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长昭》 第一章 顾家有女 永熙二十八年先皇病逝,四皇子即位,册四皇子妃顾氏女为后。 同年,冬,被顾氏一族,除名的不孝嫡长女小产,大出血身亡。 提笔写下最后一句,明明是燥热的夏季,窗外的知了还不厌其烦,像个上了年纪的啊婆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的低语,顾南晰此时却犹如跌进冰窖,偏偏浑身上下不着寸缕。 她用沾了墨的毛笔在泛黄的宣纸上泄愤般的画了大大的叉,仍觉得不够,又把铺开的纸揉成一团,半干的墨迹晕在一起,混着她内心的愁闷便消散了。 “香岚,进屋吧,叫她们把火盆子点着,一并取来。” 没过多时,顾南晰稍稍振作,而她手中的纸自然是留不得的。 声音不大,守在门外的丫鬟听的真真切切,应了声开了门,跟着四个小丫鬟,都各有各的差事。 为首的那个一进屋,就先把屋里的窗户挨个打开,一阵夏风从东口吹进,带着池塘深处的藕荷香气,顾南晰眼瞅着香岚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还一直数落着, “小姐,不是香岚念你,这正值酷暑,小姐你还偏叫关了窗,锁了门,若是病倒了,那可如何使得,小姐快把这绿豆汤喝了去暑才是。” 这香岚看着年纪不大芳龄不过二八,肚子里却有一箩筐的唠叨,关了窗,又从丫鬟手里接过那盛了汤的白玉瓷碗,还要亲自喂顾南晰。 这顾南晰好歹活过两世,自是受不得香岚的这般细致的照顾,朝捧着火盆子的小丫鬟招手,待丫鬟走近,把火盆子置于地下,就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纸团丢进了火里,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对香岚开口, “盼夏呢,怎不见她,若是往日里,她肯定早钻出来向我讨要了。” 接过白玉碗,顾南晰自己端了去桌上,才拿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喝起来,汤一下肚,寒气就随之从胃里向四肢百骸传送,南晰还不忘盯着案牍旁的火盆子,待纸团都化了灰,才叫那小丫鬟又抬了出去。 “还说呢,今个一大早就来央求我,说是要去前厅帮忙,刚好那边人手忙不过来,就叫她去了,也能见见世面。“ 香岚把案牍上的笔墨纸砚一并收了,一边给南晰回了话,小姐屋子里配了她和盼夏两个一等丫头,又有四个屋子里打扫的二等丫头收拾,贴身照顾小姐这么一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屋外的也有一众粗使的婆婆丫头,平日都是按班值守,因着盼夏与小姐年龄相仿,当初老太太指过来也只是为给小姐做个伴使,她也没当个劳力用。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不过她一个小丫头,估计也帮不了多少忙,小姐若是想,叫她回来也是使得的。” “那倒不必,她年纪小,性子也跳脱,便由她再玩几年吧,等回了上京,那边规矩多,少不得要约束着,她肯定无聊。” 半个手掌大小的碗,顾南晰也没用多少,这个季节,若是贪凉对脾胃不好,剩下的让几个小丫鬟分了,也是主子的恩典。 “小姐这话说的,自己还不到金钗之年,反倒说别人小了。 性子也太稳重些,就这吃穿,也不爱那些胭脂水粉的,除了前几个月积极了几天,陪着老夫人穿的才像个小姑娘,这没几日就又偏爱起素净的了。 说起来前些日子,府上新做的衣裳,小姐还没穿过,老太太特地交代过,给小姐做的都是京里正时兴的样子,我瞧着颜色也讨喜,小姐若是换上,老太太见了准高兴。” 这香岚一开始还是打趣,说着反而发起愁来,她家小姐样样都好,模样好看五官精致,那是在整个青州府都出了名的,就是去了上京城也定是数一数二的,性子也和善,待她们这些下人都没得说。 偏偏对小女孩喜欢的都不上心,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就是衣裳裙子也惯用些老气的颜色款式。 偶然有几次,也都是为了别的目的,私下是断没穿过鲜艳的颜色。 “好好好,我依了你就是,瞧着日头也不早了,快些换了衣裳,我好与祖母一同用午膳。” 现下顾南晰同祖母居于顾家在青州府的老宅,以她如今的年岁,是不必早去请安的,但南晰一向孝顺,自她护送母亲灵柩回乡安置,在老宅守孝这些年头,每日都要同祖母用过午膳,雨打风吹都不曾去迟一次, 顾南晰看着香岚为她忙上忙下,取了新做的裙子又搭了好看的配饰,还嚷嚷着说是新学了发髻的束法,心窝里就如同烧了炉火,还被香岚不断添着碳,直觉得暖烘烘的。 如今是永熙十二年夏季,离她小产死在那颗梅树下,还有十六年的光景,她得到那些光怪陆离却又清晰的梦境记忆,是在她为母亲守孝的第一年,永熙八年的冬季,那个冬季如同梦境中的一般寒冷彻骨,那年她病倒了,药罐子似养在家里,没日没夜的掉眼泪,整整半年才有了好转。 是祖母和香岚她们无微不至的照顾点醒了她,不论梦境还是现实,她总得活下去。 “小姐,可真好看。” 为小姐仔细装扮一番,香岚由衷的开口。 铜镜里的顾南晰轻抬眼眸,满是柔情,却不达眼底,一双朱唇轻抿,起身,环配未响,碧绿色烟笼梅花百水裙,身披翠水薄烟纱,束垂鬟分肖髻,上斜插玲珑玉镶珠银步摇,肤若凝脂,气若幽兰。 南晰每日去祖母房中用膳都是步行,祖母的院子离她的小院子并不远,一路上还能看看池塘满目的荷花,好不惬意。 来往之间仆从行色匆匆,撞上她也草草请安,她应允后就又麻利的干起了手中的事。 说来这一个月整个顾府的下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如今她祖母在,这事自然烦不着她,原是为着准备十日后,接驾南巡的当今圣上,放眼整个青州府,此份殊荣也就顾家能承受得起。 不说任职的吏部尚书顾大人,他原配妻子虽已亡故,但与当今的皇后娘娘也是嫡亲的姐妹,再说顾老太太的夫君也是当年的开国功臣。 但祖宅毕竟没有男人当家,是以明日她那位深得皇恩的父亲,会同负责皇帝安全的统领禁卫军,提前在这边恭候皇帝大驾。 想来祖母一会儿肯定少不了对她一通嘱咐,这就是后话了,脚步不停,没过多时,顾南晰就站在了祖母的院前。 ------题外话------ 小科普: 金钗之年:古人指女子十二岁(女主今年八岁虚岁九岁) 吏部尚书:中国古代官名,首次出现于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女主父亲设定为从一品官职)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 第二章 筹划布局 “明日你父亲就到了,你和他多年未见,趁着这次也要让他对你的事上些心,等你及笄之礼过后,要结亲的人家,说不得就要让你那继母看顾两分, 有祖母在,明面上她不敢做动作,若是给你穿小鞋,有你父亲重视,我也能放心,唉,祖母年纪大了,要不怎么也要回上京,亲自给你相看一户好人家。” 祖母这两年身子大不如从前,回京路途遥远又十分颠簸。 何况记忆里的祖母,便是不放心上辈子的她,强撑着回京,路上受寒落下了病根,南晰这次怎么肯再让祖母操劳。 “祖母放心,昕儿都记着,每季亲自写了书信,逢年过节也没少了那边的礼。” 丫鬟把一众菜肴撤下,换了各色糕点,顾南晰就依偎在顾老太太身侧。 “你向来懂事,也有自己的分寸,到底比是你那早亡的母亲知事。” 这话她是接不得的,祖母也知失言,犹自转了话头, “晰儿陪祖母,在青州府的这些年,宴会也去了几场,却没见结交同龄的玩伴,若是早年在守孝也无可厚非,如今孝期已过,也该装扮的漂漂亮亮的, 今日这身就不错,待南巡之日,皇后娘娘少不得要办上几场宴会,你也好多认识些姐妹。” 祖母待她自是没话说,偏上辈子她不知,因平日祖母对她那早亡母亲有微词,便觉得自己也讨不了祖母的疼爱, 更被奸人挑拨,寒了祖母的心,到最后树倒猢狲散,竟没一人再如祖母般待她真心实意了,到底也是她咎由自取。 “自是如此,昕儿记下了。” 她关于上一世的诸多的忧愁,不能对祖母言语,说了也是徒增祖母的烦恼,故只是应是, 祖母又对她交代几句,她也说起几件近日的趣事,哄了祖母午睡,回自己院子,待明日父亲归来就是。 “说起来,父亲的院子可收拾好了。” 回到房间顾南晰按照计划看了会儿,这些年她用零用经营的几间铺面的账本,又给这些掌柜传了话做了逐一的交代后, 便打算给远游的师傅书信一封,一边有些随意的问向在一旁磨墨的香岚。 “准备妥当了,老夫人虽然在忙接驾的事,但有巡抚大人和太守大人帮衬着,顾家要负责得部分也就是准备行宫一事, 如今这一个月顾家祖宅翻修扩建,也忙的差不多了,也就再添些精巧珍贵的物件就好。” 听到小姐的询问,香岚一边细致的磨墨,一边回了话。 正在给师傅交代这些天的功课状况的顾南晰,也只是嗯了一声,除此以外就没有过多的表示。 等到写完,南晰将它小心的收进信封,她这师傅也是阴差阳错认下的,教的除却圣贤学问,还有拳脚功夫,杂七杂八的什么都学了点。 但奈何她根骨不佳,武艺一事,学了几年也就会些皮毛,与人对打比武是不能够的,但基础的防身,和逃跑的功夫,却是足够她用了。 将信封封好后,顾南晰道: “这封信让来福寄去南滨府驿站,顺便让他们备好车马,我要出府一趟。” “小姐是要去见,前些日子救的那个男人?可那毕竟是个不知底细的外男。。。。。。” 顾南晰说完,香岚却停在原地未动,言语神色间有些不赞同。 南晰明白香岚未尽的意思,可这男人她必须要见,不仅要见,还得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见到自己的面容, 等明日父亲来了,她出府就不方便了,趁那男人如今伤未好全,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香岚,我会多带些人手,那人现下对我的谋划来说很重要,我得让他知道救了他的是谁。” 对待亲近的人,顾南晰总是多了几分耐心和宽容,也护犊子的很。 “小姐莫要诓我,明明叫照顾他的嬷嬷小厮在那人病榻前,故意说漏了嘴, 做的还不刻意,如今这上赶着,那人难免起疑,这种法子香岚都想的出,小姐怎会不知。” 这香岚也是有些恼了,倒不是为小姐这般行径,而是小姐为了让她放行,竟然诓骗于她。 顾南晰眼看着平日里最是温顺的香岚都带了气,当下回过神来,一通解释道: “香岚可是错怪我了,我虽是要承他的恩,但更重要的是要他为我办事,我一早就盯上了他的行踪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他, 不说那些在他家守了数日的人,就单说一个贵族小姐,对她这么一个受了追杀的陌生男子如此细心照顾,又做了诸多安排,此事本就可疑, 倒不如直接说开,他知道我有所图谋反而不会多想。” 这话说的不错,虽然贵女之间十分流行,落魄书生贵族小姐的话本子,可那也就图个乐子, 她们这些人自小接受的教育和礼仪,都不允许她们做这样的事,既然比平头百姓要多享受了这些富贵与权利,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就连上辈子的她,虽然最后嫁给了那个秀才,可那也是她被人陷害,与那秀才共处一室,父亲撞见,偏又不知谁传了流言,最后声誉受损。 为了顾府的女眷和家族的颜面,才自请下嫁给那人,更何况后来她才发现,她那位丈夫从开始就同她那位庶妹,设计好了她。 不过说到底,还是这世道对女子太过于苛责,单就流言便能轻易的要了她们的命。 好不容易哄好香岚去为她交代琐事,她这才有时间,再换一身男装,一会儿不好张扬,换成男装办事也轻便些。 等香岚那边预备的差不多,一回来迎面就撞上了换成男装的顾南晰,一头乌黑的头发,用白色丝带高高束起,长辫垂肩,一身鹅黄色金色绣边衫子,腰间系了玉佩挂饰,她本来年岁就小,这样一打扮起来,倒像个秀气的小公子。 那男人被顾南晰安排在了一所铺面的后院,对内对外说是掌柜的亲戚,若她被熟人撞见,也只说来看顾铺面生意,这样追杀男人的人,怎么也不会注意到她这里。 “那位公子,现在伤势如何?” 一进后院,南晰看离那人住的屋子差不多的距离,可以听到她说的话了,即便对那人现在的情况掌握的一清二楚,还是装作有些担心的询问小厮。 她要让屋子里的人,承认她这救命之恩,一会儿的合作才好谈。 ------题外话------ 说个笑话,古代那些落魄书生与贵族小姐的小说话本,一般都是落魄书生写的。 小科普: 及笄:女子十五岁 府:这里借用的是唐朝的管辖制度,分为道,州(府),县,(小说中女主生长的清州府大约管辖着七个县,地处南方,而南滨府则是女主国家齐国的最南端,紧挨着大梁国,设定是架空的) 巡抚:官名,别称抚军、抚台,明清官制从二品。 太守:也称知府,是中国古代的地方职官名,州府最高行政长官。 (这里设定的是巡抚负责武职,太守负责文职,太守比巡抚官职高,一个从二品,一个正二品。) 第三章 皇帝南巡(一) “小公子,现下已是戌时,若再不归去,府内就要挂锁了。” 门外小厮轻轻扣门,话里话外带着一丝焦急,顾老太太虽然允了南晰随意外出的权利,可要到了规定的时辰没有回府,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孟先生,在下与您年龄虽相差许多,但畅谈间却实在投缘,不过时辰已晚,在下也该离去,愿孟先生对今日所说之事慎重考虑,若是同意,只说与这里的掌柜,余下我自会一一安排, 当然,先生若是觉得此事还是不妥,我仍会助先生一臂之力,将残害百姓贪污嫌犯拉下马来,这也是我的本意。” 顾南晰所述之话皆是肺腑之言,上一世她在深闺之中就对这位孟子卿的事迹有所耳闻,也甚是佩服对方的为人与才学,今日一见便知,这孟子卿果真注定不会是凡人。 而她也需要一位能在朝廷上为她打探消息之人,这是她复仇的第一步,在落子之前就验算过千百遍。 “恩人待在下的,在下无以为报,今日与恩人畅谈之后,更是十分佩服,但在下始终心有疑问,百思不得其解,望恩人解惑。” 那孟子卿已及弱冠,学识渊博文采四溢,也不曾见南晰年幼就轻看了她,就连一副皮囊都生得异常好看,谁人不赞一句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此时虽辗转病榻,身着简单的家居内衬,也掩盖不了他那通身的气派。 “先生,但说无妨。” 见孟子卿有被她说服的趋势,她也多了两分热情。 “为何是在下?” “我也不瞒你,出事前想必你也能察觉些,那是我派去的人手,只是为了护你周全,要不然也不能在第一时间,救了你的性命,” 床上的孟子卿并没有什么动作,与她想的一样,这人恐怕早就有所怀疑了,顾南晰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的扯了扯嘴角, “贪官之事我一直在调查,但苦于没有对方贪污实质的证据,直至三个月前,我得知磁县县令手中握有太守的把柄, 刚想与县令接触,那位县令却突然暴毙,几经暗查,我又得知你是他幼年好友,且县令身亡前曾与你秘密会面的消息,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她这一番说法,是一早就想好的,为了找到孟子卿,她确实是从贪污一事入得手,就是此人日后查起来,也找不到一点不对之处。 孟子卿自然也知道,对方的说辞没有可疑点,且日后查起来,这些消息他也能得到,对方没必要撒谎,若是同他一样,是个为百姓谋福利之人,就是为这人传递些消息,想来也没什么大碍,且不说这些,待到他高中之日,还不知是何时呢。 等到顾南晰回到顾府,已经是戌时三刻,紧赶慢赶总算在落锁之前进了门,在房内换了贴身的衫裙,她到底年龄还小有些吃不消,就早早就寝了。 等明日父亲来后,还有的事忙,香岚就将屋内的烛火熄灭,取了辱塌守夜。 第二日早晨,顾南晰照旧写了大字,做了功课,于午膳前去向祖母屋里请安,一老一少闲谈正欢,突然听见外间嘈杂,有人匆匆来报: “太太,小姐,老爷回来了。” 那人进屋,急急忙忙的向屋里的人行了礼,才开口回话。 “快快快!” 年过半百的老太太刚才还慵懒的斜靠在主榻之上,听到这话,猛的直起身来,一连说了三个快,还是一旁的南晰知道祖母的心意。 “祖母莫急,待孙女去迎。” 说罢向祖母福了福身,见祖母点头,就带着一众丫鬟出去了。 没出院子,便看见远处廊子里乌泱泱的人群,便快走两步。 行至那群人面前,顾南晰不进反退后一步,当者所有人的面,对人群中的首位,行了毕恭毕敬的稽首之礼, “不孝之女,顾南晰不能承欢父亲膝下,特来告罪,唯愿父亲,鲲鹏青云上,扶摇九重霄。” “哈哈!快起来,你是个孝顺且聪惠的,还如此知礼,母亲将你教养的极好,也不愧是我顾群的嫡长女!” 一位中年男子,满脸笑意,摸了摸了自己的胡须,身着官服气场强大,人群中格外显眼,尤其那双眼睛,犹如厉鹰,这就是她的父亲顾群。 父亲为人严苛,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威名更是在远在祖宅侍奉,从未见过父亲的下人都心生恐惧,此时即便笑的如此和善,也没几个敢上前,两世为人的女主显然不在此列,她要回去,要报仇,父亲就是她得讨好的人。 “多谢父亲。” 顾南晰面上仍然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听见她的父亲说让她起身也是做全了礼数之后。 这几年的书信往来,更是每次都能把这位高官哄得笑逐颜开。 她这位父亲,最是看重礼数和自己的仕途。 上一辈子她就没注意到这些,不,与其说她没注意,不如说她不在乎,因为当朝皇后姨母是的她靠山,外祖父祖母也对她过于偏爱,她难免恃宠而骄。 不说其它,回上京的第一天,她就让自己的父亲在府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直接导致后来回顾府向长辈请安时,那位得了父亲宠爱的侧夫人突然跳出来,诓骗她堂堂一个嫡长女行了大礼时,父亲视而不见的态度,让她在府中丢尽了脸面。 毕竟她再得皇后宠爱,这顾府内宅皇后是不能直接伸手的。 而一个没有诰命的侧夫人也没有资格觐见当朝皇后,因此刚回上京在顾府内宅,她还是过了一段不太如意的日子。 再说顾群听南晰回了话,还做全了礼数,不急不躁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一时间对这个女儿十分满意,平时不怒自威的他,此时就像个瘦版的弥勒佛,满面红光的向着顾老太太的主院走去。 顾家祖宅是典型的水乡风格,山亭、水榭、廊桥、阁楼一应俱全,每栋院子都各有妙处,这处宅子,是顾老太爷在世时跟着沈大将军征战大梁立下战功,当今圣上赏下的。 除了这处宅子,还有各种珠宝锦罗绸缎,顾家的家底可谓丰厚,但也仅限如此,皇帝给顾家的爵位并不是世袭。 再加上顾老太爷早年征战留下病根,平定天下之后没有过上多少安稳日子,就驾鹤西去了,徒留下偌大的家产和顾老太太以及当时不及弱冠的顾群。 索性天无绝人之路,当年的顾群是个狠人,不过用了短短三年便一路从童生高中探花,这才又入了陛下的眼,守住了这泼天的富贵。 ------题外话------ 每日科普: 弱冠:广义指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龄 戌时:戌时是指19时至21时,别称黄昏。 鲲鹏青云上,扶摇九重霄:这句不是古诗里的,我就是把所有祝贺别人高升的词都组合在了一起,念起来顺口就行了。(意思就是说就像鲲鹏一样,在官场上展翅高飞,翱翔九天,简单来说就是女主在给他爹拍马屁(w)) 第四章 皇帝南巡(二) 那日后她的父亲便在顾家祖宅住了下来,同当地的太守王大人和巡抚赵大人一起为为皇帝南巡做准备。 而顾南晰即便处在后院,但对于整个顾府的情况,她掌握的一清二楚,因此,关于他的父亲和两位大人的争吵,她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香岚,替我更衣,瞧着日头也不早了,几位大人却还未用膳,把我一早煨着的腰果莲子汤盛好,我要带去。” 听到丫鬟递的消息,顾南晰表现的却十分淡定,只是摆了摆手,让丫鬟退下。 想来那汤炖煮了整整三个时辰,食材软烂如今食用刚好。 此时,顾府前厅东侧书房内,三位大人仍然没有停止争论。 “你们不必再说,这等法子,实在劳民伤财,陛下曾嘱咐说一切从简,就连行宫也是借的顾家的宅子,如今再建个行宫还不知住的上住不上。” “顾大人先听我把话说完,当今圣上南巡第一处便是青州府,这是何等的荣耀,何况又如何称得上是行宫,不过是个带泉水的庄子, 现下也已经建好了,陛下自然还是要住在顾家的,那个庄子,不过是有几个温泉水,呈到陛下面前也是我们做臣子的一番心意,就怕顾大人,是恐我们建的这个院子得了陛下的赏,失了自己的宠呢!” 顾府分前厅后院,一道廊亭阻隔开来,几位大人议事是在顾府前厅东侧的书房,院落里零零散散地杵着几位侍卫小厮,此时大气不敢出,就怕引起屋内几位正在争吵的大人的注意,一不小心落了责罚。 “老爷。” 收了小姐沉甸甸银子的服侍顾群多年的顾伯,可不怕被罚。 听到扣门声响起,屋内的几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泄气般的落座,最后还是顾大人发话,让门外的人进来回话。 “回老爷,小姐一直念着老爷,特地下厨煲了汤,还有各色糕点,我看时辰也不早了,老爷可要用膳。” 这顾伯是服侍顾群多年的老人了,关心的话由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什么时辰了?” 顾群随手拿起桌子上摆放的书籍翻看起来。 “回老爷,酉时四刻了。” 顾群这话本来就是提醒太守和巡抚大人,现在时间不早了,而这两人在官场混迹多年,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自然也不是傻的。 刚才虽然因为一些琐事争吵,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后悔,当下就摆低了姿态向顾群告了退, 随后还借着自己夫人的名义给南晰送了礼,顾群也嘱咐过南晰,她自然来者不拒的一并收下了。 再说南晰托了顾伯去请父亲,自己便守在后厅亲自把食盒中盛放的糕点,都小心的摆了出来,掐着时间让顾群看了个正着。 “小姐年岁小,你们还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人摆盘子,还不上去帮忙!” 顾群刚到后厅就看见,顾南熙小小的个子,踩着脚凳才能将放在桌子上,比她高出许多的食盒内盛放的糕点,吃力的放到桌子上,当下就有些心疼。 “父亲勿怪,是女儿执意自己要做的,父亲快尝尝女儿的手艺如何。” 这次顾南晰没有像第一次见面那般注重礼仪,快速福了福身后,反而“不合规矩”的直接从盘子里捻起一块绿豆糕来,一蹦一跳的跑到父亲跟前,伸手想要让顾群尝一尝,言行间满是小孩子的活泼与天真。 顾群只觉得刚才与那两位大人争吵,而引起来的火气也被顾南晰满是期待的眼神和天真浪漫的笑容给治愈了, 当下什么礼数也不顾了,就着顾南晰递过来的手吃下了那道糕点,这绿豆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一口咽下去弥漫着绿豆的清香,在炎炎的夏季是最适合不过的小食了。 这父女俩一来一往,倒也开心,顾群甚至在顾南西的陪伴下多用了半碗饭,还是南晰叫停,还把祖母搬出来,劝他不能多食,要不然晚上睡觉会难受。 这样一位曾因为面容严肃,在上京城里一群儿女对他都是敬畏的态度,就连宠爱的二女儿,也不敢在他面前过于放肆,却没想到顾南晰如此做事,反让他受用的很,又想着到底是他的嫡长女,便是多些宠爱也无妨。 “父亲,女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女儿刚才在院子里似乎听到父亲和几位大人有所矛盾,不知女儿可否为父亲分忧?” 与父亲一同用了些糕点,又喝了一碗汤之后,顾南晰这才试探的开口。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左右应了他们几个也无妨,不过现下父亲确实有一事要和晰儿打听。” 顾群原本是不赞同后宅院的这些女儿家的去掺和他们男人的正事,天大的担子都由他来扛就可以,可看见南晰有些失望的表情,不知道怎么说出的话就转了一个弯。 “若是晰儿有帮的上忙的地方,父亲尽管开口,晰儿一定知无不言。” 顾南晰欣喜的从板凳上下来,直接给了父亲一个拥抱,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却把顾群给逗笑了。 直到顾南晰鼓着腮帮子,撅着嘴,有些慎怪的看向他,他才收敛笑容,却称得上慈祥的对顾南晰开口, “过几日当今陛下要来我们顾府住几日,说起来这陛下还称得上是晰儿的姨父呢,你那姨母也来,这几日为父一直发愁如何筹备这两位大人物的接风洗尘宴会,晰儿一直在青州府这么多年,想来一定知道些有趣还不奢华复杂的事件儿了吧。” 顾群这话问的到很巧妙,一些大的章程几位大人肯定都梳理完善反复验算过,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孩子插话,那就差一些能够体现清州府风俗民情,又不过奢华,还新奇有趣的玩意儿了来讨上位者的欢心了,而这就是顾南晰此行的目的。 “父亲可真是聪明,怎么就知道晰儿这几日得了些新奇有趣的,莫不是一早就盯上了晰儿费了力气筹办的一众事情,今天才使了个法子要从晰儿手里带走。” 即便顾群问出了顾南晰想要让顾群询问的话,她还是装作不知的样子,反而责怪顾群一早就盯上了她的东西,这可把顾群弄得有些疑惑了。 “这可就错误怪父亲了,一开始也是晰儿提出的要帮忙的啊,怎么现如今又怪起为父来了。” 听到顾南晰说他一早盯上了她的东西,顾群就知道这晰儿手里竟然还真的有些新奇有趣的事件儿,一时对南晰口中的好奇的很,也连忙撇清自己窥伺自己女儿东西的嫌疑。 ------题外话------ 又是我,可爱的作者君,来和大家科普了!(w) 酉(you)时:下午5时正至下午7时正。 刻:一刻钟相当于15分钟。 莲子腰果汤:功效主要是清热解毒和补肾健脑。 做法:选用2-3个腰果和5粒莲子,莲子先用水泡软后再煮汤更易熟。将两者放入水中中火熬煮,等到腰果和莲子都松软后即可加入少许蜂蜜调味饮用。 第五章 皇帝南巡(三) 顾南晰之所以反而责怪他的父亲一早盯上了她的东西,也是有理由的,为的就是能悄无声息的把孟子卿藏匿进去,她筹备这些事情的日子不短,只要她父亲有心一查便知。 到时候露出马脚,可就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就能糊弄得了的,更何况他们要见的是当今圣上,以当今圣上那多疑的性格又怎么不会将这件事情彻彻底底的查探一番? 她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身份就不能和孟子卿在明面上扯上关系。 “那好吧,是晰儿错怪父亲了,晰儿给父亲道歉,那为了求得父亲原谅,就让香岚把他们带过来好了。” 顾南晰第一时间认了错,拉起顾群宽厚的手掌轻轻的晃了晃,做出一副小女儿撒娇的姿态,而被他拉着的顾群早被顾南晰话语中的他们吸引了注意力,当下直接问了出来。 “他们?是谁?” “嘿嘿,等人来了,父亲便知道了。” 见顾群好奇她就越不着急把这些人的身份报出来,只吊着顾群的心,还精明的提前后撤了两步,躲过了顾群作势要拍过来的手,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为了知道真相,顾群也不端着,陪顾南晰玩的开心,也就旁观之人看的清,这一大一小,到底是谁逗谁了。 此时正值夏季最热的时分,屋子里脚蹬下,都摆了冰块,虽不热但也不宜做太多的运动,因此顾南晰只是堪堪在屋子里转了两三圈便停下,和顾群说起话来,正巧离去的香岚也来了。 “晰儿累了,不跑了,那便告诉父亲吧,他们就。。。。。。” 话未说完,就瞧见了门廊的香岚,满含笑意的接着说,“这可巧了,父亲还是自己看吧。” 顾群笑着看她一眼,也不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起身向屋外走去,这才明白顾南晰口中的他们到底是何许人物。 只见院落中密密麻麻站了有二十来号人,有的手中还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就连脸上也画了各样的画儿, 这样的装扮顾群也见过,是青州府一带特有的杂技班儿的扮相,这些人以稀奇古怪的戏法和各种各样的杂技来向观众讨赏,他儿时父亲还在时,没少带着小厮偷溜出府,就是为了看这些人。 这些杂耍虽然有趣且新奇,但到底难登大雅之堂,达官贵族最多请个戏班来看,这种专干杂耍的班子,却是从未请过的。 “父亲莫不是觉得这些人难登大雅,可晰儿觉得姨夫和姨母南巡,为的就是要看看老百姓平日里看些什么,吃些什么,玩些什么,若还是搞官宦之家宴请他人的老一套,未免无趣。 而且,晰儿听祖母说起,姨夫和姨母这次南下是要从运河上坐船来的,不知父亲可否推迟些时间,最好能赶在天黑之后,若是运河边点上河灯和孔明灯,定然好看, 且我给他们置办的院子里搭了戏台,进城后从运河上一眼就能望得见,就是台子有些矮,不过我可以叫他们这两日往高处搭些,也不碍事, 当然,若是父亲还是觉得太过俗气,也可以让青州府内的书生才子,立于船头,吟诗作对风雅趣味,若是得了姨夫的赏识,那更是了不得,这样城内城外一番对比,姨夫若是看不上前面的,后面也能找补回来。” 顾南晰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雅俗结合,即便像顾群这个向来沉谋研虑人也有所松动,当下就采纳了的南晰的建议,不过肯定还需要把顾南晰说的法子再润色许多, 顾南晰达到自己的目底也不多管闲事,只把这一帮人交给了他的父亲处置,至于书生才子,以他父亲吏部尚书之名,再有能面见圣上,从此飞黄腾达的诱惑,只需消息放出去,别的也不用做。 见顾群又开始忙招待的事,南晰就有眼色的告了退,带着香岚向自己的院子走,走了没一会儿,一旁的香岚看起来倒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顾南晰察觉了,也不说出来,只走到花园的西侧拱门,南晰才对其他人吩咐, “你们几个先回去吧,若是看见盼夏了,叫她出去把我在铺子里定做的那几只簪子取回来,顺便把账本送过去,簪子我也不急用,她可以在外边多玩会儿,府里落锁前回来就行。” 见两个小丫鬟行了礼走远了,南晰带着香岚到了园子里湖中心的赏景亭,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孟大哥那边没有问题吧?” “回小姐的话,我一早便知会了他,到时候对上陛下他便只回,是听说这杂技班子被顾府买下,为躲避追杀,安然无恙的面见圣上,他自己求的班子的师傅,杂技班子那边也不知情,就是查起来,也绝对落不到小姐头上。” “如此便好,那你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她之所以有此问,是发觉香岚从将那杂技班子带回院落之后,情绪就有些不大对,但当时人多眼杂不好开口,如今四下无人自然要关心一番。 正巧一阵夏风袭来,吹的两人衣摆飞扬,香岚忙护着南晰往回走,等到了一处开阔之地,这才回话,也不忙着说,到先跪下, 弄得顾南晰措不及防,想要把她扶起来,这香岚脑子也转过弯来,怕被人看见,平白生了对小姐的闲话,因此只磕了一个响头,就借着小姐的手站了起来,倾诉起自己的心里话, “小姐,香岚从小姐三岁起就一直跟着小姐,如今也有七个年头,小姐待香岚的情意,香岚都记在心里,没有一日敢忘,这份恩情就是香岚死都还不完, 可在小姐身边待的越久,香岚就越心疼小姐,小姐做了这么多,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无论是不让陛下知道小姐彻查贪污一事,还是讨好老爷一事, 小姐明明是顾家的嫡长女啊,又有顾老太太疼爱,当今皇后还是您的姨母,再不济还有向来关心小姐的外祖父一家,又何必如此,这般小心谨慎! 说一句大不敬的话,香岚对老爷是有怨的,明明小姐的孝期都过了一年之久,顾大人却从来不提把小姐接回上京城一事, 他甚至在先夫人走的第二个年头,就娶了如今的主母回来,他把小姐,小少爷和夫人放在什么位置,就连小少爷都要小姐费心记挂着,可小姐从来不说自己的辛苦,香岚却觉得不甘心。” 看着眼眸湿润的香岚,顾南晰一时百感交集,怪不得香岚总是不肯抬头看顾群,平日里提起来,也多有不愤, “你这话若是让旁人听见,我,就保不住你了,这也是我一直小心的原因,依靠别人,是靠不住的,为了你们我也得自己争气, 至于父亲,我倒是一直都清楚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别看他现在对我有着几分宠爱,若是我阻碍了他的仕途,他定然什么都不顾的将我铲除,就算祖母求情,也是如此, 且我做这些事从一开始就有私心,你的小姐可不是什么好人。” 一言说罢,顾南晰不再开口,香岚想要问,却看南晰已然走远,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她思虑重多,却只憋出一句话, “无论小姐是什么人,在香岚眼里,小姐永远是对的!” 小姐绝不不会错,她是小姐的丫鬟,自然要永远站在小姐的身边。 这句话香岚没有说完。 ------题外话------ 小剧场 世子:“(_)你这样一直跟着你家小姐,会让我很难办!” 香岚:“@( ̄- ̄)@香岚生是小姐的丫鬟,死也是小姐的丫鬟,小姐去那儿我就去那儿!” 世子:“你这是欺负我!(_)求安慰,求抱抱,求温暖!” 县主:“乖*^_^*” 世子*香岚:“好~\(≧▽≦)/~好” 第六章 庄周梦蝶(番外) 北方冬天的风向来凌厉,大地的每个角落都被它光临,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雪,堆积在房顶上,地面上更是厚厚的一层,树干都光秃秃的,只有院落墙角的红梅开得越发娇艳。 风吹过廊檐发出呜咽的声音,昨天晚上顾南晰没有睡好,梦里都是些她孩提时节的经历,今天一大早又被外面扫雪的声音吵醒,她现在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最是动不得气,偏偏情绪敏感的不行,作为一家之主的夫君也顶不了事,即便没有多少家财,这上上下下却也得她劳心劳力。 “夫人,你醒了,现在刚过卯时五刻,您又有身孕,多睡些也无妨的。” 顾南晰还未开口说话,一直守在床榻外侧的香岚上前扶着她坐了起来,看着外面已经,亮起来的天,顾南晰摇了摇头, “不了,昨个夜里我睡下后老爷是不是又一夜未归?” 香岚替顾南晰取了软的枕头靠着,捏了捏被角,才开口, “夫人猜的不错,不过左右咱又不靠他活着,还管他死活做什么,当初若不是他和那狠毒的女人设计陷害了小姐,他能有如今这般风光。” 香岚看起来比顾南晰还生气,本来照理说按她姑娘的家世模样,就是做皇子妃也绰绰有余,若不是如今这位皇后娘娘,小姐又怎么会匆匆嫁给这么一个碌碌无为的秀才了事? “慎言,” 顾南晰不赞同的看了香岚一眼,又打量起门外正在扫雪的几个小丫头,见没有人注意到香岚刚才说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香岚对她吐了吐舌头,有些无奈, “越大反而越发没规矩了,算了,我也不歇着了,皇后娘娘得了恩典,今儿个省亲回顾府,特点了我去顾府,还得早些去那边候着才是。” 顾南晰说完作势就要下床,却没想到站在床边的香岚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袖口,两眼湿润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小姐。。。。。。” 香岚这次倒是没有再叫她夫人,反而称呼她为小姐,顾南晰瞬间就知道香岚想要说些什么。 “香岚,无妨,左右她们也不能把我吃了,我现在得为我肚中的孩儿铺路,那几个铺子虽然开起来了,但在这诺大的上京城,若是背后没有势力,不说那街头恶霸,便是客源都没有着落,因此今天晚上就是鸿门宴,我也是去得的。” 顾南晰把香岚的手攥在手掌里,安抚的摸了摸香岚,香岚却还是不放心,可皇后娘娘那边不许她家主人带任何奴仆过去,她即便不愿,最多也只能远远的跟在顾府那边一早派过来接他家主人的马车后面,可到了顾府的那条街她就进不去了。 顾南晰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面,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翻江倒胃,她知道这次肯定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为难,但没想到一开始这顾府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更别提一会儿宴会上那些由皇后请过来的官员妻眷,为了讨好皇后娘娘又会对她这位被顾家除名,丢尽顾家脸面的嫡长女怎样羞辱作践了, 她努力的稳住自己的身形,一只手扶住马车内檐,安抚的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为了孩子,这宴会她没有理由推脱。 总之,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她就不信这当今皇后娘娘还真就不拿齐国律法当回事,若真是如此,她便拉上那女人给她和她的孩子陪葬。 香岚在顾府大街上等了整整一天,手脚冰凉也不离开一步,等到夕阳西下,傍晚时分才见顾府后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向外驶出。 香岚认得,那就是早上来接夫人的马车,可如今这个时辰皇后娘娘的步撵还未离开顾府,她家夫人断然是出不来的,心中一慌,当下忙不停蹄的赶上前去, 不要命的站在马车前拦住马车,不顾马夫对她的辱骂,一把掀开布帘,可这一看便升起满腔的怒火,又顾忌夫人的清誉,只能快速放下布帘,一把把她的小姐拦入怀中。 皇后娘娘当真是一点情面也没留,更是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她家夫人早上的时候还穿戴整齐,一言一行也是端庄自持,如今马车里的样子,不说衣角的茶渍,凌乱的发钗甚至还有菜肴的油渍,但最令香岚心疼的还是夫人脖颈足足又一寸长的划痕,显然是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她们实在欺人太甚,就没有王法吗?” 香岚强忍着鼻子的酸意,为她家小姐整理仪容处理伤口,马车外的马夫识得香岚的身份,又得了顾府那边的交代,只是骂了两句,就一刻不停的驾车向顾南晰如今的府邸前去。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她贵为皇后娘娘,又得当今宠爱。。。。。。” 顾南晰话没有说完,这话她何尝又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内心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退让,有再多的恨意也不能展现一分,现在还不到时候,她得忍。 她缓缓的攥住自己的手,指甲深嵌到肉里,她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痛意,不过瞬息,她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反而开始闭目思考起今日宴会上的情景。 皇后娘娘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此次宴会从未露面,却让那群官眷女子在花园处蹲守,对她一番折辱谩骂嘲笑至此,若是心智不坚定之人定然羞愤难当,当场跳湖自尽,但是她腹中稚儿何其无辜,便是为这孩子她也得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如今她又被直接送了出来,只能下次再找机会打入这些官家小姐的圈子,即便这些小姐对她不喜,但她瞧得分明,几个官家小姐在初见她的时候眼中流露的艳羡之意,想来过不了多少日子便会打听这些衣裳首饰的来处。 这也算是开了个好头,也不枉她一大早就分析琢磨,细心搭配,选了铺子里最好的款式,配上她的容貌,更衬得愈发美艳动人了,这便是最好的活字招牌。 顾南晰和香岚好不容易回了府邸,站在门口就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顾南晰当下也不急着去换衣服,总要处理了院子里的事才好,经过马车上香岚的一番整理,衣裳上即便有些污渍,如果不细瞧也不大真切,也还算规整。 “夫人呢!夫人去哪儿啦?让她给我滚出来!不过是取些银两,扣扣索索的,要知道我才是你们的老爷!管那个疯婆子做什么!” 还在门口南晰心中就有些许猜测,如今回了院里一瞧,果然是她那位不学无术的夫君,醉醺醺的样子显然意识还不清醒,又想起这男人和那位皇后娘娘当年密谋之事,当下没有什么好脸色,只叫香岚去叫外院当值的粗使婆子,说要捆了这男人灌醒酒汤。 香岚应了声,刚离开院子没多久,变故却突然发生,几个丫鬟虽然得了顾南晰的令,控制住了这男人,可是毕竟男人也是她们的主子,本身也没有多大的力气, 而那位醉酒的秀才,仕途之上不尽如意,原本以为妻子会给他带来诸多好处却沦落至此,对顾南晰一直颇有怨言,又不知道顾南晰刚刚哪句话惹了他不快,竟然突然像发了怒的牛一样横冲直撞,当下就冲着顾南晰而来。 顾南晰身怀五甲行动缓慢,直接就被这头莽牛直挺挺地撞到了墙角粗壮的梅树桩上,巨大的声响过后,一树的梅花纷纷散落,而南晰只觉得身下一凉,巨大的痛意袭来,便只看见腿间一股又一股的鲜血混着红梅,一点一点浸染了纯白的雪。 四下奔跑的人群和尖叫以及那个男人的咒骂声都渐渐的远离了顾南晰的,她开始回顾自己的一生,她觉得自己该有万般的情绪,可在那一刻她只觉得后悔。 她想要再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可连睁大眼的力气都没有,视线渐渐模糊,黑暗将要夺取她的世界,她却突然看到远处似乎有什么人,逆着光鲜衣怒马,向她奔来,看起来像是个少年将军。 那是谁?这是顾南晰临死前最后的疑问。 第七章 皇帝南巡(四) 淡淡的薄烟笼罩在整个青州府的上空,这细雨下了整整一夜怎么也不见停,直到早上的太阳升起,用阳光吹散了阴霾,也吹走了这一片细雨,白墙黑瓦婷婷窈窕立在河畔,石拱小桥袅袅炊烟,船只行人相映其中。 香岚正在屋外廊下交代小丫鬟今天要做的事,就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嘤咛,当下闯进屋内,见她家小姐卸了力气软软的斜靠在床榻边,脸色也有些苍白,一双眸子更是空洞无神,让人看了只觉心疼。 “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 香岚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前,抬起小手放在南晰后背上下挥动,轻轻的安抚着顾南晰,她家小姐这才渐渐回了神, “我无妨了,父亲他们可是离府了?” 顾南晰摇摇头,从无比真实的梦境当中脱离出来,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一边起身一边向香岚询问。 “是的,老爷一大早就离府了,如今也有两三个时辰了。” 南晰借着香岚的力从床上下来,坐到梳妆台前的雕花沉香矮木凳上,又有丫鬟取了洗脸的盆,她梳洗过后开始打扮起来。 今天是皇帝到达青州府的日子,顾府祖宅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敢放松警惕,下人更是严阵以待,生怕出了分毫的差错,他的父亲一大早便同太守大人亲自去了青州府城外几公里的运河驿站接驾。 她虽然是顾府嫡长女,又和皇后娘娘有着姨甥的关系,但身上没有诰命,便只是民女,是没有主动去面前侯着的资格的,不过有他父亲和祖母在,上面也不可能不接见她这唯一一个,在青州府的顾家小辈。 顾南晰难得也浓妆艳抹了一番,配饰也一个不落,用的都是自家铺里的新款式,似笑非笑间架势十足,举手投足方已经展现出大家闺秀天之娇女的神采。 午间去了祖母房中请安,祖母也连连夸赞说,不愧是她顾家的儿女,祖母有顾老太爷这样一个夫君,身上自然是有诰命在身的,即便如此高龄也要提早去城外待命,用过午膳就同其她有诰命在身的官眷,坐着船去皇帝出行的游船上觐见, 而南晰就同这些夫人的儿女在顾府等待召见即可,而这些人就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得到召见了,因此一个两个都向南晰搭话,想要盘些交情出来, 顾南晰在见到这些人之前,祖母就交代了不少,因此也知道这些人当中哪些人对她有利可以结交,哪些人是不学无术之辈又或者家中落魄,因此只和那些人打了一个照面后,便寻了个由头去了花园一处高耸的假山上的小亭子,吹些从湖上生起的凉风。 这假山足足有几十米高,站在小亭之内,甚至可以望到府外几条街上的情景,几位大人从一个月前就精心准备,平日里人来人往热闹的街道上也只有些严正以待的士兵巡查站岗, 即便有出来吆喝的小摊贩,大部分也是找的武功高强的侍卫假扮,少有几个真的,祖宗十八代都让官府查了个一应俱全,看起来张灯结彩吆喝不停也就罢了, 真正能一睹圣颜的地方便是青州府城内的几栋大酒楼,但能订上座位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名单也由官府做过审查,除了这以外便只有自家的宅院高处,所以这皇帝南巡,真正能见到的百姓屈指可数,更谈何体察民情? 顾南晰看了两眼便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收回了视线,可又实在不愿回到屋子,同那些人虚与委蛇,她不久便要回到上京城,这些人即便结交了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如此在亭子上一直等到天黑才听到远处传来靡靡之声,与此同时,整个青州府内突然灯火大盛,以顾南晰所搭建的院落戏台为中心,点燃了整个青州府城, 运河两边无数孔明灯飞向天际,与运河内的水流交相辉映,美不胜收,戏台之上琴音如潺潺流水,琵琶若银瓶乍破,奔腾而过之后,笛声若断若续,忽然一阵短促激昂的鼓点袭来, 那孔明灯下绚丽多彩的烟花再一次点燃观看者的激情,戏台之上运河两侧,是各种令人啧啧称奇杂技表演,声势浩大极为壮观。 短短半个时辰精心准备的开幕就结束了它的职责,而顾南晰一直紧提着的心,也微微放下,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孟大哥会潜入戏台班子中,表演完毕就会由顾群带到皇帝前领赏,只要能见到皇帝,那孟大哥便有机会把证据呈给皇上。 这个计划十分巧妙,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孟大哥绝对不能在戏台之上就被太守认出,顾南晰为此也是做了诸多努力与安排,一个便是提出的由青州府内的才子坐小船吟诗作对,俗雅兼备, 另外她还特地寻了自己庄子上与孟大哥身形相似之人,换了孟大哥书生的装束,故意在太守面前漏出马脚,引着那帮人出了青州府一路向南,再找机会换回自己装束后回了庄子,太守自然一无所获,还被她消磨了不少的人力。 接下来那些才子便会从青州府出发,由圣上出题,各自对答,而那位太守大人估计现在正在心惊胆战的挨个去船上确认这些才子的身份,毕竟这部分由她的父亲负责,太守是插不了手的。 这样想着,南晰倒是笑出了声,一旁的香岚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的守在旁边,什么也没问。 “走吧,屋子那些人也晾了几个时辰,咱们也该好好的露个面了。” 说罢起身,带着丫鬟,就向着待客的院子径直走去。 再说屋内的这群人,能站在这儿的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虽然不及顾南晰,但也被家中教惯多年,自然受不了顾南晰如此怠慢,但毕竟自持身份虽然心有怨言,在面上却不显现, 少有几个沉不住气的说上两句,其他人也不附和,毕竟在人家的地界,出来之前长辈也有交代,又不知顾南晰脾气如何,这些人也就谨慎许多,因此顾南晰虽说离开许久,但整个院子里倒也和谐。 她大概也能猜到院子里这些人的想法,所以也不惊讶,只是进了屋子,坐到主位上,微抬头,贵女的威严便瞬间镇住了场子上这些还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们”。 “我见那些书生已经登船,皇后娘娘大约再过半个时辰,就会传召夫人们,等到我们也得一个时辰,你们若是饿了,就要些糕点,等上面传膳至少也得戌时了。” 这些人与她也没多少仇怨,顾南晰和善一笑,提点对这些人开口,说完也不管这些人的反应,自己捻了一块百花酥,放入口中,这种糕点造价昂贵,若不是接驾,顾府也不会备上,不过它的味道果然也对得起它的价格,顾南晰一边又拿了一块,一边想道。 ------题外话------ 谢谢你们的红豆,啊大家的红豆就是三鱼创作的动力,爱你们(_) ~\(≧▽≦)/~ 小科普 时辰:一个时辰为两个小时 戌时:晚上19点到21点 第八章 皇帝南巡(五) “民女顾南晰,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事如意,万福金安。” 言行之间,规矩丝毫不差,就连嘴角的笑容也恰到好处,顾南晰小小的一团努力行礼的样子,只让人心生疼爱。 “南晰快起,让姨母好好瞧瞧,” 坐在主位的一身正红,珠钗云鬓,步摇摇曳,额间朱砂牡丹,富丽堂皇,气势逼人,这便是当今皇后,她早逝母亲嫡亲的姐姐,沈棠音, “你小时候,姨母还曾抱过你,如今也是个半大的小姑娘了,规矩也没错,还是顾老夫人教导的好。” 这位皇后娘娘一把揽过走近的南晰,上上下下仔细瞧了,才对着一旁的顾老夫人开口。 南晰心中十分复杂,这位姨母前世待她极好,曾是她最大的依仗,可后来她遭人陷害,孤立无援之时,这位皇后却不像从前那般娇惯于她,只隔岸观火,冷眼相对,竟然也是不信她的。 上辈子她怨过这位姨母许久,始终想不明白,姨母既然待她如此宠爱,为何不从一而终,等她恃宠而骄犯了众怒,一脚踏入漩涡,反而怪起她来。 现下想来却十分淡然,她人的喜爱偏袒,终究太过缥缈,唯有自己立在实处,握有实权,这一辈子就不会惧了小人,怕了麻烦。 “皇后娘娘抬举老身了,南晰是顾家嫡长女,言行举止皆是顾家脸面,幼年丧母,教导规矩本就是老身本分,况南晰年幼规矩也未学全,当不了一个好字。” 祖母俯身,一番推脱,倒显着与南晰感情不好,南晰却明白,祖母一番动作的深意,无它,祖母不喜母亲,太过天真不理俗世,当不得当家主母,当年结亲之时得罪了沈家上下,她若是太过讨祖母欢心,沈家外祖那边估计就要对她冷淡几分。 “时间也不早了,去把几位夫人请回来,等陛下处理完那边的事,就要开宴了。” 皇后没有接祖母的话,反而转身吩咐起了丫鬟,顾南晰悄悄望了祖母一眼,见祖母皱眉,便垂头塞耳唯唯诺诺,依附在姨母身侧,做些逗人开心动作,尽显单纯无辜神态,又听皇后说起陛下在处理事物,内心有所猜测,知道是孟大哥之事,更觉得心安。 哄了皇后开心,几位夫人也一一进了内殿,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去了宴厅,此时他们还在皇帝的游船之上,这第一夜帝后会留在游船之上,等明日再进青州府城内,驾临顾府,也只是小住,这次南巡还要继续往南,直到边塞再返回上京,但来去最多也就两三个月。 “德宁年岁还小,这个时辰已经睡了,要不然姨母定要带她来,她一直念叨想要个姐姐,临了自己却没撑住。” 到了宴厅,南晰就被留在了皇后身边,心肝宝贝的疼着,还说起自己的女儿,眼神中满是宠溺。 南晰刚要接话,远处却来了一大群人,皇后也起身,直接抱起她,迎了上去,待到近前皇后才放下她,她跟着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 这么一来,皇帝自然最先注意到她, “顾家的女儿?” “民女顾南晰,见过陛下。” 被点了名,顾南晰只得上前回话,又行了一遍礼。 “顾家女儿,可真是百伶百俐啊。” 皇帝却不按常理出牌,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等顾南晰回话,扶起皇后,便同皇后径直向着主位前去,独自留她跪在大殿之上,说也不是动也不是。 “都起身吧,南晰上前来,”帝后就坐,皇帝才再次开口,南晰连忙上前,心中惶恐, “朕来此地,为得是体察民情,南晰上来就送了朕这么一份大礼,朕当真不知要如何奖赏。” 就这么一句,顾南晰就觉得身上的毛孔大开,全身上下的汗水都集中在额头处,颇有大汗淋漓,抖如簸箕之意,外人却看不出什么。 顾南晰悄悄的吸了一口气,抬头就撞上皇帝那深不可测的眼眸深处,紧要牙关只无比真切的回话, “陛下谬赞,南晰不过交了个杂耍班子,陛下若真的要赏南晰,只让我那父亲不要占了南晰好不容易组起来的班子就是。” 南晰说的十分真诚,仿佛她真的只是担心,父亲会不还给她这个杂耍班子,气氛凝固了一刹那,坐在主位上的陛下,不紧不慢的开口, “这话说的,顾大人还能不给你?” 南晰明白,她这算过了关,怪不得她的父亲,和祖母都不在场,原来是要诈她。 “陛下不知,南晰筹备这个杂耍班子筹备了许久,那日父亲却突然说要向南晰打听,南晰虽然没有证据,但觉得父亲说不得一早就盯上了南晰备下的班子,故意在那里等南晰呢。” 南晰却不干,绘声绘色的说起那日的情景,越说越觉得生气,大有马上就要去找顾大人的趋势,把一众夫人和上位的皇后娘娘都逗得前仰后合,皇帝倒是没笑,只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皇帝就这样不轻不重的放过了她,而不知去了哪里的顾老夫人和顾群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祖母看起来并不知情,倒是一旁的顾群,有些坐立不安。 南晰照旧坐在皇后身侧,收敛自己的目光,一心扮演着位单纯,且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对于皇帝若有若无的试探,也都巧妙的回应。 等到宴会结束,又有歌舞表演,吹啦弹唱,她以年幼困倦为由,先行离了宴厅,皇帝似乎也有要事匆匆离去,只留皇后和一干人等。 等回了自己屋子,她才堪堪松口了一口气,心中暗惊,不知何处出了差错,孟大哥人品自然是没话说,既然答应就绝不会把她供出,现在回想起来,皇上话语不详,模棱两可,估计也没有实质证据,最后只想到用这种法子诈她一诈, 所幸她既然已经搪塞过去,皇帝再也查不出别的东西,自然不会对她有苛责之意,只不过从此之后,相处之间难免会对她有所防备,尽管如此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等把所有事情一一捋顺,南晰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反正这位皇帝姨夫忙的很,此后也见不着几面了。 第九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吏部尚书顾群之女顾南晰,知书识理,聪慧敏捷,轨度端和,淑慎性成,柔嘉维则,深慰朕心,特封县主,封号“长昭”,赐锦缎五十匹、赏银千两,食邑平县百户,即颁礼命,钦此!” “长昭县主,快接旨吧。” 宣读圣旨的太监一脸和善的对着跪在最前的顾南晰开口。 顾家前厅今日热闹非常,跪了一地,主事的男主人却不在,顾南晰一大早就被香岚叫起来,穿待整齐之后被带到了前厅, 看见宣旨的公公,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被自己被册封为县主的消息给整蒙了,还是祖母接待了公公,又塞了一包银子,这才恭恭敬敬的将人送走。 “啊晰,你这做了何事,竟得了陛下欢心,还特封了你县主?” 那边祖母将公公送走,便询问起南晰被册封的缘由,言语间是担忧多过于高兴的。 “祖母安心,应是南晰前日献给父亲的法子入了陛下的眼,陛下这才封了孙女县主吧,” 南晰虽然还没有明白皇帝这么做的缘故,但为了不让祖母担心,只推脱说, “姨母昨日还提起,说要我今日再上游船,陪德宁公主玩耍,等我向姨母询问一二便知。” 祖母这才放下心来,又交代嘱咐她几句,同祖母一同用过早膳后,她收拾妥当,又备上自己亲做的礼,再次乘上小船去了游船之上,一路上见着不少的宫女公公,侍卫已经开始往顾府搬迁,今日午后皇帝就要驾临顾府了。 等到了皇后的寝殿,皇后正在用膳,她就守在一旁,不时的回话。 “你今个来的太早,想必是收到册封的圣旨了?” 皇后娘娘用完早膳在一旁净手,一边笑意盈盈地向顾南晰招手。 “娘娘还说呢,倒是吓死南晰了,南晰也未曾给娘娘陛下分忧啊?” 南晰夸张的做出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鬓边的的两缕用红绳束起的发辫,一晃一晃的,可爱十分。 “你就安心受着吧,多的姨母也不好说,你可给你姨父送了份大礼,再说你身上还留着我们沈家的血呢,不过一个县主的封号,算不了什么, 待你日后回了京城,在顾府后宅有这封号摆着,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姨母语间的意思似乎是为了顾南晰封为县主,做了些努力,这让南晰多少安下心来,不过转念一想上辈子可是完全没有这一回事的。 “母后,母后,我听说姐姐来了!” 人未见到,先听见外间传来清脆的童声,如稚鸟初鸣,凭着声音就能想象出声音的主人该是怎样活泼开朗的小女孩。 南晰只看到火红的小团子,伴随着一阵奶香,软软的从外间闯了进来,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身子,一双毫无杂质,纯洁无暇的水汪汪大眼睛望着你,不需她说,你便想要把自己所有珍贵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到小团子手中。 这是大齐最最尊贵的大公主,德宁公主,也是顾南晰上辈子这辈子,都十分羡慕的人。 “你就是姐姐吗?姐姐可真好看!是德宁见过除了母后外,最最好看的姐姐了!” 这位尊贵的大公主,有模有样的拦住想要行礼的顾南晰,又直接一把攥住了南晰的双手。 即便南晰有所准备,这位德宁公主在见到她第一面所说的话,同记忆里一字不差,落到南晰的耳中时,她还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开心, 在南晰心中德宁不仅仅是公主,也是在她受难之时始终相信她,不顾自己母亲的阻拦,仍然在暗中帮助她,难得的挚友。 “德宁可真是见一个爱一个,不是对你婉晴姐姐也是如此说的吗?” 一旁的皇后娘娘却坏心眼的戳穿了德宁,德宁立马就不干了, “母后!不一样的,婉晴姐姐是。。。。。。是。。。。。。反正就是不一样的好看!” 到底不过五岁,是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到了最后,只小孩子般蛮不讲理的耍赖。 见逗急了德宁,皇后也连连告饶,一大屋子的人都围着小的转圈。 随后皇后还要接见各家朝廷命妇,只让两个小的去玩,顾南晰倒是自告奋勇的说要带大公主去逛逛,皇后娘娘想着反正也有侍卫,左右肯定出不了事,便放了她们两个去了。 再见故人,南晰心中又记挂孟子卿之事,难免有些心不在焉,手拉手的德宁是个极为会察言观色的奶娃娃,对南晰又有好感,见她情绪不对,便想着法儿的哄她开心,一来二去倒是真被德宁哄得笑逐颜开,又想起自己才是年纪大的那个,怎么反倒让小孩子操心?南晰摇摇头散了诸多的烦恼,只一心一意的陪德宁玩耍。 德宁在宫中并无同龄的玩伴,年岁相仿的又是男孩,宫中规矩繁多,她与那些皇子平日里也见不上面,同龄的玩伴只有等宴会才能见上一面,平日里只和自己的丫鬟玩耍,每次都不能玩的尽兴。 午后,皇后又在顾府设宴,邀请了各家的夫人,公子小姐,也是消遣,德宁同南晰一样向来不喜欢这种攀谈交情的场面,只拉了南晰一人,逃出了宴厅。 南晰知道德宁的性子,没有劝她反而寻了一处绝佳隐秘的角落,只陪德宁踢起了毽子,一玩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两人一来一往,一个不小心却踢到了假山之上,德宁比不过南晰平日有所锻炼,此时软软的瘫到地上,还是一旁的丫鬟把她抱了起来,到底是累了,竟就睡着了, 南晰也不吵她,叫一个屋内伺候的丫鬟,送回了德宁在顾府的院子,又遣了人去给皇后回话。 自己上了通往假山的小路,想要把毽子取下,隐隐约约却听到假山另一侧的主路上吵吵嚷嚷的。 “你也太弱了吧,不过撞了你一下就哭哭啼啼,男子有泪不轻弹!你娘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南晰透过假山层层叠叠的缝隙向主道上望去,只看见一群半大的小鬼头围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孩,原本也没有什么,看起来就是小孩子间的打闹罢了, 但路旁就是湖泊,几个孩子周围也没有丫鬟,若是打闹推搡间不小心掉入湖里,那可就不是小事儿了。 正想着那边几个小孩子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围在中央的那个男孩儿,竟然直接大力的推向了开口的孩子。 南晰当机立断直接拄着面前的大石头翻身下去,她这几年学的武功也算有所小成,轻飘飘的落地,几个小鬼头看见了,满是惊讶,她倒没有那个时间关注这些,一把扶住快要掉进湖里的男孩。 刚要说教,几个小男孩儿看起来似乎是认识她的,竟然转身就跑了,就连被她救了的那个也什么都没说,反而是跑的最快的。 她无奈的摇摇头,刚要走,却猛然发现身边还有个男孩儿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题外话------ 嘿嘿,小世子出现了~\(≧▽≦)/~ 小剧场放送 小世子:媳妇儿!他们欺负我,你还救他们!撒泼打滚—ing 小南晰:盯--盯 小世子:啊~我不管啊~媳妇儿~只能救我一个~ 小南晰:乖,下次不救了,(*_)ノ⌒*摸头头 小世子:嘿嘿o(≧v≦)o嘿嘿 第十章 县主归京 永熙十二年夏季,开国皇帝宋启陵携皇后沈棠音南巡至清州府城,一秀才混入表演杂技班子内,以自身性命为保,状告府州太守王锰贪污修建大坝,盐丝织造库银,挪用公帑(gongtang),同巡抚赵川狼狈为奸,草菅人命,致使磁县县令在内等数余人身亡。 初闻此事,皇帝雷霆震怒,下令彻查,罪臣辩驳朝堂之上,然证据确凿,不出五日案件细节水落石出,此案牵连甚广,一月内处理大小官员,多达数十位,处决流放人员更是不尽其数,震惊朝野上下, 同年八月再次下令查抄两人家产,金条,金叶,金锭等共三千四百七十三两,列银十三万九千六百五十八两,又有底册记录,玉山,玉屏等件,另玉器,字画,珠宝等物,全部冲公,此案才算告一段落。 此事既出,皇帝再无南巡之意,当月班师回朝。 又说顾南晰本就因与孟子卿有所联系而心中惶恐,但一直不曾与他相见,直到大案结束,两人才寻到机会。 详谈之后,顾南晰方解疑惑,原来她这县主之名,与孟子卿也有关连。 当日孟子卿舍命上前状告贪官,皇帝下令彻查此事,又得知他与顾府诸多联系,心中有所怀疑当下试探,他见皇帝身侧所立乃是顾群,斟酌几何,告知自己曾被顾府小姐所开铺子掌柜所救,又有戏班之事,皇帝才会疑虑她与案件关联。 她那日在宴厅所述言论皆表明自己是无心之过,凑巧为之,反而解了她的嫌疑,只不过她的父亲恐怕就要遭殃,南晰这才明白前些时候皇帝为何突然指名要他父亲做监斩官员,如此吃力不讨好之事,原来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也怪不得这次父亲没有如上辈子一般,向祖母提出要带她回上京城一事,原本她还以为是因为这官员贪污之事闹的突然,她父亲腾不出手,原来到底还是她多想。 这次未能回京,顾南晰也不着急,如今她贵为县主,权利也有几分,除了顾府小姐的每月例银,加上祖母这些年给她的零花,以及县主的食邑,也足够她再次扩大自己的产业。 正巧借着这些时间慢慢的将这些铺子酒楼,转移到上京城去,有县主的名号,也不敢有人闹事,但官员管事也要知会一声,人情往来也是一笔开销。 她虽不能回上京城,但上京城仍有人让她记挂,唤来香岚提笔书信一封,想起于幼弟,她便心中担忧,自母亲过世后,上京城顾家她唯一认可的家人便只有这个嫡亲的弟弟了。 可怜她前世识人不清,又因为要给母亲守孝两人多年分隔两地,与嫡亲的弟弟到底生疏几分,待到后来他两人被那对母女作践针对,反而生出些血脉亲情来。 得到上一世记忆,她慢慢振作起来,便开始着手准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送了一个信得过的小厮到她弟弟身旁伺候,与弟弟的关系也算熟络了几分。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转眼已是永熙十七年的春季。 夜色寂寥,笛声悠扬,两岸层峦叠嶂的山林逐渐消退,宽广的平原映入眼帘,灰棕色的游船被月光映照上一层洁白透明的薄霜,涟漪阵阵船火独明,上岸之后又转乘马车,大小包裹浩浩荡荡,一路向那繁华的上京城内驶去。 顾南晰远远的立于上京城外,白衣净洁,琼枝一树,围帽遮颜,仿若得天地精华,吐日月灵气,飘飘若仙下凡尘,一众人等,竟不敢扰了这美景。 “小姐!奴婢这才离开不到半刻,您怎么下了马车?” 香岚从远处走来,手中捧着一个纸袋,袋中装了几个圆酥饼,原是南晰这几日赶路,胃口不佳,饥饿难耐之时,闻到一阵奇香,见城外茶摊所摆之物,这才打发香岚买来。 “快给我尝尝!” 顾南晰刚要开口,一旁的盼夏却顾不了这么多,伸手要去接,被香岚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手掌。 “小姐还在,怎么这般没规矩?” 盼夏做疼痛的摸了摸自己的小手,撅着嘴回道, “小姐疼我自然不会与我生气,再说小姐一开始就说要给我吃的!” “那也不可这般,还不去给小姐请罪。” 盼夏也是饿了才会这样,如今反应过来也知道自己有些逾矩,连忙走到小姐身旁,规矩的向自家小姐请罪。 “盼夏知错,请小姐责罚。” “你这两天不停劝,偏要陪我死活不肯用膳,如今可知道饿的滋味?” 顾南晰倒没有真的生气,前一世盼夏也曾服侍于她,一直是这般性子,也没少让她费心,这丫头都没能多长两分心眼, 可也是这个小姑娘,倔强的很,就是死也始终没有对顾元碧透漏一点关于她和弟弟的消息,她带着香岚赶到时,盼夏被折磨的只剩最后一口气,临死前念叨的还是她这次终于没让小姐失望。 如今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会保护好这群真心对待过她的人,把那些折她,辱她,欺她,瞒她的人变成她脚下的阶梯,助她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 顾南晰轻点盼夏的额头,又招手让香岚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纸袋,用纸包好,分别递给两人, “行了,这两天你们两个忧心我的饭食,想必饿的不行,如今吃完了这,就要进京,到时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入京之时,将通关文牒交由入城守卫检查,如今顾南晰身上有县主的封号,守卫士兵在核实身份后便对她马车行了大礼,她本不想张扬,即便要立下马威,也是回顾府之后,因此未多作纠缠。 顾府在上京的宅子位于城内东侧,整条街上都是达官显贵,平民百姓无事是不能进入的,她却不回顾府,反而掉头拐去了西巷,虽说是西巷,和顾府宅子也就隔着一条主街,而这里住的大多数就是商户之家了,一路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她早些年在京城置办了一处三进的宅院,花了大价钱,还是借了县主的名号。 又特地选了顾群外出办事儿的日子回京,为得就是能给后宅的那群人一个警告。 县主的品阶为正二品,她又得了封号“长昭”,虽没有封地,食邑却有百户,权利也是正儿八经的,只要她想,顾府后院所有女眷都需向她行礼,她到要看看那位嚣张跋扈的安二夫人,怎么能像上辈子那样逼她堂堂一个嫡长女跪下磕头。 ------题外话------ 每日小科普 三进宅子:这里指的是,三进三出的宅子。三重院落,每个院落都有正房、厢房、下房、甚至雨廊等等。 公帑(gongtang):公款,公共财产,国家、政府、公家之资产。帑:贮藏钱财的府库。 第十一章 顾家后宅 在自家宅院换乘早就备好的轿撵,又配了县主出行的仪仗,清道二人持高旗,立于车道最前,四个青衣丫环紧跟其后, 持偏扇团扇方扇各二位,行障二具,坐障一具,白铜饰犊车一架,牛驭人六,从者四位立于轿撵两侧,后又跟四乘繖(san),一团扇,声势浩大,极为壮观。 “那是谁家的女儿?怎如此气派,我瞧着前前后后随从也不下二十多人。” 粗犷大汉正收拾自己的摊位,见人群熙攘,抬头就见仪仗队走过,行人纷纷避让,那轿撵周围白色纱绸,风过微动,隐隐约约坐着位半大的女儿家,忙拉住一旁窃窃私语的行人打听。 “我也不知,不过如此场面定是官宦家眷。”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可是顾家的女儿!封长昭县主的那位!” 行人不知,却有人不请自来,插话回道,言语间沾沾自喜, “我有亲戚在城门守候!是亲眼见了那县主的令牌,虽不知容貌,但远远望着,那通身的气派,真是富贵!” “顾家的女儿?可是顾家二小姐!去年冬日,这位二小姐可没少施粥,就连那无涯堂,也是二小姐出钱建的,还不收束脩,这条街上的娃,能有学上,可多亏二小姐了!” “不是不是,是顾家的大小姐,那位嫡女,也是可怜,年幼丧母,一直和她祖母住在南边,这不刚回来,” 这人等另外两个人唏嘘一声,这才接着说道, “我还听说她县主的名号和南边出的那件大事儿有关呢。。。。。。” 仪仗车队浩浩荡荡地向顾府门前那条街行驶而去,这种景象也不是每日能看得见,估计整个上京城一段时间内百姓又有饭后谈资了, 顾家嫡长女回来的消息想来不出一日便会传遍整个上京城,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顾南晰回来了。 仪仗队停在顾府大门前,南晰并未提前通知顾府她今日就能到,因此顾府门前侍卫还摸不着头脑,香岚便上前递交了县主的牌子,说来可笑,外间的百姓都知道她顾南晰长昭县主的名号,这顾府的侍卫竟然不知, “不知长昭县主莅临顾府有何指示?现下老爷并未在府中,待我回禀夫人,还请县主稍等片刻。” 牌子做不了假,那侍卫拱手作礼,眼看就要转身离去,还是香岚叫住他。 “你这是何意思?长昭县主乃是顾府的大小姐,回自己家还要什么夫人同意,还不先打开大门,迎我们县主进去!” 侍卫听到香岚如此回话心中一惊,当下连连告罪,马不停蹄地招呼另外几位打开顾府大门,但私下又叫了小厮去通知后院儿的夫人,南晰他们看的一清二楚,却也不点破, 一行人就从顾府正门而入,穿过廊桥,进了后院正厅。 顾府在上京城的宅子要比在青州府的祖宅小上许多,但也是个大宅子,只不过上京城地贵建筑风格也不像南方那般亭台楼榭一应俱全,端的是四四方方规矩齐整。 顾南晰径直进了正厅,那些丫鬟也不敢拦她,她带的近身服侍的丫鬟满满当当地占了整个院子,还找了几个能打的婆子,五大三粗的立在那里也让人心生惧怕。 又有侍卫守在前厅,不曾进了后院,一干人等吃住安排总要有个主事儿的和她回话,她便不紧不慢的坐在位子上只等人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听见外院有人喧哗,是一妇女,头戴金步摇,耳挂翠玉珠,一袭只有正室才能穿的大红罗裙,领口开的略低,红玉镯珊瑚链,婀娜身段,万种风情。 “呦,我当是谁呢,这么气派?!原来是前夫人的大小姐回来了!” 屋里顾府原本的丫鬟婆子,都规矩的行了礼,言语间只叫夫人,若是上辈子的她定然会被唬了去,以为这是如今的当家主母,顾群的正头夫人,即便心中不喜为了名声也要上前福礼。 “大胆!县主在此,还不赶快行礼。” 这次不需顾南晰多说,她身边自有人为她站出来,又有婆子拦着的妇人不让她近身,南晰却知道这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果不其然这婆子根本没怎么碰到这妇人,这人却突然跌坐在地大喊大叫,蛮不讲理的耍起泼来,言语间就说是这婆子推了她,一点大家族的端庄,和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 南晰却明白这妇人的想法,不需多说,无非是见屋子院子里没有外人,她自己的人肯定不敢往外传,顾南晰那边的人往外传也是毁了南晰自己的名声。 她却不吃这套,抿了一口茶,到底不是香岚她们泡的,没有味道,那婆子便知道她的意思,有了主心骨,向那妇人逼去。 那妇人眼看这招不行,当即停下,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顾府的夫人!” “你算什么劳什子的夫人,不过是老爷的小妾,即便是这顾府的主母来了,若论起品阶也是要低我们家小姐一头的。” 香岚毫不留情面地怼了那夫人,那夫人也没了法子,倒是有眼色的换了态度, “呦,你看这不是我眼拙了吗,老爷不在家,我一个妇人也不知你们底细,若是旁人诓骗于我,我可如何是好? 如今多番试探,县主果然沉得住气,规矩也好,想来县主宽宏大量,定然是不会和我们这些小妇人计较的。” “安姨娘,这一番话说的若是我计较,倒显得我小心眼了。不过如今顾府是安姨娘主事,那便称一声夫人也无妨。” 南晰清楚今天她还真动不了这位安姨娘,若是真把这位安姨娘伤着了,她父亲肯定会拿她是问,且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只接了安姨娘的话头。 而安姨娘心中暗惊,这位县主恐怕来者不善,多年未见却直接点出她的身份,远在清州府,对上京城顾府后宅的情况一清二楚,还选了一个老爷不在家的日子找上门儿来,小小年纪却如此镇定,恐怕以后还得小心应对。 面上一点都不显现,还满脸谄媚的开口, “是是是,老爷提起过几次,不曾想县主今儿个就到了,也不曾知会一声儿,不过院子是早就备好了,还请县主移步。” 一路上安姨娘可以称得上友好,还详细的给她说了说顾府后宅的情况,有又诸多嘱咐和关心,若是不知情的看见了只会以为这是个极好的长辈。 ------题外话------ 每日小科普: 行障,坐障:屏风一类的物品,可以随地移置。 从者:随从人员,指仆从。 乘繖(san):乘伞,繖同伞,挡雨或遮太阳的用具,可张可收。 县主出行的仪仗是参考的《唐朝开元礼》中的外命妇正二品出行的仪仗。 一盏茶的时间:为现在的十分钟 第十二章 少爷小姐 “哎,你知道吗?大小姐回府了!” 顾府后院儿一处角落,一个婆子打扮的人,和另外一个做针线的妇人正在搭话。 “知道,知道,你才知道啊,咱府后院门那儿一大箱一大箱的往小姐的院子里拉东西,就明面上的那几件儿稍微抠搜出来一点儿就足够我吃半辈子了。” 那妇人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手舞足蹈的把自己见到的场景比划出来,那叫一个激动。 “唉唉唉!小声点儿吧,让主家听见了,小心扒了你的皮。” 那妇人左右打量,见没有人才放心,又把手放在嘴上让对方噤声,显然有些后怕。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不过我听屋子里服侍的大丫头说,那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子,排场可大。” 这婆子可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话里话外净是酸味。 “人家可是县主,是有品阶的,哦,对,我记得和二小姐玩的好的那位,不也有吗!” 妇人心里对大小姐也不是很尊敬,反倒更喜欢二小姐。 “都在这里干嘛呢?再让我逮住你们偷懒儿,就全都给我回家去,顾府可不养闲人!” 随后又来了一位丫鬟瞧着年轻,衣着打扮也显得富贵些,张口就是管事的语气,两个妇人便跟鹌鹑似的,散了去做事儿了。 “小姐,可真是气死我了,那些人闲言碎语听着真不好听!” 香岚把东西都登记在册,记录好了把册子递给南晰,回来的路上倒是听了不少闲话。 “你也说是闲言碎语,那还放在心上做什么?” 南晰却不在意,接了册子翻看起来。 这些婆子丫鬟本来就低人一等,平日里若不说上两句,都闷在心里就憋坏了,那些人也惯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犯不着生气。 “小姐说的是,倒是香岚钻牛角尖了。” 南晰还未搭茬,屋外倒是响起请安的声音,就见小小少年,脸上还带有一丝稚气,身穿件月白色镶金边袍子,浓黑眉毛下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显得机灵又活泼,南晰却觉得鼻子一酸,站起身来,那男孩儿就撞进了她怀里。 “姐!他们说你回了,我还以为是骗我的,你真回来啦!” 男孩儿如机关枪一般,突突突的说个没完,眉眼全是笑意,上上下下全部都打量一遍,这才安下心来,又觉得自己没规矩,刚要行礼就被顾南晰拦下。 “不必,这屋子里没有外人,我们姐弟之间就用不着那些,” 南晰摸了摸少泽的头,有些感慨, “我走的时候你还小小的一个躺在襁褓之中,如今会跑,会跳也是个大孩子了,母亲定然开心,对了香岚,去把我准备玩意儿送到少爷院子去,他念叨了好久。” “可是那会说话的鸟儿!” 顾少泽一听便知道是他姐给他带的礼物,因着前些日子的书信他姐提到,他觉得新奇央着他姐要了好久,后来因为路途遥远一度作罢,没想到他姐还真给他带来了,果真是他的亲姐姐,比那个娇滴滴的人强多了! “一路上可没少让我费心,你瞧好不容易带来了他就光想着鸟儿了,魂儿都跟着走了,竟然也不顾他姐了。” 南晰有些调侃的开口,弄得顾少泽有些不好意思, “姐,那哪儿能啊,姐在我心里是第一位的,再没旁得了。” “油嘴滑舌的很,对了,今个上午不曾见你,可是去宗学了?” 南晰莞尔一笑,伸出食指点了点顾少泽的额头。 “元碧,见过大姐姐,姐姐久居于青州府,想必不知,当今圣上的师傅,开设了一处书院,凡通过考核才可进学,府里的少爷小姐,都去了书院,并不曾在宗学读书,少泽弟弟也是,怎么不曾知会大姐姐一声儿?” 顾少泽还未来得及回话,屋内就闯进一女子,一身蓝色翠烟衫,散花水绿百褶裙,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身姿丰盈修长,步伐轻盈袅袅婷婷,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好一个我见垂怜绝代佳人。 “多谢妹妹好意,少泽自然曾与我提起,倒是我杂事众多,一时忘却了。” 顾少泽虽未曾对南晰提起,但也不必让外人挑拨,她拦下要失控的少泽,四两拨千斤的打撒了顾元碧的进攻,对顾元碧话语中若有若无的嘲讽更是装作不知。 “原是这样,倒是妹妹自作多情了,也见过姐姐了,元碧这就告辞了。” 顾元碧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情绪的变化,只告辞便离开了院子,仿佛她特地来这么一遭,只是为了见她这位多年不见的大姐姐一眼便够了。 元碧走后,府里也就四少爷顾辛锦来见了她,也是柳姨娘嘱咐的, 柳姨娘曾是她早亡母亲的婢女,在她之后母亲一直未有子嗣,祖母的逼迫下,就抬了这位做小妾,结果一举得男,升了姨娘的位分, 辛锦就记在了她母亲名下,母亲也十分疼爱这位弟弟,可未曾想母亲第二年就怀了并生下了府里的五少爷,她嫡亲的弟弟顾少泽,顾辛锦的地位就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上辈子她与嫡亲弟弟的关系都不甚乐观,更惶恐这位了,不过顾辛锦与他弟弟倒是一直私交甚密,这还是她后来与弟弟和解之后才知道的,所以再次见到这位弟弟的时候,她难免就多了两份关心与宽容,倒是把顾辛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最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她的院子。 至于继母那边也差了人过来,说是自己身子不佳倒也不必见了,至于她的那位六妹,继母也是护的紧,找了个年龄小的理由推脱了,竟然是见也不让她见的,话里话外也都避她如蛇蝎。 不过顾南晰转念一想,也就想通,上辈子她没有县主的名号,与侧夫人的冲突也是单方面的碾压,并不像今日这般“热闹”他那继母又惯是不愿意掺和这些的,只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是逢年过节也不怎么出来。 这也是好大一个顾家后宅,却被一位小妾掌管家权的重要原因。 第十三章 继母邓氏 与此同时,那一头的顾元碧去了自己姨娘的院子,才刚进屋,里面等候多时的安姨娘就迎了出来。 “怎么样?好对付吗?” 这一句顾元碧就知道她母亲还是沉不住气,只再嘱咐一句才说道, “难说,不管难不难对付,她都是我们的敌人,她是嫡女,我是庶女,又比我年长,若是才貌名声再压过我,那便没有我说话的地方了,” 她引着母亲进了屋内,这才苦口婆心的再次劝说, “啊娘,你也要注意些,父亲那边可得哄好,连她封了县主这样的大事儿,我们都一概不知,只会同今日般,吃了大亏。” “啊娘省得,到底是轻敌了,以后断然不能了。” 娘俩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又接了下学的顾元若,热热闹闹的用了膳。 给南晰的院子位于顾府后宅的西北侧,题名怡清阁,也是个小三进的院子,院落中央摆口大缸,移栽了几颗睡莲,倒也雅致,器皿家具也不缺,丫鬟婆子没用安姨娘安排的人,南晰自己带的全,都签了身契也放心。 给每个人都准备了见面礼,直接送去,顾父不在,安姨娘那边敷衍了事,南晰对这些人,熟悉的很,也不找麻烦。 不过她继母那边,她得亲自送去,礼数得做全,至于邓氏不见,她也不急,只传了丫鬟一句话,别的也不多说,如此过了两三日,邓氏没有动静,顾群得到消息却回来了。 “女儿见过父亲。” 顾南晰的行礼依旧让人挑不出一点错误,也没仗着自己县主的身份,就对顾群不尊重。 “起身吧,你不是说要过些时日才能到京城,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抬头,就看见安姨娘接过顾群脱下来的衣衫,又为他穿上贴身舒适的家居的外罩,仔细的把扣子系好,两人看都没看一下,在门外站着的她。 “原本是要过些日子才能到的,结果借了阵东风就快了些,想着不麻烦父亲,就先回了,不想父亲不在家,倒是凑巧了。” 她低下头别人就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凑巧,又是凑巧!你到真是喜欢凑巧!” 顾群坐在屋内,又有美人在侧,原本是没有什么情绪的,听到南晰这般回话,想到当年吃的亏,就有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伸出手指对着门外的顾南晰就是一阵数落,她只觉得吐沫星子,都喷了自己身上。 “父亲这话,南晰倒是不明白了。” 顾南晰只管装傻,话是绝对不接的,屋子里的顾群讽刺的笑了声,转身叫了安姨娘过来。 “既然不明白就多读些书,看看能不能让你这榆木脑袋开了窍!” 听到这话,南晰明白顾群是挂了火的,倔强得抿了抿自己的嘴角,仰起头只用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顾群一字一句的回。 “女儿,领命。” 从始至终,顾群一直背对着顾南晰,他耐烦的摆手,便和自己的爱妾小意温柔,顾南晰福了福身便离开了安姨娘的院子。 第二日顾群又让小厮给南晰传了话,说给她安排了书院的考核测试,让她这几天便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的温习知识,等到考核那日势必不能丢了顾家的脸面,又说元碧聪慧善良,想着她这位嫡姐,若她有不懂的,便要向元碧请教,元碧定然会教导于她。 话里话外竟然就把顾南晰真的当做是个痴傻愚笨的人,更是把南晰的脸面狠狠的往地上踩。 连传话的小厮言语间也多是倨傲,气的在一旁的盼夏当场就想要和小厮动手,还是香岚拦下,这才作罢。 索性顾南晰院子里都是自己的人,吃穿用度也从来不往顾府的账走,安姨娘不会克扣她的例银,但每次送例银过来的丫鬟,态度十分不好。 整个院子里的人,这些日子来都憋了一口气,南晰却不燥,照旧每日完成自己的师傅留下的功课,仿佛被顾群变相禁足人不是她一样。 这天顾府突然来了宫里的公公,屋子里顾府的小姐少爷都在,南晰看过去,才四岁的玉芷被一位气质寡淡的妇人牵在手里,这便是她的继母邓氏,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顾南晰却知道。 坐在主位和顾群攀谈的公公见人都到齐了,这才开口说。 “既然人都齐了,那便开始吧,” 立于上位,见众人站定,高喊一句, “皇帝口谕。” 只见屋内众人全部跪倒在地,只他一人站立,才接着开口, “皇帝口喻:值此中秋佳节,朕与皇后于宫中开设国宴,特邀各位大臣携夫人家眷于五日后进宫用膳,以示与民同乐,另长昭县主何在?” “臣女在此。” “皇后娘娘叫杂家给您带个话,说您这次定要好好打扮,不可太过素净,平日里也要拿出县主的威严,娘娘这次要介绍几位皇子给您认识。” 这位公公上前把顾南晰扶起来一大屋子,也就他们两个站着,这太监说完还装作不经意的回头,惊讶的开口, “瞧咱家这个记忆性,顾大人怎么还跪着呢,快快请起吧。” 这位公公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即便顾群被如此怠慢,也只陪着笑,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 “不知顾大人这次国宴可以要携哪位夫人,小姐和少爷同去?” “公公说笑了,自然是我的嫡夫人和嫡子嫡女了。” “既然如此,娘娘和皇上也就安心了。” 这公公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和顾群寒暄两句,银子是没有收的,便领着宫里的人离了顾府。 如此一来,屋子里的顾元碧母女的表情,就十分精彩了,而顾南晰也算是彻彻底底的把元碧母女给得罪了。 “既然圣上有旨,邓氏你便同我去赴宴吧,别推脱,这是当今圣上的旨意,你就算拖着你那病重的身子也要跟着我去。” 自古以来,嫡庶有别,这事儿竟然捅到了圣上那里,他就不能太过张扬,还好安氏和元碧拎得清,再寻别的事补偿一番就好,南晰却知道顾元碧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出风头的机会。 “父亲稍等,” 她看见顾群嘱咐完邓氏转身就要离开屋子连忙留住他, “南晰这几日在院内做学问,得知父亲喜爱收集字帖,原本得了一份王仙君的残帖,但女儿才疏学浅,努力几日只修复了个大概。” “快拿给我看看,不是父亲说你,修复一事若没有技巧手段,万不可如此作践!但念在你一片心意,便也算了。” 南晰叫香岚去取,余光瞥见安姨娘似乎有话要说,但被身旁的元碧拦下,她嫣然一笑,只接过字帖展开,给顾群相看。 “你倒是谦虚,且跟着我去趟书房吧。” 原来南晰这一副字贴修复的极好,竟看不出多少先前破损的痕迹。 “父亲莫急,南晰这就跟父亲前去,只是南晰还有一事,不知父亲可允南晰一诉。” 第十四章 以退为进 “但说无妨。” 顾群接过字帖去了主位上仔细端详起来,倒也不着急离开了,顾群不走一大家子人便挤在屋子里,没一个人敢提前离开。 “女儿初到上京城,上京城的勋贵人家还未认全,一来就是如此大的宴会,女儿生怕出了错处,因此恳请父亲允许女儿带元碧妹妹同去,如此也能安心许多,至于皇后娘娘那边女儿自会解释,且元碧出落得如此惹人怜爱,想来皇后娘娘也定然是不忍苛责的。” 得了顾群的允许,顾南晰便向他恳求到,还特底提了一句顾元碧的容貌,人精如顾群自然想到了一些事。 顾元碧母女不用说,看她的眼神顿时就变了,探究,怀疑甚至是抗拒,但这次宴会对于顾元碧来说诱惑太大,她定然不会拒绝,毕竟上一世这次宴会顾元碧最后还是参加了。 “嗯,我准了,你是个好孩子,元碧还不过来谢过你姐姐。” 南晰瞬间很期待顾元碧脸上的表情,她转过头,但顾元碧已经是一副宠辱不惊的姿态,她缓缓的走过来,满脸笑容从容的向她道谢, 此时的顾元碧同她一般只有十四岁的年纪,顾南晰突然就觉得有些悲哀,只回了礼没有再说别的。 “父亲,还有一事,我记得辛锦弟弟记在了,先夫人名下,不知父亲。。。。。。?” 南晰这次并未把话说全,果不其然,她这么一提醒顾群就想起了还有这回事。 “对,为父是一时忘了了,那便带上他,行了,无事就都退下吧,时间也不早了,都先回去吧,为父明日再和南晰详细商讨字帖一事。” 一家之主发了话,其他人都各自告退,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人出了声,南晰望过去一时不知,但看他旁边有些气急败坏的顾元碧,答案便昭然若揭,这是顾元碧的同胞兄弟,也是他父亲的庶长子,府上的三少爷,顾元容。 “父亲且慢,儿子有话说,今夜这府里的少爷小姐都去了国宴为何独留我在,只是因为我是个庶出的身份,嫡姐就如此轻贱于我!” 这人话里话外,便给顾南晰扣上了一顶大帽子,但顾南晰只觉得这人实在是没脑子,她先前才提出了要带元碧和辛锦同去,何来轻视庶子一说。 “你可是府上的三少爷,元容弟弟,是姐姐的不是了,自来府上便未曾见过这位弟弟,提出今夜元碧妹妹辛锦弟弟同去时也未曾想到此处,姐姐是要告罪的。” 这事儿还倒真怪不得顾南晰,她这话半真半假,带元碧是因为知道她迟早会去,还不如自己提出,辛锦那边则是他不放心弟弟,玉芷自然跟着她母亲,没想到一来二去,反倒让顾元若落了单,她自己先告了罪,那边自然拿她没办法,顺便还上了个眼药,就是意外收获了。 果不其然,顾元碧以及坐在主位的顾群听到南晰所说,都瞬间脸色一变,顾元碧更是拿看猪队友的眼神看着他哥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到底是自己的哥哥,还是在顾群发怒前站了出来。 “姐姐误会了,元容只是小孩心性,见家里独留他一个,难免钻了牛角尖,前些日子忙着做书院的学问,只给姐姐备了礼,还未当面给姐姐请安,难免误会姐姐针对,总之,左右都是我们的不是,姐姐何必告罪。” 只一句小孩儿心性便把错处都抹了,还点名顾南晰可能“针对”顾元容,这顾元碧现在年岁还小,就有如此的心计与智慧,难怪上辈子她始终不敌。 “行了,既然误会都解开了,元容你便好好的待在家里,前几日书院的先生还说你最近有些退步,正好在家里温书!” 这话不难听出顾群是有些生气的,对面三个人里头也就顾元容没感觉出来,想说什么但被元碧看了一眼,就乖乖行了礼。 等回了院里却没想到等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是辛锦的娘亲,柳姨娘。 柳姨娘别的未说,是来谢她的,当时在屋里,她一个小妾没有说话的地方,却记下了南晰的这份恩情,等从屋子散了,她才眼巴巴地到院子等着,这人上辈子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未曾想是个知恩图报的。 如此倒是可以运作一番,毕竟顾群身边没个站在她们这边吹枕边风的人,容易落了下乘,想到这儿,她打发了屋子里的丫鬟,独留了柳姨娘,有些蛊惑的开口, “姨娘可曾想过辛锦弟弟的前程?” 巳时正,各位王公大臣携正头夫人着朝服与诰命服同各家公子集结于太和门处,设御宝座前,鸿胪寺官引百官入,而各家小姐公子则集于午门,由宫女太监,引领至御花园处,以人数设席,男女分列两边,圆台上设立主位两侧两列长桌,只单坐一位,至下则置放黄梨木圆桌,一桌四位,或置于廊亭,作隔间之用。 顾南晰作为当今皇后娘娘的侄女,又被册封为长昭县主,位置这次被安排在了左四位,以此推断左一,右一当为后宫妃嫔,能出席国宴品阶自然不低,据南晰猜测,左一当为文官之首当朝宰相之女傅贵妃,右一当为皇商之女三皇子生母裴德妃。 可惜上辈子这位裴德妃似乎感染风寒,全程从未出现。 至于左二坐的则是生育了四皇子的淑妃,右二为皇后一派生育五皇子的惠贵嫔。 那在她旁边八九不离十的就是德宁长公主,只不过那右三位坐的又是谁?难道是其她几位公主,可六公主不喜人多的地方,八公主又年岁尚小。 她上辈子不是县主,按着规矩是不能坐到前面来的,能知道的也就是主位上有几位娘娘,即便皇后疼爱她,她也得同其他世家小姐一般居于圆桌之位,如今上了这高台,俯看记忆里的胜利者,想来实在是世事难料。 不动声色的看了台下安静的顾元碧一眼,她收回视线,原以为她再次获得自己的地位与宠爱,将仇人踩在脚下时,她会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可事实上她心平静的如水一般,就如同今日在屋内,再次感受到顾元碧的心计和手段时,她反而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 比起顾元碧,她更恨的应该是她的丈夫,和这个世道。 第十五章 中秋宫宴 迎宾宣礼,起宴乐舞,高朋满座间觥筹交错。 大齐当今皇后沈棠音正居端坐于主位,座次安排就如顾南晰所猜测般。 “南晰,你回京多日也不和姨母说声,没给你办个接风洗尘宴,如今倒是凑巧,一并给你介绍一下几位娘娘。” 宴会初始皇后娘娘便叫了顾南晰在旁坐着,这会儿说起,吃的也差不多,叫歌舞退下,又见过几位娘娘,得的赏香岚都快拿不下,旁得伺候的也没来,皇后便叫自己贴身的宫女,领着把东西撤下去,又问道, “南晰,身旁跟着几个服侍的?” 这话问的巧妙,看起来就话赶话问到了这里,顾南晰也不疑有它,只管回道, “娘娘见笑,两个贴身的,又有四个粗使的丫鬟,其他婆子侍卫只在下面等着差遣。” 原本在顾府祖宅顾南晰的丫鬟还多些,只不过来了上京城,院子不大,头两日里用来撑威风的丫鬟,送到了自己置办的院子里,其她都是短工,平日里不用那么多人在跟前服侍,吵吵嚷嚷的她见了也心烦。 “你倒是合规矩,但也太规矩了些,今日若是再带个丫鬟在身边,也不至于像这般没贴心的人用,” 这话倒也没错,南晰低着头想, “南晰若是不嫌弃,姨母便指派个宫女在你身边,宫里出来的姑姑,到底更规矩更贴心些,有她在你身边姨母也能放心。” 话里话外都是对南晰的关心,南晰却品出了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娘娘,费心了,南晰身边服侍的这几个倒还伶俐,一个顶俩用的。” 她有些试探的拒绝,不忘观察这位“姨母”的神色。 “这话说的没道理,一个人哪里就能真顶两个人用,也不指别人,别的也不放心,尔容姑姑,是你认识的。” 皇后娘娘话里话外都是强硬的态度,还叫了尔容到跟前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南晰自然是不能扶了她这“姨母”的“好意”。 “娘娘都这般说了,南晰便不再推脱,不过尔容姑姑瞧着也到出宫的岁数了,我们便只尊她为姑姑,断然是不敢拿她当下人使唤,正好也教我院子里的那几个丫头好好和尔容姑姑学学。” 南晰挂着笑容低头谢恩,一家人又和和气气的说了好会儿话,只不过她这次的笑容到底是少了两分真心。 宴会继续,在德宁的介绍下,顾南晰也知道了那位比她品阶更高,被安排了右三位的贵女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也算是她的老冤家了, 这次一见她仍是满目的鄙夷,也没少被这人使绊子,可怜她上辈子第一次被这人针对时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后来才知道这人与顾元碧情同姐妹,一来二去自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若不是德宁在,她恐怕一开始就被人孤立了, “长昭见过南仪郡主,” 可巧她位分低,自然得行礼。 “免了吧,倒也不必如此做派。” 这话可就是直接冲她来的了,她也不怕,左右都有人,一个小姑娘还不能把她怎么样,看着对方因为个子比她矮了一点,就努力扬起脖颈,嚣张倨傲的小模样,她莫名就升了两分逗弄的心思。 “婉晴姐姐,可是南晰哪里惹你不快了?” 南晰先是快走两步贴近宋婉晴,又用长袖沾了沾眼角,剩下的部分恰好遮住半个脸颊,慢慢的抬起头,用一双被泪水湿润的杏眼,就这么盯着这位南仪郡主。 南仪郡主的性子向来直爽,要不然也不会和德宁玩儿的很好,对于顾元碧这种娇滴滴柔弱的妹子特别容易升起保护欲,也是顾元碧前期扩大交际圈的仪仗, 因此顾南晰这么一哭,刚才还十分威风的郡主殿下顿时慌了神,也想不起来自己原本是为了给另外一个姐妹出气,才来找对方的麻烦,一开始还有点戒备,等见顾南晰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跟不要钱的掉下来,偏偏南晰还不出声,就小声的更咽,她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不知东南西北,慌慌张张的就要给南晰擦眼泪,还小心翼翼的哄着,生怕自己哪句话再说重了,让对方伤心。 她这么折腾,反而引起了主位上几位娘娘的注意,原本顾南晰就想单纯的捉弄一下对方,也没想把事闹大,见娘娘唤她,连忙把眼泪擦干,抢先在对方开口前,隔着舞女回道, “回娘娘,我和婉晴姐姐在这边说笑,声响大了些,是我们的不是。” “本就是叫你们几个过来玩的,是我们这几个拘着你们了,正巧各家的小姐便逛逛这园子赏赏月,男席那边我听着早闹起来了,时间差不多我们也得去前面献礼了,德宁也去玩吧。” 皇后娘娘听了也没起疑,想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就让各家小姐散了在园子里逛逛,她领着几位娘娘往正宴去了,众位闺秀行礼谢恩,这才各自散开,但这落在旁边的南仪郡主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她原本听元碧妹妹说起过家里嫡姐,说是从未见过心中难免害怕,这两日书信往来,言语之间也有透露,说这位长昭县主是个不好相处的主儿,她一时起了给姐妹撑腰的心思, 没曾想这一见,对方面容姣好,谈笑间也不像是能故意为难人的性子,刚才对方近身的时候,她只觉得闻到了一股极好闻的花香,被勾得差点就说不出话来。 结果对方被她弄哭了,皇后娘娘问起的时候却没有借机告状,南仪郡主宋婉晴的心里只觉得这是个天仙般的妹妹,又想起元碧妹妹书信中谈及的内容,想来定是两人接触时间太短了,让她从中牵线搭桥,这两姐妹一定能解开对彼此的误会,到时候大家都和和美美的玩在一处,岂不美哉! 此时,南晰自然不会知道这位南仪郡主心中所想,德宁也跑了过来,见两人待在一处,还十分惊喜。 “你们二人认识了,倒少了我再介绍。” 公主在宫里待的时间久了点,规矩比前几年好了很多,端庄优雅缓缓的走到了两人面前,不过肥嘟嘟的小脸上还是难掩喜色。 ------题外话------ 每日科普~\(≧▽≦)/~ 迎宾,将宾客迎入席。 宣礼,宣布宴会开始。 起宴,就是上菜,古代是分餐制,上菜布菜。 乐舞,就是宴饮间的乐舞助兴。 第十六章 冷宫相遇 偌大的御花园,湖泊旁的柳树在皎洁月光中翩翩起舞,红色的宫墙角,摆了几块顽石,上京城的世家贵女,结伴向远处走去,夏夜便充满了娇俏的调笑与开怀的玩闹声。 一袭鹅黄织锦长裙,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五官已然张开,淡抹胭脂,白中透红,一双杏眼更是流盼生光的正是南晰,她同德宁在花园里逛了许久,香岚却未曾回来,她想要去寻,德宁就给她指了个丫鬟领路,且走着没两步,她便觉得有些不对,不论其他,就这甬道两旁来回的宫女太监就少了许多,越走越偏僻,一阵夏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不知对方来历目的,又没有傍身的东西,索性趁宫女不注意转了个弯,躲藏起来,前两年她也肯跟师傅卖力的学,这轻功自然是没话说的,那宫女发现她不见了,当即沿着来路去找,她提气纵身一跃生生攀上了高达两米的宫墙,那领路的宫女也没料想她是个会武功的,从始至终未曾抬头,只当她是逃了,她跟着这宫女来来回回好几趟乱窜, 想要找出幕后之人,未曾想这小宫女寻她不到竟然又回到了御花园之中,她还要跟,这小姑娘却趁着人多她晃神的功夫,隐逸到来回奔走的长队宫女太监之中,竟然再也寻不到了。 从始至终,她未在人前露面,生怕被这小宫女发觉,如今人跟丢了,还是早点回去待在德宁身边更安全。 又想起刚刚宴会之时皇后娘娘,死活也要将尔容姑姑再次送到她身边的行为,她的心就凉了一半,尔容姑姑是个不好对付的,上辈子早早的就投靠了她那位姨娘,她闺名被损,与这位姑姑脱不了关系, 她一直以为这是姑姑个人的抉择,毕竟出事之前皇后娘娘一直为她着想,对她好的心作不了假,且上辈子这姑姑还是她自己求来的。 如今皇后娘娘自己提出,她推脱几次,还是如此强硬,这事怎么看怎么都透着诡异,由其指派到她身边的照旧是那位背叛他的尔荣姑姑。 再说德宁的小宫女又是何人派来的,这小姑娘也是她自己提出要找香岚才借调的,整件事都充满了极大的随机性,若是皇后是故意安排尔容姑姑到她身边也还说得过去,可是小宫女却是怎么也没法解释了。 不过她唯一能知道的是,这小宫女恐怕不是皇后娘娘的人,先前已经指派了一位姑姑到她身边,没什么必要一定再要派一个小宫女对她做什么事, 且赏赐尔容姑姑这件事本身的行为,或者说明面上的行为是对她好或者有益的事,就像她所说,只要把这个姑姑当姑姑供起来,不让她接触自己,这姑姑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而且姨母在听到她如此处置这个姑姑的时候,也没有反对的情绪。 但这位小宫女或者指派宫女的幕后黑手对她的敌意就很明显了,想到这儿,南晰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应该多忍耐一段时间,看看这位小宫女到底要对她做什么事,如今倒是打草惊蛇了。 她边走边想,不知不觉竟出了御花园不知道又拐到了哪个偏僻的小路上,四周都是高高的宫墙,前面是道死路,她也是过于心大了。 她正想再爬上宫墙,看看自己身在何处,回到御花园,却听见旁边的宫殿传出些声响,下意识的躲到了门前石像的后方向,从石像与门的缝隙里,向宫殿大门方向张望。 光线昏暗,先是一抹暖色的光晕,从大门中探出,进而通过光晕看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月光的加持下她看清是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南晰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没有贸然行动,只听见两人的对话, “春燕姑姑,我们也太倒霉了,这中秋国宴人人团聚,就我们两个被分配干这脏活苦活,还要到这冷宫来巡视,要是能见到侍卫哥哥也就罢了,偏赶上他们也放了假。” 个子矮的那个仰着头对个子高的那位宫女抱怨道, “你呀,成天想着玩儿,这本就是我们分内的事,且人多是非就多,到御花园去服侍那些世家小姐未必就是好事。” 姑姑却是在宫内混久了的,一些事看的通透,她明年就到了要放出宫的年纪,看着身旁这个跟了她许久却还单纯的姑娘,难免就起了恻隐之心。 “姑姑骗人!能见到那些世家小姐和皇后娘娘难道不是好事?如果幸运还能看见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的话,那就真真的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小宫女却不信,言语间满是对未来的设想,语气都十分欢快。 “宫里许久没办宴会了,我记着上次宴会还是永熙七年的端午赏菊宴,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永熙七年,原本要叫住两人的顾南晰听到这个年份,仿若被定住了一般,下一秒小宫女就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 “为何?” “你那个时候还没有进宫,想必不知道,那场宴会死了好多人,太监,宫女,甚至世家夫人,皇家血脉,就死在那个御花园无比澄澈的湖里,湖边, 从此之后,皇宫里就再也没有办过大型的宴会,就连御花园都整整封锁了三年的时间,而且知道这回事的人也大多死的一干二净了。” 两个小宫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再也看不见,顾南晰一直站在原地双手紧握,连指甲嵌入肉里都没有发现。 是了,她母亲生完弟弟之后,身子一直十分康健,又怎么会如圣旨所说突然染了恶疾,在宫中养病,没出三日就暴毙而亡,她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抬出宫门的就只有一捧骨灰。 她又想,她当时年幼不知,父亲和祖母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门道,怪不得,母亲的骨灰送回顾府的第二天,祖母就带着她启程回了青州府,真是可笑,上辈子的她,始终糊涂,自以为掌握了全部,到头来却谁也没有看清,就连母亲的死也没有发现端倪。 “喂,你手都流血了!别攥那么紧啊!” 一个清脆且焦急的男音从她的身后传来,顾南晰觉的有些耳熟。 ------题外话------ 嘿嘿,男主登场! 小科普 甬道:两旁有墙或其他障蔽物的驰道或通道,院落中用砖石砌成的路。 第十七章 亲王世子 “多谢世子提醒。” 南晰大梦初醒般颤抖了下身子,回过头就看见位少年,约摸十三四岁,一袭淡蓝色的长袍袖口镶绣着银丝流云纹的滚边,腰间又束着一条青色祥云窄边锦带,姿态闲雅,瞳仁灵动戴着顶嵌玉小银冠,这个时辰,能在宫里随意走动的公子,除了各位皇子以外,便是前些日子得了皇帝赏识的恭敏亲王的嫡次子,正式册封了的世子殿下。 “你倒是不记得我了,亏得本世子还记挂着你,想给你道个歉呢。” 说的却仿佛与她相熟一般,还想近身抬起她的手查看伤势,若不是她退的快,就要让这世子得了手,再让旁人看到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世子说笑,长昭与世子未曾见过,还望世子自重。” 避开这人,南晰有些恼怒,说话也就不客气。 “是我唐突了,县主娇贵,手上的伤还是快些处理的好,这伤药我一直随身携带,治理伤口颇有奇效,” 那人拿出一小翠绿瓷瓶递过,长昭原本想要拒绝,但这世子锲而不舍,她犹豫再三只得接过, “不知县主可否记得永熙十二年夏季黄昏的顾府祖宅花园?” 那人见她接过,这才开口询问,南晰立马想起那年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小男孩,是个内向寡言少语的性子,没想到却出落成如今这般模样了。 永熙十二年顾府祖宅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像他们似的跑?” 十岁的顾南晰微微侧身,看着这个一直盯着他的小男孩儿,瘦弱的身子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还比她矮上半头,应该与她在上京城的弟弟年岁相仿。 “你把他们吓跑了,能教教我吗?” 那小孩儿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十分佩服她的样子,能来参加皇后娘娘宴会的都是勋贵人家,小男孩儿却这般瘦弱,想来这里边有的是门道,想起弟弟,她有些心疼。 “我也算不上厉害,你如果有心想学,我去给你取书,成不成还要看你自己。” 虽起了帮扶一把的念头,可授人鱼不如授人渔,最终怎么样,还是要看这人自己的造化,话这么说,顾南晰也尽了全力, 当初她向师傅求学,练的是师傅家传的武功,这自然不能外泄,但她也曾做过当大侠的梦,因此花高价购了几本武学书,后来得知自己没天赋,那些武学书就收起来没动过了, 如今便让香岚取来一股脑的塞给了小孩儿,这两日也时常和小孩碰面提点他几句,后来出了贪官的大事,皇帝临时决定班师回朝,那天她在花园等了足足一个下午小孩却没来,才有所猜测,但也不确定这小孩儿是哪家的公子,也不知道小孩叫啥。 故人重见两人都十分唏嘘,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世子说起当年事出突然,他被家里人拘了起来,到让南晰白等了他,心中一直十分歉意,对顾南晰也多是感恩的。 顾南晰不觉得有什么,当年她帮这人不是为了图恩情,也不想与这位世子有过多的牵扯,他与她应是两个世界的人。 最后南晰是被世子送回的御花园,顾南晰两世为人,却不如世子对宫中的路线的熟悉,世子没在人前露面,把她送到御花园的前口,便告辞离去了, 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她突然想到若是世子的话,那应与她同岁,又想起当年所见,再瞧着世子如今的身着打扮,且前些天听到的事迹,知道这人现在过的不错,如此便罢了,此后与这人也不会有过多的联系。 转过身,又想到她听到那两位小宫女的谈话内容,南晰深呼一口气,她知道她还有的事情要做。 南晰回了御花园,听见里边十分吵闹,玉器瓷器被人重重的击碎发出清脆而尖厉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发落别人,似乎是德宁。 原是她久久不回御花园,德宁觉得事情不对,又突然想起指给她的那位小丫鬟看着像是个面生的,如今问起来其他的人也说不认识, 赶巧,放好东西回来的香岚,也求到了德宁这儿,就知道事情不好,公主吩咐了太监丫鬟一遍遍的去寻竟然也没找到她,现下正在发作。 “德宁莫急,长昭在此,” 南晰远远的就望见石子路上碎了一地的白瓷盘子,还有沾了灰的糕点,太监宫女跪了一圈,几个世家小姐在德宁身旁为她顺气,且旁的有听见声音的,也正往这边探视,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正殿的人就要得到消息了,虽然皇后皇上向来宠爱德宁,但这事若是传出去,对德宁的名声还是不太好,南晰立马扬声,把德宁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是长昭不是,那位小宫女走的太快了些,长昭一时不察,竟未跟上,一来二去迷了路,这不刚刚才回来。” 顾南晰先是给众人解释一番,见人四下去了,德宁忙拉着她去了僻静的地方,顾南晰就明白德宁这是知道了。 “好姐姐,你是说给他们听的吧,我是知道的,那小宫女是个面生的人,也不是我身边的,但你没事便好,待会儿我上报给母后,定然找到她,把想害你的人给你抓出来。” 德宁梳着两个小揪揪,用红色丝带束着,说这话的时候,脑袋一晃一晃的,握着小肉手,还在空中挥了挥,可爱的很,顾南晰差点就没忍住笑出来。 “如此,姐姐便多谢德宁了。” 她做样子似的给得德宁行礼,刚才还生气的人,果然被她逗笑了,事后还不情愿的撅着个嘴说, “姐姐总这样,偏要逗德宁笑,也要记挂着自己的安危些。” 这边把德宁哄好了,一直等到宴会快要结束,顾南晰也没往外声张,德宁派了自己信得过的人去正殿给娘娘传了话。 皇后原本还打算给顾南晰介绍几位皇子,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急着做这些,先回御花园把顾南晰叫到身边,又是好一通询问,顾南晰没有德宁想的那么简单,这样一个人想要找到无疑大海捞针,就算查出来了,皇后和皇上也未必能找到这幕后之人。 反正她不抱希望就拿这事儿试探一番,如今看来这皇后娘娘的关心是真真的做不了假,这人不是皇后那边派来的,那这件事就十分有意思了。 第十八章 刁难 顾南晰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是她最爱庐山雨雾,外人看她悠闲自得,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脑子却转了好几个弯儿。 如今敌人在暗,她在明,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个幕后之人都藏的太好,太深了。 但事情到底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顾南晰却下意识的往不好的方向做了准备,这也是她的经历给她的经验。 再说皇后娘娘考虑更多,刚才话里话外只说尽力,要把那人找出来,不过顾南晰瞧着,皇后似乎已经对幕后的人选有了两分的把握,这就说明了很多事。 其实说到底还是她消息掌握的不全,到了这种地步连个可以猜测的人选都拿不出来。 交代完,她就按皇后娘娘的吩咐乖乖的待在座位上,一会儿皇后娘娘就要领几位皇子来露个面,说到这儿她就想起她那位庶妹,倒是整场宴会都很安静,没有像前世那般做妖,怕是想要最后在皇子面前惊艳亮相。 不曾想皇后娘娘不仅带来了几位皇子,把皇帝也给领了来,估计是正厅的宴会过于刻板,想要来御花园和年轻人凑个热闹。 众人行礼,见没引起皇帝的注意,她这才松了口气,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要遮蔽自己的锋芒,众人落座人都齐了大戏就要开演了。 “这些舞曲多有重复,看多了便觉得有些腻歪,母后父皇,不若设立个彩头,也不必拘泥形式,让各家小姐公子比试一番,岂不有趣。” 德宁开了口,皇上皇后自然应允,还立下了颇为丰富的奖励,各家的小姐和公子自然卯足了劲儿,想要在这两位顶顶尊贵的面前彰显一下自己, 顾元碧也就差个这样的机会,只不过上一世顾元碧是对她使得激将法,她与她同台比试,她虽小时候养在祖母名下,但自从姨母出现,她独得恩宠,来了上京更是如此,一些规矩,礼仪,乃至琴棋书画渐渐都荒废了,偏她还不服气,一番折腾下来脸面是丢了个干净,就连父亲也被其它官员笑话了许久。 仿若这天底下就她一个人自不量力,还出来平白惹人厌恶。 “你如今倒好给我提了这样的法子,自己反不上去。” 德宁早早就跑到了长昭的座位上,原本是不合规矩的,但主位的两人没发话,其他人自然不敢嚼舌根。 “那我提这法子原本也就是为哄你开心,如今她们上赶着的几位还不够你看,到想要我这个动脑子的去,真是鱼和熊掌你要兼得啊。” 顾南晰想出这种法子,一方面是见德宁觉得宴会无趣,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给顾元碧机会,上一世对方为了出头,所以要踩着她上位,她承认这是人之常情,换做她也会如此,这次她给顾元碧向上爬的机会,也不挡着对方的路,若是对方还是视她为敌处处陷害针对,那便各凭本事看看这世,她们两个究竟是谁胜谁败。 “从一品吏部尚书之女,顾元碧,参见皇上,皇后,愿二位吉祥如意,福泰安康。” 台上有女子上前,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腰肢纤细,四肢纤长,一袭睡莲浅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淡粉水仙散花绿叶裙,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钗,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下一秒就会如同烟花般绚烂刹那间又消散。 “顾家的庶女,心思倒巧,想要表演什么?” 皇帝没说话,坐在他身旁的皇后娘娘到先开了口,坐在主位的皇帝,侧着身子,携着一串玛瑙珠子手链,不知道在想什么。 “民女不才,平日素爱音律,对于古筝倒略知一二,此番给诸位献丑了。” 顾元碧只谦虚两句,便叫丫鬟抬了乐器上来,浅弹几个音节,就正襟危坐,众人也放轻了呼吸,玉手轻挑银弦,忽而若骤雨击阶,忽而若清风徐来,若潺潺泉水,若孤鸿长啼,勾,托,抹,摇,颤,按,滑,揉,就见霓裳仙子袅袅婷婷,踏月而来。 一曲毕,众人大梦初醒,拍案叫好,顾南晰再闻此曲,仍觉惊艳,同他人一同为顾元碧喝彩。 “好,好,好,顾家的女儿果然都养得极好,快赏,快赏。” 皇帝来了金口,皇后就不好拦着,心中不喜,婉转的表示道, “陛下,有些不妥,现下还有几位小姐公子未曾上台,等都表演过,再行封赏也不迟。” “皇后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被拂了旨意,皇帝也不恼怒,反好脾气的摸了摸皇后的手,话里话外倒像是皇后说了算,顾南晰却知道,这皇帝是个硬茬子,不说别得,作为开朝皇帝,又正值壮年,就是那飞云十四骑的长枪还隐藏在皇宫的角落,散发着粼粼之光。 有明玉在前,接下来几位小姐公子,表演不能说是差,只能说是不尽人意,皇后也就是想给顾元碧个下马威,因此最后赏彩头的时候,也没拿乔痛痛快快的,赏给了顾元碧。 这顾元碧上前领恩,原本这样就过去了,顾元碧也不是为赏来的,皇后那边也没特意下脸,只拿规矩说了话,不痛不痒的伤不了顾元碧分毫,这人却不这么想, “民女谢过皇上,皇后娘娘,只是这赏,民女却不该拿,” 顾元碧跪于高台之上,皇帝皇后下首,见两人望向她,才再次开口, “只因,这世间还有比民女,更擅音律之人,民女,尚不及她百分之一!那日午后民女同南仪郡主在府中散步时偶然听闻,便自愧不如,这几日勤加练习仍比不上当日所闻音律,思虑再三,方将此人和盘托出,那便是民女的嫡姐,长昭县主!” 瞬间,只想静静看戏的顾南晰成了全场的焦点,顾元碧此番言语真可谓其心可诛,她如此回话,若她德才相配,便是佳话,若是不配便是欺君,更何况对方定然会让她认下这名号。 府中三日前莫名响起天籁之音,她还当是元碧日常练习,却未曾竟然在这里设了局,真是兵行险棋,胆大心细,还拉了南仪郡主作人证,如此,无论她认下这名号与否,顾元碧都能借着南仪郡主脱身,毕竟这只是一场“误会”,顾元碧也是“好意”,且恐怕能弹奏出天籁之音的人,也早被顾元碧安插在她身边了。 第十九章 应对 “元碧妹妹怕是误会了,”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对方就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她。 “姐姐莫要推辞,这般谦虚,如今皇后娘娘和陛下都发了话,姐姐今日是定然要让我们这些人好好的欣赏一番姐姐的技艺。” 顾元碧把她高高的架起,她要是再推脱就是不识抬举了。 “妹妹不要心急,且听姐姐把话说完,姐姐善音律一事不假,但妹妹那日所闻古筝之乐,天籁之音之名应是古筝教习,系我师傅所弹,现下她已云游四方去了。” 见众人都望向她,顾南晰起身,矜持不苟上前一步,直接凭空捏造了个人出来,她早就吸取了上一世的经验,对于琴棋书画,女红,管家算账的大家闺秀的必备技能,不能说有多优秀但肯定是不输现如今才十四岁的顾元碧的,而且她也确实有一个师傅,只要不让所有人对她的期待过于高,那些人就不会失望, “原是如此,是妹妹的不是,不知姐姐能否,对这位高人透漏一二,妹妹实在求学心切,望姐姐成全!” 立于她下首的顾元碧,步步紧逼,显然没打算让她全须全尾的从这里离开, “妹妹如此好学,姐姐自然不会阻拦,但师傅离去前,逼我下了毒誓,不可透漏她的名号,若妹妹不弃,姐姐倒可以指点一二。” 她粲然一笑,又做出为难的表情,要想让她吃瘪,那顾元碧逼迫她人的恶人的身份就得坐实了。 “既然立下承诺,姐姐万不可做不忠,不仁不义之辈,且姐姐师从高人,技艺自然不俗,那今日便请姐姐指点妹妹了。” 两人对答,火药味十足,谁也不相让,谈话间定要处处压对方一头,主位上的两位至尊,侧位的几位娘娘,在宫里混旧了的都是人精,看出来了也不点破,面上都是一脸云淡风轻。 顾南晰还未回话,一旁的南仪郡主,就跳出来打圆场,不过比起刚相识的顾南晰,她更多偏向于顾元碧。 “长昭县主,我便唤你一声晰儿妹妹吧,我也觉得元碧妹妹此话说的甚有道理,你二人本就是同府姐妹,既然元碧妹妹相求,你便指点,正好让大家伙儿领略一下你的技术,有好的技术还藏着,实在可惜。” 这人张嘴一声妹妹叫的亲热,说出来的话很显然是不过脑子的。 看南仪郡主带头,上京城的公子小姐有不嫌事儿大的看热闹的,便起哄开来,坐在主位上的皇帝和皇后便摆摆手,叫奴才又取了古筝前来。 她先在众人面前推脱数次,在调试古筝音律时更是怎么乱怎么来,被“赶鸭子上架”的顾南晰让大家对她的期望值降到最低点,这样对比才更加的明显。 却突然端正态度,坐于高台之上,轻合眼眸,素手拨弄银弦,低沉暗哑之势便席卷周围,犹如一条青龙猛然腾空飞起,一时又缠绵悲切,又如泉水叮咚,一时如大幕孤烟中走马摇铃,余音长短适中庄重古朴,稚龄女子却能描绘出千军万马奔赴战场之时的气势磅礴。 众人皆惊,不同于顾元碧所演奏之曲,顾南晰所弹奏的古筝更具威风凛凛,气吞山河的威严,且众多技法比顾元碧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立于下坐的顾元碧则是心中厉然,明明她送去青州府衙的人来报,说顾南晰在青州府衙间,多不学无术更是辞退了数位教书女先生,又从哪里学的了如此技法? 她今日一而在再而三的向对方请求赐教,就是为了下她的脸面,如今对方逼不得已上场,这效果要比她处心积虑的谋划多日的效果还要来得震撼,等中秋宴会结束,恐怕就真的没有人会记得她顾元碧,而只会记得长昭县主此人了。 她如何不恨又如何甘心,蛰伏多年,始终如一地刻苦练习古筝技法,为的就是能在这样一个场合下一鸣惊人,要她顾元碧的名号在上京中彻底地传扬出去。 上京城的贵族官宦向来以血脉正统为荣,嫡系一派看不起各家的庶女庶子,出行,宴会,便是在书社学习,也都是被孤立的对象,头几年她们没少受到欺辱,若不是她们自强自息,争取谋算设计又怎么会得到,现如今的地位。 不是瞧不起他们庶子庶女吗?那她偏要庶女的名号踩在顾南晰这个嫡长女的头上,顾南晰拥有的她要亲手毁去,顾南晰没有的她也要拿到手里,她要让整个上京城的所有人都看看,她顾元碧是如何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如何把那些欺辱她的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姐姐当真是让元碧吃惊,之前听闻姐姐在青州府辞退了多位女先生,还为姐姐担忧烦心了许久,现在想来的果然是谣言,当不了真的。” “妹妹都如此说,那自然是谣言了。” 原是如此,她早已拜师,琴棋书画也有专人教导,这才辞退先生,又与其她贵女不甚往来,坊间竟这样传她。 得了众人赞赏的顾南晰淡然一笑,不动声色的接住了话。 “好了,你们姐妹二人同心协力,谦虚秀敏,这古筝技法也是精彩绝伦,至于彩头便二人都有份,另本宫再添上一对宝蓝点翠珠钗,是内务府今春新作的样式,新颖有趣正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 皇后娘娘开口,两人便俯首称是,皇帝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身形慵懒但天子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众人表演完毕,彩头也分赏下去,就轮到几位皇子上前献礼,皇家子女大多早熟五岁便已开蒙,七八岁的年纪就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 大齐现下活下来的有三位皇子,公主也有三位,分别为皇后沈棠音所出的封号德宁的舒沁长公主(十二岁),裴贤妃所出的三皇子启珏(十岁),淑妃所出的四皇子启鸿(十岁),惠贵嫔所出的五皇子启斌(九岁),淳嫔所出的六公主封号柔端的清珞公主(九岁),还有钟贵人所出的八公主只起了小名的嘉怡公主(五岁)。 如今在前边献礼的便是这三位皇子,几位年龄不大,却已经出落的仪表堂堂,就连皇子中年岁最末的五皇子也像一个小大人一般,恭恭敬敬的跟着两位哥哥,对上位行了大礼,就连说的吉祥话也是一溜一溜的。 三位公主只有徳宁在场,她便一个人上前献礼,等她说完恭维的吉祥话之后,主位上的两人,就直接招呼徳宁上前去了主位坐着,宴会结束众人告退时,德宁也没下来,这和先前三位皇子说了一大堆,皇上也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的情形,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而在座的每一位公子和小姐就会更加明白德宁在这两位心里的地位。 第二十章 回府 齐国皇宫午门外,上京城的大家闺秀,世家公子聚集于此,相互拜别,关系好的又约了下次碰面的时间,此外按着礼仪还得再下次拜帖,南晰在盼夏的搀扶下上顾家的马车,没有在此地多做停留,不外乎此次宴会顾家二女的貌美技绝的美名传扬开来,又因顾南晰与德宁关系好,多的是人想要与她结交,她不堪其扰,第一个出了宫门离去。 有嫉妒的也只敢心里念叨两句,转而想起此次宴会的另外一个顾家女儿,可四下望去,竟没见到那位顾元碧走出宫门,就都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府罢了。 而被众人谈论的中心,早早离去的,本应该归家的顾南晰,乘坐的那辆顾家马车,却停在午门两道街外的一处巷子里,此处正是顾南晰置办的自家宅院的后巷。 她从后门进府,得着信儿的几位掌柜也早早的候在了前厅等着她传话,账本在马车上她过了一遍,心中已然有数。 “各位叔伯久等了,宫装实在不宜见客。” 已经换了一身爽利装扮的顾南晰,进了前厅给在这里久等的几位掌柜拱手,这几位掌柜是从青州府就跟着她的老人了,对顾南晰的身份他们也清楚,更何况顾南晰还是他们名义上的东家,礼是担不起的,但这一声叔伯他们是从心里觉得慰藉。 “县主使不得。” 几位掌柜连连摆手,竟是异口同声的同时说道。 “王叔李叔,还有刘伯这如何使不得?你们跟了我也有些年头了,从一开始的只有三间简单的店面,如今到现在的万聚庄,你们三人功不可没,且我是你们的东家,我说使得就使得。” 又寒暄了两三句,这几个人最是重感情,要笼络住他们,反而容易些。 见三人皆是动了情,顾南晰才直入主题,此次叫这三人来,除了商讨以后万聚庄的发展和专攻的方向,更重要的是她有一件事要交代。 她最开始开设这些店铺是上辈子穷怕了,知道手里没有现钱,便是天底下最难过的。 而上辈子她有段时间迫于生计,下了狠心跟绣娘和簪娘学了一段时间,再加上她早几年的记忆,对于实行的款式更敏锐些,设计出了系列的钗环衣裙,交给铺子里的匠人绣娘编织打造出来,在青州府城一经推出便受到了世家小姐的青睐,且她用了巧思,编缀的技法其它家也模仿不来。 后来随着产业的扩大,手中可动用的现钱越来越多,她便开始思考要拿这些钱做什么。 记忆里她到时都是个糊涂鬼,现在却想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上京城的水太浑浊了。 在这里想要悄无声息地取走两个人的性命,是最容易也是最难的事,更何况她想让那两个人生不如死。 于是收集信息,帮她看清京中局势,成了重中之重的事。 而开办一个专门面向朝廷大臣的茶社,在暗中收集消息是目前她能想到和办到的最好的办法。 “刘伯此次茶社的开业,便拜托您老人家了,交给您老人家我才能放心。” 谈话结束,顾南晰又特地留下了刘伯,和他说起关于茶社建立的详细计划,此次茶社建立的选址就位于东街一处僻静的巷道,之所以坐落于此,是因为它离顾府所在的街道只隔了一条街,是上朝归来的官员们回家必经之路。 茶社主题为雅至上,院落栽种竹林松柏,空灵寂静自然优美,请了南方的巧匠设计布局,配上乐女,堪称一绝,但茶社,茶社,最重要的便是从各地运输而来的茶叶,按照他们原来的计划,疏通运河货运路线,至少要等明年春秋。 为了能让茶社早日开张,她这才不得已通知了几位掌柜,用这宴会归家所剩无几的紧凑时间来这里碰面。 且这次宴会之上顾元碧与她彻底闹掰,虽然明面上大家都看不出来,但两人心知肚明,对方不是轻易能打发了的强劲的敌人,而以她对顾元碧的了解,顾元碧向来是个心思狠厉,下手果决的人, 若不是这次她有前世的记忆,一开始就有所防备,恐怕宴会之上她就难以脱身了,且此事还不算完,因着皇后娘娘打断,致使顾元碧还没有找到机会揪出她身边被安插好那个人,虽不是什么大威胁的,但她向来不留后患,到了这边便嘱咐盼夏先回去处理, 至于香岚也有事做,这还要从宴会散场之时说起,顾元碧原本就是她带来的,坐的是同一辆马车,离去之时顾元碧却推脱要同南仪郡主同乘,听起来也情有可原,顾南晰却不这样想,听了南晰吩咐一直注意顾元碧的香岚更是提起说,看见刚才有一位小宫女同顾元碧耳语了几句,她想得通透怕不是有人要见顾元碧才把她支开, 早两年她也请了专门的人教香岚学些防身之术,香兰比她有天赋的多,自告奋勇地留在了皇宫之内打算暗中跟着顾元碧,她只说让香岚以自己为先,又逼着对方发了誓,这才肯放香岚离开。 结果这边忙起来,她身边竟没有一位服侍的丫鬟,若要提拔虽肯定不如香兰盼夏得她欢心,但至少也得是个能使唤的动的聪明人,正如皇后娘娘所说,如今她身边可用的人还是太少。 顾南晰咽下口中的茶水,思虑良多最后还是辞别刘伯上了顾府的马车。 回了顾府,刚进自己院子,她的父亲,顾群身边的小厮就来请她,不是顾伯,南晰便知道盼夏那边恐怕没来得及。 等到了前厅,屋子里的人来的倒是齐,继母邓氏,安姨娘,少泽,辛锦也在,正对着顾群的是顾元碧,她环视一周并未看见盼夏的身影,见过礼,不等顾群问她话,她自己先开了口, “怎么都在此处,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吗?” 顾群握了握拳头,复而松开,只皱着眉看着她也不说话,顾南晰心中便有底气了许多。 “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顾元碧转过身对她盈盈一拜,一双灵动的双眸望着她,笑的一看就不怀好意。 顾南晰心中只有四个大字, “大尾巴狼” 第二十一章 诚实与谎言 “妹妹有所不知,去办了点事,故而回来晚了些,我嘱咐了盼夏来传话,怎么你们没见她么?” 顶着屋子里这些人的目光,顾南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前厅刚熏了香,清清淡淡怪好闻的。 “可这个时间,姐姐一介女流。。。。。。” 上了勾的顾元碧顺着她的话往上爬,说了一半就被打断, “行了!你姐姐赴宴前给我报备过,说说你的事吧,大晚上的,还非要等人齐了才说!” 刚咽了口茶的顾群把茶杯重重的放到桌角,看起来不耐烦极了,顾南晰看的分明,顾群是觉得作为一家之主被下了面子,这才要找补回来。 “父亲恕罪,女儿只是担心姐姐,且此事和姐姐有关,才多说两句,还望父亲海涵,” 顾群见疼爱的女儿服了软,就顺着台阶下来,摆摆手算是揭过不提, “想必父亲在国宴之上也听闻了后宴的大事,本没有什么,可女儿回府之后想请教姐姐关于古筝的技法,不曾想竟碰见姐姐贴身的大丫头,带着两个面生的婆子,欺压一个姑娘, 那姑娘见我来,拼了命似的求我,说大姐姐要杀她,我瞅着事情不对,询问之下,得知这姑娘才是,前几日我和南依郡主听见的古筝奏者,而大姐姐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古筝师傅!” 她就静静的看着顾元碧演戏,也不打断,顾元碧怕是被喜悦冲昏头脑,没觉得不对,叫着手下的人压着盼夏并两个婆子过来,那位擅古筝的好手,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姑娘了,此时畏畏缩缩的躲在顾元碧身后,像个没断奶的孩子,滑稽的很,望向她害怕恐惧的样子,倒是演的活灵活现。 上上下下瞅了她的人没有受伤,南晰松了口气,她料想的不错,时间紧凑顾元碧没来得及拷问。 “姐姐,这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张嘴闭嘴顾元碧都定了她的罪名,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嘲讽。 “父亲,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姐姐绝对不是那种人!” 到底是她嫡亲的弟弟,知道向着她说话, “父亲,辛锦也觉得大姐姐不会做这种事!” 辛锦同她母亲一般,是个知恩的人。 “父亲,事关重大,还请无关人员退下吧。” 见众人等着她解释,她只缓缓跪于顾群下首,十分严肃的开口。 “呦,犯了错还这么多要求,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顾父邓氏他们刚从皇宫回来,在这儿情有可原,安姨娘纯粹是听了她女儿的话,来看她笑话的,第一个不愿意走。 这事可由不得她,聪明的都知道,这事有多严重,没看见邓氏都告退了吗,她又给辛锦使了个眼色,把他弟弟带走了,安姨娘再不情愿,也只好告退。 屋子里现在就剩下了他们几个,盼夏并两个婆子被困着同她一起跪在地上,顾元碧同那位站在一起,顾父后边候着顾伯,其他一并都清出院子,和屋子隔着老远的距离。 院外,离去的顾少泽有些生气的甩开辛锦辖制他的臂膀, “你拦着我做什么,你刚刚还说信姐姐呢!” “就是因为相信大姐姐,我才劝你莫要冲动,大姐姐刚同我使了眼色,定是心中有数!” 辛锦虽然也担心大姐姐,那他更相信大姐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如此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若你看差了呢!再说,我也不能放任大姐姐一个人跪在那里,我没有用,我去找以渐表哥来,去找外祖他们来,他们说的话父亲肯定会听!” 对于辛锦的话,顾少泽也听进去了两分,但还是心中担忧,正打算出府给外祖那边的人报信,这边辛锦听了他说的话还要再劝,那边从宫内出来后待在小姐院子,却听闻小姐出事儿赶过来的香岚迎了上来。 “辛锦少爷,少泽少爷,我全听见了,你们先别忙,若小少爷肯念,我是您嫡亲姐姐身边的头等人,便听我一句劝,辛锦少爷说的没错。 小姐既然叫你们出来,就定有她自己的缘由,她叫你们离开,您却还大张旗鼓的去请小姐外祖那边的人来,你让老爷怎么想? 就算退一万步讲,若小姐真出了什么事,咱到时候再去请也还来得及!” 香岚在顾南晰身边待的最久,顾少泽也知道这事,很是给她面子,这么苦口婆心的劝下来,便也听得进去,肯好好的坐下来,等他姐姐出来之后再做打算。 再说屋内等众人退下之后,顾南晰就向顾群请求,问顾元碧三个问题,获得首肯之后便直接站起身来,直冲冲的盯着顾元碧,开口询问。 “顾元碧,我且问你,你说我要杀人灭口,可有证据?” “没有物证,但有人证!” 顾元碧拿看傻子的眼光看着她,没想到南晰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种明摆着的事。 “我再问你,国宴之上我的古筝技艺,可比得过你?” 南晰却不恼,再次开口询问。 “姐姐又提这些做什么?元碧自知技不如人,但也不会像姐姐一般,不诚实。” 被顾南晰这么一提顾元碧显然是有些恼怒的,毕竟在她心目中,顾南晰最好不学无术是个傻子,且她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根本没有料到顾元碧会有如此的高超的古筝技法,如今还在这里莫名其妙的嘲讽她,简直不可理喻。 “我最后问你,当时在宴会之上是不是你先开口,话里话外都是你与南仪郡主偶然听闻我的古筝技艺,心生佩服,要将奖赏推给我,我才上台的。” “虽是如此,也是当时我不知还有这等情况,这才向皇后娘娘开口,哪知你竟然这般不知羞,直接应承了下来。” 顾元碧下意识的反驳,并向顾群解释。 “父亲,女儿要向您告罪,只因女儿确实欺骗了大家,不过女儿叫盼夏先过来,是想要这个人带银票,赶紧离开,这一路上的通关文碟和盘缠女儿已经叫人准备好了,父亲你叫人在她们身上搜索一番就能找到, 且女儿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但具体是谁却不知道,还是盼夏提前回来使了法子这才揪出这人,在今天之前,我甚至都没有见过此人的面,希望父亲能明白女儿此话的含义。。。。。” 顾南晰看似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她知道这次又是她赢了。 只一句,欺君之罪,株连九族,顾群不会让家族陷入可能的危险中 第二十二章 蒲阳书院 “听说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真可怕!” “谁说不是啊,二小姐可没受过这种罪!” “是啊,老爷那一巴掌可是不轻,知道的说二小姐当时半边脸就肿了!老爷也是狠心,查清楚了还叫一院子的人都看着小姐受罚,那可是什么里子面子都没了。” “那二小姐碰见的姑娘” “自然是二小姐弄错了,要不然老爷也不会生这么大气,说小姐搬弄是非,弄得家宅不宁,还一连禁了二小姐两个月的足,书院都不叫去了,只教在府里转呢。” “要我说也是她们母女活该,一个小妾还敢管着家,好好的二小姐都被她教坏了,净想着找嫡姐的错处了。” “是这么个理呢!” 隔着一道围墙,就看见顾府后宅院,两个打扫院子的粗使婆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嘴,渐渐远了,顾元碧贴身的小丫鬟春华才开口, “小姐,您看要不要我去知会安夫人一声?” “去吧。” 丫鬟看不清她主子的神色,逃也似的离开了,待在原地的顾元碧没有丫鬟料想的诸多情绪,只是僵着脸静望着澄澈的天空,在那里待了许久。 顾府怡情阁 “怎么你院子里的还敢苛待了你,日日跑到我院子来蹭饭。” 话是这么说顾南晰还是叫人填了碗筷,上的菜也比往日的分量多。 “姐姐,这是要赶少泽走了?可真叫人心痛,亏得少泽知道姐姐明日要去书院考核,眼巴巴的赶过来,想给姐姐透漏一点书院的情况呢。” 看她弟弟挤眉弄眼的样子顾南晰就知道,她这弟弟是故意这般,因此只是笑。 “少爷这话说的,小姐这几日都去了老爷书房,你当小姐只是去修补字帖,哄老爷开心啊。” 正在给两位主子布菜的香岚,听了可就不依了。 “呀,倒是少泽愚钝了。” 拍了下脑袋,她弟弟耍宝的又吐了下舌头,如此方显现出两分少年人的天真意气来。 “这香岚到底是被宠坏了,连我们的事也敢插嘴了。” 南晰故意板起个脸,吓唬两人,香岚知道她本性,还故意上前闹腾她,没吃饭呢,却出了一身薄汗,静坐了会儿,两人才用了这顿晚膳。 第二日,正巧顾元碧这几天表现不错,被免了罚,要同去学院,潇湘院(安姨娘的院子)那边近几日得了顾父的恩宠,兰安院(柳姨娘的院子)也不知主子哪根弦搭错了,用了什么法子,突然就复了宠,眼瞅着有要跟潇湘院有打擂台的架势。 “元碧见过姐姐。” 今日卯时南晰就已经穿戴整齐,领了牌子,从侧门儿出府刚要上马车边听见后边儿顾元碧的声音, 顾元碧倒是沉得住气,明明几天前出了那样的事,如今也拉的下脸,低声下气的和她打招呼,怪不得几日便免了罚,也让安姨娘又得了恩宠,虽说这其中也有顾群不信任她,觉得对顾元碧的愧疚在,但能在短时间内发现并抓住这份愧疚心态,顾元碧就是个了不得的人。 “妹妹出来了啊,我瞧着时间还早,你们平日不都是辰时开课吗?且妹妹今日穿的衣服也太薄了些。” 顾南晰笑盈盈地望着她,话语里满是关心。 “谢过姐姐关心,书院有正式的服饰,妹妹稍后就去换过,听说姐姐今日要去考核,有几句话交代,这才匆匆赶来,到让姐姐挂念了,” 满面笑容的顾元碧,又温温柔柔的接着说, “姐姐,这考核实在重要,关乎家族荣耀,若你落选,顾家怕是成了天大的笑话,毕竟顾家到了年龄的子女都进了书院,姐姐作为嫡长女却, 那实在面子上太过不去了,妹妹一早便准备好了几道先生可能问的题目,也是以前考核时留下的经验,姐姐看也罢,不看也罢,都是做妹妹的一番心意。” 说完也不等顾南晰反应便将厚厚的一本书册塞到她怀里,转过身带着小丫鬟进了府门。 “为啥要给小姐送东西,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且我家小姐聪慧过人,又如何用得上她的经验了!” 顾府府门关闭,人是叫不回来了,跟在一旁的盼夏,当即就有些怒了,看左右都是小姐的人便也不忍着。 “既然送了,我们收着便是,且看这书是用了心的,也没什么纰漏,既然她送给了我,那便是我的东西,这东西留着还能做个顺水人情。” 将书册来来回回翻看一遍,顾南晰就知道了顾元碧此行的目的,接着盼夏的话,言语之间倒是不拿这东西当回事。 等上了马车,离顾府一段距离,纠结半天也想不明白,她家小姐为何突然那么说的盼夏,终于向问出了口。 “盼夏啊盼夏,平日叫你多看些书,那人来的目的你还难道还不清楚?” 小姐没说话,一旁的香岚笑出了声。 “那还不清楚,送这些东西怕不是就是来恶心我们的,还左一个姐姐又一个姐姐的,她一个庶女,我家小姐可担不起她这声姐姐。” 盼夏难得聪明一回,对顾元碧也是愈发讨厌。 “她虽是庶女,也不能小瞧了她,但入了歧途便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这马车十分稳健,车夫更是有着丰富的驾车经验,还是她花了重金聘来的,就像现在她端着茶杯,这茶也只有轻微的摇晃。 “是,小姐,我娘也常说让我不要和那种人玩的近,免得我学坏,哎呀哎呀,你们还是没告诉我小姐为何那样做呀?” 听了她的话,盼夏十分赞同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又追问。 “既然你都知道她是为了恶心,我们才如此做派,那我们便不被恶心,岂不是就能恶心到她了?” 一旁的香岚将马车上的东西收拾妥当,这才好心提点盼夏两句,盼夏还是一脸神游的表情最后两手一摊无奈的开口。 “香岚姐,你猜我听懂了吗?” 这话一出香岚也是哭笑不得,知道盼夏一直都是这样,便轻轻的拍了下盼夏的额头作为报复,又换了一种方法解释,盼夏才恍然大悟。 笑闹着眨眼间便到了书院门口,此时还未开课,三扇大门向内开启,只有两个书童在此,建筑庄重肃穆,一道牌匾悬挂于正门之上,题字,浦阳书院。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红豆,我会继续进步的,爱你们,么么哒。 小科普: 卯时:5~7点,这里指的是五点 辰时:7~9点,这里指的是七点 一个时辰相当于现在的两个小时 第二十三章 蒲阳书院(二) 蒲阳书院位于上京城郊不过千米的丘山脚下,建筑群落坐北朝南,正门是个大三进院落,左右各是长形五进院落相携而成,因男女有别,三扇大门分别通往东院,正厅和西院。 从正门入便是一座“四君子”松,柏,梅,竹石壁,气派恢弘,若是有贵客皆引至正厅洽谈,或月初众学子于厅前训话,左右耳房则多作考核书房之用,正院与东院西院相通,平日却拿铁链上锁。 为显诚意,南晰亲下了马车,向书童递了拜帖,代为传达,不过多时,就有学者赶来,顾南晰连忙上前推脱诸多,也不敢受礼,这才堪堪将人迎了进去,进入耳房,北侧墙上挂水墨丹青,到地放黄花梨木案,上摆字帖宝砚,书籍宝典一应俱全,又有女学者前来考核,所出题目,不外乎琴棋书画女子闺阁所学,学院所教内容也大抵如此,男子则学的更繁杂些。 提起蒲阳学院,白院长此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当今陛下幼时启蒙老师,陛下东伐西征时,也献过不少有用的计谋,院长爱徒更是当朝宰相,所设立的蒲阳书院每年都能为朝廷培养出不少优秀的人才,也得了个官学的称号。 至于西院由来则不同,师从院长发妻吴氏,早年曾教学宗族女子或世家贵女,所教之人皆美名远扬,后白院长退朝堂立学院,夫妻二人分设两院,东院教男子,西院教女子,考核也不看门第家室,只看个人能力,久而久之,上京城的年轻儿郎们都以能进蒲阳书院为荣。 且进了书院,无论是男子求官还是女子嫁人都能有个不错的前途。 “县主琴棋书画技艺皆能上得台面,倒也不必特地上官学求学,且县主姑母乃是当今皇后,日后德宁长公主年满十岁便要从世家小姐筛选陪读,以县主资质未必不能入选,更何况县主如今的年岁,也就只能在官学个两年,仔细算倒不值当。” 蒲阳书院招收女学子年龄在五岁开蒙至十六岁及笄,十六岁皆学成归去,待嫁家中也不宜抛头露面了。 开口之人头发斑白,所带饰品皆是素净样式,服饰也是学院统一分配,考核之时就守在一旁,从未开口,此时却突然问话,若是旁人定然恼怒,觉得这是不合规矩,南晰却知此人身份定然不简单,便不轻易得罪。 “夫人说笑了,南晰也多有不足,来官学求学,一为家族二则是求得自身提升,入宫伴读虽是无上荣耀,但对南晰来说与皇家纠缠不清,却不是南晰心中所愿。” 这话是顾南晰心中所想,无论那一世她都不想和皇子有什么关系,姨母虽有打算,最后也不了了之,且上一世所嫁之人并非良人,对情爱姻缘的诸多幻想都逐渐破灭,此世只求她爱之人,平安顺遂,嫁娶得谁人并无所求,哪怕常伴青灯古佛也逍遥自在。 “县主不必妄自菲薄,以县主如今身份,所求定能如愿,如此老朽也不多言,县主且随我来吧。” 那夫人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南晰瞧了主考核学者的态度,便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也跟了上去,谁知出了西侧耳房就碰见了个让她意外的人。 “你到知道回来看看老头子,不像那俩,得了势就总说忙,一年也就能探我几次。我看呀,就是不想见我这糟老头子,找的借口!” 迎面走来一位老者,头发胡子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束的整齐,个子不高笑的开怀,底气也足,骨头硬朗,面色红润瞧着像是还能跟年轻人来回跑上几圈。 “唉,这话我可不敢接,您可别坑我!不过师傅,你也别往心里去,皇上和傅师兄心里都挂着你,那一堆东西就是他们叫我送来的。且您老人家每年过生日的时候,他们不都是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来陪您过生日了吗?平日里不敢多来,这不是怕扰你清净吗!” 青衣少年器宇轩昂,眉眼间都是笑意,仿若寒冷冬天里的一抹暖阳,让人心动。 “你小子就会哄我老头子开心,行了,咱去找你师娘。” 那位老者嘴上嫌弃,但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却十分的受用。 “子渊来了啊。” 她面前正在走着的老夫人突然开了口,长辈对小辈的疼爱之意溢于言表,那边还在说话的两位,几乎是同时望向这边。 “师娘!” “夫人。” 南晰停下脚步没有再跟过去,远远的向这边行了礼,看起来没有丝毫错处,她心中却百转千回,十分惊讶,刚才旁听她考核之人居然会是西院的院长,白院长的发妻吴老夫人。 “院长,夫人,”她停顿了一下,望向那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男子,有些迟疑的喊道“世子。” “你怎会在此!是了,顾家儿女都进了官学,我竟然忘了这茬,” 不经意看到师娘身后的姑娘,宋子渊原先还不大确定,也不好多看,如今听对方喊了他世子,当下确定,拿折扇敲击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又见师傅师娘疑问的眼色,连忙解释, “这位就是我常提起哪位幼时帮了我的人,竟在这儿碰到了。” 世子往南晰这边走了两步,又克制的停下,一会儿学院学生就要来了,他不好太过亲近,而一旁在这两人扫视了一圈的老夫人,许是明白了什么,开口说道: “如此,按辈分子渊也算是县主的堂哥了,都是一家子,也不必如此生分。” 说完就像南晰招手,今天她无事,旁听了南晰的考核,这孩子言谈举止极为出众,问答之间也能对谈如流,面对突然问话也不失风范,是个可造之才,没想到和子渊还有缘,也是良善之辈,此后她定会好好教导,也算还了情。 这边的世子像是突然转过弯来,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里,突然就迸射出光来,笑容灿烂的开口, “长昭妹妹,那哥哥这厢有礼了!” 世子双手抱拳,身体微微向前倾,看起来十分讨打。 第二十四章 孟子卿 尽管万般不愿,顾南晰还是勉为其难的叫了世子堂哥,有这一层关系,吴夫人对她也不像初见时那般严肃,还给她详细的介绍了一下书院的情况。 西院儿是个五进的院子,入门儿西侧就是一道曲折回廊,又有亭台,佳木茏葱,奇花闪灼,正当是一处湖泊,几条小鱼畅游其中,又有假山,怪石,牵藤引蔓累垂可爱,阶下石子漫成小路,向内延伸,三间屋舍上悬“朝暮堂”匾额。 此外,另设了“琴室”“棋室”,每门技艺都有专门的教习,三月一考教,七月一大考。 正说着院里零零散散的来了学生又见过礼,倒是认识了不少有趣的人,如此过了半个月,彼此熟悉,倒是度过了一段极为清静的日子,就连顾元碧也不怎么找她麻烦。 又因着每日上学倒是多了些出府的机会,她亲自盯着,茶社的筹办快了许多,除了这件事,便只有一件事让她烦心了。 那日香岚听着她的吩咐,跟着顾元碧在宫里折腾了许久,谁知道宫女只是领着顾元碧在各位主子娘娘的宫殿前走了一圈。 也没与任何人接触,幕后之人是揪不出来了,但好歹也是线索,又想到那日宴会上发生的事日,她当下就交待香岚,去打听个人。 可是这半个月来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事她急也没用,只能规劝自己静下心来,借着上书院求学的这段日子,心性倒比以前稳健了一些。 这日南晰处理完账面上面的问题,就听见外面有些闹腾,香岚和盼夏都被派了出去做事,屋子里她没叫人守着,就自己掀了帘子,向外看去。 “尔容姑姑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人,怎么这般鲁莽!主子还没发话,自己就闯进来,你若是有事,等我通禀过后,也不迟!” 一袭橘色绣花罩衫,头戴蝴蝶银簪,丹凤眼柳叶眉,一口樱桃小嘴,利落的很,一大段话说完气都不喘。 “冬穗,你去通禀,这里有我们守着,她不敢硬闯的!” “好嘞,红梅姐!” 院子里四个小丫鬟吵吵嚷嚷的堵在那里,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丫鬟里最高的那位,是她的二等丫鬟红梅,被拦住的则是被她安排到府外住的尔容姑姑。 “小姐!” 东穗听了红梅的吩咐,一回头便望见她,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其他几个也都紧跟着行了礼。 “尔容姑姑,您怎么来了?小丫鬟不懂规矩,倒把您揽住了。” 她带着和蔼的笑容,却没有一点要让红梅她们放姑姑进来的意思,这边尔容姑姑心中则是十分忐忑,当初皇后娘娘将她指派出来,她其实心中不愿,原本再过三个月,她就到出宫的年龄了,如今好不容易出去了,还要给人家当下人。 可那是皇后娘娘,她自然不敢反抗,可县主真把她晾在一边,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她心理反而觉得不安,这不才上赶着想要见县主一面,试探一下这位县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县主是奴才的错,实在是在宫里待久了,闲不下来,且吃的用得莫不是县主给的,这才想着毛遂自荐,为县主分忧。” 见南晰表情不对,她立马跪下认错,这尔容姑姑虽说不太聪明,但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察言观色还是有一套的,今日为了见到县主,买通看守大门的侍卫又花了大把银子和府内安夫人搭上了线,这才能进顾府,银子都花了,那定然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原本是是没有什么事的,何况我在姨母面前也说的是要接你出来享福,但你今天能求了我来,我也不好让你就这么回去,” 她并不想和这位尔容姑姑周旋,毕竟上一辈子的吃了亏,这次定然不会在犯错了,不过转念一想,她身边实在缺人手,刚才这四个小丫鬟表现的倒可以,但成为得心应手的一等丫鬟还是有些距离,而且若是尔荣姑姑在她这里教导丫环,以顾元碧心高气傲的性子,肯定不愿意再跟着尔荣姑姑学礼仪了,毕竟再怎么着,尔荣姑姑也有宫里出来的姑姑的名头。 “刚才姑姑也瞧见了,这四个小丫鬟,还算忠心耿耿,但规矩和待人处事方面却也有些问题,姑姑毕竟是宫里边的人,对这些个事情想必再熟悉不过了,这几日还烦请姑姑调教一番,” 她看向几个有些不服气的小丫鬟,四个人当中倒是脾气最暴躁的红梅沉的住气, “你们也别不服气,这方面姑姑还是有权威的,这几日你们便好好跟着姑姑学,到时候谁学的好,我便提拔她到我屋里做一等丫鬟。” 她这么一说,几个小丫鬟便都转为欣喜的表情,到底没有经过大风大浪啊,在这四个丫鬟心里,能做一等丫鬟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不过这诱惑也确实大,世家贵族便连服侍的下人,也有自己的一套体系,像她们这般被人牙子卖进来的,要先到府里各个管事处学个一年半载,再由管事支配到各个院里做些粗活,若是面容姣好,又或有一技之长,才能做得了二等丫鬟。 而一等丫环不仅要有上述条件,还得合主子的眼缘会办事儿,会来事儿,且因为和主子亲近以后说不得便能指出去做当家主母,管家婆子,那便是自己的下辈都有指望了。 了却了一桩事,顾南晰心情好了一些,又想着府里没有其他事儿,便想着去茶社一趟,叫小丫鬟知会了后间儿的车夫,换了轻便的衣裳带上帽围,上了马车一路向茶社去了。 茶社构造基本完成,忙的便只有路线运输的事,这她又不好露面,便只时不时上这边儿转一圈,把一些小的瑕疵和布局修改一下。 她正指挥着几个仆人把正当院儿的梨木大案台挪到院子东北角去, 顾府就来了人,是冬穗,说是有人给她们递了封信,顾南晰接过拆开,原是孟大哥的来信,说是已经是往上京城来了,要参加明年的考试,看到这儿,顾南晰才反应过来,没想到日子过的这样快,想必那个她恨极了得男人也快要到上京城了。 第二十五章 邓氏 “姐!你怎么才回来,我可等了你多时了,出去玩也不带着我。” 刚回院子,眨眼间半大的男孩儿就蹿到了她面前,插着腰撅着嘴,腮帮子鼓鼓囊囊,撑的滚圆。 “你怎么又来啦,这几天可把我们几个烦死了,你也不嫌麻烦?老往我这边跑!” 看着这个弟弟有些哭笑不得,三天两头的往她这里跑来,自己的院子到没有多少时间待着。 “姐姐又这般嫌弃,还不是以渐表哥,叮嘱我许多事又眼巴巴的叫我给你送东西来,若不是外祖府上没有女眷,姐姐怕不是要被接过去,长久的住着呢。” 少泽也不生气,扯着着她的手往屋内走,一路上还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表哥,托他带的话,表哥一如前世,十分关心她的情况,武将沈家同文臣傅家一样是大族,出了两位护国将军,爵位也是世袭,又出了当朝皇后沈棠音,地位更是不可撼动,虽说如今朝堂无沈家子弟,可朝上武臣又或者如她父亲般旧部的子女,面上不说,关键时刻还是站在沈家这边的。 何况这天下也是沈老将军同陛下一起打下来的,外祖父年老旧疾缠身,如今养在府里轻易不见人,外祖母走的早,她母亲的大哥,沈将军早些年西边儿打仗的时候自己求了圣旨奔赴战场,与敌军殊死搏斗,让敌人足足退了数百里地,却不幸中了埋伏,战死沙场。 可怜她这表哥,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母亲正生产,一尸两命也随沈将军去了,有了这个事儿,只剩下一个独苗苗,沈老将军说什么也不让以渐表哥学武,去年下场考试中了秀才,可事与愿违,前世陛下突然病逝,西北那边不知道怎么得到的消息,战事吃紧,四阿哥匆忙登基,他这表哥最后还是去了战场。 “到底是要见一面的,就是不好上门拜访,我瞧着这些天天气不错,寻思在书院里办个宴会,吴先生那边也同意了,就叫些你玩的好的人,有先生在也说不了闲话,何况还是亲戚。” 她原本早就有打算,今日先知会一声,也好让她弟弟有个准备。 “都听姐姐的,说起来姐姐的生辰也快到了,姐姐打算怎么办?” 进了屋子,少泽把他捎过来的东西,指给她看,都是些精贵的物件,又有些上京城流行的衣裙首饰胭脂,可见是用了心思的,也不枉她每年都记挂着送节礼了。 “你可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日子还早,用不着费心,且我想着就在咱院里办,只叫亲近的人来,热热闹闹一会,旁的也不必那么麻烦。” 她没想起这茬,最近太忙,没注意到日子。 “没错,就咱几个才开心,姐姐便等着小弟的礼物吧!” “你呀!” 如此笑闹一会,两人才作罢,这次少泽没留下吃饭,也是他到年龄了,学院先生叫他明年下场去考童生,最近很是用功读书。 用过午膳顾南晰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消食,主院那边突然来了人,说是夫人要请小姐过去,一开始红梅她们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人说了两句话,这才知道这位夫人指的是在顾府毫无存在感,顾群的嫡夫人邓氏,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她这继母就坐不住了。 只叫了红梅在身旁跟着,她有意锻炼这几个,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也带她们露露脸,有尔容姑姑的教导,小丫鬟做事也愈发的得心应手,她交代的事四个小丫鬟办的也还算说的过去。 邓氏名义上到底是嫡夫人,主院儿的位置,安姨娘是不敢动的,但也给自己选了个离老爷书房最近,景色布局也雅致大气的院子,主院虽然担着主院儿的名号,在地理位置上和相对的占地面积算的上是主院外,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优势了。 顾群估计是自从她这继母生了玉芷之后,就不怎么来这儿了,要不然院子西北角的,建造时为迎合她父亲特地做的院内小竹林的杂草也不会长得这么肆意,他环视一周,这些丫鬟且有一大半儿都懒散的站着发呆,也是见她来了,这才摆正身子,向她请安。 连领她来的丫鬟看见这些人表情也淡淡的,想来是已经习惯也不想生气了,她跟着丫鬟进了屋子,就见她这继母坐于主位之上,她这一脚刚迈进门内,邓氏就已经到了她面前来迎她,但毕竟不是那种性格,因此只站在那里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她先开了口,对方才接着她的话说。 “你看这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你还没见过你六妹妹吧,她明年开春,就满五岁了。” 把她迎进去又扶到主位上,邓氏手里的帕子绞来绞去又揉成一团,眉头紧皱,一脸严肃纠结的开了口。 “一晃玉芷也这个年纪了,父亲定是要让玉芷妹妹去蒲阳书院修习了,不过想来以夫人出嫁前的名声来看,教导玉芷成功入学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南晰并不和她拐弯抹角,这天底下爱护子女的母亲,子女便是他们最大的软肋。 “让县主主见笑了,我的名声在青州府还有的看,到了这上京城便一无是处,且我知道蒲阳书院招生向来严格,玉芷又不是个爱学的性子,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可这顾家的儿女都进了书院,若是玉芷没进。。。。。。” 话说到一半,这邓氏才自觉失言,又不知道怎么挽回,就跟个闷葫芦似的僵在那儿,屋内静寂了一瞬,她知道这邓氏是爱女心切,便接着她话说。 “既是如此,夫人想要我做些什么?” 这话却不是明面上的意思,刚才邓氏已经明确的表示出了她所求之事,之所以顾南晰还有这么一问,是在暗示对方她这么做能得到些什么好处? “自然是希望县主,能指导玉芷,县主有想让我做的,我一定义无反顾。” 这话便是空落落的,没有实际的东西了,不过她也不图邓氏的物质。 “巧了,我正有件事想请夫人帮忙,倒也不难,单看夫人敢不敢了。” 南晰没有接丫鬟递过来的茶,只示意丫鬟放下。 邓氏依照她的话附耳过来,言语过后,听到她所说内容却吓了一跳,本就长得白净,如今更惨白着一张脸,眼珠瞪得老大,好像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 “这你怎么敢?!” “我有何不敢?!”她顿了顿接着说,“今日与你分说的不过凤毛麟角,也不怕你说出去,所幸离玉芷生辰,还有段时间,你也好考虑考虑。” 她只把话撂在这里,做与不做单看邓氏自己的抉择。 第二十六章 布局 自那日邓氏来找顾南晰之后,又过了三五日,孟子卿便到了上京城,是顾南晰领着信得过的人去码头亲自接了,妥善的安排在自家的酒楼里,只叫孟大哥安心备考。 孟大哥一来,那些上京赶考的学子渐渐的多了起来,在学院上学时,她们也时常听到东院那边,有学子来斗诗比试的声音,就隔着一堵墙,吴先生也由着她们去二楼看对面的热闹,一群呆在深闺不怎么出来的小姑娘,那段日子过的十分开心,就算是在不爱学的也比平日里来学院积极, 借着这股劲儿,她的赏菊宴也提上了日程,因为借了书社的地,吴院长和白院长也做了东道主,书院的学子都正式下了拜贴,凭拜贴还可带着自己一位好友前来, 至于作为宴会主角的菊花,都是南晰自己庄子上种的,头几个月得了她的交代,下了苦功夫培育出几种新奇可爱未曾见过的品种,南晰还特地给德宁公主也下了拜贴,有德宁在她这宴会就算办得不好,估计也没人敢说嘴了。 日子到的那天顾南晰一大早便穿戴整齐,和顾群见过礼回过话便去了书院,她是要在门口迎宾的,至于吴院长和白院长,他们作为长辈又是师傅,自然不能麻烦。 其此宴会请的大部分都是他们这些年龄段的,两位老者也不好交流,而挂着两位院长的名号,收了拜贴的人不敢不来。 她这些天和那些对她伸出橄榄枝的小姐处的也不错,不过这宴会名单整合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无比庆幸自己的记忆力好,要不然这么多人名还要跟脸对上就能把她累得半死。 “刘家妹妹你可来了,这位就是你在学院常常提起的黄家的三姑娘吧,当真长得水灵,连我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亲近一二了。” 她对着刚下了马车的两位姑娘热情的开口,只是扫一眼她便能把未见过的名号对上,远近距离拿捏得刚好,她这么一夸赞,那黄家姑娘当即羞红了脸,虽未说话,但看向她的目光和善了不少。 毕竟是她回上京办的第一场宴会,不求做到十全十美,但求让每个人都如沐春风。 “皇家出行,闲人避让。” 一顶黄盖马车,四面皆用新贡的深蓝色,绣了金边的牡丹富贵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雕花窗牖则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让人难以窥视里边的情景。 一言既出,四下行人皆俯首行礼,就连原本端坐于车上的世家小姐也匆匆下了马车。 “行了,行了都起来,本宫叫你不要大声嚷嚷,你还非要叫唤一声干嘛。” 没那么多讲究,德宁一把掀开帘子,站在马车门前,对着开始吆喝的太监就是一顿数落,她不想摆排场,这次出宫也只带了一个婢女,不过她父皇不放心,倒是叫了一大帮子侍卫跟着她,换了便衣也不露面儿,她就没再拒绝。 “姐姐莫要同他生气,自己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不值当。” 南晰刚起身就瞧见,德宁后边的马车里又出来了一位少年,着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金线绣着腾云祥纹,肤色白皙五官清秀,语气温柔,一只手扯了扯站在前边,双手叉腰趾高气昂的德宁。 “今日本宫就听五弟一回,你还不谢恩!” 德宁被扯了衣角一劝温和了许多,对着马车下的人开口,又叫丫鬟抱她下去,马车下的那个太监先前被骂的时候已经吓得已经抖如筛子,如今承了大恩当下连连叩首道谢。 “南晰见过德宁公主,五皇子殿下。” 瞅准时机,顾南晰迎上前去。 “快起快起!这次本就是来参加你的宴会的,你是主,徳宁是客,今儿个我只做你的闺中密友,并没有什么公主殿下,至于五弟你就当他只是我的弟弟。” 原本德宁是谁也不想带的,毕竟的几位皇子和她玩的也不是很好,但她母后一再要求,这五弟也十分会做人,才有今天这一幕。 “公主这。。。。。。” 她试探的开口见对方睁大双眼瞪着她,就顺理成章的改了口, “是是是,闺中密友。” “这还差不多,行了你也别招呼我,我自己进去就是,谁也不认识谁才有趣。” 德宁来参加宴会,一是为见她,二就纯粹是来玩的,不像德宁身后这位五皇子显然是带着别的目的,皇家子女多早慧,德宁其实心里想的通透,只不过不愿意点出来或者和这些人同流合污,活的肆意又潇洒。 “五皇子。” 德宁一股脑地闯了进去,根本没管她后边的弟弟,南晰还是给五皇子又行了礼,毕竟她和德宁熟悉,直呼其名或封号也无所谓,就是叫小名也是使得的。 可这位五皇子他们笼统才见了第二面,实在不宜太过没规矩,而且她瞧得分明这位皇子,不像面上表现的那么简单。 “县主不必如此小心,母后是您的姨母,合着规矩,我应叫您一声姐姐呢。” 没想到这位五皇子却突然和她攀起了关系,不过转念一想德宁既然能带这位五皇子来,估计是姨母的嘱咐。 “这,原本是不应当的,但就像德宁所说,既然这次宴会我是主你们是客,那这一声姐姐我就收下了,吴院长和白院长在里屋对弈,五皇子若是和公子们玩不到一起,去看看下棋也是极好的。” 南晰没有推脱,对付这种人必须要顺着,若是不按着他的意思来,那就是她不识抬举,指不定就要被记恨上了。 “长昭姐姐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怪不得父皇前些年总提起,还说南巡时您帮了他大忙,要是个男子,还能同君昊哥一起辅佐他。” 这话的信息可就太多了,南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的时候,五皇子已经走远了,她压下心中的猜忌,也不知这五皇子的话几分真假,若这位五皇子真有如此心智的话,那这次的局恐怕要在更加严谨一些。 强打起精神把香岚叫了来, “通知他们,可以行动了。” 第二十七章 计谋 “名单上的人可都齐了?” 南晰把最后一位客人迎进书社,对站在她一旁持名单的红梅询问。 “回小姐,齐了。” 红梅扫过一遍名单后毕恭毕敬的回话。 “那我们便进去吧。” 她原本心中就有数,发问只是确定一下,得到回答之后就要领着红梅去内院。 “南晰妹妹且等等!” 刚转过身就听到她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不用想她也知道来人是谁,那位恭敏亲王的嫡次子,宋子渊,她的便宜堂哥。 “不用管他快走!关门!” 难得也有她招架不住的人,不想与此人有过多的纠缠,她咬牙切齿地对红梅吩咐。 “可世子殿下。。。。。。” 听到这话,顾南晰就气得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身边的丫鬟全都认识了这位世子堂哥,还被他给收买了,三天两头的就要给她送东西,要不然就是邀请她出去玩,她正经表哥都知道男女有别多加防范,这位却一点也不觉得会影响到她。 一开始她总会想尽办法把东西退还回去,直到有一天这人不要脸皮的招上了院长,让院长亲自送到了顾府,打的一直都是亲戚的名义,她想拒绝都难拒绝。 “行了,行了,我可不敢不放他进来。” 虽然心中恼怒,不过南晰说的也就只是气话,毕竟这位非要和她攀亲戚的堂哥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用,孟大哥还未进入朝堂,一些消息她都是从这位便宜堂哥的嘴中得到的,冲着这点,她也得和这位世子爷交好,顾南晰有些生无可恋的催眠自己。 “世子堂哥,安好,” 这也是对方一再要求的称呼,若是不怎么叫,脑袋估计都要被念到炸,转过身不情愿行了礼,喊了哥哥的南晰抬头,原本以为就世子一人,没想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少年,她一时没有认出来,再定睛一看,突然发现这又是一位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这宴会可比自己预期的还要热闹了。 “嗯,这是?!长昭见过三皇子殿下。” “快起快起!没想到真让子渊兄猜对了,你果真记得我的样貌。” 这三皇子看起来十分和蔼,是个好相处的人。 子渊兄?她看向世子,见他一脸的得意样子,心中便有了猜测。 把这两尊大佛请进去,顾南晰才算有了片刻喘息的时间,白院长和吴院长既然挂了名,就没有闲着,两人虽不能每个客人都照顾到,但只在院里杵着,其他宾客就深感荣幸了。 除此外,她设了不少有趣的游戏,在主院搭了小戏台子,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来唱戏,赏菊,听戏,吃茶都各凭各的心意。 这宴会虽然打着赏菊的名义,但书社的学子年龄又各不相同,又有两位院长在,也不拘男女,大家都混在一处,只凭自己的喜好玩耍,她也不自讨没趣的非要说两句,毕竟这场宴会只是个幌子。 日落月升酒过半巡,香岚也回到了她的身边,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突然听到东院一阵嘈杂的声响,在东院伺候各家的下人有机灵的跑过来回禀,邀功似的的大声叫嚷。 “顾家小姐,不好了,你快过去看看吧,您弟弟和别家的人打起来了。” 他这么一喊不要紧,西院的人基本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离她不远,正和南仪郡主聊天的顾元碧几乎是无法抑制的,露出了笑容,虽下一秒就极好的克制住了,但还是有不少下意识望向顾元碧的人看到了,南仪郡主也在此列。 “你说什么!还不快带我去看看。” 南晰大声呵斥对方,连忙叫上几个能打的婆子去了东院,往日上锁的门现在开着,从西院到东院倒是快了许多。 西院赏菊的小姐和公子们也本着看热闹的心思,乱哄哄的向东院走,顾元碧换上担忧的表情虚情假意哭哭啼啼的跟着南晰一起去了。 等到了东院儿,便瞧见一众人等,里里外外的围了三圈儿,刚才在主院儿坐着的白院长和吴院长已经在了,几位皇子和徳宁公主也在,但是是小辈,主事的还是两位院长。 “两位院长,这是出了什么事?可莫要生气气坏了身体!” 后来的人看不清人群里边的情况,但既然两位院长脸上一点笑都没有,显然是动了怒,围在周围的人看起来也是大气不敢喘的样子,估计这事儿十分严重,顾元碧有些幸灾乐祸的想。 “你看看你们家的好弟弟,明知道这宴会是你主事儿,却大厅广众的当众闹事儿,礼义廉耻君子之道,书院的脸都被他丢尽了,他明日也不必再来,你也不要求情!这是他该着的!” 白院长满脸通红,可怜年纪一大把,还要处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院长说的极是,我们这些做姐姐的羞愧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求情的,但还请院长多体罚一二,叫他好好长长记性。” 顾南晰没说话,一旁闻声赶来的顾元碧却摆起了做姐姐的架子,毫不留情面地说道,到显得她大义灭亲,品格高尚。 “你这娃倒是个好的,有如此觉悟也不往我们教导你一场,便就听你的,聚众斗殴,骚扰良家女子,按律收监关押视,情节严重再决定期限,你们还不把这位顾三公子给带下去!” 吴院长摸了摸胡须,赞扬的夸奖顾元碧,这小姑娘也听夫人提起,果然是个好的,怎么一母同胞,结果哥哥却是个这么上不了台的玩意儿,这么多人,大家同为贵族子弟,上手调戏人家官家小姐!简直不知所谓! “多谢院长夸。。。三公子!” 十分得意的顾元碧回话的时候才突然发现院长所说的是顾三公子,那岂不是是她的亲弟弟顾元若! “不是他还有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院长何等聪慧,当下甩了脸子。 “院长误会,什么意思也没有,他既然犯错就必须惩罚。” 顾元碧几乎难以在站在这里,四周的目光让她无地自容,那是赤果果的嘲笑,在被质问的第一瞬间,她就做好了要放弃这个弟弟的抉择,毕竟只是在牢里待几天,并不会对他这个弟弟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那么蠢笨,也该在牢里好好的清醒清醒。 第二十八章 合作 “把顾元若送进监狱的可是你?!” 一大早,原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宛如透明人的继母邓氏就火急火燎的带着自己的小丫鬟闯进了她的院子。 “夫人这话说的,我可听不懂,是他自己在学院闹事惹了院长,叫人捆去了大理寺,这原本也没这么严重,还是她亲姐姐开的口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正巧她在用膳也没整那些虚礼,用帕子擦擦嘴又净了手,就示意香岚将桌子上的菜肴撤下,着急想得到答案的邓氏,也没有注意那些。 “这,是我心急了,我一大早便听到了消息,安姨娘已经到老爷房里哭过好几回,二小姐倒是沉得住气,是以老爷动怒时只禁了安姨娘的足,对二小姐都没发什么脾气,” 见她的脸色微沉,邓氏想起什么看向自己身旁的丫鬟,又接着说, “县主也不必担心,这小丫鬟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手里,对我也是最忠心不二的。” “夫人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心中若是有疑虑,大可到父亲和安姨娘面前诉说一二倒也不必拿这些话来堵我。” 她沉着脸,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案桌上,邓氏吓了一跳,当下不敢再说别的,陪着笑连坐都不敢坐。 “吓着夫人了,是长昭的不是,毕竟这些捕风捉影没凭没据的话拿出说,实在没什么道理,若是夫人今日是来同长昭询问,前几日长昭给夫人讲的绣样,长昭倒是还可以再给夫人讲解一二,其他的夫人也不必多费口舌。” 她又站起身,亲亲热热地拉着夫人坐到主位上告了罪,这一张一弛把这夫人哄的一愣楞的。 “是啊,是啊,你瞧我这脑子当真是记不了事儿。” 见她有所松动,想到自己今日是来求人的初衷,邓氏接着顾南晰的话继续说。 一直候着的香岚和自家小姐配合默契,带着邓氏的小丫鬟就出了屋,说讲起有趣的事,在廊下说话,不过多时小丫鬟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 直到晌午邓氏才从顾南晰的屋子出来,一双清冷出尘的眸子此时通红一片,连攥着南晰的手都用力了许多,在屋外盯着顾南晰看了一瞬的时间,还是什么话没说,领着自己的小丫鬟回去自己的院子。 而此时安姨娘的院子乱哄哄的一片响声,服侍的都异常小心,生怕这种时候惹到安姨娘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得到信儿的顾元碧总算在事情彻底闹大前赶到了安姨娘的住处,服侍的人都被赶到了外面,里边的响声实在让人害怕,顾元碧也顾不得那些,叫人直接将门撞开。 就见她母亲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显然受的刺激不小,顾府虽然这些年由她母亲掌管,对顾府上上下下没有一处不费心,安插了自己的人,但总有不长眼的,看不惯他们,到父亲面前搬弄是非,得知真相之后,父亲更加震怒,明面上没有罚她只发了母亲,一是外边儿得到消息,父亲面子上只会更过不去,二是不罚她才是对他她最好的惩罚。 她把他亲弟弟送进监狱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母亲听了这则消息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到底离了心,如今父亲不罚她,别人还一股脑的称赞他,她母亲只会更加与她生分,现在她还没有出嫁,这种情况是最要不得的。 “母亲,你听女儿一句劝!你现在在这里耍脾气有什么用?弟弟被关起来了,我们还不赶紧想办法把他弄出来,就算是弄不出来也可以送些铺被事物银子进去,不至于让他受了委屈。” 这话倒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毕竟顾元容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那她可才难办。 “是是是,快叫人给他送银子去,我手里也不多了,我记着前些日子不是刚给了你一些,你说要打点可还有剩下的,我们两个凑一凑,给那老头再叫老爷去去坐镇,咱家的元若说不定就被放出来了,元若这孩子我最是了解的,怎么可能敢调戏官家小姐,这事肯定是误会!” 正在摔东西的姨娘恍然大悟的敲了敲自己,她这是关心则乱,又想起听到传闻的自家女儿干的事,她试探的对这个女儿开口。 “我这里如何还有,您是知道的这些银子的去处的!” 听到这话她心就凉了半截,女儿身边的二等丫鬟是自己指过去的,卖身契还在她这边,平日娘俩也没有什么藏着的,那丫鬟几天前偷着摸着来告诉她看小姐藏了一大把银票,她当时还想自家闺女总算是学聪明了,知道银子的宝贵省着花了,对于那告密的小丫鬟也是打了一顿板子送到庄子去了。 “既然如此,你再想想办法,母亲知道女儿聪明,肯定可以想到办法,我先叫人给他送去,别天黑了之后,那些牢头看他没钱欺辱了他。” 安姨娘难得这回没有冲动,毕竟是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女儿,心中虽然有所猜测和怀疑。还是不忍把这关系彻底弄僵。 “也好,只要啊娘不急,女儿定会想出办法把弟弟给救出来。” 毕竟是她亲弟弟,她虽然觉得自己的名声更重要些,前提是他弟弟没有受到生命威胁。 而且只要银子给够他弟弟一定在里边过的舒坦,只要找对了人,便是把他弟弟放出来,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过也是有可能的,这里头就需要大把的银票,她自己的小金库定然不能动,那是保命的根本,且她以后想要往高处爬,没备着这些真金白银是绝对不行的。 “啊娘放心,我打探到了那天的事情经过,说是弟弟喝醉酒之后借着酒意调戏的是哪家闺秀,只要凑够了银子上门赔礼道歉,让再让四皇子那边出人压一压,官府那边也疏通好了,弟弟定然不会受到一丁点儿的委屈。 只要女方那边肯撤诉,他这事儿就简单了,毕竟当事人都不追究了,白院长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强迫人家,再说这种事情本就对女子的名声不好,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第二十九章 管家之权 “老爷您就开恩救救我们的儿子吧,他可是您的长子啊!” 安姨娘根本不听顾群下的命令,撇下拦着她的侍卫,从自己的院子冲了出来,哭天抹泪的跪在下朝归来,想要去柳姨娘院子歇脚的顾群。 “还不快把你们夫人扶起来,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安姨娘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极美的人,一瞥一笑万种风情,轻易就能勾走男人的心,即便现在已经憔悴许多,岁月也在她的眼角留下了痕迹,哭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别样的美感,让人心生怜惜。 “老爷,你若不答应,妾就长跪不起,妾也知道老爷有老爷的难处,这些也不让老爷费心,妾身寻了那家姑娘的本家,她们说了,若是银子给够,便不再追究元容的过错,而且回来的下人,看的分明那家不过是个破落户! 且谁家的女儿如果是出了这样的事,不是千方百计的遮掩,哪有像他们家这般大大咧咧的说出自己的女儿的闺名,生怕是别人不知道的。” 这话说的确实也有理,顾群本就因为在今日在朝堂之上拿此事说嘴,受了对家的气,先下仔细想来,元容一事确实让他受到了牵连,说不得就是对家下手栽赃陷害,此事还是要查验清楚, 若真如安姨娘所说,那家人收了银子,那他还能借着这事儿再反咬一口对家,想到这儿,他连忙走上前两步,亲自扶了自己的爱妾起身。 “你做的甚好,若真同你所说他们家收了银子,那元若定然能救出来的,你且放心就是。” 说罢便扶着安姨娘去了潇湘院。 第二日顾群便神清气爽的出了顾府上朝去了。 “小姐按照你的吩咐,那家人对安姨娘松了口,且要了大价钱,安姨娘又要打点牢里的狱卒,早些年攒下的银子估计此时也花的差不多了,相信再过不了多久安姨娘就会把手伸向夫人的陪嫁嫁妆了。 不过,派过去盯着顾元碧的小丫鬟,说见她给外边递了信,一路跟过去,发现是宫里的人。” 盼夏新学了上京城时兴的发髻正专心给顾南晰束发,一旁的香岚望着镜子里的她回话。 “宫里的?呵,无妨,只要咱那边的人一旦发现有人当了母亲的陪嫁,就立刻给表哥报信,其次是别让外祖知道。” 将自己选好的木槿花开如意钗递给身后,正在努力的盼夏,一边对香岚吩咐。 “是,不过小姐为何不肯让沈老将军知情,要是让他知道了的话,安姨娘她们定然就吃不了兜着走,再也蹦哒不了!” 香岚有些不解,毕竟沈老将军一向疼爱自己的小女儿,当初夫人出嫁时她已经记事,那日十里红妆万里相送,帝后亲临百姓同乐的壮观景象,时至今日也忘不了分毫,此事让老将军知道,那小姐这些年受的委屈定能全讨回来。 “外祖身子弱,没得让他烦心,此事有表哥足以,且即便我们逞一时之快,若日后恶狗反扑,怎么能让外祖父这些长辈挡在我们小辈面前。” 未尽之言,是她知道外祖父其实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伤了根本动了根基,她只想让外祖父这几年过的开心些,前几年还要看顾沈表哥,如今表哥中了秀才,一直强撑着的身体也渐渐开始有了衰败之象。 那是个别扭的老人,总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见到她也只知道塞给她大把的银票,嘴上却还嫌弃她嫌弃的不行,每次她找到机会去和外祖请安,没过多久就会被赶回来,想找外祖父和祖母,她便觉得内心一片柔软,偏偏上辈子猪油蒙了心,两位都不亲近,实在该打的很。 “是小姐考虑的周到。” 身后的香岚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潇湘院也有人再诉情。 “阿娘,你可要信我,此事定然是顾南晰那个贱人设的套,要不然我又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前几日,我们忙着把弟弟救出来,如今仔细回想一番,此事和那个贱人脱不了干系,她定想让我们母女离心,姨娘可千万不能上他的当啊。” 看着自己下首眸含春水,泪湿脸颊,半哭不哭的女儿,她就觉得心中一片凉意,女儿这般姿态还是她一点点教给对方的,如今却被拿来对付自己。 “是,我怎么会上那贱人的当,我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我自己还不清楚吗?你是为娘身上割下来的肉,我定然不能让你们受了委屈。”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她到底还是和自己亲生的女儿离了心,刚起了念头,她又强装镇定压下,如何算的上离心,她不过是为自己和儿子留个活路罢了,毕竟谁没有私心,且自己这个女儿打小就聪慧也是个极其有主意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对本来不敢想的位置起了心思。 如今掌管顾家后宅管辖之权,也确有成效,可女儿这般在自己利益面前,毫不留恋放弃元容的心思,切切实实的如鲠在喉,恶心至极, 便此次真的是顾南晰出的手,她也不敢完完全全的信任自家女儿了,毕竟自家女儿所贪恋的是更加无法触及的地位,若是真有了那么一日,自家女儿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她和元容都推出去,等到那个时候,她再想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阿娘这般说,女儿便放心了。” 听到安姨娘给了她个准信儿,这些天一直悬着心的顾元碧,这才把心踏踏实实的放下来,那天事出突然,她根本没来得及进细想,一心只想脱困,可能这种做法伤到了姨娘和弟弟的心,可她也不是没有补救,等日后她真的爬上了高位之后,荣华富贵自然是她们想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这边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眼中的疏离和防备,全心全意的以为她们回到了当初的光景,只有局外人才看的一清二楚,这便是玩弄人心的最高境界。 顾南晰太了解这些人了,其实从某个方面来说,顾元碧不愧是顾群的女儿,同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同样的有野心。 而她与他们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可顾南晰仍然守护着自己的本心,毕竟这是她和她所讨厌的人唯一的区别。 第三十章 收网 “你瞅你做的好事!” 没来由的一句话,披头盖脸的砸到了满脸喜气的安姨娘头上,接踵而至的便是从天而降的巴掌扇的她直接跌倒在地,她想不明白,顾群早上临走时还眉飞色舞,怎么下朝回来就换了一副姿态? “老爷,这可是出了什么事?妾身不知妾身错在哪儿啊?” 瞧着甩着袖子就要离去的顾群,顾不上脸颊传来的疼痛,她连忙起身追上,紧紧拽着顾群的袖子。 “你说呢?你昨天不是信誓旦旦说那户人家收了你的银子,说是他们故意陷害。 怎么他们今天一大早就跑去告御状?那可是登闻鼓!还说是受了你的胁迫,我且问你!这事你是做还是没做?!” 被拉住的顾群也不急的走了,火烧眉毛一般来回踱步,今日在朝堂之上,那人虽敢直面对质,但没有证据,也多亏了他机灵,昨天就叫人去盯着这户人家,切切实实看见了,明明当初是破落户的人家,毫不珍惜大把花销的证据,这才能在朝堂上全身而退,但那人说的真情实感咬死不放,说是她家姨娘仗着他,威胁他们平头百姓,要当今陛下给个说法。 “他们确实拿了我们送去的银子,至于胁迫一事,就是无中生有了,若真要算,我不过第一次去他们家的时候带的人多了些,除此外就没有说过什么重话!更谈不上什么威胁了!” 这话却不是真的,一开始她确实打着想要带一帮子人去好好的吓唬一下对方的意图,但那天她女儿也去了,不知道怎么说服了那些人,同意用银子来换,这方法根本没来得及用上,既然没用,那如何说的上是她威胁了对方呢! “当真?你莫要诓骗于我,现在陛下已经派人去查了,你若有半个字,欺瞒我,不止元容,就连你,我也要去牢里蹲着。” 朝堂之上的对答不过权宜之计,若是让陛下找出了任何蛛丝马迹,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当然!妾身从未蒙骗过老爷!” 当然不能承认,更何况从头到尾她根本没做这件事。 “但愿如此,这几日你便好好待在自己与院子反省!昨日我没罚你,你也要知道自己去领罚!给关押元若监狱的牢头的赏银也给我停了,也不能从公中走!陛下,若是日后追究起来,你我可没有多少命用来陪!” 把今天在朝堂上受的气一股脑的发泄在安姨娘身上,他才觉得好受了许多,要不是这姨娘生的儿子太不争气,他也不至于这么憋屈! 不管瘫倒在地上的安姨娘是个什么表情,叫人拖着回了潇湘院,自己转身就去找了柳姨娘。 可还没走到院门口一直服侍他的小厮跑了过来, “老爷,沈小侯爷来拜访,说有要事相商。” 与此同时,怡清阁内,大半天不见人影的香岚此时也出现在了院子中。 “小姐,沈少爷来了。” 只需一句话,顾南晰就明白了香岚的意思,这是她们之间的默契。 “嗯,晓得了,派人去请大夫人和六妹妹过来,就说我这新得了一本儿典籍,六妹妹用得上。” 她书写的动作未停,将满满一页娟秀小字的最后一笔落下,起身将毛笔放置于笔搁之上,大概的浏览一遍,又整齐地叠好扔进了点燃的檀香炉里。 得了命令香岚离开没有多久,邓氏和顾玉芷就到了,净了手侧躺于贵妃榻之上的顾南晰,把两人迎了过来,玉芷这些天跟着母亲,与南晰倒是亲近了许多,一见她便张开手臂抱住她的大腿不松手。 还是她叫人取了各色的小糖块,可爱精致的糕点,亲自抱到榻上这才肯安安静静的待在南晰身边,就用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望望这里,望望那里,要不然就是嘴里嚼个不停,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显得十分可爱。 “县主今日叫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这几天和顾南晰学了许多,邓氏也变得沉稳了些,但日后若是掌管后宅还是有些气势不足,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就不太好一蹴而就,自己培养不出来,南晰就找人造势,光这两日找人牙子买来的丫鬟,婆子就不少,自己也添进去了几个。 红梅她们几个出了师,现在正在教这些新来的人规矩,四个人当中只有红梅和冬瑾升了一等丫鬟其他两个也不气馁,南晰正缺人用日后有的是机会。 “原本没什么要紧事,刚才整理旧物,倒是翻出这本书来,当初元碧妹妹赠予我的。想着玉芷妹妹明年就要考核学院,此时正用的着才是,我也做个顺水人情。” 她接过香岚逞上来的书册,递给了一旁的邓氏,邓氏接过翻开两页就知道这本书册,是用了大心思的,除了原本的内容,书下还做了详细的批注。 “县主,这!” 邓氏捧着这本书,眼睛一下就湿润了,看着顾南晰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留着也没有用,夫人不要嫌弃是我用过的就好,” 南晰没有看向邓氏只是拿起茶杯,吹了吹,轻轻的抿了一口,又接着说, “夫人可知今天府上有贵客来?” “自然知晓。” 要多亏顾南晰,有了那些下人,现在整个顾府后宅除了顾南晰以外,就只有她的消息最灵通了。 “既然如此,夫人还是快些回自己院子吧,那主院竹林里的池塘,没人盯着,就有贪玩的鱼要跳出水面,还是不要放松,免得父亲看见生气。” 听了这话,邓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现在对顾南晰十分信任,顾南晰说往东她绝不往西,顾南晰说顾群今天会来找她,就一定会来找她。 望着离开院子的邓氏走远,顾南晰对着香岚撒娇, “香岚,今日晚间便让我再吃一杯梅子酒吧,如今这季节,月色正好,要是不吃杯酒岂不是辜负了?” “小姐莫要这般,我说不许就不,你哪里是吃一杯,昨日我一个不注意那酒壶里的酒就见了底,虽说这酒不醉人,但到底也挂了酒字,是酒就伤身,更何况已是深秋天气转凉,小姐今日是万万不能再用了!” 顾南晰还想耍赖,香岚却不理她,转身出了屋子,任凭顾南晰怎么呼唤,愣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三十一章 梦魇(番外) 前几日顾家后院搬进了位亲戚,和顾家却没什么联系,是安姨娘在乡下的远方侄子,按往日安姨娘得顾群宠爱又掌管中馈,这位侄子搬进来也无可厚非,如今安姨娘被囚在院子里无法走动,儿子还进了牢,这位亲戚搬进来就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了。 何况后宅院儿里还有如此多的女眷,但安姨娘早先就答应了这孩子的母亲还收了礼,如今再推脱倒显得他们顾家小气不讲信用,更何况人都来了,总不能赶出去,顾群虽然不高兴,也只得让这侄子住了进来,但面是没见的。 这位亲戚估计也是知道了安姨娘的事,一直缩在自己的住处不敢惹事,渐渐就没人在意了。 南晰用过早膳,觉得身子不太爽利,叫着香岚一起去后院儿转转散散心,走了没两步,面前假山后边突然窜出个人影来,众人都吓了一跳,香岚忙站到到她家小姐面前,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看清面前是个陌生的男人,一身青衫,乌黑直发用青色玉簪束起,身上一股梅花般凌砺的清香,高挺的鼻梁,刀刻般的脸颊,俊美绝伦,多情而深情的桃花眼一不小心就让人深陷其中,顾南晰身后的几个小丫鬟悄悄羞红了脸,更是不敢直视面前的男人。 事发突然,等香岚在南晰面前站定,那男人也向后退了两步,远远的行礼,开口说, “唐突小姐了。” 如此君子行径,怎能不让深闺佳人红鸾心动,就连香岚都撤了一步,退到了南晰身后,顾南晰几乎微不可闻的嗤笑一声,再抬起头依旧是那个运筹帷幄淡定从容的顾家嫡长女,圣上亲封的长昭县主。 “无妨,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怎会在我顾府后院儿?” 这人她就是死上千百回也都不会忘却,她的恨意滔天,结果等这人真的站在她面前,她却能如此正常的问出这句话,连她自己都开始有些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在下杜不重,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又见杜鹃花,之杜,风雨如晦不重见的不重。 是府上安姨娘的侄子,进京赶考,不得已借住顾府,因无下人引领倒是误入了花园,惊到顾府小姐,实在不应该,若小姐不弃,可否告知在下名号,待日后再登门赔罪。” “如此倒不必了,你既然是顾府的客人,顾府下人没有照看好你,是顾府的过错。 待我回禀父亲自有分辨,不过顾府最近事杂,若是无事,公子日后还是要专心学问,不要出院子的好。” 这话就说的有些严重,毕竟也算得上是一门亲戚,怎么就把人给拘在院子,几个小丫鬟连带着香岚都很是不解,但没有人敢忤逆顾南晰的意思。 离得远的几人没有发现刚才还风度翩翩的君子,在不远处低着头拿扇子遮住面容的杜不重,此时一张脸狰狞的可怕。 “自然是同小姐说的一般,那不重就先行告退了。” 等两人分道扬镳,南晰也没有了逛园子的心情,本就烦闷,此时更觉得有一团火,快要把自己吞噬。 “香岚,我且问你,刚才那男子不合规矩,询问你家小姐的名讳时,为何不出言阻拦,且让你盯着顾府上下,怎么有陌生男子住进后院,我却一无所知?!” 那人突然从假山后蹿了出来,就连她也没有反应过来,可到底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她比别人多了两份清醒,因此把自家几个丫鬟的神色看的分明,那人的确姿色姣好,要不然上一辈子的她也不会轻易妥协,香岚对她来说是不同的,她私心对方能将这表里不一的人渣看清,可从她身前莫名退下的香岚,到底是触动了她心中某根不可言说的弦。 “回小姐的话!前些日子小姐忙着办事,香岚原想这消息实在无关紧要,并未及时回禀消息,至于今日香岚看那人进退有度,对方又是以亲戚之名住宿,就未出声阻拦,现在想来实在是大错特错,请小姐责罚!” 南晰没有给香岚留情,吓得整个院子的人都接连跪下,低头请罪。 “你何罪之有,不过满打满算都打着为我考虑的心思,可这是最要不得的,我吩咐你的事,你就该一丝不苟地完成,若是小事儿,你自做了主,我也不会怨你,但这事实在是紧要,就像今日你家小姐若是个不明理事的,同那位公子说了自己的名讳,等日后传扬出去,你又该当如何?” 这话实在是莫须有的罪名,若是,日后,都是未发生的,但南晰生气,前世她就是这般陷入了那人的圈套之中,若是当时的身边之人警醒一点。。。。。。 想到这儿,她瞬间摇摇头,把这不该有的想法撇到脑后,这如何怪的了香岚等人,是她咎由自取,也怪对方用心险恶。 “责罚就不必了,将功补过罢,让那家人再添把火,去敲登闻鼓吧。” 南晰转身进了屋子,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跪在院子的下人都松了一口气,南晰平日待他们极为和善,长这么大南晰发脾气次数屈指可数,像这次这般严重的更是头一回,如今今日这么折腾,他们一方面觉得心惊,同时反省自身过错,另一方面觉得开心,这样的小姐才有了点活气。 同南晰相别,杜不重看起来十分正常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把自己锁在屋子,一阵噼里啪啦,顾元碧推开门便见面地的碎纸书册,墨迹连带着毛笔,砚台,像是被谁打劫了一般,杜不重便颓废的坐在这大片的污糟之物上,让人不忍直视。 “你又何必如此?不过初见,待到日后有的是机会,有这时间不如好好的研究一下怎么讨的她的欢心,你若能把她娶回家,那日后荣华富贵,便是唾手可得,你如此沉不住气,如何成得了大事?” 顾元碧虽然十分嫌弃这个从乡下来的亲戚,可就如同她所说,要是真能让南晰下嫁给这人,她可就能一辈子将南晰踩在脚下了,这几日也费了心思将这男人包装的十分出色的样子,可到底是个假的。 再说顾南晰同父亲一般重规矩,难免会不愿意告知自己的名讳。 ------题外话------ 出处 现代***《减字木兰花·经长沙忆往》 四五十年,风雨如晦不重见。 唐·李白《宣城见杜鹃花》 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又见杜鹃花。 小科普 中馈:指妇女在家里主管的饮食等事 第三十二章 定章 顾元容调戏良家女子的事最后还是草草落下帷幕,那家是个已经没落的,一开始确实有打着,拿女儿换银子的主意,可后来想明白,就赖上了顾元容,要不坐牢,要不娶她家女儿,要的还是正妻的名头, 安姨娘可不干,硬是咬牙让她儿子坐牢,说已经在里面了,也不差这几天了,双方僵持,皇上也是难断这家务事,最后那家人妥协了,怕什么也捞不着了,说做妾也行,毕竟身份在那里,也是抬举了,更何况这事是凑巧发生在蒲阳书院,白老院长跟前,要不还不知道怎么就掀过去了。 顾南晰不甚在意,上一世也出过这事,但那次这姑娘可没能嫁进来,安姨娘张张嘴,就被送到京外的庙宇,青灯古佛聊此余生,这次她借这事的势,要夺取安姨娘的管家权,有心想帮这姑娘一把,毕竟顾元容也算不上良人, 但这姑娘愿意嫁,她就提点了一句,那家人想通改了口,才有了顾元容的夏姨娘,这事也算是在皇上面前过了眼,后来进门那天被赏了对玉如意,估计是白院长那边开的口,这就是后话了。 且说那日沈家外祖的表哥沈以渐找上了门,继母邓氏那边,听了南晰的话回了自己的主院儿,不过多时,已经近半年没踏足过他院子的顾群破天荒的真的来到了她的屋子。 “老爷,您来了。” 她不会说话,平日里就算是在路上碰见,也通常没说两三句就不欢而散,顾全本就不喜她小家子气久而久之,更不愿意来她这儿了。 “嗯!” 顾群似乎有些生气,只嗯了一声,坐在主位上有丫鬟来奉茶,得了她的吩咐泡的是沉年的旧茶,主院儿不得宠又不管家,就算安姨娘没有克扣她的份例,但这些下人也怪是爱踩高捧低的,有一回就有二回。 他们主院儿日常的吃穿用度虽然也没到这种地步,但就像南晰所说,若不在顾群面前表现出五分的难,顾群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们的一分的难。 “呸,这泡的这是什么东西?一股子潮味儿。” 顾群是从一品大臣,又得皇上信赖,何时喝过这种又苦又涩的没有保存得当的陈年旧茶。 “老爷!” 这次邓氏没有说别的,只跪下来,拿起帕子遮住眼,里面抹了辛辣刺激之物,果不其然,一粘上她的眼眶就红润了许多,屋子里唯二的两个小丫鬟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 顾群在外间同沈家公子争辩许久,心中烦闷,也就抱怨一句,却没想到这邓氏突然天塌一般的跪在他面前请罪,他平日虽然不苟言笑,但也不至于这么令人害怕,何况跪在地上的人还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请老爷的罪,妾身自知没有掌管后宅的能力,交给安妹妹也十分放心,果不其然,后宅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不曾想妹妹是个好人,偏底下的人,不知主子的心意, 觉得妾身不管家,又不得老爷宠爱,平日里送来的东西就是些发潮泛霉的,就连院子那片竹林已经是前日大小姐来见玉芷,瞧见了觉得要是让您望见了,肯定心情烦躁,这才找人整治了一番,再说那些东西和用品,缺斤少两都是常事,我们吃用也就罢了,偏今日丫鬟不用心,竟让这东西入了老爷的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我在争气些,便没这些事了。” 邓氏把南晰教她的话学了个十成十,连安姨娘平日惯用的哭天抹泪的技巧也一并用上,邓氏原本长得不丑,一张嘴却不会说话,用小女儿的神态更咽倒别有一番美感。 看似处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刚被沈以渐告了状的安姨娘在顾群这里信用已经大打折扣,邓氏也跟了他多年是怎样的脾性,顾群心里清楚,那就是个闷葫芦,一张嘴还不会说话,如此更加闷了,若不是被逼急了,肯定不会像这般豁的出去,洋洋洒洒的一大段气都不带喘的。 “行,你起来吧,这事儿我知道了,如何怨得了你,是她看管不力,孩子也没教养好,由着那些下人胡闹,” 顾群一句接一句,他又想到在前厅他那位好外甥,拿着他发妻的遗物,咄咄逼人的样子,对安姨娘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什么事都没办好,关键是还让人抓住了尾巴, “从今日起,这管家之权便再交由你,我看她这几日忙得很,想来也顾不上咱自家的事了,” 顿了一下,想起刚才邓氏提到整改院子,想让他舒心的事又接着说, “晰儿相来是个孝顺的这事儿我早该知道的,母亲一直夸,如今她还被封了县主,就连吴白两位院长提起她时也都是夸赞的,是我自己看不清了,你平日里多照看些,且我记着明年她也该及笄了,她的嫁妆是先夫人在世时一早就备下的,这些年也添了不少东西,连带着她母亲嫁过来时的嫁妆一并都交给她,她自己也该学着管事了。” 沈家拿着证据找上了门,这件事总要给沈家一个交代。 且他这大女儿是个聪明的,他不少同僚都听说了她女儿的名号,也不知道怎么和几位皇子公主都十分交好,但最让他觉得长脸的还是吴白两位院长的夸赞,他的天平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向顾南晰的方向倾斜,这南晰能带给他的东西,已经远比顾元碧母女,再加上那个不成器的顾元容,能带给他的多的多了,这就是现实。 顾群要撤了安姨娘的管家之权的消息,不出半个时辰,就传遍了顾府上上下下的每个角落,开始安姨娘还不服气,一直叫嚷着自己没有错处,为何要撤职? 又说起邓氏向来不擅长这些,还是交给她才能放心,顾群本人都没露面,只叫捎去一件东西,见了那东西,安姨娘果然就再也没吱声,几日过后尘埃落定,顾元容也从牢里被放了出来。 第三十三章 茶社开幕 农历十月初三,黄道吉日,宜嫁娶,开市,修造,纳财,五芳斋正式开幕,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前些日子顾南晰所办赏菊之宴,让她在好些大人面前露了脸,也愿意给她这个县主面子,开幕剪彩照旧请了德宁,顺带带来了几位皇子,顾群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消息,没有怪她抛头露面,反倒很赞同她的做法,只不过是给他长了脸。 所有人都觉得她开茶社的目的无外乎觉得好玩,又或者给自己攒嫁妆钱,正因如此她反倒好做些事。 “晰儿妹妹,如何今日我又来给你捧场了,上次你就一直不搭理我,还好我是个自来熟,在哪里待着都舒坦,您说我们两个幼时相识,就连经历也相仿,同病相怜,为啥不能报团取暖啊!” 这位世子堂哥消息一向灵通,顾南晰已经见怪不怪,若是今日对方没有出现,她反倒会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难办的事。 “你就会贫嘴,啊,也不对,还怪会收卖人心的,一个两个丫鬟都被你收买,还说咱是亲戚,得亏咱是亲戚,虽然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远方亲戚,要不然这事儿传出去看你怎么收场。” 顾南晰扭过头故意不去看他,还一边招呼着来往的其他客人,宋君昊撇了撇嘴,他心里觉着他和顾南晰的交情不一般,何况,在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下,他这位妹妹已经对他热情许多了,原本小的时候还觉得是救命恩人,此后不一定见到,没想如今有如此的缘分,他当然要纠缠到底。 且不论小时候的事,单就这个人,宋君昊觉得看见顾南晰他就很开心了,而且不得不说他们两个十分合拍,尽管顾南晰嘴上在一直嫌弃他。 “诶,这事儿可不能赖我头上,指不定就是你给你的小丫鬟说了两嘴,故意叫他们把你的消息透露给我,又或是故意让我把东西送你。” 这位世子不帮忙就算了,还一直打岔,弄得顾南晰是焦头烂额,一个脑袋两个大。 “是是是,你是大爷,你说的都对,那这位亲爱的世子堂哥,能不能挪挪地儿,你挡住客人的路了。” 她咬牙切齿地对对方忍无可忍的开口说。 “好呀!” 这人嘴上答应的痛快,动是不肯动一下的,最后还是她给人推远了,又给客人陪了礼,不过这客人原本想发火的,结果瞅了一眼被推远的世子,火气硬生生的给压下去了,还得扬起笑脸,满脸胡茬子露出僵硬又慈祥的表情,推脱说自己没事。 世子果然得皇帝宠爱,连朝廷大臣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她心中暗想,真对上宋君昊这个人,还是一如往常,该骂就骂,该打就打,要不然这人不长记性,脸皮厚的没边。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话说你这茶社真的开起来的话,过不了几年就会有人找上门来了。” 世子拿出一把折扇,在前院和大门来来回回走了一趟,然后故作高深的说了这么一句讨打的话。 “什么叫找上门?” 顾南晰握紧拳头在世子眼前,“不经意”地挥了两三下。 “口误,口误,不过也差不多。” 见世子果然转换了态度,只不过拿着那把折扇遮掩住下半张脸,但眉眼都是笑意,想也知道在想什么事。 “什么叫差不多?”见她不搭话,世子反倒自己给自己捧了起来。 “哎,实在是你背后没有靠山别说有德宁长公主,你也知道你茶社的定位请的都是那朝廷大臣,聪明人稍微动一下脑子,也知道你开茶社是为了什么,你可别说你就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为了那些俗气的东西,那我可看不起你。” 说着说着又偏了主题,她白了这人一眼,世子就从善如流的继续说下去,可说了没两句就有人来,实在不安全,南晰便把世子带到了茶社的一个单间,不得不说这世子平日里虽然看起来十分靠不住的样子,但其实是个极有成算和谋略的人,出了事儿还真能扛起来。 “既为打听消息之用,那就要留得住人,那些茶叶或布局又或是歌舞演艺,只能将这些人留住一时,这茶斋院子占了天时地利,可谋事还得看人和。” 这人拿起扇子,一摇一挥,谈话间真有了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大气。 “人和?你是说人脉?这我自然懂得,可如何能让这些人真心实意的留在茶社里,这里边能做的事儿就太多了,一时半会,我不知从何处下手。” 虽然是再世为人,可上一辈子到底没有实打实接触过这些做生意的事,这次开始能获得成功,一是有得用的人才,二是她自己有制作技巧又得天机,唯独茶社是两辈子来独一份儿的,完完全全她自己设想的产物,最后能做成个什么样,她心里也没有底。 “是也不是,人情往来,交际也有门道。就拿你之前办的赏菊宴会来说,所到客人与你名单上的数目可相等?” 她下意识先想到的便是自己设的局,但随后又反应过来对方的问题,这才回答, “的确,人数并不对等,好多人都是在宴会进行一半左右之后突然到访,但毕竟手中有邀请函,或者占了拥有邀请函的人的朋友家属名额,所幸我办这赏菊宴,一开始就是照着百人的规格置办,虽然中间产生了些小小的不愉快,但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世子点点头,又摇摇头,“的确,你可知他们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受邀请时就同意你的请求,反倒在进行一半时突然来访?” “大概我也能猜测,无外乎是听说了宴会中两位皇子,同独得盛宠的长公主莅临,想要一窥皇家儿女的容颜。 你是说,利用这些来获得他们的注意?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了啊!想不到你还是挺懂生意的嘛。” 顾南晰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对方的未尽之意,无比真诚的道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话说我上次不是带我兄弟来了吗?别看他是皇子,他对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比我还清楚,也是几位皇子里唯一肯同我交好的人了。” 第三十四章 琐事 前些日子下了场雪,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大家都喜气洋洋的。 从大牢里出来没多久的元若,一顶粉红小轿子,就把那位夏姨娘抬进了门。 原本是连婚宴都不打算办的,可皇上的赏赐来的又急又突然,安姨娘就算不情愿,还是给这位夏姨娘补了一场。 再说南晰,年龄本来就到了,年底之前就能将学院的求学结束,此后茶社开张,她照旧忙的脚不沾地,两点一线来回的置办,如此,就连自家宅院住着那么一个恶心的,也抛到了脑后。 这人如前世般依旧不学无术,反而变着法子的在他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姐面前乱晃,他借着安姨娘的势也没少让顾元容,带他出去应酬,顾元容原本就贪玩,平日学院管的严,现在不用去了,又来了一个好的玩伴,也乐得出去潇洒,再说自己新收的美娇娘也是自己本来就看得上眼的,虽然过程不美丽,但结果是好的,南晰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自然也没空管这“弟弟”,再说人家有亲娘和姐姐在,也犯不着她插手。 不过平安度过长达十日的牢狱之灾,一点病痛也没有也是命大,不过,安姨娘毕竟是砸了大把银子的。 自从那日以渐表哥来了顾府,顾群就把管家的主权交给了邓氏,以前不会,但现在她身边跟的得力的婆子,是祖母指给南晰的,对内宅之事极为精通,南晰身边管的跟个铁桶似的,这嬷嬷反倒没了用武之地,如今跟到当家主母身边,是再好不过的,面色都红润了不少,顾府管理也渐渐有了章程,有祖母这层关系,管教起其他下人来也顺手。 一开始,邓氏还不放心,不是不信任南晰,是觉得自己作为主母就是要亲力亲为管家算账,如今嬷嬷都替她办了,会不会不太好,还是南晰宽慰她,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本分,他们作为一家之主就是要知人善任,统筹全局,这种更加精细和专业性的工作就交给适合的人去做,要不然请花了大价钱请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如此一番劝说,邓氏才把心好好的放回肚子里。 “今早我叫你带的东西可带上了?” 南晰坐在轿子里,帘子外是熙熙攘攘,繁华的平安大街,每日上学都要走这条路,久而久之,她也有些腻歪,便和香岚说会子话。 “小姐,放心吧,带着呢,毕竟是世子的生辰礼物,我们都记挂着。” 香岚觉得世子是个好人,起因是在最平常的一天,在那之前她知道世子这个人,但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长大后的世子,唯一的印象便是小姐小的时候,总是在下午固定的时间,在后花园里等一个年纪相仿穿着却邋里邋遢的少爷。 小姐性子沉稳,和同龄玩伴经常玩不到一起,唯一的朋友还是平常根本见不了几次面的德宁公主,如今对一个小朋友这么关心,她作为小姐的大丫鬟,对这件事自然上心的很。 后来两个人失去了联系,再也见不着面,她还烦心了好一阵,觉得小姐又没有可以一起玩的玩伴了,直到再次回京,那次中秋国宴归府当晚,小姐突然同她们说起,小时候的这件事,还说在宫里遇见了这人,说这人长大了。 语气是小姐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失落和惆怅,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产生这些情绪,但不妨碍她明白这个人对小姐来说是不同的,毕竟宫宴上发生了许多事,小姐却只把遇见世子的这件事单拎出来。 刚开始她对世子这个人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这人身上到底有什么会吸引到她家小姐的魅力,好奇到底长大后邋遢的小少爷会变成什么样子? 后来她见到了,那是跟着她家小姐去蒲阳书院考核的那天。 那次见面世子借吴院长的话,以小姐堂哥自居,恬不知耻要她家小姐喊他哥哥,小姐去办理入学事项的时候,她们这些丫鬟就守在门外,那位世子殿下也同她们一起,站在烈日当中,没有不耐烦,没有恼怒,嘴角始终挂着笑意,持一把扇子,像株挺立的松柏,一点架子也没有,还平和的和她们这些人搭话。 “你家小姐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这做哥哥的,也该聊表一下心意,你是她身边人,日后少不得要请教,你可别觉得我是坏人,你家小姐幼时对我有恩,我总觉得亏欠她。” 世人盛传恭敏亲王的嫡次子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出口成章,颇有大家风范,朝堂之上对答如流,秋猎之时,面对群狼更面不改色。 文成武略,是他们大齐朝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在她们这些丫鬟面前,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如此看起来才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直到那时那刻,香岚才猛然发现,为什么她家小姐,会对这个总共见面还不超过五次的人产生了奇怪的情绪。 她觉得这两个人太像了,不是外貌,是一种无法形容,说不上来的相似的感觉,至于她们为什么会喜欢世子,能对小姐好的人,她们都会喜欢。 “带着就好,原本他过生辰时我都备下了一份,偏说我的礼物随大流,要我再补一份给他,要是今天真的两手空空的见他,他估计会黑着个脸,念叨我一整天了。” 她小声的吐槽,香岚没有听见。 “小姐,这里边到底是什么呀? “这里边儿装的可是秘密,我才不能告诉你呢,唉,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香岚心想小姐虽然一直说嫌弃世子可真碰到什么事儿,心里边儿还是记挂,确定了对方的状况才放下心,世子也清楚这一点,也愿意陪她家小姐玩,要不然就是一直缠着他家小姐,尤其人前的时候最闹腾,几个月下来,就没有谁不知道顾南晰有位堂哥是恭敏亲王的嫡次子,或多或少有世子的原因,茶社这些天的生意都翻了一番。 那些来茶社的朝廷重臣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为面子或者其它,喜好也就“风雅”一些,也多爱以“文人”自居,茶社选址又离这些官宦的府邸很近。 再说官职低的,因顶头上司常来,他们也就愿意跟着来,如此慢慢的茶社就开起来了。 第三十五章 拜访 “行了,礼物我就收下啦,我这边也有回礼。” 南晰这次是上门拜访,她这世子表哥年纪轻轻便自己开了府,是当今的恩典,别人不知道顾南晰还是有所猜测,无非是和家里闹了不愉快,要不然没人愿意自己一个人住。 说是以后不接触了,却没想到她们还能有这种缘分,她就没主动去探听过这人的消息,香岚倒是听别人提起过,也就说了一嘴,说是世子不容易,母亲去世的早,本来有一个哥哥在上面为他遮挡风雨,没曾想也出了意外,若大一个亲王府,真正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只有那位长年不归家,流连于春楼酒馆浪荡人, 若是如此也罢,毕竟下人是不敢怠慢主子的,坏就坏的是,现如今在亲王府掌权的这位继室是个不好惹的,虽然是个庶女,可继室的父亲只有一个女儿,继室也有亲哥撑腰,还生了王爷的孩子,自然世子就挡了那人的路。 别看现在她这位堂哥表面光鲜亮丽,那都是多年蛰伏的结果,要知道前两年她堂哥费了大力气,才算是保住了自己世子的封号,可即便都这样了,这人还是一脸笑嘻嘻的,让人丝毫感觉不到,这是个经历过如此多变故的人。 “回礼在哪儿?这空空荡荡的,我可什么也没看见,你说的不会是你自己吧,那我可不要。” 南晰就没想要这人的礼物,可见这人两手空空就大放厥词,当下回怼。 “莫要心急嘛,我可没说礼物是我,当然你若想要,好好的求求我,也不是不能给。” 被南晰的话逗得灿然一笑,世子故意打趣。 “不是就不是,拿话堵我,你可真好意思,还说是哥哥呢,” 没猜中南晰也不在意,大摇大摆晃晃悠悠的直接进了这人的宅子,见人没跟上来,还回过头催促,“还不快过来领路。” 架子摆的足足的,反正她这位堂哥也不是外人,这次的礼物可让她大出血了一次,不连本带利地讨回来,那她可就亏了。 “是是是我的县主大人。” 她这堂哥愈发的宠她,都要把她宠坏了。 “你说你走的这么快,这个时候不还得让我领着你走,诶,你可先别生气,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说的回礼是什么吗?” 这人背着手在前面走,不时回过头望她一眼,一边领路一边说事儿,还时不时的猛然指着某个好看的景点让她快看。 “你愿说便说,别卖关子。” 这人还想絮叨两句,被她毫不留情面的打断。 “阿晰妹妹,你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你说我这么一个美人在你旁边晃悠,你还这样不耐烦,天知道,上京城有多少闺秀盼着我在她们身边絮叨呢。” 看这人一脸被她打击到的表情,难得有点儿同情。 “你也说是上京城了,我可是从青州府来的,自然同上京城的闺秀不一样。” 想也没想,顾南晰瞬间就接上了话茬,她看人可不止看这些,要是如同那杜如晦一般,还是不要认识的好。 “好吧,好吧,不和你闹,是关于春燕的事。” 正巧到了正厅,两人进了屋,就有下人呈上糕点茶水,顾南晰有些惊奇,原本还以为这人府邸是怎样的景象,没曾想已经有了相应的章程,糕点是上京城当下时兴的样式,送这些东西来的小丫鬟应当是刚学过规矩,虽然身体僵硬但没有错处,一路上往来都下人也都有板有眼,原本她还打算帮他一把,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你消息果然灵通,我这边还没头绪,你就已经打听到了?” 是她最爱喝的茶,看来这人给下人交代过,不过这人是何时发现的?或许是问的香岚? “实在对不起,这事儿却不能告诉你,是我保命的手段。” 她不过随口一问,这人却十分认真,一脸歉意。 “行了行了,谁真的问你这些了,快说说春燕的事。” 她赶紧打断,要不然这人就该没完没了说下去了。 “那人是熙春宫的管事姑姑,已年方二十有一明年就可出宫,自行婚配了,年龄也对的上,那个时候她可能正好在宫内当差,我宫里人不多,暂时还没有机会能和她碰上面。 你若是不着急,等明年开春儿她就能被放出来,到时候我派人盯着,看她去了何处,一定告知你,见到面了也好详细的盘问,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个不小心只怕打草惊蛇。 毕竟既然陛下出手了,那这春燕可能是仅存的知情者。” 这件事世子费了很大的心思和周折,甚至动用了自己埋在宫里的人,那些人要是被逮到,他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 “多谢你。” “客气什么,你我之间用不得如此生疏。” “谁和你客气,道谢是必须的,我的礼物也费了很大的周折,那东西也能抵你这些了。” 这话做不得假,她还没走,礼物也还没拆,除了顾南晰没人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哦,我愈发好奇这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世子只当顾南晰是玩笑话,不过只要是他堂妹送她,他都喜欢。 “既然好奇那就拆开看看吧,不过你这宅子应该安全吧?” “你这话问的,叫我害怕,” 听她这么说,这世子难得也有些迟疑,不过到底是世子,话锋一转,接着说,“不过阿晰妹妹,绝对不会害我就是。” 他满脸笑意,灿若骄阳,顾南晰这一刻才清楚的认识,这世子是个美男子的美名是如何传扬出去的了,就这么一张脸,每时每刻都在那里,不要钱的向外散发魅力, 怪不得上京城的那些闺秀,甚至在学院读书的女学生,提起世子的名号时,原来玩儿的特别好的姐妹,争着抢着都要嫁给他,也不知道这么好看的还有才华和能力的小伙子将来要便宜了哪家的姑娘,又有哪家的姑娘在深夜哭泣了。 下人有眼色的将盛着礼物的盒子捧了上来,那盒子约莫两个手掌的大小,感觉也不重,大多来自于盒子本身的重量。 世子慎重的打开了盒子,站在顾南晰身边的香岚也探着脖子,好奇地向那边张望,除了顾南晰,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沉香玲珑雕花的木盒子被缓慢而坚定地打开。 只见里面又成放着一个尺寸小了许多,版式一模一样的盒子。 第三十六章 说亲 “这。” 世子就维持着不动的姿势,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顾南晰那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的一点乐趣,我保证打开这个盒子你就能瞅见了。” 看见世子吃瘪,南晰心情很好的开口,世子只能无奈的继续打开盒子,正如南晰所言,这次盒子里边真有东西,将盒子内的东西取出,是两张极薄的地契,世子仔细一瞧,写的是西北某处庄子,离上京城有些距离,况且这地址也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或看到过。 “堂哥也知道前些日子南晰曾提起过,想要买座矿山的事,以后用钱的地方只会多不会少,趁现在手里还有余钱,这种挣钱的门道我自然不会放过,原本是想寻一座已经开采出矿石的,没想到阴差阳错,这处庄子本来是用来培育茶叶的一个小基地,开凿古井的时候发现地下有大片的矿区,不是金矿,银矿,玉矿,亦或者是铜矿,我又想着表哥日后是要承袭爵位。 那这处庄子给你就再合适不过了,毕竟现在早早备下足够的武器兵刃,将来堂哥置办自己的亲卫队的时候也就不用愁这些事了。” 大齐国对开采矿石管控极为严格,无论何种种类的矿石都要上交大约每年近十分之二的产量,入市买卖还要额外再另交赋税,其中管控最为严格的便是铁矿,好巧不巧,这次发现的便是铁矿区,但是以顾南晰县主的身份,多花上两三年这座铁矿也是吃的下的。 “这东西太贵重了,发现矿脉本就多靠运气,更何况是未曾开采过的,还外搭一个庄子,怎么想都是你更吃亏些。” 南晰也料到了以他堂哥的脾性,让他收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行了,放在我这里也用不着,只能让它荒废下去,不如交到你手里,让它发挥自己应有的价值,若是你日后在自己的庄子上也发现矿区了,在赔给我座就是。” 这东西也是顾南晰的一片心意,早先不知道无可厚非,如今知道了她这位堂哥的遭遇,能帮衬一把,她便想要帮衬一把,她不知道亲王府内的具体情况,不过能把堂哥逼成这样想来也不是什么风平浪静的气氛,何况那继室仗着自己现在有儿子傍身,做事也愈发的急切起来。 最近南晰参加的宴会上很多人都说起了这事儿,她听着也有不少都觉着世子应当回亲王府去,毕竟他这父亲还健在,这信号可就太危险了,她倒是和堂哥提起过,不过看他堂哥显然是没放在心上,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这如何使得,矿脉一事本就听天由命,不若我按市场价买了你手上的庄子可好?你若是不答应的,这份贵礼我实在是收不下的。” 南晰知到这东西对现在的世子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原本还想再劝说两句但看对方态度坚决,就松口先退了一步。 “好吧,听你的,不过也不必按市场价格来,当初我买下这两处庄子的时候还不知道地下有矿脉,价格不贵,”不经意的看了看对方的表情,她只好瞬间改口, “好好好,如果你执意要给,给我一半就可,要是给多了的话,那就是不拿我当你家人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又在世子这边用过午膳,南晰便告退了,今天出来除了日常的巡查店铺以外,还要去见见几位大人,一天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回了顾府,刚消停没几天的那位秀才,突然又往顾南晰身边开始凑,劳累了一天的顾南晰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原本想着这人不学无术,就算放任不管也掀不起来了大风浪,如今上赶着在她跟前晃悠怕不是嫌命长。 第二日,她今天只要将名单上最后几位大臣的节礼挨个亲自送到府上,顾南晰今年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出门,就传来了一道让她速速进宫的口喻。 不用她发话,一旁的香岚就先给了太监沉颠颠的一包银子,那太监掂量了了几下,就知道这里是什么,态度更加恭顺了几分,还主动问南晰什么想问的。 “这次娘娘也太匆忙了些,我什么东西也没准备,也不知道这次突然传我进宫是因为什么事?公公那儿可有什么消息?” 顾南晰向这位公公打听情况。 “这咱家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县主请放心,你毕竟是娘娘的外甥,娘娘对县主如此疼爱,怎么着也不可能为难县主,不过咱家出宫时见着长公主也在那,又说起明年公主筛选伴读入宫一事。” “既是如此,多谢公公,烦请公公在前头带路吧。” 看来这公公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有这些话,她倒是放心了许多,想来这次娘娘虽然召她匆忙,但应该也没什么急事,看这公公神色如此轻松愉悦,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不过三刻她便轻车熟路的入了宫,又有人引着进了姨母所在的宫殿,看起来也同往日般没什么两样。 “长昭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身到跟前来,让姨母再好好瞅瞅,这几个月宫里忙的很又特别乱,叫你进宫的日子少了许多,不过几月不见,我家阿晰就女大十大八遍,俊俏了不少,说起来明年你也该及笄了,也该张罗你的婚事了,阿晰心中可有中意的人啊?” 千算万算,顾南晰怎么也没有想到进宫之后姨母见到他的第一面,说的第一件事便是她的婚事。 “姨母!阿晰还小,还想多陪姨母两年,姨母怎么就这么着急要把阿晰嫁出去,是觉得阿晰烦人了吗?” “这话说的,姨母怎么会嫌弃阿晰,不过听说你和几位皇子玩的都不错,要是阿晰,心中有喜欢的人了,定要和姨母说,那几个小子倒是你随便挑的,不过就姨母来说还是五殿下更乖巧,人也聪明机灵,你们两个人要是往那里一站,准保一对金童玉女。” 这话几乎都是要摆到明面上来了,顾南晰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姨母又要同前世般,想要亲上加亲了。 第三十七章 试探 “姨母,晰儿不愿意嫁人,晰儿要一辈子陪着姨母。” “胡闹,你总归是要嫁人的,不过你们几个还小,也不急一时,只是看你,若是有看上眼的,姨母先帮你把婚约定下来,等你过了及笄之礼,再成婚。” 皇后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驳回了顾南晰的话,女子出嫁天经地义,哪有年纪轻轻就不想嫁人的。 顾南晰却不这样想,她比旁人平白多了一世的记忆,看的是更开一些,比起找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度过余生,还不如一个人逍遥自在,左右有家财傍身,她也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这一世,她总要为自己明明白白的活一次,不过看她姨母的架势这事儿还当真急不得。 “那也不必,晰儿只当他们几个是弟弟,比起他们晰儿更喜欢德宁。” “姨母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这话也是说不得的,且这种喜欢同那种喜欢并不一样,你还小,等日后就明白了。” 姨母听了她的回答,到底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两个人聊了还没两句,屋子外头宫女太监突然高声传报。 “皇上驾到!” 又是一阵淅淅索索高呼万岁的声音她和皇后连忙起身,只见一身明黄龙纹蟒袍裹身,低着头行礼的众人,只能瞧见一双金靴,那人左手拇指硕大绿宝扳指泛着冷光,明明不发一言,却气派万分,立在那里便叫人心生敬畏之心。 “都平身吧,这是来巧了,阿晰也在这儿,可是来进宫看你姨母的。”皇帝进屋携起自己发妻的手落座于主位之上,阿晰立于下首,未曾落坐。 “回陛下话,是梓童近日想着许久未曾见阿晰了,这才把她召进宫,没想到皇上今个也有空来,如今凑到一起到热闹。” 她还未回话,坐在上首的皇后娘娘就回了话,南晰便不再言语,时至今日,对上皇帝顾南晰还是严阵以待。 毕竟这位皇帝虽然对身边人一向态度温和,可空中弥漫着肃杀之气,时时刻刻都在提醒顾南晰这位是怎么拥有现在的地位的。 “原是如此,今日朕本想同梓童用午膳,既然阿晰也在,便一起吧,哦对了,你宫里小厨房,昨日烹调的那道鸡汤,甚合朕的胃口,梓童可备下了?” 皇上点点头算是表示自己知道,又转头说起今日午膳一事, “自然是早就备好了,现在炉子上还煨着呢,不过得先请陛下的罪,梓童去看看,煨的如何,这鸡汤是极难做的,每时每刻都需要叫人盯着,且最后一味调料,还得亲自去放,毕竟是难得的秘方,可不能让其他人偷学了去,皇上也别觉得梓童小气,这东西可连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都能引来呢。” 夫妻二人一副伉俪情深互相调笑的样子,看起来两人的关系十分和睦。 “这如何担的了“请罪”二字,你去吧,正好我这当姨夫的,也该关心下小辈。” “那梓童便先行告退。” 一唱一合,这戏台就搭建好,只看是谁人于戏台之上唱百味人生,谁人是驻足看客品诸多情愁。 顾南晰心神不定,想到之前五皇子所说,更是十分不解,如此大费周章,她何时有这般价值,值得这位高高在上的王者,迂回试探。 “晰儿不必紧张,只当是你家亲戚,寻常做客。” 话是这么说,可这皇帝陛下一点也没有,真把顾南晰当亲戚或者小辈疼爱的样子样子,不说从刚才到现在,顾南晰一直站着,就这位皇帝悠闲喝茶的样子,看来是要和顾南晰打持久战。 “呀,瞧这人老了,记性就不好,晰儿快坐,朕前几日还听几位皇子提起,说你在蒲阳书院办了个什么,赏菊宴吧,办的极好。” 语气平淡,丝毫听不出来是真心夸赞还是反讽隐喻。 “回陛下,正是赏菊宴,南晰有处庄子上以种植培育鲜花为业,前几日来信说花儿开的美丽。 还研究出了新品种,我想左右无事,便叫上姐妹,聚一聚也好,后来没想到要来的人越来越多,顾府能让南晰个人支配的地界实在是太小,只能,借吴白两位院长的书院作为宴会地点,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实在是叨扰了。” 皇上开口,顾南晰自然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交代清楚。 “宴请百官家眷,人人称赞,是啊,你是个能干的孩子,朕早就知道,若是男。。。。。。罢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不过朕还听说了一件事,中秋国宴那日你回府之后,没多久就赶出去了个丫鬟,本也不是什大事,可坏就坏在,朕听到了些,闲言碎语,似乎与你那庶妹有关啊。” 皇帝张口闭口,都在可惜她只是位女子,想到赏菊宴时五皇子所说,顾南晰心里就挂了点火气。 “陛下明鉴,从始至终晰儿,都未曾主动伤害她人,而那小丫鬟是胡言论语败坏主家名声,顾府容不得这样的人,但也没有到闹出人命的程度,是父亲下的命令,只把人赶出去,” 这话南晰没说完,但无论是她还是主位上的皇帝都明白,人是当众被赶出顾府的,那此后是生是死和就顾府就没关系了,南晰对这种坑害过自己的人,不会有怜悯之心,何况她之前给过这人机会,她顿了顿,看向上位的九五之尊,大齐如今正值壮年的皇帝。 对她百般试探的行为历历在目,她突然顿悟,下定决心,接着开口, “陛下,阿晰从不觉得自己的是女子有什么可惜的,阿晰有能力,是开了间茶社,只为知道天下事,想同男子一般,为陛下效力,阿晰的祖父,外祖父都是保家护国的英雄,阿晰虽然没有他们那样的武功但阿晰有智慧,阿晰可以做些什么,让大齐国变得更加强盛,让大齐国的百姓安居乐业,” 她再次停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坐在主位的大齐皇帝,“让大齐国的旗帜飘扬在整片天空!” 如此言语,让人振聋发聩。 “哈哈哈哈,说的好啊,留着沈家老头血的人,该有这份血性,你那表哥以渐,太文弱了,可是朕对不起沈老头,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沈家就这么一棵独苗了,这是朕欠沈老头的。” 不得不承认,顾南晰在某一瞬间,确实感觉到了退缩与害怕,但值得庆幸,她赌对了大齐国开国皇帝不肯安于现状的心。 ------题外话------ 不好意思,昨天太困了,修改了错误的内容,把字数补齐了,另外想给大家请个假,最近要准备毕业设计,又在实习,每天九点才能下班,实在是没有精力兼顾这边,这本我想好好的,用心的写下去,这样只会越来越糟,所以决定暂时放下,等忙完这一阵,在继续,也不会太久,20号左右就可以结束,希望大家能等我回来,十分抱歉,也感谢大家的陪伴。 小科普 皇后对上称梓童,对下称本宫。 第三十八章 恩典 顾南晰得了份能随时进宫的恩典,知道人不多,外人能打听到的,也只是她进宫的次数变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传出来些不好听的话,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皇后娘娘有意要把她接到宫里给皇上做小, 但最令人信服的还是皇后娘娘要将顾南晰许配给几位皇子的消息,不说其他,以娘娘和顾南晰的关系,她真的嫁给了其中的一位,那这位皇子将会成为皇后娘娘拥护的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简单的来说,只要赢得了顾南晰的芳心,那江山唾手可得。 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顾南晰几乎要当场笑出声来,这江山哪有那么容易,娶了她就能得到,那也太简单了,何况她可不是被用来交换皇位的筹码,再说几位皇子现在才多大,谈这些还为时尚早。 至于能够得到皇后娘娘的拥护,到并不算是谎言,姨母身体亏损,只有德宁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别人不了解,顾南晰却十分清楚她这位姨母所在意的不过一个德宁,而她自然是比不上德宁的。 让她嫁给五皇子也是这么个理由。 她要是和未来的皇帝结了亲,就是以后的皇后,以她和德宁的关系,之后只要她顾南晰在一日德宁长公主的恩宠就会在一日,而之所以更推崇五皇子,是因为五皇子的生母是皇后一派的,对五皇子比其他皇子要更为了解一点。 为了让她嫁进宫里,皇后娘娘也是费了不少力气,不过嫁给其他皇子也没有差别,只要她嫁进宫里就行,至于选择哪位皇子,皇后娘娘倒是十分尊重她的意愿。 “喂!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他们说的可是真的?你姨母真的让想让你嫁给皇子?” 这日顾南晰正在院子里赏花吃茶,突然就被小石子打中,不疼却让人恼怒,还没多想其他的,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是多日未见的世子殿下,他此时正不顾形象的趴在墙头之上,一身华服都被墙上的污泥沾染的肮脏不堪。 “你怎么在这里?还不赶快下来!不对,你是怎么爬到我院子的墙上来的?” 不外呼顾南晰惊讶,她现在正在顾府的清怡阁,而这位世子殿下现在爬的墙,可是她院子外围的墙,要知道院子外是一道甬道,那还是他们顾府的地界,甬道外才是与大街的隔墙。 也就是说,这位世子殿下现在出现在这里,起码要爬过两道墙。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的,这可是我先问的!” 世子这么厚脸皮的人可不会被顾南晰问住,反而耍起赖皮,仗着自己先问的问题,硬要顾南晰赶紧回答他。 “其他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你居然也会信,可真是笑掉大牙,不过,” 顾南晰故意卖关子的停顿一刻,果不其然,原本听到她前半句话还很高兴的世子,一听还有转折,立马耷拉着个脸盯着她。 “不过我那姨母确有此打算,但是被我回绝了。” 世子立马转忧为喜,乐颠颠的从墙上跳下来,跑到顾南晰跟前,也不顾什么礼仪,高兴的一把抓住顾南晰的手,就差跳起来转几个圈儿了。 “我就说嘛,还好还好,你要是嫁了人,那我找你可就不方便了,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这么合得来的朋友,那样可太难受了。” 世子是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马不停蹄的到了顾府,也来不及通报,虽没有来过,可他知道顾南晰的院子在哪一个方位果不其然,翻了两座墙就找到了顾南晰。 “那有什么难受,谁说我嫁了人就不能同你来往了,就许他可以交朋友,难道就不许我有知己,这是什么道理?” 谁说他们女子嫁了人就一定要待在在院里相夫教子,她偏要走出去,广交朋友,拓宽视野,一开始她只想报仇,再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可真的得到了重活一次的机会,除了复仇以外,她还想做点不一样的事,也要把自己的人生过的肆意精彩。 既然当今陛下,都能接受她一介女流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那她也不会满足于现状,她要站在更高的地方,去看看不一样风景。 “嘿嘿,不愧是我师傅,这气魄没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世子又给她改了个称呼。 “你不觉得奇怪?” 顾南晰有些咄咄逼人,她认同这个人,就希望对方能够接受她的想法,支持她,因为在意,所以害怕。 “奇怪,怎么会奇怪,最怪的该是想把女子困起来的男子。”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就是为我为了问我那个问题?” 顾南晰心情变的很好。 “也不是,我找你还有其他事,” 世子绝对不会承认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见南晰没有追问,他只好继续说。 “咳,那什么,阿晰妹妹最近可出过门?” “自然是出去过的,不这几日我常去宫里,虽然没少出门,但都是坐的轿子,是外边出了什么事?” 不愧是顾南晰,世子这么一问,她立刻就察觉到了关键所在。 “是的,这几天上京多了些西域那边的人,不过很安分,没有闹事。” 她面前的世子难得正经,有些意为深长的叹了口气。 “西域?是年节将至,漠北派来的使团吧,你又说没有闹事,怎么他们是想闹个大的?” 刚说完,南晰突然想起那些记忆里的事,使团来朝,她虽未参与,但在上一辈子也是有的,只不过却不是今年,而应当是发生在三年之后的事,怎么提前这么多。 “聪明,大概八九不离十了,他们不是想闹个大的,是想挑个大日子当众给大齐难堪,漠北这次出访显然是有备而来,北越这些年也一直蠢蠢欲的,就怕双方联合。 这次漠北估计也是想要来试探我们的态度,再找个由头,借机出兵攻打,且前日我的线人来报,他们随行的车队里,有些问题,具体不知道是什么,神秘的很。 要是这关我们没闯过去,等待我们的便是漠北的战士了” “的确,我们虽不惧他们出兵,但现在不是打仗的好时机。” 南晰看的透彻,朝堂内部还乱的很。 上一辈子不知,也不在意,这辈子就对些事格外留心,且前朝后宅藕断丝连,牵一发而动全身,看的远,看的多,才不会深陷其中,成了一枚下棋人的棋子,被他人左右了自己的人生。 第三十九章 来信 漠北使团此次进京,明眼人都知道来势汹汹,但不知具体底细双方都挂着笑脸。 “话说这几日我见你都不常去茶社,反倒老往宫里跑,可是出了什么事?” 世子不用顾南晰招呼,自己寻了石墩子坐下。 “那茶社如今也就挂着我一个少东家的名号,现在的主人另有其人,本来打算和你说一声的,这两天却忙其他的事竟忘了。” 她也落坐,示意一旁不曾出声的冬穗去给世子上杯热茶。 “不必麻烦,我坐坐就走,这是什么说法?我不知详细,但那茶社你不是另有用途,且忙了许久,怎么就拱手送给别人?” 见冬穗被世子伸手拦下,她并未强求。 “你也知我这几日老往宫里跑,那宫里住着的可就那么几位,能看的上我这茶社的人,不可说也。” 她学着书生讲话,摇头晃脑咬文嚼字。 “能让你如此心甘情愿的交出去,宫里的娘娘也用不上,估计也就只有那位开口了,这买卖可不划算,只当是你白干了。” 她的动作把世子逗的噗嗤一笑,对茶社没了有些惋惜。 “不划算又能怎样,那位可是九五之尊,说一不二的人,倘若当日我脑子不好使,没主动交代的一清二楚,就算死不承认不会伤及根本,但日后少不得要被他盘问盯梢,到时他在暗处,我在明处总会有马前失蹄,倒不如如今自在许多,还能与你在我这院子里安稳吃茶。且有舍才有得,焉知此事非福啊。” 她还有孟子卿,此人本事了得,春闱在即,等这人入朝为官,左右她有新的计划。 “你看的开也好,总之你有事就招呼我,我可是随叫随到的,怎么着也占着你一声哥哥的便宜不是。” “放心,一定。” 两人相视一笑,不说这些烦心的,倒对些诗词歌赋,一两个时辰方才尽兴,世子离去,做的还是梁上君子。 如此又过了两三日,这日天气晴好得了命令去驿站寄信的盼夏,蹦蹦跳跳的回了院子。 “小姐,小姐,你那师傅给你回信了!” 还没看见盼夏人,就先听见了她咋咋呼呼的声音,像只小麻雀,扑进屋子里。 “小心台阶,别着急。” 顾南晰摇头还是不赞同盼夏这般的性子,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千般嘱咐,又想起红梅明明同盼夏性子相近,但红梅就做事干练,盼夏却只剩下了冒冒失失。 “小姐,快看,是回信。!” 南晰看盼夏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就知道盼夏定是从驿站直接跑回来的。 “我看见了,你别着急,歇口气再说。” “这怎么能不着急,那可是小姐的师傅,要不是听香岚姐姐说起,我总觉得不存在似的,再说小姐雷打不动每月都要写信,这可是头一遭有回信。” 盼夏看起来要比她激动多了,几个丫鬟里也就香岚见过她师傅一次,就连祖母也只见过两回,院子里听着的都守在门口,就像是盼夏手里是什么稀罕的宝物。 “这话说的,要叫先生。” 南晰接过书信,一只手指开玩笑的轻轻将凑过来的盼夏怼远些, “是是是,先生好,要不是有先生,小姐还不能出落的这么标志呢。” 盼夏仗着南晰宠她,又是一起长大的交情,心直口快的调侃起了顾南晰,八竿子打不着的硬是被她扯到一起。 “好哇你,连我的玩笑也敢开了!” 南晰没有真的生气,瞧着跳的老远还做鬼脸的盼夏,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解开信件阅览起来。 内容却让南晰大吃一惊,是先生有交代,只让她于三日后在临安县碰面,说有要事相商,措辞恳切,落笔单一个“竹”字,是师傅的名号。 这临安县位于上京东北方向,是它下辖县城,距离却不近,她当即动身,路上也得耗过两天,何况一个来回,师命难违,索性京中事务都走上正轨,也有几位大掌柜坐镇,她放心的下,向长辈告过罪,便离开了上京城。 舟车劳顿,总算到了临安,这临安面积不大,城内居民也不过三百户,然背靠南山树木葱茏,面朝运河交通便利,又属上京管辖,无论是游商还是旅客都爱在此处歇脚,得天时地利, 上京的大族,每逢酷暑也爱来此消夏,于是这临安县的大街上,无论是粗衣麻布的普通百姓,还是锦罗玉衣的商宦之家,亦或是光着半个脊背满脸胡茬的外邦之人你都能见到。 有盼夏在,路上没耽搁多久,进了城却慢了下来,样样好奇,香岚不在没人管她,走走停停总算在日落前,住进了客栈,这临安是个好地方,正考虑让掌柜往临安发展的顾南晰,怎么也想不到此时在京城之中有人还在暗中调查她的行踪。 “少爷,情况就是这样,县主身边虽然只有几个侍卫,但都是武功高强之辈,瞧着出自沈家军,我们的人只敢远远的坠着,身边服侍的口都严,只知道是去见人,见什么人就无从得知了。” 一处暗室,烛火闪烁,烟雾缭绕屋内正中端坐青铜宝鼎,雾气不断涌出,正北面墙上悬挂太极八卦图,下方檀木案台,上供素白玉净瓶插着开着正艳的,一捧菊花。 “行了,要你们也没什么大用处,咳咳。” 这人斜靠侧榻,面容惨白,语含怒气,却刚说一句,便不住的咳嗽起来,偏是个美男子,娇弱的一面将旁人看了,只会心生怜惜,可那回禀的下人十分木讷,站在下侧一动不动,头倒是更低,没有直视男人。 眼瞅着那侧榻上半躺的美人,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势头,紧闭的木门被人粗暴推开,差点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一身红装的飒爽女子逆光而立,这才发现这屋子原不是暗室,只见倾泻的阳光刚照进“暗室”,那女子就到了男子身侧,一把揽过男子肩膀,手拿小白瓷瓶,满目担忧,小心放到男子鼻下,见男子止住咳意,这女子才凶悍的开口。 “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好!这就算了,没看见你家少爷咳成啥样了,杵着干什么呢?” “主上,小的知错了。” 对着这闯进来的女人,刚才还木讷的下人,这次表现的毕恭毕敬。 ------题外话------ 抱歉大家,到现在才更新,毕业季太忙了。我估计得等到六月份才能恢复正常更新了,实在对不起大家,今天先更10000+,我尽力了t^t。 第四十章 花魁 李霜霜 到了约定这日,南晰早早的候在先生信中所提的地点,临安最大的临街酒楼,行至五层,整个临安县都能尽收眼底,配上美酒佳肴可谓不亦乐乎,而不远处的南山美景也在薄雾和暖阳的映衬下,愈发的缥缈,让人不肯轻易的移开眼,生怕这眼中的南山下一秒就会同云雾消散天边。 日上三竿,楼下街道渐渐传来嘈杂之声,顾南晰闻声望去。 “烦请公子自重,奴家已经卖身红袖馆,单名一个兰字,便是叫霜霜也没差,若是公子看的上奴家,等夜里来馆里消遣,奴家自然没有不应允的,何必大街上拉拉扯扯,弄得太不体面。” 这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偏捎带着点不自知的娇媚,只勾的人半边身子都酥软了,再看那身段,即便是厚重的白色大氅,移动间透过衣摆的缝隙,也能窥见那丰盈窈窕的修长身姿,让人心生荡漾。 话说的不卑不亢,一抹青色头绳,缠绕着乌黑的发丝随风飘荡,又带了两份飒爽之意。 让人不禁为女子开脱,该是不慎陷入泥沼,万般无奈唯有一颗心,仍旧玲珑剔透不染尘埃,如那兰花般冷艳却不张扬,唯有空气中飘扬的淡淡幽香,吸引着众人的心神。 “霜霜,你做什么要故意气我?你我可是夫妻,你怎会卖身到那种地方!” 话语人身高七尺,皮肤黝黑,肩宽膀粗,却有一双如黑曜石般澄亮的眼眸,闪烁着真刀实枪拼杀而来的英锐,整个人仿若将要扑向猎物的猛虎,围观群众都心生退意。 “钟公子!请自重,” 女子的声音混杂着破碎和力量感,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 “你我当日并未完婚,如今我的身契都在袖娘手里,早已入了贱籍,你不认也无法。” 名为霜霜的女子终再未看那男人一眼,毫不留恋的离去,“袖娘我们走吧。” 南晰方才注意到,女子身后站着数位不好惹的打手,和一位浓妆艳抹满脸不屑满头金晃晃的步摇珠钗,还在冬日轻摇团扇的中年女子。 “呵,我呸,负心薄命的东西,不要脸的缠着我家兰儿,有这功夫早点回来,拦下你亲娘,别叫她把兰儿卖进来啊!现在找上来还有什么用,又或者你真有本事还顾念着兰儿,带着银子来红袖馆赎她的身!还想空手套白狼,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红袖看不惯这男人,大婚当天离家出走那是根本没想兰儿的后路,可怜这孩子没爹疼没娘爱,被那个势利眼的婆婆卖进来的时候差点就以死明志了。 “你胡说,我走时我娘承诺过,她断然不能做这种事。” 南晰原本不想再听,不曾想这男人似乎一点也不肯信,看来这事还有后话。 “信不信由你,如今兰儿委身于我这红袖馆内,生是红袖馆的人,死是我红袖馆的鬼,你呀哪里凉快那里待着去。” 袖娘嫌弃的挥了挥团扇,一扭一扭的就要离开,结果被男人一把抓住,男人使了大力气,她挣脱不开,一旁的打手冲了上来,两方互不相让,僵持不下,还是先前离去的女子复返,如此才得以窥见女子的容颜,顾南晰一时惊为天人。 “你给我住手!钟行,袖娘待我不薄,若不是她,你此时见到的霜霜就是一具尸体,木已成舟,怨不得别人,于家国于大义你没什么可诟病的,但唯对不起我一人, 你当初既奔赴战场,选择了家国大义,就该装作不认识我,更不该谈儿女情长,何况已经过了整整十年? 当初西北战败,那传消息的人回来,什么都没有,我们都只当你死了,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又何苦纠缠不休。 至于婆婆,我不怨她,当初也是婆婆把我从人牙子手上救下来的,是我没本事,没拴住男人的心,她当我是个赔钱货,从她把我卖进楼里那一刻,我和她也算清了,从此再不相欠。 你我如何抉择!?散了吧,我们也该散了!” 那女子声嘶力竭,哭的一番梨花带雨我见垂怜,却从始至终倔强的抬着头,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男人,那眼神满是复杂。 如此热热闹闹的一出戏,终究如过眼云烟一般散了个干干净净,顾南晰有心想帮,但无从插手,一旁的盼夏倒是哭哭啼啼动了真情,顾南晰拗不过她只让她去寻那女子。 自己仍然等着师傅的音讯,可三四个时辰却不见踪影,只有一半大儿童被侍卫领进了屋。 “请姑娘的安,有位先生,托我给您带句话,说,临安是个好地方,在这里多玩几日,等有人来请再回,还有这封信。” 接过信,南晰又问。 “只这一句?” “只这一句。” “行,带他去领赏吧。” 展开信件,里面的内容都是临安有名的景点介绍,是他师傅的字迹,除此以外,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 南晰示意旁边伺候的丫鬟,屋子里的人就都机灵的撤了出去,只守在门外,南晰望着远处,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擦按压着食指,这是南晰沉思时的小习惯,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发现。 师傅不知是何用意,一封信,一句话,实在可疑,想起世子所说,关于漠北使团的事,那怕不是那场宴会也会提前。 遭了,再过五日就是德宁的生辰,宫里恐会借这个名义设宴,宴请群臣,那漠北使团估计也坐不住, 那师傅为何?以师傅的性子,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不想让她趟这趟浑水,这才把她支到临安来。 不过有人请她回去?又是何意? 上辈子使团来访之时,她不过平头百姓,对宴会的具体情况不明,事后想起也只能判断这场宴会恐怕是漠北出兵讨伐前的试探, 使团定会在宴会上发难,出兵又要占个理字,无非故意刁难,好在他们现在文有傅家子弟,傅恒,武有宋子渊(世子),还没到上辈子两人外出征战大梁,整个齐国首都人才稀少的局面,且这次使团的名单她也确认过,不足为惧。 唯有不知世子口中的可疑之物是什么来历,至今没有消息。 直至日落西山南晰也没找到会有人要来请她的迹象,但也算有了应对之法,毕竟在那些朝臣眼里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哪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只求这次漠北处心积虑的试探大齐国能平安度过。 第四十一章 花魁李霜霜(二) “你耳朵聋了吗?没听霜霜小姐说不愿意?” “笑话,她是红袖馆的人,我出钱,她们交人,还装什么良家女子,咋的要不再给她立个贞洁牌坊啊,哈哈哈哈” 南晰带着人赶到红袖馆的时候,就见盼夏双手叉腰,一双大眼瞪的老圆,却还不如她身后,跟着的不说话的侍卫里的长刀有说服力,像只护食的仓鼠。 一旁围着的那群男人看着就不好惹,也就盼夏这个心大的不觉得害怕,也得亏有袖娘在中间给两帮人说好话,不过也没人真的想打起来。 “都在这里围着作甚外边的人都进不来了!” 开口的不是她,这事南晰不好出面,来之前特地绕路去请了趟临安的县令。 “呦,今个儿这是刮的什么风啊,怎么赵大人也肯光临我这红袖馆了,这还带了这么些人?” 混在跟着赵县令身后的捕快中的南晰确认盼夏的情况,好巧不巧和那位叫绣娘的对上了眼。 眼瞅着绣娘伸出手指指着她的方向,疑惑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赵县令眼疾手快将绣娘的手按下,绣娘出门做生意惯是会看眼色的,便不敢再纠结她的身份,算是有惊无险。 再说盼夏这边之所以会和那帮人吵起来,还是为了这花魁李霜霜。 原来从今夜算起,临安城的花魁,也就是霜霜,要择选良人出嫁,当年霜霜靠着一首霓凰舞曲,冠绝整个临安,花魁大赛上更是一举夺魁, 绣娘不愿意逼迫红袖馆里的姑娘,卖艺卖身全看姑娘自己打算,不过红袖馆里的姑娘想要脱离贱籍,除了得用银子从红袖馆里赎身,关键是得有人去官府交上一笔税银,再查验身份确定三代以内没有犯了罪责的亲属,方可更改。 这一来二去的花销,不是一般的人能承受得起的,更别说如今霜霜是红袖馆的头牌,整个临安的花魁。 霜霜原本是打算老死在楼里,绣娘还打算让霜霜接她的班,到最后也不至于饿死,可今天突然就改了口,说要嫁人, 消息刚传出去,就来了好几拨往日霜霜的熟客,其中也不乏有权有势的人家,要不就是拿银子砸的富商,这么多年交情,也知道霜霜的性子,她不愿意,就算看在绣娘的面子上,也没撕破脸。 偏偏盼夏来找人,碰上的这批,是走南闯北的硬茬子,听说霜霜的名号,就找上门来,银子一扔就说要赎霜霜,路上给他们做伴,规矩不懂,言语还粗鄙不堪的很。 楼里的人看的清楚,这不是什么好归宿,可那添了大把的白花花的银子就大咧咧的摆在桌上,晃的人睁不开眼,若是隔壁那位估计早就把她们给卖了,还是绣娘这种火坑绝对不会让她们跳。 “怎么回事儿啊?” 眼瞅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赵大人和绣娘聊的开,那群人显然是待不住了,嘀嘀咕咕的,夹杂着方言估计不是什么好话,赵大人也算见多识广,问起话来,气势上是绝对不输的。 “赵大人来了,我们自然不敢造次,可是红袖馆开门迎客,断然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一手交人一手交货,银货两讫才是咱们生意人的规矩。” 那些人知道赵县令的身份,派了一个说话稍微中听的人出来,拐弯抹角无非是说他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个解释。 “你们生意场上的事我自然不好插手,只不过这霜霜姑娘,今天晚上你们还就真带不走,你们几个既然是做生意的,想必也听过裴家的名号。 裴家如今的大公子点名指姓,只要霜霜姑娘。。。。。。” 赵县令的话不必说完,做生意的人都敬着裴家,当今圣上征战天下有三大助力,文臣傅家,武将沈家,而这掌管天下经济命脉的便是商户裴家,那是从前朝一直富到现在的大家族,对于他们这一些散商来说是无法撼动的存在。 那群人一听到裴家,便知道今晚他们注定无功而返,为了面子装作恶狠狠的样子把银子都包起来,转身就去了隔壁,如此这才收场。 绣娘很是上道,解决了这批人,带着盼夏和赵大人进了包间,说是霜霜要当面谢过他们,走之前还特地强调说是隔音绝佳,跟着来的捕快是赵大人的心腹,不知道她的女儿身,但知道她是贵客,也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 “小,咳公子原来是你!” 这盼夏总算还没傻到家, “无妨,赵大人知道我的身份,”南晰含笑摆手,又转过身对着赵大人开口,“今日多谢赵大人肯帮我这个忙,等来日定有重谢。” 这位赵县令拱手,面上一派祥和。 “县主说笑,在下不过一介七品芝麻小官,能帮的上县主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大人不必如此拘谨,我同三皇子还算有份交情,前些日子还和他见过一面,商量着要在上京开座酒馆呢。” 南晰不动声色,开口却咄咄逼人,这位赵县令在猝不及防听见三皇子的一瞬间,就被破了心理防线。 “县主开恩!” 刚才还气势十足的县令此时却匍匐在地上,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低着头不敢直视南晰那双透亮的眼睛。 南晰暗暗咋舌,她找上门时,见赵县令云淡风轻,似乎早已料到了她的到来,还以为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起了挖墙角的心,却没想到不堪大用,怪不得被放在临安这个地方这么多年。 “赵大人可真有意思,开什么恩,我这不还欠着你人情呢吗?快起来,一会儿霜霜姑娘看见了,我可不知道怎么解释。” 既然这位赵大人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南晰也就懒得再和他周旋,那边儿的赵大人听见南晰的话,也转过弯儿来,连忙站起来谢恩告退,屋里里是一秒都不敢多待了。 等人都走了,盼夏才敢凑到南晰面前,刚才小姐的眼神儿她看了都心惊,恨不得找个洞躲起来,还是小姐冲着她笑,她才回过神。 “我的天小姐,你刚才可真是威武霸气!不过小姐是怎么知道这位赵大人和三皇子的关系的!我看你说出来的一瞬间的赵大人的腿都抖了三抖!太吓人了!” 第四十二章 花魁 李霜霜(三) “盼夏啊,盼夏,你可听过有一句话叫好奇害死猫?” “啊!。。。。。。” 难得盼夏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南晰也就不再逗她,殊不知盼夏其实是先前被她的眼神吓到了,如今见她这么说,又不像是开玩笑,自然又被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小姐不知道!?” 瞬间就把刚才的事给忘了的盼夏,努力的思考顾南晰这话的含义。 “你呀,在顾府的时候,就叫你跟着尔荣姑姑,和红梅她们好好学学这些,不至于到现在都不开窍,” 南晰冲着桌子点了点,盼夏就麻利的给她冲了杯茶, “先前听他提到裴家大公子,那可不是个能轻易结交的人物,他既然敢大大咧咧的打着裴家公子的名号,与三皇子有关系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 “这盼夏知道,香岚姐姐前些日子可逼着我背了好久呢,三大家族互相抗衡,裴家裴明庭,傅家傅恒,沈家沈以渐,也就是小姐的表哥,是三大家族小辈里的头一人,裴家世代经商,是宫里的德妃娘娘也就是三皇子的生母的母家。” 南晰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这事交给香岚还是没错,死记硬背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理清楚这道关系日后出去也不会轻易得罪了人,正要开口夸奖两句,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先前跟着盼夏的侍卫。 “公子,盼夏小姐,霜霜姑娘来了。” “快请!” 南晰照旧没开口,她这一嗓子喊出去,估计外边都知道她的女儿身了,她自己不在意,也要为祖母考虑两分,何况大仇未报,这个时候实在不能为这些小事坏了大计。 “今日多谢盼夏小姐和这位公子的解围,先前赵大人已经对霜霜有所交代,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事要询问霜霜?” 沈家侍卫关上屋子的门,霜霜便上前两步,对着盼夏和她行了礼。 “盼夏你先出去吧,我有事想和这位霜霜小姐谈一谈。” “是,盼夏告退。” 等盼夏撤出去,南晰才不紧不慢的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位极具盛名的花魁。 “霜霜小姐果然如她们所说的那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小姐说笑,叫霜霜看来,小姐的容貌更盛,担得起沉鱼落雁,碧玉羞花八个字。” 这位霜霜是个懂礼数的,看来这楼里的绣娘没少下功夫教,不过她先前还当这女子是不打算同那男子再有瓜葛,如今知道这女子放出“出嫁”的消息才明白自己想错了。 “可惜。” 南晰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可惜什么?” 这位霜霜有些疑惑。 “我是为这楼里的绣娘可惜,她都定好你要做这楼里的下一任管事了吧,你这一“出嫁”恐怕她又要后继无人了。” “是霜霜对不起绣娘,若此次。。。。。。霜霜定一心一意待在楼里,若是上天有眼真的再嫁了他,霜霜也会把绣娘当做亲生母亲般孝顺。” 这个李霜霜是个有主意的,自然明白她此次前来是为了帮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大方方承认了此次放出要消息的真实原因,如此,南晰才算真正的对这位李霜霜有了两分的好感。 “这话倒不必和我说,原本我是不想插手的,可盼夏都为了你和别人结了梁子,做起事来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既然应承了她,那我便帮你到底,我不了解你和那位钟公子的事,但有情人若能眷属,我也算积了德了。” “如此多谢小姐,只是霜霜一意孤行,却不知钟公子他是否如霜霜这般,霜霜不求小姐其他事。只求小姐去帮霜霜看一眼,钟公子本人是否如十年前一般待霜霜真心诚意,若是不是,这件事便到此为止,若是钟公子不曾忘却我们之间的誓言,便请小姐,把此物转交给钟公子。” 霜霜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的给南晰行了个大礼,南晰没有躲避受了她这一礼,又接过她所呈之物,那是整整三千两银票,估计是霜霜这些年攒的所有家当了,南晰有些佩服这女子了。 “值得吗?” 南晰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已经对男女之情彻底死了心,如今见到这般痴情女子到底还是有了别样的情绪。 “情爱一事,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霜霜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与他又有何干?” “好,最迟后日就给你消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红袖馆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仿佛什么都没改变,但有些变化却悄然产生。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一大早南晰坐着轿子悄悄出了城,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城郊的村子。 轿子停在一户人家前,她在盼夏的搀扶下了轿,南晰上上下下都被长长帽围遮的严严实实,阻隔了探究的视线,院落里传来马叫声,南晰明白,恐怕他们不是头一个来的客人了。 一个老态的妇人听到声音,匆匆忙忙的从屋子里赶了出来,看顾南晰一行人的派头,额头上汗水又厚厚的积了一层。 “哎呀,贵客贵客!快请进快请进!” 脸上神色慌张,一脸谦卑。 什么也没说,南晰跟着进了屋,就看见了一位熟悉的陌生人迎了上来。 “原本想着怎么也是要等赵大人坐庄,才能见到您这位大忙人,结果没曾想在这里见到了,估计那天晚上来酒楼报信儿,说盼夏和别人吵起来的也是你的人吧。” “草民见过县主,不知道县主大驾光临,实在有失体统。” 与上辈子一样油嘴滑舌,什么也不承认,只不过这个时期的裴家大公子还是稚嫩,尾巴一大堆,且可怜了一旁的妇人,被县主两个字,愣是吓得直接瘫倒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行了,这次我承你的情,你记在账上,等日后酒楼开起来了,我饶你两分的利。” 南晰可不想和他扯半天闲篇,想也知道这位花花大公子怎么会放过霜霜这般的美人,估计早是霜霜的座上宾了。 与这位的渊源,这还要从当初在京城她借世子的光和三皇子也算有了两分交情说起,那日商讨新建酒楼,没见到三皇子,到和这位花花公子碰了个对面儿,那人当时不知她的身份,没说两句就想动手动脚,被她身边的侍卫打了个鼻青脸肿,偏这人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还想缠上来,还是随后三皇子赶到,这才制止了他。 随着酒楼建设的推进,见面的次数到比三皇子还多,但笼统也不过五六面,之所以说是熟悉的陌生人,是因为上辈子的交情,她最后那几间铺子能开起来和这位裴家公子也有几分牵连,这也是一开始她没叫身边侍卫往死里打的原因。 第四十三章 钟行 “多谢县主!那小的可就不客气啦!” 这个年纪的裴明庭还是懂见好就收的道理,规规矩矩的退到一边,倒是给她造了不小的势。 “你可是钟行的母亲?” 南晰并不想为难这位妇人,毕竟债主都不打算追究,她何必讨嫌?但若是这个妇人死脑筋,想要和她对着干,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回回回,回县主的话!草民草民,是钟行的母亲。” 妇人连忙结结巴巴的回话。 “钟行何在?” “草民,草民不知!” 这妇人显然是打定主意不肯说实话了。 “呵。” 南晰冷哼一声,自然有人上前责问那不知好歹的妇人。 “大胆,县主在上,还不从实说来,莫不是当我们县主年幼好欺负吧!” “哎呦,你就快说吧,这位县主可是圣上亲封的长昭县主,还是圣上的亲外甥女呢!” 一旁的裴明庭坐不住了,蹲到妇人的身边,还特别“好心”的添了把柴火。 “本县主并不想为难你,也不打算对钟行做什么,这次来是受人所托,想要见这位钟公子一面,且来之前,本县主可听着村里人说,你以自身性命做要挟,把他绑在郊外的破庙里了。 村里的人都看不惯你如此做派,还不如放下身段,此后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你又亲自把自家儿媳妇带了回来,也不会再有人对你说三道四,这不是两全其美。 你若是想明白了,就带他们去找钟行,还为时不晚。” 南晰之所以有这么一劝,是因这妇人当初将儿媳妇卖到青楼时,到底选了一个较好的去处,没坏的彻底,但最主要的还是那位霜霜姑娘,是个痴情人,若是能将这妇人说通,等到日后嫁给钟行,也不至于遭受太大的磋磨。 这妇人钻了牛角尖,如今听顾南晰这么一通解释也想明白了,毕竟是自己亲儿子,而且自己有错在先,都是为了面子上不太难看,不过想也知道她当初把儿媳妇儿卖那种地方,哪里还有什么好名声,还不如挽回一二,母子也不能真离了心呀。 更何况这霜霜如今认识这么多权贵,哪里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能招惹的起的。 “老妇愚钝,老妇愚钝,这就带人去把我的儿子叫回来。” 妇人慌慌张张的带着几个侍卫出了院子,南晰这才正视这位还“稚嫩”的裴公子,先前是她轻敌了,如今这其中关窍才看得分明,她这是被人拿枪使了。 “你这盘棋下的真是巧妙。” 说不出来有什么情绪,这还是她自从得到那些记忆后摔的第一个跟头。 “县主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等回上京和三皇子讨要赌资时,赢的都给县主可好?” 裴公子先是一惊,随后吐了吐舌头,做低服小满脸讨好。 “你们拿我做赌?!” 听到这儿,顾南晰是真的有些生气。 “不敢不敢!我们怎么敢!说的是我能不能请动霜霜的事!霜霜应承了我,我欠了她人情,刚又出了这件事,我来头太小,压不住那妇人,县令也难插手这种家事,刚巧我见你那丫鬟在楼里,为了霜霜和别人吵了起来,如此这才成了这般。 诶呀,反正都是我的错,要打要罚县主尽管说!” 这位裴公子也吓了一跳,实在是凑巧,他又不确定自己的交情能否请得动顾南晰,这才做了顺手推舟的事,没曾想过南晰聪慧如此,直接道破了他是幕后推手的事实。 “行了,行了,知道了,先说好利润我可不会让了,你赢的钱也得给我,日后还有这种要帮忙的,你就尽管直说,我们怎么也算是一起做过生意的伙伴了。” 南晰没打算要他东西,不过都送上门来了,不要白不要,裴家少爷也确实是个经商的人才,有这么一档子事,还无形的拉近了两个人的关系,也算是好事了。 如此一番折腾,顾南晰总算见到了钟行,可还没开口问话,变故突生。 一只从东北方射来的利箭,如破竹之势,直指钟行的后脑勺,电光火石,南晰直接一把推开钟行,提气上移后退两步,那支利箭便直接埋入土壤整整三寸。 想也知道如果是打到人身上会是怎样的景象,还不等思考,天空中又冒出来数十只利箭,索性南晰这次带的侍卫虽少,但都是练家子,直接提起长剑,行云流水的一顿操作,利箭都被打落在地。 侍卫护送着女眷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裴家大公子,撤回了屋内,钟行借了一把长剑,也上前和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打斗起来。 那妇人早已吓得丢了魂,一股恶臭从身下传出来,一旁的裴公子也没好到哪儿去,小脸惨白,哆哆嗦嗦的再也没了平日里那副贱兮兮的样子。 “小姐,这可怎么办?要不然我们从窗户后边儿逃出去吧。”盼夏都比这俩有出息,至少知道想办法。 “不可,这里我们不熟悉,出去之后难免再被那些人追上,就算不被追上,到时候迷了路,身边又没人保护可就真是任人宰割的鱼了。” 南晰考虑的更多,他们几个人生地不熟的,这个老妇人又指望不上,到时候真的遇到了贼人,不把他们推出来送死都是好的。 “盼夏,去给我拿一套粗布麻衣来,这里就我轻功还好,我刚才瞧见这户人家的邻居,有三个小孩,我从后窗直接翻到他们家后屋子里,叫他们从后门走,去县衙报个信,那伙黑衣人是冲着钟行来的,估计不会注意到那些小孩儿。” 盼夏十分担心南晰安全,但是沈家侍卫都在外面和那些黑衣人奋战,且眼看就有不敌之势,牙一咬,心一横,便带着小姐去里屋换了衣裳。 南晰一刻也不敢耽搁,一点声响都没发出,直接攀着房檐就跳到了隔壁家的院墙上,扒开窗户闯了进去,那户人刚要叫喊,就被南晰一把捂住嘴,又威胁的看向几个小孩儿,都是能跑能跳的孩子,也知道事,见父母被挟持当即不敢再出一声,长得高的孩子最为伶俐,还把两个小孩儿的嘴给捂上了。 南晰一番解释又取了身上随身携带的碎银子,和自己县主的令牌,叫他们去城里县衙搬救兵。 到底刀光剑影,是危险的差事,做父母的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涉险,且火还没烧到他们这里,不想这趟浑水。 “到时候我会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叫孩子从后门出去,那些人就不会发现。 别犹豫了,还是你们以为他们在杀掉我们之后,你们不会被杀人灭口,亦或是等当今圣上追究起来时你们能逃过罪责?” “啊父,啊母,你们放心吧,去城里县衙的路,儿熟悉,到时候能从东边树林抄近路,儿还知道东城门下有个狗洞,不过一刻,儿就回来,县主在这里,赵县令肯定重视!” 一个小孩儿却比两个大人看的明白。 第四十四章 钟行的秘密 刀光剑影,双方打的难解难分,南晰找准时机冲出屋外,大声呵斥道: “都给本县主住手,我乃当今陛下的嫡亲外甥女,若今天你们胆敢伤本县主分毫,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一出,兵戟相向的声音陡然减弱,有渐渐平息之意,屋内众人听此,焕发神采,忍不住探出头来,而南晰却紧皱眉头,照旧摆足架势无丝毫退却。 “大齐国土之内,谁敢放肆,若是识相就速速离去,还可饶尔等不死!” “住手,” 寂静片刻,却听墙角阴影处传来一道低沉之音,身影显现只见这人一身黑袍,步履稳健向南晰走来。 除了钟行南晰二人,他们一行无人注意到此人的存在,且这黑袍人行走间,尘土未扬,可见内力深厚,是个顶尖的高手。 “不知县主在此,多有得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来此只为取钟行性命。” 盼夏追出门外,沈家侍卫并钟行退至南晰身侧, “笑话,尔等眼中可还有王法,奉命又是奉的谁的命令!” “县主莫急,这钟行乃是大齐逃兵,按律法也当斩于集市。” 黑袍男子从袖口取出则,外包金丝镶边青花瓷纹缣帛文书,里面盖有兵部大章,上书数百人姓名小像,又细数了罪责特征,面前这人更是解下黑袍,原来披着大齐官兵的衣服,屋内众人听此也是各怀心思。 身侧的钟行握紧手中剑刃,朝她移了一步,似乎有胁迫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本县主便不好阻拦,” 南晰后退半步,摆手相请,黑袍人低头轻笑,拱手稽首,南晰只看向身侧侍卫,不过一瞬,五道剑刃直冲黑袍人袭来,缠斗一番,以黑袍人左手暂时失去能力告终,战局持平,又各退半步。 “县主这是何意?” “呵,你当真以为本县主好骗?!既是官府抓人,如此黑衣蒙面,恐有不轨之心,且按大齐律法,士兵逃五年,寻无果夺其齐国子民身份,其余不做追究,西北征兵乃是永熙七年,如今已有十年,你们又是借着什由头来杀人?” “哈哈,县主一介女流太过聪明,可算不上什么好事,真是可惜,明明不用受这无妄之灾,算了,待明年在下定会来此给县主扫墓,如此不枉相识一场。” 那人简单一个手法就止住了臂膀处不断涌出的血液,南晰以为,对方大约是伤口牵动了脑子的某根神经,才能不怒反笑。 “对了,还忘了告诉县主,不必再拖时间,你等的援兵永远不会来。” 这人游刃有余,寥寥数语没过多解释,南晰心中微沉,忽见一柄长剑直指她命门而去,紧急时刻南晰临危不乱提气运功后撤,侍卫适时上前,南晰这才堪堪避开杀招。 外面乱成一团,屋子里也吵闹个不休。 “诶呀!这可咋整啊!这可没法子了!我可怜的儿啊,诶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什么县主什么大少爷,屁用不顶啊!” 回过神儿的钟行母亲,瘫坐在地上,干涸的麻衣短裤混着湿漉漉的黄土,一把鼻涕一把泪,絮絮叨叨的,看着情绪已然不大对了,一旁的裴公子,脸色也不好,靠着墙,这会儿也不嫌弃脏了,依旧没回过神来,毕竟前十五年,顺风顺水的,从来没受过这刺激。 “大胆!大胆!你们就不怕圣上追究!” 盼夏又气又急又怕,明明没什么保命的手段,手都一直在抖,话也没说利索,却始终站在院里,还懂得瞅准机会,从黑衣人的尸体上扒了把匕首护身。 这些人的主要目的还是钟行,虽说对顾南晰等人起了杀心,但到底没对两个女孩有多重视,因此在这危险的地方待了这么久,南晰和盼夏身上倒是没挂伤,反观钟行,衣服破破烂烂的不说,上衣好几个大洞鲜红的血把麻布衣浸染的都发黑。 钟行也不是好惹的,又有沈家的几位帮忙,这伙人元气大伤,人数至少锐减了一半,剩下的也都受了伤。 不能说碾压对方,只能说是暂时打平,且难保对方没有后手,至少那位黑衣人,除了刚才动过手,后边基本上就不怎么插手了,反倒又躲到到了阴影里看起了戏,南晰一直小心留意,生怕他突然奇袭。 “你也是聪明人,要本县主说,何必闹个两败俱伤! 本县主的命可比钟行的贵重多了,更何况屋子里还有裴家的大少爷,我们两个要真的交代在这儿,你们要处理的麻烦可多多了,你家主子应该也不希望你们给他找一堆麻烦回去吧!” 南晰心中略微焦急,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为了给他们争一口喘息的时间,她斟酌的开口。 “县主也是聪明人,那为何不拿出诚意?”谁知黑袍人看起来并不领情, “我看你行为处事还算是个君子,何必和我这样一个小女子计较?钟行我自然会交给你,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这世人皆贪无人免俗,所求无非名利物欲,亦或是理想抱负心中佳人,你不是无欲无求之人。 但你武功如此强盛,却不肯以己之力改变战局,既有武德又有实力,不闯荡江湖流芳百世,反而甘愿做无名之辈行暗杀造孽之事,无论是你还是你身后之人,有本事拿到这官册、衣饰,那你所求当与朝廷有关,那我何尝不是你更好的选择,权有皇后撑腰,兵有外祖沈家支持,钱财又有裴家公子,皇子见我也要恭敬两分。” “县主所说不错,不过我所求之事,已经走上正规,实在不该突然反悔,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此行只取钟行一人性命,县主不愿同钟行赴死。只需叫你手下的人停手即可。” 黑人轻咳两声,仍旧没有加入战局。 “你既然开口,那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不过是这次我们要商量的事情,该是你能不能活着回上京了。” 黑袍人心中一直隐隐不安总觉得自己算漏了什么,但局势大好,他自己也没放在心上,猛的听见顾南晰突然改变语气,下意识的想撤离原地,紧接着一道气压紧贴他后背袭来,地面便掀起一阵尘土碎石的巨浪,他也被掀翻在地,一股热气上冒,吐出大口血来。 “师傅,你总算来了!” 晕过去前,他听见顾南晰的声音。 ------题外话------ 嘿嘿,突然放送系列 第四十五章 钟行的秘密(二) “师傅,你总算来了!”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这些黑衣人就被击倒在地,而她师傅白衣长剑,威风凛凛,阳光倾泻而下,岁月不曾在这人身上留下半分痕迹,师傅依旧如同七年前,是个令人艳羡的少年郎。 “别动!” 南晰立刻停下脚步,有些委屈的开口, “师傅,”见师傅的眉头皱起,她才接着开口,“师傅,南晰知错了。” “嗯。” “师傅南晰真知错了,南晰不该把其他人。。。。。。嗯?” 南晰有些诧异,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没用了。 “你处理好就行,找我有何事?” 师傅将长剑背起,发丝衣摆随风飘扬,愈发的仙风道骨,不似凡尘世人。 “咳,主要想问问师傅,让我留在这里是什么原因,顺便救个急。” 南晰笑的温柔,绝口不提自己先前为把师傅请出来的,谋划和小心思,她知道可能瞒不过师傅,这不是还得瞒其他人吗,再者说师傅都不追究了,她脑子又不缺根弦,哪里有上赶着被罚的道理。 谁知她师傅只是瞥了她一眼, “天机不可泄露。” 不出她所料,师傅又用这句话糊弄她。 “南晰明白了,不知师傅可知大宝在何处?就是那个送信的孩子。” 这次师傅是连话都懒的讲了,只用手指了指旁边的院子,南晰瞬间领会, “可还有事?” “没有了,师傅。” 南晰维护好自己又乖又听话的形象。 “嗯,过来。” 南晰上前,师傅高举手臂,手中握有一物,她伸出手,东西便落入手心。 “有事,它,找我。” 张开手,手中是支笛子,却通体发黄,瞧着像是在什么动物的骨头上凿了几个洞,南晰面不改色,仔细的打量起来。 这物已经有些年头,外表分布着凹凸不平的沟壑,两头略粗,中间纤细,其余与普通的笛子倒没什么不同。 南晰试探的吹响笛子,可费了大力气,这笛子就是发不出声音。 南晰不解的看向师傅, “此物有灵,靠心绪链接,吹奏之时,方能感应。” 要不是自己的经历已然太过神奇,南晰都要怀疑,师傅是在骗她。 “小心行事,不可太过依托记忆行事。” “是。” “先行一步。” 师傅果然同以前一般,每次见她都行色匆匆,却也恰到好处。 且虽然只是猜测,但南晰知道她之所以能获得那些记忆和她师傅脱不了关系。 不管师傅目的如何,若她有幸大仇得报,找到所有的真相,就是她师傅要她这条命,她也是该给的。 “师傅慢走。” 话音未落,面前就没了人影,仿佛从始至终都未存在过似的。 “我的天,你师傅也太厉害了吧!不过看着年纪跟你也差不多,怎么就成了你师傅了?” 危机解除,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裴大公子一脸艳羡的看着他师傅离开的方向。 你看这人与人之间有了过命的交情,相处起来就是不一样,刚才还对她小心奉承的裴大公子,这时候对她已经愈发的不尊敬了。 “可惜,别想了,我师傅只收我一个徒弟。” 南晰故意在我师傅几个字中加重了语气,裴大公子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没有过多的纠结她师傅的年龄。 不管叫嚣的裴大公子,她还有一大堆烂摊子要收拾。 不过她最开始还真没打算借这档子事,把她师傅请出来。 来之前她叫人对钟行做了调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没想到这钟行居然和沈将军还有那么点关联,还是个逃兵,她一直有所防备。 黑衣人出现的时候,她反倒松了口气。 关键是钟行躲藏了那么久,刚冒头就有人杀过来,让她明白了两件事,一是钟行有秘密,二就是有人通风报信。 钟行老家的县令就是最可疑的人选,毕竟钟行老家在这里可以随时盯着,但说来说去也只是她的想法,不过她还是习惯性做了两手准备,让大宝看情况不对,就立刻去客栈找客栈老板,求见竹先生。 关于这点,就不是她胡乱蒙的了,她能确定师傅就在那家客栈,是有两点原因,一是来送信的孩童衣着整洁,布料也是用的上好的丝绸定制裁剪而成,她留了心,让人调查,发现是客栈老板的独生子,二是信件上的字还未全干,用的墨也是临安县最畅销的款,正巧她在客栈的卧房里也有一块同样味道的。 再说这群人要说容易处理也容易要说难也难,总要有个章程。 先叫手下的人找了农户里用来捆牲口的绳子,把几个黑衣人捆到角落几棵粗壮的梧桐树上,身上的东西全都扒了个一干二净,又仔细细的检查一遍,就连嘴巴里也没放过,势必留下活口。 又每人灌了钟行提供的迷药,量虽少,但让这些人睡上三四个时辰不成问题。 南晰书信一封,连带着她的令牌,借了裴大公子的快马,去了临安县西边的永乐县,那里恰好临近她的封地,来回不过一日,赵县令她请不动,那就请永乐县的知府来。 有钟行在,一时半会儿她还不能让京城的人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最理想的状态,南晰原本是这么想的。 “小,咳,县主,钟行求见,他说有重要的事,非要现在见您,说怕明天他就死了!。” 危机解除,天色已暗,盼夏估计是想起了香岚的嘱托,也为她的名声,这个时候反倒顾及起礼数来,有些不想传话的意思,言语间也颇为咬牙切齿。 “行了,这忙还是你闹着非要帮的,再者这么多人呢,怕什么,请他进来就是。” 南晰不是很在意,这屋子统共就这么大,又不是没有女眷,又有沈家侍卫在场,没人敢乱说话。 “是。” 盼夏理亏,经南晰这么开解,就想通了。 钟行换了身行头,看起来像棵挺拔的杨树,进退还算有礼,也知道官家规矩,瞧着是有人细心教过。 “县主大恩,钟行无以为报,只因还有职责在身,但日后定为县主马首是瞻。” 一进门钟行就径直跪在她的面前,南晰没有去拦, “你可是个武将,怎么跟个文官似的,这可不像你先前的表现。” 她没抬头,对于钟行这个人,她不知道该作何态度,但先前应承之事自然不能反悔,但更多的事她不想管,也不能管。 “县主说的极是,那钟行也不拐弯抹角了,只是屋里这几位县主可都信得过?” 这话可说的有歧义,不等南晰发怒,钟行也发现了问题,连忙说道, “县主不要误会,只因在下接下来所说之事,事关重大,更与沈家息息相关,还请县主慎重。” “放心吧,这几个人刚才你也见了,用的都是沈家的功法,他们都是沈家的人,至于盼夏这小丫头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是断然不可能背叛我的,别着急反驳,无论出于什么方面考虑,我和你单独相处这件事就不太现实,而且不瞒你说,我对你的信任也不是很高。” “自是如此,只是此事说来话长,要从五年前讲起了。” “那就长话短说吧。” “这。。。。。。好吧,那就长话短说吧。” 第四十六章 沈将军 沈将军字穆清,是沈老将军的嫡长子,善骑射,注重方略,用兵灵活,不拘古法,年仅十四岁,就跟随老将军征战沙场,尤擅长途奔袭,迂回战术,十七岁时初次领兵征战,率领六百沈家骑兵,深入敌境,埋伏,偷袭,游击作战,不过数月就把敌人杀的四散而逃,以少胜多,斩获敌人近两千人,从此一战成名。 而一切的开端和结束,在永熙七年那年秋季,大梁来袭,沈老将军旧疾缠身,沈将军自请代父出征。 那个时候的沈穆清才刚行弱冠之礼,正处在风华正茂的大好年纪。 “呦,新来的,这看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来参军?” “你不要看不起我,保家卫国是我们年轻人的责任!说起这个,你难道不知道沈将军?他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就跟着老将军去征战沙场了。 如今我已经年满十七岁,还晚了三年呢!” 十七岁的钟行提了大小的包袱,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最后一波的征兵报名,负责登记的士兵却死活不肯记下他的名字,钟行也带了火气,仰起头正气凌然的谈起自己一直追随的目标,却没赢得喝彩,反而周围一片哄笑声。 “穆清,看见没,新来的不肯买你的帐,只肯买人家沈将军的账呢。” 钟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这听了半天,才猛然发现穆清是沈将军的字,而那些士兵看向的方向正是他面前负责士兵登记的这人。 这下钟行闹了个大红脸,推崇赞美了半天,结果本人就坐在对面。 “行了,行了,都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是不是皮痒了?” 作势和那些士兵招呼几句,沈穆清才转过身正视面前的钟行。 “你还挺有出息,和你说那么多,是因为你是这批征兵来报名的人里年纪最小的,本来想劝你回去,你可倒好把我搬出来了,我和你能一样吗?我那会儿情况特殊多了,现在有我们这些大人呢,你怎么小来凑什么热闹! 不过我这也听了半天,知道你是铁了心了,这样在新兵营训练的这三个月再好好想想,到时候给我个答复,正好我亲兵队里还缺个人。” 钟行有些发蒙,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小子可走大运了,那可是沈将军的亲队,多少人想求还进不去呢,还不谢谢沈将军。” 旁边的老兵善意提醒,钟行这才回过神来,依旧呆呆的,张着嘴使劲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还是沈兰州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钟行围着营帐遛了一圈,又提点了几句,就送去了新兵营账。 在新兵营的头一个月是最难熬的,但钟行心中有信仰,做什么都有劲儿,这一个月他过的十分充实和满足。 大齐征兵突然,他们这些新兵再过两个月就要跟随大部队一起前往东北,到时候可就要真刀实枪的上战场了,钟行既激动又茫然。 沈将军没有失言,新兵训练一结束,他就记到了沈将军麾下,除了打仗,将军还教了他很多东西,上到天文,下到地理,什么都有。 按将军的话来说就是他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路可以选择,多学一些准没有错,沈将军麾下的士兵也都十分友善,他因为年纪最小,大家都爱让着他,他虽然有时逞强装作不开心被让着的样子,但其实他都记这些人的好,在沈将军营帐的那段日子,是他最无法割舍的回忆。 可时光荏苒,该来的还是会来,他们挥师北上一路奔波到达了战场的最前线,在这里他用极短的时间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士兵。 而那段记忆里,只剩下了血肉,黄沙,戈壁,和天空中盘旋的秃鹫,火焰,旗帜,嘶吼,满天的灰尘遮盖了整个天空,灰蒙蒙的世界里生与死每天都在重复上演。 他紧紧跟随在沈将军的身后,不断的向前,战场上,刀剑无眼,带领他们前进的将军不知为他挡下了多少致命的攻击,他欠沈将军的无论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偿还不起。 那些日子宛如地狱,士兵把将军奉为地藏菩萨般信仰,他们觉得他无所不能,没人记得,他与他相差不过三岁。 到最后,他只有无意识的挥动利刃带走敌人的生命,因为他知道他多用一份力,那沈将军的危险就会减少一分,微不足道,却是他当时唯一能够报答沈将军的法子。 天意弄人,或许上天总是看不惯这些伟大的英雄,因为这些人总会早早的离开人间。 尽管令人难以置信,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沈将军的亲队里出了叛徒。 那天沈将军带队绕道到敌方大部队的正后方,叛徒偷偷向敌方透露了他们的行踪,而在大营驻扎的副将切断了他们的粮食供给。 他们就像浮萍,无根漂泊,烈日当空,粮食耗尽,后有追兵,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能生还的希望不大。 但所有人都只是沉默,因为站在队伍最前方的那个人,像座伟岸的山。 不过终究是十七岁的钟行不知道二十岁的沈穆清在想什么,不知道站在他身边的老士兵在想什么。 晕过去前,他只记得那天的夕阳很美很美,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清大漠的天空,血一样的颜色,他终此一生都会铭记。 于是,十七岁的钟行的生命轨迹拐了一个大弯,他被绑在他们最后一头骆驼身上,驶向了茫茫的戈壁沙滩,就因为他是所有人当中年纪最小的那个,所以活下来的希望,理所应当的留给了他。 他曾想过一了百了,死在那里算了,但他是一名士兵,士兵从不后退。 而且沈将军给了他一封信,这是将军的请求,也是他必须完成的军令。 后来他被路过的商队救了下来,再后来他得知了沈将军战死的消息,知道了恶人没有被绳之以法,不慎暴露行踪后更是等来了追杀他的人,这些都让他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 他躲藏了整整十年,也努力了整整十年,可京城明明就在眼前,他却进不去,他接触不到沈家人,他完成不了沈将军的命令,沈将军的敌人太多太多了,沈家的敌人也太多了太多了。 他快要坚持不下去,却突然想了一个绝佳的点子,他们在追杀他,他们知道他身上有能将那些人的秘密捅破的证据,那他死了呢? 他死了就是唯一的转机,是他太笨,这件事想了这么多年才想明白,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给母亲和霜霜各留了一笔钱,然后等他死了,两封信就会交到霜霜手里,这是他临时改变的主意,见到沈家人,看在他死了的份,霜霜会被妥善照顾,如此这辈子他欠霜霜的也算还了。 他活着见了自己的爱人和家人,就算正式的告别,他一直在等这些杀他人来,可老天总是这样,以捉弄他们来取乐,不过这样也好,他总算能亲眼看见,甚至亲自为沈将军和他的兄弟们报仇了。 第四十七日 钟行的秘密(三) “可恶至极,如此,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多年来的教养,不允许她骂出多难听的话,一句可恶之极,几乎包含了她所有的怒气,南晰敲向桌子那一下,是她情绪失控和克制的碰撞表现。 她对舅舅的印象不深,只在幼时见过几面,但不妨碍南晰对于沈将军有自己的认知,那是一位英雄,一位真正意义上的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想必这些年你过的很不容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毕竟姓顾,因此这事由我处理并不妥当,我会如实告知兄长,也就是沈将军的长子,且今日我受刺杀一事,绝对不能善了!” “县主受刺杀,明明。。。。。。嘶,县主的意思是?!” “是的,我要把事闹大,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那些追杀你的人就会觉得我还没有得知当年的真相,这样他们才会放松警惕,沈将军才有可能沉冤得雪。” “钟行悉听县主吩咐!” “如此,你应该也能安心几分,别的我做不了,这些只不过绵薄之力。” “多谢县主救命之恩,难以为报,等日后沈将军大仇得报,县主有用得上钟行的地方,钟行一定不会推辞。” “那是自然,只不过我对你的恩情,实在是比不上沈将军,且他是我的长辈,你若要对我报恩,便连同我的那份一起,给沈将军报仇,也全了我的一份心。” 钟行是大男子主义,像来自诩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也红了眼眶,一双铁拳紧握,隐忍极了,这场面,任谁见了,都难免生出恻隐之心,南晰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才算稳住钟行的情绪。 把钟行送出门外,回了屋的盼夏,忍不住开口对南晰说道, “小姐为何非要把此事闹大?还是以小姐的名义,明明直接把这事儿捅出去,效果也能达到啊?” 盼夏将屋门遮掩好,开始整理起床铺,今天晚上他们肯定是要在这里凑合住了,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委屈她家小姐,不过她现在能做的也十分有限就是了。 “那我收回先前的话。” 南晰心中有些郁结,为了疏解这些情绪,她又练起大字,现如今已经写了满满的一页纸,密密麻麻的都是些礼仪廉耻,仁义道德类的词语。 “啊?” 盼夏不解的看向南晰,连手中的动作都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我是说收回你一点儿也不聪明的这句话,我家盼夏还是有点智商的。” “那当然啦!等等。。。。。。?小姐,你太坏了!” 她差一点又被南晰给哄骗了过去,还好,最后机智的反应了过来。 “好了,不逗你了。” 南晰此时已然有些严肃, “我其实早有所猜测,当初舅妈,因为突然得知舅舅战死的消息,导致难产出血,外祖父更是病情加重,差一点就撒手人寰。 但当年那个趁着舅母生孩子传递消息的人一直没有抓到。 可到底也只是猜测。 沈家的敌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真的要说一个的话,你最先想到的会是谁?” 做了一个深呼吸,南晰看似平静的转过身去,继续写起了字,她的左手刚才因为用力过猛敲到桌子上,整个手都肿了一圈,盼夏刚给她上了药。 此时的手掌源源不断传来灼痛感混合之药膏所带来的刺痛,就仿佛有人每时每刻拿着一根细长的竹棍不停地轻重互换的抽打你的手心,愈发的让她无法沉下心来,可是这是现在最要不得的。 无论是母亲的死亡,还是舅舅的死亡,亦或是舅妈,甚至那个尚未出世的婴儿,和前世的她,以及她的孩子,是不是有人在针对沈家,不不不,现在并没有证据能把这些事件联系起来,她不能这么决断的下定义,南晰看不清她的眼前,仿佛有一团巨大的迷雾,她进也不退也不是。 案牍旁的烛火晃到了她的眼睛,她闭上眼想起那个逆着光的少年,与她儿时曾经见过舅舅身披铠甲炼武的画面身影渐渐重合,难道那个少年是他的表哥?仔细想来,表哥前世确实去了战场,只是她并没有听到过表哥要班师回朝的消息,她猜不明也想不透,也许她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的是谁了。 “小姐小姐!” 盼夏的喊声,让她回过神。 “小姐是不是傅家?!” “确实,论起来沈家真正的对手从来都只有傅家,可是仔细想来,这又是傅家能轻易打破嫌疑的关键点。 不过现在一切都没有证据,只能说傅家是最大的嫌疑人。 而且这些来追杀钟行的人武功高强,那人所带来的官册也是真的,能拿到这东西的人绝非一般人。 再说舅舅当年,我对战场上发生的情况了解的不多,因此不做评判。 真正值得怀疑的在于那个选择了恰当的时期来沈家报信的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怎么想都处处透露着诡异,只不过当年祖父大概也无暇顾及这些了,这件事没有人深究下去。 不过现在钟行手中握有沈将军的信件,一切真相等沈家表哥来了以后,才好再做打算。 至于为何是借我被刺杀一事把事情闹大,实话和你说,你家小姐其实没有多少信心,这次真的能为沈将军报仇,一来证据缺乏,年代久远,二来只有钟行一个人证,如幕后之人真的有傅家的手笔,那恐怕我们最后惩戒的也只是表面上的凶手。” “盼夏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对了我吩咐你的事可都办妥啦,那是现在顶重要的事。” “小姐,放心吧,侍卫现在,大概已经在路上了,虽说要费些时日,但肯定能在四日内赶到,明天小姐还要和那赵县令虚与委蛇,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养精蓄锐的为好。” 刚点头,她就被盼夏从书桌旁拉开。 盼夏这个人虽然粗心,但也知道小姐有个小毛病。 她家小姐这点非常不好,有心事或烦闷的时候,总爱一个人,憋着写大字,洋洋洒洒的写上几千张,都不知道累,明明现在手都受着伤,也不知道多疼惜自己一点。 第四十八章 不请自来 “县主,属下,该死!竟然今天才得到消息,救驾来迟,还请县主责罚。” 这不,一大早儿鸡才刚打了鸣,这位赵县令就闻讯赶来,不大的小院儿里,跪了一群人,还特别诚惶诚恐,要是有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以为这赵县令说的是真话。 来看热闹的村民见这阵仗,再加上昨天那一出,也不敢轻易上前,也有见了昨天杀人场面的,更是窝在屋子里出来都没出来,只有那胆子大的稚童还敢攀到墙上时不时的向院内张望。 “你确实该死!只不过我现在没心情管你,看见没,人都在那儿,不知道赵县令有没有什么高见,这群人该如何处置才懂妥当啊。” 南晰坐在盼夏搬来的太师椅子,明明说话的语气算得上温和,跪在地上的赵县令却抖的跟跟个筛子似的,整个人的身子都紧贴地面,头是不敢抬的,汗水顺着额头一直滴落在地上,变成一个又一个的小黄疙瘩。 “属下,属下。属下逐渐实在是不知要如何处理,任凭县主吩咐。” 南晰却不接他的话茬,只接过盼夏递过来的茶,吹了吹又抿了一口,这是她出行丫鬟外带的茶叶,虽比不上新下来的新茶,但也别有一番滋味,尤其是在这种大戏要上演的时候,味道最佳。 “让你说你便说,推脱什么,还是说我的话没有分量?” 轻飘飘的一句话,赵县令抖的更欢实了,此时,躲在里屋的钟行母亲生出了无限的感慨,昨天县主问话的时候她吓得不轻,还道是大家贵族的气派,今日看到这场面才知道昨天县主那是对她留了情,就这气势,她躲在屋子里都觉得腿发软。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那你便说,我一个深闺女子对大齐律法细则并不熟悉,你这个父母官儿总该知道行刺县主是什么罪名吧?还是说你这个县令不称职,连大齐律法都没背过?” 底下的赵县令心头一慌,知道这县主恐怕今天不会善了,早知道他就不该生那心思,好好的待在临安县,吃的喝的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难道不好吗?非要铤而走险,看栽了个大跟头吧,这县主那儿是什么能轻易招惹的人啊,他就不该听信这些人的话,这县主是没什么好歹,他恐怕是要有个什么好歹了。就是不知道这现煮知道了多少,现在是迁怒于他还是知道了他和这些人的关系,想到这儿他就更觉得项上人头不保,愈加慌乱了起来。 “行刺按大齐律法该,该,” 不得不说,这赵县令一直没有升迁也是有原因的,这种问题他都回答不上来。 “行了,我也没指望你能说出个什么来,反正左右这些人都难逃一死,既然是来杀我的,那这些人我要亲自拷问,等找到幕后之人,到时候谁也别想跑。” 这最后一句南晰是看着赵县令说的,赵县令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竟然承受不住这压力,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就这么直挺挺的晕过去了。 主角都没了意识,那这场戏再进行下去也就没什么意思,又过了一两个时辰,沈家侍卫带着永乐县的知府到了,有知府在,就更没有赵县令什么事儿了。 这场大戏,估计差不多也传到了幕后之人的耳朵里,钟行一直没有露面儿,南晰特地交代的,为了掩人耳目,当天夜里他就藏到了红袖馆,幕后之人再派人手来的时候沈家表哥估计也到了。 此时,上京刚刚忙完德宁公主的生辰宴,出了好大的乱子,和漠北的使臣闹得不是很愉快,正巧南晰在临安县,这些遭遇也传到了上京城里,皇上正是欣赏看南晰的时候,又是多疑的性格,出了这档子事,再加上生辰宴上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让这位向来和善的皇帝发了大怒,还派了人来说要给南晰撑腰,把这件事查清楚。 有知府在南晰方便了许多,赵县令虽然有心想为自己的行为遮掩一二,但插不上手只能愈发的乖觉,这两天,听说正在和自家妻妾忙着收拾行囊,大有要跑路的架势。 南晰倒不是很在意,毕竟赵县令只是个小人物,或许是为了钱,或许是为了权利,总之,是被利用的对象,翻不起什么大风浪也做不成什么大事。 这赵县令不在县衙,她使唤衙门里的人就更加顺手许多,对于拷问一事,她并不是很在行,这些事儿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这些黑衣人大多以从事暗杀为生,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不过好在他们早有防备,留下了一大半的活口。 不过可惜的是,除了领头的那位黑衣人,剩下的这些人对于此次行动的目的,幕后之人的线索知之甚少,几乎没有什么大作用,即便问出来了也都是些没价值的消息,而那个头又是个有气节的人,一直紧咬牙关,死活不肯透露一句,一时间她们也陷入了停滞不前的境地。 这边没什么进展,那边的沈家表哥却出乎意料的只用了一天半就赶了过来,看来也是对这事极为上心,急匆匆的,随行的也只有两位,风尘仆仆,说起来可笑,这倒是她回上京以来第一次与沈家表哥的正式会面。 “表哥安康。” 南晰没有贸然上前,先远远的行了礼,抬头便看到坐在窗边那位芝兰玉树的男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反而有一两丝病态,南晰却知道这是个有着经韬伟略文武双全的天纵奇才。 “妹妹安好!” 沈以渐缓缓起身,沉稳行礼,仿佛先前那个急匆匆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但南晰知道他表哥的性子,因此也不多做寒暄便立刻切入主题。 “钟行在此,其中细则由他向你告知,如此,我便不好多做停留,但若能有用的上南晰的,南晰一定义不容辞。” 男子先是皱眉,似乎是想到什么才渐渐舒展开来,随后只是点头,南晰引荐钟行之后便退出屋内,先前听表哥随行侍卫说起一路上,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日夜兼程,中途未做停留,想来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又嘱咐了丫鬟几句,这才安心离开。 第四十九章 会面 南晰这边刚安排好沈家表哥,那边就有小丫头来报,说是有贵客来了,南晰还疑惑,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一道特别耳熟的声音。 “诶呀,你们拦着我干啥?不是都知道我是谁了吗?你们家县主那可是我堂妹,快放我进去!” “放进来吧。” 尽管不情愿,但这人咋咋呼呼的性子估计会把这客栈里住的所有人都吵嚷出来,那她就有的烦了。 “听见没,你家县主都发话了,还不快放我进去,诶,这才对吗。” 想也知道这人脸上该是个啥样的表情。 “诶,这个妹妹瞧着怪眼熟的,就是不知道在哪见过?” 刚迎上去,这人就装模作样的和她行了个稽首礼,嘴上也没个正经。 南晰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就走,任凭宋子渊这位鼎鼎大名的世子殿下怎么道歉也不回头看他一眼,子渊知道估计是自己玩过了,连忙追上去要赔不是,奈何南晰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整治下这位堂哥,下狠心楞是整整一个时辰都当宋子渊不存在,只处理自己的事。 这边接见的人是一波又一波,可怜那边世子嘴上不停,也没人给他送杯茶,口干舌燥的还因为惹了南晰而胆战心惊,好好的一个少年,颓得像个病秧子。 他们进了掌柜后院会客的屋子,南北通透,院里正中栽着颗梧桐树,天气不算好,正午时分细微的雪花簇簇的望下落,算来倒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可知错了?” 宋子渊忙点头,至于为什么不说话,他自己作死,嗓子疼的张不开嘴。 “盼夏,给世子端杯金银花茶来,润润喉。” 南晰将手中的账本翻了一页,看似不在意的开口吩咐。 “还没问你,不好好在上京待着,来临安做什么?” “正事。” 这位世子张不了口,南晰刚要叫人去取纸笔来,世子摆手,把没喝完的茶水倒了点到桌子上,用手指沾了点,就写了两个字,又从怀里摸出来个东西。 南晰接过仔细一瞧,是枚令牌,和她那县主的牌子有些像,闻着有檀木的清香,周围镶嵌了官家特有的云纹花浪,上书钦差两个大字,内里融了黄金铁块,拿起来沉甸甸的,比她的有分量些。 “皇上派你来的?来找我?处理刺杀的事。” 看对面这人,一连三次点头,她才严肃起来,将账本儿收起,站起身走到廊下,有眼色的丫鬟为她披上长袄,又递了暖炉,也没落下一旁的世子。 “即是来办正事儿,还这样吊儿郎当,活该你坏了嗓子,不过左右这事儿是因我而起,你这两天好好歇着,等有了进展,我再通知你便是。” 世子仍旧没说话,只走到她身侧拱了手,看脸上的表情,显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省的她多费口舌。 有这么一个钦差放在这里,她办事儿的效率也快了两分,本来把事情闹大,就是为了干扰幕后之人,现如今沈家表哥已经到了,这件事儿就成功了一半。 不过说起来倒是有一事让她吃惊,表哥与世子居然是旧相识,毕竟两个人看起来十分的不搭,就连上辈子她也没有听到关于这两个人有什么交情的消息。 但那日来客栈探望表哥,就看见这俩人有说有笑勾肩搭背的样子也不是假的,当然以上动作都是由世子一个人完成的,他表哥那个闷葫芦的性格,能笑一下就是不错的回应了,不过两人熟识也省了她的麻烦。 那天表哥同钟行谈完话后,就全权接手了那批黑衣人,至于后续的情况,她虽有心帮忙,但表哥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她掺和这些,她也不好勉强。 结果一些进展还是从世子那边得到的,而世子嗓子彻底好了之后,就又来烦她,有这样一个唠叨的人,在旁边这两天她原本计划干的事儿都没来得及做完。 “对了,这两天还没和你说,你可不知道你离开上京之后,上京有多热闹。” 宋子渊翘着二郎腿半仰半坐,毫无形象靠在桌子上,看着门外的梧桐发呆,还是那个大厅,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两个人,茶香四溢,主位左侧的南晰依旧在看账本。 “我知道,德宁在书信里同我细说了,况且这样的大事,我怎会不为公主备礼。” “啊,也对,长公主殿下肯定都和你说了,我也是担心你,哎呀,算了算了,那些人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看账本儿都不腻的吗?” 子渊讪讪拍了一下自己额头,又伸了个懒腰,把嗑了一地的瓜子儿,用脚拢了拢,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的快速的摸了摸鼻子,又盯着对面南晰手中的账本封面天真的发问。 “无聊也得看,话说你没有庄子和铺子的账本儿要过目?” 南晰也是真诚的发问,她就没见这人为这种事儿烦心,花钱也大手大脚的,简直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 “哎呀,我不是和老三,咳,三殿下交好吗?我都交给他打理了,每月领钱就行,反正我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都没想脱口而出,不过这也确实的是个好主意。 “你还是注意点儿吧,你们一大宅子的人,都要靠你养活。” 南晰半是嫉妒的噘了噘嘴,又无奈的看起了自己手中的账本,不过听到她回答的子渊倒是一个人偷偷的扬起了嘴角。 “也是,我还有一大宅子人要养活呢。” 语气还带上了点自己没察觉到的小骄傲。 “不过话说回来,刺杀的事一直没进展,我这边儿不好交差呀,毕竟待了都快半个月了,如果皇上问起来,我都不知道说啥。” 情绪高昂了还没两秒,他又换了一件事发起愁。 “我表哥在县城大牢。” 南晰一句都不想多说,满脸都写着,我也不知道,我也没办法,你不是和我表哥感情好吗?你去催他呀。 “我知道,我跟他可是小时候穿过一条裤子的交情,我也知道这事儿跟沈将军有些关系,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去找他,你怎么着也算半个沈家人,不过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想让你掺和,我也就那么一问,算了算了,等上京来消息再说吧。” 和南晰待久了,子渊都有了自问自答的技能,虽然南晰对于对方说的什么穿过一条裤子的交情是半点都不信。 第五十无功章 徒劳无功 “这是什么意思?” 刚用过早膳,就有小丫鬟慌忙来报,说是住在客栈的钦差大人带着凶手已经返回上京,南晰自觉事情有变,沈家表哥却主动找上了门,话里话外都是行刺的凶手已经抓到,他们也要奉旨回上京了。 “凶手已经抓到,我们该返程了。” 沈家表哥比他大四岁,可若真论起来,她记忆里已经活了二十有六,又平白多了这几年,一些事看的清楚,有些事也都在无言之中,望着表哥眼中不可忽视的坚定,她渐渐就败下阵来,表哥是个心中有计较的人,更何况沈将军是他的生父。 “好,南晰知道了。” 她理解,但并不代表她赞同,想到儿时对这位将军仅存的一点记忆,南晰觉得她必须要给将军一个公道。 “皇上,南晰有一事相求。” 刚回上京没有时间管乌七八糟的事,她直接递了牌子,进了宫。 “阿晰,姨夫不是说过,咱是一家人,同你弟弟叫朕姨夫就好,什么事,但说无妨!” 半是撒娇半是祈求的南晰求了皇上的恩典,总算能在行刑前见黑衣人一面。 大牢不是什么好地方,即便是天家的也算不上舒适,高耸的银铁包边的木制大门上雕刻着虎虎生威的雄狮,两旁的带刀侍卫恪尽职守目不斜视。 一阵巨大的摩擦声伴随着地下扑面而来的潮气,直冲着她面门而来,门后是一道深入地底看不见尽头的阶梯,此时此刻天地间仿若只有她一个人,面对这座庞然大物。 她身穿黑衣遮的严严实实,微风袭来,黑纱拂面,前面领路的侍卫懂得沉默,墙上的火把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走过一条幽深的巷道,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县主请吧,皇上有旨,您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那人拱了拱手,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嗯” 南晰也未作它言,这件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小人便撤下了。” 侍卫走后,南晰才有时间好好的端详这天家的大牢内部,估计是怕吓到她,一些锋利的刑具和用品都被撤走,只留下套四四方方的桌椅,上面的污渍透着深红的油光。 这黑衣人挂的是刺杀县主的罪名,还得了间单独的牢房,正面就是她所处的位置,火把隐隐约约的光亮探入牢房内的空间,黑衣人就隐逸其中,可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南晰都未曾开口。 “你只有半个时辰。” 那人从黑暗中走出,看起来身形完好没有受多重的伤。 “是啊,我只有半个时辰。”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双手环抱,他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的顾南晰,火光照耀在女子身上,熠熠生辉,这不是他能轻视的对象,他由衷的想。 “想问的很多,不过,”让人遐想的停顿,“你有个妹子吧。” 把握着恰当的节奏,出其不意的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你怎么知道?!他们答应。。。。。。” 猛地反应过来,黑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默默低下头保持自己该有的沉默。 “他们?是谁?你的雇主还是?对,我早该想到的,他们两个故意瞒着我,要不然这件事儿不会这么草草结束,还把你带到上京来。” 南晰来回踱步,她不开口就是要等对方坐不住,没想到还真让她炸出点有用的线索,至于那个妹妹,黑衣人身上有枚玉佩,放在内衬间,是小女孩爱的款式,男子戴有些不伦不类,刺客不会轻易成家,那就只能是自家妹子的东西了。 “你很聪明,我那天晚上就说过,若是男子还好,可你只是个女子,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来说要更好。” 黑衣人暗自心惊,差一点他就说漏了嘴,不能自乱了阵脚,这上京就没有安全的地方,即便这是天家的大牢,更何况,呵,他已经和那两个人达成了协议,要办的事也已经做到,只要能保证他妹妹的安全,别的他什么也不会说,这条命死也是值了。 “男子,女子有甚干系,我护的住自己,不劳您费心,再说,你如何知道你妹妹就真的没有在我手里。” “你不必再说,我还是那句话,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来说要更好。” “是傅家吗?” 南晰步步紧逼,她只有这一次机会,明日这男子就要行刑,到时候她可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黑衣人心中一沉,缓缓的撤入黑暗之中,再也没开口。 半个时辰已到,巷道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是侍卫回来了。 心情沉重的南晰上了候了许久的马车,香岚解下她的帽围, “咦?” “怎么?” 满满的不甘心,充斥在南晰心中,却听到香岚疑惑的声音。 “小姐赎罪,是用来束发的木簪不见了,恐怕是掉在了哪里,若是其它的也还好,可那是咱家铺上簪娘特地为小姐做的款式,还刻了小姐长昭的封号。” 香岚言语中满是担忧,那木簪款式特殊,她留了心,束的发也比平日紧实许多,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掉了。 “这不怪你,我和那黑衣人争执时动作大了些,兴许是那时掉的,关系重大我还是亲自取了来保险,总不能让侍卫过手。” 大概人倒霉时,总是会有一堆麻烦事儿找上来,南晰也顾不得其他了,又带好帽围下了马车原路返回,那侍卫看起来也有些不耐烦,但她丢了木簪是事实,为了南晰的名声,他不敢自己去取,只能又开了大门,让南晰去找,不过开之前也说好了,若是找不到,他们是不管的。 侍卫这次连路都懒得带了,不过她记性好,也没必要麻烦对方,在快到达黑衣人所在牢房的位置,她却嗅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的,是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很新鲜,显然是从黑衣人的牢房传来的,那里拐角处明明插了两把火把,此时却黑呦呦的什么都没有,一股寒意从南晰的脚心直窜脑门儿,然后炸裂开来,先是麻然后是不受控制的抖动,南晰深吸一口气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这没什么好怕的,她安慰自己。 然后缓慢的后退两步,叫来不远处正在巡逻的侍卫,跟着侍卫才再次迈进了一炷香前她还站立地方。 入目的先是大量的鲜血几乎汇成一道又一道的“河流”,在侍卫所持火把的照耀下,反射着不一样的光芒,然后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纵是见多识广的侍卫,也要被气味,骇去一半心神,不久前还和她谈过话的黑衣人就躺在牢房内部的血泊中,一动不动,黑衣人是位高手,至少要比她顾南晰厉害,可此时却被人轻易夺去了性命,还是在这严防死守的大牢。 第五十一章 徒劳无功(二) “皇上,阿晰有一事相求。” 在宫里,南晰头回这么不注意礼仪形象,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到了养心殿。 “县主,欸,您别着急,等咱家通传过后,您再进去!” 在殿外守候的太监总管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被南晰闯了进去,一大帮子人当下就慌了神,可这又是正受宠的长昭县主,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太监总管还上前意思意思的阻拦。 “此事事关重大,南晰十分惶恐,一时慌不择路,冲撞了皇上,甘愿领罚。” 进了正殿,南晰二话没说,直接跪到大殿正中央,跟进来的总管也连忙跟着跪下,见皇帝摆手,才唯唯诺诺的行礼退出殿外。 “恕你无罪,起身吧。”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南晰的头顶响起。 “启禀陛下,阿晰,请求皇上彻查黑衣人行刺一事,其中定然另有隐情,陛下可能不知,今日黑衣人在。。。。。。” 还没有说完,她的话就被主位上的皇帝给打断, “嗯,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再管,到时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对了,这木簪可是你的。” 听到此言南晰抬头,皇帝手中握有一支木簪,花纹外形正是她先前丢的那支,可此时应当在大牢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皇帝手中? 似乎是发现他的疑虑,皇帝开口说道: “是朕的侍卫捡到的,上面刻有长昭二字就上交给了朕,想来应该是你的东西,日后还是要保管好,不要再弄丢了。” “是,” 不疑有他,南晰双手向上,伸过头顶,低头向前,接过了皇帝递来的木簪。 “行,无事便退下吧,今日你也受了惊吓,在家中好好休息,没事就不要到处走动了” 原本想争辩两句,但南晰敏感的察觉到了皇帝奇怪的情绪,为了自己性命着想,只好先忍耐下来。 她把木簪攥到手中,合手行礼刚要退下,却突然发现木簪上沾染的污渍,很浅很淡,像一朵小巧的红梅,盛开在了枯木之上。 轰的一声,自她拥有那些记忆以来的经历,突然像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子中过了一遍,最后定格的事黑衣人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她颤抖着嘴角,木簪越攥越紧,越攥越紧! 空荡荡的大殿就只有她和皇帝两个人,安静的可怕。 南晰用余光看向房梁,那里用金粉雕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金龙,它们不断的盘旋,上升,在空中激烈的厮杀! 再向上便是黑暗,如同黑衣人所处的牢房。 “皇上,臣女。。。。。。” 几乎更咽,她最后还是试探的发出了声音。 “无事就退下吧!” 命令的语气,强硬的态度。 这句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滔天的怒火占据了她的每一根神经,理智告诉她,这样做的后果百害而无一利,可她的良心和初心告诉她,这位“伟大”的皇帝,不是什么好人。 “是你做的。” 顾南晰猛的抬头。 “阿晰,你在对朕说些什么,朕听不懂。” 烛火闪烁,南晰看不清坐在高位之上的皇帝的表情,她知道她最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可她选择了对的起自己的那条路。 “臣女,不,我说,是你做的,黑衣人,沈将军的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还有她的母亲,这句话她知道现在的她还不能说, “不管是不是你动的手,所有的事都牵扯了到了你,你知道真相但你不追究凶手的责任,因为只有这样你这得之不易的皇位才坐的稳,制衡之道,帝王心术,还真是可笑啊!” 喊出这句话的顾南晰,难得觉得有些痛快,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来人,长昭县主受惊吓过度,不幸得了失心疯,令其在府中中好生静养,不得外出,等痊愈之后再来觐见。” 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茶叶混着茶渍和茶水铺满了大殿的地板,污浊不堪。 门外的人听到声音蜂拥而至,他们推嚷着,张牙舞爪面露凶光,顾南晰被从天而降的两个侍卫控制住,她仿佛好像又回到了死亡的那一天,乱哄哄的,吵的她头疼。 “哈哈哈,可笑,可笑,不知这大齐的皇帝午夜梦醒之时,有没有冤鬼来找你索命?还是说。。。。。。” 这有些疯狂,但她感觉前所未有的开心,她的嘴被堵住,不能言语,可是这也是她离真相最近的一刻。 永熙十六年十二月二十日,长昭县主被皇帝以惊吓过度失心成疯为由,下令囚禁于自家府院,从高处跌落谷底这件事,顾南晰不是第一次经历。 “我苦命的小姐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府被禁卫军团团围住,她所在的庭院,更是被重兵把守,院外侍卫手中的长刀在阳光下散发着凌厉的冷光。 “无妨,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作为事件中心的顾南晰却没有别人想象的狼狈与落魄,相反她看起来显得十分悠闲,她很少做没把握的事,皇帝不会轻易杀掉她,至于理由,仍旧是为了可笑的皇位,为了他的朝廷。 何况这次皇帝是故意让她看到木簪上的血迹,毕竟如今她行动受限,对于皇帝来说才是最有利的,也能给沈家傅家,还有世子殿下一个警告,而她不过是就坡下驴,也确实心中甚怒。 自沈将军死后,沈家小辈只剩她表哥沈以渐,再无旁支,而她外祖父沈老将军健在,表哥不能承袭爵位,朝廷之上,武臣之列竟无一人姓沈,且外祖父咬死表哥从文,而傅家是文臣之首,与当今圣上更是师承一脉,小辈之中又有傅恒这般天纵之才,傅氏家族说是鼎盛也不为过,满朝文武能与之抗衡一二的,便只有沈老将军一人。 可没有实打实的权利和傅家抗衡,皇帝的位置就始终坐的不安心。 舅舅当年功盖主,傅家懂得利用皇帝的猜疑之心,搬倒了自己最强劲的对手,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皇帝恐怕也是觉察出来了傅家的意图。 于是沈家要被重用,要得圣心。 可放眼望去,沈家,姑且算上她弟弟,都未从武,且外祖父健在,皇帝做的就不能太明显,而她作为顾家的女儿,又是半个沈家人就是最好的试水石。 至于上辈子她为何还是得了那样凄惨的结局,无非是自己不争气,皇帝大抵也觉得她不堪重用,转而培养起了他那位庶出的妹子顾元碧。 这也解释了顾元碧的亲生母亲明明最后成为了他父亲的正室,顾元碧却还是记在了她母亲的名下,而她的姨母也成为了尊贵的圣母皇太后。 在看到那枚木簪的一瞬间,南晰虽然没有想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但只要清楚一件事,这皇帝能让人在大牢之内监视她与黑衣人的对话,并且在她走后悄无生息的取走黑衣人的生命,不可能明晃晃的把这带血的木簪交给她,知道皇帝是故意的,就已经可以规避很多风险。 这辈子她不想稀里糊涂的活下去,成为棋子,是她向不公的命运反抗的救赎之路。 而在棋局正式开始之前,她还有些事要做。 第五十二章 合计 被关了禁闭,顾南晰也不着急,只做好自己的事,底下的丫鬟见主子如此,便心下安定,倒也按部就班,没出大乱子。 再说门外的侍卫,也只限制顾南晰的行动,不过如今这种情况也没人敢来自讨没趣的招惹顾南晰,不说别的,万一被皇帝迁怒,也不是他们那些人能轻易承受的了的。 因此这日子她过的清闲舒适,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一落难,反到是最能看清身边人的时候,幸之又幸这辈子她所结交之人都是真诚之辈,不说表哥,世子,和她嫡亲的弟弟,为她求情的人也不在少数,德宁更是不知道为她跑了多少次养心殿,还出宫来探望了她几次。 在圣旨出来的当晚世子还翻墙进了她宅院。 把这些人安抚好,废了她不少心神,还好没传到远在青州府的祖母耳朵里,要不然她可真是罪过了。 “你这日子过的可真舒服。” 深更半夜世子如同前几日,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她的院子中,豪迈的端起为早为他备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满是羡慕的,对顾南晰开口。 “这几日多谢你和表哥了。” 尽管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是事确实办的不错。 这些天还要分神在外人面前装作为她劳心劳力的样子,也是折腾的很。 “这有什么可谢的,也是我们两个先瞒着你在先,有这么一回可是真的不敢再瞒你了,天知道你会折腾出什么事。 天知道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差点儿没把我们两个吓死。” 将茶杯放好,世子殿下无可奈何的摆摆手,还是他小看顾南晰了,不说别的,就说门口那些侍卫,那可是个顶个的高手,他现如今能这么大大咧咧地闯进来,还不担心皇帝会知道,全凭顾南晰的手段。 也不知道顾南晰从哪里得到了这些侍卫的资料,挑拨算计,搞得这些人勾心斗角,偷懒的偷懒,都没有精力管顾南晰院子里的事儿,只要顾南晰没出顾府这侍卫就跟摆设一样。 虽然以顾南晰自己的话说,是多亏了他们在外边儿折腾的皇帝无暇分心,又觉得她性格是个好拿捏的,没有对她过度关注,她才能这么轻易的,让侍卫自己内斗起来。 “知道就好,现如今你们两个想抛下我也是不能够了,我和皇帝叫板已经是板上钉钉,尽管此事除了我们三人和皇帝以外无人知晓,但我定然已经是棋局上的棋子,你们若是真心疼我,也应当知道怎么做。” “这是自然,原本我和以渐兄打算将此事暂时隐瞒下去,待到日后找到关键证据再放到明面上,可现如今皇帝态度令人心寒,且我们如果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一次性捅出来,彻底能给傅家重创,皇帝是一定会站在傅家那面的,形势只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不过这次至少知道皇帝对傅家同样有猜疑之心,那为沈将军正名报仇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沈老将军也是这个意思。 只放手让我们去做,说天塌下来,还有他呢,我瞧着怕是沈老将军,早就知道了沈将军的死和傅家有关系。” “祖父当年纵横沙场之时,我们还未出世,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轻易能看穿的。” 南晰却不惊讶,祖父有勇有谋,若不是身体被拖垮了,哪里还有傅家的事。 “也是,我们便还照原计划行事,相信过不了多久,皇帝应该就会派人把你秘密接进宫,至于什么事我就不细说了,省的到时候出了错,对了,你表哥让我转告你,让你注意自己的身体,照顾好自己,这也是我的意思,虽然可能这些担心是多于的。” “不过,你们这次为何突然决定上京,钟行一人做不了实质的证据,不是还有沈将军的亲笔书信吗?” “快给我搜!” 还没来得及回话,世子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道洪亮的女声,火把的火光从墙沿上透过来,门外的侍卫不在,是被南晰派人支到厢房吃酒了。 两人对视一眼,瞬息之间世子翻出墙外,没有了踪迹,几乎同时南晰院子大门被轰的一声推开。 “大胆,县主在此,尔等休得放肆!” 呵斥一声,盼夏上前,闯进院落的人群散开一条道路,一位盛装女子从人群后走出,顾南晰这才看清此人的面容,原来是有些日子没见的顾元碧。 一身华服,衬的顾元碧容貌艳丽,瞧着竟有日后登居高位后的两份气势,不过比起如今的顾南晰还差得远。 “长昭县主,不对,大姐姐,元碧有礼了,这次实在事出有因,让元碧解释一二可好?” 这人倒是比从前更沉得住气,被丫鬟呵斥了也不恼,柔柔弱弱的让人不好发难。 “行,你且说吧。” 不过这里边显然不包括顾南晰,她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留,不在意的坐下,摆出看好戏的样子,一副明晃晃瞧不起顾元碧的态度。 这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之前几次的交锋,都是元碧落败,心里早存了口恶气。 上次机缘巧合元碧结识了宫里的贵人,还给她指了条明路,借着这路她平步青云,更是和四皇子相识相交,前些日子又在公主生辰宴上大展风采,连破使团三题,为大齐挣足了脸面,更是被封静安县君,若不是这顾南晰霸占了嫡女的名头,她便是做县主,也是使得的,不过前几日她凭自己的才名得了六公主伴读的身份,放到外头她比顾南晰也没差了。 如今她自降身份和顾南晰解释,对方却不识抬举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姐姐这些天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怕是不知道,最近上京城有一伙采花贼,不知害了多少家的黄花闺女,可恶至极! 更是弄得上京城人心惶惶,顾府这几日虽多加防范,但刚才有小厮来报,说看见有黑影朝着姐姐的院子来了,妹妹实在担心姐姐的安慰,这才带人手来,想要把姐姐的院子好好搜查一番,如此我们也能放心。” 言辞恳切,好像是真的为她担心一般,可顾南晰清楚,这顾元碧能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怎么可能会安好心。 “笑话,我这院子虽在顾府内,但平时的开销用度都是走的自己帐。 父亲也是知晓的,什么时候你也能伸手管我院子的事,且搜查事关重大,你没有管家的权利,是从哪里调借的人手?” 冷笑一声,她直直的盯着顾元碧的眼。 第五十三章 找茬 “我看你们谁敢?” 声音算不上大,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那群婆子丫环,没有一个人敢有动作。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大家也是一片好心,有必要闹得怎么僵吗?” “左右为难”的顾元碧,看起来真的是善解人意极了。 “我的好妹妹,” 莞尔一笑,南晰立起身,快走两步,冲到下意识闪躲的顾元碧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 “你看,你这不也误会姐姐了吗?不是姐姐不领你情,大家“好意”我自然记在心里,” 说着不经意的扫过每一个人,那些丫鬟婆子顿时低下了头,不敢与顾南晰的眼神对上。 “可姐姐乃圣上亲封长昭县主,如今,虽说住在顾府,可我这院子也属县主“府邸”,你不该管到我院子里的,此事若是传出去,百姓只会说你没教养,若是让有心之人知道了再参父亲一本,这些人肯定少不了责罚,” 手中的手一直在试图抽出去,南晰松手,元碧后退了两步,眼神里满是惊惧之色。 “不过妹妹也是,我记着听姨娘说起,妹妹前几年跟着她学着管家一事,怎么会连这事利害关系都没看明白,到时候连累了这些“好心人”,记恨妹妹可不就得不偿失了,还是在妹妹眼里,这些人的死活对你来说无关紧要?” 好歹做了两辈子的敌人,南晰有的是法子,让顾元碧气的牙痒痒,还拿她没办法。 “姐姐,这顶帽子扣的我可真不心安,我本就是好心,那人来报时,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姐姐的安危,姐姐却这样猜忌妹妹,实在令妹妹心寒。 再说日后父亲盘问起,妹妹也说是自己的主意,怎么能让这些人平白为我受了罚?” 听了顾元碧这样一番话,原先人群中还有些猜疑和骚动,现下却安下心来,望向顾元碧的眼神里也满是感激。 说的好听,顾南晰冷哼一声,若出了事,肯定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更遑论去救这些人了,就算救了,也肯定是借着别人的手,得自己的名声。 “原来如此,是姐姐误会妹妹了,妹妹可千万不要跟姐姐置气呀! 不过如今这院子妹妹是搜不得的,还是带这些人快快散去吧。毕竟如今姐姐可是得了“失心疯”,在家修养,这让是让陛下知道了。。。。。。” 懒得多说一句,顾南晰直接转身,明晃晃一副送客的模样,未尽的话,也足以让这群人打退堂鼓,毕竟顾元碧不怕被罚,那些下人,可还有自己的家人要养活,没那么多命折在这里。 “这怕是由不得姐姐了,县主的府邸我们这些人自然不敢造次,可这次是奉命追查采花贼,这京城任何一处人家,我都是搜得,姐姐,你看妹妹多贴心,知道姐姐是女眷,特地把四皇子拦在了前厅,带着着丫鬟婆子来找姐姐,” 怪不得这么大张旗鼓,原来有备而来,先前故意不说,可知没安什么好心,如今她这院子怕是得让顾元碧搜一遍了,不然说不得就要被顾元碧描述成她不配合查案,又或者直接把她失心疯的罪名坐实,那她这辈子想出来可就麻烦了,南晰转身,就看见顾元碧从丫鬟手上接过一枚令牌, “姐姐见多识广,应当认得这钦差的令牌,怕姐姐不信,妹妹刚才特地遣丫环去和四皇子借来的,姐姐可要仔细端详一番?” 看顾元碧身后这群人的反应,估计是先前不知情,这顾元碧可真是瞒的死死的,不过能和四皇子借东西,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照理说,现在的顾元碧应该没什么能吸引到四皇子的地方。 “不必,既然如此,那妹妹可要好好的,彻彻底底的搜查,别到时候什么都没查到,又说我先前是故意拖延时间,毕竟你来的时候,也没说是奉命行事,也算是你的过失。” 这话滴水不漏,顾元碧有些失望,不过反正她今天来,就是为了给顾南晰一个下马威的,为了这,她不惜安排了人,乔装成采花贼的样子,引四皇子向顾府的方向遛了一圈,当然最主要她还是为了见四皇子。 前些日子四皇子交代她的事,她办完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联系四皇子,但只有当面把这事汇报给四皇子,四皇子才能记住她的好,而不是不痛不痒的夸赞,而且她自持美貌,前几次见面,四皇子已经对她颇有好感,又有贵人从中牵桥搭线。 这个时候她就只要再添一把火,当然,不是那种下三滥的手段,这些男人她摸的透透的,要是让他们轻易得到了,那她才成了廉价的物品可有可无了。 “那姐姐稍等片刻,妹妹失礼了。” 装模作样是顾元碧与生俱来的天赋。 一旁的盼夏通红的双眼,显然被气的不轻,她性子急,更是见不得她家小姐受这样的气,要不是香岚死死握住她的手,她肯定上前跟顾元碧撕扯起来了吗。 被带着来的下人也是做惯了踩高捧低,先前虽然被顾南晰的话吓得不轻,可现如今他们是奉命行事。 气势自然又趾高气扬了起来,动作也有些没轻没重,噼里啪啦一通折腾,看着不像是来搜查的,倒是像拆家的。 好整以暇的看戏的顾元碧,也没有要制止这些人的意思,南晰紧皱眉头,她是不能妨碍查案,可这些人这样做也太过分了些。 “你们都是顾府的下人,要是在搜查过程中碰坏了什么物件,等我们禀报给主母,到时候一个个算账。” 还未开口,一边的香岚比她先出声,这话让香岚来说倒是合适,南晰便也不操那个心。 那些下人都认识香岚,知道这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又听说要核对,就不敢太过放肆,规规矩矩地查了一遍,自然是什么也没找到。 也没指望能搜出什么来,下了顾南晰的面子,顾元碧就痛痛快快的让这些人撤下。 原本这事也就告一段落了,可走到院口的顾元碧突然不经意的回头,对南晰笑的一脸开心。 “诶呀,看妹妹这个记性,姐姐前些日子去临安,回来之后又突然圣上被关禁闭,估计不知道,妹妹如今也是县君了,还是圣上亲封为静安,姐姐日后也可称妹妹为静安。 哦,对,对对,还有,妹妹被选上做六公主伴读了,下个月就要入宫,估计以后有一段时间,暂时见不到面了,姐姐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毕竟这得了失心疯,姐姐日后若是嫁不出去,可就苦了妹妹了。” 那语气,那笑容要多欠揍,有多欠揍,先前毫不知情的顾南晰手中的茶杯,差点被她自己捏碎,不是气的,是被恶心的。 第五十四章 秘密 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南晰用手轻轻的按压,香岚察觉后上前给她按摩,红梅就领着一帮子下人,有条不紊的收拾被弄乱的院子和屋子,盼夏则蹲在旁边,缓解自己的情绪。 “她被封县君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难得有些心累,这事她竟然不知。 “小姐恕罪!是长公主殿下生辰宴会第二天。。。。。。” “你不知道?!那你先前说长公主在信里都跟你说了。” 话还没有说完,香岚就被天边传来的一道清澈的男声打断,南晰睁眼向那望去,原来是还没走的宋子渊。 “长公主的来信,是生辰当日写的,那时顾元碧还没有得封赏,德宁也只同我细说了,宴会上那些使团分外不尊重人的行径,把她的生辰宴搞得一塌糊涂。 虽然我知道有人破了使团的谜题,但不知道那人是顾元碧,德宁估计也是知道我与顾元碧的关系,故意没提起。 至于香岚,我没怪你,从临安回来,我直接就进了宫,后来又出了这档子事,” 南晰又转头看向宋子渊,接着开口, “还有,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一边摆了摆手,让丫鬟都撤下去,叫重新换了热茶。 “你看我不提醒你,你就这样没大没小,我可是你堂哥,” 察言观色一把好手的宋子渊注意到她的眼神,求生欲极强的继续说, “算了算了,咳,那什么,这不是怕你出事吗。” “你呆在这儿,也不是没什么用。” 这话不假,这些人要是真对她不敬,她也有法子惩治这些人,但要是宋子渊没忍住冒出来,她名声就要不得了,且她现在是“奉旨”修养,真出了事皇上也是要问责的。 “那可不能这么说,要是他们敢对你不敬,我就蒙面出来把你掳回家,藏起来,把脏水泼到那采花贼的头上,从今往后,再也没什么顾家大小姐,只有我世子殿下藏匿的小情人~” “你可认识裴明庭?” 这次南晰可没生气,左右不过是玩笑话,她也不是很在意,不过,她故作平静的询问。 “认识啊,” 难得觉得有些没意思,他这么说,就是为了逗一逗顾南晰,让这人多些生动的表情,结果这么平淡,他有些泄气的乖乖的坐在石凳上,等着南晰接下来的话。 “你跟他可真是一模一样啊~” 这样调侃的语气是南晰从来没有对别人展现过的,即便有,也大多不是真心,宋子渊是她难得可以用自己真面目相处的人。 “啊?什么意思?嗯?” 他有些发懵,不知道南晰所说的一模一样是什么意思,它和裴明庭长根本不像,难道? “好啊,你居然把我同他比较,我可不是他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浪荡子,我呀,只对顾家小娘子情有独钟。” “哼哼,你若同顾元碧有这么一段情,也犯不着到我跟前来说,若真喜欢明个儿,你来顾府提亲就是。” 她好歹也嫁过人,不会为宋子渊这种没头没脑的话羞恼,这玩笑开一次叫开玩笑开两次,那就怪不得她嘴毒了。 “啊,我错了,你可别这样说我,你那位庶妹心大的很,我瞧着竟是同四皇子,五皇子都交好的样子。” 他连连摆手,他就算是上赶着去了,恐怕顾元碧还看不上他呢。 “不过你那位庶妹也是厉害,两位不对付的皇子和她有交情,话说我记着,皇后娘娘原本是属意你同五皇子的吧。” “是,不过以五皇子的性格,估计对这门亲事在心里反对的很,不过左右我都推脱了,现如今也被关了禁闭,德宁虽未说起,我6也知道,皇后娘娘怕是一次也没有给我求过情。” 得益于这次禁闭,皇后娘娘倒是一早的就把她踢开了,那以后再想插手她的婚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也别太过伤心,皇后娘娘身居高位,说不得也是身不由己。” 他不太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只能硬邦邦的回复。 “谁说我伤心了?我看的可开了,自己够强,自然不会有这些事,也不必求别人的疼爱。” 帮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实打实的算起来,皇后娘娘并没有欠她的,反而是她欠姨母的更多一些。 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又说了两句,宋子渊规矩的告辞,不过爬墙的动作就没那么有礼了。 第二日,南晰依旧待在自己的院子,昨天晚上顾府还真是热闹,顾群已经出京两月有余,家里该是邓氏管家,顾元碧来她院子里闹事的时候,时辰不早,邓氏早睡下了,等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听说这个事儿,吓得妆都未梳好,就想要往南晰的院子走。 还是南晰送去的那位管家婆子给拦下,说昨天夜里就去打听了,又说了南晰的交代,才安下心来,生生挨到用过早饭之后才来了南晰的院儿里。 “她们就没有一天是安生的,老爷一走就捅这么大娄子来,你是不知道,除了昨天夜里她来搜你院子的事,还竟背着我,让四皇子留宿在了顾府! 诺大个顾府又是又不是没有当家主母,她一个待字的闺中的小姐亲自出面接待外男,真是不知羞,这不怕我罚,一大早就跑我院子里给我请罪,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管教下人,让他们不要说漏了嘴,天知道这顾府还有两位小姐呢,平白被她污了名声,日后可怎么要嫁人啊!” 她可真是见识到了,这大宅门里能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顾元碧学了这么多年的规矩,胆子竟然还这样大,如果顾元碧真的靠这种手段,成了四皇子的人,那她的玉芷可真是嫁不出去了,说不得还要为她这位不知羞的姐姐,进了寺院,做尼姑去!想到这儿,她恨不得把顾元碧赶出顾府。 “这倒不像她的性格,父亲向来注重规矩,她竟然敢冒这样的险,让四皇子留宿,这太反常了。” 听到邓氏这样说,顾南晰想的却更多一些。 第五十五章 召见 笑语盈盈的送走四皇子,顾元碧春光满面的回到自己院子中,刚才还挂着笑容的嘴角,瞬间就耷拉下来,进了屋子坐下,她几乎要把手中的帕子绞碎,一旁的丫鬟见了,招呼着屋内的几个丫鬟去厨房忙活,整个院子的人都被遣走了,丫鬟也退出屋子,刚关上门,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吓人的很。 将屋子里能砸碎的东西都狠狠,砸了个遍,顾元碧才觉得有些出了气,她难得把顾南晰踩在脚下,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四皇子妃的位子也眼看触手可得,一切事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谁知刚回院子,她还没来得及施展自己的魅力,四皇子就给了她个晴天霹雳,原来是四皇子的生母淑妃,前两日和四皇子谈起他的婚事,说等日后要求娶顾家的嫡长女为妻,现在年岁小,也要先定下来。 让他这几日找个机会,和顾南晰多接触接触,不需多说看上的自然是顾群的势力,和顾南晰身上流的沈家的血脉。 不等她反应,四皇子又自顾自的说, “五弟都不愿意为了势力求娶顾家嫡女,我自然也不愿意,更何况顾南晰现在被父皇关了禁闭,惹了父皇不快, 可母后说,前几日她不小心听到皇上和几位大臣连同恭敏亲王的嫡子,就是那位风头正盛的世子,密谋政事,说是要在北冥海开设对外贸易的港口,但一没有经验,二没有人才,最关键的是那北冥海一代远离京城,鱼龙混杂,不知从何下手,那位世子自告奋勇,且提了一个你我都无论无何想不到的人。” “你是说顾南晰,怎么可能?她不过一介。。。。。。” “正是如此,我当时也吓了一跳,但怪就怪在父皇他答应了,海港一事你我都看得明白,这里边大有手脚可做,只要涉及到贸易那自然是要让裴家做的。 根本不需要三皇子出面,天大的好处都是他家的,可他根本用不着这些,等明日父皇在朝中宣布,不仅我,怕是五皇子,也要同三皇子争上一争,可我和五皇子心里都明白,这事儿是争不得的,父皇也绝不会把这事交给我们两个。” 听了这话,顾元碧有些慌神,这四皇子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可她是女子,若是皇上在明面上说出来,那满朝的文武大臣,我就不信没有反对的。” “她自然不是明面儿上的钦差,”四皇子也有些无奈, “是,皇上要派她同世子私下去查探一番,这种事你想不到,我想不到,那北冥海的官员商户百姓就不会有任何人想到,等顾南晰把这事儿做的漂亮的回来了,到时候又有谁会说闲话?” 四皇子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响起,她有满腔的怒火,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给顾南晰铺路,顾南晰根本不配得到这样的保护,明明他顾元碧比顾南晰漂亮多了,凭什么顾南晰是嫡女,她就是庶女,她不甘心! “啊碧,你要相信我,我待你的心意自然是没话说的,可顾南晰现在对我有用,这个东西你帮我转交给她可好?” 从香囊中拿出那玛瑙镶金钗,顾元碧就觉得心中撕裂般的疼痛,她恨不得把这钗摔碎,可她不能,她向来在四皇子面前是娇柔善良的性子,又做出了副甘愿为四皇子付出一切的态度,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在四皇子身边,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要忍着。 再说四皇子的计谋也非常简单,只需要她把这钗交给顾南晰,打的自然是她自己的名义,顾南晰收下最好,不收也无所谓,只要她不经意将这钗子落在顾南晰的院子里,那四皇子就能借着的这由头求娶顾南晰。 到时候无论皇上愿不愿意,这顾南晰和四皇子有情的消息,就会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传,那顾南晰就板上钉钉会成为四皇子府里的人,顾南晰所代表的势力也会成为四皇子的势力,只要皇上还想提拔沈家提拔顾南晰,那势必就是在提拔四皇子。 这事儿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要把握好时机,那势必是一个绝对不会输的法子,可顾元碧不甘心,她绝对不会让顾南晰有机会做四皇子的正妻,四皇子妃的位置只能由她顾元碧来坐,既然四皇子看得起顾南晰,那她就赏顾南晰一个侧妃的位置。 日上三竿,打听消息的香岚回来了,彼时,南晰正在看书,香岚不便打扰,便立在下手,直到天色渐暗。 “呀?何时回来的?快坐下歇歇,你也是,怎么不唤我一声,明知道我看起书来没完的。” 南晰看得入了神,脖颈酸痛,抬起头就看见香岚,立刻起身,拉着香岚坐下。 “小姐才回来,没一会儿,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想着先不打扰小姐。” 没有推脱,她就着坐到小姐身边,为小姐按压酸痛的脖子。 “那院儿里怎么样?” 把书放到一边,南晰也不看了,问起她交代的事。 “听不真切,那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出来了,廊下守着,谁走近了都不许,那人的贴身大丫鬟就站在门口,像个门神似的,我从后间绕了一圈,从后窗那块儿的小树林只听见噼里啪啦的,是在摔东西,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发脾气,打听着说是送四皇子走的时候,笑的倒是开心,回来就不知道为什么成这样了。” “那倒是奇了怪了,唉,算了,反正兵来降挡水来土淹,我也不怕她,就是。” 南晰叹了口气,便没有再在意这件事。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皇帝还没召见她,不过她也不着急,反正宋子渊给他打了包票,说起这个那天顾元碧突然闯进来,她结果忘了接着问关于那封信的事儿了,哎,不过还有机会,等下次见面再说。 到了晚间南晰用过膳食,收拾一番要就寝,就听见外间平地上一阵响动,像是有人闯进来了,她心下一惊,忙拉着香岚将屋里的灯熄灭,又躲在角落窗户下,瞥见院子里暗处的沈家侍卫一拥而上。 来人深紫色锦服,金线绣玄纹飞鱼,是宫里的人。 第五十六章 帝王 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黑夜中依旧散发着光芒,朱红色的大门也不知道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这座宫殿已经在上京,历经不知多少个岁月,从一个朝代的结束,到另外一个朝代的开始,住在这里的人,换了又换,可他们都有共同的名字,帝王。 一路上不知道给自己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顾南晰才有勇气迈出这一步,说实话,让她面对这位皇帝,她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上次她那样做是借势而下也是她自己的本意,可若是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看,那是一位帝王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深吸一口气,她这次来是要让皇帝原谅她,真不真心并不重要,只要她有用,而且她还没为自己为母亲报仇,没有找到当年的真相,她不能停在这里,她必须走下去,为那些死去的人,也为自己。 “罪女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家的女儿,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的瞧一瞧!” “罪女知错,还请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也不知谁认准了一件事,四头牛都拉不回来,阿晰,不是姨夫说你,没凭没据的事,你就敢同朕这般大呼小叫,换了旁人,早没命了,你倒不傻,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罪女真知错了,还请姨夫,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哦,你怎么个知错法,好好跟姨夫说说看,看姨夫能不能原谅你。” “罪女不该没凭没据的就胡乱指责陛下,陛下也有自己的难处,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实打实的证据,皇上也不好处置那些坏人, 而且一支簪子,也不能说明陛下就是那个杀人的,更何况这支簪子是陛下给我的,那陛下就更不可能干这种事儿了, 再说沈将军的事,摆明了是傅家动的手,且追杀我们的黑衣人口中更是含有剧毒,傅家显然是不想让这人活的,都怪南晰性子太急,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还平白冤枉了姨夫,不愧姨夫向来不同,我们这些小女子计较,这才保全了一条性命。” “哈哈!你能想明白就好,如此,还是我的好外甥女!” 王座之上的帝王即便是再开怀的笑容,也充满了算计。 南晰也在笑,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等跨出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天已经灰蒙蒙的发亮了,她的衬衣被汗水浸透,索性外间的衣裳看不出来,一夜未睡,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这宫城,而那位皇帝不过半个时辰还要去上早朝。 “小姐受累了。” 服侍着她换过衣服,香岚满目的心疼, “我无妨,只是太过紧张,又疲于应对,还要装出一副虚假的模样,有些累了,睡一觉就能好个大半。” 这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很开心,因为看到了许多别人一辈子也可能看不到的风景,因为即便在棋局之上,她也是个自由的人。 皇帝让她办的事,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既然皇帝开了口,这件事她就一定要办,而且要办得出色,即便知道皇帝会扶持沈家,但没想到一来就是这么重头的权利,如果这次她成功了,很多事都会改变,无论是对沈家,还是对于女子来说,而且北冥海,离当初沈将军征战的大漠只隔了一座昆仑山,无论皇帝是有心还是无意,至少说明他们并不是一点希望没有。 “你家小姐还没醒啊?唉,我也是没想到皇帝召得这样急,原本昨天还想同你家小姐交代几件事,结果扑了个空,算了算了,我还是不打扰了,你家小姐也怪累的。” 朦朦胧胧的南晰听见院子里有一道男声,有些迷茫的坐起身,透过之窗看到一道隐隐约约的身形,她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些地方见过,下一秒回过神来,知道外间站的那个男子应当是宋子渊。 “我醒了,你且避一避。” 不过一会儿,外间香岚便走进屋内,领着一个小丫鬟进来服侍,又将门合上,男子的身形也消失了应当是走远了。 等他收拾妥当,走出门外边看见了站在角落欣赏枯树的宋子渊。 “好兴致啊。” 听见声音,宋子渊下意识的回头,看见顾南晰站在廊下,大红的织金锦缎窄银袄,平金平银上绣凤穿牡丹,玛瑙镂金百蝶步摇,斜插鬓间,一对锦鲤碧玉佩,脂玉圈带璎珞图,这一身已然富贵至极,但少女将富贵把握的恰到好处,大片的雪花飘然而下,少女伸出手,灿然一笑,扑面而来的便是明媚的春天。 这般耀眼的笑容,让宋子渊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喂,呆子!”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满是天真烂漫。 难得她心情不错,特地换了这大红的衣裳,为自己庆祝,她自己还没觉得有什么,一旁的香岚倒是感动的不行。 五日后,他们便要启程,有了皇帝的准许,南晰这几日也溜出顾府去,准备了一些必备的东西,为皇帝办事,她自然要讨要一些好处,且这次出行,少说至少有半年才能回来,好多事也都得有个交代。 孟大哥那边他托人已经好好照料,等明年春闱过后,就等孟大哥的好消息,还有一事,是宫中的那位女官,原本想等明年女官出宫后,再调查七年前的事,如今她不在京城,为防变故,出发前要先见这位女官一面,这事儿就得麻烦宋子渊了。 “呆子,我说的话,你可听见了,光知道笑!” 没好气的掐了一下面前,这个只知道傻笑的宋子渊, “啊,你说什么?” 她只得的又好声好气地重复了一遍,宋子渊倒是满口答应,她便放下心来。 “对了,但是你还未曾告诉我,沈将军的信中到底说了些什么,为何你们会突然回上京城来?” 放下了一件事,南晰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事她没问清楚,心里总想着。 “嗯。。。。。。唉!” 刚才还一脸傻样的宋子渊突然严肃起来,这让南晰感觉有些不舒服,怕宋子渊说出什么不好的事, “那封信里,什么也没写。” “什么?!” 第五十七章 女官 就在茶馆里,看着楼下形形色色的人群,南晰有些心不在焉,昨天她问宋子渊关于那封信的内容,却没想得了个这样的答案。 什么也没写,怎么会什么也没写呢! 这件事儿是绝对不能告诉钟行了,毕竟钟行本来就是靠着为沈将军平反才坚持到现在。 不过仔细想一想,什么也没写,或许才是更真实的,在沙漠里头,后有追杀,前有埋伏,性命难保,怎么可能随身携带笔墨这种东西,有纸就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了,至于沈将军为什么会把空信封交给钟行,大抵也只是为了让钟行活下去。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世道,偏偏是好人不得善终。 茶一盏接着一盏,本来说好的宋子渊却迟迟未曾出现,南晰有些担心,怕出了什么变故,正想着要不要叫人去宫城门口探听一下,不经意的看向窗外,远远的就瞧见宋子渊在街道的尽头,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骏马,向这边急驶而来,转眼间就到了茶馆楼下。 “怎么这么着急,快歇歇。” 望着推门而进,气喘吁吁的宋子渊,南晰递了一盏茶,有些担心的说。 “啊晰,不好了!” 他却没有喝,喘着气,怕身上的汗臭味熏到顾南晰,更是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慢慢说,不着急。” “是那位女官,她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被谁?” 上前两步,顾南晰焦急的追问。 “是那些使团的,今天早上有位随从的大臣瞧上了那位女官,向皇帝求了恩典,我的人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又去驿站,连忙追那批人,可还是慢了一步,使团于一个时辰前就离城了! 不过我打听到了那位大臣的名字,是叫耶律席尔瓦,据说那位大臣母亲也是大齐的人,那位女官暂时应该是安全的,我们现在出发赶一赶,说不定还能在路上碰见。” “好,我上京的事都准备妥当,现在出发也没差的。” 南晰略微思考了一下,便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左右这边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还是得先紧着那位女官。 “如此就好,一个时辰后,我在你买的那处宅子等你。” “好。” 两人分道扬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家宅院,把先前交代好的行囊包裹都收拾妥当,此次外出,他们本来就是暗访,南晰自然是一个丫鬟都不能带,为了这事盼夏还哭了好几回,还是香岚劝的住她,知情的表哥也担心的不行,最后是宋子渊给沈家表哥打了包票,也为了救她出来,表哥这才松口。 明面上的钦差也定了下来,是三皇子,沈家表哥同裴家大公子作为副手同行。 都是认识的人,等到了那边也好办事,不过这些钦差要遵循的礼数可就麻烦的多了,少说还要得三五日才能出发,等到北冥那边,估计也就是两个月后的事儿了,怪不得皇帝要让他们暗处调查。 关于暗访一事知道的人其实不多,皇帝自然是明面上除了三皇子,谁都没告诉,不过大家都认识,也就都知道了,顾南晰和世子也是钦差的事。 两人轻衣便装,一对骏马,夕阳西落,火红般的晚霞倾泻在大地之下,他们朝着日落的方向奔驰,映入眼帘的风景比顾南晰看过的任何都要好。 “你最近很爱笑。” 突然开口的宋子渊差点吓到顾南晰, “爱笑不好吗?” 诧异了一下的她反问。 “自然好,我还希望你能多笑,这样很好看。” “我自然知道我长得好看,用不着你来夸我。驾!” 扬起明快的笑容,她突然加速,宋子渊无奈的笑了笑,也跟着加速。 两个人轻便许多,不出一日,便看见了使团的大队车马,不好张扬,他们便远远的坠在身后,观察了好几天,总算逮到那位女官。 女官看着是没受什么搓磨,红光焕发的样子,估计过的还不错。 “春燕姑娘,看起来过的很开心。” 这天,使团的车队在一处河道旁驻扎,一些女眷到河边清洗这些天积累的脏衣服,南晰端着木盆,一身寻常的粗布麻衣,瞅准时机凑到了春燕身旁。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春燕不愧是在宫里待过的,警惕性没得说,谈话间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一只手背在身后,估计是在摸随身携带的利器,步伐轻巧,是个学过武的。 “春燕姑娘,你听我的声音,也知道我是个女子,又如何能对你做些什么事,我对你没有恶意,今天来找你,也实在是人命关天,有事相求。” 那女子倒并没有,因为她三两句话就完全放松警惕,不过看样子是愿意听她好好的聊一聊了。 她解释一番,言辞恳切,可春燕却脸色大变。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春燕姑娘,我知你心善,求你可怜可怜我,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不过才六岁,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改变不了什么。” 春燕放下了紧握利器的手,但却没有松口的迹象。 “可是我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自然有,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如果你的母亲知道了,一定不希望你去紧追这个不放,而是希望你好好的,快乐的,健康的活着。” “春燕姑娘!” 即便顾南晰一直在挽留,春燕还是跟着一群人回到了使团的车队,南晰不能上前,她紧握着拳头通红的眼满是悲怆。 接下来,车队三日都停在河边,顾南晰便整整三日都跟在春燕身后。 “何必呢?” 这天,春燕终于肯开口和她说话。 “春燕姑娘,曾经我也觉得,如果我能健康快乐的生活下去,母亲也定然是开心的,可有人不愿意让我这样活下去,即便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有人想要我去死,我的每一步都小心谨慎,可是还是难以提防来自暗处的袭击。请至少给我一个反抗的机会。”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先前就同你说,我对那件事知道的也不多。 只知道七年前御花园发生了一件大事,御花园被封锁起来,谁都不许靠近。 此后三日,只要是去过御花园的宫女太监,和那天参加宴会的一大部分官员妻眷,就感染了一种恶疾。” “一大部分,你是说还有人活下来了?” 第五十八章 女官(二) “确实如此,可此后两三年内,那些夫人也都撒手人寰了,自此之后便无人在知,当年御花园到底发生了何事,即便知道些的也都紧埋在心里,不敢透露分毫。” “难道就真的没有法子了吗?我长到如今这般年岁,才知道母亲当年的死另有隐情,这些年我所遭受的一切不平等的待遇,我都只当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可这背后却有幕后之人一步步精心算计。 实在是可悲可叹!我也当真是活的糊涂极了。” 那些真实的回忆翻涌而来,原本以为给自己和孩子报仇,这辈子就算是活的值了,却没想到连真正的仇人都没认清,筹谋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那个一无所知的闺阁少女。 “唉!却有一事,我曾听人说起当年还是贤妃的傅娘娘曾怀有身孕,自御花园事件过后,一年未曾出宫殿,有孕一事也不了了之,在此期间却圣宠不断,赏赐不断,一举进封为贵妃,这便是那年发生的最怪的事儿了。” 哀叹一声,春燕到底是起了怜悯之心,见顾南晰还没有回过神,她又接着说, “这是我知道的所有了,希望能够帮到你,顺着这个方向查,应该会有些有用的消息,你是聪明人,皇宫之内的事,和那位必然脱不了关系,即便你找到了仇人,可能最后也不能撼动她分毫,想清楚了再做。” 说完也不多做留恋,转身便又回了自己的营帐,她这后半生怕是再也回不了上京,能帮到这小女孩,也是为自己结个善缘。 望着春燕远去的背影,南晰久久未语,傅家又是傅家。 “你多少也要吃些东西,等我们到了北冥,还有许多事要做,你若是半路累垮了,我可怎么交代?” 看着被递过来的干粮,顾南晰却没有一点胃口,她摇摇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还是要吃一点,等明天我们进了城,我再去买你喜欢的点心。” 不顾她的推脱,宋子渊硬生生把干粮塞到了她的手里,顾南晰只好接过来, “哪里那么多讲究?只不过是实在是吃不下,也是我的老毛病了,长途跋涉总爱想些有的没的,到最后便只剩下愁绪,东西也吃不下了。” 自嘲的笑了笑,也是她太娇气了, “算不上毛病,你这般金贵的人,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哪里用得着吃这种苦?要是你的大丫鬟和小丫鬟在,定想方设法的给你弄好吃的来,你多少也能吃两口。” 这番话倒是宋子渊说出来,故意哄顾南晰开心了。 “你呀你,我吃就是了,如今眼瞅着离北冥越来越近,我们该如何行事可有个章程?” 掰了一小块干粮送入嘴中,又混着刚烧开的温水一起下肚,倒也没有从前那种强烈的反胃的感觉了。 “那北冥地处大齐边陲,背靠昆仑山脉,衔接查克大漠,与北越漠北遥相对望,西边便是漫无边际的大海,易守难攻,这地方对大齐来说极其重要。” 在地面上划了出简略的地图,又随手把干柴丢进火堆,宋子渊仔细的给顾南晰分析。 “怪不得要在那里设立海港,发展经济是假,想要牢牢的把握住对此地的控制才是真,如此,我们的任务并不是了解当地的经济状况,而是摸清现在城内的势力分布。” “设立海港,发展经济,此事交给裴明庭他们去操心,在他们来之前,把城内的势力瓦解,削弱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顿了顿,宋子渊皱着眉头说, “这地方的情况连皇帝都不甚清楚,可想而知有多困难。” “一城之地,即便情况再繁杂多变,等进了城,势力割据却也明显,首要其冲,便是要弄清此地的太守,县令可还算是朝廷的官员。” 听了宋子渊的话,顾南晰却不这样想,这地方至少明面上是大齐的领土,那这太守,县令,不是傀儡,便是一方势力,搞清楚这个,接下来的事就会好办。 “你说的不错,倒是我想多了,总之,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又拾了些柴火,宋子渊乐观的想,为防泄露行踪,他们这一路,从未在城镇或驿站歇脚,所带干粮也都是在上京城备下,或者途经村庄用钱财兑换而来,小心谨慎,总算没出岔子。 再过两三日,便是除夕之夜,他们却在这荒郊野外风餐露宿,倒有几分凄凉之意,南晰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他们越往北走着,天气就愈发的寒冷,望着摇曳的火光,南晰突然开口。 “为何你从未问起,那日春燕到底同我细说了什么?” 往火堆里扔柴的动作一顿,宋子渊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 “你若是想说便说了,你若是不愿,我也不会逼迫你。” 温柔的语气,含着宋子渊对于顾南晰所特有的包容, “那日春燕同我说起,当年那件事,似乎同傅贵妃有关。” 捧着宋子渊递来的小杯子,只盯着火光, 说来她还不如宋子渊细心,像这种零散的物件,都是宋子渊备下的。 “傅家,他们当真掺和到了每一件同沈家不利的事,实在不光明正大,算不上是君子。” 语气里满含怒意,这般没缘由的,替她痛骂了一顿傅家,不知道怎么顾南晰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只是有关,没有证据,根本无从下手,如今若是沈将军一事能有突破,那我母亲的事,早晚也能查的出来。” “你只管放心,有我在你身边,这事定然会水落石出,让傅家给沈家所有人一个交代。” “多谢!”“不必言谢。” 这句话却是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两人相视一笑,清冷的月光,突然带了一丝人间的温度。 第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两人快速收拾好行囊,整装出发,将过夜的痕迹都一一抹去,翻身上马,不出意外,今天他们便能到达北冥,虽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但至少他们一直满怀信心,勇敢并期待接下来的旅程。 第五十九章 北冥之地 “你们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北冥城的侍卫例行公事的询问着面前的一对年轻夫妻。 “回官爷的话,我们是来寻亲的,我家娘子的父亲参与了那场西北的战事,从此了无音讯,我这次是特地陪娘子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岳父的消息。” 青衣玉带,折扇在握,一身秀气的书生做派,一旁的小娘子则粉衣大袄白纱帽围,看起来也是富贵人家,身旁却没有伺候的人,有些怪异。 “不是我打击你们,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来寻估计也没什么结果,我瞧你二人也不像是穷酸人家出来的,怎么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狐疑地打量这二人,反复翻看的通关文碟却没有问题,他也就多嘴一问。 “说出来,倒是怕惹官爷笑话了,我与娘子新婚不久,此次出行,却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一路上也确实多有不便,还想等进城之后便找人牙子买些丫鬟侍卫,心里也能安稳,我们初来乍到,还请官爷多行方便,若是能引荐一,二就再好不过了。”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那官爷接过荷包沉甸甸的,知道这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年轻,又脑补了丈夫为哄娘子开心,呈英雄似的,带着娘子来这边陲之地,满足娘子想要找父亲心愿的一场大戏。 “要我说你们在家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才是正道,但毕竟收了你们银子,也不说那些没用的。 你们若想在这城里安稳的待下去,今日就立刻去城东采买武功高强的侍卫,散碎银子也要备齐全,除此以外,去见县老太爷也要送些薄礼,我准保你们,安安稳稳的,便是那盘踞在昆仑山的黑风寨也拿你们没办法。” 今日大赚了一笔,官爷也就多了两分耐心,又指点了几句,便放了这对小年轻进了城。 从始至终,顾南晰都没有开口,就只交由宋子渊在那里掰扯,原本她们只打算假扮成兄妹,可宋子渊非说那样非常可疑,她说不过宋子渊,可脾气还是要发一发的,再者说,她作为新嫁娘,不开口才是最合理的。 一路上宋子渊可以说是十分带入了丈夫这个角色,对她小心呵护关怀备至,弄得顾南晰浑身上下都别扭的很,明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借着斗篷的掩饰,偷偷的狠狠地掐了宋子渊好几下,偏偏宋子渊还变本加厉装的更欢了。 那官爷没有骗他们,进了城之后,一路向东,果然看到条极为荒繁华的街道,两旁的商户叫卖声,络绎不绝,人群穿梭往来,算日子两日后便是除夕,一路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十分有过年的气氛。 街头最底是一处小茶馆,官爷说人牙子常来此处喝茶。 “打扰各位,请问刘兄弟可在此处!” 谨记自己扮演的身份,宋子渊这一声喊的,有些气弱一点也听不出来是个武功高强之辈。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茶馆,安静下来,似乎是不满被人打扰,宋子渊便十分腼腆地向这些三五大三粗的人俯首作稽,引他们哄堂大笑,也不知道怎么控制的,宋子渊的脸上居然浮现出可疑的红色,顾南晰顿时对于宋子渊的钦佩,上升到了一定的境界。 “小兄弟。” 一位坐在墙角的大汉,朝宋子渊招手,宋子渊向前两步,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对着大汉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子,那大汉以似乎也转过弯来,便走出了茶馆。 “你找我有什么事?” “兄弟是这样的,我们二人此次出行十分匆忙,没来得及带随从侍卫,又听闻城门的官爷说起这城中十分混乱,心中惶恐,想请刘兄弟请些侍卫打手,并一位小丫鬟也好照顾我娘子的起居。” “这自然是没问题,只不过你们要长工还是短工,可要签卖身契,不同要求,价位也自然不同。” 这位大汉装作不经意的上下扫视了顾南晰和宋子渊,这才好整以暇地开口。 “我们此次来是为寻亲,也不会长久的居住下去,自然是短工,价钱也好商量,只为花钱买个平安。” “好,大概我心里也有个数了,明日我会带着人去驿站寻你,不知怎么称呼?” “鄙人姓李,单一个元字。” “李公子,你能找上我,想必也是个聪明的,我和那位官爷也有些交情,提点你一句,今日若是无事,还是要去晋见一下县太爷,银子也要备好,比起那些侍卫丫鬟,县太爷才是你真正的保命符。” “多谢刘兄弟了。” 出了这条繁华的街道,他们去了北冥最大的酒楼,定下了一间客房,一直未曾开口的顾南晰把帽围摘下,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你是扮上瘾了,不说这个,这才进城第一日,这位县太爷出现的次数可以有些高。” “确实如此,守城的侍卫同人牙子交好,背后的头头是北冥城县太爷,倒也挺合理,只不过这其中太守又扮演什么角色?还有那位侍卫所说,见了县太爷,黑风寨的都不用怕,是不是太过夸张了?” 下意识的接过顾南晰摘下来的帽围,又把它放到桌子上,宋子渊略作思考的说。 “难说,临近北冥城的村落,同我换食物的那位大娘,说起这黑风寨每到冬季,一个月便有两日都要到这附近的村落,乃至北冥城内抢掠一番,杀伤之事却不多见。 官府也曾派人去剿灭寨子,可说是搜遍了整个北冥城附近的昆仑山脉,结果连寨子的影子都没见到,这些土匪就像鬼魅一般,夏秋不多见,反倒冬日来得及为频繁。 且黑风寨抢掠东西也颇为讲究,只提前让每家每户都拿出定好的分量,按人头来算的,对于贫困的人家也不大为难,那大娘说起时还说这黑风寨有人情。” “抢掠本就是违法之事,何况他们还是被抢之人,若是真有人情,便不会干这些事,这些村民,却为土匪头子说起话了,还真是讽刺。” 第六十章 北冥之地(二) “你且放心,我不出这酒楼就是,且我是女眷,贸然拜访这所谓的县太爷,也不太合适。” 她摆了摆手,作势要赶宋子渊出门,这位县太爷,总要是见上一见的。 “好吧,好吧,早知道还不如扮做兄妹,装作闯荡江湖也少些规矩。” 他却有些后悔,让南晰一个人在酒楼,他有些担心,但又无可奈何,只盼能快去快回。 把烦人的宋子渊赶走了,顾南晰立刻就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好好待在酒楼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她来这个地方是要办差事的,被宋子渊当小娘子似的护在手心,有违她的初衷。 他们订的房间在顶层,后间的窗户能看到酒楼的后院儿,这个时间段没有什么人,她瞅准机会,攀住房檐轻巧的一个后空翻就上了屋顶。 拿出纸笔,将北冥城的布局仔细的勾画出来,一些建筑倒是很明显的,能看出来是做什么的,一些建筑就不甚明显,等之后,她再仔细的查探一番,等勾画的差不多了,她便从后窗借力跳酒楼后院角落的一处草垛上,再大摇大摆的从后门去了大街,对着记忆中图画的样子,一个一个的确认地点,然后做好标记,如此两三个时辰,整个北冥城的布局她已经了然入心。 也借着确认布局的同时,打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掌柜,你这玉钗怎么卖的?” 这件首饰店不同其他店铺,至少在高度上就略胜一筹,她在酒店房檐上远远就看到了这栋高耸的建筑,当时还不知是做什么的,原本想着是酒楼或者茶馆一类的建筑,没想到却是个卖首饰的。 “姑娘好眼光,这玉钗是可是了不得的好货。” 听闻此话,南晰又仔细的瞧了瞧手上的这只玉钗,用材是上好的白玉,钗尾却透着一丝淡绿,中间颜色过度的极好,尾部的蝴蝶更是雕刻的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就要活过来,这手艺算得上是出众,却也不像掌柜说的那般是个了不得的好货。 “你这掌柜好生有意思,怕不是看我做这般打扮,以为我是个不了解首饰的想要诓骗我吧。” 嗤笑一声,看着面前的掌柜,南晰一点面子都没留。 “哎呀呀,这位顾客可真是误会掌柜我的意思了,我之所以说他是个好货,是因为这东西是海上来的。” 掌柜是个和善的人,被南晰这样怀疑也没有生气,反倒好脾气的解释。 “海上来的?” “正是如此,姑娘怕是外地人吧,这北冥的特产便是海上来的货。” 见南晰还有疑虑,掌柜的居然热情的介绍起来, “姑娘闯荡江湖,想必也听过裴家,咱裴家做的生意买卖绝对不会诓骗顾客,我们说这是海上来的货,自然是有我们的保障,这白玉在大齐虽也算不上什么金贵的东西,可这东西如果是从北越来的,那就不一般了,偷偷的告诉姑娘这东西,可是漠北宫廷出来的东西,你仔细瞧,那莲花底下刻着一个小小的漠字。” 果然是生意人,这人前半句说的还算是实话,后半句完全就是想要打着海上来的货,又或者是漠北皇室的名头,抬高这只钗子原本的价值,那漠字虽然清晰可见,但难保不是这人后叫人刻上去的。 不过,裴家,这铺子竟是裴家开的,她进来之前特地仔细的看过铺面的牌匾,上面并没有裴家的标记。 “裴家?皇商裴家?你有什么证据,你这是裴家的货。” 她装作松动的样子,打算当一把冤大头,把这钗子买下来的架势,试探的和掌柜开口。 “姑娘且看这印章,姑娘如果是买下这叉子,还会附赠一份裴家商品的证明,这叉子可是独一份儿的,北越皇室出来的东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印章,不过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她却也看了个大概,东西看着不像是假的,可是这铺面怎么看都不像是裴家旗下的,估计这回她还真得当回冤大头。 假装开心的拿出自己的荷包,在掌柜兴奋地神色中,把荷包的钱倒了个一干二净。 带着用了裴家印章的纸,和那枚还算讨巧的玉钗,走出铺面,却差点撞上个小公子,南晰快速后退两步,礼貌行礼,那男孩也对他回了礼,不过多纠缠,她立刻闪身回到了酒楼之内打算好好的研究一下她勾画好的北冥城内的布局。 却不知道,她走后的男子径直走到了铺面之内,对着那掌柜开口, “刚才那姑娘买了什么东西?” “小少爷,是那枚漠北来的玉钗,卖了这个数。” 言语之中满含欣喜, “高新,你的眼神当真是退步了许多。” 这语气中满含怒意,刚才还嬉皮笑脸的掌柜,瞬间冷汗,当即吓得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向,这个还没有他高,不过十一二岁年纪的男孩子开口。 “小少爷息怒,小少爷息怒,高新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少爷明示。” “那姑娘的身段,举止,显然是个富家小姐,这般人物又怎么会被你诓骗了去,冤大头似的花大钱买那算不上多出众的白玉钗,既然不是为了买东西,那自然就是为了别的。 我看的清楚,那姑娘手里的纸可明晃晃的刻着裴家的印章。 前两日才同你说起,大公子要来此地,裴家的名号不能透露分毫,现如今你就又借着裴家的命号,卖什么劳神子的玉钗,你这职位是干不下去了,正好你那小徒弟,也可以出师了,你便回家休养一段时间,等脑子清醒了再回来当你的掌柜。” 虽然在发怒,可小男孩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僵着个脸,逆着光,像是个在黑暗中蛰伏的魔鬼。 俯首的高新,愣是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只不停地磕头谢恩,额头涌出新鲜的血液,沾染了木质的地板,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小公子没有喊停,他也不敢停。 第六十一章 黑风寨 正仔细研究北冥城布局的顾南晰,忽然听见外间传来嘈杂的声音,伴随着铁质器皿互相摩擦相撞的的声响,她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塞进贴身的内兜,不过一瞬,上好锁的房间门就被人暴力的撞开了。 闯进屋的是个遮着脸的男子,通身黑衣,一柄宽刀,泛着冷光,顾南晰定了定心神,退到窗户旁,先前见过面的酒楼掌柜,却在这个时候出现。 “哎呀,大爷!银子都给你了,这屋子里住的可是贵客,你怎么上来了?” 这掌柜像是没见到那男子手中的宽刀,还不怕死的上前游说,顾南晰紧皱眉头,攥了攥手中的骨笛。 “少废话,你给的银子是按人头来的,屋子里住了几个人,当然要数清楚。” 黒衣人知道自己手中有刀,威胁的比划了比划,那掌柜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又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是。 “是是是,这不是这屋子里住的是女眷,而且这夫人的相公今个已经去拜会县太爷了,我也不是怕大爷难做,想先通禀一声。” “行了,在这里和我掰扯这些有什么用? 县太爷,我们也是不怕的,前年那个短命的想剿灭我们黑风寨,最后连寨门都没找着,自己倒是交代在昆仑山里了。 呵,要不是我们当家的仁慈,这任县太爷也是个有眼色的,像你们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就应该被我们搜刮个一干二净,还讲什么人情?按什么人头算?” 这次掌柜的倒是不敢讲话了,只是对屋内的顾南晰行了一个礼,便又领着那位所谓的大爷到别的房间去搜查了。 松了口气,顾南晰这才有精力查看屋外的情况,顺着窗户向大街上望去,于是黄昏,刚才还人声鼎沸的街道上,只有几个,零零散散拿着弯刀的黑衣人在街道上来回行走,不是,还有一个人拿着铜锣敲打几下,大声喊道。 “黑风寨例行抢掠,各家各户把这个月应交的银子都拿上来,明日除夕黑风寨,就不打扰各位了,现在这里给各位拜个早年了啊。” 这一幕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南晰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看着街道上的各家各户,还都配合得很,用木托盘上面摆了红布,放了铜钱,碎银,那黑衣人便挨家挨户的去收。 怪不得他们先前订房间,掌柜还额外要了他们一份儿银子,说是意外费,要是没出意外的话,就还给退,当时他们还疑惑能出什么意外,却没想到这意外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突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南晰问声望去,发现是一袭青衣的宋子渊,那人刚下马,便被手持弯刀的黑衣人给拦住,南晰也不担心,这人竟然敢回来,肯定是县太爷那边有进展了。 只见宋子渊从怀中掏出个令牌似的东西那,黑衣人就让他进了酒楼,不过多时,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那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脸上满是紧张,看见他没有受任何伤,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刚才看的还不真切,如今离近了,顾南晰这才看清宋子渊,额头上豆大般的汗珠,和不断抖动的手。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他们的默契,这个时候倒显得有些无用了。 “我就是担心你,怕你出点儿什么事儿。” 明明面对群狼都面不改色的宋子渊,这个时候却结结巴巴的,不知从何说起。 “我能出什么事儿,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轻功那么好,就是真出了什么事儿跑也能跑掉的,咳咳,那什么你手?” 说不出来的感觉,破天荒的第一次,顾南晰当着这人的面,直白的关心对方。 “咳,没什么,刚才攥着缰绳攥的太紧了,就有些抖,一会儿就好了。”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起来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搞得顾南晰一时也没回过神儿来,停顿了整整两秒,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嗯。。。那就好。。。” 相顾无言的两个人,沉默,第一次在他们之间蔓延,最后还是宋子渊打破沉默,说起他去见县太爷的事。 分别后,宋子渊就去了城里最大的书铺,先前从人牙子口中了解到,这县太爷是个爱舞文弄墨的,带上上好的纸墨笔砚县太爷便会收下你的礼,除此以外还要备上一份用红布包裹,一个人五十两银子,他和夫人的话,就算一百两,且只要银子不要银票,备好礼,他就径直去了县太爷在北冥城的府邸,交代了来意之后便被放行。 一开始,下人把他带到一个房间,左右倒是有服侍的丫鬟,却不和他回话,足足凉了他整整两个时辰。 然后有人带走他的东西,县太爷的面却没见上,到时来了一位自称县太爷府邸的管家,给他讲了讲这北冥城历来的风俗,也就是所谓的黑风寨,又说了让他们千万不要去城西瞎转,在边儿住着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和黑风寨也有些关系,要是惹了他们,少不得,就又要做那刀下亡魂。 又说他们夫妻两个在县太爷这边挂了号,还给了他一枚令牌,说是遇见黑风寨的人,有令牌,那些人就不会太过为难他们两个,宋子渊倒是拐着弯儿的,想要探听一点别的消息,但那管家是个精明的,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了去,还威胁他说不要瞎打听些没用的,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便只好做出被吓到的样子,恰巧这时那下人来报,说是黑风寨的人来了,他想到顾南晰便心下有些担忧,和那管家告辞之后又借了马,马不停蹄地向这边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我也没闲着,先别生气,我可不是什么娇贵的小娘子,还要你小心的捧着护着。” 点点头,想说自己的经历,结果刚说两句,就看见变了脸色的宋子渊只好立马安抚,见对方无话可说,这才接着说, “这是我画的北冥城的布局,你大概浏览一番,心里也好有个数,刚才事发突然,我心里乱糟糟的,沉下心想来,却有诸多疑虑。” 第六十二章 黑风寨(二) “我能打听到的事也不多,这里的百姓虽然热情好客,但最近应当是有人同他们交代了什么,一些事怎么问也不肯说,我怕打草惊蛇,就没有再问下去。” 接过宋子渊递过来的茶,南晰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说, “按大秦律法官员调任,应当上报给朝廷,再由朝廷统一分配调任,可北冥的县令已经换过一任了,先前那位在剿灭黑风寨途中,丧命于昆仑山,这件事我估计朝庭毫不知情。” “换过一任,这怎么可能?!” 不止宋子渊,顾南晰在想通其中关键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此地的百姓也曾提过先县令一词,她追问之下,那些人只说是上任县令,不过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她只当朝廷派来的,却在刚才,听黑衣人话语中的意思,上任县令乃是命丧于两年前,而三年之内,朝廷从未向北冥派遣过任何官员。 “不过说换过一任,不如说现在这任县太令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原本我还没往这个方向想,但听你刚才话的意思,估计除了特定的人,根本没人见过这所谓的县太爷。 我还打听到,北冥城内部的事务处理,也是交由太守大人,县太爷除了负责给黑风寨递交所谓的豁免名单以外,几乎可以说的上是一个基本不怎么出现在他们生活里的人了。” 说到这儿,她又想到刚进城时的事,那官爷和人牙子,一直在强调县太爷,当时觉得奇怪,但是若是带入这个所谓的县太爷根本不存在,而他们要塑造一个县太爷时,事件就变得合理起来。 听她这样说,面前的宋子渊点了点头,反倒露出了一些感兴趣的神色, “这事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语气里满是欢快,颇有迎难而上的架势。 “再说这黑风寨也怪异的很,一个土匪窝,居然和当地的县太爷做起了交易,不过别的不说,这土匪窝的当家的定然是个有头脑的,知道只有这样,他们这寨子才能做的长久安稳,百姓也在长时间抢掠的过程中被洗了脑,如此,若不是朝廷要派钦差来建设海港,此地可以说是黑风寨的天下了。” 不同于宋子渊她想的更多一些,此地的百姓已经被洗脑的如此严重,他们若是想要剿灭黑风寨,对于百姓的安抚也是件困难的事,甚至往更坏的方向想,这些百姓若是阻止他们剿灭黑风寨,他们又该当如何? “对了,说来还有一件奇怪的事,今日我去标记建筑物刻画地图时,发现了裴家的铺子,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借着裴家的名号所开办的铺子,不过这印章看起来却是真正裴家出品,你要是有时间,就同裴明庭书信一封,连带此物一同交给他,然后等他回信再说。” “好。” 接过东西,宋子渊点点头,一口应下来。 天色已晚,他们再纠结下去,也不会有更好的进展,先把这些事先放在一边,总之他们有的是时间好好的摸清北冥城的浑水。 不过在那之前,顾南晰有些头痛的看着,这个一脸傻呵呵的宋子渊,气都不打一处来,现前他们扮演夫妇,所以只定了一间房,如今这到就寝的时候,就尴尬了起来。 不过这位宋子渊是个识趣的,也还好这房间除了床塌以外,还有一个用来午睡的贵妃塌,把床帘边的围帐都卸下来,那边也看不清里边的情景,顾南晰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好歹也是女子,虽然有上辈子的记忆,可对于男女之事的认知还不算全,再加上那些记忆,即便她每日晚间都复述一遍,如今也在渐渐的消退,到现在除了一些重要的大事,其他细节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心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她有些恐慌,突然害怕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才是一场真正的梦境, “宋子渊?” 几乎是微不可闻的一声, “我在!” 可离她有半个房间远的宋子渊还是听到了。 蜡烛的烛芯燃烧殆尽,流了一夜的泪,天边渐渐泛起白光,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按那些人的说法,这黑风寨应当坐落于昆仑山脉,可上任县令多次搜查未果的消息,也是实打实的,而顾南晰也没自大到,觉得自己去搜,就一定能搜查得到,她转换了一种思路,反倒开始拜访坐落于昆仑山脚下的附近村落。 “大娘,打扰了,不知你可曾见过画像上的这个男人?不过这画像是十年前了,现如今应当要苍老几分。” 她还谨记自己的人设,出行随身携带了一幅画像,不过若是认识的人,在这里,定然一眼就能看出这画像上的人赫然就是钟行。 “呦,这倒是没见过,姑娘,这是来寻人的。” 大娘放下手中的锄头,笑盈盈地看着顾南晰,见她点头,大娘又接着说, “不是大娘话多,若是这画像上的人十年前就走失了,想要找到可就难了,这地方也不安全,姑娘若是找不到人,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欸,多谢大娘,不过我夫君就在那里,还采买了些武功高强的侍卫,也求了县太爷的令牌,应当不打紧的吧?” 一言一行把小女儿家的娇态扮了个十成十, “诶,话不是这么说,这令牌也有不顶用的时候,毕竟这在昆仑山脚下,那黑风寨,可近的很。” 大娘却摆了摆手,一脸高深莫测的说, “这是什么原理?难道我们大把的银子都白花了不成?而且,我看大娘你们在这昆仑山下不也住的好好的吗?” 眼神一转,南晰就娇俏的对着大娘开口。 “大娘没关系,可想小娘子这般如花美貌,要是早两年也好现如今的大当家,可是个男的,还是个未成家的,若是真看上了小娘子,把你掳了去,那县令的令牌可不顶用。” 听这话,这大娘还是个真知道消息的,不过敢住在这昆仑山下,除了胆子大以外,大部分应当就是像大娘这种知道些内幕的,顾南晰就知道她这次没来错。 第六十三章 局势 北边要比在南边的上京冷,如今也算是深冬,树枝上光秃秃的,这地方却一场雪也未下过,入目的满是荒凉之感。 “拿着,西边起风了,小心受凉。” 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南晰回头就见宋子渊牵着马,一手捧着手炉,还偏要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望着西边就是不看她,从心底觉得好笑,也没忍着笑出声来,于是面前这个故作高深的男人,耳朵浸染了可疑的粉红,撇撇嘴,还理直气壮转过头来质疑她, “笑什么?让你拿着,拿着就是。” “是是是,哥哥说的话,妹妹岂敢不从。” 就这么一句,堵住了宋子渊接下来想说的话,支支吾吾的,只好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不过倒是没曾想到,这黑风寨以前的当家居然是个女人。” 他们两个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众侍卫并奴仆,也只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女人又如何?” 抱紧怀里的手炉,南晰似乎望着远处的山脉,但你若仔细的瞧,她的眼中并没有焦距。 “心生敬佩,如今这世道,像这般的女子并不多见,且异常难得。” “那深闺中的女子,若是有选择,也能像男子一般做出一番事业,只不过没有选择,终此一生,就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天地,为男人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变得麻木,愚昧,而这不正是你们男人想看到的吗?” 有感而发,南晰忽然觉得她不应该只执着于对顾元碧和杜不重的仇恨,她见过更广阔的天地,而那两个人注定只会是她脚下的阶石。 她也曾十分痛恨上天的不公,如今却又感谢上天的公平,她获得了那些记忆,谱写了不同的人生,如今她有这份能力也合该争上一争,为这天下的女子说上一两句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或许是什么触动了自己的心神,才导致她有些情绪外漏,却也知道不该评判暂且算的上无辜的宋子渊,正算打破这份沉默,宋子渊却突然开口, “对不起,但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南晰措手不及,明明是她蛮不讲理,她张了张嘴,却被宋子渊接下来的话打断, “无论是闺阁之中,还是如同这前任寨主一般的女子,都该活的肆意逍遥,只凭自己的意愿活,她们若是想见广阔的天地,便去见,她们若想做出一番事业,便去做,若想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便在一起,这,才是我想看到的。” 描述的画面是顾南晰能想到的最好的未来,但她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但硬要说的话,或许是因为我的母亲,她,是位温柔又强大的女子。” 短短两句话,顾南晰却在一瞬间,感觉到了这其中所蕴藏的悲伤与痛苦,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宋子渊,于是她扔下手炉,一把揽过宋子渊,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是顾南晰这辈子和记忆中做过的最出格的举动。 那天的宋子渊,突然哭的像个孩子。 漫天的雪花洒落大地,美的让人窒息,回到温暖的室内,纵然如宋子渊这般的厚脸皮也为之前的行径感到了一丝的不好意思,对顾南晰倒是照旧如往日那般嘘寒问暖,但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珠,却怎么也不肯和顾南晰对视。 “咳,那什么,你好好休息,外边的雪下的这样大,估计这几天也不好,再外出打听消息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两个慢慢来,就是。” 脑子有些迟钝,宋子渊反应过来最后一句话似乎带了歧义又连忙咳嗽两声,接着说, “那什么,我先去和掌柜的聊聊,说不定能问出什么,你若是饿了,就喊小二先上菜,不用等我。” 说完不等顾南晰回话就自己关上了房门。 听着门外传来木质地板响起的吱呀声,顾南晰突然觉得心情很好。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才有时间好好的梳理,得到的消息,摇摇头让自己注意力集中些,起身来到桌旁,从行囊中取出纸笔,将这些天收集到的线索,一条一条的罗列出来。 首先说这城中局势,如今这城中最大的官儿当属前些年告老还乡的赵太守,据宋子渊说,这赵太守是永熙元年进士,一举高中探花,当年也十分得皇帝赏识,一路高升直至做了户部尚书,于三年前告老还乡,因政绩可圈可点,承皇上隆恩,赏了太守的官职,算是给他养老。 而北冥的县令,是三年前中的进士,没什么背景,就被派到此地做官。 如此,这太守和县令,倒是同时上任。 黑风寨在此处肆虐,是五年前的事,县令七月到任,八月带士兵前去围剿,结果命却交代在了那里。 三个月后,现任县令出现,说是与黑风寨达成协议,百姓虽心有怨念,但无处说理,如此两年,成了如今局面。 照那位大娘的说法,黑风寨原先也不像如此行事,且当家还是一位女子,偏爱红装,每次出来劫掠都红纱蒙面十分飒爽,最爱干些劫富济贫的事,由此,当年昆仑山脉近处的几座村庄,和寨子相处的还算和谐。 不过三年前有位富家公子被那女子劫掠上山后,他们便再未见过这位女当家了。 再说黑风寨现任当家,具匪徒所言,这位当家参与过县令围剿一事,而那位富家公子被劫掠,却是三年九月份的事,那这如今的当家,应当和这位富家公子就无甚联系,至于为何这位女子从那时就再未出现,她暂时还无头绪。 如今他们要紧的便是先要弄清,这位县令是否真的存在,若是如她所猜测的那般,这县令是被杜撰出来的,那这位太守的嫌疑可就大了。 理清了思绪,这就将这团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火盆子里,见化成了灰烬,她就起身走到窗口,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大拇指轻轻摩擦食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六十四章 受伤 瞧着麻利收拾床铺的宋子渊,顾南晰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她同宋子渊这般共处一室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雪下了整整一天,临近晚上也没有停,纵使的室内摆了两个火盆子,仍旧还有一些寒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钻进温暖的被窝,思绪有些发散。 外间传来噼里啪啦,和小孩子嬉闹玩耍的声音,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快要过年的真实感。 又想各家的礼节在她出城时就已备下,宅院里也有香岚看守,应该出不了大问题。 祖母那边她也一早写好了书信,想必不会被看出破绽,唯一就是顾元碧这个定时炸弹,千万不要去她宅院,找她麻烦,不过皇帝年节前又下了令,那些侍卫也不敢再玩忽职守,固然币怕是连她院子都进不了。 “啊晰,我突然有些后悔,同你扮作夫妻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拉回了顾南晰的注意。 “啊?” 她有些不知道,该惊讶宋子渊突然亲密的叫他阿晰,还是惊讶宋子渊后悔同她扮演夫妻的这件事。 “先前没想到也没注意,如今想来等日后咱回了京城,少不得你的名声就要被我败坏了,虽然名义上是亲戚,肯定还是会有那小人说嘴,我这行动实在是太欠考虑了。” 声音闷闷的,南晰隔着床幔,朝宋子渊的方向望去,只见鼓鼓囊囊的一大团,蜷缩在贵妃榻上,宋子渊个子很高,在那儿上头睡觉,倒是有些委屈。 “我都不在意,你如今倒是想东想西起来了。” 她没说谎,是真的不在意,以前还担心要是名声坏了,祖母会难受,如今也想明白了,反正她手里有银子,养得起自己。 名声坏了,她也不嫁人,到时候把上京这边的事都解决好,就回青州府陪着祖母。 “你别安慰我,我都知道的,总之,这次是我太欠考虑了,要打要罚,我都受着,日后也肯定会补偿你。” 听到这话顾南晰知道宋子渊误会大了,本来想解释,却被宋子渊话语中的其它吸引了注意, “补偿,你要怎么补偿我?” 她就是单纯的好奇,谁知道宋子渊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追问,在那边含糊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反而还一个劲儿的让她相信他,说肯定会给她补偿。 她还想再问,却突然听见房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子渊还在轻声嘀咕,她立即开口。 “等等,你听!”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宋子渊震得哆嗦了一下,话是不敢说,仔细地倾听,果然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心中警铃大作,立刻起身,几乎同时,靠近床铺左侧的窗户被人暴力踹开,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就地打了滚,不等他们反应,手拿着匕首直冲床铺上的顾南晰而去。 幸亏顾南晰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急不躁,灵活避开,转身下床弯腰从黑衣人手臂下钻了过去,两步并作三步,躲到了宋子渊身后。 此时,宋子渊也从自己枕头下抽出一柄长剑,月光透过被打开的窗户,洒在长剑上,反射出清冷的光。 黑衣人摆正姿势,南晰这才看清那黑衣人手中匕首也渗透出丝丝的绿色,显然上面不是什么好东西。 黑人半弯身子,手拿匕首向俩人俯冲而去,宋子渊提剑上前,用剑尖挑住匕首,黑人向内收力,匕首在手中灵活旋转半圈,又突然向前出招,眼看不妙,宋子渊向后弯腰,那匕首堪堪从他面前划过。 单手撑地,就地反身,提起长剑,像黑衣人腹中推刺而去,电光火石间,两人已交手十余回合。 房顶之上再次传来声音,顾南晰和宋子渊对视一眼,同时向正门撤步,黑衣人上前逼近,转身跑路前,南晰用余光瞟见,窗户处闯进不下两三个黑衣人,服装样式却与先前这个不大相同。 两人撤到走廊,向酒楼正厅望去,正打算从楼梯跑出酒楼外,却见酒楼正门被人暴力撞开,十多个黑衣人,手提长刀,来者不善。 两人脚步不停,直接跑至走廊尽头,暴力拆卸窗户后,纵身从窗户飞跃而下,从酒楼侧间向大街上奔去。 身后的黑衣人发现两人逃跑迹象,紧追不舍,他们随打随退,一路跑出城外,谁知这群黑衣人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一招一式也都是下了死手。 如今宋子渊被三五个黑衣人给围困住,身上已然见了大小不一的伤口,即便不愿顾南晰也知道,她躲后边,才是对他们两个来说最好的选择。 在黑衣人出现之时,顾南晰就找准时机吹了笛子,现在也有两柱香时间过去了,师傅还未出现,她紧咬下唇,眼角微微泛红,心中十分焦急,她本就不爱靠他人救助,要不是事出突然,她也没提前做好所有准备,事态也不会如此。 一退再退,他们跑至昆仑山脚,体力也渐渐不支,如今也没更好的法子,为了甩开这些黑衣人,两人只得闯入山林之中。 天色已暗,山林之中更有猛兽蛇蚁,黑衣人见他们逃至山林深处,果然不再紧追,脚步不停,他们继续往山林深处奔走。 当时事态紧急,她只来得及带走了轻便包裹,和一件白毛大氅,包裹里有几锭银子和几片金叶子,和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令牌文书, 逃命的时候不觉得,如今暂时安全,她才感觉到烈烈的寒风,顾南晰嘴被冻的青紫,再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只穿单薄的衣衫过一晚上,不用那些黑衣人追杀他们自己就得冻死。 “怎么办?我们只有这一件。” 一边将面前遮挡的小树枝扫开,顾南晰一边担忧的开口,可半天都没有听到回音,她疑惑的向后望去,却没看到宋子渊的踪影,连忙借着月光分辨,地上还没有被完全掩盖的脚印。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顾南晰才算发现倒在雪地中的宋子渊,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洋洋洒洒的快要把宋子渊完全遮盖,他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第六十五章 医女(一) 雪还在下,光秃秃的枝丫,划碎了黑压压的天空,冷冽的气体在上空泛起一层薄雾,夜深了,风呼啸着穿过,山林深处仿佛有头凶兽在酣睡。 一步一步,坚定而沉重,她轻轻的喘着气,借着大氅包裹住宋子渊,在厚厚的雪上滑行,可她毕竟是女子,力气远没有那么大。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不知道走了哪里,双手已经通红,也许是她拽着衣服的力道太大,也许是她迎面撞上的刺骨寒风所导致,顾南晰有些晕眩,她使劲地敲打了自己的脑门两下,意识有瞬间的清醒,恍惚间她却突然觉得身上有些热,仿佛置身于巨大的火炉之中,香岚笑意盈盈地递给她一杯温热的茶水。 温水下肚,她发自内心的发出一声喟叹,身上却传来隐隐的疲累,她想喊香岚给她按按肩,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头有些疼痛,她似乎忘记了什么。 眼前的景象,一瞬间的变化,她猛的哆嗦了一下,下唇已经被自己咬破,血腥味堵在鼻腔和喉咙,她忍不住干呕,握紧手中的衣服,继续向深处行走,已经听不见黑衣人群的声音,她得在自己昏迷前,找个能过夜的地方。 天无绝人之路,或许上天也怜惜两人这般境遇,南晰运用轻功,在不远寻到了处背风且隐蔽的山洞,山洞被枯树枝和长满倒刺的黄色藤蔓遮掩,若不是她心细,恐怕就要错过。 有了目标,南晰觉得自己恢复了些气力,硬拽生拉,总算把宋子渊拖到了洞口,整了整宋子渊身上的大氅,南晰再次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山洞,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因素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在原地坐着一些基本功的动作不敢停下来,身上衣物单薄,刚才拖着宋子渊也算是体力活,因此倒没有太受冻,如今虽然在背风处的山洞,可这温度也是极冷,她如果是停下来,估计会被冻得失去意识,那她和宋子渊可就真是待宰的羔羊了。 山洞里有些未被大雪覆盖的树杈,原本她也想生个火,可手边没有工具。 体温渐渐回升了一些,她走到宋子渊身旁试探的呼唤, “宋子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没人回答她。 事态紧急,她也没管那些礼数,第一时间就检查了宋子渊身上的伤口,她能看到的部分看起来都不算严重,也没有犯黑中毒的迹象。 可她手上没有伤药,再这样下去很容易感染,南晰咬了咬牙,她还是得想个办法生个火,若是能生火烧些热水,他们才好撑过这个晚上。 不记得曾经在那本书籍上,看到过在野外生活的方法,可当时只是图个乐子,具体的细节已经记不大清了,不过她得先找些干燥易燃的木板和树枝,山洞里有些杂草和枯树叶,都是极好的燃料,可有这些还远远不够。 用包裹的布缠绕住自己的头发和颈部,再用包裹内衬的红布在洞口的树枝尖端绑了红绳,把洞口用枯树枝和藤蔓遮掩好,顾南晰向谷中深入。 每走一段距离就做好标记,这样她不至于迷路,冬季的风没放过她裸露的每一寸肌肤,硬生生的划破了她的脸颊,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她还算运气好的,碰见一处凸起的山壁,下方生长着几颗粗壮的白杨,她先将细枝用手掰下,可面对粗壮的树干,有些犯难。 突然想到什么,顾南晰走到峭壁边,挑挑捡捡,找到了几个边缘锋利的石块,用藤蔓和树枝绑在一起,就做成了个轻便的小斧头,只不过看起来不太牢靠,南晰暗叹口气,早知道她就提着宋子渊的剑来了。 挥舞了一下,看起来应该能用,对准树干顾南晰用了大力砍去,啪的一声,树干裂开一道缝隙,石头也冲破了藤蔓,直接飞了出去。 还好顾南晰反应及时,要不然这石头就要砸她脸上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直接一脚踹到树干上,树干的缝隙,又裂开了一些。 认命的将石块捡回来,又找了几条藤蔓,再次仔仔细细的捆结实。 一下又一下挥舞着斧头,砍了有七八下,不知道是因为树干自己本身的力量,还是她的坚持不懈,树干劈裂,直接砸到地面的一处凸起断成了两截。 南晰又用斧头将树干砍成两半,多了她也拿不了,扛着两个稍粗的木板和一小捆用藤蔓捆起来的树枝,就往回走。 可还没走到洞口,便见远处漂浮着淡淡的黄色光晕,是火。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转了个弯,躲到了山壁一侧,小心地向洞口张望去。洞门口遮挡的树枝和藤蔓,已经不知道被谁移开,光线从洞口深处散发而来,南晰缓慢的靠近。 只见洞中一位曼妙女子背着个木筐,手拿火把,站在宋子渊面前,没有动作。 环顾一周,南晰心中大定,洞口就这么大,不可能再有别人。 “你回来了?” 谁知背对的女子突然出声,顾南晰吓了一跳,手中的木柴应声落地,那女子也转过身来。 温温柔柔的样子,十分亲和,就像邻居家的大姐姐,让人忍不住想要撒娇。 “你是谁?” 知道被发现了,顾南晰索性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将木柴放到墙角,又暗自打量了一遍宋子渊。 “一位医者。” “医者?在这种地方。” 不怪顾南晰怀疑,不说这森林深处的猛兽蛇蚁,这昆仑山脉可还盘踞着黑风寨,看起来这么柔柔弱弱的人,能住在这深山老林之中,确实怪异。 “这种地方,药材才多,我都在这儿住了两年了,不说这个,你的伙伴看起来发烧了,要是再不上药的话,可能有生命危险。” 发烧了,顾南晰心中暗惊,下意识望向地上的宋子渊,刚才宋子渊在阴影处,她没有看真切,几步向前,她才看见宋子渊已经发红的脸颊,伸手试探的触摸宋子渊的额头,果然十分灼热,当下也顾不得其它, “怎样才能救他?” 望向这个自称医者的女子,顾南晰问道。 第六十六章医女(二) “阿晰,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安全有了着落,南晰实打实的感谢眼前这位医者,诚心的行了大礼,医者想拦可拗不过南晰,只能结结实实受下这一拜,有些无奈的开口, “这是何必,人都是你扛回来的,我不过提供了住所和伤药,他本就伤的不重,谈何救命之恩。” 说完将地上的南晰拉起,指了指床上的人说: “若说救命之恩,该是床上那位,好好的谢谢你才是,我想若不是你,他未必能撑这么久,不说这些,这荒天雪地的,你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还受了伤?” 转过身,医者去收拾桌上的药材,搅拌混合,一边有些好奇的问道。 空气安静了一瞬,南晰思考后,斟酌的开口。 “我们被人追杀到此,”看着细细磨药的医者她接着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嗯,那你把那些和那些都磨成粉,一会儿要给他用。” 知道南晰这是不好回答,医者贴心的指着床上的人,顺着南晰的话,转移了话题。 “恩人,怎么称呼?” 按照指示把这些做好之后南晰问。 “年衣,过年的年衣服的衣,你要是不嫌弃,叫我衣衣姐吧!” 配药是个费心费神的精细活儿,年衣手上沾了药材,可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南晰瞧见了年衣盯着手上的药渣,就上前替她用袖子抹了汗。 “这怎么行!恩人,” 一边为年衣抚汗,一边开口的南晰话没说完,就被年衣打断, “这有什么不行,我家里一脉单传,总想有个你这样式的,长得可人,还贴心的妹妹,还是你觉得我当不起姐这个称呼,你也别恩人来,恩人去的,我可不爱听。” 用手腕拄着腰,年衣想要摆些严肃的气势,可效果不太理想,她也就放弃了,照旧温和的笑着。 “好吧,衣衣姐。” “哎!这才乖吗!” 有了那些记忆,南晰行事沉稳,总有人夸她,说她聪颖,说她端庄,说她貌美,说她有大家风范,可从来没有人夸过她乖,南晰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 “衣衣姐昨天晚上是出来采药的吗?” 把手上的药渣清理干净,南晰又取出了一旁干枯的某种药材,按照年衣的指示放进容器,外间的雪终于停了,天已经大亮,清冷的阳光照进了室内。 “嗯,对,不过听见森林外围吵吵嚷嚷的,正打算回来就看见平时歇脚的山洞处的藤蔓被人动过,进去就看见那位公子躺在地上,话说这个我差点忘了。” 说着说着,年衣放下,手中的药材,突然加大了音量,一边的南溪,疑惑的看向她,年衣才接着说。 “他身上裹的那间大氅明显是女子的衣物,所以我就知道他肯定还有同伴,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在他身旁的那堆物品里看见了枚骨笛。” 年衣笑意盈盈地看着顾南晰, 听见这话顾南晰没有回话,反而低下了头,一只手背到身后去了。 “嘿嘿,你是不是竹先生说的那个小徒弟呀!” 年衣走到一旁的水盆净了净手,从药柜子角落里取出了枚骨笛,那骨笛无论大小,款式和南晰的那枚一模一样,年衣有些嫌弃的将骨笛拿远,只用小拇指挑着绳子。 “无论看多少次,我还是觉得它脏,长得还丑,竹先生给我留下的,说声音只有他能听到,这我就当个笑话,不过这深山老林,周围又有他布下的陷阱,和我撒的驱兽药,这地方安全的很。” 看到笛子南晰放下心,这笛子形状,造型都极其特殊,且只有她和师傅之间知道,那年衣恐怕是真的认识师傅,不过话说回来,离她吹响笛子,到如今也有六七个时辰了,师傅却一直没有出现,难道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脚? 师傅从来没有失信于她,这是第一次。 “师傅不屑说谎的,” 她只是在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没有带其他的情绪。 “确实,他那样的人想象不出来说谎会是什么样子,要不然说实话,要不然就不说,这才是他。” 听到南晰的话,年衣同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 “所以即便我这么讨厌这东西了,还是一直没扔。” 听到这话,南希刚想接话,就又听见床榻上的宋子渊哼唧一声,两人对视一眼,走到床榻边,于是渐渐恢复意识的宋子渊,睁眼就看见了两个女人正盯着他,其中一个他还不认识,若不是他心里够强大,肯定就要被吓到了。 “醒了,烧昨天晚上就退了,算着时间,确实也该醒了,你又是练武的人,伤口肯定好的快,行啦,这下阿晰应该就不用担心了。” 年衣把手放到宋子渊的手腕处,为他把了一下脉,脉向平稳,可见这人好的大半了,后半句就全是对南晰的调戏了,可她注定要失望,这种不痛不痒的调戏,显然没有先前她说顾南晰乖的力度来的大。 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宋子渊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大夫,于是他手抱拳,对年衣开口说,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结果还没说完,就被年衣不耐烦地打断, “啧,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样,别谢我,是她救的你,我就给你提供了点儿药和住所,你可是被这小姑娘一步一个脚印扛回来的。” 年衣没有抢别人功劳的习惯,更何况她这次确实没帮上什么大忙,她比较爱干净,宋子渊那个时候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有血,她就更嫌弃了,能救人,还是看在那笛子和这小姑娘的份上,上药都是小姑娘上的,要不是怕说出来对小姑娘的名声不好,她早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躲得远远的了。 谁知她一说完,床上这男人就像是受到了震动一样,盯着小姑娘,一动不动的,怪没礼数的,她有些不开心的咳嗽了一声,虽然不知道这俩人的关系,但小姑娘看这个男人的眼神中,明显没有爱慕之情,可这男人看起来就不怀好意多了,小姑娘这么单纯,而且还是那男人的徒弟,她怎么着也要帮衬一把。 第六十七章 医女(三) 宋子渊不愧是练过武的,伤好得很快,不过几日已经生龙活虎,壮的一拳能打死头野猪。 现在这种情况,城镇他们是回不去了,且那天晚上来追杀他们的黑衣人,也很有可能不止一波。 和那些黑衣人交手下来,宋子渊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武功招式,门路不是出自一派。 但那两波人都是冲着要他们两个的命来的,显然是有人知道了他们真实的身份。 就这样两个人被“困”在了昆仑山,甚至在这里过了年,不同于两人忧心重重的样子。 年衣倒是比谁都高兴,毕竟往日她都是自己过的,有时还要照顾后山那位。 如今有两个能动的活人陪着,自然是十分开心。 过了年,两人又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要找个机会去城里探查一番。 不过在此之前,顾南晰还有一件顾虑的事,需要和年衣旁敲侧击的确认一下。 这天,顾南晰又跟着年衣到山林深处,采集制药需要的草药, “衣衣姐,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不是说在这山林里住了两年了吗?” 这两日天气晴朗,温度渐渐回升,森林里堆积的雪也已经开始融化,地滑,要小心再小心。 她们现在采集的这些草药,是种只有在冬季深山中才会生长,对治疗冻伤和发热都有奇效。 “对呀,我在这山林里待了两年多了,主要这山脉里边珍贵的药材实在太多了,让我再找一个像这样的山脉几乎不可能,所以即便住这边也算不上方便,但我还是不舍得走。” 将草药周围的土壤细致的划拉开,年衣等草药粗壮的主根部漏出来的时候,又轻轻扫去细微的土壤,将草药头部在土壤上轻轻的敲打几下,草药花蕊中所包裹的种子便混入泥土之中。 “不是说这山里边儿有个土匪寨子吗?你一个人住太危险了!” “哪儿啊?你听他们乱传,我在这里住了两年了,一草一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这几个山头我都走遍了,根本就没什么寨子,我也不是没和那些百姓说过,不过他们都不信我的,索性我也就不管了。” 年衣却不屑一顾,将草药完整的取出,心情有些雀跃,放进背篓后,年衣站起来又蹲下毛瞄准了下一个目标。 “啊,那我肯定信衣衣姐的,不过,那那些土匪住在哪里?我瞧着人还挺多的,上次他们来收保护费的时候,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 “确实,我也碰到过一次,不过那些人也就是看着凶,据我听说他们是从来没杀过人的,就是早两年,有个女的做大当家的时候,也劫富济贫,只干劫掠的事却不杀人,最多也就是打晕了,吓唬两句。 不过他们手里的家伙事儿都是真家伙,因此虽然从来没出过人命,平头百姓也不敢和他们硬抗,至于住哪里,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小心地把大石头搬开,年衣还不忘,回答着顾南晰的问题。 “原来如此,这些我以前倒是不知道。” 确定了自己要确定的事,顾南晰却觉得心情愈发沉重了,她之前只是猜测,如今得到了证实,只要她调查下周围的几个村子,那些土匪绝对会露出马脚,不过顾南晰难得有些犹豫,这些人如果真的没有杀过人的话,倒也称不上是穷凶极恶之辈了。 黄昏,日落,夕阳洒满大地,即便是冬季的阳光,依旧暖洋洋的,背着满筐的草药,两人满载而归。 可谁知道,刚走到谷内的小木屋主路面前,就发现了门口的那位“不速之客”。 “师傅!?”, 她脱口而出,这背影顾南晰不会认错,那人转过身,也确实是师傅。 “你果然在这里。” 谁知竹先生这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顾南晰其实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师傅,如今真的见到了,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 “之前有事耽搁,还好你没事。” 这话其实听不出多少情绪,平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天啊!你居然还会关心除了他以外的人!” 南晰还没缓过神,一旁的年衣却惊讶的开口。 师傅多年以来,常常僵着脸,面无表情,也不善于表达情感,但并代表她师傅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所以比起师傅对她的关心,南晰更在意的是年衣口中的那个他。 师傅没提起过自己的经历,她和师傅第一次见面就不欢而散,随后师傅找上门,要做她的师傅。 再之后,一个只负责交,一个只负责学,这么多年所积累的,与其说是师徒情,倒不如说是一种习惯。 而顾南晰对师傅这个人是尊敬大过于其他的。 这个时候年衣也知道自己失言,讪讪的捂住了嘴巴,尬笑了两声说, “你们两个师徒叙旧,我就不掺和啦,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说完就像后边儿追着什么猛兽似的逃也离开了。 “师傅!” 规规矩矩,南晰朝着师傅行了标准的礼。 “你,” 师傅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他的性格,并不允许他有能组织这些语言的能力,因此两个人沉默了半响, “没骗你,当时我人在漠北,且被绊住了脚,一时回不来。” “师傅,南晰想学武,” 顾南晰打断了师傅的解释,她其实并不需要这些,师傅不欠她的,到如今也没做过一件害她的事,知晓她的秘密,还一再帮助她。 “你没有天赋,你如今的轻功学了五年,也只达到了三脚猫的水平。” 背着手,竹先生不近人情的开口说。 “我知道,可天赋是上天给的,我从来不是上天的宠儿,我只靠自己的努力,走到哪步算哪步。” 没有求人的习惯,她也不喜欢别人来救,她喜欢把一切事都做好充足的准备,可有的时候,现实并不允许她有准备的时间,所以趁着还没有发生无可挽回的事,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第六十八章 秘密 天黑风高月杀人放火时,这话倒没有错,只不过顾南晰却不是来杀人的,以她这种三脚猫的功夫,逃跑都够呛,还上赶着到人家房顶上偷听,按以往来说这么危险且没保障的行动,她考虑都不会考虑一下,不过今天有师傅和宋子渊在,这件事的可行性就大很多。 不同于她和师傅,宋子渊大底是干多了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太守书房,掀开枚瓦片,引着他们向屋内望去。 原本他们计划去书房,又或者其它地方暗中查探,说不定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谁知道来时正巧看见太守府管家毕恭毕敬迎着个中年男子进府去了,这个时辰大道上都黑灯瞎火的,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那人打扮说不上富贵但也得体,却不知有什么身份,值得太守府管家毕恭毕敬的伺候。 三人对视一眼便轻巧的跟了上去,如今,就到了这太守书房的屋顶。 “王大人,你可让我好等。” 两人拱手拜过,太守满脸讨好,略微躬着身,一路引对方坐到上位。 “太守大人客气了,小人不过小小一管家,当不起大人二字。”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却没有拒绝径直坐到了上位,还悠闲自得的喝了口茶。 “哪里哪里,不知,”太守就立在这位自称管家的中年男子下首,言罢,指了指上面又接着说,“京里那位有何指示啊?” “也没有别的,只是还是那几件罢了,”放下茶盏这位自称管家的男人摇了摇头,又朝太守招了招手,太守心领神会,附耳过去倾听,如此南晰他们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总之,就是这些,你也知道那位姑娘,对咱主子的意义,事儿办好了,你自然有你的荣华富贵,办不好也别怪咱主子无义,自己把罪责揽了,妻儿老小也还有活路。” 那男子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望着摇曳的蜡烛,似有若无的轻叹一声接着说, “先前你没领会主子的意思,又受了别人挑唆,办了这档子事,要不你就赶尽杀绝,不留活路,如今这不上不下的,也怪你自己。” “大人明鉴,我确实下了死命令,谁知道两人命大逃进山里去了,不过这寒冬腊月,男的又受了重伤,活不了多久,这几日我也叫人进山搜过,但一点踪迹都没找着,实在是心焦的很。” 太手紧紧攥着双手,耷拉着脑袋,看不见表情。 “话是这么个理,可既然没找见尸体,那就算不得数,那两位可不是好惹的,死了尚有大堆尾巴要扫干净,如今这处境,你自求多福吧!我不过是个下人,做不了主子的主,但我家主子让我也给您捎了句话,说当年太守有选择的机会,如今就一路走到黑,也别奢望还有别的法子了。” 此话一毕,太守像是终于坚持不住了,软软的摊在地上,没了动静,那男人也没有多说别的,掸了掸衣袖又走了出去,下人早得了吩咐,领着那人到客房住下。 南晰知道这事儿果然不简单,这管家和太守言语之间,措辞严谨要紧的线索没有透出分毫,想来也是个聪明的。 待着也得不到什么线索,眼看天就要大亮,三人撤出太守府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如何?要我说直接把那男人捆了,严刑拷打总能问出一二。”宋子渊直性子的说。 “那管家看起来不像是个贪生怕死的,贸然出击打草惊蛇不说,现在我们也没有时间,和地方审问对方。” 摇了摇头,南晰不赞同宋子渊的想法,年后京城的钦差已经上路,再过一个月就能到。 反观他们这边却一直没什么进展,主要是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那管家的意思,他家主人在上京,那和朝廷估计也有关联,贸然抓了太守不说能不能把幕后之人找出来,就是难以服众这一条,他们也轻易动不得太守,毕竟是一面之词。 “总之这几天我们先盯着太守,总要把他买凶杀人的证据先找到,另外我还得去东边的几个村子转一转。”低头沉思一会儿,顾南晰拍了板。 “我与你同去。” 正要说些别的,只听宋子渊接道。 “不必,你同师傅,只盯着太守府就好,我和衣衣姐一起,我们两个弱女子反而安全些,且有正当的由头,这常去村子收购一些草药,那些村民看衣衣面熟,就不会起疑。” 听了他这话,宋子渊看起来还有什么想说的,不过最后也没有开口。 一行人又进了山,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倾泻在衣衣在山谷的小院子,衣衣已经做好了早饭,袅袅炊烟从房上悠然的升起,有些怡然自得,世外桃园的闲逸,衣衣老远的看见他们,就挥着胳膊朝他们招手,脸上满是笑容。 回了屋子,他们就帮着端菜,南晰和衣衣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同亲姐妹也没什么差别了,吃过早饭,在衣衣的一番操作下,宋子渊被变成了个乞丐,端着个破烂去城里盯梢了。 师傅也要同去,却被南晰叫住,衣衣早就有眼色的撤出了屋子。 “师傅,今早上。。。。。。你。。。。。。” “跟我来。” 依旧是平淡的语调,南晰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今天早上回来之后,衣衣似乎有话对师傅说,师傅却没避着她,衣衣只说是后山,那人情况似有变。 师傅就神色匆匆的去了后山谷,之前衣衣多次嘱咐不让她踏足那处,说是谷内十分危险,没有专人带领,一不小心就进了陷阱埋伏,就连衣衣本人,也很少去哪里。 听见师傅如此回答,南晰便明白如她所料,早上师傅是故意没有瞒着她,与此同时,她愈发对后山那人好奇起来,毕竟师傅从来没有这么情绪外漏,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另外一个人如此大的情绪,包含了担忧,心痛,不忍,还有一种她现在嗤之以鼻的情感。 师傅带着她一步步向后山深处走去,山谷的尽头是一个开阔的山洞,四周向上是不见尽头的崖壁,阵阵的寒气从山洞深处扑面而来,翠绿的藤蔓掩盖了他们来时的痕迹,一层薄薄的雾气漂浮在空中,寂静凄凉,似乎在讲述一个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 第六十九章 村民 一大早南晰就跟着衣衣去了东边那几个,她已经注意了一段时间的村落。 村落比漠北城还要靠北,在走数里就是茫茫的戈壁沙漠,常年干旱缺水,可耕种的土地面积也少。 村里的村民虽然一直有搬迁的打算,可一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此处,二是大齐国开国以来定了法规,村民搬迁少不得要向当地的县令上报,并交上一笔迁徙银子,等到了搬迁的地方,又要向那里的县令交上一笔落户银子。 若是能碰见清廉为民着想的好官还好,要不然攒上半辈子,也攒不够那些银子。 这些百姓本就生活贫苦,又没有土地,每年能上交完赋税就很不容易了,吃不饱,也穿不暖,更谈何攒下银子,呆在这里至少还有祖辈留下的遮挡风雨的屋子。 久而久之,村里也就没人再提搬迁的事儿了,还好东面靠近昆仑山脉,有本事的年轻人就到山里打猎,又或者遇见像衣衣这样的江湖郎中来收购些草药,够一家人吃喝罢了。 “衣衣来啦,今年你王大嫂我家啊,可是丰收,你也知道我那几个孩子最是机灵不过,瞧,提着一大箩筐呢。” “欸,衣衣,你这次怎么还带个小姑娘来呀?长得可真俊俏,可曾许了人家呀!” 刚进村子,热情的村民就向衣衣招手,衣衣在这儿住的时间久,和这些村民也打得熟络,便微笑着回应,时不时的回两句,到也和谐。 有人问起她身后的南晰,衣衣就说是自家表妹,来投奔于她,那些村民也没什么怀疑,南晰环顾四周,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这些村民看起来并不贫苦,虽然身上还是些粗布麻衣,可面上都十分有精神,笑容多,也不像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样子。 称着草药,远远看见,有几个光着半条臂膀的年轻男人,从村东头走来,等走近南晰,悄悄的撇了一眼,几个年轻男子显然是练家子,手里还提着几条山中的野味,有几个妇人看见那些男人就迎了上去的,似乎是数落了几句,进了院子中就再也瞧不见。 南晰暗叹一声,几个男人手中的大刀看起来十分的眼熟。 收购完草药,村民又热情的招呼着留下吃饭,衣衣推脱说家里还有病人,要早些回去,又说草药在放久了容易坏掉才算脱了身。 心情却说不上有多好,如今她验证的得到证实,那长刀无论款式外形,同那来讨要银子的山贼一模一样。 当初山贼估计经过专门训练,与他们交流时,用的都是官话,如今来这村子,这些人说的虽然是当地的方言,可南晰说官话那些人也能听懂,时不时还能用标准的官话回接一两句。 事实摆在面前,这村民即便不是那群山贼,也和那群山贼有联系。 毕竟那山贼秋收,农忙之时不会出来,到了这冬季,地里出不了东西才会出来抢劫,她早该就有所察觉的。 那么一大笔银子,这些村民就算是再大手大脚一时也花不完,或许是与“当官的”签了所谓的协议,村民行为处事,破绽很大。 不说别的村中人人都盖的大瓦房,其实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说起协议这东西,似乎也能拿来做证据,既然是协议,那应当这些村民手中有一份儿,太守那边应该也有一份。 “怎么样?你们这两天去城中可打听回来什么有用消息没有?” 接过宋子渊递过来的破碗南晰有些哭笑不得的开口。 “别提了,这两天我在乞丐堆里一直待在太守府不远处,也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太守似乎也打定主意,这几日都不出门,晚上我和竹先生轮流守着,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就是与那管家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能说出来。就算见了面,也没说两句话。” “太守看着倒是一日比一日消沉,不过我宋子渊是谁呀?还是让我逮到了,他买通的是北边有些名头的暗杀组织,是他买凶的令牌,双方都按了手印。关键是放令牌的旁边还有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这原来是太守同那些山贼这些年来往交易的账册。 这东西一丢,太守府都乱了,竹先生说怕太守跑了,没跟我一起回来,让我先给你报个信。” “好,我知道了,”,把东西接过,南晰放到贴身的包裹中。 “拿到这些证据,等他们来了之后,我们就可以扣压太守,把那些相关人员都控制起来。” 宋子渊点了点头,把脸上的污垢清洗干净。 “你这边怎么样?这几天看你一直和衣衣姐到周边的村落收购草药,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 “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就同我之前说的一样,那些山贼果然是附近的村民。” “果真如此?” 当时顾南晰说出来的时候,他非常震惊,如今这事被顾南晰证实下来,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谁能想到,这些看起来十分和和善的村民,会是那些蒙面持刀的山贼。 “也是生活所迫,这事结束之后总要想个法子让皇帝考虑免了农民迁徙的费用,当初有着达令,只是为了不让边境这边人口流失,如今大齐国日渐稳定,再留着这令法就实在是不合适了。” 随着钦差到达的日子愈发接近,太守加大了进山搜寻的力度,却不知道师傅用了什么法子,眼看着那群人在山中像没头苍蝇一样打转,有几次就堪堪略过他们的小屋,那些人却像没看见一样,转了个弯儿就又走远了。 原本十分惊奇,却突然想到后山所见,轻笑一声,他师傅是个不可多得的能人,有些匪夷所思的保命方法或手段,是在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想到答应师傅的那件事,南晰又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实在是时也命也,或许从一开始上天就注定了她这辈子的结局。 她注定要同师傅相遇,成为师傅的徒弟,再还了师傅多年的教导之恩。 算了,反正她只要了却心愿,等所有事都完结之后,也没有什么后悔的了。 第七十章钦差 离钦差到达漠北镇还有几日,太守就携带家眷出逃,可惜被竹师傅拦了个正着。 一大家子人逃的逃散的散,只剩下太守和他的正头娘子,被师傅五花大绑捆到了县衙大堂上。 到了如今这情况,南晰和宋子渊也不能藏着掖着了,索性亮出令牌,光明正大的坐在了县衙位子上,钦差不日就到,那些暗处的人,估计不好轻举妄动了。 太守府的人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们还会被县衙的捕快,也就是自家人给搜了个底朝天。 不过一通折腾下来,那天晚上他们看到的那位自称为管家的男人,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南晰和宋子渊虽然觉得可惜,但心里也清楚,那位管家即便是抓到了,估计也不会透漏出幕后之人,且说不得,这城中还有在暗中窥伺的,只不过和太守不是一路。 有顾南晰和宋子渊坐镇,镇子倒是没有乱起来,这也得益于他们配合默契,南晰则叫人第一时间封了城。 这日,宋子渊从驿站取回了则书信,是裴大公子来的信。 说是当初宋子渊寄去的裴家公章,确实是正品,不过却是早两年前的款式,去年开春裴家统一更新了新款式,如今还用着旧款式的,几乎没有了。 但却有一人可能会持有这公章模子,是裴家的二公子,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前些年因为涉足些不好的渠道,被他父亲驱令来这边反思,且勒令在外不准打着裴家的名号,不过到底是不是,还是要等他到了漠北之后才能知晓。 城门虽然被南晰第一时间叫人关了,平时也有驻守的人这几日只按班轮值,但这么大的城,就怕有疏漏。 如今也顾不得打草惊蛇,带着驻城的军队,直接奔赴了最近的几个村子。 不知道是那管家没通风报信,还是还被困在城里,这些村民,或者说土匪,被他们还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些村民也没有真的实刀实枪的杀过人,见了军队,又有南晰手里的证据,倒是一五一十招了个干干净净,如今这些山贼口里的当家,就是几个村落里最年长的,看着这位村长半百的头发,又回想那强盗之前的话,南晰有些无奈。 那位传闻中的女当家,却没见到,村民们统一口径交代说,两年前就没见过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太守这边不是个有骨气,那管家和他幕后之人聪明的很,这太守为这人办事,却不知道主子的身份。 说是当年有位公子来,给他提了个法子又让这位管家从中游说,每年又能白得银子,这太守就应了下来,至于指示交代,也都是让他践行协议,又或者让他办点为民的好事,不过面子工程,他深谙此道,那管家明面上是来派遣任务,实际就是时不时的监督他,每次都不多住。 他只是太守,也不用担心官绩,拿了银子,便只管自己享受了。 那县太爷年轻气盛,又为了官绩,他也劝说过,结果人家不怕死,自己闯入山林,也不是他动的手,实在是县令倒霉。 自己跌到山崖底去了,他又不能上报朝廷,万一又来了个不怕死的,他之前的计划可就黄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便找人假扮县令,也顺便把他与山贼的协议拿到明面上,那些百姓又没有被背景,这几年倒是让他得了不少的好处。 等各个章程都整理完毕,那浩浩荡荡的钦差,总算到了城门外,把这事上报给朝廷,也得有一阵日子忙。 上头最后传下话,又说各人的惩戒,那些村民的处罚但是格外不寻常的严重,大部分判了流放,几个主事的都是死刑。 同时大肆表彰了南晰的行为却没有奖赏,不过女钦差这事还是在上京城掀起了一阵风波,听说朝堂上已经有三位撞柱子的了,不过都没成功就是,顾群却一反常态,明面上没发表意见,暗地里却似乎是支持的。 直到皇帝的奖赏圣旨下来,见没实质的给顾南晰奖赏,那些大臣才消停。 漠北城这边接到奖赏,却只有宋子渊的。 三皇子和裴大公子觉得奇怪,宋子渊却知道南晰的性子,又看南晰去了几趟监狱,和那些被关押的百姓交谈,也让狱卒多加照顾,后来上报奏折的时候,还另附书信一封,就知道了原因。 没过多日,一旨圣旨让南晰回京,没提及宋子渊,但也没说不让他回,宋子渊不放心南晰,就赖上了护送南晰回京的护卫队。 海港建设一事被全权交于三皇子和裴家公子负责。 有这交情了,南晰肯定要利用起来,讨价还价了好一番,总算预订下了海港的一条官船的单子,想着等海港建设好了,她再来一次。 不过他们本来还打算多待些日子追查沈将军的事,只怪这次圣旨来的太急,不过宋子渊说,三皇子他们也会帮忙。 这次南晰回京,皇帝专门派的宫里的侍卫护送,不过南晰办了件大事,也合该有些排场,南晰开始也是如此想的。 正在回城路上的南晰,却不知道此时,京城已经传遍了关于她的几十个版本的流言,也不知道她那位好妹妹,设计了怎样的陷阱在等着她。 京城傅宅。 “你再说一遍!她怎么敢,可恶!可恶!那些村民!那些村民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对他们最了解不过了!她们骨子里根本不是坏人! 怎么能一概而论,全部都判了如此重的刑法!皇上难道不知道,我们为何要当山贼!如此不问缘由,连稚儿都不放过吗!” 女子身穿一身红衣,长发高高束起,怒目圆睁,双拳紧握, “是我没用,咳咳。。。” 男子刚说句话就咳嗽一声,脸色不好却耐心温柔,满目皆是自责与心疼的看着女子。 管家有眼色的退下,还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女子轻柔的拍了拍男子的后背,又凑近一点,认真的看着男子的眼睛说: “不要怪自己,我知道的,这与你有何关系,当初你带我来上京城,还为他们做了那样诸多又详细的安排。 都怪那个所谓的顾南晰,什么钦差,什么长昭县主,草菅人命!亏得我原本觉得,她也同我一般,日后也定能聊的来。 如今想来就像管家所说,也不过是个只为了皇上奖赏的坏官,根本不会在乎我们平头百姓的苦衷。 他们根本不会知道我们当年过的有多苦,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些村民是不是真的杀过人!” 揉了揉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女子抱住了在塌上的男子。 “我真怕有一日,我连你都护不了周全。” 轻轻的抚着女子的后背,男子合上眼,轻轻的发出一声喟叹,似乎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第七十一章 流言 “他一个女子,怎么如此不知检点?正值妙龄,跟着一个男人出去东奔西走也就罢了,还传出和皇子拉拉扯扯的事,真是不成体统。” “要不说呢,当今圣上也是糊涂,怎么能让这样的女子做钦差大臣,实在是。。。。。。” 上京茶馆里几个学子大言不惭地对着朝廷之事评头论足。 这几日似乎到处都在谈论顾南晰的事迹。 有人觉得顾南晰丢尽了世家贵女的脸面,有人觉得顾南晰作为女子,还能有如此作为,实在是可敬可叹,若是男子还差不多,总之,一开始他们对于顾南晰这个人的品德还是没有多诟病的。 但不知为何,上京城几日前,却突然传出顾南晰同四皇子的一件风流韵事。 其实也当不上风流二字,毕竟顾南晰今年也才十四,主要是四皇子不过十一岁,顶多是传出南晰和四皇子互生情愫,拉拉扯扯,互订终身之类的。 事说的倒是有板有眼,还有不知道多少自称亲眼看见南晰和四皇子在顾府相谈甚欢的场面。 四皇子曾经在顾府逗留过一晚,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一则是皇帝第二天训斥过四皇子,二则是那天晚上四皇子抓采花贼的动静闹得太大,附近的人家都看见四皇子的人马进了顾府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不过当时是说顾家的主母接待的四皇子,说是看天色太晚之类的就盛情挽留了四皇子,四皇子推脱不过,这才留下。 不过聪明人都清楚,这不过是第二天皇帝训斥过四皇子之后才传出来的说法。 当时有不少人觉得四皇子是为了拉拢顾群才留在顾府,而顾府为了皇家的脸面,这才有了主母挽留四皇子的说法。 如今顾南晰的流言一出来,大家就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这件事。 说顾家早就有和四皇子结亲的意思,一早就让顾南晰勾搭四皇子,还说皇后娘娘也属于四皇子,并且有把顾南晰指给四皇子做正妃的打算,只是因为两个人现在还小,才没有搬到明面上。 “这可如何是好啊?我没真没想到姐姐竟是这样的人,她如此行为做派,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为我和玉芷妹妹想想,这以后我们可怎么嫁人啊?” 顾元碧娇娇柔柔的样子坐在位子上,一边拿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老爷这。。。。。。” 一旁的邓氏似乎想要为顾南晰说几句话,可这几日流言说的愈发过分,主要是有头有尾的,一些细节和情景,又能和顾府的环境对上,她不是没怀疑过这事有顾元碧的手笔,也派了人去调查,可就是查不出什么有用的,连流言都是从上京城的一个茶馆里先传出来的,在往上就查不出来东西了。 “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们也不必再说这事,还得等南晰回来以后,再做打算。” 顾群确实有些生气,他现在已经十分看好顾南晰,钦差一事皇帝私下和他说起过,他知道皇帝这是有帮衬沈家的意思,顾家和沈家有这么层关系,迟早要跟着往上走,更何况皇后娘娘也看重南晰,有把南晰嫁给皇子的打算,不管是为了沈家,还是为了德宁长公主,顾群明白,他家这说不定要出一位皇后了。 因此城中突然传出流言,比起相不相信顾南晰做出这种事,他更相信是四皇子为了拉拢他们家故意设的计,皇后娘娘向来看重五皇子,这四皇子母亲又是贵妃派的人,这亲是绝对结不得的。 “也是如此,只是女儿这几日恐怕都不好再进宫了,只能对外称病,毕竟要是几位公主和皇子向女儿问起来,女儿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啊珞咳,柔端公主前日还派人让女儿快些进宫,说是女儿不在身边,都看不下书,如今也只能用这种法子推脱了。” 顾元碧早就察觉到了顾群对于顾南晰态度的转变,她倒是想阻止,可她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她低下头借着手帕擦拭眼泪的动作,掩盖住眼中蕴含的怒意和不甘,同时不忘特地点明他和几位公主和皇子交好的事。 “你如今也是县君,请几日假也无妨,罢了,柔端公主和太傅那边,我亲自去请罪,你先下去,尽量不要出门,我那有几本古籍并一套定瓷的白釉瓶,叫东儿给你抬了去吧。” 果然听了她的话,顾群立马就赏了她东西,看中的意味十分明显。 柔柔的应了声,又再谢过父亲之后,顾元碧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路上的表情,平平淡淡的,叫人猜不透。 紧赶慢赶,回京三个多月的路程,硬是被压缩到了两个月 本来打算邀请衣衣来上京玩,但衣衣也透漏过不愿意离开昆仑山脉这个宝库的意思,还要照顾她“师娘”,南晰就没再提。 是了那后山躺着的人,便是他的师娘,姑且可以这么称呼吧,总之是他师傅的爱人,确实是个美人,就连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也美的让人心惊! 揉了揉太阳穴,南晰不知为谁叹了口气,总算到了城外,却隐隐约约听见远处几个赶路的农夫的交谈。 “那县主也该回来了吧,我可是好奇的很,县主这么多情债,也不知道到最后花落谁家?” “行啦,总之不会落到你头上,再说人家可是县主,如今又办了这么一件大事,少不得还得往上呢,要我说县主的身份,现在哪个皇子也都是配得上的,就是这性子,也太过张扬了些,不知道那些皇子能不能治的住。” 宋子渊也在马车之上,作为附带的原本是和那些侍卫一起骑马,但南晰觉得一个人在马车上无聊的很就叫宋子渊上车聊天下棋解闷。还练过武,甚至比顾南晰听得更真切,当即火冒三丈就要下车同那两个农人争辩,南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宋子渊的衣角。 “他们这样说你,你都不生气吗?” 这话却让顾南晰吃了一惊,说实话她是没什么感觉的,宋子渊性格也不是这种冲动易怒的人,如今却为了这一两句闲言碎语,就如此生气,南晰觉得心中很暖,便放低了语调说, “你同他们争辩,即便赢了又如何,这两个农人竟然敢在这大街上聊这些,恐怕这上京城里风言风语了,你制止了这一对,又如何制止了这满城的风雨?不如找到源头才好对症下药。” 发恨又憋屈的锤了下马车,要是这两个农人说的是他,他都不会这样生气,可这两个农人说的是顾南晰,他就止不住的火气往上冒,这些人怎么能,又怎么敢这样说顾南晰? 低头看向顾南晰,宋子渊有些不情愿的,又坐了回来,却猛然发现顾南晰不知何时上扬的嘴角。 有些失神的看着顾南晰,不知道怎么着,宋子渊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落下一子,却迟迟不见宋子渊有什么反应,她起头去看,就见他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她有些奇怪的开口。 被这么一问宋子渊才回过神来,低下头耳尖有些可疑的粉红,装模作样的把手握成半拳,放到嘴下,咳嗽了两声。 “没什么,只是,只是发现了一件特别特别令我开心的事。”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顾南晰更觉得奇怪了。 第七十二章 流言 “长昭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晰儿一路辛苦,路上可有什么不如意的?” 不同于以往接见南晰时,皇帝装出的慈爱样子,哪怕说的是关心的话,脸上也挂着笑,这次还是带着些疏离。 南晰察觉,也只是应是起身,没有多于的动作。 “你是个博爱的,那些村民按你书信所说,的确罪不至死,但活罪难免,平白放了,那些史官又有的折腾了,我已经派人直接送到你封地了。” “陛下宽宏大量,实乃大齐幸事!” 再次行礼,南晰下意识的握紧自己的手,随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你是个聪明孩子,我当初封你为县主,给了你实权和封地,虽就弹丸之地,但也是破例,不能说从没想过今天,但你确实让我惊喜。” 沉默一瞬,龙椅上那位身子挺拔伟岸的一代帝王,仿佛苍老了许多。 “阿晰,沈家不可能再出一位皇后,至少朕在的时候不可能。” “陛下说笑,臣虽刚至京城,可有些流言在城外就有所耳闻,实在捕风捉影不足为信。 且南晰虽为顾家女儿,也知沈家世代忠于陛下,且只忠于陛下,皇后之位,乃皇帝家事,臣子尚不可妄言,更何况臣女呢。” 这次流言来势汹汹,南晰尚未进京之前,只猜测是顾元碧暗中筹谋,即便牵扯皇室,也不敢明面编诽,皇室之人为了皇家脸面大抵也不会找她不痛快,何况她和皇家还算的上是“亲戚”。 将手上的奏折随意的扔在桌子上,皇帝仔细的端详在他面前跪着的南晰。 扶持沈家其实有很多法子,何况他最终目底是为了打压傅家,可坏就坏在沈家的男子不愿从武,沈家的女眷,如今只剩皇后,皇后又无皇子,他也无心立储。 扶持沈家是打压傅家最快捷的方式,但不是唯一方式。 南晰是他提拔沈家的最好人选,但同样不是唯一人选,不过南晰确实是他用的最顺手,最舒心的棋子。 “啊晰勿怪,不是姨夫不信啊晰,但此事牵扯皇室,姨夫不得不慎重。” “南晰明白,姨夫乃一国之君,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南晰无论作为大齐的子民,亦或侄女,也该为陛下分忧。” 恭恭敬敬的再次行礼,南晰觉得有些反胃,却又不得不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像这位九五之尊,表达自己的忠心,她觉得恶心,觉得自己恶心。 “出去一趟,你倒是长大了。只是这满城的流言,到底不好再让传下去。” 这这话带着些长辈的态度,满是感慨,又话锋一转,提起城中流言,这就是逼着她做出个态度了。 “阿晰再过两年就要及笄,也该长大了。至于这流言,陛下也不必烦恼,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至于不聪明的,倒也好办。” 抬头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皇帝,见对方没有打断的意思,南晰才接着说道, “啊晰,愿大齐繁荣昌盛,自请为国修行,从此青灯古佛,终生不嫁!愿陛下成全。” 大殿内只有顾南晰和大齐国君,她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但坐在主位上的国君却不做反应,沉默的在空气中蔓延。 一阵笑传来,先是以极低的音量逐渐增加,到最后已经算得上是豪放的大笑了。 “你这孩子当真有趣的紧。” 话这样说,也看得出皇帝是真的开心,只不过却没有驳回,顾南晰要终身不嫁的话。 “臣宋子渊,有要事求见陛下!” 正笑着就听大殿外传来铿锵有力的男声。 皇帝收敛了笑意,皱起了眉头,外间的宋子渊仍旧重复上一句话。 “这小子念叨的朕头疼,看吧,准是来给你求情的,你去和白总管说,放他进来吧。” 说完又捡起书案上的奏折,仔细的翻阅起来。 行了礼,南晰先后退一步,这才出了大殿,想起皇帝方才的话,只觉得头疼,看来这次皇帝是真的打算问她“罪”,要不然也不至于用得上求情二字。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这件事不用你插手吗?” 出了外间和白总管说了几句,又寒暄了许久,白总管叫着几个小太监和宫女,先进去服侍皇帝,南晰跟在后面,和宋子渊并排,才逮住机会和他说话。 “怎么能不插手?如今,这流言涉及皇室,又是四皇子。 我深知陛下如今无心立储,如今你刚办了件如此了不得的大事,皇帝要重用,却早不该玩,不该凑巧似得冒出流言,和皇子牵扯不清,皇帝定是要动怒6的。” 只把顾南晰拉近身侧,宋子渊小声地嘱咐,眉宇之间满是愁绪,言语中则是快要化成实质的担忧。 “无妨,此事我已经解决,你不必再担心,一会儿可还是想想该如何同皇帝说你的要事了。” 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宋子渊这才算是放下了明面上的几分担忧,只应了顾南晰的话,便同她进了内殿。 又是行礼又是告罪,总之好一番折腾,皇帝才肯抬起头,不轻不重的说起宋子渊先前所提的要事。 “陛下恕罪核实,实在是这事紧急,微臣刚得到消息,说是钦差大人那边监斩的,一众黑风寨的匪徒被御林侍卫交接,不知带去何处,钦差大人惶恐不安,又不能赶回上京,只得让微臣私下来向陛下告罪。” 一番话说的十分有水平,既不提起三皇子的名讳,摆正自己与皇子之间的关系,只说钦差大人,也是避嫌,又说是来告罪,既能把事交代明白,还能在不知道情况时,不得罪陛下。 “朕还当啊晰定然是同你们说起了,如今看来,你们还被瞒在鼓里,无妨,三皇子那边,你就说的确是朕的旨意,其他的就不用再提。” 皇帝心里清楚,这就是宋子渊的一个托词,但却不拆穿,只要宋子渊不提,他自然也不会去说,摆摆手就要让宋子渊退下,却瞅着宋子渊不肯挪动,只能嫌弃的开口。 “怎么还有事?” “臣,臣。。。。。。” “行了,行了,支支吾吾的,以前伶牙俐齿的,只交朕恨不得把你的头当成木鱼来敲,现在话都不会说了!” 这话说的倒不像一个皇帝,对臣子的话,倒像是长者对自己小辈的教导虽然满是嫌弃,但隐藏其中的也满是疼爱,毕竟师从一人,自然同其他人多了师兄弟的情谊。 “臣!想请陛下,和我和长昭县主赐婚!” 一道惊雷劈进了大殿。 第七十三章 谋划 啪!的清脆一声,靛蓝色白瓷茶杯被人狠狠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混合着滚烫的茶水和今春刚贡的上好茶叶,总算在离宋子渊不过几尺的位置止住了势头,却有一滩茶水在和地板的碰撞下,仍旧弄脏了宋子渊身上的衣服,而宋子渊躲都没躲,只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不动。 “陛下息怒。” 理智警告顾南晰,这个时候她最好别说话,也不要给宋子渊求情,可她最终还是开了口。 “陛下息怒。” 连说两句,就听见坐在龙椅上的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世子殿下生性纯良,北冥一事,早已心怀愧疚,如今上京流言四起,南晰名声已毁,世子心中难免郁结。 且南晰同世子本为堂兄堂妹,无法结亲,求娶南晰,世子实在糊涂,但心意却不坏。 还望陛下可怜世子年少丧母,宗族里又没有亲近的女性长辈天天说这些琐事,饶了世子这次糊涂事。” 说道后面,南晰下意识去看世子的表情,可世子仍旧维持刚才的姿势,双手将脸上的表情挡的严严实实。 “就是糊涂!平时那股子机灵劲呢!还有,你成天在外面,给这个说!给那个说!说啊晰是你妹妹!怎么现在不记得了!那是你堂妹,如何结得了亲!做事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想,这话明天要是传出去,你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这话说的重了,却也是皇帝对宋子渊的维护。 周围服侍的几个太监宫女早在茶杯扔出来的瞬间,就跪了一片,如今听见皇帝这话抖得更夸张了。 从小服侍皇帝的太监总管,白瑞安深知皇帝的心思,也跟着打圆场, “陛下息怒啊!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皇帝面上怒气散了大半,白总管小心的凑上前,又招呼几个宫女把碎的茶盏先收拾出去。 “说!” 对白瑞安这系列的动作,皇帝只瞥了眼,没什么情绪。 “奴才瞧着,县主和世子殿下都是心善的孩子,但到底年岁还小,一时失言也是有的。 况且世子殿下这些年也苦的很,要不是陛下,肯定还在王府里受挫磨。 世子殿下嘴上不说,私下没少嘱咐老奴多注意陛下身体,前个陛下在世子前咳嗽了两声,世子还特底找来了润喉止咳的方子并蜂蜜,叫泡给陛下喝呢。” 毕竟在皇帝身边跟了这些年,白总管晓得,皇帝没真生气,也不好真生气,摔了杯子,也就到头了。 “亏得他有这个心了。” 这就是皇帝放低姿态了。 “可陛下,” “行了!” 似乎是没想到宋子渊还敢说话,皇帝反应了一下,就瞬间就坐直身子,大声喝止了他,又用手指着恨铁不成钢的开口,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又怕宋子渊不怕死的真的说出点什么,皇帝又立刻接着说, “行了,这事朕早有打算,先前南晰提的法子也不必,毕竟是个女儿家,以后总要嫁人,这事有朕做主呢。 过些日子在顾府为南晰设接风洗尘宴,朕与皇后同去,带着朕那几位不成器的皇子,再多请些世家小姐,挨个给他们指婚,就不会有人再敢说些什么,至于那些个流言,南晰愿意说两句就说两句,不说也没大碍。 朕看中你,总要再让你办两件事。” 这是顶好的办法,但前提是南晰能取得皇帝的信任,皇帝肯说这个法子,肯这么早就给几位皇子指婚,至于皇帝说的嫁人一事,南晰暂时选择忽略不计。 不过,南晰有些狐疑,她用余光看向她左前的宋子渊,这人何至于来这么一遭,得不偿失,这世子殿下的行为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朕乏了,都下去吧。” 这次世子倒是规规矩矩行了礼,同她一起出了大殿。 走了一段路,叫几个宫女远远跟着,南晰斟酌的开口道: “你今天何苦来这么一出?陛下还要用我,不会真的让我吃亏。” 又走了两步,南晰才听见宋子渊沉闷的声音,实在不像他平时跳脱的性子。 “我担心你。” 听见这话,南晰停住脚步,又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转过身的有些疑问的看向她的宋子渊,静静地回望对方的眼睛,不过一瞬,就被对方狼狈的躲开,南晰下意识的开口, “你。。。。。。多谢。” 她能听到宋子渊突然停顿并逐渐恢复平缓的呼吸。 一股热浪涌上她的头顶,她突然顿悟般开口, “我是你堂妹?。。。。。。”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却带上些迷茫和不确定,但她觉得她说的很坚定,至少表现出来的是。 背着着光的宋子渊,缓慢的转过身去,身姿伟岸而挺拔,而南晰只能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 “嗯。”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一直沉默着,最终在午门前分道扬镳。 往日最平缓的大路,最舒适的车马,今个儿也不知为何,变得崎岖,变得颠簸,弄的南晰心中烦闷,加上她回京又直接进了宫,之前跟着的丫鬟都是宫里的宫女,出了宫,身边也没贴身服侍的,更觉不舒坦,却也只是皱着眉,不肯多说一句。 回了顾府,大门迎着的香岚老练的塞了银子,几位侍卫向她告退,南晰面上含笑,微微点头,将人送走后,就转身入府。 顾父点卯去了,顾元碧去了南仪郡主府上,几位公子又去上学,两位姨娘也不敢往前厅凑,自然不会有人出来接她。 正这样想着,谁知道刚过中廊,她就被歇在东厢的继母拦住,两人移步去了花厅,说了半晌话,也就关心几句,和她说了些京中事迹,又问起流言一事,南晰自然是实话说了,毕竟邓氏如今管家,过几日的宴会,少不了邓氏在前忙活,见她有了应对,邓氏就嘱咐几句面上也轻松了不少。 又聊起玉芷的琐碎趣事,说如今已经上了学,平日里却不爱功课,总机灵得用各种法子,哄的一干人陪她游戏,邓氏自然哭笑不得,总之只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只能疼着哄着,听的南晰心中的烦闷之情去了大半。 第七十四章 宴会 宴会定在三月初五,次日下了早朝,皇帝直接留下顾父,交代一众事宜,采买置办的杂事则交由内务府接管。 酒水,茶点,这些细致玩意,自然由邓氏张罗,顾南晰不用费心,每日就窝在自己的宅院里做点自己的事,不怎么出府去。 这几日京中流言也去了大半,只时不时有人提起,南晰还嘱咐沈七几个,上街观察了几日,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流言传播范围太广,源头早已无处可寻,顾南晰索性也就不再管。 流言终究是流言,变不成事实。 孟大哥倒是派人来说,他自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只让顾南晰等他好消息,又说这几日承蒙顾南晰照顾,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斟酌问起流言一事,听她有了万全之策,就不再追问。 南晰安抚几句,只为让他专心备考,又说日后高中莫要相忘, 便只是玩笑了。 世子殿下那边却是整整半个月未见了。 雪后初晴,天还大冷,屋里烧着暖烘烘的炭火,只叫人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 南晰半躺在榻上,身上盖了大红的牡丹富贵毯,身侧的小茶几上摆了各样的茶果,点心。 盼夏就在旁边,给她剥着橘子,香岚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顾着炭火,还绣着一方帕子。 “给姑娘,请安!” 人还没到跟前,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问安,南晰望去,帘子掀开,只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小丫头闯了进来。 一身鹅黄夹袄配粉色大裙,乌黑的秀发上斜插着朵粉色的珠花,很是出众。 “兰心,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 顾南晰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开口。 这位原是邓氏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邓氏失势的时候也没乱了主仆规矩,和邓氏身边那个大丫鬟向来玩儿的不错,南晰把梁妈妈调去帮忙,梁妈妈也说好,便把她提了做大丫鬟,于是和南晰院里的几个小丫头也有了交情。 “给小姐问好,大小姐几日不见,愈发好看了。” “几日不见,你这小嘴儿也愈发的甜了,行了,说吧,今儿个又有什么事儿?” 接过盼夏递给她的橘子,顾南晰有些含糊不清说。 “小姐这话说的,可真是折煞奴婢了,不过今个确实有事相求,还望小姐开恩啊!” 说完还行了个怪模怪样的大礼。 “好了,好了,我不难为你了,你说就是。” 这装模作样的样子,倒确实能让人发笑,顾南晰扯了扯嘴角,带着笑意开口。 “回小姐的话,兰心今儿个来是奉了夫人的命。 这几日府上为了准备小姐的接风洗尘宴,好一通折腾,原本有梁妈妈坐镇,必是出不了什么大乱子的。 可夫人她毕竟没有主持过这般规模的宴会,心中惶恐,这才求到小姐这里来。 求小姐指两个得力的去看顾一下,再看看有什么纰漏没有,夫人也好放下心。” “这话说的,这是明晃晃的要带走我家香岚盼夏了,一两个可够,要不要把我家红梅和冬穗也带走啊?” 面上带笑,顾南晰装作开玩笑的样子,点了点兰心,见兰心不说话,她又接着说, “行啦,既然是夫人说的,你便去回话吧,她们两个总要收拾妥当一番才好出去见人的,我还有这些小丫头,这边也不算没人照顾,毕竟在自己家里,能出什么乱子呢?” “多谢小姐,兰心这就退下,不惹小姐烦闷了。” 这小丫头欢喜的行了个礼,又飞一般的跑出院子,等人走远,再看不见身形,一旁的香岚才开口。 “小姐?” “无妨,这两天院子可还好?” “回小姐的话,一切如常。” “行,那你和盼夏收拾东西去夫人那边吧,夫人不知情,也别叫她担心。” “是。” 一旁的盼夏照旧全身贯注的剥着橘子,她听不懂小姐和香岚在打什么哑谜,也懒得去弄懂,总之办好小姐吩咐的就是。 等到午间,盼夏和香岚就暂时搬去了夫人的院子住,没了这两人在身边陪伴,顾南晰只觉得不适应,但也只能强忍着,把心中的烦闷之情给压下去,让屋子的人都撤了出去,她对着空气开口。 “沈七,这两日你去跟着盼夏,她不会武功,性子单纯,有你在,我好放心。” 沈七是她来京后,经宋子渊的手,沈家表哥指给她的,一共有三个侍卫,只有沈七是个孤儿,被沈家收养,又赐了名,上次在临安县也是沈七,盼夏才不至于被别人欺负了。 又嘱咐了几句,顾南晰心中隐隐的不安,才渐渐平息下去。 不怪顾南晰如临大敌,她不相信顾元碧就这点手段。 这事还要从那日她从宫中出来回府之日说起,她向来小心谨慎,又有前世的记忆,就按往常的惯例让香岚,把自己的物品和屋内大大小小的角落检查一遍,以往每月都会如此,当时并没有查出什么,她也没有什么物品丢失,院子里也不曾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当夜,沈七就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她院子角落埋了包什么东西,沈七本打算暗中跟上,那人却转瞬没了影子。 他只好先把那东西挖出来交给了顾南晰,那包里的东西也并不是什么腌臜玩意,而是一枚通体碧绿的双鱼玉佩,是上好的品质。 这东西顾南晰上辈子也见过,是她那位好妹妹,用来设计陷害她和那位表哥早就私通的关键证据。 上辈子的顾元碧聪明得很,一开始就假装与她那位表哥不合,又有花园那一幕初见,加上后来顾元碧设计的美人救英雄,她自然情窦初开,对那男人至死不渝。 后来顾元碧就在她面前演了出好戏,假装抢了那男人的玉佩。 她当时十分厌恶顾元碧,而顾元碧竟然敢当着她的面欺负她的心上人,她如何忍得,便把那玉佩抢了过来,又转手献给男人。 再后来她撞破男人与丫鬟的奸情,从此对这男人冷心冷肺,却没想到在及笄之礼被安姨娘买通的尔容嬷嬷,伙同男人一起被锁在屋子里,又在恰当的时机被父亲看了个正着。 那男人拿玉佩说事,她自然不认,而顾元碧此时就在旁冷眼相看,父亲问起她时,顾元碧也只说当时她与表哥玩闹,被顾南晰看见不分青红皂白就夺了玉佩,话里话外都是她顾南晰不顾礼数,直接抢了玉佩,又想与男人私定终身的意思。 随后丫鬟在她的妆匣里搜出了枚一样的玉佩,外间流言四起,她百口莫辩只能下嫁男人。 第七十五章 宴会(二) 三月初五,宴会当日,南晰端坐于梳妆台前,红梅站在她身后轻柔的梳理着她的秀发,一旁的冬穗站在她的侧后,向她回话。 “小姐,夫人那边差人传话,说小姐不必迎客,前头有夫人和老爷,一个时辰后宾客落座,小姐只管和相好的姐妹说话或逛逛园子,再一炷香陛下同娘娘莅临顾府时,小姐再去前院侯着。” “嗯,一会儿冬穗跟着,红梅看顾咱院子,没我的信儿,谁也别叫进来。” 点点头,南晰用手指了指梳妆匣旁的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簪,一边嘱咐道, “就这个吧。” “是。” 福了礼,红梅将簪子取过别在了南晰的发髻上,又取来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一并给南晰戴上。 又过了两刻,南晰这一身行头,才算收拾妥当,顾父邓氏去前厅迎客,家里的小辈又数南晰年长,却仍未到及笄之年,女眷不必说,几位公子也还算是个孩子,现如今也都在后院等着。 瞧着时辰也差不多,南晰就带着冬穗去中廊的花厅,她在上京也算出了名,官宦家的女眷,至交好友算不上,因利益或地位扯在一起的也有几位,如今她的名声臭了两分,那几位估计也远了她,来花厅,也不过为她作东家的待客之道。 哪里想到半路就被人拦了个正着。 来人是兰心,匆匆忙忙的低着头,和迎上去的冬穗撞了个满怀。 “兰心姐姐,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啊?” 把人拦住,冬穗捂着嘴偷笑了下,才慢悠悠的开口。 “给冬穗妹妹赔罪了,姐姐有事要请,” 兰心稳了身形,扶了扶额角的碎发,笑盈盈的抬头,这才看见冬穗身后不远处,拿着团扇掩面的南晰,顿了一下,福了礼,才接着说道, “大小姐,兰心,是来请大小姐出马,求大小姐救命啊,” 随意摆了摆扇柄,南晰轻靠在廊桥的红柱上, “这话说的,你兰心,不知道犯了什么大错,还得要我“救命”,别我救不了你,还得把我的人搭进去。” 一边说一边柔柔的拿团扇,含笑点了点兰心的方向。 “小姐,小姐的大恩德,兰心无以为报,以后甘愿做那牛马,驮着小姐成仙去。” 听见这话,南晰嗔怪的指了下对方,有些无奈, 就是太精了,这就是心里话了。 “你这小嘴是没话说的,也该叫冬穗,她们几个学学,平日里也能逗逗我开心,不说这个,你有什么事儿?还不快快招来?” 这兰心嘴角始终上扬着,连说了两声不敢,才收敛点笑,半认真的回话, “回小姐,兰心今个儿是领了看顾六小姐的差,本哄睡了,前儿醒了,说要见夫人,小姐也知道如今夫人在前院忙不开,兰心也不敢贸然去前院,这才求到大小姐这边,谁不知六小姐平日里最听大小姐的话了。” 听到这儿,南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开口道: “今儿,我呀,就替你做了你的活儿,日后可得好好谢我,啊芷在哪儿,前边领路吧。” 连连应了一声,兰心又福了福身子,这才引这二人出了花园。 兰心离得不远不近,不时说上两句话,南晰跟在后头,瞧着是要往花厅去。 三月份乍暖还寒,花园里也就迎春开的盛,出了花园便道旁的柳树出了新芽,却不知从何飘出了股淡淡的清香,还觉得有些熟悉,南晰刚皱起眉头,不待细想,那股子香味又不知所踪。 摇摇头,索性先扔到脑后,又打量兰心,就存了一分警惕。 这兰心是个精明的,上辈子却没出的了头。 虽难免有她这辈子帮邓氏的成分在,但兰心本身就不像是个甘心做一辈子小丫鬟的人。 她对于兰心的印象,也就只有在邓氏去世后,成了玉芷贴身大丫鬟这条了。 想到这里,南晰暗暗注意着兰心的动作,这一看还真叫她注意到了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兰心每快走几步,就会和她搭话,或引着她往别处瞧,做这些时,右手偏又抖一下腰间的荷包。 荷包是顾府给丫鬟配的统一款式,不过半个手掌大小,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 用左手大拇指摸了摸扇柄,南晰突然语气平淡的开口, “兰心,你那荷包里装了什么?瞧你宝贝的劲儿!” 摇了摇扇子,看着转过身的兰心,南晰眼眸清澈。 似乎被她吓了一跳,兰心脸上慌乱的表情一闪即逝,又带上了笑,还轻轻拍了拍胸脯, “小姐,这话说的,哪里有什么宝贝,不过装了点碎银,并一小包香粉。” “香粉?” “是,这个倒是宝贝些,却也比不得主子们用的,不过一股子清香,比府里发的那块好些。” 一边说,兰心就接下荷包,取出一个更小巧的青绿色的荷叶小包,双手递过来, 南晰从兰心手中拾起,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果真只有淡淡的味道,一点也不呛鼻,比顾府统一配的要好些。 “这倒是块好的,不知价格,要是同府上的差不离,该换成这个的。” 把装了香粉的小荷包递回去,南晰拿手帕擦了擦额角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汗。 “回小姐的话,这东西也就不呛鼻,价格却是翻了一番。 兰心平日也是带府里发的,今个儿是为了照顾六小姐,她年纪小,最闻不得呛鼻的,平日里照顾的,离的近了,总要打几个喷嚏才止得住。” 点点头,南晰说:“如此,你倒是有心了。” “回小姐,这不是奴婢们该做的吗。” 接过荷包,兰心照旧把东西都放回去,笑盈盈的弯了弯身子,只引着南晰并冬穗二人,去东边的花厅去了。 初春的阳光倾泻而下,没有灼热的温度,一阵微风吹动南晰的衣摆,却吹不走额角的汗水,她沉默着逆光而行,徒留一个孤寂的背影,无人与她同行,只她一个渐行渐远,直至踏入一片阴凉。 隐藏在暗处的危险,已经悄然无声的来临。 第七十六章 宴会(三) “满春?满春?这是去哪了?” 刚进花厅后的小院,兰心就喊了一嗓子,可里面并没有回话,院子里也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接连推了两扇门,都没见到人,兰心这才有些慌张的开口, “大小姐,怕是满春带着六小姐去寻我们了,就怕去了前院,兰心这就去拦,还请大小姐稍坐片刻。” 说完兰心福了福礼,就要往屋外走,却被冬穗拦住,兰心疑惑的转头,看到南晰缓缓坐到主位上, “冬穗去吧,你陪我说会话,” “这?也好,那就麻烦冬穗妹妹了。” 听见这话,南晰倒是多看了兰心一眼,又看向冬穗, “去吧,后院找不到,就让沈家侍卫去给香岚她捎个信,叫着帮着一起找找,两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是,小姐,冬穗知道了。” 福了礼,冬穗停了一下,就退下了。 兰心倒是一直中规中矩的候在旁边,南晰环顾一周,这屋子也有些年头没住人了,倒是常常差人打扫,当做客房使的,东边一处,西边一处,西边现如今住着的就是那姓杜的,她那位“好相公”。 这样巧的事,谁会信。 “兰心,我记着你是顾府的家生子,大夫人进府那年到了大夫人跟前,可是?” 捏了捏帕子,南晰轻轻瞥了下首唯唯诺诺的兰心。 “小姐记性好呢,兰心正是那年去的大夫人身边。 大夫人心善,也从不磋磨下人,头几年每逢过节,总赏我们东西,兰心愿意服侍夫人一辈子呢。” “你若是个好的,大夫人必定不会亏待你,嫁出去也能到富贵人家做个正头娘子,何苦留下来呢?” 低着头的兰心,骤然一惊,只因着南晰的语气,不像是个年轻的少女,倒像是已经半截身子入了黄土的妇人。 满是语重心长,历经沧桑。 不自觉的攥紧自己的衣摆,兰心轻轻的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她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清晰的感知到大小姐带给她的压迫感。 “大小姐,兰心,兰心想一辈子。。。。。。” 话没有说完,就被主位上的南晰打断, “不必!”她停顿了一下,“不必说与我听,这合该你自己做主。” 没再看兰心,南晰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说了这样的话,她该是个冷心冷肺的坏人。 毕竟这世道,善良的人可没有好报。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听见院子里有微风吹过,草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低着头的兰心,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小姐,这地方也没个人服侍,我去给小姐泡杯茶吧。”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木门发出一道暗哑扭曲的吱呀声,拖着长长的调子,凄厉而悠扬。 “去吧。” 她自嘲的笑了笑。 你看,这顾府,还剩什么好人。 屋子里重归于静,常年不住人的厢房,屋子头居然还燃着香,与兰心腰上的那块香粉,揉杂在一起。 屏风后面,传来木门声响,若不仔细听,怕是同踩在外间木质地板上的,没什么两样。 何况那关门人,又是如此的小心。 可顾南晰偏偏听见了,如同一道惊雷在她的心头炸开。 她突然想癫狂的大笑一场,梦境与现实,开始重合。 而重合的焦点,是兰心身上的那块香粉,那是京城楚馆头牌花魁才会用的样式。 与炉子里的香粉混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催情药。 得益于她那位“好相公”,成婚之后,身上常常带有那种让她作呕的香味。 “小姐,在下唐突了。” 一把折扇,一身青衫,一只木簪,忽略这男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话本里,书生的形象跃然于前。 “你果然在此。” 望着她前世的相公,这世的陌路人,她恨不得把这人拆吃入腹,或者一把大火烧个干干净净,为她死去的孩儿报仇,给自己的人生一个交代。 男人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一双好看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知小姐约我到此处,是?” “呵,约你,是谁约的你,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顾元碧?还是你自己?” 不再看男人的方向,除了恶心,是因为她眼中的恨意,遮掩不住。 “小姐,莫要说笑,是您书信一封,又让兰心交给在下,言明要与此处相会。 小姐,要是愿意,两情相悦又有何妨?” 狐狸终于露出了他的尾巴。 “哦,书信在哪里?” 她的表现实在是太过镇定,杜不重心底也有些发怵。 转念一想,那兰心出去的时候上了锁,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有了香料。 今日生米必能煮成熟饭,这顾南晰怎么都逃不掉了,他走近两步, “小姐想看,那不重,就拿给小姐。” 又近了两步,杜不重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暗中得意,不紧不慢的从衣襟中取出一张字条。 面前的顾南晰,却粲然一笑,他被这笑晃了下神,还想天开的觉得以后娶了顾南晰,就对美人好一点。 手中的字条却被南晰轻易的取走,南晰展开字条,看也没看,当着杜不重的面撕了个干干净净,又把剩下的碎末一并扔进了香炉。 这期间杜不重,只看着也没有要拦的意思。 “小姐,何必如此呢?没这东西,也有定情之物,又有人证。 小姐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不如从了在下,待春闱结束之后,还能捞个状元夫人。” 这话就大大的不要脸了,顾南晰也很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却突然止住了笑,甜腻腻的开口, “你来~” 柔若无骨的半靠在桌角,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那么瞧着他。 软软的语气,像是在和谁撒娇。 听了这话,也许是那香料起了作用,杜不重只觉得一阵火窜上脑,迷迷瞪瞪的就朝着南晰的方向走了过去。 美人在前,他想要一把揽入怀中。 思维却迟钝的感受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那美人带着惨淡的笑,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纤细白皙的手腕,紧紧的攥着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 而匕首插在杜不重左侧大腿,没入了半个刀柄。 “啧,歪了。” 意义不明的一句话,把杜不重吓了个半死,疼痛迫使他喊叫出声,嘴却被顾南晰用帕子死死塞住。 鲜血浸染了他的青衫,他失去重心瘫坐在地。 而顾南晰猛的使力,将匕首拔出,血喷溅出来,她向后一退,不想让那血沾到自己,可事与愿违。 第七十七章 宴会(四) 陛下亲临,只为给顾南晰接风洗尘,这是天大的荣耀,也是皇帝给朝臣下的最后通牒。 大功一件,却无封赏,是给满朝文武面子,皇帝宠幸顾府,宠幸顾家人,则是对往日朝臣所做文书的警告,也是对这上京城流言的最好“解释”。 当然,陛下自然不会提前到场,那么先前来参加宴会与朝臣及其家眷周旋的,自然只能是诸位皇子,与天子最宠爱的,前些日子生辰宴上被封为了长公主的德宁殿下。 但最受宠爱的德宁向来是不太理会这些的,众位夫人也只有巴结的份儿,不敢指摘什么。 这不刚下了华贵的坐撵,被引着进了后厅,和各位夫人打了个照面见过了,就张罗着要去找南晰,在这儿服侍的几位丫鬟没有上边的命令,因此不敢带路,却只知道跪在地上告罪,弄得德宁也有些不悦。 “见过长公主殿下,”这声若莺啼,叫人听了就难免心生善意,“还请长公主殿下不要怪罪这些丫鬟,她们也是不好做主。 元碧倒是可同公主,前去寻我姐姐,姐姐现在怕是在东北花厅歇脚呢。” 说着还用帕子捂着嘴轻笑了一声, “哦?前几日婉仪姐姐进宫,手上却不知为何留了一道疤,本宫再三追问下,才说是家里养的小雀儿啄的。 枉费婉仪姐姐拿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供着,却不曾是个没心肺的东西,不过毕竟是只畜生,拿“人”看它,却是我们不是了。” 这长公主嘴上是说那小鸟的事儿,可在座的夫人都清楚,前几日南仪郡主可似乎和这顾府二小姐闹掰了。 具体的细节她们不得而知,可之前南仪郡主和二小姐好的跟亲姐妹似的,如今却不联系了,她们是实打实的看着的。 如今又从长公主口中听说,那这事儿就没跑了。 这话分明是在骂这二小姐。 怕是这二小姐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要不堂堂一国长公主如何犯的着和这么个庶女扯皮。 “呀,婉仪姐姐手伤着了,我竟不知,公主殿下也知道这几日城中流言四起,父亲不让我们出门,我又怕连累了婉仪姐姐,这才。。。。。。 是元碧的错,如今家中发生这般事。 唉,不像阿姐封了县主又向来不在乎这些,我只是个小小的县君,能为家里分担一二已是元碧的荣幸了,却不曾想冷落了婉仪姐姐。 等此事结束之后定当上门赔礼道歉,只希望婉仪姐姐没有生元碧的气。” 还当真是我见犹怜,让人不忍苛责。 “行了,人倒不必去了。 本公主呢,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像你这般人还是离我婉仪姐姐越远越好,不是说要去找你啊姐吗,前边儿带路罢了,也不必说些有的没的,聪明的人自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说完便冷哼一声,她可是大齐的长公主,这样的人,她见的多了,伶牙俐齿又自以为是的很,她如今放了这话,那些夫人不信,也得信了,也算是给她造的孽赎罪了。 想到这儿,她就来气,婉仪姐姐也是,之前阿晰姐办的宴会上就瞧见这女人不是什么好心眼,却还死心塌地的,巴巴得给这位二小姐送东西,何况那可是贴身的东西,怎么能别人一要就给呢! 上次她生日宴上,就是因为这贴身的东西,婉仪姐姐差点就要被送去和亲了。 要不是那使臣手里玉佩,她库房里还有块一模一样的,都不知要如何收得了尾。 偏偏那使臣还咬死是位大齐贵女倾心于他,约他晚上见面,临走时扔给他的,她和婉仪只能哑巴吃黄连,把对顾元碧的这口恶气生生的给咽下去。 好在出了这事,婉仪姐姐也算看清了这女人的面目,以后再不来往了。 这位二小姐分明就是算计好了,她们不能把这事捅出去,恶心她们。 可她是大齐国的长公主,她就不信了,她明明白白的对这女人表示出不喜,这大齐国的哪个官家女眷还敢和这二小姐凑到一起。 不屑于和顾元碧再多费口舌,却不知低着头的顾元碧早就双目通红,袖子里的手又狠掐自己一下,做出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了一圈儿的夫人,复又低下头,做足了姿态。 真真假假便是谁也说不清了。 望着前方华贵得体的长公主,顾元碧内心充满了愤怒,这些人高高在上,只因她是个庶女,就是谁也能来踩上一脚,三言两语就叫这满京城的官眷贵女,都孤立于她。 且瞧着吧,待她助四皇子爬上那至高无上的位子,什么长公主,什么南仪郡主,什么顾南晰! 不过都只是她脚下的泥土罢了,她叫她们生便生,她叫她们死便死。 脸上的笑愈发的大了,出了这边儿花厅顾元碧一改先前的态度,小心翼翼的给这位长公主陪着笑,颇有一番掐媚的样子。 德宁却蹙着好看的眉,她可不信,这顾元碧突然就改了性子,晓得得罪她长公主的后果了。 只怕是憋着劲儿,要给她使坏,想到这里,她难免有些担心阿晰姐姐。 可是还没有走到顾元碧口中所谓的东边花厅,便听见从那个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是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大的,怕是连前厅厅都能听见,更别说后厅那些八卦的女人。 最让她担心的,是这声音同阿晰姐姐的一模一样。 她心中已经当下也顾不得其它,提起群摆就领着她随行的宫女太监朝那边儿赶去。 临走时她留心看了顾元碧一眼,顾元碧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奇怪。 再说她尽赶慢赶,却还是有这边伺候的顾府丫鬟婆子先到一步,围了院子一圈,倒没人敢进去,她松了口气,却不敢放下心来。 “都在这儿围着做什么,还不快请你们的顾府的主子来。” 她人未走近,远远的先呵斥一声,那些丫鬟婆子有认识她身份的便跪了一地。 她没时间想别的,只指着近处的丫鬟婆子叫人去请顾老爷和顾夫人来。 把院子外边儿围的人,轰的远了些,她才敢站在院门前朝里边喊了一声。 “里边的人可有大碍?” 她紧紧攥着袖子,已经有汗水流了下来。 第七十八章 宴会(五) 里面却半天没传来声响,德宁心理七上八下的,到底摁了摁额头,领着贴身的丫鬟就要往院子里走,却果然被顾元碧拦下。 “公主殿下!” 这声音倒是不客气的很, “公主殿下,元碧先和殿下赔个不是,只是这是顾府的后院,便是出了事,也是顾府的私事,公主殿下怕是不好管吧。” “呵,本宫是不好管,也没说要管,只是本宫既然立在这儿,怎么都得先去看看情况。” “公主说的极是,元碧先前已经打发人去前院,大夫人怕是一会儿就到,当然若是公主担心,那元碧便先同公主进去瞧瞧。” 不卑不亢的,倒显得她这个公主无理取闹了,咬咬牙,却又怕里面真是阿晰姐姐,若只是受伤,反倒是好事,就怕, 她扫了下首跪着的顾元碧一眼, 就怕是这个顾元碧,弄了什么坏了她姐姐名声的腌臜事! 如今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若是只有她的人还好说,但这顾元碧怕是打定主意,要跟着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 开口的却是顾父,身后还跟着几位皇子,并一干夫人 “不知公主在此,臣告罪。” 说着便要行礼, 不是说只请了夫人吗,她就知道,这顾元碧不安好心,可顾老爷在这里,德宁只能恶狠狠地瞪了顾元碧一眼。 “顾大人免礼,德宁同南晰交好,且也是德宁的长辈,这礼是万万不敢受的。” 连忙上前两步,德宁伸手止住顾父行礼,这位是她父皇的宠臣,她自然要小心敬着。 “父亲,女儿特来请罪,女儿同公主殿下在花园寻我姐姐,忽闻这花厅旁的小院传来女子尖叫,听着倒是与姐姐有几分相像,怪就怪在这地住着的是那位远房表哥,元碧不敢贸然入内,这才请了父亲过来。” 跪在地上的顾元碧竟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直直的向顾父的方向又行了两个大礼,这动作可把德宁气得不轻。 “你胡说!” 见众人都看向她,德宁稳了稳心神, “你先前可信誓旦旦的说,你姐姐在西边花厅等着,此地又怎么会传来你姐姐的声音,就是像你也不该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何况那声音听着就不像!” 她半真半假的开口,如此顾南晰才不至于真被这人牵扯了进去,何况当时她与顾元碧说话时,周围并未有他人在,那些夫人也离得远,估计未听清她们说的话,何况时间也长了些,那些夫人也不敢站出来打包票。 下首的顾元碧先是皱了皱眉,似乎是没料到她会如此说, “公主殿下,元碧先前明明说是在东面花厅,也没言之凿凿,只是猜测,公主何必为了维护姐姐为难小女子,且是不是姐姐,你我说了都不算,待父亲叫人进去查看一番便知。” “哼,你就是不安好心,先前几位夫人也在,难道没听见你说是西边还是东边,本宫也不过反驳你两句,哪里谈的上“为难”二字,且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本公主便是为难了,又如何?!” 德宁有些不雅观的叉起了腰,又似乎反应过来周围的人在,便将叉腰的手讪讪的放下。 “公主殿下何必在这里说这许多,不如进去一看便知晓了,怕不是公主私下里做了什么安排,这会儿子拖延时间。” 听了这个话的德宁似乎是被气狠了,她剁了剁脚,拿手指着面前的顾元碧,一连说了三个你,这才将气捋顺。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本公主也是你能指摘的。” 皱着眉头和顾元碧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的,她是私下吩咐过人没错,如今也不知道里边是个什么情况,便是被顾元碧戳穿了又如何?她就是在拖延时间,她倒要看看有她拦着谁敢进去。 “长公主殿下!金安!” 一声厉喝打断了正在争吵的二人, “公主殿下,臣教导无方,本应告罪,只是公主既当我是个长辈,又知这是顾府后宅,即便与小女交好,也不该当着这众人的面失了分寸。” 这话不算重,却也不轻, 只是她先前派出去的人还没回信,这院子实在不能进,她正想拖延一二,却听西边小路尽头,传来嬉闹的声音。 “啊晰姐姐你快些,要不然可没热闹看了!” 只见东边小路闯出来个笑语盈盈的小女孩,一身嫩黄绸衫,烟青玉带纱系腰,雪娟芙蓉千水裙,耳边束总角簪珠花蝴蝶,下垂两条流苏,随着小女孩儿的动作摇曳,嘴角两个酒窝,愈发显的甜美。 “呀,见过爹爹,母亲,啊,德宁姐咳,公主殿下,臣女有礼了,” 莽莽撞撞的闯过来,却看见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即便是顾玉芷这般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也有些慌乱无措,一连做了几个不标准的请安动作,才稳住身形。 但一个小孩子即便礼数做的不周到,也不会有人去苛责,何况此时人们的注意都落在玉芷身后。 “怎么都聚在此处?”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顾南晰一身华服,衬得她容貌绮丽,她此时的身份摆着,即便只是和几位皇子并公主微微颔首,也不会有人出来说她的不是。 见她来,德宁似乎是高兴极了,连走两步,亲亲热热的,挽起她的手腕。 “可叫我担心,本宫就说是顾元碧那丫头记错了吧。” “长公主殿下,此话怎讲?” 德宁便同她说了先前的事,她便看向顾元碧。 顾元碧却不接受她的视线,只回道: “回长公主殿下的话,元碧先前确实听一个丫鬟说姐姐到了这边,况且南晰姐姐也未必没来过此处,公主殿下如此反驳,才叫人生疑。” “你这话说的也有理,只是长公主殿下有此言也是心疼南晰,我毕竟是你姐姐,不过你性子向来多疑,又惯爱想些有的没的,如此也不怨你。” 拉住想要反驳的德宁,顾南晰只是不轻不重的说了两句,却把所有疑点都驳了回去。 这样便是顾元碧也不说话了。 第七十九章 宴会(六)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屋子内, 杜不重伤口出不断有鲜血喷涌出来,大腿传来的疼痛迫使他发出,凄厉的惨叫,但这声音却被人用帕子狠狠堵在嘴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这股疼痛,使他失去了清醒的意识,被捂住的嘴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哼哼声后,彻底的倒在了地上没了动作。 将浸染血的匕首用衣角包裹住,顾南晰没有感受到太大的情绪,她只是冷漠而又机械的重复着擦拭的动作。 直到那镶嵌了宝石的匕首,重新变得耀眼夺目,将半死不活的杜不重抬到床上,用被子遮掩,盖好,又取了卧室旁面盆内的净水,将血迹冲洗干净。 她对着房门狠狠踹了一脚,门外的锁,便应声落地。 头也不回,向着院外走去,她身上沾染了男人的血迹,需要尽快的处理干净。 可刚走了几步,就听到院外拐角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此时南晰已走到院子大门,院子空旷,唯有中间摆一大缸,几乎是避无可避的状况,她只能后撤几步,转身正想往屋内跑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臂,她踉跄一步,稳住身行,随后利落转身,匕首堪堪划过那人向后仰的肩颈。 一击不中,她就势向前冲去,待来人后撤,她复又单手撑地,侧翻落地。 这才看清,来人竟是许久不见的世子殿下。 “是你!?” 院门外的脚步声此时却显得愈发清晰,似乎听见院内的打斗声,步伐也急切了些。 院子大门吱呀的声音传来。 手腕被世子紧紧抓住,她踉跄一步,复跟上世子步伐,两人轻巧跃上屋檐,向南两步,越过院后的梨树,落到花园石山角落去了。 却不知怎的,沉默在两人空气中蔓延,顾南晰几乎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刚要开口,却被面前的人生硬的打断。 “咳,我见你在院子里浑身是血,就没分寸了些,望你勿怪。” 这话说的冷淡且疏离,若不是那人一直紧握着她的手腕,到现在都忘了放开,还不住的发着抖。 这让她又如何说得了呵责的话? “无事,是那男人的血,你也清楚,在漠北我的武功练的虽不及你们,但是自保的能力确实有的,你莫担心。” “我!” 世子猛的转过身来,似乎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紧抓着南晰的手腕,便触电似的放开,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晰正当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心里乱做一团,却听那身后传来女子凄厉的喊叫。 她吓了个机灵,皱起眉,回过神来又瞥见世子关心的目光, “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既然来了,可否能帮我一个忙?” “自然!” 同世子仔细交代一番,她便抓紧时间回了自己院子。 也亏了她平日里细心教导,红梅见她浑身是血,虽紧皱了眉头,却不在这时多问,只麻利的备好了热水,衣服。 待她洗漱完毕,又重新装扮,受了世子委托的冬穗就带着在园子里玩的玉芷,到了她的面前,由此才有了先前的那出。 说回现在。 她请安问好后,与顾元碧争论一句,便规规矩矩的站在长公主旁,毕竟她父亲在场,怎么样也轮不到她主场。 但是此时跪在地上的顾元碧却抢先对顾父开了口。 “父亲还请您叫人快去院子里探查清楚,如此拖下去,那院内的贼人怕不是要逃了去。” 顾父听了似有所决,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本就是怕连累了顾南晰,她既出来,此时自然不叫人再拦着,顾父便叫管家进去探查, 管家顾伯进了院子,又进了屋子,这次倒没闹出什么响来,复又低头快步走到顾父身边,耳语几句。 只见顾父的眉头越皱越紧,就连拳头也紧紧的攥着,只生硬的怒喊道: “真是不知廉耻。” 稳了稳身形,复又向身后的几位皇子抱拳行礼说道: “扰了几位皇子,公主的清净,只是此事,怕是我府的的家私事,还请公主,皇子多担待些。” 这话便是逐客令了,几位皇子自然没有继续待着的道理,长公主殿下似乎想在陪顾南晰待一会儿,但顾父毕竟是老臣,她也不好驳了这人的面子,便只能微微颔首,同皇子们去了前厅。 大夫人也去了前厅招待客人。 玉芷和顾南晰,顾元碧都留在了原地。 原本这事儿他们几个小的其实也不该参与,偏跪在地上的顾元碧嘟嘟囔囔的说此事与姐姐未必就没有关联。 那时几位夫人和公主,皇子还未走远,落后几步和南晰说话的长公主听了个正着,当下就要发火,还是顾南晰拉住他,只冷冷看着顾元碧开口说道: “父亲在前,你还是不要信口开河的好,疯言疯语只会坏了你自己的名声。” 听了她这个话,顾元碧忽得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神情,这让顾南晰十分疑惑,顾元碧种种表现实在反常,不知又设了什么套子,当着众人的面,拿没有根据的事来扯她,实在不像顾元碧长久以来的作风。 她只皱了皱眉,且见招拆招就是。 在屋子里昏迷的两人被泼了冷水,拖到院子里,玉兰悠悠转醒,当即就被围着他的几个人给吓的丢了三魂六魄,不住的抖动着身子,匍匐在地上,确一直没开口,是个聪明的孩子。 “说吧,你们二人,在这屋子里做些什么?” 院子被人搬了三把椅子,他们三人各坐一把,玉芷则被南晰抱在怀里。 趴在地上的玉兰先是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们三个人的神色,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奴婢奴婢不知!” “胡说八道!你和那男人都滚到床上去了,还说不知道。” “老爷,奴婢冤枉啊! 奴婢是去找南晰小姐的,听见这院子里有响动,想进去查看,进了屋子却发现,却发现表少爷躺在床上。 奴婢刚想退出,却发现床上的人面色苍白,这才想上前探查,这才发现表少爷身上都是血迹,忍不住叫出了声,却被人打昏在地。 还请老爷明查啊!” 第八十章 案情 “老爷饶命啊,老爷!奴婢实在是冤枉啊,还请老爷明察!请老爷给奴婢做主啊!奴婢和表少爷是清白的啊!” 跪在地上的兰心不住的撞击地面,也是下了狠力气,额角此时已经鲜红一片。 摸了摸怀里玉芷的头,南晰只是冷冷的瞅她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 “表少爷?他算哪门子的表少爷,亏你也叫的出口,我念你是大夫人的婢女,不说别的,但你眼瞅着事情败了,要攀扯到我身上,可就真是不知羞耻了。” “小姐明鉴,我来寻您,是回了玉芷小姐的,小姐身边服侍的满春也是知道这事的,我走之前他们还在这院子里,不知怎么回来就没见着人,我把小姐带到此处后就去备茶,那茶杯碎屑此时还在屋内地上呢。 老爷小姐明鉴!奴婢没有一句假话的。” 那兰心倒是逻辑严谨,不一会儿就把事情顺了个七七八八。 “把玉芷小姐和我带到此处来,你是顾府的丫头,难道不知此处已分给了你口中的表少爷居住?” “这,奴婢不知啊!那位少爷不是住在西院儿吗?兰心实在冤枉啊。” 可惜了,这么聪明个姑娘,原来也是枚弃子,不过想来也是,留着这么个聪明的人,将来不知哪一天就要反咬主人。 “你好好想想吧,无论是将我同玉芷小姐带到此处来的瞎话,还是现在这么个情况,你可有活路?不如把幕后之人说出来,你的小命才保得住。” “奴婢。。。。。。” 跪趴在地上的兰心猛的抬头,咬咬牙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旁的顾元碧此时却突然打断了对方的话。 “姐姐说的极是,你还是快招了吧,这对你,还有你家里的几口子都好,若查出来你是个清清白白的,自然有也有赏。” “妹妹,这话可是威胁?” “姐姐冤枉妹妹了,妹妹只盼着顾府好,又如何能威胁一个奴婢?” “不是就好。” 他们这么一说,地下的兰心又低下了头,不再开口。 恰在此时昏迷许久的杜不重也悠悠转醒。 大腿的伤口在水流的刺激下愈发的疼痛,下意识的想要叫喊出声,却看见了围在他周围五大三粗的大汉。 当时就把声音咽到嘴里,小心翼翼打量四周,看见院外坐着的几个人,趴在地上匍匐到他们面前,还诚惶诚恐的磕了两个头。 “老爷明鉴,饶了那位姑娘,我同那位姑娘实在是两情相悦,还请老爷成全。” 这么一句,可把在座的人的思绪都打乱了,尤其是兰心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向杜不重。 而杜不重先前被玉芷挡住了视线,在看到顾南晰时也反应过来,似乎有些不对劲,若是顾南晰同他在屋子里一起被发现,又如何能坐到上边去? “啊,不,我说。。。。。。” 话还没说完,就给一旁的兰心急切的打断。 “老爷明鉴,少爷胡言乱语,奴婢并不与少爷熟识!” “既然不熟时,他为何一醒来就要替你请罪?” 顾父敲了敲座椅,似乎对这一幕有些烦躁。 这样可有趣的很,顾南晰也没料到这种情况,不过就是越乱才好,这样幕后之人才好露出尾巴来,这样想着,她似有若无的轻撇了一眼身旁,顾元碧却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看不出丝毫慌乱的样子,她挑了挑眉,不再关注对方。 “少爷只说是姑娘,若是熟识如何不知姑娘名讳?” “老爷明鉴,同我见面的那位姑娘确实不是眼前这位,我同那位姑娘先前只交换书信往来,信中只自称啊昭,那书信现如今还在我院子里,先前那位小姐还同我交换了信物,是一对鱼形玉佩。” 说着他从衣襟内侧,扯出枚通体碧玉的玉佩来,赫然与先前顾南晰在院子角落发现的那枚是同样款式,或者说是一对更为恰当。 那玉佩被呈上前,一旁的顾元碧也恰时出声。 “呀,这玉佩我似乎在姐姐的妆匣中见过,嘶,阿昭,阿昭,可不就是长,啊,是元碧多言了。” 未说完的话却被院子里所有的人下意识补充完整,那不就是长昭吗?几乎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顾南晰身上。 顾南晰却不紧不慢的将怀里的玉芷放下,嘱咐她几句,又叫来了冬穗将玉芷小姐领走,知道接下来的事,顾父自然没叫人拦着。 看着玉芷走远,她缓缓的站起身,不枉之前她特地重新做了指甲,半长的指甲上镶嵌这红色的玛瑙,太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琉璃般的色彩。 站到坐着的人面前,她摆弄了下指甲,看向顾元碧,这迫使对方不得不抬起头,仰看着她,顾南晰调起对方的下巴,只是淡淡的说。 “知道失言,你还说,姐姐还有事想问你,先前长公主殿下说,你在此处见到了我,旁人便罢了,你明知道此处是那位少爷住的地方,为何要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至于你说在我的妆匣中见到玉佩,你是何时见的?我这院子自从一个月前可就没接待过各位姐姐妹妹了,至于再往前,我人都在漠北,又如何同这位少爷书信往来。” “我如何记得清,只是先前去姐姐院子的时候,不小心瞟到过一次,那时姐姐未在家,不知道也未可知。 至于书信往来或是姐姐离开京城前所作这我又如何得知?姐姐既然是清白的,那想来也不怕查,只叫人去姐姐的院子好好的搜上一搜自然就全都清楚了。” “好啊,那既然如此,你的屋子也不能落下,毕竟就算你同他有亲戚关系,你一个女子,却对这位表哥住的屋子如此清楚,想来问题更大吧? 不过按照你的性子,也有可能,先前四皇子之所以能留宿顾府,不也是借了你的光。” “行了,那就好好的把这后院都给我查一查。” 最后是坐在主位的顾父发了话,这话一落,自然有几个小厮带着侍卫管家,领了婆子,去了各个院子搜查。 几位少爷也被困在了自己的院子,不叫出来。 这一搜查,倒是真教他们搜着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第八十一 金步摇 “这步摇通体金黄,上有祥云凤凰印记,又是花开牡丹,水晶流苏,雍容华贵,合该是皇宫内部特供的款式,妹妹不如说说你院子里为何有这东西?” 她院子没搜出东西来,倒是顾元碧的院子里发现这么个步摇,南晰疑虑丛生,尤其是瞧这顾元碧的样子没为她院子没搜出东西来而懊恼,倒是侍卫拿出步摇时暗藏了缕缕欣喜。 “姐姐,这,这是宫里的娘娘赏的,与此事也无甚关联。姐姐,不如还是回到这事上,就算有疑虑,还等此事了结之后再做他说吧。” 这顾元碧起身盈盈向她一拜,看着比以往都要用心,动作也说不出的恭敬,南晰隐隐觉得不安,但到底不好再说些其他,只好作罢。 “行了,既然什么东西也没搜出来,那这少爷口中的阿昭也说不定,就是兰心。 一个化名当不了真,人既然是在你屋里发现的,名声也坏了大半,父亲不如做主将兰心许了他做正头娘子,赶明一起赶出去就是了,至于出去了发生什么事与我们顾府也无甚关联了。” 南晰自然不会这么好心,她之所以这么说,一是要二人与顾府撇清关系,才好暗做手脚,二是她那手,下的可不轻,当年在漠北同衣衣姐学过医术,别的不说加上那药炉里的香薰,这男人以后怕是已经废了,毕竟活着受罪可比死了更痛苦。 “小姐,饶命啊!我与三少爷已情投意合,如今我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万不可与表少爷胡乱作配呀!乱了顾家的血脉!” 这声喊的可谓声嘶力竭,不仅院子里的,怕是院子外的侍卫都听了个一清二楚,顾老爷更是一脸愤恨,连骂几句,又狠狠地叫人去带三少爷来。 那头的顾元碧此时才显出慌乱来,顾南晰只暗自发笑。 当初在屋内她见兰心每次与她对视总是下意识的护住肚子,本来就有所怀疑。 就借拉的对方手腕说话时,暗中给兰心把了脉,确是喜脉无疑,当时她还怀疑兰心是与杜不重有染。 毕竟上辈子那杜不重,就与家里的丫鬟搞到了一起,没曾想是他那位三弟弟的,还真是好大一出戏呀。 “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弟弟和曾与你在一起过。” 那旁的顾元碧几乎暴跳而起,再没了往日那柔柔弱弱的样子,活像个要吃人的妖怪。 “小姐何必如此?等我肚中的孩儿生下来,小姐自然知道是不是顾家的血脉!” 如此到和她没什么关系了,顾南晰转身又坐回椅子上,既然顾父没发话,她也不着急走,那边领了命令的管家早带着侍卫去压三少爷了。 等三少爷被带过来,后边还跟着哭天抹泪的姨娘,顾父虽有心赶紧处理好这一桩桩件件的糟心事,可眼瞅着时辰不早了,简单问过话后,只能先把杜不重关进了柴房,至于兰心,三少爷倒是承认的快,毕竟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 姨娘看起来是不想承认的,可不知道兰心同姨娘耳语了几句什么,姨娘也改了口,说是早就看上这丫鬟了,只是一直没和大夫人说,又不曾想这两个人私下里成了事儿。 一旁的顾元碧气的直跺脚,但到底不好插手弟弟的事,咬牙认了,由此也算告了一段落。 至于杜不重为啥突然这么安静,一是他没证据,二是他再怎么胡言乱语,也不会有人信了,三是指使他的人都只能自保,谁又顾得上他,由此他只能小心谨慎起来,缩成了乌龟,什么也不敢说了,尤其是对上顾南晰的目光时,更是抖的不行。 总算把这事儿处理妥当,顾父带着他们去了前厅,却不知为何顾元碧突然推脱身体不舒服,再没往前边去过,南晰虽然怀疑,但又觉得是兰心气的,便不再多管。 如此皇帝驾到又封赏一二,多是些金银财宝,且在众大臣夫人面前特地对顾南晰夸了又夸,又说起几位皇子的婚事,由此京中的流言大概也就不攻自破了。 直到第二日四皇子,持着圣旨突然找上了门来,顾南晰这才发现她被顾元碧摆了一道。 “顾伯父,请您恕罪!本皇子只到第二日回宫时才明白其中关窍,虽不知昨日后宅之事处理如何?本皇子只求顾伯父饶了那持金步摇的女子一命,那乃是我母妃看中的四皇子正妃。特去请父皇下了一道圣旨,今日来求娶,还请顾伯父成全。” 南晰今日来书房,本是为了给顾父补全书贴,四皇子却突然登门拜访,她不想多生事端,就自请去东厢房继续处理,不曾想把这四皇子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顾南晰这才豁然开朗,怪不得昨日那金步摇被搜查出来时,顾元碧脸上的欣喜之情,会泄露出来被她察觉。 原来那金步摇竟然是四皇子妃的证明,想到顾元碧的打算,这是一边陷害她一边借着这事爬上的四皇子正妃的位置,还真是精打细算啊。 圣旨既出,顾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那圣旨上的内容也十分简洁,就是说四皇子与持金步瑶的姑娘两情相悦,特下此圣旨准许他二人完婚。 真不知四皇子的母妃如何哄骗皇帝下了圣旨。 不过也不难理解,她与皇帝早已说开,皇帝自然觉得她不可能收下四皇子的金步摇,更不可能两情相悦。 四皇子母妃又特地来求娶,再说些不在乎名声地位,姑娘又被困于内宅之中坏了名声要嫁给别人,似是而非的话。 皇帝陛下就更想不到这四皇子求娶的姑娘会是她,又觉得四皇子母妃竟然没给四皇子找位高权重的岳丈是好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至于婚后,那顾元碧只要假意推脱,说是困于内宅不好传递消息,昨日宴会她也没有露面,加上她与四皇子有之前那些情谊,怎么着都不会太难过。 别的不说,至少她正妃的位子肯定做的稳,毕竟这圣旨可是四皇子母妃亲自求来的,若是明面上四皇子有想求娶她顾南晰的意思,不说皇帝不答应,她也不可能做侧妃,更不可能嫁给已经娶过其他女人的四皇子。 而且瞧这四皇子这火急火燎的样子,怕是不出三五日,这事儿就办的妥当了,那到时候顾元碧更有把握,能哄骗的住这位四皇子了,毕竟这婚,是四皇子亲自给快速办妥的。 第八十二章 元碧出嫁 原本顾父打算流程要都走一遍,可奈何四皇子那边着急的很。 虽然不解,但出嫁的是庶出的女儿,本就是高嫁,又有圣旨压着,他也只好作罢。 因此,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迎亲的流程,一去再去,只剩了纳吉、纳征和迎亲的环节,就这样纳吉和纳征还是同一天给办妥的。 这样也无怪乎四皇子会倒霉的娶错了人。 顾元碧要出嫁,作为姐姐,顾南晰也不得不添妆,零零散散挑了几件,又把那日他们从地里挖出来的半块玉佩并从杜不重手里拿来的那块,塞进了她们姐妹兄弟并嫡母添妆的大箱子里。 如此也算取之于她,用之于她了。 出嫁前一日,顾元碧特地去了躺顾元碧待嫁的院子,顾元碧水涨船高,有了四皇子妃的身份,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可以说是直线上升,连带着姨娘和三少爷的地位都好了不少,不说别的,就这院子的布局,吃穿用度就连每月分例也多了一倍不止。 而兰心既然被姨娘接回了三少爷屋子里,顾南晰就没有插手,看他们狗咬狗,可欢乐多了。 不过听说前两日,兰心似乎是小产了,连身子都亏损了不少,似乎再难有孕,人也疯疯癫癫的被关去了庄子上。 虽说没有证据,但顾南晰知道是顾元碧下的手,无他,在兰心小产前日,她侍卫看见那个曾在他们院子里藏东西的鬼魅身影,去了兰心屋子,安顾元碧的话来说,只有这样,她的四皇子妃的位子才能坐的稳妥。 至于那道身影的功夫不算好,也不能说差,至少应当同他的侍卫能打个平手,轻功则更好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替顾元碧办事。 “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凤冠霞帔,顾元碧此时正试穿她皇子妃的制服,上面的金线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衬托顾元碧的面容,都红润鲜活了不少,也没了平日里那柔柔弱弱的病态美感,别的不说,至少这话里边没了的阴阳怪气的感觉。 “我原本不想来看你,只是有几句话要嘱咐,才不得不来罢了。” “呵呵,姐姐怕不是忘了,我是要去做四皇子妃的。” 将身上厚重的衣物卸下,顾元碧挥了挥手臂,把屋子里的丫鬟全打发出去,这才懒懒散散的坐下,倒是真实了不少,不再装模作样了。 “皇室也不过是外表看着光鲜亮丽,何况你可不是那位娘娘属意的儿媳人选吧?你便是同四皇子有情,四皇子还能拗得过她母妃?” “这就不劳姐姐费心了,我顾元碧自然有法子,把这四皇子妃的位置坐的稳稳当当。” 这话倒是不假,她顾元碧确实有这能力,只是上辈子顾元碧用她两个孩子的性命,和后来顾家的权势,才让那位娘娘松了口,成了那后宫第一人。 顾南晰倒不想问顾元碧值不值悔不悔,毕竟对于顾元碧来说,没有什么比权势和财富更能令她安心的了,只是这辈子顾府有她顾南晰在,自然不会站在四皇子这条船上,那顾元碧要难过上许多。 不过这是顾元碧自己选的路,也怨不得别人,她今天之所以来,是因为她顾南晰是顾元碧的姐姐,就像上辈子那样,顾元碧到底给他留了一条活路,但她顾南晰也仅仅是顾元碧同父异母的姐姐,所以她只有今天才会来,也只有今天才会有一句忠告。 “顾元碧你得记住,你之所以是四皇子妃,以后也是四皇子妃,是因为你姓顾,是因为你出嫁前是顾家人,而皇后娘娘姓沈,当今陛下却姓姜。” 言尽于此,这顾元碧是个聪明人,相信会明白她的意思,而听了她话的顾元碧,只是低着头沉思着,她转身离去,顾元碧没有拦她。 三月初十,黄道吉日,宜嫁娶,迁居。 天刚大亮,顾府进进出出,下人婆子倒也喜气洋洋,照理说顾元碧是顾府二小姐,她嫁人怎么着也不该越过顾南晰去,不过顾南晰早同顾父说了其中关窍,顾父也知道顾南晰轻易是嫁不了别人的,至少在上面那位彻底搬倒傅家前不可能。 大红灯笼高高挂,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日渐黄昏,一箱箱的红漆木大箱子,并各种珠宝器皿,首饰头面,奇珍异宝,皇家依仗,从进禁苑一直抬到顾府门口,车队随从,宫女太监,站在街头望不到街尾。 几位皇子还未到弱冠,不曾出宫建府,四皇子也同其他几位皇子住在皇子所,那么一大家子人,如今其他皇子还未成家还好,四皇子成婚之后,其他皇子恐怕也坐不住,妯娌之间,婆媳之间恐怕要闹不少笑话矛盾出来。 成婚当日,即便大夫人再不情愿,她这个正头娘子还要出来理事,也要受四皇子一杯茶。 至于顾元碧的生母,今日也得了恩典在一旁站着,却不能以长辈自居,就连四皇子也是看不上这位姨娘的,当然现在他还不知道他娶的是顾元碧,毕竟顾南晰为了让这对男女好好的凑到一起,可是特地等礼成之后才去的前厅。 不过倒是被守前厅的世子殿下逮了个正着, “叫我好找,你原来在此处躲懒,怎么不去前厅,前个日子三皇子还同我说,这四皇子在他们面前炫耀说是顾家嫡女嫁了他,眼巴巴的来找我打听消息呢。” 自从上次碰面,世子殿下同她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就消散了不少,至少现在还能同以前那般与她玩笑,这让顾南晰也安心了许多,不说别的,世子殿下算是她难得的知己了。 “你这话说的,让旁人听见,还以为那三皇子心系于我。 而且老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们两个郎有情妾有意,我何必去前边自讨麻烦。 再再说无论谁嫁了这位四皇子,那才有的烦恼呢,不说别的,就外边的这些情人,哭天抹泪的显得那正头娘子是个妒妇。” 热热闹闹,一场婚礼倒没出其它的岔子。 不说别的至少这郎才女貌,皇子娶亲,成了上京城饭后闲暇的一桩美谈,至于事件的主人公对着婚姻满意与否,和他们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第八十三章 春闱放榜,表哥回京 又过了半月,春闱放榜,这也是个大事。 先说杜不重,虽说是个秀才,但有了先前这事,名声早在诸位学子之间败了个一干二净,前些日子又只知道跟着三少爷到处玩乐,功课落下不少,会试又比不得其他,不说题目,品德,名声也在考察之列,最后自然是落榜了。 先前顾父一直没处理这事,就是怕万一放榜时榜上有名,拖累了他们顾家的名声,如今既然落榜,顾父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先塞了十两银子,总算打发这人出去,暗地里却又找人堵在小巷子里揍了一顿,谁知这杜不重不长记性,还敢在他们顾府周围晃悠,出门的顾南晰撞到,差点被这人赖上。 索性嘱咐下边的人又找了几个乞丐引着去了赌场,一如前世,这人赌博起来自然没有个停,十两银子也花了个干干净净,杜不重虽然想找她那位姨娘接济一二,但顾府守卫严格他又欠了赌债,不敢在人前露面,一路逃亡,又被人捉住往死里狠狠折磨了,半死不活的卖给人牙子了,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顾家的三位少爷去了临安县,考的是县试,一共五场都榜上有名,他那位四弟弟第五场更是中了榜首,特批成了秀才。 至于他弟弟和三少爷半年后还得再考府试,过后才算是童生,待乡试过了才算是个秀才。 三少爷虽然是个混不吝的,但到底之前在官学求学,名师教导平日又有姨娘看着,虽说好色才学却也是有的探花,不过比起四少爷五少爷就差的远了。 再说孟大哥,秋闱中了解元,春闱中了会元,成了贡士老爷,接下来就差殿试了,关于这个顾南晰倒不担心,毕竟上辈子,孟大哥就连中三元,成了他们大齐国炙手可热的人物。 不过她照旧是送了礼贺喜,人却不方便见了,一是她过了年就要及笄,二则是孟大哥马上就要入仕,不宜和她走的太近,毕竟在皇帝眼里,孟子卿还是个纯臣的好。 转眼就到了四月中旬,也不出她所料,孟子卿高中状元,一时风头无量,关于这个事儿,顾南晰还从世子殿下那边听到了个趣事。 文无第一,说是状元,榜眼,探花,其实不分伯仲,按理说孟子卿一表人才,三人中当为容貌最佳者,这探花之名差点儿就落到他头上,但他先前连中两元,若是有连中三元的名声,那作为当朝皇帝,能让连中三元之人报效朝廷,实在是美名,又可惜长公主年岁还小,而这位孟子卿年岁太大,要不然怕是要做驸马呢。 一番话下来听得顾南晰是直乐,还拿这事打趣德宁和孟大哥,不过德宁仗着年岁小,又不甚在意,还反过来打趣起了她,而孟大哥那边则是僵着脸一脸严肃的说她胡闹。 四月中旬,杏花宴如期举办,各位才子吟诗作对,好不快活逍遥,孟子卿作为状元更是获得了众位大臣的欣赏,不少人都想让他做自家的乘龙快婿,可奈何孟大哥家中无长辈,女眷出不了手,那些年过半百的老臣又不知如何开口,几次拐弯抹角的暗示,孟大哥偏不接招。 一是他自己没这个心思,二是觉得还未立业,如何成家? 顾南晰这边也不好插手孟大哥的婚事,不过倒是把世子殿下介绍给孟大哥认识,如此孟大哥在朝堂之上也算是有自己人照顾了。 沈将军的事有表哥安排调查,顾南晰便又重新拾起了调查关于他母亲死亡真相的事。 进宫向姨母请安时,她也拐弯抹角的问起过,不过却被姨母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岔开了话题,于是她也不再提起。 她有心想去问问祖母,可一时半会儿离不了京,等下半年他弟弟去青州府考府试的时候,打算同行,这样她离京也算有了正当的理由。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五月,这期间京城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无非是这家太太生了儿子,那家媳妇和婆婆吵起来回了娘家,如此鸡毛蒜皮,倒也是生活。 说起近的,也就是傅家三代那个一直病殃殃又十分有才华的嫡长子,傅承安要娶位,据说是为了冲喜的姑娘,那姑娘听说是从乡下来的,五大三粗,什么礼仪规矩都不懂,成婚前傅家夫人带出来露面,结果在宴上闹了好大的笑话出来,上京城的贵女都不愿意同她来往。 沈家傅家虽然两看相厌,但该有的礼却是要有的,不过沈家那边就剩下两个男人,平时送礼有不周到的地方,也没人会在意。 至于顾南晰为什么会为此烦恼,则是因为顾家的大夫人找上了她。 顾父是文臣,和傅家也算交好,至少面子还过得去,平日里碰了面也是点头的,更何况成婚的是傅家的小辈,顾元碧当日成婚时,那边也送了礼,如今也算是送回去。 可就是这不远不近的关系,才让顾夫人犯了难,送贵重的吧,难免自家落了下成,送轻了吧,又会和傅家的关系闹僵。 送古玩书画,怕惹了新夫人厌恶,送首饰头面,金银珠宝,又怕傅家觉得俗,这可叫邓氏犯了难。 “要我说不如分成两份,明面上照旧送那些古玩字画只充作台面,再单分出份礼来,打听打听那位新夫人的爱好,只说是给新人的礼,这样两面不得罪。” 这样指点夫人也算是恍然大悟,听说后来打听出那位新夫人的爱好,竟是个喜欢弄刀舞枪的,听了这事顾南晰还生出两分想要结交的意思,但又想着下半年就要离京,同这位姑娘结识了,也不大能维持关系,便作罢了。 只是后来同德宁说起过,想来德宁最是喜欢这种与众不同的朋友,有长公主在,那位新夫人也不至于再被孤立。 这日顾南晰照旧在自己房中,书写字帖,却听外间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抬头果然是盼夏,只听对方喜气洋洋的说, “小姐,沈少爷回京了!现在在前厅呢,说是家里沈侯爷想念小姐公子,要接小姐公子过去住两天呢!” 第八十四章 月圆夜,祭奠故人 农历三月初五,清明节,这天竟比往日还要冷些,就连上京城,一向热闹的华阳大街上,也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三个行人。 不知什么时辰起了雾,随风飘落的细雨似乎沾染了淡淡的苦涩,顾南晰直觉得从脚底窜上一股凉意,就连心都僵硬僵硬的,好半天才有了点动作。 她拢了拢肩上的衣物,望着窗边的柳树新芽,呆呆的一动不动,昨天她同弟弟在母亲的牌位前跪了一夜,天刚亮才回了自己的小院。 当年母亲从禁苑出来的时候,早就没了尸首,只有一个小小的白瓷罐子装着母亲的灰,小小的她就带着这个小小的白瓷罐子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上京城,一走就是好几年。 母亲的音容混着那纷杂的记忆,糊成一团,倒映不出清晰的模样,但她仍然记着母亲有好听的声音,温柔的臂膀,和那双十分剔透的眼眸。 那是顾南晰见过最干净的眼,不像她,即便厌恶,也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什么恶心的招数都曾用了个遍,身上也就难免沾染了浓重的颜色。 她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毕竟还有比她更坏的人,却又唾弃这样狡辩的自己,她也时常想,为什么会是她,她不够好,也不够善良,不够坏,却不值得被原谅。 枉死的人有千千万万,她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就连怨恨和不甘看起来都那么不够深刻。 可偏偏就是她,她想了许久,直到师傅出现在她眼前,直到她看到她那位师娘,这才明白,一切都有代价,一切都有缘由。 她想这样才公平,这样才合乎逻辑,于是她几乎是称得上坦然的接受了自己既定的命运。 毕竟若真的算起来的话,她还是赚了。 她想了许多,又想起那双饱含着爱意的眼眸,那样赤诚那样灼热,那是一个少年的第一次心动, 可这样她配不上那份心动,偷来的生命就该苟延残喘的活着,她报了仇,又怎么敢去奢求其他的。 他与她之间隔了巨大的鸿沟,那是用生命划出的痕迹,不单单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血缘,她与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知己,这是最好的距离。 窗外的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停下,就连微风也变得不再寒冷彻骨,黄昏的时候,一天不见踪影的太阳,在天空中勾勒出一副极为美丽的景色,让她想起她死的时候,开在她头顶的那株梅花,想起了那个逆着光而来的少年,恍惚间的她似乎看清了少年的面容,陌生而又熟悉。 “小姐,回屋吧。” 一旁的盼夏安静了一整天,此时正眼巴巴的瞅着她,站在她旁边的香岚,又为她批了一件衣物,满是担忧。 “不了,叫人准备好车马,我们从后门出,去西城。” “是,小姐。” 一旁的香岚麻利的应了是,心里的担忧也退了两分,只要肯开口说话,就还好,今日的小姐让她想起给夫人守孝那几年,那么小的一个人,又瘦又弱,脸都是惨白惨白的,又如何不叫她们心疼呢? 一辆青灰色顶淡蓝色帘子的马车,悠悠的停到了这处称的上是偏僻的府邸,这院子是小姐还未进京前同东边那座大宅院一同盘了下来的,这边却只叫人在院子里种了棵梅树,别的什么都没动,连下人都不过来打扫,小姐自然也从没来过,若不是小姐今日提起,就连她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下了马车,将手里的布篮子递给她家小姐,小姐嘱咐了,不叫她们进去,而那篮子里装了点心,元宝,还有些新奇可爱的玩具。 小姐,是来祭奠什么人吗? 纵然心中有许多的疑问,可小姐没有要说的意思,那她就不应该问。 提着裙摆,推开这座她异常熟悉的小宅子,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扑面而来的是尘土与腐烂的味道,可顾南晰一眼望去,看的清清楚楚。 那里是前厅,那里是厨房,那里是香岚住的地方,那里是她留给宝宝住的屋子。 而院子中央是那棵开的正艳的梅花树,也是她和未成型的孩子死去的地方。 走到梅花树下,她缓缓的蹲下,掀开篮子盖着的布,从里边拿出放着的小铲子,她用梅花树下的泥土堆了一个不算高的土包。 清冷的月光终于肯撒向她的院子,但空旷的院子里总有角落黑影绰绰,没有住人的屋子,也时不时的传来轻微的声响,可这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 她索性直接坐到青砖铺成的地上,盯着那个土包看了一会儿。 又仿佛反应过来,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青绿色的酒壶和一个小酒杯,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对着那个土包,喝了一杯又一杯。 随身带来的物品,被她一件件的在土包前烧尽,有风带起火星和未烧尽的灰烬,暖暖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这让她的身体渐渐有了点温度。 她边喝一口酒,边烧一件东西,边喃喃的说这些年的经历,有时前言不搭后语,想起什么就提上一句,讲给死去的自己也讲给那个未成型的孩子。 时间慢慢的流逝,酒壶装的再满,也总有喝完的时候,东西带的再多,也总有烧完的一刻。 她不想往前走,可她不能停留,就连悲伤与难过,迷茫与彷徨,都只有一夜的时间。 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有很多想做的事,也有还未找到真相,她要还一个人清白,她要完成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的愿望,这样当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不会像记忆里的那样微不足道。 那扇关了一夜的木门被人缓缓的拉开,顾南晰眼睛里似乎多了些香岚不太理解的光,那份光芒如此的耀眼,如此的璀璨,叫人见了就再也难忘。 她下意识的走上前,挽住了顾南晰的臂膀,而顾南晰只是冲她淡淡的笑。 “香岚,去把这院子卖了吧,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又有微风掠过小巷,携带着花香,与初生的暖阳。 第八十五章 表哥回京 “表哥,你这次可带了什么些好玩的来?”顾少泽紧紧抓着小沈将军,也就是沈以渐的袖子,眼眸满含期待。 “表哥,”顾南晰福了福身,又皱着眉轻声呵斥道,“少泽!” “哎呀,姐姐,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况以渐表哥向来不在乎这些虚礼的。” 撇撇嘴,即便嘴上这样说,还是听话的行了晚辈的礼,只是行完礼便又紧抓着沈以渐的袖子不放了。 “无妨,他还是个小孩子,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不过是海港那边运过来的些样品,陛下赏的,你去找管家,让他带你去仓库,有喜欢的就拿。” 摆摆手沈以渐的确不在意这些,只是带着点小心思的叫管家把少泽领走了。 “表哥你也宠他,怎么能这样?还没拜见过外祖父,就想着玩了。” 摇了摇头对这个弟弟顾南晰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上辈子不亲近,这辈子好不容易亲近了自然就多宠了些,弄到现在,连她的话有时也不爱听,许是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可有时候还闹小孩子脾气,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叫她着急。 “无妨,祖父去了书院和吴先生下棋,估计晌午才能回来。” “吴院长?前两日我去拜访,说是病了,不大见客,我去时还未醒,便只同师母说了几句,现如今已经好了吗?” “也未好全,只是能下床了,吴院长同祖父是故交,两位老先生即便是病的糊涂了也是要见的。” “老辈的情谊,倒是我们这些小辈还不曾理解的。” 这样说着,两个人便慢悠悠的走到了花厅,姹紫嫣红的鲜花开的正盛,走到一处风景绝佳的亭子,两人停下赏景,就有丫鬟上了茶摆了点心。 “表哥既然回京,想来海港一事已然筹办妥当,只是沈将军那边?妹妹多言了。” “无妨,你我之间倒不必如此客气,此事说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罢了。” 原来小沈将军自到达北冥之后,明面上只忙着海港筹建事宜,私下里也未忘了探查沈将军当年的消息。 沈将军当年征战沙场,离今也不过几个年头。 当时居住在沙漠旁的百姓,如今也留下了个七七八八,当年朝廷援军未到时,一直是百姓自发组成民兵抵抗,有不少就与沈将军或是他的部下接触过。 因此他们才能继续查下去,可到底没有什么关键的线索,直到他们找到了一个人,这人是个江湖游医,曾在民兵队帮过一段时间的忙,后来沈将军到达北冥后,特批他进军队当随行医师。 只是在最后一场大战,也就是沈将军“战死”的那场战役前,这人却突然辞行,据当地村民说,这游医称是家中老母去世,他需回去奔丧,这才离开了军营。 若只有此虽然怪异,倒也称不上罪责,毕竟天灾人祸无人可避,可怪就怪在村民说他们曾见这游医辞行后,又出现在北冥城内行医,后来沈将军战死的消息传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他们当即按着这条线索探查下去,可到底也有几个年头,忙活几个月总算查到,这游医自称梅半仙,嘴角一个小拇指大的痦子,爱穿灰白色道袍,总举着旗子上书专治疑难杂症。 如此有了外貌特征,线索就好查许多,可坏就坏在他们查到这人最后一次出现,是跟着商队去了大漠。 后来这商队再也没出现过,这梅半仙也就没了踪迹。 他们有心想继续往下查,可横越大漠为第一难,混迹商队留在北越找人为第二难,第三难便是海港竣工在即,他们也没有那个时间了。 只能先行返回京城,再做其他打算。 “你看你们两个商量对策,怎么能不叫我来呢?” 这声音非常熟悉,可就是熟悉,顾南晰才觉得不可置信,这可是沈将军的府邸,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世子殿下还趴在墙上? 宋子渊见顾南晰看他,连忙自以为潇洒的从墙上轻盈的翻越下来。 “我已经交代了他们,你走正门就是,何必爬墙?” 小沈将军也有些无奈,今天他之所以会请顾南晰来,一是外祖父的确思念,二就是为了商讨沈将军一事,因此也派人去给世子递了拜贴,可是没想到世子殿下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偏要爬墙进来。 “这不是这么快吗?而且你文绉绉的送拜贴来,弄得我以为是谁呢?才刚看到里面的消息,怕迟了,就火急火燎的来了。” 的确是怕来迟了,只不过是怕顾南晰和沈以渐独处,而且事实证明他的确来迟了,他就知道沈以渐这个小子没安好心,偏人家是顾南晰的表哥,不像他。 “你知道的,沈家不能出从武的臣子,我自然只能来文臣那一套。” “唉,行,那我下次从正门走,咳,咱还是商量商量正事儿吧。” 他摸摸鼻子,世子殿下显然是为自己的话有些后悔了,只是他向来不会安慰人,便只能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日头正盛,去书院下棋的沈老将军,总算回府了。 “我也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家喜欢些什么?一会儿你跟着管家去仓库随便挑,看上哪个就拿哪个,也不用来回我,屋里也没有女孩子能用那些东西,现在外祖父就盼着你表哥什么时候能娶个孙媳妇儿回来,偏你表哥不上心。” 外祖父的头发已花白,脸上带着笑容,只是常年征战沙场,让他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场,即便是笑着,也颇有些像活阎王的架势,但顾南晰好歹是活过两辈子的人,又知外祖父心里是疼爱她的,自然就笑盈盈的应下了,顺便对表哥叫管家领着她弟弟,进仓库挑东西的豪爽性格来源有了清晰的认识。 日落黄昏,不过他们本来就打算在外祖父家多住几日,房间早就收拾妥当,据下人们说她阿娘未出阁时就住在这院子里,如此又让她多生出两份愁绪和欢喜来。 亭台楼阁,红漆木床,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她恍然间看见啊娘,束着两个小小的羊角,在院子里嬉戏玩闹。 第八十六章 奉旨离京 “如何不行,我去才是最好的法子,不然世子殿下脱不开身,沈家表哥又困于沈家之名,那沈将军一事要拖到何时?” “可你孤身一女子,路途遥远,遑论还要深入北越,叫我们如何放心,世子殿下以为如何?” 眉头禁皱,把手攥成拳头,不轻不重的锤了下桌子,沈以渐显然是有些不安,转头想要寻求宋子渊的认可。 “此事的确要再做讨论,” 沈以渐的眉头听到此才渐渐舒缓开来,一旁的顾南晰有些不敢相信,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此事的确如南晰所说,我二人困于上京,由她去做是再好不过,只是同沈小将军所忧虑的一样,你若真的出行,这沿途的通关文碟,盘缠干粮,随行人员都要细细讨论,你此次出行风险要大于我二人之和,你可考虑清楚了?” 似乎是没想到他突然来了这么个转折,沈小将军有些愤恨,但到底也不是那没脑子的人,此时便同宋子渊一样,只看向顾南晰等她回答。 “自然,只是我也有一事要拜托二位。” “但讲无妨。” 两人似乎认命般的异口同声的说道。 “世子殿下想来清楚,我对母亲之死,始终心存疑虑,对当年禁苑宴会调查众多,诸方试探,但仍未有所进展,宫中傅贵妃我会想法见她一面,只是见过之后,想来对母亲死亡真相仍不会有太大作用,为沈将军一事,我不日就要离京,这京城风云时局变化,还请二位照看一二,若有相关线索,自然有重礼相谢。” “妹妹何必出此言?我沈家血脉,自然互相帮助,相依相存。” “如此多谢表哥,还有世子殿下。” 宋子渊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其他的。 又过了两三日,顾南晰持着令牌进了禁苑之内,离京一事倒也容易,她是女子,先前虽有钦差之名,但到底无钦差权利,明面只需借着少泽离京回青州府考试之名,就可离京。 只是陛下那边需先去请示,免得成了把柄,至于为何离京,只需照实告知,一可赢得信任,二是调查沈将军死因虽得了许可,但毕竟皇帝是逼不得已才同沈家站到统一战线。 她若能凭借此事求得圣旨,那将来他们找到人证物证,陛下不想罚傅家,也得罚了,日后要是在追究起来,沈家也可全身而退。 “姨夫,您就答应我吧,想来姨夫肯定也不愿意让害死沈家舅舅的坏人逍遥法外!再者说,我多带几个随从,顺便还可以去看看北越的风土民情,自从上次跟着世子堂哥去了漠北之后,我就觉得还是江湖更适合我些。” “但这一路到底危险,”见顾南晰一噘嘴又要开始长篇大论,皇帝连忙打断, “好,好好就依你。左右,明年你要及笄,按律是要去封地住上一年半载。 朕便下一道圣旨,待你弟弟府试之后,你便领旨前往封地,当然你什么时候去都不打紧。朕再给你拟道暗中调查沈将军战死一事的圣旨,免了你其它所有罪责,另外此次若是真叫你找到了那个人证,朕,便加封你为长昭郡主,食邑万户如何?” “谢皇帝陛下龙恩,臣女便不打扰陛下批阅奏折,臣女告退。” 等顾南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殿内后,这位坐在金龙椅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嘴角才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一旁小心服侍的大内总管,却瞧的分明,于是开口说道, “这位长昭县主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只是太单纯了些。” “哼!也就是你会被她骗,她一句话能藏八百个心眼子,你被她卖了还高兴的替她数钱呢,和她那位母亲倒是南辕北辙。唉,说来都是皇家的错,若能补偿到她身上也是桩幸事了。” “唉,奴就是个蠢的,不过县主殿下聪明伶俐,瞧着就叫人喜欢,又同德宁长公主交好,料想心地肯定坏不到哪去,有些心眼也好,没得日后叫婆家欺负了。” “说的也是,朕看还是有些心眼儿的好。” 再说另外一边的顾南晰,此次进宫一是为了请圣旨,二就是想法子去见那位傅贵妃一面,他几次进宫,暗中调查。 知道这位傅贵妃,是个安分守己不争不抢,至少明面上是,一年内只待在自家宫殿,只有初春或是夏日极热的天气才会到御花园最高的那座亭子上歇息半个时辰,每次出行身边都跟着不下十余位宫女太监,以她的地位,排场却算不上大。 就连他那位姨夫,也就是皇帝殿下,也不常去这位傅贵妃宫里了,只是一应吃穿用度向来是这宫里最好的,只是不知姨母为何也要对这位傅贵妃退避两分。 她自然不能冒冒然的去傅贵妃宫殿外转悠,可要凭其它法子进这位傅贵妃的宫殿,获得她召见又太难。 于是这几日天气回升,百花争艳,她日日进宫,来烦她姨夫,然后再趁空余时间或者皇帝不耐烦的时间来御花园闲逛。 今个皇帝陛下答应了她的请求,以后再进宫,还得找别的法子了,她叹了口气,看着不过几天便已看厌的园子,抬起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深深的叹了口气。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让她想起她早亡的母亲。 那女子一身淡粉衣裙,皮肤白的发光,一只莲花簪斜斜的插在乌黑的秀发上,鬓边也留着几缕碎发,顾南晰想若是祖母在场,恐怕会说这女子不修边幅成何体统之类的话。 但顾南晰只觉得这女子好看极了,让她想起盛夏日的莲花。 “你这姑娘,娘娘问你话为何不回话?” “啊?娘娘赎罪,实在是南晰一时看呆了。” “你这小嘴甜的很,不知是哪家的?” 那女子拿着青绿色的扇子掩住嘴角,扇角抬起露出一抹笑容,这御花园里的百花便黯然失色。 “回家的话,我是顾家的,顾家的大女儿。” 她又行了一礼只端端庄庄的回话到。 “顾家的?” “是,家父吏部尚书顾群。” “原来是顾大人,久仰久仰。” 语气却不像先前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还未等顾南晰想明白,眼前的一大群人便又浩浩荡荡的走了个干干净净。 第八十七章 离京 等那群人都离开她的视线,顾南晰才松了一口气。 这人的身份也不难猜,想来便是那位深居检出的傅贵妃了,只是傅贵妃在听到她是顾群的女儿时,反应实在奇怪。 想来和当年的那件事肯定有关联,只是日她就要离京,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再去打听打听了,只能等见到祖母之后再做打算。 大齐皇帝办事就是利落爽快,不过第二日,叫顾南晰陪伴弟弟回青州府,参加完府试后去往封地的圣旨就颁布下来。 至于另外一份则是皇帝私下给顾南晰,此外,皇帝陛下本想拨一两个大内侍卫随行,但被顾南晰婉拒了。 此次出行她已经和世子殿下同沈家表哥定了沈七和钟行同行,这两人她信得过,又算是自家人。 沈七不用说,本就是她的侍卫,钟行自从上次从临安县到达京城,跟着沈家表哥又去了北冥探查后,现在已经回了上京城。 霜霜姐也被他接来了京城,购了处宅院居住。 此次顾南晰要去北越探查可疑认证,钟行自告奋勇的前往,霜霜则继续留在上京城,一方面是她要经营临安县的红袖馆,另一方面是她待在临安县能探听到更多消息。 再说准备府试一事,原本顾少泽和顾元若都还不着急前往青州府,如今圣旨既出,他们只能屁颠屁颠的收拾行囊,把一切都顺利进行,谁知道临出发时,顾元若那边却出了点事,原来是夏姨娘被查出已有两月身孕。 这事让安姨娘听了,怎还得了,发了好大一通火,就要逼着夏姨娘把这孩子流掉,毕竟一个家里正头娘子还没嫁进来,就有了庶出的孩子,那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往里嫁姑娘了。 顾元若倒是百般不情愿,却不是什么作为男人,丈夫的责任只是单纯觉得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意义不一样,如此闹了两三天,延误了行程,顾南晰才不得不出面,当然不是她出面解决,而是去找邓氏,让邓氏帮忙解决。 一番讨论商量,夏姨娘便上了他们去青州府的马车,听说还是夏姨娘自己提出来的,不过想想也知道,若是留下来,她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不如跟着他们去青州府搏一搏。 顾南晰倒没什么意见,看上去是一路同行,除了公中的银子,无论是吃饭,住宿,还是马车细软都是各论各的,顾元若愿意带上她的姨娘,那就带,反正也是花他们两人的银子,公中的银子只保证他们一路的住宿吃饭基本花费,若是想要更好的享受,需要自己往里贴。 马车一路颠簸走了,不知几里路,渐渐有山峦起伏,水波浩荡。 他们下了马车转船,夏姨娘毕竟怀有身孕,又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水土不服,再加上晕船,整天都病殃殃的,顾南晰本来打定主意不管,但到底不想看这一个女人受罪,茶果点心,女医丫鬟,倒是时常叫人送去或照顾着。 而那个本来说要带着夏姨娘走的顾元若,不过一个月也显露出自己的本性来。 这是个好色的人,夏姨娘又是个孕妇,诸多小心,诸多照顾,屋子里还常有一些药味,会员弱,就更不愿意在夏姨娘屋子待了。 他们在船上,再加上路途遥远,顾元若自然就盯上了身边的丫鬟,可他身边的丫鬟来之前早被换了个干净,所有颜色稍好的都被留在了上京城。 加上对这事儿管的极为严苛的顾南晰本就不会再顾少泽身边安排这些,就连自己也只带了红梅一个大丫鬟。 可红梅是所有丫鬟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色胆包天的顾元若自然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想反正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他大姐姐又有香岚盼夏还有个什么叫冬穗的三个大丫鬟,想来也不会跟他一般计较的,大不了就给红梅的分例多些,或者看在他大姐姐的面子上,多往红梅院子里去。 这样想,他就立刻开始准备起来,船上空间小被他堵住红梅就跑不了,可是若是红梅叫嚷起来,一船的人都得听见,所以还是得想个法子。 恰巧他们要在下个港口休息半个时辰,他立刻叫来自己的小厮,打发他去当地有名的楚馆买些催情的药来,那小厮估计以前没少替他干这事,轻车熟路的很,等船停到港口上,就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不过一会儿就把他家少爷要的东西全买了回来,除了催情的药外,还有能把人迷晕的,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顾元若高兴的很,赏了那小厮一锭银子,现在他只要找机会把这东西让红梅吃下去,再把人往屋子里一推,哪里还有不成的? 他这样想着,东西自然随身携带,只是这两天一直没找着机会,人也有些焦躁,夏姨娘瞧出来他心情不好,又有心想要挽回下同顾元若之间的关系,便大着肚子特地下厨给顾元若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可就是这一吃,叫她发现了顾元若身上的这些东西,别的她不认识,但那装了催情的香药,她却再熟悉不过。 当初她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她家里又是那样的状况,与丫鬟之间的感情自然深了些。 后来她嫁到顾家做了姨娘,丫鬟同她一起进了顾府。 丫鬟已年满十八和她娘家府里管家的儿子曾定了婚约,原本第二年就打算成婚。 可未曾想顾元若是个好色的人,她嫁进去不过一个月,她那丫鬟就被下药和顾元若成了事,丫鬟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晚上就投湖自尽了。 安姨娘硬是把这事儿摁在了她们自己院子里,一点都没传出去,给了管家儿子一百两银子就摆平了。 安姨娘说不过是死了个丫鬟,卖身契都在他们手里,就是活活打死了,又能怎样? 她不过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姨娘,娘家也靠不住,她又能怎么办呢?只能苟延残喘的在那府里挣扎着活下去。 第八十八章 离京途中 “姨娘,这些东西你先用着,若是缺了,再打发人去我们那里取。” 福了福身,红梅就打算先行离去,她家小姐就带了她一个丫鬟,她也不好离开太久。 “唉,等等。” 床榻上的夏姨娘却挣扎着想要下床,前两日夏姨娘不知怎的突然感染风寒,发了烧这两日吃了药才好些。 “姨娘仔细些,您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您叫我声就是。” 红梅连忙停下退出屋子的步伐,走到床榻前扶着夏姨娘坐起了身。 “姨娘可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谁知夏姨娘只是紧握着她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踌躇着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是,只是我的心有些慌,左右这两日你送了这东西来,一时会儿也不缺的,你只管服侍大小姐就是,大小姐那边就你一个,你凡事要多费些心,这种送东西的杂事只管只是那些粗使丫头们就是。” 虽不知夏姨娘说出这番话是为何意,但红梅照旧应了, 见她应下,夏姨娘便放了心,松手叫她去了,只心中宽慰自己说他相公想来不一定能成事,但红梅容貌这般出众,她便知是自欺欺人了。 这日天刚摸黑,顾元若到了夏姨娘屋子,说是探望,其实坐了还没一柱香的时间,夏姨娘也到拐弯抹角问过,只过被顾元若一句顾好你自己就行,给打发了。 这让她愈发心惊,只边祈祷,边派了丫鬟盯着。 而顾元若这边是打定主意,今天晚上要把红梅给办了,他买通了准备食物的厨娘,又叫小厮把今晚给红梅吃的东西下了药,但许是天气炎热,红梅只吃了两三口便作罢。 所幸他们当初就怕这样,每道菜都下了点药,又把红梅屋子里摆的茶水壶里另装了一份。胡子也算万无一失了。 去夏姨娘的屋子,例行溜达过后,顾元若一直等待着时机,直到一更时分,小厮敲响了他的房门。 晚上船上也有巡逻的侍卫,还有他大姐姐身边跟着的那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发现,电子提了一盏小灯,鬼鬼祟祟的从船尾溜到下人们住的船舱去。 因为照明不够,他还险些被突出来的木桩给绊倒,索性小厮领扶住了他。 “够机灵,回去赏你。” “谢少爷!” 那小厮模作样的当即就要跪下被他拦住,让他小声些,别吵到那些侍卫,这样一路也算有惊无险,他摸到了红梅屋前。 他刚想开门进去,却发现旁边还跟着小厮,贱兮兮的笑着,他转念一想,和红梅办事儿可不能让小厮听着,就打发小厮赶紧回去,小厮有些不情愿,但到底不敢忤逆少爷的指令,便鬼鬼祟祟的走了。 见小厮走远,他又四处打量一番,看没有人注意,便拉开门闯进屋去。 谁知扑天却有一团黑罩子,然后便是拳打脚踢,他喊叫出声,却半天也没有人来救他,反到外边的人打的更狠了些,直让他生生给疼晕了过去。 原来夏姨娘派来盯着的丫鬟觉得不对,去回了夏姨娘,夏姨娘只觉得晴天霹雳,她没想到顾元若当真如此糊涂,那可是大小姐,圣上亲封的长昭县主,她家的丫鬟又岂能是偷偷摸摸就能娶回家的,更何况那还是顾元若嫡亲的姐姐,堂堂少爷,纳了姐姐院里的丫鬟,无论是元若的仕途亦或是顾家姐妹,哪怕是他肚中的孩儿,怕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她到底稳下心神,为了肚中的孩儿也要搏上一搏,当即就叫丫鬟去回秉顾南晰,转念一想,还是起身亲自向顾南晰赔罪去了。 再说顾南晰这边也是大吃一惊,他这弟弟,即便上辈子好色,做出最大的事也不过是调戏了这位夏姨娘,然后又被他母亲也就是安姨娘给送进了庙里。 除此以外就是院子里通房一大堆,姨娘数不胜数,倒也没做过什么强迫人的事,又或者说,想起上辈子安姨娘在府里的地位,就怕是真做了什么也被安姨娘给按住了。 想到这儿,又想到夏姨娘口中的顾元若,顾南晰觉得为了顾家的名声和地位,有必要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位弟弟。 于是就有了先前那一幕顾元若推门进来,却被麻袋套住,狠打了一顿,至于为什么他叫人半天都没人来救他? 一是趁顾元若被人打的时候,顾南晰假装船内起火,大家都吵吵嚷嚷的救火。 自然也就没人听见他的呼救声,到了后来发现火势不大,大家四下散去,顾元若已经被打的没了声音。 顾南晰就叫人,连人带麻袋扔到了船尾一小房间里。 至于第二天想要来领赏的小厮,看见红梅利利索索的开门,屋子里却没他家少爷的踪迹时,就觉得不对,因此大小船仓找了个遍,这才在船尾找到他家被打的不成人样的少爷。 吵吵嚷嚷又请大夫把脉,又请顾南晰彻查此事,但又怕事情败露,一直不肯说些有用的线索,如此拖拖拉拉,直到顾元若醒来,事情也没个章程。 至于顾元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吵嚷着要把打了他的人千刀万剐,孤单西真做的他面前了,问他前因后果,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这样闹着,拖拉着,直到他伤好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顾元若不是没怀疑过此事是顾南晰下的手。 毕竟他们如今在行驶的船上能下手打这么狠的,也就是顾南晰身边的侍卫了,何况他当时进的的确是红梅的屋子,又怎么会被人扔在床尾。 这事儿怎么看都和顾来晰脱不了关系,但到底他理亏,又不敢把事情闹闹大,手里还没有顾南晰是凶手的证据,这点他一直理解不了,这事从头到尾只有他和小厮两个人知道,顾南晰又是怎么知道的?他自然不会怀疑自己,也没少拷问小厮,可小厮一口咬定没往外处说,弄得他都觉得船上闹鬼了。 无论怎么说,他都只能含恨咽下这股气,但到底还是乖了不少,至少到达青州府前都没在闹事儿了。 第八十九章 祖母 “晰儿,见过祖母,” “少泽/元若,见过祖母。” “祖母的晰儿长大了,模样也俊俏了,快,来祖母这边儿坐。” 见到她,坐在主位上的祖母,当即笑的合不拢嘴,连连拿着手绢招呼她往前来,等她走到前,祖母这才想起另外两个招呼道, “你们两个也坐,别老站着,也让祖母好好瞧瞧。” 顾少泽和顾元若便行礼一同坐下。 “你们安心在祖宅住着,也多陪陪祖母我,我呀也不知道还能看顾你们几年了。” “祖母,你且长寿着呢,还要看孙子孙女们成家立业,做祖母呢。” 顾南晰上前坐到祖母身旁,窝在祖母怀里,听到这话自然不干,反驳道。 “晰儿就是嘴甜,不过曾祖母这事我听说也快了,” 祖母的话音刚落,顾元若就立刻起身跪在下首,祖母只看了他一眼才接着说, “到底是头胎,我这个老家伙也见不了那些作孽的事,夏姨娘那孩子就养在我身边吧,夏姨娘要是愿意,就同我这个老家伙一起住,等过两年元若成了家,再接回去。” 顾元若自然没有不应允的,又说了些住宿考试,路上的见闻,时辰也不早了,用了膳便四下散了。 南晰只回了自己的小院,装点行囊,她得在此处等一个人,况且今天时辰也不早了,明日辞行方为正事,至于顾少泽和顾元若那边有祖母看着,南晰也放得下,红梅是不跟着的,梅西打算等明日向祖母辞行后,将红梅交给祖母身边的吴婆婆照顾。 如此到了第二日,顾南晰照旧按着以往的时辰去祖母院中请安,顾少泽和顾元若那边祖母念他们要专心读书,一律免了,倒是夏姨娘听了昨日的事,早早来了祖母院中侯着,也算她有心了,不过南晰到的时候,祖母念夏姨娘怀着身孕让她回去歇息了,两人倒是没碰上面。 “祖母,阿晰给祖母请安了。” “来了,可用过膳,要在祖母这里吃些么?” “回祖母的话,啊晰来得急,不过吃了几口点心,如今却不是很饿,等中午钟大哥到了,要辞行上路,就不能吃太多了,免的路上恶心。” 进了屋,福了礼顾南晰,坐到祖母身旁,给祖母轻轻锤起了腿。 “怎么这急,不能多住两日。” “回祖母的话,您也知道,满打满算陛下也只允了我几个月的时间,我又要去北越,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实在紧的很。 还望祖母原谅孙女不孝,等此事了结,孙女儿一定常伴祖母身旁,左右我的封地离青州府也不过小半天的路程,祖母若是愿意,兰溪就把祖母接到南晰封地上去住,这样阿晰也能常伴祖母膝下。” “好好的一个顾家姑娘,净给他们沈家做事了,算了,我不爱争竞这些,可明年你便要及笄,在封地上又耽搁一年半载,这上京城的好人家少不了就叫他人抢了去,祖母这是为你的婚事犯愁啊。” 见祖母心绪不定,南晰半哄半撒娇的说: “祖母,那毕竟是我母亲的娘家,也是我的外祖家,总不能真离了心,况且郡主县主成年之后要到封地上处理食邑事物,是建国时就定下的规矩。 如今我不一定非得在封地上被看着,左右也是这些时间,差不了多少,反倒还是我占了便宜,况且大齐地大物博,怎么就非得抓住上京城的好人家了,天底下这般多的好男儿,总有阿晰的归处的。” 听了这话,祖母是笑的合不拢嘴,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逗的,总之捏了捏阿晰的鼻子,叹了口气,到底也是允了。 不过两三个时辰,钟行果然到达青州府,南晰便向祖母辞行,带着沈七和钟行两个护卫从后门离开了青州府,他们约好在漠北与衣衣姐会面。 衣衣姐之所以会同行,是因为随行之中到底没有女眷,沈表哥和世子殿下不放心,二是因为衣衣姐医术高明随行也有个照应,三是那衣衣姐与那游医曾有一面之缘,到时到达北越之后,方便他们找人。 至于顾南晰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想起了藏在后山的师娘,她有心想要询问,又想衣衣姐既然答应了世子殿下和表哥的来信,想来已经处理妥当,就没有再去信询问。 一路舟车劳顿,他们三人终于到达了北冥城,如今北冥城作为海港中心,商户马贩,人牙子茶坊一应俱全,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连带着周边的村落都富庶繁荣了不少 他们到达北冥城内部,在一处客栈住下,与当初顾南晰同世子殿下住的客栈还是同一家,钟行便负责去联络衣衣姐,而顾南西去了裴家的门店,就是北冥城那座最高的阁楼。 顾南晰到达阁楼的时候,里边有不少客人,店小二,忙上忙下满头是汗,但回答客人的问题却是有条有理,逻辑清晰。 刚走进门,便有一个店小二走上前来招呼,顾南晰想速战速决,便出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令牌,这是世子殿下给他的,说是裴家大公子准备的,那店小二见了令牌,脸上的笑容愈发夸大了几分,就连俯身的姿势都标准了许多。 “这位小姐这边请,您是我们尊贵的客人,请到楼上休息片刻,我去请我们的掌柜来接待您。” 她点点头,跟着店小二到了四楼的一个包间,包间环境雅致,这小二退出去没多久便有丫鬟摆上了茶点果子,顾南晰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她们在门外守着,随叫随到,不能惜不得不惊叹裴家的服务意识。 等了不到一刻钟,就听到木门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响,顾南晰从车流湍急的大街上回过神,说道:“请进。” 门被缓缓推开,一只纤细的手掌,率先映入顾南晰的眼帘,来人纤细瘦弱,一身书生打扮,白衣素净,不染尘埃。 “让小姐久等了,不才东君,裴家驻漠北总商会代理,给小姐赔罪了。” “东君,裴东君,裴家二少?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缓缓站起身,望着这个与一年前其实没有多大变化,那时她在裴家店门前撞到的那位小公子。 第九十章 大漠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出了北冥城,往北走不过数百里,碧绿的青山与草地,清澈的河流与藏在树林中的动物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入目皆是漫天黄沙,一片苍凉之感。 他们进入北越要有明面上的身份,此次就是借了裴家商队的名义,那日她去北冥城裴家商号,也是为了此事,只是不曾想在这里见到了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小公子,也就是裴家的二少。 想起那所谈,小公子进退有礼,不卑不亢颇有大家风范,为何上一辈子名不经传,众人只知裴家大公子,却不知还有个裴家二公子呢? 想不明白,顾南晰索性不想,她现在要紧的任务是要扮演好自己与商队随行的商户身份,不露出马脚成功潜入北越,找到那位可疑的游医。 在大漠之中,似乎轻易就能迷失方向,他们临行前骑了上百头骆驼,驼铃在骆驼的脖子上传来悠悠的轻响。 他们走了整整一日,夕阳在天边晕染出鲜红的颜色,与黄色大漠相接,仿佛这大漠没有尽头。 有风吹来,带起一片细细的薄纱,人人都缠绕着面巾,但仍旧还是被夹带着沙子的风给吹的睁不开眼。 “晚上沙漠温度极低,不好行路,暂且休息一晚。注意保暖,注意货物,提高警惕,沙漠上常有胡狼出没,都机灵,谨慎些。” 骑在排头的商会镖头大声宣布,从队头到队尾没有一个听不清的,他铿锵有力的话音一落,众人都应是,停下身来,有人负责火堆,有人负责饭时,有人负责警戒,人人各司其职。 既然是同裴家商会同行的小商户,他们也带了些货物,都是些丝绸,珠宝瓷器类的东西,但他们潜入北越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虽然与商会同行,但他们也算是各管各的,因此也不凑上去,只在商会队尾,自己搭了火堆,南晰和衣衣姐准备起了饭食,钟行和沈七就负责警戒。 等两个人巡逻周边走的有些距离,顾南晰才斟酌着开口。 “衣衣姐,师傅,师娘他们?” 原来是先前她拜访裴家商才得知商会当日下午就要起行,若等下一趟的三个月之后了。 他们准备的匆忙,就连货物骆驼也是裴家给提前准备好的,其他东西就需要她们采买准备,因此兵分两路,沈七负责叫钟行和衣衣姐。 她则在城中,购买一些需要的东西,两路到指定地点,刚汇合,裴家商队就要启程,他们根本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置身在了漫天黄沙里,又有沈七和钟行在,顾南晰就一直没好开口。 “啊,对,我差点忘了,你师傅大概一个月前就把你师娘带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你师傅不肯告诉我,不过你放心,你师傅那么厉害,肯定没什么问题的。” “走了?好吧,这样也好。” 她叹了口气,就没在纠结这个,除了沙漠,夜间的温度实在低,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他们收拾妥当,整点好行囊,再次出发。 走了不过两个时辰的路途,却见远处与天边接壤的地方,黄澄澄的一片,还不住的蠕动着。 领头的镖头紧皱眉头,开口喊话道, “远处似乎有风暴,我们改向东行驶。” “风暴?” 听到这话,顾南晰下意识的疑惑出声。 “沙漠上常碰见,就是一种灾害,这边没有树木的遮挡物,一片黄沙接壤,有大风袭来,就是成片的黄沙,若不小心卷进去,不说行路难,这黄沙只迷的你睁不开眼,又有沙丘暗流,就是流沙,若是人和货物陷进去,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和她同行的是落在尾处的裴家的一位商户,见她这样说,便为她解答道。 “这样严重,那我们还是避一避为好。” “确实如此,所以我们要往东行驶,看能不能避开这风暴的席卷,若是避不开。” “若是避不开会怎样?” 听见那人说话顾南晰的心不可避免的揪了起来。 “若是避不开,我们只能在一处安营扎寨,用木桩定到沙丘里,再用绳子把货物骆驼绑在一处,让那沙尘卷过去,却也是下下之策了,不过这风暴虽然厉害,但每每形成不过一二里地,若是想避也是能避开的。” 听到这里顾南晰虽然紧张,但也没别的好法子,便跟着裴家商户一起调转骆驼的行进方向,这样往东走了大约二里地的路程,那沙尘席卷而成的一片区域也近在眼前。 区域内风沙尘雾成团,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只听见呜呜作响的风声似能吃人的魔兽,可怕至极,那声音大到他们互相之间说话用喊的也听不清,只能离得特别近在耳边喊,才能传递消息。 但到底这风沙有边界,走到近三里的路程,那风沙变向后缩减,他们便改往北走。 如此也算绕过去了,等离那团风暴越来越远,顾南晰一直紧绷着的心才慢慢的放下。 又走了两三里的距离,就见西面太阳下山的位置,斜插着一个小小的建筑,深入泥土,风呼呼作响,那建筑就像随时能被风吹散了架,建筑前有一杆长长的旗帜,上书黄泉二字,风吹的旗子咧咧作响,那建筑也伴奏着发出老旧吱呀的声音。 “到了黄泉,我们在这里暂且休息一晚。” 镖头发了话,他们自然紧跟着,进了这叫黄泉的旅馆。 这建筑远观十分小巧,等他们一行人走近才发现这建筑足有上京城半个禁苑那么大,有三层,另划出一个小院,有棚子桌椅,一棵柳树,一弯池塘,绿意盎然,让人恍惚间仿佛出了这沙漠。 刚到店门口,便有一个五大三粗,留着络腮胡的壮汉,迎了上来,似乎与镖头熟识,聊了几句便招呼着他们往里走。 进了屋内,还未等顾南晰仔细观察一番,就听见楼梯那边传来一道爽利的声音。 “少废话!姑娘我,要一间上好的天子号房。别说没有,我刚看见那人退了房,银子不会差你的。” 第九十一章 大漠(二) “姑娘有所不知,这上品天子一号房也不是谁都能住进去的。” 那柜台处的店小二一脸紧张,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弯着腰,小心赔着笑脸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看不起本姑娘吗?” 那女子一身黑红骑装,一条长长的红色发带,将头发梳高高竖起,一块黑金面具遮住半边脸,手拿弯月大刀,砰的一声就将大刀扔在柜台之上。 “姑娘息怒,姑娘息怒,小的不敢啊,实在是这上品天子一号房,乃是本客栈最好的上房,来往行人,武功高强之辈,都想要住进去,可就一间房如何能住得了那么多人? 于是我家掌柜定下规矩,凡要住上品一号房的,都需在院子里摆上一个时辰的擂台,将凡是上台者击败,才可入住,且入住后若有其他客人不服的,随时提出挑战,天子一号房的客人都需应下,直至从天字一号房离开。” 那弯月大刀被放在柜台上的一瞬间,店小二吓的后退了两步,随后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求饶,又仔细说了这住天子一号房的规矩。 那姑娘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大手一挥说。 “好,那出去摆就是了,速战速决,我也乏的很了。” 说完便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了出去,这店小二店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顾南晰等人回过神来,只觉得新奇有趣,这一路见闻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以前在闺阁之中常听师傅说起江湖趣事,种种见闻,不曾想今日亲眼见了,也得感叹一句,江湖儿女果然豪爽。 她又环顾客栈大厅一周,正中央是旋转的直梯,通往二楼,三楼,整个大厅成回字形,房间外有一层回廊,站在回廊上可以望到大厅和其他楼层的状况,雕台楼阁,十分精致。 回廊东边角落的木梁呈现出焦黑的颜色,许是以前着过火,于是便用碧绿的青纱盖在梁栋上,也别有一番异域风味,回廊栏杆上都绑了薄薄的绸缎,有风吹进来,那绸缎并薄纱就细微摆动,优美极了,正巧看到有个店小二领着数位客人上了三楼。 她转过头,向客栈要了两件普通房间,两人住一起,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有正事在身,出门在外自然不想招惹是非,因此只叫店员伙计将菜肴送进房内,正打算同衣衣姐梳理些琐事,就听见窗外传来阵阵叫好声。 打开窗户,顾南晰探出窗外便瞧见院子内,那位飒爽的姑娘,手持弯月大刀,轻巧落地,而他的对手早已被踹出了擂台之外。 “这姑娘还真是厉害,也不知是哪门?哪派?若我此时行医游学,定是要上前结交一二的。” 一旁的衣衣忍不住同下边的人一起鼓掌。 “行啦,还有人要上来打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顾南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底下的红衣女子的喊声打断,一把弯月大刀,被她舞的虎虎生威,顾南晰远远的看着,都觉得害怕, “不敢了,不敢了,姑娘您真是厉害!” “是啊,姑娘真厉害!” “姑娘!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得知姑娘名讳?” 擂台下站着一群壮汉,不住的恭维着,还打听起了那位姑娘的名讳。 “本姑娘姓边,全名边关月,无门无派,自成一家。” 那女子将弯月大刀收进刀鞘内,笑着回道,只是后半句,她突然抬头,望着顾南晰二人的方向,才接着说道。 那女子的视线扫射而来时,顾南晰和衣衣姐都吓了一跳,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顾南晰甚至同那女子点了点头示意。 日渐黄昏,星辰爬上树梢枝头挂在天空,凄厉的月光洒向大地。 陷入沉睡的人只听见呜呜作响的风声,一道火红的光,冲上天际。 就听见人声吵杂,有人大喊道: “着火了,大家快醒醒!” 吵杂的声响伴随着东西碰落倒地的破碎声,锣鼓齐鸣,吱呀老旧的木板此时也非要凑个热闹。 客栈的人被迫集中在院中,顾南晰和衣衣姐早就站在院子的角落,身旁有着钟行和沈七。 火光冲天,这所客栈已烧了大半,不断有店小二来往救火,也有客人上前帮忙。 可提前出来的他们四人看的清清楚楚,这客栈中的客人少了一大半。 此事还要从一个时辰的前说起,客栈为他们准备了食物送往屋内,在顾南晰和衣衣姐正要用餐时,钟行却突然从窗户后跃了进来。 告知他们送来的食物当中有少量的迷药,让他们食用自己带的干粮,并且早做打算,他们原本也想通知裴家的镖头,可裴家商队的人都是在楼下大厅送的餐,一是他们不知道是否同样被下了迷药,二是他们用餐的时候,裴家的人已经吃完了。 于是他们只能暗中保持警惕,以防有人来偷袭。 谁知道他们左等了一个时辰,右等了一个时辰,贼人没等到,却听见有人突然大声喊救火 他们冲出屋内,只见火光四起,他们跑到裴家商会所住屋子却见屋内无人,本来想着也许是他们先行出来了,如今到了这院子,才发现不止裴家商队,就连客栈里的其他客人也少了许多,只是顾南晰望向早早从客栈门口跑出来的三楼的客人,有些疑惑。 他们是因为早就发现菜肴中有迷药,这才跑出来的早了些,何况他们的房间在二楼,可是三楼的客人竟比他们还要早就到了这院子里,实在奇怪。 且基本能跑出来的客人此时都是清醒的,顾南晰和几位客人试探交流几句,发现他们并没有发现才菜肴中有迷药的情况。 是他们没有被下药吗?但裴家的商队人员却不见了一些,而且裴家商队人员是在一起吃的饭,为什么偏就那些人不见了? 火势渐渐被控制住,大家都冷静下来,这时候才有时间清点人数,自然也就发现了顾南晰一早就发现的问题。 但他们觉得也许是没能跑出来,虽然婉惜却没有一个提出来要去找的。 顾南晰紧皱眉头,看向裴家镖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第九十二章 大漠(三) “这客栈处处透着诡异,就连裴家镖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没有去找那些消失了的裴家商队成员。” 客栈被大火付之一炬,索性马匹,骆驼,和货物都另装在仓库以及后院儿的棚社里。 客栈废墟上还有店小二在打扫来来往往,这些活下来的客栈成员,都三三两两,各聚一堆。 不在意的江湖人大部分就往地上一坐,又生了火堆烤火,南晰他们出来的早,占了个好地方。 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衣衣姐有些沉重的开口。 “这可如何是好?” 听了她的话,钟行也不住的点头,心中都是担忧,望向顾南晰小声的说。 “我瞧着那家镖头与客栈的小二甚是熟悉,且那位裴二公子曾介绍说,这位裴家镖头带领商队来来回回跑了不下四五趟了。 照理说他对此地也应该熟悉,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 这位裴家镖头也不可信了。” 见众人都望向他,顾南晰沉思了一下,开口道。 “是这个理,可这么多人,我们又人生地不熟,明日镖头就要启程,时间,地点都是不利。如何展开调查都是难事。” 向火堆又添了些柴火,衣衣姐同样皱着眉头,又接着她的话说。 “可若不调查,我们这心也实在难安,算上裴家商队的那些人,少的人可不少。” 话音未落那边,废墟上的店小二开始嚷嚷说是发现尸体了。 有人上前似乎想认,可是一场大火,早就把那些尸体上的面目全非,想认也认不了了,有人在哭,有人在奋力的辩驳着什么,乱哄哄的一片。 “调查肯定是要调查的,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从吵嚷的人群当中收回视线,南晰心情沉重的很,只觉得堵得慌。 “我倒觉得既然你们怀疑这客栈有问题,当然是要从那些客栈的店小二查起。” 众人一惊,只是这话却不是衣衣姐或者顾南晰说的,回头只见那位爽利的放手拿着弯月大刀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火堆不远处。 “我是边关月,就是刚才打擂台的那个,你们应该没忘吧。” 这姑娘豪爽的很,上来就拍了拍顾南晰的肩膀,也不知道是天生力气大还是别的什么,顾南晰只觉得她半个肩膀都要麻了。 “边姑娘好。” 即便这样,她也只能笑着说。 “别这么客气,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众人便一一介绍,边关月就一个一个的点头记下了。 “边姑娘说的十分在理,只是我们出来乍到,若是贸然向其他客人打听什么,只怕打草惊蛇。” “这倒是无妨,我看你们也不像是江湖中人,这事交给我,我自有办法,你们先等着就是。” 说完不等顾南晰他们回答,提着那把弯月大刀就向着打扫废墟的店小二走去,瞅着不像是打听事儿的,倒像是去寻仇的。 这不那店小二瞅见,边姑娘提着大刀向他走来,整个人都待在原地,动也不动了。 他们几个离得远,听不清边姑娘与小二说了什么,在那店小二似乎不那么怕了,还手舞足蹈笔画着,说了些什么。 “问清楚了,说是此地年久失修,又在这沙漠里,特别容易失火,一年有两三次客栈都要重建,听着不像假话,按你们说这客栈有问题,想来与这店小二关系也不大,又或者受雇于人,很多事不清楚。” 说了没两句边姑娘便提着大刀又走了回来。 “而且这个失踪的人可不是个小数目,且若是有心废墟里的尸体如失踪的人数对不上,也是白忙一场,失踪的人去了哪里,尸体又是从哪里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迷,况且听那位镖头说,这沙漠里就这么一家客栈,供人休息调整,一个晚上他们怎么把那些人弄走?又怎么把这些尸体弄来?” 听了边姑娘的话,衣衣姐也很是疑惑的开口。 “是个这个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失踪的人应当活着。 毕竟若是要杀他们,迷晕了就是,大火一起自然是具具焦尸。 既然活着,那么一大群人不到半个晚上的时间,怕是挪运不走。 说不得就在不远处哪个沙丘里藏着,且这些尸体要想运过来又是一桩工程,我们不若在这附近仔仔细细的搜查一番,想来应该会有所收获。” 低头沉思一下,顾南晰开口说了自己的想法,剩下几个自然没有不应的。 至于那位边姑娘,顾南晰看向她,开口说: “边姑娘仗义出言,想来也是侠义之辈,我们几个人手不足,还想请边姑娘,助我们一臂之力,当然若边姑娘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我们也不愿为难。” “无妨,无妨,我既出声打断你们,就是想要帮,且帮一件事也是要帮,我得帮到底。” 她摆摆手看起来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又想到什么接着补充, “我此次出来也是为了行侠仗义,也没有其他的事要我处理。” “如此多谢边姑娘了。” 顾南晰行礼,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毕竟此事与这位边姑娘想来也是没有什么牵扯的,既然边姑娘愿意出手,他们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况且多了一位武功高强者坐镇,他们心里也有把握些。 主意打定他们边分头行动起来,有人负责四处摸索有人负责探听消息,有人负责站岗吹哨,总之各司其职。 一圈溜达下来,就连他们当中武力最弱的顾南晰,也发现了点不寻常的事。 先前说他们这院子位于沙漠中,院子正中是三层的客栈,如今已成了一片废墟,只剩下半脊横梁,险险的搭在上面,半边建筑都被烧没,只剩下另外半边松松垮垮的。 让人不禁怀疑,随时都能倒塌下来。 那梁上挂的青纱红绸,被烧毁了一半,再也没有先前的美感。 院子正中那弯月亮形的池塘,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悠悠的冷光。 沙漠晚上实在冷的很,一阵风吹来,孤单西都好像看见的是池塘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池塘旁栽种着数株柳树,柳树旁有座假山,不过一层楼高。 可就是这座假山,周围时常有三两个店小二站着,面孔经常调换,但每次往那边望去就有这客栈里的人守着。 第九十三章大漠(四) “哎呦,我的天呐!我们的货物怎么不见了?你们不是说货物都放在马棚里吗?” 推搡着,依依姐伸出手,指着那个店小二的鼻子大声叫嚷道,她身后站着钟行沈七两个门神,那店小二就不敢造次。 这样一喊,又有不少的商人听着信儿,赶忙来到马棚查看自己的货物,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就真的有两两三三的商户少了自己的货物,当即和店小二吵嚷起来。 毕竟先前这小二信誓旦旦在马棚里,那儿没有起火,保证一件不少,商户们看马棚确实完好,又要清点自家的人数。就没忙着去查货物。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他们自然是要和店家说清楚的,毕竟他们可是商户,货物就是他们的命根子。来这沙漠冒险,也是为了能把货物高价卖出去。 而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则是顾南晰他们的计划,商户们丢失的货物也是事先藏好的,这样闹腾起来,大家的注意力自然都在马棚那里。 一个店小二应付不过来这么多商户,只能叫着掌柜的,和其他的店小二招呼,就连假山这边的店小二也时不时的向那边张望,还撤去了两三个人,只有一个人在旁边看顾着。 而顾南晰和边关月,就乘着小二不注意的时候,溜烟跑进了假山对着池塘边的小山洞里。 他们观察许久,只有这个山洞看起来最可疑。 进了山洞,果然九曲十八弯。洞口还算大,她们两个都能并排着走,越往深处,洞口越来越狭小,只能一个人佝偻着身子通过,走了大概有二三十米的路,南晰伸手,却碰上一面山墙,她摸索着有些奇怪的开口。 “前面好像没有路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们会错意了?” 身后的边关月也是一惊,她在身后,看不清前面的状况,山洞里乌漆摸黑的,连顾南晰她也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不应该,那些人这么紧张这个地方,这不可能只是一个山洞。” 将面前的这座山墙上上下下仔细的摸了个遍,并没有摸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她只能无奈的开口。 “前边应该是过不去,我们先往后退,可能是我们错过了什么地方。” 听见顾南晰这样说,边关月边向后退去,洞口实在狭窄,连转身都困难重重,索性他们还是转过身来了。 一边向前走,一边摸索着四周的环境,这次她们十分认真。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四周已经算得上开阔,顾南晰这才发现,在拐角后大约一两米的距离有处,向内凹陷的墙壁,这处墙壁在人的视野盲区,若不是她一直摸索着墙壁,回来的时候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她们向那处凹陷的墙壁望去,发现是一条向下的狭窄的通道,通道里有长长的阶梯。再往里走了大概有十米的距离,洞口变豁然开朗,是一处算的上是开阔的平台。 台四周竖立着火把,他们小心的从洞口探出去,平台上并没有守卫。 她们走到平台上,平台边是一汪潭水,深不见底,平台向右照旧是一个洞口。 洞口向后延伸,有烛火影影绰绰。 她们小心的前进,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叫咱在这儿守着,也不知道要守到什么时候去,这里边儿这么冷,还得听着他们鬼哭狼嚎,真是烦死我了。” 这是一个粗狂的声音,还带着浓厚的鼻音。 “哎,大哥,烦你就去出出气,反正上面的人说了,让他们活着就行,至于哪儿伤着了,或者缺胳膊少腿儿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是一个要低上许多的声线,言语里充满了谄媚之情。 之后就没有别人的声音,只有这两个男人还在交谈,顾南晰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看见身后的边关月抽出大刀,直接冲了出去。 这下也不用等她反应了,顾南晰只好跟上去。 边关月的大刀利落的将两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男人手中的武器给挑开。那个粗旷的男人想要反击,伸出拳头直接冲向边关月,而边关月只是身子向后一仰,用脚一踢,那男人就飞出去重重的打在墙上,还掉落了不少的石块。 至于剩下的那个男人看起来要瘦弱许多,武功也没有粗犷的男人厉害,当即立刻跪下求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结束了,顾南晰根本来不及出手,这两个人就被边关月给收拾了。 “我问你这里是不是关着客栈的人?” 边关月将大刀抵在那个瘦弱的男人肩膀上,那个男人当即吓的不行,哆嗦着回答。 “饶命,饶命!他们的确被关在这里的水牢,钥匙就在那个男人身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还请大侠饶命啊。” 看见这人还算识时务,边关月就没再威胁他,只叫那人将钥匙取来,拿了钥匙。再让人带路去水牢。 去水牢的途中,这人也给他们说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原来聚集在大漠里,是大漠里经常出没的沙漠盗贼,原先经常干些在沙漠里袭击埋伏过往商队的差事。 那天他们到客栈借住,顺便处理脏物。才突然发现这客栈换了个老板,原先的老板和伙计都不知所踪,现在这老板也是个凶神恶煞的主子,他们老大和原先的客栈老板交好,毕竟全沙漠就这么一处客栈,平时补给都要靠着客栈。 如今这主子很是看不起他们,就连买卖,也不愿意同他们做,他们头儿没办法,这才打算在晚上的时候夜袭客栈,没曾想,被客栈的人抓了个正着。 他们才知道这客栈也不干净,经常干些人口贩卖的营生,卖的还是大齐的人,他们是亡命之徒,对家国概念本就不大,又被人逮了个正着,打不过人家,命都在人家手里,就识时务的低了头。 但毕竟不算是自己人。分的都是些看管犯人或者收拾残局的破差事,就连平日,吃的喝的也都是些别人吃剩的东西,比当沙漠盗贼的时候可惨多了。 就连那些店小二也能骂他们两句,可打不过人家就只能忍气吞声的挨着了。 第九十四章 大漠(五) 水牢里的景象可谓是凄惨,不说蚊蝇。就说二十多个人关在四四方方不过一个房间大小的水牢里有多拥挤,再说那水能蔓延到人的肩膀。每个人的手上和腰上都拴着铁链,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泡了起码有三四个时辰。 每个人的脸上都惨白惨白的。 他们连忙把这些人的铁链解开,又扶着上了岸,有几个还算清醒,也有几分力气。 但大部分都虚弱的不行,那个瘦弱的人搬来了篝火,将这些人的衣物烘烤干净。 吃的是没有的,但这些人一时半会儿她们也救不出去。 听这个瘦弱的男人说,外边的店小二个个都是高手,他们只有五个人,她的武功也算不上好,衣衣姐又只会轻功。 他们跑是没问题,但带着这么多拖油瓶根本没办法,还是要细细谋划才行。 可是茫茫大漠要去哪里找帮手呢?顾南晰低头就看见了那个瘦弱的男人。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先从山洞里偷摸的跑了出来,掌柜的似乎想出了妥善的办法,说所有商户丢失的货物他一律承担,那些商户自然就不再闹。 他们走出来还没一会儿,顾南晰冷眼瞧着,这掌柜急匆匆的叫一个店小二,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钻进了那个山洞。 还好他们出去的时候,就和那些人打了招呼。 想来蒙混过那个店小二也不是问题。果然没多使,那个店小二就从容的从洞口退了出来。和那掌柜的耳语了几句,掌柜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顾南晰把沈七叫来,交给他一封书信,并另一枚令牌,叫他去县城搬救兵。 如此等了两三个时辰,天光大亮,众人将要启程的时候,顾南晰突然发难。 “贼人,你将我们商户众人,囚禁于此,是何居心?” 她当众大义凛然的发问,眼看的掌柜有瞬间的慌乱,狠狠的瞪了之前的那个店小二,才笑呵呵的开口道。 “小姐这是何意?老夫竟然不懂,老夫年事已高,请小姐莫开这种玩笑。” “我是什么意思你会不懂?你设计让客栈毁于大火之中,却给客栈客人下药,其心可诛,若不是我们当中,有精通医术,且爱闯荡江湖之人,怕就要葬生火海了。” “满口胡言,你可有证据?” 那掌柜重重的拍了面前的木板,看起来似乎十分生气的样子。 “自然,这饭菜之中,下了迷药,若有不信你们可上前观察。” 话音一落便有那不相信的商户,上前一步前来仔细观察,确实是饭店内出的菜品,有会武功的仔细品鉴一番,确定内有迷药。 “你说是便是,这么一小袋,谁知是不是你私下做好了,又或者自己下的药呢?” 这掌柜哈哈一笑,显然不算特别在意。 “的确如此,只是你的水牢当中关着我们二十余人,可做不了假吧?” 沉默半晌,顾南晰突然开口。 这个掌柜似乎吃了一惊,摸了摸胡须,之后又笑着说: “没想到你竟然发现了,可那又怎样?说句托大的话。在坐的,也只有那位边姑娘,算是位高手。除此以外,不过尔尔,要我说你们便认了栽,灰溜溜的出去,那些人就全做你们过路的买路财罢了。”他旁边的两位店小二对视一眼,又哈哈的笑着说。 “而且你以为我没发现你先前叫你随行的侍卫,出去报信吗?你也不想想,若是回大齐,怎么着也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等他搬来救兵你们早变成一堆黄土了,要我说还是早些走吧,你们货物也算齐全,还能留着自己的小命花。何乐而不为呢?” 掌柜的这样一说,当即就有商户心生退意,毕竟他们又不会武功,随行里也就只有押镖的众人还算是江湖人。可对于压镖者来说,货物是第一重要的。而活下来的商户又同其他商户非亲非故。 那些有情有义的亲戚,大概也在大火里丧生了,而先前有认领身体的人也大多是些老弱病残。他们即便愿意同顾南晰共进退,却也根本算不上是战斗力。 就连裴家的镖头,他也是赞同不要和这些客栈的人起冲突的。 “的确,若是去大齐,等援兵到此,怎么着也需要一天一夜。可是,若我叫的是北越援军呢?” 站在院子中央,她掷地有声。 “哈哈哈哈!小姐还是年轻。小姐,若不是忘了自己是大齐人,大齐和北越早些年征战不断,这临近沙漠的城池百姓,可是有着血海深仇,恐怕要让小姐失望了,也不知道小姐哪里来的勇气,会觉得北越的官兵会来救援。” 那掌柜身边的一位店小二,已经笑的前仰后翻,显然十分看不起顾南晰,裴家镖头不想惹事,又念顾南晰是与他们同来的,此时也上前劝着顾南晰说。 “你还是不要同他们呛声了,不如上前赔个罪,我们就此离去才是正事。” “那可是二十多条人命,你们当真不在乎吗?” 听见对方要劝她离开,顾南晰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些都是大齐的百姓。他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的确,北越的官兵自然不会来救我们大齐的百姓,做这赔本儿买卖。可是我想北越的官兵也是想要立功的吧,你说如果我叫人告诉他,大漠客栈里出现了沙漠盗贼的首领,若是有位老爷急于做出些功绩向上升官的话,他会不会带着驻城军队前来呢?而且此处离北越最近的县城若是一身轻装,不过两个时辰就能到,若是再多几个县城知道,又多几个县令主想要抢功劳的话,你猜他们现在到没到呢?” 随着顾南晰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间一片厮杀声传来,那掌柜也当即慌了神,山洞里也跑出了二十余人,赫然就是先前顾南晰他们在水牢里救出来的一众人等。 这样下来,剩下的人即便不想,此时也不得不救了。毕竟他们可不想和这客栈的店小二同样被当成罪犯和盗贼抓捕起来。 第九十五章 岳城夏祭 他们也算是立了功,即便是大齐人,被北越的县令好吃好喝的迎着去了北越,北越和大齐这两年恢复外交,北冥城又开设了海港,北越和大齐边境上的城市也算是有所来往。 但到底之前打过仗,来往的也就是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了。 他们被救了出来,不过可惜那客栈的掌柜的却是逃了,被抓住的一干店小二等,要不然就是后被招揽的江湖中人,再不然就是像那个瘦弱男人一样的沙漠盗贼,据他们所说为二两个被掌柜带来的店小二一个在养护掌柜逃走的时候死掉了一个,在被抓之后也吞了毒药,就是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顾南晰有所怀疑,但到底这里已经不是大齐的地界,人质又被救了上来,也最多警戒限另一两句,别的确实不能再多管了。 和边姑娘告了别,边姑娘说去要去北冥城,有事要处理,刚从北越回来,就不同他们去北越了。 就这样她们跟着县令的马车,到了北越境内的岳城。 因毗邻沙漠城外也是一片黄土漫天五零零几个胡杨树的萧条景象,自然的城池也泛着一股子黄乎乎的颜色,来往行人街以白纱掩面,但车马,旅人,骆驼,商户,倒是遍地都是。 进了城,选了一处客栈住下,正式与裴家的镖头告别,只约定一个月后在此处碰面,同回大齐,来晚了便过期不侯。 他们此次行程的目的便是岳城,可是若大一个城池想要找一个人,又哪是什么容易的事? 住了整整半个月,他们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怕是那位游医到了岳城之后便改头换面了。 北越于大齐,不说风俗习惯,水土不服这一点,就能要寻常人半条命去,就连顾南晰他们刚到岳城时,也是连着咳嗽发烧了数日,吃了衣衣姐的两贴药才缓过来。 如此又过了数十日,眼瞅着回大齐的期限就近在眼前。 就连衣衣姐都上了火,嘴角起了泡,索性平日面纱遮面,看不大清罢了。 这日他们用过午膳,在在客栈后院大树下消食,打算等日头稍降,温度凉爽适宜些,在出去打听,就听见外间吵闹异常,欢呼雀跃声不绝于耳。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就起身去打听情况。 走出客栈,就见岳城的大大小小的百姓身穿奇异炫丽的服装,排成一队长龙,向城市中心处走去,他们载歌载舞,欢声笑语,歌声嘹亮,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欢乐的笑容。 女士大多手持一个手鼓,手鼓四周绑着鲜艳的红绳,每隔这段剧里边有一个小巧的银色铃铛,每当击打手鼓时,银铃声伴随着鼓声同时响起,悦耳动听。 有男士站出队列外,唱起当地的民谣。 他们跟着队列到达了城中心,广场中央矗立着两多高的柴火,火光通天,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照的红彤彤的。穿着民族服饰的越城百姓便手拉手围着这个火堆跳起了舞。 又有人放起了烟火等物,十分热闹。 “你们是外地人吧?大齐来的商户,这是我们岳城的传统节目,每过半年便要举行篝火晚会,城中百姓都会参与进来,庆祝当年的丰收。” 他们没有穿着当地的服饰,一位穿着当地服饰的老人家站在他们身边,热情的给他们介绍起来。 “原是如此,多谢先生了。” 顾南晰向这位老先生道谢。 “不敢当,不敢当,我之前也就是个农户罢了。” 这位老先生连连摆手,便又融入到了人群里。 “如此这般,我们倒不好再找人了,索性找了熟人也没结果,这半天你们便好好休息。等明天休息妥当了,我们在攒足劲儿寻找就是。” 了解了事情原委,顾南晰索性放了每人半天假,毕竟这些天他们没日没夜的找人,却仍没什么收获,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边肯定又焦急又懊恼,顾南晰看着心中焦急,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大家,如今有这么一个好时机,自然想让大家开心开心。 “诶,等等。” 谁知道站在她身旁的衣衣姐突然开口。 “阿晰,你看,那个是不是游医。” 听见衣衣姐这样说,顾南晰也不敢耽搁,立刻回头向她指的方向望去,直见一个身穿当地服饰,满脸白色胡须,一双眼眸十分混沌,但脸上的一道疤却相当明显,赫然与顾南晰来之前所看的游医画像十分相像。 “是他!快去!” 她立刻下令,身后的钟行和沈七,就马上窜了出去。而在人群中正在载歌载舞的游医似乎也发现了有什么不对,朝他们这个望来,就看见向他方向前进的沈七和钟行两个人,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撒腿就跑。 顾南晰发现他有跑的意图,拉着衣衣姐,起身飞跃到屋顶之上,像屋顶底下两个艰难处在人群中穿梭的男人,指明方向之后,便在屋顶之上轻松的落地在人群稀少的地方,朝着游医消失的方向追去了。 虽然这半个月不停的在外打听消息,对岳城的布局也算是比较了解,但肯定比不过游医,毕竟在这里住了好几年,熟悉程度不是他能比的,因此即便有轻功的加持,还是特别容易被游医狡猾地跑掉。 在右拐进一个小巷子,不下十户的人家就出现在顾南晰面前,那再次跳上房顶才发现,游医已经在两三个小巷之外了。 她若在房顶上抓捕,游医就会钻到那些看不见踪迹的亭台楼谢之中,可如果她从房顶上下来,游医便又不知道通过什么法子,总能甩开她。 遛了她整整有一个时辰,直到她和衣衣姐前后包抄,才算把这个人堵了个正着。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道陌生的女声插了进来。 “这个人偷我东西,你们得把他交给我。” 只见不远处有一身穿浅粉色纱裙,头戴粉色面纱的少女,在她的身后站了整整四个持刀侍卫。 “他偷了你什么东西?” 顾南晰开口问道。 “一荷包银子,那边,就在他腰上绑的那个。” 少女向前两步指着游医腰上的荷包开口。 顾南晰把荷包摘下,递给了少女,转身就要离开,谁知道那少女不依不饶。 “哎,谁让你们走了!把他留下!” 态度强势,少女身后的四个侍卫也咄咄逼人的很。 第九十六章 贺兰晴 “你知道本姑娘叫什么吗?你还敢走,叫你把人留下就把人留下!” 少女双手叉腰,一副十分嚣张的姿势,她身后的侍卫,此时也非常配合的,都拔出刀来,若是站在这里的真是个平头百姓此时早就被吓跑了。 “我确实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但抓人也该讲个先来后到吧,是我们先抓住了此人,我们也确实有事,至于他偷你的银子也已经还你。 我们可以保证在我手上他讨不了好处,如此,你为何还要非把这人带回去。” 他们并不想惹事,顾南晰只能好声好气的和少女解释,可谁知道少女并不买账,直接指挥着她的侍卫向她们冲来,还大声叫嚷道。 “你管我,我愿意!” 顾南晰武功算不上高强,衣衣姐又只会轻功,又带着游医这么一个拖油瓶,只能一避在避,不肯上前交战。 “你怎么这么胆小?上来打呀,我跟你们说不许放水,要不然回去有你们好果子吃。” 粉衣少女在旁边还看着还嫌事儿不大,又觉得他们不肯上前打架,没意思的很,一边挑衅一还声讨着自己的侍卫,一看就是位被娇纵坏了的大小姐。 恰好这时落后于顾南晰的钟行和沈七也赶到了,见顾南晰和他们打的难解难分,当场就上前对打起来,顾南晰也趁这个时候拉着游医退下来。 见到自己的侍卫节节败退,一旁的粉衣女气的直跳脚,大声骂到。 “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横插一脚,还有你们,平时锻炼的本事呢?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后来看对打了两波人都不理他,索性直接跑到顾南晰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说道。 “快叫你的奴才停下来!我可是贺兰晴,再让我生气,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南晰紧皱眉头,很不喜欢对方口中一口一个奴才,但是贺兰晴,贺兰可是北越的国姓,这位自称贺兰晴怕是不是北越的公主? “他们不是我的奴才,而是我的朋友,公主殿下,叫你的人停手,我们自然会停手。” “哼,算你识相,都给我停手。” 她直接站到两拨人的中间,倒是不害怕,刀剑无眼伤到她,不知是无谓,还是傲慢了。 “哎,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不过一介草民,怕污了公主的耳朵。” 顾南晰并不想和北越国的公主有什么交情,尤其这位,一看就是个拎不清的。 “哼,现在你道知道本公主的地位了,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计较,谁让我大人有大量呢,哎,你先别动。” 刚想和这位自称公主的少女哄弄两句,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毕竟多待一天就是多一天的危险。 没想到这公主不按常理出牌,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头,下意识顾南晰就要将公主摔倒在地,突然想到什么才硬生生的克制住这股子杀意。 只见公主上手,从她头后拔出一枚簪子。 “这簪子怎么会在你头上?” 簪子?顾南晰十分迷惑地抬头,就见粉衣少女手中有一枚玉簪,玉簪头部是一朵小巧的莲花,赫然就是她前几个月在北冥城裴家店铺买的那枚。 “公主说笑,自然是草民从店铺中购买所得。” 公主殿下,拿着那簪子来来回回打量几遍,指着上面的“越”字说。 “这可是皇室的东西,本公主用的。前些日子我想偷跑出来玩,但身上的银子给花光了,就随手给卖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就到了你头上。 虽然从那以后,父皇就总派人跟着我,连出来玩都不能尽兴,给的还都是些歪瓜裂枣,长得不好看不说,还打不过你们,没用的很。 还不如让我带我自己养的那批呢,至少肯拼命啊,哪像他们,总不肯下狠手,不就是怕死吗? 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和他们计较。 不过咱俩还真是有缘,簪子到你手里,我被偷的银子也到了你手里。那这簪子就算我送给你了,你以后若见了我的属下,拿出这簪子,他们自然不敢对你如何。” 这公主突然转变了一个态度,看起来都不那么咄咄逼人了,还把簪子重新带回了她头上。 “不和你聊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我得回去歇着睡觉了。至于你,下次有缘再见吧。” 粉衣少女转身带着她那帮子随从,浩浩荡荡的从大街街尾处消失了。 就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若不是她头上的簪子插的歪歪斜斜的,顾南晰都觉得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如今人也抓到了,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再拖延下去了,离当初定好的期限也不过两日。 在北越境土他们也不好直接审人,结果这游医却是个胆子小的,见被他们抓住了,又是为了沈将军的事而来,竟然哆哆嗦嗦的自己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这才知道沈将军之死。除了另有隐情以外,还牵扯良多,上到副将下到后勤士兵,是一盘大棋。 迟则生变,且事关沈将军,就是两日,他们也等不了了,当即收拾细软包裹,买了骆驼,就要回大齐,可到了城门口这才知道,今日城中庆典,百姓同乐,为防止城中盗贼盗窃,追回失物,城门会紧锁两日,排查全城百姓。 他们心中焦急,却不知如何是好,顾南晰突然想到,那贺兰晴临走时说要把簪子送给他的话,也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她将发簪取下,递给城门侍卫,那市委见着玉簪上有皇室的刻印,竟对着顾南晰当场跪下,连连摆手,又对那侍卫一番解释,又塞了十两银子过去。 他们这才从岳城中离开,想到士兵的慌恐的样子,那陪裴家掌柜的怕是把这簪子卖亏了。 不过,想也知道,北越的商户不敢交易皇室的东西,那自然只有大齐的商户敢,虽说敢可估计也抱着八分的怀疑,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拿簪子试探侍卫,于是自然不知道簪子真假。 不过是看好的玉制品,按普通商品一并买了。 第九十七章 当年真相 当年真相说来也十分简单。 一位是功高震主的将军,一位是老谋深算的文臣,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敌国。 就像所有戏文里说的那般,皇帝担忧将军会谋反,担忧自己的皇位会坐不稳,更何况沈家出了两位将军,一位当朝皇后。 即便皇帝坐稳了他的皇位,那太子难道不是沈家人吗?百年之后,又与姜家人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皇后注定不能有子嗣,至少不能有皇子。 沈家也必须绝后。 但那一年,皇后和沈家儿媳都怀孕了,不知是男是女,那一年敌国来袭,侵扰边境,和皇帝交好的老侯爷因旧伤退下战场,沈家又出了个赫赫有名的沈将军。 战报连连大捷,北越国的军队足足退了二十里地,大齐的百姓都在欢呼,欢呼他们有了一位护国战神,所有人都在说,所有人都在谈。 他们已经忘了大齐国建立的初始,是由如今的皇帝和老侯爷打下来的,他们只记得那位沈将军,记得沈将军的战功,记得沈将军的威名。 也许那个皇帝终于坐不住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上京传起了,关于沈将军屠城的流言。 可即便是这样,仍然阻止不了,沈将军越站越勇,将丢失的城池全部追回,将北越打退到大漠之后,以远远少于敌军的数量。这是一个无法超越的传奇。 于是百姓们认定沈将军的无上的地位,即便在流言里他是凶神恶煞,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百姓仍然爱戴他,然后一座雕像被树立起来了,在上京城的郊外,直到现在那里还时常有人供奉,香火不断。 可想而知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会有怎样的心情? 当皇帝有了这样的念头,哪怕只有一点点,就总有人会察觉,尤其当时,傅家是文臣之首,皇帝的“师弟”。 一位老谋深算的文臣,一位和武臣相对的文臣,一位和沈家有仇的文臣。 能想到这种能将沈将军拉下不败神坛,能让沈将军客死异乡,能让沈家绝后,能让皇帝永久解决这个心腹大患的方法,是必然会被实施的。 通过那个游医的口述,他们只知道,沈将军在上战场前,被一只有毒的箭矢,射穿了左肩,所有的军医都隐瞒了沈将军中毒的消息,而沈将军沉默半响,只是说,游医要回乡探亲。 游医是胆小的人,他跪谢了沈将军,从此离开了军营。 可住进北冥城客栈的第一天,他听到了一个不该听到的消息。 那是半夜三更时分,他要记录他的游医志,还没有入睡,就听见旁边厢房传来的声音,他无法集中注意力,想要出门去提醒一下隔壁。 却听见隔壁有谈话声传来,沈将军三个字异常突出,他下意识放下了打开房门的手,放轻脚步,将耳朵紧贴在墙上。 “我可不管,你们要让北越杀了沈将军,就必须把岳城让出来,要不我们可不干!” “什么东西,你们竟然这个时候反悔?你之前答应傅公子的都不做数了?” “什么傅公子,张公子,李公子的,你既然想当将军,就得付出点儿代价。” “不愧是北越人,阴险狡诈。” “可比不上你,自己没本事小心眼,只能靠阴谋诡计上位,哦,对了,为防止你翻脸不认账,给我个信物吧,那我看你贴身的玉佩就挺不错的,你明日若是反悔,我就把你干的这些好事儿全都捅出来。” “你放心,你都说我是个只能靠阴谋诡计上位的人,又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机会呢?” 后边那两个人说了什么,游医已经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这两个声音当中有一个声音他十分熟悉,那是沈将军的副将,高副将,至于另外一个,他是个游医,去过北越,那种蹩脚的大齐话,是北越人的特点。 游医是个胆小的人,他知道这里边牵扯太多,一旦暴露,他这样的小角色,只会必死无疑。 更何况第二日就要开战了,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离开客栈前,他看到了那个即将要离开的北越人,看到北越人腰上挂着的,一看就是高副将的玉佩,他壮着胆子,撞到了那人身上。 他得手了。 后来战争开始了,沈将军战败,而他也已经收拾好细软,逃向了北越。 当年其他的细节,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了,或许当游医被压上京城时,那些人会心虚的不敢来见沈家人,但除此以外,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所有人都清楚,当年的真相,根本不重要,傅家会找到一个替罪羊,皇帝会大肆封赏沈家,拿沈家对付傅家,就像当年拿傅家对付沈家一样。 但,他们做的事是有用的。 至少他们可以惩罚那个姓高的副将,可以为沈将军正名,让所有人都知道,最后一场战争的失败,是因为沈将军被奸人所害,原本连岳城都会是大齐的,也说不定,北越会消失。 事情已经发生,结局也无法改变,顾南晰只是为沈将军不平,她觉得心中似乎呕着一口气。 她想不明白,就像衣衣姐说,这其实是一个挺好的结局了,沈家没有绝后,他们也能为沈将军平反,沈家甚至能再入仕途,就连她也不必像其他女子那般,草草嫁人了事。 可顾南晰还是觉得憋屈,对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她不禁问自己,她恨他吗?顾南晰很迷茫,她不知道,也不明白。 毕竟那是位皇帝,那是一位皇帝,应该也必须要做的事,为了国内不会再起战乱,为了所有的平民百姓,保护好自己的皇位,将所有的危险都扼杀在萌芽中。 权谋之道,平衡之术,也该是一位皇帝所要掌握的技能。 站在顾南晰的立场上,她甚至不能谴责他,因为她不是沈将军,她只是顾南晰,一个受了皇帝诸多恩惠的女子。 可她仍感觉到悲哀,为自己,为沈将军,为死去的人,为那个始终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也为这个时代。 第九十八章 沈将军 沈将军与沈夫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们幼时相识,少时相知。 一朝红鸾心动,两身红色嫁衣,拜了高堂,入了洞房。 两人在婚后也是琴瑟和鸣,两人从未拌过嘴,动过怒,上京城人人都说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后来沈夫人被诊断出怀有身孕,一向沉稳的沈将军,抱着自己的妻子,在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去军营点卯时,还不动声色的,把他夫人有孕的事一一告知。 那两日的沈将军,满面红光,喜气洋洋,上一次沈将军这么开心,还是与沈夫人结亲时。 可一道圣旨打破了这个小家的安宁。 北越来袭,侵扰边境数十个城市,百姓苦不堪言。 可沈老将军的旧伤复发,这朝堂之上,竟然没有一个可用的大将,沈将将临危受命。 沈夫人挥泪告别,约定等大战结束,得胜归来,就带沈夫人去青山看花。 沈将军带兵出城的那一日,沈老将军把他叫到了,沈家祠堂。 “跪下!” 沈将军刚进入祠堂,便听见一道老者声音,从祠堂正中传来,是他的父亲,想到父亲的旧伤,他有些担心。 “父亲,昨日你才刚刚转醒,如今怎么又下床了?” 沈将军恭敬的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 “怎么老子办事,你小子还要打听吗?” 祠堂中央的老者狠狠用拐杖敲了下地面。 “父亲,儿子只是担心您。” 老者拄着拐杖,只立了一会儿,就尽显疲态。再也没了往日意气风发的劲头,处处透露着萎靡之气,斑白的头发,也是岁月的见证。 “你若是真担心我,又怎么会趁着我昏迷的时候,答应了姜老头的话。” 沈老侯爷不置可否,看向沈家的老祖的牌位,心中满是忧虑。 “父亲,朝中除了沈家人,还有谁能做将军呢?” “呵,所以便要紧着我们沈家的男人用了,我一个还不够,偏要来祸害你,早晚沈家要被他霍霍的,再也没了人。” 老者咳嗽两声,但到底没有再说别的,只是对儿子嘱咐道。 “你在外要小心谨慎,除了沈家人,谁都不要信,也不宜太过出风头,将北越打退了就是。” “父亲,儿子都晓得,只是这祠堂阴冷,父亲的身体可还受得住。” “滚滚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左右耽误不了你的差事。 为父的话你得记住,到时候全须全尾的回来,你要知道我儿媳妇的肚子里还揣着我沈家的血脉呢!” “父亲,外间都放鞭炮了。儿臣先告退了。” 说完沈将军便溜烟儿的跑出了祠堂,徒留原地的老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当时的沈家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不对了。 如此过了半年,沈将军接连大捷的消息传到上京城,皇帝龙心大悦,一连赏了沈家许多金银财宝,众位大臣都来沈家贺喜。 但是沈家闭不见客,上京流言四起,沈家当时也出了力,沈老侯爷只是希望他的儿子能回来。 但终究这也成为了奢望。 而与此同时,当年的北冥城就驻扎沈家大军,最后一战的目标直指岳城,漫天的沙漠是他们第一个要闯过的难关。 这天正在和下属商讨策略的时候,一只箭矢从帐篷外直指沈将军的方向,沈将军挥剑将剑石打落,却有数不清的箭矢,直直冲沈将军而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 沈将军武功高强,又怎么会被箭矢击中,直到有人在混乱中推了他一把,带着毒的箭矢横穿了他的整个肩膀。 接下来军中的军医为他治疗了伤口,可他偶然见到的游医却指出了箭矢中带毒的真相,是军医隐瞒了一切。 想到刚才在混乱中推倒他的人,沈将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让游医回家探亲,又将自己沈家心腹,外调给别人。可即便这样,他的身边还是留下了二十多个青年,其中就包括年龄最小的钟行。 沈将军不后悔上战场打仗,不后悔一次次打胜仗,不后悔为国捐躯。 可他后悔他不该把这些人牵连进来。他问这些青年。 “明天会是一场死战,此次我们九死一生,即便这样,你们也愿意同我赴死吗?” 没有一位青年退后,他们喊着震天的口号,一步一步走向了死亡。 他们在沙漠里孤军奋战了整整十天,没有救援,没有补给,他从不止一次向这些青年诉说,想让对方离开战场的心愿,但那些青年却誓死守护在他身旁,他看向年纪最小的钟行,牵着最后一头骆驼,在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下,把这个年轻的生命送往了不一样的未来。 而剩下的人,拿起身边的武器。为了国家慷慨的赴死,但死之前,他们仍旧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直到死亡真正的降临。 沈将军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醒,在他接过皇帝的圣旨时,他就意识到了,只有他的死,才能换来沈家的平安,才能换来他的妻子和腹中孩儿的平安,而有沈老侯爷坐镇,沈家会长久的存在下去,而到那个时候,就是和傅家算总账的时候。 他知道皇帝指派来的高副将有几斤几两,若不是背后有人指点,不可能做到这步,而军中的军医,跟了他多年,轻易不会被背叛。 只有,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示意,这一切才能悄无声息的在他眼皮底下上演。 可沈将军没有料到高副将居然会用岳城,来和敌国的将领做买卖,他死亡时是愤怒的,无助的,他狠,狠高副将的懦弱无能。 即便他的身体被长枪穿了好几个血洞,他仍然拼尽全力,拔出一柄长枪,奋力扔向敌人的头颅,他要为北冥城的百姓夺得最后一线的生机。 上天似乎也不愿意让这样的人抱憾而亡,那长枪刺穿了敌人将领的心脏,而沈将军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可高副将为了保证沈将军的死亡,足足又拖了三日才向沙漠深处挺进,而沈将军此时尸体已经彻底消失在这茫茫的沙漠之中了。 第九十九章 返回大齐 即便日夜兼程,等回到北冥城已过了两日,顾南晰先书信一封,交到驿站。 再由钟行沈七二人押送前往上京,原本只需钟行一人,还是顾南晰,思虑良多又怕途中生变,还是两人更为妥当。 如此整理一番,二人带着游医轻装打扮,混入人流之中北上去上京了。 至于顾南晰,她还需去封地赴任,只是在此之前她需要先去青州府一趟。 一是为了接回红梅,二是她去北越这些时日,她弟弟的成绩此时也应该出了,无论是否高中,她这个做姐姐的也理应在弟弟身旁陪伴。 衣衣姐与她同行,也为途中作伴儿,按照衣衣姐自己的话来说,她虽喜欢这北冥城的山林,可总待在一处也怪没意思的,同南晰游山万水,一路上在接济百姓,也算行善积德了。 只是怕去了青州府,府内规矩良多,不习惯。 “这你倒不必担心,想我祖母竟然能答应我师傅教导于我,你就该明白,我祖母是个不爱管事的。 你若愿作为我的朋友,见上我祖母,便见一见。 若不愿,只需住到我院子里,你又是女眷,又是江湖人。 祖母向来不过问这些江湖朋友,只由着我开心的,而且左右我在青州住不了几日便要启程前往封地,便是想见,也不一定有时间了。” “那便好,只是见,定是要见的,我是小辈儿怎么能如此无理?况且能教出妹妹这样的姑娘,祖母也定是个和善人。” 衣衣姐向来与江湖中人打交道,与老一辈的达官小姐倒是不知如何相处,因此心中担忧,听了顾南晰如此解释也去了七七八八。 两人相伴不过三五日,便又到了青州府,青州府靠南,风水养人,衣衣姐又常在北边行走,初来此地,到被美景迷了眼。 这是午后,她们刚到青州府码头,便有住宅上的下人来接,顾南晰换了身贵女的装扮,也给衣衣姐收拾打扮妥当,两人皆带着面纱。 上了轿子,回了顾府。 顾南晰的祖母向来和善,如今也愈爱吃斋念佛,又听衣衣姐精通医术,见是个貌美的姑娘,当即喜欢的紧。 这次请衣衣姐来,顾南晰原本就想让衣衣姐为祖母调养下身体,如今衣衣姐倒自己提了出来,可见是祖母一片疼爱之心,让衣衣姐动容。 如此衣衣姐便在她院中住下了,至于他两个弟弟,此时还在府衙内考试,约摸明日下午才能放出。 这日顾南晰在院中赏荷花,便见夏姨娘大着肚子,从园子那头走来,原本只想打个招呼,却没想那夏姨娘看见她竟十分惊喜,看着肚子就走了过来。 “夏姨娘,” 她先打招呼,并忙拦住夏姨娘想要给他行礼的动作。 “县主万福,” 扶着对方坐下,顾南晰斟酌地开口。 “我瞧着你这肚子也该足月了,怎么还出来走动?” “回县主的话,实在是,我就不瞒县主了。” 她略显慈爱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帕子捏的死紧,一双唇哆哆嗦嗦的才张嘴就带了哭腔, “实在是我这孩儿的爹,他不当人啊!还请还请县主救命!” “你这是什么意思?快起来!你先说,我若能帮定定会帮你的。” “回县主的话,说了就怕污了县主的耳朵,可是二少爷向来好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他都干过。 便说我有六个月孕时,他打着我,强逼我和他圆了房,差点小产。 可毕竟是我夫家,我又能如何? 便是来了青州府,有祖母看顾,他还要到外边招三惹四,已经不下,有三四户人家找上门来了。 我劝他他又不听,轻则骂两句,重了就直接上手打,现在是丝毫不顾及妾身已怀了他的孩子。 眼看着妾身的孩子便要足月,妾身真怕出个什么意外,日后便是生养下来了也要落下毛病。 妾身也是没法子了,只求能常住青州府这边,把孩子好好的养大,便是养在祖母身边,我也是愿意的。” “唉,我会同祖母说上一二句。你且放心安心养胎就是,平日避着他些,你便去找祖母,左右不过二三日他便要走了。” 将夏姨娘好说歹说安慰着回了屋,她转头就去了祖母屋里,借着谈话的由头提上一二句,别的却帮不了了。 第二日,考试的学子归来,顾少泽一眼就瞧见了他姐姐身旁的丫鬟红梅,就知道他姐姐来了。 毕竟若不是他姐姐在,有顾元若那个混账在,红梅姐姐是不肯到前面来的。 至于他为何知知道顾元若的事,还不是因为那日他撞见顾元若想要欺负红梅姐姐,被祖母的婆婆给打骂了去。 果不其然,他往里一瞧,便见到了端坐在主位下首的顾南晰,当即像个猴似的,直接扑到了姐姐怀里。 “你多大了?这么没体统。” 祖母笑着指着顾少泽的方向,顾元若也走了进来,倒是规规矩矩和每个人都行了礼,他不认输又跑回去同样行了礼。 一家子吃过午饭便私下散了,她和顾少泽说了会儿话,又聊了些见闻,便哄着顾少泽回了自己院子。 如此又过了两三日,府衙放榜了。 顾府的两位少爷也不负众望,获得了秀才的名号,到时回上京再同四少爷一起考乡试就是。 大家是闹闹的,吃了庆功宴,当天晚上夜半时分,就突然听到西院儿那边儿大喊,夏姨娘生了,是顺产,一个女孩儿,也算双喜临门了。 这事儿顾南晰就不好去掺和了,只嘱咐婆子去送了礼物。 不过也许是因为是个女孩儿,夏姨娘才有机会留在青州府,这个女孩儿才能交由祖母抚养,而能在祖母身边长大,对于夏姨娘,对于这个女孩儿来说,已经是顶好的去处了。 第二日,顾南晰就同大家告别,和衣衣姐踏上了去往封地的路途。 顾少泽虽然不舍,可考虑到自己过几天也要回上京,难得十分成熟的嘱咐起顾南晰来,颇有一副小大人的架势。 第一百章 前往封地 轰,一阵雷声劈开天际,一道闪电划过天边。瓢泼大雨呼啦啦的降临在这个南方的城镇中,街上没有行人,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雨声与雷声。 “本想着今儿个起床,没想到却下了这样大的雨,怕是走不了了。” 顾南晰难得待在屋子里,绣一则牡丹花开样的手帕,屋里窗户关了两扇,怕雨倒灌进来,剩余几扇透透风,不至于闷热。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几日,这雨才能停,我随身携带的几味药材,都带了潮味,但是太阳出来晒干,药性也得去了大半。” 将之前晒干的草药放到碾斗里细细研磨,衣衣姐也有些不开心。 “瞧你,就记挂着你的药材,等过几日裴家商户北上去上京,我叫他们回来时顺路采买些,你列个单子再叫人直接送到我封地上,不就解决了。” “也是,不过裴家这么门精的商人,肯干赔本的买卖?” 用扇子扇了扇风,依依姐撇撇嘴,看起来不太相信的样子。 “赔本的买卖,不论谁自然都不愿意干的。只不过我在上京如今同他们裴家大少爷开的酒楼,这样红火,帮他们的合伙人,顺路捎点儿东西,也不白拿他们的,一应茶水,杂费皆由我包了。不过是图他们商户熟悉路途,来往便捷。况且采买东西这里边本就大有文章可做。” 将绣好样子的帕子递给站在旁边的红梅,红梅就利落的把东西收拾起来,抬了刚摘下来的橘子上桌。 “那药材是不合格,我可不要,又让你乱花冤枉钱。” 衣衣姐略微琢磨下就明白了,顾南晰未言的意思。 “他们晓得我的规矩,若是不合格的,我一律不收的,他们不过赚个差价,至于能赚多少,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你们这些大家族就是繁琐的很,哪像我们需要什么就自己种,若是种不出来采买,也直接到当地的药铺里,面对面的,不用花那么多心思。” “是人就是非多,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两人聊着天,直到午后这雷雨慢慢的小了,却也淅淅沥沥的,没个停的征兆。 又过了两三日,这雨却总是下个没停,他们这地倒还好,听说东南方向,接连几天都是大暴雨,这下顾南晰也有些坐不住,那个方向是她的封地,又靠临河海,怕是要发大水呢。 忙差了人去打听消息,说是大坝还扛得住,底下的村子淹了几个,但人都先撤走了,安置在城里的漏泽园了,顾南晰这才安下心来。 过了两日,裴家商户差人来信,说是药材,已经差人往县主封地送了,问还要不要追加,毕竟青州府雨也没停,怕那位姑娘剩下的药材没保住。不过衣衣姐倒是有留在他们封地上的打算,也是为了陪着她。 顾南晰就打算给她在她封地上开个药铺,看裴家商户来问,知道他们这是找到生财的法子了,左右也没有多少银钱,也有这个打算。便让他们再送两回,那掌柜的就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这掌柜的刚走第二日,下了许久的雨,总算是停了下来,天也放晴了,他们也不再耽搁,向祖母辞行,就出发了。 他们他们一路向东,原本是要坐船的,听说上游发了水,航线还没修通,怕有个什么意外便走的陆路,绕了一大圈儿,他们这一边儿的土地高一些,还能看到不远处江河,河水黄澄澄的杂着,各类木桩,还有一些彩色的旗帜,有时还时不时飘过些木桶类的东西。 他们在路旁的茶摊儿歇下,向店家要了些茶水喝,他们这次带着红梅,又要去封地上,顾南晰难得全程没有露面,只同衣衣姐和红梅坐在马车里,周边跟着几个雇来的打手护卫,照旧是裴家介绍,祖母担心的路上没个照应,还指给她一位管家张罗杂事。 就听见茶摊那边传来道十分熟悉的女声。 “哎,老伯,麻烦给我上杯茶,可渴死我了。” 顾南晰撩起帘子,向茶摊那边望去,只见一位红衣劲装的少女背对着他们,脚边靠着把弯月大刀。顾南晰定睛一看,就发现原来是边姑娘,她原本想直接叫人,又觉得不妥,和衣衣姐打了招呼,带着她们两个打算下车过去,就听见那边的说话声传来。 “好嘞,姑娘,姑娘是从东边来?要去青州府那边?” 边关月将老伯递来的茶水一口饮尽,又递回去,想要续杯,一边开口解释说。 “是啊,老伯,我打算上青州府,找那位县主。” 将空的茶碗接过,又利落的为这位姑娘冲了一壶茶,一边嘴上不停地说着。 而这边的顾南晰不由得停下脚步,红梅和衣衣姐也停了下来。找县主,青州府可就她一位县主。 不过索性那位老伯似乎也有同样的疑问。 “啊,那位陛下亲封的长昭县主吧。你找他做什么?” “老伯也知道?” 听见老伯这样说,不止顾南晰,边关月也十分惊讶。 “老伯在这路上开了茶摊儿有十多年了,这过路的旅客,总爱同我这老头子聊上两句,这近几年聊的最多的就是这位长昭县主,那可真是赫赫有名,那干的事儿一个比一个惊天动地。连我这老头子啊都佩服的很。” “我还以为你会同上京城的那些人一样批判她呢,我之前对她也多有误解,不过现在知道是错怪她了。我这次去找他也是有要事,我有亲戚住在她封地上,他不是为了陪他那个弟弟考试,现在住在青州府吗?我得去找他。” 将老伯再次递过来的茶碗里的水喝了半碗,边关月才算是彻底喘过气来。 “这又是何原因?那虽是那位县主的封地,你若要探亲,直接进去就是了。犯不着还得去找那位县主。” 那位老伯听她这么说,看起来更疑惑了,连卫生都不打扫,烧水的炉灶都不看着了,走到边关月的茶桌前,径直坐下,扇着把破竹扇,有些急切的追问。 第一百零一章 瘟疫 “别提了,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左右我不过是探个亲戚,哪里还用得着亲自去见县主啊。 可谁知道到了南城,那城里的守卫说什么都不肯开门,门外里聚集着一堆百姓,都说是逃难来的,守了两三天了,感觉没希望了,打算换个城池。 我不行啊,我是来探亲的,就问守卫为什么不开门,一开始他们说是没粮食,后来干脆就不搭理我了。我想着,县主迟早是要前往封地的,我就不信到那时那守卫还不给开。” “呀,这是出了啥事,不是说没淹着人吗?” 那老伯也是一惊,接着追问到。 “哦,说是东边儿是没淹着,但往北走淹了几个村子,死了不到一百人。 唉,听说上边儿已经派官兵去救灾了,但这几个村子里活下来的村民房子被淹了,田地也没有了,又没人收容,自然就跑到这边来了,听说官兵来了之后,他们打算往回走了。” 把剩下茶碗里的水喝完,又问老伯多少钱,将钱放到桌子上,起身边关月就要离开,却不曾想被人叫住了。 “边姑娘留步。” 她转身就发现了顾南晰,以及衣衣姐,还有一位没见过面的姑娘。 “原来是顾姑娘,不曾想在这里碰上了。” 因为有不认识的人在,她还算正经的开口。 “是我,边姑娘可是要去找长昭县主。” 见边关月一副见了故人的喜悦模样,顾南晰有些无奈的开口。 “正是,顾姑娘难道找县主也有事?” 站在顾南晰身旁的衣衣姐,已经忍不住想要偷笑了。 “姑娘既然打听到了县主的消息,竟不知她的名讳。” “那确实不知,不过我倒是觉得她可是县主,上京城的典型的贵女,名讳如何能传出来?” 摸了摸鼻子,见面前三个人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望着她,边关月都有些怀疑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你可真是,笑死我了。” 一旁的衣衣姐是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倒,就连一向严肃的红梅此时也笑的开心。 就连在旁边儿听着的老伯都听不下去了,善意的开口。 “这县主能干出这么多大事来,你就该知道她不是个在意别人嚼舌根的,更何况这些事儿单拎出来哪一个不叫女儿家毁了名声,她又怎么会在意自己名字有没有被传出去呢?” “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多了。不过倒也没这班儿好笑吧,为什么你们一个二个,笑的如此开心。” 摸摸头边关月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唉,这叫我如何说啊?不若你问问那位老伯,因为长昭县主究竟姓甚名谁吧。” 顾南晰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总不能大大咧咧的说,对,你想找的人就是我,我就是长昭县主。那实在是太羞耻了。 听见顾南晰这么说,边关月就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在一旁的老伯,老伯虽然不解,为什么一个名字还非得让他说,但还是乖乖的说了。 “这位长昭县主乃是当朝户部尚书顾群之女,名南晰。” 边关月在听到老伯说那位长昭县主姓顾时就隐隐有了猜测,听到老伯把名讳全部说出时,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对面这三个人会笑成这样了。 “草民见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顾南晰一把拉了起来,而一旁的老伯也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刚想要跪下,同样被顾南晰制止了。 “都别这样,你们先前都说我不在乎这些,如今要跪,我到显得我两面三刀了。” 众人都知道这是顾南晰为他们开脱的意思,那位老伯和刚才还絮叨的边关月,此时都像锯了嘴的葫芦,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行了行了,把你们吓成这样,倒是我的罪过。” 顾南晰忍不住那帕子掩出嘴角挡住笑意。0“不说要找我吗?你且同我细细说说那城池是怎么一回事?” 拉着边关月坐下,顾南晰这才继续开口。毕竟是她的封地,她自然要关心下。 “具体的就是这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给开城门,也许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只是怕刘明进来之后哄抢粮食,威胁治安,毕竟你马上就要来封地了,到时候若是有流民,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等城市外围距的那些流民都走之后,那城池门就重新打开了。” 把那日的情形又仔细的和顾楠晰说了一遍,见顾南晰一脸担忧,边关月便开导说。 见边关月这样说,顾南晰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心中还是十分忧虑,但现在也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立刻启程往封地那边赶,只有到了封地之后才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一行人休息妥当,再次上路,这次有边关月在前头带路,一路上顺畅了不少,边关月因为着急前往青州府选的便是最快的路,一个人走没问题,再加上他武功高强,如今一行人走,虽然有些磕磕碰碰,但至少确实是最便捷的。 这条路离江河的距离也更近了些。 到这边他们已经彻底舍弃了马车,雇了几匹快马,精简人员,让不会武功的管家和几个轻功不算特别好的侍卫以及负责她衣食住行的红梅,带着祖母为她备下的行李,在后边慢慢的赶路。 而他们几个则快马加鞭朝着顾南晰的封地里最大的南城而去,走了,大概有一二里地的距离,就看见江河,冲出来数两三具庞然大物,有的是黄棕色,有是的通体全白。 远远的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直到他们骑着马到了近处,才发现了河上飘着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家养的牛羊,显已经死透了,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这能闻见那股子恶臭,还有在蚊蝇河面上飞舞。 “这怎么行?怎么能任由尸体在河水上漂浮呢?长久泡下去这河水会携带病菌,下游的人家一旦吃用了,是会生病的。” 衣衣姐看了十分生气,顾南晰也曾看过她的医书,自然知道其中的要害。 他们刚与红梅分开不久,他们合力用河边的柳树拦截住这些牛羊的尸体,打算等人都来齐了之后再打了上来。 一百零二章 瘟疫(二) 索性只有两三具牛羊尸体,虽然泡了水,但她这边有二十多个侍卫,都是身高体壮的年轻小伙子,又有武艺,打捞起来自然不在话下,当然在他们下水之前,衣衣姐先检查了每个人是否有伤口,有伤口的一律不让碰水。打捞上来之后,再次检查,索性并没有人受伤。 然后将这些打捞上来的尸体统一焚烧后,衣衣姐为每个人都做了简单的清理工作,再用草木灰覆盖到焚烧的灰烬上。 如此收拾处理妥善,他们才再次出发,此时已经能看见南城门了,南城门下并没有之前边关月提到的流民驻扎,一道河流从南城东南角流出,河水散发着绿橙橙的颜色,混杂着各色的生活垃圾,蚊虫乱飞,在河水上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即便不走近,也能知道那处会是什么样的味道,十分不讲究。 见到这样的场景顾南晰心里已经凉了一半,凡有洪水过后必有瘟疫,可恨这南城县令既然敢欺上瞒下,隐瞒不报,还弄闭关锁城的一套。怕是他们在晚来几天,这城中的人便要死绝了。刚到城下,他们便闻到一股子恶臭从城里传出。 顾南晰和衣衣姐对视一眼,知道这是最坏的情况,让他们遇上了。 “开城门。” 顾南晰站在城门下大声喊道。 “你是何人?在这里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就见城墙上有一穿甲带盔的士兵,提着红缨枪指着她的方向斥责道。 “我乃圣上亲封长昭县主,来此赴任,还不开门放行。” 将圣旨拿出,顾南晰对着那人晃了晃。 谁知那人竟不再开口说话,反而转身离开了。 不过多时,有一道人站上城门,开口说道。 “原是长昭县主,草民有礼了,只是城中内有动乱,瘟疫四行,我若是放您进来,你有个好歹,难道要让一城的百姓陪葬吗?” “乱臣贼子,那可是长昭县主,你竟然不敢不放行,你个大大胆的很,快把城门打开!” 顾南晰刚想说话,便见一个穿身七品县官服饰,胡子邋遢的老官跑上城门,远远看着像是皇帝给她的南城县令画像。 “快把他带下去,他感染了瘟疫,不能放出来祸害其他人。” 那个道长指挥着士兵,把这位原先的官老爷拖了下去。 “县主恕罪,刚才曹大人只是想要自己出城,这才这般行动,等城中疫情根除待尽,再请县主降罪吧。” 说完便转身下了城门墙,顾南晰挑眉,显然从没见过这样行事洒脱之人,只不过今日这城门她是进不得也得进了,不过在那之前,顾南晰转身回到衣衣姐他们面前。 而此时城内,士兵打扮,拿着红缨枪的小兵对着那位身穿蓝色道袍的青年男子说。 “孙道长,我们这样不放县主进来,岂不是抗旨不尊?” “你且放心,上京城来的贵女,惜命的很,也受不了苦。听城中有瘟疫,哪里会上赶着来呢?没见那位县主也不说话了吗?再说刚才我也不是说了吗?等城里的瘟疫除尽了,一应罪责我会独立的承担。” 蓝袍道人摆摆手,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不是他大义凛然,实在是这城中瘟疫根本无法除干净,如今形势愈发严峻,他哪里还有时间去应付什么劳身子的县主,不过是让对方打消进城的念头。 至于是瘟疫先除干净,还是他先死,这他就说不准了,只不过这话却不能跟别人说,好不容易说服这城中百姓将城门紧锁,没让瘟疫传播出去,做事知道他对瘟疫根除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只怕会人心惶惶。 再说顾南晰这边,却不像蓝袍道人想象的那般,胆小怕事不敢进城,至少顾南晰带来的人就没有一个人是孬种。 告知他们城中情况之后,那些侍卫,都说他们此行就是为了保护顾南晰,又怎么可能放顾南晰一个人进城,至于红梅和管家,也都说他们就是来照顾小姐的,不肯放顾南晰一个人进城。 “不是我不让你们跟着我来,你们即便进去了也帮不了大忙,不如留在外边接应我们,至于管家和红梅,你们去上京,找香岚,去和裴家合作,多运送些药材来,而此去路途遥远,我又怎么放心让你们两个人单独上路?有侍卫跟着我也放心。” 他们即便不算太情愿,但这也知道事态紧急,他们即便进去了之后也不能在外边帮上这么大的忙,便一口答应。 如此兵分两路,顾南晰和边关月以及衣衣姐进城,红梅和管家他们北上去上京城,采买衣衣姐所列清单的药材。 顾南晰这次没有叫门,因为他知道,那位蓝袍道人轻易是不会放他进城的,所以顾南晰和衣衣姐她们直接飞跃起身,降落在城墙之上,城墙此时已没有守卫之人,想也知道城中此时估计已经乱成一片,又怎么抽出人手来驻守城墙。 到了城内那股子恶臭愈发的明显,在城内行走,连城内上方的空气都压抑不少。 来往的行人都十分虚弱,佝偻的身子,缓慢的向前移动,没有人说话。 称得上是衣着光鲜的顾南晰他们。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但大家都只是呆呆的望向他,即便有什么想法,估计也没有那个力气执行了。 进了城之后,依依姐根本顾不得许多,直接就近找了一个人观察起来,先是把脉,再是观察瞳距,测量体温,又仔细问了问患者的情况,和这两天吃东西的状况。 一套进行下来之后,衣衣姐叹了口气。 “绝对是瘟疫,恶心,呕吐,腹泻,轻微脱水症状,先给他烧点清水喝。” 一个接一个顾南晰和边关月就打起了下手。 接待了有数十个病患,那个蓝袍道人就赶来了。 发现是他们紧皱着眉头,又见衣衣姐诊断过的患者,都有了轻微的好转变,便什么也没说,反到在一旁打起下手来。 一百零三章 瘟疫(三)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南城为什么会突发瘟疫呢?” 顾南晰被蓝袍道人请到了城中的县衙内,累了一上午的顾南晰,只来得及喝上一口热水,就发问到。 “回县主的话,这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城中调度病患情况,最初的病源地,发病的症状,有效的措施。以及城中未感染瘟疫的人数,你心中可有数,都一一告知我。” 我先缓了一口气,至少这城中百姓还没有暴动,瘟疫也没有扩散出去,那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就是进一步控制并处理治疗病患了。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当初云游到此地时,城中已然锁城,我自称是位游医,他们才肯行,城中早一批的医者,现如今都昏迷不醒,行医问药的除了我便只有县主带来的那位姑娘了,城中的药材也不够了,若不是三天前突然有一批送到城里的药材,还都是治疗时疫的,我们不是撑不到现在。” “那你们这儿到底谁清楚?人手呢?现在可用的人手有多少,还有边姑娘,麻烦你先把衣衣姐叫回来。” “好” 刚刚清洁完毕,歇了一口气的边关月,便听见屋内早她一步完成的顾南晰应了一声,便飞身出了县衙。 “县太爷应该比我清楚一点,他现在在大楼里,有驻城士兵在看着他,现在剩下来的没有感染征兆的大约算上我,有三十多来个。其中二十多个是士兵,我们现在都单独开火做饭,吃的用的,也不敢和他们混在一起,生怕感染。” “你没算女眷吧?” “确实,可她们都是女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瘟疫面前可不分男女,她们若想活下去就得做事,算了,她们交给我就行,先带着我去找那位县太爷。” 顾南晰起身直接命令道,没想到城中的人手如此少,早知道就带上那几个侍卫了。不过索性他们从上京城押送来药材之后,沈家的侍卫应该会跟过来,毕竟从军中出来的,到时候应该会好管理许多。 七拐八拐到了大牢深处,就见那位身穿官服的老头,蜷缩在角落里,有一个士兵在看管着他。 士兵对蓝袍道人行礼看见她似乎有些疑惑,蓝袍道人刚要上前解释,这个供暖挥手打断,他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管那些。 恰巧这个时候去叫衣衣姐的边关月也来了,见县衙大厅没有她便找到了大牢这边。 “衣衣姐,你来了,刚才”顾南晰看向蓝袍道人,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人姓甚名何 “在下孙晓华”蓝袍道人,立刻接话。 “刚才孙道人说城中只剩你和他,两位称得上医者了,你先跟着他去看看其他医者的情况,注意防护,边姑娘,她俩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这是命根子。他俩绝不能出事。” “好,你也注意安全。” 说完边关月就带着他们两个退出了大牢,蓝袍道人虽然担心顾南晰的情况,但见另外两个都没有疑议便也跟着走了,只是到底心中对顾南晰生出许多敬佩来。 “你是谁?那道人怎么那么听你的话?他可是乱臣贼子,小心等上面来人了,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少废话,看清了吗?顾南晰,长昭县主,闭嘴,想活命就听我说。” 城中的情况算不上乐观,顾南晰就懒得和这些大人虚以委蛇了,直接圣旨一亮又拿起自己的令牌。 里边的人果然不再咒骂,安静了许多,一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他。 “当初瘟疫是怎么起来的?知道发病源吗?” “在城南!我记得第一户人家在城南!他们突然腹泻,发烧,到医院看病,医馆的那个老头子当天晚上来找我,说是有瘟疫,叫我把城门锁了。把所有感染瘟疫的人排查出来。 我当时想着您要来这里。要是你来了之后瘟疫爆发,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这老头又说能把瘟疫解决是大功一件,我就听他说的把城门关了。 谁知道第二天,就多了一百来户病患,但城中大大小小的医馆也有数十个。我就没在意。但渐渐的越来越多。情况越来越严重,我才知道,那老头子根本解决不了,他就光想着自己扬名呢,要把我们一城人都害死在这里。” “停停停,在城南哪户人家?” 听见这县令这么说,顾南晰心中大概也有了猜测,现在要紧的还是找到发病源。 “城南卖豆腐的那家,他们都知道。” “行,我知道了,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现在我来了,你死不了。” 招呼了一声顾南晰就从大牢了里撤了出来,把这县令统一押送到放病患的地方,直到这个时候顾南晰才知道,他们连简单的病患患病程度,以及病患和病患之间的隔离都没有做。 患病了就养在自己家里,由家人照顾,自然一传十,十传百,只有少数免疫力强的没有中招。 又考虑到现在未感染的也就三十多个人,先把这些没感染的集中起来,统一都让他们搬进县令衙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城中街道其实已经脏乱不堪了,只县衙内部还十分整洁干净,一看就是有人天天打扫。 顾南晰虽然不理解,但的确现在方便了她,她再次统计了一下人数,发现包括上所有女眷,小孩子不算,也有五十号人了,顾南晰知道真逼着这些女眷上去照顾病人,估计她们能以死明志,索性只教她们在自己屋子里绣些能阻隔病菌的防护巾,也有我敢于站出来的,顾南晰便叫她跟着自己也算安全。 至于那些病患,每户最多放三位病人,且分屋子隔离,根据轻重缓急分位子,到省出大半个城镇的空间来。 顾南晰带着人,先把这半个城镇简单的清理和打扫了一遍。 至于县令提到的城南第一个发病原的位置,顾南晰第一个处理的,直接扯了条子围了起来,禁止人出入,这边的人也全清空了。 等穿戴好防护装置他们才进去,彻彻底底打扫清理了一遍。 其中最难打扫的便是那条已经污浊不堪的护城河了,顾南晰只能先把河中所有的垃圾都捞出来,然后统一消毒处理。 一百零四章 瘟疫(四) 自然肯定也有闹事的,清醒的人都知道顾南晰这是来救他们的,也是为了他们好,不清醒的,一看到顾南晰的金黄黄的牌子,再加上虚弱的身体,当即也没有了别的话。 把整个城镇都清洁整理一遍,不谈病患有没有好转,就单说干净整洁的街道,也能让人心情愉快,虽然死亡人数仍然在增加,但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没有被放弃,没看那位长昭县主都在照顾他们吗。 前两日借着送药材,香岚和沈家的侍卫都混了进来,同时还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位公子是?” 上前一步顾南晰不动声色,把自己的人全圈在自己身后,这辈子顾南晰不认识,但上辈子的顾南晰十分熟悉,那位傅家三代一直病殃殃的嫡长子,就是在他离京前大婚的那位,傅承安。 这位傅承安才华出众,与孟大哥相较,也不遑多让,最后便是靠着与他那位妹妹交好,以及四皇子的从龙之功,成功压孟大哥一头,坐上了几乎成为他们傅家专属职位的当朝宰相的位子。 这位傅承安,从小体弱多病,不只是他们,就连傅家自己也是不看好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为了皇帝的近臣。这人心计极多,一句话,要掰开了,揉碎了去琢磨,要不然怎么被他坑死了都不知道。自然,顾南晰不敢小看他。 “县主有礼了,实在是我那夫人贪玩,已有两月时间未归京,最后一封书信,告知我到了这南城,我见县主贴身奴才买草药,又对南城近来的消息有所听闻,担忧夫人安全,这才来寻。” 别人不知道顾南晰还不知道这人的算计吗?对对方的这套说辞根本嗤之以鼻。 “公子说笑了,我这城门已关了许久,也未有女子进出,怕是公子,来错地方了。” 虽然是这样说,但顾南晰知道这人既然已经混了进来,怕是轻易出不去了,只能小心提防着,别让这个人再坏了什么事? “哈哈,话是这么说,可县主身后的边姑娘便正是在下的妻子啊。” 听傅承安这么一说,顾南晰突然回过神,第一反应是不信,刚想要反驳,可身后传来的触感和声音却打破了她的妄想,原来付承安这么早就派了人卧底在她身边儿了。 “阿晰,你别生气。我给忙忘了,也没想到他会找过来。” “边姑娘!” 顾南晰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边关月的话,她觉得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她顿了顿直接开口说。 “我竟然不知道,原来您就是傅家新娶的那位儿媳妇,南晰不知,这些天多有得罪,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在意。” “阿晰,你怎么能这么说?” “在下告辞了。” 顾南晰显然是被她伤到了,不愿意再说转身带着香岚他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至于那边的边关月似乎想要追,但被身旁的傅承安给拦住了。 “别追了,她现在肯定听不进去的,我之前就同你说过,傅家和沈家有世仇,她若是知道你是傅家媳妇,定然不愿意同你做朋友的。” “你说你说,都是你说,你之前还说啊晰不是什么好人,骗我说他把我的家人都给除死了,若不是我心有不甘去给我的亲人扫墓,亲人又拜托了人给我传话,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们还好好活着。” “亲人,我才是你的亲人,他们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是可怜你,才把你拉扯大了,只有我是爱着你的。为你考虑这么多,帮你离开那个地方,保住了你的命,你知道你们当初犯下的是多大的罪吗,那可是土匪,朝廷向来视土匪为反叛军,都是要处死的。” “可我当初也是喜欢你的呀,要不然我又怎么会抛弃他们和你去上京城,学习一切我根本不喜欢的事物,可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这对我来说是背叛,我写信告诉你,就是说我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彻底结束,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像边关月这样张扬的女子,此时也红了眼眶,她自幼无父无母,原本只是北冥城的一个小乞丐,被村长捡回了家,吃百家饭长大,大家都不富裕,可从来不会亏待她。 上山当土匪是她是自愿的,村里人已经快没有活路了,更何况他们从没有杀过人不是吗?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想活下去难道有错吗? 遇见傅承安是她人生当中唯一的意外,女土匪下山劫富济贫,却没想到捡了个娇俏的少年郎,年少的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就连咳嗽的时候都美得像一幅画。 一个是不受宠的腹黑病弱少爷,一个是肆意张扬性格直爽的女土匪,两个渴求爱情的心,靠到了一起,没有那么多狗血,他们就是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的他们觉得可以排除万难,少爷为女土匪的“亲人”留下了可以继续过活的“生意”,而女土匪怀着一腔热情和满心爱意,跟着少爷去进入了本不属于他的生活圈,努力的客服,努力的学习各种礼仪,哪怕被嘲笑,哪怕被算计,她也不后悔。 这段时间是边关月觉得最开心的时间,直到噩耗传来,他的亲人被当朝皇帝下令处死,而导致这一切的是那个陛下亲封的长昭县主。 那段时间他虽然痛苦,但至少身边还陪着她,所剩不多的最后一个亲人,她之前的军师。 直到军师被傅承安在一次设计好的行动中,重伤身亡。 而她在北越为傅承安办事时,拿到了军师在死亡前寄出去的最后一封遗书,信件内容十分简洁,军师的死是由傅承安设计好的,因为军师查到了关于她其余亲人的线索,信件的最后让她去村子的墓碑看看。 她去了,然后有人联系了她,她才知道她的亲人根本没有死,所有的一切都是傅承安在骗他。就连军师也是因为偶然知道了这个真相,才被她杀人灭口。 边关月承认自己并不聪明,但她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她不能失去顾南晰这位朋友。 一百零五章 瘟疫(五) 再把整个南城上上下下全都清洁处理过后,瘟疫的传染速度下降了许多,一些患者开始出现明显的好转,至少病情没有加重。 从那日傅承安来了南城之后,也没有白吃白住到时常帮着衣衣姐他们打下手,顾南晰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边关月居然是傅承安的妻子这件事,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对于边关月那边,她还是决定暂时不要交往的好,沈家和傅家有仇在先,对于这个人没什么仇恨心,但也没有什么好感就是了,这种人无论站在哪一方,都不能轻易得罪。 因此那日分道扬镳之后,顾南晰并未苛责傅承安的衣食住行,平日若是不小心碰见了,他会十分有礼的打招呼。 而边关月这边,虽然与傅承安这边剪不断理还乱,但对于傅承安说了沈家和傅家有仇一点她却是相信的,主要连香岚和衣衣姐都那么说,他始终觉得顾南晰不理她是因为两个家族有世仇这一点,因此都不敢在往顾南晰面前凑了。 直到这日她与傅承安在县衙门口撞了个正着,边关月并不想同他说话,正想转身离开,却被对方叫住。 “你当真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我对你的情谊天地可鉴。” “好,那我就给你个机会,你说吧。” 她向来不是个拐弯抹角的性子,与傅承安掰扯了这么些天,已经不像她的风格了。 “我承认,我先前是骗了你,说你的那些亲戚,被皇帝处死。 但这确实是事实,至少是明面的。 我不告诉你,也有自己的考虑。 我不想让你再掺和进这种危险的事,不和你商量,确实是我的错,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关于你那位军师的事,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故意想要害他的心,我这么爱你我难道不知道他对你的意义吗? 我承认我对他很嫉妒,甚至对他的死亡非常开心。 因为你信任他。 但让我真正讨厌他的原因,是因为他也喜欢你,但我知道他对你的意义所以我绝对不会做害他的事,因为我知道那只会让我彻底的去。你常说我聪慧,我有千种法子,万种法子,让你不再信任他,讨厌他,我绝对不会用这种低级的手段。” 边关月的手被紧紧拉住,她难得有些动摇,不知道要不要原谅她还爱着的这个男人,但结局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她还爱他。 “我不知道,可那封信,你要让我怎么信你?” 边关月低垂双目,不敢直视对面的男人,她怕她会心软。 “等我一段时间好吗?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关于那封信,关于你军师的死。” “好。” 不是过了多久,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从边关月的嘴中发出。 而围观了全程,站在县衙门口的顾南晰,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你们之前在吵架?” 她迫不及待的开口,直到说出来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说出了口。 “阿晰,对,我今天本来是来找你的,我是来和你道歉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只是忘记告诉你了,真的不是有意的。” 从刚才的情绪当中抽离出来,边关月看到顾南晰,连忙小跑上前抓住了顾南晰的手臂,半是撒娇的央求道。 “对,我们之前的确在闹不愉快,现在也没有完全和好,她误解了我,我得找出证据来,才能得到她的原谅。” 傅承安依旧笑嘻嘻的开口,顾南晰却知道,这人一定察觉到了她之前之所以那么生气的原因,但似乎并没有和边关月说,这样也好,边姑娘性格单纯,是他们这些人心眼多,说了只会伤感情,她这次领了傅承安的情了。 “多谢。” 顾南晰行礼道谢,一旁的边关月却撅着嘴说。 “谢他干什么,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怎么听怎么都带了一股子女儿家埋怨的味道,边关月自己也察觉到不对,轻声哼了一声没再开口了。 “无妨,还要多谢顾姑娘对家妻的照顾。” 如此便两不相欠了,顾南晰听出傅承安的言外之意,刚想应承下来,就听着对方又接着说道: “说来,我从京城中来,倒是听到一则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且与世子殿下有关,不知顾姑娘可有兴趣一闻?” “嗯,当然,只是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随我来。” “唉?啊晰,你不生气了。” 直到这时边关月才迟钝的查觉到什么,只不过瞬间就开心起来。 “我不生气,倒是要同你道个歉,我先前有所误会,觉得你同他是一路人,就想同你保持距离,现在说开了,又知你是个性情至纯至真至之人,自然想同你交好,何况你是你,他是他。” “真的那可太好了!哦对了你们要谈事是吧,我都懂得,我先回避,一会儿再来找你,你随便使唤我!我干什么都有力气的,先走了!” 说完便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县衙门口。 她和傅承安无奈的看着她走远之后,不由得生出一种同样的心情,对视一眼顾南晰将傅承安,请进了县衙后厅。 “不知傅公子所说,是为何事?” 坐到主位之上,如今人手分配不开,也没有人上茶,索性两个人都不是在乎那些的人,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事。 “此事也是我偶然所知,但因其牵扯良多,甚至涉及皇室,还请顾姑娘不要再告知其他人了。” 称得上是语气诚恳的傅承安,甚至起身对顾南晰行了礼。 “你有什么条件?” “顾姑娘果然聪明,在下却有有一事相求。” 有所求就好,就怕无所求,那才真是要了人命,顾南晰微微放下心。 “还请顾姑娘在家妻面前美言几句,家妻性格率真,平常说一不二,难得有您这样一位真心相待的朋友,若是您说的,她总会在心里听上一二,如此我才放心,她在外边不会被其他小人蒙骗了。” 顾南晰难得有些无语,甚至觉得有什么东西踹了她一脚,但至少她面上还绷得住。 “好。” 一百零六章 京中消息 顾南晰想到那天听到的消息,便觉得心中难安,可即便这样南城瘟疫一天不根除,她就一天无法离开南城,更谈和去搭救世子了。 便只能用繁杂的事物,占据她所有的日程,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东想西,但她知道这到底不是个法子,可还不知道,世子现在安稳与否一件事,就愁的她整日睡不好觉,更别提她还得知世子殿下这次之所以遭难,与她也有关系时了。 等到第三批药材送到的时候,押送药材的侍卫,他们带来了京中唯一还算好的消息。 是关于沈将军的事,朝廷做出了最终的裁决,家那边,被推出来的是傅家二代一个不显眼的庶子,就连傅家二代的傅恒也被降了职,毕竟傅老已经去世,即便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也无法裁定了。 傅家空出来的,宰相一位便暂时空着,皇帝倒是请了几次,书院的院长,但院长毕竟也是年世已高,所以推脱了。 高副将自然是死刑,连着一干人等都判了罪,钟行也彻底有了干净的身份,因为立功还得了不少赏赐,除此以外连带着沈家军活下来的将领和将士,都得到了一批赏赐,连带着孟大哥,据说是因为整理沈家军现存材料有功,但大抵是皇帝看中,得了晋升。 而如今南城这边的温疫情况,顾南晰在到达的第一个月,便已经上报给皇帝,如今她身在城中,也不必担心城中百姓会被朝廷放弃。 再加上上京城和听到风声的游医,总有想要名垂青史或品节高尚之人,接二连三的来南城支援,南城的瘟疫已经彻底得到了控制,所有事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有世子殿下,顾南晰仍旧打听不到息,她留在上京的人见不到世子的面,可也没有坏的消息传出来,想到那日傅承安所说,现如今上京城中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小姐,小姐,回神了。” 被香岚喊醒,顾南晰才发现自己又发起了呆,一手拿着笔,墨迹在宣纸上运了一大块。 “小姐可有什么地方不适,可需要休息一会儿。” 接过她家小姐手里的东西,扶着小姐到床边坐下,香岚满目都是担忧,这已经是今天她家小姐第九次发呆,平日小姐做事向来利索,每次都专心致志,从不会有这样的情况,最近却总是发呆,有时吃着吃着饭,有时走着走着路,就突然停下来,香岚就怕自己没注意到,小姐在遇到点危险,那她可就悔死了。 “不必,就是事情太多,一时走神罢了。” 摇了摇头,顾南晰拒绝了香岚的提议,她不累就是心中忧虑。 “你接着刚才的事汇报吧。” “回小姐,现在城中病患,不足五十人,愈者也没有复发的状况,从中粮仓的食物还还够全城人吃两三个月的,但大家都提议开启城门。” 香岚虽然担忧,但到底没有在说些别的,只是按照顾南晰的吩咐,开始汇报起了最近城中的一应杂事,以及关于城中疫情的情况,并将大家的提议上报。 “也可,只是剩余的病患要集中隔离,隔离区域禁止出入,每日用草木灰水清洗街道,全愈者也不要让他们忘记了时常清洁,至于城内河道,安排专人看护,来往巡逻,一旦有发现者,罚款十两银子,再在大牢里关上半个月,以示惩戒,至于其他俗事,此处的县令老爷不是已经痊愈了吗,叫他别在家里歇着了,每日去县令衙门点卯。” 顾南晰不打算插手成中的俗事,毕竟这事儿有专门的职位,她没必要上赶着去处理,有她坐镇,也不怕那些人偷奸耍滑,做些鱼肉百姓的事。 “是,小姐。” 八月,秋高气爽,南城门开,恢复通商往来,一片祥和景色,而顾南晰也得到了关于京中的消息。 “臣等参见县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这日县令衙门大堂,顾南晰接见了在城中驻守的一干将领,县令老爷驻军首领,一文一武,这次瘟疫来袭,他们也十分熟悉了,关于朝廷命官,掉换更改顾南晰是做不了主的,但架不住他的品阶最大,谁也越不过她去。 “嗯,都起来吧,这城中俗事我不会插手,但你们如果草菅人命,欺压百姓官官相护,我也不会做事不理,你们且按你们的章程走就是,但此城的税银关系到我的食邑,只商业,农业两块皆由我做主,你们不可插手,此条罢了。” 底下的臣子都应是。 如此,这交接仪式也算完成了,便是这日,有京城的沈家侍卫前来,带回了沈家表哥的消息。 “参见县主。” “无需多礼,表哥可有回信?” 原是三日前运送药材时,顾南晰因担心世子一事,便拖侍卫向沈家表哥传信,但又怕牵连表哥,只侧面打听了世子消息。 “回县主的话,我家公子捎来一句话。” 侍卫行礼起身后,顿了顿才斟酌着开口。 “京中一切平安,望县主勿念,待封地任职期满后,便可归京。且,控制瘟疫一事,乃大功一件,等沈将军一事,事态平息,两事相加,陛下亦会大赏。”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 顾南晰紧皱眉头,想不出来沈家表哥竟会说些这样的客套话,更是一句都没有提起过世子安危,只说京中一切平安,怎么想都有问题。 沈家表哥怕是连她捎口信这件事都没告知给世子,毕竟若是告知,这口信的内容不会如此正经。 这叫她如何不担心。 “京中可有大事发生?” 她语气平淡,似寻常提问。 “回县主的话,因沈将军一事,京中分封赏罚,除此以外到无其他事。” “哦,你此次前来怎么不见钟行,他同我说好,到日后要到我身边做个随行侍卫,在我封地养老,怎么没有来呢?” “回县主的话,我出发前往南城时,钟大哥正去临安县寻他妻子,怕是现在正在路上,稍晚些时日罢了。” 来回试探,顾南晰见也问不出什么,就摆手叫这人退下了。 一百零七章 王室血统 如今大齐国的当朝皇帝姓姜,他乃是开国皇帝,当年与武臣沈老侯爷,文臣傅老爷,征战天下,成功推翻前朝皇帝的暴政,在马背上打下了大齐国的版图。 如今功成身退,坐镇朝堂之上。 当年随他征战的傅老身亡,沈老侯爷旧疾缠身,就连昔日朝气风发的皇帝,也渐渐两鬓斑白,力不从心。 皇帝的母亲,在皇帝成为大齐国的皇帝的第二年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男孩儿,就是如今被封为恭敏亲王的那位有名的风流王爷,也是世子殿下的亲生父亲。 世子殿下虽然姓宋,但是是离开王府时改的母姓,这是他向陛下求的恩典,如今的恭敏亲王,是皇室血脉,当今陛下亲弟弟的这一点,从没有人怀疑过。 可最近几个月上京城里,暗地里却传起了一种说法,说恭敏亲王根本不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 这种说法传起来的时候,大家心里俱是一惊,若这两位真的不是亲兄弟,那究竟是被追封为孝庄皇太后的当场天子的母亲有问题,还是当今陛下有问题。 这两者皆不可说。 所以这种说法只在暗地里流传,大家听了只在心里嘀咕下,别的不敢多想,也没有一个人敢放到明面上,或者直接去和陛下对峙,但说法一旦传起来,知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所以上京城一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却不知这便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亲王与当今陛下的确没有血缘关系,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除了当初服侍太后的嬷嬷,太后和陛下,本不该有其他人知道。 可世子殿下知道了,他在禁苑内步下的“天罗地网”,当初设立这个情报处的时候,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打听消息,了解皇帝陛下的喜好,他好对症下药。 毕竟为皇帝办事,把事办好,得到皇帝陛下的赏识,这样他才能早日脱离王府,独立出去,也能早日为他的母亲和哥哥报仇。 渐渐的他深得皇帝信任,时常出入禁苑。 那段时间似乎就连老天也在帮他,一次偶然,他从一位不受宠的后宫妃嫔手里,救下了一位被欺负搓磨的小太监,由他提供银子,小太监也十分争气,如今已经坐上了司礼监掌印的位子,更是拜了大内总管做师傅,在禁苑混的风生水起,为他构建了一个庞大的信息网。 而这个消息也是这位司礼监的公公,从服侍太后的嬷嬷口中得知的。 原来他的父亲,与当今陛下确实没有关系,甚至与太后都没有关系,当今陛下常年征战沙场,太后和皇帝陛下的父亲负责坐镇后方,一次刺杀行动中,他父亲的父母为了保护太后和太上皇献出了生命,只剩下他父亲这个不足一岁的幼儿,太后便收养了他的父亲,念他父亲年幼,儿子又不在身边的太后,对他父亲十分宠爱,更是对外称这就是她的亲生孩子。 太后临死前更是嘱托当今陛下,要求皇帝像对待亲弟弟一样对待他的父亲,所以他的父亲才能被封为恭敏亲王,享尽荣华富贵。 而他在得到这个息的第一瞬间,宋子渊承认他十分愉悦,月可以将他那位一点都不称职的父亲从富贵荣华的位子上拉下来,愉悦自己同顾南晰并没有血缘亲戚,愉悦自己也有机会可以同顾南晰站在一起,就像沈家表哥那样。 所以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他派人将这条消息暗中在京中传递起来。 故意模棱两可,故意没有透露真相,因为他知道只有通过这种方法就,逼着皇帝做一个选择,一个是自己和母亲承担污名,一个是告知大众真相的选择。 否则皇帝陛下不会轻易的违背自己的诺言,更何况那是对他母亲的诺言,但为了能和顾南晰站在一起,他可以不要荣华富贵,可以不要世子的身份,只求一个机会一个能正大光明追求顾南晰的机会,而不是以一个表哥的身份,看着她嫁人。 事情如他所料,当京中的流言传起来的时候,皇帝陛下是震怒的,他派人彻查流言的起源。 而他也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至于原因十分简单,只有他想想摆脱世子的身份,想要让那位王爷彻底失去荣华富贵的身份,想要把顾南晰娶回家。 当地下做出选择的时候,他是唯一的受益者,但皇帝陛下没有证据,尤其在他明确表示他的确想娶顾南晰,的确不想要世子身份的时候,那种愤怒到达了顶点。 于是说他被软禁了,被囚禁在自己府邸内,由重兵把手。 这是一种威慑,但也是一种另类的保护,宋子渊不由的想嘲笑这位皇帝,你看他不会允许顾南晰嫁入皇室,更不会允许顾南晰进入沈家,于是在皇帝心里,当他真的失去世子身份的时候,反而是顾南晰嫁人的最好选择了。 但宋子渊不会逼迫顾南晰,他尊重对方的选择,当对方做出真正的选择之后,他会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哪怕把这条命赔上,也要让顾南晰往后余生,岁岁无忧。 囚禁的日子里,他表现的十分平静,一日三餐,水果,点心,武刀弄枪,吟诗作对,没有人能进来看望他,但即便被囚禁,他也能得到上京城所有的消息,这是他母亲和哥哥留给他的财富,如今这财富成为了他达成目的,有力的武器。 随着舆论的发酵,他被软禁的消息,像投入一望湖水的石子,即便看起来再小,也能将整池的水都激起一层涟漪。 宋子渊最后还是得偿如愿了,他如愿的失去了自己世子的身份,不愿的看着那个风流诚信好不负责,害得他母亲和哥哥枉死的男人,被派去给太后守灵,失去了所有的逍遥快活的人生。 他只觉得爽快。 只是皇帝看起来生气极了,他仍然被关在府邸,看起来被放出去的日子遥遥无期,但这个时候他只能等,忍耐是成功的唯一捷径。 一百零八章 秘密回京 听到消息的顾南晰只觉得整个大脑都要炸裂开来了,她之前听傅长安说上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流传出一种说法,说恭敏亲王可能不是当今陛下亲弟弟。 而世子殿下在这个当头,得知消息后突然向陛下请求追求顾南晰,口口声声与顾南晰如今已没了表哥,表妹的关系,可以在一起,得罪了陛下,被软禁在府中,只是对外还没有传出消息。 她虽然觉得这些年世子殿下已经收敛许多,再不像往日那般冲动,但又确实是像世子殿下以前能做出来的事,她难免心中惶恐,又多方从侧面打听消息,谁知沈大哥竟给她捎了京中万安的口信,怎么看怎么透露出一股子不对劲儿,这下他傅承安的话已经信了大半了。 说实话,说不感动是假的,但现在她更多的是生气,恨不得狠狠揍宋子渊一顿,再看看他的脑袋瓜里装了什么东西。 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顾南晰即便在不赞同也没有办法了,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先搞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再想办法把被软禁的宋子渊,给捞出来。 索性南城这边事情已经差不多处理妥当,而京城又出了这样一件事,因为皇帝陛下应该忙的很,一时半会儿估计想不起来封赏他们。 想到这儿,顾南晰立刻就坐不住了,当即开始整理收拾起行李,打算先暗中进京一次,正巧上次出京去北越探查,皇帝陛下给她做的假身份引子,还没有收回去,到时候就可以凭借着这东西进上京了,毕竟是皇帝准备的东西,肯定没问题,至于进城的原因,他就跟着押送草药的侍卫一同回京就行。 路引子都解决了,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和香岚交代了几句,只说他这几日偶感风寒,闭门谢客就是。 一路跋山涉水,日夜兼程,不过半个月,他们就到了临安县,眼瞅着上京城就在眼前了,长途跋涉,众人十分辛苦,,等明日在启程。 可谁知就是这晚上,让他碰见了个熟悉的人。 “县主!” 一道娇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顾南晰连忙转身。 “出门在外,低调低调!” 顾南晰吓了一跳,这次她是女儿身出行,但在脸上下了点功夫,没想到还是有人认了出来,怕暴露身份,她忙让那个人压低声量,定睛一看却发现是许久不见的霜霜姐。 “霜霜姐,怎么是你?哎呀,瞧我这个脑子,我给忙糊涂了,霜霜姐就住在这边。” 她下意识的疑问出声,才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临安县。 “无事,顾姑娘怎么回这边了,我家那位这两天还收拾行礼,打算明日启程呢?” 霜霜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一身鹅黄色长衫,衬的她肌肤如雪,一撇一笑,万种风情。 “嗨,别提了,还不是宋子渊,兄弟一场,我得把他捞出来。唉,霜霜姐你别笑啊。” 被霜霜姐这么一笑,顾南晰整个人通红通红的,她也算是活过了两辈子的人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调侃,只能强装镇定的开口,试图把害羞的情绪赶跑。 “原是如此,只是你这样贸然进京,又如何去世子殿下的府邸呢?” 了解到情况,等到过两天晚上可以进府的机会,她不由得开口。 即便当今陛下已经剥夺了宋子渊的世子封号,他们这些交好的人仍旧改不了口,大部分时间还是喊他世子殿下的,不过当着他的面怕让他伤心,他们都时常提醒自己注意这些。 “就是这个理,但总得先进京吧看看情况,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我就进宫,总有办法的。” 顾南晰叹了一口气,其实她现在对上京城的情况还不算了解,打算等进了城之后再打听一番。 “顾姑娘若不嫌弃,我们楼里过两天要送几位乐妓,去宋公子府上,到时候姑娘可以混进去。” 霜霜姐之所以有这样一番提议,是见顾南晰虽为上京贵女,却从来没有看轻过他们这些青楼女子,当日还肯放下身段,帮她去给钟郎送信,想来不会在乎假扮的是乐妓一事的。 “什么我如此担心他,他过的倒是肆意潇洒,还让各位姐姐去给她唱曲跳舞!真过分!” 听霜霜姐这么一说,顾南晰当即有一股子无名火冲出来,但到底还是压了来,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生气。 “顾姑娘可是误会宋公子了,临安县的红袖馆闻名上京城,达官贵族常来消遣,官家,娘娘闻之曾让楼里的姑娘进宫表演,还得了封赏,这次便是陛下担心宋公子旧居家中,思虑成疾,特叫我们楼里的姑娘去为他表演节目,开导一二的。” 听顾南晰这么说,霜霜姐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解释。 顾南晰却不信,如果宋子渊不答应的话,她们又有如何进得了王府,一方面纠结对方会答应一方面又怕对方真的不答应,毕竟如果不答应的话,她就没法子进去了。 叹口气,倒是先和霜霜姐应承下来。 一应乐器,她尤其擅筝,两日勤加练习,便到了要进京的那晚,梳妆打扮穿戴完毕,白纱掩面若隐若现,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霜霜姐这两年,将红袖馆经营的愈发火红火,整个临安县其他的青楼楚馆都被红袖馆承包了去,还延续了以前老板娘的手段,凡青楼楚馆的姑娘皆可选择,或是卖艺,或者卖身,绝不强迫,便是客人有穷凶极恶之辈,也不接待。 也有达官贵人想要强迫楼里的姑娘,但之前钟行曾向她和沈表哥求过恩典,可是有头有脸的人我都知道这红袖馆背后站着沈家,又顾南晰和裴家的关系,这来往的客人自然没有感到是惹事的,加上红馆的各项技艺,每逢节日举办的活动,乃是上上,又有官家娘娘赞许,红袖馆的生意,想不红火都难。 送去各个府上参加宴会表演的姑娘,也有专门的人护送,安全性没话说。 一百零九章 深情表白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但在内部却十分平稳的驶向了上京城。 有四位带刀侍卫骑马,位于马车两侧,一位老者在马车上,慢悠悠的驾驶着马车的行径方向。 临安县,离上京城并不远,尤其这些年托红袖馆和来往商客的福,也为了扩展京城的客人,城镇一再扩大,如今已有原来城镇的三倍有余,离上京城,驾驶马车一日便能有个来回。 到了城门,果然有士兵在检查过往旅客的身份,红袖馆的人这两年常来上京城,都与驻守城墙的士兵混了个脸熟,刚到城门楼下,老者便提着一早准备好的瓜果点心和一盒包的碎银子,递给那个士兵头头。 “这次是给谁府上送啊?” 士兵例行询问道,她们这些红袖馆里的姑娘,不好叫外边的人看见了容貌,因此每次士兵审查时,也愿意行个方便,掀开帘子和信息对一下,就放行,如今和红袖馆这边混的也熟了,士兵也就不怎么审查了,尤其碰上给达官贵人准备的,他们更是不敢审查,大概扫一眼就放行了。 “这几位可不简单,上次的陛下和娘娘召唤,怕那位世子,哦不,宋大人在府里憋坏了,送过去表演曲目呢。” 那位老者笑呵呵的和士兵解释,士兵接过瓜果点心和碎银子,果然也就不再审查,掀开帘子望了一眼,确定马车里没有藏着别人之后就放行了。 待马车的帘子被放下,顾南晰才松了一口气,马车就晃晃悠悠的进了上京城,在城门楼毕竟是个小头,关键的还是驻守在宋大人府邸上的禁军。 等到了宋子渊府邸门前,天已经开始黑了,顾南晰和其余几个姑娘被扶着下了马车,前两年顾南晰常去禁苑报道,也被这些禁军给软禁过,生怕遇上熟人被认了出来,一路上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呼吸,索性不知是没有人认出他来还是天色昏暗的缘故,很容易他们几个姑娘就被放了行,至于老者和几个侍卫则被留在了外边,进了府之后就有府里的管家和丫鬟,引着她们去一处小楼休息,说等候那位宋大人的召见。 顾南晰撇撇嘴她自然不可能好好的待着,和几位姑娘打了招呼,就把外间的衣裙褪去,露出里边的贴身黑衣来,又从古筝袋里掏出其他装备,穿戴完毕后,从小楼后窗跳出去了。 还好她之前来过宋子渊的府邸,这几年虽说府邸有所修缮,但大的环境肯定没变,顾南晰略微分辨了一下方位,就直接冲着宋子渊书房的方向,用轻功飞过去。 那片区域亮的灯,顾南晰也觉得宋子渊很有可能在书房,可谁知道到了宋子渊书房房顶上,才发现屋内只是亮着灯,并没有人,她有些疑惑,直接到院子中,刚打算打开门进去,就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劲风传来,她下意识的向右躲避。 转身看见宋子渊拿着一把匕首,正在向她攻击而来,一击不成,还要再攻击。却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说道。 “顾南晰?” “顾南晰你个头,认出来了还不把匕首放下,你真想弄死我?我的好堂哥?” 顾南晰直接把黑色的面罩揭下,小心的避开那把匕首,为自己逃过一劫感到庆幸, “下次不要这样进来,我会以为是刺客,若你没过去可怎么办。” 宋子渊紧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自责的样子。 “行了我知道了,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被软禁了?” 顾南晰最受不了他这样,像只被抛弃的大狗狗,让她忍不住心软。 “你既然来了,肯定都知道了。” 宋子渊听到顾南晰关心他的话,一双眼瞬间就亮亮的,更像一只大狗狗了。 “我知道啥,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在南城,那边起了瘟疫,我能知道什么消息?” “瘟疫?怎么回事?” 也难怪宋子渊不知道,他这几个月一直忙着传播流言的事,先前又有沈将军的事,他知道顾南晰身边有位武功高强的姑娘保护,便没先关注顾南晰这边,后来他就软禁在自己府里,软禁之前他又只让自己的手下人把流言的尾巴处理干净。 顾南晰南城瘟疫一事,也是先联系的皇帝,直到快解决了才外放的消息,宋子渊这边自然就一直不知情了。 “没什么大事,左右已经解决了,要不然我都出不来,更别说来见你了,别说我了先谈谈你给我解释一遍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南晰是打定主意要好好的教训宋子渊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冲动做事。 “阿晰,你知道的,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恭敏王爷不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所以我的世子的位子,还被皇帝软禁在这儿。” 宋子渊拉起顾南晰的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表情,看顾南晰还有点生气,有些委屈的撒娇道。 “你觉得我会信,你什么也没做,皇帝陛下至于软禁你,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这次顾南晰是真的有点儿生气,她一点儿都不喜欢宋子渊,避重就轻的说这次的事。 “没有没有,我都告诉你,简单的来说,我得知这条消息之后,就把它故意散播出去了,以此来逼迫陛下把我的世子身份给撤销,因为我想娶你啊,要是我是你堂哥的话。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更何况一件三雕不是吗,我可以追求你,可以为我哥哥和母亲报仇。” 顾南晰是真的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次的事件居然是宋子渊一早就设计好的,但转念一想,世子原来的性格确实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只是一箭三雕,还有一条是什么,这样想着她便疑惑的问出声来。 “还有呢。” 说实话宋子渊最后一条其实本来打算蒙混过去的,既然顾南晰追问了,他索性有些不在乎的直接说。 “陛下很在意他的位子,不会同意你嫁入皇室或者嫁入沈家的,只要我没了世子身份,我就是你最合适的人选,但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逼迫你,你若是更喜欢沈家表哥的话,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一百一十章 离京封赏 顾南晰照旧是同那些乐妓一起出了世子府邸,还是那辆马车晃晃悠悠的朝临安县进发。 回想起离别时世子殿下同她说的那句话,就觉得心脏依旧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阿晰,我对你的情谊,天地可鉴,我想娶你回家,你不必急着回答我。” 世子殿下用手指止住了顾南晰想要开口的话,月光下他一脸认真,眼眸里全是顾南晰的影子,深情而又执着,“你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会以自己的力量站在你身边,到时候你再答复我。” 碰碰碰,从那个时候开始顾南晰的心脏就像着了魔狂跳个不停,她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她得到了上一辈子的记忆,很多事情她都懂,她知道她心动了。 她默许了世子殿下的一切,她想等到三年之约的时候,她的答案只有一个。 到达临安县霜霜姐和钟行已经等候多时,钟行想同她一起去封地,顾南晰却不想拆散这一对好不容易碰面的有情人,最后还是霜霜姐拍板定音,说要去南边儿看看,将来说不定有机会在南城也开一座红袖馆,至于临安县这边有袖娘在,出不了什么大事,我也放心。 如此说定,一行人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前往南城。 因着是往回走,再加上有霜霜姐,就不算着急,慢悠悠的,顺便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只走了一半儿上京城来信,说是皇帝差了人送了封赏,并圣旨到南城,如今已经启程了,郭兰希也顾不上欣赏风景了,当即快马加鞭一个人回了南城,索性他们出发的早,顾南晰又熟悉路途,紧赶慢赶,总算先那些使臣一步到达了南城。 梳洗打扮一番,开城门迎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礼部尚书之女顾南晰,册为长昭县主,静容婉柔,丽质轻灵。为钦差,坐镇南城,平息疫情,屡立奇功,甚得朕心。着即晋封为长昭郡主,加封食邑千户,归于南城,一应规章,皆同郡主之仪仗。另赏黄金白银千两,首饰若干,以示恩宠。钦此。 “长昭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臣子,领旨谢恩,下跪磕头,高呼万岁。 “郡主快快请起,可是折杀奴家了。” 众人皆起身,顾南晰面带微笑,红梅上前给每个人都封了荷包,领头的这位是顾南晰亲自递过去的。 “公公,快不要这么说,长途跋涉,一路辛苦,南晰特为公公设宴,接风洗尘,还请公公移步。” 那公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颠了颠手里颇有重量的荷包塞到宽大的衣袖里,跟着侍从离开了。 明箭易躲,暗箭难防,越是这样的人就越不能得罪,只是在外游历久了,顾南晰只觉得脸上的笑容都要僵硬了,她明明以前十分适应这样的生活。甚至说是得心应手,如今却从心底觉得烦躁。 只是皇帝的圣旨,并这一众封赏,还算得上是好消息了。 接风洗尘宴,也不过是官宦场上的拉拢与而与我诈,推杯换盏间,皆是心思狡之辈。这是倒不用顾南晰来愁,这南城的县令并一众官员,自会小心谨慎,把那位从上京城来的公公服侍的尽善尽美。 顾南晰坐于主位之上,他的地位在那里,也不怕公公回了宫之后会对陛下说什么话,有正得恩宠,露个面便是天大的看得起了。 从宫里出来的,个个都是人精,也不会上前自讨没趣,就是冲着顾南晰进城前给他们递的银子荷包,一个个也笑的十分和善。 一场宴会下来也算是宾主尽欢,天渐渐黑了,宾客四下散去,一一告辞,宴会设在在县衙后宅,顾南晰也暂且借助在此,城东新划了块地,她的郡主府也慢慢盖起来了,总之还有个一年半载才能竣工。 这收拾打扫,自有县令夫人头疼,顾南晰和红梅则是早早回了院子,从上京离开前,他拜托世子给香岚他们递了信。 之前她就有所猜测,觉得这位皇帝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让她回京的,如今也落到了实处,信里只说,若是皇帝加封她郡主,只叫香兰她们收拾行囊,留着信的过的一家子,看着院子就行,们可能要常住南城。至于上京城的酒水铺面,一半散出去,换成庄子,留一半照旧和裴家合作,三位掌柜,王叔李叔留着看顾,刘伯并他的徒弟来南城这边。 至于先前她打算用作收集情报的茶社,顾南晰则直接做了顺水人情,全权交由皇帝那边的人处理,毕竟她现在用来收集情报的不是茶社,而是酒楼了,就是直接给出去也没什么心疼,反而还能在皇帝那边落个好,换成黄金白银也是实打实的她不吃亏。 把上京城的事一应打点好了,便起身来南城。 顾南晰如今也是烦的这边的事,钟行和霜霜姐打算真开一家红袖馆,顾南晰做主直接把南城最大的青楼盘了下来,也是为了留住这两人,钟行打算把他母亲接来,买一户院子,给他母亲住着,小两口单住在外边,也是为了霜霜姐不受气。 顾南晰又把南城的酒楼铺面盘了几座,里边的人手没有换,想等着香岚和刘伯他们来了之后再做打算。 如今她是郡主,按律她可配备亲卫队,她贴了告示,召集人手,先叫沈七和钟行训练着。 傅承安和边关月的误会似乎还没有解开,边关月其实是相信的,但没有证据,她一直和傅承安保持距离,傅承安不能一直待在南城,边关月又不同意和他先回上京,傅承安没有办法便只能先和顾南晰辞行。 边关月便留在顾南晰身边,乐在逍遥自在,平日闲暇无事,也时常去钟行沈七那边,调教那些侍卫,因为她武艺高强,那些侍卫也十分佩服。 一来二去,城中百姓无论男女,也乐的跟着这三个人,锻炼身体,无形中提升了不少女性的地位,不过话说回来,这南城有顾南晰坐镇,怎么着女性的地位都会提升。 一百一十一章 及笄之礼 十一月初五,是顾南晰的生辰,往日却不喜大操大办,只是今日不同往日。 如今她已年满十六要束发及笄,又一连被封了群主,势头正热,不说生辰那日,便是前几个月便有官员,小姐,又各家的公子皇子,备下厚礼,叫人压着送到南城来。 祖母一早来信说这事,是顶顶重要的,不能糊涂过去,又不能没个长辈的主事儿,索性就在南城办,离青州府也近,来信时祖母已经启程,南晰即便不愿麻烦也不能辜负长辈的心意。 随口嘱咐一声,简便着来,就又忙着去处理公务了。 南城位于大齐南部,与青州府相隔不过数里,风俗习惯也基本相同,南城虽有河道,但不是交通枢纽,百姓多与农民为主,商户茶楼更是一少再少,不能说是蛮荒之地,也算不上是富贵之家,少灾少难百姓还算安居乐业。 对于农产顾南晰没有什么好的发展方向,她在上京城虽有不少的庄子,可这些农田归根到底还是农户在操劳,所以顾南晰也不插手,此地莅临河道倒是一个绝佳的商业运转地。 得益于前几日,顾南晰为了隔绝疫情传播,把河道清理干净,此时河道之处风景绝佳,只有城中百姓来此处游玩。 顾南晰自己拿出银子来,沿着河道修建亭台楼阁,又栽种柳树,开设河港码头,运送货物是游客,慢慢的也成了个新兴的产业。 又划分街道,开设酒楼茶馆一应俱全,吸引来不少游客,她也未曾忘记先前的承诺,为衣衣姐和霜霜姐,开设医馆,和红袖馆,只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青楼楚馆,只娱乐听曲,买卖一干等确实不许的。 这日忙到晌午,顾南晰回到自己府里用餐,却见车马行人堵在自家门口,离得近了才发觉是青州府来的马车,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回府,叫人领着去了前厅。 “祖母,万安,怎么今个就到了,昨日祖母还托人说要两三日,都说我知道从今日来,第二道城外守着呢。” “我的好孙儿,祖母知你心意,就怕你劳累,才不想让你多跑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还叫你在城外去守着。” 顾南晰来时就看见祖母坐在主位上,一见顾南晰便张开怀抱,顾南晰也听话的扑到祖母怀里两个人亲密的挨在一起。 “祖母待晰儿真好。” “成了这么大了就会从祖母撒娇,祖母说了你及笄一事,绝不能同往日你过生日般糊弄的过去,我若不来,你怕不是不知道到哪里去撒野了。来同祖母说说你宴会流程筹办的怎么样了?” “祖母,你知道晰儿的,向来不喜欢这些繁琐的,左右同家人在一起也算是过了,我的弟弟前两日来信说为我筹备了一份儿大礼,现如今估计在路上没有信来的快,四弟弟也在心里多番嘱托,我的心里高兴的很呢。” 顾南晰只是低头笑着,又对祖母撒了撒娇,母自从知道公园壁在他未订婚之前就自己许了四皇子之后,就愈发的不喜那两个庶出的,再者祖母也是出生名门,本就对庶出的有些看不上的情绪。 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只是这四弟弟那边她想要多加照顾,何况四弟弟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有才学的人,她自然会对祖母对这位弟弟提点几句。 “行了,祖母晓得了,知道你这两位弟弟都是疼人的。咱先紧着,你的及笄礼吧。” “晰儿晓得了,祖母舟车劳顿不如早些休息,等明日在烦心这些。” “好,就听孙儿的。” 到了第二日,祖母大早便叫了红梅,并几个丫头来,问起这些日子筹办的情况,他说了诸多交代,点心茶水都备的足足的,到底不好让她孙儿不开心,没有大操大办,只不过一样流程都没落下,可见其中重视。 顾南晰乐的做甩手掌柜,这一大城池有的是让他烦心的,又有那新建的码头,茶馆酒水类的账簿。再加上那些新锻炼的侍卫亲兵,吃的用的,每月的月钱,总之让她烦心的事一大堆。 只不过她不上心,有的是人为她操劳,不说那些想要巴结她的,礼物成箱成箱往府里抬,顾南晰也来者不拒,反正这些银子自有它的用处。 “小姐,这是上京城送来的。” 前几日香岚他们也到了南城,如今接过了南城,她郡主府邸内的大小杂事,顾南晰正处理一则账目。 “嗯,可是我那几位弟弟送来的?” 难得放下手中堆积如山的事物,顾南晰颇有兴趣的看上香岚。 “回小姐,是的呢,不过还捎着世子殿下的礼。” “怎么合到一处了?” 顾南晰接过香岚手中的箱子,不着急打开,有些疑惑的开口。 “说是在路上碰上了,一问是到一处来的,就一起搭了个伴。” “我要是凑巧了,行了,都放那儿吧,让我瞧瞧。” 打开箱子,这箱子是上海的金木楠,那边似乎熏了淡淡的香,用红色的绸布在内里呈着,那是一株红珊瑚,这东西一看就是海上来的,红的十分艳丽,好看,顾南晰就笑着让摆出来。 到了及笄礼这天,观礼的只有这些亲近的朋友。 只见顾南晰一身华服红妆,乌黑的秀发披散开来,只用一支通体通透白皙白玉簪子挽起。 顾南晰从门口向主位行礼,几位丫鬟站立一旁,为姑娘洒上这几日收集而来的各色花瓣,再有祖母持桃木梳子,为姑娘束发。 如此才算礼成,祖母坐在主位上,祝福姑娘几句吉祥话,顾南晰在下首行礼。 “阿晰如今也是个大人,祖母也不愿意啰嗦,愿啊晰岁岁无忧,寻得良人,延续血脉才是正途。” “啊晰,谨遵祖母所愿,愿祖母健康如意,万福万安。” 把一众物品,四下撤了,摆了台桌子叫人摆上茶水点心,一众观礼者入座。 众人都对顾南晰恭喜一番,这场及笄礼就算到了尾声。 大家欢欢喜喜的吃晚饭,顾南晰就算是大人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年之约 时光飞逝,一晃过了三年的时间,顾南晰也出落的愈发亭亭玉立,容颜更胜从前了,那种世家贵族教养起来的贵气,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何况一城之主,当今亲封的郡主,那气势和威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培养出来的。 揉了揉眉头,顾南晰望向窗外,又是一年夏季,闷热的空气,叫嚷不停的蝉鸣只叫人心烦。 她如今院子里有一处不大的池塘,大家知道她爱荷花,种了满池,每到夏季就开的愈发秀丽。 一阵夏风吹来,吹走了不少闷热的气息,香岚叫着几个小丫头从冰室端来新鲜的冰,冻了果蔬,又拿了两把扇子在顾南晰旁边,为她轻轻地扇风,听见顾南晰叹气,不由问道。 “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有什么可烦心的,不过是看的烦了。” 顾南晰望着窗边满池的荷塘发着呆,这三年来他说不上兢兢业业,但也称得上是堪为一城之主,当初她接手南城时正值瘟疫,城中百姓也与她混了个脸熟,又没抢县令的职权,又将瘟疫彻底根除,与南城百姓同进退,因此接手一应事物倒没有什么阻碍。 每逢出行还常有百姓,递上瓜果点心,也是一份心意。 “小姐既然烦了,不如出去走走,不必常闷在屋子里,这些事也算不上打紧,明日处理也是一样的。” 听见香岚这样说,顾南晰索性起身出了屋子,正巧着一阵夏风吹来,裹挟着荷花的香气,好不悠哉。 只是顾南晰,却不想再赏荷,只开口说: “总在宅子里待着也没意思,我们今日就出去走走吧。” 这边香岚应是,又招呼着人去牵马车,被顾南晰阻止,说是要出去走走,就不坐马车了,香岚自然没有不应允的。 如此一行人出了郡主府,到了大街上,来往人群好不热闹,有看见群主出府的便抱拳行礼。 这也是顾南晰定下的规矩,之前她出府的时候,百姓们总是呼啦啦的跪了一圈,顾南晰向来看不得这些,叫他们起来之后又嘱咐许多,一开始改不过来,久而久之变成了如今这样的情况。 大家也就是抱拳算作行礼了,这总比跪了一片要好的多,顾南晰也就默认了。 同几位百姓寒暄几句,顾南晰总算抽出身来,到河边好好逛一逛,放松一下心情。 却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乱,一大片子人或走或跑,朝着一个方向去了,顾南晰心觉奇怪便拦住一个人,想要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那人原本还一个劲儿的往一个方向冲,被人拦下还有些生气,谁知转头一看,原来是郡主殿下,当即抱拳行李笑呵呵的说: “郡主殿下万安,郡主殿下找在下有什么事?” “你们如此慌乱匆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要去哪里?” “回郡主殿下的话,原不是什么大事,说是周边村庄出了桩命案,做媳妇儿的,把婆婆和丈夫告上公堂,婆婆,丈夫说是媳妇儿动的手,媳妇儿一口咬定是她丈夫动的手,群主也知道我们平日里哪见过这样的事儿啊,大家都是去看热闹的。” 这个中年男子笑呵呵的对着郡主说,又想了想接着说, “郡主可要去瞅瞅?” “好,麻烦大叔带路了。” “哎呦,群主可是贵人,实在当不起啊!” 听到群主叫他大叔那位中年男人连连摆手,只不过面上的笑容更深了,态度也热情了不少。 “哪里,咱都是大齐的百姓,您又是长者,自然是担得起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不过多时,他们一行人就赶到了县衙大厅。 大门口围了许多百姓,大厅正中跪着一名年轻的女子,和一位年长的女子,旁边的男人站立着,听村民交头接耳的说那男人是秀才,故而站立着。 忽听两旁的捕头高呼威武,以木棍敲地。 不过多时,县衙的师爷就领着县太爷上了公堂,顾南晰正巧想看看这县太爷是怎么审案的,就没让别人声张,只待在角落里大鼓后边,往里边瞧。 “下首何人,报上名来!” “民女,南城周庄人,状告相公婆婆,密谋残害我妹子,致使她未过二八就香消玉殒,客死他乡,又嫁祸民女,实在是欺人太甚啊!” 那年轻女子一连磕了几个响头,声音更咽,凄惨万分。 “可有状纸?” “有,王秀才书写状纸一封。” “呈上前来!” 那状纸就被师爷领过呈上公堂之上,台下民众窃窃私语声更甚。 “李秀才,你妻子状告你,同你母亲,密谋残害她妹子,又嫁祸于她,可却有此事?你可认罪?” “回县爷,实在冤枉,这是乃是我是妻子与王秀才图谋我李家家产,设套于我。至于死去的,那里姑娘,也根本不是我妻子的妹妹,是前些日子她与王秀才在村头救下的逃荒之人,这是周村人具知。县太爷派人一问就知道。” 那位李秀才,听到县太爷质问之词,也不慌不忙,抱手行礼,言辞恳切倒不像虚假之言。 那县太爷听过之后就派人去询问一番,得到的消息却如那李秀才所说,那妹子是前些日子逃荒到周庄的。 “回县太爷,那妹子确实是民女的妹妹,也是周庄人,只不过幼时被人拐走,前些日子才阴差阳错回了周庄,我的妹子耳后有一圆形胎记,民女也是靠此认出她。至于王秀才,是幼时与我妹妹有婚约,这才帮助我一二,何谈谋取他家财产一事。” “你们左一眼右一眼,我不知该信何人,你既状告你相公婆婆,可有证据?” “回县太爷的话,民女没有,只是我的妹妹死的蹊跷,此前我这位相公想要强行纳她为妾,我妹妹不肯,这才惨遭毒手,我今个一早去客房寻我妹子,就见她以无声息,我的婆婆相公还一口咬定是民女所为,要对你女使用族法惩戒,民女冤枉这才上述公堂。” “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嫉妒你妹妹从我情投意合,这才与王秀才合作密谋我等家财!”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却都没有证据,无奈之下县太爷高呵一声,这才让两人安静下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年之约(二) “此案还有诸多疑点,待验明尸身,容后再议,先将尔等压下堂去,审后再议。” 县太爷说话自然没有人不听的,有人负责压人下堂,有人负责调查情况,有人负责审理犯人,都各有各的差事。顾南晰难得有兴趣,便叫着人跟着一起去周庄打听情况。 周庄是南城辖属的一个村庄,村中不下百户于人,以周姓为主。 李家和王家都是村中的外来人口,那媳妇儿倒是土生土长的周家人,李家是书香门第,祖上也曾出过京官,只不过现在没落了。 王家则是原本是农户,上一代娶了地主家的小姐,这代才读得起书,王家的公子也争气考中了秀才。 媳妇儿周氏是土生土长的周庄人,当初李家逃灾到周庄,为了能在周庄留下来,就娶了周庄的人当儿媳。 周氏年轻家里确实有一个妹子,被拐走了,脖子上也确实有那么一块儿胎记,仵作验尸之后也确定有那块儿胎记。 向村民打听,顾南晰这才知道,自从周氏把他妹子捡回去,李家就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动气怒来那婆婆还摔东西,倒是不曾打人。 有村民说那婆婆,确实有替她儿子纳妾的想法,那么一个大活人他们李家不想白养,周氏自然是不肯的,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她妹子曾有婚约,定的还是王家,还是因为他不想让他丈夫纳妾了。 李秀才和王秀才倒是积怨已久,毕竟一个村儿里就出了这两个秀才,李秀才家中到底曾经显赫自然目中无人,王秀才比李秀才又小个两三岁,两人却同时考中秀才,听说王秀才考的名次也比李秀才好,村里人又爱拿这两个人做比较,提起一个不免就是提起另外一个。 李秀才是想争取周氏的妹妹做妾也好,还是为了气王秀才也好,总之是默认的。 王秀才那边,但是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要不要娶周氏的妹妹做妻子,毕竟当初虽说是有婚约,但那时是两个长辈,闲聊的时候随口一说,到底没有立下字据。 再说这周氏的妹妹,也是无妄之灾,小时候被拐走,过了几年颠沛流离的日子,说是卖到一户大户人家做了丫鬟,前两年才攒够银子,赎自己出来。 就带着剩下的银子作盘缠,想回来寻亲,谁知道碰上灾情,银子也被偷了,身无分文,对儿时的记忆也仅限于是在周围这几个村,自然也不记得周氏的事。 于是这几年就一直在周边的村落游荡,周氏也接济过几次,直到前些日子才发现这人耳后的胎记,把她妹子认了回来,谁知这没出一个月他妹子就惨遭毒手,悄无声息没了命。 据周氏李秀才和那个婆婆所说,是今儿个一早,周氏叫他妹子,一直没回应,就去屋里瞧瞧,发现他妹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走进了这才发现没了声息,脖颈处更是有一道发紫的勒痕。婆婆和她相公听见喊叫,一同闯了进来,就觉得是周氏杀了他妹子,要安他们李家的族规处置。 周氏自然不肯拼着一口气闯出门来,邻里有听见声音响的这时候也出了门,也跟着劝说是死的人肯定是要上交官府的怎么能私下处理,那王秀才恰巧也听说了此事,便为周氏写了壮纸,这才有状告公堂的一幕。 这也是李秀才为什么一口咬定周氏和王秀才暗通款曲的原因。 根据那婆婆的说法,她当初之所以要按李家族规处置,是心里觉得这周氏的妹子已经是他们李家板上钉钉的妾了,所以看见周氏私下处理了妾,是想处置家法的。 顾南晰却不关注这些她比较在意的是这位周氏的妹妹是怎么想的,据周氏所说他妹妹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也当过大户人家的丫鬟,人长得也不丑,如果真想做妾的话,当初就不会把自己赎出来,村民们也是这样说的,说是偶然碰见,也问起过那周氏的妹妹确实不愿意做妾,毕竟放着好好的王秀才不嫁,谁会愿意做另外一个秀才的妾呢。 这也是这些日子来,李秀才一直没有得手的原因。 如今各执一词,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便只能等着仵作的意见了。 今个一早仵作总算验完,把一众线索上交公堂,这周家妹子原来是被人勒死的,凶器乃是一道红腰带,他们是在死者的床底下找到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的半夜三更。 便照着这个时间去问个人都在做什么事,每个人说的倒也有理有据,毕竟这时间段大家都在睡觉,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如此,这案件怕是要搁置下去。这周氏以后也好过不了,顾南晰自然不会看着这种事发生,便叫着钟行他们一起去打听,县衙那边得了顾南晰的令,也不敢消极怠工,日日都去现场勘查情况,一来二去还真叫他们找到点儿不太一样的线索。 线索的提供者是李家的邻居,周氏住的客房碰巧和这家邻居只有一墙之隔,这邻居当天半夜半梦半醒间,能听见传来木床晃动的声音,但当时他迷迷瞪瞪的也不确定,又接着睡了,他问起来时他觉得自己在做梦,就没敢说。 周氏的妹妹曾当过丫鬟,就在外边游荡了这些日子,力气也是没话说,仵作也说这尸体曾有挣扎的痕迹,但算不上明显。 周氏时常做农活,却是三人里边力气最大的,这么一想,却还是周式的嫌疑最大,他们拿着这条线索去审问周氏的时候,周氏仍旧一口咬定不是她杀的。不联系没有办法只好问他既然不是她杀的那让她想一想还有什么疑点没,周氏十分颓废,就突然抬起头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说: “其实也算不上疑点,我昨个原本打算晚上偷回趟娘家,为我妹子说说情,叫爹把我妹子领回去,可不知怎么的晚上囫囵睡了过去,今儿早上才醒。” 听见周氏这样说,顾南晰突然想到什么,便叫人去请来了衣衣姐。 一百一十四章 三年之约(三) 就像顾南晰所设想的那样,在他们所吃的食物当中,确实,查出来有足量的迷药,顺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他们找上了南城内部的药铺打听,得知李秀才的母亲,来药材店买了些麻醉用的药,说是要杀猪,又看不得那猪闹腾,这才买了些回去。 不过猪自然是没杀的,拿着他们的供词,和查出来的剩余的麻醉药残渣,他们仔细提审了一番这位婆婆。 原来,这位婆婆不想白养一个大活人,又见周氏的妹妹,有几分姿色,他们家之前是大户,就想把周氏的妹妹纳为妾,谁知道周氏不识抬举,就拿他妹妹小的时候有婚约来说事,还扯上了王秀才。 这下李秀才可不干了,本来学问才学,就比不上人家王秀才,还被乡里人比来比去,早就心存不满,这下子知道周氏的妹妹和王秀才有婚约,当下要死要活非要人家做妾。 大齐有律规定,不可逼良为娼,妾也算贱籍,人家周氏的妹妹拼了命都想从大宅院里出来不做的丫鬟,自然百般不愿。 他们又不好强迫人家,李秀才的母亲就想了这么个损招,原本想着大家都睡过去,李秀才直接找到人把这事儿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再不愿意也没辙了。 谁知那天半夜,周氏给她妹子送过去的饭,妹子没吃两口,自然晚上也就没睡死过去。 那李秀才到底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文弱书生,比不上虽是女子但干过活的周氏妹子,很是挣扎了一番,李秀才忙中作乱,直接扯了腰带勒到周氏妹子脖颈,下手也没个轻重,贱人没了声息,才慢慢回过神儿。 立刻冲出去把他老娘弄醒,两个人秉烛夜谈一夜,就想着把这事儿栽赃到周氏身上,再用家法把人弄死,来个死无对症。 谁知一再出了如此多波折,如今人证物证据在,又有证词,两人难逃其咎,只待安律处置就是。 至于那周氏妹子,被放出来的周氏好生安葬,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周氏不愿再嫁人,转头求到顾南晰这边,自己立了女户出去,又有李家留下来的财产,以后无论是过继,还是领养一两个小子,到底算是有了个安生立命的保障。 这案子处理完了顾南晰就忙活起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来了。 之前顾南晰安排的几个商户,店铺都渐渐的开起来了,南城又有运河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也算得上是交通枢纽,店铺和旅店一开,也就有南闯北的商户愿意在此处歇脚。 原本想着是要开几座学堂的,与寻常的不大相同,之前疫情的时候,城里的女子也帮了不少忙,虽说都是些打扫或缝补类的活计,但也能看出这些女子在大事上愿同男子一样也是愿意出自己的一份力。 正巧周氏独立开了女户,由她张罗着,又叫香岚盼夏他们几个,统一教授绣活,那边衣衣姐也要来参一脚,想着对南城的百姓也有好处,顾南晰便由着她去了。 这日是个大晴天,又是个好日子,学堂正式开课,有周氏妹子坐庄,加上她这个城主的名头在便有不少姑娘愿意来学一学手艺,不管是什么打算,只要来肯学便是好事。 只是说起学费一事也有些姑娘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更别说要供女子来学堂学习了。 我来西边提出一个名头,她们先教会了,待以后他的店铺开起来后,到他店铺内以工还债。 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至于那些偷懒不愿意学的,白占着学堂的名额,以便轰出去就是了不过这些女子,对于得之不易的求学机会,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学堂便算是慢慢的开起来了,顾南晰也常抽时间去学堂转上一两圈或者和依依姐他们说会儿话。 转眼就到了当初说好的三年之约的期限,顾南晰嘴上不说,还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她在等世子子殿下的来信。 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有其他的原因,自从那日顾南晰从上京城回到南城之后柿子殿下便再也没有送信来,倒是让来京城才买事务的香岚沈七他们捎过两回话,也就是近日的状况一类的繁琐小事。 因这有三年之约的约定,顾南晰一直没在上京城打听关于世子殿下或者是皇家的消息,不过这样大的事,即便顾南晰不打听,她也是能知道些情况。 关于亲王殿下的身份到底是被揭露了出来,皇帝陛下剥夺亲王殿下的封号,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和母后的清白,但因为有他母后收养这一层关系的,还是给那位亲王殿下封了异性王爷,有着这一层关系,世子殿下到底还是世子殿下。 但到底不在叫柿子殿下上朝参与政事,世子殿下自己却争气,一口气考了个武状元回来,这样即便皇帝陛下还生世子殿下的气,却也没法子,封了世子殿下官职。 可有这一层官职在身,世子殿下也不便出京城了。 顾南晰便只知道这些因此她也没想着三年之约,殿下本人还能出现在她面前,便是有来信知道世子殿下安好也就放心了。 只是她从日出等到日落,也差人去驿站问了情况,别说信了,什么消息也没有。 望着外边儿已经全黑下来的天空,顾南晰承认她是有些生气的,可又觉得自己这般生气没有由头,无论是当中耽搁了,或者是世子殿下自己忘了,如果她只作为朋友,又何必这般生气呢。 深吸一口气,她不是小孩子了,有上一辈子的记忆,有些事她清楚明白的很,只是顾南晰又想,世子殿下便是连诺言也不肯遵守,又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呢。 她想到世子殿下的笑,想到殿下的那些捉弄,翘起的发丝,弯弯的眉眼,明明是个不拘小节又称得上是粗旷的男人,却对她能细心的照顾,遇到危险时的维护。 她何时遇到过这样的人呢,一个人对你如此好,事事以你为先,这怎么能不让她心动呢。 “盼下撤了吧,咱也该回屋了。” 她轻声说着,低着头,没在看四方天空上的月,转身就要回屋。 却听见身后传来清晰的马蹄,顾南晰回头。 就看见那个少年,逆着月光,鲜衣怒马,铠甲泛着凌凌的银光,是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一百一十五章 领旨归京 “你是如何认得我的?” 望着马上的少年,顾南晰脱口而出,记忆与现实重叠,少年的样子逐渐清晰可见,那是世子殿下,可记忆里他们应当不曾相识。 “哈哈,阿晰可是睡糊涂了,自然是在青州府时,阿晰对我好,便是用这辈子都还不完的。” 少年侧身从马背翻下,一身骑装,若是让上京城的小娘子们见了,怕是顾不得礼仪廉耻,什么荷包手帕都要塞到少年手中。 看着眼中满是她倒影的宋子渊,顾南晰忽然就释怀了,那些记忆终究已经过去,她为何不能开启一段新的未来呢。 “你才睡糊涂了,你如何来的南城,陛下肯放人?” 顾南晰不轻不重的推了一下对方的胸膛,这动作实在称得上大胆,至少以前同世子殿下相处过程中她从未做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可对面的世子殿下,那眼神突然就像是发了光,亮晶晶的,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都止不住,顾南晰只觉得对方十分欠揍,却没有真的动手,倒是自己也憋不住笑了,她转过身,引着世子殿下去了厅内。 “陛下自是不肯放的,可我想着我们的约定,便和别人换了班,只是说不得陛下何时就要唤我,一会儿还要走。” “你倒不嫌舟车劳顿,便是来封信也是一样的,且我在这封地上待了也有三年之久,因着沈将军的事,打压了傅家一回,到底受罚的只是傅家庶出,傅家老太爷又早早的去了,没有伤到傅家的根本,傅家安生了三年之久,怕是也该忍不住了。说不得就要叫我回去,哪里这般急着要见面了。” 数落了他几句,便叫盼夏他们呈了瓜果点心来,又上了温茶,拉着他入座,只叫他歇口气再说。 “那也是不一样的。” 在陛下面前也称得上是八面玲珑的世子,偏这种时候倔得不行,还拿水汪汪的眼睛一个劲儿盯着,便是有什么怨气也撒不出来了,只叫人心疼的很。 这边儿顾南晰也只是叹了口气,问起路上的遭遇,总归是人见到了,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可上京城陛下那边到底是不是个事儿,他们左右聊了也没过一个时辰,只见外边儿小洁的月光愈发的冷淡了,世子殿下即便是有万般不愿也要辞行了,只是走之前又交代起南晰其他的事。 “只是你若要回上京,总要打点许多,如今不同往日,皇子们也愈发大了,你且小心着自己,只把水端平了,谁也不得罪就是。” 南晰实在放心不下,嘴上却不说,只是翻来覆去的检查世子殿下要带的包裹,却也皱着眉,不肯露笑,听见世子殿下还这般嘱托她,也只应了声。 但到底不拗不过自己的心,斟酌着开口。 “你且放心,只是你也称得上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况且拿他们的话说我顶天了也是女子,她们瞧不上,倒不如拉拢了你,那才叫无后顾之忧了。” “我只当你是夸我了,只是诸位皇子,这些年斗得愈发狠了,什么腌臜招数都肯用,陛下是个有血性的人,便是选继承人,也要由着他们斗上一斗,只想着过了这几年再说,再说我们的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顾南晰正往宋子渊的包里塞干粮,只觉得脸上像烧着了般,照理说他也算是见过事儿的人了,没曾想脸皮就还这样薄,到底是个小女儿家。 “呸” 她轻轻呸了一口,又怕宋子渊会错了意,连忙接着说, “什么我们的事,还没个章程呢,说出去不怕丢人的呢。” 只是手上的动作没停照旧给他整理着包裹。 宋子渊向来是个没皮没脸的,也就是面对顾南晰尚有两分廉耻之心,听见了也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怀中摸出了一枚并蒂莲花玉佩,两朵莲花,相辅相成,镶嵌而开,宋子渊只用巧劲就把两朵莲花一分为二,两朵莲花雕刻的徐徐如生,且两朵莲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一对儿。 他把玉佩记上红绳,一枚给了顾南晰,两人相对无言。 顾南晰从乌黑的秀发上取下来枚,梅英采胜簪,那梅花是用上好的白玉雕刻,而花心是最红的玛瑙镶嵌而成,再用金线缠绕一圈,两朵梅花,一节银木,十分好看。 “旁的我也没有准备,只这梅花簪子,是我描的样子,又叫自家铺子打出来,只这一份儿,我最是喜欢的。你把它放在身旁,便同我一般了。” 只是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便两人依依不舍,也终将要分离。 自那日见了面后此后又过了两年,顾南晰未曾有半分懈怠,为了这南城的百姓,也为了自己能在这夺嫡之争中保全自己和家人,南城会成为她最强有力的保障。 而随着诸位皇子逐渐年长,即便远在南城,顾南晰也能闻见硝烟的味道。 永熙二十四年,离她去世还有四年的时间,她知道她该回去了。 而远在京城的九五之尊,那位英明神武的大齐皇帝,也是这样想的。 “三皇子似乎无意,这些年只跟着裴家公子,天南地北的做些生意,四皇子因着顾老爷的姻亲关系,入了吏部,老爷知道小姐的意思,没有打算掺和进去,只做了自己分内之事。五皇子也想入吏部,一是陛下不答应,二是皇后娘娘也没有帮他的意思,似乎是因为小姐的婚事恼了他,却也给他在礼部谋了个差,前些日子,更是让他接下了科考等事,四皇子那边很是恼怒,连带着也没给老爷好脸色。” 将香薰炉里香灰点燃,香岚给顾南晰说起京城的消息,顾南晰半倚在马车内的小塌上,轻嗯了声。 “小姐回京,陛下很是高兴,特点了三皇子,五皇子来接。说是直接入宫,给小姐办了接风洗尘宴。顾大人和夫人已经进宫了,少泽少爷老夫人也在宫里。沈老爷和沈小将军也在。还有世子殿下,陛下说只是家宴,让小姐不要拘谨。” “呵,不愧是陛下,就连我回京也要做做文章,敲打一下他的几个儿子。” 一百一十六章 进宫谢恩 上京城城门的阵仗可谓不大,但用来接她这么一个郡主,就有些过了,因此顾南晰早早就下了马车步行至城门口,远远的就对两位皇子先行了礼,可谓做足了姿态,把自己放在低位。 两位皇子也承了她的情,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算得上是愉快,直至进了宫,跟着引领的姑姑,顾南晰又换了一身华服,便先去乾清宫向陛下娘娘谢恩。 “多年不见,阿晰出落的愈发靓丽了,我看这上京的小娘子们,没一个比得过咱家阿晰的。” 皇后娘娘拿着手帕,轻遮着嘴角,笑意盈盈的对着陛下开口。 “你这话,若是让德宁听见了,该不依了。” “陛下明鉴,如今就我们三个,德宁若是知道了,妾身便只好怪陛下了。” “你倒是精的很,行了,今儿个阿晰才是主角,你且领着她下去准备准备。朕,批完这些奏折便去找你们。” 说完,皇帝便直接起身,出了宫门,向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 “妾身/臣女领旨,恭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顾南晰和皇后娘娘便行礼恭送。 “来,啊晰,快让姨母好好瞅瞅,如今是个大姑娘,婚事准备的怎么样,可有看上的人家,顾老夫人可给你说过?” 等陛下走远,皇后娘娘便起身直接拉住顾南晰的双手,上上下下,前后左右都打量了番,花头一转就说起了顾南晰的婚事,也不怪皇后娘娘如此,一是顾南晰如今年龄就摆在那,是个顶顶的大姑娘,甚至都够得上老姑娘了,二十二岁的年纪,同龄的姑娘,不说嫁人,孩子都生了,就她至今还没个风声,祖母倒是一直都说,但她向来是个执拗的,别人也说不过她,就拖到了这个时候。二来,几位皇子如今也大了,四皇子娶了侧妃,其他几个皇子可是连侧妃都没有,也不怪皇后娘娘惦记了。 “姨母,我确有心上人了,只是要等两年再议亲。” “哦,还要再等两年,他待你可真心?要我说不如亲上加亲,你进了皇室,有姨母在,定受不了委屈。” 皇后娘娘拉着她入了座,瞧着十分担心。 “姨母安心,如今哪有人敢叫我委屈了,沈家沉冤昭雪,又得了青睐,风头无两,如今只等着沈家哥哥高中,便无后顾之忧了。何况还有顾家,我同德宁妹妹便是这辈子不嫁,也能活的好好的。” 她明白皇后娘娘的用意,可如今朝堂之上,有顾家和沈家的人,无论是哪位皇子当了皇帝,都不会对长公主做些什么,她不嫁入皇室又如何呢。 如此皇后娘娘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到底叹了口气,轻拍了顾南晰两下便没有再提婚事了,倒是说起一会儿的宴会,让她不必紧张,说是家宴便是如此没有外人,又说不拘着她,小辈如今都在德宁宫里,让她去见见,她一会儿还要接见顾家夫人,顾家老夫人,没的让她拘束,顾南晰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她也怕一会儿三位轮流催她早些成婚,自是能跑多远跑多远,能跑多快跑多快了。 皇后娘娘当年怀德宁时,年纪已经不小了,又是头胎,很是伤了元气,此后又一直未曾有孕,陛下对德宁也很是宠爱,即便在宫里,也不同其他皇嗣那般,都挤在一个宫殿里,再加上皇子的那些家眷,吵吵嚷嚷的一天闹腾个没完。 当年德宁出生没多久,陛下就单指了宫殿,只让德宁一人住着,这份宠爱便是独一份儿。 如今德宁年纪见长,单住一个宫殿的优势就愈发的明显,其他公主皇子别说有多羡慕了。 “阿晰姐姐,德宁想死你了。” 刚进宫殿,顾南晰便被一个姑娘扑了满怀,一身鹅黄蓝锦裙,糯粉小袄,颈上带了滚圆的珍珠项链,头上戴着迎春珍珠簪,又用红绸束了发,端庄大气又不失活泼可爱。 仰起头,清澈的眼眸里,全是顾南晰的倒影,顾南晰由衷的笑起来。 “公主殿下,啊晰也想你了。” 微噘着嘴似乎是对顾南晰的前半句表示不满,听到后半句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现在这个时候想起自己作为公主的威严,故作矜持的抿嘴一笑,只不过脸上和耳朵却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对啦,你可还记得她?” 站稳身子,轻咳了声,引着顾南晰向不远处看去,只见一位束了发的姑娘,不对,如今应该叫夫人了,站在树下盈盈一拜。 赫然是顾南晰许久未见的南仪郡主。 “当然,南仪郡主许久未见了。” 这位郡主原先曾与顾元碧交好,却被顾元碧设计险些嫁与外邦,与顾元碧也算是撕破了脸皮。很是销声匿迹了一番,不曾想如今也嫁人,瞧着与当年那般张扬的女子不同,进退有礼脸上也是温和的笑,颇有母性的光辉。 与顾南晰聊起往事两人相视一笑,却是道年少了。 作为四皇子侧妃,于礼顾元碧是没资格参加家宴的,可如今四皇子没有正妃,顾元碧到底还算顾家的女儿,而是皇子那边似乎还是没有放弃拉拢顾老爷,顾元碧到底还是来了。 只不过没人领着她,她便来了公主宫里,想着跟着公主同去也不算落了脸面。 可她来的不巧,顾南晰和南仪郡主同在,但到底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先厚着脸皮留了下来,哪怕没有人搭理她。 顾南晰今天没想为难她,因着她的话顾老爷没有半分亲近四皇子的意思,她这个四皇子侧妃在府里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气,又有娴妃在,向来这些年顾元碧很不如意。 不过顾元碧依然自得的只坐在一旁吃茶,这份心性,到是让顾南晰高看两眼。 不过对顾元碧的警惕,一分都没放下。她了解顾元碧的为人,当她咬牙忍着的时候 一定没少在谋算什么东西。 时间流逝,日头渐落,三人起身前往御花园。 一百一十七章 南疆局势 随着陛下一声令下,众人入座,宫女端着瓜果点心,酒水器皿,又有舞女鱼贯而入,彩衣红绸,妖娆身段。 因为是家宴,又打着为顾南晰接风洗尘的理由,便未分男女席位,只亲疏远近,尊卑有序分了单独席位,小辈中除了皇子公主,便只有沈家表哥,她嫡亲的弟弟顾少泽,世子殿下,长公主请来的南仪郡主,和跟着他们来的四皇子侧妃,顾元碧了。 又因为这宴会的真正目的是皇帝陛下为了敲打他几个儿子,所以几位皇子都在。 三皇子同世子殿下一起,不知在交流什么,他也是几位皇子里最放得开的一位了。据顾南晰这位也是如今皇帝陛下最喜欢的一位了。 四皇子看起来十分紧张,一旁服侍她的顾元碧叫了好几声,四皇子才回神。 也许是皇后娘娘授意,五皇子正和沈家表哥对饮,至于他不省心的弟弟,则在沈家表哥身旁,看起来倒是光顾着吃了,不过有沈家表哥在,顾南晰也倒放心。 长公主殿下在左侧首位,顾南晰在右侧首位,南郡仪主在公主身侧,本年似乎不太满意这个位置,但估计是知道什么没有闹只是乖乖入座了。 沈家老侯爷和顾家老夫人遥遥与陛下皇后娘娘相对,坐在正中,老夫人身侧就是顾姥爷和顾夫人。沈家表哥则坐在沈老侯爷身侧。 剩下的几位公主,也只安安静静的用餐,并没有想要出头的想法。 陛下挥了挥手,舞女行礼撤下。众人皆看向陛下等待下文。 “阿晰,今日回宫,旅途劳累,姨夫本不该今日说起此事,只是你这几位表弟,没一个省心的。倒不如阿晰聪明,眼瞅半月已过,未曾有商讨之法,姨夫想听听阿晰的意见。” 皱了皱眉,这话实在把她捧的太高,想到来京前世子殿下寄给他的书信中提到的那些事,顾南晰只觉得头痛,这实在是要得罪人啊,不过,越是得罪了几位皇子,说不得她越安全。 “陛下实在是谬赞了,阿晰一介女子,如何比得上几位皇子殿下,即便有所见解,想来也不如几位皇子看的远。只是不知,陛下说的是什么事?” 没想到,如今她这女子的身份,竟是她最好的保命符了。 “哈哈,是朕一时忘了,阿晰刚回京还什么不知道呢,是前些日子,东陵城那边来信,说发现南疆那边沼泽林似乎发现有部落迁徙的踪迹,如今已经入秋,南边虽不比北边冷,但怕这些部落同北边的那些蛮夷子般,突然对大齐发难,请上京城派遣人手粮草呢。不知阿晰觉得,朕可要批了这折子?” 这事顾南晰倒是早有耳闻,但在陛下面前便是半分也不能展现的,至于这事要解决说难也不难,人手定是要派的,关键是要师出有名,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猜测出兵,大齐势必要担下,如惊弓之鸟的形象,实在有损国之威严,其次要派谁去,不能是领兵打仗的将军,却要能带的了军队,以备不时之需,最好还能让几位皇子有发挥的余地,能在陛下面前刷刷存感。 “回陛下的话,阿晰虽是闺阁女子,却也听外祖父谈起过,那南疆诸事,当年陛下南下出征,是何等的潇洒威严,深入沼泽之地,又是何等的不畏生死。 我等小辈自比不能,可南晰也知,北方地质贫瘠,粮食谷物多无法生长,乃蛮荒之地,每当气温下降,草原部落之族,以抵御严寒之名,侵犯我大齐土地,卑劣十分。 而南疆之地,多沼泽丛林,却气候温和,虽土地稀少,仍能饱食果腹,林中又有奇异花草果实,或猛兽飞禽,难以聚集人群,何谈部落之名,但仍有外邦之人,来大齐城中交易物品,想来却有生存之法,加上林中诡异,防不胜防,且有旧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尚可行睦邻友好之名,派遣使团,若几位皇子莅临,仪仗随行,也要有皇室之威严,方能体现大齐大国气度。” 这一番长篇大论,也是顾南晰思索在三,方言尽于此,至于派遣哪位皇子出行,就不是顾南晰说的算了。 “哈哈哈,啊晰不愧是武将之后,想来这武将血性,不曾在其父之身,倒在啊晰身上显现。也是世事无常了。” 轻轻松了口气,顾南晰知道她这是过关了,不过陛下所说,未曾有商讨之法,顾南晰是不信的,不过是一个故意,一个装傻罢了。 宴会已过,众人跪谢万安,或拉拢交谈,到底是各自散了,世子殿下悄悄给顾南晰递了信,约在明日,与三皇子裴家公子合办酒楼之地相见。 再说顾家这边,到底许久未见,又是一番热闹,祖母把人揽入怀中很是一番怜爱,祖母是去年回的京,现在的夏姨娘同她的女儿,也一同回了京,倒是不同顾元容同住,只跟着祖母吃斋念佛,安姨娘虽然不满,却也不敢指摘什么。 如今顾家三代中最小的孩子玉芷,也年满十二岁了,邓氏有意多留她几年,因此虽有上门求着订婚的,都被一概回绝了。顾南晰也是这个意思,玉芷瞧着还是个孩子呢,早早定下也没什么好事。 如今少泽和辛锦,眼瞅着年岁也大了,邓氏和祖母便张罗着要先给他们两个娶亲,等年后春闱同沈家表哥一起下场,考个一官半职回来。至于顾元容,安姨娘倒是一直张罗,就是有夏姨娘在,前边儿又占着个庶长女。但毕竟是顾家的儿子,也不是没有人愿意来做正妻。 这就是因为安姨娘想给他儿子找个好亲事,那些门楣低的自然看不上,至于上京城各顶各的那些贵女们,也看不上这么一个庶子,何况正妻还没嫁进去,先头就有孩子的。 到了第二日,给顾家长辈请了安,顾南晰就收拾妥当,出门去酒楼了。 刚下了马车,迎头就碰见了等在那里的世子殿下,笑的跟个小太阳似的。 一百一十八章 南疆局势(二) “怎么出来了?” 笑着把手搭在世子殿下的臂膀上,顾南晰借着世子殿下的力下了马车。虽是询问,脸上的笑意不减。 “在屋里坐不住,便出来接你了。” 世子殿下呵呵傻笑了一下,看着顾南晰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就笑的更开心了,那双眼睛就跟长在顾南晰身上似的,全心全意的只跟着顾南晰走。 顾南晰有心想问问世子殿下这些年的近况,虽有往来书信,但到底想亲口问问,却不小心瞟见世子殿下,系在腰间的那枚莲花玉佩,想到自己塞在荷包里的那枚玉佩,便突然有了些羞意,又想起自己送给世子殿下的梅花簪,根本没办法带在表面,就觉得有些失策,想着下次要补一个。 两人各怀着心意,进了酒楼厢房,厢房莅临街道,从窗户望下去,整个上京城的街景进入眼帘。 “说吧,今个约我出来可有事?” 叫小二准备些点心,又叫了上好的梅花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非要有事才能叫你出来?顾小姐也太忙了?” 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把扇子出来,天气已经渐凉,也就世子殿下一个人在那里扇风。 “那倒不是,我倒是听说世子殿下,这些年在上京城很是讨,个个贵女们的欢心,城北王家女,城南文家二小姐,就连前些日子从北边儿回来刘家的嫡长女,似乎都对世子殿下情根深重啊?” 语气未变,顾南晰轻抿了杯中的茶,庐山雨雾,想来是世子殿下早备下的。 “阿晰,你可要信我,那都是流言,王家女喜欢的是她表哥,为了糊弄他母亲才盘扯到我身上,至于城南文家,人家看上的是三皇子,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哦,这么说,你可冤枉的很啊,不过据我所知,那刘家的嫡长女可是你亲自救的吧?”听见顾南晰这么说,世子殿下连连告扰,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顾南晰身侧,有意晾晾他,顾南晰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并未开口接茬。 “别呀,阿晰,阿晰妹妹,郡主殿下,你理理我呗,那不是事出有因吗,小摊贩惊扰了马车,眼瞅着就要车毁人亡,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可怜巴巴的世子殿下使劲浑身解数,就想吸引顾南晰的注意。 至于顾南晰,坚持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面对着世子殿下控诉的眼神,安抚道: “行了,我没生你气,况且救人也是对的,谁让你一来就对我阴阳怪气的,都这么大了,玩心还那么重,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要是真生气顾南晰一早就数落这位世子殿下了,没有生气不过是因为她知道事情的经过,也不是那种捻酸吃醋的性子。 可谁知道看顾南晰真的一点儿都没生气,那边的世子殿下不干了,想说什么,却因为她话里那句孩子气,硬生生憋着没说。 只不过那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了,虽然不知道什么,顾南晰秉持着不和小孩儿生气的原理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世子殿下正常许多。 再说世子殿下今天约她出来,也只是想见见她,享受了一番顾南晰的温柔,就高兴起来。吃过饭又带她去了上京城郊外的一处湖泊,他们走在小路上,盼夏和世子殿下的侍卫远远的跟着,顾南晰生出三分惬意来。 说着说着提起那日宴会上南疆一事。 “你刚回上京城想来不知,南疆这事儿,闹了有半个多月了,都知道这事背后代表的实打实的军权,几位皇子没少争辩,却也不想想,南疆哪是那么容易全身而退的地方。也不怪当今头痛了,如今你在宴会提起那南疆之地,诸多不便,几位皇子估计也私下去打听了,今日朝上打了退堂鼓,只是这事总要解决,还不知道最后要落在哪个皇子头上。” “怪不得陛下那日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原来早就打着让我吓唬几位皇子的主意,不过,你是如何打算的?” 点点头,顾南晰想到那日宴会上的情景,心中有了章程,只不过世子殿下向来和三皇子交好,那位皇子当真愿意做个闲散王爷? “什么都瞒不了你,几位皇子中,我只同三皇子交心,但我们何尝不知,三皇子之路,是几位皇子中最难的一条,倒不如像如今这般,逍遥快活,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两人慢慢的在小路上走着,听到世子殿下这样回她,顾南晰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三皇子的意思?” “是我二人的意思。” 点点头,想来也是,上辈子三皇子也算是激流勇退,最后去了南边封地,即便是四皇子登基也活的好好的,就连裴德妃也被接出宫外,颐养天年,反倒是几位皇子里过的最逍遥快活的。 “不过我觉得,事在人为。且瞧着陛下的意思,不争,反倒最有可能。” “我倒不知,你竟是如此想的?皇后娘娘,不是有意撮合你同五皇子的婚事吗?” 听见她这样说,世子殿下看起来十分惊讶,毕竟如今朝堂诸事愈发明显,皇后娘娘属于五皇子,连带着沈家对五皇子也另眼相看,一众武将更是颇为照顾。世子原本以为顾南晰也是属意五皇子的。 “姨母,从始至终只为了德宁妹妹,而五皇子,心思深沉向来不喜他人安排,对沈家,对傅家尚且一视同仁,却对皇后娘娘颇为不满,顾家只能做皇帝的臣子,这是沈家和顾家的退路。” 撇他一眼,对对方的说辞顾南晰有些在意,但只是接着说。 朝堂之上,风波诡谲多变,即便对着世子殿下,顾南晰也不能据实已告,这是为了顾家人着想,也是她选择如今这条路的责任。 她看的分明五皇子不是可托付之人,上辈子沈家甚至被五皇子连累,最后的男丁,也被逼上了战场,顾家更不用说了。四皇子登基,顾元碧贵为皇后,也只护住了顾元若安姨娘,顾群三人罢了。其余死的死,逃的逃,顾家也不过是表面风光。 其中种种顾南晰上辈子没有看清,这辈子却看的一清二楚,四皇子不是等闲之人,三位皇子,只有三皇子方可一搏。 这是为了顾家,也是为了沈家。 顾南晰从一开始就知道,沈家和顾家,不能退,也退不了。 一百一十九章 傅贵妃 南疆一事吵来吵去,最后还是有了章程,四皇子以麾下收编南疆的奇异之人,对南疆之地更为熟悉为由,得了差事,由着先前顾南晰向世子殿下透露,顾家想做纯臣,且对五皇子为人不甚赞同之意,又言陛下不喜几位皇子太过争强好胜,三皇子一派以退为进,裴家为军队捐献粮草,且不图军权。 陛下果然龙心大悦,不仅让三皇子同行,更是分了一半儿的军权,两位皇子同为副将,点世子殿下为将,对外只说随行侍卫长,四千人马悉听尊便,后有六千人马缓行,军队未行,粮草先行,等重阳节后世子殿下再同两位皇子出发。 如今朝中良将难寻,顾南晰对世子殿下出行南疆一事也早有准备,只是真的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难过了许久,但她毕竟不是真的闺阁女子,又知晓天下大事,到底收拾好心情,为世子殿下准备出行行囊,尽绵薄之力。 两人这番聚少离多,自然不肯放弃出征前的这些日子,没曾想这日顾府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傅公子许久未见,不是今日登门拜访,是有何事?” 原来是傅家三代的小辈傅承安,世子殿下不想牵连其他便未曾露面。 “叨扰郡主了,只是不知我那内人。。。。。。?” 对傅承安其人,顾南晰其实了解不多,只知生来体弱,家族内部也不慎重视,对于傅承安的敌视和警惕也仅限于他姓傅了。 上辈子的记忆中,四皇子登基,这人倒是加官进爵,不知其中有何故事。他身子也一直虚弱不曾见好,但至少活的比她久。 如今听见这人问起他的内人,晃了一下神才想起是边关月。 “这倒是我的不是,边姐姐说上京城富贵,规矩又多,她实在不喜,先前是因为所爱在此,便是有诸多麻烦也能忍让,如今到没有什么理由来上京城了。” 听见他这样说,傅承安肉眼可见的难过起来,就连咳嗽的频率似乎也比平日要多些,因为对这个人不甚了解,顾南晰也不知道此人算的上算不上良人,只是上辈子也没听说过这位傅大人有什么家宅不宁的风流韵事,且到底算的上是他们自己家的家事,只作为边关月的姐妹,劝说一二,多的却要看边关月是如何想的了。 “只是我想着,你们二人之间到底未曾解决清楚,如今搁置着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要是你真的能拿出证据,她岂不是错怪了你,若是嫌上京规矩多,便以我友人的身份来就是,虽然不会有人拿她的规矩做事,只是顾府一大家子,怕边姐姐不习惯,我想着在上京城也不止一处府邸,等收拾妥当再接边姐姐来上京,你若是有心,且放心的下,便书信一封且看边姐姐如何说吧。” 此时小丫鬟为他二人上了茶,顾南晰接过润了润嗓子。 “如此多谢郡主,承安有礼了。” 没曾想到傅承安结结实实的给她行了个大礼,顾南晰连忙上前将此人扶起。看在这份姿态,顾南晰也想帮他一二了。 如此傅承安,次日便叫小厮送了书信来,随信除了递给边关月的东西外,还有一份说是单给她的,初听见小厮说的时候,顾南晰还觉得有些奇怪,直到真见到东西,对傅承安对边关月的情谊有了更深的见解。 那东西不是别的,赫然是一枚玉佩,若是普通的玉佩便也罢了,怪就怪在这玉佩正面刻了“沈” 字,而背面刻了“宁月”二字。 沈宁月,开国功臣沈老侯爷的嫡次女,当今皇后娘娘沈棠音的嫡亲妹妹,她那早亡的母亲。 拿到玉佩的看清上面所刻字迹的那一刻,顾南晰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一旁的世子殿下也被她吓了一跳,直接伸手将她拽入怀中,这才避免那滚烫的茶水溅落到顾南晰身上。 而顾南晰只是紧紧的拽着玉佩,目不转睛的描刻着那两个字,“母亲”即便张嘴这两个字也不知如何发出,从舌根到舌尖都泛着苦涩,她恨自己,为何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母亲的死有什么不对,为什么只耽于情爱,糊里糊涂的过完一生。 她对不起母亲的生养之恩,这是她无从逃避的罪责,这是她无法解开的枷锁,束缚着她的身躯,只等关键时刻,置她于死地。 “你主子还说了什么?” 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只有在世子殿下的怀中顾南晰才能保持片刻的镇静,被过兰西的茶盏惊的匍匐在地上的小厮,这才反应过来多多嗦嗦的说道:“回郡主的话另有书信一封,公子嘱咐,需要亲手交至郡主手上。” 顾南晰上前取过,展信,上述: “承安乃傅家后人,却因身体虚弱,被傅家弃之,傅家众人唯承安嫡亲母亲相依为命。傅家作恶,陷沈将军于不宜,承安不可辩驳。承蒙郡主不弃,冤有头债有主,不曾迁怒。承安当真佩服。且于内人一事,多有相助,特寻此物以做答谢。 尊夫人一事,承安所知甚少,当年真相已无可查证,沈夫人之死傅家却未曾牵连,虽不可自证清白,但承安知傅家与宫中贵妃早已心生嫌隙,这世上若知当年真相者,谓宫中身居高位三人,姑娘持此玉佩进宫求见傅贵妃,或可窥其中一二。” “其中还有疑虑,阿晰不可莽撞行事。” 顾南晰未曾避着世子殿下,她也知世子话中意思,只是事关母亲,她又如何忍得了。 “事关母亲之死,我必要求见贵妃。你不必担心我有脱身之法,又有武功,实在不行我便逃出宫外。” 世子殿下听见她这样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口气才接着开口: “你既然已经决定,我便不再拦你,我同你一同进宫,觐见陛下,一个时辰后,你若未出宫,我便请陛下去贵妃宫中找你。这样也算有双重保障。” “如此多谢。” “你我之间从不必言谢。” 一百二十章 侧妃顾元碧 急匆匆的递了牌子,进了禁苑,顾南晰和世子殿下分道扬镳,时间紧迫,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陛下便会知道她进宫了,有世子殿下遮掩着,再加上陛下不知道她进宫所谓何事,皇后娘娘再加上德宁长公主,或许能撑一个时辰。 这也是世子殿下和他约定这个时长的原因,不同于十二年前那次进宫,对于禁苑布局,顾南晰不能说了熟于心,但也称得上是轻车熟路了。 婉拒了领路的宫女,有之前她经常进宫的经验,大家对碰见她也见怪不见怪。 她一路称得上是十分顺利的找到了傅贵妃的宫殿端和宫,端和宫位于养心殿东侧不过百米,离举办宴会的乾清宫,也最多百米,占地面积仅次于皇后娘娘的翊坤宫,明显是受宠妃才能居住的宫殿。如今却十分冷清,就连宫殿正前方的宫道,也没有多少宫女太监经过,明明这条宫道到各处宫殿都十分便捷,那些宫女太监却宁愿绕远也不愿意来此处。 陛下更是下令贵妃静养,不喜吵闹,叫众人无事不可打扰,想到那日在御花园偶遇傅贵妃,想来也知道陛下没有禁止贵妃出行,因为春燕姑姑的话,她之前也试探来端和宫求见,但被傅贵妃驳回了,满打满算也只有那次在御花园碰见了,再后来她离京,兜了个大圈,直至近日才回京,没曾想傅承安送了她一份大礼。 攥着手中的玉佩,顾南晰其实心中也没底,她不知道仅凭刻着母亲名字的玉佩,是否能见到那位神出鬼没的傅贵妃,也不知道傅贵妃肯不肯告知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进宫了,深吸一口气顾南晰敲响了端和宫紧闭着的大门,咚咚咚,在空旷的环境里,声音愈发显得清亮了,扣门声在长长的宫道里来回穿梭,愈发显得此地荒凉。 老旧木门的吱呀声传来,顾南晰不由自主的紧绷着身体,看向门后露出的粉装宫女。 “郡主殿下?” 没想到这位宫女却直接叫破她的身份,就是连冷静如顾南晰也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顾南晰开口。 “在下顾南晰,想要求见傅贵妃,还枉姑姑能够通传一声。” “不必,傅贵妃谁也不见,且陛下有止,娘娘需要静养,殿下还是快些离开吧。” 说着便要合上宫殿的大门,顾南晰连忙用手阻拦。 “且慢,还请姑姑把此物交给贵妃,贵妃或许会回心转意,劳烦姑姑了。” 听见她这样说,那宫女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是顾南晰看不懂的情绪,她不由的手心冒出汗来,忍不住想要接着开口时,那宫女才终于接过顾南晰递过来的玉佩,缓缓的说: “殿下在此处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罢也不请顾南晰进去,反而再次合上了宫殿大门。 站在宫门外,顾南晰听见远处有几知不知适合种类的鸟鸣,有微风吹起宫道上的落叶,宫墙旁的草也微微颤抖着,或许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吱呀一声,宫殿大门再次打开。 先前那位宫女再次探出头来,顾南晰连忙上前两步,但对方并没有开门迎她进去的动作,顾南晰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只听那为宫女开口道: “殿下,贵妃娘娘不喜吵闹,并未答应接见,不过差了奴婢传话。” 听见前半句顾南晰就觉得喘不上气来,直到后半,她才深吸了一口气, “娘娘说:郡主殿下,一个死物,能承载什么东西呢。这世间有太多的可笑,比如郡主,比如本宫,谁曾想记得当年的事的,一个是将死之人,一个当时不过是半大的孩子,时也命也,悲剧已经发生,郡主也无从改变,你和本宫都心知肚明,死去的就已经死去了,活着的不会让死去的醒来,动手埋葬的人,就是让死去的死去。” “殿下,奴婢失礼了,玉佩交还给殿下,还请殿下早些离开,奴婢先行告退。” 吱呀一声后,沉重的红色漆木大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顾南晰对当年真相的探寻。 就像傅贵妃所说,她们两个或许真的是自欺欺人,她在追寻什么,当真相被埋葬,那些埋藏真相的人,不就是凶手吗。 可那些真相却无法让人接受,一个是她母亲的嫡亲姐姐。一个是她母亲的嫡亲姐姐的夫君。 可他们也是大齐皇帝,也是大齐的皇后。 或许有难言之隐,或许傅贵妃只是说来骗她,她的心中犹如一团乱麻,纷纷杂杂的。 她低着头走在宫道上,三个人都无法相信。 她不知道也不清楚,只能向前走着,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那枚玉佩仍然被她攥在手里,或许是因为不可言说的执念,但她如此迷茫,甚至连这份执念,似乎也变得脆弱不堪。 可她还是想知道真相,想要一个真正的真相。 “长昭郡主,这是要去何处?” 一道女声,叫住了前行的顾南晰,她抬头,恍然间仿佛看见了上辈子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是顾元碧。 “如今,便是连一声姐姐,你也不屑的叫了。” 顾南晰将玉佩收起,那些纷杂的情绪也一同被收起。 “呵,你我之间不是已经撕破脸皮了吗,即便我这声姐姐喊出口,你也不肯答应吧,且我是四皇子侧妃,论地位也不比你这个郡主差。” 没有装出往日那番娇弱的样子,顾元碧如今一身皇子侧妃的宫装,倒是像个样子。连带着那张脸也顺眼了不少。 “既然如此,本郡主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顾南晰没有心情和顾元碧在宫道上攀扯,只想早早结束,抓紧出宫去,说完这句转身就要离开,却听顾元碧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在她身后喊道: “我怀孕了。” 顿了顿,顾南晰没有回头,只是接着向远处走去,但到底还是开口说道: “恭喜你了。” 背对着顾元碧的顾南晰,没有看到顾元碧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顾南晰的影子,才离开两人相遇的地方。 一百二十一章 北越使团 那日出宫后,她给世子殿下的人递了消息,也没有引起宫中其他人的注意。 后来世子殿下出宫寻她,看出她情绪不对,体贴的没有多问,而顾南晰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向世子殿下解释,便彻底揭了过去。 又过了些日子,即便顾南晰不愿,重阳节还是到了。 她自然是没有心情去筹备事宜,至于送给各家的礼物,有邓氏筹办,祖母盯着,也轮不到她烦心。前些日子顾元碧却破天荒的差人送了节礼来,还回了趟顾家,她肚子里好歹怀了一个,正经也算是皇子侧妃,上了玉蝶的皇室中人,顾家也不会特地给她难看,只是冷着,该有的礼数也没有差了分毫。 加上她这胎是众皇子当中的头胎,皇室可谓重视,皇帝特地下指褒奖,还赏了不少东西,因着这个,一向顾元碧不顺眼的四皇子生母娴妃,近日对顾元碧也是赞赏有佳。 只是眼瞅着重阳节佳期一过,四皇子,三皇子并世子殿下就要出征前往南疆,又是一桩大事,内务府也更上心些,难免对顾元碧有所冷落,却比前些日子好过了不少。 她私下连办了几场宴会,或许是为了出风头,也或许是为了四皇子拉拢人脉,之前她做伴读的六公主,还特地去贺了礼,一时到真是风头无两了。 再说顾府这边,府里的三位少爷,也都是要成家的年纪,到底是收了心,一心只准备着来年的春闱,就连顾元若也安稳了不少,前些日子顾老爷更是对他一通责骂,这些日子便关在书房里,不敢出来惹事。 后宅又有祖母坐镇,安姨娘更是不敢作妖,也就是前些日子顾元碧回门的时候张扬了些。 前些日子南晰特地出门见了孟大哥,孟子卿两年前外派回京,升了又升,如今是礼部侍郎的职位,皇帝跟前的红人。 只等着礼部尚书告老还乡,方能更进一步,跟着他一同任职的五皇子,也曾拉拢过他,不过作为皇帝近臣,孟大哥对他没有太过亲近。 而对于朝堂变化,南晰一半从孟大哥嘴里得知,一半从世子殿下口中得知,还有一部分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透露的了。 朝廷之上,除了沈家武将和傅家文臣两派,就是以他父亲顾群为首的纯臣了。 沈家武将大多支持五皇子,或许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傅家文臣则是站在四皇子之后,安傅承安所说,贵妃难以有孕,傅家是为了千秋大业,转而扶持娘家势微的娴妃娘娘所生的四皇子,这也是贵妃与傅家闹掰的原因。 这次皇子前往南疆一行,便只剩下五皇子在京,一是四皇子有可用之人二就是前些日子五皇子得了看顾春科的差事,一时忙不开。 一个武臣支持者得了文臣青睐,一个文臣支持者得了实打实的军权,倒也算是制衡之道了。 重阳节一过,三千人马先行,艳阳高照之日,两位皇子并世子殿下领旨谢恩,拜别圣上,于今日午后出发。 临行前,顾南晰特去见了世子殿下一面。 “此去数月,不知归期,望君珍重。” 千般话语万般情谊,终究化作一句话,她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枚鸳鸯戏水,靛蓝色锦缎荷包,递给世子殿下。 “这几日时间紧迫,又要避着你不让你知道,只赶了这个出来,希望世子殿下不要嫌弃。” 世子殿下一把拽过顾南晰揽入怀中,眉眼皆是笑意,两人乌黑的秀发纠缠,仿佛一瞬间就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怎么会,我欢喜还来不及。” 钟鸣之时,就是两人分别之际。 大军开拔,黄沙漫天,世子殿下一身铠甲,好不肆意潇洒,正午阳光正烈,照在银色的铠甲上泛起粼粼的光,大风刮的旗帜咧咧炸响,顾南晰有幸登于城楼之上远眺。 直至这一眼望不到头的人马,消失在远处的天际。 那日后又过了数月,直至此行人到达南疆,差人来报,又说起南疆诸多情况,顾南晰只知世子万安,便心生慰藉。 即便顾南晰没有说,大抵心中还是担心的,只是这份担心,对比天下百姓,边塞将士,又有些微不足道,于是只能藏在心中,不见天日。 年关将近,难得顾南晰留在上京城过年,又有祖母坐镇,顾府难得想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又是一场兵荒马乱的忙活,顾南晰也清闲下来。 趁着年前,顾南晰把边关月接了过来,依依姐因为照看店铺倒是婉拒她的邀请,打算和留守在南城的沈家侍卫以及红梅冬穗他们一起过年。 沈七倒是跟着盼夏回到了上京,拿香岚的话来说,这两人瞅着就有戏,南晰倒是开心盼夏能找到不错的归宿,尤其盼夏这种性子,有一个武功高强的沈七护着,她也能安心不少。 玉芷倒是经常领着夏姨娘的女儿来她这里说话,像个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小麻雀,却让人看了就开心,就连祖母也对这个小丫头,没什么脾气。 虽说,眼瞅着就要过年,朝廷却还是早晚忙个不停,吵完了这个吵那个,总有说不完的事讲不清的理,以及批不完的奏折。 顾南晰还是时常进宫,也没放弃打听关于傅贵妃的旧事,有时是给皇后请安,有时同皇帝进言,但大多数时候是被德宁拉进自己的宫殿,听德宁讲小女儿家的心事。 说起来这倒是两辈子的头一遭,至少上辈子没听说德宁有什么心上人,这辈子却在德宁口中听到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的事迹。 虽然德宁嘴上不承认,还时常说起那位侍卫的坏话或糗事,但她看的分明,德宁眼中的笑意和羞涩,一片纯然,一片天真。 大底这就是生活平凡而又普通,却熠熠生辉,任谁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幸福。 大年三十这天,宫中设宴,宴请大臣诰命,也是为了前些日子,各国派遣而来的使团。 而这些使团当中,唯有大漠以北的北越使团,嚣张跋扈来势汹汹。 一百二十二章 北越使团宴 觥筹交错之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往来宾客笑意晏晏,言语欢畅,大齐皇帝端坐于主位之上,与皇后娘娘相谈甚欢,烛火灯光明灭,顾南晰只坐在自己位子上,倒与整个宴会都格格不入。 宴会行至中途,有侍卫人来报,说值此佳节,北越太子并二公主前来贺礼,还望大齐皇帝接见。 皇帝应允后,只见侍卫身后跟着两位不过二八年华的少男少女,男子一生黑红骑装,皮肤黝黑,脖颈间围了圈银白色的绒毛,手腕处带有颜色的手镯,腰间挂坠着几串青绿色,和红色的玛瑙。女子则是一身粉色的大齐裙装,脸上戴着一层薄薄的白纱,乌黑的秀发用金色的步摇固定,一双眼眸清澈见底,只是这腰姿身段,让人觉得分外眼熟。 “北越太子/二公主,贺兰渊/贺兰萱,见过大齐皇帝,愿大齐与北越永结秦晋之好。” 两人半蹲,像大齐皇帝行了北越的礼数。 而顾南晰,也反应过来这位二公主,赫然就是她在北越遇见的那位自称公主的贺兰萱。 皇帝又例行问了些无伤大雅的问题,二人一一作答。 “大齐皇帝我北越之国,地处大漠以北,土地贫瘠,却因为与大齐中间有大漠相隔,往来交流十分不变,大齐建设海港,开通海上贸易,致使北越财富外流,比邻沙漠众城入不敷出,百姓艰难,北越想同大齐,共修秦晋之好,共商贸易,以示诚意五万商队集结于沙漠之中,与大齐相对交易。” “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边太子还没有说完,底下坐着的大臣就有坐不住的,户部尚书文大人直接站出来以酒杯置地言辞恳切。 “陛下,这黄口小儿在此胡说八道胡作非为,俨然没有把我大齐威严放在眼中,实在最不可数,还请陛下旨征讨,以示我大旗齐威威大国之名!” 主位上的皇帝陛下,此时一张脸紧绷着,但却没有开口,一旁的宰相傅恒此时站了出来。 “陛下明鉴,文大人拳拳爱国之心我等佩服,只是北越太子,敢只身犯险,言语中又想同大齐共修秦晋之好,且话未说完,不如等太子殿下,言明未尽之意,陛下再做打算。” 这边儿两个文臣为他吵的不可开交,这北越太子却在原地站的怡然自得。看起来丝毫不慌,想来底气大概就是在边境上虎视眈眈的五万士兵了。 “想修秦晋之好是真,派兵开战是假,且据孤所知,大齐武官众多,可无一人,如当年沈将军般,乃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唯一一位上算可以的武将,如今外派南疆,大齐怕也无力回天了。”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黄口小儿你怎么敢!” 这话显然犯了众怒,不止一个大臣如文大人那样跳出来与太子对质,可顾南晰明白,太子说的何尝不是赤裸裸的真相呢,这秦晋之好怕是不修也得修了,只是这太子如此行事,所求为何? “臣倒是觉得未尝不能一试,只是太子殿下既然想修秦晋之好,如此步步紧逼,又是何种用意?” 傅恒不愧是能当群臣之首的人,他看的分明且能在适当的时候站出来给那位九五至尊的皇帝一个台阶下,毕竟一个文臣毕生所求不过名垂千史,皇帝陛下越是为难,越能体现他们的清流高贵,而一个皇帝需要考虑的就不仅仅是这些了,而傅恒,作为一个文臣却没有其他完成那般迂腐,至少行为上做出了一派心为皇帝陛下着想,一心为皇帝陛下服务的表象。 “傅大人不愧文臣之首,连孤王都心生结交之意,正如傅大人所说,孤王有此行径,也只是为了孤王这唯一一个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罢了。” 这位太子殿下对傅大人这位大齐的群臣之首,言语之间都是推崇之意,如此显而易见的离间之计,在座的人精谁都看得出来,可就是如此浅显计谋,却的确是最有用的手段,毕竟座位之上的那位九五之尊是一位如此多疑的帝王。 “哦,北越太子,这是何意。” 高位之上的九五至尊直到到这个时候才说了第一句话,只是不同于先前就要展现出来的怒气如今这位帝王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平淡的表情。 “大齐陛下,先前多有得罪,只是我这妹子实在不让人省心,不知从何得到陛下圣颜画卷,又听闻早年征战沙场的磊磊事迹,心生爱慕之情,愿入大齐后宫,孤王与萱儿在一天,大齐与北越,便如当年的秦晋那般。不知大齐陛下意下如何。” 太子殿下所言之事合理当中又透露着丝丝诡异,不仅顾南晰不信,恐怕在座就没有一个会相信太子殿下口中的话,可如今大齐势弱,南疆又久久未有消息传来。 这是威胁也是逼迫,但大齐,大齐皇帝,看起来别无选择。 最后这位北岳的太子殿下当着众位大臣和皇帝陛下的面,可以派遣沙漠内五万人马的虎符给了那位贺兰萱,说是给贺兰萱的嫁妆。 这场大年三十的宴会就在各方人马,虚假的微笑当中结束了。 在宴会结束下离开宫殿的那一刻,不出顾南晰所料,几位内阁大臣,皇帝近臣,都被叫到了养心殿商讨国事。 对于北越太子以及贺兰萱顾南晰心中思虑众多,也知道这二人所图甚大,然上辈子使团一事并未发生,也并未听北越与大齐有公主联姻。 此事实在疑点重重,不得不防,关系有心想要参与,因此宴会结束后留在了皇后宫中,而就在这时走在路上的顾南晰,发现本应在四皇子府中安静养胎的顾元碧,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宫,眼瞅着跟着一个陌生的宫女就往僻静人少的地方去了。 这让她突然想到,许多年前,她进宫时,顾元碧被一个陌生的宫女叫走,而轻功极佳的春岚却更丢了的事。 没有太过思考,顾南晰脚步一顿,跟着了上去。 一百二十三章 北越使团宴(二) 眼瞅着顾元碧大着肚子还不安生,七拐八拐跟着五官甚至称得上丑陋的陌生宫女,不知道走到了禁苑的哪个犄角旮旯,即便如顾南晰这般对禁苑如此熟悉,也不知道此地是何处。 这里荒草丛生,墙皮脱落,就连那座威严的红漆大门看起来也摇摇欲坠,更别说房檐残瓦,鸟雀走兽,尽显凄凉之意,诡谲之感。 看了眼身上的一身华服,实在有碍行动,一边远远的跟着,一边直接利落将外衣脱下,只留下了贴身的衣物,又将外衣翻转,取下头上的红绳,将外衣袖口和裤腿绑好,至于珠钗耳坠,宝石项链则用荷包装好,藏在墙角杂草之后的狗洞中。 顾南晰不敢去近处,她仍记得第一次进宫时就曾被不知名的宫女,险些残害了去,若不是他警醒,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只是上次她就跟丢那位宫女,如今自然小心又小心,只远远的坠着。 只听见吱呀一声,在如此空旷的地方,一点声音都显得异常响亮,顾元碧跟着那位宫女进了那个破败宫殿内的破败小屋。 顾元碧如今怀着孕,还是皇孙里的头胎,却敢跟着这个宫女只身犯险,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知道屋子里的人绝对不会对她,或者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动手。 这宫里的娘娘若想见顾元碧,难道不是一句话的事,尤其在他们自己的宫殿里,即便密谋什么,别人也不会知道,何必又来这禁苑当中如荒凉的地方。 那就只能证明,顾元碧想见的人,没有办法明面儿上见顾元碧,或者说不能? 而且上次也是,这次也是,这人又分明是禁苑里的人,拆迁的了动宫女,所以到底是谁? 顾南晰愈发贴近宫殿,她用了巧劲翻身上墙,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猫着身子,来到那座破败房屋内的房檐之上,小心的移开一层瓦砾,向屋内望去。 屋内点了蜡烛,昏黄的烛火摇曳着,透露着一点不可言说的疯狂。 屋里有三个人,横着的房梁和竖着的门沿,遮挡了她向内窥视的视线,小屋的门大开着。 她听见顾元碧压低了的声线, “娘娘?为什么不能?” “我的话你也不打算听了?” 这是一道清丽的女声,但顾南晰并不能将声音和她的主人相对,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她似乎没有听过这种声音。 “娘娘,元碧不敢,娘娘的大恩大德元碧无以为报!” 即便大着身子,顾元碧还是艰难的下跪,但明灭的光线,并不足以让顾南晰看清,顾元碧称为娘娘的那个人,她只能听见那道清丽的女生继续说: “你要知道,我不在乎,我能给你的,我也能收回来,哪怕是你肚子里的那个,也一样。你就像往常那般,我说,你做就是,你要是听话,即便是四子的正妃,未来的皇后娘娘,那也是你的位置。” 顾南晰几乎是克制不住的脚下一抖,有瓦砾从房檐上掉下去,于是顾南晰听见房内传出一道严厉的厉喝。 “谁?!” 随即一道劲风向顾南晰站的地方打来,来不及思考,顾南晰抽出手帕蒙住脸庞,向屋内闯去,想要看清幕后真凶的脸庞,但很显然让她失望了,屋子里不知道何时只剩下了两个人,而那位粉装宫女向她袭击而来,顾南晰硬生生接下一击,自知不是对手,只能后退两步先行撤退,运用轻功,成功甩开宫女后,立刻找到之前藏珠钗的狗洞,顾南晰清楚,就如他了解顾元碧那般,顾元碧对她的身形也一定十分熟悉。 所以她必须尽快出现在人前,而且以一个不一样的形象,至少不能让顾元碧和那个幕后之人知道她已经知道。 将红绳解开,外衣穿戴整齐,以手束发,佩戴珠钗,她向皇后娘娘的宫殿坚定的走去。 “臣女顾元碧,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嗯,起吧。” 再说顾元碧这边,几乎是那个女人冲出来的一瞬间,顾南晰在内心就几乎笃定的大声的喊出了顾南晰的名字,她辞别了宫女,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向着皇后娘娘的宫殿飞奔而来,她知道如今还能留在宫里的只有那几个人,宴会之后,长公主来了皇后娘娘的宫殿,皇帝陛下在养心殿接见大臣不可能见顾南晰,所以如果顾南晰没有在皇后娘娘这里,那就几乎可以完全证明,那个冲出来袭击她们的必定是顾南晰。 怀着某种隐秘的窃喜,他几乎称得上是不算恭敬的抬起头环视,就如她所愿,这里真的没有那个人的踪迹。 巨大喜悦快要掩埋了,她无法理解娘娘为什么会突然要求不可以再对顾南晰出手,但如今顾南晰有可能知道了幕后真凶的存在,娘娘一定不会放过顾南晰。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让她幻灭的声音。 “皇后娘娘吉祥,” “阿晰,你可算回了你姨夫那儿怎么说?” 几乎称得上是震惊的望着顾南晰的方向,顾元碧的身子都颤抖着。 “姨母,陛下说让姨母放心,这北越太子和公主毕竟是客人,咱当个贵客,叫底下的人小心伺候着挑不出毛病来就行,其余的一并按着宫中的规矩来。娘娘也要拿出皇后娘娘的威严来,若那北越的公主真的嫁过来,皇后娘娘便把她和宫里的其他娘娘一样当做姐妹就是。” 皇后娘娘点点头也表示认可,便又叫南晰坐到她身边来,说起话来。 而顾南晰只装作没有看见顾元碧的样子,也不搭理顾元碧。 顾元碧自觉没有那般厚的脸皮,舔着脸坐了一会儿,便自己主动告辞了。 原来顾南晰自然是比顾元碧先到皇后娘娘宫里,正巧皇后娘娘想差人去陛下的养心殿问问要怎么招待北越来的两位客人,而顾南晰因为想要和陛下汇报,她曾经见过贺兰萱的事,就自告奋勇揽下差事。 因此才有顾元碧现如今遭遇的一切,而离开的顾元碧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一百二十四章 和亲 那日宴会后,北越来的太子殿下和二公主,就在大齐住了下来,而大齐这边,似乎也默认了和北越的联姻,若这件事就如此,倒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顾南晰第一次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是大齐后宫遭了刺客,而刺客的目标,是大齐的长公主德宁公主。 “德宁,让姐姐看看,你可以受伤?” 顾南晰火急火燎递了牌子进宫,来不及行礼,直接充到室内,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建德宁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索性德宁公主的殿里而侍卫宫女太监,都认识顾南晰,要不然她这样不管不顾的冲进来,尤其是在刚遭遇了刺客一事后,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 “啊晰姐姐,德宁没有事,让姐姐担心了。” 即便出了这样的事,德宁看起来还镇定的很,倒让顾南晰苦笑不得。 “好,你没事就好,和姐姐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后娘娘和陛下怎么说?” 刮了刮德宁的鼻子,顾南晰这才喘了口气,转而问起当时的细节。 原来这日上午,德宁用过早饭,打算去御花园消食,又想起前几日听过宫女们说起,锦鲤池里新引进了几只红色的锦鲤,煞是好看,就是打算去看看,正好顺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要不然过几年等她成婚出了宫,再见母后就要繁琐的多了。 打定主意德宁便出宫向御花园的方向去了,可是还没到锦鲤池,就忽然从天而降四五个黑衣人,德宁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若不是宫里规矩繁多,要不然早就上房揭瓦,吵着和侍卫们学武功。 因此骤然经事也没慌乱,跟着侍卫一边后撤,一边喊人。 可敢上宫里行刺的人又怎么是普通的刺客,大多都是亡命之徒,即便公主身边也跟了许多武功高强的侍卫,可要护着公主,难免落了下乘,若不是公主前些日子提起的那个小侍卫抵死相护,德宁身上怎么都要见彩。 若故事是这样,顾南晰怎么也不会有所疑虑,毕竟这小侍卫能进宫可知身后是干干净净的人家,自然不可能和那些刺客勾结。何况这侍卫一直相护,除了德宁宫里的这些主子们,大的也只会觉得这侍卫做了分内之事,虽有封赏,倒不像德宁这般知道感恩。 而顾南晰之所以有所疑虑,是因为从皇后娘娘中知晓了另外一个版本,而这个版本中,英雄救美的人,是北越来的太子殿下。 前边基本和德宁所说的一致,只不过到了御花园刺客出现后,在侍卫尽显颓势,因为从北越的太子,据说是和妹妹正在逛御花园,听见有兵弩之声,闻声而来这才参于其中。 这件事一旦涉及到北越的太子,顾南晰就觉得怪异,可她手中没有证据,甚至连这种怪异的感觉都是她自己的一点点情绪。 随着北越二公主将要入宫为妃的章程,推的越来越近,这种怪异的感觉和情绪就愈发明显,直到那日世子殿下,托人从南疆捎来书信,望着世子殿下信中字里行间透露的关心,顾南晰几乎是晃然大悟般,想到了什么。 她曾经和那位北越的二公主贺兰萱有过一面之缘,那位公主张扬而任性,非常记仇,且有仇必报,而只要是她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她得不到的,难得的是,当这位公主放下某种东西时,也是真的不在乎,甚至不会多看一眼,是个肆意又潇洒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会甘心入宫为妃吗,因为那种,甚至看不到摸不到着的爱情,甚至都不算是爱情,就是单方面的对于某个人的事迹或容颜的崇拜,甘愿困在四四方方的天地,只为做那个人的妾,尤其在她的身份如此的高贵,甚至有一个将来会是北越的君王的哥哥,放弃触手可得的权利,老死在后宫之中。 这实在是太过于不可思议,要知道哪怕这位公主真的对他们的皇帝有情,顾南晰更相信,这位公主会把皇帝掳走,而不是嫁到大齐来。 那么这两人来就必然有所图谋,至于在沙漠内的那五万人马,或许起到震慑的作用更多一点,毕竟北越如果真的打算和大齐开战的话,就不会如实告知大漠内部的情况了,何况若是同大齐真的开战,北越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之前顾南晰一直想错了方向,他们所图的并不是大齐的权力财富,乃至大齐国的国土,他们两个人所图谋的一直都是大齐这个国家,或者说他们所图的一直都是大齐的支持,据顾南晰所知,北越不仅仅只有太子殿下一个皇子,甚至于太子殿下和二公主的母后,早已经去世,现如今北越的皇后是继后。 北越作为大齐国的邻国,其内部争斗越乱,反而是大齐愿意看到的,而在北越皇储之争白热化的现在,继后娘娘所生的儿子,同样是嫡子的地位,这位太子殿下就势必要找不同的出路。 而获得大齐的支持,是最好的选择。 那怎样才能获得大齐的支持呢,联姻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联姻的对象势必要从几个公主当中选出,而北越的太子殿下只有二公主一个嫡亲妹妹,无论是从他要给出的地位上看,还是从他能获得的好处上看,最关键是他的嫡亲妹妹能否在异国他乡的皇宫里过的舒服逍遥自在。 大齐国唯一嫡出且最受宠的德宁长公主,是他联姻的不二选择。 但这是大齐国唯一嫡出,且最受宠爱的德宁长公主,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远嫁他国,这便是这两个人,隐瞒自己目的,假意要让二公主嫁入大齐,却在在暗中接近德宁长公主的真正原因。 就像顾南晰先前所说,即便真相已经唾手可见,没有证据,甚至只要这两个人没有真正的求娶德宁长公主,大齐甚至不能直接了当的将这两个人送回北越,而当贺兰萱真正的嫁入后宫之中,德宁长公主和亲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毕竟朝廷上的那些大臣们尝到第一次公主和亲的既得利益时,选择第二次牺牲公主的幸福,也不是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一百二十五章 和亲(二) 可是说到底两人所求可能是德宁公主,这件事又有谁真正的在乎呢,等贺兰萱嫁入后宫,作为齐国姻亲的北越太子,会得到第一波属于大齐的帮助,无论是用来威慑北越的其他皇子,还是作为稳固他太子地位的筹码。 而大齐这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会辅佐北越太子上位,北越太子就是板上钉钉钉的北越君王,而到那个时候,北越君王有半分求娶德宁长公主的倾向,这些大臣就会迫不及待的促成这件事。 毕竟这是在他们看来,能够促进两国友谊长久,德宁长公主还能做北越皇后,这是一件双赢的事。 不会有人在乎德宁公主怎么想。 但或许有一个人会在乎,当今皇后娘娘,顾南晰想,没有人比德宁公主的母亲更爱德宁的了,而只有告诉皇后娘娘这件事,或许德宁公主和亲一事才能有所转机。 事不宜迟,顾南晰当即入宫求见皇后娘娘。 “你说的可有证据?” 果然在顾南晰说了这件事之后,皇后娘娘立刻询问。 “不曾,可事关德宁婚姻大事,南晰不得不慎之又慎。” “好孩子你做的很对,只是这事你不必再向他人提起,姨母会暗中调查,若这二人真有如此打算,姨母定不会放过他们,且件事势必不能捅出来,免得他们狗急跳墙。那德宁和亲一事,恐怕就没有转机了。” 顾南晰自然应是,她虽然担忧也知道此事恐怕没有别的办法,若皇后娘娘能找到两人意图德宁公主的证据,在众位大臣反应过来之前,呈于陛下,又或者让德宁早些成家,德宁才不必远嫁他乡。 而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把自己的猜测告知给皇后娘娘,更多的就无能为力了。 眼看着一天天过去,北越使团一片欢喜之色,甚至开始筹备嫁衣嫁妆,内务府甚至亲自下了帖子,娶妃要经过的流程礼仪都推进了大半,宫中却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甚至一连驳回了两次她求见皇后娘娘和德宁的牌子,她竟然是连禁苑都进不去了,这让顾南晰如何坐住。 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只是在一切还没有彻底摊开在明面上的时候,为了德宁她也不能将这件事底摊牌,撕开那快仅存的遮羞布。 只是这是禁苑不比其它,她若是擅闯其中不被发现还好,若被发现连累德宁才是她的罪过。 至于朝堂之上却没什么风声传来,北越太子如今不会主动提及关于德宁长公主一事,而内务府也只是筹办关于迎娶贺兰萱入宫为妃的事宜。 如今不过是表面平静罢了,一滩死水下不知隐藏了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她没有放弃向宫内继续对递牌子,毕竟就算那位九五之尊真的插手,她也不能让皇后娘娘彻底的不再开口说话,他没法给沈家交代,也堵不住这悠悠天下之口。 顾南晰能做的只有等,直到迎娶贺兰萱入宫的前一天,她终于收到了皇后娘娘召见的口谕。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下跪行礼,对着高位上端坐的一身正黄大气威严皇后娘娘,没有半分逾矩。 毕竟如今过了这么多天,这四下左右的宫女太监,又有哪个是可信的,哪个是站在他们这边的,顾南晰不知道,所以有些事儿她说不得,也不能说。 “啊晰,来姨母身边。” 皇后娘娘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顾南晰能听到语气中不易察觉的疲倦与苦涩,于是她听话的上前,离得近了看到皇后娘娘眼角下的青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娘娘!” 她忍不住喊到,也无法理解,那位九五之尊难道当真要牺牲他的亲女儿的幸福吗,明明他是那么宠爱的德宁。 可是那个一向温柔的姨母,为了女儿可以奋不顾身的姨母,只是将食指放在她的嘴上,摇了摇头,没有开口,望着空旷旷的大殿,出了神。 那种复杂的,悲伤的,似乎又带着一点点的果决和了然,让她觉得十分熟悉和恐惧的情绪。 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巨大的恐慌迫使她一把攥住姨母的手腕。 “姨母。” 她轻轻的呼唤着,想要留住什么东西。 “乖,阿晰,姨母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 皇后娘娘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尽显慈爱之色,只是只是什么呢,姨母没有说完,顾南晰却觉得难受。 “或许还有转机。” 她忍不住开口,顾南晰想不明白,她已经重活一世,惩治仇人,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还遇到一个疼她,爱她,宠他的人。 她已经过得如此的顺心了,为什么不能让她的好姐妹也获得幸福呢。顾南晰忘不了德宁提到那个小侍卫时眉眼里的笑意,忘不了两辈子德宁陪在她身边的情谊。 她怎么可能甘心呢,所有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那个一直陪伴她的挚友,要遭受如此命运般的捉弄。 “好孩子啊,答应姨母,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 几乎是称得上震惊的看着这位皇后娘娘,顾南晰突然觉得陌生,她下意识的喊道。 “姨母?” “你不必再说,此事已成定局,你若有心,不必向德宁提起,让她过几年舒心日子,也不往你们姐妹一场了。” 这话称得上是冷漠,如何能是一位母亲嘴里说出来的,顾南晰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皇后娘娘硬生生的打断。 “行了,我累了,你退下吧。” 皇后娘娘手一挥,顾南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大殿的,她只觉得心惊,没有像此刻这般,如此清晰深刻的认识到,皇家的冷漠。 她站在诺大的城池下,看着这座尊贵无比的禁苑,只觉得这是一座专门为人修建的囚笼,进去了就要断情绝爱,再也不能作为一个人活着,只能是工具,只能是摆件,只能是花是草,一个玩意。 望着四角的天,埋葬自己的一生。 一百二十六章 风平浪静 贺兰萱出嫁的那一天,晴空万里,当真是个极好的天气,黄昏时分火红的晚霞烧着了半边天空,恰到好处的将天地一分为二,那火红的云像极了贺兰萱本人的性子,张扬娇艳,让人无法忘怀。 一箱又一箱的珠宝器皿装在漆红色的大木箱子里,被人抬着,和坐在轿子里的贺兰萱,抬到禁苑的东北角角门,那长长的送亲队伍便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眼前。 吹拉弹唱之间,坐在酒楼的顾南晰,望着熙熙攘攘的送嫁人群,突然很好奇,这位所谓因恋慕大齐皇帝,而嫁过来的北越二公主是如何想的呢?像他哥哥说的那般自愿,还是被逼无奈? 她无从知晓,但对两人这般行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认同的。 可这也让她,没有像此刻这般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弱小,皇权之高无上,她重生以后所有的权利皆来源于此,别说她是女子,就算是男子,在皇权之下,也如蝼蚁一般,而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不会在乎你的死活,他若宠你,你便是万人之上,他若弃你,你便比那最肮脏的事物还要低贱三分。 所以你要扬着笑脸,任由你的他调遣指使,所以错的永远是你,你只能匍匐着祈求他的原谅。 或许也有那么一天,就连她也迷失了自己,忘记自己的初心,将人性中所包含的所有善良与优点全部丢弃,成为任他摆弄的傀儡。 就像那天皇后娘娘没有说出的话,只是这件事从来都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因为那位九五之尊,无论是否知晓北越二人的来意,对于他来说,牺牲一位公主能免去战火,才是一场正确的交易。 顾南晰知道她想要改变的世界,她想要得到的权利,离她太远太远了,几乎遥不可及,哪怕她穷尽一生,也无法实现。 可是只是因为这件事想要实现所付出的努力,所要经历的坎坷,太多,太无法承受,她就放弃,那这件事就更实现不了。 她不再着眼于未来,也不会对别人提起自己的打算,她只是从一件事开始做起,从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开始。 总有一天会彻底改变这个世界。 而到那个时候,不会有任何一个女子,因为所谓的皇权,因为所谓的大局利益而牺牲。 那她所做的一切,就有了意义。 夕阳西落,一位公主嫁入了大齐,一位公主牺牲了幸福,一位女子许下了承诺。 达到了目的,和大齐正式签订了协议,那位北越太子,骑着骏马离开了上京城,回到了他自己的家园。 而北越使团也离开了,留下了另那位北越的二公主困在后宫之中,甚至历史不会留下她半分的痕迹。 无论是皇帝娶妃,还是与北越签订协议,对于百姓来说这只是饭后的一场谈资,因为离他们遥远,只会在粗茶淡饭中渐渐的消磨干净。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改变,但在它彻底的响彻之前,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 这是顾南晰抽空去了一趟城北的一座宅子,这里居住的是她从南城带来的孩子,她在南城设立了几座学堂,而被她带到上京的这些孩子,是其中最优秀的那一批。 “小姐,您慢点。” 扶着这顾南晰下了马车,香岚又招呼几个小丫头取了矮椅,让顾南晰坐下休息,顾南晰摆了摆手,拦住了香岚的动作,转而和旁边的一个粗布麻衣的妇人说起话来。 “在这里待的可习惯?若有什么不适,让香岚和我递话,这一大家子人还得你一个人忙活。” “郡主这话说的,郡主对南城百姓有恩,对民妇有恩,何况能让家里的娃娃来上京读书见世面,是天大的好事,我不过每日给他们做两顿饭,不叫他们冻着,饿着。一应东西也走公中帐,还给俺发工钱,还有什么累的啊。” 这民妇笑的开心,顾南晰瞅着也高兴,点点头没有多说别的。 “读书是好事,只是女娃娃还少些,等衣衣姐来上京,再带一批,年纪大些又要分开住,少不了要让你们两个费心了。” “哪里的话,郡主肯让女娃娃识字,那些女娃娃不知有多开心,比小子们省心的多,要我说南城那些人还是看不开,又不叫他们交束缚,半年只需交五个铜钱饭食钱,也不看跟着郡主,能吃好的喝好的。男娃子能送来学东西,女娃子跟着郡主身边的些姐姐们学门手艺,将来去大户人家当丫鬟,也能让他们享福呢。” 民妇的一双儿女都来了上京,也知道郡主是真想让他们这些娃娃学东西。 只不过顾南晰真正的目的自然不是让娃娃学成去给别人家当丫鬟的,只是在这些百姓看来,当丫鬟未尝不是好去处,只要他们肯把孩子送过来怎样想的顾南晰也不打算解释了。 不过即便有她在南城的名声,跟过来的孩子也不过十一二个,女娃娃更是只有三个,那些娃娃更大些的都许了人家,顾南晰即便有心也没有办法。 只不过被送过来的,都肯认真用心的学,让顾南晰省了不少力气。 为了给这些女孩子启蒙,顾南晰特去了趟蒲阳书院。 多方筛选调查之后,总算请来了两位官家小姐,开课的时候在顾府教学,也是为了她们的名声。 除此外,和三皇子以及裴家公子那边的合作也没有放下,酒楼铺子是开了一座又一座,再加上他的封地是南城,倒是方便了不少。 南城的护卫队也没放松训练,只不过是为了不时之需。 德宁那边顾南晰一直没有和她说起和亲的事,也是因为宫中耳目众多,且即便告知德宁也是多一个人烦恼,正如皇后娘娘所说那般,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不如让德宁多过几年的开心日子。 只时顾南晰这边也没有放弃,找到能让北越和大齐,不用联姻,且不开战的法子。 上京城,照旧是风平浪静,至于南疆那边,倒是递了不少消息,说起和林中部落的交流,也颇为顺利。 一百二十七章 风平浪静(二) 变故总会发生在他们防不胜防的时候,皇后娘娘想让德宁公主再过几年舒心的日子,并没有打算告诉德宁公主联姻真相,而顾南晰,心中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计划,暗暗的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机会,为了德宁,也是为了自己。 自从北越太子以及北约使团离京后,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太子大刀阔斧的动作,即便是上京城也有所耳闻,他登基成为北越的皇帝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上京正不知何时突然兴起了一则流言,而流言的对象,一个是北越的太子殿下或者现如今更应该称他为北越的皇帝陛下,一个是大齐的长公主,在听到流言的那一刻,顾南晰心中咯噔一声,她知道北越太子当年离开上京城的时候肯定留有后手,但没想到太子登基的这样快,选择的方法也是这样的直白。 据流言所说,那是北越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为了妹妹来大齐国送嫁,于是在御花园偶遇了被刺客步步紧逼的长公主殿下,英雄救美两人一见钟情,这位皇帝陛下对公主许下了我若为王,你必为后的诺言,两人此后私定终生。言语之间,带了股浓厚的戏折子的味道。 而不出顾南晰所料,这流言一来二去被负责采买的宫女太监,传到了宫里,于是德宁知道这件事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而德宁一旦知道,就绝对不是那种忍让的性子,何况她如今也有心上人了,于是宫里势必要闹上一场。 在被一则口谕召到宫里的时候,顾南晰知道她等待了许久的时机来了。 只是在到达宫殿的时候,德宁公主的宫殿看起来太过于正常了,这让她有些担心。 于是越过德宁公主贴身宫女的引领,走进宫殿内部,而德宁公主就倚在软踏上,眼眶红红,就连一侧的脸颊也透着不正常的红,看见她进来了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房檐出神,宫女说陛下刚刚离开,顾南晰点点头走到德宁身边在她身边坐下,斟酌的开口说道: “阿宁?” “姐姐,他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德宁没有看她只是底底的不带情绪的说。 德宁公主的贴身宫女,接收了顾南晰的眼神,带走了宫殿内剩余的人,还贴心的给她们两个人关上了房门。 “啊宁,你和姐姐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南晰嘴上这样说,手中却暗暗的给德宁送了一个纸条,纸条上写的是一个问题,“阿宁你可信我,你若不愿意嫁,姐姐带你走。只是要隐姓埋名抛弃公主的身份一辈子都可能回不来。” “是那则流言,姐姐,你知道的,我有喜欢的人,我不想嫁,但父皇说我不嫁也得嫁,因为我是大齐的长公主,可是他从来没有问过我,问过我想不想做这个公主。我只是想做一个平头百姓,和自己相爱的人白头偕老罢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德宁的几乎是瞬间就崩溃的哭了出来,她紧紧攥着顾南晰的手,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株救命稻草,她不想远嫁他乡,不想和所爱分别,她从来就不想当什么长公主,她只想做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可是一直以来她就没有选择的机会,她只能是公主。 承载着繁杂的课业,数不清的规矩,带着虚假的微笑,和人们周旋。 她像套在一个壳子里,从来就没有自己,只有大齐的长公主,直到她遇见文青,那个称得上是愚忠的小侍卫,她从来没有像那段时日那般开心过,那般期待第二天的太阳。 她觉得自己突然活了过了来,作为一个人,而不是虚假的长公主。 在文青把她从刺客手里救下来之后,她就动心了,但也许更早,从他们每一次交流每一个眼神互动,一发不可收拾,她小心的试探,缓慢的接近,只想撬开那个人的心防。 直到今天听到宫外的流言,为了不让文清误会,她想去找父皇,让他把流言解释清楚,或者直接处理掉,却不曾听到一直疼她宠她的父亲,不,是父皇,要把她嫁给那个从北越来的太子的消息。 她做了平生一个最错误的决定,不顾太监宫女的阻拦直接闯进了乾清宫,质问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如此狠心。 她早该想起来的,那个男人不仅仅是他的父亲,还是大齐的皇帝。 她被斥责,被那个男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作为她不守规矩的代价,作为他没有做好一个公主的惩罚。 她忽然好累,麻木的闭上眼,麻木的被带回自己的宫殿,我这诺大的宫殿心中是怎么抑制不住的绝望,她想要拿一把刀放到自己的脖颈上,至少向世人昭告了她的倔强。 可她还是等到了救赎,她的姐姐来救她了,她不想嫁给北越的太子,哪怕舍去一切,至少她 飞向了属于自己的太阳。 顾南晰出了宫,她从一个月前得知贺兰萱两人的目的,到告知皇后,却被皇后告知不要再插手此事,她就在准备着,因为她知道,只有自己能救德宁了。 她怎么可能会甘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总能想到办法把德宁带出宫。 她从依依姐哪里打听到了两种药,一种能让人陷入假死的状态,一种能让人从这种假死的状态当中脱离出来。 她费尽心思的筹备着,连德宁出宫后的居所都一一安排妥当。 现在她们两个要做的就是在德宁安排完宫里的一切之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安排德宁的假死,而在德宁假死之后,会被顾南晰安排人直接带出宫殿外,而宫殿内死去的德宁公主,则是顾南晰从乱葬岗找来的一具身形和德宁公主十分相像的女子尸体,带上德宁公主的人皮面具,躺在棺材里足以以假乱真。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可也是有意义的,直到顾南晰再次突然被召进宫中,而这个时候的顾南晰还没有察觉,这场谈话对于她对于德宁的意义,也没有察觉或真正的意识到,一位母亲对女儿的爱意。 一百二十八章 皇后娘娘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南晰对于皇后娘娘,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她始终不理解皇后娘娘为什么在最后关键的时刻和陛下妥协了,那可是她的女儿,她唯一的女儿。 若说皇后娘娘不疼爱公主,又怎么可能,她为德宁公主谋划了那么多,无论是沈家还是五皇子,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德宁公主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皇后娘娘为她准备好的退路。 包括两辈子里的她,在皇后娘娘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可以舍弃的,这些人只有被舍弃了才能让德宁公主地位更加稳固,一种是只有活着才能让德宁公主过得更好的人。 所以在皇后娘娘的眼里,只有德宁,也只为了德宁。 上辈子宫里的情况顾南晰不得而知,但至少在她死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公主殿下需要远嫁北越,即便登基的是皇后娘娘如今并不看好的四皇子殿下,德宁长公主也在大齐和皇后娘娘活的好好的。 更没有什么劳神子贺兰萱入宫为妃的事,她私心觉得是自己这只蝴蝶煽动了翅膀从而导致了某些事件的改变。 可不论这件事是不是因为她,德宁公主她势必是要救的,因为这场联姻违背了德宁本人的意愿,而如今也只有她还肯问一问德宁是怎么想的了。 这是她的责任,也必须做到,不仅是为了德宁的幸福,也是为了她自己。 “阿晰,起来吧。” 皇后娘娘的声线一如当日的温柔,可顾南晰脸上再也没了笑意。 “你可是怨我?啊宁,也是如此吗?” 皇后娘娘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顾南晰有些不忍,他皱了一下眉头,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下定决心。 “娘娘,当真同意德宁远嫁他国吗?但明知道你有喜欢的人的前提里。” 她把手放进姨母的手心里,如果有什么不好说的就写在手心上。 可她注定还是失望了,皇后娘娘只是把她的手缓缓的扣住,并没有如他所愿在他的手心里留下任何信息,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带起了分虚假的弧度。 “德宁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有这样她才能幸福,我能为她做的不多了,接下来的路,她要自己走,有你记挂着她,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又是那种表情,那种她无法理解的表情,这种巨大的恐慌,迫使着她睁大眼眸,盯着皇后娘娘。 “姨母,可这只是你觉得,德宁自己的路,为什么不能让德宁自己选择呢,她说她不想做这个公主,您那么疼爱她,为什么这件事却没有遵循得她自己的意愿呢?” 她争辩着,像是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自己身上,她曾经十分羡慕德宁有一个如此疼爱他的母亲,也十分庆幸着有一个待她如此好的姨母。 可是这个姨母,在上辈子一个错不及防的瞬间抛弃了她,在这辈子一个措不及防的瞬间,甚至连她自己嫡亲的女儿都要抛弃了,她是在问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抛弃德宁,也是在想要问姨母,为什么要抛弃她自己。 可她的话被打断了,皇后娘娘语气中的那种不耐烦,让她觉得突兀,又难受。 “你不必再说了,我这次叫你来,是有别的事要的事要说。” 皇后娘娘的语气称得上是严厉,顾南晰只好低垂下眼眸,没有再说其它的事,就是那些情绪被隐藏着等待着某一个时刻的爆发。 “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也长大了,你很出色,作为姨母我很骄傲,但姨母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也想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但在我告诉你这件事是什么事之前,我希望你能和我向我发誓,你和德宁会是一辈子的家人。” “我们当然会是一辈子的家人?姨母你为什么这么说?” 姨母这句话的转折称得上是生硬,但姨母望向她的眼神太过严肃,迫使姑娘西这句话没有说完。 “不要问那么多发誓就好了?” 皇后娘娘只是摇了摇头,顾南晰虽然不明白也不理解,但还是点点头开口说道: “我顾家嫡长女顾南晰在此发誓,会把德宁视作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对待,一辈子绝不悔改!若做了半分对不起德宁的事,那我这辈子不得好死,便是下辈子投胎转世也只能沦为畜生一道。” “好,姨母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一直是个好孩子的。” 姨母又摸了摸她的头,像透过她的眼睛在怀念什么已经失去的东西。 她望着顾南晰,满是怀念的开口: “我是不是从未同你说起,你母亲的事?也从未说起,你长得真的很像你的母亲。” 顾南晰略显吃惊的看向她姨母,的确,其实不止皇后娘娘,她身边的人,所有知晓她母亲旧事的长辈,从来不会说起母亲的事,她对于母亲仅存的记忆,只有灵堂内棺材内小小的灰色坛子。 沈宁月,她母亲的名字,到头来她只知道,母亲是沈老侯爷嫡次女,当今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 “姨母?” 顾南晰喃喃的开口说道 “我同你母亲,一母同胞,相差不过一岁,两人再亲近不过,凡我得到的东西,一定会给她留一份,她得到的也不会忘了我。” 皇后娘娘笑了笑,这笑意真挚,让人沉醉在其中。 “然而就是共同长大的两个人,却养出了那般不同的性子,我年轻的时候,向来直爽,急躁,没少得罪其她的小姐,而你母亲温柔细心,总是会为我给那些小姐赔礼道歉。我和他一起长大,经历了那样多的事,唯有我和她之间的姐妹情谊从来没有变过。” “再后来,我遇到了当今陛下,红鸾心动,一颗心都陷了进去。那时候,躲在被窝里分享少女心事的两个人,怎么也想不到,我会为了一个男人,变成这般模样,而她会为了我,失去鲜活的生命。”她顿了顿,抹去了顾南晰眼角的泪,“阿晰,姨母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姨母不求你的原谅,但姨母和她都希望你和德宁能如同我和她那般做彼此一辈子的家人。” 一百三十章 当年真相(二) 即便我不愿又如何,事情还是这样发生了,那个女人成了她的妾,享尽了万般宠爱。我如此嫉妒,嫉妒的快要疯魔,只不过披着一层脆弱的人皮还未扒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笑的出来,为什么那个女人给我敬茶的时候没有把茶泼到那个女人脸上,我是如此的狠她,却又忍不住想成为她。 她的性格和你母亲是如此的相像,那段时间里我甚至对着你母亲都没有了什么好脸色。 我开始模仿那个女人,温柔,细心,耐着性子读那些我根本看不下去的书,琴棋书画竟是学了个遍,事到如今回想起来,我仍觉得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就是做到了,从那以后陛下在面对我的时候也肯有了好脸色,我竟从来不知道陛下笑起来是那般好看。 那段时间是我嫁给他之后最开心的日子,可自从嫁给他之后,我根本没有发现,我和妹妹已经渐行渐远了。 可老天爷怎么会让我如愿呢,那个女人怀孕了,嫉妒的恶魔撕破了人皮,那是我第一次对他的孩子动手,我绝对绝对不会让我的孩子出世之前,让那个女人生下孩子。 或许是上天眷顾,如此蠢笨的我,竟然设计了一场天无衣无缝的大戏。 没有人怀疑我,就连那个女人也以为是自己太过不小心,才致使自己流产,我脸上带着泪,心里的欢喜却都要溢了来。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我没有再收敛,为了能怀上他第一个孩子,我给那个女人下了避孕药,每日都督促她喝下去。 可或许是报应,直到大齐建国,你母亲找到自己心仪的人,大婚,你出生。我都没有怀上孩子。 永熙三年大齐选秀,我亲自为他挑选了五位佳人,送进后宫,所有人都夸我大度,颇有正妻风范。 但没人知道,嫉妒的快要发狂的我,给所有秀女都下了药,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丝毫理智了。 从那以后,陛下后宫多年未有人怀孕,即便陛下不说,即便我没有露出任何马脚,陛下还是起了疑心,那段日子我仿佛走在一条细长的线上,而线下是万丈悬崖。 可天无绝人之路,永熙五年,我被诊有孕,而陛下似乎也没有再查下去的打算。 当时的我只是猜测,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陛下不是不查,而是已经知道的真相,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没有揭穿我罢了。 最是可怕帝王心,可怜可叹我到如今才知道真相。 再后来,德宁出生了,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没曾想也是会是我唯一的孩子,在知道我可能再也无法生育的时候,我犹如被人当头棒喝,我知道这才是我真正的报应,但至少我有德宁了。 我停了那些新晋秀女的避孕药,只是想为德宁集福,而且那个男人需要一个继承人。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在沈家势微,你外祖父旧伤复发,舅舅在战场失踪的当头,那个女人会诊出怀孕,明明那个女人吃了那么多次药,明明那个女人上次流产的时候也伤了身体,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太医院的那批庸医,一口咬定那女人怀的是龙胎。 皇帝陛下如此重视,那个女人的宫殿被围的像铁桶一样,看着皇帝陛下脸上的喜色,我甚至可以预想当女人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德宁和我的地位是多么的岌岌可危。 而到那个时候,无论是德宁还是我,甚至连沈家,都会被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踩在脚底下。 我不能允许,也接受不了,这是属于我的东西,未来是会属于德宁的。 所以那个女人连带着她的孩子,都必须消失。 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皇帝陛下对这个孩子的重视程度。 永熙七年,那个女人怀孕的第九个月,我才找到一次下手的机会。 那是重阳节宴,陛下宴请群臣和他们的家眷,一直躲在宫里没有出来的那个女人,也终于露面了。 我安排好了一切,以那人的家人威胁和银子买通了一个刚进宫没多久的宫女,把她安排在负责宴会菜品呈放的宫女中,她会按照我的要求在女人的饭食甜点里,分次分批撒上含量不同的可以让人短时间内身体虚弱意识困顿的药。 这药本身不含有毒性,所以不会被查验出来,而这在这后,那个女人会带着他的儿子,因身体虚弱不慎跌入湖中。 为了让女人在湖中溺水而亡,我特地暗中查验了宫中侍女,太监,侍卫的水性。将识水性之人,调离御花园,当然为了不引起事后人们的怀疑,也特地留了几个识水性的侍卫,在她确定动手的时间,将侍卫的巡逻地点安排在稍远的地方,这样即便女人落水,他们也来不及赶来,即便赶来,侍卫作为外男,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敢下水的。 有了这个时间差,即便女人不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估计也保不住。 但就像先前所说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陛下对女人肚子里孩子的重视程度。 但最最关键的,是她嫡亲妹妹。 命运捉弄,在宴会当天,妹妹受邀前来,却阴差阳错的撞见了下药的宫女,妹妹向来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她大义凛然站了出来,想要制止那位宫女。 宫女是新入宫的,自然不知道她眼前的那位夫人,就是他主子的亲妹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慌乱下两人推搡之间,妹妹头撞到了廊桥的立柱上。 而那位宫女,为了自己的家人,也为了完成任务,直接将或许是昏过去,或许是没了气息的沈宁月抛下了廊桥,自然是活不了了。 而这件事,是我被陛下擒住,才得知的噩耗。 望着陛下身边大着肚子的那个女人,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我假意认罪,趁着两人不注意,拉着贵妃跳入了湖中,我死命的拽着她,两个人一起沉入了湖底。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女人被封贵妃,就连她死去的孩子也被追封为二皇子。 而或许是沈家还有利用价值,或许陛下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家丑外扬,我没有被处死,只是被软禁在翊坤宫。 但是你看,那个女人失去了她的孩子,而我还有德宁,我还是皇后,所以始终是我赢了不是吗。 一百三十一章 当年真相(三) 后来,你舅舅身亡的消息传来,你舅母一时就接受不了,难产大出血而亡,外祖母也一并跟着去了,沈家只剩下你外祖父,和你表哥两个活口。 别人不清楚,我难道还不明白,这件事皇帝插手了多少。 是那个女人的母家,傅家,他们家仗着是皇帝的师兄,向来和我们家不对付。 那个女人如此,那个女人的母家也是如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关在翊坤宫里,是我这半生以来最清醒的时刻,我没有在此刻这般,深刻的认识到那位皇帝的无情冷漠。 若是他真的疼爱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不给那个女人的孩子报仇,他疼那个女人,就像疼她一般,为的不过是她们身后的家族。 而沈家还没有彻底的倒下去,那她这个皇后,就还有机会。 或许那个皇帝对自己太自信了,又或者是对她对皇帝的爱情太自信了,他从没想到被他关进翊坤宫冷宫的皇后,居然还想着反击。 除了每日守在大殿门口的侍卫,竟没想着再多找些人来看着她,从一开始悄悄的传信给沈家,到后来借着她好不容易求来看德宁的机会,培养自己的人手,联系沈家的旧部。 同时一边在城中散部关于傅家狼子野心的谣言,果然,涉及到自己的皇位,那位帝王陛下,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染指,傅贵妃自持皇帝爱她,丧子之后对皇帝多有不耐,之前皇帝或许看着她刚刚丧子的份儿上还对她多有忍耐,如今城里传出了这样的流言。 皇帝陛下这样一个多疑的人,自然不会再去那个女人的住处,但如今朝堂之上,傅家一家独大,这位皇帝势必要寻求一个突破。 而她等来了一个机会,后宫中第一个皇子出生了,那是裴家的孩子,裴家的女人是个聪明的人,也从不会耽于情爱,同时作为皇商的女儿她也注定不可能成为皇后,这般聪明的人也知道怎么选择才能对她的孩子更好。 永熙八年的春季,她走出了翊坤宫,而此傅贵妃丧子也不过一年的时间,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也为了让那位皇帝陛下相信自己对他的“情谊”,她做出翻然悔过的姿态,以一副情根深重的样子,毕竟她只是太爱他了。 同时为了降低皇帝陛下的疑心,她没有在对后宫里的任何女人动手,同时她也需要一个傀儡,为德宁为她的以后做打算。 一直到永熙十二年,她与皇帝陛下同行南巡,在青州府遇到了当时年仅十岁的顾南晰,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她妹妹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想要弥补她,可她妹妹的死如同那个女人的孩子一般,都是个禁忌,她不知如何补偿,于是打算等这孩子回来上京之后,为她寻一门好的亲事,让她一世无忧罢了。 却没曾想会在皇帝陛下的口中听到这孩子的名字,皇帝陛下对这孩子赞赏有佳,她能看出来,不仅仅是对沈家的补偿,是这孩子自己聪明,这让她动了心思。 德宁与这孩子年纪相仿,若这孩子以后真的争气,入了皇帝陛下的眼,又或者能嫁到皇家里来,那德宁后半辈子才算真正有了着落,她以后也能放心的去了。 于是顺理成章,顾南晰被封了县主。 再后来等顾南晰回京,发生的一切,顾南晰就都清楚了。 听着皇后娘娘说完这一切,顾南晰早以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两世的境遇有如此大的不同,这是因为皇后娘娘,觉得她活着对德宁来说更好,所以在旁推波助澜,也是因为她这一辈子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在陛下刚好需要一个不太明显但确实有用的沈家靶子时出现在了陛下眼前。 这个靶子上一辈子也是她,但那个时候她是一枚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弃子。而在她成为靶子的时间里,看起来明显要比她聪明的顾元碧进入了皇帝陛下的视线当中。 哪怕顾元碧甚至不算是沈家人,但陛下要的只是能和傅家对立的靶子,是沈家人更好,不是沈家人也不错,毕竟他要防着下一个傅家,或者下一个沈家。 而嫁给四皇子为正妻的顾元碧,是最好的人选。 毕竟斗来斗去,还是他的后人,还是姜家的天下。 她觉得心中非常的乱,她想到皇后娘娘口中母亲的死,那样的轻描淡写,那样的造化弄人。 一个是早已死的不能再死的宫女,一个是因爱生恨的他母亲的嫡亲姐姐,甚至母亲的死不是早有预谋,不是处心积虑的谋害,只是因为她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做了一件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就彻底的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她的母亲何其无辜,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何其无辜,那些不慎知道皇家丑陋的而被迫早亡的小姐夫人,又是何其的无辜。 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事到如今,她们又该找谁来说自己的怨,又该来找谁抱自己的仇呢。 顾南晰不知道,所以她任泪流了满面,只是呆呆的坐着。 她听见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娘娘,空灵的话。 “阿晰,姨母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母亲,可我努力的向你弥补了,而且这件事,也怪不了别人,姨母只求你和德宁好好的,如此也没其他的心愿了。你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吧。” 头嗡嗡的响着,顾南晰不知道是如何走出翊坤宫的,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在姨母心中如今也就只有德宁了,可为什么还是会如此难过,或许是上辈子被放弃的经历太过惨烈,或许是倒在梅花树下时,血流的太多,以至于他事到如今的一切都只不过一场幻梦,如此虚妄。 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刚刚从上一辈子惨痛的记忆当中醒来的时候,脚踩在地上都发软,明明是如此大的太阳,却觉得从心中泛起阵阵的寒意。 若问顾南晰恨不恨她的姨母,她想也是恨的吧,只是再多的她又该如何做呢。 一百三十二章 顾府 顾南晰不知道她是如何一步步走回的顾府,只知道她失魂落魄,回府之后直接躺在床上,睡了他个天昏地暗,梦中她几乎重现了上辈子所经历的事,痛苦的,悲伤的,歇斯底里的,压抑的,那些事那些人,让他喘不过来气,只觉得暗无天日,再没回转的可能。 等顾南晰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整个顾府上下担心的不行,就连皇帝陛下都派了太医来给她问诊,皇后娘娘和德宁公主,也差遣了人来传话,顾南晰明白这两人大概是出不了宫,大概是皇帝陛下的手笔。 可她到底是经历过一次的人,即便真相如此难以启齿,如此无力绝望,顾南晰还是试着接受了它。 她想,她虽然对皇后娘娘的诸多行为不知道如何点评,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把母亲的死怪罪到皇后娘娘的身上,虽然迷茫,但至少有一件事她如此的肯定。 德宁是没有错的,德宁是无辜的,她不应该,像上辈子的她一样,被这些人牺牲,上辈子他多么希望有人能拉自己一把,而德宁拉了她一把,这辈子,她不该也不能恩将仇报。 保护好德宁,就像保护了上辈子的她一样,她要把德宁从那个吃人的皇宫里救出去,她想或许这是她死去的母亲也想看到的。 事不宜迟,她们已经拖了一段时日,趁着德宁长公主将要和亲的消息,还没有照告天下,也趁着宫里的那个贺兰萱还没有做什么手脚,药物,人手也已经打点妥当,顾南晰和德宁公主商议许久,决定三日后实施计划。 如今是二月中旬,乍暖还寒,宫人还未除去冬日的寒衣,随身藏些物品还算方便,一切准备就绪,两个人开始数着手指算起了日子。 却没曾想第二日,宫中却传出了陛下感染风寒,昏迷不醒的消息,顾南晰心中咯噔一下,想到和德宁长公主的计划,就知道不好。 如今不说陛下昏迷,侍卫调度变化,就连进宫出宫都要严苛不少,那她们原来定好的计划势必不行,如今只能在做打算,且那毕竟是德宁的亲生父亲,如今昏迷不醒德宁又岂能一走了之。 只是不知现在禁苑还放不放行,她也好知会德宁一声,计划延后的事。 正打算动身前去禁苑,却不曾想在顾府见到了德宁的贴身宫女。 “秋姐姐如今怎么出宫来了?公主身边可还有服侍的人?” 不怪顾南晰这么问,自从上次德宁长公主和她的父皇大吵一架之后,皇帝陛下一怒之下,便撤了德宁公主身边十几个宫女太监,熟悉的如今也只剩下秋乐一人了,索性皇帝陛下还不知道德宁公主和那个小侍卫的事,要不然恐怕那个小侍卫也留不下来,如今除了贴身的秋乐,公主身边竟是连个服侍的人都没了。 “郡主放心,今儿个公主派遣我来是特给郡主殿下传话儿的,如今陛下昏迷不醒,皇后娘娘主持宫中大局,自然不忍心公主身边只有几个宫女太监伺候,这不又点一批人给公主用,至于叫奴婢来,则是因为这事儿实在重要,公主不放心让其他人来,这才派遣奴婢来。” 看到这儿功能才放下心来,不上前两部拉着秋乐一同坐下又叫了丫鬟上茶上和点心说到 “那我便放心了,来,秋姐姐别站着,快坐着歇歇脚” “那我便不推脱了,多谢郡主赐坐了” 摆摆手,她同德宁交好,德宁身边的这些大丫头,自然都熟识,很早就不论公主郡主的身份,以姐姐妹妹相称了 “公主殿下说,郡主殿下前几日来宫里,和殿下商议的那个绣帕子的法子是极好的,只是现如今陛下病了,娘娘又主持宫中大小事宜,她实在放心不下,倒没时间聊那些样子,郡主殿下不如先打算着,若以后公主殿下想起来,在一同做就是了。” 假死一事事关重大,即便是信的过的秋乐,德宁也不敢直接告之,打算彻底脱身之后,再由顾南晰出面将她这些丫鬟安排个好去处就是。 因此公主传的话便是这些云里雾里的,但顾南晰却听明白了,因此只是点了点头,又叫秋乐吃东西,想了想才说到。 “公主说的极是,只是还是要劝公主顾念着自己的身子,不要思虑过重,天大的事还有娘娘在,总不至于委屈了去。” “唉,奴婢也说是这个理,只不过公主挂心,这才让奴婢来呢。” “我同德宁公主的情谊,便是此生也不悔的,她记挂着我,我又何尝不记挂着她呢,只求她平安喜乐罢了。” 和秋乐寒暄几句,秋乐便以宫中事由繁多,起身辞行,如此两人拜别。 后,又过了一日,陛下竟还未醒来,即便是顾南晰,也察觉到了丝丝不对的气氛,回想前一世的记忆,陛下虽因病去世,但重病不醒却是永熙二十七年的事,如今也太早了些,照理说即便是病了也不该这样重。 直到宫中突然传出消息,说是大齐与北越不日就要结秦晋之好,是大齐的六公主殿下要远嫁北越。 顾南晰一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却突然想到那日皇后娘娘把她召到宫里,言语又说起当年真相,当时她脑子混乱的很,没有半分时间思考,如今想来实在可疑,毕竟上辈子直到她惨死,也没从这位姨母口中听到关于半分她母亲的死亡真相。但却一时不知,这位皇后娘娘做何打算。 如今北越太子联姻对象竟成了六公主,皇帝昏迷不醒,其中种种,那位皇后娘娘又插手了多少呢。 她不愿德宁远嫁和亲,一是因为她同德宁自小交好,二因为同为女子见不得那些男人为了一些利益就要牺牲他们女人,换成六公主和亲,顾南晰也是不同意的。 她想即便是德宁知道这件事,也是不会同意的。 顾南晰心中苍凉无比,只是她与六公主向来不熟,这次她又如何救得呢。 她的心中乱成一团,来回在房屋中间踱步。 但到底还是说: “来人,备车我要进宫。” 一百三十三章 动乱 只是顾南晰还没有坐上马车,甚至连顾府的大门都没有出去,就被人拦住了。 “啊晰,见过祖母。” 顾南晰向祖母行礼请安,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祖母,今儿怎么来啊晰这里了?合该是啊晰前去请安才是。” 老夫人摆摆手让顾南晰坐下,面上倒是一派慈祥。 “话是这么说,我做长辈的也该来瞧瞧你,何况你几日你病了,竟是躺了三日才醒,宫里的太医也说不出个症状,让我如何放心的下。” 老夫人拉过顾南晰的手,轻摸了两下,叹口气,才斟酌着继续说。 “你也大了,照理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爱插手你们的婚事,只是眼瞅着你都这般年纪了,不若和祖母说说你到底是如何想的,祖母也好放心啊。” 老夫人这样说着,一旁边有丫鬟,依次递了茶水点心来。 “回祖母的话,啊晰心中有数的,祖母不必忧心的。” “你这孩子,总说有数,都二十好几了,哪里像有数的样子,怎么连祖母也信不过,你的情郎,连祖母也不能知道是谁。” 有嗔怪的开口,语气却不像生气的样子,顾南晰自然知道,祖母不会真的同她生气,只不过怕是祖母也知道她这情郎是谁了。 想也知道,这顾府的内事儿,盼夏香岚又常去驿站取信,想要不知道都有些难了。 “回祖母,您也是见过的,是世子殿下。” “你可愿意说了,我还以为你会护着你的情郎,死活不肯告诉祖母呢。” “祖母~可莫要取笑啊晰了。” “唉,你呀你,你外祖父也说那是个好的,我到没什么不同意的,你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自己过的开心就是,他若是欺负你只管同祖母来告状,祖母就是豁出去也要给你讨个公道。” 顾南晰自然没有不舒服的反而因为祖母的举动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这是今日来找你,却还有其他的事。” 话风一转,祖母突然严肃起来,清咳两声,瞧着倒像是突然衰老了不少。 “皇帝陛下如今昏迷不醒,只怕我们顾家,要早做准备了。” 祖母语气沉稳,只是话中透露的意思,让人不觉胆战心惊。 “祖母。” 顾南晰下意识的喊到,心中却忍不住发凉,是了皇帝陛下已经整整昏迷了两日,这代表着什么,她应该清楚,也应该明白,是上辈子的记忆拖住了她。 让她忘记了,当一件事发生改变,随后的千千万万件,就再也不是上辈子那样子了。 她应该有的敏感,和警惕之心,绝对不能因为上辈子的经历就有所懈怠,这是祖母自她重生后就一点一点教给她道理。 在青州府和祖母学习的那几年,她明白了为什么上辈子或者说记忆当中会输的那么惨,上辈子的太单纯了,无法明白上京城这些贵女生后,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还有家族,还有利益牵扯甚至朝堂上的风云变化,也能轻易改写一个女子的命运。 因为没有站在前面,因为没有替他们说话的人,所以他们是注定被牺牲的,被玩弄的,被操纵的。 明明早已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一切,是仍然会被记忆,和几乎要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所束缚。 顾南晰想,还好有祖母,还好有身边的这些人。 “祖母,阿晰明白了,请祖母安心,阿晰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于是她开口说道,眼眸中是坚定的神色。 “如此就好,只是,顾家到底还有我那儿子在,你只浅试一二,且看看能探听到如何种消息,又能做到何种地步,不可以身犯险,当以家族安危为重。” “啊晰明白。” “行,祖母要去佛堂,你且坐着不必送了。” 老夫人站起身,在丫鬟的掺扶下,走出了顾南晰的小院。 顾南晰也紧接着站起身,即便祖母没有看着,她还是做全了礼数。 祖母一走,顾南晰倒不急于进宫去了,如今陛下昏迷,皇后娘娘主持宫中,无论是何打算,现如今都不是她能插的了手的事,至于和亲一事,总归还没正式和北越商议,不说北越答不答应,宫里的那位贺兰萱,怕也坐不住,何况还有六公主的生母,左右不是一时会儿能消停的了的,她这个时候插手,就怕适得其反。 先交下边儿的人,采买些必备的粮食,又把他养在城北宅子里的那些侍卫,都来府里值班,又书信一封叫南城那边不要再往上京这边送学生,酒楼店铺,和那些掌柜们一一说清楚了,能关门的就关门。 把一大家子的事处理完,天都黑了,知晓今日怕是进不了宫了,早早落锁,不叫府里的人出府了。 事实证明祖母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陛下昏迷不醒的第三天,上京城彻底戒严,只许出不许进,城里一下子断了粮,虽说还有存货,但那些大家贵族往日吃新鲜的都吃惯了的如今这样苦了,虽然是不愿的,又是一番冲突。 三天过去,即便远在南疆,估计几位皇子也得到了地下昏迷不醒的消息,如今只有五皇子一派尚在京城,不说这些人如今心中作何想,冷眼瞧也比往日更欢喜两分,至于四皇子一派的人,则乱成一盘。说是有不少都投诚了五皇子。 顾南晰只觉得心中紧张,无论皇后娘娘和五皇子,是不是致使陛下昏迷不醒的原因,若是陛下往后醒来,这都讨不了好。 更遑论现在发生的都是上辈子从未发生过的事,即便是顾南晰也不知道结局如何,因此每一步的选择就愈发谨慎,还好皇后娘娘是沈家人,顾南晰没必要去露头拉仇恨,只是皇后娘娘真的能成功吗?顾南晰怀疑态度,若皇后娘娘一招行错,那沈家才是真正的不保了。 她暗叹一声,想着明日底还是要进宫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和打算,顾家和沈家才能从这场浩波当中彻底的退出来。 只是,顾南晰没想到逼迫她做出选择的时刻来的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