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天策》 序章 寰宇有其世 苍茫天地,浩然其世。 惟余莽莽山色连绵百万里,滔滔江势,滚滚浪涛奔流入海,与天色相接之时,顿觉海域更甚。 寰宇有其世,其号苍玄。 说其世,北至冰月南首阳,东至晨曦西暮霞。 知其世,百战兵甲怒争国,千代才人颂繁城。 自夏后氏立国,已千余载,王朝更迭,子姓王朝,汤国灭桀。姬姓灭汤,建央。西央朝灭于幽王。东央国诸侯争霸,春秋乱战。平王东迁,携王余臣,成二王并立之局,而诸侯只认央平而不承携王,平王二一年,晋侯杀携王,央平王统东央国,奈大势已去,甚不如侯。 庄公首霸,卿侯八俏舞于庭,至此礼乐崩坏。 百国之战出五霸,霸主争雄。后有战国十三岳,皆由嬴姓赵氏大一统,国号大秦,称皇帝,乃千古一帝。 然,秦短命朝也,秦亡,四国分运,成四象气。不论极寒北荒,北方吴践国以文为重,尊儒,国姓为李,疆域九万里,统三十二州,两相宫,十三岛,八福地,七洞天。 东出钊越,国姓为郁,疆域八万一千里,统二十九州,四府,七绝地,九部宫,十二洞天福地。 西疆为天秀,法武治天下,崇法家,国姓为肃,域之盛,六万七千里。统二十五州,十三麾,八仙山,七煞宿。 南部,水乡泽国靖泽,国姓傅,唯一女权国,六万三千里疆域,二十三州十二海,七曜木,九天原。 无奇不有,高原十二脉,五行金麟,魁拔熊族,鄯岐蛇部,辟天百灵,肃秋虎族,襄陵木妖,冥甲龟部,道荒象郡,戮雪豹族,十方雅鹿,极冬天蚕,傲川狼族皆为妖众,所辖之地,为十万大山。 天地造化,穹顶一重天,四仙府赫然挺立,层云不及,山峦更是不及,隔世之景泰然,随灵气烂漫。 四府,有道其一,始张姓,道陵君。携王、赵二弟子及黄帝九鼎丹经于北邙修行,于巴蜀斩巫,成正一道威,号天圣剑宗。 四府,创道其二,始葛玄,师左慈,号孚佑真君,修习道术,受《太清丹经》、《九鼎丹经》、《金液丹经》等炼丹经书,擅符咒诸法,奇术甚多。成道后,居爻天府。 四 (本章未完,请翻页) 府,衍道其三,始汾阳萨客,萨守坚,萨守坚初习医,因误用药物伤致人命,于是弃医访道。于雍州路遇三天师,三师匿名各授一法与萨守坚,一为咒枣术,一为扇疾术,一为雷法,萨守坚依法行之皆验。萨守坚后用咒枣为民治病救命;用雷法灭邪除妖、祈晴祷雨;用五明降鬼扇使人得命复生。法裔传至后代,衍为‘‘晓生奇门’’,萨真人以道法内炼、苦行修戒著称,其有诗云:"道法于身不等闲,思量戒行彻心寒。千年铁树开花易,一入灵都出世难。"撰著有《雷说》、《内天罡诀法》、《续风雨雷电说》等,存《道法会元》经籍之内。 四府,其四,许逊,许敬之,少以射猎为业,一日入山射鹿,鹿胎堕地,母鹿舔其崽而死。许逊怆然感悟,折弩而归,始栖托西山金氏之宅修道。闻豫章人吴猛得术士丁义神方,乃拜大洞君吴猛为师,传三清法要。 其人赋性聪颖,博通经史、天文、地理、医学、阴阳五行学说,尤其爱好道家修炼法术。二十岁举为孝廉,屡荐不就。二十九岁拜大兴大洞君吴猛学道,尽得秘传。三十六岁时与文学家郭璞结伴遍访名山胜地,最后选择洪都西郊逍遥山隐居,只求修炼,不愿为仕,平日以孝、悌、忠、信教化乡里,深为乡人尊敬。其府‘‘净明天宫’’。 四府立世,才知道术非枉然,道术之别在其然,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是为道,知其然而不知其自然而然,是为术。道法自然而非德,术乏其道而方作术。 道法术,则大道成;术法道,而术业精。故:道无常道,术无定术。道术之别,实则无别。虽其法不一,而变通一也。 昔有老子,而作《道德》,有庄生,而为《逍遥》。老子出关,乃循无为而意有为,庄子梦蝶,乃依有为而求无为,老子长于术,庄子精于道,然道术之轮回,不过应天地万物。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不过自然而然而已! 复可言:老聃论道,其意为术,庄周修术,其求为道。 孤道而不立,贫术而枉然,故若道术相倚:道因术生,然则道法明明,术以道精,然则万物惺惺! 自然之法,不过万物相生,亦万物相克。史有伏羲炎黄,而后有华夏,此史家之言也,然小生所知:固是非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炎黄,亦有他氏类炎黄者而生华夏,非妄言之,万物之律动也。 类炎黄者,术也;诞华夏,道也! 学者何求?非道术之求,天人合一,道术相生,此固有之法,大成之律而未见苍生者,乃学者孜孜以求,著言立说,使天下未明之人明了之,足矣! 恃学问而作名利,得名利而饱私囊,饱私囊而为迎合,为迎合而做伪学者,此乃无道,乱学问而愚百姓,无修为而作岸然,乱心智而显大明,忘根本而言家国,此乃乏术。此不过蝼蚁,蝼蚁虽可溃堤,然溃堤蝼蚁亦覆亡,大道之行,大术之行,不过自然也。 术法体系,炼气为先,心观气,心念气,得气,有气感,炼气境界。 筑基,炼气深入,可以凝气成液,液态元气,也叫液丹,筑基境界。 结丹,随着修炼的深入,气凝成液,液聚成丹,合和凝聚,决定成就。心观气,心念气,心气合一,神入气中为结丹。 元婴,三五一都三个字,古今明者实然稀。东三南二同成五,北一西方四共之。戊己自居生数五,三家相见结婴儿。婴儿是一含真炁,十月胎圆入圣基。神入气中,气养神,神养气,温养,量变产生质变,神能聚气成形,用女人十月怀胎产婴儿来比喻。俗称,十月怀胎。 化神,神与气化合所产生的婴儿,真炁所聚,意识造形,刚形成,要经过持续的温养,才会像婴儿一样成长壮大。这个过程叫三年哺乳。 炼虚,婴儿长大,要逐渐离开肉体远游,逐渐与周围环境磨合,离开一段时间,回来在温养一段时间,不断与虚空相磨合。 道讲虚无,婴儿通过与虚空互炼互合,可以散形成气,溶于虚无,可以聚气成形,无中生有。九年面壁,炼虚合道。从婴儿形成,婴儿哺乳,婴儿长大,婴儿合道,古修炼家,叫做演神。意为神气结合之婴儿重新学道,明心见性,重新修真,来证道。其本质就是神炁合一之后,神的种种变化,婴儿,化神,炼虚,合道,皆是神炁合一的种种状态。 大乘,婴儿合道,再返回肉体,用道来作用于肉体,可使肉体脱胎换骨,进入新的境界。以道全形之功夫。 老道自仙府道庭中睁眼,察风云忽变…… (本章完) 第一章 少年任天笑 巍峨韶华山有一村落,无名,栖息韶华山西北,处河中东南,山色连绵,雨亦空蒙。 村中六姓,百余户人家,村头一户人家,乃唯一外姓,姓任。三间草屋落落大方,背北面南,炊烟将息,已闻得见飘香。 三尺篱笆墙外,半老徐娘东望,剪秋水的眸子,一脸焦急。倒也不是恰当,若非隆起的肚子,说是花信年华,也会有人信。 轻扶腰身,不耐烦时,屋内走出一中年男子,当值不惑,英气眉刀剑如锋,内敛,脸颊历过风霜,别样卓绝,粗布白袍总挡不住伟岸身姿,虎肩熊背,甚绝。 “天笑向来稳重,只是贪玩忘了时辰。”男子站在女子身侧,轻轻负手,表情淡然。女子不满,回头瞪了他一眼,接着上下其手,又拧又掐。 男子也不躲避,不忘贴心扶着女子略显臃肿的身姿,一脸无奈。自她有了身孕,出门不闭,开门不合,喝水不用瓢,提鞋不洗手,皆是他的错。 “稳重!五岁孩提能稳重到哪儿去!”打累了,女子这才停手。男子不恼,小心提醒着妻子,别动了胎气。 一番维诺是从,女子翻个白眼,抄起一旁的软木细条,显然是气还没消,一撸袖子“大的收拾过了,小的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无妄天灾倒也雨露均沾,男子滑稽缩了脖子,退至一旁。 雾隐山林中,一群孩童嬉笑打闹,一孩童猛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头觉得没来由头。一旁孩子立刻起哄“看来回家得挨屁股喽。” 孩童不服“我娘才不舍得嘞。”,一旁孩子立刻上前,拍了他的屁股“上次偷张婶蜂蜜,青竹印子消了没。”,孩童一个大红脸儿,讪讪笑着,不知如何去说。 “还说还说,就你们跑得快,害我被蜜蜂蛰了个黑熊脸儿。”一黑瘦孩童上前,一脸幽怨。 “谁说不是,事后,张婶那般吝啬,还不是送了二两蜂蜜,去给天笑一家。”另一孩童也围了上去。 “那顿打,只有天笑没白挨。”稍壮孩童前面带路,嘴角衔着刚抽蕊的野草穗子。 又是一阵哄笑,一众五人背着山柴,别提有多惬意。同村五人,皆是穿开裆裤的玩伴,稍壮孩童名为小虎,村中王氏,黑瘦孩提为陈氏,名八斗,瘦高为李氏,名二斤,背柴最多的是秦氏,这一辈就他一个带把的,取名柱子。 托老一辈教化,贱名好养活,实则是没那么多墨水儿来取什么文绉绉的名字,倒是任天笑这名字,让他们羡慕了好一阵子。 说男不带天,女不带仙的也有,但任天笑的父亲解释道,字面意思,天天笑,也挺好。相比之下,其父的名字则要霸气许多,千行,千里行走,喻壮阔之意。其母姬如雪,一听便是绝代大美人。 一家人自十二年前搬来此地,那时还没有任天笑,二人十分和气,在村里没少帮忙,落了个大好人的名头,排斥外姓的情况也没出现。倒是来了之后,山中盗匪少了,众人也就随遇而安。 山中静谧,不时有树叶婆娑,草木沙沙声,偶尔鸟鸣,受了嬉闹惊吓,立即飞远。可今日这股静谧,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总觉得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众人走着,脚底枯叶传出响声,别的再没了声音。“再有半个时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该到家了。”小虎轻松道。“能闻见饭香了。”秦柱子陶醉着。 总有不安分的,陈八斗嬉笑“光吃不长肉,白白浪费了庄稼。”,“就你还说我,矮了半头不说,黑的跟块碳似的,哪时一阵山风,别被吹跑了没影。”,“吹不跑,背上的柴也有些斤两。”陈八斗当即反驳,头仰得老高。 “唉,你们荆藤打了没。”任天笑突然想起个事,快至惊蛰,村里有荆藤驱蛇鼠的习俗。 王小虎朝大腿上一拍,懊恼一阵“忘了。”,“采些吧,或许回去,不至于挨打了。”李二斤提议道。 “不好吧,我们出来够久了,况且听说,这山里有狼。”陈八斗胆小,听风就是雨的。 众人心情一下子为之一紧,小虎壮着胆子“我爹打了一辈子柴也没遇上,那有这凑巧的事。” 可就在说话间,枯草沙沙,不远处灌草有了动静。众人望去,沙沙声更甚,使得众人一阵紧张。情势迫使,王小虎向后退出一步,不由警惕。 一道灰影窜出,青面獠牙,直扑众人。紧张之下,王小虎那句乌鸦嘴还没骂的出口,黑影已至身前。 幸有一人推了他的腰身,两人这才堪堪躲过一劫。 “是狼!”一孩子惊呼,竟直接瘫坐,散落的满地柴显出他们的惊恐,柴刀也不知滚落了那里。 小虎还算镇定,伸手将任天笑护在身后“我先周旋,你回村找些大人。”,陈八斗倒爬着,只奢望着能离这青面狼远一点,没成想反倒是引起了它的注意,微伏身形,又是一次扑击。 一跃三丈,眼看要得逞了,一把泥沙直奔青狼面庞,使其行动偏了几寸,刚好够陈八斗逃生,不及反想,陈八斗转身撒腿就跑。 再一看,任天笑已站在别处,手中泥巴半数还未丢出“你们快些走,不然谁都走不掉。”,他眼中清澈,始终没离开青狼。 丢掉泥巴,任天笑俯身捡起地上柴刀。青狼爪子不时刨着土,显然在准备着下一次扑击,小虎犹豫着,自知不敌,但就此回去,任天笑的尸首恐怕也保不住了。 “陈八斗你个没良心的。”其余两人也站了起来,手中泥巴疯狂丢向青狼,起到的作用甚微。 缚鸡还需三钧力,凭他们这斗米之劲,还妄想与狼搏斗,上前一跃,青狼直奔任天笑而去,紧握柴刀,任天笑就那样冲了上去,刀刃与利爪碰撞,任天笑如同断线风筝,柴刀脱手,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身后环抱的巨树上。 背部衣衫破碎,一片血肉模糊,显狰狞之相。一双利爪正要将任天笑撕碎,却是止住了身形,青狼调转狼首,这才看清,小虎死死拽着青狼尾,任由其在地上拖行。 感觉要脱手,小虎张嘴便咬,使青狼更为躁动。 陈八斗折返,手中提着青藤柘圈,混乱中,将圈套在狼首之上,一人之力显然难以拉动,李二斤上阵,秦柱子上阵,三人之力依旧在被拖行。 也在这时,青狼狠狠咬住了王小虎肩头,撕扯带来的痛感让王小虎惊呼出声,振聋发聩。任天笑一阵急躁,双拳紧握,心中似有声音响起。 三根齐动,六合之劲。 拳影似有气浪波动,三根,乃胫, (本章未完,请翻页) 腰,肩三处力之根本,六合,乃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此六合劲,劲不虚发,发之必中。 任天笑身轻如燕,迅如闪电,带其势,用其劲,跃至青狼背部,拳出留影,拳意相通。青狼想甩其身,不料却如附骨之蛆,力为局部所发,劲为整体而生,出多少,便还之多少。 一拳如流星坠世,一拳又羚羊挂角,发之必中,拳劲透骨。任天笑已顾不得那么多,一拳一拳砸向青狼,从最初的戾声到哀嚎,哀嚎再由重减轻,最后没了声响。 直至疲惫,任天笑才停手。大口喘息着,其余伙伴也没好到哪儿去,小虎被撕扯肩部,已经昏死过去,其余人呆滞望着天色,显然还心有余悸,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血印子,可见惨烈。 没人去关心任天笑如何徒手杀狼,休息够了,小虎也幽幽转醒。 众人围了上去,迷糊间,小虎语出惊人“我想撒尿。”,破涕为笑,众人刚想扶他起来,右臂使不上力了,一阵钻心的疼,他差点又昏了过去。 劫后余生,众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闯了大祸,还搞成这般狼狈相,回家会挨一顿怎样的打尚未可知。 “比比,谁尿得远?”小虎脸色苍白,不忘挑眉。光屁股的孩子,谁怕谁呀,小虎一脸得意,他尿得最远,接下来是秦柱子,再然后是任天笑、陈八斗,最后的李二斤,使了最大的劲儿,结果憋出个响屁来。 哄笑过后,小虎一路唠叨,顺手将尿渍擦在陈八斗身上。 “陈八斗,算你有些良心。” “李二斤,多吃点,也不至于拖后腿不是,没粮管借不是。” “柱子,你这竹竿身材也没啥用呀。” “天笑……” 午时末的田埂上,几人相依搀扶着,大老远就闻得见血腥味。 最先到的是任天笑家,母亲丢了软木细条,快步而来,一把将任天笑抱住,任天笑皱眉喊疼,母亲这才忽感手上黏/腻,抬手一看,满手的血使他差点昏厥。 不知所措道“你们这是……” 众人面色凝重“我们上山打柴,遇见了青狼。”,幸有天笑父亲扶着,才没让母亲瘫坐。心凉了半截,天笑父亲开口“你们都有伤,先回去吧。”,拜别天笑父亲,众人一瘸一拐入村。 母亲潸然泪下,面如死灰。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有事?” 父亲自责“怪我怪我。” 家门口,三人神情各色复杂,母亲惜儿而泣,父亲失责而伤,儿子泼祸而愧,天下此时之家,又有多少。 回屋,粥凉菜稀。任天笑不时抽着凉气,任由母亲剪开衣裳,整个背部,没了一块好皮子。 上好的金创药被父亲放在桌上,却没再说一句话。母亲眼已红肿,仍不舍得休息。 针落可闻,待剪刀放在桌上,任千行回头,见夫人一脸冰冷“你跟我来一下。”,谁都知道这是动了真怒,却没一人懂得劝说。 留任天笑一人,不懂父母去干什么。试着动了一下,没有牵动伤口,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他爬下床去,竹木凳子垫高,爬上了灶台。 (本章完) 第二章 不提旧年勇 村西麓崖,至此可观整个无名村落。周山环绕,北部桃山正值花开,连绵桃花妆铺了十里,香透千家万户。东山常青,巍峨壮阔,秋意浓时,可见满山枫叶姹紫嫣红。南方披霞山,山势平缓,喻景舒羞,朝也披霞,暮也披霞,好一番风景。 东南山脚,百亩良田挽溪傍水,已有人耕作。西北庙门山,集草木之盛,只见道庙一角。 任千行二人立于麓崖顶上,一览众山小。二人来此,却不是为了赏景。 初春,雪溃冻消,沐阳暖川,可当山风吹来,依旧少不了干冽之气。 二人不觉寒,夫人自村南茅屋收回神情“说说吧,怎么一回事?”,任千行神色也是肃穆,怎会不知夫人此话何意。 “天笑大了,该有一技傍身。”任千行宽慰着夫人,慎言说道。 “那你可知道,笑儿一出江湖,便是仇家满天下!”夫人怒不可遏,任千行自然收起佻达。 “保全笑儿,是凭你马踏江湖,还是凭我背叛净明天宫?”夫人潸然泪下,那般无力。 “庙堂之上,你以为还容得下第二个武昭圣?”接连发问,让任千行哑口无言。 自十四岁从军,十七岁封侯,二十一岁官列一品,二十六岁成就一字并肩王,哪能想到会有今日。 论自身武学,他乃唯一大磐圣境。 论兵法谋略,他是霸焱帝师统帅,最擅长以少胜多,任兵州督统,三郡十七城无一不是称颂。 论功勋卓著,他平西境战乱,踏江湖莽寇,东海擒七蛟,首创八部宫,立任字大旗这还不够? 可惜啊,就是不得人愿。 朝内百官弹劾,皇帝相送三十里,结束他十六年壮烈军伍。 兵州烈王若是会反,定要踏他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净明天宫赎妻,三十二位牛鼻子老道都没能将其拦下。与仙家决裂,携娇妻下天原。之后,便再也没了踪迹。 多说也是无益,夫人轻拭泪渍“不求你什么,只求你顾全这个家。” 不让任天笑学武,也是为此吧。任天笑握紧拳身,恍如昨日。容纳万军的点兵场上,他亲手接过圣谕,转身,万军齐声呐喊,誓要平定国乱。战场上,铁马金戈,喊杀震天,他身披七海蛟龙甲,手握黑蛟断魂枪,胯下虎纹英招马,身先士卒,无一人是三合之敌,兵力相差数倍,仍将天秀三十万大军驱逐出境。天秀八圣齐出,一战便是三天三夜。 战马有累死,兵士不起戈,抬头仰望,铁甲寒芒璨如流星,在八人间腾挪。一句若归降,你仍是第一将军,对其敬之,怕之。一句若归降,吾便不配为将,对天下忠之,烈之。 那一战,引天地色变,以天秀割地千里才算作罢。 思绪回转,偃旗终埋黄沙下。任千行此刻心情最为沉重。夫人错身准备离去,被他抓住手腕,一脸愧疚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之色。 “近些年,我暗中抹除武者不下百人,其中不乏二品宗师,元婴老怪。怪我,置你们于险地,怪我,不懂审时度势,怪我,未曾考虑周全。” 夫人一阵惊慌“你是说……” 暮色西沉,任天笑干咳着,脸上被蹭了不少的黑煤灰,将饭食轻轻放下,揉了揉鼻子,总算松了口气。 房门打开,任千行夫妇站在门口,愣生生的小眼神惹一众怜爱。 “都忘了,笑儿还没吃饭呢。”母亲急忙俯下身姿,擦去儿子脸上的灰尘。 一家人端坐桌前,任千行刚夹起菜叶儿,夫人气还没消,被一筷子打掉。“孩子还没吃呢。”不理任千行,说着朝任天笑递了一筷子青菜。 反观任天笑,小嘴已塞得鼓鼓囊囊,实在是没那个地儿了。父亲摇头叹息,任天笑好不容易咽下饭食,还没来得及喘息,肉粥又递到了嘴前。 放下碗筷,任天笑盯着娘亲肚子“娘,妹妹什么时候出来?” 夫人轻笑,如青莲绽放“你怎么知道是个妹妹。” “我想要个妹妹,我能保护她。”任天笑伸出拳头,不料牵动了伤口,顿时吸了口凉气。 夫人急忙上前检查,无碍后才擦去任天笑嘴上油渍“快了,下个月初。” “那为什么要把妹妹放在肚子里。”任天笑天真无邪地问道。这一问,着实呛到了任千行。 夫人白了他一眼“问你爹去。” 任千行反应更快,儿子话还没问出口,他急忙说道“吃饭哪儿来那么多话。” 一夜不得安眠,背部火辣辣地灼痛,任天笑打着哈欠开门,还没踏出门坎儿,一众伙伴风风火火跑来,上气不接下气。 一头雾水,任天笑问道“你们这是?”,顺了口气儿,秦柱子说道“昨日回去,小虎便一直高烧不退,时至今日,已经烧得糊涂了。” 一惊,任天笑说道“请大夫啊。”,陈八斗扶着膝盖摆了摆手“小虎家里根本请不起郎中。” “那如何是好?”任天笑焦急道。 没有二话,众人齐齐指向任天笑背后。 王小虎家里真算得上家徒四壁,青砖瓦房,土坯占了一半,屋顶上透着光,赶上下雨,便是十洪九涝。硬板床上,王小虎已睁不开眼睛,迷糊间咿咿呀呀说着什么,手臂粗如猪蹄,紫如珀玉,似有血蛇盘卷,黑血顺着指缝淌下,搪瓷盆中如同洗墨。 小虎父亲一脸愁容,操着一口雍州腔调“娃还能救?”,任千行半蹲身躯仔细检查一遍,递出一个安心的眼神。 小虎父亲松了口气,身形却瘪了下去,比往常矮了半截。一句话也不说,朝门口走去,坐在了门坎儿上。 “娃你命不该绝呀。”他自言自语说着,靠着门帮儿,望向辰时旭阳。 极少人知道,小虎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家是逃难过来的。二十多年前,天秀犯境,自兴州南下,先占了雍凉蜀地,害多少人流离失所。逃难过程,一家六口,饿死四个才来到此地,吃惯了苦的小虎母亲生下小虎,也撒手人寰。一家就此颓然,得过且过。 小虎受了这么重的伤,保住命已是不错了,那敢奢求更多。任千行说能救,那便救吧。 一众伙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想要进去却被小虎父亲拦下,吐了口浊气“你们进去,净坏事儿。” 说话间,王小虎凄厉声起,别样揪心。任千行剪开王小虎袖子,血肉模糊,不忍直视,臂膀上七个血洞,腐臭味让人窒息。骨碎筋断,青狼牙上少许寮毒已攻入肺腑。 趁着寮毒麻痹,先正骨。轻轻一动,王小虎叫喊更为惨烈,再续筋,任千行点指为刀,硬生生划开他三层肌肤,肉里行间,将断筋续上。 最后拔毒,思索一阵,任千行掏出一个瓷瓶,不算大,却精致异常。瓶塞打开,奇香扑鼻,连同屋内的恶臭也遮去不少。 倒在王小虎伤口,并无反应,王小虎已经昏死过去。数息时间,红紫褪去,臃肿消下大半。 总算是成了,任千行起身,一众伙伴也闯了进来。“好香啊。”李二斤凑着鼻子闻了闻,将目光定在任千行手上的瓷瓶。 “大恩不言谢。”说不出好听的,小虎父亲从怀中摸出一块古玉,给别人还会心疼,但是给任千行,他担待得起。 见任千行一脸疑惑,便又往他跟前凑了凑。 “见外了。”任千行并未放在心上,殊不知这玉是王小虎传家用的,何其珍贵。 “你看我这也进不来人,有空来坐坐。”小虎父亲憨笑着,双手无处安放。 小虎悠悠转醒,干裂的嘴唇呢喃“还活着?”,众人蜂拥上前,皆是满脸惊喜。露出一个艰难的笑意,王小虎看向自己的手臂,手指微微动着,声音虚弱道“还在。” “还在,都还在。”秦柱子眼眶不觉湿润。抬起另一只完好手臂,轻得已经不足以形容是拍了,滑过秦柱子后脑勺,鄙夷道“出息。” 众人喜极而泣,沉浸在欢声笑语中。 任千行开口“好了,让他静养一段时间吧。”,看着众人依依不舍,朝着任天笑摆了摆手,两人走出房间。 “父亲,你给虎哥用的是什么药啊?”走远了,任天笑才敢问道。 “一位云游僧人给的。”任千行云淡风轻地说道。 “僧人?那是什么样的人?”任天笑疑惑道。 轻笑了几声,任千行说道“秃驴而已,不足挂齿。” …… 任天笑更加疑惑,脑袋已经凭空多出几个僧人模样,却没有一个相似。当年,南海那名云游僧人踏浪而来,想入中州传教,还是任千行亲自将其拒之门外。 中州有其道教,足矣! (本章完) 第三章 世出有刀字黎川 任天笑此时还不谙世事,自然一头雾水。父亲伟岸身姿有意无意帮着他遮去骄阳,时辰尚早不过巳时末,一父一子便在村里闲逛。 交流极少,路过张婶蜂场,几只蜜蜂缠上了任天笑,费几番力气,这才将其赶走。“天笑这孩子生得俊俏,像他爹。”张婶笑盈盈地打着招呼,手上的活,一点没落下。 “也没见少惹祸不是。”任千行客套着,顿时眉开眼笑,谁不想多听两句夸赞。 “有空来拿两罐蜂蜜,如雪妹子正值补身体的时候。”张婶少见地大方了一回。 “一定,不过夫人最近偏向辣口。”任千行也没矫情,依旧满嘴的客套话。 “呦,酸儿辣女,千行这恐怕是要儿女双全了”虽然吝啬,但张婶这嘴,却跟自家产的蜜一般。 笑着走远,张婶一家,其父在镇上谋了个小吏的差事,个把月才回来一次,至于儿子,舞象之年便已出去闯荡,已几年未见,偶尔寄回的家书,还是别人代劳。 路遇村东田壮叔,一口白牙总是笑个不停,扁担挑着两桶金汁儿,不折不扣的庄稼汉。“千儿哥好是悠闲。”一声吆喝,从两人身边经过,恶臭扑来,任千行也没嫌弃“不比田老弟轻快。” 田壮这人太过老实,三十多了也没见讨个媳妇儿,村里人撺掇着让他去跟村北头的王寡妇搭个伙,他却是连门都不敢敲。 过一家铁匠门口,任天笑下意识缩了脖子,别看他们几个小娃娃在村里跑得欢实,可在跛安这里,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此人沉默寡言,一脸凶相,乱如蓬篙的头发不知被虱子啃咬了多少遍。眼睛倒是明亮,却是没流露过任何善意,以至于他踢了哪条狗,能让人心疼那狗一宿。 见任千行过来,跛安停下手中的锤子,拿起那柄刚锻造成形的朴刀“怎么样?”,看都没看任千行,语气颇为无礼。 此刀长三尺两寸,前宽四指,后宽三指半,头重脚轻,配二尺一寸刀柄,倒也相得益彰。 “好刀。”任千行对此评价。 跛安随手将刀扔在台子上,擦了擦手。“不打农具了?”任千行补问道。 “打农具有个鸟的出息。”跛安痞笑一声,言语粗狂,扭头钻入小屋,没了动静。 小小一村,见了人生百态,秦柱子七个姐姐,六个远嫁,唯一一个嫁给镇上董家,本来做些小生意,也勉强够过日子,怎料姐姐有几分姿色,被乡绅恶霸看上,几番纠缠,也是清苦异常。陈八斗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可这十几里无一富庶,资钱常年收不上来,勉强能够度日。李二斤更为凄惨,生下来便不足两,好不容易拉扯大,又摊上个作风放荡的娘,与村北的王寡妇合称昝西双刹,那双腿,可号称夹死过人。自小,李二斤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少受人白眼儿。 愣了片刻,任千行摸了摸任天笑的脑袋,向前走去。 “爹,这不是回家的路。”任天笑提醒道。 “为父送你个东西。”任千行溺爱道。 麓崖,短短两天上了两次。崖顶空旷,大青石板面朝天,似要与天试比高。 看着村南茅屋,脸上挂有笑意“我们总有不在的一天不是。”,转身,任天笑不解其意。“跛叔那刀厉害不。”任千行摸了摸他的脸。任天笑点头。 再转身,任千行身形更显伟岸。也没看清作何动作,手心悬起一块玄青石,头颅大小,青石颤动,好似马上要脱手而出一般。 “武道至尊也逃不过这天地造化。”任千行喃喃自语,手心青石更加震颤。 气息引动,任千行盘膝而坐,游丝千缕化万千烈焰。不世之景使任天笑目瞪口呆。 “可还记得父亲如何教你武道之法?”青石绕任千行周身环绕,他分出心神问道。 “武道之法,求力大如牛,力猛如虎。而牛虎之力受制于人,其力呆而滞不能灵活运用,故易受制。劲如簧,讲伸屈变化,此劲与力不同者也。劲者轻灵而捷,不见其形。其发犹如大风过处,百草俱偃。其收也,万里碧空,神气自若,如锦包铁棒,棉里裹针。”任天笑认真回答。 任千行颇为赞赏“力大如牛车大轮,运转迟缓,上下不随。劲如起重之杆,轻巧灵活,左右自如。力为有形,壮肉硕筋,劲为无形,温文儒雅,筋骨温润如处子。力乃直来直往迟而涩,劲随屈就伸速而聚,力散而钝,劲锐而捷,力为局部所发,劲为整体而生,力如崩山倒角,一发难收,劲似雷雨闪电,随发随止,故劲不虚发,发则必中。此乃劲与力互异之处。” 似懂非懂,任天笑起势,打出一套拳法,以现在之力,可透劲一寸。 父亲欣然,缓缓闭眼,罡气抚地六尺。 炼化之法,无非芥子化须弥,须弥成芥子,玄青石块摇曳生光,内部自成游丝万缕,最中为核,其形如胎。 牵游丝万缕,塑其形,铸其势,成其胚。如覆虫造堤,滚芥投针,极耗心神。 几刻时间,玄青石再次颤鸣,出奇地,颤鸣生与任千行心口跳动一致。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任千行引自身罡气注入青石,游丝弥而坚成长条形。 再慎之,任千行重息吐纳,自身血气如江水翻腾,呼啸声如巨罴打鼾。也不知为何,任天笑愣是没听见,挥舞臂膀,膂力如牛,透劲可达两寸。 没瞧见,任千行心口处飘出雨滴般琼露,赤金色光芒摇曳生辉,飘至玄青石跟前,如萤虫般钻了进去。 突然身形不稳,猛然睁开眼睛,夫人抬头,村西跛安快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步走出房门,遥望麓崖,庙门山守庙老道打个寒颤,滚下躺椅不明所以。玄青石飞入高空,任千行紧随其后,当手触上玄青石,迸发更为炫丽宝光。 凌空而立,右手向下虚斩,玄青之意化为飞灰,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直身长刀,瑰丽异常,不可逼视。 刀身长三尺七寸,宽两指,厚七毫,银白刀身滴水刀尖,格首纹路清奇,如兰枝盘绕。 此时,任天笑刚好打完路数,可透劲三寸。回头,父亲飘身而下,如降世仙人。 脸了不由苍白几分,笑意看向任天笑。 “可喜欢?”任千行问道 任天笑早已被刀吸引,重重点头。 “取个名字吧。”任千行轻笑。 想了半天,任天笑指着连绵大山“山厚德载物,川有容乃大,爹教我的。旭日初升为黎,寓意希望。各取一字。” “黎川,好名字。”任千行将刀递给任天笑,揉了揉任天笑的脑袋。 任天笑接刀,做一式挥舞。“赠予你此刀,可不是让你逞凶斗狠,是让你守护为用。”任千行提醒道。 欣喜过后,任天笑揖手,信誓旦旦“孩儿谨记!” 又是一阵欣慰,任千行笑意更盛,遮去脸上几分苍白“我再教你一套拳式。” 示意过后,两人扎起架子,一招一式间都充斥着霸道之力。“撼山拳,属短打拳法,其幅度动作追求刚猛、朴实无华且发力迅猛。手法之上讲究寸截寸拿、硬打硬开。具备挨、帮、挤、靠、崩、撼之特点。撼山拳发力于脚跟,行于腰际,贯手指尖,故爆发力极大、极富特色,势存"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 …… 忘忽时间,又错过了饭点,姬如雪拿着软木细条,早已等在门口。下意识往任千行背后缩了缩,背后藏的刀露出半截儿。 “吃饭!”姬如雪拉着个脸,扔掉软木细条吓得两人一哆嗦。 饭香人怠,任天笑喜开笑颜“娘亲做的真好吃。”,姬如雪将筷子扔在桌上“一大一小都没个正形,洗碗去。” 任千行急忙起身,生怕慢了挨打“我来我来。” 庙门山白秋庙,紫袍老道四处搜寻着,背后突然一股寒意“在找什么?”,紫袍老道一个激灵,转身间就已跪下“方才那股灵力……” “我已知晓。”一黑袍覆面之人背对着他,声音浑厚而又沙哑。紫袍老道刚要放松心神却立马紧张起来,好一个鼠胆虫腰。讪讪笑道“尊者这次来此又有何指示?” “提醒你,时间不多了。”一句话让紫袍老道不寒而栗。低头叩首间,黑袍覆面者已不知去向。 老者颤微起身,仍心有余悸。 (本章完) 第四章 庙门山老道 惊蛰将近,小雨没来由多了些,雨刚停,雾蒙蒙的一片,任天笑闲来无事,甚是百无聊赖。 坐在厅前,摆弄着一把鹿筋弹弓。一众伙伴步伐轻快,少不了吵闹声。 “打荆藤去不去。”秦柱子开口问道。 回头,娘亲正盯着他呢“亏还没吃够?”,任天笑一阵泄气。 “不去远,上庙门山。”陈八斗笑道。 任天笑再次传来渴求的眼神。母亲一阵无奈,别过头去摆了摆手。如遭大赦,任天笑一溜烟儿跑个没影儿。 任千行走了出来,看着满是脚印的院子“这样多好。”,姬如雪不屑轻笑“瞧你给惯的。” 爬在草窝,几人只露出脑袋。打荆藤是小事,主要是这几个小人儿又动了歪脑筋。目向远方,一个羊胡子老道正在躺椅上打盹,咂吧着嘴正回味着那王寡妇的滋味,不说活色生香,口舌生津还是有的。 丛中隐去脑袋,几人围成一圈蹲下身子。“八斗,你给咱想个法子。”秦柱子一脸坏笑。陈八斗信誓旦旦。“二斤,你去槐树下挖个坑,没过脚踝就成。”陈八斗立即开始发号施令。李二斤干脆应下,本就是奔着报仇来的。有一次回家早了,见羊胡子老道在他家里,母亲一脸委屈,被扯怀了衣角,屋里乱得不成样子,像是打架一般,母亲还被打哭了。 “柱子,天笑,你们去找些剌蔴,绑根绳子,剌蔴叶儿可不能扔。”陈八斗对着两人说道。 “虎哥……”话刚出口,想起了什么。顿时有些不愉快,秦柱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虎哥胳膊已经治好了,再过几天,就能跟我们一样了。” 宽慰的话甚是暖心,陈八斗点了点头“那你们一会儿帮我抬个朽木桩子。” 分工明确,几人如同山猹一般钻入阔林,各行其事。 白秋庙,十几年前建起。那时,一位 (本章未完,请翻页) 意气风发的小道士踏霞从此经过,顺手解决了几个山中蟊贼,帮村民抢回粮食。那小道士一身洁白道袍,颇为出尘,手持一柄俊逸玄铁剑,腰配一块玦白无瑕玉,书生模样。 再三请求,那小道士才在此立庙,尝一村愿力。不过这守庙人倒是相反,品行低劣,净想些残花败柳,庸脂俗粉的事儿。那年大雪,秦柱子病了,高烧不退,父母见他懂些医术,在庙前跪了一夜,这老道以心不诚为由,硬是没开这庙门。 还不是油水儿没捞够。后来,任天笑父亲出马,这才劝说得动。 能当这守庙人,还不是跟那白秋仙人沾点亲戚,学了点旁枝末节的道术,在白秋面前乖如老狗,在他们这些村民面前,就一个泼皮无赖,欺上瞒下。众人无奈,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柱子与陈八斗两脸坏笑。又下雨了?羊胡子老道迷糊着眼睛,抹了抹脸,怎么还有股子骚/味? 猛然惊醒“小兔崽子!” 秦柱子提起裤子就跑,陈八斗紧随其后。一个手势,“放!”,任天笑与李二斤立刻松手,老道刚踏进山林,面前一棵粗壮小树立马拍在了他的脸上,剌蔴叶,细小绒刺一旦扎进肉里,可比仙人掌厉害得多,又疼又痒,还不易拔出。 扒拉着脸上,刺痛更深几分。恼怒之下,手中拂尘根根立起,如同针毡一般。 几人扮个鬼脸一哄而散,跑的还不是一个方向。正犹豫要追哪个,一根朽木树桩荡了过来,老道挥起拂尘便打,树桩顿时四分五裂。 还有些本事,正得意时瞧见不远处探出的几颗小脑袋,还有模有样地商量了起来。 “秋千锤没多大用啊。” “别急,后面还有。” “是啥?” “闭嘴!” 几人将李二斤按了回去,羊胡子老道更是是怒火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烧,不顾一切地冲向了他们。 脚下一空,浅坑差点将他绊倒。刚抬脚,右脚又是一个。这下谨慎了,终于踩到一块实地,也终于落到了剌蔴绳套里,身体往前轻轻一带,直直趴在了泥地里。怎么还臭臭的?黏黏糊糊的又是什么?怎么还有温度? “一群小兔崽子!”尖锐的声音惊飞了林子里的几只鸟,众人欢笑着跑开“羊胡子,哭鼻子,整天想着捆油子。” 王小虎没来,注定是个遗憾。荆藤打了个够,心满意足地下了山。 老道回到庙中,庙后偏堂,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黄铜脸盆打了满满一盆子水,却觉得怎么也洗不干净,怒而摔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阴鹫,又转而踢倒撑架。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来到庙前,指着白秋画像一通乱骂“扔给我这座破庙,毫无油水可捞,还让一群小崽子欺负了,你让我这表舅公的脸往哪儿搁。”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脸,一阵刺痛,更来气了。 一路骂到了庙前道场,道场中央立着白秋的青石像,六尺台座上立着七尺身影,石像负手而立,看着整个村落。青石像前,半人高的青石香炉存着不少香灰。 “拜拜拜,有什么好拜的。”说着,踢了香炉一脚,脚被震得生疼,抱着腿好一阵哀嚎,就差跪下。 “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再过几日,老子还不伺候了呢。”老道尽情地发泄着,世人信道,而这老道却是不信。 “你还看,来日发达了,定将你这破庙拆了,建成青楼。”还是不解气,便又往香炉上踢了几脚,不过力道,小了不少。 小虎家里,笑成一团。王小虎满是羡慕,坐直了身姿,扬言道,等我胳膊好了,我们再闹庙门山。众人一律应允,好不快活。 愁容满面的小虎父亲自皱纹下挤出一丝笑意,幸好有这群孩子,这村子,才多了丝生气儿。 (本章完) 第五章 风起,血云八千里 一直到暮色西沉,众人才依依不舍地从王小虎家中走出,相互拜别,看着天色渐暗,任天笑心中有些不安,说不上来那里不对,没来由地慌张。 大风渐起,尘埃挣脱大地束缚,乌云缓缓遮盖住并不明朗的天空,鸦雀息声,万籁俱寂,似乎在催着他回家。 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村里农家窗户呼呼作响,村民早早关了房门,过张婶蜂场,蜜蜂也感受到了不寻常,不再飞舞,田壮叔的粪勺没来得及收起,被吹得东倒西歪,跛安那老旧的锻造台具吱呀声不断,随时会散架一般。 拼命跑着,虽然已满头大汗,但怎么也不愿停下脚步,空旷栖野,只剩下他一人,一直走着,跑着。 村南,篱笆墙外,任天笑重重推门,声音大了些,入院落已听见母亲呻吟,进厅堂向左偏房走去,母亲嚎啕声不绝于耳,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攥着被子,父亲忙活着,有些手忙脚乱。 “你娘早产,去打盆热水。”还没开口,父亲命令已经发出。容不得他犹豫,冲向仅有一墙之隔的庖厨,衫木桩子垫在脚下,他这才与灶台平齐,铁锅中冒着热气,伸手取瓢,踮起脚尖,摇晃着身形才勉强够到,只取了半瓢水。 半盆水晃荡着端到父亲跟前,没顾得上看他,毛巾入水,溅起水花。拧干,任千行动作温柔了些,轻轻将湿毛巾敷在夫人额头,安抚着夫人。 本应有所好转,夫人却惊呼声更甚,睁大了眼睛,剧烈挣扎着却只是半起着身子,张大嘴巴,额头豆大汗珠滑落,一脸的惊恐却没能发一点声音。 紧攥被子的手伸出食指,僵硬地指向身下,血已染红被褥,不用多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任千行面如死灰,手足无措地扶着夫人再次躺下。“保……保孩子。”夫人颤抖着,说话已没有了力气。 字字诛心,狠狠揉虐着任千行的心神,麻木之感席卷全身,他反倒是安定了下来,眼中决然,对着任天笑说道“你先出去,看好房门。” 不明所以,任天笑心中更加悲凉,丝毫帮不上忙,那种无助,侵蚀了他所有的思绪。眼含热泪,默默转身,关上了房门。 最后一丝光亮被关在门外,任千行看着夫人笑了,身形高大,却异常单薄。“不……不”夫人摇头,自然知道他要干什么,颤巍巍伸手,艰难向任千行探去,只差一寸,想要阻止,却垂下了床沿。 同样的无力感,她只能看着,泪水自鬓角滑落,嘴唇颤抖,充斥着绝望。任千行欣慰道“娶你为妻,我不后悔。” 几曾何时,相遇相知,几曾何时,花前月下,几曾何时许诺过当歌纵马,共话桑麻。 我为将,是谁为我整装,我败,谁为我瞭慰军心,我胜,谁为我擂鼓助威,我名满天下,身旁是那位佳人青丝绾正。 抬手,幽幽光亮,拍向自己胸口,炽烈金光浮现,掌心赤金血滴飘然上前笼罩夫人。想要抗拒,却尽是无力,婴儿啼哭,哭声孱弱。 所之付出没有枉然,顾不上脸色苍白,任千行冲向床尾,一个新的生命,娇小,湿漉漉的身躯,寥寥可数的头发分外喜人。 轻轻将其抱起,拂去胎衣“是个女儿。” 将孩子抱至夫人跟前“我任千行,儿女双全了。” 夫人恢复几分气色,看向这婴儿,嘴唇干裂“你以后可不能偏心。” “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你我名字各取一字,叫她千雪如何?”任千行语无伦次。 夫人也笑了,可短暂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怎么这般冰冷。” 任千行笑容停驻,孩子哭声越来越弱,肤色铁青,温度怎么也不像刚出生的婴儿。 “天生寒绝!” 两人皆是震惊,姬如雪本是净明天宫宫主,乃百年难遇的风灵雪体,照血脉传承来说,倒也说得过去,可天生寒绝,这孩子又怎会再有命数。 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难以言喻的安静,夫人眼中不舍,心如刀割。默默地,任千行将孩子放在床边,此刻,他只是个父亲。 夫人慌乱,拼尽全力坐起身来“任千行,该是我来!”,任千行再次拍向心口,不带丝毫犹豫,整个身形摇晃,险些跪倒。 强忍着不适,将赤金血滴点在孩子眉心,如春水交汇,一点一点消融,婴儿哭声嘹亮,屋外任天笑察觉动静,正要推门,暮色全然暗了下去,狂风大作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院子里晾晒货物的架子顷刻间被卷了去,任天笑被吹得东倒西歪,房顶上的桔草被撕去大半,露出石灰屋脊,黑云压顶。 终是没能忍住,任千行半跪着身躯,夫人神色怨愤,泪如雨下“我恨你!”,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任千行丝毫不悔。 春雷乍起,紫色闪电划过万里。“真是挑了个好时候。”任千行挣扎起身。 “天道五十,大道四九,总归还有一线生机。”任千行透过屋顶,望向天穹。 “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任天笑回过头,留恋地望了夫人一眼。在夫人极为不甘的眼神中燃起内力,气血如霞。 化作流光,没惊动任何人。一重天上,随任千行到来,赤红色血云自周身铺开,北方冀州可见,西境凉州可见,南部黔地可见,正东棠州亦可见。 血云呈八千里之势! 玄渡虚空,一重天上,任千行如履平地,黑雾迷茫,已昼夜晨昏不分。极意可见的视距不过三丈,任千行左右扫视,眼神一定,左手虚按,内力驱动下,黑雾溢散不少,也不回身,向左侧推出一掌,罡气凌厉霸道,隐隐有龙吟声起。 赤金红芒透体而出,空中变幻,两条巨龙盘旋,龙声越发高昂,成争珠之势,隐入黑袍。只见隐约身影翻腾,龙吟声不绝于耳。 许久,黑雾中显现一黑袍尊者,身形有几分仓惶。“天下力者,以钧记数,千钧为鼎力,十鼎力为掷牛之力,十牛为伏虎之力,十虎为象踏,十象踏为降龙,大磐圣境随手一击便是二龙之力,着实让人佩服。” “奉承的话就不必了。”任千行自始至终都没去看他。 黑袍也不恼,负手向前走了几步“有此神力,不共商大计,可惜了。” “我已不问国事多年。”任千行这才看向他,眼神不善。 “天下,太小了。”黑袍幽幽开口。 “魔族!”任千行心中一惊。 极北,霜雪寒天,极昼半载,极夜半载,一片荒芜。在此地的,多半是魔族,与人类五常相悖,奸恶贪惰妒,臭名昭著,无恶不作。 “魔族之罪,还敢妄图天下,痴心妄想!”任千行怒目而视,自身罡气越发躁动,声音犹如九天惊雷,含气吞山河之势。 “都已成就大磐圣境,怎么还是妄动这么大肝火。”黑袍不急不徐说道。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任千行周身鼓动,罡气再起,振臂间四龙齐出,冲向黑袍。 叹息一声,黑袍处变不惊,抬手抱圆,牵动黑气,以自身形成漩涡,铺天盖地,成七百尺之势,迎了上去。 宛如两颗流星,激烈对撞,一进一退,一退一进,余波所及,皆为之震颤,不曾有过的戾风一直吹向四仙府所在,宗门大阵自行开启。 天圣剑宗泠崖之上,一灰袍老者静静看着这一切,道袍被吹得咧咧作响,尽显仙风道骨之态。反手握着一杆银峯蜡毫笔,长一尺七寸,笔杆子上镂空雕着寒梅蜡雪,嵌一十二颗碧血丹心珠,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背后走上前一位道人,浓眉星目,一身狐白道袍,眼中写意逍遥,没灰袍老道那种肃然。“这是何人所为啊?”灰袍老道开口问道。 “天下武道以圣境为最,能将降龙之力运用至此,不过四手之数。”狐白道人轻松说道。 “那你认为此人是谁?”灰袍老者黑白夹杂的头发随风轻舞。 思索一阵,狐白道人笑道“见他尚有余力,普天之下,只此一人。”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掐指。“谁会赢?”老道继续问道。“谁说我算的是输赢。”狐白道人吊儿郎当道。 问不出一句正经话,老道转身走了下去。“喂,那人血气略亏,不去帮一把?”狐白道人朝着老道背影吆喝道,也跟着走了下去。 爻天宗门,同样有人立在崖上。年轻弟子激动开口“有人与魔君动手,我们何不趁机坐收渔利,到时候得正道赞扬,定能压剑宗一头。” 身前老道颇具威严,摇头重叹“那剑宗为何不出手?我们能想到,剑宗就想不到?” 想清楚原由,年轻弟子点头称是。“你呀,考虑地还是不够周全。”威严老道颇为遗憾。 晓生奇门,青绿道袍师徒转身,同样选择漠视。 七天原,风雪如刀,净明天宫过半弟子齐聚 (本章未完,请翻页) 雅沐峰,为首一人手持寒铁灵,不停摩挲,正要下达命令,人群中走出一名暮春之年的道姑,其余弟子自行让出一条道来。 “宫主这是做甚。”语气丝毫不客气。 为首那人有些焦急“那是二师姐夫君。” “净明天宫没有二师姐。”暮春道姑语气决绝。 “你别忘了,你险些走火入魔,是二师姐将你拉了回来。”宫主语气带着乞求。 “你也别忘了,是谁重伤我天宫翘楚,害老宫主仙逝。” 那一战,任千行为赎妻而来,本无意伤人,奈何天宫弟子再三相逼,无奈,任千行将老宫主重伤,不久后,老宫主郁郁而终。 “那是……”宫主争辩着,被暮春道姑当即打断“宫主累了,请宫主回去休息吧。”,几名弟子犹豫着,不敢上前。 “没听清楚我说话吗?”暮春道姑一声厉喝,弟子急忙上前“请宫主回去休息。” 无奈,那名宫主只得随众人走下山巅。 一重天,任千行越打越是心惊,起初,黑袍且战且退,从不敢正面迎击,到后来能接下一二,至此,黑袍百招之下,未败! 任千行御九龙之力,龙声高昂,龙身却变得虚幻。黑袍已起三飓,铺天盖地之势隐隐有雷鸣之声。 电闪之影下,黑袍开口“降龙之上还有搬山,推州,你还未尽全力。” 任千行如遭雷击,自成就唯一大磐圣境,他再无敌手,此人是怎么知道,龙力巅峰,并不是力之极限。 “降龙之力杀不得我。”黑袍挑衅道。双拳紧握,更高天穹,炸雷声起,紫电闪动,隐隐有降下之势。 天道无常,以天劫镇压万物,天地四方,皆在天道之下,敢逆之,必遭天谴。 天道有缺,任千行戎马半生,只为天下太平,然双手沾血百万,八千里血云长伴其身,可吾为兵者,岂有不战之理。 “我鼎立于天道,天地万物尽归我手。”黑袍魔焰滔天,无人能奈之如何。 “当真以为,无人能杀得了你!”一道声音袭来,黑袍美梦破碎。 任千行身后,一美妇人站立,双目含情。轻轻推手,将一股柔和之力推入任千行体内。 “这是?”任千行疑惑,亏损的气血顷刻之间便得到补充。 “孩子的脐带血,你安心用着。”妇人含情脉脉。 黑袍看着两人,厚重覆面挡着,看不出表情。 “你也来了。”黑袍语气弱了几分。 “我不来,还真要你得逞了。”妇人冷语道 任千行转身,犹如末世神尊,任由它雷鸣电闪,罡气再度攀升,粗如漆柱一般的紫电降下,任千行一手扛天劫,一手统御九龙之力,龙影凝如实质,百丈之距转瞬即至,三道狂飓在碰触间便烟消云散,九龙之力瞬间便透体而过。 小如尘埃一般,黑袍静止,过了几息的时间,黑袍才倒退几步,跪倒在地,一口逆血喷出,顺着覆面缝隙滴下。 “魔族,终归还是在天道之下。”姬如雪开口,天劫紫雷散去。 “天道,终归还是有一线生机。”任千行松了口气道。 阴桀笑声响起,二人为之一紧,转头看向黑袍,他慢慢起身,手中多了根长箫。 “空明箫!”夫人惊呼。 任千行一下子明白过来“想不到你甘愿为罪!” “天下谁人无罪,谁又能止罪,你不能,我也不能。”拿起长箫看了看,颇为怀念“罪,最终将归于何处。” “你不能这样!”夫人急切上前,想要阻止。 “真想再听一次《广陵散》,还记得,那时是琵琶所奏。”黑袍留恋着,将长箫放在嘴边。 箫声起,满腔悲凉,血云凝链,朝任千行袭来,身法腾挪,血链便跟到哪里,再往上冲着,血链早已封住去路,如同蚕茧一般,将任千行束缚其中,夫人前冲的身子也停了下来,被黑气束缚住了身体。 泥沼一般,任千行奋力挣扎,渐渐地使不上一丝力气。“真想看看,这面具后面,现在是怎样一具狰狞面孔。”夫人恨声说道。 “我再困你们三十二年,尘埃落定,我放你们走。”一曲奏完,黑袍一阵惆怅“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是对的。” (本章完) 第六章 春祭 夜深,狂风不息,万木摇曳,山河震颤。乱枝残叶簌簌坠断,群山万壑不得片刻安宁,家畜牧禽息声,拥挤于角落瑟瑟发抖,荒鸾莽兽悲鸣,人类安歇不下,不时祈祷着。 一页飞书飘荡,纤薄纸张与沙尘共舞,跌宕间,过万水千山,一片漆黑,不似在人间。 任千行奋力挣扎,血云链附骨。“别白费力气了。”黑袍开口“这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双手枷锁为你亲手斩杀的敌军怨念所化,双脚血链为万军忠魂所制,你逃不掉的。” “想到所有人,唯独没想到是你。”姬如雪悔恨道。 “天下第一女诸葛,也算漏了一步。”黑袍惋惜道。 “回头吧。”任千行至此也不愿意相信。 “行已至此,已无路可退。”黑袍转身,一声重叹“走吧。” …… 一夜,可谓是天翻地覆,村民惊恐万分走出家门,满目疮痍,残垣断壁。春苗刚吐蕊便被掐茎去根,家畜不死也伤,篱笆墙也没能经得住摧残,断成乱柴。 充斥着绝望,哀嚎遍野,满脸悲凉之色,迈着沉重的步伐,将残砖砾瓦一片一片拾起,想要恢复如初,却尽是无能为力。 任天笑家中院落,石案已碎成两块,歪倒在地,晾晒用的架子东倒西歪,乱如残墟。他靠着半片青石板,眼皮剧烈跳动着,猛然睁眼,一脸惊恐,不明所以地看向四周,一片茫然。篱笆墙倾倒一半,院门只剩半扇吊着,摇摇欲坠。 脚下踩到了什么,他俯身捡起纸张“爹娘走了,照顾好妹妹,她的名字叫任千雪。” 一阵惊慌失措,慌张神色刚一显露,也不知是没握紧,还是风吹的,纸页飘飞,追逐着,如梦蝶一般,纸页在他指尖化为齑粉。 眼中蓄泪,不知所措间,妹妹啼哭声传来,跌跌撞撞回屋,泪水模糊双眼,襁褓中的婴儿伸出小手,想要抓住什么。 断肠之痛席卷全身,无尽悲凉,一夜间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婴儿哭声如同鼓锤在他心里重重敲击,一夜间长大,任天笑擦干眼泪,还要照顾好妹妹。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任天笑小巧的身影走出房门,向村里走去。 张婶收拾着蜂巢,过半已经被吹倒,蜜蜂也不知飞到了哪里。抬头擦汗间看见形单影只的任天笑,怀中还抱着一名婴儿,啼哭声惹人阵阵心酸。 急忙走过去“刚出生的孩子可见不得风,你怎么……”,当看见任天笑稚嫩的脸庞上有两行清泪,顿时察觉事情不对。 “快进屋。”张婶接过任天笑手中的婴儿,快步走进屋内。哭声不止,任天笑抽泣着,说出大概。 “也真是的,再重要的事也不能撇下孩子。”张婶尽力安抚着婴儿“生下来一口奶都没吃上,不哭才怪。” 说着,将婴儿轻轻放在床上,对着任天笑说道“你先看着,我去你李叔家借点羊奶,先凑合一下。” 说罢,张婶出了门,任天笑这才仔细打量着妹妹,蔫粉色的皮肤,小手还没个鸡蛋大,嘴巴如同个樱桃,半睁着眼,打了个哈欠,应该是刚才哭累了。 不知以后该如何,任天笑又是一阵心酸。不到一刻钟,张申婶抱着个罐子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开封,羊奶还冒着热气,小木勺子轻轻给任千雪喂了点,生怕呛到孩子。 睡着以后,张婶松了口气“这孩子长大,肯定像雪妹子那般,是个美人胚子。” “等他们回来,一定会高兴的。”任天笑看着熟睡的妹妹,心安不少。 “那你作何打算?”张婶转头问道。 “家里房子坏了,等我修好房子,和妹妹一起等爹娘回来。”任天笑认真说道。 张婶也是一阵回忆,重叹一声,开始念叨“有这心就好,我那儿子已经几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怎样了。” 留任天笑吃了顿饭,又将婴儿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起来,只露出个小脸,本应留任天笑多住几日,但家里实在是腾不开地方,一张床已占据大半个屋子,锅碗瓢盆随意摆放在角落,丈夫回来,将会更加拥挤。 村里的事总传的异常之快,任天笑家里,田壮已爬上屋顶,围了一大片秸草,见任天笑回来,憨厚一笑“也帮不上啥忙,给你屋子修缮一下,下雨天不至于漏雨不是。” 任天笑点头“谢过田壮叔。”,田壮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再是一笑,继续低头忙活起来。 安顿好任千雪,张婶交代道“羊奶没了,就去找你李叔,就说是我让去的,他不敢不给。” 任天笑乖巧道“李叔人好,不会不给的。” 啰嗦一阵,张婶把能想到的都给任天笑交代一遍,留下些熟食干菜,怕饿着任天笑,心疼着走远,还得准备过几日春祭上的贡品。 田壮也下了屋顶,费了不少力气,满头大汗。任天笑捧着一碗水,田壮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千儿哥不在,有事尽管张口。” 说着,自口袋里摸出两个鸡蛋“本来要去山上打柴,也没去成,你留着。”,任天笑一阵感动“等我父亲回来,一定让他给你找个媳妇儿。” 童言最是无忌,田壮讪笑两声,摆摆手走远。稀稀落落,村里人陆续前来,有送吃食的,有送衣裳的,最不济,送婴儿尿布的也有,任天笑心怀感激,一一道谢。 不远处,羊胡子老道默默看着这一切,眼神微眯,在想些什么,拂尘一挥,转身上了庙门山。 没能睡个安稳觉,任千雪每隔一两个时辰便会醒来一次,任天笑疲于应对,本来以为按时喂奶就好,可见小可人儿拼命摇头,哭声越发嘹亮,这才意识到没那么简单。 臭味传来,尿布上蜡黄一片,有时以为她要拉屎,正准备换尿布,被童子尿呲了一身,本以为她要拉尿,却又换了块尿布,有时刚将她放回床上,谁知屎没拉干净…… 几天过去,任天笑焦头烂额,让人担心的还不止于此,一则消息在村里不径而走,来看望任天笑的人多了起来,脸上也多了些异样,起初,任天笑并没在意,直至惊蛰前一日,张婶再次至此,双眼有些红肿。 “张婶,这不是明日祭祀的贡品,你怎么……” 张婶抹去眼泪,拿起一个苹果塞给任天笑“孩子,吃吧,这贡品已经不重要了。”,任天笑更加疑惑,村里人异常注重祭祀,怎么就不重要了。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任天笑问道。 犹豫着,张婶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可见挣扎,却终究没有开口。看了看任千雪,雪亮的眼睛眨巴着,小手蜷握,已经学会了笑。 内心不忍,别过头去,张婶快步走出房门,头都没回。任天笑放下苹果,走到任千雪跟前,伸出手指,任由她攥着,一脸宠溺“那是张婶,长大了要好好待她,知道吗?” 姬如雪咿咿呀呀说着,听不懂是什么,任天笑笑着,妹妹也跟着笑着。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任天笑被外面吵闹声吵醒,妹妹哭闹着,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走进院落,再然后,房门被踹开。 闯进来几名大汉,任天笑认得,是村西几名泼皮,前几年来村南偷鸡,是父亲拿着扁担将他们打跑。几人在屋里扫视一圈,快步走至床头,将任千雪抱走,举止粗鲁,也不管任千雪哭闹。 “你们要干什么!”任天笑挺身而出,却被其余几名大汉拦下。 “还不知道吧,春日祭祀,你妹妹就是祭品。”为首无赖嚣张道。 任天笑一惊,心中更为慌乱,见那名泼皮抱着妹妹越走越远,心中一急,朝为首无赖身上一靠,巨大崩劲将他弹出房门,朝着妹妹追去。 “拦住他!”为首无赖发狠道。剩余两名泼皮无赖立刻上前将他围住,任天笑急于去救妹妹,不管那么多,再次朝眼前无赖撞去,不料身后泼皮找准时机,一把将其拦腰抱起。 “小样,还治不了你了。”为首泼皮起身,正要给他一点教训,走近身来,任天笑弹腿,又将他踹出几丈。 环抱着他的那名无赖忽感双臂一阵巨力,远不是他能抗衡的,双臂生疼,硬生生被掰开环扣。 落于地上,任天笑刚一回头,一根扁担砸在他的头上,额头渗出鲜血,从鬓角滑落,一阵目眩,任天笑瞪大眼睛,身体软了下去,倒在地上。 手持扁担那名无赖也慌了神,扔掉扁担,双腿发软,他们想谋财,却没想害命。 为首泼皮朝他后脑拍了一巴掌“慌什么,有羊胡子给我们担着,进去搜一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几人进到任天笑家里,一阵翻箱倒柜。“什么破玩意儿,不是说这村南任家最有钱吗。”陶瓮被他们摔了个稀碎。 “老大,你看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什么。” 为首泼皮两眼放光“嘿,这回没白来。” 院中,任天笑双手微动,攥紧一把泥土。几人喜笑颜开地从房屋走出,一把沙尘扬起,众人被迷了眼,慌乱中,一人肚子吃痛,倒飞而出,一人手臂突然被什么钳制,噼噼啪啪作响,哎呦一声,被拧断了胳膊。 当为首泼皮看清,其余两人已躺在地上,哀嚎不止,任天笑脸色苍白,擦去鬓角的鲜血,怒目而视,一句话也不说。 一个孩子能让他如此心悸,不由地举起手中长刀威胁,任天笑视若无睹,眼神越发狠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为首泼皮彻底胆寒,终是忍不住了,一刀劈向任天笑面门。 任天笑侧身,刀刃在他身前划过,伸手拍向泼皮手腕,一只手拍向刀柄,刀飞上半空,再一拳轰向泼皮腹部,推手,撼劲发动,泼皮腹部翻江倒海,绞痛之感席卷全身,手臂被巨力扯动,天旋地转,被摔在地上,几颗牙齿拌着碎血喷出,泥土混着腥味传来,任天笑伸手接住落下的长刀,一刀扎在泼皮腿上。 哀嚎声更甚,他目无表情,望向庙门山方向,他说过,要保护妹妹的。 庙门山已燃起清香百支,长方石鼎中密密麻麻的,村民跪成一片,几个孩子被大人按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那羊胡子老道一脸严肃,特意换了件崭新道袍。 一旁高高架起柴堆,正中央一名婴儿放声啼哭,无一人不是心颤。见时辰差不多了,老道缓缓开口“昔日仙人临凡,这一方人得此庇护,连年风调雨顺,怎料村中降下阴童,败此地风水,吾资历尚浅,不能左右,逐以人间烟火,渡阴童入仙门,请白秋仙人定夺。” 一众村民噤若寒蝉,偏偏几个孩童激愤,一孩童吊着手臂,心急之下咬了自家长辈一口,挣扎起身“放你娘的屁,天笑一家,哪里做过亏心事,李家没粮,张开口千行叔那次没借你,王家老母摔断了腿,是谁背了三十里去镇上就医,陈家老幺痴傻,放丢了牛,是谁冒着大雪进山牵回畜生,秦家,孩子上不起学,是谁垫的资钱至今未还,就连我这手臂,都是千行叔治好的,现在,你们却要烧死人家小女,没这个道理。” 一番话铿锵有力,数落地众人无地自容。老道显然是做了万全准备,丝毫不慌,振振有词道“任氏一家所做,我等感激不尽,奈何阴童事大,若不尽快除之,四月旱灾,七月涝害,九月纷飞大雪,此等代价,谁又能承担得起,可别忘了,前几日风哭林嚎,可是警示。” 村民大多憨厚老实,那怕只有一分风险,也没人敢赌上一把,纷纷默不作声。老道朝举着火把的无赖使了个眼色,那名无赖上前,离柴堆越来越近。 众人将头低了又低,尽显迂腐之态。吊着手臂的孩童扫视一圈,只有几个同龄在挣扎着,更加失望,恨声说道“我看你们良心,怎么安得下去。”说着,冲向举着火把的无赖。 那无赖满脸不屑,一脚踹在王小虎胸前,吊着手臂的带子崩开,王小虎龇牙咧嘴,却满眼不服,倒退而出的身影背后一软,其他小伙伴接住了他。 秦柱子开口,收起了不羁神色,平常最不对付的,就是他俩。 “虎哥,我觉得你说得对。”此话犹如定心剂。 其他人纷纷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再次冲向无赖壮年,与那无赖撕扯在一起。力气不够,便奋力抱着无赖大腿,止他前行。个子不够,便扯着无赖手臂,乱他阵脚,几人如同猢狲挂树,吵着闹着,也不管任何手段,插眼嘴啃,掏鸟揪耳,能用上的尽力用上。 王小虎一只手臂,狠狠掏向无赖裤裆,嚎叫声起,无赖吃痛扔了火把,奋力向要将几个孩童甩去,可孩童却如同狗皮膏药,一时难以脱身。 老道眼神一禀,思索间,道袍无风自动,轻甩拂尘,火把颤巍巍飘起,奔着柴堆而去。 一切将要尘埃落定,村民哀痛万分,却无一人起身。上山石阶前飞来一把朴刀,将火把打歪,插在白秋石像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看向阶前,一邋遢中年缓缓现身,眼中凶光犹如深潭,让人不寒而栗。 走在人堆中,无一人敢拦。老道双眼微眯,握着拂尘的手紧了几分“你不是从不参与村中祭祀之事吗?” 邋遢中年没理他,走到那把朴刀前,奋力将其拔出,端详着刀刃。 “不巧,任千行夸我刀好。” (本章完) 第七章 仙人白秋 老道好似颇为忌惮,对这一村情形他再熟悉不过,这跛安来这村里要比千行一家稍晚了些,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来时说他姓赵,少言寡语,也没人愿意与他打交道,只知道他打的一手好农具。 “春祭,乃遵承仙府道义,同为一村人,扰乱祭祀,不太好吧。”老道开口,言语没了那般强势。 “那你问问你的道义遵不遵我这朴刀。”邋遢中年将朴刀一横,斜指身侧,管定了这件事。 针落可闻,与无赖扭打的几人也停下手中动作,注视着二人。 “那就没得商量了?”老者思索对策。 “没得商量。”跛安言语更是干脆。 对视许久,老道率先发难,拂尘根根竖起,锋如利剑。跛安刀锋一转,一记横撩,架上老道拂尘,如同撞钟,老道一沾既走,退出丈许,根根拂尘飘落,势已被其所压。 跛安无话,再一横掠,七尺刀芒发出,老道还未站稳便向一旁躲闪,跛安欺身而上,刀法走重,大开大合,却异常刁钻,几次都是险而又险躲过,完全不是其对手。 肩头挨了一记,老道立刻拉开距离,手中掐诀,紫气涌动,粗浅的御器之法催动拂尘,如同棉梭,游鱼一般冲向跛安,跛安罡气催动,三尺之内犹如悍漠,摧打苍蝇一般将拂尘挡下,再一用力,拂尘如转轮一般倒飞,老道一头冷汗,变幻法诀,好不容易控制拂尘,便再次朝跛安攻去,刀尖轻点,与拂尘对峙,一个呼吸间便再次败下阵来。 跛安缓步稳健,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老道心悸之余,决定孤注一掷,拂尘颤动,紫色流光一闪,拂尘再次前冲,却比前几次势大。 跛安从未慌张,身影如魅,眼看就要被击中,一个闪身,身形已来到一丈开外,已至老道身前,来不及惊呼,老道重重挨了一掌,道袍如破布招展,迎风退去。 倒退数步,身形摇曳,半跪着身形,一口逆血喷出“七杀门的人。” 跛安也没否认,握刀的手更稳,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杀机隐现。 看来是被老道猜重了,江湖上有一杀人门派,诡秘异常,共分甲申,乙酉,丙亥,丁子,戊寅,己卯,庚巳,辛午,壬戍,癸丑十部,各司其职,收其佣金便可杀人。 “可否告知,阁下所属十部中的哪一部?”老道心急道。 跛安面无表情,杀意更浓“月令七杀。” 此话一出,老道先是震惊,后面如死灰。近百年,只出现过一次月令七杀,十部尽出,虽然败了,却无一人敢质疑其实力。 杀意凝如实质,举刀,正欲给老道最后一击,老道抬头,眼神狠厉,原本是不打算用的,只见黑气激荡,整身如墨洗过,黑瞳如似深渊,不见一丝眼白,紫气溢散,万缕黑气染成黑紫,抬手,魔焰激荡,侵蚀万物,跛安被迫后退数丈。 老道缓缓起身,双眼空洞再无他物,声音也变得沙哑异常“月令七杀,只为追寻一人,此人犯官,军,仕,道,商,阀,侠,盗,释,儒众怒,十部合力追杀,无一人生还,想不到漏网之鱼会出现在此地。” 众民见此情景,三魂已失了七魄,左右不知该如何是好,纷纷议论。 跛安只是提刀,慎重几分,刀身嗡嗡作响。“你这条腿,可是那任千行所伤,真想不明白,现在却要反过来帮他。”老道离地三尺,道袍迎风而动,拂尘如同长枪,静静漂浮。 寒芒一点,双方都开始蓄势,整柄拂尘上,黑气四方游走,非烟非雾,朝攒尖儿处汇聚,芒上一点异常煞白,如深夜瓢虫,仲夏流萤。那把朴刀更显神奇,明明是凡铁所铸,却如同寒银一般,见光不显,见夜不沉,跛安罡气催动,却只是如热浪蒸腾。 老道干枯的手缓缓抬起,斜下一挥,拂尘激射而出,如掷矛一般,跛安以刀侧抵挡,脚下硬生生划出两道浅痕,借势回掠,刀芒如雨夜琼尺,裹杂着轻尘碎屑,携生杀意境再出一刀。紫袍老道意念一动, (本章未完,请翻页) 拂尘回转,画弧迎上刀芒,以点破面,刀芒瓦解。 “月令七杀,最少也得是个三品宗师,怎么跌境如此厉害,可还有二流武师水准?”老道不咸不淡说道,讽刺意味深长。 跛安从来不喜欢过多言语,依旧以刀应对,拂尘翻飞,以刀挡之,步伐虽有凌乱,却还在掌控。 老道出言相嘲,不过是想逼出跛安破绽,却没能如愿,自身靠魔功秘法提升的筑基圆满,不知还能撑多久。 还好,既然知道这跛安出自七杀门,便可知他并不擅长正面应敌,七杀门人,修习一种诡道,善投机,强在手中变幻,一击不中,便要立即远遁,也不知怎的,这跛安偏要提重刀对敌,倒是给了那老道几分机会。 刀罡同风起,凌厉异常,却难近老道身前,一柄拂尘化枪,左突又闯,颇具诡谲意味,一把朴刀舞得密不透风,跛安身影一退再退,在场除二人皆是平民百姓,看不出其门道,只见风过留痕,跛安身上已多处擦伤,老道攻势越发凌厉,周身黑气更为强盛。 跛安心中明白,这老道已经穷途末路了,魔功反噬,可不是他这半吊子仙术所能抗衡的,只要再撑些时间,这老道,必败! 可…… 老道尖啸一声,余波震退民众,一时间东倒西歪,拂尘定立身前,枯槁之手前伸,魔气顺着袖口攀附,丈许锥刺粗如碗口,直冲跛安周身罡气。 这一击倾尽全力,跛安横刀,额鬓隐隐可见青筋,片刻,一口气没能提的上来,罡气四散,拂尘贯入跛安肩头,又从肩背透出。 已没眼去看,众人纷纷别过头去。那拂尘再难寸进,一只手紧握拂尘,跛安一口气不敢呼出,强忍着力竭,双眼通红,一手提刀,反手掠出刀芒,震退老道。 以伤换伤,跛安以刀杵地,蓬乱头发遮挡面庞,看不清表情,血色滴落,如同雨下,将整身之重压在刀上,孤绝之气呼出,颤颤巍巍的身影迟迟不肯倒下。老道身前道袍被刀芒搅碎,伤口自肩头斜挎腰间,深可见骨,魔气围绕之下,如同干尸一般,他彻底陷入疯魔,已无半分人样,如黑鲸出水,拂尘枪影再次袭来。 起身都做不到,可见跛安心中不甘。转瞬便至,闭眼间,秀丽长刀一闪,使跛安一阵恍惚,拂尘枪影偏转些许。 不高少年站在他的身前,面无表情,额头上殷红,遮去他不少视线。老道不具思维,行尸走肉般召回拂尘,空洞/眼窝看向任天笑,拂尘枪影朝他激射,也不回避,架起刀刃横挡,相交时摩擦声让人牙酸,偏移之际擦过任天笑脸颊,出现细小伤口。任天笑激退,身形不由自主半跪着,长刀插入地面寸许。 “没练过刀法?”跛安粗重喘息声传来,接着从地上拔起长朴刀。 任天笑淡淡看了一眼跛安,依旧面无表情,拂尘枪影又至。刀身一斜,任天笑又冲了上去,背后,跛安开口“举刀直刺,一沾既走,收三分力,横撩一刀,反手,刀身挡于椎脊三寸。” 果然,一刀直抵拂尘枪影尖儿上,巨力传来,容不得他再近一分,借着腕力,收回三分力气,再一横撩,恰好挡在回弹而来的拂尘上面,后退一步,下意识反手握刀,挡在身后,真如跛安所说,拂尘绕后,定在任天笑刀身上。 一个趔趄,没有立刻扑倒在地,跛安继续说道“身形右移两步,刀身向左身侧斜劈向下,身前上撩,反身再劈一刀。” 拂尘枪影如同游鱼一般难以捕捉,任天笑每次出刀,却能恰逢其时地挡下一击,右移两步,拂尘自他胸膛略过,没有任何迟疑,双手握刀,向左侧身下劈去,刀身劈中,不及反想,正身上撩,弹飞拂尘,反身,拂尘又至身前,劈刀一下,手臂被震得酸麻。 “小心!”王小虎突然惊呼,嘴巴还没闭上,背后,老道不知什么时候已至身前,提刀都来不及,瞬霎之间,跛安提朴刀自任天笑头顶掠过,一刀扎在老道胸膛,将他推出丈许。 没了痛觉一般,老道身形不退,任由 (本章未完,请翻页) 跛安劈砍,一刀劈砍不下,老道竟以手掌抓住跛安刀刃,魔气入骨,一时间竟没将老道掌心劈断。 兵刃被钳制,那柄拂尘如无头苍蝇,乱冲乱撞,拂尘尖上掉头,奔跛安后背而去,任天笑只得舍身去挡,却如鸿羽一般,退了三丈还未止步。 见此情景,跛安心中一狠,弃刀上跃,一把抓向老道头颅,朝白秋石像撞去,顿时鲜血横飞,因冲撞之力,跛安挣扎几下,昏了过去。 失去控制的拂尘猛然爆开,任天笑被震出数丈,长刀脱手,重重摔在地上,嘴里泛起血沫。 难以言喻的平静,众人惊呼都已喊不出口,怎会还不明白,众人纷纷起身,冲向两人。阴桀笑声再次响起,老道竟还未气绝,摇晃着起身,飘身九尺,众人硬生生止步,哭喊声不绝于耳。 “我本已脱离苦海,奈何你们让我付之一炬,那都别想好过。”黑气弥漫,如条条黑色大虫,弥漫至众人身上,巨手一般掐在众人脖颈,窒息之感席卷全身,将几人提离地面,好一番折磨。 柴堆上婴儿啼哭,老道转头,口中一口黑气,立刻燃起熊熊大火。几个孩童上前,火势之大让他们难近其身,不要命地抽拉着柴堆,起到的作用却微乎其微。 任天笑崩溃大嚎,嘴角血色与沙石混合,拖出长长印子,双手指尖血肉模糊,一步一步爬向柴堆,凄凉如乾坤颠倒。 恐惧与心颤之感,再难让人平静,默默地,有人拿起了棍子,有其一便有其二,几十人众满脸悲色,朝老道打去。 黑气激荡,普通百姓如麦浪般倒去,老道居高俯瞰,如视蝼蚁,起身再次重来,没好到哪儿去。 “一帮愚众,可别忘了,是你们将其婴儿亲手放上柴堆,你们才是凶手。”这才是魔,摄心夺魄,不在乎境界高低,有欲望,便可成魔。 仙府道庭,天圣剑宗所在云际,二进院落,独在一处山坳,鹤飞鹿鸣,雨水沛然,不经意飘起的雾烟,在暖阳下折出道道飞虹,十几间错落房屋,显得空旷,屋檐挂铃,屋脊上脊兽十一,仙人骑鹤当头,各势鸿鹄依次排开。 寻常人家自然不可如此作饰,就算在这云上仙府,也算作非比寻常。檐角铃铛微响,正堂双门紧闭,一白衣仙人微微闭眼,双手抱圆,面朝门口,盘坐在蒲团之上。 小腹处一颗圆珠闪动,耀耀生辉,忽而皱眉,似在受着煎熬,额前金光流露,显出印记,淡金色灵力涌动,背后古朴大书缓缓开启,如一人大小,字里行间透露儒雅之韵,活过来一般,隶书字体飘出,撒上金边儿,整齐排列于白衣仙人四周,缓缓萦绕。 他却越发难以收住心神,周身灵气紊乱,眉头皱得更紧,不时,一口逆血喷出,灵气冲开房门,他一脸惊慌,大口喘息,不安之感越发浓重。 “尝愿力过早,未见得是件好事。”定了定神儿,白衣仙人捂着心口起身,辨别一下方向,化作流光,没入云际。 老道随手一挥,扇飞数人。 “你就不怕遭了天谴。”村民中,张婶恨声说道。老道毫不在意,展了展衣袖,嘲弄说道“我就是天谴。” 恨声更绝,似真惊动了上天,一剑自天边而来,一击之下,老道坠地,连阴霾也散去不少。 插在白秋石像上,泥泞道场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一身白衣,青丝如瀑,简单翠玉簪子束冠,面庞儒雅,腰间配映月玉佩,看上去与石像还有几分相似。 见此人,老道先是欣喜,后又惊恐万分,任天笑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这仙人,昏了过去,遍地的哀嚎无一不是揪心,他望向老道,老道急忙跪走至白秋身前,蓬头垢面,也不管身上污秽,扯着白秋大腿一阵哀嚎“孙侄,饶过我这一回吧……饶过这一回……” 白秋注视着他,语气渐弱,或许也知自己罪孽深重,瘫软在地,双目无神,双手松开白秋道袍。 “该杀!” 白秋缓缓闭眼。 (本章完) 第八章 当此去 抬掌,掌心淡金灵力流转,凝漩而动,一掌拍向老道天灵盖上,魔气彻底散去,望着天上,一片湛蓝,多有不舍,也有悔意,眼中清明许多,老道还有多条路以走,孙侄仙府当职,他自然跟着沾光,学些粗浅道术,不说教化乡里,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人生多是无奈,却无是奈何,古稀之年,却落得如此下场。 那少年还在地上爬着,鲜血染衣,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直至最后,还看着柴堆燃起的熊熊大火,伸手向前抓去,晕了过去。 白秋转头,火势已不是人力可控,几人抽拉着柴堆,妄想能减轻火势,白秋缓缓伸手,掐诀想要祭出道术,却听见婴儿啼哭,接着吹起一阵凌冽寒风,火势瞬间覆灭,连婴儿襁褓都未曾烧到。 “风灵雪体!”白秋稍显迟疑,却带着一抹震惊,喃喃道。 伸手将婴儿缓缓牵引至怀中,啼哭声嘹亮,众人松了口气。整合之下,只有寥寥数民还能站起,一起望向白秋。白秋悲至心底,竖指为剑,斜指身后,白秋石像轻轻嗡动,璞声轻响,顺着斜面坠地,一分为二,切口平整。 道袍生风,紧接着双膝屈地,这一跪,跪出仙人风骨“仙门执事白秋,愧于仙门道心,愧于一方民众。”,众人惊慌,可受不起如此大礼,白秋长跪不起,众人急忙搀扶。 “乱用外戚,致使整村遭此灾祸,以后不必来此上香,白秋已无脸收受。”白秋依旧一脸愧色。 “是我们听信谗言,才造就如此局面。”张婶一脸悔意,叹息说道“活了大半辈子,却依旧愚昧不堪。”,羞愧难当,张婶率先跪了下去“咎西畀观村张氏向仙人请罪。” 村中民众纷纷下跪,畀观村一百二十人向仙人请罪。 神色复杂,白秋将一众人扶起,舞象之年总少不了意气风发,剑宗历练之时,他途径此地,此处还是山匪横行,出手救下一村百姓,又将村民囤积一年的粮食从山匪手中抢回,感恩戴德之下,众民恳请在此立庙,至此,他也成为仙府中资历最浅,立庙最早的道人。 叹世事无常,时至今日却是如此境地,安抚众人,也总算落定。一旁少年围童龀,那昏迷少年微微转醒,有些虚弱。刚一睁眼便一脸惊恐,惊慌失措地倒爬而出,缩在石台一角,怔怔失神,口中呢喃“妹妹……妹妹……”。 问了一句谁家孩儿,村民纷纷解答,白秋上前,俯下身子,将婴儿往那少年身前递了递“妹妹在这儿。”,那少年轻轻抬头,身形微微颤抖,头发略显凌乱,眼神如同一潭死水,不起一丝波澜。 忽而,那少年一口咬向白秋虎口,几番力气便有鲜血渗出。凄厉声起“你还我妹妹……你还我妹妹……”。众人急忙拉开,这少年受了不小的刺激,情绪十分不稳,几日内,父母失踪,妹妹差点被当做祭品,奋力之下,依旧没作任何改变,结果是好的,心中却依旧是条疤痕。 “这孩子也是苦命,仙人勿怪。”说着,张婶便要为白秋包扎。 “无碍,只是见这孩子资质尚佳,想带回仙府培养一二,来日,必成大器。”白秋回绝,那两排牙印,根本无伤大雅。 “仙人这是要收他们为徒?”张婶惊喜道。 白秋轻笑,却是摇了摇头“我资历尚浅,等回到仙门,再为他们找寻明师才是上策。” “这事自然是好,可父母失踪,却没人能做得了主。”张婶颇有疑虑,略表遗憾。 “仙人慎重。”一道粗狂的声音响起,跛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靠在石台另一侧,大口喘息着。 循声望去,跛安褴褛的衣衫一身血迹,头发更显凌乱,那眼睛上的凶光却弱了几分。微微皱眉,白秋来到跛安身前,四目相对,跛安炽烈的目光丝毫不遑多让。 “月令七杀,阡忻安。”白秋缓缓开口,心里却万分震惊。 阡忻安微微一笑,却是比苦还难看,还有人记得月令七杀,记得他阡忻安。“可知他是谁的儿子?”阡忻安喘着粗气问道。 白秋也不答话,隐约猜到事情没这么简单。“近来四十年,武道大磐圣境,成名二十年,以声名再压二十年,若非退隐,江湖百年,将一人独享。还有你们仙府,玲珑弦音乃独绝天才,桃李花信已成大乘圆满,又有几人能够做到。”阡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忻安说道。 已不止是震惊,若真如此,牵扯甚多,已不是他能左右。可这两块璞玉若不经雕琢,实在可惜。 陷入为难之际张婶开口道“何不问问他自己的意见。”,张婶自然不知白秋为难之处,幸幸开口。 同时望向几个孩童,一旁,王小虎伸手在任天笑脸前晃了晃“天笑,是我,小虎。”,任天笑情绪总算稳定下来,看向王小虎的眼神少了几分警惕。见有些效果,王小虎轻笑,又指了指自己,指了指断骨的手臂。 恢复几分清明,任天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两个孩童相拥痛哭,这一哭,哭尽了心酸无助,哭尽了孤苦伶仃。 空山寂寥,无鸟语,那少年痛哭声久久不散,王小虎红着眼眶,轻拍少年后背“好了,没事了,羊胡子老道已被白秋杀死。” 众人这才敢上前,张婶试探着问道“笑儿,白秋仙人要收你们兄妹为徒,你可愿意?” 任天笑这才看向他们,和王小虎一同起身,掩袖擦干泪渍,颇为固执“我不愿意,我要等父母回来。”,张婶颇为小心“孩子,等父母回来,我们帮你知会一声,他们要知道孩子在仙府修行,指不定会有多骄傲不是。” 无论如何去说,任天笑就是不愿,可急坏了众人,这可是莫大的机缘呐。 “我来劝说如何?”一旁王小虎吊着一条手臂上前,任天笑正要开口,王小虎对他说道“你先去道场边儿上石头那里等着,我随后就到。” 眼神真挚之下,任天笑怄气朝那石堆走去。“我试试,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了。”王小虎递出安心的眼神,正要快步跟上,却被一只大手揪住耳朵,半截老松一般的枯瘦剌得他半边脸生疼。 不惑之年的中年要比其他人苍老一些,佝偻着背,头上裹巾发白,却异常干净。“仙人看看,我这孩子可还有出息。”,白秋摸向王小虎脑后,一种摸骨测机缘的仙门手段而已,此刻王小虎还在鬼哭狼嚎着。见白秋面色有些为难,不惑中年开口“仙人但说无妨,我也就图个安心,真没啥出息就和我一样,天天打柴也挺好。” “这孩子虽无仙缘,却有一定建树,顺其自然便好。”白秋淡淡开口,后半句没说,这孩子命中还有一劫,度不好…… “仙人,你看我们家孩子……” 村民一拥而上,白秋倒是有些手足无措,如此机缘,万一真走了狗屎运,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一件美事,可大部分下来都是一句话顺其自然,那是相当委婉了。陈八斗、李二斤也被自家父母拉去摸骨,说是孩子有些机缘,却不在仙道。 秦柱子一个劲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却是越挤越远,秦家父母大声呼喊着“这孩子,逮到了非把他腿打折不可。”,秦柱子天生疲怠,可不想凑这热闹,将腰一弓就要开溜,却没成想一个人站在他跟前,抬头一看,王小虎一脸坏笑。 被揪着耳朵提到白秋面前,秦家父母讪讪笑道“孩子顽劣,不抱多大希望。”,那眼中分明是期待,白秋没说什么,将手按在秦柱子后脑,本也不抱多大希望,神情却明显一惊,手换了个位置,神情上的震惊没有半分消退“阳爻!” 修行奇门道术,首先便得拥有灵根,这三寸一块骨生于脑后,又分十品,一品为元灵根,仙府初道至今,只此一人,那便是张道陵君,二品阴阳两爻,今日遇见,便是第二个阳爻灵根,三品三清灵根,剑宗宗主便是,四品四相灵根,传闻四国皇室,概率会是此灵根,五品五行灵根,卓绝大磐圣境,聪慧玲珑弦音,恐怕都是五品灵根,六品六甲灵根,尽是爻天府长老,七品七星灵根,算衍天机的好手,一出世,便以一国之师培养,八品八卦灵根,尽是阵法大家,九品九宫灵根,统筹得天独厚,十品十方灵根,无一不是仙府支柱。十品有稀有匮,却无强弱之别,修习圆满,皆是大神通。之所以震惊,是这阳爻灵根,是天圣剑宗百余年最为缺少的,由此,阵法此类,隐隐有被爻天府压上一头之势。 “此子天赋……”话还没说完,秦家父母立刻压着秦柱子跪下“吾儿秦家柱子,愿意追随仙人。”,再看不明白也就与那痴傻之人无二了,为此,秦家父亲还往秦柱子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这才迫使他跪下。 哑然失笑,这狗屎运竟真的落入这一村之中,王小虎早早与任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笑坐在了石头上方,已快至午后,阳光有些暖烈。 半躺着身子,这两块巨石,就算蹲坐五六个成年也是足够。任天笑屈膝坐着,望向眼前风景“你不用劝我,说是不去,那我定是不会去的。”,王小虎起身,抽掉嘴角衔着的枯草“这可是大机缘,不过俺不劝你,俺要走了。” “我说我……”任天笑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话已说出口,却忽感不对,不可思议地看向王小虎,眼中疑惑。 王小虎轻笑,重复道“俺要走了,去外边儿看看。” “为何?”任天笑脱口而出。 王小虎看向他“没别的,你说这村里人,咋就那么容易相信那羊胡子老道的话。所以俺想去看看,看看所有人是否都是这般。” 今日之事影响甚多,不奇怪王小虎能有如此想法。 “什么时候动身?” “即刻。” “笙叔会同意吗?” “管他呢,他已经追不上我了。” 王小虎做事向来风风火火,不问出处,不问归期“父亲还能动,再不出去,恐怕就真的没机会了。” 想要宽慰,却是没那个由头,自己还是漫无目的,又怎懂劝说他人。 “看见没,你没这个命,回家老老实实跟着你爹读书,能混上个秀才,跟你爹那样教书,也算出人头地?”陈家母亲数落着自家儿子,陈八斗也算是认命了,打着哈欠一一应下。 跳下巨石,见一人孤苦伶仃,是那李家二斤,母亲没来春祭,来了也少不了尖酸刻薄的骂声。“二斤,以后该是如何?”王小虎问道。 李二斤倒是乐观“走一步看一步,自家良田荒废许久,已被官府收去,我已经有些力气,大不了开荒,官府还能奖些碎银。” 见任天笑走来,白秋迎了上去。任天笑微微拜身“谢过白秋仙人好意,不过我还是希望留在此地,等父母归来。” “你可知你父母是谁?”跛安挣扎着,还是没能站起,眼中却是多了几分神采。 村南农家,任千行之子,最显而易见的,却不是最终答案。跛安缓缓开口“你父亲初入军伍,只是无名小卒,后任伍长,什长,都伯,百人将时,领一百三十士卒,杀入敌军腹地,斩六名骑都尉,生擒四品监军,崭露头角,后连升三品,作殄虏护军。峥嵘之下,三次挂封五品将军,分别为讨夷将军,破虏将军,昭烈将军,文帝二一年,奉命派遣并州边境,任西戎校尉,期间痛打典军中郎将,降职不降权,任晓骑游击将军偏将,后立奇功,为四品奋威将军,再后来为三品中领军,西境战乱后期,已是二品骠骑将军,平息战乱,已坐稳一品大将军。已封无可封,成一字并肩异姓王,立起任字大旗,封地兵州。” 从未听父亲说过此等隐秘,任天笑满是震惊,白秋想要阻止,跛安摆了摆手说道“让他知道并非坏事。” “当年江湖燥动,你父亲主动请缨,带五百甲士,使得整座江湖再也抬不起头来,也就有了后来的月令七杀,说来也巧,我自诩天赋绝顶,刚一出世便是一品宗师,第一次任务便是月令七杀,对上你父亲,却依旧是心境大跌,可我并未放弃,纵然七杀被灭,我依旧追杀了你父亲二十余年。” “然后落得如此境地?”白秋一阵唏嘘。 “大磐圣境,何等气魄。”跛安也从未够悔。 “为何告诉我这些。”任天笑心颤道。 “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认清,江湖上早已无你的容身之处,庙堂上,百官弹劾之下,你父亲已是举步维艰,不得不退让至此,你认为他们允许第二个武昭圣出现?商,仕,农,你又能探寻出何出路?至于仙门修道,就看这牛鼻子肯不肯为你开道。” 似乎看出任天笑顾虑,跛安继续说道“放心,你父亲乃唯一大磐圣境,加上你母亲那玲珑心思,能伤到他们的,恐怕是还没出生。” 任天笑犹豫着,最后一句话却让他振聋发聩“与其等他们归来,不如练身本事,去找寻他们。” 一下子清明,任天笑看向白秋,眼神坚定。白秋点头,转身向跛安作揖行礼“谢过前辈。” 少年当由此处去,踌躇满志天地间。 (本章完) 第九章 仙门,江湖 几乎是被拖拽而去,秦柱子被催促着回家整理物品,好不容易得来的仙缘,生怕白秋仙人反悔。一众村民问过村中运势,得了踏实,也纷纷拜别,各自散去,过了惊蛰,正是农忙的时候。 再次归于平静,跛安已能站起身来,与白秋并肩,站在道场边缘,看着草木抽蕊,白秋叹息一声,颇为恭敬“先谢过前辈。” 看向远方,跛安随意一笑,丝毫不在乎“所谓何故?” “任天笑心境摆在那儿,不提点一二,恐怕真会埋没一生。”白秋抬头,看向更远处。 “不觉得我这是将他置于险地?”跛安产生一丝好奇。 “想将他置于险地,入江湖岂不是更好,为何非要让他入我仙门?”白秋看向他,唯独那眼神澄清。 跛安沉默不语,许久,白秋接着问道“你又是为何?” 又是想了许久,身侧树枝突然摇曳起来,几乎查不可见的白光闪过,一枝嫩芽飞入跛安手中“任千行几乎踏遍了整座江湖,那些乡野村夫们哪一个不是噤若寒蝉,棠州君子剑更是连剑都不敢去拿,当真是可笑之极。” 一脸鄙夷之色,跛安继续说道“遇见路尽有山,那便不走了?遇见低洼水坑那便不过了?江湖中尽是这些枯槁,迟暮之色,这样的江湖,我不喜欢。” 跛安的心中天地,正如他那样,战了便不怕败,败了再战,白秋不由升起几分敬佩,江湖人人如此,该有多好。 任天笑回到家中,他已答应白秋入仙门,也记得跛安那句,父母不归,那便去寻他们。他也知道,那坐上那第一将军之位有多不容易,一字并肩王,又该抗下多少。许多秘辛自然是他所不可知的,但不妨碍他一件一件找出答案。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几件换洗衣服,一点碎银,那把秀丽长刀还没刀鞘,只得套几个绳箍勒在背后,再看一圈,似乎都已齐备,猛然看见柜子上挂着的鹿筋弹弓,年前想吃糖葫芦,母亲不给买,怕吃坏了牙,为此自己还大哭一场,父亲一声不吭走出房门,回来时,手里拿着的正是这把鹿筋弹弓,现在想来,着实可笑。 将其收起,走出房门,最后看一眼茅屋,最为熟悉的,现在却要远去,说是不舍,在心中,却升起一种别样之感。 村中,大老远就瞧得见热闹,秦柱子身上足足挂了六个包袱,一手挎两个,背一个,胸前再吊一个,累的他满脸通红,背后家眷亲属一再吩咐着,别给仙人添麻烦,要自食其力。 秦柱子一脸黑线,看见任天笑走了过来,这才舒展开来,生无可恋说道“还好你也去,我这才有个伴。”,任天笑顺手接过他的两个包袱,说实话,真的挺重。 “天笑。”背后,又有人叫他们,回头一看,是王小虎他们。笑着,王小虎走上前,却没了话说,拍了拍任天笑肩膀“保重。” 一时间百味杂陈,一阵鼻酸,丝毫不吝啬男儿胸膛。 被包袱挡着,秦柱子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熟悉的伙伴,似乎也忘了满身挂着包袱的疲惫。陈八斗、李二斤齐声开口“保重。” 秦柱子呵呵一笑“放心。”,话音刚落,被一只脚踢得一阵趔趄,王小虎说道“照顾好天笑,少了一根头发,我……”,说着,王小虎恶狠狠扬起拳头。 秦柱子少见的没有贫嘴,缩着脖子,依旧报以微笑,显得没脸没皮“放心。” 行至此,再不转身恐怕真要泪如雨下,任天笑转身,用力摆了摆手,随着石阶,行至庙前。 已经看不见那羊胡子老道的尸体,应该是白秋给他找了个安息之地,白秋转身,见他们到了,和跛安对视一眼,自袖口摸出一个瓷瓶“这是回血丹,对前辈的伤势有些好处。” 跛安也没客气,收下丹药对白秋拱了拱手“时候不早了,抓紧些,或许在天黑前能赶回仙门。” 意味深长,白秋转头看着任天笑,又看了看怀中婴儿,敞出袖口“你们抓稳些。”,真的要走了,这两个孩子显得听话异常,攥紧白秋道袍。 再看了看跛安,风鼓道袍,如灵鹤击潮,入云 (本章未完,请翻页) 端浅游,已经走远了,跛安才抬头望着,心里空下几分,以常人不可察觉之态呢喃两字,随后一声轻笑,走下庙门山。 王小虎急匆匆跑进自家院落,慌措间带倒院中瓮罐,急忙去扶,父亲已在院中等候,孤零零地坐在门坎儿上。 有些意外,王小虎又往前走了几步“爹,俺想出去闯闯。” 小虎父亲收回目光,却也没看向王小虎,颇为鄙夷道“就你?毛都没长齐呢。” “俺有的是力气,村头碾盘,俺一个人就能抱起。”王小虎不服气说道,原本就没抱着商量的态度,只是想知会一声。 “得了吧,出门在外,靠的不是你那傻力气,就你那二两心思,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小虎父亲撇过头去,没一句好话。 “你不是说吃亏是福嘛。”王小虎气冲冲上前,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 “你也就能吃些哑巴亏。”小虎父亲抬头,与自家儿子四目相对。“你在这儿连哑巴亏都吃不上。”王小虎像个小牛犊子,眼神丝毫不让“你就说让还是不让吧。” “你懂个求,俺见过的事,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小虎父亲破口大骂。 “得了吧,随便来一个羊胡子老道就把你们骗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咋好意思说这话。”王小虎不屑说道,少不了‘父慈子孝’的场面。 小虎父亲噌的一下站起,扬起手就要打,要在往常,王小虎还不得撒腿就跑,可今日,王小虎不闪不避,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父子瞪着眼,终究没能打得下去。一瞬间,像是意识到什么,枯手软踏踏地垂下,那布满褶子的脸上,出现落寞之色。 不再言语,无奈的身影晃荡,驼着背走向拴马桩前,解下老马缰绳,嗓间更咽,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老马在他身上蹭了蹭,他摸着马面,自顾自说着“上了岁数,打不动你了,也说不过你,这老马比你都大,跟了我二十年,现在给你,啥时候碰了一鼻子灰,就回来,养你这混球小子不容易。” 王小虎一怔,胸口压了块大石一般,堵得慌,这老东西服软了。“先学学骑马,遇见歹人劫道儿,能跑得快些不是。”说着,缰绳在手里晃了晃,朝前递出的手分外小心。 鼻子一酸,再没能说出重话,王小虎一把夺过缰绳,老马嘶鸣,带着王小虎颠簸而起,见一人一马奔出院落,小虎父亲闭上眼睛,重叹一声。 麓崖,一仙人带着两个道童在此回望,那匹老马在村中奔行,冲撞了谁家篱笆,又踩倒了谁家东墙,没人怪罪,也没人心安。马背上一人单手扯着缰绳,另一只手吊在胸前,眼中不屈神色,能说明一切。 “幼年垂髫学纵马,日后随志定不凡。”白秋轻吟,表露赞许。最后一眼了,恨不得将这一草一木都印在脑海,这次回望,每个人都十分珍惜,这也是白秋能留给他们的,最后的践礼。 化作流光飞虹,他们再次奔入天际,竟与白鹭同行。温风拂面,秦柱子按耐不住兴奋,眯着眼望向脚下“那里是镇子吗,父亲买的糖人儿,就是从那儿买的。” 看着兴奋如山雀的秦柱子,任天笑泯了泯嘴,此行一路北上,又怎会遇见东面的镇子。 这也是二人见识村子以外的东西,一脸新奇在所难免。白秋淡淡开口“这里是皋城,辖属八个镇子。” “八个镇子!”秦柱子一脸震惊。 “村大为镇,镇多为城,城多为郡,郡多为州,州再往上,便是国了。”白秋解释道,也算是让这孩子多一分见解。 “我们是钊越国人。”秦柱子兴奋不减,这是他自小知道的,但钊越国有多大他根本无从探知。 “我们多久能到?”秦柱子对那仙门更加向往。 “以我目前修为,可日行一千二百里,一个时辰估计就到了。”白秋说道。 更加震惊,秦柱子不由地掐指,却忘了自己身处高空,身形一个趔趄,白秋立刻伸手抓去,被惊得直冒冷汗,怎么也算不过来了。 “入得仙门,你们也可如此,曾有仙门大乘,一日行遍十四州。 (本章未完,请翻页) ”白秋轻笑道,也没去怪秦柱子的不安分。 “那仙人是何境界?”秦柱子拍着胸脯,惊魂未定。 “不才,金丹圆满。”几番了解,发现白秋这人颇为随和,话语也多了起来。 秦柱子哪能明白,白秋继续解惑道“修仙一途,练气为始,又分三阶,初涉,稳固,圆满,后入筑基才算正式踏入修行,可找寻本命,依旧分为三阶,再入之后便是金丹,金丹之上还有元婴,化神,炼虚,大乘,修行路漫漫其修远兮,故上下求索。” 一扇门悄然打开,除震惊外,秦柱子继续问道“那大乘之上可还有境界?” 白秋摇了摇头“这本是先人定下,至今也无人能跨过那道桎桓,也无从探知,只不过在武道一途中,也定下一至九品,加上九品之上的圣品,共十个境界,也是几千年未曾打破,直至钊越出了武昭圣,便又加一品,成大磐圣境。” 白秋看向任天笑,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若修炼,也要修他个大乘圆满。”秦柱子臆想道,却被白秋浇了盆冷水。 “你可知能入练气期,已是万中一二?” 秦柱子张大嘴巴,久久不能言。 咎西畀观村,一瘸腿中年站在院落,屋外夫人怒目而视,语气尖酸刻薄“也不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再怎么说,二斤这孩子也是我十月怀胎所生,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要把他带走。” 村西李家,李二斤母亲风流归来,见院中站着这么一个人,说是李二斤有几分天赋,想要收他为徒,她当然不乐意,非要二两银子,这孩子才能让他带走,瘸腿中年正是跛安,常年清苦,又怎能拿出二两银子,逐而起了争执。 跛安看向李二斤,孩子颇为为难,一边是亲生母亲,一边是一份机缘,跛安身手他是见过的,匹敌羊胡子老道不分上下,在他心里,已是一流高手。 “拿不出来就赶紧滚,别妨碍老娘补上一觉。”李二斤母亲扯了扯滑至肩头的锦绸纱衣,自己孩子还是粗布薄衫。 叹了口气,李二斤正要阻止,母亲骂骂咧咧开口“你还不走,真当老娘是好惹的。”,说着,拿起扫把就要拍向跛安。 跛安眼中一寒,手起刀落,扫把被削去大半,硬生生止步,那有几分姿色的脸被吓得煞白,嘴唇哆嗦,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孩子你何曾多管过一下。”跛安冷冷说道,不管李二斤是否同意,拉起他的手便往外走去。 出了院落鬼叫声才响起,李二斤母亲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见一丝贤淑“杀人啦…光天化日抢儿子啦…我这妇道人家可怎么活啊……” 韶华山,正一道坪。台阶尽头扒着一只手,先扔上来两个包袱,接着一阵鬼哭狼嚎,一个瘦高身影出现,摇晃着身形,哭爹喊娘道“仙人不是可以腾云驾雾吗,怎么非要爬这九千级台阶。” 白秋回头,似笑非笑“一来,这主峰上设有禁制,不便御空飞行。二来这九千台阶乃道陵君亲自开凿,徒步上山,以示尊敬。三……” 秦柱子伸手阻止,一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息“三来,是想借此历练。” 路途上听闻白秋说起仙门,就数秦柱子最为积极,溜须拍马的事可没少干,起初,九千级台阶就他爬得最为欢实,渐渐体力不支,抱怨声便跟着起来了,一想到山顶便是仙门,脚都磨破了硬是咬牙坚持,怎么也不肯放弃。 “仙门呢,怎么就这几块破石头?”秦柱子向四周望去,硕大的正一道坪快赶得上一个村子大小,除了青石板面,就四周那松樟奇石最为显眼。 正前方,三丈日晷静静耸立,台座雕花鸟奇兽,繁琐符文攀附,分外惹眼。 白秋轻笑,竖指轻念,淡金灵力流转,点指向前,灵力激射正对晷针,水桶粗细晷针异彩连连,符文闪烁,金沙一般流向圭表,异彩更甚,圭表轻动,缓缓飞入空中,投射出氤氲之气,已看不见前方景物。 “走吧。”白秋率先走上前去,氤氲之气中,白秋身影缓缓消失。 秦柱子已目瞪口呆,拉着任天笑快步跟上。 (本章完) 第十章 仙家事 白芒一闪,两人下意识遮眼,再睁开时,仿佛未动一般,依旧是一处硕大道坪,若不是不见了三丈大日晷,以及出现在道坪尽头的台阶,他们还真以为自己还在韶华山巅。 当得起空山鸟语,左侧十二丈青峰紧挨道坪,郁郁葱葱,苍竹桦杨,老松盘根,合抱树身半入道坪,落日渐斜,余晖下几名小道在树阴下歇息,见白秋望向那边,几人慌忙起身,装模作样扫着枯叶。 右侧已是远山,山脚下云雾缭绕,苍松翠柏四季如春。不由惊叹,回头一望,云雾翻腾不着边际,道场边上红枫假山傍着云雾,犹如美人颊羞半遮面。 一眼观四季,当真是奇景。正前方,阶梯高耸入云,台阶白玉铺面,颇为讲究,两侧白玉垂带雕花鸟鱼虫,奇珍异兽甚至奇闻天象,有一步一世界之说,踏跺宽三尺七寸,长九丈九尺,高九寸六分,合九之极,成天道之数,共三千零一级,暗合三千大道,多出一阶,乃天地变数。 秦柱子却有些苦恼,拾阶而上,跨出的步子却一深一浅,两步多了,一步又不足以递进,行进不由慢了下来,开口抱怨道“谁造此阶梯,等我修炼有成,定拆了这台阶。” 白秋轻笑“这般心浮气躁,如何修炼有成。”,又是历练?秦柱子闭口不言,仙府行事还真是怪异。 路遇几名仙门弟子,对白秋颇具敬意,不禁让人怀疑,执事一职,在仙门究竟是多大的官儿。也不好去问,两人紧跟白秋,生怕不懂规矩,惹了麻烦。 两千零一阶台阶,对于两人确实是不小的考验,走上一段,白秋便要停下来等上一会儿。顶上,更为震撼的一幕又让秦柱子呆立。大小各异的悬山漂浮着,粗重玄铁链将其连接,像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吹走一般。山野间灵草仙植无数,弟子在田间忙碌,乐此不疲。 洁白道袍一尘不染,哪还有一丝烟火气。“世外桃源也!”秦柱子吞咽着口水。 “先带你们去住处,明日再为你们找寻良师。”白秋看出秦柱子向往,不过多言语。 天圣剑宗道庭,八百里仙山奇峰,设禁制无数,初入仙门那处道坪,只是飞鹭台而已,往上的三千级台阶更是不值一提,三百亩百草园归属养丹堂,灵植仙草皆用于练丹制药,七十二小洞天用于修炼闭关,戒律堂与藏书阁各处一峰,天上悬峰只作演武斗法所用,共三十六处,再往上,还有宗门七位长老所在的长老峰,三宫六殿,斩魔台,飞仙台等地,恢宏无比。 一处山坳,名为昙酥。山坳间有一处二进院落,白秋轻推门扉,闲庭信步走了进去,这里是白秋的住处,只有他一人在此,清冷了些。 “挑选一间屋子,先住下吧。”白秋随意说着,秦柱子已走进院中,逗起了大缸中的鱼,小片浮萍,一株荷花占据缸中大半,小鱼受了惊吓,躲在根系处。 “随便选?”秦柱子抬头,手指轻轻拨动水面。白秋点了点头,秦柱子直奔东厢房。 看向任天笑,任天笑默不作声地走进西厢房。 推开门,房子没有一丝陈旧,只是长时间不住人,落了些许灰尘,旮旯里生出几挫蜘蛛网,也就有了些许烟火气。 望着这些,任天笑摘下包袱,将刀挂在堂柱铜钉上,开始一丝不苟地打扰房屋,门没关,霞光照进屋内,驱散着一丝丝霉味儿,灰尘四起,在霞光下孑孓可见。 房梁上的蛛网他还够不到,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一阵风起,蛛网飘落,如同棉絮,回头望去,白秋带着一床被褥,静静看着他。 “地处山坳,夜色间还是有些微凉,这被子是我许久不用的。”白秋淡淡开口。任天笑不知在想些什么,今天是与白秋第一次见面,说不上熟络,也不过几个时辰,也谈不上生疏,毕竟是他救了妹妹。也是可笑,就这样一个人,他居然跟着来了仙门。 下意识看向白秋虎口处,看不见一丝牙印,也不见一处红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白秋依旧儒雅随和,也看不出一丝仙官儿该有的样子。 “你还有事?”白秋出口问道。 “没…没事。”任天笑接过被褥,分量很足,十分厚实。白秋轻轻点头,退出房间,将房门轻轻带上。 看着已经关闭的房门,任天笑长舒一口气,又仔细打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量起这个房间,粗布纱白掩帘,垂幕也是如此,被轻轻挽起,要在此住下了。 心中踏实几分,铺好床,安心睡去。月明星稀,虫鸣莺叫,任天笑的思绪却难以安宁,他梦见那羊胡子老道一脸煞血,阴桀的声音肆意笑着,手中抓着一名婴儿,双手捧起举过头顶,将其狠狠摔在地上,他却像是被什么制住,体不能行,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以及心中漫无边际的恐惧,也在这时,父母的声音传来,他猛然回头,瞪大了眼睛。 梦醒了,他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枕头染湿一大片,惊魂未定,望向窗外月色,不知现在是何时辰。 再也难眠,任天笑起身,只穿着内衬,轻轻推开房门,月光甚好。立在院中,能看见他的影子。努力稳住心神,微微屈膝,六合劲运转,如绵雨轻潺,忽转霸道,撼山拳拳出如虎,依旧是那几招,挨,帮,挤,靠,崩,撼,运转却是流畅许多。 天亮了,白秋自正堂推开了门,任天笑收势,不知如何是好。白秋表情依旧平淡,走至任天笑跟前,抓住他的手腕,将他重现摆好姿势,同时也进行了几番纠正。 没有说话,白秋走向院外。“白……”任天笑欲言又止,白秋?白执事?这样叫着有些不太合适。 白秋突然停下脚步“仙门忌讳颇多,你们暂时不要外出走动。”,说着走出院落,秦柱子也在这时打着哈欠推开房门,这一夜他貌似睡得十分舒服,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任天笑。 一处宫殿,白秋作揖行礼,殿上一灰袍老者头也没抬,审视着剑宗各项杂事,时而皱眉,时而舒展,有时还提上几笔。 “所谓何事?”老者淡淡开口。 “昨日我去了一趟畀观村,见两个资质甚佳者,便带回了宗门。”白秋作揖道。 见老者半天没有动静,白秋补充道“准确来说应该是三人,还有一人是襁褓中的女婴。” “既然资质上佳,收了便是,其余五位长老,可是悠闲得很。”老者继续审批卷章。 白秋并未离去,弓腰道“其中一人为二品阳爻灵根,一人是风灵雪体,另一位,约莫也是五品火灵根。” 老者放下书卷,神情淡漠“火灵根入沈清远门下,风灵雪体交由徽柔长老,至于二品阳爻灵根,实属罕见,就便宜夏正诚那老小子了。” 可白秋还有一丝疑虑“其中两位,是任姓之后。”,老者的手下意识收紧,抓皱了一本书卷。 眼神也不再是那般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凌厉,缓缓开口道“我天圣剑宗不乏天才。” 意思已经很明显,可白秋依旧争取道“先人过错,不应该算在后辈身上。” “此事休要再议!”老者迸发一股怒意,桌案上百卷书册颤动。 “墨渊长老!”白秋皱眉直视,已与往日儒雅形象不符。 “当年我能放弃你这一人,便不在乎再多两个。”老者起身冷眼相向,语气低沉,有些怨意。 “口口声声为宗门,却连两个孩子都容不下,我当真是看错你了。”白秋丝毫不让,咬牙说道。 威压骤降,如万千游丝缠绕白秋身躯,那抹倔强,怎么也不肯跪。老者有一丝心惊,却未曾表露“还是如之前那般,又臭又硬。” 威压散去,白秋踉跄着身影。老者背过身去“你走吧。” 双眼已有血丝,白秋不甘退出大殿。老者存劲的手骤然松开,叹息一声。 另一处极高的山峰,一处七进院落,犹如杂货市场一般,六七个弟子蹲在一堆废铜烂铁前方,一脸的生无可恋。“怀仁师兄,你说这师傅最近发的什么疯,已经将自己关在屋里七天了。” 一旁稍大点的弟子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费什么话,还想不想吃饭了。”,他们的任务是在午时把有用的东西从这堆废铜烂铁中挑拣出来,可这堆积如山的废旧法器,该挑到什么时候,这几人一脸绝望。 “夏正诚长老可在?”一白衣男子问道,一手捂着胸口,剧烈喘息着。 “在正堂呢。”那几名弟子头都没抬,白衣男子步伐仓促地向正堂走去,几名弟子这才感觉不对劲,纷纷抬头,追了上去“师父正在闭关,你改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再来吧。” 正堂前,白秋放声大喊,加持了灵力“仙门执事白秋,求见!”,几人一听这一嗓子,顿时面如死灰,纷纷在一旁抱头蹲下,认命了一般。 三长老是出了名的臭脾气,最讨厌别人打扰他闭关,之前一名弟子本无意打扰,结果却被吊起来打,血淋淋的印子,现在想起来还肝儿颤。 正堂内,一邋遢老头正聚精会神地倒腾什么东西,身上道袍打了十多个补丁,也忒寒碜了点,好歹也是仙门长老。小方桌上摆着一个八角罗盘一样的东西,八角上有一个针眼一样的东西,还是最小的那种,右手上拿着头发丝儿粗细的金线,剩最后一个针眼,他一脸期待。 一声爆喝,他定格在原处,金丝断了。门被一股强劲怪风吹开,震天响声,漆红如意门颤颤巍巍,要掉了一般,紧跟着的还有一道杀猪般的声音“是那个小兔崽子!” 映入眼帘的是自己那几个怂得蛇鼠一窝的弟子,还有一位一身白衣,颇具破碎感的执事。“给我个交代,不然你这执事,我也照打!”转瞬间,夏正诚便抓住了白秋的衣领,使后者都有些喘不过来气。 “长老请先放开。”白秋挣扎无果。 “先告诉我,不然我撕了你!”夏正诚龇牙咧嘴,露出一口黄牙,一口气,差点将白秋熏晕。 无奈,白秋尽力吐出四个字“灵根,阳爻。” 轮到夏正诚震惊,一把将白秋扔了出去“你说什么!” 白秋倒退数步才堪堪站稳“阳爻灵根,就在我的院落。” 刚顺了口气,白秋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已消失在晓天峰上。小心翼翼起身,此刻,几名弟子嘴里能塞下几枚鹅蛋。 “你说,白秋仙人会给我们找个什么样的师父?”秦柱子闲来无聊,跟着任天笑照虎画猫地学起了把式,却徒有其形,没有其意。 房屋上瓦片颤动,风如龙卷,烟尘散去,秦柱子被恶风扑倒在地。白秋与夏正诚现身,白秋衣领前还有两道黢黑的印子。 “你说的是那个?”夏正诚瞪向两人,看得两人心里直发毛。白秋还没回过神来,指向秦柱子的手有些颤颤巍巍的。 夏正诚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把按向秦柱子后脑勺,那身上的味道,让人能作呕三天。再三确认,夏正诚又露出了满口黄牙“嘿,你小子还真没骗人,往后需要啥法器,尽管去晓天峰上去挑。” 白秋讪讪点头“这位也拥有火灵根,可以一并带上。”,夏正诚这才看向任天笑,气度初成,确实不凡。 “此子姓任,乃……”白秋慌忙介绍,可刚到一半,夏正诚别过头去“不收。”,说着,便带着秦柱子踏空而去。 任天笑定立原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白秋过去拍了拍他“夏长老性情古怪,别太在意。”,任天笑心中却是有了一丝庆幸。 “白秋。”门口出现一道女人的声音,循声望去,是徽柔长老,本名尹徽柔,与仙家客卿莫浮沉同住沁竹峰。 “仙门执事白秋,拜见徽柔长老。”白秋作揖道。 “不用客气了,沁竹峰可欠你不小的人情。”尹徽柔望向院中,却没见到自己想要的人。 “徽柔长老的消息还真是灵通。”白秋低头道。 “调侃我?”尹徽柔侧身望向他。 “不敢。”白秋回敬道。 “风灵雪体,白执事可挖到宝了。”尹徽柔不动声色道。 提到妹妹,任天笑立刻警惕起来。“你还保护不了她。”过任天笑跟前,尹徽柔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妇人家最是清高,看都没去看任天笑。 径直走进屋内,将任千雪抱起,任千雪立刻啼哭起来,任天笑想立刻冲上去,却被白秋拦下“她不会害你妹妹的。” 任天笑还是放心不下,一直盯着尹徽柔,见她一直逗着任千雪,才有所好转。“前路未知,你是一个人扛下,还是带着妹妹一起?”尹徽柔这才看向任天笑,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一般。 “任千雪就交给长老了。”白秋再次作揖。 白秋递给任天笑一个眼神,让他安心。 尹徽柔也走出了院落。 (本章完) 第十一章 试炼 转眼间已有两人离去,院中又有了几分冷清之气,白秋望着门外,心多了几分深沉,比他预料之中还要复杂,转头望向任天笑,久久无话。 白秋再次走了,这次去的是三宫六殿中的空灵殿,一位鹤发童颜的男子坐在主位,拨弄手中剔透长剑,黛眉薄唇,柔和面庞不似男子,就算女子见了,也要形秽几分,冰白玉蟾如大狗一般静静趴在一旁,所有一切恰到好处,与那男子相得益彰,入这殿中,仿佛进入一片琉璃世界。 四周透而不露,可见景,又不见风,冰白漆柱粉雕玉砌,月白掩帘,琥珀般的桌椅茶盏巧夺天工,绵软白毯上银绣镌花,银装素裹。 “没兴趣。”主位上男子薄唇轻启,依旧端详着自己那把长剑,眉似六月雪,睫如轻鸿羽。 “华羽倾长老,不再考虑一下?”殿中还有一人,按理说应该叫殿上男子一声师兄,此刻却随意靠在琉璃椅子上,品着晶莹茶盏中的名贵香茗。 此男子看不出年龄,一身得体道袍,语气轻浮,仿佛所有事都可不放在心上,一脸的玩世不恭,样貌看上去和白秋差不多,可白秋见了他,却要恭恭敬敬叫上一声师叔。 殿上男子看向他,还没开口,他急忙摆手说道“别,我修的是逍遥之道,与他并不合适。” “送客!”华羽倾惜字如金,白秋心有不甘,却还是退了出去。 两人也是仙门长老,殿上华羽倾排行第五,是五长老,修空灵剑意,一生十六次与人对战,无一胜绩,却也无一败绩,曾以金丹对元婴,未败,金丹圆满对化神初境,还是未败,化神期元神出窍,以一敌二未败,炼虚对阵八苦天魔四人未败,大乘初期敢撼大磐圣境,足足撑了一炷香时间。 修逍遥之道的贾仕骞修为最弱,甚至不及师妹尹徽柔,却喜欢广交朋友,与吴践儒圣匡丘志为忘年好友,与姜侯勾肩搭背,三出天秀毫发无伤,得靖泽女帝召见数十次,手谈至深夜,与魔族嘉良佑对饮,无一人说闲话。当世风流,四仙府中都有耳闻。 刚出空灵殿,白秋一口气还没顺完,贾仕骞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不知如何是好?”,白秋满脸遗憾“仙门不该如此。”,贾仕骞不以为然,负手上前两步,看着脚下轻云舒卷“仙门中可不止有我们几位长老。” 白秋好似明悟,作揖道“谢过六长老。” 天旋地转后,夏正诚回到自己院落,旁边秦柱子一阵干呕着,激荡人心的吆喝声震颤人心,动用了灵力,不止是晓天峰,其余几峰依旧听得见回荡“一炷香之内,晓天峰所有弟子,速到我正房门前集合。” 一时间鸡飞狗跳,远处可见整座晓天峰尘烟滚滚,不到一刻钟,上百弟子齐聚夏正诚院落,其中包括杂役弟子。 可来的人却让夏正诚一阵泄气,全部衣衫不整,坦怀露襟者有,扶额挂肩者有,有的束腰都没系,还有的鞋都穿反了,一只脚蹦跶着,努力调整。 “我又新收一关门弟子,以后谁敢欺负他,全部给我扔到戾火堂去。”夏正诚声音不大却吓得众人直缩脖子。 秦柱子不好意思挠着头,有些哭笑不得,讪讪笑道“我姓秦,家里就我一个男丁,所以我叫秦柱子。”,已经相当委婉了,可还是有人笑出了声。 夏正诚干咳两声“笑什么笑。”,转头对秦柱子却是和蔼异常,甚至有些掐媚“这名字不雅,这样,我们也算相见恨晚,你以后就叫秦迟,至于字嘛,你是辰字辈,就叫辰沛吧。” 秦柱子面部有些扭曲,显得十分不自在“谢师父赐名。”,夏正诚一喜,咧嘴一笑,随手抓过来一名弟子狠狠踢了一脚“没看见师父都叫了,我徒儿等着敬茶呢。” 那弟子立刻跑向偏房一角,不一会儿浓烟滚滚,刚开火,夏正诚便催促道“我徒儿都等着急了,再不快点,小心将你扔下晓天峰。”,秦柱子一脸错愕地看向夏正诚,这锅背的,可真够黑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 摇扇如同扑棱蛾子,火焰窜出一尺有余,水才刚开,一把茶叶刚放进去,水壶便长了腿一般,飘向夏正诚跟前,秦柱子刚一伸手,夏正诚提壶便向自己嘴里灌去,也不管烫与不烫,开水混着茶梗一股脑儿咽了下去。 “以后你就住我这东耳房,这是你的师兄们。”说着,指向前端几名弟子。那几名弟子一脸笑嘻嘻地围了上来,心里那叫一个嫉妒,东耳房,这不是明摆着要开小灶嘛。 稍微正常点的那名弟子笑盈盈说道“我是你的师兄,宋安,字怀仁。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问我。” 秦柱子刚对他有点好印象,他转口说道“我住在东院西厢,不知……”,几位师兄蜂拥而至“沛师弟,我后院凬予池畔,风景极好……” “都散了吧。”夏正诚喝退众人,一阵脑仁儿疼“你们几个,去把你们师弟的道袍,玉佩,照身贴拿过来。”,众人再次争抢着出门…… 秦柱子抬头撇着嘴,一脸生无可恋,不是说入了仙门就要修仙了嘛,仙呢?怎么是这群泼皮无赖。 沁竹峰,也是一个巨大的院子,大部分用来造景,假山石桥,满池子的荷花,锦鲤成群,在水中如花团锦簇一般。阁楼水榭,廊亭锦屋递进而去。 一处屋内,尹徽柔一身紫衣,怀抱一名婴儿,有些能耐,已将孩子哄睡着了。一旁男子手握一柄折扇,也是一身紫衣,额头上两缕白发分外明显,脸色不如尹徽柔白皙,甚至有些瘦黄,但不难看,与尹徽柔站在一起,颇有夫妻相。 “真的决定了?”男子柔声问道,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任千雪脸颊。 “当年闹得不可开交的是她的父亲,孩子何错之有。”尹徽柔轻启朱唇,与白秋说过的话如出一辙。 “长老无一人愿意收那任天笑为徒,可怜那孩子了。”男子一声叹息,尹徽柔却不以为然“你真的以为,不收任天笑为徒,是因为他的父亲?” 想了许久,男子幡然醒悟,自嘲一笑“这帮老东西,棋局摆的,还真是大啊,” 尹徽柔轻笑“我也老了,倘若我为了这孩子放弃我们拥有亲生骨肉的机会,你当如何?” 男子一怔,久久不语。 白秋回到院落,看着刚刚收势的任天笑,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任天笑向他作揖,一声不吭。“过几日有个试炼,乃三十年一次,仙门吐故纳新的机会,我希望你能参与其中。”白秋轻轻开口,有些难言。 任天笑轻轻点头,隐约间猜到些什么。“这是仙门一千三百四十七条铁律,以及仙门各个地方注解,你可以了解一下。”白秋翻手递给他一本册子,有些厚重。 翻开几页,任天笑再次点头。而晓天峰上,秦柱子抱着一根漆柱,怎么也不肯松手,几位师兄苦口婆心地劝解着,怎料秦柱子嚎叫声更加凄厉“一千三百四十七条,这仙我不修了。” 夏正诚脑子嗡嗡作响,却有些无可奈何,一咬牙一跺脚,拉下面子嬉笑着说道“辰沛啊,这一千三百多条铁律,你想看便看,不想看丢到一边儿便是。这样可以了吧。” 秦柱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泣着鼻子,手还是没能松开“真的?”,“你看我这晓天峰,何时守过规矩。”夏正诚假装大度,他倒是想守规矩,可这些个歪瓜裂枣……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那也不罚了?”秦柱子留了个心眼。 夏正诚揉了揉鼻子“你不罚可以,他们嘛……”,顿时天怒人怨,几位师兄如滚地葫芦,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 夏正诚丝毫不为所动,踢开几人“辰沛啊,过几日有个小小的试炼,徒儿可有时间?”,秦柱子坐在廊亭边上“可有奖励?”,夏正诚心一横“有,我有一本旷世奇书,你那师兄们可眼馋得紧……”见几位师兄躲在角落偷听,夏正诚如撵鸡一般将他们赶走“还有一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其实吧,夏正诚只是想显摆自己有这么一个徒儿,但收徒收到他这份上,世间罕有…… 院外,任天笑好不容易找到此地,却被杂役弟子挡在门外。“我找秦柱子,夏长老新收的徒弟。”任天笑客气道。 想了半天,杂役弟子这才想起,恍然大悟后“哦~,你是说辰沛小师弟,他已经是夏正诚长老的关门弟子,现在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另一名弟子继续说道“估计也没空见你,再过几日便是仙门试炼,小师弟正准备一鸣惊人呢。” “唉~,小师弟不用准备,只是走个过场。”仿佛是在说自己一般,那杂役弟子趾高气昂,又看见任天笑一身麻衣“你还没找到师父吧,听我一句劝,你和辰沛师弟,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心中一震,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辩解,默默转身,他花了一个时辰来到这里,现在要再花一个时辰走回去,是啊,两个世界的人。 往后几日,任天笑闲时练刀练拳,有时白秋能在旁边指点一二,也没什么可忙的,倒是白秋,身上总有几件要务,早出晚归,也憔悴不少,他知道因为什么,却没能说得出口。只是在白秋回来之际,总有两碗白粥摆在桌上,仙门山上挖来的笋,总是清脆异常,白秋吃得十分认真。 那日清晨,任天笑照常练刀,白秋在一旁看着,手指牵动,一旁角落的几根劲竹簌簌作响,飘出几片竹叶,任天笑刀法轻灵,顺势而起,一刀轻斩,却没斩重竹叶,再一横撩,还是没能斩重,直刺,轻点,只差一丝,却都落了空,任天笑不急不徐,刀轻轻横掠,只是带动竹叶轻旋,或许他根本不是为了斩重竹叶,只是凭借刀风,能让竹叶飞的得更高,刀法越来越凌厉,竹叶在刀刃间翻飞,轻灵如蝶,举刀直刺,竹叶打旋律动,刀身止动,五片竹叶立在刀脊。 白秋走上前,任天笑收刀。“以你的刀法,在一众新弟子里面脱颖而出并不难,可这次试练,考验的却不止是武力,还有心境。在心态上,你还需放得更加平稳。” 任天笑点头,白秋看着天色“不早了,走吧。”,没能想到,试炼起始竟是飞鹭台,此时已聚集了百余号弟子,他们相互交头接耳着,秦柱子也来了,换了一身极为华丽的锦袍,极不情愿地走进人堆,夏正诚如同一条大黄狗一般,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不时交代着什么。 他也看见了任天笑,蹦着跳着给任天笑打招呼,任天笑却别过身去,疑惑之际,秦柱子正要追来,却被夏正诚一把抓住,淹没在人堆中。 “怎么不打声招呼?”白秋疑惑道。 “或许以后,没那个必要了吧。”任天笑抿了抿嘴,有些事埋在心底最好。 诗人胡须的老道站在台阶上清了清嗓子,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一脸书生派,笑吟吟开口“今日,是我天圣剑宗吐故纳新之日,三十年一次,通过试炼,便是我天圣剑宗弟子,不论你是皇亲国戚,商贾巨绅还是平民百姓,都将一视同仁。” 众弟子心存向往,老道继续说道“第一关,便是登上这三千级台阶,诸位,请。”老道作势说道。 一拥而上,九丈九尺台阶很快被占满,个子大的孩子占不到一点优势,反而是小个子的孩童,从缝隙中钻出,很快登上更高一层。 任天笑登上台阶,立刻感觉到不同,明明很平整的阶梯,却如同踩在鹅卵石上,四处不着力,不单如此,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有着一些白色游丝,能感觉到,一种无形压力遍布全身。 对抗这股压力极耗体力,任天笑当即决定,求稳。抬头望去,几名大一点孩子走在最前,相互追逐,争先恐后。接着是秦柱子,脚上一双鹤纹履云靴,走得飞快,似乎没感受到压力一般。 “名额有限,诸位且要努力。”老道轻松走着,不忘叮嘱各位。 一听这话,纷纷开始慌乱,有的,甚至动了歪心思。 (本章完) 第十二章 财迷沈崇阳 一名弟子好不容易登上几十级台阶,一只手突然搭在他的背上“得罪了。”,话音刚落,重重将那名弟子拉下阶梯,额鬓染血,摔了个头破血流,久久不能起身,一记得逞,他又望向其他弟子。 其他人纷纷向他远离,一不小心,一脚踩空,落下阶梯。老道充耳不闻,继续带领其余人登阶。 一时间人心惶惶,也在这时,一名肉球一般的男子拽着一个少年登阶,好似没受到压力一般,快速来到老道身边,擦了擦汗,气喘吁吁说道“犬子就交给清远道长了。”,那孩子极为不愿,挣扎着说道“我不,我要跟大哥学做生意。” 肥硕中年歉意点头,扔下那少年便向山下走去,少年刚要追上,抬起的步子还没落下,却被老道扣住手腕,一脸笑吟吟看着少年。 几番挣扎,少年气呼呼说道“给你一千两,快放了我。” 老道也不生气,呵呵一笑“我给你一千两,随我上山可好?”,说着,手中拂尘一挥,台阶上出现一块头颅大小的银锭。 少年两眼放光,朝银锭扑去,银锭出现在更高台阶,老者得偿所愿,捻须说道“到了山顶,这银锭才是你的。” 少年追逐银锭上山,却引起他人不满。“凭什么他不用从山底下开始攀登。”几个弟子叫嚷着,老道也没解释“你不愿攀登,可以尽早下山。”,语气有些轻柔,却没人怀疑这是假的。 果真,有几人赖在原地,不准备走了。任天笑看着这一切,扶起方才跌落的那名弟子,继续朝上攀登。 跌落的人越来越多,一名弟子迎面撞来,任天笑伸出另一只手,接得有些牵强,却阻止了那名弟子继续下坠。 三人齐心,又往上攀登一段,又有弟子下坠,任天笑不闪不避,打算用身体硬接,却不料巨力传来,三人一起失衡,滚落台阶,与众人拉开一大截距离。 相互安慰着,扶持着起身,看着落下的差距,有人已经打起了退堂鼓。起身,任天笑伸出双手,眼神坚定,两人伸出了手,继续向上走去。 两个时辰,才有人陆续登顶,最后几级台阶,任天笑忽感手上一沉,腿脚不听使唤地往下坠去。一同登阶的弟子在惊呼声中责问道“你干什么!”,另一名弟子冷冷一笑“名额有限。”,犹豫一下,那弟子也选择了登阶。 白白浪费一番力气,任天笑登阶变得异常艰难,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最后一阶,任天笑摇晃着身形,脑袋嗡嗡作响,快要下坠,一只手抓住了他,模糊间,传来一道声音“天笑,你没事吧,刚才叫你,你怎么不理我。” 定了定神,是秦柱子。奋力将他拉了上来,还没细细说来,白光一闪,他们失去意识,再次醒来,发现他们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树木郁郁葱葱,本是正午时分,却不见一丝阳光。 秦柱子揉着脑袋起身,靠近任天笑,打量四周“这是哪儿?”,任天笑观察一阵脱口而出“残月谷。” 秦柱子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任天笑蹲在一颗大树下面,有一个掌宽的浅坑,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仙门戒律附录上有。”任天笑捏起一柸土,仔细嗅了嗅,这浅坑刚挖不久,药草根部应该是被挖断了,所以才有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药香。 仙门戒律秦柱子自然没去看,不过在任天笑的语气中,却感觉出一丝距离感。 “天笑,你怎么了?”秦柱子疑惑问道,伸手探向任天笑额头。下意识一躲,任天笑沉默不语,伸手往更深处挖去,果然,还残留着半截药根。 起身,任天笑向远处望去,还有不少深浅不一的土坑。“这里有人来过。”任天笑警惕起来。 “可能是其他弟子吧。”秦柱子不以为然,可话音刚落,他看见树干动了,像是树皮剥落一样,灰褐色的东西站在地上,如野狗一般。 再仔细一看,竟是几只肥大的螳螂。不经意间,两人已被包围,下意识绷紧神经,秦柱子手中戒指一闪,一把古朴长刀插在地上,自己则掏出一根漆黑大棒。 两人背对而立,秦柱子说道“之前见过你使刀,特意多带了一把。”,任天笑心中诧异,他手上同样有一枚戒指,却没秦柱子的华丽,那是白秋给他的,可试了半天,却没能将自己的长刀收入其中。 轻轻摩挲着戒指,任天笑抽刀而立,一只螳螂飞扑而来,一刀将其斩为两节,还未死透,修长肢节剧烈挣扎着。 枯木螳螂,两人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秦柱子有些难以应付,漆黑大棒被螳螂双刀钳制,动弹不得,任天笑一刀扎向螳螂腹部,将其挑飞。 “小心!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只螳螂张开翅膀,朝他们滑翔而来。秦柱子主动让出背部,身影要比任天笑高上半头,将任天笑护在身后。 巨力传来,两人滚落在地,打了好几个滚儿才停了下来。“你没事吧。”秦柱子压在任天笑身上,起身后伸出阔手。略微迟疑,任天笑眼神终于变了,坚定伸手,让秦柱子拉起。 一如既往的默契,秦柱子负责吸引,任天笑负责收割,步伐腾挪间,两只螳螂纷纷毙命,一只被斩去半身,一只被砸得血肉模糊。 数量太多,实在不行了,秦柱子以身体硬抗,身上锦袍是一件法器,这些螳螂的攻击,连痕迹都没能留下,只是肺腑被震得有些翻涌。 任天笑出刀如挽花,基本不用第二刀,结束后,两人坐在地上,酣畅淋漓,秦柱子哈哈大笑,任天笑嘴角也挂着一抹笑意。 “说说吧,怎么一回事?”秦柱子问道。任天笑也知道问的是什么,将经过说了一遍。“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儿了?”秦柱子起身,拍掉自己身上的碎草。 “刚学会。”任天笑也站起身来。相互取笑着走远,狼啸声起,更为残月谷添上一抹神秘。 一处土丘,野草刚淹没脚踝,一俊美少年怒目对视着另一人“好好一株灵药,白白被你糟践了。”,那人任天笑见过,是追着银锭上山的那名纨绔。 纨绔少年丝毫不在意“关你什么事啊,揍他!”,两旁被他收买的另两位弟子上前,摩拳擦掌。谁知那俊美少年身手了得,一脚踹在一位弟子面门,他直直向后倒去,借势空旋,膝盖又顶在另一名弟子脸颊,摔了个恶狗啃泥。 纨绔少年方才有多嚣张,现在认怂便有多快。噗通一声跪地“少侠姐姐我错了,此灵药我送给阁下。”,说得刚正不阿,若不是有方才嚣张的样子,还真就有人信了。 “赤精草已失了药效,我要它还有何用。”俊美少年正在气头上,又踹向纨绔少年。 “姑娘脚下留情。”秦柱子从一旁闪身出现,及时制止那俊美少年。 俊美少年停下脚步“被你发现了?”,秦柱子自信满满道“你在乎的不是这赤精草,只是看不惯这纨绔少年做派。” 俊美少年眼睛滴溜一转“这关你何事!”,秦柱子这才看清“你是兄台,不是姑娘!”,俊美少年抬手便打“谁是姑娘!谁是姑娘!” 任天笑走来,秦柱子急忙躲在任天笑背后。 “你又是谁?”俊美少年追至身前问道。 “在下任天笑,字东昊。”任天笑客气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俊美少年执意要找秦柱子麻烦“你让开,我非要教训他不可。” “敢问他犯了什么错。”任天笑问道。 “他说我是姑娘。”两人继续追逐道。 一旁那纨绔少年正要开溜,俊美少年歇脚的功夫,又是一阵怒喝“站住!”,其余两名弟子一溜烟跑了,只剩纨绔少年一脸讪笑。 “药草不是你这样挖的,有空我教你。”俊美少年没了之前凶狠“我叫萧迟,字远山。” 秦柱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两人身前,一把搭在俊美少年肩头“这么巧,师父刚赐名,我叫秦迟,字辰沛。” 俊美少年一把打掉秦柱子的手。纨绔少年上前“沈崇阳,字黎昕。”,俊美少年依旧投以白眼。 远处传来凄惨叫声,是刚才跑走的那两名弟子。众人急忙追去,平地上,到处散落着衣物碎屑,还有几丝血迹。更远处,凄厉狼啸更加清晰,使众人心头为之一紧。 乱草丛中,四人探出头来,山湾处,十几只狼不时巡逻着,靠近水湾处,一株百合绽放,却比百合更加肥大,枝叶更加粗壮。 “君狼香!”萧迟惊呼道,怕引来狼群注意,将声音压得很低。 “什么是君狼香?”秦柱子问道。 “你笨啊?”声音大了,萧迟又将声音往下压了压“无端狼啸月,必有君狼香。你们没听说过?” 众人齐齐摇头。萧迟解释道“一株君狼香,必有狼王守护,药用价值极高。” “那可是狼群,仅凭我们……”沈崇阳撇了撇嘴。 再观察一阵,萧迟俯低身子说道“奇怪,怎么不见狼王?”,“是不是在那洞里。”任天笑沉声说道。 抬头一看,杂草遮掩的地方,确实是一处洞穴。“你们真要打这君狼香的主意?”沈崇阳缩着脖子。 萧迟蹲下身子,掏出一根笛子“我有办法。”,正当众人怀疑之时,萧迟吹响了笛子,狼群先是警惕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下,接着便放松开来,不一会儿,狼群打着哈欠,弓腰沉沉睡去。 再三确认后,萧迟停止吹奏。“我们有一刻钟时间,先采君狼香,再进洞穴一探究竟。” 几人蹑手蹑脚走到山湾处,那株君狼香被萧迟齐茎掐去花瓣,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檀香盒子里,又向着洞穴深处进发。 七拐八拐,来到洞穴深处,几人被眼前一幕震惊,公狼与母狼盘卧在一旁,六只小狼崽眼都还没张开,呼吸均匀。 压低声音,沈崇阳开口“银月狼王,皮毛价值千金。” 萧迟先是兴奋,过后却有些犹豫“若杀了狼王,这些小狼崽该如何是好?” 这是个两难的问题,如此大的诱惑,谁人能不心动,或许是牵动了心中丝毫,任天笑率先表态“这狼王并未加害我等,反倒是我等取了它的君狼香,我放弃狼王皮毛。”说着,任天笑朝洞外走去。 “价值千金,你们可知千金是多少?”萧迟有些激动,寻常百姓,足够他们一家大半辈子吃喝不愁。 “我也放弃。”萧迟丢下这么一句话,也走出洞外。 “我现在过得也挺好,我放弃狼王皮毛。”秦柱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走了出去。在沈崇阳看来,这些人都疯了,千金,那可是千金,是有些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自己引以为傲的,不过是那些铜臭银腥,却被他们视若粪土。一时间,沈崇阳有些迷茫。 “不剩多少时间了,十息以后,我们进去救他。”等了许久,都以为沈崇阳真的无法自拔了。 背后,温热传来,沈崇阳一脸委屈“我可是为了你们,放弃了白白到手的一千金。” 众人一喜,萧迟夸赞道“就知道你贪财有度。”,狼爪上已有伸缩的动作,几人屏息敛声,可刚出狼群三丈,回头一望,一只狼已经站起身来,狼嚎声一起,狼群纷纷睁开眼睛。 呼吸断了一拍,众人狂奔而去,穷追不舍之下,几人来到一处崖壁,崖壁上石块松动异常,已成绝人之路。 任天笑出刀,挑飞一只狼,可另一只狼已扑至身前,紧急关头,萧迟一手按在秦柱子背上,华贵锦袍光幕一闪,将狼群阻隔在外。 “真是白瞎了你这丈八源流之炁。”萧迟暗粹一声,也暗暗心惊,能将一缕先天之炁封存在一件物品之上,好高明的阵法造诣。 “你不是能将这些银月狼吹得睡着吗,快试试啊。”沈崇阳一阵慌张。 “那得有手才行,可我一松手,这源流之炁将瞬间消散,到时候你我连骨头都不会剩。”萧迟说着,奋力催动着秦柱子锦袍上的阵法。 “那快换衣服啊,这衣服穿在你身上比在我身上有用。”秦柱子也催促道。 萧迟下意识逃避,可现在却是危机关头。“你先褪下一只袖子。”萧迟咬牙说道。 秦柱子身形一点也不敢动,一只手摸索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褪下袖子。萧迟更加谨慎,一只手指勾住秦柱子袖袍,一点一点挪向秦柱子袖口,最后一下,却没能勾住,袖袍脱落。 只能重蹈覆辙,再试一次,这次险而又险成功。松了口气,萧迟钻进袖袍,这时秦柱子却慌张起来“等等,脚麻了。” 萧迟面如死灰,两人身子紧贴着身子,一股奶香味传来,秦柱子却顾不上许多,麻木之感越来越重,只是脚指一动,便立刻牵动整个小腿,秦柱子死死忍着,想快速恢复动作。萧迟将一只手的灵力渡到另一只手,光幕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散去。 另一只手夹住袖口,往前一送,和秦柱子手臂同在一条袖口之内,能相互感觉到对方的温热。 “你能安然撤去,就算成了。”萧迟说着,脸颊不经意间透出绯红。 “三”秦柱子轻舒一口气。 “二”两人都聚精会神。 “一”秦柱子抽身,向一旁滚去。银月狼得了空子,钻进来两只,任天笑立刻上前,与之撕斗,一只扑来,任天笑横刀一挡,后退两步,一刀刺进银月狼咽喉。另一只已至身前,避无可避,沈崇阳一咬牙,自袖口掏出一锭银子,砸向银月狼。任天笑回身,一刀插向银月狼腹部,爪子离任天笑眼眸只差一寸,险之又险。 笛声起,如啼转黄莺。萧迟脸色有些苍白,笛声持续时间更久才让银月狼悉数睡去。 众人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喜色,相互慰望之时,笛子却从萧迟手上滑落,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身形摇晃着,晕了过去。 沈清远出现在他们面前,也预示着他们试练结束。 (本章完) 第十三章 道号帝象 天极殿前,飞仙台。 三百试炼弟子此刻只剩九十九,三成之数,那仙风道骨的仙门长老好似还颇为满意,偌大的飞仙台空旷异常,骄阳当空,不起一丝风。 七位长老一字排开,立于高台,肃然神色出现在一众弟子面庞,或是稚嫩,或是坚毅,此刻,他们都已正式踏入剑宗。 先前监督众人试炼的长老上前一步“钱青、乐毅、吴方琨、丁阳、苗宣……江岑、楚仁,你们此时,正式入我天圣剑宗门下,仙门为师者,定当传道,授业,解惑,且不遗余力。为徒者,当亦知师恩,奋学,悟道,且全心全意。” 欣喜,激动无一不充斥着这群孩子的内心,其中,却不包括任天笑等人,此刻几人正一脸疑惑。从始至终,没听到过任天笑的名字,一丝一毫都没提起。 “你们可以择寻良师,但是切记,一人只可一门一师,切莫贪术滥道。”长老声音再次响起,善意提醒。 “等等!”萧迟率先出头“东昊兄与我们一同试炼,一同辨难,为何没念到他的名字?” “对,天笑兄与我们共同进退,试炼中也未曾有出格举动,甚至狼王巢穴,有天笑兄提点,我们才得以守住本心,为何没有他的名字。”沈崇阳跟着叫嚷道。 为此,众人惹来无数目光,秦柱子也跟着上前,眼中颇为不忿。“此事仙门自有定夺,尔等休要再议。”监督那的那位长老正是沈清远,丹道造诣奇高,此刻却没有言语,却是正中那位灰袍长老,一脸严肃。 “我等需要一个说法。”萧迟丝毫不让。 “我说过,休要再议,再有违者,逐出我天圣剑宗!”高台之上,大长老一声厉喝,众人噤若寒蝉,没人敢想,初入仙门,竟有人敢当面顶撞一宗长老。 “这本是不公!”萧迟丝毫不知收敛。 “我倒要看看,有几人如此不恭!”大长老上前一步,道袍无风自动,一众弟子敬而远之,唯独四人当仁不让。 如此情景,六长老急忙解围“好了好了,与一群孩子计较什么,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有了大长老肃穆,众人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纷纷低下头,交头接耳。 大长老扫视一圈,将目光定格在一个沉默的孩子身上“若有良师,那便随良师去吧,若无良师,那便尽早下山,我仙门规矩繁多,免得找些不痛快。” 能感觉得到,这些矛头都在指向着他,仙门拜师,没一个人敢收下他,他能猜到一些,今日,他与一众弟子一同完成试炼,却连名字都没能留下,他懂了,至此,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转身,走向飞仙台边缘。 众人这才战战兢兢散去,也在这时,白秋登阶而上,有些仓促,满头大汗的,却还是来迟了。萧条之意,任天笑一言不发,见高台上几位长老一脸阴沉,白秋明白了,待任天笑经过他的身侧,他一把抓住任天笑手腕。 “他是我白展辰的弟子,道号帝象。” 如同平地炸雷,众弟子又纷纷回头。“黍武真玄,天地相生,相之象也,谓之帝象。”白秋咬牙说着,望向高台上的长老。 “胡闹!”大长老又是一声厉喝,显然已忍到了极限。好一番大气,帝,俗世帝王将相,王侯贵胄不敢轻易提及的字,被他用作道号,仙门中虽不曾禁止,却少不了忌讳,宗主裴煜所用道号,也不过是央阙。 “我为仙门执事,可调弟子三百,可收徒八九之数,何异?”白秋没来由倔强,却让大长老气的发抖。 回头望了望任天笑,少年偏执,想要挣脱开他的手,一阵心酸,他松开了,默默跟在任天笑背后,走下玉石台阶。 “你……你就烂在昙酥崖下吧!”背后,大长老怒不可遏,暴声如雷,几位长老不时劝解。 回白秋院落,这段路走得漫长,白秋没有催促,是他带任天笑入的仙门,他得担待得起这份信任。 院中,任天笑挥舞长刀,杂乱无章,随停随止,不收力,也不卸力,凌厉刀气溅射四周,出刀次次伤己。是他心乱了,白秋摇头,手中青光一闪,道剑在手,身形如同幻雾,近得任天笑三尺身前,一剑将任天笑长刀挑飞,入地一寸。 任天笑双目无神,转过身去,想要再次握住刀柄。“你够了。”白秋冷冷开口,显然,他已经生气。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伸出的手犹豫了,没握住刀柄。“没你的名字那又如何,无长老为师又如何?你还是任天笑,还是东昊。”白秋淡淡开口,不带一丝感情。 “我宁愿排在一百,或是一百零一。”任天笑自嘲着,或是苦笑。 “你父亲何等威风!一字并肩王,霸焱帝师统帅,兵州牧,第一大磐圣境,钊越皇帝钦点武昭圣,你以为,他在乎的是这些虚名?”白秋呵斥道“你来仙门,无非是想强人一线,去寻他们,去找出他们身后的秘密,看看你现在,你还能促成何事!” 醍醐灌顶一般,任天笑眼中有了几分神采,终于抬头看向白秋,此刻,他正一脸怒容。白秋的心也乱了,说他看上任天笑资质尚佳,不可否认,确实如此,但更为看中的,是他那股韧劲儿,现在这股韧劲正被那些人践踏着,正如十几年前的自己。 “委屈?”白秋看着他,将疼惜藏在眼底。任天笑硬生生将泪水憋了回去,重重摇了摇头。 白秋欣慰,摸了摸他的头“你可愿拜我为师?”,任天笑当即跪下,竖单膝“弟子任天笑,拜见师父。” 白秋淡淡笑了,正堂太师椅上,白秋接过任天笑的拜师茶,依旧那般冷清,白秋轻泯一口,将茶放在桌子上。 桌上还有两本书册,有些老旧,一本是《赤霞金章》,一本是《寮尉子引气术》,将书册递给任天笑,白秋耐心解释道“前者是仙门玄祖胤玄子领悟《赤霞诀》所留下的心得,经后人装订,才留下这《赤霞金章》,至于《赤霞诀》早已失传,玄祖胤玄子同你一样,都是五行火灵根,于你颇为合适,参悟多少,就看你自身了,至于这《寮尉子引气术》,是仙门弟子踏入修行必不可少的,引气入体,才算正式踏入修行,你必须明悟,但也不急于一时,为师能给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任天笑点头谢过,退出房门,白秋叹息一声,这是他初次为师,也不知这样是对是错。 飞仙台上倒是出了场闹剧,大长老黎墨渊先是被刚入仙门宵小顶撞,后执事白秋也没给他留下多少面子,故而早早离去,秦柱子早早被夏正诚收作了关门弟子,也没他啥事,倒是萧迟、沈崇阳二人,原本四长老沈清远想一并收作徒弟,可夏正诚又不乐意了,原因是看上了那沈崇阳的金灵根,在制作法器方面得天独厚,可沈青远练丹制药,同样需要御鼎之肘,两人大吵一架,此刻还在骂骂咧咧。 萧迟站在一旁,颇为无奈,沈崇阳靠了过来,将手搭在萧迟肩膀,却被嫌弃地推开。沈崇阳毫不在意,搓了搓手问道“你说是法器值钱,还是丹药值钱?” “你……”萧迟差点被气晕过去,感情堂堂两位长老差点为你打起来,你却在惦记他们的哪种东西值钱。 秦柱子跳了出来,将手臂搭在两人身上,一边一只“这个我知道,炼出的法器虽然值钱,但人这一辈子能换几件法器,俗世中,给那些老百姓又不能用,可丹药却不同,各有各的奇效,像固元丹,培元丹,洗髓丹,淬骨丹,在仙门中就得消耗不少,更别说凡尘俗世,养颜丹,固颜丹,那些富贵妇人家,恨不得一股脑都搬进屋子里,你说,那种值钱?” 两人凑到一块,一个贼眉一个鼠眼,与那江湖上的假方士,如出无二。 “一个一锤子买卖,一个细水长流,这下我能分清了。”一脸奸笑,沈崇阳向两位长老走去。 此刻,夏正诚发挥着他那丝毫不要脸的精神,气得沈清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只怪那沈清远过于斯文,骂出口的顶多也就是迂腐,老顽固,老不正经之类的,再重的,他是在是想不出来词儿了。 反观夏正诚,挖着鼻孔扣着脚丫,抖落一头的螨癣,提起露着脚指头的破鞋指着沈清远,又是驴操的,又是裤裆里的鸟,背了一遍沈清远家的族谱,有些口干舌燥,正巧看见沈崇阳走了过来,将挖出的鼻屎弹向沈清远,沈清远立刻躲闪。 “小娃娃,你选谁啊?”夏正诚放低身姿,笑咪咪地却怎么也跟和蔼可亲不沾边儿。 沈崇阳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意正言辞道“对不起前辈,我选清远道长。” 夏正诚嘴角一阵抽搐,愣在原地,沈清远也愣了,沈崇阳刚一转头,连滚带爬地抱起沈清远大腿“我可算找到你了,自从你上次从我家走后,我可是差不思饭不想,都瘦了好几斤,对了,你还吃了我家一只老母鸡,你可一定要收我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徒啊。” 沈清远措手不及,哪跟哪儿呀,你一个商贾大户,一只老母鸡算个屁呀。见沈清远迟疑,沈崇阳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你长得像我表舅公,我看着亲切,你可一定要收下我。” 反转之下,所有人都愣了,沈崇阳满脑子想的都是卖丹药挣钱,至于现在,赚钱嘛,不寒碜。 定了定神,忍住想将这无赖踹走的冲动,理了理道袍“某人呐,新摘的葡萄,有些酸呐。” 可谓是杀人诛心,换夏正诚脸色铁青,也没忍住想踹沈崇阳的冲动,快步上前,沈崇阳快速躲在沈清远身后,夏正诚也被沈清远拦下继续补刀道“一大把年纪,可别落了个为老不尊的下场。”说着,将袖口的鼻屎擦回夏正诚身上。 一忍再忍,夏正诚暴喝“柱子!”,秦柱子急忙上前,他可没胆量得罪自己这不靠谱的师父。 “我们回去。”夏正诚还是选择退让。 舒了口气,沈清远淡淡开口“起来吧,别装了。”,沈崇阳麻溜起身,乖乖站在沈清远身后。 沈清远看向一旁的萧迟“为何来我天生剑宗?” “天权星命,这个理由可够?”萧迟毫无惧色。 “家里人治不了?”沈清远毫不在意。 萧迟倒也洒脱“治不了。” 没有说话,沈清远带着两人回峰,飞仙台上,更显冷清。 还有人没走,六长老贾仕骞站在高台,舒展双臂“热闹了,我也得找点事做。” 客卿莫浮沉问道“登花船还是喝花酒。” “我就不能有点好的?”贾仕骞笑了笑,也有些陶醉“不过人间烟火气,最让人难忘。” “你呢?” 华羽倾手捧着那柄琉璃剑,静静站在一旁,脚下云雾翻涌,他却一丝不着尘,头都没抬,转过身去“空灵殿,养昙花。” 所有人都走后,他才看向身边佳人“真的决定了?”,这个问题,好久了他才敢问出来。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许多问题,都不会再去计较了。”徽柔长老没有正面回应,却也给出了答案。 “罢了罢了,你做出的决定,又岂是他人能做出改变的。”莫沉浮一阵苦笑。 任天笑盘坐在西厢蒲团上,手上捧着那本《寮尉子引气术》,此书分前后两篇,前篇丝毫未提及如何引气,而是简而又简地教人如何望气,闻气。 也对,万物有灵,因气而生,而气是不可见的,望不见气,闻不见气,又如何去引气? 最简便之法是利用晨昏日出日落之时,观察宅舍顶上岚态状况,这便是望气之术。半阖双目入静,似看而非看,目注而达心,久而久之,自然可以看到一种冉冉升腾,薄轻飘渺的岚雾,这便是自然之气,初修习"望气术",最好选择水泽之地,因这种地方水气充足,岚气变化比较明显易望。 气为阴阳,为天地元素,天地诸般变化,皆由气流动而成,简而言之,天气、气候、节气、气味皆由气而成,由气而定。 各方气均有不同,东方属木,气为青色,南方属火,气为红色,西方属金,气为白色,北方属水,气为黑色,中央属土,气为黄色。 望气术不单单指"望",有经验的人还常常配合以"闻",例如山峦、砂水、甚至宅邸内外部结构以及人的阴阳五行命等多种原因,自然而然形成了独有的场气,除了用肉眼可视之外,也可以闻到这种场气的各种不同气味。 知气,感气,有气感,又如何引气?下篇,正式介入引气,却只有单单一页。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摇天柱。赤龙搅水津,鼓漱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闭气搓手热,背摩后精/门。尽此一口气,想火烧脐轮。左右辘轳转。两脚放舒伸,叉手双虚托,低头攀足顿。以侯神水至,再漱再吞津,如此三度毕,神水九次吞,咽下汩汩响,百脉自调匀。河车搬运毕,想发火烧身。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任天笑念叨着,倒也浅显易懂。盘膝静坐,舌抵上颚,摒弃杂念,调息,静思息虑,神不外驰。 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 这也不难,可…… (本章完) 第十四章 练气 这貌似与引气也没什么关系。上下齿叩响三十六次,"昆仑"既指身体头部,以双手十指交叉相扣,抱于脑后,双手掌心紧掩耳门,吐纳九次,气息微微不使有声,与叩齿同做。 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放下所叉之手,两手掌掩在两耳处,食指叠于中指之上随即用力滑下,弹在后脑上,状如击鼓,此即为"鸣天鼓",左右指同时弹击24次。 微摆摇天柱。赤龙搅水津。以腰为点,发力活动脊椎,赤龙为舌,便是要舌动,直到口舌生津。鼓漱三十六,神水满口匀。"鸣天鼓"三十六次,赤龙漱口三十六次,直到津/液充斥口腔。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这句更为夸张,一口口水还要分三次咽下,便会有龙行虎步之感? 剩下意思为:屏息把手搓热,按摩肩背,就在这屏息之间,感受火烧肚脐之感,然后左右手臂轮圆,双脚舒展,低头碰触脚尖,再次口舌生津之时,漱口吞咽,如此做三次,吞九次口水,咽喉之下有响动之时,身体百脉自然会调整均匀,等气随百脉运转一周,身体有灼烧之感便成了? 越来越是离谱,这样便能引气入体?任天笑是不信的,但白秋又不能骗自己,修炼之前,白秋还特意叮嘱,子时以后午时以前修炼最好。 修炼姿势怪异不说,却还没那般效用,任天笑很是郁闷,却又照着不像是法诀的法诀练了起来,尝试两三次还是无果,任天笑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出门已是深夜,见白秋屋子灯还亮着,不知他在忙些什么,月色很好,他趁机练起了撼山拳,有先前引气术带来的压抑,练起拳来觉得畅快无比,拳意结束,白秋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门外,静静看着他。 他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几步,师徒二人站在月光下,白秋淡淡开口“《寮尉子引气术》没在练?”,语气中没有怪罪,却让任天笑心中有些不舒服。 “有些行不通。”任天笑老实回答。白秋轻叹一声,侧身看向月色“我练过,可行。” 任天笑不答话,白秋看出他的迟疑“天圣剑宗藏书阁内,分天地玄黄四层,天字为最,依次划分,这引气术与《赤霞金章》便是出自天字,《赤霞金章》确实生涩难懂,可这《寮尉子引气术》宗内弟子只是觉得姿势怪异,便很少有人选此书为引用以练气。可我觉得,能放在天字四层,定不是凡品。” 白秋的话总是能让人如沐春风,任天笑作揖道“徒儿浅薄了。”,他知道白秋对他好,却没想到,白秋一出手便是天字功法,这已经算得上不遗余力了。 “回去休息吧,不急于一时。”白秋看上去总有心事,却总是云淡风轻。 “师父,您当初步入练气,用了多久?”找不到话题,这两个人,如同两个闷油瓶子。 “三天。”白秋依旧那般不急不徐,仿佛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在当初,可是墨渊亲自登门要来收徒的。 回到屋内,任天笑心得以安定下来,却也没有休息。仔细思索起来,天字功法定有它的道理,可自己修炼,却如此生涩,没理由去怪这天字功法,那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盘膝坐下,任天笑照法诀再修习一遍,抱元,掌心朝上横于膝,百脉调息,与吐纳共进,终于感到腹下温热,可见丹田一丝微光,任天笑一喜,却没能守住心神,微光散去,他猛然睁眼,神情一震。 难怪!撼山拳为武法路数,有形有意,求的是势,故而有章法可循,而引气术本无形无意,本就无章可循,也无路数可走,一切所行,无非也就是为引,引气术,不就是引导自然之气为已用。大道至简,原来如此。 方才引气虽未成功,却让任天笑摸清功法武法之别,原来是他先入为主,太在乎形意。 重新入定,任天笑抱元归一,半阖双目入静,似看非看,眼观鼻,鼻观心,心指丹田,口诀所指,不过是摒弃杂念,凝守心神,气无处不在,感知气所流动,吐纳之间,心随气走,气随心动,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之为引。 丹田热感流经四肢百骸,百脉具显,反哺自身,如甘露醇饴,口舌生津,可见流萤星点,光透肤曼。 玄之又玄,任天笑初入练气,感受这种曼妙之感,气若游丝,充盈着任天笑体肌,运转一周天后,落入丹田,周身之气萦绕,由青白转金,由淡金转赤金,变得深邃。 白秋点着头,任天笑睁眼。看着窗外夜色,任天笑长舒一口气,轻轻问道“用了多久?” “自你拿起《寮尉子引气术》过了十六个时辰。”白秋淡然道。 任天笑一惊,也就是说,此时是次日午夜,一种恍如隔世的神态,难怪说山中无岁月。搓指化玄,灵力跃上指尖,如同烛火,丹田气感如雾,掺不得半点假。 “等到丹田饱胀,凝气成液,便可踏入筑基。”白秋无悲无喜,却甚是满足。 “还有些时辰,休息一下,以后多参悟一下《赤霞金章》,要懂得如何运用这股灵力。”白秋开口,如此天赋,领悟《赤霞金章》也不是什么难事。 清晨,两人都起得很早,任天笑却没有丝毫困意,白秋少见的没有早早出门。练过六合劲,打完撼山拳,任天笑缓缓收势,吐出一口浊气。 “可曾感知,拳意更加收发自如。”白秋说道。任天笑点了点头,直至此时,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心随意动。 白秋轻笑转身,任天笑却提出一个不情之请“我想去沁竹峰看看。” 白秋笑意僵在脸上,不见转身,像是触动了什么,久久不语。“只是去看看妹妹。”任天笑声音越来越小。意识到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任天笑也忐忑起来,一直以来,白秋总是心事重重,也是习惯了,但白秋从未如今日这般。 “收拾一下,即刻出发。”白秋清冷开口,走进正堂。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一处山脚下,竹叶簌簌而响,遮出一片阴凉。白秋的话本就不多,此刻更显冷清,任天笑默默跟着,也不言语。 道阶上,白秋走走停停,也没做别的,摸摸灌草丛上的叶子,有时能盯着石缝中的苔藓好一阵。 沁竹峰为女子修行之所,见到的男子极少,要么匆匆下山,要么阔步登阶,从不过多停留。牌坊上沁竹峰三字柔美,如同这山上的女子一般,别的,再无其他出奇的地方。 山上院落庭门并未关闭,前院一女子扫着枯叶,八分姿色倒也婀娜。或许是累了,轻将鬓柳抚至耳后,正巧看见白秋二人走了进来,有些意外,玉指微颤,扫把掉在地上。 两人脸上都是不易察觉之色,女子将扫把重新拿起,力道重了几分。白秋也并未上前,带着任天笑向后院走去。 尹徽柔哄着孩子,莫沉浮将一把鱼食投向荷塘,百尾锦鲤争食。“弟子白秋拜见徽柔长老,浮沉客卿。”白秋刻意作揖道。 尹徽柔没去理他,依旧哄着孩子,莫沉浮轻笑,朝他招手。两人随着鱼群走远了些,莫沉浮又扔下一把鱼食,拍了拍手上的残渍。 “仙门执事白秋破天荒收徒,这下好了,任家小子再见到同入仙门的弟子都得喊上一声师叔。”莫沉浮打趣道。 “不管是师叔还是师兄,同心便好。”白秋正色道。 “无趣。”莫沉浮轻笑一声“那日飞仙台上,你可将黎墨渊气得不轻。” “弟子只是陪徒儿来这沁竹峰上走走,并不想谈这些。”白秋当即截断话题。 “好,那就谈谈别的。”莫沉浮叹息一声“可还记得,你有多少时日没来这沁竹峰上了。” “我更不想谈这个话题。”白秋咬牙说道。 “这么多年了,你已至而立之年,还未放下?”莫沉浮颇为无奈。 “从未放下!”白秋偏转神色,语气中是怨。 十多年前,白秋不过舞象,那时正意气风发,也在那时,他遇见了一名女子,对他笑靥如花,同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仙门弟子,少不了往来,一来二去,便心生爱慕,暗心芳许,宗门内求得丹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外出游历,见哪处风景褒美,便想着带她重游此地,看见一支簪子,便能想到戴在她头上,便是极好,听闻李氏霓裳最好,那便能穿在她的身上。 大长老想收亲传弟子,他便故意输上一招,将这机会白白相让。“胡闹!”大长老一声厉喝,宝剑重重坠地,他失去这次机会,却从不后悔。 可挽林溪畔,一句忘了吧,将两人强行拉开,几日不吃不喝,他跌境三重,后来才知道,她做了同门师兄的道侣,那般不堪,却还是让他心如刀割。 同门师兄弃她而去,她做回普通弟子,两人却再也没见过面。 此年是第十载,还是十一载,他记不清了,拿不起也放不下。 她叫帛秋灵,字心烛,道号羽辞。 “劝不动你,不劝了。”莫沉浮说着,满是遗憾。 “能看着徒儿成长,足矣。”白秋心有所寄,便不再去想了。 任天笑一动不动,看着被抱在尹徽柔怀中的任千雪,有些出神。“她现在叫荼香薇,字令柔,道号心灯。”尹徽柔还是没去看任天笑。 “瞧瞧你,连妹妹被改了名字都无可奈何,得多可怜。”尹徽柔眼神没离开过任千雪,此刻已被她哄睡着了。 “她是我妹妹,有一天她会叫回那个名字。”任天笑十分认真“任千雪,字妙晴。” 许久无话,任天笑依旧盯着她怀中的婴儿,尹徽柔终于抬头“再看看她?”,任天笑却有些迟疑,徽柔长老叹息一声,将身子低下,递到任天笑面前。任天笑看着,未上手,也未倾身,没发出一丝动静。 “该走了。”背后,白秋的声音传来,任天笑回头,轻轻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师徒走远,尹徽柔怀中的婴儿也醒来了,咿咿呀呀叫着,双手像是在比划着什么。徽柔长老笑了,黛眉朱唇,如同紫罗兰一般“他怕舍不得走了。” 再次路过前院,见那女子停下了手上杂役,脸上憔悴不少,坐在一旁,也不敢看向白秋,依旧没打招呼,两人走出院落,那女子才敢偷偷望去。 出了院落,山间云雾遮住了些许石阶,白秋并未打算带着任天笑御空而行,顺着台阶,两人慢步走了下去。 伸手一挥,古朴书册出现在任天笑手中,山间回荡着师徒二人的对话,今日,可能是二人对话最多的一次。 “师父,这《赤霞金章》真的可行?” 白秋坚定点头“可行。” “那胤玄子当年是何等修为?” “大乘巅峰。” “用了多长时间?” “三十二年。” 任天笑有一阵沉默。 “怎么,怕困难重重?” “太久了。” “修行者,当脚踏实地。” “那武者与术法,那个更厉害?” “因人而异,有人九品武者,可败练气圆满,有人筑基初境,敢对三流武师,更有甚者,以武师之姿,对元婴中期。武者九品,仙家七境,分不出强弱。” 很快,任天笑便全心投入《赤霞金章》的研习中,晨起练劲走拳,雷打不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春席荣草,秋卧枯叶。 将心对月好经年,霞作丹浆云墨汁。那年春,百花齐放,绿植铺地,零碎野花装点,半含羞意,一处山崖之上,少年白衣出尘,挥拳如斗,疾行去风,秀丽长刀静静靠在轻柳一侧,也无刀鞘。斧崖间作林下语,跌泉宕水在玉山。自此下望,有一院落,不似寻常贵胄家,一豆蔻少女在院落疯玩儿,不管豆大汗珠,不管雀起莺飞。 少年俊郎,看着如此旖旎场景,仿佛在欣赏画作。 驻足凝神,眉宇间的清冷之气淡去不少。 (本章完) 第十五章 春秋十一载 十一年光景,谈不上物是人非,也谈不上时过境迁,但不乏苍凉之意。三千六百多个日头,他从未下过山,从未出过仙门,练拳练刀,练气练心,除此之外,也就是来到此处,看那院落中雀嬉莺飞,这也不是偷懒,院落中襁褓婴儿慢慢长大,长至如今豆蔻年华,他脸上忧郁神色,总能淡上几分。 侧颜,眉头轻蹙,弹指间一缕灵力画弧掠向轻柳树身,树后青年被逼得连连后退,胡乱拍打着,像是被黄蜂叮咬。 看见这名弟子,那苍凉青年不起一丝波动。“如此小心,还是被你发现了。”青年整理衣衫,丝毫不在意先前狼狈之相。 树下长刀轻颤,冲向枝杈,又一少年从树梢跌落,更显尴尬,仓惶起身,也没在意“你又如何发现我的?” 先前那名弟子随意蹬在崖边石头上,手放眉梢,极目远眺“发现如此桃源之地不见共享,疏间了啊。” 秦柱子凑上前去,也是一阵远眺,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确实有些蔽匿。” “找我何事?”任天笑开口问道。 两人收回猥琐神色,却还是没个正形“难怪仙门中有着昙酥崖下大小闷油瓶的说法,也确实如出一辙。” 任天笑不为所动,两人顿感无趣。“说正事。”秦柱子笑着上前一步“钊越南端湘水怒江,出世一鱼妖璞,闹得当地不得安宁,仙门逐派弟子前往,怎样,有没有兴趣?” “仙门掌事都脱不开身?”任天笑兴趣并不大。 “寻常小妖就劳烦掌事动手,还不得累死那些老牛鼻子。”沈崇阳解释“这等小事,仙门有意留给我们这些小辈,以作试炼。” “另外,你就不想下山,不想回去看看?”秦柱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任天笑,十一载,他之所求毫无消息,仙门也有铁律,不得轻易下山,不得随意介入世俗。 “我收拾一下。”任天笑还是心动了,转身走下斧崖。秦柱子与沈崇阳对视一眼,相互击掌。 这两人也不可同日而语,秦柱子在夏正诚悉心教导下,顺利步入练气,此时已有后期水准,初显峥嵘,尤其是在符箓这块,初次炼符,已能独立完成九成,还是紫符。不乏夏正诚财大气粗,以紫符让秦柱子练手,如今,秦柱子已能完成绝大多数黄符,品质不乏楼高。 炼器方面倒是中规中矩,炼器一途,分匠物,重器,灵兵,法器之别,秦柱子十一年修习,勉强可炼出重器,手法上百炼不成问题,吹毛断发不在话下。 而沈崇阳,天资不错,但思维却很是跳脱,总是特立独行,修炼丹道至今,未成丹一颗,一次沈清远炼丹,一不小心被他多加一味灵植,熙合峰上一众弟子腹泻三天,问及原由,他只是淡然道,想看看反应,全峰勃怒,没少得了一顿打,灌了一个月的灵丹才堪堪能下床。 回到昙酥坳,白秋盘坐正堂,背对房门。墙上悬着一副字画,极为简单,绘的是街井闹市,浮世山海。有两行提字,出世为道,入世亦为道。 任天笑走了进来,微微作揖“师父。” “这副画缺个名字,你来补上如何。”白秋淡淡说道,话中自有深意。 任天笑明白,也不说过谦的话“道,万事万物的运行轨道或轨迹,也可以说是事物变化运动的场所。道,分道之本,道之末左右之道,后天道。一切道的根源和道的基本组成,根源产生第一个道之末、而后现先天道、第三个定后天道,另一方面拓展到道的变化情况“道”产生第一个左右之道,而第二个定“新道”即新的道之本和后天道,而新道继续遇到“变化”变成又一个道,如此模式循环,这便是全部道的变化的总体。俗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便是如此。” “所以——”白秋继续问了下去。 “出世为道,说的是寻道,入世为道,说的是传道,看似冲突,实则各有所指,看似说道,实则说世,题名可是《道藏世间》?”任天笑说出自己见解。 (本章未完,请翻页) 白秋轻笑“你这藏字何意?” “藏字在此,有寻道之意,又能将道留在世间,岂不是很好?”任天笑微微皱眉。 白秋起身看向他“《无题》岂不是更好。” 任天笑一恍,不再言语。“空余河水绕行台,寂寂柴门可设罗,无相光中岂南北,除了人,这便是世,这便是红尘光景。收拾收拾东西,去吧。”负手看向那副画作,白秋淡淡说道。 白秋已然知道他有何请求,率先将话语说了出来,其中暗含教导。 “师父。”任天笑轻泯嘴唇,深深拜下。十多年间,他又多了份牵挂,正如仙门传的那样,昙酥崖下,大小闷油瓶。白秋不常表达,他不会表达,这俩闷油瓶子实至名归。 飞鹭台,秦柱子几次想溜出去都被逮了回来,沈崇阳贼眉鼠眼望向一名老头儿,仙门守山人,查仙门信笺,有门内掌事法令才可出入仙门。沈崇阳几次想冒充信笺都没能成功。 “天笑兄一向靠谱,怎么偏偏今日姗姗来迟,莫非……”沈崇阳没了底气。 “去去,天笑既然答应,就必定到场。”秦柱子深信不疑。 说话间,见任天笑走了过来,腰间锦布裹刀,青丝飘孓,正在人群中寻着他们。沈崇阳急忙上前“这是我配制的千幻散,等他检阅我们之时,让他闻见即可。” 任天笑轻笑,几分出尘意味“已经不需要了。”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札,有白秋执印。 “我试过,行不通的。”沈崇阳担忧道。 “是真的。”任天笑说着,走向那名老者。见沈崇阳与秦柱子跟在身后,那老者检查得分外仔细。 “嗯?”老者将信笺透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沈崇阳以为要败露了,紧张地揪起秦柱子衣袖。 “白秋那小子步入元婴了?”老者将信笺递还给任天笑,示意他们可以通过。 长舒一口气,沈崇阳快步跟上两人,来到飞鹭台边缘。秦柱子手持罗盘,向空中一抛,罗盘迎风暴涨,霎时间已近一丈有余,呈八角,艮、兑、离、坎、震、巽、乾、坤八位清晰可见,圭针指离坎卦位,少了辨别方向的麻烦。秦柱子跳了上去,率先行去。 “唉!”沈崇阳一急,将胸前挂在脖子上的小鼎扯下,也是向空中一抛,九尺高的铜鼎鼎口朝后,三足朝前,浑圆鼎肚上沈崇阳摇摇晃晃,追着秦柱子而去。 任天笑看向手中长刀,剑指蓄势,长刀一飞冲天,任天笑踏上刀脊,紧随其后,几个呼吸便追上两人。 “先前还是白秋执事带我们御空飞行,现在已是我们独立乘行,不过,这速度还真是慢呐。”春风拂面,秦柱子满面春光。 沈崇阳晃悠着,仿佛一不小心便要掉下去一般“如此消耗,一个时辰我们便要化作流星坠地了。” “找个落脚点,休息片刻。”任天笑御器之法最为平稳,向下方一处庄寨落去。 此处名为白羊,白羊庄。打听一番才知道,白羊庄的名字颇有来头,多年前,此处还是扈家庄,那年爆发罕见瘟疫,庄上农家几乎死绝,绝望之际,有一白羊携草前来,起初农家不懂,怀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将这白羊烹杀吃肉,结果吃过这羊肉,竟奇迹般康复,幡然醒悟,是这白羊救了全庄上下,顿时后悔不已,在庄前立像,年年此时跪拜,才有了如今的白羊庄。 白羊庄多为扈家产业,这扈家本是先帝侍卫长,兢兢业业六十载,直至拿不动刀了才告老还乡,先帝念其有功,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良田三百顷,在此落户,才有了扈家庄,也就是如今的白羊庄。 庄主为人和善,一听有仙人在此落脚,也不坐轿子,一路小跑来此迎接,安排了住处。盛情难却,众人只好答应。 月明星稀,几人都没睡,任天笑独坐屋脊发呆,沈崇阳跃上屋脊,摇晃身形,好不容易站稳,手中陶壶撒出些许烧酒。 在任天笑旁边坐下“要不要来点。”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任天笑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闲来无事,总喜欢偷师父的酒,久而久之,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说着,沈崇阳猛灌了一口。 “酒有什么好喝的,又苦又辣。”秦柱子也跳上了屋脊,没站稳,一块瓦片滑落,失措间还是没能抓住,瓦片摔碎。 铺开手上蜡纸,米熏鸡,选自泉阳香米,晋阳稻花鸡,香米八分熟,铺于锅底,稻花鸡只用盐水腌淋,架上笼屉,以小火熏蒸半个时辰,表皮酥脆,肉质鲜美,米香浓郁,肥而不腻。 “你们不懂酒。”秦柱子刚撕下鸡腿,便被沈崇阳抢了去,一口半只鸡腿下肚“这酒要看和谁一起喝,与酒肉朋友,一杯嫌多,与三五好友,千杯不醉,与长者对饮,谈的是人生大义,作为长者,敬的是春秋过往。” 沈崇阳一番豪迈,眼中却没了笑意“都说酒苦,可人生在世,谁又不苦。” “得了吧,你一个商贾弟子,我想不出你是如何苦的。”秦柱子不以为然。 沈崇阳苦笑,又灌了一口“等你什么时候有七个姨娘,一个哥哥,三个弟弟,两个姐姐一个妹妹的时候,你便懂我的苦了。” 一抹好奇,沈崇阳无奈道“我亲眼看见大哥将三弟推入井中,嫁祸给二姐,目的是为了争夺家产。” 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沈崇阳继续说道“我本无心争夺家产,却依旧逃不了大姐与四弟联合陷害。我爱钱,只是想知道,将这些东西拿在手中是怎样的感觉,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要命地去抢。” 沈崇阳语气有些激动,秦柱子夺过酒壶“黎昕你醉了。” 沈崇阳努力平复着心情“不说我了,你们呢。”说着,重新将酒壶夺了回去,却没去饮。 “七个姐,远嫁天南海北,唯一一个嫁在镇上,饱受恶霸欺凌,三代务农,到了我这儿,才踩了狗屎运。天笑也是父母失踪,误打误撞才入了仙门。”秦柱子回忆说道。 任天笑默不作声,也在受着什么牵动。“家家有经家家难念,这便是世吧。”秦柱子感慨道。 “三五好友,千杯不醉。来,不谈这些。”沈崇阳再饮一口,递出酒壶,秦柱子也没拒绝,一口酒下肚,被呛得连连咳嗽。任天笑接过酒壶,也饮一口,酒是苦的,苦到了心里。 “哎,那萧迟呢,仙门很少见他。”秦柱子突然想起。 “别提了,也不知怎的,人家从不与我们多说话,独自一人在熙合峰后山住下,采药炼丹,修为不知甩下我们多少。”提起这事,沈崇阳一阵郁闷。 “这人挺有意思。”秦柱子再次拿过酒壶,这次直接被呛得吐了出来。 沈崇阳拍着他的后背,也没取笑,对着任天笑说道“别总是不说话,不把我们当兄弟,来……”说着,将酒壶递了过去。 任天笑也没客气,提壶畅饮…… 情到深处,便是一场宿醉,三人一壶酒,没有推杯换盏,一人饮后便递给另一人,没有丝毫嫌弃,一夜,第二日在嘈杂声中醒来,已不是清晨。 三人四仰八叉躺着,任天笑稍显正常,秦柱子趴在屋脊,脸上被硌出红印子,不停呢喃着,沈崇阳半挂着屋檐,一只手已经垂在空中。 揉了揉鼻子,沈崇阳睁眼,被自己姿势吓了一跳,急忙缩了回去,叫醒两人。朦胧间看见众人慌张往村口跑去,手中钉耙斧叉叮当作响。 跳下屋顶,随手抓来一位老伯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老伯慌张神色不减“附近山匪来劫"春草"了。”,没等几人迟疑,老伯挣脱开来,提着铁镐继续往村口赶去。 略懂一些,山匪这一行当,有一些黑话,"春草"便是冬季过后的余粮,与秋膘同意,秋收过后,山匪闻声而动,便是令人闻声色变的劫秋膘,而这"劫春草"丝毫不遑多让。 是可忍孰不可忍,三人也快步跟了上去。 (本章完) 第十六章 璞? 村头,一众百姓已经与山匪打了起来,十多个拒马桩一字排开,村民手持耙犁钢叉守在较为薄弱的地方,山匪一出头便打,充满负隅顽抗的架势。 山匪骑着大马,却不敢跃过拒马桩半步,生怕一不小心被绊倒在地,再死于乱棍之下,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不过刀口子舔血的日子也让他们看清局势,山匪铁戈矟戟要比村民手中的铁齿钉耙长上一些,找准时机,从间隙中捅出,总能让这些百姓吃上些亏,村民几人挂彩,总体来说,山匪还是略胜一筹。 山匪头子一脸阴沉,上别的地方打家劫舍,哪一个不是乖得跟龟孙儿一样,要钱给钱,要粮交粮,青平桃花坳,告老还乡的孙员外,听说我要来抢娘们儿,屁都不敢放一个就把一房小妾交了上来,保住了他那桃花坳。 那小娘子还真是水嫩,至到现在还关在破罐山的柴房里,舍不得放走,自己舒服完了,也得为弟兄们考虑不是。 怎么这白羊庄就如此难缠,今日来此无非就是想抢些粮食,又不全抢光,饿死了我下次抢谁去? 心中发狠,山匪头子让小喽啰们提来几大罐煤油,扔在拒马桩上,瓦罐摔碎,火油四溅,娘嘞,看你们没了拒马桩,还怎么挡我。 这样想着,山匪头子乐出了声,拒马桩烧塌是迟早的事,这不就是饿狼入了羊圈里了嘛,净想美事,这时出现三个白衣青年,气宇轩昂,谁家奔丧了,不对,这是仙门弟子。 抢仙门弟子,之前也没干过呀,该先抢金还是先抢银。 大致看了看眼前局势,秦柱子一如常态,向任天笑问道“能解决吗?” 任天笑闭口不言,踏出一步,道袍迎冽。御器之法,他刚入门,远远没到登堂入室的地步,不过这也足够了,秀丽长刀黎川出鞘,炸出绚丽刀光,在一众山匪人群中纵穿,顿时人仰马翻,任天笑向前掠去,直奔山匪头目,良骏嘶鸣,高扬前蹄,任天笑已到了马背上,安坐马鞍,山匪头目扯着缰绳,肩头一沉,整个人被扔了出去。 二当家刚一抽刀,秀丽长刀立刻架在他的脖子上,略微凉意,让他为之一振,不敢轻举妄动。秦柱子祭出五道生水符箓,将拒马桩上的熊熊大火扑灭,沈崇阳察看着伤员,不时递出丹药。 瞬息之间万籁俱寂,山匪们肝胆俱裂,一时间忘了弃械奔逃,紧接着连连求饶,有其一便有其二,几息时间跪倒一片。 秦柱子走上前去,山匪头子连跪带爬来到秦柱子跟前“仙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仙爷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秦柱子不为所动,微微低下身子“你有些不专业呀。”,谁家山匪打劫还要摆阵,谁家打家劫舍不走小道,以正面对峙,还用上了火攻。 “小的刚做不久,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的时间,求仙爷饶了小的这一回,下次定是不敢了。”这话听着如同勾栏婊/子,让人阵阵作呕,挥了挥手,正要放人离去,沈崇阳走上前来。 “等等!” 山匪头子满脸委屈,难不成真要折在这里了“仙爷还有何吩咐?” “打伤村民,搞得白羊庄上下人心惶惶,你就这么走了?”沈崇阳脸上傲然神色。 “如…如何?”山匪头子吞咽着口水,战战兢兢。 “农忙三日。” 沈崇阳提出解决办法,其实田间种子已经播下,已经没什么可忙的了,便让他们收拾田埂,给庄上老汉挑水,帮村中妇人浣衣,给年迈者房上换瓦,整整忙活了三天。 山匪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在任天笑等人以及全庄百姓面前点头哈腰,八尺大汉如此作态颇为滑稽,这山匪头目本姓谢,名谢狄奎,会些把式,略懂兵法,屡次武举不中,又家徒四壁,便占山为王,做起了山匪的勾当。 正要拜别,秦柱子再次叫住了他“你以后每个月来个几次,教授庄上孩子学识,不管饭,记住,教些真的。” 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山匪教书?担得起先生二字?还是任天笑最先发现的,庄上有一位先生,却疲怠异常,心高气傲,总喜欢留一手,要价还奇高,逐而秦柱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才突发奇想,这谢狄奎有些学识,所学兵法虽是百绘杂糅,但好在没偏离初衷,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看见扈老爷子面露难色,知道他在疑虑什么,秦柱子拿出传灵符箓递给他,这传灵符箓分子符母符,紧要关头将子符撕碎,母符便可千里感应,故意夸大其词,说传灵符得知感应,可千里瞬至,这话是说给谢狄奎听的。 得此符箓扈老爷子放下心来,提议说道,春苗破土之日,杂草也跟着生长,庄上缺人,想让这些不似山匪的山匪帮忙,也不让他们白干,结束后一人一斗米。 喜而乐见的事,一众山匪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这当然是好,索性将秋收的事也揽了过来,报酬依旧是一斗米,有了仙家约束,全庄很是放心。 彻底没了脾气,山匪拜别,剩下的便是村民与仙家的事了。村民感恩戴德,非要给几人立庙,三人当即回绝,一言不合就立庙,忒不是个事了,向扈老爷子要了几坛烧酒这才作罢。 烧春酒,昨夜三人饮的就是此酒。初年农忙结束,以陈粮酿制,夏阴秋晾,冬日埋于冻土,次年春日开坛,有甘、冽、辛、辣四味,侠士镖师最为喜爱。 庄上事宜总算安定,三人继续南下,七日,这才到了湘水。南方之地,雨水较为充沛,清晨总是雾蒙蒙的一片,直至巳时才有些好转,天气多变,前个时辰还是晴空万里,下个时辰便烟雨朦胧,倾盆大雨。 人还不少,邻水街上,就已经看见七八个与他们一样,身着道袍的年轻弟子。问过才知,先前已有好几波弟子前来,最后因为道行太浅,只能离去,还有几人,拼着受伤,以伤换伤都没能降服此物。 这便使得客栈都有些难定。"排忧客栈"坐落街角,多了份安静,好巧不巧,只剩下最后三间。 “这三间我们要了。”声音有些盛气凌人,转头望去,同样是仙门道人,身上道袍却与任天笑等人有所不同,天圣剑宗制式道袍成色为月白,以从事不同,用金、银、黑、白、黄、蓝六色纹路区分。这些人身着道袍以淡黄打底,纹路目前可见赤,橙,紫,青,绿,褐为区分。 爻天仙府的人怎么也来到此地?他们久居西疆,庇护天秀国,要说是在边境,一不小心之类的还能说得过去,可这已是钊越南疆,怎么跑到钊越境地来了。 “你们不是爻天府的人,怎么也来此地。”沈崇阳直接问道。 “小小璞鱼怪,竟半个月来不见平息,我们实在看不下去,逼不得已才来帮你们解决。”先前盛气凌人那弟子说道。 为首者急忙制止,脸色不悦“听安!少说两句!” 那弟子悻悻住嘴,为首者颇为和善,至少表面如此,轻轻作揖“抱歉,我等外出历练,听闻此地有璞作怪,便想来看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我乃天圣剑宗夏正诚关门弟子,特此领命诛妖。”秦柱子回礼,不卑不亢,显然对先前无礼青年颇为无感。 “天圣剑宗沈清远弟子”沈崇阳回礼。 “执事弟子,任天笑。”任天笑轻轻点头。 “符箓弟子,切~”另一位爻天府子弟颇为不屑,为首者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立刻闭口不言。 “你看我们人数众多,我们让出一间如何?”为首者协商道,话里挑不出毛病,秦柱子只好答应。 正要回身离去,身后爻天府弟子声音传来“宵小之徒也敢称符箓弟子。” 秦柱子立定原地,缓缓回身,看向开口的那名弟子。话语确实过了,但为首青年总要袒护自家弟子。 “我这同门言语过激,还请道友不要往心里去。”为首青年致歉道。 “能与爻天府弟子较量,当真有幸啊。”秦柱子缓缓吐字。 话里有话,加上自家弟子出言不逊,为首者也有些难堪。沈崇阳拉了拉他的衣角,悄声说道“爻天府本就以阵法见长,你怎么能……” 少年昂首,心中有气。“我来应你如何!”盛气凌人那弟子上前,他对自己颇为自信。 “夙问!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为首者喝止,对秦柱子又作一礼“只为切磋。” 淮沉木桌椅,被几人清开。凌人弟子率先出手,一出手就是紫符,獠狼毫笔,以麝鹿血调配为墨,驻足心神,走笔龙蛇。确实有些难度,不久,凌人弟子额头冒汗,紫符大同符箓"八方固守"符成。 同门弟子赞叹喝彩,却见秦柱子拿出黄符,随手拿起桌上獠狼毫笔,开始刻画。先不说他要刻画各种符箓,紫符对黄符便差了一线,就算黄符登堂又如何,终究有一线之差。 难不成以黄符胜紫符?天下还没有如此无稽之谈。符成,果然是黄符登堂,却见秦柱子放下笔,抬手吹干符上墨迹,将符反了过来,继续提笔。 如同看着白痴,就连沈崇阳也面色古怪,符道成之以来,从未有过双面符,可谓前无古人,如此刻画下去,这符多半是废了。 黄符轻简,最为基础的符箓。众人古怪的神色下,秦柱子将符箓翻转,轻手一挥,符箓亮起,证明这绝非废符,再次反转,挥手见符箓再次亮起。 生火符,火焰轻窜,将符箓引燃。为首青年愣在原地,回过神来,立刻不顾形象地将烧得只剩一半的符箓扑灭,拿在手中。 不可置信,为首者看向秦柱子。 “孰轻孰重?”秦柱子问道。 “在下无礼。”为首者沉声说道,带着一众同门回了自己房间。 打破千年符道定理,当真是惊世骇俗。其实也简单,找出两种符箓的共通之处,以此为点依次刻画,便成了双面符,与姑苏城的双面绣如出一辙,却也不容易,黄符符箓百余种,紫符千种,赤金万种,阴阳百万之别,从中找出共同,与大海捞针无异。 偏偏秦柱子成功了,虽然目前只会这一种,师父评价只有四字:古今奇才。 秦柱子与沈崇阳大被同眠,衣冠不整,日晒三杆还在呼呼大睡。任天笑将杯子重重砸在桌面上,两人惊醒,一脸茫然,随即看到了对方的囧态,飞速穿好衣服。 该干正事儿了。任天笑起身,提刀往外走了去,却被秦柱子拦下,随手将房门底角的紫色符箓扯去,又在沈崇阳头上拔下一根头发,吹向房门外。 门外立刻浮现一个青色阵法,总体为圆,一步为宽,繁琐阵纹发出阵阵凉意。与符箓同意,阵法也分轻简、大同、楼高,登堂,却比符箓复杂得多,轻简阵法已能让大多数人头疼。 这是一个困阵,不小心落入其中便如同进去幻象,久久不能自拔。手持浑天罗盘,小心翼翼推衍着,遵奇门,循阴阳,守八卦,景门,开! 足足一个时辰,秦柱子才破去阵法,一路来到怒江崖畔。 一处石崖,一人扔下一块石头,足足三息才听见入水响声。此处已堆满了人,有仙门弟子,有庙堂典将,有江湖中人。无一不是盯着水流湍急的怒江,滔滔水声,如同仙人发怒。 这是璞最后出现的地方,爻天府弟子赫然在列,见任天笑等人过来,朝他们微微一笑,以视行礼。 早有计划,任天笑等人退至众人身后,来到怒江边上,相互对视一眼,沈崇阳取出一个宣花如意葫芦,与纳物戒指相同,其中自有乾坤,却比纳物戒指大的多,纳物戒指只能存放死物,而宣花如意葫芦也可存放活物。 沈崇阳却用它装了炼丹失败的废料。飘出掌心,如意葫芦里的杂物废料朝着怒江倾泄,顷刻间将怒江水染得墨绿,发出阵阵恶臭。 随着江水而下,一口气追了五里,江中有巨/物翻腾,猛然跃起,有什么东西被拍在了崖壁上,血肉模糊,凭着残肢推断,这是一条至少三尺往上的鲢鱼。 鱼妖终于现身,这是一个三丈身长的怪物,通体漆黑,手掌大小的鱼鳞周边呈暗红色,鱼鳍如扇,尖端有四五个寸许的倒刺,如匕首一般,鱼尾如橹,嘴大如缸,两排利尺歪扭如锯,上下共四排,异常渗人,獠牙比得上刀剑,消金蚀骨,狭长如人眼的目光如深渊之髓,头上独角,两侧如鱼鳍一般的东西,不知是耳,还是有别的用处。 拍击水面,浪潮淋湿三人衣冠,其中,裹杂鱼虾。 (本章完) 第十七章 屠门,赊刀人 崖上那些人也听见了动静,纷纷动身,一时间光华满天。仙门弟子催动御器之法,化作流光朝这边赶来,庙堂典将步行如虎,士卒也有不凡身手,江湖中人不乏勇武之辈,直接跃下几十丈深的悬崖,在树枝强干间借力,速度飞快。 正要降服此妖,庙堂典将已经至此,手下武卒纷纷抛出长长的银勾铁链,嵌入璞鳞甲之间,七八人一同用力,将璞牵制,又是十几个武卒,两两捉对,背后强弩需要两人才能拉开,箭雨齐下,却没能破开璞皮甲,只留下些许浅痕。 璞低吼咆哮,声如牛吼,挣扎更加用力。武卒跨步加力,身形绷得笔直却依旧被拉近江边,接连几轮箭雨,起到的作用却微乎其微。典将眉间英气,手持青龙戟,高高跃起身影,踏在绷直的铁链上,又是一跃,青龙戟狠狠扎在璞的身上,吃痛之余,璞重重跃起。“放箭!”,典将一声令下,黑压压的箭雨压了过来,他跃上更高,箭无虚发。如流星灿世,典将与璞一同坠入江中,浪潮间,典将死死抓住青龙戟,却没成想,璞背鳍上的骨刺根根竖起,划伤他的大腿,在他腿上留下几道深深血印,此刻,他展现出军人铁血,咬紧牙关,怒目圆睁,爆喝声中,硬生生拔掉璞背上的骨刺,连带一大块背鳍。 正欲拔第二根,牵制璞的武卒终是忍不住脱力,使璞挣脱束缚,有几人还被拖入水中,挣扎几下,不见了踪影。 “将军!”士兵呐喊,江面上已不见典将踪影。飞身而起,典将浑身湿透,退回江边,一手提戟一手握着从璞身上撕下的骨刺。 颇为狼狈,颇有不甘,典将狠狠将骨刺咋在地上。 仙门弟子到,是那几名爻天府弟子。一行七人,两人迅速来到江边,是那名为首者与那位凌人的弟子。其余弟子飞身而上,在空中结印,五人围转成五行阵图,五人灵力相连,金光笼罩璞身形。岸上两人也凝出灵法,如金绳一般捆住五人。 秦柱子认得,是阴阳五行阵。以岸上两人为阵眼,一人为阴,一人为阳,结阵五人分别代表五行,生杀决断极强。 璞已心生退意,五人变阵,四人围转,一人独下一层,独自一人成一个小阵图,金光中一抹绿意,从小阵图中延伸,灵法如同藤蔓向璞缠去,用以牵制。 “木之伸曲。”秦柱子喃喃自语。 再次变阵,那人退回,一个瘦高弟子入位,小阵图变为银白,四周江潮更为汹涌,四条水漩粗如熊腰,小阵图将其尽数吸收,此处有水,水力自然更甚,小阵图中猛然喷渤狂涛。 水位之力,水之狂瀑。 璞还在挣扎,一咬牙,同时出动两位,三人围转,一人下层,一人下下层,同时出现两个小阵图,身材匀称的弟子御动红色小阵图,火之力为炎,炎焱。矮胖弟子皮肤黢黑,御动土褐色阵图,土之力为岩,岩枭。 双向叠加,火土之力,烈岩! 巨石坠地,过火之灵法,燃起熊熊烈火,砸向璞,威力确实巨大,水面炸响,入水之声噗噗,生起浓浓水气。 水雾散去,众人一惊,居然还未陨杀,璞的吼声已变为悲鸣,挣扎动作也越来越小。 “还未身死,我来!”脾气最为暴戾的那名弟子还未等火土两位完全归位,便冲向下层,小阵图合二为一,变为赤金色。五行之意,金位杀伐之意最重,赤金阵图中,一把赤金巨剑缓缓露出,全身形三丈长,六尺宽,金芒绽放,与日月争辉。 双手横推,巨剑落下,丝毫不弱于方才火土两位合击之力,火土合击在于掠地,笼罩范围高于金位,但单点破击,无可比拟。 金位之力,肃革。 巨浪滔天,已与石崖同高,与阴阳五行阵近在咫尺,丝毫没人怀疑璞已被击杀,五行归位,大阵散去,一切归于风平浪静。 五人凌空而立,精神为之松懈。忽而,岸上为首者惊呼“小心!” 下意识回首,湍急江水中跃起一道黑影,转瞬间已至五人身前,巨尾横扫,五人齐声被拍回岸边,矮瘦弟子还好,只是丧失行动能力,其余人则口吐鲜血,那枯瘦的木位之力,直接昏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死。 璞爆怒,竟直直扑向岸边,众人惊骇,不自觉往后退去。也在这时,临近崖边一黑袍青年缓缓抽出四指阔剑,这剑古朴大气,这剑威势逼人。 这一剑,一剑寒天! 黑袍青年自崖上一跃而下,凛冽剑气已成实质,借着剑气竟能在空中滑行,一剑出,挡在璞身前,一剑成,深入璞骨髓。单掌横按,压着璞砸向江岸沙地,炸出丈许深坑,激起烟沙漫天,将两人覆盖。 庙堂典将军、阴阳五行阵七人奈何不了的鱼妖璞,被一个黑袍青年一剑一掌击毙。 沙尘散去,黑袍青年俯身在璞血肉模糊的颅腔内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手中拿着一颗青瓷色的珠子。 这是鱼妖身上最为宝贵的东西,妖丹。 “敢问阁下何许人也?”一个青年壮着胆子问道。 “屠门,赊刀人。” 听其号为之色变,黑袍青年归剑入鞘,不看众人,也不屑于看众人,独自一人朝着林坡走去,看情势是要去往崖顶。 屠门,赊刀人,江湖上好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却依旧有人记得,赊刀人借刀杀人,有所求者,主动求刀,分文不取,达成所求后再委以重金,与刀一同收回。 没人敢去问他的名字,赊刀人这三个字已足够分量。 众人还未从震惊中恢复,沈崇阳鸡贼地祭出如意葫芦,里面炼丹废料已被排除干净,将璞尸体收入其中,这可是好东西,制药炼器必不可少。 “他把璞尸体抢走了!”不知是谁吆喝一声,众人齐齐看向三人,又看向空旷的深坑。“把璞尸体交出来!”又一声吆喝,彻底将任天笑三人列为敌对。 拉起两人的手,秦柱子拔足狂奔,慌不择路,不经意间,与先前那赊刀人走入同一片林坡。 那些武卒也要去追,却被庙堂典将拦下“我们只管璞服诛,不管江湖纠纷。” 灵法仙器,明刀暗剑朝着三人涌来,秦柱子丢出一张符箓,也没去看,一个仙家弟子撞了上去,一声爆炸,仙家弟子满脸黑灰,头发被烧焦大半,恨意更甚。爆灵符箓,便是方才那般作用,只是一道黄符,威力不大,却能出其不意。 沈崇阳只能拔足狂奔,是他收的璞尸体,追他的人最多,最后,不得已祭出了御器小鼎,在林间腾挪。 任天笑擎立在一颗云杉的枝杈上,与一名江湖门人对拼几招,一脚将其踹飞,他拦下的人最多,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逐而向后退去。 离那赊刀人越来越近,他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步伐稳健,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秦柱子御器站在浑天罗盘上,丢出一枚符箓,紧追不舍的一个江湖门人在枝杈间腾跃,先前见识过这种符箓的威力,慌忙躲闪,却没想到这是另外一种诡雾符箓,许久不见爆炸声起,反而是灰雾越发弥漫。 暗骂一声,追出灰雾,却没成想有一树杈挡路,躲闪不急,被树杈拍落,落地时还撞到了个什么东西,抹脸一看,顿时面如死灰,赊刀人的名号在江湖上最显。 “抱……抱歉…”那江湖门人说话都有些磕绊。 或许是正有所思被人打断,赊刀人紧握剑鞘,一声聒噪,白芒剑意涌现,滔天杀意凝为丝丝缕缕气息裹杂剑意,白中挑红。 激荡之下,那江湖门人以及离他最近的几人立刻被震飞,其中包括秦柱子。剑未出鞘,剑气纵横,枯叶翻飞,被剑意斩成两半,钉入冠树,入木三寸,青叶萧瑟,被剑气纵横交错分割多瓣。 剑未出鞘,剑意便可杀人! 所有人止步,怔怔出神,不敢前行。赊刀人继续走着,气息步伐没有丝毫紊乱,似乎事不关己一般。 “站住!”任天笑将秦柱子扶起,他身上已有些许细小剑伤,还好,并不严重“我同门好像并未惹你!” 赊刀人丝毫不为所动,对所有人充耳不闻,依旧向前走着。 任天笑拔刀。 剑拔弩张之际,赊刀人止住了身形,回身看向任天笑,不咸不淡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同辈中,你是第一个敢对我拔刀相向的。” 气氛骤冷,赊刀人没去解释,反而去认同对他拔刀的人。 两人对立,都默不作声。 剑意,目前只是能让人察觉的地步,任天笑眼神微眯,他只是觉得冲撞别人,不该如此态度,仅此而已。 剑意攀升,任天笑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再度攀升,任天笑觉得胸口似有大石压着,体内灵力运转,似乎也变得迟滞。 继续攀升,任天笑此时犹如坠落深海,心慌气短,顿感力乏。 最后,任天笑犹如身处冰天雪地,凌冽寒风无时无刻不在攻伐他的肌体,使其阵阵剧痛。 但这还不是极限。尾声,任天笑如同身处炼狱,血海涛天,心中满是恐惧、不甘、绝望。 终于,任天笑已忍受不住,率先出刀。以御器之法,调动全身法随,刀如弩箭,朝着赊刀人激射,罡风同起,秀丽长刀停在赊刀人身前一尺。 持续六息,赊刀人罡气激荡,秀丽长刀被弹飞,插在云杉枝干。 任天笑半握手掌,刀身颤动,飞回任天笑手中。步如灵魅,动如脱兔,任天笑俯身而上,长刀斜指身后,意在前,任天笑一刀斩出,赊刀人拔剑,与之对拼一记。 瞬间,如同撞上铁石,任天笑倒飞而出,半跪在地上,刀身颤鸣,震得他整条右臂酸麻,几乎要脱手。 赊刀人手中的四指阔剑也在颤鸣,是在兴奋。两人同时动身,对拼数十次,长刀脱手,任天笑虎口被震裂,一抹殷红,任天笑握掌为拳,轰向赊刀人,却轰在他的剑脊上,几招下来,对赊刀人的实力有几分认知,所以一出手,便是他的力量极限。 赊刀人退了一步,任天笑左手剑指,刀还未落地,便被他重新招回手中。连斩三记,全被赊刀人挡下,横剑一式,赊刀人力量再次强横传来,格挡之下,依靠身法能卸去一些,可大部分力量还是冲入肺腑。 如同断线风筝,任天笑止住身形之时,一口逆血喷出来。任天笑也在修习武者,此时他的力量已达到九牛,差一步便是伏虎之力,可这赊刀人,随手一击便是三虎之力。 当真不可战胜吗? 任天笑擦去嘴角血迹,提刀再次冲了上去。没有再选择硬碰硬,六合劲持刀,人随刀走,能卸去打半力量,能感觉到,赊刀人在加重力道。化,发,回。发十分劲,化敌七分,回三分力,任天笑凝神屏息,以他现在的实力,自然不可能化掉对手七分,力道能卸便卸掉,卸不掉的,只能吃下这股暗劲。 长刀再次脱手,坠地之时,任天笑蓄力双拳,将九牛之力打向赊刀人胸膛,后退半步,赊刀人正出剑收势,轻踢刀身,长刀弹起,挥刀横扫斩落赊刀人额鬓轻丝,赊刀人再出一剑,最后关头,却改刃为脊,拍在任天笑胸口。 倒飞而出,任天笑以刀杵地,唇上又渗出鲜血,颤巍巍起身,任天笑凄然问道“方才,你使了几分力?” 想了想,赊刀人工整说道“三分剑气,七分力气。” 任天笑轻笑,虚弱之感传来,差一点没能站稳,幸有沈崇阳扶着。赊刀人将一个瓷瓶扔给任天笑,不等他有些迟疑“是给他的,你值得让我拔剑。” 秦柱子走来“一瓶药就想把我打发了,天笑被你打成这样……” “好了!”任天笑制止他,看向赊刀人“还会再见?” 赊刀人转身,背对着他“江湖就这么大,对手,也就那么几个。” 说着,赊刀人走远。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各自散去。先是屠门赊刀人,再是能与赊刀人战至如此境地的任天笑,众人自知不敌,这璞尸体,谁爱要谁要。 他们也要走了,看了看赊刀人消失的地方,眼神复杂。 崖顶,赊刀人抚摸着身前的黑虎,这黑虎乖如大猫,将怀中那枚妖丹扔给黑虎,的确是随手而为,不过是黑虎的口食。 黑虎将妖丹咬碎吞下,赊刀人看向那处林坡。 不过对手而已。 (本章完) 第十八章 归去来兮 云层不见羲和日,天际暗诙浅波游。 任天笑几人慢慢悠悠飞着,沈崇阳御器之法已经逐渐熟稔,不时向下望去。 “看,那是云城,是我家商号总会。”沈崇阳新奇道,他还未从天上看过云城。沈崇阳家世显赫,他爷爷是先朝将军,老当益壮,七十岁还能纵横疆场,三十多年前,天秀犯境,老爷子手持朗月戟,胯下追电红缨马,与数名敌国将领拼杀,尽被其斩去首级,一次会战,敌军以绊马索让老将军摔下马背,不料老将军马下也可称无敌,以一人之力连挑三辆战车,毫发无伤。 战乱结束后,老将军告老还乡,于十六年前寿终正寝。 再往上说,战国时期,百国战乱,曾短暂出现一个沈氏王朝,祖上是其王室血脉。到了沈崇阳父亲这一辈,家族子弟不爱武枪弄棒,偏偏爱上了那铜臭味儿,短短三十年,成了钊越国数一数二的沈字商会。 说来可笑,到了沈崇阳这里,稀里糊涂地成了那虚无缥缈的修仙之人。 “不回家看看?”秦柱子问道。 “不了,回家少不了麻烦。”沈崇阳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将心思藏地很深。 “你们呢?好不容易有了闲暇,我可不想这么早回去。”沈崇阳伸了个懒腰。 “归去来兮,任山高路远。”秦柱子故作高深…… 咎西畀观村,一切还是老样子,破砖老瓦,茅屋草房。 张婶眼睛看不清了,拨弄蜂巢的手也慢了下来,身边多了个老头子,头发花白大半。远远望去,几个身着白衣服的年轻朝村里走来,看了许久,张婶迟疑道“老头子,这不是柱子和笑儿嘛!” 老张头看了过去,也是看了半天“呦,还真是。” 放下手里的活,两人迎了上去,有些不敢相信“柱子,是你们吗?” 秦柱子拍了拍张婶的手“张婶儿,是我,我和天笑回来了。” 张婶欣喜,抹去脸上晶莹,深陷的眼窝让人一阵心疼,还是那种穷苦日子,点不起灯才让眼睛落得如此毛病。 “都老婆子了,别叫张婶儿,喊我一声老婆子就成。”张婶看着两人,怎么也看不够。 “这位是?”张婶看着那位陌生面孔问道。 “我和天笑的同门。”秦柱子向张婶介绍道。 身后小屋又走出来两人,一男一女,三十来岁,女子怀中还抱着个胖娃娃。这两位是张婶的儿子儿媳,儿子在几年前回来,还领了个俏媳妇儿,可没少被村里人乐道。 道路上跑着几个与他们离开时差不多大小的孩童,好奇地盯着他们看去,同样有着柱子,黑娃,二斤,四两这样的名字。 回到家中,秦柱子爹娘脸上的皱纹也更加深邃。七姐也在,两岁孩提正在学步,有些口齿不清,只能说些简语,见七姐脸上的疲惫感,定是镇上那泼皮无赖才躲回娘家。秦柱子当即就要找那乡绅恶霸的麻烦,被众人拦下。 时候不早了,这顿午饭一行人吃得十分认真。午后,任天笑等人在村里闲逛,遇上了村里田壮,他依旧是个庄稼汉,已步入中年。他娶了媳妇儿,大着肚子在家等着他呢。 寒暄两句,田壮忽然想起什么,对任天笑说道“唉,对了,你家田荒了,按理说官府是要收回了,这不家里添人,养活不住,就给官府要了回来,我先种着,千儿哥回来了,再给他。” 好像还有什么要说的,田壮露出白牙“那三亩樱桃我可没动,千儿哥当初可花了好大一番力气。” 猛然间,任天笑也想起了什么,朝着村子东南角跑去。 确实,是樱桃,此时还是青果。任天笑摸着宽厚的树叶,回忆泛上心头,当年,这里还是桃园,一天,父亲突然伐光桃树,栽上樱桃,他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父亲只是简单回答:你娘想吃樱桃了。 什么都变了,小时候总盼着樱桃树快快长大,现在樱桃树长大了,人却不在了。 感慨万千,现在的柱子该称大柱子了,因为村里有了小柱子,村长死了,现在田壮是畀观村村长,找了一圈没找见陈八斗,问了才知,陈八斗中了秀才,现在正在县里考举人,李二斤是和他们同一天离村,不知去向,小虎回来过一次,说他去了雍州。 推门,满屋子灰尘,他在这茅草屋中住了五年,最让他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念的五年。打来清水,该擦的擦,该扫的扫,该修的修,该补的补,有两人帮忙,没耽误多少时间。 他所做的努力,就是为了回到这里啊。 越停留便越不想走,五日后,三人动身,也不知道该说是去到仙门,还是归往仙门。 一如既往投入修行,很长一段时间都未能心无旁骛。本就无心于踏上修行巅峰,成就那大乘圆满,现在却不得不为之努力。 在他潜心修行之时,几则重要消息他全然不知。 稚圭山巅的爻天仙府,一处恢宏大殿,白脸浓眉的府主静静坐在高位上,手上拿着半截符箓,轻轻摩挲。 “弟子范良哲所说,句句属实。”一青年跪在殿上,不不卑不亢。 许久,府主才缓缓开口,语气阴沉“双面符箓,一个时辰破去轻简阵法的当代弟子,很好,很好。” 那青年依旧跪着,又过了许久,府主才继续开口“身为我爻天府八奇子,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下去吧。” 青年退去,府主长舒一口气,才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殿中。伸手点指,不见任何动作,指尖便多了一道伤口,祭出符箓纸,黑白两色,如同墨迹浸染,显然是至高符箓,阴阳符。 以血画符,符成后飞出殿外,奔东边而去。 府主脚尖飘然离地,负手缓缓离去。 嗜血洞窟,爻天府的境中秘境,隐蔽异常,洞中石笋交错,怪石嶙峋。正中一方血池,暗红色,不时沸腾,血池上方十字廊桥铺设,正中长方戊鼎,矮脚大肚,鼎中火红灵石烨烨生光,去同火炭。正中交叉插着两柄仙器,此时还是剑胚。 府主飘身而下,负手而立,一旁老者上前恭候“师兄。”,老者与那府主在相貌上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老者相对枯瘦,头上灰白夹杂,身上也不如府主那般华贵。 “怎么样了?”府主问道。 “最快三年,仙器大成。”老者颇具成就。 府主不动声色,嘴角轻笑“这些年,辛苦你了。” 老者脸上有不可察觉的神色,重叹一声“一切为了宗门罢了。” “三年后,仙家就是你我的天下了。”府主拍了拍老者肩膀,轻飘飘的语气重尽是森然。 他说的不是爻天仙府,也不是天生剑宗,而是——仙家! 方天峡中天方潭,水静潭深,除阴天下雨,一日只有两个时辰可见日头,当之无愧的一线天。 麻麻赖赖的巨石上,一位身着黑袍,头戴斗笠的中年静静垂钓。一旁黑虎静静卧着,黑袍青年手持阔剑,静静站着,一切浑然天成。 “与人比斗了?”中年声音异常苍老。 “嗯。”青年惜字如金。 “用了几分力?”中年继续问道。 “七分。” 中年缓缓抬头,还是看不清面庞“能逼你使出七分力,这人也算得上是天姿卓越了。” 青年欲言又止,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中年上鱼,是一尾肥美鲤鱼,他却摇了摇头,将鱼扔回潭水“有什么话就说,跟我不用藏着掖着。” 青年这才开口“今日我见到了,见到你所说的撼山拳,也就是他逼出了我七成实力。” 老者一顿,想了许久,将鱼竿插在石上凹槽内,缓缓起身,口中喃喃道“婆娑岛落子十一,十二路已开。” 依旧背对着青年,中年负手,不远处地上竖着一个黑匣,方长之体,匣之八面,千年黑檀木制成,黄铜包边,云纹缀饰,下方正中是一把机枢锁,以天干地支为机,十天干,十二地支为枢,半月为盘,顺逆皆可施为。 他身上金光大作,黑匣上的机枢锁被金色游丝牵引,半月盘自行转动,机括声起,黑匣微微颤动。 黑袍轻年一惊,他跟随此人,目的,就是为了能打开此匣,难道今日要如愿了? 半月盘走走停停,停留地越来越久。左半边匣开,那竟是各色长刀! 长刀依旧被锁着,半月盘继续转动。 天干癸字,地支丑字,一柄金色古刀解锁,龙纹攀附。 天干甲字,地支寅字,淡金长刀秀丽异常。 天干癸字,地支亥字,刀身秀丽,颇显大气。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天干壬字,地支寅字,锋芒锐利,刀身带弧。 左侧四柄已全部开封,各色奇力,让人目不暇接,震颤如雷声,右侧开启,如孔雀开屏。 天干壬字,地支子字,刀身厚重,重刀无锋。 天干乙字,地支亥字,锈迹斑斑,暗淡无光。 天干癸字,地支亥字,瑰丽如花,软似柳腰。 还缺一把,应是天干甲字,地支辰字,蛇形刃脊,漆黑如墨。 八个刀槽,七柄宝刀,称旷世奇物不为过。 “我舞象成名,十二年纵横江湖,刀匣是我而立之年所铸,寻天下名刀入匣,三十二岁遭人算计,流落婆娑岛,听经七年,一年自悟,不惑之年成赊刀人,当得起刀绝无双。”黑袍中年伸掌如刀,满身金光灌入刀匣,刀光四起,飞入空中。 各自幻化,左侧癸丑为九尺金龙,甲寅为金甲天人,癸亥为奇美仙女,壬寅为如意金鹏。 右侧壬子为墨甲战神,乙亥为非人顶角尊,癸亥为香女羽裳,缺位的甲辰本为漆黑大蟒,今日并未现身。 器灵!培育灵器何其艰难,此处,一次便出现七柄! “婆娑岛上,我自翠微洞天偷放八条天龙用以养刀,使其一百零八天龙折数一百,曾以一人灭一国,南澹十二佛国至今不敢入钊越。” “我,便是樊天罡!” 黑袍青年露出披靡天下之势,回身,斗笠下是白发苍苍,苍老的面庞,不过精神确实烁奕。 宝刀落入匣鞘,刀灵溃散,若任天笑在此,定会发现,刀灵墨甲武神与奇美仙女长得与自己父母及像。 “今日,我将这刀匣传于你,记住,这刀匣名为"八部天龙"。”刀匣飞入手中,黑衣白发的樊天罡将刀匣递给黑袍青年。 入手微沉,有一丝凉意。“知道为何紫檀最好,我却用了千年黑檀吗?”樊天罡问道。 黑袍青年疑惑,却没回话。 “因为它重。”樊天罡抚摸着刀匣“大磐圣境,钊越武昭圣,是他的第二位借刀人,同时还有两名女子,为了他同一天借刀,前后只差一个时辰,先帝曾来借刀,侯爵曾来借刀,江湖盟主曾来借刀,仙门门主也曾来借刀,其中牵扯辛密,根本无从说起,赊刀人便是要守住这些秘密。至于那第一位赊刀人,便是我。” 黑袍青年终于露出震惊之色,满脸不可思议。 “洪儿,你已接手刀匣,该知道他有多重。”樊天罡拍向黑袍青年肩头,眼神中露出落寞之色, 江湖中有一门派,名三刀门。一青年横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刀刃,身旁站着一名同门弟子。他淡淡轻笑“有意思,一人一刀之力,逼出屠门洪七成实力,这江湖啊,沉寂太久了,好生无趣。” 跳下椅子,青年手提双刀,走出房门。 穆夕晨,十七岁便让"荒城刀客"的名号,为他而响。 一处残垣断壁,处处长着青苔,一片废墟上一根石柱斜倒,一黑瘦少年身受重伤,捂着右臂。“看来你已成功晋级地字杀手。”邋遢中年靠在石柱上小甛。 “谢师父栽培。”少年眼神总是那般冷冽。 起身有些艰难,邋遢中年的腿瘸了一只,缓缓走下废墟,在夹缝中抽出一个长条锦盒,上面长着些许霉点,轻轻打开,里面蜡黄锦布已经腐朽大半,躺着一柄宝剑,许久未用,依旧寒光熠熠。 将剑拿在手中,手腕一抖,剑刃缩进剑柄三寸,从剑首处探出,这剑长三尺两寸,无过多缀饰,甚至连剑格,剑首环扣都没有,更别提剑穗云纹,剑柄上的花纹也仅仅是为了握持更紧而已。 “我只是将你从畀观村带了出来而已,剩下的全是你自己努力,不过,你确实让我很吃惊。”观摩一阵,将这柄剑递给冷冽少年“此剑乃诡道之剑,诡剑天瀑,配合你手中的鱼肠剑,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冷冽少年接剑转身,他还有刺杀任务在身。 “你要忘记你以前的名字,现在的你,名字叫作——昇。” 少年止步,随即拔腿狂奔,各处借力跃过石墙,消失在深林中。 风雨欲来之势,处处透露着波谲云诡。 风谲云诡欲何为,独上寒山冷自知…… (本章完) 第十九章 青螭怒蟠 这日,天圣剑宗山外多了阵风,或是在仙山之外,也或是在天际之上,就是一阵风,也只是一阵风,朝天圣剑宗袭来。 天圣剑宗大长老黎墨渊盘坐骊山洞窟之中,这一处小洞天内,气息突然变得驳杂,本已入定的黎墨渊忽然睁眼,呈微观之态。 层峦叠嶂间,擎苍倒悬上,天圣剑宗最外围四相奇门小阵最先亮起,而后是六甲相派,八卦遁阵,遁阵之上又衍生十天干,十二地支,二十四地泽大阵,三十二天方阵缓缓而开,三十六天罡至上天穹,地煞七十二生生不息,九九归一阵环环相扣,主以春秋之力,开以阴阳之气,夺天地造化,成护宗大阵,八百里仙山尽在囊括。 阴阳符箓黑白虹,朝宗门大阵疾驰,引万物悸动。小小符箓也敢冲阵,未近三十里,一枯槁大手点指向前,点在符箓之上,能量如波,如阵阵涟漪。 后退半步,将符箓接下,黎墨渊眉间墨斗,启皇极之穴,读言法随身,墨迹淡去,黎墨渊面色如水,不见涟漪,将这阴阳符箓撕去,散于天地。 回身,虚空踏步,黎墨渊随意向宗门走去,似乎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步伐轻踏,多走一步,宗门大阵便会淡上一分,行至宗门须弥山,宗门大阵尽数散去。 猛然回身,爆然之声本在万里之外,以瞬霎之势在黎墨渊心头炸开:剑宗宵小,胆敢毁我阴阳登堂符箓! 黎墨渊身形微动,蹙眉间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不曾言语,银峯腊毫笔入手,以天地为贴,造化为砚,炁体为墨,万物为字,书成聒噪二字,推身万里。霎时间,另一处仙府道庭山河震颤,飞屑乱石簌簌,爻天仙府望渡崖已荡然无存。 一旁的方敬山双眼微眯,负手而立,两人凌空对望,隔万里之地。 “仙府道庭中,我敬你一尺,那便是一尺!”黎墨渊在回身间,已消失在原地。 “我敬你一丈,那才是一丈。”方敬山喃喃自语。 三日后,有一翩翩公子前来拜山。他手持铜筋玉骨扇,额鬓轻丝翻飞,卓尔不凡,一身淡黄常制道袍被他穿出锦衣的感觉。 通候许久过后,终于有弟子过来拭听,他微微作揖,以证其礼。 一路上少说多看,脸带笑意,见人便轻眉颔首,一番谦谦君子作态,真应了那句谦谦君子气,温润多如玉。 “爻天府八奇弟子方朔翌,拜见墨渊长老。”青年抱扇作揖,不卑不亢。 “爻天府弟子初来我天圣剑宗,幸会,幸会!”黎墨渊坐在低案前,半卧身姿,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捧起箴书,低眉细品,丝毫没有幸会的意思。 青年刚要开口,墨渊长老继续说道“久闻方侄儿大名,为"八奇子之首",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可有意愿,在我天圣剑宗游玩一番,赏赏景也好。”,说着,轻翻箴书,还是没有抬头。 青年鬓角有些牵动,却还能不动声色,再次作揖“求之不得。” “颜青,带公子下去,好生照料。”墨渊唤来一旁服侍弟子,语气不闲不淡。那弟子对他轻作一礼,伸手将他引出殿外。 幕帘后,莫沉浮走了出来,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思沉重“爻天仙府真是越来越按耐不住了。” “狼子野心,獠牙渐露是迟早的事。”墨渊依旧看着箴书。 “你一点也不担心?”莫沉浮有些疑惑。 “以一人之数,拼掉他们三人我还是有相当把握。”墨渊长老放下书册,眼神悠远,语气悠长。 莫沉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天圣剑宗出了一个疯子还不够吗?!”。 推开门,颜青作请“方兄就先住在此地,有何需求传唤便是,我就住在南瑭水苑。” “有劳了。”方朔翌轻轻作揖。 退出房门,颜青将房门关上,这屋子许久没有住人了,落了层灰尘也没人打扫。二进院落,用来待客不大不小。 方朔翌轻挥折扇,一抹水气便在屋内荡开,涤净屋内灰尘霉气,满意坐下。 不远处半山石台,三四名弟子看着方朔翌的院落,意味深长,为首者,正是颜青。 一处不知名洞府,又有一少年出世,此刻他正蹙眉凝神,双目紧闭。抱元坐在蒲团,身形微微颤动,好似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一旁老者静静护法,为之捏了把汗。 青年眼皮剧烈跳动着,猛然睁眼,吐出一口 (本章未完,请翻页) 逆血俯着身子大口喘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双目紫意涌动,瞳仁一黑一黄,一玄一青。 青年一脸阴鹫,擦去嘴角血迹。 “法随七境,一境一生死,二公子这些年受苦了。”老者面色如钟,阔鼻宽喙,一脸的疼惜之色,也颇具无奈。 “一丈青螭,一丈怒蟠,总算不负所望。”青年久久不能回神,挣扎着站起来,胸口依旧起伏。 “少主太苦了。”老者面露不舍之色。 “能守住侯府基业,我甘愿做出牺牲。”青年义愤道。 “牺牲大少主还不够吗。”老道痛心道。 “再牺牲个我又有何妨!”青年凛然道。 “可是……”老者心颤。 “不用可是,我会为那一天准备着。”青年打断他说道。 西侯伯府,西伯侯,坐拥雍凉兴三州,背靠十万大山傲川狼部,右临蜀地,南伯侯梓、橦、辛三州一地,北冀、充两州为北伯侯封地,东过去陵西便是允州,中原粮仓,兵州重地。 强敌环伺,得防止妖族入侵,门阀排挤,同族内乱,庙堂施压,西侯伯府已经如履薄冰,岌岌可危。 大少主入皇都为质,他作为二儿子,却身负紫薇星命,若生在皇家还好,帝王之命,可他偏偏生在西伯侯府,让外人知晓,这便是天生逆命,挑战君威。 无奈只得只身带家奴躲入仙门,眼中被强行种下青螭怒蟠两条蛰龙,用以掩盖紫薇星命。旁人看来,他只不过是身具道骨的重瞳者而已。 又有谁知道,他夜夜子时泣血,整整一个时辰,如万千蝼蚁噬心,一阴一阳两种气息冲撞,神不归位,欲生欲死。 蛰龙,生于灏山北岸的化龙藤上,如蛇一般,却比蛇更难孕育。蛋生一年,一次一枚,次年惊蛰化形,起初只有三寸身长,肉鳞如雪,头生一对茸红肉角,雨水即可毙其命。再生一年,三年惊蛰,身长达六寸,肉鳞硬之,肉角固化骨质,成蛇亦可欺之。四年,身长可达九寸,终于可获战蛇之力,却只是同等身下。五年,三尺身长可战六尺蟒。六年,六尺身长可战一丈蟒,七年,九尺身长可搏蚺,八年,三丈身形化螭,可战百兽,九年,六丈身形化蟠,已不在寻常百兽之列。十年成龙,身具帝兽之威。 他是西伯侯宁家二公子,宁天,字峦之。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话重了,宁天换了种语气“这个月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老者回答道“极阳之物的龙虎精已经准备好了,可这极阴之物……” 由于宁天身上的青螭怒蟠是强行种上去的,必须在每月十五,阴阳最为相济的时候以极阴极阳之物调和,起初只需要寻常鹿辎虎鞭,存雪寒窖即可,可越到后来需要的东西越加珍贵,现在已经到了非龙虎精,血鲸脂不可的地步了。 极阴之物则更为稀少,宁天不得不采取最为卑劣的采纳之法,可长此以往……这里毕竟是仙门。 仙门大小溪流百处,其中以姚赵溪最富盛名。也不知真假,传闻中这里是仙门玄祖姚江与赵丹若的定情之地,门内道侣闲来无事,便喜欢来此走上一走,谈谈月下花前。 溪水并无多大,竖身跳跃便可通过,自东北流向西南,南北向一个白玉石桥,拱形,四个桥墩橼栏,六步便可走完,那些道侣却在此慢了下来,桥北右侧一株石榴树确实有些年头,大红石榴花娇艳如火,路延伸至远方深林,有些深浅不一的台阶,如同腰身束裹,右侧草木尤为茂盛,斜身靠岸然后渐行渐远,岸边柔木草地颇为空旷,刚没过脚踝,弯绕不多,却总留有惊喜,白玉腰带般的溪床上白玉石块,青石鹅卵随意而放,颇具凌乱之美,能站人的白色石头如同玉床,模棱两可下乱中有序。 东岸依旧空旷,除却几束灌草,青毡菘苔,浅草才能没马蹄。远崖齐平,崖上放羊,崖下飞鸟。玉带小路在桥南拐了弯靠向河岸,若即若离,西崖微微走高,向北依次倾斜,桥头月桂半遮面。 靠近石桥右侧,整块的青石溪床浑然天成,左右溪溪各有一块几人站立的青白石斜放,一个少女在溪南岸捧水而饮,打湿几缕青丝,眉弯去月,勾画如钩,盈人笑脸如月白,淡唇如樱,皓齿如钻,莺鼻环燕,透光下,肤上莹茸可见。 两三师姐眉目含春,淡施粉黛下,清气可人,总是忍不住去多看两眼。 石桥上,三人驻足,嬉闹打趣间,笑得花枝乱颤,成另一番风景。 一时兴起,一女子捡起小石子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向溪床上少女跟前,少女茫然抬头,如饮鸩止渴的小鹿一般,或许是因为被少女身上的灵气比了下去,女子再次捡起一枚石子,扔了过去。 “你干什么!”少女甩手,被溅了一身的水,退后两步,当即炸毛。 有两名同门嬉笑撑腰,那女子自傲地仰着头“你是哪峰弟子,谁的徒儿?” 少女对她没有丝毫好感,皱着眉头“沁竹峰,徽柔长老的弟子。” 女子故作惊讶,半捂着杏口,微转天鹅颈与两个同们调笑“这么巧,我们也是沁竹峰上弟子。” 一座峰上几千弟子,有几人互不认识也正常。两人跟着调笑,俨然不顾他人看法。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少女双手叉腰,怒气冲冲。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这里是那些怀春少女私会情郎的地方,水可能"不干净"!”旁边媚态女子青摇蒲扇,故意将"不干净"三字咬得极重。 少女自然不懂,也颇为骄傲地仰头“用不着你管!” 粉雕玉砌的模样惹人一阵怜爱,却让那两名女子颇为生气,轻黛女子微怒“师妹好心提醒你,你却如此不知好歹,看我不替师妹好好教训你。”,说着,又捡起一枚石子扔了过去。 泥人儿还有三分火性,那少女没他们想的那般好惹,同样拾起一枚石子,下手却没轻没重。 一下子砸中轻黛女子额头,红肿一片。满脸的不可思议,轻黛女子扶额,却是说不出话来。“敢伤我师姐,看我今日如何训你。”媚态少女飞身而下,在溪面上轻点,一记手刀劈向溪边少女。 少女丝毫不惧,同样拍出一掌,与媚态女子对拼一记,两人各退一步,少女止住身形,手上寒气涌动,弹指间将其挥去,媚态女子刚回身点在溪面,脚尖立刻被冰封起来,身形一个不稳,跌入溪流。 “伤我师妹,要你好看!”轻黛女子同样飘身而下,空中,已将道剑握在手中。 少女身形后退,将头上发簪拔下,迎风爆长成一柄长剑,紫意涌现。 “紫魁剑!”桥上最后一名女子惊呼,思绪涌动。此女子相貌普通,姿色普通,身着普通,合在一起却又有了不同寻常的美。 柳眉杏眼,雀鼻婴唇,圆脸高额,颊红肌羞,不过多缀饰,不过多艳抹,属那种理所应当的美。 一件小事,却弄得非要以斗法来收场,桥上女子刚要制止,先前落水的媚态女子猛然跃起,手中利剑所向,已怒到了极致。 本来今日约好了与一位公子见面,特意为之妆点,却没想到因为一个少女全毁了,逐而怒之拔剑。 挡去轻黛女子长剑,少女又与媚态女子对拼一掌,自女子掌心开始,冰碴开始往媚态女子手臂攀去,她身形沾水,结霜更快,转眼间已经冻住半个身子。 轻黛女子救场,与少女重新战在一起。媚态女子立刻将身上冰碴震碎,两人合击之下,少女终于疲于应对。 一白袍青年突然袭来,将两人手中长剑挑飞。“还请这位道友莫要多管闲事。”媚态女子怒道,湿水的身影更显婀娜。 “方才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你认为这是闲事?”白袍青年丝毫不让。 桥上那女子终于走了下来,先是看向白袍青年,又看向了天真少女。 “之柔,我们三人一起,难不成真怕了一个少女不成。”媚态女子怒目盯着白袍青年。 被称作之柔的女子却向少女作揖“难怪未曾见过,原来是关门弟子,失敬。” 少女气呼呼仰头,不去看她。女子转身再看向白袍青年“想必师妹是阁下的道侣,今日冒犯之处,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不是不是,我们不是道侣。”少女急忙解释,也看向身边俊郎青年。 “我就当是个误会。”白袍青年收刀,就要离去。 “你们怎么在这里。”陌生金纹白袍青年看向这里,媚态女子与轻黛女子急忙上前“宁师兄。” 今日来此,本来就是作为红颜的身份在等眼前的男子,却除了这档子事,媚态女子一脸委屈,却深知欲拒还迎,欲说还休。 陌生男子却看都没看向她,向轻黛女子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轻黛女子心机在妆,浓妆淡抹,不失自然又恰到好处。 “误会而已。”桥上女子叫作之柔,洛之柔。 她抢先一步说道。 (本章完) 第二十章 道卿 女子简略说道,她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对后来的那名男子也是不冷不热。 那男子却主动上前,眼含笑意,脸上凌厉之气也淡去不少“之柔,好久不见。” 女子轻轻作揖“好久不见。” “本来是想带你们去铜雀桥的,但今天,恐怕是没有机会了。”男子略表遗憾,微微看向之前那两名女子。 又看向白袍青年,歉意笑道“在下宁天,我朋友先前冲撞了阁下,给阁下带来的不便,我愿一并承担。” 白袍青年看向身旁少女,在征求她的意见。“没事,下次别再让我遇见就行了。”少女还是有些生气,随意挥手,别过头去。 男子也看向少女,这一看却再难移开眼。 “没什么事,我就先行离开了。”洛之柔辞行道,这才将男子心神拉了回来。 定了定神,见洛之柔已经走远,男子向二人微微颔首,跟着离去。 白袍青年也准备离去,却被少女叫住,虽不愿意承认,却还是噘嘴说出了口“喂,刚才谢谢你。” 白袍青年侧身微微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少女下意识跟了上去“你认识我?” 男人一顿,也不答话,默默走着。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问道。 想了一下,白袍青年回答“任天笑。” “任天笑,可你怎么不笑呢?”少女疑惑。 …… 任天笑沉默。 “我叫荼香薇,尹徽柔亲传弟子。”少女显得热切。 任天笑再次沉默。 荼香薇则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沁竹峰上都没有什么好玩的,你可以带我去别的地方吗?”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你可不能告诉徽柔长老。” “你都不会笑,我不能叫你天笑,就叫你笑哥哥吧。” …… 任天笑止步,荼香薇没看路,一头撞在任天笑后背,揉着头看向任天笑,那道身影微微侧身,转头看向她。 “行。”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荼香薇一脸呆笑,继续问道。 任天笑迟疑。 …… 宁天与洛之柔并行而走,后面轻黛与媚态女子静静跟着,一脸妒火。 “听闻之柔师妹最近在研究十九道纵横,我略懂一二,是否有幸能与师妹手谈一二。”宁天随意问道。 洛之柔却当即拒绝“改日。”,十九道是她闲来无事用来活络脑子的,她的追求远不止于此。 目送洛之柔离去,宁天这才看向身后两人,都是一副娇柔做作之态。对轻黛女子说道“听闻夏倾师姐在编撰《天通鉴》一书,不知我是否能有幸借阅?” 轻黛女子一喜,眉梢轻动“不值一提,稍后给师弟送去便是。” “认识夏倾师姐,是我之幸事。”宁天作揖道。 “不早了,也不打扰师弟了。”轻黛女子拜别。 又送走一人,媚态女子心中失落,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宁天终于不再掩饰,咬着媚态女子耳朵,鼻息热气温痒,使媚态女子呼吸跟着粗重“人前不好表态,几日不见,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呐……” 却不料,不远处一只大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里且嚼…… …… 那日,媚态女子被想作是今日得见少女。 又过几日,宁天书房犄角处席地坐着一个女子,双手抱膝,头发凌乱,双目无神,身上有多处被啃咬痕迹,衣冠不整,红丸破碎…… …… 再过几天,一处三层阁楼,屏风后一男子整理衣服,面无表情地看向床榻方向。屋内一个松柏棋盘,一局未完成的十九道纵横随意散落几字。 男人走出屋外,如一微风般不留痕迹。 床榻上,锦被包裹一名女子,此时她也双目无神,床上凌乱异常,可见她挣扎得有多么剧烈,胸口殷红是多么讽刺,指缝染血,是从禽兽身上带下来的,床单血迹在告诉她一个事实。 出奇的静,女子双手紧攥锦被,手指都有些发青,颤抖着,霎时间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双目渐渐有了神采,她轻轻起身,穿好单衣,给自己沏了盆热水,浴缸内热气升腾。 洗完澡,穿好衣服,她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表情,不起一丝波澜。 自始至终,她没说过一句话…… 沁竹峰上,少女荼香薇依旧无忧无虑,暗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却有一双眼睛盯上了她。 一处竹林,离沁竹峰不远,身后两名弟子跟着,是徽柔长老知道姚赵溪的事情后,派的弟子随行。 对于一切都是稀奇的,背后小背篓内,山间松茸竹荪被她装了满框。 少年无忧,少女何曾不是,哪个少女不怀春。走着跳着,竹林渐深,也在臆想着,忽而一个拐角,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没等到鹿,却在竹稍见了一青年,立竹吹/箫。少女痴了,注目倾听,久了,就忘忽所以。 一曲箫声止,白衣青年望向她,见她目光炫彩,就飞身而下。 “打扰到姑娘了。”白衣青年柔声说道。 少女回神,又惊又喜“我认得你!” 青年作揖“在下……” “宁天,宁静的宁,天空的天。”少女迫不及待。 “我愿为你舞剑一曲,你以箫声伴奏如何?”少女这样说着。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荣幸之至。” 身后那两名弟子一脸警惕。“没事,舞剑而已。”少女丝毫不觉。 箫声再起,竹林幽幽,紫魁剑轻舞,剑走轻灵,如脱兔处子,衣飘袂袂,如画一般。 “怎么样?”少女得意问道。 “舞好,人也好。”白衣青年轻笑赞叹。 忽闻鸢声啼,青年脸上歉意“我该走了。” 不等少女挽留,青年飞身而起,几如来时几如去。“可还能再见?”女子留恋道,却得不到回应。 失落留在心底,少女无精打采,踢着石子往回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又出现一位青年,吓了他一跳。 他好像有些不高兴,一脸木然。 “笑哥哥,你也在这儿!”少女惊喜道。 “离他远点。”任天笑说着。 少女疑惑,收起了笑意“为什么?” “他颇具城府。”任天笑认真说道。 扑哧一声,少女笑了“嫉妒了?” 与他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但是真的,他嫉妒了,从陌生人身上感觉到了,他的嫉妒。 “我也可以和笑哥哥那样。”少女安抚着青年,觉得他才是那个小孩子。 “这不一样!”任天笑慌了,心中产生一种无助。 “行,不一样,笑哥哥帮过我,我要对笑哥哥好一点,多一点。”少女天真说道。 不是这样的。 任天笑愣在原地。 “好了,我要回去了。”少女走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蹦蹦跳跳走远。 许久,任天笑回身,重重一拳砸在竹子上。 人生总是这样无恙,却什么都变了。他得走着,路过每个人身边都得收起情绪,生怕别人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此后,那少女总是不由自主地来到竹林,见执萧青年没来,便独自舞剑,有时舞到一半,执萧青年站在不远,心中除了欣喜还是欣喜。 而躲在暗处的青年只能看着。执萧少年有时提点少女的剑舞,渐渐变得顺利成章起来。 他们的关系又近了。 累了就靠在大青石上休息,渴了执萧青年便在竹林间飞渡,为她采来露水,就着青稞叶饮下,饿了就采些猴儿头,鸡枞菇烤着来吃,滋滋冒油,口齿留香。 “那日你怎么来的竹林?”少女慵懒撑着身体。 “无意间。”执萧青年衔着细草。 可这无意间却遇见你,执萧少年并未开口。 “你我有缘。”青年说着。 “真想让你做我的道卿啊!”青年吐掉细草叹声说道。 “道卿?”少女疑惑。 “嗯,道卿,难不成要做道侣?”青年轻笑,以轻松之态打趣道。 空气却安静了,甚至听不到竹叶簌簌声。少女看向他,眉态却变了,再也和从前不一样。 空气变冷了,冷得两人不再敢近彼此。 “看来今日我不适合在此。”两青年对望,后者轻轻作揖,起身离开。 “你干什么!”少女微怒道。 “看吧,这才是他的目的。”留下的白袍青年咬牙道。 “目的!什么目的?只是道卿!”少女怒道。 “现在只是道卿,以后呢!”任天笑满腔怒火,却将声音尽力压低。 “那又怎样,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我一出沁竹峰,你都在暗处跟着。”少女怒不可遏,全在此处爆发。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个躲在暗处的人,把别人想得如此不堪,还为之冠冕堂皇,你才是那个心怀不轨的人。” 如刀芒刺胸,任天笑痛得销骨噬心,目眦尽裂之下,他顿声出口“好,我不再管你。” “要你管,凭什么要你管!”少女瞪着他。 转身,任天笑头也不回地走掉,少女的心一下子空了下来,她后悔了,可上一句话还是如刀子一般,想要叫住他,可喉间几度更咽,已没有了力气。 努力捂着嘴,豆大泪滴从眼角滑落,她就是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响。 楼阁之上,宁天眼中意味深长,再也没了先前的温柔,恢复以前的阴鹫。“决定了?”黑袍老奴忧心问着。 “百日看花红,各有各不同。”宁天把玩着手中的青樽酒“更何况,能均衡住我体内的阴阳之气,给她个名分又如何。” 少女回到沁竹峰后也总是忧忧郁郁的,没了之前的那种生气儿。 少年立于斧崖,怎么可能不去管她,反而是离得更近了。 身后尹徽柔出现,却不是来安慰他的“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绪,你还是少来看她的好。” “我说过要照顾好妹妹的。”任天笑惨惨戚然道。 总是太多的阴差阳错,一连几日,任天笑都无心修炼,空坐在屋前石阶发愣,刚步入舞象之年的年纪,尽是与之不符的迟暮。 白秋不知如何安慰,静静看着。他很想骂他几句,半死不活的势态,蔫蔫其然的枯槁之气看着就来气,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时,院中走进来一女子,恭身向白秋作揖“沁竹峰弟子洛之柔,拜见白秋执事。” 白秋疑惑,却没有多问。洛之柔看向任天笑,几天没收拾的面庞肌黄如蜡。 白秋识趣走开,任天笑缓缓抬头,目光移得很慢,慢到恍如隔年,眼中已无丝毫神采。 洛之柔也没说话,走到院围中央,青藻瓷缸里几尾金鱼泛沫,她伸手一点,金鱼惊走,搅乱缸低沉渍“鱼都知道受了惊吓就把水先搅浑,在浊水中才更好藏匿,浊水藏鱼,雾隐潜龙的道理怎么还有人不明白。” 浮物沉淀,金鱼已藏在浮萍根部,互吐濡沫。“我带你去个地方吧,去见一个人。”洛之柔叹息一声,朝院外走去。 另一处院落,或者说是一处柴房内,一女子蓬头垢面,屋内恶臭难闻,那女子歪头轻看,目色迟钝,见任天笑先笑,乖张异常,双腿普通一声砸在地上,双手屈伸,连叩三响“徒儿拜见师父。” 一看就是神智不清之人,她还在笑着,头上夹杂着几根桔草。“她与我一样,都受到了宁天的侵犯,如今,我们二人都不是完璧之身。”洛之柔说得极为平淡,平淡到好奇饭后闲聊一般。 平淡中的骇浪滔天,却没人敢怀疑,能把自己已不是完璧之身的事实说出,她就不是一般的匹夫之勇。 “所以?”任天笑开口,依旧暮气沉沉。 “借你之手,杀了宁天。”洛之柔丝毫不加以掩饰。 任天笑眼中已经有了神色,显然被震惊得不轻。依旧面无表情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杀了宁天,能杀了宁天。” “不,你不是师父,你是鬼怪,是恶魔!”已得了失心疯的女子疯狂叫嚷,如同厉鬼! “先前你见到的那三人,全遭其毒手,你猜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谁?最为心痛的,又是谁?”洛之柔眼神肯定,看透了任天笑心思。 “只见过数面的女子,却让你在救她时丝毫没有犹豫,她一定很重要吧?”洛之柔话音刚落,立刻被一只有力大手掐住脖子,抵在墙角。 虽然呼吸困难,但洛之柔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顶多也就是因为缺氧导致了面色涨红。 这样的反应也在洛之柔预料之中,证明她的些许猜测是正确的。 许久,任天笑松开了手,洛之柔坠地,大口喘息,“我一个人足矣。”任天笑说道。 “我去过宁天院舍,目前,只有我能唯你所用。”洛之柔起身,淡淡说道。 任天笑勃怒,看向她的眼神中凌厉之意躁动,差一步拔刀,却只能隐忍不发。原来,此女子算计的,不止他一人。 沁竹峰上,少女依旧闷闷不乐,尹徽柔与莫沉浮都不在,好像去商议仙门大事去了。 “如此作态,谁又惹到你了?”宁天和蔼,语气还似那般轻柔。 少女赌气,托腮别过身去。 许久不见青年有何动作,少女回身瞪他。 “走,陪你散散心去。” 青年这样说着,如和煦春风。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执念挥刀 宁天院落,三层阁楼上,宁天正与人谈酒,与他对坐的女子神情飘忽,不知是微醺还是大醉,压抑的心得到慰藉,找到宣泄堤口,便如涛涛洪流一般,一吐心声便一发不可收拾。 “你说,他凭什么如此,又为何如此。”一手拍在桌案,一手指如棉花,点指如兰,女子声音高低顿挫,眼神已有些迷离,如滚瓜一般的脑袋左右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醉倒。 “世上还有如此怪异之人?”宁天淡淡一笑,带着一丝惊讶,不敢相信。 “好了,不提他了,喝酒!”女子摆手如蝶翅,有些神伤,手提酒壶,刻意摆出阔态,摇晃着身形,头脑有些昏沉,与宁天碰杯时,已分不清方向。 “你已喝得够多,醉了,可不好向徽柔长老交差。”宁天压下少女的酒壶。 “交什么差,我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女子语调断断续续,已经语无伦次,一脚蹬在长凳上,仰头提壶畅饮,一不留神,单脚踩空,踉跄后退几步,最终勉强能够站立。 正在豪放无矢之地的荼香薇指手画脚,宁天拉劝着,苦口婆心却根本无济于事。 “你醉了。”宁天一脸和蔼,轻轻扶着荼香薇要让他坐下。 “我没醉!”荼香薇大声吵嚷着,拨开宁天的手。 “听话!来,坐下。”宁天耐心劝导着。 “听话?我听谁的话?”荼香薇落泪,自嘲说道。 “先听我的话。”宁天按着她坐了下去。 “我从小没人疼没人爱,唯一亲近的人就是师父,自己是从哪儿捡的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让我听你的话?”荼香薇哭声嚎啕。 “因为……”宁天紧皱眉头。 这栋小院门口站着一位女子,先是一股凄凉之意,一贯素朴的洛之柔今日却是换了件紫缎大袍,浓眉艳抹,高盘旗头,轻施笑意,如同贵妇一般。 荼香薇已趴在桌案上睡着,口中还在呢喃。房门被打开,宁天有些惊讶,快至黄昏,不知是谁又来拜访,只见那紫袍女子缓步端庄走来,将一个精美的两层食盒放在桌子上,轻轻安抚已经不省人事的荼香薇坐下。 “我带了凤玉八仙珍,喝酒之时可用作消遣。”紫袍女子将食盒往前推了推。 “之柔师妹怎么来了。”宁天脸色暗淡,皮笑肉不笑。 “难道宁师弟的院子,只能进来一次?”洛之柔主动为宁天斟酒。 “我这院子,可没人愿意来第二次。”宁天看向洛之柔,他没想到,洛之柔还能主动送上门来。 “可夏倾师姐,雅秋师妹,都来了。”紫袍女子随意地将手按在食盒上,轻轻拍了两下。 宁天终于色变,看向洛之柔的神色终于恢复阴沉,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轻轻摇晃酒樽“凤玉八仙珍,可不适合用来下酒。” “那要看看,你愿不愿意喝了。”洛之柔自酌一杯,一口饮下。 氛围微妙到了极致,宁天樽中新酒,还是没敢饮下。 久了,宁天手有些颤,洛之柔坐在他的跟前,依旧自酌自饮,重重掷杯。 宁天出手,樽中酒向洛之柔泼去,空中化剑,洛之柔此时刚端起酒杯,不紧不慢饮下,侧身之间,酒杯从她手中弹出,撞向空中酒水剑气,四散而开。 两人飞速起身,闪身间,洛之柔还在调笑“可别惊着你的美人儿。” 宁天浓眉紧皱,脸上阴沉之色更重,默不作声,左手金晴之气涌动,覆盖荼香薇全身。 洛之柔趁机刺向他一把匕首,另一只手上青璃光芒涌现,化作灵纹水幕将这一击挡下,微微一用力,将洛之柔震退。 “宁师兄也会怜香惜玉?”洛之柔没再上前,以言语嘲讽。 “你认为,以你之力,可撼得动我百日筑基?”宁天做完这一切,看向洛之柔。 洛之柔也没过多废话“试过才知。” 蓄势,屋内灵力肆虐。宁天左手金晴之气,右手青璃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之气,以气凝剑,犹如实质。洛之柔也以银白敬之,弱水行之,聚水之悍势。灵力撕扯着屋内掩帘屏风,如雪月风歌。匕首寒光再次一闪,如银蛇舞月,朝着宁天心口刺去,一青一黄两气架住匕首,一尺锋锐裹杂剑意。 聚气成刃,是目前宁止最高法门,不同于御气之法,聚气成刃完全算得上无中生有,斗法间两人身法腾挪,在狭小空间已对拼数十次,洛之柔稍稍势弱。 此时,任天笑已配刀出门,却被白秋拦下“此去如何?”,“杀忤逆之人。”任天笑寒声说道。 白秋却没阻止,只是提醒“你可知他是何人?” 任天笑沉默,却毫无惧意。“他乃西伯侯宁祁汜之次子,其家族之势,仙门都要礼让几分,知道你心中有气,可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白秋看向他,讲清其中利害。“仙门禁止私斗,你这一去,我保不了你。” “总有些事,是不计代价的。”任天笑早已决定。 叹声,白秋说道“宁天门内恶行我也有所耳闻,但宗门长老掌事都置若罔闻,你可想好,说起来,此等事宜只是缺一个人反响,上报执法堂,就算为了仙门声誉,掌事也定会给出回应。” 任天笑错身而过,有些事还是自己做的最为满意。 白秋闭眼叹息,人极殿中,他提了两壶酒,静静看着墨渊长老。“我想与你饮酒。”他这样说着,却显得十分生疏。墨渊长老手抄着道经,理都没理他,一脸不屑之色。 “呦,红袖,宋窖中的极品,添香层次的更是不可多得,从哪儿得来的。”六长老接过两坛酒,在黎墨渊身边挤了挤坐下“就你这般无趣,难怪当年人家白秋没看上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墨渊长老笔锋终止。六长老却自顾自启封,手一挥,桌案上出现两樽绿玉酒盏,随身带盏杯,只有他贾仕骞能做得出此事。 “来来来,别理他,我们来喝。”六长老向白秋招了招手,微红酒色在绿玉杯中更显氲气。白秋微微定神,木讷地在六长老面前坐下,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六长老想拦都来不及。 连带着酒气一同吞下,白秋被呛得不能自已,强行压下腹中灼烈之感。 白秋不会饮酒。 翻身如风,剑气如浪,宁天连斩数次,洛之柔疲于应对,被他一脚踹中腹部,身形如断线纸鸢,倒飞而出,躺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你算得上奇女子。”宁天负手而立,看向桌案上的精美食盒。 洛之柔脸色惨白,咬牙起身,横刀直刺。左手化盾,将洛之柔这一击轻松挡下,心有不甘,另一只手化掌,直奔宁天面门,宁天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不如让你做小如何?” 挣扎间两人距离更近,洛之柔眼色发狠,一口咬向宁天肩头,尽了全力。她整个身影再次被甩飞,嘴角的鲜血不是她的。 “疯子!”宁天气急败坏,他没想到,如此女子,就算用最卑劣的手段,也要从他身上撕块肉下来。 “可真是腥臭。”洛之柔已无起身之力,擦去嘴角血迹,狠狠嘲讽道。 宁天脸上阴鹫之色更重,横生暴戾“那夜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不对,那时你已经说不出话来,声音却是酥到了骨子里。” 言语相辱,宁天聚气成刃,以青璃之气刺向洛之柔,此女不除,后患无穷。 一侧楼窗被横力破开,四分五裂,一把长刀如辐辏,转着刺向宁天,挡下这一击。 斜插在地面,任天笑冲身而来,撼山拳直冲宁天面门,慌忙中气刃横扫,拳锋对剑锋,却是剑锋破碎,如琉璃碎片。 任天笑拳上也分布细密伤口,甩手取刀,踏身步上前,身如弓,步如弦,剩下的金晴之气挡之,步数连连后退,精美食盒也被撞落在地,两人从另一侧撞身而出,空中任天笑一连三记,砍碎金晴之气。 宁天一惊,不管下坠身势,再次聚气成刃,挡下任天笑这一击。 宁天翻身后退,一连十几步才站稳身形,“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与阁下并未仇怨吧?”,“现在有了”任天笑欺身而上,懒得废话,刀法霸道凌厉,完全是以命搏命的势态。 洛之柔凄然起身,看着散落各处的餐食,翠玉八仙,今日谁都没这口福了。 单拼战法技巧,任天笑略胜一筹,可别忘了,宁天百日筑基,寻得本命,与任天笑已有云泥之别,挡开任天笑一记,他飘身而起,向后退着,身自成氤氲之气,身后浮影出现,黑雾中一青一黄两条螭龙盘旋,身形若隐若现。 本命法相,得本命物后与自身之势交/合,便成了法相,法之所附,势之所依。 如之前遇到赊刀人一般,威压铺天盖地,犹如实质,他的威压不似赊刀人霸道,却多了股阴鹫凌厉,法相中青螭怒蟠化灵攀附宁天手臂,手上气刃暴涨,一尺化三尺,与灵兵无二。 竖以刀,任天笑挡之,霎时出八刀,叠刀七次,次次强过上一次,宁天持双手剑,一化二,二化四,一手八剑,二手便是十六,剑意凝漩,身前六尺已化剑罡,朝任天笑袭去,奋力抵挡之下,胸前袖口,肩头腹背,已出现二十多条细密伤口,皆是丝缕剑气所为。 白秋已经醉倒,趴在桌子上,本就不会喝酒,连干数杯之下,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你也真是的,非得难为一个孩子。”也没去叫醒白秋,六长老饮着酒,无奈叹息。 “做错了事,该罚。”墨渊抄录着一份真解,停了停笔,想了一下,继续下笔,脸上却柔和了很多。 “你一直都是这幅臭脾气,旁人不敢去说,这么多年了,我不得不提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是你错了。”六长老把玩着琉璃酒盏,又是一阵叹息。 “更何况这么多年了,也该淡去了。” “你这样觉得?”墨渊长老停笔,看向贾仕骞。 六长老没有回答,意味深长道“他都提酒来看你了。” 墨渊长老也没回答,同样的意味深长“今日之事,你觉得当如何处理?” “西伯侯那边越来越不安宁了,给他个教训,也是好的。”贾仕骞说着。 “你站西伯侯那边?”墨渊反问道。 “仙家何时站过队,求的,不过是均衡罢了。”贾仕骞不认所同。 “何人会赢?”墨渊继续问道。 “且容我算上一卦。”贾仕骞故作高深,装模装样道。 黎墨渊没有理他,起身朝外走去。 “你这人,当真是无趣。”贾仕骞跟着起身,快步走去。 白袍已染血,剑锋剑罡剑意肆意涌动,任天笑却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意思,密密麻麻的剑伤遍布全身,他依旧坚定出刀,双手握持得更紧。 都是一群疯子,宁天眼神更冷。 可疯人也有疯人愿,任天笑心中执念。 挥刀执剑,任天笑无视了剑罡剑气,步步上前,步步流血。 蒙蒙中,荼香薇醒来,她怎么什么都听不到了,周围又是怎么了,一女子立在残窗边,静静看着院落,好像有人激斗,荼香薇扶着昏沉的脑袋走向残窗,眼睛一下子瞪大,怎么是他们两个,笑哥哥已经浑身染血。 正要飞身上前,一旁女子拉住了她,指了指自己耳朵,荼香薇会意,让她帮忙解除禁制。 可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却是“任天笑来救你了。” “救我?”荼香薇还在疑惑。洛之柔将所有事情说了一遍,荼香薇发愣,回想起之前的一切,宁天那么好,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可架不住事实,任天笑白衣染血,是来救他的。 脑袋如同炸裂一般,所有的事都涌了上来,她不知如何是好,却也不知该如何去做。 滴血如注,任天笑还是栽倒在地,血染白刃,以刀杵地,挣扎许久,刀身也坠在地上,彻底倒了下去,如狗一般。 眼中不甘,绝望,却又期望着,唯独没有后悔。 暮霞之下,残阳如血。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黎川刀灵 宁天立剑交叉,只差最后一剑便可一劳永逸,残阳镀金霞,身影被拉长,却有人慌张,那人影再也没忍住,飞身而下。 “哥哥!”荼香薇空灵的声音响起,该她义无反顾了。刀身颤,任天笑挡了下来,代价是肩头两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任天笑半跪着身形,他没有回头,在笑着,嘴角血线沥沥拉拉滴下,短短两字,却也足够了,足够他起身,足够他继续活着,他也会笑的。 推身,将宁天推至三丈开外,任天笑抬刀指天,风起,却异常迅猛,是灵力牵动,云层渐合,倒卷而下,以黎川刀尖为始,天际残阳为终,赤霞云龙卷。 这本不该是他发出的力量,控制起来异常艰难,还未落下身影的荼香薇被震开,难近其身,刀身生辉,牵引更甚。 赶来的黎墨渊与贾仕骞向西天际望了望“好像有些玩大发了。” “你准备顾哪一边?”贾仕骞问道。 迟疑了一下,黎墨渊沉声说道“你去剑气海。” 任天笑牵动的还不止是一处灵力,整个天圣剑宗的无冕之气都在这股牵引下悸动着。天圣剑宗西边天际,常年悬着一朵形云,如雾如烟,却是由无数剑气形成,瀚海一般。 慌忙赶来,贾仕骞掐指一算,脸上慎重之色浓郁“宗主?师兄!” 生在云端,却还能大浪滔天,百丈剑气卷起千层浪潮,狂暴异常,一浪强过一浪,浪潮之后,百丈剑气自成剑形,百万之数,浪潮之上,万丈法相,潮尖是一个剑意躯体。 剑意躯体奔走,百丈剑气紧随其后,朝仙门内飞去。 贾仕骞排行第六,师兄不少,唯独他是宗门宗主。 如此磅礴的灵力调动,使这位宗主从剑气海"醒来",他还有一个名字——剑仙裴煜。 任天笑以执念挥刀,一刀将宁天法相斩落,青黎怒蟠隐入他的体内,后退两步,看任天笑如同杀神,血袍执刀,身形如虹,朝宁天刺来,却被一个老者制止,他以身挡刀,刀尖刺入其胸膛。 “二公子,此地危险。”老者面不改色,急切说道,全然不顾自己伤口。 “敢在宗门私斗,好胆!。”黎墨渊赶到,一道身影凌空而立,语气稀松平常,却让人闻声色变,墨渊长老对规矩的职守,可远超常人。 “这是老奴一人生起的事端,与自家公子无关!”老者转身,果断说道。 踏步行至众人跟前,黎墨渊对着那位老者说道“好一个弃车保帅。”,老者微微沉声“不懂墨渊长老在说什么。” “仙门铁律,门内弟子私斗,不论情节是否严重,一律逐出天圣剑宗。”墨渊长老面无表情,老者正要开口,墨渊长老继续说道“仙门铁律又说,门内弟子若是遭遇挑衅,仙门长者应给予扶持,情节严重者,能危及弟子性命者,当诛!” 这话是说给宁天听的,宁天刚要开口,灰白之气涌上宁天咽喉,立刻使他噤声。“任凭长老发落。”老者微微作揖。 黎墨渊没理这主仆二人的惺惺作态,看向任天笑“你呢?你可知罪!” 任天笑颤巍着身形,直视墨渊长老“我无罪!”,话音刚落,威压铺天盖地袭来,压弯了任天笑脊梁,任天笑强忍着站直身形,依旧那般重复。 “我无罪!” 威压更甚,压得任天笑弯腰屈膝,执刀之手再次用作杵地,想要站起来,几次都没成功。 “我无罪!”任天笑放声大喊,凭什么他们颠倒黑白,只是一句话的事,凭什么他们站在规则之上,有恃无恐,凭什么我本心守护,却是不归,这道修来,又有何用! 双膝砸在地上,任天笑仍是不屈,已经说不出话来。“此事尚未有定性吧,怎可如此了断。”空中,两人御空踏步,一人是六长老贾仕骞,另一人,在场所有人大部分不认识。 为首的是白袍中年,衣装极简,剑眉星目浑然天成,开口的正是他。 飘身而下,为首白袍中年径直走向任天笑,颇有好奇之色。黎墨渊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脸震惊,却也有些疑惑。任天笑起身,脸色惨然“事情尚未有定性,我可以走了吗?” 黎墨渊不忿他的无礼举动,却被贾仕骞拦下。为首中年不恼,轻声笑道“请便。” 刚走几步,手中长刀脱手飞出,回头一看,为首中年正在细细品鉴,如同新得一玩物“有空上天极殿去拿。”,说完,中年携滔天剑意离去。 还有人在看着他呢,不远处荼香薇气息微弱,血衣少年慢慢将她抱起,戚然神色虽未减弱,却轻轻呢喃道“走,我们回家。” 荼香薇愣了许久,泪湿眼眶,在任天笑怀里痛哭,其实她早就不怨了,早在他转身那一刻她就已经后悔。是真的后悔,这几日她总是在等着,等着先一步出现的是任天笑,那怕只早了一个呼吸,她便不跟他走了,他是她的笑哥哥。 现在笑哥哥满身染血,一切都是她害的。漠视一切,任天笑走出院落,其他人也纷纷离去。 沁竹峰上,尹徽柔从任天笑怀中接过荼香薇,她和他都有不舍。转身,任天笑离去,血汗之间他脸色更为苍白,没走几步,便半跪着身形,大口喘息。 站在尹徽柔身旁的荼香薇一脸关切,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尹徽柔拦下。休息了许久,任天笑这才继续走了下去。 “他是谁,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荼香薇问道。 “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尹徽柔只能这样回答。 “最好?最好是多好?”荼香薇天真问道。 一处岩洞中,光线暗上不少,宁天跪在一处蒲团上,旁边那黑袍不时训斥“看看,看看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仙门中人对你们西伯侯世阀本就颇有微词,这一下彻底闹僵,万一动摇侯爷百年大计,你让侯爷怎么办,让整个西伯侯府怎么办,让雍凉兴三州百姓怎么办?” 宁天一句话也不说,这百年大计真的太重太重。 许久,方朔翌突然前来拜访,两人又恢复了一青年一奴仆的样子。 方朔翌淡淡品茶“久闻钊越西伯侯二公子远在仙门中,今日得见,果然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呐。” 他有的没的客套着。 “所谓何事?”宁天静静看着他。 “只是单纯拜访。”方朔翌立即作揖道。 “你我并无交际吧?”宁天淡然回应。 “只是想结交一番,这不,初次见面,略备了些薄礼。”宁天将手掌大小的方锦盒放在桌上,只是盒子,已经贵重异常,似金非金,似银非银,似铜非铜,似铁非铁,似木,又非木。 “我只知道,无功不受禄。”宁天并没有立刻收下。 “先收着,我认为宁兄一定会喜欢的。”方朔翌故意卖了个关子,表情淡然。 “方兄是爻天仙府弟子,走得近了,天圣剑宗其他人该有微词了。”宁天句句拒人于千里之外。 方朔翌呵呵一笑,毫不在意“清誉为重,清誉为重,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走时也没拿走那个小方锦盒,似乎是遗忘了一般。 老者将锦盒拿起,轻轻打开,然后突然愣住了。宁天察觉不对,也凑上前去,同样一愣。 是一块两节指长的玄冰髓,通体漆黑,阵阵寒意。他怎么知道自己需要至阴之物,而且一出手就是玄冰髓这种层次的物品。 各有所思,两人对视一眼,将锦盒重新盖上。 天极殿上,空了许久的主位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没什么特殊的,却处处惊艳。 依旧端详着那把刀,刀身质感微凉,华丽纹饰浑然天成,银锋蜡脊,刀口上血气不算太重,却散发出锋锐之寒。 左手中指与食指叠弹,仿佛是随意而为,刀身清脆鸣响,一道白雾弹出刀脊,落在大殿之上。 “你能不能轻点,会要人命的。”大殿上一黑袍青年现身,接连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起身时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黑袍青年与任天笑几乎一模一样,除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衣襟黑白,除了脸上冷意。这黑袍青年似乎还很健谈,对着宗主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旁边的黎墨渊眼睛一瞪,它丝毫不知所谓何意,也学着他的样子瞪了回去,颇为滑稽。“你与一道剑灵计较什么?”宗主对它颇为好奇,对着黎墨渊说道。 “你不也是一道灵识体,凭什么不能计较。”黑袍青年高扬着头,与任天笑的性格天差地别。 宗主的灵识体自然比他凝实许多,想要灭它,只不过挥手间的事。“圣灵庚金石,天生自启灵识,也是这天地间唯一有生命的石头。”宗主看向它,泛着微微笑意。 它不知恐惧,不知害怕,只是依靠着对生存的那点渴求“别乱来啊,我可是和主人有过血契的,我死了,他会为我报仇。” “你之前一直躲躲藏藏的,他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宗主无情地拆穿了它。 “我告诉你,我可以自灭神识,到时候,你们什么都得不到。”黑袍青年向后退着,却在不经意间撞到了一个人,还感觉颇为熟悉。 灵识体如烟如雾,穿过了身后少年,那少年一身白袍,与他形成鲜明对比,对着高位作揖道“弟子任天笑,拜见宗主,拜见墨渊长老。” “你怎知我是这天圣剑宗宗主?”主位上那中年男子问道。 “只有宗主可居高位,可立主位。”任天笑淡淡说道。 仿佛是问了一句废话,宗主尴尬一笑,摸了摸鼻子“也对,师兄,回头把这一律令改了吧,免得大家说我徇私枉法。” “这是你的刀灵,吞噬了我天生剑宗三成灵力,勉强达到化识的境界。” 黑袍青年躲在任天笑背后,却发现自己这主子弱得出奇,远不是高位上那两位的对手。“刀灵?”任天笑看向黑袍少年,一黑一白如同照镜子一般。 有些想不通,任天笑干脆不再去想。“你可有名字?”任天笑尝试着问道。 “你傻啊,我是黎川刀的刀灵,自然跟着叫黎川了。”黑袍青年趾高气昂,对着自己主子也丝毫不客气。 正尴尬,宗主解释道“灵器共分四种,匠物、重器、灵兵、法器四类别,到了灵兵这一等阶,才有可能诞生灵识,像它这般灵识聚形,更是法器独有。” 大致明白了,任天笑又向宗主揖礼“谢过宗主以及之前执言相救。”,若宗主再晚来片刻,在墨渊长老的威压之下,他至少得躺在床上数月。 “举手之劳而已,另外……”宗主轻笑着正准备说下去,却被墨渊喝止“我只是为了宗门铁律!” 宗主也有些无奈“今日来此也正是为了此事,事情经过我已了解,虽说你是为了仙门弟子仗义出手,可终归是违反了仙门律法,罚你到戒律堂后山面壁两月,你可有异议?” 轻轻抱拳“弟子毫无异议。”,黎川刀灵却是不乐意了“喂!我这才刚刚化识,还没来得及看看这大好河山,你怎么能……” 宗主刀锋一转,灵力震颤,将黎川刀灵吸纳进刀身,然后抛给任天笑,插在他身前一尺“是把好刀,不愧是出自任千行之手。” 任天笑抬头,话还未问得出口,黎墨渊立刻斥道“还不速速领罚!”,无奈,任天笑只得作揖退下。 戒律堂后山,人迹罕至,草木半枯不荣,大小洞窟八十一个,专门用来惩戒犯了重大过错的弟子,却是没什么人。 既然是面壁,那便挑一座僻静一点的洞窟,七十九洞窟,三面悬崖,百丈悬壁,六十尺窑门,十三丈乱石台紧连洞窟门口,稍不留神便有坠崖的风险。 洞内整洁,一张石床,一个石台,暗流顺着石缝不时滴下,落在下方石潭里,光线很弱,弱到只能看清洞内大致情况,石潭中还飘着几株浮萍,水色如陈年老汤一般泛着绿意。 正中央圆台,估计是那个弟子开辟用来演练用的,粗糙异常,前端三步石桥,桥边青苔遍地,几株幽兰长在水边,洞内阴冷异常。 盘膝坐在石床上面,任天笑刚一入定,便又睁开了眼睛。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宗主裴煜 白秋一身酒气,可任天笑知道,他从来不喝酒的。认真将饭食摆在桌上,白秋开口问道“你觉得这处罚是轻了还是重了。” 任天笑不知如何回答,宗门铁律上,他应该被废尽修为,逐出天圣剑宗的,但若说是轻了,宁天却连面壁都没有处罚。 越来越搞不懂天圣剑宗的处事,任天笑静静吃着饭食,多素少荤。“其实墨渊长老不像你想的那般顽固不化,私斗上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不淤积内伤。”白秋随意吃了两口,金丹以后,自然成辟谷,已不需要过多进食,以天地元气为食,晨曦微露为饮已经足够。 任天笑这才感觉,身体灵力没有丝毫迟滞,反而越发轻快,他默不作声,狠狠扒了两口白饭。 凌天崖上,宗主叹息一声“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做个坏人呢。”,被说着的正是黎墨渊,他丝毫不以为然“少年向来不知天高地厚,自负风流也好,才高八斗也罢,总得有座山压着,才不至于以凌云之志在小道上翻车。” “成败皆风流,何必去管,百年之后不还是他们的。”贾仕骞提壶上前,递给黎墨渊一杯,又看向宗主“你现在又喝不了,先欠着。” 宗主也没在意,玩笑道“三十多年不见,师兄也不会叫了?” “我叫你你可敢应?”贾仕骞挑眉说道,二师兄这称呼,确实有些怪异。 “有何不敢,当年你可是比我们晚入门了整整二十年,若不是有徽柔给你垫底,你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小师弟了。”宗主笑了笑,心情开朗几分。 “怪我,三十多年间,却把仙门带到如此境地。”黎墨渊叹息,自责道。 “这不挺好,鸟语花香,各有所求。”宗主乐观道。 “可天圣剑宗一直是仙家之首!”黎墨渊不甘心道。 “又有什么意义呢?仙门本是修道之所,第一与最后,并无区别。你管理天圣剑宗三十三载,成就如今之象,换作是我,我做不到这种程度。”宗主安慰道。 “可你当年……”黎墨渊深思道。 “当年败便败了,我困守剑气海三十多年,无话可说。”宗主忆起往事,豁达道。 “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伤心事了,喝酒喝酒。”贾仕骞想要扯开话题。 “我且问你,如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还会如那时一样。”黎墨渊十分认真地问道,却没有了后话。 院中古松下,方朔翌正在遛鸟,一排笼架上足足六个鸟笼,他挨个喂食,调教,忙的不亦乐乎。 宁天前来拜访,方朔翌乐此不疲,头都没抬道“快,把那些鸟食儿拿过来。”,宁天挥了挥手,有些受不了如此难闻的气味,翘着指头,捏作兰花指将脏兮兮的鸟食儿递上。 “我实在想不明白,爻天仙府八奇子之一,爻天仙府府主之子,改天下棋局为十九道,却只愿排作八奇子第二的方朔翌,为何会出现在天圣剑宗。”宁天颇具意味地问道。 “不比师兄琴君子,我只是靠着我爹的名头,才得了个棋君子的称号,若真的得了第一,你觉得会有多少人非议?”方朔翌仔细投喂着鸟食儿,任由鸟儿啄去他手上的残渣,自嘲一声“你和世人在意的,总是不一样。” 宁天脸上有些黑线,他这是故意扯开话题,聊了半天没聊到正题上,方朔翌只顾着喂食逗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许久,正当宁天坐立不住的时候,方朔翌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天圣剑宗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游览,不知宁兄可有举荐的地方。” “爻天仙府以阵法符箓见长,自然是要去晓天峰上观景一番,不说提点,单是交流心得,日后也定会留下美谈。”宁天提议道,他也想看看这爻天仙府同辈中的阵法造诣。 想了一下,方朔翌一笑“好,那就去晓天峰,宁兄可愿同去?” 宁天挥手示请,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宗主等人在一处廊台上下棋,贾仕骞眉头紧皱,不知该如何落子,一旁黎墨渊笑而不语,他已连输十二局。 “晓天峰吗?让夏正诚敲打敲打他也是好的。”宗主不急不慢地说道,却不是对着其余两人说的,一个侍奉道童转身离去。 晓天峰上,破烂不堪,阵法机枢扔得遍地都是,墙上青苔石藓,老藤盘绕,掉漆的朱红大门摇摇欲坠,丝毫不见一峰之大气象。 门上狰兽叩首一左一右,还不是对称,铁屑洒落满地,却无一人清扫。正要进去,方朔翌淡淡一笑,敲了敲门上叩首,按着叩首以天干地支的次序转了几圈,轻拉门环,玄景忽变,在两人期待之下,院落变得更破。 院中,一邋遢老者抓耳挠腮,抖落大片头屑,一青年蹲在他的对面,以石子作位,推衍着天干之十,地支十二“哎呀,怎么能算出个甲巳呢,阏逢大荒落,像话吗?” “阏逢只走困敦、摄提格、执徐、敦牂、涒滩、阉茂,大荒落只配屠维、重光、昭阳、旃蒙、强圉,我说得可对?”方朔翌走了进去。 邋遢老者抬头看了一眼,满脸惊奇,又看向趴在自己旁边的徒弟,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你看看人家。” 青年挠了挠头,一脸木讷“天干之十,地支十二,共六十相配,我哪里算的过来。” “人家就算的过来?”邋遢老者又踢了他一脚,他正要争辩,老者佯装要打,继续说道“没看见来客人了,还不赶紧去烧茶!” 青年弟子立刻弓腰跑开。老者笑呵呵问道“不知小友是哪峰弟子,奇术造诣竟如此厉害。” “在下爻天府弟子。”方朔翌未说得那般明了。 “呦,原来是爻天仙府的弟子,难怪难怪!”老者露出与身份不符的敬意。 “茶水烧好了没!”老者大声催促,让两人一阵尴尬。 “好了好了。”青年弟子小跑着,茶水撒出去不少。 “愣着干嘛,人家是爻天仙府的弟子,还不赶快敬茶。”老者又是一阵催促。 “这位道兄,请用茶。”青年依旧木讷,躬身作揖后,茶壶颤颤巍巍地朝着方朔翌飞去,随时可能坠地,摔个稀碎。 可就是这样,茶壶竟到了方朔翌跟前,突然间,茶壶剧烈震颤着,在空中就那么四分五裂,方朔翌眼疾手快,右手虚托,壶是碎了,可茶却没洒几滴。 依旧是壶的形状,方朔翌左手化杯,茶八分盏,一饮而尽。“小友赏脸了。”老者看向他,意味深长。 忽感不对,方朔翌暗骂一声老狐狸,身后的宁天貌似也帮不上什么忙,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成两难境地。 当着主人的面泼茶视为不敬,壶已碎,茶未凉,怪不得老者一直强调爻天仙府弟子这几个字,原来一直在提醒着他,自己关乎爻天府颜面。收不得也扔不得,怪不得是两难的境地。 几人就这样看着,老者并无收手的意思,直至方朔翌手颤,老者这才起势,地上茶壶碎片一片一片飘起,又重新合成一个茶壶,滴水不漏。 “气度果然不凡,我这徒弟愚钝,不知可否请小友指点一二?”老者已没了方才的客气,言语间全是不卑不亢。 茶壶飞回茶盏,那青年弟子却是在憋笑。抱拳作揖,定了定神,咬牙说道“荣幸之至。”,未曾想到,自己改十竖十七横为十九道,总能先算一步,却在如今,让一师一徒以左道胜之。 他当然不敢否决,现在他步步微词,更不敢随意糊弄,生怕再落入圈套,百口莫辩。 七日,整整七日,方朔翌将自己所知奇术尽数抖落,也让他有些震惊,这看似木讷的弟子,一两遍便可牢牢记住,并且倒背如流,能举一反三,甚至让他有些后悔,一度认为应该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 宁天一脸怒意,方朔翌好歹还被请进屋里,他完全没人来理,院内石桌,他将一个馒头捏碎,饭 (本章未完,请翻页) 菜素雅,他却没一点胃口。 完完全全被当成了狗,起初几日,宁天丝毫不为所动,一点不看送来的汤食,有失颜面,至少应该请进屋里不是。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刚要抓起馒头往嘴里塞,却下起了雨…… 离开的话,又失了礼数,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与他商议。 秦柱子将方朔翌送了出来,相互客套,别提有多热切,两人微醺,还喝了酒,宁天怒涛更甚……却不得不以笑脸相迎。 天圣剑宗后山,一少年一手扶着下颚,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折下一枝木棍,随意划着地面。怎么会有这种人,他才刚刚凝聚灵识,找一个说话的人就这么难? 他揉了揉眼睛,半睡半醒间,眼都已经花了,眼前的人却一丝未动。任天笑盘膝而坐,抱元归一,双目紧闭之下,一遍又一遍运行着灵力。 识海中,他好似在推衍着什么,白光骤闪,似有三寸小人儿打斗,你来我往,不分高下,只是那小人儿,有些太迟钝了些,一处意念不到,小人儿便被无情绞杀。 自见过天圣剑宗宗主后,任天笑便无时无刻不被他身上所散发的剑意吸引,那是一种极致,他就算只站在那里,就算不用眼窍去看或是背对于你,依旧可以感受到有股力量在紧盯于你,一眼看去,他随处可见弱点,可又不是弱点。 这便是意,剑有剑意,刀也应该有刀意,于是,任天笑便每日推衍,想寻出自己的刀意,貌似也不是那般简单。 任天笑盘膝端坐,眼皮不时跳动,突然间,灵力有些意乱,自他自身四散,尘埃逐地而起。他整开眼睛,不由一阵叹息。 “又失败了?”刀灵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扔掉手中枯枝,走向任天笑。“别费力气了,你推衍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根本毫无章法。”黎川刀灵在他身边坐下。 任天笑眉头微皱“可知问题出在哪里”。刀灵摇了摇头,让他心中那一丁点期许破灭。“那你怎知毫无章法?”任天笑更是疑惑。“之所以不懂,所以オ更加知道毫无章法。”黎川刀灵随意拔下一旁的草叶含在嘴里。 “之所以不懂,才更加知道毫无章法。”任天笑喃喃自语,立刻开始苦思起来。刀灵立刻郁闷起来“我说你至于吗?我就随口一说。” “先别说话!”任天笑制止胡闹的黎川刀灵继续钻研。黎川刀灵丝毫不以为然“你也真是的,舍弃自己有的,去追寻自己所没有的,不觉得得不偿失吗?” 任天笑情绪刚要上涌,心中瞬间明悟,愣了许久,目光不自觉流转,喃声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石崖上,宗主裴煜与墨渊长老对弈,连输二十二局,贾仕骞已弃酒离去。 “爻天仙府得寸进尺,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黎墨渊平淡落子。 “你我是天圣剑宗门人,与他爻天仙府有何干系?”裴煜长舒一ロ气,毫不在意。 墨渊还是一脸忧心忡忡“你这般大赦天下,当初又为何下定决心与顾长安一战?” 遥想当年,裴煜收起笑意“那一战不是为武。” “不是为武?”墨渊一阵疑惑。 “当年任千行肉身成圣,超脱世间武者九品道修七境,顾长安一人一剑问鼎武道九品巅峰,一度创造了一个以武为尊的奇世,大批仙门弟子弃修从武,以致仙门差点绝代,但正因如此,也是仙门存在的必要,几千载来,仙门若只是尚武,那和江湖派别,将无任何区别。”裴煜说着,竟有一种欣慰。 墨渊品味了许久,ロ中喃喃道“难怪!难怪………”,难怪裴煜可以这般大赦天下。 “不管是武之修为九品,还是道法修为七境,都尚能超脱,人之修为最高境界,是无往不驻其心。”裴煜神态泰然,这就是他的道。 “那你为何还要约战?顾长安也在道之内才是。” 墨渊长老问着,也在寻找自己心中的答案。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大师兄 “为仙门之道,也为他人之道。”裴煜叹了口气,颇为感慨道“若其他人只顾效仿武道,却失了本心,君王不顾社稷之道,臣子不顾为官之道,商贾不顾许子之道,游士不为侠义之道,书生不为潔矩之道,这样,世间又当如何呀。” 墨渊的自叹不如,也让自己明白,天圣剑宗为何略强于其他三门。天下寥寥,苍生涂涂,他手握执生笔,其道便可为捭阖之道。 一番阔谈解了眼下困局,剑仙之名,竟全然不在剑上。 末了,两人相视,竟放声大笑,山涧回荡,两人这才算得上立于山巅。 任天笑终于可以入定,黎川无意间的一句话反而点醒了他,舍弃已有,追寻没有,难怪会得不偿失。 调整心态,任天笑继续推衍,识海中,无数小人儿两两相互博弈,刚被杀死便有新的小人出现。回想着自己的经历,短短几十载,谈不上惊艳,也没有任何资历可言,却是自己亲身经历。 回想起一件件事,自己本是一小村子里普普通通的砍柴少年,三五好友嬉闹,倒也开心,因父母失踪才改变了这一切,初入仙门格格不入,再后来结识新的伙伴,后来的宁天等人,全是因为心上守护心中执念,仙门中事,仅此而已。 来仙门也只是为了多一丝寻找父母的机会,仙门中也并非像他想的那般好,心中失落也已成了常态。 入了神,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后悔吗?”,穆然抬头,那些小人竟全部变成了他的样子。 洞府中没来由地多了一阵风,黎川立刻望向任天笑,灵力激荡着,就连那深潭中的水也跟着荡起波纹。 任天笑周身的光芒更盛,引得洞内潭水如沸,剧烈地翻涌着。识海中,虚影一直在问着他,“可曾后悔?”任天笑摸向心口,这是内心在向他发出的询问。 倘若他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同伙伴拾柴捕蝉,同父母植桑耕田,那样便是极好。可一切已然过逝,他已经回不去了,悔可有意义?悔可敬时初?一切不过是年岁难留,时事易损罢了。若回当日,姚赵溪畔,他必然还会出刀,万事随心,心中自有对错,有悔亦是不悔,这便是他的答案。 终是明悟带动了他的内心,周身灵力如同参横斗转,万千虚影尽数化作奥义,蜂拥般涌入心口。猛然睁开眼睛,刀芒如波瞬间炸开,四周草木尽断,刀灵急忙躲到石笋后面,任天笑凌空而立,黎川刀化作流光飞入手中,刀势自然而起,不由地运起刀式,极为简略的刀法,在他手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灵动。 刀影如同银蛇飞舞,方才还只是一抹青影,片刻之后便已身化万千,无处不在,无所不破,黎川刀灵有些发愣,回咽着,他并无实体,却依旧心有余悸,就算是他,一旦进入这这刀影之中,也难逃寂灭的命运。 刀幕散去,潭水归于平静,任天笑缓缓收势,飘身而下。 “你这是……”黎川刀灵喉结微动,却并无口水下咽。 “借近日心得,堪堪窥见了刀意初形。”任天笑淡然说道。 “这几日癫狂,就是为了此刻?”黎川刀灵不能理解,有这时间,游山玩水岂不是更好。 刀灵不知刀意,算得上新奇之事,黎川刀灵一心想着游山玩水,这更是独绝。有些费解,起初它只是块石头,玄青石,却是最好的星矢玄青,怎么到了宗主裴煜的口中,就成了圣灵金了呢? 其实这块石头早有灵智,要不任千行炼刀之时,它也不会跑,那日际空之上,任千行以一滴心头血才将其镇压,那时就算有灵智也不敢随意显露,直到来了宗门,灵气更加充沛,它才有了继续纳灵的机会,十几年沉寂,却在不得已间护主,这才暴露。 刀灵喋喋不休,任天笑不胜其烦,无奈之际,却听见洞内深处有响动,任天笑下意识凝神。 刀灵也有所察觉,注目深处,精神颇为大条,没过几息,刀灵不以为然道“可能是林间蛇鼠,不必惊慌。” 任天笑则不以为然,那一瞬霎时的异样,分明是灵力涌动。下意识握刀,任天笑朝洞内深处走去,异样之感越发浓重,一缕游丝搭在他的肩膀,几乎微不可见,下意识回身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斩出一刀,刀芒只斩落了石壁上的碎石。 精神绷弦,任天笑不敢有丝毫松懈,甚至草木皆兵。刀灵跟在身后,拽着任天笑衣袖,躬着身子四周警惕着,不知畏惧但也知活着难能可贵,毕竟才刚刚化识,看这浮世新奇还没多久,还没看够。 垂落发丝微动,向上提去,像是被什么人扯住了一般,身侧却空无一人,任天笑立刻斩出一刀,发丝落下。 黎川刀灵却被提来起来,悬在空中,剧烈挣扎着,寻常人碰都碰不到的灵识刀灵,现在却被受制悬空,任天笑不敢出刀,怕伤了刀灵。 想探寻灵力的出处,却发现四周稳固异常,不像是有灵力被牵动的迹象。 “何人鬼鬼祟祟,可敢现身一见!”任天笑凝神说道。许久不见动静,刀灵突然失去控制,摔落在地上,高崖石台上,一位青年坐在崖台上间放声大笑,整个人如同凭空出现的一般。 “你是谁!”刀灵壮着胆子问道。“你们是第一个没被我吓跑的。”青年笑着,有些意犹未尽,声音却是说不出的憨厚。 青年消失,就当着他们的面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站在他们身后,等他们发现,相距怪异少年已不过三步。 “我叫大师兄,天圣剑宗弟子。” 青年笑声有些憨厚,身体臃肿肥胖,两个板牙微微发黄,双眼如两条缝隙,也不知是睁着,还是没睁,嘴唇有些厚,一脸老实人面相,皮肤微黑,如庄稼汉一般。 任天笑有些惊讶,半信半疑。仙门《人物志》中确实记载着一个大师兄,是宗主裴煜的亲传弟子,也是唯一一个弟子,多年前宗主裴煜约战剑圣顾长安,魔道宗族趁机霍乱,大师兄凭借一己之力硬撼魔宗八苦天魔,将八苦天魔挡在仙门之外。 可魔族来势汹汹,无奈,仙门大师兄挺身而出,以修炼“奇门遁甲”为代价,重伤其四,逼退四魔。 可“奇门遁甲”太过玄奥,非心智有缺,体残病肓者不可修,大师兄自断心智,击退八苦天魔后不知所踪,当真是会藏在此处? 继续上前,大师兄手臂才刚刚碰到任天笑两人,两人身形立刻怪异扭曲着,如纸片墨彩,消失在原地。 大师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忘了。”,说着往自己胸膛探去,如探水一般,大师兄手臂没入胸膛之内,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已超出认知,此刻,任天笑与刀灵还在一处混沌空间。有些无奈,"奇门遁甲"是上古奇术,其中变化无常,所之极致,可再造一方世界,如今两人被困在此地,除非施术者愿意,否则根本无人能冲破这混沌空间,可施术者心智不全,又全无定数。 周围散落许多让人眼红的灵丹妙药,任天笑此刻却无暇顾及,前走十步,未到终止之地,后退十步,也未到尽头,左右皆是如此,一刀斩出,六尺刀芒迅速溃散,飞不出身前四尺。 再横生变故,一只大手从他们头顶抓来,两人如同盗鼠。不明所以,两人急忙躲开,一把抓去大部分灵丹妙药,大手退去。 洞窟内,大师兄摊手一看“嗯?没有?”,随手一扔,灵丹妙药堆起半尺来高,散落一地。 再次探手,任天笑依旧躲避,灵兵法器又是半尺来高。 几次下来,洞内已堆积如山,任天笑与刀灵两人避无可避,被大手抓出,洞内,任天笑震惊,半个仙门所有物资也不过如此,若放在俗世,能让一个一贫如洗的百姓瞬间富可敌国。 看着两人这样,大师兄呵呵一笑“喜欢你就拿去吧。”,如此财富拱手送人,好大的手笔,不过想到大师兄如此心智,倒也可以理解。 “不了不了,这是师叔苦心积攒。”任天笑无奈,急忙回绝。 大师兄憨憨一笑,脑子迟缓道“我是大师兄,不是师叔。” 任天笑没去计较,按理说大师兄是宗主弟子,与白秋同辈,白秋又是自己师父,叫一声师叔不为过,可秦柱子、沈崇阳等人也是长老弟子,长老与宗主同辈,算下来任天笑也要叫秦柱子、沈崇阳等人师叔,可几人却是师兄弟相称,仙门辈份凌乱,乱就乱在此处,论入门顺序,任天笑与秦柱子是师兄弟,论师承,秦 (本章未完,请翻页) 柱子却要比任天笑高上一辈。 “我要这个。”刀灵却丝毫不客气,指着一块粗糙的玄黑石头,自己是灵识体,自然不可能动得了手。 任天笑不知如何是好,大师兄挠了挠后颈,在灵兵法器堆里一顿翻找,随手丢弃灵兵的样子如同在捡垃圾一般。 “这个给你。”大师兄将一块火红玦玉放在任天笑手心,此玉红得有些妖艳,入手一瞬,任天笑感觉自己的灵根都得到了温养,初窥门径的《赤霞金章》自行流转,体内躁动。 盘膝而坐,任天笑双目微瞌,刀灵一阵无语“道修疯子。” “给你。”大师兄搬来那块粗糙的玄黑石头,刀灵下意识去接,玄黑石头毫无停留地穿过它的手掌,落在地上,幸好它是灵识体,不然定被砸脚。 刀灵尴尬一笑“你…你先将这些东西收起来吧,要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黎川刀灵指着面前的灵宝法器说道,这实在是太惹眼了。 “什么是怀璧其罪?”大师兄天真问道。黎川刀灵刚想解释,却发现它也不知道“少废话,先把东西收起来再说。” 黎川刀灵吆五喝六之下,大师兄将所有东西收拾干净,却不包括那块玄黑石头。它似乎也忘了,大师兄是个怎样的存在,心智不全之下,万一微微一怒,它将连灰都不剩。 大师兄让刀灵讲故事,刀灵才刚刚化识没几天,哪会讲什么故事,有的没的扯上几句,还总能引来大师兄喝彩。 任天笑盘膝而坐,双目瞌闭守一,眼观气,气观心,心观丹田,身上气缕如丝,色如金汤,氤氲之息伴其身侧,抱元归一,气息厚积薄发,涌动之气运转越来越快,在瞬时膨发,化作灵气罡风,久而不散。 筑基境界,任天笑突破桎梏。大师兄声声贺来,欣喜道“十六岁筑基,当世奇才。” 刀灵问道“你什么时候筑基?” 大师兄天真傻笑“八岁。” …… 总归是好的,算是一大步迈进。入道者,先练气,去感应世间灵动,进而筑基,便要寻找自己的本命。 天地万物,皆可为本命。本命,所谓何物?命里该有,便是本命,承其重,守其神。非是人在承本命其重,守本命其神。 本命本是一物,何来轻重,何来心 神?天地万物运作,遵循自然,或纵或横,或直身或斜立,唯一不动的,便是其散发的势,而势之本源,便是其人其物本身。世间万物皆有其势,所谓的势,便是自身能力极致的展现。人常说的风势很大,草势旺盛,便是由此而来。 本命之物的作用,便是承载,势以自身而凝,过本命而散,正如天地纵横,既有捭,必有阖。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默也,阴也。 百日筑基便是要寻得本命,本命之后才算正式踏入筑基,才如之前宁天那般,凝聚灵根法相,受用其身。 大师兄指着任天笑手中的玉佩“你可以拿琼枭庹玉在任何时候唤我,我瞬息便至。” 任天笑这才知道用处,心中不免感激,至少大乘期初境的绝顶高手,随唤随到,足够在大多数绝境绝处逢生。大师兄却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而已。 黎川刀灵选的那块玄黑石头,原本是混沌界石,用来区分混沌与清明界限的分界石,其中灵力驳杂,却是温养灵器的上好料子,任天笑决定将它当作锲刀石来用。 正当众人开心之时,大师兄突然一愣。任天笑立刻警惕道“大师兄,你这是……”。 “嘘——”大师兄突然变得神秘,郑重地说道“师父来了,再不跑又要挨揍了,我先走了。”,不等众人回复,大师兄把头一回,躬着身子向前一跃,便像来时一样,凌空消失。 “唉,我………”刀灵追了过去,刚想问个清楚,却已不见了人影。 果然,没一会儿,裴煜从洞外走了进来。任天笑行礼“宗主。”,裴煜环顾一周,看向刀灵,刀灵显然对他有些怯意,缩着脖子,一溜烟钻进刀身。 “这几日可好?” 裴煜随意问道。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剑仙之名 “还好。”任天笑恭敬道。 向四周观望一阵,裴煜赞扬“不错,已悟出了刀意。” 仅凭残存的气息便知他已悟出了刀意,任天笑心中赞叹,不愧为一宗之主,开口客气道“侥幸而已。”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威压突然袭来,身形一个趔趄,半跪在地上,他有些迟疑地看向裴煜,谁知威压更重,使他险些趴在地上。“晚辈…晚辈做错了什么?”他感觉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任天笑强撑着身体,威压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裴煜云淡风轻地站在他的旁边,已经可以听到他骨骼摩擦的声音。任天笑紧咬牙关,额头已有冷汗渗出,他以为只是试探,可这种力度,分明已经下了死手。 威压还在变大,任天笑的五脏六腑已经感觉到了撕扯,任何时候,他都不可能坐以待毙,猛然抬头,灵力愤然灌输全身,借着这股力量,任天笑愤然起身,挥刀,黎川刀指向裴煜。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任天笑正要将刀尖刺下,他身上的压力突然消失,刀尖停在了裴煜肩头一寸。虚惊一场,任天笑这才确定,这确实是在试探。 裴煜有些惊喜地看向他“这刀意可有名字?” “不悔。”任天笑努力将气息平稳。 “清浊自在心中,有悔亦是不悔,好名字,这第一重可是有悔?”继续夸赞着,裴煜眼神中多出了一丝变化。 任天笑不懂得那一丝变化,却在心中有了一丝慰藉,一面之缘,他却能知自己心中所想“宗主谬赞,不悔刀意第一重,正是有悔。” 裴煜嘴角稍稍地挂上了一抹笑意,口中不知所云地喃喃低语“有悔,有悔!”,过了许久,仿佛是做了什么决定,叹了ロ气继续说道“走,带你去个地方。”说完,率先走出洞府。 峥峥天地,一处峰峦上,任天笑不可思议地望着前端的风起云涌,风比天狂,怒嚎如狼,云比海阔,舒卷如潮,可有谁能想到,这竟全是剑气,剑潮澎湃,可远胜万重叠浪。 难以言喻的震撼却没止住裴煜满脸的惆怅,没人能看得懂,也没人说得出,自背后望去,裴煜的身影高大了许多却又孤独了许多。 许久,裴煜才将这抹悲凉咽下“可知此处?”。 “剑气海!”此情景,任天笑只在书中见过。 面对如此震撼的情景,裴煜却只是平淡地问道“可知这剑气海因何而起? 知道这剑气海的人,也必然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可任天笑却不知从何说起当事者就在自己面前。见任天笑有所迟疑,裴煜轻笑道“败都败了,有什么不可说的。” 任天笑此刻心中只有敬,深深拜下,说起一段脍炙人口的往事“听闻当年武道,昭圣将军与剑圣顾长安先后踏入武道巅峰,世人愚昧,人云亦云地觉得武道强于仙门,纷纷改投,仙门至此陷入千载低谷,宗主挺身而出,独战顾长安,虽落败一式,但也正了仙门之名。 “世间如此传我?”裴煜自嘲地笑了起来。 “为心之所重傲然而立,宗主不弱于他们。”任天笑向往道。 上前两步,裴煜一声长叹却始终不及岁月悠远“那时,昭圣将军已举世无双,成就武昭圣之名,平西秀之乱,固钊越军心,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为天下安宁,奉旨肃清江湖,实属可恭。可江湖之所以是江湖,侠肝义胆定不会少,温塘剑圣顾长安,重伤从临渊将军手中夺回一整座江湖,赢江湖万人敬仰。与他们相比,我不过是为一门一派,争了些虚名而已,现在想来,着实可笑。” 如此光辉一战,在裴煜心中,竟是如此宵小心境。全当是宗主自谦了,任天笑恭敬地说道“一门一派,乃是心中之重,宗主不弱于他们。” 裴煜再三揺头“立身容易?还是立心容易?” 这让任天笑很是汗颜“下者求其身,上者求其心,晚辈受教了。” “你倒是聪慧。”裴煜轻声笑道“我与顾长安一战,七日不分胜负,最后一剑,顾长安以岁月为锋,斩我三十六年这才有了这剑气海,你说,他为何不在第一剑,便用这岁月一剑?” “剑气海竟是如此而来!”任天笑双瞳收缩,这已经不是用震撼可以形容的了,以岁月为锋,得有多大的魄力。能听得出裴煜的敬,任天笑怔怔地立在原地“岁月一剑,当敬岁月!与他对招的不是你,而是岁月。” 裴煜长舒一ロ气仿佛要将这剑气海看穿一般“执岁月以制岁月。” 越发觉得自己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小,时代的一粒尘落在一个人的身上,便是一座山。“宗主也是当世大者。”任天笑由衷地敬佩。 “那我们三人,你最想成为谁?”裴煜转身问道。 “心之所向,是如宗主一般。”任天笑坚定地说道。 “为何?”裴煜饶有兴趣。 “昭圣将军戎马一生,早已被大局所固,明知江湖侠义,却依旧得挥兵所向。剑圣侠义,却也被侠义所困,唯宗主守心,亦守其真。”任天笑平静说道。 “浮世苍茫,昭圣将军在庙堂万人敬仰,可在江湖,不过是朝廷武将,剑圣满怀侠义,对于庙堂不过是个草莽绿林对于他们而言,我不过是个牛鼻子老道。庙堂嫌弃江湖杂乱,江湖嫌弃修道者清高,修道者则不齿庙堂繁规,怎样才算得上守心,不过是随心罢了。”裴煜一阵感慨。 “世事不关我,我便随世事。”任天笑始终以为,置身事外,便不会惹上尘埃。 “你知道昭圣将军是你的父亲?”裴煜的语气平淡到了极致。 “知道了又如何,昭圣将军也会受制于人,也会无奈离家。”任天笑也是一番平淡,轮到裴煜有些惊讶。 其实任天笑喉间似火烧灼,心底如同吞胆,他怨过恨过,可又怎样,一切从未能终止,都在继续,匆忙中只剩下缅怀。 裴煜能懂他,没在继续下去“你初悟刀意,在此处,对你有益。”裴煜没有回答他,貌似,也不需要回答。 走过任天笑的身边,裴煜抬手,却始终没有放在他的肩上,随即一声叹息踏风而去。 安静了,他感觉有些冷。 “父亲只是一个苍生黎庶,我亲眼见着,他任由母亲打骂。”一句自语过后,他便再也忍不住,男儿泣声。 此处山巅,怪石嶙峋,孤零零地长着一颗老松,任天笑站在原地不动,眼神空洞,不再关心周围的风云变幻。 仙门也有风雨,仿佛只落在了任天笑的身上,他依旧一动不动,雨疏风骤云起风消,似乎在几个呼吸,昼夜已经交替了几番,一白衣男子站在他的身后,此人不是裴煜。 “可曾为此骄傲?”白衣男子提着食盒,在一侧大青石上。任天笑唇色发白,身形摇摇欲坠,嘴角有些嘲意“纵然已经举世无双,还不是弃子离家。” “你在怪他?”白衣男子整理着食盒发白的嘴唇仿佛随时会干裂“我在怪这举世无双,若非如此,不见得会有如此情况。 白衣男子起身“你怕了?” “没人要的弃子,还有何可以怕的。”任天笑看向那人。 白衣男子叹息一声“过几日便是钊越国太后寿辰,我将带几名弟子前去贺寿。”,任天笑依旧看着他,有些匪夷所思。 “你在替你父亲着想,这就够了。”白秋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任天笑鼻子又是一阵发酸,唇齿颤抖“师父。” “身体都快垮了,吃些东西,去做些准备吧。”白秋宽慰着说道。 只有白秋会这么做,得此良师,夫复何求。脚步定了些,走到大青石前,任天笑一顿狼吞虎咽,让人莫名地心疼。 不远处,另一处峰峦“你确定要这么做?”,裴煜心情沉重“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知道该怎么做。” “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他的手里,值得吗?”墨渊不能理解。“不是把命运交到他手里,而是他,恰好在那儿。”裴煜脸上出现一抹欣慰。 “这不止是任天笑一人的修行,连同白秋,宗门新代弟子,甚至你我,都在此次修行之中。”裴煜淡然说道“白秋给了他十一年安稳日子,这已经足够了。” 过了许久,裴煜继续问道“对了,爻天府那名弟子如何了?” “此刻,估计与宁天聊得正酣,已全然不顾自己身份。”墨渊长老嘲弄一笑,丝毫不放在心上。 “走吧,我们去做些我们该做的事。”剑仙裴煜淡淡一笑。 宁天院落,三层楼台已被修复,大改之下只作凉亭来用,四面透风,掩帘是"飞花小鉴",两人对饮,都不愿先开口。 宁天喝着闷酒,显然还在为晓天峰上的事宜闹心,方朔翌干咳两声,故作叹息道“作为钊越国最为富足的一方诸侯,身为西伯侯二公子,怎还如此叹息” 宁天收敛心神,表情更加忧郁“此事正是因为我父亲。” “嗯?……”这次着实让方朔翌一惊“有关侯爷宁祁汜的事?”,宁天点了点头“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件事的确与我父亲有关。” “说吧,能帮上的我定义不容辞。”假仁假义多慷慨,方朔翌爽快地答应了。“纵然方兄能力非凡,但只你一人的话,恐怕不行。”宁天忧心道。 “哦?一个人还做不到的事情?”方朔翌来了兴致,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父亲守了钊越国西部一辈子,终是积劳成疾,最近几日忽然病倒,族妖盗匪一得消息便开始猖獗,天秀国边境士卒也往划疆线上一挪再挪,眼看着就有越疆之势,所以想请方兄,为父亲铸阵。”这样说着,宁天脸上倒也少了几分假意。 “这天圣剑宗就可以代劳,为何要单独找上爻天仙府?”方朔翌疑惑着说道。 “爻天派毕竟是第一阵宗,也算为父亲寻个踏实。”宁天宽慰地说道。 “这个倒不是不可以完成。”方朔翌思索着“只是要加上仙府其他弟子,但加上宗门其他师弟后…我倒是无所谓…”,“方兄放心,一切不是问题。”宁天知道他的意思,也深知铸阵的艰难。 “那我先应下,敢问侯爷可有事先计划?”方朔翌客气地说道。宁天翻手取出一张画卷递给方朔翌。 轻轻取开,方朔翌的脸色却随着画卷变化,只看到了一半,便将画卷收起,塞回方朔翌手中,眼中阴晴不定“这我做不了,乃至整个爻天派都做不了。” 宁天心急“宁兄方才还说…” “你可知道,建一整座护城阵法,得有多大的难度。”方朔翌有些生气,若只是玩笑,这事也就过去了“别的不说,一座护城大阵,首先得国君同意,亲自备下手札方可商议,只凭这一点,令堂恐怕就很难办到吧。”方朔翌语气越来越重,他深知此中牵扯。 见方朔翌别过头去,宁天也开始显露出束手无策,心中的骄傲被他暂时放下“方兄你听我说。 “事情已十分明了,我帮不上什么忙。”方朔翌断然拒绝。刚伸出去的手还悬在空中,宁天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失落,无奈地将手放下,淡淡开口道“你可知功高盖主的滋味。” 或许是感受到了宁天的无奈,方朔翌回头,语气不再强烈“不在王臣家,我无需顾虑这些东西。” 停顿了一下,宁天说道“当年与天秀国一战,父亲与武昭圣合力抗敌,最终大胜,可结果呢,昭圣将军卸甲归田,父亲则继续镇守西疆,官职一级未升,反而兵权一降再降。护城大阵的事也不是没有上奏,可迟迟未得到回应,找上方兄,已是十分无奈的境地了。” 听完这番话,方朔翌不由地叹息“最是无情帝王术,说的就是如此吧。”,宁天平复着心情,苦水藏的这般深,真难为他了。 “就当听个故事,有劳方兄了。”宁天没有过多强求,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谅了。 方朔翌识人也不算少,能看出方朔翌的话中真假“阵图先留我这儿吧,回宗后我找人商议一下。” 宁天心中一惊,随即深深一拜“在下没齿难忘。”,“快快请起,此事还不一定呢。”方朔翌急忙将他扶起。 两只千年狐狸,各怀鬼胎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宁天半真半假的话语很有说服性,方朔翌却有着另一套计划,他才不去管宁天话语的真假。 告辞之后,方朔翌走在石阶小道,突然看向空中,不知从何而起的威压席卷而来,一股凌冽剑意将他包裹,并未伤他,带着他朝仙门大殿方向而去。 殿内,针落可闻,墨渊长老静静站在一旁,主位上那中年男子也未曾看他。“爻天府弟子方朔翌拜见墨渊长老,拜见……宗门长老。” 方朔翌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不是说天圣剑宗宗主不在门内吗?这些个不同寻常,稍不留意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些时日在天圣剑宗住的可还习惯?”主位上那中年男子淡淡开口。 “习惯,一切安好。”方朔翌作揖道。 “也忘记问了,你来我天圣剑宗所谓何事?”宗主开口问道。 “爻天仙府弟子奉府主之命,特来递交竞邀函单。”方朔翌将函单呈上。 飞入裴煜手中,裴煜慢慢展开,看了两眼“爻天府就是如此邀请之法?” 方朔翌心中一沉,他不知函中如何表达,只是觉得好像并未符合中年男子心意。 “来此一趟辛苦了,我来送送你。”裴煜淡淡说道,剑气涌动,铜金色剑气化形,成三丈金剑,落于方朔翌脚下。 踏步,金剑一飞冲天,一息千里。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钊越 金剑之上,方朔翌早已如坠冰渊,如笼中惊雀,慌忙祭出定身符箓。催动所有可以调动的灵气,直奔爻天府而去。 “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沈清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殿中。 “他不是要组织畋斗赛吗,并且算准了我会在三年后出世,若不应下他,真当我天圣剑宗无人不成。”裴煜寒声说道,这才是一宗仙门该有的样子。 爻天府仙门上空,护宗大阵骤然亮起,方朔翌如同飞鼠一般自金剑上掉落下去,钻进护宗大阵以内,他面色惊恐,已顾不得形象,嘴里大声呼喊“府主救我!”,剑影被护宗大阵拦截,剑意颤鸣,光芒大作碎成无数剑痕,还没等众人高兴,剑痕竟穿过护宗大阵,重新合成一个三丈有余的剑芒。 爻天仙府府主察觉到了动静,化作一道青虹,刹那间便出现在半空,挥手一击,打碎剑芒。方敬山眼中寒芒一闪,双手不由地紧握,从齿缝里挤出一道声音“灵识一剑,剑仙,裴煜!” 方朔翌松了ロ气,瘫软在殿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总算是捡了条命回来,看着府主的背影,他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有人欢喜,便有几人愁,爻天仙府一位长老拍案而起“什么!裴煜他回来了!”,主殿上,稀世香茗摆在案前,却没有一人提得起兴趣。 殿内,宗主方敬山叉腰踱步,有些心カ交瘁“惊扰我爻天府那一剑,便是出自裴煜之手。” 几位长老开始议论“不是尚有推论,至少还得三年,他才有可能逃出剑气海吗…… “这…难道,他得了什么机遇…… “这样一来……” “是不是应该……再做打算………” 半天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方敬山揉着额头,也或许是被众人的七嘴八舌吵的烦了,他干咳两声,众人立刻安静。 遏制众人,方敬山依旧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淡淡开口“近一个甲子,庙堂出了个武道疯子,仅四十二年便已天下无敌,受命破江湖,却不料出了个温塘剑圣,重伤抢回江湖豪情。仙家舆论,裴煜约战顾长安,惜败一招,被困三十六年。说来,这裴煜也不过是排了个第三而已。” 他语气极为平静,却让所有长老低下了头,庙堂神将昭圣大将军,剑圣顾长安,剑仙裴煜,只是三人而已,却让三人之后的排名再无意义。 他能看到长老们的惧意,世间多少人选择了仰慕,多少人甘愿供奉。但这些人中,绝不可能有他方敬山的身影。过了许久,几位长老才终是表了态,方敬山回头,终于有了意味深长的神情。 后山洞府,任天笑盘膝而坐,鬓前青丝自然垂落,从石缝里滴落的水滴带着清凉落入深潭,此处有兰,孤芳自赏,此处有荷,净而不妖。 白秋提着食盒,将清淡的果蔬上石岸,弟子受罚,得由他这师傅照顾起居。“守得其静,这便算不得罚。”白秋喃喃自语。 待其转身,任天笑好似明悟,突然问道“师父,我真的错了吗?”,白秋止步,没有回头,却满脸笑意“你并没有错。”说着,大步离去。 硕大的洞府只剩任天笑一人,静地出奇,可闻心脉跳动,可嗅水滴石穿,光被遮去,但依旧可观风语。此时,寻光可见林深草木,问风可知莺飞燕舞。尽管他身处幽阁,可依旧可见落日星河。 伸手取刀,不知何时,刀已与他心意相通。微微颤鸣,刀身灵识出现在他的身前,也打破了这一方宁静。 “榆木疙瘩,怎么现在才顿悟。”灵识出口便开始责怪。 “抱歉,心中有结。”任天笑微微一笑。 “那现在呢?”灵识继续问道。 “依旧有结。”任天笑摇了摇头。 “那为何也能顿悟?”灵识不解道。 “道法自然,自然便可悟。”任天笑说出心中见解。 灵识的双眼似乎更加明亮,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反正我也听不懂。” “那你是何故而生?”任天笑问道。 一听这话,灵识突然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好意思说,我本是十万大山深处的生灵金母所诞,后被一人族大能者以烈火收服,沉寂数十载,后其父拿我炼刀,灵识疲倦,又是十余载,如今,又摊上你这么个主子。” 想来好笑,这灵识阅历数十载,却依旧是孩童心智。“你甘愿在我手中为刀?”任天笑有一丝疑惑。这灵识挠了挠头“在山中为石和在你手中为刀,好像并无区别。” 完全不谙世事,这灵识纯粹到了极致,心中有感,任天笑说道“在我手中为刀,是否委屈你了?” “委屈是何物?一块石头,又怎谈得上委屈”黎川刀灵淡然道。 投石入水,水面会荡起涟漪,但终归会归于平静,事态万千,仙门也没能超脱世外,人所执忠的还是会继续。 一切如常,后辈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摩擦不会在这硕大的仙门留下什么,甚至,都没人在意,也不会为渺小而感到可悲。如往常一样,在各自所在之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没日没夜的苦修,也或许是心有所感,秦柱子神情一顿,周身灵力如同浅雾一般,随着他的吐纳波动,又恰似一汪/静水,水波如汤,在秦柱子的运转之下,汤色愈发纯正,开始沸腾。周身灵力突然光芒大盛,呈翻涌之势,而势在引不在控,屏气凝神,任天笑丝毫不敢大意,贪与急更是大忌。 雷鸣不惊匐叶青蚁,电闪不动少年人,那名修道少年,此时正在听着师父的教诲。 “你小子现在只差临门一脚了吧?”夏正诚靠在椅子上,端起茶盏一口饮去大半,蠕动着嘴唇吐去茶梗。“还还差点………”秦柱子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加把劲儿,教了你这么多东西,是时候收点税钱了。”夏正诚将茶盏往桌子上随意一放,也没在和爱徒拌嘴。 “师父,是宗门有什么事发生了吗?”秦柱子多嘴问了一句。夏正诚起身“能有什么事儿,为师只是不想让你荒废修为。”,“可这………”秦柱子斜眼望着紧锁的房门,还有房门上不弱的阵法,脸上显而易见的"尴尬",“宗门内其他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操心了”夏正诚有一丝不耐烦,起身就要给秦柱子一点教训,秦柱子立刻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 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拳脚,挨不到自己身上。 果然,透过指缝,秦柱子看见夏正诚随手解开门口的阵法“还看!赶紧滚!”,秦柱子刚走两步,又被夏正诚叫住“交代你的事,别对外声张,你那些师兄们可聒噪得很。”,秦柱子脸上一抽,一想起那些师兄们,顿时头皮发麻“是,师父。”说着,拜退而出。 秦柱子走后,夏正诚这才显现出他那不正经的身段,随意靠在桌角,抽了抽鼻子,一副倍加享受的样子“也该让你们有些压力了,不过这声师父,叫的真舒服。” 紫/阳峰上,莲花大道坪,螭纹双耳三足鼎身高一丈二,居莲花道坪正中,五行方位各摆一樽小鼎,也有四尺来高,五樽小鼎作聚气之用,螭纹大鼎呈如意葫芦状,腹上太极阴阳鱼,庄重异常。 这也是剑宗仙门最高规格炼丹,今日,却只是为徒儿开鼎。话说这徒儿机灵异常,十一年却未成丹一颗,莫非此子天赋,并不适合炼丹? 鼎盖打开,少年手中灵药仙植飞入鼎中,鼎盖合闭之时,却又飞入一味仙药,老者眼神一变,丹炉炉火变得飘忽不定,老者大骇,立刻惊呼“炸鼎!快跑!” 两人都被波及,拉着沈崇阳的手,老道化作流光落在紫/阳峰山脚下,一处密林中。老者道袍呈破衣烂衫,一心想护徒儿,自己却被炸成如此模样。 徒儿情况并没好上半分,蓬头垢面,一身的焦糊味,此刻正呲牙笑着,摆弄着自己的一尺小鼎。 老道闭眼,心如死灰,十一年,炸鼎过百,丹未成一颗,紫/阳峰上鸡犬不宁。 “成了!”少年起身惊呼,手中一颗金灿灿的丹药“我就说可行嘛,师兄还不相信。” 少年脸上在炸鼎时已被炉火熏黑,头发些许烧焦。 “这是何种丹药?”老者小心问道,不会又是让怀仁师兄的青牛发狂的药吧? “此丹药融合了了培元丹,固元丹,洗髓丹,淬骨丹,活血丹,止血丹,化淤丹等诸丹妙药的奇效,可做到一劳永逸。”青年兴致勃勃,颇为自豪。 “能同时需要这些丹药的,你确定此人还有一息尚存?更何况,若真的只有一息尚存者,回血丹岂不是更好?”老者汗颜,这徒儿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思索一阵,论救命,回血丹确实更胜一筹,老道说得也句句在理,看着手中丹药“此丹药药效待定。” 无奈,老者接过他手中的赤金丹药,鸽子蛋大小,浑圆饱满,有异香传来,幸好不再是废丹,虽然药仙未定。 “过几日有个历练,你随着一同下山吧。”老道转身说道。 少年立刻眼泪汪汪“师父,你不要我了。” “你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省的在紫/阳峰上祸害你的师兄师姐!”老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去。 挽林溪畔,林间翠竹茂密,幽兰际会随处可见,十二仗飞瀑自虹间飞流直下,怪石嶙峋错落有致,乱石间一汪清泉轻舒柔缓,尽显媛态。若是细看,林间每一片树叶,都是顺着溪流的方向,如同指路一般。 确实是个好地方,虽然人烟罕至,却在此时,一位少女站在溪边,朝着溪流扔着石头,水花四溅,就算被溅湿了衣裙,她也毫不在意。 紫衣妇人出现在她的身后“还在想之前的事情?”,少女不语,显然之前的事确实对她造成不小的创伤。 无奈,紫衣妇人继续说道“仙门试炼,要去给钊越国太后过寿诞,你去也不去?” “不去!”少女嘟嘴,生着闷气。 “任天笑也会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紫衣妇人补充道。 “我去!”少女态度立即转变…… 有人说,钊越国疆土八万一千里共计七十二岛,二十九州,四府,七绝地,九部宫,但唯有一处常年笼罩着紫气,此处便是钊越国国都,黎州皇城。 曾传闻宫龙德殿前有九千级台阶,殿内一百二十八根漆柱刚好对应皇家势力,那把龙椅距离殿门共一千步,按民间一步一年岁的说法,刚好万岁。都城内,任何民房建筑都不得高过家,故而有天子脚下一说,也象征皇家于天,皇权无上。 偏偏此时,皇城一隅,一处灯楼上,静静站着一个人,不引一丝风声。相貌倒是俊郎,黑衣白脸儿,丹凤卧蚕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桀骜,有几分出尘之意,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道弧度,却立刻慎重了起来,看了看手中的瓷瓶,毫不犹豫地将其捏碎,瞬间灰雾弥漫,也在这一瞬,他从灯楼一跃而下,翻手间,在空中戴上一个狰狞的面具,身影和黑夜瞬间融为一体,就连房脊上的黑猫,也未曾惊动半分。 宵禁时间,街道上除了打更巡夜,空无一人,抬头望了望空中的孤月,一声铜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此刻,宫一处偏殿,却是极度的紧张。一青年丰神如玉,衣着华丽,紫绸金线在胸口处勾勒出四纹金龙,镶金腰束上足足嵌了ニ十四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绿玉扳指更是彰显了他不俗的身份。 可惜呀,一脸的正经之色是要多假有多假,一个不留神儿,玩世不恭的神态便显露无疑,若有若无地轻叹一声,恰似无病呻吟“几个蟊贼,魏将军不会失手吧。”说罢,脸上竟露出娇怜之色,挤出一副满怀期待的神情。 屋内三十余人,全部整装待发,笔直的身形如梧桐般挺拔,漆黑的战甲泛着幽幽寒光,一只手坚定地握着刀柄,虎口的老茧证明他们早已身经百战。 为首统领微微颔首“末将自当尽力。”,此人也是豹头环眼,身高九尺,身材壮硕异常,刚毅的脸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霜,在此刻,却显现出一丝不甘。 眼前的青年可是出了名的纨绔,这样一个人偏偏生在了皇家,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这更是助长了他几分跋扈,自己堂堂威虎将军,竟被派来镇守一尊酒盏。 “自当尽力?”这答案显然没让这位皇子满意,脸色一变,比翻书还要精彩。神色幽幽远望,也只看到了房梁“威虎将军,当年大将军麾下第一骁勇,大将军一走,你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怪我,请魏将军只是守一个杯子,怪我,早该听父皇的,魏将军年事已高,本应在将军府中养老才是。”,一句话不偏不倚扎在了这位老将军的痛处,阴阳怪气的语气更是在火上浇油,一双眼睛瞬间变得冰冷,如黑虎捕食前的蓄势待发,没人敢去想,这三皇子会不会被生吞活剥。 三子一贯的飞扬跋扈,却也不是傻,心底的畏惧骗不了任何人,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我是皇子,他不敢,他绝对不敢。 那双眼睛真的渗人,他丝毫不敢与之对视,眼神无处安放,不由得环视着魏将军,壮了壮胆,给了自己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理由,梗着头,硬着头皮说道“魏将军的打王鞭没带。” 此番场景针落可闻,此番羞辱谁人可忍! 刚一抬手,三子却抢先一步“本皇子累了,就先回去了”说着,随手将密函一扔,也不等答话,头也不回地走进屏风后面,这才敢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喘,魏将军望了望被随手丢弃的密函,又望向桌案上的锦盒。冷静下来,神色绝望到了极致。 今夜之事,因一帮嚣张盗匪而起,城周边不知何时出了几名盗贼,明里送贴,暗里行窃,得手后又满城撒银,在江湖上颇具侠义之心,但这次,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把贼心惦记到了皇宫里来,公然挑衅皇权,还美其名日"盗圣之争"。 还没回过神来,此刻偏殿内的人都在暗骂着纨绔皇子,宫内的珍品何其之多,那一个不是凤毛麟角,就连房顶的琉璃瓦,都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的匠人心血,倾足了民脂民膏,丢了一个杯子,再换一个便是。可怜这整整三十二人,全都是三军副将以上将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密谋造反。 也在此时,屋内烛火开始摇曳,魏将军立感不妙,抽出背部一对短戟,纵然是漆黑如墨的夜里,也可见隐隐苍蓝之色,没来得及反应,烛火骤灭,昏暗中一声铿锵,利器似受所阻,不知为何物一触即走,还未定神,烛火再次燃起。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众人疑惑之际,魏将军率先走向锦盒,不安之色愈发浓重,将手搭在上面,最后一丝侥幸随之而去,缓缓闭上眼睛“追!” 霎时间,刀剑齐鸣,皎皎月影之下,殿门被冲开,黑甲将士如同黑蝗过野,个顶个的神来之手追向远处的黑影。 久经沙场的将士,哪一个都可以以一挡百,但在对付偷鸡摸狗之辈时,却显得不是那么的游刃有余。 一时间,竟成焦灼之态。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九龙杯 盗贼轻功确实了得,宫屋脊本就异常倾斜,加上滑如凝脂的琉璃瓦,就连一只鸟都无法在此站立,他的步伐却依旧幻如鬼魅,如同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细些看,连影子都有些追不上他了。 将士不由地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都训练有素,最前端的那人高举右手,向一侧一挥“散!”,众人立刻朝不同方向遁去,狭隙间,盗贼回头,追他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正得意,他旁边有黑影略过,“聚!”一声令下,黑影不断涌出,他的脚步骤然停止。 宫墙院闱本就密集,他的退路彻底被封死,但束手就擒,也是万万不可的,三十二人,离他最远的也不过几十步,正当重重包围缩小之时,他动了,一行人看到的却是三道重影,分别奔向不同的方向,离黑甲将士不足五步之时,又分出三道身影,几乎是贴着黑甲指尖略过,当真是巧夺天工,可望见,却差一寸不可及。 真的要逃了?几十道身影合二为一之时,也是他最为松懈之时,一道戻气极重的光影瞬刹而至,魏将军掷戟而至,没来得及回头,盗贼背后一凉,最后一步未能踏出,跌入宫墙院角。 魏将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快些,抓活的。”,众人跳下房脊,寻迹而去,不到一刻,一人回报,语气中些许失落“我们…未曾可见。”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要继续去追,却瞥见皇宫西苑星火点点,那是觉卿寺,竟有人纵火!坏消息接连而至,后宫容妃毁容寻死,若兰阁公主失踪,政财司九位大人遭下毒迷晕,就连御膳房,也被投放十头活猪,闹的鸡犬不宁,犹豫再三,魏将军只能自行掂量轻重。 这一夜注定不能消停了,龙德殿穹角,一宦臣规矩盘坐,缓缓睁开眼睛,却对宫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自银器中倒出美酒,拈花提杯,一饮而尽,能有如此地位,定是不俗之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在宫中,对他有所耳闻的,都叫他岑监寺,皇帝许他龙德穹顶之位,高权一头,监视当朝百官,他自降其位,退守穹角,以视其敬。 早朝,陛下将卷宗狠狠砸向众臣,早已在龙椅上坐不住了“乌合之众,一帮乌合之众!”,众朝臣一阵沉默,这更让皇帝火冒三丈。“这还是朕的宫吗?皇权威严何在!皇家脸面何在!皇帝挥舞龙袍,怒指众朝臣。 文武百官更不敢吭声,“怎么,都哑巴了!”皇帝已失了仪态“本以为只是盗匪猖獗,没想到朝堂之上早已经内忧外患,费杞忧!” “微臣在。”一名稽瘦的大臣急忙上前哈腰。 “三千六百万两,你可记得这数!” 费杞忧噗通一声跪地,身体不住颤抖“他们可是夜盜宫的贼人,陛下万万不可轻信呐。”,今日一早,满大街散落的宣纸都在控诉着他,收受贿赂的数额,正是三千六百万两。 “朕在追问三千六百万两,有说过宫盗匪之事吗?啊~!”皇帝见他还在嘴硬,更加厌恶。旁边就是昨夜穹顶那位宦臣,不用多说,宦臣躬腰向前一步“请费大人移步天牢。”,语气平淡无奇却让一众朝臣不寒而栗,费杞忧更是直接瘫软,任由士卒殿卫拖出殿外。 “政财司三节使七大吏何在!”这次更为夸张,噗通跪倒一片“罪臣愿将家财尽数充公,还请陛下…”,皇帝懒得去听,大手一挥,此十人,九族怕是难定。 哀嚎声久久难下,众朝臣心肝具颤惶恐之下全部跪倒“陛下英武决断,乃钊越一幸。” “都少些奉承的话,难道,你们也想成为下一个?”皇帝叹息一声,看着缩着脖子的众臣,怒气消去了一些。 “魏庆延何在?”皇帝看向文武百官 魏将军一脸倦色“末将在。” “九龙杯失窃了?” “十日之内,必将追回。” “好,那就十日!”陛下语气突然加重“十日之后,唯你是问!” 魏将军抱拳跪下,显得胸有成竹“末将领命。” 待魏将军归列,皇帝问道“你们可还有要事上奏?”,如此情景,谁还敢来触这个霉头,就算真的有,那也得压过今天。逐而,半天也没人答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就退朝吧。”皇帝挥袖离去,身后留下声声万岁。 太后寝殿,此事已传入太后耳畔,她不紧不慢地修剪着盆景。一旁华贵妇人满脸忧心“太后寿诞在即,公然见血,皇上太过于武断了些。” “你还不明白?一ロ气连斩十几位大臣,他这是在做给哀家看呢。”说着,剪去一枝粗壮的枝条。 “也怪哀家,太着急立储之事。”太后走到茶桌前,将剪刀放下。华贵妇人上前搀扶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都怪问天不争气,害太后与上如此忧心。 “天儿已经很不错了,奈何皇帝偏偏看上了萧妃那个傻儿子。”两人走向花园,香气透鼻而过。 华贵妇人叹息一声“萧妃妹妹已经过世七年之久了,逝者安息,你就别再怪她了。” “哼,她那逆子若敢坏我钊越气运,他娘的下场,也是他的下场!”一个七旬老人,竟还有这般杀气。 “对了,那几位仙人到了何处了?”太后有意无意地问道。“算着时日,应该就在今天。”华贵妇人唯唯诺诺地说道。“谁去迎接?”太后轻抚着花瓣。华贵妇人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丝不悦“是………是清河皇子。” 此刻,三皇子郁清河还在环抱美人呼呼大睡,昨夜大战让秀床凌乱不堪,两人衣不遮体,将荒淫无度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皇帝带着几名侍卫走了进来,没让任何人惊扰。如此一幕映入眼帘,皇帝咬牙切齿,从侍卫腰间抽出宝刀,一剑刺入美人胸口,她睁开的眼睛再也没能闭上,好不容易爬上了子的秀床,却再也没能见到今天的太阳。 三皇子被惊醒,迷糊间看向血泊中的可人儿,连滚带爬地跌落床下,一脸惊恐。皇帝平淡地说道“今日天圣剑宗有仙人要来为太后贺寿,你去迎接一下。” 这三皇子一脸的起床气,站起身破口大骂“横生暴虐,杀我美人,这都第几个了,还让不让人睡个安稳觉了。”,皇帝将利刃一扔,吓得三子急忙跪下,虽然极不情愿,却也老实了许多。 “准备准备吧。”皇帝都懒得看他,转身离开。三皇子一脸幽怨,婢女快步从房门口走进来,将他搀扶起来,梳洗更衣。 当皇子当到他这份上,也是没谁了,为防他色心大起,连婢女都被换成了四十老躯。更衣过程不小心碰到他,手上的老茧能划得他生疼,油腻的皮囊更是能让他几夜作呕。这偏偏还是皇帝指派,他又动不得,之前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一老奴投井,结果皇帝又找来个更老更丑的。 他是彻底放弃了,但今日,好像又能出宫去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 满城熙讓人群中,满是昨夜怪谈。“听说了吗?近日声名鹤起的江洋大盗在昨夜潜入皇宫,一把火烧了觉卿寺,还顺带掳走了公主。” “这事谁还不知道啊,皇帝可是动了真怒,一ロ气斩了十几位大官儿。”小贩儿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殊不知,当今圣上的三皇子,就在人群中。 一旁侍卫终是忍不住了,刚想制止却被三皇子拦下。“这呀,是为了那个"盗圣之争"。几位侠盗,还真是说话算数。”一黑瘦的小贩咧嘴笑道。 三皇子饶有兴趣地走了过来,也不嫌寒碜,将手勾在小贩肩头“盗圣之争,输赢怎么个论法?”,众人被吓了一跳,但一见是个贵公子,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就继续说道“当然是比物品的稀罕程度了。” “那哥几个认为谁担得起盗圣之称?”三皇子一脸的好奇。 “当然是火烧觉卿寺的那位,这下贪官可被揪去大半,百姓可以免受多少的苦。” “此言差矣,公主本就是千金之躯,将一个大活人带出宫,这才是真本事。” “不对不对,咱老百姓就稀罕能下肚的,九年凤翅才是绝品。”说着,那位小贩还咂了咂嘴。 “圣上的三宫六院中,容妃品行最为低劣,这下毁了容,这才是大快人心。 “也不对……” 几个人各抒己见,可就是没人提到九龙杯,三皇子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九龙杯也不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众人错愕,愣了几秒,然后迅速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公子还没听说吧?昨夜失窃的九龙杯,是假的!” 这让三皇子也有些震惊,随口问道“那真的,现在在何处?”,小贩的声音压得更低“魏将军府。” 三皇子子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呵呵一笑,随手取出碎银拍在小贩摊儿前“赏你们了。” 小贩们又是一愣,看着三子的背影问道“公子贵姓啊?”,三子头也没回,挥了挥手说道“不必多念,小爷就爱听些故事。” 随意转悠着,身后侍卫问道“皇…少爷,我们接下来是要……”,“当然是去迎接几位仙人了”虽这样说着,但脑中的鬼点子,早已不知想了多少。 魏庆延站在府中观景池前,投下些许残粮,许久才有鱼儿争食。背后,一浓眉星眸的青年眉头紧锁,几次都是欲言又止。 “少泽以为,这胜算会有几成?”好巧不巧,魏将军主动问了出来,却让魏少泽更难开口,此番布局毫无高明之处,稍微懂些伎俩的人都能看出这是个圈套,更别提这些精明的大盗了。 见魏少泽默不作声,魏将军轻声笑道“寅卯之时,他们必然而至。”,说着撒去全部残粮,拍了拍身上的残秽。 泛绿的水面几尾锦鲤翻着肚皮争食,魏庆延缓步走向廊亭“这也是我未让你踏足军营的原因。” 魏少泽身体明显一僵,看着将军自顾自地走远,他眼中满是不屈。魏庆延有三子一女,大儿子病卧床榻,二儿子死于沙场,三儿子年岁不过九龄,至于女儿,早已远嫁。按理说,他魏少泽最该踏足军营,虽只是一名义子,却最是勇武,舞象之年已具九牛之力,差一步便可伏虎,可纵然如此,他却只是个院卫统领。想着,手中刀鞘被他握得咯咯直响,恐难承其力。 城外秀春难挡,不羁万里江山肆意蔓延,行五十里,嶙峋奇峰赞一句噫吁嚱丝毫不为过。奇峰之上,是一处道场,道场之大,容千骑不在话下,缎锦百丈铺地,百丈遮阳。如此盛况,却只停留十余人。为首青年抓耳挠腮,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也在此时,空中丹鹤独行,遮了半边道场,清风拂袍,不见沙石,却眯得众人睁不开眼睛,再次定睛,一行仙人闲步走来,那二百丈缎锦,也失了神色。 为首青年双目环凤,已分不清是眼馋,还是贪婪,快步迎了上去“这百丈奇兽,可是仙人道法?”,童颜鹤发的道长显然有些不悦,白袍执事一脸尴尬不得不上前解释“这是我宗门客卿,鹤君,鹤守长老。”,青年脸色一青,拍个马屁都如此艰难,就连笑意也僵在了脸上“哦,是鹤守长老,久仰久仰。”,说着,也不管鹤君是否愿意,一把抓住了鹤君的袖口,鹤君本是丹鹤化形,宗内弟子也不曾见过几次,对于他,何来的久仰? 鹤君抽手,一脸嫌弃地错开他的身旁。青年的不拘小节,怎么看都像是死皮赖脸“知道仙人不喜驳杂,所以只带护卫十余,一切从简。” “如此……甚好。”白袍执事也不晓得会不会引下天雷,只觉得那些缎锦,分外地刺眼。 “这是宗内几名弟子,一同来给太后贺寿。”看着青年好奇地打量着众人,白袍执事解释道。 干咳两声,青年尽量保持仪态“青年才俊,不可估量。”,可心里却是在想,同是年龄相仿,沾了仙气儿就是不一样,改天也得去那剑宗,住上十天半月。 一路寒暄,已到了山中密林,一行人缓步而行,不时伴着私语绵绵,突然鹤发中年停下脚步,只顾嬉闹的弟子撞到他的身上。 自始至终,鹤守长老都没说过一个字,他望向白秋,白秋立刻会意“藏了一路,也是够辛苦的,出来吧。” 众人立刻警惕,青年的侍卫利刃出鞘四指,却只听得灌木丛中沙沙作响,之后再也没了动静。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使得众人更加紧张,唯独白秋,微微一笑,摸起一块石子。 “别别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乍一听,绝对是个妙龄少女,忍不住地众人多了几分期待,但真正映入眼帘,却让众人一阵惊恐。 少女扒拉着脑袋从灌草丛中钻出。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盗圣之争 扯掉身上粘连的细藤,携带的小包袱跟在她身后游荡着,语气中满是被拆穿的羞恼“这都能被你们发现。”说着,伸着小舌头吐出不小心吃进嘴里的草叶。 “茶香薇?你怎么在这儿?”秦柱子一脸错愕,走上前去,摘去她头上的树叶。 “谁让你们都不带我。”茶香薇打掉他贱兮兮的手。 白秋白执事也颇感无奈“不是不想带你,只是你呀,太过顽劣。”,少女立刻掐媚,脸色变得比翻书还要快,扯着白秋的衣袖就要撒娇“白秋执事放心,薇儿一定听话。”,这一嗓子,听得众人直起鸡皮疙瘩。 众人放松警惕,三皇子子上前“这位是……”,几乎同时,众弟子一阵叹息“同是宗门弟子。”,茶香薇不好意思地傻笑着“这位兄台,长得好生俊俏。” 一阵欢声笑语,众人继续赶路,相处下来,众人发现这三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威严,甚至说,从上到下,全是市井的市侩气息。 秦柱子有些失望,想象中的万人相迎并没有出现,打着哈欠嘀咕道“仙门峰会也比这热闹。” “别的不说,堂堂三皇子……”沈崇阳勾着任天笑的脖子,附和道。“人家是百姓之主,为何要敬你这执道信仰?”任天笑显得最为平淡。三皇子走在最前面,喷嚏就没停过。 讨了个没趣,沈崇阳走到秦柱子跟前,在他屁股上狠狠掐了一下,小声嘀咕着什么,小动作更是不断。“天笑哥哥,这个给你。茶香薇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旁,稍稍递给他一个火红色的玛瑙。 刚要说话,茶香薇把食指放在唇间,指了指前面几人,那样子,生怕别人来抢。终于进了城,琳琅满目的小摊最是吸引众人。 白秋却是察觉到了不对“三皇子,这不是去宫的路吧。”, 三皇子子神秘一笑,胸有成竹道“我自有安排。” 说着,带着众人来到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宅邸,还是后门。三子叉腰而立,看向白秋“进城后你们也听说了,宫中有些不太平,就先委屈各位一下。”白秋点头,没说什么,皇宫都不安全了其他地方又会好到哪儿去。 三皇子率先走了过去,扣响门环。虽只是后门,但也有丈许宽,不一会儿朱门缓缓打开,一家丁打着哈欠探出头来。三皇子在他耳畔低语几声,他便慌张地跑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庭门大开,魏将军带着侍从走了出来“三皇子不忙政务,怎有闲心来我府上,而且,走的还是后门。”,“后门安全一些。”这也算是把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将军府上,若是纨绔前来闹事,放恶犬咬死即可,这条规矩是为谁定的,他堂堂三皇子能不知道? 干咳两声,三皇子子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迎仙者而归,宫内又十分混乱,所以想暂且居住将军府上,可好?”,魏将军紧盯着他不怀好意的面庞,防备之心霎起,但又不能失了颜面“荣幸之至。” 一行人大摇大地走进将军府,宛如迷宫一般,道阔于巷,足足半个时辰才走到住所。“多少进?”沈崇阳小声问道。秦柱子幽幽一声长叹“十八。”这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大的庭院。 接风宴自然是少不了的。闲暇之余,众人都在猜测这三皇子葫芦卖的什么药。而三皇子本人,早已不知道溜到了什么地方。 些许杂乱的平民巷,一处偏僻的民宅,一男子赤裸着上身,盘膝而坐,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显得狰狞可怕。他脸色煞白,旁边的白衣师兄每擦拭一下,他的身体便不住地颤抖几分。 “盗圣之争成了笑话,封城三日,我们很快就会成为瓮中之鳖。”一旁唯一的女子斜靠在堂柱上,一身紫袍,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柄发钗,此刻看来,倒也显得异常精致。 “少在这儿说风凉话,分明是你争夺无望,想不守约定。”中年模样的黄脸男子佝偻着身形踩着椅子,半蹲着坐在椅子上,鼠相豺身,说话的声音有些尖锐,嗓子似有浓痰堵着,焦黄的门牙只剩中间两颗,他应该是几人中年龄最大的。 “只盗得御膳房的口水之物,怎么也好意思说别人。”女子满脸的不屑。 “紫凤,别太过分了,一个被野男人抛弃的人,有何能耐说别的东西是口水之物!”那佝偻的身形仿佛挺 (本章未完,请翻页) 拔了几分 两人瞬间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要挣个你死我活。“够了!”白袍青年将剪刀拍在一旁的凳子上“有这功夫,不如寻条明路。” 窗外黑影闪过,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又站了个人,消瘦的脸颊上没有一丝感情。白袍师兄叹息一声“探花,怎么样了。” “九龙杯,假的。”消瘦男子惜字如金道。 “嘶~”受伤男子情绪一阵激动,想要站起,却失败了。 白袍师兄一把按住他“别胡闹,昨晚的事,多少是因你而起。”,受伤男子别过头,干裂的嘴丝毫没有服输“不用你管。” “你……” 众人已经习惯了,紫凤将发钗插回头发,扭动身姿,向屋外走去“探花,陪我出去透透气。”,猥琐中年从椅子上站起,有些气短“我出去看看,省的有些婆娘说我偷奸耍滑。”,说着,膝盖微屈,已不见了踪影,头顶那拳头大小的缝隙落下些许灰尘。 屋内只剩两人,受伤青年依旧偏执着。出奇的,这次两人没有吵起来。干言万语化作炽烈的目光“玄羽,这次……” “叫我离坎。”受伤男子别过身去。 白衣师兄下意识握拳,又下意识松开,他有些生气,爱之深,恨之切,他只取了前三个字,柔声说道“仅凭你的自私,你便当不得盗圣。” 离坎转身,眼中已有了恨意“你知道你高高在上的样子有多么讨厌吗?”。白袍男子怔住了,没人知道他的情绪积压了多久“我如何不得而知。但请你记住,你是南盗门唯一血脉!” 屋外房顶,探花一声不吭地站在紫凤身后。“你说,这世上什么最贵?”紫凤看着繁华的国都。 “人。”探花淡淡回复一个字。紫凤嘲讽地笑着,张开双臂“锦缎以紫为贵,头钗以银为最,富春堂胭脂最为琳琅满目。可我这人,却怎么也贵不起来。 似乎想起了什么,唇间又显得那么无力“因为脏。”可怜人罢了,自己被烂赌的父亲以二两白银买给纨绔家子受尽欺凌,纨绔刚得了新欢,她便被诬陷与外人有染,沉塘未死,一夜杀尽纨绔家中三十口,便有了现在的紫凤。 探花眼中有了些神采“活得干净便好。”,没几个人知道,十几年前,朝中大臣勾结,夺他状元之名,使其名落探花,一气之下,疯癫出城,回来时,便有了如今的鬼探花。 猥琐中年不知从哪里寻得二两黄酒,摇晃着落在另一侧屋脊,嘴里念叨着那个不知讲了多少遍的故事。 “边陲小镇,有一个穿百衬衣,吃百家饭长大的孩童,本来就这样草草一生也就罢了,可是后来,一位将军为骗取战勋军功,屠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偏偏那个孩童活了下来,别看只是一些口水之物,在那时,可是稀缺的紧,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呀。” 争什么争,为一盗,为一道。 酒过三巡,直到接风宴已至末尾,三皇子这オ回来,吵嚷着自己滴酒未进,还不尽兴。也曾有过劝阻,可这纨绔皇子又怎会听得进去。 又过三巡,直至酒意上头,“干。”茶香薇举着酒杯,已分不清那里是鼻子那里是嘴,醉倒趴在桌案上。“你们这些仙人呐,太过迂腐,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岂不快哉。”三皇子提壶畅饮,虽是将军府,却属他最肆意妄为。 “此言差矣。”秦柱子摇晃着起身,酒力微醺之下,也顾不得仙人风骨“今朝酒虽好,明日忧更忧。”,本意是不再多饮,可在他瓮声瓮气下,像是没有尽兴,又被三皇子拉起来灌酒。 沈崇阳本就不胜酒力,彻底宿醉,竟和三皇子站在同一战线“仙门中不也有人嗜酒如命,曾拿貂裘换酒,还得一‘酒剑仙’的名号。酒为最,剑次之,最后才是仙,这才是豪气。” 也是奇怪,魏将军也算是东道主,却连劝酒的话都不曾说过。白秋与鹤君对视一眼,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一种微妙的感觉不知不觉悄然攀附。 苦酒入喉,此番场景有些无趣,任天笑放下酒杯起身“师父,我出去透口气。”,白秋微微点头,却在此时,被醉醺醺的三皇子拦下“唉,大家酒意正浓擅自离场,是不是得自罚三杯。” (本章未完,请翻页) 白秋解围道“我这徒儿不善言辞,随他去吧。” 三皇子满嘴胡话,随手拿起酒器,帮任天笑盛满“这月还不是最圆的时候,赏月,不急。” 魏将军送到嘴边的酒杯骤然停下,神色一变,一饮而尽。夜有些冷了,微风吹进殿内,任天笑一字未吐,接过酒杯掩面饮尽。 三杯下肚,腹中似烈火烧灼,转身稳步朝外走去。“皇子亲酌,这才是真豪气。”魏将军微微一笑,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也是这句话,让一众人都醒了酒,察觉到了情况不对。荼香薇酣睡着,秦柱子迷糊间不知所云,刚要口若悬河,被沈崇阳狠狠拉了衣襟。 三皇子打着饱嗝,随手将酒杯一扔“算了,不喝了,陪本皇子赏月,观花!” 任天笑独自一人望向明月,确实,上弦月,并未满月,树间青鹄谪啼,三杯酒喝的确实难受,快要亥时了吧,天却要变了。 风吹过檐角的铜钟,并未发出声响。他朝着西苑走去,内心有些复杂。可刚一进入西苑,另一端冲出一个院卫统领。两人相视一眼,他便慌忙向一侧院卫问道“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那院卫胆怯地看向任天笑,却换来统领一个恶狠狠地眼神。 院卫统领迅速推开房门,屋内灯火通明。绕过屏风,后面书架已经被移了位置,居然有个密室。 他不假思索地飞奔进去,两团生石灰恰好炸开。两道身影跃出密道,夺门而出,却遇见了院中的任天笑。 院卫的利刃还未出鞘,便被一一放倒。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两道身影已经到了身前,双手凝气接住两人一拳,自己也被震退数步。两人无心恋战,刚要飞上屋顶,一把利刃括弧飞来,一次便打落两人。 院卫统领奔出屋外,抹去脸上白灰。那两道身影对视一眼,向两个方向横移。院卫统领架刀,丝毫不惧,刀声阵阵宣扬着战意。越拖下去对两人越是不利,一道身影赫然冲来,手中是一把花铁扇,在长刀下自然讨不到什么便宜,一人出招一人拆招,一时间难分高下,另一人趁机而上,蜂锥匕首角度甚是刁钻,院卫统领并未慌张,刀身猛一用力,震退花铁扇,借着腰力转身,从腰间摘下刀鞘,拍向那人手背。 不得已换了路数,蜂锥短匕一击不中,退了回去,两人竟然也是不敌。僵持之下,一枚飞簪直奔统领眼角,一瞬间的失神,足够两人反应,迅速飞上屋顶。院卫统领那肯罢休,在石桌上借力刚上了屋顶,一团火光从一个猥琐的身形口中喷出,他又是一阵恍惚。 这便又拉开了距离,情急之下,他向院中的任天笑吼道“帮忙!”,他没再犹豫,夜闯将军府的,能有什么好人。 飞身而上,刀意蓄势,白色光刃直奔其中两人,虽不致命,但也可以轻松打断他们的阵脚,那些人也狡猾,两两分开跑,院卫统领武力略高于夜盗者中任何一人,距离也在快速缩减,任天笑武力上与那院卫统领差不多,仙门御器之法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打乱夜盗者的阵脚。一行人从西苑追到翠微阁,不成想翠微阁七层楼顶,竟还有一人。此人背负起一个巨大的纸鸢,等四人赶到,他借风而下稳稳接住四人,接着一飞冲天,眼看就要逃之夭夭。 好巧不巧,翠微阁前便是演武场,院卫统领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一跃而下,摘弓搭箭。拉至满月,在这时,魏将军的声音响起“泽儿,放他们走。” 箭在弦上,只差一步,现在收手,一切都白费了,没任何收力,一箭直上九霄,却还是落 空了。 魏将军并没有责备,对着身后的白秋鹤君说道“两位见笑了。” 微微示意,白秋看向任天笑,也只有任天笑能看得出白秋眼神中的微微变化。任天笑主动退下,留下三人。 “那就不多打扰了。”目送任天笑离开,白秋也开始请辞。“照顾不周,白执事勿怪。”魏将军客气道。至此,一行人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魏将军缓步走上前去,整理着武器架子“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魏少泽握着硬弓,心有不甘,魏将军只是自顾自收拾着武器架子,没再理他。 许久,魏少泽摔弓而去。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纵马逃城 民宅,离坎一把拽过白袍师兄,将他抵在柱子上“为什么!”。眼中火光仿佛能把眼前的人烧尽,将军府密室最后关头,明明已经得手,白袍师兄竟然把真的九龙杯换给魏庆延,入府一趟,只换了个假的。 “魏庆延一生为国,就连喂鱼的鱼食也是府上剩下的残粮。这你可知道?”白袍师兄平静地看着他,不起一丝波澜。 离坎愤然松开手“你了不起,你清高,你知大局,所以你是北盗乾坤,所以别人所做,在你眼里狗屁都不是,是不是我背后这一戟再重些,你会更开心!” “你可曾记得师父定下的规矩。”白袍师兄也没责怪他。这所谓的规矩,便是大仁大义者不盗,大忠大勇者不盗,书生不盗,妇孺不盗,羸善者不盗。 或许是有些理亏了,离坎不再说话。“好了好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出城,否则,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了。”福鼠拍了拍离坎的肩膀。 “民宅已经搜过大半,很快就会到我们这里,皇城宵禁,夜里出城的困难比白天还大,最合适的时间是明日早市,趁乱出城!” 众人认可后,各自准备去了,紫凤悄声问道“出城以后呢?”,乾坤望着屋外漆黑的夜,清苦一笑“我们哪有以后,四海为家罢了。” 几人中,乾坤最让人看不懂,明明劫了钊越公主,却只是将她扔在乞丐窝里,说是让她体味人间疾苦。 鸡鸣迎来日出,早市上已经人满为患,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人群中,一妙龄女子弓腰乱窜,背后,几个家丁奋力搜索着,身旁的丫鬟小声问道“小姐,真的要这样吗?”,妙龄女子白了她一眼“要嫁你嫁,我才不要嫁给那个商贾子弟。 “可哪次不是让老爷抓住,少不了一个月禁足。”丫鬟嘀咕着,极不情愿地跟在身后,明明自己也是商贾之户。“闭嘴!”说着,转身给她一个爆栗。 她们也没注意,人群不知什么时候躁动了起来。市街拐角,冲出几匹骏马,白花花的银子如同冰雹坠下,百姓疯抢,头上被砸出的淤伤仿佛一点也不疼一样。 “小姐……小姐…”丫鬟心急地叫着,可自家小姐不知已经随着人潮流向了哪里。拥挤中,她那里还顾得上飞驰的俊马,一回头,烈马嘶鸣,马蹄已经高高扬起,惊恐中,她张大嘴巴,可喉间已经失了声。 缰绳崩得笔直,马蹄重重落下,险而又险地避过女子,可一身秀裙就没那么幸运,如同一朵绽放的白莲。腿细如葱,凝脂如玉,再往上…… 慌乱中,少女下意识地扶裙,却错将手搭在了马鞍上,双脚一空,她连人一起飞上了马鞍。 由于皇都封城,城门口士兵多了一倍,几十个石灰包炸开,城门霎时便被浓烟遮蔽。人人口中称赞的侠盗,便这样逃出了城。 尤家老爷这才姗姗来迟,丫鬟被几个家丁押到他的跟前。“你家小姐呢?”老爷一阵急切。“小姐……小姐她乘快马而去。”生怕牵连到自己,那丫鬟已经声泪俱下。老爷抬手拍额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城外清水湖畔,少女独坐马背发呆嘴角还挂着笑意。离坎朝马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少女这才回过神儿来。 不等离坎说话,少女跳下马背,四处张望着“嘿嘿,我出来了。”,想说的话被离坎咽了回去,独自走到湖边洗了把脸。 “喂,这是哪儿?”少女毫不客气。离坎回头瞪了她一眼“宿鹅湖。”,“谢谢你啊。”少女还沉浸在逃出生天的喜悦中。 离坎朝她走来,眼神有些不太友好。她赶紧将双臂护在胸前“你干什么?”,离坎没有理她,继续走着,她心里终于是有些怕了,索性闭上眼睛大喊“救命呀!!!” 可过了半天也没动静,悄悄眯起一只眼睛,咦?人呢?睁开眼睛,环顾一下,还是没见到人。 背后,离坎在马背上擦着手,看都没看她一眼。“我叫尤凝画,你呢?”说着走了过去。见少女一直盯着他,离坎回头,尤凝画毫不客气地伸手拨开他被湖水沾湿的鬓角“还长得挺帅的,英雄就该这样。” 离坎一把将她的手打开,翻身上马。“喂,你要干嘛?”尤凝画心中闪出一丝不好的感觉。马蹄微微走动,将她甩在身后。 “喂,你准备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尤凝画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离坎并没有回应她。 “喂,喂……” 马儿越走越快,她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追又追不上,索性不起来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撇了撇嘴,眼睛眨巴着眼泪就往下掉。哭声那叫一个嘹亮,林中打盹儿的鸟儿一下子来了精神,扑腾着翅膀飞出好几里远。 越走越远,可这哭声却越来越大。回头看看,由于长时间卧地不起,她水嫩的脸上蹭了不少泥土,偏偏这样,却有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泪眼朦胧下,她感觉眼前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揉了揉眼睛,一只大手向她伸来。翻脸如同翻书一般,睫毛上的泪水还在挂着,她嘿嘿一笑,翻身坐在马鞍前端,扯着缰绳“驾!” 一个不留神,离坎差点被掀下马背。 夜深人静,只有眼前的火堆在噼里啪啦地响着,尤凝画靠着一棵大树熟睡身上还盖着离坎的大袍。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此刻他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一阵哼咛,离坎急忙收起表情,生怕被别人看到。美眸缓缓打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饿了。” 弹指一挥,玉珠滚落,树上掉下一只不知名的鸟,凝画立刻别过头去,说是见不得血腥。直到打了饱嗝,一只鸟被她吃地骨头都不剩。 三月阴雨,山间总是雾气朦胧,少女拿着弹弓,十次搭弓一次未中,细些看,弹丸如雪,竟是玉珠。 彰着不知柴米贵,手持玉珠充泥丸。本是一目花笑间,一山一水一无邪。 “你叫什么名字?” “孟玄羽。” “我们去哪儿?” “江淮城。 “那里有人等?” “有。 “无趣。” 魏将军手持密函“一路向南。”,“属下已派人查过消息千真万确。”士卒十分肯定地说道。转身,背后是一张羊皮地图。“庐州,江淮城。”魏将军直指皇都七百里处。 黎庐两州交界,乘快舟再行两日,便入了江淮的地界,向西行七十里,便是江淮名城。此城以景冠绝天下,文人墨客,无一不向往。 望江楼独立千绝山,望的不再是江,而是水天一色,江淮城全貌,也一览无余。 这里不比京城华贵,却多了分轻柔。九曲黛河绕城而过,城却生在半山腰。即使见惯了嘈杂,在这里,你也能慢下来,一块糕一壶茶,便能品上一个晌午。 白墙青瓦,再在院中种上枇杷树,农家,也没那么水深火热。推门而入,一老者悠闲地煮茶养花。 众人一惊“师父。” “败了?”老者并未抬头。 “败了。”白袍师兄握紧拳头,不甘心地说道。 “送你们出城时我说过,什么时候败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不怪你们,都坐吧。”说着放下浇花的淋盏。 众人端坐,老者亲自奉茶。此等大礼没人能收得下,纷纷起身想要代劳。老者摆了摆手“坐坐坐。 众人行事更加小心。“说说吧,怎么回事?”一张石桌,四人还好,五人就要略显拥挤,乾坤主动让位“盗圣之争我们潜入宫中盗宝,因九龙杯一物,惹上将军魏庆延,将军用计使我们不得不再盗将军府……” 老者捻须仔细听完,神色没有丝毫的凝重“你说这九龙杯该盗不该盗。” “稀罕物件儿,哪一个不是倾足了民脂民膏,但魏将军为国为民,若受到牵连……” “盗此物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老者放下茶杯嘲弄道“年轻人呐,做起事来能把天捅个窟窿,可当天河之水倾泄而下,你们又能避免几人淋雨? 一番话让众人羞愧,老者的话句句在理。“罢了罢了,离坎现在何处?”,乾坤算着时间“估摸着,也应该进了江淮城。 街道上,尤凝画踩着欢快的步子,宛如山间灵鸟。手中的冰糖葫芦已被啃去大半,离坎牵马随从,不紧不慢。 “快看,前边的人都在干嘛?”尤凝画指着前面,更加兴奋。 江淮城傍水,一条分流自城中横穿而过,河道不宽,只够三船并行。一人在船上左右摇晃,刚一抬脚,便跌入水中,还好,他懂些水性。 众人遗憾摇头“站都站不稳,别说抬脚射门了。”,尤凝画从人群中探出脑袋,好不容易才钻到最前面。 “还有没有想要尝试的?只需十文钱立于船中,将这颗蹴鞠踢入前方风流眼中,我这摊子上的东西,任君挑选。”小贩高举着蹴鞠,大声吆喝。 “江湖把戏罢了。”离坎走到她的跟前。尤凝画倒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饶有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摊子上一对布偶不舍的走“那个布偶好漂亮啊。” 话音刚落,离坎如江鲤一跃,双脚掠过小贩头顶,轻轻一勾,将蹴鞠带入手中,再看他的身形,已稳稳落在船头。手中蹴鞠还转个不停,不等众人反应,一个峭蝎摆尾,轻松将蹴鞠送入风流眼中。 众人喝彩连连,连那小贩,也有些傻眼。轻轻抚了衣袖,青年问道“可还能继续?”,小贩嘴唇抽动“十文钱一次。” “有劳了。”离坎对着小贩抱拳,示意他把蹴鞠丢过来。 一招白鹤亮翅,蹴鞠就像是长了眼睛,再次落入风流眼内。“再来!”在众人的喝彩声中,离坎别提有多得意。 接下来十几次的尝试,无一不是命中,小贩的脸色,则是越发难堪。“再来!”随着离坎叫喊,蹴鞠再次飞来。这时,一旁茶摊上的一个人放下了杯子。 又是一招春燕衔泥,本以为必中的一球,却没有如愿以偿。一身淡黄色长袍的青年将蹴鞠拦截,回敬他一个仙人敬酒。 离坎神情一顿,双手环抱,卸去球上力道。长袍青年一个飞身,落上舟窗顶端。看清那人容貌,尤凝画神色一变缩着脖子就要开溜。 船上两人对视“阁下这是……”,长袍青年呵呵一笑“觉得有趣,来凑个热闹。”,被人打断雅趣,离坎心中自然不是滋味,缓缓将球移在身前,用力将蹴鞠抛向空中,一个箭步冲向长袍青年。 你来我往的招式让人看不懂,落下的蹴鞠又被两人抛向空中。继续对招十数,一掌一腿抵住蹴鞠,又落了个平分秋色。力道稍稍一变,蹴鞠又飞向空中招式之间越来越快,不是你高我一头便是我压你一头。蹴鞠落下,长袍青年眼看要将其抓入手中,离坎一个肘击将蹴鞠打向人群。 马上要溜走的尤凝画一回头,蹴鞠在她眼里越来越大,长袍青年一惊,主动舍弃与离坎对招,冲向尤凝画,叫喊还没发出声,蹴鞠便被长袍青年挡下。 “凝画,你没事吧。”长袍青年关切地问道。原来是旧识,尤凝画毫不客气地说道“有事,没有再比你出现在这儿更大的事了。” 离坎跟了过来“知不知道躲着点,砸到你可怎么办!”,尤凝画乖如小猫,轻声哦了下。这一幕,长袍青年看在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阁下是……”长袍青年试探性地问道。“孟玄羽。”离坎仔细检查着尤凝画生怕少了点什么。“奖品,奖品还没拿呢。”尤凝画竟担心起了这事。 “在这儿别动,我去拿。”确认尤凝画没事之后,离坎冲入人海。长袍青年脸色不太好,尤凝画却丝毫不在意“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 长袍青年吞下苦水“先不谈这个,你又是一个人跑出来,安伯伯该多担心呀。”,尤凝画理亏,却也不肯低头“不谈这个,你怎么在这儿?” “盗匪猖獗,父亲决定将产业移出城一部分。”长袍青年也颇感无奈。 “切,几个盗匪就把你们吓成这样,那天见到了真容,还不被吓得尿裤子。”尤凝画当然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这不一样的。”长袍青年想解释尤凝画继续说道“贼就是贼,什么时候都是。” 正巧,离坎挂着琳琅满目的饰品回来,怕是已经搬空了小贩的摊子。尤凝画满心欢喜地在他身上左翻右找,终于找到了那对布偶,一个劲地向长袍青年炫耀。 正高兴时,离坎说道“我要走了。”穆然回首,尤凝画愣住了,支支吾吾半天“啊?去…去哪儿?”,离坎轻轻一笑,将饰品交给尤凝画“办点事,很快回来。”眼神清澈地如同浅井,别过头去,给尤凝画留了几分洒脱。 难免的失落,可这少年,总不能一直围着他转吧。可这未免也太快了吧,手中布偶还没来得及送出呢。 一声哨响,枣红骏马奔出,少年跨马飞奔,彻底乱了少女心扉,往前疾走几步“何时归来?”,终是了无音讯。 尤凝画并无落泪,心空去大半,相识几日,终是宴席散场。“这人是……”长袍青年宽慰道。尤凝画猛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腰间布囊中取出几枚玉珠“只是路上相识。” 景色固然迷人,可再也挡不住少年的心,骏马奔驰,再也找不到那时的感觉。 本想带着少女一路南下,江淮、金陵、临安、姑苏、广陵…… 少年都有一个梦,带女子下江南……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本章完) 第三十章 卧龙藤茶 近日,城中来了另一波人,入城时四马拉车,随行侍从过百,入城不为别处,直奔大雅观而去。 说起这大雅观,也是处奇景,别处景物在临,此处景物在造。汶水天池如何?这里仿了个九分圆满,峡州千屿湖如何?这里得了七分神韵。蜀郡万忽林又如何,这里寻鱼堰口,不少人字江潮。 眼观万物都在仿,却又都是自己,汶水连年干旱,州府官吏于停霞山上祈雨三日,被烈阳晒死不下百人。峡州奇峰怪石众多,地势存不下水,禹山氏耗费百年三代,铸七里大坝,存水万顷,干屿湖哪止千屿。蜀地洪涝,李氏父子墣灵开凿,化害为利,已受益三十二郡县。 至此,大雅观褒贬不一,有人以为污名钓誉,有人则以为能扬其声明,能让万里之外的人们也曾记得,有人愿意挑起千钧重担。 一行人从宛如城门大小的大雅观牌坊前下马,牌坊上无名二字并不是为了应景而生。三皇子叉腰而立,这架势,仿佛要将这里拆了一般。 侍仆急忙上前“官老爷,您这是…”,三子看向他们似笑非笑,一个个被吓得缩了脖子。“前来自然是为了赏景。”这句话倒是让众人松了ロ气。 “大雅观有个规矩,无论贫富贵贱,一人千两。”侍仆提心吊胆地说道。“嗯。”三皇子看都没看,阔步走了进去。 侍从快步跟了上去“官老爷,你这是要几人观景。”,“全部。” 一句话又让侍仆愣在了原地,一人一千两,这上上下下百人,这百人便是……十万两!侍仆顿时感觉一阵腿软。 “另外,我不是官家老爷。”说着,三子已不见了踪影。一众人皆被惊掉了下巴,也总算认清,自己与大纨绔的差别。 八角亭下,三皇子悠闲品糕,一不小心被噎个正着。侍仆提着茶壶,却迟迟不肯上茶“大雅观还有个规矩,一壶茶十七文,隔年一涨。 咽下这口糕点,三子顿觉有趣“大雅观内山珍海味惧不收钱,为何这茶,要多收十七文。” “此茶为西蜀卧龙藤茶,公子认为,这茶不值十七文?”一华贵妇人来到亭下,对这茶颇有信心。 “西蜀卧龙藤世间只存三株,皇家御用一株,分世人一株,这另一株,竟归大雅观所有。”三子起身,看向妇人。“这茶口感可纯正?”妇人嫣然问道。 想了想,三皇子笑道“正,怎么不正。只是奇怪,这卧龙藤茶千金难求,馆主这生意,似乎赔了。”,“公子喜欢就好。”妇人毫不在意。 坐于亭桌前,三皇子晃着茶盏“大雅观这名字俗了些。”,妇人提壶上前,给三皇子斟茶,一番风韵犹存的风景“世上多少地方无这雅字却被附上风雅之名,我这儿取名大雅怎也俗了?” 一想也是,三子哑然失笑“是我俗了,天下人俗了。” 任天笑停在寻鱼堰口,注目分水。“怎么,想不通了?”白秋上前,与他并肩。任天笑微微行礼“堂堂三皇子,竟然这般骄纵淫奢。”,白秋看着分水处“回想接风宴上,你还觉得他娇纵淫奢吗?” 任天笑迟疑,白秋继续说道“帝王之术,岂是你我可以猜测的。”,“那他为何……”任天笑确实想不明白。“为何偏偏为你斟酒?”白秋自然心知肚明“三条青鱼,自然看中你这条藏匿之鲤。” “不过也好,查明你的父亲,相对会 容易一些。”白秋倒没什么担忧。 “世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对任天笑而言,这无疑又是一次抉择。 望了一眼嬉闹的茶香薇等人,这大雅观,终究只是大雅观。 三层阁楼,大雅观的妇人刚闭上房门,一回头,一个邋老头双目无神地坐在桌前,一次又一次下定决心,这才唤出口“湘雅……” “出去!”妇人怒目含泪。 邋遢老头手指抽动着,喉间苦水停滞“孩子还活着。”,妇人瞬间崩溃,却又无声无息。“当年利用你,促使盗门分裂成南北两派,你我处于对立,逃亡之时的那个孩子,还活着。” 妇人终是落了泪。老者继续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说道“现在南盗没了,北盗还剩我们几个苟延残喘,也快了,但孩子是无辜的。” “若孩子有任何差池,我定不会放过你?”妇人恨声说道。老者却在此时笑了,黄土都埋了半截了,还怕什么不会放过。 “孩子很好……”叹息着,老者想要多叙,却没丁点儿机会,倒扣茶盏,窗户大开,风声盖过了妇人的哭泣。妇人瘫软在地上,终是泣不成声。 先前的院舍,茶盏落地碎开。“不再为盗?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乾坤终是怒了,厉声呵斥着离坎。离坎出奇地没有顶嘴“盗,终归见不得光。” “你……” 门被推开,老者走了进来,步履依然沉重,肩上的担子,却轻了不少。众人安静下来,老者回房“乾坤,离坎,你们进来。” 三人坐定,“方才你说,你不再为盗”老者对着离坎问道。离坎没有去看老者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从桌子下面拿出一条蟒棕虎纹绅带“内部是一把青罡软剑,你走吧。”离坎先是一愣,然后轻轻将绅带拿起“谢师父。” “师父,你……”乾坤不解其意。 “你照顾好众位师兄弟。”老者立刻显出几分威严。 出城只需千步,可这千步,离坎走得异常艰难。 茶盏被轻轻放下,大雅观牌坊下的四骏侯车上,魏庆延正襟端坐,自始至终,他都没走下马车一步。 家丁模样的侍从一步三回头,步伐轻盈地走了过来。“查清楚了?”魏庆延茶水入盏,淡淡开口。“花前居,月下篱。”侍从微微拜下。听得茶水入喉,ロ中吐出些氤氲水气“走吧。”,侍从有些犹豫“不等公子?” “公子叙茶,我等不便打扰。”马车上见方几案,茶水终究没能放稳。 四月天,枇杷青果正上枝头,老者坐在树下,不知何时起,他不再饮酒,有了煮茶养心的雅致,一壶清茶,便可饮一个下午。而在此时,他在等着什么,茶沸过筛,再入杯盏,最后几滴茶渍入盏,发出悦耳脆响,风也在此时吹动额前白柳。 这平静有些难以言喻,让老者停顿了一下,老者轻笑,释然道“乾坤,去开门吧。”,乾坤有些不解,但等门开的那一瞬,透过门缝,他彻底明了。 一众人立刻开架势,门外,似显贵登门,侍从整齐划一,一字排开,为首中年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乾坤观察一下,侍从每个人的身上,气息都不弱于他们,逃的想法刚一冒出,便被自己否定。 正要冲上去,老者轻笑“来拿人,可别毁了我这满院花草。”,缓缓起身,他仿佛是变了个人一样“你们五人,各自寻个去处,莫再为我这老者,做出不明智之举。” “师父………”众人皆是慌乱。 “可曾听得明白!”老者出奇地严肃。 步履在地上轻轻划个半弧,力道一重,借门楼脊角,似一只灰鹤一飞冲天。魏庆延气势一起“所有人,回驿站等候!”,莫敢不从,整齐地如同一条青蛇,直奔驿站而去。 脚下生风,魏庆延借门前石狮一点紧随老者而去。院内,紫凤正要去追被乾坤拦下“追上去是帮忙,还是添乱?”紫凤甩手,满是不甘“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 “你还不明白?”乾坤闭眼,长叹一声“盗门,没了。”,也或许这声叹息真的太过悠长,众人安静下来,待他睁眼,一少年提着软剑立在身前,看着石案上茶水热气正浓,握着软剑的手紧了几分,终究还是迟了。 少年一人一马出城,城中那四处而寻的外乡人怎能不引人注意,心中惶恐但去意更盛,城外海阔天高,本该是已经属于他了,奈何心绪杂乱,勒马回城,却见得如此情景。 一句话没说,离坎转身。“这不是你我所能定的!”乾坤欲上前拦下,软剑游走,剑指乾坤面门。 愣了许久,最了解离坎的,还数乾坤师兄,正视着离坎,笑意如同苦酒回甘,故意上前一步“你能刺下,也好。”,一连后退三步,离坎表情决然,收剑出门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去干嘛。 有风过市,却不知风从何来,城中,两人如同飞鸟,没惊动任何人,屋上青瓦,两人对招三十,大风柳林,两人拆式七十二,不分胜负。 这风皆因两人而起,入东舆湖,山色间虹光若隐若现,相互对招,脚尖轻点湖面,内力激荡,湖水跟着起伏,说不上来谁能更胜一筹,魏庆延大袖一挥,三丈水柱凝着水漩,直奔老者,老者伸手虚按,拍水成浪,浪潮反卷,卸去水旋之力,水柱无力则散,跌湖而消。 激起的水花刚想要盖住两人身形,两人掠水而过,双掌抵上双拳,惊涛骇浪再起,绕着两人炸开,一浪强过一浪。 浪潮正中心,两人丝毫未动,谁都不愿输这半式,同时发力,两道身影倒飞数十丈,湖水正中央,似有蛟龙出海,三千尺浪潮一飞冲天,骄阳透水成虹,迷了众人眼。 声势之大,惊了半城,水雾散去,两人对视“飞虹探云手果然名不虚传。”,“战场厮杀下来的凶戻,果然不是我这残烛老躯所能抗衡的。”老者负手而立。 此等高手,早已化繁就简,过十招可分强弱,三十招可定输赢,七十招可论生死,能过百招,可见两人不是奔着杀人而来的。“北盗门,江停舟。”魏庆延眼神微眯。老者呵呵一笑“许久不用了,江崖子听着更为舒服。” “当年铁蹄踏过盗门,有我一份。”魏庆延故意为之,想激起老者怒火。“盗门分裂,已成定局,你也不过是在悼亡之火中添了把柴而已。”老者可并未让他如愿。 “可知我来为何?”魏庆延也不嗦。“徒弟不懂事,望将军海涵。”老者摸出九龙杯,打量几眼,隔着十丈,抛给魏庆延。 “夜盗皇宫,这么大的事,恐怕不够。”魏庆延把玩着九龙杯,有几分坐地起价的意思。 “加上老头子我,可能凑数?”老者毫不在意地说道。 “当真?”魏庆延立刻停住手中杯盏露出一抹笑意。都明白对方意思,“我求的,不过是个善终而已。”老者踏水转身,“你这一辈子,唯一一个善终也不是为自己求的,还真是可怜。”魏庆延掠水与他并肩 三皇子斜靠在花梨长案上,侍女摇着蒲扇,正饮着茶,侍从快步来到他的耳边,低语几句。 对面老板娘轻轻放下茶盏“怎么,要走了?”,“琐事缠身,不得不走。”三子慵懒起身,侍女整理着衣袖。“唉,这大雅观的景,终究入不得公子之眼。”老板娘故作哀伤。 “哪里哪里,下次再来,依旧能与馆主共品卧龙。”三子深情拜别。 一行人怎样来的,便怎样归去,老板娘一直送到了牌坊之下,四骏侯车,三子刚掀开映帘,迟疑了下,回头望去。 侯车渐行渐远,老板娘终于表露出异样,琐碎的心事怎么也拾不起来“吩咐下去,卧龙藤茶,自今日起,涨至百两。” 当年,盗门出了个不世出的天才,一心扑在大道理想上面,却不知道小师妹已经芳心暗许,仰慕已久。 盗门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在江湖上,劫富济贫,扶弱抑强,也颇有名望。很快,选举新任掌门的日子到来,也十分意外,掌门不是他。 江停鹤,他一辈子忘不了的名字,当上掌门没多久,新掌门向小师妹表露爱意,宗族压力一下子落到了她的身上,那点可怜的地位,居然要靠牺牲一个女子换取。 她当然不愿,在那时,她自认为算得上敢爱敢恨。风雨交加的夜里,她向师兄表明了爱意,师兄抱她很紧,却不知,靠在自己肩头,那个爱慕的师兄脸色早已扭曲。 朗艳才绝生在左旁,癫狂疯魔生在右侧。发了疯的天才是多么可怕,他带着自己逃亡却不忘暗中拉拢势力,孩子满月,他甚至不惜利用一起逃亡的妻子,以及江停鹤那点可怜的爱慕设下埋伏。 盗门分裂,官家铁骑趁机碾压,最后谁也没能如愿。 十几年过去,有人恨了十几年,有人忏悔十几年,一个罪孽深重,一个自作自受,只是还记得,他喝茶戒酒,说卧龙藤茶,是世间极品。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心将行 一路向北的将军,纨绔的三皇子,仙门弟子还有一个身戴镣铐的重犯,在一个马车里丝毫不显拥挤,还能多放下一个几案。 几案上,琥珀棕色五爪龙纹杯被放在中央。杯体上九条黄龙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瞬,便要破杯而出。 “几日奔波,就为了这个?”秦柱子口无遮拦。 “这只是你们看到的。”三皇子装着深沉,接连摇头。 “除了雕工精细,也没什么出众之处。”沈崇阳仔细端详,轻轻敲击杯体。 “取些水来。”三皇子终是忍不住,想要展示一番。 水袋被任天笑递去,三皇子拔去木塞,顺着杯壁缓缓倒入。水光映着杯上龙纹,光芒似乎更盛,水光投影在车轿顶端,如同一方新奇世界,九条龙活了过来,九龙入水,形神各异,水光荡漾呈现出九龙争辉的景象。 “嗯?哪儿来的酒香?”带着镣铐的老者凑了凑鼻子。刚想反驳,众人发现确实如此。 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白玉盅,三皇子分给众人“尝尝如何。”,酒刚一出,便伴着低沉的龙吟,车轿顶端的九龙争辉也在变着模样。 “咳咳~”茶香薇率先被呛到,伸出舌头呼出酒气,也在这时,她感受到了异样,咂着嘴满脸不可思议“入口苦,入喉辣,入肠百转,回甘,香。” “茶香薇不懂酒,居然能喝出如此滋味。”沈崇阳急忙一饮而尽,酒刚入腹便如奔腾巨龙,将龙气驯服,长舒一口气,脱口而出“痛快!” 众人纷纷饮下,加之体悟,各有各的滋味,魏庆延品出千军豪迈,老者品出相知不晚,三皇子品的是意气风发,任天笑品的是哀怨别离,而秦柱子品的是知足常乐。 一行人行十里路,酒香能飘九里,一处平原地带,他们停下去路,车轿里几人具是微醺,骤然停下,东倒西歪乱成一片。 车前,有五人骑马拦路,侍从剑拔弩张,白秋骑马上前“几位兄台,有何贵干?”,为首青年戴青纹面具,手持软剑,率先冲了上来。 白秋不喜不怒,淡金色灵力慢慢开拢,青纹面具青年如同飞花,刚近白秋身前一丈,便觉身影不稳,软剑直入,在白秋身前一尺,再也不能寸进。 其余四位,手刚摸到兵刃,一道白影自马车一侧飘出,在四人身边腾挪,不觉间,虽然意识清醒,身体却突然僵硬,显然已经被点了穴道,甚至说,那白影想抹了众人脖子,将不费吹灰之力。 “等一下。”马车内老者探出头,摇晃着跳下马车,手上镣铐不时碰撞,发出响声,几人唯有眼睛能动,可那种眼神,竟让老者不敢直视,鼻子一酸“都说了,莫再为我这老不死的,做出不智之举。” 看着受困的弟子,老者百感交集“你们有你们的路要走,我,也有我未走完的路。老头子不是什么好人,能陪你们走这一段,已经够了。” 还是没能忍住,转身,背对着众弟子挥手,又躲进马车,白影闪动,鹤守长老坐回马背,五人恢复神态。 不甘地让出道路,一行人背影被拉长,朝着马车背部,深深一拜。 一行人是归途,众人把酒言欢。 “大将军威武,说是十日,那便是十日。” “敬大将军!”众人齐齐举杯。 “九龙杯还真是神奇,白水变佳酿,开个酒馆,那岂不是…… “亏你想的出来,若能如此,三皇子还不早已付诸行动。” “唉,本皇子正有此意,只是没来得及实践。” “有官职在身,不得从商,三皇子愿意放弃司寇要职?”魏庆延给众人浇了盆冷水。 “司寇月俸不过七十两,可比不过酒楼生意。”三皇子竟和沈崇阳臭味相投,说话间,酒杯已碰在了一起。 这九龙杯,恐怕有别的用处,任天笑似醉非醉,但又不醒,把玩着白玉酒盅。 “天笑,就差你了。”沈崇阳拉过任天笑,几人共同举杯,三皇子先饮,接着是魏庆延,他们虽是仙家弟子,但世间尊卑,还是要遵从的。 “他不胜酒力,皇子见笑了。”觉得无趣,任天笑喝完这杯酒,干脆扶额装醉,沈崇阳刚扶过任天笑,他便支撑不住身体,昏昏睡去。 饮尽最后一丝佳酿,三皇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子的神色怎么看都有些意味深长。 一行人踏上行程,タ阳下纵马。 “离坎,下一步走哪儿?”乾坤终是放下心来。 “参军。”迎着夕阳纵马,耳边是一个少女的轻诗铃音:“将军大马,一骑绝尘,那样,才是心之所向。” “福鼠,你呢?” “大仇未报,继续四海为家。” “探花,要分别了,多说句话。”紫凤轻笑。 “再考功名,也还不晚。” “乾坤,你没大仇,也没冤家,准备如何?” “植桑养蚕。” “能否……带我一个?”紫凤心中忐忑。 “没个去处?” “没。” 殊不知,乾坤所在,便是去处…… 十日破妄盗,将军归城,明日便是太后诞辰,也还来得及。老者并未被送入天牢,而是进了将军府的漭沧狱。漭沧狱七层十六转,恶债累累已不足以形容里面关着的人。地血阎、黑香菱,一对兄妹,劫皇家镖车,押镖七十二人被剖腹断舌,还未气绝者,麻绳缚手,绑于马尾,身体硬生生被磨去大半。花泥燕,使古怪暗器滴血燕,三面开槽,附带倒刺,伤口极难缝合,内部中空,只要流血便已无解,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喷涌,流干流净。刺杀魏庆延未能成功,被永远留在了这里。李飞飙,曾胯辱右丞之女,随后将其挑死枪尖,挂于城城楼之上,五百重骑层层追杀,却无一人成活。 这还是漭沧狱一层,向下去其余六层,一层比一层恶,牢门打来,这是这些重犯唯一见到光的机会,老者戴着沉重的脚镣,手臂粗细的铁链在地上拖拉,发出刺耳尖鸣。 牢内重犯无人喊冤,十恶之徒甚至发出阵阵欢呼,极近鄙陋龌龊,变态戾虐。“猜猜看,他会被送到第几层?”已看不出人形的怪物怪笑着。盐水皮鞭立刻抽在他的身上,干瘪的皮肉上出现一条见骨血痕,口中呼出恶臭,阴桀的笑声不绝于耳,他居然还满脸享受。 铁链依旧响个不停,众人却越来越安静,他已经走到了第四层。浓重的血腥味,让蛇鼠刁豺都不敢多呆,可老者依旧走地从容不迫。 七层尽头,寒铁精链压弯了老者身形,双手被半吊着,立也不是,坐也不是。听不得一丝响声,也见不得一丝的光,这来的远比那些酷刑更为残忍。 “走吧走吧。”仔细检查一遍,狱卒也不愿意多呆,向身后魏庆延将军作揖后,快步走了出去。四层以下,不止是体肤刑罚,精神也被上了枷锁。 “这样做真的值得?”魏庆延朗声问道。 “没什么值不值得,别忘了你答应的事就好。”老者平淡说道。 “你这辈子,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魏庆延感叹一声“前半生的名利,你输得一塌糊涂,江停鹤,江停舟,江湖上两个赫赫有名的侠盗,若能合纵连横,必将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魏大将军不是也没能登临至高之位,当年兴州一战,以三千轻骑袭击天秀国十八万大军的粮草辎重,间接削弱了正面战场压力,也奠定了上章西最终一战,可结果封王,还是没你姓魏的事儿。”老者语气羸弱,调侃道。 “我与你不一样!”魏庆延眼神深切地看着他。 “能与我做交易,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老者不以为然。 许久不说话,魏庆延背过身去“真的决定了?” “北盗乾坤,我唯一的徒弟,倾囊相授,飞虹探云手被他学去八成,也是最不像盗匪的盗贼。南盗离坎,南盗门唯一遗传弟子,行事乖张,随心而动,也不像盗匪。福鼠,年龄最大的盗匪,江湖上人人喊打,是我收留了他。紫凤,心气高傲,不安天命,却所求安稳,主动请缨入我盗门。鬼探花,你也知道,踌躇满志,被你朝中腐儒嫌弃出身,诬陷他手脚不干净,状元之才却只有探花之名,一手彩戏入盗门,觉卿寺也是他一手毁去。在他们身上,都有着身不由己,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老者将一切吐露。 “我很好奇,南盗门门主却收了北盗乾坤为徒,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得而知的事。”魏庆延语气如常。 “我也很好奇,这个交易我已经说出条件,你却连个要求都没提。”老者针锋相对。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的事不急,三年后我能回来,一切好说,回不来的话,我相信这漭沧狱困不住你。”魏庆延深思着说道。 “身不由己?”老者轻笑。 “身过半百的年纪,哪儿还有那么多身不由己。”魏庆延感慨道。 两个人都活得明白了,只求寿终正寝的时候,能死而无憾而已。 几乎同时开口“我累了。” 尤家二小姐尤凝画也回来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她和安家安铭辰一块回来了,皇都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尤家和安家是世交,二小姐与安家大公子更是青梅竹马,两家孩子从小便在一起,尤凝画从小顽劣,常常偷溜出府去游玩,每次都是安铭辰再悄悄地给她送回来。 看破不说破,两家老爷子乐见其成,世家联姻受益的可是整个家族。可当尤凝画碧玉年华,安家大公子舞象之年,真正提及此事之时,尤凝画却断然拒绝,在她心里,安铭辰永远是哥哥。 记得小时候,尤凝画跟着一众男子疯玩,上树掏鸟之时,不小心摔了下去,安铭辰便背着她绕了半城,去西街董家药铺上药疗伤。原因是尤家本来就是做药材生意的,大半个京城有尤家产业,犯了错误自然不敢回家,可董家与尤家世代竞争,见她是尤家二小姐,便多收了她二两银子。 这一切自然由安铭辰负责圆谎,每次犯了错,只要说是和安铭辰在一起,总能逃过一劫,屡试不爽。 现在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般肆意妄为,也产生了些许隔阂,尤家老爷子见了安铭辰总是和和气气的,在他看来,安家大公子便是他贤婿的不二人选。 尤府凉亭,尤凝画托着香腮,也没去招呼安铭辰,一阵心烦,她大声叫嚷“我要临摹。” 尤家老爷子一阵无奈“你这丫头!” “文伯伯勿怪,凝画年龄毕竟还小。”安铭辰帮忙开脱。 “她大姐像她这般大的时候,已经相夫教子,我都抱上孙子了。”尤家老爷子恨声说道,有些抱怨。 “人各有志嘛,强求不得。”安铭辰单向宠溺着,早已习以为常。 “你一点都不着急?”尤老爷子担忧问道,怕安家反悔了一般。 “现在还是以家族基业为重,父亲想要入主江淮城,这几日我去看过,江淮城势力错综复杂,又相对分散,不是太好整合,其中牵扯甚广,独我一家,恐怕难成其力。”安铭辰忧心道。 “这个好说,若不嫌弃,改日我亲自登门拜访令秋兄。”尤家老爷当即决断。 或许是不甘心,尤家老爷盈笑着继续说道“既然来了尤府,那就多住几日,这么多年来,我们伯侄二人也没好好喝上几杯,畅聊一番。” 安铭辰推辞“我们两家一家住在城西,一家住在城南,长期留宿在文伯家里,怕不是别人要说闲话。” “谁敢说闲话!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尤安两家早就是世交!”尤家老爷豪气说道。 安铭辰还是疑虑了,发呆之际,安老爷子继续说道“我老了,你们年轻人先聊。”,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尤凝画一眼,她正在深思,久久没有落笔。 老爷子快步走了,安铭辰走上前去,尤凝画一惊,将整个身子趴在桌案上,不让他看自己画作。 “你的奇特画作,我从小看到大,已经不足为奇了。”安铭辰打趣道。 “要你管!”尤凝画嘟着嘴,死活不让看。 从小,尤凝画便不热衷女工诗画,篆字更是一塌糊涂,反而男子的瞎蹦胡闹,她学了个十成十,也不知从哪儿知道,男子喜欢去那青楼风雅之地,便偷偷溜出去,想要一瞻风采,幸好有安铭辰拦着。 “你不回家?”尤凝画问道。 “等下便走。”安铭辰做事稳健,让他留宿,他全当是客套话了。 “哦,你路上小心。”尤凝画没有客气,将桌上画作藏了又藏,身上沾染不少墨迹。 寒暄几句,安铭辰离去,她这才小心翼翼取出熟宣,临摹的也是她心中所想,本来是一副山水,作着作着,上面却出现了个人,山水间,一湖一林,湖边男子牵马,却只有个背影。 歪扭提字:尤家有女初长成,不恋子家门楣世,本是一眼侠客行,一峰一峦一窦容。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女官姜凉 任天笑一众人,也被安排住进了宫,三皇子并未及冠,暂时住在重华宫,后花园,秦柱子彻底被眼前景物震惊,紫玉竹成圃摇曳,香晴桂丰亭玉立,龙血牡丹争先斗艳,金丝菊更是 数不胜数,隋珠楼宝气震天,双层廊亭鬼斧雕琢,数千玛瑙只为点缀假山石林,沧海暖玉铺出小道,使其四季如春。 “怎么样,皇家园林可比大雅观?”三皇子趾高气昂地问道,身后老奴随时准备奉茶。宫中多忌讳,此话一出,老奴急忙阻拦“三皇子说笑了,世俗景致再好又怎会比得过皇家。” “你觉得如何?”三皇子向任天笑问道,原本皇子也是不允许在这儿闲逛的,奈何偏偏这三皇子处处有特例。“世上先有的皇家园林,再有的大雅观。”任天笑并未正面回应,几日相处,这三皇子挖的坑,不少了。 三皇子轻笑,老奴急忙打着圆场“景色固然迷人,也莫要累坏了身子,不如稍事休息。”,三皇子看向老奴,老奴退去一步。 “走,凬予亭。”三皇子大袖一甩,阔步跨出。 凬予亭为八角观景亭,连接廊道,上下两层,琉璃七色瓦,麝檀镀金柱,角挂燕青华鹤钟,顶悬虎脂安合珠,旋梯在外,为红梨泰春木。 三皇子哪儿会安然坐于一层。二楼,三皇子斜靠着廊亭边缘,手里是洒金紫泥壶“诸位随意。” 如此情景,叫众人怎么随意。只是沈崇阳被廊道上那块牌子吸引“莫凭栏,好名字。”,说着,伸手上前,想要好好欣赏。 “唉,沈公子……”老奴一急,慌张开口,可还没说完,围栏应声断裂,秦柱子连惊呼都没来得及,挣扎几下,还是掉了下去。 下坠过程,一女官碰巧路过,步伐有些急促,迎面撞上坠楼的沈崇阳。人倒是没事,手中锦盒被抛飞出去,落于花坛乱草。 身后婢女急忙上前去寻,打开锦盒,脸色一阵发白。快步走到那女官面前战战兢兢说道“司言大人,碎了。”,沈崇阳才刚摇晃着起身,一把利刃白光一闪,直奔沈崇阳面门。 情急之下,沈崇阳下意识激发灵力朝身后猛退,女官欺身而上,如同春燕衔泥,二尺七寸短剑直刺,沈崇阳手上青金色灵力涌出,挡是挡住了,身形却被震退一丈。 “唉唉,我不是故意的。”沈崇阳完全不道发生了什么。女官也没解释,脚尖轻点,六次闪身,再次来到秦柱子跟前。无奈,沈崇阳抱柱回旋,落在女官身后,女官回身,一剑劈出,却只劈在了漆柱上面。 沈崇阳一阵躲闪,如此动静,早已引起了任天笑等人注意,纷纷下楼,正好看见两人你追我赶。 “《梅花六步》”正要阻止,三皇子唤出女官路数。 沈崇阳讨不到半点好处,女官招式凌厉,柔中带刚,刚中带柔,出一招便已想好以后三招,短剑叠影三弄,封死秦柱子上三路,眼看已无招可用,可沈崇阳那里遵循寻常路数,只见他抱头下蹲,乱女官步伐,躲闪之际,伸手拽下女官官靴,躬身退去。女官更恼,剑法快了三倍有余,上前一阵撩刺,道袍上瞬间便多了三道口子,未伤体肤,但透隙而过的凉风,让沈崇阳满背冷汗。 女官并未停下来,沈崇阳捧靴撒腿就跑,倒也不是毫无目的,他来到一处石子路面,女官刚一追来,便感觉不对劲,脚下被硌得生疼,一只脚有鞋,另一只无鞋,身体逐渐失衡。 “女官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姐,别追了,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沈崇阳气喘吁吁地说道。却没发现,女官脸色已经从眉梢青到了脖子根儿。剑锋一转,剑势攀升,身体蓄势一跃,跃起三丈有余,嫣粉之息附上剑刃,梅花飘散,腊梅飞舞。 “《傲寒六绝》”三皇子脱口而出,像是赞扬。 “沈崇阳能挡住吗?”秦柱子急忙问道。 “不能。”三皇子若无其事。 “那还不救人!”秦柱子面部像是要拧在一起一样,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可还是晚了,武者罡气与沈崇阳发出的灵力混淆,满园春色在一瞬间化为乌有,花朵残瓣与烟尘齐舞,破败的美感散去,沈崇阳扶着阵法圆盾,剧烈地咳嗽着。 众人欣喜,女官还要上前,三皇子干咳两声,婢女和那女官应声跪地“参见皇子殿下。” “怎么回事!”三皇子和众人走了过来。“他弄坏了七皇子的玉龙雪参。”女官恨声说道。 “皇宫乱斗,毁御花园,这罪又该怎么算。”三皇子突然间威严起来。 “那是七皇子给太后的寿礼。”女官抱着誓死如归的态度。 “好一个七皇子,为官者,不得私自拉拢成派,不得为私人卖命,司言大人执掌条令传纳,敢问做到了那一条?莫非堂堂司言大人,竟做了七皇子的私募之宾?”三皇子略显嘲讽。 “司言一职,谓担任中书舍人,掌管诏令、侍从、宣旨、接纳上奏文表等事,你这算不算渎职?”三皇子俯下身子“你负罪身死事小,牵连了主子,事儿可就大了。” “姜凉难逃一死。”语气中透露出决然与果断,说着,反握短剑,便要引项自尽。“唉唉唉,这是干嘛。”沈崇阳听出了些许眉目“东西是我弄坏的,也该是有我承担才是。” 说着,走过去夺过婢女手中的锦盒,打开一看,连呼吸都为之一顿,眼前一白,差点晕过去。秦柱子急忙过去扶着,沈崇阳颤抖的手能说明一切。 “万年玉龙雪参!”连秦柱子都忍不住惊呼。钊越立国三百年,玉龙雪参已过万岁,何等的稀有。秦柱子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还……还有救吗?” 迟疑了一阵,沈崇阳说道“药用恐怕是不行了,但是练丹,凑合。”,沈崇阳慎之又慎,绷紧了精神,紧紧握住秦柱子的手“你帮我打下手,若能成,兄弟感激不尽。” “我?帮你打下手?”秦柱子心中忐忑。二话没说,沈崇阳阔步走向女官跟前,想要将她扶起“这事,我帮了。” 谁知女官死活不愿意起来,沈崇阳看向三皇子。“起来吧。”三皇子别过头去,终于发话。 女官起身,但那眼神,能把沈崇阳活剥一般。沈崇阳丝毫不在意“在下沈崇阳,字黎昕。” “明日便是寿诞,来得及吗?”女官将字咬得很重。沈崇阳一笑“包在我等身上。” 女官也在犹豫,眼睛直勾勾盯在沈崇阳身上,许久才说道“谢过了。” “一会儿大内侍卫来了,可就不好说了。”三皇子高扬头颅。 女官拜下,带着婢女离开。 “等等”三皇子转身“修缮花园的银两,从你的月俸里扣。” 女官停身“谢过三皇子。” 一身白鹭上青袍,英眉星眸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迟迟不见他收回目光,直至女官走远,他才回过神来。 姜凉,这名字,沈某斗胆记下。 重新归于平静,侍卫前来,也只是清点了损失,后来,老奴这才解释“宫中森严,有些许字眼儿是不能用的,这才有了莫凭栏这三个字,本意是提醒来往的人,围栏已坏,不要靠近隼木。” 三皇子一路都是似笑非笑,沈崇阳上前问道“宫中可有炼丹房?” “书房柴房御膳房,就是没有炼丹房。”三皇子轻笑着摇头。 本就没多少把握的沈崇阳无奈地看向秦柱子,秦柱子立马别过身去,却被沈崇阳硬生生拽了过去“我没求过你什么,事后,想要什么我竭尽所能。” “玉璇玑给不给?”秦柱子冷哼一声,毫不在意。沈崇阳咬了咬牙“成!”这次轮到秦柱子震惊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沈崇阳,沈崇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拜托了。” 沈崇阳厚着脸皮上前“三皇子,其实御膳房,也行……” 七皇子,本是静妃之子,在诞下他时血崩。皇后嫡子病死,他被过继到皇后名下,得了半个嫡子的名头,本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奈何心性阴狠,得民心甚少。 一处偏殿,七皇子左右踱步“好好的玉龙雪参,就这么没了?” “属下该死。”姜凉半跪在地上。 七皇子惺惺作态,将姜凉扶起,拂去她袖上埃尘“你做得很好。”,没人知道这位七皇子在想些什么,她们这等人还没资格去问。 “现存皇子中,能与我抗衡的,二哥拜师孔荀,四哥尊兵圣徐堰,九弟梅兰山悟道,老十三手捧圣贤书,十五随老道游历,重武轻文的老十七也与文星府沾上关系,现在最为势弱的三皇子,身边也围了群仙门弟子,知道为什么吗?” 七皇子一反常态,绕到她的背后。这倒是让姜凉有些惊讶,他可是最烦那些多嘴之人。 “仙家传道修身,读书人授业解惑,这些最得民意,最能收拢民心,一株玉龙雪参,足以让仙家欠你个大人情。” 姜凉再也难耐惶恐,“从玉龙雪参开始,就交给你去办吧。”七皇子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惊得她一身冷汗。 七皇子早已离去,但她再也不能平静,这是七皇子的野心,任何人不得抗拒,不得忤逆,能告诉她这些,也是在告诉她,她已无路可退。 或许从她入宫那一刻就已经注定,皇后栽培,提拔,甚至许以司言一职,嫡子郁承允刚刚诞世,她就作为伴童培养,九龄嫡子暴毙,她豆蔻年华被皇帝看中,十三岁任长使,之后恭使,良使,常侍,三年便已官从内常侍,选侍之时,她听从后建议,任典侍一职,五年为尚侍,入尚宫局谋得司言一职,皇帝破格许她带刀,纵使这样,依旧没能斩开命运的束缚。 安成帝有九女二十三子,嫡长子暴毙,储位空缺,也只有这八位皇子有能力争夺。二皇子郁修然重文,拜了文圣孔荀为师,最得民意,三皇子郁清河本最无力争夺,奈何皇帝宠幸有加,算上一位,四皇子郁谌知与兵家走得近,九子郁钟展行事最为踏实牢靠,占去朝中大半人心,十三子郁英壑手捧圣贤,也只是表露祥和,十五弟郁景逸看似远离纷争,实则暗度陈仓,拉拢江湖势力,十七幺郁枫涟镇守东部边境,早已功名加身。 帝王家事,又有何人能够揣摩,钊越国何时变天,便何时风起。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寿诞 这一夜,皇宫御膳房灯火通明,秦柱子与沈崇阳忙活一夜不曾安歇,次日辰时中,沈崇阳还趴在炉灶边缘呼呼大睡,梦游神地。 “走走走,太后寿诞快要开始了。”秦柱子猛然惊醒,慌忙吆喝着,沈崇阳半跨着灶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换了个姿势“着什么急呀,昨晚,我可是一夜没睡。”说着,打了个哈欠,想继续趴下。秦柱子可不管那么多,一把拉起他,冲出御膳房,门外御厨刚碰到房门,房门立即大开,窜出两道黑影,着实被两人吓了一跳。 慈宁宫上下,宫奴侍婢走前顾后,忙忙碌碌,宫中披灯挂彩,好不热闹。皇宫宴前,朝中大臣过半到场,仕爵低者,更是连入场的机会都没有。 主位,九千岁雕金凤椅上,太后还未临位,左侧后主上依次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右侧第一,乃当今圣上,依次便是其皇兄御弟。 再往下,上三位是皇亲国戚,左侧为国丈国舅,右侧则为子孙。中三位为官卿,左侧文官,右侧武将,下三位为仕,左为文仕,右为武仕。 宫婢上千,任意挑出一位,都有倾城之貌,手中尽是美酒佳酿,侍卫过万,那一位都可以一挡十。 三皇子来早了,无聊地把玩着绿玉酒樽,横案上佳肴无数,他却没那个胃口。背后次位,白秋与鹤守长老端坐,再往后,是任天笑等人,秦柱子抓耳挠腮,十分不自在,沈崇阳如同点头赖虫无精打采,茶香薇聊有兴趣四处观望,若不是事先交代,早已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看来看去,还是任天笑最为老实。 “二皇子到!”宦官一声吆喝,众人立刻开始私语“二皇子竟从文星府赶了回来。”,一青年走了进来,生的仪表堂堂,云纹白袍,勾勒些许金线,刚一入场,朝臣便争先客套,被他一一回绝。 三皇子神色一禀,闻言起身,手中绿樽已是斟满,上前说道“兄好久不见。”,二皇子淡然笑道“人还未齐,这一杯,让我何以承受?”, 三皇子并未生气,也是轻轻一笑,掩面一饮而尽,坐回宾位。 二皇子上前一位落座,背后随从,一看便简单不到哪儿去。 刚一坐定,又是一声吆喝,四皇子武学府而归,黑袍红纹,一入场便直奔三皇子而来。夺过三皇子酒杯一饮而尽“这可不比你重华宫的南春剑歌。” “此次再走,武学府也该结业了吧。”三皇子不闲不淡地说道。“不了,师尊徐堰让我去九部宫历练。”说着,落一座入自己宾位。 七皇子也来了,环视一圈,便坐入自己席位,倒是沈崇阳,一下子来了精神,姜凉,就跟在他的身后。“拿来。”沈崇阳向秦柱子伸手,秦柱子手托着下巴,差点栽倒在几案上。“我可是多耗费了十七味灵药。”沈崇阳连回头都懒得回,丹药被他一把夺过。 顺着后位溜向七皇子座次,锦盒还未打开,姜凉直接开口“寿诞过后,七皇子约你一叙。”,他看向七皇子,七皇子子也有察觉,回头轻笑,向他举杯。 手中一轻,锦盒被姜凉拿了过去,之后再未看他,瞧着侧颜,未施粉黛,却倾得他满心皆空。今日并未身着官袍,高梳马尾,轻冠以束,两鬓青丝如柳,重紫花梅袍被她穿得挺拔。 有些失落,刚回头,背后传出一句谢过了,他为之一振,再回头,她却还是那般模样,正视前方,好似未移动半分,恍如隔世的错觉一般,期待着那是真的,但未曾有过,更让人踏实。 觉得有些可笑,他走回座位,再未能回过神来。 臣子侍人陆陆续续到齐,也算正式开场,十三子姗姗来迟。“皇弟来迟,得罚呀。”七皇子提着酒樽,观酒成色。“那是自然,先罚三杯如何?”说着,连忙将酒樽斟满。 “十三弟这是想贪杯了。”四皇子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饮去杯中之酒。十三子笑意全无,酒樽提也不是,放也不是。 “愣着干嘛,快落座,落座。”九皇子离他最近,立即解围。一下子坏了全部心情,十三子默不作声地坐下。 皇后扶着太后从偏殿出来,身后是七十二嫔妃。皇帝随着簇拥有说有笑,走得不紧不慢。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众人起身“吾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来心情大好“唉~今日母后寿诞,先敬太后。”,“恭祝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再次拜下。 太后由后搀着,走向凤椅“无碍无碍,都落座吧。”,众人落座,皇后退入次座。 “太后,孙儿有些迫不及待,有一物想要呈上。”没想到二子做了这出头鸟。 侍婢端着金盘,红绸铺底。“孙儿尊文,素来爱收集些民间杂论,侥幸得一奇书,名唤《鸿楼》讲一家族兴衰,觉得有趣,特来呈上。” “心意到就好,我这老眼,可是有些昏花了。”太后笑了笑,表示认同。 “可让静儿进宫,念给你听。”二皇子微微拜下。太后连连应声“甚好,甚好。”众人应声附和。 三皇子一声轻笑“太后……”,话还没说完,便被四子打断“唉,都知道三哥酷爱珍藏异宝,你这一出,让我等还怎么拿得出手。”,说着,面向太后“太后,让孙儿先来如何?” “图个高兴,分什么先来后到。”太后和颜悦色地说道。四皇子双手一拍,门外八名壮汉抬进来一个笼子,废了好大劲,才将笼子放稳。 遮布还未掀开,便已感受其中压迫。“此兽名为狮身鹰首兽也叫狮鹫,这一只,是九斑狮鹫,为孙儿春猎时所得。”,说着,亲手将遮布扯开,一见光狮鹫立刻开始猛烈冲撞。 众人被吓一跳,唯有几位武将,看的那是两眼放光。只见此兽天生贵气,狮身鹰首,背生双翼,尾似钢鞭,四肢粗壮有力,身上黄褐色毛发隐隐发亮,首颈上白色长鬃整洁干净,更像是羽,双目炯炯有神,各自眼眉上方有四点黑斑,以大小一字排开。更显眼的是眉心,棱形黑斑呼之欲出,隐隐有金光交替闪耀。 “狮身鹰首兽本就难寻,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未曾见过,曾听闻鹰首黑斑代表开智情况,这九斑狮鹫,更是极品中的极品。”一位三品武将说道。 “你这孩子,吓到太后怎么办!”戚贵妃立即喝斥。太后顺了顺气,定神说道“澹知越来越勇武有加了,只是送我这庞然大物,我如何使得?”,四皇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偷偷瞄了一眼郁清河“拴在门口看门也好。”,语毕,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回归座位,四皇子轻泯一口酒,半天才肯咽下,经这么一闹,水已经彻底搅浑,看热闹的,总不嫌事大。 轮到七皇子,他向姜凉看了一眼,姜凉捧着锦盒上前,刚一打开,丹香便飘满整个大殿,只是闻一口,便已沁人心脾。 “孙儿贺礼本是一株万年玉龙雪参,谁知半路出了意外,幸得仙人相助,这才得以补救,成此一丹。”七子平淡地说着,众人脸色怪异,盒中静静躺着六枚丹药,玉珠大小。 感觉大事不妙,秦柱子看向沈崇阳他已趴在桌子上熟睡。心慌之下,盘坐着的身子如同青虫,身体极难舒展,顾不得端庄,沈崇阳扭动身姿,一脚将秦柱子踹了起来。 七皇子略显尴尬,正欲解释,沈崇阳带着些许懵意“你见色起意而已,哪有这么快有进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过每个人耳畔。 姜凉脸皮子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捧着丹药,进退两难,七皇子彻底愣住,局势忽然间微妙起来。 寿诞上最有看头的,便是这八子争宠,现在明面上,仙家子弟当属三子势力,姜凉,属七子麾下,难道,是两位皇子联手?那四皇子刚才做的铺垫,又是为何?这,有些解释不通啊! 就连四皇子自己也在想着,自己的计划是否得当。 “儿女情长,当属正常。”也只有三皇子最为清醒。 七皇子也连忙解释“是我记错了,丹药本就是六颗。” 也总算过去,姜凉恶狠狠地瞪了沈崇阳一眼,献上丹药,归于座次。秦柱子背后发寒,急忙小声问道“怎么回事!”,“本来打算给他们一颗,你我再留一颗,谁知走得匆忙……”沈崇阳反驳着,可……解释不清了。 九皇子献出春山富居图,出自名家之手,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轮到十三皇子,却被忽然站起的宁妃打断。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宁妃气色看起来极为不好,脸色煞白,嘴唇些许干裂,为维持仪容,强忍着咳嗽。“宁妃这是怎么了,染上了风寒就不要出来了,万一传给太后…”安贵妃一声冷笑,语气刁酸刻薄,丝毫没有同情。 也难怪,后宫中就数她最势弱,本是中检司的女儿,入宫中做了半辈子嫔,喜有一子,凭着母凭子贵,这才得以为妃。 “打搅了。”宁妃躬腰致歉“我儿长年镇守东域,有心尽孝,却没个时间,这才托我将此旗呈上,聊表心意。” 说着,一面血迹斑斑的旗子被婢女展开。“你安的什么心,不知道太后寿诞,遇血犯冲吗?”安贵妃又欺身上前险些将宁妃推倒。 “那是我儿的血。”宁妃透露着无奈“他只是想告诉上太后,有他在,东域尽可放心。” 突然间严肃了起来,太后喃喃道“此大礼。” “青檀,替我收了。”太后语气高昂起来。 一番奉承,寿诞继续,与这几位皇子相比,其余子的寿礼便显得轻轻无奇。四皇子先前的一句话,注定是要三皇子压轴。 “三哥这是心疼了?”三皇子迟迟未动,四子将他彻底拉往明处。摇了摇头,婢女将红枫呈物架摆正,九龙杯被上侍捧上殿前,比寻常杯盏大了一圈,琥珀棕色,九龙环杯,尽展雄姿,仿佛整座大殿,都多了几分光亮,并无呈盘红绸,显得十分随意,众人立即热议。 三皇子起身走至殿前中央,先向太后行了一礼转身说道“宫中可有白水?”侍婢呈以花瑙银壶。 “重宝置于身前,方知震撼,三哥别再卖关子了。”四子停下酒樽。三皇子在此刻却显得慎重,走至呈物台前,双手拿壶,水似银蛇泻入九龙杯。 退后两步,异变重生,殿内空旷,更给了九龙奔腾之垣,龙声高昂,伴着酒香升腾。“此乃九龙杯,能使白水成酒。”三子淡淡开口。 满殿皆沸,此物莫不是天上应有?一重天上,仙家门址也不曾见过。那里是稀世珍宝,称之为旷世奇物也丝毫不为过。 “集此物,花了不少心思吧。”太后淡淡开口,三子最不讨喜。 “为博太后一笑。”三子再次行礼。 “行了,既是我之寿诞,此美酒,大家共饮。”太后发话,众人谢恩“谢太后典赐。”,由此,三子成了斟酒侍童,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四皇子率先上前,美酒入盏“回头上我宫中饮酒。”,三子并未吭声。皇帝回身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视而不见。朝中大臣倒是给了几分面子,但也只是将杯盏放的很低。 十三皇子满腹心事,揣手入袖,摸向一块上品水种美璧,雕九翎青凤,白可透光,温润如肤。 白秋等人上前讨酒,鹤守长老突然向太后拜下,行仙家之礼“仙门至此,却未备薄礼,惭愧惭愧。” “仙门至此,已是莫大荣幸,怎敢再贪重礼。”太后笑了笑,先皇在时,鹤守已是钊越上卿。 “太后稍等片刻。”说着,暖风熏殿鹤守已经飞身出殿。三皇子松开美璧,已然错失献宝良机。 众人诧异,一时忘了樽中美酒。“仙人送宝,又是何等奇景,不如等仙人归来如何?”二皇子突然开口,众人这オ恢复如常。 一刻钟,殿外传音犹如大涛洪钟“可否请太后移步殿外。”,鹤守归来,众人好奇难掩,只等太后发话。 殿外,数十丈白鹤灵体自空中盘旋,背上青石老松苍翠欲滴,不知是从哪儿削去的山巅。鹤守俯冲而下,山巅占据大半空场,惹众人惊呼。 白鹤化形,出现在众人面前“此乃南山不老松,有考证称,与钊越国同寿,今日,赠与太后,以作寿礼。”,众人赞叹连连,称大神通。 皇帝轻叹道“仙门尊崇自然之道,不老松生于大疆,移植于此,不是坏了自然道法?”,鹤守一听,犹豫片刻,急忙拜下“道法真理,惭愧惭愧。” “礼确实重了,老身怎敢与钊越同寿。”太后喃喃道。 重新归于殿中,歌舞升平,这寿诞…… 宴会,却是失了味道。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权之欲 歌舞升平一天,傍晚时分,宴会终是散场。慈宁宫恢复往日平静,太后躺在椒花藤椅上,皇后为她揉捏着太阳穴 “他们都在提醒哀家,可哀家何错之有。”太后双目微闭,终是迟暮之年。 “太后没错,只有没有随了众人之意罢了。”皇后怨道。 “何为众人之意?”太后问道。 “一千人便有一千种想法,哪说得明白。” “那我如何能随得了众人之意?”太后睁眼起身。 皇后沉默,此事无解。 “我只要结果,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就行了。”皇后扶着她坐在屋中茶案“别的,我还真没空去管。” “为江山社稷,太后没有错。”皇后斟茶。 …… 承乾殿 十三皇子摔碎玉璧,心中怒火已经烧到了极致。“乌合之众,一群乌合之众!”十三皇子怒吼。 几个侍卫大气都不敢喘,屋内光线跟着暗淡几分。 “何为权?”十三皇子背对着他们却依旧能感觉到阴冷。 侍卫急忙跪下,为首者开口“天下权当归十三皇子所有。”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倒让十三皇子舒心不少。 “权利,不是生杀,不是奏章上的只字片语。而是一个人,以一人之力,能最大限度去影响,去操控多少的人或事。”十三皇子语气深沉,此刻的他,才是真的他。 “人人都向往权利,但一个人,只在一呼一吸之间生存,生老病死都不是自己所能掌控,所以这才有了权,在生老病死之间,拼了命地往上爬,去得到,去索取,去争去抢,这才是权利!”十三子几近癫狂。 “权利能得到的,是满足,是享有,多少人愿意前仆后继,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十三子野心展露无疑,但他也是在害怕…… “你们知道该如何去追寻吗?”十三皇子向侍卫问道。为首者思索一阵,忽然抽刀回身,除他以外的侍卫,皆因此而亡。 回过身来,再次向十三皇子跪下“紧随十三皇子步伐,便可得权。”,十三皇子将他扶起,身子靠在他的耳旁“对,就是这样。”,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刺进侍卫胸膛,他怀着满脸惊恐倒下。 扔了匕首,十三子坐在阶前,阴桀地放声大笑,宛如疯魔。 一处清冷的废宫,三皇子一人推门走了进来。那副玩世不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哀伤。 檐角蛛网结了几层,忽有清风吹过,卷起萧萧瑟瑟。叹息一声,三皇子哀怨“都知今日是太后寿诞,却没人记得,也是你的祭日。”,他看向一旁的扫帚,帚鬃已经秃去大半。 拿起扫帚,认真地打扫着院落,比绣花都要认真。往事一暮暮浮现,牵动着三皇子那道不为人知的伤口。 “娘,来追我呀。” “你慢点。”他扮着鬼脸。 “这孩子……” 记得那时,娘亲累得满头大汗却也没能追得上他,宫内也是冷清,却没今日这般…… 堂前屋后,只留得他一人身影忙碌着,心绪渐沉。 “娘,父皇怎么还不来看我们。” “你想他了?” “嗯。 母妃抱着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泪呀,早已湿了她的眼眶,每次父皇来此,都是简单问候,停不下一盏茶的功夫,便又要走了。 随后,坤宁宫的人便闻着味儿来了,对着母妃出言不逊,甚至大打出手,他年幼力气小,拳头上没什么力气,打不过就用牙咬,最后,落得一身伤痕。 他想习武,削尖了竹竿在院内比划着,母妃见状,立刻夺过折断,拿着断竹狠狠抽在他的身上,被竹梀扎得满手是血也不吭一声,从次,他再也不敢提及学武。 母亲也会教他识字,三岁习得三纲五常,五岁熟读诗经,七岁便知中庸之道。那时异常艰苦,母亲油灯都不舍得点,一身衣服洗得发白都不舍得扔,改小了还能让他再穿几年,他那里知道,院外是怎样的锦衣玉食。 屋内,母亲灵位摆在中央,香炉周边散落着些许香灰,供奉的瓜果已经风干,抬头望去,那副画像是他后来才求画师画的,时间长了,他怕他忘了。 撤去旧的供果,从 (本章未完,请翻页) 襟口掏出苹果,在身上蹭了蹭“娘,你最爱吃了。”大袖口里还藏着香蕉呢,小时候吃不到,总爱跑去娴淑宫,与四弟抢着吃,现在,不缺了。 茶案前坐下,三皇子笑了,往事让他鼻尖泛酸,他没哭。“娘,你说不要让我觊觎皇位,我没有,只是……不甘愿你一个人在这儿。”三子在这儿坐了许久。 萧贵妃,当年与王贵妃平座,皇帝结发妻子病故,皇后之位空了出来,她本无心争夺,奈何深宫大院,身不由己母亲再三/退让,却落得宫锁珠帘的下场,今日之后,便是当年王月凫,王贵妃。 一夜,或许是漫长的。 武德殿前,演武场上四皇子与一众侍卫对练,他贵为皇子,谁又敢真的下死手,十二个人将他围在中间横步而走。被他抓住机会,疾如脱兔,动如雷霆,单腿横扫,两名侍卫被掀翻在地,随手抓住一名侍卫肩膀,向身后摔去,再出两拳,又是两名侍卫被摔下台去。 几个呼吸,再也没有一人能站起身来。走向一旁侍婢跟前,拿起锦帕擦去汗渍。不经意间看见来此的三皇子,正端着酒杯向他微笑。 “怎么样?”四皇子像是在向他显摆。 三皇子揺了揺头“军中拼杀还行,在这宫,施展不开。” “那宫中拳脚是怎样的?”四皇子问道。三皇子将酒杯放下摆出厚颜无耻之相,谁不知道他不学无术,杀只鸡都不敢“我教你。”两人对视,四皇子作个请势。 三皇子缓慢走上演武台,一身紫金缎纹袍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懂武之人。“拳脚无眼”四皇子抱拳,三皇子抄手,微微欠身“拳脚无眼。” 说着,竟率先朝四子冲去,四皇子挥拳,却奇迹般地被三皇子躲了过去,紧接着,三皇子出手,拍出一掌,四皇子伸手去挡,却被握住食指,用力掰下,四皇子一阵吃痛,半俯着身子却未吭半声,正以为他要求饶的时候,他却反手扯住了三皇子耳朵。 “松开!” “你先松!” 半天没个结果,两人同时松手,后退几步。三皇子揉着耳朵,四子甩着手向食指哈气。接着便是两人的"宫中拳脚",犹如市井无赖,揪头发扯衣襟皆是常有,扣眼掐腚更是不在话下,两人躺地上满演武场打滚儿,一会儿你将我压在身下,一会儿我又将你压在身下。 打人不打脸,两人专朝对方脸上招呼,可是牟足了劲。打累了,三子骑在四子身上一脸藐视“我赢了,服不服!” “不服!” 三皇子挥起巴掌就要往四皇子脸上呼,下意识闭眼,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喘着粗气,三子躺在四皇子一侧“欠我的银两什么时候还?” “多少?” “六百一十五万两。” “有那么多吗?”四皇子猛然坐起。 三皇子起身“我回去给你拿账目?” “有必要算这么明了?”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 “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三皇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改日再来取。”,说着,走向庭外。 “我明日就走了。”四皇子也起了身子,三皇子停了下来,鄙夷一笑“爱去哪儿去哪儿。”也不知他听没听到,继续向庭外走去。 四皇子也是笑了“赢他一场,可真难。”,不久之后的帝子之争,谁会赢呢 七皇子的宿琊亭,沈崇阳被奉为座上宾,“多谢仙者出手相助,不然,我连拿的出手的贺礼都没有了。”七皇子客套地说着。“无妨,举手之劳。”沈崇阳大大咧咧地说道,目光不时瞥向观望的姜凉,她今日,依旧是一身官袍。 七皇子轻笑“黛瑾。”姜凉回头,只见七皇子向她招手。走近身子,七皇子却是变了脸色“都怪你办事不利,还要劳烦仙者,还不敬仙者一杯。” 姜凉一句话都没说,拿起酒杯,斟了个满杯,一饮而下,但显然不胜酒力,脸上霞红已经到了脖子根儿。 “这算是赔罪了。”七子也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沈崇阳还在看着姜凉,莫名地有些心疼“哦,无碍,姜凉怕是有公务在身,喝这么多酒……”,七子轻声一笑“是我考虑不周,自罚一杯。” 姜凉走出亭子,却也没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走远。“唉,说来也是,好好一个姑娘,偏偏要来蹚官场这等浑水。”七皇子作伤春悲秋之态。 沈崇阳点头,表示赞同。七皇子接着说道“我也有心想要帮她,可惜人微言轻。”,沈崇阳笑出了声“贵为皇子,人微言轻这个词,不太合适吧。” 七皇子起身,望向春波湖“你不明白,真正的权利,并不掌握在我们手里。”,“那是自然,权利的顶峰,一直都是一国君主。”沈崇阳口无遮拦地说道。 七皇子立刻回身,眼神凌厉地看着沈崇阳。也许是发觉了自己说错话了,沈崇阳立刻收起笑脸,不知如何是好。 “此处就你我二人。”七皇子没有过多在意“还有姜凉。”,“谢过七皇子了”沈崇阳左右探查,压低声音“这宫中啊,禁忌甚多。” “是啊,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只金丝雀。”七子惆怅地望向春波湖。 “就算是金丝雀,这笼子还有哪里能比得上?”沈崇阳没有在意。 “你不懂,这世间的条条框框硬生生将人分为了三六九等,凡事都讲究门当户对,就比如说姜凉,她是官,与她对等的,也只有官,我就想着,她该由谁来配。”七皇子继续感慨。 沈崇阳完全不解其意,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约摸着时辰,轻笑着开口“时候不早了,白执事还有事情交代。” 七皇子转身“那我就不留你了,再会。” 沈崇阳拱手“再会。”说着走出亭子没忍住多看了姜凉两眼。 “我给你留了个官,随时恭候你的大驾。”七皇子在背后大声说道,沈崇阳只是摆了摆手。 七皇子出亭,姜凉跟在身后“觉得他如何?”,姜凉毫不掩饰“在他身上,看不出踏实二字。”,七皇子意味深长地说道“踏实如九皇子,那又如何?” 姜凉不多加评判。“棍棒长短,趁手就好。”七皇子心绪又多了一条。 ”沐春苑,三皇子坐在正堂主位,悠闲地品茶,其他人则一脸凝重。“三皇子何故非要学习法术?”白秋微微皱眉。“鹤守长老万里搬山,足以震惊于我”三皇子放下茶盏,一脸期待。 “术法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就的。”鹤守长老白眼仿佛要翻出天际。 “本皇子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仿佛是下定了决心。鹤守更是无语,还知道自己闲人一个,不学无术。就快要骂出口了,想想还是忍住了,是真没那个必要。 “传授法术,可是需要一位师父,来日我回宗门,再为三皇子择寻良师。”白秋客套着,就当是哄孩子了。 “我看白执事您就不错。”三皇子语出惊人,白秋一口茶水还未咽下,已被茶叶卡了喉咙。 “怎么,执事不愿意教”三皇子问道。 “我也只会些粗俗的法术,不如……”白秋看向鹤守长老。鹤守长老别过头去,只吐出两个字,不教。 “我也只学得皮毛就够了。”身为皇子,居然这般厚脸皮。无奈,白秋只得应下,就在此地,奉了拜师茶“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白秋可承受不起,急忙扶他起来。 还没完,他一脸挑衅地看向任天笑“以后,我可就是你师弟了。”虽无失态表现,任天笑已被惊得汗毛乍起。 “还有一事。”三皇子挺着胸膛“寿诞上,四弟那头珍稀异兽,本皇子喜欢的紧,鹤守长老……”,“老夫不做偷鸡摸狗之辈。”没想到,三皇子在鹤守长老这里,已经如此不堪。 “不,是想让诸位,帮我再捕一头。”这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儿,鹤守真想上前掐死他,但一书信笺,让诸位住了嘴。皇帝亲笔来求,这面子,谁敢不给。 早些时候,皇帝召见三皇子“你可知这九龙杯另一处神奇?”,“皇儿不知。”三皇子拜下。“它藏了钊越国三分气运。”皇帝语出惊人,钊越国七绝地之一,一个百丈龙头,龙角缺了半截。 别人不知道,皇帝却是明白,寿诞上的九龙杯,假的不能再假,至于真的九龙杯现在在何处,恐怕只有三皇子知道了吧。倒是他的手段,让这一国之君,有些惊奇。 要变天了,三皇子走上了他本该走的路,这条路,晚了十七年。 满朝皆知,皇帝对他偏爱,但却不知道,皇帝对他的,只是亏欠,若自己真的纨绔一辈子,无疑是一块上好的磨刀锲石。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岚轩楼 记得三皇子出世那天,天生异象,万里祥云汇于皇都天顶,聚势成龙,白龙出,瑞世现。本是天降祥瑞,却硬生生被朝中大臣篡逆,不知何时,朝中流传着"白龙出,鸿运消"这样一套说辞,闹得人心惶惶。 皇宫内部,凤脚楼阁楼上,皇帝拿着一块玉佩,手指不停摩挲,看着天空那云层形成的白龙,耳边一直回荡着"白龙出,妖鬼现"这句话。 一位老奴急匆匆地走来“陛下,萧贵妃生了,是位太子。” 皇帝手里的玉佩突然掉落,摔个稀碎,尽力维持着神情“好,我知道了。”说着,朝御书房走去,老奴摇了摇头,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凤鸣阁内,气息十分凝重,太医不时地进出着,一个时辰,太医起身,擦了擦汗,侍婢赶紧围了上去“太医,萧贵妃怎么样了?”,太医叹了口气“血是止住了,但她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能不能挺过今晚,看造化吧。”说完,拂袖而去。 太医走后,侍婢们彻底乱了“不是说母凭子贵吗!萧贵妃以前可是最受宠的怎么一有身孕反而……”,此处便可见人心,其中一侍婢后退几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血人儿。“碧淑,你这是!”众人心中一惊。 碧淑掏出一块布锦,胸脯一挺,可见几分跋扈之意“上个月,我已经去御秀坊提点过了,今日,我就要去东宫娘娘那里了,姐妹们,我们后会有期,不,是后悔无期了。”说着朝屋外走去,没走两步,转过头继续说道“谁跟我一起,我在东宫娘娘那保举她。”,此话一出,又有好几个人在犹豫过后,选择跟在了她的身后。 “你,你们忘恩负义”留下的丫鬟有些看不过去了,正要理论,却被碧淑一把推倒“你算那根葱,我们将要服侍的可是东宫娘娘,将来的皇后!”说着,还故意扭了几下腰肢“以后走路,烦请诸位给我看着点!”,旁边的人透露着无奈“我们这也是识事务……” 几个人走后,屋里仅剩两个丫鬟,她们相互搀扶着起来“淑华,别跟她一般见识,喂不熟的白眼狼。”,那侍婢狠狠地点头不顾身上疼痛“对,一帮狗东西。”,然后看着那个婴儿“只是可怜小皇子了。” 两人忙活一个晚上,天微亮的时候萧贵妃总算是挺过来了,可等来的,却是一封冰凉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凤鸣阁地处阴辟,朕特体恤吾妃,寝食难安,即日起,萧妃移居西宫,钦此!” “皇帝陛下怎么可以这样,萧贵妃已经这样了,他还要!更何况西宫还……” “怎么?你想抗旨不成?”老奴用凉薄的语气威胁道。 萧贵妃强撑着做起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淑华,碧芳,你们扶我起来”两丫鬟赶紧过去,扶着萧贵妃。萧妃紧紧咬着煞白的嘴唇,刚起到一半,又猛然坐下。喘了大半天粗气才缓过来。 “镜子下边的暗格里,有一个小瓷瓶,帮我拿过来。”,丫鬟拿过来,萧贵妃倒出一粒药丸吞下,气色瞬间好了不少,而老奴则满脸的贪婪。 两丫鬟,一人抱着婴儿,一人搀扶萧贵妃,走过老奴身边时,萧妃恨声说道“替我谢过皇上。”老奴嫌弃地一哈腰,算是行礼了。 下雪了,像是在哀怨不公,足足两个时辰,几人才挪到西宫,萧贵妃转头看向大殿方向“从此以后,我与他,再无瓜葛。” 今日,三皇子端坐蒲团,白秋与鹤守护法,周身围绕着青龙之意,四象青龙,钊越皇家独有灵根。 三皇子睁眼,白秋松了一ロ气“三皇子这算是踏入修行第一步了。”,三皇子起身,依旧一副玩世不恭“如此简单?” 众人一脸黑线,你让求仙的万万人如何去想。 “三皇子聪慧过人,这才觉得简单。”白秋又一次违心说道。 “执事客气了,既然已经拜为师,唤我名字便好。”三皇子回礼道。 “皇子贵为皇家,白秋不敢僭越。”白秋依旧在客气着。 “走,出宫。”三皇子貌似心情大好。 “何意?”白秋问道。 “如此大的成就,不犒赏自己一下,如何说得过去?”三皇子说得理所应当,让众人真是汗颜。 众人语塞,白秋缓缓拜下“我等还有要事,三皇子……见谅。”,“无趣。”三皇子看向任天笑等人“你们呢?” “我等……”众人刚想推辞,三皇子走出屋外“走吧,不浪费时间了。”白秋看向任天笑“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仙门,你们看着他也好,别惹出事端。” 谁知,这一去,便是一条"不归路"。岚轩楼坐落都最繁华的承安街,占地七十亩。街角圆楼高十二丈有余,分八层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每层四十二阁,也可作七层,原因是六层以上,第七层无檐无壁,只有些许围栏,仅靠一百零八漆柱支撑,站在此处,可看遍半个皇城。往上更为奇特,外观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这第八层,没有阶梯,让人如何能上? 入岚轩楼,立即可见莺莺燕燕,丰膄身姿随处可观,看直了众人的眼。圆楼中央露空,可见飞鸟掠过,正下方,八角蒲花藕池,盛满池美酒,十字廊桥连着飞露台,四绢飞锦自八层垂下,使得整座飞露台若隐若现。 “风月之地。”任天笑十分不喜,转身便要离去,可突然涌来几位花娘,推搡着他便往一旁座次走去。三皇子轻笑带着一众人坐在任天笑旁边。 酒已斟满,今日已座无虚席。一摞银票被三皇子拍在桌上,花娘哄抢过后更显殷勤。“你们先行离去,有事我再招呼。”三皇子显然是轻车熟路。 “郁清河!”任天笑咬牙切齿,直呼三皇子名讳。秦柱子倒有些恋恋不舍,意犹未尽地盯着花娘的背影。沈崇阳表面上坐怀不乱,实际上不过是心有所属。 “赶了个巧,今日楼兰姑娘献舞。”三子轻泯浊酒。“楼兰,何许人也?”沈崇阳晃着酒杯,心不在焉。 “这岚轩楼八层唯一的主人,可望,不可得。”三皇子嘴角挂着些许笑意。“从寻常人嘴里说出倒没什么,可你是三皇子。”沈崇阳也来了一丝兴趣。 “说来也是一段囧事,不提了不提了。”三皇子重饮一口。这下,众人兴趣更甚,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无奈,三皇子讲起那段往事。“几年前的事了,楼兰姑娘是我见过的唯一可担得起倾国之色的美人。”三皇子语气悠长,却品不尽其香。 “美人儿不应该在三皇子宫中吗。”沈崇阳一脸坏笑,秦柱子起哄。 “我倒是想。”三皇子回忆“三年前,那已经不知道是我多少次求见楼兰姑娘了,可无一不是拒之门外。当时有些气恼,拆了这岚轩楼八层,谁知那楼兰在废墟中未倒的漆柱间悬绳而睡,一身红衣,惊了整座皇城,十四主街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我,还是没能如愿。” 不知该夸三皇子阔气,还是夸女子绝色。编钟轻响,众人立即鸦雀无声,乐师奏乐,绫绸垂落飞露台,众人屏息而观。 似凉月当空,琉璃簪,黛眉眼,玉雪肌,纤素手,广袖纱,流仙裙,她生来便是如此,多一分多了,少一分便少了。顺着绫绸飘落,似人间惊鸿客,如花非雾,当真是美得不可一世。 刚一落地,便呆了众人。咽了咽口水,也知三皇子并非妄言,沈崇阳开口“梦不来如此绝色。” 展眉轻舞,再倾半城,旋舞如春,展姿便是冬夏,秋色连宜,凄美不夺年华,世间文字八万,不足以聘其美意。 依旧一身红装,却不足以盖其媚骨。虽媚,但让人生不起亵渎,虽柔,但水也不敢惊起波澜,一舞,纵然明媚如火,也该退让。 久久不能回神儿,却不知一舞早已结束。就那样站着,没人敢惊呼半分,生怕惊扰这旷世容颜。 “近日苦闷,有些许俗事不得其解,想在此求意。可否?”楼兰向众人轻拜。声如白莺转啼,瞬间引发轰动。 “何事无解?”众人跃跃欲试。“花娘已分发笔墨,大家即兴评述,只限两字,与我心意不谋而合的,可上若水阁谈心。”楼兰举止大方,丝毫不同于其他女子。 一时间,众人拿到笔墨,下笔却慎之又慎。任天笑等人也拿到了笔墨,竟是狼毫宣砚,思索片刻,鬼使神差地,任天笑飞快写下"离骚"二字,没做任何掩饰,三皇子偷瞄他也毫不在意。 众人纷纷落笔,被花娘一一收去。十字廊桥,楼兰接过信沓,仔细观摩,眉头舒展微皱间,显然有大部分不满意。忽然,她轻展舒眉,抬头问道“离骚二字是谁人所书?”,三皇子默默站了起来,脸上竟还有一丝自豪。 “我说的是这一副。”说着,将任天笑的字提起。任天笑起身,三皇子开始幽怨“同作离骚二字,何故只选他?” “我怕有些人,再拆了这岚轩楼。”楼兰暗喻着说道。众人哄堂大笑,三皇子讨了个没趣,默默地坐了下去。 “可否上若水阁一叙?”楼兰向任天笑问道,这可羡煞众人。 “不了。”任天笑淡淡回复。 众人一惊,提字却拒迎,拒绝的还是倾国美人楼兰,旁人看来,这只是在戏弄美人儿。 “为何?”楼兰反问。 “本就是即兴评述,解不得他人心事。”任天笑并无他意。 感觉有目光所及,任天笑微微抬头与楼兰四目相对,那双眼睛清如瑶光直摄人心魄。“本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聊些心事,公子不必介怀。”楼兰轻轻一笑,脚尖轻点顺着绫绸直冲八层又是旖旎场面。 带着些许疑惑,还是改变了主意。任天笑身前青光一闪,紧随其后。一众人彻底没了精神,瓜果酥糕食之无味,身旁的庸脂俗粉,再也入不得眼了。 “任大师兄,真是好福气。”三皇子摇着头,一脸沮丧。最了解同门的,还是他们这两人,沈崇阳勾着秦柱子的肩膀“只是不知道,那楼兰乱不乱得了任天笑的定力。” 一脸坏笑,两人随着郁清河上了七层。这岚轩楼不止是风月场,还囊括了赌局,换宝,棋盘对奕等诸多消遣。 三皇子紧蹙眉头,单手扶额,另一只手轻点赌桌“这次,我选小。”,开盅四五六,十五点,大,三皇子再输一局。 “尹公子再输一局,可就输了一万两了。”与他对赌的是一位世家公子,几轮坐庄,已经笑得睁不开眼了。三皇子毫不在意“万两又如何,西庆府赌局,我可是输了座城。”,世家公子愣了愣,“你不信?”三皇子挑眉问道。世家公子却是笑了“能入西庆府赌局,哪一个不是人中豪杰,输了一城,不稀奇。” “那允公子敢不敢来局大的。”三皇子得势问道。 “如何大法?”允公子疑惑片刻,轻声笑道。 “现在几番了?”三皇子看向一旁押司问道。 “现在闲家六番,庄家三倍,十八番。”押司点头哈腰,露出一口金牙。“好,那就赌一万两。”三子阔气开口,引众人连连惊呼。 一旁观战的秦柱子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沈崇阳站在了身边“能不能借些银两。”,秦柱子嘲讽着说道“输没了?”,沈崇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不容易存的三百两银子,三番下来,输了个干净。 “不借。”秦柱子果断回绝,沈崇阳的笑意立刻消失。讨了个没趣,沈崇阳盯向赌桌“金门赌局!”,所谓金门,是在场所有赌桌,赌注最大的那个。 “这是准备放手一搏了?”允公子云淡风轻,一副书生意气。三皇子摇了摇头“半辈子没坐过庄,想体验一把。” 十八万两,足够一般家庭富足三代有余,此刻,却只是赌桌上的筹码,真豪气也。 “好,赌了。”允公子果断应下,庄家换闲,两人对坐。 庄家掷盅,三骰相撞,允公子闭眼放慢了呼吸。“听声辨骰,难怪他可以一直赢。”旁观者惊呼道。 嘭~,筛盅落下,允公子睁开眼睛。“五五六,大。”允公子淡淡开口。“不改了?”三皇子并没急于开盅。 “不改了。”允公子成竹在胸。 起盅,竟是三叠子,第一个,正是五点。“厉害厉害,猜中了。”三皇子将第一枚拿下,第二枚,也是五点。“尹公子貌似输了。”允公子合起折扇。 “永远充满着不确定性,这不正是赌局有意思的地方。”三皇子没有继续开骰,调侃着说道。 “那你认为,这是一点,还是两点。”允公子反问道。 也只有这两个点数,能让三皇子赢。 三皇子沉默了,默默开骰。当真是出乎意料,允公子瞳孔放大,两点,再大一点,便是他赢。 三皇子起身“赢的多的人,最容易积攒傲气,心浮气躁,而我,只须赢下关键一局。”众人议论纷纷,这一局,足以称奇。 沈崇阳和秦柱子凑了过来“这局赢的当真是凶险。”,走远了些,三皇子淡淡开口“这仙门道术,当真是好用。” “什么,你居然……出老千!”秦柱子震惊,压着声音语无伦次,话还没说完,立刻被被沈崇阳捂住嘴巴“你想死呀。”,偷偷看向四周,三人如同耗子一般开溜。在这岚轩楼出千,藏在暗处的打手,可真是会打死人的。 八层若水阁,任天笑刚一进门,桂香红门便自行合上。整间屋子,甚至整层都是大红格调,却不显庸俗,尽显华贵之气。“坐下先喝杯茶吧”楼兰已在等候多时。 另一处阁楼,一身白衣的俏公子对着窗户,背后是方才的允公子。“他当真一开始就发现了?”俏公子平静地问道。 “不会有错。只有他敢抛出西庆府赌局。”允公子唯唯诺诺地说道。 “可曾还有别的言语?”俏公子继续发问。 “赢的多了,心中自然傲气,更容易心浮气躁,而我,只须赢下关键一局。这是他的原话。”允公子回味悠长。 “行了,你下去吧。”俏公子望着窗户,仿佛能把这层纸看透一般。 允公子退下,俏公子轻声一笑“我看你如何赢下接下来这局。”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风月韵事 若水阁中,楼兰翘腿而坐,曼妙身姿被她展露无疑,红衣轻纱半遮掩,已是最动人,一丝倦怠,更显妩媚。有意无意地品着茶,只等任天笑坐下。 不可语,任天笑上前坐下,近了些更是乱他心意。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更是无话,任天笑空望茶盏,不敢饮下。 心中偏执,这风月之地,怎么也让他提不起兴趣,甚至坐如针毡。“这般不自在,莫非是屋内陈设,不合公子心意?”楼兰放下茶盏,看穿些许。 任天笑这才得空看向屋内,大红金纹装饰丝毫不显俗套,陈设极为简单,秀床锦被,花鸟屏风,几株简单的盆景倒也符合轻奢之意。此石为山。在最显眼的位置,一株盆景吸引了他的注意。 此盆景为一棵月槐松,有几分挺拔之意,青瓷花盆中,赤峰泥为肥,风凌石上镌刻四字篆体。 “有何见解?”楼兰毫不在意地问道。“山就是山,石就是石,此石为山,哗众取宠罢了。”任天笑不屑,也毫不避讳。 楼兰也没生气,笑着回答“你看此石为石,此石便就不再是山了?”,任天笑轻声一哼“世人总把问题想得复杂,此石不为石,还能是什么。” “你能说石在山中,那山中就只有石了?”楼兰反问道。 站在山中,不以石为山,站在山外不以山中只有石。倒是任天笑受教了思来想去,那盏不愿意饮的茶被他双手捧起。 看着任天笑喉结微动,楼兰伸出五指,作观赏姿态,继续说道“人这手,只握不展,是病,只展不握,也是病,唯有展握自如,才是常态。公子可认同这理?” 几分深意,让任天笑有些刮目相看。“此石为山,以景喻人,以石说山,以山警石,受教了。”任天笑放下杯盏,有些自惭形秽。“此话有些片面。”楼兰说出所悟“凡事因念而生,不以石为山,那不是多了一念?” 任天笑彻底被折服,待神情恢复淡然“不以石为山是念,是以石为山还是念,自愧不如。”,“凡事不过是寻因求果,因找到了,果还会远?”楼兰起身“正如今日离骚’二字,困于因难寻其果。 “离骚,本意臆想与现实冲突,其实走哪一步,都是正确的。”任天笑自斟一杯,不再是茶,而是酒。 “仙者可是来自天圣剑宗?”楼兰侧身转头。“姑娘不也是仙者?”任天笑眼神有些凌厉,这楼兰,比他修为更盛。 “又如何?还不是做了三教九流中的下三流。”楼兰走至窗边,推开窗户,轻风袭进屋内,动了她三寸流苏与衣珏裙,看她神态,不见哀怨不得已,分明是苦,在她眼中,却不见愁肠百结。 缓慢散出灵力,棕橘狸身,腹白金眸,任天笑有些惊讶“心月狐。”,至纯至善的灵物,竟是她的本命。转身间本命法相更给她添了几分媚意,青丝如瀑,媚骨天成,尤物当是如此?这酒啊,终究是饮多了。 岚轩楼中,众人等了许久。“天笑兄怎么还不出来。”沈崇阳等得有些倦了,郁清河抬头看向八层,意味深长“今日,恐怕是出不来了。”, 背后两人恍然大悟,对视一眼,露出懂的都懂的眼神。 次日,任天笑巳时才起,刚睁开眼睛便发觉不对,猛然坐起,身上只剩薄衣。头有些痛,努力醒神,用力拍了拍额头,昨夜贪睡今朝,也不知是愿还是不愿,这一想,还真想起来了。暗叫一声不好,听风云雨是酒意使然?这连他自己都糊弄不过去。 是假的?腰间异样,唇上不自觉地回味着胭脂,他慌忙跳下床,楼兰正在梳妆,倩女梳妆,妆点台大如辐辏的乌木铜镜映着楼兰姑娘的绝美,今日她身着重锦,显得端庄大方。 “醒了?”说着,楼兰将薄唇抿上胭脂,更显媚态“先吃些糕点。”,桌上已满了袖珍佳品。 可曾见过任天笑失态,今日他是真的慌了,连语气都比以往粗重不少“昨夜……”,一开口,竟问出如此呆痴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问题,也不好继续说下去,落了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楼兰放下眉刷,缓缓起身,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公子不记得了?风月之地行风月之事,是常态,也是世态。”,倒是任天笑心眼小了,如怨妇一般,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也不知如何抒发。 不自觉地,身上飘起一阵萤蓝之色。“这般火气,我这还没向你讨要赏钱呢。”楼兰掠过任天笑几步,不管身后香风,在餐桌前坐下。 “原本为你与她们不同。”任天笑咬牙说道。“何意?”楼兰冷笑一声,目无光彩“美人可是魔?还是你心中有魔?”任天笑眼神也冷了下来“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乌鸦,哪儿有不黑的。”楼兰当即反驳“只不过是公子期许过高罢了。”一番理所应当,彻底将自己与昨日惊鸿隔开。 许久无话,楼兰也没抬头看他,任天笑朝屋外走去,房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正欲抽刀,楼兰提醒“兰轩楼一杯酒七十文,我敬的酒三百文,公子还真不打算给些赏钱?” “你到底想要怎样!”任天笑语气沉了下去,动了真怒。 化纸为燕,纸飘向任天笑“这对你们仙门弟子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也不急,何时送来,全看公子心意。”,纸燕落入任天笑手中,房门自然打开,回头一眼,再多的话也只能止于此,任天笑落荒而逃。 看了一眼空荡的门沿,楼兰将锦袍交领向上提了提,玉颈上宛如游丝一般的骇人紫气褪下,她神情如常,却早已神游天外。 一路上,郁清河似笑非笑,沈崇阳与秦柱子早已憋笑憋得难受,任天笑一脸的铁青现在还没消"何时送来都行"这句话是这些年听来最为讽刺的言语。 弦风苑,仙家在皇宫的居所,一行人嬉皮笑脸,打闹着回来。茶香薇叉腰而立,正好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此刻正气鼓鼓地瞪着众人。 众人一愣,停止嬉笑。“出去玩不带着我,那里来的胆!”茶香薇叫嚷着,如同没断奶的小老虎。 想起所去之地,所闻囧事,有两人终是忍不住了,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简单叙事,茶香薇疑惑地问“岚轩楼,那是干什么的?”,众人笑得更起劲,刚要和茶香薇解释,忽感背后一凉,本就心绪杂乱,任天笑脸色铁青,打断他们威胁着说道“再蹦出一个字,可是要缝嘴的。” “好了好了,歇息一下,明日还有正事要办。”郁清河少有地打着圆场,但越是这样,越能引发好奇。表面上就此打住,实际上,哪有好奇心不会作祟。 另一处,魏将军府。魏夫人盯着魏庆延,魏庆延看着满塘绿水,喜怒哀乐只有他自己会懂。“仲相国也站位了,剩下的,也是迟早的问题。”魏庆延淡淡开口。 “作何打算?”夫人没有多问。 叹息声太重,惊走了几尾贪食锦鲤。“我累了。”简简单单三个字从魏将军口中说出,却是压弯了他的脊梁。 他猜的不错的话,一道圣旨很快就会下来,朝中关系越来越是复杂,扶皇子上位,他们从中获取的利益,只会更甚。可怜了这些中立者,放在哪儿都会成为绊脚石。 背后,夫人也是一脸忧心,虽不懂朝堂,但夫君归来时的满身疲惫,已足够能说明问题。 果然,宫中大监步伐匆匆地走了进来,家丁随着魏庆延齐声跪下。奉天承运,帝诏曰。一番官话过后,说起了宁州匪患,可匪患哪里动用得了三万兵马。 魏庆延接旨,觉得分外沉重。“没什么事,咱家就回去复命了。”大监倒也是客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痛惜。 “公公慢走。”魏庆延起身。 夫人上前搀扶,拍了拍魏庆延手背表示宽慰。四目相对,魏庆延开口“等此事作罢,我辞官可好?” “都大半辈子了,有什么好不好的。”妇人倒是很看得开,整了整魏将军微斜的衣袍。做了决定,魏庆延总算是轻松了一些,朝着一旁家丁说道“让少泽前来见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妇人多嘴说了一句“少泽的事,你真不打算告诉他?”,魏庆延眼中多了些无奈“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最好。” 不久,魏少泽前来,颌首行礼“父帅。”,“前几日我捉回沧狱的那个老者你还记得?”魏庆延问道。 “记得。”魏少泽没有多嘴。 “去,杀了他。”魏庆延下令。 魏少泽先是一愣,然后果断转身。“三子皆苦,少泽也不例外吗?”妇人惆怅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知道天高地厚,哪一个不是张狂自负,想要占尽天下八斗才气。”魏庆延忆起年少“可这样,才是少年呐。” “少年谦和狂妄着,骄傲地坦然着。只是我不明白,为何等到现在。”妇人有一丝不解。“过早的峥嵘,难免会引来忌惮。”魏庆延目光深远,当真以为他不明白? 天渐暮色霞,魏庆延背对着书案,画架上静放着那卷圣旨。魏少泽推门而入,两手空荡荡的,落寞之色溢于颜表。 “败了?”魏庆延淡淡开口。魏少泽沉默,不愿开口。“说说吧,怎么败的”魏庆延继续问道。 魏少泽回想,漭沧狱最底层,那个精神烁奕的老者,明明双手双脚被缚,却依旧那样的坦然,一剑挥下,他却犹豫了,只要这一剑斩下,老者便会血溅当场,可那时,他却连剑也拿不稳了,生平第一次想着要逃。 “他在等着这一剑。”魏少泽心中余悸。“你不也是在等这一剑。”魏庆延回头。魏少泽摇了摇头“他在等这一剑,帮他脱离禁锢,一旦失去枷锁的束缚,他的筋肉便会立刻化刀,那时候,死的就是我。” 魏庆延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可这是你唯一一次杀他的机会。”,魏少泽彻底泄了气“杀不了。” “这与你最初接到命令,想的可是一样?”魏庆延继续发问。魏少泽却再也答不上来。一声叹息“再给你一次机会,桌上是最新一道圣旨。”魏庆延重新回过身背对着他“看了,就不能置身事外。” 犹豫了,之前魏庆延让他杀谁他便杀谁,对他而言,疆场不过是奋力拼杀,将军一令,将士一命。可现在,为将梦近在眼前,却又成了他不喜欢的样子。 伸手,却异常艰难地拿起那卷圣旨。“还有几日时间,我会推举你为先锋,以后,以军功说话。”魏庆延没留的任何情面。 宫门口的四驾马车,四子郁谵知也要走了,三皇子前来相送。“走了,有空再向你讨教"宫中拳脚"。”四皇子打趣道。“慢走不送。”天色并不寒冷,三皇子却依旧抄着手。 四皇子洒脱一笑“从未见你客套过,也罢,最后求你件事。”,三皇子郁清河的疑惑是装的“何事?” “军中打点,再借些银两。”四皇子的厚颜无耻,倒和郁清河学了个十成十。 三皇子甩袖转身“不借!” “区区百两也不借?”四皇子朝他大喊。 “不借!”郁清河加快了脚步,逃了一般。 目送着三皇子离开,背后侍从上前几步“太后将你的大煌狮鹫还回来了。”,回身,几个侍卫推着木辇走来,黑布遮掩,不时传出几分冲撞。 兴致使然,待木辇走近,四皇子下令“把笼子打开。”,众人迟疑,一时间愣在原处。 “我说把笼子打开。”四子轻笑提高几分腔调。众人这才慌忙扯下黑布,颤抖的手将笼门打开。狮鹫立刻冲撞出来,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四皇子飞身上前,跨上狮鹫背部,扯着狮鹫脖颈上的雪白翎羽,狮鹫扇翅一飞冲天。许久才传来四皇子豪气的声音“你们率先出城,待我降服这珍奇异兽,自然与你们汇合。” 此刻,四皇子的身影只剩下拳头大小,狮鹫的身影在这时抖了又抖,向下跌去数丈,才重新稳住神态,都忘了,城中还有护城阵法。 虚惊一场,众人驾车出城,奔九部宫而去。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城中之城 皇城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但又何时平静过。三皇子并未走得太远,靠在宫墙一处拐角,若有所思“借你这多银两也该收些利息了。”随即轻笑一声甩袖回宫。 宫中,任天笑等人早已等候许久,见三皇子归来,纷纷起身。“我们也该动身了。”三皇子淡淡开口,眼神微眯,没有过多吩咐。 也没什么可说的,谁让众人已然应允。皇城纵马,身旁仙人护送,背后五百甲士随行,声怕别人不识得他三皇子威名。 “黑骑禁军,白白被作践了。”多言者骂了几句,立刻被旁人拉至围观者身后“你不要命了,三皇子之事,你也胆敢过问!”,或许是真被气过了头,那人缩了缩脖子,谁不知道,黑骑禁军是城中坚力量,护卫皇城,监天子脚下,一下子被抽调五百,给人的感觉,便是风雨欲来。 都知道,三皇子心眼极小,闲言碎语若是被听了去,保不齐这黑甲铁戈,不会对准他的脑袋。夹杂在人群中,又不知是谁家暗探将头低了又低,转身在人群中隐去身形。 相国府,仲相国坐在紫荆藤椅上,一手扶着腮帮,一手提着锦竹鱼竿,显得昏昏欲睡。密卫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又有什么趣事儿?”仲相国睁开半合着的眼,声音沙哑,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 “三皇子率五百黑骑禁军出城,直奔南面而去。”密卫利落地说道。仲相国年迈,起身都有些艰难,随手丢弃鱼竿“黑骑禁军只听命于圣上,如今随三皇子出城,这难免让有些人坐不住了。” “我去盯着。”密卫转身,却被仲相国拦下。“慢着。”仲相国弓腰起身,身体有些消瘦,慢慢走到密卫身前“看来,朝中有不少人已经上钩了。” 密卫猛然惊醒“你是说……”,仲相国轻声一笑“三皇子能耐,能引得满朝文武与他一起装傻。”,能有几人看透,仲相国作为这其中之一,可见其城府。 “那我们…”密卫试探着问道。“能怎么办,和他们一起装傻呗。”仲相国坐回藤椅,艰难地拾起鱼竿。 暗探回身准备离去,又让仲相国叫住。“宣儿可曾记恨于我,只让你做个见不得光的密卫。”密卫停下脚步,仲相国丝毫未动双眼又恢复半合的状态。停顿了一下,密卫没有答话,径直朝庭外走去。 这是他第七房小妾所生之子,倒也聪慧,只这身份,仿佛注定要他就此埋没一般。竿稍微动,上鱼了,仲相国提竿摘勾将鱼重新扔回水里“在暗处,吃得更饱,危险还少,有什么不满足的。” 五百黑骑禁军一口气行了五十里,为首者黑甲覆面,勒马回头望去,一众将士依旧维持方阵,稳而不乱。摘下水袋重饮一口“休息片刻,改道汴安城。” 一封封密函在各处肱骨大臣手中穿插,无一不是面色凝重,如众相国所料他们终究是坐不住了。一处街巷,三皇子不慌不忙地走着,曲径通幽,谁也不知道他会在哪儿停下。 “绕了一圈,怎么又回了这皇城之中。”秦柱子疑惑地看着周围环境。“狩猎奇珍异兽绝非易事,思来想去,还是得准备充分一些为好。”三皇子说着,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片住宅,位于城西侧,大多为平民所有,独家小院四合而建,青砖白瓦,纵横窄巷宽约十二来尺,青石板片横竖有序,晴不起尘,雨不沾泥。 停下脚步,三皇子在一侧瓦墙上寻一块松动的砾砖,轻轻往里一推,脚下青石板开始震颤,一阵高低起伏,周围好似突然宽敞了,暗墙突然升起,依纵横之矩开始移动,转眼间,已与先前街巷看不出丝毫相关,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众人恍如隔世。 秦柱子也一脸震撼“以八卦之形再衍八方之合,六十四天方矩阵!” “仙者就是仙者,一眼便窥得其中奥妙。”三皇子轻笑,率先走了过去。 “能破去?”沈崇阳问道。“依我所知,一天能破去一阵,已是极限,尽数破去,最少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得六十四天。但有这六十四天,恐怕早以被其中机括暗箭挫成灰烬。”秦柱子摇着头,还是不能平静,越来越是好奇,这三皇子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紧随着三皇子七拐八拐,地上青石板向地上陷出甬道,一瞎眼方士安静坐在甬道一边,台案上杏黄卦旗铺的不见一丝褶皱。 “城主来了。”瞎眼方士起身,轻轻一笑。待众人走近,他脸上神情却突然凝重了起来“怎么还带着"鸽子"。” 三皇子将一块金贝拍在台案上“无碍,自家檐上。”,瞎眼方士将金贝握在手中,仔细摩挲了一阵,起身“城主请”,他回过身来,示意众人跟上。 下了甬道,里面全由镶金理石铺成,宽敞地如同几经修缮的洞府,丝毫不见潮湿的迹象。无须火把,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泛着幽幽青光,每隔一丈,便镶嵌一颗。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可思议,不见了大理石地砖,却渐渐的,多了一丝清凉之意,再往前,好似已不在皇城,众人已听得细水绵流低吟浅唱,道路崎岖,峰回路转之下,刚过了拐角便使得众人眼前一亮,滴水穿石,五彩钟乳石倒悬溶洞顶端,不高的崖柏沾染水气,石崖峭壁,苔藓附上顽石,幽兰散发奇香,三丈溪面不时有杂鱼蹦出水面。 没路了,“接下来,还请诸位泛舟而行。”三皇子却是见怪不怪了,一艘小舟拴在岸边船坞。“将地下暗河凿出如此盛况,想必也是出自三皇子之手。”鹤守长老也忍不住一阵动容,“没办法皇城太小,有些东西,藏不住。”三皇子故作无奈,摊手示意的样子,不知又羡煞了多少旁人。 没人再理他,纷纷登上船去,无人驾舟,舟自随水漂流。山石狭隘,水流却是越来越急,折角长溪水浪卷上沙岸,又反卷入水,差一点将小舟倾覆,幸好有鹤守端坐船中,使小舟平稳几分,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周围景致打着旋儿,使众人无心欣赏。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舟逐渐停稳,定了定神,还真有座城,城头上明月当空,昏暗不少,嘈杂声中,城前渔夫在打捞着什么,破旧的鱼网一沉,兜住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刚一上岸,便不停呕水。 金沙城,皇城之下的城下之城,三面环水,剩余的一面,也连接着绝壁。沈崇阳趴在舟边狂吐,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一柄飞矛勾在他们船头,几个呼吸,众人便被拉上岸边。 渔民倒也客气,点头哈腰将众人请上岸,三皇子将事先准备好的金瓜子撤给众人,直奔城头。 “进了城,记得少言,轻妄,也记得擦亮眼睛。”三皇子不忘提醒,城卫拦路,三皇子出示紫金符牌,他们便退至一旁,不再多言。 这城中只有一条街,两排民房规矩如松,街边小贩叫卖,卖的也不再是青菜萝卜。奇珍异宝被随意摆放,有人拿起放下,有人激烈地商讨价格。 街头,一卖面具的小摊前人满为患,小贩只认金贝。“这是为何?”秦柱子问道。“这里每一件物品均是价值不菲的宝物。杀人越货屡见不鲜,有人购得重宝,却不见得有福消受,当然是越隐蔽越好。”三皇子随手拿起面具“可有需要。”众人回绝。 “方才有人叫你城主。”任天笑下意识警惕起来。“又不止我一个。”三皇子依旧如常“能到此地的,都知这金沙城有十八位城主。” “此处是城地底暗河,就不怕有人借此直取宫。”鹤守四处打量着。“莫要把皇城想的简单了。”三皇子在一旁摊贩处蹲下,随手拿起一块玉牌。 “仙家之物!”秦柱子惊呼,此玉牌,正是出自晓天峰。三皇子起身拍了拍手“日子过不下去,仙家弟子来此换些碎银有何不可。” 沈崇阳两眼放光“这里一年收益,得有多少万两。”,三皇子淡淡开口“三十六万两。”,倒也说得过去,沈崇阳点头认同。 属实不少了,没成想,三皇子一边走着,又是淡淡开口“三十六万万两。”,身体一僵,沈崇阳愣在原地,三十六万万两, (本章未完,请翻页) 抵他家十个沈氏商会不止,都说富可敌国,可这国,已经是他家的了。 分分钟想要去讨教生财之道,三皇子在另一处摊贩前停下,手里把玩着一把天鹏弓,通体漆黑,有大鹏之影。 手中青影隐现,开弓之势,犹如大鹏展翅,又是一件法器。“九十八万两。”摊贩开口,简单明了。弓不可空放,三皇子收势,甚是满意。 “想要什么自己挑选,我来付账。”三皇子收起长弓,随意开口。客气什么,对于身家三十六万万两的三皇子,一件物品,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又一处摊贩,任天笑开口“钊越国明令禁止私藏重甲,在这儿也没这规矩?”,这一摊贩,山文,扎甲,龙鳞甲无一不全,还件件不是凡品。 “唐兵宋甲李霓裳,你不眼馋?”不知怎么,对上任天笑,三皇子总是忍不住要调侃一番。没有理会,任天笑盯着最角落的一副千锁软胄甲,看了半天,扭头向别处走去。 三皇子轻笑“给我包起来。”,摊贩有些迟疑“此甲,三……三百万两。”,三皇子继续示意,小贩哈腰将胄甲取下小心包裹。此甲确实轻薄,三尺木匣便可装下,将木匣背在身上,众人继续闲逛。 “看来仙门,也该要整顿一下。”鹤守长老向四处打量,粗略看去,每个摊位或多或少都有几件法器,整条街上的法器存数,恐怕已过了三成。 “规矩在建立之初,便已给那些敢于逾矩的人创造了足够的利润,该如何整顿?”三皇子轻笑着问道。 “这便是法的由来,国法家法,都是如此。”鹤守长老不以为同。“法是必然,但由你所说,回了仙门,将那些逾矩者全部驱逐,也不怕动了根基?”三皇子看似有些油嘴滑舌,实则有几分道理。 “那三皇子认为,是当如何?”白秋笑问。“依我看,摒弃这条规矩,等什么时候法器贱如白菜,自然不会有人费尽心机,做这等勾当。”天方夜谭一般却又直指祸根。 “你……”鹤守被气得脸色发白“法器落入不法者手中,后果谁来承受!”,“所以,法中有度,才是正解。”一句话,又将鹤守长老戏弄一番。 “这也是金沙城为何而建的原因吧?”白秋接过话茬,再这么下去,少不了二人的对骂。 前方有人打架,动手时直奔要害,誓要拼个你死我活。沈崇阳好奇地伸着脖子,垫脚也没能将目光越过人群“这又是为何?”,“两人看上了同一件东西,丝毫不与相让,便会形成如此情况。”三皇子见怪不怪,听者却是有意,沈崇阳若有所思。 街尾阁楼,众人直上九层,又与闹市隔开。茶香薇弄着几件花霓衣裳,哪有姑娘不爱美,可茶香薇这一挑便是十几件,每一件价值都要过千两。 “三皇子也不像旁人说的那般纨绔。”白秋有意挑明。“好不容易来此一趟,你们大可尽兴一览。”三皇子开口,却不是对着白秋说的。沈崇阳愣了一愣,慢了半拍明悟,拉着秦柱子就往外走,顺带带着半推半就的茶香薇。任天笑转过头也准备离去,却被三皇子叫住“你得留下。 心中一颤,终于还是来了,任天笑转身,却看见三皇子悠闲品茶“白执事认为我有几成把握。”,“三成。”白执事不假思索。 “那里来的三成?”三皇子问道。 “三皇子有心去做,便是三成把握。”白秋答道。 “这金沙城其余十七位城主,你可知他们是什么身份?”三皇子放下茶盏。 在白秋这里,已经心知肚明。 “勉强可加一成。”白秋也放下茶盏 三皇子慵懒起身,走向任天笑“我有所猜测,我这师兄并非完完全全的仙家弟子,还有求于我。”正好与任天笑四目相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三皇子认为,这能为三皇子再加一成?”白秋开口,与鹤守长老一同望向他。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当行天下 清河街集,沈崇阳几人悠闲散步。“你说这三皇子,做事怎这般不来由头,一句话,就让我们餐宿街头。”秦柱子无精打采地抱怨着。沈崇阳白了他一眼,悠悠其神“得亏我拉着你们,要不然你们又得坏事儿。”,秦柱子立刻反驳,满脸的不服气“嘿~我们怎么就坏事儿了……”,话还没说完,沈崇阳立刻将手按在他的肩头,略微低了低身形,撇着眼看了看为一支簪花忘乎 所以的茶香薇“你怎么如此不开窍。” 秦柱子拨开他的手,毫不在意“何意”,沈崇阳故作高深“你觉得任天笑如何?”,“同村长大,为人做事,自然没得说。”秦柱子不明所以。 “心性沉稳,远在我们之上。”沈崇阳表示赞同,可话锋突然一转“可他却甘愿只做一个执事的弟子,你说这是为何?”,思索良久,秦柱子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 沈崇阳再次拍了拍秦柱子的肩头“高人,可从来不会主动显山露水,你以为这清河暗集,为何而建,又因何能够建起。” 秦柱子点头表示赞同,他从未考虑得如此深远,对他而言,当下便是最好“你这是准备要攀高枝儿了?”,“这叫利益共赢,你懂个屁。”沈崇阳打着小算盘,已有了些许计划。 秦柱子来了一丝兴趣“嗯?如何共赢”,沈崇阳阔袖一甩“秘密。” 刚要继续争论,沈崇阳眼里却突然放出两道光来“唉,你看前面,又起了争执。”,沈崇阳爱看热闹是怎么也改变不了,转瞬间便挤入人群。无奈地摇了摇头,秦柱子尾随着他,人群中又是两人耍猴一般地争抢宝物。 一只手搭上阁楼橼栏,郁清河看着嬉闹的三人“真的想清楚了?”,任天笑走上前去“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两成天时,两成地利加上这两成人和,我倒觉得,我的胜算很大。”郁清河眼神悠远深长。 白秋和鹤守长老相继走了出来。“这清河暗集终究是把双刃剑,三皇子不担心伤了自己?”白秋想得有些长远。 “这要看谁是执剑之人。”三皇子满怀信心,毫不在意。也是明白话中之意,白秋没再说什么。 几人下了阁楼,秦柱子等人迎了上去,低语几声,行程终究还是要继续的,回过头,三皇子最后望了一眼阁楼,出了城,乘舟而行,已经不是来的路了。 他们刚走,阁楼七层又走出来个人,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深邃“要变天了。”“本以为三皇子无心权力,做这暗城城主,已是莫大的出息了。”背后的玉冠公子长着鹰眉白狐脸儿。 “作何打算?”那人眼中更加深邃。“抛售清河暗集所有资产,退一步为安。”鹰眉狐脸儿的公子轻笑一声。“楚家舍得?”那人看不出喜怒,也跟着轻笑一声。 “舍不得又能怎么办,可不比二城主,十七岁便从长辈手中接过这城主之位,打理的可是井井有条。”鹰狐脸儿故意换了种腔调。“你这不也在接手?”从始至终,从未见过二城主多话。 鹰狐脸儿不知如何接话,话语间已然败了一招。上前几步,两人并行“说到底,这里终归见不得光。” 金沙城,本就是在罪恶之上建立,满朝文武,谁的身上还不带点荤腥味,奈何国总要以法而治,想将这荤腥味吃下去,总得洗白了不是。若三皇子只是个城主,那自然得分出一杯羹,但若是君,要的可就成了剩下的九十九了。 “生意人分三等,下者掌财,中者纬商,上者控局。生意也分三等,一成把握往往意味着九成收益,五成把握的,收益也只有五成,九成把握,最后却只有一成收益。你觉得哪种最适合你我?”二城主身上的披风被微微带起。 思索一阵。“果然还是二城主。”鹰狐脸儿公子手中折扇一敲,微微向他拜下。 不起眼的一处湖泊拐角,刺眼的日光让众人一阵目眩,却说不出的舒服,终于又得见了太阳了。“三皇子,你觉得可行?”沈崇阳嬉笑着问道。三皇子回头,轻声一笑,干脆做在了船头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详细说来。” “我见清河集上,时常有人同争一个宝物,干脆,直接将这放在明面上来,价高者得之。”秦柱子立刻插话“一两个人已经够头疼的,你还准备放在明面儿上,怎么,明抢?”三皇子却饶有兴趣,轻敲手指“说下去。”,“你看,这宝物能让多人争抢,证明什么,证明这宝贝稀有,珍贵,更有可能面临有市无价。不是喜欢抢吗,那就拿钱来砸呀,别人出价五十万两,你出五十五万两,宝贝自然归你,有需求,有竞争,挣的,就是其中的门道儿。”沈崇阳说得眉飞色舞,恨不得立刻就去操办。 “若有人故意抬高价格呢。”三皇子疑虑道。 “生意,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抬高价格,我们又不会有损失。”沈崇阳理所应当道。 “可曾想过商会名称?”三皇子问道。 “早就想好了。”沈崇阳不顾船身晃动来到三皇子身旁“就叫作竞宝阁,我们可以自己张罗奇珍异宝,也可接收委托,我们从中收取佣金。阁中会场,宝物先有一个起始价,每次加价,只设立一个下限,叫出最高价者,给出三息时间,若没人加价,就算竞宝成功。这样,既能将宝物卖出高价,又避免了不必要的纷争,何乐而不为呢。” “有宝物人家自己就能卖,为何要委托于你呀。”秦柱子鄙夷地说道。“不是说了嘛,在我们这儿,能将宝物价格卖得更高,我们从中收取佣金,大家都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沈崇阳嘴几乎都没停过,口干舌燥也丝毫不在乎。 茶香薇拿着一根树枝拨水,幽幽地来了一句“唉,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没想到的是,三皇子也幽幽地来了一句“我觉得可行。” 惊讶之下,沈崇阳差点没站稳,福至之蓦也“当真?” 三皇子认真盯着他“当真。” 怕沈崇阳不信,三皇子继续说道“起始金额三千万两,可够?”,沈崇阳吞着口水,点头如捣蒜“够够够……” “那就南下归来?” “听三皇子吩咐。”沈崇阳一脸邪笑,浑身都散发着铜臭味。 “那接下来,汴安城。”三皇子起身转身望着湖水碧波。 晴空万里,五百铁骑踏马南行,任天笑心绪再难平静。这一成"人和"来自何处,自然不会是初出茅庐的他,纵然威名已过去二十多年,经历了二十多年岁月的洗礼,却依旧能使郁清河再加一成人和,颇具讽刺,他要走父亲的老路了。 清河暗集上,他只问了一个问题,若当世没有其父,钊越当是如何。郁清河回答,若当世没有临渊将军,钊越国境,至少减去十五州。 其父当真是世间最强?那他又为何要偏安一隅。金戈铁马,是为谁争的天下?父亲终其一生,无处寻的,又是什么。 白秋的心情,此时不知该如何形容。徒儿终究要走他的路了,是欣慰?但心中那点不舍,算怎么一回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郁清河也算他半个徒弟,当执天下,又算不算得上鲜衣怒马。 一日三百里,行至汴安城,人疲马倦,驿站安排将士住下,当空星疏云淡白秋空杯邀月。三皇子走上前,将酒斟满“任天笑是跟您学的?” “何意?”白秋一声叹息。 “一样的多愁善感,一样的伤春悲秋。” “一个人一种世态,伤的春不一样,悲的秋也不一样。”白秋抬头看着明月“三皇子怎么关心起这个。” “白执事还是这般客气,既拜你为师当以师礼相待,叫我清河即可。”三皇子轻笑一声。“没人当真的。”白秋又叹了口气。 “可我当真了。”郁清河同样望向明月“若不是身在皇家,我一定会是个好徒儿。 无话,白秋静静望着明月,“无论此后时局如何,还请三皇子保全天笑。”不知从何去说,白秋选择直接了当。“果然,白执事还是喜爱天笑师兄。”郁清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河调侃,提杯饮下浊酒。 “三皇子勿怪,我只是不知这天下当行不当行。”白秋又是一阵惆怅。三皇子思索一阵,由低语轻笑转为开怀大笑又将酒杯倒满“天下,谁人不当行。” 任天笑靠着另一侧的漆柱,手中提着酒壶,怔怔望着天色,同看一轮明月,却忘了,酒壶始终没有拆封。 隐约间,听见白秋向郁清河问话“来这汴安城,不止是路过吧?”,郁清河答道“也没什么,听闻汴安城的饺子最为出名,想吃顿饺子。 夜深人静,早该歇息了,却无一人能有睡意,朦胧月色,比美人还美上几分。 汴安城国泰民安,离赋神都较近,前朝十八位皇帝有九位都在那里,沾染了帝运,这里也是人杰地灵,现为薛成恩薛左相封地,文官治理出来的城,处处体现着一股祥和。麦芒吐蕊,稞叶不时沙沙作响,不逢年不过节,却有一处地方支起铁锅数口,热气腾腾的饺子,香气直溢鼻腔。五百将士三五成群坐着,茴香鹿肉为馅,郁清河夹起一块,被烫了嘴却怎么也不肯吐。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郁清河望向士卒,却没一人动筷子。“你多少年没吃过饺子了。”ー个士兵望着陶碗,也不知在问谁。“八年,离开家就再也没吃过。”士兵不自觉滴落泪滴,泪水滴落碗中。“人人都能吃上饺子,该多好。”倒不是故意煽情,士之所愿,不当是如此。 平静之下,这些士兵心中有了别样的感觉。薛成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三皇子身旁“皇子好算计,今日之后,这些士兵都会记得,三皇子请他们吃了饺子。” “饺子随时都有,但我钊越国,有多少个汴安城?”三皇子问道。 “得看有多少个清河皇子了。”薛成恩拿起碗,为自己盛上。“饺子可对左相胃口”郁清河放下碗筷,细品着余香。 “我这还没入口,问这话,早了些。”薛成恩轻笑。“怪我,饺子没到火候。”郁清河叹息一声。 “汴安城今年收成好,保守估计能存三万石粮食,加上去年存粮,一共六万八千石。”薛成恩颇为自豪。 “极好,父皇可以放心了。”郁清河再次看向一众将士,声音高昂几分“怎么,这饺子不合胃口?” “谢三皇子恩赐!”声音整齐划一,接着,便是狼吞虎咽。几名仙家弟子,心里有了别样的感觉。 “接下来去哪儿?”薛成恩问道。“大好河山,一路南下,可看遍风景。”郁清河望向远方。 未止步,一行铁蹄放慢了些,郁清河勒马回望。城门楼隐隐约约,城上薛成恩望了许久。 “朝堂上皆是薛成恩该多好。”三皇子忍不住感慨。马蹄轻踏,任天笑主动与他并肩“天下,当行。” 四目相对,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郁清河突然拉弓搭箭,如天鹏展翅,金光顺着臂膀流转至手腕,在箭矢上蓄力,弦音一响,磅礴之势呼啸而出,三百步外的密林,沙尘卷入林中,邪风吹弯了树梢,阔叶沙沙作响,从树身上掉来一个人,胸前的黑箭只留两寸翎羽,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三皇子淡然一笑,缓缓收起长弓,回身,继续赶路。 “你这是给薛左相出了个难题呀。”白秋淡淡开口。“薛左相毕竟是薛左相难不住他的。”郁清河毫不在意。 薛成恩立身城头,眼神微眯“去看看哪家的猎户,怎么这般不小心。”士兵领命下去,林中,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如同黑鸦一般,没去收拾同类遗体,一个手势挥下,众人隐入林间,不知去向。 一日半后,七皇子横卧在龙鲤阔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支旋纹箭“这是在向我宣战,三哥终于接招了。”,说着,将旋纹箭投在十步以外的青瓷花瓶中。 “还有一事。”暗卫禀奏道“薛成恩今日午时进京,直接面见了皇帝。” 七皇子眼神一禀,坐直了身子“看来,我也得出去走走了。”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说与山鬼听 龙德偏殿,薛成恩静静跪在地上,七皇子几次欲言又止,不敢触这霉头。皇帝负手握着一卷奏章,脚步轻踱“真是不太平了,国泰民安的汴安城,竟也有了山匪。” “微臣原以为,只是寻常猎户摔断了腿,没成想……”薛成恩面露难为之色,却在无意间显现出忠厚老实,让人挑不出毛病。“爱卿以为该是如何啊?”皇帝轻声问道。 “盗匪可恨,最好……是以兵马击之。”薛成恩犹豫片刻,略微加重语气。皇帝忽然驻足凝神,久而不语,几息时间,心绪又变了几番。良久,十分平静地说道“兵马,又是兵马。” 君之一绪,牵万千风雨,薛成恩脸色一变,心立刻悬了起来,重重一叩,叩歪了官帽却没去管它“微臣只恨是个文官,面对此事,实在有些力不从心,这兵马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皇帝侧身,目光直逼薛成恩,使得殿内气氛更加凝重几分,薛成恩早已冒出冷汗。 如此情景持续了许久,皇帝突然轻声笑了起来,亲手将薛成恩扶起“我知薛卿为难,不就是些兵马,朕给你便是。”,薛成恩惊魂未定,不去管额头的冷汗“微臣,谢过陛下。” “钊越国可不能少了爱卿这样的忠臣良将。”皇帝拍了拍薛成恩肩膀,抚去他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陛下谬赞。”薛成恩这才敢擦去冷汗,但忧心忡忡的样子,并未减弱分毫。 “薛爱卿仿佛还有事情。”皇帝两眼一眯。薛成恩又要跪下被皇帝再次托起“这里又没有外人。” 薛成恩环顾四周,除他们三人之外再无他人“三皇子外出游历,昨日刚好经过汴安城,突然问起城中储粮……”薛成恩将腰身低了又低“此乃朝政机密,我没忍住训斥了三皇子。”,不见皇帝心疼“做事不知收敛,许他五百铁骑还不够!储粮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过问了!”皇帝脸色暗了下去,甩袖转身一丝怒意让殿内的人脖子低了又低,许久才将怒意压下,继续问道“除此之外他还做了些什么?” “除此之外,也只是请五百将士吃了顿饺子。”薛成恩悄悄瞥向七皇子。皇帝无奈重叹“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七皇子眼神锐利,察觉到一丝别人察觉不到的气息,四目相触的一瞬间,便自觉收回。“哦对了,老三可曾说下一步要去哪儿?”皇帝突然追问道。 “微臣没敢细问,三皇子只说要一路南下。”薛成恩唯诺道。 果真是千年狐狸,掉在地上的芝麻绿豆,竟能被薛成恩玩出这么多花样,连皇帝都在心里暗暗服。再往下问也没了意义,得了空闲,帝向七皇子问道“老七,你此次来此,所谓何事?” 七皇子上前,递上文书“母后许久没见过母族亲人,有些思念,又脱不开身,想让我代劳,去芙州看看。”七皇子恭敬道。“身为养子,能做到这份上,你也是有心了。”帝随意翻了翻文书,向他挥了挥手,表示应允。 七皇子拱手退下,殿内只剩两人,更显空旷。“如何?”帝看着七皇子消失在殿门口。 虽然答案已了然于胸,但皇帝就想看看,这薛成恩敢不敢说。 “微臣……不解其意。”薛成恩还是迟疑了。 “就我们二人,薛丞相也不用装糊涂了。”皇帝面带笑意“这也是你们这些朝臣,必须做的选择。” 殿外,七皇子眼神立刻变得凌厉,快步走出宫门,宫外,有马车早已等候多时,马车上七皇子一脸阴沉“去汤州城!”。 南行的三皇子等人,已行了千里,青峰自高变矮,又从矮变阔,路从舒变急,又从急变缓,大秀松林蔽光如毯,青白石硖跌宕如峦,山河画卷由这一行人走笔龙蛇。 郁清河不时张望着四周,嘴角有意无意地蓄着微笑。不知从何时起,任天笑皱起了眉头,一脸不安之色。“怎么,这点路途就受不了了?”郁清河没忍住打趣道。 任天笑没理他,但马背颠簸,让众人有些昏昏欲睡。“笑哥哥,你不舒服”茶香薇关切地问道。 任天笑立刻维持常态,摇了摇头“没事。”,茶香薇伸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手扔给他一瓶丹药“这是醒脑丹,对驻神安魂有奇效。”,任天笑不忍心拒绝,摸了摸瓶身,将它收起。 “能察觉得到,这几日你确实魂不守舍的。”秦柱子也投来阵阵关切。“是啊是啊,但察觉到你气息还算正常。”沈崇阳也有些疑惑。“哦~是不是想起岚轩楼的楼兰姑娘了。”秦柱子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绕指柔谁不想念。”任天笑眉头皱的更紧,连茶香薇也忍不住偷笑着。 他哪里有心思想这些,不过确实,这几日总是有些魂不守一,仿佛灵识与他分离开来一般,想要上前抓住什么,却总是慢了一步。 “前方有一村落,不如休息片刻如何?”郁清河突然说道。众人望去,村子农户过百,牲畜千头,算得上一个小集镇了 “休整一下,我过去看看。”郁清河喝止士卒跳下马背。任天笑等人紧随其后,将士则有序盘坐。 “一个麦芒一般的市集,有什么好看的。”沈崇阳有些不情愿。走近些,任天笑开始警惕起来“不对劲。” 众人一阵紧张,可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一惊一乍的,一个市集,有什么不一样?”秦柱子两手一摊。 任天笑没有丝毫的放松,这几日,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催促他一样,尤其是今日,尤为强烈。 “如此规模的集镇,不该如此萧条。”任天笑说出了顾虑。“万一只是人口稀少呢?”秦柱子毫不在意。 “看看便知。”郁清河回头,看向白秋。思索一下,白秋点头“看看吧。” 街道上,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左顾右盼,充满着紧张的气氛,见到他们几个外来人,更加小心翼翼,街道两侧的瓜果摊见他们走来,隐隐有收摊之势。 郁清河上前拦住一位老人,吓得其他摊贩一哄而散,摊子都不要了。看着老人颤颤巍巍的身体,郁清河压低声音“老人家,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不解,此处百余户人家,为何如此萧条?” 还好,老人并不耳背,慢慢冷静下来之后说道“这里本来繁华,可是个把月前,南面回音谷,突然传来阵阵嚎啕,弄得大家人心惶惶,老少妇孺皆闭门不出,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回音谷也改了名字,现在我们叫它观鬼谷。” “观鬼谷?”三皇子眉头微皱。“琴曲悠然,夜半观鬼。这事情刚开始,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行至崖边,见谷内有紫意流光闪动,形似魍魉,伴着不协音调的琴曲,这才成了观鬼谷。”老者慢慢悠悠地解释道。 听过后,三皇子微微一笑,将一锭银子塞进老人手里“这你拿着,观鬼谷的事,我们或许可以解决。”,老者揉了揉眼睛,没去管手中的银两“你们?一群未及冠的孩子?” “老人家放心,看我们的。”三皇子扶着老人,眼神突然多出一抹坚定。拍了拍他干枯的手背,也没多说什么。老者拄着拐杖起身,自顾自收拾摊位上的东西,嘴里念叨着“这些年轻人呐,不知天高地厚……” 走了没几步,沈崇阳好奇问道“我们真的要管?”,“天下奇闻,不去见识一番,怎对得起这趟游历。”三皇子轻笑,似乎只是兴致使然。 三十里地,崖石板上,五百将士整装待发,三皇子向下望去,一缕寒气袭了上来,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谷底。“可看得出何物作祟?”三皇子向后退了两步,看向一旁的白秋。 白秋摇了揺头,他又看向鹤守长老,鹤守长老直接别过头去。正在此时,若有若无的音律传来,直击众人心魄。 听上去像那么一回事,但也不至于让一镇子的人都人心惶惶。异变再生,任天笑一阵晕眩,突然半跪在地上。众人一惊,音律虽然摄心,但不至于毫无抗性。白秋上前查看,观任天笑面相,许久不语。 “他怎么了?”茶香薇关切地问道。白秋展眉,将任天笑扶起“看来,我们还必须得走这一趟了。”,众人疑惑,白秋看向鹤守长老,两人会意一笑。 “天笑到底怎么回事?”秦柱子有些急了。“天地修法,道法自然,入得筑基,便得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本命,百日筑基固得本命,才算正式踏入筑基之道。”白秋笑着解释。 “白执事好福气。”鹤守长老上前夸赞道。“不敢,全是徒儿造化。”白秋自谦道。“白执事这护道人,看来是跑不了了。”沈崇阳打趣,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收服本命物溢散的氤氲馥郁之气,可是滋补蕴养灵根的稀世之珍,非护道人不可取,护道人又非师承不可,白秋这便宜谁都抢不走。 “劳烦鹤长老了。”白秋向鹤守长老示意,鹤守点头,向前踏出两步,白鹤化形,盘旋一圈停在崖边,众人跳上鹤背,只有三皇子迟迟未动。 “不去凑个热闹?”秦柱子问道。三皇子不屑,满脸骄傲“何须鹤长老亲自动手,谷下有再多邪祟,让这五百铁骑踏平了便是,省了麻烦。” 众人不知如何接话,真当这五百铁骑无所不能。但三皇子的面子还是得给的,白秋淡淡笑道“铁骑固然强悍,但有时候,人少些,反而更方便一些。” 鹤守长老却是这般好脾气,鹤翅一挥,尖喙如同利剑不留一丝情面“此行不差你一人。”, 讨了个没趣,三皇子变了画风“去去去,怎么不去。” 说着,不忘对着身后将士慷慨“有人说你们五百将士不如两三仙者,可能忍下!”,士卒激昂,血气立刻被引燃“军魂所在,黑骑所向披靡!” “好!”三皇子挥袖赞叹“今日不需要你们冲锋陷阵,只须展露军魂,让他们看看,钊越男儿如何,钊越气魄如何!”,“遵三皇子铁令!”五百将士声如涛涛烈焰。 看来是十分满意,三皇子踏上鹤背或许是等地不耐烦了,鹤守没等他站稳,朝着谷底俯冲而下,背后,军魂在调动之下攀升至顶点,声如雷震。 重重云雾被鹤守长老的鹤翅划开,三皇子在众人搀扶下站稳。白秋无奈地摇头,这三皇子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 “三皇子好本事啊。”白秋赞叹。三皇子看向云雾“这都被白执事看出来了。”,“总要上点心的。”白秋叹息一声。“你们这些人,说话如同哑谜一般,字都识得,成一句话,却是谁也听不得。”茶香薇抱怨道。 一句埋怨,众人一笑而过,任天笑却沉默了,行天下路,其实万般不由衷,心里念道:听不得,最好。 还在向谷下进行,云雾中的鹤形时隐时现,被冲散的雾气打着旋儿重新聚拢,已分不清位置。白秋脸色凝重,小小一谷,不该如此。忽然听见音谷上方传来的声词,这才印证心中所想。 “妙啊!”鹤形冷笑着开口。众人也都反应过来,白秋沉声说道“稳住心神切莫慌张。”,一众弟子迅速将三皇子围在中间,灵力已悄然探出。 “可应付得来?”鹤守的身影慢了下来,平稳不少。白秋没有说话,跃上空中,云雾随之一滞,随着白秋的灵力被染上金茶色,风箫之声绕着众人形成气旋,变得躁动不安。 十丈之内,淡金色灵力肆意涌动,狂风大作却伤不得他们分毫,随手一挥,白秋手中出现一柄秀丽飞剑,剑身颤鸣,脱手而出,任天笑等人距离白秋也有七丈,却没人怀疑这柄飞剑的气势。 飞剑翻飞而出,击在云雾风箫处,白秋的灵力屏障一阵激荡,风旋更加狂暴。竖指为诀,古朴厚书出现在白秋身后,金色篆体涌出书页,像是活过来一般,说不出的灵动。 再一发力,篆体脱金化剑,千道剑意暴雨如注,风壁在此时显得不堪一击,逆着风旋,剑意形成更大的旋风,势如破竹,风壁在瞬间便烟消云散。 白秋落回鹤脊,云雾也随之散去。他们出现在一处密林上空,终于到了谷下。还在震惊之中,林中青藤四起,粗如巨蟒,大如云杉。 青藤上坐着一女子,一身墨绿色长袍,梳流瀑长发,结月伴青丝结,灵眸如水,眼波如冰“清秋月月月如钩,离人心心心似弦。盼君君归若不期,念郎郎去本无情。” 絮絮叨叨说完,女子这才抬头“三十二年无头情债,说与山鬼听,诸位光临我回音谷,有何贵干?” (本章完) 第四十章 折柳问刀行 谷内空旷,山野间浩荡,青松白桦连绵得有十里,没有过多起伏,也就几个冒个头的平丘,才不至于一马平川,鱼肚白的天色如同牛乳浇淋一般,没人去碰它,便一如既往地平静。 鹤守长老总是一副清高,连化形都懒得去做,琐事自然落在了白秋身上。他上前一步,飞身至女子身前“我等并无恶意,只是途经此地,见谷中异象扰民,想一探究竟。” 女子一身墨绿青袍随微风一动,横生百媚,如同枝蔓上挂着的熟果儿,倒是这语气,让人少了几分摘尝的念想。“异象扰民?”她缓缓起身,自傲所催生的不屑,让她不愿多看众人一眼,蟒状青藤轻轻蠕动,朝前近了几分“这与你 们何干。” 言语中的锋锐让气氛为之一紧,既不承认也不否定,让人无可奈何。想来也是,进人家谷中,先不说是否通报,未搞清事情缘由,却先质问人家。“谷上三十里处,镇子上一片萧条,百余户人家因此不敢外出,还请姑娘谅其疾苦。真有难处,或许,我们可以帮得上忙…”白秋客客气气地说道。 “就不劳诸位费心了。”女子冷嘲一声,当即打断,下了逐客令,说着便要转身离去。无奈,白秋正要做最后的劝说,却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姑娘留步”,回头,鹤守长老化形站在她的身后“看来,姑娘是知道些什么。” 女子本无意纠缠,能与他们如此对话,恐怕已是极限。也不知为何,鹤守长老在话语间藏了些咄咄逼人的作态,女子停住脚步,气息有些波动“与你们何干!”。 话已至此,已毫无回旋的余地。众人精神紧绷,唯独三皇子似笑非笑,幽幽来了一句“要打起来了。”,话语间鹤守长老丝毫不为所动,面露微笑“金丹期圆满,想来也是修行不易。” 如此针锋相对,早已没了善罢甘休一词,女子自傲,何时受过这等威胁,逐而牙关一咬,眼中怒意流转,猛然转身,两条青藤绕鹤守长老电掣而去,如两条青虺怒龙争煞。 鹤守长老静立如钟,道袍飘逸如雪,见蟒藤袭来,右手立掌为刀,连同手臂化为鹤翅虚影,斜向上虚斩,白虹如同骄阳般斩出,青藤应声而断,少了一丈有余。 风呼云转,飞沙走石间,断藤依旧一往无前,盘旋舞间,朝着鹤守长老狠狠抽去,鹤守没有避让,白虹绕其身形,如单舟一叶,任由蟒藤缠绕其身,退去数丈。此刻,鹤守已身如蚕茧,见不得一丝光亮,众人紧张之时,蟒藤突然崩碎,鹤守手中多了柄拂尘,轻轻一挥,青藤在鹤守长老身前一尺停了下来。鹤守长老依旧云淡风轻地说道“还有何等神通,尽可一试。” 如此一击竟被轻松挡下,女子面色终于有了一丝凝重,但并未因此慌乱,身上灵气汇聚,磅礴大势如同狂嚎怒涛,周身百丈的碧玉纤枝无一不是震颤,万千阔叶受不住如此骇势,纷纷脱离枝头,如同利刃一般,悬在半空。 龙有几丈?三十尺为蛇,六十尺为蟒,百尺为蚺,三百尺蛟,九百尺成龙。眼下,阔叶聚散,成一百二十丈,龙身一动,便要遮天蔽日。 女子向前推出一掌,阔叶所化的龙身便向鹤守长老扑去,如同暴雨摧梨花,万点寒芒尽头,只鹤守长老一人。 鹤守长老微微一笑,伸手向前虚按,白虹之间一点赤红,鹤冠化形,接着是鹤颈,亮翅间身形也有百丈,破竹之势并起,阔叶龙身化为两股,残叶在鹤守长老身侧泯然。 十息功夫,青叶巨龙便随之消散,女子后退两步,脸色苍白。“还不动用本体?”鹤守长老应迎风而立,表情依旧淡然,声音不紧不慢传入每个人耳畔,白秋惊呼“化神境!” 女子愤然,化作流光隐入天际,鹤守含着笑意闭眼,身后白虹也跟着没入云间。一青一白两色灵力在云间璀璨,悸动之余,琴曲赫然间翻涌深林,比往次都要迅猛激烈。 任天笑一阵气血翻涌,灵力再不受控制,坠入深林。其余人紧随其后,白秋用仅存的灵力护住一众弟子,免受堕伤之苦。 “天笑这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秦柱子担忧,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白秋望向空中,青天白气依旧灿如流星“天笑的本命,绝非一般之物。” “那如何是好?”沈崇阳急忙问道。白秋叹息一声“我来为他护法,剩下的等鹤守长老归来再说。” 没人再有异意,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任天笑盘膝坐好,身上肌肤如同火灼一般,白秋将一道精纯的灵力打入他的体内,四肢百骸的灵力无一不是躁动不安,牵动血脉,血气如同火蕊,非要烧尽他的每一寸经脉才肯罢休。 三伏天,任天笑身上依旧蒸腾出水雾,再如此下去,必定会留下暗疾,白秋盘膝坐在任天笑背后,,一手抵在任天笑背上,一手伸向茶香薇“把手给我!”,茶香薇愣了一下,乖乖照做,下一瞬间,冷雾顺着白秋手臂涌入经脉,两种截然相反的灵力在白秋经脉上调和,再送回任天笑体内。 三皇子感叹一声“都不容易啊!”任天笑血脉喷张,正忍受着灼体之痛,白秋以经脉调和两种灵力,更是冰火两重,茶香薇血脉寒气被抽离,身体正在极速亏空,那位清高的鹤守长老也在于人争斗,输赢尚未可知,如何是好啊? 天际云层,女子身形如弓,每打出一尺膂力,便可动一丈云帆,倒是鹤守长老难以招架。“想不以本体胜我,痴心妄想!”女子怒意昂然。鹤守长老气息有些杂乱“想不到阁下还是武法双修。” 无奈之举,鹤守长老本已炼虚,化神出窍修为折半,也不过元婴初期,这女子化神初境,不曾想武道修为竟然更甚。也是想过,不是不可本体出斗,人生地不熟,谨慎些总是好的,更何况,女子虽然招式狠厉,却也没有杀心。 果然,女子也是发现了这点,手上和嘴边儿都不曾绕过人,丝毫没有停手“也不怕我碎你元神,使其修为止步元婴!”,鹤守长老堪堪躲过,有些吃力“无需如此,你我本无仇怨。” 转念一想,顿时明白鹤守长老心思。女子下意识停手“再问你,来我谷中究竟所谓何事!” 鹤守长老抚了抚衣袖“说来不巧,宗内弟子初入筑基,本命竟在谷中。”,她这才向下望去,任天笑道袍已全然湿透,如刚从蒸屉出来一般。 白秋一手烧灼如暗红一手冻成青紫正奋力施救着任天笑。女子皱眉,回眸间满是惊讶“邺火焚炎!这是何人之子?”,恍惚间,一人明明已经知晓,却还要如此发问,一人纵然已被此女子猜去七七八八,怎奈却是不可开口,鹤守长老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可说。” 这便是最好的答案了,女子失神片刻“天意呀。”,转身,失落与释怀两种神情出现在她的眸中,走了两步继续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我的住处了吧。”鹤守长老轻轻拜下“谢阁下成全。” “怕我守不住秘密,那就带他们来。”女子化作流光,不知去向。鹤守长老这才如释负重“如此,便简单多了。” 白桦林上,鹤守长老元神归窍,眼神中精光一闪,白秋耗尽最后的力气,眼看就要倒向地面,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托起。昏沉间,回头望了一眼,鹤守归来,任天笑的情况也还算稳定。 白秋忍着不适,顾不上自己的伤痛“鹤守长老,情况如何?”。鹤守长老递出一个安心的眼神“带你们去个地方。” 谷中三十里,楠木花楼傍水而建,两侧崖石错落,衬出一线天景致,幽深兰谷,紫竹花香,疏筱翠竹间水车踏波转动,清幽典雅只此一户人家。 不见有如何神通,门自然打来,那女子端庄走来“方才猜得出我是武圣,可猜得出是那方武圣?”,鹤守长老上前拱手“不难猜,天下武圣不过四手之数,钊越独占一手,女子武圣更是只此柔木一人。” 任天笑思绪渐起,颇为激动地挣脱众人搀扶“你是柔木武圣!”,女子看向他,瞧了许久,风动,一旁柳树上的柳枝飞入她手,在她手中迎风暴长,绕过众人,直奔任天笑袭来。众人慌乱,却被鹤守长老拦下。 任天笑立刻召出黎川刀,柳枝击在刀脊上,发出清脆声响,他向后退出几步,手臂微微颤抖,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再多一分力,这刀怕是要脱手而出,接着,柳枝抽向他的脚下,使他不得不变幻步伐。 转眼间又向后退了几十步,任天笑持刀向前斩出,六尺刀芒翻飞,也只是使得柳枝停滞片刻,柳叶都不曾掉落半分,挥舞刀身,每次斩出,都被柳枝恰逢其时点在刀脊上,攻来之势哪次都要强上几分。 任天笑处处被压制半招,不落败,却也没有一丝可乘之机,心生无力,却不甘如此。他不由地运转天斗刀罡,心中亮起明盏,入天枢位挥出一刀,身影不减入天璇位,抬手间又入天玑、天权,斗身为魁,刀势一变,入玉衡、开阳,自瑶光而出,斗柄为杓,七道身影合一,直指柔木武圣。 从始至终,柔木武圣没动过半步。心法运转之下,任天笑身形飘忽,总算跟得上柳枝攻势。如若此时结束,柔木武圣倒也能落个指点后辈的名头,但柔木武圣丝毫没有罢手,手腕轻抖,柳枝一化为三,也不是凭空多出,柔木武圣依靠手腕柔劲,震出虚影,一为实,二为虚,以其修为,虚实在她手中硬是没了区别,如三条青蛇,其一掣肘,其二锁腰,其三控步。 精妙配合下,任天笑手中刀疲于应对,而力起于足,运于腰,两点被制,则让他更为狼狈。也在这时,三木化一,斩出的刀扑了个空,柳枝抽向任天笑肩膀,整个人如断线风筝倒飞而出。 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任天笑单掌拍向地面,身形如翻身之鲤,借踏空之势站在竹稍。柳枝攻来,他以刀身作势,刀意流转,残叶翻飞,正是不悔刀意第一式有悔。 六道白虹涌入刀身,身上赤金灵力大盛,竖刀身前,双手持刀,一丈芒有碎石之力,与柳枝对峙,不落下风。 但也只是数息,随着两片柳叶落下任天笑再次倒飞,手中刀还是脱手。那道身影单薄,却怎样也不肯求饶,竖指为锋,抛在空中的刀身颤鸣,黑袍男子握向刀柄,如一道月弧冲向女子,女子抬手,刀身定在三尺之外不动,黑袍男子面露苦色,随手一挥,刀身翻转着插入地面三寸,黑袍男子化作流光没入刀身。 “刀灵执器,也不算是庸物。”女子轻笑,丝毫没放在心上。另一只手上的柳枝长了眼睛似的,任天笑落地,撼山拳打出,硬抗下柳枝攻势,双脚犁出寸许沟壑。 “任千行就教你这些?”女子轻蔑道。“直呼我父亲名讳,当年的五武圣,也不过如此。”任天笑满脸不善之色,招手间黎川刀再次颤鸣,飞回他的手中,作防守势态。 女子眼神微眯“我再出一招,接得住,我谷中之物随意采撷,接不住,让你父亲来见我。”,说着,女子丢去柳枝,抬掌提气,乌发乱舞,青绿色灵气波动,连白秋等人都能感受到万物震颤。 任天笑不得不全力应对,鹤守长老手上紧了几分,喃喃道“枯荣手!” 多年前,武圣叶惜琴观四季交替,悟出至高掌法,再以自身五行木力催动威力至极,可一掌乱四季,这便是枯荣手。 一掌推出,风姿摇曳,天地变色,盛夏立刻转至深秋,树叶来不及落下便已枯黄,半空中掌力化作两条青龙,一枯一荣,滔天之势让任天笑呼吸都有些困难,身形被压得半屈着,再难抬起半分。 双龙盘旋,将任天笑顶至空中,身上微微灵力,起不到分毫作用,青龙张开巨口,自任天笑穿身而过。难以言喻的恐惧席卷全身,真切体会到了有口不能言,有耳不能听,有目不能睹,有神不能辨,有体不能现是怎样的感觉。 “笑哥哥!”茶香薇眼泪夺眶而出,疯了似的跑向任天笑,却被众人死死按住。他重重砸向地面,激起尘烟滚滚。 女子看向茶香薇,身前涌出藤蔓探进尘烟,绕着任天笑缠绕几圈,将他拉至身前。看着双目无神的任天笑,女子五味杂陈“我们可以聊聊。” 茶香薇还在挣扎着,恶狠狠地说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女子不予理会,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请自便。”,说着,便带着任天笑御空而去。 鹤守长老一阵无奈“女人心思,还真是难以琢磨。”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玉弦琵琶 唯独意识清醒,眼前迷离重影,是颠倒了几番世界,耳畔的啼哭是那样的含糊不清,却又那般揪心,好像有人在叫他,在笑着,却不知道是谁,只是感觉离他们越来越远了,远到了哪里,无从探知。 仿佛若有光,可一丝光亮怎么也抓不住,漆黑如墨的四周,他只能奋力跑着,抓不住,总也不能什么也不做。 那道光停了下来,下意识地用手去触碰,还没来得及感受,刺目的光进发得更为耀眼,仿佛要被撕裂一般,身形不住地往后飘去,脚尖着了地,再也难以忍受,腹下翻涌,任天笑一口淤血喷出,半跪在地上。 石崖之上,飘香藤绕着桂树飘香,树下石案,女子端坐,收回柔掌,茶色正浓,给自己沏了一杯。任天笑环顾四周,一脸警惕。女子提杯看向谷下,刚好能看到来时楼阁。 “也是可笑,这小丫头,就她一个人当真了。”女子皓齿轻启,随意一笑,看向任天笑。“前辈这是何意!”任天笑敌意更浓。女子没有回答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你就是任千行的儿子?” 无奈,也是无可奈何,女子的傲,仅凭眼神,便让他失了反抗之心,任天笑沉声回答“与你何干!” “听过你父亲的故事吗?”女子吹凉茶水,泯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与你何干!”任天笑咬紧牙关,重复着说道。 女子本该勃然大怒,却出奇地平静了许多,若无其事地说道“当年我与你父亲,若水、后土、肃金五人,合称钊越五武圣,我排行老四,是你父亲的四妹。”,任天笑也平静了,怔怔地看着眼前女子。 “不想知道些什么?”女子向对坐茶盏沏入新茶,却没邀请他坐下。“父亲当年……”任天笑咬字说道,刚开始便被女子打断。“你父亲当年可是个大情种,说来,你还得叫我声姨娘。”女 子面庞上的似笑非笑,充斥着戏谑。 “你胡说!”任天笑立刻便要冲上去,也不知哪里来的细藤,缠绕住他的脚踝,使他一个趔趄,不近分毫。女子缓缓起身“你父亲当年还是个武夫,不过二品武师,说他当了将军,便回来娶我,可当他真的回来,身边却跟了只冰雪狐狸,现在,还有了你这孽种。” “住口!”任天笑无能地狂怒着“再三辱我父亲,你究竟是何居心!。”荆棘倒刺狠狠地刺进了任天笑的肉里,越是挣扎,便越是痛苦。 女子不予理会,走向崖边,双目终是含了情“风萧易起,此意难平。”挣扎间,任天笑瞪大双瞳,父亲说过梦话也有过这八个字。 渐渐地,没了挣扎。女子继续说道“你倒是像他,为你而泣的哭声还没止住。” 任天笑黯然低下了头“她是我妹妹。” 女子愣了片刻,自嘲一声“儿女双全。”,“父亲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任天笑不愿相信,真想把父亲带来此地,问个清楚。“你倒是比他有些担当,知道隐去小妹名字。”女子开口,流露些许赞许。 “父亲当年经历了些什么!”任天笑处在崩溃边缘,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我想知道,你父亲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女子坚定地反问道,语气不容置疑。 谷下,茶香薇哭得梨花带雨,没人知道该怎样安慰。知道些许情况的秦柱子沉默不语,沈崇阳一直重复着天笑会没事的,可根本无济于事。白秋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天笑这孩子能不能挺的过来。” “想要知道答案,这是他必须经历的一关。”鹤守长老语重心长地说道。 三皇子更是没心没肺,跑进女子阁楼,抱着个梨,已经啃去大半“尝尝?很甜。” 终究是拗不过叶惜琴,任天笑将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尽数说出口。“一代火武神,竟落得抛妻弃子的下场。”柔木武圣苦笑道。 “父亲没有抛妻弃子!”任天笑无力地反驳着“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十四岁从军,十七岁封侯,二十一岁拜将,东海擒七蛟,首创八部宫,平西境战乱,踏江湖莽寇,战神宫赎妻,那一个不是卓绝之功,可惜啊,就是不得人愿。”女子无尽地感叹道。 “还知道些什么,告诉我。”任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笑傲气未失,言语却是哀求。“他从军前也是个顽劣的少年,从军时也只想着能当个先锋,威风一阵,封侯时担起收复河山的责任,喜欢广交朋友,才结交我们这些好友,爱憎分明,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嫁给他,那怕做小,也是甘愿。”女子惆怅,不知缘起缘灭。 “他很幸福。”任天笑没了之前的焦躁。女子转身,任天笑立刻戒备,最不希望他幸福的,也是她吧。 许久不见柔木武圣有任何动作,只是淡淡说道“你可知道,想要知道真相,就必须要走你父亲的老路。”,那一丝的倔强脾气让他开口地毫不犹豫“我必须知道。” 想了许久,柔木武圣放下了最是脆弱的倔强“叫我声姨娘,你并不吃亏。”,心中酸涩,喉间是说不出的滋味,难以开口,却败给了内心那种叫作恻隐的东西。 “琴姨。”声音很小,那声姨娘任天笑哪能叫的出口,但足够了。女子苦笑,半若疯癫,这声声苦笑笑出了三十二年的释怀。任天笑静静等着,等笑声止住“父亲得之红颜,是一幸事。” 柔木武圣收起情绪“后辈就别掺和这事儿了,不是想知道任千行的事嘛,我告诉你……” 阁楼中,众人静静等着,果食甜点也是没了兴趣。茶香薇抽泣着,泪痕妆点着面庞,像只小花猫一般。 秦柱子刚想冲出房间,门开了。柔木武圣端庄地出现在众人身前,背后跟着面色沉重的任天笑。没等开口说话,犹如脱兔一般的身影,茶香薇已扑到任天笑怀中,泪珠再次滚落“你没事,太好了。” 任天笑犹豫了一下,手掌拍了拍茶香薇的肩头“都很好,都没事。”,一抹同情,柔木武圣看向众人“你们跟我来吧。” 院中,柔木武圣面色凝重,双手结印,碧绿色灵力涌动,瞬间弥漫大半院落,紫色光影缓缓飘出,一把古色琵琶出现在空中,紫身玉弦,半凤含珠,迎风暴长九尺虚影,感知不凡,众人站立如钟,脸色也跟着凝重几分。 “这是玉弦琵琶,近些日才诞出灵识,此灵天生桀骜,连我也难将其收服,逐而扰了三十里清静。”柔木武圣说着看向任天笑“另外,这也是你娘的灵器。” 任天笑会意,此刻全身的灵力也开始躁动,四目相对之后,步伐沉稳地走向玉弦琵琶,琴曲再起,灵力波动激起层层烟尘,转眼间便将他的身形弥漫。 一声琵琶曲,威压更甚,看不清任天笑状况,本就是他的本命,所受之力,自然更为纯粹。赤金芒一闪,烟尘中任天笑的身影朝着玉弦琵琶激射,一把握住琵琶颈,两股力量相抗,谁也不肯服输。 众人松了一口气,算是一个好的开始。鹤守看向白秋执事“接下来看你了。”,白秋点头,上前一步,竖指为念淡金灵力化作游丝,缠绕琵琶,将琵琶与任天笑一同拉回地面,盘膝而坐,任天笑并未放手,琵琶紫意绕上任天笑手臂,一点一点被任天笑的灵力同化。 突然间,琵琶开始剧烈震颤,隐隐有脱手之势。“想走!”白秋面色凝重,手上力道重了几分,双眼微闭,与任天笑灵识相接,进入任天笑识海。 任天笑灵识虚影面露难色,识海玉柱上灵识火焰摇摇欲坠,他正牵引着琵琶虚影到它本该到达的位置。“天笑,心、神、气、意,四象归一!”白秋提醒,这才让任天笑平稳许多。 琵琶虚影渐渐朝着灵识火焰移动,过程十分消耗心神,还好任天笑练气扎实,意念坚定。 琵琶虛影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幻化成任天笑母亲的样子,牵引的灵力也化作锁链。 “天笑。”虚影柔声叫道,任天笑身形明显一颤。“天笑,别被幻象所蛊!”白秋郑重地提醒,话语间冲向琵琶虚影。 “天笑。”虚影的语气转为哀求。任天笑勉强守住心神,幻象也被白秋打碎。 “天笑!”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那是任天笑的父亲。 “怎么能如此对待母亲!”任天笑的父亲语气带着怒意,父亲的责备总是深入人心。“天笑,别忘了此行为何!”白秋提醒着,稳住了任天笑道心。 虚影再变,化作茶香薇“哥哥我怕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可是任天笑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白秋也忍不住屏息,牵引的灵力颤动着,还好,近了一寸。 任天笑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交替着出现,媚骨天成的楼兰颇具挑逗“别忘了你我的约定。”任天笑额头显露青筋,灵力躁动不安,王小虎满脸是血,在哀求任天笑救我,秦柱子放声大笑,墨渊长老大声责备,沈崇阳守财如命,白秋举剑向他刺来,无一不在侵蚀着他的意志。 “何必背负这么多,若为自由故,万者皆可抛,不是吗?”最终,琵琶虚影幻化成他的样子,说出他最想要的。一瞬间,琵琶虚影停住了,谁不想率性而为,谁不想无拘无束。 假如没有这些事,又会是怎样的光景,他也该无忧无虑的。这是任何人都向往的,却都在不不得已之间徘徊,是所有人都不可回避的,白秋内心焦急地提醒道“天笑,自由二字,本就是匡矩自身,定身才方得自由,世俗皆是如此。” 一幕幕浮现,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难以言喻的平静,白秋屏息凝神,最后一步了,失足便是千古空留恨呐。 动了,任天笑灵力运转,将琵琶虚影拉至灵识火焰后方,光芒大作,本命归位。紫意流转,灵识火焰更加深邃几分。 反哺之下,琵琶虛影更为凝实,自琴腹开始,逐渐凝为实质。众人所观,竖在任天笑后背的玉弦琵琶开始变得虚无,距离炼化本命,又近了一步。 识海中,白秋将双掌抵在任天笑后背,稳固任天笑灵识,此过程枯燥且乏味,稍不留神便使本命涣散,再次重聚不知又要花费多少心神。 众人守着他们,一步也不曾离开,谷中幽静,偶尔微风拂过树梢都能让他们为之一振。很慢,慢到肉眼根本难以察觉,炼化琴腹的一半便已至深夜。 到了音品,已是次日清晨,十五品午时完结,一品又至深夜,琴颈六相又是一天,四弦轴七个时辰,如意琴头五个时辰,第三日清晨,众人都在打着盹,四弦一声如裂帛,众人这才回过神,任天笑背后的琵琶已经完全化作虚影,流光被他吸收地一干二净。 猛然睁开眼睛,身影自行飘在空中,灵根法相显现,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拔高,连绵不绝自成一系。 一丈法相紫意昂然,四弦四色,分别为任天笑的心、神、气、意,可是羡煞旁人。白秋也睁开眼睛,他也是收获良多,修为抵得过大半年苦修,神识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等一切落定,秦柱子立刻凑上前去好奇打量“感觉如何?”,任天笑感受其种种变化“凝气成液,已成液丹,稳固后便是筑基修为。”秦柱子羡慕得紧,若非他的疲怠,他也应该如此。 柔木武圣走了过来“这也算物归原主了。”,任天笑拱手“谢过前辈。”,“不说谢,等你的事做完了,让你爹来这儿一趟便是。”柔木武圣显得毫不在意。 “多有打扰了。”白秋也过去致歉。“你们这是要走了?”柔木武圣问道。“本来就是冒昧入谷,带来的诸多不便,武圣勿怪。”白秋恢复以往的谦逊。 转头,柔木武圣说道“再呆几日,还有些东西要交给你的徒弟。”,众人面面相觑,三皇子两手一摊“肯定不是我。” 崖石上,还是那棵桂树与飘香藤,任天笑打着一套生疏的掌法。“枯荣手,一手为枯,一手为荣,依四季交替为意,二十四节气为式。”柔木武圣纠正着任天笑的姿势“第一式立春。” 很难想象,脾气如此怪异的柔木武圣竟这般心细“再来,第三式惊蛰……” 很快,到了出谷的日子,真该走了,任天笑的掌法路数娴熟了许多,自石崖上一跃而下,在乱石上借力,身形在空中翻转,来到阁楼前,众人已经在等候。 “再会。”白秋拜别,柔木武圣看了一眼三皇子,三皇子急忙缩着脖子,走至任天笑跟前,小声说道“庙堂之中,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谢前辈教诲。”任天笑颌首行礼。“走了。”秦柱子向他招手,几人已走出几十米。任天笑快步跟上,柔木武圣目送他们离开“弦断音垮,也该相思放下了。” 谁又知道,她对任天笑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天中之地 中原之地景物百汇杂糅,海纳百川。地势呈望北向南、承东启西之势,地势西高东低,囊括平原和盆地、山地、丘陵、水面,北、西、南三面由太行山、伏牛山、桐柏山、大别山沿州界呈半环形分布。豫州位于北华平原南部的黄河中下游地区,地跨鲁海河、黄川河、晴淮河、长鼓江四大流域。 史上大部分位于黄川河以南,晴淮河交汇,远古时期,黄川河中下游地区河流纵横,森林茂密,野象众多,豫州被描述为人牵象之地,是象形字"豫"的根源,也是中原称豫州的由来。 豫州东接庐州、淄州,北接冀州、晋州,西连雍州,南临兵、楚两州,总积百万顷还不止,立国初邺,地脉学者曾有丈量,豫州有二百五十万又五千顷。 豫州素有"九州腹地,十省通衢"之称。 驿滕官道,一行人慢慢悠悠走着,钊越天下称此地为天中之地,处北华平原稍南,黄川、晴淮两河交汇以南。 此处有豫州最大的皇氏驿站,由此处可北上赋神都、皇城黎州,可南下江南,苏杭两地。 三皇子调侃“柔木武圣已年过不惑之年,被你叫作姑娘,心中定是欢喜,这才使得我们如此轻松地走出观鬼谷。” 话语所指是鹤守长老,此刻他脸色铁青,他本是灵鹤化形,已年过三百不止,按理说叫她一声姑娘丝毫不为过,可从三皇子嘴里说出来,总是能变了味道。 “少说两句,就任天笑被打了个半死。”沈崇阳不时望向任天笑,有些露怯,荼香薇在一旁嘘寒问暖,逐而俯在马背,压低声音。 三皇子不以为然“自家亲戚,理应特殊照顾。” “去往十万大山有多条路可走,为何偏偏选了此处?”白秋问道。 “一路风餐露宿,上顿饥来下顿饱,是时候该犒赏自己了。”三皇子总是不愿亏待自己。 皇氏驿站北邻荥郡鸿沟渠,南行信璞浉河地,中间只隔了个郗确南山。此处有景,平地而起的茯孤山方圆六百里再无更高峰峦。 此处先有的驿站才有的城,城为驿关城,高低起伏的地方便是驻马坡,坡下潋江河,中原诸地,哪一个还不有点历史底蕴,拿这潋江河来说,汝宁府,汝阳县志记载潋水,在府西十里。亦曰潋江,又名黄酉河。源出郗确山县之乐安山,东流至府西,有断济河、寨河、冷水诸小川汇入其焉,至府城西北,入于汝河。或曰:旧有潋滟川河,流合于此,因兼潋江之名。吕端平初,徐珙会夷古兵攻金蔡州,珙决柴潭,夷古决涟江,便在此地。 茯孤山众峰峥嵘,奇石突兀,洞垒幽邃,古树参天,层峦叠翠,雄奇壮观,兼有华山之险、泰山之崴、黄山之奇、峨嵋之秀、雁荡之幽,山下流水潺潺、湖光倒影,既有北方峻岭之雄浑,又有南方青山之灵秀。素有"中原盆景""华夏图腾林"的美誉。 茯孤山又名玲珑山,嵖景山,共分密蜡山、南山、北山、六峰山、及天磨湖、琵琶湖、秀蜜湖、百花湖构成,有九大景观、九大奇峰、九大异石、九大名棚、九大仙洞,各类景点两百多处,有得天独厚的观景资源。 说是稍作歇息,郁清河刚在驿站安顿下来,便马不停蹄地走上了驿关城,此处南北通达,有南来的渔米,北往的藜麦,在此都能尝到。 一碗藜麦粥下肚,三皇子起身,又向掌柜的要了一壶信璞雀舌,连同茶壶买下,一手提壶,一手握杯,就那样走上了大街。 “这驿关城有何不同,非要在此歇息?”秦柱子疑惑道。 “过几日便是武盟盛会,一般都是在赋神都举行,南来的武人宗师,最爱在此处歇脚闲聚,他们之间的论武证道,最为有趣。”三皇子写意地饮着茶,在等人高的石狮柱前停了下来。 这不,还真来人了,平阳客栈二层檐角立着两人,一人环首/长直刀身,一人弯眉柳叶双刀,江湖人比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武没有那么多花哨,长直刀身蓄力斩下,充分发挥了一寸长一寸强的势态,屋顶檐瓦被掀去数块,柳叶双刀也是短小精悍,连劈数刀,刀刀没有落空。 不管是看个新奇还是江湖侠客,人群中总有评说,都快赶上说书先生了。 江心环首江宁儿对上了荒城刀客叶不凡,输赢难说啊。这江宁儿出自江心郡程白鹿门下,善使一柄环首刀,十五岁出名,第一战断了江北姚空的九环刀,第二战杀了江南道卢新安,第三战挑战金陵陌刀何嘉佑未败,那时何嘉佑已是四品武师,差一步三品宗师。 再说这荒城刀客叶不凡,出身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刀门,说起这三刀门,却人人配双刀,说是见过第三刀的人都死了,在江湖上只留下了唏嘘片语。叶不凡十七岁成名,败尽江城刀者,北上兵州与阙刀将颜宽一战,硬生生接下颜宽三刀全身而退,颜宽为二品上宗师,加之军旅出身,已不输一品。 难分伯仲,客栈屋顶落瓦,刀罡刀意横扫肆虐,掌柜的丝毫不慌,与一众百姓一同观看,不就是几块瓦片,有了侠客决斗的噱头,何愁赚不回几块瓦钱? 腾挪间,荒城刀客右手刹时斩出九刀,左手八刀相叠,一息十七刀,如大漠烟沙,只要沾上便一发不可收拾,江心郡江宁儿双手持环首,如浪潮一般,一浪强过一浪,九叠浪便是刀法名称。 刀罡漫天,年轻一辈佼佼者都自愧不如,老一辈阵阵赞许,两人都退回数步,重新立在檐角,叶不凡反手握刀,刀声阵阵,江宁儿斜指刀身,刀锋轻转,刀口上崩了个豁口。 算是输了半招,叶不凡拱手“承让。”,江宁儿也没在意“客气。”,这便是江湖侠义,投机者注定成不了气候。 跳下檐角,将一些碎银塞给掌柜,算是赔偿,掌柜的好说话,说是用不了这么多,谁知手心又多了几枚碎银,叶不凡爽快说道“剩下的换成好酒,我与江兄畅饮。” 客栈中的人果然多了起来,三皇子一直在观望着,却没发现他要找的人,凭着直觉,他知道此人一定就在附近。 摇了摇头,三皇子朝驿站走去,过客栈门口时,叶不凡在与江宁儿谈笑间,猛然屏住了眼神。 不远处,一青衣少年提一口八面汉逸剑,旁边跟着一位老者。“不去见见?”老者开口说道。 青衣少年拇指压鞘,一手负手而立“迟早会见的,不急于一时。” 老者倒是喜欢这少年的心性,随即问道“点苍派,碎梦阁,血河宗,素问山,神相宫,九灵谷,你认为谁会有缘这武盟盛会的盟主。” “不出所料的话,此后几年都会是神相宫,宫主一身天罡内力已臻化境,差一线就可入圣境,极有可能也是屠晚江湖之后,第一个踏足武道圣境的江湖门派。”少年分析道。 “所以你决定了?”老者轻笑道。 “不,我的目的,是血河宗。”少年成竹在胸。 老者眼中闪过异样,更加赞许“血河宗率性而为,在江湖上名声可不是太好,差一步就和魔教相提并论了,你不怕……” “点苍是鹰,碎梦是蝶,素问是兔,九灵是蛛,神相是羊,而血河才是狼,羊虽有角,体型也是最为庞大,但狼才是天生桀骜,才能狂放不羁。”少年透露出的心智,已与年纪完全不符。 “枫涟,狼虽是桀骜狂放,但也不是那么好驯服的。”老者提醒道。 “能被驯服的,那将不再是狼,而是狗。”少年胸襟如此辽阔,老者早就看出,此子有狼顾之相,有枭雄之姿。 “虽然驯服不了,但驯服不了有驯服不了的用法。”少年补充着,转身说道。 两人回到驿站,却有一封书信先到,是由飞刀插在门前堂柱上的。沈崇阳与荼香薇在棋盘对弈,刚把荼香薇教会,现在已经连赢他三把,此刻正托腮蹙目凝思,想着能突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灵光一闪,下出神之一手来。 秦柱子走上前去,将书信递给任天笑“我没看,是给你的。” 信封上只有四字,敬持刀者。 拆开信封,也只有一句话。 “久闻阁下大名,望阁下赏脸,上茯孤山一战。” 任天笑有些疑惑,他并未树敌,并未踏足江湖,也并没江湖好友,这约战又是怎么回事? 摆在他面前的无非就是去或者不去。 思索半天,他将书信扔进了废纸篓。 “丢掉江湖中人的信笺可是不敬,不怕他报复?”三皇子有的没的说了一句。 “我不是江湖中人,也并不喜欢比斗逞凶。”任天笑随意说道。 “恐怕没那么简单,他能将信笺送来至此,你的行踪,恐怕早就暴露无遗了。”三皇子疑虑道。 任天笑没再说话,以他的性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这与直接应战,又有何区别。 此后几日,三皇子酒足饭饱都会上街溜达,任天笑几人随从,一身富家公子派头。稀稀落落的江湖侠士陆续经过,多是浊酒大碗,任天笑想不明白,一场武盟盛会便能让他们趋之若附,只为了逞凶斗狠?这样意义何在? 当城中不再有侠客经过,他们也该启程了,郁清河话少了些,没能找到他想找的人,最后这几天,任天笑回到驿站,听白秋提起,有一双刀少年前来找过他,恰好他没在,也没多说什么,客套之后便又离去了。 行程也不是一直向南,过了郗确山,在信璞取了些春茶雀舌,由此地拐了道,一路向西,说是要去巴蜀之地。 “三皇子好雅兴,这信璞浉河地,有小江南之称,此地春茶温润,秋茶甘香,得"春水秋香"之名,总是供不应求,还是三皇子有远见。”沈崇阳与他闲聊着。 “沈兄还懂茶?”三皇子饶有兴趣。 “在下凡事都略懂些,只是不精,只知这信璞雀舌又称豫毛峰,属绿茶类,是钊越十大名茶之一,具有"细、圆、光、直、多白毫、香高、味浓、汤色绿"的独特风格,具有生津解渴、清心明目、提神醒脑、去腻消食等多种功效。信璞浉河地车云山、集云山、云雾山、天云山、连云山、黑龙潭、白龙潭、何家寨,俗称"五云两潭一寨",产茶皆是上品。”沈崇阳客气道,轻轻品了一口。 “你这哪是略懂,整个活的赋论百科。”秦柱子插话道。 “确实如此,听闻天秀曾有人以两国暗渠千金求茶不得愿,差点改成明抢。”三皇子郁清河说起秘闻,赞奉这信璞雀舌。 马车一顿,突然停了下来,茶水洒去不少,官道正中央插着两柄柳叶弯刀,刀身金铜花纹,瑰丽异常,刀芒阵阵,却并未有寒意,路旁的枯柳大半已腐朽,抽蕊新枝此刻还是枯黄异常,树下躺着一名青年,斗笠盖脸正在打着盹儿,柳叶遮出的阴凉早已偏转过去,他暴露在骄阳低下。 五百士卒警惕,为首将领大喝“前方何人!请让行!”,斗笠青年一激灵,拿掉脸上盖着的斗笠,见是一众将士,立刻讪讪笑道“官爷别误会,我找你们中间的持刀人。” 五百将士尽扶鞘,五百将士尽握刀,尽是持刀人。 又吓了斗笠青年一跳,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正不只如何开口,三皇子站在马车轿前,任天笑也走了出来,车轿前已没了位置,秦柱子与沈崇阳只能探出脑袋。 “找你的。”郁清河看向任天笑,还是没能躲掉,这双刀少年更是郁闷,发帖不接不说,在茯孤山等了三天不见人来,再去驿站去找,仙门驻守的仙人说他去了城中,他刚到城中却又得知那白衣刀客回了驿站,请城中侠士帮忙看着,却依旧错过,总是来晚一步。 “就你,下来!”斗笠青年开口指向任天笑,他被太阳晒得有些烦了。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巴蜀南伯 又是一阵刀声铮铮,五百铁骑刀身出窍,叶不凡后退几步,摆着手致歉,他对自己武品有相当信心,却也不至于盲目到能与五百铁骑抗衡,从拿起刀的那一刻,他的对手注定只有一个,于是他不是在与对手决斗,就是在决斗的路上,对他而言,对手间的渴求高于一切,对手与敌人的区别在于敌人只会置你于死地,而对手比你自己都希望你变得强大。 他不怕败,就怕不败。 “你我并无仇怨,此次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为何咬着我不放!”任天笑开口。 定了定神,叶不凡露出嬉笑神色“数月前你与赊刀人屠门洪一战,逼出他一半实力,恰好被我同门看到,技痒难耐,我一直寻你,终于在这几日得见,烦请赐教。” “就因为这个,你连武盟盛会都不管不顾了?”郁清河开口说道。 “一群争名斗利的家伙,没一点意思。”叶不凡将双刀扛在肩上,直视任天笑。 任天笑淡淡开口“不战可否?” “不可!”叶不凡收起轻浮,显得十分认真。 百人息声,马儿都不敢嘶鸣,黄土沙尘飘扬,这一战的决心无可动摇。锦布下黎川刀颤动,这一战只为战,别无他求。 黎川刀缓缓褪出锦布,悬在任天笑身前,叶不凡得偿所愿,更显兴奋。刀颤出铃音,朝着叶不凡激射而去,任天笑意念一动,刀身已来到叶不凡身前,他翻身上前,挡飞任天笑御器长刀,长刀如蜻蜓振翅,震荡间换个方位,以刁钻角度再次攻向叶不凡。 如此往复,叶不凡居然还能抽空说话“我可见不得你们这些仙人的花里胡哨,我希望见到的,是你执刀在手。” 说着,骤然发力,内力裹杂轻尘,以刀意凌然击飞任天笑的长刀,折冲而归直奔任天笑,任天笑手上蓄势,赤金灵力涌现八尺之旋,刀身调转,他一把握在刀柄,卸去大半力道。 两人眼中都是凝重,任天笑飞身而上,跃起三丈,劈刀起势,赤金罡气全部蓄在刀刃,不作任何守式,力压而下,如炸雷击石,两人身形隐在尘埃,只见刀光掠影,草尖轻斜,刀意争鸣惊走百鸟,任天笑攀上柳稍,叶不凡紧随其后,双手棕褐刀刃如同两条魁蛇,任天笑脚尖向后一点,随即斩出一刀,柳稍弹起,没能阻挡叶不凡一息便被削断,透过柳稍缝隙看见任天笑斩来一刀,他没选择躲避,以势压人,连劈数刀,将任天笑压向地面。 任天笑如同飞絮,边退边挡,落下地面,在草茎一点,后退几步,也是这几步,躲开了叶不凡大部分的攻势。 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倒也别有滋味,随处可见的紧张感,似乎稍不留神便会带伤丢命,这半分雅兴不知是去是留。 官道上沙石弥漫,任天笑刀势如雷,完全放弃了防守,双手紧握刀柄,一刀接连一刀,已划出残影,所学招式不知已经被用了多少遍,也顾不得攻敌之弱更顾不得肩头震裂,身体已然不堪重负,就那样本能的挥刀,刀鸣不绝于耳。 叶不凡没好到哪儿去,双手棕褐刀刃进发出深铜色星火,那可都是内力,自身运转的内力根本不足以补充,散一分便少一分,但倘若现在守势,必定会输任天笑一招,攸关时刻,一招足以见成败。 巨大的声响,枯柳轰然倒下,硕大的尘烟再次将两人包裹,又只听得刀鸣剑吟,尘烟久而不散,两色光影若隐若现,两人踩着浮空断木一跃而起,与百鸟同飞,还没稳住身形,便已经刀影交错,对招数十,谁都没占到便宜,眼看都没了后力,却不约而同地再次借力,势要高上对方一头。没人顾得上仙风道骨,没人顾得上君子气度。纷乱的形式下,叶不凡双刃交叉,棕铜交替,直奔任天笑胸前,任天笑单刀挥出,斜斩叶不凡肩头,这是他们凌空挥出的最后一招,身形极速下坠,一人断了袖口衣角,一人失了一缕青丝。 断枝柳木前,叶不凡艰难起身,看向半跪着的任天笑,这次他一句话没说。任天笑喘息着,腰间上缓缓渗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 鲜血,他输了,输在了心性上面,输给了心中的那丝顾虑。 回想起最后一招,叶不凡在坠下的同时,强行调转身形,一刀横斩,刀影晃了他的眼,他欲要回击,却感到了一阵滞力,出刀慢了半分。 “你的刀太重了,重到你要瞻前顾后,要计较得失。”叶不凡说出感悟。 任天笑起身,伤势不算太重,铁骑正要上前,他挥手制止,郁清河挥了挥手,铁骑这才归刀入鞘。 “期待与你下次对招。”叶不凡说着,表露赞许。任天笑拱手,转身往回走去。 “可否留下姓名?”叶不凡抱着双刀问道。 “任天笑。”任天笑淡淡说道。 一行铁蹄继续西行,叶不凡目送他们离去,眼神意味深长,四驾马车内,郁清河缓缓开口“你没有用尽全力。” 任天笑紧闭双目,继续推衍接下来的战斗。 任天笑悲笑着起身,眼神一禀,身后气息郁结,玉弦琵琶缓缓显出身影,这是他的本命,本命法相一出,自身威势随之拔高,威压铺天盖地地朝着叶不凡涌来,叶不凡看任天笑的眼神也变了,如同看待一只猎物一般,轻微俯身,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来到任天笑跟前,抬手挥出焰刃,丝毫不避任天笑的刀刃,黎川刀轻微地颤鸣着,刀身纹路闪着金紫之韵,在焰刃斩下的一瞬间光芒大盛,赤金色的刀身一飞冲天,颤鸣声越来越大,刀身一圈一圈的灵力波动向四周展开,仿佛发号施令一般,灵气朝刀身涌来,在刀身上端形成一个灵气漩涡,并且越来越大,隐隐有引动天地之势。 刀影一闪,如同流星一般向下坠去,叶不凡的焰刃刚挥到一半,便被刀气震退数米,悬于任天笑头顶三尺,任天笑的身体被牵引而起,空中灵力自刀身引渡而下,包裹任天笑的全身。 没有任何留手,刀锋与焰刃再次交织在一起,刀锋上的光芒更盛,焰刃丝毫不让,任天笑依旧大开大合,叶不凡只有招架之力,身形不断后退,全力一击,与任天笑拉开距离。 照此下去,败的一定是叶不凡,他没有坐以待毙,死死盯着任天笑。 缓缓睁眼,可这样赢了,将毫无意义,他们是对手,任天笑宁愿输这一招。 这便是江湖的意义,便是叶不凡寻求一战的理由,他由此明白了。 过兵州边境,雍州南岭,走巴蜀北脉,已然到了巴蜀之地,多少年间,此处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否则几十年前的国战,天秀也不会不先取皇都而先占了雍凉蜀地,打了二十多年的仗,少不了以战养战。 巴蜀之地以西为十万寈崮高原相扼,东有三峡险峰重叠,北有巴山北脉、雍南岭屏障,南有南理汤昭高原拱卫,形成了闻名于世的巴蜀盆地。 巴蜀中又以嘉陵江分,分西蜀,蜀中之地,以利、益、梓、夔四州相立,历来有"天下山水在于蜀"之说,并有"峨眉天下秀,九寨天下奇,剑门天下险,青城天下幽"之誉。 嘉陵江西畔北,益州之地,南伯侯崇宓邯的侯府几近奢华,赶得上半个小皇宫,此刻正坐在主位,如秀床大小的塌位上南伯侯身影占去大半,身形如猪,肥腻流油,眼神如虎,黑瞳如枣核大小,眼白如雪鸽大卵,肤色黑的得发亮,马上要崩开一般,整人如黑虎静卧,却比黑虎还要更渗人几分。 怀中抱着一个绝色美人,此刻却连大气都不敢喘,身上薄衫只遮住丰膄腰娈以下,身上呼之欲出半露。 美人大腿上摆着几片薄如蝉翼的鱼肉,是嘉陵江中最为肥嫩的嘉水江鲟,只取鱼腹肉,肥瘦取中,切以薄片,覆于美人腿上,以人身常温暖鱼腥,入口时恰好不凉不热。 将一口鱼肉送入口中,南伯侯看向郁清河等人“清河皇子怎么有空来我这巴蜀之地了。”话语间毫无敬意。 “想侯爷这人了,贪巴蜀之地的景了,所以我就来了。”三皇子微微欠身。 “行,那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多住几日。”将所有鱼肉送去口中,推开怀中美人,喉间涌动,呼呼声如黑虎低吼,一旁另一位女子面露难色,却不得已跪下,高扬头颅,张开细口,一口浓痰混着鱼腥吐进了她的嘴里。 人盂,连三皇子都只在书中见过。 一阵作呕,众人脸色煞白,却无一人敢出声。等那女子退下,南伯侯看向众人继续说道“我巳时起,起床先吃一条嘉水江鲟,然后会去后花园赏花,几位可要一同前去?” 郁清河拒绝“不了,我们刚到此地,以后有的是机会。” 南伯侯摆了摆手,七八名壮汉抬着等柱粗细的木杆进来,插在南伯侯塌椅下孔洞中,艰难起身,走出殿外。 秦柱子双手握得奇紧,默默说道“我想给他点了天灯,如何!” 众人愤然,却默不作声。殿外一声巨响,一位壮汉踩到了石子,脚下不稳,栽倒在地,南伯侯险些掉了下来,神色却是如常,壮汉却是接连跪下,大喊饶命。 “青儿!”南伯侯淡淡开口,远处飞来七八丈的庞然大物,身形如鹰,却比癸鹰更为巨大,风啸声中,青色身形叼走两人,其他人面如死灰。 立刻补上两人,继续抬着他往后花园走去。 任天笑几人也被安排了住处,极尽奢靡,引嘉陵江水,成环城大湖,也不知是湖在城中,还是城在湖中。 楼台水榭从不高于两层,却连绵在湖边,橹舟花船一样不少,花笼彩灯常年不灭,映射水面,投石入水,不同方位不同音色,打个水漂能打出七种音律。 如此曼妙景物,众人却没了欣赏之姿,纷纷闷闷不乐。白秋与鹤守长老闭门不出,荼香薇趴在楼阁橼栏发呆,秦柱子一脸怒意,非要去给南伯侯点了天灯不可,沈崇阳极力劝阻着,估计还没到南伯侯面前,已经被挫骨扬灰了。 任天笑与三皇子看着湖光水色。“没想过要杀了南伯侯?”三皇子问道,“杀不完的,你钊越国培养的南伯侯还少?”任天笑无奈叹息着。 “国库三分财税都来自此地,就连国战之时的军资都是向这南伯侯借的,杀南伯侯容易,但所动的根基太大。”三皇子忧心说道。 “许多事都违背了初衷,想将这种混乱拉回正轨,太难太难。”三皇子继续感慨道。 “这是你的事。”任天笑毫不客气。 “我不想的。”三皇子投石入水,涟漪模糊了两人倒影。 “滚!”两道旖旎身影正在敲着鹤守长老的门,却被冰冷的声音呵斥,讨了个没趣,那两道身影离去,等待他们的命运,又将是什么。 益州城内,一公子纨绔肆意横行,他所到之处,小贩贾商便被赶走,一日不得营业。 饕香楼却是例外,纨绔公子一路上了二楼,只要有人向他拜会,喊上一声崇公子,便会有大量银票撒下,轻则十两百两,重则怕是要过千两。 掌柜的刚走上前,却被他一把拽下楼梯,摔了个七荤八素,伸着脖子看向二楼正中的卖唱女子,西伶春,这饕香楼的一块招牌,许多人都不是为了吃饭的,专门为了这西伶春而来。 纨绔公子看得出神,可正在兴致之时,一曲终了,正要收起琴架,纨绔公子立即上前,在七弦琴上拍下一千两“可否为我独奏一曲。” 女子并未说话,淡淡摇了摇头。 那如同肉球一般的掌柜刚爬上楼梯“春姑娘只卖艺不卖身的。”,话音刚落,掌柜的又挨了恶奴一阵暴打。 纨绔公子也摇了摇头“粗俗,我来此只为了春姑娘的琴曲。” “今日已过了时辰,公子明日再来吧。”那女子并未去接银票,银票飘落在地上。 收起琴架,女子正要离去,却被恶奴再次拦下。 “春儿姑娘琴曲不值千两,可知我为何要花千两来买你一曲?”纨绔公子笑道,示意恶奴们让开。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奉狩 以为是一句调侃,西伶春并未在意,继续朝外走去,没走几步,却被人扯住了琴囊,还是那纨绔公子,却没继续纠缠,只是淡淡开口“可否借琴一用?” 犹豫了一下,西伶春回头,青丝遮住了半边面庞,松开了手,纨绔公子提着琴囊,十分小心,将琴取出,静静抚摸着,也并未取过琴架,靠着看台盘膝坐下,坐在地上双腿盘膝,将琴横在膝上。 没去调琴,重弹一声,众人跟着心颤,也不知这纨绔公子要搞什么名堂。接着却让人有些惊奇,这纨绔公子居然会弹奏,若说那女子是小弦切切,如私语一般,这纨绔公子却只走大调,玉珠落盘之声如急雨嘈嘈,若不是纨绔公子在弹,众人定会以为这是激昂慷慨。 女子眼神变了,静静聆听,却不如之前心不在焉,顿挫间犹如雨落芭蕉,转换间又如雷贯山河,琴曲不争,却与山河共鸣,人声未起,却叹尽相思离愁,那纨绔公子十分认真,一曲琴音,他额头细汗密布,胸口剧烈起伏。 让旁人都忘了,他不再是纨绔子弟,而是同众人一样,都是这芸芸众生。 不愿打搅这短暂的安宁,一旁另一位阔公子缓缓放下酒杯,双手轻缓鼓掌“能将这"山河令"演绎至此,又怎会只是个世家公子。” 掌声此起彼伏,这是一种认可。纨绔公子起身将琴还给那女子,不再阻拦她离去。 “虎人一枚,不过是想逍遥自在。”两名贵公子对视,眼神神采各有不同。 “崇柏安,字明阳,南伯侯二公子,传闻中的纨绔无赖,今日一见,却不是如此。”郁清河缓缓开口。 “大胆!敢对二公子这么说话!”恶奴再次冲上前来,郁清河身旁一个护卫上前,青面虎目,剑眉豹眼,凌厉之势扩张,将一众恶奴震退。 “阁下是?”二公子不慌不忙问道。 “实打实的纨绔,从皇都而来。”三皇子轻笑。 “南伯侯二公子崇柏安,拜见三皇子。”二公子轻轻拱手。众人一惊,跪倒一片“草民拜见三皇子。” 三皇子无奈叹息“这样就不好玩了。”示意众人平身,没人再敢大声说话,三皇子"威名"在这巴蜀之地依旧有所耳闻,说起崇二公子,总爱用皇都三皇子来作比较,结果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两大纨绔碰面,哪敢再有人评说。 众人纷纷散去,哪敢多待,只是那西伶春愣在原地,不知进退。二公子拾起地上银票,重新递给女子“我改日再来听曲。” 女子接也不是,拒也不是,神色复杂地走下楼梯。 “坐下喝一杯?”三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回了位子,身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静静站着,另一侧是任天笑,至此他一句话都没说。 二公子毫不客气地坐下,提杯斟酒“江南女子婉约,巴蜀美人娇柔却也泼辣,三皇子可是看上谁家姑娘了?” “欺男霸女我何必来这巴蜀之地。”三皇子不以为然“这样显得我小气。” “那是为何?”二公子疑惑。 “夔州狩场,除皇家狩场外是最大的狩猎场所,想见识一番。”三皇子轻泯酒水。 “可春狩已经结束。”二公子凝神道。 “这对于崇二公子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三皇子毫不在意。 轻叹一声,二公子放下酒杯“何时动身?” “即刻!”三皇子目光如炬。 千里奔袭,快马只需一日,益州以西,靠近十万大山便是夔州,夔州西南便是围猎场,共包含三山七涧四渡沟,山中走兔睡狐,鬓狗无数,狼豺虎豹数不胜数,如此手笔自然是出自南伯侯之手,他的四州之地,自然由他规局。 空旷野场,檀木塌椅摆放,稀奇珍果无数,浩荡五百骑静立身后,将一颗荔枝塞入口中,吐出果核。 “三皇子这是来狩猎的?”二公子斜靠塌椅,拿着莲雾嗅了又嗅。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喜欢热闹。”三皇子拍了拍手,拿起那把天鹏弓,搭箭,一箭洞穿一百五十步外的树干,将树后飞鸟钉死在另一棵松木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想看看,这五百铁骑能猎得多少骜兽。”三皇子起身,身后铁蹄争鸣,如黑潮涌向深林。 “这才是大手笔!”二公子半躺着,将紫葡萄扔进嘴里。 益州城内,一处幽深暗巷,方才那恶奴不见了扭捏奉承,眼神犀利地看向眼前深蓝琉裙的女子,她依旧那般,长发遮去半边面庞。 只是此时,手中却握了把虎牙匕首。 “公子说要留你性命。”为首者冰冷说道。 女子不甘,紧握匕首,朝为首者面门冲去,可劲风吹来,她倒飞而出,砸乱深巷的筐箩箕品。口中流有鲜血依旧不屈,反手握紧匕首,朝自己心口扎去。 风动,长刀挑飞她的匕首,这劲风之下那半边脸的青丝被出来,露出半张狰狞面孔,是火灼之伤。 “公子说给你留了一座太平别院。”为首者抬手挥下,几人架起她不知要去往何处。 南伯侯府,崇宓邯将一纸密函烧去“夔州猎场,这三皇子当真是会选地方。” “二弟也跟着去了。”一旁孔武有力的青年说着,眼神不善。此人是南伯侯长子,名崇柏虎,在巴蜀之地有"小黑虎"之称。 “这巴蜀之地还是我说了算的,他翻不起什么风浪。”崇宓邯语气深沉,却并未在意。 “你常年在巴蜀北脉一带,西伯侯可有异常举动?”崇宓邯随意问道。 “并无异动。”崇柏虎抱拳回答。 “侯父为何如此发问?”崇柏虎不解道。 “太安静了。”崇宓邯悠长叹息,屋内烛火摇曳。 一个时辰,猎物堆积如山,就连山中蟾蜍,涧中鲮鱼都被摸了个干净,五百甲士喜奋,皆是昂扬之姿。 二公子愣神间,三皇子向甲士发问“若现在让你们去劫哪家姑娘,你们去还是不去!” 兴奋之余,一甲士爽朗放声“只要是三皇子发令,我等义不容辞。”,一众甲士跟着起哄,被那为首者瞪了一眼,这才消停。 “五百兵甲都有如此之势,那千甲万甲又当如何?”二公子赞许着,眼中炽热目光。 “将这赠与二公子如何?”三皇子故作轻言问道,甲士又是一阵躁动。 二公子却是没了笑意“私兵五百,可称谋反。” 两人对视,三皇子突然笑了“皇城兵五百,不算谋反。” “你是想我去皇城取兵?”二公子也是轻笑。 “来巴蜀之地一趟,总得带些赠礼不是。”三皇子感慨一阵。 许久,两人不再答话,二公子挥袖转身“回去吧,这猎物就沿路分发,与民共享。” 三皇子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任天笑一阵心惊。 八百里路,不算长也不算短,傍晚时分,三皇子一众人又回到了益州城,路上三皇子与那南伯侯二公子说话少了,彼此沉默着,心底所想,谁也不知道。 益州七音湖畔,月已攀上三分夜色,三皇子向任天笑问道“有何感想?” “若是寻常纨绔,欺男霸女倒会显得平平无奇,但他是南伯侯之子,一切嗜好都会被被无限放大,他做过坏事,但不至于十恶不赦。”任天笑心中已与初下山时不同。 “明日我们将继续西行,前往西蜀北脉。”三皇子说着,伸展腰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任天笑叹息一声,明日再让他待在这里,他待的下去? 南伯侯十里相送,巨大象辇上,幕帘垂下,华锦蜀绣,随从过百,骑甲六十,步甲三百之势,却比三皇子五百铁骑还要气派。 “伯侯日理万机,这几日多有打扰,就此告辞了。”三皇子轻轻作揖,却不听南伯侯回应。 一行人上马西行,催马加鞭,马蹄声急了些。 南伯侯阴沉叹息“倒是小瞧了这三皇子。”,手中密函被他揉捏成团,清晨起来,一页信纸出现在他的书房,是自家二公子留给他的。 “侯父,昨日见三皇子五百铁骑狩猎,其声如雷,其势如潮,孩儿羡慕,想去皇都求官求职,也来个千骑典将,定不负侯父所望,定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辱蜀地之名,呈词,小儿崇柏安,敬上。” 他一直以来反对二公子拿兵权,二公子对巴蜀之势总是特立独行,而他南伯侯世阀自然不需要第二个声音,却没想到,二公子竟如此决绝。 一口气行了五十里,三皇子向背后望去,见一切如常,便松了一口气。昨夜,二品高手来了六人,四到六品足有三十人之多,若非鹤守长老在此,三皇子恐怕就要薨毙于巴蜀之地了,连他死的消息,都不一定能及时传不回皇都。 七音湖上,六位二品高手围立于鹤守长老周身,罡气四散,如鼓面颤音,巨浪翻涌,湖中楼船没坚持过三息便散如残垣,一鹤冲天,灵力散如白昼,任天笑勉强相抗四五品高手,数量一多,便也难以招架,加上秦柱子的符箓,沈崇阳的丹药,荼香薇的灵力软鞭这才得以抗衡一阵,白秋一人对四位三品,也被缠住了身形,主要目标却是三皇子,幸好那五百铁骑首领是位二品高手,这才没让一众歹人得逞。 正以为逃出生天,背后却尘烟四起,一队褐甲骑卒直奔他们而来,气势丝毫不输三皇子的黑甲骑士。 逃不掉了,三皇子调转马头,与褐甲骑卒对视,首领正是崇柏虎,为五品翼卫将军。 “听闻三皇子要去西蜀北脉,我的驻军也在那里,可否一同前往?”崇柏虎手持单耳斩戟,轻轻抱拳。 此刻三皇子心情不知如何形容,轻轻点头,崇柏虎轻轻一笑,先一步走去,三皇子慢慢跟着,骑马哪有马车舒服,五十里路,已经让他屁股疼痛难忍,可两只队伍已经开始相互较起了劲,簇拥下,三皇子不慢,反而快了几分。 总不好打扰将士的士气,三皇子忍着,更何况自己堂堂三皇子,要跟在一个五品杂号将军身后,总有些不体面,一咬牙,干脆催马扬鞭跟了上去。 两支军队相互追逐,野栖间又是一种壮阔,如两条蛟龙互斗,丝毫不让势不让其威。 马踏浅草,人乘俊逸,双方统领眼中激昂战意,一方军队中士卒腰间轻弩不经意间放出箭矢,方位竟直冲三皇子,长刀出鞘,箭矢被折成两节,黑骑统领眼神凌厉,速度再快一筹,手中披胆沥泉枪重过百斤,朝着崇柏虎抡去,崇柏虎单耳斩戟丝毫不遑多让,也有九十一斤,长杆相架,铁器争鸣,士卒没那胆量,却也是喝彩连连。 百十来招对拼,依旧不分上下,却让两人畅快淋漓,大笑之下,依旧你追我赶,昼夜不停,次日晌午,两支队伍便到了西蜀北脉。 白帐如云,在山脉平场上铺了十里,八万兵甲,喊声都是震天。此处设军,是为了十万大山中的妖族,妖族中的傲川狼部,一半在巴蜀境内,一半在雍凉之地,时有袭扰,百姓苦不堪言。 说这巴蜀之地,西南两面都紧靠十万大山,以西要斗傲川狼部,以南要峙襄陵木妖,兵力大多都用在此处。 士卒相迎,三皇子却迟迟不肯下马,高昂着头,骑马走进营地,说是要再看看。刚将马匹安顿好,一士兵来报,说今日清晨,过百狼妖突袭此地,有不少将士已经负伤。 察觉到不对,崇柏虎走进营帐,已有十几位如他一般的的五品将领已在等候,前端三位二品,主将位上是一半百老将,属巴蜀将领,已官至一品,他名为王钺,早些年参与过西境战乱,军功无数,却因顽固被调来此地。 “这些狼妖从何处而来?”崇柏虎问道。 老将指了指军图,沉声说道“姑臧,休屠两地。”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凉州监管不利,或是说有意为之。崇柏虎脸色一沉就往账外冲去,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去干嘛。 “站住!”老将喝止道“嫌丢人不够!” “那帮鸟人,看着就来气!”虽说他是南伯侯长子,可在军账之中,老将王钺说一不二。 “来了打回去便是,他们是一帮乌合之众,我们不是!”王钺大声喝道“集合兵力,我亲自上阵。” 三皇子在营帐拐角身形摇曳,跌了下去,任天笑不知何时出现,将他扶起,刚一抬头,三皇子嘴唇发紫,不知何时中了毒。 沈崇阳白秋等人也跟着,三皇子从腰间拔出细针,他是靠着绵薄的灵力才支撑到现在。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遇故人 定是两军互逐之时,几人猜出些许,奔驰之下,乱象丛生,从那支弩箭开始,三皇子已经深受其害,也不知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现在紧要的,是替三皇子解去此毒。 “巴蜀之地人杰地灵,却出了此等人害。”秦柱子凝神说道。 “不是崇柏虎,他想不到此处。”三皇子否定掉这一点。那是他老子?可他老子显然能做出更高明手段。 号角声起,三皇子向四周看了看,将半枚虎符塞进任天笑手里“你与卢剡一同前去,看看这西蜀军有何动向。” 只有沈崇阳懂得药理,自然由他来解毒,秦柱子也留下来陪护,出了此等事,白秋与鹤守长老自然不敢离去。 独自一人,任天笑起身,朝着五百黑甲走去,卢剡正在安顿士兵,任天笑递上虎符,他看了又看,仙家执虎符还是头一次见。 确认无误后,召集一众士卒集合,自然不可能用军中号角,也费了一番力气。 崇柏虎等人已经准备走了,见白袍道人与黑甲首领前来,他对卢剡颇具好感,开口问道“怎么,也想去凑个热闹?” “千骑斗狼妖,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了。”卢剡回复道。看向任天笑,觉得他是仙道中人,也没过多在意,微微拱手,率一众将士扬长而去。 西北八十里,狼妖最后出现的地方,此处黄沙漫天,沙地与风化石相交,产出独特地貌,一处谷隘,风化石常年受风沙侵蚀,变得极为不牢靠,受不住力,顺着谷壁滚落。 老将抬手握拳,仔细观察着地势,伸手摘弓,拉至满月,朝着谷上射出一箭。 风沙吹过,寂静还没持续一息,谷上传来一声狼嚎,却不见狼的身影,谷崖上瞬间立满了半人半狼的怪物,三分像人,七分像狼,徒有人形,四肢短粗有力,半趴着身姿,口中獠牙半寸外露,棕褐色眼神,身上狼鬃并未完全褪去。 “列阵!”老将大喝,弓弩手上前半跪上弦,一轮箭雨,箭尖才刚没过狼妖肌肤,狼妖也动了,厚茧大手指甲歪歪扭扭,拔出箭矢,顺着沙岩攀附而下,如履平地。 “矛!”崇柏虎伸手,身后将士递给他一支六尺掷矛,风浑声起,一只狼妖坠落谷中,却没立刻毙命,挣扎着缓缓起身,矛尖透体而过,斜插在他的身上,阻挡了他些许速度,却还是朝他们奔来,一连六根箭矢,这才让他重新倒下。 三丈之距,狼妖一跃而下,目露凶光,如荡魔法鹫。军士齐冲杀,狼妖一跃而起,拍掉马背上的甲士,口中鲜血狂喷,已无再战之力。 有的狼妖被马蹄顶出几丈,依旧死死抓着马首,獠牙一口下去,马脖子立刻被咬断,气息全无。 三人三骑才可敌一狼妖,惨烈异常,崇柏虎急不可耐,提戟上前,一戟拍掉狼妖脑袋,狼身又忘前冲了几步才倒了下去。 厉声大喝“来战!”,鼓舞了士气,也提升了胆魄,一往无前地冲杀,犹如无人之境,士卒如潮水般,一潮接着一潮,将狼妖阻隔在谷中。 卢剡等人本可置身事外,可脚下踏的,是钊越国土,催马上前,一枪刺穿狼妖心口,将其挑起,砸倒其后更多狼妖,如杀神一般。 人众虽是狼妖三倍有余,却依旧有些劣势,见此情形,任天笑飞身而上长刀飞出,御器之法更为娴熟,如白虹一般,刀刀封喉,减轻不少战场压力,他不会冲阵之法,长刀归于手中,刀芒六尺,击倒不少狼妖,还未起身,便被其他将士的铁戈贯穿胸膛。 谷上,一青年男子冷冷看着这一切“仙家子弟不是已经被调离了吗?怎么还有一个不弱的筑基修为。” 男子已九分人形,眼神为冰蓝色,犬齿短上不少,却依旧渗人,一身青袍,白色指甲如猫爪一般,傲川狼部天妖胄贵,傲川脩! 冲杀之下,双方都损失惨重,可狼妖并无太高智慧,只懂得致死方休,任天笑白袍已染血,周围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煞血滴落黄沙坪地,迅速结块,黄沙由此变红沙。 (本章未完,请翻页) 青蓝色身形,渡空身影绮丽去画,青蓝妖气荡开,让一众士卒失神,再有感觉时,已被割开喉管。 似战场与他无关一般,踩在沙地,一步一步走向任天笑,一掌推出,任天笑遭受重击,胸口似要塌陷,身形如狂蝶一般退去,黄沙上犁出道道沟壑,鲜血未能止住,洒向黄沙。 老将王钺看向这边,眼神一禀,手中黄钺震颤,他初入军伍便靠着一身横力提起百年无人撼动的皇家祭器,直接升至中郎将,五十八年征战,两鬓斑白入一品将军。 胯下也不是寻常神骏,为虏虎恶彪,一人一彪跃起六丈,蹄下留下深坑,黄钺抡出满月,血铠凝势,震如雷声,劈击如电,那天妖傲川脩背后一寒,回身间已是飞沙走石,妖力毫无保留凝炼成罡,护在身前,三十丈狂风大作,他身形再无之前静谧,几乎半个战场都被黄沙裹杂其中,看不清动向,黑彪口吐黑炎,黄钺博瀚之气次次凌厉,丝毫不给喘息机会。 妖族之中等阶森严,先是妖兽,开了些许灵智的野兽,后是小妖,三分神智,已初具人形,然后大妖,已与人等无二,不细看根本无从辨知,至于天妖,绝对的妖族领袖,天妖一出,万妖臣服。 等阶虽不等同于绝对战力,却是绝对的骇人存在,心智已与人无二,加之号令群妖的能力,足以瞬间颠覆战场局面。 可他遇上了王钺老将,四十岁的一品,虽然已经年迈,已发挥不出超然水准,但威风依旧不减当年。 黄沙漩涡下,天妖傲川脩妖气凝出青影狼头,自身灵气化作虚影狼身,爪臂一尺,与王钺冲撞,王钺钺戟披风,土褐罡气势大力沉,全以力压之,在他而言,没有势均力敌,只有无尽战意。 只能去退,傲川脩白发飘飘,全力一击,只逼退老将三步,妖气弥漫着掩盖身形,留下一句来日方长,已经远遁。 众将士刚要去追,却被老将拦下,前方地势对他们颇为不利,贸然前去,只能费力不讨好。 清点战场,狼妖留下了一半妖众,人族将士足足五百伤残,却已经算得上一次小胜了。 “黑骑禁军,全员归队!”一典军校尉汇报着,一只眼睛已不知何处,半边脸全是可憎兽痕,拖拉着一只手臂,半身浴血。 由衷慰问,卢剡拍向他的肩膀“钊越男儿,不失血性本色。”,不少人负伤,却无一人有低迷士气,入军伍那一刻,他们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巴蜀军在此谢过。”老将拱手,将任天笑扶起,王钺脸上沧桑“诛妖一途,仙门中也未曾停过。” “尽本分而已。”任天笑捂着胸口,已受了内伤。 回营路上,要路过峡石岭,在此已经能看郁葱树木,这里也是蜀地与凉州交界,士卒却一脸愤慨,峡岸对望,凉州兵正静静看着这一切,与妖族交战离此并不远,他们却冷眼旁观。 握拳让军队停下,老将也与他们对望,都是眼神不善。 “王老将军近来可好?”对面将领大声问道。 “一切安好,只是有些睡不着觉。”老将暗讽道。 “老将军年迈,营帐中多安神才是,怎么还如此奔波。”对面将领打趣道“莫不是账下无将可用?” 将士们持戈的手握得更紧,似乎对面之人比那狼妖还更加可恨,边境冲突往往不止是妖族。 “尹将军更应小心才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别让家中娇妻守寡才是。”对面将领名为尹旷,官阶比他低了一品,为四镇将军中的镇西将军,在他这儿自然没有好听言语。 久经沙场,镇西将军心理自然过硬,也不气恼,抬头看了看“这太阳好生炽烈,多看看吧。” 老将还未开口,一旁崇柏虎早已听不下去了,摘弓搭箭,一箭射掉对面镇西将军头上的翎羽。 两军躁动,却被双方将领制止。“老身监管不利,等回了账中,理应重罚。”老将不闲不淡说道。 “西蜀军如此 (本章未完,请翻页) 狂悖!”凉州骑都尉天生脾气暴躁,已被降职两次,此刻却又犯起浑来,背后强弩上弦,直奔老将而来,任天笑立刻飞身上前,踩中箭矢,使其偏离,却没成想竟奔着对面而去,两方都是一惊,事情越闹越大。 那骑都尉先是一惊,随后轻笑“不必惊慌,他寻我而来。”眼中满是兴奋,拍马上前,摘下双首刀戟。 石峡不算太阔,任天笑已到对方峡岸,刀戟一端为阔月弯刀,一端为三叉刃戟,以阔月刀挡下任天笑一击,抡转之下三叉刃戟横撩,黑骏竟向后退出两步,两人交错,其他人却不敢放松,箭矢随两人身形移动,呼吸都有些粗重。 西蜀这边众人也是手心冒汗,随时准备救下任天笑。几十回合左右,那凉州骑都尉竟弃马对战,也不占兵器长短优势,手向戟杆稍前位置握了又握,阔月刀对秀丽长刀,一时间难分高下,任天笑刀法颇为凌厉,以灵巧著称,凉州骑都尉阔刀厚重,抗性有佳,却不及任天笑灵活,总是差半招不能取胜。 任天笑调息均匀,刀法加重,刀身已有残影,攻敌之弱,骑都尉终于难以招架,空隙之间,任天笑刺向他的面门,躲闪之际,骑督尉一连退去数步,身后三叉刃戟撑住地面,这才停了下来。 不等众人反应,骑都尉将刀戟插在地上,一脸欣喜“天笑!”说着张开双臂,朝任天笑抱去。 任天笑也没躲避,长刀也插在地上,两人相拥“虎哥。” 许久,两人这才松手“你受伤了!” “小伤。”任天笑回答,神色欣然。 “你怎么在这儿。” 任天笑叹息一声“说来话长……” 两人竟在两军阵前聊起了天,王小虎依旧比任天笑高出一头,身材更加壮硕,也是没想到,他竟在凉州参起了军,还练了一身本事。 亲切之感萦绕,王小虎问道“秦柱子那小子呢?” “他在账中,并未前来。”任天笑依旧敬着这同村大哥。 “都不错,学艺有成,还认识了皇都三皇子。”王小虎仔细打量着任天笑,怎么也看不够。 “听说你未回过村里,陈八斗已中了举人,李二斤随着跛安不知去了哪里,笙叔步伐越发沉重了,在念叨着你呢。”两人在一起,还是喜欢聊些村中之事。 “晏虎!”耽误了些时间,为首将领提醒着两人。 “我在军中的名字。”王小虎解释“你会喝酒吗?” 任天笑真挚看向他“有机会不醉不归。” “行,到时候带上柱子。”王小虎挥手退去,跟着凉州将士一同撤去,一步三回头。 如此情况下结束,任天笑心情大好,飘身回了西蜀军这边,并未过多言语,西蜀军与凉州兵并不算太过融洽。 营帐内,三皇子指尖被扎着几根银针,黑血顺着银针滴下,血盆黑红色血水。 “幸好没有攻入肺腑,不然,麻烦大了。”沈崇阳凝神说道。 “有何看法?”白秋问道。 没等沈崇阳制止,三皇子自己拔去银针在手中把玩“估计是临时起意,能毒死我这三皇子自然是好,就算毒不死,至少能让我不再染指西蜀事宜。” “七音湖上崇宓邯下那么大手笔杀你,不是已经由此证明了吗?”白秋疑惑。 “由此可见,此人藏得比我们想的还要深,知道的可能比我们还要多。”三皇子分析道。 “觊觎蜀地的可不止你这三皇子。”鹤守长老冷不丁说道,却正准话题。 “目前还不影响大局。”三皇子喝了口茶,毒症初愈,还不能饮酒。 “你说三皇子在巴蜀军账中!”凉州营中,镇西将军惊骇道。 王小虎点头,刚一回营,督军便对他进行盘查,说是怕泄露军事机密。 “鹞鹰飞书,将此事上报给西伯侯。”镇西将军果断下令。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十万大山 卢剡在账外踱步,他们一行受皇命保护三皇子,今日之事,完全不在他们受命范围之内,率领五百黑骑冲阵,可以说是他私自下令,以至于五百甲士伤残,但军人职责,从来都是守护一国安宁,与保护三皇子并不冲突。 三皇子怪罪下来,他自然无话可说,但若牵连其余将士,他自然心里难安。 通传士兵走出营帐,卢剡上前,除了牵连之罪,他都可以接受。 “三皇子有请。”通传士兵淡淡说道,没人能猜透三皇子心思。 账中,三皇子站在主位,任天笑在一旁调息养伤。“可曾看清战场上的局势?”三皇子平静问道。 卢剡立刻拱手,已做好惩戒准备“请三皇子恕罪,但切莫牵连怪罪其余将士。” 三皇子诧异“你何罪之有?” “违背三皇子命令,带五百甲士私自冲阵。”卢剡不卑不亢,他认为的错,一件没有推脱。 “我给你的命令为何?”三皇子想清楚原由。 “查探西蜀军动向。”卢剡回复。 “你可误事?”三皇子继续问道。 “末将半步未离。”卢剡继续答复。 “那你何罪之有?”三皇子丝毫不以为然。 卢剡有些疑惑“可……” “你认为你该不该出手,出手原因又是为何?”三皇子眼神突然凌厉,若是真的以此怪罪五百甲士,那就真的小看他三皇子了。 “眼睁睁看着妖族践踏我钊越国土,那才是真的有罪!”三皇子上前,眼神更加凌厉“我发号施令,如何去做,那是你的事,战场决断都做不了,那还当什么将军。” 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卢剡眼神坚定起来“武威将军卢剡,有愧于三皇子。” “你们如何看我,我想听实话。”三皇子长舒一口气。 想了许久卢剡敬以军礼“五百甲士自皇城各部集结,起初不忿,让我等恪守三皇子安危,那时只知三皇子不学无术,一路走来,才发现是世人错看了三皇子。” “那我现在告诉你,三皇子可以纨绔,可以不学无术,但你们不能,你们是钊越将士。”三皇子并未因为卢剡直言而去怪罪,反而出言激励。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卢剡领命!”将领抱拳道。 挥手示意,卢剡退下,任天笑睁开了眼睛,看向三皇子的眼神有些异样。 “接下来几日还请师兄好好调养,过几日便要深入十万大山了,也应该有万全的准备。”三皇子轻笑说道,打趣着任天笑。 妖族十万大山,与一国相差无几,连接三国边境,靖泽整个西岸,钊越西南,南部横断山脉,无量山"高耸入云不可跻,面大不可丈量之意",大凉山都有分布,天秀契燮山脉,昆仑山脉划半边疆线。 十二妖族部众,傲川狼部活跃于白怵高原,正好连接巴蜀北脉与雍南岭,巴蜀西南邛邾山附近是魁拔熊族,横断山脉襄陵木妖,靖泽境内,恒古山脉道荒象郡,崮岗山脉十方雅鹿,天秀半边疆线上,契燮山脉鄯岐蛇部,灏迩湖畔辟天百灵。 金卑山上肃秋虎族,昆仑山脉西脉极冬天蚕,苏图山脉戮雪豹族,莫干里海冥甲龟部,昆仑主脉五行金麟,妖众万万,可与人族分庭。 整装待发,就连三皇子都披上了九锁金纹甲。卢剡带队,左右仙门弟子,正中三皇子目视前方,骑马方便一些,却没人知道之前日夜兼程,他屁股已被磨烂。 妖族境前,卢剡又看了一遍地图,确认无误后才继续挺进。邛邾山脉东脉雨量充沛,西部却干旱异常,植被开始变得稀疏,昼热夜冷,白日还烈阳灼甲,夜里已经滴水凝冰。 鸣蜩季夏,依旧可见远山雪顶。行军速度慢了下来,骤冷骤热之下许多将士得了卸甲风,无奈三皇子下令,五百士卒不出十万大山不得卸甲。 可汗渍湿透的甲胄穿在身上又怎会舒服,有怨言,却也有卢剡表率,没引起多大动静。 三百里后,山势有所缓和,这里少有地出现一处密林,沟壑纵深,见过贫瘠脉岭,这密林便犹如仙境。 枝冠间一个淡金色身影隐秘蹦过,以任天笑的眼力,他看出是一只金丝猴,树冠高枝十仗,遮去骄阳,五百甲士缓步走着,不显拥挤马蹄踩着枯叶,沙沙作响,享受短暂静谧。 来此是为了给三皇子狩猎坐骑,之前也有遇到,皞扈野牛也算不错妖兽,已开启些许灵智,三皇子却当即拒绝,觉得野牛粗狂,长相潦草,不符合身份,又命令众人将其遣放。 (本章未完,请翻页) 嶠鬼獒当得起凶兽,战力不俗,可力战妖狼群,却因和狗同祖,民间谚语,骑狗烂裤裆,也被三皇子放弃。 挑挑拣拣之下,一众人已从蜀地西境走到了南境,魁拔熊族便生活在此处,平时还算温顺,但是受到威胁或遇到危险时,容易暴怒,打斗起来异常常凶猛,会游泳,能爬树,多数族众食性很杂,既食青草、嫩枝芽、苔藓、浆果和坚果,也到溪边捕捉蛙、蟹和鱼,掘食鼠类,掏取鸟卵,更喜欢舔食蚂蚁,盗取蜂蜜,甚至袭击小型鹿、羊或觅食腐尸。 红冠树上,几只金丝猴探出脑袋,好奇盯着他们,卢剡持弩对准它们,却被三皇子拦下“我们已凄惨到如此地步?一只猴子都不放过?” 金丝猴确实温雅可掬,那些世阀贵妇最爱养作逸宠,已炒作千金等价。 远处传来兽吼,金丝猴尖锐叫声传来,纷纷躲避,少了意境,众人决定前去查探。 妖兽棕熊后掌支地,前爪拼命摇晃着一棵巨树,树上猴类四散,略显笨重的身形一个蹬腿儿,朝树上爬去,如同瓷缸一般的鸟窝震颤着,雌鸟盘旋着不敢落下。 突然一道金光闪过,手臂粗细的木锥砸在棕熊头上,将它砸落在地。晃了晃脑袋,棕熊起身,眼前一个五尺来高的猴子蹦跳着看向它,腋下还夹着方才敲在它头上的木锥。 棕熊咆哮,三丈身长的熊身如同一座肉山,五仗猴身发出低唔,拿着木锥再次敲向棕熊,一沾即走,迅速爬高,棕熊一时难以追上,又开始拼命摇晃树干。 五仗猴身当头一棒,又跳上另一棵树,棕熊暴怒,朝着那树上撞去,可熊族天生耳力目力不佳,竟然撞歪了,猴子抓住机会,又是一棒,可木锥打在棕熊头上,却应声而断。 挥爪拍下,猴子急忙退去,猝然间转身急促躲过,还在熊爪上借了几分力。 猴子的灵智要比棕熊高上不少,从方才的木棒到现在的惊险躲避都可以看出,一支铁戈朝两只妖兽射来,钉在不远的树身上,逃窜间,猴子挂在那支铁戈上,见识过铁戈的威力,猴子竟然蹬着树干,想将铁戈拔出。 三皇子等人躲在灌草榈叶间,饶有兴趣“这可比侩栏中斗鸡有意思多了。” 奋尽力气,猴子终于将铁戈拔出,身形也因为无处受力摔在地上,还摔得不轻。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无愧,有愧 三皇子手持阔剑,坚定走入战场,身上青气涌动,虽然孱弱,却是实实在在的,他能安心做个纨绔该多好,整天花天酒地该多好,可一切都已注定,他也知道这些将士不该死在此地,他在积压着,那点不公不敢有丝毫表露。 一个大妖冲过士卒的阻碍,直奔他而来,胸口琥珀色光晕激荡,竟荡开大妖,是九龙杯,那个被说是倾足了民脂民膏的稀奇物件。 阔剑割开手掌,鲜血滴在杯中,光芒大作,九龙腾飞,一剑引气,金龙没入巨剑,丈许剑光,一剑斩出,大妖竟被劈为两半,三皇子脸色苍白几分。 见那些士卒羸弱,三皇子便斩出一剑,再无大妖能够抵挡,可每次换来的,都是苍白几分的脸色。 三剑,三皇子脸色已毫无血色,可他依旧得挥出第四剑,第五剑,第六剑时,已站不稳身形,第七剑,他已半跪着身姿,可金龙依旧在蓄势,握剑的手颤抖着,猛然起身,上撩剑光飞出,削掉一个大妖半个头颅,士卒一涌而上,了结大妖。 踉跄前扑,三皇子以剑杵地,额头上汗珠如雨,可还未结束,双眼布满血丝,他已经脱力,却还得起身,他以剑指天,又引下一条金龙,势虽缓慢,但也循序渐进,完全引下金龙,斩!剑芒飞出,透过大妖体魄。 阔剑坠地,三皇子看向天际,仰头倒了下去。士卒悍然,战意更甚,十几人不行那就三十!五十!一百!以命搏命,大妖大势已去。 任天笑祭出法相,玉弦琵琶虚影三丈有余,筑基百日,这是他第一次祭出灵根法相,他灵根属火,玉弦琵琶燃起紫焰,手中赤金刀芒,威势攀升至顶点,任天笑在法相加持下心神合一,配合秦柱子紫篆符箓,沈崇阳丹药药力也发挥了作用,荼香薇手中也是灵器,蓄势最顶峰一剑,一起出动,大妖后退几步,已然重伤,连人形都难以维持。 白秋身后古书展开,真言法相,金篆字体将大妖困在其中,灵剑化白虹,自大妖身前穿心而过,了断其生机。 天妖也有强弱,这熊族天妖竟能和炼虚境的鹤守长老抗衡,两人间的对战气爆都能摧残百草,鹤守长老法相为鹤,那天妖妖气丝毫不遑多让,熊影如洪荒恶兽,凶戾异常。 三皇子生活向来奢靡,娇生惯养的身姿却能迸发如此之势,倒地的三皇子还没等众人去扶,也不知是何种力量,他双目涣散之下,手指微微颤抖,身上青气时有时无地颤动着,那最后一条金龙盘旋,青气想要牵引,可还没到金龙身侧,便已经四散。 再三无力,三皇子身形亮起银白光辉,被那光辉拖起,飘向空中,金龙没入他的身体,猛然睁眼,阔剑飞入他的手中,转身看向那只天妖,一剑斩出,剑芒迸发,金剑却从剑尖开始碎裂,四处飞溅。 妖族熊部石殿,比人族宫殿大上许多,人族宫殿为方檐,妖族却是圆顶,以白色居多。殿中一金麟火甲的青年神情猛然一顿,桌上果酒已然无味。 “皇子可有要事?”高位上一胡茬中年问道。 “川兄有危险!”金麟男子神情难以平静。 “何人所为!”胡茬中年立刻起身。 “我亲自去。”金麟男子说着,已飞身出了殿外。 三皇子那一剑已伤到了天妖,喷出一口鲜血,萎靡之际,身形跌下半空,任天笑等人急忙将他扶起,鹤守长老趁机推出一掌,天妖伤上加伤,退出十丈有余。 一鹤冲天,鹤守再出一掌,火红流光冲来,扶稳天妖身形,硬接鹤守一掌,身形后退三步。 “人族,来我妖族诸地作甚。”金麟男子负手发问。 “路过。”鹤守当仁不让。 “打伤我妖族天妖,这足以掀起人妖大战。”金麟男子气势凌人。 “是他率先发难!”鹤守丝毫不怯。 三皇子直起身来眼中流露青气“鹤守长老,就他了。” “金麟一族。”鹤守看出天妖男子身份,与人族同样,妖族也有皇族,五行金麟便是。 金麟男子看向三皇子,两人眼中都是惊骇,不由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两人身上都涌现银白光辉。 “想制服我?”金麟男子发问。 万里外,金纹宫殿,算是妖族皇宫,金纹银墙,白瓦青砖,城墙高有十七丈,城头巨蟒盘卧,金雕守城,城卫都是天妖,城内象首人身来回走动,羊首小贩叫卖,美人无足,蛇尾横行,穿着暴露,皇宫虎面人守卫,后花园老树睁开了眼睛,殿上头生双角,金眼竖瞳中年睁眼。 声音传到了城门口“鄯岐礿,去看看。” 那天巨蟒抬头,头顶已生出凸起,七百尺身形微微一动,便要吞天噬地。 化身人形,竟是娇滴滴美人,惊心动魄还不足以形容,摄人心魄倒是勉强,都说蛇蝎美人,可这蟒身美人又该如何? 金麟男子与鹤守长老已经战在一起,昏天黑地,妖气成云,鹤形百丈,金麟化形,也有八十丈。 大地震颤,山巅石块滚落,合抱大树被连根拔起,金麟吐息焰啖,白鹤亮翅成风,两人之战毁了十里,若不是有白秋护着,一行人早就化作焦炭。 天边黑点,女子瞬刹而至,重新化作蟒身,张口向鹤守咬去。 鹤守后退几十丈,化为人身,三人凌空对视。“现在可感觉还有胜我的希望。”金麟男子化形问道。 “舍命去拼,你觉得我能不能将你二人留下。”鹤守长老丝毫不让。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金麟男子说道“我跟你们走。” 蟒身女子震惊,急切上前道“皇子,你……” 金麟男子制止,对着鹤守长老询问“如何?” “交易是需要筹码的,我不信金麟一族会白白吃亏。”鹤守长老没有立刻答应。 “有些交易,在交易开始的时候,筹码就已经定下了。”金麟男子笑道。 “就算你不同意,我想有人会同意的。”金麟男子看向地面上的三皇子。 “天妖坐骑,何乐而不为呢。”三皇子在众人搀扶下,淡淡开口。 转身,金麟男子在蟒身女子耳边轻语,只有四字,却让她一惊,躬身退去。 散去妖力,金麟男子飘身而下,鹤守长老意味深长。 重归晴明,三皇子看向士卒,伤残过半,身死一成,有一人还在不停呕血,生机快速流逝,已无药可救。 见三皇子朝这边走来,这士卒几次起身都没能成功。 三皇子俯下身子,以手抹去他嘴边鲜血,可很快又有鲜血涌出。弥留间士卒笑了,声音断断续续“三皇子……不必……不必为我悲伤,我……我是彭参相……留在军中的……细作,专门监督……三皇子一举一动,除了我……还有……还有中车府令……四安将军……,不过……我们这些叛逆都死了,没人怪……怪……” 话还没说完,那士卒身形起伏不定,瞪大眼睛,生机断绝。 这一切三皇子都知道,他还知道,这些士卒多为仕族子弟,是他亲手染了这些士卒的血,他想逃,可这些士卒的死,将更加毫无意义。 “弱肉强食,死了也就死了。”金麟男子站在一旁,平淡说道。 三皇子起身,看向这金麟男子“这就是人族与妖族的不同。” 金麟男子不以为然,三皇子大声说道“武威将军卢剡何在!” 卢剡上前答话,拱手道“末将在。” “这些士卒如何安置!” 卢剡继续回话“骨灰带回皇都,善待其家眷。” 三皇子看向他“着手去办。” 之后再无话。 士卒之事吩咐下去,五百甲士,命丧五十七人,三十六人为朝堂细作,伤残一百一十六人,七十二人已不是完整之躯,加上西蜀北脉伤残人数,已不足一半战力。 所行目的达到,却不能再走蜀地,绕道最近的,只有走横断山脉,大凉山,过太玄山,经黔地,走江南之地。 金麟男子一路轻快,这一行人只有鹤守长老修为比他高,相差的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毫厘之间,可以说他想走,没人能留他,可他却有留下来的理由。 他本是五行金麟一族最小的皇子,与其余妖族皇子不同,妖族向来极重血脉,他却身具金、火两行,严格来说,他应该是瑞火金麟,先天亲近运之一说。 出了魁拔熊族领地,便是襄陵木妖的地界,说这襄陵木妖,却和襄陵关系不大,早在秦时,妖族与人族有一次动/乱,那时妖族木妖掠地直占到了襄陵的位置,后被陈旷打退,这才在人族中取了襄陵木妖的称呼,并以此为耻,以此为戒。 木妖更难修形,士卒刚靠在水桶粗细的竹子上休息,枝干便开始晃动,小枝胡乱拍打着众人,众人这才发现是一株木妖,算得上是个小妖,却无丝毫强悍之处,那士卒还扬言要砍了它,却被金麟男子干咳阻止。 时不时冒出几根火红长藤,总能扰到他们措手不及,这藤为妖血藤,尤爱吸食山雉锦鸡血液,藤蔓吸食完了血液,会将干瘪的尸首扔在藤蔓根部,充作肥料,倒也好分辨。 自然伤不到金麟男子,他也不会去刻意提醒,见人族士兵被妖血藤缠上,也不帮忙,有时还会故意将众人往鸡血藤多的地方去引,只当是个趣味,金麟男子乐此不疲, 横断山脉正中,有一座光秃秃的山,不光是山猹野獾不敢靠近,就连绿草植被都不会去长。三百丈高山显得突兀,石隙间山路难行,众人苦不堪言。 “我记得此处不曾有山。”连金麟男子都有些疑惑。 万物为妖的十万大山,任何光怪陆离的事也都不再稀奇。 沈崇阳调侃“又是何种稀奇大妖,难不成能凭空变出座山来。” “还真说不一定,说不定你身侧那块石头已是修行千年的大妖。”金麟男子打趣道。 “那它可能咬我?”沈崇阳朝那石头上踢了一脚,毫不在意。 “这山确实怪异。”鹤守长老从未放弃过警惕,妖族妖物诞生灵智都会伴生妖气,入这山中,鹤守长老发现一股妖气,竟覆盖了整座山巅。 “你也察觉不到这妖气出自何处?”三皇子开口向金麟男子问道。 金麟男子摇了摇头,妖气自然有隐匿之法,可寻着蛛丝马迹还是能找到些许踪迹,像这般将妖气扩散至整座山的还真是少有。 山体微微轻颤,等他们发觉开始警惕之时,颤声也在迅速扩张,石块脱离原地,整个山体开始晃动。 思索间脚下已经悬空,瞬间颠倒错乱,士卒如下汤饺子,坠回地面,这才看清,整山不知何时变幻了模样,白岩石块隆起,三百丈身形,何其庞大,两手摊开如道坪一般,五指如柱,擎天而起,拍打苍蝇一般,驱赶着沈崇阳等人。 五里外依旧可清晰看见这山妖身形,山妖跺脚,八十里震颤,全身石甲,那颗头颅差一步没入云里。 整山为妖,除了震撼,皆全是无力,试想一下,蝼蚁见象是何等心态,大到它已无从探知,一切全在意料之外,看它的样式,分明已成大妖。二话没说,鹤守长老化形,振翅飞出大山,百丈身影在山妖身形面前,却如孩童一般。 巨石悬浮,又占据了二三里地,山妖体型虽然笨拙,但一掌拍出便是百丈,一拳砸出便是楼宇大小,还让人如何去躲。 任天笑等人还在山中,置身山中不知山,石块随时都会变动,上一瞬还在山顶,下一瞬便到了山谷,上一刹正靠着巨石稳定身形,下一刹身形已跌撞而去,身旁之人早已走散,下一刻又出现陌生面孔。 辨不得方位,头顶是山,脚下是山,身侧还是山,万物错乱,循不得半点秩序。 八十丈瑞火金麟身形在山妖周边盘旋,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找到三皇子影,金麟口吐人言“上来!” 石笋变幻,三皇子一跃而起,却被挡住去路,身形飘忽,踏着怪石,这才落在金麟背上。 “去找其他人!”三皇子向金麟说道。 “我只救你。”金麟并未听从。 “你我交易居多,开价吧。”三皇子明白他的心思。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 石山大妖 声势浩然,百里不得安宁,玄猿绿罴,舔舕崟岌,危柯振石,骇胆栗魄,倒悬崇阿向鹤守长老压来,躲避间翅旋如风,变幻之下,大石手掌摊开,如介丘平铺,嵽嵲身形直追鹤守长老,跨步虽慢,一步却有一百六十多丈。 石妖身上石隙撒出黑点,如茯豆一般,瑞火金麟踏空,接下这些"黑粒茯豆",黑骑甲士安然落在金麟背上,相互看着,劫后余生之感焕发,心中五味杂陈。 各色御器之法,如飞蛾一般,沈崇阳的如意葫芦如小舟单行,秦柱子天衍罗盘如大饼一般,荼香薇御器紫魁剑,身形淡紫如雾,任天笑手中提着两个士卒,已然重伤,其他人则没这般幸运…… “卢剡将军呢!”一个士卒突然问道,众人眼神一怔,他没有三皇子这般的坐骑,没有仙家子弟这般的御器之法,这运气恐怕也不如这些士卒,至今也没被人搜寻到他的身影。 这是这一行人至今以来最大的危难,这大妖却不止大妖,至少金麟男子已知自己不能抗衡,鹤守长老只有躲避与牵制的份儿,白秋法相催动,金纹篆字等人大小,环绕石妖手腕,却只能减缓攻来之势。 之所以不止大妖,它的实力在天妖之中恐怕也是翘楚,之所以又是大妖,它的灵智程度,只比小妖强上几分。 “快看!”士卒惊喜,紧挨云层的石妖肩头,亮起一阵光亮,大妖身上,一处相对平整的地面,地面依旧震颤着,却比其他地方小了些,卢剡颇为狼狈,军容也不再整洁,却异常整齐“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脱离妖身,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们可愿!” “宁死于普天之下,不活在石妖躯隙,如同蜱虫!”士卒百夫长坚定说道,此刻他们只剩十几人。 卢剡将腰间的绊马索紧了又紧,绊马索连接十几士卒,都在做着同样的动作,脚下石坳突然拱起,士卒齐齐立在卢剡身后,双拳凝势,最高点时,卢剡朝地上猛然轰击,巨大气浪将众人掀飞,士卒坦然,双手紧抓绊马索。 几人先是迸发,脱离石妖身形,而后坠落,如星火一般一闪而逝,坠速越来越快,自背后艰难取下沥泉枪,插在崖壁上,如开壑一般,碎石飞舞,十几人之重全在卢剡身上,纵然他膂力惊人,如此坠势也有些吃不消。 几十人性命全系在他一人身上,他说什么也不能松手,臂骨噼啪响声,筋肉如撕帕裂锦之声。 犹豫一下,末尾一名士卒沉声说道“将军!骑射末卒单弓先走一步!”,说着从腰间掏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匕首,割断拼凑成的束绳,身形随风飘远。 “骑卒冲锋丁雷先行一步!”腰间佩刀本是杀敌用的,现在又有一人割索而去。 “骑卒压阵薛憾拜谢将军!”他身上横肉最多。 …… 身后越来越轻,卢剡心中越发沉重,却不敢回头去看,七八人依旧在减少着,他不想最后只剩下他一人,眼中蓄泪,卢剡有愧将军之名,虽然他这武威将军令时即封,令后即撤。 被石缝卡住的沥泉枪开始松动,士兵却突然叫道“是三皇子!” 金纹赤身玄黑斑,瑞火金麟背上,一众人看向他们,披胆沥泉枪受不住力,剩余几人坠落在金麟背上。 卢剡两只血手颤抖,长枪已握不紧,起身看了看三皇子,又看向一众士卒,扫视之下,有几个士卒眼神躲闪。 “方才割绳求义者,出列!”卢剡愤然道。 那几人割绳之后,本以为必死,身后鼓风,感觉有身影靠近,回头便看见了三皇子,此刻眼神躲闪,是承受不起将军的关切。 见无人上前,卢剡更为心颤,走上前去,血手抓住一个士卒手臂,将他扯出军列,血滴顺着两人指缝滴下“单弓,你哥单刀死于宁州匪患,” 又走向另外一人“丁雷,你还未及冠,还有一个髫龀经年的妹妹。” 接下来一人“薛憾,你家三代从军,你更是独子。” “朴镇,你家妻子已有身孕,老母盲目七年。” …… 一件件事令人揪心不已,他们也是芸芸众生,却因军之一字,将性命交托于他,钊越男儿该是如此,却不应如此。 “我卢剡敬人甚少,你们当敬!”说着,屈膝跪下。众军齐身搀扶,也在这时,金麟身形摇晃,那山妖蓄拳的手肘冲向这边,峦峰危如崟岌。 随着摇晃,躲避间已暴露在山妖瞰视之下,鹤守长老抵挡如同崖壁的拳锋,白褐交织,整片山林被移平,三十里秃如悍漠。 击退鹤守长老,山妖又抓向任天笑等人,屈爪如同穹笼,遮天蔽日。掌风如毡,下压之势让人难以动弹,白秋与鹤守同时冲来,金纹篆字涌向巨掌,十二道金言抵挡石掌下压之势,鹤守化为人形,灵气白如云岚,擎这峻岭之势,却依旧没能止住山妖掌力。 身下也飘来崇阿,是山妖另一只岩掌,相对合拢,像是拍打蝇虫一般想将一众人抹除,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金麟冲下,其力也难以与其抗衡,两掌越来越近,众人浑身浑身解数使尽,已难逃厄运。 不甘,绝望,充斥着每个人内心,将士取出弩箭,射在山体如蚊虫叮咬,秦柱子天衍罗盘如大毯一般,抵挡上方来势,却如玉盘一般,连山妖掌心都没填满,沈崇阳小鼎迎风暴涨,如塔楼一般落在脚下峰壤,重力相较却如鹅卵。 任天笑眼神炽烈,身具功法只有六合劲,枯荣手,撼山拳,心法意境只有赤霞诀与不悔刀意,与山妖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云泥之别丝毫不为过,可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的行性。 修习《赤霞金章》时他便知道,赤霞诀有一秘法,以灵气为引,修为为柴,燃气血之力,可爆发自身数倍武力,可所受反噬也是极为惨烈,往往是不可逆之伤。 他不在乎,要的不过是一瞬之机而已,枯荣手灵巧,六合劲坚韧,撼山拳刚戾,将一切融汇,加以不悔刀意,以赤霞诀为薪柴,燃一身气血,威势攀升,眼神狠戾,全身被赤红灵力包裹,灵根法相四弦齐动,奏激昂之曲,只一声,云雾翻涌。 一刀斩出,上势嵽嵲轰然巨响,剑芒已过七十丈,终于使岩掌停滞一刹,差三丈合拢,最后一丝灵力,没入腰间玦玉,最后一丝神识,见那火红玦玉飘出。 光芒大作…… 将死之际,众人下意识闭眼,寂然却没有发生,耳边轰鸣,众人睁眼,却不在山妖掌心,转身望去,山妖掌心白光大作,比天色还要亮上几分,无言相说,仿佛独立于世,却不容于世,如一颗明珠生辉,极致的白,白到虚无。 山妖双掌被弹开,三百丈身形说退就退,几步已在几十里之外,那白光中是一个人,一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人,单手前伸,手臂已变得虚无,山妖肩头出现一只巨手,与山妖等身,那人咧嘴一笑,只是收手之势,山妖已被拉至身前五里。 “你是谁?”那人如黄口小儿一般发问,稚如童龀。 “人类。”山妖口吐人言,却异常生疏迟缓。 “为何要袭击他们。”那人再次发问。 “让我醒来。”山妖回答,脚步微动,却是震天动地。 其他人却是不懂醒来为何意,凌空那人却能继续聊得下去。“你要去哪儿?”那人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恶意。 “看海。”山妖木讷异常,他一眠六十年,到如今才睡了三十二年,被吵醒自然心中不快。 “我带你去。”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 龙晴 任天笑身上有伤,动作并不快,枝杈间横跃,离那队女子并不远,那些女子看着不像钊越国人,也只是判断,钊越国女子极遵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女子习武定会被人耻笑。 女子动作奇快,几个吐息之间便将巨罴甩在身后,身影一旋,挑起地上一块石头拍向巨罴,继续狂奔,石块在巨罴眼角炸成碎屑,只能稍作减势,却与任天笑的距离越来越近。 额头间虚汗密布,嘴唇干裂发白,灵力流转只剩半分之力,见逃脱无望,枝杈间借力回身,勉强催动御器之法,黎川长刀微颤奔向玄金巨罴,如飞蛾扑火,被巨罴一掌拍飞,调整之下又是一刀,依旧被弹开。 巨罴彻底被任天笑吸引,五丈身形高高跃起,凶悍之势如黑雾裹霞,身形撤步,脚尖轻点,刚好错过巨罴扑击,险之又险。 一连退出数丈,剧烈喘息着,伤口血水又渗出不少,一击不中,巨罴再次扑来,凝神一动,继续撤步,长刀飞掠而回,挡在原处,刀光中还站着一人,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刀灵现身,刀灵执器,眼神只剩纯粹。 除刀意之外,几乎与任天笑共通,三分其形也能抵挡一二,那红甲女子回身看来,眼神惊讶“灵器!” 其余人同样止步,眼中多有贪婪,传闻中四国都有镇国神器,吴践为山河社稷图,钊越为九州鼎,天秀为镇岳剑,靖泽为凤翎枪,四仙府也有傲世灵兵,天圣剑宗独占其二,宗主佩剑秀山,大长老法器执生笔,爻天仙府的混天棋盘,晓生奇门的七昧八宝炉,净明天宫的沧珲圣髓,哪一个都有不世出之名。 除此之外,便是法器了,却没想到今日得见,黎川刀灵初有败势,任天笑已毫无后手。 却没想到,那红甲女子折返,手中长枪知如阴,掠如火,长枪横扫,周身温感突然升高,点枪如雨,刺枪如电,扫枪如风,崩枪如雷,竟逼退巨罴。 谁说女子不如男,是对这女子最好的诠释,突如其来的帮衬让任天笑有些失神,其余女子散开,将巨罴围在中间,刀剑齐出,巨罴怒吼声震人心肺。 交错迎击,女子当仁不让,枪势不减,挥枪间凤鸣嗻啼,身后火凰隐现,罡风如刃,红甲披风咧咧作响,与势同起,一枪穿云,将巨罴击飞数丈。 本就是来帮任天笑的忙,他本人又岂能袖手旁观,婢鬟牵制着巨罴,任天笑蓄集仅存灵力,缓升三丈,强开法相,黎川刀灵抛刀上前,刀意攀升,汇聚刀身,刀罡猎猎。 红甲女子蓄势一枪,与任天笑刀意一同击中巨罴,先是震退一众婢鬟,后势如破竹,巨罴被掀飞撞倒一棵云杉,兽身挣扎起身,摇晃着向前走了几步,口饴血红,接着血浆不驻流下,强撑着疲怠眼眸,半合着眼倒了下去。 任天笑落回地面,以刀杵地,已无半分力气,昏沉之感席卷全身,却舍不得闭眼,怕再也醒不过来。 红甲女子却并无半分放松,密林深处似有狂蜂振翅,只听声音便觉得骇人。 “逃!”红甲女子当即下令,又往远处逃去,任天笑面如白蜡,还未起身,一只手拽着他的臂膀,身体一轻,随着一众女子狂奔而去。 刚走,此地飞来黑压压的一片,头颅般大小,确实是黄蜂模样,腹上四圈黑纹,尾锥如匕首般锋利,路过赤金巨罴尸体,遮掩之下,转瞬间巨罴已成带肉尸骨。 几人逃得慌不择路,来到一处百亩花田,总算得以喘息,任天笑虚弱说道“在下谢过了。”说着便要离开。 却有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两人同时发觉异样,女子甩手,任天笑却连站都站不稳。又觉得不妥,女子开口问道“你身上有伤,要去往何处?” 似乎不愿意透露,任天笑转身走去,见他如此无礼,婢鬟刚要呵斥,被红甲女子拦下。 没走几步,任天笑踉跄倒下,感觉不对,他的意识像是正在被什么抽离一般,眼前已经出现重影,感觉天色似乎都暗了下去。 无奈,女子再次上前,却看见任天笑身体抽搐着,僵硬的手指指向花田,双眼通红,已出现幻觉“回……回柔…罂粟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众人这才看向花田,这回柔罂粟与丽春蝶岚十分相似,不仔细分辨根本分辨不出来,刚出狼口又入虎穴,众人面如死灰,回柔罂粟其性剧毒,闻之致幻,食之终生依赖,最后枯槁般死去。 几人内力尚在,能略微抵抗些许,任天笑本就是重伤之躯,灵力枯竭,内力因经脉阻塞,孱弱得已无法调动,所以他毒发最早,此刻嘴唇已经黑紫。 屋漏偏逢连夜雨,嗡声传来,那黑压压的一片如乌云压顶。“千忍蜂!”女子凝重道,情况已经糟糕透顶,千忍蜂是横断南山,恒古北脉独有昆兽,极其特殊的一种,虽终生不能成就妖体,但一般大妖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很是奇怪,这千忍蜂不是已经被他们甩开了吗? 此刻却将他们团团围住,持枪刺穿一只,可这狂蜂却无穷无尽一般,尾椎毒性足以杀死麋鹿。 不敢有丝毫大意,在这罂粟花田中,狂蜂似乎更为躁动,冲势更猛,有意无意将任天笑护在身后,也算是帮一众人杀了巨罴,将他丢下,红甲女子总有些过意不去。 一退再退,任天笑被拖拽着围在众人中间,枪影夹杂火势,烧去几只狂蜂,可人终有力穷之时,他们已退到崖边,一只狂蜂钻了空子,躲开密集枪影,红甲女子已躲闪不及,一只手扒在她的肩头,最后一丝神智,任天笑选择以身来扛下蜂锥。 肩头血红,可还是低估了千忍蜂的毒锥,也低估了自己的虚弱程度,几步的距离,红甲女子措手不及,踉跄间两人踏空,失措间坠下悬崖,崖下是湍急的淆覃河。 “晴殿前!”一婢鬟大喝,却来不及阻止分毫。 只能眼睁睁看着,出奇地,蜂群不再追击众人,盘旋着冲向崖下,有目标一般,而目标不是她们。 神伤之际,却有一人例外,她手持重剑,剑如门板,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等众人回神,她也只是淡淡说道“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交差了。” 震惊之下,众人一下明白“你是凤熙殿前的人!” 她持剑的手紧了几分“多说无益。” 任天笑坠伤的地方,几个道人飞速而下,左右查探,鹤守长老重叹一声,循着气息“是他。” 荼香薇神色突然紧张几分,语气焦急道“他气息微弱,你们快去寻他!寻他呀!” “十万大山如此广袤,如何去寻?”鹤守长老言语凝重。 “那便不寻了?他也是仙门弟子!”荼香薇已被急哭,厉声吵嚷。 众人不知如何回话,沉默不语。郁清河回身说道“我回去发动全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秋看向几人,或多或少都有挂念,神色复杂,只淡淡吐出一字“寻!”,说完,率先朝一个方向走去。 与他关系最好的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仙门弟子向四周散去。 淆覃河自恒古山脉流下,是雪融之水,后经小溪暗河越来越大,经横断夹角,向南流去,因地势险要,水流因此湍急,河间暗石密布,合抱枯木树桩撞在一处暗礁上,四散成树屑,继续漂流,大浪拍击,褐黄水面荡起惊涛骇浪。 妖兽浮尸,残伐断舟搁浅在一处水湾,这里相对平缓。 石垇斜行崖壁,郁葱树木,略有遮挡,崖隙滴水,幽静异常,尽头有一处山洞,洞中不大,容纳两人却要阔绰许多,石壁中透光,才不至于太过昏暗。 红甲女子处理着一只雉鸡,短匕开膛,熟练异常,一抹血腥味,任天笑眼皮颤动,干裂的嘴唇想要发出声音,却无能为力。 身上盖着女子甲胄上的披风,火堆噼啪作响。睁眼,先是警惕四周,见长刀放在不远处,便安心了几分。 “醒了?”红甲女子蹲在雨天积蓄的水洼中淘洗着雉鸡肉,背对着他“你命大,体内三种伤势掣肘,一枚化清丹救了你的命。” “姑娘是……”任天笑喉间干涩难忍,咽了口唾沫,挣扎着坐起身来。 “龙晴,傅龙晴。”女子提着鸡肉,将一根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枝插进肉里。 “境泽皇族!”任天笑惊讶,挣扎着起身却没成功,傅姓可是境泽国姓。 “安心坐着,你还不便走动。”女子在火堆旁坐下,大火灼烤着雉鸡肉。 从始至终,女子都是一边忙碌一边与他对话,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却有些尴尬。 任天笑看向她,眉宇间并无寻常女子的娇柔,反而是独有的英气。 似乎是觉得这样看着一位女子不太合适,将眼神偏转,正巧看见杵在一旁用作晾衣的鎏金长枪。 随口问道“此枪可是凤翎?” 女子眼神一变,双眼如铜铃,凤眸如星辰,看向他看了许久,淡淡回复“是。” 自己说错话了,镇国神器如此骇世之物,就算真的认识,也应该有所避嫌才是。 却没想到红甲女子如此坦然,回答得如此干脆,“姑娘……”正要表达歉意,傅龙晴打断他“叫我龙晴就好。”姑娘这两个字,她已经多年未曾听见了。 “龙晴殿前,不知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任天笑生疏问道,他怎就不会说话了。 “历练。”傅龙晴翻转着雉鸡,已烤得焦黄,撕下来一大块鸡肉递给任天笑。 也不避讳,龙晴大口啃食着剩下半只雉鸡,油渍沾唇,豪迈异常“你呢,看你样子是仙门弟子。” “陪着钊越三皇子做了件荒唐事罢了。”任天笑自嘲笑道,撕去一块鸡肉。 龙晴不再继续追问,叹息一声“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任天笑。”任天笑回答。 “任天笑?”龙晴脸色有些怪异,轻笑着没多说什么,这脸忧郁如苦丁,怎叫这名字。 可名字是父母给的,他又能怎么办,说不定是后来遇到了什么事呢。 “你很特别。”两人同时开口,同时相视,一愣,傅龙晴轻笑开口“你先说吧。”,额鬓微散的青丝轻动。 想客套一番,却发现人家女子都已如此大方,客套的话就显得自己小气,平淡问道“皇家衣食无忧,怎还跑到这十万大山历练。” “一为历练,二为散心。”傅龙晴起身,不由得想起了她那个妹妹,傅凤熙,帝王家事,亲情淡如水。 “总好过我们那三皇子,这一趟五百甲士随行,仙门执事、镇守长老以及我们这些仙门弟子陪护,来这十万大山只为猎奇。”任天笑嘲讽,他一直不喜欢三皇子做派。 “你这可算是通敌了。”傅龙晴回身,看向任天笑。 “我不觉得这算。”任天笑不在意,细枝拨着火堆干柴。 “如何觉得?”傅龙晴将手放在腰间阔刀上。 “初次见面便救我于水火,千忍蜂围袭,却连我这累赘都不舍得丢,你做不出来这种事。”任天笑半步未移,看向傅龙晴。 阔刀出鞘半寸,眼神看向任天笑,有些凌厉,气氛立刻紧张,任天笑依旧拨着火,旁若无人。 收刀,傅龙晴笑道“你还真开不起玩笑。” 任天笑手中细枝已被烧去一节,他停下动作“倘若刚才我选择服个软,是不是又不一样了。” 计谋被拆穿,傅龙晴却丝毫不在意“你选择服个软,我会等你伤好了,直接离开。你没服软,我决定帮你送到无量山边境。” 那里离钊越国最近,相对较为安全,淆覃河逆流而上也不是不可以,反而更近,却被道荒象郡所阻,更加危险。 这已是莫大的恩情,走靖泽境内,没有靖泽的身份铭牌寸步难行,他们此地去往无量山必走靖泽境内。 “不必了。”任天笑拒绝了,这恩情他还不起,也不知如何去还“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只能自淆覃河逆流而上了。 “若是我需要帮忙呢?”傅龙晴也无情地拆穿了他“这附近依旧有妖兽出没,两人照应一番岂不是更好?” 任天笑犹豫着,还没个女子坦率。 (本章完) 第五十章 南国靖泽 他不喜欢欠人人情,却因此欠下人情,任天笑神色复杂,不知该如何去说呢,杀巨罴只为自保,却帮她们摆脱纠缠,带自己逃离,这恩情本已还清,千忍蜂围袭,众人又将他救下,他以身挡蜂锥,算是又还清了,跌落悬崖,龙晴又将他救下,自己貌似还吃了她一颗化清丹,恩情便又欠下了,他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却因此斤斤计较。 少年忧忧郁郁总是不好,不讨喜欢,龙晴觉得好笑,偏偏这样一个人才能与自己说得上话,如此说来,自己是否也不在常人之列。 “恩情我记下了。”任天笑只能先应下来,待到时机,定会还的。 “是我欠你的,蜂锥刺在我身上,恐怕我早已殒命。”龙晴微微点头。 许久的沉默,两人静坐,任天笑感觉气闷,想出去走走,艰难起身,龙晴下意识去搀扶,手却停在空中,那少年走得极慢,如枯叶飘零,又极稳,尽管他身形在晃荡着,却不想依托什么。 那种样子叫作孤独吧?任天笑只是在淆覃河边站着,踩着浅沙,站了许久,傅龙晴更加好奇,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两人说话极少,夜里各自安眠,任天笑靠在石台,久久无眠,傅龙晴坐在树桩,以手扶额憩息着,稍微有些动静她便会醒来。 任天笑静静起身,却还是打扰到了傅龙晴,她猛然起身,意识还有些昏沉“你要去哪里?” 任天笑干咳,神情有些不自然,却抵不过傅龙晴的疑惑,略显尴尬“出恭。” 傅龙晴神情更为不自然,更为尴尬,她本意是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却闹出如此乌龙。 二日清晨,傅龙晴起的比他还要早,任天笑刚一睁眼,便看见傅龙晴提着两只兔子走了进来。 同时想起昨夜的尴尬,傅龙晴随手将兔子扔在一旁,别过身去,安静地处理了起来,任天笑试探着走近“可帮得上什么忙?” “你坐着就好。”傅龙晴说道,野兔已被她开膛,扒皮抽筋。 依旧大火炙烤,无盐味淡,却还是焦黄可口,属野味最原本的香气。 两人满嘴油香,为缓解尴尬,任天笑问道“你喝酒吗?” “有酒?”傅龙晴略感惊喜。 伸手一挥,两坛烧春酒放在石案上,不久以前,任天笑几人第一次下山,在白羊庄上所得烈酒,几人分了几坛,任天笑不爱饮酒,就一直放了起来。 提坛引项,傅龙晴鹅颈高仰,酒如银线落在她的嘴里,比举杯痛饮来得更痛快。任天笑轻泯一口“靖泽国女子都是如此?” “那钊越国女子是什么样的?”傅龙晴晃了晃酒坛。 “女红、刺绣,礼仪,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后便是相夫教子。”任天笑说道。 “无趣,靖泽女子生来比男子高贵一头,男子可为的马术骑射,刀枪剑戟,雕刻镌碑,女子可为,男人不可为的生子安胎,女子亦可为,为官为将,呈凶斗赌,勾栏听曲,豢养面首,女子有同等权利。”傅龙晴依旧那般豪迈,靖泽国内,乃唯一女权国。 越说越是兴奋,却忘了任天笑并非靖泽国人,在他异样眼神下,傅龙晴语气弱了下去,灌了口酒“靖泽女子,也会女红的。” 闲聊之际,任天笑问道“那龙晴殿前可有面首?” “我对此并无兴趣。”傅龙晴平淡说道,如同男子纳妾一般。 “那殿前可曾婚配?”任天笑多嘴问了一句。 “油面小生我不喜欢,将军统帅对我只是唯命是从,南宫世家又是政治因素居多,目前,还未遇见相中之人。”傅龙晴洒脱道。 “你呢,可有心意之人?”傅龙晴饶有兴趣,任天笑感叹,摇了摇头。 忽然想起,黎州皇城有那么一个人,相处不算愉快,却让他有些难忘“对了,你可知此物?” 说着,翻手取出一张折皱的纸,貌似是一单药方。 递给傅龙晴,她看了一遍,眉头微皱“你这朋友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得了血毒之症?” 任天笑沉默。 “而且还是女子朋友,莫非是红颜?”傅龙晴轻笑着。 “你怎知是女子?”任天笑疑惑,转念一想,立即慌忙解释“不不不,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傅龙晴没太过在意,将皱纸递给任天笑“这字太过隽秀,像女子所书。” “这些药材都珍贵异常,不过那鲸灵脂与龙胆草,靖泽皇宫是有些存货的。”傅龙晴顺便提了一句。 “不必了。”任天笑当即回绝,她的分量还没如此之重。 “血毒之症可不好治愈,并且越晚越是麻烦。”傅龙晴提醒道“不及时治愈,活不过桃李年华。” 难怪她甘愿沦落,任天笑对那名女子有些许改观,却只是改观而已,勉强能用正常行止去看待她。 天地风月,无话不谈,倒是任天笑先有了醉意。 “喝酒还是痛快,管他天上苍凉意,管他人间几月天,我不喜欢喝酒,却也喜欢宿醉。”任天笑略微有了笑意。 傅龙晴也笑了“我曾见过一个游士,他说人生当苦无妨,却没了下句,你说该是如何?” “无碍天地悠悠。”任天笑抬手,两坛烈酒撞在了一起。 饮过,傅龙晴问道“这酒甚好,出自哪位名家。” 摆了摆手,任天笑眼神有些飘忽,手依旧晃荡着“不是名家,只不过是百姓春耕过后,以陈粮酿制,次年春再经农忙,燥热过后,才更为甘冽。” 傅龙晴提坛“酒甚好。” “甚好。”任天笑喃喃自语,醉死过去。 这少年与她一样,所求一样,颇多无奈压在心底,已不是自己,久久看着,他只是个少年。 身体稍好,任天笑便开始练刀练拳,修为也没落下,经脉受损,他所受收益甚微,傅龙晴将实力压在三分左右,任天笑才能与之对练。 几天下来,两人倒也清闲,聊天喝酒,任天笑疗伤,傅龙晴操持杂事,野味从未缺过,香荤之味几乎全由傅龙晴料理,多数用烤,也没别的炊灶。 偶尔心血来潮,任天笑摘来莲叶,雉鸡腹中塞青果,黄泥封之,除肉香外多了一丝鲜甜。 让傅龙晴多了些刮目相看,却也多了更多不解,他打出的那套拳法像是出自军旅,掌法来自江湖,却兼具道法修行,自身又是仙门弟子,修为不弱,各有各的精妙之处,都不是寻常功法。 忍不住想多试探一番,一刀一枪战在一起,洞内微风拂过,任天笑挡下一击,后退两步,身影突然变得虚幻,一身白衣褪去,黑袍上身,如变色脚蛇一般,黑袍斩出一刀,身后却飘出白影,撼山拳发动,傅龙晴以枪杆挡之,再出一掌,是感芒种三候创出,一候螳螂生,二候鹏始鸣,三候反舌无声,融入掌法,衔去时秋意,今朝连绵,后末留守,接一式夏至,生生不息。 震退傅龙晴三步,任天笑收势,现已能拭出傅龙晴五分之力。 “准备何时动身?”任天笑问道。 “就明天吧。”傅龙晴显雷厉风行之姿。 做着最后准备,第二日清晨,两人顺着淆覃河向南先行了三十里,烈阳才刚刚升起不久,前面是一处紫竹林,筱筱竹声,降了几分燥感。 竹林靠着平丘,北窄南宽作东南之势,如一片竹海。初入竹林,傅龙晴在竹身上刻下印记,任天笑疑惑,傅龙晴解释道“像这种同种植株所成的密林最容易迷路,保险起见。” 紫竹林大如毡毯,铺了几十里,横宽也有十几里。“何不御空行之。”任天笑疑惑。 傅龙晴似笑非笑“你可以试试。”,任天笑没再说话,上前几步,借着竹身飞上竹稍,刚一站稳,林中突然冲出几只怪鸟,朝任天笑撞来,失措间,任天笑急忙回身,躲闪之际狼狈落回地面。 傅龙晴这才解释“空中更容易惊扰飞禽恶鸾,也更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如此老道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富的经验,却出现在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身上,任天笑又怎能不诧异。 “我十四岁带兵,已经习惯了。”傅龙晴平淡说道,她真的是靖泽殿前? 深入紫竹林,任天笑这才知道傅龙晴的顾虑有多么正确,每根紫竹都几乎一样,连成一片,更让人眼花缭乱,簌簌竹叶,更显萧瑟。 “这里很容易迷失,跟紧我。”傅龙晴说着,率先走去,几十里路,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慎重。 半个时辰,两人在一处山场停下,眼前三天岔路,每条也都几乎一样,傅龙晴眼神慎重了几分,犹豫许久,做好记号,选择正中一天路走去,弯弯绕绕,又过了一个时辰,两人更加震惊。 那处山场重新出现在两人面前,那处记号赫然在两人面前。 不用多言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任天笑查探一阵“我跟同门略微了解了些许阵法,这竹林好像刻意为之。” “可有办法破去?”傅龙晴虽然身处困境,却依旧能保持镇定。 “天下诸阵,皆由八卦衍生,生、伤、景、杜,休、死、惊、开,八门对八卦,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亦称经卦、单卦、三爻卦、小成之卦,由阳爻"—"、阴爻"--"排列而成,是由三个爻自下而上排列而成的记符。有的人亦用篆字"三求平未,斗非半米"来记八卦符号。”任天笑以刀尖作符,推衍八卦之形。 将两个单卦上下组合,即为六十四卦中的一卦,称重卦。八卦由来已久,是易学体系的基础,先秦易学主要是"三易",即尧代的连山易、汤国的归藏、央朝的周易,后世人们最为熟悉的是周易,它分为"易经"和"易传"。 先天八卦通常与太极图搭配出现。太极和无极代表普天之下传统信仰的终极本体“道”。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八卦之形分为先天八卦、中天八卦、后天八卦。八卦配九宫,有先天配法、后天配法、太乙配法。坎居一位是蓬休,芮死坤宫第二流。更有冲伤居三震,四巽辅杜总为头,禽星专死五心开六,属柱惊常从七兑游,惟有任星居八良,九寻英景问离求。 八卦的五行,只论后天五行,乾、兑为金,坤、艮为土,震、巽为木,坎为水,离为火。 天有八门,以通八风也。地有八方,以应八卦之,纲纪四时主于万物者也。开门直乾位,位在西北,主开向通迏,休门值坎,位在正北,主休息安居,生门值艮,位在东北,主生育万物;伤门值震,位在正东,主疾病灾殃;杜门值巽,位在东南,主闭塞不通;景门值离,位在正南,主鬼怪亡遗,死门值坤,位在西南,主死丧埋葬,惊门值兑,位在正西,主惊恐奔走。开、休、生三门大吉,景门小吉,惊门小凶,死、伤、杜三门大凶,八门应八节,各主旺四十五日。 四十五日内,寻不得生门便向死无生,四十五日,依八节推衍,此时正是惊门,惊门值兑,位在正西,与此地岔路相对,正是右路。 回神,任天笑看向岔路,拉着傅龙晴走去,一个时辰,两人却又回到了原位。 不对!后天方位正确,却还未走出困阵,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忽然想到,此时时节是六月初。羲和位置处东西偏南,此时落霞时刻,太阳竟在他们正前左侧,也就是此刻他们面朝西南,应是左侧岔路才是! 时间不等人,可惊门最忌讳惊恐奔走,他们更不敢轻举妄动。动则惊阵,不动又无奈变化,两难之下,傅龙晴说道“先休息吧,遇事不决时,就以不变应万变。” 是他推衍失误才造就如此局面,内心愧疚,怀着不安应下。 过了一日,果然如任天笑所料,周围哪还有路,昨天新长出的竹笋已与完全竹子无异,封死了所有道路,又得重新推衍。 日出东方,东为震位,五行属木,太阳出现在左手侧,时节推算,正对太阳为东南,巽位,同属为木,杜门,大凶,闭塞不通。 破阵次序为杜门、伤门、生门,大凶其二,路途艰难。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破阵 “以此开阴阳,东南巽位,杜门,开!”两人一刀一枪,一术法之火,一知阴掠火,白虹惊意起,赤火携凤存,席卷而去,东南面破开巨大豁口,蜿蜒如山道。 “巽位闭塞不通,阵法环环相扣,变幻无穷,更需小心!”任天笑手中长刀斜指地面,傅龙晴长枪斜背身后,随时应变。 两人谨慎上前,紫竹大片倾倒,覆盖地面,两人踩上竹身,沙沙作响,大部分紫竹已被削断,有的则是被断竹压弯。 “小心!”任天笑突然沉声说道,一根断竹突然弹起,竹稍扫向两人,被任天笑一刀劈断,一竹失力,其余竹身纷纷势变,地面断竹下降几寸,露出尖尖切面,四周变化,断竹竹身纷纷朝向两人,每走一步,断竹便近几分,三步,竹身其他竹子弹起,如掷枪一般朝两人袭来,身法躲闪,脚下尖刺竹排却正好挡路,错身一步,竹身已至身前,傅龙晴一把拉过他,手中长枪与竹身相抵,破竹之势,竹木化作碎屑。 也是被傅龙晴拉开,只差一步,便会被紫竹击中,出刀,竹身断为两截,两人背对而立,脚下紫竹根根牵动,牵一发而动全局,脚下身位总有阻隔,总有一人被牵制,断竹铺天飞来,见傅龙晴身法艰难,任天笑一把扯住她的肩头,空中一枪刺出,震开断竹,落地时,却没立刻松开任天笑,借势一动,任天笑以同样身法飞出,在空中连躲三根断竹,落地时,顺势竖劈断竹,一分为二。 “越往里走会越发艰辛,可还能忍耐?”两人继续背对,任天笑回头问道。 “不会在你之前倒下。”傅龙晴轻甩枪身,枪缨如霞。 同时动身,两人向前疾走,断竹成簇突然竖起,使两人身形一滞,风浑之声响起,飞来紫竹细上许多,颜色却更加深邃,呈墨紫色。灵兵与之相击,刀剑铮铮之声,已与寻常兵器无异。 更加猛烈,墨紫竹势如雨下,竹身较小,更难捕捉其身影,不一会儿,两人身上已多出好几道伤痕。 “一把火烧了,干净利落!”傅龙晴眼神发狠,她身上覆甲,情况要比任天笑好上许多。 “不可!五行虽相生相克,火克木,此地却地势不符,乃大凶之地,已没了相生,只剩相克!”任天笑急忙阻止。 “你说如何!”傅龙晴挡下她那边飞来的墨紫竹身。 看向四周,任天笑凝神“我以后天八卦改此地地势,到时再用火攻或许能行。” “你可能行?”傅龙晴问道,虽不懂阵法,可也知道改一方地势何其艰难。 身处巽门,本就为不通之地,八卦配九宫,已失先手,后天配法中开门值乾位,位西北,两人正是从此门进入,休门主坎,位正北,却属水势,水火不容,以火攻不宜调坎位之势,生门艮位,主东北,却有伤门阻隔,若非如此,他们恐怕早已破阵,现在只剩下正南景位,小吉之相。 任天笑与傅龙晴调换身位,他们本向东南破阵,任天笑守北,傅龙晴守南,现在破阵契机在南,自然由任天笑衍阵。 墨紫竹密如细雨,任天笑高身跃起,踏在一根紫竹竹身,身形还未稳定,六根紫竹相继射来,长刀抽飞一支,左手一握,冲势之下,强行扭转紫竹竹身,射向地面,剩下四支,以御器挡下一支,身形斜仰,腰腹位置断竹贴腹而过,胸前断竹嗡颤,划出一道血痕,金沙城中,三皇子淘来的那件千锁软胄甲还是穿在了任天笑身上,帮他抵挡大部分攻势,此刻也残破不堪。背后那支如游蛇一般带起丝丝凉意,还好是躲过了。 见任天笑再次受伤,傅龙晴有些分神,墨紫竹当膛/射来,却被护心镜挡住,可巨大冲势还是让她后退连连,一个不小心,被地上竹排划伤脚踝,可她并未吭声。 任天笑落回地面,看清地面走势,此处有些下凹,处两丘中间,竹木透风最多,正是景位,墨紫断竹袭来,呈交叉之势,双手持刀,提刀上撩,墨紫断竹被他应声斩断,可并不止一支,右下斜撩,墨紫竹被挡偏离,如水破峰石,墨紫竹为水幕,任天笑为峰石,紫竹两势交汇又在任天笑身前分开,久了,任天笑步伐未动,却在后移,断竹锋锐在任天笑耳边呼啸,如此下去,根本无法接近景门。 任天笑双手紧握,刀势凌人,却做了此刻最不该做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事——放弃守势,全力一击! 白芒刀刃接天色长虹,一丈刀芒挥出,身形却被紫竹水幕压退,一支紫竹贯穿左肩,透体三寸。 脸色煞白,刀芒炸开紫竹水幕,其势罡风吹弯紫竹竹身,却未破开景门。 止住身形,任天笑拍断插在肩头的紫竹竹身,右臂已密布鲜血,颤微握刀,再出一式,刀芒九尺,景位终被斩开。 一时狂风袭来,任天笑退出三丈,大喝“龙晴!叱火!” 傅龙晴刚挡下一波紫竹竹雨,回身间凤翎枪枪尖插地,枪尖赤火弥漫,自周身瞬间蔓延,呈滔天之势。 “退!”火借风势,烧得更旺,任天笑强忍剧痛,向后退去。 傅龙晴听音,同样一退,却因身在火势中心,慢了半拍。 以巽位入阵,东南相对,任天笑退至西北,与傅龙晴之间却被火墙所隔,正为之担忧,火舌吞卷,傅龙晴自火墙中冲出,飒踏之姿无可比拟。 略微也有些狼狈,脸上些许火灼烟灰,头发有些散乱。 行至任天笑身侧,任天笑看向火势,身上罡气同起,阻隔火势向这边蔓延。 傅龙晴也是一样,开启护身罡气,只留伤门最后一条路,大火朝正东震位卷去,冲开伤门。 大汗淋漓,任天笑半跪在地,显然消耗不小。见任天笑肩头插的竹节,傅龙晴将长枪杵在一旁,俯下身子,仔细查探。 任天笑感觉异样,下意识躲闪,却被傅龙晴按住“别动!” “幸好没伤到骨头。”傅龙晴查探过伤口说道“忍着。” 说着,凝掌,一掌拍向任天笑胸前半截紫竹,紫竹透体而过,鲜血飙出三尺,任天笑脸上更显煞白,额头虚汗,青筋暴露,险些栽倒,却一声未吭。 瓷瓶粉状药物撒在任天笑伤口,任天笑身形更显颤抖。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涂上之后立感伤口温热。“我知道男女有别,但此刻顾不上许多。”傅龙晴看向任天笑,两人近在咫尺。 任天笑惨笑“如何?” “褪去半边袖子。”傅龙晴说着,转过身去。 任天笑扯着袖子,艰难露出半边臂膀,却听见破锦之声,傅龙晴也在撕着自己内衬。 许久不见傅龙晴转身,任天笑明白她在等什么,淡淡开口“好了。” 这才转身,她手上是长条棉料,看来是为了给自己包扎伤口。任天笑没有躲闪,仔细感觉着伤口温热和傅龙晴指尖的微凉。 异常的仔细,结绳之后,傅龙晴还是不太安心“我帮你活血顺气。” 任天笑拒绝,傅龙晴的语气却不容置疑“盘膝坐好。” 无奈,任天笑只能照做,双掌抵在他的后背,避开伤口,丝缕内力涌入他的体内,傅龙晴被他的经脉吓了一跳,比三岁孩提好不了多少,有的只剩线缕吊着,涌入任天笑体内的内力更显轻柔,帮他梳理着。 时间漫长,足足七个周天后才将任天笑经脉疏通,任天笑也一口淤血喷出。 也过了一个时辰,两人起身,傅龙晴又将一瓶丹药递给任天笑“你的经脉承受不住续脉丹的药力,先服些固体丹吧。” 任天笑不肯接受,傅龙晴说道“共患难过,任公子不必客气。” 硬塞给任天笑,手掌大小的瓷瓶里绿豆大小的丹药,任天笑服下一粒,清凉之意顺喉而下。 “谢过了。”任天笑客气道。 “受如此重的伤还能发挥七品实力,真想与全盛时期的你一战。”傅龙晴轻笑。 火势减弱不少,残存火焰最后挣扎着,浓烟滚滚。继续行进,傅龙晴却脚下一个趔趄,任天笑这才发现傅龙晴右脚也是带伤,凤履靴被划开一个口子,傅龙晴脚踝处伤口深可见骨,查探之际,却换傅龙晴挣扎。 “共患难过。”任天笑淡淡说道,小心将她的凤履靴褪下,她没再挣扎。 单脚支地,傅龙晴身形不稳,任天笑补充道“扶我肩头。”,任天笑肩头有伤,傅龙晴只敢轻扶,想到包扎时任天笑肩头还有另一处伤口,两道伤口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因她所受。 任天笑查探得异常仔细,傅龙晴单足不似三寸金莲,却温润如玉,除了那道骇人伤口,她的脚踝还有挫伤,牙咬袖口,将袖口锦布撕下,傅龙晴下意识递上金创药,却忽感不妥,收手之际,任天笑一把夺过,脚踝处异样更甚。 简单包裹,重新将靴子穿上,任天笑起身“我背你前行。” 傅龙晴说什么也不肯,两人相互扶持,一人左肩受伤,另一人右脚受伤,步履蹒跚地走向竹林更深处。 下一阵位本就是伤门,也不知两人如何通过。烟尘滚滚,夹杂着竹子燃烧过后的碎屑,两人脸上沾染不少,如同从碳窑中走出。 黑烟还未散去,天色因此暗淡不少,伤门震位要比巽位空旷不少,林野间如同上墨,不远处传来兽吼,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沮丧,高兴是因除二人外阵中居然还有活物,沮丧是因为这活物若非善类…… 此处竹子也较先前有所不同,还是紫竹模样,却散发着一股黑气,竹身分泌出一种黏液,些许昆虫被沾在竹身,已被那粘液腐蚀大半,有些鸟类也没能幸免,半身枯骨半身腐。 无意冲撞的野兔被夹在两竹中间,死相惨烈,依靠身形还可看出死前的挣扎。 兽吼声越来越近,两人警惕,竹树簌簌,远处大片倾倒,一枪一刀,一人左持一人右拿,竹身被横力挤开,几根树竹被硬生生挤断,只有稍壮些的,能摇晃着弹回原位。 那是一只巨罴,已经是任天笑遇见的第三只了,却与其他不同,这只巨罴身上黑白两色,眼窝如墨,此时却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也没立刻冲向两人,看它样子已失了神智,胡乱冲撞着,直到周身已无完好竹身,这才停下,声嘶力吼,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前爪抱头,用力拍着,自残一般。 抬头看向天空,傅龙晴一惊“这不是烟尘,是瘴毒!”,傅龙晴见过,战场上死尸过多,瘴气郁结,便会形成瘴毒,吸食过多,自然会迷失心智。 这竹也不是寻常紫竹,是紫竹中的一种,紫瘴竹,误入紫瘴竹林中的活物恐怕无一幸免,时间久了,才会在此形成瘴毒。 幻雾起,那黑白巨罴一时幻化成人形,一时化为兽身,人形看向这边,人形兽身交替“走!快走!” 这妖兽化形是一胖墩少年,显得憨厚,此刻却在提醒他们,一声长啸,再次幻化成兽身,朝着断竹竹排冲去,被割伤躯体也丝毫不在意。 紫竹坚韧要比寻常竹子强上数倍,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傅龙晴又递上来一个瓷瓶“去吧,真有别的问题还有我。” 她怎知我心中所想?任天笑疑惑,接过瓷瓶,朝着黑白巨罴冲去,此刻它已满身是伤。 已无明辨之力,黑白巨罴朝他冲来,身上又多了条伤痕,想要撕碎一切,任天笑踱步躲过,跃上黑白巨罴背上,揪着黑白巨罴颈端绒毛,待时机成熟,任天笑又从黑白巨罴头顶跃下,将整瓶醒脑丹捏碎,拍入巨罴口中。 抽身退去,半人高的断竹排笩挂住了任天笑衣襟,一时难以抽身,一人一兽只距三丈距离,几次冲身,巨罴已来到任天笑跟前,巨掌拍出,傅龙晴枪尖一转,正要营救。 巨罴却停了下来,化为人形,跪在地上双手捂头,一脸痛苦之色。 药效起了作用,傅龙晴收起枪尖,走了过来。 “可能听得懂我说话?”任天笑向那胖墩少年问道,既已能化身人形,灵智自然不会太差。 胖墩少年挣扎着点了点头,口中发出一声兽吼。“东北方向,右手侧,有出口。”任天笑话语尽量简便,怕这巨罴少年听不懂。 巨罴少年双眼通红,猛然起身,一把推开任天笑,大力非凡,朝着任天笑所说方位踉跄奔去,半道上化身兽身,前爪高抬,在竹身前交叉拍下,六道妖气爪痕交错,爪痕四周却是白气,诡秘异常。 将紫瘴竹拍开,清出一条道路,任天笑与傅龙晴对视一眼,快步跟上,这黑白巨罴开辟速度异常之快,两人只见远处如猫般的身影。 清新之气传来,一个拐角之处,两人看见山清水秀,这是入了生门。 溪水畔,压抑之气丝毫不见。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逍遥 那只黑白巨罴已不知跑到了那里,再三确认,任天笑这才确定,这的确实是生门之相。四周依旧是成片紫竹,却没那紫瘴竹的阴煞之气,没了墨紫竹的浑厚诡谲,这里的是紫玉竹,竹身淡紫发亮,透着玉色。 傅龙晴得了轻松,看向任天笑,眼神奇异。“怎么了?”任天笑开口问道。 “你看向溪面,自然便知。”任天笑疑惑,走向溪边,倒影下任天笑面庞如同灰狸。 诧异之色,任天笑又看向傅龙晴,傅龙晴也来到溪边,正要开口,却看见水中倒影如同花猫,急忙伸手抹去,却将脸上碳灰抹得更开,急忙蹲下身姿去洗“怎么也不提醒我。” “你这样也挺好看的。”任天笑在她身边蹲下,洗去手上的黑煤灰,傅龙晴下意识停下,捧起的水从指缝漏下,有些失神。 任天笑静静地捧水洗脸,鬓角青丝被染湿,略显柔和的面庞平静异常,那句话只是无心之言吧。 甩干手上水渍,见傅龙晴还在注视水面,左看右看,直至确认脸上再无碳灰,这才安心起身。 原来她也爱美。任天笑看着,这几日相处,任天笑只以为她是个不似女子的奇女子,顶多也就是身份高贵一些。 都快忘了,我也是个女子,傅龙晴轻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一直向东,便可出生门,真正走出这太乙八卦阵。一路闲来,傅龙晴讲述着靖泽的风土人情,女子在自身上先天弱于男人,思维却更加跳脱,靖泽国又赋予女人高于男子的权利,在靖泽国,一女不单可以二嫁,甚至三嫁四嫁,出生子女自然随母姓,如此情况放在钊越,早被浸猪笼百次了。 这样也有弊端,各坊市,佃户间生产力低下,几个男子养一女子,分摊下来劳作少之又少,只需极少付出便可回报,少了奋进动力,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坐吃山空,近些年国情发展缓慢,国家有意管控,却遭到大批人反对,无奈只能提高市价,出现了一石米三石价的情况,长此以往,只能是国库空虚。 靖泽国西有妖族霍乱,东有天龙十二海一直对靖泽沃土虎视眈眈,国情不许之下,只会是逐渐羸弱。 以傅龙晴的想法,她觉得男女对等就好,正如阴阳平衡。 以她一人是决断不了的,路途还很漫长。 一路上,任天笑不时往后看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却找不到踪迹,生门不该如此才对。 “停下来休息一番吧。”傅龙晴以为是任天笑太过劳累,此处已可见别样杉木,紫竹林虽静虽好,看多了总觉得乏味。 随手捡起地上石子,头顶有鸟儿飞过,正要蓄力,任天笑阻止“天天荤腥,有些腻了,换个口味如何?” “你有何稀奇主意?”傅龙晴问道。 向四周看了看,任天笑开口“等我一下。”,说着走向一棵水桶粗细的紫玉竹前,抬手拍了拍竹身,一刀横斩,紫玉竹齐腰横断,任天笑只取半节,真如一个桶一般。 将"桶"交给傅龙晴“你先生火。”,说着,又没入紫竹林。 此地并不缺水,不远处便有一处泉眼,一刻钟时间,任天笑兜着满怀野山菇回来,在泉眼处洗净,盛半桶干冽泉水,终于知道他要干什么。 炖煮菌汤,再明显不过了。 山菇种类还真不少,白玉菇最多,也最为常见,竹荪也不少,附近到处都是竹林,也不难寻,松茸是路上见的,任天笑特意折返回去摘的,猴头菇鲜美,也最为丰硕,几朵香菇,竟是乳白色的。 冒着热气,汤色已炖成亮白色,手腕粗细竹筒做成柄勺,一口鲜汤,最纯粹的鲜香,山泉水不含一丝杂粹,菇类鲜甜被完全激发,竹桶经大火灼烧,沥出竹汁,独有竹香更是提味。 没尝几口,竹林中凑出一双鼻孔,黑鼻头,宽长肬嘴,白毛脸黑睑眼,足黑腹白,短尾短爪,正凑着鼻子拼命吮吸着。 竹林里一个转身,冲出一个胖墩少年,眼神直勾勾盯着还架在火上的木桶,身上膘肉紧实,跑起来丝毫不见颤动。 身形却异常灵活,两人喝口汤的功夫,火上的木桶却不翼而飞。 抬头看去,一小胖墩儿抱着木桶飞快跑着,小胖手有些臂短,木桶整个挡在身前,也不嫌烫,路都不看,一个劲跑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任天笑追了上去,傅龙晴行动不便,将凤翎枪掷出,挡住小胖墩儿身形,差点撞上,小胖墩儿换个方向继续奔跑,首先关心的却是汤洒了没有。 任天笑御器而行,总算追上,那小胖墩儿却丝毫不惧,停下身来,胖手一带,木桶顺着手臂滚向另一只手,这只手迎上前去,仅依靠双指便钳住任天笑刀尖,用的还是拇指与食指。 木桶还在另一只手上转着,汤一滴没洒。一抻一带,任天笑竟被拉得站不稳身形,肩头一顶,将任天笑震退,那小胖墩儿虽胖,但不是那种出油的腻胖,肉身紧实,如羊囊蹴鞠一般。 任天笑再出刀,小胖墩儿竟随着他的刀势在走,刀势急一分,他便快一分,刀势重一分,他便柔一分。 一手鲜汤始终平稳,任由他的身形如何去动,汤就是不动。 不知这小胖墩儿为何对汤如此执着,这便给任天笑一丝可破之机,不再攻向小胖墩,转而攻向他手中汤食,他身形总算有了一丝杂乱,却还不肯放弃汤食,眼看要刺中竹桶,小胖墩儿掐指弹刀,击在任天笑刀脊,震颤之感瞬间传来,连刀灵都被震出。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汤都要凉了。”小胖墩儿珍惜地看向汤食,用手碰了碰桶壁,还有些烫手。 任天笑看向他,感到奇怪。“怎么!想要回去?就当是帮你们开路的报酬了。”小胖墩儿死死护住,后撤了半步。 “果真是你!”任天笑说道,之前见他,他还神智不清,全身乱糟糟的,如同街边乞儿。 现在得见,一身银白长袍,黑纹秀边,倒使得自身气质更上一层。 “不给!”小胖墩儿高扬着他那两个下巴,退了一步。 “其实你可以和我们一同进食的。”任天笑有些无奈。 “是你做的?”小胖墩儿问道。 “先谢过你对这鲜汤的认可。”任天笑无奈地摇着头。 “走吧。”也察觉到自己问了句废话,小胖墩儿毫不在意,朝着两人架火的地方走去。 傅龙晴瞪了他一眼,他老老实实将竹桶放在火上,给他个柄勺,他却不会用,任天笑与傅龙晴一人一个竹筒,吃完后再次抬头,小胖墩儿再次抱起了木桶,胖乎脸庞埋在桶里。 舔着嘴唇,看着两人如同虎豹的眼神,他有些委屈“我以为你们吃那么多已经够了。” 算了算了,没必要与一头小畜生计较,傅龙晴问道“你可是魁拔熊族?” 小胖墩儿想了想“是,也不是。” 两人疑惑,小胖墩儿继续说道“我生下来就与其他熊族不一样,他们总欺负我,父母也不喜欢我,就把我丢弃了,历经千辛万苦,我才到了这里。” “你可曾遇见过人族?”任天笑也开始发问“就如我们一般。”,如此流利的人言,他不信他是自学成才。 “你们是人?”小胖墩儿又学了个新奇字眼儿。 两人脸色一黑,任天笑说道“我们是人!” “之前倒是遇到过,见他们样子新奇,就学着变化,他们声音也好听,我也一并学来了。混在他们中间,后来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打我,我就跑了,不过他们吃的叫"米"的东西,也很好吃。”小胖墩儿回味着,念念不忘。 他可能还不知道,他发出的这种声音叫做说话。 “你可有名字?”任天笑继续问道。 “名字?”小胖墩儿有些迷糊了,挠着头“逍遥?之前那些人总这样叫,我跑过去他们就会很高兴,就会给我"米"。” 怕是被别的人族当成傻子了,拿他来寻开心了,两人又好气又好笑,再多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天色不早了,两人又要走了,起身间小胖墩儿叫住他们“喂,我能跟着你们吗?” 两人诧异,有大妖一般的存在跟着自然是好,本来有这想法,却怕触怒这大妖,也没敢去问。 这下主动送上门了,却让两人迟疑。小胖墩儿怕两人不同意,继续说道“有刚才那个汤就行,我也一下子不吃那么多了,和你们一样就行。” “实在不行,有"米"也好。”逍遥声音越来越小。 如此淳朴,人族中也少有了吧。任天笑回身“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可还有什么东西未拿?” “东西?”逍遥又挠了挠头。 “对,你自己的东西。”傅龙晴补充道,这下他明白了,回身,化作兽身,奔入林子。 “世上总有些事让人啼笑皆非。”傅龙晴感叹着。 “他是人间最真。”任天笑也轻笑道。 半刻不到,逍遥便飞快地跑了回来,熊身上背着一个巨大布囊,斜插着一根紫玉竹子,丈许长,碗口粗细。 化为人形,布囊更显巨大,快把他整人包裹,那紫玉竹已经完全玉化,淡紫流白如琥珀般精致。 问他布囊中装的是什么,却让众人更加汗颜,全是一些竹笋,说这紫竹林全是他的,他却只能装得下这么多竹笋。 两人没说什么,继续走着,刀灵有时也出来走走,那凤翎枪的枪灵是只凤鸟,生来高傲,刀灵几次想要挑逗,凤鸟要么不理他,要么狂吐烈焰,器灵对器灵的攻击最是管用,从那以后,刀灵距离凤鸟的距离,至少都在三丈以上。 行一路,逍遥非要带上那口紫竹木桶,说是那木桶中的,才最是美味。 没过多久,他却改变了主意,山上猎下的油獾,一道竹笋炒肉,彻底将他折服,他吃到了米,却与之前吃的不一样,比米好吃的,还有很多很多。 安和城中,小二愣愣看着眼前那正在熊吞的少年,大碗高高摞起,那少年并未用筷子,一碗阳春面被吃了个干净,碗都不用洗已经锃光瓦亮。 颇为满足,一路上逍遥总是让两人先吃,起初没考虑到他是熊身,饭量总是不够,逍遥以为是他吃得多了,就又少吃了些,以后,三人饭食总是多出些许。 今日,傅龙晴告诉他可以敞开了吃,他就坐在街边,一直吃到了现在。 十八碗,小二吞咽着口水“一……一共二百一十六文。” 将钱袋扔在桌上,靖泽国力较低,一千五百文才是一贯钱,一两白银,一碗阳春面却要十二文。 与钊越国一千二百文一贯相差甚多,天秀国一千三百文一贯还是有较大差距,更别提吴践国千文一贯,更是难以逾越。 逍遥得了新奇,小小的一袋铜筘竟然可以换十八碗阳春面,对于他来说,这是赚的。 没来得及去问如何去得这铜筘,被任天笑拉至一旁“改天我教你。”,生怕逍遥露馅,妖族大妖,人人得而诛之,更别提紧挨着十万大山的安和城中了,对妖族的恨意,几乎已刻入血脉。 城中打探消息,得知又一事件在安和城中不胫而走,靖泽殿前龙晴在妖族十万大山中遇袭,现已不知所踪,逐而多派了三万兵甲封锁边境,各城中,此刻只进不出,开始逐步排查。 靖泽殿前与钊越皇子同等身份,殿前失踪,自然引起众城惶恐。悦来客栈二楼橼栏上,傅龙晴看着熙攘人群,心中百味杂陈,扶着橼栏的手紧了几分。 “抱歉,恐怕要多等几日了。”傅龙晴开口,这情况已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 “无碍,也多亏了龙晴殿前,我才能见到靖泽国的风土人情。”任天笑客气道。 傅龙晴轻笑“逍遥呢?” 任天笑无奈道“他看上了街前的油炸豆腐,正在大快朵颐。” 街边,逍遥捧着一个小木碗,用手捏起了一块灿金豆腐,闻了又闻。“客官,我这油炸豆腐绝对正宗,香料可是废了好大劲儿才从诸列佛国运回来的,其中的安息茴香更是极品,香麻悠长,回味无穷啊。” 尝了一口,逍遥便无法自拔,经过油炸,豆腐的豆腥味已经被完全去除,小小一块豆腐,竟用十八种香料,香而不腻,外酥里嫩,辣口正好,没那般刺激,却能将人食欲瞬间勾起,香味也久而不散,颇值得回味。 一碗下肚,逍遥又将木碗递了过去“再来一碗!” 这时,又有一种豆腐出锅,早早等候的食客一拥而上,肥壮如逍遥,也被其余人挤出队伍。 出锅时,却不伴有香味,而是奇臭扑鼻,瞬间蔓延,一旁卖胭脂水粉的摊位,那些胭脂香也被瞬间遮盖,眼看就要无从经营了。 小贩却是心大,没去怪那豆腐摊位,从摊位下取出自备的碗筷,挤入人群 “老板!给我来一碗!”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 家国天下事 逍遥张嘴发愣,已被挤出一丈,筷子已经掉在地上,怎的这臭了的豆腐比油炸的黄金豆腐还要抢手,他捏着鼻子,臭了的豆腐还能吃吗? 也不敢问出口,今日已有多人叫他乡巴佬,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看那些人的脸色,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大铁锅内,热油翻滚,黢黑的豆腐在热油中乱突乱撞,最后轻轻飘起,一两七文,比他之前吃的阳春面还要贵上许多,特有酱汁浇淋,香荽屑辅佐其味,更显浓郁,辛蒜末如白雪粒撒上,风味更甚。 人群一哄而散,都得了自己喜欢的滋味,只剩最后几块孤零零飘着,逍遥鼓足勇气,将木碗递了过去“给我来几块。” “好嘞。”小贩一声吆喝,有些不舍,这几块是他给自己留的,可上门的生意,他又怎能不做。 主位豆腐,辅以香荽、蒜末、番椒,青、红、白三色相混,加黑如煤块的豆腐当作底色,倒也赏心悦目。 闻起是臭的,不像是食物,逍遥口中液腺却止不住流出,屏息闭眼,一口吞下这发臭的豆腐,却没有逍遥想象的那般难以下咽,反而是一阵酥脆焦香,外焦里嫩,被辛辣食材呛到了,逍遥却怎么也不肯吐,越嚼越香。 “还有吗?”逍遥又将碗递了回去,嘴里还在咀嚼。 “客官,我这小本生意,一次做不了那么多,您还是明天再来吧。”小贩客客气气地说道。 “他们手里那东西……”逍遥看向正在付账的食客。 “放心,你的已经结过了,明天再来不收你钱就是。”逍遥停在这油炸豆腐摊前走不动道儿时,任天笑直接给小贩扔了一两白银,吩咐他照顾好这位仁兄,满打满算,这胖仁兄也不过吃了百十来文而已。 “何处能得到这玩意儿?”逍遥指着旁人手中的铜筘。 看来这人脑子有问题,累了一天,小贩有些疲倦“给你十文钱,你把这些桌子收拾了。” 指着一旁满是油渍的梨木方桌,小贩有些惬意,忙里偷闲才最是美妙。 逍遥擦得异常认真,哈气擦掉最后一丝油渍,从小贩手中捧过十个铜筘,高兴转身离去,却在不远处包子铺停了下来,仔细数了数手中铜筘,摊在掌心,对着小贩指了指包子,又指了指手中铜筘,一脸欣喜。 “三文一个,九文三个。”小贩漫不经心地递给逍遥三个包子,从逍遥手中拿走九个铜筘。 见手中还有,逍遥又指了指铜筘,看向小贩。“算了算了,再给你一个吧。”小贩不耐烦道,从逍遥手中拿走最后一个铜筘。 逍遥欢喜跑出,没立刻去尝包子的味道。“我说老张,你的包子不是两文一个嘛?”那豆腐摊贩有些看不下去,质问道。 “他一看就是外地人,能趁机多赚点自然要多赚点。”包子摊贩不以为然道。 “你呀,包子活该卖不出去。”胭脂摊贩蹲在一旁,以竹签剔着牙。 “我那老婆子六嫁,不缺这点钱。”包子摊贩打着哈欠说道。 客栈,逍遥兴冲冲跑来,将包子放在桌上。“这包子是?”任天笑立刻发问,生怕他又去抢了哪家摊贩。 “换的。”逍遥天真说道“我给他擦桌椅,他给我铜筘,我用铜筘换包子。” 有些亏了,任天笑一眼便看了出来,却没对逍遥解释,因为没用,他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只知道这可以换吃的。 “尝尝。”逍遥还有些骄傲。 不好拒绝,任天笑与傅龙晴拿起一个包子,轻咬一口,包子味道很淡,很淡很淡,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这叫铜板。”任天笑拿出一枚铜板“一千五百个可以换成这个。”说着,又拿出一两白银。 “十个这个,可以换一个这个。”说着,又拿出一两黄金。 可逍遥只认得一百之内的数,掰着指头怎么也算不过来。 “你所求的就这么简单?”傅龙晴向任天笑问道。 “我亦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就这么简单。”任天笑耐心十足,教着逍遥识文断字。 (本章未完,请翻页) 愣了一下,傅龙晴下定了决心,负在背后的手握紧几分。 夜里,任天笑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他与龙晴只有一墙之隔,墙的那边,傅龙晴很安静,却也没睡,静静地坐靠在屋墙脚下,有一坛酒放在傅龙晴身侧。 都没去打扰对方,听着逍遥的打鼾声,如震雷滚滚。 清晨,任天笑浅睡了半个时辰,睁眼时感觉眼睛酸涩,神情却有些惊讶,他那丝丝感知感觉,傅龙晴并未在屋内。 知安街一条小巷,连接知安府与华阳主道,此时百姓庶民还未晨起,又离主道较远,只听得几声鸟叫。 此刻,却水泄不通地拥挤着一众甲士,黑紫缎纹袍内衬,山文黑甲,持丈二钩镰,武力不俗,与他们对立的,是一红甲女子,不是那境泽殿前龙晴又是谁。 为首将领客气道“龙晴殿前,跟我们回去吧,我们好有个交代。” “交代!”龙晴擦掉嘴角血迹,身旁躺着不少尸首,自己也受了伤,一头高梳的马尾也变得潦草“凤熙就那么想让我死!” “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为首将领也颇感无奈。 听命杀殿前,这命令得有多重,傅龙晴惨烈地笑着,他那权势滔天的妹妹,竟已将手伸到了这西北之地,满脸苍凉,可还有比自己亲族追杀更为心寒的事? 有些释然,傅龙晴已经看开了,她突然眼神一凛,神色肃然“宣鼓营裴青典将何在!” 为首将领突然愣了,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末将在!” “宣神军守西北恒古山脉戊冰河可有出过差错?”傅龙晴激昂问道。 “不曾。”裴青典将沉声说道。 “守北境定高山可出过差错!”傅龙晴继续问道,语气不减。 “不曾!”全员齐声。 “好,我欣赏宣神军气魄,也知你们军令难违,今日,我不再是龙晴殿前,我们各安天命。”说着,拔起杵在地上的长枪。 “殿前何苦呢。”裴青典将无奈皱眉,抬手挥下。 本是深巷,傅龙晴躲闪身形受限,枪尖支地,游上青石墙面,转身间掠出惊鸿枪芒,钩镰长枪被折断数把。 傅龙晴提枪上前,身形不卑不亢,一众甲士无一不是后退“军士溃败当如何!” “将领身先士卒,重振军威!”裴青大喝,手中振军钢鞭成双,单支重八十一斤,从后退的士卒中走出“宣鼓营为何叫宣鼓营!” 出奇地,士卒真的止步“宣鼓长杨御宿边,鼓下蛮奴死合羞,账中慷慨吾行之!”不过一百之人,却声如万壑雷。 一下子稳定军心,傅龙晴夸赞道“御下有方,全账齐心,裴典将颇具才识。”,“龙晴殿下谬赞!”裴青挺起胸膛,傅龙晴却没停下脚步“巷战短兵占优,所以不取你那钩镰枪,改换钢鞭,脑路清晰,可为大将之材。” 止步,傅龙晴握杆前移,留三尺枪身在前“得裴典将,是我靖泽国幸事。” “莫要为难在下!”裴青沉声说着,这龙晴殿前,确实值得敬佩。 “记住你的军令如山,记住你的军人职责。”傅龙晴起手“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次你若失败,将会被调往后方。” 裴青心头一颤,他被撤回后方没关系,就算撤职,要他的脑袋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这边军真正出力的又有几人,宣鼓营再一撤,宣神军将更加羸弱,宣机营貌合神离,自成党羽,宣旗营已不能算作宣神军所属,宣屠营只剩三十五人,已在撤番边缘,宣甲营军资被严重削减,现已几乎两人一甲,更甚者三人一甲。 只有他宣鼓营军力保持最为完整,他这一撤,不说妖族攻来,宣神军内部之事足以让宣神军土崩瓦解。 手上一紧,裴青握着振军钢鞭的手紧了几分“龙晴殿前,得罪了。” 钢鞭一抡,风浑声哀嚎,如风车大轮,高高跃起,钢鞭蓄力,如两道疾电重重砸下,铁器铿锵之声,占尽众人双耳。 傅龙晴向后退出几步,凤翎枪差点脱手,枪首枪尖卡在窄巷两边,划出深深沟壑才止住 (本章未完,请翻页) 身形。 “刚劲有力,再来!”傅龙晴立身斜指,背靠枪身,手再往前握一尺,另一手反握枪纂,往前一送,枪身如龙,将力施于枪纂,点枪如雪。 裴青钢鞭一架一打,击长枪一尺,一撩一震,身形虽在后退,可看向傅龙晴握枪纂的手,也在滴血。 他师从北黎枪客杨修,自身二品实力,对枪法更是了如指掌,今日不用枪,更多的是心中难安,因为了解,所以更深知破枪之法。 力有穷尽,裴青止步,双鞭架枪之余同时施力,一截一拿,凤翎枪脱手,空中飞转几圈落在地上,钢鞭也架在傅龙晴肩头。 两人眼中都是平静,裴青开口“我们不会束缚殿前手脚,龙晴殿前跟我们走即可。” 鲜血顺着指缝滴下,傅龙晴说道“无妨,只是事成之后,烦请裴青典将送两人出我靖泽边境。” “殿前所托,典将不辱使命。”裴青坚定说道。 有这句话,傅龙晴放心了许多,她觉得可信的人,那必然可信,长舒一口气“他们在……” 突然风起,他们话还没说完,杀气突然袭来。“将军小心!”身后都伯勉强能看到那道白虹,灵气包裹之下的,是一把秀丽长刀。 回身一挡,长刀化飞旋,百余甲士身后开始吵闹,任天笑飞身,踩着甲士肩头如履平地,接住被挡飞的长刀,气势一往无前,又一刀斩下,裴青架鞭一挡,双臂被震得酸麻。 任天笑攻势迅猛,又是出奇不意,在短时间还能压制裴青,可裴青毕竟是二品,长此以往,任天笑还是要积弱。 可任天笑从未想过长久缠斗,刀法大开大合,不循一点章法,已不是以伤换伤,全然变成了以命换伤。 没人告诉他值不值,他只是觉得,傅龙晴他该救,必须救。 如此情况却也是傅龙晴没想到的,她没想到任天笑能找来此地,她在此,也不过是个血本无归的交易而已。 “任公子,裴典将,请停手!”傅龙晴大喝,事情已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裴青武力稍高,看出龙晴殿前与这白衣狠人相识,有停手的打算,可任天笑不明所以,已下了死手,收势自然不会那么容易。 空档之际,任天笑一刀贯穿裴青左胸,胸口一闷,他满脸不可思议,意识涣散之际,他只听得其余将士大喊将军,以及长刀自他胸前抽出,那白衣拉着傅龙晴的手,往远处奔去。 身形倒下,任天笑御动长刀,在士卒身前炸起刀芒,小巷被炸塌一半,一手提枪,一手拉着傅龙晴手腕,冲出街道。 街上乱作一团,庶民百姓朝相反方向去跑,却有一只巨罴在街道另一边显形,情况更乱,任天笑拉着傅龙晴朝那巨罴奔去,巨罴黑白身色,自然是逍遥。 任天笑一手提枪,一手长刀,丝毫不给傅龙晴反驳的机会,两人跨上巨罴,巨罴大吼,朝着城门狂奔,见情况不对,守城士兵立刻警惕,拒马桩拦路,可逍遥一个高跃,轻松跨过。 “关城门!”守城牙门将大喝,可城门高三丈八尺,万钧之重,一时间也难以闭合,逍遥妖身长一丈九尺,高九尺五寸,如战车驶过,摧枯拉朽,守城士卒要么被撞飞,要么已四肢瘫软,城门才关合一半,两人已逃出生天。 狂奔五十里,两人在一处山场停下,傅龙晴突然以手刀向任天笑劈来,任天笑下意识躲避。 “这是何意!”任天笑不解。 “他是靖泽忠勇之士!”傅龙晴神色复杂,有懊悔,也有神伤。 任天笑止身,那手刀却迟迟没有劈下。“忠的不是你,勇也不是为你,这种人不值得神伤。”任天笑皱眉说道。 处在崩溃边缘,傅龙晴嘴唇已经铁青,却无人可诉。 从昨日入城,任天笑便看见傅龙晴神色不定,定是心中有事,今日寻了半城,却见她与自家国士相斗,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所以一出手便没有留手,却又触怒了本该是苦主的傅龙晴。 庞杂事物,越发扑朔迷离,傅龙晴久久不能平静“祭司说得对,我就是乱世之因。”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送归 无人能说其对错,两人都救了心中该救,只是傅龙晴所处位置难以独善其身,她背上背的还有一个国,说任天笑杀错人了,他也只是看到傅龙晴身陷危局。 两人都难,都难在不可说,都有不可说的理由,无人对错,更难。 这句乱世之因,让任天笑心中触动,她只是个人,是个女子,世上纷乱,世事无常,甚至皇室贵胄都是这世赋予她的,这些东西自她生下来便要背负,若没了这些,她该多轻松,她只是个女子。 神伤许久,傅龙晴定神说道“就此别过吧。”,没有看向他,两人都心知肚明,自家士卒都对她下死手,想归皇城,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国势纷乱,她则处于这纷乱的正中心,任天笑不知如何去说,静静看着她“我杀错人了。” 猛然回身,傅龙晴长枪瞬霎间抵在任天笑咽喉“我说就此别过!” 满脸的怒意,傅龙晴双眼发红,持枪左手不住颤抖。 任天笑对此的回应只是简单对视,眼神真挚“我送你。” 这枪刺不下去的,傅龙晴胸口起伏,已经够了,人情继续欠下去真该还不上了。 收枪,傅龙晴转身走去,眼神决绝,看着这背影,任天笑迈动步子,相距百米。 逍遥不懂,化身人形,不知该跟着谁,任天笑烧得一手好菜,傅龙晴腰间铜筘最多,还得指望着那些铜筘换些稀奇烹物呢。 就那样远远吊在两人身后,生怕被遗弃了…… 十万大山,横断山脉,荼香薇托着香腮,手中红玉玛瑙牵着红绳在眼前晃来荡去,红玉玛瑙不时闪着微光,她的思绪已不知飘到了哪里。 士卒已此扎营,分批警惕四周。对于任天笑的行踪,众人依旧毫无头绪,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还活着,那红玉玛瑙和赤红玦玉的联系还没断。 三皇子下了死命令,任天笑一日不归,便扎营一日,十日不归,那便扎营十日,直至人归。 秦柱子不时在四周打着符箓,想要以此抵御荒妖蛮兽。 沈崇阳最懂药理,为受伤将士检查伤口。 众人愁眉不展,不是因为此地凶险,有不知境界的大师兄,妖族皇裔,炼虚境鹤守长老,元婴白秋,二品宗师卢剡,秦柱子与沈崇阳也是练气圆满,最次的兵士也入了品阶,不说横行无忧,全身而退还是绰绰有余。 “一切都在顺着三皇子的谋划行进,国主知道也该无忧了。”除去为徒儿的忧心,白秋神情还算淡然。 “尊师认为任天笑的失踪也在我的谋划中?”三皇子负手而立,派出去的士兵迟迟未归。 “不知该说高看了三皇子,还是说看低了郁清河。”鹤守长老从一旁走来,意味深长。 金麟男子靠在一旁枯树上,眼神一直盯着大师兄,大师兄挥手,呵呵傻笑。 “不行,我要去找他!”荼香薇猛然起身,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了,一行人轮番值守,依次动身去寻那任天笑,荼香薇这才刚轮值过后,如此下去,纵然是仙家弟子也要吃不消的。 无奈叹息,沈崇阳好话歹话说尽,依旧没能阻止这豆蔻年华的少女,只能随着她步步紧跟。 忧心不减,众人纷纷摇头…… 逍遥手中抡着紫玉玛瑙竹,四五山匪被震退数丈,已不能起身,任天笑刀光熠熠,御器之法使长刀在数十人中穿梭,伤敌不杀,傅龙晴一人独战六人,身形飒踏,长枪横扫,朝着那些山匪流寇当胸拍去,他们也已无再战之力。 没置人于死地,三人继续默默行走,周身哀嚎声遍野,倒地一人眼神不善,不屈之色正要将手中长刀抛出,任天笑眼疾手快,飞身上前,一脚踢中那人手腕,这才没能让他得逞。 那人脸色煞白,一口气没运上来,口吐鲜血,接着是另外几人,几个呼吸,几十人全部命丧。 已不知是第几波了,这些人也并非山匪流寇,精心装扮过,可身上那股寒冽杀气,可不是寻常山匪所具备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路行来,杀手不计其数,有的伪装成平民百姓,混杂在难民中间,混淆之下,也不知哪个是无辜,哪个是另有所图,这些人手段之凶残,竟拿活人挡刀。 还有甚者,看似是一支商队,穿着华贵衣裳,离傅龙晴一步之距,忽然亮刃,幸好傅龙晴反应迅速,腰间只让划破衬甲。 一日才行百里,六次刺杀,人数早已过百,就算伸着脖子让三人来砍,那也得好一阵子。 入夜,傅龙晴坐在火堆旁,也没那个闲心思去仔细烤那些鸟肉,胡乱添火一炙,半生不熟,有时肉已咬在嘴里,还有血水流出。 拿起一个青果扔向暗处,树后伸出一只大手将青果接住,扔来的力道不小,那人显出半边身形。 “你没必要蹚这趟浑水。”傅龙晴开口说道,依旧有些怨气。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任天笑看着手中青果,抬眼间指缝夹着的石子射向不远的树冠,一道黑影坠地,紧跟着夜鸟惊飞。 傅龙晴一直看着这边,眼神不定“夜凉,来取暖。”,等任天笑回身,傅龙晴已低头拨着柴火,火势更盛。 此地距离靖泽皇都两千六百多里,不入城,不走官道,路途更加遥远,饥渴难耐时以野露为水,鸟兽为食,逍遥没少抱怨,两人却只能默不作声。 两千六百多里,两人一妖杀了两千里,无一人下死手,却也无一人生还。 早早的,靖泽皇城皇宫毓楼,大如鸾殿,楼室正中央,一女子斜卧床榻,百鸟花羽屏扇身后作饰,香烛过百,映射楼内富丽堂皇,蓝紫幕帘斜挎漆柱,柱上孔雀踏春雷,松绿如墨,如此布置依旧显得空旷,榻木是千年沉檀,雕花栩栩如生,丈宽尺长,极尽奢华,塌上藏深蓝缎,秀绸丝罗兰花。 女子一身紫衣,轻纱交领,匀称身姿卓越,玉臂如藕,胸前足重斤两,被柯裙包裹,只是半露,却也可见惊心动魄,纱裙高衩,腿如淌溪,此刻她并未穿鞋,莲足似玉如意一般。 春光乍泄,却没人敢多看一眼,低眉顺眼的面首为她揉捏双肩,她一脸惬意,呼吸律动间带起全身浮动,尤物天成。 睁眼,眉间是媚,却多了份凶戾。 “你说我这姐姐是如何走过这两千多里路的?”紫衣女子戏谑说着,不见众人答话,自语一般。 指如玉葱,指甲上浅花紫雾“罢了罢了,我这妹妹也该去迎接迎接。” 闻言,一旁侯着的面首白脸细眉,唇红齿白,踏碎步点头哈腰走到床榻前,一脸笑意,孔雀乇珠鞋被他捧在手里,捏着紫衣女子温润如帛玉的秀足,为她穿上鞋子,女子惬意媚声,脸上一抹笑意,这面首养了三年,颇得她心意,荡漾心神间,另一只脚也没闲着,顺着那面首脸颊滑过,抵在那面首下腭,轻轻挑逗,面首进退有度,不慌不忙握住女子脚踝,放在鼻尖轻嗅温香,那鼻息的温热之感恰到好处,不多不少刚好触动女子内心,舒痒直攻肺腑,轻呼一声,女子脸上陶醉,穿鞋那只玉足猛然一勾,将那面首藏进裙底,旖旎笑声此起彼伏。 弶州,任天笑与傅龙晴终于踏足靖泽皇城,依旧不敢大意,一路逃杀,两人都成了惊弓之鸟,郃州城城门大开十日,郃州牧出城十里亲自相迎,两人不敢进,浱州连雨十七日,城外两人十九日衣襟未干,坴州只距皇城八百里,两人依旧不敢进城讨口水喝,靖泽国过半水路,两人却不敢近楼船,竹筏漂流,辗转之下,两人只能从城西入城。 早早地,已有一队人马在此等候,两象拉辇,高有三丈,华盖鼎立,坐塌上凤熙殿前搂抱着一名男子,书生模样,芊指勾弄着他的面庞,虚汗密布,眼神迷离。 街上抓来的,也不管是谁家相公谁家公子,只要是凤熙殿前看上眼的,总少不了盘弄,起初这男子宁死不从,觉得有伤风化,可一副软筋散下去,还不是乖乖就范。 居上位,高高在上自然看得远些,两道人影逐渐出现,凤熙殿前眉头一挑,放开那书生男子,上前几步,车辇上围栏前,女子搭手,那书生男子连滚带爬,情欲迷离,如一条狗一般,不止是软 (本章未完,请翻页) 筋散,沐春合欢酥药量也不小,此刻正值药效发作,捧着凤熙殿前裙下玉足,如同噬糖一般吮着凤熙殿前脚趾。 看了一眼那书生男子,凤熙殿前一脚将他踢开,凤足踩在他的胸前尽情蹂躏,那书生男子的意识已完全被药力吞没,如此侮辱,他反而一脸享受,哪还有廉耻之心,伸手摸在凤熙脂玉般的小腿之上,越往上攀,凤熙反而更加享受,眼中嘲弄着“若不是有些事情,我还真想尝尝你这青眼书生的滋味。” 不再看他,不紧不慢地顺着扶梯下了车辇,看见傅龙晴与任天笑已站在不远,一脸警惕。 走上前去,凤熙殿前客套着却并不客气“姐姐出了趟远门儿,妹妹有失远迎了。” “自然,我若未归,妹妹当然不必相迎。”傅龙晴将事情挑明,她们之间,总缠着爱恨交织。 凤熙殿前语气总是阴阳怪气,轻笑一声“姐姐远行归来,妹妹自当相迎。” 看向城门,傅龙晴百感交集,这是归来,却不是回家,她有点想吃城西的饺子了,城南的云吞面也不错,城东的催马软鞭料子不错,城北曜木大如峦山,在此也能看到,她不敢抬头。 “没有伏兵,我可是你的妹妹。”她们说话,总是半含猜忌。 “你想要凤翎枪,我给你又如何!”傅龙晴将凤翎枪往身前一横,伸手递出,吓得侍卫急忙抽刀。 凤熙殿前回身一瞪,侍卫气势立刻弱了下去,缓缓收刀。 再回身,她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伸手抚摸枪身,指尖滑动“这是女帝赐给你的,送给我算怎么回事儿。” “她是母亲!”傅龙晴悲愤“女帝是靖泽天下给她的。” 两人对视,谁也不愿意让步。 不愿皇家事,只愿天下事,傅龙晴在想在做,身在皇家,她又有什么办法,在她心中,母亲大过女帝,而在凤熙殿前心中,女帝却大过母亲。 许久无话,这姐妹在一起,必是僵局。 “姐妹二人站在城外聊天算怎么回事,先回城,叙旧有的是时间。”凤熙不气反笑,伸手作请。 傅龙晴走上前,步伐沉重,最后再看一眼皇妹,径直走向皇城城门。 他国内部之事,任天笑不便多说什么,跟在傅龙晴身后,按理说送到皇城之后就真该就此别过了,可担心二字本就是由心而生。 过凤熙殿前身侧时,凤熙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慌措间任天笑急忙抽手,凤熙却握得异常之紧。 “姐姐是性情中人,你可要小心哦。”凤熙眉眼天成,又有意亲近,让任天笑更加不知所措。 甩手间力道重了几分,凤熙力道更重,九牛之力依旧没能挣脱,正欲发狠,凤熙松开了他的手腕,戏谑地看着任天笑“人走远了。” 任天笑进退不是,跟着傅龙晴便坐实了他面首的身份,不辞而别,心中也总有亏欠。凤熙殿前上了象辇,掉头转向皇城,任天笑不想卷进这些事,可她入了皇城,何时还能再见。 城中寥寥几人,见凤熙殿前进城都慌忙躲避,主街摊贩被尽数清空,街道上空旷,傅龙晴一直走着,心如这街道一般空寂,回头望望,只有那如同世仇的妹妹及随从跟着,妹妹报以微笑,却比罗刹还要可怕几分。 他不见了,也是,他只是说要送我归靖泽皇城,现在皇城到了。 没感到失落,却也没了欢喜,回头,吓了她一跳,眼前任天笑孤零零站着,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孤独和我很像,他傲得很像我,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可这皇城是她的囹圄,他不该来的,可他站在自己面前,她却不想让他走了。 抬脚,却感觉距离近了,急忙错开一步,两人还是那么远,这才让她感觉刚刚好。 “走吧,陪我逛逛,我也好尽些地主之谊。”两人相隔六丈,任天笑轻轻点头。 两人都没再近一分,街上,两人一人走左,一人行右,颇为怪异,同行一条街,便算一同逛街了吧……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大赦 主街很长很长,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可众生很小很小,小到跨出一步,也不过四尺距离,街上已被清空,摊贩被驱赶殆尽,皇家出行,庶民退让,这世间很可怕,强行将人分为三六九等,高处的人们充分享受着精神与物质的充分供给,甚至饱暖思淫/欲,底层的人连一日温饱都要拼尽全力。 这世间很美,总有些人洋溢笑脸,尽管衣衫破破烂烂,尽管一日三餐炊糠咽菜,那孩童手中的风车转着,蹦着跳着,刚出小巷,一个不留神撞在傅龙晴身上,他满脸歉意,愣生生看着傅龙晴。 傅龙晴报以微笑,将风车捡起递给了他,顺便摸了摸他的头,孩童烂漫地笑了,小巷后又急匆匆走来一位妇人,嘴里骂道“你这孩子,今日凤熙殿前出行,冲撞了殿前,我们这一家都是要遭罪的。” 抬头间看见了傅龙晴,有些怕,又有些不好意思“官…官爷……刚才没撞疼你吧。”,傅龙晴摇头表示无碍,妇人好心提醒“凤熙殿前今日出行,算着时间也该回城了,纵然你是兵将,也该避让才是。” 回头,街边卖灯笼的摊车孤零零立着,微风一吹,露出跟在背后的凤熙殿前以及部众,妇人一惊,话都不敢多说半句,急忙带着孩童钻进小巷。 她在乎的是殿前的位子,不是这黎民百姓,这高位又有何用。凤熙殿前紧握着塌位扶手,眼神阴鹫,凭什么你生下来什么都有,无军功便坐上了殿前之位,手上还未沾血便握紧了凤翎枪,现在同为殿前,你却还要高我一等,凭什么! 回头继续走着,任天笑也看着这一切,天同地大,怎么就这么多不可得之事。 那条小巷也空了,凤熙殿前行至巷口,向里面看了一眼,怨恨开口“摊子砸了,人,杀光!” 饺子摊今日也没开张,记得小时候,她会带着凤熙偷偷跑出皇宫,就坐在此地,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能开心许久,可现在,已是物是人非了。 静静在桌角放下十七文,傅龙晴拐向东平街,凤熙殿前走到摊前,侍卫问道“也砸了?” 凤熙殿前静静看着,思索了许久“给店家再扔三文。” 众人有些发愣,这凤熙殿前有些一反常态,只要是龙晴殿前碰过的东西,她总要砸了毁了。不管旁人如何去想,她长叹一声,凤熙殿前轻声呢喃,只有她自己可以听见“涨价了。” 象辇上,那青眼书生还是迷离之色,趴在凤熙殿前腿上轻轻啄饮,凤熙殿前却是没了兴趣,掐断书生脖子,随手扔下了象辇。 与龙晴殿前不再同路,轻舒一声回宫,率部众行进了天鸾门。 南安街上,这才有了些人烟,吆喝声中,傅龙晴喝着一碗米糟,在她身上看不出一丝的不认真,做什么都是一丝不苟。 “接下来准备如何?”任天笑坐在了她的对面,傅龙晴咽下米糟“反正你的人情我已经还不上了,再帮我个忙如何?” “何事?”任天笑的回答只有简单两个字。 傅龙晴不管仪态,捧起大碗将米糟吞完,用筷子扒拉两下,这才重重放下碗筷,擦干嘴角“陪我进趟皇宫。” 说完,起身朝着朝凤门走去。 宫门大红,朱漆黑底宫墙层叠,琉璃金瓦,三道宫门后是御鸾台,春日朝祭,可见万人朝拜盛况。两人走着,在此地有些空荡,角楼上,一对道家师徒静静看着,怀中拂尘随风轻舞“南朝天下我已落子十七道,龙晴殿前却步步走在十七道之外,难道真是我错了?” 徒子也一脸疑惑,掐着肥嘟嘟的手指算着“明明是满命格的人,却为何还要逆命?” 老道人重叹一声,轻挥拂尘“人之命格总缺一,这才是常数,命格为满,已是极数,人盘已容不下他,不知他以后会借道天盘还是神盘。” “天盘如何?神盘又如何?”徒子更加疑惑。 “天盘是舍一保九,神盘是舍九保一,而他舍或者保的那个一,便是整个人盘。”老道人语重心长,抬头,眼睛有些浑浊。 “那岂不是说……生灵勿怠……生灵勿怠……”徒子念叨着,立刻掏出算筹,他的算筹还是九立的,九进一,便还是一,一与九却又有不同。 正算得起劲,手腕却被老道紧紧握住“为师不是说过,不让你妄动九立算筹吗!”喝止之下,有风雷蠢蠢欲动,九根算 (本章未完,请翻页) 筹瞬间散落一地,徒子一时间手足无措。 “可师父说过……”刚想辩解,却看见老道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快要急哭了“师父我错了师父。” “天地应运而生,也是应劫而生,知天道,最该避天道。”老道为其解惑,微微转身,口中喃喃自语“南朝天下,气运彻底被搅乱了。” 徒子立刻上前扶着,那双眼睛早已看不见这世,心却看清了道,不远处的天机楼,筹轨连接衍盘慢慢悠悠转着,微光如白昼霜葭。 “就这么放任不管?”徒子还是忍不住问道。 “是乱局,却不是死局,我们且看天下。”那老道应答,如烟波浩渺。 一师一徒身影渐远,任天笑与傅龙晴已走在鸣鸾奉道,这鸣鸾凤道为百官觐见,上朝禀奏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过了这鸣鸾奉道才是真真正正的皇宫,大殿前,金身朱雀引身高亢,接天地之势,十二汉白玉柱各不相同,上位六者,赤者凤、凰,黄者鹓鶵、青者为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依次孔雀,金鹏,彤鹤,蓝凫,雪鸮,奔雉,威势自然流转,浩浩荡荡。 殿外空旷,殿内偏殿,却有些寂然,一美妇人斜躺在榻位上,旁边半百老者轻轻为她揉捏着经外奇穴,淡淡的薄荷脑油味散开,醒神不少。 “龙晴回来了?”美妇人闭着眼,淡淡问道。 半百老者停下指尖,微微一顿“是。” 这老者一身蓝绿缎金袍,上锈金鹏展翅,地位已远超一品,在此刻却显得唯唯诺诺。 “南宫,这可是你的孩子,你一点都不着急?”美妇人睁开眼,久居高位,纵然今日扮得随意了些,却依旧挡不住那摄人心魄的傲然。 老者的手继续按压着美妇人的外奇穴“她姓傅。” “你还在怪我宠幸你那不争气的弟弟?”美妇人重重叹息一声。 这次老者没有停下动作“不敢。” “那就是有了!”美妇人表情突然肃然“"四鼓咚咚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朕未嫌你迟,改为忧字如何?” 老者神情一紧,急忙上前跪下“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你可不是微臣,官至上柱国,仅次于相国,若论权势,怕早已是靖泽八柱国之首了吧!”老妇人双眼微眯,看着眼前跪着的老臣,不为所动。 老者已不知所措,老泪纵横,颤巍巍的身影俯得更低,艰难开口“听候国主发落。” 许久,没见美妇人动作,悄然抬头,来不及擦汗,美妇人已站在他的身前,轻轻将他托起,语气又柔和了不少“若是在寻常百姓家,你我只是夫妻,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这诗挺好。” “罪臣这便回去辞官,绝不留一丝贪恋。”老者忏悔说道。 “朕和你的孩子怎么办?”美妇人看向他忧心道“你辞官了,独善其身,倒是落得一身轻松,可朕呢?这天下呢?” “国主这是要……”老者一丝疑惑。 美妇人转身,负手踱步“八位殿前,就龙晴,凤熙两位殿前呼声最高,这也是朕最为头疼的地方,一方勇武在上,一方谋略在上,无论谁输谁赢,对于朕来说,都是断腕之举。” “谋略治国,勇武安邦,这样岂不是更好?”老者壮着胆子说道。 “可这两者对立,非要选一个呢?”美妇人转身,眼中精光闪过。 “这……”老者为难。 “南宫倒是轻巧,不论谁输谁赢,南宫世家都会得势。”美妇人轻笑一声,坐回凤榻。 “南宫世家永远都是臣子之家!”老者作揖,急忙立誓。 “谁说南宫世家不是臣子之家了。”美妇人作舒态道“我若不信,南宫世家便不会是一人之下。” “可……”老者还想继续说什么,美妇人打断道“朕乏了,南宫让,你先退下吧。” 老者再次作揖“微臣告退。” 踏碎步退出殿门,刚要转身走去,美妇人再次开口“南宫让,有时间去看看我们的女儿。” 没等来回应,殿外老者早已变了脸色,一脸阴沉,径直走向宫外,那凤榻上的美妇人也是一脸阴沉,口中劣词“老东西!” 怎可能不争,说是一人之下,可上柱国多的只是一个头衔,柱国之上还有相国,那才是真正的一人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下,南宫世家也没想象的那般合力,自己的弟弟早就在暗中觊觎他的位子,自己刚有相首的位子,仅仅过去一年,他便也爬上了国主的凤榻,还一次中地,与他同位,两位殿前不和,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何时得遂田园乐,哼,可笑的臆想罢了。 琅嬛阁内,凤熙殿前带着几分冷媚,把玩着一把孔雀翎扇,扇骨藏刀,一众侍婢静静侯着,谨慎入微,额前青丝随面庞轻飘,手指轻动,轻刃缩入扇骨“都准备好了吗?” 侍婢上前,欠身弓腰“一切准备妥当。” 几名女子被五花大绑压了上来,正是十万大山傅龙晴的那几个护卫。 “你不是说傅龙晴已葬身十万大山了吗?她怎么又活生生站在了我的面前。”凤熙殿前看着手中的折扇,轻轻将扇子合上。 “卑职亲眼看见她跌入水流湍急的淆覃河内,没想到……”那女子一脸不可思议,凤熙殿前却没再给她解释的机会“没想到她重伤之下却被人给救了。” “你在向我投诚时说过,愿拿人头担保,虽然你这人头值不了几个钱,但说话总得算数不是。”凤熙殿前冷笑,随手一挥,几人又被压了下去。 背后的声音没有一丝同情“去远远儿地,别脏了我的琅嬛阁。” 鸣鸾凤道,此时早已过了早朝的时间,觐见大臣早已出了皇宫,两侧十几丈的高墙遮住了大部分阳光,显得幽静。 “靖泽皇宫与钊越皇宫可有差异?”傅龙晴问着,就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 “并无差异。”任天笑淡淡回答。 “都不问问让你进这皇宫有何事情?”傅龙晴继续发问,却有些尴尬。 “你有你的事,我照做便好。”任天笑不以为然。 “我就这么值得信任?”傅龙晴略显好奇。 “你信任我,才会带我入这皇宫。”任天笑认真回答。 有些无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两人互相尴尬着,侍仆从他们身边经过,都躬着腰,胆子大的偷偷抬眼,一脸异样地看向任天笑,他以为是这些侍仆将他当作了龙晴殿前的面首,故而挺起了几分胸膛,可迎来的还是异样的目光,他又觉得自己太趾高气昂了,也学着他们弓起了腰,结果却没有丝毫改变,以至于有几位侍仆实在憋不住了,喷笑出了声,傅龙晴瞪了他们一眼,这才加快脚步灰溜溜地跑开。 傅龙晴脚步慢了,走着走着,将背后的凤翎枪提在手中,迎面走来几个侍卫,一人压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仆,过傅龙晴身边,还没来得及行礼,傅龙晴怒喝“放开!” 侍卫犯了难,正欲解释,傅龙晴怒喝再次传来“我让你放开!” 语气不容置疑,侍卫统领硬着头皮解释道“龙晴殿前,这是凤熙殿前让押解问斩的犯人,还请龙晴殿前给个方便。” “她们犯了何罪?!”傅龙晴问道。 “这……”侍卫相互对视一眼“龙晴殿前,我们无权过问。” “那就把人放开!”傅龙晴再次重复,枪尖已往前送了几寸,宫墙上隐隐有机括声响起。 侍卫一头冷汗,宫中禁止械斗,否则将按谋反逼宫论处,对方尊为殿前,自然有人撑腰,可他们却只是一帮侍卫,宫墙上重弩射下来,他们恐怕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无奈,只能先将人放了,傅龙晴也没为难他们“回去禀报时就说人被我傅龙晴劫走了,所有后果我来担着。” 说着,持枪挑开捆绑几名女仆的绳子,侍卫作揖走开,没有回头,傅龙晴说道“你们自由了。” 没走两步,背后一众人噗通跪地,为首女子已满含热泪“虞子岕愿为龙晴殿前赴死。” 没有回头,傅龙晴神色是复杂的,她知道有太多的迫于无奈,但她也只是一个人,一个五谷为养,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人。 为首女子也知道,她没了任何的可信度,没了七年谋来的差事,差点没了命,可这是为了什么?烂赌的大爹,饥色的二爹,贪酒的三爹,行骗的四爹还是暴虐的娘亲?或者是那兵痞老弟? 凭什么?凭什么!她什么都没了,自己一身罪孽,龙晴殿前却要救下她,赴死,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正要下定决心,傅龙晴背后又一道声音响起 “为自己活一次。”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家臣君侧 两人继续走着,任天笑长叹一声“宥恕他人,其实并不容易。”,傅龙晴轻笑“我不懂你们仙家的那些大道理,只是觉得,她也是我。” 舒一口气,傅龙晴看向那已被宫墙挡得差不多的天色“初见她时,她只是在寒风中挥舞重剑的一个小丫头,比我小上不少,说是剑,倒不如说是半块门板,她就那样奋力挥舞着,双手上的冻疮结痂又再次裂开,裂开又再次结痂,脓血浸染了每个指缝,那双手颤颤巍巍地,蜷握都已成了问题,可她依旧能拿的起与她等高的重剑。” “我问她为何执剑,她说她有必须执剑的理由,我问她喜欢剑吗,她却摇了摇头。”讲起这段过往,傅龙晴却像是在缅怀“我带她回来,加入了中领军,本以为她会好过些,没想到没过多久她家眷亲属便找上门来,以血脉之由哭穷拿走了她所有的军饷,拗不过她那凶戾的母亲,非要把那不成器的弟弟塞进我中领军的队伍,那也是她第一次求我,抱着侥幸心理,以为他会有所改观,我准许了,可等来的却是变本加厉,接连闯祸,都是他那姐姐替他受的过,最近一次,她弟弟欺辱了城中一商贾的女儿,按军律当斩,我有意庇护,但这事已激起了民愤,绝无可能继续留他在军中当职,本想着让他在狱中吃些苦头,等我回来,给予那商贾最高的赔偿,将她那弟弟流放,至少能保住他一条命,却没成想……” 不忍再说下去,任天笑也有些难安,颇感沉重“身上少了一罪,心上却多了一罪。” “是啊,谁人无罪,等抉择取舍的时候,谁又能保证没有私心,旁观者清醒,当局者总少不了糊涂。” “那接下来你当如何?”任天笑不自觉问道。 “将他斩于西街闹市,你觉得如何?”傅龙晴停下脚步,她也需要一个答案。 “世上安的两全法,于法还是于情,自当斟酌。” 得到了答案,傅龙晴回头望了望远远跟着的鸢槿“于理,他欺辱商贾之女在先,该杀,于法,他枉顾军中律法,该杀,唯独于情,他是鸢槿的弟弟,杀了他,等同于让鸢槿死于那场大雪。” “你是以殿前的身份,以中领军将领杀他。”任天笑只能这样说着。 回头,继续走着,傅龙晴轻笑着说道“我以为你会替他们求个情。” “于天下乃是杀一人而求九十九,大快人心,于你个人而言,只是杀四十九而求五十一,的确难做。”任天笑微微点头。 “这便是庙堂,这便是朝野。”傅龙晴心绪又沉重几分。 再一拐角,几步路便要出了鸣鸾奉道,却让傅龙晴猛然一惊,一位大臣手持一柄象牙笏,锦衣华服,袍上蓝缎银蟒,见傅龙晴只是微微欠身“老臣见过龙晴殿前。” 也没退身让道,行过礼后错开身位,越过傅龙晴身侧。 傅龙晴有些发愣,已过了几十步,傅龙晴才颤动着嘴唇“爹。” 着实让人一惊,任天笑看向两人,两人却都未回头,锦衣大臣行环手以示君臣礼“殿前近日可无恙?” “无恙。”傅龙晴轻声回复。 “切莫荒废了朝政才是。”锦衣大臣提醒着说道。 “是。”傅龙晴失落着,不敢回头。 “老臣告退。”语气没有参杂一丝感情,锦衣大臣拂袖离去。 心如刀绞一般,傅龙晴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收起情绪“走吧。” 震惊着,任天笑不知如何发问,傅龙晴开口“不必如此,他在乎官职,我便是龙晴殿前,他在乎亲情,我便是他的女儿。” 任天笑更为震惊,这似乎更为无情。 只是一个鸣鸾奉道,却让任天笑见识到了朝堂上的云诡波谲,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能看得到大殿了,一灯黄宫装的宫女早已在此等候,作揖一番“女帝有请。” 似乎早有料到,傅龙晴说道“先带他回我琅嬛阁,我稍后便到。” 宫女未移动半分,低眉顺眼间再次行礼“女帝说,阁下要一同前往。” 傅龙晴眼神一凛,那宫女已退至一旁已作请势。 再过三道重门,三千阶上凤天殿偏殿,女帝还是那般,着装随意,此刻她正临摹着《千唐志》。 傅龙晴与任天笑进来,女帝没有丝毫停笔的意思。 “此次出去历练,可有所观所感?”女帝慵懒问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傅龙晴作揖“观我河山壮阔,感我靖泽永安。” 女帝顿笔提字,抬头,随手将狼毫一扔“你知道我不是要听这些奉承。” 身为女帝,真正做到了不怒自威,女帝轻轻踱步“你可知这《千唐志》出自何处?” “此乃开国之初郑朝昘所著,摘录了前朝唐国一千一百九十一名奇人的墓志铭,内容涉及皇亲国戚、相国太尉、郡王太守、尉丞参曹,以至处士墨客、问道潜士、宫娥彩女等各阶层人物,此书可证史、补史、纠史,可称当世奇书。” “那你可知道,此书摘录的碑林,有六处是摘自臣轨如意娘的碑林。”女帝悉心说着,随手翻了几页。 "臣轨"或是"如意娘",懂些文墨的人不可能绕得过这个名字,这可是开国女帝曾用的化名。傅龙晴有些疑惑,不知为何意。 “郑朝昘也是个奇人,作为前朝遗臣,思前朝事,正前朝名也就罢了,先帝登基那日,他便在宫门口破口大骂,整整三日,一日未曾停歇,更奇的是,先帝赦免了他的死罪,还曾放言,别人骂她死罪,独郑朝昘无罪。” “先帝曾三谏他入朝为官,却被他一一拒绝,先帝当政三十二年,日渐昌盛,他却骂了三十二年,直至先帝故去,他依旧不愿意承认先帝功绩,后来他的书流传于世,这才知道他贬天授帝,却尊"如意娘"。” 合上书,女帝若有所指“你说,天下多些这样的人,好是不好?” “公然无视皇威,藐视皇权自然是不好,但朝堂之上皇威之下自然少不了警醒之言,这样的人,多了便会杂乱无章,争先效仿,失了裁断之准,所以有一个便好。”傅龙晴回答地掷地有声,应该是她最想要的答案。 “那如何找到这样的人?”女帝继续发问。 傅龙晴怔在原地,一字未吐。 “我西南抚羌之地有一仕族擅长巫蛊之术,他们豢养蛊母的方式是将成百上千的蛊虫放入一个巨大的虿盆中,然后看它们相斗,最后活着的那只,便是蛊母,你说有趣不有趣。”不经意的话语如千年寒潭,只是寒气便洇得傅龙晴脸色煞白,甚至于整个身子有些不自觉地发抖。 她猜到了,但从这女帝嘴里说出,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扯过她刚才临摹的字走到傅龙晴跟前,将泛黄的纸张塞给她“记述先帝生平的那六块碑上,其中一块上有先帝所造的二十三个字,我最喜欢这个,犹如日月当空,无微弗明,无远弗照。” 回身走向偏殿深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面“"青鹅"一事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燃灯一刹"。” 殿门口,傅龙晴一直沉默着,拾阶而下,却比登阶还难,步履维艰,心绪愈发沉重,天色也不喜人,遮住了那最后一丝和煦,已看不清眼前,豆大雨滴落下,浇灭了她最后一丝侥幸,接着戾风袭雨,大雨滂沱,分不清无助与无奈,帝王檐下花白燕,衔泥尽是早筹谋,衣衫不及心头重,哪有清欢寡白茶。 不知走了多久,雨声渐消,闻细珠落芭蕉,眼前还是朦胧,却触不见流风过掌,只觉暖意攀额,原是有人撑伞。 任天笑很想安慰,几次欲言又止,她是靖泽殿前,是中领军统领,又怎屑于寻常女子耳畔的低声细语。 可还是忍不住开口“当无人可诉,无人心疼,崩溃到无力回天,泪,是止不住的。” 傅龙晴忽然止步,擦去额鬓沾染的微露“任兄,借肩膀一用。” 未等任天笑反应,傅龙晴回身,勾过他的肩头,额颅抵在他的肩窝放声痛哭,或许她也未曾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姿态对这样的人倾诉所有。 任天笑握紧了伞柄,另一只无处安放的手颤微着,轻轻抚上了傅龙晴肩头,掌心还有阵阵温热。 生生嚎啕哭尽了无奈,不远处巡逻的禁卫士卒听到动静,又因烟雨朦胧,看不清状况“何人在此喧哗,枉顾皇宫禁律,不要命了!”,为首士卒扯着嗓子大喊,却只等来一字。 “滚!” 再听不出是自家殿前那真是白在宫里当差了,震惊之下,后退两步带着一众士卒灰溜溜地遛走了。 “抱歉。”傅龙晴甩了甩满是雨水的袖子,朝着自己院落走去。 琅嬛阁,傅龙晴以丝绒锦帕擦着头发,任天笑虽背对着她,却依旧有股心漾,舒缓不少,傅龙晴随意开口“你说风雨交加,无处躲藏时,不见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雨倾盆有丝毫怜悯,能偏安一隅时,雨却停了,当真是可笑。” 任天笑此刻肩背突然有些僵硬,站在殿内正中央,攥着雨伞的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气“是啊,世事无常。” “听说你们仙家可行云布雨,那不是可以随心所欲了。”傅龙晴随意问道。 “天上云雨就那么多,若随心所欲,岂不是要多灾多祸。”任天笑回头,有片刻的愣神。 “何意?”傅龙晴随手将锦帕扔给一旁的侍从,悠闲地躺回塌椅。 “若东边有雨,以仙家手段强行更改雨令,那这雨必将落到西边儿,万一西边已雨量充沛,再行雨,岂不是要涝灾,而东边无雨,岂不是要大旱。若雨停在穹顶,岂不是要不见日头,那万物如何生长?”任天笑解释说着,两人都轻松不少。 “原来仙家也不能随心所欲。”傅龙晴轻笑着,重新扎起马尾。 任天笑没有回答她,只是将眼神抬高了几分。“怎么,没见过女子哭泣?”傅龙晴轻笑一声,以为他在看自己肿胀的眼皮。 “你同她们不一样。”任天笑下意识出口。 “哦,怎么不一样。”傅龙晴来了兴趣。 任天笑微微一愣,喉间滑动,不知是欲言又止,还是有口难开“还未有原由。” 傅龙晴也不在意,起身踱步“我不懂其他女子因何而泣,只是觉得,心力不畅时,哭一场,能换一时畅快。” 任天笑还是一阵沉默,傅龙晴也不懂他心中所想,以为是招待不周。 “先在我这儿住下,稍后详谈。”傅龙晴起身,好似还有别的事情。 任天笑微微点头,一侍婢上前领路,为他准备院舍。 出门时,见鸢槿还站在门外,侍婢领着任天笑向西,傅龙晴看了她一眼,向东走去。 雨后荷塘水榭清新异常,荷叶有些枯黄,荷花半边凋零,有的花径上已长出莲蓬。 水榭坐着一名老者,蓬发黑袍,傅龙晴来到他的身后,恭敬道“老师。” 老者饮一口半温的茶,吐出一口浊气“入秋了。” 看着残败的荷塘,傅龙晴附和一声“是啊,入秋了。” “来,手谈一局。”老者挥了挥有些破旧的袖子。 傅龙晴上前,恭敬对坐。 千里之外,横断山脉。 营地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西瓜,还有一个已被沈崇阳破开几瓣,正大快朵颐。 “唉,入秋的西瓜不能吃。”秦柱子善意提醒道。 “我练丹的,精通药理,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吃。”沈崇阳理直气壮,西瓜在唇齿间汁水横流,这一口还没咽下,下一口已经塞到了嘴里,就连说话都已经不是很清楚了。 “都已经半个多月了,天笑怎么还是没一点消息。”白秋惆怅道。 话音刚落,众人立刻比出一个禁嘘的手势,可还是晚了,荼香薇嚎啕声惊得鸟都不敢落枝。 “还继续等下去?”卢剡将眼神望向三皇子。 三皇子轻叹一声,若无其事道“等。” 那妖皇族一直盯着三皇子,向他传音道“你真的要去争你们人族的至尊之位?” 三皇子同样传音“身为皇子,不去争那至尊之位,岂不是不务正业?” 不怪那妖皇族,钊越三皇子怎么看都不像能争至尊之位的人。 “嘶——唉,你……你这西瓜哪儿来的?”沈崇阳捂着肚子,就差在地上打滚儿了。 大师兄司空衍傻呵呵一笑“巴蜀的一块西瓜地里。” 得,白问,巴蜀西瓜地,上哪儿说理去。 秦柱子立刻笑得倒地不起,一声鹤鸣,鹤守长老回来,众人立刻围了上去“还没有消息吗?” 鹤守失望地摇了摇头。 琅寰阁水榭,檐角雨水滴落,老者提子,示意傅龙晴说道“执黑先行。” “老师,这是白子”傅龙晴不解道。 “我说这是黑子。”老者轻声一笑,这让傅龙晴更加不解。 “是先有雉还是先有卵啊?”老者和颜悦色发问道。 傅龙晴忽有一丝明悟,老者继续解释道“这世上本无黑白,黑白自在心中。” 傅龙晴欠身“弟子受教了。” 老者宽心道“落子吧。” 傅龙晴落子,第一子,十之一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