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谈撰》 001 合庆镇工厂纵火案 灰暗的天空,枯藤纠缠着老树,乌鸦哭嚎着,一起切都笼罩着悲伤,让人内心为之伤感,这里原是一装修华丽的机械零件制作工厂,供应着全镇零件的需要。 也没想到,一时之间,这竟然成了一片荒芜之地,就连野狗都不曾想,踏足这个地方来安个温暖的家,变成了一个人人都厌恶,物物都不愿驻足的是非之地。 “喂喂!请离这里远一些,这里就要被封锁了,快!各位请与这里保持点距离!”警方正在布置着路障和封锁线,而人群却依旧不散,紧聚在一起。 近了,近了,我坐在后车座上,两手臂撑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通过挡风玻璃往前看去。 “王良,快到了,你把后座的东西收拾一下,准备下去。”“王良”是我的名字,是我爷爷取的。我出生在安山村,那里是我爷爷长大的地方,也是我长大的地方,那里是爷爷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也是我最爱的地方。我爷爷不希望我像我父亲那样,希望我以后做一个不违背良心的人,不能“枉良”,故给我取名为“王良”,听爷爷家附近的村民说我父亲曾经就因为一天夜里偷喝了人家坟前的酒,爷爷知道后,就给爷爷逐出了家门,一生中,我与他没见过几次面,所以不算熟悉。 副驾驶座上那位便是我的助理,大家都叫她“小夏”,我也是这么叫的,姓甚名谁她也不曾跟我们讲起。最初遇到小夏还是在陵城路公交车站,那时她灰头土脸,狼狈至极。小夏的声色有些特别,是偏那种“爷们儿”风格的,对人也很豪爽客气。 开车的这位便是警局的张大队长张天门,他是咱这边警局里出了名的人物,这次就是与我来查明此案子的。 左脚旁的背包有些沉重,起初拎起来还显得有些吃力。 穿过警察的外封锁线进入到人群,向警察出示证件。 “这是咋回事?”张队指着面前的废墟问着从旁边过来的警察。 警察是重庆口音的,他看了看废墟,说道。 “我们也是昨晚接到报案的,当时我们赶到这里还是在报案的半个小时左右,先是用探测仪工作了一会儿,才发现有一个还有意识的人,只是他下半身让混凝土给压烂了,从他口供可以知道这是有人故意纵火行凶。” 张队嗯了一声,接着说。 “你这会儿要回警局吗?” “是的,等会儿我把那边那个老太太送进医院了就要回去的。” “好,这份文件你之后帮我带给王队,就是叫王荣丰的那个,我现在有点不方便交给他。” 警察接过张队手里的公文包,向救护车那边走去。 张队陷入沉思,眉头紧锁,额头上的皮肉如波浪一般。 “张队,你是不舒服吗?”我见张队有些奇怪。 张队挥了挥手,说:“王良啊,这案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件诡异的案子,你还记得吗?” “五年前?”我似乎有些印象了,也是一起房屋纵火案,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这时刮起了风,有些冷,使得我赶紧将衣服拉了起来,外面的乔木的枯叶被风送到这里,送到这片荒凉之地,也真是委屈了它们了。 人群渐渐地稀疏,直到最后只剩下我们来的这一车人。 “这案子处理起来估计有些棘手,最让人恼火不是这案子有多复杂,而是他,那个潜伏在黑暗作案的人。” “那张队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还要继续在这里呆着吗?” 张队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微笑地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之前我记得胡诸明给我的一份档案,说是啥重要的文件,不过我一直都没时间看呢。”他又把脑袋凑近了我,对着我的耳朵小声说,“把东西整理下,咱这去看看那位老太太,医院的那位。” “嗯。” 说真的,这包有些沉,宛如一块大石头,不知道张队咋想的,偏偏要把这铁疙瘩带来…… 医院坐落在市中心,那里也热闹,整日车水马龙,路被堵的水泄不通,也只有行人和非机动车才能从马路旁的一点缝隙挤过去。这里出交通事故也很常见的,虽说去年政府就给咱这安装了红绿灯,可对于老年人来说根本就无济于事,闯红灯的照样闯红灯。 抬头看去,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它欲下雨却又总是灰蒙蒙的,总不大人意。 医院共44层,表面的混凝土脱落开来,几块丑陋的疤痕零散着分布。这是我们这地带唯一的一所大型医院,再除了安山村那小诊所,也只能在这里就医了。 这年头经常有病人进入这里面,多半都是安山村的老人。 “几层?” “在28层404号病室,”张队说,“你待会儿去车里把拿袋子拿来,还有我买的水果带上。” 我嗯了一声,拿了苹果便跟着张队走近了医院,张队步伐稳快,竟然让我有些跟不上。 刚进医院的几秒是看不见的,只有在第一个转弯处才能看见大厅,那里是有光的,不过有些微弱,通过小窗口看去里面只是一片漆黑的,要不是护士姐姐皮肤白,隔着五米是难以分辨那是人还是黑暗。 “那老婆子咋样了?”张队欲将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而身子就已经转向那边了,另一只手则撑在墙壁上,脑袋努力朝窗口那边凑过去。 “你说她?”护士姐姐的声音有些温柔,和小夏的音色完全不同,“我之前抬她进来不久就没了气了,可在不久后又坐在了床边,这是特别奇怪的,我当时还吓了一跳呢。” “唔,那行,你拿俩止疼药给我,我这就去看看他。” “喏,给你,我跟你说,那老太太奇怪的很,我去了几次,都是头也不回地只说两个字--灵儿。” 我见张队眉头紧缩,视线朝下。 “她?” “王良,我们先去看看,我也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寻常。” 28楼相比一楼大厅,要显得更加微弱,从头到尾50多米的走廊只有几盏灯,总共不超过十个,相邻两盏灯之间大段距离都是黑暗,给人一阵一阵的强烈的压抑感,是我来医院时从未感受到的。 “咚咚咚”这是第一次,无人应,显得有些安静。 “咚咚咚”第二次,仍然无人应,里面极其安静。 “咚咚咚”第三次,里面依旧无人应,并且安静得可怕。 我瞪大着双眼,紧紧站在张队背后,不敢离开他半点,通过门中间一小块玻璃瞟向里面,那老人露出了一半的身影,她背对着我们,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 “老太太您好,”张队轻轻推开门,温和地说着,我能见他的冷静,丝毫没有恐惧的感觉。 “是灵儿吗?”果然如护士姐姐说的那样,老太太没有转头,气氛如此诡异,一直持续不肯消退。 “我……我……灵儿?……”张队支支吾吾了半天…… 002 合庆镇工厂纵火案 我不敢放声呼吸,气氛如此诡异着。 “老太太,我不是灵儿,她之前丢了,我们也很着急,不过老太太您也别着急,我让郑东去找了的,您只管好好养着伤。”张队拿过了我手里的苹果向里边走去,最后将它放在生锈得不成样子的铁柜子上搁着。 我紧紧跟着张队,不敢离开半步。 老太太神态自若,脸上许多的纹路,面黄肌瘦,宛如一根干柴,我偷偷的瞟着,不敢正视,不敢正视她,虽说她仅仅只是一位弱不禁风的老者,在尊敬和恐惧之间,天秤最后还是倾向了恐惧那边。 她猛然转头,看向我,面无表情,她双口紧闭,吓得我赶紧紧贴着张队。 “你干么了,小子?今天我见你好像不大正常。”张队手里拿着一张满是铁锈的卫生纸--他在擦那床边的已经不成样子的柜子。 “张队,你快看那老太太,她……她转头了。” 说着张队扭头看去,待我再看时老太太依旧坐在那里,面容依旧如此平静,依旧看向窗外。 “你小子中午喝假酒了吧?”张队笑了笑。 “老太太,您就先养伤,我把袋子里的水果搁这里,我电话号码放在您床头柜上,有什么事就跟我打电话。” 老太太依旧如此,没有任何回应,我不禁又瞟了她一眼,她那花白的头发,那面黄肌瘦的脸。 “王良,这案子有些棘手,老太太被伤成这样,我心里都替灵儿感到愤怒,那工厂后面好像还有一排房子是吧,你上次来过的。”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张队又想干嘛。 “你要去?” 张队只是嗯了一声,并没多说。 如此沉默,大概一分钟差不多的时间,张队终于开口了,在这安静的可怕的房间,我宁愿听到令人发燥的噪音也不愿在这种环境待上一刻,哪怕是一毫秒,这种连外面的飞鸟都不愿意关注一下的地方。 “我怕掉了些线索,不然我们在废墟那不可能线索是断断续续的,”张队说,“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过我还是不能轻视这事情,待会儿你将赵局那铁盒子拿来,我恐怕需要这玩意。” “铁盒子?”我一脸诧异地看着张队,不知道他要这玩意做什么。 话说那铁盒子是张队五年前陵城路公交车案后在案发现场找到的一个铁盒子,当时整辆4路公交车报废得不成样子,公交车内的17名乘客全部葬身于这场意外(当时无目击证人,当地人都这么说),据说死状凄惨,看了几秒钟都能做一晚上噩梦的那种景象。 张队带我来赵局长这,自己则开车去了停车场方向。我站在局外,这里比平时安静了许多,平常都会有很多的人来往,不是进局里拜访赵局长的就是赵局长的兄弟进去和他谈论的。 合庆镇公安局在合庆镇西北处,这里相比于市中心不大热闹,但也不会冷清得太过分。 赵局长是张队的上司,张队也是五年前来的这,干这行也比较有经验了。 近年来比较大的刑事案件都是合庆镇公安局和侦探所一起侦破的,但唯一的是这件多年不结的合庆镇纵火案再次兴起。 局里有两个出了名的人物,张队是之一,另一位便是他的好哥们儿王荣丰,只是听说过其名并为真正见过他。 “王良!”我走进去,径直去了他办公室,只见他从躺椅上站起来,迎接着我,“王良,你小子天天蹭饭,今天是不是又想来我这里吃了?” 说着他还笑了笑,他今年40多岁,是一个滑稽的人,待人宽厚,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是很惹人喜欢的。 赵局长办公室内物品陈列整齐,最吸引我的是那个半个人大的青花瓷,青花瓷里插着假竹,床边则摆着一副字画,那是赵局长自己题的,他是一个热爱书法艺术的人。 我笑了笑以示回应,说道。 “今天我可不是来蹭饭的,这不,那合庆镇工厂纵火案闹得人心惶惶的,张队说要再回那里看看。” “唔唔,那他叫你来这里是……” 我支吾了一下,道。 “那铁盒子天门哥说要用一下,就喊我来拿,”我说,“估计张队这会儿在哪耍去了吧。” “那你稍等一下,我把他放着了,你等我下去给你拿,你先坐着。”赵局长说完便出了办公室。 这是下午五点点四十分,很快就要六点了,一直到过了秋分,天很早便会降下夜幕…… 来工厂这里已经是六点二十七分,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我欲开手电,却让张天门给叫住。 就这样摸黑去了后排房子。 黑暗中我件一阵光亮窜出,直刺入我的双眼。 张队拿出乐一个古式打火机,火光很小,但还是能看得见一米以内的范围的。 张队手缩成扇形,紧紧护住火苗,这风有点大,随时都可能把这极其弱小的火焰给吹灭。 “王良,你跟紧我,这夜里黑,不论你听见什么或者是看见什么都别出声,我早觉得这案子有些玄乎,那盒子你可得握紧了,别掉了,不然我们俩有可能回不去了。” “唔唔。”我不敢多说,只是紧紧抱着张队的左胳膊,步步紧跟着他,不敢放慢脚步,也不敢大声呼吸,整个氛围格外压抑。 整个楼层格外安静,除了从缝隙里吹进来的风发出来的声音,再无他音。 借助着打火机发出来的光,我能大致了解这楼层房间的布局,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尽管你有着火光依靠,但很微不足道,即使你努力护着,也可能让人致命,到结局惨不忍睹。 突然感觉踩在地下有一种黏糊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总觉得很可怕。 “这是血。”张队半蹲着,打火机的微光照在一滩黏糊糊的液体上,反着光,血滩中掺杂着一些女人的头发。 “这里我们之前没来搜过,可能来晚了一步,王良,铁盒子你先给拿着。” “张队,你干嘛去呢?”我小声而不敢大声,努力把声音降到最低。 “八楼有些悬,你不能去。” 我环顾四周,尽是黑暗,黑暗中全是安静,这种环境谁愿意待? “我……我不要,我怕……” 张队摸了摸我,小声说:“王良,我就跟你直说吧,放火的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人。”他将最后一个字说得格外的重,看似不是在忽悠我的。 我听张队这一讲,更觉得诡异了,长这么大我从没见过鬼,打心底里也不信有什么鬼,这都只是人作怪罢了。 “王良,盒子可千万别丢了,倘若我天亮了还没回来,你就别等我了,拿着这盒子先走,找我的事,回去了再做打算。” 话音刚落,周围再次陷入死寂。 “咚--咚--咚--”楼梯口有脚步声,节奏是那么得慢,可踩的却如此重。 “王良,你快躲着。” 那脚步声持续着,我似乎能感受到这层楼的震动,在灰黑的不远处,似乎能看见一点比黑暗环境更加暗沉的一种色彩,是人,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人! 003 猜忌 我能知道,那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站在不远处,我瞪大的双眼不敢乱眨,似乎呼吸都停止了,都集中于视线盯着他。 张队捏了捏拳,我似乎能听见那种将空气振得直响的声音,打火机的微光亮着。 “他来了,良人你快跑走,先躲着,天亮之前那也不能去,”张队直着身子,另一边用手推开我,我能看见他的从容不迫,冷静…… “可是。”我望着张队,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没事的,五年前我经历过这件事,没事的,五年前的我能站在今天,为什么今天的我就不能在明天站立?”见我仍然站在原地,张队最后吼了一声。 “快走啊!” 这似乎就是剧中英雄救美的情节吧,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也能经厉这种,可我内心,是凄凉的,除了张队,没人会给我无穷的安全感,前方的路有太多未知,没有一个你可依靠的定数,远方的路还得靠自己摸索。 我忍痛向前跑了去,随便找了一房间软坐了起来。 我腿是如此无力,我倚靠着被紧锁的房门,外面的安静只有我能知道。 我看了看手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十二分,也不知道我们过了多久,居然…… 这里无信号,想打电话出去求助是不可能的,我带了火柴和手电,看了看全开的窗户,那直通外面的世界的窗户,我还是选择了火柴。 借助着火柴发出的微光,我扫视了房间,这是职工的房间,也许是受爆炸的影响,这房间居然乱得不可形容。 一些震碎的玻璃渣子充斥着窗台,二整个窗户只是一个铁架子,没有窗帘,没有什么可以给我安全感。 外面也不算黑得彻底,是勉强还能看的见一些东西大致轮廓的那种。 风有些冷,我来这里时只穿了一件衬衫,那薄透了的衬衫是抵挡不住这乱窜的冷风的,吹的我胸口直发凉。 我瑟瑟发抖,倒在床边穿着气儿,目光凝视着门那。 当你进入一个未知的世界,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努力熟悉并寻求自己的堡垒,因为,只有它才能给你足够的安全。 整个夜是孤独的,连一直苍蝇都没有,或者说连一个生物也没有。 外面格外安静,我丝毫听不见任何声音,想必是张队把事情解决了,一想到能快点和张队见面,那感觉是不言而喻的,谁知道?只有我知道。 “咚咚咚” 我汗毛竖起,眼皮子不听话地上下乱窜,总觉得不对劲,是内心在作怪还是……? 我能知道,那声音是外面走道传来的,毕竟在之前,我已经大致熟悉了这里的结构,以至于不会狼狈得像个狗一样无头绪地乱跑。 是刚刚那脚步声,节奏是一样的,没有丝毫变差。 “咚咚咚” 我是跳窗逃走吗?可这里是四楼,跳下去是要骨折的。或者说是我开门冲出去?在未知的世界,鬼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在外面,玩意被他吃了岂不是,我今年才二十几,年轻得很,还有大把时光没有度过呢。 我心跳是如此快,努力使自己平静却使自己变得更加地不安。 明天我能见到太阳吗?我想。也许太阳会很长时间地离开,想见到太阳,那简直就像是做梦,在这个时常对人无情的季节里,太阳已不是常客了。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已经站在了门前,与我是如此近。“咚咚咚”门被敲得直响,也愈加剧烈,随时都可能把门给打破。 “张队?”我小声地朝门那边喊了一声,没人回应我,空气再次沉寂了下来。难道他走了?我想着。 很久没有动静,在我以为他走了的时候,这声音却再次响起,“咚咚咚” 我吓得赶紧朝后挪了一点距离,紧贴着墙,不敢大声呼吸,那今晚岂不是要完犊子了?我想。谁能来救我,不论是谁都可以,此时我感到格外无力,冷汗让我的衬衫和皮肤紧密地接触,使人十分不爽。 “是谁?”我哆哆嗦嗦地朝门那边喊了一句。 先是死寂了片刻,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周旋。 “王良,是我,张天门。” 不错,是他的声音,这显得十分亲切却又如此陌生,让我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该内心战栗。 倘若外面真的是张天门,那刚刚那脚步声怎解释,张队的步伐是轻快的,与这种沉重而又缓慢的步伐截然不同,那不是张队的风格。 “咚咚咚,”敲门声还在继续,敲得门直响,也敲得我心里直发慌,“良人,快开门,是我啊,张天门。” 此时屋内的塑料包装袋被风吹的作响,听得见那是在地上划过的声音。 火柴所剩无几,不能驱散我周围的恐惧,唯一要做的,就是快离开这里。 我打开我背着的那铁疙瘩,那是一个铁盒子,里面容纳着许多东西,有攀岩索,冰镐,还有一些小玩意。 四楼也还好,估计这攀岩索也就够了。 我拿了绳子大步向前走去,一直到窗边,友将绳子一头系住。 好家伙,如临万丈深渊,我拿手电向下照去,只见绳子另一端就在黑暗之中消失了,根本找不到底。 “难道起雾水了?”我想着。 随着敲门声不断的重复,我也不敢磨蹭了,也容不得磨蹭。我顺着绳子向下爬去,透过窗户看向三楼,里面尽是漆黑,并没有我想象的要好些。 整栋楼极其安静,安静得有些渗人。绳子距离地面还有一层楼的距离,可由于绳子短,我不得不从二楼下去。 从窗户进去,跳在地上,稳稳落地,可似乎踩到什么。 房屋的地板上尽是些食品包装袋,像极了宅男家的环境。 “叮叮叮”电话响了,这时候谁还会打电话给我,都大半夜了! “王良,”是张队的声音,不过那边声音有些含糊,电话直“唔唔唔”作响,听不大清楚,“我周围有些麻烦,那家伙有些厉害,竟然逃脱了,你要小心。” “可是张队你……” “那倒没事,我这边还好,不过不能回来,至于这案子,恐怕又要搁置很久了,这事情也许你得找一位叫巧灵的女孩儿,她会帮到你。” 巧灵?灵儿?她是谁? 004 天河图书馆 熬到天亮,我也算不容易,一夜没睡。此时我感到极度疲劳。 站在废墟前,看着这疲惫不堪的景象,那寒鸦只会凄惨的叫,叫的天地间一片灰暗,没有白云,没有一丝阳光。 看向来时的路,一直蜿蜒如蛇直至远方,最后在一片树林的遮蔽下消失了。 听远方有些动静,起初以为只是什么东西让风给吹响了的,观察不久便知道那是小夏。 那是一辆黄色的山地车,熟悉的声音和轮廓,那似乎是张京的,那是他在大学毕业之后买的。 “王良,只有你一个人吗?”小夏将车停在不远处,下了车,向我走来。 我看了看那辆黑色的摩托车,那是张队的,来时是两个人,如今回去的只有我一人。 “那是张大队长的车。”小夏一眼认出,“可是张队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指着身后那栋楼,那栋让我惊悚了一晚上的地方。 “那栋楼。” 小夏将目光从我身上转移至大楼,过了片刻才说了一句,是极其简短。 “这楼有问题。” 连小夏也这么说,我更加不理解了,不就是一件常见的故意纵火案吗? “王良,这案子必须得搁置一阵子,这人咱可得罪不起。”小夏一脸惊恐地说道。 “违反了法律就应该受到制裁,中国没有法外之地,任何人都不得逍遥法外。” 小夏觉得我有些天真,有些幼稚,切了一声,说道。 “这道理我知道,不过你可想好了,若是现在得罪了他,会牵连到几十条人命,甚至是更多人的性命,这事情先放一放。” “那好吧,”我一脸失落,又说,“可是张队……” “张队不在这楼里,不过张大队长是个厉害人物,这点困难是不能奈何他的,放心。” “唔唔。” “我早知道你来了这里,所里的案件信息全是断的,所以我猜测你又来了这里。”小夏接着说,“镇里出了一起凶杀案,恐怕还得你来帮忙,张京靠不住。” 我不禁笑了笑,这是我这么久来难得轻松一会儿,可我心里依旧装着昨日晚上那个身影,如此高大,看起来又是那么壮实。 所里变得那么安静,也许是因为张队的消失,少了平时一些说笑。 刚上宿舍,便被张京给扑了个满怀,他跟个孩子似的。 眼前这位身高一米八,五官标志,留着自然碎盖发型的男生便是我的好哥们儿张京,我与他也是很巧,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班同学,大学也是在一个学校读的,所以我和他的关系格外好。 “李彬出去了?”我见屋里只有张京一人,问道。 “老早就出去了,估计过几天才回来。”张京说,“我给你看个东西。” “嗯嗯。” 只见张京跑进房间,很快带着一个档案袋出来,把我拉到客厅坐着,将档案袋里的一些照片摊在桌子上。 “这是在现场拍的。” 我慢慢翻看手里的一叠照片,一个无头尸,一只断臂,五根被切去的手指头被整齐的摆放在图书登记处。 “这死着是个男的吧。”我看向张京,盯着他道。 张京随后找出来一张照片,那是尸体全身的。 “这当然是个男的,”张京一边翻着照片一边说着,“我刚去的时候还把我吓了一跳呢,你肯定还没见过那场面,不过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张京越说越带劲儿。 “死者是今早图书管理员上班时发现的,不过经过推测死亡时间是在昨晚。” “这男的是这里工作的吗?” 张京点点头,嗯了一声,像个小孩子似的说:“那当然,死者姓张,叫张怀清,今年四十三岁了,他在图书馆工作已经有了些年头,高一我曾经在天河图书馆借过一本书,就是张伯伯为我办的手续呢。” “这凶手有些手狠啊,竟然将死者弄成这样,真是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啊。”我不禁感叹道。 “警察已经在那了,就等你,”张京说着将手里的照片放下,拉着我准备走,“走啦,王良,咱快点吧。” 我按耐不住张京这激动的心里,便与他上了车。 天河图书馆坐落在陵城路车站对面,是一个欧式建筑的图书馆,这图书馆有些年代了,1900那年八国联军侵华之后,竞相在中国投资设厂,建筑了一些教堂啥的。这图书馆以前是座教堂,是基督信徒传播宗教的场所,由于义和团运动闹得厉害,见啥毁啥,这一带的教堂都让摧毁几座了。后来将此改为图书馆做掩护,才从义和团手中得以幸存。 警察安置了封锁线,把图书馆门前围得死死的,非警方协助人员,是不得入内的。 “这案子有些奇,可赵局长偏偏请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来协助我们侦破案子,这就有些不理解。”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警察,两鬓已经花白了。 “赵局长能看上的人,还能错吗?” 我不屑地笑了笑,走了上去。 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她发丝看上去如此丝滑,一直到肩;她一个转身,与我四目相对,她平时犀利的眼神,在夜色下显得是如此温柔。 “王良,你来了?”小夏微笑着说。 “唔。” “论能力,你还是较强些。” “这怎么敢当?”我笑着说。 “那也是真的,在我眼里,你似乎有着一种不一样的能力,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你是第二个。” “第二个?” “嗯,那是当然,”小夏思索了片刻,我见她那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直至最后一脸忧郁,“她,当年我没能保护好她,以至于她死得是如此惨,她死后也不大太平,这就是命啊!她,关系整个事件。” “她是?” 小夏严肃地吐出了两个字,格外清楚,语气如此有力。 “方--荷--”小夏又接着说,“没事,你以后会见到她的,你要不先去那里看看?” 我望向小夏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阁楼,里面点着黄灯,灯光就一直从里面窜出来,在黑暗中绽放自己的光芒。 005 天河图书馆 里面很是昏暗,不过灯很华丽,但在我看来,它更多的作用只是当一个摆设,最后还是得打开手机开了手电,这才让大厅明亮了许多。 里面有一个女人在低声哭泣,她扎着马尾,穿着工作服。 “喂,”我轻轻走过去,只是安慰她道,“你……你没事吧。” 女人仍是哭了一会,好久才控制住自己,然后拿纸巾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来岁的女人,声音也是极其细腻。 “死的那个人就是我爸爸,我和她在这里工作,昨天留着他一个人值夜班,我就先回去了。” “那你……”我看了一眼女人,见她眼眶泛红,刚擦完眼泪,那眼睛很快又浸湿了起来。 “哦哦,”她拿起纸巾再次擦了起来,嘴颤颤巍巍地说,“我是今早才从家里赶到这里,来时没看见我爸爸的人,就在二楼去找,最后……最后在二楼员工休息室就发现他已经……” “那你知道昨天除了你和你爸还有其他人吗?” 女人仔细想了想,最后摆脑袋。 “没有,只有我父亲一个人在这里……”女人突然又停了下来,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 “最后走的是黄阿姨。” 那个黄阿姨,是这里的保洁员,是六月初才请来在这里上班的,每个月工资并不多,还不过两千呢。 自案发后,这里的所有人除了女孩都被请离了这里。 “有头绪吗?”张京这时插了一句,说道。 我摆了摆头。 “目前还没有,还得再看看。”我叫人将女孩扶着出了这里。顿时,空旷的室内,就显得格外宽阔,只有我们两个人,是的,只有我们两个人。 “尸体在哪里?” “在二楼的员工宿舍,那里只有他的身体,四肢在别的房间里,五根手指就在这层楼,也就是那里,喏。”张京指着靠门的地方那个被装饰得华丽的图书登记处说。 我与张京靠近了过去,只见台子上一片血迹,这场面像极了农村过年杀年猪,而已经干了的血中整齐地摆放着五根手指,按顺序依次摆着,看着就很渗人。 “有什么凶手留下的足迹吗?”我问着张京,只见张京叹着气摇了头,很显然--没有。 这凶手作案手法何等是残忍,就连证据也销毁得一干二净,一般人是不可能做得如此堪称完美的。 “我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刚刚女孩说道的那个黄阿姨。”张京小声说着。 “你怀疑那个保洁阿姨?”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看保洁阿姨可能是因为工资太低,又和死者发什么了矛盾,所以才这样的,你难道不觉得她最后一个人走有猫腻吗?” 我听后不禁笑起来,张京见我有些奇怪,说道。 “王良,你笑什么,难道我推测的不对吗?” 我接着摆了摆手,又说。 “假如说保洁阿姨就是凶手,那么,她杀死者的动机就是因为工资太低,又和死者发生了一点矛盾吗?这种手段的人可谓是对死者恨之入骨。一个普通的保洁阿姨,难道就因为发生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把人家碎尸万段吗?显然是解释不过去的。既然你怀疑是保洁阿姨行凶作案,那咱就从他开始调查起吧。” “那保洁阿姨暂时因配合调查和王队去了警局。” “那有消息嘛?” “这还得去了才知道,”张京看了手机,接着说,“这会儿还早,也快八点,来去也就将近一个小时,再回这里也才不到十点,耽误了不久。” “那也行,”我说,“我先看看死者,你要去吗?” 张京赶紧跟上了我,看的出来他的恐惧。 二楼点着煤油灯,比起一楼,显得就更加暗沉了,不得不打开手电,在刚上楼的靠墙处,放着一个插着拖把的水桶和一个旧式吸尘器 再放眼望去,整个走廊则是用欧式红毯铺成的,所以一眼望去,长长的走廊就成了一片红色,再加上这暗沉的环境,就显得很是诡异了。 “在前面左第二个门里,”张京指着前面说道。 房门紧闭,开门进去,内部就显得气派,给人一种身临皇室一般。 屋内很整齐,这种整齐何止是屋内环境的干净,而且在屋内,所有物品摆放的物品都如此整齐。在死者被害之前到现在,这些东西是一直没人动的。 死者的上体在卫生间,周围除了一滩早已干了的血迹以外,再无其他什么掉在地上的物品。 “京,”我说,“别说,这家伙手法还挺厉害,做得如此完美,搞的我感觉没有头绪了,这种感觉,给人就是这个人好像自己突然四肢分离的那种,极其自然。” “你也这么认为?”张京似乎有些惊讶,不敢相信。 “那不然?对了张京,你看这死者的切口。” 张京听罢,凑上去仔细地看。 “切口很整齐,看不出来哪里有一点参差不齐的地方。”张京似乎恍然大悟,又说,“你是想说这不是人为的切口,而是……” 我点了点头,又指着切口,看着张京。 “对,普通的人为切割是不可能做到如此完美的,连肉带骨头构成于一个平面,目前可以确定这是借助机械进行切割的。” 我一个转身,不经意间看见走廊外的监控。 “这里有监控是吧?”我问着张京。 张京也只是点点头,过了一会才说:“是的,外面还有俩,这里面则每层楼只有一个。” “唔唔,那快带我去监控室看看。” 监控室在二楼最里边,整个房间体积很小,只有两个卫生间大,里面共三台显示器,分别展示着监控图像。 我先是翻开二楼的监控,看了回放,在女孩下班回家这里是可以看得到的,她就一直从二楼到图书馆外面的那段路就不见了踪影;在女孩下班回家之后,整个图书馆只有保洁阿姨和死者。 当时保洁阿姨在二楼走廊用吸尘器做卫生工作,而在此之前,死者就已经从一楼上来进入员工休息室,路过保洁阿姨面前,并没有发生什么纠纷。 在保洁阿姨工作完之后便向下楼方向走去,很显然是放清洁工具的。 保洁阿姨放完工具,就在一楼大厅的监控中出现,从她放完清洁工具到大厅的整个时间是1863秒。 之后我又与张京分别演绎了一遍保洁阿姨从放完工具开始下楼到大厅的整个过程,用时则是1849秒和1923秒,误差不算太大,所以可以推测在死者被害前后那段时间内保洁阿姨是不可能再回到案发现场行凶的。 不是她,莫非另有其人…… 006 天河图书馆 这案子显然有些离奇,要是张队在这里,肯定要简单许多,在我来这里工作之前,张队就配合警察破了多起离奇案件,是当地有名的人物,可唯独那起合庆镇工厂纵火案和陵城路公交车事件一直停滞着。 监控上只有这里的人出去,却没有外面的人进来,对于死者来说,又是怎么被杀的? “你发现没有?”我盯着屏幕对张京说,“咱把昨天的监控看了将近五遍,可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人进出图书馆。” 张京嘴里也说是,就觉得奇怪,说着。 “这案子有些离奇,咱要不先出去看看,这里有些闷人,一股血腥味。”我越发觉得不舒服,头昏脑胀的,甚至有股呕吐的感觉涌上心头。 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警察仍加班候着。 “王良,你这一进去就是一个小时多,可把大家等急了,”小夏走过来搀扶着我,一边说着,“你发现了什么?” 我有些无力,被小夏搀扶着,还是能向前移动的。 “那死者是被人用机械力分割的,而那个被带走的保洁阿姨嫌疑最小,我看了监控的。” “嗯。” “你也累了,我让张京陪你先回去,这里我和几个人看着就行。” 的确,在早上经历了工厂逃生都还惊魂未定就又被叫过来解决这案子,也真的是累了,估计我随便找个地方躺着都能睡着。 果然,床上的感觉才是最好的,也许我明天还能稍微睡个早床,隐约听见外面下着小雨,打在窗户外树的枯了的叶子上,发出嚓嚓的响声,很快便入睡了去。 张京起了个早,我老早便听见他活动的声音。 “今天你起这么早?”说着我伸手去摸了手机,一看才七点四十七分。 “王队说保洁阿姨低血糖,昨晚晕去了,王队他有事就先出去了,他怕医院保洁阿姨一人不放心就让我帮着他先看着。” “哦。” “早餐我给你弄好了,你待会起来就趁热吃,”张京从厨房端来一碗豆皮,还冒着热气,我已经穿完衣服。 “我今天就不陪你去图书馆那了,对了你如果要找我就来医院,我不会离开的。” “嗯,那我下午来找你。”我笑了笑,接过张京手里的那碗盛满的豆皮吃了起来。 陵城路依然冷清,地面微湿,梧桐树的枯叶被雨打在地上,又让风给吹了一地。 警察又换了一班,也许是熬夜有些乏力撑不住了。 我见小夏精神抖擞,脸色和我昨天早上在工厂看到的一样好,和周围的警察不同。 “王良,你来了。”小夏见我走来,迎接我,手里顺着塞了一瓶红牛给我,笑着说,“你起床脸都没洗,看,眼角还挂着俩眼屎呢。” 我听罢,只觉得有些尴尬,赶紧拿纸巾揩干净。 “你昨晚就没休息吗?”我见小夏精神好得有些奇怪,不像熬夜了的人。 “你猜?”小夏不禁笑了起来,让人有一种心动的感觉,“那尸体有一小块在开始腐烂了,所以我就把尸体处理了下,送到赵局长那了,你如果需要我马上送你去。” 我嘴里说不,又接着说:“小夏,这图书馆有没有什么暗道或者是像地下室之内的东西?” “这之前倒没搜过,”小夏忽然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又接着说,“你怀疑这里有暗道?” 我说是,又将我在监控中看到的给小夏说了一遍。 “按你这么说来,凶手就一直潜伏在案发现场喽。” “死者在进房间之后再也没出来,而且我们还翻看了案发当天之前的监控录像,也是没有其他人从监控下经过,只可能是地道。” “我也觉得,那咱这就去搜搜,或许真的向你说的那样。”小夏说。 我摆了摆手,见周围没有其他人,我才靠近小夏的耳朵小声地说了句。 “先别急,咱只把这大门看住了,还有图书馆后面,也得派人先监视着。” 做好准备工作,我再次进入案发现场,当进入员工休息室时,一股比昨晚更加浓烈的气味就涌来,简直叫人发吐。 这里不算太大,不像大厅那么宽敞,若要找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我仔细的看着地板,却看不出丝毫的凸出或者是凹下去的线条,踩在上面也是一样的感觉,没有什么异常。 若是死者想要杀人,只需待在房间等死者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将其杀死就可以,可问题的关键是他是如何进来的。 窗外一声鸟叫倒吸引了我的注意,慢慢走过去,手撑在窗台上瞧下去,下面是一片泥地,而这后面则是漆树林。 “莫非……”我猜想着,“这地方是没有监控的,所以凶手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潜入房间,再等待杀机。” 我下了二楼,绕道去了刚才发现的那个空地,这棵树长得有些歪,像个老巫婆在偷窥屋内的一切,它的枝子快伸到窗户那了,所以我猜想凶手顺着这里爬上去的。 “王良,你原来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在找转角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啊,原来是小夏,”我还以为是谁,在我沉思时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很容易把我吓一跳的,“我觉得有两种可能,就现在来说。” 小夏感到好奇,像个小孩子似的赶紧凑了过来,说。 “哦?你认为有哪两种可能。” 我指着那棵歪脖子树说道:“这棵树从这里一直延伸到死者房间,而且这里是没有监控监视的,刚刚我检查了一遍,没有地道,那就只有这种可能。” “我看看,”小夏就走到歪脖子树前,蹲下来仔细看着,嘴里还说着,“王良,你看这里的树皮要比周围的树皮较光滑些。” 我听罢,感觉凑了过来,见有一月形刮了的痕迹。 “小夏,这也许就是凶手攀爬过的痕迹,你这么认为吗?”我看向小夏,只见她迷茫的眼神,似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才继续说道。 “小夏,你赶紧到二楼死者房间等着我,我将这段过程先演绎一遍。” “唔。”小夏赶紧带着小跑离开这里,不一会儿便在通过窗户看见了她。 “小夏,你等我。”说着我就开爬,爬树这是还是我高中时期,那次放暑假回爷爷家,我就闲着没事和苟哈子去村口王二姨门前的大柳树那里玩。 不一会儿便爬了上去进入了房间。 我从窗户上跳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王良,你把泥巴搞得到处都是。”小夏过来搀扶着我,等我回头瞥见,就看到窗户上一堆稀泥。 “等等,泥巴。”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赶紧趴在了地上,对着靠窗的那面墙仔细打量着。 如果凶手是通过跳窗进来的,肯定要在某个地方留下一个印记。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橙黄色的地板上发现了不大明显的脚印,已经干了,而在墙角型的那个地方,也有一点黄泥。 这就足够说明凶手是从屋外进来的,而不是像我起初以为通过地道啥的…… 007 天河图书馆 这案子很是烧脑,从五年前到现在也算第一次遇见,之前是张队带着我,我就看他如何破案。 抬头朝天看去,只见灰蒙蒙的一片,天似乎有还要下雨的意思。 “待在这里真头疼,真不愿意再待上一秒,那我还是先看看那保洁阿姨,那个……你……你要去吗?” 小夏摆着头说不。 “对,你还是找那保洁阿姨吧,也许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当做出去放松放松,我看你挺恼火的,待在这里也闷了,也该出去走走了。这里暂时就由我看着,放心,对了,你有啥事就给我打电话。”突然间,小夏显得很是亲近,不像以前那个高冷的御姐形象。 “那行,辛苦你了,晚上我再和张京回来看你。” 离开了陵城路,就到市中心,这里车水马龙,和往常一样,都是堵车,还是堵车,车子喇叭“嘀嘀嘀”地直响,这么久了,也没见那里开出一朵花儿出来,不过好不容易才看到这热闹的景象,多待一会也是享受,毕竟在陵城路那边待久了,再回来就会觉得自己如隔世之人,也难怪陵城路的居民会不断地从那里搬出来,如今人家少的可怜。 打心底说,这医院说我是真的是不想再来,阴暗的院内,狭长的走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种强烈的压抑感,住在这里的病人能好才怪。 我上了楼,径直朝保洁阿姨病房走去。 里面很是亮堂,也许是因为这里靠边的缘故,没有什么建筑物当光线。 再往里瞧,就看见病床上的黄阿姨,她正在打葡萄糖,看药水还没过半,也许是刚换完一瓶。 黄阿姨脸色看起来很好,脸颊上泛着红晕,她笑起来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看起来是如此慈祥,又是如此的亲近。 “张京。” 张京见我站在门口,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过来拉着我向里走去,就坐在黄阿姨病床旁边的空床上,说着。 “王良,看你脸色不大好,那案子进展如何?”张京拍着我的后背,一边安慰着我,一边拿塑料杯给我倒茶水。 我叹了口气,这几天不仅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而且精神也愈加不好。 “嗐!你别说这事,案子有些棘手,现在还不能确定凶手,不过线索还是挺多的。”我见杯子里茶叶翻滚着,渐渐地将白开水染成了绿色,就变成了茶水。 黄阿姨就一直看着我,水汪汪的眼睛,长睫毛,不过这眼神是温和的,也许刚才是听着我说那案子的事情才来了兴致。 “你说那案子?”黄阿姨问着。 我点头说是,接过张京手里的茶,就听她继续说。 “嗐!张大爷他人挺好,没有与人有过什么纠纷,也不知道杀他的人怎想的。” “您说死者与他人没有什么过节?”我轻声问着黄阿姨。 “可不是哩,俺和他相处快一个月喽,也没见着他……等等……” 只见黄阿姨突然变了脸色,眉头紧缩,皱成一团,如书上蜷缩着的毛虫,我看出了不对劲,便赶紧接了上去。 “嗯?有什么异常吗?” 黄阿姨拿手摸着额头,仔细想着,眼睛就盯着一个地方看着,就那样死死地盯着,似乎要把那里看出一朵花出来。 “在六月中旬的时候,俺和张大爷就去了一次安山村,就是他的大表哥的朋友家,与张大爷关系并不算太好,曾经还与张大爷发生过纠纷哩。” “您还记得去的那天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我问着黄阿姨,似乎又将有了新发现,内心又紧张起来,我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晃动。 “张大爷他也不告诉俺去那是干啥子的,就只说让俺给他搭伴儿一起去,俺们还在那里过了两夜哩。去的头一天俺睡得早,就留他哥儿几个在堂屋里搓麻将,半夜就迷迷糊糊听见堂屋里有动静,还玻璃碎的声音。” “有玻璃碎的声音?”我内心猜测着,“他的嫌疑不可忽略,得赶紧去调查一番。” “是的,那声音还有些大哩,”黄阿姨一脸憨笑,一边闭着眼回想着,脑袋还有节奏地左右摇摆,“俺当时就想从床上爬起来去外头看看怎么了,不过奇怪的是俺怎么也起不来,就觉得浑身无力,脑袋也昏,俺就又睡了。” “黄阿姨,那您知道他大表哥的朋友叫什么吗?” 黄阿姨睁开眼睛,眼珠朝天花板翻着,想了片刻,才说。 “好像叫朱余贞,”黄阿姨说着说着就拍着手,笑了笑,“俺记得,就是叫朱余贞。” “好的,那多谢黄阿姨您了。” 黄阿姨笑得像个孩子,露出甜甜的酒窝,很是甜美。 “嗐!这谢个板凳啊?你想知道啥就尽管问俺,或许俺还记得。” “不了,”我笑着回应,又将脑袋凑近旁边张京耳朵,小声说着,“京,这事情有些麻烦,我可能要回一趟老家了。” 张京突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你要去查那个叫朱余贞的吗?” 我点头说是,又拍着张京的肩膀,说:“图书馆那边不知道能不能先搁着。” “良,我陪你去安山,不放心你,至于图书馆那边的调查我托付给李彬,让他先顶着。” 我有些不放心,毕竟李彬这小子特爱玩,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大靠谱。 “他……他,能行吗?” “良,你别看李彬他平时憨头憨脑的,若要他办件事情来,还是挺不错的,也许你还不及他呢。”张京笑着锤了锤我的胸口。 “那也行。”说完我看了看手表,这会儿也才下午一点二十分,还早。 “早上那碗豆皮吃了还没吃午饭吧。”张京凑了过来,一嘴孩子气地说着,“嘻嘻,快走吧,我带你去楼下馆子下面吃。”张京早已站了起来,就要往门那走。 “黄阿姨,那您先休息,我给您带面来吃。”张京转了个身,面带笑容地说着,瞧他那孩子气,不过说真的,可爱极了。 合庆镇到安山村远的很,又没有公交车,只有在陵城路的车站,那里有车,可以把我带到安山村去,于是我买了明早六点的车票,这案子耽误一天就麻烦,所以得早点去。而且安山又偏僻,七弯八拐的,到村口还得绕好几个弯子才能到呢。 黄阿姨说刚好明天出院,也要回安山一趟,就与我们搭顺风车一路,人多,也热闹。 等图书馆那边小夏安排妥当,我才肯放心回所里收拾一下,就等明天的早车了。 夜深人静,楼下没有车辆来往的噪音,况且张京去了楼下,只留了我一人,不禁觉得有些孤独。 “叮叮叮” 发呆中,电话声就猛地窜入我的耳中,把我带回到现实,铃声似乎响了有一阵子了,我歪着身子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 对面是一个男的,声音很含糊,和之前我与张队分散后张队又给我打来的电话时一样含糊,不过越听这,越觉得耳熟,是二彪子? “喂,你找哪位?” 那边的声音很是急促,我能通过电话听见他喘着粗气。 “我是你表侄儿二彪子啊,”他说的很快,也很大声,能体会到那种急切感,“表叔,安山村这儿出大事了。” 我顿时紧绷神经,感到背后一阵冷汗,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回叔杀了人。” 他说的回叔,是一个叫李回的,四十五岁,是我们那边最有钱的一户人家,平时我也和他们走得也不算太近,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喊回叔,只是爷爷从小教咱这么叫就行。 恐怕图书馆这件事得耽搁一阵子了…… 008 敲门声 雨,最终还是来了,一场冰冷的雨伴随着凉风早早地席卷了大地,把那枯了的树叶卷的到处都是,整个合庆镇路边,无不是枯叶,周围显得一片凌乱。 路边的几个行人努力撑着雨伞,可风太大了,还是让风把伞吹得朝天翻着,去陵城路那边的路向来冷清,今天也不例外,往常还能在路上看得见几个行人来赶车,今天一个也没瞧着,也许时候还早,才五点二十二分。 见车站快到了,我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去,张京和黄阿姨睡得很香,张京的睡姿,不能用词语来形容。 “张京,张京。”司机开车车速不算太快,刚刚好,坐在车里,很舒适,我则一边大声喊着他。 “嗯……嗯?”张京缓缓睁开了眼,一脸不情愿,刚要说话却打了个哈欠,接着又说,“啊?王良,你干啥呢?” “快到车站了,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好下车,对了,外面雨有些大,把伞准备好,待会儿别淋着,不然感冒了可不好。” “好。” 出租车司机将车缓缓开进车站,最后下了车,又折回去。 今天的车真少,除了去安山的那一辆粉色大巴车以外,还有两辆大巴。 司机没事坐在驾驶座上玩手机,见我们上车,立马放下手机,点开车里的灯,这才看见了彼此的脸。 司机是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人,他声音有些粗,看起来虽然像一个粗人,但还是很热心的,见我一人拖着个大箱子,就赶紧下车帮我们拖进了行李舱。 一番寒暄之后,才知道司机原来是安山村的村民,他管我爷爷叫王大爷,没事就经常去我爷爷家玩,去年他妈去世也是我爷爷帮着操办的白事。 再往里看去,最后边的座位上有两老婆子,彼此沉默着不说话,或是还没休息好正在车上小睡。 六点准时出发,开始在车里的感觉是好的,没有颠簸,适合可以让人小睡片刻,可是不久这大巴就像着了魔似的上下左右摆个不停,我丝毫没了要睡的意思。 窗户上起了一层雾水,外面的景也渐渐模糊,最后成了马赛克。 车内极其安静,硕大的大巴车也只有我们一行五人。 “司机,停车,我下车。”后面的一老婆子喊道,只见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停在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前后的路都很长,两边也都是茂密的树木,根本没有什么人家,不知道老婆婆怎么想的,在这里就下了车。 老太太下了车,向前走去,她,没打打伞,也没有穿戴什么雨具,就如此在雨里走着,我见她衣服与头发沾在一起。 难道现在的老年人身体素质这么好吗?我没有多想,便睡去了。 再次醒来是在村口,是张京叫醒的我。 雨停了,这倒是合我心意,下雨天拖着几个大箱子走是真的不方便。 只见村口水库围满了人,人声鼎沸地议论着什么。 迎面走来一个身穿蓝色衣服的老人走来,看起来瘦极了,背着手跟若无其事的一般。 “王良,谁让你回来了?”爷爷语气有些重,把旁边的黄阿姨和张京看傻眼了。 “爷……爷爷……我……”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一股压迫感涌上心头,爷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而我却努力回避着。 “这事情闹得凶,你回来不是要给我添乱啊?”爷爷眉头紧锁,声音更加大。 “爷爷,我接到……接到二彪子的电话说这里……这里出了人命,刚好我在镇里遇到一个案子需要到这里来调查一个人。” 爷爷瞥了一眼水库那边围满的人,犀利的眼睛又顿时瞟回来,我赶紧回避,看着爷爷身后的树。 “真是凑热闹不怕事大的一帮人!”爷爷说着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着。 “王良,你就在这里给我呆着喽!别瞎跑,我过去看看。” 很快,爷爷走进了人群,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安静,人才陆续地离开,不过在路上还议论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王良,”爷爷挤出了人群,大声地朝我喊道,“王良,这事情凶得很,先回家,你把你旁边的两人赶紧带回去,把门关上。” “哦。”我回应着,说着就要带他俩去爷爷家,又让爷爷给叫住。 “王良,记住喽,谁敲门都不要开,你要敢开,我马上回来锤你。” 爷爷说着又挤进了人群,不见了身影。 爷爷家如此整齐,一双双草鞋整齐地挂在木楼梯下的钉子上,摆成了一排,再往里看去,便是烧火用的火坑,这玩意在咱农村是很常见的,一个在地上挖的不深的坑,然后再在坑里填上土灰,再在上面放柴,以留着天冷来点燃。 冷屋内点着蜡烛,看得不是很清楚。 我按照爷爷说的拿起扁担抵在门后,这就是我们这里的锁门方式,只要不像牛那样使劲砸门,还是可以抵挡住的。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这许久的安静,使我内心躁动起来。 “你们先进内屋,这里我先看着。”我朝黄阿姨和张京轻声喊了句。 随即我蹑手蹑脚地向窗户走近,趴在窗户一角仔细打量着门外。 天不算太亮,从屋里来看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所以看不大清楚。 一个影子从窗户的一边飞快地移动到另外一边,不带声音的那种,我慌了,只见屋内的烛火飞快地闪动,整个屋内就忽明忽暗的了,吓得我赶紧将头低了下来,紧贴在墙上喘着粗气,我能感到背后的冷汗了。 “谁……谁在外面……”敲门声继续,我尽量控制着声量朝门那边喊了一句,没人回应。 “咚咚咚” “咚咚咚” 这诡异的气氛让人细思极恐,不知所措,我神经像弦一样紧绷着,瞪大的双眼就把外面死死盯着,依旧看不出一朵花来。 敲门声先是持续了一会,才渐渐安静下来,令人宽慰的是,天已亮得差不多了,公鸡打鸣,增添了活力,这时屋外才有了行人的脚步声。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我从睡梦中惊醒,说了句。 “谁……谁在外面。” “王良,快开门,事情暂时过去了,你快给我开门。” 是爷爷的声音,我过去开门,只见一个衣服上满是稀泥的老头儿站在门前,手里提着一个麻布口袋,另一只手则拄着树枝。 “王良,你在家没有开门吧?”爷爷问我,说着走进来,又将大门给带上,把树枝靠在墙角放着。 “那倒没有,不过……”我看着爷爷,见他没了树枝有些站不稳,便赶紧过去扶着。 “不过什么?”爷爷说。 “那敲门声是咋回事?” 爷爷沉思了片刻,说:“咱村里好久没有外地人来了,你今儿这一来,她就高兴,过来看看。” 我有些不理解他说的。 “那我应该开门请她请来的。” 爷爷眉头紧锁,上来就猛地拍着我的脑袋,有些疼。 “你若开喽,这会你还在这里跟我讲话?”爷爷又说,“那东西,凶得很,我暂时让她消停了一阵子,你送黄怡先回家。” 爷爷指着屋内。 之后我送黄阿姨回了家,自己又立马回来,不敢乱跑,爷爷说外面不能多待。 009 牛皮纸书 爷爷告诉我死者叫林翠如,而且她有一个妹妹,叫林安安。 林安安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合庆镇打工谋生,只留林翠如和两老在家里。 她父母年纪大,大概有六十来岁了,她家在村口西走,在院子中间就有棵大柳树。 农村的院子很讲究风水,但这院子,有一点却违背了风水上不能在大院中种大树,要知道,传统农村院子风水学认为,在院子中央的位置上种植树木,而树属木,自然会形成一个“困”字,影响人的运势。 院子大概有一间教室大,咱这里的院子,和城里的不同,城里那商品房前一小块空地是不能叫院子的。 她爸喜欢侍弄花草,院子围着就摆了一些兰草,君子兰这些比较有名的花草。 另外,坎下还栽着一丛雷竹,若住在这,每天出来,便能看见此景,自得其乐。 而整个房屋则呈“7”形,从堂屋里进去左转,就可以看见老人的床,这床看起来是老人自己做的,采用的榫卯结构,不仅结实,而且美观。榫卯在我国历史悠久,是古人智慧的结晶,但近年来,随着科技的发展,农村许多榫卯结构的建筑物都被拆了,换成了千篇一律的小平房,相比之前,房子的确是新了许多,但没了以前的那种味道,只觉得不大好。 堂屋中间的条案上供着一块灵位,再看两边,则是木制的墙壁,墙上打着一排钉子,是用来挂东西的。 而这钉子,早已锈迹斑斑,颜色和煤炭有的一比。 爷爷拿着蛇皮袋进了堂屋,我则紧跟着他,不敢放慢脚步。 “人死了会再回到他生前住的地方,这种回来,也许是好的,也许是灾难性的。”爷爷嘀咕着,说着就解开牛皮袋,拿了个金斗出来,这金斗,样子像极了仙子的混元金斗。 “王良。”爷爷在前面喊着我的名字。 我回应一声。 “那把香点着了给我拿来。” 我点燃了香,见它冒着红烟,和我以往见到的香不同,它们是冒白烟,而我手里的这玩意是红色的。 “你看什么呢?要耽搁喽,我来锤你。”爷爷大声吼道,把我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递给了爷爷。 只见爷爷接过香,将它们插在金斗中央,又把金斗供在灵位前。 接着爷爷上了他的拿手戏,在堂屋跳着舞,嘴里念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唔唔唔”很是含糊。 “王良,去马婶儿家看看你回叔,去了赶紧回来,天黑的快,别在外面多玩!” “哦。” 马婶儿,就是李回的老婆,名字叫马兰,是村里的富婆,成天穿着睡衣在村里走,自以为很时尚。 我和张京结伴儿去,进院子时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墙角的大柳树,矮紫杉把院子围了个边儿,是我理想的庭院装饰风格。 马婶儿穿着粉色睡衣,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插腰,另一只手则捏着皮管给花浇着水。 “马婶儿。”我朝那边喊了句。 马婶儿听见声音,瞥头看来,拿下嘴里的烟,食指和中指夹着。 “嘿!稀客,”马婶关上水龙头,向我们走开,“怎么,城里呆不惯就要来我们乡下玩?” 我笑着回应,又说:“这不,村里出了大事,我来瞅瞅。” “那这位是……”马婶儿说着又将烟吸上两口,说,“小伙儿还挺俊。” 张京笑得像个孩子。 “这是我的哥们儿,叫张京,是城里人,”我指着张京说着,接着又向张京介绍说,“张京,你叫她马婶儿就行了。” “嗯,”马婶把张京上下打量了一遍,接着又把目光瞟到我这,说着,“王良,你回叔昨天怎么回事,吃完晚饭就突然不大正常,这不,他把林翠如给扔进水库泡死了。” 马婶儿说着看了看墙角鸡笼那里,说。 “今儿天还没亮,你回叔就从房间出来,我以为他是去解手的,等我下来,你回叔就咬死了三只鸡,这不。这事情我从来不相信是他能干出来的。” “马婶儿,我爷爷让我来看看回叔的房间,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我说。 马婶点着头,露出笑容,说。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回叔就让警察给带走了。如果王大爷真的能查出这是什么原因,我就很感激了。” “好,多谢。”我和张京上了楼,顿时被二楼的装饰给震惊。 仿金的门柱,一串串透明晶亮的珍珠宝石就成了门帘,客厅如花园一般,假竹将进门处和客厅隔开,成了一道很显自然风格的屏风。 往里走,左边第二个房间就是李回的。 推门进去,里面一片狼藉,床上的被子就像一个花卷翻着,地上的纸张和瓜子洒了一地。 “这是鬼子进村了吗?”张京不敢相信地将房间扫视一遍,“王良,你回叔平时也是这么不爱收拾吗?” 我摇了摇头,说。 “这我不知道,好几年没回这里,没想到再来这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奇怪的事。” 我没事翻开柜子瞅瞅,柜子里整齐的放着几本书,书皮发黑,应该有很多年了。 最下面的是一本差不多三厘米厚的牛皮纸书,这倒吸引了我的兴趣。 翻开看了看,书上净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不过和文字一样都是整齐地构成了一篇,因此我推断这是某种语言文字。 我将牛皮纸书塞进张京的风衣口袋里,因为也只有他有这么大的口袋。 张京一脸疑惑,刚想伸手进去拿,却被我拉住,我使了个眼色给他。 “好家伙,你偷东西想害我,怎么想的?” 我笑着解释道,“这上面的字我爷爷那里也有,他应该认得,你帮我拿着。”说着我又将口袋给他看。 “张京,你看,我的口袋怎么装得下,嗐,没事的,你帮我,回去我给你做蛋炒饭。” 张京露出笑容,蹭了蹭我,说:“你也就会做蛋炒饭,那行,你回去了给我做。” 我俩勾肩搭背地下了楼,见马婶儿从鸡圈那挑着两个木桶就要往院门那边走去。 “马婶儿,”我叫住她,好奇地个,上去问了她,“马婶儿,你挑着桶去干什么?” 马婶儿先是看向桶,然后露出一个憨笑,回答着。 “这不,家里的水浇花用完了,就没水做饭了,我于是打着俩桶去村口水库那边舀点水过来。”马婶儿见我们也是刚刚下楼要出来,就问,“你们找着啥没有。” 张京刚说了一个“牛”字,就被我赶紧打断,接着我笑着说:“那倒没有什么,刚才没事在楼上看了下风景,远处有一头黄牛,对,就是黄牛,挺大个儿的,我们这要下来赶回去呢” 马婶儿笑了笑,扶着要歪下来的水桶,接着说。 “俩小伙儿,就留在我家吃饭了再走也不迟……“ 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推辞着说谢谢。 “这客气啥,”马婶儿轻轻拍了拍张京,笑着说,“进屋坐,我舀完水很快就回来,在你马婶儿家吃饭那怕啥,王良,要是你爷爷敢锤你,你就跟我说,看我过去怎么说他?” 010 撞客 张京这小子居然在我解手的时候开溜了,留我一人在马婶儿家,不过也好,我居然能吃到马婶儿做的美味,也是一大享受。 回去时,发现张京在村口和几个小孩子玩,于是叫上他一起回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过三分,这时候天黑得差不多了,得赶紧回去,也因为爷爷那句“这几天凶得很”一直在我脑袋里回旋,吓得我不轻。 路上的人扛着锄头往家里走,我和张京结伴儿回去,走在路上,不敢耽搁。 “你回来了?”门前坐着一个老头儿,他嘴里含着一根烟斗,烟子不时从他嘴里冒出,最后在他脑袋上空消失了,他看起来如此自然,如享受一般的坐在这里。 我吓得赶紧躲在张京身后,瞅着爷爷,就如老鼠看着猫一般。 爷爷起身向门那边走去,并没有多说。 进屋看见堂屋摆了一桌子菜,很是丰盛,估计是因为张京来这里,爷爷才专门炒的几个菜。 瓷碗盛着酒,又给我和张京一人舀了一碗饭。 我接过陶瓷碗,拿起筷子就要夹菜吃。 “王良,怎么回来这么晚?”爷爷问我,他没有吼我,而是心平气和地和我说。 我把今天的事情和爷爷说了遍,又把牛皮纸书的事情告诉爷爷,只见爷爷眉头紧锁,将筷子搁置在碗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牛皮纸书?”爷爷嘀嘀咕咕着,又问我,“拿来给我看看。” 张京伸手拿出牛皮纸书,双手递给爷爷,爷爷接过来只是粗略地翻了一下。只见他眉头再次紧皱,额头波浪一般的皱纹出现。 “坏了。”爷爷嘴里小声嘀咕着,很快又把纸书合上,放在兜里,见我们傻愣愣的样子,就拿起筷子,夹了个白菜吃了起来。 “你们快吃,”爷爷指着桌子上的菜,说,“你们快吃,菜都要凉了。” 爷爷吃完了饭,进了屋,就给我和张京布置房间。 此时刮起了风,院墙外的竹子在风中摇摆,枯叶如蜻蜓一般在院子上空飞旋了一会儿又落在了地上。 屋里是没有电灯的,天黑只能点着煤油灯,这灯芯是爷爷砍了松树,将它削成条状而成的,爷爷管这玩意叫“油亮子”。 油亮子里面有松油,相当于蜡烛,是可以持续燃烧的。 这里没有电视,不像城市里,天黑了可以看电视,爷爷在这里过了一辈子,早已习惯了慢节奏的生活。 我和张京坐在火坑旁边烤着火,因为没有电视看,手机又没有信号,居然拿着一根树枝挑着火石玩。 “王良,张京,水烧开了你俩就洗,”旁边擦拭烟斗的爷爷说着,“这里不像你们那,天黑了就得爬进被子里躺着。” “好……好……”我点着头,放下一端有着火光的树枝,瞥了一眼爷爷,又赶紧转过脑袋,看着火坑里舞动的火焰。 “待会儿你们进屋就得把门锁着,这几天有些凶,晚上就别出来尿尿了。”爷爷擦着烟斗,说着又往烟斗孔里塞了一根叶子烟,点燃吸了起来,吐了个烟圈接着说,“要是憋不住喽,床下就有夜壶(旧时农村夜里方便的器物),就尿那里面,明天我好拿去浇菜。” “哦。”张京回应了一声,说,“爷爷,那我就先睡了,您别熬夜太晚。” “王良,快去给京拿脸盆。”爷爷看了一眼张京,继续吸着烟。 我躺在床上,只觉得腰酸背痛,也许是我有些累,明天得早些起来,爷爷还要去林翠如家里。 深夜我直冒冷汗,愈发觉得无力,我试着翻身,却觉得身上压了个人似的,根本翻不动。 为什么会这样?我心里觉得特别的躁,就好像身陷火海一般。 我努力睁开眼,眼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都几点了?为什么还不亮?我想着。 我极力喊着爷爷,却发现嘴巴就像粘了胶一样不能开嘴,只能在心里发声。 “王良,”我迷迷糊糊之中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就再次睁开眼。 我见屋里点着煤油灯,爷爷坐在我的床边,张京趴在我旁边哭得像个泪人。 “王良,你小子,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张京说着搂着我的脖子哭了起来。 “爷爷……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全身无力。”我觉得头昏脑胀,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一边说着一边喘着粗气。 “好小子,你撞客喽。”爷爷不紧不慢地说着。 所谓“撞客”,就是我们这里对鬼上身的说法,我不敢相信爷爷的话,我居然被鬼上身了。 “你小子,叫你赶紧回来你不听,现在好了吧?”爷爷一边给我搅拌热粥,一边训斥着我,道,“昨天你是不是在马婶儿家里吃饭了?” 我点点头说是,又说:“还是马婶儿亲自去村口水库,给我们做饭,可是张京又走了,就我一个人吃了。” 爷爷端着热粥走过来,叫我撑起来。 “你小子居然还记得?”爷爷吹了一口热粥,将一勺黑粥喂到我嘴里。 “水库刚死了人,这村里的水库就不能再用了。你先喝了这碗粥,中午就会好的差不多了,”爷爷又给我喂了一口,接着说,“这玩意有点凶,她今晚要回家一趟,我等会儿就先去林翠如家里等着,你好了就赶紧来,别耽搁。” “好,”我点头说是,不敢多说。 我能感受到外面起了太阳,这温暖的金光照进屋内,我伸手要去摸,却始终与光线还差一截。 “王良,原来你要晒太阳,怎么不早些说。”张京见状,赶紧将窗户打开。 “张京,”我叫着一边的张京,说,“村口水库那边怎么样了?” 张京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回忆了一下,说道:“村口水库是让你爷爷封着了,但村民还是在那里打水,这不,昨晚村口饭店老板娘的儿子就跳井泡死了,今天早上才将尸体打上来。” 张京说着笑了笑,又轻轻拍打着我的胸口,说:“你呀,差点就死了,幸亏我发现的及时。” 我感到好奇,问着张京昨天的事。 张京趴在床上,晒着太阳说着。 “王良,昨晚我起来上厕所,就听见你房间里有动静,起初我没大在意,可是越听越不对劲,就来看你。”张京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瞳孔放大,接着说,“我点灯进来就看见你掐着自己的脖子,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舌头伸在外面好长一截,把我吓坏了。” 011 胡村 见爷爷拿着一把金钱剑,就在堂屋里舞动,嘴里还咿呀咿呀地哼着,实在是不懂这里面的行道,只能看着欣赏,这玩意,城市里不经常办,顶多把死人拉到一处埋了,就没道士的事了。 老爷子坐在火坑旁发着呆,衣服的颜色和里面黑暗融为一体,从外面看,就像只有一个脑袋浮在半空中。 张京打开手电,进了屋子。 “老爷子,”我喊了一声,只见林翠如的爸缓缓将脑袋转过来,斜着眼睛看着我,又猥琐的笑了一下。 这给我吓得不轻,说:“老……老爷子,你别伤心了。”我在一边安慰着。 张京也跟着附和,一边将手电给关了,适应了屋里的黑暗。 “对啊,林姐姐的死我们一定会处理的,您就别太担心,这不,昨天就将凶手给送进警车了,估计这会儿被询问呢。” 老爷子没有说话,依然歪着脑袋斜看着我们,很是吓人。 “王良……”张京酸脸地看着我,说,“王良,气氛不对劲儿啊,咱……咱要不还是先出去,我……我怕。” 我咽了一口唾沫,先是将屋子扫视了一遍,没啥看头,就和张京赶紧出去了。 “王良,”张京指着我爷爷,又看了我一眼,说,“你爷爷是做道士的吧。” 我点头说是,也瞟了一眼在灵牌前跳舞的爷爷,说着。 “我爷爷做道士有很多年了,但凡村里死了人,我爷爷都会主动去帮忙。” 张京哦了一声,又道:“王良,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我犹豫了片刻,说着:“鬼这玩意,我还没见到过,不过有些事情说起来也玄乎,莫名其妙的那种。” 鬼文化深入人心,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起码在这里就是,如果得罪了死人,那日子可不好过,小鬼什么的超度一凡也就解决了事儿,若遇到什么凶物之类的,不是光靠点几只香或者是给死人坟前摆几盘酒肉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爷爷说林翠如就是凶物,这几天也难怪板着个脸,爷爷吩咐我拿一只瓷碗过去,接着要我去找只黑猫,是纯黑的那种,一定不要有杂毛。 这要求就高了,我顿时感到头大,安山村方圆几百户人家,也不见有养猫的,更何况黑猫又要上哪去找。 “爷爷,花猫不行吗?”我问着爷爷,不敢再大些声音,不然爷爷等会又要过来揍我。 爷爷放下金钱剑,转过身子,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眼,说:“只要你不怕死,可以试试给我抱只花猫来。”爷爷说着叹了口气气。 “那……”没等我说完,爷爷开口说道。 “王良,猫属阴,花猫白猫的没有黑猫好,而且你林姑妈也瞧不上,黑猫阴气极重,其他猫虽然也能招鬼,却不如黑猫好用,快去找一只黑猫来,一定要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回来,不然要出大事的。”他说的很正经,没像是在唬我。 我点头说是,刚要出堂屋,就被张京给拉住。 “良,慢点走,我陪你去。” 一个拐弯下来,就看到了村口,那里挂着俩红灯笼,显得有些气派,如今村里的年轻人都进城里打工,留下来的也就只有老人了。 放眼望去,田里有竟然有人在劳作,便上去打听,才知道村里只有七户人家养了猫,具体养的什么颜色的猫就不知道了。 我顺着他们说的,往林子那边去了。这林子,多的是漆树,不过也掺杂着些许松树,每到秋天这个时候,这里的乌鸦就格外多,小树林就成了乌鸦的集市,两个外来人突然闯进这里,自然引起了一片骚动,整个林子就热闹了起来。 我们小心穿过小树林,不敢乱碰,这漆树可不友善,搞得不好就落得个中毒啥的,不严重的话也就皮肤痛痒,不过也是很难受的。 林子里传来脚步声,我以为是张京的,可越听越杂乱,我于是停下来听,张京见我停着,就问。 “王良?你这是整哪样?” 我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小声和张京说。 “听着没?” 张京立马安静,眼神四处乱瞟。 “还有其他人在这林子里。” 我点头说是,拉着张京赶紧躲到大松树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 林子本来就茂,里面还长着许多牛筋草,显得就更加凌乱了。 枯草丛中,一个人走了出来,他包着白色头巾,背着竹篓,竹篓里面插着几根干柴,他面无表情地径直向我们走开。 “年轻人,你们是城里人吧。”他对着空气说话。 “你们躲啥,这有啥好怕的,俺就是安山村里的农民。” 我缓缓走了出来,只见他面露笑容,跟我们打着招呼,说:“你就是王良吧。” 我觉得眼前这人很陌生,并不认识,但他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我问着,“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走近了一步,双手握着背篓上那根手指粗的肩带,笑着说:“你侄儿二彪子的兄弟,你叫俺胡村就行。” 胡村的口音听起来有憨厚,和熊出没中熊二的口音是一个风格。接着我把找猫的事情跟他说了,只见他大笑道。 “原来你们在找猫,不早些说,俺家大猫上个星期就下了一窝崽子,花的白的黑的都有,正愁找不着人送呢,别说要黑猫,你要那只花猫我都给你。” 一听胡松家里有猫,我顿时激动坏了,拉上张京就要跟着胡村去他家里拿猫。 胡村家有些远,竟然走了将近十来分钟,他家修在一个斜坡上,所以院子特别高,屋子是中国传统建筑式的,屋顶是盝顶(屋顶是平顶,前后两个坡,长长的屋脊,盝顶是四条屋脊,围着中间一个平顶),这种建筑在咱城里可不常见,唯独在乡村才能碰见一些。 在坎下就听见上面的猫叫声,声调高且清脆。 我们从石梯走上去,这就来到了院子里,院子边缘支着几根竹竿做晾衣杆,上面晒着棉被;进堂屋处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农村老式花袄,粉色底,上面绣着红花,再看她手里,左手捏着一个土豆儿,右手则拿着一个去皮刀,双腿隔着一段距离,撇成“八”子形,下面则放着一个老式搪瓷盆,削完皮儿就将土豆往里扔,蹦起的水花就溅了一地。 再向左看去,院子的边角处有一大叔,嘴里叼着叶子烟,手里持着篾条,灵活的将它一圈一圈围起来,就编成了一个竹筐的形状。 “爹,俺上山打柴回来了。”胡村走到柴房那边,将背后的竹背篓靠墙放下,走到堂屋,拿起桌子上的热水瓶就给我和张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 012 黑猫血 他爹停下手里的事情,径直向我们走了过来,把我和张京上下打量了一遍,说着。 “小伙子,俺一看就晓得你就是城里人。” 张京点头说是,张口就叫了一声叔叔,胡村赶紧向他爸说了我们来的目的,只见他大笑道。 “嗐,俺当是啥,原来你要找俺家猫子,你瞅着那只花猫没,可乖了,你喜欢俺这就去给你抱来。”他指着厨房门前打滚玩闹的几只小猫,说着。 我摆了摆手,笑着说:“大叔,我们要抱这只黑猫,行吗?” 胡村的爹看了一眼猫,又转过来瞅瞅我,说道:“好,你看中了那只猫子,俺这就给你抱来。”胡村的爹走过去,就揪起黑猫的后颈,提了过来,那猫看起来二傻二傻的,有些憨。 我接过猫,把它抱了起来,它不怕生,竟然还在我怀里撒起娇来。 我赶紧谢过大叔。 “俺家里还有这么多小猫崽子,不介意的话再给你们抱一只来。”他爹突然捏着嗓子,磕磕巴巴地说道,没说几个字接着又马上咳出了声。 “小秀儿,”他朝堂屋里喊着,原来小秀儿是胡村他妈,就是坐在堂屋里削土豆片儿的那个,接着大叔捂着鼻子说,“小秀儿,你去帮着抱只猫来,老毛病又犯了。” 只见他爹走进房间,大声咳嗽了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我凑近胡村小声说着。 “你爹他怎么了?还好吧?” 只见胡村叹了口气,又见他摆了摆手,说道。 “俺爹也不知道得了啥病,村里医生都说查不出具体是什么病,就很奇怪,每晚他都要这么咳嗽好半天,听着就觉得浑身难受。” 我哦了一声,说。 “你哪天带他去我爷爷家瞅瞅,说不定我爷爷能把这病治好。” “精通医术的医生都不知道,一个农村的老大爷又怎么能解决呢?” 我笑了笑,他一脸疑惑的看向我,说着。 “王良,你笑什么?” 张京拍着胸口,又搭了我的肩膀,说:“胡村,你别小看了他爷爷,我早见他很厉害了,你不如明天还是啥时候来,越早越好。” 此时胡村他妈抱着一个小纸盒子过来,里面装着一只花猫,样子可爱极了,清脆的叫声顿时就将张京的心给迷惑住了,赶紧接过纸盒子将猫抱了起来。 “你们坐,不如在俺家里吃晚饭再走。”他妈笑了笑,将左手插在腰间。 我看了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三十五分,虽然有些早,但我觉得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因为经历了昨天那事情之后,我更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了,于是推辞道:“大妈,多谢你,我们也是,到您这都不带点东西就来拿猫,怪不好意思的。” 他妈挠挠后脑勺,憨笑着说:“嗐,这怕啥,俺早听说你王大爷的本领,你回去了就代我托你爷爷治治大壮的病,他疼了好几天了,我看着就难过。” 我点头说好,将大妈的电话要了过来,之后与胡村告别,与张京上路了。 一路上有猫叫伴随,不觉得无聊,完全没了来时的那种压迫感。 这黑猫也是奇怪,我一路抱着,猫也不反抗,就睡着,还打起呼噜,要是换作别的猫,你不让它走,它就跟你闹腾,不一会你的脸上或者是手上就被弄出几道抓痕。 回到林翠如家里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十七分,还早,幸好我提前回来,要是在晚上十一点之后回来,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我不敢想象。 见堂屋没人,我就往火坑房里走,爷爷坐在椅子上喝茶,翘着二郎腿,很是享受。 “黑猫呢?”爷爷问我。 我把黑猫抱进火坑,递给爷爷,爷爷接过黑猫,仔细打量着。 “还行,是我要的那种,那……那只花猫又是怎么回事?”爷爷看向张京手里的花猫,问着。 张京赶紧解释着,说:“爷爷,这是我的一只,就想养只猫来玩玩。” “哦,”爷爷站起来,顺手把茶杯盖子盖起来,将整个杯子放在桌子上,向我们走开,又说,“王良,你把猫子抱来。” 我跟着爷爷走到堂屋,见他正对着灵位,先是拜了拜,把瓷碗拿来,然后接过黑猫就往脖子上一刀,鲜血直喷,爷爷就拿瓷碗接住,这可把我吓到了,赶紧上前阻拦爷爷,说:“爷爷,你……你这还干嘛,这猫好好的你杀它干什么?” 见猫在抽搐,直到最后没了动静,而爷爷另一只手上则是一满碗猫血。 “不杀它,那今晚等着鬼来杀你喽!”爷爷哼了一声,把瓷碗放在桌上,用一个瓷盘将其盖了起来。 爷爷又叮嘱道:“你得在这里看着,别让别人碰这玩意儿,要是血洒出来,你就等着再去抱一只猫来吧!”说着爷爷就背着手往屋里走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堂屋发呆。 找猫可不容易,要不是我今天遇见胡村,鬼知道我要上哪去猫。 013 黑猫血 晚上又刮起了大风,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今儿就一直阴着个天,下不下雨都是迟早的事。 爷爷在火坑里点了火,就留我和张京当然还有一个老爷子在旁边,自己则是在堂屋待着。 火坑房的窗户是用胶纸糊上去的,所以一旦起风,就会被吹得直响。 晚上没有电灯,这里也没有电灯,只能借着火坑里的火看见周围。 “嘎吱嘎吱” 不知道是哪里的门被吹开,就突然发出响声,气氛很是诡异,我不敢发出动静。 “王良,”爷爷在堂屋大声喊着我的名字,直接把我从幻想中拉到现实,看着眼前燃烧的木柴,顿时一惊,又听见爷爷说,“把门拴紧,不能出堂屋半步,当然,不出房门是最好的。” 接着门外安静了下来,许久没有动静,看来爷爷出去了,但我又试着喊了一声,怎么喊都没有回应。我按照爷爷的叮嘱,赶紧过去把门关上,捡起门槛旁倚靠着的扁担就将门抵紧,才放心坐下。 屋子也是里极其安静,老爷子歪在一边睡着了,而张京竟无聊的摸起猫来。外面一声巨响,看来什么东西被风吹倒了,这给本来就很压抑的气氛再增添了几分恐惧。 我瞪大的双眼盯着窗子那,生怕有啥玩意把糊的胶纸撕了就飞进来。 “王良,”张京的眼睛里反射着火光,一脸无辜的看着我,说,“你说……鬼走了吗?” 我看了看手机,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四十二分,在农村,相对来说是很晚的时间了,也许这时候早有人在床上睡着了,因为要从事农事,就得早起,不像咱城里,熬夜都是常事,整天除了玩就是玩。 爷爷曾经说,越是到深夜,这一天的阴气也就越重,是凶物活动的最好时间。 我也不敢确定,只知道爷爷才离开没一会,不管外面是不是鬼,现在出去肯定不合适。 我摆了摆脑袋,说:“那还得等等,鬼……鬼啥的应该还没走,你知道猫血是干啥的吗?” 他思索了片刻,说:“我记得天门表哥跟我讲过这玩意。” “张天门?”我问着。 “是的,猫血属阴,所以就拿猫血招鬼,不过一般都会选择黑猫,因为黑猫的血对于凶物来说更具有吸引力。” “所以说……”我犹豫了片刻,看着被吹打的门,见扁担还抵在那,我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接着说,“所以说爷爷拿黑猫血招鬼,难怪……” 张京点头说是,又突然紧张起来,我看他有些不妙。 “张京……”我眼睛死死盯着张京,不敢眨眼,说,“你……你还好吧。” 张京呆了一会,又缓过神,说,“坏了,王良……” 我被他吓住了,赶紧追问。 “怎……怎回事?” 张京指着窗子,说:“林姐姐她妈今天晚上要回来,那岂不是……” 话语刚落,门就被敲响,起初我怀疑是风吹的,可连敲了几下,我就越发觉得不对劲,赶紧连屁股带椅子地往后挪了一段距离,紧挨着张京。 “谁……谁在外面……”我朝那边喊了一句,没人回应。 “是俺,”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仔细一想,应该是林翠如的老妈子,“俺回来了,快开门,外面风大,吹得俺头疼。” 我看了一眼张京,只见他放下手里的花猫,又抄起插在土灰坑里的火钳就缓缓朝门那边走去。 缓缓打开门,就瞧见黑夜中走进一个人影,她身穿花衣,带着红色围巾,头顶一只黑色围脖帽,不错,就是林翠如的老妈子了。 “你们这是整哪样?”大婶瞥了一眼门口的张京,又将整个身子挪了进来,反手把门给关上。 “你们先烤着火,俺去去房里就来。”说着朝火坑里面的房间走去,整个人影就又消失在黑暗中。 许久,屋里没有动静,觉得不大对劲,就朝里面喊了一声,没人回应,这气氛再次陷入诡异之中。 不过这一喊倒是把老爷子给喊醒了,嚷嚷是要出去上厕所,我死活不肯,就说:“老爷子,爷爷说了咱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离开房屋,您就找个瓶子先解决吧。” 老爷子顿时拉长了脸,很难看,大声呵道:“你他娘的,俺出去上厕所你也有意见,俺不管,就要出去。 老爷子说着就已经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等我反应过来,他早已拿开扁担出去了。 “卧槽,”我大喊一声,也跟着出去了。 老爷子出了堂屋,往院子里走去,渐渐地,在黑暗中消失不见,紧接着,就是风吹木门发出来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看样子去猪圈那边了。 站在堂屋里静静地看着那边,再也不见老爷子回来,之后,听见屋内张京的尖叫声,我闻声赶去,见张京蜷缩在墙角,抱着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京……你……你没事吧。”我赶紧上前把张京拉起来,安慰道,他站起来就搂住我的脖子,我顿时感到一种热感,女生都没这样抱过我就让张京第一次给抱了,他说:“王良……大婶儿……大婶儿她……上吊了。”紧接着他又猛地一动,把我往后拉了一截,指着门外。 我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门外,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站立在外面,虎视眈眈地看向我们,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个箭步过去,把门抵上。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门就被剧烈地捶打着,我赶紧推上门,拿身子抵着,渐渐地就觉得有些挡不住,脚步也被推着往前移动,而门缝就逐渐变大了 “张京……”我速即朝墙角的张京喊道,“快……快来帮忙,我挡不住了。” 张京赶紧过来,也用身子抵着。 “张京,这里能不能到外面?”我一边喘着气一边说,这老爷子力气蛮大,我们俩才勉强挡住,有些不敢相信。 “不能的,除非你砸窗出去。”张京又把身子往上挪了挪,把门又给抵了回去。 “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啊,王良……”我见张京一脸恐惧,再看这门,那缝儿居然又让他撞开了。 我咬了牙,一个劲儿地把门往外合,再加上老爷子在外面使劲儿地砸门,这缝儿也就时大时小的了,风就通过这缝从外面吹进来,把屋里的温度降了不少,一点也不温暖了。 我扫视四周,见天花板正中间有一个四方洞,上面那个空间是用来放杂物的,在我们这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这样一个小玩意。 我招呼张京赶紧上去,再把梯子放下。 “咚咚咚”敲门声依旧剧烈,不过,也能勉强挡住。 014 李回 这楼上未免有些太宽敞了,在楼下火坑里火焰照射下,可以看见,这里放满了箱子,显得有些杂乱。 由于屋内昏暗的缘故,所以总看的不大清楚。 我和张京趴在四方洞那看着下面,只见一个影子渐渐的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而他本人却一直不肯出现。 随着影子而来的,还有屋外吹来的阵阵冷风,把几乎所有质地较轻的物品都吹掉到了地上,发出响声,让我惊恐万分。 那个影子也就一直停留在下面,大概迟迟,五六分钟左右,许久没有离去。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多,熬了许久的我居然有些累了,影子离开有一会儿了,但我不敢掉以轻心,只能趴在上面观察着。 “王良……”张京看着我,又看了看下面,见没有动静,又说,“这么久没动静,我先下去瞧瞧。” 刚想阻止张京,就见他纵身一跃,跳了下去,很快在我的视野中消失了,不过我清楚的记得他是朝火坑屋内的那个房间走去的。 也就是说她去了大婶儿上吊那个房间,万一里面有鬼,那该怎么办?万一张京遇到危险怎么办?我内心居然是如此矛盾。 在纠结一番后,我果断的跳下去,向房间里走去。我掀开门帘,就近天花板上的横梁吊着一个死人,翻着白眼,面容凄惨,她就是林翠如的老妈子。 我不敢再看,就朝墙角处走去,就见张京手里端着一碗什么,碗的边沿还沾着一些红色的东西,等等,好像是血,而且这个瓷碗也有些眼熟。 我想起了昨天中午爷爷手里拿的那个瓷碗,是装猫血用的,不过他昨天不是把它拿走了吗?为什么这里还有一碗?而且和爷爷手里的那个瓷碗如此相像,我的心里如此的乱,无法平静。 “王良,你快看死人的嘴边是什么?”张京端着碗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 走近尸体一看,乍一惊地才晓得大婶儿嘴边的红色的不是口红,而是血,难不成他昨天喝了猫血把鬼招来?这好像也解释得通,话说,这瓷碗究竟是从哪弄来的?这是一个烧脑的问题,等爷爷回来,我一定要问他。 “咚咚咚” “王良,”张京听见敲门声,看着门帘那,又把目光转向我,嘴里说着,“你……你听见了么?” 我点头说是,也听见了这敲门声,我们与火坑之间就隔着一道门帘,而且这到门帘随时都有被风吹起来的可能。 鬼知道那是什么。 我听见火坑的门被风吹得嘎吱嘎吱作响,就蹑手蹑脚的向张京那边走去,和他紧紧的挨在一起。 我们这里的人都说半夜敲门准没好事,外面多半是不干净的东西,是一定要避开的,若你着实不听,要去开门,结果也可想而知了。 “王良,你小子在哪?” 是爷爷的声音,他踩在地上,发出重重的脚步声,很熟悉,我敢肯定是爷爷,就大声喊道。 爷爷闻声走进来,就站在门帘处,不肯多走进一步,他抬头看向尸体,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嘴里还低估着什么,他皱着眉头,我也不敢多说。 “坏事了,他终究还是来了,”爷爷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瞥见他一脸正经,“等天亮你们就赶快走,这里不能多待。” 也只是说了一句凶得很,就别回来了。 等天亮我们出堂屋,才发现外面的景象,是如此的狼狈不堪,昨天还瞧见多壮的一树,如今也被风给吹没了,院子里满是落叶树枝。 在往昨天老爷子去的那个方向看去,就半开着门,通过缝儿朝里面瞧,呦嘿寂寞,不敢多看。 “王良,”爷爷又在后面嚷嚷,“你看什么呢?不要命了!” 听见爷爷怒吼,我赶紧将视线看向前方,加快脚步走去。 “这两天你先去别的地方避一避,等我把这里的乱子处理了,再给你打电话。” 我停下脚步,回头死死盯着爷爷,说:“这……这地方又没有公交车、出租车啥的,爷爷你要我上哪里去?” 没想到爷爷立马就回答我,不带什么思索。 “自己能走多远走多远,总之,离这里远一点就行了。”我听爷爷这话,有点像赶人出去一般,听起来很是不舒服,还记得很久之前,我爸爸就是被爷爷这么一句话赶出家门的。 “过了漆树林,一直走,那边就有几十户人家,就先去那里吧,刚好你侄儿二彪子也在那里,不过一定要记得,在咱安山村,天黑了是哪里也不能去的。” 我哦了一声,和张京继续向前去。来到村口处,我不经意间瞥见村口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再仔细看去,就发现他是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穿着马裤的一个中年男人,他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们。 李回?他是李回? 我见此一惊,觉得有些恐怖,话说你回不是几天前就被警察带走了吗?怎么现在又站在这里了。 “王良,”张京看我盯着村口一动不动,就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接着又转过头对我说,“小崽子的你,你瞅啥呢?” 我回头看了一眼张京,指着村口站着的那个人,接着说。 “那里站着一个人,没看见吗?”张经听我说村口站着一个人,神情慌张的一批,又赶紧朝那边看了一下,接着死死盯住我,大惊失色的说。 “王良,你扯牛犊子,城口什么都没有,你骗我说那里有一个人,你确定没有眼花吗?” 我听张京说那里根本就没有人,顿时吓了一跳,不敢说些什么,就犹豫着。 过了一会儿,我再朝那边看去,就看见李回对我招了招手,奇怪的是不过动作很是死板,一直坐着机械重复动作,气氛很是诡异,就拿着张京说要走。 张京被我硬拽着离开了这里,一路上就觉得我有些不大正常,说:“王良,你真看见那里有人了吗?” 我停下脚步,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一下村口那边,可看不见什么,或许视野有限,被树挡了视野,就瞅,不见李回他人了。 015 漆树林 我走在路上,见天还泛着晴,只是太阳被大片的云挡住,也感受不到太阳的温度。 也许又要下大雨吧。 张京无聊地拿着根树枝,打着路边的野草,漆树林那边,也就认得胡村一家。 不知道去漆树林那边还遇不遇得到胡村打柴,或者是在路上某个地方碰见。 我幻想着,就见前面不远处走来一个小老头儿,他弯着腰,显得有些矮小,我竟然高出他半截。 他一只手拄着跟拐杖,一只手背在后面,就低着头向我们走来。 “小伙儿,”老人离我们大概还有一米多远,但他他依旧低着脑袋,说着,“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前面可是乱葬岗啊,凶,去不得啊。” 我和张京四目相对,接着我又把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说:“您说前面漆树林是乱葬岗?” 老人点点头,背着手斜着身子看了一眼他来的地方,说:“是的,五年前这地方不知道死了很多人,奇怪的是,他们偏偏就死在了这。你是不知道,民国时期,这里就一直被作为乱葬岗,也不知道扔了多少具百姓的尸体。” 我有些不敢相信,看似平常的漆树林居然是片乱葬岗,就继续听老人说着。 “这地方,怨气重,但凡从这里经过去前面的村子,都得提心吊胆,对了,小伙儿,看你们好像也不是安山村村民吧。” 我点头说是,又指着张京说:“大爷,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也算半个安山村村民了,不过我的朋友张京倒是正宗的城里人。” 老人听后脸上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 老人忽然皱着眉头,淡淡的说道:“城里人对这里也是生鲜,不过,老头子我还是多嘴一句,这地方,待不得太久,能尽快走的就尽快走。” 我不明白老人的意思,就觉得老人有些奇怪,就继续问着。 “老人家,您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老人靠近了我们,说着:“这事儿王董他没跟你说也是正常,不过,尽早知道还是好的。” 我感到一股压迫感,伴随着神经上的紧张,就留了冷汗。 我就听着老人说。 “都是你爹王海造的孽啊。”我7爸王海被全村人指着,连我爷爷也不例外,也不就偷喝了人家坟前的祭酒嘛,至于被逐出家门吗? 老爷子继续说道:“你父亲王海,那天和朱峰俩一起出去,回来时就偷喝了人家坟前的祭酒,那坟的主人,生前也是一个可怜人,被人冤死,没想到死后也不被人尊重。” 老爷子又指着村口那边说道:“你小子也是够大胆的,今天在村口死鬼,晚上他就得来寻你。” 我听了吓了一跳,赶紧说:“死鬼?难道是……是村口的那个?” 老爷子点点头,咳嗽了一声,说:“看你以后还乱指!” 我有些害怕,向老爷子寻求帮助,只见他一脸淡定,不慌不忙地摆了摆手,说,“我见你身上带着一小铁盒子,你拿着那玩意,死鬼也不敢轻易靠近你的,不过你一定要记住,倘若夜半敲门,就算外面是你爹还是你娘,都不要开!” 我点点头,才放松些许,又问:“我回叔他不是让警察给带走了吗?那……那村口那个是……” “死鬼。”老爷子清晰地说着两个字,接着说,“他生前不仅自己遭了罪,死了也不消停,又把麻烦带给我们,你还不知道吧!” 老人停顿了一会,他这话更加吸引我,追问道:“他人好好的,为什么会死?” 老爷子听后叹了口气,说:“在去合庆镇的路上,遇见一辆从陵城路出车的大巴,不知道是警车突然故障还是什么原因,刹车就失灵了。” “李回死于车祸?” 老爷子点点头,接着说:“是的,这家伙早死了。” 我知道你回出车祸死了,乍的一惊,难不成我之前看到的那个真的是死鬼?关键是我还指了他几下。 我越来越不敢想,就准备和老爷子道别,老爷子临走前还告诉我一句,倒是把我一愣。 “过了漆树林到朱余贞家里别乱走!” 朱余贞是我怀疑的图书馆杀人案的嫌疑人,难不成胡村的老爹就是朱余贞? 我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谢,就和张京往漆树林那边去了。 漆树林是往常的那样杂乱,刚进那片空地,乌鸦就从外面飞进来,引起林子里一阵骚动。 我起初以为林子里的土包就是普通的小土丘,不过听老人那一讲,我才知道这土包下埋的就是死人,浑然没了之前进来的那种惬意,反而是一种恐惧感。 我和张京紧靠着,勾肩搭背地走着,又加快脚步,希望快离开这地方。 漆树林似乎有两个足球场大,我和张京险些在里面迷了路。最后在地上仔细一看,不难发现有之前胡村做的标记,于是就顺着出去了。 也不知道在树林里折腾了多久,刚开始天还放晴,结果一出来天就阴沉沉的,没有最初的一点点太阳,换来的却是阵阵冷风。 我和张京走上院子,就发现胡村帮着给母亲晒被子,见我们来了,赶紧晾完接我们进屋,倒了一杯茶。 “哟,你们怎么又来了?”胡村看着很是高兴,笑着说,“昨天我还和妈聊着你爷爷的事呢!就准备明天早上带着爸爸去请你爷爷治疗。” 我笑着回应,但很快笑容便从我的脸上消失,说道:“这两天你别去找我爷爷了。” 胡村听了一惊,迷惑着脸。 “怎……怎么了,怕……怕麻烦吗?” 我听着又笑了笑,摆手说道:“这几天我们那里出了大事,爷爷说最好别来,所以我就打算在你这住一住,避避风头,等过些时候再走,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他妈一听,端着上次我看到的那个铁盆过来,侧着身子,说话身子还一扭,说着。 “嗐,这怕麻烦个锤子,你尽管住,俺不怕麻烦,住,使劲儿住。” 我大妈一脸热情,说了声谢谢,又说:“李回他……他回来了。” “这怕坏了,他能回来,不是挺好的嘛。”大妈说着,一脸笑容,丝毫不知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大妈,他……他已经死了……” 016 灯火 大妈一听见我说李回死了,大惊失色,接着眉头一紧,眼睛也顿时小了半圈,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居然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早死了,好像还是几天前的事情了,说是在路上遇见了车祸,给撞死了。” 大妈直拍胸口,很快目光又瞟向外面,缓了缓神,才安定了些许,又说:“造孽啊,那你说他……他回来了又是怎么回事?俺咋有些懵,你给俺解释一下。” 我犹豫了片刻,不敢说起这事,慎人的很,但见她一脸执着,还是告诉了她,这事情本来一个人知道就好,但未免还有些惶恐,就不如说了,心里也轻松些。 “大妈……”可我说这话还是犹豫了一下,最终颤颤巍巍地吐了几个字,“村口……在村口……” 大妈似乎明白些什么,把我拉进,凑近我的脸蛋,嘀咕着:“娃啊,村口水库那边怨气重,这几天你就别乱跑,在俺家呆着,等你爷爷来接你。” 我嗯了一声,大妈说这话时语速格外的快,而且流畅,一本正经,语重心长,我看着大妈坚定的眼神,觉得不像是在开玩笑,又觉得心里惶恐不安,总感觉要发生什么。 “行,先进屋坐,俺给你做炕洋芋,好吃,朱胡村那小子怪不叼嘴(农村某些地方对于挑食的说法),倒还喜欢吃俺做的,就一直吃了这么久,你就等着,俺这就去弄。” 说着大妈就走到堂屋,把盆里最后几个土豆削完皮就端着整个盆进了厨房。 我们安山村大多村民吃晚饭吃得比较晚,不像城里,老早就给解决了,这里是没夜宵这一说的,白天就得吃饱,若小孩儿想要在夜里打杂,准要挨剋。若是在夏天,等晚霞之后再吃是最好不过的,便能欣赏欣赏风景,也能吹吹晚风,和家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是最幸福的了,可现在是秋天,除了灰蒙蒙的天,再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了,外面风也大,就得把桌子搬到屋里去吃。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五十七分,我和胡村一家坐在火坑里烤火,他家火坑相比于老头子家里的,要宽敞许多,所以坐在里面,不会出现之前让闷的我心里慌喘不过气那样的情况。我们没事闲聊家常,可时候也不早,就想起爷爷说的那些。 抬头看去,头顶上挂满了肉,若不仔细,起身就要与它亲密接触,让你满头猪油。说起这玩意,农村的火坑一般都会挂着过年杀的猪,烧了之后就要往房梁柱上挂,这样才放的长久,等客人来或者是啥的就取下来,再煮着吃。 不过,这半会儿,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忐忑不安的心根本无法平静。 我听见木门打开的声音,以为是谁进来了,等全开了,才发觉外面没人,这才晓得是让风吹开的,我内心已然一惊,而胡村一家却不以为然。也许是我在城里过惯了安静的生活,夜里只要把门一锁,就不用担心被风吹开啥的,但在农村,多半是木门,很少有合金门这样的,那也是农村相对有钱的人家,所以夜里让风吹开门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我并没大放心上,就看向火坑,自个儿发呆去了,沉默了很久,没有人讲话,没有人说上一句,任凭门被吹得嘎吱嘎吱地响。 “胡村,”他爸爸放下火钳,将它插在灰坑之中,翘着二郎腿,说着,“你表弟也快到了,估计得明天你快去给他先安排一下房间。” “嗯,”胡村犹豫了片刻,但在他爸的催促下,还是拉上张京朝屋里去了。 我顿时感到一股压迫感,这种压迫感让我呼吸不畅,甚至有些直冒冷汗。 我内心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想要开口说上一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就如此沉默着。 胡村他爹突然咳嗽了一声,打破这再次陷入死寂的氛围,起身来要往门那边走,只听见“嘭”的声响,门就给带上了。 “王良,”他爹背着手从门口缓缓走回来,不紧不慢地说着我的名字,停顿了一会,又开口道,“你是王大爷的孙子,王海的儿子?” 我嗯了一声,慢慢将目光从木柴上闪动的火焰上转移到他身上,在昏暗的屋子里,他面部的表情看不大清楚,只能见他黑暗中身体的轮廓。 “你爷爷,也是一个厉害人物,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在我眼里起码是,你爷爷他……算了,也不提他了,他不让我讲这事情,我也不敢讲,不过你自己还是知道一些的好。对了,前不久,我朋友的一个表弟来我这里,来的时候还好,有说有笑……” 我有些认为他说的那人就是张怀清,这事情我还是有点印象的,便没有多插嘴,就仔细听着他说着。 “那天夜里,我和他喝酒,就聊一些村里的事情,他就突然神色大变,掐着我说要杀我,我……我当时紧张坏了……” 我更加确信他说的是张怀清了。 只见他轻拍着胸口,俯下身子,使劲地咳嗽了起来,看来他这毛病是有点严重了。 “秀儿……”他边咳嗽便说,声音是如此微弱,“快……给我煮了那树根,这毛病又犯了。” 见他有些难受,大妈再也不敢多犹豫一会,就把搁在腿上的簸箕放下,朝厨房里面去了。 “你……你说的是张怀清?”我问着。 他点点头,一边喘着气,又将身子朝后挪了挪,依靠在墙上,估计这才好些。 “是,你认得?” 我点头说是。 “认得,那行……你……他死了吗?” 我有些不好回答,就沉默着,他也没再问,只是倚靠着,喘着粗气。 “他……他昨天晚上来找过我,我……我有些怕……” 我听这话,有些直冒冷汗,觉得空气顿时降了温,让我不能平静下来,就直发抖。 “昨天晚上,我睡得早,刚要睡着,就听见院坝里的走动声,是从竹林那边传来的,接着就有人嘀咕着,我没大听见他说的什么。”胡村的爹叹了一口气,见胡村的妈端了水过来,就起身接着喝了一口,又吃力地坐了回去。 “你疼就别乱动嘛,有俺在这里哩,”大妈说着,轻轻拍了拍胡村爹的后背,将另一杯热水端给我。 我点头说谢谢,接过水,喝了一口,才感觉好些,紧张感缓解了许多。 “又不早了,你还这么嚷嚷,你呀……快坐着,冷,就多烤烤,待会就早些睡了,就别管我了。”他爹咳嗽了一会儿,说着,“王良……今晚我觉得还是有些凶,晚上在床上睡着了就别开门出去,你有啥问题,我们也不好给王大爷交代……” “余贞,”大妈在黑暗与半点火光散发的光的交界处站着,半侧着身子,手里拿着半点树根,她又插嘴道,“余贞,不早了,俺就回屋里先呆着,我去给你暖被子,等会你就赶紧来。” 朱余贞喘着粗气,微弱的嗯了一声,听着外面被风吹得可怜的树木的厮喊,这肆意的风,猛烈地击打着被抵紧的木门,想要进来,进来侵略这屋内一点的火光…… 017 灯火 火越少越小,直到只剩下一点点木炭上发出的微光,我才肯去睡。 开了门就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能感受到头发被风吹得竖了起来。 我见张京和胡村睡的香,就不敢打扰,轻关了房门就出去。我休息的房间是在院坝的东面,也就是在火坑房的旁边挨着,是木石结合搭成的一间小屋,我进房屋拿扁担抵上门,觉得不放心还把椅子搬来靠上。 虽说蜡烛的光是弱了些,但也能勉强看见,屋子的靠墙处摆满了东西,吃的用的,大箱子小盒子都摆着呢。 床是老式棕绷床,两个坐席用的大板凳间隔开一点距离就往上面搁张棕网的床板,再铺被子,有些家里为了防止楼板溢灰尘下来,进到人眼睛里,多布置一蚊帐,这样就能将床与天花板隔开,减少灰尘掉落的机会。 我总觉得夜里要下雨,这么大风,不下雨也是不可能的。 我点着蜡烛,躺在床上,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就一直纠结着要不要跟朱余贞说起凶手这事,人家待我也好,总觉得他也不像是凶手,安山村这边,估计一时也离开不了,得待一阵子。村口水库那边,自发生那事情后爷爷也不曾跟我提起,总感觉有些事情瞒着我,不愿跟我讲起。 我也就迷迷糊糊睡去,在夜里,若是下点小雨,是很好的,若是换作大雷大雨,准要做噩梦,对我反正是如此,这是我最不愿意期待的了。 “真他妈晦气,”风中杂夹着人的声音,是从竹林那边传来的,不错,是……是从竹林那边来的。 我从梦里惊醒,大口喘着粗气,幸好,蜡烛还没熄,还有一点。 “真他妈的晦气,”那声音还在继续,是如此悲怨,又让人听着头皮发麻,“都是你们这些贩毒的给老子,又反过来催债,一天净知道催催催。” 这声音逐渐地清晰,就能感觉与它就隔着一扇门。 我攥紧被子,脚已经发了汗,我将后背紧贴着墙,不敢动,我的影子,被蜡烛映在墙上,硕大,我是如此矮小。 声音最终在院子里停了下来,不知道是走了还是…… 风卷枯叶,声音时断时续,愈来愈小,在风呼呼声中被吞噬,很快又再次响起。 “嘎吱嘎吱”这声音是从堂屋那边传来的,堂屋那边,张京在那,难不成是他那小子?我再等等,在开门声不久后就听见了拖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熟悉的振动频率使我十分确认就是张京那小子。 二话不说,端起床头的那仅仅剩下一丁点的蜡烛,穿上布鞋就要出去。风有些大,吹得我起先有些睁不开眼,但火苗飞快地闪动着,就赶紧一手护住,这微弱的火苗才稳了下来,渐渐和原来一般大小,这才放了心。见靠墙处走过一个身影,是向着柴房那边去的,我再次确认一番,就是张京那小子。 我紧跟上去,可到柴房瞅就不见啥人了,只是被摆放着的整整齐齐的柴,一捆捆让竹条扎着。难不成是我眼花看错了,我变得有些慌张,开始颤抖起来,一个劲儿的打着哆嗦,不知道是外面天冷的原因还是 “你小子在这干什么?”有人从后面过来,轻拍我的后背,脚步声很小,以至于我没有察觉,我转过头,见是张京那小子,他裹得倒严实,不像我,出来仅仅披了衬衫,把我冻得够呛,这时候也不早了,早说也得有个1点了。 我咽了口唾沫,却反问着他,说道。 “张京你小子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刚才险些要把我吓死。” 张京听完笑了笑,随后打了一个喷嚏,赶紧把衣服又给拉紧,笑笑道:“你别生气了,我……我就出来撒泡尿,这不,床底下那壶满了,就不能用了。” 我忽然想起一些事情。 “对了,张京,你之前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张京眉头紧锁,似乎是在回忆,但很快又将紧绷着的脸给放下,露出一脸孩子气。“动静?你……说啥动静?” 风有些大,吹得树叶吓得四处逃窜,吹得夜里的生物不敢高语,安静了下来,吹得夜凄冷,吹得我心里凉。 张京有些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在逗他,还说根本没听见竹林那边的声音,夜里安静得很,不像我说的那样。 我有些诧异,我赶紧向四周瞧了瞧,可见范围并不多,周围尽是黑暗,若敌阵中的败兵,四面受敌。蜡烛的火焰猛地一动,受吸引似的向堂屋那边倒去。见状,我赶紧给护住,这弱小的火苗才得以保全。 这半天,我们没有一个说话,如此沉默着,张京似心事重重,却也沉默着,“王良,咱……还要待多久,这几天扰得我心烦,让我心乱,我就怕……”说着张京就将我给搂着,整个黑夜的温度,都聚在这微弱的光亮之下,关于安山村的事情,我也说不准,水库那事情发生后爷爷就一直瞒着我似的,夜里常出去,就连林老爷子那事情也有些凶,我尽被蒙在鼓里。 回想起来,这一连串的事情,从合庆镇工厂纵火案到张队的离奇失踪,再到图书馆那事牵扯出来的朱余贞,这其中定有些联系,再想到朱余贞几个小时之前谈到的我的爷爷,就瞒了我很多事情。 “等把图书馆那事情解决了咱就走,相信我……”我拍着张京后背,见蜡烛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小指头的厚度。 “湘儿……”竹林那边有声音,风有些大,吹得竹枝互相碰撞,发出咋咋咋的响声,这声音断断续续的,仔细听来,倒也像人的。 张京的脑袋从我肩膀处起开,瞪大的双眼就看着我。 “王良,”张京指着竹林那边,我就顺着看去,黑暗之中似乎有些光亮,但是很微小,我不敢说这是灯光还是什么……张京咽了口唾沫,把目光转向我,问着我这是不是我刚才给他说的那样。 我没有回应,过了片刻,灯光才渐渐亮起来,这回我敢确认,灯光是向我们这边来的。 “张京……”我眼神瞟向张京,但很快又看向灯光,见它过来。 张京回应一声,又道:“王良,这是你刚跟我讲的那声音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拿着灯的是个老太太,而我在门外听到,却是--李回,他的声音。 风还在继续,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寒风中,那微光时而闪动,忽明忽暗 018老太太 夜里的风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地越刮越大,越吹越凉,树木被吹得着了慌,本来十分笔直的树木就渐渐地被吹变形,在风的压迫下臣服了,有如小老头似的佝偻着后背。 远处的灯光时隐时现,忽明忽暗,如同黑暗中的明睛眨眼一般。渐渐,就能见着被灯光照亮的竹竿,接着是手,再最后,半个身子也能瞅着…… 风轻轻一拂,手里的这丁点蜡烛就给吹灭了,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我久久不动,渴望般地凝视着坎下的灯光。 “湘儿……”老太太拖着嘶哑的嗓音喊着,我本以为她要继续往前走的。 “你……你没灯了罢!”老太太站在坎下,和我们有一段距离,她手里提着灯笼,伴随着风,那灯就在空中摇晃,却依旧看不见她的脸。 我只是伫立着,支支吾吾的。 “我……我们……”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双方都没有再说一句,来打破这该死的安静。 “你不早些时候说,”她说这句话时依旧是嘶哑而又拖得老长的声音说着,“喏,俺……俺这里还有支呢,你先用,……” 只见纸皮灯笼往地面下移了一段距离--她应该是在找东西。很快灯笼再次被提起,接着灯笼向我们靠近,一双如枯柴般的手伸了上来,细长的手中握着一支新的白蜡烛,又给我灯笼借火点将蜡烛着。 “那半截就不要了罢,”老太太接过灯笼,又朝后退了点,“风大,蜡烛就是不经用,一下就给风吹灭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手里丁点蜡烛揣进兜里。 “你……您这么晚了……”我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啊!这么晚了!”老太太叹着气,嘴里嘀咕着,我总听不大清楚,老太太接着将灯笼指向坎前面那个方向--那边是小树林。我有些不解,但很快能再听见老太太的叹气声:“是有些晚了,我等了她也有很久了,多久我也忘了,人岁数大了,记也不大清楚了,不中用喽。” 我把衣服揣紧,不让风从缝儿里钻进去,我担心老人听不清,便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院坎的边缘,我朝老太太看去,就只见老人的脸颧骨突出,,枯瘦如柴,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皮肉,也许是夜里黑的缘故,就瞧见她两眼深陷其中,在灯笼的晃动下,眼珠子里也就跟着放光。 再看,老人穿的是一件青蓝色单衣,显得有些薄,但她站得很稳,如同扎根深处的大树,不为风所动摇,不过看得出来--她手里是没有树枝之类的。也许是灯笼有些重量,又也许是风的缘故,灯笼就上下地来回飘动。 “时候也不早了,外面天凉,风大,就赶紧回屋里歇息,别冻坏了,你们年轻人呐,不像我这老骨头,都快是入土的人了,你们啊--不经冻。”老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有些微颤,不知怎的,我就想起了我的奶奶: 她曾经也是这样,大冬天里,就把家里不多的棉衣给我留下,自己就穿着件单衣,也许是我那时还不懂事,竟不知道些什么。 “那行,”我点点头,说,“天冷,您也别多转悠,早点回家休息。” 老人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提着灯笼向前去了,我站立在院坎边院,目送着老太太离去,她离去时,嘴里依旧念叨着“湘儿”,和来时一样。伴随着灯火的渐渐远去,直到最后在某个地方消失了,这声音也就随之消失在黑夜当中了。 风吹得厉害,竟还起了毛毛雨,打在皮肤上,冷的让人难受。在我背后,很快又亮起了火光,一晃一晃的,我以为是张京打的。 “咳咳咳。”楼上听着让人难受的咳嗽声,他举着煤油灯。 “这么晚了,怎的还不睡觉啊。” “朱伯伯,”张京仰头张望,“我们就出来撒泡尿,屋里壶儿满了,尿不了。” “哦!”他停顿了一会,很快转身要进房,就留了句让我们别待太久……” 公鸡打鸣有些早,叫了几遍了,我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在这个落后贫困的地区,你想要和在城里过一样美生活,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也好,过惯了城里的生活,来乡村,就当度度假,放松放松,也是可以的。 终于等不了这干等的寂寞,不如还是老老实实起床的好,我洗漱完毕,进火坑就感到一股温暖涌上心头。 我进门是没看见人的,火坑灰就插着一根火钳。 “你起了?”厨房那边传来微弱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阵咳嗽,我坐下,见不大明亮的屋里边一个身影忙碌着,有水倒进罐子里发出的响声。 我嗯了一声,见他端着一陶罐就要过来,手上还握着一攥什么,我赶紧过去帮忙。 “昨天那声音你应该也听见了罢。”朱余贞拿过我手里的纸包,将它给搁置在桌上,才肯安定地坐下来。 “那声音……”我回想起来,想必他说的是竹林那边传过来的抱怨声,就一直在我门外持续了一会,把我吓得不轻。 “听着就行,想必那死鬼缠上你了,哪天我带你去找刘老爷子,让他帮你,免得你又白遭些罪,不值得,让他找我一个人就够了。”朱余贞不敢把声音放大,每次要咳嗽都给强忍下去。 “这……这都几点了?”我看了看表,也不算早,距离公鸡打鸣也才过不多久。 朱余贞斜着身子,把脑袋往门那边扭去,就一直看着,好像要把那看出一朵花似的。 他啧了一声,又将身子转了过来,眼睛就盯着木柴上的火焰,说着:“也是奇怪了,平常这小子就该起床了的。” 在我们城里这么早起床并非常事,除非你赶着上班或者是别的什么急事,就不得不早起,得先做准备。 “这怕啥,”我笑了笑,说道,“胡村哥兴许是累了也说不好,就让他多睡睡。” “这几个月也是苦了这孩子了。”朱余贞叹着气,眉头如毛虫一般就跟着蜷缩,整个人看起来就老了很多。 “啥?” “前几个月,我就和她娘到后山打柴,腿就让毒蛇给咬了,还好有你爷爷,不然今天坐在这里的就不是我了。”朱余贞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胡村他小子还孝顺,知道给家里打柴用,也没白养他……你……” “唔……” “你……你也知道那老婆子?”朱余贞忽然用直勾勾的眼睛地看着我,就死盯着我,一眨不眨,令我一阵不爽,就试着眼神逃避,朝旁边看了看。 “只是个过路的,那倒不认识……” 019后山林 “那倒不认识,”我嘴里说着。 朱余贞微微点点头,但我觉得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朱余贞一定瞒了我些什么,我没再问,只是玩弄着火钳,以消磨时间。 鸡再次鸣叫时已是早上八点,天也放亮了许多,院子里零星散步着雨点,却没有再增加--雨停了。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王良,你小子起这么早。”张京一边搓着刚洗的头发一边向我们这边走来。 朱余贞顺手将身边的空椅给提起,放在火坑旁,招呼着张京过来。 “将头朝着火烤,就能烘干。”朱余贞说着。 “啊?”显然,张京是有些不愿意的,一脸苦相地看着。 “你烤罢,免得感冒,感冒了咱这可没药,生病了也难得伺候,就得找村里黄医生去。”朱余贞咳嗽了一阵,向灰坑之中吐了口血痰,接着将陶罐兑点水就要往炭石上放。 “胡村没跟你起来?” 张京又拿毛巾擦了擦,接着将身子立起来,看着朱余贞,摆着脑袋,说道。 “胡村哥他说头疼,就要多睡一会儿,估计等下就能来罢!” “头疼?”朱余贞有些不信,问着,“这小子能有什么头疼?” “朱伯伯,您不信!” 我笑了笑,只觉得张京有些有趣,跟个小孩似的。 朱余贞说着就要去瞧瞧,我们走到房间,就见被子在地上搁着,胡村则躺在床上。 “啊……疼……”胡村没气无力地叫痛,一边来回翻动,看样子有些难受,我走过去,将被子捡起来,重新盖到胡村身上。胡村脸通红,紧闭着眼睛,面目就扭成一团。 “他……他会不会发烧了?”我问着朱余贞,就见着他赶紧过来,把手心放在胡村额头上,朱余贞眉头一紧,嘀咕着什么。 “快去……去给他点补。” “老朱,补啥呢?这是怎么了?”胡村他娘也许是听见动静,就端着淘米碗站在门口朝屋里瞧。 朱余贞斜着身子瞥了一眼大妈,淡淡的说道。 “你儿子病了。” 大妈瞬间着了慌,把淘米碗随地一放,就蹑手蹑脚地跑到跟前,将脸贴着胡村。 “村啊!你别吓你娘,你……你怎么了?” “说这些干嘛?赶紧给他杀只鸡补补。” 大妈将脸蛋从胡村身上挪开,半躺着身子望着朱余贞,嘴里囔囔着。 “杀什么鸡,俺家鸡就那点肉,能起点什么作用哩!”大妈更加慌张,手里就一直搓着胡村的后背,腿就不自主地抖动,“对……对了,俺们家后山有鸡,俺就去给他打点,你把家里最后一包药先给他熬喽!” “你……你去?”朱余贞有些不相信地问着。 我见气氛不对,赶紧插了句,使个眼色就让张京把大妈给带出了房间。 “朱伯伯,您也别急……”我安慰着,接着拍着胸口说,“你不介意的话就让我去打鸡,我之前可是玩过的,可有经验了。” 朱余贞叹了口气,摆着脑袋,并没多说什么,就只好让我去了。 我上柴房拿了把搁菜的镰刀,就预备往后山去了。 后山的路是湿的,鞋底已经沾满了稀泥,显得就有些沉重,我穿着球鞋,本就没打算干净着鞋子回来,不如就放肆地乱踩一通了。 自然不用说,雨后的林子是湿漉漉的,伴随着冷气的不断产生,雾就渐渐地出现,不过也还好,不算太大。 天不是灰蒙蒙的一片,反而有要转晴的意思了。出太阳,是最期待不过的了,这么几天,我反正是受够了这阴沉的天气,就一直希望着能出个晴,也许今天就能瞧着太阳。 要想打着猎,还得再往上走走,况且这天,动物多半都是赶着过冬的准备,说不定就尽窝在洞里不肯出来,尽管你把山找了个遍,还能碰见什么猎物,就得看运气了,总之,简直就是一个字--“难”! 除了几只天上飞的鸟,再就是土里的小虫,至于地上跑的,树上爬的,反正我是一个也没瞧见。 “要不……?还是回去?”我心里想着,内心却犹豫着,总觉得空着手回去是不大好的。 “你回去了倒好,那胡村哥怎么办?”我咬了咬牙,握紧刀把,就往林子深处去了。 “去那边瞧瞧,准能碰见几只。” 越往林子深处,亮度就越低,这里都是竹子之类四季常绿植物,所以整个视野就是暗绿色的,不过这和春天的那种绿还是有所不同的。 在我进竹林不久,我便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接着安静的林子就顿时骚动起来,紧接着是“吼吼吼”的巨响,再接着是远方渐行渐近的巨大黑影。 “他奶奶个腿的。”我有些慌张,竟然碰见野猪。 在我印象里,野猪总是那种强壮有力的哥斯拉形象,甚至比哥斯拉还哥斯拉,在我小时候,我和爷爷去山里打柴,就让野猪给追着满山跑,后来怎么脱身的倒忘了,不过我记得一气之下,就三番五次地请求爷爷宰了那厮,开水烫猪这事情还得是我爷爷,但毛还是我亲自拔的,那天晚上就吃了一顿野猪肉,心里才肯快活。 当时怎样的我,现在依旧是怎样的我--从山脚到山腰,又从山腰到山下,野猪累不累我是不知道,反正我的双腿发软,浑身没劲。那野猪就是不肯松懈,追着我大概有许久了罢! 那厮块头好大,眼看就要扑过来,死于非命,我要是见了阎王,怎有脸面说我是被猪给拱死的,那还得了。 只听见“砰”地一响,整个后山就热闹起来,鸟儿拼了命似的从树上往天空飞去,嘴里怪喊着,伴随着我面前的一声巨响,聚集的雾气就散开了,在我面前就躺着一大物满地的血,就抽搐着,死不瞑目地盯着我。 “你瞧你怕得那怂样?”一个身材矮胖,穿着磨破了皮的黄色皮夹克,手里还提着猎枪的男人从野猪旁的大树后面走出,嘴里一边笑着,还一边吐着烟圈自以为很有趣,又接着拿食指撮了撮烟头子,把上面的烟尘抖掉,又往嘴里送,最后吸了两口。 “二彪子?”我一脸诧异,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人就是二彪子。 二彪子向我靠近,十分猥琐但我认为很正常地笑了笑,说:“大表叔,你才在城里待多久,就不记得我了?” “哼……我……你……” 二彪子食指夹着嘴里的烟,向我吐了口白烟,熏的我够呛,接着二彪子拍拍我的后背,挤眉弄眼地说着。 “大表叔,你都20多的人了,找着媳妇儿了没?” 我没有理他,只是哼了一声,反倒又让他取笑。 “大表叔,若没找着,二彪子我认识隔壁村的翠花,你感兴趣的话我明天就去上门给你提喜去!” 我摆了摆头,没好气地道:“谁稀罕你的翠花?” 二彪子笑了笑,把烟撮灭就往地上扔,接着拿脚踩了几遍,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小坑,烟头子就被半埋着。 “表叔,不是二彪子我说你,你就不是好货--‘呸’,应该是你不识好姑娘,人家翠花,可不像城里那些妞,她们啥也不会,我可得跟你好好讲讲那翠花,人家不仅会针线,而且竹篓竹筐子啥的也会织,你就……” “好啦好啦……改天你带我去就行,我这会儿可耽误不得,你呀,还是自个儿玩去……” 020黑鸡,白鸡 我到处转悠,努力寻找着什么,另一边,二彪子就紧跟着我。 “你……你不会生气了吧?”二彪子说话声里带着些粗气,就跟山寨土匪大当家那种耿直豪爽的性格差不多。 我不再理会。 “表叔,你咋不理会我?”二彪子显然是急了,赶紧跑到我前面,把我拦下,“表叔你是不是有啥心事,怎就见你愁眉苦脸的。” “没有,你走罢!” “嗐,你这说啥鬼话哩?这儿就咱叔侄俩,都是大老爷们儿,你还羞啥?” 见实在是拗不过二彪子,我最后还是坦白的跟二彪子解释了。 “说啥?打猎这事……”二彪子瞬间就笑了起来,昏黄的齿色如牛皮纸,两边的脸肉鼓成一个半球,估计也就我能受的住二彪子。 “我刚才就看见俩鸡,还挺肥,要不是我急着追那野猪,早打了给你送来!”二彪子一边猥琐地笑着。 “鸡?”我问着二彪子,似乎有一丝喜悦了,就说。 “二彪子,别多说,你赶紧带我去就行。” 二彪子抓耳挠腮,身子又扭了扭,嘴里笑着,眼睛也就跟着眯成一条缝。 “那行,你待会儿帮我把这野猪拖着下山。” 眼前这猪比我都要大,我心里一颤,以为二彪子逗我,就道。 “我一个人拖?你不是要把我累死?” 二彪子又走到我旁边,拍了拍我的后背,说着:“嗐,这怕啥?你侄儿我帮你抬着。” …… 我跟着二彪子,一路过去,尽是些刺藤,好生难走,幸好带着把镰刀,不然要扎成蜂窝。 远处出现一个白点,我当是什么新奇玩意,原来是只白鸡,那白鸡也好生胆大,见着人也不慌张逃走,就歪着脑袋看我。 我小心翼翼地从j相互纠缠着的藤子留出的空隙中穿过,过程中都不敢做出太大的举动,以免把鸡吓走。 走近一看,那白鸡旁竟然还有一只黑鸡,衬着木色,在远处是很难发现这只黑鸡的。 黑鸡像是见到了新奇,就傻头傻脑地望着我,而一旁的白鸡就咯咯咯地低声叫着。 “你看这鸡,”二彪子嘴里说着,一边从远处过来,一直到我旁边,“这鸡真听话,居然还在这里,根本没动!” 我笑了笑,就抱起那只白鸡。白鸡的冠子很小,但是很红胸前几攥黄毛,就显得有些漂亮,这是我从没见过的。 “别愣着,赶紧过来抱着,咱快下山!” 二彪子迈着八字步,手大方地前后摆着,身子就跟着一左一右地晃动。 “行,就你着急。” 我们好不容易下了山,就把野猪放在坎下先搁着,我和二彪子就提着鸡上去。 大妈蹲在堂屋外的空地上淘着米,嘴里就叹着气,愁眉苦脸。 “你回来了?”大妈抬起头看着我,又瞥见我身后慢慢跟来的二彪子,顿时就笑了,赶紧站起来迎接着,“哟哟哟,王二彪你许久不来俺家玩一次,今天居然来了,稀客稀客。” 二彪子哼哼哼的没有说话,就提着黑鸡上前来,把鸡拿给大妈看。 “胡三奶奶,这鸡还挺肥,你说鸡咋个处理?” 大妈把淘米碗放下,接过黑鸡就掂量了一下,满意的笑笑,指着火坑房门前的那个大竹筐就说:“喏,那边,你先将鸡罩着,等胡村他爸出来了看他咋说,” “唔……”我和二彪子过去,把鸡放在地上就拿竹筐赶紧给罩住,生怕它们扑腾着翅膀跑走。 二彪子跟着我去了胡村的房间,就见朱余贞坐在床跟前搅拌着什么。 “朱伯伯……他,他好些没?”我上前问道。 他依旧搅拌着,那罐子里就不断地冒出白气,里面掺杂着一股酸涩的味道,就一直飘到我跟前,险些没忍住。 “没好些,但暂且稳住了。”朱余贞担忧的看着胡村,就见他嘴唇发黑,脸上没了先前的红色,而是白得像张纸。 “你去后山怎么样?”朱余贞从椅子上吃力地站了起来,站在我面前,看着我。 “我……” 没等我说话,二彪子就走上前,把我往旁边轻轻一推,就大声说着。 “朱三爷爷,我可得跟您说说,咱抓了这么大两只鸡,”二彪子说着拿手比划,显然有些夸张了,我不禁笑了笑,就听他继续说着,“那鸡就笨,不知道跑,一下就让大表叔抓住了。” 朱余贞一脸平静,微微咳嗽了一下,问着。 “鸡?现在在哪呢?” 二彪子指着窗外,猥琐的笑着,开心的合不拢嘴,又含糊地说着。 “朱三爷爷,就给您罩在院子里,您放心,准跑不了,个儿大肉飞,是个好货。” 朱余贞眼里放光,似乎有些期待,回头看了眼胡村,但又很快转过来,轻拍二彪子肩膀,说着:“王二彪,那带我去瞧瞧。” 我上前一步先出去,就站在竹筐旁等着。 朱余贞背着手走过来,缓缓将竹筐揭开,那两只鸡就跟看新奇似的歪着脑袋看朱余贞,看不出来有没有一丝恐惧。 朱余贞脸色顿时一变,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还之而来的是一脸严肃。 “吃不得,得放了!” “啥……放……把什么放了?”二彪子有些不敢相信,以为是朱余贞在开玩笑。 “把鸡放了,吃不得!”朱余贞重复着,一本正经,看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也有些不理解,就问:“朱伯伯,这是怎么了,怎突然说吃不得?” 朱余贞叹了口气,摆摆脑袋,很显然,他是不愿意跟我们讲的。 “对啊,朱三爷爷,咱好不容易才打到一只,您说要放了,可是……” “没有可是……”朱余贞眉头紧锁,严肃起来,“必须得放喽!” 张京像是看热闹似的从火坑房里走出,见眼前这势头,就插了句。 “这是闹哪样……” 大家都没再说话。 不知什么时候天居然晴了,太阳就害羞似的躲在云层之中,露出半个身子。 朱余贞又叹了口气,闭着眼摆了摆头,接着向前走了几步,才解释道,“这鸡是葛伯伯的,她……她死了很快半年了,这鸡就留着,就是这鸡崽子。”朱余贞拿手指着其中一只,说道,“它们的胸前都有一攥黄毛,全村都晓得,村口王大爷说吃不得,黄医生也说吃不得,全村如此就形成了一条规矩,谁若吃了这鸡崽子,那就是自讨苦吃,引火自焚,赶紧给我放喽!” 我和二彪子一脸无奈,只好不情愿地把鸡又给提了起来,准备回后山放生…… 021老屋 此时雾气散尽,又因为太阳,林子里就明亮了许多。 说也奇怪,这白鸡在我手里一点反抗也没有,就任凭我提着,也不叫唤,要是换作我,估计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了吧。 一路上也不无聊,毕竟有二彪子这个话唠在,一路上就叨叨的没完没了,他这个人,就是爱说,不管是谁与他一路,只要是个人,准有说不完的话,在别人看来,老朋友和陌生人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王二彪就不像我们城里人,城里多半都是有所谓的“社恐”,若在外面遇着什么陌生人或者是好久不见的老友,比怕鬼还要怕,眼神就不自主地乱瞟,或是拿手机假装看消息做掩护给糊弄过去,完事还内心窃窃自喜。 “年轻人……”背后传来脚步声,有些急促,像是急着追我们。 我回头,就瞧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就比我矮了半截,他手里拄着那根拐杖,花白的胡子。 我越看这老人越觉得面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就是一时没想起来。 “这黑鸡白鸡,”老人指着我手里的白鸡,慢慢地说着,“这是葛老太家里的鸡对吧。” 我点了点头,之前就听胡村他爸讲过,我倒也记得,不会忘记。我盯着老人看,这才想起,就是在漆树林前面碰到的那个老人,他这拐杖我记得。 “这鸡崽子净瞎跑,都知道的,葛老太前几个月死了,家里啥也没有,就留着这两只鸡,她怕死了鸡受罪,就让我养着,我见着鸡的时候,就觉得非同一般,不是普通的家鸡,与其说是鸡,不如说更像个小孩儿。” 我看了一眼白鸡,又瞥瞥二彪子手里安静下来的黑鸡。到现在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要是换作别的鸡,准要扑腾着翅膀闹个没完。 “这鸡就给我罢!”老人向前走了两步,叹了口气,又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我一路赶着追你们,就很走了些路,累了就到我家喝喝茶,歇息了再回,也不晚!” 我拿过二彪子手里的黑鸡,将两只鸡就一并交给老人。 老人笑着接过鸡,接着徐徐弯下身子,轻轻地把两只鸡放到他脚跟边搁着。那鸡果然有趣,就跟个孩子一样乖乖的站在老人旁边,不乱叫也不乱跑,有趣极了。 “你们两个呀!”老人笑着脸,一边拿手抚摸着鸡的脑袋,说着,“你们好淘气,让我找了那么久,快,快跟我回去。” 接着老人用拐杖支撑着身子起来,冲我们笑笑,就说:“我家就在前面,就去歇歇脚吧!” 我谢过老人,就答应着。 老人的家是修建在半山腰的,那里有一个水坑,竹子就在水坑边缘长了些,很具有隐居舍的风范。 整个屋子是斜顶杆栏式,旁边则是篱笆围成的鸡舍,里面空荡荡的,不过现在,可能就不是的了。 老人招待过我们,告别时,就给我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树根,说是可以治愈胡村的老土药。 我谢过老人,就要往山下走。 “等等,先慢着!”老人叫住我们,像是有话要说。 老人拄着拐杖一簸一簸地走到我跟前,小声地对我说着:“合庆镇工厂那事儿啊,你就别插手,免得以后受罪,别问为什么,背后的人物可惹不起--” 我点点头,就觉得玄乎,之前张队也是跟我这么讲,叫我把这案子放一放,先别插手,如今老人也这么说。我看了看手表,此时是下午三点五十七分,说早也不算太早了,天已经开始显现暮色,变得阴沉了,早上还有的一点太阳,又让风给请回去去了,整个天就阴沉着,没啥劲儿。 我和彪子下了山。 “鸡放了吧!”朱余贞从院子中央走过来,迎接我们。 我点了点头,道:“朱伯伯,你放心,准给您放了!对了,刚才我遇着一个老人,别的没给,就给我一包东西,说这玩意要是烹了给胡村哥喝,准好。”我说着笑了笑,赶紧上前把纸包塞到朱余贞手心里。 他捏紧了纸包,生怕让纸包滑落,紧接着就朝屋里喊。 “秀儿!快给胡村那小子煮了喝!” 大妈慌慌张张地从灶屋里跑出,接过朱余贞手里的树根就又跑了回去,她一刻也不容放过,“得赶紧!” 胡村喝了药也没多久,脸上渐渐恢复血色,相比之前的脸色苍白,是很明显就可以感知到的。 大概才过了两个小时,或者说是根本不到两个小时,朱胡村就神奇般地从外面走进来,搬了把椅子坐在我旁边烤着火。 “你……你才好了多久,就不老实的呆在床上,跑这儿干哪样?”大妈嘴里囔囔着,一边切着菜准备着饭菜。 “你别管那么多,你儿子好了就得高兴,我见着他起来挺好的,不起来才不正常呢!”朱余贞插着嘴,笑着说。 我们也跟着笑笑。 “对了……王良,”胡村起身,身子就朝着门,嗯看样子是要叫我出去,“王良,我跟你讲些话。” “嗐!你瞧你,大老爷们儿的,跟着城里人才相处多久,就变的像个娘们儿似的了。”朱余贞笑笑说道,“行,你们出去聊吧,外面冷,别待久喽!” 朱余贞又小声咕噜着。 “真拿这小子没办法。” 我和胡村出了门,就在堂屋里。 胡村跟我说了声谢谢,又问我这药是怎么个来历。我说是老人给的,他却有些一惊,道:“是哪个老人,叫什么,又住哪里?” 我给他指了指后山那个方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呀,好不容易好了,之前我们都为你担惊受怕的,就别管那么多了,至于那个老人,就在后山那边。” “嗯?可……后山没人家啊!” 我有些一颤,只觉得胡村可能是记错了,反正我是亲眼见到,而且二彪子也瞧见了。 “后山以前是有户姓胡的人家,一年前那户人家就搬到城里了,没人住,几个月前我和妈去那打柴时都还看见那屋子,破败不堪。” “又有人住进去了也说不定。”我说着。 胡村也点点头,看了一眼屋前的树林,只觉得那边乌鸦叫的凄惨,声音笼盖着大片土地,整个山就陷入在乌鸦悲惨的叫喊声中。 “也许吧,反正几个月没去了,你待会儿就带着我去瞅瞅,得感谢一下老人才行。” 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六点整,天也有些昏暗。 “你……你刚才就去……会不会有些晚了?”我说着。 “那怕啥,来去又用不了多少时间,明天我得出去打柴,没空,过了今天,我要忘记了咋个整?”胡村小嘴巴吧嗒吧嗒的,说的倒是很流畅。 022灯笼 他也是倔,硬是拉着我要去,我拗不过朱胡村,只好草草吃完饭了就往山里去。 真不知道胡村小子怎么想的,偏偏选这个时候,此时林子里黑漆漆的一片,看着就令人心惊胆战,胡村小子倒像什么事,反而一脸平静,一路上还哼起歌来。 “你发什么抖?”胡村见我紧紧贴着自己的后背,有些滑稽,就拿我取笑,接着将煤油灯提高故意吓我,道,“又没死鬼,你就别怂,要知道,这林子我以前我经常来,而且是晚上。” “就你大胆,”我又指着林子深处,见一小孩般大小的黑影飞快地闪过,如飞奔的箭,快得让你来不及反应,这黑影一直窜下山下的方向。 “胡村哥,你……你瞧……” 胡村看过去,却不以为然,只是笑笑,事后还逗我说道:“不是我说,你们城里人,就胆小,咱村里的大山,野猫野狗什么的,都常见,怕啥?”等我再看去,只是在空中微微晃动的树枝…… 我哼了一声,不搭理朱胡村,我见过的人中这么胆大的也就胡村了,若换做我和张京,平日在街道走着,啥树叶的滚动都要将我们吓得够呛,更别提在这种环境下碰见啥了。 “半天都没看见啥屋子,你不会忽悠我的吧!”胡村有些急了,提着灯四处张望。 “才没呢,胡村哥,就在那前面,喏,就是那了,你往那边走就行!” 胡村看了我手指指的方向,就提着灯过去。 微弱的灯光一直穿过林子,到我们眼中。 我直起身子,拍着胸口说:“胡村哥,你瞧,我可没骗你!” 胡村向前走了几步,拿着灯打量着周围。 “啧!” 我凑近,问着胡村。 “王良,你看……就是这里,三个月前我来过,不过那个时候还是一堆废墟,那……那这户人家什么时候搬来的?” “你管别人这么多?进去得了。”我拉着胡村就往屋子那边跑去,一上去就在人家门上敲了敲。 “咚咚咚”没什么回应…… 我再次敲了敲门,稍稍加大了力度,只听见里面极其安静,依旧是没什么动静,安静得让我内心晃动。 “王良,你说……你说他不会出去了吧!”胡村在我身后小声嘀咕着,我回头看看他,又准备敲第三次。 “你找哪位。”门半开着,昏暗之中出现一个人脸,一半被黑暗所笼罩。 “您好……”我笑了笑,见着是老人,别提有多欢喜,“夜里造访,还请原谅。” 老人将打开门,迎接我们进屋,房间里昏暗得可怕,一路上我小心的摸索,一直到那间有光的屋子。整个屋子就点了一支蜡烛--一支短小得不能再短的蜡烛。 淡黄色的火光充斥着整个屋子,物品的影子被照射到木墙上,参差不齐。 “平常没来过什么人,屋子就乱了些,没怎么收拾,你们……你们就随便坐罢!”老人从门口进来,手里拄着拐杖,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向墙角走去,背对着我们,好像忙活着些什么。 他双手握着茶水,极不流畅地向我们一簸一簸地走来,而一边,水就不断地从杯子里晃出,掉落在地上。 “效果还行嘛……” 老人把杯子小心地递到我们手上,不紧不慢地说着,把茶水送到之后,又簸着身子走到椅子边坐下,在他面前,摆着一章牛皮纸,旁边有一墨砚,上面搁置着一只毛笔,因为屋内昏暗,其他的就看不见了。 “还多亏您这药,他好了就硬拉着我来感谢您。” 胡村也跟着笑笑,挠着后脑勺,问起了老人的事,老人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老人将墨笔轻轻放回原处,又端起碗喝了一口,故意发出享受的声音。“我啊,这多大岁数,也忘了,活了也那么久了,至于你们,还年轻,不想你们多受罪,老一辈的我们多苦点也没事,等有机会了,得让你去见刘大师,你的身上,事还多……” 蜡烛的灯光微微晃动,一时之间,居然燃得只剩下了丁点,烛脚周围渐渐凝固的烛水,映射着闪动的火苗…… 老人起身,走到墙角的壁橱边,又取了支蜡烛,把那支殆尽的蜡烛换了下来,又回到椅子上坐着。老人是两个月前搬到这的,说是这里安静,适合居住。 ………… 一阵寒暄,只觉得现在有些晚了,怕胡村他妈着急,就要和老人辞别,老人一路送我们到山脚。 “下次如果还来山里,就一定要来找我,我告诉你些事情。”老人最后说了句,就转头回去,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和胡村也没再多待。 夜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伴随着呼呼大风。 胡村猴急似的往家里奔,根本顾不上摇晃的灯笼,或者说是在他相隔五米左右的我。 灯猛然落在地上,发出凄切的惨叫,伴随着风声,消失在在这黑夜之际。 “哎哟!” 我赶紧上前查看,见胡村倒在地上,一手抓着枯草,一手则捂着膝盖,嘴里喊疼,他旁边,则是一身穿休闲装的女孩,这装扮,绝不像是安山村村民的孩子,十有八九是城里来的。 “这女孩咋回事?”我将胡村从地上拉起来,捡起地上的灯,看清小女孩的脸,又赶紧转回脑袋,给胡村拍去什么粘着的泥土,还好,灯没大损坏,只是磕破了一层纸皮。 那是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女孩,扎着双麻花辫,辫子顶端装饰着红花。 令我有些惊讶的是小女孩没有大声哭嚎,反而自己站起来,拍拍裤腿的泥土,一脸平静。 “哥哥,瞧我这么不仔细,可没把你撞疼吧!”小女孩关心地问起胡村,努力给他拍去身上粘着的的枯叶。 “没大问题,可是你……”胡村拍去衣袖上最后一点枯叶,就蹲下来,和小女孩对视。 “对了,你咋一人在这,刚刚在山上的那个就是你吧。”我想起之前的事情。 我看得出来,小女孩微微上扬的嘴角渐渐消失。 小女孩嘟囔着嘴,搓搓手,小孩子气地回答道:“那当然,我来……你还问,当然是找奶奶呗……奶奶,”小女孩支支吾吾地说着,脸上的笑容随之淡去,“俺爸和城里的刘老大前天晚上约架,俺爸就被打伤进了院,估计要待半个月呢!俺在城里又没依靠,就想来乡下找奶奶。” “你奶奶……?” 小女孩天真的点点头。 “我叫葛胡儿。”小女孩露出笑容,眼睛就眯成一条缝,那嘴角镶嵌着俩酒窝就露出来,如蜻蜓点水,轻泛水漪,淡淡的,好看极了。 我记得,安山村只有一户人家姓葛,家里有一老婆子,记得没错的话老婆子今年已经八十多了。她的两个儿子和我爷爷曾经有过交往,我记得--大儿子叫葛昂,小儿子叫葛秋分。不幸的是,五年前的陵城路公交车车祸出了事故,里面的乘客之中就有他…… 023葛胡儿 这几天,我越加觉得烦琐,也许是这天气的原因,难免让人感到有些压抑,可我向来乐观,受天气影响自然是有些解释不过去的,不过我总有说不清的痛苦,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因查明图书馆案子而来,以为能速战速决,早些回去,可事情比我想象得要复杂得多,再加上安山村发生的一些事情,我又不得不留下,恐怕……恐怕又得耽搁许久了吧! 昨晚是怎样,今晚依旧是怎样:今晚吹着昨晚刮旧了的风,不来点新奇,却依旧炒着现饭。冷风呼啸,一日复一日,冷风呼啸何其多,人生哀叹几多愁,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早些睡觉,预备明天的打算。 小女孩也实在是有些爱睡,回屋里不到一会儿竟熟睡过去了,也许在白天,她经历了太多、太多,以至让她劳累。 我见熟睡的葛胡儿,内心感到十足的安慰,便给她盖好被子自个儿倒在一边睡去了。 鸡鸣有些早,催得农人早起,催的舍犬惊而吠,又催的愁人感此时。可以说我是有些贪睡,可主要的还是昨天经历的那些,实在是让人疲倦。外面天还不亮,如同黑夜一般,不过那窜出的火光就在黑暗之中形成一条光路,驱散着黑暗,给人温暖。我迎着一股微弱的暖气便进了火房,胡村他爹手里捏一把根竹篾,手灵活地将竹篾编织在一起,就成了簸箕的模样,剩下的那竹篾就从其手中延伸到厨房里边,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消失。再仔细看去,才晓得朱余贞腿上还躺着只猫,狸花色的。 “朱伯伯,你起这么早么?”我好意地问了句,上前拉近了把椅子就挨朱余贞坐下,见他实在是有些忙乱,就又问了句,“您不舒服,怎的不多睡会儿?” 朱余贞放下手里的一摞竹篾,将身子前倾,用手取着暖。 “你有所不知,我这毛病一天比一天严重,睡不着觉,就起来了,你……你和朱胡村昨天晚上……” 我想起昨天的事,不敢慢说一步,马上一五一十地跟朱余贞讲了个遍,朱余贞听说那个老人,倒来了兴趣,嘴里不住地咳嗽,一边将煮在火前的罐子取来,倒了一杯,轻轻吹了一口,又轻轻抿上一口,这才好些。 “那个老人,是什么个来历,我怎么不知道?快跟我讲讲看!” 我笑笑,将老人的事跟他讲了个遍,只见他脸渐渐严肃起来,失去了最初的期待与欣喜。 “你确定?那……那里死过人,不可能有人住的……” 我见朱余贞果然不相信,又解释道:“他说是才搬来的。” “才搬来?” “嗯,反正他是这么说的。” “那就有些怪了,”朱余贞小声嘀咕着,似想着什么,“村里的人我都认得,哪有你说的那个老人,除非他是……算了,这事情我看邪乎,你最近就不要往他那去了罢!” 我犹豫了片刻,见朱余贞如此,只好答应。 “好……那不去罢!” 朱余贞如此坚决,也不敢和他再拗下去,只是嘴里答应,但打心底里还是不服的,和老一辈讲道理,我自然落于下风。 还没多久,另一个人却又嚷嚷起来,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大清早你们就闹,又再闹哪样……”门口走来一个人,此人正是胡村他妈,穿着黑色条纹棉鞋,换了件花棉衣,十分厚实,看起来体型比平时大许多。 “胡村他去了?” “早去了,等俺起来,人早不见喽。”胡村他妈从厨房里端出一簸箕的土豆,准备削皮,“老朱,你看外面那女孩儿咋回事儿?” “女孩儿,哪来的女孩儿?”朱余贞走出去我也就跟着出去,只见院子中央一女孩自若地玩起来。 “你……你醒了?”我走过去,将女孩拉起,问道。 “早起了,没意思,就得早些起来,起来就不见哥哥你的影儿了,人家怪无聊的。” “你是葛伯伯的孙女儿?”朱余贞上前一步,凑近女孩问着。 “那是,我来找奶奶,先是回去瞧瞧,不见屋里有人就又围着村子找了一圈不见奶奶,就打算回村口等车。”葛胡儿一脸天真地说着,“不料天黑得早……” 朱余贞叹了口气。 “我得找奶奶……”葛胡儿有些性急,看得出来她对奶奶的思念。 但我是不愿跟葛胡儿提起葛伯伯这事,葛伯伯的事情我也是挺朱余贞说的,虽然没亲眼看到,但朱余贞之前说葛伯伯死了这事也不像是胡说,我倒相信他了。 “你奶奶她……她没事,这两天去别人家吃酒,家里就没人,你找不着也是正常的,等过些时候,我再带你过去。”朱余贞笑笑说道。 “可……难道我湘儿姐姐也跟着奶奶去了?” “你‘湘儿姐姐’?” “我奶奶可疼她了,比疼我还疼,”葛胡儿说着说着就撅起了嘴吧,但很快又露出笑容,紧紧抱着毛绒熊,“大伯你居然还不知道呢!唉,早知道就写信告诉湘儿姐姐我又来。”说着葛胡儿就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别愣着,外边冷,怎的还不进屋?”见大妈着实有些急了,靠在墙边,不时地换脚支撑着身子,我就赶紧带着胡儿进了烤火房。 这胡儿好些有趣,净讲了城里的趣事,那大妈倒是喜欢新奇,就不住地呵呵笑着,一边问着,又一边笑着,不经意间,瓷碗里的水已让土豆挤出得溢出一大片。 “你就等着吧,俺马上做饭。” “那多谢大婶了。” 大妈听了这话,倒不习惯,呵呵呵地笑了有好一阵子。 “嗐,你这说哪有呢,你们城里人呐,就会讲客气,反正你奶奶是咱村里的,你又是她小孙孙,到俺这儿就别客气,就当自个儿家就是,饿了吃渴了喝,憋不住了就自个去尿,还说啥多谢。” 我已觉得好了许多,没有昨日之如此压抑,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也许陵城路那边的案子还得了解,或者是继续追查合庆镇工厂纵火案,那个黑影,那个背后的人,去了解这背后不为人知的事。 陵城路案子和安山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自然有些联系,我推测…… 024烧香 农人收完田中最后一些粮食就早早拉上了车回了家,就希望早些处理粮食,或是打碎了做饲料喂猪,或是磨成粉了做其他食品。 因此路上时常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这也算给这寂寞的秋天增添了些活力吧。 劳动人民向来就巴结土地,少了啥都可以,但不能没有土地,若把石油比做是工人的血液,那么农田便是农民的血液,一粒一粒的土,一片一片的野草,都是农民美好的愿景, 我真的有这样想过,若我老了,定要在一个有着山有着水,有着花有着鸟木,有着云海漫卷,有着烟霞满天的地方,为自己,建造一个屋子,再来些琴乐书画,描山绘水,那是如此美好,可是……在如今信息化的快节奏时代,一定很难实现吧! 我长舒一口气,内心才感觉好些,压抑感顿时减轻许多。乘着清风,看着树木被风吹动,看着吹得落木无依无靠,四处游走,直到最后,进入某个地方,化为泥与土。 “王良哥哥,”发怔间,葛胡儿就从身后跳出,我吓得差点跌倒,胡儿见状,就给扶着,这才没跌倒,不然就成了笑话,“原来你在这。” “你爹的事情……”我看着胡儿眼睛,只觉得她十分可怜,父亲重伤进了医院,最亲爱的奶奶也离她而去,葛伯伯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我爹……”葛胡儿渐渐淡去笑容,一脸愁苦,“希望我爹不要出事,那刘老大下手真狠,险些把我爹打死,还好警察叔叔及时赶到,不然……” 胡儿眼中瞬间清澈起来,伴随着身体的微微晃动,就如清泉一般涌动,闪着白光。 “这个我知道。”见胡儿眼泪不住地往下落,惹得我瞬间心疼,赶紧为她拭泪,听她含糊地说着什么。 “若我还不能找到奶奶,我就尽快回去,我爹一个人孤独,可能会怕黑,可能有人欺负他,我得去陪他,去保护他……” 此时胡儿已是一个泪人,不住地轻微抽噎,这是一个情感脆弱的女孩,不该经历这些…… 风猛然掠过,将门重重地关上,发出声音,这声音,足够让我内心一颤。我想的是,应尽快处理完这里的乱子,如果有可能,就带着胡儿早些离开,也许对于她来说,除了医院的父亲,恐怕再无至亲了吧! “哟哟哟。” 我抬头看去,见张京打扮精致地走了出来,和平时一样。但还踩着拖鞋,看样子刚起床不久。 “王良,你这是闹哪出?”张京见我单膝跪着,手里抱着女孩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就忍不住,说道,“你啥时候有的妹妹,怎么不听你讲过?” 我白了张京一眼,说:“别乱说,她可不是我妹妹,是我昨晚遇到的。” “昨晚?”张京有些不信,瞪大的双眼,看新奇似的走了过来,瞧着葛胡儿,琢磨了一番,就说着,“这女孩倒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你认得?”我不敢相信,见张京一脸正经的样子,没再多问。 “不认识,但见过,好像是……是陵城路五号那边的,对……就是那边……” “这个你记得倒清楚,平时工作上的案子就记不住。”我嘲笑张京道。 “哥哥,你……也知道那边?”葛胡儿瞬间开朗许多,完全没了之前那脸忧伤,这恢复速度令我大惊,不知怎形容。 张京点点头,十分乐意的讲了起来:“我常见你和一个大叔在那里卖菜呢,你就帮着吆喝,我记得可清楚呢,准没错。” 葛胡儿从我身边走开,站到张京身边,没完地聊了起来。 见到此状,我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不过说实在的,张京和葛胡儿的确是有些投机,一见面竟和熟人般聊了起来,这是我不能做到的。 有张京在这,也不用担心哄不好小孩子,哄孩子这事,可是张京的拿手戏,我可不擅长,就放心的自个散步去了。踩着微润的泥土,那种解压感是难以形容的,路边枯黄的野草,也许明年春天就能再次焕发生机吧,只是时候上可能要早些,也许还要更晚些。 我,期待着,等你春回之时。 放眼望去,蜿蜒如蛇的路一直伸向山下,而路的那边,是爷爷的家,过这几天如过三秋,时间是缓慢的,也许不有是我来的时候那种熟悉感和新鲜感。 “爷爷,你……你还好吧!”我心里暗暗为爷爷祈祷,只求他能落得个平安。 在地平线与天的交界处,渐渐出现一个突兀的人影,打破我一时的宁静,不过,这安山村,向来冷清,不像城里热闹,谁又愿意没事带着行李往这跑? “哥……”他摘下帽子,捏在手里,就不住地扇着风,之后将笨重的大行李箱往腿边一推搁置着,又礼貌的向我问着路。 “哥,你可知道胡秀儿的家吗?就是叫胡秀儿的。” 我顺手指向前面不远的屋子。 “你……你找胡大妈有事?”我问道。 男人笑笑,拖着箱子预备向前。 “是,这次我来乡下是有事的,紧急得很,平时可没空来,也难得抽出一点点时间。”男人接着将帽子戴在头上,尽显庄严感。 “那有劳兄弟你给我带路了。” 我领着男人回去,刚上台阶,就见着张京与葛胡儿在院子中央玩着玩具,一脸满足,浑然不知我的离开和到来。 “你往里边去了就是。”我帮男人接过箱子,拖着进了堂屋,整齐的靠墙放着,正好碰见胡村他妈出来,她端着一碗什么,另一只手则握着木柄长锅铲,看样子预备好了饭菜。 “哟,朱清华你来了!”大妈高兴得险些要蹦起来,但还是忍住,故作镇定,走近朱清华,仔细打量着,恨不得要从他身上看出一朵花出来。 “啧……俺半年不见你,都瘦成这样了,跟个干柴棒似的,回来了就多吃点,别客气!” “姑妈,我……”朱清华显然是有话要说,但又支支吾吾半天,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我什么我,饭都熟了,快先进屋吃饭,要说啥吃饱再说。”大妈轻推朱清华,示意进屋。 “张京,你都多大了还玩那玩意!”大妈无奈的又朝院子中央喊了句,“快来,不然就凉透了。” “喔,知道了!” …… 025烧香 来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胡秀儿的侄子--朱清华。他父亲朱峰与朱余贞是亲兄弟,朱峰常年在城里生活,那朱清华也便随了他父亲,听说后来朱清华真的考上了清华,完全符合他的名字。 大妈见到他来比平时要高兴百倍,而嘴里就不住地聊着,用咱这的土话来讲便是“话婆子摆经--没完没了”。农村的妇女,是最好客的,倘若有谁来便主动开口聊天,从来不等别人先开口,这样气氛自然而然地活跃起来。 朱清华外表冷淡,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大亲和,而他的着装,更是符合他的特点,黑色的皮夹克,灰棕色紧身牛仔裤,一看就是有钱人的装束。 “早听说你要来,俺就让朱胡村为你收拾了间屋子,宽敞干净,够你慢慢儿住,只是俺这里,可比不了你爸的住处,这几天就委屈下。”胡秀儿不紧不慢地进出厨房,嘴里就和朱清华谈着。 “那倒没事,只怕我不能久居,得早点回去,我……”朱清华心事重重,自进了屋子,就没见他笑过,“我下乡来是给人烧香的,得早些时候去烧,我怕耽搁久了不好。” 胡秀儿将最后一盘菜端了出来,放在桌子的边角处。 “啥?给人烧香?” 朱清华点头说是,接着便解释着说。 “之前陵城路闹得凶,我一夜难免,做了好些噩梦,第二日就去附近的刘大师家里,他给我看了看,就说是鬼缠身,这鬼凶得很,就让我下乡给人烧香,说是那位祖师爷可以将此逢凶化吉。” 大妈像是来了兴致,就向朱清华问着他口中的人。 “是一个老人,叫胡军的老人。” “胡军老人?”我听见他讲起老人,不知和我之前的那位老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早上听朱余贞的说法,我算是大白天撞见鬼了,现在心里仍存阴影。 “胡军俺认识,”胡秀儿兴致勃勃地说着,“那是一个死了快九十五年的人了,俺爷爷辈的告诉俺他以前当过兵,加入了了中国革命党,但后来反革命党四一二反革命就给杀了,尸体就被人偷偷地拉了回来,就葬在咱这后山竹林里边。” 胡秀儿说着还那食指朝厨房那边的方向指了指,大概能知道位置了。 “山上险得很,俺到时候就叫王良陪你去,他去过几次,熟悉路……” 见大妈向朱清华指着我说着,我就冲朱清华笑笑,答应带他去。 这胡军老人还不知是什么来历,是人,亦或是鬼,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未知数。要想到竹林那边去,就必须经过他的木屋。吃饭午饭,我就叫朱清华赶紧收拾,午饭过后得早些去,再去晚了就不大合适,万一在山上碰见啥玩意,像鬼之类的邪物。世界上有没有鬼倒不知道,我反正没看见过,不过野猪倒是有的,想起之前我在后山被野猪追着满山跑的事情,菊花就不自禁地一紧,想想就觉得可怕。 “原来箱子里装的是冥币……”朱清华打开箱子,一大板冥币和大把的香烛,朱清华各拿了一把便吆喝着要去山上。 山上雾气还未散去,但并不是很大,只是没上次来的时候那样看的清晰罢了。 “你确定在这边?”朱清华有些怀疑,一边努力用手驱散着雾气。 “这我没记错,哥们儿,你就放心,准把你带到。” 我带着朱清华穿过了刺藤交织的地方,也就是说,离老人的木屋不远了,听朱余贞如此说之后,我是极不愿意在木屋前多停留一秒的,万一真如朱余贞所说,大白天碰见死鬼,那可不得了。 “那里有户人家?”朱余贞加快脚步走到我前面,侧身站着,一手则指着林木交叉中的一点点木屋的影子,说道。 “以前是有户人家,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 “这话啥意思?” “这些复杂得很,得回去了跟你解释。” 我一路不再搭理朱清华,而是带着他径直走过了木屋前的那片场地,白天下的木屋,竟苍老许多,台阶上零星地爬满着青苔,青中泛着枯黄,刚强中却透露着几分胆怯。 渐渐,视野昏暗起来,眼前一片密密麻麻的竹子随意穿插着,立着的躺着的,斜着身子的都有,这林中一点点小路便时断时续,极其难走。 起初觉得这林子有些密,是不可能马上就找到坟墓的。 “这里居然还有乌鸦呢!”朱清华轻轻扒开一矮丛竹子,接着便窜出来一只猫大的乌鸦,受了惊似的怪叫着逃出这个是非之地,不过朱清华倒是镇定,不但没有被吓一跳,反而觉得有意思起来,也不知怎么想的。 “你快过来!”我见不远处的一小块空地上有一个土包,而土包前面立着一块不大整齐的石头,其边沿还出现裂纹。 “怎么了?”朱清华听后赶紧过来,站在石头前打量着,又俯下身子看去,当是什么,原来是一张小照片,被紧紧固定在那块石头中间的一个小方洞中。 “这照片还是新的,谁来换过?” 我也凑上去瞧了瞧,除了照片上的一些黄泥外,就和新的差不多。 “这是谁的墓?”我看着朱清华的双眼,见他两眼格外有光,犀利的眼神又给瞟向照片。 “擦一下不就知道了!”朱清华上前用手揩干净。 “是他……他……” “你……你怎么了?”朱清华见我一脸惊恐,再次向照片瞅了瞅,就道,“这老人你怕……可这就是我要来烧香祭拜的人,你就忍忍,马上就过去了!” “得赶紧!”我将黑色塑料袋放在地上,拿出俩香烛点着便整齐地放在石头左右。 “朱清华,你快……快别磨叽了。”我催促道,一边又朝来的方向瞅去,见没有动静,才肯暂时松一口气。 “喏,”我将打火机借给朱清华,“你确信这老人死了?” 朱清华将香点燃,就见三缕白烟徐徐升起,气味有些呛人,险些没忍住。 “你那不废话,这不明摆着等我,来这里之前刘大师还给我瞧了一眼老人的照片,是他,准没错。”朱清华停顿了片刻,接着看向我们,说,“你……你对胡军爷爷是不是……” “我……这事说不清……” 026变化 乌鸦叫喊得厉害,没完没了地在空中飞旋着惹得人心烦,无法平静。而此时又照例刮起了风,那丛丛竹子便吹得相互碰撞着,沙沙作响。 我朝竹林深处看去,却见竹子交叉中的明亮之中闪动着一个人影,随着竹子左右摇摆,那人影就不断地在我眼中晃动。我起初以为只是树木或者是石头什么的,并没大在意,可渐渐地才发现,那玩意居然向旁边移动了一段距离,紧接着消失不见。 “朱清华,你……赶紧收拾了走,有鬼!”我的目光从竹林那边转回来,一边赶紧将东西装好,就拉着朱清华要走。 “大白天哪里有鬼?别开玩笑!”朱清华倒是一脸淡定,丝毫不慌,也许是他还没瞧见安山村这几天事情的厉害,若他经历了这些,恐怕也会变得如此罢。 “先别管,得走了!” 朱清华极不情愿地被我强行拉出了竹林,一脸蒙圈,但一路没说些什么。 “王良,你……快看那,有一个大伯呢!”朱清华回头向竹林入口那瞧了瞧,给我指着看。 我回头顺着其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一个大伯,他穿着深色衣服,手臂十分机械地向着我们招着手,犹豫距离有些远,故看不大清楚他长啥样,但大致的轮廓还是有些印象的,我这才想起了之前在村口看见的李回,老人说是死鬼,接着我就赶紧将朱清华的手拿下,呵斥道。 “屁的大伯,死鬼,那玩意没事别乱指!” 我没再说什么,便拉着朱清华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下了山,径直往家里奔去了。如今,我确实相信朱余贞所说的,那胡军老人去世多年,一想到我之前还与朱胡村一起去了他家,与之交谈,想想就觉得可怕。 “你……你们咋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不多祭拜一会儿?”胡秀儿闲坐在院坝,翘着二郎腿赏风景,一边磕着瓜子,十分闲适。 “婶子,还不是王良他小子硬拉着我回来,说啥有鬼,就嚷嚷着要回来。不然我还可以再待上一会。” 我不再搭理朱清华,自个回了房间,留他一人给大妈解释。一路上我觉得十分压抑,经历的这些还没舒缓过来,居然又遇上了这些。 “王良哥,”屋里传来胡儿的声音,她坐在床上,耷拉着两条腿,手里玩弄着那只毛绒熊,而张京,便在一旁睡去了,“你回来了?” “嗯。”我有气无力地找了把椅子便挨葛胡儿坐下,叹着气,不知该从何开口。 “你碰见那位爷爷了?” “胡军?” “嗯,就是他……你碰见了?” “碰倒没有碰上,可我……瞧见他的墓了。”我将山上的事情大致跟葛胡儿说了遍,她反而觉得这没有什么,就笑笑说道:“原来就这事!瞧你吓得!” “那我还要再去见老人吗?”这还是几天之前的事情了,从老人家回来,老人就叮嘱我要再去见他一回,有话要告诉我。 “啥?” 葛胡儿听我给她解释,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告诉我一定要去,必须得去见他。 “你当真没开玩笑?” 葛胡儿笑笑说道:“我还能唬你不成?你就尽管放心去,之前的事情就别想太多。” “行……” 这葛胡儿看起来也不算开玩笑,我就暂且信她,准备打算今天再山上一趟,把事情解释清楚,好让这事情告一段落。 我一人上了山,走之前特地拿上那个小铁盒子,张队说这玩意不寻常,能保命用,我虽然不信玄,但张队是谁,他的实力我还是能相信的。 过了两点,天就逐渐昏暗想去,天空中的云如石色,时而交错着,颜色越叠越深,但又很快散去,再次恢复原状。 小屋就在前面不远处,故意放慢了脚步,脑子里就不断地想象着一些画面。 屋子敞开着门,透露着几分深幽,而台阶上的青苔不知什么时候除去,和我刚来的时候一样,屋子看上去又年轻许多。 我侧着身子歪着脑袋朝门里看去,希望能瞅见什么,但终究是太昏暗,并无所获,就打算再近些了瞧瞧。 “年轻人……” 我猛然一惊,吓得跌倒在台阶前,黄泥就沾满了整个屁股。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竹林那边走开,他拄着拐杖,驼着背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 “我预计你要来,就在这等着有多时了。”老人走到我面前,将我拉了起来,为我拍去衣服上的泥巴。 “你都知道了。” 我见着眼前的老人,已然没了之前对老人的那种感觉,就冷声说道:“你是人……还是……鬼?” 老人并没有感到奇怪,反而大笑起来,说道:“朱余贞啊朱余贞,居然把这事情给你讲了。” “嗯?”我主动与老人保持一段距离,便向台阶上又退了几步,说着。 “他说的是对的,”老人渐渐淡去笑容,侧着身子,放眼望去山下,“这事情我本不愿跟你提起的,可他还是说了,我就不如现在跟你坦白,好让你对我有些了解。” “你……你说……” 老人跟我提起了他的过去事。 “你生前原来这么可怜,”见老人有几分憔悴,我赶紧下了台阶,安慰起老人。 我头一次,这是我头一次清楚地看着老人,他脸上零星散布着灰斑,没见什么血色,只见着面如死灰,没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但见着如锈迹般褪了色的眼睛,他眼神无力地瞟向我,一脸愁苦,惹得我内心如刀绞一般,竟然如此痛,想想我之前对老人的态度…… “你……你不怕我?” “这怕啥,您和我爷爷一样,一样爱帮助人,我感激您都还来不及怎会怕你。” “你……凑近点,我给你说件事。” 我更上前一步,只听见老人颤颤巍巍地说了三个字“朱余贞”。 我更加疑惑了,便追问道,见老人神情慌张地朝四周瞧了瞧,见没人,就继续说道。 “陵城路图书馆的案子也是棘手,你的猜想是对的。” “你是说我的推理?” 老人点头说是,背着手说道:“你猜想完全是对的,可问题就出现在朱余贞。” 见老人说的起劲儿,便没再插嘴,继续听着。 “朱余贞参与了此案,可并非主谋,而背后的那人,和之前合庆镇工厂案也有莫大的关系,可是限于一些关系,我不方便与你讲这些,剩下的只能由你去知晓……” 027你,得说清楚 陵城路图书馆案子的事情经过我大致了解,原来背后竟是如此,我内心一惊,更加确信我之前对他的猜测,等有机会了,定得找朱余贞说个清楚。 “年轻人,恐怕你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罢!”老人与我告别,临走前说着几句,声音依旧十分低沉。 “也许吧,不过这些天,也感谢您的照顾,不然还不知道要发生些什么。” “你带着那块血玉,那死鬼暂且不敢动你,但这不是权宜之计,还得想办法解决,不过你爷爷或许能帮到你,若拖得时间长了,恐怕就……” “嗯,我知道了,看来那我得尽快了,不过也多谢您……” “客气什么?”这是老人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一定要集齐这四块血玉!”之后便背着手朝竹林那边去了…… 我随即翻开小铁盒,打开瞅了瞅,这块血玉果然是不完整的,要不然怎么边角不齐?难不成真如老人说的,还有另外三块血玉? 我没再多想,见天色也不早,便急着往山下赶,坎下正好碰见打柴回来的朱胡村,背着木柴,手里还拖着一大捆,看着就觉得重,恐怕费了许多力气吧。 “王良,你又上山去见老人了?”胡村倚靠着停歇着,把手插在腰间,喘着粗气,大颗的汗珠就如屋檐上的雨落一般,不住地滴落在衣服上。 “嗯,不然我上山干嘛?”我将胡村手中的绳子拿过,拖着便上了柴房。 “老人给你说了啥?”胡村一边摆放着木柴,一边问着我,我也帮着胡村。 “倒没说啥,只是我去看他罢了,就简单地看望一下。”这事后的关系,我自然不愿跟朱胡村讲起,尤其是朱余贞的事情,换作是谁,这也是无法接受的事情,既然朱胡村问,便随便编了句糊弄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改天我也去看看,不过你得带我……”朱胡村将最后一点柴火从背篓中抽出,竖在墙边。 “王良,我打柴的时候碰见了你爷爷。” “啊?我爷爷他……可没有说什么吧!”我有些不敢再问了,但反过来一想,他碰见了我爷爷,那就说明,我爷爷没事,我自然能松一口气了。 “那他倒没多说些什么,反正就让我回来告诉你,他处理完尸体明天就来接你回去。” 虽是这样说,可我内心依旧惦记着爷爷,不禁暗自为他祈祷,朱余贞的事情得尽快告一段落。 此事我憋了一下午,内心是极其不爽,每次走到朱余贞身后却又退了回来,他……为什么偏偏是他,此人为什么不能是其他人,我内心极其痛苦,想必到时候胡村哥一定会很恨我吧! 终于到了晚上,我不敢再迟疑,趁着胡村与张京聊天的功夫,就借此机会壮起胆子走了进去,胡村他爹在房里闲坐,点着只蜡烛,蜡烛的光便充斥着整个屋子,可……可是唯独照不见朱余贞,朱余贞的身影似蜷缩在黑暗之中,那烛光闪动着,朱余贞的身影便渐渐如陷入沼泽般被黑暗吞噬,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又一点一点,从黑暗之中挣扎出来! “你进来罢,我知道你要找我!”朱余贞在屋内轻声说道。 我先是迟疑了片刻,不敢确信他说的是我,但他第二次说这句话时,我便徐徐走了出去,朱余贞是如此瘦削,就仿佛是秋日里的干柴棒,看来,他这毛病得尽快治了,拖着难受。 “你知道我要找你?” 朱余贞竭力忍住咳嗽,歇了片刻,说道:“白天就见着你有心事,你不告诉我,我却能感受到,你也许不知道,我这毛病,是罪有应得的,他死了,还不瞑目,就来惩罚我,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你杀了张怀清?” 朱余贞眼角闪动着微光,如夜里稀疏的星星,又如将息的萤火,都渐渐褪去,被无穷无尽的夜所埋没,一人哭泣。 “是……我杀了张怀清,可……” 没等朱余贞说完,我便打断,走近他,小声但严肃地说着。 “胡村哥知道此事了怎么办,你对不起他!” 朱余贞哭泣着,捂住嘴,努力不让哭声发出。 “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他,他若知道了定会对我很失望,你就不要告诉他罢!” “自然不会跟胡村哥他说。”我承诺道,“此事你得亲自跟我解释,道个明白!” 朱余贞擦了擦脸旁的泪水,低声说道:“张怀清,是楚春的爹,打小家里就穷,父女俩就在陵城路那边上班,赚钱养家糊口。那天……” 朱余贞将此事一一道来,承认了那天晚上通过图书馆楼下的歪脖子树进入室内,将张怀清杀害。 “你就如此杀了张怀清先生?”我继续追问道,“人也是你分尸的?” 张怀清先是一愣,沉默了大约有一秒钟,然后才露出似乎久违的笑容,说道。 “是是是……人是我分尸的,当时我就用……用竖锯将他分了尸……”朱余贞很快又将脸阴沉下去,努力把整张脸埋进黑暗之中--蜡烛的光所不能到达的地方。 “你……你应该选择自首!”我轻声说道。 朱余贞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早准备自首了,可安山村这事情诡异,一时还不能脱身。” “借口!” 朱余贞似乎想要解释,却欲言又止,沉默了下来,把脑袋继续埋没在黑暗之中。 “不许你说我爹!” 我和朱余贞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就见半张人脸,他是如此悲伤,无声抽泣着,他是如此憔悴,如落花,跌入深水,渐渐,没了生机。 “我……我都听见了……” 他已不能完整的说上一句话。 “胡村,我对不起你!”朱余贞缓缓直起身子,慢慢朝门口走去,刚想上去触碰胡村,却让胡村身子一扭,躲去了。 “爹,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朱余贞不知该怎向胡村解释,便一直低着脑袋,支吾得说不出来话。 “亏我还这么信任你……爹,你……你太让我和娘失望了!”胡村一边说着,一边泪水就不住地往下流。 “胡村,请你原谅--我。”朱余贞微微抬起脑袋,不敢直视胡村,他高大的的身子,此时居然矮小许多。 这胡村越想越不明白,最后竟转身离去,冲向黑暗之中那个不知的方向。 夜,竟然如此安静,安静得,让你来不及…… 028请原谅我 你瞧,这夜,如此凄凉,风无情地刮去每一个即将跌入黑暗但仍挣扎着的木叶,让他们不得不离开他们的陪伴许久的母亲——树,不得不漂泊远方,永生无见。;你再瞧,这夜,也许收藏了太多太多故事,可他自始至终只是沉默,却不曾将此故事流传下去,而是等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显得年代久远,如枯黄的黄页纸,没人会知道,知道他的曾经的辉煌与灿烂…… 他的脚步声,仿佛是那空气和水,就如此和着冷风一块儿凝固,但很快又一块儿融化于水,到最后分不清谁是谁。朱余贞着实着急,但因为腿脚不便,却总是扶着墙急着跺脚。 见如此情形,朱余贞的事情暂且搁置一边,便叫上张京一块去了,冲进黑暗之中,顺着胡村去的方向,去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把胡村哥拖住?”我有些烦闷,责问其张京。张京停下脚步,将手电筒的光亮照在我身上,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支吾了片刻,才说道:“怎么能怪我?胡村哥他说要去上厕所,我当真就让着他去了,谁知……你自己也不小心,你瞧,这事情咋整?” 我气愤地左右看了看,见四周的枯木在风中摇曳,见枯草褪去生命本来的色彩,它们都似轻声警示着,暴风雨的到来。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我将张京手中的光亮照在前面,指着那个方向轻声说道,“算了算了,得赶紧将胡村哥找到。”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知道胡村哥去了哪?”张京叹了口气,说着就将手插在裤兜中,时不时地变换着姿势,“王良,你说,现在改怎么办……” 我一时也是出于着急,并没有打算,就准备沿着小路找。 “王良,你说胡村哥他会不会去了那里?”张京顿了好一会,用手电筒的光束示意着。 我看了看光照去的那个方向,不敢确信地问着张京。 “漆树林?”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张京,见他一脸淡定,我愈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觉得,胡村哥常去那打柴,你不是不知道?” “好像也有道理。不过……这夜里黑漆漆的,他一个人又没拿灯,黑灯瞎火地跑那去,会不会不大可能?”我转而一想,似乎又觉得张京的猜想不大可能,便谈道‘。 “那……那你说咋办?”张京抖动着身子说道。 “反正也没头绪,就干脆去那边找找,说不定如你所说真在那!” 我嘴里不住地说着,心里却在一边埋怨着胡村如此冲动,心里为之干着急。 说着我便拉上张京,加快脚步向着那边去了。一路上,谁也没再多问;一路上,我内心极其烦躁;一路上,我又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 站在当下看去,只见林子里一片昏暗,摇曳的草木,若晃动的人影,警示着外来者;那呼啸的夜风,如歌如慕,如泣如诉,吹的人心里发寒,心里颤抖,不禁身子一晃,便将衣服不自觉地给拉上了。 “你瞧!”张京指着一个方向,大声喊道。 我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微微晃动的灯笼,向着林子深处去了,由于林木的遮挡,这灯光如同即将失去的萤火虫,渐渐被吞没在黑暗之中。 我四下瞧了瞧,却不见那灯光了,便又为之着急,一边又一遍地环视着四周,总看不出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你睡好罢……”林子那边传来微弱的说话声--那似乎是一个老人的声音。微弱得很,声音顺着空气传出,但又随着距离的增加而逐渐消散。 老人点着灯笼,在一个地方停留了片刻,做着目送着人远去的动作,等一段时间后,她才离开原地,开始四处探着,见她从一边走到另一边,可寻了一阵,也许没发现什么,便又从那边徘徊到原处,嘴里低声念叨着。 也许是老人手抖,那灯笼便从其手中滑落,掉落在离我们最近的一棵树边。 我没再犹豫,而是走了出去,将灯笼捡了起来,轻轻拭去上面的枯叶,仔细看了看,以确保这脆弱如蝶的灯笼没有损伤。 “你……”老人一脸诧异地看着我,身子就向着一边倾斜着,手还是握着灯笼姿势。 “您灯掉了!”张京笑着便从我身后走出,拿过我手里的灯笼,塞在老人手里。 灯光从地面聚焦到老人脸上,我内心一惊--我这是如此清晰地看见老人,她那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脸,那深陷地仿佛如黑洞般的眼睛,稀疏地眉毛如这秋日的枯草,稀疏且没有生气。 我再一次地看了老人一眼,不难认出那便是我和张京之前来安山村时半路下公交车淋着雨离去的那位老太……当时下着倾盆大雨,风若猛兽般地席卷大地,老人独自下了车,向远处走去。这画面再次涌入我的脑海里,好容易回到现实,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佝偻着身子,比我矮小瘦弱许多的老人,既感到熟悉但又十分陌生。 张京和老人十分热切地聊着,他仿佛已经忘了我的存在,不过这也好。 “你们找人呐!”老人听张京说着我们来的意图,只是一惊,脑袋不动而眼睛却向着一个地方飞快地瞟去,很快又把目光看向我们,不紧不慢地说着。 “什么人偏偏要在这么晚的时间寻找?是不是闹离家出走” 老人轻声地说着,我则仔细地听着,和着风呼呼的声音,一不小心则可能一个字也听不清,老人平静的脸上似乎又显现一丝恐惧,没在说些什么,只是拿如骨头般粗细的食指指着我们来时的方向,停顿了片刻便接着说道:“人,我倒看见一个,他哭哭啼啼的,就不肯告诉我发生了生么,可我不放心他呀,就跟着,他从坡上摔下,就一直到一棵大柳树下,你们得赶紧去,恐怕她不能照顾你朋友太久,这几天闹得凶,晚上就莫在外边呆着了。” 老人的话里虽带些玄乎,我总听不大懂,但知道胡村的位置,倒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此时也有些晚,况且从老人口得知胡村哥又受了伤晕了去,便不敢再多留,就和老太辞别,向着老太说的那个方向去了。 在小树林的那个方向,也是胡村家门前的那片小树林,隐约能看见如灯火般发光发亮的东西,不必说着像,我看确切地说这就是灯光。去小树林的路有些狭窄,一路竟是踩着不大舒服的石头,半边藏在土里,半边却又大胆地露在外面,向世人显摆着他的锋利和傲骄。 029秘密 灯光散发的光有些迷糊,又也许是夜里有些疲劳,眼睛有些散光的缘故。 一盏做工精致的纸皮灯插在一棵柳树枝丫处,仔细想想,之前在朱余贞家里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盏灯的,如果是其他人的也说不定。除了地上昏迷着的朱胡村,四下里也没瞧见老太口中的另外一个人,也许是他有些急事,早早地走了也说不定。 胡村脸色惨白,神情拘谨,若昏迷之前经历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再仔细看去,朱胡村衣服被磨出了几道口子,皮肉被擦破了好几处地方。我伸手过去触摸朱胡村的皮肤,是极其冰凉的,冰凉得就好像这深秋里的水一样,见此情形,我内心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胡村哥死了。我吓了一跳,不敢再迟疑,和张京两个费了好大劲才将朱胡村带回家里,别看胡村他个儿小,可在背他回去的途中我明显感到又多背了一个人似的,一路上净喘着粗气,虽是如此,也终于到了家,给他安置在房间里,胡村他妈本来是在院子里洗漱,也倒是闲情,可见着我们背上的胡村,也瞬间着了慌,如热锅上的蚂蚁站着干着急,嘴里就不断地念着佛祖保佑或者是菩萨保佑之类的话,一边身子就不住地晃来晃去,四处徘徊走动。 朱余贞也是冷静,并没有像胡秀儿如此夸张,虽不知胡村哥到底如何,光看胡村他妈干着急就觉得心里格外惊慌了。 “秀儿!”朱余贞朝着胡秀儿的方向喊道,“你着什么急?我都快被你急死了!朱胡村他小子还有气息,”朱余贞看了一眼床上的朱胡村,又低声说道,“我怀疑他是受了惊失了魂,不过这会肯定是醒不了的。” 我看向胡村的位置,那是一个蜡烛光亮所不能到达的地方,在床沿上,也只有一些昏黄,而床上便是漆黑一片了。虽说被训了一顿,但胡秀儿显得比之前更为焦急,倒也责怪起朱余贞来了:“那你说这咋办,如果不是你干些坏勾当,俺的儿今天怎么会这样?都怨你,都怨你!” 别看朱余贞表面一脸平静说实在的,他也在气头上,他恨不得将自己再往黑暗中再深入些,以至于让光亮照不见自己,得一个安静,朱余贞欲言又止,很快将脑袋低沉得比之前还要低,低声说道:“都怨我,不过事情也都发生了,再埋怨我也晚了,也许只有明天王大爷来还有一线希望,你早些睡吧!” 朱余贞叹着气,背着手缓缓走出房间,那胡秀儿原地愣了大概有半会儿,才从角落里离开,对着朱余贞去的方向大声哭喊道:“死老朱,你叫俺咋个睡得着,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俺也不活了。” 朱清华见胡秀儿也离开了,便哭丧着脸出去,一人吹着风,独自欣赏这份宁静。 二日我照例早起,火坑房里十分温暖,点着满坑的柴火,可不见朱余贞的身影, 朱余贞平日里起得比谁都要早,等大家都起来的时候,一天的东西早已被他准备就绪。 正在发怔间,便听见厨房里边传来声音,里边没有点蜡烛,一片漆黑,但我知道这声音——是朱清华的。 “王良,你也起来了么?” 我嗯了一声,朝里说道:“睡不着就早起,怎的你起起这么早?” 里边停顿了一下,才回应道:“昨晚没睡,外边冷,就在这待着,挺好。” “你也不点灯?”我冠心地问道,里边依旧是过了许久才回复。 “朱大伯家里条件差,就不必浪费一根蜡烛了,我弟的事情” “我知道,可这事情终究要公之于众的,就算我不说,警察也依旧会查到这里,胡村哥知不知道这事情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我知道,我知道,”朱清华说得十分顺畅,又毫不遮掩似的说:“胡村他自小就多情,一时之间发生这样的大事,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只是对他来说,就犹如一个晴天霹雳。”里边停顿了一下,但是时间不会太长,但很快能再次听见里边的声音,只是声音比之前小了太多,太多。 “你打算什么时候带走他?” 朱清华见我有些迷惑的样子,才继续解释道:“朱胡村他爹。” “这个还得等一阵子,等我回去通知王警长再来也不迟……” 没等我说完,朱清华便插嘴道:“那……他会判处死刑吗?” 我犹豫了片刻,却始终没有回答他。渐渐地,我能瞧见在厨房的黑暗之中与火光的交界处凸现出一块。 他穿着一件单衣,袖子已经被泪水沾湿好几块,如斑驳的树影,但在昏暗的屋内却显得暗淡几许。他双眼如雨微浸,灿如桃红,和最初我见到的高冷的朱清华截然不同。 见朱清华摇摇欲坠地走来,如临崩的高楼,随时都极有可能向地面倒去。 我赶紧将其搀扶了下来,安排他坐上,虽好些,可脸上依旧无光,我便只好采取时间战术,相信时间能将这份令人痛苦不堪的情感淡去些许。 “逝者如斯夫”,却不如说“逝者如悲夫”倒更好,朱余贞咳嗽着从屋外进来,在朱余贞轻如风的脚步下,竟还有一显得急忙的脚步声,我仔细听,到有些熟悉。 “您在这等一阵子,”朱余贞身子进来,而头却朝着门外,好像和谁谈着话,门外晃动的影子,却始终不肯露出一点。 “王良,”朱余贞从门口过来,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轻声且急切地喊着我的名字,看似有话要与我说。 我想他定要说些什么要事,就干脆与他去了。 真出乎意料,这火坑房竟还有一间屋子,在朱余贞家里居住这几日,竟没大发现。 这屋子里有些杂乱,灰尘布满了地面,走过去,那灰尘便跃了起来,如雷云一般在空中翻滚,便又雨一般落下去。 朱余贞找了一个角落,把蜡烛安置之后,便将我拉拢,脑袋凑近我,低声说道:“王良,我可跟你说。” 朱余贞一边说着,眼神就不自主地左右晃动,朱余贞继续说道:“王大爷来接你了,安山村的事情他什么也没跟你讲?”朱余贞见我晃动脑袋,便继续说着,“水库的事情你也许还不知道。” 我敢肯定,便是林翠如泡死那个水库,只是听说附近的村民说这里闹得厉害,水库周边的村民都搬出了这里,留在村口的恐怕也只有王麻子一家和马婶儿了。 “前几个月,咱村里就有一个女孩儿跌入了水库,你爷爷就叫上我们,打捞了近两天,可依旧没有发现那女孩儿,”朱余贞轻声说着,“大家都以为那女孩死了,可并非如此!” 我听得倒有些入迷,有些不相信朱余贞说的那女孩还活着,朱余贞见我不相信,便又解释道:“好吧,就只想告诉你,水库下有秘密!” 030水库,秘密 朱余贞说的那些我已有些耳闻,爷爷在屋外催促了将近三遍,朱余贞才肯从屋内走出,连忙笑着赔不是。 爷爷给朱胡村看了看,把了把脉,说什么没大碍,只是醒来可能还有一阵子,听见朱胡村没什么大碍,胡村家里上下都松了一口气,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随爷爷回去,呆在这里几天了,说实在的,也着实想回去了,这大概就是费正清先生说的家味儿吧。 “王大爷……”朱余贞慌慌张张地从屋内跑出,笑着说道,“大爷,别急,您再等一会儿,我再跟王良说几句,叙旧叙旧,就怕日后见不着他了。” 爷爷听此一笑,哈哈笑了足够有一小会儿,就允许朱余贞了。 朱余贞将我又拉回那间屋子,我能再次感受到灰尘呛鼻的滋味,是极其不好受的。 “王良,你的小铁盒子,可得拿好,千万别掉了。” 听见朱余贞说那小铁盒,就赶紧摸摸衣服口袋,在没摸见的那一刻,我内心有如塌下一块石头,顿时着了慌,朱余贞见此情形,就笑笑,然后不慌不忙地将小铁盒拿出,递到我手心里,再将我的手合上,轻声说道。 “我给你收拾衣物时在床下找到的,我也就看了看,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不管你是怎么得到的,现在就记住一点,里面的东西千万别丢了。” 我收拾好铁盒,再听朱余贞叮嘱几句后,便和爷爷准备回去,辞了朱余贞,辞了胡秀儿,辞了葛胡儿,辞了朱清华……辞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前方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我向往的地方,而身后,这座木屋,即将成为我的怀恋…… 一路心情沉郁,爷爷在前面说个不停,可我一句也没听不进去,心不在焉地用木棍打着路边的枯草,见木棍的尖端轻轻划过野草的身体,那野草也便一分为二了。 路上的乌鸦并不时常看见,没了乌鸦的天空,似乎显得更加静谧;没了乌鸦喧嚣的漆树林,似乎也变得更加神秘。隔着爷爷家家老远,能听见屋内有些热闹,再近些听,才知道是女人人的喊叫声,只是声音异常难听,如山顶洞人怒吼一般粗犷,又似乎狼嚎,心惊胆战。 爷爷已上前走开好远,我和张京便去追赶,询问原因,经爷爷解释,才知道那是马婶儿,至于什么情形,我们到家才知,竟是如此情景: 进了门,就见院内大桂树下藤椅上绑着一人,头发如蓬草一般杂乱,随着身体剧烈地左右晃动而在空中群魔乱舞,如被捕的野兽拼命反抗。 爷爷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随便一放,进了屋,很快便出来,只是手里多了一个瓷碗,碗的边沿上沾着干得紫红的血迹。 我和张京就像看稀奇一般,看爷爷如何处置她。只见爷爷食指中指并拢,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而一边将指头迅速插入瓷碗之内,取了一指的血,在马婶儿脸上画了起来。 见此情形,我实在是没忍住,竟然笑出了声,但爷爷很快把目光瞥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我有好大一阵子,我才很快将笑容淡去,老老实实地待着,不敢再妄为。 等爷爷忙活完毕,我才敢过去,帮着给爷爷收拾,而一边就问着。 “今天马婶儿是弄哪出?怎打扮得跟个野人?” 爷爷没好气地冷声说道:“你还好意思问!” 爷爷停顿了有一会,给马婶儿脸上敷上一包什么东西,接着说道,“你不知道,鬼上身!” 爷爷见我有些不相信,又说道:“上次马婶儿留你吃饭那事情你还记得吧!” 这事情我倒是记得,人生第一次体验过鬼压床的感觉,一生难忘。 “记得,难道马婶儿也是……因为那件事?” 前几秒爷爷没有回应我,只是做着手里的工作,随即他洗了一把手,洗去手上的血迹,又用抹布擦干净,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 “唔,我还以为你忘喽!”爷爷嘴里笑笑,但这笑容只是维持了一会儿,很快爷爷又严肃着脸,“这水库的水是用不得喽,里面泡死了人,就形成一股怨气,喝了水库的水,那死鬼就要找来,也幸好我发现的早,不然你马婶儿早泡死在水库里喽!” “那马婶儿现在……”我指着侧着脑袋睡去的马婶,问道。 爷爷背着手,摆了摆脑袋,又叹了口气,显然是有不大好的结果。 “恐怕还得过些时候。”爷爷拿上放在桂树旁的麻布袋子,看样子又要出门。 “爷爷,你……你这是去哪?”我问道。 “去林家一趟,你和张京就不要乱跑,在家里待好喽!”爷爷将袋子轻轻一甩,便到了他的肩上,步伐稳重地走了出去。 我目送爷爷离开。 这会儿还早,兴许等午饭时候才能等到爷爷回来,离午饭还有好大一会,我就干脆呆在家里,可又想了想,总觉得有些无聊,就想与张京去水库看看。 自从事情发生后,这水库便很快地荒弃下去,当然,今日的水库比平时凄清许多。 不过隔着老远看去,水库边有一橙色水桶,一闪着光的丝线,一直从钓鱼竿上端伸入水中。 “你这样是钓不到鱼的!”张京走过去,给那个男人说着,那男人也没变脸色,倒是一脸平静,猥琐的笑着。 “谁说的,俺今个儿可是钓到一条,虽说就是小了点。”那人把脸走过来,嘴巴不住地上扬那颧骨上的皮肉便挤成一个大包,把眼睛缝似乎要挤没了。而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满脸如黑芝麻一般浓密,蚂蚁聚集一般的麻子的男人,便是之前提到的王麻子,是我爷爷远房亲戚的儿子,在安山娶了媳妇儿,就定居在此。 “可是能卖几个钱,也就够了,你不信,就看俺待会儿给你钓一个上来。” 张京始终不相信,便耐心地看着,我见张京如此较劲,就笑笑,看王麻子钓鱼。 也真是巧,这看起来如死水一般的水库,竟然还能钓起来几条鱼,究竟是鱼眼光太差还是王麻子技术厉害,这会儿张京是打心底的佩服,又觉得有些好玩,嚷嚷着自己也要钓鱼,可王麻子终究是小鸡肚肠,哪里愿意,还说要先给钱才肯给张京。 031水库,秘密 不是我说,这王麻子真是小鸡肚肠,张京与之纠缠了好久,见拗不过王麻子,又觉得无趣,便不理他了。 “张京,你在这里看着,我下去看看。” 张京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我,我见此情形,又见张京身后的那王麻子像是看稀奇,猥琐的看着我们,倒也不影响,也就没多惹他,便拉近张京小声解释道。 “实话跟你讲,这水库下有秘密,就是在那里。”我指着水库靠岸的一边,给张京说道。 张京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又问我道。 “你别开玩笑,你要从那里下去?” 我点头说是,张京却露出一副极其惊恐的表情,看着我,有些不敢相信,但我坚持地说要下去,随后便与张京讲了此事,就让他在岸边给我看着。 张京允许,和我到那个岸边,下水前听张京嘱咐几句之后便脱下衣服跃入水中,那一瞬间,一股寒意便在心中涌动,可在水里待了有一阵子之后,也就适应了这水的温度。 水下有些暗淡,但在白天大中午,也能看得清水里的情况,水层中杂物亦多,树叶木块亦多,我游了有好一阵子,却不见有什么,就打算着再往下游点。 在还算能看见的清晰度中,就看见水中突兀了一块,黑乎乎的一片,不知是什么玩意,我起初以为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树根树枝之类的东西,可越发觉得不对劲,便再下去点距离一看究竟。 好一具尸体,这尸体泡在水中应该有些时日了,见尸体的皮肤格外臃肿,又一些小生物便在此安家,时而能见着一些东西从臃肿的地方钻出,又从身体的另外一个地方钻回去,来而往,去而归,虫之乐亦在其中。 而尸体的脑袋,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很难再认出这是谁,不过可以断定,这是一个男的。 见着实有些恶心,又没寻着朱余贞说的所谓的“秘密”就想着离开这里。 在尸体前面不远处,有一深黑色的东西,仔细看好像是洞口什么的东西,由于黑的缘故,便打着强光手电过去。 洞口是在岸底的,不容易发现,和水面就有三层楼高。我一路打量着,游过洞内最后一片有水的地方就从洞口深处过去。 这洞口有一个大厅那么大,里面除了奇形怪状的石头再别无他物,我有些不理解这里能有什么秘密。 我刚想继续向前,却停了下来,回头看来时的路,心想着:要不还是先回水面,把事情跟张京讲一讲,免得时间久了他还以为我泡死在这水库里了呢,那他回去岂不是又要白哭一场。 我最终还是回到了水面,大口的喘着粗气,再次呼吸到外面的空气的感觉真好。张京见我浮出水面,就从桥头过来,伸手将我从水中拉出,用手里的干毛巾给我擦去身上的水,又给我披上衣服,关心的问了些,可最后还是问起水库里面的事情。 “怎么样?”张京一边给我擦头发,一边问着, 我缓了缓,平了平内心,让呼吸平稳下来,跟张京解释道。 “水库下有一洞子,洞子就伸向一个地方,我怕你着急在上面,没多走远,就回来了,赶紧给你说说。” “朱伯伯他说的秘密难道是指这个?” 我也不敢确信,只是摇着脑袋,说道:“那我可没把握,恐怕还得先进去看看!” “那行,你准备准备,我现在就陪你下去。”张京说着就做出要脱衣服的动作,但我立即阻止,张京有些不理解,问着,“你不是要找这秘密嘛,怎么,不让我下去?” 我听此一言,便笑笑道:“哪里的事,怎么会不让你陪我下去,在此之前,咱还是先回家准备准备,在洞子之中万一遇到了什么,好有个着落,干手去岂不是冒险!” 张京觉得我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就拉着我赶紧朝爷爷家的方向奔去。 “王良,你想钓鱼就跟我说,几个钱的事,没必要要下水去抓鱼。”王麻子在后面喊道,猥琐的看着我们,我并没大理会王麻子,就径直回去了。 我轻轻推开院门,见爷爷还没回来,就放心地去了屋内,往包里装了些东西便和张京再次回到水库边上,准备下水。 “你可得跟紧我,”我脱下身上最后一件衣服,给张京说着,“记住,别喝这水里的水。” 张京瞥了瞥,说道。 “我才不愿意和泡死过人的水呢,恶心死了,”张京说着就笑笑,走到浅水区域,准备下水,“好了,你快带路!” 我没再耽误时间,就将衣物装在塑料袋中就塞进了背包里,再次进入水库之中。 很明显,水的温度已然比我之前来的时候要低许多,我越发觉得有些虚弱,就和张京快速游过洞内水河,进入洞身,正好碰见洞口的一些干枯植物,就取来了点火,这才好些。 我仔细打量着,竟然发现洞子居然比之前大许多,或许是现在有了火光的缘故吧! 洞壁上长着一些不知名的植物,便是我引火取暖的这种,至于这洞子是何来历,恐怕还得深究了。 “这里就这么大,哪有你说的那个秘密,”张京左右看看,有些失落地说,“不是我说,那朱伯伯不会是唬你的吧!” “朱伯伯没事骗我干什么,他好像知道很多安山村的事情,可能限于一些关系,就不敢全部告诉我,在朱伯伯判刑之前,我还得去找他一趟,问个清楚,对了,你看那边。” 说着我打开手电,将灯光照向不远处的马蹄形洞,那是一个离地面大概五米的洞中洞,从外面往里面看,一片幽黑寂寞,不知道洞的尽头是在何处。 张京看向马蹄形洞,难以形容的表情又看了回来,盯着我,说道。 “啊?你指那个黑漆漆的洞子?” 我点点头,将半干的衣服穿上,看着将熄的火堆,打算着和张京顺着勉强能爬上去的石壁进入马蹄形洞。 洞内能见的范围越来越小,就不得不打开手电。 在打开手电等我一刹那,那马蹄形洞口有一影子,我怀疑我有看错,便将灯光照射过去,再确认一番,可没等那个时候,影子就转身向里面去了,就如此消失在我们的眼中。 “张京,收拾好东西,准备进去。”我提起背包,搭在肩上,向马蹄形洞走去。 张京慌慌张张地在后面跟着,叨叨个没完。 032大祭坛 这石壁大概是呈45度角的,也没想象中的那样难爬,但由于石块松动,怕的时候也不能大意,得格外小心。 还容易爬到了上面,站在马蹄形洞口向下观望,顿时有“一览众山小”的感受了。 再看身后,便是漆黑一片的洞子,若宇宙中的黑洞,不知通往何处,我收拾好东西,就和张京往前去。 洞子的口径有两张办公桌长,两米半高,头顶是参差不齐的如蛤蟆皮肤一般粗糙的石头,一不小心都可能磕破皮,怪难受的。进入马蹄形洞的一段距离内是可以直着身子前进的,可你发现,越到后面,这洞子口径就越发变得窄小,那洞身高度也缩短了许多,到最后就不得不佝偻着身子,徐徐前进。 笔直的洞子突然出现了分叉,这让我不知该怎么办。 “走……走哪边?”张京看了看左边的洞子,又看看右边的洞子,显得茫然不知所措。 我琢磨了一番,便趴在地上仔细看着地面。 “你……你这是干什么?”张京见我趴在地上仔细看着什么,有些不理解,我并没有回答张京,只是继续看着。 左边的洞子的地面上有些石灰,上面微微印着一个脚形的印子,我猜测之前那个黑影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去了。 “这边。”我起身来,向着左边过去,而张京就在身后紧跟着。 在洞的尽头,是一个相比于进洞之前的那个洞子更大的洞子,而马蹄形洞的尽端,就出现在这里,想要下去,就得从这里过。 “好家伙,”张京拿手电四下里看看,见着如此情景,就感叹道,“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大一个洞室,可……可你打算怎么下去?”张京又拿手电照在下面。 由于照射范围有限的缘故,所以我看去下面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深不见底,我捡起一块石头,试着往下面扔,过了许久才听见石头落在地上发出来的响声。 “这还有些距离,你把绳子拿出来。” 张京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捆尼龙绳。 我左右看看,见不远处的石壁上有一石柱之类的岩石,便将绳子一端系在上面,将绳子另一端从手中扔下去,伸入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你先下去,我在上面跟着。”我从石壁那边过来,给张京让开一条路,等他下去有一段距离之后,我也跟着爬了下去。 “王良啊!”张京在下面颤颤巍巍的,说话声明显带了些恐惧。我回应着,就听张京继续说道。 “不是我说,我进这洞子以来,就不感觉有什么秘密。” 我笑笑,说着。 “假如人世间的秘密都能被感知,还有何秘密所在呢,那就不存在秘密这一说了。” “行,也就你相信这点。诶?你找不到秘密,可就别怪我啊!” 我觉得张京有些有趣,说道:“没事怪你干啥?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 “瞧你这说的!”张京和我的距离拉开三米多远,我便加快速度,尽量跟上。 “绳子好像要没了!”张京在下面说着。 “距离地面还有多远?”我问张京,道,“能不能直接跳下去?” “你容我看看!”张京抓紧绳子,停了下来,掏手电仔细看看,大概有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还行,得顺着石壁下去,若直接跳下去,恐怕还有点悬,你准备准备,等我到那块地方站住了脚就接应你。” 只见张京小心的从绳子末端滑下,才在一小块能站得住脚的地方站着,刚转过身,却见张京身子微微一倾,向着下边倒去了,随着张京恐惧地叫喊声愈加模糊不清,他的身影也逐渐从我视线中消失。 张京掉了下去。 着实有些着急,也容不得我墨迹,便从绳子上滑下,找着一块地方站稳,仔细打量着,看看有没有方便下去的地方。 后来我寻着一地,借助着凸起的小石头,从这里下去。 这果然是一个巨大的洞室,渺小的我置身其中,似乎什么也不值,又如浩瀚宇宙中的一粒灰尘。 “张京,”我拿手电四处张望,努力寻找着张京的身影,“张京,你在哪,听得到我讲话吗?” 令人失望的是,洞内极其安静,除了时而从某个地方发出来的”呼呼呼”的响声外,根本没有其他声音,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我喘着粗气,又四下里找了好久却不见张京的身影,在灯光照射的不远处,有一高出地面半米的东西。 此物不是别的,正是一个祭坛,祭坛中心成圆形,而我意识到,这整个洞室便是一个大的墓室,墓室有小室,而眼前这个也不例外,在石壁之中凹陷进去一个小室,小室里面放着一尊奇形怪状的石雕。 我仔细看这石雕,竟然是上古神话中的“饕餮”,饕餮的故事我听小夏讲过,那还是在黄帝大战蚩尤的时候,蚩尤终不敌,被黄帝斩了脑袋,那脑袋就落在地上,成了此物。神话中的饕餮面目狰狞,通过眼前这个石雕,我也能看出来。又听说饕餮喜食人肉,神话什么的,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但我仔细发现,在石像的背后,确实有几具尸骨,老化得快与石头成了一体。 我围着祭坛外圈走了一圈,发现这样的小室共有四个,而在每个小室的上面一段距离,又有一个灯台,灯台的雕刻精致,成小阁建筑式,而在里面的空心处,便是点煤油的地方。我将从爷爷家里带来的一瓶煤油倒在其中,点燃开来,这周围便亮堂许多,可能看见的范围也只有祭坛的外圈,内圈依旧是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大清楚。我就索性再往内圈的莲花形灯台中倒些煤油,点燃了起来,这才好些。 祭坛正中间,是一石棺,棺盖边沿是一圈祥云图案,而在棺盖中间,是用沥青撰写的一些金文,我看不大清楚,虽说对金文稍有了解。 而棺身,也是刻着祥云图案,棺底一排排奇怪符文,这些符文却不是金文,而是一些笔画奇怪,倒和之前牛皮纸书上的奇怪图案相像了。 还有些文字和图案,虽说这些还在,但由于上了青,也属于模糊不的那种了。 石棺与地面之间有道缝隙,里面竟有些黑骨,我以为是什么动物的,仔细看,觉得更像人类的骨头,再加上在小室看到的那些,我脑海里已浮想一画面,只觉得有些惊悚恐怖了。 关于为什么在水库下会有这样一个隐蔽的墓室……难道,这里就是朱余贞口中的那个“秘密”吗? 033黑影 眼前这石棺显得格外有些份量,石棺厚度就有张一尺,不用说,那棺盖自然也是如此,与棺身是如此密合,不透风,也不知这棺的主人是谁,竟会被葬在这样一个地方。 看得着实有些入迷,倒忘了我的目的了。 在棺身上渐渐出现一个黑影,疑似是人,没等我转身,便背后一阵头痛,很快没了知觉,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倒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醒来时,却已发现已经落得个五花大绑,粗糙的尼龙绳围着身体将我从石柱上围了将近几圈,若木板上待宰的的肥猪。 再看祭坛中央,有一矮小的身影,其头发乱如蓬草,衣衫褴褛,光着脚丫,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再看其手心,似捏着一把刀,但刀黝黑无光。 “你是谁!”我紧张地朝人影喊道,一边拼命晃动着,试图从这尼龙绳中逃脱,可依旧无济于事,“你……不要过来!” 黑影不听,握着黑刀向我慢慢走近,我越发觉得事情危机,摇晃得更加剧烈了,可被绑的太紧,依旧无济于事,只能听天由命了。 黑影一只手握着刀,而另一只手却摩擦着刀刃,擦去上面的那层黑色的东西。渐渐显现出本来的金属光泽。 我仔细看着眼前这个小孩般大小的人,黝黑的皮肤,散发微微难闻的气味,和野人“星期五”一般。 “你……不要过来……” 黑影渐渐抬起小刀,在我身上来回轻轻划着,刀尖最后停在我胸膛前的那块印记前,而黑影则发出龇牙的声音,令人极其惊恐。 我已紧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这一切,我能感受到汗珠顺着我的额头,如流水一般涌入锁骨,那冰冷的刀尖在我胸前停留了好久,等冰冷之意消散之时便是我死之日,一切都将来临,一切又都将过去,忍忍,便能过去…… …… “醒醒……醒醒,”我惊醒,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 眼前一片昏黑,一个脑袋出现在我面前,喊着,好像在说着什么,可我听不大清楚他讲了什么。 “你别吓我……王良……” 此声音十分熟悉,这声音如一股力量支撑起我即将沉睡的意志,我渐渐清醒,才知道此人便是张京,我躺在地上,浑身酸痛,在麻绳勒过的地方,如刀绞一般,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粗红的印迹。 “你……我不是死了吗?”我看看我自己,不敢相信我还活着,但见着张京,我便也放心了,我四下看看,见着地上血泊里的那个人。 我走过去,轻轻扒开此人的头发,才知是一个女孩,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 “她……他怎么了?”我指着张京问着。 张京抓抓后脑勺,谢谢说道:“这家伙要杀你,幸好我来的早,不然你早就被剥了皮。”张京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女孩旁边,指着说道,“我见情形危急,就操起一块石头就给她砸了上去,不知道死了没有。 我赶紧去试了试,见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也便松了下去。 “你下手也狠,不怕杀了人做噩梦?”我嘲弄张京,道,一边将衣服撕开,撕下一条来,给女孩包扎,才把血止住。 “怕啥?”张京倒是一脸平静,丝毫不慌,插着手说道,“不拿石头砸那你说用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女孩是怎么回事,从她样子来看,好像在这洞子里有很久了。” “管她什么来历,又不管我事。” 我说:“女孩也许知道一些这里事情,这不,我还没找着朱余贞说的秘密呢。” 我接着给女孩包扎,将给她喂水,不久,气息才逐渐强起来,可依旧很虚弱。 我又想起之前张京消失不见的事情,就问道:“你之前去了哪,我都没寻着你的人,我就在这洞子里看了看。” 张京回忆着,说着:“你别说,这洞子也是奇怪,竟然还有一道暗室,我摔下来之后就滚进了一个小地道,那地道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等我醒来,就发现我在一个密闭的石室之中,石室的墙壁上刻着一些图案,还有一些祭祀画面,我就知道这个洞子的主人生前是一个地主,这些还不是重点。” 我听张京继续说着。 “洞子里闹鬼。” 我听后一惊,似乎背后一紧,冷汗就从背夹处流出。 “闹……闹鬼?” 张京点头说是,继续说道:“在我离开暗室的时候,就碰见一个人影,我本以为那是你,没想到我还没走近,那东西的喉咙就发出‘吼吼吼’的怪音再仔细看时,那是一个死尸……” “你……恐怕得快点……”张京小声说道。 张京话语未尽,令我有些不理解,甚至暗暗感到一股恐惧感涌上心头,便疑惑地看着张京,说道:“你……什么意思,倒说个明白……” 张京突然放低声调,说道:“那个死人恐怕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咱得快!” 我听后一惊,说道:“你先顺着绳子上去,好接应我。” 张京摇摇头,说道:“上面的洞子坍塌了,出去不了。” “那你说怎么办?” “这个祭坛应该还有其他暗室,说不定就通向外面,咱得找找。” 自始至终我都不相信这里还有什么暗室,除了张京遇见的那个,反正之前我是打量了许久,除了一个棺材,再就是四个小室,再没有其他东西,关于暗室的机关什么的,倒没碰见,可情形愈加危急,不得不尝试一番,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了。 “快,他来了!”张京指着我们对面不远处的一个小黑室,那边一片漆黑,是灯光所不能及的的地方,张京颤抖着手,低声说着,紧接着里面便传来粗糙的“吼吼吼”的声音,如雷云翻滚一般,又仿佛中喉咙剧烈摩擦着,令人细思极恐。 我见状,抱起地上晕厥的女孩,就和张京跑向一个小室。 “这里有啥暗室?”我指着眼前这个小室,说道。 这个小室除了一尊饕餮,再就是一些黑骨,看不出来有什么机关,再看后面,那昏暗的祭坛中明显多了一个黑影,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别愣着,快到处摸摸!”我急了,说道。 “行,你把那玩意看着!”张京四下触摸,将小室的墙壁上的砖石摸了个遍,可那些石砖是实体的,并没有所谓的机关,那种松动的石砖。再看那东西,已经接近了,但离我们还有些距离。 “没……没有啊……”张京十分慌张,一脸惊恐的看着我,说道,“这……这咋个整……整……?” 034“尸”门 “饕餮……”我指着饕餮给张京,就让他触摸饕餮,而外面那怪物,也渐渐逼近,嘴里不断地摩擦着,正所谓“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不一会儿,只听得见“轰”地一声响,我当什么,看去却见那饕餮背后竟然出现了一道石门,而门的背后,深不见底。在门逐渐打开的同时,那缝隙中的石灰就不住地往下掉落。 “张京……你……你快进去,那家伙来了!”我催促张京道。 我们好容易进了石门,见死人已进了小室,就要往这石室中来,我们便推上石门,向前去了。 “你倒是开个灯。”我催促道。 这里面着实有些漆黑,一时之间竟然摸不着方向。 好一会儿,张京才打开手电,我才看清些许。 这是一个19米左右高,大概两米五宽的石室,在石壁的两边,依旧雕着一些灯台,只是每隔左右交错隔分布。这个石道,是用石砖铺成一个个“工”字形向前延伸的。 “这……要往前走嘛!”张京看了一眼我,说着。 我拿过手电,将光束照在前面,只见光束冲破黑暗,最后在一面墙上停了下来。 “还要右拐,”我指着前面,给张京示意道,“咱就试试,也别无选择了,不过这一去能通向哪里,还真说不定了。再说咱在这里能呼吸,就说明一定联通外面,对了,你把女孩抱着,我在前面给你带路。” 张京犹豫着,看得出来,明显有些不愿意。 “这女孩的来历也许咱得知道,你就抱着,哪来这么多婆婆妈妈的!” 张京嘟了嘟小嘴,一脸不情愿地接过女孩,抱在了怀里,又说着:“别傻愣着了,快点带路吧。” 一路向前,又右拐,便碰见这样一番景象:在左右的墙壁上,有一排排假门,这些门皆是拱形,而在假门的两侧的地面,各有一宝莲花灯台,在灯台脚的下面,隐藏着一白色的小东西。 “这是烟头?”我捏在手里仔细看着,不敢相信,张京像是见到了稀奇,便凑过来,将我手中的烟头拿了去,说着。 “王良,难道这里来过人?” “可能吧,这烟头好像是黄鹤楼牌子的,好像安山村的村民是不大爱抽城里的烟的,安山村村民抽的都是烟草。” “你是说,城里人来了这里?” 我点头说是,又指着不远处灯台下的白纸,张京便将目光转向那张卫生纸,就过去捡了回来,张京摊在手心里给我看着,只见纸的中间零星散布着一些血迹。 “这纸竟然没被腐化?”张京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又看着手里的白纸,说道。 我摇摇头,也不大确信。 “看来这纸没扔多久。” “真的?” “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去了前面,你跟紧我,咱去瞧瞧。” 经过这段路,那家门也便从此终止了,换之,两边的墙壁则是一些小室,我随便找了一间瞧了瞧,只见这里石灰岩突兀,在小室中间摆着一些石像,石像头戴花翎帽,身着八团仙鹤花蝶纹吉服,手执长剑,神态自若。 而在石像一边,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打扮似城里人,我将其翻开看了看,便吓了退了回去。 只见尸体双眼瞪大,脸部被什么东西划出了好几条口子,左侧脸颊,被挖去一块皮肉,而整个尸体已面目全非了。 “她……这不会让僵尸啃了吧?” “不知道,假如是僵尸咬的,咱得快些离开,我看这里奇怪的很,咱待会儿可得留神,别大意!” “这我知道!” “咱再往前走,你可得跟紧我,女孩我背着,你跟着。”我接过女孩,抱着便继续前行。 手电的灯光愈加微弱,我不得不换下电池,这才好些。 而前面的路越发变得宽敞,甚至有半间教室大,在石壁的两侧,整齐地放着灯台,而在前面不远处,便是路的尽头。 “王良……这就没有路了?这不会是一条死胡同吧!”张京有些不敢相信地说着,又走到那边,看了起来,张京点开灯的时候,我才发现那边竟然还有一尊石像,虽是饕餮,可相比于外面小室之中的饕餮,这尊饕餮便是左前腿微抬,背部微微向后倾斜,瞪大的双眼,仿佛盯着我,令人心惊胆战。 要知道,中国远古神话的饕餮象征着死亡,而现在,饕餮摆在路的尽头,便是“路走到头了”之类的意思,简而言之,便象征着“死亡”,我越发觉得恐怖,不敢多想。 “这里可没路了嘛!” 张京向之前触摸着饕餮,可依旧没什么反应。 “这……一定是条死胡同。”张京一手抱着饕餮,一手撑着身子看着我,说道。 ”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放下女孩,将其置于地面,为她清洗伤口,再次将衬衫撕下一条口子为其换上。 “这……要不咱还是出去吧!”张京有些害怕,颤颤巍巍地说着,不一会儿,便能听见张京的一声尖叫,随之张京从饕餮那起身开来,软坐在地上凝视着饕餮。 “张京,你……你怎么了?”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见饕餮那边漆黑一片,不知如何个情况,便问着。 “它……它……转脑袋了,你过来瞧。” “你……你这不会看错了吧!”我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张京,就走过去看看,见饕餮的脑袋旋转了90度,死死盯着一个地方。 “你看,我没骗你吧!”张京凑过来,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指着眼前这尊饕餮,说道:“这地方邪门的很,咱还是快出去吧。” “这貌似是条死胡同,走不通,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张京想了想,片刻后,才指着来时的路说道:“要不咱还是原路折回吧,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我觉得这是不可取的,谁知道外面情况如何,那死尸今尚还在?自然不能硬去,且丢了性命自然不划算,还得从长计议。 “张京,你看……”我指着饕餮说着。 仔细看,在饕餮身后的石墙上不经意间就出现了一道口子,透过缝往里看,里面透着漆黑,但我能感受到一股凉意从其中窜出。 “你跟紧我,咱把这门给推开。” 张京一脸糊涂地走了过来,见到墙壁的一条缝,显得就更加惊奇,说道:“这……这口子咋回事……” “可能是你刚刚触发了机关,”我指着那个转过脑袋的饕餮,说着,“你瞧,可能机关就藏在这。” 张京听着笑了笑,俯下身子仔细看着饕餮,说着:“还真是‘暗藏玄机’,你……别愣着。” 张京说着就起身开来,手努力拉着门,而门却纹丝不动,可将其急坏了眼,就破口大骂道。 我笑笑,便去帮着张京,这门竟有如此份量,起先我们是推不动,可在一番折腾之后,这门缝才变大些,张京似乎看到了希望,便加大力气,推着门,好容易才门打开,而我额头上,却已是汗珠滚滚,皮肤微湿,在这地底下,是在有些闷热。 打开门,却见另一番景象。 只见一个硕大的石洞,石洞的墙壁上有另外三个和我们所在石道出口做工一样的石门,我没大多想,只是猜测那肯定是祭坛中另外三个小室的石门出口,只是如泉水般都汇聚在此。再看向上面,近百米高的洞顶透露着光,能看见外面昏黑的天空,而洞顶下一棵蜿蜒盘旋的老树,大概有六层楼高,可它努力伸向洞口,却始终与之隔着好远。 在树的粗壮枝条处,系着许多白色孝绳,孝绳末端又系着圆形方孔铜片,而在树根周围,泥土中翻出一些暗黄色等东西,我疑似这是冥币,便没大在意,和张京便走出石门,去了这石洞之中。 “王良,你……你看……” 顺着张京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枯枝上悬挂着什么,仔细看,却发现…… 035骷髅树 我顺着张京手指的方向看去,便在没远处就瞧见一个挂着许多骷髅的枯树,整个树的树皮呈现黑色,从树根开始,那条杯口粗的藤蔓如蛇盘旋而上,围绕枯树好几圈,一直向着洞顶伸去。 有些藤蔓长出分支,又顺着枯树枝条,从骷髅肋骨之中的空隙中穿过,死死缠住树上的骷髅,让其不得脱身,如此就悬挂在空中。 “这好像某种仪式。”我看得目瞪口呆,望着骷髅树有好大一会。 “仪式?你说的是什么仪式?” 我解释道。 那还是几年前在陵城路的事情,那时我还刚刚遇见小夏,只是她当时灰头土脸,狼狈至极,后来她为我讲述过许多事情,令我记忆最深的事有两件,一件事是关于方荷,而另一件事情便是如眼前这番情景--一棵古树,悬挂着许多骷髅。当时并未听说过其位置,倒当成一个传说了。 我说着,而张京就露出一副极其惊讶的表情,张京说着。“还有这种仪式?” “这我不敢断定。” “可是……”张京欲言又止,最后却沉默了下来,走到骷髅树前面,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皮,而眼神就不自主地瞟向上面,看着眼前这番不可思议的景象。 再看来时的路,石门已合上,现如今,也不得不再寻他路,否则便是落得如这骷髅一般,在时间的流逝中散尽生命之水,没了生气,终化一堆白骨。 “王良……你瞧那边……”张京正看得仔细,突然惊声喊道,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住,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就赶了过去。只见张京食指指着一具骷髅旁的黑洞说道。 “你快看,这居然有一个石洞。”张京又观望了片刻,说道,“只是高了些,恐怕还得从这树上爬去。” 此洞位于离我们有大概四层楼的距离,而洞子周围围绕着些枯藤,似乎是从洞顶处伸下来的,藤蔓虽然有碗口粗壮,可藤蔓也似乎有些干枯,并不能指望着顺着藤蔓出去,恐怕还真如张京想的,得从这洞子进去,至于通往何处,是另外一个问题,可眼下也别无他选,就只能碰碰运气。 我将衣服撕成一条条的布条,最后制成一条粗的绳子,将女孩绑了起来,又寻了一条藤子,这才将女孩从背后固定住,便准备与张京上去。 “你……”张京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说道,“你……你皮肤都磨出口子了,你……不穿衣服没事吧……” 我看了一眼我锁骨处的红肿的伤口,伤口虽然血凝固已久,可依旧隐隐作痛,不过倒不影响什么,就没大在意。 “你在下面看着我,我背着女孩,可能不大方便。” 张京嘲弄我道:“现在知道嫌麻烦了?这女孩能知道些什么,你哥们儿张京在这里先跟你说一声啊,要是回去她造反要杀你我就不帮你了,你就自行解决。” “好好好,我知道了,又不是吃你的肉,怕什么,出去了还不好说,有我爷爷在呢!” “行!”张京耿直地答应,看着我慢慢爬上去,等着我爬了有一段距离后,他才慢慢从后面跟着。 黑骨如炭焦黑,在黑骨的颧骨中填满着尘土,而在眼窝更是栖息了一些黑虫,有的干枯,而有的依旧存活,不断地为家族繁衍生息。而我眼前这具骷髅,从耻骨处下面的结构荡然无存,只剩下耻骨以上的部分,而剩下来的结构却依旧不完整,左锁骨被虫啃食或者是被风蚀得已残缺不全,再看其肋骨部分,左右各有一部分肋骨被抽了去,只剩下几根骨头支撑起来的骨头架子,我见此情形,险些没忍住,差点从上面跌下来。 再看下面,已有些高度,不知不觉已爬了近三米,距离洞口还有一段距离,一不小心摔下去便落得个见阎王的份儿了,就算不死,起码也得落下个残疾,无论是那种,总是不大好的,也就没再多想,专心往上爬。 洞口,被长满的藤蔓封住,虽说还能认出是一个洞子。 “这……这咋整!”张京试着用力扯开,却无济于事,还险些从洞口掉下去。 “这他娘的。”张京生气地一脚踹在藤蔓上,可依旧也没能改变现状,所以张京只好坐在洞口发怔,也没再说些什么。 “你让开些,我得把这些劈开。”我将女孩安置在地上,拿出一把小刀,便在藤蔓上滑了起来,不是我说那藤蔓皮糙肉厚,仿佛是穿的铠甲的大蛇,划了好半天才出了些口子,最后才硬将其扯断,我透过一点缝隙,朝着洞内看去,里面一片幽深,能感受到洞中传出来的风,吹在脸上凉凉的。 “准时这里,没错,快帮我。” 张京也过来,几番忙活,这藤蔓似乎也有所松动,二人就如此的将藤蔓扯开,洞口这才大那些。 “先离开这再说,总觉得这里邪乎的很。”张京将女孩抱起,进入洞子,走在了前面。 “女孩我来抱,你打手电就行。” 洞口虽宽绰,四个个人并排走都不成问题,可这洞子呈漏斗状,越往深处则越狭窄,但是相比于之前还是要好许多的,总不至于挤的你低头弯腰,若老人,病偻,隆然伏行,类橐驼然。 走过这段路,便是一段“y”型岔路,一段路窄,一段路宽,可路的尽头都通向未知,正在踌躇间,便看见一条路的地面的石灰上有许多鞋印,我这才想起,便是我们之前来的路,当时也是在这里遇见了岔路,而我们选择的是另一边,如今又从我们没有选择的路回到这里,看来这几个洞子是连着的,并没有什么担忧的呢。 女孩气息比之前要强些,这伤的还不算很重,可是长时间的消耗而不加以治疗,也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得赶快回到水面才行。 出了这马蹄形洞口,便是我们最初遇到的洞室,我将手电的光移向进水口,那边泛着风浪,将跃跃欲试的水浪翻滚起来,却始终低石岸一段距离,被永远地拒之洞外。 “王良,你看啥呢,好像要把那里看出一朵花来,别傻愣着了,快走吧。”张京将女孩背在背后,用绳子将女孩绑紧,没得我发话,便纵身一跃,跳进水中,挤出水面翻滚,但渐渐地,水面渐渐平静下来,只有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将水面吹的,时而翻卷,时而平静。 036看热闹 刚接触水面,一股凉意涌入心头,明显感知得到,此时的水温较之前,明显要低许多,但转念一想,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婆婆妈妈的,还得出去,也便一跃窜入水中,顺着扁长的入水口出去,一直来到河体部分,在漆黑的洞子中如此之久,也算看到从外面世界的光亮了。 我回头瞥见入水洞口底部,只是如瓦砾般堆积的小石子,而之前那具尸体,却已不见了踪影,我疑是顺着水流而去,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张京早已上了岸,见我浮出水面,就赶紧将我拉上来。 “哟哟哟,”我闻声看去,在水库大堤上坐着一个人,虽然远了些,但凭着这短小的身板和那听着就觉得猥琐至极的声音,便知道此人是何方神圣了,我没大理会,任凭他在自言自语地道,“我见你下水好一会,咋不见你带着大鱼上来?” 他嘲笑我们有好大一会,也许是注意到什么,便又停下来,歪着身子看着,若歪脖鸭子,看着稀奇。 “哟!菩萨给你们送媳妇儿了,诶嘿!”他越发觉得激动,便丢下手里的钓鱼竿,一簸一簸地朝我们走来。我并没理会王麻子,而是接过张京怀里的女孩,替他接着。 王麻子背着手,神气着脸,眼转头不转地看着我怀中的女孩,嘴角就微微上扬。 “嘿哟!这小媳妇儿还挺俊,菩萨真照顾你们。”王麻子说着便扭头回去,步伐明显要快很多。我本以为他要安分继续钓鱼,没想到他头也不回地径直朝村中走去,渐渐没了身影。 “你把包放下,帮我我取件衣服穿上。” “王良,你现在知道冷了?”张京逗着我说道,一边将塑料袋解开,又将衣服给我,见我脸渐渐严肃起来,很快不再嘻嘻,只是埋头整理着东西。 “良人,你这高冷的性格咋还不改,”张京看也不看我地说道,“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谁说我找不到女朋友,你要再这样开玩笑我就……就不理你了哦!” 张京以为我是认真的,便赶紧站起身子,连连赔不是,我被此举逗笑,实在是没忍住,便笑着说道。 “你还当真了?”我笑着便轻捏张京的鼻子。 “你又骗我……” “你骗我的还少了,这次我骗你也算我把之前的补了……” 张京突然拍我的肩,脑袋望着一个地方,而手指也顺着那个方向指去,此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村口。 “怎么来这么多村民?”我看去,地平线上参差不齐的脑袋,若远处的树林,婆子头戴白巾,穿着花布棉鞋的;男的便光着脑袋,披着单衣;有红衣裳的,有蓝黑单衣的,也有白衬衫和穿紫衣的…… “这……这是啥场面?”张京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又看看离我们只有几步之遥距离的安山村村民,“你们村子里还有这习俗?” 张京把我说的一脸懵逼,我虽在安山村生活的不久,可以生活过一段时间,想你的习俗,我基本上都有所知道,可像今天这样的确实在是没有见过,不知该怎么回答张京,也着实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人群蜂拥而至,将整条路堵的水泄不通,若看稀奇一般看着我们,嘴里还议论着什么。一些人围着脑袋就将手指指向我们给旁边的人谈论着;还有一些人侧着身子,抱着着双手,嘟着嘴巴斜着眼睛看着我们。大人嘴里谈论着,小孩子在一旁笑着,还有的婴儿则在大人的怀中哭泣着,整条路上,若如集市一般喧闹。 “这……”张京无奈无措地退了两步,站在我身后,小声的说着,“大家今天这是怎么了,看的我好不习惯,怎么办?这气氛好像不对劲诶!” “咱们先看看再说,是什么情况?”我四处张望,很快看见人群之中的那张满是麻子的脸,并且他还认了出来,还记得之前王麻子丢下鱼竿,自个回村里了,而过一会,人群就蜂拥而至,和他肯定有莫大的关系,径直朝王麻子走了过去,冷声的说道。 “你现在快跟我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儿?人是不是你喊来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王八蛋很快,淡去脸上的笑容,也许是见我严肃,也不再保持微笑,于是磕磕巴巴地说着。 “怎么,还有意见?我过来只是为了帮你们做个宣传,难道你不该感谢我吗?” 我一听这话就觉得来气呢,刚握紧拳头准备一拳捶在他的脸上,可又很快的放了下去,继续说道:“要不是看你是我的长辈,不然早把你……” 王麻子,一听这话,脸顿时拉长,吭声说道:“哟!小孩子脾气还挺大,回去就跟你爷爷告状,看他怎么捶你?顶撞大人就是不礼貌,真不受教!” “你今天是不是找茬?”我有些按耐不住,走向前,死死盯着眼睛,王麻子可能是有些不大适应,眼睛便四处乱瞟,始终不敢和我对视。 刚想继续说,就听见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王良,快停下!” 他佝偻的身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手里扶着一根还你的拐杖,表情十分严肃的看着我。那王麻子见我爷爷来了顿时高兴起来,还不时得瑟着,但爷爷接着将目光看向王麻子,冷声说道:“多大了?还和小一辈的计较!” “走,快跟我回家!”爷爷朝我喊道,又示意的站在一边的张京。 “时候不早了,都回家收衣服吧!”爷爷建人群不动,一就回在那里小声议论着,才大声斥道,“水果你死了人,还不快走,再多呆一秒,晚上家里出了事可别找我!” 村民一听这话,顿时拉长了脸,十分害怕,各自与关系要好的紧紧互相抱着,就向着村口去了。 渐渐地,这人群越来越稀疏,看热闹的都老实的回去了,只有王麻子还在这里看着我们。 “那个……那个……”王麻子扭扭捏捏的,对我爷爷说。 “王大爷,今天我钓了好几条大鱼,您孙子也不常来,这次来带了一个城里人,您就出个钱买几条鱼招待招待!” 爷爷戏弄着,轻蔑地说道:“哦,是吗?” “对对对,是的,咱是亲戚,就给您便宜几个钱。” 爷爷说着就做出要掏钱的动作,而一边的,王麻子却两眼放光地,死死盯着爷爷的手 “算了,他们也不爱吃鱼,不买。”爷爷又回头看一下我和张京,喊道,“走,回家去!还愣着干什么?” “王大爷,您就买两条呗!”我妈是想要留住爷爷,却无能为力,只是猥琐的笑着,看着我们渐渐离开。 “老头子,我买谁的鱼也不会买你的鱼,还是快点回去吧!小心水库里出了鬼,要拽你下河,你到时候喊救命我也不救!” 037不久前 这王麻子也是看稀奇般地跟着,离影子只差一个境界--形影相吊。这使我想起在合庆镇的时候,夜里与张队去集市,一条黑狗就将我和张队跟了好几条街,最后才知道,原来是看中了张队手中的烧烤,给了它才肯罢休。 爷爷并没大理会,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朝屋子走去,推了院门让我们进屋,又瞥了一眼屋外的王麻子,反手将门栓杠着。 “那女娃放屋里就是,我待会儿就给她包扎,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爷爷背着手向前走着,最后在屋檐下停下来,指着屋内说道。 “嗯。” 待我再出来时,爷爷便在昏睡的马婶儿前哼着什么,身子便舞动着,我依然看不大懂。 “我见你也闲,没事的话就去寻俩折耳根,我熬了给你马婶儿喝。”爷爷头也没回地淡淡说道。 我答应一声,刚走到院门,触摸门栓,准备出去,却又让爷爷叫住:“从后门,让那家伙看见不好。” 我转念一想,倒明白爷爷的意思,笑着回应,就绕着去了后门,拿了把小铲出去了。 后门出去,便是一片白桦林,不过此时树叶枯黄,整个林子便笼罩着一片秋色,而一边的野草,被风干的如鸡窝草一般粗糙。 至于爷爷说的这“折耳根”是四季都有的,味道如鱼腥,故我们安山村村民又称此为“鱼腥草”。虽是一年四季都有,但在五月份之后的折耳根,口感总不大好的。 我简单采集了一些,便攥紧了回去交给我爷爷。爷爷拿这玩意给马婶熬了汤,隔着老远也能闻到一股清香,爷爷以汤匙熬了熬,待马婶儿喝后,脸上才渐渐显现血色,虽不懂这里面的行道,但也知晓爷爷的厉害。 “好看吗?”爷爷半蹲着,手就撑在膝盖上,而脸却已面向我,与我对视。 “不是……爷爷……” “走,咱去瞧瞧那女娃!”爷爷起身开来,背着手就朝屋内走去。 “这女娃好些没有?”爷爷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娃,就问着一边的张京,说道,“不会让你一石头给砸死了吧!” 张京欲言又止,茫然的眼神在爷爷年轻停留了大约有好一会,才说道:“我……不会要坐牢吧!” 爷爷上前一步,凑近女孩,扒开那如蓬草般杂乱的头发,观察了大约有好大一会。 “还有救,活着喽。”爷爷拍了拍张京的后背,指着内屋,说道:“张京,你去端盆热水,记得将我床前抽屉里的蓝色药瓶给拿来。” 爷爷将就你的事情处理完后,又将马婶儿推进屋里歇息,假装对我咳嗽,我知道爷爷这是在故弄玄虚,便主动开口道:”你有话要说吧,都是家里人,还藏着什么?” “你们下水库了?” “嗯……” “你知不知道水库是不能下的?”爷爷声音越发大声,而一边眼睛也瞪的老大,给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还好你今天回来喽!” “水库下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 爷爷一脸疑惑,问我道:“啥?你是说水库下的事情?” 我轻轻点头,回应着。 “水库下能有什么秘密?”爷爷说着,见他此神情,看来的确是不知道,我这才将水库的事情告诉给爷爷,而爷爷却不以为然,轻轻地说道:“这是朱余贞告诉你的?” 我犹豫了片刻,起初是不愿跟爷爷讲起朱余贞说的那些,但是爷爷似乎又知道一些,如今也问起我来,也不好怎么跟他掩饰,便也不再隐瞒着,就跟他大体讲了些,他倒也不吃惊,反而一脸平静,只是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就自个儿坐着。 “难不成你知道?”爷爷的表现令我觉得有些反常,看起来他真的知道一些什么。 “水库啊,”爷爷轻声说道,而目光则看向院墙的一角,而那边,是水库的方向,“这水库修了好几十年喽!当年毛**号召咱民众修的,后来政府又加修了一下,也就是今天你看见的这个模样。可自从你爸王海那事情之后,村里就渐渐怪异起来,你回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跳水库死了。” “他不是出车祸死了?怎的你说跳水库死了?” 爷爷示意让我小声,拉近我,让我挨他坐下,便继续说道:“这事情,整个村子,只有你爷爷我知道……” 我嗯了一声。 “你瞒着做什么,怎的不讲给大家,让大家都知道。” 爷爷叹了口气,又说:“我是准备跟村里人说说,可在当晚,一个拄着拐的驼背老头儿就让我不要说出去,这家伙凶得很,可惹不起,我就没有说。对了,还有你刚才跟我提起朱余贞说的女孩落水库那事情,我也瞧见了。” 我听到这里,背后猛地一动,那冷汗便不自主地出来。 “你亲眼看见了?” 爷爷接着叹口气,不慌不忙地说道。 “那女孩,是你葛伯伯的孙儿,倒也不能说是孙。这女娃,被葛家老婆子从合庆镇捡回来的,可是在前几个月,女孩就被什么东西拽入水里,不见了踪影,我叫人下水打探,就不见了踪影。” 爷爷说着看向屋内--那里是安置女孩的房间。我也跟着看去,明白了爷爷的意思。 “你是指那女孩?” 爷爷点点头继续说着:“这女娃,一定知道那里的秘密,你随我来,看看她如何。” “张京,你把门看着,谁敲门都不要放进来,尤其是他!”爷爷刚将前脚迈入门槛,而后脚却停了下来,身子转向外面,指着被门栓抵着的院门说道。 进了屋,就见女孩呆坐在床上,完全不知我们已然而至。 “你……你醒了?”我准备将近女孩,查看女孩的伤势,却见她突然凶狠起来发出令人发颤的声音,如老虎一般扑向我将我按到在地,也幸得爷爷的帮助,女孩才被抱走,好容易让爷爷给平静下来。 “真没出息。” 我尴尬一笑,见女孩此时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一样,不再低头怒视,而是一脸柔情地看着我们。 女孩轻轻拨开头发,我这才看清她那乱如海藻般头发下的脸,倒是一脸乖巧。 “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