所有的大权掌握在我手上。” 我盯着卡夏的脸，她的确对秦成沛已经死了心，所以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姐妹会，向姐妹会的上级效忠，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重用，跟托马斯一起，成为控制北方帮的重要人物。 我对卡夏失望，不想再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半小时之后，有人赶来汇报，他们检查了秦成沛的房间，找到了一段木头，大约两米长，直径超过两尺，情况十分诡异。 很明显，这块木头就是秦成沛每天晚上抱着睡觉的那一块，薇薇安知道他的怪癖，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卡夏皱着眉头低声吩咐：“好好检查木头，是不是其中藏着什么秘密？既然菩提树的树干里藏着阴阳人偶，你们也想想办法检查树干里面会不会藏着其他的人偶？这是秦先生最看重的东西，其中一定有很大的秘密。” 我什么都不想说，任由卡夏折腾，她大概想不到事情的焦点全都回到秦成沛身上才能解决问题，不然的话所有人都是白忙活，她抓住了薇薇安，必须让薇薇安开口，那个女孩子的价值才能够体现。 报信的人离去，卡夏有些焦躁不安，几次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卡夏，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虽然不在同一阵营，但还可以讨论问题，只要是对秦先生有好处的，你都可以提出来问我。” 我并没有鄙视卡夏的意思，她和托马斯为了个人利益积极运作，这一点无可厚非。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有盖棺论定的时候，才能说清楚他们的好坏和得失。 “叶开，我知道那块木头，几次在秦先生房间里看到，但我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真想把它一点一点锯开，看看里面藏着什么？”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办法，把木头锯开看看核心，所有人的疑问就解开了，最怕的是木头是一个整体，一旦变成碎块，其中蕴含的力量消失就悔之晚矣。 我了解卡夏的想法，她想做很多事，但必须请示托马斯，不然就不敢实施，他们两个之间是绝对的上下级领导关系，托马斯主宰这一切，卡夏智能跟在后面配合。 我很想安慰卡夏，告诉她一些人生的真理，但她被权力迷住了双眼，只想跟着姐妹会实现人生的目标，把逝去的青春全都补回来，她这样做大错特错，毕竟她不能因为秦成沛的伤害就转过身去伤害所有人。 报信的人接二连三的赶过来，但消息一个比一个更坏，那段木头解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普通的树干。 他们审讯了薇薇安，薇薇安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他们秦成沛的怪癖，同时也把秦成沛最后打来的那个电话的原话都说出来。 也就是说，薇薇安已经没有兴趣跟他们捉迷藏，他们想知道什么全都一次性讲完，以后再也不用重复了。 我现在更加明白薇薇安不是江湖人，她以为跟卡夏这么熟，只要自己说出了真话，对方又不会为难。 实际上，江湖人最擅长的是杀人灭口，而不是言归于好，薇薇安说出全部秘密的时刻，也许就是对方动了杀机的一瞬间。 这么多消息让卡夏变得无所适从，毕竟她的智商只有那么多，处理如此复杂的信息有些捉襟见肘。 无奈之下，她又转向我，眼中带着祈求：“叶开，帮我分析分析，薇薇安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她跟你说的是不是跟现在一样？我想知道秦成沛到底交给她什么？有没有把更大的秘密寄托在她手上？” 我摇摇头，以我对薇薇安的判断，现在所有的话都已经说清楚，她再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但我不想挑明这一点，因为这将会加速卡夏的杀人灭口想法。 卡夏焦躁起来：“叶开，到了这时候我向你求教是真心请教，千万不要因为我得罪了你就故作高深，故意不说，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应该相信薇薇安说的这些话？还是继续对她严刑拷问？” 既然她这样问我，当然要告诉她：“薇薇安已经说了全部的实话，放过她吧，让她离开北方帮去牛津大学，这是你唯一能够做的好事，足以让秦先生放心，既然大家朋友一场，给秦先生这点面子，你还是应该做到的，对不对？” 卡夏愣了愣，突然间哈哈大笑：“秦成沛伤害了我，薇薇安也伤害了我，你想想看我会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两个人联手欺负我太多太多，所以现在是我报复的时候，不管怎么样，薇薇安都不可能离开北方帮，她的一生还长，需要慢慢忍受。” 我很无奈，毕竟现在卡夏和托马斯已经控制了一切，而且他们身边那些人恐怕都属于姐妹会的高手，如果跟他们硬碰硬，我的下场跟薇薇安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也只能继续忍耐。 又有一个线人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向卡夏汇报：“那些树干破解到最后变成了一张棋盘、两盒棋子。薇薇安说秦先生独处的时候就会下棋，所以说棋盘和棋子就藏在树干里，我们起初解剖树干没有那么仔细，想先把棋盘割烂了，现在棋盘正在送来的路上。” 我的全部神经被这句话触动，秦成沛和杜仲在大雪山遇到了烂柯棋局，而现在他珍视的树干里面又发现了棋盘，这两者之间肯定有重大关联。 第55章 秦成沛留下的诛仙局 “什么也不要说了，等到棋盘和棋子送过来再研究。”我立刻打断了报信人的话。 此刻，古木博物馆到处都是监听监控，谈论任何问题的时候，最好都言简意赅，免得机密外泄。 到了此刻，卡夏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走来走去，一停不停。 “坐下吧，喝杯茶慢慢等。”我泡了一壶老树普洱，慢慢地清洗杯子，将情绪调整到波澜不惊的地步。 线索再多，如果没有一双慧眼，最后难免遭受干扰，错过正确的，留下错误的，那就跟最后的胜利南辕北辙了。 “我一想到薇薇安逍遥自在地离开北方邦，我就……我就心急如焚，她霸占秦先生那么久，秦先生那么怜惜她，而她现在绝情离去，没有任何留恋——不行，我不能放她走，必须留下她，她的尸体必须埋在北方邦，在这里陪伴秦先生！” 卡夏咬牙切齿，依旧放不下心结。 爱情讲究缘分，所以华夏古人说，千里姻缘一线牵，无缘对面不相逢。 卡夏和秦成沛之间永远没有爱情触电，所以，即便她以一万倍的热情去陪伴秦成沛，也很难产生量变到质变的结果。 她和秦成沛之间的一夜缱绻，最终只是悲剧。 “放她走吧，在江湖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吗？” 我是旁观者，不能左右卡夏的行动，但却可以提出自己的建议。卡夏穷凶极恶地对付薇薇安，以后必定遭到反噬。 “我忍不了，我忍不了，叶开，我必须让薇薇安付出代价，让她知道，北方邦是个什么地方！” 面对卡夏的愤怒，我没有任何反驳，只是端起茶壶，从容斟茶。 普洱茶性温和，暖心暖胃，此刻的古木博物馆风雨如晦，的确需要每个人都静下来，深度思考未来方向。 卡夏走过来，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叶开，你究竟在想什么？现在帮薇薇安，对你有什么好处？秦先生失踪，薇薇安也失踪，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吗？” 我虽然低着头，但能感觉到，卡夏目光如炬，极度膨胀的权力野心犹如脱缰的野马，已经无法压抑。 “等棋盘到了再说吧。”我淡定地喝茶，以不变应万变，抵挡对方的强势逼迫。 很快，棋盘、棋子送到。 棋盘是丝绢制成，大约有两尺见方，棋子是黑白树皮磨成，每一枚的直径是半寸。 我抓起一把棋子，立刻感觉到，棋子无比光滑，应该是手工磨制，又经过长时间的盘玩，包浆温润，如玉如金。 “还有什么？有没有文字记载？” 面对我的追问，报信的人连连挠头：“那块……那块树干不应该是横向剖开，而是纵向，因为我们发现很多树干碎块上都带着零零碎碎的字迹，但无法连缀起来。” 我低声吩咐：“把所有的木块转移到一个房间里，去找最好的老木工进行拼合，越快越好。” 那些人有些犹豫，卡夏突然暴怒地大叫：“快去，快去，按叶开说的去做，赶紧去——” “是是是……”所有人一溜烟地跑出去，按我的话进行。 只有棋盘和棋子，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只有找到秦成沛在漫漫长夜里思考过的所有棋局，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棋如人生，人生如棋。 秦成沛对于古木、棋局的痴迷，反映出了他的内心世界深不可测，根本不是外界所看的那么简单。 卡夏也抓起了一把棋子，随手抛下。 我听到棋子碰撞声有些奇怪，沉闷而暗哑，不像是木质，更像是皮革。 “是牛角，是犀牛角……”我骤然间明白，秦成沛秘密保存下来的是一副犀牛角棋子，而天然黑白犀牛角的名贵程度，又是所有犀牛角中最顶级的。 单单是这两盒棋子，价值就超过千万。 “我还是想不通，秦先生到底要什么？到底想干什么？永生，永生……一个人活一百年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追逐永生？我们在北方邦自由自在地活着，天高皇帝远，背靠大雪山，这就是最好的年代，我愿意一直生活在这里，永不离开。我看不透秦先生，他的想法太古怪了！” 这就是卡夏的智慧极限，她习惯了北方邦的安静生活，不肯跳出舒适区，人生列车早就止步不前了。 如果没有姐妹会出现，卡夏恐怕已经开始准备归隐了。 拼接树木文字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那些老木工并不识字，但他们把树木的纹理作为拼接依据，很快就拼凑成了一块完整的树干。 在这个过程中，有人拿着相机和纸笔记录，终于得到了一页完整的图片加文字的资料。 图片就是棋局，如我想的一模一样。 按照文字说明，这个棋局名为“诛仙局”。从棋谱上看，黑旗从棋盘的九个星位联动发起攻击，对棋盘正中没有根基的全部白棋发动进攻。如果进攻得手，白棋全死，整个棋盘就变成了一团黑云，不留一个白子。 我看过很多华夏古代名局棋谱，每一局的黑白缠斗都很精彩，但是，所有棋局上，白棋不可能混沌一块，毫无根基。 下棋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白棋此前的接近百枚棋子不下边角，只落中央，也真是奇特之极。 “这是什么？诛仙局……秦先生到底是要成仙还是诛仙？” 卡夏愣住，盯着投射在大屏幕上的棋局照片发愣。 这是我从未遇到过的难题，秦成沛虽然失踪，但他留下了太多疑点，让我们费尽心思，也难以找到答案。 我吩咐人拿来了普通的棋盘和棋子，认认真真地按照棋谱复盘。 当我摆完了棋子，站起身俯瞰棋盘，顿时发现，白棋的形势极度危险，因为黑棋占据了九个星位，根基稳如磐石，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到了这一步，白棋全死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秦先生想得太深了，我们理解不了，理解不了……”我无奈地摇头。 如果没有高深的棋艺，秦成沛就不会在大雪山独龙秉烛寺遇仙，不会见识烂柯棋局，不会走上成仙的道路。 很多时候，过去和现在有着隐秘的联系，虽然细碎如同草蛇灰线，但最终爆发之时，很多人就能看明白来龙去脉。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秦成沛的高绝棋艺，就是他遇仙的敲门砖。 现在，我知道卡夏根本不了解秦成沛，毕竟他们之间隔着一层思想上的壁垒，只有薇薇安才深入到秦成沛的内心，了解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阳春白雪，曲高和寡。 这就是秦成沛目前面临的困境，虽然他去了大雪山，得到了最重要的启迪，但没有别人帮忙，成仙的过程还是无比缓慢，最后导致了突然消失。 在这个世界上，男女之间想要寻找知音实在太难了，假如有人看懂了棋局，也许就知道秦成沛究竟想干什么。 “叶开，你看了半天，究竟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些棋盘和棋子藏在木头里面，却不跟我说？如果他想下棋，我们可以邀请全世界著名的棋手来到巨木博物馆，陪他一起研究，自然可以长进，这岂不是最聪明的办法？” 卡夏的话恰恰暴露了她根本不了解秦成沛，这个棋局只是一种隐喻，秦成沛真正想做的是，了解白棋和黑棋之间的战斗究竟是什么结果？ 自古至今流传下那么多棋谱，所有的对局者追求的都是人生最伟大的真理，而不是依据棋的胜负，所以，华夏的古人才说“胜固可喜，败亦欣然。” 我无法向卡夏解释棋局，毕竟她不了解这种艺术，更不了解秦成沛未来的目标在哪里，她只能成为秦成沛的秘书和总管，在其它事情上毫无办法。 这其实也是秦成沛的悲哀，他奋斗了大半生，身边的两个女人都不了解他，其他的江湖朋友都在算计他，那么他这一生真的是太失败了，只有成仙才是唯一的追求。 “叶开，你究竟在想什么？回答我，这张棋谱究竟告诉你什么？秦成沛去了哪里？他的追求又在哪里？” 面对这些疑惑，卡夏就快疯了，她不清楚自己深爱的秦成沛怎么会有这么多秘密？对方爱上了薇薇安，跟薇薇安生活在一起，这到底证明了什么？ 我无法回答卡夏的话，如果说出真相，只能让她更难堪，所以我选择了沉默，继续研究这张棋谱。 白棋的势力越来越萎靡不振，黑棋的势力则是继续膨胀，这局棋唯一的结果就是白棋被全部消灭，全世界都变成黑的，那么，这样一局棋根本没有任何教育价值，让后代人看了，就会笑话对弈的棋手简直愚蠢之极，根本不知道从边角发展才有胜利的希望。 我看着棋谱，双方下棋的次序非常奇怪，黑棋的第一颗棋子就放在天元的位置，双方围绕这里展开了一番争斗，最后白棋杀死了黑棋，但也失去了边角的基础。 我感觉到白棋的目标根本不在于胜利和失败，而是在于从棋盘上对抗过程中彰显自己的英雄气概，它用这局棋向天下宣告，自身永远高不可攀，无法取代，当它升起来，光芒照耀山河，全世界都能看到。 第56章 薇薇安成为逆转关键人 秦成沛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对这张棋谱怎么看，但是我很清楚，他把棋盘和棋子郑重地藏在树干里，就证明这才是他真正在乎的东西。 薇薇安和卡夏都是局外人，是他暂时的心灵寄托，只有成仙无法动摇。 “卡夏，我必须找到薇薇安跟她商量，才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秦成沛究竟去了哪里？到大雪山又得到了什么启发？” 现在我的思路也很混乱，不能够稳定下来，只是隐隐约约感觉秦成沛欺骗了所有人，当别人以为他醉心于美色的时候，他已经决定展开成仙之路，并且很有可能把成仙变成诛仙。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地球已经容不下他，他想进入另外的境界，杀伐决断，掌控一切。 卡夏摇了摇头：“那不可能，现在薇薇安已经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让自己的全盘计划宣告失败，如果你见到她一定会救她，那我们两个就变得水火不容，你觉得合适吗？” 我没有理会她所有的借口，只是重复：“我必须见到她，跟她一起商讨秦成沛究竟去了哪里？” 卡夏的脸色变得非常严峻：“叶开，你是不是故意找借口想救她？帮那个小贱人逃走，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决定，这一生让她永远留在北方邦，留在我的掌心里，让她明白，跟我抢一个男人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我只能挑明了我的意思：“卡夏，现在我必须见到薇薇安，有了这么大的发现，再配合她的解释，我就能知道秦成沛究竟要干什么？这个时候我们还是把个人恩怨放在一边，千万不要因小失大，浪费了宝贵的机会。我再重复一遍，现在就要见到薇薇安，你最好半小时之内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我们两个之间的谈话已经接近了各自的底线，我不能让步，卡夏也不能让步，她对薇薇安恨之入骨，现在没有了秦成沛的保护，正好可以报仇雪恨，所以她不会放过薇薇安，要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对方，才能发泄心头的愤怒。 我不想理会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只想让薇薇安帮助我找到真相。 我的站位公平公正，无懈可击，当然，也不会故意放走薇薇安与卡夏对立。 “叶开，其他办法还是不要想了，不管你想要什么样的帮助，我都能提供，只是这一项除外。” 卡夏站起来，猛烈地挥了挥手，根本不想再跟我谈下去。 我再次抓起了棋子，这种宝物对于秦成沛来说普通平常，但如果落在那些古董收藏家的眼里，却一定瞠目结舌，趋之若鹜。 秦成沛的目标是成仙，这些东西都是他成仙路上的辅助品。 我现在不确定他追求的成仙是不是诛仙的第一步，当他进入那个境界，就会肆无忌惮，大开杀戒，那么，如果我们不能阻止这一切，那就会变成修行者的大麻烦。 卡夏当然想不到，如今我的心里已经想了那么多，所以她只是因为我想见到薇薇而感到焦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想法。 就在此刻，外面有人冲进来报告：“秘密地点遭受袭击，有一群黑衣人冲入，杀光了所有人，带走了薇薇安，我们检查了监控设备，这些人来势汹汹，熟门熟路，我们内部应该有奸细才会遭到这种精准的打击。” 卡夏跳起来，气急败坏：“怎么可能？那个地点只有我们少数几个人知道，你我都不可能是奸细，赶紧按照监控沿途追查，他们到底把薇薇安带到了哪里？” 这种变化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来以为卡夏做事十分稳妥，薇薇安在她手里总算能暂时安全，却没想到，只过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她的老巢也遭到了袭击。 事实证明，还有很多人盯着这里，不仅仅抢走薇薇安，下一步很有可能威胁到巨木博物馆。 卡夏没有理睬我，带着人冲出去。 我逐渐冷静下来，继续研究棋谱，很快就发现这局棋十分复杂，秦成沛最早得到棋谱的时候，白棋岌岌可危，但在他的全力破解下，白棋似乎又找到了生存的机会，跟黑棋继续对抗，虽然越来越艰难，但却没有失去最后的一线生机。 从时间上推断，秦成沛得到棋谱后，总共下了十五枚棋子，为白棋续命，但他的智慧已经到达极限，再也不可能推演下去，但是他提供了很好的思路，如果有棋艺更高的人参与，将会破解黑棋的进攻，最后形成反杀。 我认识很多围棋高手，他们整天沉溺于棋谱当中不可自拔，这种艺术未必是人类发明的，实在是太高深了，纵横十九道的变化无穷无尽，普通人因为脑力所限，下到最后一定是吐血而亡。 在很多东方国家，都出现过这样的惨痛例子，所以只有具有天赋的人才会选择这条路，做职业棋手，普通人只是娱乐休闲而已。 秦成沛的棋术非常高明，比起那些专业棋手来毫不逊色，所以他才能够在古代棋谱的基础上继续深入。 我甚至想到，他的失踪或许就是因为帮助某个人研究下棋得到的奖励，这就是他为了成仙付出的努力。 外面安静下来，卡夏带走了所有人，追查袭击者的下落。 我也感到揪心，如果那些人带走了薇薇安，目标一定是指向秦成沛，最后，当他们有了足够的证据还会回到巨木博物馆，向卡夏发动最终的攻击。 到那时阴阳人偶也会落入他们手中，卡夏所有的经营化为泡影。 我站起来心中犹豫不决，在屋里走来走去，始终不敢下定决心到地下室去看阴阳人偶。 我有种预感，秦成沛在某种时候一定会出面提醒大家，他虽然失踪，可能进入男性人偶的身体，但他的智慧始终存在，不可能失去知觉。 我在担心，如果跟秦成沛接触过于紧密，将会被他算计，成为他的垫脚石。 卡夏和薇薇安已经为我做出了榜样，他们依赖于秦成沛，最后才会搞成这副样子。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我也没有决定应该怎么做，毕竟这时候走错一步有可能万劫不复。 我只想做古董调查局的调查员，不会像秦成沛那样奢望成仙，大家追求的目的不一样，人生之路自然不同。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才是华夏人的真理。 电话是卡夏打来的，第一句话她就告诉我：“我怀疑薇薇安已经死了，当时的监控录像显示，那些人一进来就连续扫射，根本不想留活口。他们使用了炸药，爆炸非常猛烈，密室的两道铁门都被炸得面目全非，当时如果薇薇安不能及时躲避，很可能已经被爆炸夺去了生命，他们带走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第57章 最强灵媒洞察阴阳人偶心声 这肯定是一次错误判断，我脱口而出：“别管其它事，让你的人追查下去，找到那些黑衣人。薇薇安肯定没事，他们费了这么大力气，只抢走一具尸体，怎么可能？” 我怀疑，卡夏对薇薇安动了杀心，恨不得她死在黑衣人手里，也就免除了自己的杀人嫌疑。 电话中，卡夏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笑起来：“追查？我为什么要追？薇薇安遭到绑架很正常，她现在是超级大富翁，秦先生留下的巨木博物馆的一切财产都是她的，黑道中人觊觎她的财富，绑架勒索，杀人撕票，很正常的对吧？我是巨木博物馆的代持人，只能保证自己好好活着，其它的什么都管不了——” 我打断卡夏的话，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不要有任何借口，我们跟薇薇安合作，才明白秦先生身上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不全力追赶，我就昭告天下，让江湖人知道，秦成沛这么多年来，养了一条白眼狼！” 关键时刻，我必须骂醒卡夏，让她明白，不能把对薇薇安的恨意，带到工作中来。不然，就将万劫不复。 卡夏又深吸了一口气：“好吧，好吧，我懂了。” 我没有给她喘息之机，继续施压：“薇薇安绝对不会死，她是所有谜题的关键，敌人抓她，也是为了阴阳人偶。不要耽搁了，继续追，追上为止。” 卡夏终于改变了态度：“好吧，我马上派人去追。” 这个电话，让我对卡夏产生了失望。 爱情使人盲目，而她对于秦成沛的畸恋，也让她极度痛恨薇薇安。 这样一来，她就会设置陷阱，千方百计地送薇薇安上路。我洞察这一点，努力地引导卡夏，不让她犯下大错。 接下来的事情相对顺利，卡夏又打来了几个电话报告好消息，她们已经发现了黑衣人的踪迹，他们逃进了森林，但是刚刚下过一阵小雨，这些人无法消除痕迹，最终双方开始交战。 卡夏这边的人都是身经百战的雇佣兵，武器精良，战术有效，把那些黑衣人包围在一个山洞里，很快就能解决麻烦。 我一直都知道，巨木博物馆存在了这么多年，必须有一群武艺高超的保镖坐镇，不然的话早就被黑道势力吞并了，秦成沛和卡夏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我告诉卡夏，千方百计保证薇薇安的安全，她是一棵摇钱树，只要跟她在一起，巨木博物馆永远不会断绝财源。 我相信卡夏现在另一个压力就是，巨木博物馆的经营没有了秦成沛的支持，各种业务关系都会断绝，一旦博物馆资金链断裂，她就愧对秦成沛，自己只能引咎辞职。 电话里，卡夏的声音终于变得正常了，不再咬牙切齿：“叶开，谢谢你刚才的提醒，我本来觉得自己的做法完全正确，但你才是真正的智者，替我寻找了一条更光明之路，如果秦先生回归，我一定告诉他是你拯救了整个巨木博物馆。” 我并不想夸大自己的功劳，可是巨木博物馆岌岌可危，必须有个人提醒卡夏，让她跳出自己思维的怪圈，以一颗公平公正之心处理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 唯有如此，她才能够成为巨木博物馆的顶梁柱，替秦成沛看守产业，最终迎来光明。 最后一个电话打来的时候，卡夏欣喜地告诉我，已经消灭了所有黑衣人，找到了薇薇安。当下薇薇安受了惊吓，但是没有身体伤害，好好休息就无大碍。 这个意外的插曲以我们的全面胜利告终，薇薇安有惊无险，平安归来，继续帮助我们寻找秦成沛，卡夏正是听了我的话，才没有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我躺下来好好休息，让自己身心放松，正如我之前告诉卡夏的，薇薇安是一棵摇钱树，把她留在巨木博物馆，就能够吸引八方来财。 不知不觉，我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卡夏坐在我床前的椅子上，双手托腮，正在沉思。 我坐起来望着她，等着她先开口。 “叶开，追逐那些黑衣人的过程中，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秦先生未必能够活着归来，从现在起，我必须学着独立处理每一件事，处理结果一定是巨木博物馆获得好处。我告诉自己必须学着长大，因为我将来就是巨木博物馆唯一的主人，像薇薇安这样的人只想逃到欧美去上大学，恢复自己的自由，根本不去想秦先生费尽心力打造了巨木博物馆，一定要帮他坚守下去。” 这就是她和薇薇安之间最大的不同，薇薇安是黄金笼子里的金丝鸟，只想自由自在枝头歌唱，甚至以为秦成沛把她请到这里来，耽误了她的人生，只有卡夏愿意坚守，让巨木博物馆发扬光大。 我很佩服卡夏，不管经历了什么事，她始终对秦成沛还有感情，并且愿意留在北方邦守护这片森林。 我不去想她是姐妹会的人，毕竟加入姐妹会很有可能是受到托马斯的影响，如今她完全可以退出，为了巨木博物馆奉献一生。 “叶开，如果你能留下来，那该多好，巨木博物馆需要一位真正的智者作为军师和参谋，我的智慧肯定无法胜任，只有你才是我们见过的唯一有公德心的智者，你让我接纳薇薇安，全力以赴保护她，对你自己没有好处，但对我和巨木博物馆却是意义重大……” 卡夏终于想过来了，她跟薇薇安联手找到秦成沛的失踪原因，那么，全世界寻宝者的目光都会投向巨木博物馆，到那时这里就是寻宝者趋之若鹜的中心，她可以从中盈利，自由进退，等于是挖到了一座金山。 大部分人鼠目寸光，当我一开始提醒她的时候，她还以为对她不利，如今看明白了整个逻辑关系，她对我只有感激。 接下来她向我汇报，请了一位名气很大的灵媒，据说可以跟阴阳人偶沟通，探听他们来自哪里？留在北方邦究竟是为了干什么？ 卡夏的表情无比严肃，本地土生土长的人对于灵媒非常尊崇，因为这些灵媒能够在阴阳两界之间来回穿梭，帮助那些渴望见到去世亲人的无知百姓传递消息。 我虽然并不赞成卡夏的做法，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很好，如果你想带灵媒去看阴阳人偶，就一定做好录像，很多事情单凭个人的描述无法令人信服，世界上所有的灵媒都是利用了自己的威慑力，如果盲目相信，最终将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古董调查局这边认识很多灵媒，其中的一些调查员本身就是这一类事业的从业者。 我跟他们深聊过，每个人的说法都完全不同，他们认为大自然里存在各种有用的信息，假如感受力非常敏感，就能接到信息作出判断。 真正伟大的灵媒并不贪图别人的钱财，而是成为大公无私的智者，在阴阳两面认真的做事，满足那些思念亲人的人，所以，真正的灵媒是伟大的，他们的人品经得起考验，每一次做法都很成功，而且不会遭到反噬。 卡夏变得忧心忡忡：“叶开，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灵媒到来，就能够让我们探究男性人偶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如果秦先生在里面，灵媒就可以呼唤他出来，解决我们的所有麻烦；如果他不在里面，灵媒还可以探测阴阳人偶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我不想再拖延下去，不然的话整个巨木博物馆就变成了鬼怪恐怖之地，再也没有人来了。” 正如我所料的，卡夏已经为了巨木博物馆的未来做打算，她是真正有担当的女人，很可惜，秦成沛没有看上她，不然，他们两个共同打理巨木博物馆，一定会成为北方邦的首富，并让这里成为所有寻宝者的圣殿。 我没有卷入灵媒这件事，所以故意推脱，让卡夏自己处理。 卡夏很无奈，只能退出去，带着灵媒去见阴阳人偶。 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些疲倦，跟卡夏讨论的时候头脑不太灵敏，譬如，当她提到灵媒我就知道，她对于阴阳人偶这件事的容忍程度已经到了极限，只想获得一个结果。 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一件事，身为主理人，她不能骄傲，也不能失去冷静，不然的话巨木博物馆就会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她的工作效率很高，只过了两个小时，她就打电话告诉我：“灵媒已经跟男性人偶产生了思想上的交流，但并不确定有某个人的灵魂藏在人偶的身体里，灵媒正在问他，到底为何来到北方邦，隐藏在大树里面？我相信，当我们获得这个答案，事情就揭开了一半，这一次我感觉自己做对了，如果早请灵媒出手，事情就好办的多。” 我没有直接反驳她，但她这样说并不正确，灵媒只是唯心主义，我们做事遵循的还是唯物主义，不能够仅仅凭着灵媒的指点，就毫无顾忌的闯荡江湖。 我告诉卡夏：“一定要紧盯监视器，提防灵媒对阴阳人偶做什么，那些是我们无法控制的，你必须保证现场的守卫全力以赴，精神抖擞，绝对不能有半点马虎。” 卡夏笑了：“你已经吩咐过，我也照做了，不用过于紧张，灵媒只是一个人，就算想动手抢劫，也不可能消灭所有的守卫。” 我握着手机没有再说下去，对于一个失去了警惕心的人来说，这个江湖就太可怕了。 卡夏正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江湖上那些黑暗时刻，才觉得整个巨木博物馆是安全的，如果她往深里好好想想，应该会不寒而栗，知道自己面临着多么大的考验？ 第58章 秦成沛终于能发声了 这件事的发展远远出乎我的预料，卡夏那边进展顺利，他们听到了男性人偶的心声，非常震撼的事，秦成沛真的就在里面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并且告诉卡夏他现在很好，根本不值得担心，如今达到了自己想要的境界，很快就能成仙。这个过程对于人类的时间来说，或许几年、十几年，或许只是万分之一秒的一瞬间…… 我没有进入地下室，就是希望从头到尾有卡夏主导这件事，让她自己做任何决定，不要受到别人的干扰。 可是，我觉得到现在为止，她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误区，完全相信灵媒的话，得到的一切都是从阴阳人偶那里传过来的。 假如中间的传递过程出现了差错，或者是她请错了人，找错了帮手，那么这一次她就全盘皆输，没有一点希望，最终连阴阳人偶都失去。 我按兵不动，但内心十分警觉，只要卡夏传来的消息出现不好的苗头，我立刻就会赶到地下室揭穿灵媒的一切。 消息越来越诡异，秦成沛说他希望不要有任何人打扰他，将在阴阳人偶的身体力进行修行，直到突破人类极限，到达另外一个境界。他很有信心，知道自己一定能够成功，不管是在大雪山遇到烂柯棋局的时候，还是找到阴阳人偶之后，他都觉得自己距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 总之，他一直在安慰卡夏，让卡夏无需担心，更不要帮倒忙，任由阴阳人偶放在那里就足够了，什么时候能够破关而出，都是一个未知数。 我在电话里反问卡夏：“如果这些话都是假的，秦先生虽然藏在男性人偶的身体里，但却无法发出声音传递消息，一切都是你请来的灵媒伪造出来的，那你会怎么想？” 卡夏毫不犹豫：“如果有人想欺骗我，一定死无葬身之地，在巨木博物馆很多人曾经明目张胆的骗我，但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叶开，只要知道秦先生在那里我就放了心，一定会牢牢守住地下室，不让任何人打扰他的清修。”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一旦卡夏遭到洗脑，就认为秦成沛一定是在阴阳人偶里面，从此以后死心塌地的把阴阳人偶供起来，成为巨木博物馆的宝藏。 我钦佩卡夏的忠心，但如果她因为效忠于秦成沛而轻信别人的谎言，那就太可惜了。 “叶开，你问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到地下室来我们一起研究，有你在旁边，我一定会更坚强。” 我不希望卡夏把我当成精神支柱，否则她永远无法站立起来，永远不能承担起巨木博物馆的重任。 我为了她好，才不卷入这件事。 “卡夏，以你的智慧完全能够搞定这件事，不会出任何麻烦，放心去做吧，遇到困难的时候就想想秦先生，他挑选你成为巨木博物馆的总经理，就是相信你的能力。” 我们之间的通话每隔十几分钟就有一次，到了最后卡夏的声音变得有些惆怅：“现在秦先生不要回来，一意孤行要去成仙，就证明人类的一切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已经让他厌倦，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内心刺痛，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但他临走却不值得丝毫留恋，他给薇薇安打电话告别，对我却没有任何交代……” 这就是卡夏患得患失之处，她希望自己受到秦成沛的重点关注，可事实确是秦成沛在意的只有薇薇安，而薇薇安渴望自由，已经不想留在北方邦，他们这几个人陷入了连环的孽缘，谁都无法满足对方，谁都无法全身而退。 地下室那边的工作还在进行，我已经投入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联系总部，让他们给出指示，究竟如何才能找到方星？ 我主动承担了一切错误，向上级汇报，正是因为我的草率行动，才导致了方星以那种诡异的方式离去，如果总部的资料库中有任何跟这件事相同的例子，就赶紧转发到我的电脑上。 总部那边的联络官非常冷静，毕竟每年古董调查局都会失去几个非常优秀的调查员，这就是战斗的代价，只有所有人冷静对待这一切，古董调查局的事业才能蒸蒸日上。 “叶开，不要害怕同伴失踪，我们现在所做的是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所以总要有人为了这种信仰买单，这一次是方星，下一次有可能是你，这样一想，你的良心就会平安了，不要把所有人的生死都扛在自己肩上，方星失踪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是调查局的工作原则，他们认为每一个人都可能死，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失去生命，可是所有人还是为了古董调查局的使命，前赴后继，勇敢前行，那些失去的同伴，用他们的英勇行动教育着其他人，让我们更加团结，继续向前。 调查官那边给出的资料显示，从来没有人像方星一样，消失在树梢白雾当中，在整个北方邦也没有类似的情况。 “叶开，按照你的描述，我突然想到，那些失踪于外星飞行器的人，他们也是进入了神秘的白雾，白雾消失，他们也消失，那些人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留下了永远的不解之谜，我希望这一次方星能够是个例外，能再回来，告诉我们一切……” 联络官的话对我没有任何帮助，既然没有现成的例子可以遵循，我就只能设定行动方案，对那片森林再次进行搜索，而且还要跟卡夏联合，拿出天子神锯，追逐森林深处树干里的黄金人。 我们虽然不把找寻黄金人作为首要任务，但也不能让他落入别人手中。 我希望整个北方邦保持平和，不再有人无故失踪，也不再有莫名其妙的绑架和杀戮引起各种内讧。 古董调查局要的就是和平，只要能达到这一点，不管有多少人付出牺牲都问心无愧。 到了后半夜，手机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打电话来的还是卡夏，她惊慌地告诉我：“大事不好了，我们这边有了新情况，而且是非常糟糕的事……秦成沛就在男性人偶的身体里，他想出来，他现在就想回来，你看应该怎么办？” 第59章 困在菩提古树棋局的不屈灵魂 我的第一反应是——“秦成沛生还有望！” “卡夏，让那灵媒出手，把秦成沛救出来，他既然想出来，一定是遇到了困阻挫败，才想放弃。这是大好事，这是我们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我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左手撩起凉水，扑在自己脸上，让自己迅速清醒过来。 “不，不完全是这样，灵媒说，有些奇怪，她无法确定即将发生的事情能够自主掌控……她觉得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所以，她退出了地下室，正在努力调整情绪。她知道有古董调查局的人在这里，流露出要跟你商谈的意思。如果方便，我们这就上来，到你的房间，怎么样？” 卡夏的声音犹疑不决，绕了半天，才回到正题。 “好，请她来，请她来。”我一口答应。 如果一切都在卡夏的掌控之中，我当然可以任由她自主进行，但现在出现了问题，恐怕是卡夏无法应付的，于情于理，我必须出手。 “好好好，那就太好了，青霜大巫师一定很愿意跟你交流，她对于古董调查局一向都很仰慕，但没有见过面。这次在北方邦遇到，真是太好了。等我们二十分钟，马上过来。” 卡夏提到了青霜大巫师的名字，我不禁一怔。 这是北方邦最强的巫师，曾经拜在十二位高手门下，拥有十二种不同的巫术。当地人把她称为“灵媒”，实在是对她的一种贬低。她何止是灵媒，应该是北方邦的奇术之王才对。 古董调查局的高层对于全球百位奇术高手做过排行，青霜大巫师已经进入前十行列，所以，她来到巨木博物馆，是对卡夏最大的助力。 我觉得，如果一个问题就连青霜大巫师也感到头疼，就证明这个问题已经无法逃避，摆在桌面上必须解决，不然的话发生在北方邦的这一系列事情就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二十分钟以后，卡夏带着青霜大巫师到了我的房间。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长发披肩，乌黑油亮一双眼睛隐藏在凌乱的发丝后面闪闪放光，眼神极其犀利，如同两把小刀，随时都会出刀伤人。 看到青霜大巫师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个女人太不寻常，她有今日的名声和成就，是天赋也是奇遇，其他人无法相比。 现在她穿着一身当地的黑袍，腰间扎着一条金色的腰带，手里握着一把灰色的短刀，看上去卓尔不群，气势惊人。 两个人坐下，同时望着我，我们都不是俗人，不需要那些客套和引荐，所以一坐下，青霜大巫师就开口：“我知道你是来自古董调查局的叶开，也听过你的很多英雄事迹，现在我只想告诉你，帮我做个决定，到底要不要把那个灵魂从阴阳人偶身体里释放出来？卡夏说了，如果他是秦承沛，自然应该放出，而那个声音也告诉我，他就是秦成沛，但我发现他的语气有些不同，怀着对这个世界极度的仇恨，而秦成沛绝对不会这样，他是修行者，修行者早就化解了心里的怒气和怨气，只想飘然成仙，去往更美好的世界，对于身后的一切毫不留恋，没有任何感觉，自然就说不上爱和恨……” 她的话说的很清楚，是在怀疑隐藏在男性人偶身体里的不是秦成沛，而是另一个不屈的灵魂。 我点点头，这种例子以前遇到过，作为一个灵媒，青霜大巫师这样做简直太正确了，在这些事情上必须极度小心才能不犯错误，保持住一世英名。 “你认为他不是秦成沛，那他是谁？有没有线索？这种情况下，把一个不屈的灵魂释放出来，一定是完全错误，对不对？” 青霜大巫师做了个手势，我立刻明白她使用了江湖上的暗语，完全同意我的话，并且增加了十倍。 也就是说，释放一个不屈的灵魂，等于是从十八层地狱里面释放了一个恶鬼，让这个世界天翻地覆。 我再次点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青霜大巫师松了口气：“叶开是个明白人，这一次我们共同来做决定，要不要释放那个灵魂？” 此前我对灵媒有所怀疑，但现在知道来的是青霜大巫师，这种怀疑烟消云散，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比相信。 “大巫师，说说那个灵魂的情况，除了他的声音你还感受到什么？在你的世界里是否能看到他？” 我这样说就表示我对灵媒的领域并非一无所知，道行高深的人能够听到灵魂的声音，同时也能看到对方的影子，青霜大巫师天下闻名，当然能够做到这一点。 “没错，我还知道一些事情，只是不方便说出来，假如他不是秦成沛，是另外一个灵魂，那么我们是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由他藏在里面，反正也不会破坏卡夏的事业，对不对？” 这时候我们三个人面临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明明知道有个灵魂藏在阴阳人偶的身体里，我们却装聋作哑，故作不知，那岂不是对江湖的不负责任？ 卡夏十分紧张，不断的转头回头，视线从我脸上传到青霜大巫师脸上，又转回来。 我们谁都无法做这个决定，等于是无法承担责任，就连卡夏也不能，毕竟她只是巨木博物馆的总经理，而不是董事长，根本不能一意孤行。 “叶开，不如我们来做决定，忘掉这件事，让那个灵魂永远藏在里面，遗憾终生，总胜过放他出来危害社会。我能感觉到他过去曾经受尽了折磨，一旦出来必然想要报复，超出我们的控制。” 青霜大巫师说了很现实的一件事，所有的玄学大师如果有自知之明，就应该只做自己擅长的事情，遇到模棱两可的时候，一切以安全为重，绝对不能马虎大意。 卡夏突然开口：“我不相信，之前你们一直说，秦先生的灵魂就在男性人偶身体里面，可现在你们突然决定不那么做，也不管灵魂的事，我接受不了，你们不做我可以另外找人。我有种直觉，秦先生就在里面，不管你们有多大的担心，都必须把他放出来，我要亲眼看到秦先生全身而退，才能够继续帮助你们解决这件事。” 卡夏对于秦成沛一往情深，不肯放过任何消息，可是我生怕隐藏在男性人偶身体里的是一个恶魔，那我们就对这个世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卡夏，你冷静一点，如果释放灵魂有害，我们就什么都不能做，不然的话事情就会失控，整个北方邦陷入刀光血影当中。为了北方邦的百姓，你必须保持理智，现在即便是秦先生的灵魂在男性人偶身体里，我们也得区别对待，不能够一窝蜂的放出，或者是一棍子打死。” 我说的都是公平、公正的真理，但卡夏情绪失控，突然跳起来：“叶开，我不许任何人污蔑秦先生，他在里面一定过得非常难受，等待我们去救他，但现在我们却在讨论能不能救的问题，岂不是南辕北辙？叶先生，你告诉青霜大巫师，我们一定能把秦先生救出来，我陪着他全身而退，归隐江湖，再也不插手这些复杂事件……” 卡夏已经深陷爱情，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出来，只要能够让秦成沛回来，她愿意立刻离开繁华之地陪伴对方归隐山林，做一对神仙夫妻。 青霜大巫师有些无奈：“卡夏，你完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能够把灵魂找出来让他回归，但这并不包括除了秦成沛以外的其他人，如今你让我出手，两个灵魂无法分开，只能同时回来，到那时我们都无法弥补自己犯下的罪……” 卡夏用力跺了跺脚，突然挥手拔出了手枪，指向青霜大巫师：“现在不要说别的，我就想让秦先生回到这里，跟我们一起坐着喝茶，再也没有其他更高深的要求。你是青霜大巫师，你能够起死回生，也能够深入天、地、人三界，水里火里不受任何损伤，所以你肯定能够救出秦先生，让他重见天日。我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哪怕洪水滔天，淹没一切，只要我跟秦先生还活着，那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夫妻。” 卡夏已经走火入魔，到了这时候她还以为这件事能够善始善终，实在是太幼稚了。 自始至终，秦成沛就不想跟卡夏发生任何关系，他的心里只有薇薇安，或者是大雪山烂柯棋局里的神仙姐姐。 我很想把这件事解释给卡夏听，但她的思想钻入了牛角尖，已经无法听进去，所以我只能替她做决定：“卡夏，青霜大巫师，我们现在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必须作出决定，永远把那个灵魂封印在里面，不能让他出来。” 这句话的背后有很多潜台词，在古董调查局至少有十几个悲剧的例子证明，千万不能随意释放那些被封印的灵魂，只要是被困住的灵魂都是罪不可赦，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才会被其他的修行者毫不客气的封印起来。 “卡夏，什么都不要说了，你的要求我无法满足，毕竟我是真正跟那个灵魂沟通的人，其他人都要听我的意见，而不是反过来，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那个困在菩提古树棋局里的灵魂一旦恢复自由，就会杀光北方邦，把这里变成人间地狱。” 青霜大巫师突然打了个寒战，浑身颤抖起来。 我的第六感显示，青霜大巫师一定知道那个灵魂的来历，甚至说她的师门跟那个灵魂相距很近，不是完全的陌生人。 卡夏情绪越来越激动：“你们在这里商量到底要不要救灵魂，我只想看到秦先生，大巫师，你道行高深，能不能只把秦先生救出来，把那个灵魂永远的留在里面？我们是普通人，只想好好过一辈子，不想世界大局的事情，如果你可以把秦先生救出来，现在就动手，如果你们不能，我就另请高明，看着办吧！” 第60章 镜子里的陌生人 我是调查员，按照古董调查局的规矩，我们永远不能意气用事，必须保持理智。 当下，我突然有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感受，那就是——“我跟阴阳人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没有离开？一定是有某件事跟我有关，我才忽略了全部困难，牢牢地驻扎在这里。那么，到底是什么事？” 这感受很奇特，本来我是旁观者、观察员，但突然间就卷进来，成了这件事的一部分。 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轻举妄动，做出错误的决定，让自己追悔莫及。 卡夏的情绪很不稳定，因为她觉得我和青霜大巫师是在逃避责任。 “叶开，你来自古董调查局，你们的任务就是揭露一切事实真相，现在阴阳人偶调查案件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如果你能仗义直言，我们就看到真相；如果你玩忽职守，很多人就将陷入再次的混乱之中。求求你，让青霜大巫师救出秦先生，结束我的思念，巨木博物馆需要他，我们所有的股东需要他，所以我们没有选择，必须把他救出来……” 卡夏带着太深的执念，我们已经无法跟她说道理，反正她也听不进去，当下最重要的就是青霜大巫师什么也不要做，让阴阳人偶继续呆在地下室里。 宁愿错过，也不能出错，这就是我们当前处理问题的唯一方法。 青霜大巫师苦笑起来：“卡夏，我说过不能满足你的要求，面对那种凶恶的不屈灵魂，任何一个修行者都会加强一道封印，而不是解除上面的封印，假如我完全按你说的去做，我就会成为江湖的笑话，多年的修行毁于一旦，这岂不是最残忍的玩笑？好了卡夏，现在你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保持头脑清醒，几个小时后我们再联系，再商量，至少眼下我无法从命。” 青霜大巫师说的很坚决，毕竟这关系到整个世界的安危，玄学奇术水平越高责任越重，这就是她作为一个超级智者应该有的警惕性。 卡夏无可奈何，毕竟我和青霜大巫师已经联手，我们控制了局面，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她也必须放弃原来的想法。 “好吧好吧，既然你们毫无同情心，对秦先生如此不公平，那我就不再指望你们了，赶紧寻找另外的高手，继续进行这件事，只要秦先生还没有回来，我会一直努力不死不休。” 卡夏头也不回头地走出去，猛的关上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青霜大巫师摇头苦笑：“叶开，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卡夏派人请我过来的时候，只是说简单的一次研讨会，但没想到她真的决定让我把秦成沛救回来。一沙一世界，一花一佛国，那里不知有多少灵魂都藏在阴阳人偶的脑子里，有些是祸国殃民的昏君，有些是能言善辩的奸臣，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做，以免毁灭了历史的进程，成为地球的黑洞。” 难得遇到一个如此清醒的奇术大师，我也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 接下来，我们共同研究诛仙局，但是青霜大巫师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对我的帮助非常有限，我们都累了，各自回去休息。 我走进洗手间，仔仔细细的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斗争形势如此复杂，我必须每时每刻保持清醒，才能够应付所有的情况。 如今最可怕的就是卡夏已经崩溃了，她必须寻找到秦成沛，让自己的一生有所托付。 如今对她来说有一个重大利好，就是她掌控这巨木博物馆，所有人都听她的，而且她能动用巨大的资金，可以聘请任何人聚集到这里，共同对阴阳人偶进行科学研究。 面对镜子，我突然发现镜中的人很不寻常，那应该是我，但我的眼神却完全不同，似乎带着说不尽的惆怅。 我禁不住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心底慢慢涌起一股陌生的感觉。 这到底是谁？这难道是我内心的真实表达？镜子里的人虽然外表年轻，但是眼神当中透露着饱经风霜的那种倦意，在我想象中，只有那些踏遍千山万水，历经千锤百炼的人，才有那样一种睿智而沉静的眼神。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出现在镜子里？”我低声询问。 镜子里的陌生人微笑着并不回答我的问题，但我从他的眼神之中已经了然知道，那就是我的内心灵魂。 我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出现了重大问题，才会导致你直接现身说法，为我指点迷津？还有，面对阴阳人偶究竟应该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如今我们做错了什么，导致这盘棋越来越混乱，最终无法控制？” 我问了这么多问题，但镜子里的陌生人始终沉默不语，或许他的意思就是这些答案在我心里，不需要问别人，自己就能找到。 我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跟北方邦有什么联系？我跟阴阳人偶又有什么瓜葛？难道我卷入巨木博物馆这件事也是必然，不是偶然？” 冥冥之中，我觉得上天已经给出了指示，但我还在寻找揣摩，不知道正确的答案在哪里。 猛然间一个声音传来，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是在心里。 “叶开，真正的智者永远都是心胸开阔，目光远大，千万不要把自己困死在这里，你最好能想一想，全球江湖的局势究竟是什么？假如在北方邦发现了阴阳人偶，世界的其他地方又会发现什么？你攻克一个难题，世界上的其他智者就能够举一反三找到更多答案，所以你不能气馁，更不能后退，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阴阳人偶的麻烦。” 我知道这是自己的心声，可是我已经穷尽了所有的智慧，只收集到目前这些似是而非的线索，所有的相关人员问了个遍，但他们能够提供的帮助太少了，就算是薇薇安也只是陈述事实，给不了我另外的帮助。 “告诉我，我跟阴阳人偶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不了解这个问题，我又怎么有动力追查下去？”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阵才继续回答：“当然大有联系，但只怕你听了承受不起——” 第61章 第七峰的神谕 有那么一瞬间，我就像暗夜里的旅人那样，突然看到了远方的火光，顿时眼前一亮，但距离太遥远，时而看得见，时而看不见，逐渐心急如焚，焦躁不安。 我指向他：“你到底要说什么？到底要告诉我什么？我现在只想知道阴阳人偶和我的关系……我到北方邦来，到底是冥冥中的牵引，还是上天的旨意？” 镜中人微笑着摇头，也指向我：“答案就在你心里，想一想吧，好好想一想第七峰上发生的事。那时，乌云压城，你做了什么决定？今日，又是你做决定的时候了，不是吗？” 他提到了“第七峰”，这个名字犹如一声惊雷，几乎将我的耳朵震聋了。 那个名字代表的是一场著名的战役，历史上早有记载，但是战争给老百姓带来了巨大的伤痛，至今当地百姓不能提起，一提起就热泪满眶。 我熟悉那段历史，是因为对于大雪山很感兴趣，这里发生的每一件奇奇怪怪的事，我都记在心里。 “我当然知道那个地方，但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兜圈子，还是赶紧告诉我吧，我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镜中人继续摇头：“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必须自己尝一尝，那才真实，如果你想找到答案就问自己，向你的内心去寻求思想的源泉，我只是告诉你方向，具体的答案还要靠你自己找寻。不过，你来到这里，距离看到真相就已经不远了，恭喜你，这么多年终于走上正路。” 平日我的情绪冷静之时就能镇定的面对任何问题，但现在我的情绪已经波动太大，无法控制，无论对方说什么，我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甚至无法深入的思考对方每句话里的意思。 最终我沉默了，因为我知道无论怎样提问对方，总是那几句话，反复地遮掩搪塞。 既然对方给不出答案，那么我索性就不再问了，任由他在镜子里微笑着注视我。 我希望这是幻觉，毕竟这是一面镜子，不是照妖镜，无论表现出什么都只是我内心的思想而已。 “好了，我们就聊到这里，希望你能返璞归真，找到生命的真谛，然后珍惜一切时间去追寻人生的永久意义……” 他转过身，走向镜子深处，我看到空间无限拉伸，他仿佛进入了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甬道，一步不停的走下去，离我越来越远。 我的情绪变得十分低沉，突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领域是我完全陌生的。 虽然古董调查局的目标就是揭开所有的不解之谜，但在阴阳人偶这件事上，我的智慧已经穷尽，却看不到胜利的转折点在什么地方，镜子里的陌生人又让我摸不着头脑，他所反映的就是我思想里的迷茫之处，明明得到了很多线索，却无法给出明确答案，最终只能承认自己的失败。 卡夏那边没有新的消息，或许她觉得自己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甚至连时间都可以掌控，任何人想要知道秦成沛的下落都要通过她。 这种错误的想法让她变得不可理喻，拒绝一切人的建议，并且认为所有人提出的解决办法都是在害她，只有她真心爱恋秦成沛，也只有她能够让秦成沛回来。 我已经没有办法纠正她的思想，只能认她我行我素下去，到了关键时刻不得不出手的话，我就会控制她，让她暂时休克，趁机夺权，一次性解决所有的麻烦。 在古董调查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也有解决问题的最得力手段。 如今，我希望卡夏自动地悬崖勒马，回到现实中来，继续跟我们合作，大家贡献智慧，以最聪明的方式解决问题，而不是固步自封，肆意妄为。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管是有人敲门，还是打电话进来，我都通通不接，把他们拒之门外。 我相信卡夏的想法不改变，再多谈判都毫无用处，尤其是我和青霜大巫师已经达成了一致，我们两个坚决的站在一起，都认为男性人偶身体里的灵魂并非是秦成沛，一旦释放将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我在房间的地板上盘膝打坐，极力思索着第七峰那件事，就是因为镜子里的陌生人提到了这个诡异事件，我才觉得只有弄清楚历史中的细节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意思。 熟悉大雪山历史的都知道，第七峰那场大战的结局相当诡异，进攻者把第七峰团团包围，士兵的数量已经超过守军二十倍。 所以说，占领第七峰消灭守军只是时间的问题，防守者最后除了全军覆没，没有第二条路，并且进攻者的统帅已经传下死命令，根本不要俘虏，而是全部杀掉，他要的结果就是第七峰上不能有一个活着喘气的敌人。 这位统帅在漫长的一生中，一直都是以铁血无情著称。 所以敌我双方都知道，第七峰将会变成一个死亡之地，任何人不得逃脱，甚至连一只狗都不可能活着离开。 那种情况下战斗进行了七天，到了第七天晚上，守军已经弹尽粮绝，无法支撑。 进攻者的统帅传下了命令，明日清晨日出之前，杀上第七峰，消灭所有叛军。 这几乎是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可是到了第二天早晨，进攻者冲上了最高峰，发现那里变成空荡荡的一片，一个人影都没有。 篝火还没有熄灭，锅里的米粥还在翻滚，旁边的帐篷里被窝还是热的，甚至有些饭碗里的热水还在冒热气，证明所有人匆忙间离开，什么都没带走，但是外面有那么多敌军他们是怎么离开的？通过什么途径冲出了包围圈？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那位统帅，在晚年的时候他曾经写了一本一生中的战斗回忆录，把第七峰之战列为自己平生第一耻辱，就是因为他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消失的，但偏偏就是不见了，所以这不是功劳，而是奇耻大辱。 第七峰之战成了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迹，也是一桩悬案，任何军事家历史学家、地理学家都对这个例子进行了大量研究，并且写出了自己的见解，但没有人相信当时的历史记载。 毕竟守卫者还剩下二百多人，如果没有合适的工具，想再突然间撤走根本不可能。 后辈的军事学家用直升飞机举例子，假如当时有三架大型直升运输机，降临在第七峰顶上，就能把接近二百人同时撤走，不留痕迹，可是那场大战发生在列强进入华夏之前，根本不可能有直升飞机那种现代化的运输工具。 这件事变成无头悬案，很多人都想知道第七峰上发生了什么，到了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了度假胜地，历史遗迹，但很多人去了，还是绞尽脑汁，想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我被自己的问题困住，毕竟这个问题是镜子里的陌生人提出的，也是我的内心世界提出的。 无尽的沉默当中，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到了第七峰，就站在最陡峭的高处，俯瞰着郁郁苍苍的山谷。 昔日的古战场如今变成了度假地，但是地形没有太大改变。 我很清楚，如果被人困在这里，几乎是插翅难飞，似乎没有可能一瞬间消失，除非是人间蒸发。 当然，我也读过很多人间蒸发的例子，那些故弄玄虚的表面情况都是超级间谍操纵出来的，他们用熟练的手法利用了人类视觉、听觉上的盲点，最终让这个世界认为某个人消失了，仿佛气体一样蒸发在人世间，但实际却是瞒天过海，把人偷偷运出去，改名换姓，成为另外一个人。 以当时的科技文明手段，不可能把二百人同时转移，如果利用外星文明作为解释的依据，也可以说成外星文明降临，带走了二百个人，结束了这场战争，避免了更惨痛的杀戮。 我似乎很清楚镜子里的陌生人提出这一观点，是为了让我想起从前，绝对不是哗众取宠。 我对这里没有任何印象，以前从未来过，只是从资料中看到过附近的图片。 猛然间，山峰猛烈地刮了起来，风声掠过山坡上的大树引起了海啸般的声音，震耳欲聋，声势巨大。 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置身于大海之上，一场海啸即将开始，整座大山摇摇晃晃即将崩塌。 我看到那些两人合抱的大树，突然想到，假如这些大树的树干中央也藏着人偶，是不是就跟阴阳人偶一模一样，人类能够从大树里发现同类，那么被封闭在大树里面的人偶，没有外界力量的情况下，绝对不会自己突破树干，也不会从沉睡中醒来，而是一百年、几百年隐藏下去，直到死亡。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仍然隔着一层窗户纸，最终我再次深深的环顾四周，视线从每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掠过，如果有天子神锯，我就能够把这些大树锯开，一棵一棵查看，看看到底有没有阴阳人偶？到那时我才是真正的发现者，重新让第七峰的故事写下结局。 我的结局就是，所有的防守者在某种力量的召唤之下，全都进入了树干，避开了进攻者最后一击。 这当然是一个有些牵强的说法，但除了这些历史学家和军事学家意境词穷，不知道应该怎样描述这场战争？ 我突然觉得欣喜异常，因为我用树干藏人的理论解释了第七峰战争的奇怪结局，同时我也想到镜子里的陌生人指出，理解了第七峰之战，就理解了我和阴阳人偶的关系，那么驻守第七峰的那些人里面一定有我叶家的祖先，那才是一切的源泉。 “神谕，一定是神谕，打开了那二百多人的生路！”我一下子明白了。 第62章 十二道撤退命令 一旦思路打开，我眼前豁然开朗，站在第七峰上，环顾那些大树，竟然有了一种亲切感。 无意当中我解开了一个历史不解之谜，如果上报给古董调查局，就能够在所有的成绩册上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希望所有的大树里面都藏着人偶，不管他们的生命有没有过期，至少能够让这个世界上多揭开一层真相，那样地球人的生活就会变的更聪明，更稳定，更和平。 我缓缓的走下山坡，靠近视野当中最粗的那棵大树，张开双臂紧贴在上面，很想听到树干当中传出不一样的声音，但是我听了很久，耳中只有松涛声，却听不到任何呼吸。 面对这么粗的大树，只有天子神锯才能毫不费力的砍伐它们，让其中那些人偶重见天日。 幻觉当中我拥抱了每一棵大树，如果这是我的族人隐藏的地方，那么到了现在，我一定想尽办法拯救他们，哪怕只就回一个人，也是我的成就。 我从幻觉中猛地清醒过来，时不我待，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第七峰之战过去了数百年，我必须抓紧时间告诉卡夏，让她带领着天子神锯到那个地方去。 当我打开房门，却发现外面站着两个握着手枪的保镖。 “对不起叶先生，你哪里都不能去，我们接到卡夏小姐的命令，阻止你做任何事。” 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无比凶狠，枪口同时对准了我，看样子只要我敢走出房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我要见卡夏，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说，麻烦你们去通报。” 两个人摇头：“卡夏小姐说了，任何事情等她来处理，现在她非常繁忙，不要打搅她。叶先生，你还是在房间里好好睡觉，哪里也不要去，一个电话都不要打，现在就回去吧。” 两个人用手枪逼着我后退，然后关上了门。 我走到窗口，外面也有人，情况变得十分紧张，卡夏采用了这样的手段就证明她铁下心来要做一件事，或许就是跟薇薇安最后摊牌，让薇薇安说出秘密。 我有些哭笑不得，毕竟现在我想帮助卡夏替她解决问题，如果第七峰那边在树林里发现了阴阳人偶，是不是就能够让巨木博物馆有更大的收获，让她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如果她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当敌人对待，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告诉她这些秘密？ 过了一个多小时，卡夏推门进来，沉着脸向我解释：“叶开，手下人报告说你想出去，又想见我，有什么事情现在就说……” 我出于好意，原原本本的向她讲述了自己的发现，并且很肯定的告诉她：“那些幻觉无比真实，如果你派人过去就会有所收获。” 卡夏听了突然间冷笑：“叶开，你到底想说什么？把我骗过来，浪费我的时间，难道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吗？”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什么意思，毕竟我想帮她，只要她去第七峰走一遍，就能够发现世界上最伟大的秘密。 我继续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卡夏摇头：“你最好看看新闻，第七峰那边发生了山火，火势非常大，已经无法控制，消防局动用了灭火直升机，但却毫不见效，如今整座第七峰笼罩在火海之中，救火专家说过，在外围设立防火墙，任由那些松树燃烧，烧完了这场火就结束了。” 她拿出手机给我看新闻视频，果然，外国媒体报道第七峰出现山火的消息。 事情比她描述的更残酷，整个第七峰笼罩在大火中，至少有八百多颗千年以上的古木都被燃烧起来，最后什么都剩不下。 我几乎要跳起来，刚刚发现第七峰的神奇故事，还没有开始调查就出现了山火，冥冥之中似乎有人正在监视着我，不管我发现什么线索都会被他立刻掐断，什么都剩不下。 这个人不知来自何处，不知跟我有何过节，但却是牢牢的看住了我，并且算到了我的一切举动。 继续下去，不管我发现什么有用线索都会被他消灭，一切都劳而无功。 看完视频卡夏十分恼火：“叶开，虽然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但第七峰这边本来就毫无价值，如今遭了大火以后就更没有可说的了。” 我苦笑着向她解释：“卡夏，刚刚我盘膝打坐的时候出现了幻觉，到达了第七峰，当时第七峰大战即将结束，剩余的二百多个防守者已经进入了大树的核心，成为人偶，假如没有这场大火，我们就能砍伐大树，最后把那些人救出来，你觉着怎么样？” 卡夏起初听得认真，但听完了立刻哈哈大笑：“叶开，你简直是异想天开，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那些人就算进入了树干，又怎么能把树干恢复原来的样子避开追兵？总之，你的想法太跳脱了，根本不成立，我也不准备采纳，现在我正在跟青霜大巫师谈判，希望她明白局势，帮我搞定藏在男性人偶里的灵魂，很快我就能够获得胜利的结果，从此以后真正掌控巨木博物馆，永远听秦先生的指挥……” 我早就知道卡夏钻进了牛角尖，现在她时时处处都把秦成沛挂在嘴边，只要能把秦成沛救出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很希望帮她，可是第七峰那边如果不派人过去，大树烧完之后，所有的人偶也没有了。 这其实就是一种悖论，任何人都不知道那些大树的树干里藏着什么，只有我认为刚刚的幻觉就是真理，依照幻觉的思路就能够救出那些人，让数千年之前的躲藏者重回人间。 只有真正相信唯心主义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才会同意我的话，很显然，卡夏不可能那样做，她始终觉得应该关注眼前的事情，让阴阳人偶发挥巨大作用，而不是转移战场到第七峰去。 最终我也没有说服卡夏，她把所有人软禁起来，继续跟薇薇安谈判，可是薇薇安的情况已经到了尽头，她就知道那么多，也全都说出来，卡夏不相信，那又能怨谁？所以事情到了此刻全都卡住一动不动。 我认为第七峰战斗当中，叶家的祖先侥幸逃过一劫，但却把自己封印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明智的抉择，很多时候有些人选择了投降，保存实力，选择另外的机会，反戈一击，似乎才是更聪明的决定。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道来自古董调查局的命令，上级命令我立刻撤退——“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回去之后有更重要的安排！” 同样的撤退命令，半小时内收到了十二道，并且每一条消息都有绝密加急的符号。 那就证明，总部希望我立刻回去，不要问任何理由，任何原因，这种情况实在奇怪极了。 第63章 神仙姐姐惊鸿一现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就是我做出的选择。 无论调查局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影响我在北方邦的行动。既然调查工作已经开头，那就必须一直到底。 十二道撤退命令虽然严厉，可我一直都能对抗压力，按照自己的判断去做。所以，这些命令对我无效。 “秦成沛为什么会在那里？难道这是他追求长生的秘密法门？他……他在大雪山遇到神仙姐姐，是不是就一语道破天机？我真怀疑他这一生的追求，到底在追求什么？追求什么？” 卡夏的情绪起伏很大，随着调查深入，她越来越发现，根本不了解秦成沛。 她的话突然提醒了我，如果秦成沛进入了男性人偶的身体，那么，女性人偶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卡夏，联系北方邦最好的医院，我要对阴阳人偶进行身体全部扫描，一寸一寸进行，直到发现更深层的秘密。” 卡夏愕然：“什么？你这样做可是个笨办法！医院设备只能扫描人体物理变化，至于思想和灵魂，完全不是一回事。叶开，只有外行才会这样说，不是吗？” 我点点头，语调极其平静，因为我提出这样的建议，就已经猜到卡夏会这样反问：“卡夏，我们必须知道，皮肉之下藏着什么样的身体。如果秦成沛立地成仙，那他跟人偶融为一体后，一定会有变化。我不相信，灵魂能够随心所欲地寄生于任何一个身体，秦成沛不是仙人，肯定留下一些破绽，我们抓住那些不起眼的线索，就能扭转败局。不然，他一个人牵着我们一大群人的鼻子走，真是太可笑了。” 卡夏沉思了一阵，彻底领会我的意思之后，才点头答应：“我马上去找北方邦国际联合医院，那是联合国设立在北方邦的医疗中心，拥有最强的射线扫描设备。” 她出门安排工作，我走到窗前，凝视着雾沉沉的森林。 现代人希望生活于大自然的绿色环境之中，各国争相创造“森林氧吧”，认为那是最适合人类生存的情境。 我当然鄙夷钢筋水泥丛林的城市居住方式，但是，当我处于北方邦的巨木博物馆，面对一棵棵树龄三百到两千年之间的古木，就觉得肩上有极大的压力。 店大欺客，客大欺店，这是一种人类与大自然的平衡博弈关系。 当大自然的生存力量占据绝对上风的时候，这种环境一定不适合人类生存，而只适合树木。 “两千年古木必成妖孽！”——这是华夏江西龙虎山张九天师的箴言。 华夏古典名著《西游》与《聊斋》两本书上，也留下了很多“古树成精”的传说故事。 古董调查局的第一次相关会议上，有专家明确指出，动用一切非常手段，把阴阳人偶带回调查局，就是最大胜利。所以，我的首要任务就是带走阴阳人偶，至于秦成沛的死活，不在调查局考虑范围之内。 “薇薇安……秦成沛一定还对她说了一些事，让她彻底死心，如果她肯开口说实话，我们就能洞察秦成沛的追求，对吗？”我自言自语，喃喃自问。 我无法打开薇薇安的心锁，她必然会带着这些秘密远赴欧美。 卡夏绑架薇薇安，绑住的是她的身体，而不是她的心。 我在屋内踱来踱去，最终做了决定：“满足薇薇安一切要求，只要她能说出真话就行。” 等到卡夏回来，我立刻要求她释放薇薇安，并且竭尽全力，满足薇薇安的全部要求。 卡夏冷笑几声，坐下喝茶，并不理会我的要求。 从侧面看，她的后背不再挺直，已经佝偻下来。很显然，她也极度疲惫，被古木博物馆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弄得精疲力竭。 “卡夏，秦成沛一定告诉薇薇安一些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你对薇薇安用刑，她只会咬紧牙关，跟你对抗。这时候，我们采取怀柔策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理解卡夏的心情，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到现在得罪了薇薇安，在我的强迫下又必须释放对方，跟对方求和，这给她的面子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叶开，或许你该改变你的想法，薇薇安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角色，她跟秦先生之间并没有产生那么深厚的感情，相反，大难到来各自飞，她想离开巨木博物馆，回到欧美那边去，就证明从来没有得到过秦先生的信任，秦先生又怎么可能把最重要的秘密告诉她？” 卡夏对我的判断并不相信，可是我已经做了决定，必须跟薇薇安联手，而且是深度合作，我们向她表达自己的诚意，让她能够说出那个秘密。 “卡夏，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你听我的保证没错，我们释放薇薇安，满足她一切要求，答应她的所有条件，她就会开诚布公说出那些秘密，也就是秦先生追求成仙的唯一途径。” 卡夏做了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我从她的表情能够看出她很不情愿，可是为了揭开阴阳人偶的秘密，她又必须这样做，一定要跟随着我的脚步才能走出问题的沼泽。 最终她点头答应：“叶开，这一次我把决定权交给你，也就等于是把巨木博物馆未来的命运交给了你，假如你犯错，博物馆万劫不复，你就是我最大的仇人，我就算拼尽一切，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我淡定的笑着摇摇头：“卡夏，你对秦先生的忠心天地可鉴，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你为难，让你陷入困境之中，你放心，我会跟巨木博物馆共同进退，一定陪着你找到事情真相，如果可能把秦先生带回来，让他知道谁才是能够陪伴他一生的真正伴侣。” 我看到了卡夏的内心，也清楚她的需要，更明白她的诉求是什么，所以跟她谈话，一切都能顺利执行下去，能够让她自觉的跟随我的指挥棒前进。 当然，从任何角度来看，我现在做的是一件高难度的事，仿佛在刀尖上跳舞，一个不慎就会身败名裂。 毕竟现在我拒绝了调查局那边的命令，没有撤退，假如出现问题，责任自负，这就是一个调查员面临的最艰难困境，等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跟阴阳人偶这件事完全绑在一起，要成功，一起成功，要失败，我的调查员生涯就结束了，结局比方星更惨。 卡夏带着我出去，先是乘车前进了二十分钟，七拐八绕最后进入了一片别墅区。 这里的一切非常陌生，以前从未来过，但是从卡夏的表情看，这里才是她的老巢，属于外人很难抵达的秘密核心地带。 我们在一间独立的别墅内见到了薇薇安，她没有遭受酷刑，看来卡夏还是对她手下留情，各方面礼貌对待。 薇薇安的表情十分奇怪，见到我之后并没有不顾一切的扑过来，恰恰相反，她上下打量我，然后又打量卡夏，内心一定认为这次的绑架案是我和卡夏共同操纵的。 我们一起坐下来，有人送上咖啡，等到大家的情绪冷静，我才缓缓的开口告诉薇薇安：“这次大家是一个误会，所有的绑架和审讯都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环节，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救出秦成沛，让他从成仙的错误道路上赶紧回来，不然的话只会误入歧途。” 薇薇安皱着眉，起初只是沉默，对我的话无动于衷，但后来她察觉到我的诚心，渐渐改变了态度。 “叶开，我当然知道秦先生做的事情无比正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其他人不懂就不要乱说，更不要横加阻挠。我和秦先生在一起的时候，对他的很多言论无比钦佩，只不过，成仙这条路太难了，他做了无数次尝试，失败了接近一百次，但还是在不停的继续下去，这份努力就值得人赞叹！” 卡夏也连连点头，看起来她们对于秦成沛非常佩服，就是因为这个人的恒心和耐力远远超过普通人，只不过这件事太难了，自古至今没有几个人达成目标，所以秦成沛的实验失败率很高，其他人都打了退堂鼓，不再跟随，只有秦成沛一鼓作气，一往无前。 我了解到，为了成仙秦成沛已经多次访问华夏那边的道家高手，探讨成仙的秘方，同时他踏遍全球，寻找那些有可能成仙的风水宝地，并且查阅了超过五千本成仙秘籍。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他知道大雪山才是成仙的最佳途径，所以他才会在一年当中七次访问大雪山的几个隐秘寺庙，后期得到了真传，知道了成仙的黄金秘诀。 在此期间，他向薇薇安无数次描述过探访大雪山的艰辛，为此留下了双腿和双臂的残疾，也几次在大雪崩后死里逃生。 在这里薇薇安向我提到了神仙姐姐，这就是秦成沛留给她的最大秘密。 “叶开，卡夏，秦先生向我说起过神仙姐姐，神仙姐姐惊鸿一现，他知道那是上天派来点化他的神仙，只要跟随对方就能进入仙界，但是他突然又不满足于此，要做更伟大的事……” 第64章 秦成沛的逆天计划 当薇薇安说到这个的时候，我突然明白，秦成沛的最终目的不是成仙，而是逆天计划——诛仙，从仙人的朋友直接走到了仙人的敌人，这种目标实在太漫长了，而且太逆天了，任何人根本想不到。 我站起来，内心十分吃惊，以至于无法掩饰。 卡夏也意识到了薇薇安说的事情出乎大家的预料，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薇薇安，难道你认为秦先生说的那些话完全正确，他想成仙，他想进入神仙的领域，但是又怀着更大的野心，这岂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薇薇安笑起来：“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伟大的男人，别人不敢做的他能去做，别人做不到的他也去做，所以只有这样的伟丈夫、真英雄，才应该做大雪山的主人，做巨木博物馆的主人，坐北方邦的主人。” 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讨论范围，毕竟找到秦成沛才是我们第一件要解决的事，如今阴阳人偶就在卡夏的控制之内，假如像我说的调集最精密的医疗器械，对阴阳人偶进行射线扫描，就能够达到目的，知道两个人偶的身体里藏着什么，把秦成沛找出来。 其实，到了现在为止，大家的思路还是一致的，找到秦成沛发掘阴阳人偶的秘密，让巨木博物馆转危为安。 一旦这个秘密揭晓江湖上的各种势力，就不会再为难卡夏，她能从此脱身，做一个自由人。 我是调查员，这一次最终能不能够带走阴阳人偶还是个未知数，可我愿意帮助卡夏了解秘密的真相。 “薇薇安，秦先生还说过什么？你现在全都说出来，既然我们合作，我和叶开就能满足你所有要求，送你到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帮你隐姓埋名完成学业，过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卡夏在我的教育下已经明白，只有跟薇薇安精诚合作打动对方，才能获得秘密。 所以，她的语气和态度都变得无比柔软，几乎等于是向薇薇安弯腰求和。 我注意观察薇薇安的微表情，现在明白她心里还藏着其他秘密，也许属于秦成沛，也许属于其他人。 薇薇安沉思了很久，表情无比凝重：“叶开，卡夏，我知道你们的好意，也明白你们这一次来是想帮助我，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说的秘密，必须保留，这就是原则，我只希望离开北方邦，离开巨木博物馆，把这一段事情永远的从记忆里抹去，做一个真真正正的新人。所以，我不需要你们任何帮助，也不需要你们的钱和关照，只想干干净净的离开，从此以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变成真正的陌生人。” 我叹了口气，既然薇薇安这样说，我们就无法达到目的，她不肯接受我们的帮助，就不肯说出秘密。 我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薇薇安，古董调查局那边连续发出十二道通知，要我离开巨木博物馆直接返回，结束这边的调查，你应该明白，一定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调查局那边压力巨大，才会向我发出这样的命令。江湖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导致调查局如此害怕，这是你应该考虑的，如果你离开北方邦，去往欧美牛津大学，江湖势力一定不会放过你，肯定跟踪而去，你该怎么应付？” 我把所有的现实情况都摆在面前，让薇薇安做出自己的选择，她是个聪明人，一定知道被江湖势力盯上之后，生死难料，更不要说是人生自由了。 她摇摇头拒绝了我的好意：“叶开，那是我自己的事，你根本不用担心，回到牛津大学我也有自己的朋友，他们帮我解决江湖上的麻烦，我只想做个学校里的好学生，认真学习，弥补失去的时间，最后做一个研究学者，彻底跟江湖划清关系。” 既然薇薇安如此执着，我就不再勉强，向卡夏使了个眼色，然后我们两个人告辞，走出了别墅。 在车里我告诉卡夏：“严密监视别墅的一切情况，我怀疑薇薇安已经受到了威胁，知道自己的情况，她认为我们无法保护她，就不肯把秘密交出来，这是关键时刻，让你的人提高警惕，睁大眼睛，不要让陌生人混进去威胁到薇薇安的生命，我们是绑架者，千万不能被别人黑吃黑，带走了薇薇安。” 这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在卡夏这里她已经竭尽所能，但却无法达到我的要求，所以说当我再次让她提高警惕的时候，她环顾四周，皱紧了眉头：“叶开，到底出了什么？是江湖势力对准薇薇安，难道他们要寻找的不是秦先生吗？就算是薇薇安接受了秦先生的嘱托，知道最后的秘密，也不可能如此严重，总之，这片别墅区是我的老窝，防守森严，外人很难混进来，除非是大家同归于尽……” 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还是反复叮嘱卡夏，确保薇薇安的安全，因为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我们返回巨木博物馆，但是在路上我又接到调查局那边传来的消息，严厉的指责我抗命不尊，必须现在就返回总部，离开北方邦，把这边的情况全都抛下，不要再胡乱卷入惹祸上身。 当下我更加明白自己的处境无比困难，就是因为古董调查局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让调查员半途而废就地返回，除非是那边遭到了致命的威胁，意识到如果再调查这个秘密，就连古董调查局都会被连根拔起，所以上级领导才会如此恐慌，向我下达了终极命令。 卡夏感受到了我的震惊，只不过她相信我能解决问题，无需别人插手。 “叶开，在北方邦，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如果你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我还有很多人马可以调用，但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这件事还能不能继续下去？秦先生还能不能胜利归来？” 我笑着告诉她：“这些事一定会追查到底，绝不能功亏一篑，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 第65章 七副骨骼集于一身 我所依赖的，就是自己超强的第六感，因为我已经预感到，将会在射线仪器的帮助下，找到藏在阴阳人偶身体里的秘密。 卡夏焦躁地按下开关，让车内空调开到最强。 她转头看着我，眉头紧紧皱着，无法纾解。 “卡夏，无需担心，我已经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不管薇薇安相不相信我们，如今最大的筹码就在我们手里——阴阳人偶。相信我，一旦谜底揭开，所有江湖力量都将对巨木博物馆趋之若鹜。我会找到秦成沛，无论他藏在哪里，最终都会无所遁形。” 我悠闲地打开了车内的电唱机，一段空灵婉转的雪山传统音乐缓缓响起。 在北方邦，现代化电子音乐大行其道，传统音乐越来越边缘化。卡夏保持着这种爱好，证明她是一个非常怀旧的人。 “叶开，我们必须让很多事情明朗化，如果薇薇安不接受我们的好意，那就一拍两散，我不想求她。秦先生失踪，没人罩着她，可以任意处置。我想离开北方邦，像之前说起的那样，远离这片伤心地，你说可以吗？” 我毫不客气地反驳：“当然不行！” 卡夏沉默了，她的很多想法都是临时冒出来的，如果不是处于姐妹会、古木博物馆、阴阳人偶的三重挤压之下，她也许有可能努力撑下去。如今，她的心乱了，脚下站立不稳，已经很难与各方势力匹敌。 她是姐妹会的人，这种庞大而阴暗的江湖组织擅长于杀人不见血、食人不吐骨的操作。 如果卡夏一味地信任姐妹会，那她的下场就可想而知。 “牵住龙头，自然就能洒脱进退了。卡夏，钻进牛角尖中，必定看不见未来——”我按下电钮，侧窗的纱帘自动滑开，展露出车外的风景。 自从到了巨木博物馆，几乎每一天都沉溺在完成任务的紧迫感之中，我甚至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北方邦的森林风景。 如今，一排排大树从车窗外掠过，树冠参天，树干挺拔，仿佛整装待发的卫士，无边无际，不见尽头。 “叶开，就连非人协会的人也在逼我交出秦成沛，他们了解到一些内幕，秦先生不单单创造了巨木博物馆，将人类与树木联系起来，而且一直都在探索北方邦原始森林的秘密。非人协会需要这样的高手，他们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没有办法交人，他们的超级搜索队就会从大雪山那边赶过来，替我们动手。我一直以为，经营巨木博物馆不是难事，就算秦先生失踪，我也可以支撑下去，但是到了现在，我已经举步维艰，无力负担……” 我望着窗外，对卡夏的倾诉没有任何表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在当今的江湖，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如果卡夏没有掌管巨木博物馆的能力，姐妹会又怎么会关注她？ 虽然阁老会“青帝”一直没有消息，但我无时无刻不在警惕那支江湖势力，提防他们杀出来抢夺胜利果实。 “医院会帮我们澄清一切，射线扫描下，阴阳人偶一定显露原形。卡夏，我们需要的是一点点时间和耐心，无论对薇薇安还是人偶，你都必须回归本来身份，以博物馆总经理的角度去应对。其它的，事不关己，暂且延后。我答应你，一定全力以赴，找到失踪者。” 我的话能给卡夏带来信心，更重要的是，我也必须真正充满自信，才能在乱云飞渡中，从容应对，一击破敌。 车子回到博物馆正门，卡夏收到通知，医院派出了一辆流动射线扫描车，二十分钟后抵达博物馆。按照此前的行动方案，他们的车停在博物馆正门侧面，使用延长的扫描探头，伸进地下室，对观测目标进行诊断。 卡夏松了口气，连声道谢，仿佛抓住了深渊里的救命稻草一般。 我曾经设想过，使用华夏传统的诊脉技术，对人偶皮肉之下的结构进行探索，但在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人偶时，我已经试过，这两个“人”处于“脉息全无”的状态，等于是“死人”。 由此可知，他们的身体结构跟普通人不同，只有用射线仪器进行暴力扫描，才能达成目标。 在医院人员到来前，我吩咐卡夏，让她的人马把巨木博物馆全都包围起来，诊断期间，实行无线电静默，避免走漏消息。 我做每一件事都深思熟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全面掌控此次的诊断，不被别人利用。 一小时后，医院的诊断人员就位，行动正式开始。 我站在地下室水晶棺的侧面，对着医护人员的屏幕。 当医生开启射线枪之后，屏幕上出现了均匀滚动的扫描基准线。 “从男性人偶的头顶开始，把速度和频率调到最低，我要知道他身体的每一寸秘密。”我淡定地低声吩咐，同时举起手机，做好随时拍摄的准备。 医生把扫描探头贴近人偶的头顶，沿着额头、鼻梁、下巴这条中线，来回移动。 屏幕上出现的头颅骨骼一切正常，与我从前见到的一模一样。 扫描探头继续向下，落在人偶的胸部。 医生马上发现问题，吩咐护士同步记录：“骨骼加厚加密，肋骨宽度超出常人两倍，骨密度数值大得惊人，是标准值的七倍以上。重点记录，这具人体内部做过多次不明原因的补强手术，其结果就是，骨骼已经走形，无法跟标准骨骼对比。” 据我观察，屏幕上的骨骼有六个重影，相当于七副骨骼叠加在一切，共同植入人偶体内。 此刻，扫描仪亮起了红灯，显示严重的诊断错误，所有数值栏一起爆表，证明已经无法进行下去。 医生十分懊恼，先命令护士关闭射线仪，然后拿出手机，与医院联系。 他认为是仪器出了问题，让医院再派一辆检测车过来，双机同时工作，确保扫描结果科学而严谨。 只有我知道，阴阳人偶不是普通人，七副骨骼叠加，恐怕就是人偶的生理特征。 我没有干涉医生的计划，一个人走出房间，出去透气。 “没有道理，没有道理会这样……仪器重启后还是一样，赶紧派第二辆车过来，这一定是例外……”医生气急败坏，一边打电话，一边冲出了地下室。 卡夏跟着出来，眼中全是迷茫。 这其实就是我要的结果，必须了解人偶的身体内部构造，才明白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情况。 “我不明白，这样的骨骼变化究竟说明了什么？叶开，别打哑谜了，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第六感没有任何依据，但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那些天马行空、灵光一闪的想法。 “卡夏，这是一个容器、一个皮囊，任何人的灵魂在某些特殊条件下，都能进入其中，并永久保存下来。秦先生做到了，所以他的灵魂就在其中。现在我们看到的共有七副骨骼，包括一正六副，就代表着可以容纳七个灵魂。当灵魂附着在骨骼上，人偶就能以七种不同面目出现，相当于七重人格。” 卡夏啊了一声，双手捂住了嘴：“这是最高级的医学！可我们该怎么解释，菩提古树中孕育了这个奇怪的东西？如果找到传说中的黄金人，岂不是可以容乃十几人、几十人的灵魂？” 我摇摇头，因为这不是一道算术题，而是一道玄学题。 黄金人与阴阳人偶之间的关系，不是加法或者乘法，而是几何级数的增长。 木舟渡人，最多几个、几十个、几百个、几千个，但传说中的诺亚方舟，却能够为全人类的存续，准备好了生命之渡。 我虽然无法说清黄金人的用途，但针对眼前的情形，却看得通通透透。 此前，我和青霜大巫师都判断出，人偶体内不止一个灵魂。如果除了秦成沛，另外还有“六人”，那情况就太复杂了，我们绝对不可能将另外的“六人”一起释放，让全人类多出来六个全民公敌。 同时，我也想到了这件事的结局，那就是——销毁容器，断绝变化，以后再也没有阴阳人偶这件事。更进一步说，连天子神锯也毁掉，让人类没有办法伐倒千年以上的古木，任由原始森林自由发展。 “卡夏，青霜大巫师说得对，我们必须谨慎，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我再次申明观点，不容卡夏反驳。 卡夏叹了口气：“叶开，如果秦先生不能回来，我在巨木博物馆的坚守还有什么意义？” 我笑着摇头：“我们的一生总会有一段路艰难独行，完全依靠其他人，无法站起来行走，岂不可笑？卡夏，不要去想太虚幻的事，如果掌握巨木博物馆让你不快乐，那就抛开，不必勉强自己——” 就在此刻，那个医生大叫着从外面冲进来，到了我和卡夏面前，猛地停住，面目极度狰狞，高举着双拳大吼：“七副骨骼集于一身，那是怪物，那是怪物……你们知道吗？巨木博物馆出现了怪物，前所未有的怪物！” 第66章 白衣美人诡异循环出现 我比那个医生更清楚发生了什么，所以，等他叫完，我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低声叮嘱：“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大惊小怪。” 在古董调查局过去的案例中，曾经发生过“重骨人”，也就是华夏古代典狱文献《洗冤录》中的“一尸两命案”。 骨骼重叠，即代表尸体的主人具有双重身份，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有着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复杂程度。 “你……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七副骨骼代表着什么？你们在大树里找到的是怪胎，是来自北方邦传说中的七命怪胎，我老师说，碰见这种事，赶紧走，赶紧逃，不要被怪胎缠上……”那个年轻医生摘下了眼镜，双眼充血，极为吓人。 “好，你们走吧。”我已经达到了目的，医院的人应该撤离了。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北方邦的大森林是神之国度，任何人都不得亵渎，你们这群异邦人，简直是找死，简直是找死……”医生踉跄后退，紧攥双拳，已经失去了主意。 稍后，他大声招呼自己的同伴，根本不管扫描仪器，直冲出去，开着轿车离去。 卡夏的表情变得无比僵硬，不过，我的镇定也影响到她，她始终站在那里，没有说出任何过分的话。 “我们还有一些时间，扫描设备还在，我们应该看看，那位女性人偶的身体里有什么，对吗？” 医生逃窜，反而给了我机会。 在调查员培训时，我们熟悉各种射线扫描设备，所以，对眼前的工作流程并不陌生。 “叶开，我们还是算了吧，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真的不愿意看到，就连女性人偶的体内也是七副骨骼重叠，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卡夏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了一大步。 我再次进入地下室，拿起扫描探头。 “也许是更坏的消息吧——”我深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把探头放在女性人偶的头顶。 出乎意料的是，人偶身体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怪异之处。 当我扫描完毕，卡夏出现在门口，嘴角轻轻颤动着：“正常，她很正常，上天保佑，千万别再出乱子了，我的神经已经变成了绊线地雷，轻轻一扯，就要爆炸了……叶开，我们就此收手吧，不管阴阳人偶体内有什么，我们都装聋作哑，把这些谜团留给后人，可以吗？” 这种结果让我觉得茫然若失，其实我的怀疑重点反而是在女性人偶身上。 毕竟她跟那位神仙姐姐有关，而神仙姐姐正是让秦成沛出现异常的主要原因。 我和卡夏一起退出去，走到博物馆侧面的咖啡吧，一人叫了一杯热咖啡，坐在窗前，各自低着头冷静情绪。 我希望见到那位神仙姐姐，亲眼看看她是怎样迷惑秦成沛的？让秦成沛从大雪山回来之后就开始疯狂行动。 窗外一片安静，只不过有点像大战之前可怕的死寂。 我不愿再给卡夏施加压力，毕竟她是一个中年女人，坐到今天的位置很不容易，肯定经过了一番筋疲力尽的拼搏。 如今，只有她能够让巨木博物馆继续经营下去，不然秦成沛的事业就要荒废了。 “卡夏，今天的事情不要传出去，再叮嘱医院那边，也不要让那个医生胡说八道，只有我们知道阴阳人偶体内到底藏着什么，这也就足够了。” 卡夏没有抬头，只是沮丧地连连点头。 我低头喝咖啡，眼角余光忽然觉得窗外有人经过。 一刹那间，我的第六感被迅速触动，当我抬头望去，一个穿着白纱的女子缓缓走过，我看到她的面部侧影，却没有看到正面，当她经过，腰肢纤细，白纱如云，背影令人遐思…… 自从我来到巨木博物馆，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从惊鸿一瞥来看，那是一个仙女一样的美人。 “叶开，我还是希望秦先生能够归来，哪怕为此冒一些风险，我也觉得非常值得，你和青霜大巫师说的话我虽然认同，可是必须把秦先生救回来，我做的一切努力才有价值。” 这就是卡夏的执念，她觉得做到这一点自己才对的起秦成沛，不然两个人的感情就永远无法画上句号。 青霜大巫师之前说的无比认真，不敢解救藏在男性人偶里的灵魂，那会造成巨大的混乱，某些恶灵还会祸乱人间，这是任何一个修行者不敢去做的。 我摇摇头：“卡夏，我会再跟大巫师商量，这件事急不得，如果秦成沛藏在人偶里面没有危险，那就暂时这样，按兵不动，才是最科学的选择。” 我面向着卡夏说话，眼角余光再次感受到有人经过，一瞬间，我的第六感爆发出了强烈的信息，这一切非同寻常。 当我转头望着窗外，望见的又是一个白衣美人的侧影，跟刚才的一模一样。 当她经过，我望着她的背影，立刻明白，自己遇到了匪夷所思的诡异事件。 “叶开，你在看什么？”卡夏也注意到了我的惊愕。 我实话实说：“刚刚看到两个白衣女孩子走过去，都只看到侧影和背影，竟然一模一样，我有些奇怪，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太累了，脑子混乱了？” 卡夏猛地站起来，望向窗外。 “叶开，这里什么都没有，一定是你出现了幻觉，但你说两个女孩子一模一样，那就太可怕了！” 就在这一瞬间，卡夏脸色大变，如同白日见鬼一样。 接着，她再次重复：“叶开，你确定刚才见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白衣女子，在巨木博物馆这可是一件最可怕的事！” 我点点头，内心似乎有些期待，同样的白衣女子再次出现，我们就能追上去，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开，秦先生曾经说过，他从大雪山回来之后，半夜里见到白衣女子经过，那就是他在大雪山见到的神仙姐姐，我们都知道那是魂魄，不可能是真人，如果秦先生随随便便就能见到魂魄，接近于阴阳两界的使者，那他的寿命就不久了。同样，叶开，如果你也看到神仙姐姐的影子，恐怕也会有大祸临头——” 卡夏的表情十分严肃，绝不是在开玩笑，可是我眼角余光见到的人影也是真实存在，绝对不是幻影。 这下就奇怪了，光天化日之下，我们竟然看到这些，足以证明巨木博物馆发生过的怪事太多太多，大家都司空见惯了，不再用心理会。 “卡夏，假如我能见到神仙姐姐，一定向她请教，怎样才能营救秦成沛？但更重要的是我得弄清楚，她为什么让秦成沛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如果不能揭露罪魁祸首，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修行者遭殃。” 我永远比卡夏想得更长远、更广泛，她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以及巨木博物馆的未来，而我却是为了古董调查局，甚至是全天下的正义之士考虑，再也不能让那些魑魅魍魉横行人间。 就在此刻，我第三次感受到人影的出现，火速转头望着窗外。 白衣女子缓缓走过，无论是模样还是步伐，跟前面的两位一模一样，就像是有人在窗外播放一段视频的片段，一遍一遍重复，每重复一次，我就看到一个飘然走过的白衣女子。 这一次卡夏也看到了，她的脸涨得通红，随即又变成煞白色。 “叶开，我们不应该看到她，这是秦先生造的孽，他自己来应对，我们只是外人，陪在他左右就足够了，不可能亲自替他冲锋陷阵。” 卡夏的话说得越来越直白，她想打退堂鼓，但又不甘心，期待着秦成沛一瞬间归来，她就可以卸下重担，并且在秦成沛面前成为崭新的红人。 “卡夏，如果那个白衣女子再出现，我们怎样才能留住她？” 我已经觉察到，这个女子的出现非常关键，既然她是大雪山的神仙姐姐，又来到北方邦的巨木博物馆，就证明她决心超度某些人，完成一个不留遗憾的闭环。 “留住她？不可能！叶开，我想提醒你，此前我请教过青霜大巫师，白衣女子不是人，而是大雪山的精魄幻化为人。所以，迷上她的男人，最终都将化为冰雪雕塑，不可生还！” 第67章 青霜大巫师使出大圆光术 “她在哪里？在大雪山独龙秉烛寺，还是在茫茫无边的北方邦大森林里？” 我有一刹那的恍惚，那个白衣美人的背影仿佛一根尖锐的刺，已经深深扎进我的心里。 卡夏摇头：“不，她并不存在，我之前已经跟秦先生说过，他在大雪山看到的都的幻象，根本不足为信。只是，他不听，被双眼蒙蔽了内心，真是可惜。” 我轻轻抚摸胸口，刚刚被那美人惊艳一瞥带来的震撼余波尚存，还没有完全消失。 “卡夏，秦先生还说过什么？他想找到神仙姐姐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想点醒卡夏，让她明白秦成沛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从成仙到诛仙，是一个颠覆性的转变。如果上天有知，秦成沛这样的野心家就会中途夭折，永远不可能进入仙界。 “薇薇安——”卡夏咬牙切齿。 看来，她很清楚，秦成沛所有的秘密，都交给了薇薇安，而自己不过是个永远的替补。 事情发展到这里，似乎进入了僵局。秦成沛的失踪，仿佛一把大刀，把独龙秉烛寺、巨木博物馆的所有事情拦腰切断，无以为继。 在我眼中，卡夏愚蠢而执迷，视线始终离不开秦成沛和薇薇安。她明知道无法跟神仙姐姐对抗，才一直咬紧了薇薇安，认为是这个小妖精祸害了秦成沛。 “我要找到神仙姐姐。”我冷静地指明了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与卡夏不同，我认为神仙姐姐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 幻象皆是虚像，但我刚刚看到的背影，从头到脚，全都是真实的，不存在任何虚拟合成的迹象。 卡夏双手捧着咖啡杯，沉重地叹气：“你也——你们男人为何都是如此？镜中花、水中月的味道，有那么美好吗？越是得不到的，越能激起你们的雄心？我说了，那是幻象，不是真的，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神仙姐姐，那也应该在大雪山那种人迹罕至的修行之地，而不是巨木博物馆。” 我的思路很清晰，马上去见青霜大巫师。 卡夏被动跟随，虽然很不情愿，但已经无法自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路上，她命人送来了半小时之内的监控录像。在我看到白衣美人的那个时间点，窗外的确空无一人，只有清风摇曳着路边的花花草草。 我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我相信，在青霜大巫师那里，有很多奇术手段，效果远远胜过现代化的监控手段。 监控设备是人类依照仿生学发明创造出来的，在此之外，天下智者从大自然中领悟到的很多手段，却是简单而直接，不必有任何数字、光电上的转换过程，瞬息就能获得答案。 走近青霜大巫师的房间，还没敲门，我就闻到了极其浓重的檀香气息。 门开了，她的背后烟雾缭绕，檀香扑面而来，呛得卡夏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注意到，青霜大巫师的双眼变得出奇的深邃，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摄人魂魄的诡异力量。 她涂了极其艳丽的红唇，映入眼帘，格外刺目。 “我知道你要来，那么多不可解的难题，已经成了亚历山大大帝面临的绳结困境。不过，你最好想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退却，还能保留颜面，再向前去，就要踏入凡间血池，无法全身而退了。” 青霜大巫师的右手扶在门框上，指甲涂成了鲜红色，指甲油鲜艳欲滴，仿佛某种刚刚死亡的动物的鲜血。 “我要找到神仙姐姐，她是秦先生失踪的关键。”我没有任何掩饰，直抒胸臆。 “那就进来吧，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她将身子侧了侧，示意我进去。 我缓步进门，她又伸手，把卡夏拦在外面。 卡夏一怔：“大巫师，我是古木博物馆的人，寻找秦先生是我的责任。让我进去，我得了解所有情况……” 青霜大巫师摇头：“我们是朋友，不要进来，大圆光术的境界——你不懂。” “大巫师，我当然懂，你施展大圆光术，就能找到秦先生。告诉我，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卡夏连声大叫，但青霜大巫师后退一步，猛地关门，把她关在外面。 屋内正中，摆着一个直径五尺、高度两尺的木盆。盆内有水，水深一尺。水的中央放着三足兽头香炉，香炉中插着一大把檀香，至少有三四十根，正在猛烈地冒烟。 这种布局，正是传统玄学中的“大圆光术”，当烟雾和水光融为一体的时候，青霜大巫师祈求的目的就能达到，无论寻找什么人，对方都会出现在水面上。 “你在找什么？” 我的问题很微妙，不问“找什么人”，就是指出，青霜大巫师在这种多事之秋来到巨木博物馆，为的不是帮忙寻人，而是寻找某种宝物。 “找你们要找的东西哟——大家殊途同归，还是不要再树强敌了。叶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法不传六耳，事情百分之百机密，大家都说实话吧，我要找的是小金人。你呢？也跟我一样？” 青霜大巫师用双手按住了我的右肩，表情和声音变得柔媚而荼蘼。 “我找神仙姐姐，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不受她的半点诱惑。 “年轻人血气方刚，戒之在色。秦成沛已经成了前车之鉴，你还要再涉泥潭吗？”青霜大巫师娇笑起来。 “这样岂不更好，大家各有目的，绝不纠缠。你帮我，我帮你，怎么样？” 我清醒地知道，所有人把小金人当作终极目标，至于秦成沛的失踪和死亡，都被自动忽略掉了。 “好啊，好啊，那你向水中看。三十三天，九地九泉，所有神仙睁眼，帮你找找，找找，找找……看，找到了，神仙姐姐就在那里，不是吗？” 青霜大巫师指着水盆，刹那间，水面无风自动，如同有人快速创作沙画一样，一些虚虚实实的影像出现了。 我看到了一面大旗，大旗迎风飘摇，上面是一条青色的长龙。长龙头顶，放着一只青色烛台，烛台上的白色蜡烛正在燃烧。 有过大雪山南坡旅行经验的人都知道，这就是独龙秉烛寺的招牌旗帜，就插在寺庙中央的辩经场上。 这就是独龙秉烛寺的创建价值——“天降巨龙送烛光而来，照亮雪山上下万人前路。” 青霜大巫师的大圆光术功力强劲，水上画面清晰而震撼。 大旗之下，一个白衣美人迎风而立，黑发和白裙向斜后方飘动。她的手中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黑色包裹，里面应该是一个木盒。 画面一转，我看到了巨木博物馆的门楣，也看到了被砍伐的菩提树。白衣美人从远处走来，一步步跨进了博物馆大门。 我能看清白衣美人的脸，跟她相比，当今世界上所有的女影星黯然失色，不单单在五官相貌上落败，更重要的是，眼前的美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高山冰雪一般的非凡气息，跟红尘俗世中的美女截然不同。 当她进入巨木博物馆，我就更加确信，从窗口看到的她是真人，而非幻象。 接下来有一段影像非常晦涩，我看到一把刀扬起来，然后猛地砍下去。没有人挣扎，也没有遍地血污，只看到一些映在墙壁上的影子。 我怀疑，事情发生在地下室里，有人正在对水晶棺里的阴阳人偶动手。 “神仙姐姐为什么到博物馆来？肯定不是跟随秦成沛而来，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凡夫俗子的爱恋，神仙姐姐更不可能对秦成沛有任何想法。她到这里，只能是因为人偶，这才是重中之重。” 我的思想瞬间走神，水面倏忽恢复了原貌，没有任何画面，只剩弥漫的烟气。 青霜大巫师依然站在我的侧面，但满脸都是豆粒大的汗珠，衣领也被汗水浸透。 “她……就在博物馆，我不知道巨木博物馆究竟触怒了什么过往神灵，竟然遭受天谴。我能看到，所有人都得死，然后博物馆和大森林淹没于山火之中，最终化为灰烬。叶开，走吧，不要耽搁下去了，你不是北方邦的人，不必为了这里的事，白白送上一条命……” 青霜大巫师举起袖子，用力擦了擦脸。 她的眼神已经恢复正常，嘴角也有了勉强的笑意。 “大巫师，我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秦成沛遭遇灭门之祸，还有什么可以补救的吗？如果就这样全部毁于火灾，就太可惜了！” 据我所知，巨木博物馆珍藏着各种世界名木超过六千件，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富豪们视若珍宝的红木、紫檀、花梨等木料，在博物馆内只能列入中间水平。单单是博物馆各个大厅门楣上的降龙木匾额，就能价值过亿，更不要提各种大大小小的老料紫檀家具了，更是世所罕见，无价之宝。 如果这些无法运走的宝物消亡于火灾，就是北方邦的超级损失。 “叶开，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对于一个邦、一个国、地球联盟、宇宙联盟来说，这些财产算什么呢？走吧，为了救你，我已经在大圆光术之外泄露了天机，以后也会遭到天谴……” 我不完全相信青霜大巫师，但是，又不能不信。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巨木博物馆存在了几十年，名声一路鹊起，早就遭到同行嫉恨。 秦成沛主持大局的时候，其它江湖势力敢怒而不敢言，如今换成了卡夏掌权，很多筹谋已久的江湖势力，就要蠢蠢欲动了。 第68章 雪山天地一盘棋 如果可能，我想请青霜大巫师再施展一次大圆光术，看看方星去了哪里？ 当我提出这个要求，她苦涩地摇头：“抱歉，我从卡夏那里听说方星小姐的遭遇后，已经施展大圆光术搜寻她，但却毫无进展，根本找不到她的踪影。” 关于方星，我心里抱愧良多。 如果我能更早一点发出预警，方星也许不会独自离开博物馆，就不会出事了。 我知道，地下室里设置了六路监控设备，如果白衣美人进了那里，一定会被拍到。 现在，我们有点守株待兔的意思，静等着敌人上钩。 “叶开，不要像秦成沛那样，为了一个美人，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如果他不去大雪山，没在独龙秉烛寺见到烂柯棋局，也就不会跟神仙姐姐有任何瓜葛。如今，一切都晚了，他不向我寻求帮助，出了事再来找我，真的已经太晚了……” 青霜大巫师有些累了，每说一句话，都会叹一口气。 我退出这个房间，大巫师送我到门口。 “多保重，事情复杂，敌我不辨。如果在某些事上分辨不清，就及时找我。大家生存不易，互相帮助，少犯错误，就是我最大的期许。” 我并不怀疑青霜大巫师，最起码，到现在为止，她没有向我隐瞒什么，我们两个的价值观也没有发生冲突，所以相安无事，可以成为伙伴。只不过，巨木博物馆这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被我摒弃在防火墙之外，唯有如此才能确保我自身的安全。 站在走廊里，我跟青霜大巫师似乎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当前我们身边的所有人，只知道被动的寻找秦成沛，或者是应对阴阳人偶，他们完全不清楚未来的方向，只有我和青霜大巫师高屋建瓴，洞察一切。 “大巫师，如果有方星的消息，请第一时间告诉我，她是我的同伴，我必须带她回去。” 这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出请求，表达我对方星的牵挂。 其实我们只是同事，并没有上下级关系，她出了事我并不会受到过多牵连，这样请求大巫师，只是道义上的必然。 “那好吧，叶开，我会记住这件事。” 我离开青霜大巫师，返回自己的房间，那时卡夏早就离开，并没有等在门外。 我现在知道神仙姐姐已经进入巨木博物馆，只不过大家都没有看见她，只有我和秦成沛惊鸿一瞥，看到她的侧面和背影，但这根本不能代表什么。 我苦苦思索，如果神仙姐姐到了这里究竟想要什么？难道她对秦成沛有所要求，现在是来讨债？ 世界上曾经诞生过成千上万的美女，真正留下名字的不过有几百个，如果这位神仙姐姐真有勾魂夺魄的超级魅力，那么她就是所有男人的克星，不管是我还是秦成沛，都难以逃脱这种致命的诱惑。 卡夏那边再也没来打扰我，她被青霜大巫师拒绝，已经伤了自尊心，自动的退开，不给我们添麻烦。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从口袋里取出耳机戴上。 刚刚我已经在青霜大巫师那里悄悄的放下了一枚窃听器，她那边有任何声音，都会通过耳机听得一清二楚。 起初，我只听到絮絮叨叨的念经声，后来就有电话铃声响起。 大巫师接电话的时候，声音清晰地传来：“我们什么都没找到，就算是大雪山来的神仙姐姐，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监控下面毫无踪迹，当前我们只能等待，等待敌人露出马脚。我的第六感已经用不上了，在这里到处都是疑云，处处都是谜题，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头，哪里是尾？秦成沛失踪之后，卡夏掌管下的巨木博物馆一团糟糕，理不出头绪。来自古董调查局的叶开其实是卡夏的主心骨，他们两个联合在一起，或许能干出一番事业，可是时间不等人，我觉得江湖上那些大帮派一旦意识到阴阳人偶的巨大价值，就会毫不客气地出手抢夺，到那时巨木博物馆就会变成血流成河的战场，我们必须提前动手，不能等到亡羊补牢……” 我无法揭穿大巫师的真实身份，但从这个电话里我就知道，她的背后还有一个幕后高手指挥。 她冲在前面，不过是傀儡，具体应该怎么做还要听别人的指令。 现在我明白了，大巫师说看不到方星，那并不一定是实话，反而是幕后高手让她这样说的。 我相信她，她却身不由己，只能用一些谎话来搪塞我。 “好了，我明白了，雪山天地一盘棋，最关键点就在大雪山独龙秉烛寺，可是我分身乏术，不可能管理两个地方的麻烦，总之，现在我在巨木博物馆，不会去大雪山，等到这边告一段落才会考虑。雪山天地一盘棋，那是北方邦的古代谚语，我当然明白什么意思，你也可以派其他人直接去大雪山抢占先机，但我相信，秦成沛去了大雪山又回到北方邦，最终攻克难题的关键点还是在这里……” 大巫师说了很多，其中充满了抱怨，责怪对方给的时间太少，无法安下心来寻找答案，反而整天提心吊胆，处在赶工的状态，身心俱疲，难以为继。 其实，眼下的巨木博物馆每个人都是如此，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鞭子赶着，狼狈地向前，却不知道哪里是正确的方向。 大巫师第三次提到“雪山天地一盘棋”，口气有些不耐烦：“北方邦的传说中，雪山南北就是一盘征战万年的名局，直升机从空中俯瞰也发现了端倪，但我们所有的资料都无法证明对决双方是谁？这局棋的胜负究竟能说明什么？还是不要苦苦相逼了，人的脑力总是有限的，我必须停下来休息，才能产生思维的火花，不然只是听你指挥，行尸走肉一样又有什么意义？你要的是合作伙伴，不是听话的奴才，对不对？”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大巫师冷笑起来：“这就是我的工作原则，不喜欢我们可以终止合作，不管怎样，现在我已经掌控了巨木博物馆，跟叶开在一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取得最后的胜利。” 我跟她之间还没有这样的约定，她拿我当挡箭牌，也是一种聪明的做法，可以跟幕后高手讨价还价。 果然，对方的措辞一定变得非常柔软，大巫师的态度也缓和下来：“这就对了，我们都知道雪山天地一盘棋，可是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有把这个科研成果向前推进一步，如今我接手此事，就一定能做到，你还是静候佳音吧，千万不要自作主张，拔苗助长。” 大巫师放下了电话，随即，耳机里传来悠扬的古典音乐。 这种音乐只有在打坐瑜伽或者思考的时候才用，我虽然看不到大巫师，但我能想到她已经进入打坐冥想的状态，清空所有的杂音，控制自己的心力，最终达到物我两忘的地步，到那时思考任何一个问题都会动若观火。 我知道自己也该调整调整，跟得上大巫师的脚步，而不是一直沉溺于琐碎的公共事务，白白浪费了时间。 就在此刻，耳机里又传来大巫师的声音，她接到了另一个电话：“什么？你们找到了对局者？这么多年了，子子孙孙传递下来是同一个答案吗？如果不是又该怎样？” 大巫师的问题十分尖锐，但对面的人应该是一一作答，让她没有半个疑点。 “那好吧，我立刻出门，如果有了雪山天地一盘棋的消息，请即刻发送给我，不要耽搁，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弄清楚，到底谁是对弈者？对弈的彩头又是什么？” 第69章 菩提树下饮露顿悟 从青霜大巫师的大圆光术，我想通了一个问题，秦成沛的大学生之行，让巨木博物馆冲上了风头浪尖，直接导致了他的失踪。 如今，博物馆是舞台，所有人都是表演者，在这个北方邦的巨大舞台上，时而高光，时而晦暗，共同上演了一出诡谲多变的悲喜剧。 入戏太深的人，比如卡夏，就会成为看客们眼中的笑话。 既然是舞台，自然有看客，那些来自三山五岳的江湖人物不仅仅是鼓掌赞叹、白眼讥笑的的人，而且是手握刀叉的饕餮之徒，找到机会，就会毫不犹豫的下手，残忍地掠夺胜利果实，然后呼啸而去，任由巨木博物馆成为废墟。 在这种关口，要么忍，要么搏，万万不可坐以待毙。 我谛听着青霜大巫师那边传来的动静，心里有些悲凉。她能够修炼成功大圆光术，证明在奇术造诣上，已经进入极高境界。很可惜，她没有摆脱名声利禄，最终还是卷入了红尘俗世的征战，未来绝对不会光明。 “我当然明白，我当然明白……大雪山是屏障，抵挡妖气南下。好了，现在，我不想听任何警告和劝诫了，把直升机俯瞰图传给我，我必须到那里去，如果那棵菩提树里藏着小金人，呵呵呵呵……我就是千古第一的永生者，在北方邦——不，在全世界、全宇宙，我是唯一的永生者。告诉所有人，封锁丛林，直径五公里内，不容许任何人进入，看到侵入者，立即诛杀，不必请示。” 青霜大巫师的声音因为过分激动而剧烈颤抖，说到最后，已经声嘶力竭，如同疯魔。 我不禁苦笑起来，这种情况下，谁得到小金人，都会变成众矢之的。 大巫师没有金刚钻，偏揽瓷器活，最后一定无法收场。 关于小金人之争，我没有任何把握，所以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要一头扎入其中。 我现在有一个朴素的想法，那就是——找到方星，返回调查局，让一切重回正轨。 我们都是古董调查局的人，无论飞得多高，跑得多远，最后总要回归，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大巫师打完了电话，突然狂笑起来：“天助我也，天助我也，秦成沛失踪了，卡夏在我掌控之中，此刻发现小金人的踪迹，那简直太精准了，时间拿捏，丝毫不差。好，好好好，我一定会成功，一定能成功……我可不像秦成沛那个傻瓜一样，成仙，成仙，成仙有什么用？我要长生、永生、不老、不死，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人类传承的见证者，成为七十亿人跪拜的无尽之祖，与所有的神仙齐名，那时候，天上地下，全都供奉我、尊崇我、礼拜我……” 我感觉到，青霜大巫师一定是疯了，她所有的修行已经化为乌有，比唯利是图的商人更奸诈，变成了极度自私自利的窃国大盗。 秦成沛有野心，但只是个人行为，而青霜大巫师现在所做的，已经损害了全世界的利益。 物极必反，万劫不复。 我已经看到了青霜大巫师的下场，她追求的太多、太高，一定会遭到反噬。 “叮咚”一声，有人按响了门铃。 我知道是大巫师登门，但还是装作半睡半醒的懵懂模样，手忙脚乱地开门。 门外站的就是大巫师，她虽然故作平静，但胸口起伏不定，显然已经是心潮澎湃。 “叶开，有一个朋友打电话说，在丛林深处发现了一棵有意思的古菩提树。他怀疑树干里藏着人偶，所以邀请我过去参谋参谋。在博物馆，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能否陪我走一趟？” 她注视着我，脸色苍白，眼珠漆黑，仿佛森林的精灵一般。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好吧，去看看也好，秦成沛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发现了阴阳人偶，其他人把这件事想得太容易了，怎么可能天降好事？” 大巫师笑起来：“去了就知道了，在博物馆这边，没有任何有效线索，我们出去走走，碰碰运气吧！” 半小时后，我们从博物馆出发，乘坐一辆悍马越野吉普车，直奔西南方向的密林深处。 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人。他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应该是随时握着武器，不敢有丝毫懈怠。 “叶开，如果有了重大发现，少不了你的赏金。”大巫师装作轻描淡写地说。 我明知故问：“大巫师，能有什么重大发现？该不会是小金人吧？假如我们发现小金人，那才真的是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东西，恐怕非人协会马上就要跳出来抢功。不过这也难怪，宝藏出现，总会引起杀戮，这就是人性的悲哀，古今中外，完全一样。” 大巫师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非人协会算不了什么，江湖夺宝者也算不了什么，我们真正的对手是欧美那些总统的掮客。大小国家的总统都在六十岁上下，他们对于小金人、永生的渴求太强烈了。有人放出风来，谁找到小金人，他们出国库的一半购买。想想看，那是个多大的数字？” 我笑了笑，没再回应。 吉普车穿过丛林，两侧树木的枝条扫过车子顶棚，发出高高低低的唰唰声。 人人都爱永生，从政坛大佬到商界大亨，从江湖枭雄到玄学术士，莫不对一百五十岁的人类寿命上限深恶痛绝。 如果小金人的出现，能解决上述矛盾，他们的确可以拿身家的一半来换。 “就快到了。”前面的保镖低声报告。 吉普车又向前行驶了十分钟，在一个临时检查站前面停下。 有人跑过来，向大巫师汇报：“这是第一道防线，后面还有两道，距离目标还有三公里。我们收到命令，对任何闯入者格杀勿论，杀得越多，奖金越高。” 大巫师冷笑起来：“那是当然，言出必行，本来就是我们这个组织的不二箴言。记住，就连一只鸟、一只野兔都不能放过去——杀无赦。” 那些人搬开拦路的木杆，悍马吉普车继续向前。 再经过两次阻拦后，我们到达了一大片椭圆形空地。 所有的杂草树木已经清理干净，只剩下中央一棵直径三米的古老菩提树。 因为树龄太久，这棵大树的树皮已经变成了青紫色，树干上的疤痕经过自身修复，形成了十几个如同眼睛一般的特殊伤口，向四面八方瞭望着。 车子停下，青霜大巫师猛地开门，一个箭步跳下去，直冲到树前。 我一动不动，只是远远看着。 这是大巫师的主场，如果我表现得过于欣喜，就会引起她的不快，最终很难两全。 “叶开，快来快来，我听到了呼吸声，快来——”大巫师回头向我招手，声音再度颤抖高扬，在空地上形成了回声。 我缓步下车，观察四周。 这里总共有十二个人，都是大巫师的手下。他们的武器装备一般，有些拎着手枪，有些双手插在裤袋里，自然也是握着枪柄。 旁边的树丛中，停着四辆越野车，车上只有司机，没有另外的枪手了。 按照我的推断，就算有冲锋枪、突击步枪等犀利武器，也是在车厢里放着，不可能轻易取得。 这些人还是太大意了，如果有敌人进攻，仅仅凭着十二把手枪，根本不可能对抗突袭，恐怕瞬间就要遭到清场，全部阵亡。 事实上，悍马吉普车离开博物馆后，头顶一直有不明无人机跟踪监视，敌人很容易就知道我们的行进路线。 现代战争中，高科技制空权非常重要，大巫师的人考虑不到这一点，最终要吃大亏。 我走到树前，大巫师已经绕着大树转了十几圈，不停地拍打树干，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叶开，如此古老的大树……实在是上天对北方邦的恩赐，我在想，就算是一个大活人，藏在树干里，靠着吸吮大树的汁液生存，也能活几十年、几百年，对不对？” 这句话乍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细细分析，却完全谬误。 人类生存并非只有食物和清水就够了，而且需要阳光和氧气。如果被困树中，无法见到阳光，身体严重缺钙，就会变成毛毛虫一样的软骨病怪物。 我不排斥人类和大树互为依存的良好关系，但也不想将其神化。 人类和大树可以独立存在，比如长期漂泊海上的渔民，他们的生活环境中没有树木，照样可以健***活。 我刚想开口发表观点，突然鼻尖一凉，一颗露珠从树叶上落下，正巧砸在我的鼻尖上，溅射开来，水滴碎末落进了我的眼睛里。 与那么一瞬间，我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上天的启迪。 “青霜大巫师是野心家，已经钻进了名利的牛角尖，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回头。那我又何必开口说话，徒增烦恼？现在，她一往无前，始终冲在第一线，岂不是很好的挡箭牌？我说话本来是辩证真理，但现在告诉她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又何必呢？” 我抬起头来，又是一滴露水落下，跌在我的唇上，水质甘甜，如同琼浆。 我索性张开嘴，迎接着菩提树下天赐的甘露。 每一滴露水都有助长智慧的奇妙功效，当我饮下了第七颗露珠的时候，已经瞬间顿悟，了然现在的局面——“假如青霜大巫师准备伐木，那我就谨慎旁观，等到真相大白之时，我再表明态度不迟。总之，我必须保证，小金人不会落入野心家手中，而是交给古董调查局保管……” 一阵风吹过，头顶树叶飒飒飞舞。 菩提树下的一切都充满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机，消解了我满身的戾气，变得安静祥和，不动声色。 第71章 红粉骷髅口吐人言 在通话过程中，卡夏始终处于又惊又怕的状态。很明显，她已经对青霜大巫师的辖制产生了反感情绪，但因为某种原因，她又无法奋起反抗。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静待情势发展变化。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了，那会害死我……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天子神锯伐倒那棵菩提树之前，谁都不要添乱。告诉你的人，现在，我们跟青霜大巫师站在同一阵营，绝对不能内讧。好了好了，就这样，传令下去，谁惹了麻烦要谁的命！” 卡夏挂断电话，左手轻轻拍打额头，满脸都是失魂落魄的表情。 菩提树的方向传来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可以想象，所有人正在大巫师的指挥下，为伐树做准备。 “太多太多秘密，太多太多麻烦……叶开，我终于明白了北方邦的一句古老谚语——知道越多，麻烦越多。秦先生失踪，我是他唯一的助手，所有问题都压在我身上，简直不堪重负，就要压垮了，现在我能不能……借你的肩膀一用？” 我默默地走过去，张开双臂，卡夏就缓缓地投入了我的怀中，发出了难以抑制的抽泣声。 在其他人面前，卡夏大权在握，光鲜亮丽，受到秦成沛的完全信任，将来很有可能成为巨木博物馆的新主人。只有我看到了她脆弱的一面，但秦成沛失踪，卡夏的人生就失去了追求的价值。即便背后有姐妹会支撑，她的心也已经死了，再也快乐不起来。 “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菩提树里发现了小金人，就发动最后一搏。秦先生说过，他要的就是小金人，那是他的终极目标，如果谁能帮他达成心愿，就是他的一生贵人，来世变牛做马、结草衔环，也要涌泉回报。叶开，你是个好人，这次请一定束手旁观，不要卷入，可以吗？” 卡夏在我耳边低语，语气极其坚决，犹如短刀出鞘一般，带着凛然的寒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作为局外人，我一听到这段话，就明白秦成沛是在骗人。 他追寻小金人的目的就是成仙，一旦成功，将会超脱于轮回之外，哪来的来生来世？又怎么可能涌泉相报？ 只有卡夏这样的痴情女人，才会相信男人的这种鬼话。 男人至死是少年，秦成沛辜负卡夏已成定局，他只是把卡夏当作一架梯子或者一名死士，可以将任何重任安心托付，而他自己，却先娶了薇薇安，后邂逅大雪山神仙姐姐，追求着自由自在的“成仙”生活。 卡夏这个可怜的女人，至今仍然活在秦成沛的谎言里。 我可以拆穿秦成沛，把道理讲给卡夏听，但那样做更残忍，等于是亲手砸碎了卡夏的美梦。 “好，我们一起，静观其变。”我克制内心的愤怒和悲悯，不动声色地回应卡夏。 柴油发电机的噪声越来越响，我猜测，组装天子神锯的过程中，需要强大电力，所以刚刚卡车上的铁箱子里，至少装着十台发电机。 呼啦啦一声，附近丛林里的野鸟群被惊动了，一起飞上天空，灰茫茫一片，足有几百只的模样，遮天蔽日，十分惊人。 人类与大自然注定不能共生共存，当卡夏的家族发明天子神锯时，就注定了今日森林遭受大面积砍伐的结局。 “叶开，每个人都有秘密，我有一个秘密，压在心底十年了，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现在，我预感到末日临近，必须一吐为快，你就是那个最合适的。现在，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从今天起，这秘密就属于你了——” 卡夏停止抽泣，沉默了几分钟，再次开口，声音变得出奇的冷静。 “我知道自己是个傻女人，而且是个不好看的傻女人，秦先生不会爱上我，永远都不会。他把我招募到巨木博物馆，就是为了终极的守藏。我的家族……现在我也不怕令家族蒙羞了，我的家族曾经赫赫有名，家族徽章上雕刻的是一只地狱双头犬……” 我的内心猛然间剧震，因为古今中外只有一个门派的徽章是邪恶之极的地狱双头犬，其终极涵义是“以血镇守、以命归藏”。 这个门派的源头是欧洲宗教裁判所麾下的一支神秘力量，在日心说、地心说之争中站错了队，遭受重创，才逃离了欧洲，最终远遁江湖。他们最终选择了向宗教裁判所低头认罪，愿意用血和命起誓，永远保守秘密，绝不外泄一分一毫。 正是这种极端的虔诚，才换来了家族三百余人的一条生路。自此之后，他们与血族、魔族、鬼族并称为当世四大神秘族群，被江湖上称为“守藏一族”。 他们保守秘密的本领当世无双，古今中外很多超级秘密到了他们这里，就像被利刃斩断一样，再也不会外传外泄。 秦成沛正是利用了卡夏的这一特长，不断地压榨盘剥，终于触及了卡夏的原则底限。 “我跟着秦先生去过大雪山独龙秉烛寺，在某个线人的引领下，进入雪山深处的大罗汉堂。线人说，那里是修仙者的天堂，距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秦先生痴迷成仙，为此已经付出了超过一个亿的代价。那一次，我亲自经手，用电子支付方式，向线人的私密账户转款五百万。在大罗汉堂，我们使用红外线高清相机，拍摄了所有骷髅罗汉的照片。起初，我以为他们都是没有生命力的枯骨，但到了最后一尊罗汉面前，相机闪光灯照耀下，我发现他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竟然是一个活人，而且是一个女人……” 说到此处，卡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手十指不由自主地用力，指甲嵌入我腰间的皮肉中。 “那是一个骷髅女人，到现在想起当时的一幕，我都几乎要呕吐出来……她的眼睛眨了眨，浑身颤抖，头顶、肩膀的灰尘簌簌落下。此前，她头顶的灰尘至少有两寸厚，证明已经在那里……至少几年时间，如果是普通人，早就死了，连骨骼都腐朽了，但她还活着，漆黑的眼珠转动，竟然散发出妩媚的光芒……” 卡夏深吸了一口气，张嘴咬住了我肩头的衣服，浑身颤抖，极力克服自己的惊恐。 我无法想象当时的情形，骷髅复活，眼生媚光，她以为自己还能像从前一样颠倒众生，但实际上，在别人眼中，她已经成了妖魔鬼怪，不忍直视。 “我已经吓坏了，双手抓着相机后退，已经打定主意，只要那骷髅从供台上下来，我就撒腿狂奔，先逃命再说。幸好，此刻秦先生向前几步，挡在我面前。最不可思议的诡异一幕就发生在此刻，秦先生突然开始大声念咒，那是他从梵文古卷里找到的内容，据说能够‘生亡魂而肉白骨’。不知过了多久，我从秦先生腋下望过去，骷髅一直在颤抖，两只眼睛盯着秦先生，一眨不眨，如同两盏鬼火。秦先生的胆子果然够大，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向前三步，到了供台前面，为那骷髅擦拭面部的灰尘。他说了一句话，当时落在我的耳中，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等了三生三世，就为刹那相见，既知昨是今非，岂肯辜负姻缘？’我不知道这些话的本意，但从字面上解释，秦先生与这可怕的骷髅竟然有莫大的关联……” 我能想象，卡夏面对这一切心里有多么崩溃，她不清楚秦成沛这样做究竟是走火入魔还是另有所指？总之，面对红粉骷髅，秦成沛所表现出的毫不畏惧的态度，让卡夏至今都无法理解。 我已经无法开口安慰，毕竟这件事太诡异了，谁也想不到寺庙里面的大罗汉堂供奉的竟然是活的骷髅，如果传出去，大雪山那边恐怕会哗然一片，让全天下的修行者都惊掉了下巴。 “叶开，当时我的脑子都已经不会转了，看着秦先生为那个骷髅擦拭灰尘，最终，他又拿出一块洁白的丝巾盖在骷髅的头上，我隔得远远的，看着他对骷髅温柔的动作心里无限悲哀，如果他对我有对骷髅的百分之一，我就真的满足了。” 在卡夏的叙述中，他们在大罗汉堂停留了十几个小时，秦成沛一直跟那个骷髅絮絮叨叨说话，仿佛老友重逢一样，话题全都是平凡小事，以至于卡夏觉得那个骷髅完全是活着的，它过去跟秦成沛一定有共同的生活经验，所以秦成沛才能说了那么久而不厌倦，也没有话题枯竭的时候。 对比自己，卡夏才觉得她在秦成沛的心目中简直一文不值，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到最后，那位线人跑进来报告，他们的探索行动已经被寺内察觉，所以必须离开。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恐怕秦成沛会一直留下去，甚至不会离去。 那一次他们并没有遇见烂柯棋局和神仙姐姐，但是卡夏遭受的打击无比巨大，对于秦成沛的依赖正在减轻，因为她逐渐清醒，就是知道了秦成沛对于骷髅的温柔态度，这样一个男人，恐怕心里永远容不下一个平凡的女人。 回到巨木博物馆，秦成沛仿佛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再也没有提起过。 卡夏几次问他，得到的总是摇头微笑，始终没有准确的答案，于是这件事逐渐被忘记，两人都没再提起。 “叶开，秦先生迎娶薇薇安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小妖精的样子，立刻想到大雪山的红粉骷髅。原来，秦先生一直惦记着它，薇薇安就是那个骷髅，甚至说她迷惑了秦先生，身上带着红粉骷髅的诡谲气味——” 第72章 百尊罗汉皆是真人 我想到薇薇安的样子，并不觉得她身上有什么奇异之处，卡夏一定是多想了。 我们两个的谈话持续的太久了，开车的司机跑进树林查看，生怕我们出危险。 我们一起走出去，上车返回巨木博物馆。 卡夏的脸色很难看，她虽然已经向我吐露了心里的秘密，压力减轻了很多，可是秦成沛带给她的可怕思想太多了，一次根本倾诉不完。 我们坐在后座上，卡夏握住了我的手：“叶开，回去之后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向你说清楚所有的遭遇，如果我能够彻底保持清醒，就再也不会受到秦先生的诱惑，从此以后走上自己的人生之路，而且是最正确最光明的那一条。叶开，替我感到高兴吧，祝贺我吧，我终于解脱了！” 假如卡夏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当然为她感到高兴，可是从表面看来，她只是暂时性的冲动，一旦恢复了理智，还是无法摆脱秦成沛，这已经成了她的人生悲剧，早就改变不了。 我只问了她一个问题：“卡夏，既然你知道红粉骷髅的事情，为什么不早提出来向秦先生求证，让他给你一个标准答案，而是等到现在？你应该知道大雪山将会成为秦先生折戟沉沙之地，却没有规劝，还是任由他去往那里，当他向你要求拿出天子神锯的时候，你也没有拒绝，这到底是为什么？” 卡夏苦笑着摇头：“我无法拒绝他，就是因为他是我命里的克星，自从见到他这种悲剧就已经注定，我的整个家族因我蒙羞，也是为了我向秦先生妥协……事到如今，我再次贡献出天子神锯，帮助青霜大巫师砍伐那棵菩提树，也是这种错误思潮的延续，我总觉得秦先生在看不见的地方召唤我，只要我努力，他就会快乐，我这条命只有完全输在他身上才有真正的价值。” 在我面前卡夏偶尔能够清醒，可是越来越接近巨木博物馆，她眼里的火焰熄灭了，又变成了秦成沛的属下，无法摆脱秦成沛的压力。 我们回到博物馆，卡夏离开了我回自己的房间，也就是说，这间博物馆里藏着令她恐惧的东西，也是秦成沛留下的，只要大家走进来，卡夏就能想到秦成沛的样子，再也不敢反抗。 森林那边一直没有传来胜利的消息，天子神锯还在组装当中，至少四十八小时才有可能投入战斗。 在我看来，青霜大巫师露出本来面目，为了小金人而来，终于发现线索，所以再也不用伪装。 这就更加证明，巨木博物馆已经是砧板上的肥肉，任何人都敢分一杯羹。 到了晚上，我正在看书，接到了大巫师的电话：“叶开，我知道卡夏向你说的一些秘密，她从来没有告诉我，要为秦成沛守口如瓶，保密到死，但我必须知道那些，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秦成沛在巨木博物馆留下了什么？在大雪山遇到了什么？一切都仿佛是一套完整的谎言，根本没有人说实话，这一切太可悲了。” 我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她，更没有把卡夏说的秘密暴露出去，对方相信我，我当然也要对得起她，不会把她说的那些话告诉第三者。 既然她的家族能够保守秘密，而她又把我当成值得托付的人，我更应该有所作为，让他放心。 “叶开，到了如今，你已经无法独善其身，必须卷入进来，所以我们才是最坚固的联盟，我需要知道真相，而这真相就在你手里。” 不管大巫师怎样说，我都牢牢记住一点，卡夏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属于她内心的极度私密，我没有权利暴露出去。 说到最后，大巫师已经有了怒气：“叶开，我真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糊涂，我们联手才能破解博物馆的秘密，奔向大雪山，让全天下尽在掌控之中，可是你因为可怜卡夏，竟然帮她保守秘密，这岂不是本末倒置？这些庸俗的人，就算拥有全天下最珍贵的线索，也只会暴殄天物，全都浪费掉，只有在你我真正的智者手中，这些线索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我从来没有自认为自己是超级智者，可是秦成沛把巨木博物馆搅得天翻地覆，自己悄然离去，这其实就是最大的犯罪。 如果古董调查局不能够洞察真相，整个北方邦就会陷入腥风血雨当中，而且有很多人无辜罹难，成为无主亡魂，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大巫师，你安心寻找小金人，其他的事情还是暂且放在一边，我有种预感，你一定能够如愿以偿。” 大巫师猛地大笑：“那是当然，我选中了这棵树，就是因为听到了里面的呼吸声，只要找到小金人，我的功德就圆满了，刚刚接到全世界朋友的来电祝贺，他们都知道我一定能够成功，天上地下，我是第一……” 大巫师如此狂妄，早就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到底是什么人？她大概觉得只要能够找到小金人，就能立地成仙，藐视一切。 刚刚结束通话，门铃就响了，我打开门，站在外面的仍然是失魂落魄的卡夏。 “叶开，很多事情说了开头不吐不快，我必须告诉你大雪山发生的事，在大罗汉堂，所有罗汉都是真人……” 我突然觉得口中苦涩，说不出话来，世界上所有的罗汉堂供奉的都是泥塑，根本不可能是真人，卡夏这样说简直耸人听闻。 卡夏走进来，坐在沙发上，双拳紧握，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对面的壁灯。 “叶开，我突然想到很多事情，如果我完全交出了秘密，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价值，或许秦先生就回来带我一起走，不管是上天堂还是入地狱，我都愿意跟他在一起。” 我叹了口气，卡夏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留在巨木博物馆，长此以往她一定会得病，变成深度的抑郁症患者，到那时整个博物馆就完了。 “卡夏，你说罗汉堂全都是真人，难道他们都是修行者？到了修行的末尾，身体枯竭，就留在那里成为罗汉，对不对？” 卡夏缓缓地摇头：“叶开，难道你还不明白，所有罗汉都是真人代表的意思？那就是他们全都活着，只不过愿意坠入黑暗，让自己的修行画上一个完美的省略号，未来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但他们有着大无畏的修行精神，宁愿留在黑暗之中帮助全天下的修行者，探索一条永生之路。我现在怀疑，秦先生失踪之后已经到了那里，成为无数罗汉中的一个……” 第73章 薇薇安骷髅自画像 我相信卡夏没有说谎，只不过，当时大罗汉堂的情形究竟是怎样的，我不能只听她一个人描述。如果没有人证物证，恐怕都是空话，拿到任何地方去，都没人相信。 “秦先生没有向你说过，也没有向其他人说过？包括薇薇安在内？” 我在提问时，刻意把“薇薇安”的名字单独提出来，就是时刻提醒卡夏，只有薇薇安才能抵达秦成沛的心灵秘境。 卡夏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所以她开口时脸色有些惭愧：“叶开，我知道秦先生始终在经济上依赖我，但是在情感上却完全依赖薇薇安，这是无法扭转的事情，我也不再生气，可是你既然这样问了，我必须回答。薇薇安并不知道很多秘密，秦先生对她的依赖，也只是间歇性的，以她的年龄，根本不可能替秦先生分担太多忧虑，所以说你提的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只能说如果薇薇安可以撒谎，我们谁都没有办法。” 我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暂时撬不开薇薇安的嘴巴，就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打开她心灵的钥匙。 一个男人或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把自己完全开放交给另外一个人，对于秦成沛来说，薇薇安就是一切，对于卡夏来说，秦成沛就是一切，这是自然规律，没有人能抵抗。 “卡夏，你到底相信不相信薇薇安？在你心里，难道秦先生没有相信过任何人，没把他最后的秘密告诉过某一个人？既然薇薇安都不是那个人，你再好好想想，秦先生还可能有什么秘密的倾诉者？” 卡夏皱着眉头，在屋里缓缓地走来走去，最终停在我面前。 “叶开，秦先生是一个虚怀若谷的人，很多时候他不愿意向外人暴露自己的内心世界，这也就导致当他失踪，很多人甚至说不出他的爱好和特点，只知道他是一个有钱的植物爱好者，创建了巨木博物馆，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什么都说不上来。” 卡夏用这个例子向我说明，秦成沛做人非常低调，在巨木博物馆这边几乎没有留下太深的足迹，就把整个博物馆转交给了卡夏来管理，自己专心寻求成仙的路径。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但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想到了秦成沛去大雪山的时候，一定有人做他的向导，还有人为他提供了一切服务，所以，我们从巨木博物馆得不到的，可以去大雪山寻找。 这种情况下，卡夏已经竭尽所能，向我说出她明白的一切，但是我为她感到悲哀，她那么喜欢秦成沛，却始终没有进入对方的精神世界。 卡夏有些无奈，只能站起来告辞，如果我们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资料上，最终就会失去小金人。 我们都很清楚，青霜大巫师指挥那些人准备砍伐菩提树，那边所有的收获都属于大巫师，其他人无法染指。 我送卡夏出门，她站在走廊里有些茫然：“叶开，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发展到这种地步？我明明那么喜欢秦先生，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但他偏偏不相信我，却相信外人。他根本不知道薇薇安的骷髅自画像那件事，我为了秦先生主动的帮助薇薇安保密，所以秦先生永远不会知道他迎娶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我觉得卡夏话里有话，可是刚才她又没说这件事。 “卡夏，骷髅自画像是什么意思？难道薇薇安又做了什么让你很不舒服的事？” 卡夏点了点头：“自从薇薇安进入了巨木博物馆，为自己专门开辟了一间画室，在那里画一些油画和自画像，虽然秦先生给她找了很好的绘画老师，但她始终停留在低级阶段，根本没有绘画的天赋。她画过近千幅作品，最让我产生感觉的就是骷髅自画像，她利用雕塑手段为自己塑造了一副骨骼，然后对着骨骼绘画，画出了自己百年之后入殓时的情形，在画中她把自己想象成一具骷髅，恐怖之极，让人一想起来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根本无法接受那幅自画像，她只向亲密的朋友展出了一次，见到那幅画的人只有十几个，没有大范围扩散，而且后来薇薇安向所有人打电话声明，请大家为她保密，永远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更不能让秦先生知道。不过，当时我看过那幅画就已经偷偷拍了照片，本来就是想当做薇薇安的把柄，可最后没有狠心交出去，破坏她和秦先生之间的感觉。” 我毫不犹豫地提出要求：“我想看看那幅画，如果画是真的，证明薇薇安根本不适合留在巨木博物馆，而应该去那些更适合年轻人发展的地方。” 任何有经验的人看到秦成沛和薇薇安这种老少配，就知道肯定没有好的结果。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只有认认真真的旁观者才能给秦成沛提出的意见，很可惜，巨木博物馆没有这样的人，而卡夏对秦成沛百依百顺，又不可能提出相反意见，于是秦成沛才会遭受厄运。 卡夏取出了手机，找到那张照片，然后交给我。 照片里的确是一具骷髅，而且薇薇安使用了粉红色的笔法，画成了一幅粉色骷髅。 这幅画的含义很明显，她是红粉佳人，但又有可能是讨债的骷髅，等于是向秦成沛发出了警告，可惜亲承沛太自信了，他以为自己有成仙的资质，就可以对抗任何人间的事情，所以根本没有在意，直到最后那一次他跟薇薇安在一起的时候遭到了雷击，险些失去性命，从那时他就知道了“畏惧”两个字。 看着这幅画我觉着不寒而栗，正常的画家，即便是新潮而激进，却仍然不会丑化自己，只会用各种独特的手法对自己进行美化，但现在这幅骷髅画恶心至极，竟然把一个好端端的美人化成了狰狞丑恶的骷髅，不但是对“美丽”一词的否定，也是对观看者的极大侮辱。 能画这样一幅画的人只能说心理极度扭曲，表面上看不出来，内心却暴露无遗。 卡夏还是想的太多，如果她早向秦成沛提出这些疑点，恐怕事情就会是另外一种结果。 卡夏收起了手机：“叶开，秦先生失踪了，我不知道这幅画应该交给谁看，如今给你看了我心里的压力减轻了一些，我一直在想，你能不能向古董调查局总部求救，让他们派更多高明的专家来到北方邦，帮助巨木博物馆清除一切障碍，把秦先生救回来？” 这个要求很容易满足，此前当她告诉我向调查局求救的时候，我也想过，只不过为了个人的荣誉和面子还是拒绝了，如今没有足够的人手，我们就无法对抗青霜大巫师他们，最终只会鸡飞蛋打一场空，什么都没有。 “卡夏，我会选择合适的机会向调查局总部求救，如你所愿派更高明的智者过来，总之，要解决这里的事情。” 卡夏收起了手机，黯然长叹：“叶开，我知道有点强人所难，可是我还是要说，因为秦先生把巨木博物馆交给了我，我必须做出巨大牺牲，放下自己的面子，才能够让巨木博物馆越来越好。” 我被卡夏感动了，要求她把那幅骷髅画传给我，等我回来好好端详，如果需要请古董调查局帮忙就会马上去做。 很明显，卡夏松了口气，原来这就是她没有说出的要求，她希望古董调查局加大参与巨木博物馆事件的力量，因为她察觉我们现在处处被动，如果没有合适的手段扭转败局，将会变的越来越坏。 卡夏走了，我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看着手机里这幅骷髅画，再想想薇薇安的模样，就觉得秦成沛爱上薇薇安，实际是给自己找了很大的麻烦。 华夏谚语说，娶妻求淑女 很可惜，秦成沛忘记了这一条，他把薇薇安迎娶回来就是衰败的开始，同时他根本没有仔细想想薇薇安和红粉骷髅的关系，如果他的内心已经被骷髅占据，评判标准出现了巨大的失误，那就全完了。 我凝视着骷髅画，越来越觉得它就是薇薇安，薇薇安就是它，这副自画像没有任何错误，真实的表达了薇薇安的内心世界。 如果卡夏把这幅画交给秦成沛，恐怕事情早就解决了，也不会出现现在的失踪事件，同时巨木博物馆蒸蒸日上，越来越好。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都属于连锁反应，如果有一环出现了大的问题，当这个错误传导到最后，就会变得让人无法接受。 我的想法是，如果秦成沛注重每一个环节，把每个环节全部敲定，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他失踪了，巨木博物馆也要垮了。 我其实很希望现在就找到秦成沛，让他回来接替卡夏。 毕竟他一直是卡夏的主心骨，如果他不出现卡夏就要崩溃了。 在我观察骷髅画的时候，青霜大巫师那边的进度越来越快，天子神锯已经组装完毕，大约在一小时后进行砍伐。 我为所有人感到悲哀，他们的目标只是这棵大树，却不知道，一旦小金人出现，这里就会被江湖势力夷为平地，那些人才不管谁有用谁没有用，他们眼中只有小金人，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到小金人，也不是为了永生和长生，而是为了换一大笔钱，待价而沽。 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太大了，所以说卡夏耽误了大事，直接导致了秦成沛的失踪，这幅骷髅画放在从前，一定是扭转颓势的一剂猛药，而现在随着秦成沛失踪，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我摇头叹息，薇薇安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自画像画的如此传神？就好像这就是她的未来，没有走向死亡，而是走向了真正的毁灭。 第74章 伐树者全部当场猝死 真正的大问题还是发生在森林深处，并且首先发现问题的就是卡夏，她打电话给我：“叶开，刚才我跟青霜大巫师通话，正在说话之时突然消息断开，再打过去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同样的情况发生了四、五起，都是正在通话突然断开，无声无息，我派人过去看，却发现现场一片狼藉，所有人都死了，包括青霜大巫师在内，一个都没能幸免，而且是突然猝死，没有任何预兆。” 我本来有些疲倦，昏昏欲睡，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一跃而起，所有的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卡夏，你现在就安排汽车，我们过去看看，这真的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想都想不到。” 五分钟后我们从巨木博物馆出发，一直驶向森林深处，车上除了我和卡夏，还有三个保镖，全都平端着冲锋枪，警惕地望着外面。 卡夏的表情十分古怪，大概遇到这种情况，连她自己都懵了。 “叶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多人一瞬间猝死，我怀疑一股神秘的力量出现了，专门针对青霜大巫师，任何人想要寻找小金人，都会遭遇毒手。” 我不想重复一些似是而非的观点，只有到了惨案现场，才明白怎么回事。 卡夏的手机里有她的手下传来的照片，青霜大巫师倒在那棵菩提树下，手脚张开，已经闭上了眼睛。其他人也是一样，身体没有任何伤痕，仿佛睡着了一样，但已经没了呼吸。 我苦笑着摇头，发生这种事只能说明，所有人对于小金人的争夺并没有做好准备，既然这些人死在树下，就证明死因跟菩提树有关。 “卡夏，到了那里我们必须小心，不然的话也会重蹈覆辙。” 现在我们每个人手里握着一只防毒面具，就怕是那些人死于森林里的有毒瘴气，那还真的是防不胜防。 很快，我们到了伐木现场，卡夏的人很聪明，什么都没动，甚至都没走向大树，只是远远地拍照，接着就向卡夏报告。 这些人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只可惜他们先动了贪念，然后付诸于行动，终于遭到了天谴。 我和卡夏下车，我们站在警戒线外面绕了一圈，观察案发现场。 这些人的确没有中毒的迹象，更没有遭到暗杀的伤口，就是突然倒下去，接着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们毫无办法，最后只能打电话给医院，让那边派几个法医过来，对现场这些尸体进行解剖，然后得出结论。 卡夏沮丧到了极点：“叶开，如果早知道会出现这种麻烦事，我早就退出，不会继续，青霜大巫师死了，一定会在当地引起轰动……我完了，我完了，本来就是被江湖人认为是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我又成了不祥的乌鸦，无论跟谁接触都会带来厄运，所以说在整个北方邦我会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卡夏还是以前那种思想，不肯承担责任，更不想得罪其他人。 医生到来之后，首先对青霜大巫师进行解剖，事情的结果更诡秘了，她没有遭到任何袭击，而是自然死亡，只能判定她有抑郁症的前兆。 至于其他人，一个一个解剖过去，没有任何他杀的迹象。 这些解剖官干了半辈子，看见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可是像现在三十几个人突然猝死，并且查不出死因，就太可怕了。 不可避免的，我们报告了警方，警方的人迅速赶到，控制了一大批旁观者。 我原以为自己卷入其中就会变得很麻烦，可是这些警方的人突然接到电话，让我可以自由行动。 也就是说，有些人希望我好好地调查下去，所以才会打电话替我疏通，而且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 我一个人走到青霜大巫师面前，她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微笑，但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当我蹲下身，发现她右拳紧握，就从她的拳头入手调查，她到底攥的是什么？ 很快，事情真相大白，青霜大巫师手里攥着一颗宝石，而且是一颗七彩宝石，直径超过两厘米，品相极佳，价值连城。 我又愣住，如果宝石属于青霜大巫师，那她根本不会带到这里来，并且攥在掌心里。 我相信宝石就是一颗信物，代表着青霜大巫师的一些想法。 当我把宝石拿给卡夏，她也愣了：“叶开，这是秦先生的宝石，一直放在他的卧室保险柜里，没有人敢动，怎么可能出现在青霜大巫师手里？而且她临死之前紧攥着宝石，就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我和卡夏一起反复勘查现场，但除了那颗宝石我们什么都没找到，最终只能放弃。 警方的人过来跟卡夏密谈，毕竟找不到任何证据，让这件事变成无头血案就太容易了，也彰显了这边的警方没有实力。 “叶先生，我发现你一直非常镇定，难道你料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我们看过你的资料，你是来自华夏敦煌的寻宝者，既然留在北方邦，就要遵守这里的法律，绝对不要跨界，不然的话我们也无法保护你。” 我们坐在一起，如果目的不是为了探讨案情，那就实在没必要了。 我礼貌地告诉对方：“如果有事情，一定汇报。” 警方的人很满意，遇到我这样的好市民，他们省了很多麻烦。 同时他们能够集中精力，有的放矢，找到问题的关键。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警方已经调查了森林中有可能出现的瘴气，事实证明，这些人猝死的时候，森林里一片安宁，没有任何毒气。 我们调查了很多人，也观看了很多录像，就在那一刻，我发现青霜大巫师已经为了这颗菩提树赌上了一切，根本不留后手，所以说一旦失败，最无法自控的就是她。 我们还是看错了，青霜大巫师以为她是玄学中人，已经脱离了所有的低级趣味，做任何事都会正大光明去争取。 卡夏更加泄气：“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我们牺牲了青霜大巫师，也找到了那棵大树，只不过没有动手，只是死守着大树，不容别人亵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进行砍伐，绝对不要急在一时。” 我采取了合适的办法，让所有人融合在一起，最终才能取得胜利。 “叶开先生，我突然发现几个人的死亡事件有一定规律，可以建造一个数字模型，看看这些人出事的时候，究竟有了什么样的奇异天象？”一位女警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我也只能同意她的话，死马当活马医，先布置数字建模的工作。 第75章 巨木之上天蚕传书 死亡者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中毒、受伤特征，所以，那位女警官搜集了北方邦所有的神秘死亡事件，按照时间、地域、人种、年龄、职业等关键要素进行了分类，最终确定，这些人的死亡跟一种昆虫分泌物有关。 昆虫和树木密不可分，越是千年古木，越有可能产生人类无法识别的奇异虫类，它们分泌的有毒物质对人体造成打击的死亡特征，还没有记录在册，所以就算是最有经验的验尸官，也无法探知原因。 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女警官给我打来电话，通知我两件事：“猝死案跟天蚕有关——另外，我已经在解剖现场，发现了天蚕丝。天蚕丝无色无味，极度透明，进入这些死者的呼吸道，引发了肺部堵塞，造成了窒息，但这个过程非常隐秘而且缓慢，当这些人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无药可救。我现在确定，这棵古菩提树里存在天蚕，让大家小心，避免再次出现惨案。” 那时，我正站在菩提树前面，拿着放大镜观察树皮情况。 在显微镜没有出现的年代，天蚕是江湖人津津乐道的一种宝物，因为它吐出的天蚕丝柔韧无比，能够编织护体宝甲，抵抗锐器的突刺。所以，长久以来，它被视为人间奇宝，任何拥有它的人，都会几代珍藏，绝不外传。 “青霜大巫师呢？以她的玄学功力，不会这么轻易就中招吧？”我对青霜大巫师的死耿耿于怀，毕竟，她是北方邦卓尔不群的大人物，抵抗伤害的能力远远超过其他人。 “还没有解剖，正在做射线扫描，有了消息我会通知你。不过，不必存有太多幻想，解剖官那边说过，所有人都死了，没有例外。”女警官的话冷冰冰的，打破了我所有的期许。 我绕着菩提树踱步，观察根部到树干上部五米高度的区域。 如果有天蚕出现，一定会在这个范围内向人类发动袭击。 天蚕丝极度透明，如果没有强光，人类的眼睛肯定无法发现。 我命令工人开启了发电机，使用八只射灯，对准树干。 他们虽然不知道我的用意，但已经收到卡夏的指令，无论我提出任何要求，都要无条件配合。 很快，射灯亮起，灯光笼罩着菩提树，树皮的一切细节都展示在放大镜下面。 就在这种情况下，我发现了树干上插着几百根极短极细的淡银色牛毛针，长度仅有两厘米，非常隐蔽。如果不是强光的帮助，我根本看不见它们。 我突然明白，青霜大巫师勘察菩提树的时候，采用了“穷尽搜索”之法。她用牛毛针布阵，驱赶一切昆虫，企图让这棵大树显露本来面目，然后直接开动天子神锯，伐倒树木，解剖寻人。 她的手段太绝，直接遭到了反噬。 我把这个发现通知卡夏，她不禁怅然叹息：“大巫师做事太激进了，比秦先生更极端。我本来以为，她会用普通手段砍伐大树，可是这样看来，她想得非常深远，不仅仅对付大树，甚至是想用一个人的力量对抗整片北方邦原始森林，实在太……太冒险了。秦先生说过，这片大森林里处处都是未知事物，我们每向前一步，都诚惶诚恐，必须抱着敬神的态度，绝对不能放肆。” 在我的极力要求下，卡夏派了专业的砍伐队过来，准备有秩序地修剪菩提树，确保青霜大巫师用生命换来的成果不被浪费。 当我和卡夏会面时，才发现一夜之间，她已经憔悴了很多，原本整齐的仪容，如今变得凌乱，两边鬓角也显出了点点斑白之色。 “叶开，青霜大巫师离去，我觉得天塌下来一样。昨晚一夜未眠，前思后想，秦先生的很多做法，已经触犯了森林之神，我们都将遭到报复。所以，我想放弃，彻底放弃……巨木博物馆也会关闭，或者转手，即将跟董事会商量。这么多年，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秦先生，他们都走了，我也该走了。” 卡夏的声音无比悲凉，眼中也没有了生命的火焰，只剩下微弱的光芒。 我曾经无数次遇到同样的情况，很多人遭遇重重打击后，整个人都垮掉，再也无法站起来。只有少数人历经磨砺，反而愈挫愈奋，最终重新傲立潮头。 “好，我们先解决菩提树的事，或许能够否极泰来，很多难题迎刃而解，不要太灰心。” 我始终保持镇定，即便情况已经恶化，仍然有充足的信心。 方星失踪后，我也详细考虑过，只要巨木博物馆还在，就能够找到她。 工人们谨慎地靠近大树，锯掉散乱的枝叶。 在这个过程中，我察觉到空气中出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近似于檀香，却又出奇的清幽，仿佛是名贵药材中的极品雪莲一样。 卡夏也察觉到了，绕着菩提树转了十几圈，仰头低头，仔细观看，脸上满是疑惑。 猛然间，天空中出现了一张半透明的淡灰色大网，足有几百米见方，悬挂在距离地面二十米左右的高空。 大网微微颤动着，颜色越来越深，最终变成了青灰色。 工人们大声惊呼，四散逃开。 我仰面望着，大网上出现了无数梵文字符。 有人掏出手机拍照，随即大叫：“什么都拍不出来，是天谴，是天谴，我们动了森林里的神树，天谴到了，快逃吧……” 我一动不动，仔细辨认文字。 这时候任何相机都不如人的眼睛，只要读懂了文字，就明白大自然要给我们什么样的启迪。 “巨木永恒，人类渺小，唯有共生，方能永生。日照雪山，血流成河，隐入木中，逃得残生。” 这就是大网上的梵文意思，每个字符足有五米见方，仰面望去，清清楚楚。 如果这是一张天蚕丝结成的网，那么，青霜大巫师和那些人的死，就是一次来自森林的严重警告。 卡夏站在我身边，不由自主地挽住了我的胳膊。 “叶开，我似乎在梦中见过同样的场景，就在秦先生失踪的前一夜，我半夜醒来，回味梦中看到的大树和天网，就跟现在一模一样。森林发出警告，我们赶紧离开吧，不要与天对抗，那样都会死的，死无葬身之地，就像秦先生、青霜大巫师那样……” 我永远都不相信人定胜天，同样，我也不相信人类必须屈服于大自然，这才是共生共存的和谐状态。 那片大网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卡夏的线人不断打电话汇报，大网已经覆盖到了巨木博物馆，绵延五公里左右，将整个森林笼罩其中。更诡异的是，任何拍摄设备，都无法将它拍下来保存，这张网的构成材质竟然能够透光，摄像机的镜头无法将其收入其中。 这件事惊动了整个北方邦，并且发酵到了互联网上，引发了大雪山以南地区超过两亿网民的关注。 我知道，过度恐慌没有意义，大网来自于女警官发现的“天蚕”吐丝，如果是天蚕丝杀死了青霜大巫师他们，就证明我们真的应该撤退了。一意孤行，砍伐大树，只会引发天谴。至于传说中的小金人，很可能只存在于幻想之中，永远无人能够获得。 到了黄昏，大网缓缓消失，天空又恢复了本来颜色。 很快，各地电视台蜂拥而至，排队要求采访卡夏，但都被她拒之门外。 卡夏的态度很明显，她已经决定撤退，再也不愿苦苦支撑，等待秦成沛归来。 对于一个失去信心的人而言，弃城而逃，似乎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我把大网出现的经过写成了报告，发送给总部。 此前虽然抗命不遵，但我认为自己没有做错，所以还是照常执行工作程序。 总部那边给出的反馈令人振奋：“天蚕传书是上古奇观，继续深扎巨木博物馆，等待下一次神迹出现。方星失踪的问题必须追查，我们怀疑，无论姐妹会还是阁老会，都在伺机而动。这场正邪大战，早晚有一天爆发，我们古董调查局面临的压力太大，每个同事都必须勇于分担才行。叶开，好好干吧，忘掉一切压力，期待你的突破。” 关于天蚕丝，总部那边的专家也给出了非常谨慎的意见：“过去从未有捕获天蚕的案例，因为这种生物仅存于江湖传说，任何人都没有亲眼得见。如果你需要生物专家，这边随时可以派遣。不过，那么多人猝死，还是冷静一些，我们不要白白牺牲。” 我有种预感，青霜大巫师的目标直指菩提古树，一定预知到了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情。所以，她会做出一些预防措施，绝对不可能白白送死。 “我会盯紧青霜大巫师——” 一句话出口，电话彼端的人全都笑起来：“她不是已经死了吗？盯紧她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理会他们的讥讽，暗自下定了决心：“不能放过这个疑点，青霜大巫师肯定不可能轻易送死，掀开这个秘密，才能迎刃而解。” 第76章 青霜大巫师回光返照 与总部通话过程中，我清醒地认识到，这些在办公室忙碌的专家们根本不了解前线的情况，只是照本宣科，按照从前的经验处理问题。如果全都听他们的，调查就会误入歧途。 尤其是方星失踪那件事，他们对我的报告嗤之以鼻，认为方星即便是失踪，也应该是在地面上，怎么可能从烟雾中离去？这根本不符合正常的逻辑关系，所以他们对我的精神状态产生了怀疑。 我没有一一解释，毕竟，文字和语言描述只是调查员的工作之一，现场调查能力、完成任务程度才是衡量一个人的最终标准。 通话结束，我长出了一口气。 跟这些专家交谈，有时候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最终失去方向。 我只希望，总部能够给我足够的空间，让我可以按照第六感指引的方向，自由行动。 卡夏的人已经撤离了菩提树，但在直径一公里的范围内拉起了警戒线，不容许任何人靠近。 青霜大巫师被送往医院，她的身体始终柔软，如同常人，并没有出现僵硬状态。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医院为大巫师使用了呼吸机，并且持续注射营养液。 所有医生和护士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十分怪异，因为在他们的医学诊断中，大巫师已经是个“死人”，不可能再次复活。毕竟，另外那些人都已经送入殡仪馆，等待火化下葬，只等大巫师一个人了。 我守在大巫师床前，每隔十分钟，就为她把一次脉，等待着奇迹出现。 卡夏来过几次，对我的执着摇头叹息。 当下，只有我相信，大巫师一定能够复活，告诉我一些最重要的秘密。至于其他人，全都认为我疯了。 到了凌晨四点钟，医院里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声响。 我本来有了睡意，靠在看护椅里昏昏欲睡。 骤然间，我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唰唰声。 我睁开眼，青霜大巫师跟我同时睁眼，艰难地转动眼珠，看着病房里的情形。 就在她的七窍之内，有十几根若有若无的丝线正在滑动抽离，半空消失。 “叶开，我睡了一大觉，做了个很长的梦。我梦见，所有人都死了，仿佛有一些丝线凭空出现，钻进我的身体，然后我就不能呼吸，睡了过去。现在一睁眼，看见的就是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在这里？” 如我所料，大巫师醒了，跟常人一模一样。 她的“死”，只是某种意义上的暂停呼吸，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能等她活过来。 我把菩提树那边发生的猝死事件告诉她，大巫师嘴角牵动，满脸苦涩：“这就是探索世界的代价，我们必须明白，这个世界太神秘了，永远都无法抵达尽头。我想永生、长生，就是为了积攒足够多的时间，一以贯之，探求下去。如今，我明白了，逆天而行，必死无疑。在寻找小金人的路途中，我不比别人更聪明。如果能活着……只要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她摊开手掌，掌心空了，已经没有那颗宝石。 我没有问她，为何掌中握着属于秦成沛的宝石？现在，只要她活下来，就能够给卡夏带来巨大的信心。 “一切都是天蚕丝作怪，大巫师，你身体恢复之后，我们再好好筹划，到底要不要砍伐那棵大树？” 对于我的提议，大巫师神色一凛：“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那不是人间宝藏，而是神迹。我们都是凡人，怎么可能对抗上天？所有人撤离这片森林吧，再也不要受秦成沛误导，妄图从森林中寻宝。那一对阴阳人偶，呵呵，是个意外，是个意外……如果秦成沛活着，他一定会觉醒，知道怎样处理他们，才对安全。” 大巫师下床，赤着双脚走到窗前。 窗外，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叶开，我能看见森林，也能看见菩提树。你说奇怪不奇怪，此刻在我心里，那棵大树是活着的。它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森林之神，巍然矗立，不可亵渎。天哪，我做了什么？竟然要用天子神锯砍伐它，最终开膛破肚，寻找所谓的小金人？我真是太愚蠢了，愚不可及……” 大巫师的觉醒让我觉得又欣慰又惊诧，如果“死”能够让她洗心革面的话，看来人类都需要这样的一次生命重启。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我问。 “当然是离开，把空间还给森林，让大树在这里自由生长，占据它们在地球上的一席之地。它们永生，人类就能一代代传递下去，靠着它们的滋养和荫蔽，好好活下去。你告诉古董调查局，千万不要试图揭开所有的不解之谜，那就违背了上天的旨意，必遭天谴。” 我越来越相信，大巫师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恢弘正气，没有丝毫个人利益夹杂其中。 “好，我明白了。”我轻轻点头。 我理解她的话，但却并不完全赞同。 人类消极退让，森林野蛮生长，那将是另外一种可怕的世界。 “叶开，我看到了秦成沛，看到了大雪山独龙秉烛寺，他就在那里，成了对弈者。他的野心都在大雪山中，他不是平凡人，咳咳咳咳……”大巫师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我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隔着病员服，我察觉她的身体一片滚烫。 “他的野心足以摧毁森林，仿佛一座压抑已久的火山，岩浆即将喷发，要摧毁一切。叶开，阻拦他，一定要阻拦他，不然的话，他就会拖着所有人下地狱！” 大巫师叫着，倏地转身，面向着我。 她的双眼已经被鲜血染红，脸上、颈上的血管根根暴突出来，纵横交错，仿佛一张红色的大网。 “叶开，你有没有听到，秦成沛发出来自地狱的嗥叫声？他不是凡人，他是复仇者，是地狱来的超级复仇者，必须阻止他，不能让他进入大树的世界，你懂了吗？你懂了吗？” 猛地，大巫师双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她的十指仿佛十根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双臂发麻。 “我懂了——” “不，叶开，你不懂，我之所以拼尽全力回光返照，就是为了告诉你，大雪山的灾厄开始了，真的已经开始了！” 第77章 青霜大巫师死后遭到割喉 我隐约知道，秦成沛的目标不仅仅是成仙，而且是诛仙。从前只是猜测，如今从青霜大巫师口中，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怎么开始？怎样才能阻止？”我只想听到真相。 “大雪崩掩盖一切，日照增强十倍，十个太阳一起照耀大学生南坡，冰雪消融，化为冰河，冲刷雪山，最终雪山崩塌，半个山尖滚落下来，横扫北方邦，所有生灵在急速降温的情况下消亡，谁都无法幸免……” 此时此刻，病房里只有我和青霜大巫师，她说的每一句话清清楚楚的传入我的耳朵里。 大雪山崩塌的预言已经流传了很多年，但从来没有真正实现过，所以很多人已经麻木不仁，认为那只不过是有人哗众取宠，瞒天过海，其真是目的不过是为了骗钱。 如今青霜大巫师回光返照，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告诉我这些，我当然应该无比重视，并且传达出去。 “到底怎样才能避免大灾难出现？大雪山以南地区老百姓不应该遭此涂炭。大巫师，请你明示，我应该怎么做？” 大巫师缓缓地摇头：“既然一切都是定数，根本无法解决，那就只能逃离，就像远古的方舟一样，只能够把那些先知先觉者送走，其他人死于灾难，在大雪山也是如此。我相信，秦成沛洞察了一切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妄想成仙，如今这种局面或许就是他想要的，当他已经占据了生命的制高点，其他人的死活已经跟他无关。” 我们在这里讨论秦成沛的正邪对错其实是最客观的，毕竟我们不是卡夏，不会对秦成沛具有盲目的崇拜，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清楚的分析秦成沛的得失。 回光返照的时间不会太长，有些人几分钟，有些人几小时，但都是瞬息结束，没有任何预兆，这本来就是大自然对于人类的恩赐，让某些没来得及说的人讲出最后的话。 我能感觉到，生命正从青霜大巫师身上离开。 她的喘息越来越剧烈，胸口起伏越来越高，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我左右为难，这时候如果去找医生进行紧急抢救，很有可能直接把青霜大巫师送上绝路，那些现代化的医疗器械并不能保证留住一个人的性命。 就像起初我命令医院全力以赴抢救大巫师的时候，那些医生嗤之以鼻，认为我愚不可及。 如今当我成功地叫醒了大巫师，医生们肯定大为恼火，所以请他们来效果恰恰相反。 那么，我们只能相依为命，两个人共同对抗死神。 “叶开，告诉你一个秘密，任何修行者都会去大雪山独龙秉烛寺，在那里每个人都会有奇遇，根据修行的高低得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北方邦的修行者遵从这个习惯，到了一定年岁都会到那里去。秦成沛曾经不止一次去过那里，从来没有告诉别人他想要什么，如今我才知道，他想成仙，而且他做得很成功，在那里见到了烂柯棋局，又见到了神仙姐姐，这一生所有的希望得到了满足，岂不是最美好的事？” 我明白，大巫师这样说，其实是在说反话，秦成沛已经从修行中得到了很多，但他的野心无穷无尽，急速膨胀，从简单的成仙变成了复杂的诛仙，恐怕马上就会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叶开，好好记住我说的话，秦成沛没有那么简单，人在江湖只有加倍小心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青霜大巫师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突然间，身子一颤，撒手西去—— 这一次回光返照结束，她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再也不会回来。 我知道了大巫师的秘密，可是心里还存在着巨大的悲哀，那就是秦成沛他本来可以有很好的结果，如今变成了骑虎难下，如果他不投靠非人协会，那以后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我从来不觉得修行是一种错误，而是认为那些有天赋的人一定要进入修行的境界，唯有如此，这个世界所有的人才能够物尽其用，人尽其用，创造更多的价值。 卡夏闻声赶来，面对我的时候充满了质疑。 她从医生和护士那里知道，青霜大巫师曾经回光返照，或许她认为我从一开始就应该向她报告，两个人一起面对大巫师，得到所有的信息都更客观。 “叶开，我真是对你很失望，青霜大巫师回光返照，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到了此刻她死了再通知我来有什么意思？” 我冷静地向她摇头：“卡夏，我们之间并没有这种约定，我守着青霜大巫师认为她能活下来，但你们每个人都忽略了我的想法，始终认为大巫师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条线索就这样断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当时我的想法让他们感到非常可笑，现在有些人终于回过味儿来，认为我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卡夏哑口无言，就是因为她没有预先作出正确判断，让我所有的功劳都变成她的，如今只有我见识了大巫师临终前交代的一切，所有人对我突然间变得客客气气，再也不敢怠慢。 这其实不是我想要的，怎样正确处理那颗菩提树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原来，在这几天时间，卡夏已经联系了北方邦最高的领袖，向他提出请求砍伐那棵大树，寻找可能存在的小金人，既然她已经拿到了尚方宝剑，其他人就不会跟她争功，那么这一次她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我们离开了病房，准备回去。处理大巫师的身后事有专门的人负责，根本不需要我们插手。 离开医院，卡夏立刻开始大诉苦水：“叶开，你根本不知道青霜大巫师遭遇了这种打击，已经不是第一个、第一次，而是无数人的无数次。她不会留下宝贵线索白白送给你，我们都清楚她的为人，所以说你还是不要心存幻想，不管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你都告诉我，我们才是坚强的同盟。” 这就是卡夏最后的想法，她真的已经误入歧途，根本不应该左右摇摆。 我其实已经把青霜大巫师说过的话全都告诉了卡夏，但她既听不懂也不理解，更不相信我会在毫无利益的情况下，把这些内容交给她。 幸好她收到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告诉她，非人协会正在寻找秦成沛，如果可能提前一步找到他，看看那个协会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必要时刻，可以像小偷一样，使用一切手段。 我听得出，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北方邦的高级官员，说话盛气凌人，高高在上。 他们是巨木博物馆的直接管理者，卡夏只有听从吩咐，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我懂了，现在调查目标已经变成了秦成沛以及青霜大巫师，我听见他们两个接下来的计划，看看有没有人对大巫师的死表达自己的看法？总之，他们把大巫师的死当成了诱饵，吸引其他江湖人物。 电话打完了，卡夏的表情五味杂陈，她不想跟任何人为敌，只想让巨木博物馆好好的活下去，可是有人逼着她站队，根本无法逃避。 我已经为她想好了退路，那就是装病，而且是很重要的病，只要能请病假，就可以暂时离开，冲出危险之地。 这已经是最不幸中的万幸，如果卡夏一意孤行，那就会遭到致命打击。 我们一起回到巨木博物馆，满腹胡疑，无法拆解。 卡夏误会我是故意刁难，直接让我开出条件。 “叶开，现在你是官方最欣赏的人，那么只要你肯援手，我们巨木博物馆就会化险为夷，秦先生留下的所有财产都能够延续下去，我很希望你帮帮我们，帮帮我和薇薇安，让我们渡过难关，正大光明的离开，从此再不回来。” 卡夏还是沉不住气，她以为自己跟薇薇安都是巨木博物馆的主人，对这个博物馆都具有自己的处置权，这就完全错了，因为秦成沛立下遗嘱，并且在很多公开场合都说过，如果他万一出事，所有的财产都交给薇薇安，而不是卡夏，这一点就足以让卡夏出局，不管多么努力的打理巨木博物馆，最终完全是一场空，那才是她必须接受的结果。 “叶开，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赶紧告诉我——” 就在这时，我和卡夏的电话同时响了，是医院那边打来的，他们向我们汇报，青霜大巫师突然遭到了割喉，袭击者已经被抓住，是一个普通的社会闲散人员，他刺杀大巫师是为了胸中正气，却不知道大巫师已经是个死人，简直是贻笑大方。毕竟，杀死一个死人这种事太奇怪了，他根本没有想到，如此轻易的就能靠近这个医院，直到刺杀结束，他的脑袋里都是雾蒙蒙一片，根本没有认真想过。 这当然是最差的结果，而且我不相信这个人一点都不知情，只是为了执行割喉任务。 我给卡夏提出的建议就是仔细审讯这个人，好多不解之谜就在他身上。 这些都是低等的被动手段，如果能够主动出击，其结局完全不同。 很快，卡夏的手下把照片转发过来，照片中青霜大巫师的咽喉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刺杀者想不到轻易就能得手，所以撤退时有些慌乱，并顺手拿到了旁边长椅上的一件雨衣遮挡面目。 我和卡夏相对摇头，这是一个笨贼，但他却做了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 第78章 非人协会蠢蠢欲动 青霜大巫师脖子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如果没有十足的恨意，那些人绝对不会这样做。 卡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色阴沉，仿佛密云不雨的天空。 “叶开，我终于知道过去青霜大巫师为什么保持低调，就是因为太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在菩提树那边，她遭遇了重大挫折，上天还是没有放过她，仍然带她离开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像大巫师那样走上绝路，你会不会还在我的身边？” 我不想回答这么悲观的问题，毕竟现在死的是青霜大巫师，而不是卡夏。 像她这种人根本无法跟别人产生内讧，恰恰相反，她是一个很好的执行者，任何人掌权都会给她一席之地，所以她永远不会走投无路，就像大巫师那样。 我笑着安慰她：“你会一直好好的，没有人会为难你，他们宁愿去找大巫师那样的人，也不会跟你发生任何纠纷，此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你与世无争。” 这应该就是卡夏的优势，由她掌管巨木博物馆，永远不会产生其他的纠纷，包括秦成沛在内，也没有人对她表示任何怀疑。 我们没有回到医院，现在事情升级已经变成了江湖仇杀，警方自然会卷入处理这些问题，让我们能够松一口气。 我们并没有讨论刚才的问题，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如果有些话题必然让人走上绝路的话，那就不如什么都不说。 回到博物馆之后的情况有些出人意料，蒙多再次出现，并且要求跟我面谈。 我把他请到自己的房间，蒙多的脸色平静如水：“叶开，知道你陪伴青霜大巫师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刻，不管是回光返照也好，还是寿命延续也罢，我们都希望她能入土为安，生死对错再也没人提起。” 我轻轻的点头，那是自然，大巫师死了是一件很令人惋惜的事，但我们尊重大自然的规律，生老病死一切随缘。 蒙多从我的话里找不到任何毛病，低头沉默了一阵才换了话题：“你知道我们来到北方邦的目的，就是寻找秦成沛，让他成为非人协会的成员，就是这个简单的问题一直没能搞定，我相信以你的才能，能够给我们帮忙，最终找到他并且让他跟我们走。” 蒙多对我非常看重，认为我能做到其他人无法做到的一切，但他犯了一个根本的错误，我根本不想让秦成沛离开，假如他再次出现，我们会帮他联系精神治疗专家，看看他到底出什么问题。 如果加入了非人协会，就跟全体人员划清了关系，最后青灯古佛，终老此生，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蒙多的话说的非常直接，毕竟他代表的是非人协会，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那些真正有天赋的人也会被埋没。 有几次我感觉到蒙多向我上下打量，眼中含着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一只饥饿的猛虎已经向我张开了獠牙。 我并不认为蒙多的工作有多伟大，他们只是把那些具有特殊能力的人组织起来，最终为和平而战。 在蒙多开口邀请我之前，我提前告诉他，我对于这个计划没有任何概念，只能选择撤出，希望他能如愿以偿找到秦成沛，最终完成任务。 这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矛盾，秦成沛导演了发生在巨木博物馆的所有事情，而他偏偏是非人协会看上的人，这就证明我们很多人似乎都被秦成沛耍了，寻找他的过程就变成了一出闹剧。 “蒙多，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跟卡夏谈谈，她对巨木博物馆发生的事有自己的见解，如果你想把秦先生带走送到非人协会，那还是不要打这个主意了，就算找到他，卡夏也不会让你平安达到目的。” 蒙多突然间哈哈大笑：“叶开，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我已经跟卡夏谈过，你对她的认识无比正确，她直接告诉我，绝对不会任由我带走秦成沛，因为她不希望秦成沛成仙，也不希望对方离开巨木博物馆。如果我采取武力手段，她也毫不客气，招集人马跟我开战，挑战非人协会的底线。” 这才是我认识的卡夏，只有卡夏才会这样说，在这个世界上最关心秦成沛的不是微微安而是卡夏。 蒙多笑够了，严肃的告诉我：“叶开，如果你来到非人协会，职位一定在我之上，我们都知道你的能力，过去没有机会接触，如今我们共同卷入阴阳人偶的事情，也算是一种缘分，不如我们好好谈谈，你开出所有条件，我看能否答复，或许我们才是最佳合作伙伴？” 对于蒙多的话，我早就有了推辞之策，所以现在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让他无从下手。 最终蒙多还是知难而退，他大概已经跟巨木博物馆所有人谈过，全都碰了壁才会到我这里来。 非人协会的情况就是如此尴尬，有些人千方百计想加入却被拒之门外，他们看上的某些人，却根本不想加入。 蒙多的存在已经成了一个笑话，毕竟所有人对非人协会不感兴趣，而他又必须完成任务只能进不能退。 接下来，青霜大巫师平安下葬，在她的葬礼上来了很多追随者。 他们知道我是送别大巫师的人，每个人都过来向我鞠躬致谢。 我感到非常惭愧，自己送走了大巫师，真正的目的也是为了从她口中知道秘密。 其中一个人跟我握手之后低声告诉我：“我是地方检察官，是否可以进一步详谈？我对青霜大巫师的死表示怀疑，知道是谁杀了她。” 我精神一振，如果从这里找到突破口，那么我们就能知道菩提树那边几十个人是怎么死的？ 我跟着那个人离开了墓地，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茶社，我们慢慢坐下，要了一壶热茶。 他自我介绍是大巫师的信徒，认为大巫师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死，还有脖子上的伤痕也是一个疑点。 他希望听我解释当时发生了什么？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其实对他毫无帮助，因为大巫师回光返照的时候说的都是其他人的事，根本不牵扯到自己。 “叶开，我现在怀疑你谋杀了青霜大巫师，跟我走一趟吧……” 第79章 方星叛逃罪名确立 我盯着对方的眼睛，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阁下实在是太可笑了，我希望你能查清证据，再指证别人，不然的话，在你手上肯定都是冤假错案。” 对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两只眼睛如同两把刺刀，死死盯着我的脸。 古董调查局每年都会对调查员进行培训，此类审讯技巧已经由最高级的审讯官传授过，这位地方检察官小看了我，以为用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敲山震虎，我就能乖乖就范。 “青霜大巫师临死前，你是唯一一个在场的。我调查过其他人，也做了笔录，他们都说，青霜大巫师死于森林深处的菩提树下，只有你据理力争，要将大巫师送往医院治疗，就连那些医生和护士也觉得不对劲。告诉我，你为什么认为大巫师没死，一定能够回光返照，开口说话？” 这位检察官的话让我十分无语，他只懂得有罪推定，却没有弄清楚青霜大巫师的真实身份。 如果他的经验足够丰富，就明白我杀不了青霜大巫师，也不可能向她动手。 “好了，我只是第六感，假如你没有确凿证据，还是不要耽误我时间了，可以吗？” 检察官有些尴尬，因为他手中没有任何对我不利的材料，盲目找上我，等于是自讨没趣。 “好吧，在我调查期间，请不要离开巨木博物馆，我会随时拜访，希望这些事能够水落石出。” 我其实最讨厌这种所谓的正义调查，愚蠢的调查者总爱钻牛角尖，在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上打转转，距离真相越来越远。不过，我没想到除了自己蒙受不白之冤外，连方星也被牵扯其中。 检察官起身离开，我端起茶壶，为自己倒茶。 就在此刻，总部的电话打过来，带给我的消息实在是震惊之极：“叶开，现在正式通知你，方星已经叛逃。作为她的搭档，你有责任向总部详细汇报她的工作详情。现在，就把她到达北方邦之后的所有行动详述一遍，尽量不要有大的遗漏。” 盛怒之下，我气得笑起来：“什么？她为什么要叛逃？她在北方邦究竟犯了什么罪，值得叛逃而去？我已经汇报过，她消失于树林的浓雾之中，至今下落不明，与叛逃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能不能搞清楚事实，她没犯罪，也没有明显迹象证明要逃走，为什么判定她叛逃？” 方星是失踪，而不是叛逃。 作为旁观者，我看得清清楚楚，总部处于大后方，应该听取我的建议，而不是胡乱做决定，那只会让所有的调查员寒心。 总部联络官的回答非常有底气：“有视频为证，她离开总部去北方邦的时候，预先留下了视频。视频中，她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有自杀倾向。还有，这次的北方邦任务原先没有安排她前往，是她主动要求，才委派她出马。在她失踪后，我们详细检查了她的私人物品，才找到了保险柜里放着的视频。叶开，不要盲目相信同伴，我们都是调查员，一切行动都是公事公办，不偏袒，也不诬陷，你明白吗？” 接着，联络官把一段视频发过来，这就是他认为的方星叛逃证据。 视频是方星的自述，她录下这一段视频的指导思想很明确，担心自己抑郁症发作，死在北方邦，所以提前交代后事。 “我不知道未来怎样，大雪山独龙秉烛寺也许能告诉我真相。成仙能让人快乐吗？能让人摆脱一切烦恼吗？如果那是真的，我愿意抛下一切，追随那些修行者们，一路走向成仙……” 视频中，方星蓬头散发，精神不振。 她站在一栋大厦的楼顶天台，后背景是浓云密布的灰色天空。 我相信方星是个好伙伴，但总部只讲证据，以证据定生死。 “联络官先生，我以自己的名誉和品格担保，方星没有自杀倾向，也不会叛逃。她是无故失踪，等着我们救援，而不是落井下石，让她彻底失去生还的希望。我和她是同伴拍档，请相信我的观察，她的精神和品德没有任何问题，绝对不会叛逃。” 过去，我从没拿着自己的名誉为别人担保，这一次为了方星，完全豁出去了。 第六感不会骗人，方星的失踪是阴阳人偶事件中的一个巨大变数，或许也是揭开谜底的关键环节。所以，我才肯全力以赴担保她，不怕让自己陷入泥淖。 “你担保？你为她担保？那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最终方星叛逃罪名成立，你也会被剥夺自由，送入大牢。叶开，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是当然，我已经决定了，与方星共进退。现在就请上报吧，如果有错，我愿意全权负责，哪怕是坐牢或者枪毙。” 有时候，人必须要有承担责任的勇气，不然的话就无法在调查员这个岗位上长期做下去，如今我担保方星，以后也许她会同样对待我，这就是同伴的用处。 联络官那边沉默了一阵，突然冷笑起来：“叶开，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么愚蠢，调查员叛逃根本就不是新鲜事，过去古董调查局已经有十几个人突然叛逃，到了敌人的阵营，如今方星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消失，我就知道哗众取宠的同时，她有另外的阴谋诡计。叶开，你被她骗了却不能及时醒悟，真是可惜，我知道你很有前途，假如为了一个叛逃者就牺牲自己，是不是太愚蠢？” 对方当然是好意，是在提醒我，千万不要粗心大意，让自己陷入绝境。 我很肯定的回答：“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决定了，要跟方星共进退，她是好人我就是好人，她是反叛者，我也甘心情愿接受组织的惩罚。” 这次通话让我的心情十分沮丧，方星失踪之后，总部那边不但没有派出另外的援军，反而是调查方星的私人物品，这种举动就证明他们怀疑方星已经叛逃。 挂断电话之后，我觉得自己非常郁闷，无处发泄，像方星这样的调查员，总共有七百多名，如果每一个人都遭受不白之冤，那么古董调查局就名存实亡了。 假如连自己的同事、同伴、属下都不相信，那么调查局安排任何工作就会变得举步维艰。 我不希望出现那种人人推卸责任的场面，毕竟人与人之间要有基本的信任，作为调查员，如果我没有看清方星的为人，那就太失败了，根本不称职。 我没有想到的事还有很多，比如卡夏那边已经确定放弃菩提树，也放弃在森林里寻找小金人，并且通过秘密渠道向江湖上的各个组织表白，自己根本不知道阴阳人偶的最初起因，也不知道秦成沛究竟做了什么，导致巨木博物馆困难重重，麻烦缠身。 最重要的是，她告诉所有人，大雪山以南的森林属于北方邦，任何人想要进入其中探索秘密，都需要向北方邦的领袖申请，不然，盲目进入就会引发冲突，后果自负。 我怀疑卡夏已经得到了北方邦领袖的授意，任何时候她有权力自由进入森林，而其他的江湖帮派就没有这种便利。 由此可见，卡夏跟地方上的领袖关系非常密切，不用我帮忙就能处理好一切。 另外还有一件事，蒙多始终没有离开，作为非人协会的大总管，他留在这里就是因为有些目标还没有说通，或者说他有足够的把握劝说其他人加入非人协会。 就在我接到联络官电话的当晚，卡夏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她的房间。 原来，蒙多对那个烂柯棋局非常感兴趣，所以他找上了卡夏，让卡夏搬出了秦成沛以前下棋的棋谱，自己单独研究。 他想从秦成沛的工作细节入手，最终弄清楚大雪山发生了什么事。 名义上他是为了广泛吸纳人才，实际上我怀疑他对于阴阳人偶也有自己的看法，毕竟非人协会此前有个例子，就曾经动员一位半人半兽的怪物入会，最终成功轰动一时。 现在如果他能把阴阳人偶纳入会员，肯定也是轰动全球的一件事。 蒙多还年轻，所以他有足够大的野心去闯荡江湖。 我见到卡夏，她的表情十分惶恐：“叶开，蒙多看了秦先生的棋谱之后，选了其中几个带到自己房间研究，刚才我去找他，他已经走火入魔，思想完全沉浸在棋局里面，浑身一动不动。” 我跟着卡夏去了蒙多的房间，果然，他端坐在书桌旁，面前摆着棋盘，棋盘上的黑子白子犬牙交错，正在激战。 “叶开，我以前问过秦先生，他在大雪山看到的烂柯棋局，就是他以前收集的古代棋谱中的一个，所以现在蒙多从这个角度入手，希望看到秦先生当时是怎么想的？我立刻感到不妙，修行者如果功率不够，盲目进行更高阶段的修炼就会走火入魔，一事无成，原先的修行归零……” 第80章 蒙多陷入烂柯棋局陷阱 我顾不得埋怨卡夏，立刻走到桌边，面对棋局。 这局棋当中，黑白纠缠非常激烈，双方优势十分接近，任何一方赢棋都有可能。 这种情况下，黑方突然凶悍地发动攻击，对白方的大龙围剿，假如他能成功，白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下子崩溃，没有反抗的力量。 如果这就是烂柯棋局，那么仙人之间的较量也不是和颜悦色的，而是非常凶狠，一方恨不得全歼对方，不留活口。 我不禁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如果烂柯棋局的对弈，双方都是仙人，怎么可能有如此猛烈的杀气和戾气？ 蒙多一动不动，老僧入定一般。 这种场面非同寻常，他是一个修行者，见过了大风大浪，根本不会因为一些小事情就走火入魔。 我吩咐卡夏拿来了冰块，包在毛巾里，放在蒙多的头顶，帮他降温。 所有的走火入魔都是因为用脑过度，体力透支，最终精神涣散，无法控制。 现在我希望蒙多没事，不然巨木博物馆又要惹上麻烦，毕竟他是非人协会的人，出了事就是大事，谁都担待不起。 卡夏已经乱了方寸，我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然后站在一边搓着双手，不知所措。 我笑着安慰她：“如果这是烂柯棋局，蒙多调查棋局的奥秘出了问题也是他的事，跟你无关。” 当下，我希望卡夏能够放松下来，面对一切困难，不然的话自己就把自己逼死了。 卡夏摇头苦笑：“是我处理不当，把那些棋谱搬出来交给蒙多，过去秦先生曾经说过，黑白对弈看似平静，实际上刀光剑影，如果有人的定力不够强，将会死在棋局当中，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很多次，从古至今屡见不鲜，如果我没有把棋谱资料搬出来，蒙多也不会变成这样。” 现在无论多么自责都挽救不了蒙多，所以我知道，必须让卡夏精神稳定，她才能主持大局。 当下所有人面临压力，总部给我的命令就是继续调查方星失踪的原因，毕竟她被扣上了叛逃的帽子，就很难摘下来。 卡夏这边又让蒙多拖累，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 一直忙到后半夜，蒙多一动不动，保持着那种泥塑木雕一样的姿势。 卡夏已经急得哭出来：“叶开，究竟如何才能让他活过来？实在不行我想把他送去医院。” 我摇头阻止她，青霜大巫师就是一个例子，北方邦这边的医院条件虽好，但医生的能力一般，如果蒙多到了医院，这种消息立刻就会被散发出去，我和那位本地检察官的矛盾将会持续激化，只会坏事。 在我的坚持下，卡夏派人封闭了这些房间，确保蒙多不受任何打扰。 我确切地知道蒙多不会有事，在烂柯棋局的考验下，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我如此镇定，让卡夏非常羡慕：“叶开，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出了任何事你都觉得能够搞定，对我来说这是天大的困难，巨木博物馆已经摇摇欲坠，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之前我就反复告诫她一定保持冷静，否则江湖势力介入，博物馆就全盘崩溃了，再也不可能帮助秦成沛守住家业。 如今我是卡夏的主心骨，能够帮助她挽回败局，但她不知道的是，我接到总部的电话同样心乱如麻，不知道哪里有线索可以找到方星？ 当下博物馆里静悄悄的，所有人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仿佛不小心就会惊动天上的恶魔，厄运再次降临。 我知道，过去秦成沛在的时候，巨木博物馆一定是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现在树倒猢狲散，博物馆的命运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这就是江湖，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如果秦成沛回来，看到这一切也会感到难以承受。 蒙多那边二十四小时之内没有任何动静，仿佛他的灵魂已经进入了棋谱，面对着棋局，无法挣脱，幸好他还活着，一直正常呼吸，不受任何影响。 卡夏忧心忡忡，把所有人安排下去照顾蒙多，不能让他出任何问题。 事情这么多，我反而冷静下来，在房间里亲手煮咖啡，修身养性，按兵不动。 卡夏过来好几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一定是让我想办法继续营救秦成沛，找到方星，然后让蒙多恢复正常。 所以，我直接告诉她：“卡夏，事情要一件一件来，层次顺序千万不能搞错，不然的话博物馆就成了过街老鼠。” 这就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愿意倾尽全力去帮助卡夏，让她渡过难关。 当然，这样做的时候我不求任何回报，正因如此总部那边的联络官才会起了疑心，认为我假公济私，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四十八小时之后，有人来报告，蒙多已经恢复，像正常人一样走出了房间。 我立刻跟着线人跑过去，果然，看到蒙多脸色红润，没有任何疲倦之态，要知道他已经坐在那里四十八小时，如果是普通人早就累瘫了。 “蒙多，你进入了烂柯棋局，对不对？不管时间怎样流逝，你回来了我们就放心了。” 蒙多抓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着：“我以为自己的棋艺非常高明，看到棋谱就明白秦成沛到底在想什么，但现在真是惭愧，我进入了烂柯棋局，自己完全被困住，根本动弹不得，那么多棋子，动一个就会遭到全盘崩溃，所以，我只能忍耐，不敢发挥自己的长处，苦苦支撑，熬过最后一劫。事实证明，我还是太自负了，根本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身为非人协会的大总管，我这种表现让人大跌眼镜，所以我决定很快就离开北方邦，直接去大雪山独龙秉烛寺，或许在那里能够找到一些线索，叶开，你要不要一起前往？” 他的眼中带着某种凛冽的寒光，表面似乎热情有加，但实际上，我能感受到他的警惕之心。 “你真的有线索吗？大雪山千里迢迢，如果我们盲目过去，又扑了个空，该怎么办？” “哈哈，哈哈，叶开，我没有消息，但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秦成沛是在大雪山独龙秉烛寺遇到烂柯棋局，那里一定还有秘密，等着我们去发掘，对不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说呢？” 第81章 大雪山藏龙涧无目僧 我从不相信蒙多，非人协会的存在是江湖上的一个奇迹，他们将那些惊世骇俗之辈容纳在一起，最终目标是什么，令人很难猜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果蒙多以发掘“非人”为目标，那肯定跟我的追求方向不同。 “蒙多，还是自便吧，我留在巨木博物馆，还有更重要的事——帮助卡夏稳定局面，最终平息祸端，让北方邦恢复正常。” 我只是实话实说，绝不夸大其词。 蒙多叹了口气，眼神一黯，有些失望：“叶开，我本以为你是一个敢于冒险的年轻人，所以我们同去大雪山独龙秉烛寺，才能找到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其实，你不必太提防我，我们没有利益纷争，你要的是调查功劳，我要的是非人之辈。你我联手，各自收益，岂不是最佳组合？” 我摇摇头：“抱歉，道不同不相为谋，相信你也应该这样想，对吗？” 棋盘还在桌上，蒙多走不出烂柯棋局，其他人也未必有这种能力。 他无法突破难关，才把我一起拖上，当作垫背的。 这种想法，如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好吧，我跟卡夏商量，很多人对独龙秉烛寺感兴趣，他们一定会欣然加入，没有任何迟疑。叶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将来不要后悔，呵呵呵呵……”蒙多尴尬地笑起来，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卡夏闻声赶来，见到蒙多安然无恙，立刻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们三个站在一起，似乎彼此隔着一道高墙，无法逾越。 “我要去大雪山，探访独龙秉烛寺，如果你想同行，可以一起去。卡夏，我还想透露一点，除了独龙秉烛寺，我还有可能访问大雪山藏龙涧无目僧。他自称洞察宇宙天地之奥妙，虽然没有眼睛，却能看透一切。你苦苦寻找秦成沛，始终未能成功，假如听无目僧为你解答，一定另有一番天地，对不对？” 听到“无目僧”的名字，我和卡夏同时无比震惊。 江湖传说，无目僧一生下来就能说话，三个月读书写字，五年之后成为大雪上以南最聪明的少年。 他起初肯定是双眼健全，十岁之后，就生了一种怪病，眼睛渐渐缩小，最终消失不见，变成了“无目之人”。 如果他是一个五官和身体健全的人，今日江湖上的智者排行榜冠军，非他莫属。 卡夏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如果能够见到他，还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呢？我一直想去，苦于没有机会，现在能够跟你一起实在太好了。” 我没有加入两个人的讨论，总之，我要留在巨木博物馆，完成剩下的全部工作，包括寻找方星在内。 虽然总部将她视为反叛者，但我从不相信她有这种想法。 只要我还在博物馆，就会不停的寻找下去，直到让她回来。 卡夏和蒙多谈的很投机，他们已经开始制定方案，要想进入大雪山虽然容易，但要去那些偏僻的地方，没有成熟的道路可走，只能是另辟蹊径，危险性可想而知。 我没有打击卡夏的热情，她寻找秦成沛的决心意志非常强烈，所以才能跟蒙多迅速达成一致，毫无隔阂。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如果卡夏相信蒙多，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最后卡夏决定三天内就动身，跟这蒙多前往大雪山寻找那个没有双眼的僧人。 我作为旁观者对于蒙多的计划有些担心，他是非人协会的大总管，做任何事情都跟正常人不同。 这一次他们正面攀登大雪山，走的是一条职业登山运动员才能通过的道路。 我其实完全可以提醒卡夏注意危险，不要节外生枝，不然的话，巨木博物馆这边又会失去主人，全面崩溃。 当我准备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蒙多正在对卡夏实施催眠术，所以卡夏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受他的蛊惑，失去了自己的主张。 我突然觉得有些愤怒，蒙多明目张胆的这样做，简直不把江湖人放在眼里，他利用了卡夏急于寻找秦成沛的缺点，在我面前施展催眠术，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没有立刻戳穿他，而是起身走出去，要想提醒卡夏机会很多，先让蒙多尽情表演，然后我再让卡夏知道真相，唯有那样，蒙多的把戏才会落空。 巨木博物馆内空荡荡的，没有人间烟火气息，更没有欢声笑语。 卡夏不是秦成沛，即便有超强的智慧也不可能把巨木博物馆推上新高度。 我想在这里等待方星归来，剩下的时间一定会帮助卡夏重整旗鼓，让巨木博物馆发扬光大。 就在这时候有人飞奔进来，向卡夏报告，北方邦那边派了一位官员过来，要帮助卡夏解决一笔贷款，让巨木博物馆成为北方邦的地标建筑，最终获得上市资格。 这件事卡夏以前提起过，但她对此不感兴趣，毕竟秦成沛家财万贯，巨木博物馆不需要使用其他人的资金。 北方邦这样做目的性很强，应该是想插手巨木博物馆的经营，使之成为北方邦控股的公司。 卡夏走出来去见那位官员，对我不加理睬。 我为她感到悲哀，毕竟蒙多施展了催眠术，给卡夏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梦幻，似乎见到没有眼睛的僧人就能解决卡夏的麻烦。 我看得清清楚楚，蒙多居心叵测，自己没有死于烂柯棋局，一旦苏醒，就好像冻僵的蛇一样开始疯狂的报复。 卡夏成为他的猎物，这是一场悲剧，只有我能破解，帮助卡夏重回正道。 蒙多跟着走出来，看见我神色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我目光如电，能够清楚洞察他的阴谋和计划。 “叶开，既然你不去大雪山，那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完成自己的事业，怎么样？非人协会在江湖上的名气越来越大，如果他日你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不遗余力，绝对配合。” 从蒙多的态度我就知道，他就像一条疯狂的贪吃蛇，扫荡一切，巨木博物馆很快就成为他的囊中之物，而卡夏将失去一切。 我冷笑着摇头：“蒙多，巨木博物馆已经是风中之烛，摇摇欲坠，如果你对卡夏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最好打消，否则，江湖人看不下去，愤然出手，你就完蛋了。” 对于这种人我不想旁敲侧击，而是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不要打巨木博物馆的主意。 蒙多尴尬地摇头：“叶开，你可能误会我了，我只是一个人要去大雪山，假如跟别人作伴，双方配合就会机会更大一些，见到那位没有眼睛的僧人，解决所有人的麻烦，如果你有疑惑也可以告诉我，代为询问，怎么样？” 我再也无法相信蒙多，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被他蒙蔽。 我摇摇头：“蒙多，我们都是聪明人，谁也瞒不了谁，你想干什么我一清二楚，虽然我跟卡夏毫无关系，但不能袖手旁观，一定会帮忙保住巨木博物馆。” 谈话进行到这里已经谈崩了，蒙多知道我的决心，或许停止对卡夏下手，但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巨木博物馆。 在北方邦，巨木博物馆独一无二，连领袖那边都产生了兴趣，更不要说蒙多这样的江湖人。 蒙多还想开口，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闭嘴了，这些事情根本不用再谈下去，我会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帮助巨木博物馆。 蒙多笑起来：“那好吧，叶开，你是个好人，也是个智者，所以我不给你争辩，至于卡夏，如果她愿意去大雪山，我就带她一起，如果她自己清醒，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那我们就一刀两断，分道扬镳，怎么样？” 能够争取到这个结果，我已经满意，毕竟卡夏受到催眠术的影响，一旦脱困，也许自己就能转过弯来，意识到大雪山的僧人是秦成沛失踪的始作俑者，从他们那里寻找消息，简直是缘木求鱼。 所以，不用别人提醒，卡夏也知道自己想错了。 我离开蒙多，在巨木博物馆内部的长廊上缓缓的散步，这条长廊弯弯曲曲，总长度为四公里。 如果是在旅游旺季，一定有很多人到这里来游览观光，可现在我走了半小时，长廊里依旧空无一人，没有丝毫的生机。 这一点真的令人唏嘘，秦成沛创建巨木博物馆的时候，没有想到今天这里即将变成一座鬼屋，再也没有人愿意为他付出。 我想起那位没有眼睛的僧人，他为了探究大自然的奥秘遭受天谴，逐渐失去了眼睛，这就证明上天无比公平，既然他智慧超群，远远高于普通人，那么就不能够让他五官健全，正好能抵消他的智慧。 我甚至相信，就连秦成沛也是这样，他能够在北方邦开创一番事业，等于是上天的恩赐，又找到了阴阳人偶，获得了成仙的秘诀，更容易引发其他人的嫉妒和诽谤。 于是，他失踪了，别人想找也找不回来，这就是他的人生终极归宿，能够拥有财富，但却无法永生。 我绕着长廊走下去，脚步声分外萧瑟。 直到最后，一个年轻的僧人出现了，他迎面走来，双手合十，距离我二十步就温和的停在路边等我过去。 这是一个陌生人，我从来没有在巨木博物馆看到他，而且他衣着褴褛，也不像是这里的人。 第82章 十大棋手破解烂柯棋局 我走到他面前，僧人突然开口：“要想知道远山有多远，大雪山的风雪会告诉你，叶先生，我是来带你走的，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做好准备？当下大雪山那边已经虚位以待，只要你去了就能够跟我们在一起进入最高级的修行之中，我知道那是你渴求已久的事，今天终于成功了，千万不要感到意外，有志者事竟成，从古至今一直如此——” 这个陌生的僧人表情十分自然，仿佛一块天然的璞玉，散发着祥和的光泽，让人天生就有好感，根本不会排斥他。 我根本没有向他说的祈求进入大雪山的修行，他一定是认错了。 “阁下说的话我听不懂，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大雪山，你一定是传达错了消息，还是找其他人吧。” 僧人微笑着轻轻摇头，从他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信封十分破旧，看上去已经年代久远，当他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我的时候，我觉得非常惊讶，照片中我站在群山之巅向上仰望，双手张开，仿佛要拥抱整个天空…… 天空中烈日高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这一切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事，白色的云层当中出现了层层叠叠的宫殿，仿佛是天上宫阙，从未在世间出现过。 “叶开，这就是你要去的地方，我来指引你怎么到达那里，如果你想进入天界，也是易如反掌，不如现在就跟我走，让你的梦想成真，千万不要拒绝邀请，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我现在带你走，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想听他的话，尤其是在这种时刻，刚刚经历了蒙多的催眠术，我希望自己能够自主选择，而不是在别人的挟持下盲目踏上另外一条路。 “阁下还是快走吧，你说的事情跟我无关，千万不要强人所难，再会。” 我绕过他继续向前走，他在后面跟过来，依然双手合十，不疾不徐也不恼怒：“叶开，我现在说的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真理，只有回到大雪山，你才能够找到生命的奥秘，这其实也是你苦苦追寻的，不是吗？” 对于他的话，我越来越感到困惑，但随即心中迸发出火气：“好了，不要再说了，你要找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现在就离开，不然我就叫保安把你赶出去。” 我起初对他客气，是因为他给我留下了好印象，现在他喋喋不休，纠缠不止，我当然会发火生气。 僧人长笑一声，转过身去离开了。 这个小小的插曲让我的思绪被打乱，刚刚想到怎样帮助卡夏扭转颓势，如今又要从头开始筹划。 只过了五分钟，我就觉得长廊内的光线越来越黑暗，刚刚到黄昏就已经视线模糊，看不清对面的情形。 这里没有路灯，卡夏曾经说过，常年驻在巨木博物馆的人就算摸着黑，也能沿着长廊回到住处，不会迷路。 她还说巨木博物馆无比安全，那些法外狂徒不会到这里来捣乱。 我的电话响起来，是卡夏打来的，原来，北方邦的领袖知道烂柯棋局的事情，就派了十位绝顶高手来破解棋局。 那些棋谱都在卡夏的手里，她已经搬出来，请这十位高手研究。 按照领袖的意思，如果能够破解棋局，就能把秦成沛救回来，结束这场混乱。 领袖的想法非常想当然，他根本不知道在玄学意义上，秦成沛已经进入了另外的境界，要想把他找回来，不仅仅有车辆和眼睛，更需要一些突破玄学境界的人，很显然，这十大高手不属于适合的寻找者。 电话中卡夏十分无奈，这十个人进入巨木博物馆之后必须有人陪同，所以她三天后跟随蒙多去往大雪山的计划已经搁浅。 “叶开，如果你能帮忙，帮我招呼这些人，留在巨木博物馆，陪他们研究棋谱，那就最好了，你知道的，我要跟这蒙多去大雪山寻找那位无目僧，对我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北方邦的领袖胡乱指派，真的让我为难。” 我不会在电话里向卡夏说更多，这样戳穿蒙多，根本没有可信性。 “卡夏，我当然可以帮你接待这些当世的围棋高手，让他们研究棋谱，从另外一条道路突破，为寻找秦先生做准备。请放心吧，我马上过去。” 我一边打电话，一边快步向前，从一个路口左转，走向卡夏的办公室。 远处隐隐约约看到她的办公室亮着灯，三层小楼灯火通明，如同一座灯塔，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我根本没有多想，按照常理，只要向着灯光的方向走过去，就应该进入办公室，而不是误入歧途。 最可怕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我感觉自己越向前走，距离灯塔越远，但是卡夏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仿佛经过了某种途径的放大器。 “叶开，你一定在笑我，为什么要跟随蒙多去大雪山，这种探索行动其实我们巨木博物馆可以自己展开，我只是觉得那位没有眼睛的僧人才能洞察世间一切的美好和丑恶，所以说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才是正确的，蒙多给我提供了方法，我必须跟他合作。” 不管卡夏怎样解释，到最后我总会戳穿蒙多，让他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代价。 “卡夏，如果你已经决定了，不必向任何人解释，那是你自己的决定，出现任何问题自己负责，我们都是成年人，不用互相解释——” 电话就在这里断开了，我眼中的那座灯火辉煌的小楼突然失去了踪影，自己完全处于一片黑暗当中。 四周仿佛有无数条道路纵横交错，但却没有一条通向光明，全都黑漆漆的。 我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向四周照了照。 原来，我处于一个长廊的十字路口，共有四条道路通向不同方向，但是每一条都黑漆漆的，刚才我明明看见卡夏那边的灯光如今却消失了，而且手机里也没有任何信号。 我感觉，黑暗之中似乎藏着无数怪兽，虎视眈眈，突然间我明白了，这就是蒙多经历过的烂柯棋局，只不过上一次困住了他，这一次困住了我，就算十大高手一起用力，也不可能将这种玄学意义上的棋局完全突破。 既然这样，我就危险了—— 第83章 身在烂柯棋局困境之中 围棋的复杂变化让现代人都叹为观止，古代人发明了这种竞技的工具，几乎已经抵达了人类的智力极限，所以我站在棋盘中央，虽然前后左右都是路，但却不知道哪一条才能全身而退。 当我向前继续走出三十步左右，两侧全都是纵横的岔路，但我不敢轻易跨出任何一步，就是因为一旦陷入绝境，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我甚至觉得黑暗之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魑魅魍魉，他们做出种种妖娆的姿态引诱我过去，我只能深吸一口气，提高警惕，让自己的竞技状态提升到极限，确保每向前一步都是安全的。 黑暗中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似乎多了很多山精树怪，肆无忌惮地围观着我。 我想起了秦成沛，他遭遇烂柯棋局的时候，觉得只是看了一会儿，外面的时间却过了一周，也许我陷入棋局，终于能够离开的时候，时间也悄然消逝，我变成了失踪者，也变成了传奇故事的主人，就跟秦成沛一样，在这种时间相对流失当中，发现人生的真理。 我一直向前走，按照自己印象中的方向，走了大约一千步，本来应该到了卡夏的小楼下面，可现在我前面仍然是纵横交错的道路，根本看不到卡夏的办公室在哪里？ 我大叫起来，呼唤卡夏的名字，得到的不是回应，而是那些鬼魅的讽刺笑声。 无奈之下，我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向四周望去。 大约在二十米范围内，只有道路、尘土和杂草，就仿佛突然离开了巨木博物馆，到了一个陌生的野外，但这里明明就是博物馆内部的庭院，所有的道路应该全都是水泥路和青石板铺就，根本没有多余的尘土，也不会如此荒凉。 陷入烂柯棋局甚至比鬼打墙更为可怕，鬼打墙的威力只能发生在黑夜，天明鸡叫之时，它就自然消失。 现在我已经变得绝望，棋盘上共有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如果完全走遍它，就像探索一座迷宫一样，最终也会把人累死，并且每一次走的路线未必正确，有些地方重复经过，有些地方却从未探索，所以在这个巨大的迷宫当中，人类永远不可能顺利地走出一条一次性通过的道路。 我只能忍耐，让自己的神经变得钝化，不再敏感，因为我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时间，假如是一辈子，我就要好好把握活着的时间，以免到时候后悔。 我过去曾经受过围棋大师的真传，对于围棋的基本定势掌握的非常清楚，丝毫不乱，所以当我觉得自己是一颗棋子，就下定决心要落在最正确的地方。 我抬头向上，在天空中找到了北极星和北斗星，然后辨别方向，确定自己正往西边走去，就算是看不到灯光，只要到了小楼中间，虚拟空间和物理空间重合，我就能够突破困境。 烂柯棋局如果是一场幻梦，那么所有进入这里的人都是做梦者，精神恍惚，无法自控，不管是谁，冷静下来之后找到正确方向，逃生的门就会自动打开。 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突然间我听到了卡夏的声音：“到外面去看看，为什么叶开还没过来？你们几个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赶紧把叶开带过来，我们才能正式开始！” 她的声音近在咫尺，但我却看不见她。 有人回应：“我们已经去找了，他根本不在路上，也不在长廊，总之不在巨木博物馆里面，一定是到外面去了。” 卡夏大喝一声：“真是愚蠢，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可以离开巨木博物馆到外面去？刚才通电话的时候他就在长廊里，你们多派几个人搜索长廊每一寸地面，不管他遭遇了什么，半小时之内我要看见他站在这里。” 猛然之间，我发现天空亮起来，当我向上看，就看到了一盏熟悉的吊灯，那是卡夏的办公室里面的主灯，她的办公桌就在吊灯的南面。 很明显，这里已经是卡夏的办公室，我走进来却无法跟她见面，四周依然漆黑，只有头顶出现了亮光，这种情形让我无比困惑，因为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并没有突破烂柯棋局的棋谱，而是陷入了更可怕的境地。 又有几个人气喘吁吁地报告：“我们找不到叶开，长廊那边肯定没有，我们看了监控，他离开了长廊走向这边，但是突然消失了，我们不知道出现了什么事，正在搜寻，但很有可能，他就像秦先生一样——” 卡夏大吼一声：“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像秦先生一样失踪？从长廊到这里不过是五百米距离，他怎么可能消失？再去找，让所有人都起来去找，不放过任何角落。另外，使用无人机搜索巨木博物馆周围半径五公里的范围，务必要找到他，如果有匪徒劫持了他，命令你们马上开枪消灭敌人，把他救回来。” 卡夏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地传入我的耳朵，但我看不见她，只看到吊灯，我向上跳跃，希望能抓住吊灯，或者是跳到高处就能够离开棋盘，但我连续跳了几次，才发现吊灯看起来很近，其实很远，我连跳几次，伸直了双臂都不可能够到它。 卡夏突然长叹一声：“如果他像秦先生一样失踪，一定就在这个棋盘里，不可能去另外的地方，所以说秦先生才留下字条，提醒大家不要移动这个棋盘，更不要拿走上面的棋子，我终于明白了，这盘棋才是关键所在。” 我也突然明白了，我之所以看到吊灯却抓不住它，就是因为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我在棋盘当中，卡夏在棋盘之外，我们两个隔着一段陌生的距离，无法突破，因为这不是物理上的差距，而是时间和空间，甚至是玄学意义上的一种隔离。 就算我扯破了喉咙大喊，她也不会听到。 “叶开呀叶开，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给我添乱？如果你早点回来，我们就能一起探索秦先生留下的烂柯棋局，他破解棋局进入成仙的境界，你我也一样，同样可以学着他的模样进入仙界……” 我怀疑卡夏也想成仙，她受到秦成沛的启迪，认为成仙是一件美好的事，至少在另一个世界里，她能摆脱现实的困扰，试图争取跟秦成沛在一起。 她成仙的目的不纯，一定会被仙界排斥在外，她已经把自己的命运缠绕在秦成沛的命运之上，仿佛藤萝缠绕大树，最终失去自我，这是最大的悲剧。 我跳累了，坐下来休息，仍旧仰面向上，台灯高不可及，而且越来越大，仿佛是我身体的十几倍。 我只能被动地承认，现在我是在棋盘之中，而棋盘就摆在卡夏的办公室里，我的身体仿佛被缩小了几百倍，变得如同一颗棋子。 她无法在那么多黑白棋子中间把我找出来，而我的世界一旦毁灭，就不复存在了，所以我必须努力争取抓住最后的机会，突破棋盘，回到现实世界。 所有的棋盘都遵循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谚语，所以我只要瞄准一个方向拼命向前，就能跑到棋盘的边缘，然后左转或者右转找到棋盘的边角，也许就能从那里出去。 我选定了正西的方向，一直向前奔跑，经过了大约十五条岔路，终于到了一堵看不见顶的高墙，我向右转继续奔跑，仿佛一个监狱里的囚犯，正在艰难的求生。 又过了九条岔路，我到达了两面高墙的交叉点，这里就是围棋棋盘的一个角落，如果从这里翻出去就能回到原先的世界。 我面对高墙，使出壁虎攀爬之术，一直向上，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就到达了二十多米的高度，最后翻越了高墙，落在外面。 一瞬间，我眼前的世界变化，自己就站在卡夏到办公室里，她双手撑着桌子，俯视着棋盘，满脸布满泪痕。 我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破解了烂柯棋盘，从陷阱中跳出来。 “卡夏，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想跟我说什么？现在所有的权力掌握在你手中，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卡夏抬起头看见我，脸上突然绽放出惊喜：“叶开，你到底到哪里去了？我让那么多人出去找你都找不到，还以为你像秦先生一样失踪了，我们的生命再也不会有交集……” 她说的话很真诚，但我不想聊这些，只想知道什么人能够进入棋盘？进入棋盘后的命运究竟是什么？如果秦成沛现在还在棋盘里，应该怎样救他？ 按照我的经验，一个武功超强的人误入陷阱，能够保持冷静，发挥自己的特长，翻越高墙就能回来，但是秦成沛很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假如他还在高墙里，就等于是被困烂柯棋局，这是仙人留下的东西，凡人怎么可能破解？ 卡夏吩咐人送来了咖啡，为我压惊，这一次她的惊喜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心流露。 “叶开，听说你从长廊到这里的路上失踪，我心急如焚，前后派出了八十多人寻找你，现在你回来了真好，我终于一颗心放下了。如今我们面对的就是秦先生的烂柯棋局，我相信只要能够破解它秦先生就有救了，你说呢？” 第84章 卡夏孤注一掷豪勇出击 卡夏没有说谎，她的确派出了很多人，围绕着巨木博物馆寻找我，但是我的失踪太奇怪了，所以这些人没有半点用处，如同无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最后无功而返。 如果我没有自救的话，恐怕就要死在棋盘里了。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人认为烂柯棋局只是一局棋，把它看作消遣或者是游戏，但是一旦深入其中就明白，每个人的智商不同，对待棋局的看法也完全不同，我能跳出来，就是因为我从来对围棋不感兴趣，也不可能为了精通围棋技艺而废寝忘食。 这只是我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大部分时间我为了古董调查局竭尽全力，所以说我不会被围棋困惑，也不会被它引诱，最终它无法掌控我，只能任由我翻过高墙回来。 假如换了另外一个人，他把钻研围棋的技术当成了毕生的追求，同时又手无缚鸡之力，无法翻越高墙，就会一辈子留在里面。 我了解了这个主要原因，眼前一片光明，甚至有把握找到秦成沛，毕竟他就在棋盘里，再也出不去了。 喝完一杯咖啡，我感觉自己浑身又有了力量：“卡夏，还是不要从表面研究烂柯棋局了，它真正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内部，我们根本不知道古人创造棋局的时候主要目的是什么？他们想点化凡人成仙，这就是考验的门槛，秦先生没有越过门槛就无法成仙。” 卡夏迷恋秦成沛，所以认为在这个世界上，秦成沛没有完不成的任务，并且比别人做的更好。 当我贬低秦成沛，她立刻为后者辩解：“叶开，我相信秦先生一定能够突破烂柯棋局，也远离那位神仙姐姐，顽强的做自己，寻找成仙之路，而不是像你说的，他已经中途失败，再也无法回来。” 我说的都是事实，因为我亲身经历过烂柯棋局，知道里面的局势有多么复杂，那些高墙超过二十米，即便是铺设了云梯，普通人要想上来也很麻烦。 我详细的向卡夏讲出了自己经历的一切，她半信半疑：“叶开，从长廊到这边只有五百米，难道就在这五百米的路上你迷失了方向，坠入了棋局？那怎么可能，我每天十几次经过那里，也从来没有这样的遭遇，你和秦先生难道是被上天选中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可怕经历？” 我笑着点点头，如果一味这样辩论和解释，其实没有意义，我能做的就是带着卡夏进入那里，让她亲眼看看道路和高墙就会明白，再也不能把烂柯棋局留在博物馆，不然麻烦不断，不知还有多少人将会陷入棋局，生死难料。 “叶开，十大高手刚刚离去，他们还会再回来继续研究这局棋，之前他们认为黑棋消灭白棋只是时间的问题，根本无关乎输赢，可现在黑棋的下法过于凌厉贪婪，竟想把白棋全都吃掉，让整个棋盘变成一团黑，那真是太可笑了，自古至今没有人敢采取这种大杀戮的方式下棋，最后最大的可能就是鸡飞蛋打，除非是电脑对局，能够在一瞬间算清楚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上的所有变化……” 卡夏的话再次启发了我，秦成沛下棋的功力很强，曾经获得过多项业余比赛的冠军，所以他能够破解任何复杂的棋局，尤其是古代那些高手留下的棋谱，其中都有破绽，抓住其中一个就能够大获全胜。 “卡夏，我突然明白了，这一次秦先生遭遇的是电脑对局，所以根本出不来。” 卡夏愣了愣，突然间哈哈大笑：“叶开，烂柯棋局和电脑下棋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觉得秦先生和杜仲到了大雪山独龙秉烛寺见到的竟然是一台电脑？他们在电脑的对局当中忘记了时间，最终变得神经错乱，引发了一系列变化？” 卡夏的话没有错，但是我们现在面对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就得反其道而行之，不再用普通的物理学规矩去分析，而是要跟着感觉走。 现场只有卡夏，所以她讥笑我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反驳，只是继续陈述意见：“如果我们遵照这个思路去考虑，有些人觉得烂柯棋局非常深奥，根本没有办法破解，在我看来，当对于双方引入电脑技术的话，就变成了电脑之间的对弈，普通人脑力有限，阅读棋谱的经验也有限，所以只能失败，人类永远打不过电脑，那才是人类的宿命之敌。” 我们在这里讨论的是一个科学和玄学的问题，两者交叉混合，根本不知道应该服从哪一边？ 我说的是电脑，但很可能不是电脑，而是另外一种神秘力量。 卡夏突然笑起来，随即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叶开，现在我也不清楚秦先生去了哪里？或许他迷失在自己的梦里，最终不知所往，我愿意追随他，哪怕是一辈子生活在棋局里面，我也毫无怨言，你愿意帮我吗？把我带到那里去，然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卡夏一定是疯了，为了秦成沛，抛弃了所有美好的前途，只想见到那个男人，其实秦成沛已经辜负了她，不但有了微微安这样的小情人，还有了神仙姐姐这样的外遇，如果卡夏失去了理智，一味地追随一辈子，做秦成沛的奴仆，也未必能够让对方回心转意，回头爱上他。 “卡夏这件事非常复杂，还是选择放弃吧，不然的话你会深受其害，我作为旁观者，看到你像飞蛾扑火一样，勇敢向前，真的扼腕叹息！” 我想说一些真话，让卡夏有生还的机会，可是她已经钻了牛角尖，脸色铁青，语气坚决：“叶开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你现在帮我进入棋局，那么我将永远感谢你，也会把巨木博物馆直接委托给你，如果我死了，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考虑了很久，才有了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卡夏，我带你进入烂柯棋局，但我们身上要拴上足够长的保险绳，确保进入其中后一旦无法突破，能够拉着绳子出来，但我不能保证咱们能见到秦成沛，毕竟此前我在里面的时候四周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更没有秦成沛的影子。” 卡夏满口答应，根本不去想我为什么如此迟疑。 她已经被爱情迷失了双眼，智慧降低为零，所以对即将到来的困难没有深思熟虑，一心只想冲锋。 我习惯了冒险，这一次仍然是极大的冒险，但为了完成古董调查局的任务，我只能拼死一搏。 更何况，身边还有卡夏这样豪勇向前的助手，如果上天给我机会，我就能够进退自如，揭开大雪山烂柯棋局的真相。 第85章 深爱成灰凶猛反噬 我不知道卡夏对于围棋的认识到底有多深，只是坦白告诉她，任何人进入烂柯棋局，都会面对不可知的命运漩涡。 “生死有那么重要吗？秦先生走了，我生不如死，如果在烂柯棋局里见到他，那么，即便是我死了，也如同永生。” 卡夏的心态十分淡然，对秦成沛的感情已经变成了她的一种生命封印。 除非她死或者是秦成沛死，不然，这种封印永远无法揭开。 为了安全起见，我命令卡夏派人把巨木博物馆全都包围起来，不让任何外人进入，同时也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我们到达了长廊，站在我迷失方向的地方。 此时，早有人开启了长廊里所有的照明灯，明晃晃的廊道仿佛一条光芒四射的金色腰带，将巨木博物馆环绕其中，形成了一道璀璨的风景。 如果秦成沛不追求成仙，如果卡夏和秦成沛能够结成百年好合的美满姻缘，如果秦成沛和杜仲没有赶往大雪山独龙秉烛寺，如果他们没有误入烂柯棋局……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所以今天晚上，我和卡夏面临进退两难的困境。 “从这里到办公室小楼，五百七十米。我很难相信，烂柯棋局会出现在这里，让人无法逾越。叶开，我知道有些玄学问题无法解释，可怎么也不理解，这条道路上出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人布下烂柯棋局，要对付巨木博物馆？” 卡夏喃喃自语，每个问题都是无法回答的天问。 我命人在两个人腰间都拴上了长达六百米的白色尼龙保险绳，同时安排四个人跟在我们后面，只要出现问题，他们同时发力，就能把我和卡夏拽回来。 当然，这些物理手段非常粗糙，很可能毫无用处。 我带着卡夏向前走，沿着青石板路走出二百步。 所有人跟在后面，仿佛一场布道仪式一般。大家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那些黑暗中的怪物，把所有人一起陷进去。 奇怪的是，我们从长廊走到小楼，耗时八分钟，再走回原点，耗时十分钟，自始至终都平安无事，没有遭遇任何陷阱。 “叶开，你没说实话？刚刚没有什么烂柯棋局，一切都是你为了戏弄我编出来的？” 卡夏松了口气，随即板起了面孔。 我没有回答，烂柯棋局的出现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数学题。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根本不是人为操控的。 “好了，我们暂时休息，不要指责争吵，明天清晨再说。”我选择了避让，免得起了另外的冲突，影响了安定团结。 卡夏解开了腰间的绳子，眼神无比黯淡，转身就离去了。 我回到房间，详细反思自己进入烂柯棋局的前后状况。 如果因为灯光太强的问题，那我们可以反复改进，直到能够符合环境要求为止。 我躺在床上，凝视屋顶的花枝吊顶，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我在这里，被困住了，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我就像一只濒死的蝉，离开了大地，攀爬上大树，但突然发现自己被躯壳困住，无法脱身。这注定是一场悲剧，不能脱壳的蝉唯一的结局就是，闷死在里面，终结生命。我不想这样，我不想一事无成，最后的梦想也变成了噩梦……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等我成仙，百倍回报……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睡梦中，我反反复复听到秦成沛的求救声。 每次翻身，精神清醒，那求救声就弱了，但我继续睡过去的时候，他的声音就像是一只苍蝇，一直絮絮叨叨地响着。 “这不是咎由自取吗？你要的不就是脱壳成仙？现在，你已经离开了我们，到了另外的世界，不再贪恋红尘，好好成仙去吧！” 我在迷迷糊糊之中，大声呵斥秦成沛。 他的存在，让巨木博物馆永远不得安宁，给别人带来极大的麻烦，这是很不道德的。 “我只想成仙，我祈求成仙有错吗？自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人渴望成仙，怎奈修行不够，成不了仙。我是最接近成仙的人，天上地下，宇宙纵横，只有我接近于领悟生命的真谛。只是，我不够完美，无法继续前进……” 一瞬间，我觉得秦成沛非常可笑，他从不掩饰对于成仙的渴望，也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可惜，他欺骗了卡夏，德行上有亏欠，那么即便是再努力，也只能是棋差一招，不得圆满。 “到这里来吧，我们一起，共同奔向未来，奔向仙境，卡夏，来吧，到我这里来……” 秦成沛的声音突然变了，从绝望哀嚎变成了温情诱惑。 我突然意识到，如果卡夏也能听到他的声音就坏了。 骤然间，我睡意全无，腾地一下跳起来，只穿着睡衣，就飞奔出房间。 走廊侧面的墙上挂着一只仿古石英钟，时针指向凌晨四点。 我跑到卡夏的房间，门开着，屋内已经空了。 “卡夏，卡夏，不要听那些话，跟我在一起，不要做傻事……”我一边大叫，一边飞奔出去。 当我赶到长廊，四名值夜的保镖站在一起，脸色迷惑，望着从长廊通往小楼的青石板路。 “你们看见卡夏了吗？她是不是来过？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我连续重复三遍，其中一个保镖才犹犹豫豫地回答：“她不见了，从这里走过去，突然出现了白雾，她走进了白雾，就消失了……就在三分钟前，她消失了，我们眼睁睁看着，她就消失了……” 他向前指着，跟其他三人一起小心地缓步向前，走了三十步，到了一棵核桃树下。 “就在这里，雾气从树顶上落下来，她没有犹豫，一停不停，走入了雾气里。雾气只停留了一分钟就消失了，老板也消失了。真是怪事，她去了哪里呢？” 保镖摸着后脑勺，面面相觑，困惑到了极点。 “你们赶紧把所有人叫起来，围绕巨木博物馆找人，派出无人机搜索附近的丛林——”我一边吩咐，一边内心萧瑟，因为我知道，所有的补救手段都是徒劳的，就像方星失踪时的那阵白雾一样，雾气带走了她们，不留任何痕迹。 来回折腾了两个小时，直到天亮，他们也没找到卡夏。 我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望着门外台阶上的朝阳光辉。 “秦成沛诱惑了卡夏，卡夏这一次凶多吉少，很可能一去不回了。秦成沛真是罪大恶极，自己误入歧途也就罢了，再把卡夏卷进去，简直不是人——现在怎么办？难道真像卡夏说的，将巨木博物馆托付给我，由我替他们撑着？还有，阴阳人偶现在也属于我管辖，究竟该如何处置？” 我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毕竟只睡了两个多小时，身体透支太厉害，已经无法维持正常思维。 上午八点，警员队伍抵达。他们按照常规，搜索了所有能够藏匿成年人的房间，然后收队，开始写报告。 上次跟我详谈的女警官也来了，对于卡夏的失踪，她持有强烈的怀疑态度：“就那样失踪了？白雾不早不晚，直接把卡夏罩进去，把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带走了？叶开，如果你是我，会不会相信这种证词？” 此前，她已经将涉事的四名保镖拘捕，罪名是怀疑他们监守自盗、绑架勒索。 在我看来，这位女警官实在太可笑了，因为四名保镖没有这么做的动机。 “没办法，这就是事实。不管你信不信，就这么发生了。” 我已经厌倦了跟警员打交道，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刻板了，任何时候都要求讲证据、讲逻辑，不相信任何怪事。 “叶开，你最好说实话，我听说，卡夏安排过，如果她死了，巨木博物馆的一切就要托付给你，这几千亿的资产都给你，呵呵呵呵，秦成沛说过，资产将会馈赠给薇薇安，这才是唯一的遗嘱，对不对？” 我疲倦地摆摆手：“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不会要秦成沛的遗产，也不会留在北方邦。你们怎样处理巨木博物馆的经济问题，跟我无关，现在，我要——” 突然间，我看到了摆在侧面长桌上的棋盘，心头猛地一震。 我失踪于烂柯棋局时，从里面看到了卡夏。如今，她失踪了，而我就在大厅里，或许就能看到她。 我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棋盘前面低头俯视着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 按照我的理解，卡夏进入棋局，就会在某一个点上停留。我在这里，她就能看到，然后找准方向，逃出棋局。 “你干什么？这是什么棋局？你是什么态度？叶开，现在我命令你，赶紧跟我走，去警察局！” 女警官气势汹汹地跟过来，左手甩着手铐，右手握着短枪。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拨打卡夏的电话号码。 此前，所有人打过几千个电话，但卡夏的手机关机，根本打不通。 当下，电话突然通了，我听到了卡夏的声音：“我决定了，杀死他，爱他这么久，爱得不能自拔，只有杀了他，才能心安理得地结束自己的性命。呵呵呵呵，我早该这么聪明了，他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薇薇安，而是为了神仙姐姐。我们都被骗了，秦成沛的心啊，一直在天上，一直在天上，我们永远都追不上……穷极生变，周而复始，反噬，我心中的信念动摇了，爱到极致必然遭到反噬，秦成沛，我醒了，我的爱已经成灰，我醒了，你老老实实受死吧——” 第86章 卡夏将与情爱漩涡同归于尽 我知道卡夏那边一定发生了很可怕的事，但不知道她身在何处，根本难以插手。 “卡夏，卡夏，不要冲动，你是不是在烂柯棋局里面？见到秦成沛要冷静，我会救你们回来，一切都会没事的，相信我——” 猛然间，我听到了秦成沛的惨叫声。 这一刻，我的心情变得十分微妙，如果秦成沛和卡夏见面，就等于是巨木博物馆的阴阳人偶案件划上句号了。他们两个是一对痴缠太久的怨偶，早就应该有个了断。 如今，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了结，是死是活，没有什么了不起，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终于放下心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他们彻底想明白人生的路应该怎么走，其他人得帮忙才有价值，不然的话只会越来越乱。 我吩咐佣人给我煮了咖啡，然后仰卧在沙发里，惬意地长出了一口气。 自从来到巨木博物馆，一直面临各种压力，如今把压力还给秦成沛和卡夏，我就彻底自由了。 一直到了下午，巨木博物馆平安无事，那些警员离开后，再也没有打电话骚扰，毕竟他们只是例行公事，根本没有能力解决我们遇到的怪事。 所有的保镖聚集在一起，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 在他们看来，我如此镇定，就是因为想到了多条妙计，所以他们对我无比依赖。 只要有我在，就能够高枕无忧。 打通了一个电话后，卡夏的电话又关机了，再也无法接通，我很清楚，她和秦成沛之间这种不死不活的关系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必须有一个人及时醒悟，给这段关系画上句号。 关于卡夏失踪时的那团迷雾，跟方星一模一样，所以总部那边给方星扣上了反叛的帽子，简直是大错特错。 我已经很快地在电脑上写好了一份申辩书，帮助方星回复总部那边的联络官，我必须告诉他们，方星是被冤枉的。 做完这一切，我觉得自己浑身轻松，未来的路天高海阔，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发愁。 晚餐的时候，厨房特意做了汽锅鸡，给我加餐。 现在我是巨木博物馆唯一的掌权者，他们都知道卡夏把博物馆托付给我，我也许能成为这里的主人，所以每个人都看我的眼色行事。 那只鸡放在一个白色的瓷盆里，摆在桌子中间，完完整整，香气扑鼻。 厨师站在桌边，用刀叉帮我分割那只鸡。 猛然间，我感觉到那只鸡的眼睛似乎动起来，仔细望过去，虽然鸡已经做熟了，但它的眼睛却依然晶莹闪光，就跟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有什么问题吗？”那位厨师感觉我有些奇怪。 我指着鸡的眼睛：“看这里——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普通的煮熟的鸡眼睛是闭着的，但现在它的样子就好像随时都能活过来，扑闪着翅膀逃走！” 满脸红光的厨师吓了一跳，低下头，仔细地看着这只鸡的眼睛：“的确是有些问题……过去我做过那么多鸡，每一只上桌之后眼睛都是闭着的，这一只太奇怪了。” 我忽然没有了食欲，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任何动物的眼睛都弥足珍贵，假如这只鸡带着某种预兆而来，我就必须提高警惕，防备再有其他变化。 我让厨师把这只鸡撤下去，只做了一点点蔬菜沙拉，简单地吃了晚餐，心情十分郁闷。 在这里跟调查局总部完全不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奇怪的事情，因为这里是北方邦，大雪山以南的丛林地区，自古至今，神秘莫测，还未开发的地方太多了，很多山谷当中都藏着远古的秘密。 我把所有保镖召集起来，把他们分成四个小队，不间断巡逻，有任何异常情况，马上向我报告。 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我把每个人的工资提高了二分之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管现在巨木博物馆有多么可怕，只要有钱可赚，他们就会一切行动听指挥。 其中一个保镖头目拍着胸脯表示：“我们一定守住巨木博物馆，不让任何东西闯进来，叶先生请放心，这么多年，只有你真正关心我们，我们一定不辜负你，拼死守住博物馆。” 他的话十分奇怪，因为博物馆并没有遭到攻击，被攻击的只是方星和卡夏。 他以为所有人都会遭殃，却不知道，任何时候这些小人物都不是其他江湖力量攻击的目标，充其量他们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千万不能把自己看得太重。 我把所有人安排好，自己觉得疲惫不堪，毕竟连续失踪了两个人，而且是在那么奇怪的情况下，我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失踪者。 我打电话给总部联络官，告诉他，马上就把申辩书发往他的邮箱。 “方星一定是被冤枉的，她的失踪是一个不解之谜，等待着我们研究探索，我把当时的过程详细描述了一遍，请一定设身处地为我们考虑，每一个调查员都不容易，我们对于总部的忠诚天地可鉴，如果总部把方星定义为反叛者，那就太让人心寒了。” 那位联络官的语气永远都是淡淡的：“叶开，正因为我们不在第一线，没有亲眼目睹那些事，才更相信证据。假如你能拿出完整的证据链，证明方星是被挟持，而不是自动逃脱，那么我也可以向上级如实汇报，但现在只有一个证人，只有你担保方星没事，但是没有任何视频或者图片作为佐证，所以孤立的证据不可能成为呈堂证供。你也要理解我，我为了总部的安全，将会把每一个人做有罪推定，然后你们必须说服我，对你们的指责是错误的。” 我气得笑起来，作为第一线的调查员，我们出生入死，为古董调查局效命，获得的却是这样的莫须有的罪名。 “先生，如果方星平安归来，是不是就能撤销对她的指控？现在我有种预感，方星一定能活着回来，所以我希望你批示我的申辩书的时候，一定手下留情，不然方星不会饶过你。” 我虽然没有撕破脸，但是对于总部无比失望，他们公事公办，等于是把调查员逼上绝路。 那位联络官的语气波澜不惊：“叶开，我知道你的心情，无故被人冤枉，当然是一件不爽快的事，但我们都是成年人，对于这些工作必须一丝不苟，职责所在，不敢放松，希望你能原谅。” 我无奈地长叹一声，一天的好心情已经被挫败，变得无影无踪。 通话结束，我走进了卡夏的办公室。 今天警员到达的时候，已经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很多关键资料都已经被拍照保存，所以卡夏没有秘密，她的所有秘密都被警员掌控在手里。 我在她的办公桌后面发现了一个隐藏的保险柜，很快就破解密码，打开了保险柜的门。 里面堆着美金和欧元，另外还有十几本护照。 由此可见，卡夏已经为自己的人生做了安排，留下了足够的退路。 旁边的隔层里有一份资料，大约有二百多页，里面记录着巨木博物馆这几年来发生的奇奇怪怪的事。同时，在一个记录本里面，卡夏记下了秦成沛所有异于常人的特征。 爱之深，责之切，她一直都在偷偷观察秦成沛，做出了像素级的分析。 卡夏本来就是一个很优秀的管理人才，知人善任，头脑清晰，所以按照她的分析，秦成沛的所有秘密也被挖掘出来。 在卡夏的记录当中，秦成沛的第一桶金就是跟树木有关，他在大树里面挖到了黄金，而且数量不少，通过这一次行动，就坚定了他扎根森林的决心，一直到了现在。 卡夏分析，秦成沛饱暖思**，先迎娶了维维安，然后有了巨大的野心，不满足于做一个商人，而是要做一个推动社会发展的地方大亨，于是他放弃了自己的主业，把巨木博物馆托付给卡夏，自己投身于各种北方邦的公益事业，博得了很多荣誉称号。 卡夏感觉在这个过程中，秦成沛已经迷失，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 在人间，他想呼风唤雨，有名有利，在玄学领域，他想得道成仙，跟天上的神仙在一起，永生不死，永恒不变。 任何人都不可能一帆风顺，达到自己的目标，所以秦成沛过度追求上进的过程中遭到了经济上的反噬，差一点就家破人亡，永世不得翻身，幸好卡夏用自己的私房钱保住了巨木博物馆。 站在我的角度，知道卡夏做事很不明智，她应该能够看透秦成沛的为人，就不应该相信对方的假话，更不能给对方足够多的自由，最终导致秦成沛一去不回，迷恋上了薇薇安和神仙姐姐，早就把卡夏扔在一边。 按照我的判断，他们两个在秦成沛失踪的前一夜有了肌肤之亲，这又是秦成沛故意下的套，他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控制了卡夏，导致卡夏现在六神无主，完全失去了巾帼英雄的风采。 看着卡夏做出的分析，我非常感慨，秦成沛毁了一个聪明人，并且是能够为江湖带来崭新风气的一个榜样。 卡夏的描述越来越详细，也越来越个人化，她对于秦成沛的迷恋进入了微观领域，从早上一见面直到晚上加班结束离开办公室，卡夏对秦成沛的生活轨迹做了一比一的复刻，看到这些时间表和工作计划，我就仿佛看到秦成沛在卡夏的扶持下奋力向前，越来越好。 这件事起初是个喜剧，有情人终成眷属，共同奋斗，但最终却在秦成沛的反复扭摆之下变成了悲剧。 我无法解脱卡夏，毕竟爱情这件事是完全属于两个人的博弈，其他人无法帮忙。 卡夏跳不出情爱的漩涡，那就只能与漩涡同归于尽，跟秦成沛走向一条灭亡之路。 想到这个结果，我分外郁闷，毕竟我是调查员，不是刽子手，假如巨木博物馆因为我的调查而连续出现死亡事件、失踪事件，那我就该离开了。 第87章 酋长说出卡夏离奇身世 在惶恐不安之中，巨木博物馆的所有保镖度过了倍感煎熬的二十四小时。 除了保险柜力的文档，我们没有找到其它任何线索。 现在，被动等待就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好在我已经联络总部，准备动身探访独龙秉烛寺，那里是揭开秘密的唯一希望。 总部对我的决定没有提出任何建议，联络官语气淡然地表示：“叶开，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按捺内心的愤怒，低声回答：“多谢，帮我联系好大雪山之行的准备工作，即刻通知我，无比感谢。” 失去了卡夏，我就失去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同时还要背上谋杀同伴的罪名。 所有的保镖看我的眼光都是一样的，他们不清楚我和卡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这么多诡异事件？ 我正在电脑上搜索大雪山的详细情况，有人进来报告，有位部落酋长求见，想要跟我谈谈卡夏的事情。 我走到大厅，一位披着灰色长袍的老男人站在客厅里，双手拄着龙头拐杖，腰板挺直，威风凛凛。 他的耳朵上挂着一只硕大的金环，直径足有两寸。 看到这个独特的装饰物，我就明白，他属于巨木博物馆附近的一个部落，跟卡夏有关，据说卡夏就来自那里，只不过后来上了大学，离开部落，才有了今日的工作。 我恭恭敬敬地向对方鞠躬，然后命人送上咖啡。 那个老男人自称是宝塔酋长，的确是卡夏所属的那个部落的管理人。 “今天我来到这里，就是要告诉你，卡夏已经回到了她想去的地方，你们不用再寻找她了，如果有机会，你们还能见到她，但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宝塔酋长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辩，他的五官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再加上满头的金发，让站在他面前的人不寒而栗。 “酋长，有什么证据证明卡夏已经离开了？它在巨木博物馆失踪，我们全力以赴找她，绝不罢休，如果你有其他线索，请告诉我们，非常感谢。” 宝塔酋长冷笑起来：“我说的话就是真理，我看着卡夏长大，当然明白她来自哪里，去往何方。虽然她在巨木博物馆工作，但她的根一直在部落，我知道她如何成长，归宿在哪里？告诉你们，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追查了，我相信这也是卡夏的想法。” 我掏出支票本，开了张一千万的支票，双手递给酋长：“这是我对部落的赞助，还是刚才那句话，我们寻找卡夏，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巨木博物馆，所以你有任何线索，还请赐教。” 对于这些古老的部落酋长，我总是无比尊敬，因为现在人根本不知道，过去部落里那些神秘的技术和仪式到底有什么用？但是每一个部落就是靠着这些独特的能力跟大自然做斗争，最终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煎熬，流传到现在。 在与大自然的抗争中，他们是唯一的勇士，也是唯一的胜利者，永远不会被大自然消灭，更不会被大自然改变。 宝塔酋长发怒了，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啪的一声：“年轻人，我已经告诉你了，卡夏回到该去的地方，那就是她的结局。以后巨木博物馆的事情跟我们无关，跟卡夏无关，你只要清楚这一点，我来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站起身来要走，我赶紧拦住：“酋长，卡夏身上带着巨木博物馆的秘密，我们必须找到她，如果她像你说的回到最终归宿，那么归宿在哪里？可不可以带我们前去？” 宝塔酋长更加愤怒，双手猛的一顿拐杖，啪的一声，大厅里铺的方砖被击碎了一块。 “年轻人，不要纠缠不清，这片原始森林无比邪恶，你们以为跟卡夏在一起就能征服森林，找到黄金人？还是别做梦了！卡夏来自树木，一定会回到树木，其他人无法干涉。” 我抓住酋长话里的关键句子，立刻反问：“为什么说她来自树木，要回归树木，难道她跟阴阳人偶是一样的，全都靠着树木的滋养活到现在？” 这种说法实在是奇怪极了，我想不到秦成沛一直苦苦寻找树木里的小人，而他身边的女孩子卡夏就是这样的人。 秦成沛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已经错过了最好的研究时机，现在勉强为之，恐怕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 宝塔酋长气急败坏：“你到底有多少个问题？我每说一段话，你又提出问题，难道就不能自己思考吗？现在我要告辞了，不要派人跟着我，不然的话，死无葬身之地。” 宝塔酋长大步向外走，我跟在后面，到了大门外。 他上了一辆黑色越野车，司机猛踩油门，越野车飞快离去。 我命令人驾车跟踪，最好是能找到宝塔酋长的下榻之地，以后找机会还要去拜访他。 宝塔酋长的出现让事情又变得死水微澜，我以为卡夏不会回来，如今却有了另外一种希望，只要挖掘地下的秘密，就有可能打通所有疑点。 我站在大门外，等待保镖们报告消息。 派出去跟踪的车辆很快就回来，向我汇报：“他们进入了丛林深处，有一段地方岔路很多，我们把人跟丢了，那里是原始森林的深处，毒蛇横行，猛兽出没，我们猜测宝塔酋长知道有人跟踪，故意把我们引到那里去。” 所有的人对宝塔酋长心存忌惮，不愿意咄咄逼人，只有我这个外乡人才敢于打破这种忌讳。 我派了五个人，带领无人机小组继续追踪，争取找到宝塔酋长居住的地方。 通过整理跟宝塔酋长在一起时的对话，我意识到，他说卡夏来自树木，其外在形式一定跟阴阳人偶一样，又说卡夏来自哪里，去往哪里，等于是说卡夏曾经住在树里面，最后还要回到原来那棵树。 卡夏的问题彻底把我搞糊涂了，我以为她使用金蝉脱壳之术，留下所有的权力，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最后想不到，忙中出错，每一步都留下纰漏，渐渐的情况失控，谁也无法帮忙。 我研究那个部落的资料，找到了宝塔酋长的弱点，他平时嗜酒如命，酒量极大，而且是以此为傲。 我命人准备了二十箱好酒，然后乘车赶往线人汇报的地址。 很快，我们与那些跟踪者会合，找到了宝塔酋长的部落。 部落建筑在山洞里，门口经过整修，变得四四方方，粗糙浓郁的山野气息扑面而来。 卡夏曾经贡献出天子神锯，宝塔酋长一定是实际的掌权人，所以这一大批族人对卡夏的工作都非常支持。 我确信宝塔酋长一定不会陷害卡夏，对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实情，我现在想要的就是证据。 我走在前面，后面的几个人搬着那些美酒，我们一起进入山洞，很快就见到了宝塔酋长。 看到这些美酒，酋长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命令旁边的人给我搬来了椅子。 他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双眼神光凛凛，死死地盯着我：“年轻人，你追到这里，到底想要什么？如果卡夏死了，我们跟巨木博物馆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从此不相往来，我知道卡夏是一个悲剧，她不应该爱上巨木博物馆的秦成沛，并且心甘情愿为他打工。我希望卡夏接我的班，成为带领这个部落前进的女酋长，她很有能力，也经受过高等教育，完全胜任这项工作，我早就想好了，等她接班，我就真的自由了，可以周游世界，实现年轻时没有机会完成的梦想……” 在白酒的帮助下，我和宝塔酋长终于成了朋友，他向我讲述卡夏的历史，毫无保留，详详细细。 原来，卡夏是一个孤儿，宝塔酋长巡游森林的时候，在一棵大树的旁边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他和随从砍倒了大树，劈开树干，救了卡夏，把她带回部落，从此以后，这个从树干里出生的小女孩就成了部落里所有人关怀的焦点。 酋长无法解释这件事，他虽然见多识广，也懂得很多稀奇古怪的传说，但是他不知道婴儿为什么藏在树干里？ “年轻人，直到秦成沛在树干里找到阴阳人偶，我才明白，卡夏的来历完全正确，这些大树林藏着数不尽的秘密，他们养育了部落里的人类，甚至养育了大雪山以南所有的部落，你们这些外乡人千万不要贸然闯入，凭着自己的金钱和武器开路，打乱了我们的生活，你们将会遭到天谴，谁都不能幸免。秦成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看看他，你们就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我并不接受酋长的威胁，他们的很多稀奇古怪的仪式、繁杂诡异的礼节全都已经成为过去，在二十一世纪，最原始的森林地带也会在现代化通讯工具的帮助下，逐渐抛弃古老的老婆，接受崭新的文明。 “酋长，请向我详细描述卡夏的生长过程，难道你们不觉得她跟普通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酋长摇摇头：“没有任何不同，唯一的例外就是她相当聪明，从小就过目不忘，所以当她考上欧美的大学，整个部落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在族人眼中，卡夏就应该获得那样的荣誉。最可惜的是，她不应该爱上秦成沛，这是一段孽缘，我早就帮她计算过，秦成沛是她命里的灾星，一旦沾上，就再也走不过去了，唯有快速死亡，进入轮回，变成一个崭新的自己，那才是唯一的救赎之路……” 第88章 神仙姐姐颠倒众生 我耐心地等待着机会，直到酋长喝得铭酊大醉，我才谨慎地提问：“卡夏曾经帮助秦成沛使用了部落的天子神锯，砍伐大树，那现在天子神锯在哪里？是不是可以利用它砍伐这片森林，找到树干里藏着的东西？” 宝塔酋长醉醺醺地摇头，说话已经含混不清：“那不可能……这片原始森林是大雪山的命脉，整个部落要依靠森林而繁衍下去，我们已经帮助卡夏做了一件事，不可能再做第二件，无论卡夏怎么哀求，我也不会答应他，如果为了秦成沛，她甘愿牺牲部落里五百多个族人的性命，那她就已经背叛了部落，必须毫不留情地处死……年轻人，我们虽然喜欢卡夏，但是为了整个部落，哪一个人都有可能牺牲，连卡夏也不例外……” 我想找到天子神锯，把那件宝贝控制在自己手里，才能掌握这片原始森林的命运。 当然这件事并不容易办到，如果秦成沛不是利用了卡夏的弱点，也不可能砍倒大树，找到阴阳人偶。 从这一方面来说，秦成沛果然厉害，迷惑了卡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那么多白酒，酋长一个人享用不了，把所有的族人都叫来平均分配。 很快，整个山洞里酒气弥漫，所有人都变得醉态可掬。 我还有一个隐蔽的想法，那就是趁着他们喝醉了酒，探索整个山洞的秘密，也许误打误撞，就能找到天子神锯。 到了黄昏七点钟，宝塔酋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躺在石头旁边，呼呼大睡，其他人也都躺下，没有一个清醒。 我走向山洞深处，连续过了三道闸门，最后发现了一个古老的保险柜，保险柜的五分之四嵌在石头上，外面只露出很少的一部分。 刚才我从酋长的腰带上偷到了一串钥匙，其中三枚钥匙样式古老，锈迹斑斑，一看就知道用于开启这个保险柜。 我毫不犹豫的打开保险柜，里面全都是金条和玉器，但是没有任何跟天子神锯有关的东西。我有些失望，因为我从来都不在乎钱，只在乎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当下，我的口袋里装着审讯针，只要注射到宝塔酋长的血管里，几分钟后，他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乖乖地说出这个部落所有的重大秘密。 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不能迅速解决卡夏失踪这件事，我就会在泥潭里越陷越深，最终无法脱身，还要留下满地的骂名。 我关上保险柜，回到宝塔酋长身边，拿出审讯针直接刺入了他的脖子。 两分钟后，宝塔酋长醒了，没有一点醉意，使劲揉揉眼睛。 我低声问他：“天子神锯在哪里？现在交出来？” 宝塔酋长摇摇头：“不在我这里，早已经被卡夏送给了秦成沛，并且带到了大雪山，不然他们也不可能有机会近距离接触那些神秘的事物。” 我接着询问：“卡夏去了哪里？你说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但现在她失踪了，哪里都不知道她的下落。” 宝塔酋长指着墙上的地图：“就在那里，将会是所有修行者的天堂。地图上标注着大片的原始森林，森林的一个角落出现了山中清泉，很多人搬到那里，搭起小木屋，发誓要跟大自然融为一体，但是狂风闪电到来的时候，这些人全都仓皇逃命，再也不肯回头看上一眼。” 从理智上，我不应该相信宝塔酋长的话，但从思想上，我觉得酋长说的很有道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有些人几个月内就能掌握所有技巧，有些人却蠢笨如牛，学很多次也学不会。 我问了第三个问题：“你留在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以他的能力，只要施展一半，就能离开原始森林，到文明发达的城市里去居住，并成为人人尊重的新一代酋长巫师，但他还是选择留在森林里，跟自己的族人站在一起。 宝塔酋长苦笑起来：“自从成为这个部落的领头人，我就没有好好睡过一天觉，好好吃过一顿饭，族人相信我，我必须对得起他们，这也是我向卡夏说过很多次的话。” 我记起来，查看资料的时候，这个部落还有一个其他的规矩，部落里长大的女孩子一定要嫁给本部落的人，确保肥水不流外人田，卡夏打破了这个规矩，可能已经让很多族人不满。 无论怎么说，卡夏都是一个悲剧，不管是不是爱上秦成沛，她的一生注定命途多舛，不会有灿烂光明的结果，假如真的像酋长说的，来自于树木又回到树木，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解脱。 “年轻人，你问了我这么多，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是为了古董调查局，你还会不会如此敬业，寻找卡夏？” 我坦然回答：“那是当然，有人失踪了，有人死了，有人身上出现了可怕的变化，而且这里找到了阴阳人偶……这一切都好像一口口岩浆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把所有人送上绝路，所以古董调查局的使命就是解救世界上所有的老实人，不让他们受损伤。你的部落也包括在内，希望你能带着他们，离开这些危险的地方，到城市里去过上快乐无忧的日子。” 宝塔酋长越来越清醒，看来他是真正的智者，审讯针对他起不了作用。 “年轻人，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这是我长期以来的困惑，有一个白衣飘飘的仙子，就在森林深处居住，如果你有办法找到她，请一定带着我一起。” 看着宝塔酋长眼中的不安，我意识到他已经动心了，动心的对象就是神仙姐姐。 我没有兜圈子，直接告诉宝塔酋长：“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神仙姐姐不可能向世间任何一个人垂青，她只会回到天上，供千万人瞻仰，本来就不属于人间，你也没有必要浪费自己的生命。” 宝塔酋长突然涨红了脸，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我当然知道她是神仙，但是我也要成仙，如果能够成功，那我就能跟她在一起，对不对？” 我顿时觉得头大如斗，想不到惹上这种事情。神仙姐姐颠倒众生，连身兼神秘使命的宝塔酋长都被迷住了。 “酋长，你先弄清楚人和非人的关系，白衣女子就是神仙姐姐，秦成沛因为她弄得身败名裂、生死不知，你也要步他的后尘吗？” 第89章 神仙姐姐杀人如折草 这是我最大的困惑，所有人遭遇神仙姐姐的时候，都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每个人都飞蛾扑火一样，毫不犹豫地确认这就是自己毕生要找的人。 难道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真的有这种阴阳磁铁一般的致命吸引力？ “年轻人，如果你能帮我找到她，我可以付出一切，包括整个部落的财宝，怎么样？帮我找到她，部落都是你的，天子神锯也是你的……” 为了神仙姐姐，宝塔酋长已经拼了，竟然能够出卖部落族人全部的利益。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我，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战友，只有永远的个人私利。 “抱歉，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能火上浇油，免得宝塔酋长误入歧途，让整个部落陷入灭顶之灾。 酋长低下头去，沉思了十几秒钟，突然反手拔刀，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仿佛即将溺水而亡的濒死之人。 我明明知道这种结局，却无法拆解。 越是刚烈的男人，遭遇情伤事件之后，受到的打击越重，最终无法释怀，导致恶性后果。 “这一生，如果找不到她，我活着也失去了意义。年轻人，你从遥远的华夏来到北方邦，一定掌握了太多秘密，我们合作吧！”宝塔酋长表情狰狞，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他以死威胁，如果我不答应，就要当场酿成惨剧。 我点点头，示意已经达成合作意向。 宝塔酋长放下了尖刀，突然长叹：“帮我找到她，不管她是不是你说的神仙姐姐，找到她，我会用拥有的一切报答你！”我怜悯这些陷入迷途中的人们，但又无法彻底解脱他们的绮思。 色字头上一把刀，即便是宝塔酋长这种关键人物，也对神仙姐姐过目不忘，最终陷落。 “派你的人全体出动，环绕巨木博物馆展开搜索，只要神仙姐姐还在，就一定能找到她。”我随机应变，吩咐酋长开始行动。 很快，有人吹响了牛角号，一阵阵呜咽号声响过后，喝醉的族人跌跌撞撞地出动，漫山遍野穿行，开始搜寻。 我从不相信神仙姐姐只是偶然路过，她到了巨木博物馆，一定有所图谋。 假如她要找的是阴阳人偶，那么事情就能贯穿起来了。 现在，我仍然惦记着卡夏的来历问题。 这片原始森林不但养活了宝塔酋长和他的族人，而且千年古木里面出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令人应接不暇。 此刻，山洞里只剩下我和酋长，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我见过秦成沛，他从大雪山独龙秉烛寺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就来到山洞，我们喝完了两桶土酿，都喝醉了。他告诉我关于神仙姐姐的事，也说过烂柯棋局，但我并没有在意。我以为，他身边有薇薇安，还有卡夏，一定不会喜欢其他人。于是，我只是劝告他，不要好高骛远，也不要逼迫自己走上邪路。他疯狂大笑，一脚踢飞了酒桶，然后痛哭流涕。他说，过去，成仙是唯一的目标，如今，他的心已经乱了，再也不能专心致志地寻找成仙之路。不过，就在那一次，他提出要借用天子神锯，砍伐热带森林，找到从烂柯棋局里领悟到的新东西……” 关于秦成沛的大雪山之旅，现在众说纷纭，太多细节无法重合，以至于我对一切环节都产生了怀疑。 每个人对秦成沛的看法和描述都带着自我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外面，突然传来了歌声。 “谁在唱歌？谁在外面唱歌？去看看，是不是有人上门挑衅？告诉所有人，不管是谁装神弄鬼，杀无赦，扔到后面去喂狼！” 歌声断断续续，飘飘悠悠，渐渐进入山洞。 我转头望去，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孩子缓步走进来。 她戴着一顶白色的古典纱帽，帽檐上垂下来十几条水晶珠链，遮住了她的脸。 我知道她就是神仙姐姐，寻找秦成沛的重任就在她的肩上。 “是你吗？你是，你是……是我见过的那个人吗？”宝塔酋长的声音突然变得颤抖起来。 我紧盯着白衣女孩子的双手，提防她突然出手，取酋长性命。 歌声还在继续，或者那不能算是唱歌，而是“唱经”。 我走到酋长身边，跟他并肩而立。 “他们在哪里？”那个女孩子开口，声音冷肃而清澈。 我有种预感，神仙姐姐要找的就是阴阳人偶。 秦成沛走火入魔，自以为顿悟，但却是进入了魔道。 看到神仙姐姐，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或许在秦成沛和杜仲的眼里，她是美艳不可方物的神仙姐姐，但在其他人眼中，她只是个漂亮女孩。 宝塔酋长已经失态，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只要见到神仙姐姐，他的愿望就满足了，但他根本想不到反观自身，以他的样子和地位，怎么可能跟意中人在一起？ 神仙姐姐是天鹅，他就是癞蛤蟆，中间相差几万个单位，永远不可能结成连理。 “他们究竟在哪里？我只要他们两个人，马上就走，把他们交出来，不然的话，这里的人都得死。” 神仙姐姐的声音无比冷漠，我知道她说到做到。 这些人远离红尘俗世，已经变得不可理喻，为达目的，不惜一切，所以普通人见到他们就是末日。 “你要找的人我知道在哪里，我带你去。我见过秦成沛，他向我提起过你，你是来自天上的仙子，我和他成仙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 宝塔酋长大叫着跳起来，伸手去拉神仙姐姐的衣袖。 我想阻止已经晚了，神仙姐姐左手一挥，指甲尖锐如刀，划过了宝塔球长的脖颈。 一瞬间，酋长喉咙断裂，鲜血狂喷，发出嘶嘶的喷溅之声，然后他捂着伤口倒下，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了这句话，但我觉得宝塔酋长就是一个悲剧，不管他过去如何帮助卡夏，但是不该动了色心，遭到报应。 神仙姐姐转向我：“现在，带我去找他们，我很清楚你在这里的位置，他们都听你的，我带走两个人偶，你保住博物馆，大家就扯平了，以后再也不要派人来大雪山骚扰我们，你最好记住我的话，不长记性的话，来一个死一个，来十个死十个。” 对方的声音实在太冷漠了，不带丝毫感情，也没有任何温度，就仿佛电脑合成的一样，但我明白，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隐居在大雪山独龙秉烛寺以后，肯定会给江湖带来巨大动荡，如果我不能扫平独龙秉烛寺，解决全部麻烦，那就会搞得一团糟，被这些超级恶人抢占了上风。 我无奈地点点头：“那好吧，我们马上就去寻找两个人偶交给你，请你带走，然后大家就相安无事了。” 这是我的权宜之计，我必须带她离开这里，不然，整个部落遭到杀戮，一个不剩。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对方很容易就能做到的。 普通人杀人总有一些异常反应，但刚刚她举手之间杀了酋长，脸上不动声色，比杀一只鸡、杀一条狗更简单。 或许这些修行者已经把自己看成了世外神仙，人类在他们眼中变得微不足道，所以他们随时草菅人命，杀人如折草一般。 我带着神仙姐姐乘车返回巨木博物馆，此刻我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完全可以把她抓住，以此为筹码，跟烂柯棋局的人交换，获得成仙的秘密。 秦成沛得到的启发是寻找小金人，但我觉得那只是很多方法中的一种，要想达到目的，完全可以换另外一种方法试一试。 车子停在巨木博物馆大门前，门口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我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卡夏应该已经回来，根据战场形势做好准备，至少给我帮忙，反杀神仙姐姐。 我们一直进入了地下室，看到水晶棺里躺着的阴阳人偶，神仙姐姐眼中总算露出了笑容：“你这个人言而有信，我要找的就是他们。现在我带他们走，你最好不要派人跟踪，然后大家相安无事，谁都不会死。” 神仙姐姐也替我做好了安排，所以我表面上点头答应，绝不节外生枝。 她走到水晶棺旁边，伸出双掌，抚摸着棺材，双眼注视着棺材里躺着的人偶，眼中充满了温情。 我的思想变得无比混乱，普通人见到水晶棺里的人偶只会好奇或者厌烦，绝对不会出现这种表情，唯一的可能就是，神仙姐姐和这些人偶之间有某种联系。 在神仙姐姐不注意的时候，我已经向右侧屋顶的摄像头发出了特殊的指令。 大约三分钟后，地下室的大门突然关闭，屋顶的喷头冒出丝丝烟雾，我知道那是麻醉烟只要吸入鼻腔，一分钟内必定倒下。 用这个对付神仙姐姐，又安全又保险，绝对不会出任何麻烦，所以我那个手势，向卡夏传达的正是这种意思，只能活捉，不能消灭。 神仙姐姐缓缓地倒下，趴在水晶棺上。 卡夏带人开门进来，用特制的手铐和脚镣，锁住了神仙姐姐。 “叶开，真没想到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不速之客，在山洞那边，我找不到机会下手帮你，来到这里，咱们终于可以联手对敌了！” 当下，我和卡夏之间变成了生死同盟，尤其是酋长死于神仙姐姐之手，彻底激起了我们的愤怒，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宝塔酋长。 事情演变到这里，我和卡夏重新掌握了主动。 当然卡夏的精神状态很差，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尤其是当我邀请她共同审讯神仙姐姐的时候，她一直摇头，推说自己累了，要去房间休息，所有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我毫不犹豫立刻审讯神仙姐姐，正是因为她暴力杀戮宝塔酋长，才让我意识到，这些所谓的世外高人，跟江湖上的盗贼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利益，可以无情杀戮，根本不管自己杀的是什么人，就算惹下麻烦，也会一肩挑着。 这一次，如果神仙姐姐没有合适的理由，那就会在北方邦把牢底坐穿。 第90章 独龙秉烛寺的龙啸之声 审讯一开始，我和颜悦色，循循善诱。 “我知道你来自大雪山独龙秉烛寺，秦成沛和杜仲到那里去，也见过你。告诉我吧，你们在独龙秉烛寺，究竟摆下了什么样的烂柯棋局，竟然让秦成沛深陷其中，找不到归路？但是他的死只是一个人，如果任由你们把烂柯棋局摆满了全世界，受害的将是七十亿地球人。” 这就是我的理由，我只希望为了华夏平安做贡献，不愿跟神仙姐姐以及其他的修行者水火不容。 到目前为止，没有人了解大雪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听杜仲自己解释。 神仙姐姐坐在审讯椅上，双手双脚都被固定住，但她的表情冷冰冰的，看不出一点点内心活动。 她的确很漂亮，胜过我从前看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所以江湖上的任何帮派都不应该轻视美女的力量，正是神仙姐姐的出现，才让秦成沛的命运发生了跌宕起伏的变化。 “你们根本不知道大雪山是什么地方？我只想带走两个人偶，其他的都跟我们无关，赶紧放了我，不然的话，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去！” 神仙姐姐的态度有些嚣张，她根本不可能挣脱手铐和脚镣，最多只能硬撑下去，跟我死死的对抗。 之前有人搜过神仙姐姐的身，她带着手机，另外就是一幅北方邦的地图。 她有备而来，很有可能是烂柯棋局的对弈者派他来的。 “带走那些人偶究竟有什么用？如果你不说，我肯定不会老老实实服从，我们最好能达成一致，成为朋友而不是仇敌，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联系北方邦的领袖，他们也愿意跟大雪山相敬如宾。” 我的这一段话，把北方邦领袖的态度和老百姓的态度都做出了完美的诠释。 这就是调查员最痛苦的时候，调查到一半，发现这件事已经无需向下进行，那就只能结束项目，重新开始。 我给总部打电话，汇报这里的情况，当他们听说抓获了神仙姐姐，立刻精神大振：“叶开，如果你这件事做的完美，那就是大功一件，赶紧包机把她送回总部，我们将给她一个最好的空间，让她慢慢养病。” 总部的联络官说话又快又急，似乎一会儿都等不得了，但是他根本不去想想，就算是把神仙姐姐送到了总部，她咬紧牙关不开口，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叶开，七十二小时之内，我们要在总部见到神仙姐姐，这是上错的意思，不得违抗你，最好现在就开始行动，不然，你的功劳就会大打折扣。” 我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联络官的话急功近利，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他没有亲眼看到神仙姐姐刺杀宝塔酋长的那一幕，这是一个危险人物，绝对不是娇滴滴的美女，任由别人摆布。 “我会尽快安排，但是你最好向上级报告的时候，重点提出神仙姐姐是个危险人物，不能等闲识之。” 联络官哈哈大笑：“那很简单，你们乘坐包机，给她带上手铐脚镣，片刻都不放松，也就是了。” 在我的感觉中，神仙姐姐仿佛一头凶猛的老虎，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可是一旦他动了杀心，毫不犹豫，立即开始。他的思想跟他的外表一样冷漠，所以我们很难感化他，教育他，让他成为我们的人。 联络官的话变本加厉：“叶开，你在北方邦犯了很多错误，现在抓到神仙姐姐，正好可以将功赎罪，还是赶紧把他送回来，最好是你亲自押送，才能表达你的诚意，总部就会酌情原谅你犯的那些错，怎么样？听懂了没有？” 我苦笑起来，总部真的把方星的失踪当成了我的罪过，给我扣了一顶同情反叛者的帽子，这位联络官见风使舵的本事真是了得。 我不想听他啰嗦了，就挂断了电话。 其实现在各方面的人都想知道神仙姐姐究竟来自哪里？大雪山的烂柯棋局对弈者是谁？如果有人像秦成沛那样看到棋局，是不是其命运也会发生千回百转的变化。 当我继续要求神仙姐姐联系大雪山独龙秉烛寺的时候，她拿起了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交给我。 我听到电话振铃声，接着电话就接通了。 如果对方就是烂柯棋局的主人，那就距离真相不远了。 “喂，神仙姐姐在我们手上，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进入你的老巢，一起探讨探讨，怎么样？如果你拒绝，我们就会把她押送到古董调查局的总部去，领取另一份赏金……” 我连续重复了五次，手机内才似乎有了一点动静。 “呜……呜呜……”手机里传来一种动物的叫声，像是河马、犀牛、野象一类的大家伙。 “是什么在叫？你的主人呢？你的上司呢？”我看着神仙姐姐。 她轻蔑地摇头，转开了脸，望着窗外。 我又听了一分钟，发现电话那边只有动物的脚步声、叫声、喘息声，就是没人应答。 “好了，神仙姐姐在我们手里，如果有管事的，就请出来一下，我们谈谈？”我按照常规做法，向对方说出事由。 自始至终，神仙姐姐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但却没有开口说话。 这个电话诡异之极，我始终无法听到人声，只能暂时挂断。 “那边是什么动物在叫？” “是龙。”神仙姐姐终于做出了回答。 我吃了一惊：“是龙？怎么可能是龙？在华夏大国，龙这种史前生物早就绝迹了，不是吗？” 如果现实生活中有人说看到了龙，就会被其他人笑死。 首先，龙未必在历史上真正出现过，因为它的形象太独特了，让人只看一眼，就能记住一辈子。其次，到了现代，没有人见到龙，只是影影绰绰觉得，这种动物只能生在古代，绝对不可能活到现在。 所以，对方回答电话里是“龙”在叫，光天化日之下，我们听到了大雪山独龙秉烛寺的龙啸之声，那就有点鬼扯了。 第91章 秦成沛变成了一棵树 通过侧面的玻璃窗，我能清楚地看到神仙姐姐的一举一动。 她淡定地坐在那里，眼神冷冽，望着对面的墙壁。 把她送回古董调查局，也许就是她的末日，再也不可能重见天日。 我长叹一声，假如释放她，又怎么跟总部回复？这已经成了我的心魔，再也无法平息。 “叶开，是时候了，不要妇人之仁，对她下手吧！”卡夏从楼梯上走下来，面容冷肃，没有一丝表情。 她和神仙姐姐之间是情敌，如果没有后者，她也许能够与秦成沛相濡以沫下去，平安无事地度过一生。 大雪山独龙秉烛寺一遇，秦成沛心里的天平突然向外倾斜，彻底远离了卡夏。 这种仇恨无法发泄，一定会爆发出来。 我迎上去，按住她的手背，阻止她的拔枪冲动。 “卡夏，不要激动，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好好筹划，免得把一手好牌打烂了。” 当下，我敏感地意识到，如果各方势力继续向巨木博物馆汇聚，我和卡夏就会变成烂柯棋局的对弈一方。 虽然不知道棋盘另一面坐着的是谁，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巨大压抑感还是扑面而来。 “杀了她，就是最好的处置方式。叶开，别犹豫了，让我来处理！”卡夏后退一步，双手同时拔枪，咬牙切齿，凶相毕露。 “通过她，我就能找到秦成沛，杀了她，一切线索就全断了。卡夏，听我说，此时此刻，只有忍耐，才能渡过难关。” 我跟过去，试图握住卡夏的手腕，但她双手一分，枪口对准我的额头。 我只能放弃，感叹后退。 如今的巨木博物馆完全在卡夏的控制之下，谁都无法反制。 此前卡夏失踪，所有人变成无头苍蝇。 如今她突然归来，却又成为博物馆最大的隐患。 我的注意力全都在神仙姐姐身上，却忘记了应该询问卡夏的遭遇。 “卡夏，失踪这段时间，你一定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见过秦成沛……” 猛然间，卡夏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年龄已经步入中年，没有多少好时光了，在这时候失去秦成沛，等于是彻底切断了她的未来希望。 我伸出双手，缓缓地靠近，把手枪接过来，然后，我陪着她回到办公室，为她煮了一壶咖啡。 “卡夏，冷静一点，告诉我，你是怎样进入了棋局，又怎样逃出来？” 这就是我最关心的，假如我们能够自由进入烂柯棋局，找到秦成沛就不是问题了。 卡夏摇摇头，苦涩地开口：“我沿着你走的路，从长廊走到这边，突然眼前一黑，就到了另外一个岔路很多的空间。在一堵高墙下面，看到了秦先生……” 卡夏浑身颤抖，仿佛费了巨大力气，才说出这个名字。 一切都如同我的预测那样，秦成沛的确是被困在棋局中。 他自以为领先于世人，智慧远远高于其他人，甚至有“成仙”和“诛仙”的野心。 如今，他变成了棋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可怜虫，甚至需要卡夏的援手。 “这是好事，不要沮丧，振作起来，卡夏，只要打破了烂柯棋局，我们的困境就解决了……”我望着卡夏，希望她定下心来，跟我一起，最后一搏。 “不，不……他已经变了，他不是秦先生，他是……一个怪物，一个巨大的怪物，你无法想到发生了什么……叶开，一定是烂柯棋局的对弈者对秦先生做了什么，才导致他的变化，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回来，一个人回来，假如杀了她，就能为秦先生报仇雪恨……呵呵呵呵，真希望这是一个噩梦，一夜之间，回到从前，秦先生回来，不再成仙……” 卡夏的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无比残酷。 “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我追问下去。 “大树，他变成了一棵大树，已经扎根在那里，一动不动……”卡夏痛苦地捂住脸，浑身激烈地颤栗，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我后退一步，心里突然一凉。 谁都无法想象，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变成大树？ 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的天谴，不管是谁，都无法逃脱。 “他的样子就像是一棵真正的植物，立在那里，无法动弹，但他是秦先生，自从他失踪，我朝思暮想，只要能见到他，我愿意付出一切，但真正见面的时候，他却——变成了……一棵树……” 卡夏说的话简直令人无法相信，一个人变成植物，这已经是物种之间的迁徙，按照现代科学理论，几乎是无法实现的。 动物和植物之间绝对不会自由转换，至少在人类统治地球以来的几千年里，从来没有先例。 “卡夏，你看到的这些事情都是幻觉，包括我们进入烂柯棋局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可能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所以请保持冷静，那些是幻觉，不是真的。” 我只能用最朴素的理论来劝慰卡夏，让她保持冷静，而不是哭哭啼啼，完全失去了方寸。 她的失踪和回归全都无法解释，我甚至觉得，她虽然回来，巨木博物馆的危机仍然没有解除，随时都有可能突然消失。 总之，烂柯棋局已经成了巨木博物馆的一个无形黑洞，很有可能再次出现，并且多次出现，弄得这里一团糟，让卡夏焦头烂额，无法收拾。 这就是命运的谴责，秦成沛建造了巨木博物馆，上天要让他一无所有，就会毁灭博物馆，变成一片白地。 作为外人，我可以袖手旁观，也可以直接卷入其中，为卡夏分忧解难。 卡夏冷静下来：“叶开，那一定是秦先生，他消失在烂柯棋局，变成植物，所有的梦想都已经破碎，什么都干不了，这种情况下，无论薇薇安还是神仙姐姐，都不可能救他，只有我还想再次进入那里，为他寻找一线生机。” 我不禁苦笑起来，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为了秦成沛，卡夏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安危，全力以赴，寻找办法，恨不得以命换命，确保秦成沛的安全。 既然出现了如此诡异的事情，那我们就更不可能立刻处理神仙姐姐，毕竟她是我们手中的筹码之一，筹码越多，营救秦成沛的可能性就越大。 卡夏详细地说明了回来的过程，原来，她看到秦成沛变成那个样子，心里又是恐惧又是厌恶，同时也不甘心自己落入那种地方，猛然间，含着眼泪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击碎了幻觉，她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巨木博物馆，站在长廊和办公室之间，也就是此前消失的地方。 “还有其他发现吗？”我继续追问。 其实我是想，既然方星同样失踪，会不会也进入烂柯棋局？ 卡夏摇摇头：“除了秦先生，我没有看到任何人，如果方星在那里，早就会见面了，你还是忘了这件事吧！” 接下来，卡夏把自己进入和离开烂柯棋局的过程写成了一份报告，暂时封存，毕竟这是一件震动全世界的事，随着事情的不断发展一定会走漏消息，到那时卡夏揭开谜底，将会出现在大雪山世界的大舞台上。 我越来越觉得，烂柯棋局虽然属于大雪山的神仙，但现在的操作者早已经变了味道，把江湖道义扔在一边，只剩下赤裸裸的金钱和掠夺关系。 我夹在卡夏和神仙姐姐中间，努力调和她们的关系，让卡夏改变对神仙姐姐的看法。 让我倍感困惑的是，当我越来越接近这位神仙姐姐，就发现她的身上也有瑕疵，跟传说中的神仙完全不同。 如果秦成沛接触的是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轻易地爱上她，毕竟在我看来，她比薇薇安还要略逊一筹。 这件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看到她的侧影和背影的时候，我已经惊为天人，觉得她一定是神仙姐姐。 见过神仙姐姐的只有杜仲，所以我让卡夏把他找来，偷偷观察审讯室里的那个女孩子。 起初，杜仲眼中充满了迷恋，但很快，他的表情就变了，然后告诉我：“这不是神仙姐姐，不过是一个跟神仙姐姐很相似的人，但是徒有其表，永远没有神仙姐姐的内涵和神韵。” 我给了杜仲两个小时时间，他默默地观察，不时地停下来沉思，最终他给出了肯定的结论：“这不是神仙姐姐，如果真正的神仙姐姐到了巨木博物馆，一定会让你们觉得她是天上的仙子，让你们生就生，让你们死就死，能够让天下所有的男人，为之颠倒疯狂。” 我不喜欢杜仲的说法，但他帮我辨别谁才是真正的神仙姐姐，这对很多人来说十分重要。 过去，我从来没有认真的打量过杜仲，如今他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的视线才会真正落在他脸上。 “杜仲，博物馆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是秦成沛的朋友，应该为博物馆出力，现在我希望你去会会神仙姐姐，让她露出原形，或者请她告诉我们到底怎样做，才能见到真正的神仙姐姐？” 杜仲哈哈大笑：“叶开，怪不得你会这么大方，还是想用我套套对方的底牌？不过我愿意这么做，事成之后得再给我一百万，呵呵呵呵……” 第92章 真正的神仙姐姐还在大雪山 杜仲乘人之危，这不是一个江湖人应有的态度，但是他往往就是既得利益者，不管哪一方获胜，他都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 对于杜仲的要求，我以后答应，毕竟现在是用人之际，只要他能出手，我们这边就有很大的胜算。 杜仲走进了审讯室，站在神仙姐姐对面，从那个女孩子的表情，我就看得出，她没有见过杜仲，满脸都是茫然。 单单这一点就证明，她不是神仙姐姐，毕竟他们在大雪山独龙秉烛寺已经见过了。 通过麦克风，我听到了杜仲的话：“你是不是神仙姐姐的侍女？她要你们下山，是为了扰乱江湖势力的眼线，等到这件事情告一段落，神仙姐姐就会出山，对不对？” 那个女孩子冷若冰霜的脸颤栗起来，既然被别人揭发了底细，那她的存在就没有价值了，再撑下去也不会有好下场。 看着那个女孩子从自己脸上揭开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我的心情立刻变得沉重起来。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抵抗美女的诱惑，我太想当然地以为，来到巨木博物馆的白衣女孩子是神仙姐姐，所以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想知道神仙姐姐在哪里？如果是在大雪山，我愿意现在就去，再进一次独龙秉烛寺，告诉那里的主持人，我愿意倾尽所有，只想把神仙姐姐救出来，让她重见天日，而不是留在烂柯棋局里伺候别人。” 杜仲说这些话的时候，诚心诚意，催人泪下。 他跟秦成沛为了神仙姐姐产生了矛盾，当下秦成沛失踪，他就可以进行施展自己的手段，向真正的神仙姐姐发动进攻。 那个女孩子冷笑起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到底算是个什么货色？竟然也敢大言不惭，想跟神仙姐姐共度一生？我知道你去过大雪山，可是愚蠢之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两个的对话我越来越听不懂，原先杜仲说过，他和秦成沛一起观看烂柯棋局，但是当神仙姐姐出现，秦成沛就主动邀约，一起走到外面去，杜仲只能留在房间里看人家对弈。 这种行动上的差别，让秦成沛取得了绝对的先机，到现在杜仲想起来，都愤愤不平。 “这么瞧不起我，秦成沛能够给神仙姐姐的、他答应后者的所有条件，我都会加倍答应，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别墅名车，我都超过秦成沛，只要你告诉神仙姐姐我的诚心，我也会对你感恩戴德，永世不忘。” 杜仲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必须赶上秦成沛，让神仙姐姐再次选择，当然他有些鼠目寸光，只能看到女人，却看不到女人背后蕴含的危机和杀机。 我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不但没有从敌人那里套出情报，反而把自己全部暴露了。 不知什么时候，卡夏悄悄地出现，跟我并肩站在一起，听着杜仲和那个女孩子的谈话。 到了此刻，她也明白我们面对的是神仙姐姐的替代品，徒有其表，没有内涵。 “叶开，这样的人应该直接处死，不留后患，你觉得如何？” 我立刻摇头，否决了她的意见：“既然她不是重要人物，盲目杀死，只会跟大雪山结仇，没有任何意义。” 卡夏有些焦躁不安：“叶开，我们必须快刀斩乱麻，有些事情当断则断，不然的话，必受其害。” 卡夏追求的就是简单明快，不愿意深入思考，更不愿意借力打力。 只是作为一个江湖势力的头领，必须懂得这一点，才能够带领其他人走向光明。 我偷偷告诉卡夏：“好好保护这个女孩子，把她送回大雪山，我们就有可能在所有阴谋家面前翻身。” 卡夏已经被突如起来的各种事情压得抬不起头来，所以这一次她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化繁为简，尽快消灭那个冒充神仙姐姐的人。 她对我的命令不知可否，可是坚持到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秦成沛不在，我是她们绝对的主心骨，所以这些人都得给我一点面子。 杜仲和那个女孩子的交流已经到了尾声，女孩子脸上有了笑容，也许杜仲是转达了我的话，要把女孩子拱手送走。 我和卡夏把杜仲叫过来，三个人共同研究。 在杜仲看来，既然神仙姐姐还在大雪山，那么我们马上去往毒龙秉烛寺，跟对方交涉，或许就能到达梦中去过的地方。 我又说起了打电话听到龙叫的声音，杜仲哈哈大笑：“那怎么可能，如果你能发现龙在叫，那我们整个城市就要发达了，一定会成为史前生物的栖息之地。” 他只是在调侃我，根本没有拿出对策或者说面对这些事，谁都没有固定经验可用。 “杜仲，我的确听到了那种叫声，绝对不是什么人用口技装出来的，而是有特殊人物靠近，最终打入我们内部。这种奇怪的动物，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用的。” 杜仲暂时停止争辩，因为他是聪明人，知道此刻大家应该团结，而不是起内讧。 在处理冒牌神仙姐姐的问题上，卡夏说服了杜仲，他们两个都觉得，只有杀人灭口，才能一了百了。 关键时刻，我没有丝毫退步，直接告诉他们：“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这个女孩子，我们只能好好养着她，直到她自由离开为止。杜仲，有机会你亲自送她大雪山，那才是问题的关键点。” 杜仲想起了什么，再次进入了审讯室，对女孩子说了几句话。 女孩子从牛仔褂的袖子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凭直觉，那是我上次听到龙叫的号码。 奇怪的是，杜仲听了一阵，没有丝毫表情，立刻放弃。 “上了大雪山，不但能看到烂柯棋局，还能看到龙，真是一次充满信仰的旅行啊——”杜仲大声感叹。 所有压力都在我的肩上，但我无法逃避。 作为古董调查局的调查员，越是危险、崎岖之处，越是我的工作范畴。 假如巨木博物馆保持平静，那我也会追随上山，与杜仲一道，送人救人。 第93章 龙又叫了 做出“上大雪山独龙秉烛寺”的决定，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尤其是杜仲，眼中充满了亢奋，仿佛只要到了那里，就能够达成所愿。 我永远都是冷静的旁观者，不把个人情感介入其中。正因如此，我才能跟这些人划清界限，不至于犯原则性的错误。 卡夏下令，派了十二名保镖，对那位白衣女孩进行严密保护。 名义是保护，实际是监视。 同性之间，互为敌人。从卡夏看着白衣女孩的眼神，我就知道，她绝对不会相信对方。 按照卡夏的意见，杜仲留宿于巨木博物馆。 当下，杜仲是唯一的大雪山烂柯棋局见证者，位置非常特殊。他每说一句话，大家都要掂量掂量。 我回自己房间，卡夏跟过来，眼神极其黯淡。 “不要多想，好好休息，一切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我微笑着告诉她。 “叶开，我心里很慌，如果到了独龙秉烛寺——” 我打断她：“到了再说，不要着急，要相信一切上天都有安排。” 她是一个管理者，并非真正的江湖人。所以，遭受这些变故，已经乱了阵脚。 “叶开，幸好有你在这里，古董调查局跟巨木博物馆之间的关系，是秦先生一手缔结的，如果你能帮他度过这一关，今后双方一定精诚合作，唇齿相依……” 卡夏这样说，已经僭越。 古董调查局面向的是全球，而不是某一个商业财阀、江湖集团。 调查局与博物馆之间，并不能完全画上等号。 “好了，去休息吧，我会再跟杜仲谈谈，让他明白，这次去大雪山的重要性。” 我相信，杜仲对于重登大雪山信心满满。 他以为秦成沛失踪了，自己就有机会跟烂柯棋局谈判。殊不知，他的能力和斤两，远远不如秦成沛，盲目自夸的结果，就会栽大跟头。 睡到半夜，我突然惊醒。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但我却分明感觉到，一股澎湃的怒涛，正在向巨木博物馆席卷而来。 我翻身下床，几步到了窗前。 近处，路灯散发着幽幽白光，照亮了青石板路。 远处，围墙之外，是黑沉沉的森林。 我能看见高处的卫兵正在抽烟，烟头一亮一灭，在暗夜里分外醒目。 刚刚在梦中，我似乎听到了龙叫声。 我确信，那不是任何生活中已知的声音，而是一种极度深沉的呼啸声。 “龙在叫，龙又叫了……我在梦中听到的是龙叫声！”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龙叫声来自于烂柯棋局，如果这个声音逼近博物馆，就证明，掌控烂柯棋局的人，已经到达。 我飞速出门，奔向卡夏的房间。 走廊里几扇门一起打开，杜仲穿着睡衣跑出来：“是那种声音吗？叶开，你说的龙叫声是那种声音？真是他妈的邪门，怎么可能有这种声音？我们还没有动身，烂柯棋局就已经上门了吗？” 我点点头，等于默认他的说法。 卡夏曾经失踪于烂柯棋局，她最有发言权，但现在她站在门口，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卡夏，告诉我，这种龙叫声来自哪里？是森林还是地下室？”杜仲也慌了，分不清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那个女孩子的电话能通往烂柯棋局，让她打电话，把秦先生送回来。就算他变成一棵树，神仙的力量也能让他恢复原先的样子。叶开，赶紧去打电话……”卡夏终于清醒过来，但是，她的要求十分荒谬，白衣女孩在对方阵营里的位置不高，无法命令任何人。所以，我们的处境非常被动，明知道敌人即将降临，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我们一起去了看押白衣女孩的房间，保镖们开门，女孩正站在窗前，向外望着。 她的手机放在窗台上，龙叫声一次又一次传来。 “喂，那是什么声音？告诉我们，那是什么声音？难道大雪山有龙？独龙秉烛寺——” 说到这里，杜仲突然愣住了。 “独龙秉烛寺”的名字由来非常简单，这里曾经出现了一条头顶巨型蜡烛的长龙，仿佛是在为大雪山的仙人照亮暗夜。故此，当地人将那个寺庙称为独龙秉烛寺。 如果没有龙，又何来寺院的名字？ 普通人很难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龙这种动物，他们以为这是东方华夏人想象出来的，可是我们几个人听到这种声音，毫无例外，一致认为这就是龙，有一条龙降临巨木博物馆，马上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而我们每一个人对此束手无策，只能静静地等待。 白衣女孩转过身来，她的眼睛里散发着闪烁的光芒，仿佛一个黑夜的精灵。 “现在你们投降还来得及，等到神仙姐姐降临，你们就完了，把阴阳人偶送出来，让我带走，也许能够救你们的性命。” 我根本不相信她有这样的能力，就算烂柯棋局跟龙在一起，我们也不应该俯首投降，毕竟在北方邦，还有几千名江湖人物，他们不可能同时投降，因为一些尚未发生的事情就放弃自己的原则。 杜仲摇头：“那不可能，除非我们看到烂柯棋局的主人，不然的话我们只能顽抗到底，或者杀上大雪山独龙秉烛寺，看个究竟！” 对于所有人说的话，我都不完全赞同，就是因为江湖人利益为主，全都为了自己不顾他人。 即便是杜仲，发誓要帮助卡夏找到秦成沛，也不可能言行一致，我觉得他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神仙姐姐，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公益心。 白衣女孩的手机持续响着，龙的叫声越来越沉闷，越来越暴怒，仿佛是埋藏在地下的火山，即将突破岩石，喷发出来，让这个世界变成一片火海。 “叶开，杀了她，或许就断绝了后患，我相信这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现在我们来举手表决，同意杀了她的马上举手！” 卡夏的话直接激化了矛盾，如果我们真的表决，白衣女孩肯定没命。 我一把抓住了卡夏的手：“现在不能做任何决定，她并没有威胁到我们，所以我们必须以礼相待。” 我劝阻大家使用武力，就是因为不愿意把矛盾激化到极致，白衣女孩杀了宝塔酋长，我亲眼所见，但我永远相信她的杀人之举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宝塔酋长和卡夏有一定关系，这也是卡夏动不动就要拔枪杀人的理由。 龙的叫声持续了十几分钟，电话挂断，声音也消失了。 白衣女孩的表情恢复了原样，眼睛里的光芒也消失了，我觉得她是个傀儡，或许也是受害者之一，受到烂柯棋局的遥控指挥，根本毫无办法。 一场虚惊过后，卡夏已经满脸冷汗，浑身颤抖，仿佛刚刚经历了一次万米长跑，体力近乎虚脱。 如果没有我极力阻挠，或许刚才她又要拔枪杀人，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杜仲有些无奈：“刚才，刚刚睡着就被叫声惊醒了，我此前以为世界上根本没有龙，可是听了那种叫声，我就知道还是自己的见识太短浅了，世界上一定有很多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但我们以为人类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真是可悲。” 在我看来，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我们必须明白，这个白衣女孩是我们的同盟，而不是敌人。 我之前也想过，献出阴阳人偶，保全巨木博物馆，可是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和平不能靠乞求得来，而是不断的斗争。 既然敌人已经到了巨木博物馆的门口，我们无法后退，只能迎战，从这个白衣女孩身上打开缺口。 我走过去，拿起了她的手机，然后极其淡定地问：“告诉我，那条龙在什么地方？烂柯棋局的老巢又在什么地方？秦成沛失踪，难道是去了棋局内部，到底怎样才能把他放出来？” 白衣女孩注视着我，眼中的轻蔑之色渐渐消失：“只有到了大雪山，才能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你在这里问我，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回答。唯一的计策就是马上动身，赶往大雪山独龙秉烛寺，你们想要的一切就在那里。” 突如其来的混乱就这样结束了，龙的叫声来得快也去得快，没有给巨木博物馆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带来了一些恐慌。 我想，即便是把这个女孩作为人质，烂柯棋局也不会有任何表示，我们现在手中没有任何筹码，只能是见招拆招。 “烂柯棋局到底是什么？神仙姐姐又是什么？他们存在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能为烂柯棋局增添什么……” 一系列的问题其实也是卡夏想要知道的，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什么秦成沛一定要上大雪山？ 白衣女孩冷笑着摇头：“我说过，你所有的问题都要在大雪山解决，抓紧时间吧，不要错过机会，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们会越来越被动。” 我们离开了那个房间，走出小楼，站在院子里。 向东望去，就是卡夏消逝的地方，现在是凌晨三点钟，我们甚至不敢走到那边去，以免发生可怕的麻烦。 我和卡夏相继陷入烂柯棋局，这已经是很可怕的错误了，千万不能一错再错，白白浪费时间。 第94章 危机四伏，束手无策 “叶开，既然龙都开始叫了，我们还是直接奔向大雪山，一鼓作气，解决麻烦。” 这就是卡夏的想法，其实完全错误，巨木博物馆才是他们的大本营，一旦失去了这个基础，盲目地奔向大雪山，最后就像秦成沛一样，失去了思想，变成别人的傀儡，虽然找到了阴阳人偶，却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我没有直接否定卡夏，毕竟她一直都在积极出谋划策，试图保护巨木博物馆。 杜仲突然笑起来：“其实你们都忘记了一件事，到了大雪山找到烂柯棋局，重复老秦做过的事，还是没有任何意义，我早就想到了，只有把那些人一网打尽，彻底毁灭烂柯棋局，大家才能永远平安，不管老秦能不能回来，我们为了自保，都得这样做，总之我们合作，按劳分配，谁付出的更多，谁就得到更多。叶开你已经加入我们，卷入进来，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必须成为一家人——” 他向我伸出手，卡夏也伸出手来。 我知道他们逼我加盟，也是为了借助古董调查局的力量，不然谁能够委曲求全把利益分给别人？ 我们三个人的手握在一起，最终决定共同进退，不分彼此。 我心里始终有个想法，那就是跟随白衣女孩找到神仙姐姐，就能明白秦成沛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启迪。 我有一个固执的年头，烂柯棋局能够左右大雪山的命运，所以每一个人都应该舍生忘死，破解棋局，获得人类生存的密码。 秦成沛追求成仙无可厚非，可是当他付出自己的生命，却一无所得，就变成了反面的例子，如今困死在棋局里面，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 我向前走了两步，卡夏突然紧张地叫起来：“叶开，不要过去，在那个地方很容易陷入进去，我们还是谨慎一些，先去大雪山，不要在这里冒险了。” 我和卡夏陷入烂柯棋局之前，整个巨木博物馆没有一个地方存在危险，如同一座坚固的堡垒。 很可惜人类的力量跟大自然相比还是太渺小了，大自然只要稍稍动作，人类就自顾不暇。 我回过头，背对着长廊。 卡夏脸上的神色十分紧张，只有亲自经历过烂柯棋局的人才有这种认识。 杜仲笑起来：“叶开，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再次失踪，像老秦那样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这样贬低秦成沛，卡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毕竟当秦成沛变成一棵树的时候，对卡夏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我摇摇头：“杜仲，你和秦成沛一起去过大雪山，他有后来的遭遇，而你却平安无事，难道你就不怕别人说你陷害了秦先生？” 我故意试探，杜仲果然上当，他大叫起来：“叶开，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这可太冤枉我了，在大雪山，他跟神仙姐姐双宿双栖，把我扔在一边，回到这里，又直接动用天子神锯，现在你又把所有问题怨在我身上，太不公平了！” 我本来就是想激怒他，让他说出不该说的话，所以进一步试探：“杜仲，你没有说实话，在大雪山发生的事情，肯定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不然秦成沛也不会费尽功夫，最后失踪。他变成一棵树，只是卡夏的幻觉，不能当真，我们还是好好想想，他从这里失踪，又去了哪里，或许此刻就在大雪山上……” 我的话让杜仲心烦意乱，连连跺脚：“叶开，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和老秦去大雪山也是他先提出来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都是江湖人，必须遵守这样的原则，如果现在是我失踪，而他站在这里，你们还会这样说吗？” “那是什么——” 卡夏突然指向天空，我抬头望去，天空中似乎划过十几颗流星，有前有后，有大有小，形成了一条巨龙，在深邃的夜空中呼啸而过。 与此同时，我们耳边又响起了那种叫声，不过到了现在，每个人都很镇定，毕竟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的听着，假如敌人随着巨龙的吼叫声消灭巨木博物馆，我们也毫无办法。 流星消失以后，卡夏松了口气：“叶开，我们现在四面楚歌，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赶紧做个决定吧，到底是去大雪山还是在这里继续坚守，总之我们得做些什么，不然就是坐以待毙，毫无希望。” 既然听到龙的叫声，我就能够跟那个白衣女孩沟通，只不过今夜实在太晚了，就算是勉强向她提问，她也不会回答，更何况我们之间现在还有很深的敌意，她摸不清我的想法，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我告诉卡夏：“现在大家回去休息，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再出来，只有养精蓄锐，才能对抗强敌。” 杜仲跟我是同样的想法，但是他的说法十分猥琐：“我们想去大雪山，我的目标是神仙姐姐，你们的目标是找到老秦，所以说到了那里，我们取得完全的胜利，然后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我们三个人一直仰望夜空，期待流星再次出现，但是直到龙的叫声完全消失，流星也没有第二次划过天际。 我感到黑暗中似乎有双眼睛盯着我们，一直都在使用各种手段，戏弄巨木博物馆的每个人。 那肯定不是秦成沛，而是另外一个高手，只有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才是目前唯一的对策。 在我的要求下，大家各自回到房间，关门睡觉。 刚一合眼，我就看到了秦成沛。 他站在棋局的中央，果然已经变成了一棵大树，树根裸露在地面上，显得极为悲壮。 过去，江湖传说中，的确有人产生了变异，但是只是捕风捉影，没有真凭实据，现在的秦成沛却百分之百是一棵树，而他的样子看起来分外凄惨。 我走过去，大树的枝条摆动起来，秦成沛的声音也响在我的耳边：“变成这个样子，实在不是我最初的心愿，或许我完全弄错了，这不是成仙，而是另外一种奇怪的变化。叶开，如果有可能找到真正的成仙方法，救我离开这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切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如果你能做到，巨木博物馆都是你的，我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我绕着那棵树转了两圈，即便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植物学家，都无法解释这种变化是如何产生的，可是结局已定，那就是——秦成沛真的变成了书，烂柯棋局的掌控者那里一定有一条龙盘踞，而我们这些普通人却毫无办法，跟他们不在同一层次，只能够沦为最底层的奴隶。 第95章 古树成精为人，今人成精为树 谁都难以解释这件事，这种诡异的场景只在恐怖电影中出现过。 我望着秦成沛，能够想象卡夏看到这种场景时的惊骇，她深爱秦成沛，如果秦成沛变成这个样子，她的爱又算是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秦先生，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我站在距离秦成沛五步远的地方，看到他的后背已经与树干紧贴在一起，或者说，他和大树融为一体的时候，人的躯干与大树的树干不分彼此，已经变成了同一种性质的物质。 “这种模样不是很奇妙吗？”秦成沛缓缓地转头，看着背后的大树。 “你现在到底是树还是人？” “古树成精为人，今人成精为树……年轻人，这就是最美好的状态，大树可以成活千年，人和树一起成长，比起彭祖，比起神仙，这岂不是更为伟大的一种境界？” 我无言以对，因为此前我在幻象之中听到秦成沛哭喊救命，现在见到他，他分明无比惬意。到底哪一个他才是真的，他到底追求的是哪一种境界呢？ “好了，秦先生，既然你已经达到了满意的地步，我也不想多说，就此再会吧！”我长叹一声，准备离开。 在这种诡异的情形下，即便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医生，也不可能将秦成沛与大树切割开来。 这已经不是连体、连体婴儿的例子，而是变成了物种之间的交融。 我其实非常钦佩秦成沛，他矢志追求成仙，如今误打误撞，却变成了比“成仙”更神奇的异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一定会进入人类历史的另册，永远流传下去，就像《山海经》中描述的怪人、怪物、怪事一样。 “我需要灵魂——古木的灵魂，而不仅仅是表面的融合。我要驱使大树，驱使大雪山以南全部森林里的大树，成为万木之王，把它们的生命集合起来，让我能活一万年、万万年，寿与天齐，与宇宙共存。年轻人，以你的智慧，能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子吗？呵呵呵呵，这个世界太渺小了，实在是太渺小了，根本容不下我秦成沛的野心，就算是烂柯棋局又怎样？我，秦成沛所到之处，群山跪拜，万川停流，日光照耀尽头，全是我秦成沛的国土……” 我无法对此有任何评判，甚至无法接话。 过去，在古董调查局的破案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十几个冠绝一时的江湖狂人。 他们的一生，都在为了灭国而战，企图消灭几个大国，然后创造出崭新的宇宙。 每一个狂人的一生，都能拍一部极其精彩的电影。可是，他们都失败了，个人野心再大，都不可能逆转一个国家的人民意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决定一个国家成与败的主要原因，不是独夫和枭雄，而是伟大的人民。 我并不看好秦成沛，以他现在的模样，想要称霸宇宙，简直是笑话。 他和大树融合在一起，已经失去了行动自由，连棋盘都出不去，何谈一统天下？ “好了，秦先生，梦总会醒的，希望你好好做梦，快点醒来，卡夏替你守着巨木博物馆，不要让她等太久。” 我向后退，但秦成沛怒吼了一声，双肩一抖，两条柔软的树枝横扫过来，仿佛两条加长十倍的手臂，一下子捆住了我的肩头也双膝。 树枝收缩，我被扯到了秦成沛面前，鼻尖跟他的鼻尖相距不到一尺。 我闻到他的呼吸，那是木头的原始味道，潮湿、冷酷、腐朽而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腥气。 “年轻人，你不能走，我要把全部心得传授给你，把你当作我唯一的弟子。我要通过你，让全天下知道，永生秘诀已经掌握在我手里。我要你永远地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成为人间霸主……” 树枝持续收紧，我感到自己的双臂、双腿几乎要被勒断了，骨节发出可怕的嘎吱嘎吱声。 “听着，我要你活五百岁、一千岁、两千岁……” 我突然醒来，浑身冷汗涔涔。 床单裹住了我的膝盖，越缠越紧，才会产生了那种可怕的幻觉。 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眼前不断晃动着秦成沛和大树融为一体的可怕景象。 这不是科学和医学，而是神学和秘术。 如果我把这种事汇报给总部，那边的联络官一定大肆嘲讽。 早餐桌上，我见到卡夏，故作不经意地聊起了这个怪梦。 卡夏脸色一变：“我看到的跟你说的一模一样，秦先生让我活着，不会老也不会死，但代价就是要将生命托付给大树。叶开，你说说看，这是一笔什么样的交易？赔了还在赚了？” 我摇头苦笑：“这不是交易，把灵魂质押给魔鬼的蠢事，很多前人已经做过，不但毫无意义，而且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灾难。” 卡夏倒吸了一口凉气：“魔鬼？叶开，你说秦先生是魔鬼？大树是魔鬼？” 我没有回答，在我心中，以上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秦成沛因为大树而魔化，大树因为与秦成沛的思想同频共振而成精。人和树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真的是一次魔鬼交换。 杜仲出现在餐厅里，加入了我们的讨论。 对于我和卡夏的噩梦，杜仲总是略带嘲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们觉得秦成沛已经死了才会这样想，我觉得，以老秦的智慧绝对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在大雪山，他只略施小计，就带走了神仙姐姐，让我火冒三丈。我觉得，此刻他应该是回到了大雪山，看到烂柯棋局的时候，他的反应比我更强烈，所以我觉得他把所有人都愚弄了，我们在这里努力地寻找他，而他已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回到了问题开始的地方。” 我和卡夏都沉默了，我们并不相信杜仲，甚至怀疑他出于嫉妒，在背后中伤秦成沛。 无论如何，我们已经决定要去大雪山，在独龙秉烛寺里面找到真相。 做出这种决定，卡夏的情绪有所好转，可是我心里总是悬着，在噩梦中见到秦成沛成为大树的化身，我觉得这似乎就是真相。 身为调查员，我的第六感无比灵敏，毕竟我和卡夏同时做了那样的梦，这似乎就是秦成沛利用脑电波在影响着我们的行动。 地下室里的阴阳人偶没有任何变化，等于是植物人。 我觉得这个名字安在他们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毕竟他们本身就来自大树，到了如今生死未卜，毫无动静，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自从他们出现，医院的射线扫描设备轮番工作，已经对他们进行了细致到头发丝的检测，但却毫无收获。 这一次的大雪山之行，由杜仲亲自安排，我们结成同盟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了二十个人的先锋团，从北方邦赶往大雪山，沿路上勘察地形，调整路线，确保我们能够避开雪崩和山体滑坡，平安到达独龙秉烛寺。 表面上，杜仲装出正气凛然的样子，几次声明是帮我们寻找秦成沛，而不是为了个人私利。 他甚至为了表白自己，连祖宗十八代都搬出来，发誓赌咒，要我们相信他，绝对不会从这一次的大雪山之行里获得任何好处。 “叶开，卡夏，你们千万不要想歪了，我帮你们找到老秦，就是为了朋友之间的深情厚意，我希望他平安归来，把烂柯棋局里面的故事讲给我们听，给我们一些真正的启发。你们两个做的噩梦实在太可笑了，人和大树怎么可能融为一体？很多古书上提到过树木成精，幻化为人，可是从来没有说到一个人变成一棵树，就算老秦再怎么异想天开，也不可能走这条路……” 他的絮絮叨叨让我们心烦，卡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其实秦成沛失踪，真正揪心的是她，秦成沛发生那种可怕变化，感到沮丧失望的也是她。 如果秦成沛变成一棵树，卡夏的爱情也就死亡了，从此以后跟巨木博物馆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叶开，告诉你吧，我和老秦之间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就像高山流水中说的，钟子期和俞伯牙一样，他死了，我活着也没有意义，所以，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重上大雪山，把他找回来。你们放心，这次的行动费用不要你们出一分钱，同时，获得的所有收益都归巨木博物馆，我只是想做件好事，让自己心安而已……” 如果杜仲真的像自己表白的那样，秦成沛就不会在大雪山撇开他，单独跟神仙姐姐交易，这些江湖和商界的大佬往往都是表面上和和气气，内心里互相提防。 我们有一周的准备时间，一周后即可出发，大约历时四天，就能到达大雪山。 天气状况良好的话，两天内我们就能进入独龙秉烛寺。 那里才是一切故事的起源，至少我和卡夏都期待着进入寺中，寻找秦成沛。 意外的是，古董调查局那边直接把联络官派过来，没有提前打招呼，就出现在巨木博物馆。 联络官名叫马林，是一名混血儿，有着金黄的头发和精致的五官，同时他的学历和工作经历相当闪光，令人自愧不如。 马林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一定是被方星骗了，作为反叛者，她给自己留下了很多特殊的陷阱，我们调研了她全部资料，知道这些陷阱全都是针对你的，其中有一份工作日志，上面全都是对你的感谢和想念，如果你找到它，一定会被感动，觉得自己对她有所亏欠，不该让她消失，这一生再也放不下。” 我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毕竟我和方星之间还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就算她留下日记，也是单方面的事，不会让我误入歧途。 我心里虽然非常不悦，但还是笑着点头：“感谢总部对我的关照，如果方星真的给我设下了陷阱，我一定小心应付，绝对不会耽误工作。” 马林进入我的房间，打开了行李箱，取出一部加密的笔记本电脑，为我播放资料。 古董调查局精英很多，所以他们追查方星的工作轨迹，找到了无数破绽，假如根据这些线索持续追查，就会被方星牵着鼻子走，找不到答案，或者是找到很多完全相悖的答案，最后无法形成结论。 马林亲自到这里来，目的很简单，就是取代我追查方星，惩治叛徒，古董调查局绝对不容许有人蓄意谋反背叛，一旦进入这里，就要做好一辈子效忠于古董调查局的打算。 “叶开，你被方星骗了，再执迷不悟的话，就太愚蠢了——” 第96章 派来的搅局者 面对马林，我感觉到很大的压力，他的目光极其锐利，仿佛两把锥子，直刺进我的眼睛，在这样的人面前要想说话实在是太难了，幸好我没有说好的打算，只是陈述事实。 我希望马林能够对方星失踪事件作出一次解释，让我也彻底放心。 他再次重复总部那边的意见，方星一定是反叛，而她消失于烟雾之中是一种障眼法，总之，他们已经在全球各地调度那些线人，只要发现方星，不管方星变成了什么样子，立刻格杀勿论。 “这就是总部对待叛徒的做法，叶开，方星已经成为过去式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能够高效工作，解决阴阳人偶的麻烦？” 马林毫不掩饰对于阴阳人偶的野心，他一定是要贯彻总部的指示，带走人偶，回去研究，把这个巨大的秘密永远留在自己手中。 我只能如实相告：“现在你不可能带走阴阳人偶，卡夏布置了重兵防守，假如发生火拼，北方邦那边的领袖也会派人支援，我们就会陷入一场苦战，无法摆脱。” 马林哈哈大笑：“我已经带来了一百个特种兵，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对付卡夏这些雇佣兵不费吹灰之力，所以不能智取，就只能强攻。总部已经下了命令，不会再指望你在这件事上有所建树，有时候暴力虽然说起来难听，但却很能解决问题，卡夏微不足道，叶开，根本不用在乎别人的感受，时时刻刻都要以完成任务为目标……” 过去的培训中，总部的教官的确这样说过。 我们名为调查员，实际就是特种间谍，任何一次行动都要以目的为导向，完成任务才是优秀调查员的第一选择。 我觉得自己疲惫不堪，就是因为始终在原则和正义之间来回摇摆。 按照原则，我不能对卡夏有丝毫的感情，也不会对她无偿帮助，但是按照江湖道义，我必须让这件事有一个正确的结果。 思考再三，我还是向马林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们即将赶往大雪山寻找秦成沛，也可以说寻找烂柯棋局的主人，看看那局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让秦成沛鬼迷心窍，妄图成仙？所以联络官先生，你布置的所有任务都需要等到我从大雪山回来再一一处理，我只尊重事实，绝不会罗织别人的错误罪名，尤其是对于方星，我下不了手，事实真相只有一个，不管你给她定什么罪，我都会找到真相，让这件事圆满解决。” 我的态度很明确，绝对不会冤枉方星，任何人想要对她有所不利，我都会极力阻止，这才是拍档的正确做法。 马林冷笑起来：“叶开，其实你可以跟总部那边的上级在线上讨论，让他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现在你已经被解除了控制权，北方邦这边的所有事情由我来处理，你只要好好听着就够了，根本不需要提任何建议。” 怪不得马林如此嚣张，原来他从总部来到北方邦，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从简单的联络官变成了钦差大臣，任何人都得听他指挥，由他协调。 我觉得无比失望，总部这一次的做法实在愚蠢，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怀疑一名手下反叛？并且马林只是联络官，没有一线战斗经验，由他主导调查，只会误入歧途。 我和马林之间格格不入，之前在电话里讨论就已经分歧很大，所以说，他空降到巨木博物馆这种做法，让人无法接受。 我当着马林的面接通了总部的视频电话，我的上级脸色阴沉，直接了当地告诉我：“叶开，现在你服从马林的指挥，如果找到方星，确定了她的反叛行为，立刻枪决，不能轻饶！在我手上绝对不能出徇私舞弊的先例，既然她反叛的时候没有考虑你我的感受，那就杀了她，容不得半点商量！” 马林笑起来轻轻地拍手：“叶开，我说的话你不相信，你的上司说的话应该可以相信了吧！现在你就是刽子手，负责处理方星，至于我空出时间还要考虑更重大的事情，如果你有任何行动，提前向我汇报，我会知道你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我满嘴苦涩，说不出话来，真的想不到，我们这些在一线奋战多年的优秀的调查员，竟然要听命于一位文职联络官，这种本末倒置的事以前从未有过。 我向上司辩解：“方星不可能反叛，马林说的所有事情我都不服气，现在我希望上级给我一个正确的指示，自助调查，而不是跟在马林后边——” 上司勃然大怒，双手拍着桌子，震得桌上的键盘都跳起来：“叶开，这件事拖了很久，必须马上解决，方星的失踪匪夷所思，故弄玄虚，更值得怀疑，所以说你给我好好听着，现在你已经被解除了控制权，完全听马林指挥……” 我无言以对，既然总部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我只能无条件服从，很可惜，如果按照马林的思路寻找方星，我们就会失去一位优秀的调查员，而且让其他的人寒心。 马林的到来让巨木博物馆打了一剂强心针，杜仲和卡夏眼睛里都有了光，他们听过马林的名字，知道那是古董调查局的年轻人的精英，所以见到马林全都弯下腰来，陪着笑脸。 马林新官上任三把火，做事雷厉风行，立刻检查阴阳人偶，并且对于卡夏派出的保安挨个谈话，确保他们中间没有内鬼。 我不想看到古董调查局和巨木博物馆出现火拼，在马林的指挥下伤及无辜，那就太可怕了。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最希望巨木博物馆发生内讧，他们坐收渔翁之利，如今马林做的，正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我跟在马林后面仔细观察，当他看到阴阳人偶，眼睛就明显的亮了，而且绕着水晶棺转了好几圈，脚下的跨度一模一样，其实就是在暗中丈量水晶棺的尺寸，看以后采取什么办法偷走。 我了解总部这些人通常的做法，但卡夏和杜仲却不知道。 他们以为马林关心阴阳人偶，就是要为巨木博物馆出头，让博物馆成名于四海。 对于阴阳人偶事件来说，马林是不折不扣的搅局者。 我极力稳定的大局，一下子就被马林打破了。随之而来的，很有可能就是崩盘。 作为联络官，马林只会纸上谈兵，毫无实战经验。上级派他来，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昏招。 当下，我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奔向大雪山独龙秉烛寺，揭开迷雾深处的谜底。 第97章 最强心理控制大师 马林对我的态度极其轻蔑，这已经违背了古董调查局“人人平等”的基础原则。 我不动声色，无论他说什么，我都淡定应对。 四十八小时之内，马林快速约谈了所有的怀疑对象，尤其是面对杜仲的时候，他竟然采取了总部最顶级的审讯术，对杜仲进行了深度催眠。 我作为陪同者，觉得马林真的过分了。 杜仲是大雪山烂柯棋局的受害者，他被秦成沛甩开，自始至终处于圈外。如今，马林死揪住他不放，就没有意思了。 在催眠过程中，杜仲说过很有意思的一句话：“他们不是人，我们不想做普通人，成仙不是件好事，秦成沛的阴谋比成仙更可怕，血魔咒的威力已经发散在他血液里。” 如果放在从前，马林的这种做法简直不可想象，总部不可能让调查员面对一个普通人使出这种审讯数，那是违反人道原则的。 马林看出了我的不满，所以暂停审讯，把我叫出去，进了隔壁的贵宾室。 他的脸上布满了阴云，双眼灼灼放光，仿佛战神附体一般。 “叶开，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觉得可以和平解决问题，难道你不明白，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秦成沛死于大雪山，或者是其他地方，关于阴阳人偶的探索就全部切断，再也不可能出现新的变化。我是来帮你的，带着你走出泥潭，千万不要觉得自己一线战斗经验丰富，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你恰恰错了，在这个年代，形势瞬息万变，你离开古董调查局一个多月，那边的情况你了解吗？” 我点点头：“每天都会向总部汇报情况，所以也知道最新变化，不管方星的事，还是你今天用审讯术对付杜仲，我都觉得违背原则，但我会保留意见，在最终的调查报告中才会提到这些事。” 马林冷笑起来：“叶开，你真是顽固！时代变了，我现在是你的顶头上司，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执行，而你的调查报告首先由我审批。告诉你吧，这次的事情出乎你的预料，只能是边走边看，谁都不可能预测最后的结果，刚才杜仲的话你都听到了，但他说的并非实话，即便是在深度催眠的情况下，他也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和喉咙。只说准备好的套话，这个人深不可测，你已经看错了他。” 我忍不住皱眉。关于杜仲，我已经查过他的很多资料，也做过心理分析。 按照我的看法，他跟秦成沛属于一路人，都想挖掘这片原始森林的财富，但却落后一步，被秦成沛抢了先，如今他很不甘心，必须迎头赶上才能出了这口气，所以他出动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打通了大雪山之旅的道路，至少他是无害的，对我们古董调查局没有任何影响，他的敌人仅仅是秦成沛而已。 如果我的看法错误，那就证明我的调查方向也错了。 我摇摇头：“联络官先生，你千万不要有先入为主的印象，按照你的推理方法研判北方邦这些人，那才是南辕北辙，杜仲不是个好人，但也绝对不是个坏人，所以不要把精力放在他身上，还是应该扩大范围去怀疑那些重要人物。” 在杜仲这件事上，我和马林形成了严重的分歧，但他是手握权力的人，我只能保留自己的意见。 马林打开了大屏幕，回放刚才的审讯录像，并且在十几个关键地点停下来，指着大屏幕向我解释。 他果然很精明，一边审讯一边注意着杜仲的微表情。 杜仲说那段话的时候，眼皮一直在轻轻跳动，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同时两只手用力握在胸前，仿佛在跟别人较劲一般。 马林把这个画面放大，指着杜仲的微表情，向我一一解释：“他的眼睛和嘴角，这种无法控制的颤抖和抽搐都是说谎的表现，当他把两只手用力握起来，像是跟看不见的人对抗，实际就是心理上的抗拒行为。如果不是时间有限，我可以一直催眠下去，他一定会说出所有的秘密。叶开，这些东西对我们太重要了，如果不是为了说服你，我绝对不会这样做，泄露了自己的底细，给自己惹来麻烦。” 看完录像，我知道自己有些疏忽了，过度关注杜仲的语言，却忘记了准确捕捉他的微表情，其实不是马林先入为主，而是我，我从根本上认为杜仲是秦成沛的跟班，确实忽视了他。 大屏幕上出现了杜仲，他一直都在拼命地喝水，肚子已经鼓起来。 “叶开，他最初的想法是在上厕所的时候逃脱，然后使用易容术展开自己的行动，已经被我成功打消。你一定要有足够的警惕心，这些人老奸巨猾，根本不值得相信，有时候装得可怜兮兮的，实际上一转眼就是杀人不见血的恶魔。” 我有些后悔，自从来到北方邦，见到的人太多太多，以至于有些混淆。 在马林的坚持下，我们扣押了杜仲二十四小时，直到他的助理人员过来签署了各种文件，才把他放出去。 这是马林的策略之一，他早就派出了线人，严密跟踪杜仲，不管他到什么地方，都能够录音、录像，让他无所遁逃。 我现在知道自己小看了马林，作为联络官，在长期的工作中，他可以取长补短，从每一个调查员身上学到优点，加强自己，所以由他来做钦差大臣并非不可以。 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但是在马林的掌控之中，杜仲离开了巨木博物馆，立刻乘上了越野车，直奔相邻小国，那是赶往大雪山的必经之路。 接到报告，马林笑起来：“他已经慌了神，准备自己探索大雪山，不会再跟你们合作了，更不会在我的眼皮底下活动，算他聪明，知道趋利避害。叶开，想想看，如果我没有过来，你跟着杜仲他们一起去大雪山，大家居心叵测互相猜疑，最终结果是什么？一定是人仰马翻、一地鸡毛，或许你这条命就要扔在了雪山，跟大部分探险家一样。” 我的脸红了，北方邦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的判断出现了问题，真的非常可怕，以前忽视了杜仲，现在亡羊补牢总算还来得及。 我站起身，真诚地向马林鞠躬道歉。 到了这个时候，马林反而变得谦虚起来：“叶开，任何人来到大雪山难免都会出现错误，就是因为这里的气候太怪异了，就连空气当中，也埋藏着陷阱。方星背叛这个理论是我先提出来的，我了解北方邦，任何人过来都会受到蛊惑，并且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假如方星在别人的诱惑之下做了错事，最终只能消失，那就变成了你汇报的情形，从雾气中离开。叶开，我们是调查员，不是演员，所以要相信证据，更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我只能连连点头，表示佩服。 假如我此前大刀阔斧去干，对所有人使用催眠术，或许早就完成任务了。 线人的汇报一次一次传来，杜仲已经接近了大雪山的山脚，如果他现在就开始爬山，一天之内就能见到独龙秉烛寺里面的所有人，行使他的计划。 马林又笑了：“他以为他的计划完美无缺，只要开始实施，就能控制大雪山，并且成为某个领域的代表，最终得名得利全球第一。想想真是可笑，他一个北方邦的小人物，怎么能够全球第一？” 按照我的想法，如果杜仲上了大雪山，见到秦成沛，那么这件事所有的疑点就不存在了。 从这种角度出发，我支持杜仲开始爬山，提前一步解开谜底。 “叶开，不过你现在想爬山，我也可以陪你过去，甚至能够拦截杜仲，控制他的足迹，但现在我们足不出户就能远距离监控他，等他疲惫不堪，我们在出现。” 这件事似乎已经定下来，只要马林开口，其他人就不会拒绝。 很快，杜仲那边的视频传过来，他坐在越野车的副驾驶上，胸前挎着冲锋枪，手里握着短枪，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叛逃，绝对不会如此紧张，除非他的汽车里面有某种违禁品，并且意识到有人沿路追杀，才会郑戈待旦，全力以赴。 “叶开，只要你有想法，半小时内我就能调集军用直升机抢先一步到达独龙秉烛寺，让杜仲所做的一切通通变成泡影。” 杜仲大概不知道，他此刻的窘迫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大屏幕上，他用一个人的力量妄图对抗一个巨大机构，简直是太天真了，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能轻松的抓住他。 我摇摇头：“联络官先生，现在并不是对付杜仲的最佳时刻，放长线钓大鱼，这才是总部的教官经常告诉我们的。” 马林哈哈大笑：“果然转变的很快，我本来以为要想说服你，还得费一番口舌，如今一切都省略了。” 我和他的关系在笑声中变得融洽，或许只有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才能够改善自己的工作。 猛然间，我发现马林一直双手掐诀念咒，根本没有停止，他盯着大屏幕的时候，看的也不是杜仲之外的所有人，原来他一直都在对杜仲实施催眠。 这种催眠力量不一定通过物理传输，而是能够采取意念传递，真正的高手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所有人为他前赴后继，甘愿牺牲。 “不愧是最强心理控制大师——”由此，我对马龙的钦佩更深了一层。 第98章 全部秘密集于一身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古董调查局和杜仲之间的对抗，不管他有多大的能力，我和马林都能游刃有余的操控局面，即使杜仲登上了大雪山，线人的眼睛无处不在，也能把那边的情况全都传送过来。 现代化的监控手段无所不能，并且古董调查局是所有行业里面的佼佼者，在马林的安排下，即便是远在天边的大雪山独龙秉烛寺，也能够近在眼前，尽在掌控之中。 这就是他跟我说过的，就算足不出户，我们也能找到一切线索。 释放杜仲变成了马林的一步妙棋，所以他才会如此得意，始终高高在上。 到了第三天的中午，杜仲的车队已经到了大雪山脚下，进入了唯一的一家五星级宾馆，在那里很多人都会稍作调整，休息一天之后正式开始登山。 线人传来的消息能够证明，杜仲非常焦急，已经下令休息五个小时，随即开始登山，此刻登山的向导就在酒店里等着。 既然事情没有太多变化，我和马林暂时放下心来，离开了监控室，走到巨木博物馆的外面聊天散步。 从充满敌意到惺惺相惜，我们两个人的转变都非常快，或许这就是智者之间的交往方式，只有用智慧折服对方，才能够取得对方的尊重。 “叶开，我知道你来到北方邦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如果你置身事外，那就容易处理，一旦卷入其中，就会被很多事情蒙蔽，再也不可能一帆风顺。我还是想说说关于方星的事，你的判断完全错误，她一定是潜逃，逃得越远越好，永不回头，但她潜逃的原因我们还在调查，所以说你应该弄清楚自己存在的问题，才能够在下一步的工作中避免出现重复的错误。” 马林像一个睿智的长者，巧妙的启发我，把我引入他的工作环境。 “叶开，千万不要觉得身边的人充满善意，利益面前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只有永远的交换。这就是闯荡江湖的本质，华夏东方的江湖人注重道义无可厚非，但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还拘泥于那些古代流传下来的道理，那就太可怕了。” 我淡定地笑起来，如果现在马林向我实施催眠术，那真是最大的内讧，毕竟我们学习的东西完全一样，只不过是道行的高深不同而已。 可怕的是我猜到了他的想法，自从走出巨木博物馆，他的双拳就一直紧攥着，实际就是在使用催眠术，我们两个一直在暗中对抗，没有一分一秒停息。 假如我被他控制，就会变成他的傀儡，如果我反过来控制他，就能明白总部那边出现了什么问题，为何要派联络官作为钦差大臣？ 我们一直向前，走到森林深处。 猛然间，一棵大树上的乌鸦被惊动，呱呱大叫飞上天空，足有几百只，这就是热带森林的独特产物，几乎每天都能看到。 我们一起仰面向上，看着乌鸦远远飞去，突然同时感叹，人类跟乌鸦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群居动物，生怕被别人孤立。 “叶开，总部的确发生了一些事，但都是在上层，没有一一传达，现在我来告诉你，我们的总部已经消失了。” 我吃了一惊，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叶开，我的意思就是，总部遭到莫名其妙的袭击，一夜之间消失，全部沦陷，现在活得好好的人只剩下我和你，当时我正在回归总部的途中，察觉情况不妙，立刻选择跳伞，才保住了一条命，后来打探总部那边发生滑变，死了三百多个……” 在马林的描述中，我的思绪几乎要爆炸，毕竟我从来没有想到，古董调查局的总部也会遭到袭击，并且全面崩溃，土崩瓦解。 按照马林的说法，他现在掌控着古董调查局所有的秘密，等于是各个部门的精华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活着这一点至关重要，唯有如此，才能把这些秘密传递下去，让后人知道古董调查局的存在，以及调查局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工作。 我说不出话来，毕竟以前从未有这种情况，我以为古董调查局有军方背景，时刻受到后台保护，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我注视着马林，判断这句话的真伪，如果总部消失，他是唯一的知情者，那的确具备这种功能，可是我必须打电话求证，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把我打懵了，我做梦都想不到，总部一夜之间换了旗帜，被别人全盘取代。 我的表情实在太紧张了，以至于马林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望向远方，嘴角出现了熟悉的轻蔑笑容。 “叶开，你一定对我的话心存疑虑，不会完全相信，但你必须拿出自己的态度，假如这件事真的发生，你应该怎么办？” 我摇摇头：“在得到求证之前，我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话，尤其是你刚刚说的总部已经烟消云散。” 马林点点头：“你可以拨打总部所有的电话，也可以拨打自己认识的所有调查员的电话，就应该明白了。” 我没有停顿，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正如马林所说，总部所有的电话都接不通了，电话局提示线路已经拆除，电话注销不再使用。 我又打了十几个电话，分别打给自己工作的战友，但他们的电话也已经无人接听。 到了如今，我已经有点相信总部毁灭了，我自己已经成了孤魂野鬼，永远回不去了。 想到这些我不禁十分沮丧，毕竟来到北方邦这么久了，都没有建功立业，对不起组织。 就在此刻线人报告：“杜仲已经开始登山，身边带着八个人，其中四个是下棋的高手，我们正在跟随，有事情随时汇报。” 杜仲这样做当然是看中了利益，可是他并不能确定上了山之后就见到烂柯棋局，或者是从头开始。 我只是觉得杜仲还是太草率了，看不到前后逻辑关系。 他抢先找到烂柯棋局，未必是他的。 第99章 马林竟然能与阴阳人偶沟通 马林的出现，打破了巨木博物馆所有的平衡。 古董调查局总部设在洛杉矶银河大厦，涵盖了从第二十五层到三十三层顶楼的全部区域，办公室、资料室、会议室、套房等合计二百七十间，总共有常驻雇员三百五十名。 除了这一固定办公地点，总部还有另外三个后备基地，分别在格陵兰岛、冷湖、危地马拉。 如果总部和三个基地同时遇袭，那么古董调查局就像方星那样，已经消亡了。 如今，我们无论做什么事，都没有上司管辖，处于完全的自由状态。 马林提醒我，上次跟总部的视频通话也是计算机模拟图像，我认识的三位部门上司都失踪了，根本不可能向我发号施令。 除了当着马林的话联系古董调查局的同事，我还私底下使用了特殊线路，跟十几位行业内部好友求证。 最终结果让我极度失落，因为所有人都失去了与古董调查局的联系，江湖上的内部消息显示，古董调查局遭到神秘力量的垂直打击，已经全盘灭亡，不复存在。 一鲸落，万物生。 江湖大潮滔滔不绝，埋葬一切，消耗一切，又重塑一切。 一个古董调查局倒下去，不知有多少类似的情报机构站起来。在我这一方，只能接受现实，继续前进。 马林的线人神通广大，不但监控杜仲的登山队，同时又深入到独龙秉烛寺内部，使用无人机航拍，对寺庙附近的情形进行了无死角观测。 “寺庙内外非常安静，诵经、烧香、打扫、饮食等等一切如常，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尤其是没发现秦成沛。烂柯棋局是个传说，问过寺庙里的人，谁都不知道秦成沛是谁。我们拿着他的照片询问，没有任何发现。” 线人的话一度让马林陷入沉默，但他接下来的反馈高明到了极点：“继续侦查，每个僧人都有多面性，白日和夜晚完全不同。你们把调查重点放在凌晨两点到清晨七点之间，注意他们的夜间活动。烂柯棋局不是广而告之的巨大宣传活动，而是秘密行为。你们的无人机航拍一定要隐蔽，免得引来其它麻烦。独龙秉烛寺是大雪山南坡最著名的寺庙，也是全球江湖势力关注的焦点，做事一定小心谨慎，提防有人背后捅刀子。” 我的看法与他相同，很多秘事都是发生在暗夜里，借着夜色的掩护偷梁换柱，瞒天过海。 杜仲上山，已经犯了“泄密”的大忌，寺庙里的僧人们当然不会上当，公开迎接他。 线人很聪明，马上领悟了马林的意思，接着就改变了调查方式，隐藏锋芒，见机行事。 马林和我的散步还在继续，有意无意的，他提到了森林深处的小金人。 “叶开，你为什么到巨木博物馆来？除了完成总部任务的义务之外，还有没有其它目的？比如宝藏，比如神仙姐姐……” 我坚决地摇头，在这件事上，容不得半点马虎与玩笑。 “联络官先生，即便现在古董调查局出了事，我也仍然是调查员，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神仙姐姐是个谜题，她出现在烂柯棋局之中，本来就是一次意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我和方星之间，也是朋友和同事，仅此而已。” 马林大笑，抚摸着下颌上的青色胡须茬。 他太精明，而我又太守旧，两个人之间的鸿沟打开，但很多细节还需要磨合。 “叶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我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对不对？” 在古董调查局全军覆没的情况下，我的斗志受到极大挫败，已经无法像平时一样全力以赴参战。所以，不管马林怎么说，我都是苦笑应对。 线人的汇报一次次传来，马林频繁接收消息，脸色越来越冷漠。 我觉得，杜仲已经变成了冤大头，自以为捷足先登，实际却变成了别人的探路石。 “还有七公里，杜仲就会进入独龙秉烛寺，寺内的酥油灯全都亮起来，除了当值的僧侣外，都列队相迎，从大殿一直排到了山门外。” 马林把这条消息展示给我，接着自言自语：“想不到杜仲在大雪山地区竟然有这样大的面子，呵呵呵呵，由此可见，秦成沛被他骗了，等于是在自投罗网……” 现在，我通过三个不同渠道拿到了杜仲的随行人员名单。 四位下棋高手的出身和来历清清楚楚，没有瑕疵。 另外的几个随从都是杜仲手下的雇员，每个人的工作历史超过十年，对他的忠诚天地明鉴。 “一定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而且是我们不掌握的。杜仲上山，不值得僧侣盛情迎接，毕竟他已经去过一次，跟秦成沛一起的时候，没有任何盛大的欢迎仪式，这次怎么可能改变？”我一遍一遍审视名单，终于发现了破绽，问题就出在登山向导身上。 两名向导分别是阿拉布和朗哥，都是北方邦的山民，已经有二十年的登山向导经验。 我把朗哥的照片放大，然后使用了图片对比系统，很快就发现，他有“雪山传奇家族”的明显五官特征。我进一步找到他的指纹、脚纹资料，更印证了这一点，他绝对是“雪山传奇家族”的后代，只不过隐姓埋名，不再使用那个家族的姓氏，而变成了今日的朗哥。 独龙秉烛寺里的掌权人知道朗哥的真实身份，才会摆出如此隆重的阵势，外出迎接。 当然，他们这样做，其实让朗哥很恼火。 他流落江湖，隐去真名，就是为了低调行事，而寺庙这么做，恰好破坏了他的计划。 我没有向马林隐瞒，直接把朗哥的资料展示给他。 “独龙秉烛寺果然是大雪山的焦点，到了那里，就不用登顶了。真是可惜，那些来自全球各地的商界大佬们把登顶当成征服大雪山的标志，一味地向上，简直愚蠢之极。好了，现在我们知道传奇家族都有人盯上了独龙秉烛寺，事情就越来越热闹了！” 马林对我分析资料的能力感到吃惊，但并没有称赞，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当下，我和马林静观其变，看看杜仲、朗哥到达寺庙后，还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关于朗哥本人，熟悉雪山传奇家族的江湖人都知道，他们本来属于独立小国，但在震惊世界的一次大雪崩中，王宫所在的十二山峰被瞬间扫平，只能举国迁徙，最终失去了自己的领土，成为流浪王国。 秘密资料显示，朗哥是西天竺国密宗的嫡系传人，入选过全球百大密宗通灵大师。就算不恢复本来身份，也足以傲视全球。 我有种预感，此刻奔向大雪山的人，百分之百都是为了烂柯棋局。 我知道马林对我有所怀疑，分析情况越精确，就越让他心惊胆寒。 古董调查局只剩下我们两个，他想完全掌控局势，最后免不了就要想办法除掉我。 这就是江湖，人心叵测，尔虞我诈,我能看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一定猜到我的想法。 “叶开,等到杜仲那边有了眉目，我立刻派出直升机，你赶往大雪山，提前下手抢夺胜利果实，这一次我们绝对不能错过机会，必须打开大雪山的秘密之门。” 马林的野心非常明显，他也不想在我面前遮掩什么，毕竟当古董调查局变成了昨日的泡影，我们也只能彼此扶持，砥砺前行。 现在的巨木博物馆人人自危，谁都不想轻易出头，所以气氛十分低沉，大家都看不到希望。 我注意到一件事，马林曾经几次去地下室看望阴阳人偶，每次都要在里面待上几小时，我甚至觉得他关注阴阳人偶，胜过关注大雪山那边的杜仲。 直到现在，每次去地下室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并且把里面的保镖全都赶出来，我怀疑他有一些秘密的行动正在进行。 杜仲那边非常平静，一行人进入寺庙，再也没有出来，两个向导跟平时一样带领所有人游览寺庙，讲解各个旅游景点的壁画知识。 那个寺庙历史悠久，几次经历战火的洗礼，至今屹立不倒，就证明寺院的管理者具有无上的智慧，在别人活不下去的时候，仍然镇定自如，跟各路人马周旋，保住寺庙的同时又能够延续香火，广招人才，让寺庙进一步扩大规模，终于成为大雪山南边最伟大的寺庙。 线人传送过来的照片中，杜仲的眉头始终紧皱着，看起来他在寻找一些东西，但却徒劳无功，只能够任由时间白白地溜走。 到了黄昏，线人突然传送过来一条消息—— 杜仲跟寺庙的长老主持约好，凌晨一点在寺庙最高处的大佛头见面，研究佛法，论述天下。这一次杜仲已经下了决心，要把烂柯棋局的事情告诉对方，不管花费多大代价，也要知道那个秘密，同时还要见到神仙姐姐。也就是说，今夜就要摊牌，不管什么结果，先把事情挑明再说。 线人提出一个请求，如果杜仲的行动没有进展，就只能到此为止，不会白白耗费时间，浪费精力。 这当然是愚蠢的做法，按照我的想法，杜仲在大雪山停留多长时间，线人就要一直跟踪下去，直到揭开烂柯棋局的秘密，不然的话，等于是徒劳无功，一无所得。 马林不在房间，打他的手机电话，铃声从房间里响起，证明他没带手机，又去了地下室。 我马上赶往地下室，保镖们站在门口无聊的抽烟闲聊。 我让他们打开房门，直接进去，竟然看到马林打开了水晶棺的盖子，正在跟那个男性人偶窃窃私语。 远远望去，他的表情十分虔诚，仿佛修行的人见到了神仙，自己觉得卑微渺小，只能够跪拜磕头，祈求长生。 我听到马林的声音，他似乎正在辩解着什么。 “我当然明白……我们中断了一些重要的事，可是只有这样才能印证人类能不能成仙，不然的话我们对于成仙的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了解，再过一千年还是愚昧无知，所以这一次请原谅，假如我们做错了什么一定会弥补……” 第100章 牦牛号角发出仙乐飘飘 我的脚步声很轻，所以等我到了距离他十步远的地方，他才惊觉有人进来，立刻跳起来，“砰”的一声，把水晶棺的盖子扣上。 “叶开，你怎么来了？没经过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你不知道吗？” 我淡定地摇头：“的确不知道，但现在有一些紧急情况必须向你汇报，线人们从大雪山传来消息，杜仲即将向寺庙的长老摊牌，如果摊牌失败，这次所有的行动失败，他们就会被赶出寺庙，灰溜溜的返回……线人请示，究竟要不要继续跟踪下去？还是先行返回，结束这次行动，等你的批示？” 马琳的脸色十分难看，就仿佛是被人揭了底牌，但他强装镇定，用力攥紧了双拳。 “叶开，这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所以我们必须命令线人继续跟踪下去，不惊动杜仲，更不要惊动寺庙，就算是他们凌晨见面，也只是商谈，到不了拔刀相向的地步。你知道吗？我检查过杜仲的资料，他是一个隐藏很深的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这一次到了大雪山，我们有线人在那里，他也一定在各个领域布置了线人，刺探寺庙的情报，所以我对他有信心，他能够找到烂柯棋局，见到神仙姐姐，把以前秦成沛做过的事情再重复一遍，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够收获良多……” 马林冷静下来，集中精力跟我探讨大雪山的事。 我们两个的想法一致，不管杜仲能不能从长老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我们的线人必须留在那里，把寺庙的情况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直到真相大白。 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让我感到无比震惊，原来马琳真的能够跟阴阳人偶通话交流，这样一来，证明他的玄学水平超过所有人。 只是我想不通，阴阳人偶能够跟马琳通话，为何不能联络其他人，直到让所有人明白他们究竟来自何处，去往何方？别人应该给他怎样的帮助？ 马林说别人狡猾，而他自己才是最狡猾的，古董调查局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还不向我说实话，一直隐瞒着一切。 我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开，马琳突然叫住了我：“叶开，有些事情看到就等于没看到，别人的秘密最好烂在心里，永远不说出去……拜托，我们是朋友，朋友就应该相互关照，你说呢？” 我明白他的意思，并且我根本不想说出去，无论他做什么事都是他自己的决定，也是他能力的展现，假如我能跟阴阳人偶通话，也早就进行了，不用等到现在。 我答应一声，离开了地下室，心情无比沉重，回到了自己房间。 古董调查局内部的调查员各有专长，万里挑一，但是一个半官方机构不可能网罗天下所有的人才，刚刚马林展示的那种特殊技能，让我有些无奈。 如果我能有他的水平，就会跟着杜仲一起赶往大雪山，而不是留在这边虚度光阴。 我很希望知道马林对着人偶说那些话的原因，也许他觉得人偶能够活过来，掌控权力，雄霸江湖，所以才会低声下气，频繁祷告。 我恨不得找马林问个明白，让他把自己的秘密全都说出来，然后双方共享资源，共同进步。只是想了又想，那是不可能的，他作为古董调查局的联络官，跃升为钦差大臣，等于是独揽大权，现在调查局没有了，他就是最高权力掌控者，可以命令我，也可以命令原先那批线人。 这就是制度的弊端，无论我对这件事看得多么清楚，都得向他请示，然后才能继续进行。 就在这时候，我竟然接到了杜仲的电话。 电话接通，杜仲的声音很平静，又似乎透着某种无奈的怅然：“叶开，我已经来到了大雪山独龙秉烛寺，是不是很意外？为了逃避别人对我的侵害，我只能连夜逃走，直接上山，总之，我希望自己有足够的运气，这一次必须成功，发现烂柯棋局，找到神仙姐姐，从此跟人间划开关系，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们将来也有可能合作。” 电话中传来一阵雄壮的号角声，不是一只，而是十几只，应该是十几个人同时吹响了牦牛号角，发出了这种战斗信号。 我不动声色，淡定回应：“那好吧，希望你能成功，可是那么多人去了独龙秉烛寺，最后洞察秘密的，又有几个人呢？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希望你能回来全身而退，回到巨木博物馆，我们仍然可以共同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杜仲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叶开，你真是愚蠢，事情到了今天的地步，古董调查局、巨木博物馆水火不能相容，我夹在中间有什么意思？难道为你们两家做和事佬吗？我的目标是找到神仙姐姐，并且一步成仙，远离凡间世界。秦成沛做了很多事，一直瞒着我，真是个势利小人，这一次我不会依赖任何人，独立完成重大使命，并且跟寺庙的长老一起研究，怎样才能通过烂柯棋局达到长生，他答应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在今天晚上，我能得到一切，所以说叶开，如果我成功了，留在北方邦的一切全都送给你，我也会打电话给法律顾问，让他负责这些事情。” 我不禁苦笑，越是不喜欢金钱的人越会收到巨大的馈赠，这就是大自然的悖论，上天总是开这些莫名的玩笑。 我巧妙地改变了话题：“杜先生，那个寺庙十分广阔，你怎么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寻找秘密？” 杜仲笑声未绝，给出了答案：“我有向导，跟寺庙的各个部门也有联系，所以他们给我一条捷径，那就是去找寺庙的长老，跟他谈，然后一切没有障碍。” 号角声越来越响亮，起初是金戈铁马，冲锋陷阵，后来音调突然转折，变成了蝴蝶飞舞、燕子呢喃的旖旎场景。 这是任何艺术家都做不到的，也想象不到的。 号角声威武雄壮，属于两军交战的古代战场，但现在吹号的人却用它塑造出这种温柔婉转的声音，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仿佛仙乐飘飘，传遍四方，让我这远在巨木博物馆的人也感受到了令人耳热心跳的冲动。 “杜先生，那是什么声音？谁在吹奏号角？” 杜仲的回答让我惊愕：“什么号角？我怎么听不到？叶开，你真的听见号角声了，太好了太好了，独龙秉烛寺的传说应验了，有人吹奏牦牛号角，烂柯棋局就要开始了，成仙之门就要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