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气宗师》 第一章 神奇的夜枭 农历年春季最后一个月里,在一个能见到下玄月的平常黑夜里。 唐成穿着黑色的紧身夹克,静静地蹲在一片油菜地里一动也不动,任凭周围油菜荚随风扫在脸上,身形仿佛已融入夜色中的绿色海洋。 阴森森的山野静得出奇,没有任何光亮,也没有任何声响,连狗的叫声都听不见,整个樊家梁处在静死之中。 唐成内心有点害怕,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 月亮被一团黑云罩住,没有露出脸面,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间。天空黑蒙蒙的,见不到半点星光,只能勉强分辨出月亮的位置。 突然,不远处传来“喵呜------咕咕咕喵呜--------咕咕咕咕咕”的声音,那声音由长变短,然后又由短变长,一声连着一声,到后来成了长长的拖音,像人的悲哭,又像狼嚎,更像鬼的叫声。 这个古怪的声音从唐成他们来到这里半个时辰开始了,就每隔五分钟左右响起一次,从远而近,恍惚的天上的魔音灌耳内,让人浑身难受 唐成身子紧绷,激灵灵打了几个寒颤,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在给自己壮胆,在这时候更不能有半点惊慌。 他定了定神,壮着胆子仔细分辨,想弄清楚发出声音的地方。他的听力很灵敏,发现那声音是从前面树丛中发出的。 “喵呜------咕咕咕喵呜--------咕咕咕咕咕嚯嚯嚯-----嚯嚯嚯-----哈哈哈呜呜呜”那声音更加怪异,像女人的哭声,又像怪笑,时而独声,时而几个声音同时发出,使人毛骨悚然。 这样古怪的事情,唐成不敢真正去探查清楚,只求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要来打扰他们,让他们能顺利完成今晚的“工作”就好。 唐成的视力很好,他看见了几只蓝盈盈的亮光在不同的地方出现,那亮光时明时灭,像萤火虫在闪亮,但比萤火虫的亮光大了很多倍。 “你看,那里有亮光!”唐成对面那位青年男子自然地向他这边靠了靠,但没有过激反应,看得出来,他也在尽力控制自己恐惧的心理。 “石爷,那是夜枭的叫声,没事!”唐成淡然对身边的男人说,好像刚才受惊吓的不是他自己。 当他听清那只是夜枭的叫声后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tmd,原来是自己吓唬自己。” 这种声音他曾经在农村夜晚经常听到过的,只是那时候的环境不同,没有像今晚这样紧张,根本就没有害怕过。 那青年男子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暗色的连体紧身衣,浑身上下有很多各种形状的兜。他的身材很结实,风将衣服吹贴在身上,可以看见健壮的但不夸张的肌肉轮廓,带着矫健的爆发力,就像一个合格的健身教练。 “是的,是猫头鹰的叫声,很常见的。”石爷听了唐成的话故意轻松地说,表面看起来比唐成更镇定。 唐成其实并不清楚那个人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姓石。在成都地下古玩界却是赫赫有名的,绰号石头,顾名思义就是姓石的头儿,圈内的人都称他石爷。 一场虚惊后,唐成和石头正在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就在这时,只听“唉----唉----唉唉”的叫声想起,不远处油菜地边缘的树林里有了野兔的尖叫声,那一定是被夜枭活捉不走运的野兔在垂死挣扎求生的哀嚎。 与此同时,“噗”的一声闷响不远处发出了爆破声。被惊起的几只猫头鹰扑闪着翅膀腾起,正好在唐成他们头上盘旋飞过,它们的脸就像一张张戴着绒帽的娃娃脸,眼睛的蓝光像一道道弧线飘过,怪叫着向远处飞去。 唐成心中下意识地一惊,只觉得十米外的地面微微颤动了一下。“今晚这樊家梁注定不得安宁了!”他在心里说。 是的,今晚注定不得安宁了,他知道这是今晚盗墓行动正式打响的第一炮。 幸运的是,当时远处的国道上正有一辆重卡经过路面颠簸处,发出轰隆一声,微弱的爆炸声完全掩盖其中,又有那几只雕號的怪叫进一步弱化了爆破声,是很不易察觉的。 唐成很是惊讶,也放心了。他在心里暗暗说:这么准时就有一辆重卡经过,难道真的是冥冥中神灵在协助吗?那几只雕號是不是也来帮忙了! 随着那一声闷响,唐成看见高温与压缩空气将地下炸出了一个直径下水道井口盖大小的深洞,恰好可以钻进去一个人。 这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团亮光从地洞穿出,像一个流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在他们头顶打了几个旋,与猫头鹰发出的光亮绞合在一起,倏地向对岸飞去。 “死人啦----死人啦-----”领头那只巨大的夜枭发出人的声音,消失在金城山的树林中。 “那是什么?蓝幽幽的线条!”石头小声说:“好像还有人的声音。”看得出来他在惊慌之中有了害怕。 “那是几只雕號。”唐成安慰着说:“大型的猫头鹰而已。” “made,今晚有鬼了!”石爷轻轻地骂了一句,那声音很细,唐成清清楚楚听见了,却装着什么也没有听见,但他心里明白,这种现象的确有点诡异,那巨大的夜枭也应该不是普通的猫头鹰。难道它已经预测到这里将要死人啦! 二癞子事先已经将洞口周围的油菜株连根带土铲起移到一边,在硝烟散去的同时将盗洞入口处修扩成一个倒锥形的喇叭口,然后带着家伙钻了下去。 这个举动很奇怪,唐成不解地问:“怎么还要将油菜株连根带土铲起?多费事呀。” 石爷笑着解释说:“那是为了得手后掩住洞口,好将地表恢复原样,这时节的油菜快到成熟期,是不会留下枯黄痕迹的。” “喔,原来是这样。”唐成答应一声,不再说话。 二癞子大约三十岁左右,头发稀疏、脸色黑红,有点像东南亚人的古铜肤色,他说话不多,人又矮又瘦但胳膊腿上都是腱子肉,全身上下有一股蛮劲,就因为头发稀疏,在这个队伍里除了石爷,他排在第二位,人们就送给他一个外号二癞子,据说这个头衔还是石爷第一次送出的。 二癞子穿着俗称“袋鼠服”的连体紧身衣,衣服上有各种各样的兜和系带,可以携带各种工具。 他头上顶着头盔式的矿灯,脸上戴着油漆工喷漆时用的简易防毒面具。 “二哥,你下去探探情况吧!”二癞子做完了前期准备工作,进入洞内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顶头上司刘霸天身上。 第二章 双头五眼蛇 今晚是刘霸天和二癞子两位得力干将负责轮流打洞,然后将墓室里的东西搬运上来。 团伙还有另外两个成员芋子娃和闻虫,他们在国道旁隐蔽处的一辆轻卡上,装成抛锚过夜的样子望风,一旦发现公路那边有什么不对劲,及时发信号提醒。 炸开的盗洞打到鹅卵石层的边缘,接下来怎么处理也是刘霸天和二癞子的事情。 干这一行的都有自己的绝活,也有严格的分工,既然有准备就应该能穿过鹅卵石层不引起塌陷,唐成的任务只是指路而已。 刘霸天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脑门上油光发亮,头顶上一根头发都没有,这不是他这个年龄应有的,据说是前年得了一种怪病,一个月之内头顶上的毛发就掉光了,请名医治疗过,完全没效果就放弃了,反正也没有发现别的毛病,这个头发有没有并不重要,那蒋介石没有头发还能当总统呢! 石爷这样安慰他,他自己也是这样不断地安慰着自己的。 刘霸天人比较胖,但丝毫不耽误他麻利进入洞内的动作,进洞穿过鹅卵石层到达主墓室后墙时,被一个物件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候,刘霸天耳边传来“嘘---嘘---嘘”的声音,那声音既像人的呼吸,又像气筒的打气声。 刘霸天屏住呼吸,定了定神,用探照灯往左脚下照去,他首先看到了一块青色的石板,大概有一张a4纸大小,就横着摆放在墓道边,刚刚就是这东西绊了自己一下。石板靠墙的位置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口,导致石板有了残缺。 再往下看,自己的左脚往上,整个小腿变的臃肿肥大,膝盖那里一双幽蓝色的瞳孔像两只微型手电筒正盯着自己。 “蛇”刘霸天喊出了声。 紧接着,他的左腿好像被一条粗大的绳子绑住了,那“绳子”在不断收紧,再次收紧他已经感觉到了压迫。 那蛇昂着头吐出长长的信子,随时都在准备发起攻击。但是,刘霸天毕竟是见过世面,经历过风险的主,他并没有害怕,而是很镇静地长出了两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右手抓住了蛇的颈部,然后收拢虎口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有骨头断裂的声音,虽然细微,但却清楚地听见了,那是蛇骨碎裂的声音。 “tmd的,找死!”然后提起蛇尸重重地扔了出去。 那蛇身击打在洞壁上,因墓道太狭小,蛇尾巴竟反弹回来打在了刘霸天头上,然后经过他的脸重重地跌落在旁边。这蛇在落地后居然又发出了嘶---嘶嘶---嘶的声音。 “难道这条蛇还没有死?”刘霸天心想嘀咕道。 心里这样想着,刘霸天举着探照灯往刚刚蛇掉落的地方照去,没想到这一照,蛇竟然不见了! “tmd,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就掉在这里了呀。”刘霸天此刻内心有一丝丝不安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候,和刚刚一模一样的感觉又来了,他的左脚小腿被缠住了 是蛇,又来了 刘霸天慌忙把探照灯往自己腿上照去,看见的又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小腿上缠绕着蛇身显得整个小腿臃肿肥大,一双幽兰色的蛇眼死死盯着自己。 “这你tmd,我今天非要弄死你,看你还敢来惹老子!”刘霸天突然一股怒气涌上头顶,右手迅速伸出抓住蛇的颈部,用刚刚一样的方法死死掐住。这一次,刘霸天没有松手,而是紧紧地箍着蛇身,像一把钳子一样牢牢抓住,非要看着这蛇死透。 嘶---嘶嘶---嘶蛇信子的声音又传来了。这蛇即使是这样被刘霸天死死掐住,居然还没有死,而且这蛇好像有些古怪,它的信子是从尾巴那一段发出的。 刘霸天感觉到自己掐蛇的手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甚至有了发烫手的感觉,原本冰凉的蛇身变的滚烫起来,而且自己的手也好像被灼烧的疼痛感。 “啊妈呀!”刘霸天不由地叫出了声。他实在忍受不住了,不得不松开了手,那怪蛇顺势掉在地上,原来竟然是一条连体双头蛇。 咻的一声,刘霸天伸出一脚快速踢向追上来的蛇,奋力向洞口方向跑去。 “怎么这么快?这就搞定啦?”二癞子盯着从洞口钻出来的刘霸天说。他根本就没有发刘霸天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这家伙刚刚是怎么探路的,下面有一条怪蛇,怎么都杀不死,还一直缠着我,要不是我身手快,就被一直纠缠住了,差点害了我的命!”刘霸天气吁吁的埋怨着,声音忍不住大了几分。 “怎么可能,我刚刚下去明明什么都没遇到啊”二癞子一脸茫然。 “这下面恐怕有什么古怪,今晚怪事频出,唐先生,我们也跟着下去一趟,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一旁冷着脸的石爷开口说。 “下去看看。”唐成心里笃定这次恐怕真遇上事了,难道是自己搞错啦。 “好,这次我们都下去。”石头望着唐成表面恳切地说:“唐老弟,麻烦你在前面带路,这些古怪我们可能应付不了!” “没问题,你们跟着我吧,我先下去。”唐成心里一阵冷笑,好家伙,有危险了就让我当冲锋兵,自己却成了后勤组是吧!随着话音落地,唐成一溜烟钻了下去,石头他们三个人也跟着消失在了这片土坡旁。 沿着仅一人大小的墓道唐成慢慢的前进,他用探照灯对着前面上下扫视,想看清楚墓道的究竟。但是,这墓道好像就是最普通的土石建成,有什么古怪呀! “嗯,这里怎么会有一块石板?”唐成的探照灯照到了刚刚刘霸天遇到的那块石板,心里暗自嘀咕。 嘶嘶嘶嘶就在唐成琢磨那个石板怎么出现在那里的时候,他的头顶有了嘶---嘶的声音。 唐成立马用探照灯向头顶照去。这一照不要紧,就连自以为胆大不怕事的唐成也给吓的不轻。 他头顶上穹顶处一条像眼镜蛇又不是眼镜蛇的怪蛇居然倒贴着身体,用蓝幽幽的眼睛盯着唐成,这蛇的腹部居然还长着一只大眼睛,这只腹部眼睛外有着一圈圈奇异的花纹,不认真,在这狭小黑暗的空间里还真看不出来。这蛇居然还没有尾巴,两端一样大小的头上各有两只眼睛泛着蓝光。 “这竟是一只双头五眼蛇!”唐成忍不住小声惊呼,他身后的石爷等人听到唐成的话都不禁吓了一大跳,每个人身上的毛孔紧缩,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三章 七星夜明珠 “老弟,这玩意你能对付吗?要是不行,就不必勉强了,哥几个先撤了吧!”石头小声对着唐成的后脑勺说,那语气中充满了藐视。 “你们先退出去,这里恐怕很危险,我先试试看吧。”唐成缓缓地说,明显带着逞强,也算是对石头的一个回应。 五眼蛇竖起两端的头部,怒睁圆眼,张开血盆大口,大有随时都要将唐成吞下的样子。身体中间那只怪眼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话,又像心脏的跳动,不管怎么样,那蛇一定在蓄势待发。唐成看得清楚,也着实吓了一跳,赶紧退了几步,后背正好撞在墓壁上,才得以稳住身子。 看来不征服这条怪蛇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几个人谁也别想出去,弄不好最先丧命的就是自己,唐成在心里说。好在他学过内功,看样子这时候能有所用处了。 唐成扎稳马步,气沉丹田,然后慢慢运气至两只手上,准备发起攻击,希望用最快的速度一举拿下怪蛇。 那怪蛇好像知道了唐成的意思,根本就没有给他出手的机会,首先发起了攻击。两张张开的大口露出獠牙,头部以闪电般的速度扑过来,左右夹击。唐成闭上了双眼,心想:这一次死定了。 唐成左右两边的太阳穴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气息,被一股威压之力袭来,他的双手来不及打出去,而是收回护住了自己的面部,这是一个下意识的自救方法,根本就不能顾及别的。 就在这时候,他腰见的罗盘连续震动了几下,隔着布袋发出一道亮光。那蛇的头缩了回去,眼睛也失去了凶光,变得十分温顺、臣服,仿佛牛羊遇上了老虎。那怪蛇中间的独眼睁开,温顺地看着唐成,开始叽---叽---叽---的发出怪声,身体开始往后不停的蜷缩、挪动。 “咻----”一声长啸,怪蛇突然掉转头,化作一道银色匹练飞快的往墓道深处飞去,对面的墓墙那里亮起了一道白光,如同白昼,把整个墓室照得通亮。 “夜明珠!”石头兴奋地叫出了声,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危险。 是的,那是一颗夜明珠,就在光亮闪现的瞬间,唐成睁开了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就是一颗巨大的夜明珠。 “呼----”唐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见怪蛇已经遁走,没有了危险,内心也就放松了,其实他很明白,自己根本没有把握降伏这只怪蛇,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身上这宝贝还有这么大的威力,用处很多。当年离家出走时,二舅公转交这面罗盘时只是说以后说不定会有用处,但那时候说的是堪舆地理用并没有说有什么特异功能呀,不管怎样,今日是这面罗盘化解了一次危机。 “霸天、二癞子,你们去把夜明珠拿下来。”石头以命令的口气吩咐。 二人愉快地答应了一声。他们几个看见蛇消失在了黑洞中,墓道里恢复了平静,这时候想到的不是危险,只有夜明珠。这是做他们这行的通病,也是需要冒险的。 三个人手中的探照灯一齐射向墓门,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墓门呈正方形,外围由紫铜做成,四个角有突出的卍图案,中间圆形的内盘不知道是用什么木质制作的,黝黑发亮,夜明珠镶嵌在墓门的中央,左上角的七星图案每一颗星也是一颗小夜明珠。 “噫,那墓门怎么跟我的罗盘一摸一样,就是大了好多倍。”唐成在心里说。 刚才那条怪蛇就是从中间最大的那颗夜明珠那里飞走的。当时,夜明珠迅速张开透出一个深洞,当蛇身完全进入,夜明珠恢复原状,有一半突出在木门上,另一半应该在门内。 刘霸天和二癞子用力搬动夜明珠,上下左右用力扭动,发现根本就没有用,然后两人用手合抱夹住用力往外拔,还是纹丝不动。 “看看那几颗小的夜明珠怎么样。”石头看的有些着急了。 刘霸天和二癞子去搬动小的夜明珠,仍然是纹丝不动。 “不能让他们乱来,这墓室里的东西不能动,我得阻止他们!”唐成在心里说:“不要忘了今天的目的。”定下心来,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问题,自己和石头他们毕竟不是一路人。 “老大,这些夜明珠好像长出来的一样,根本就拔不动。”二癞子无奈地说。 “怪了,我来看看。”眼看石头就要亲自上阵。 “石爷,我看还得从长计议,不能太着急。”唐成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赶紧说:“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这里不能呆太久,阴气还没有排出去呢。” “喔,我把这事忘记了。”石头说:“还是唐先生考虑的周到。” “我们先出去,霸天留下,接应我们在上面的动作,顺便再看看下面的情况。”石头做了一个安排。 三个人先后出了墓道,留下刘霸天一个人在下面接应。 待三人出洞后,墓道里有了片刻的安静。刘霸天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呼吸以缓解心里的压力,然后再次到了墓门前面,想看清夜明珠到底是个什么讲究。 正当他蹑手蹑脚走到左边的角落查看时,脚下突然一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硬硬的像石头又不像石头,居然发出了人摔倒时的痛苦呻吟:“----哎----哟----” 刘霸天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低头一看,微弱的灯光下什么东西也没有,却看见了一具完整的骷髅 “md,什么人这么不走运,死在这里了。”刘霸天小声地骂了一句。不过,他并没有被骷髅吓到,反而在内心笑了。他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开端,注定这大墓里有他们想要得到的宝贝,看来这唐成小小年纪还真有两下子,能够探明这么大的藏宝地,它当然比任何大墓陪葬品都要多了。 刘霸天窃喜,俯下身子仔细查看,却什么也没看见。当他正要移步主墓室门一探究竟的时候,身后的骷髅那里有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哎” 刘霸天的后脑勺有了一丝凉凉的寒意,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看见骷髅的腰际部位有团茶杯口大的朦胧光亮。 “又是夜明珠!”刘霸天兴奋地叫出了声。 他蹲下身子小心地拿起那个东西,不是夜明珠,而是一块玉牌,弱光下看不清玉的质地,但能够在黑暗的墓洞里发出亮光,那一定是好东西,他在心里说:“看来今晚运气不错,旗开得胜,下墓室探情况就得到了宝贝!” 刘霸天知道刚炸开的墓洞中阴气太重,不能呆太久,必须马上出去。现在得到了这个宝贝,得赶紧上去报告老大,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正当他要转身离开时,右脚踢到了一个硬物,“妈呀,这又是什么宝贝!”刘霸天赶忙伸手去抓。 当他抓住那物件的时候,上方恰好有一块硬物落下,打在他的头上,一只冷冰冰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什么人?”刘霸天大声喊道。 第四章 玉箴·古剑 墓道里当然没有别人,只有刘霸天自己,当他明白这一点后,用力推开那冰凉的手,牢牢抓起地上的东西站起身 “去,你吓唬谁呢?这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他明白这种现象就是自己的幻觉,以前也遇到过。 “不管那么多了,赶紧离开!”刘霸天振作了一下,也不管这是什么东西,抓起就走。 他要赶紧上来报信。 这时候,盗洞外油菜地里的唐成看见两米外有一条黑影突然站了起来,向下一钻又不见了 不知道是真人还是幻觉,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老大,唐先生!这个坑被搞过,有人死在下面了!”前方油菜丛里突然有人压低粗嗓门说话。 一个魁梧的身影像幽灵一样从地底冒出来,分开油菜杆出现在一米外的地方。这人正是刘霸天。 听见刘霸天的话,石头脸色一沉,追问:“看痕迹是什么年代的?” 刘霸天咧嘴笑了:“就剩下骨头渣了,至少也是民国那会儿的事了,看样子他是被鹅卵 石层埋住了,没有将墓打穿。” 唐成听见下面有死人,愣住了。他看了刘霸天一眼,心里唤起了嘀咕:难道这里真的有大墓!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就犯了大错,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毕竟是自己提议进入这个墓地的。 前辈呀,请原谅我的打扰!唐成在心里祈祷着:愿前辈安息! 停了一会,刘霸天又接着说:“那人随身携带的东西基本上全烂了,就剩下这把剑和这块玉牌。”说着话递过来两样东西。 石爷听了这话开心地笑了。他接过东西,点亮帽檐上的小手电一照,兴奋地说:“这玉牌像是明代的东西,做工很精细,但看不清整个图案,好像是出自玉雕大师陆子刚之手,等白天好好研究研究再说。” 唐成不经意地瞄了一眼,那块玉牌成圆形,直径大约六公分,白色的质地十分莹润,灯光照射下表面隐约可以看见一层奶油状的光泽,镂刻的花纹异常流畅精美,表面残留着淡淡的雾状土层,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而那把剑不能说是真正的剑,说它是一把匕首更贴切,连着鞘不到一尺长,剑鞘已经朽坏不堪,但仍然可以分辨它当初的华丽,而剑柄却是完好无损的,鎏金的剑锷上留下两个明显的阳文篆字,具体是什么文字,唐成并没有认出来。 石爷小心翼翼的从破破烂烂的剑鞘中抽出这把剑,剑身完好无损没有一丝锈迹,但已经失去光泽了,好像被一层朦胧的烟雾包裹。 剑出鞘时,唐成感觉到了一种错觉,好像听见了一种嘤嘤之声,像女子的呻吟又像哭泣。 石头显然也听见了这种声音,所以,他的脸色变了,随即将剑插进鞘内,急切地对刘霸天说:“你快下洞去,在原地取一层土来,尽量多一些,快点!” 刘霸天刚刚从洞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被叫进洞,心里有点不愿意,但却没有声张,转身再次钻进盗洞,不一会儿取来一布袋土,里面还参杂着几粒拇指大小的鹅卵石,就是原先在地下包裹这柄剑的土层。 石头变戏法似的从身边取出一个木匣,将那柄连鞘的短剑用一块黄绸包好,再用土埋住封入匣中。然后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一把难得的好剑!” 唐成看着石头做完这一切,没有说一句话,刘霸天也没有出声。 石头看看他们两人,略带得意地说:“这把剑曾经是杀生兵器,很有灵性,就是被阴气封存太久了。”停了停又很专业地说:“别看它保存的这么好,假如就这么拿出去被阳气一冲, 没多久就会朽损。幸亏是遇见了我,先把它暂时封住,回去花一番功夫重新养刃开光能见天日,还是一把避邪神器。” 唐成这回是真的震惊了,没想到石头还会这一手!他早就听赵老说过一个考古术语叫“时间沙漏”,很多古物在隔绝不变的埋藏环境中保存的很好,刚发掘出来时就和千百年前一样, 但很快就氧化腐朽。就好比我们现在看到的真空包装食品,在真空状态下是可以保存很久的, 但只要脱离真空状态,那食品会立马变质腐败。这一现象就像时间的沙漏停滞了千百年,在古物出土的那一刻突然飞快的加速流逝。 石头显然看出这把古剑出土之后可能很快朽损,所以立刻将它封存,听他的语气,竟然还有办法让它保持如新。 唐成好奇的追问:“石爷,阴气封存是怎么回事?重新养刃开光又是什么门道?” 石头没有直接回答,顿了顿用炫耀的语气说:“我这一手,也不是对什么东西都好用, 有灵性的古兵器才行。” 刘霸天摘下手套和头盔式矿灯,挠了挠后脑勺神秘兮兮地冲唐成嘿嘿笑着说:“这可是我们老大的不传之秘方,我跟老大混了十年,也没学会。” 刘霸天长着一张圆脸,笑的时候显出两个小酒窝,就是个老实憨厚的乡村农民模样,看上去很诚实。但是唐成很清楚,刘霸天是这个团伙里下手最狠毒的一个,曾经有不止一位走了风的伙计和勾搭外人的“叛徒”消失在他的手中,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据说,在处死对方前还会用极端的手段去折磨,更恐怖的是这个场面还会给其他手下人观摩。 石头的这一手绝活非常有价值,假如赵老先生知道了,一定会不惜代价去学习请教的, 因为这是一种保护历史遗产的有效方法。想起了赵老,唐成一时无语,气氛再次沉默了。 但他知道,眼前这两人都是会家子,练过几年功夫,是很不好对付的。 石头话头一转,又聊起了刚才的话题:“这片地下埋葬的既然没有真实的墓主人,却有不知什么年代的同行,依唐先生看,如今的山川地势已与四百年前不同。就按现今这个地理气场格局,葬于此地又有什么讲究?” 唐成头也不抬的回答说:“当初要是有墓主葬在这里,后人一定是非贵即富的,而今葬于此只能是断子绝孙了。” 石头哦了一声,不解地问:“这么凶险呐?那么四百年前为八大王张献忠点穴的地理堪舆师徐以显,就没看到四百年后的变化,再多的宝藏也会洗空?”到后面的话,已经有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凶险?”唐成答非所问:“也许今天会更加凶险!” 第五章 珠宝万万五,能买重庆府 石头听了唐成的话很不解,定定地看向唐成。 唐成摇了摇头说:“看四百年后的山川地势,要比看四百年前的地气格局难多了,那是因为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改变,而未来的变数却是变化无穷的。当时的地理运数最重要, 一百八十年元运轮回之后,古坟对后世的影响已经很淡了,更何况是四百年后的地运了。” 停了停又说: “其实说到底,这些都是扯淡。” 刘霸天在一旁插话说:“就算是扯淡,这大西王张献忠也够郁闷的,四百年后被唐先生断出来这么一个地理格局,还被我们挖掘。” 唐成不经意地笑了笑说:“今日下葬才合此局,与四百年前的张献忠关系不大。就算有关系估计那位大西王也不会在乎的,你可别忘了他是什么人,本来就是个杀人狂魔!” 刘霸天一拍脑门:“唐先生不提我差点忘了,我们今天挖的是张献忠的藏宝假墓葬,没想到杀人狂魔也有今天!” 地下这座大墓,到底藏了什么宝贝又有多少宝贝?说实话唐成也不清楚,他不过是设计引石头等人上钩,恰好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张献忠藏宝的大墓做借口而已。 如果他编造的“史料”属实的话,那么此墓可以说是中国瓷器史上的重大发现,因为唐成栽给张献忠的名头是要在这里建“皇宫”! 刘霸天嘟嘟囔囔地说:“张献忠怎么想到在这里修建皇宫了,那时候中国的大城市很多呀,就是附近的顺庆城也不小呀,干嘛在这个荒郊野外建皇宫,现成的城市不要。” 石头以教训的口气说:“这有什么,那张献忠可不是个傻子,他名利上说是要在这里修建皇宫,其实就是修建墓地,大兴土木才不会被人怀疑,等到基础打好了,再找个借口说新建皇宫费时费力,直接占领成都就好了,后来的史实不是也证明了他就是在成都建立的大西王朝吗?” 石头说到这里停了停,见两人没回话又接着说:“而那些墓葬才是最好的藏宝之地,近几年来就成都一地还发现了九座明朝太监墓呢,规模都不小,据说里面的十几件古瓷非常完好,最漂亮的是一件四十七公分高的嘉靖青花大瓷缸,还有三座正宗的宣德铜炉。唉,我就是得到消息晚了!不然” 他停了停,又接着说:“明朝的太监满地跑,有钱有势的很多,那张献忠想要搜刮到这些宝贝还不是小菜一碟,这个藏宝地宝贝绝对不会比太监墓里的东西少!” 刘霸天讨好地说:“老大也不必叹气,成都的买卖没赶上,这里的宝藏不就补上了!那个杀人魔王搜刮到的瓷器埋在这个大墓里,难道里面的东西还不如几个太监墓吗?” 唐成点头说:“那是当然,张献忠生平最得意的就是搜刮宝贝,他挖空心思建这么大的藏宝地里面有什么宝贝就可想而知了。”然后加重语气说: “‘石龙对石虎,金银万万五,谁人识得破,买到成都府’这是眉山市彭山区江口镇流传数百年的童谣,成为当地无数人追求张献忠财宝的寻银诀,而我们这金城山地区也有一则类似的童谣,说的是‘石马对石鼓,珠宝万万五,谁人能识破,能买重庆府。’” “太夸张了吧!”刘霸天张大嘴轻轻喊道:“重庆那么大的城市,要多少钱才能买得下呀?不可能不可能。” “太夸张?”唐成反问:“当初张献忠克凤阳、焚皇陵、破开县、陷襄阳、攻武昌,一路烧杀抢掠到四川,金银财宝不算,就是各种文物就有几十船,不比蒋介石运到台湾的宝物少,你听说过吗?” 石头听了唐成的话兴奋而又疑惑地说:“这倒是真的,我多多少少也听过张献忠掠夺宝物的事情,老早也听到了这种童谣,难道这文昌宫就真是张献忠藏宝地?” 唐成接着很专业地从地理堪舆角度说:“你仔细想想石马对石鼓的暗语就会明白了。” “怎么说?”石头刨根问底。 “石马就是我们现在所处前方的白马寨,石鼓就是左方的大锣山,大锣山与金城山遥遥相对,三山与后方的米仓山将樊家梁围成一个相对闭塞的小盆地。”唐成神秘地说:“然后,从白马寨、大锣山、金城山三山的中间划一条直线,三点交汇处正是这个文昌宫的位置。” “哦,我明白了。”石头恍然大悟:“当年张献忠那个军师徐以显留下的暗语秘密就在这里,真是难得的狗头军师呀!” “那当然了。”唐成继续吹嘘:“张献忠对徐以显的评价可不低,说他是诸葛亮转世,刘伯温再生。” “那唐先生也是今世诸葛亮、刘伯温了。”刘霸天讨好地说:“不然怎么能准确地找到张献忠的藏宝地。” “说的有点过头了哟。”唐成斜了刘霸天一眼,接着又说:“那张献忠虽说出身农民,不识几个字,但他毕竟是一代枭雄,还在民间留下了七杀碑”以警示。 “七杀碑?”石头和刘霸天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什么七杀碑?” “七杀碑你们都没有听说过?”唐成反问,然后拖长声音念了起来: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 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 不礼不智不信人,大西王曰杀杀杀! 唐成在夜风中轻声的吟诗,刘霸天莫名的打了个冷战说:“唐先生,您快别念了,我怎么觉得心里发毛?” 唐成反问:“都干这个行当了,胆子还这么小?难道他张献忠还真能从地底下爬出来杀人啦!”接着又念道: 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筑黄金台, 状元百官都如狗,总是刀下觳觫材。 传令麾下四王子,破城不须封刀匕。 山头代天树此碑,逆天之人立跪死! 刘霸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十来年了,盗墓的时候听过各种声音,除了警笛现在什么都不怕了,但还从来没有听见过有人在洞子口外面念张献忠的七杀碑文,感觉怪怪的,也真有点吓人。” 唐成看了他两眼,没有接话,不经意间,脸上露出了鄙视的目光,继续大声念道: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 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唐成念到最后一句故意加长了语气:“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他站起身,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眼望远方,右手掌直指前方的白马寨。那动作就像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第六章 偷袭 就在这时候,二癞子从两米外钻了出来,关了矿灯压低声音说:“打穿了,唐先生指的位置正好。”停了停,又带着兴奋的语气说:“我瞄了一眼,里面东西不少,这回可发了!” 石头面容紧肃,眼神很是兴奋,挥了挥手说:“赶紧泄阴气,十五分钟后下去摸东西,动作麻利点!” 这个泄阴气就是当千百年来与外界隔绝的墓室被打通后,不能立刻就进去,里面可能会缺氧或者充满有毒气体,必须要让内外空气流通,这种办法俗称泄阴气,考古队会这样做, 盗墓贼也会这么做,只是方法不同而已。 石头当然明白,张献忠是什么人,他当年埋藏宝贝的时候一定会埋设暗器,这放置毒气就是一个最简单又必要的手段。所以,他们带来了一个简易的鼓风装备,其实就是一个折叠式大气囊连着一根长管通进墓室中,不断开缩气囊将墓室里的空气从盗洞里排出来,这样的方法能节约时间,还能排干净。 十五分钟后,刘霸天和二癞子先后下去了,石头的兴致很高,就像一个打了胜仗后巡视战场的将军一样,环顾左右自言自语地说:“自古堪舆讲地气,地气这个东西真是奇妙,大墓埋的这么深,居然还能影响到地表的油菜生长。” 这一片油菜地看上去郁郁葱葱,但是在大墓正上方约三米范围内的油菜长势不如其它地方,结荚较短、果实也不够饱满,差异的分布很有规律,就局限在这么一圈地方,越往中心越明显。 这种细微的差异站在原地是看不出来的,就算耕作这片土地的农民也很难察觉到,石头和唐成脚下放着一些油菜枝干和发黄的叶片,是他们在远处高地观察到异常后,又从附近田间摘过来做比对的。 唐成解释说:“有个考古学术语叫‘稻作遗存’,讲的就是这种现象,那是个洋鬼子在几百年前发现的,当时他用来勘探古罗马港口的遗迹分布,据说用长成后的玉米观察的效果最明显。”这些都是赵老先生曾经对唐成介绍过的知识,此刻拿来现用,显得他的知识面很广。 石头以嘲笑的语气说:“什么洋鬼子的发现,我们这一行的老祖宗一千年前就会了。唐先生,你虽然精通堪舆,但这方面的经验还得学着点。自古找寻阴宅遗迹,讲究‘春观青苗夏听雷,秋察枯水冬赏雪’。如果是看植被,用不着油菜长成之后,不论是什么田地,春季青苗发芽之时是最好的验地时机,这些你没听说过吧?”看他那样子是很得意的。 唐成不得不佩服了:“石爷是大行家,我以后得和您多学着点。” 石头这个人做事很沉稳,就是有时爱炫耀,喜欢听人夸奖。听了唐成的话,当即点头说:“我们互相学习吧,你的堪舆秘诀也别总藏着掖着,跟我混有的是好处。虽然掌眼先生一般不用下洞,最好也练练胆见识一番。”然后友善地说:“要不,今天我们一起下去看看?没事的,不就是一个死人吗,没什么好怕的!” 唐成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盗洞的入口离他们的立足处只有两米多远,在夜间不仔细观察几乎看不见,石头说着话已经走到了洞口旁,身体背向唐成。“这是天赐的良机,如果此时不动手,恐怕再也等不到这样的好机会了!”唐成在心里想。 但是,唐成也知道,石头不仅练过武而且亲手杀过人,不是一般的小蟊贼,这种人不仅反应快而且直觉十分敏锐,他必须小心应对。 石头说话时没有听见唐成回答,心中顿时一紧,觉得身后的唐成过于安静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紧接着他在风中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刻原地一旋身。干这行的尽管胆大包天,但一举一动也有习惯性的讲究。比如在墓地里假如背后有动静,不能猛然回头,必须很麻利地迈步转旋脚尖,转过身来,胯骨以上整个上身不晃动,动作迅捷无比,把下身的马步扎稳,以应对不测。 石头一转身发现唐成已经有了动作。他的动作很奇怪,左腿微曲右腿后摆,两只手左右张开前伸,就像两只扇动的翅膀。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姿势,瞬间石头就惊了一跳,他立刻明白唐成要攻击自己了。 在熟悉格斗的人眼中,一看唐成那个沉身收腿发力的动作,就能反应到对方的下一个动作是起脚直踢。 石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一个箭步上前,抬左脚下踹封对方的右脚,左臂一曲护住胸部和咽喉,右拳直刺对方的面门。从转身到前扑发起攻击,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石头的格斗经验相当丰富,在应对的同时,他还没忘记压低声音断喝:“你” 石头一拳刺出之后,唐成没有回话,更没有躲闪,而是向前一扑,双手一搭石头的右臂,这一抓,那力道就像有千钧重力,身形随之腾空而起。 石头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上身往下一挫,左脚踹空了。唐成腾空的同时右脚踢出,正击中他的左手小臂,这一连串的动作是在部队学到的军体格斗拳式,没想到在这里还很管用。 “两肱抱丹混元劲,借力腾空沾身起。”这是形意拳燕子门的身法口诀,石头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小唐先生竟然是一位身手不俗的会家子,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长年打雁居然被雁啄了眼睛,这个跟头真是栽到家了! 石头来不及感慨,唐成一脚踢中他护胸的左臂,那脚法竟然使的是拳法中的“崩劲”,未等劲力用老,借势一弹已然收脚,身形在空中前飘一步。 石头的左臂砸在自己的胸前,一股大力传来,将他震退了一大步。要是换成一般人,唐成这一脚能把他的左臂以及后面受力的肋骨都给踢断了!格斗中对付直踢,最好的应招是侧身闪过发起还击。但石头却来不及侧身,唐成在空中收右脚,随着身形前移,左脚飞出居高临下直踹石头的面门。 石头只能一咬牙,绷紧全身微微一弓,交叠双掌张臂向上一封,后退一步去卸对方的劲力。 唐成的第二脚正踹在石头的掌心,前冲以及身体下落的力量都集中在这一点,又是一股大力的碰撞,石头双臂一缩,一哈腰连退了两步。 石头勉强卸掉了唐成的下踹之力,极力控制重心和身体平衡是习武之人在格斗中下意识的反应,他往后多退了一步,一脚踩空,整个身体从地面消失了。 接着,唐成听到了从地底传来的后半声断喝:“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第七章 我告诉你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石头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猝然发难的唐成踢进了盗洞。尽管此前唐成一直在犹豫挣扎,下不定决心动手,而一旦真的出手,就毫无保留的尽了全力,没有给石头一丝喘息的机会。 考虑事情的时候可以心软,把方方面面想得很仔细,而一旦必须去做的时候,就不能再手软,容不得犹犹豫豫首鼠两端了。这是唐成从小就明白的道理,也是闯荡江湖的至理明言。 盗洞的直径约有五、六十公分宽,呈六十度角倾斜向下,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张开双腿撑住洞壁也可以站住。 听声音石头并没有直落洞底,而是停在了盗洞中间的位置。一切又平静下来,唐成落地后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动静,盗洞中传来石头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几秒钟,石头才开口说话:“姓唐的,真是小看你了!但我不明白,我待你不薄,可有什么开罪之处,你又是哪条道上的?” 唐成就守在洞口上面,这时候说别的没用,先搞清楚他的来路要紧。 唐成的声音有一丝歉意:“石爷,你确实没有得罪过我本人,对我也算不错。”旋即语气一转厉声说:“但你不仅是个谋财害命的匪徒,而且辱掠这片土地上的列祖列宗,是我中华文明的罪人,卖祖求财的国贼!”这些慷慨激言曾是赵瑛老先生怒斥石头这类人的原话,唐成这时候如实转述。 石头一时愣住了,他刚才想到了各种可能,诸如唐成是仇家收买来做掉他的,或者是起了歹心想独吞地下的墓葬宝物,万万没想到唐成竟然说了这样一番大义凛然甚至让他感到可笑的话。又过了几秒钟,他才说:“姓唐的,你做事不是警方的风格。” 唐成叹了一口气:“我又不是公务人员,当然与警察没有关系了。” 石头心里素质还真不错,尽量让语气缓和下来,笑了笑说:“那倒也是,你如果真是警察,就不会只有一个人动手了。要么事后人赃并获,要么现在当场收网。”然后,略显急促地说: “你到底是什么来路?如果只是想要这墓里的东西,那好,全是你一个人的,今天只要放我一马,事后绝不追究。” 唐成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为盗墓而来,下面的东西我碰都不会碰!实话告诉你,我正在考虑应不应该报警?” 这句话更加出乎预料,洞里的石头忍不住大喊:“报警?你就是同案犯,想想怎么和警察解释吧?”然后关切并求饶似地说: “老弟呀,听大哥一声劝,凭你的身手和本事,我们往后有的是赚钱机会,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唐成的语气很低沉,夜风中带着一丝悲凉:“石爷,你认识一位姓赵的老先生吗?” “姓赵的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石头终于有些气急败坏,简直要让这个莫明其妙的乳臭未干的小子折腾疯了。 唐成缓缓地说:“年近七十岁,头发白了多半,戴眼镜,圆脸,宽额,左下唇旁边有一颗黑痣,个子一米六五左右。”然后又肯定地说: “不会想不起来的,你手里那个青花鹊上梅枝瓶,就是从他那儿来的吧?” 石头的声音顿了顿,语调突然变的高亢刺耳,就像有人在他的脖子上掐了一把:“原来是为了他!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是朋友,也是我敬重的长辈,他的父亲还是一个开明绅士!”唐成压低嗓音说: “你只需要回答,赵老现在怎样了?” 石头咬了咬牙说:“他已经走了,你何必来找我?” 唐成的话音在风中有些飘忽:“石爷,虽然打交道时间不长,但我清楚你是什么人,赵老的底细我也知道,如果他落到你手里,能走得了吗?怪只怪你的手脚不干净,留下赵老的遗物让我看见了。” 石头的心仿佛沿着盗洞沉到了深深的地底。唐成所说的那位赵老,确实死在他手中,想当初石头也是不得不杀人。贪财的人可以用钱收买,好色的人可以用色引诱。但有一种人最不好对付,他们只为了一种信念行事,把利益和生死都置之度外,赵瑛就是这种人。 赵瑛当然不是伊斯兰信徒,他完全与伊斯兰狂徒不一样,他只是为了一个信念,一个从小就有的信念,为了这个信念他不在乎掌声和名誉,甚至不在乎个人得失,最终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无声无息的离去。 “喔,你说的是那个自称姓曾的收藏家吗?装的可真像啊,要不是南方的陈先生突然栽了,我也不会怀疑他的底细。被我戳穿之后他就全认了,看样子就是想找死。”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石头也豁出去了:“人是刘霸天做的……你想怎样?” 石头说到的陈先生叫陈炳忠,是南方某地著名的收藏家和文物鉴定家,尤其在青铜器鉴定方面有独门绝活,这人并非科班出身,是民间自学成才,行内人称他陈教授。但是,为公众所不知的是,这位陈先生还是一个分工明确、组织严密的文物盗掘、走私团伙头目,在他事业最高峰的时期,经这个团伙之手走私海外的古青铜器占整个境内黑市的三分之一以上。 三个月前,陈先生突然落网,据说警察查明他几处个人账户上的赃款就有两个多亿,至于尚未查明的、整个团伙的涉案金额目前还不清楚,估计将是个天文数字。 陈先生做事一直很谨慎,可以说滴水不漏,但在落网之前,赵瑛老先生曾化名为一位姓曾的黑市收藏家,按照江湖道上的规矩和他打过交道。 有一种深深的伤感袭来,沉重的让人无法抗拒。虽然早已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听石头亲口说出来,唐成还是有些难以承受。他忍住流泪的冲动尽量平静的问: “老人家的遗体在哪里?只要告诉我地方,我封了洞口之后可以考虑报警,你或许还能留一条命。” 唐成既然已经动手,当然就没有放过他们的道理了,要么把人做干净了,要么报警。而对于这时候的石头来说,如果唐成真封了洞口然后报警,至少警察有可能在他们窒息死亡之前赶来,落在警察手里尚有一线生机。这是唐成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石头在地底居然又笑了,但那笑声很低沉,就像嗓子受伤的公鸭:“你和那老东西果然是一路的,想当初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还劝我投案自首。” 唐成并没有理会他,石头停了一会儿又冷笑了一下,说:“好吧,你过来,我告诉你他埋在什么地方。” 第八章 枪声·火球 唐成下意识的向前迈了一步,懵然间觉得脚掌所触的地面在微微颤动,他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只是一种错觉,不是他真实的感觉,形容不出的奇异感应,可能就是现在人们说的第六感应吧。他清楚地知道这时候地面根本就没有震动,但他还是立即向旁边一闪身,这时候洞口里传出啪、啪、啪连续几声响。 这是枪声,但没有真实的射击场那种脆响,也与电影里那种激战枪声不一样,好像小孩子玩耍的气球压缩后突然爆裂一样,从地洞中传出有些沉闷,远处听不大清楚。 石头身上藏有一把手枪,刚才动手时没来得及拔出,这时借着说话的机会判断出唐成大概的方位,一开枪就是连续好几发,他是在绝望之时有了破釜沉舟之感,用到了同归于尽的手段,可惜全打空了。 唐成早已闪到了盗洞后方的射击死角位置,有两颗子弹就在他头顶油菜间爆裂。这时候唐成也是豁出去了,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他脱下身上的运动服,掏出打火机点燃顺手扔进了盗洞中。这件外衣用了一种没有异味的化学药品浸泡过,着火非常猛烈,却没有什么烟雾,点燃后迅速化作了一团火球。 火球像一条长蛇,唆、唆、唆拐着弯,打着旋一路飞串,盗洞中传来一声惊呼夹杂着怒吼,还有刘霸天的声音。原来刘霸天感觉上面动静不对也从墓室里面出来了,却在盗洞中被石头挡住。 火光一起,唐成的身影随即消失在油菜丛中,紧接着另一个声音传来:“老大,出什么事了?” 接着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分开油菜丛飞快的跑到近前,他们的动作很灵敏,像两只狸猫,奔跑时发出的声音非常细微。这两个人就是负责在国道旁轻卡上望风的芋子娃和闻虫,监视道路两端远处的动静。 由于离的比较远又有风声和油菜地掩护,唐成和石头动手时没有惊动他们,直到石头在盗洞中开枪他们才觉得不对劲,感觉这边好像出了什么事,立刻赶了过来。 周围黑压压的,看不见人影,盗洞中有火光,而且冒出了白烟,芋子娃刚伸出头向洞口张望,突然屁股上就是一股重力推击,整个人头朝下栽了下去,在坠落的瞬间嘴里还在骂:mnb,找死呀! 这时候,到底是谁在找死,显然芋子娃没有弄明白,但一旁的闻虫却本能的觉得不妙了,感觉到后面有凌厉的风声传来,他一纵身向前就扑,企图跃过盗洞避开背后的偷袭。 唐成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从身后发动攻击,双手一伸抓住了闻虫左侧的软肋。 唐成的手很普通,不是特别的细嫩,但骨节不粗大也没有明显练过的痕迹,可这一抓劲力却很大,像铁钩一样牢牢地扣住了闻虫的两条软肋。 练拳时并不能死握拳,劲力要运透指尖,唐成少年时专门练过指力。 记得小时候经常和四舅公的儿子、小表舅蒋再华玩一种游戏:抓住一块碗口大小的卵石抛起,等石头落下再收拢五指成爪凌空擒住,据小表舅说这就是鹰爪功的一种练法。 后来四舅公蒋慈恭发现蒋再华和唐成玩这种游戏,把儿子揍了一顿,告诉唐成功夫不是这么傻练的,这么玩就算能练出蛮力来也绝对会伤到筋骨。四舅公教了他一种站桩养气、虚抓凝劲的练法,等劲力练成之后才可以抓实物练功,蒋再华也是这么练的,并有专门的药汤洗手,退去老皮和死茧不留痕迹,看上去与普通人一样。 四舅公蒋慈恭曾是走江湖卖艺的,功夫是家传,唐成的武功后来几乎都是和小表舅学的,没有刻意练什么就是当玩,筋骨强健也是混江湖的本钱。据四舅公说没什么高深的东西,就是一些小把戏。 今天这小把戏的威力却不小,双爪一扣软肋,闻虫的腰一弯,腿就软了,一口气没提上来也没有跳出去。闻虫的反应也很快,立即抽筋般的一扭身,一肘向身后击来,好像身后长了眼一样,肘尖正对唐成的右太阳穴。 唐成并没有收招躲闪,双手一松身子一低,缩头耸肩蹬地继续前扑,就像草丛里窜出来的一条毒蛇。 闻虫的一肘打空,唐成一记头锤正撞在他的腰眼上,他失去重心被撞倒在地,胸口正卡在盗洞的边缘。 闻虫全身酸麻一声惊叫,接着双脚一空,被人攥着脚脖子倒提起来,头冲下栽进了盗洞。盗洞中的烟火扑面而来,闻虫本能的双手捂眼,隔着一件燃烧的衣服不知撞在了谁的身上,一起向地底深处滚落。 把闻虫扔进盗洞,唐成的动作再没有任何犹豫和停顿,他将四周散落的油菜秆和杂物全部扔进了洞中,然后点燃了两根绑着炸药的木棍扔了下去,那是刘霸天炸盗洞时用剩下的。 洞中发出轰然闷响,周围的地面微微抖了抖,地下深处传来哗------啦------一声响,那是盗洞底部卵石层震塌的声音,还夹杂着哀号与惨叫,已分不出是谁的声音了,盗洞入口离地面两尺的地方也被震塌了一小半。 紧接着,这些声音就变得细微听不见了。唐成从油菜地的边沿拎来一件沉重的水泥板扣住了盗洞的入口,这个水泥板就成了阴阳之间不可逾越的界牌。 这是一个圆形的下水道井盖,沉而厚的铸铁质地,是他们来的路上顺手偷的,准备干完活封盗洞所用。 唐成没有立刻离开,他又拿起洞口旁的一把军工铲,很仔细的铲起附近的浮土将井盖上方的喇叭口填实,然后又将连着土的油菜株小心的移栽回来。 这些是他们打盗洞前特意铲到一旁的,连根土的形状都很完整,可以再拼回原状,最后用脚尖抹一抹土壤间的缝隙,撒一些枯黄的油菜叶在上面,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四周的风更大了,刮的油菜枝嗤嗤响;天上的云更厚了,月亮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白斑;夜色显得更暗了,好像掉进了漆黑的染缸里;四周更静了,静的让人窒息。 唐成闭上眼睛,想舒缓一下,可是他的眼前总有起伏不定的各色虚影在飘动,他知道,这是一种黑暗中的幻视现像。 油菜地已经恢复了原样,就好像石头、刘天霸、二癞子、芋子娃、闻虫等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夜里这个樊家梁文昌宫什么都没有发生! “冷,好冷”一团黑云滚过,接着一道光亮在眼前闪过,唐成没有站稳,一头栽了下去 第九章 活埋 唐成半蹲在田地间倒持军工铲拄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胸口闷得慌,好象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想呕吐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时候,他发现不知不觉中全身已经汗透了,春末的寒风吹在身上,遍体生寒。他觉得很冷,忍不住打起了寒颤,手也在发抖,几乎握不住军工铲。 “春末的天气不应该这么冷呀。”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盗洞入口被掩埋了三米多深,就算是樊家梁的主人收完油菜犁地时也发现不了,下面的人就算没死也不可能出来,地底深处那个埋藏四百多年张献忠的藏宝大墓,将再一次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 当洞口掩住的那一刻,按理说已不可能再听见地底的声音,但是,唐成耳边却总有微弱的呻吟声传来,就像夏天夜里的饿蚊在细细的鸣叫,怎么用力也挥不去。 这一定是幻觉,平生第一次杀人,一次性杀了五个人,而且还是活生生被自己亲手埋了,那不就是古时候的活埋刑罚嘛?是不是很残忍! 在整个过程中,唐成用到的手段干净利落,从头到尾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不可能被人发现,但是,他内心的震撼与冲击却是难以形容的。 他知道石头他们还没有死,至少现在还没有断气,在扣上井盖之前,半塌的地洞中曾传来石头微弱的声音:“姓唐的,我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唐成当时好像自言自语的回答过:“要是世界上真有厉鬼,你们早已碎尸万段了!” 石头的诅咒很可笑,一个以盗墓发家的匪徒,平生惊扰过沉睡地下的无数亡灵,如果真有厉鬼能报仇,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还轮得着他来吓唬人吗? 石头嘶哑的声音在地底呼喊:“你----会----有----报----应----的!” 唐成冷冷地大喝:“石爷,你也信这个吗?”然后恨恨地说: “那今天就是你最好的报应了!没想到吧?” “现在我信了,你也得信……要是世上没有报应,我怎会死在你的手中?……”这是唐成听见石头最后的声音,接着他已经扣严了井盖。 等一切平静之后,石头的声音总像在耳边萦绕,就像赶不走的蚊子的叫声那么讨厌。 此时,唐成身上、心里都在发寒,全身软软的,脑子也有些乱。他用力甩了甩头站起来离开了那片油菜地,带走了所有的遗物,除了那把军工铲外,还有打斗中落地的那块玉牌和装着短剑的木匣。 这两件古物不是张献忠埋下的也不是石头他们的,而是不知年代的盗墓贼所遗留,碰巧被刘霸天拿了上来重见天日。 事情到此还没有完全结束,唐成必须抹掉所有的痕迹。 唐成来到318国道旁一片隐蔽的空地上,开出了一辆空着的轻卡。这辆车是闻虫的套牌二手车,他开着车向南驶去,回头看了一眼油菜地,心中默念说:“赵老请安息吧,小朋友为你报仇了!” 至于赵瑛葬身何地,既然石头没说,恐怕永远就是个迷了,就像石头等人的葬身之处一样,除了唐成谁也不会知道! 路过一座村庄的路口,唐成将军工铲随手扔到路旁的水沟边,他知道,这把铲子质量很好,天一亮就会被附近的农民拣走拿回家去。 小车开出十公里外经过一个小镇,唐成停下车,在那个偏僻的垃圾堆里扔下了一堆东西。那是石头等人的遗物,包括准备做案后换的衣服和各种证件,几人的钱包除了现金留下,连信用卡一起扔了。然后,洒上汽油点燃,烟火升起时,他已经驱车掉头北去。 又过了二十公里外经过一个十字路口,318国道一直往东延伸,向北的是一条县级公路,往南的是一条乡镇公路,唐成转左开了不远,前方拐弯处有一座石拱桥。 他将车停在道路边的岔道口,仔细清理了驾驶室内的痕迹,背着个旅行包弃车步行。这时正是黎明前大多数人睡得最沉的时刻,光线还很昏暗,道路处在朦胧中,看不见远方,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唐成一个人走在路上显得很奇怪而且也不合常理。 唐成的正前方,西北方向,一公里外的十字路口斜坡那里,一棵高大的黄角树,粗大的树枝向四周延伸,像一个巨人伸出的无数条手臂。“干脆去树下坐坐,歇息一下再走。”他在心里说。 于是,唐成停下脚步,向着古树走去。 这时,天空中起雾了。夜色也更加暗了下来,像铺天盖地的黑幕拉下,几乎看不见眼前的树影,他知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不久天就会亮了。 他坐在树下的一块石板上,将背靠在树上,微闭着双眼,整个身体在不断地往下沉,意识却是轻飘飘的,好像被一双巨大的手托着,完全身不由己,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这样跟着感觉走吧,他在心里说。 不一会,唐成便沉沉地睡着了。 睡梦中,他好像看见一个人影就站在面前,想睁开眼睛看看,但那紧闭着的双眼就是打不开,也许是太困了的缘故吧。不过,眼前的画面却是很清晰的,那分明就是一个老人,他的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什么话。 “难道是树精?”唐成迷迷糊糊地问自己。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公鸡的鸣叫伴随着汪----汪------汪-----的狗叫声。唐成用力睁开眼睛,东边天际已经蒙蒙发亮,他看向四周,什么人也没有呀,刚才一定是在梦中,他在心里这样说:“难道真是打扰到树精爷爷了!” 他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背起那个背包,就像一个早起进城的赶路人行走在公路上。 经过公路桥,唐成又折回到三岔路口,从另一条小路继续前行。耳边只有脚步的回音,踩在泥土路面上总觉得很刺耳,唐成以前从没有发现自己的脚步声听上去会是如此沉重,沉重中却带着一点虚浮,既有敲击声还带着沙------沙-----沙-----的回音,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这种怪异的感觉自从离开文昌宫那片油菜地之后就一直有了,好像一直有人在跟踪,似乎暗中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始终在盯着他,就是刚才在黄角树下打盹也见到了一个人影。 可是,他明明开车行走了这么远的距离,当时从后视镜看了很多遍,非常确定路上没有别的车,但是,下车步行之后这种感觉就没有停止过,在树底下打盹以后越来越强烈了。 “有鬼”唐成喊了一声。 第十章 人影还是鬼影 唐成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难道是什么人一直在跟踪吗?不可能啦,明明自己开车走了这么远,总不会那人还能随风跟踪吧?”唐成在心里想着:一定是错觉,是自己太紧张而疑神疑鬼了! 可是,他向来胆子都很大的,这种胆量还是早年间外公训练出来的呢!记得那时才八岁,外公带他在龙门耸废弃的古墓穴中修行定力,一连四十九天不准他回家,白天晚上都住在古墓室中,要知道那可是荒无人烟的墓葬群! 当时,他也看见过所谓的鬼影,吓得他哇哇大哭,就在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惊恐中,外公出现在了眼前,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深信这个世界上原本是没有鬼,所谓的鬼,无非是自己心中的魔影而已。 这种修炼定力、胆量的办法还真管用,后来在部队里夜间侦查训练,他独自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的乱葬岗完成了截取目标的任务。 可是,这一次不同,他毕竟只是一个二十一的年轻人,第一次杀人就是五个,而且还是活埋性质的,也难免心神不定了。 唐成一路走着,就这么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现在这个影子到底是人还是鬼呀?要是外公还在多好,他一定会及时出现的。 但是,这种自我安慰却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唐成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有人在后面盯着他,仿佛就在身边。 他感觉跟踪者离的越来越近,几乎就快贴上身体了。有了一个人用一支笔尖指着自己眉心的感觉,但是,他真真确确地又没有看见任何人,连一个影子也没有。 唐成这时候的紧张感来自后背,但他一直忍住没有回头,而是将注意力全放在了脚步上。以前在乡下听长辈们说过:走夜路的时候,如果感觉阴气太强心神不定的话,一定不要猛回头,因为人的双肩和头顶上有三把火能辟邪,猛然回头会熄灭其中的一盏,而且一天中的子午卯酉四个时辰这种阴气是最强烈的。 这时候正是天快亮的卯时,不仅不能回头,脚下的步子也不能乱。一定要走正、迈稳,脚后跟先着地,待到脚尖着地时还要用力扣紧,呼吸配合步伐的节奏,否则容易碰见鬼打墙一类的怪事,这个法子也是二舅公教给他的。 唐成虽然从来不信什么鬼怪,但此刻心神不定时也自然按照民间传说的规矩迈步,虽然在这条国道上行走不可能碰见什么鬼打墙。 可是,这分明就是脚步声呀,而且越来越明显了。 如果身后真有人的话,他一定是踏着与唐成一样的步点,将自己的脚步声完全掩盖住。 唐成却形容不出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觉得每一步落地时有直觉的感应,背后有人踏着一样的步点越走越近。 就算是错觉,唐成也不得不转身了,他才不管后面跟踪的是人还是鬼呢! 这个转身的动作很急速,也很漂亮。 他的左脚急速向前迈出一步,右脚尖与左脚面点地向右旋转一百八十度,在前行的同时突然反过身来定住,右弓腿在前左曲腿在后,重心落在右脚,运转全身劲力透上下三关(肩、肘、腕,胯、膝、踵),双臂微张,五指成爪。 这是一个行走中突然转身朝后,可以随时发动攻击的动作,虽然拆解说明很简单,但要做的准确、迅速是需要专门练习的,能够在行走中突然向后起脚,也能出拳正面攻击。 唐成虽然只是疑神疑鬼,但功夫架子使出来却一丝不苟。这一套拳是在部队特训队学到的,专门对付从背后偷袭的人,现在派上了用场。 背后还真的有人,那是个小老头!唐成吓了一跳也吃了一惊。 老头儿个子不高,与大多数四川老头一样,只有一米六偏上,但是身材很匀称动作也很灵活,就跟在唐成背后两步远的地方,一转身就是面对面。 就在这一刹那,老头突然一缩脖子,身形像鬼魅一样退到了一丈之外,那动作的灵敏简直就像猿猴跳涧一样,而且是倒着跳的,根本就没有看身旁的地理位置。好利索的身法与腿功!唐成在心里暗暗说。 老头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直领拉链卡克,大小很合体,样式也很大方,显得人很精神也很有派头,看不出是文质彬彬城里退休的长者,也完全不是来自农村干粗活的老农民。 如果这老头不是在这里出现,而是坐在某个会议的主席台上那还真有一个领导或学者的派头。 他的脸色红润有光泽,微微有些皱纹,神情很和蔼甚至有一丝与年龄不相称的调皮,脸上总是挂着笑,有点像电视里军事专家金灿荣先生的派头。 老头的头发刚刚修剪过,看起来比较短,颈部位置透出皮层,发根大多是黑色的,从外表很难判断他的年纪,说他五、六十岁也可以,七、八十岁也行,反正在唐成面前算得上是位老人家了。 “小娃儿,你怎么走路的?吓了我一跳!”老头见唐成转身,反而一皱眉先开口责问,但他的身体稳稳地站在原地,没有躲闪半步。 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唐成没有放松警惕,哭笑不得的反问:“老人家,有您这么走路的吗?跟人跟的这么紧,步点都踩的一样,而且还是像风一样没踪没影的,我差点以为见鬼了!要说吓人,也是你吓着我了呀!” 老头瞪大眼睛,很夸张地说:“你这娃儿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呢?这里可是公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又没有挡你的路!反倒是你,素不相识竟然心存歹念,想废了我老人家的子孙根吗?” 说着话,老头伸出双手捂住裆部,又在小肚子上揉了揉,那动作很是滑稽,皮笑肉不笑的。唐成却笑不出来,神情更加严肃,因为老头揉的地方就是刚才他转身的一瞬间拳脚意念所向,那是真的要命的危险位置。 真正的拳脚功夫讲究以意劲为先,这样才能充分用上力,出拳出脚之前知道打什么点位,劲力能够收发自如有回旋的余地。 唐成转过身来看见老头的方位,下意识抬起右脚撩阴,只是没有真的攻击,但意劲已经到了对方的下身,这些四舅公教的套路,老头直接点明了,说明这老头也是会功夫的,他不敢马虎。 不过现在有一点是可以证明的,唐成所见到的影子是人不是鬼。只要是人就好说,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总是有办法对付的,可是要怎么对付,唐成心里还真没有底。 第十一章 我甘拜下风 “撩阴脚不低头”这是拳脚功夫的要领,这也是四舅公当时教唐成练功说过的话,他现在真正回忆起来了:起撩阴脚偷袭时不要低头去看对方的裆部,双肩微微往前一提脚尖就弹出去,这样动作才够隐蔽。 唐成当然没有低眼瞄向老头的下身,转过身形后老头已经跳开,他并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然而老头居然“感应”到了他欲发而未发出的攻击。 唐成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八个字“有触必应,随感而发”,这是拳脚功夫的极高深境界,四舅公一直告诫过他。 他小时候练功时常听四舅公蒋慈恭胡吹海侃:上乘武学有三种境界,多数人练拳脚不过是舒活筋骨而已,如果练的不得法还容易伤身,到了“劲随意走,运转由心”的境界,才算有真功夫。 唐成和小表叔蒋再华练功时,四舅公经常手拿黄荆条站在一旁监视,谁要是敢偷懒,准会挨揍。四舅公说:所谓“劲随意走,运转由心”只是上乘功夫的门槛而已,但就是这一道门槛挡住了绝大多数人。 它意味着练透了明劲与暗劲,筋骨腑臓一体强健,心意一起全身上下三关都可以发力,能运转内劲外发。听上去挺玄的,其实从外表看来无非是反应更灵敏身体更灵活,也达不到一双拳头能打倒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壮汉那么夸张。 四舅公在两人中间穿来穿去,稍不注意就会在他们的马步腿上踹上一脚,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继续说:“再往上一层的境界就是‘有触必应,随感而发’,它已经接近于传说了。 据说某些人功夫到了极深处,行走坐卧都有劲意却不落痕迹,就连睡觉的时候,假如有人带着恶意隔着窗户瞪他一眼,也能立刻醒来,三国演义中曹操就有这样的功夫,不然他怎么会在睡梦中知道有人近身呢。” 这四舅公也真能侃,说练功就说练功吧,这时候还扯上了三国演义曹操,真是多此一举。 唐成和蒋再华不敢说话,马步扎得更稳,生怕不小心被师父踹上一脚。只听他继续说:“古人也用‘秋风未动蝉先觉’来形容,这不是莫名的直觉,而是一种自然的感应,功夫到此不仅练到了筋骨,而且也容入了精神中,这是何等的功夫呀!你们好好想想。 这种人很难对付,能料敌先机而且也懂得趋吉避凶。不是死下苦功就能练到这个境界的,要有很好的资质和悟性,甚至还要有机缘得到秘传,因为功夫到了这个程度,往往都有特别的练法,一般公开的拳谱中不可能有记述。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唐成和蒋再华答应一声,腿脚却不敢动弹半步。 其实,唐成的四舅公蒋慈恭行走江湖卖艺,练了一辈子武,对于“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也只是懵懵懂懂,总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年老之后劲力渐衰,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再练成了。而唐成的功夫,这时候已勉强达到了“劲随意走,运转由心”的境界,这还得益于部队的特殊训练,也可以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但还差一丝火候,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至于再往上的境界,叫作“形神皆妙,与道合真”,这几乎是神话了,也许只能在金庸老爷子的武侠小说中能找到影子,现实生活中不可能见过。四舅公也说不清其中的究竟,只是在偶尔吹牛时提到功夫至此已超出化境,由武入道相当于古代传说中修行人的“金丹大成”,就像那些神仙的手法“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样了。 回想起这些过往,眼前这个小老头如此不简单,唐成不敢怠慢,收了架子按老规矩抱拳说:“前辈,请问您追上晚辈有什么指教?” 老头眯着小眼,那神情总让人感觉他要使坏,笑呵呵的说:“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试试你的底细。你这娃儿很有趣,是第一次杀人吧?” 唐成听了这话惊骇不已。这一路上的感觉果然没错,看来这老头从昨天夜里就一直盯着自己了,在油菜地里杀人那一幕他全看见了,却没有出来阻止,一直跟踪到现在才现身。 “手脚还算干净,不错不错,是可造之才。”老头肯定后又惋惜地说:“就是为人太狠辣,有点可惜!” 这老头到底什么来路?神神叨叨的,看样子不可能是警察,也不是石头那一伙的,找上自己有什么目的呢? 正在错愕之间,只听老头怪怪地说:“看你功夫不错,搭个手!” 那老头毫无征兆的突然发动了攻击,一个箭步就踏到了唐成眼前,伸右手出二指夺他的双目。 老头的身法快如鬼魅,如果是一般人,在这一瞬间往往都会下意识的闭眼闪躲。 唐成却没有躲,反而将眼睛瞪的老大,往左后旋半步侧身抬右手去格挡,小臂外侧运劲架在对方同一个部位。两臂一触,劲不用死,立刻伸臂向里一钻一翻,动作很麻利。 人的小臂向外张比向内收的力量小得多,这是肌肉结构决定的,对方直臂伸出时,从外侧发力一格,对方的胳膊自然会向内弯。 唐成趁这个机会转臂向内、向下一压钻进了对方的肘弯里,再向外、向上一翻,伸五指成爪反扣对方的肩头,等于用一只手臂将对方的手臂缠住了,用的是形意拳中的绞蟒劲。 所谓绞蟒劲,那手臂就像一条大蟒蛇缠住对方,全身再发力晃动向后撤步一拉,对方就会向前一跄步失去重心,弄不好就会栽个大跟斗。 老头速度虽快却只耸肩送出一只手臂,这只手臂离全身重心太远就是空门,一照面就让唐成给绞住了。这是一种擒拿格斗的技法,却不是单纯的死拿,擒中带打可以伤人。 这一老一少双臂缠在一起,这时比的就是筋骨劲力,俗话说拳怕少壮,老头功夫虽高,唐成却不相信他这么大年纪能和自己拼猛劲,拼爆发力。 就在这一瞬间,唐成突然打了个激灵,如果他的手臂是一条蟒蛇,那么老头的手臂突然间就成了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棍,由软变硬绷得挺直,用的也是拳法中的崩劲。隔着衣服都有一种错觉,仿佛老头手臂上所有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如针刺一样。 唐成半边身子都震麻了,手臂一软旋即卸开,连退了两步才站稳。不仅右臂麻木,连右腿都钻心的痛。站定之后喘了口气说:“老前辈好功夫,我甘拜下风,您不用再试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第十二章 九个徒弟九个亡 昨天夜里,唐成踹石头的那一脚,由于紧张发力过猛,当时这条腿受了点损伤,一般情况下不觉异常,这时候老头发出的内劲沿着手臂切入身体,才真正感觉到有些受不了。 就在这一刻,他已然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这老头的对手,这一搭手就输的是心服口服。 绞蟒劲发出拆解上有三个变招,一是运崩劲一绞,如果对方筋骨不够强,这条胳膊会搅断成几节。二是握住上臂运缠劲往下一抹,能把对方从肩到腕的关节都给卸了。这就是武侠小说中常说的“分筋错骨手”,只是没传说的那么夸张而已。这样卸掉的关节可不是一般的脱臼,伴随着韧带的撕伤,就算能接好也说不定会留下残疾。 对这个素不相识、不明来历的小老头,唐成不想莫明其妙的伤人,使的是第三个变招,就是常规的反关节擒拿技法。 说起来很复杂真动手就是一闪念,胳膊一绞住,唐成感觉老头的手臂好像很“粘”,像泥鳅一样就要往外抽。 他顺势反扣对方的肩头,同时左手去抓对方的肘部,这一下如果扣实抓住了,再往后一拉往下一压,老头半边身子都得趴下,当然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老头并没有乘胜追击,站在原地揉着手臂,神情有些意外的说:“小娃儿,我看你刚才出招,并不像心地狠毒、穷凶极恶之人,还留有余地不想废了我这条老胳膊。” 唐成哭笑不得:“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废了你?” 老头眨了眨眼睛,带着提醒的语气说:“杀人灭口啊,你干的好事我全看见了。” 唐成实在搞不懂这老头在琢磨什么,发现了自己杀人,既不躲开又不报警,反而一路追来现身,并提醒他不要忘了灭口,真是搞不明白! 他无可奈何地说:“我不愿为了灭口而杀人,如果那么做,与被我杀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想想这话有点过头,停了停又说: “既然担心我会杀人灭口,那么就此别过,你我依然素不相识。” 老头晃了晃脑袋:“你就不怕我走了之后去报警吗?” 唐成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警察不清楚我是谁,连名字都查不到。” 老头抿嘴笑笑,点了点头说:“嗯,有道理,你的手脚很干净!”然后提高语气说:“假如我现在就把你抓住,然后送给警察怎么样?” 唐成还在笑:“论功夫也许我不如你,但自古拳怕少壮,我拼了命未必不能把你击退。” 他在猜测老头的来意。 一般来说,做案走了风被外人查觉,对方不报警反而找上门来,十有八九是为了敲诈,但是他一个小毛孩儿没钱老头一定能看出来,那么,这时候最大的可能就是老头要胁迫他做什么事情,可是,他这么有功夫的人,要自己去做什么呢?唐成心中没底,在苦思对策的时候,尽量让自己露出笑容显得很轻松、很有自信。 老头的话还是那样纠缠不清:“我的意思只是假如——假如我把你抓住了送给警察,你会怎么想?” 唐成不笑了,一本正经的回答说:“自古江湖人的规矩,敢做敢当,自己做的事,就应该承受一切可能的后果。我不想被警察抓住是实情,但真的被抓住了,也是因为自己做过的事,没什么好说,认栽就是了。” 老头的表情好像很满意,伸手捋着下巴笑眯眯的说:“很好、很好,你以江湖人自居。刚才说无冤无仇不愿杀我灭口,那么你和石晋文那伙人一定有仇喽?” 唐成皱着眉头说:“石晋文?” 老头点点头:“就是石头,你把人都做了,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吗?” 原来石头的真名叫石晋文,唐成微微吃了一惊,看向老头说:“你认识他,跟他是什么关系?” 一直笑眯眯的小老头沉下脸说:“唉,说没什么关系又有关系,说有关系嘛,也真没什么关系。”老头的话语中听起来充满了矛盾,然后叹了一口气说:“我是冲着石晋文来的,原本看好了这个人的资质,觉得是个可造之材,想收他为徒,不料却亲眼看见他栽在你手里。” 唐成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暗中运转全身内劲充满警惕,不动声色的问:“您想收石头为徒?昨夜为什么不救他,反而盯上了我?” 老头摇了摇头说:“救他?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岂止不是好东西,拉出去枪毙十次都是轻的!有今天的下场,也是活该。” “那你老人家还看中这个徒弟?”唐成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头仰天长出一口气,神情有几分落寞,背手看着天空自言自语地说:“我老人家想找个合适的传人继承衣钵,容易吗?人材难得啊!”停了一会又无奈地说: “石晋文是该死,但落到我手里与其杀了不如废物利用,我要让他从此不再是石爷,而成为我希望的传人。假如他做不到,我也会像你一样做了他,但还没等我找上门,你已经先下手了。” 听这老头的意思,是想把石头带走让他“重新改造”以继承衣钵。 但是唐成杀了石头,老头明明看见了却没有阻止,只是在感叹而已。 唐成陪着小心说:“不好意思,让您老人家失望了。” 老头没有说话,唐成继续说:“但也不必叹气啊。凭您老这一身功夫,想找传人的话有的是选择,何必为那样一个人惋惜?” “有的是选择?”老头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神情不仅是落寞而且有了伤感: “民国二十年,我四十岁,收了第一个徒弟,那孩子就像我的亲儿子一样。没多久东洋鬼子打进来了,他说好男儿要共赴国难。这是义举啊,当然要支持,我把手里很多宝贝都给了他防身,不料天意弄人,后来他战死沙场。 民国三十年,我好不容易又看中了另一个传人,收在门下悉心传授平生所学。不料这孩子出山之后却误交奸人,勾结土匪做恶,我亲自出手清理门户,连自己都受了伤。 解放后我又教了第三个徒弟,本以为这一辈子衣钵传承有着落了,但后来他随政府进藏平叛,死于暗中斗法。 其后几十年我辛辛苦苦又找寻到几名弟子,资质能继承我所学,却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未得善终。 石晋文已经是我看中的第九个人了,虽然明知这人非善类,我还是想试一试,看看能否劝他重新做人继承我的衣钵。” “这只能说您老人家好善之德。”唐成小声说。 “唉,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非我本愿。”老头还在叹息:“这次更不走运,我还没上门,人已经栽在你手里了。” 第十三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老头可够倒霉的,收了八个徒弟死了八个,等到看中第九个还没收入门下,就已经被人杀了。 如果这世界上真有扫帚星的传说,那么老头一定是扫帚星长了乌鸦眼,看中谁谁就倒霉,当之无愧的扫帚星师父!或者是天生就犯孤,克性很强的那种命理。 记得外公曾经教唐成研究过人的命理格局,有一种说法就叫住:命硬克人,当然是克身边的人了。估计这老头就是这种命理,但他不敢说出来。 让唐成更感到惊骇的是,老头自称民国二十年是四十岁,那么今年岂不是一百二十六岁高龄了?从外表可一点都看不出来,练武之人就算内养功夫再好能够延年益寿,也不可能百岁之后还是习武有成的壮小伙的对手吧! 唐成不敢相信,差点喊出来这老头精神有毛病 但是,老头偏偏武功这么好,唐成怕说错了话挨打,到嘴边的话还是吞了回去,只得含糊的劝说:“老人家,您的功夫虽很好,但也不至于寻找传人如此困难,这么多年才看中了九个,其中还有歹徒匪类充数。说句冒犯的话,我现在虽然不如你,但再下二十年苦功,功夫未必比你差,你说的太夸张了吧。” “夸张?”老头现出了怒容,斜眼冲着唐成喝问:“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唐成嬉皮笑脸地说:“您是一位身怀绝技的武林前辈,这还用问吗?” 老头突然又笑了,是那种鼻孔往外出气的嘲笑:“我可不是练武之人,之所以会点功夫,无非是行走山野方便也可防身自保而已。你以为我寻找传人,是为了教武功吗?” 这老头各种表情丰富的很,不去做演员真的有点可惜。看他的言行很是随意,说不定精神真的有毛病,也难怪,现在患老年痴呆的人多的是。 唐成是越来越疑惑甚至有点发晕,不想与他继续纠缠下去却又不好立刻就走,只得皱着眉头问:“那您老是江湖上哪一门的高人?” 老头的神情变得很得意,得意中甚至有几分庄重,很认真的说:“我老人家是当代地气宗师。” 唐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地气宗师”这个词是古代对地理堪舆先生的尊称,但是到了当代其名声已经很臭了,曾经一度成为被批判的牛鬼蛇神、封建迷信的代表,现在一提起这个行业的人,很多人都是当成坑蒙拐骗一类的,他实在想不通老头有什么好得意的! 然而老头的话还没说完,他看着唐成就像一位美食家盯着一盘菜品头论足地说:“我们是同行,你小小年纪能给石晋文做掌眼先生,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心机和手段都是上乘,底子也非常好。 石晋文那种人死就死了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比他更年轻、资质更好、也有江湖风门的功底,在我门下好好**一番,未尝不可成为下一代地气宗师。” 唐成赶紧摆摆手说:“打住打住,听您老的意思,是要收我当徒弟?” 老头板着脸:“哪能那么简单,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然后放缓语气说: “我的确看中你是个可造之材,但还要观察考验,不仅要看资质悟性,还要看为人心性,如果都达到我的要求,就收你为徒。小娃儿,好好珍惜机会吧!” 唐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老头真不是一般的“随便”,随随便便看别人杀人活埋,就像看了场戏一样,然后追了几十里地,就为了告诉别人被他“看中了”。看这老头的意思,仿佛已经给了天大的面子,就等着唐成下跪叩头感谢他了。 唐成连连拱手作揖说:“老前辈,您恐怕误会了,我虽然学过一些江湖风门术,但从来不信这一套,也没有想过真的要当什么地气宗师,您老还是另择良材吧。”然后又加重语气说:“再说了,老前辈你境界高深,晚辈实在平庸的很,也高攀不起。” 老头的脸色沉了下来,然后抬起头看向他,不屑地说:“你想高攀也得有资格,我是看你资质难得才说这番话的,听你的意思,是不把我老人家当回事喽?” 唐成连忙解释:“不敢不敢,但是晚辈的志向不在这里,恐怕通不过您老的考验,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已经让这个神经兮兮的老头折腾的够呛,但说话又不敢不客气。 老头并没有发怒,而是很有深意的看着唐成,两只眼睛就像在用力挖他,要把面前的小伙子看穿。这眼神让唐成心里直发毛,只听他沉着地说: “你是不是被我刚才的话吓着了?我的徒弟都未得善终,你也怕将来运气不好。”然后带着安慰的口气说: “我想你应该没事的,这一次我原本看中的是石晋文,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他的死已经替你顶了名额。你是第十个徒弟,按理说也应该圆圆满满,无灾无难了。” 唐成差点没笑出声来,心里却直发苦,这种事还有算名额的? 不过世上的事也难说,老家那边龙门河有一段河滩,水很清很浅,是夏天游泳洗澡的好地方,可是每年都要淹死人,不多不少正好两个。当地的老人们都说,那是阎王爷派小鬼来抓人,一年就两个名额。 唐成使劲甩了甩头,苦笑着央求说:“老人家,我真的没这兴趣,不过是走江湖混碗饭吃的小人物而已,不值得您老看中。而且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你也不能逼着我拜您为师吧?如果没有别的事,请恕晚辈要告辞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唐成转身就想溜走。 老头听了唐成的话哼了一声说:“哪个要逼你了?你以为我会轻易收你为徒吗,达不到我的要求门都没有!” 唐成听老头说了这样的话,以为可以走人了,没想到老头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但你想就这么轻松的走掉,不给个交代是不行的。” 唐成明白了,刚开始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这其实就是一个要挟! 老头抓住他的把柄有所企图,但这件事却怎么也没料到。唐成只得客客气气的问:“您老想要我有什么交代?” 老头眼角隐约有了一丝狡狯的笑意,就像一只看见小鸡仔的黄鼠狼:“我虽然不是警察,但眼见你杀人,也不好不闻不问就这么放你走,至少你要对我说清楚为什么?如果有道理的话我可以放你一马,如果确系作奸犯科,那就废了你这身功夫!” 第十四章 诡异而别 唐成打了个冷战,心生畏惧地说:“可是,您老人家也知道那些人该死呀。” 老头才不管他在说什么,摇了摇头继续说:“他们该死,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行凶。我看你害命的目的不是为了谋财,才没有当场露面而是一直跟着你观察。刚才试探了一下,你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否则哪容你啰嗦到现在?”然后以命令的口气说: “你和石晋文那伙人究竟有什么仇,说吧。” 唐成向四周看了看,天已经放亮,远处田地里依稀可见早起的农人身影,附近村子里也有了炊烟,他只得苦着脸说: “都是江湖同道,既然我下手让您撞见了,自然要向前辈交代清楚。但你也看见了,我刚刚杀了人,天也快亮了,我还要赶回城里把事情处理完,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好吗?” 唐成边说话边往后退,目光悄悄向两侧游移,打算找机会开溜了。不料老头却大大方方地点头说: “嗯,你讲的也有道理,既然动手了,就要做的干净些。你去吧,我们明天找个地方,边喝边聊。” 唐成赶紧抱拳说:“那好,我们明天再聊,晚辈先告辞!” “慢着!”老头突然说。 唐成愕然,又转过身来问:“前辈还有什么吩咐?”同时心中暗暗惊了一跳:终究不容易躲掉啊! 这老头肯定是要问自己的落脚地点和联系方式,编个什么瞎话对付过去呢?得想个妥当的办法。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老头并没有问该怎么去找他,而是晃了晃胳膊以教训的口吻说:“小娃儿,不要太狂,你刚才说什么‘自古拳怕少壮,我拼着受伤未必不能把你击退。’临走之前,就让你见识一下当代地气宗师的真功夫!” 话音刚落,老头突然向前一进身,与上一次一模一样的攻击动作,仍然伸右臂出二指夺唐成的双目。 这老头神神叨叨的,总是说打就打,有点像金庸《射雕英雄传》里那个老顽童周伯通的性格,每次出手都诡异难测。 唐成不敢怠慢,下意识的招架反攻,然而老头的手臂一触就缩了回去,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唐成正在纳闷,就听见了老头重重的跺脚声。 “地震了”唐成差点叫出声。恍然间他感觉到脚下大地在剧烈的晃动、振颤。 唐成最害怕的就是地震,一提起地震就让他心惊胆战,要知道十年前那场大地震在龙门耸地区虽然仅仅是波及,不是震中,却夺去了他最亲最亲的外公外婆的命,让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 所以,他从体内到体外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颤,有一种痉挛的感觉。 唐成不能马虎,必须谨慎对待老头的攻击。 练内家拳法筑基都是从站桩开始,如果下盘不稳根本谈不上与高手过招,而这时候的唐成差一点就闪倒在地,更别提发起反击了。 “你昨夜动手虽然干净利索,但也伤了自己的元神,在我老人家面前破绽太多了。”老头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接着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刚才都是错觉,脚下的柏油马路一动也未曾动过,周围没有风,连一粒尘土都没有扬起。传说中最高深的功夫,不仅能攻击人的身体,而且能够直接攻击人的精神意识。 唐成的身手不凡,却在突然间产生了大地晃动的错觉,以至于不能拿桩站稳,实在是平生第一次遇到! 唐成站在公路旁,国道上有几辆车飞速的驶过,带动几个残破的塑料袋飞到半空打着旋迷住了他的眼睛,就在这一瞬间,老头已经不知去向。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好像刚才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唐成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有些不敢肯定那老头究竟是人还是鬼? 虽然唐成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鬼,但如果是人,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这世间形形色色的事情真的太诡异。 唐成自以为够冷静,杀人活埋之后一直显得很从容镇定,但被这老头一搅和,心里竟然感觉到了不上不下、没着没落了,整个人就像被悬在了半空中。 老头就这么走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要,实在不像个正常人。管他是什么人呢,趁此机会赶紧开溜吧。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唐成赶到一个城际公交车站,上了一辆大巴车进入阆中县城里。在一条僻静的街道旁有一家私营招待所,是石头和唐成他们在当地的落脚点。如今很多上点档次的宾馆、酒店都加装了摄像监控、存储设备,他们尽量不想留下太多的行踪线索,所以找了这么一家招待所。 盗墓团伙的“纪律”很严格,昨天夜里出去作案时,除了老大石头和负责放风的芋子娃,其他人的手机都留在了招待所,与盗墓无关的东西也全都留下。他们不是来旅游的,随身的东西并不多。 唐成就近找了一家小馆子匆匆吃了两碗面,回到招待所清点了一下那几个人的“遗物”,收起了其中最有价值的几件。遗物中最“珍贵”的是一件元青花鹊上梅枝瓶,大约三十多公分高,那是赵瑛老先生的遗物。 这东西是不属于石头的,但石头出来作案却带着这件东西,当然另有打算。 石头想干什么唐成当然清楚,这件事不仅牵涉到中国文物考古界的一桩公案,也涉及到最近国内收藏界的一个热点新闻事件。 这段公案是关于元青花瓷传世数量的。 十五年前英国伦敦佳士得拍卖行以相当于23亿人民币的天价,拍出了一件纹饰为“鬼谷子下山”的元青花瓷罐,引爆了收藏市场炒作中国元青花以及明清官窑瓷器的狂潮。 元青花一时炙手可热,然而围绕它的存世数量却引发了国内考古收藏界的一场争论,一派以故宫博物院专家们为代表,被称为“宫内派”,另一派当然就是“宫外派”了。 “宫内派”的观点是,中国元青花存世量只有三百件,国内江西高安市博物馆藏有19件,河北保定出土9件分别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和河北省博物馆,其它的全部在国外。民间没有元青花瓷器传世,在国内文物市场上见到的元青花一律都是赝品。 而“宫外派”则认为,尽管元青花很少见,但在中国民间不可能没有传世收藏,加上地下埋藏中近年出土的只会更多,其数字绝对不止区区三百件,也不可能都在国外。 据说这个“鬼谷子下山”的元青花瓷罐还有两件在川北地区民间由张姓人家收藏,这也是吸引石头那伙人的一个诱因,打算顺便去探个实情。 第十五章 鹊于梅枝元青花 那一帮宫内派学者为了这么一个幼稚问题争执不休,连研究考古学多年的赵瑛老先生也觉得不理解,特意考证过这种说法的来源。 结果却让赵老啼笑皆非,原来英国牛津大学曾有一位考古学博士威尔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考察过土耳其、日本、伊朗、英国等地的几家博物馆后得出结论:中国元代青花瓷,现在所知的传世量只有三百件。这个结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注解:精美的、珍贵的瓷器都不在中国境内,全部在海外。 这个白皮肤黄头发蓝眼睛的英国考察者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目的,发表了一条纯粹是个人观点的意见,却一直被国内外舆论反复引用,逐渐成了一条学术界的结论:元青花全世界只有三百件,精品都在中国境外。 中国有句成语叫作“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用在这里就是一个精辟的概括。毫不不客气地说,那洋鬼子就是胡扯,要更实在一点地说,他就是别有用心、居心叵测。 没有考证之前赵老只是不理解,得出考证结果之后,赵老甚至想不通了,后来还是唐成以江湖上的门道向赵老先生解释了一番:这不是个学术问题而是个复杂的利益关系问题,各方观点都有自己的考虑,赵老先生这才恍然大悟。 收藏和考古学术界的争论这几年一直没有停息,很多国内的大收藏家甚至感到“宫内派”的观点伤害了自己的民族情感。 这场争论在一年前引发了一个超高新闻事件:南方某大收藏家,一位没有透露姓名的大富豪,面向国内收藏界悬赏征集元青花,并且放出话来:只要拿来的是真品就有重奖,如果肯转让,愿意高价收购。 这件事在圈外并没有太大影响,但是在古玩收藏界却是一个轰动性事件,石头当然听说了,赵老也听说了,连唐成都知道。 那位大收藏家征集元青花的地点在广州,他自己没有出面,而是委托律师、公证机关、鉴定团队代为办理,并且保证可以不公开参加征集者的身份。因为这种真品实在太珍贵了,很多民间收藏者往往都有财不外露的心理。 唐成听石头提起过,他打算是盗完“张献忠藏宝墓”之后,就带着这个梅瓶去一趟广州,参加这次征集活动。假如张献忠藏宝墓中也有元青花,那就顺道一起带去。 这个杀人狂魔的藏宝墓会不会有元青花瓷呢?这种事也不好说,张献忠一路搜刮民财,也可能得到前朝瓷器,然后藏于这个地下墓葬。 在唐成看来,石头要去广州,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也拿不准这个梅瓶是真是假?古玩鉴定这一行的专业性很强,非常讲究经验。元青花的传世量太少,石头并没有得到真品研究过,他不可能去土耳其、伊朗、英国、故宫等地把传世元青花都拿出来试手掌眼,所以也吃不准。 但是石头毕竟是个考古内行,化名“曾先生”的赵老手中这件梅瓶,根据通常的古瓷鉴定经验,石头没有看出丝毫破绽,非常有可能是传世真品。 把它带到广州去参加征集有两个显而易见的好处:一是对方既然敢高价征集,一定是有权威的专业鉴定人员和设备,节省鉴定费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一方面的鉴定很不容易;二是如果梅瓶确系真品,不仅可以大赚一笔,还可以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石头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栽在年纪轻轻的唐成手中,而这个梅瓶也成了他的催命符。 除了梅瓶之外,唐成还收起了石头的一个笔记本,巴掌大小的本子上记载了很多人的联系方式和备注,大多是用代号和暗语写成,上面没有任何特别能表明身份的标记。 除了石头自己,其他人不太容易看懂,就算看懂了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上面可能记录了整个团伙的联络方式,以及参与洗白、走私、拍卖等等活动的联络人信息。 显而易见的,盗墓主要的利润在后续流通环节,也就是如何将盗掘文物变成收藏文物、通过公开或地下市场转让出手的过程,这一行业中真正的大鱼不是直接参与盗掘者。陈先生、石头这一类大的盗墓与走私团伙头目,背后一定另有来头更大的指使者,隐约能看到跨国走私和销赃集团的身影。 很多被非法盗掘的文物,以低廉的价格走私出境,在境外摇身一变成为合法收藏品,再加上海关的火漆回流境内,以令人咋舌的高价卖给最终收藏者,这就是国际走私团伙合法化的一个途径。 赵老之所以会用民间收藏家的身份,找上陈先生和石头这些人,其目的不仅仅是抓住这些盗墓团伙违法犯罪的证据,更重要的是想顺藤摸瓜,找出其背后跨国走私中间人的线索,虽然也做成了很多事,但是最终不幸遇害。 赵瑛老先生是一位为了理想能奉献毕生所有的人,唐成自问是做不到的,这也是他敬重赵老的原因。 要是有可能的话,他也愿意帮助赵老完成遗志,石头的笔记本中说不定会有线索,所以唐成收了起来。 二癞子和刘霸天的手机还在,唐成想了想,将两人手机中的各种信息都拷贝存储到自己的手机中,然后将他们的手机卡抽了出来销毁,剩下的东西除了现金之外,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或者能表明身份的。 唐成将东西分成了两份,一份包括自己的那面天罡太极罗盘、鹊于梅枝青花瓶、装着古剑的木匣和昨夜得到的那枚玉牌、石头的笔记本以及自己的随身物品,另一份是打算处理丢弃掉的遗物,装了两个旅行包离开房间到前台退房。 招待所的前台经理看了看唐成,没有什么反应,只随便提了一句“另外几个人呢?” 唐成随口回答说:“出去办事了,叫我来退房拿押金。” 出门之后,唐成步行向阆中火车站走去,沿途陆陆续续将很多东西都丢进了垃圾桶。 到了火车站找到了一家托运公司,给梅瓶打了个垫泡沫的木质包装箱,托运回成都。托运公司刚开始不愿意运送易碎的大件瓷器,唐成不保价也没说这是古董,并且特意加钱定制了很贵的专门包装,托运公司这才答应了。 唐成将如此“珍贵”的元青花梅瓶走铁路托运,不怕途中万一丢失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一件赝品,能认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唐成鉴定古瓷的眼力在石头之上,更重要的原因是谁也不会想到的: 这件东西就出自他的父亲蒋再能之手。 第十六章 鬼,有鬼..... 这个蒋再能并不是唐成的亲生父亲,而是三舅婆程琳的大儿子,在蒋家排行老三,唐成应该叫他三表叔,自从外公外婆被那场可怕的大地震夺去生命被三舅婆收养以后,唐成就落户在蒋再能名下做了儿子。 不过,这个父亲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他们的父子感情却是真切的,可以说胜过亲生了,更值得庆幸的是蒋再能的妻子袁桂辉更加疼爱唐成,可以说胜过了自己的一对儿女,还曾经让他们嫉妒过,当然,其中主要因素还是因为三舅婆程琳把他当上了掌上明珠。 蒋再能是一位仿造古玩的高手,老子造的假,儿子当然认得出来了,就是因为这件梅瓶,唐成和赵老先生的关系才会更进一步,逐渐成为忘年交。 想当初唐成实话实说,告诉了赵老他收藏的这件元青花瓷的来历,赵老对他更加亲近。 尽管阆中到成都的距离不远,但是没有直通的火车,还得去南充转车,随身带着大件瓷器行动也不方便,唐成便把梅瓶托运了,这样行动也方便。 “师傅,去南充,赶时间。”唐成在火车站前打了一辆出租车。 “好嘞。”司机愉快地回答,很殷勤地帮他搬东西。不到一百公里的路程对当地出租车可是个大活,司机很高兴。 车子出了县城,先走了一段县乡道路,然后上了高速。一路上司机兴奋的和唐成讲述当地道听途说的很多轶事,显然他把唐成当成了外地人。 唐成将错就错,顺从地用普通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司机接话,让人无法知道他来自哪里。他把注意力几乎全部放在了后面,这一路并没有发现有别的车在刻意跟踪,于是,他渐渐放下心来。 昨天“作案”后被一个神秘的怪老头踩了尾巴,在夜间的国道上车开的不快,虽然来回折返了一趟,被高手徒步追上还是有可能的 但是,今天唐成打了一辆小车,特意先走了一段国道,又上了成达高速,那老头如果还能徒步跟踪简直就是神话了。既然没有车在后面追,就说明他已经摆脱了那个怪老头。 老头确实很神秘,神秘的甚至像发神经,但唐成却很清楚行走江湖的规矩,不要因为好奇心去无谓的冒险。 “既然做了活埋杀人的事情,最好不要被目击者纠缠上,不管他是哪路高人,对这件事有没有关联,能甩掉一定要甩掉,不要没事找事。”唐成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些手段他从小就学会了,能不能应用的更好,就看今天了。 大约一小时后,小车下了高速进入南充市区,司机问他:“怎么走?” 唐成指着前面一家大商场说:“停在门口就行。” 下车后,唐成进了商场大门,混入人流很快从另一条街道旁的侧门出来,转了几个圈又上了一辆当地的出租车。司机操着浓厚的嘉陵口音问他:“去哪儿?” 唐成用很熟练的北方普通话随口回答说:“果城宾馆。” 唐成当然不是第一次来南充。他生长的地方虽然在农村,但南充城可是他的本地城市,对什么地方都是熟悉的,但是,他要装作不是本地人的样子,原因是不想遇到熟悉的人。于是,他操作纯正的普通话与司机对答,硬是没有让对方听出他的口音。 如今在各地走的多了,人们应该有个常识性的经验:但凡稍微大一点的城市,通常都会有一个以城市为名的宾馆或酒店,比如广州市的羊城宾馆或羊城酒店,重庆市的山城宾馆或山城酒店,随口说出来就行,一般出租车司机都会知道。 不想让人追查到你的落脚点,最好的办法就是事先没有明确的落脚点,随机决定。 南充当然有一家果城宾馆了,因为南充的别称就是果城。这个果城宾馆还是一家国营老字号旅馆,规模还不小,虽然只是三星级,但在当地档次也算不错了。 唐成这次跟着石头出来作案虽不是为了谋财,但却阴差阳错地小发了一笔,就算是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几个晚上也是住得起的,所以,他没有选择那种很普通的招待所。 进了果城宾馆,换了一张身份证要了一间标准间住下,天色已经黑了,唐成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这时候不仅感到身体上疲乏也有精神上的的倦怠。于是,下楼吃了一顿饭,这家饭店竟然还经营特色药膳,正合这时候进补。 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唐成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在床上打坐。 很多人一看见盘膝打坐就会联想到玄之又玄的东西,总会把和尚或道士挂上钩。其实不必误会,练武的人会打坐,古时的读书人也会打坐,无非是因为这种身姿最为稳固中正,身正利于心静,形端利于神定 庙里的和尚,道观里的道士诵经时也会打坐,他们大多不是为了修炼什么神通,仅仅是形神安定而已。 当然了,正规的双盘打坐也是一种“功夫”,要做到正而不僵、松而不散,虽不高深但也需要一段时间的习练。 唐成自幼学习内家拳术,其中也有内养练气的功法。他知道打坐静养是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可以辅助滋养五脏筋骨,还可使人精力充沛、注意力更集中、知觉更敏锐。 他盘膝坐好,微闭双眼,调整呼吸,杂乱的思绪渐渐平定下来。同时,身体上、心理上的倦意也渐渐淡去,凝神进入一种更清醒的状态。 接下来,下一步动作应该进入放松身心如骨肉消融,丹田似守非守,腹式呼吸达到一种极细微近乎无声无意的状态,行功至深处,唐成都做到了。 他感觉到有一股暖意从腹下升起散入形骸百脉,心念精微好像能感觉到全身气血的运行,同时有一种语言难以形容的舒适感和愉悦感。 习练打坐看上去很艰苦,殊不知入门之后有种种奇异的感受,最明显的就是发自身心的舒适与愉悦,四舅公曾经提醒过不要沉迷其中,然后才可以习练种种心法,这时候,四舅公的话就在耳边回响。 唐成刚刚静坐“入境”,根本就没有到达沉迷的状态,他的灵魂深处却有了一片惊悚 四面有悉悉索索、哗啦哗啦、轰轰隆隆的声音交替起伏,好像一阵阵阴风在吹动一望无际的芦苇叶,眼前恍惚看见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洞中有微弱而清晰的哀号和惨笑,几个披头散发血肉模糊的人张开双臂向他扑来。 “鬼,有鬼” 第十七章 唤魂术 唐成惊叫一声跌下床来。鼻息中闻到一股硝烟和血腥的气息,不仅在周围空间也沾满全身;皮肤一阵阵发紧、发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立刻睁开了眼睛,打开床头灯,拉开窗帘环顾四周。外面的街灯明亮,街道上偶尔有车和人行动时发出的响声,确定没有任何异样,连续深呼吸几次,然后进入洗浴间打开水龙头,冲了一个冷水澡才平定下来。 外界信息对五官刺激形成的表面意识淡去之后,先前波动的杂乱思维也进入一种沉静的状态。 “这个定境很重要,无论是出家人修炼定境还是习武者修炼内养,打坐时第一步都必须经历这个过程,然后才能谈定境的深浅。如果是环境刺激或思维活动造成杂念,可以随着定念的深入消失。”这是四舅公曾经跟他说过的,但是,这时候唐成分明感受到的不是杂念,而是意识深处的烙印。 它不是普通的幻觉或错觉,而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如同身临其境又不可抗拒,唐成不知道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的真实原因。其实,他应该明白,身心进入这种状态,它自然就会出现。 这时候,唐成不禁想起了那位怪老头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昨夜动手虽然干净利索,但也伤了自己的元神,在我面前破绽太多了。” 所谓“伤了元神”,一般的人可能不懂,唐成也不懂,但是,“精神受了刺激”这句话大概都能理解。某种环境或某段经历,给某一个人留下了过于强烈的印象,也可能是在特定事件中精神处于过度紧张、专注、焦虑的状态太久,以至于在意识深处造成了类似铭刻的状态,就像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无法消失。 尽管表面上已经过去很久甚至忘记,但它对人的行为和感官会造成持续的影响甚至障碍,损伤人的精气神,变得无精打采。 在正常状态下,人的意识通过感官对外界的刺激会做出正确的反应,比如眼前没有人就不会看见人,没有声音就会听见声音。 但如果意识深处本身不平静,可能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反应,比如明明没有人却偏偏看见了人,继而做出一些过激的反应难以排解,这就是很多心理问题的成因。轻微的症状,往往可以通过自我调节消除影响,使精神恢复到正常状态。 人的自我调节能力又与环境、气场,性格、教育,经历、经验等因素有关,中国的传统文化环境中,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与自我调节能力是很强大的,具有极强的韧性和耐力,明显超出了近代西方的文化环境,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元神的损伤”如果无法自我调节,就需要去看心理医生了,医生会采用安抚、转移,宣泄、强化等刺激性手段治疗,有时还需要用到催眠、暗示,引导、引诱等手段进入病人的意识深处,找到了病因,同时尽可能的消除这种印记的影响,这看起来好像是现代西医用到的手段。 但是,这种理解当然是不明智的,不要以为只有现代的西方心理医生会这套,其实,中国传统的江湖人早就掌握了很多类似的手段,乡下那些掌握了祝由科手段的巫术师甚至**十岁有一定见识的老人家都会,自古巫医同源,这在过去本就是一种江湖术,这种江湖术的名字很夸张,叫做“唤魂术”。 唐成的二舅公蒋慈武早年是个江湖郎中,精擅祝由科,是一位疲门高手,他们崇拜的祖师爷就是张仲景和孙思邈两位神医。 唐成虽然没有专门学医,但江湖疲门唤魂术的手段二舅公还是教过他的,所以,他也是了解的。 一般的心理问题不会明显的影响一个人的理智判断,因为外界环境的刺激大多比意识深处的错觉强烈的多,通常情况下都会将之掩盖。 但要是严重到一定程度,内生的错觉强度超过了对外部环境刺激的反应,也就是内在的定力被外在的动力镇住,人的内心与外界的交流就会失控,就会失去正常的理智判断,用通俗的话来讲:那就是他得了精神病,疯了! 其实,普通心理问题到行为失控,是有一条明显的界限。我们很多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上的问题,就像很多人身体里面有癌细胞一样,如果这种心理问题只是轻微的障碍,那就仅仅是不适而已,根本就不是什么疯子,离癫狂还有很长的距离。精神受到刺激是说不准的事情,往往在那种环境连当事人都意识不到。 昨天夜里唐成第一次在黑暗幽森的环境中参与盗墓,平生第一次活埋杀人,在封盖的那一瞬间还明明白白听到了他们的哀嚎声,他的精神一直处于过度敏感和紧张的状态下。 那怪老头说他“伤了元神”,唐成当时并不在意,等到睡前打坐修炼内养心法走神看见了幻觉时,才发现老头所说的话是真实的,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 但是,唐成并不是心理医生,当然也不懂心理医生的专业,对“元神”这个词的含义尚且懵懂,也不知道在心理医生那里是否也有“元神”的说法。 但是,唐成了解江湖人的“唤魂术”。这个很简单,农村很多老人家都会,也就是有些小孩在突然受到惊吓后,魂魄就会脱离身体,这个小孩往往就会惊吓、哭闹,严重的还有呆滞、无神的表现,大人们就会用“唤魂术”的办法来处理。 唐成自己的症状,就是一种“失魂”的表现,也许就是怪老头说的伤了元神。结合修炼的定坐功夫,连推测带瞎猜他就联想到了以上这么多想法。 唐成现在的症状,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严重,也不会明显的影响到一般的日常生活,换个环境就会逐渐淡忘,将这段经历埋藏在记忆深处就好了。 但是,唐成也不能完全算是普通人,这个定义是否准确,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修习过内家功夫这一点却是真实的,这就有麻烦了,在这些困扰没有解决之前,他很难继续修炼内养的心法,不合乎内外兼修的养生安神之道,耽误的时间太长,内家劲力有可能退失不说,可能身体还一定会受到损伤。 唐成也会一些简单的“唤魂术”,如果化一下妆,把自己打扮得比实际年龄老一些,以江湖门道冒充一个心理医生或民间高人去忽悠人也完全可以,但他很难自己去忽悠自己,至少短期内不能。 就像一个心理医生很难在自我催眠的状态下随意修改意识深处的印记是同样的道理。如果一个人能够轻易修复自己内心深处的意识,那他就不是普通的心理医生了,而是一位顶尖的精神控制大师。 第十八章 身后来人 唐成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则新闻:美国纽约州长岛地区一家杂货店发生枪击事件,三人中枪死亡,数十人受伤。在经过四小时追踪后,嫌疑人遭到警方逮捕。据警方介绍,犯罪嫌疑人是一名在当地居住的30岁白人男子,他杀人的理由竟然是,有一天他突然发了疯,冲出小百货店开枪打人,而导致他发疯的原因也很简单,心理障碍引起精神失常,精神受到了反复的刺激,却无法及时自我修复,最终导致行为失控。 马加爵事件的原因竟然是:受不了同窗邵瑞杰等几个同学的讥讽。 不过,唐成并没有太担心,大不了回家乡一趟,请二舅公给自己调治,实在不行还可以向程老太公求助,他老人家可是川北程家册门、疲门的传人,顺便还可以请教一下“元神”是怎么回事?九十多岁的程太公更是川北一带的人瑞了,是几位舅公的舅父,还是三舅婆程琳本家伯父,更是隐士大家族程家的掌门人,江湖八大门的真功夫和各种手段都是很精湛的,舅公们的功夫很多都是在他那里学来的。 胡思乱想之后,唐成扯过被子蒙住头倒在床上睡去。 实在太累了,他的脑袋一碰枕头眼皮就睁不开了,然而,却无法入睡。只要闭上眼睛,黑暗中就有一圈又一圈的光环不断出现,那光环还会时不时炸裂,像电焊一样发出刺眼的强光,睁开眼睛想看清楚,那光环又收缩消失不见了;他的身体在不断下坠,不断向一个深渊坠落,然后掉进一个陷阱,有一股力量在用力往下拉扯;他的精神不安,胸腔里十分憋闷,而深深的疲惫又让人无法抗拒,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这一夜,唐成做了很多噩梦,然而,早上醒来后又记不清内容,只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身体乏力,还有酸痛的感觉。 唐成不是穷凶极恶的惯匪,也不是闯荡江湖的大侠,如果不谈武功和对江湖门道的了解,他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少年,曾经在成都春熙路卖碟,后来又在太古里替人看摊,那时间并不长,最长的是在部队那三年时间,对于社会上的事情真的很少接触,有关江湖险恶的历炼那就更浅了。 经历了前一天晚上那些惊险的事,做恶梦也就很正常了。 唐成一夜睡眠不好,第二天早起感觉昏昏沉沉,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这种状态很多人都遇到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唐成却感觉很不适应,特别难受,不仅仅是感到昏沉,更多的是感到了恶心,而且全身疼痛。 自从习练打坐内养功夫之后,他一直都是精力充沛,感官也很敏锐,很少感到劳累,更不可能有疲倦的感觉。 天没亮,唐成睡不着又感觉很饿,便下楼吃了顿早饭,那是他最喜欢吃的酸辣米粉,还特意请服务员加钱多要了一份肥肠和两个葱油酥饼。但是,今天嘴里却感觉淡淡的没有滋味,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他打算出去练练拳。 既然静坐内养的功夫暂时没法练,那就去活动活动筋骨,运转劲力,也许能起到以形养神的作用,效果虽然比较慢但总归有用处。 果城宾馆往西不远有个北湖公园,园中有湖泊,这时候岸边柳树的新叶长到了最茂盛。湖泊不大,大概方圆两百多米,是早年间建造的人工湖,东南角有一片草地延伸到湖中,草地尽头是一座四角凉亭。 这里三面环湖,初夏时节莲花还没有开放,荷叶刚刚冒出水面,四周柳枝在晨风吹过时轻轻摇曳,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怡人清香,令人神清气爽,这时候还早,没有什么人进园。 唐成面向湖水练起了形意拳。 形意拳,又称行意拳,是中国传统拳术之一。起源说法不一,但广泛认可的最初创始人是明末清初山西蒲州人姬际可。 四舅公在教他练拳时没有详细解释形意拳,要求也不是很严格,只说是小把戏,不需要太认真,而他教的那些小把戏名称也是很土的,比如什么山鸡拳、野猪拳、老猴拳、缠枝拳、斗牛拳、羚羊拳等等。 但是,唐成在部队遇到的那位教官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说:“形意拳创立之初叫心意六合拳,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他的要求十分严格,容不得半点马虎,近乎于“魔鬼训练”。 “现行流传的形意拳是在心意拳的基础上改革创立而成,讲究内意与外形的高度统一,基本内容为三体式桩功、五行拳和十二形拳。”那位教官说: “三体式为形意拳独有的基本功和内功训练方式,有‘万法源于三体式’之称。 五行拳结合了金、木、水、火、土五行思想,分别为劈拳(金)、钻拳(水)、崩拳(木)、炮拳(火)和横拳(土); 十二形拳是仿效十二种动物的动作特征而创编的实战技法,分别为龙形、虎形、熊形、蛇形、骆形、猴形、马形、鸡形、燕形、鼍形、鹞形、鹰形。 五行按相生的规律分别是木火土金水连贯,生生不息,在拳法中崩、炮、横、劈、钻五种发力,后来有人把十二象形对应十二生肖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这十二象可不是简单意义上说的十二种动物,它们也是各司其职,相互生化制约,一环扣一环,生生不息的。” 如果是外行看热闹的话,这些套路练习其实很简单,十二形的拳路从头到尾演练完,最多也就半个多小时,根本看不出什么奥妙,但是,唐成自己明白,这一整套拳术是必须经过千辛万苦才能练出来的,但是对这样的艰苦训练也是抱着不理解的心态的。 唐成打完拳,收架子后又在湖边静静的站了一会桩,感受到全身气血运行欢畅,身体的劳累消失了,现在才真正明白了形意拳的效力,也理解了那位教官的良苦用心。 但是,另一方面,他的精神还是提不起来,不够振奋,这是以往夜间打坐清晨练拳之后完全没有的感觉,以前练拳打坐之后都会觉得精神爽朗,眼神清晰,感觉不到一丝倦意,更没有昏沉感,但今天却总觉得全身酥软,像完全没有睡醒一样,总想有一张床让他躺下去。“看样子元神受伤比较严重,这种影响一时半会是消失不了的。”唐成在心里说。 “小娃儿的功底不错嘛,架子也扎实,现在这个世道,你这样的习武之人已经很难得了。”就在这时候,唐成身后忽然有一个老头的声音悠悠传来。 唐成吃了一惊,立刻旋步转过身来,约三米之外站着一个人。 第十九章 享受人生 来的并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清晨遇到的那位怪老头。 看来感觉真不如以前敏锐了,虽然湖边的树木能掩盖人的声息,但站桩时毫无感应的被人从背后欺到这么近的地方,近两年来还是第一次。 老头站的位置很特殊,唐成左右两边都是湖中细小的荷叶,背后是湖心的四角凉亭,正好把他的去路堵住了,想跑都跑不掉,看来是老头故意选了这样的位置。他只得上前抱拳,深深地一鞠躬,说:“老前辈,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嗨,我这是问的什么话?”唐成很纳闷,怎么莫名其妙就问出了这句话,他在心里不断的琢磨:这一路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呀,老头是怎么追踪到这里来的! 那老头却没有理会,自问自答地说:“早上起来没事,到公园里逛逛,正好看见有人在练拳,走近了才知道果然是你,还以为你早已料到我老人家会来,特意在这里等候呢。”然后突然说: “欸,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唐成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微汗,解释说:“刚练完拳,天气有点闷热,一会就好了。” 老头看看唐成,露出坏坏的笑:“你说这种话只能糊弄外行,练拳又不是打拳,以你的功底一趟套路下来是不会出汗的,再说你这汗出的也不对呀,不在手心,也不在前胸后背,却全部在脑门上,这是冷汗,也就是虚汗。”然后做了一个鬼脸说: “难道你怕了我老人家?” 唐成点点头,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轻轻地说:“是呀,老前辈高深莫测,我到哪里都能突然看见你的影子,真的是怕了,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头微微一扬头,看向天空,高傲地说:“我就是当代地气宗师陆超,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真真实实三国时期东吴都督陆逊的后裔。”停了停,又问: “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唐成,大唐王朝的唐,成功的成。”唐成也不客气,很痛快的回答。 这其实是他的小名,不常用的,只有在家里偶尔被人提起,他曾经问过三舅婆,为什么要给自己取名唐成,这个“唐”是不是姓氏,三舅婆只是敷衍地说,唐成就是他的小名,就像川北地区很多小男孩子生下来就取名叫建国娃、春光娃、端阳娃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个小名而已。 昨天在果城宾馆登记的名字蒋允成却是他的正式用名,具有法律效力。当然,他身上也有一张叫唐成的身份证,这本来也是他的真实名字,只是政府不会给他两个合法有效的身份证名字,所以,唐成这个名字就闲了起来。 现在虽然政府监管很严格,一个人只能有一张合法的身份证,但还有人办假证、用假证,当然都是临时性的,不具有法律效力。 很多人在电线杆子上或者公园的墙壁上、树上应该都看见过“办证”的广告,但大部分人并不了解,假证也可以办成真的。比如说,王某办了一张名叫李某的身份证,身份当然是假的,但证件却是真的,就看是怎么办出来的。唐成太公程诚的小儿子程昱良一家人就是专门干“办证”生意的,也包括出国护照、职业证书等等。 老头的表情有些答非所问,又显得高深莫测:“这个名字对我的胃口,唐三藏取经成功了,哈---哈---哈---”随即又转移话题,很正经地说: “但我看你的气色很不好,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今天见到我老人家,是不是有事想请教呀?” 既然躲不过这怪老头,又遇到这么个不解的问题,唐成当然乐得请教了,也不用回家找二舅公询问了,以免让三舅婆担心。 于是,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说:“前辈昨天说我伤了元神,我不太懂,能不能请您老人家详加指点?” 老头好像早等着唐成这一句话了,很神气的挥了挥手说:“都是江湖中人,提携后辈我是很乐意的。但是,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好事不能让你白白捡到,想要我指点,你必须先回答我老人家几个问题,回答的让我满意了再说,不能让我满意,呵呵。那就不要怪我了。” 唐成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有点生硬地问:“您老人家想问什么?” 老头指了指湖心的四角凉亭,不客气地说:“别站在这里说话了,我到那里等你,有点渴了,你去对面的小店给我买瓶水。” 唐成答应一声,刚走出一步,又转过身来问他:“买什么牌子的?” 老头很随意地说:“农夫山泉。”话音刚落,马上又改口了,那意思听起来是很挑剔的:“不,就要本地牌子金城山矿泉水。” 这老头还真怪,在这里讲起了本土意识。 唐成买来一瓶水,恭恭敬敬递给老头。 老头坐在凉亭的木椅上翘着二郎腿,接过水不喝也不拧开,晃悠着瓶子说:“小娃儿……” 唐成赶紧打断,不好意思地说:“老前辈还是换个称呼吧,您一句一个小娃儿,我都多大了,二十一岁,已经是成年人了。” 老头也笑了:“呵呵呵,也是,你这年龄有很多人都当爹了。那就叫你小成子吧,嗯,小成子这名字不错,和小太监差不多。”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越来越不像话了。”唐成不满地说:“我可不想当那太监,再说,现在的社会哪里还有什么太监,就是美国那么霸道的流氓国家也没有太监了呀!” “也是,太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就叫你小成吧。” “就叫小成,我家里人也是这么叫的,长一辈的也叫我成成。” “既然你的拳脚下过一番功夫,我想问你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练武?”老头定定地看着他,很严肃地说:“要认真的回答。” 这个问题唐成还真没有认真想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时候和小表叔蒋再华练武只是当着玩,感兴趣而已,没有想那么多。等习武有了一定的成就,人也成年之后,继续习练下去,当然就会有自己的思考了。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当然很多,比如可以防身,打架不吃亏,锻炼身体,在部队时领导还说过是军人形象地体现等等。但是,应对这些只需要懂得猫脚功夫就行了,而练到唐成这种程度,就不单纯是因为这些原因了。 唐成没有回答与人争斗、争强逞能、树立威风这样的利己思维,也没有回答强身健体、保家卫国这样的大道理,而是说出了自己最真切的感受:享受人生。 第二十章 刁钻老头问古怪 “嚯嚯,有意思。”老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很感兴趣地说:“你倒是说说,为什么练武成了享受人生?” “如今的世界,武功再高也挡不住飞机大炮军舰导弹核武器原子弹,冷兵器时代那种刀枪棍棒的形式早就过去了,练功当然不是为了打仗。但‘武’的精髓不仅在于格斗,更重要的是一种内在的修养。”唐成解释说。 外行人都知道习武之苦,而唐成却说练武的原因是为了享受人生,真是很新鲜的逻辑,想想可能也只有唐成才说得出这样的话了。 “有点意思,继续说。”老头点了点头,看向唐成。 “再看看如今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是怎么生活的:上几层楼、爬一段坡就直喘粗气,看一场立体电影、在地上蹲一会就头晕想吐,多读几页书、写一篇短文就会精神倦怠,世上的美食放在眼前也吃不出好滋味,隔三岔五就看病吃药打针输液,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呀?”唐成说出了自己对现实生活的一种看法。 “闲时游山玩水身轻体健,忙时事务烦杂也能精神饱满,干什么事情都有劲,吃什么都是香喷喷的,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呢?”老头意味深长地说,看样子他是在回忆往事。 “这是两种不同的精神面貌。”唐成回答说:“不同的生活现状区别就在于有没有一个健康强壮的身体,有没有一个好的心理状态!身体状态不一样,心里的感受就不会一样,生活的质量当然也不一样,在这世界上能享受到的乐趣肯定也是完全不相同的。” “这就是你说的享受人生?”老头看看唐成,眼神里有了赞许的光泽。 唐成的身心状态不是普通的锻炼能够达到的,自从内家功夫习练有成,触摸到“劲随意走,运转由心”的门槛时,在通常情况下,日常生活中,几乎不会觉得疲劳和倦怠,总是保持一种身体舒爽轻健、精神饱满清醒、感官明晰敏锐的状态。 根据唐成目前的感知,还没有另外一种别的锻炼方式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这种生活状态,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人生享受,没有亲身经历是根本不可能体会到的,这就是唐成最切身的体会。所以在“伤了元神”之后,对一般人而言没什么大碍,唐成却觉得非常的不适应。 “是的,这就是我的人生享受。”唐成认真地回答。 听见这番回答,陆超非常满意,连连点头说:“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随即转换话题:“你的功底不错,可你知道世间各门修行都有道、法、术之别吗?拳脚功夫要是以‘法’而论,分哪几种?” 唐成不假思索的回答:“分三种,练法、演法、打法,其中练法是根基。” “慢慢来,一件一件地解释清楚。”老头很感兴趣,鼓励唐成继续说下去。 “拳脚功夫中的练法是根基,比如说我现在已经接触到了‘劲随意走,运转由心’的门径,所学的功底和心法都属于练法,不经过长期习练是不可能有真功夫的。”唐成没有任何顾虑,而是侃侃而谈: “但是功力深未必会打架,就像金庸笔下的小君宝功力深厚,却要向杨过学三招才会跟人动手。其道理并不是很难解释,因为打法与练法不同。举个例子来说:练法就是用很多的食材和辅料通过反复的试制做成一盘菜,这个菜好不好吃,合不合口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过程的完成,打法就是品尝这盘菜味道是否纯正的经过,注重的是尝试,是结果,也有竞争相斗的意味了。” 这时候,唐成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片段:在练习“跨步大劈桩”的时候双掌缓出圆收,就像推动一座山在前进,能够感受到内劲随着神气鼓荡,游走百脉川流不息含而不发。但是,他也知道,格斗时发力是完全不同,要劲随意射如鞭而出,没有经过专门的练习是不能熟练掌握。于是,接着说: “打法也有招式拆解,既有大开大合、端正威猛的招术,但撩阴、插眼、锁喉、暗肘、顶膝、踩踝等‘损招’也一样都不能少。因为打法的核心不是和和气气的比试,需要尽量不伤害对方,那就是一种戏法。真正的打法目的就是击倒、击伤对手,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让人丧失反抗能力,战胜对方,甚至置对方于死地。” 这时候,唐成又想起了那位教官的说法:“真正高手之间的格斗,就是你死我活的战斗,不是演戏,战场上不是演技场,是不会讲情面的,那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于是,他绘声绘色地说:“打法分出胜负一般不会用太长的时间,而且大多很难看、没什么观赏性,不会出现武侠电影中那种精彩的、你来我往的精彩场面。但这并不意味着‘武术’没有观赏性,除了练法和打法之外,还有演法。 过去走江湖卖艺的,现在拍影视剧搞动作设计的,都需要研究演法。它是一种可以在台上表演的套路,包括现在很多人在学校、公园里学到的所谓武功拳术。比如太极拳,基本上都是演法。演法套路如果没有练法为根基,又不知如何用打法去拆解,就相当于一种动作编排很复杂的体**。如果功底不够的话,完整的套路也是演不下去的,比如最简单的长拳套路中一个侧身飞踢的动作,没有练过的话一般人都做不出来。” “那么,演法、练法和打法又有什么关联呢?”老头刨根问底追问,不知道他到底想知道什么。唐成却不敢反问,只好继续说: “演法、练法和打法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看一个人的演练套路就知道功底怎么样,同时打法中的很多招式是从套路拆解中变化而来的。 现在学校体育课中教的武术,基本上都是演法套路,结合最简单的练法,有一些锻炼身体的效果,但没有其它的实用性。社会上也有一些武馆,教人的‘功夫’几乎以纯粹的打法为主,打着‘真正的格击术’口号,甚至还搬出了‘咏春拳’、‘陈式太极拳’、‘霍家拳’、‘洪家拳’等等,岂不知这样做不论对习武者还是其他人都有害无益,只是以利益来衡量成功与否,根本没有想过怎么去向这些拳术宗门前辈交代!” “那么,功夫的最高境界又怎么说呢?”老头不依不饶,真是怪到了极致。 第二十一章 毛血旺 “功夫的最高境界是传说中的‘形神皆妙,与道合真’。”唐成硬着头皮说下去: “既然是最高境界,在练习的过程中不仅要吃得苦,而且要掌握要领,懂得法度,要不然,很可能会是一个形神皆伤的结果,弄不好就毁了武功。” 老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唐成真拿他没办法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他满意,只好搜肠刮肚继续说: “只练打法上的技巧,没有相应的练法功底以及内养心法辅助,表面上看好像练出了拳头和肌肉,但对身体的伤害很大。以竞技为目的的专业格斗运动员,尽管平时保护手段很多也是满身伤病,中年之后身体状况大多不太好,何况是普通人呢?另一方面,只沉迷于打法技巧也可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到一个人的性格,行事容易有暴力倾向,在社会和家庭生活中并不是好事。” 唐成停止了说话,看看老头,那意思是我已经详细地回答了自己为什么练武,以及对练法、打法、演法的理解,就这么多了,能不能让你满意也就这样了,看你怎么说吧。 陆超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一击掌,略显不悦:“其实这三者在传承上还有很多讲究。”随即又面带喜色说: “但你能回答这么多也很不错了,没有让我老人家失望。” “那么,前辈可以指点‘元神’的深意,晚辈伤了元神又是怎么回事吗?”唐成终于说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陆超挺身,从座椅上跳了过来,不满地说:“有这么请教前辈的吗?你看看太阳都快到中午了,还不请我老人家吃顿饭?昨天说好的,今天找个地方边喝边聊。”停了停,又拍着唐成的肩膀说: “小娃儿,不要着急,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的。” 唐成让这个怪老头搞得没有一点脾气了。明明是他缠着自己不放,从阆中一直追到了南充,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到了北湖公园这个练功地,现在又端起了架子,好像是唐成一路追着他似的。 但是,想归想,他还是不敢说出来,只得陪着笑问:“前辈喜好什么口味?我对吃这一行不太熟,向来是很随意的,不知找什么样的饭店好?” 陆超用得意的口吻教训说:“你还好意思行走江湖?殊不知每到一地,要是不见识当地的山川名胜和风俗物产,等于白来一趟!到了南充当然要尝尝顺庆毛血旺、川北凉粉了,跟我来便是,就在公园对面。” “毛血旺?是不是猪血丸子呀?”唐成跟着陆超走出北湖公园,故意这样问,他当然是知道顺庆毛血旺的,那川北凉粉更是他的最爱。 老头抹了抹下巴,看那样子真的是在回味美食了,一脸馋相地说:“当然不是,你娃儿连毛血旺都不知道,还说是正宗的南充人。” 唐成没有反驳,只是跟着老头往前走去。然后,他听见老头绘声绘色地说开了: “上世纪40年代,国民党政府迁都重庆,当时沙坪坝磁器口古镇水码头有一王姓屠夫每天把卖肉剩下的杂碎,以低价处理。他的媳妇张氏觉得可惜,就在当街摆起了卖杂碎汤的小摊,用猪骨头加入豌豆、老姜、花椒、料酒小火煨制熬成浓汤,然后再加入猪肺、肥肠,味道特别好。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张氏在杂碎汤里直接放入鲜生猪血旺,发现血旺越煮越嫩,味道更鲜。这道菜是将生血旺现烫现吃,遂取名毛血旺。‘毛’是重庆方言,就是粗犷,马虎的意思。后来,又加入牛毛肚百叶等杂碎为主料,就成了现在享誉川渝甚至全国的美食。” 这老头不仅仅行为怪异,还一定十分好吃,对一道普通的吃食都了解的这么清楚,还绘声绘色地说出这么多花样。唐成以为陆超会把自己带到隐藏在街巷中的老馆子或者什么高级大酒店,结果刚出公园,老头就向街对面指了指,说:“就那儿,我老人家二十年前尝过他们家的手艺。” 街对面两条街道合抱的一家规模不小、外观看起来挺现代的餐馆,牌子很普通却很实在,叫住“顺庆蜀一火锅美食城”,唐成疑惑不解: “看这店面和装修,二十年前恐怕还没有吧?” 陆超皱着眉头,很不正经地说:“行走江湖,凡事将就点别那么挑剔!吃东西嘛,讲究的是用料和厨艺,又不管房子哪年盖的?”然后美滋滋地说: “他们家的大厨姓庞,三十年前就做毛血旺了,二十年前我路过南充时尝过。” 这怪老头真是怪到了家,到底是谁在挑剔啊?唐成苦笑着随老头过街进了这家美食城,离中午的饭点还有点早,客人并不是很多。在二楼要了个小包间,老头点了当地特色的鹅肠、腰花和招牌菜毛血旺,又要了一盘张飞牛肉,两个灌满凉粉的锅盔,一瓶五粮液酒,这才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招呼唐成给自己倒酒。 老头拿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放进嘴里美美地咀嚼,闭上眼睛半天才咽下,深吸一口气做陶醉状说:“小娃儿,你也吃啊,这么多美食,不要错过口福喔。” 唐成拿起一个冒着热气的锅盔,咬了一口,面饼香脆凉粉冰爽嫩滑微微冒油,香喷喷的,感觉有一股余香缠绕在舌齿间,真是冰热两重天,一下就勾起了食欲,连连点头说:“嗯,真不错,我也不是没吃过锅盔,但这家的味道确实叫绝!” 陆超乜斜着眼说:“云游四方行走江湖,看天下山川气场,品人间诸般美味,这才叫享受人生。娃儿,你懂吗!” 唐成嘟囔着说:“那也得有钱有闲功夫才行呀。” 陆超摇了摇头:“最重要的是有身体、有兴致、有福缘,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然后满不在乎地说: “你是有钱又有闲功夫的人吗?看样子也不像大富大贵吧,不是也一样坐在这里了?这就叫随遇而安,懂吗?” 唐成很无奈地说:“我是被您老人家拉来的哟。” 陆超瞪大了眼睛:“怎么,你娃儿还不乐意了?”转而随意地说:“既然到了南充,我指点你来品尝这里最有特色的毛血旺,享受享受口福,你得谢谢我才是呀!” 唐成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给老头添了一杯酒:“谢谢前辈,我们能说正事了吗?” 提到正事,陆超放下酒杯问他:“你了解佛家八识之说吗?” 唐成摇了摇头:“不了解。” 陆超白了他一眼:“那你更不知道什么叫作白净识喽?” 第二十二章 你认识字吗? 唐成点了点头,坦白地说:“一点都不知道。” 陆超神气地说:“换个简单的问题,西方心理学了解吗?知道佛洛依德那一伙人关于意识的分析吗?” 唐成仍然摇头:“只听说过一些,不是很懂,我没学过。” 陆超皱了皱眉:“我看你小小年纪能做石晋文的掌眼先生,还以为多有学问呢,原来也是一问三不知!那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懂一些江湖疲门的唤魂术……”唐成将自己昨夜的胡思乱想都说了出来。 陆超露出了苦笑:“那好吧,就挑你能听懂的说。”稍停了一会儿,说: “请回答一个问题,假如你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摸不到,什么都没想,却又没有死掉、没睡着,非常的清醒,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唐成眨了眨眼睛说:“我想像不出来那是什么样子,但我应该还是我,不可能是别人或者另外的东西。” 陆超故弄玄虚地说:“确实没法去想像,只有进入那种状态,才能体会其中的妙趣,你学过武功中内养的心法也有定坐的根基,但还没有到达元神出现的地步。” 唐成没有说话,而是认真地听着,竟忘记了吃东西。 “人的日常思维随着外缘与心念变化流转不息,称为‘识神’,当识神退去之后,那种纯粹的意识状态就接近于所谓的‘元神’了。”元神的概念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陆超用这种方式解构,唐成隐约听懂了一些。 “人们在偶尔的灵光一现中可能捕捉到这种状态,却很难稳定的维持,也不能随意的进出这种状态。如果可以稳定的出入这种状态,不论是采用了什么样的修证方法,都可以称为‘元神出现’的境界,不等于意识世界是一片空白。”陆超继续解释: “元神自然的外感会衍生出很多意念,是一种很玄妙的体验。神识随时变化,而元神清明纯粹,所谓伤了元神,就是本该清明纯粹的元神因为种种缘由,留下了种种痕迹或阴影,也会反过来影响到神识的感应和判断。 比如你眼前没有人却看见了人,没有声音却听见了声音,这种现象就是俗话说见鬼了,或者说撞邪了,道理都是一样的。这种影响可能是短暂的可以自我调节克服,也可能是永久的无法磨灭。如果情况很严重,导致主体对外界客体做出错误的反应,那就是行为失控,这个人就会疯了。如果在某种特定的刺激下行为才会失控,那就是间歇性精神病。” 陆超用这种方式去解释精神异常,当然不是所谓的西医心理学范畴,可以说是自成一家理论。唐成小时候也常常听到大人们这样说过,记得邻居家那个叫五娃子的男孩就不止一次地撞邪见鬼了,每一次都要请二舅公施法驱邪才能正常,那也就是唐成后来明白的‘唤魂术’。听完之后唐成又问:“我明白前辈的意思,请问怎样才能调治我的元神之伤呢?” 陆超吃了一口菜,淡淡地笑着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再去杀人活埋人,杀啊杀的次数多了就习惯了,习惯了说不定也就没事了,就像那八大王张献忠,他可从来不会因为杀了人而损伤元神。” 这老头出的是什么馊主意,那不是在教唆唐成犯罪吗!但唐成明白老头的意思,不论是心理医生治疗因某种强烈刺激导致的自闭,还是江湖郎中用唤魂术调治痴症,都有一种强化刺激的唤醒疗法,就是让病人重新面对导致病因的那一段经历,反复唤醒回忆走出自闭或跳出痴症。 不过,这个法子对唐成来说是不对症的,因为唐成既不自闭也没有成痴,只是打坐入定时受困扰而已。反复的杀人有可能导致两种结果:其一是元神之伤越来越重直致成为永久性的病态,那就真的习以为常,成了杀人魔王,大学生马加爵杀人经过就是这样的心态;其二是反复锤炼,不受这种刺激的困扰,自然就走出了元神受伤的状态,恢复正常。 这两种结果都有可能,就是一个二元分配的结论,到底最终出现哪种境况,谁也说不清楚,就像将一枚硬币抛向空中落在地面,正反面朝上的可能性只有一半,那就要看这个人的机缘了。但不论是哪种结果唐成都不可能去尝试,这是他的底线,谁会没事去杀人玩呢!唐成给老头斟上满满一杯酒说: “老前辈,这可是入魔之法,你不能教我入魔再去杀人,那是违法犯罪的,能不能指点别的正常手段?” 陆超呵呵大笑:“入魔之法?你知道什么叫入魔!要知道不论哪门修行到关口都有入魔之忧,不疯魔不成佛呀,你应该听说过乡下巫师在得道前就有入魔的现象吧,就看你怎么过这一关了。但以你娃儿现在的根基,真正到这一关还早着呢!现在见识一下魔境之扰也不是坏事。”说完故意停了一会,卖了一个关子: “别的法子嘛,也不是没有。” “什么法子?你老人家快说呀!”唐成急切地说:“就不要吊我的胃口了。” “小娃儿,你识不识字?”老头明知故问。 “您这话说的,真把我当成文盲了呀!”唐成不以为然地说:“我当然识字了。” 陆超从随身带的一个很陈旧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应该是从哪本旧书上撕下来的,递给唐成说:“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念念这上面的字。” 唐成接过书页在桌面上抹平,只见上面竖排繁体的手写楷书字迹,正反面都有: 行者既觉知魔事,即当却之。却法有二:一者修止却之。凡见一切外诸恶魔境,悉知虚诳,不忧不怖,亦不取不舍,妄计分别,息心寂然,彼自当灭。二者修观却之。若见如上所说种种魔境。行者既觉知魔事,即当却之。却法有二:一者修止却之。凡见一切外诸恶魔境,悉知虚诳,不忧不怖,亦不取不舍,妄计分别,息心寂然,彼自当灭。二者修观却之。若见如上所说种种魔境,用止不去,即当反观能见之心,不见处所,彼何所恼,如是观时,寻当灭谢……。 若诸魔境恼乱行人,或经年月不去,但当端心**坚固,不惜身命,莫怀忧惧。当诵大乘方等诸经治魔咒,默念诵之,存念三宝。若出禅定,亦当诵咒自防,忏悔惭愧,及诵波罗提木叉。邪不干正,久久自灭。魔事众多,说不可尽,善须识之。 是故初心行人,必须亲近善知识,为有如此等难事。是魔入人心,能令行者心神狂乱,或喜或忧,因是成患致死……取要言之,若欲遣邪归正,当观诸法实相,善修止观,无邪不破。故释论云:除诸法实相,其余一切皆是魔事。如偈中说:若分别忆想,即是魔罗网。不动不分别,是则为法印。 唐成看了这些拗口的文字不解的问:“怎么给我读佛经了,要我出家呀?” 第二十三章 看似无意传心咒 陆超用手指敲敲桌面,有点得意地说:“不是‘经’而是‘论’。” “每个字我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的真实含义就不太懂了。”唐成诚实地说。 “这是《修止观坐禅法要》,也叫《童蒙止观》,或者叫《小止观》。”陆超进一步解释:“是讲如何行禅打坐的,也就是说禅修中出现魔境现前,应该怎样对治。” “这么好的东西,能教教我吗?”唐成恳切地说。 “佛教修行要理论结合实践,理论就是认识,实践就是禅修。没有佛家理论基础的禅修和外道没有区别了,破妄念在禅修时必须有对宇宙人生的正确认识才可以。”陆超看看唐成,满不在乎地说: “所以说,这里的觉知魔境并不是破妄念,而是在禅修时对治魔境出现的问题而言,破妄念关键在于‘无我’。这也是任何宗教和哲学不敢承认的,而佛家不同其它外道的地方就是‘无我论’。当然在禅修的时候也可以用无我观作所缘境。如果用无我观作禅修,那就是破妄念了。” “有点高深,我还是不懂其中要义。”唐成有点懵懂。 “不懂没关系,认识字就行,我没有要你去详解,更没有要你出家去当和尚,而是教你怎么读书。”老头武断地说: “你可知文武皆有道、皆有德,读书也可养气调神?反复去读,读到滚瓜烂熟就行了。” 原来老头给的这页纸是让唐成去诵念的,所谓“诵”是很有讲究的。首先要默记于心一字不差,然后在心中朗声念诵,但又不能开口发声。 不发声又怎么能朗声呢?这时候就要精神专注,一字一字认真默诵,就和平常的大声朗读一样,只是唇齿不动不是真的出声,但每一个字诵出在脑海中仿佛有回音,这就像寺庙里和尚师父诵经一样,整个大雄宝殿都充满了回音,只是这个回音响在大脑里而不是空中。 老头对唐成提出了另外一个更严格的要求:“你必须用跨步行桩的办法,配合呼吸和全身的劲力运行,边走边诵,要意念浑厚,字字清楚,诵出的音节要有抑扬流畅感和节奏感。” 这个要求真的很严格,近乎于严苛了。要求唐成是背诵而不是读诵,跨步行桩不可能还要对着书页认字了,这个难度可想而知。 再说了,这样的方法就能修复元神之伤吗?唐成在心里怀疑,但不敢多问,只好将信将疑的收起这页纸,试试也无妨。他本来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这怪老头身上,已经打算回家乡找二舅公和程老太公求助,不料又被老头堵上了。 但是,唐成还是连声称谢,正想和老头解释自己并无意拜师去学什么地理堪舆术,不料陆超话锋一转先开口了:“小娃儿啊,你现在的根基太差,还没资格学我的地师之术。这样吧,你既然是习武之人,就以武功养形神,等治好元神之伤,练到‘内外交感’之境,我再考虑是否收你为徒吧。” 内外交感到底是说什么唐成并不清楚,应该就是拳脚功夫中所说的“有触必应,随感而发”吧,这是上乘功夫的第二层台阶,怪老头陆超的拳脚功夫大概就是达到这种境界,没有更高深的了,唐成在心里这样想着。但陆超的意思可不是要教唐成武功,而是要让他学地理堪舆术。 唐成赶紧说:“老前辈不必考虑了,我不想做地理堪舆师。堪舆那一套是有一定道理,但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我从来不信,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用处?” 陆超翻了翻白眼:“别那么武断,你还不了解我的传承是什么,怎么能否定!”然后很认真地问:“你知道地理堪舆宗师的真实意义吗?” “不就是地理堪舆术士的古称吗?其实这套东西我都懂,正因为懂,才对装神弄鬼那一套不感兴趣。”唐成说这话并没有夸口,历代堪舆玄学理论他从小就有研究,各种堪舆流派的手法和讲究没有不会的,都是大同小异一个套路。 认识赵老先生之后,他也明白了其中很多合理甚至是科学的道理,但对牵强附会的神异之说更加不信。这时候见老头脸上有了不快,赶紧安慰说:“你老人家别不高兴,我不是说你。” 内行人的质疑才会真正的顽固,不懂行的人一般都是人云亦云摸棱两可,没什么主见,正因为唐成什么都懂,所以才看的明白,才会这么说。陆超听了他的话竟然没有生气,只是端着酒杯饶有兴致的问他:“为什么不信?举个例子说说看。” 唐成想了想:“就说那些盗墓贼吧,盗大墓往往都请懂地理堪舆的掌眼先生。想想那些墓主人,当年请地理堪舆师按地理堪舆术为墓穴严格布局气场,到最后却成了后代蟊贼掘墓的线索。要是地理堪舆术真有神异功效,为什么不能护佑墓主,反而让尸骨遭殃?这不就是个大大的笑话嘛!”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个道理却偏激了,也太片面了!”陆超撇撇嘴,很不屑地说: “采花yin贼犯了案,却怪人家姑娘长得漂亮;强盗抢了银行,却怪银行里存有大量现钞,这是什么逻辑,事情不能这么论的。” 唐成听老头说的也有一些道理,不再说话,老头停了停,又不放心地说:“你也许误会了,我这一门的传承不是凭空捏造的神异之术,而是真正的地理堪舆师传秘法,这个名号,也不是随便叫的。” 当然,唐成对地理堪舆师和地气宗师的称谓也是有一定认知的,也能够分辨出其中的区别,但仅仅是一个初步的认知,还不懂得真实的意义。 “地理堪舆师就是一个职业称呼,就像对一般的教师称呼一样,而地气宗师自古就是对地理堪舆术士的尊称,但又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一种称呼,它是一种称号也是一种传承。”陆超继续解释。 唐成曾经听二舅公说过,地气宗师,据说必须掌握历代地师秘传之学,不仅可以感应地气运转,勘察山川地理脉络,还可汇聚天地灵气相助修炼形神,甚至还有运转地气灵枢之妙,达到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境界。 陆超提起这些就来了精神,左手舞着筷子右手晃着酒杯,口中滔滔不绝,深怕唐成听不懂而玷污了地师称号。他讲了半天,见唐成一言不发,还瞪大眼睛满脸古怪,他停了下来,放大声音问:“干什么这样看我?” 第二十四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没有呀。”唐成辩解说:“我只是不太懂。” “其实你不信也是应该的,因为你还没有入门。”陆超没来由地冒出一句:“小娃儿,你的福气来了,好好努力,将来未尝不可拜我为师。” 从今天早上在北湖公园见面到现在,老头看上去一直很正常,但这时候唐成几乎又怀疑老人家犯精神病了,是不是练功把脑袋练糊涂了,像自己一样伤了元神?他说的东西太玄,唐成没办法相信。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真的,但江湖上有句俗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唐成可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好事会莫明其妙的落在自己头上,老头给个套他就钻进去,也太没水准了吧,还怎么称得上江湖八大门的传人。 于是,唐成不紧不慢的问:“老前辈,听您说的这么神奇,会不会有折福、折寿、折运之忧呢?据我所知,练武不慎还有形神皆伤的可能,何况您说的这些东西这么神奇。”为了客气,这句话只说了一半,言下之意陆超自称收过八个徒弟都未得善终,要是地师传承真有那么神奇,为什么连命都保不住呢? 刚才还是神彩飞扬的陆超,脸色立刻暗淡下来,自斟自饮连喝了好几杯酒,叹了一口气,十分低落地说:“古人说一命二运三地理,四修阴德五读书,世间之大,万事万物千变万化,又怎么可能仅仅是地理气场定局呢!修行到我这种地步,也是无可奈何的。 你刚才说‘不信’二字很有见地,自古行走江湖的人大多不信神异,所以才敢放开了忽悠人,要是真的相信神异,就不敢再妄言了。现在好多刚出道的年轻人说到所谓的数字能量学,那种玄妙的程度不是一样把那些大老板唬得一愣一愣的!” 老头究竟是不是神经病唐成并不确定,但他一定是一位反常的性情中人,说完这番话,刚才的热情荡然无存,好像谁借了他的钱不还一样,不再搭理唐成,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一钵羊胎大补汤,然后闷头吃菜、喝汤。喝完汤打了个饱嗝,摆了摆手说: “今天没心情和你娃儿聊了,明天另找个好地方,我们再接着谈。” 说完话,老头起身就要走,唐成拦住他问:“先别说明天,前辈能不能告诉我,您今天是怎样找到我的?”到现在为止,他仍想不通老头是怎么追踪到自己的。 陆超眨了眨眼睛,故弄玄虚地说:“这是缘份。”然后看了他两眼,意有所指地说: “你是不是还想溜?能不能溜得掉,就要看运气了,刚才不是说一命二运了吗。”老头一个侧身闪过了唐成的阻拦,走到门口又回头说: “小娃儿,你还没有交待为什么要杀石晋文,明天别忘了交代哟。” 老头说完话径自下楼走了,根本不管唐成的表情,唐成想追都来不及。 唐成结完帐走出蜀一火锅美食城,陆超已经不见踪影。他站在街角琢磨了半天:难道真是巧合,这位老人家就住在南充城里,早上去北湖公园锻炼碰巧看见了自己?他有点信不过。 唐成还真想溜走,不论老头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他也不想因为好奇去纠缠。毕竟身上背了五条人命,而这位老人家是目击者,谁知道他会有什么企图?论功夫又不是对手,趁着真正的身份没有暴露,还是赶紧脱身为上策。 唐成虽然年纪轻轻,但已是个江湖老油条,打定主意之后不动声色,装得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就算自己一个人独处也不流露任何异常。像其他游客一样,午饭后,唐成去市中心五星花园一带转了转,恰好看见一条旅游专线的站点,买票上车去了二十公里外的高坪区,参观金城山著名风景区,其实就是他的一个即兴想法,并没有特意安排。 说来也是不可思议,唐成的家就在金城山下不远,今天却是第一次上山。登临山顶,临空俯瞰金城山国家森林公园,如一条蛟龙横卧在嘉陵江畔,这条龙“头顶金城(金城山),身贯凤凰(凤凰寺),手握圣灯(圣灯寺),尾扫龙门(龙门寺)”。有诗为证: 拔地飞天一蛟龙, 金凤展翅追龙踪。 只因黄龙挡去路, 龙凤双双落山中。 二舅公曾经说过,金城山是道教中天下七十二福地之一,自古就有“金城天下奇”之说,更有“道教仙境长门赋,洞天福地凤求凰”的美誉。 “小西天!”唐成在内心喊了一声。他看见半山腰一处山崖怪石嶙峋,绝壁上刻有“小西天”三个大字,不由地在内心喊了出来。 据说这是唐代武将何滔退兵镇守金城山,见众人向往西天,礼佛心切,为稳定军民之心,令兵将和山民在此岩上凿石打洞造佛,故取名“小西天”。先前,平台外侧有亭子、护栏,可惜后来遭到了毁坏,现在的护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复修古栈道时重新修建的。 唐成跟着旅游团在“小西天”停留了一会,沿古栈道向北。整个栈道高下陡直,蜿蜒曲迴,因势随行,他在险要处往下看,顿有触目惊心之感。那地势非常险要,左右两边是绝壁,中间有一座坚固的石门,这便是“南京门”了。 “每当天将下雨或雨后初晴时,烟云涌起,在金城山腰缭绕,但总不会超过‘南京门’,而被锁在‘南京门’下,形成‘进门锁雾’奇观。”导游小伙举着小喇叭说: “据传唐天宝15年,‘安史之乱’何滔将军镇守顺庆府(南充)遇兵变,退而据守在这里,建立了金城山寨,后来在附近修建了‘营盘寨’、‘打鼓寨’、‘顺天寨’等予以固守,这个‘南京门’就是何滔将军亲自指挥修建的。” “大家看看这门上的镌联:‘重门竖立金城固,夹岸生成磐石安’,是不是就很好地概括了它的险要呢?导游小伙继续说:“这里的‘重门’,是指南京门分内、外两重门。” 进入外门,导游小伙说:“上面这些小口是射箭的垛口,两边的平台,可用以屯兵、备以刀剑滚木檑石,构成坚固的防御体系。” 再往右走不远,唐成看见右壁镌刻的清人李昭所著《游金城山记》,正在独自阅读,就听见那导游小伙大声地念出了诗句: 我到金城关上门, 方知岳外有山尊。 高摩赤日分昏晓, 雄压诸山是子孙。 插剑池龙留胜迹, 步虚台树走长根。 英雄祠此真灵异, 记载纷纷何足论。 这是明代文渊阁大学士陈以勤的诗作,唐成曾经读过,没想到竟然题在了南京门。 从外门向上行走约二三十米便是内门。这里正如南京门外下联所述:两边悬崖如夹岸磐石,中间仅能通一人一骑,十分险要。 有人高声感慨大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第二十五章 镇山吼 “镇山吼,快看!”有人兴奋地大声喊了一声。 唐成随着人群快步跑上高台,面前矗立的是一座铜铸的瑞兽。那瑞兽昂首挺胸,怒睁双目,巨口大张,四肢迈开,阔步从容。 然而这威武雄壮的巨大身躯却是残缺的,口吻、尾部、腹下都有缺损,全身布满了历尽岁月风雨剥蚀的痕迹,壮硕的四肢也有裂痕。当地文物保护部门用很多根粗大的铁柱搭成脚手架,帮助支撑铜牛沉重的身躯。据说,这尊铜牛就是何滔塑造的,取名镇山吼。 唐成当然早就听说过金城山铜牛镇山吼的大名。这个巨大的铜牛有五米多高、六米多长、三米多宽,重达三十吨,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当亲眼看见它时,唐成才体会到真正的震撼! “读中国近代史,会有很多感慨难以言述,要是去看一眼南充金城山铜牛镇山吼,就会很直观的体味到什么叫雄壮与沧桑?”这是赵瑛老先生闲聊时曾经说过的话。赵老一定来过这里,今天唐成也来了。 和其他游客略带夸张的惊叹与指指点点的议论不一样,唐成走近铜牛详细观察时没有任何行动和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铜牛,几乎定住了神。他们蒋家本来就是倒腾古玩的,从小见过各种文物真品残片和高防赝品,亲眼看到这么一件硕大的千年重器,唐成的精气神立刻就被完全吸引了。 顷刻间,唐成有了入神之感,一种威压之力扑面而来,周围嘈杂的一切恍惚都远去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与这雄壮的铜牛,这种现象类似于一种入定后的“观境”。当一个人忘情专注的欣赏壮观的风景或美妙的事物时,在恍惚的瞬间可能曾有过这种感受,有过具体体验的人才能明白过中奥妙。 父亲蒋再能曾经对唐成讲过古董鉴定中一种特别的现象:仿制品就算用再高明的手段做旧,哪怕是惟妙惟肖神乎其神,甚至能骗过考古专家或某些现代检测仪器,但有一种“东西”是仿造不出来的。那就是岁月变迁的承载,赋予器物的“气质”或“物性”,只有心神浸yin其中才能感觉到。 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要弄清楚其中奥义,往往要经过多年研究才能体会到,却又无法形容出来。而伪造的赝品没有真实的历史经历,没有经过时间的洗礼,也就没有那种岁月变迁中留下的独特灵性了。 唐成这时候无意间一定神进入了专注的“观境”,在这个巨大千年古器镇山吼面前,平生第一次找到了父亲曾经描述的那种“感觉”:心念一动而定境未散,看见铜牛镇山吼背上那个硕大的坐垫,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道教传说中太上老君的坐骑青牛造型。那太上老君手扬拂尘,从天尽头缓缓走来,身后拖着长长的霞光,如一道看不见头的七彩披风。 太上老君骑牛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唐成双眼一花,恍惚间周围的一切都在发生变化,他置身于千年之前的金城山顶,目睹何滔将军带领的将士们与叛军鏖战,刀光剑影之间,留下一片血腥。 就在唐成被千军万马包围之际,脑海中恍惚听见了诵经之声。那声音不大却字字浑厚,回声来自空灵的世界,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滚滚而来,如雷音蜿蜒,仔细分辨,这奇异的声音竟然发自眼前的铜牛镇山吼。 原来,这金城山南京门前的铜牛腹内铸刻有《楞严经》,字迹大多锈蚀很难辨认了,唐成当然不可能钻进去分辨,更不可能细读,却奇异微妙地“听”见了。 当年何滔立“镇山吼”于金城山,有威镇山神的意思,当然更有威慑叛军之意。而如今这里已经修建成了公园供游人玩耍,铜牛镇山吼也就成了人们欣赏的玩物,它昔日的威风、威力当然不可能被人认知! “自古地理堪舆之道,需知行风流水都在变化之中,来龙去脉也要讲究‘生动’二字。在一般人眼里,大地是不动不变的,其实不然。地理堪舆师应于立足之处看到自古以来的山水变迁……”这是唐成曾亲口对石头说的话,此刻突然记起,下意识的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天罡太极罗盘。 罗盘天池中的磁针好像在颤动。这时候,唐成脑海中的诵经声随心念变化为起伏的山川风声夹杂着隐约的牛吼。不仅有这种“错觉”侵入脑海挥之不去,身形也被定住了,几乎移不动脚步也说不出话来。 唐成的意识是清醒的,内心有了惊恐和震撼,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元神再一次受侵心念被夺之兆。他这时候的状态就像身处梦魇之中,意识明明是很清楚的,但意念却“醒”不过来,被镇住动不了,无法指挥身体,他的身体也就僵住不动了。 “真没想到这座铜牛的‘灵性’竟然如此厉害!”唐成在心里喊道。 不过,这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唐成自己不小心了。他无意中收摄心神,定境而观,这种状态下元神最容易感触“外客”的信息。所谓外客当然不是科学上说的外星人,它只是民间医家术语,就是自己身体和意识之外的某件物体,包括有生命和没有生命的,江湖唤魂术中也有提及,民间迷信的说法诸如被鬼怪附体、中邪等等,都可以称作冲撞了外客。 按照唐成现在的理解,所谓外客并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神灵仙魂,就是环境中不易察觉的、可能扰动心神的信息而已。比如,眼前这座并无生命的铜牛上凝聚千年的沧桑与威压之气,是时间给了它灵动的信息,就像人们常说的玉饰品可以养人肌肤,佛珠手链给人悟性一样的道理。 铜牛当然不会伤人也没有任何恶意,每天那么多来参观的游客都没有出任何问题,但是唐成元神受伤被魔境所扰,偏偏凝神入定境,还要去尝试前天夜间盗墓时偶然有所感悟的“心盘术”。 这时候他才想起程老太公说过的一番话:江湖中人有种种修炼秘术,但掌握的要义越多,手段越是精湛,那么,行事忌讳就越多,不可以随便乱来。尤其在一门功夫即将精进破关之际,遇到的麻烦最大,古人称之为劫数。 要是唐成没有修炼过入定内养心法,不在心念中运转自己瞎琢磨出一点皮毛的心盘,就像其他普通游客一样,这时心神也不会莫名被铜牛的威压之气所镇。反应过来后,唐成反而有点后怕,他必须立即设法挣脱,定下心神,不再运转似懂非懂的心盘,竭力排除一切干扰。 然而,脑海中的风声与牛的嘶鸣吼声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又传来了低低的呜咽。 第二十六章 幻觉 这呜咽声很怪异,唐成凝神仔细听,那声音就停止了,当他稍微分神,那声音又出现了。“是这巨大而残缺的古迹镇山吼在哭泣吗?”唐成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当然不是!这根本就不是铜牛发出的声音,而是来自背后的旅行包里,是那柄木匣中封存的短剑发出的呜咽之声,在灵魂深处隐隐与铜牛的低吼相和。 唐成摇了摇头,镇静了自己的意念。他的意识很清醒,来自外界的种种异状并没有让他失去神智,就像一个被梦魇所镇的人,想挣扎着自己醒来并不容易,但只要别人推他一下,很轻松就能摆脱这中入魔的幻境。 铜牛镇山吼,在金城山一带还有一个传说,也是唐成小时候听三舅婆说过的。这时候,唐成脑海里清清楚楚地出现了一个画面: 在巴蜀古国,巴国的乡下有一个叫铁牛的男孩,三岁丧母五岁丧父,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儿。家族里的人看这孩子可怜,东家接去住几月,西家接去住半年,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 铁牛过惯了不劳而获的生活,到了十二岁,仍然游手好闲,整天打鸟摸鱼,只贪图游戏玩乐。家族里的人认为铁牛很不懂事,不可能有大出息,渐渐地不再象从前那样热情了,到谁家吃饭,都露出不快的表情。铁牛看出了大家的意思,知道大家都瞧不起甚至厌烦自己了,便暗下决心,到外面去闯一闯,学一些真本领,干出一番事业,为逝去的爹娘争口气,也为自己争口气。 他曾经听老人们讲过,金城山是一座神山,那里有一位金城山主,神通广大,武艺高强,便决定上神山习武,成为一个勇士。 铁牛悄悄地离开了巴国的家,一路打听金城山方向,人们告诉他说金城山在东南,要翻过九十九座高山,渡过九十九条河流,路上还有很多猛兽,也不知那路有多远,十分危险,好心人都劝他还是不要前往,但铁牛却不害怕,他相信只要往东南方向走,一定能走到金城山,见到金城山主的。 一路上,铁牛渴了就喝口山泉水,饿了就摘些野菜吃,困了就扒些枯草在路边睡一觉。 有一天,铁牛走进一座山谷,当地人说这深谷就是龙门谷。龙门谷里荒无人烟,连空气都让人窒息,他有点害怕了,打算往回走。可是,他转念一想:只要往回走,那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不行,一定要前进,不能后退!”铁牛命令自己。 就在这时,铁牛看到一只老虎正领着两只虎仔,在练习越涧,便站下观看。过了一会,小铁牛看老虎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依旧和小虎仔练习,他的胆子大了起来,慢慢地接近老虎,仍然没有发生危险,那虎妈妈看起来还很和善。 小铁牛壮着胆子大声喊道:“虎师傅!虎师傅!我是出来学艺的,我拜你为师,跟你学艺行不行?” 老虎妈妈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从此,小铁牛开始跟着老虎妈妈学习滚翻、跳跃、扑打功夫。一晃两年过去了,铁牛学会了虎师傅的全部本领,他给虎师傅磕了九个头,拜别离开,度过龙门河,继续向东南行走。 自从铁牛跟虎师傅学了两年功夫,他的身体强壮了起来,浑身上下充满了精气神,行动更敏捷,胆子也更大了,他觉得动物和人一样,都是有灵性的,也能带徒弟传授功夫,于是,铁牛每一次见到本领高的动物,都拜师学艺。他先后跟野猫学过爬树,跟猴子学过搬石,跟喜鹊学过造屋,跟野兔学过打洞,跟鲤鱼学过游泳、潜水,跟鸬鹚学过抓小鱼。 铁牛边走边学,边学边走,终于在离家第四年的春天来到了金城山。他向金城山主哀求了七天七夜,山主看他很有诚意和毅力,便收他做了第九个弟子,也就是关门弟子。铁牛跟山主师傅整整学习三年,刀、枪、剑、戟,排兵、布阵样样精熟,远远超过了另外八个师兄。 后来,铁牛辅佐师傅治理属地。两年间,便独立平息了各部落之间的战争,九九八十一次,又战胜了恶神乌哩咕哩(也就是狮子),使领地内罢兵息武,人们和平相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丰衣足食、其乐融融。 天神看到铁牛武艺超群,智勇兼备,辅佐师傅把人间这片世界治理得如此繁荣昌盛,便报告了玉帝,玉帝一高兴,把金城山老山主召到天宫,封为天王,又封铁牛为金城山圣主------超哈里都里(山神)。 铁牛得到天封成神以后,巴蜀古国各地的人们都到金城山去朝拜他,他成了人间的保护神。因他武艺高强,能征善战,古巴蜀国人又把他作为军神祭拜。除每年春秋举行大祭外,每遇出兵打仗,都要举行祭祀,以求得他的保佑,传授妙计。古巴蜀人都亲切地称他为超哈爷(金城山神),为了纪念他,便在金城山南京门塑立铜牛。 唐成有些惊讶了:三舅婆曾经讲述的金城山镇山吼传说,为什么会在眼前出现,就像自己参与其中一样。 唐成神识抛锚的一系列过程形容起来很复杂,但其实也就是一愣神的几秒钟而已。在他人眼里,这个小伙子不过是站在铜牛前面发了发怔。 唐成的运气还真不错,就在这时候,有一支白净细嫩的手,弱弱的在他肩头拍了一下,耳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很柔和悦耳的少女声音:“这位同学,你能不能稍微让一下?我们想照张相。” 这一拍恰到好处,唐成的身子一激灵,打了个冷战,大脑像注入了激素一样瞬间恢复了正常。真是好危险!难怪传说中高人闭关练功都要有人护法,就是小时候外公带他在古墓练胆也是在身边把关的,今天遇到的这个事情,要不是有人碰巧及时拍了自己一下,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真的会灵魂出窍,失去魂魄的。 外公曾经告诫过:荒山废刹、古墓断桥、古物遗迹,甚至是古树怪石之处,在没有人护持的情况下,不明底细千万不可轻易定神忘形,今天算是真正见识了。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唐成却感觉到了精神极度的劳累,好像同时与几个人下了整盘的围棋赛或连续搓了几天几夜麻将一样。他深出一口气,很感激的转身看了“救星”一眼,礼貌地说: “噢,不好意思,你请。”很配合的从铜牛前面走开。 第二十七章 少女 说话的人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看样子还是一个在校学生。下身穿着水洗蓝牛仔裤,更加衬托出她的直腿细腰,脚上一双蓝白相间色调的运动鞋,显出表面身高比实际身高要高出许多,这就是现在年轻人的追求;上身米黄底色配上红色小条纹的真丝t恤,曲线呈现出一种柔和的饱满,瓜子脸略显圆润,看上去很养眼,从她的身高、衣着和说话的音韵可以判断她就是川渝地区的少女。 不知道是天气还是爬山活动的缘故,她小巧的鼻尖上有了细细的汗珠,白皙的脸颊也微微泛着红晕。 看样子少女是和同伴一起来玩的,这群人一共四男四女,站在铜牛前摆出各种pose笑嘻嘻的拍照,叽叽喳喳,像一群可爱的小麻雀。从唐成的角度看过去,那巨大的铜牛张开铁口要把他们一个个吞进去一样,要是这样的画面加以特技,那是十分可怕的。 他们应该是今年的应届高中毕业生,与十八、九岁的年纪也吻合,现在是五月初,看样子这群学生是参加高考前结伴出来就近旅游放松放松。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要是整天猫在学校和家里把精神弄得过于紧张对考试更加不利。他们大多操作南充本地口音,而刚才那女孩说话稍带点不明显的广元味,要么是广元考上来的,要么是随家人迁入南充不久。 那一群人中笑得最开心的,就数其中一位有点胖的圆脸女孩,她说话和其他人不一样,有着明显的南充嘉陵当地口音。如果没猜错的话,圆脸女孩就是南充嘉陵区火花当地人,但在南充的高中读书,高三毕业参加高考前出来放松那种既紧张又很开心的深情就写在脸上。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本事就是眼力,唐成只是在旁边看了一眼,就大概推断出这么多。假如他现在戴上一副宽边墨镜坐在铜牛旁边的树底下摆摊算命,一开口就能让这伙少男少女吃一惊,把他当成“活神仙”。 “同学,能帮我们照张合影吗?”一个个子不高,却长得很帅气的男孩见唐成站在一旁,拿着相机过来友好地问。 “没问题。”唐成笑笑,爽朗地说。行走江湖和气为先,帮这点小忙算不得什么。 他接过相机,那一群少男少女在铜牛前站好,镜头里露出灿烂的笑容,唐成取好角度,避开了神牛吞噬的弊端,连拍了三张,把相机还给了男孩。 “谢谢你!”男孩很有礼貌的示意。 男孩人长的帅气,举止文静显得很儒雅,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脸色微红一说话就露出两个小酒窝,站在面前让人感觉很舒服。 唐成在心中暗暗说:“真是个不错的小鲜肉,有点像前几年快乐男声走红的魏晨,难怪他那么受女孩们追捧,可惜就要考大学了。”继而又胡思乱想: “唉,也不知要被哪个女生泡了!……能不能问他要个联系方式?……还是算了吧,现在可没这个闲功夫搞基友,再说我唐成也不好这一口呀。” 唐成尽快离开了这个旅游景点,经过刚才那一番震撼的经历,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也不想再做任何其它的尝试。金城山风景区还有“神仙洞”、“晒经石”、“卧佛岩”、“白龙洞”、“打石洞”、“观日亭”、“金城禅院”、“盘丝洞”、“天门洞”、“狮子崖”、“顶籽石”等108处景点,哪一个景点不是充满了神秘的色彩,有这一个景点就让他吃不消了。 经过那个杀人活埋之夜,短短两天时间,唐成感觉自己的身上发生了说不清楚的改变,以前只是传闻中听说的种种境界,竟然有了切身的体会。 比如父亲蒋再能说过江湖册门中人对传世古物那种奇异的感觉,他在金城山铜牛镇山吼身上找到了。再比如二舅公曾说过的心盘术,他在那个盗墓之夜灵光一现中似乎触及到了关窍,又在铜牛面前再一次找到了感应,下意识的运转心盘。 他的灵魂世界好像有一扇门在慢慢打开,意识里拥有了以前所不具备的“能力”。这种感觉并不太陌生,他自幼练习内家拳法,参军前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拳意内劲”时也有类似的体会,后来在部队加以实践,更有了深刻的体会。但今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并不能完全掌握这种能力,甚至没有办法控制其带来的麻烦,是祸是福并不清楚。 但是,有一点唐成很清楚,目前这种状态对自己不是什么好事,这些莫名的“能力”对精神和身体好像都没有什么好处。哎,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是人力无法把控的,随其自然吧。 离开金城山之前,唐成在大门口一家纪念品商店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仿制铜牛镇山吼工艺品,连着铜制底座就像一方印章,底座正面篆刻着“镇山吼”三个红色字样。它是货架上做工最精美的,价钱也是最贵的那一种,木制的包装盒里面衬着黄绸显得很高档。唐成没有砍价的习惯,声明不要包装,他只是自己买着玩不打算送人,在售货员有些诧异的眼光中留下盒子,将小小的铜牛镇山吼随意地扔进了背包。 在回去的路上,唐成特意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当汽车开动时,他打开了一点窗门,想透透气,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感到了昏沉,形容不出的疲累,同时很奇怪的感觉到了饥饿,特别的饥饿!就像好多天没吃饭又一直在干重体力活,肚子里还有了呱呱的响声。 “不可能呀,明明中午那顿毛血旺吃的很饱,而且油水很多的,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觉得这么饿,在铜牛前面一愣神的功夫,消耗的能量竟如此巨大?”唐成在心里说:“难道铜牛还会摄取别人肚子里的食物!” 回到果城宾馆还没到晚饭点,唐成没有出去街上找饭店,选择在三楼餐厅吃饭,这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里,唐成一直在吃,没有停顿过,到最后连餐厅服务员都感到惊讶,几个小姑娘在远处指指点点的议论。 唐成要了三个大盘,一盘红焖肘子,一只杨鸭子,一盘张飞牛肉,一个人吃虽有些多但也不太夸张,可是他把三盘菜全吃完了一点也没浪费。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并不算胖的小伙子竟然连吃了三大碗米饭!人人都会吃饭当然不是什么特异功能,但是这么多肉食饭菜加在一起也有一大盆了,一个人吃下去也很不寻常,这年头又不是饥荒年代,而且眼前的年轻人也不像闹饥荒的人呀! 第二十八章 黑白无常 唐成当然并没有故意想吓着餐厅服务员,但是他没有办法,感觉就是饿,吃了一碗再点一碗,让服务员来回跑了三趟。 从小三舅婆就曾教育他,无论有多么饿也不要狼吞虎咽,吃东西一定要仔细,否则会损伤肠胃,会伤身子。所以唐成吃的并不快,一直很认真的细嚼慢咽,但筷子始终没有停下来,吃了快一个小时才放下饭碗。 唐成也很纳闷,自己平时的食量并不大,今天简直成饭桶了! 以前听二舅公说过,道教有搬运术的说法。那意思是不用手或工具,将别处空间的实物转瞬间搬运到此处空间,也可将此处空间的实物转瞬间搬运到别处的空间。《西游记》中的妖怪,可以搬运一栋房屋在荒郊野外,引诱唐僧一行进入。孙悟空可以搬运大水,淹没妖怪的洞府就是这样的法门。 古代关于“崂山道士”的小说中,道士们在墙上画酒得酒,还可以饮用。画一个女人,变成真人歌舞,为道士饮酒助兴,小道士向老道士学习穿墙而过,就是将自己本人搬运到墙另一边的法术,还有什么五鬼运财的传说,这些都是道教中秘而不传的法门,唐成这时候吃进肚子里的食物总不会也被什么人用什么法术遁走了吧!要是那样,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一定与金城山南京门前铜牛镇山吼那奇异的经历有关。”唐成在心里说。 记得第一次在恍然间感触到传说中“心盘术”描述的境界,是十岁那年在无名古墓附近做了详细的勘探,对周围地形地貌的历史变迁了然于心之后才有的感应,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过于专注才有了类似幻觉的体验。 但是,他今天是第一次去金城山铜牛镇山吼所在地,事先并没有勘探周围的地形地貌,只是定境中的一念发动,下意识的自然运转心盘,没想到那幻觉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呈现在眼前,意识中经历了血雨腥风的战场,也经历了铁牛的神奇经历,这一切都发生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内,对自己体力的消耗竟然这么大。如果再这样下去,对身体肯定有伤害。 尽管吃的很慢,但刚回到房间的唐成还是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他的肚子几乎撑的连腰都弯不下来,可是,他还是有强烈饥饿感觉,好像连续一个星期没进食一样饥饿,要是可能,他还会继续吃下去的。 当然了,唐成也知道,要是继续吃下去,他的肚子就会爆裂,所以,说什么也不能再吃了。这时候,他想起了怪老头陆超留下的那个心咒,不管有没有用,还是试试吧。于是,他只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里默诵前一天怪老头留给他的《童蒙观止》心咒。 唐成闭着眼睛,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诵念心咒,一个小时之后,他感觉到恢复了正常,肚子里的积食好像消化的特别快,也没有那么强烈的饥饿感。 “这个心咒真的有这么大的功效吗?”唐成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可是,他明白,自己只是刚刚摸到一点点关窍而已。如果传说中的心盘术真的存在,有人又能够将它熟练的掌握,运用时所消耗的巨大能量从何而来呢?一定另有玄机,否则岂不成了大大的饭桶!假如真是这样,再棒的身体也受不了这种反复折腾,运用的次数多了一定会折寿。况且,这种运转心盘之术看上去玄奇,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这些东西太复杂了,他没有办法理出头绪。 这天夜里,唐成很明智的没有再打坐修炼内养心法,而是直接上床睡觉。虽然感觉很疲倦,睡的却很不踏实,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中总有一种躁动和不安,他不习惯打开空调,虽然开了半扇窗但屋子里总有些燥闷。 唐成干脆起床穿上衣服出门,又去了北湖公园,他想在夜深人静时再练一趟拳,好好平复一下心神。 “水”在地理堪舆学中能聚集阴气,湖泊池塘等平静的水面大白天因聚阴而反射阳气,所以阳光下的湖边地气调和,很适合人们玩赏停留,但到了夜间,水边是阴气最重的地方。夜幕中的荷叶轻轻摇曳,湖面却平滑如镜,唐成信步走到四角凉亭旁,深吸了一口凉丝丝的空气,扎好步子正准备练拳,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长的女人,满头银丝,扎着漂亮的发髻,披一件黑色披风,站在离湖岸不远齐膝的水中,长长的披风散开漂浮在水面上,像一片展开的荷叶。看她的身姿不高,却透出一股儒雅之气,好像是在低低的哼着一首古老的歌,那歌声悠远,好像来自空灵之中。 唐成原本就没有察觉,当看见她的时候才听见了这歌声,这一看不要紧,却把他吓了一跳:这儒雅的女人竟然酷似自己的奶奶程琳,他差点就要喊出声来。 唐成呆呆地发了一会愣,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岸边仔细看清了那人根本就不是奶奶,他看着她问:“婆婆,这么晚了你到这儿干什么?” 那老婆婆转过身来,穿过环绕的荷叶无声无息的走近岸边,用略有些冷峻的声音回答说:“感觉有些闷,想出来洗洗脚。” 唐成这才发现她的披风竟然好像完全是湿的,贴着身体的衣服也是湿的,整个身材显得有些单薄。顿时,一股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他向前几步,打算拉她一把。 就在这时,唐成发现老婆婆浑身表面上散发着一股温热的气息,却没有一点喜色,有的只是一股莫名的寒意。她的脸庞五官好像白玉雕塑没有一丝血色,眼眸如夜色中寒星的光泽,冷冷的。 唐成的双眼发涩,停止了脚步,嗓子有点干渴,清了清喉咙大着胆子很诧异的反问:“你的脚呢?怎么看不见你的脚?” 这时候,他清楚的看见,老婆婆转身时披风在水面上旋转,走向岸边竟然没有带起一丝涟漪,很明显她的双脚并没有踩在湖底行走,整个人漂在水面上,轻飘飘的。奇怪的是,自始至终没有看见她的双脚。 那老婆婆没有回答他的话,漂亮的发髻披散开来,低头盖住脸,然后扬起头将头发披散在双肩上,面无表情地伸长两只手向唐成扑过来,嘴里还吐出了长长的舌头,整个身体就像一团冰。她身上的黑色披风不再是披风,而是一个同样表情的黑衣人。 “妈呀,黑白无常!” 第二十九章 离开南充 唐成猛然清醒过来,惊恐充满全身,汗水打湿了全身的衣服,头发和寒毛根根直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 他醒了,发现自己并没有去北湖公园练功,仍然在果城宾馆的客房里,原来,刚才所见到的竟然是一个梦。他不明白,那么儒雅有涵养的老婆婆最后怎么就成了让人害怕的幻觉,成了魔影,成了黑白无常! 唐成拍了拍扑通乱跳的胸口,揉了揉太阳穴,打开满屋的灯光,在窗口深深地呼吸。今夜的状况比昨夜更糟糕,简直没法睡了。 他到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还是不管用,索性让自己置身在淋浴器下,把温度调到很高,让热水肆意地淋在身上。过了十分钟,小小的浴室里水雾弥漫,灯光朦胧。他双手支撑着大理石洗手台看镜子中的自己,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打开门和换气机,用冷水给镜片降温,好不容易,那镜片上出现了自己湿漉漉的身体,紧贴着头皮的发丝上一道道水线往下流去,流在他的脸上,流过全身,一直流去脚底。那面容很憔悴,两眼无光,好像比自己的实际年龄大了很多。 唐成自言自语的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内心深处有大恐惧,唐成啊唐成,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最后的声音已经到了吼的程度。 镜子中的人当然没有回答他,唐成又接着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有什么好怕的,人都杀了,还在乎恶梦吗?” “……‘你的脚呢?’我居然会这么问,真是搞笑!”想到这里,镜中人露出了笑意,唐成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也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那个老婆婆又是谁?”唐成自问自答:“管它呢,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黑白无常,只是一个梦而已。” 擦干身体,唐成回到了房间里,坐在写字台前。 他决定不再躲避,再次面对所谓的元神之伤和内心深处的惊怖。这一回,他没有在床上打坐,而是凝神调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收摄心神入定的方法并不一定要打坐,行走坐卧,甚至动用大脑写作都可以做到,内养心法本来就可以站桩习练。 所谓站桩并不是一动不动,比如唐成这时候练的就是跨步行桩。 房里的空间有限,唐成从门口走到窗前,又从窗前走回门口,不停地转身来回行走,那步子正好是七步。这让他想起了课本中读到的捷克作家伏契克在《绞刑架下的报告》一文中的诗句: 从门到窗子是七步, 从窗子到门也是七步。 当然,这里并不是死牢,而是果城宾馆,没有面对死刑的危局,可以心无杂念地调养内功。于是,他聚精会神调息入微收摄心神,把一切杂念摈退体外。 静极之时果然有了异相,跟昨夜一样,耳边听见四面有悉悉索索、哗啦哗啦、轰轰隆隆的声音交替起伏;眼前恍惚看见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洞中有微弱而清晰的哀号和惨笑;鼻息中闻到一股硝烟和血腥的气息,不仅发自洞中也沾满全身…… 除此之外,唐成明显感觉到多了一种声音。这声音如泣如诉,好像来自空灵的远方,正是刚才梦境中那诡异老婆婆的声音。 这时候的唐成意识很清醒,能分清内外的区别,被魔境所扰与沉沦于魔境的不同就在于此,他现在还没有沉沦魔境。 这声音好像来自房间里,更准确的说是来自衣柜里那个背包。哦,明白了,背包里有封存在木匣中的古剑,这声音就是古剑发出的。 唐成这时才想起来,这声音白天就听见过,铜牛镇山吼前被威压之气镇住心神之时,听见了背后古剑发出的呜咽之声,与梦中老婆婆的吟唱一模一样,而更早的时候是在文昌宫古剑出鞘时也发出过呻吟之声。 乐观地说,唐成又具备了一种以前所没有的“能力”,可以听见古剑的声音;悲观地说,困扰唐成的麻烦又多了一样,莫名被梦中“女鬼”的吟唱缠绕。 唐成却没有理会什么好坏多寡,也没有那种精力去分心。幻境一起,他就想起了怪老头陆超的话,开始默诵经文: “行者既觉知魔事,即当却之。却法有二:一者修止却之。凡见一切外诸恶魔境,悉知虚诳,不忧不怖,亦不取不舍,妄计分别,息心寂然,彼自当灭。二者修观却之。若见如上所说种种魔境,用止不去,即当反观能见之心,不见处所,彼何所恼,如是观时,寻当灭谢……” 说来也怪,老头写在纸上的文字含义唐成并没有完全弄明白,但按怪老头陆超所教的默诵之法反复念诵,大脑竟自然而然清楚明白了,那字里行间的文字其实很通俗,唐成读过不少玄学古书,当然也容易理解。他口中不发声,却在心念中朗然诵出,音节抑扬顿挫流畅自然带着震撼鼓荡,有类似空灵中滚雷的回音。 唐成脑海中的回音滚滚,由远而近,那声音由低到高,又从高处回落延申,渐渐压住了种种魔境幻象的干扰,将之震散驱离。怪老头教的这个法子果然有效,到最后这诵经之声仿佛融入跨步行桩的内劲运转中,在腑臓筋骨中沛然流转。 早年间,唐成听二舅公蒋慈武说过,内家拳法练到高深境界可发出虎豹雷音,这诵经之音又算什么呢?难道两者有什么联系?看样子并不像一门武功心法呀! 这时候的唐成还不清楚,陆超所教法门其实就叫“小雷音诵”,形式上就是《童蒙观止》。不是每一个人习练时都有雷音滚过腑臓筋骨的感觉,像唐成这样习练内家功夫到了一定的境界才行,单凭默诵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跨步行桩足足一个时辰,唐成才收功,他察觉到了其中的奥妙。 不过,他也清楚,念诵雷音并没有完全治愈元神之伤,只是在定念中有压制驱散的作用,想要彻底恢复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习练。而那来自古剑的呜咽之声却是始终存在的,只不过在定境中才能听得见,默诵雷音并不能让它消失,却能让唐成摆脱困扰。 后半夜,唐成睡了个踏实觉,再没有做恶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唐成并外面的汽车喇叭声惊醒了。 “必须离开了,不能再呆在这里!”唐成给自己下了一道命令,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管它呢,离开南充再说吧。”他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于是,唐成收拾行装结账离开果城宾馆,离开了南充 第三十章 昭化古城显帝踪 走出宾馆大门,唐成看见当地一家旅行社搞的“川北二日游”线路,便临时交钱加入。 清晨出发的旅行团乘坐一辆旅行大巴,大家一路上都昏昏欲睡,唐成也是眯眼假寐,上车之前,他曾仔细观察过,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上车后还不放心,又仔细观察过车上的所有人,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旅行大巴穿过巴中进入广元境内,在广元市郊一个加油站临时停车,导游招呼大家下去方便。 唐成下了车却没有去卫生间,而是环顾了一圈,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又悄悄地脱离了这个旅行团,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走了,他原本就没打算跟团旅游。 在广元市内随便指了个地方停下,路边有好几路公交车站牌,很多人正在等车,唐成若无其事的站在其中,就像本地人一样。 经过了好几趟公交车,唐成始终没上,而是小心打量着左右的人。还真有不对劲的,看样子不是专门冲唐成来的,应该是公安机关反扒组的便衣警察,很不幸,那个男便衣好像注意到唐成了。 在人流拥挤嘈杂的公交车站,如何分辨小偷和正常的等车人,那些便衣当然是很有经验的。正常人的注意力应该是远方开来的公交车,而扒手却在注意观察附近等车的人,哪里人多就往那里靠。而唐成确实有点“不正常”,站了半天也不看车,一直呆在原地,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人群,还真有点像行窃的扒手了,怎么不引起便衣的注意呢。 有一个中年男子不远不近的站着,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唐成,样子漫不经心却无形中有一股狠劲,精神专注一刻也没有放松过。除了唐成,街边还有另外一男一女不断用眼神交流,也不看来车只注意打量等车的人,那中年男子也在注意他们,看这架式他应该是反扒的便衣警察。 江湖八大门遇到公安六扇门,没理先矮三分,这就是所谓的“邪不压正”,心中有鬼的人总是带着邪气,哪怕是如唐成这样微弱的邪气。 唐成不想在这时候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必须尽快离开。尽管一直小心翼翼,看来还是不够小心,差点让人误以为有行窃的嫌疑,他在心里说。 这时候有一辆车靠站,牌子上写着17路空调,车上不是很挤,也没有人上下车,肯定不是扒手选择的好线路。 唐成赶在车门刚刚要关闭前的一瞬,一个箭步跳上了车,把司机吓了一跳,后面没有人跟上来。公交车走过几条街,报站声再一次响起:前方到站昭化古城,很多乘客都站了起来走到门边,这一站下车的人不少,唐成也混在人群中下了车。 昭化古城和剑门关、皇泽寺、千佛崖并称广元四大名胜,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广元是四川省的一个地级市,古称利州,至今已有2300多年的建城历史。素有“女皇故里”、“蜀北重镇”、“川北门户”和“巴蜀金三角”之称。地处四川盆地北部、嘉陵江上游、川陕甘三省结合部,为四川的北大门。是三国历史文化的重要走廊,女皇帝武则天的诞生地,川陕**根据地的重要组成部分。 昭化古城位于白龙江、嘉陵江、清江三江交汇处,嘉陵江水在这里来了一个洄澜,水系宛成,形成天然的太极,有“天下第一山水太极”自然奇观的美誉。古城远方四面环山,近处三面临水,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古遗址、遗迹众多,民风古朴典雅,是广大游客观光旅游,休闲度假,学者考古研究的理想之地。 唐成自然喜欢这个地方,他没有往人少的地方躲,而是哪里人多就往那里钻,像条游鱼一样在古城街道里转了大半圈。他并没有发现有人在后面追踪,只是出于习惯性的谨慎,从南充到广元已经跨了两个地级市,他又辗转来到这人流嘈杂的风景区钻了半天,不相信有人还能找到他。除非在他身上安装了北斗卫星定位追踪器,否则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唐成定下心来,暗自说:“老前辈,再见了!”这一路上他小心翼翼想要摆脱的原来只是怪老头陆超。 唐成放慢脚步开始欣赏古城山水和古迹。同样是嘉陵江沿岸城市里的景点,昭化古城的风景气象自然远非南充北湖公园可比,那北湖公园就是城市中的人工湖,阳气中的聚阴之地,而昭化古城地势开阔,岸上杨柳垂荫,各处点缀亭阁,三江轻舟荡漾不时有水鸟飞过,远处山峦的倒影时碎时聚。微风吹过阳光下的水面,有一股清凉的阳和之气,此时此地当然不可能闹鬼。 走着走着,来到江边被柳树环绕的一个小亭,迎廊双柱上挂着楹联:“四面山色三面江,一城古风半城韵。”书法很好,诗句也很好!唐成点头赞了一声走入亭中凭栏远眺,心胸仿佛也随着视野变得开阔了。自从那夜杀人活埋之后,唐成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轻松爽朗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在这个江边小小的亭子里,唐成看着楹联一个恍惚,奇迹发生了: 在昭化古城的一条街上,武士彟家里请来了相士袁天罡,要给家里人论命,当轮到还在襁褓里的小女儿武则天的时候,武士彟说:“麻烦先生看看犬子面相如何?” 袁天罡仔细打量这个穿着男童装的孩子,大为震惊,惊呼: “龙瞳凤颈,极贵验也,若为女,当作天子!” 武士彟吓了一跳,赶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说:“不可乱说,这是要杀头的!”然后打发袁天罡快快离去。 “这个情节是当年三舅婆说过的,怎么今天在眼前出现了?”唐成晃了晃脑袋问自己。 他也知道,后来武则天果然当上了皇帝。这可不是野史里杜撰的,它是记载在正史《新唐书》和《旧唐书》里的史料。 要知道,当时唐朝是一个男权社会,“鸡司晨,狗守夜,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女人当皇帝这种事情被视为有违天伦,说这种话的人可能面临杀头之祸。 袁天罡是不是能够通晓天机,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是,他所有的预言确实都灵验了。直到今天,在整个西南一带民间还广泛流传的说法就是:袁天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能准确地预测未来,是难得的奇人! “袁天罡老先生看相论命的情景都过去上千年了,为什么明明白白出现在眼前?这是什么样的预示呀?”唐成定定地看向江心,很不解: “难道这里的地理气场就真的有那么贵气,注定要出女皇吗?” 第三十一章 龙脉地气 唐成面向江心坐在凉亭里,不远处有一伙青年男女在嬉笑,一个女的带着威严不可抗拒的语气念出一句台词: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男人的小声回答:“请圣上赐教。” “你惹祸了!” “卑臣不懂圣上的意思……” “你过来,让我看看。”女人以命令的口气说,然后又温柔地说:“……小东西,最近在干什么?” “易之时刻等候圣上召见!”男人唯唯诺诺地说。 “是吗?你这张嘴总那么甜。”女人说:“就不如你弟弟,昌宗在我这儿挺踏实的。” “能侍候皇上是我兄弟的荣幸!”男人提高了声音回答。 “听说宫里所有女人几乎都爱上了你!”女人紧盯着男人。 “易之不敢!” 那一男一女的声音随风传来,唐成忍不住扑哧一笑。这时听见耳边有一人淡淡地说: “很好笑吗,我老人家怎么笑不出来?” 听到这声音唐成的身子就软了,要不是有栏杆挡着,差点就一头栽进江里。他回头望了一眼,果然是那位阴魂不散的怪老头陆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小亭中了。 陆超憋着一脸坏笑,故意不看唐成,神气活现的眺望远处,口中自言自语说:“小娃儿呀,你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小泥鳅,比这白龙江里的鱼还滑溜,我老人家一个不溜神,你就溜到广元来了。” 唐成如果是神通广大的孙猴子,那么今天就是遇到陆超这尊如来佛了,怎么也溜不出老头的手板心。他像一只斗败了的小公鸡,扶着栏杆有气无力地说:“老前辈,我彻彻底底认栽了,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超咧嘴笑了:“我不是找到你,而是就在这里专门等你来。” 唐成茫然,露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老头又笑着解释说:“你懂地理堪舆,能在我地师陆超口中得到一个‘懂’字的评价,已经相当不简单了。 你这种人既然来到了广元,元神又受了伤,我在六角凉亭等着就可以了,只要天气好,你一定会来。 呵呵呵,今天天气真不错,是不是?” 唐成站直了身体,不解的问:“您老怎么料定我一定会到广元来?” 陆超指了指周围反问:“你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广元号称川北门户,自古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重要性,虽然事先没有计划来广元,但这里的地气灵性就会吸引你,就是说有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磁力在招引,是你摆脱不了的” “你老人家越说越不靠谱了,这地气磁场难道只有广元才有,难道别的地方就没有了?”唐成不解地问:“我也可以被重庆、成都、达州、万州等地方的磁力吸引呀,凭什么你就知道我要来这广元?” “这就是我一代地气宗师的本领了。”老头得意地说:“就凭这本领,你娃儿做我的徒弟也值了。” 又来了,看来这老头铁了心要收唐成做徒弟了。 唐成还是不解地问:“就算您老人家算出了我要来广元,又怎么知道我会来这昭化古城?又为什么单单选择在这凉亭等我?” “这昭化古城就是广元地气中枢,三江聚会之地是阴阳聚会的‘地眼’,而你我立足的这个六角凉亭所在地就是地眼的灵枢汇聚之处,这地气磁力就像一股强大的引力在牵引着你。”老头神秘又得意地说: “你自己看看是不是?” 唐成环顾四周,不得不承认老头说的是实话,只得回答说:“我来的匆忙,并没有观望广元全貌,但就此地所见,按地理堪舆的讲究,昭化古城确实是灵气汇聚之地,而这个小六角凉亭,是这个地理气场的中枢位置。” 这时候,唐成想起了外公给他讲解的有关知识,虽然不是很清楚其含义,但大概意思还是明白的,那就是“居住地要选择寻龙观水,藏风纳气之场所。” 于是,唐成念出了外公教给他《撼龙经》的一段话: 须猕山是天地骨,中镇天地为巨物。如人背脊与项梁。生出四肢龙突兀。 四肢分出四世界,南北西东为四派。西北崆峒数万程,东入三帏为杳冥。 惟有南龙入中国,胎宗孕祖来奇特。黄河九曲为大肠,川江屈曲为膀胱。 分枝劈脉纵横去,气血钩连逢水住。大为都邑帝王州,小为郡县居公侯。 其次偏方小镇市,亦有富贵居其地。大率行龙有真星,星峰磊落是龙身。 高山须认星峰起,平地龙行别有名。峰以星名取其类,星辰下照山成形。 龙神二字寻山诀,神是精神龙是质。莫道高山方有龙,却来平地失真踪。 “嚯嚯,你娃儿还懂得《撼龙经》?”老头惊讶地问:“能解释其中要义吗?” “比如:‘其次偏方小镇市,亦有富贵居其中’一句意思是说:其次结在偏远的小城镇,也有富贵居在其地。比如这昭化古城,位于嘉陵江的中上游,三江聚汇,水绕三方,金城环抱之势,所以有结作,但垣局不大,只能形成一个小城市,这地方也可出富贵之人,比如女皇武则天。”唐成解释说。 “有点意思。”老头有了兴致:“继续说。” “‘大率龙行自有真,星峰磊落是龙身’一句意思是说:一般的龙脉是有其本源的性质,星峰众多错综复杂是龙身的性质。可以登天潜渊,兴云致雨,腾云驾雾,飞伏莫测。星峰跌峦起伏,山脉婉转曲折,与龙的形态何其相似?”唐成继续解释。 老头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高山须认星峰起,平地龙行别有名。’意思是说:高山行龙须认识众多的山峰起伏,而平地中的行龙则别有名堂。说的是:山龙容易辨认,因为起伏形式明白,有脉络可寻。而平地龙的行度则不同,辨认起来需要另一番讲究。”唐成也不客气,很认真地说: “更有那句‘龙神二字寻山诀,神是精神龙是质。’意思是说:龙脉和气势两字是寻龙的秘诀,气势是山体的灵论,龙脉是山体的形体。经中所说的‘寻山脉’就是现在所说的寻龙,寻龙的要诀无非是‘龙’、‘神’二字,神是指精神气度,龙是指形态实质。山脉神行俱佳,行止不凡当为真龙,所有不足则为虚龙。” “小子,看来你的根基还不错。”老头赞许地说。 “寻龙二字,一虚一实,耐人寻味。这就是昭化古城曾经出了真龙天子的道理了。”唐成谦虚问:“老人家,你说我这样讲对吗?” 陆超岔开了话题,莫名其妙地问他:“小娃儿,你认识信教的出家人吗?” 第三十二章 神识·灵觉 唐成有点诧异,不知道这怪老头又有什么新花样,想了想随便回答:“我有个长辈信仰全真道,在小乐山道观里当住持,但我从来不认为他是个真正的出家人,只是忽悠游客的香烛灯油钱而已。” 陆超带着大学问者的口吻说:“你认识的人还挺多!这世间有些人信教十分虔诚,但根本没有真正的见知,不过是一种暂时沉迷的心理慰籍而已,他所信的东西对他没有用处,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 还有一种人口口声声说不信也不敢信,却很懂门道,无时无刻不在利用这一套,自以为得意,却不知这也是见识的阻障。” “前辈是在说我吗?”唐成还真有自知之明: “我就是后一种人?但我今天并不是堪舆地理而来,也没有自以为得意。再说了,信仰地理堪舆术和信教不是一回事吧?我只是懂一些地理堪舆术,明白某些方面是有道理的,但并不一味迷信。” 陆超点点头:“所以你并不在这两种人之中,而是在两者之间。你懂它的门道,又怀疑它的谬说,已接触到一些真玄妙却还在懵懂之间,不足之处恰恰是没有建立真正的见知,也就不可能有真知灼见了。” 难得见他这样庄重平和的说话,这时候看上去,老头也有器宇雍容儒雅谦逊的高人风范了,并不完全是疯疯癫癫的怪老头。 唐成却更加疑惑,摇头说:“前辈说的话与此时此地有关系吗?” “大有关系了。”陆超侃侃而谈:“你既然是个内行,身处广元,元神又受了伤,按地理堪舆气场的说法,待在什么地方最合适,还用我教你吗?”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唐成终于反应过来了。按地理堪舆的讲究,水能聚阴,尤其是湖泊池塘一类静水蓄积之处。但是在大白天,阳光下的湖边,水面聚阴而返阳,是最能调和生机温养形神之处。 “昭化古城是广元城的地眼,小六角凉亭又是这地方地气中枢所在。”唐成想到这里就说了出来。 “临水靠山柳树环绕,面对江面开舒荡漾,阳光下生气勃勃阴阳调和。”陆超解释说: “你元神受伤,若按地理堪舆来说,在地气最能滋养形神之处感觉也最为舒适。或者是无意中受元神的指引,或者仅仅是一种巧合,在广元城中找到了最适合自己停留的位置。” 唐成就像一条在水中漫无目的的游鱼,而陆超清楚他这条鱼待在哪里感觉最自在,于是就在小六角凉亭等着。这是陆超的判断,这时候也是唐成想到的,于是不禁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在有意无意之间地理堪舆本来就包含了环境学原理,并不是很难解释。” 陆超鼻孔中哼了一声:“你虽然懂得一些地理堪舆理论,但对地理堪舆要义还没有真见识,非要用另一番道理去解释这番道理,才觉得心安理得,有了真知真见吗?”然后加重语气说: “说实话,假如你到了广元却不知道来这六角凉亭,我还懒得再见你呢!” 唐成突然一拍脑门,充满疑惑地问:“这就奇怪了,假如前辈知道我来了广元,在这里等着也能说得过去,但你怎么敢肯定我一定会来广元?我已经从南充跑到广元了,您是用什么手段察觉到我行踪的?” 老头的眼神里有了嘲笑:“这就叫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不明白的人想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知道此时此地你在我眼中像什么吗?” 唐成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解地问:“像什么?” “就像一条扔进油锅里的鱼。”陆超说: “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这里是地气灵枢所在,又是水边阳和之气所聚,你身上那把剑带着那么重的阴气和煞气,一路搅动地气翻腾,我想不发现都难!”然后很深奥又神秘地说: “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那把剑所在,只要没有脱离我的神识之外,离再远也可以追踪你的行迹,当然知道你来了广元。” “原来如此!”唐成心中惊出了冷汗。 他从昨天开始就听见那把古剑从匣中发出奇异的呜咽声,晚上还做了个挺恐怖的怪梦,一直以为自己元神受伤才会有这种错觉。难道老头也听见了这剑上发出的呜咽之声,一路听着声音追来?他赶紧上前一步问:“前辈,我的背包里确实有一把古剑,你也听见了它发出的怪声?” 陆超故弄玄虚地说:“声音?什么声音?我没有听见哟!”然后又幸灾乐祸地说: “我又不搂着它睡觉。” “什么意思?”唐成不解地问:“你老人家能说明白一些吗?” “看来你的麻烦还不少。”老头点了点他的额头说: “那东西是个好东西,如果能重新开光见天日,挂在书房里可以镇宅辟邪。但是,放在卧室里,时间久了一般的人也是受不了,何况你这种已有灵觉的人,不出毛病才怪呢!” 唐成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至于我嘛,你背着煞气那么重的东西,还有一匣子阴宅土满世界乱跑,我的神识怎么会感应不到呢?”老头突然加大语气说: “吔,你也不是外行呀,为什么不知这些讲究?” 唐成哪里是不知道,而是根本没注意。他当然听说过这一类的器物是不能在家宅中随便安置的,否则会有意想不到的祸患,外公和二舅公早就告诫过。 他只是没有在意,再加上这两天也没法将剑放在别的地方,只能随身带着,晚上睡觉也将背包扔在床边。 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后来在南充金城山铜牛镇山吼前不小心被威压之气侵入元神,结果出毛病了!他以请教的语气说: “我确实听说过这些讲究,但以前没怎么注意,好像也没什么大事,为什么今天会遇到这么多麻烦?” 陆超抬起左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往内勾:“第一,因为这把古剑不简单,不仅仅是阴气和煞气重。第二,因为你的元神受了伤,易受外缘所扰见魔境。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你娃儿摸到门口了。” 唐成皱着眉头说:“门口,谁家门口?您老人家说话太通俗了,专业一点没关系,我能听懂。” “可能是因为修炼武道有成,也可能是学习地理堪舆有悟,或者是最近的经历对你有触动,总之你的感知境界有所精进,已经有了自发的灵觉,这就是门口。”陆超慢慢地解释: “一般人没有你这中神识,自然也不会有这种麻烦,就算出了毛病也找不到原因所在。而你嘛,恰好伤了元神,更容易出毛病。” “神识?灵觉?这么高深的东西,您老能不能解释一下?”唐成诚心诚意请教。 第三十三章 小雷音咒 陆超听了唐成的问话没有急着回复,而是停了好一会才晃着脑袋,有点像古时候的私塾先生,很匠气地说: “所谓灵觉,每个人都有灵光一现之时,察平常所不能察。待到灵觉自发开启随时有感,却不知其所以然,人常受其困扰不堪,易染外客风邪,或神魂不能自主以致祸祟。 我教你的‘小雷音咒’,便是修身心祛魔障的法门。再等到修行有成,元神出现内外交感清明,便可运用自如知其所以,那时候才可以可称作神识。” 唐成点头,高兴地说:“原来前辈教我的诵经术叫做‘小雷音咒’,听您这么一解释,我差不多明白了灵觉是怎么回事,至于神识,您的话我倒是听懂了,但是……” 陆超打断他的话:“空谈再多也是空谈,没有真见知,功夫到了自有体会,也只能去自己体会。”然后,像突然记起,大声地说: “吔,你这是在向我老人家请教吗?” 唐成十分肯定地说:“当然了,就是在诚恳地请前辈指教呀!” 陆超瞪大眼睛,横扫唐成:“小娃儿,你应该懂些江湖规矩吧,想空袖求缘吗?昨天临走前不是说好的,今天另找个好地方,边吃边喝接着谈,难道是在这江边喝西北风吗?” 这老头,唐成躲着他的时候,几百里追到眼前也不嫌麻烦,等唐成恭恭敬敬向他请教的时候,又端起了架子,好像比谁都拽,得好吃好喝伺候着。 在江湖人眼里,这一手叫做“要丁逼把抬门槛”。盯住“空子”,使出种种手段逼对方抬高自己的身份,管吃喝用度只是第一步而已,“抬门槛”之后还有“上天梯”之说,越捧越高身份就下不来了,始终得恭恭敬敬伺候着。 开始是主动缠上对方,到最后在外人看来,却成了对方始终求着自己一样。想这样玩,得有真功夫或好手段,能抓住“空子”才行。 唐成一直想躲开陆超当然有他的理由,首先是因为陆超目击了他杀人的经过;其次他也很清楚这些江湖门道,不想沾惹上身。但这时候也没别的办法,既有把柄在陆超手里,跑又跑不掉,一只脚已经踏进对方设好的门槛里了,只得陪着笑问:“我对广元也不熟,不知道前辈好哪一口,还和昨天一样,你老人家选个地方吧?” “广元是川陕甘三省交汇之处,到这里当然要尝一尝三省地方风味了。中国有苏鲁川粤四大菜系,但陕西风味名菜也不少,自成一系,比如紫阳蒸盆子,最早发源于紫阳县汉王镇,传说始创于西汉刘邦时期,用料之糜费,时间之冗长,程序之繁琐,做工之讲究,稍有差迟则口味大逮,非一般地域所能为,它当之不愧地成为最具特色的紫阳传统大菜。不用心是做不好的,当今年代已显式微。”陆超如数家珍,又炫耀地说: “小娃儿,遇到我算你有口福了,今天能见识到正宗的陕西菜:葫芦鸡、紫阳蒸盘子、烧三鲜、奶汤锅子鱼……” 老头就像说相声似的报起菜名来了,再报下去只怕要流口水了,唐成赶紧截住话头:“老前辈,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陆超反倒不着急了,大手一摆说:“看天色还早,不妨在昭化古城三江相汇之地赏赏风景,感受一下地气灵枢汇聚之妙,顺便多聊几句。” 这一老一小各怀心思,坐在六角凉亭中的木椅上,凭栏远望。 一阵微风吹来,三面柳枝舒卷如碧浪翻腾,陆超深吸了一口气问:“小娃儿,我还没问过你的来历吧?” 唐成狡猾地说:“江湖偶遇,何必刨根问底?我没有得罪前辈的地方,也没追问过前辈的来历,对不对?” 陆超笑了笑说:“行走江湖没有轻易露底,说明你懂得保护自己,你不想告诉我没关系,但我能看出来。” 套路,又是套路,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江湖人“钓空子”常见的开场白,出自惊门,但八大门通用。所谓“空子”就是看好的下手对象,也称为“丁”。如果是在摆摊算命的场合,这一句话出口就是“棚上要丁”了,这是江湖黑话,摆摊做生意也称为“开棚”。 假如对方接一句“您是怎么知道的?”或“你看出什么来了?”,那就有发挥的空间了,“空子”就算“要”进来了。“要丁”之后下一步是“逼把”,就是使出种种手段达到目的,诸如装神弄鬼扮高人,做生意卖东西,骗吃喝赚钱财等等。如果不是一锤子买卖,还想继续打交道做生意,后面还有“抬门槛”、“上天梯”等等花样。 从另一方面来说,假如你能看破这些手段,又不想纠缠,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克服自己的好奇心以及求富贵、平安、健康、便宜等等侥幸心和贪婪心,干脆不要搭理,那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陆超在唐成面前,言行不经意间就带着江湖门道,好像在故意戏耍他:小娃儿,看你怎么接招?又像在暗中提醒他,我也是**湖,别在我面前耍花招。 唐成甩不脱陆超,也想看看老头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于是很“配合”的接话:“您老看出什么来了?” 陆超就等着他这一问,扬着头,捻须说:“你天庭饱满但美中不足,鬓角发迹有斜侵眉梢之相。你的出生一定有问题,你的家庭也不一般,你离家出走的原因也是与此有关的。” “有什么问题?”唐成面无表情的追问。 陆超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我只是怎么看怎么说,如果看错了,请你不要介意。”然后煞有架势地说开了: “你应该是无依无靠的孤儿,从小就没有得到父母的关爱。要是有关爱,那也是与你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总的来说,你就是命犯孤星。” 唐成没有看陆超,只是静静地听着。 “俗话说孤星降生克至亲,所以说你是孤儿。”陆超很矛盾地说:“不过,你这人很有善心,是个好孩子,懂得感恩,而且命犯孤星的人往往能得到贵人帮助,非富即贵。” 假如换一个不懂门道的人,一定会大吃一惊,以为自己遇到了活神仙。陆超看起来随意的开口,就这么两句话,所断竟然极准,简直可以称得上料事如神! 一点都没错,唐成至今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是死是活家里人也不肯细说,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十岁外公外婆在那场罕见的地震中离去,现在听老头这样说,这几个至亲就是被自己克死的了,他心里很难过。 第三十四章 陆超看相 外公外婆是这个世界上对唐成最温柔、最关心的人。听了老头子的话,他当然伤心难过了,于是,先前的事情在眼前一一影现,就像电影片段: 那时候唐成只有十岁,谁也没有办法换回外公外婆的命。他年纪还小,又不能独立生活,好在三舅婆程琳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尽管丈夫已经去世多年,但她还是收养了丈夫姐姐的外孙,把这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娃儿当成自己的孙子,也在名利上过继给了自己的儿子蒋再能。 就这样,三舅婆成了唐成的祖母,但是没有多久,养母也就是三舅婆的大儿媳袁桂辉在女儿出嫁不久去世了,这个养母同样对唐成视如己出,甚至在很多方面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更好,可以说,唐成在这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代长辈中享受到了至臻的宠爱。 仅仅一年后,父亲再婚,娶了一位年轻漂亮、像妖精一样的女子。 唐成一方面在心中对父亲有怨言,责怪他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续弦,哪怕是再娶也不能娶这样一个女人,只比唐成大九岁,比哥哥蒋允德才大三岁,在他看来,这就是对尸骨未寒的母亲的一种背叛。 另一方面,父亲与后母重新组成家庭,同在一个屋檐下,唐成感觉很别扭,也许是年龄的问题,他在后母那里完全体会不到母爱,却又说不出毛病来。 后母年轻漂亮、温柔可人,更难得的是知书达理,在大城市受过良好的教育。她也没有虐待过唐成,反而一直在向他示好。当时十七岁的唐成已经是成年人了,各方面也表现的很不错,一家人当他是掌上明珠,想欺负他也不容易。 但是唐成想不通,这样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嫁到乡下的蒋家?蒋家经济状况在当地算得上小康水平,跟城里比起来还是相差很远的。以后母的条件,完全可以在大城市中找到更好的男人,如果是为钱就更说不过去了。那么她又在图什么呢?唐成一直存在疑问,怀疑后母有所企图,但又没什么证据。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唐成觉得很尴尬,十七岁那一年干脆离开了家乡去南海边陲当兵了,三年后退伍回来又去了成都淘金,美其名曰闯荡江湖。父亲倒没有阻拦,因为唐成从小就熟知江湖八大门的种种手段,这样的孩子放出去应该能自食其力。 陆超刚才说的话“你天庭饱满但美中不足,鬓角发迹有斜侵眉梢之相。你的父母一定有问题,你的家庭也不一般,你离家出走的原因与此有关。”前面一句看相的术语只是个引子,后面一句模棱两可的判断在一般人听来简直就是神了! 唐成的大舅公蒋慈文早年就是位算命先生,看相、测字、打卦等等江湖惊门的把戏都会,后来进了当地小乐山风景区的道观当了道士,再后来居然混上了道观住持的位置。唐成从小也了解江湖惊门的各种手段,对老头的第一句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相学上所说的“天庭”就是前额,俗称脑门的位置。算命先生看面相,第一眼就要看天庭的气色,第二眼要看眼眸的神彩,至于第三眼,男人看鼻梁女人看嘴唇。所有的相师,这前三眼是必看的,各有各的讲究,其中也包含了医学、生理学、心理学的道理。 在中医望诊中,天庭的气色很重要,它能反映一个人的健康状况。而一位高明的中医,甚至可以从一个人天庭的形状,大概推断出当年胎儿出生时的气血状况。因为它是出生前后形成的,而且与父母受胎时的身心状况有一定的关联,进而大概推断这个人的父母如何。 但是这种推断是相当朦胧的,受其它各种因素影响更大,不能做出确定的结论。从天庭之相扯到父母,听上去倒是一句似是而非的内行话,至于接下来“鬓角发迹有斜侵眉梢之相”,就是纯粹的临时发挥了。 根据各人的相貌特点随口编排、灵活掌握,仅仅为了使后面的话语听起来顺理成章而已,一般人也不懂这些。 至于后面几句话就更神奇了,但在内行人听来也是一层一层意思往外兜,想说不准都难。老头讲了四层意思:第一层是“你没有得到父母的爱”;第二层是“如果有爱,那也是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人给予的”;第三层是“不论是什么情况,总之你是犯孤的”;第四层是“你还算个好孩子,懂得感恩”。 第四层的语意放之四海而皆准,哪个孩子不认为自己“懂得感恩”呢?就算是世上不孝的儿女,也会找出种种借口,认为自己原本是希望孝敬父母,懂得感恩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而已。 第三层语意只要说出来也是**不离十。且不说当代中国社会的发展和变化速度相当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和父母不在一起生活,总会有某些观念上的冲突,与上一辈人“有疏远感”并不少见,不能与家人一起生活,那不就是犯孤了吗?只说唐成本人,年纪不大但很显然已是混社会的老油条了,与父母家人有疏远怎么都能解释的通。 至于前两层语意,其实很简单,说出来就是江湖惊门的功夫了,显示出了社会经验和看人的眼力。 要知道,陆超第一眼看见唐成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在杀人活埋,而且做的干净利索,那需要多大的狠劲呀! 唐成今年二十一岁,看上去相貌也很清秀的,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应该在上大学,就算没有读书也还在父母的庇护和照顾下,一般父严母慈、家庭教育正常的孩子都会有正经的事情做,哪会跑出来杀人活埋。 普通人也许不明白,但经常办案的基层刑警都有一种经验,年纪很小就能很老练的参与恶性犯罪,这种人成长的家庭环境通常都有问题。 当然了,这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的结论,但从案例统计来看,其概率非常大,几乎达到百分之**十,这些道理,像陆超这样阅人无数的**湖当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正常的家庭大多类似,不正常的家庭当然有各自不同的诱因,问题大多出在父母身上。要么父母已不在没人管孩子,或者一方不在另一方无暇照顾孩子;要么是离异家庭,或者感情不和有矛盾,时常争吵疏忽了对孩子的管束,任由孩子在社会上瞎混。 陆超的所说的语意就是基于这种社会经验得出的判断,唐成并不傻,当然能够理解,所以根本就没在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第三十五章 秦川菜王 至于陆超的第一句话“你应该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在一般人听来简直是应验如神,其实也没有什么玄妙的,这就是江湖惊门术“棚上要丁”的手段而已。 那就是将最大胆的合理猜测,听上去最神奇的判断放在第一句,首先让人惊讶不已,然后再一层层往回兜,万一说的不准也能尽量圆回来。如果说中了,对方恐怕会以为自己遇到活神仙了。 江湖八大门中的惊门以命算、占卜为主,之所以得名,其要意就在这个“惊”字。 陆超将这一套把戏玩的很纯熟,假如他不是地理堪舆师,去做一个算命先生也会很出色,但他面前同样是一位“**湖”。唐成只是稍微愣了愣,随即一转念就想通了,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说:“老前辈的眼力,晚辈当然佩服。” 见唐成露出不惊不讶的反应,陆超好像很满意,但又有些不甘心,捻了捻胡子又说:“别着急夸我,话还没说完呢。” 唐成耸了耸肩,摆摆手说:“您老继续。” “你自幼出身于龙蛇混杂之地,周围的亲人、朋友善恶难辨,但没有几个是做正经营生。像你这种人,坑蒙拐骗之事也没少干,一朝不慎便是奸恶之徒。近年以来,你心中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时常迷惑难解,有很多事,你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对。” 这番话倒是全说对了,唐成抬头欲言又止。陆超看他这种反应来了精神,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 “你这个人吧,没有什么野心,只想舒舒服服享受人生,过悠闲自在的日子。但你就是从江湖里打滚出来的,骨子里打下了烙印,从小就沾了一身泥,学的东西看起来很有用,却不太愿意去用。但你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自己干干净净的,可惜就是做不到,所以才会有所迷惑。” 唐成终于主动开口了:“前辈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超听了唐成的问话,得意的笑了,用手指指周围: “想想看,你杀人之后喜欢在什么地方停留?总是在柳枝荷叶环绕之处!南充是这样,广元也是这样。” “那又怎样?”唐成不解地问:“难道有什么关联?” “在地师看来,无意中选择什么样的环境,就能反应什么样的心境。”陆超看都不看他一眼,故弄玄虚地说: “你上学时没有读过古人如何形容柳枝、荷叶吗?柳枝轻柔婀娜,荷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这老头越扯越远了,竟然扯到文学上面来了,这正是唐成喜欢的,要知道,他的志向就是成为一名作家、诗人。于是,很感兴趣地说:“老前辈喜欢读周敦颐老先生的《爱莲说》?” “别打岔”陆超打断唐成的问话。 如果他说唐成杀了石头等人却没取墓中的东西,因此推断出他的性格、修为,可能编的更圆点,但他以相术推论出的一大堆道理确实都说对了,说到了唐成的心坎上,不愧是**湖,看人看的很准! “这正是你所希望而又不容易做到的吗?”陆超看向唐成。 唐成沉默了,不再说话,思绪渐渐飘向远方,回想起很多往事。这时候,冷不丁被老头拍了一下肩膀,打断了他的沉默,只听陆超问: “小娃儿,怎么不说话了?” 唐成略显尴尬地说:“话都被您老人家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陆超呵呵大笑:“小娃儿,你自己说说,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简单,就是二选一的结论,幼儿园里的孩子都能回答,但是,却又是世界上最复杂、最难回答的问题,唐成抬头望着白龙江苦笑着说: “自古以来身入江湖,良心已经让狗吃了一半,却总用‘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口号为‘坑蒙拐骗’找借口;但另一半还得小心隐藏,不露声色,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人对己,为什么而来?也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你这一套论述也对,还有点自知之明,看来还是可以打造的。”陆超话不答题地说。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音乐,伴随着民族音乐《二泉映月》的旋律,江边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喷泉启动,在接力灯光束的映照中,千百条水柱像一条条水龙喷向高空,然后又转身回旋向下隐没在江水之中,半空中飘着的层层水雾成了彩色的幕账。陆超皱了皱眉,带着怒气说:“这是什么?” 唐成回答:“这是前年修的大型旋转喷泉,如今的昭化古城一山三江相聚一景,我在公园门口看见的介绍。” “无风起浪,真是煞风景,走吧,吃饭去!”这老头变脸真快,说不高兴就不高兴,刚才还在兴致勃勃的看风景聊天,一转眼就要离开昭化古城。 走出昭化古城北门,唐成问:“前辈,往哪儿走?” 陆超白了他一眼,提高嗓音说:“走什么走,打车!” 唐成笑了。这老头曾在后半夜徒步追了他几十里路,脚下功夫那是相当了得,曾经怀疑过他是不是会飞檐走壁或者像孙悟空一样有腾云驾雾的功夫。但是进入广元城,这么一个小城市,能打车也不愿用脚板赶路了,看来也不是铁打的身躯。 打了一辆当地的出租车,路并不远,绕着昭化古城转了半圈来到曾家山五坊街,下车后路边就有一家饭店,门脸并不是很大,然而招牌却不小。 唐成第一眼看见,差点倒吸一口冷气,这家饭店大门两边挂着一副木质楹联,红底金字,上联是:品上德和手下书乾坤,下联是:才高义厚镬中传美味。再看大门正上方有一块匾,上面有四个硕大的金字:秦川菜王! 这是谁家的饭店敢挂这样的匾额,也不怕树大招风?唐成又惊又叹:“这家饭店,好大的招牌!” 陆超撇了撇嘴,带着贬损的口气说:“你觉得这招牌口气大吗?人家可是当之无愧的!”然后又用教训的语气说: “开这家店的张师傅张泰源民国十一年出生,今年已经八十八了。这个小张十六岁学厨艺,研究过中西各种菜式,后来专精川菜、秦菜。 过去西安府三大老字号‘大唐风’、‘汇泉楼’、‘燕喜堂’的主厨他全部做过,年纪大了才回到自己家乡开了这么一家专做秦川菜系的馆子,希望儿女后人能继承原汁原味老手艺!” “‘小张’?这老头也太自大了吧!”唐成在心里喊了一声,但并没有出声。 第三十六章 丑女俊男 八十八岁的秦川菜系泰斗张老先生,陆超在言语中竟称他为“小张”,言下之意他自己年纪或辈份更大。 唐成突然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超自称民国二十年已经四十岁,算起来今年该一百二十六岁了,也难怪他会这样称呼张泰源老先生了。可是,从外表上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不知是真是假,当初也就没太在意,但老头现在这架子端的却挺像。 唐成试探着问:“前辈吃过张老先生做的菜吗?” 陆超白了两眼:“当然吃过,那时候他在大唐风,年纪不算大,还亲自下厨呢。” 说着话唐成就要进门,但他的一只脚还在门外就被陆超叫住了:“慢点,别那么着急,站在这里好好看看这块匾。” 唐成有些不解,但还是退出门内的那一只脚,后退了几步站定,抬头仔细看那块匾,看着看着,还真看出一点感觉来了。 这块匾很新,当然不是文物,本身没有沧桑厚重的历史沉淀气息,唐成的灵觉并没有特别的感应。 但这块匾朱砂底烫金字,挂在不大的饭店门前却显得浑然大气。如果不明白底细,第一眼看见它,可能会感觉这店家的口气太大了,但要是了解它的来历,谁都会认为这块匾就应该挂在这里。站在它面前无形中会有一种感慨,仿佛在品味一个历史悠久的菜系传承。 还没有进店点菜呢,站在门前就有了这种感觉,唐成若有所思。陆超微微一笑,说: “怎么样,看出滋味来了吧?别小看了一日三餐,它可能是一种负担,但也可以是一种享受,更是一门学问。今天到了这里,你要是像刚才那样推门就进去了,没有品到菜饭之外的滋味,可不能说是我徒弟,我丢不起那人!” 唐成陪着笑说:“前辈,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徒弟嘛。” 陆超大大咧咧摆摆手:“将来有可能是,现在就得学乖点,好好努力吧!” 唐成哭笑不得,岔开话题问:“以那位张老先生的年纪,不太可能亲自下厨了,这家饭店的菜究竟做的怎样?” 陆超翻了翻白眼,就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唐成说:“这种傻话你也问得出来?我也没来过,当然尝了才知道!今天带你来这里吃饭,主要目的就是让你看看这块匾,你是学地理堪舆的,假如有人送你一面‘地气宗师’的金匾,你敢挂在门前吗?” 唐成连忙摇头说:“我只是懂一些地理堪舆皮毛,连门都没入,不是专门学地理堪舆术的,连堪舆师都不沾边,地气宗师的金匾哪里敢挂哟?” 陆超挺挺胸,指着门匾:“所谓艺不压身,人家就敢挂,也真能当得起!地气宗师那样的匾,我陆超也敢挂,就希望你这个小娃儿将来不要当不起!” 真没办法和这老头认真说话了,三言两语总能拐到这个问题上,唐成只得打趣说:“老前辈,您家大门上真挂着地气宗师的牌匾吗?” 陆超没有回答唐成的问题,自己先进屋了。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二楼的一个包间,恭敬地递给老头菜谱,老头看都没看,直接报上了菜名:“葫芦鸡、紫阳蒸盘子、烧三鲜、奶汤锅子鱼。” 服务员答着话,写上了菜单,正要转身告辞,陆超又喊住了他:“再加两个羊肉泡馍。” 菜还没有上来前,老头喝了一口茶,再次提起了旧话:“现在你可以交代自己的来历了。” 唐成真的是没有办法了,看来这老头很倔,不问个清楚明白誓不罢休。 说就说吧,又不是美国日本派来的间谍,更不是台湾岛上***派来的卧底,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索性把自己以及家里所有人的情况,只要是知道的什么都说出来,以满足老头的好奇心,也好断了他的纠缠。 但是,唐成并没有直接回答老头的话,却想起了很多往事,这些往事就像电影片段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呈现: 唐成的爷爷也就是三舅公蒋慈谦儒雅中带着俊朗,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毕业于四川大学,而奶奶三舅婆程琳和外婆蒋家大姐蒋毓君年轻时都是当地的美人,按文化人的说法,程琳是大家闺秀的儒雅美女,却是习武之人,蒋毓君就是彪悍中带着野性的美。 唐成虽然不是程家、蒋家的孙子,却也流淌着程家、蒋家的血脉,当然也继承了父母家族遗传中优秀的基因,虽然自幼习武,看上去却很清秀甚至有点文雅,穿上衣服外表的体格并不是特别的壮硕,而是显得很匀称挺拔。 大哥蒋允德文静中略显羞涩,有母亲的善良,也有父亲的儒雅和精明,就是胆子很小,不爱面对陌生人。 而姐姐蒋允方似乎集中继承了蒋氏家族遗传中最不好的基因,“野性”绝对是有的,但是“美”却谈不上。身材倒是不错,个子很高,有一米七五,用五大三粗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典型的女生男命相。关键是相貌,形容人长得丑一般说能把小孩吓哭,而突然间撞见蒋允方,能把小孩吓的不敢哭! 姑娘家长成这个样子,自然成了父母的一块心病,虽然当面不说,但背地里都很担心这个女儿将来能不能嫁出去。 唐成的爷爷蒋慈谦去世前,最遗憾的事就是没亲眼看见唯一的孙女出嫁,拉着蒋允方的手半天没闭眼。这样有“特点”的姑娘眼光却很高,普通男人她看不上,而能看中她的男人也实在很罕见,把唐成的母亲袁桂辉愁坏了,可是奶奶程琳却宽慰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禄,我们家方方聪明有学问,能文能武,不愁嫁不出去”。 果然如奶奶的预料,蒋允方嫁了个好男人,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金龟婿! 唐成的姐夫叫康慨。康慨长的很白净,个子有一米八二,戴着一副宽边眼镜,人显得文质彬彬,看举止谈吐显然从小就有良好的教养,学历很高,华西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博士毕业,他的导师就是龙门镇开明绅士赵灵山的儿子唐成后来的忘年交赵瑛老先生。 康慨出身在绵阳一个大家族的旁支。康氏企业集团在香港的规模很大,但是他的父母在家族集团里并没什么地位,康慨从小也不受待见,堂兄弟都喜欢在他面前炫耀家底,有怎样怎样的贵重收藏,蔑视他这种小门小户的旁支没见过也不懂。 大舅公蒋慈文曾经对家里人说过:“这小伙的名字很有趣,康而慨之,大度有包容心。”然后骄傲又显得很矛盾地说:“世上的事就这么奇妙,真是一物降一物,他怎么就相中我家方方了?” 第三十七章 初相识 康慨出生在大家庭,却没有任何纨绔习气。也许是对族人轻蔑的不服气或者是被他们的收藏文物勾起了好奇心,增添了自尊心,成年后的康慨选择了考古专业,而且接受了这方面最好的正规教育。 认识蒋允方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世,他继承的遗产就是家族企业的股份,每年都有一笔可观的分红,足够衣食无忧的过日子了。 毕业后就职于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而且经常参加基层考古工作队的发掘工作,非常热爱自己的事业。这样一个小伙,各方面条件几乎都无可挑剔,也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快三十岁了却一直没有谈对象,偏偏看中了蒋允方,展开了既含蓄又热烈的追求。 康慨第一次遇见蒋允方,是在广元一个废窑坑的发掘现场,当地政府要在这个废瓷坑遗址修建纪念馆,康慨也在这个队伍中。 这件事情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轰动,很多圈内人各怀目的都去了广元老城区,希望能在乡下收到流落民间的这类器物。 残损瓷片也是一种收藏品,有不少文物贩子还以古代碎瓷片用拼凑粘接的方法伪造高档古瓷,手法之精妙一般专家都很难看出来,因为所用的部分原料本身就是真的。 蒋允方当时在广元一家工艺陶瓷厂做临时工,她不是为了挣钱,主要目的只是学习,增长见识,当然最根本的想法还是找机会接触古窑坑,所以,当她听到这一消息,也迫不及待去乡下看热闹了。 那一片排干了水的稻田围了很多懂行或不懂行的围观群众,探方早已挖出了窑坑,很多男女考古工作队员正在取出一片片碎瓷编号记录,周围还拉着警戒红绳,有几个当地派出所的干警在来回走动,维持秩序。 蒋允方大大咧咧地挤进围观人群,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彪悍的女汉子还真有“魅力”,围观的群众猛一抬头,还以为是考古队请来维持秩序的保镖呢,立刻带着惊骇的神色闪开一条路,她很从容地走到了警戒红绳前面。 真是无巧不成书,康慨正好带着手套捧着一个盘子从探坑里走上来,要从蒋允方面前绕过去,到一旁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康慨很高兴,竟然能在这个废坑里找到一件完整的瓷器,也许是几百年前的监督者疏忽了,没发现在一堆碎瓷片中还有一个没打碎的盘子。考古工作者尤其是考古专家的眼力一般很准,这个盘子的精确直径大约在十六公分左右,边缘有二十四道放射状的菊瓣纹,盘心略下陷,弧壁圈足完整无缺,底部有大明成化年制的题款。 这可是个重大发现,康慨非常兴奋,不料一抬头正看见睁大双眼盯着他的蒋允方。恍然间,康慨误以为自己到了敦煌莫高窟,大白天看见壁画上的夜叉复活了,惊吓之中两腿不由得发软,手一哆嗦盘子没捧住。 虽然脚下是泥地,但经多人踩踏,地板已经很板实了,而成化白瓷胎质极薄,假如真落到地上,肯定会化为碎片,难逃厄运了。 “这个盘子在数百年前劫后余形,不料刚刚重见天日,转眼又逢此大劫,真是倒霉!”这一念头在康慨心中闪过。 就在这时候,慷慨眼前一花,那“夜叉”一个垫步俯身已从红绳下钻了过来,在盘子即将落地的一刹那稳稳的抓住了,然后又稳稳地站起身递给康慨,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带着磁性的声音随意地说: “拿好了,玩瓷器的,下盘要稳,手一定要准,打烂了就是一个无法挽回的损失。” 康慨僵住了,整个身体就像一具化石,张口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并不是康慨看见蒋允方就害怕,只是觉得惊讶,盘子一脱手他立刻反应到情况不妙,脑袋里嗡的一声,想挽救已经来不及了。危难时刻,这女子的动作竟然这么利索,眨眼功夫就到了面前把盘子接住,都没看清她是怎么钻过绳子的。 看着康慨的傻样子,蒋允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笑容让不远处正走过来的一位男民警心里一阵发毛。但是,康慨却觉得很亲切,因为她刚刚挽救了那个盘子,没有给自己的考古生涯留下重大遗憾,要不然,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蒋允方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这是典型的成化白瓷,胎薄而釉腻,烧制时容易变形起翘,盘形成器很不容易。这个盘子的沿口和足底都没有变形,但是侧面的釉有些不匀,白瓷最讲究的就是这一点,而且这些菊瓣纹中有两道稍微宽了一些,很不协调,但不仔细是看不出来的。” 蒋允方人长的难看,但声音却非常好听,如夜莺鸣谷,绝对的温柔悦耳,有歌唱家李谷一的歌喉。 康慨接过盘子擦了擦冷汗,正准备道谢,又愣住了,倒不是因为蒋允方的声音,而是她说的话。他刚才还在纳闷,这个盘子完好无损,在考古工作者眼里并没有什么毛病,怎么会出现在废瓷坑中?正准备拿回去找同行仔细研究,这时候却被蒋允方说出了原因,由此可见,明代皇家官窑筛选器物标准有多么严格! 蒋允方在盘子落下时接在手中仅仅看了一眼,整个过程前后不过几秒钟,连盘底的款识都没翻过来,就已经给瓷器准确断了代,而且还说破了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废瓷坑中,这份眼力和见识,太让人佩服了,康慨自叹不如! 这时候,维持秩序的民警走了过来,冲蒋允方说:“怎么回事?”然后,很不友好地命令:“退到警戒红绳外面去!” 蒋允方听了民警的话并没有出声,一闪身就钻到了红绳以外,动作十分敏捷。康慨却着急了,赶紧解释说:“警察同志,没什么事,她是一位同行。”又冲蒋允方友好地央求: “你别走,等我一会好吗?”然后捧着盘子小心翼翼的进了帐篷。 蒋允方觉得这个人傻乎乎的有点好玩,反正是来看热闹的,也不着急走,就在红绳边等着。就那么一小会儿,康慨捧着一大块厚胎瓷片走了过来,样子很吃力,后面还跟着两名同事,手里也拿着同样的瓷片,应该是一尊龙缸的残片,表面还有青花釉龙纹。 “这位美小,小姐,请你帮个忙,看一下这件龙缸究竟是失手打碎的,还是有什么缺陷故意给丢在这里了?”康慨本想称呼她美女,但还是忍住了,有些腼腆的问。 第三十八章 缘分 这些碎瓷片是考古队在废瓷坑同一个位置发现的,恰好能拼成一个完整的龙缸。 器物初步复原后,大家都挑不出丝毫毛病来,无论从胎质、造形、釉面、纹饰等方面看都是“完美”的,不应该是因为残次品被丢弃,要知道,古代烧这么一件完美的大件瓷器是很不容易的。 现场有人推测是当年被失手打碎了,也有人认为它肯定有现代人所不知的缺陷,争论了很久也没有结论。 蒋允方越过绳子,俯下身仔细打量几块瓷片,微微笑了一下:“有一个小毛病。”然后指着康慨手中瓷片釉面上的半截龙身说: “是画工出了问题!” “画工有问题?”康慨惊讶地问。 “画龙,最普通的画工错误往往很容易辨别。比如将五爪龙画成了四爪龙,或者点晴不对称,导致龙的两只眼睛不是望着同一个方向等等,一般考古工作者都能发现。”蒋允方解释说: “但是,考古工作者毕竟不是美术家,未必精通工艺美术技巧,有一些很专业的细节问题还是察觉不了的。比如一幅工笔画,就很难分辨出画家落下每一笔的前后顺序。” “喔。”康慨以请教的口吻说:“能说清楚一点吗?” “这个龙缸的毛病,就出现在龙身上的鳞片,有几处能看出画工落笔的顺序不对。”蒋允方进一步解释: “画龙鳞前笔的弧线正好压住后笔的边缘,看上去如房屋上的瓦片一样层层相叠没有破绽。但是,这个龙缸上有一些龙鳞下笔时往外带出了一点,仔细看本应该压在下面的鳞片边缘,有一小截稍微画入了上面的鳞片。”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康慨小声地说,仔细观察手中的瓷片。 “可能是因为画工没有严格的按照落笔的顺序来画,这个小瑕疵并不明显,如果是一般的民间器物,可以说是很完美了,一点毛病都没有。”蒋允方很专业地说: “但是,做为皇家龙缸,它却不符合要求,是一定要打碎丢弃的! 听完蒋允方的解释,大家恍然大悟:收藏鉴定界有些不起眼的窍门说出来也许简单,但不告诉你却很难看明白。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鉴别一件赝品要花很多功夫,而有的人扫一眼就能看出的原因。 蒋允方对康慨第一印象不错,所以对这方面的见解并不藏私,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他,大家纷纷对蒋允方表示感谢。 有一个人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那时官窑的工艺要求真严格,这个画师一定受到了严酷的惩罚!” 另一个人接话说:“那是肯定的,要不然传世的明清官窑瓷器会那么贵吗?” 这时候,一位年长的考古队员对蒋允方说:“请问您贵姓?”得到了对方回答后很客气的说: “您在这一方面是内行,如果有时间,能不能进来一趟,帮我们再看一些东西。” 蒋允方当然是求之不得了,便跟着康慨等人一起进入了发掘清理现场,这就是他们结识的经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 其实,蒋允方的长像看多了也就习惯了,也有她的内在美,并不是丑陋不堪,而且考古工作者胆子都大的很,什么都见过。康慨的博士论文就是专门研究楼兰古尸的,对蒋允方这样的长相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刚开始,这些文物工作者对蒋允方多少有点疑忌,怀疑她就是一个文物贩子。考古发掘和古董鉴赏虽然学问相通,但毕竟也是有区别的,在鉴定方面各有各的专业知识。 考古工作者对文物贩子印象并不好,总认为这些人走街窜巷顺带坑蒙拐骗,还会推动某些地方盗墓风气滋长,而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光明正大,受政府保护,充满了优越感,也就显得很自豪,康慨也有这种心态。 但是,经过几次捕风捉影试探性的交谈,康慨知道了蒋允方并不是文物贩子,而是在广元当地的一家陶瓷工艺厂工作,还是做技术的,对她的印象立时好了起来。 后来,随着交流的深入,两人之间有了很多共同语言,康慨大有志趣相投、相逢恨晚的感慨。 接下来的几天,蒋允方要上班没有来发掘现场,有一天下班后,康慨特意赶回城里,打听到了蒋允方工作的厂里,又找到了她在工艺厂的单身宿舍,蒋允方惊了一跳。 接下来更让蒋允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留了下来,还要跟她掌灯夜谈。 一个小伙子晚上独自跑到大姑娘的宿舍里赖着不走,一定有图谋不轨的嫌疑,好在对象是蒋允方,同事们谁也不会怀疑他有不良企图,也相信蒋允方不会吃亏。 虽然康慨和蒋允方仅仅是一面之交,却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交流。 康慨是学院派出身,接受的是正规高等教育,各种专业理论知识非常扎实。而蒋允方是典型的江湖派,家学渊源,自幼在古物考证方面见多识广,这两人凑在一起简直是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到了珠联璧合之境。 康慨并不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但在蒋允方面前总有说不完的话。 等到古窑遗址的现场发掘工作结束后,康慨借口协助当地博物馆进行整理工作,仍然赖在广元没走,有空就去找蒋允方,好像一天见不到心里就感觉缺了点什么,他清楚,对这个姑娘自己心里有了微妙的变化。 蒋允方一开始并没有多想,她也只是很喜欢和康慨在一起交流,但是过了一个多月渐渐的察觉到不对劲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帅哥对自己的态度过于热情,显然已经超过了一般朋友间的感情,按常理来说,这是难得的好事。 但是,蒋允方却犹豫退缩了,不敢多想,更不敢进一步发展,她觉得两人之间是有距离的,做普通朋友可以,谈恋爱就不太可能了。 就在这时候,康慨的单位一再催促他回去,他终于收拾东西走了,蒋允方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其妙感到了失落,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于是辞职回家了。 蒋允方在广元打工本来也不是为了挣钱,只是想学习进一步提高自己的知识面,了解当地的传统工艺,没有打算久留。 蒋允方本来以为与康慨这段交往已经过去,就像一枚石子投入水里,涟漪慢慢消失,一切都成了过旺。谁知道转过年来的大年初一,川北金城山红土地蒋家院子第一个来拜年的客人竟然是一位高大帅气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 这位男子是什么人?除了蒋允方,蒋家老老少少都没有见过面。 第三十九章 年轻的继母 这位小伙子提着大包小包价值不菲的礼物,自称是四川省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员康慨,找了一个很充分的理由说: “曾经在广元听蒋允方提起过蒋再能先生,特意来拜访这位民间工艺大师,有很多专业问题想请教,未经允许前来打扰,实在太冒昧了,敬请谅解。” 蒋家人个个都是出了名的人精,一眼就看出康慨是冲谁来的。从奶奶程琳到小弟唐成全被惊动了,对来客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迎进家中好生招待,拉着手唠家常,问寒问暖,亲热的不得了。 程琳在背地里甚至给册门祖师爷太史公司马迁烧了好几柱高香。蒋允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找上门的贵客,见面说话时总有些躲躲闪闪。蒋家的亲友们着急了,私下里轮番劝说她一定要抓住这个男人,如果错过了,那简直就是对不起党对不起政府对不起社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众乡亲对不起祖师爷对不起列祖列宗。 蒋再能让女儿陪着客人在红土地附近转一转,他们先去了大深南海去了尖山盘丝洞去了白马寨去了大锣山。大年初三那天,他俩特意去了当地风景区中小乐山道观游玩,这当然是奶奶程琳安排的。住持蒋慈文道长在大门外亲自迎候,一见面就“昧着良心”胡扯:“贫道观人无数,一看二位就是夫妻相,此生注定有姻缘。吔,小姑娘满脸旺夫相,注定夫唱妇随,幸福美满!” 蒋允方听了大爷爷蒋慈文的话有点不好意思,把脸扭了过去,康慨却红着脸笑了:“谢谢大公吉言,这就是我的来意。” 这句话算是把心意挑明了,接下来的事就是顺水推舟,蒋道长果然铁口神算,两位年轻人成了夫妻。 到了当年五月,蒋允方出嫁的那一天,红土地蒋家坝蒋家的热闹可用轰轰烈烈来形容。爆竹留下的红纸屑从村头铺到村尾,还一直飘出村口两里外,是近年来难得的风光。 结婚后,以康慨的经济条件,根本不需要妻子出去工作,但是无论他到哪里,哪怕是荒山野岭废刹古坟,蒋允方都跟在身边。 康慨的工作单位是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它的前身是四川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省直属正处级单位,享受财政全额经费拨款,正式编制八十人,下面还管辖了多个分支机构。在一般人眼里这是个不引人注目的冷门单位,但非专业科班出身想挤进这里的正式编制却很不容易。 后来还是康慨的导师赵瑛老先生托的关系,安排蒋允方在研究所下辖的一个地方考古工作站挂职,再借调到研究所工作,这样她就可以跟着康慨一起到外地考察发掘,生活也更方便了。 一线考古工作听上去很神秘,但实际上是很枯燥的,条件也很艰苦,干的时间长了都难免有风湿、脾胃不调等毛病。 蒋允方跟着丈夫四处走,生活上悉心照料,随身带着煲汤的家伙什,可以说一切都照顾的井井有条,将丈夫的身体调理得棒棒的。 有这样的妻子,慷慨如获至宝,真是应了蒋慈文道长的那句话:蒋允方有旺夫相。 一年后,康慨评上了正高级职称,提拔为副所长并享受正处级待遇,分管野外考古调查和发掘工作。 这时候,夫妻俩的关系可以用志同道合、如胶似漆来形容。有一次唐成嘴欠,私下里嬉皮笑脸问康慨: “姐夫,你认为我姐长的漂亮吗?” 康慨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眯着眼睛自我陶醉,美美地说:“她是我眼中的小仙女!” 真不愧是考古专家,审美观点太有特色了,能将夜叉看成飞天!唐成十分佩服,同时心中也很感谢姐夫,对姐姐以后的生活也就放心了。 唐成的养母袁桂辉一直体弱多病,女儿出嫁后一桩大心事算是了结了,很快就撑不住了,到第二年春天就去世了。 袁桂辉嫁入蒋家这些年倒也没受什么罪,但有程琳那样一个儒雅多学的婆婆,过日子无形中也会受到各种压制,家里的大事小情轮不到她做主,就是跟着丈夫干活,同时操持家务照顾儿女,想必感觉也不会很舒服。 更遗憾的是,不知什么缘故,生了女儿后一直就没有怀过孕,蒋家虽然没有说过什么,但是仅仅留下一对儿女,还是显得人丁单薄,她看得出来,婆婆和丈夫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好在收养了唐成,一家人欢天喜地,才有了难得的快乐。 母亲袁桂辉和蒋家其他人不一样,她是一位标准的农村妇女,一辈子勤劳朴实。刚嫁过来正值蒋再能的“事业”刚刚起步,正是最累的时候,操劳了这么多年日子终于好过了,她却没有享着什么福。 唐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虽然不是母亲的亲生子,但却得到了比亲生更亲的爱,母亲临终那一刻,还拉着唐成的手不肯松开,双目中包含着万般的不舍与怜爱。 唐成觉得这一家人包括自己都欠母亲的。奶奶、爸爸、哥哥、姐姐和他在各方面都很“强”,唯有母亲一人在这个家庭中显得格外柔弱。 如果父亲蒋再能不是那么早就续弦,唐成还沉浸在母亲走后的伤感中没有恢复,父子之间也不会闹矛盾。 母亲走后仅仅半年,有一次蒋再能去成都办事待了好几个月,回家时领了一位漂亮的女子,名叫潘慧。父亲一进门就大声招呼唐成:“成成,快过来,叫潘阿姨!” 成成是唐成在家里的小名,也是长辈对他的昵称。 唐成当年仅仅十七岁,已经非常成熟懂事了,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和父亲是那种关系。凭心而论,这位潘阿姨很漂亮,不论模样身段都妩媚可人,可以说是人见人爱的模样,父亲当然会喜欢了,可这恰恰让唐成感觉有些不舒服。而且她也太年轻了,当时芳龄只有二十六,而父亲已经四十七岁了。 家里的大事当然是奶奶程琳做主,唐成适时地在奶奶面前说过潘阿姨的坏话,觉得她和父亲的年岁不般配。可是,奶奶却大大咧咧的说: “如果你妈还活着,在过去,这女子也可以做小老婆嘛。你爸还是壮年,难道要看他就这么打一辈子光棍吗?这是你爸的能耐,不愧是我儿子!”说完还特意加了一句: “你将来也要多学着点” 这一番话差点没把唐成噎着,都什么年代了,奶奶还这么男权。 一家之主的程琳态度如此,潘慧顺理成章的进了门,嫁给蒋再能成了蒋家媳妇,也就成了蒋允德和唐成的继母。 第四十章 偷看姨娘 唐成心里一直对继母潘慧不顺眼,总希望在家里惹出点事,制造一些矛盾冲突,好让人觉得后母虐待前妻的儿子,而且这个儿子还是母亲收养的,但是,不管唐成怎么用心,一直没有找到这种机会。 潘阿姨的表现很好,虽然不像母亲那么朴实,但她明显受过高等教育,见过世面,眼界很高,将丈夫的事业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意也是红红火火,是个非常得力的贤内助。更关键的是,她把两个儿子的事情也料理得很好,一切生活琐事都照顾的妥妥贴贴,还积极张罗着蒋允德的婚事,这些也得到了婆婆程琳的肯定。 自从潘慧过门之后,父亲的生意规模虽然没有再扩大,但打交道的人“档次”明显高了很多,也经常到省外、国外各大城市“考察”,出手的东西卖价比以往翻了几番,慕名前来“订货”的客户还有了白皮肤蓝眼睛。 转眼唐成快十八岁,就要高中毕业了,平常逃学的次数太多,父亲也没有指望他能考上好的大学。潘阿姨在这件事上却很上心,多次问唐成希望上什么样的大学修什么专业?如果实在考不上,现在就可以准备想别的办法,比如请家教老师辅导或者走别的路子。 唐成根本就不太想上大学,像他这种出身的孩子成年后都喜欢早点去闯荡江湖,蒋家坝的同龄人大多如此。 而且在他当时的观念中,认为上大学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成天就是泡吧、谈恋爱和上网,或者像姐夫当年那样专门搞枯燥的书本学问也没太大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借着上大学离开红土地蒋家坝,家中的事也就眼不见为净,倒是个好主意,就任由潘阿姨到处去张罗了。 唐成不想惹事的时候,偏偏在家里就出了事。 那时是五月中旬,川北天气已经变热了,学校里为了迎接高考每天复习和模拟测试,气氛很是紧张,把全身都绑得紧紧的,令人窒息,唐成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 在教室里坐不住,唐成又想到了逃学。他这一次竟然跑到小乐山去玩了,还和大舅公蒋慈文下了几盘棋,直到下午五点多钟才回家。 龙门镇的高中离蒋家坝家里有十公里路程,蒋家坝离小乐山有五公里,别的不说,大热天这么远的路跑下来也是一身大汗,唐成却不管这些。 在下山经过一条小溪时,路边灌木丛中冷不丁蹿出来一条杯口粗的乌梢蛇,张开大口向唐成扑过来。唐成眼尖,反应也很快,一个垫步侧翻,双脚落地,身子稳稳地定在那里,右手急速伸出,虎口张开牢牢地抓住蛇的颈部,然后用劲死死地钳住,紧缠住唐成手臂的蛇身缓缓松开,瘫软了下来。 断定蛇真的死了以后,唐成把它的身体担在脖子上优哉游哉往家里走去。 唐成要把蛇带回家,准备剥了皮洗剁,晚上在饭桌上添一道野味犒劳家人,也给自己压压惊。 蒋家在村子里是一栋很漂亮的三合院,青砖灰瓦,古色古香,单门独院,是蒋家的祖产。现在另外建了平顶厨房,与正屋隔开成独立的空间。厨房里用的是液化气,灶台橱柜都是从城里订做的。楼顶装了水箱,还配置了卫生间,卫浴设备和城里人家没什么两样,比起城市里的别墅还要高档很多。 潘慧到了蒋家后,又重新布置过院内的绿化,将那些不值钱的花花草草全部换成了名贵的植物,据说那两株从云南带回的茶花就花了好几万。 唐成当时对父亲这种刻意献殷勤的态度很不满,尽管他自己也觉得家里的绿植看起来更高档,花儿更香,更舒服。 走进院子,老远就听见了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动静,应该是潘阿姨在准备晚饭。唐成可不想吓着这个娇俏的小后妈,拎着蛇,哼着小曲就去了拐角处,准备在卫生间里剥皮洗净再拿出去,顺便先冲个凉。 打开卫生间的门,他吃了一惊,浴室里有人! 那人听见动静一转身厉声惊叫起来:“啊——!” 受惊吓的正是潘慧,她站在淋浴器下,身上涂满了沐浴液的泡沫。难怪刚才什么动静都没听见,原来她正在用一团润肤丝球聚精会神地揉搓身体,花洒喷出的水声很大。 潘慧身段姣好,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湿润的肌肤白里透粉像丝缎一般。唐成平生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成熟的**,有一瞬间的失神,虽然奶奶早就教育过“非礼勿视”的古训,但向孔圣人他老人家发誓,向列祖列宗发誓:这真的是个误会,他唐成真不是故意的! 潘慧以为是丈夫进来了,并没有掩饰。当她看清门外僵住的是唐成,随即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倒不是因为唐成误闯,而是冷不丁看见他手里拿着的那条蛇。 假如是在野外看见一条蛇还不至于吓成这样,偏偏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有人推开门手里拎着它在眼前晃悠,猝然之间的那种惊骇难以形容,胆小的人恐怕会被吓晕。 这声尖叫十分高亢,家里人全被惊动了,就连唐成都被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关上门,厨房里就有一道劲风扑出,蒋再能提着一把汤勺冲到了餐厅,纵身一跃,脚点地板一个旋风腿就到了浴室前,飞起一脚直踢唐成提蛇的手腕,同时怒喝: “混帐小子,敢拿蛇吓你潘阿姨!” 父亲蒋再能的武功是跟奶奶程琳学的,大开大合的刀马长拳手法。唐成不敢真动手,将蛇一扔,向后撤步,摆了个准备卸劲的团云手架势,接招的同时还打算卸力扶一把,唯恐父亲落地不稳摔倒。 蒋再能来得快,有人比他还快。旁边的一间房门被踢开,程琳手持平时既可以挠痒痒又可以敲腿的如意棒槌冲了出来,正看见儿子起脚踢孙子,当即厉大喝一声:“住手!” 话音刚落,手中小棒槌一挥,直点蒋再能右脚踝前端的麻筋位置。她虽然上了年纪,表面上看儒雅文静,但经验老辣,出手的动作不大可是非常准。 不要忘了,程琳这些功夫可是得到了伯父程老太公亲传的。 蒋再能当然不敢和母亲真动手,硬生生的收招,一个侧翻,手扶住餐桌站稳。 潘慧的一声尖叫,转眼间门口就这么热闹,她自己也懵了。还是程琳反应快,转身顺手关上卫生间的门,瞪着唐成小声喝叱:“臭小子,偷看你姨娘?” 第四十一章 我没错 唐成听了奶奶的问话吓了一跳,赶紧慌张地说:“没有。我没有。”那样子傻傻的,又有点可怜。 奶奶程琳本来就只是随便问问的,并没有要责罚孙子的意思,这时候正好看见旁边的蛇,便抓住这个机遇问:“喔,怎么有条死蛇?是蛇溜进来,你在帮姨娘打蛇吗?” 蒋再能怒气冲冲地说:“家里怎么会有蛇?是他抓来的,分明是想丢进去吓人!这孩子早就……” 蒋再能倒没有怀疑儿子故意偷看妻子潘慧,认为唐成就是恶作剧想吓唬人,因为他亲眼看见唐成提着一条蛇,而且清楚儿子早就看继母不顺眼,总想找点麻烦。 唐成缩在墙角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没等父亲说完就很委屈的大声说:“我真的不知道她在里面!” 程琳大声喝问:“这条蛇是怎么回事?” “回家的路上捉到的,拿回来打算晚上炖汤喝。”唐成如实说:“我以为潘阿姨在厨房,没想到她在浴室里面。” 这时,潘慧已经穿好衣服拉开门出来了,见到这种情景,老太太故意不提刚才的事,而是将话题扯开追问: “你不知道我们家里人都是信奉佛陀的吗?行走之际不滥杀生,看见蛇不理会就是了,干嘛要把它杀死?” 不滥杀生的说法在蒋家倒是存在的,唐成多次听大舅公说过,但也不至于面对蛇的攻击也不还手吧。他辩解又夸张地说: “我又没惹它,是它突然蹿出来咬人,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恐怕您孙子就被它咬死了,难道您孙子的命还不如一条蛇的命吗?”那声音里明显带着娇气。 说完还不解气,又继续委屈地说:“我要不掐死它,别人再路过的时候被咬了怎么办?” 听见这个回答,程琳很满意的拍着唐成的肩膀说:“嗯,我孙子是好心,应该打!”又转身问儿媳妇: “小慧,成成不小心吓着你了,没事吧?” 他们刚才的对话潘慧都听见了,现在听老人这样说,就知道婆婆想息事宁人。说实话,她也不想多追究,这事说多了自己也尴尬,于是柔声柔气地说: “没事,没事,是我太大意了,以为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家,门没关好,一点小误会而已,不能怪成成。” 老太太程琳拣起那条死蛇说:“好了好了,没事就好!成成,以后注意点,别总是这么淘气!快去洗脸洗手,准备吃饭了。” 这天下午,潘慧在厨房里煲汤,天热出了一身汗觉得不舒服,要丈夫帮着看一会火,她自己到浴室冲个凉,没想到唐成会在这个时间回家,更没想到他会提着一条死蛇推门误闯,当时的确吓了一跳,事后也没多说什么,家里很快就风平浪静。 晚饭,老太太程琳亲手做了一钵蛇羹,蒋再能和潘慧都夸她老人家厨艺高超,却只字不提下午的事,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长辈们表现的很大度,虽然没有明说,但唐成还是心知肚明的,他明白大人们的意思:不论是什么原因,我们都原谅你了,以后注意点别再犯错。 但是,唐成却很郁闷。他想的有点多了,真想在饭桌上高声呼喊:“我真没偷看潘阿姨!”可惜这话说不出口,大家也根本不提这事,他想多解释几句都没有机会,也没有解释的必要。这种莫明其妙“被原谅”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唐成自己觉得很尴尬,满肚子的话不知道跟谁去说。晚饭前后的误会终究过去了,但晚上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他先是感到全身燥热,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在梦里见到了好些长得很漂亮的,像潘慧阿姨那样的成熟女性,而且个个都是七仙女一样的身姿,还不断向他抛媚眼,他做了一些乌七八糟很刺激的事情。 醒来后,唐成发现自己“跑马”了,而且那痕迹偏偏又是前所未有的夸张,把新换的被子弄湿了一大片。这并不能说唐成这小娃儿思想邪恶,对于他这样年纪的精壮少年这也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心理完全没有问题,最多体现在荷尔蒙旺盛而已,唐成自己也很清楚。 自己心里清楚又有什么用?他的心情更郁闷、更烦躁确是真实的了。这种心理和生理上的反应既找不到地方诉说又找不到人生气,大哥常年不在家,总不可能去请教父亲吧,只能坐在那里生闷气了。生奶奶的气,生父亲的气,更多是生自己的气。 可是,生气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唐成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就是继续待在家里很不自在!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不想考大学,要离家出走。 人的思想活动就是这么微妙。因为一件没有错也没有被追究的“小事”,唐成决定离开家出去闯荡,不需要外在因素助推。 唐成并没有收拾包袱偷偷逃走,而是很明白的告诉父亲,他想去闯荡江湖。那样子很坦然,也很决绝。 蒋再能听到儿子的决定,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好像在看手里的一件艺术品,最后笑了:“成成,你是来真的?” 唐成很干脆的点头:“是真的,我已经决定了。” 出乎一般人的预料,蒋再能并没有阻止唐成,反而请儿子到龙门镇上最好的一家饭馆里喝了一顿壮行酒。 蒋再能分别给自己和儿子倒满酒,什么话也不说,连喝三杯,然后,他问儿子:“这几天就要走吗,连高考都不参加了?”放下酒杯,很认真地说: “我认为还是读大学比较好,那是人生中难得的经历,错过的话会有遗憾。” 唐成听了父亲的话反问:“是吗,你没上过大学,婆婆也没有上过大学,你们不一样很优秀吗?” 蒋再能也只有高中学历,他听了儿子的反问没话可说了。 “再说,读了大学的人也不一定个个都能成就大业,有很多大学毕业生不是一样找不到工作,在家啃老吗?”唐成继续说,那样子很是不以为然。 蒋再能摇了摇头,轻叹着说:“那是两回事,我没有上大学是没赶上时机,但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学很多东西,下的功夫并不少,不要小看你老爸的努力哟。” 这话一点都没有错,蒋再能没有考上大学是因为小学和初中基础没打好,等到上高中时,父亲蒋慈谦已经是龙门中学的校长了,按理说他可以得到一些有利条件,好好读书,考个大学不成问题。可是,他偏偏对考大学没有兴趣,反而喜欢上了艺术。 “那不就是了。”唐成坚定地说:“我也一定会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孤身闯成都 蒋再能听了儿子的话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反对。 他早年跟随母亲程琳学习江湖册门术的种种门道,得到了程老太公赏识,在这方面很有自己的见地,而且还擅长古琴音律、中西绘画、书法临摹,对古今各类书帖拓片也有研究,能看懂甲骨文、梵文等古代文字,这些年来确实下过一番功夫,是个相当有学问有情趣的人,好多专家的水平都不如他,否则潘慧那种女子怎么会看上他! 再说奶奶程琳,她出生旧社会,程家在川北地区是大户,书香门第,祖上还出过状元,她自己也是一个大家闺秀,但那时候女子读大学的机会还是很少的,也就没有上大学的机会了。但是,她却热爱文学,喜欢读前人的长篇巨著,中国古典四大名著她都熟读过,有些章节还能背下来,擅长写诗歌、散文。 唐成十岁到了程琳身边,深受奶奶的影响,严重偏科,有一个当作家的梦,而且还是著名作家,考不上大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基于此,奶奶也是十分理解的,没有反对他出去闯荡,反而给了他“男儿有志在四方”的信念。 唐成听了父亲的话,耸了耸肩:“这不就是了,如果不在乎那一纸文凭,只想学真本事,在哪儿都无所谓,你就是很好的表率。”停了一下又拍着父亲的肩膀说: “假如想要什么证书的话,可以去参加成人考试呀。” 蒋再能一直在摇头:“儿子啊,你又错了!只在江湖上飘,零敲碎打日积月累,也能掌握独门真功夫。但是大学毕竟是正规学府,那里有最好的知识积淀,古往今来的各种学问已经整理好精华和线索就等你去挑选,别的地方可没这种环境,就看你怎么去利用了。”停了停又语重心长地说: “等你在江湖上闯荡明白了,有了一番阅历,也会明白我今天说的话,到时再想办法弥补吧,无论如何你还年轻,也比我这一代人幸运。” 这顿饭父亲喝的有点多,说的话也很多,到后来端着酒杯眯着眼问:“你对我有看法,我娶了潘阿姨,你心里一直有疙瘩,对不对?” 唐成低头喝酒不答话,算是默认了。 蒋再能把酒杯往桌上一顿,有点生气地说:“不孝的小子,别那么自私!假如你换成我,难道就不愿意娶一个年轻漂亮的妻子?我是有对不住你妈的地方,她跟着我受了不少累却没有享福,但这与娶你潘阿姨没有关系呀!” 唐成无言以对。但是,话要看从什么角度去说,假如换一个不相干的陌生鳏夫,愿意娶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这并没有什么错?难道还能要求世上人人都像姐夫那样去爱一个不漂亮的女子? 可是,毕竟是自己最亲爱的人,在近十年的养育中,他从母亲袁桂辉那里体会到了太多的真爱,这是潘阿姨无论如何也给不了的,你叫他怎么接受! 这顿酒喝到最后,蒋再能递过来一张银行卡说:“这里面的钱不多,只有两万,别人家的娃儿上大学,第一学期连买东西带学费、生活费,大概也得准备这么多,我也就给你这些。” 唐成看着父亲,有点不舍。 “如果在外面遇上了什么事搞不定,就自己回家吧。”蒋再能关爱地叮嘱儿子。 唐成虽然不太想要,但第一次出门,第一次离开家人总得带些钱在身上才稳妥,他也知道“钱是人的胆”这个道理。于是收下了。 第二天,唐成向家里的诸位长辈辞行,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种事在蒋家坝子弟中很平常,江湖八大门的传人成年后大多都要出去闯荡,在江湖上阅历一番,十八岁已经可以凭自己的本事立足了,蒋家的长辈们并没有感到太意外。 不过,奶奶程琳还是有点不舍,总觉得对不起逝去的姐姐姐夫的托付,生怕孩子在外面有什么闪失。但她也明白,孩子大了就要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温室里是长不出栋梁材的,于是,也没有说什么。 在临别时,奶奶往他包里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他知道那里面一定是钱,却没有拒绝,这时拒绝就是伤奶奶的心。在转身那一刻,奶奶偷偷地搽着眼泪,唐成看见了,却装着什么也没看见,并没有说明,他知道再多的不舍也要离开,不然就真的走不了了。 唐成特意去了母亲的娘家,从袁家沟外婆家里出来,在院子里正好碰见了前来接他的大哥蒋允德。 蒋允德是被父亲蒋再能特意叫回来的,目的就是想要知道唐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让蒋允德发挥大哥的力量,他也知道,这两个儿子平时关系最好。 听说唐成的打算后蒋允德问他:“如今在成都大城市竞争激烈,你没有文凭可不好找工作,得多弄几个身份证明。” 唐成笑着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这些暂时用不着,我只是去成都看看,也想找机会读书,又不是去找工作,用不上那些证明的,没事。” 蒋允德点点头,宽厚地说:“读书是没问题的,但凡事都要留个心眼,不要让家里人担心,有什么困难就跟哥说。” 唐成笑了笑,故意摇头晃脑拖长声音说:“孔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荀子云:‘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 “呵呵,搬出圣人教导了。”大哥拍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这些就好。哥哥不求你荣华富贵,只是不想看见你不学好。” “放心吧,我的好哥哥!”唐成搂住哥哥的身体撒起了娇。 就这样,十八岁不到的唐成带着一张银行卡和一个装衣服的拉杆箱子,带着全家人的关爱和不舍第一次离家,他没有远去南方,而是就近去了成都,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天下是个大江湖,南方是淘金之地,这是很多四川青年的首选;而成都这个西南大都市是龙蛇混杂之地,也是江湖中的江湖。 唐成落脚的第一站选在了市中心春熙路,先住在一个江湖同道租的房子里。 唐成虽然是第一次出门,倒懂得精打细算,尽量少花钱。 这个同道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名叫杨军。他脸颊稍显消瘦却偏偏戴着一副宽边黑框眼镜,穿上黑色风衣,喜欢称自己是江湖黑侠客。 可是在外人眼里乍一看就像一个欧美影视小品中的小丑,他却总是笑笑,说自己就是一个绅士。 第四十三章 少跟我来这一套 杨军年纪不大,脸皮却很厚,可以把小丑说成绅士,还脸不红心不跳,不愧是江湖老手。 自古江湖术就有很多流派,唐成从小受到川北隐士程家影响很大,蒋家信奉所谓的八大门是一种包罗世间百态的总结,而南方一带还有江湖十二相的渊源,所谓十二相指的是“京、皮、朵、目、柴、马、离、降、风、火、随、谣”十二种江湖生意以及其中坑蒙拐骗的门道,简称江相派,这位杨军就是江相派出身。 杨军曾跟着江相派的长辈去蒋家坝找蒋再能“订货”,结识了唐成,他对唐成印象很好,曾经说过与其待在乡下红土地不如到成都来见见世面,相约去成都一定要找他,所以,这一次唐成真的找来了。 据说成都春熙路号称中国的小香港,在那里进出的人大多是做生意买卖的,尤其是喜欢玩电脑高科技产品。杨军的生意很有技术含量,主要是通过互联网运营,出售各种qq号、微信小程序,车牌号、游戏帐号和装备,还向全国各地手机和电子信箱发送各种类型中奖、发福利的等信息,为广大人民群众的平静生活增添乐趣等等。 唐成刚到成都,他的买卖技术含量就没有那么高了。人生第一桩生意选择的是在春熙路一带站街。这种站街可没有什么不光彩见不得人的,他只是卖碟,这个生意在南方城市里早就没有市场了,但成都毕竟是内地,信息总是比南方慢了半拍,这个生意虽然是夕阳产业,但还是有市场的。 通常情况下,唐成会在黄昏时间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手里捧着一个矿泉水纸箱,在春熙路一带街道旁不紧不慢款步行走,就像是一位附近写字楼里工作的单身小白领,下班后买了一箱矿泉水回家。他的眼神显得很单纯,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但台词却很丰富: “先生,看碟吗?最新动**情片,高清视频、音效画质一流,亚洲欧美,黑人白人黄种人棕色人应有尽有……” 同样的生意不同的人做,效果大不相同。唐成身为江湖八大门的传人,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摸到了其中的窍门。有志于在春熙路卖生活片的同仁们,不妨参考参考他的风格。 干这一行首先神色一定要坦然,言行举止要淡定,走过去揽生意的时候,最好的状态就像在和一个熟人打招呼,不要畏畏缩缩、鬼鬼祟祟搞的跟做贼似的。声音要有礼貌,要温和悦耳,声量不大也不小,能让对方听的清清楚楚,却又不至于传到两米外,这就是一个技巧。 在这种状态下,对方才会更愿意与你交流,只要肯搭话,生意就有成功的希望了。当然了,看准对象才是最有价值的,也最有生意可做。 顾客群以落单的年轻男性为主,这不是什么秘诀,更重要的是通过惊门相术看这人的气色,天庭或眼角稍微带点浮光(俗称桃花氲)最好,这说明这个人当时的心情不错而且精力稍显亢奋,喜欢寻找刺激。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群体,只要看准了,那生意更容易成功,而且获利更多,那便是性取向有差异的帅哥们。其实这种人也是很好区分的,他们一般都长得很帅气,文质彬彬,眼光不看美女,专门在身旁路过的帅男身上游走,这也是杨军教给他的,一经试验,效果还真不错。 除了寻找生意对象,还得学会观察各色人等的眼力,否则,要是碰上一位巡街的便衣警察,也要上去揽生意,那就是自投罗网了。 春熙路这一带人流量非常大,流动人口非常多,天天都能看见不少生面孔,卖碟的同行自然也不少,但唐成的生意却是最好的,要是以成交额和利润来衡量,他一个能顶十个。 更难能可贵的是,假如你从街对面走过,隔着马路甚至看不出他在卖碟,这就能看出他伪装的多么巧妙了,当然这些技巧还是得益于江湖术的。 有一次唐成一下子卖了十张dvd给一位穿着西装刚从写字间里走出来的小伙,钱货两讫之后,那小伙的一位同事恰好从后面走过来打招呼:“王经理,遇到熟人了?” 那小伙很从容的整了整手包点头说:“以前单位的一个同事。”后来者还向唐成很有礼貌的微笑点头。 唐成卖碟,vcd一百块钱三张,dvd一百块钱两张,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质量也与他所说的一样,绝对的清晰视频,既有爱情也有动作,基本都是经典大片。 做买卖嘛,都要讲究诚信,说什么就是什么。当然了,唐成卖碟还是有底线的,他从来不卖黄片,比如他出货量最大的一套碟是历史大片《秦皇汉武》和武打动作片《射雕英雄》,就是最新潮的,也只是如《蓝宇》、《断臂山》、《春光乍泄》、《费城故事》、《欲盖弄潮》、《孽缘》等等这些纯电影、电视类的大部头碟片。 有的人可能希望买到黄片,结果买回去一放,就觉得自己上当了,但唐成可没有骗人! 那些自觉上当的人是不会找唐成麻烦的,他的生意能够持续做下去其实也很简单,因为他不需要追求回头客,只盯着生面孔。春熙路一带地方很大、流动人口那么多,唐成四处流窜沿街漫步,大半年时间生意一直都很兴隆。 当然,这也得感谢那些老顾客,他们发现唐成说的全是“实话”之后,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替他宣传,也不会告诉周围的亲友同事,更不会刻意去找他算帐,反正那些碟放在家里也可以当作收藏的影片。 而且唐成的记性、眼力很好,发现人群中有熟面孔,通常都会提前避让,实在避让不了,就很客气的打个招呼,显得很有礼貌。 但是,老话说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的”。唐成再小心,再机灵,还是让“受骗者”抓住过。 有一天,他刚刚出门走上街头,还没有开张,就被人攥住了袖子,一个男子压低声音气哼哼的说:“你这个小骗子,还我钱!” 唐成抬头一看,正是前面提到的一次性买了十张碟的那位王经理。唐成还记得他,并不惊慌反而笑着打招呼:“王经理,什么事啊?” 王经理脸上的怒气更大了,加大声量说:“原来你还记得我,上次卖给我的碟全是假的,赔钱!” 唐成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哪里假了?清晰爱情、动作片,难道不是吗?别告诉我你误会了。” 王经理仍然没撒手,威胁着说:“你少跟我来这套,要么还钱,要么送你去派出所!” 第四十四章 少男的第一次 唐成一听这话不仅一点都不在意,反而突然笑出了声,反手一扣王经理的手腕,大大咧咧的说:“走走走,现在就去派出所,让警察同志给评评理!”说完拉着他向前就走。 那个王经理哪里知道唐成可是练过鹰爪功的,被他笼指扣住手腕半边身子都在发软,双脚下听使唤,不由自主地被拖着走,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唐成冲路边的行人打招呼:“对不起,麻烦让一让,我们要去派出所。”看那架式像是抓住了一个小偷,正要扭送公安机关,王经理自然成了那个不光彩的角色。 旁边的路人纷纷议论:“看这家伙打扮的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扒手,哎,真是垃圾!” 看唐成走的方向,正是冲着南三街的春熙路派出所去的,王经理有点慌了。虽然进了派出所也没什么大事,但附近一带说不定会遇到熟人,这里离他的工作单位太近了,再说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他最清楚,传出去太丢人。 于是,王经理扯着胳膊尽量拖慢脚步,看着四周人不多,赶紧央求着说:“算了,钱就不要了!” 唐成却不买帐了,把脸色一沉,并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继续说:“那怎么可以,你不想去派出所,我想去,今天一定要理论清楚,我也不想好端端的在大街上被人拉拉扯扯。” “我再买你几张碟怎么样?”王经理苦苦哀求。 “不怎么样!”唐成不依不饶地说:“大爷大妈,麻烦让一让,我们要去派出所。” “你箱子里有多少碟,我全买了,二千够不够?”王经理很无奈,看样子不出血就走不了了,他豁出去了。 “不够。”唐成霸道地说:“五千!”那语气近乎吼了。 “算你狠,给你五千,快放手!”王经理想哭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一纸箱的碟一出手就卖完了,而且卖了比平时多一倍的价,这种事也只有唐成这种人才做得出来。 唐成一撒手那人转身就要走,他一个纵步上前攥住那人,放低声音说:“王经理,别着急!” 王经理哭丧着脸回头问:“小爷,你还有什么事?” 唐成一瞪眼:“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一箱子碟片你可以看看《暹罗之恋》,那是你最喜欢的菜。”然后神秘兮兮地拍了他肩膀一下。 王经理脸红到了脖子,没有回话。 “对了,既然是买东西,交了钱就应该把东西拿走。”唐成嬉皮笑脸地说:“我可不是打劫的!” 王经理不得不接过那个装着碟片的矿泉水纸箱,一转身就跟做贼似的溜了,只留下唐成面带微笑站在街道边美滋滋地看着手机微信里的钞票数。 唐成的卖碟生意很好,仅仅做了三个月,除去吃喝拉撒等生活开销,还攒下了两万块钱,父亲给的那张银行卡和奶奶给你一万现金根本就没动,然后就不做了。 这么好的生意说停就停有点让人费解,但知道其中真实原因也就能想明白了。当然不是他自己主动不做了,而是不好意思再做下去,其中的原因只有两个。 首要的也是最关键的就是他被抓进了派出所。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威胁起那位王经理时那么理直气壮,其实自己真的不敢进去,想起那件事就后怕。 整个过程是这样的:到了下晚班的时间,唐成像往常一样端着一个矿泉水纸箱行走在春熙路口,还没捕捉到猎物,眼光却被两个穿着得体的美女吸引过去了。就在这一分神之间,手里的纸壳箱碰在电线杆子上,里面的碟片撒了一地,他的脑门上也留下了一个包。 更没想到的是其中一位美女竟然是下班后还多管闲事的小民警,刚刚参加工作一点都不像警察,唐成竟然没看出来,算是第一次看人“打眼”了。 那美女顺手亮明身份,不管唐成怎么解释,硬是把他带进了派出所。警察同志们的工作很忙,对于他这样的小事哪里有时间细管,所以也没把他怎么样,批评教育顺便吓唬了一顿,最后还是把他放了。 唐成记住了抓他的那个警察名叫夏碧莲,印象非常深刻,穿上制服比便衣时更漂亮,最主要的是她那个名字,夏碧莲,夏天的碧莲,出淤泥而不染,含义不错,但现代的年轻女性一般都不用这么老土的名字了,而是喜欢什么依依、若涵、伊凡、君瑶这类时髦的名字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不过,他却不想再见到她了。 既然在派出所里挂过号,按照行走江湖的老传统,他必须小心谨慎,至少应该换一个地方避避晦气。 既然要换地方了,干脆就来个彻底的,连生意都换了,就算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否则也对不起人家美女警花的一番教诲。更何况他真的不习惯再进到那个地方了,一旦到了里面,他必须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弄得好像真的犯了什么大罪一样。 第二个原因,唐成就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了。因为他打算从春熙路搬出去住,原因竟然是不能再和杨军混在一起了。 其实杨军对他很好,算得上是一个真朋友,不可能得罪了唐成,但他执意要搬走,这并不是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惹恼了唐成到了决裂的地步! 杨军年纪也不大,只比唐成大五岁,是个还不到二十三岁的小男人,但出道早了三年,已经是个老油条了。他的买卖比唐成当然挣的多,但开销也大的多。除了“工作”之外,唯一的爱好就是贪玩,只要手里有钱,总在酒吧一条街以及各种档次的夜总会厮混,经常不在家里过夜。 就算回家睡觉,也会领着形形色色的女人,不论是在酒吧里钓来的还是在夜总会里花钱请来的,总之,可以说洞房夜夜换新娘,杨军挣的钱全花在这上面了,手里根本就没什么积蓄。俗话说色yin伤身意yin伤神,像杨军这种玩法,别看现在还年轻,如果不早点回头止步,将来也会落得形神皆伤,稍微有一点知识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晋朝文学家和哲学家傅玄在《太子少傅箴》中指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声和则响清,形正则影直。”告诉人们一个人生活在好的环境里就能受到好的影响,生活在坏的环境里也会受到坏的影响,强调了环境对人的影响。 这话太有哲理了,和杨军那小子混的时间长了,唐成终于学“坏”了,一不小心就失去了处男的第一次。 第四十五章 我真贱 唐成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家教,在这方面还算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和杨军在一起合住久了,常常隔着墙听到杨军那边上演的真人秀,脑子里就会胡思乱想,身体也会自然地发生变化,下面一冲动上面一发热,以他血气方刚的年纪很难控制自己,难免就会下水。现代都市中,很多男人的“第一次”都是稀里糊涂,唐成也不例外。 那位小姐是杨军在一家档次不低的夜总会叫来的,出台费五千,是唐成全部积蓄的六分之一!但是,杨军却在鼓动他: “兄弟,像你这种洁身自好的人,就得宁缺毋滥!人生开门第一次,不仅要打响也要打好,来他一个开门红。” 现在这个年代什么东西都有个性价比,小姐要价是不低,但一分钱一分货,脸蛋身段都不错,而且服务态度也很好,来之前还打电话询问唐成的要求,比如希望她穿什么样的职业装,怎样敲酒店的房门?丝袜是什么颜色的等等。 在一种既紧张又激动还伴随着恐惧的心里,在期待中,小姐敲响了酒店房门。 那天夜里,只有唐成和她两个人,经过再三的胡思乱想,在既紧张刺激又稍显慌乱无措的经历中,唐成走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第二天醒来却莫名其妙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大脑也变得空虚。他觉得自己很贱,就像一部好的剧情影视片碟子被卖了一个垃圾价,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在那位小姐在他没睡醒就已经走了,不然,他会更加尴尬。 偶尔一转身,唐成在枕头旁边发现一个红包和一张写着手机号的卡片,是那位小姐留下的,红包里居然有人民币八百块!原来小姐知道唐成是个雏,这年头花五千块一夜享受的雏儿还真的不多见。 看来这位小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出手挺大方的,给他包了个红包并留下联系方式。其实,她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也应该对得起人家小男孩的第一次。 唐成拿着这个红包在眼前晃了晃,还重重地在自己左右脸上扇了两下,“md,真是个**!”他在心里骂着自己,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的古怪,像哭又像在笑,还带着怒气。 …… “小娃儿,你发什么愣呢,还笑的这么暖媚?”唐成的脑门上挨了一记,原来是陆超见他半天不说话,脸上还浮现出很古怪的笑容,忍不住隔桌伸手用筷子敲了他一下。 唐成甩了甩脑袋,赶紧道歉:“对不起,想起往事有些走神了。”唐成这一愣神回忆起这么多往事,不走神才怪呢! “我老人家等你说话呢!为什么杀石晋文,你又是什么来历?”陆超催问。 “我杀石头是为一位长者报仇。”唐成坦率地说:“不瞒您老人家,我在成都太古里古玩市场混过,前因后果说来话长。” 坐在广元这家秦川菜王饭店的包间里,面对四菜一汤,唐成开口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杀石晋文以及与赵瑛老先生之间的故事。他对陆超还有戒心,并没有交代自己的家世来历,只从成都春熙路经历的一些不紧要的事情开始讲述。 …… 经过既刺激又空虚的一夜,稀里糊涂带点莫明其妙,给了五千块收回八百,再算上开房的六百块总共倒贴四千八,唐成挥霍了一个少男的第一次。 事后他的感觉很复杂,既觉得心情悸动又很后悔,就像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患得患失很不是滋味。后来他坐在床上突然心里一惊,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是他来成都闯荡江湖的目的,这也不是他追求的人生享受,必须有所改变。 唐成自幼修炼内家拳法,身心的感觉格外的适意,每天的生活状态都像是一种享受。但这三个月来和杨军混在一起,修行内家心法受到了很大的干扰,拳也练的很少了。昨天折腾了一夜,早上起来时竟然很少见的感到了有一丝昏沉。 这些倒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心境杂乱无法安宁。 这天傍晚,他打算最后一次上街做生意,看美女时走神,纸壳箱在电线杆子上撞翻了,洒落了一地的碟片,被起疑的便衣警花夏碧莲带进了派出所。当时他就在心中呼喊: “祖师爷呀,我真的错了,昨晚真不该让那个小姐打扮成亲戚进门!” 在派出所里聆听敬业的警花一番教诲和警告,从国家大事讲到个人追求,从民风民俗讲到成都的文化底蕴,最终还是放他走了。 唐成在里面表情极其诚恳的“报告政府”:今后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他说话算数,果然没有再卖碟,迈出派出所的门槛时就做了决定,换个环境再换一份“工作”。 唐成平生第一次进局子的经历,恰恰是改变他生活的一个契机。他为自己离开春熙路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杨军也不好说什么,更不至于得罪了朋友。 警察教训他的那些话,听起来是官样文章式的废话,但也挺有道理的,尤其是那个警花夏碧莲,看样子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怎么就那么有正能量,像老师批评小学生没完成作业一样从容。从某种意义上讲,唐成应该感谢那位警花夏碧莲。 其实站街卖碟这门生意在成都已经开始进入一种“产业”夕阳期,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通过宽带下载网上音像制品越来越成为娱乐主流,在街上买“爱情动作片”的人在南方早就消失了,就是在内地成都也将会越来越少,放弃也是明智的选择。 不论现在的生意有多好,人总要有前瞻性的眼光,不要在行将没落的行业中做长期投入,“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这个道理唐成早就听说过,也理解其中的含义。 在成都这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唐成靠卖碟挣了两万块钱,不能不说他很有经商头脑,要是就这样继续下去,指不定就成了一个成功的商人,至少也算是生意的成功者。 可是,世事就是这么捉弄人,他在稀里糊涂带中莫明其妙地被一个娱场小姐夺取了处子之身,想想就觉得丢人,而且还因此失魂落魄在卖碟时失事被美女警察抓住,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怎么说也是一个污点,看来在成都没办法呆下去了。 唐成打算要么北上京津冀,要么南下广东,就是东去江浙沪也可以,总之就是要离开成都,离开四川。而且三舅婆就不止一次说过,自古即有:川人北不跨秦岭,东不出夔门,终不成大器。 不过,他出去以后做什么事情并没有想好。 第四十六章 太古里 就在唐成想要离开成都又不知道往哪里走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一则征兵告示,就像遇到了千年难得的好机会,马上给家里的大哥蒋允德打了一个电话,叫他赶紧去武装部给自己报名,这个提议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认可。 就这样,在唐成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顺利去到了南方的一个海岛服役,在那里做了三年义务兵。 三年时间转眼就过去了,退伍回到老家的唐成刚刚二十一岁,他的奶奶程琳动用所有关系为他在县城交通局找到了一份协警工作,人家还一再承诺只要好好干,转正还是很有希望的,唐成却拒绝了。 父亲蒋再能要他跟着一起做古玩修复技术,他也拒绝了,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个提示。 早在上个世纪末,中国大地就兴起了一轮收藏热潮,近年来愈演愈烈。中央与地方的各家电视台纷纷开设了收藏鉴宝一类的栏目,不少人文类的论坛节目也邀请古玩收藏界的专家登台开讲。这些原本对专业知识与素养有相当的要求,只在一定范围的圈内话题,却取得了很不错的收视率,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大众眼球。 这一轮热潮的背景是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经济增长带来了大量的财富积累,从国家到许多个人已经具备了相当可观的消费能力。在这种背景下,投资需求和精神需求消费增长,收藏市场逐渐升温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媒体虽能引导流行,但归根结底,还是跟着流行走的。 能吸引各大媒体跟风关注的收藏热,之所以会博取大众眼球还有另一个心理层面的原因,那就是与那些或真或假的财富故事有关。几十年前还不起眼的坛坛罐罐,一旦被慧眼发现为某朝古董,立时身价万倍:张三家喂猫的碟子竟然卖了好几十万,李四在地摊上用五斤猪肉换来的破画一转手居然换了一栋别墅等等。 这些故事很多人都爱听,包括不少本来没有经济实力或专业知识也想涉足这一行的普通老百姓,因为它能给予人们一种带入式的意yin满足感:听上去很离奇很过瘾,但似乎并不遥远,说不定就有可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如今在变化节奏快,压力大的社会环境中,人们更需要这种心理上的宣泄。 唐成再次离开家到了成都。这一次他没有去春熙路商业街卖碟,也没有再去找什么杨军合租,而是直接去了太古里古玩市场,中国最有名也是西南地区最大的古玩集散市场。 唐成当然没本钱自己当老板,而是凭着家传江湖册门的功夫,很容易就找了一份帮人看摊打理铺面的工作,也算是做正经营生了。 这里的眼界之开阔,见闻之广博,在乡下的红土地做梦也想不到,对唐成而言是极好的历练。 唐成这一选择,算是站在了时代潮流的前沿,更重要是“专业对口”。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时,蒋再能却在电话里告诉他:凭你现在的知识面,想在古玩市场上展露手脚,还必须加以历练。 唐成想想父亲说的也对,一个仅仅有高中学历在部队服役三年的乡下孩子,尽管了解各种江湖门道,能让自己尽量不吃亏,但他毕竟没有专业的技能和这方面知识的熏染,又能真正做些什么呢?江湖术不仅有“尖”还要有“里”,必须有所擅长才能发挥能量。 唐成真正所擅长的就是江湖八大门中的“风门”和“册门”,他当然会选择与册门有关的古玩收藏,至于地理堪舆,他认为从时代意义上来讲,那是早已没落的昨日夕阳了。就像进局子,假如一定要被带进去的话,那么最好也是被警花带走,至少还能赏心悦目。 唐成是在太古里旧货市场认识赵瑛的,但一开始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直到半年后唐成背着包混进四川大学去“深造”,才知道那位在太古里打过交道,很有学者风度的长者,就是姐夫康慨的导师赵瑛教授。 唐成已经年满二十一岁了,在他第二次来成都打拼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三年前离家出走那次父亲所说的话:“只在江湖上飘,零敲碎打日积月累,也能掌握独门真功夫。但是大学毕竟是正规学府,那里有最好的知识积淀,古往今来的各种学问已经整理好精华和线索就等你去挑选,别的地方可没这种环境,就看你怎么去利用了。” 于是,他选择了混进川大考古文博学院“进修”。 在太古里市场低头寻找国宝,这是很多“国际友人”如今来到成都特意要做的事情。 太古里旧货市场位于成都市中心地带,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这里就是一些玩家、走私者和文物贩子进行半非法文物交易的地下市场。 那时的交易都在凌晨进行,买主和卖主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掩护,纷纷从附近的胡同里鬼鬼祟祟的钻出来,推着自行车、蹬着三轮、打着小手电,在街道两旁的空地上,掏出“旧货”摆地摊,在天大亮前快速散去。 这个市场是自发形成的,江湖人等各显神通,与城管、工商、文物稽查等部门打了十几年的游击,在民间被称为“鬼市”。 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借经济发展的东风,境内外“艺术品”收藏市场的需求越来越大。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现代首家正式的艺术品拍卖公司,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宣告成立,并于次年三月举行了首场春季拍卖会取得成功。后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北京荣宝、上海朵云轩等商家成为文物交易直管专营试点单位。 在这种背景下,有关部门也默许了成都太古里鬼市的存在,在街道旁的空地上用帆布搭起了临时的商铺,让太古里的“鬼”们进场交易,以便实行正规的统一管理,结束了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场景,算是给了一个合法名分。 当时人们的思想意识还不够“开放”,没有叫“古玩市场”,而是起名“太古里旧货市场”,旧货这两个字的含义很微妙,看起来很低下登不得大雅之堂,实际上却是大有文章的。 随后,太古里市场的发展非常快速,可用火爆来形容。2007年,国家《文物保护法》重新修订时,太古里已成为国内大型的古玩交易集散地之一,是西南地区最大的市场。 唐成这次混进太古里时,这里已经有摊点数千,每天进场交易的顾客近十万人,上百个国家的政要名流都先后慕名而来。 泰国公主玛哈·扎克里·诗琳通还在唐成打工的店铺里侃过价。 第四十七章 相识太古里 唐成在太古里真是大开眼界了。他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是土包子进城的感觉,毫不考张地说,和红楼梦里那个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也差不多,自己不懂的东西真是太多了! 离唐成所在店铺不远的一个院子里,有一家专营高防古瓷的店面,店堂中挂着一张大幅照片,是两个娘们的合影:其中之一是美国当今的第一公主伊万卡·特朗普,据说她的家族是地球上最有钱又有权势的,连自己的家务事都管不好却总爱管中国闲事的臭娘们,另一位就是这家店里的大嗓门店主。 有一天,唐成经过这家店面碰巧向里面多看了几眼,一位年近七十、两鬓斑白、微胖脸、戴眼镜、下嘴唇边有一颗很明显黑痣的男人,正指着一方笔洗问: “这件东西,怎么卖?” 大嗓门店主正好在铺子里,随口回答说:“那是唐朝的官窑,贵得很!” 唐成正在喝一瓶红牛,听到这话差点没喷出来,忍不住大笑,那样子十分古怪。 搞古玩的提到官窑,是有特指的,首先是指宋代定、汝、官、哥、钧五大名窑之一,如果再细说还分为北宋的开封官窑和南宋杭州官窑。其次是与民窑相对应,明清时代皇家在景德镇专门烧制御用瓷器的作坊有时也称为官窑,但这不需要刻意强调。 “唐朝的官窑”这句话,就和“美国总统李登辉”或“英国女王慈禧”一样的搞笑。 那位两鬓斑白的长者却没有笑,一言不发走出了店面,迈出门槛时很遗憾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看见唐成手里拿作红牛正在探头探脑的怪笑,他问:“小伙子,你笑什么?” 唐成在太古里可是个生意精,平时深得老板的喜欢没少揽生意,有空也干过不少对缝的私活,赚了不少外块,听见有人答话立刻凑上前小声说: “这位先生,您别听她随口胡说八道,只能糊弄不懂行的老外!我看您是个行家,想淘瓷器跟我来,只要出得起价,保证不打您的眼。扯什么唐朝的官窑,以为瓷器越古越贵呢,简直是丢太古里的脸!” 老先生哦了一声,反问他:“瓷器不是越古越贵吗?” 听这话好像有点外行,唐成来了精神,卖弄着说:“这您就不懂行情了,如今炒得最贵的是元青花,但传世太少,太古里根本见不到真的,要讲究瓷器,明朝永乐、宣德、成化还有清朝康、雍、乾三代那才是巅峰水准,我们店里就有一份全球瓷器拍卖天价排行榜,要不拿给你看看做个参考。” 老先生好像对唐成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跟着他一边走一边问:“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大,很懂瓷器喽?” 唐成略带得意的回答:“不瞒您说,哪怕只有个破瓷片,我也能断出是真是假,告诉您是什么时间什么窑出的,这类器物大概值多少钱,明面上什么价,找对门路是什么价,上拍卖行又是什么价。”边走边热情地推荐自己: “要是您不信,可以拿东西来试试我的眼力,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假如信的过我,往后您来淘宝贝,可以花点小钱雇我掌眼,到时候您挑东西谈价看我的暗号就行。不过要提前预约哦,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我姓唐,全名唐成。” 老先生来了兴致,停住脚打量着他,随手从兜里掏出来一小方好像印章的玉器,只有三公分高,四棱柱形,上面还刻有汉隶铭文,笔画深直硬朗如枝,顶部中央有一个穿孔,他带着考问之色问: “我身上没有瓷器,倒有一件玉器,你看看有什么讲究?” 这东西一般人还真认不出来,唐成扫了几眼,并没接过东西便回答说:“这是严卯,正宗汉代古玉,不是明代仿制的那一批。”停了一会又加重语气说: “据说佩在身上是辟邪驱疫的。不过玉料材质差了点,能值个**千块钱。” 老人点了点头,很有兴趣地问:“我刚才看的那件笔洗,如果是宋官窑的,值多少钱?” 唐成认真地说:“这就难说了,假如品相好又有门子,送到拍卖行出手上百万都不稀奇。” 老人更来劲了:“你刚才说瓷器并不是越古越贵,所谓的贵又是指什么呢?” 唐成笑了,露出雪白整齐的贝齿:“看您老说的,当然是值钱喽。” 老人的表情竟然有些苦涩:“东西并不是越古越贵,这话很有道理,比如在野外随便一块石头,可能都有上亿年的历史。”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 “有些器物之所以珍贵,并不是物件的本身,而是因为时间不能倒流,一个历史时代不可能复制,更重要的是这个时期文明传承赋予它的价值,它所承载的信息对于今天有不可磨灭的意义,这才是它的价值所在。” 唐成看看老人,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狂傲,不敢说话,继续听老先生说: “如果说刚才那位店家丢脸,她丢的可不是太古里的脸。文物的真正价值,首先是文明的创造者和继承者自身赋予它的,而并不是其它,她丢的是整个文物界和文物本身的脸。” 唐成眨了眨眼睛:“老先生,您的话好深奥哟,您是来淘宝还是来搞研究的?” 老人笑了笑:“我看你年纪轻轻,能一眼认出西汉严卯,一时感慨多说了几句,也没有别的意思。”想了想,接着又说: “看你懂的这么多,那就再多问几句吧。你刚才说只要看一块碎瓷片就能断代,并且知道同类器物的价值。这种东西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如果不用钱来衡量,那么你能说出它真正的价值吗,对今天的你我又有什么意义?” 唐成觉得这位老人很奇怪,言谈举止与众不同,平常来太古里淘宝的顾客想的说的都是怎样捡漏又不被打眼,谁会和他讲这些高深莫测的东西?他有点招架不住了。 老人见他不回答,自言自语的继续说:“能从一块瓷片断代甚至看出窑址,你所知的价值无非是市场的买卖成交,可你能说出为什么吗? 你能否从一块瓷片看出一个历史时代人们的精神状态和社会风貌? 能否看出王朝的更替和文明的兴衰? 能否看出它承载多少对你我有意义的人文内涵? 能否解答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时代有这样一件器物? 能否引发你内心深处的精神共鸣,并将这种共鸣的感受对人们阐述传达?” 这一连串的追问搞得唐成有点发懵了,他基本上都没有听懂,当然也回答不了,只好什么话也不说。 第四十八章 塔子山 就在唐成大脑短路的一瞬间,不由自主想起了父亲说过古董鉴定中一种特别的现象:仿制品就算用再高明的手段做旧,哪怕是惟妙惟肖,甚至能骗过某些现代检测仪器和鉴定专家,但有一种“东西”是仿造不出来的。那就是岁月变迁的承载,赋予器物的“气质”或“物性”,这种“气质”和“物性”必须用心神浸yin其中才能感觉到。 但是,父亲所说的只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而眼前这位老先生的话既是提问也是回答,很明确的阐述了另一种感受,抽象却不虚幻,并且解答了父亲所形容的“气质”或“物性”从什么地方而来? 尽管老人在鉴定古玩的“眼力活”方面可能还比不上唐成,但却有着唐成所不具备的理论知识和人文境界,只有具备了这样知识水准才能够真正懂得这一切器物的价值。 唐成心里这样想着,并没有回话,这时候又听老先生说: “假如有一个人将一件价格百万的瓶子抱回家,将那些单纯的金钱数字从脑海中暂且剥离,他到底在享受什么? 是物件的本身还是那个时代赋予物件的文化价值?” 唐成仍然只是听着,搭不上话。 “人存在于物质世界中,却生活在精神世界里,这才是我们与行尸走肉的区别。”老先生临别时留下了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唐成这天没有在老人这里揽到生意,心里却莫名其妙地生出了涟漪,很久很久都不能散去。后来在太古里又见过这位很有学者风度的长辈几次,但没机会更多的交流。 老人那天或许只是一时感慨的无心之言,而唐成却很受触动,在后来的日子里时常回味这番谈话。 唐成心里很明白,混在太古里见识越多,就愈发感觉到自己所缺甚多。别看他有两把小刷子,但真正水平还差的很远,既没有体会到父亲所形容的感觉,也没有懂得老人所阐述的境界。手艺不错的匠人和意境高超的大师,那差别就在这里了, 唐成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修养以及专业的知识不够,底蕴差的很远,照这么混下去一辈子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古玩贩子,区别仅仅是生意大小,赚钱多少而已。 于是他又做了一个决定:去大学进修! 唐成想去大学进修,只能去蹭课了,上哪家大学呢?当然是姐夫康慨曾就读的四川华西大学,因为他曾经听姐夫讲到过学校的一些轶事,至少有些熟悉感。 飘门祖师爷孔圣人说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唐成有所思,也准备上大学。可是按我们国家现在大学严格的考试招生制度,你一个连高考都没有参加的人想上就能上的吗?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想上就能上,只是你愿不愿意去尝试而已! 中国绝大多数高等学府,只要你有足够的恒心和毅力能坚持下来,就可以得到绝大多数专业的系统教育,不必参加高考,不必交学费,更没有期末考试或上课点名一类的麻烦。 唯一的遗憾就是拿不到毕业证书和学位,要是你的本意只是想收获知识而不是文凭,其实有没有文凭都一样,如果实在想要的话,也有办法,一是去参加成人自学学业考试,二是可以去找唐成的表舅程寅想办法。 要得到这样的机会,秘诀也很简单。早在民国时期中国很多大学就有不少知名学者使用过,那就是两个字:蹭课! 太古里旧货市场和一般的市场周一到周日都开业不一样,也与一般的单位周末有双休日不同,它是每周四至周日开市四天,其余三天休市,唐成有充分的业余时间。 但是他决定混进川大望江校区蹭课时,还是毅然辞去了看摊的工作,只是偶尔去太古里转转揽点对缝的私活,这样一来,他空闲时间就更多了。 在太古里“打工”一年,加上退伍费和以前的储蓄,唐成自己的积蓄也攒到十万了。他再一次搬家,在成都塔子山公园附近的一个杨柳社区里租了套一居室的房子,地点就在四川大学望江校区后面。 这里离川大建筑与环境学院、金元通建筑、莲花社区、凯悦轩、成科社都不远,周围的环境还不错,附近的邻居有不少是四川大学的老师或学生,如今大学生出来租房住的情况也很普遍。 附近一带唯一显得嘈杂的地方就是小区大门外的那条街,在双桂路上有很多家西北少数民族特色风味饭店,有不少西疆来川的民族聚集。一到傍晚时分,烤馕、烤羊肉串的香气飘溢,带着新疆口音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是热闹,但有时也很乱。 唐成住在这里,算是闹中求静,小区后面的楼里,离大门外的嘈杂声很远还算清静,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房租并不贵。 唐成懂得地理气场,不论信不信,他也知道如何挑选一个从各方面来说环境尽量好的地方,本想住到望江闹市区,但那里的房租太贵了,还是有点舍不得,便选择了塔子山附近。 这个选择还有一个因素主要是为了练习内家拳术。 每天凌晨,杨柳社区路上各家饭店还没开张的时候,唐成就出门沿着沙河路向南,大约 走一站多路,来到塔子山公园练拳。 塔子山公园是蓉城新八景之一,被誉为“塔山揽秀”,也是蓉城市区最大的综合公园。依山临水,植物依势布局,翠绿苍郁,四季鸟语花香不断。早在一千二百多年前诗仙李白就曾在这里写诗《登锦城散花楼》微赞: 日照锦城头,朝光散花楼。 金窗夹绣户,珠箔悬银钩。 飞梯绿云中,极目散我忧。 暮雨向三峡,春江绕双流。 今来一登望,如上九天游。 如今园内的主要建筑九天楼,就取自最后两句“今来一登望,如上九天游”。设计之精巧,结构之独特,融楼塔亭台为一体,古代建筑艺术和现代民间建筑艺术巧妙结合,远看似塔,近看似楼,造型新颖独特。 当夜幕降临,九天楼整个塔身亮起彩灯,晶莹透亮,远远望去,像一根玲珑剔透的水晶柱耸立于城东,美轮美奂。 登高九天楼,成都美景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 整个塔子山公园里的空气、环境都不错,而荷花池潭水与岸上花草相互映衬,更让人觉得心情舒爽。这里就是成都城区里这一片区域的地理灵气聚集之地。 唐成的内家拳法,就是在这一段时间触及到“劲随意走,收发由心”这层境界门槛的。 第四十九章 放牛夫人 除了练拳和修习内养心法,唐成经常去旁边的四川大学转悠,考察一般大学平常上课的情况。虽然这时候是暑假期间,但只要有心观察也能掌握不少信息。 一般来说,大学开学前都会在布告栏里贴上这一学期各个专业的课程表和上课地点,主修、辅修以及公共选修科目都一清二楚。 在每间教室的门口还贴着本教室这学期的每周课程表,写的很详细:周几的第几节课哪个院系的什么专业,有几个班级在这间教室上什么课程,主讲老师是谁?都会详细罗列出来,主要是提醒学生不要走错教室了,同时也提醒上自习的同学这间教室什么时候会被占用。 这些信息在暑假期间还贴着,要等到新学期开学才会换成新的资讯,唐成摸进去转了一圈就把基本情况搞清楚了。 在大学里蹭课其实是很容易,唯一要做的功课就是为自己编制一张课程表和日程表,几乎可以选择全校的各个专业,只要时间能错得开。 到了开学的时候,唐成背着书包先去成都火车站,顺着出站口的人流去找各大院校的迎新接站点。 他来到四川大学的迎新处对接待的人说:“我是报道的新生”,立刻就有热情的高年级学长学姐接待了他,也没有检查他的录取通知书,而是将他领到专门接新生的大巴车上。一个男生主动帮他提行李,搞得他都怪不好意思的。 唐成就是这样进了四川大学以“新生”的身份进行“考察”,校址离他曾“战斗”过的春熙路也不远。 …… “小娃儿呀,你还真对我老人家的脾气,我年轻时第一次闯荡成都城,也在四川大学蹭过课,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听到这里,陆超突然来了兴致,开口打断了唐成的讲述。 “前辈也蹭过课?您老去的是川大?都进修了哪些专业?”唐成很感兴趣的追问。 陆超晃了晃脑袋,眯着眼睛回忆:“我主要去听国学系的课程,当时川大国学系台上的老师们都很了不得,贺孝齐、吴玉章、**、程放天、黄季陆的课我都听过,这些前辈你认识吗?” 唐成笑着说:“晚辈出生的太迟了,怎么可能认识?您提到这几位前辈,在我没‘上大学’之前,只对吴玉章老先生有些印象,中学课本里就有。” 陆超的话匣子打开便收不住了:“我在川大认识了**前辈,他自幼家学渊源,我们还在一起讨论过地理堪舆呢。虽然与我的修行所学路数不同,但也是我平生深为敬佩的几人之一。他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任副主席,你知道吧?” 唐成怎么会不知道**,他听赵老多次提起过,赵瑛就是**的学生!**是当代卓越的教育学家,南充北湖公园就有他老人家的塑像。而陆超说他也是一位“地理堪舆布局大师”,而且是从一位传统地师的角度评价,唐成就不清楚了。 “你老人家这么推崇张老,在他门下求学应该没什么遗憾吧?”唐成也曾经问过赵老同样的问题,赵老回答很有些让人意外: 无缘见到传说中“川北圣人”的放牛夫人师母刘慧征,更没想到的是这时候陆超也是这样回答的:“要说遗憾也有,那就是没有见到师母刘慧征。” 唐成茫然地看着陆超,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娃儿,你不知道,师母刘慧征可以说是一个传奇人物了。”陆超兴致勃勃地说: “她出身名门,父亲科举中过解元,后来又被清政府派往日本留学,也算得上中西结合的家庭了,照理说,这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应该看到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兴旺景象。 然而,她一生都过着清淡的日子。十九岁出嫁,从此纺纱织布,相夫教子,过的是平常人家的妇道生活。 她在夫家不但主内,煮饭炒菜搞卫生,纺纱刺绣做女工;还出外打猪草,干农活,一双小脚跌跌撞撞,在草丛里穿梭。 有一幅画面印在当地人心里:这位小脚女人,常常赶着牛,迎着朝阳,去房前屋后放牧。” “是很传奇的。”唐成小声说:“难怪留下了‘放牛夫人’的美誉。” 因为赵老的关系,唐成对张老的生平可是非常熟悉的,当即又问:“张老先生在川大任职是1925年前后,您老听过张老前辈的课,您老自称民国二十年已经四十岁,那么应该出生在清光绪十八年,也就是1892年……” 陆超瞪大眼睛,打断了他的话:“我与叶问、郭沫若同庚,怎么,你小娃儿不信吗?真不愧是太古里混出来的,染上了那帮古玩虫的毛病,哪怕是吃饭棒个破碗还不忘看一眼断断年代!你娃儿是不是也想给我老人家断代呀?” 唐成听了陆超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前辈有多大岁数就是多大岁数,与晚辈信不信无关。再说了,就算晚辈有这个意思,你老又何必以破碗自比呢?”然后又自我辩解说: “其实晚辈只是想问,当时您应该是二十七、八岁,是否已经号称一代地师?或者是在那之后才遇到上代地师前辈的?” 唐成提及上代地师,陆超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坐端正了,这个动作让唐成想起了部队生活,紧急集合或者接受首长检阅时都会这般严肃端正。唐成在心里偷偷笑;原来你老人家也有怕的人呀! 老头低下头,深深地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然后又抬起头有点不自在地说:“那时候,我已经拜在先师门下,但还不敢自称地师。先师说我学养不够,要自知取有余而补不足,于是我才想到去川大蹭课。”说到这里又看了看唐成,恢复原有的表情白了唐成一眼: “所以说你娃儿和我当年的经历很像,难怪我越看你越顺眼,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中的缘分!看来谁也改变不了。” “被您老人家看顺眼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在这短短两天之内,麻烦一件接着一件,有苦都说不出口,想躲也躲不掉,现在还扯上了缘分,不晓得这老头到底什么心思。”唐成在心里嘀咕。 不过,这时候唐成却被怪老头的经历勾起了真正的兴趣和难以抑制的好奇心,忍不住继续问:“你老的经历真丰富,就算是一部传奇小说里主人公的经历恐怕也没有这么精彩,晚辈很好奇,能不能多讲几句?” 陆超板着脸敲了敲桌子,不以为然地说:“先别说我了,别忘了你在干什么,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不要打岔,接着交待!” 第五十章 蹭课 唐成真拿这怪老头没办法,他想到一出是一出,没有一个正形,只好接着往下说: 蹭课和走江湖开棚差不多,先要踩盘子。唐成从迎接新生的大巴车上下来,生活区内还有一个迎新点,各系院的辅导员带着高年级的学生,扯着系院的条幅摆开桌子迎接各自的新生。唐成当然不能去这样的地方了,因为接下来就要报名登记,需要录取通知书,到那时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岂不是自讨没趣。 于是,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四处走动,随意听一听,偶尔也找人聊一聊,再到教学区走一走、转一转,结合以前看过的学校介绍材料,情况基本就摸清楚了。 大学里的课程有小课、大课、公开课之分。所谓小课就是同一个班级二、三十人在小教室上的专业课,也可以算是正课吧,一般到了高年级小课比较多。 所谓大课就是同一个专业或同类专业的几个班级在一个大教室上的基础课。 所谓公开课大多在类似于电影院的阶梯大教室上的课程,听课的学生不限专业,也不限年级,往往以选修或辅修为主。 前面两项是专业课程,考试要计入学分的,也就是必读课,后面一项完全是自己的兴趣爱好了,但往往来听这类课的学生更自觉,人数也就更多了。 公开课和大课是很好蹭的,上课的人本来就多,只要你坐在那里不捣乱,就不会有人管。有些热门的公开课就更热闹了,各年级有兴趣的学生都来了,需要提前占座,来晚了只能挤在边角位置。 不过绝大多数大课是不需要占座的,教室里总有空位置,因为总有人逃课,就算全部学生来了也不可能坐满。这是大学里一种比较特殊的现象,平时上课教室里总坐不满,考前上自习却很难找地方。 只有小课有点不好蹭,因为上课的学生少,是不是这个班级的学生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唐成刚开始在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混进教室。 后来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麻烦。教室里的座位很多,总有一些空位,而且经常是第一排正中央面对着老师的位置,同学们都不愿坐的那么靠前,太显眼了。你走进教室,不管别人怎么看就坐在那里听课,是没有人跟你争座位的。 就算讲台上的老师知道你不是这个班的学生,而是特意跑到这里来听他讲课的,一般也都不会赶你出去,甚至心里面还会暗暗高兴。 老师的心情都一样,谁不愿意看到冲着自己讲授来听讲的学生越多越好呢!越是知名高校的知名老师,就更有这种想法了,这也是知识分子一个普遍的特点。 假如这个班有尽职尽责的班干部或好管闲事的学生走过来提醒你:“同学,我们班要上课了,你别在这里上自习。” 这时候,只需要厚着脸皮,面带微笑礼貌的回答:“我不是上自习的,只是很喜欢xx老师讲的这门课,特意来听,如果没有空位我就走,有空位的话就坐着听听。” 这种情况下是没有人会赶你走的,学生又不是政教处的行政官员,再说,他们自己经常也会去别的教室听另外的教师讲授。 川大这么多专业这么多课程,唐成不可能什么课程都去选修。他首选的是考古文博学院的课程,第一个要找的讲课老师就是姐夫康慨的导师赵瑛,这是他从姐夫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但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也没有请姐夫帮忙引荐。 四川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是全国高校中第四个文博考古学院。而四川大学考古学科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三十年代华西协和大学博物馆对于三星堆遗址的首次发掘,是近代中国考古学的先驱之一,迄今已近90年的历史。 考古专业由著名考古学家徐中舒、冯汉骥于1960年创建,是全国首批开设考古学专业的三所大学之一,考古学科是教育部考古学科首批博士点,也是中国西南地区唯一具有考古学本科、硕士、博士、博士后人才培养体系的学科点,学科拥有全国仅有的四个国家级考古实验教学示范中心之一。 不过,这个学院在四川大学算是规模很小了,只有两个系:考古系和文化遗产系,共设四个本科专业:考古学、博物馆学、文物保护、文物建筑。其实它每年只招一个班的本科生,总共才三十名。这么一个学院却招生这么少,是因为它还要承担其它院系相关的专业教学任务,以及更多的考古及科研课题。 赵瑛教授今年六十八岁,是博士生导师,主要任务是带研究生和做课题,一般很少给本科新生上课。 但是,唐成却很幸运,他在川大课程表里查到了赵老讲的两门课。一门是给建筑系和历史系二年级学生开的混合大课,科目是《中国古代营造法式》,另一门是给考古文博学院的本科三年级开设的专业小课《中国古代建筑与葬制》,都是很专业的课程,也是比较冷门的。 这两门课是唐成一定要蹭的,至于其它时间,就跟着考古文博学院一年级本科新生一起混了,不必将所有的课程都蹭下来,只要选择感兴趣的专业基础课就行。 赵老开设的跨专业混合大课属于辅修科目,历史系和建筑系的同学们都戏称为“地理堪舆课”。因为中国古代的建筑结构以及各种法式都与地理堪舆学有必然的联系,不管现在学校里是否忌讳讲到这个字眼,老师讲课的时候根本就绕不开,赵老在课堂上引用了很多现代环境学理论去解构,让唐成增长了不少见识。 唐成所听的第一节课是在历史系教学楼的阶梯大教室里。他早早就夹着包拿着坐垫占好了位置,等到同学们三三俩俩来的差不多了,把教室坐满了一大半,赵瑛教授夹着讲义上了台,习惯性的扫视一圈,视线却在近处停了下来。 唐成很自然地抬头想仔细看看老师的面相。 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有些诧异,原来台上站的竟是唐成在太古里见过的那位很有学者风度的长者!更巧合的是,教室这么大又有这么多学生,赵瑛老先生偏偏就看清楚唐成了。 当然这也很正常,因为唐成就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正对着赵瑛教授所在的讲台。 赵瑛显然也认出唐成来了,老先生竟然还笑了笑,微微一点头,算是给他打了招呼,然后开始讲课。 第五十一章 川大第一堂课 同样一门课,不同的老师讲授效果就是不同,听众的感受也可能大不一样。就和写小说往往有个开场白或序言类似,从头讲一门课程,老师一般都要讲一段引子以吸引同学们的兴趣,这段引子往往课本里是没有的,都是个人风格魅力临场发挥。 在坐了二百多人的大教室里,赵瑛教授的开场白竟然是民间流传的一些老话:“一命二运三气场,四修阴德五读书。” 他并没有介绍古代民间的那些迷信说法,而是解释这句话在不同的年代都有什么共同的,有价值的道理,听起来既充满玄机又赖人寻味,很能吸引人。 “所谓‘一命’,可以理解为出身。这是一个人无法自我选择的,按现在科学的解释就是基因,这个基因随着父母阴阳结合时就注定了,谁也无力改变。 虽然现代人文精神讲究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但事实上人们的确生而不同。比如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客观条件,你可以去抱怨但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就像一个想发财的人抱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不是亿万富翁,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每一个人自从拥有自我意识,能够从主体的角度观察外界客体进行思考之后,人生第一个哲学命题就是:‘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 而这个命题根本就没有答案,于是又会引出另一个命题:‘我将在这世界上怎样去做?’只有解决了这两个命题,才知道怎样去修行,才能理解孔子所说‘知天命’的状态,才能行而上之,达到‘人生而有贫富,但贵贱在于心’的生活境界。” 唐成听得很认真,他身边的同学也听得很感兴趣。赵瑛教授继续说: “所谓‘二运’,可以理解为际遇。这也是一个人很难自我扭转的,但可以选择以怎样一种方式去面对和融合。 比如我们生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先秦、唐宋、民国、还是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哪些人,会与我发生什么关系,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对我产生不可避免的影响? 再比如三国中形容曹操的一句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同样一个人可能有不同的结局,这便是际遇所造就的。它有定数也有变数,有些事情个人无法避免,但可以选择以怎样一种方式去面对。有人想炒股发财,也得看行情的大趋势如何。 再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假如某一个人生活在上世纪三十年代面对日本鬼子的刺刀,你没有办法逃避这个时代所发生的事,但他至少可以选择是做烈士还是做汉奸。而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们,就没有这种抉择的考验,这就是‘运’。命与运之间非常微妙的一体相承,合称为命运,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攥紧人们的走势,很难自我改变。” 唐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觉得赵英教授讲授的这些所谓的“命”或“运”的含义太贴切了,他以前从来没有体会到。 “所谓‘三气场’可以理解为环境以及环境的选择与创造,它不能脱离身处的世界,但可以自我造就、选择怎样去趋吉避凶。它体现了人与自然之间的互动关系,有抗争也有相互的和谐,非常深刻的体现了中国传统‘天人合一’的思想精髓。 在一个大环境当中,创造一个小环境,主动去抗争、改变、融合,包括一个人的生前死后的选择和创造。 《中国古代营造法式》这门课会涉及到很多传统地理气场学的内容,希望同学们不要只看到封建迷信时代的糟粕,也不能仅仅用现代环境学理论去理解,而要体会到其背后隐含的有价值的人文精神。 它从历史遗迹中隐约散发出光毫,对现代的我们有怎样的启发?当代世界最热门的‘发展与环境’问题,便是这里‘气场’二字广义的内涵之一。” “所谓‘四修阴德’,如果不谈转世轮回报应这一种宗教性的说法,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是指一个人内在主体的‘自我’,如何与外界客体的‘非我’相处。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人如何与社会相处,人类如何与自然世界相处。由此可见,‘修阴德’与‘气场’之间本来就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从广义上讲,这是一个族群的自发选择,古代就有‘世德不修,世风必下’的说法。做为个人修养来说,它能达到的境界是‘如何与自我相处’。 假如自己是另一个人,你如何与另一个自己相处?这比较微妙,有些同学可能不太明白,下课后可以回去想一想,有句俗话‘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又是什么意思?” “所谓‘五读书’,可以理解为文明积累的传承,它必须是人们主动去选择的。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幸运儿,我们继承了前人不知花了多少代价、耗费多长时间才积累下的无形财富。 所以读书没有必要去嘲笑前人无知或迷信,如果那样的话,数千年后的人们还不知会怎样嘲笑今天的你我,但你我也在造就他们的时代,要时刻想到这一点。” 赵瑛教授最后说:“读书两个字真正的含义,可不是为了应付考试,关于这一点我就不展开讲了,同学们来到川大,是干什么的?这个问题要自我判断,好了,大家现在打开课本!” 同学们没有叽叽喳喳说话,纷纷忙着打开课本,只有唐成没有课本。他侧头扫了旁边桌子上的书本几眼,打算明天就去找地方买。赵瑛教授的第一堂课,以这么一段引子为开场白,不知其他同学感不感兴趣,反正唐成听的是津津有味。 这是一门辅修课,一堂大课分两节,安排在周五下午的最后两节。等到课间休息之后再上第二节,唐成回头看了一眼教室,发现已经走了好几十人。这些都是逃课的,有的是想早点去食堂打饭,有的是和对象约好了过周末。 课间休息的时候,赵瑛走下了讲台,径直来到唐成身边。唐成赶紧起身,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只听赵瑛和蔼地问: “小唐,原来你是川大的学生,历史系还是建筑系的?怎么逃课去太古里混,上课还不带课本?” 唐成先是一愣,但马上就镇定下来了,实话实说:“我不是历史系也不是建筑系的,更不是川大学生,就是蹭课的,特意来听赵教授您讲的课。今天是第一次,所以没课本,回头就去买。” 第五十二章 两本旧书 不要以为江湖“高人”只知道没事就满嘴胡话,神侃闲聊,恰恰相反,唐成非常“喜欢”说实话,没有十分的必要绝不撒谎!他知道“一开口要么尽量取得对方的信任,要么能引起对方的好奇心”的道理。这也是走江湖钓空子的金科玉律,最重要的是,要清楚在什么场合对什么人说什么样的话。 赵瑛教授怔了怔,并没有多说,随即笑了一下,走回讲台拿来了自己的课本,封皮已经有些旧了,是前些年的老版本,递给唐成说:“这个拿去吧,送给你了。” 唐成捧着书本看了半天,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去买就好了。” 赵瑛摇了摇头:“我家里还有,你就别客气了。大老远从太古里跑到川大蹭课,也挺不容易的。” 唐成为难地说:“可是,您把教材给了我,下节课……” 赵瑛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书就是我自己写的,上这门课,当然不需要看教材。” 唐成听了赵英教授的话十分佩服,连连点头:“是是是,那也太小看您老的水平了,谢谢,真的非常感谢,书我收下了。”然后又不好意思地说: “实不相瞒,您的另一门课《中国古代建筑与葬制》,我也打算去蹭。” 赵瑛转身准备离开,听见这句话又回过头来:“想去就去吧,反正教室也坐不满,但不要妨碍别人,人家可是真正考了试又交了钱来读书的。”想了想又交待了一句: “好不容易来了,那就认真点,不要学那些没事就逃课的。” 赵瑛对唐成的蹭课行为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多问,同意他来旁听自己的课,却没有追问唐成还在蹭什么课。 等到第二周唐成去蹭赵老给文博学院本科三年级开的小课时,赵老走进教室看见他,顺手放了另一本旧教材在他桌上,并没有多说话。 当时班上其他的学生还以为唐成是赵老带的研究生呢,后来才知道唐成只不过是个蹭课的旁听生。 除了听课和赠书这两件事之外,赵瑛并没有对唐成表现出特别的热情或关注,就像教室里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赶他出去而已。但唐成却有一种感觉,尽管讲台上的赵瑛并不刻意注视自己,但无形中总会分出一股精力在注意他。 说来也真是太有趣了,上中学的时候,班主任天天盯着,有事没事还要把家长叫去叮嘱一顿,但唐成总是逃课。 现在来到了川大蹭课,他只相当于教室里一个多余的空座,没有人会点他的名,也没必要应付考试。可是赵瑛的课唐成是一节都没落过,风雨无阻。 这时候,唐成坐在教室里明确地感到了一丝后悔,以前上学逃课真的太不应该了,难怪奶奶那么难过又无可奈何。 赵瑛送了唐成两本旧书,其实这种教材在同专业高年级学生那里也能弄到,不值几个钱,但唐成却觉得异常珍贵,甚至是用金钱都买不到的,所以格外珍惜。 尽管他已经能在江湖中立足,但毕竟还是个年轻人,孤身在外漂泊,难得感受到这样有学问的长辈关怀的温暖。捧着这两本书,唐成的内心有些沉重也有些软,总之形容不出来,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那就是暖暖的像冬日雪地里的阳光。 除了蹭赵老的课,唐成还蹭文博学院一年级新生班的专业课,在这里也没有碰到什么麻烦。这些新生也是刚进大学,见到班上有这么个蹭课的不仅不排斥反而很好奇:原来大学里这么有趣,来之前真没想到!还有人开玩笑说四川大学不仅有人蹭课,连猫都来蹭课。 这件事并不是瞎说的,四川大学有一只波斯猫很出名,在各教学楼游荡,经常趴在讲台或课桌上“旁听”。唐成也见过这只猫,老的都快成精了,自己会到水房喝水,更令人惊讶的是它不仅会开水龙头,而且喝水之后,还会用爪子把水龙头关上。当时唐成就在想:这只猫是不是被什么人特意训练过。 虽然是考古专业,但大一的新生在文玩方面的实践经验几乎全是空白,唐成偶尔聊起太古里的种种轶闻,把这帮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毛孩子唬的一愣一愣的。 在一个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的周末,在班长的鼓动下,唐成领着全班同学去逛了一趟太古里,一边逛一边讲解种种趣事,少男少女们叽叽喳喳很是兴奋,看见什么都当宝贝。 从太古里旧货市场出来,唐成又咬牙做了回东,花了一千多块钱请全班同学吃了一顿肯德基,至此完全搞定,成了这帮同学的中心。 后来的日子里,考古文博学院的同学们已经把唐成这个编外人士看作教室里当然的一员。尤其是班长,那位叫罗莉的陕西女孩,对唐成表现出明显的好感。比如上课时主动为他占座,并且很关心的询问他中午在哪里吃饭,需不需要借用食堂的饭卡等等。 罗莉个子不高,留着学生发型,脸颊上有几点俏皮的小雀斑,眉清目秀,很是白净,典型的小家碧玉模样。 不过,唐成并没有打算与她有进一步的发展,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只是来蹭课的,总不能连班长都给泡走了。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别耽误了人家的学业,罗莉可是正经的川大学生。 唐成不下手却不能代表没有别人下手,很多人上大学的主要精力之一就是谈恋爱的,据说到了第二学期放暑假前,罗莉被历史系一个叫龙万吉的男生追到手了,他们两个人都是陕西老乡,而那时唐成已经离开四川大学设局诛杀石头去了。 后来唐成才知道,在大学蹭课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止他一个,而不少人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谈对象,他却没动这心思,想想,当时还是太单纯呐! 至于赵瑛教授,唐成和他第一次正式的课堂交流是在开学一个多月之后,此前除了听课之外几乎没说过多余的话,赵老不理会他,他也不好意思主动上前搭讪。 那是一次课堂讨论,本来话题是关于古建筑保护的,具体内容就是农村家族遗留下来的祠堂。课堂上气氛非常轻松,同学们聊着聊着就扯远了,不知谁起的头,提到了最近的收藏热潮,尤其是关于近几年古瓷器市场狂炒的新闻。 赵老突然问:“小唐,你能报一份最近几年,国际拍卖市场上中国瓷器的天价成交排行榜吗?” 第五十三章 盘内滚珠 这是赵瑛教授第一次在课堂上点唐成的名,他有些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心中暗暗佩服:赵老真是好记性!一年前在太古里市场第一次见面,唐成对赵老说过: “如今炒的最贵的是元青花,我们店里就有一份全球拍卖天价排行榜,不信拿给你看看做个参考。”没想到老先生还记得这件事,又在这样的场所点名要他说出来。 唐成站了起来,像读中学时回答老师提问一样有一丝紧张,赵老好像看出来了,做了个手势说: “课堂讨论不是提问,你坐下说,不要紧张。” 唐成当即报出了一份最有代表性的拍卖纪录:2010年秋拍,一件“清乾隆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在伦敦以554亿元将中国艺术品拍卖纪录改写。 2011年在澳门中信拍卖行拍出的元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成交价8亿4千万港币。 2014年4月8日中午举行的香港苏富比春拍“玫茵堂珍藏成化鸡缸杯”专场上,明成化斗彩鸡缸杯以16亿港元起拍,最终以25亿港元落槌,28亿港元成交,一举超过2011年春拍香港苏富比推出的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创下中国瓷器在香港拍卖的成交记录…… 教室里发出一片惊叹声,赵老趁机问:“同学们分析一下,这轮炒作狂潮的成因以及动机都有哪些?” 同学们纷纷发言,大致的观点是中国连续几十年的经济增长积累了大量的国民财富,有相当一批人已经具备了可观的消费能力,正在从纯粹的物质消费需求向投资需求和精神消费需求转型,艺术品收藏市场逐渐升温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还有人提到近几年欧美西方世界遭遇了全面的经济危机冲击,而中国的实力越来越强,在国际上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国力的增强也体现在文化的强势上,因此中国文物在国际收藏市场中的升值潜力越来越明显。 赵老笑了笑,很高兴地说:“同学们好像对我们国家的经济强劲感到很自豪。的确,也应该自豪,这也的确是我国国力强大的一种表现。”然后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么美国文物在中国市场的情况又如何呢?美国的国力和文化强势应该更明显。” 这个问题很具体,也有点突然,这么多年来,的确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国收藏市场炒作过什么美国文物,同学们都笑了,然后七嘴八舌说开了。大家都说美国的历史才两百来年,太短了,根本就没有那么丰富的文明沉淀,不能跟中国悠久的历史相提并论。 要说美洲文化,玛雅文明倒可以谈一谈,但也无法与中国五千年不间断的文明传承积累相比。 赵老微微摇了摇头:“这么理解也不对,文物对每个民族的概念都类似,假如美国的《独立**》原件流落到中国,不能用偷、抢的野蛮行径拿回去的话,大家想想,会不会有美国人愿意花大价钱买回去?答案当然是肯定的!”然后又问了第三个问题: “那么,为什么国际市场主炒中国瓷器呢?” 对于赵老提出的这个问题,同学们的发言很积极,大多从历史的角度去回答。明朝中期和清朝初期,中国国力鼎盛是不争的事实,在世界上都是举世无双的。 那时候国家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烧造官窑,有世界上最严格的筛选程序和工艺标准,集合了那个时代最高水准的工匠,使中国瓷器达到了一个几乎不可复制的艺术成就巅峰,是收藏界历史工艺品中最典型的代表器物。 赵老见话题谈的差不多了,最后总结说:“同学们的观点都有道理,但我有一点要补充。”他停了停,提高嗓音说:“中国古代工艺品最典型的代表器物,如今都在什么地方?” 没有等同学们回答,赵老又介绍了一组数据: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不完全统计,海外二百多家知名博物馆中就收藏中国文物164万件,而民间收藏大约是馆藏的十倍。 最保守的估算,流散海外的中国文物至少也在1700万件以上。这一数字远远超出了中国现有的馆藏文物总数,也超过了中国境内民间收藏文物数量,其中就是以中国古瓷为最典型的代表! 听到赵老这些话,坐在第一排的唐成突然反应过来,赵老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想说什么?他虽然在太古里混过,但并不很了解赵老所说的中国文物流失海外这些具体数字,这时候获悉顿时恍然大悟:国际拍卖市场近年以中国古瓷为代表的狂炒,拆穿了很简单,就是一种被称为“盘内滚珠”的江湖手段。 见唐成的神情好像有所感悟,赵瑛教授第二次点了他的名:“小唐,你再来说说,除了同学们讲的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看法?” 唐成连忙摆手,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的看法都是野路子,哪里有同学们分析的这么专业,不敢随意乱说。” 赵瑛却不以为然:“管他什么路子,不妨说来听听,现在是课堂讨论又不是专场报告,可以畅所欲言,什么意见都可以发表。” 唐成不好意思推脱了,只好说出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盘内滚珠’的江湖手段。” “盘内滚珠?”同学们很茫然,赵老也是一头雾水:“你具体说来听听。” “‘盘内滚珠’是一种江湖说法。‘珠’就是‘空子’们很珍视的、希望得到的像珠宝一样贵重的东西。 而‘滚珠’有两层含义:首先是指设法炒高这些东西的价值,同时也能极大的吸引对方的注意; 其次是指通过热炒一件东西形成轰动效应,带动手中同类物品的价值也一起水涨船高。 ‘盘内’的含义是指这类东西虽然是‘空子’们所珍视的,却囤积在自己手中。所以先要把它们在自己手中炒出花样来,这就叫作‘滚’,然后再去‘钓空子’,合称为盘内滚珠。” 见同学们听得出神,唐成停了一下又继续说: “和其它江湖门道一样,这种手法首先要注意选择下手的对象和时机,比如张三家祖上的东西,李四是不会太感兴趣的,但他偏偏就要用最低价格收藏。 等到张三家里阔了,有钱了,李四再做局将张三家祖上宝贝炒得轰轰烈烈。这时候张三还不知道是别人在做局,甚至还会暗自高兴,认为祖上的东西金贵了,值钱了,自己脸上也有光!这时候张三家就有人会找上门去索回祖上的东西,殊不知被人当冤大头轮番狠宰。” “这不是骗局吗?”有一个同学插话问。 第五十四章 两样东西 “正常情况下,随着中国投资需求和精神文化层面消费需求的增长,境内艺术品收藏市场逐渐升温也在情理之中。但它应该是一个稳定理性推进的过程,也应该以国内市场为主导。”赵英教授插话说: “但在这个过程中突然出现了一波离奇的炒作狂潮,而且是从境外发起的,陡然将一批中国古瓷炒作到不可思议的天价,从而带动了流散海外的中国文物价格水涨船高。 最重要的是,它吸引了有着民族自豪感,爱国心和虚荣心同在的中国收藏家、各大富商的极大关注。 如今在网上发一个热门帖子都有幕后推手,如此天文数字的国际炒作,没有一系列幕后的精心策划简直是不可能的,其动机不言而喻。”停了一下又对唐成说: “小唐,你继续说。” “‘盘内滚珠’当然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接连不断钓空子的过程。”唐成接过赵老的话继续说: “佳士得伦敦拍卖行狂炒元青花只是其中突出的一‘滚’。早在2009年2月,佳士得巴黎拍卖行就以天价拍卖圆明园铜兽首,是引人注目的另一‘滚’,将意图暴露十分明显,甚至有点赤裸裸迫不及待。 那场拍卖会被一位名叫蔡铭超的中国收藏家给搅黄了,你们可以去网上查阅‘圆明园兽首海外拍卖事件’的经过。” 唐成那时候还很小,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他是后来在太古里听说的,又在多种渠道查询过,并作了仔细分析。在他看来,那不过是有人设局想钓空子,说白了就是西方人设的圈套,而蔡先生看穿了,冒险一搏暂时破了这一局。 不过,唐成只是将这件事看作是一次孤立事件,没有太多的联想。今天在课堂上听赵老的一番提问,忽然想明白了更多的事情,将这一系列事情都联系在一起,脑海中形成了一条清晰的‘盘内滚珠’江湖局的脉络,便情不自禁说开了。 通常情况下,唐成不会在“外行人”面前讲解江湖门道。这是他在蒋家坝家人那里得到的一再告诫,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在赵瑛老先生面前却没有藏私的念头,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和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没有用太多江湖八大门的暗语,尽量以通俗的方式讲述,让教室里的同学们都能听懂。 唐成说话的时候,赵瑛教授听的异常认真,若有所思的神色时不时在眼中闪过。等他说完了,教室里有那么几秒钟静止状态,没有人出声,大家还在消化和回味,有不少同学在暗自点头。 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这时候到了下课的时间。 赵瑛清了清嗓子说:“同学们,下课了,今天课堂讨论的内容,请大家回去之后写一篇简短的论文,将做为期末考核成绩的一部分。”然后冲着唐成说: “小唐,你留一下。” 同学们都走了,赵瑛却把唐成单独留了下来,唐成有些不安的问:“赵教授,我刚才说的是不是太江湖了,让您老这种大学问家见笑了。” 赵瑛连连摇头,友善地说:“不,你说的非常好,这种事情我以前也了解一些,但不能像你解释的这么透彻。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确实不简单啊,要有自信,不要太小看了自己。”然后拍着唐成的肩膀和善地问他: “小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课堂上问那些问题吗?” 唐成低头诚实地说:“能猜到一点,但不是很清楚,还是请您老明说吧。” 赵瑛扫视了一圈教室里空空的座位:“班上这些同学大多和你不一样,他们并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很复杂,复杂的超出他们现在的想像。 现在很多读考古专业的学生,都是受了收藏热的影响,一方面觉得神秘好玩,另一方面成天想着将来鉴宝成名得利,看课堂讨论怎么跑的题就知道了。” 唐成在一旁小声说:“他们没有出去混过,等到将来出生社会,见到了具体实例自然会清楚的。” 赵瑛反问:“那现在呢?”老先生有点激动地说: “在大学里,老师应该教的可不仅仅是专业技能。他们还不了解文物保护这一专业真正的艰辛,更不明白他要肩负的责任,不了解文物工作者时常感到的那种苦涩和无奈。 这些恐怕连你也不了解,我今天本想告诉学生的话,并不完全是你说的那些江湖门道。” 唐成以请教的语气说:“赵老原本打算说什么?” 赵瑛坦诚又带着气愤地说:“我原本想告诉他们,已出土传世的中国文物中,海外的收藏量远远大于国内的馆藏,而国内绝大多数馆藏文物是作为国宝,不可以交易的。 这一场炒作实际上是给西方收藏的中国文物带来了一次涨幅巨大的重新估值,推向市场后不亚于第二次掠夺。 它也有意无意引发了境内盗墓破坏以及文物走私的猖獗,境外很多拍卖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历史上流失的,而是近年盗墓者通过种种途径走私出境的,又通过这种方式高价卖回国内的收藏界。” 唐成听到这里觉得是自己耽误了赵老授课,歉然地说:“可是,我把课堂时间占用了,您老还没来得及说。” 赵瑛笑了笑:“没关系,我已经给他们留了作业,有学就要有思。而你说的门道也非常重要,但不论把世间种种手段看的多清楚,也要明白整个大背景是什么,所以我把你留下单独聊两句。” 唐成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不过是了解一点江湖小术,所以特敬佩赵教授您这种真正有大学问的人!”停了一下又说:“您看,我是不是也交一份作业?” 赵瑛摇了摇手:“你就不必了,你在这里蹭课是利用空闲的教学设施,我可以接受,如果交作业给老师批,那就是占用教学资源了,我不能鼓励。”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没有徇私的嫌疑,然后又关心地说: “好了,你也走吧,不要误了中午饭。” 唐成离开的时候,赵老先生还站在讲台前,望着空荡荡的教室,眼神很复杂,好像又有些落寞还有更多的期待。 赵瑛在课堂上该讲的话没有说完,只能给学生们留了作业,他没有让唐成交作业,却特意把他留下来单独谈话,这是赵老和唐成第一次正式的交流。 第二周再上这门课的时候,下课时赵瑛又叫唐成留一下,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给了他两样东西。 第五十五章 教授面前鉴古玩 赵老留给唐成一张四川大学教学区和生活区各大食堂通用的饭卡,还有一张可以刷卡进入川大图书馆的阅览证。 这“礼物”非常轻几乎不值什么钱,饭卡的金额也是空的,需要唐成自己去管食堂的后勤窗口充值。但是,这两样东西的象征含义却很特殊,能给一名在川大蹭课的外来人员的学习和生活带来极大的方便。 唐成非常感动,再联想起一个多月前赵老送的两本书,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连拒绝或者客气几句的话都说不出来。当然了,赵瑛也没想听他的感谢,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了。 唐成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报答赵老,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除了在教室里认真听课不捣乱,赵老也不需要他做什么。 但是,有时候机缘就是那么巧合,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事仅仅过去了半个月,机会居然来了。 那一天是周六,学校没有课,唐成又去了太古里市场,像往常一样四处观察希望揽点私活赚些零花钱。虽然他的积蓄足够用一阵子,那也不能天天在教室里坐吃山空啊。这时候,他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 电话是赵瑛老先生打来的,一年前第一次见面,唐成就给了他自己的手机号码,没想到老先生一直还留着。在电话里赵老问他在做什么,有没有空?唐成赶紧回答说: “没有事,在外面闲逛,赵教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赵瑛很客气的请唐成到他家里去一趟,有事想请他帮忙,并在电话里告诉了详细的地址。唐成揣起电话立刻就走,他没有挤地铁,而是直接打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锦江附近赵老的住所。 赵瑛单身一人住在成都,他的妻子原先也是一位颇有建树的文物工作者,两人年轻时是大学同学,感情曾经非常好。后来妻子去美国进修,然后找了个机会留在了美国,几年后拿到了绿卡。 凭借着丰富的专业知识和祖上留下的积蓄,从事古玩行业,事业经营的越来越好,十几年前在纽约开设了一家古董商行,名叫芃凡阁,据说这个商行是为了赵瑛命名的,看得出来,赵老的妻子是很重视他们之间的感情的。 虽说距离能够产生美,但距离太远分隔的时间太久,那美也会悄悄消失的。妻子多次要求赵瑛去美国和她一起开拓事业,而赵瑛坚持留在国内,留在成都,夫妻俩的个性都很强很有主见,谁也不肯迁就谁。 当妻子正式加入美国籍,芃凡阁也成功开业之后,夫妻俩就离婚了,很平静的分手并没有什么争吵,只是彼此的缘份走到了尽头。 赵瑛还有个女儿,从小在美国长大并接受教育,长大后并没有留在美国和母亲一起创业,而是去英国牛津大学当了一名教授。 九十多岁的老父亲赵灵山住在上海的妹妹家,足可见这一家人为了各自的事业分离的程度有多严重了。 赵瑛家中布置的很雅致,但有点乱,到处都放着书和各种图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瓶瓶罐罐。赵瑛开门,唐成一眼就看见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两件古董,一个黑釉瓷罐和一只豆青釉瓷碗。 唐成愣住了,本能告诉他,这两件东西都有问题,但他没说话,直接冲茶几去了。 赵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笑着问他:“真是古玩虫,一进屋就冲它俩来了,看出什么了,是真还是假?” 唐成这一次很谨慎,没有轻易开口,戴上茶几上放的一副白手套,捧着两件东西仔细看了又看,这才说:“不能简单的说真假,一件真瓷假器,另一件是半真半假。” 赵瑛哦了一声,惊讶地说:“说清楚点,我洗耳恭听。” 唐成指着黑釉罐说:“这是北宋耀州窑的东西,不是赝品,但它的造形比较奇特,下圆而上窄,根本不符合当时的器形风格。 其实它不是瓷罐,有可能是上面带颈部与口沿的瓷瓶,瓶形器的口沿在流传中最容易缺损,它被人从颈部截去重新磨口,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完整无缺的瓷罐。” 然后又指着豆青釉瓷碗说:“这个碗只有底下的圈足是真的,上面的碗身是现代拼接的,手法非常巧表面看不出拼接的痕迹,但这种粘接法我见过。不信你用碱水煮一夜,再拿出来放到火上一烤,整圈碗底就会掉下来。” 赵瑛看了看表,微微有些惊讶的点头:“你说的一点不错,竟然只用了一分半钟,而且仅仅是用肉眼,什么仪器都没拿,连放大镜都没用!” 唐成腼腆的笑笑:“其实也不完全是用眼,有经验就熟练了,罐子的器形不对就是破绽。而瓷碗的足底最厚实,在残存的瓷片中也最容易保存下来,通常造假者都喜欢用它,因为底部带有真正的款识,连内行都容易打眼。” 赵瑛追问:“你刚才说这碗的拼接手法很巧,表面看不出痕迹,这需要很专业的知识水准,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成伸出中指,在碗口弹了一下:“拼接的痕迹虽然看不见,但碗身和碗底的釉面还是有细微的不同,如果用指甲轻轻去弹碗沿,敲击的声音也和真品不同。” 赵瑛这回是真的吃惊了,坐直身子凑近了问他:“声音也能听出真假!我怎么听不出来?” 唐成笑了:“一般人都听不出来,看釉面就是了。这需要大量的真品做反复的体验对照,而且不仅要求听觉特别敏锐,还要精通音律才行。”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想起了父亲蒋再能。 父亲就精通古琴音律,不仅仅是爱好风雅,也是一门“专业”技能。他接着说:“赵教授请我来不是为了看这两件东西吧?以您的水平,还不至于被它们打眼,如果真是不小心走了眼,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也许还有办法能追回损失。” 赵瑛摇了摇头:“你以为是我从太古里淘来的吗?”见唐成没说话,又继续说: “当然不是。前一阵子警方捣毁了一个文物造假走私团伙,没收了一批真真假假的东西,这两件瓷器是我从文物局的仓库里写条子领出来的,打算做教学用,给我带的那几个研究生练练眼。文物保护虽然与古董鉴定不太一样,但也要有这方面的常识和经验。” 唐成有些疑惑:“那赵教授找我有什么事?” 赵瑛站了起来:“不必总叫我赵教授,我年纪比你大很多,客气的话叫一声赵老就行。跟我来,给你看几样东西。” 第五十六章 信天主人 说完话,赵老带唐成走进书房,打开电脑,调出了一系列图片和英文资料,图片中显示的是一方田青玉印各个角度的照片。上方是白玉交龙钮,下方有阳刻直篆四字“信天主人”,刻字表面还有朱砂留下的痕迹,原来是一方乾隆皇帝曾用过的玉玺。 唐成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赵老这是什么意思,电脑上的图片能够人为加工的地方太多了,色润和包浆也根本看不出来,您难道想要我鉴定这个吗?这样可不行,需要实物。” 赵老解释说:“今天请你来可不是为了鉴定文物,这件东西也不需要你我鉴定,是想问你一件事。 你上次提到了一种江湖手段‘盘内滚珠’,我是深有感触,你还提到了十几年前那场圆明园兽首拍卖会就是佳士得设局钓空子,而蔡铭超先生出手搅黄了拍卖,目的是为了破局,倒是解答了我先前的一些疑惑。” 听到这里,唐成立即反应过来,忍不住插话说:“难道是有人要拍卖这方玉玺?” 赵瑛面露赞赏之色,点了点头:“就是下个月中旬,苏富比伦敦拍卖行将要拍卖这方玉玺,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据我所知港澳有几个大买家想出手拍回来,然后献给国家文物部门。”停了一会又意味深长地说: “听说了这件事,我突然想起了近年的一系列事情,联想到你那天说的话,觉得其中一定有蹊跷。” 苏富比香港拍卖行在一次专场拍卖会上拍出了一枚清乾隆双龙交扭“乾隆御笔”白玉玺,神奇的创造了6338万港元的天价,这是中国古代白玉器物的最高成交纪录。 据说这枚玉玺是当年八国联军入侵时英法联军抢走的,随后各种争议和讨论不断,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和轰动。 中国人都清楚,天子玉玺在古代不仅仅是皇权的象征,也代表着国家最高权力,它肯定能激起人们极大的兴趣。如果是设局的话,那这一局做的很成功,因为接下来短短的时间内,中国古代玉玺接二连三的在国际拍卖市场中出现,而且清一色全都是清宫玉玺。 转过年来的故宫乾隆三宝:太上皇白玉两千万成交 战汉和田清白玉雕螭龙:一亿三千万成交 《亲贤爱民》和田白玉双龙:四个亿成交 赵老刚说到这里,唐成插话提醒说:“您漏了一件,去年天子之宝兽钮玉玺估价十个亿突然创造了一个惊人的成交天价。那才是江湖术‘盘内滚珠局’中所谓的‘开棚兴岗第一惊’。 ‘门槛’安好了,然后到了去年十月,您刚才说的‘乾隆三宝’太上皇白玉玺才推到香港的拍卖会上,卖出了两千万港元,已经开始在钓空子了。 接下来,是一枚又一枚轮番往外出,而且是一枚玉玺带动一整场拍卖会,其它所有拍品都跟着借光,总成交额大得吓人。” 赵老点点头,很是认同:“你一提我也有印象,这几天只注意乾隆玉玺了。炒了青花又炒玉玺,佳士得和苏富比轮番上阵。它们这种跨国艺术品经营巨头,和西方大小博物馆、私人收藏家、甚至各大财团世家的联系千丝万缕,幕后老板背景复杂的很,猫腻也非常多。” 唐成冷笑一声,很反感地说:“反正就是这么个花样,看穿了不去理会也就简单了。” 赵老却摇头说:“一点也不简单啊,它牵涉到太多的东西了。你上次特意提到,蔡铭超先生搅黄圆明园兽首拍卖,目的是为破局。 但是蔡先生拍下东西却拒绝付款,经济、信誉、形象各方面的损失很大,这种办法不可能再三使用。今天叫你来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别的办法能破局,就是搅了下月中旬这场拍卖?” 唐成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四川大学的一位考古学教授,想管伦敦拍卖会的闲事。在他的印象中,像大学里教书的知识分子们,管闲事的办法无非是写写文章感慨呼吁一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清谈而已。而听赵老的意思,他老人家的打算不是动口清谈而是真想动手,搅了伦敦苏富比乾隆“信天主人”拍卖会这一局。就凭他们这一老一小,怎么可能啊! 唐成半天不说话,只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赵老喟叹一声:“提这种问题,也确实为难你这个孩子了。”言下之意没办法就算了,这种事情确实难度太大。 唐成心中的确为难,倒不是因为一点办法都没有,而是因为他原先根本不爱管闲事,更何况是这么大的“闲事”! 有句老话叫“江湖血冷,久医成疲”。比如一个医生见的病患多了,对生离死别一类的场景就不会那么感性,比普通人冷漠。 而在江湖上混,见到别人设的各种局,无非是自己小心不上当就是了,或者私下提醒身边亲近的人,除非牵扯到自己身上,一般不会主动管闲事去拆台。 一方面是因为遇见的太多了,想管也管不过来,久而久之也就变得冷漠了。另一方面就算管了,偶尔出手拆了别人设的骗局也往往吃力不讨好,得到帮助的人未必能真的感谢你,而得罪的人一定会恨你。 这样的事情多了,足以让你混不下去,所以自古就有“走江湖互不拆棚”的说法,也是一种无奈。 自古很多江湖门派也有自律规矩,比如钓丁惩治贪吝之欲,设局针对为富不仁等等,但在唐成看来,这些无非是找“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一类的借口往脸上贴金而已,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自己心里应该清楚。所以说身入江湖,良心就让狗吃了一半,这就是所谓的江湖血冷。 具体到玉玺拍卖会的这种事情,唐成就更不会想管闲事了。还有另一层原因,那就是有资格去竞拍肯一掷千金的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有着天文数字的财产,唐成这种小小的后生,犯得着为他们操心吗? 但是,赵老的想法显然不同,好像是从另一个更深远的角度去看问题,而不是拘泥于简单的一人一事。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举止淡然的教书先生,竟然有这样一副以天下为己任的过热心肠。 按照通常的习惯,唐成把事情说穿了,提醒身边的人莫要上当或跟着起哄也就到此为止。但在赵老面前却不好不继续答话,否则总觉得对不起人家的一番关怀。这时候又想起离开家乡前,红土地的程老太公特意嘱咐的一句话: “人在江湖,心可以冷静,但人不能麻木”。 第五十七章 设计搅局 唐成想起了程老太公告诫的话,心里在不停翻腾,但还是开口了。他指着电脑屏幕说:“办法倒不是没有,要是能见到实物就好了,这是玉器,能上手最好。” 所谓“上手”是古玩界术语,指用手去抚摸、感觉、把玩,它在鉴定中曾经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而现代很多珍贵文物从保护的角度是不便直接上手的,但玉器是个例外。 鉴定或保养玉器都讲究直接用手把玩,上手的时间越长玉的品相越好,这在过去称为养玉或盘玉,也是中国古代玉文化的一部分。 赵老听了这话,好像有门道,宽心了很多,赶紧递过一个铜版纸大信封说:“实物在伦敦苏富比拍卖行的保险柜里,你我是不可能见到了,但这里有一套各个角度的高清照片,拍照的光线非常好,绝对是没有人工修饰过的原件,纽约芃凡阁古董商行给我寄来的,凑合着看看吧。” 唐成打开信封抽出照片看了半天,眼神有些漫不经心,看不出有激动的样子,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赵老不解的问: “照片上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吗?这件东西不需要你我鉴定啊。” 唐成笑了笑,放下照片反问:“您老估计一下,这东西会拍到什么价?” 赵老想了想,说:“既然是一个局,那就难说了,不能用常规思维估算。但现在已经有人故意放出风声,假借市场预测的名义,说至少要在四千万人民币以上。” 唐成岔开话题又问:“去年在香港拍出天价的‘乾隆御笔’白玉玺,您见过照片吗?” 赵老感叹地说:“不仅见过照片,当时我还特意去了香港一趟,在拍卖会上见过实物,无论是从哪一方面看都是无可挑剔的羊脂玉雕珍品,不愧是皇家玉玺,国宝级文物。” 唐成听了赵老的话不紧不慢地说:“我也见过照片,不怕您老笑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的羊脂玉!这几年羊脂玉在国内炒得很高,仅那样一块毫无瑕疵的极品羊脂玉料,就算不是古代玉玺,卖个上百万也不稀奇。 您再看看这件‘信天主人’,号称是和田青白玉,用料从玉玺的角度来说就太差了。看照片虽然不如上手断的真切,但换一种同样品相的普通玉料,去矿产地收的话,要价几百块钱都嫌高,外行人可能不清楚,其实石头并不是想象的那么贵。” 赵老提醒说:“玉料虽不是极品,品相也不是最好,但人家卖的不是石头,就是中国皇家玉玺的概念。” 唐成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岂止品相不好。这件所谓的‘信天主人’不仅用料低劣,而且造型和雕工也是又笨又丑,普通人都不稀罕的东西,除非乾隆老爷子脑袋有病还瞎了眼,或者直接脑子进水了,才会拿它当玉玺!” 赵老皱着眉说:“你这么说就太武断了,而且太夸张!以苏富比在国际艺术品收藏界的地位,拿出来镇场的东西至少能说得过去。况且你没见过实物就说这种话,不符合我们这一专业务求严谨的治学精神。”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却发现一旁的唐成神情有异,笑得很是狡猾鬼祟,忍不住开口发问:“嗯,你笑什么?” 唐成眨了眨眼睛说:“赵老您忘了今天叫我来的目的吗?您是想讨论治学精神,还是想知道江湖上‘拆棚’的手段?” 赵老怔了怔:“你想说它是赝品?”然后进一步推理: “可是我们在这里说这些,没什么用处,苏富比既然将它推出来,就有权威鉴定的程序,大多数人也会相信。” 唐成听了赵老的话并没有止住笑:“我可没要您老直接说它是赝品,虽然这方玉玺的品相不太好,用料也很普通,但仅仅看照片,我认为有五成可能是赝品,但没有见到实物,也不敢肯定,而且苏富比国际拍卖会那种场合也不好乱开玩笑,不大可能拿一件赝品来忽悠。正如您老所说,这不符合专业严谨的治学精神。” 赵老有点忍耐不住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痛快点!把我都搞糊涂了。” “您老就不要管它是真品还是赝品,只需要讲一个故事。” “讲一个故事?这与拍卖有关?”找老不解地问。 “是的,就是讲一个故事。”唐成凑近了赵老,小声说:“您老应该这样去讲……” 唐成说出了一番话,赵老听完之后,将信将疑。 “我刚才说未尝没有办法搅局拆棚,但这个办法对我这种人没用,而以您老的身份地位,却是很有可能成功的。”唐成很有把握地说: “像蔡铭超先生那种搅局的手段等于是公开掀桌子,而真正的江湖高手暗中拆棚都是不上台面的,外行人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赵老还是有点不放心,心里没底:“这样就行?”想了想又觉得可行,松了一口气说:“除了麻烦一些,其它的倒也不复杂。 唐成得意地笑了笑,有点神秘地说:“这个故事有讲究,您一定要私下里说,不要公开。 至于对象嘛,都是您接触过的、在文物鉴定界有身份、有名望的专家,特别是故宫博物院的那一批专家,还有香港那边的熟人、名流,尽量不要漏掉。”停了一下又继续说: “但是一定不能公开,而是以学术讨论的名义,哪怕是放低一点身段,私下里的请教也行。要注意低调,可以只字不提这件东西的真假,同时将你掌握的照片和资料尽量详细的提供给对方。” 赵老微微皱了皱眉说:“不下结论,不公开,就是请教学术问题?隔着这么远的亚欧大陆,只有半个月时间,能搅黄伦敦那一场拍卖会?” 唐成轻轻地说:“越低调越好,只要将故事传出去就行。” 赵老看着他并没有回话,而是在专注地听他话: “您可别小看那帮跨到古玩界的文物专家,公开捧一件东西可以妙笔生花;私下里损一件东西那也是毒舌犀利,更何况那方玉玺品相确实有问题,想挑毛病还不容易? 造型、玉质、雕工哪一条不能挑,正是他们显水平的时候! 您老是考古发掘和文物保护方面的专家,一心做学问培养人才,但是跨界搞古玩的那批人可不一样。 这个世界很大,但是圈子很小,您想一想那些有心又有钱去竞拍玉玺的、真正的大买家,又都是什么心态?” “那意思就是撒烟雾弹了。”赵老突然来了这样一句。 第五十八章 您还要听下去吗 唐成听了赵老没来由的话没有反问,而是继续说: “玉玺是中国古代皇权的象征,但是今天在境外成了一种可交易的收藏品。真正的大富大贵之人,除了衣食住行之外,更会追求普通人所没有的享受和体验。 买一块玉玺回家,平时放在博古架上观赏或捧在手中把玩,遐思神游之际,体味着数百年前曾号令天下的荣光,呼吸着穿越历史的神秘气息——那种感觉该有多享受。 还有一些大收藏家,有了足够的财富积累也会追求精神上的自我价值实现,出于民族情感、爱国心或者社会的赞誉,也愿意重金‘买回’流落海外的玉玺。肯如此一掷千金的人,玩的就是感觉,眼睛里绝对揉不进沙子,不会花重金给自己心里买回一块疙瘩。 这种人有足够的财势,当然会在私下里向他认为最可靠的专家征求意见,而且不会只征求一个人的意见。既然这是设局钓空子,针对的买家主要是华人圈中的富豪和收藏家。要知道这是中国皇家玉玺,谁的意见最可靠?当然不会是戴手套玩玉的那批洋鬼子和假洋鬼子。 这个圈子其实不算大,这批专家私下里面对‘重要客户’说话都倾向于谨慎,而您老提供的资料和所讲的‘故事’能引发足够的顾虑,私下里转告‘客户’既显得慎重又不用自己负责,而且从专业角度来讲,那方玉玺确实有毛病可挑。 这么做等于间接在华人圈众买家的心里埋下了一块疙瘩,把感觉搞没了! 这个办法对我没用,因为我接触不到那个圈子,但对您老是有用的。” 赵瑛当然很有智慧,唐成这样说他立刻心领神会,但仍有踌躇不解之色。唐成又指指自己说:“其实我也没让您老撒谎,有熟人曾在太古里一家古玩城的贵宾室里,好像见过这方玉玺,而且当时还有好几枚一样的。”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说: “这个故事是我讲的,我就是从太古里出来的,如果觉得这办法不合适,算我没说,您老本就不必管这种闲事。” 赵老想了想,展开眉头笑了:“年纪轻轻就有**湖的手段,真是没白混啊,你的办法可够阴的!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接着又不放心地追问: “假如我真的这么做,有几成把握能搅局?如果成功了,又会是怎样一种状况?” 唐成想了想说:“有八成可能将这场拍卖搅黄了,但不论是成功失败,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就算这场拍卖没得逞,卖家和幕后人也会硬挺着把它遮掩过去,否则没法继续设下一局,要知道他们还可用保密做借口,不公开买家或卖家的信息。 我估计最大的可能,是苏富比对外宣布拍卖成功,这枚难堪的玉玺被一位不愿意透露身份的神秘买家拍走,至于成交价嘛,很可能和事先放出的风声差不多,就在四千万左右。” 赵老盯着唐成,似笑非笑的问:“小伙子,你说的这么清楚,就像能算出来一样?” 唐成有点不好意思的抚了抚额头:“这就是江湖惊门术的把戏,看起来神机妙算,其实无非是了解其中的门道,知道对方可能会怎样接招。 反正只有半个多月时间,您真想出手管闲事拆棚的话,很快就能看到结果。但不论结果怎么样,您老和这件事都将是默默无闻,不为世人所知。” 赵老微微叹了一口气:“默默无闻我不在乎,但你刚才说,就算这场拍卖没有得逞,对方也会遮掩过去,否则没法设下一局。又是怎么回事?” 唐成沉默了一会,接着回答说:“江湖手段设局钓空子,可不止一道门槛。俗话说高手门槛十二道半,是一招接着一招。你搅黄了这场拍卖,只是拆了其中一道门槛而已,你出招他接招,你拆棚他不动声色的再扳回下一场,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赵老越听越入神:“哦,那苏富比或者策划这一局的幕后卖家会怎么接招呢?他们一定会接招吗?” 唐成听了赵老的问话,皱了皱眉说:“这可说不准,但如果是我的话,第一是先咬牙把这场拍卖硬挺下来,就像刚才说的那样,虽然外人看不出破绽,但圈内人肯定都有疑心,接下来就是再做一局,把这一场拍卖在圈内造成的负面影响扭转过来。 现在已经是下半年了,如果下个月的这场拍卖会让您老给搅黄了,我估计对方还会安排另一场,最晚不会迟于明年上半年。 那时会再推出一枚玉玺来,而且是品相很好的精品,让圈内的行家都挑不出毛病来,这才是挽回不利影响的最好手段。 而地点,我认为十有八九会选择在中国境内的香港特别行政区。” 赵老感慨地说:“有出招就有拆招,不是搅了一局就能解决,那些人也精通你所说的这些江湖手段喽?” 唐成笑了笑:“他们可能听不懂我讲的这些江湖术语,但做事的道理是一样的,不在乎是什么说法。其实也不必太感叹,有空子才能钓空子,假如都是您老这种明白人,这种江湖局也就不攻自破了。” 赵老点了点头说:“说的有道理,我们管不了天下所有的事,但求从自己做起,从眼前做起,力所能及而已。今天多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说的这位赵瑛教授,后来真的出手拆棚了吗?”听到这里,陆超忍不住再一次开口,打断了唐成的回忆和讲述。 唐成莫名其妙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后来具体的事情赵老没对我说,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是动手了。” 陆超敲了敲筷子,赞叹说:“好,书卷不掩侠气,值得敬重!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很想结识这个人。” 唐成听了这话低头看着桌上杯盘中的残羹冷炙,语气低沉,缓缓地说:“可惜没这个机会了,赵老先生已经不在人世,他死在石头那伙人的手里了,现在您明白我为什么会杀人活埋了吧?”那语气不重,但眼睛里却充满了仇恨。 陆超张着嘴怔住了,满脸恍然,显出了惋惜之色,过了半天才说:“难怪你这个江湖老油条,也会热血冲动冒那么大的险,设局要杀石晋文那伙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那么做自有道理,但是赵瑛那样一位大学里的先生,怎么会和石晋文搅到一起呢?” 唐成看了看门口,提醒说:“您老还要听下去吗?午饭点早就过了,服务员要收台了。” 第五十九章 赵老家惊现梅瓶 陆超听了唐成的发话摆摆手说:“没关系,来之前我不仅定了午饭,而且连晚饭也一起订了,都是这间包间,不需要挪动地方,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说完停了好一会才接着说: “唉,遗憾呐,无缘相识赵瑛先生!我不多嘴了,你接着讲吧。” 这老头不仅仅怪到了家,还是神算子,早就算出来唐成“交待”的时间不能短了,竟然连晚饭都订好了。 陆超的表情并没什么得意之色,显然是被唐成的故事吸引了,看这架式假如他不讲完,老头也不会放他走。 唐成真拿他没办法了,只得继续说下去。 伦敦苏富比‘信天主人’玉玺拍卖会的情况,正如唐成所料,半个月后消息传来,那枚玉玺以大约四千万人民币的价格,被一位不愿透露身份的神秘买家拍走,看上去这场拍卖会没有什么异常,但不少圈内人都对此疑虑重重。 内情是不是真如唐成的猜测那样,他自己也不清楚,只能说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但是,有另一件事唐成推断的很准,转过年来的四月中旬,顶着全球经济的不景气,在香港果然还是开了一场国际拍卖会,推出了另一枚玉玺。而且噱头添了点新意,以往拍卖会上出现的大都是方玺,而这次隆重推出了一枚清乾隆白玉圆玺,品相很精美。 经过这一次在赵老家中长时间的交流,唐成和赵瑛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当伦敦拍卖会的消息传回来之后,赵老还特意请唐成到家里吃了一顿饭,象征性的开了一坛陈年宜宾五粮液庆祝,至于为什么,这一老一小都心照不宣。 从此之后,两人在私下里的交流就多了,别看唐成小小年纪就懂得江湖八大门的种种门道,但论学问和见识,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连赵老的一个零头都抵不上,自然是乐意虚心求教,屁颠屁颠的随叫随到。 赵老对江湖八大门的种种门道,尤其是自古流传的各种江湖术非常感兴趣。他老人家虽然学识渊博,但有些在民间以师徒世代传承的东西,他也不是很了解。这里面的种种独门讲究,按老规矩是不会随便对外人讲述的,但唐成却毫不藏私,赵老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一方面是因为唐成敬重赵老,既然对方求教,他就不藏着掖着;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没当回事,反正都是江湖上忽悠人的玩意,在赵老这种大学问家面前有什么好故弄玄虚的? 但是,赵老的态度却很认真,至少比唐成本人要认真,从来不轻易下什么结论,总是试着以自己的知识去解构,并经常和唐成一起探讨。 这段时间,唐成除了在古建筑结构方面很有收获,在地理堪舆方面并没有学到更多,但对以往所学的理解却透彻多了。 赵老也明白,唐成这种毫不藏私的态度对于江湖人来说是很难得的,所以他也很感谢,没事总把唐成叫到家里来吃饭,平时的关照也很多。后来赵老发现唐成手中有一面祖传天罡太极老罗盘,简直是爱不释手,没事就叫唐成带着罗盘到他家去,以探讨地理堪舆的名义拿过去把玩,有爱不释手之意。 去赵老家的次数多了,唐成也不好意思总是白蹭人家的饭,于是,经常揣着罗盘,买好菜拎着酒上赵老家报到,这也是人之常理。但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还是因为一只赝品元青花梅瓶。 时间转眼就到了年底,在校学生们男男女女忙着准备过新年,各班级的活动很多,大多是聚众娱乐,集体吃喝等等。唐成在杨军那里淘了一台九成新的二手电脑,租的房子里也接了宽带,没事蹭蹭课,练拳打坐,上网查资料再去图书馆读书,日子过的很充实。 这天唐成正在网上看一个名叫“龙门耸山人”的网络作者写的仙侠小说,手机突然响了。赵老要他过去一趟有点事情,顺便一起吃个晚饭。唐成出门,在望江路上买了一只西北风味的烤羊腿,拎着去了赵老家。 反正是熟门熟路,进门也没什么好客套的。然而刚放下东西唐成的脸就有点发烧了,因为茶几上放着一只精美的青花梅瓶,旁边还有几枚碎瓷片。 那梅瓶无论从纹饰、釉面、造形各方面看都是元青花的特征,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传世完整的元青花器物本来就很少见了,假如这件东西是真品,国际拍卖行特意设局炒出来的价可以上亿,要是真的在收藏界内部交易,几千万也不稀奇。 唐成脸上发烧倒不是惊叹这件传世元青花,而是因为他认出这件东西的来历了:它不是真品,而是非常高明的仿制品,出自他父亲蒋再能之手。 这个瓶子上有父亲的独家标记,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蒋再能这个习惯据说是效仿古代一位琢玉大师,经常在自己制作的器物上留下明显的印记,不明底细的人却看不出来。 赵瑛见唐成的脸色突然有了变化,笑着招呼说:“怎么样,就算你见多识广、眼力活一流,也没见过多少元青花整器吧?过来看看这个瓶子还有这些瓷片,帮我鉴定鉴定。”那语气中带着得意之色。 唐成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尽量不去看那只梅瓶,拿起碎瓷片端详了半天说:“这瓷片应该是真的,断茬的特点比较明显,元朝那时候的胎质火侯比明清时代的瓷器要差一些,元青花虽然炒的贵,但论烧造工艺并不是最好。” 说完放下碎瓷片,看了旁边的梅瓶一眼,淡淡地说: “至于这个瓶子嘛,您老能不能告诉我是从哪来的?” 赵老听唐成这么一问,不解地说:“你怎么是这个表情?这些东西是一个晚辈拿来的,我要她帮我搜集一些元青花瓷片样本,结果她还送来一个瓶子。我和一些同事都看了,挑不出毛病来,但又感觉不像真的,所以请你掌掌眼,这一方面的眼力活你比我强。” 唐成松了一口气:“不是您老自己淘来的?” 赵老笑了,那样子有点尴尬:“这些瓷片我倒是能买得起,但这个瓶子如果是真的,你认为我能买得起吗?如果是非常高明的仿制工艺品,倒还有些收藏价值。” 唐成的语气闪烁:“它要是真的,那价值当然很贵了,可它不是真的,如果在市场上论价钱,几百万到几万都有可能。” “难道你这就可以断定它不是真的只是赝品?”赵老惊讶地问。 第六十章 您知道我是谁 听了赵老的问话,唐成没有回话,不过这话说的也很有趣,唐成心里却很明白。 高仿赝品也是有生产成本的,但在市场中出手的价格却非常不确定,比如同样的瓶子,一只可能卖到上百万,另一只可能几万块钱就出手了,而且都是同一个人卖的,外行人往往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桌上放的这个梅瓶代表着蒋再能仿造工艺的最高水准,唐成是清楚的。烧造时完全以古法建窑,还特地从江西景德镇千里迢迢运回的瓷土,专门搜罗来釉料,经过多次实验才烧造成功,烧制过程中“废品”很多,真正成器的比例很小。这么算下来,烧制一批器物的成本很高,这一件作品的成本当然也不会低了。 唐成心里很清楚,假如一共烧出来十件这样的成品,平均每件仿品的成本是十万元,在市场中不一定都是以十万以上的价钱出手,因为这种东西被人收走流入市场,大多是冒充真品卖的。 假如其中一件卖出高价赚回了成本,其它几件就是添头,再出手都是净赚,可以便宜很多。所以古玩市场当中赝品的价格非常不确定,不能单纯以仿制成本来衡量,再说,父亲也不是那唯利是图的人。 这个瓶子的做胚、画工、上釉、烧造都是蒋再能亲手完成的,唐成有印象,因为烧成这一件东西非常不容易,记得是在几年前被一位中东籍华人买走了,蒋再能要价二十万,是当时家中很大的一笔买卖了。它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赵老家里呢?虽然搞古玩的有一个老规矩,就是不追问持有者东西的来历,但唐成还是忍不住想问清楚,又不好开口。 赵老听了这些话有些疑惑:“听你的口气,已经断定它是赝品,可你刚才根本没怎么看,眼神也不大对劲,到底怎么了?” 唐成顾左右而言他:“您老为什么不做个检测?” 赵老呵呵一笑,看着唐成表情好像很有深意地说:“我倒想做个光谱分析,但元青花的样本数据太少,结论还不够权威,所以最近国家文物局也在搜集元青花瓷片,我帮着做些工作,桌上这些瓷片就是这么来的。”停了一会又问: “小唐,我怎么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有话不方便说?” 唐成想了想,回答说:“我还是想问清楚这件东西的来历,它的确是赝品,不知您老的那位晚辈或其他朋友有没有被打眼?” 赵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眼倒是有的,连我都看不出真假,但是你放心,没有人上当受骗,这东西也不是高价买来的。至于具体的来历,不太方便告诉你,但现在它就是我的。”看了唐成几眼追问: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既然一口咬定它是赝品,总得讲出个道道来,可别连我都坑了。” 唐成甩了甩脑袋,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不瞒赵老,便硬着头皮说:“给我一支铅笔和一张白纸。” 赵老拿来纸笔,唐成趴在茶几上描摹梅瓶上的一小块图案,就是梅花树干虬结弯曲处的纹路。他没有把原图全描下来,只是把树干中间某一团看起来很精细复杂的勾连曲笔画在纸上,然后在旁边写了一个篆书“蒋”字,将这张纸推到赵老面前。 不用再解释什么,赵老也看出了门道,白纸上特意描摹放大的这一块图案,就是树干虬结扭曲的纹路,本来没有异常。但经过唐成一标注,笔画勾连之间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篆书变体的“蒋”字,也不能说“像”,因为它本来就是! 绘制这个梅瓶的画师有一种不经意间的狂放与玩世不恭,竟然在器物表面这么显眼的位置大大方方的签名,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习惯,这个人应该姓蒋。 而且这个签名连熟悉汉字的中国人都看不出来,更何况那些老外呢?要不是唐成特意指出,就连赵老都没注意到,一经点破之后,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赵老拿着放大镜在瓶子上观察比对了半天,有赞赏的神色还略带点自嘲,随后放下瓶子看着唐成,大声喊道:“蒋允成!” 冷不丁听见赵老喊出自己的真实名字,唐成有一种阴谋诡计被人拆穿的感觉,赶紧站了起来很尴尬的回答:“赵老听说过我?” “你的姐夫就是我的学生康慨,从本科到博士,我带了小康九年,关系非同一般。”赵老语气中带着责问说:“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一直不说呢?” “我姐夫说起过我?”唐成有点慌张地说:“那多不好意思,您早就知道我是谁?” 赵老笑了笑,表情难得有些狡狯:“我不知道,但我早就在怀疑。小康对我说过他小舅子的事情,虽然你叫唐成,而不是姓蒋,但名字中的这个成字暴露了你的底细,小小年纪精通地理堪舆,懂得江湖各种门道,古董也玩的这么精,实在太巧合了,我没法不怀疑。” 唐成低首而立,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像个挨批评的学生,低声问:“您老为什么不问我呢?” 赵老儒雅地说:“你不愿意说,应该有自己的原因,我又何苦点破呢?再说了,我只是怀疑,直到今天我才敢确定。早就听说你父亲蒋再能是一位仿古工艺高手,你认出这个瓶子上的标记,不仅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等于告诉我这只梅瓶的来历。” 唐成有些意外:“您老不知道这只梅瓶的来历吗?我刚才还以为你是在故意试我呢。” 赵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它的来历,但刚才你点出了上面的印记,我又不是傻子,应该能想到,你一定就是蒋允成,而这件东西出自你父亲之手。小蒋,我不问你也就罢了,你自己为什么一直都不说?” 唐成很不好意思的挠着耳朵:“我是觉得有点丢人。” 姐夫是川大文博学院的博士,如今已经是四川省考古所的副所长,而小舅子连大学都没上,是个离家出走的小混混,还厚着脸皮到川大来蹭课。在别人面前唐成倒觉得没什么,但在赵老面前,他总感觉有些丢人,至少说出来是丢姐夫的脸。再加上赵老一直都没有追问,唐成也就没有主动开**待。今天倒好,因为一只瓶子就被揭穿了底细。 赵瑛也站了起来,伸手在唐成的脑门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记:“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话虽这么说,赵老并没有责问什么。 第六十一章 春节要回家 这天晚饭的时候,餐桌上烤羊腿的旁边就放着那只梅瓶,赵老一边吃一边看,一边看一边叹,一边叹一边夸赞:“你父亲确实与众不同,不仅在工艺上能仿制古风,为人也颇有古风,培养出蒋允方和你,这两个孩子都不简单啊。” 别人在夸自己老子,唐成当然不能反驳什么,坐在那里不接话表情却有些不以为然。心里甚至有点奇怪,赵老为什么要夸父亲?蒋再能不过是个伪造古玩的高手而已,一般搞考古鉴定的文物工作者最恨的就是这批人。 唐成的表情赵老当然看在眼里,似笑非笑的问他:“你是不是对你父亲有点意见,不用否认,都写在脸上呢!”说完又亲切地说: “其实恢复古代工艺,也是文物研究中很重要的一项工作,我听康慨说过,你父亲做生意有三条原则,是真的吗?” 其实蒋再能本人并不是出售赝品的文物贩子,而且他做生意还有三条原则:一是接活不还价,二是出货不说假,三是一定要留下独门打眼的印记。 蒋再能除了自行仿制一些古代工艺品之外,最主要的生意是按照客户的要求,专门订制某些古代器物的仿品。 有客户拿着图样或写明要求来订货,蒋再能开价多少就是多少,从来不还价。如果对方觉得贵,那就别做。这也是拒绝某些客户的办法,假如某些活蒋再能不愿意做或者感觉不能碰,就会开出一个谁也接受不了的高价来。 蒋再能出手的每一件重要器物,都会附上自己亲笔所写的“说明书”,很明确的指出这不是古代原器,而是仿制什么时期什么地方的东西,这个器物在历史上有什么典型特征,这件仿品出自什么人之手。以上内容用毛笔在上等生宣上写清楚,并留下自己的签名和篆章。 因为生宣是透墨的,铺在下面的那一层也会留下同样的墨迹,蒋再能就把下面那层留在自己手里,连同器物的照片一起收藏。假如有人拿着东西出去当赝品行骗,一个不留神栽到警察手里,追查到红土地蒋家这里来,蒋再能也能解释的清楚不会牵连进去。 最后一条原则就是留下自己的独门印记,假如知道破绽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比如现在这个梅瓶上隐藏的亲笔签名,不告诉你谁也不可能注意到,但一点破却很明显,这是蒋再能最典型的印记之一。 听赵老这么问,唐成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那三条规矩是我奶奶传下来的江湖册门讲究,如果不守规矩,奶奶会打断我老爸的手。”想了想又一撇嘴说: “其实还不是自欺欺人,明知道来买这些东西的人都是想干什么,出去之后十有八九还不是被人冒充真品。” 赵老听了唐成的话笑了笑:“是有自我安慰的成份,但说成是自欺欺人也不完全对,至少没有自欺。天下这么大,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有,能守好自己的门槛,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已经不错了。 刀能杀人,难道铁匠铺就要关门吗?他就是干这行的,人在江湖还能怎样,否则拿什么把你们姐弟三个养大?” 唐成附和着说:“对对对,您老的话当然有道理,人在江湖还能怎样?我并不是有成见。但说穿了也就是这么回事而已,您老不必那么夸奖,也没有什么好夸的。” 赵老却很有兴致的解释说:“年轻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夸你父亲还有另外的原因。我问你,宋朝有五大名窑,明三代和清三代中国瓷的水准达到巅峰,国人常引以为豪。英语里的中国和瓷器可是同一个单词,但是到了当代,提起陶瓷艺术,你能想起什么?” 唐成挠了挠后脑勺:“好像没太多值得大书特书的。” 赵老意味深长地说:“再过一千年,我们能给后人留下什么珍贵文物,能够代表一个时代信息?我认为你父亲这种人,应该创造属于自己的当代器物,他已经具备这种素质,恰如几百年前的那些工匠、艺术家。” 唐成微微一怔:“赵老言重了,我父亲确实挺有能耐,但要达到您说的这种层次,还是有距离的!” 赵老反问:“不去做,怎么会达到?至少他已有这个潜力,自己也一定想过,既然拥有这样的技艺,那么所追求的人生境界究竟应该是什么呢?” 听到这里,唐成突然站起身来,自己去厨房的窗台上拎过酒瓶,拿来一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捧起,很认真的说:“赵老先生,我敬你一杯,替我家父谢谢你!您这番话,我一定会转告他的,这些年来家父自己确实可能想过,您老是一语道破天机。” 赵瑛也不客气,看着唐成喝下满满一大杯酒,又问:“你什么时候转告你老爸啊?是不是很久没回家了?小小年纪离家出走闯江湖,究竟与家里有什么矛盾和成见?” 唐成含含糊糊的说:“也没什么矛盾,一点小事情,家务事而已。” 赵瑛语重心长地说:“我听小康提到过,你姐姐还有其他家人都挺担心你的。” 唐成低头说:“他们就是过于紧张,也没什么必要担心的。” 赵瑛一语双关地说:“是啊,你这种孩子在哪里都能混得开,说担心有点多余,说关心总可以吧?” “其实我也能体会到家里人的关心,尤其是我奶奶。”唐成这时候想起了奶奶程琳,心里面充满着万般不舍,面部表情也充分体现出来了,赵瑛看得很清楚。 “那我再问你一句。”赵瑛看着唐成说: “你说你父亲做生意有三条规矩,假如不遵守,你奶奶会打断他的手。那么你将来做同一门生意呢,是不是也得继承这三条规矩?” “我没想干这行。”唐成嘟囔着说:“假如真干的话,规矩当然会守的,学手艺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了,要么答应,要么别学。” 赵瑛追问:“假如你一不小心坏了规矩,你父亲是不是也要打断你的手?” 唐成随口回答:“说是这么说,我看他未必真能这么狠,给个教训是一定的,我毕竟是他儿子。” 赵老突然放声笑了,慈眉善目很是和蔼:“原来你也清楚,家人到底是为你好的!就别绷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马上就放寒假了,准备回家过年吧。”然后以不置可否的语气说: “小康今年要与允方一起到你家过年,我明天就给他打个电话,就说在川大遇到你了,你春节也要回去。” 第六十二章 难道旧病复发了 听了赵老的话,唐成心里一阵咯噔:在外面飘的时间不短了,算上当兵的那三年,转眼间就四年多了,早先的尴尬以及心里那点小疙瘩回过头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和潘阿姨在一起只要日子过的好,不也是好事情吗? 唐成早就想回家看看了,但总觉得在外面还没混出名堂,面子上有点抹不开。今天赵老给了一个台阶,他很痛快的顺坡下驴,决定回家过年,以前的小矛盾不必再提。 唐成没有回话,但从表情看他是决定回家了。赵老接着说:“我也要回龙门镇看看,自从老父亲走后,算算日子三年没有回去了。” “您老也要回龙门镇?不会就是南充金城山我上学的那个龙门镇吧!”唐成惊讶地喊出了声:“难道灵山公就是” “是的,我就是龙门镇人,赵灵山老人家正是家父。”赵瑛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唐成的初中、高中都是在龙门镇龙门中学就读的。这个学校离唐成所住的龙门耸不远,三舅婆程琳托了好几个人才让他这个没有正式户口的学生得到了上学的机会。当然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沾了三舅婆原本就是这个学校的退休老师以及三舅公蒋慈谦是本校已故校长的光,所以,从初中一年级开始,唐成就以蒋允成的名义正式上学了。 三舅公原来是龙门中学的校长,后来在一个什么运动中出事了,校长没做成是小事,还失去了性命,三舅婆也失去了教师的工作回到了红土地老家蒋家坝,等到三舅公的事情被弄清楚后,三舅婆恢复了工作可以在学校教书了。 不过这时候三舅婆已经到了退休年龄,学校为了她的生活方便分给了她一间宿舍,三舅婆过惯了农村生活,便留在了蒋家坝。于是,唐成有了一个特权,那就是可以不住学生宿舍,可以大大方方地住在三舅婆的宿舍里。 就这样,唐成认识了退休的老校工灵山公。这时候,灵山公已经是九十多岁的老人了,但身体非常硬朗。 第一次见到唐成时是一个冬天的傍晚,灵山公看见程琳的宿舍亮着灯,以为是她回到了学校,便敲开了门,见到的却是一个小男孩。 当他知道了唐成和程老师的关系时显出了热情和大方,经常来学校看望他,给他讲蒋校长和程老师的事情。 灵山公本来的名字叫赵灵山,原来曾是龙门镇的大户,解放前,他考察过日本、南洋、英国等地的农村后得出结论:中国农业必须改革,当时的土地过于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使得耕者无其田。要改变这样的结果,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放弃。 于是,灵山公出于某种目的考虑,在新中国即将成立时将自己所有的田地和一个大庄园奉献给政府,这个庄园就成了后来的龙门中学校址,他自己一家老小十口人住进了原本是用来关牲畜的棚子里,后来政府发了一个“开明绅士”的牌匾给他,让他在学校教书,可是他坚持做了学校的校工。 所以,灵山公对三舅公蒋慈谦、三舅婆程琳不仅仅是认识,还是很好的朋友。后来,灵山公的几个孩子长大去了外地工作,到他退休之时就随最小的女儿住到了外地的乡下。 知道了赵老是龙门镇开明绅士灵山公的儿子后,唐成更加敬重这一对父子了。当即显出了恭敬之意,又倒了满满一杯酒遥祭灵山公。 要回家过年当然不好意思空手回去了。 寒假前唐成去了一趟太古里市场,给奶奶、父亲、大哥、姐姐、姐夫和蒋家坝的各位长辈淘了一些惠而不费的小件古玩当礼物,总共花了八、九千。到了最后转念又想了想,也别显得自己太小气,最终还是给潘阿姨也买了一份礼物。 在回家的路上,唐成的心情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家里人会不会给什么脸色,毕竟自己违背了家人的意愿独自跑到成都鬼混,也没做出什么成绩。但是等到下了车,远远望见红土地的村口时,心头陡然一片温热,连眼圈都止不住的红了。 回到家中,姐姐和姐夫已经到了,没有担心的情况出现,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好像在外地上学的孩子放假回家一样。 父亲很高兴,晚饭时多喝了好几杯,潘阿姨热情大方,奶奶程琳看着唐成带回的礼物,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只有姐姐蒋允方一把揪住唐成的耳朵,把他拎到一旁教训起来: “你这坏小子,说走就走,出去这么长时间才回家!” 可是,奶奶却不肯她这样“欺负”唐成:“别这样,成成已经是大人了,自立门户自食其力有什么不对?”随即打落她的手臂,赞许地说:“你看他在成都买的东西,一件都没被打眼,很不错,我孙子就是有出息!” 蒋允方缩回头,唐成特意对她扮了个鬼脸。 这个除夕团圆,唐成在家里很开心,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大年初一,蒋再能特意代表儿女晚辈一起给赵瑛教授拜年,但电话一直没打通。 唐成在家中一直呆到正月十五,过完元宵节才回成都,临行前还装出一副学业、事业都很繁忙的样子。年轻人好面子,他的底细家里人估计都很清楚,但谁也没有去点破。 在火车上,唐成连续拨打了赵老的电话,仍然打不通,原本很欢畅的心情变得有些不安。到了成都,唐成没有回自己的住所,而是提着从家乡带来的礼物,直奔锦江附近赵老的家。 就在唐成听赵老的劝回家过年的时候,赵瑛老先生自己匆匆回了一趟龙门镇,没有惊动任何人,竟然离家出走了!听到这个消息,唐成整个人几乎都傻了。 公开的消息是赵瑛退休了,但像他这种大学教授,只要身体还允许,退休只是一种程序,一般都会继续返聘从事教研工作的。 赵老一生热爱教学和研究,怎么会突然甩手不干了呢? 唐成打听到的进一步消息是赵老的身体不好,因此申请退休疗养,在新学期到来前离开了成都。 赵老的身体确实不太好,但日常生活中的言谈举止看不出有任何虚弱的迹象。他三年前动过一场大手术,随后恢复得很好,几乎没有再住过医院。 唐成从惊门相术的角度观察,一直觉得赵老的气色不太好,曾多次劝他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但赵老只是苦笑并不接话,那样子显得很轻松,难道这一次是旧病复发了? 第六十三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赵瑛教授还真是以旧病复发为理由离职的,并且宣称要去游览各地大好山河和风景名胜,陶冶情操舒爽胸臆。临行前还对几位同事开玩笑,他这个老单身要到全国各地云游,说不定还能再找个新老伴,展开一场浪漫的夕阳恋。 在风景灵秀之地调养,确实对身心更有好处,如果他老人家真来一场黄昏艳遇,倒也是人生喜事。但是唐成却觉得心里非常不踏实,因为赵老联系不上,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位老先生在外地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唐成开始回忆寒假前与赵老最后几次见面的情景,当时赵老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后来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两人成了几乎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赵老很少再询问唐成关于地理堪舆玄学方面的事情,反而对与册门有关的事打听的很详细:文物贩子怎么收货出货,找什么样的中间人才能接上线,各条线上的人如何暗中联系,彼此打交道都有什么规矩,怎样才能取得对方的信任等等,事无巨细,一定问得很详细。 唐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赵老将这些事了解的这么详细有什么目的呢?难道他要协助公安机关破案吗? 但是,据唐成所知,赵老曾经参与过文物稽查部门联合警方对境内的盗掘走私团伙的打击行动,但他当时的身份只是协助进行文物鉴定工作,可不是冲在刑侦第一线,哪能让他这种年高体弱的学者直接与犯罪份子交锋呢。 难道赵老先生真的要去闯荡江湖圆他的大侠梦吗?寒假前最后一次见面,唐成告诉赵老自己第二天就要回家了,特地邀请赵老一同回龙门镇,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赵老并没有同意一起回龙门镇,但他很高兴,晚上还多喝了几杯酒,带着醉意说了许多以前没讲过的、掏心窝子的话。有一番话唐成记忆犹新: “我都快70岁了,一直有个梦想,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在你眼里我是一本正经研究学问的人,其实我也很喜欢看武侠小说,从民国到当代的武侠书都读过不少。年轻时就经常幻想,习得一身高超剑术,仗剑江湖除暴安良,路见不平一声吼!”说着说着赵老还唱了起来: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唱着唱着,赵老突然长叹一声: “唉!可惜我只读了一肚子书,在学校里当了一辈子教书匠,眼看着黄土已经埋到下巴了,还在这里做着江湖大侠的梦。” “难道赵老真的去闯荡江湖了?”唐成这样问自己。 他当然很清楚赵瑛最恨什么人:首先是破坏性盗掘文物的团伙;更可恨的是组织指挥盗掘,低价收购黑市文物偷运海外的跨国走私集团;还有那些接赃、洗赃、销赃,再将这些东西推向市场谋取暴利的幕后黑手。 老先生将种种江湖门道问的那么清楚,十有八九就是冲着这些人去的! 假如真是这样,那他的处境就太凶险了!别说是赵瑛这样的老人,就算是唐成自己也不敢轻易招惹那帮人,那些门道都是纸上谈兵啊!想到这些,唐成不仅是担心,甚至有些害怕。 连续一个多月的四处寻找打探,赵瑛仍然毫无音信,唐成终于坐不住了。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他平生第一次客串飞贼,凭着一身好功夫爬上了四楼阳台,从书房的窗户潜入了赵老家。 他当然不是为了偷东西,而是想查找有关赵老去向的线索。 在赵老家里,唐成果然发现了蛛丝马迹。书房中那只赝品元青花梅瓶不见了,撬开书桌的抽屉却找到了一份最新的病历。赵老的确旧病复发了,而且情况很严重,医生建议他立刻住院接受手术,显然赵老并没有接受这个建议。 在赵老的电脑里,唐成发现了很多资料,大多是近年来警方破获的各类文物盗掘以及走私案的索引,以及江湖上所谓的“私人收藏家”私下参与黑市交易的种种内情,这些材料也不知赵老是从哪里弄到的。看来唐成猜的没错,老先生很可能以一位私人收藏家的身份,企图打入这些团伙钓空子去了。 唐成临走时“偷”了一样东西,就是赵瑛教授的电脑,他拿着电脑去春熙路找老朋友杨军,请他追索电脑中留下的信息:老先生最近一段时间都上哪些网站?在什么论坛使用什么化名?以什么身份发帖?与什么人联系交流过?有多少邮件或留言往来?只要有线索的尽可能都去查。 从杨军那里出来后,唐成立刻拿着病历赶往赵老检查身体的那家医院,经过一番询问打听找到了当时的主诊医生,再经过一番软磨硬泡的哀求到最后差点动手用武力威胁,那位原本爱搭不理的医生终于详细介绍了赵老的病情。 赵老旧病复发后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假如不接受手术只进行保守治疗,很可能挺不过一、两年。如果做手术的话风险也很大,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手术成功,但乐观的估计也不过是三、五年,最悲观的估计是下不了手术台。 医生甚至还对赵老说出这么一番话:“保持好心情,乐观开朗的心态是健康的法宝,该享受什么就去享受什么。”这位医生最后还向唐成感叹地说: “赵教授病情这么重,但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意志在支撑!” 到这里,唐成终于理解了赵老的举动。 每一个人心目中可能都有深藏的梦想,但条件不成熟也不可能下决心去实现,就像喝醉酒后空想一番而已,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应该是这样的。 不过,赵老这时候的情况不同,家里人不需要他照应,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天年将尽,索性豁出去了,去追求这一生的梦想,也尽量弥补内心中时常感到的遗憾。 这时候,唐成的第一反应是:去报警! 第六十四章 赵老去了哪里 可是,唐成找不到报警的理由。无奈之间,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一个人,就是那位曾经把他带进派出所的警花夏碧莲。 夏碧莲是四川大学法学院的在职研究生,为了学习方便已经调到锦江派出所工作,居然还升任了指导员。她年纪不大,在学校就入党了,这也表明了她思想的先进,工作上能如此顺利,不仅仅是自己勤奋努力,家里一定有相当过硬的背景关系。 经过三年前进局子的教训后,唐成后来在塔子山公园又遇到了这朵警花,真是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 再后来,唐成还帮过夏碧莲一个忙,让她有机会立了一功,破获了一个诈骗团伙。这件事也是夏碧莲在基层派出所获得提拔的原因之一,有关系又有事迹,升迁总是比较容易的。 夏碧莲很忙,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听唐成说明事情的经过,虽然表示了关切同情但也爱莫能助。赵瑛教授的情况并不是无故失踪,他走之前交代了自己的打算,性质就相当于关了手机独自外出旅游,派出所不可能立案调查。 退一步说,就算将来确认失踪,也不过是发一个网上协查通告而已,不可能在全国范围动用警力专门查找这么一个人,夏碧莲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指导员当然更没有这个能力。 唐成还是不死心,厚着脸皮央求夏碧莲想办法去查另外一个线索。赵老出门不可能不花钱,这么长时间也不可能全用身上带的现金,他还没有使用微信支付的习惯,必然要去银行取钱。 就算离开成都前找人指导学会了微信支付方式,那就更好查找了,现在网络信息更能找到他在什么地方用过手机。 假如他还用过自己的户头,包括银行卡或个人账户,银行能查到记录也能查到他取款或刷卡的地点。 老朋友杨军虽然号称江湖黑客,可不敢入侵这样的系统,只有求夏碧莲找个借口通过关系去银行查了。 夏碧莲警告唐成这个行为是违反纪律的,一开始并没有答应,但是唐成天天在法学院和派出所门口两头堵她,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就是被再次拷进局子也不怕。 当然了,他也知道不能用武力威胁,就是死缠着软磨硬泡,搞得派出所的同事和法学院的同学们还以为唐成在追求警花姐姐,暗地里佩服这小伙子的勇气和脸皮。 堵了三天后,夏碧莲终于屈服了,答应通过私人关系帮唐成查找赵老的信息。 夏碧莲还真查到了线索,不仅包括赵瑛在多地的网络记录,还有南方某地警方破获了某个特大文物盗掘和走私集团的消息,首犯“陈先生”已经落网,据说直接涉案金额可能高达数亿,而间接的文物损失价值则难以估计,这个案子已经惊动公安部了。 这一宗大案的破获非常偶然,据内部消息,有一名“黑市收藏家”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搭上了这个团伙,要求面见陈先生谈一笔“大生意”。 陈先生为人诡诈得很,经过多次试探之后第一次见面也没有暴露太多的底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位收藏家早有准备,目的就是为了见陈先生一面,确认他的身份,刚一出门陈先生就落网了,警方顺藤摸瓜破获了一系列大案。 那位“收藏家”害怕走漏风声,事先并没有和县市警方联系,而是直接联系了当地省公安厅和国家文物稽查部门,至于他的身份夏碧莲也不清楚,这些内情还是听一位在公安部工作的长辈说的。而距离案发地点最近的一个城市,就是赵瑛最后用过手机网络的地方,时间上也很吻合。 在夏碧莲查到线索的同一天,唐成接到了从南方某地寄来的一封信,竟然是赵老写来的。 蒋允成小朋友:你好! 请允许我说一声谢谢! 我当了一辈子教师,最终却是在你那里学到了很多知识,使我有机会去做自己这一生都在想而一直未能去尝试的事情。 多少年来,我从来没有过这么纵情任意的日子,现在的我精神饱满,感觉自己就是一位年少风流的江湖侠客去实现自我,虽然腰间没有悬挂宝剑。 你一定在打听我的去向,这一点我是知道,以你的聪明才智,也一定猜到我想干什么,能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曾经想对你说:好好学习,不论想什么办法搞一张真正的本科文凭,然后来报考我的研究生,我会像当年带小康一样把你带出来,送到正途上。可惜老天爷不给我这个机会,至于原因,你恐怕已经清楚了。 你是个出类拔萃的好孩子,很聪明,很多话不用我再多说。只想告诉你,一定要好好选择自己的道路。 自私的人困于自身的追求,无私的人忘于人世的追求,但要是这两者最终是一条归宿,那将是人生最大的幸福。老子在《道德经》里说:“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 我以这种方式成就了我的自私,是的,就是自私,也是人生大幸,你应该是理解的。所以你应该祝贺我,这就是求仁得仁。 行走在江湖上,我们究竟在寻找什么? 最近做了几件小事和一件大事,非常高兴,趁着时间还来得及,还想再做几件事。也许最终将以一种默默无闻的方式离去,但我独享了内心的轰轰烈烈,感觉十分痛快! 追求人生境界的过程,就是生命的意义。 你应该替我高兴,真的应该高兴! 知道你一定在找我,特意写这封信给你,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人生最珍贵的东西要时刻收藏好。 最后请原谅,我以这种方式向你告别。 老朋友赵瑛 这封信并没有注明书写时间,但从邮戳看是一个星期前写的,今天才寄到。唐成读着读着,从胸口到嗓子眼就像被什么东西充满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顺着脸颊劈里啪啦的往下掉。 自从母亲去世后,已经快四年了,唐成还是第一次如此泪如雨下。 就在这时候,夏碧莲给他打来了电话,告诉他查到的最新消息。 有了线索就好办,唐成没有再找任何人帮忙,更没有半点迟疑,以最快的速度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成都赶往南方赵老最后现身过的东莞市。 但是,唐成还是来晚了,他在东莞市没有找到赵老的行踪,看来他已经离开了,那封信中写的清楚:“趁着时间还来得及,还想再做几件事。” “赵老去了哪里?又能去哪里呢?”唐成一遍又一遍问自己。 第六十五章 引蛇出洞 唐成感觉到了担心。 他心里很清楚:赵老没有暂时收手避避风头的意思。 出了“陈先生”这么大的案子,整个有关的黑道圈子肯定都有了风声,这个时候是不能连续设局的,否则风险极大! 赵老可能不完全清楚这些江湖门道,或者说就算清楚他也等不及了。这时候唐成又接到了一个消息,说赵老的行踪在佛山出现了。 唐成心里直叫苦,老先生到现在还在动用原先的信息,就算是背着人私下里活动,也可能成为身份上的破绽,这是十分危险的举动,看来老先生真的有些心急了。 唐成没有犹豫,立刻独自赶往佛山,仍然没有查到赵老的行踪,却通过另外一些途径打听到一件事:重庆附近有个以“魏莎尔”为首的盗墓团伙,最近得到了来自贵州苗乡巫师的帮助。还有一位企图设局的老海,也栽在这个团伙的手里了。 那位来历有问题的巫师是团伙里的掌眼先生,魏莎尔连掌眼先生都给做了,现在这个团伙正在寻找新的掌眼先生。 唐成的心好像沉入了冰凉的海底,他什么都明白了。 唐成没有立刻去接触这个“魏沙尔”团伙,而是默默的回到了成都,一路上脸色铁青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走进柳林路他的住处时,正好有个邻居出来溜狗,那条黑狗挺凶的见谁都汪汪叫,但是和唐成打了个照面,那狗居然吓的一缩脖子,好想见到了厉鬼一样,发出惊恐的呜呜声。 唐成没有直接去接触魏莎尔团伙,是因为他在追查整理赵老留下的线索时,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从留下的资料来看,赵老好像早就听说过这个团伙,也知道团伙真正的头目并不是叫魏莎尔,而是一位活跃在云贵川一带姓石的古董商。 这人经常混迹在历史文化遗产行业里,各地史志传说以及地理堪舆研究的论坛网络中都能见到他的行踪,但使用的id经常变换。 唐成很有耐心,他做了一个决定,要在川北设局,等着这个人主动找上门来,这就叫有心算无心。 这时候的他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心中的痛憾越来越清晰,人却越来越平静。 唐成不知道这个设想能不能成功,但是他一定要做些什么,也只能这么做,否则无法“原谅”自己,也对不起赵老。 唐成一连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经常在外面放出风声,与易友们讨论各种问题:关于地理堪舆与民俗、地理堪舆与墓葬、地理堪舆与史志考证等等。 主题从不刻意提江湖斗法的内容却经常沾边,语气中对这种现象好像很不在乎。从论坛讨论来看他所受教育程度好像不是很高,时常将一些生僻字写错了,但是对传统地理堪舆的研究绝对精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民间高手,有点像川北地区的峦头派,不是那些理论派学者的夸夸其谈。 三个月后,魏莎尔果然主动找上门来了,他的借口很巧妙,恰好路过川北,来拜访心目中十分钦佩的“师父”,同时也感谢唐成在网上帮过的忙,一定要请他吃个饭。两人第一次见面,地点在川北顺庆的那家燕儿窝火锅店里,是唐成挑的地方。 唐成当然明白自己帮过魏莎尔什么忙。魏莎尔在网上跟帖发过很多张实物照片,请“楼主师父”帮忙看一看具体的地理堪舆,唐成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热情,只是对很典型的地理局感兴趣,“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分析一下。 魏莎尔却往往很热情的回帖感谢,声称楼主师父帮了很大的忙,显得很是熟悉的朋友一样。经过多次试探与铺垫之后,他终于找上门来见面了。 魏莎尔自以为很聪明,干的很巧妙,“钓”到了一位难得的掌眼先生,殊不知一头栽进了唐成早已张好的网中。 江湖术中“有心算无心”这一招唐成是再熟悉不过了,其中要义就在于:实际上是张三暗中设局算计李四,偏偏却让李四自我感觉一直在主动算计对方。 …… “前辈,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您老应该清楚了,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唐成突然抬起头结束了这番讲述。 他刚才一边回忆一边诉说,回忆的过程很详细,但讲述时并没有全盘托出,省略了有关自己的隐私部分与无关紧要的枝节,只将与赵老的结识经过以及为什么要杀石晋文等人的原因交待清楚。 窗外街道旁亮起了路灯,在讲述过程中,服务员早已进出好几回,撤下了中午的饭菜,又重新摆好了晚上点的另一桌,这时候连晚饭也吃完了,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钟。 陆超的表情看起来意犹未尽,摆了摆手说:“你不愿意再说那就不必多说了,我老人家只想问三件事。” “还有三件事?”唐成几乎喊了。 “第一,石晋文的眼界不低,他是怎么看中你的?”陆超却不管唐成的反应。 唐成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回答:“我引起石头的注意,是因为在网上用一句话解了玄空派的九宫飞星局,所谓九宫挨星轨迹,其实可以用最简单的九进制运算来解决……” 陆超不住的点头,神色很是欣赏:“不错,很不错,是别人教你的吗?” 唐成摇了摇头:“不是别人教的,我当初跟二舅公学习玄空九宫飞星诀时,也是用飞星轨迹图来推算,而且不许画图只准在心中默算。给石头解答的那些内容,是我几年后将各种运盘、山盘、向盘变换烂熟于胸之后,突然想明白的。” 陆超听了他的回答很满意,不住地连连赞叹:“嗯,有道理,应该是这样。”然后又问起了另外的问题: “那么第二个问题,石晋文这人很精明,你在他们那伙人中也混了不短的时间,是怎么掩饰自己的?”老头不解地问:“要知道相处的时间长了,言谈举止间非常有可能露破绽。” 唐成淡淡苦笑了一下:“前辈应该知道一种老说法,叫作‘装傻不如成痴,一痴能破百巧’。我的办法也简单,就是让自己痴迷于地理堪舆而不问其它。不论与谁交谈什么,我都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总能扯到地理堪舆上去。” 陆超也笑了:“这种办法也要有底气才能用,看来你的地理堪舆之术,虽谈不上很高明,但根基却学的很扎实。”停了一会又问: “好了,我还有最后一问,以你的身手与所学,一定得自高明的长辈**,你为什么不向人求助,而是孤身一人去行此凶险之事?” 第六十六章 两本秘笈 唐成微微抬起头,目光好像穿过陆超身后的墙壁看向很远的地方:“我是跟自己家里人学的,总不能让家里人跟着涉险吧。再说了,赵老也是一人去的。”说完再加上一句: “任性涉险,莫轻他人之身。” “看来你想得还很周全。”陆超赞许地说:“这也是行走江湖的担当,不错,不错,有良心。”老头神神叨叨的话让唐成很不解。 “可是以您老人家的眼界怎么能说我的水平很高明呢?这不是实情吧。”唐成也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算是对老头的回应,然后用讨价还价的口气说: “前辈,您该问的都问完了,晚辈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 陆超耸了耸肩,摊开手说:“请问吧。” 唐成也不客气:“第一,在江湖同道面前,我算是给你一个交待了吗?” 陆超很认真的点头:“算,当然算,我若是你也得动手。”然后又很不正经地说: “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要杀人活埋,为师在旁边给你递刀子填土!” 唐成的脸色微微一沉:“我可不想还有下次,这种事情,一辈子遇到一次还不够吗?” 陆超看了唐成一眼,只见他停了一下又继续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前辈自称曾在**老前辈门下听讲,而赵瑛老先生是张公的学生,论年纪可以做我的爷爷,论身份也是我的恩师。您老人家若收我为徒,岂不是乱了江湖上的辈份?” 陆超听了唐成的话,变得愁眉苦脸:“唉!我也是没有办法,谁叫我那八个徒弟都不在了呢?也没留下什么传人,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而为之?”唐成不解地追问。 “是呀,不得已而为之。”陆超进一步解释:“其实你说的也是,老师父小徒弟,入门就给别人做祖师爷,的确有些难为情。 传统的江湖人都是很讲究传承辈份的,比如当今那些相声演员,辈份上还带有明显的老规矩留下的痕迹。 如果某人的年纪太大辈份过高,是不适合直接收徒弟的,否则一个刚入门的小徒弟就成了别人的祖师爷,同道见面往往很尴尬,对他自己的成长也不利。技艺上的师徒传承关系,毕竟与一般意义的师生关系不同。 如果某人辈份很高,就算看中了什么好苗子,也不会以自己的名义直接收徒,而是让徒子徒孙将他收入门下,再亲自指点栽培就是了。 有些外行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想学某种江湖技艺,往往直接找到某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要求拜入门下,结果基本上都是被拒绝的。” 陆超自言自语说了好半天,突然以央求的语气对唐成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有我的苦衷,找个能继承一代地师衣钵的传人实在太难了!这样吧,我们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唐成无奈地说:“前辈有什么事尽量说,至于能不能办到……” 陆超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小娃儿,你别着急安门槛,先听我把话说完。我追了你这么久,你自以为逃的巧妙却都没有逃掉。是因为你不明白其中的奥妙,我的神识能感应到你背包中那把剑所发出的阴气和煞气。 现在我把话都说清楚了,如果你还逃不掉,那就没资格做我的传人。” 唐成哭笑不得:“前辈,我没有求您收我为徒!再说了,就算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您老那么大本事,我一样逃不掉呀!” 陆超不耐烦地瞪了唐成一眼:“你这小娃儿,看着挺机灵的,其实也很笨!怎么没明白我的意思呢?今天是我追踪你,自然不会有凶险,但要是换作另一位真正的高人想对你使坏,你不就死定了吗,将来还怎么做我的徒弟?” 唐成一摊双手:“逃不掉的话,只能商量着办喽,我哪有别的办法?” 陆超生气了,拍着桌子说:“只要是你想听,不就能听见那把剑哭唱的声音了吗?这既说明你的元神受魔境之扰,也说明你已有自发的灵觉,能窥见玄妙之门了。 难道就不能想别的办法,你以前学的那么多东西,都白学了吗?说什么装傻不如成痴,我看你是装痴装成傻子了!” 老头一点情面也没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唐成还真想起一些事情来了。从小跟随外公和二舅公学习种种江湖门道,尤其在学习地理堪舆秘诀时,确实听过、看过许多神乎其神的讲究,但他从来没放在心上,以为那些不过是旧社会忽悠人的胡扯。 如果按照那些神秘的讲究,善加利用身边的环境,未尝没有办法躲过陆超的追踪:假如他逃不掉的原因真是因为那把剑的阴气和煞气太重。 陆超的脸色变的可真快,看见唐成若有所悟的样子,转眼又笑了,和颜悦色的说:“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很简单,从现在起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我老人家收敛神识绝不跟踪你,你可以想各种办法去逃。 假如能逃掉,我会考虑收你为徒。假如还是被我追上了,就说明你我无师徒之缘啰,那么明天中午我老人家请你吃顿饭,然后彼此告辞吧。” “前辈,我陪您老这么玩,究竟有什么好处没有?”这个赌约很奇怪的,唐成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在赵老面前,唐成从来都是老老实实不耍花样,但在怪老头陆超面前,他还是免不了江湖老油条的本色,趁机顺杆爬讨价还价。 陆超冷笑一声,用鼻孔哼了两声,从怀里掏出来一件东西扔过去,那是一个长方形的黄绸小包,他撇着嘴说: “以我一代地师的身份,会随便戏耍你这个小娃儿吗?不论你能否逃得过我的神爪,相识一场也算有江湖缘份,这两本秘笈就送给你了,是我老人家这两天亲手为你写的。” “您老人家亲手为我现写了两本秘笈?”唐成惊讶地问,满脸带着疑惑。 “不是讲地理堪舆的。”陆超强调:“一本讲如何锻炼灵觉,另一本讲如何养剑练剑。” 能否逃得过他的神爪,为什么不说魔爪呢?唐成在心里这样说,却没敢笑,伸手拿起黄绸小包说:“多谢前辈!”顺势就想打开。 陆超见势及时喝止:“慢着!” 唐成被吓了一跳,赶忙停下手。 “这两本书不能随便打开,也不能白天看,只能晚上点着油灯看,还不能在电灯地下看,而且只能看一遍,听明白了吗?”陆超严肃地说: “至于你能学到多少,那就要看造化了。” 第六十七章 尕罗山 这时候,唐成是有点忌惮这怪老头的,所以必须赶在老头说的这一个时辰内溜走,慌慌张张离开餐馆,有慌慌张张地上车下车,不知道转移了多少地点,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已经离开了广元。 唐成也明白这两天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首先是他的元神之伤竟然在这一天里不知不觉中减轻了许多,虽没有完全消失,但相比昨夜已大为缓解,运用小雷音咒很轻松的就能驱散魔境幻像。 这一天他并没有刻意去疗伤,只是回忆了自己的出身来历,对陆超讲述了赵瑛老先生的故事,总之就是滔滔不绝地回忆往事,把内心深处的记忆挖出来,暂时忘记了眼前的麻烦,对将来要发生的事情也不去多想。 从疲门“唤魂术”来看,这也是一种疗伤的办法! 将潜意识中留下的刺激烙印从那个单纯的杀人活埋事件发散开来,回顾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在此过程中得到舒缓的宣泄,安抚自己的灵台重归平定。 其实,唐成的元神受了伤,也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杀人活埋过度的紧张刺激,前因后果一系列因素很复杂,包括内心深处受到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以及情绪的好恶感。 如今心理医生收的诊疗费,经常被人们戏称为谈话费或聊天费,在电视小品中还有以“话疗”为调侃的包袱。但是,这种“谈话”可不是随便乱来的,“医生”在整个过程中都要很好的引导、控制“患者”的情绪,既不能激化患者所受的刺激,又要让他在无意之间得到真正的安抚。 “治疗”的过程并不是随着“谈话”的结束而结束,还要留下继续安抚和治疗的引导方式。这个过程很专业,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也不是表面上的聊天回忆那么简单,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 怪老头陆超显然精通此道,从下午到晚上特意订了两顿饭,以一种“权威”的身份,在舒缓的环境中让唐成“交待问题”,不知不觉之间让他自我调治元神之伤,引导的非常巧妙,可以说,他就是当下最好的心理医生。 临走之前还打了那个奇怪的赌,将唐成从伤感的回忆中重新拉回到眼前的现实。不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应该是好意。 唐成感觉到第二点意外是对那柄剑的感应,或者说是对“灵觉”的体会。虽然他还不能完全明白灵觉的概念,达不到陆超所说“化灵觉为神识”的地步,可一旦拥有便自然能够掌握某些玄妙,至于怎么去运用就要看自己的悟性了。 就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唐成对阴气和煞气有了一种切身的体会,直观而清晰。随着魔境幻像被小雷音咒震散驱离,侵入身心的阴气和煞气也被化去,那柄剑所具有的奇特“物性”,在这阳气和生气旺盛而浮躁的车厢里被“镇”住了,散发不出去:唐成的灵觉感应是很清楚的。 只要不像唐成那样主动以灵觉去“招惹”那柄剑,现在这个车厢中的其他人也不会受到它的影响。 唐成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很类似于乡下巫婆的“请神上身”,看来以灵觉去感应物性是运用某些特殊器物的基础,区别就在于主动还是被动。 在南充金城山铜牛镇山吼面前,唐成的心神被镇,当时是完全被动的。什么时候能够主动控制和运用那种威压之气呢?那浑然的精神力量能够为自己掌握并施展,这时候的唐成还不敢想象。 但是,唐成现在至少能确定一件事,除非陆超就坐在自己身边,否则是感应不到这柄剑的。而陆超显然不在这里,如此看来,自己第一步的逃脱计划应该是成功了。 唐成这种正襟危坐的姿势,既不像站桩又不像打坐,却有异曲同工之妙。看起来一动不动,却静中有动,气息流转,正而不僵松而不散,在这种长途静坐中是一种恢复体力保持精力的方式。 到了后半夜,除了偶尔车内人们走动的短暂喧闹,车厢中大部分时间昏昏睡去,感觉有些冷,窗外的“夜气”也越来越重。 车厢里的阳气和生气有些减弱,剑上发出的阴气和煞气渐渐重趋“活跃”,但唐成对小雷音咒的运用以及对灵觉的掌控已经有了一定的掌控力,操作起来也纯熟许多了,脑海中的诵经之声如滚滚雷音,随着灵觉的感应主动延伸,继续镇住那柄剑的气息使其不得发散:没有人教过他这些知识,也没有人教他怎么运用,是他自己领悟出来的。 这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亮之后,汽车停在了一个叫敖家坝的小镇上,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个小镇属于四川还是重庆,也不是他的目的地,说白了就是随便乱上了一辆车,目的就是为了甩开怪老头陆超。 车厢里又恢复了喧闹,大家都在忙着下车,搬动行李,现场显得很混乱。 唐成吐息收功睁开了双眼,精神饱满知觉敏锐,就是感觉很饿,虽不像上一次那么夸张,但也像一整天没吃饭似的。他下了车,没敢去大的饮食店,他可不敢肯定陆超是否暗中跟在后面又到了这里,假如在这个地方遇上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唐成朝四周看看,并没有发现那个怪老头,便在路边最简单的小餐馆要了一份早餐。一大碗面条,三个煎鸡蛋,两块油饼,几片涪陵榨菜,吃的干干净净,惹得自己都觉得好笑。 吃完早饭,唐成缩在餐馆靠窗的一把椅子上迷眼假寐,意识仍然单调沉闷,思维继续前行,时间渐渐接近中午。他又暗自盘算开了,不知陆超在不在这个小镇上,但只要不在这间房子里盯着,他就有办法隐藏形迹,也有机会逃脱。 按照一般的经验,这乡下小镇上不是逢集的日子外人会越来越少,“人气”也会减弱很多,街上的行人大多是本地农民随意走动,届时很可能掩不住那柄剑的气息。它虽然只是待在挎包里,可没打算在这个小饭馆里拿出来,一定要赶在中午之前,随机选择一个机会溜走。 不论陆超在不在这个小镇上,一切行动就按照老头已经在小镇上处理。 上午十点左右,从敖家坝往哪里赶唐成并不清楚,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目的地。于是,他选择了不坐车而是步行。 这一路上虽然路途不好走,但行走的人却很少。 大约经过了一个小时,唐成走到了一个名叫尕罗山的地方,顿时被峡谷中两壁陡峭的山峰镇住,四周没有任何声息,如静死凝固一般,有一种被夹击的强烈感应,但他并没有退缩,仍然若无其事的在路上行走。 第六十八章 奈何桥 好在这峡谷并不长,唐成没用多长时间到了一个住有十来户人家的小院子,房子清一色灰瓦,木结构,四周布满零星的竹子。 这时候院子外面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走动,说话的声音也多了起来,两只狗看向唐成,呲着牙就要攻击。他这才紧张起来,左手扶了扶背上的挎包,右手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装出要抛向狗的样子,那狗汪汪汪叫着跑开了。 唐成不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赶走狗了,以前他和二舅公经常步行走过乡村道路,对吓唬狗的方法还是很多的,也有了经验。但是,他这时候正在“逃亡”途中,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隐藏住那柄剑的“气息”,假设陆超已经追到了这条路上,至少在午饭之前不能让老头找到。 “去哪里呢!”唐成转动着大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地方,绝的不能再绝了!因为他从农人那里打听出这个尕罗山离重庆丰都鬼城不远了,何不去那里转转呢。 丰都鬼城旧名酆都鬼城,古为“巴子别都”,又称“幽都”、“鬼国京都”、“中国神曲之乡”,东汉和帝永元二年置县,距今已有近2000年的历史,位于重庆市下游丰都县的长江北岸,是长江游轮旅客的一个观光胜地。以各种阴曹地府的建筑和造型而著名,城内有哼哈祠、天子殿、奈河桥、黄泉路、望乡台、药王殿等多座表现阴间冥府的建筑。 诗仙李白《早发白帝城》有这样的描写: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大家对三峡的惊险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是,又有谁正真知道丰都鬼城奈河的凶险呢? 《西游记》中说到:“铜蛇铁狗任争食,永堕奈河无出路。”而现在有人形容奈河是这样写的: 奈河无痕水势凶,两岸绝壁怪石雄。 方圆五人行走动,鬼哭狼嚎心胆空。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奈河就是一个血腥的描述。 “奈河”不是真正的河流,它是地狱中的河名,在《宣室志》中有一段关于奈河的叙述:“董观行十余里,至一水,广不数尺,流而西南。观问习,习曰:‘此俗所谓奈河,其源出于地府。’观即视,其水皆血,而腥秽不可近。”由此可知,奈河就是一条来自地狱、充满腥味、流着血水的河流。 在奈河之上有一座桥,就是奈何(奈河)桥。它原本叫通仙桥,是明朝的蜀献王所建,原意是说走过这座桥就可以得道成仙。可是,后来这座桥竟被改名为奈河桥。 这座桥又窄又险,凡是恶人的鬼魂经过这座桥,都会掉到奈河中,被河中恶鬼毒虫吃掉,如果生前是善人,就可以顺利通过这座桥,转世为人。就这样,“通仙桥”这座“仙桥”便成了“鬼桥”──“奈何桥”。 后来,人们在酆都的奈河桥下开凿了一个池子,叫做“血河池”,有许多人为了死后能好过些,便到桥前焚纸钱、烧香、施舍财物。这些人为了消灾免害,都很大方地布财献祭,深怕得罪了诸鬼众神。 不管这些传说是真是假,丰都奈河以及奈何桥却成了今天的一个旅游景点。 说它是个旅游景点,其实知道和前来观光的人很少,原因有两个,一是害怕到了奈何桥过不去掉到河里被恶鬼毒虫吃了,二是这里阴气太重,给人生畏的感觉,所以景点根本不可能产生经济效益,但有专家论证过,这只是暂时的现象,从未来发展趋势看,奈何桥一定会成为丰都鬼城一个热门旅游景点,所以,现在必须维护好,等待发展机遇。 于是,这个完全免费,没有任何经济收入的景点却配置了三个职工,他们都是附近的村民,轮流值班。据说这里经常会闹鬼,所以就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个工作,后来政府高薪聘请了三个大胆的年轻人驻守,但他们也不敢一个人在这里值守,都是两个人一起行动。 赵瑛老先生在讲授《中国古代建筑与葬制》这门课时,不止一次的提到丰都鬼城的怪异,建议同学们有条件一定要去实地考察。 唐成只是听说过,这时候到了丰都鬼城第一念就想起了这个奈河以及奈何桥,因为赵老生前的建议,也因为“逃亡”的需要。 掩盖阴气的办法之一,可以用极盛的阳气将之镇住不得外散,但这个办法很难持久,唐成仅凭自己的力量也办不到,所以借助了这条路上的阴气。但更好的办法是寻找一处阴气浓郁弥漫之地,将之完全淹没其中,那才是真正的毫无痕迹! 一滴水汇入了江河,是不可能找寻到它行迹的。在丰都鬼城寻找一处阴气浓郁,足够淹没那柄剑所发出的气息,还能够很方便出入,这个至阴之地不是十八层地狱也不是鬼国神宫,而是奈何桥拐几道弯后面的那个深不见底的岩洞。 这个岩洞就是东汉地宫,很少有人知道,更不要说有人进入参观了。它藏在一个小小的瓦房后面,岩洞的右边一直往上,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有一个叫汤头村的地方,十来户人家都姓汤,据说他们是曾经在四川建立了诸侯国的汤王之后。很走运,唐成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汤姓的后生。 东汉地宫景点十分荒凉。胸前戴着“汤小勇”值班牌的年轻人,因为没有游客,这会儿躺在小瓦房外面的长木条登上睡觉,唐成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你要进洞参观吗?”汤小勇看着唐成说:“请带上这只手电筒。” 小瓦房中有一股似香非香,似臭非臭的奇怪气息,类似于淡淡的土腥夹杂着铜锈味,飘散在凌乱的深谷之间。 若大的谷底明显缺乏人气,只有汤小勇眼角带着倦意,旁若无人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样子,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 虽然是见到第一个人,但唐成可是一位江湖高手并不害怕,他早就听赵老介绍过这个丰都鬼城,在外面扫了一眼整个峡谷,就知道该怎么走。 唐成没有做任何停留,直奔小瓦房,顺着长长的石台阶进入房下。 走进这座小瓦房,唐成就感觉到有一丝凉意,哪怕是在炎热的夏季也会莫名觉得凉飕飕的。这不是因为气温低的缘故,而是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出来。 等到走入屋后的岩洞中,唐成原先身上所有的汗都变得腻腻的了,仿佛是贴身的寒意: “难道这就是‘阴气’!”。 第六十九章 东汉地宫 长长的地下甬道中灯光显得很昏暗,里面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没有别的东西,的确阴气很重。但是,唐成却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对男女。 “他们跑到这么渗人的地方来搞对象,胆子还真够大的。”唐成在心里说。 看来那男的打算利用恐怖的环境既可显示自己的阳刚气概,同时也时刻准备在女孩害怕时占点小便宜,这和小时候听大人讲鬼故事吓得往怀里钻的把戏是一样的。 唐成这样想着,却听见了那两人正在说话,女孩战战兢兢地说:“这里太吓人了,真是阴曹地府,修的那么像干什么?” 志坚甬道两旁就是一个个堆放整齐的大石头,有如桌面大小的,也有如床板大小的,各个石块都真实的展现,大多是石棺,还有一些石头雕塑。 墙上的岩石、地下的小石块都充满了厚重的古旧阴森气息,胆子小的人到了这里连喘气都发虚。 男子胆量却很大,趁机搂过女孩的肩膀,轻拍着安慰说:“别怕,这些都是假的,现代仿造的。” 就在此时,身后有一个声音传来:“这些都是真的,包括每一块石头都不假,完全是古时候的原物,那石棺里躺着的也是古人遗体。” 女孩发出一声短促尖叫蹦了起来,随即软倒在男子怀里。要不是女朋友在身旁,估计那男的也能吓软了,这时候却强壮胆量抱住女友回头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位背包的小伙。 开口说话的当然是唐成,他的脚步太轻了,走过来的时候那两人根本就没有听见。唐成原本没想多嘴,但听那男子说这些石头是假的,忽然想起外公曾经带他在龙门耸岩洞中修炼的事情,为了静心修炼,必须在岩洞中保持原貌,甚至连远古的气息都原封不动的保留。而这些东汉地宫的石块付出了先人很大的心血,竟然被这个二十多的年轻人说成是仿造,忍不住开口纠正。 那男子听了唐成的话,脸色发白的回问:“老弟,你这么说话太吓人了!” 唐成没有理会男子责问的语气,而是摇头说:“这里又不是恐怖乐园,是自然岩洞,你们要是想找刺激的话真是来错了地方。既然来参观,总要知道自己在参观什么吧?你们旁边堆砌的是钟馗像,就是著名的打鬼图和升仙图。” “打鬼图?岩洞里面打什么鬼呀。”女孩在男子怀中露出半个脑袋颤声说话:“我们快走吧,这里好冷。” “这里本来就是鬼待的地方。”唐成故意加重语气说,吓得女孩直往男子怀里钻。 那男子拍拍女孩的肩膀,安慰着说:“不怕,有我呢!”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脚下却在快速移动,半搂着女孩以逃跑的速度从另一端钻出了甬道。 千年岩洞包围的昏暗中,唐成目送他们离去,莫名其妙有些恍然。这里曾是赵老先生说到的东汉末年张道陵等人付出心血建造的地宫,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逃脱陆超的追踪,还是在无意中追随赵老的脚步? 既然躲进来了,唐成短时间内就没有打算出去,开始细细的观察每一块石堆、每一座雕塑,甚至每一尊石棺。 这条岩洞两旁各有若干黑乎乎的“洞口”,钻进去之后就是真正的古墓室,这里的墓室与四川宜宾境内珙县、兴文、筠连一带的僰人悬棺完全不一样,那悬棺高挂在岩壁上享受的是阴阳**气场,而这里的东汉地宫受到的完全是地宫纯阴地气。 也许是出于文物保护的需要,墓室中的灯光比甬道里还要昏暗,而且是声控的,有人走进去才会亮起,但就算是这样,也同样破坏了它原有的纯阴之气场。 从一间一间的墓室缓缓走过,宛如穿行在历史长河遗留的古老气息中。墓室的构造与装饰,每一处显然都是与古代的神话以及玄学信仰有关,处处可印证地理堪舆理论,难怪那些盗墓团伙都要请懂堪舆的掌眼先生。 除了北京明十三陵已开放的定陵之外,唐成并没有进入过其它真正的古代大墓中,就是以前跟外公修习内功也只是选择被遗弃的古墓。现在这丰都鬼城峡谷中的东汉墓室深深地吸引着他,就好像一个鉴赏家见到了一件件艺术珍品。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独自一人置身在这种环境,确实够恐怖的!但是唐成忘记了害怕,他在回忆赵老讲授的内容,也在心中想象着张道陵当年修建此地的情景,一时凝神而忘我。 但是,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毕竟是为了借阴气掩护行迹,潜意识中就是想隐藏,所以一直没有走出这条甬道,无意中最后的停留之处,恰好在整个墓葬群阴气最重的地方。 中国历史已有几千年,各朝各代对地球的改造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比如大运河的开通,改变了南北水系气场的贯通,长城的修建阻隔了北方剽悍民族野蛮气场的南下,沙漠的扩张毁灭了古楼兰国,这些都是人为因素影响地运变化的例证。 以上这些巨大工程都是可以明确考证的,但还有正式史料所未记载的“传说”,比如西南悬棺族人的去向?悬棺主人是谁?再比如眼前这丰都鬼城号称中国神曲之乡都是一些传说,没有什么可信度,但这些野史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地理堪舆气场对人类的莫大影响力。 现在丰都鬼城这个东汉地宫状况就是最好的例证。要么成就了以前巴子古都的阳气场,要么成为旅游景点保护的阴气场,两者没有调和的余地。 僰人因为悬棺而发迹,又因此遭到了灭族之灾。而中国历史上出现了至少24个王朝,如果按照每一个王朝就有一条龙脉来计算的话,那么中国至少就有24条龙脉。 黄帝的龙脉在中原黄河流域; 大禹的龙脉在今天四川汶川县的九龙山; 商汤的龙脉在黄河流域; 周朝的龙脉在岐山; 秦朝的龙脉在咸阳; 汉朝的龙脉在沛县; 西晋的龙脉在河内; 隋朝的龙脉在弘农; 唐朝的龙脉在长安、陇西、太原; 宋朝的龙脉在开封、巩义、洛阳一带; 元朝的龙脉在阴山、贺兰山一带; 明朝的龙脉在安徽凤阳; 清朝的龙脉在东北。 当然,这些都是大致的范围。其实龙脉的具体位置是很难确定的,这是因为龙的活动范围是变幻莫测的,并且大多数龙脉都是依山傍水而生的。 这时候,唐成想起了二舅曾经给他讲解的《撼龙经》。 第七十章 女魃 按照《撼龙经》的解释:中国龙脉的始祖源自昆仑山,它左边是天山、祁连山、以及阿尔泰山、贺兰山、大小兴安岭、长白山;它的右边有唐古拉山、喜马拉雅山、横断山等山脉。 昆仑山龙脉游走在南北山脉中间,不断向东施展辉煌灿烂的舞姿,将主脉落在西安,然后东出中原,处在西进和东出的状态中。西进方向的是黄河流域,华山地区是大龙喝水和出口处;东进方向的是长江流域,黄山地区是大龙喝水和出口处,继而展开北向、南向、东向、西向分支,形成井体的昆仑山龙脉体系。 然而,现在展现在唐成面前的不是山脉龙体,而是一幅壁画。这幅画绘制在一座蜀汉大墓的石门后上方,一般来说,这是整座大墓下葬封门之后,正对主葬位用来镇守阴宅的图案,它已有两千多年历史。 画面正中是剥了皮长着两只犄角怒睁双目的怪异羊头,左边淡淡的墨迹勾绘出一棵巨大的古树,树干和树枝向上弯曲伸展,树叶呈褚红色,树梢上方一只悬空的黑鸟张开大嘴,树枝上垂挂着一条血迹斑斑的衣布。树下有一名光着上身的女子,长发缠绕在树干上,被一只双翼猛虎按住头部咬中左肩。她右臂尽力上伸,在挣扎呼喊。 很难理解,这样凶残的画面竟有着献祭祈福的含义,也不知古人是怎么想的。这幅画在考古界被称为神虎噬女魃,赵老送给唐成的《中国古代建筑与葬制》课本中就有这幅插画。唐成在墓室中亲眼见到它,第一感觉是震撼,耳边仿佛听见那光身女魃凄厉的呼喊声,心神随之动荡,屏息静立良久。 这时候,唐成想起了二舅公给他讲到过的丰都鬼城传说:这丰都鬼城至少有两个不同的版本,一是道教的说法。在东汉末年,张道陵创立“五斗米”教,吸收了西南地区很多巫术,成为后来在巴蜀大地兴起的“鬼教”。 公元198年,张道陵的孙子张鲁在丰都设立道教“平都治”,成为了道教的传教中心。后来,道教又杜撰出一个“罗丰山”,说它是北阴大帝治理的鬼都,称度朔山上有大桃木,出幡三千里,其枝东门叫鬼门,为万鬼出入的地方,门上有二神人,一叫神荼,一叫郁垒,主阅领万鬼。 这位北阴大帝是道教的第七级中心神,专管地狱。后来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中称丰都居道教七十二福地的第四十五位。 第二种传说是鬼帝(土伯)之说:人类社会还处在上古时代的时候,由于科学不发达,在遇到一些大自然现象无法做出正确解释的时候,人们认为这一切都是由鬼神在主宰。当时巴族和蜀族是以氐羌部落为主的两个部落。东周时,丰都曾经是巴子国的别都,后来随着巴蜀两族的不断交往,政治、经济、文化、思想、习俗相互渗透,产生了一个共同信仰的宗教神——土伯,这就是巴蜀鬼族的第一代鬼帝。这位土伯鬼帝就住在幽都,主宰着人的生死大权,也就是人们说的阎罗王,至今丰都还。 正在唐成陷入深沉的回忆中时,忽然间墓室里的灯无声无息的灭了,眼前一片黑暗。 唐成太长时间不动也不出声,声控感应灯自行关闭了。就算唐成胆子再大,这时候也不由得一惊,从出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使劲一跺脚,灯又亮了,这才感到墓室中莫名散发着一丝丝无处不在的阴森气息。 回过神来的唐成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借此地的阴气淹没随身携带那柄剑上的气息,哪怕陆超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再次追踪到他的行迹。 阴气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普通人虽有莫名的感觉但并没有明确而清晰的感应,只有运用灵觉的高人才能直观的体会到这地宫阴气究竟如何? 想到这里,唐成收摄心神发动灵觉,去感应背包中的那柄剑以及周围的阴气。这一试,麻烦可就大了! 奇异的灵觉感应到背包中的那柄古剑,耳中立即传来女子的哭啸之声。那声音无比凄厉、尖锐,直接钻入大脑深处,搅得内心翻滚不停。它不仅发自身后的那柄剑,也与壁画中那女魃发出的哀号声相应和。 刚才只是在观摩中“仿佛”听见,而这时候是真真切切听到了壁画中女魃发出的凄厉之音,甚至分不清其来源是面前的画还是身后的剑。 与此同时,唐成整个身心被一片弥漫的阴森气息浸透,就像流动的血脉在寒气中凝滞,变得寒冷刺骨。 震骇之下在心里产生出恐怖之感,唐成在心里说:不好,这里的阴气太过浓郁,而那柄剑就成了一种媒介,竟然将环境中阴气的感应引导进入自己的灵觉了。 唐成整个人就好像被一片**吞没的小舟失去了自控能力。 这时候的唐成同时犯了好几个错误:首先那柄剑上不仅有阴气还有煞气,如果仅仅是阴气浓郁,灵觉不可忍受及时收回也就罢了,根据情况轻重相应的损耗神气而已。 然而煞气与阴气不同,它有主动的攻击性,一旦灵性被扰动便能反侵神魂,所以这种东西既能辟邪但也有忌讳。在外面借助旺盛的阳气与生气,唐成还能镇得住,但在眼下阴气凝聚的环境中就没办法对付了,而且他还不知道怎样去控制和运用。 其次,他因为初次掌握灵觉而好奇,不自觉的尝试运用,却忽略了环境的极端变化。他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正午时分,刚刚从人气躁动的大道上赶到了地下深处的古墓群中。 他的身心对环境的变化有着自然的反应,一旦展开灵觉,就像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投入到一池冰冷的水中,引用金属工艺学的术语,这个过程类似于“淬火”。 钢材淬火不慎容易变形开裂,而灵觉如此淬炼,一不小心也会伤了元神。 这些道理唐成当然是知道的,作为一个江湖八大门的传人,他完全明白,假如事后回想,也能分析的清清楚楚。 但是,他这时候对灵觉运用毫无经验,有些情况很难事先意识到。犯类似的错误唐成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金城山铜牛镇山吼面前,究其原因还是没有切身经历、体验过,同时又没有怀着足够的敬畏之心谨于行止。 《易经》乾卦九三爻辞占的极为贴切:“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可以视作针对唐成如今状况的一种断语和劝诫。 第七十一章 这里怎么有个人 唐成意识到了自己被煞气引阴气反侵神魂,不敢怠慢。他的反应很快,随即发动小雷音咒,脑海中诵经之声回响如滚滚雷音随灵觉延伸而开,企图镇散驱离阴气与煞气。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仅没有镇散驱离阴气与煞气,反而犯了今天最严重的一个错误! 陆超教他的诵文偈语是“若分别忆想,即是魔罗网。不动不分别,是则为法印。”诵出这段小雷音咒主要的作用是守护心神固本培元不受魔境所扰,同时修复元神之伤,也就是说心法的要义是内守光明而不是外镇邪魔。 唐成在金城山能镇住那把剑的煞气是利用了环境中的阳气,但这时候的环境完全变了,他不可能运用小雷音咒去驱散这么浓厚的阴气,就算陆超亲自来了也不一定有用。 诵经声在脑海中回响如滚滚雷音,心法稍有差错,第一念不是内守灵台,而是将这滚滚雷音随着灵觉延伸而开企图震散阴气。 霎那间搅得地气翻腾,唐成真的就像一条丢进油锅里的鱼,以他为中心,整个古墓群中的阴气感应全部汇入灵觉之中。 只听啪啪啪几声大响,这座大墓中的感应灯全部熄灭了,当然不是自然关闭得,而是突然坏了,墓室中陷入一片黑暗。 就在同一瞬间,唐成周围黑暗的墓室消失了,他置身于一个奇怪的地方,面前有一棵树,枝桠虬结朝天伸展如一只只怪异的手臂,红色的树叶如凝固的跳动火焰。 树梢上有一只鸟,羽毛既像孔雀又像锦鸡。它的头冠鲜艳,身形细长,尾巴拖得很长,保持一种飞掠的姿势静静的悬在天空,唐成从未见过这样的鸟。 半空中悬浮着一只硕大的羊头,长而多节的双角弯曲回卷到耳后,面部的皮被剥去了,露出森森的白骨和两个硕大的鼻孔。 树枝上垂挂着一条红色的长绸,好像是一件女子的衣裙,保持着随风飘荡的形状。再看树下,匍匐着一位光着身体的女子,长长的黑发如一匹丝缎缠绕在树干上,挣扎着抬起上身举起右手在挣扎呼喊。有一只张开双翼像虎又不是虎的猛兽,抬起一只前爪按住女子的头顶,低头咬住她的左肩。 这时候,天地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风也没有任何声音,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像一座座雕塑,却充满着动感,栩栩如生,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被凝固了,唯一能够活动的,就是进入这个世界的唐成。 周围的情景突然变成这样,那刺耳的厉啸声也随之消失,唐成的意识有些不清醒了,恍然间下意识的反应就要举步上前,将那女子从猛兽的爪牙下救出来。 但是他却没有真的行动,也动弹不了。瞬间,他的意识恢复了清明,意识到自己遇见什么情况了: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身临其境进入了眼前的壁画中。 唐成明白,这周围的场景就是壁画所描绘的内容。意境完全一致但景物又有不同,壁画早已斑驳模糊,绘制的笔法也非常抽象粗糙,可是眼前的世界却是鲜活的。 晦暗的壁画中根本看不清那名女子得面目和身姿,但这时候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更奇怪的是,唐成竟然“认识”她,就是大前天夜里的梦中,在果城宾馆出现的儒雅老婆婆。可是,魔幻之境中见到得又不完全是她,与当日梦境不同,这时候的她身上没有了黑色披风,整个身躯的肌肤如极品羊脂玉雕,她的形象不再是白发飘飘的阿婆,而是娇艳靓丽的小女子,整个人就是一幅画,恰似水墨丹青画中淡笔描绘的素影。 她脸上的表情既有在猛兽爪牙下挣扎的痛楚,又流露出企图挣脱获救的强烈渴望,上身尽量抬起,雪白的右臂奋力举向天空。美丽的少女与凶残的神兽,构成一幕极具视觉冲击力与刺激感的画面。 在这片怪异的幻像世界中,它能激起心中最原始的欲望,相应的身体却难有半点冲动。 唐成的元神本就有伤,却偏偏运用灵觉“挑逗”如此浓厚的阴气,这一次不仅仅是被魔境幻象所扰,而是元神直接被奇异的魔境侵入了,就好像神魂被摄入到另一个世界中。 反应过来后,唐成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立刻闭上眼睛,默诵小雷音咒内守心神,不再理会周围的一切,也不再动用灵觉去感应任何事物。 这对于这时候的唐成来说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但他随即就知道了魔境的厉害,这个地方是整片墓葬群阴气汇聚之地,一旦被那把剑的煞气引动,那威压之力不是他所能抵挡的。无论他闭上眼睛还是睁开眼睛,情况都是一样,眼前的场景始终清晰的出现,因为这不是五官所见而是元神所见。 无论唐成如何默诵经文,都无法发动小雷音咒。他的脑海中寂静无声并没有滚滚回音响起,“难道是小雷音咒失去了效力?”他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但是,唐成这时候不知道的是,在错误的情况、错误的环境下妄动灵觉入了魔境,一时无法破境而出,只能保持心神清醒不堕入其中,就像掉进沼泽的人不能妄动,只能静观其变,等待救援一样。 假如墓室的灯光很明亮,旁边有人看着唐成的话,会发现他一动不动的出神凝望那幅壁画,瞳孔放大似乎在眺望很远的地方,全身毛孔都有细汗发散,甚至形成了一层微微的蒸汽。 假如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结果又会怎样呢? 只要唐成心神不失就不会送命也不会发疯,但到最后会因为体力与精力消耗太大而昏厥倒地,醒来后大病一场。据说曾有人在神秘的远古遗迹中有过类似的经历,醒来后却不知怎样解释,只能附会成种种神话传说。 如果唐成始终没有办法挣脱,以他的体力和精力,就这么站两天两夜是没有问题得,但是,这里是丰都鬼城峡谷中的东汉地宫而不是荒山中的古坟。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唐成眼前的幻境突然起了变化,虎爪下的女子手臂一挥,化为一道剑光飞入他背后的背包里,那只双翼猛虎突然抬起了头,很怪异的发出一个大姑娘的声音: “哎呀,这里怎么有个人,吓了我一跳。” 第七十二章 护花使者 半空中悬浮的羊头竟然也开口说话了,听语气是位年长的妇女,还是典型的川北口音: “你这妹娃儿,一惊一乍的,亏你还是个警察?”女人的声音继续说:“有别人参观怎么了,哦,这里的灯坏了,难怪呢!你看,把人家倒吓了一跳。” 听见两人的对话,唐成打了个激灵,意识突然清晰,眼前的幻境消失了,又“回到了”墓室中。 一切都是这么巧合,受外缘所扰又得外缘之助,幻境破灭唐成躲过一劫,这当然是面前这两位女性的功劳了。 女性是阴性气场,在这极阴的地下墓室中,阴阴相对相互排斥,阴极阳生,就转化成了阳气,才有了唐成的“惊醒”。 更巧合的是,这个场景与金城山铜牛镇山吼面前被那个女学生拍了一下类似。这时候外面值守的汤小勇也进来了,还打着小手电。 唐成揉了揉眼睛,等到适应了,才发现自己站的位置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墓室里的灯虽然坏了,但甬道里还有昏暗的光线透过来。 唐成是站在墓室门口的,面对甬道的方向抬头看着门楣上方的壁画,就好像一个胆大的人钻入这间墓室中借助微弱的亮光在细细观赏,外人看不出太多的异状。 这时候,唐成看见墓道门口站着一位约五十多岁的妇女,年纪不小但保养的很好,看身段眉目年轻时也是个美人。臂弯里挽着一位大姑娘,看五官相貌应该是她的女儿,比妇人多了几分英武之气,穿着米色的短袖衬衫,嘴里说吓了一跳,但脸上的表情却含嗔带笑。她们身后站着两名十八、九岁的少女,看打扮应该是学生,探头探脑,那神情有些害怕。 “咦,这不是夏碧莲夏警官吗,来丰都旅游啊?”惊魂甫定的唐成悄悄伸手擦了擦冷汗,心中暗喜。抬头一看,认出了对面说话的大姑娘,正是警花夏碧莲,立刻很客气的打招呼:“这位是阿姨吧……阿姨好!” “唐成,怎么是你,什么时候跑到丰都来了?”夏碧莲也认出了唐成,兴奋地打着招呼。 夏母伸胳膊肘捅了女儿一下:“你这丫头,哪有这么问人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唐成赶紧解释说:“没关系的,我就叫唐成,同学之间怎么说都没问题,随便一些,听起来亲切。” 后面两个少女显然松了一口气,也插话说:“原来你们认识啊,太好了,多了一个男的总算多了点阳气,一起参观吧。” 她身边另一个少女说:“你刚才在看什么呀,那么认真,这里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 唐成笑了笑,暗自深呼吸,指着门楣上方说:“很有名的一幅壁画,叫神虎噬女魃……” 事情就是这么巧,夏碧莲陪母亲出来旅游,恰恰也到了这巴子别都中国神曲之乡。而那两名少女是在参观路上遇到的,这里面挺吓人,就结伴一起走了。 既然遇到了唐成,五个人便组成了一个临时团队,继续在这个神曲之乡参观,唐成还充当了临时解说员的角色。 有内行人解说与自己稀里糊涂的去看,感觉是大不一样的。夏母很惊讶这位年纪轻轻的小伙竟有如此渊博的“学识”,能将这些古代的葬制包括建筑结构、装饰风格、堪舆原理介绍的如此详细,侃侃而谈完全就像一位专业的学者。不禁悄悄问女儿: “是你们学校的同学吗?哪个专业的,我看不像学生倒像个教授,就是太年轻了。” 夏碧莲清楚唐成只是一个旁听生,于是很婉转的回答:“是在我们学校认识的,叫唐成,我经常看见他在赵教授家里进出。” 夏母微笑着说:“这小伙名字挺有趣,唐成,唐姓成功人士,人长的很端正学问也很好,文质彬彬的胆子倒不小。” 她说的胆子不小当然是指唐成一个人站在黑咕隆咚的古墓室中,还凝神忘我毫不害怕的样子,夏碧莲一语双关地说:“嗯,他的胆子是不小!” 走出这条甬道时,唐成暗中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午饭点早就过了,按他和陆超打的那个赌,自己已经赢了。 不过,唐成却没有太多高兴的感觉,仍然有些惊魂未定感到后怕。 很多以前从未亲身经历过的玄妙之事,这两天接二连三的撞见,看来所知越多所忌也就越多,吃一堑长一智,都是教训呐! 五个人又继续参观了超渡饿鬼的水陆道场,也就是十王殿和十八层地狱,终于钻出地面走了出来。 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唐成在心里喊出了声。 地面上阳光明媚,空气炽热,庄稼地外的路边长满了杂草,有些地方还开着细细的小花,甚至还有附近农人们菜地里的花香。 可以看出这东汉地宫的地面只是农村的一角,不进入地下根本就不会想到有一个千年墓葬的存在。其实除了爱好考古或追求神秘的刺激,一般人都不会喜欢进入墓室,就像好人都不愿意进局子一样。 在乡下农村荒草间漫步,几个人心情很好,仿佛一点都不在乎刚才的阴森气氛。 这时候,他们遇到两个小伙子,刚从地下跑上来,惊魂未定气喘吁吁的,夏碧莲悄声笑着说:“看来被鬼吓着了。”夏母笑眯眯的说: “怕啥,就算有鬼,他们能出来溜溜?再过百年我和他们都一样,怕鬼就等于怕将来的自己。” 这位长辈说话倒挺有哲理,也很风趣。唐成抿着嘴暗中点头,那两位少女插话说:“我们几个再一起去镇上看看好吗?” 唐成这时候已经知道,这两个女孩是家住丰都县城附近小镇上的大一学生,趁着周末出来玩的,居然钻进了古墓暗道。 她们所说的镇上,是指许明寺镇,其他人也都欣然点头。 许明寺镇位于长江北岸,与垫江、忠县接壤,距县城64公里,有丰都“北大门”之称,是丰都踞重庆最近的乡镇。这座略显荒颓的乡镇虽然比较破败,但唐成感觉其中某种难以形容的沧桑气息却比成都闹市要浓厚。 从丰都鬼城出来,一行五人打车到了许明寺镇,那两名少女对唐成很感兴趣,主动邀请他:“帅哥,谢谢你今天做护花使者兼解说员,晚上请你吃顿饭好不好?” 唐成愣住了,现在的女孩真大方,勾搭小伙都这么主动! 夏碧莲的母亲笑着摆手说:“你们两个没工作的学生请什么客,组团玩了一下午,就一起吃个晚饭吧,阿姨我请客。” 第七十三章 本色表演 这场面真是热闹了,八大门的碰见六扇门的,却得到了这种“高规格”的待遇。只见过走江湖的被警察铐过,却没见过被警察请过。唐成也不客气,点头就答应了,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饭馆吃了顿晚饭。 可是吃饭的时候,唐成把大大小小四位女同胞吓了一大跳:这小伙也太能吃了!没办法,唐成又饿了。 好不容易找了个停筷子的机会,夏碧莲问他:“好几个月没见,听说你去过一次南方,今天又从丰都冒出来,找到赵教授了吗?” 唐成暗自叹息,没有说实话:“一直没有消息啊,不知他老人家在哪里疗养,希望他能好好休息吧。” 夏母见他俩说悄悄话,忍不住问:“聊啥呢?” 夏碧莲摆了摆手:“没什么,一点私事,你就别打听了。” 夏母一见这个情景,心里就泛起了嘀咕,看来这两人之间还有小秘密,难道关系不一般?看这小伙也挺不错的,通过一下午的接触,勉强算得上才貌双全吧,就是看年纪比自家闺女大了几岁。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开口问:“小唐,你今年多大了?哪里人呀?怎么认识我家碧莲的?在学校经常见面吗?” 唐成和夏碧莲对望一眼,隐含的表情既有些想笑又有些尴尬,不约而同回想起结识的经过……他们当然谁也没有说出来。 “碧莲,你搞错了吧?那一箱子碟我抽看了好几张,不是黄片啊,都是正规的影视片碟。”这是四年前的一幕,说话的是派出所的舒警官,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 那天夏碧莲将唐成带回了派出所办公室,来了个“人赃并获”,抓住兜售货物的要验货,抓住卖碟片的当然也要验一验了,看看里面究竟有怎样的灰色内容?一般这种工作都由年纪较大的女同志负责。 夏碧莲摆了一个乌龙,舒警官随手抽出一张碟看了看,是《泰坦尼克号》,再换第二张,是《射雕英雄传》,又连续换了几张,分别是《隋唐英雄》、《春光乍泄》、《蓝宇》。 舒警官意识到夏碧莲抓错人了,把她叫来说了几句,言语之中对这位刚参加工作的新同事很客气,但也掩饰不住责问的意思,有些嫌她没事找事。 唐成在派出所受了一顿教育或者说教训,最后还是被放了,夏碧莲让他签名登记,又把人给带了出来。迈出派出所办公室的门槛时,唐成转身鞠了一个躬:“谢谢领导的教导,以后一定不再添麻烦,您就不用送了!” 夏碧莲一直跟在后面盯着他的后脑勺,满脸的懊恼与不服气,此刻板着脸说:“少油嘴滑舌的,今天是我弄错了,但你在大街上鬼鬼祟祟的样子,没法让人不误会。” 唐成以诚惶诚恐的表情回答说:“姐姐真是误会了,我就是卖点碟赚个小钱,养活自己而已,违法的的事情从来不干。” 夏碧莲却不买账,粉脸一寒:“我看未必!那些虽然不是黄片,但也有不正规的吧,不然怎么会没收你的?那《蓝宇》一类的就是好东西了?派出所像你这种人多了,管都管不过来,也懒得管!” 唐成微微一怔:“《蓝宇》有什么不好了,不就是个新型的爱情故事片吗?难道你还保守到接受不了?你总不会认为胡军和刘烨那两哥们都是坏人吧?”见她有了生气的样子,旋即连连点头说: “对对对,姐姐教育的对,从明天开始,不,就从现在开始,这碟我不卖了,我对着老天发誓!” 夏碧莲摆摆手,不耐烦的说:“快走吧,你这个小混混,别让我再抓住你。” …… 唐成第二次见到夏碧莲,已经是三年半之后的赵老家了。这天下午背着包夹着坐垫正从图书馆出来,还和一道的“同学”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家,迎面碰上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女子,粉脸透红身姿挺拔迈步间很有些英武气息。 两人打了个照面,四目相投都有些惊讶,夏碧莲首先说话:“唐成!怎么是你?原来你也是赵教授的学生呀?” 唐成碍于面子,当时没有说实话,而是很“害羞”的回答说:“真巧啊,在这里遇见你了,我是来向赵教授请教的。” 夏碧莲的语气比三年多前缓和了不少:“你向赵教授请教要学习什么呀?是想学习古建筑学吗?” 唐成顺着话茬点头回答:“是呀,就是想提高古建筑知识。” 夏碧莲说话不由自主又带出了职业习惯,年纪不大口气挺老:“学习古建筑设计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赵教授就很好的呀” 唐成赶紧打断她的话:“赵教授是教的很好呀,但你今天怎么也来请教赵教授了?” 夏碧莲笑了:“我原来也是赵教授的学生,喜欢听他讲古文。” 唐成一闪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快请进吧,就不打扰你学习了。” …… 唐成第三次见到夏碧莲,是在一个周六的上午。他偶尔路过学生活动中心的门口,发现这里很热闹,外面至少有几十号人在围观,还有人在奋力往门口挤。假如是在校外的大街上,这种场面早就把警察招来了,但节假日的校园里,经常有各种聚会活动,大家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不过眼前这个场面人有些多也太乱了,就像超市在做打折活动一样,大家都在疯抢,唐成有点好奇,就施展身法挤进人群想看个究竟。 这些学生当然挤不过他,他很快就钻到门口了,正看见身穿着警服的夏碧莲在伸手拦人,嘴里还大声说着话:“别挤,别挤,注意秩序!拿报名登记表才能进来。” 旁边有几个女生大声问她:“我们进去报名还不行吗?” 夏碧莲回答说:“这里是选拔场地,报名登记请到学生会办公室。报完名领了剧本自己选一段,准备好了再来,明天还来得及。” 唐成在挤进人群的过程中,通过身边人的议论已大概了解到是怎么回事:有个剧组要拍一部电视剧,主题是反应当代大学生的精神风貌、学习、思考、爱情、生活等等,希望挑选真正的大学生担任其中的重要演员,美其名曰本色表演。 于是剧组找到了历史系学生会的几个负责人,由他们代表学生会出面,在校园里张罗了一次挑选演员的试镜活动。 参加活动首先需要报名,登记联系方式、家庭背景、兴趣爱好等等,然后领一个剧本片断,挑选自认为合适的角色回去练习。 第七十四章 夏碧莲的小动作 假如剧本中有对手戏,也可以约要好的同学一起来演,周六、周日这两天就在这个活动中心做第一次初选试镜。 这个活动很有意思,策划的也非常有创意,在校的大学生大多精力旺盛充满朝气,对外面的社会活动非常好奇,必然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拿着剧本挑一段感情戏,去找自己感兴趣的男孩或女孩,以报名参加试镜的名义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参加了这么一个活动,咱俩试试戏好不好?”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交往借口,选上选不上倒是次要的,说不定能绽放出爱情的火花,至少可以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报名是免费的,资料费、化妆费、试镜费一共六百,其实也不算太多,毕竟对方也有组织活动的成本。况且现在请朋友出去看场电影再吃顿饭,也不止六百,还不如参加这种活动更有意思。 唐成挤到门前向里面扫了一眼,凑近夏碧莲问:“在哪里交钱啊?” “资料费、试镜费、化妆费一共六百,这里的工作人员不收,登记的时候再交。”夏碧莲转眼看清了挤到面前的唐成: “嗯,怎么又是你?唐成,你别走,我恰好想找你有点事。” 唐成看了看四周问她:“找我什么事啊?” 夏碧莲神秘地说:“这里太乱,我要维持秩序,回头再说。” 唐成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不知在考虑什么事,最终还是追问:“夏同学,是领导派你来的吗?” 夏碧莲摇头说:“不是的,我也是路过,发现这里太乱了,剧组人员根本挡不过来,门都快挤破了,竟然还有人爬窗户,怎么劝也不听。”然后若无其事地说: “里面都没法正常工作了,就主动维持一下秩序,反正也没什么事。” 话音未落,她的手腕突然被唐成攥住,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不由自主被他拖走了。 夏碧莲虽学过一点简单的擒拿格斗技巧,但在唐成面前根本不够用,脉门被扣住身子发麻挣扎不得,口中连声喝问:“你拉我干什么?” 唐成没有回答她的话,一直往外走,很快就到了人群外。 夏碧莲从来都没有被男孩子这样抓过,今天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孩这样抓着,等唐成放开手之后,已经涨红了脸,带着怒意喝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成笑嘻嘻的打岔:“你不是有事找我吗,那里太闹,出来说话方便。” “回头再找你算帐,没看我正忙着吗?”夏碧莲怒气冲冲一摆手,转身又要进去。 唐成摇了摇头,咬了咬牙,皱着眉头说:“夏同学,这个剧组是学校找来的吗?你穿的制服这么扎眼,人人都看见你了,回头说不定会有麻烦。” 夏碧莲听他这么一说很不解地问:“听说是校外组织跟学生会联系的,也是他们组织的一个社会活动项目,你的话里有话啊,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唐成压低声音说:“你就不怕他们是骗子?” “骗子?你说他们是骗子?”夏碧莲愕然喝问:“闹这么大动静,就为了骗大学生这点小钱?也太不值了吧!” 唐成赶紧竖起手指示意:“嘘,我的警花姐姐,你小声点行不?别以为江湖骗子都是华尔街那些巨鳄,找两个人租几台机器,忙一个星期挣个几万块已经不错了。”然后压低声音继续分析说: “而且这是个连环局,不容易被当场揭穿,后面还可以继续骗钱。你自己想一想,收学生六百不多吗,报名时将家庭背景登记的那么详细又想干什么呢?他们可以先大面积收小钱,再小面积重点宰那些家里有钱的学生。” 夏碧莲听了直眨眼,还是不太相信这是真的,再次反问:“你能肯定他们是骗子吗?出示的手续和证明文件都是假的?” 唐成摇了摇头:“我不敢肯定,但是很怀疑。”停了一会继续分析说: “假如是我的话,假造一份拍电视剧的证明手续,找到学生会几个小干部,吃顿饭承诺给他们几个角色,很容易就能搞定。 其实学生的钱是最好骗的,每一笔数额很小,可是架不住人多,积少成多,那也是很可观的一笔数目了,你说是不是?” 夏碧莲将信将疑地说:“我听说过剧组到大学来海选角色,还上过报纸呢,虽然有炒作的嫌疑但也不会是骗子吧!” 唐成继续分析:“正因为真有这种事,设这种局才更方便。我刚才打听了一下,今天的情况感觉确实不对劲。 万一他们是骗子,我说万一,想一想你自己吧,你是什么身份,在这次活动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我是好心才把你拉出来说话。” 正如唐成所说,那伙人真有可能是冒充剧组行骗,哪怕是办了手续的剧组,也可能是借机骗点钱花的草台班子,可以在多家学校流窜搞这种活动。 这件事当然不算大,受了骗的学生都有可能不太在意,虽然花了六百,也毕竟参与了一次很有意思的活动。但假如将来被揭穿传了出去,对夏碧莲的影响可就大了。 夏碧莲是这一片的警官,站在现场维持秩序,很多人都看见了,没法不怀疑她和骗子是一伙的。 就算事后能证明她是清白的,派出所指导员,也是一个非常丢脸的笑话。 诈骗团伙正在做案,身为派出所的领导不仅未能识破,没有及时制止,反而主动上前帮忙。将来警方做评语的时候,难免被人拿出来非议,这是很正常的。现在竞岗机会这么激烈,人家还愁抓不住对手的黑料呢,很多单位里不就是这样吗? 它很可能成为夏碧莲警察生涯中栽的一个大跟头,而且非常窝囊有苦难言。 自古就有“走江湖互不拆棚”的说法,唐成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不会轻易管这个闲事,但是,上个星期他刚刚教赵老怎么搅了石头的局,自己从中也受了很多教育,那帮人如果真是骗子,在大学校园里公开骗那些单纯的学生,这么干就太损了。 更何况,他觉得夏碧莲这个人还不错,不要因为她好心管闲事反倒栽进去了,所以犹豫再三还是好心提醒了。 听唐成这么一说,夏碧莲的警惕性也上来了,现在这个情况,假如真是碰见了诈骗团伙,无论如何她也脱不了关系,所以她一定要弄个明白。 夏碧莲没有离开现场,仍然留在原地维持秩序,不过,她暗中打了好几个电话。 第七十五章 警花纠缠 夏碧莲连续打了几个电话,调查确认了几件事,然后又不动声色地通知了一批同事支援配合。 夏碧莲当然不傻,她很快就把事情弄清楚了,这个所谓的剧组真是个诈骗团伙,当天晚上就全部落网。 这下子她就等于中了大奖,这个团伙的两名骨干是半年前重庆一起非法集资诈骗大案的幕后首犯,为了避风头流窜到成都,自以为已经风平浪静,于是来到相对安全的大学校园里设局骗点零花钱,却在审讯中被抖了出来。 夏碧莲开始没有怀疑是因为环境的因素。人的心态以及警惕心都是受环境影响的,她当时没想到诈骗团伙会在大学校园里公开搞活动行骗,一副很阳光明媚的样子,毫无鬼鬼祟祟的嫌疑,这只能说那伙骗子不是第一次作案了,那手段也很老道。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夏碧莲没有栽进这个骗局,反倒立了大功,被评为当年的先进工作者。而且她家里确实有点背景关系,有了突出事迹前途就更光明了,第二年初晋升为教导员。 一般派出所这个奖励就是最高级别了。 这天,夏碧莲说找唐成有事,后来却没顾得上他,直到一个星期后将事情忙的差不多了,才把他叫了出来。 不愧是警花,唐成的情况她基本调查清楚了,知道他并不是在这个学校读书的学生而是一个旁听生,并且掌握了他和赵教授的关系。 再次见面当然是表示谢意,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来说话。唐成追问她那天到底有什么事,夏碧莲很不好意思的回答: “我在赵教授家里碰见你,事后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去打听了你的消息,不好意思了,于是想找你问问,想知道你和赵教授的关系。” 搞了半天,夏碧莲是在调查他,查出破绽来又想审他,想想也难怪,上次夏碧莲错抓唐成摆了个乌龙,在派出所闹了一个笑话,也等于被他耍了一次,心中的气难免有些不顺。 唐成苦笑着说:“警花姐姐,你对我的印象就这么差吗,总怀疑我想干坏事?” 夏碧莲故意板着脸:“谁叫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是那个样子,职业习惯,没法不怀疑。” 唐成苦笑,但仍不忘逮着机会揶揄她:“您的职业习惯倒挺好,光顾着怀疑我了,却主动给诈骗团伙看门。” 夏碧莲瞪了他一眼,脸却臊红了,低头看着杯子里的咖啡说:“我没想到,倒让你给一眼看穿了,看来你坏事没少干啊,否则咋这么有经验?” 唐成并不生气,耸了耸肩回答说:“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个江湖混混。” 夏碧莲抬头看他,不知为什么叹了一口气:“其实你是个好人,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唐成连忙摇头说:“您千万别给我发好人卡,世上确实有好人,但我还担不起这两个字。” 夏碧莲确实很感激唐成,但唐成却不需要她表示任何谢意,连这件事都不想再多提,越低调越好。行走江湖拆了别人的棚,按老讲究本就不适合上台面,假如让夏碧莲宣扬出去,弄不好会莫明其妙结下仇家,再说了,他也不愿意和警察多打交道,江湖人的习惯一向如此。 到了第二年新学期开始后,赵老不知去向,唐成无奈之下才硬着头皮去找夏碧莲帮忙。 这就是唐成和夏碧莲两个人结识的过程,还带点小秘密的性质,当然不方便说的太清楚。夏碧莲只是简单的解释了几句,说两人是在学校里偶尔认识的。 同桌的两位少女挺好奇,叽叽喳喳问了不少问题,算是帮着打岔了,这顿饭总算吃完了。 两个女学生一定要和唐成交换联系方式,唐成也就留下了自己的信息。以前和夏碧莲打交道,对方说话的语气总有审问的意思,而这时候唐成又发现,夏母看向自己时,有意无意中也带着一种审问的眼光,是不是遗传呀! 走出饭店,夏碧莲问他明天回不回成都学校,如果回去的话可以同路。唐成问是什么时候,夏碧莲瞟了他一眼说:“当然是中午了。” 唐成退后半步赔笑摆手:“谢谢了,我想回家里一趟,还有点事。” 开什么玩笑,刚刚摆脱了怪老头,紧接着就被警花纠缠,也太没意思了,这种艳遇坚决不能占。 第二天,唐成在红土地蒋家坝家里闲逛,特意去了龙门耸外公家里拜祭两位老人。邻居家的庹婆婆感念项豫章夫妻在世时的体贴关照,又觉得唐成是一个懂得感恩难得的孝顺孩子,中午炖了一锅鸡汤招待他,这山里鸡汤的火候极佳,香浓味厚鲜透唇齿。 唐成尝着入口生津的美味浓汤,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他无形中已将赵老视作人生导师,外公外婆没了,赵老走后,为赵老报仇成了他的奋斗目标。然而杀了石头之后一切都结束了,难免感到些许茫然。 幸亏蹦出来一个怪老头陆超,这些天闹得他如鸡飞狗跳,来不及想太多事情。按那个赌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陆超还没有现身,毫无疑问是唐成赢了。 但是,唐成却莫名其妙有些期待,坐下来吃饭时总是下意识的抬眼向四周打量,时刻准备着陆超会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蹦出来吓他一跳,可惜始终没有见到老头的身影。 他甚至有些“怀念”陆超了。这老头可真怪,唐成躲着他的时候,贴的比狗皮膏药还紧,想他现身时反倒不见了。 唐成心里很清楚,如果对方在针对他设局的话,他这种不可抑制的好奇心是江湖大忌,会不由自主的跟着对方安好的门槛走。老头看上去疯疯癫癫的,江湖手段也确实高明。 唐成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早点回到蒋家坝家里,两地离的不远,第二是赶紧回学校,时间不早了,太晚就赶不上车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早点回学校。首先是因为他还有戒心,到目前为止在陆超面前还没有暴露出身份来历,万一有麻烦也不必将家人卷入。其次是因为回家这一趟耽误了一些时间,他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要单独处理,不便给家里人发现,比如封在木匣中的那柄剑,陆超给的黄绸小包等等。 让他稍感郁闷的是,经过昨天下午那一番折腾,本已大为缓解的元神之伤却更重了,比他刚刚杀了石头之后还要重,而且是在丰都东汉古墓中添的新伤。他给自己做了一个决策: 先回成都把元神之伤调养好了,然后再想其余的事。 第七十六章 塔子山练拳 那天在广元秦川饭馆分手时,陆超扔给他一个小包,说小包中有两本秘籍,一本是关于如何锻炼灵觉,另一本是关于如何养剑练剑。 老头当然知道唐成有那样一柄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关于养剑练剑的秘笈中肯定有介绍如何重新开光再见天日的办法,否则那把剑永远也没办法取出来。 石头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但他没机会说出来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代地师”陆超的指点上了。 唐成最感兴趣的一件事,就是如何能让那柄剑克服考古学中神秘的“时间沙漏”现象,重见天日获得“自由”。 在丰都东汉古墓里进入的壁画魔境对他的震撼太大了,有意无意中已经把那柄剑和幻境所见到的猛兽爪牙下挣扎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神奇的猛兽那锋利的爪牙,是否就象征着那时刻准备吞噬古剑的时间沙漏呢?而时间如凝固般的魔境,是否就象征着那柄剑被封在木匣中难得解脱呢?”唐成在心里问自己。 他也知道,元神所见的魔境,看上去荒诞离奇,但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出现,必然与一个人的见知和内心所思所想有着微妙的联系,只是他这时候还没有办法揭开其中的奥秘而已。 那柄古剑在唐成眼中已经不单纯是一件冷冰冰的煞刃或古董,而是有了非常感性化的联想,内心深处赋予了它一种形象,仿佛已具备某种拥有生命力的灵性。 这种灵性对他来说既是奇妙,也是难解的迷。 在南充果城宾馆梦中见到的是一位披着黑色披风银发儒雅的老婆婆,而在丰都东汉古墓中见到的却是一位妙龄女郎。这剑灵到底是老人还是少女,抑或两者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的化身? 他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在修复一件冷冰冰的古董,感觉上也像在挽救一个有知觉有思想的生命。 但是,他却没有着急,也不敢着急去处理这件事。他打算彻底治好元神之伤,身心达到一个完美的巅峰状态,选择最佳的时机和环境,再去碰那两本秘籍,这也是二舅公教给他的定境之术。 这时候的唐成做事比以前要谨慎多了,也显出了成熟的一面。人都是在教训中觉悟的,也是在教训中成长起来的。 回到学校与离开时的外部环境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租住的屋子里积了一层灰尘,但这一回唐成无形中改变了很多。他将屋子收拾干净,床单被套都清洗一遍,接下来的日子一心一意调养元神之伤。 唐成元神之伤看起来好像很麻烦,其实他的灵觉“修为”还很浅,不是外力所伤,只是自己惹出来的,所以伤势也重不到哪里去。早上到塔子山公园练拳,中午和夜间修习小雷音咒,感受不同的阴阳地气环境中魔境扰动的不同。他放下所有的杂念,专心致志地做同一件事情,不再被其它的琐事缠绕。 城市里阳气很重,定境中扰动心神的魔幻之境变了,不再是四面阴风的田野,也不是纯阴聚集的地宫,而是壁画异变成的那一片凝固天地。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唐成现在想的就是如何“解救”那把剑,杀人放火的心魔早已淡去,元神所受的新伤是在丰都东汉古墓中留下的烙印。 从寂静无声,到渐渐能够重新发动滚滚雷音,唐成用了将近十天的时间,治好了自己的元神之伤,这是一种神奇的现象,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复原之后,唐成的感觉真好,比未受伤之前更加精神饱满,他的知觉敏锐,而且还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原先修练内家拳有了小小的成功,只是觉得自己的身心充满了活力,有了这一段奇异的经历之后,仿佛周围的环境也具备了以前从未察觉到的灵性,在奇特的感应间变得生动起来。 比如在屋子中打坐的时候,可以通过“灵觉”感应到房间里很多东西的存在,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也不需要伸手去摸,很难形容出这种状态,总之,自然就能感觉到。 另一方面,他的内家功夫也突破了已有的那层境界,彻底突破了“劲随意走,运转由心”的阶段,触及到“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门槛,内劲功力上的增长并不是很夸张,但境界上的突破是他始料未及的。 内家功夫练到这个境界,就面临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了。 很多人再怎么练也就只能停留在这个层面了,无非是继续打熬筋骨积累经验,到了血肉之躯相对的极限,终其一生也无法更进一步,所以说“拳怕少壮”,武功不是越老越厉害。至于更上乘的境界,已经不能单纯以武技来概括了,不仅需要秘传的功法,还要看自己的悟性和机缘,不是师父想教,徒弟就能学会的,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唐成的内家功夫最早是跟外婆学的,而外婆本人一生习武也就勉强达到“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门槛。唐成曾追问其究竟,外婆的回答却很玄妙,最深刻的体会不在于格击技巧,而是人自身的变化,更恰当的说是对这个世界的感觉不同,总之不太好形容。当初听到的只是似懂非懂,如今终于有了一点切身的体会,确实不形容。 要想迈过“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门槛,真正达到运用自如的境界,有各种秘传功法,在公开的拳经剑谱中几乎都见不到。 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前人的藏私,其中很多内容在外人看起来神奇的接近于荒诞,讲述的功法几乎不可思议,确实不适合公开流传,否则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而且境界不到也不可习练,要是有人抓不住要领就去模仿是很容易出事的,有可能会给公开传授者带来种种非议和麻烦,这种事例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会发生。 唐成猜测,怪老头陆超留下的那本养剑炼剑秘笈,可能会讲授这些内容,同时他也有一种期待。 现在,元神之伤已经痊愈,内家功夫也更进一层了,唐成终于放心了,他决定打开“秘笈”,现在他做事的风格小心了许多,再也不敢大意。 陆超说这两本秘笈要在夜间点着油灯看,而且只能看一次,难道做了什么手脚,比如用某种特殊的墨水书写,见光之后字迹就会渐渐褪去?这老头真是怪到了极致。 唐成猜测了种种可能,还是按那怪老头说的做了。 这一次他做了充分的准备。 第七十七章 巧读秘笈 要想打开秘笈唐成不敢怠慢,只能按照老头的吩咐去认真去准备了。 油灯好解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街上买一盏煤油灯,但是,唐成没有这么做,而是特意去粮油店买来上等的食用菜籽油,这是从家族长辈那里学到的。因为煤油灯不仅仅烟太大,更主要的是不卫生,有对不起神灵的感觉,呵呵,这时的唐成竟然对神灵有了敬畏之心! 除了菜籽油,他还特意买到了点灯用的灯草,这也是在家族长辈那里学到的。当然了,他也不是一点别的心思都没动,连手机里面的照相功能都重新校对了一次,尽管他知道手机里的数码照相功能是很先进的,有备无患嘛,假如书上的字迹真的会消失,及时拍下来备用总是好的。 一切准备就绪,恰好是在他回到学校的十天后,第二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民间俗称鬼节,在川渝地区也叫佛欢喜日。 十四这一天,唐成除了喝茶漱口,没有吃任何东西,天黑后大概戌时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轻柔的衣服,等到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关了屋子里所有的灯和家电电源,手机也调到了静音,将窗户开一条小缝并拉上窗帘,焚香净手点燃油灯 一切都是按照江湖玄学老规矩的讲究,老头子说的“不能白天看,只能晚上点着油灯看”,不就是要求环境中的夜气浓阳气弱,阴气郁漫而平和吗? 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引夜气相通,又不至于在室内扰动成风。至于为什么还要拉上窗帘?这是唐成突然想起在地理堪舆局起居篇中有一句老话“占尽风光合有忌,挑灯照夜应垂帘”,唐成既然懂行,就尽量做到最好。 做完这一切,调息凝神进入一种似定而非定的专注状态,行功养气收摄心神。时辰刚刚进入子时,唐成这才虔诚地打开了桌上的黄绸小包。 两本书并不是包在一起的,陆超先用黄绸将其中一本卷了一圈,再绕过来包住另一本,因此打开之后首先只看见外面那本书。 薄薄的一册只有二十来页,很常见的普通稿纸,用棉线缝边装订。书中用毛笔写成的小楷,字体当然比普通的铅印字大多了,算下来整本“秘笈”也不超过三千字。 这本书应该是陆超亲笔书写的。俗话说文如其人,但唐成却感到有点意外,陆超给他留下的印象是神神叨叨老不正经,然而书法却端正严谨,甚至带着刚厉肃杀的劲道,也能看出是习武之人所写,落笔时腕力的控制十分圆转自如。 打开第一页,唐成的心神就完全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了。一页一页不紧不慢很从容的往后翻,速度控制的相当好。这本书确实只能看一遍,因为打开之后,它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腐朽,就好像一片片树叶以飞快的速度穿过秋天枯萎,越过冬天凋残,到达来年化为春泥。 前面的书页最先打开,朽化的速度也最快,等看完最后一页,唐成已经没有必要把书合上了,过了不一会儿,整本书已经化为一堆枯黄发黑的碎末,在桌子上发出一股陈腐的气息。 唐成自己感到十分侥幸,陆超的手段果然很绝,幸亏自己做了充足的准备才能从容的把这本秘笈看完,假如随随便便的打开,恐怕连翻都翻不到最后,拿手机拍照都来不及。 眼前的景象,非常类似考古发掘者所遇到的最为极端的“时间沙漏”现象,在封存的古墓中取出的东西,当时完好无损,但很快就腐朽损坏了,就好像弹指间突然闪过了千年。但是,陆超写的这两本秘籍绝对是崭新的,不可能是什么古物,他是怎么办到的呢? 唐成打开黄绸时灵觉也有自然的感应,这本书中渗透了浓郁的阴气,甚至比他背包里那把剑的阴气还要重,所不同的是这阴气浮移而不凝炼,打开之后发散的非常快。难道这就是考古学者们理解与克服的“时间沙漏”现象的原理吗? 赵老曾经专门和唐成探讨过这种现象,按照学术界一般的观点,古代物品得以完好的保存,主要是因为环境中有稳定的温度和湿度,没有光照辐射,缺氧或隔绝空气。但不论是科学还是迷信,有一种现象无法回避,这些东西一旦重见天日,它们在埋藏中被抹去的岁月痕迹会迅速呈现。 这种现象最好的解释是快速氧化,但仅仅从避免氧化的角度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的。比如,在古代用五谷和酒祭祀很流行,很多古墓中就曾经发现保存完好的古代粮食和美酒,刚出土时很新鲜,甚至还可以直接食用,但仅仅在几分钟内那五谷就会化为焦炭状,成为粉末,而美酒也会成为黑色,变成腐质品。 如果把它们放入充满惰性气体的封闭容器内,氧化的速度可能会延缓,但时间沙漏现象同样存在。这些粮食会在容器内自然脱水,然后变成纤维分解碎裂,而美酒也会污浊变质,最后就不可能保存原貌了。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这样,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有些珍贵的文物也能完整的保存下来。不过,这种机缘很难解读,不同的情况下是难以重复的,不同材质的也不一样。 唐成曾经向赵老解释了材质方面的原因,当然并不是以现代化学理论,而是传统易经玄学中的五行生克制化理论。 五行属木的器物,本身就是秉生气所成形,被阴气封存,一旦重见天日再被阳气冲克,生气迅速流失,腐朽的速度也是最快的。 陕西法门寺地宫中出土的一支唐代檀香木柄双耳六环锡杖,就发生了这种状况,手柄部分没有保存下来。 五行属金的器物被阴气封存之后,情况类似,被外界环境中的阳气所冲,它们也会快速的腐朽,就像弹指间走完了整个埋藏的时间。 根据材质的不同损毁情况也不同,但大多比五行属木的器物要缓和的多,例如黄金的化学性质很稳定,哪怕千年也不变,所以就算经历了这个过程也能完好的保存。 五行属土的器物是最特别的,它们不怕被阳气冲,但是在阴气封存的环境中却有一种奇异的“退火”现象。 最典型的就是陶器。有经验的考古工作者都知道,打开一个阴暗的古墓发现里面有陶器,比如说唐三彩,不能在第一时间直接用手拿起来,因为当时的器物可能很软,甚至一触碰就碎了。 第七十八章 水火齐攻 赵老曾经跟唐成说过,他就碰到过这种现象。有一次进入墓室发掘现场,旁边的考古队员伸手去碰一个陶俑,结果手指直接捅进了陶俑,器物柔软的就像没有烧制的湿泥土一样。假如碰见这种情况,说明这间墓室封存的情况非常好,时间也相当久远了。 处理“退火”的办法就是尽量不要去触碰,等待墓室中空气流通,外界阳气逐渐渗入,陶器会重新变硬,这在册门的术语叫作“回火还阳”。有的盗墓贼不懂这些,因此在盗墓过程中无意间损毁了很多珍贵的器物。 唐成的耳边再次响起了赵老说过的话: 更有意思的是玉器、玛瑙,它们在阴气封存的环境下表面也会变软,过程比陶器慢也不是那么明显。例如和田玉在通常情况下的硬度很高,普通的刀是锉不动的,但如果是从封存多年的古墓中拿出来的,用小刀轻轻一划,很可能像划木板一样留下明显的刻痕,这就说明这玉在埋藏中“退火”了。 玉器在自然环境中“回火还阳”的速度很慢,要想加快,可以用册门“水火齐攻”的办法。就是架一口大锅放上水,点火煮它几天几夜就会恢复正常的硬度。这些现象不太好解释,但也无所谓信不信,因为它是客观存在的。 回火还阳一类的办法虽然可以保护陶器一类的东西,却保护不了很多陶器表面的彩绘,同时古墓中其它器物也会损毁。 因此现代考古工作者对很多已知的古代埋藏,最有效的保护方式就是原地封存,打开之后还没有一种完全有效的保存器物手段。 上世纪五十年代,在吴晗、郭沫若等人的鼓动下,有关部门开启了明万历帝定陵就是一个教训,不少珍贵的文物没有完好的保存下来,受当时人们思想的影响,发掘过程中很多“神秘”现象也没有记录。 唐成和赵老的交流,彼此都很有收获,感触良多。他们只提到了五行中木、金、土三种属性的器物,还有水、火两种属性没解说,那是因为水火无形。 中国人常常把一个具体的物件叫着“东西”而不叫“南北”,那是因为东属木西属金,木金是有形之物,而南属火北属水,水火是无形之相。 唐成今天亲眼看见这本秘籍在眼前朽化为碎末,又回忆起和赵老的探讨,而不能见到赵老,他定定地发着呆,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在看来,很多本该早已腐朽的器物得以保存千年,原因恐怕就是被浓郁而静止的阴气渗透,凝滞了生气。 所谓“生气”,在易经玄学中与单纯的阴气、阳气的概念不同,它是指环境中一种生发、成长、变化的灵性,很辨证的包含从出生走向消亡的“旺相休囚死”的整个过程,这才是充满生机的概念。 当阴阳隔绝不再变化,生气也会凝滞。这既是很多器物得以长久保存的原因,也是它们重见天日之后快速腐朽的原因,两者居然是一致的,至少可以在易经玄学理论上得到解释,姑且不去追究这种解释是否真的有科学道理。 除了秘笈上所记录的锻炼灵觉之法,就连打开秘笈这个过程,有心人也能学到不少东西。比如唐成就想通了以前思考的很多问题,只可惜不能再和赵老先生交流探讨了。想到这里,唐成又一次发呆了 唐成在读这两本秘笈的过程中并没有动用手机拍照,一方面是因为打开书页,他的心神就完全被吸引了,根本就没想起拍照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必要,看过之后所有的内容就像烙印一样深深地记在心里了,想忘都忘不掉! 人在什么情况下记忆力最好甚至能够过目不忘呢?那就是当别人告诉他最感兴趣,最迫切想知道的东西时。 秘笈只有短短几千字,既不是文言文也不是当代的通俗文体,类似于《红楼梦》中那种简练的古白话。 巧合的是,其中讲述锻炼灵觉的手段,在唐成从川北到川东“逃亡”的过程中已经不自觉的运用,只是当时还无人指点,搞的太夸张惹了不小的麻烦。 唐成看完秘笈之后在心里想:怎么没早看到这本书呢?所谓“秘笈”其实很简单,但要是没有掌握灵觉,看了也白看。 陆超在第一页就写明,书中所录的方法,最好要等到唐成的元神之伤彻底治好之后再去运用。 到这时候,唐成算是走进了入门的第一步,就是以灵觉反复感应不同环境下的地气与灵气,具体包括阴气阳气生气煞气等等变化,将自古地理堪舆学中的理论,转化为最直观的感知。但陆超还提到了一种“收敛”的讲究,是唐成所不知道的。 就像内家功夫有练法、打法、演法的区别一样,练法讲究劲力含而不发,而灵觉最初的锻炼之法也要求“含而不发”。 不要一味追求将灵觉的感知延伸到最远,首先要学会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尽量与周围的地气之间不发生扰动,在地气平和之处渐渐习练,直至完全收敛。然后才会达到另一种从未体会的境界,那就是灵觉时刻保持若有若无,含而不发的常态。 虽然不是刻意延伸感应周围,但只要能够感应到的范围内有异常的地气扰动,物性或灵气的变化,就会产生自然的反应,从而做出相应的判断,直至“随遇而感”。 “随遇而感”的习练方法不能总停留在一地,要根据所学的地理堪舆知识,寻找各种类型的地气与物性变化之处,在行动中反复体验。 刚开始应该注意环境的“属气”不能太强烈,比如龙门镇的赵家大院、红土地的蒋家坝、金城山下的龙门耸、金城山上的南京门、广元昭化古城、丰都鬼城东汉地宫一类的地方,不能冒冒失失的乱闯乱探,否则一不小心灵觉收敛控制的不好,容易发生金城山南京门铜牛镇山吼那种意外。 后来,唐成是将“收发自如”与“有触必应”同时习练的,从静止中的地气平和之处逐渐过渡到运动中的变化之处。始终能保持含而不发的状态,灵觉又能产生各种自然的感应,有了这种火候才算真正入了门,去什么地方习练都可以了。 塔子山公园是个非常好的锻炼环境,能提供种种条件。 入门之后继续锻炼的方法,主要是培养灵觉的强大,使感应更灵敏,范围也更远。 这时类似于内家功夫中的打法,在不同环境下发动灵觉延伸而出,一步步试探着去扰动、运转、控制周围的地气和物性,达到为我所用的目的。 第七十九章 化灵觉为神识 当然了,这么做是有一定风险的。练武和人切磋打法也有受伤的风险,如此锻炼灵觉的“对手”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周围环境中的地气和物性。 它需要第一步习练的根基扎实,能够在“随遇而感”的状态下清晰的察知周围的情况,选择自己能够控制的环境循序渐进地去锻炼,有些“属气”太强烈的地方又不能乱来了,否则一不小心会发生唐成在丰都鬼城东汉古墓中遭遇的那种意外。 灵觉至此,要是用汉字的玄妙来形容,就是从“练”过渡到“炼”。而陆超提到的两种意外凶险,唐成已经分别遭遇过了,有了深刻的体会! 不仅如此,在接下来最后几页的内容中,与唐成的经历还有更玄妙的巧合! 使灵觉的强大程度增长最快也是最凶险的一种方式叫做“淬炼”,就是在地气变化极为剧烈、物性反差极大的环境中主动释放灵觉,在一定范围内进行控制和运转。 陆超在书中特别提醒,功夫不到家又无人护法的时候切勿尝试! 书中只是简练述说并没有特别的解释,有些玄妙之境也是解释不清楚的,但是,唐成却理解的很透彻。在广元,他就是在午时从阳气旺盛躁动性极强的硬座车厢出来,迅速进了阴气浓郁的丰都鬼城地下古墓群中,而且释放灵觉发动小雷音咒外镇,结果,魔境没有控制住,反而把自己给“淬”伤了,说出来都感惭愧,那都是经验和教训。 按照陆超的说法,锻炼灵觉最终的境界是“化灵觉为神识”。这本秘笈却没有更多的解释,只留下一句难以理解的话:“化境而观、自在出入,是为元神出现、灵觉可化神识,尔言之尚早。” 通常情况,一般人根本就不清楚这句话究竟在说什么?唐成竟然明白了一半。他在古墓中看一幅壁画,不小心使用了“淬炼灵觉”之法,结果引煞气和阴气反侵神魂,很奇异进入了壁画的“意境”世界中,大概就是一种“化境而观”吧? 至于不明白的另一半,那是他的火候未到,虽然悟性有了,也能够理解其中的境界,但还没有那份修为。 假如秘笈也可以“约稿”的话,那么这本书简直就是为唐成“量身订做”的,几乎每一句话都在回答他这段时间来遭遇的困惑。要是换一个人就算看了,也很难像唐成领会的这么透彻,而事实上也只有唐成一个人看过,他看完之后这本秘笈就不存在了。 现在很多人都在说秘笈,而真正懂得秘笈或拥有秘笈的人是少之又少的。 陆超送给唐成的这两本书才是真正的师传秘诀,在最必要的时候直点关窍,外人又没有办法看见! 唐成这时候已经怀疑陆超有未卜先知的神通了,提前将唐成在“逃亡”路上遭遇的一切算的清清楚楚。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在书的最后一页,陆超还特意写了一番话,能看出他也并不是无所不知的。 这番话是关于另一本秘籍的。陆超告诉他不要在同一晚打开两本秘籍,看了第一本之后将第二本先收起来。等到运用灵觉真正入门之后,对淬炼灵觉的方法有了初步的掌握,再将内家功夫习练到“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初步境界,再打开第二本秘笈。 这番话是写在第一本秘籍最后一页的,假如唐成打开黄绸小包前准备的不充分,很可能根本就看不见,因为在没有翻完之前书可能就毁了。 唐成虽然看见了,却没有按照陆超说的方法去做,他没有把第二本秘籍收起来,而是定了定心神,释放灵觉“扫视”整个房间,然后缓缓控制收回,进入第一本秘籍中所描述的“含而不发,随遇而感”的状态,微微笑了笑,伸手打开了第二本秘籍。 唐成这样做并不是狂妄自大,而是说陆超也不是无所不知的神仙,大概连老头自己写下秘笈的时候都没想到,唐成打开黄绸小包时内家功夫已经练到了“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门槛,而且经过第一本秘籍的点醒,就知道该如何掌握灵觉的初步运用了,他早已有过不自觉的教训和经验,完全有能力接连打开两本秘籍。 易经玄学和内家拳术看起来好像风马牛不相及,但世上的修炼之道到了一定的境界高度总有相通之处。陆超从地理气场的角度讲解灵觉,而内家功夫“有触必应”的境界,其实也包含一种灵觉的感应,只是运用和理解的角度不同。 唐成能在这段时间内家功夫更上一层楼,并不是偶然的,也没有那么轻松,而是长期用功习练之后的厚积薄发,量变积累到质变升华的突破,这是他的机缘到了,其中的辛苦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唐成之所以满不在乎地笑了,那是因为他猜到了陆超可能会在第二本秘籍中动怎样的手脚,江湖术安门槛的手段他是清楚的,都是相通的。 假如唐成想这样子算计一个人,又有陆超那么大的本事,也会采用类似的门道。 果不出他所料,第二部原本被黄绸包了两层的秘笈,也被浓郁的阴气所渗透,但是,与第一本不同的是,这阴气一经打开散发的速度要快的多,好像受到了奇异的扰动。 假如他还像刚才那么慢慢“读书”,时间根本就来不及,就算在一旁架上摄像机也没有用,恐怕还没等翻开几页,整本书就会朽化的翻不开了。 幸亏唐成早有预料,打开黄绸的同时就发动灵觉控制书中纯阴之气的发散,延缓了这本秘笈的朽化速度,与刚才一样不紧不慢的读完,然后才眼看着它化为一堆碎末。 读完第二本书后,唐成陷入了沉思,很久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这一本书确实在讲如何养剑练剑,而且专门侧重于唐成那柄剑的情况,写的异常简练,只有十几页不到三千字。 前半部是关于养剑的过程,就是让那柄剑重见天日的过程;后半部关于练剑的内容,是内家功夫修炼触及到“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门槛后,真正进入这一境界的修炼秘诀。 各门各派可能都有他们秘法,陆超只讲授了其中一种。 在第二本秘笈的最后,陆超也留了一句话: “哈哈哈,看完了吧!感觉怎么样呀?小娃儿,我会去找你的。” 第八十章 邋遢黄绸 陆超在秘笈中留下的这句看起来很随意其实很有讲究,在江湖惊门术中就叫做“神仙话”,说的典雅一点可称“锦囊妙语”,据说三国时惊门第一高手诸葛亮最擅长这种手段,经常留下“锦囊妙计”。 看见这样一句留言,好像陆超早已算到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唐成逃脱了他的追踪,又成功读完了这两本秘笈。假如换一个不懂行的人,简直会把老头当成活神仙! 这种把戏内行人拆穿了也很简单,它的奥妙就在于,假如对方算错了,你就不会看见这句话,当你能看见的时候,必然证明对方预料到了。 不论陆超有没有放水,假如唐成连利用地气环境逃脱的手段都没有,必然更没本事看到第二本秘籍最后的留言。奥妙虽不复杂,但能够成功安好这样一道门槛,手段也是相当高明的,不得不佩服了。 沉默了半天,唐成看着昏暗的油灯突然冒出一句粗话:“真tm是‘秘’笈啊,两本书埋了这么多地雷,幸亏老子都给拆了!” 在近代江湖切口中,耍手段安门槛也称为埋地雷。骂完之后吹灭油灯打开电灯,他又感叹一声,说:“无论如何,老头也够大方了,送了这么大一件宝贝。” 唐成所说的“宝贝”当然不是指那两本已消失的秘籍,而是包裹秘籍的那块黄绸。 这两本秘笈本身也是陆超考验唐成的手段,虽然送给他了,却不一定能消受,甚至有可能一个字都看不到。假如唐成通不过考验,老头也不会白白耍弄一个晚辈,至少将包裹秘笈的黄绸送给了他。 在明亮的灯光下仔细打量这块毫不透光的绸布,看上去也够邋遢的了,正面微微有些发红就像染了一层洗不干净的淡淡血迹。反面又像是凝炼了一层黑色浮光,表面好像有看不真切的雾气在流动,说的难听点,就像是从阴沟里捡起来晾干的一块肮脏的旧布片一样。就这样一块绸布,扔到垃圾桶里估计捡破烂的都不愿意拣。 但是,这块看起来不起眼的绸布竟有着隔绝阴阳的奇效,那两本秘籍中凝聚的阴气极重,然而不打开黄绸,唐成的灵觉感应却十分微弱。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柄剑,出土时石头当机立断将剑包好,取来地下深处原埋藏地的阴土,将它封存在木匣中。这个办法好倒是好,但毕竟不能完全代替原埋藏地的环境,封存效果不能持久,可能再过几个月,这柄剑也将开始缓慢腐朽。 而陆超留下的这块绸布,简直就是为那柄剑准备的,封存效果要比盛土的木匣强多了,在将来也有很多别的用处。 唐成想到这里,随即又把灯关了,取出木匣放在那一堆秘籍化为的碎片上打开,将那柄剑拿了出来。 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真切,全凭灵觉感应操作。当他第一次亲手捧起短剑时,又听见了既像清吟又像低泣的瑟瑟之音。这一回不再是魔境幻觉,而是来自灵觉奇异而真切的感应。 唐成抚摸着短剑,自言自语说:“不要着急,你很快就能脱困重见天日了。” 剑鞘埋在土中多年,取出后表面已经腐朽不堪,已经不能再用了,但唐成暂时没有动它,连鞘一起用那块黄绸仔细包好。 收拾好这一切,时间也不早了,唐成安静地睡下了。说来也奇怪,这一晚,唐成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唐成去太古里找到一家经营铁器的老铺子专门订购了三样东西:一把高档的仿古短剑鞘;一块上好的烫金纹老皮子制成的剑套,可以将连鞘的剑套在里面并悬于腰间;一张工艺品收藏鉴定证书,算是给那柄剑伪造了一张“身份证”,一共花了好几千块钱。 为这把古剑办这样一份“证书”当然是有道理的,也是必须的。这东西属于管制刀具,随身携带很不方便,碰上爱管闲事的警察发现了还有被没收的危险,混上火车倒不难,但要想坐飞机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法律总是有空子的,如果它作为古玩收藏品平时是可以携带的,放在专门的包装里乘飞机,还可以随行李托运。 接下来的几天,唐成看起来很“忙”。但在外人看来,这小伙子完全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白天不上学,而是在成都城里四处闲逛。陆超的秘笈中说的很清楚,灵觉入门要在地气和各种物性变化之地,同时达到“含而不发、随遇而感”的状态,从感应平和到强烈之地渐次习练。 唐成选择的第一站还是太古里古玩市场,这里的地气比较平和。不过这个西南最大的古玩市场中各种物性极为杂乱,在这里闲逛要想分辨清楚,对灵觉感应的灵敏程度与细微之处的运用控制要求极高,就像在一个闹哄哄的菜市场中企图听清每一个传到耳中的声音。 在这里锻炼灵觉难度很大但凶险不算太大,正是唐成务求谨慎扎实在精微处下功夫的理想之地,而且也是熟门熟路。 太古里的熟人再次见到唐成的时候都有些纳闷了,这小子怎么变了一个人? 只见他面色平和身姿端正目不斜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从容迈步而行,看架势不像在逛太古里倒像在逛公园。殊不知这时的唐成比身边仔细观瞧物件的淘宝者们还要专注,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骂:tmd,怎么这么多假货!能触动灵觉产生明显感应的东西真不多! 唐成这时候淘宝的效率也是更上一层楼了,灵觉有随遇之感,再斜眼扫过去印证一下,基本上都能发现真东西,大多都是一些残损的古物件,店家放在门前招内行入眼的。他可不是死心眼,偶尔发现好机会也会停下脚步揽点私活,毕竟要赚钱生活嘛。 唐成选择太古里古玩市场这个地方还真是理想之地,在转悠了七天之后,他的感觉好像是如鱼得水。本来嘛,他就是太古里的一条游鱼。 有道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其实他的根基是非常扎实的,内家功夫境界的突破对运用和控制灵觉有很大的帮助。他对灵觉的运用已经完全入门,感应尤其敏锐,在精微之处的掌握甚至不亚于习练多年的老手,这当然和他以前的经历有关。 唯一不足的,就是他的灵觉还不够强大,火候不够,功力不足,这是无法勉强的事情,需要长期的锻炼。 等到下周初太古里闭市,唐成又混在老少游客中“参观”了成都各大名胜古迹。 第八十一章 古剑有名 唐成在太古里休市的时间里参观了青羊宫、春熙路、天府广场、宽窄巷子、望江楼、武侯祠、杜甫草堂、金沙遗址、明蜀王陵等等,就像一条游鱼一样在整个成都市区游来游去,不论是以前去过再次重游的地方还是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如今走上一圈,感受大为不同,甚至可以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唐成每到一个地方并没有轻易发动灵觉去扰动、控制环境中的灵气,而是在含而不发的状态下尽量体验自然的感应,纵然是如此,神魂也常有穿行惊涛骇浪的感觉。 最夸张的情况出现在青羊宫八卦亭。这八卦亭是青羊宫保存最完整、造型最华贵的建筑,供奉着老子骑着青牛的塑像,是突出地体现了道教教义的一座标志性建筑物。 它布局紧凑,精巧大方,整体建筑共三层,建于重台之上,亭座石台基呈四方形,亭身呈圆形,象征古代天圆地方之说; 两重飞檐鸱吻,四周有龟纹隔门和云花镂窗,南向正门是十二属相太极图的浮雕,造型古朴典雅。 整座亭宇都是木石结构,相互斗榫衔接,无一楔一栓。石板栏杆上两层均为八角形。每层飞檐都精雕着狮、象、虎、豹,各种兽物镶嵌在雄峙的翘角上。 屋面为黄绿紫三色琉璃瓦,屋顶莲花瓣衬托着独具风格的琉璃葫芦宝鼎,高约36米,造型优美,甚为壮观。 双排擎檐石柱共16根,皆由巨石凿成,高约48米,直径约50厘米。其中外檐石柱八根浮雕镂空滚龙抱柱,气势磅礴,栩栩如生,是我国罕见的石雕艺术珍品。 这八卦亭还有一个神话,传说当年建造八卦亭将要竣工前夕的子时,面对三清殿的石柱盘龙复活,意欲腾云而去,被月御值日使者发现了,便以神拳定于柱上,现在这个柱头上还留着那个拳头印。 这天正是一个中午阳气最旺的时刻,阳光灼热,房屋上的瓦片闪着耀眼的光芒,唐成经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青羊宫。浩然强大的灵气形成弥漫的威压,感觉就像在黏稠异常的空气中奋力穿行,举手投足都非常吃力。 他踏上楼上正中的“天心石”,灵觉中的那种压迫感十分强大好像使整个人都要凝固了,站在那里动都动不了,五官的感觉僵硬,眼前一片模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远去。 这时候,偏偏旁边有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男女以叽哩哇啦听不懂的外语冲他说话,还有些夸张的肢体语言,看那意思是想让唐成让开他们好拍照。 唐成微微一笑,缓缓将灵觉完全收敛封闭,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感应,没有理会那几个洋人,回头说了一声“骚蕊!”然后像普通游客一样走下楼,悠然地穿过石板路方向去了。 陆超在秘笈中说的很清楚,拥有灵觉不等于掌握灵觉,能够在各种环境下做到不轻举妄动,像普通人一样不受其困扰,一切的形体观感都很自然,那才能算火候到家了。否则的话有还不如没有,弄不好迟早会伤及元神,反而比正常人都不如。 从青羊宫回来后,唐成很清楚自己完全掌握了灵觉的运用,至于更进一步的淬炼以及更高境界的修为,目前还急不得,只能慢慢修炼。 就是在这天晚上,他带着那柄剑坐车去了阆中古城。 晚上九点过后,阆中古城边闲人渐渐稀少,周围一片静悄。 这是一个晴夜,天上有半轮弯弯的下弦月,微微有凉风拂过,却轻柔的连水面都未吹皱,嘉陵江水面如镜子一般倒映出皎洁的月光。唐成静静的坐在江边一棵大树的阴影中一动不动,周围别说没人,就算有人也会不自觉中远离这片树影,因为这是一棵高大的古树,树底下的阴气很重,而且仍在缓缓的汇聚中,就是白天走过也会觉得阴森恐怖。 唐成选择阆中一方面是因为曾经来过,他知道这里曾经是古代巴国蜀国的军事重镇,古城内有张飞庙、永安寺、五龙庙、滕王阁、观音寺、巴巴寺、大佛寺、川北道贡院等8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还有邵家湾墓群、文笔塔、石室观摩崖造像、雷神洞摩崖造像、牛王洞摩崖造像、华光楼、阆中文庙等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对这里的情况也很熟悉。 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地理灵气不错,地理堪舆文化独具特色。它地处四川盆地北缘,嘉陵江的中游,由大巴山脉、剑门山脉和嘉陵江水系交汇聚结形成严密缰绕合护的形胜之地。有人形容“三面江光抱城廓,四围山势锁烟霞”,其山川形势独特,山水城融为一体,选址是按照中国古代地理堪舆学的理论为指导选择的,非常符合“地理四科”,即“龙”、“砂”、“穴”、“水”的意象。 现在四川省旅游局制定的旅游总体规划中,已将其列为“中国地理文化旅游观光目的地”。当然,唐成也知道,这里的地理灵气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水能聚阴而返阳,夜间的水边往往阴气最重。地气也有精纯和驳杂的区别,地理灵气愈佳的地方地气也更为纯正。正是这个原因才有了阆中古城天宫院,现在见到的天宫院古建筑群,由唐代天文历算学家,道学风水宗师袁天罡和李淳风墓地,天宫古镇,西河古街,西河观光区,九曲太极水等景点构成。 景区山势形胜,水路蜿蜒,内有“九龙朝圣”、“二龙捧珠”、“麒麟奔阳”等诸多地理气场佳局,契合传统地理堪舆学理论,是感悟地气、朝拜先贤、沐浴自然、净心养生的旅游度假胜地。 入夜之后,唐成展开灵觉,缓缓扰动、运转、控制古城中的纯正阴气向身前汇聚。一直等到零点正子时左右,一日之间阴气最盛之时,唐成这才打开黄绸取出了那柄短剑。 短刃离鞘发出一声轻吟,借着水面反射的月光,唐成第一次看清了它的真容。剑身大约有二十多公分长,正中没有明显的剑脊,剑身和刃尖两侧的弧度很流畅,隐隐发出锋利的银色光泽,透着明显的煞气。然而表面却蒙着一层好像泪光般的雾气,这是被阴气封存、生气凝滞的特征。 剑锷上有错金的字迹,纤巧隽秀的鸟篆文:太阿。 唐成大喜,心中自言自语:“原来你有名字,叫太阿。” 他的神情不像面对一件冷冰冰的古剑,而像是与有灵性的生命在交流。 第八十二章 古城练剑 对于太阿古剑的传说唐成也曾了解过。相传,这太阿古剑原来是中国古代十大名剑之一,与龙泉剑为雄雌对剑,龙泉为高洁之剑,太阿为王道之剑。传说是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 欧冶子和干将为铸此剑,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 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是名“龙渊”。故名此剑曰“七星龙渊”,简称龙渊剑。唐朝时因避高祖李渊讳,便把“渊”字改成“泉”字,曰“七星龙泉”,简称龙泉剑。属于短兵器,因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自春秋战国时期就已闻名天下了。 《史记秦始皇本记》有载:“始皇初继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藏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据传,项羽兵败前,重封始皇地宫,又以一代巧匠欧冶公重铸始皇佩剑太阿剑,一分为三,逐日、奔月、追星三大名剑,剑内各藏有皇陵草图三分之一,唯有三剑合一,才能拼成全图,凭此图找到地宫所在,找到机关总枢,让陵墓之秘藏再现天日。 千百年来,不知多少江湖人物为此传说引发多少战端,一时间弄得腥风血雨,屍横遍野,却从不曾有人得见过那日月星三剑齐出。 不过,另外一个有关太阿古剑的传说可能更具可信度。当初,东吴未灭,东吴上空斗牛星宿之间常有紫气萦绕。紫气是至尊祥瑞的征兆,西晋的星象大师认为东吴强盛,天佑东吴,东吴尚不可消灭。但只有大臣张华不这样认为,说东吴可灭。 东吴被灭后,张华夜观天象,发现斗牛之间的紫气反而更加清晰明显。张华心知有异,但自己星象之术并不十分精通,于是请来了豫章郡的星象大师雷焕。张华让下人退去,然后对雷焕说:“我们一起观察星象,推算将来吉凶祸福吧!” 于是,张华,雷焕二人登楼观星。 雷焕观察一会儿,告诉张华说:“我发现斗牛之间有紫气异象”,张华暗喜,问他: “这是什么祥瑞之象?” 雷焕回答说:“这是宝剑的精华,光芒到达了天上”。 张华心喜,对雷焕说:“你说对了,小时候有看相的人说,我60岁后,位居三公,应该得到宝剑佩身,那人的话难道应验了吗?这宝剑就是我的!”。接着张华便问雷焕: “宝剑在哪个地方?”。 雷焕回答说:“在豫章丰城”。 张华暗喜,压低声音说:“我想委屈你去丰城当县令,偷偷为我找宝剑可以吗?” 雷焕不敢不答应,只好同意了。张华十分高兴,便利用手中大权,任雷焕丰城县令。 雷焕到了丰城县,掘开监狱地基,挖地四丈多深,得到一个石盒,打开后光芒四射,看到其中有两把剑,剑上刻有铭文,一个刻有“龙泉”二字,另一个刻有“太阿”二字。于是,当天晚上,斗牛间的紫气不再见了。 雷焕用南昌西山北岩下的土壤来擦拭宝剑,那剑光芒更加明亮。又用大盆盛水,将宝剑放在盆上,宝剑的光芒令人眼睛都睁不开。 雷焕受张华所托寻找宝剑,如今宝剑既然寻得,便派人将其中一把龙泉宝剑和一些南昌西山的土壤一起上交给张华,雷焕自己则留下了另外一把宝剑太阿。 有人对雷焕说:“大人得到两把宝剑,却送给张华一把,难道认为张华容易被欺骗?”。 雷焕则回答说:“天下将大乱,张华会受到祸害。而宝剑当悬于徐君墓树之上,是灵物,最终还是要化为他物,不会被人收服永久佩带”。 张华得到宝剑后,爱不释手,常常将宝剑带在身边。他认为雷焕送来的南昌岩土不如华阴赤土,而且猜到雷焕找到的宝剑是两把,便写了一封信给雷焕: “我看宝剑上的铭文,我那把是雄剑,那么雌剑为何不来呢?即使雌剑不来,但宝剑是天生的灵物,最终还是会在一起的。”因此,张华送给雷焕一斤华阴赤土,让他拿去擦拭宝剑。雷焕用了张华所送的华阴土擦剑,宝剑光芒更加明亮。 西晋八王作乱,赵王司马伦起兵造反,诛杀恶后贾南风。昔日,张华曾得罪赵王伦,被司马伦怨恨。政变之日,张华被赵王司马伦矫诏杀害,灭了三族。 雷焕死后,他的儿子雷华担任州中佐吏,他带着太阿出去办事的时侯,走到延平津(福建南平东)时,腰上的宝剑一跃而出坠入河中。 雷华派人到水中找剑时再也找不到了。只看到水里慢慢的腾出两条互相缠绕的龙,水面上泛起了波澜,雷华心里知道龙泉跟太阿遇到了一起化成了双龙。 当然,这只是个传说,那太阿古剑最后流落在什么地方谁也说不清楚,如今又到了唐成手里却成为了事实。 唐成凝炼环境中纯正的阴气围绕这柄剑,时间恰好在一天中阴盛极而阳初生之时,是为天地一阳生。随着天地间阳气缓慢而微弱的恢复,唐成同时发动灵觉,运转周围生机灵动之气缓缓注入剑中,一丝不添一丝不减,这需要控制的相当精微才行,否则养剑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对于这柄剑来说,周围环境中生气最旺盛的来源当然不是草木,而是唐成这个活生生的人。唐成也等于在运转自身的生机“修复”这柄剑,通过灵觉时刻感应沟通,就好像用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温柔的安抚,还要时刻化解剑中的煞气反侵。 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抵消剑中的煞气抹去它的灵性,而是让自己的灵觉与剑的灵性产生一种奇异的沟通和共鸣,才能控制和运用它的灵性。 一个时辰过去了,天地间阳气渐吐,而剑上泪光般的雾气好像淡去了不少,显露的光泽就像倒映月光的潭水。 火候差不多了,今天就到此为止,这柄剑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养成的。 唐成缓缓收回灵觉,不再运转周围的阴气和生机,仍在安抚沟通剑中灵性,灵觉中好像又听见低吟浅唱之声。 抬眼望去,古城阆中嘉陵江水面上不知什么时升起了一层白雾,唐成持剑凝神入定,恍然间看见雾气升起汇成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朦胧渐渐清晰,正是在果城宾馆梦境中荷花池见过的银发婆婆。 第八十三章 尖山会盘公 这时候,那个窈窕的身影形象变了,披风不再是湿漉漉贴在身上,而是如雾气般呈微微飘荡状,如白玉雕塑般的面容也有了一丝生气,眼眸中的光泽有几分真切,很冷峻,但望向唐成时却添了一丝柔和。 她赤着脚站立在如镜的河面上,河水中却没有倒影,宛如夜色里冷艳的精灵。 嘉陵江中当然不会真的出现这么一个人,别人也是看不见的,唐成眼前所见是“心像”折射出的幻境。如果心念沉迷其中便是魔境,要是能明晰其玄妙便是一种观境。唐成在灵魂深处轻声说: “太阿,用不了几天,我便能将你养成。” 唐成脑海中闪过“养成”这个词,莫名有些不雅的联想,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从定中收功而出,眼前景象灭去仍是一大片雾气笼罩的江水。 唐成将剑收入准备好的新鞘之中,再用黄绸包好,插入剑套悬于腰间,原先的剑鞘放入木匣埋在这棵柳树下。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即离开,仍坐在树下养气调神,借黎明前生发的天地灵气滋养神魂。灵觉入门之后,总算明白了很多门道,至少不必总是扮演饭桶的角色了,要是完全依靠体内吸收的五谷元气来消耗,谁也受不了。 朝霞升起的时候,唐成睁开了双眼,晨光中的嘉陵江煦阳微吐,清波浅荡,不远处已有早起的老人在打太极。 凝望水面波光回想昨夜幻境中所见的银发女子形象,不知什么原因,他的思绪飘出很远,回忆起与赵瑛老先生第一次见面时听说的话。 那是一年半之前在川大校园,赵老当时说:“文物的真正价值,首先是文明的创造者和继承者自身赋予它的,而非其它。”接着又问: “你能否解答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时代有这样一件器物?它能否引发你内心深处的精神共鸣,并将这种共鸣的感受对人们阐述传达?” 唐成后来才明白,赵老其实在问他这位“古玩商”,古玩究竟在玩什么?但这时候想起来又有了另一层感悟,竟与昨夜的“养剑”有关。 没有生命的古剑自然不可能是一名女子,但在唐成的魔境与观境中都幻化成一位女子的形象,原因就在于此形象是唐成自身赋予它的,与他的所思所想所经历有关。 但是,唐成在内心中赋予古剑这种形象之后,再以灵觉感应的过程中,“她”却成了这柄剑的一部分,看起来很离奇,但对于唐成来说并不完全虚妄,这种形象已融入到古剑可交流共鸣的灵性之中。 赵老可能并不了解养剑之道,但话中却包含了同样的哲理,超越了单纯的专业领域。陆超的秘笈只讲授了养剑之法,但具体过程中有什么人生感悟只能是属于个人的事情,没有办法传授,唐成的感悟源自于赵老的教诲。 唐成在阆中嘉陵江一连养剑三夜,第三天当他收剑归鞘之时,东边已是霞光初现。至此第一步火侯已经差不多了,这柄剑恢复了凝滞千年的生气,不会再出现快速朽化的现象。但另一方面它仍然很脆弱,不能承受过于旺盛的阳气冲击,否则会伤了灵性,就好像一个刚刚来到世上的初生婴儿。 接下来继续养剑,阆中嘉陵江不太合适了,这里在子夜虽然阴气纯正,但周围的生机并不算太旺盛。时令是八月末九月初,由夏转秋,四季之中秋属金,主生气内敛、凝结、收藏。古剑的五行也属金,在这个季节养剑倒是挺合适的,但却不容易找到生气精纯之地,毕竟不是万物生发的春天。 从第四天开始,唐成换了个地方,他选择了南充金城山的盘丝洞。 到盘丝洞除了养剑之外,唐成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去请教一位饱学之士,查找两个字。 要见到那位世外高人可不容易,他虽然长居盘丝洞,却没有人知道他居住的洞府具体位置,这事只得求大舅公蒋慈文帮忙了。 唐成曾经听大舅公蒋慈文说过,那位饱学之士就是原正一道道长盘海清,那盘道长自从收了蒋慈文为徒后就告别了家人去盘丝洞隐居,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出过山了。当得知唐成要去请教盘老太公,蒋慈文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说: “你要去盘丝洞请教盘老太公?知道去盘丝洞有多艰险吗?” “不管有多艰险也要去求盘老太公。”唐成固执地说:“大舅公,您不是说过‘只有吃得苦中苦才能得到真知识’嘛!” 蒋慈文拿唐成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他前去盘丝洞。临行前,蒋慈文递给唐成一封信,关切地说:“要见到盘老太公,得先去盘家村他儿子盘德元那里打听。” 唐成离开大舅公,从小乐山下来,打了一辆车到了凤石乡,打听得盘家村方位。他出了乡政府所在地,步行三里荒丘,跨过数座小桥,沿溪东行。只见路旁桃柳夹岸,翠竹成林,青山绿水,异常清幽。远处竹林中露出一幢农舍,灰瓦木墙,显得古朴但不破旧。 唐成来到门前,见一位鹤发童颜,长须齐胸的老者正在屋前浇菜。唐成刚要动问,老人却先开口说:“蒋公子不辞辛苦长途跋涉,快请进内歇息。” 唐成不觉一怔:“老人家怎么晓得晚辈?”老人微笑说:“今早喜鹊叫,就知远客到。昨晚接到蒋师弟的电话,得知公子会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唐成连忙下跪说:“允成得睹盘公,实是三生有幸,请受晚辈一拜。” 盘德元急忙把唐成扶起来:“贵客远来,岂可行此大礼?”唐成递上书信说:“晚辈此次造府,一来向盘公请安,二来想指引晚辈拜见盘老太公。” 盘德元接过书信看了看:“严父如今在盘丝洞隐居,自号智隐老人,已经一百二十五岁了,三十年没见过外人。” “这”唐成有点为难。 “既是蒋师弟引荐,那就破例一次。”盘德元老人爽朗地说:“翻过尖山就是盘丝洞。” 唐成求见高人心切,急忙起身,就要告辞上路。盘德元却说:“公子且慢。去盘丝洞,要翻过九道岭,穿过九条沟,跨过九条小溪,而且还时常有猛兽出没,道路好险啊!” 唐成听了一愣,深思片刻,斩钉截铁地说:“允成求师,哪怕什么悬崖峭壁,毒蛇猛兽,晚辈就此拜别了。” 盘德元见他意志坚决,便说:“公子既然执意要走,老朽也不再强留。这里有一纸卷,公子藏在身边,到得盘丝洞,面交严父,自有用处。” 唐成再三拜谢,匆匆上路。 第八十四章 盘丝洞 经过千难万险,唐成终于登上了高耸入云的金城山主峰尖山。 站在山顶俯瞰四周,但见金城山如一条蛟龙横卧在嘉陵江畔,山上植被茂密,四面被大片竹林和松柏环绕,此时虽然已是夏日炎炎,但仍然如春风和畅,赏心悦目,俨然置身在天然氧吧。 松、竹是岁寒三友之二,秋冬并不枯槁,本身的属性内敛升发,竹子向上拔节并无枝干,松柏苍翠茂密。更难得的是这里的地气清灵而不阴沉,是道教中天下七十二福地之一,自古就有“金城天下奇”之说,更有“道教仙境长门赋,洞天福地凤求凰”之美誉。 这种环境最适合唐成养剑,而且也在他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 林荫深处凸显一块巨石,巨石正中立竖“盘丝洞”三个斗大金字。唐成眼睛一亮,精神陡增,轻轻地念出了两句诗: 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深处幽洞绝。 这时候,唐成看见洞门口走出来一位清瘦的小童,连忙上前求见盘老太公。小童问明姓名来历,入内通报。一会儿出来说:“太公出外云游未归,请公子暂住。”当即引唐成进入洞内。 走过一段长长的栈道,来到一个巨大的溶洞口,洞口透出光亮,有三、四层楼高,正前方两股瀑布流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从瀑布那里拐过一道弯,来到天生桥上,水汽扑面,凉爽宜人,仰面回望,大概三十米出,两水飞流直下,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给人排山倒海的感觉,使人神往。 转过身,又经过一段长长的栈道,来到一处平地。这里有小块梯田,阡陌纵横,错落有致。阳光下田垄金黄,绿水莹莹,鳞次栉比,一坡而下,面积大概有一百多平米。 洞内有石花组成的长廊,有雪花石、石葡萄、石珊瑚、石笋、石柱、石塔、石瀑、石帽等,那些石花一朵朵、一簇簇的绽放在洞壁上,虽不像牡丹那样华贵,但却如白雪一样纯洁素丽。 长廊后面是一间间石屋,石屋前流水淙淙,却不知流向哪里,给唐成的感觉是如梦如幻,有诗为证: 峦头高耸接云烟, 地脉遥长通海岳。 九曲九湾流水顾, 千株千颗斗穠华。 藤薜挂悬三五树, 芝兰香散万千花。 远观洞府欺蓬岛, 近睹山林压太华。 正是妖仙寻隐处, 更无邻舍独成家。 小童安排唐成住在一间厢房里。闲来无事,除了修炼内功养剑,便专心攻书,天天如此,从不懈怠,很是勤奋。 跟唐成同住一个房间的是一位老道,个子不高,长胡须清瘦硬朗,走起路来“咚咚响”,天天起早打扫院子,挑水劈柴,熬粥煮饭,看样子是个打杂老道。 唐成见他偌大年纪仍这般勤劳,也早早起床帮他干活,老道打少林拳他也跟着学。这样一晃就是一个星期,唐成养剑也有点入门了。他天天探问智隐老太公何时回来,而老道总是说:“快了,快了!” 一天夜晚,老道打坐完毕,踱到唐成桌旁,淡淡地问:“公子平常都读些什么书?”唐成回答说:“也没什么正经的,就是读一些奇闻轶事类的书。”停了一会接着说:“听说智隐老太公博学多闻,是一个饱学之士,所以特来求教老太公。” 老道看看唐成,提高嗓音说:“难得难得,山野贫道,坐井观天,也没读过什么书,倒是跟着智隐老人读过他写的《知行合一》一书。” “《知行合一》?”唐成两眼放光:“这也是我这次来想要求得的书,能不能先说给我听听?” 那老道也不推辞,一连讲了几段,唐成听了心想:哟!这老道的根基可深哩,经他这么一讲解竟然对人生追求豁然开朗了。于是“朴通”一下跪了下去,要拜老道为师。老道也不推让。 一天,老道问唐成:“什么叫知行合一?” 唐成回答说:“知行合一是说认识事物的道理与实行其事,是密不可分的。知是指内心的觉知,对事物的认识,行是指人的实际行为。人的外在行为是受内在意识支配的,由衷向善(知)的人,才有外在自发的善行,所以说知行合一。” 老道笑笑说:“贫道这里倒有一本旧书,你若喜欢,不妨拿去看几天。”说罢从榻下书笼里摸出一本书交给唐成。 唐成翻书一看,如获至宝,如饥似渴地攻读起来,不到二天功夫,就背得滚瓜烂熟,老道见他如此虚心好学,十分喜欢。 第二天,小童来报:“真人云游已归,有请公子。” 唐成急忙随小童来到主持室,见一老道身披道袍,手持拂尘端坐蒲团上,唐成抬头细看,大吃一惊,这不是天天和自己在一起的老道吗?立刻拜倒在地:“仙师在上,恕弟子有眼不识泰山。”随即从袖中取出盘公叫带的小纸卷,递了上去。 智隐老人看罢纸卷,点了点头,说:“想当初,贫道在民国也是为官之人,只因战乱频发,民不聊生,我一气之下,遁入空门,吩咐孙子远离市井,回乡耕读为业。今日得逢公子,这不是天从人愿吗!”边说边把一大叠书授给唐成。笑着说: “这是盘家几代人所著,《知行合一》一共十本,前日给你看的只是其中一本,现在全部送给你了。” 唐成跪接奇书,久久不肯起身。 接下来的几天,智隐老太公在盘丝洞教唐成养剑,时间不是午夜,而是从丑时到寅时,黎明前地气由阴悄然转阳的时分。 又是三天过去了,“太阿”终于见到了出土之后的第一缕朝霞,此刻再看这柄古剑,剑身上那一层泪光般的水雾已经完全退去,色泽好像潭水倒映的月光,还隐约散发出如周围秋竹松柏般淡青的光毫。 养剑终于告一段落,这柄剑重见天日并保持灵性不失,唐成突出以灵觉轻轻抚摸锋利的剑刃,感觉就像艺术大师完成了一件心爱的杰作,很满意的长出一口气,收剑归鞘藏于腰间。 唐成当然没有忘记另一个任务,那就是查找两个字,这两个字刻在一面玉牌上。玉牌和古剑太阿是同一个来历,都是石头等人盗墓时偶尔发现的一具残骸身上所佩。那人死在张献忠藏宝墓室外的卵石层下,据石头推测是失手的盗墓贼,时间至少也在民国了。 唐成从背包里拿出玉牌,恭敬地递到智隐老太公手里,小心地说:“晚辈愚钝,一直没有琢磨出来。请问太公,这玉牌上是两个什么字?” 第八十五章 这个值钱吗? 这面玉牌大约五公分长、三公分宽,白色的质地十分莹润,在阳光下表面隐约泛着一层嫩黄的浮光。四周边缘镂刻的花纹异常流畅精美,正反两面都是阳雕,背面是一幅刀法精致的山水画,看上去很像“来龙踞水”的地气格局。 正面是两个符箓文书写的字,上下轮廓各呈半圆形合在一起,就像玉牌中央一个装饰团纹。唐成认识符箓文所以能看出这是两个字,但却认不出究竟是什么字,毕竟他对符箓文也不是很熟悉。 智隐老太公把玉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吩咐小童拿来纸笔,在白纸上描绘出几个不同书写形式的“巒”字,这个“巒”字上下结构很松散,而且是变异的古体小篆,唐成原先看错了,把一个字当成了两个字。 真不愧是饱学之士,智隐老太公很快就弄清楚了,这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峦”字。符箓文在书写时有各种变化,文献记录的字形和玉牌上所刻也并非一模一样,只有掌握它的书写规律才能确认。 告别智隐老太公出来,唐成在心中暗骂:“这是谁这么无聊呀,写个字还耍这么多花样?”但他还是按照道长说的比对了好几遍,那确实就是“峦”字。 确定无误后,他放心地收起了那块玉,独自出洞下山。 这块玉牌以灵觉扫过也有奇异的感应,却不是单纯的阴气阳气生气煞气那些东西,总之,它的物性很特别,好像包含着很复杂的信息,然而唐成却体会不到其中的深意。可以勉强打个比方,就像一本书,你明知道它里面写的全是文字,一定在说什么事情,却都是你看不懂的外文。 以灵觉如此触动,也会扰动玉牌的物性,唐成突然有了奇异的警觉,不是来自玉牌,而是来自盘丝洞洞口侧后方一块大石头上的一个人。那人所坐的位置离的并不远,应该也看清了唐成手中的玉牌。 唐成没有回头自然看不见那人是谁,这种感应和他的内家功夫有关,如今他已经达到了“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 传说**夫到了这种境界,就算是睡着了,有人带着恶意隔着窗户瞪他,他也会有所感应立刻醒来,说法虽然稍微夸张了一点但也不是完全没谱。这种感应并不是毫无条件无所不能,也不是走在大街上不论谁看你都会有感觉,必须是在你的灵觉感应范围之内,对方精气神在一瞬间专注于你,并且心念中带着明显的侵略性,说白了也就是相互的磁场感应。 唐成在这一瞬间心中莫名其妙忽生警觉,拿着玉牌的那只手汗毛孔都微微张开了,他意识到有人注意到了这面玉牌,而且可能不怀好意。 这时候的唐成并没有展开灵觉去试探那个人,反而很谨慎的收敛灵觉做出一副毫无反应也没有察觉的样子,继续若无其事的拿着玉牌观看,没有立刻把它收起来。 果然,含而不发的灵觉又有了感应,这面玉牌的灵性被莫名其妙的扰动了。后方那个人仗着身怀奇术有点肆无忌惮,直接释放灵觉来感应唐成手中的玉牌。 自从唐成习练灵觉入门之后,还是第一次遇见“同道”,这个人也能掌握和运用灵觉,而且他的灵觉比唐成更强大,应该是功力更深,习练时间也更长,但感觉上却不如唐成掌握的那么精微和灵敏。 那个人以灵觉扫视片刻便悄然收回,自以为做的很隐蔽,殊不知唐成已经有了警惕,正等着看他究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这里可是金城山荒郊野外,明抢都有可能,打算偷还是骗呢?唐成都得有个心理准备。 那个人有了动作,悄悄站起身离开那块大石头,在外面转了一个圈又装作刚刚走回来的样子,“无意间”经过唐成的身边,仿佛是偶尔一低头看见了他手中的玉,轻轻的“咦”了一声,小声说:“老弟,你这块牌子不错呀,应该是个老物件,有讲究!” 那人果然有鬼,不然的话直接走过来就是了,何必装成刚刚过来偶然看见的样子?事有反常必有妖,自己的感应没错。唐成暗自冷笑,表面上却“傻乎乎”一边看着玉牌,一边看着风景,故意皱着眉,好像在思考什么,听见那人的话才略有些吃惊的抬头回答: “是的,是块老玉,我在成都太古里淘来的,想弄清楚上面究竟刻的是什么字?” 那个人微微笑了笑:“这是符箓文,峦头的峦字,不信你查查看。”由于是在金城山野外,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压低嗓门搞的神神秘秘,反而有了很不正常的样子。 那个男子大概三十岁出头,带着金丝眼镜,说话轻声细语,略带娘娘腔,显得文质彬彬的,看上去就像一个人畜无害的文弱书生。 但是,在唐成这个“江湖老油条”面前,一开口就露了底细,一般情况下,口语用一个词来解释一个字,都要用大家都能听懂的常用词汇。这“峦头”是个地理堪舆专业术语,绝对不是日常用语,通常情况下应该说“山峦的峦”才容易听懂。 那人懂地理堪舆,应该还是个内行,说话的习惯不自觉就带出了专业术语!唐成这样想着:既然对方懂,唐成干脆就装作不懂,让对方减弱戒心不必掩饰太多。于是,他眨了眨眼睛问:“什么?馒头的馒?” 那人果然又笑了,看表情好像松了一口气,伸手在地面上边写边说:“是山峦的峦字,哪有将馒头写在石头上的。”停了一会继续说: “你这面玉牌可是很有讲究的,不是一般的物件,它是一面地理堪舆牌。” “堪舆牌,很值钱吗?”唐成的反问,几乎是每一个民间古玩收藏者都关心的问题。 那人听了唐成的话摇了摇头说:“与值不值钱没有关系,它的用处不一样。”然后继续解释: “古代的玉牌有辟邪的、祈福的、馈赠传情的、铭刻留念的,而这块玉牌的用处与地理堪舆有关,只是一个传承信物。” “哦,原来是传承信物呀。”唐成故意装糊涂:“我不懂。” “这样一块老玉,在太古里能值几千块钱,运气好的话,出手一、两万也有可能。”那人来了兴致。 唐成露出很高兴的样子:“我花五千块淘来的,不过没想出手,戴在身上避避邪也不错。” “老弟,你不懂地理堪舆的讲究,这种东西摸过的人太多了,阴气重,可不能挂在脖子上,会招惹阴魂的。”那人连忙劝阻说:“这样吧,我出两万,你卖给我得了,我就是研究这个的,很感兴趣。” 第八十六章 我带你好好逛逛 唐成听了那人的话,一把攥紧玉牌揣回兜里,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不卖,您请自便吧。” 五千块钱掏来的东西,转手就是两万,唐成却是这个态度,在一般人看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唐成就更是傻子一个了。不过,这也反应了很多搞古玩的普通人一种典型心态,别人手里的东西总想拣漏占个大便宜,自己手里的东西总担心被别人拣漏占了便宜。 这块来历不明没有落款的玉牌如果放在古玩市场中,懂行的人给两万已经很高了。但外行收藏者听见别人愿意出高价,都有一种不自觉的猜疑:这东西是不是更值钱,甚至是价值连城,他发现了而我不清楚? 唐成当然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有一次在成都市郊机关工作的小职员小郑,他家祖上传下来一个装猪油的罐子,拿去鉴定是乾隆粉彩瓷,真品倒是真品,别人告诉他顶多值十万。 他没有出手,而是拿到太古里去碰运气,愿意收的铺子倒不少,但顶多出价五、六万,他一时犹豫不决,也打算出手算了。后来遇到一位真正爱好粉彩瓷的收藏家,出价很实在,开口就是十万,结果小郑起了疑心,当即表态低于一百万坚决不卖。 回家后,这个小郑就开始翻书查资料,成了一个“无师自通”的“专家”。据说乾隆粉彩瓷在国际上的拍卖价高达几千万,那他这个猪油罐肯定也是价值连城了。那些出“低价”的人当然都是想占便宜。 殊不知同一个年代同一类器物,其品相和收藏价值有天壤之别,不能这么简单类比的,但那小郑不这么想,自己不懂却只与价值最高的器物去类比,手里的东西当然越捂越紧,甚至幻想有一天因为这个罐子成了亿万富翁。 唐成的表情,将这种心态模仿的惟妙惟肖,拒绝了高价收购。那人苦笑着说:“老弟,看来你真是不懂这东西的讲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谈好不好?” 唐成很坚决的拒绝说:“不必了。”然后肯定地说:“我还是懂行的,这块牌子我真的不卖。” 那人也看出唐成的“心态”了,明白当场再出高价也没有用,反而会让对方的期望值更高。按照常理,唐成拒绝了他的要价,接下来肯定是要去查资料或者找专家鉴定,搞清楚这面玉牌到底有什么讲究,能证明它有特别之处心里才能踏实。 于是,他微微一笑说:“我只是对地理堪舆感兴趣,而这东西和堪舆有关,你如果有研究的兴趣不妨给我打个电话,一起聊聊,卖不卖没关系。” 他说着话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过来,唐成拿起名片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的问:“袁嘉庆,国际地理堪舆研究理事会,这是什么国际单位呀?” “这是国际上一个地理堪舆与环境学研究机构,我的办公地点在顺庆府十字街,名片上写的很清楚,你如果想来,最好事先打个电话问我在不在。”那位自称袁嘉庆的男子留下一句话,很潇洒的转身离开了,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袁嘉庆这一手江湖术安门槛的把戏,在唐成眼中算不得很高明,但也符合常理,是在利用大多数民间收藏者的好奇心、偏执心和贪婪心。 假如唐成期望或者说受内心的期望驱使,坚持认为自己手中的玉牌有什么特别之处,必然会想办法搞清楚,如果没有头绪,最后还是会去找袁嘉庆的,起码会试探着问出究竟来。 唐成看着这张名片心里直想笑,但还是尽量忍住了。他明白伪造“国际地理堪舆研究理事会”这行字意味着什么,要搞这么一张名片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唐成当然不会去找袁嘉庆。他明知道对方掌握灵觉是有来头的,设下一个套,他怎么可能主动往里钻呢,连打交道的兴趣都没有,更不会自作聪明的去暗中试探这个人的底细了。这是真正有阅历的“**湖”和初学乍练的新手之间最大的区别,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动声色甩开这个人的纠缠,尽量不要沾上。 十字街是南充市内的闹市区,那里可不是金城山的盘丝洞,设什么样的埋伏,动各种手段都行。唐成如果真的找去了,那可不是“艺高人胆大”,而是“真正的白痴学艺”了。看来这块玉牌真有门道,但不论它有什么讲究,至少唐成留在自己手中不会有什么损失,以后能慢慢研究,何必冒险去咬钩上的鱼饵呢? 唐成倒不是担心,也不会害怕十字街有埋伏,反正他就是不会去,他在考虑另一件事:假如袁嘉庆已经盯上自己,图谋不轨真想下手的话,就不会真的离开,而应该就守在下山的路上,反正有机会在哪里下手都一样,不一定要等到了市内的十字街。 至于实情是不是这样,下山就能印证。不过,唐成知道自己应该赶紧走,否则对方趁这个时间叫来更多、更厉害的同伙,那就不好对付了。 于是,他并没有犹豫,站起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盘丝洞。 唐成快速下山,刚刚走到半山腰,从脊梁骨直到后脑勺莫名其妙有一股麻酥酥如无数细针在刺的感觉,非常细微轻柔,要不是收敛心神入定是无法感应到的。 袁嘉庆果然没有离开,虽看不见他藏身的地方,但一定在暗中盯着唐成,好像是用灵觉远远的锁定了他。 这种用灵觉跟踪一个人的方式,唐成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释放灵觉微微触及,能够感应对方的方位,却又尽量不触动对方的感应,不引起对方的注意。 假如唐成事先没有警觉,内家功夫也没有达到“有触必应”的境界,是根本不会发现的。 怪老头陆超当初能够成功的追踪唐成,应该用的也是这种办法。不过,这个袁嘉庆比陆超可差远了,对灵觉的控制还不如唐成掌握的那么精妙,并且缺乏足够的谨慎,心念没有收敛到若有若无的状态,显然把唐成当成了一个普通人,表面上显得很小心,但行事还是有些肆无忌惮,说白了就是鲁莽草率,一个不足以担忧的小人而已。 唐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尽量收敛灵觉毫不伸展。他向附近闲人最多的山路方向走去,那袁嘉庆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看样子很难甩脱。 唐成暗自冷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你去好好逛逛吧。” 第八十七章 有贼 时间已接近中午,唐成到了山下一个叫银汉的小镇,在路边买了两个锅盔边走边啃,看样子不打算停下来吃午饭了,还要赶去别的地方游览,他的一举一动没有露出已察觉被跟踪的迹象。 唐成啃完锅盔在街边找个垃圾筒将手中的纸一丢,把嘴一抹伸手打了辆人力三轮,上车对车夫说:“大深南海。” 大深南海是一个水库,现在已经打理成旅游景点对外开放了,这附近的气机之浓郁凌厉,唐成是有切身体会的。他在景点门口下车买票直接进入,根本就没有回头,装着什么也不在意的样子,也没有以灵觉去感应袁嘉庆的存在。 他刚刚进门,另一辆出租车就在门口停了下来,袁嘉庆匆匆下车也去买了票,看他的神情好像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在这里展开灵觉去锁定追踪一个人,真的太困难了,而且越往景点里面走,袁嘉庆受到的压力越大,渐渐地,他的灵觉无法完全展开,唐成已经快走出他的感应范围之外了。 袁嘉庆也在暗暗纳闷,这小子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怎么把自己带到这种地方来了? 他这时候顾不得扮高人以灵觉遥感追踪了,紧走几步远远的看见了唐成的背影,就像战争年代的间谍一样在目视范围内不紧不慢的跟着。大白天的大深南海不论什么时间游人都不少,唐成走的也不快,混杂在游客中跟起来倒也挺方便的。 穿过大深水库大坝,前方就是一个码头,码头上有几艘游艇。唐成突然加快脚步,蹦蹦跳跳的几步就跳上了一艘小船,很兴奋的样子,而旁边恰好有几名少男少女,也嘻嘻哈哈的一路小跑上了游艇。 唐成找了一个靠中间的位置坐下,不远处袁嘉庆的视线被挡住了,他也赶紧加速冲上了码头,再往四周看去,哪里还有唐成的影子? 这么大的游园这么多游人,上哪里去找?要是展开灵觉搜索,他是站在码头上的,而唐成在水里,机动船发出的机声和水声很大,搅动起来的地气弄不好会让他当场昏厥倒地。 唐成脱离袁嘉庆的视线之外,游艇开动了。机动游艇如一条游鱼行驶在水面,不一会就到了水库中央,经过观音禅寺码头停靠时,他走下游艇,从这里直接往观音禅寺方向走去,彻底摆脱了袁嘉庆的跟踪。 脱身之后的唐成仍然很小心,悄悄取出黄绸,将那块玉牌包了起来揣在怀里。古剑太阿已养成,阴气化去煞气收敛,只要不用灵觉去触动它,就不会扰动周围的地气,倒是这块玉牌得小心点。 唐成并没有查觉出它有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但万一真有门道,被其他的高人注意到就不好了。 这面玉牌究竟有什么讲究,引来一个有灵觉的人动了歹念?唐成也很好奇。袁嘉庆的话他自然不能全信,也不能完全不信,但是有一点他明白,那就是不想和这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打交道。 假如陆超在这里,唐成倒是很愿意拿出玉牌去请教他老人家,这个怪老头,又野到哪里去了?不是说要找来吗,这么多天还不出现! 说来也巧,就在唐成想起陆超的时候,离大深南海三百公里的成都塔子山公园湖边垂柳旁,穿着一身米白色竖领盘扣装,举手投足非常有前辈高人派头的陆超正捧着一面老罗盘闲逛,却莫名其妙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捻了捻胡须说:“又没感冒,肯定是谁在背后念叨我了。难道是那小娃儿回家了,发现我偷了他的东西?不对不对,没有这么快,那小娃儿古里精怪的人沾上毛比孙猴子还精,应该先甩掉尾巴再说。” 唐成离开大深南海没有停留,直接拦了一辆的士到了蓬州高铁站,乘坐高铁回了成都。 走出车站,唐成在附近转了半天,找家饭店吃了晚饭,等到天擦黑的时候,这才回到被锅盔的香气烤羊肉油烟味和带着成都方言的吆喝声、拦客声包围的柳林路。 进了家门,唐成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一个人住,又经常在家中锻炼灵觉,对室内任何异常的环境变化感应都非常敏锐,家中的地气好像受过扰动: “有人进来过!”他在心里说。 可是,门锁和入门处没有任何异常,不是从门进来的,那就是从窗户进来的了,可是这里是六楼,谁有本事悄无声息就进来了呢?那一定是位高手! 唐成立刻运行内劲警戒,以灵觉扫过房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隐藏,难道不速之客已经走了,还是功夫太高隐藏气息躲在某个地方? 联想到今天上午在盘丝洞的遭遇,这一瞬间他极为紧张,后背微弓就像一只时刻准备跳起捕捉老鼠的猫。这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把唐成吓了一跳! 这一幕,充分证明了内家功夫“有触必应”的境界也并非是传说中那般神奇。唐成在如此紧张专注的状态下,反而忽略了隔壁和门外楼道上普通人无意而杂乱的声息。 敲门的人是房东,一位七十多岁的成都老太太。唐成虽然交了半年的房租,但一走好几个月没见人影,现在听说他回来了,房东不放心当然要来看看。 唐成居然被她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开门将老太太迎了进来,编了一套说词解释自己为什么几个月没露面。房东老太太倒是挺和善的一个人,就是太爱唠叨,先是语重心长的提醒唐成一个年轻人在外地,要注意这注意那,最后还谈到了川内川外的形势,以及中央的最新政策,甚至还聊起了美国特没谱又在国际间生事等等。 其实房东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租约还有一个月就到期,这房子唐成还租不租了?如果他不租的话,附近川大的一位年轻老师已经打过招呼想租房,并拐弯抹角的说那位老师每月愿意多出两百块房租。 唐成很痛快的回答到期就不租了,他想搬到离“工作单位”更近的地方去住。这里的环境虽然不错,但经历了今天的事也应该换一个落脚点了。他可是一人孤身在外,如果被什么歹人踩住了尾巴摸上了老窝,那不是好事情。 不过,他没敢告诉老太太今天这屋子里进过“贼”,而且是从六楼窗户进来的,怕吓着老人家。 第八十八章 帅气老头 闲聊中房东还提到了一件事,今天中午有个老头,人长的挺帅打扮的也挺气派,在小区门口和一个卖切糕的维族小贩吵起来了。 老头嘴馋本想买一片切糕尝尝,小贩一刀下去切的又厚又大,上秤一称要一百块钱。老头反悔嫌人家强买强卖,结果围了一帮别家伙的外乡人吓唬了老头一顿。老头当场认怂掏了一百块买下切糕,转身却跑去报了案,几乎是扯着衣领把正巧从附近经过的片警给拽来了。 年轻的小片警也不能不管,只得硬着头皮处理了商贩,把老头的钱要回来了,结果他自己倒被小贩在这条街上的一伙聚居族人围住了,差点引发一场小规模的群体冲突,搞得十分狼狈。 在混乱中,那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却溜走了。这一幕被房东老太太全看见了,暗自感叹那老头长的可真帅,鹤发童颜腰杆笔直,从人群中溜走时腿脚比年轻人还利索,比自家老伴强多了!脸上露出无限的好感,就差没说喜欢他了。 听说这件事,唐成的心里泛起了嘀咕,第一个念头就想起了怪老头陆超,房东看见的老头假如真是陆超,那么今天摸进自己家的恐怕也不是别人。 这老头可真有意思,那么大本事却被卖切糕的小贩给欺负了,回头又去“欺负”警察,到底是把自己被诈的钱要了回来。 仔细想想,老头的做法也未尝没有道理,市井中很多污七八糟的事,究其原由不过是因为世风宽纵姑怠以至养成常患。而那个不走运的小片警虽然“倒霉”,但谁叫他吃公门这碗饭呢?这种事情他们不管谁管,总不能让一个老头在大街上动拳脚吧。 房东走后,唐成立刻在屋子里搜查起来,表面上看没什么东西被动过,最“值钱”的青花梅瓶还放在床头柜上显眼的位置。 再往旁边一看,果然发现了“贼”来过的痕迹,这贼胆还挺大,离开前留下了一封信,并且在信的最后大大方方署名:陆超。 这封信一共两页纸,字迹龙飞凤舞,第一页上写道:“哈哈哈,小娃儿,在火车上我和小姑娘聊的正起劲,一不留神让你给溜了!行,有两下子,三天后午时到青羊宫来,届时自然能见到我。” 看见这一页,唐成不禁仔细回想陆超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连门牌号都摸清楚了?转眼看见那只青花梅瓶,他突然间醒悟过来,破绽原来在这里! 陆超早阆中在就盯上自己了,而这只青花梅瓶,是自己离开广元去丰都之前,从阆中走快递托运回来的。以陆超的本事,想暗中偷看邮递公司的发货单那是太轻松了,不论唐成怎么跑,陆超早就知道该去什么地方等他。 后来那一路追踪以及最后的脱身,唐成自以为手段巧妙,殊不知陆超根本不担心他会溜掉,就像逗他玩一样。 以前的唐成虽然精通地理堪舆之说却不太当一回事,更不知秘术灵觉,行事多凭江湖手段巧妙。遇到陆超之后,才见识到什么叫真功夫,真境界,于是认真对待起堪舆玄学的种种讲究,最终成功脱身。 没成想到头来,居然是栽在他最不该出错的江湖经验上,与玄奇秘术没有半点关系,确实够郁闷的。 当时唐成没有太在意,也没有想到后来的事情,现在看了陆超留下的信想通了。唐成总结出两点感受:第一是平时觉得很高明的各种手段,在某些真正的高人面前可能毫无用处,比如陆超就曾很轻松的跟着他到了成都,现在又神出鬼没地溜进了他的房间。第二是就算掌握秘诀奇术,也不能因此忘乎所以,尘世江湖的人生历练才是最重要的。 想通了这一件事又纳闷起另外的事来了。陆超约他三天后到青羊宫见面,却没说具体的地点。青羊宫那么大一片地方,地图上的“峦头”就有好几座,仅是中间一片旅游风景区的范围就有三百多公顷,在那里会面呢?想必老头自有办法找到他吧! 青羊宫,是成都市区气场最为阳和醇厚的地方,地气威重却不煞厉,灵气汇聚环抱却不显拘禁之相。唐成养剑之后,下一步本就打算选在闹市区练剑,就是离现在的住所有点远来回很不方便,还不如退了柳林路的房子到附近另租。 陆超身为一代地师在那里约唐成见面本不奇怪,但是今天在盘丝洞遇到的那位袁嘉庆,留下的联系地址除了南充的竟然也有另一个地址是成都的锦里古街,这里离青羊宫很近。 难道袁嘉庆是老头派来故意试探自己的,或者仅仅只是巧合?唐成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关系。先不管了,看看神神叨叨的怪老头陆超究竟还说了什么。 掀过第一页,唐成的鼻子差点气歪了,只见第二页纸上写着:“唐门前辈的天罡太极老盘子,为师很喜欢,借去玩两天,谢谢了!”落款大大方方地注明陆超两个字 唐成赶紧放下信挪开衣柜,贴墙藏在后面的罗盘果然不见了。这哪里是借啊,分明是拿走做个抵押。 陆超留信自称“为师”,而唐成并未拜他为师,假如三天后他不去青羊宫“拜见”陆超,估计那面罗盘就回不来了,要知道那可是传家之宝呀。唉,还是得去啊!这不是成了绑票吗? 不论三天后去不去青羊宫,不论袁嘉庆和陆超有没有关系,唐成已经决定搬家了。 他想选择的地点在龙泉驿郊区,离青羊宫和塔子山虽然比较远,但远离都市水泥丛林的浮躁喧嚣,却又不至于荒凉偏僻,交通也很方便,有多条公交地铁线路来往市内。 地方选好了就得去找房子,反正还有一个月时间,这次搬家一定要小心,别再让人踩到了尾巴,所以唐成想扮作出门游玩的样子,暗中看看那一带有没有中意的房子出租。 第二天一大早,他背着旅行包拎着一瓶矿泉水,溜溜达达的出门,暗中却一直凝炼灵觉含而不发,保持一种似有似无的警戒状态。 走出小区门口向左拐了个弯,突然有所感应,好像耳根有些发烫,路边有人注意他,而且精气神一瞬间都集中在他身上,目光稍有侵略性但感觉上并没有什么恶意。 唐成微微一晃身子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看见的竟然是夏碧莲。 这位警花姐姐怎么跑到柳林路来了,而且穿的是便装,打扮的就像附近学校里的学生,正站在一个卖烤锅盔的摊点旁。 第八十九章 警花上门 视线相接,夏碧莲走了过来,唐成刚想开口打招呼,却发现夏碧莲的神情不太对劲,好像透露出一种内敛的意思,示意他不要说话。于是,他将到了嘴边的“夏警官”三个字又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 夏碧莲倒是一点也不嫌生疏,过来直接就抓住了他的胳膊,身体侧过来悄声说:“不要叫我警官。”接着又稍稍提高声音问: “唐成,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住这里呀,倒是看见你很意外,走亲戚啊?”唐成已经反应过来,夏碧莲可能在执行什么便衣任务。她明明是锦江派出所的,难道又调到柳林派出所来了? “我是来找你的,走,去你家。”这大姑娘倒是一点都不避讳,唐成还没发出邀请,就主动要上人家里去。 说话时,夏碧莲不自觉的一扭唐成的手腕,做了个向后反剪的动作,推着他转身就走,真是职业习惯了,可惜唐成并不是他抓到的惩治对象呀! 这习惯可真得改一改,假如将来谈了对象,一起逛街就这么手牵手,那还不把男朋友鼻子气歪了。 唐成也够郁闷的,一大早出门却被夏碧莲莫明其妙的堵了回来,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这么被“押”回了家中。 唐成租住的一居室陈设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台电脑,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电视柜,外加一个大衣柜,屋子里没有太多的东西。 进门后唐成请夏碧莲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床沿上问:“夏警官不可能是来找我的吧?怎么会来柳林执行任务,又调动工作了?” 夏碧莲点头说:“刚调到市局坐科室,最近各个分局抽调人手组织一个专项任务,我也申请参加了。” 唐成露出满脸的笑:“应该恭喜你啊,到市局坐办公室,比在基层派出所舒服多了。” 夏碧莲却摇头说:“我不太喜欢搞行政工作,所以才申请参加外勤任务的。”然后环顾四周,赞许地说:“你这里挺干净啊,比我房间都干净,真没看出来,一个男人自己过日子还挺仔细的。” 唐成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屋子小东西少,好收拾而已,再说以前在家里养成了习惯。”说完好像记起什么又问:“夏警官到底是参加什么任务,干嘛要把我堵回来?” 夏碧莲抬头瞪了他一眼:“到你家串个门不行吗?”然后显得神秘兮兮地说:“至于任务嘛,当然不方便说了。” “警察要串门,我哪敢不让?”唐成坏坏的笑着说:“你如果真不想告诉我,也不会把我堵回家来单独说话了,究竟是什么事?” 夏碧莲看着他,有点生气的样子:“我心里想什么,你都能猜中吗?” 唐成摆了摆手说:“不想说就算了。” 夏碧莲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对你倒没什么不相信,这次行动的风声多少也有点传出去了,警方要对这一带进行一次专项联合整顿行动,处理一批非法势力。” 唐成摊开双手:“以什么名义?总不能扫荡羊肉串吧?” 夏碧莲再次压低声音说:“你住这里,也应该知道这地方挺乱的,情况复杂群众意见也很大。”停了一会继续说:“这一次我们是以缉毒的名义展开联合清查,你难道不清楚,这里的外来聚居人口中,有不少贩毒**人员吗?” 唐成噢了一声:“我还真不清楚,但有些‘毒’,是该好好治一治了,你自己要小心!今天究竟来干什么,听棚踩盘子吗?” 夏碧莲秀眉一蹙,显出了不高兴:“别说那些江湖鬼话,我这是便衣侦查。听说有风声泄露出去,我来看看情况,几处重点监控地点,可疑人员仍然进进出出好像没什么反应。” 唐成看看窗外:“没反应也是正常的,宽纵的习惯早已养成,人家没把你们当回事,你说是不是?难道还有人指望他们闻风藏匿,专项行动能轻松一点吗?” 夏碧莲避而不答,扫视一圈屋子又说:“你怎么偏偏住在这里?”语气中带着些许嗔意和莫名其妙的惋惜,这好像显得有点多余。 唐成心中突然升起一种非常不愉快的感觉,夏碧莲这句话也许是好意,但有一种连她自己恐怕都没意识到的含沙射影的意思在里面,唐成是非常敏感的人,能察觉到。那意思明明包含了一连串责问: 你怎么偏偏是个混混出身? 你怎么偏偏与那些人混在一起? 你怎么偏偏不是我希望的那种人呢? 这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定下了彼此心理感觉上的基调,年轻有为的警界新星面对走江湖的街边混混。后来唐成帮过夏碧莲,能够扭转她对他的态度,却很难改变这种潜意识的心理固化印象。 夏碧莲在唐成面前几乎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潜在优越感,不自觉的总想教导唐成走上“正路”,这应该也是一种好意吧。 唐成这人很敏感,他甚至能察觉到,夏碧莲对自己有说不清的好感,但这份好感却让他感觉怪怪的不是滋味。 他并不讨厌她甚至不介意去帮助她,但也因此不太愿意和她打太多的交道,这种感觉怪怪的,但都是他的直觉。 尽管他心中不快,但表面上并没有流露出来。 唐成耸了耸肩说:“多谢警官提醒,我准备下个月就搬家了。”说到这里突然又说到了一个题外话: “你姓夏又不姓谢,我总是说谢谢你,挺有意思,好像你的名字就是谢谢。” 夏碧莲露出了微笑:“搬家?在锦江附近找房子的话,去外面也方便,想租房子我可以帮忙,保证地点好价钱也不贵。” 唐成摆了摆手笑着说:“就不必麻烦了,我看你最近也挺忙的,其实我没打算去锦江,倒想在龙泉驿附近找个房子住,有空就去石经寺密宗道场听经论道,也可以去龙泉湖、三岔湖走动走动,散散心。” 夏碧莲板着脸说:“你还想出家当和尚呀?好久没见你去川大上课了!”然后又不无担忧的说: “下个月有点迟了,最好这几天就搬走,警方行动也说不好是哪一天,按照惯例应该是夜里,到时候很难避免冲突。 你这几天晚上不要随便出门,人多也不要凑热闹,能有多远躲多远,防止误伤,明白吗?” 唐成这次是真心的点头感谢:“多谢你提醒,这么秘密的消息都告诉我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随便乱说,自己也会小心的,倒是你才需要注意。”说完突然又说:“对了,我送你一件东西吧!” 第九十章 美人凌韵 “你要送我礼物?”夏碧莲不解地问。 “不是礼物,只是一面护身符,能辟邪的。”唐成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一面黑色石雕方牌。这方牌是陨石打造的,深黑色微微发紫,呈葫芦形,约两寸长一寸宽,表面被摩挲的十分光润,正面中间铸刻着一只怪兽张开的大口,上方有两只比翼齐飞的蝙蝠,背面是鬼画符一般的雷篆文,不知道具体的含义是什么。 夏碧莲很好奇的问他:“这就是护身符啊,我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唐成拉过她的手,塞入她掌心说:“信不信,灵不灵,都无所谓,只是送给你做个纪念,我也求个心安。这东西是明朝的老物件了,古人从道观里求出来的寄名护身符,我在太古里淘到的,名字叫作吞口送福。” 夏碧莲诧异说:“是古董啊,很贵吧?” 唐成笑了笑:“不要以为古玩都很贵,那是外行人说的话,要看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买,放心吧,值不了你一个星期的工资,朋友之间说钱就伤感情,再说,我还得谢谢你上次帮忙呢。”然后带着调皮的口气说: “这不算贿赂警察吧?你要是还肯给我一点面子,那就收下!” 夏碧莲说了声谢谢,大大方方的收下了。 就在这时候,她的电话响了,接起来回答说:“凌韵?你在新都,城乡贸易中心附近?我知道那家茶座,马上就过去。对了,我这里有个朋友,也在太古里搞过古玩,一起见个面,也许能打听到石晋文的消息。别着急,别哭,一定有办法的!好,你等我。” 听夏碧莲在电话里的话,有个朋友哭哭啼啼的打电话约她见面,在新都附近的一家茶座里,好像是要打听一个人的下落,而这个人和太古里古玩市场有关。夏碧莲也不客气,没有征求唐成的同意,自作主张就要带他一起过去。 唐成本能的想要回绝,不打算跟随夏碧莲一起去,却陡然听见“石晋文”三个字,心里咯噔一声,那不是石头的真名吗!难道是石头这么久毫无音讯,家里人开始寻找了? 如果真是石头,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根据赵老留下的线索,石头的身份就是成都的一位收藏家,这种巧合的可能性非常大。 夏碧莲已经打完电话,以央求的口吻冲唐成说:“我有一个朋友,她的未婚夫失踪了,情况就和你说的赵老差不多,事先打过招呼说出门有事,却很久没有一点消息,人也联系不上。她很担心想报案,警方却帮不上什么忙,这几天总在家里哭,求我帮着打听打听,你能不能陪我去见她一面?” 唐成犹豫了片刻,但又不能完全拒绝,只好半推半就地说:“我又不是警察,就更不会找人了,能帮上什么忙?” “你自称是在世面上混的,刚才听你说话对古玩这一行很熟,也在太古里混过。”夏碧莲撅着嘴说:“那就凑巧了,她的未婚夫叫石晋文,在太古里开了一家古董店,你顺便帮着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有什么消息,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吗?” 唐成皱着眉,沉默了一会说:“石晋文?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他开的铺子叫什么字号?” 夏碧莲愉快地介绍说:“他的铺子在古玩城里面,挺大的一家,叫石韵斋,三年前开的,我朋友的名字叫凌韵,用他们两个人姓名起的名字。”然后又带着夸赞的语气说: “那个石晋文真是年轻有为,古玩生意经营的很好,才三十多岁,不仅是个古董收藏家,还是我原先辖区内小有名气的公益慈善家,捐助过警方办案设备,在外地还捐建了好几座小学呢!这么好的人应该帮帮他。”说完又不耐烦地催问: “唐成,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假如不是在床沿上坐的很稳,唐成差点被夏碧莲这番话晃倒。 “这么好的人应该帮帮他”,这话换做别人还好说,而唐成很清楚石头是什么人,也确实“帮”过他:亲手将他送下了地狱或者说送去了西天! 冥冥之中发生的事情竟是巧的难以解释。夏碧莲求唐成帮忙找石头,还真是求对了人,只可惜唐成是万万不能真帮她找到的。 石韵斋这家店铺唐成当然有印象,曾经还去逛过,只是不清楚它的后台老板就是石晋文,搞古玩这一行的往往都是神神秘秘的。规模较大的商行后台老板通常都不露面,也不轻易接待普通的客人,一般公开的交易自然都有伙计打理。 至于老板亲自经手的买卖,一般都是在私下里进行,外人是不会了解内情的,因为古玩市场中流通的贵重物件大多不太方便见光。 听了夏碧莲的话,唐成神差鬼使般竟然点头答应了,同意随她一起去见石晋文的未婚妻问问情况。 当然了,帮忙找人自然是不可能的了,他可没有那么高的姿态,也不打算投案自首。再说,那石晋文也是该死的,答应一同前去,主要是想起了赵老的遗愿。 赵老先生一直在怀疑,石晋文团伙的背后还有一股隐藏更深的大势力,这股势力多年来一直在境内组织大规模的盗掘、倒卖和走私等黑市交易,他们就是石头的上线。 赵老打入石头团伙内部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把这条上线揪出来,可惜未能如愿便以身殉志了。 假如换一种情况,身为杀人凶手的唐成是万万不会主动去接触与石头有关系的人,有多远躲多远才是明哲保身之计,更何况这几天还有一连串的麻烦事呢。 但是,赵老的遗愿让他放不下,顺水推舟答应了夏碧莲的要求,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不去的话总觉得心里过不去,好像赵老的眼睛在天上看着他一样。 凌韵今年二十六岁,给人的印象却不是很成熟,这种不成熟当然不是指身体或智力,而是过于单纯。 她很漂亮,至少在大部分男人眼中,凌韵比夏碧莲更有女人味。瓜子脸,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长,不笑也会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看上去有些柔弱无助,我见犹怜。 在茶室中见到她时,很显然刚刚哭过,眼圈还是红的。 来之前,唐成很感兴趣凌韵是不是了解石头的底细。因此坐下来没说几句,便追问起她与石晋文是怎么认识的,并强调回忆的越详细越好,这对找到石晋文的下落可能有帮助。 凌韵对夏碧莲很信任,也毫无保留的信任唐成,红着眼圈以一种痴迷的神情回忆了她和石晋文结识的经过。 第九十一章 相约茶室 凌韵是四川广元人,从四川师范大学毕业,分配到广元本地一家初中教英语。如今的中小学教师尤其是主课老师,与几十年前的穷教书匠处境已大不一样,不仅每年都有令人羡慕的寒暑假,而且待遇也不错,节假日有心补课赚外快的话,机会与实惠都很多。 “脑筋灵活”的老师,也学会了利用广大学生家长的社会关系,托人办很多事都方便,学生家长们往往不敢得罪,都得哄着。 而那些教学有责任心,为人也很正派的老师虽然辛苦,但社会地位高,受尊敬,收入和生活都很稳定,这份职业对于一个没有野心的女孩子来说,是最适合不过了。 凌韵的父亲是一名处级干部,母亲也是国家公务员,他们家在当地是一个很受人尊重和羡慕的家庭。 凌家父母本打算退休后搬来和女儿住,就在广元养老,连买房子的事都计划好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凌韵仅仅工作了一年,就跟人“私奔”了,拐走她的人当然就是石晋文。 第一次见到石晋文是在一个春天,凌韵所在的中学也是石晋文的母校,当时学校为了扩建新的图书阅览室和体育活动室,专门举行了一个类似答谢会的联谊活动,这次活动的主角当然是为扩建捐款的收藏家、校友石晋文了。 学校最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凌韵,用餐时被校领导安排在主桌,叮嘱她给石晋文多敬几杯酒,在餐后的小型联谊舞会上,又特意指示她多请石晋文跳几曲舞。校领导这种做法在社会上颇受诟病,通常情况下也令当事人十分反感,但是凌韵却非常愿意,非常开心。 在她的眼中,石晋文事业有成,却没有那种暴发户的肤浅习气,谈吐之间的学识风度令人折服,凌韵从小到大见过的男人中就没有能与他相比的。 他俊朗文雅一表人材,不仅年轻有为,更难得的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人产生一种值得信赖、可以依靠的感觉,跟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起,可以很放心的听从他为你安排好的一切。 凌韵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乖乖女,所有的经历都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在人生的方向感上已经习惯了寻找依靠,这也许就是她对石晋文一见钟情的原因。 然而讽刺的是,这段感情后来却导致了她与父母关系的破裂。 在联谊会上认识之后,石晋文对凌韵也非常有好感,几乎是一眼就看中了。他是个想得到就会动手的人,随后就展开了锲而不舍的追求,很容易就泡上手了。 但是,这段恋情却遭到了凌家父母的坚决反对,在他们的“计划”中,女儿凌韵最好是嫁一个事业有成的医生或地位不错的法官之类的人,不求很有钱,但求生活稳定、方便。 石晋文是个古玩商,虽然听说生意做得不错,但是老两口不了解这一行,感觉心里没底。至于收藏家和慈善家的头衔就更让人不放心了,一种是花钱把不明真假的东西买回家搁着,另一种也是花钱买个表面光鲜的好名声。 凌家父母闻讯后,专程从成都赶到广元,让女儿安排见了石晋文一面。凌父有些小官僚习气爱装腔作势,凌母有些小市侩习气爱冷嘲热讽,但是他们对石晋文的第一感觉却是一致的:这个人靠不住,不能让女儿跟他! 对这些外在的感觉倒不是什么大事,最重要的是石晋文结过婚,而且到现在还没有离!石晋文如实的告诉了凌韵,并且说夫妻之间不论是关系还是感情都早已破裂,承诺离婚的事情自己会办妥,不用凌韵操一点心。 而凌家父母可以说是有头有面的人,当然要坚决反对了,他们向女儿表示了坚决的态度:不同意,哪怕是石晋文离了婚也不行,否则就断绝关系! 结果,凌韵像着了魔一样,没心没肺的第一次违背了父母意愿,仍然决定跟石晋文在一起,不仅如此,她还听从了石晋文的安排辞职去了成都,两人同居在一起就如夫妻一般生活。 当然凌韵并不是真的想和父母决裂,她这么做的一个原因,就是石晋文向她保证过,将来一定能让她的父母改变看法,接受他们俩的关系。 凌韵很信赖石晋文,相信他一定有办法能说服自己的父母,就像搞定生活中其它很多事一样。 到成都一晃三年了,石晋文一直没有离婚,她和父母虽然住在同一个城市,但关系并没有得到改善,连一次面都没有见过,不过凌韵依然相信他或者说已经习惯了信赖他。 石晋文虽然没有离婚,但是凌韵确实从未见过他的“妻子”在生活中出现过,离婚应该只是早晚的事;另一方面,石晋文也将两人的生活安排的温馨和睦无忧无虑,向她的父母证明了自己的“可靠”,被接受也应该是早晚的事情吧? 除此之外,凌韵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到了成都之后,石晋文就以他和凌韵两个人的名字命名,开了一家石韵斋,这让凌韵感觉很幸福。 凌韵没有出去工作,她在家庭中养成的唯一有点小资的爱好就是品茶、听香,石晋文特意在新都附近为她开了一家茶室,名义上凌韵做老板,但经营不用她操心,也不指望挣什么钱,有空的时候凌韵可以约朋友来这里品茶聊天。 今天凌韵约夏碧莲见面的地方就是这家茶室。 石晋文生意做的很大,人也很忙,但从来不用凌韵担忧操心,他经常到外地去谈业务,但从来不会忘了跟凌韵及时联系报平安,关心她的情况,最长也没有超过三天不见音信。除了有事业心又顾“家”之外,他还是个很有爱心、乐于助人、肯将财富回馈社会的人,也就有了慈善家的头衔。 在石晋文和凌韵的一次为农村警方捐助办公设备的活动中,凌韵结识了夏碧莲,后来成了好朋友。另外,他还在自己和凌韵的家乡分别捐建了一座乡村小学,这些事绝对不假,夏碧莲可以作证。 总之,石晋文在凌韵心目中就是一位难得的好人。假如不是婚姻问题有些复杂,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好男人了。在凌韵回忆石晋文的往事时,从夏碧莲的表情也能看出来。 听了这些话,唐成心里的滋味很复杂。他非常清楚石晋文的底细却又不能说出来,这时候又不得不面对人们对石晋文如此高的赞美。 这种经历对一个人的心态影响很大,让人不由自主觉得世事荒诞可笑,甚至一切被宣扬为美好的事物都是那么虚伪。 第九十二章 石韵斋纠纷 类似的事情经历多了,久而久之,对人生、世界的看法都可能变得扭曲、偏激,人也会变得愤世嫉俗或者对一切是非都无所谓了。 假如是一个正在成长中,涉世不深的少年,可能会感到疑惑,无意中变得偏激,以为已看透了血淋淋的世界与冷酷的人生,世事仅仅如此。 观念一旦成熟定型,可能一辈子生活在矛盾困扰中,还自以为拥有了真正的人生睿智。 好在唐成的阅历中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和事,他的人生经历也是复杂的,这就注定了具有强大的抗压力,石晋文这样的事情只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例; 同时,唐成也很幸运,曾经在赵老门下听讲。赵老专门解答过他的有关困惑,有一句话唐成记在了心里,像刀刻一样印象极深:“勿因人废事、因人废论、因人废行”。 石晋文之所以受人称赞,是因为他确实有慈善家的举动,而不是因为石晋文谋财害命盗掘走私的行为。同样一件事,比如捐助某乡村小学,不会因为个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事情原本的性质,世人赞扬这个人,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值得赞扬,他做了很多人希望世人去做的事,而不是其它。 同样的道理,捐助小学值得赞扬,并不能证明盗墓就有理由原谅,尽管它们是一个人做的,这就是所谓“勿因人废事”。 石晋文经历的每一件事并不虚妄,虚伪的只是他这个人在不同事件中体现出来的矛盾,否则的话,不论石晋文出于什么目的,以他的身份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用处的。 可以用一句比较流行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人性的复杂。但在赵老看来,没必要这么故作深沉,其实人性很简单,所谓的复杂就在于不同情况下的自律和选择。 至于“勿因人非论、勿因人废行”也是指很常见的一种情况:世人在否定一句话、一种行为的时候,理由不能是因为它是什么人所说,什么人所做,只需看这句话有没有道理,这种行为可不可取?肯定的时候也是如此,否则一切都会变得虚无偏激。 这个道理说起来简单,但世上类似事情发生的太多了,受此困扰或出于某种目的刻意偏执的人也太多了,其中不乏大名鼎鼎的历史伟人。 对历史上的一些事、一些人的认识和评价,以某个历史事件为标准总会显示出片面性、单一化,甚至程式化。 而前天得到的智隐老太公赠送的《知行合一》一书,更点明了“知行合一,大道从简”的道理。 正因为如此,唐成听说了石晋文的“事迹”,并没有太多的困惑和愤慨,而是不由自主又想起了赵老,一时感伤无语,表情看上去倒很像对石晋文后来发生的事深表关切。 凌韵的讲述仍在继续,那声音渐渐带着焦虑与哀戚。 就在一个多月前,石晋文出门谈一笔生意,跟凌韵打招呼说这一次时间会比较长,谈完这笔生意可能还要顺道去广州参加一个活动。 离开成都之后,每隔一两天石晋文都会和凌韵通电话,情况与以前出门一样,而在成都的生意自然有伙计打理,根本无须凌韵过问。 但是从五月九号开始,石晋文就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 起初凌韵还不太担心,也许是这次生意太忙了吧,但过了三天后她有些着急了,因为石晋文始终联系不上,包括留给她的私人专用号码也打不通。又等了一天,她在家里坐不住了,特意去了太古里石韵斋,问店里的经理能否联系上老板? 没有想到的是,经理这时候也正在着急,他也有好几天联系不上石老板了,包括石晋文特意留的一个专门谈私下里的“大生意”,从来没有关机的号码也打不通。 凌韵这才知道,石晋文的“秘密”手机号还挺多,原先还以为他不公开的私人专用号码只有自己手中的一个。 凌韵开始怀疑石晋文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是她除了找到平时很少去的石韵斋,根本不知还能向谁去打听,只能干着急,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位一起生活了三年的男人,了解实在太少了! 凌韵心急如焚,而且麻烦接踵而来,她终于确定石晋文不是事情忙忘了联系而是真的出了事。过了中旬,茶室的经理来找她,这个月的员工工资该发了。 凌韵虽是茶室老板,但以前从来没有管过这些事,包括刻着她名字的工商法人小印都不在自己手中,支票都开不了。 无奈之下,凌韵第一次自作主张,用茶室坐收的流动资金开了当月工资,暂时对付过去。但更麻烦的事情还没完,石韵斋的经理又找上门来,这个月伙计的工资以及上半年揽活的提成都该发了,账户上虽然有钱,但是没有石总签字是不能动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找凌韵商量,看看能想什么办法? 凌韵当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结果经理出了个主意。建议将店里贵重的古董卖掉几件不入账,坐收坐支,将货款直接发给大家。 如果凌韵懂一点古玩行的猫腻也会看明白经理的鬼算盘,他也知道石晋文出了事,想借机捞一大笔好走人。可是凌韵哪有心思想这些,竟然点头答应了。 然而,石韵斋经理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因为石晋文留下的麻烦远不止这一件,又有客户找上门来,有人来收未到的货款,有人来催定好的货物,而且都是不好得罪的人物。 这些人根本没来找凌韵,找她也没用,这时候有另外两个人及时出现了,接手了所有的后事。其中有一个人凌韵是听说过的,就是石晋文从未露面的“妻子”秦慕莲,另一个人是石晋文的堂兄石文杰,凌韵只见过一面但不知道联系方式。 石晋文究竟有多少钱?除了石韵斋之外还有哪些产业?平时收藏的珍贵古玩有多少?这些凌韵都不清楚,也没有过问。 她天真的以为,自己“爱上”石晋文并不是贪图他的钱,于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证明:从不过问石晋文的经济问题。 但是,她却没有更深的去想,假如石头不是依靠财富基础打造了值得信赖的形象,自己会和他在一起吗? 石文杰是石韵斋的生意合伙人,而秦慕莲的身份更不用说,他们有权力了解石晋文的资产状况,而且很有经验。店铺、账户、房产、仓库、收藏的珍贵古玩、往来债权债务等情况很快摸清楚了个大概。至于有些外人不知道的秘密账户和生意,他们是否了解就不清楚了,反正凌韵更不可能知道。 凌韵到这时候才悲哀的意识到:自己所住的房子也是登记在石晋文的名下。 第九十三章 温顺的女人 前几天石晋文的合法妻子秦慕莲找上门来,很“客气”的“请”凌韵搬出去,给了半个月的期限,并且“大度”的表示石晋文送给她的私人物品都可以带走,然后仔细清点拿走了家中陈设的古玩。 凌韵平时和石晋文在一起,家用从来不缺钱,需要多少就拿多少,用不掉的暂时存起来,她个人存折上还有几万块。 新都的这家茶室工商注册登记是凌韵的名字,除此之外,凌韵在成都就一无所有了。 今天已经是和石晋文失去联系后的三十一天了,凌韵四顾茫然,在茶室中哭着给夏碧莲打了电话。她在一星期前已经找过夏碧莲,当时只是找人,没有说出今天这么复杂的情况。 说完这些,凌韵又开始轻轻的抽泣。夏碧莲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么详细而复杂的情况,她皱起了眉头,心中对石晋文的“美好印象”顿时打了几个大大的问号,突然说出了下面一句好像很唐突的话: “事实婚姻,在刑事诉讼确定重婚罪时,作为证据被采信的可能性较大。” 夏碧莲思考问题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着职业习惯,这时候以“专业”语气说: “但是在民事纠纷中要求分割与支配己方本不掌握的财产,在对方已有合法配偶的情况下,是根本没有说服力的。而你和石晋文这种情况,想支配他的资产就更难了。” 凌韵听了夏碧莲的话有些意外,抬起泪眼说:“夏警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想要他的钱,只是想找他的人,之所以有这些事,都是因为联系不上晋文。”说着话眼睛看向门外,好像在期盼什么: “假如晋文回来了,什么问题都好解决。” 夏碧莲叹了一口气,递过纸巾说:“先不要哭,擦擦眼泪仔细听我说。”她的眼神中满是怜悯,还有一丝隐藏的责怪: “石晋文的人就是石晋文的钱,也是你以前的生活,人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找的,但你要考虑自己该怎么办?下一步住在哪里,这家茶室够维持生活吗?” 凌韵刚把眼泪擦干,一听这话泪珠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这家茶室,我也不知该怎么处理了。” 茶室的房子是租的,石晋文找人装修,从开业到经营没让凌韵操一点心。他失踪的太突然,租约过两个月就到期了,凌韵自然拿不出钱来续租,现在连店里的流动资金都成问题了。 除了在学校教英语之外,凌韵对做生意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前几天房东找过她,说她要是不租的话房子就收回,至于装修也白搭了,租给别人做生意还需要一笔拆除费用,因此押金也不能退。 夏碧莲沉默了一会说:“房东在讹人,欺负你一个弱女子,这事我能帮忙,可以帮你把押金拿回来。”停了一会又说: “这里的家具、摆设档次都不错,也能处理一笔钱,正好遣散员工。但这些对你没太大的用处,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凌韵带着哭腔说:“谢谢你,我只有一个打算,一定要找到晋文!” 夏碧莲怎么去找又能上哪里去找石晋文呀!一直没有说话的唐成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插话说: “石晋文那种人我了解!他如果真的喜欢你,应该会给你留条后路,万一有什么变故,也能保证你的生计。”然后若有所思地问: “他在成都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再仔细想想,在你们最早认识的广元,石晋文是否给你留下了什么东西?” 凌韵抬头看了看唐成,颤声反问:“晋文会有什么变故吗?” 唐成的话,让夏碧莲感到有些意外,但在凌韵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附和着说:“先不要说这个,你好好想想,石晋文还给你留了什么东西?” 凌韵弱弱的回答:“在广元有两套房子,一套两室一厅,另一套三室两厅,是大前年见我父母之后买的,大概想让我父母放心吧。我说不要,但他非得登记在我名下,自己把手续办好了。” 唐成接过话说:“广元的两套房子值不少钱,就算你不卖,大套出租小套自己住,也可以维持生计。”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凌韵泪光中的眼神忽然亮了亮,有些激动地说:“对了,晋文走之前说过,做完生意要去广州参加一个活动,他一定是去了广州,在成都没有消息,我要去广州找他……” 唐成打断她的话追问:“那两套房子的手续,包括房产证、购房发票,都在哪里?” 凌韵肯定地说:“在家里。” 唐成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无意中模仿了陆超的习惯动作:“你马上回家,找出来收好,小心别让其他人给搜走了,否则很麻烦。快去,现在就回家!”说完将眼光投向夏碧莲: “夏警官,你要是真想帮忙,就换上警服陪凌韵走一趟广元。” 夏碧莲出于职业的经验直觉,料到石晋文十有八九是出了意外,但又不好直说,以“处理后事”的态度尽量去帮凌韵,说来说去却不得要领。然而唐成一开口,三言两语就把“后事”给处理明白了,他是第一次见到凌韵也从未见过石晋文,却好像很了解情况。夏碧莲很纳闷,但无暇多说什么,也不好直接问唐成,还是先送凌韵回家了。 两位各怀心思的女人走后,唐成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品着茉莉花茶,茶都泡过了几道却没喝出滋味,思绪在不停地游离,感想倒挺多。 石头果然给凌韵留了退路,这是江湖人行事的最后半道门槛,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不仅是随手包养两年玩玩而已,从这一点看,那石晋文也不是真实意义上说的没人情味的恶魔。 在控制欲和支配欲很强的男人眼中,凌韵这种类型的女人是他们最想要的。 她很柔顺,作为女人这一点没什么不好,但是凌韵过于柔顺了,简直成了一个仅仅附属于石头的私人物件,甚至模糊了自身独立的人格。 凌韵的性格养成有自身的原因,也有家庭教育的原因,但如今这个样子,更多的是石头一手造就的。 石头所谓的喜欢,就像是在玩赏什么物件,无非是玩出感情了而已,与男女之间的爱情不能相提并论。 唐成对凌韵这种女人不感兴趣,至少不属于他想追求的类型,但是对她有兴趣的男人一定很多,因为凌韵不仅惹人怜惜而且美丽娇艳。 刚想到这里,唐成一抬头,意外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进了这家茶室。 第九十四章 半路杀出个情圣 进来的这人二十六、七岁,脸颊稍显消瘦,带着黑框眼镜,穿着一件半袖略紧身的黑色t恤,乍一看就像没披斗篷的山寨版佐罗,这不是别人,正是唐成在太古里的老朋友杨军。 杨军怎么大老远跑到新都来喝茶,一进门还探头探脑往柜台后面看,又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每个卡座一遍。 茶室中所谓的卡座看起来像包厢其实又不是包厢,面对面的两张椅子中间放着茶几,椅子后面有一人高的屏风与其它卡座隔开,座位一端靠墙,另一端垂着竹帘。透过竹帘隐约可以看见座位上是否有人,却看不清面目。 杨军正在张望,恰好看见唐成掀开竹帘冲他招手,很诧异的走进卡座坐下问他:“唐成,你怎么在这里?” 唐成笑了笑:“我在这里倒没什么,只是奇怪你怎么大白天跑来喝茶,记得你没这个爱好啊?难道是约网友见面?”然后扮了一个鬼脸说: “喔,我明白了,这倒是个好地方,怎么,发挥专业优势改在网上泡妞了,已经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呀?” 杨军放下随身携带的无线上网电脑,有些紧张的瞄了一眼竹帘外:“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我这人的确很有爱心,但从不祸害谁,你还不了解吗?” 唐成大声笑了:“我还真不了解!难道你不是来泡妞的?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了。来来来,请你喝杯茶,庆祝你终于下了贼床。”打笑完了又调侃着说: “你的举动好奇怪啊,现在太早了,茶室里根本没有别的客人,你怕谁听见?” 杨军鬼鬼祟祟地问:“你熟悉这个地方吗?” 唐成神秘兮兮地说:“应该算熟悉了。” 杨军凑过来小声说:“那你见过这家茶室的老板娘,茉莉花西施吗?” 唐成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杨军指的是凌韵,说来也好笑,杨军的座位凌韵刚刚坐过,估计体温还在呢。他微微一皱眉说:“哪有你这么说话的,茉莉花后面还加上西施?难道茉莉花还能成为美女?” 杨军点点头说:“这个外号是我给她起的,确实不太合适,其实她的名字凌韵就很好听。” 唐成心里直犯嘀咕,难道杨军看上了凌韵,想泡石头的女人?他疑惑的问:“你知道她的名字,是她告诉你的吗?” 杨军遗憾的摇了摇头说:“不是。是柜台后面挂着营业执照,上面有名字。我一大早特意从春熙路赶来这里喝茶,就是想多看她几眼。” 唐成不解的问:“你这个情圣怎么变花痴了?”然后又严肃的提醒他: “她那种女人,可经不起你的伤害,你爱好泡妞无所谓,但不要祸害人!” 杨军瞪了唐成一眼:“老弟,你真的太不了解我!我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女人嘛,有时上床找个刺激,你情我愿而已。”停了一会很认真地说: “要是动真格的,那就是一种欣赏、一种情趣、一种心灵抚慰、一种人生境界,发乎情、止乎礼,不能乱来。我认识她都快半年了,总共就说过不到十句话。” 这回轮到唐成纳闷了。 他盯着杨军就好像盯着怪物一样问:“你这种情场高手,冲着人家跑到这里,就是为了喝壶茶,还咬文嚼字冲起文化人来了?这也不是你以前的风格呀,怎么像变了一个人,我都快不认识了!” 杨军抬起头,怅然出神,很斯文地说:“到茶室当然要喝茶了,我那天偶然一眼看见她,没来由觉得心头一紧。女人我的确经历的太多了,但都是风尘中来去,从来没有过这种纯情的、令人悸动的感觉。”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小声说: “后来我就经常来这里,点一壶茶顺便上网做生意,一坐就是半天。我原先那些泡妞的手段,一招都使不出来,好像在她面前脸皮突然变薄了,心理素质也不行了。唉,听说早已名花有主,真是可惜!” 唐成暗自松了一口气,幸亏杨军没有对凌韵做什么,否则石头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现在倒好,石头已经死了,凌韵也要走了,就让这位情圣自己去发花痴吧。想了想又好奇的问他: “你这么腼腆害羞,跟她是怎么搭上话的?” 杨军的神情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有些吞吐地说:“她好几次在茶室里见到我,而我总是在用笔记本电脑打东西,就问我是干什么工作的,也不上班,天天到这种安静的地方用电脑?我哪好意思说实话,就骗她说我是一位网络小说家,笔名宇杉,正在网上连载一部名叫《比翼连枝》的小说。” 听到这里,唐成差点被一口茶呛着,忍住笑说:“网络小说家!还有笔名,那是你吗?”说完不无惋惜地说: “唉,你就守在这里等着欣赏美人吧,反正也没几天了,这家茶室这个月就要关门了。” 杨军的脸色大变,欠起身很紧张的问:“怎么回事?你和她很熟吗?还知道些什么?能不能都告诉我?” 唐成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熟,只是偶尔听说,想知道的话,你自己不会问她吗?我有事先走了,你慢慢品茶。” 第二天一大早,唐成的电话响了,找他的又是夏碧莲。 唐成从来没有给她留过联系方式,但在丰都鬼城的时候,他给那两位同游的女大学生留过号码,可能是在一旁的夏碧莲记在了心里,真不愧是警察,记忆力不一般。 接起电话刚想问昨天的情况,夏碧莲劈头盖脸就厉声问他:“唐成,你是不是早就认识石晋文了?” 唐成赶紧回答:“石晋文?我真不认识哟。”停了一会又补充说:“昨天问的那些话,都是江湖经验罢了。” 夏碧莲冷哼一声:“你可真是**湖!我指的不是这个,明明答应帮忙找人,可是你连照片都不要来看一眼,如果不认识石晋文,你就是存心敷衍,这是在明显不过的实情!” 唐成微微一惊,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还自诩**湖,一不小心终究就是露出了破绽,看来还是不如警察有心计。 不过,唐成的脑子很好使,心念急转,电话中的语气倒没什么异常:“我说警官同志,听你昨天的语气,也料定石晋文出了意外,不太可能活着回来了,我们无非是在安慰凌韵帮她料理后事而已,找人恐怕没什么意义吧。”说完又关切地问: “对了,凌韵的情况怎样了?” 第九十五章 践约青羊宫 唐成终于把这个破绽圆过去了,夏碧莲并没有起什么疑心,在电话里接着说:“话虽这么说,有机会你还是帮忙打听打听。凌韵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立刻去广州找人。”说完叹了一口气: “唉,我也没办法多劝,真是让人同情。” 唐成听了半天才回答说:“希望她最终能有一个好归宿,确实挺让人同情的,长得漂亮人又太单纯,竟然落到这一步。” 夏碧莲忽然生气地说:“你们这些男人,是不是都和石晋文一样,表面上对女人好,有各种安排,其实只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点欲望,不是真的对人负责?” 唐成无奈的反问:“你看我长得像慈善家吗?” 夏碧莲没好气说:“当然不像,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唐成扯开话题:“别总说我,你还是提醒提醒你那个朋友凌韵吧,她一个人去广州,太容易吃亏受欺负了,别一不小心让人给骗财骗色。” “你很关心她嘛,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她那样的女人,既温柔又好哄骗?”夏碧莲仍然纠缠这个话题不放。 唐成硬着头皮回答说:“警官姐姐,你这是在审犯人吧?很可惜,我不欣赏那种类型的女人。” 夏碧莲追问说“哦,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说来听听。” 唐成语气一转,嬉皮笑脸地说:“报告政府!我还没想好,等哪天想明白了,再向政府自首。”末了又追问: “你一大早打电话,就是想问这些吗?” 夏碧莲的语气竟然有些闪烁起来:“其实,我是想问,你送我的那块护身符,应该怎么戴呀?” 唐成松了一口气说:“当然是用红绳系上,挂在胸前了。” 夏碧莲继续说:“要是让同事看见,会笑话我的。” 唐成很专业地解释说:“怎么会让同事看见呢?这种东西当然是戴在内衣里面,直接贴身佩在胸前。” 电话那头的夏碧莲脸红了,声音有短暂的停顿,呼吸也变得有些不规则的急促。 唐成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在电话中也能敏感的听出她的反应,这位警花好像有点紧张羞涩,可自己并没有调戏她的意思呀?看来这警花姐姐也不是钢铁铸成的,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唐成这么想着,在心里暗自骂自己:你这臭小子想多了吧! 过了几秒钟,夏碧莲才匆匆说:“知道了,我先挂了,你租房子要帮忙的话,别忘了找我,免得被人宰了。” 唐成收起电话,不知是天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脑门上竟然有了微汗。他真有点怕了夏碧莲了,这位警官咋这么多事情,难道是自己上辈子欠她的人情?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从内心来说,他还是希望能得到她帮助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转眼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到了陆超留信约定见面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唐成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宽松的上衣下摆很长,古剑太阿藏在腰间,将那块玉牌用黄绸包好揣在身上,背着旅行包打扮成游客的样子出门了。 他没有打出租车,而是先乘46路公交车,随意找了个站台下车,又在附近转了几圈,确定没有人跟踪,然后换乘82路公交车,到站后走不远,就是青羊宫的入口。 他没有径直入内,而是跟随行人随意疾走,好像在赶路。一路上他都收敛灵觉含而不发,凝神注意周围一切异常的反应,确定没有什么发现,这才进入青羊宫景区门口。 这样一路下来,来到青羊宫,他的精神已经有了些许疲惫感,身上有了微汗。 青羊宫之所以得名,是有其历史典故的。 唐乐朋龟《西川青羊宫碑铭》说:“太清仙伯敕青帝之童,化羊于蜀国。” 题名汉扬雄《蜀王本记》亦曰:“老子为关令尹喜著《道德经》,临别曰:‘子行道千日后,于成都青羊肆寻吾。’” 时隔三年,老君降临此地,尹喜如约前来,老君显现法相,端坐莲台,尹喜敷演道法。自此以后,青羊观便成为神仙聚会、老君传道的圣地。 到了唐代中和元年(881年),唐僖宗为避黄巢之乱奔蜀,也在观中驻营。 据记载,在观内忽见红光如毯(球)入地,挖得一块玉砖,上面刻着古篆文:“太上平中和灾”。僖宗将古篆玉书砖石的发现当作天降吉祥的象征。 后来僖宗返回长安,认为是太上老君的恩典,特下诏令,赐内外库钱二百万,大建殿堂,改“观”为“宫”。现在青羊宫的宏大格局,就是在那时形成的。 唐乐朋龟《西川青羊宫碑铭》说:“冈阜崔嵬,楼台显敞,齐东溟圆峤之殿;抗西极化人之宫,牵剑阁之灵威,尽归行在;簇峨眉之秀气,半入都城。烟粘碧坛,风行清磬。”此后,青羊宫便成为唐末四川最大、最有影响的宫观了。 到了明代,唐代所建殿宇不幸毁于天灾兵燹,破坏惨重,早已不复唐宋盛况。现在所看见的青羊宫,大部分为清康熙六至十年(1667-1671)陆续重建恢复的,同治、光绪年间,又多次维修,新中国成立后又多次修葺,即形成现在的建筑规模。 这里是贡嘎山西岭余脉,是这条龙脉尽头“吐珠”之地,在成都平原结穴,而地理堪舆上还有更多讲究,于前方浣花溪和百花潭的湖中“取水”,地理气局有天然的地势也有人工的凿建。 青羊宫的地势很有特点,西北贡嘎山为玄武靠山,青城山、龙泉驿左右龙虎拱卫,怀抱的方向略朝东南,正对着成都老城。三山地势呈环绕状造就了青羊宫冬暖夏凉的小气候,此时正值夏秋之交,城市公园里苍翠叠秀,泉流点缀其间; 远望红叶初彤,映衬苍翠,地气开舒而灵枢汇聚,清爽宜人。就算是没有掌握灵觉的人,只要精神饱满,行游其中也会觉得很舒服。 这里的游人和百花潭等景点不太一样,近郊的游客和参观者比较多,“旅游者”比“参观者”多。旅游者侧重于对环境的享受和体验,而参观者侧重于对名胜的欣赏或好奇,严格的说起来,如今各大著名景点中拥挤的游客,大多都是参观者。 青羊宫现有殿宇、房舍建筑面积4800平方米,建筑整齐,其主体建筑共分六重,都构建在一条中轴线上。主要建筑有混元殿、八卦亭、三清殿、斗姥殿、紫金台、降生台和说法台等。 唐成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掏了三十块钱买票进门,他是来见陆超的,同时也提防着袁嘉庆那伙人,因此不想轻易乱闯乱窜。 第九十六章 青羊宫苦寻陆超 很多地处闹市的风景区都有两个特点:其一是旅游线路上的人气很旺拥挤的很,不像那些郊外的风景区离不了多远就是不见人的野地,甚至人迹罕至。比如黄山、神龙架之类的地方最典型。其二是白天人很多,夜里空荡荡。一丘之隔、一日之间,人气反差极大。 唐成八点多钟就到了,比陆超约定的正午早了三个多小时。 随着一批游客进入,他也想仔细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好心中有数。他以前自认为是**湖,最近却发现自己行事还是不够老道,一不留神总会留下很低级的破绽,一定要注意。 唐成的脚程很快,在最短时间内将三座古建筑周围都转遍了,对于这一带的地势以及地气分布观察的很仔细,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盘”。 然而眼见已经过了中午,仍不见陆超的人影。从混元殿出来时已是下午一点多钟,从午时进入了未时,老头显然是失约了。 唐成很失望,不仅因为天罡太极罗盘在陆超手中,他也真的想见老头一面了。 难道是因为地方太大,陆超没有发现他? 在青羊宫找一个人确实不容易,别说钻进游人中如大海捞针,就算猫进某座古建筑躲着不出来,发动灵觉都不容易查找。 可是他已经在青羊宫旅游线路上转了一整圈,够显眼的,以老头的眼力和本事,不可能发现不了啊? 难道是有事耽搁了,或者有什么别的原因,还是老头故意放他鸽子? 正在纳闷中,唐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禁眉头紧锁面色发苦,下意识就想掏罗盘,随即反应过来罗盘已经被陆超拿走了,而自己身边并没有带新的。 他在猜测一种可能:陆超想让他干什么?假如情况真如他的猜测,那可太难办了,简直是要命! 记得有一次在成都锦江时,唐成无意间走到了武侯祠,而陆超就在那里等着他,并且说:“成都号称天府之国,这锦江所在你我立足的武侯祠,就是此地眼的灵枢汇聚之处……假如你到了成都却不知来到此处,我还懒得再见你!” 青羊宫每一处的天地灵气都比武侯祠要醇郁,是个体系完整的地理气局,不算面积仅从堪舆角度看,其格局比整座武侯祠都大多了。难道老头还是在玩上次那一手,让唐成到青羊宫灵枢汇聚之处去见他?但是,这几乎不可能! 因为青羊宫根本没有这种地方!所谓灵枢汇聚之地,就是指某处典型的地气最为浓郁集中之处,灵觉的感应也最明显。这么大一个体系完备的地理气局,肯定不止一处。唐成转了一大圈,灵觉的感应至少是七处,其中混元殿、八卦亭、三清殿、斗姥殿、紫金台、降生台和说法台每一处都是很明显的。 而那个重建于清光绪年间,占地面积六百一十六平方米的混元殿,就有石柱二十六根。柱上雕刻有镂空的鹿、凤凰望月、双狮戏球等图案,形象生动活泼。 早在宋真宗时,真宗崇奉道教,封太上老君为“混元上德皇帝”。 殿内正中供奉的就是“混元祖师”,祖师面容慈祥,手持混元乾坤圈。将圈拉伸便是“一”字,故它殿示着世界的本原还处于混沌状态,而祖师开天辟地,使“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后殿还供奉着“慈航真人”,就是佛教的“观音大士”。她本是道教十二金仙之一。 传说中的“慈航真人”是一位男仙,后因见世界苦难重重,女子却无出家修行之路,于是便转世为女身,修奉佛法,为女子开了不二法门,从此才有女子出家修行之路。 真人端坐莲台,容貌秀丽慈祥,遍洒甘露普渡众生,故道教和佛教都供奉这位慈爱的“女神”。 从地理堪舆的角度来说,青羊宫应该叫青羊殿更贴切,而且这些灵枢汇聚之地隐约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有收拢凝炼天地灵气使之更为精纯之效,此阵不知是什么名目,却能让这里隐然自成洞天。 地理堪舆学中自然也有阵法之说,唐成也在各种堪舆秘诀中看见过不少阵法,但扯淡的成分居多,他那时没有当一回事。 如果要他照猫画虎列几个地理堪舆阵法,也可以摆个样子说的头头是道,但自己却不明所以,今天来到青羊宫,终于真正明白了。 古人说:一命二运三地气,按赵老的总结,传统地气真正的精髓在于利用与改造环境,最终追究天人合一的存在境界。而阵法,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其作用就是在利用和改造地气灵枢,环境是天然形成的,但它也可以人工引导和改变。 至于人的行为对环境的影响,例子不用多举,但很多杂乱无章祸福难料的影响未必与地理堪舆阵法相合。 家居气场中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假如要在家中挂一面镜子,是有很多忌讳和讲究的,尤其是阴阳八卦镜,还要分凸面和凹面,如果挂的地方不对会对居住者的精神状态产生不利影响,怎么挂,也可视作最简单的地理布局阵法的一部分。 当然了,真正的地理布局阵法,要比一面镜子深奥的多,但原理是一致的。青羊宫这七处灵枢至少有三处存在古迹,既利用了原始的环境又加以人工的凿建。至于另外四处,虽然经历了多次的改建,但非常可能也有古迹存在,只是在地下尚未发现而已。 这七处灵枢互相呼应,使天地精纯灵气有规律的运转而不破散,就是一种地理布局阵法。而显名于世的青羊宫,不仅利用了原先厚重精纯的地气,它们本身也融入地理局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呈拢烟抱霞之势,旺盛的人气与信徒的愿力,更有助于凝炼地气。 天地之间如此巨大的阵法,简直不像是人力所能完成的,可它偏偏带有历代人工的痕迹。 令人纳闷的是,青羊宫不是在同一年代、由同一批人所建,最早始于周朝,经秦汉、隋唐、宋、元、明、清历代修建而成,其中还有建国后在焚毁的原址上重建的。 仔细想想也不意外,这七处都是道观古刹或藏经阁,道士们嘴里不说地理气场,但道观选址一直是最讲究地理气场的,不仅要找所谓的地理气场宝地,而且要与整个地理气场局势相融相合,切忌不伦不类格格不入。 第九十七章 初运心盘术 现在很多地方开发旅游项目,盖座寺庙或道观充作景点,很突兀的杵在那里怎么看怎么别扭,当真是不伦不类格格不入,很多人应该都见过。 而青羊宫的建筑,真正做到了一脉相承的相融相合,所以能在有意无意之间隐然形成地理气场法阵保存这么多年。 能领悟地理气场阵法之妙,唐成很有收获,但是麻烦也来了,在这样一个天人大阵之中,上哪里找灵枢汇聚之地? 假如陆超的意思是让唐成在午时之前将这七处都走遍,那是不可能的,别说是唐成了,陆超自己都办不到,就是能走完,那也只是赛跑一样的速度了,又怎么能体会到地气灵枢的神秘。 自古风门中人,都讲究“翰林的身价、媒婆的嘴、挑夫的腿。”所谓翰林身价一方面是指地理堪舆要价高,另一方面要将阴阳五行八卦说的头头是道显得很有学问。所谓媒婆嘴一方面要会吹,另一方面是在私下里勤于打听各地情况。所谓挑夫腿就是这行吃苦的一面了,为了寻找地理气场宝地,深山老林有路无路的地方都得钻。 就算唐成有一双挑夫腿,想要将这七处古建筑的地理气场灵枢探查清楚那是不可能办到的,这景区可是供游客游览观光的地方,人来人往不说,开放时间也是有限的,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开园,到了晚上,根本就不可能让你进来了。 陆超显然不应该这么为难他,那么,老头的意思可能是让他寻找整座地理气场局的地眼所在。 就是这个问题也很难做到,因为地气已经形成法阵,原始地理气场局的地眼已化为七处灵枢。理论上有一个办法,用灵觉扰动整个青羊宫的地气,感应七处灵枢相呼应的中枢,但这仅仅是理论,谁也不可能办到。 唐成在每一处古建筑中还要注意收敛灵觉含而不发,更别提扰动整个青羊宫了,连那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可能也难办到,除非他是如来佛。 唐成要找到青羊宫地气灵枢位置,还有另一个笨办法,那就是亲身走遍青羊宫的每一寸地方,如果正好踏入地眼,灵觉会感应到所有灵枢的呼应,但是,这个办法更加不可行。 假如是个外行道士,一定会认为青羊宫的地眼在斗姆殿,但唐成知道不是,那里只是地气最为浓郁精纯的一处灵枢,而不是整座地理气局的地眼,他上午已从殿下经过。 唐成从陆超那里学到最大的本事就是掌握和利用灵觉,但今天遇到难题时,却发现无法借助于灵觉,还是得用自古地理堪舆术士最传统的老办法:地理堪舆寻峦头。 要在成都平原看清整个城市地势全貌当然是很难办到的,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还是先找制高点吧。 唐成转身打车到了武担山,十分钟后来到山巅。放眼四望,这里风景真好!但地理气场的地眼所在,还是没有看出来。 这当然不是唐成学艺不精的问题。 一方面是因为武担山本来就不是一座自然的山体,而是在两千七百多年前的周朝时期,古蜀国君王因为思念已故的爱妃,便派五名大力士(即所谓的“五丁”)去爱妃的故乡武都(今甘肃境内)担土到成都,为其营建规模宏大的坟茔,后世把这座坟冢称为“武担山”,也就成为了成都平原上的一座“名山”。 在三国时期,蜀汉昭烈皇帝刘备也是在这里登基的,这就不难看出武担山人工修建对原始地貌干扰有多大了。另一方面,用遥望之法也不能准确的定下青羊宫地理气场的地眼,只能得出大概的印象,范围越大、越复杂的地理局中越是这样。 唐成在山巅堪舆地气,找到了青羊宫五、六处可能是地眼所在大概的范围,这些地方,根本不是一、两天功夫能实地勘验完的。 实在没办法了,只剩下最后的也是唐成很不愿动用的一招,那就是运转尚未掌握明白的心盘术。 运转心盘不需要释放出灵觉,但需要一面感应灵敏的罗盘为灵引才容易发动,可是唐成现在没有罗盘。他只能以心念为天池,含而不发的灵觉对地气的感应为磁针,今天所探查的地貌为地盘,已确定三处灵枢为盘中参照,第一次尝试着发动纯粹的心盘术。 心盘运转之时,唐成眼前所见不断的变换。青羊宫七处灵枢一处一处消失,仿佛整个成都平原又恢复到了几千年之前的地理原貌。 接着又逆转心盘,七大处一处一处浮现,“心像”可观察地气阵法连续的变化,终于确定其呼应中枢所在。 唐成心中好像有灵光一闪,想起了陆超给他的那本秘籍中“化境而观,自在出入”这八个字,好像有所悟,但紧接着身心就被疲惫感吞没了。 运转心盘只是弹指间的功夫,但精气神消耗之大常人难以想象,唐成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七大处的地眼所在竟然毫无偏差,就在八卦亭的位置上,那里也是青羊宫七大处著名的景点之一。唐成为了赶时间转遍七大处,没有走进八卦亭,否则可能早就发现了。 下山时,唐成的腿脚有些发飘,花了五十块钱直接叫了一辆快车,然后折返进入青羊宫。无论陆超在不在那里等他,唐成也要尽快赶到,因为他现在的灵觉很虚弱,体力与反应也大受影响。 只有在那里,才能利用所有的地气灵枢滋养形神,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否则万一遇到什么凶险,就不好应付了。 地眼之处藏风所在点就是古人在建造这座亭阁时按照座石台基呈四方形,亭身呈圆形,象征古代天圆地方之说,而南向正门是十二属相太极图的浮雕,这才是风水局的完美,唐成一踏进正门就感应到一片强大的冲击力,立即凝神内养,以跨步行桩之法缓步前行,将心神浸yin其中,宛若融入长江黄河。 这里不仅仅是青羊宫七大处的气场地眼,还有别的玄机。 自古很多画蛇添足人文景观多多少少破坏了自然环境的和谐,但八卦亭中的人工雕饰,与此处地眼结合的相当完美,更难得它是历代人为所建造。 石板栏杆上两层均为八角形。每层飞檐都精雕着狮、象、虎、豹,各种兽物镶嵌在雄峙的翘角上。外檐石柱八根浮雕镂空滚龙抱柱,气势磅礴,栩栩如生。 而三清殿的石柱盘龙复活,意欲腾云而去,被月御值日使者发现,以神拳定于柱上,现在这个柱头上还留着那个拳头印的传说更具神秘感。 第九十八章 坐了黑车 在唐成的脑海里,从考古学发现最早的“巴蜀印”,到秦印、汉印、唐印、宋印、元印、明印、清印渐次展现,与八卦亭浑然一体,地气灵枢呼应中竟折射出诸般精妙,在方寸之间感受轻灵地气与厚重古风的辉映。 沿着历史年代与文明传承的印记走过,胸襟若谷却留精印于心。唐成当然没有发动心盘术,灵觉却自然而然隐约有发动心盘术的感应,它随着外界灵气运转,感觉毫不疲惫如绵绵不息的滋养。 唐成有一丝朦胧的顿悟:真正的心盘术,不应只单纯的感应地形、地势的变化,而应该感探更广博、更精微的天人变迁。 究竟是否如此,又怎样掌握与运用,到时又有什么玄机?唐成却说不清楚,他的功夫和修养都远未到那一步,所谓心盘术只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一点皮毛,今天总算窥见了一点门径。 尽管时间很慢,但二十分钟也将青羊宫重新走了遍,陆超的身影仍然没有出现。他没有离开,转身又折返景区,心神徜徉青羊宫款步行游,连续走了三遍,待到精气神已完全恢复,唐成终于略感不安的停下了脚步。 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不久前景区的游客还很多,这时候已经很少了,而且都是脚步匆匆赶着出门的。 城市中的景区就有这个特点,别看白天游客熙熙攘攘,但是到了下午五点,很快就会走空不见一个人影。再过一会就要关门,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也应该赶紧走了。 唐成终于离开了青羊宫,没有在这里见到陆超。他当然感到失望和遗憾,但是今天收获也很大,对地理气场阵法有了直观的理解,也窥见了心盘术真正的门径,这一趟绝对没白来。 与此同时,他也不禁有些担心,老头失约了,会不会是老马失蹄出了什么意外?随即又在心中安慰自己,老头那么大本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想必是有事耽搁了,或者又在与自己开玩笑? 假如真是开玩笑的话,这老头真够气人的,但唐成也不计较了,毕竟这一趟收获很多,只要陆超没有拿着盘子开溜就行。一边想一边走出景区大门,下意识的向周围扫视一圈,看看老头是否躲在一旁偷着看他的笑话。 他没有发现陆超,却意外的看见一位操双流口音的当地人走过来说:“老弟,要出租车吗?去武侯祠十块,春熙路二十,想去哪儿您给个价,一定便宜。” 这司机不打表开价可真便宜,看来是伪造手续私自运营的黑车。 近年来随着城市的扩建,城市郊区一带很多农民的土地被征用开发,人也并入了城市户口,虽然有补偿大多也分了房子,但也需要找事情做,有不少人在干黑出租,唐成并不吃惊,可意外的是这人怎么找上自己了? 这人是穿过一群人直接冲唐成过来的,没有理会身边也准备打车的游客。唐成当然不认识他,假如刚才不是观察四周人群寻找陆超,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可疑的细节。应该是有人授意这个出租车司机,在此专门等着接他走。 那么主使者会是谁呢?唐成第一念想到的就是陆超,于是,试探着问他:“我直接去塔子山,多少钱?” 司机听见唐成的回话笑了笑说:“五十,行不?” 五十?真是便宜啊,现在可是市内的下班高峰,市中心堵得很,就是黑车也不能这么优惠啊,分明有问题。 唐成想了想还是跟司机走了,假如是陆超的安排,他倒很乐意看看老头又在耍什么花样。假如有别的猫腻,唐成还不至于怕了这个司机。 这辆车是七成新的丰田,虽然挂着出租车的标志,但唐成看出来果然是辆黑车。副驾驶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唐成问他:“怎么还有一个人?” 司机解释说:“当然是拼客了,否则五十块送你到塔子山我还不得赔死了?放心,不再拼了,您上车就走。” 司机的话倒是解释了车费为什么这么便宜的原因,但显然是在撒谎。一般出租车拼客,司机揽活问的第一句都是“您去哪里?”顺道才能拼一车。而这个司机对唐成说的第一句话,意思明明是不论他去哪里都能便宜,根本没考虑车上另一位“乘客”是否方便。 他自以为把话圆的很巧妙,殊不知在看似有些文弱的唐成面前,这套把戏却是瞒不过的。 前排另一位所谓的“乘客”,应该是司机的同伙。唐成又纳闷了,难道又猜错了,这两人不是有人安排来接自己的? 这很有可能,自己这一天被不露面的陆超折腾的够呛,都快神经过敏了! 他们难道是剪径强人?专挑看上去好对付的、落单的外地游客下手,骗上车拉到荒郊野外谋财害命?假如真是这样,那他们今天可倒大霉了,竟然撞上了唐成,想想都好笑! 车开出青羊宫不远,路就走“错”了。唐成假装疑惑的嘟囔着说:“怎么走这个方向了?这是去都江堰方向哟。” 司机干笑一声解释说:“刚刚听交通台广播西五环大堵车,我绕一下,放心,五十块肯定送你到地方,不会再加钱的。” 果然是往无人的荒郊野外拉,而且唐成能感觉到这两人对自己存有歹念。 他们坐在前面可是后背和双肩的肌肉不由自主的发紧,虽然没有回头,但精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唐成内家功夫“有触必应”的境界不是白给的,至于灵觉,对付他们还用不上,只是两个普通的歹徒而已。 今天的遭遇可真有意思,既然没有见到怪老头陆超,就顺手拿他们出口气吧!他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待会儿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想着想着,望着前方的道路出了城区,他突然心念一转,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最好别再往前走了,就在这里解决吧。 前方已经到了青城山地带,车子真的是往都江堰方向去的,这里地势很险恶,两山夹一沟,远望煞气很重。 唐成想到了江湖术中“钓鱼”的手段,其中之一就是故意制造危险事件,反而能降低一个人的戒心。这话听起来矛盾但很有道理,比如唐成识破了歹徒的真面目,根本不会怕反而会在心中暗自得意,假如动手时有高人突然暗算,情况就不妙了。 这种手段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两个歹徒真有恶意要亲自动手,而不是仅仅要把唐成带到某个陷阱中等待别人动手,他们甚至不知道暗中还有其他偷袭者的存在,因此才能真正吸引高手的注意力。 第九十九章 偷袭 不论情况是否如此,只要存在这种可能,唐成也不会再往前走了,他要在歹徒没有达到预定地点之前,给那两人一个提前动手的机会。 想到这里,唐成突然开口说:“司机师傅,靠边停一下!我憋不住了,要撒泡尿,下午在风景区忘了上厕所。” 前面两人听他这样说竟然面露喜色,对望一眼说:“正好,我们也想撒泡尿。”司机很痛快的靠边停车,但动作却有些慢吞吞的,好像有意在等唐成先下去。 唐成一向都是很文明的,就算周围没别人也不能面朝大路撒尿。他向路边山林中走了几步,借树丛稍微遮挡一下两侧,拉开裤链故意做出方便的样子,但他根本就没有撒尿。 那两人也下车了,悄悄从座位底下掏出两件东西,“乘客”的家伙挺沉,是一个大扳手,司机的家伙挺轻但也够毒,是一把大号的螺丝刀。 他们果然早有准备,看来也不专业,应该是业余时间顺带干这一行的,手里的家伙只是一般的工具,并不是杀人越货的凶器,看起来可够笨重的。 四下里无人,山间却有风,而唐成虽然背朝他们,但双手却没空,两边有树丛挡着,正是谋财害命偷袭下手的天赐良机。要是真有心也有胆,这时不动手简直就是对不起唐成这泡尿了。 “乘客”坐在靠路边的侧门,拎着扳手下车,上前两步抡起来就朝唐成的脑后砸去,下手可真狠!像扳手这种钝器一般不容易致命,如果被人贴住了手臂抡不起速度,甚至根本就发不上力。 但是,要看怎么砸,砸什么部位,要是用力敲在后脑绝对是要命的,这家伙竟然毫不犹豫,要不是个愣头青就是不止一次干过这种事。 唐成当然早有准备,听见脑后生风,根本就没有往两旁和前方躲闪,连双手都没有动一下。那人一扳手砸过去却抡空了,眼睛一花身前的唐成突然凭空矮了一截,身形一缩竟向后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与一连串草木被什么东西打中的声音连在了一起。唐成的肩头正撞在“乘客”持凶器的右臂腋下,他手中的钝器突然打空,惯性和唐成的撞击力冲在一起,扳手飞到了树丛中,那歹徒的上臂顿时骨折,手腕和肩头脱臼,右边的肋骨断了好几根,向后倒地当场昏迷。 内家功夫练到唐成这个地步,出拳未必用手脚,内劲运透全身,上下三关都可以发力打人,那家伙虽然体格挺棒,但哪能架得住唐成的“偷袭”,不到半秒钟就被解决了。 司机从左侧车门下来,比第一个歹徒落后了两步,同伙倒地时他刚刚抢步赶到,见唐成向后将同伙撞倒,动作其实并不大连头都没回过来,应该是同伴太大意了,他虽有些意外却没有太警觉。这时候,他站的位置非常好,想也不想就举起螺丝刀冲着唐成的后心捅了过去。 螺丝刀不属于管制刀具,而且是从事很多工作的人都经常随身携带的工具,但是,要是把它当成凶器的话威力并不比匕首小多少,既隐蔽又顺手,实在是杀人越货的良器。 要是换作别人人,这一刀根本就躲不了,但唐成撞倒“乘客”之后,身形好像是撞在车轮上向前一弹,微微旋转身子,抬起右脚后撩,就像脑后长了眼睛,直挑那人的小臂。 螺丝刀毕竟不是真正的刀,两边不带刃,只要避开前面的扁尖,一脚就能踢飞了。唐成想拿下这个人问问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他们自己想谋财害命还是受人指使?所以,并没有想要他的命。 两人同时有了动作,而这时候却有了不同寻常的变动。 灵觉中,唐成听见腰间的太阿发出了轻吟之声,在他旋身起脚的瞬间,周围的景物好像闪现的速度极快,而他的反应却成了慢动作,空气仿佛也在粘稠变形,导致他的身体反应和五官感应都有些走形。 唐成知道有人在以灵觉扰动地气,并且汇聚山中煞气侵人神魂,进而影响到唐成的知觉以及对身体的控制。 人的身体再棒,平时的动作再灵活,武功再好,也是要受意识控制指挥的,假如身体失去了控制或者反应不协调,根本就别谈与人动手了。 那人选择的时机可真阴损,正是那名司机大汉举着螺丝刀刺过来的同时,显然是在故意帮助他发力。 要不是唐成早有警戒,说不定真会被螺丝刀刺中。 唐成一直就在凝神提防类似的情况发生,唯一感到意外的是周围并没有人蹦出来动手,而是离的很远运转煞气攻击。唐成这时候却收摄心神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动灵觉对抗,动作看起来很不协调却非常巧妙的变招,撩起的右脚在粘稠的空气中感觉发沉,顺势向下重重的一踹,上身摇摆间微微往前一侧,有点像打醉拳的招式。 那司机的螺丝刀没有捅中唐成,反而被唐成一脚反击,正踹在他的丹田下方。 这个部位一般不致命,但要看用多大的力量击打,被击中会引起身体多部位感觉异常难受,而且很容易岔气痉挛。 唐成变招的这一脚不算太重但也绝对不轻,借助了歹徒自己向前冲的力量踹实。歹徒喉咙间发出“呃”的一声就像打了个响嗝,白眼珠一翻当即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不起,下身命根的尖端冒出了血迹。 唐成在树林边头都没回就解决掉两名歹徒,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借一踹之力踏步前冲,顺势掏出了古剑太阿,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来不及从容拔剑,连剑鞘和剑套都落在了地上。唐成举起短剑直刺,左手托住右手腕,含住下巴低首缩肩,就像顶着一股狂风奋力向前奔跑。 看他前行的方向,是斜穿道路直冲对面夹道两山左侧的一片小树林,灵觉感应到暗中的袭击者就在那里,距离至少在百米开外。 唐成很是惊骇,对方的灵觉竟然如此强大,离的这么远还能运转这么浓郁的煞气攻击,假如凭自己的功夫,仅在十米以内才能办到。 同时,唐成也在暗自庆幸,自己幸亏见机早提前下了车,假如再往前进入到两山夹道间天然煞气最重的地方,那两名歹徒动手而那人暗中偷袭的话,情况可就要麻烦多了。 那人的灵觉如此强大,唐成的第一选择却不是转身就跑,而是掏出太阿短剑迎面直上,这好像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但在这时候看来,这一举动是最正确的做法。 第一百章 被迫反杀 不可否认,对方已经设好局了,而且擅长远程运用灵觉攻击。 唐成心里很清楚,这里地处荒郊野外,慌慌张张转身往回跑是很不明智的选择,毕竟这里只有两山中的一条道,很容易再次入陷阱。 狭路相逢勇者胜,唐成平时总爱绕着麻烦走并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出于江湖人自然的谨慎,孤身闯荡江湖一双肩膀是不可能抗得了多少事的,但是,到了现在这种有必要的关键时候也就只能豁出去了,否则他也不会宰了石头那一伙人。 唐成的姿势看上去十分的怪异,前方明明是空荡荡的,他却像顶着巨大的压力,连身体都呈向前倾斜的状态。 古剑太阿什么东西都没有刺中,却好像有遥控指引接连不断的刺穿无形的障碍,连周围的空气都在剑尖附近爆发出一圈圈波浪般的涟漪,伴随着震颤嗡鸣之声。 唐成的灵觉虽远不如对方强大,但他的优势是习练内家功夫多年,不惧怕近身格斗,而且手中还有一把专能破煞的煞刃太阿。 至少唐成有一点比对方更强,他对灵觉的控制更敏锐,也更精细,收敛心神尽量不受周围环境对意识的侵袭,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所有的精气神都集中在剑尖上,破开一条道路,直接奔着煞气汇聚袭来的中心点冲去。 他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待在原地与对方以灵觉相斗,而是要冲到对方身边去直接捅冲杀。百十米的距离很快就冲到了,唐成在山林边缘脚下仍不停顿甚至都没有拐弯,咔嚓一声踏断一株手臂粗的小树冲进了树林,全然不理会自己的衣服被旁边的灌木划开了好几个口子。 天还没有黑,黄昏的余光中,他终于看清了偷袭者的真面目。那不是别人,正是在金城山盘丝洞遇到的那个袁嘉庆。 袁嘉庆刚才应该是盘膝坐在地上的,屁股底下还有个草垫子,身边空地上插着一圈黄色发灰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腿骨。 唐成能认出来这是一种阵法,他在一本地理堪舆秘诀中见过,名字好像叫住引煞阵,据说其作用就是汇聚周围环境中最凌厉的煞气,总之不是什么良善手段,二舅公曾经告诫过他不能随便去学,更不能使用。 唐成原先对地气阵法只知其形不知其神,但今天从青羊宫出来后已经明白了许多。此阵一般情况下需要提前布好,并在此释放灵觉扰动地气,借助阵法汇聚其中凌厉的煞意,在最佳的时机突然朝着特定目标攻击。 唐成当然见过袁嘉庆了,也算是一个熟人了。灵觉虽比他强大但也不至于厉害到刚才那种程度,原来是利用了阵法而且准备了很长时间。 唐成冲进山林的同时,袁嘉庆的反应很惊慌,他从地上跳了起来,伸手就去腰间掏东西。不过,他这一动作却成了大忌,还不如继续坐着不动发动法阵,也许能够从容的把家伙掏出来,但这一跳起来慌乱中放弃了对法阵的控制,周围的煞气虽然浓郁却失去了集中的攻击方向。 周围的压力一松,唐成陡然加速,身法快的就跟鬼影子一样,直线冲到近前,姿势不变剑尖仍然直刺。袁嘉庆的凶器刚刚拔出来,那是一头很尖体形细长的铁器,样子很像是分水刺或是判官笔,但他已经来不及操家伙招架了。 情急之下保命要紧,袁嘉庆以最快的反应抬起右臂去挡唐成的剑尖,这一挡的确是挡住了。但是太阿却发出了一声轻啸,剑尖瞬间扎透了他的手臂穿破骨肉而出,人的骨头本来是很硬的,用大力可能打断,但很难一刀割断刺穿。 紧接着,唐成向前一用力,直接刺穿胸骨插进了袁嘉庆的前胸,锋利的就像切豆腐一样,连唐成自己都大感意外。 太阿虽然只是一把上好的古匕,放在今天也算很锋利,但金属工艺毕竟随着时代在进步,它绝对不会比现代的合金钢刀具更坚硬锐利,然而杀人时却要好用的多,应该是以灵觉和精神感应激发了它的煞意和灵性。 所谓煞刃的厉害之处就在这里,古人常说什么宝刀宝剑,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一个“宝”字。 太阿真成了唐成的宝,也是今天他防身的倚仗。 袁嘉庆被一剑穿臂没入前胸,手中那细长的凶器落地。他瞪大眼睛看着唐成,满脸的惊骇,不可置信,还有深深的恐惧和不甘心。 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异响声,嘴张的老大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呛出血沫。 唐成那一剑不仅刺穿了他的胸骨,还顺势划断了他的气管。 袁嘉庆太意外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难道唐成是孙猴子变的?他设下这个局满以为万无一失,自己够谨慎了,甚至是在杀鸡用牛刀。 提前布下阵势,打坐行功汇聚煞气在关键时刻发动最凌厉的袭击。唐成下车和两名歹徒动手,他心中还在暗喜;两名歹徒没有得手唐成却转身冲了过来,他心中一惊;如此凌厉的煞气攻击,却挡不住对方手中那把剑的破浪前行,他心中一慌;慌乱中跳了起来掏家伙动手,紧接着就是心中一凉了。 就在这一喜、一惊、一慌、一凉的短暂时间内什么都结束了,袁嘉庆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假如唐成能够从容选择的话,他不会直接就把人给杀了,连一句话都来不及问。早知道太阿这么厉害而袁嘉庆这么怂包,刚才只要稍一变招转腕切断对方的右臂就可以了。留下袁嘉庆的活口,唐成不介意用各种拷问的手段把事情搞清楚。 他和陆超有没有关系?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块玉牌究竟有什么讲究?这些都是唐成迫切想知道的。 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唐成根本无暇多虑,要是想太多送命的可能就是他自己了。 一阵山风吹来,寒意遍野,袁嘉庆已经低下头去,眼睛仍然睁的很圆却已失去了神彩。 唐成的手臂感觉他身体的重量渐渐挂在了剑上,突然一撤剑向后纵身闪开,没有让血溅到自己身上。 袁嘉庆向前扑倒,四肢痉挛抖动了几下,就像一条被宰杀的鱼一样一动也不动了,他身下的枯叶间渐渐洇出了血迹。而太阿剑身上的血迹却自然的顺着剑尖滑落,一滴都没有沾上。 袁嘉庆死了,而山林外的路边还停着一辆空车,那车下灌木丛旁还躺着两个身受重伤不知死活的歹徒。 无意间,唐成又一次杀人了。 第101章 狭路相逢 当然了,这一次杀人只是一个意外,不是唐成的本意,而且是突然遭遇动手,杀的莫明其妙,算起来,这是他今生第一次亲手直接杀人,与上次杀死石头他们情况是不一样的。 唐成的感觉虽然不像上次那么恶心的直干呕,但仍然非常不舒服,嗓子眼发痒头皮发麻,全身的毛孔也在寒意包围中一阵阵发紧。 杀人倒是很简单,轻轻一挥剑就搞定了,可是杀完了怎么办呢? 又不能像上次杀死石头他们那样直接封进盗洞就可以了,这里也没有盗洞呀。唐成虽然精通各种江湖门道,但对毁尸灭迹绝对不是外行,从来也没有学过呀! 正在踌躇间刚一皱眉,灵觉中忽然听见太阿发出的瑟瑟之音,唐成感到有一丝不对劲,下意识抬头向某个方向望去。过了十几秒钟,风中听见一阵阵煽动翅膀的声音从上空掠过,是远处山梁那边的鸟儿接二连三的往自己这个方向飞来。 时间已经是落日之后了,鸟儿又不是蝙蝠,黄昏应该是归林了,不可能往外飞,而且很多动物有天生的灵觉,就如很多人天生有敏感的直觉一样,这里汇聚的煞气还没散去,就算鸟儿飞过也会避开才对,除非是它们受到了更大惊扰,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唐成不知道山梁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惊起黄昏中整片山谷的飞鸟,应该是好大的动静,却没有发出一点声息。但是,太阿却有了感应,难道这柄剑自己成了精,在这么远的地方却比山梁那边的飞鸟感觉还要敏锐? 唐成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不是这柄剑成了精,它的感应其实来源于自己。唐成无意间已经感觉到山梁那边有了动静,但是,他正在想别的事情心念不够空灵,这种感应被掩盖了。而太阿没有自主的心念,始终都是一种空灵的状态,却能与唐成的灵觉发生奇异的共鸣,从而提醒了他。 唐成明明感觉到了却意识不到,还需要借助太阿来提醒。这一瞬间他对两件事突然有了感悟,首先是“灵觉”与“神识”究竟有什么区别?陆超曾经说过:“待到修行有成,元神出现内外交感清明,便可运用自如知其所以,那时才可称神识。一切空谈都不是真见知,功夫到了自有体会,也只能去自己体会。” 唐成的功夫还没到“元神出现内外交感清明”的地步,但这时候却有了朦胧的体会,灵觉中听到太阿的示警声其实是自己的元神所感,而这种感觉确实无法空谈。 他所感悟的第二件事是关于养剑的,赵老说的没错,器物真正的灵性是创造者和欣赏者自身所赋予它的。陆超那本秘笈中说养剑到此并未结束,待到灵觉化神识之后另有玄妙,谈的仅仅是秘法,赵老的话,实则早已解释了这些看似神异的秘法中包含的平凡哲理,而智隐老太公的知行合一大道至简又是知与行的一种巧妙结合。 养剑确实没有结束,因为唐成能赋予“她”的精神共鸣还可以更精深,一方面看太阿究竟能承载多少,另一方面就要看唐成自身的修养如何了。 唐成听闻瑟瑟剑鸣,能在转瞬间悟出这些,不是单纯的灵机一动,而是长期积累后的顿悟,无论学什么,状态往往都在积累和顿悟间不断交替升迁。 积累是必下的苦功,而顿悟有时是水到渠成,有时则需要机缘点拨。唐成今天的经历很窝囊,又很凶险,但也遭遇了一连串的机缘。 虽然有所感悟,但形势却不容他细想太多,因为山梁那边的情况陡然发生了变化,强大的威压气息如爆发般弥漫开来。虽然隔了一道山梁,也伤不到唐成,无形中却让人感觉简直喘不过气来。 遭遇这种突发状况,唐成有两个选择:要么过去看看热闹,但那样可能会有危险;要么赶紧料理完杀人现场离开,他自己还有一大堆麻烦呢。 这时候,唐成站在袁嘉庆的尸体前愣了片刻,感觉很奇特,山梁那边强大的威压气息中既包含着侵略感,更多的却是安全感,这也太矛盾了,就要像自己掉进水里有一个力量再往下拽,而另一个力量又在往上托起。 难道是两个人,或者两件“东西”在对峙,分别对自己产生了不同的影响?一定是这样!唐成突然想明白了这种矛盾感的来源,不是用灵觉感应到的,他这时候不可能将灵觉延伸到山梁那边去挑逗那么强大的气息,而是猜到的。 这种感觉唐成没有经历过所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以他能回忆起的场景勉强类比,山梁那边好像有两只活生生的金城山铜牛在对峙,毫不掩饰彼此的威压之气。 这股气息是突然弥漫开的,说明他们刚才还是含而不发,此刻陡然进入一种针锋相对的警戒状态,但山梁那边的地气并没有产生剧烈的波动,说明他们还在僵持中并没有动手。 唐成很清楚,就那种侵略性的威压气息来看,假如是冲着自己来的,在这荒郊野外他根本就逃不掉。试想一下,一只活的铜牛镇山吼,能主动运用自身的灵性发出攻击,并不需要跑多快,在这里很容易就能“镇住”唐成。 但是,这股气息好像被挡住了,另外还有人应该在保护他,那么,这人又会是谁呢? 陆超!唐成能想到的只有那怪老头了。至于另一个人,应该是袁嘉庆的同伙,唐成从未得罪过那等高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看来陆超和袁嘉庆不是一伙的,而他们今天都在青羊宫遇到自己了,却因为各自的原因都没有露面。 至于袁嘉庆,当然是想暗中设局害自己,他已经这么做了,但却没想到自己的结局是死路一条。而陆超,之所以不露面可能是发现了自己身处险境,于是在暗中保护。实情究竟是不是这样,到山梁那边看一看就知道了。 唐成小心翼翼的绕开袁嘉庆的尸体,全身劲力虚凝,轻手轻脚穿过树林向山梁上走去。 这里是一片都江堰一带典型的松柏树林,中间夹杂着些许枫树。初秋时节,枫树叶子的边缘带点浅绿,而叶脉却是鲜红的,整个看去,就像绿色海洋里漂着团团血迹。 虽然唐成的身法很轻悄,但也不会飞,他在尽力控制步伐节奏,希望借助周围风声的起伏掩护,但脚步在落叶上还是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第102章 等着吧 越接近山梁,那边谷中的威压气息感觉就更加强烈,灵觉中又听见太阿发出的声音,竟如少女的呻吟,剑身上也有点点光芒流闪,就好像月下潭水的波光。 就在这个黄昏时分,都江堰无名山地,当代地师陆超站的笔直,神情少见的严肃。他左手将一面罗盘平端在胸前,正是从唐成家中偷走的那块天罡太极老盘子,而右手背在身后做了个藏刀的手势,手中持着一把家伙,看制式竟然是民国抗战时期老式步枪上的刺刀。 他手中罗盘天池中轻飘飘的磁针这时却显得凝重无比,并不朝向南方,而是指着三丈外与陆超面对面站立的另一个人。 那人身材很健硕,穿着休闲西装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双手和面部的皮肤很细嫩几乎看不见皱纹,略有些凌乱的半长头发乌黑发亮。这些通常都是年轻人才具备的外貌特征,但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年轻了,至少也在五十开外,至于多大年纪说不清楚,他的身材相貌保养的虽好,但掩饰不住老成的气质。 他的周身一米外插着六杆黄旗,旗杆约有两尺来高,旗幡只有巴掌大小。山谷中无风,而这些旗幡竟然奇异的缓缓飘动,方向都指着中央的这个人。 他手中拿着一把怪异的东西,好像玉又不是玉,细看竟像一只一端削尖,表面钻着一溜细孔,摩挲的异常光润的细长骨棒。 他的鼻梁较高,鼻头略呈悬胆状,眼睛不大却蕴含精光,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但这时候看着陆超却露出了几分忌惮之色。那人既紧张又有点无奈地说: “我敬你是长者,见面客客气气叫一声陆前辈,多年不见了,为什么突然现身这里拦住庹某的去路?我们庹家可从来没有什么开罪前辈的地方!” 陆超的表情虽然严肃,但说话还是一惯的不着调,冷笑一声反问:“拦你就是拦你,别把整个庹家搬出来,难道你庹源泰犯了法,要把庹家所有人都抓去坐牢吗?” 原来对面那个人名叫庹源泰,他微微皱了皱眉,有了点怨意:“前辈不要胡搅蛮缠,你我素无过节,今天是什么意思?” 陆超的嘴角动了动,好像是想笑,可是一点笑意都没露出来:“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先别管我为什么拦路,你能告诉我过去想干什么吗?” 庹源泰有些不耐烦了:“我走我的路,与前辈无关。” 陆超眯起了眼睛,表情很平淡可语气够狠:“你不想说没关系,我干脆把话说明白吧,我和你师父有点交情,本不想为难你,今天你只要不过去插手,不给你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加徒弟当帮凶,我就不杀你!” 庹源泰的脸色终于变了,有一股怒意上冲,周围的旗幡也发出猎猎之声,但随即又压了下去,收了怒气淡淡笑着说: “陆超,原来你是想管小辈们的闲事。”他的称呼变了,不再叫前辈而是直呼陆超之名。 陆超轻轻摇了摇头:“你这么大人了,有七十多了吧?我看也快老年痴呆了,当面说胡话,我这时候理会他们了吗,我在管你的闲事!” 庹源泰口不择言:“论年纪我怎能与你比?自从七十八年前你被自己的好徒儿伤了后,恐怕再也抖不起一代地师威风了。听说你这些年还一直不消停,折寿的事情也干过不少吧? 陆超没有回话,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好像在回想什么心事,又好像在做什么安排。 “对了,找到传人了吗?”庹源泰继续热嘲冷讽地说:“听我一句劝,就别那么矫情了,你再挑剔不也是选中了马化敬那种欺师灭祖的弟子吗? 假如你有意,我倒可以给你引见很多青年才俊,徒弟随便挑,免得你老人家把那一身本事带到棺材里,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历代地师。” 陆超听到这里,脸色变了,瞬间怒气上涌,对方显然是说中了他的心病,但他也很快恢复了平静,鼻孔出气笑了两声: “嘿嘿嘿,你给我介绍传人,就山那边的货色吗?说的难听点,就算他想欺师灭祖,也连门都摸不着。”反唇相讥地说: “实话告诉你吧,我还真看中了一个小子,就是这时候你外甥设局想害的人。怎么样,明白我为什么要拦路了吧?” 庹源泰意外的哦了一声说:“原来如此,看来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这就去告诉袁嘉庆一声,不要出手便是。” 陆超还在笑,但这笑声听起来让人身上发寒:“拦住你的路,那小子可能伤的不轻,但总能保住性命。假如放你过去,他有十条命也得送在这里,你就老老实实陪我老人家在这里聊天吧。” 庹源泰狡黠地说:“前辈真的误会了,我是想去阻止袁嘉庆,这种事他本来就不该做,那人又是您老人家看中的传人,还是及时化解恩怨的好。要是耽搁了,万一伤了那人的性命可就不好办了。”他又改口称陆超为前辈了。 陆超毫不掩饰鄙夷之色:“徒弟是你自己带到成都的,他溜出来做什么事难道你不清楚,他想得手的东西你也想要吧?于是放任他去做恶,回头自己坐收渔利还不用担此恶行,如意算盘打的挺好啊!”说完还故意加了一句: “你比你师父可要差劲多了,他怎么把庹家交给了你呀?” 庹源泰的脸色变了好几次,双目中有凌厉的光芒闪现,终于还是没有发作,阴沉着脸说:“前辈真的仅仅是拦路吗?” 陆超抬了抬头,鼻孔里哼了一声,说:“废话!” 庹源泰追问:“万一那人真有好歹,你也不追究?” 陆超满不在乎地说:“只要你今天不闯关,不亲自对他动手,我就不追究。” 庹源泰看起来放心了,很大气地说:“那就把话说清楚,我想去阻止袁嘉庆,而前辈你挡着不让,真发生这种事,可不能怪我。” 陆超两手一抄,断然说:“我不怪你。” 庹源泰笑了,神情变得很轻松:“那好,我就陪前辈在这里欣赏一下都江堰风景吧,黄昏时分这一片树林红绿杂染,别有一番韵味,要是有那个文人在,一定会写出好诗了,前辈以为呢?” 陆超把嘴一闭,眼皮往上翻了翻,干脆不理他也不看他了。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庹源泰见陆超毫不动容的表情,忍不住又试探着问:“前辈是认为那人能从袁嘉庆手下逃脱吧?所以不闻不问。” 第103章 唐成,是你吗? 陆超听了庹源泰的话仍然不答话,就像个闷葫芦,庹源泰却忍不住了,又问: “难道您竟然会认为袁嘉庆不是他的对手?” 陆超睁开眼睛,终于开口了:“我说你外甥今天要栽,你信不信?” 庹源泰干笑两声,眯着眼睛,不相信地说:“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超的神情激动起来,带着戏谑的口吻说:“给你讲个故事吧。” 庹源泰鼻孔了哼了两声,并没有回话,陆超继续说: “我这人一向不爱管闲事,一般在山上看见蛇都会绕道走。但是,有一次我在大道上走的好好的,一条蛇突然窜出来咬我,吓得我蹦到树上去了,它当然没有咬着我。但是,我却从树上跳下来把它打死了给师父炖汤喝,师父问我既然蛇未伤到人,为什么不放过它?你猜我是怎么回答的?” 庹源泰的神情有些紧张起来:“您是怎么回答的?” 陆超神秘兮兮地说:“我对师父说,这条毒蛇隐藏在路边咬人,实在太凶险了。他自然咬不到我,但是后来人总会遭殃,不弄死还留着干什么,谁叫我遇上了呢?” 假如唐成在旁边听到这话也许会感到惊讶,陆超在少年时竟然和他有类似的经历。 但是,陆超为人的风格,做事的手段乃至心性都与唐成大不相同,甚至透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怪异,难怪唐成会在心里称呼他怪老头。 他明明知道山那边会发生什么事,竟然只挡住庹源泰插手,其余的事情不闻不问,也不管唐成是否会送命?不论结果如何,这老头也够狠够绝了! 假如换作唐成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做,他一定会首先设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话说到这里,庹源泰眼中也有些疑虑了,好像是自我安慰地问:“前辈,你知道我徒儿的本事吗?我这次带他来川北金城山,就是为了出师行走江湖前的阅历和试练,他即将化灵觉为神识。”说完还故意关心地说: “至于那个年轻人,我在金城山和成都见过,远不是袁嘉庆的对手,难道您老人家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陆超点了点头:“哦,你见过呀?是在金城山盘丝洞见过的吧?”停了一会提高嗓音说: “果然是放纵徒儿行恶,否则你跟到这里来干什么,就是为了看徒弟得没得手吗?要想阻止的话早就可以阻止了。” 庹源泰脸色有点挂不住了:“陆超!你不要太过分,我庹某并不怕你!你六十多年前受创之后早已威风不在,我是感念门中长辈的旧情才没有和你动手。”然后还故意加了一句鄙夷的话: “真为你可惜呀,好不容易看中一位传人,转眼又要遭殃。他怪不得别人,只怪他被你看中了。” 陆超并没有生气,居然还有心思调侃对方:“你怕不怕,关我屁事!刚才不是说好了吗,只要你不插手,我也不管闲事,怎么还说个没完没了,堂堂一代宗门家主,啰嗦的像个居委会大妈。” 就在这时候,两人的脸色同时变了。他们在谈话时早已发动神识运转山川地气凝而不发,像两条蓄势待发的斗牛,这时候不约而同释放出惊人的威压相互对峙,防止对方先行异动。陆超点头一字一顿地说:“引煞阵,破了,你外甥,快了。” 庹源泰冷笑说:“我徒儿已得手撤阵,不知那人生死如何,不是我不想阻止,都是拜你所赐。” 就是如同陆超奸猾成精的老鬼,庹源泰心机阴险的一派掌门,这两位世上罕见的高人也把事情猜错了。 陆超认为唐成已经破阵,马上就要收拾掉袁嘉庆;而庹源泰说袁嘉庆已经得手,正在撤阵。但实际情况是袁嘉庆这时候已经死了,唐成拔剑时后纵了一大步,不想溅自己一身血,落地时恰好踢断了一根插在地上布阵的骨头。 唐成并不是先破阵后杀人,而是当机立断拔剑冲击,倚仗太阿的煞厉,同时袁嘉庆这个脓包也很配合,让他直线冲入法阵杀了人,然后才无意间“破”了无人控制的引煞阵。其实,到这个时候破不破阵都无所谓了。 由于隔了一道山梁,那边又被煞气笼罩,这两位高人的神识暗中对峙相互提防,因此谁也不清楚山梁那边具体的情况,只是感应到有人放弃了对阵法的控制,片刻之后那座引煞阵就消失了。 至于细节如何,要么亲自过去看看,要么等那边有人过来。 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状况,他们当然谁都没法过去,陆超阴沉着脸说:“庹源泰,你可以走了!” 庹源泰同样脸色一沉:“陆超,刚才话说的很明白,我没有插手,你也就不能插手,难道这时还想加害我的徒儿?回去之后,我自会责罚和管教袁嘉庆,但今天一定要将他带走。” “你就等着为他收尸吧!”陆超冷哼了一声,不轻不重地答话,眼中忍不住也有焦急之色。假如是袁嘉庆得手,一定会过来见庹源泰,但老头好像并不担心这种情况。 真正糟糕的是,比游鱼还滑的小娃儿遭遇到这种无妄之事,一定会万分谨慎。如果他设法隐藏形迹躲了起来,偌大的都江堰可不好再找。 如果受惊之下迅速离开了,那就更难抓住了。 假如唐成这时候真的溜走了,连“作案现场”都不处理,这两位高人还真的谁都拿他没办法。可是唐成没有走,而是小心翼翼的穿过树林向山梁这边来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谷四面看不太清楚,除了风声还是风声,没有别的动静,但是,又好像这一片天地都在沙沙作响。 庹源泰突然抬头向陆超身后望去,脸色瞬间充血变得非常难看甚至很恐怖。 只见远处山梁上,树影余光中悄然出现了一个人,身形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躲过一直在这里守望的庹源泰。 来人从山梁上刚一探身,庹源泰就发现了,虽看不真切他的面目,但一眼就能断定来人不是袁嘉庆! 庹源泰心中发慌,不禁神色大变。 陆超是背对山梁站着的,庹源泰抬头变色,老头同时察觉有人过来了,不禁心中一惊,回头喝问:“唐成,是你吗?” 唐成眼尖,发觉对面的人就要出手,急忙大喊一声:“小心!” 就在陆超回头喝问的一瞬间,两位高人动手了,是庹源泰率先猝然发难。 唐成随即往后一仰身,站立不稳,两眼一花,整个身子往下倒去 第104章 大破聚阴阵 如果不是撞在一棵树上,唐成差点就滚到了山下。 见陆超分神回头,庹源泰眼中满是怨毒之色,毫不犹豫一挥手中骨刺,环绕周身的六面旗幡飘荡中忽然转向。 紧靠庹源泰身边的两面旗分开斜指左右前方,对着他身侧前的两杆旗,而那两面旗幡又收拢斜指左右两边,对着他身前的两杆旗,他的身体就护在六面旗幡中间,好像是被无形的劲力绷得笔直,有无穷的威力。 这时候,庹源泰身前的两面旗幡在移动,突然异象陡生,指向三丈外的陆超。 “浩然”和“阴森”这两个形容词通常用在含义截然不同的场合,但这时候的山谷中真真切切卷起一片浩然的阴森之气,汇聚而来从庹源泰的身侧绕过,顺着旗幡的指引如不断的激流向陆超涌射而去。 这种气场浓郁精纯到了极致。提到阴气,很多人联想到的颜色当然是发黑,然而它实则无形无色,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感应。可袭向陆超的阴森激流竟有了肉眼可见的“色”,那是幽蓝色的星星点点汇聚的火花,又好像是世上最黯淡照不亮任何东西,但是,在黑暗中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 那点点幽蓝奔涌闪现,宛如阴森激流中锋利的波光。 庹源泰没有半点犹豫,趁陆超不备突下杀手,这一幕被山梁上的唐成看的清清楚楚。那点点幽蓝之光是最精纯的阴气凝聚到极致,就是那种几乎每个人都听说过,但很少有人亲眼见到的东西:鬼火! 在夜晚的坟地里,尤其是阴气很重的乱葬岗中,人们往往可以看到点点忽隐忽现的蓝色火焰在飘动,民间称之为鬼火,唐成小时候跟随外公野外修炼经常见到过的,所以,他并没有害怕的意思。 而现代人尝试用科学观点去解释,有一种观点认为它们是磷火,人的骨骼中含磷,腐化分解后在土壤中的水和碱的作用下会形成磷化氢,而磷化氢的燃点很低可以在空气中自燃。 这种观点听上去很有科学道理,但也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而且至今未得到证实,仅仅是一种假想和猜测而已。 还有一些较为神秘的现象,鬼火一般出现在阴雨天,阴气压抑拢聚难以发散的情况下。而且它们最容易受到生气的吸引,假如有个活人走过,会跟在人后面飘移,要是回头去看见了,胆子小的话简直能吓个半死。 赵瑛老先生曾有过一个想法,想用实验证实鬼火究竟是什么东西,通过采集样本做光谱分析等手段,但一直没有成功。 因为这种东西不是跑到坟地里想看就能看见的,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出现,而且样本采集的难度太大了,就算看见了也很难收集。 庹源泰汇聚的阴森气流中点点蓝光酷似鬼火,却不是真正的鬼火,它比普通的鬼火要可怕的多。 唐成的灵觉中自然有一种危险至极的感应,这东西万不可沾身,要是被这一片密集的蓝光洒落身上,整个人恐怕就会被最为精纯浓郁的阴气当场沁透,暴露在山野空气中眨眼间就会像陆超那两本秘籍一样腐化成渣,多少条命也保不住。 庹源泰身边插的那六杆旗当然是一种阵法,不过唐成根本没见过,但是,看见这种架式也能猜到它就是玄学书上说的聚阴阵。 唐成在书中见到的聚阴阵可比这要复杂多了,而庹源泰这种高手已经到了化繁为简不拘一格的程度,简简单单插了六杆旗就搞定了。 庹源泰借助阵法汇聚神识所及范围内所有的阴气,那中心阴气一收,外围会形成阴阳不平衡的“阴气真空”,四面山野中的阴气又会向这个地方自然的汇聚,然后再度被收拢,运转的范围远远超出神识所及,形成一种强大的保护壳,整个人就好比置身在效果极佳的防弹车内,这便是阵法将灵觉威力的放大作用。 阵法的第二个作用是将这汇聚的阴气凝炼精纯,再用神识引导反射袭击人。 阵法的第三个作用是保护施法者自己。 如此浓郁精纯的阴气庹源泰也不敢直接沾身,六杆旗杆围成的范围就是一个保护地带,阴气汇聚而来却绕着旗杆之外射向陆超,在两人之间的三丈之地威力达到极致,甚至泛出了点点蓝光。 假如庹源泰就是在演示运转阵法,对唐成来说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他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现场发动玄异阵法,而且是庹源泰这种难得一遇的高人。 但是,这时候却是陆超回头时突然遇袭,唐成大惊失色,只能大喊一声:“小心!” 陆超回头喝问看起来是分神,但老头好像早就料到庹源泰会干什么,而且一直在等着他出手。 庹源泰发动法阵,老头背在后面的右手随即挥了出来,身形原地旋转一圈,手中的刺刀挽了一个怪异的刀花。 老头动作很滑稽,假如换在平时唐成看见了说不定会笑出声来。这一圈刀花不像任何一套武功招式,而像握着一把大勺子对着一口环形大锅在捞饺子,而且这无形的饺子还很滑溜,怎么捞都捞不上来!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点点蓝光就像冲进了一个漩涡朝四面发散消失,就像在一口大锅里被煮化了,一点都没有沾到老头身上。 随着这刀花的出现,唐成陡然感觉脚下坚实的山梁好像成了软软的面团,一个站立不稳向后仰倒连退几步,幸亏靠在树上才没滚下山去。 老头搅动了环境中的地气,导致了唐成的错觉,精神对身体的控制也做出了错误的反应。这一招,在南充郊外和陆超的第一次交手中唐成就曾领教过。 见陆超早有防备,庹源泰偷袭没有成功,他突然一跺脚,将手中细长的骨刺举在面前不断有节奏的挥动,看他的动作很像舞台上的乐队指挥,那姿势很潇洒节奏很有韵律,只是脸上的表情狰狞无比,完全没有艺术感。 那汇聚的阴森激流不再直射,而像奇异的波涛起伏聚散,左右盘旋,不时凝成一阵阵爆发的蓝光,如一道道巨浪无声无息的拍向陆超,三丈之内的草木弹指间全部腐朽化泥,土地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深黑色,几乎毫不反光,平地看上去如同不见底的深渊一样。 陆超的动作随之也有了变化,左手稳稳托住罗盘不动,右手持军刺指向面前的大地左挑右绕,口中还念念有词,看上去就像一位做法驱鬼的道士。 但是,他手中挥舞的不是桃木剑而是冷飕飕的刺刀。 第105章 地师之威 说来也怪,不论庹源泰的攻击如何凌厉阴森,都被陆超手中的刀花从容的化解,一道道蓝光随着他的刀势钻入地下不见去向,不过,看得出来陆超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不知道正在相斗的两位高人彼此的感受如何,远处山梁上置身事外观战的唐成却受不了了。看见庹源泰的攻击,弥漫的寒意几乎浸透骨髓,感觉就像自己正在被人活埋,冰冷的泥土已经盖到脖子上,身体还在不断的下陷,意识在一片恐惧中阵阵昏沉。看见陆超的招架,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扯动了,身体五官也在变形扭曲中,别说用力反抗,没成为一堆烂泥就不错了。 这种阵法唐成从来没有见过,但看一眼就让人胆寒。 唐成这时候恨不得自己根本没有灵觉,甚至没有五官,就是一头无知无欲的雕塑。两大高人的相斗虽然精彩纷呈难得一遇,唐成却不敢再看下去了,闭上眼睛收敛心神,也尽量约束灵觉不去感应任何东西,软软的靠着树这才好受一些。 他刚刚闭上眼睛,陆超却说话了,声音远远传来听的却很清晰:“小娃儿,是不是很难受?如果能忍得住,就尽量多看几眼。凤凰谷庹家擅长玄机阵法,宗主源泰先生更是一等一的阵法高手,可惜我今天要杀了他,这个观摩机会太难得了,看一眼少一眼呐!” 这老头的嘴可从来不吃亏,如此激烈的相斗中还不忘损人。唐成哪里敢睁眼,但也很自觉的“配合”陆超,挣扎着喊出了声: “没什么好看的,今天刚从青羊宫过来,领教过那种天人相合的千年大阵,有这碗水垫底,区区几杆旗算什么?有能耐插到青羊宫去,看是他的破旗杆厉害,还是三清道长的法力厉害?” 陆超居然还有心思教训他,呵斥一声:“小娃儿,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别忘了他现在还是个大活人!一人之力总有穷尽,混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啊?玄机阵法的妙处就在于它同时是一种灵枢与灵引,借之运转山川地气为我所用,起到四两拨千斤之效,你应该好好学学对面那个四两是怎么拨的!” 唐成那张嘴也是很损的,这时候还在调侃:“四两?我看只有二两五吧。我们乡下有句土话,叫狗肚子里存不了二两油,就是个二百五。”这话喊到这里,他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说的话也是在信口胡扯,其实就是在为自己打气。 庹源泰的鼻子都快给气歪了,两人明明斗的旗鼓相当,而陆超处于守势丝毫不占上风,却拉着一个臭小子在嘴上占便宜,一副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喝: “陆超,枉你身为当代地师,难道不会看天时吗?行将入夜,天地之间的阴气会越来越重,而我的聚阴阵已经发动,你有再大的神通,难道还能和天地轮回相对抗吗?不要做不必要的挣扎了!” 听到这句话,唐成也是一惊,就算他刚入门未久,但也了解地理地气,这么斗下去陆超确实不占便宜,至少在天时上很不利。 假如现在两位高人旗鼓相当,陆超绝对坚持不了多久,他倒是有心帮忙,但这时候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又怎么插得了手? 陆超断喝一声:“庹源泰,你也太小看一代地师了!小娃儿,睁眼,看我如何破阵!” 唐成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 他的眼前顿时一花,感觉不到是难受还是惊怖,因为自己的身体仿佛都随着景物的变化而消失了,只剩下灵觉,五官空荡荡的虚悬。他看见的还是这片山谷,却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也分不清是春夏还是秋冬。 陆超和庹源泰仍站在山谷中相斗,他看的清清楚楚:陆超这时已经站住不动了,捧着天罡太极罗盘,用刺刀指向天空,那样子就像一尊雕像。 围绕着老头周围的景物好像在飞速变化,白天黑夜的交替,春夏秋冬的轮回,不是实际发生而是灵觉感应的“心像”所见,与现实中的夜色山谷相重合让人恍然分不清梦幻与真实。 发生这种错觉是因为老头在运转心盘术,那是真正的心盘术!侵入唐成的灵觉让他感受到,原来真正的心盘术是需要天罡太极罗盘作为灵引的,天啊,自己手里尽然有这么一件宝贝,以前却浑然不知。 老头可不是在考察地形地貌,也不是在堪舆地理,春夏秋冬的轮回演变本身就是天地生机周而复始的过程,这片大地已经承载了亿万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他以心盘术“唤醒”这片大地的岁月年轮,运转天地间的生机灵气。聚阴阵汇聚的阴森寒流仍在,却无法与这天地生机运转相抗衡。 瞬间,心盘运转到极致,陆超大喝一声,手中刺刀向前一挥,一切戛然而止。 只听咔咔两声,庹源泰身边的六杆旗杆莫名其妙断了两根。 阵破了! 但是,汇聚的阴气一时之间仍然郁积在山谷中,但却不再向陆超汇流攻击。半空中飘浮的点点诡异蓝光在缓缓消散,但短时间内还无法散尽。 老头的反应比兔子还快,聚阴阵一破,还没有等鬼火散尽,把天罡太极罗盘一揣,身体蹦出好远,持着刺刀朝着庹源泰直冲了过去,看动作很有唐成刺杀袁嘉庆的风范,刀尖微颤好像发出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周围飘浮的鬼火像波浪般的分开,又在他的身后合拢。 陆超要掏家伙上去直接捅人,庹源泰的阵法破了,陆超的心盘术也要收了,唐成感觉身体又“回”来了,脑袋晕的厉害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他咬了咬舌尖,竭力使自己清醒过来,手持太阿冲下了山梁。 刚才老头发动的心盘术非同小可。唐成虽然刚刚入门也知道那种消耗相当巨大,陆超再大的本事也会感到虚弱,这时候不帮忙又待何时? 山谷中还飘着鬼火,唐成释放出灵觉扰动阴气分开鬼火,但他冲的太快了,有几点蓝光擦到了身上。数量很少威力也不是很大,仅是上衣有几块布片在跑动中被风扫了下来,落地变黄渐渐腐朽。 山梁上的唐成再快,也没有三丈外的陆超快,他和庹源泰已经交上手,军刺与骨刺左右挥闪却极少碰撞,两人身形游走滴溜溜乱转,身法快的就像虚影一般。 远处奔来的唐成看得清楚,庹源泰的功夫不弱,至少绝不亚于自己,甚至比陆超更强。 唐成冲到近前挥太阿就要与陆超一起夹攻庹源泰,但是,脚下一滑,就像溜冰一样,这个身体飘了出去。 第106 你该瞑目了 唐成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无形的流动中推了他一把,好在他并没有晃到在地。 挥剑接连冲了几次都是如此,他根本就无法靠近两人缠斗的战团。 陆超和庹源泰不仅在比武格斗,现在已经是以命相搏了,两人都使出了所有还能动用的手段。不仅仅挥刀子,还以神识相互缠绕展开精神攻击,偶尔有余力便运转地气克敌,这样纠缠在一起唐成很难***。 试了三次,唐成干脆不往上冲了,右手持剑左手托腕,拿桩定身收敛心神运转内劲,收住灵觉将精气神都集中在剑尖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游斗中的庹源泰。他没有参与格斗,而是为陆超掠阵时刻准备策应,只要庹源泰一露出破绽就上去给他一剑。 这样以来,他还真站稳了。手里持着剑一步步缓缓而行,紧随两位高人游斗的身形。 山梁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月光出现了,宝刃太阿又发出微弱的清啸,宛如女子渴望的轻吟。他这个架势不论是不是虚张声势,看上去也像一头用力扑击的猛兽,咬不着人也能吓唬人。 庹源泰禁不住暗暗心惊,历代地师的威名他当然知道,但是当代地师陆超自从七十八年前遭遇重创,功力大打折扣,这么多年始终无法恢复巅峰状态,如今恐怕也剩不了几年阳寿,应该更加不如当初了。而自己提前布下聚阴大阵占尽天时地利,应该有七成把握可以击败陆超,说不定还有生擒的可能。 他刚才还在心中得意的盘算,要是能拿下陆超,再好生逼问历代地师秘传的心盘。心盘术是高深玄妙的堪舆秘诀,庹源泰也会,但历代地师所传更加非同一般,是他梦寐以求的。 倘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得手,袁嘉庆死的也值了,反正他会杀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灭口,顺手也为徒弟报了仇。 庹源泰根本就没有想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陆超居然破了他最擅长的聚阴阵。 当时感到一阵可惜,今天难以阻止陆超逃走,今后就会多了偌大的麻烦和祸患,假如消息传了出去,他回到庹家后也不好交待。更没有想到的是,陆超的反应更加令他意外,竟然没有逃走,而是挥刀上来和他拼命。 庹源泰和袁嘉庆这对舅甥师徒今天的举止,把老头给惹急眼了!况且就算陆超自己可以逃脱,那唐成怎么办? 等到近身交手,庹源泰又觉得意外,陆超破阵的神气消耗自然极大,但是他运转法阵的消耗也不小。 刚才以玄机秘术相斗,消耗的不仅是体力,更多的是比拼修为功力,陆超的功力比他原先所估计要精深得多,神识也浑厚悠长。等到这时候才近身相斗,神识纠缠此消彼长,拳脚兵刃上陆超竟然不吃亏,太难缠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年轻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手中那柄煞刃也着实厉害。他和陆超斗到这个程度都已是强弩之末,迟早挡不住那人攻击,只有找机会先把他除掉才行。 可是陆超转守为攻之后,就好像不要命一般一招更比一招狠,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对那个年轻人出手。 这样下去可不是好办法,说不定今天会栽在这里,得赶紧脱身了,毕竟先保住自己的命要紧,有什么麻烦以后再说吧。 庹源泰想到这里,身法陡然加快,绕着陆超向外转了半圈转身疾走,手中长长的骨刺急速挥舞,发出一连串类似笛子吹奏的颤音,引动山中夜气相和,奇异的力量逼使陆超不得追近。 庹源泰又使出了玄机秘术,而且是除了阵法之外压箱底的绝招了,不求伤人只为逃跑。 陆超没有勉强揉身进击,而是像发疯般奋力一跺脚,大喝一身:“动手!” 这个地方没有别人,老头当然是叫唐成动手。就在陆超跺脚的一瞬间,唐成的感觉不是大地在晃,反而感到脚下的土地是如此坚实稳固,难以抗拒的厚重。 唐成的灵觉,两位高人纠缠的神识,笛声引动的夜气,以及太阿的轻吟都被“封固”了。也不知道老头是怎样跺出这一脚的,在场所有人包括陆超本人的玄机秘术,在这一瞬间都“失效”了。 陆超跺脚的同时,庹源泰正好从唐成左侧斜刺里窜出。唐成早已蓄势待发,这时候想也没想,身形如风而至,挥剑直刺庹源泰的右颈。 庹源泰的功夫当然在唐成之上,“有触必应”的境界自然是很高的,看也不看右手向外挥动骨刺,剑骨相击发出的声音异常沉闷。撞击力不仅爆发在兵刃相触的那一点,内劲运转中全身筋骨都受到了冲击。 唐成倒飞出去三米多远,落地之后蹬、蹬、蹬连退几步才站住,内腑翻腾,差点要吐出血来!耳中好像听见太阿发出一声伤痛的呜鸣。 喘息略定,唐成抚胸望去,庹源泰却没走,身形仿佛被定格仍保持向外挥击的姿势,只是头垂了下去,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表情和袁嘉庆临死之前一样。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胸前,满脸的惊骇和不可置信,还有深深不甘,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嘴角有血沫涌出。 庹源泰的前胸露出了一截刀尖,月光下不染血迹发散着寒意,他的生命也正随之而流逝。他的背后贴着一个人,宛如隐藏在月光的阴影中,正是陆超,手中的刺刀已完全没入了庹源泰的后心,只留下一截缠着粗布的握手。 风停了,山谷中连虫儿鸟儿都不再鸣叫,除了自己的喘息声,唐成几乎听不到别的动静。一片静谧之中,陆超对着庹源泰说话了,声音低沉中略显疲惫。 “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该用自以为最擅长的阴阳玄机阵法与我相斗。你想欺我年老又受了伤,这一辈子又没留下传人,但我毕竟是当代地师,以堪舆秘术欺我,简直是一种侮辱! 你这一生最擅长,而我远比你更擅长,就算你布下法阵占尽天时地利。也是枉然。 源泰先生,你所求如此,死的也该瞑目了!” 庹源泰口中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动静,手臂一软,骨刺落地,本已低垂的头也毫无支撑的耷拉下去。 他死了,但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挂在陆超的刺刀上。 陆超对着死人还在说话,但是接下来的话庹源泰是不可能听见了,倒像是说给一旁的唐成听的。 “源泰先生,你的功夫了得,想击败我不是没有机会。从一开始你就应该与我近身缠斗,神识彼此相消,只要你敢拼命我也无可奈何,最终恐不是你的对手!何必舍近求远反而耗送一身功力?”停了一会提高嗓音问: “小娃儿,你说是不是?” 第107章 心里犯了难 陆超正“语重心长”的对着死人说话,冷不丁开口叫唐成,把他给吓了一跳,赶紧回答: “他哪是前辈的对手,功夫再好也不行,人差的太远了!前辈,您没事吧?” 陆超冷哼一声:“你看有事的人,难道是我吗?” “当然不是前辈了,您老人家怎么会有事呢?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唐成语无伦次地说:“算了,待会儿再说这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陆超很不满的反问他:“你又不是没杀过人,怎么办还要问我?当然是将麻烦料理干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陆超说话的同时,掏出天罡太极罗盘托在左手朝天空一招,展开手臂向后退了一步。 顿时,山谷上空漂浮的点点幽蓝之火已散去了大半,余下还未散尽的这时候奇异的汇拢,如一条溪流落在庹源泰的身上。 唐成感到一阵恶心,拣起了落在地上的那根细长带孔的骨刺退后几步。 只见庹源泰的身体包括他身上的衣物迅速的枯萎、腐朽、散开落地,这么短时间内自然不可能有蛆虫滋生,但却迅速而奇异的化为一堆腐泥,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再高明的法医恐怕也查不出线索来。 在唐成拣起骨刺的同时,陆超已经拔出了刺刀,冷冷的看着庹源泰的尸身萎地化泥,吸聚的蓝光似乎还未散尽,刺刀上泛出点点阴森的青芒。 老头应该很累了,唐成在近处看的清楚,他握着刺刀的手背上有一层凝结的细汗。不是平常人大汗淋漓的样子,在月光下就像一粒粒晶莹的露珠密密麻麻粘附在竖起的汗毛上。 唐成也是个会家子,明白这是全身劲力运转到极致血脉宣泄的结果,老头握刀的手心这时候一定也汗透了,体力已经到了透支的边缘。 杀了庹源泰,两人表面上看毫发无伤,但其中的凶险只有在场的一老一小自己清楚。 陆超拔出刺刀后,看也没有多看一眼顺手就将天罡太极罗盘扔给了唐成,转身朝山梁那边快步走去,路过那座残存的聚阴阵时,刺刀连挥在每一截旗杆上都划了一记,边走边说: “拿好你的盘子,今天要不是它,我老人家还真难搞定!”然后又吩咐说: “带着鹤翅风笛,随我去那边收拾干净。” 原来这根骨刺叫鹤翅风笛,看来名堂不小。唐成有太多的话想问陆超,但这时候没有机会,只得紧走几步追问: “您老人家不要紧吧,用不用我扶一把?” 陆超板着脸说:“地师走山路,从来不用人扶!”末了反而很关心地问唐成: “小娃儿,你怎么样,接了大名鼎鼎的源泰先生一击,还受得了吗?” 唐成调息平定心神回答:“是挺难受的,但还挺得住。” 陆超放心地说:“那就快点走,时间不短了,别走了风。” 山梁那边的大道旁,还有一辆空车并躺着两个生死不明的歹徒,万一被过路人发现了报警,追查起来也是很麻烦的事。 唐成抢在陆超的身前翻过了山梁,来到袁嘉庆的尸身旁,先将那根判官笔形状的凶器收了起来。这东西的外形和鹤翅风笛差不多,但它是金属质地实心不带孔,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些江湖人不约而同都喜欢用刺状的家伙,陆超的刺刀、袁嘉庆的判官笔、庹源泰的骨刺甚至包括唐成的短剑,都是短而带尖的,方便操作。 自古格斗所用的冷兵器中,枪为百兵之王,战场杀伤力是最大的,但现代人不可能扛着丈二长枪满街跑,缩短为匕、刺便于携带。而在施展拳脚功夫时近身持刺,不仅相当于手臂的延伸,还可以直接招架对方凶器的劈砍,既方便又实用。 收起袁嘉庆的兵器,唐成又搜了一遍尸身。他虽不是个苦孩子出身,但从小就知道废物利用,小时候不就是跟着外公外婆在山里受苦的吗? 唐成没有“浪费”的习惯,他可是亲眼看见陆超是怎么处置庹源泰的尸身,万一袁嘉庆身上有好东西可别糟蹋了。 唐成还真的有收获,居然搜出来一沓现金! 这个袁嘉庆也真是的,跑到金城山逛公园,身上还带这么多钱,到底想干什么,这不白白便宜了“凶手”唐成。幸亏唐成的习惯好,要不然待会儿尸身连着衣服一腐烂,这笔钱不就浪费了? 至于其它的东西,唐成可没动,包括袁嘉庆的钱包以及里面其它的证件、信用卡等等。 他搜身的动作很快,不亚于老练的扒手,弯下腰摸了两把就搞定了。 陆超就站在一旁看着,见唐成揣起了一摞钞票,不禁露出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搜完身,唐成又去拣插在周围布阵的骨头棒,陆超皱着眉头说:“那些破玩艺没什么用,都扔他身上吧。” 唐成很听话的将周围的骨棒拔出来都扔在袁嘉庆的尸身上,陆超很干脆的弯腰一刀插入后背,刀身上的青芒微泛,好像在刹那间笼罩住尸身,然后拔出刀,没有多看一眼,转身向山下大道走去。 袁嘉庆的尸身连着衣服也就跟庹源泰一样迅速的化为腐泥,至于上面堆放的骨棒腐朽的速度要慢得多,从黄色发灰渐渐变得发黑,然后干枯碎裂变成粉末,完全消失已经在几个小时以后了。 唐成当然没有看完这一幕,他早就跟着陆超下山了。 来到大道旁,那辆出租车竟然一直没有熄火,两名歹徒还躺在原地,看来附近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唐成先拣起了自己的剑鞘和剑套将太阿收好,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在两人身上摸了两把,果然搜出了两叠现金,每人身上有一万,扎钞票的牛皮纸条还没有拆,看来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不久。 联想到袁嘉庆身上的一万现金,唐成在脑海中大约拼凑出一段猜测的情节:这两名歹徒应该是袁嘉庆找到的,特意拿出三万块钱给他们看了,并支付了两万块的定金,要他们抢唐成身上的一件东西,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三万。 而这两名歹徒并不仅仅是为了五万块钱杀人,他们被袁嘉庆的举动勾起了私心,既然有人肯花三万雇凶去抢,那么这件东西的价值一定远远超过三万。他们收了两万块钱又趁袁嘉庆“不在场”,企图抢了东西据为己有,为了不暴露,干脆起了杀人的歹念。 至于实情是否如此,就要问他们本人了,唐成只能猜出个大概。 收起钱,唐成心里却犯难了。 第108章 大深南海 两名歹徒中被撞的“乘客”伤的极重,断裂的肋骨可能已经刺穿肺部,嘴角有一摊血,呼吸听起来就像拉风箱,昏迷中已处于垂危状态。 而那名被揣中命根的司机,口吐白沫躺在地上轻轻的抽搐,暂时并没有生命危险,但如果不处理的话可能更麻烦,他仰面躺在地上,身旁有些呕吐物,很可能会窒息而死。 把他们丢在这里不处置,自己反而会成为警方追查的杀人者。假如送医院的话,至少自己应该报警,不能白白便宜了这两个谋财害命的歹人。 但是,这样的麻烦就更多了,万一在途中就出了人命,自己更加解释不清楚了,而且麻烦不仅仅来自警方,要知道今晚还死了两个来历非同一般的人。 唐成正在踌躇间,只见陆超大步走上前去,二话不说连起两脚将躺在地上的两人挑飞,落入道旁的树林中。 他下脚很重,昏迷中的歹徒顿时送命,落地时已经开始迅速的腐化,因为陆超不仅起脚还挥刀在空中给了他们两下,至此刺刀上的青芒已经退尽,又恢复了惨白的颜色。 唐成有些愕然,这老头可真够狠的,骨头渣子都不留啊,一切痕迹处理的干干净净!而唐成本来没有想杀这两个人,从法律上来讲这已经超出了正当防卫的范围,属于追加伤害,而且他们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唐成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想当初在南充郊外被陆超盯上,自己还威胁老头说怕不怕他杀人灭口?自己真是不识尊神真面目,关公面前耍菜刀了,这老头原来才是杀人灭口的天王!又想起陆超说过曾有一个徒弟是他老人家亲手了结的,不禁在心底打了个寒战。 陆超见唐成站在一旁发愣,表情很不满的说:“夫子之道在于忠恕,但要分场合,江湖人行事讲究以直报怨。这两个人和你无怨无仇素不相识,却因一念之私而杀人,出手如此狠毒毫不犹豫,留他们在世上也有害无益,不如尘归尘土归土,倒是做善事了,难道你还要为他们感到惋惜?” 唐成苦笑着说:“您老人家都处理完了,我惋惜又有什么用?” 陆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问了一连串的话:“今天命丧山中的源泰先生,来历非同小可。他这一失踪,你认为没有高手追查吗? 留下这两名歹人,必然能查出你的线索。假如有人顺着线索找到你,你能说的清楚吗? 如果说不清楚,难道你还有命吗? 你还想让我老人家天天这么暗中保护着你吗?” 唐成立刻摇头:“不敢!请问前辈,我们现在去哪里,这辆车又怎么办?” 陆超很生气,差点没用刺刀背敲他的脑袋,瞪着眼睛说: “遇到这种事情,连脑筋都糊涂了?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你难道让我在荒郊野外连夜徒步爬山?有现成的车,当然是开车走了!” 老头一直都是架子十足,但看得出来他已经疲惫不堪,连夜再走几十里路回城确实太累,也想坐车图个方便了。唐成将虚掩的车门拉开说: “您老请上车,请问去哪里?” 陆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说:“去大深南海歇歇。” “啊,这里去大深南海有近三百公里呢。”唐成惊讶地小声说。 “怎么,你还不愿意?”陆超生气地反问。 “我没有说不愿意去呀。”唐成小心地说。 “那还不快开车。”陆超懒懒地说。他真的很累了,需要好好歇一歇。 这时候,这一老一小都需要寻找灵气不错的地方滋养形神,那大深南海是与金城山龙脉吐珠相望的“龙取水”之地,最合适他们这时候调息了。 可是这里离大深南海还有两百多里路呢,没办法,老头开口了,唐成只能照办。 唐成上车,将计价器扣下又打开,拉着陆超调转车头绕过成都市区抄小路上了高速公路,向南充金城山大深南海开去。陆超将座椅背放斜,靠在上面闭目养神,自言自语地说: “我今天做事确实过于狠绝,但自有原因,你将来要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学我这样,否则折福折寿啊!” 唐成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陪着小心说:“您老人家长命二百岁,先好好休息吧。” 陆超闭着眼睛又补充说:“待会儿开车上了高速公路小心点,躲着那些监控摄像头,别把这辆车连我们俩都给拍进去了。” 这老头年纪虽大还真不是老古董,当今社会那些先进的玩艺什么都知道。 其实不用他提醒唐成也会注意的,否则也枉称江湖老油条了。 为了尽量不打扰老头休息,车速不快不慢开的很稳,三个小时后停在了一条没有路灯的道路旁,路边有绿化带,穿过绿化带就是大深南海的围墙了。 车刚停下,陆超立刻睁开眼坐起身子,说:“把车上的痕迹全抹掉,然后进来找我。” 唐成又问了一句:“车就扔在这里吗?” 陆超终于露出了倦意,不再吹胡子瞪眼说话:“警方会发现的,人虽然没了,但车是他们家属的财产,留下吧。”说完这句话他径自下了车,穿过绿化带翻墙进园了,看意思是要唐成处理完车上的痕迹自己去找他。 唐成翻墙进入,偌大的大深南海景区,早已看不见老头的踪影,但他这时候已经是熟门熟路,自己知道用什么手段在园中寻找适合滋养神气且足够隐蔽之地。 找了大约一个小时,果然在一处略向内凹的半山坡上看见了陆超。这里是一片月光下的林间空地,背山面水,老头正盘膝端坐在一块石头上调息。 唐成没有打扰老头,他自己也需要行功调息,化解内腑的不适。 借助天地灵气滋养定神,定坐之地便是人为灵枢运转之处,彼此不能相扰,唐成退到了一个较远的地方,也盘膝而坐运内养心法。法诀再好也架不住今天这般折腾,唐成行功一个时辰也只恢复了六、七成,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完全休养过来。 当他吐息收功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陆超背手站在身前不远处,腰杆挺的笔直,脸上的表情却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戏谑,活脱脱又是他熟悉的那个怪老头。 唐成有些不知所措,赶忙站起身来问:“前辈为什么这么看我?” 陆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点头夸赞说:“小娃儿,你很镇定嘛!” 唐成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后脑勺说: “是吗?那要多谢前辈的教诲和提点了。” 第109章 女弟子杜灵聪 陆超却很“谦虚”,摆摆手说:“不要谢我,你有很多能耐不是我教的。” 老头难得夸他一次。凭心而论,唐成今天的举止确实足够镇定决断,从头到尾没有一丝慌乱,遇见如此意外的凶险变故,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而且功夫尚浅,但举措得当,几乎无可挑剔,应该表扬。 然后拍拍唐成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小娃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还没有来得及细聊今天发生的事情,老头居然有闲情要讲故事。唐成很纳闷,谁吃饱了没事干,大半夜跑到大深南海山林中讲故事? 老头今天还给庹源泰讲了一个故事,然后把人家给杀了,可见听他讲故事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成心里七上八下,却不敢有异议,只得回答说:“前辈请讲。” 陆超这时候却不着急了,表情很高深的问他:“作为一代地师传人,不仅要聪敏机警,也要有真正的胆量,遇事镇定,处置不能失措。这些,你都能做到吗?” 老头的话又绕回到收徒这件事上来了,不过这时候的唐成已经对老人家心服口服,既感激又佩服。 陆超的能耐就不必多说了,唐成以前别说见过,就连想都想不到,绝对有资格做自己的师父了。而且老头今晚可是为他拼了老命,这份大恩简直是没有办法报答,今后有机会也应该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唐成已经想好了,只要老头再问一句“你愿意拜我为师吗?”他立刻就跪下磕头拜师,不会有半点犹豫,于是很认真的说: “不敢说都能做到,但遇事自信还能有所反应,知道处置,不至于太过失措。” 陆超的表情却不太认真,坏坏的笑着说:“是吗?我看未必!你别急着下结论,先听完这个故事再说。” 陆超以前收过八个徒弟,这八个徒弟指的是正式入门想要传以衣钵的弟子,但他这一辈子可不止教过八个人,比如这时的唐成,也算已经在老人家门下受教了,他三十年前还收过半个徒弟。 这就很奇怪了,徒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还能论半个呢?这事说来话长,这个人名叫杜灵聪,听名字很男姓化,其实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 自古以来就极少听说有女地师,更何况是陆超这种地气宗师的传承?地理堪舆师这一行时常要穿行荒山野岭,而且有些阴气和阳气特别重的地方都会对体质有影响,男人还好说,女人有时候真的很麻烦,很不方便。 再说,女人本来就是阴柔气场,要是遇到地场阴气,那就会跌入极阴状态,容易阴气上身,落下病痛不说,可能还会出现意外,所以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女性地气宗师这一说法。 陆超没想过要收女弟子,但杜灵聪是故人之后,她生的乖巧又很讨人喜欢,一张嘴也很会说话把老头哄得很开心,于是就经常教她几手防身功夫和堪舆秘法,反正也没有别的徒弟,这样也可以减轻无聊之感。 杜灵聪的资质和悟性都不错,入门的功夫几乎都学会了,她为人尤其机灵,和老头相处久了,经常将师父那些戏弄人的花样一眼看穿。 陆超是个老的不能再老的**湖,除了一身真功夫,江湖手段也是花样百出,这些唐成是领教过的,种种小手段也是老头教训弟子的方式之一。 但是杜灵聪是故人之后,陆超又没打算传她正式的衣钵,因此教训的不能太过分,而杜灵聪往往能看穿他的小把戏,让老头经常没有脾气。 能教的都教给她了,就算一时半会火候尚浅,以后也只能靠她自己去历练了,学艺自古就有“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说法,至于剩下的本事的确不是女性可以学的,老头也没有打算传授。 但是,杜灵聪却有了不太服气的想法,拐弯抹角的问师父:女子可不可以成为一代地气宗师? 陆超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其实在他的眼中,就算杜灵聪是个男的,与继承地师衣钵的要求也有很大的差距。但他不想直接说出来打击她,又不想让她认为自己有性别歧视,于是耍了个手段,对杜灵聪说:“作为一代地师传人,不仅要聪敏机警,也要有真正的胆量,遇事镇定,处置不能失措。这些,你都能做到吗?” 三十年前的这番话,与陆超刚才问唐成的那句竟是一字不差。 当时杜灵聪听了这话,觉得自己成为一代地气宗师有门,立刻点头,一再肯定地回答说:“当然能做到。” 陆超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假思索地说:“那好,我就给一次机会,试试你的胆量,考验一下你的能耐。” 这考试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就看你怎么使用了。陆超想了一个办法,要杜灵聪某天半夜去荒郊外的一片老坟地,其中有一座坟被雨水冲坍了半边,露出了坟洞,坟洞的棺材里躺了一具死尸,死尸的腰间系着一块玉璧。 杜灵聪需要孤身一人前去找到那座坟,将玉璧取出,回来后完好无损的交给陆超,就算通过了考验。 陆超还提了一个特别的要求,一旦拿到玉璧就不要松手,并且吓唬她说: “夜半荒坟,向来是灵异之地,人的心神容易受侵扰。你又是个有灵觉的女子,体质属阴并带着生气,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情况发生,那时一定要举措镇定,处置得当。” 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大姑娘来说确实是过于为难了,但杜灵聪艺高人胆大,换句话说也叫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笑着照单答应了。 故事听到这里,唐成也忍不住笑了。其实老头耍的这一招没什么特别,他也能看穿,就是江湖人试炼弟子胆量的手段之一。 那坟洞的棺材里躺的“死尸”就是师父本人装扮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这名弟子敢不敢在规定时间真的一个人亲自来,以前外公就用过这种手段考验唐成的胆量,那时候他还那么小都能经受考验,何况是杜灵聪呢。 不过,也有胆小的人自然不会来,想投机取巧的人可能偷偷白天去,有人虽然在规定时间去,但会请一批朋友或保镖跟在身边壮胆,还有人干脆花钱雇别人去取东西。 杜灵聪那时的想法可能也是看穿了老头的花样,但只要她真敢去,胆子也不算小了,至于能不能达到老头各方面的要求,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竟然愉快地笑着答应了。 第110章 好尴尬 陆超根本就没有理会唐成的笑意,看了看远方,自顾自继续讲他的故事: 那时候,陆超住在重庆近郊,而杜灵聪是从贵州家中溜出来找老头学艺的。 这天晚上,杜灵聪特意给陆超做了几盘好菜,买来两瓶好酒,让老头好吃好喝的等着。天黑之后,她出门的时候,陆超正在喝酒,好像特别享受,他还特意关心地叮嘱杜灵聪: “不要着急,小心点,慢慢走。” 杜灵聪当然要着急了,她要急着完成任务,赶在老头吃完饭前回来,一出门就大步流星奔郊外的老坟地去了。 到了那个地方,确实够恐怖的,刚刚下了一场小雨,靴子踩在泥地上发出吱吱的怪声,四面隐约可见零星的鬼火在飘荡。 这片坟地里本来没有风,但可以听见远处山间的风吹起松枝的声音,那声音由远而近,呜哇呜哇拖的很长,还伴随着回音,在回音里好像还有人在吹奏呜咽的长萧,这时候又偏偏响起了好像夜猫子打斗声,那声音在她耳边一闪而过,消失在远处。 杜灵聪胆子再大,这时候也心虚了,感觉到头皮发麻,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但她不能退缩,只能暗中给自己壮胆说: “有什么好害怕的,人哪有不害怕的?只要不慌不乱就行!别说世界上没有鬼,就算真的闹鬼,凭我的功夫也用不着怕。”停了一会又自己给自己鼓劲: “嗯,注意拿桩站稳,别不小心滑一跤,让扮死尸的老头看了笑话。” 杜灵聪摇了摇头,左手戴好皮手套,在手腕外侧绑了一支手电筒,照起亮来十分方便,右手握住一支短刀大胆走进了坟地。 时间不长,她还真找到了陆超所说的那座坟,看上去年头很久了,已经塌了半边,棺木腐朽后形成一个坟洞,杂草把坟洞遮了半边。 她走进洞口,用手电一照,里面真的躺了一具尸体,尸体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不堪但还算完好,腰间系着一块玉璧。 看见这么“恐怖”的一幕,杜灵聪倒不怕了,反而在心中暗笑。她在心里说:坟已经塌成了这个样子,里面早应该尸骨无存,怎么会还有这样一具尸体躺着,分明是老头自己扮的,破绽也太明显了!只是不太明白这老头的身手也太快了,明明还在家里喝酒吃菜,怎么这么快就躺到坟洞里来了。 她二话不说,俯身上前用左手抓住了那块玉佩。 在电筒的照明下,那具“尸体”竟然微微动了动,伸手抓住了系住玉璧的丝带。 杜灵聪没有惊慌失措,故意装作胆大,右手挥刀割断丝带,还用刀背顺手敲了“尸体”的手背一下,拿着玉璧一个后空翻跳下坟头,转身一溜烟出了坟地。 事情到此,看起来一切都十分顺利,但是还没完,真正的的好戏还在后头。 杜灵聪走出坟地暗自得意,正准备往回赶,抬头只见来路上有一条人影正以极快的身法赶来。到近前用手电一照竟然是陆超,老头换了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左手拎着酒瓶,腰间系着一块玉璧歪歪倒倒走着醉步。 杜灵聪吃了一惊,赶忙上前说:“师父,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你?” 陆超打了个酒嗝,瞪着眼不紧不慢地说:“要你慢点走,怎么会跑这么快!我刚才多喝了几杯。” 杜灵聪一听这话全身就发毛了,难道刚才那坟洞里躺的不是老头?她打断陆超的话,举起左手颤声说:“您老要我取的玉璧” 话还没说完,陆超拍了拍腰间,脸色大变,很不客气地说:“玉璧还在我这里呢!你去了什么鬼地方,拿到了什么鬼东西?” 就这一句话,杜灵聪猛然反应过来,感觉不对劲,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是不是真的从死尸身上取来的,吓得尖叫起来,手一抖,玉璧落地摔碎了。那块玉璧本来就是碎的,勉强用胶水粘合在一起,失手落地必碎无疑。 见到这种情景,陆超突然笑了,笑呵呵地喝了一口酒说:“灵聪,你忘了我的吩咐吗?一旦拿住玉璧就不得松手,要不然就有意外的情况发生,一定要举措镇定,处置得当,将它完好无损的交给我。 你总是喜欢用心机料事,遇事出于预料却还不能全然镇定从容,难道你没有发现坟里躺着的那人,穿的就是我现在这身衣服吗?” 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不用陆超多解释,唐成也能猜出内情。 坟洞里躺的“死尸”的确就是陆超本人装扮,杜灵聪也成功拿到了东西,这与传统江湖人试炼弟子胆量的手段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老头又玩了个新花样,在后面加了一道门槛。待到杜灵聪一走,陆超也迅速起身,施展身法溜出坟地,绕到来路上装成刚刚赶来的样子,一句话就把杜灵聪吓的惊慌失措。 杜灵聪自以为总能看穿陆超的小把戏,经常让老头没有了脾气,以为这一次又和以前一样。等到遭遇的情况出乎预料时,才发现自己只是自作聪明,根本就不是先前想象的那般镇定,能够从容应对,其实自己还是一个胆小鬼,陆超的考验她当然没有通过。 这老头太“坏”了,但手段也的确高明。 听完故事,唐成笑着问:“那位杜姑娘,后来怎样了?” 陆超无所谓地说:“自然不能继承我当代地师的衣钵了,她是从家里溜出来胡闹的,后来自然是回家了,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早已嫁人生子,她的孩子可能都有你这么大了。”停了停,又转移话题说: “不要说她了,还是说你吧!小娃儿,你笑什么,难道以为自已足够镇定吗?” 老头问话的时候看着唐成,那神情似笑非笑,让唐成总觉得心里没底。 唐成不明白老头讲这个故事的用意是什么?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老头故意用这个故事来启示自己的? 可是,仔细回想今晚所发生的事,应对之间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妥呀,已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一切尽量处理到最好了。 于是,唐成疑惑的问:“晚辈今天有什么失措之处,请您老指点!以后多加注意。” 陆超听了他的问话,点点头:“你临机决断倒是干净利索,胆子大,也很镇定,我很满意。”但最终还是绷不住了,嘿嘿笑出声来,指着他的裤裆说: “就是留了好大的破绽,这样走出去一定会引起人注目的。” 唐成低头一看,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那神情好不尴尬。 第111章 乘船,去湖中走走 今天在那辆车上,唐成谎称要下车撒尿,引诱那两名歹徒从背后动手,走到树林边总得装个样子,将裤门上的拉链拉到底,然后就……遇袭动手了。 当时来不及拉上裤链倒是情有可原,可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处理了那么多事情,自以为很镇定,办事没有什么破绽,不曾想却忘了一直开着“大前门”,小兔子都差点跑出来了。 这一天,天气比较热,他当然没有穿衬裤,偏偏上衣的前摆又在树丛中被划破了一大块,迎面可以直接看到敞开的拉链和里面很薄的内裤,真是好大的“破绽”,要是在大白天,指不定就露白了。 唐成赶紧将裤子拉链拉好,陆超也笑够了,这才用教训的口吻说:“你真正的破绽还不在裤子上,也不在今天,闲话说完也该谈正事了。” “你老人家有什么正经事就直说吧。”唐成巴不得老头赶快转移话题,不要再纠缠在这个破绽上。 “你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吧?”老头故意拉长话语说。 “我是有很多问题想请教老前辈,但不知从何说起。”唐成弱弱地说。 “那就找个风景清幽的好地方慢慢聊吧,我也有很多话想问你。”陆超想了想说:“乘船,去湖中走走。”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这一老一少在码头上租了一艘脚踏动力船,没有工作人员驾驶,而是自己随意在水库中漫游。他们踏着船向水库中央驶去,一边行游一边谈话,不一会儿,船停在了帽尔梁码头。 现在人们给帽尔梁取了一个前卫而大气的名字,叫皇冠岛,其实这个名字也还是有些形象的,因为它的形态就像一顶浮在水面的彩帽,不过,叫它皇冠未免有点俗气,也不知是哪位大师的杰作,其实它原来的名字“帽尔粱”听起来就很贴切。 现在岛上满园的柑桔刚刚发黄,浓密的叶片中间露出拳头大的果实,黄橙橙的果实压弯枝条,整个岛就变成了黄色,也许皇冠岛的由来就是与此有关的吧。 蝴蝶和蜜蜂还在追逐果子的香气,千万不要偷摘果子,要是不小心被果汁浸在手上、身上,会被蜜蜂蜇伤的。 帽尔粱四周的柏树、青杠、桃竹、芦苇依山傍水,这时候碧绿苍翠,像一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洁净的水面,十分迷人。 而岛中间的“迎宾楼”金碧辉煌,亭台水榭古朴典雅,衬托在青山绿水之中,犹如翡翠中的极品种类翡,格外惹眼,置身其间,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让人流连忘返。 两人在小岛上转了一圈,时而低语时而谈笑,那样子十分愉快。大约半小时,他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帽尔粱码头,小船向着水库深处驶去。 脚踏板激起的浪花拍打着水面,波浪向岸边涌去,弄折了沿岸山麓苍翠树木的倒影,也弄皱了平静水面上的大师水墨,唐成的心里为之一颤,举起了手机,不停地拍照,而陆超没有拍照,只是静静地看着绿色的山坡。 看牧童扬鞭,去体味他的逍遥悠闲;看茂密的丛林中,田舍错落,炊烟袅袅,去回想昔日母亲升起的炊烟;看蔚蓝的天幕上,白云如丝,春燕飘飞去体味童年的乐趣。 唐成见老头如此,也收起手机,闭起了双眼,听波浪击打山麓嶙峋怪石如少女轻柔的歌声,听对岸树林画眉清脆高歌,听山中早起劳作的男人女人的闲谈。 小船慢慢地行走在大深水库,碧水幽幽,波光闪烁,山是坐落在水中的岛,岛是飘浮在水面上的山,湖光山色,如诗如画,分不清是山的倒影还是蓬莱仙境,只能闭目静静地遐思。 大深南海以其幽深著称。五座山峰形成五个半岛,若干峡谷,汇集着五百多种植物,三十多种野生动物。五马归槽、象鼻山、帽尔梁还演绎出许多动人的故事和美丽的传说。司马相如、颜真卿、苏东坡、张献忠等历史、文化名人或以儒雅娴熟,或以剽悍伟岸都曾在此神游和隐居。 这时候,不知不觉太阳升到了头顶,他们把船停在山下的小码头,登上蜿蜒的石阶路,紧依茂盛的树木一路向上,大概半个小时便到了南海观音寺。 这座寺庙坐落在猫儿梁对岸西岭山麓湖边。 中国古典园林中,经常可以看到从山岸边探入湖中凌水而建的亭阁,从地理气场的角度来说有聚气的作用,调和荟萃山水阴阳之气,比如大明湖畔的小沧浪亭,比如惠州西湖的元妙观,比如南充高坪的白塔。 但是,这里的亭阁为舫船造型,地理气场局势就变了,引导地气处于一种动感的状态,起到运转阴阳之气流转而不是聚合的作用。大深南海中修了这么一种建筑,看来白云山里面也应该有名堂。 这座寺庙始建于乾隆年间,后来在战争年代被焚毁了舫上的中式舱楼,近年来重新修建,并取名南海观音寺,而如今这里成了大深南海著名的水上景观。或流芳、或遗臭的人们已消失于历史的烽烟中,无辜的船舫还静静伫立在水面上,精致典雅的工艺、秀丽壮美的外观,供中外游客们每日欣赏、点评、感叹。 在寺庙里转了一圈,陆超和唐成这一老一小两个男人又回到了船舫里。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阳光下,游客的喧嚣早已远去,都忙着去吃午饭或者应酬了,四下里难得见到一个人影,只有巨大的寺庙还停留在原地,彷佛随时准备向湖中起航却始终未动一步,只有灵觉才能感应到灵枢地气在缓缓的流转中绵绵不歇,它穿行的不是湖波而是岁月。 舫楼上坐着的这一老一小两个人,陆超出神地望着水面在回忆往事:九十年前,那是一个乱世,整个神州大地上都有战争的痕迹,他在川北一带行走江湖,每天夜里徒步赶到大深南海练功,历代地师秘传、最高深的心盘,就是在这座石舫上练成的,而今天带着好不容易找到的传人唐成,又回到了这里。 唐成见老头良久不说话,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陆超将思绪从陈年往事中收回,淡淡一笑说:“你着急了吗?不要急,慢慢聊,话不要说乱了。”停了一会说: “我先问你第一个问题,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你的破绽在哪里?” 唐成老老实实的回答说:“第一次我从阆中托运花瓶回成都,就等于告诉您老去哪里找我,当时没有想这么多,现在知道了。” 第112章 传承信物 陆超听了唐成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不错,当时也不是你不小心,因为你还不了解我。人们行事都难免有疏忽,但吃亏之后一定要清楚破绽在哪里,吃一堑长一智不能稀里糊涂。 我再问你,今天我只是挡住了庹源泰,却任由你身处险境,你是怎么想的?” 唐成沉思片刻,回答说:“面对那种高手,您老恐怕也无暇分心旁顾,挡住他就等于是救了我。”停了一会又深沉地说: “再说了,你我只是江湖中偶遇,我未曾为您做过任何事,而您给了我这么多,晚辈心中只有无尽感激!” 陆超满意地笑了,神色变得很温和:“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还请我吃了两顿饭呢!”停了一会又转移话题说: “嗯,很好,你懂事理知分寸,不像某些人所得越多所求就越多,你所予越多他所欲就越多,要是不全给他就心生不满乃至怨恨,好像别人都应该给他,世上不孝子孙大多如此,而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唐成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再说了,事情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也应该学会自己去处理,不受此教训以后难长记性,我老人家本事再大,总不能一直替你扛着吧。”老头继续说: “而且我很清楚,你完全有能力收拾掉那个脓包,否则我也不会找你罗嗦。” 唐成陷入深深地沉思中,仍然没有说一句话。 “第三个问题,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把我老人家都卷入这番凶险!”陆超突然问。 唐成低头说:“我不该在盘丝洞那样光天化日的地方研究来历不明的东西,以至于惹了麻烦,我也没想到,会在那个并没有多少游人的地方碰见那种人。” 陆超哼了一声,像放鞭炮一样问:“哪种人?和你一样掌握灵觉的人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金城山可是川北最大的旅游名山,而盘丝洞就是当年拍西游记的景点之一,蜘蛛精连唐僧师徒四人都能慑服,让他们脱不了身,这么神秘的所在,奇人异士当然要经常进出了,你自己不是也去了吗?” 唐成解释说:“以灵觉感应,那块玉牌并没有异常,我才会不经意拿在手中对图研究,难道是因为我的功力还不够? 可是,那个袁嘉庆分明也没比我强多少啊,照说不太可能察觉异常,难道他认识这件东西?你老人家看看,这块玉牌究竟有什么来历,差点给我惹来杀身之祸?还连累到你老人家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掏出黄绸包裹的玉牌,打开绸布将东西递了过去。 陆超接过东西仔细看了看,很诧异的说:“什么玉牌?怎么又扯出来一块玉牌?我还以为是因为你那柄剑呢,你在盘丝洞养剑,不小心被袁嘉庆窥见,于是跟着你一路到了成都,然后又到了都江堰”随即发出了一声轻呼:“……噢!” 老头的话说了一半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因为他看清了那块玉牌,神色陡然变得很奇怪,夹杂着震惊和深深的伤感,盯着玉牌半晌,竟然又缓缓的闭上眼睛抬起头来,好半天没有说话,眉稍也在轻微的颤动,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唐成被老头这一声轻呼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折腾了一夜半天,难道是摆了一个乌龙,陆超并不知道袁嘉庆的目标是这块玉牌? 看老头如此激动的反应,还真不是装出来的。过了好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问:“前辈,您认识它,难道一直不知道这块玉牌在我身上?就是在樊家梁文昌宫那晚,石头他们盗墓时意外找到的,您当时也应该在场啊?” 陆超睁眼答话时,神情已恢复平静,只是语气有些低沉略带沙哑:“我又不是神仙,当时只在远处山头上观望,那油菜地里的事情怎么可能都最清楚呢。后来以神识查知,你身上携有一把很有灵性的煞刃,十分难得却被阴气封存,你自己告诉我是一柄短剑,后来我也只在远处见过你养剑,还没有仔细看过它的真面目。”停了一会又接着说: “既然见到了这面玉牌,如果我猜的不错,你那柄剑应该名叫太阿,而你去盘丝洞找盘道长,不是去查剑锷上的鸟篆文,就是去查玉牌上的符箓文。” 唐成解下暗藏腰胁间的短剑递了过去:“前辈猜的一点不错,这把古剑就叫太阿,而我去找盘道长确实是为了查玉牌上的符箓文,您能告诉我这两件东西的来历吗?” 陆超接过太阿,却没有拔剑出鞘,而是低头抚摩着剑锷上的鸟篆文,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爷是可怜我这个老头子,还是在戏弄我这个老头子?”停了停,以兴奋的口气说: “在文昌宫遇见你,我一时心动,追着你绕着整个川北转了一圈,却没想到你身上带着这两样东西。天下有灵性的煞刃不止一件,埋藏地下被阴气封存的更多,可它偏偏是太阿!” 说完这些,他又抬起头看着唐成说:“小娃儿,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我的话没问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在广元时你没有细说。你和石晋文他们那晚盗墓的经过,尤其是得到这两样东西的细节,只要能想的起来,都原原本本告诉我。” 那夜事情的过程并不复杂,尤其是发现古剑和玉牌的情况也很简单,唐成边回忆边讲述,不到半个小时也就讲完了。 陆超长叹一声说:“原来竟是如此误打误撞!好了,我该问的话都问完了,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说完话停了好半天才说: “这面玉牌,是江湖风门寻峦派的传承信物,七十八年前,与寻峦派上代掌门袁崇焕一起失踪,而太阿就是袁崇焕的佩剑,也是寻峦派自古所传。” 唐成很意外,禁不住问:“传承信物?掌门所有?难怪智隐老太公一下就认出了玉牌上的字是一个‘峦’字。”说完话定定地看着陆超说:“拿着这块玉牌就可以去做那个什么寻峦派的掌门吗?难怪袁嘉庆会起贪念。” 陆超心情本来就有些低落,这时候却被唐成的话逗出了一丝笑意。他举起剑鞘在唐成脑门上虚敲了一记: “你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还是故意逗我老头子取乐,江湖上哪有这种讲究?传承信物只是一种象征,继承掌门之位才会得传信物,不是拿着信物就能当掌门,因果关系不能搞倒了。不然一个外人拣到这块牌子去寻峦派摆掌门的架子试试,被人家修理一顿还算轻的!” 第113章 寻峦信物古玉牌 唐成还真的是在故意逗老头取乐,他的武侠小说倒是看过不少,因为赵老喜欢看,家里历代武侠著作收藏了一柜子,但唐成毕竟是个**湖,清楚现实中的情况。 有些事以前虽然没有见过,可听说了也能想明白,不是很多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那么回事。 比如陆超提到的“凤凰谷庹家”,无非是一个精通地理堪舆秘术,尤其擅长阴阳玄机阵法的家族,传承已久于是创出了字号。而唐成自己如果想吹牛的话,不也可以自称“龙门耸项家”的传人吗? 外公项豫章虽然还算一号人物,外婆蒋毓君、大舅公、二舅公、四舅公以及三舅婆都不是好惹的善茬子,但“龙门耸项家”人丁不旺,字号不算响亮,严格说起来没有自成派系。项家得自项门的江湖册门传承,其实是川北八大门的一个分支,包括唐成自幼打下的根基都是在蒋家坝学的,而其传承却是来自川北程家。 川北程家是八大门自成派系,倒没听说过有什么掌门,但九十多岁的程老太公解放前就是族长,精通江湖八大门所有手段和真功夫,而且另有秘法传承,各门行事的江湖规矩也是他在监督。 说程老太公的地位就相当于程、蒋、项三家的“掌门”或者是“宗主”也未尝不可。 一般的普通家族可能没有这种讲究,但只要有属于家族或某个团体的财富历代继承下来,必然都有一个类似于“掌门人”的角色。 当代的财团或家族企业还要选董事局主席呢,其道理是一样的,无非是称呼不同。而江湖功夫或地理堪舆秘诀,也是一种特殊的传承财富,甚至花钱都买不到,这个团体的规模和影响大了,也就形成了所谓的门派。 川北程家也有传承信物,是一支有象征意义的长鞭,由上代族长交给下代族长同时另有秘法相传。假如程老太公丢了长鞭被人拣到送了回来,程家人一定会表示感谢,但要是这人拿着长鞭要做程家族长,程、蒋、项三家都不可能接受,那人不被揍成过街老鼠才怪! 陆超被唐成逗笑了,拿着玉牌继续解释说:“寻峦派传承还在,但如今传人之间彼此不合,没有一个能压住阵的掌门人物,这里面牵扯到很多利益的归属,其中门道你应该明白的。 这块玉牌毕竟是传承象征,被寻峦派中有地位的人得到,作用非常大。假如江湖上有身份的人找到它,交还给谁讲究就多了,私下里可以有不少好处。” 唐成眨了眨眼睛,故意不解地问:“我拿着它找到寻峦派的人,也有不少好处喽?” 陆超撇了撇嘴说:“你不行,至少现在这两把刷子还不行!如果公开送回去,总不能公然敲一个门派的竹杠吧?无非是图一声谢谢,还得编个故事交待清楚它的来历,必定有人会在暗中调查你,毕竟袁崇焕当年是下落不明。 如果私下里交给某人想敲一笔好处,你也得有讨价还价的资格。遇到客气的,给两个小钱就打发了,遇到心地阴险的,直接明偷暗抢拿走,你能有什么办法?而凤凰谷庹家就不一样了,人家有敲竹杠谈价码的资本,随便给玉牌编个说得过去的来历,别人也不好追究。” 唐成点了点头说:“江湖风波险恶,竹杠不是那么好敲的,就连做善事都得小心点!袁嘉庆要抢这面玉牌,就是贪图寻峦派的好处吗?” 陆超摇了摇头:“假如袁嘉庆和你一样小家子气,有这种敲竹杠的想法倒说得过去。但源泰先生身为一门宗主,想法必然不一样,他可能会图谋间接控制整个寻峦派,那好处可就是应有尽有了。” 唐成附和着说:“本钱不一样,能做的生意就不一样,是我和袁嘉庆的区别;地位不同,眼界就不同,想的事情当然不一样,是我和庹源泰的差距。” 陆超再次笑了,以教训的口气说:“自己知道就好,别以为会两下子就了不起,俗话说‘满罐子水不动,半罐子水乱晃!’ 不过,这块玉牌还有讲究,一般人不清楚,庹源泰可能知道一些,它不是普通的器物,而是一块玉箴,里面记录了寻峦派自古相传的堪舆秘诀:寻峦诀的心法。” 唐成这回是真的吃惊了,将玉牌从陆超手里拿过去研究了半天,它既不是空心的上面也没有微雕文字,灵觉感应毫无结果,疑惑不解的问: “寻峦诀?我小时候看过,还会背呢!难道那不是真经,另有秘法相传,藏在这块玉里面?哪儿呢,哪儿呢?” 陆超反问说:“你背的是哪一部寻峦诀?” 唐成如实说:“当然是宋朝赖布衣写的。” 陆超想了想,用肯定的语气说:“你背的不会有错,就是那部自古相传的寻峦诀,它当然没有必要写在玉牌里面。所谓留在玉箴中的心法,不是秘诀文字,而是一种见知灵引,帮助后来人感悟真意……” 所谓见知灵引,那意思是说有些东西空谈是很难说清楚,比如玄机阵法,唐成小时候在地理堪舆书中学到的再多也没有真正用处。但是掌握灵觉之后,被陆超诓到阆中、广元、巴子别都转了一圈,切身感受到地气灵枢的运转和呼应,隐然构成了天人相合的巨大阵法,对玄机阵法有了直观的理解和切身的认知。 从这个角度来说,整个大深南海就是一种见知灵引。而真正的高手,能将这种文字无法描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知,通过神识凝炼在特殊的器物上,方便后来人体会。 器物所谓的灵性,就在于它和人之间能产生的精神共鸣,这一点唐成在练剑时有切身的感受。 所谓灵性往往是很独私的感受,比如换个人用那柄剑,未必会“看见”一个叫太阿的女子,那仅仅是唐成自己的特殊机缘所赋予它的“心像”。但“见知灵引”却是另外一种境界,不论后来者是谁,只要功夫到了地步,都可以在器物上感受到前人特意留下的信息。 这样一解释,唐成倒是明白了,把玩着玉牌说: “看来我的功夫还不够,待到化灵觉为神识之后,就可以了吧?” 陆超微微笑了笑:“那也差得远,至少要有源泰先生那种本事才行。” 唐成有点泄气了,眼珠一转,将玉牌递过去说:“您老人家一定有这个本事喽,要不看看玉牌里的见知灵引是什么?” 第114章 袁天罡的墓 “那我就试试吧,好些年没见过这种东西了。”陆超面带得意之色接过玉牌,握在手心微闭双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唐成也瞪大眼睛在一旁看稀奇。 然而,仅仅过了片刻,陆超突然脸色大变,睁开眼睛呵斥着说:“小娃儿,你怎么把它煮了!” 唐成一怔,随即解释说:“这块玉牌被阴气封存了多年,玉器虽然没有大碍,但表面硬度也会稍软一些,要很长时间才会恢复。我用江湖册门‘水火齐攻’的办法加速回火还阳,放在火上用水煮了好几天。” 陆超长叹一声:“玉器不怕封存,所以适合炼制箴物,慢慢回火还阳也就是了,你何必多此一举?”然后不无遗憾地说: “不怕外行人不敢动,就怕只懂一半的内行人乱动啊!这块玉箴中的见知灵引让你给抹去了,可惜了寻峦派前辈祖师的一番凝炼心血呀。” 唐成愕然,带着满腹后悔之意说:“我不是故意的,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陆超看了他一眼,大有深意的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仍然可以作为信物流传。而历代地师所学,当然包括各派地理堪舆之法。待到你将来有了地气宗师成就,将自己对寻峦诀的感悟见知,以神识凝炼于玉牌中,不就可以补救了吗?” 唐成看看陆超,有点惶恐地追问:“那很难吧?要到什么境界才行呀?” 陆超掂了掂玉牌:“假如它是一本书,能读懂就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是写出来?谈堪舆地气功夫,现在跟你说还是太早了,我也不好回答。 你懂内家拳法,可以打个比方来说,至少要有相当于‘形神皆妙,与道合真’的境界才能做到。 你要记住了,这次可不是欠我的人情,而是欠了千年之前地理堪舆大侠袁天罡前辈的人情。” 唐成很懊恼,他家传册门所学就是鉴别和修复器物,并以此为得意,但今天却自作聪明毁了一件难得的珍奇器物,那种挫折感不是别人能体会的。 唐成虽不甘心,但也很无奈,谁叫自己学艺不精呢!想了想又问: “寻峦派是什么来历,与袁天罡前辈有什么关系? 寻峦派在地理堪舆界是很有名气的,传说它是大名鼎鼎的赖布衣所创。这个赖布衣原名赖风冈,字文俊,自号布衣子,又号先知山人。 他是江西省定南县凤山冈人,一生相当有传奇性,颇难考证。记载他在建阳县当过官,喜好相地术,于是弃官浪迹江湖。 还有传说他生于宋徽宗年间,九岁就高中秀才,后来曾担任国师之职。由于遭到了秦桧的排挤,便弃官云游,自称布衣子,故此世称赖布衣。 赖文俊身为一代地理堪舆大师,不仅继承了前人的堪舆理论,还创立了天星堪舆学。直到今天,他创立的“天星拨砂法”和“辅星水法”仍被堪舆界广泛使用。 他还创立了“人盘”,即在罗盘的“天盘”、“地盘”基础上,加入“人盘”,使罗盘上天地人三才齐备。 然而,赖布衣这个人真正流传的事迹并不在于地理堪舆,他当年的足迹几乎踏遍了中国,一路留下了许多传说,被称为“地理堪舆大侠”。在当代,他的故事还成为了不少武侠小说以及影视作品的题材。 这些都是后人对赖布衣的解读,其实他还有一个更深远的传说,他的师传祖师其实是唐朝的袁天罡,从这个意义上说,袁天罡才是寻峦派真正的创始人,这样的传说在西南地区是很广泛的。 袁天罡给嫡传弟子留下了三件宝贝,第一件就是天罡太极罗盘,第二件是一块作为传承信物的玉箴,第三件是他亲手按照古剑龙泉太阿打造了一雄一雌两柄短剑,也按原名称雄剑为“龙泉”,雌剑为“太阿”。 至于当代江湖风门的“寻峦派”却不是袁天罡本人所创,而是堪舆秘法在流传中形成的,正式开创者是数百年后的明代风水大师周仲高。那么,这寻峦派创始人到底是赖布衣还是周仲高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只要记住它真正的祖师爷是袁天罡就对了。 后来,周仲高继承了历代寻峦诀的嫡传衣钵,在江浙一带影响很大,形成了堪舆学的一个派系,此派尊赖布衣为祖师,江湖风门中由此有了“寻峦派”。 而在西南地区却依然盛行袁天罡是寻峦派祖师的说法,各派的堪舆诀只是口口相传,不可能写在书本上。 唐成听陆超的介绍,突然记起了从小就能熟记的天罡诀,其中的几句要不是师传的外人,就不可能理解其中的奥秘,要是仅仅从字面意思去解读,那就大错特错了。 乾山艮水人丁旺,巽上满墀大吉昌。离上来龙临坟位,儿孙代代发文章。 门前曲曲弯弯过,世世荣华又运昌。西北路上气昂昂,此地名为吉庄扬。 家家兴隆多豪富,四下平正是天堂。前高後低难长久,後高前低广田庄。 东低西高为逆地,水流震宫不相当。虽然流去无妨害,亦主人丁窜远方。 陆超为唐成介绍寻峦派的来历,这时候看见他正在深思,突然插了一句:“小娃儿,你领着石晋文他们去盗的那座墓,知道是谁的墓吗?” 唐成实话实说:“我也不清楚,骗石头说是张献忠藏宝地宫,其实就是虚拟的。” 陆超哈哈大笑:“你可真能忽悠,比那个在电视上出了名的忽悠大王赵本山还能忽悠!如果我猜的不错,它就是紫阳真人袁天罡真实的墓地。” “紫阳真人袁天罡的墓地?”唐成惊愕。 “袁天罡打下了寻峦派真正的基业,但他临去世也没有找到正式的传人,却只传下了天罡太极罗盘,寻峦玉箴和古剑太阿,至于另一柄龙泉剑估计是作为纪念物随葬了。”陆超解释说: “石晋文他们发现的那具遗骸当然就是七十八年前失踪的寻峦派掌门袁崇焕,他应该是去找寻龙泉剑的,还想看看祖师爷有什么其它宝贝随葬?连祖师爷的墓都敢盗,死在那里也是报应了,说不定是祖师爷太喜欢他这个传人,把他带走了。” 玉箴和太阿通过智隐老太公和陆超的解释,唐成算是搞清楚了的其来历,可却更加纳闷了,他不解的问: “那位袁崇焕身为寻峦派掌门,怎么会这么脓包,盗个墓都死在下面了,连石头他们都不如。” 陆超冷笑一声:“石晋文他们不也死在下面了吗?” 第115章 心酸往事 唐成听到陆超又一次提起这件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低头不说话,这时候又听陆超意味深长地说; “真以为那是好动的地方吗?其实袁崇焕当年的功力,绝对在今天的庹源泰之上,但他当时被仇家追杀身受重伤,不找个好地方调养,反而着急去盗祖师爷墓中的宝贝企图翻本。 那个年代没有现在这些先进设备,他盗祖师爷的墓自然不可能让别人知道,只能趁夜独自入地,结果伤势发作遇到了意外,死在下面也很正常。” 唐成更加不解的追问:“您老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就像在旁边亲眼看见的一样?” 陆超听了唐成的问话转过身去,望着舫楼外南海的山水夜色,语气中似乎浸透了岁月沧桑,缓缓说: “我虽没有亲眼看见,但也能想到。这事七十八年来除了我自己,江湖上没有人清楚,人们只知道我曾被那个不孝的徒儿马化敬所伤,却不知他是受袁崇焕暗中指使。而将袁崇焕追杀的入地无门的那位仇家,就是我。” 唐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提问,竟然问出一段秘密心酸的往事。 陆超年轻的时候可不简单,他出身大户豪门,祖上就是三国时鼎鼎大名的军师都督陆逊,到了陆超这一代,他不仅风流倜傥,而且熟知江湖上种种勾当,一样也没少干,要不是有师父管着随时教训,还不知会折腾出多少事情来。后来继承了一代地师衣钵,民国二十年,他四十岁,收了第一个弟子祝高鸣。 祝高鸣出身寒微,脾气和师父完全不一样,他为人敦厚稳重,悟性与资质都很好。陆超除了嫌他太古板,不像自己少年时那么调皮捣蛋之外,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是,不久之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祝高鸣要上战场从军保卫家国。陆超当然支持,各种防身以及杀人宝贝让徒弟随便挑,恨不得都让他带上。 祝高鸣在战场上执行的是最危险的侦查任务,倒也能发挥所长,立下不少军功。 徒弟上战场师父当然也不能闲着,陆超在敌占区偷摸干过很多事情。他烧过日本鬼子的仓库,还利用关系和本事,威逼利诱伪军头目,将仓库里的军火、药品等军事物资倒卖到国统区和解放区,伪军就报“战损”搪塞过去。 日本鬼子进入中国,奉行的是烧杀抢掠三光政策,大小头目当然不忘搜刮各种奇珍异宝。而陆超也不客气,鬼子在中国搜刮的各种珍贵文物、字画古玩、金银财宝,他有机会就去偷,偷完还不忘杀人再放一把火。唐成曾经杀死石晋文一伙的事情,比起老头当年的手段来那真是没办法比。 可惜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三年后祝高鸣为国捐躯,陆超失去了衣钵传人。直到民国三十三年,抗战胜利在望,陆超才收了第二个弟子马化敬。 马化敬是陆超在做“军火生意”时,认识的一位江湖同道的儿子。那位同道知道陆超的本事也了解他没有传人,就把儿子送到陆超门下学艺。陆超见马化敬为人机灵资质也不错,就收为门下,打算作为衣钵弟子。 当时陆超住在重庆城里,亲自教授了马化敬一年半时间,该教的都教了,没教的都是最高深的秘诀,马化敬暂时还学不了,需要自行历练火候,等待将来能继承地师衣钵。 马化敬觉得在师父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施展的,便决定向师父告辞出去闯荡,陆超也乐得清闲,跑到青城山隐居了一段时间修身养性。 一年后,陆超回到重庆,恰好听说马化敬的父亲去世,老朋友亡故自然要去吊唁,顺便见徒弟一面。然而在马家却没有见到马化敬回来奔丧,陆超觉得不对劲,便去追查徒弟的行踪,这一查,就查出大问题了。 马化敬当时在江西武功山。江西与湖南交界一带,在抗战之前的国内战争期间,是红军的老根据地。但到了抗战后的解放战争期间,地处国统区的腹地,土匪闹的特别厉害。当地的一些豪强聚众干起了土匪的勾当,欺男霸女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当地维持治安的往往只是象征性的剿匪,甚至经常与他们勾结。 马化敬在当地勾结头目,私下里倒卖军火给各路土匪大发横财,有很多军火甚至就是以剿匪战损名义从仓库里直接偷运给土匪的。 不仅如此,马化敬还通过军火买卖操纵、控制土匪势力之间争夺地盘展开火拼,他的生意更加兴旺,这还不算,最可恨的是他竟然鱼肉勒索百姓,放荡奸yin良家妇女。 陆超查明详情之后非常愤怒,他老人家在抗战时也干过差不多的买卖,马化敬把手段学会了,却用错了地方,走到邪路上去了! 陆超盛怒之下找到马化敬要清理门户,但这老头也有心软的一面,面对痛哭流涕认罪悔过的马化敬,他有些下不了手。 转念一想,徒弟有错师父也有责任,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学不教师之惰”,他自己跑到青城山逍遥自在,却对刚刚学成功夫闯荡江湖的马化敬疏于管教。 陆超心一软,打消了杀人的念头,只打算废了马化敬的功夫,他正准备动手,却突然出了变故! 陆超一生鬼精鬼精,从来都是他暗算人,没有人能暗算他,枪林弹雨闯过来都毫发无伤,但万万没想到会中了徒弟的暗算,再精明的人也有疏忽松懈的时候。 本来借马化敬十个胆也不敢对师父动手,可暗中却另有一位高人指使,这人就是寻峦派掌门袁崇焕。 当然这个袁崇焕不是那个抗清名将袁崇焕,他只是西南地区的寻峦派地理堪舆师,与陆超之间早有嫌隙,他的身份当然不仅仅是寻峦派掌门,在世面上是做航运生意的。 在抗战末期,日本鬼子从占领区运送壮劳力到东南亚一带当劳工苦力,而袁崇居然连这种生意都接。陆超获悉后曾放出话来,迟早要剁掉袁崇焕一条胳膊加一条腿,让他知道什么叫手足骨肉分离。 当代地气宗师的威名不小,袁崇焕听到后也就收手了,后来还带领寻峦派的高手在长江流域多次伏袭鬼子的商船,受到过南京国民政府的嘉奖,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但袁崇焕与陆超私下里的梁子就此结下了。 陆超没有真的去找袁崇焕,但是后来也没把话说清楚,那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到底剁不剁了?一直没有明确的下文。 第116章 风水秘辛 就在陆超打探马化敬行踪的同时,袁崇焕先行一步找到了马化敬,威逼利诱密谋了很久,指使他暗算陆超,而自己在一旁协助,两人联手趁陆超不备定然能成功。 这两人最终决定动手,一方面是因为袁崇焕和陆超的私怨,另一方面是马化敬也害怕师父不会放过他。 但还有一个原因恐怕是最重要的,那就是陆超太有钱了,而且不是一般意义的有钱,说他是重庆首富也不为过,只是一般人不清楚,马、陆二人却是知道底细的。 当时的陆超,要黄金有黄金,要美元有美元,收藏的珍贵文物、字画古玩、金玉珠宝无数。这些普通人眼中的财富还不算,身为一代地师,他还拥有各派堪舆秘诀,各种珍奇的法器与宝物。 仅举一个例子就足够诱人:灵性不亚于太阿的古传煞刃,老头手里至少有十支。 陆超年轻时虽然风流,寻花问柳的事情没少干,但由于种种原因阴差阳错一直没有成家,也没有子嗣。 外人不清楚陆超的身家,但他对唯一的传人马化敬毫无隐瞒,在重庆的时候,很多事情包括账务和财物都交给徒弟去打理。 他曾对马化敬说过:“我本出身豪门,后来所得的财富也将取之于国用之于国,不是属于我自己的。而你不要指望这些,我只会传给你下一代地师应有的东西。” 假如陆超还没来得及处置后事就突然死了,世上能动用这一笔庞大财富的人就是马化敬了,他当然动心了,而袁崇焕帮着马化敬暗害老头,能得到的好处就太多了,事后他想要什么,马化敬也不敢不给。 陆超正准备动手废了马化敬功夫,他的神识忽然有警觉,立即转身拔刀,恰好发现袁崇焕在背后行刺,两人大打出手,酣战在一起。 马化敬一见这个场面,以为有了天赐良机,也豁出去从地上跳起来猝然发难,结果他们还是小看了一代地师的真功夫,陆超当场杀了马化敬,袁崇焕身受重伤逃走。 陆超自己也身受重伤,但他已经红了眼,拼着将来伤势难愈也不调治,一路马不停蹄追杀袁崇焕,一点喘息的功夫都不给。 两人都受了重伤,假如袁崇焕回转身来放手一搏,鹿死谁手还不清楚,但他却被老头吓破了胆,一路只顾逃窜。 从江西武功山一直追到川北金城山,袁崇焕突然失踪了。 而陆超也伤势发作难以支持,倒在蓬州一家客栈中起不了身。一位路过蓬州恰好也住在这家客栈的中医唐守礼,给陆超看了病,医道高超救回了他的性命。 从此之后,陆超心灰意冷,就像当年的堪舆大侠袁天罡一样,散尽家财浪迹天涯,金玉珠宝、各种珍奇器物送的送、捐的捐,也都没留下。 说到散尽家财,陆超转过身来特意看了一眼唐成,见唐成已经张大嘴听的出神了,并无特别的反应。他喟叹一声,一手托起古剑太阿说: “我得谢谢你,终于让我知道了袁崇焕的下落。” 唐成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问:“这件事,您老一直都没有对人提起过吗?” 陆超点头说:“是的,我从来没有说过,袁崇焕毕竟是一派掌门,事关整个寻峦派的江湖声誉,我杀了他本人也就罢了,不想大肆宣扬。”然后带着神秘的语气说: “再说我后来一直没有找到袁崇焕的下落,死无对证的事情,也就没有和人提起。要不是你今天拿出了寻峦玉箴和太阿,这个秘密我也不会说的。” 听了这话,唐成不解地问:“您刚才提到了寻峦派的传承来历,但听前辈的讲述,您的历代地师传承,好像不是某个门派的宗主,甚至没有派系,是这样吗?” 陆超的表情有些傲然也有几分苦涩,他反问:“小娃儿,你虽然没有交待过自己的来历,但我能看出来,你一定有江湖风门的出身,而且所学颇为驳杂。你可知道自古地理堪舆之学,祖师爷是谁?” 唐成想了想,回答说:“晋代郭璞。” 陆超点了点头说:“郭景纯博才广艺,精江湖各门之学,既是家和训诂学家,又是道学术数大师和游仙诗的祖师。曾为《尔雅》、《方言》、《山海经》、《穆天子传》、《葬经》作注传于世,全面论述了地理堪舆术的理论和实践,奠定了传统地理堪舆的基础,因此人们又称他为地理气场鼻祖、堪舆宗师。”然后看看唐成意味深长问: “但如今各派地师实用之术,由什么人集大成而开创,开枝散叶才有今日地理堪舆之法?” 唐成想也不想就说:“当然是杨公杨救贫了。”他说的杨公是指唐末的杨筠松。现在身为江湖风门弟子,提起此人很自然的使用尊称,潜意识中对杨筠松比郭璞还要尊敬。 杨筠松是著名地理堪舆大宗师。其平生自奉勤俭且怜贫恤苦,多方周济不遗余力,民间极为崇敬有口皆碑,世人称之为“救贫仙人”,故又称为杨救贫。 唐僖宗朝,杨筠松官至金紫光禄大夫,掌灵台地理事,后隐归云游精研山川气势,最后栖居于赣州杨仙岭观景参悟、立论著说,研制杨公盘授徒传艺,一生桃李满天下。 杨筠松门下众弟子多堪舆名流,开枝散叶演成堪舆各派。其高徒有曾文、刘江东等,嫡传徒裔赖布衣、刘谦等。明十三陵勘测营造者廖均卿、上海古城营造者李国纪、福建永定著名圆形土楼承启楼选址设计者陶张皆为杨筠松嫡传徒裔。 杨筠松的各种著作也是后世各派堪舆经典,著有《撼龙经》、《疑龙经》、《立锥赋》、《黑囊经》、《三十六龙》、《青囊奥语》、《一粒粟》、《都天宝照经》、《天元乌兔经》、《葬法倒杖》、《天玉经·内传》、《天玉经·外编》等书,悉数收入文渊阁四库全书。 可以不夸张的的说,如今各派地理堪舆要是追溯源流,都出自杨公门下,而在杨公之前,尚无人可专称地师。假如问史上谁人可称地气宗师,唐成第一念想到的就是杨公。 见唐成答的干脆,陆超很满意的又点了点头:“历代地师传承之源,便是杨公,你说杨公属于风门哪个派别?” 唐成恍然大悟说:“哪一派都不是,哪一派又都是,先有杨公,后有江湖风门各派。” 陆超两眼放光,满意地说:“说的不错。” 唐成见老头这样夸赞自己,很不好意思,低头不语。 第117章 大深南海暂收徒 陆超见唐成低头不语,看看远处的山色,又回望水中月影,严肃地说: “杨公当年有感门下桃李花叶纷呈,众弟子各成气候,来日皆有开一代宗门气象,地理堪舆之术将大行天下,得其真传者难免良莠不齐,甚至各起争端。 于是秘传心盘于一人,命其独立于各派之外监察行止,以防滥转灵枢妄动地气祸害世人。待到后世,朝代更迭时过境迁,当日之密嘱早无余效,但这一线传承却留了下来,便是历代地气宗师,这恐怕也是杨公始料未及,传至我手中已是第三十五代。 我一生经历的这百余年,地理堪舆之学渐渐式微,不复世间显学,甚至流讹为欺世盗名之术,身为当代地气宗师也只能感叹而已,但却不想这一线传承断在自己手中。”到最后,几乎是不容商量地说: “唐成,你可愿拜我为师,将来继承这历代地气宗师衣钵?” 等了大半夜,老头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对于地气宗师的称号唐成不感兴趣,但是拜陆超为师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当即起身上前拜倒:“师父,弟子给您老人家磕头了!” “慢着!”陆超突然一挥衣袖扫中唐成的肩头,一股内劲传来,唐成没有跪下去。 唐成十分诧异,这老头花样可真多,折腾这么久不就是想要自己拜师吗,眼见要磕头了,怎么又把架子端起来了?就算是江湖术“上天梯”的门槛,也不带这么玩的。但他还是开口问了: “怎么,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从昨天晚上在都江堰杀了庹源泰等人到现在,陆超这时候才算最开心,脸上的表情几乎笑成了一朵花: “呵呵呵呵,你想磕头可以,叫我师父也没问题,但得把话说清楚!你如今还不是我的入门弟子,暂时就算个记名吧,见了我当以师礼相待,并守我定下的师门规矩。”停了一会又以命令的口气说: “我暂时还不能传你历代地气宗师堪舆秘法,你在外人面前也不得打我的旗号,听明白了吗?” 这是什么霸王条款,不就是现在银行、电信惯用的手段吗?光尽义务没好处。 这老头好像把情况搞颠倒了,当初到底是谁找的谁啊?本来是陆超一路阴魂不散,狗皮膏药似的贴着唐成,怎么到了现在,就像唐成一路哭着喊着要拜师,陆超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他为记名弟子? 算了,不和老头计较了!不冲别的,就冲老人家昨晚为了保护自己和别人拼命,怎么哄他开心也不过分,况且从陆超的经历来看,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想到这里,唐成很乖巧的回答: “都明白了,全按您老人家的吩咐办。” 陆超很开心,摆摆手:“那好,你就磕头吧,我不拦着你!” 唐成跪倒在地一连磕了九个响头,这才被陆超一把拉起来,盯着他笑呵呵的左看右看,好像在欣赏一件宝贝。 唐成被老头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摸了摸腮帮子问: “师父,徒儿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 老头笑得更开心了:“当然有东西,但不是脏东西,而是无价之宝。鼻子眼睛一样都不缺,那不是无价的吗?”说到这里又恢复了嬉皮笑脸不正经的面貌: “嗯,唐成,为师发现其实你也挺帅的,颇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 唐成在心中说:“不是你徒弟就不帅啦?”但是口中却说: “不敢与您老人家比肩,想当年,您是何等的叱咤风云,实在令徒儿神往。” 老头笑得更开心了:“话也不能这么说,古人云‘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你要有志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一定会超过为师。” 怎么超啊?唐成终于问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师父,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您真正的入门弟子,得传历代地气宗师堪舆秘法?” 陆超收起笑容,很认真的回答:“其实入门之法,包括锻炼灵觉,感应地气灵枢运转,玄机阵法之妙,我都传给你了,不仅通过手书秘籍,也包括见知灵引,否则我何必约你到大深南海?你要是自己不能领悟,我再教你别的也没用。” 唐成似有所悟地说:“弟子明白师父的用意,但是再往后呢?比如灵觉化神识之后,弟子已隐约窥见其境界了。” 陆超笑笑,耐心地解释:“其实也教你了,我给的第二本秘籍中,养剑配合锻炼灵觉,练剑配合磨砺神识。你有一个优势,就是从小练过内家功夫,防身之术不用我特意再教。但是内家功夫到了‘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单论拳脚区别已不大,主要就在神识。” 唐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弟子还没开始练剑。” 陆超听了唐成的话非常满意,语重心长地说:“也不必急于求成,先让我看看你养剑如何,其实练剑也是继续养剑,只是我教你的法子,不到‘自在出入,化境而观’的地步,是不能勉强习练的。” 老头在秘籍中教唐成的练剑之法,确实很诡异,旁人听了也许会觉得匪夷所思。但唐成却觉得再适合自己不过了,与古剑太阿简直是绝配。 陆超一边说话,一边拔出了古剑太阿:“袁崇焕虽然没有德,但古剑无辜,这剑被阴气封存多年,煞气犹存,而灵性需要重新养成,最终与你神识相合。”然后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惊讶地说: “吔,你是怎么养剑的,我觉得怪怪的,和当年所见大不一样?” 听了这话,唐成赶紧解释说:“弟子也觉得机缘奇特,其实与我前段时间元神之伤所受的魔境之扰有关。” 既然拜了师父又有问题想请教,唐成便没有隐瞒,将自己养剑的奇异机缘讲述了一遍。陆超听完之后神情有些古怪,憋了半天才坏笑着问他:“唐成,你不会搂着太阿睡觉吧?要知道,它只是一把古剑,不是美女耶。” 唐成很尴尬:“师父就不要开玩笑了,这样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陆超沉吟片刻,说:“你要是不堕入心像意境中,能自在而观,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你的养剑机缘实在太少见了,不仅是养剑还有些类似古人以神念祭剑,为师所传的练剑之法,倒像是专为太阿准备的。”停了一会又说: “既然如此,为师就命你去做三件事情,等你都做成了,便可为我的衣钵弟子,得传历代地气宗师玄机秘法。” 唐成迫切地问:“哪三件事?请师父吩咐。” 第118章 阴界土 陆超没有回答唐成得问话,岔开话题说:“因为你的事折腾了这么久,我感觉有些饿了。”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但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远处岸边还有走动的人影,这一老一小还继续在清宴舫上坐着。听老头说饿,唐成赶紧说: “我们去吃饭吧,边吃边聊,您老人家想吃点什么?” 陆超随口说:“蘑菇炖鸡。” 唐成愣住了:“这大热天,吃蘑菇炖鸡好像” 话还没说完,陆超瞪着眼睛:“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傻小子,大热天吃蘑菇炖鸡当然觉得燥得慌,而我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可怜昨夜还与聚阴阵相斗,现在感觉像是三九寒天呢,暖暖身子有什么不可?” 唐成赶忙说:“既然这样,来一顿羊羯子火锅岂不更好?” 陆超不瞪眼了,嘟囔着说:“那当然更好了,但是这里离市镇那么远,有这样的火锅店吗?就算有,别人家能准备好吗?” 唐成胸有成竹地说:“师父放心,都交给弟子安排好了,您喜欢吃什么,就算路途再远,店家有没有营业,花多少钱我也让他们先做一锅,一定让您老吃好。” 陆超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将古剑太阿和寻峦玉箴还给唐成说:“那还不快走!” 唐成刚刚站了起来准备走,老头突然回身一伸手说:“把你昨晚拣的那两件家伙给我。” 唐成打开背包,将得自庹源泰的鹤翅风笛和得自袁嘉庆的金属短刺递给了陆超。 老头一扬手,两件兵刃激射而出,远远的落在了大深南海水中,看也没多看一眼便纵身跳上了岸。 唐成不傻,当然明白老头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他们杀了庹源泰和袁嘉庆,这两件东西留在身边就是个麻烦,万一不小心被发现,不就是在告诉别人庹源泰的失踪与自己有关了。为了抹去“作案”痕迹,唐成所做的这一切其它努力都白搭了,从情理上讲是太可惜了,有些不舍,但在安全上来说就应该丢弃。 袁嘉庆手中那支不知名的金属刺也就罢了,庹源泰的鹤翅风笛可是个好东西,唐成和庹源泰曾交手一招,也亲眼见他施展秘法,鹤翅风笛的威力绝不在古剑太阿之下。 受家传册门的熏陶,唐成潜意识中就有收集宝贝的爱好,虽然明知道是个麻烦还总想藏着,倒是老头子干脆,说撇就撇了,看都不多看一眼。 想想也难怪,陆超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过,万贯家财都散尽了,当然拿得起放得下,远非唐成这种江湖小混混可比,唐成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扔了就扔了吧,这东西虽然很好,但却是个**烦,而且也没有什么感觉。假如老头子把古剑太阿给扔了,唐成就会很在意的,说不定会跳进湖里去捞上来。 临近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金城山下罗家镇上那家知名的‘稼禾里’羊羯子火锅店客人并不多,一楼空荡荡的没有客人,但二楼一间小包间里,却已经炖好了热气腾腾的一锅。 唐成陪着老头子吃着口味辛膻的羊羯子火锅,破烂的上衣早已经换成了镇上门前小摊上卖的印有“大深南海欢迎你”字样的文化衫,额角和两鬓都出了汗。 老头真的是饿了,甩开腮帮子一顿猛逮,足够六个人吃的大份加料火锅,至少让他吃掉了一大半,唐成却显得有点斯文,几乎没动几筷子。 等到火锅见底,满桌子堆的都是羊脊骨和尾骨,陆超这才停下筷子打了个饱嗝,喝了杯店家专门配制的老鹰茶漱了漱口。 唐成这才小心地问:“师父要我做的三件事,究竟是哪三件啊?” 陆超拿起湿巾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不慌不忙的说:“唐成,我除了给你两本秘籍,另外还有一件东西,拿出来。” 唐成掏出黄绸布递了过去:“还有这块包裹秘籍的绸布好生奇特,师父您是怎么弄的?” 脏兮兮的黄绸在这个席面上看上去比抹布还脏,陆超接过,拿在手中笑嘻嘻的说:“绸布本身倒没什么,虽是上好的蚕丝,但也不是精贵东西,但正反两面都有文章。这正面嘛,你看是不是有血迹?” 唐成点了点头:“确实像是血迹,就像染了血洗不干净的样子,什么人的血啊?” 陆超嘿嘿一笑:“这可不是人血,而是鸡冠血,也不是现在菜市场里的肉鸡,而是乡下报晓的红毛大公鸡。我走遍了整个川北川东上千个村子,每一只大公鸡的鸡冠上都取了几滴血,用神识凝炼在绸布上。” 唐成笑了:“您老人家走过的上千个村子的鸡都遭了殃,它们也够冤枉了!那么反面呢,您老人家该不会用绸布在每个村子的阴沟都浸泡了一遍吧?” 老头被气得翻了个白眼,但是却很高兴:“反面可不是一般的东西,石晋文知道用地下的阴土封存太阿,却不知道世上还有另一种东西叫阴界土。 我用神识在绸布的反面凝炼了一层阴界土,这样加工后,这块布就不是普通的布了,而是能够隔绝阴阳气场的法器了。” 唐成听了,兴趣大增,很有兴致地说:“阴界土是什么东西,是传说中阴间的土吗?这都能搞来,那你老人家本事可太大了!” 陆超却没有笑,很认真地说:“你小子别只顾着拍为师的马屁,实话告诉你,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与这阴界土有关,记住,它是阴界土而不是阴间土,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阴间地狱。” 有一种白色的土壤在民间被称为观音土,这个唐成也曾经听三舅婆给他“上政治课”的时候说过,在那些饥荒年代,穷苦人还拿来充饥。 而它地质学名叫微晶高岭土,也是景德镇明清以来烧制瓷器的重要原料,这川北地区也零星地存在,广元地区烧制瓷器的原料就是这种泥土。 它在考古界通常被称为青膏泥,这个称呼并不准确,叫白膏泥更恰当些。有人解释说白膏泥在水中颜色泛青,所以又称青膏泥,但这种说法并不完全对。 泡在水里的观音土光泽虽然微泛青灰,但仍是明显的白色,怎么也看不出青色的特征来。 在南方很多地方,白色的观音土与含铁质的红色土壤经常混杂在一起呈层状分布,在野外挖开这种土层的断面,看上去就跟五花肉一样,市面上出售的五花肉型黄蜡石大楷就是这些地质千万亿年玉化形成的。 白膏泥在什么情况下会呈现明显的青色呢? 第119章 三件要事 这白膏泥的质地细腻,密度高,是很好的天然防水材料,在楚汉墓葬外侧的填土中,经常可以见到用它作为防水层,尤其以长沙汉墓为典型代表,三星堆地质也有见到。 白膏泥层隔绝封存浓郁的阴气多年,颜色会渐渐发青,就成了考古学者常说的青膏泥。 所以,有经验的盗墓贼下铲,从地底深处带出的青膏泥,就可以推断地下有年代久远的大墓,这是很有道理的。 但是,看见观音土就认为有古墓,那就是胡扯了,这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成因也不一样。墓葬周围用青膏泥为防水层并没有广泛的代表性,它受地域分布的限制,在南方雨水多的地区所见比较多。 古时候北方关中一带基本上是黄土层,墓葬回填土大多是筛细煮熟的黄色夯土渗入石灰、硫磺、朱砂等物,除非是规格很特别的大墓,否则很少见到青膏泥层。 白膏泥层在地下隔绝封存浓郁的阴气多年,颜色渐渐变青成为青膏泥,但如果挖出来重见天日在太阳底下晒干,又会恢复成普通观音土那种白色,哪怕再沾水也不会明显泛青了,有经验的考古工作者应该见过这种现象。那是因为其中的阴气被生气一冲已经散尽,这就是回火还阳的原理。 但是,如果地下封存的阴气过于浓郁,时间长达千年以上,青膏泥层的内表面,会形成一层薄膜一样的黑色膏状物,它不是被染黑的也不是被土壤中的腐质层渗黑的,而是自然变黑的。精纯的阴气凝而不散,哪怕重见天日之后很久仍然保持黑色,这一层薄膜似的膏状物就是阴界土。 陆超交给唐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凑足五两阴界土。 五两泥土,那不是太简单了吗?虽然唐成对这些数字不太在意,但是他知道五两土的概念,看来这第一件事太简单了,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竟然交给这么一件轻松的小事。于是,唐成没多说什么,又问:“那么第二件事呢?” 陆超脸上不经意间又露出一贯的坏笑:“以我教你的练剑方法,将太阿的灵性完全养成,别人恐怕听不懂,但你自己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唐成取出古剑太阿,双手轻轻的摩挲,以灵觉感应这柄剑,耳中仿佛听见它发出轻微的喘息声好像带着痛楚。 昨晚唐成持剑和庹源泰的鹤翅风笛硬拼了一击,太阿的灵性也受了不小的损伤,唐成内心觉得有些心痛,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温柔许多,好像害怕弄痛了这柄并没有生命感觉的古剑。 老头的话他当然明白,按照陆超所传那诡异的练剑之法,所谓灵性完全养成,也等于将他心像中所见的那位女子形像变的完全鲜活,去分辨清楚她到底是儒雅的老婆婆还是脉脉含情的妙龄女郎,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对神识的掌握和运用完全纯熟。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本来就应该等到自己的功夫火候足够,才可以学习更高深的秘诀,只是老头说话的表情实在是有点…… 唐成点了点头:“弟子知道了,也理应如此,请问第三件事呢?” 老头没有直接回答,仍然在谈太阿:“我把庹源泰的鹤翅风笛扔了,你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也能放得下。假如我把太阿扔了,你是否还会偷偷拣回来?” 唐成实话实说:“我确实舍不得,应该会取回来。” 陆超又问:“寻峦玉箴和太阿都在你手中,假如被当代寻峦派的传人获悉前来求取,你舍得给吗?” 唐成想了想回答说:“玉箴我倒是舍得,至于太阿,给多少好处我也不愿意换。” 陆超笑了,伸出手指轻轻一敲桌面说:“这不就是了,鹤翅风笛假如在你手中确实是个麻烦,但太阿在你手中同样也是个麻烦,你打算怎么办呢?” 唐成不笑了,他的确没想过这么多:“我只能尽量小心,不被人发现就是了。” 陆超摇了摇头:“再小心也不是办法,你总不能把见过太阿的人都杀了。所以我要你去做的第三件事,就是搞定寻峦派!” 唐成这下是真的吃惊了,为难地说:“您老昨晚上还说,我这两把刷子差的很远,连私下里敲竹杠的本钱都没有,怎么搞定整个寻峦派?” 陆超拍了拍桌子,白了唐成一眼,生气地说:“本钱不够可以攒,这才叫历炼!你要学的东西,不仅包括功夫秘法,也应有行事的手段。 你本来就是个江湖小游子,种种门道也学过不少,自己不会琢磨吗?假如连风门中的一派都搞不定,那怎么去面对其它各派?将来如何成就一代地气宗师?” 唐成半天没接话,陆超又放缓语气说:“为师也知道难度挺大的,不必着急也不能勉强,可以多给你几年时间,这件事,其实也算帮为师一个忙。 袁崇焕虽不是我亲手了结,但也等于是被我杀了,如今寻峦派没有一位正式的掌门压阵,内部纷争很多,也算我做事没有善始善终,你要是帮我最终完成善后,当然就是我的衣钵传人了。” 唐成叹了一口气:“弟子明白了,我会尽力的。” “什么是尽力,是必须完成!”老头语气坚决地说,不容唐成说话。 “您老人家既然交代了这件事,总得告诉我寻峦派如今的详情吧?”唐成诚惶诚恐地说。 老头看他这个样子偷偷地笑了,表情很满意,捻了捻下巴上的短须说:“你不问我也会说的,否则以后行走江湖不小心撞上了,岂不有麻烦?” 接下来,老头不仅向唐成解说了寻峦派以及阴阳玄机阵法世家凤凰谷庹家的详细情况,还介绍了如今江湖风门各派大概的状况。 与一般人在武侠小说中所了解的,那种神神秘秘的江湖门派不一样,寻峦派的传人如今在明面上还挺显眼。 寻峦派在香港拥有一家慈善基金会,通过这个基金会控制了好几个航运公司的股权,业务遍布内地、港台以及东南亚一带,近年来在广州也有产业。 更有意思的是,袁嘉庆家里是重庆的房地产开发商,他父亲生意做的很大。 学习玄机阵法搞房地产开发,两者看起来不沾边,但是专业倒是很对口的!不要以为这些江湖奇人平时都躲在深山老林里研究秘术,他们一样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看上去与其他普通人没太多的区别。 比如唐成,曾经就在春熙路站街卖过碟,后来又在太古里练过摊。 而学习玄机阵法的基础就是地理堪舆,这地理堪舆与房地产开发当然就有关联了。 第120章 远去游历江湖 那袁嘉庆平时肯定没有少给舅舅庹源泰好处,身为凤凰谷一门宗主的庹源泰才会亲自把他带到川北南充金城山历练,其用意和陆超约见唐成应该是一样的。 而且庹源泰是袁嘉庆的亲舅舅,平日对他应该比较溺爱,对他的行止一定多有放纵,从昨晚发生的事就能看出来,结果遇见了陆超和唐成这一对师徒,他们两人都没能回得去。 现在才知道老头子和唐成,这一老一小是不好惹的,可惜太晚了。 火锅吃完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唐成站起身给陆超添了一杯茶,问:“您老吃好了吗,接下来去哪里?” 陆超端着茶杯瞟了唐成一眼,有点生气地说:“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然后看看他,有点不舍地说: “这顿饭我来结账,就算为师为你送行,回去之后赶紧收拾东西走人。不论现在有没有人盯上你,你都悄悄的给我溜,既然在阆中、广元都能逃脱我的追踪,其余的事情不用为师再提醒。” 唐成没有接话。 接下来,陆超语气里带着吓唬的意味:“假如明天让我看见你还在金城山乱逛,小心为师打断你的腿!” 陆超要唐成立刻离开金城山,而且是悄悄溜走,当然有他的考虑。 唐成昨晚杀了袁嘉庆,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而陆超杀庹源泰,自然也没机会细问太多。 那两人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当然不会让旁人知晓,也没有其他人在场,陆超事后处理的很干净。但是这一对舅甥师徒来到金城山,然后又跟踪到了成都,把唐成骗到都江堰行凶,这一路上还有没有其他人随行,谁也说不清楚。 袁嘉庆和唐成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他在金城山盘丝洞和唐成搭过话,又追踪唐成到了成都,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和庹源泰之外,是否还有人知道?连陆超也不敢肯定。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庹源泰无故失踪一定会在凤凰谷庹家掀起悍然**,庹家的许多高人会来金城山查找线索。 这些人可不是一般人,他们甚至比专业的刑警侦查能力都强得多,不论他们能否查到蛛丝马迹,唐成必须赶紧离开金城山,连成都也不能呆了,要断了一切线索。 小心谨慎总是好事情,连各大证券营业部门口还挂着“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的牌子,明明是引诱人去承担风险还做出安民告示的样子,而这江湖有凶险,行走需谨慎就更要小心了。 再说,唐成从小就生活在川北农村,已经在金城山一带呆习惯了,赏遍了风情山水,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家里人的底细。 而成都那地方,他卖过碟、练过摊,还被警察请进了派出所,失去了处男的第一次,也是在这里结识了人生导师赵瑛老先生,现在陡然让他走,还真有些舍不得,但是没办法呀,谁让他遭遇到这些无妄之事呢? 唐成很痛快的点头:“弟子今天就会离开成都,您老人家又打算去哪里?” 陆超晃了晃脑袋:“我的事不必你操心,当然自会寻逍遥,云游四方,看天下山川风情,品人间诸般美味。” 唐成依恋地说:“今天刚刚拜师,却让您老人家破费请客,实在过意不去。弟子也没什么好孝敬的,恰好昨晚得了一笔浮财,就送给您做云游四方的酒钱吧。” 他将背包里昨晚意外所得的五万块钱掏了出来,想留给陆超。昨夜老头讲述经历,提到解放前就散尽家财,料想手头可能不会太宽裕,唐成还记着呢。 陆超笑了,看着那一摞钱表情显然仍是很开心,却摆摆手说:“你这几个钱,还是留着自己泡妞吧,我老人家用不着。好了,话也交代完了,你先走吧,我来结账。” 老头打发他快走,唐成却有几分不舍,想了想又说:“师父,其实我的真名叫蒋允成,来自金城山下的龙门耸。您老如果想找我的话,去龙门耸下红土地的蒋家坝,一定能打听到消息。” 陆超微微一怔,随即开怀笑着说:“唐成呀唐成,你终于对为师交了实底,是怕你溜了之后我找不到吗?川北金城山龙门耸,那么你所学一定出自程家八大门,果然有门道!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去打扰你的家人。 你要是完不成我交代的三件事,找你也没用,假如连寻峦派都搞定了,想联系你还不简单吗?” 唐成终于对老头交待了自己的来历,总算松了一口气,仿佛从某种负担下解脱出来。他向陆超行礼告辞下楼,虽然老头说要结账,唐成还是付了饭钱才出门。 说走就走,没什么好拖泥带水的。 唐成打了一辆顺路车到成都,将二手电脑中的资料全部粉碎删除,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就说家里有急事要离开成都了,房子里留下的东西就不要了。 房东大娘有点不高兴,絮絮叨叨说自己还要请人上门收拾才能再租出去,唐成立即说押金也来不及要了,于是双方满意,房东大娘在电话里让他放心的去吧。 想了想,他最后还是给夏碧莲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在外地找了一份工作今天就要走了,来不及向她告辞,今后有老石的消息会与她联系的。 发完短信,唐成就以内家掌力将手机电话卡全部震碎,然后扔进了垃圾袋,提起行李下了楼,在转角处将垃圾袋丢进了垃圾桶。 夏碧莲正在局里开会,当时手机关了,等到中午看见短信立即回电询问详情,电话里却只有一片忙音。 夏碧莲拿着手机愣了很久,表情有些失落也有些生气,站在走廊上望着窗外街道林立的高楼自言自语: “好你个唐成,你就这么走了,连面都不见,也不告诉我要去哪里?”她心里有些怪怪的,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最后恨恨的说了一句: “走就走,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懒得管你去哪儿呢!” 唐成当然不可能告诉夏碧莲他的去向,而且发出那条短信时,连他自己都没想清楚。他甚至不知为什么要特意发一条短信向夏碧莲告别,难道在成都这个地方,除了已不在人世的赵老之外,唯一还有所挂念的,就是那将自己平生第一次铐进局子的警察吗? 唐成的动作非常利索,行李很简单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必要的衣服和财物,他带走了一面天罡太极罗盘、一把太阿短剑、一块玉箴,还有背包里一个青花梅瓶。 拎着一个小手提包,背着一个大双肩包,收敛灵觉很小心的走出小区,表面上却若无其事,打了辆车直奔火车站。 第121章 羊城广州 陆超坐在小镇上这家羊蝎子火锅店的包间里,看着唐成离去的房门,神色中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慨,在心中自言自语说: 唐成呀唐成,你要是做成了那三件事,无论是阅历、功夫、手段,都有一代地气宗师的成就了。其实诸法同源,所谓各派堪舆秘诀到高深处境界相通,已将你领进了门,我所会的,你只要有心,在江湖阅历中也能学到。 至于历代地气宗师的秘传心盘,虽神奇却不可轻易动用,我甚至不希望你将来有机会去用。昨天为破庹源泰的聚阴阵,我不得已又动用了一回,那简直是在燃烧自己的生机元气啊! 第一次见面,你就告诉我练武是为了享受人生,我真有些不忍心将历代地气宗师这副担子放在你肩上,可是没办法呀,我毕竟是老了。 这副担子你要是挑的好,我有些对不起你,要是挑的不好,我又对不起历代祖师爷。唉!让你离开川北,离开成都,放游鱼入江湖,趁着年轻,你就好好享受人生去吧! 唐成来到人潮涌动的成都火车站。去哪里呢?他必须要选择一个目的地。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广州,一个自己从没有去过又一直想去的南方城市。 早在三年前,在南方海岛服役时就想去广州看看,但是一直没有机会,退伍回乡后在成都这一年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也没心思出去,现在正好有了机会,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广州。 就要离开成都时,唐成不由自主又想起了赵老的遗愿,希望把石头背后操纵文物盗掘与非法交易的黑手给找出来。 目前掌握的线索不多,可以试着从石头突然出现的前妻秦穆莲和堂兄石文杰那里下手,但唐成要离开成都了,而且以杀人凶手的身份也不愿意与那些人多接触。 那么线索只剩下了一条,石头当初领着唐成他们去文昌宫盗墓,却随身携带得自赵老手中的元青花梅瓶,是另有打算,唐成也听他提起过。 就在今年夏天,“业内”有一个热点事件,某位神秘的大富豪收藏家,面向国内收藏界悬赏征集流散民间的元青花,并且放言:只要拿来的是真品就有重奖,如果肯转让,愿意高价收购。 那位大收藏家征集元青花的地点就在广州,自己没有出面,而是委托律师、公证机关、鉴定团队代为办理,并且保证可以不公开参加征集者的身份。 当然了,石头了解的情况更多。据说那位大收藏家来自港台,在黑白两道都很有身份地位。至于更详细的情况,石头并没有对唐成多讲,好像言语之中多有保留,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很可疑。 关于考古鉴定界对于元青花传世数量的争论,背景是复杂的,并不完全是一个学术问题。有些德高望重、专业精深的收藏鉴定专家坚持民间没有元青花真品,以故宫博物院那批学者为代表,其原因并不是盲从国外的研究结论,从另一方面讲,也是对目前国内文物盗掘狂潮的一种抵触。 民间不论是否有元青花传世,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的数量少之又少,世界范围内公开所见的真品也不过三百多件,而且绝大多数是馆藏不可交易的文物。 这种东西在国际市场上已经被炒作的极为离谱,能发现的绝大多数早就被发现了,要想再去找,真的去搜集民间传世真品的希望非常渺茫,只能向地下的古迹埋藏动手了。 文物鉴定界一直都面临一个难题,那就是鉴定时没有办法去追问“持宝者”东西的来历,只要能编造一个合法的持有手续,鉴定专家也没有办法去刨根问底。 假如有个人拿着一件元青花真品来了,不论他有什么合法的来历解释,盗墓或非法黑市交易得来的可能性是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点九。 国内有资格也有水平鉴定元青花的这一批专家,其中绝大多数是为文物保护事业贡献了一辈子的长者。他们面对这种情况,是没办法自主选择的,那处境很尴尬。要是直截了当的点头开具鉴定证书,那就是在帮助来人炒作声势,鼓励和助长其行为了。 于是,大多数人选择不置可否,然后借助所谓的学术结论顾左右而言他。所以这并不是个纯粹的学术问题,而是面对今日江湖一种无声的态度。 唐成当初向赵老解释过,赵瑛这才恍然大悟。赵老本人毕竟也不是研究元青花的权威专家,有些内情以前并不是太了解。 那位神秘大富豪收藏家的举动,从表面上看仿佛是出自一种民族情感,不服气国外学术界以及国内“宫内派”关于元青花传世数量的结论,认为以中国之大,民间肯定还有元青花真品存在,于是出高价悬赏征集。 但是,从另一方面看,这个举动也会引发各路盗墓高手蠢蠢欲动,既有重金可拿,又能保密身份,何乐而不为! 唐成就听石头提起过,他打算盗完“张献忠藏宝地宫”之后,就带着那个梅瓶去一趟广州,参加这次征集活动,假如张献忠藏宝地宫中也有元青花,就顺道一起带去。 假如真有盗墓贼带着真品元青花去了,征集者本人也绝对不会吃亏,表面上号称重金悬赏,但真正花钱买下的代价绝对不会太高。 因为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其销赃脱手价格要比明面上的国际拍卖成交价格低得多。假如是刚出土第一手的赃物,以唐成了解到的行情,其最大的差价可以在数字上去掉两个零。 这样一个举动,也是私下里接触国内各大文物盗掘团伙,利用自己的势力整合这一批“资源”的好机会。 幕后策划者没有露面,公开的活动名义上又很好听,但背后的门道那就多了,一般的外人根本不可能清楚。而唐成却没法不起疑,他怀疑这次活动的策划者和石头的幕后势力更大的犯罪集团有关。 要不是赵老的遗愿在心中难以忘却,唐成根本就不会管这种闲事。 现在他要离开成都又想不清去哪里落脚,干脆就去广州吧,手头正好有一件真假难辨的元青花,就顺道送去参加这次征集,既能做个掩护又有机会暗中探探情况。 这件仿元青花鹊上梅枝瓶,出自册门高人唐成父亲蒋再能之手,几乎完全可以乱真,就连赵老和他的同事们都找不出破绽来。假如不是自己老子做的还留下了独门暗记,唐成仅凭眼力也不可能分辨,就是不知那位神秘收藏家请来的鉴定团队,能不能找出破绽来? 真正考验父亲手艺的时候到了! 第122章 无助少女 唐成能够熟练掌握和运用灵觉,并且能控制到相当精微的程度之后,对这只梅瓶也能挑出毛病来。父亲仿制做旧的工艺再高超,器物中也缺乏一种“东西”,那就是穿越历史的岁月沉淀感。 但这种感觉是非常唯心的,在鉴定时不可能表达出来,那些看起来虚无空泛的灵觉不是什么人都能理解的,而且唐成也在猜疑,征集活动的鉴定团队中有没有这种高手? 唐成在火车站买了一张d1859次的火车票,早上七点四十分从德阳发车,当天下午五点二十分到达广州站。 唐成买的是硬座票,倒不是为了省钱,原因和上次从成都坐火车是一样的。他现在手头大概有接近二十万,只要不是太奢侈,足够生活一段时间了。 虽然去的是个陌生城市,但唐成并不担心自己无法立足,否则在江湖上也白混了。 超过九小时的硬座旅程自然枯燥乏味,但对于唐成来说还不至于劳累,从前天到现在一系列意外发生的太快,难得闲下来静养心神,顺便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火车准时到达广州站,唐成背着一个大旅行包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广州火车站,并以身法甩开了两个鬼鬼祟祟在后面伸手企图摸他的背包,只有十来岁的孩子来到站前广场上。他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感应到这个陌生城市的气息。 九月初的季节正是秋老虎的尾巴,在中国传统时令中也称为“长夏”,五行之气在火与金之间交战。 广州黄昏的气温其实和上车时成都中午差不多,甚至还略高一、两度,但是毕竟已经过了一天中最热的午后。但唐成却感觉到一股闷热,这里的空气湿度明显比成都大,汗的挥发速度不快,人自然会觉得环境有点闷。 除此之外,唐成还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浮躁、杂乱,在这种环境中他居然有了优越感和失落感所形成的复杂气息,这种气息和南方的空气飘荡在这座城市上空,整个人也就融入到了其中。 这种下意识的感觉无法形容,应该是每天穿行这座城市的人们所带的气息交织弥漫而成,不知道周围的人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每一种器物都有自己的“属性”,城市也一样,人也一样,这时候的唐成,越来越习惯从一位地气宗师角度去观察周围了。 从灵觉的角度来说,最明显的感应来自于身边的火车站,这里的人气太旺了,虽然嘈杂纷乱无比,完全没有精纯之感,但有一种浓郁充杂其中,给人水泄不通的感觉。 当然了,这不是指这时候火车站中人流水泄不通,而是周围环境反复沉淀形成,一时不能消散的地气,就好比你处在一个地下室,虽然没有人流的拥挤,但还是会有拥挤不堪的气场感应,这是身临其境的人都会有的感应。 广州是全国各地流动人员到珠三角一带打工最大的集散、中转站。 前几年有一次春运期间,南方闹雪灾铁路运输受阻,这座火车站的广场以及周边一度滞留了近百万人!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相当于很多小国家全国的总人口,却都聚集在一座火车站的周围,其场景可想而知,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这时候,唐成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自己曾经在成都火车站借助旺盛而杂乱的人气掩护,企图“逃脱”陆超的追踪。 假如再遇到这种状况倒方便了,直奔广州火车站就行了,这里旺盛杂乱像大烘炉一样的人气,可以混杂掩盖掉太多的气息,只要距离稍微远一点,高手的神识也是察觉不到的。 这样想着,唐成故意混在人多的地方走出站前广场,他心中清楚,自己成功从成都“溜走”了。 不知是灵觉感应周围地气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唐成这时候却有点失落了,竟然希望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遇到什么熟悉的人。 在行走中,他习惯性的暗中观察周围,突然愣住了。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唐成还真看见熟人啦! 那是一位小姑娘,样子很伤心、很焦急,甚至委屈的都快哭了,贝齿轻咬粉唇,尽量强忍着没有流眼泪。 小姑娘拖着底下带小轮的大旅行包下了硬卧车厢,在站台上歇了片刻。有一位戴着黄红相间太阳帽的大叔走了过来,很热情的说: “小妹妹,要出站吗?我是工作人员,帮你拿行李。” 说完话也不等她感谢或者拒绝,扛起旅行包就往出站地下通道走去,小姑娘赶忙跟着他急急地说:“不用帮忙,我自己来就行。” 大叔头也不回,果断中带着胁迫说:“你一个小姑娘,哪能扛动这么大的包,还是让我来吧!” 小姑娘很不好意思地说:“真是太感谢您了!” 大叔笑了,那笑的样子却很复杂,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客气什么,我就是干这个的。” 看得出来,小姑娘的心情非常好,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一下车就遇到了雷锋叔叔一样的好人。 可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到了出站口,那位“雷锋大叔”就伸手向他要钱了,旁边还有几位身材和他一样魁梧,打扮一样的大汉虎视眈眈。 小姑娘很意外,据理力争了几句,反而遭到一通嘲讽:“以为你是女人就了不起呀,我们干体力活的人也是有尊严的,总不能白帮你干活吧!” 尊严!可能在他们眼里,钱就是尊严吧。 可是,她毕竟是个单身少女,包还在人家手中,着急出站也没有心思争执,不得不自认倒霉付了五十块“搬运费”。 她在出站口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前来接站的人影。小姑娘这时候想起父亲送她上车前说的话:“姨父生意忙,广州下班时间还经常堵车,假如到了站没看见人,就给他打个电话,稍微等一会儿,千万不要乱走。” 于是,小姑娘拖着包随人流来到广场前,刚刚掏出手机,迎面有一位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走过来,带着可怜的颤音小心翼翼的说:“小姐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小姑娘原以为碰到了要钱的职业乞丐,但是转念一想,这种现象只是前几年在全国各地火车站常见,现在根本就看不见了呀,再看她的样子也不像乞丐,于是,很疑惑的问:“你有什么事吗?” 女孩弱弱的回答说:“我遇到小偷,身上的钱包丢了。”停了一会又强调说: “姐姐放心,我不问你要钱,只想求你帮忙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第123章 车站套路多 小姑娘虽然单纯善良但也不是傻子,她早就听说过有人在火车站以借用电话名义骗手机这种事,没有直接给那女孩手机,而是有些顾虑地僵在那里。 不过,这时候那女孩并没有要她的手机,只是让她帮忙打电话,并且小声地说出了一个手机号码。 小姑娘看对方的样子很可怜实在不像是装的,万一是实情还是应该帮个忙,打个电话也不至于出什么问题吧!她这样想着,就拨通了那个手机号码。 手机通了,电话里传来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声音:“喂,谁呀?” 小姑娘提高声音说:“阿姨你好,你女儿在广州火车站……” 她还没说完,女孩就凑过来大声说:“妈,我是子璇,在广州火车站,钱包丢了不能回家了,你快来接我吧!……” 小姑娘看她的表情都快哭了,内心那一点点疑虑打消了,便把手机递给女孩:“你自己说吧。” 手机虽然递了过去,但小姑娘仍然在身边紧盯着她,看女孩的样子很瘦弱年纪也不大,总不能拿着手机在自己眼皮底下跑掉吧,再说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 她在心里这样想着,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也是多余的。因为女孩正在电话里对家人哭诉自己的遭遇,刚才显然没有撒谎。 就在这时候,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小姑娘回头看见的是一幅展开的广州地图,稍抬头才看清一张戴着墨镜的笑脸。那是一位背着包、拿着地图、操外地口音、游客打扮的中年妇女问她: “小妹妹,请问一下,广州大道北梅花园怎么走,坐几路车?我是第一次到广州,不认识路。” 小姑娘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对广州公交也不熟悉,你去问别人吧。” 答完话再回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女孩拿着手机已经不见踪影。 小姑娘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再一回头,那位“游客”妇女已经迅速消失在站前广场的人流中了,自己拎着大旅行包还能上哪里去找自己的手机呀? 骗子的手段花样真多,简直防不胜防啊!这下轮到小姑娘快哭出来了。 手机是来上大学时父亲刚给她买的,国产华为手机,牌子不错功能很全,花了六千六百多块钱。 小姑娘本来不想要这么贵的手机,她看中了一款八百多块功能最简单的,但父亲却坚持说女孩子用东西就应该稍微娇贵点,否则会让同学和亲戚们看不起。这下倒好,一下火车,手机就没了。 小姑娘有心报警,但警察能否破案,她心里没底,再说也耽误不起这个时间和精力,要知道她是一个人刚到广州正等着姨父来接呢。 这时候,她看见不远处的站前广场外侧有一排投币式公用电话,便将旅行包的带子紧紧攥在手心,拖着旅行包到那边去打电话。 投币之后拨通了姨父的手机号码,那边刚响一声还没来得及接,旁边突然窜过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伸手一把扣住电话: “找你半天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姑娘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又连声点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人了,真不好意思!”然后转身就走了。 投币显示的余额还在,电话可以继续拨,小姑娘顺手按了重拨键,这次很快就打通了。电话那边姨父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是感冒了: “喂,你到站了吗?” 小姑娘差点没哭出来:“姨父,我是晓慧,已经到广州了。”然后强忍着委屈说: “手机丢了,是用公用电话给你打的,你什么时候到啊?” 姨父在电话里语气很吃惊:“真不好意思,我今天感冒了,头痛的很,全身无力,实在起不了床。” “啊”小姑娘差点要哭出声来了。 “你不要急,下午我就让一个朋友去火车站接你了,路上堵,他可能晚到一会儿。”姨父在那头关切地说: “广州火车站很乱,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能随便跟人搭话。你在哪里?喔,那个电话亭我知道,你站在那里别走开,我通知他到那里找你,他姓郑,你叫他郑哥就好了。” 小姑娘觉得这个电话打晚了,要是早得到姨父的提醒,在广州火车站不随便和人搭话,手机也不至于被骗走了。 她不敢乱走,双手紧紧抓着旅行包就站在电话亭边等候,大约过了两、三分钟,有一个人穿过站前广场的人群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穿着浅色的休闲t恤,人打扮的干净利索,模样长的也斯文,还有几分英俊,带着很和善的微笑。 他一眼看见电话亭旁站着的小姑娘,亭亭玉立,如出水荷花,不禁眼神一亮,赶紧几步来到近前,满面笑容的问:“你就是晓慧吧?你姨父要我来接你,对不起,我迟到了。” 小姑娘有些迟疑的问:“您是……?” 年轻人礼貌地回答:“我姓郑,年纪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郑哥就行!我们快走吧,车就在停车场那边。” 说着话郑哥就要伸手去接小姑娘手中的旅行包,可是,他的右手刚伸出去,突然觉得腋下和软肋中间的那个位置像触电一样酥麻,紧接着一股酸胀感弥漫全身,一口气憋在胸前上不去也下不来,十分难受。 他的身子定在那里不敢动,只要动一下,胸肋之间就像岔了气一样牵扯的刺痛,嘴里也发不出话。 他当然是被人暗算了,出手的人就是唐成。 唐成走出广州站,大老远就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又记不清楚了,他在心里暗喜:这就是缘分,管他认识不认识,这么大的火车站广场,这么多人唯独对这个小姑娘有感应,凭籍自己的灵觉那也是奇特的,要是不过去打声招呼简直对不起老天爷的安排了。 他走过去的时候小姑娘正在打电话。他没有打扰她,而是站在不远处,恰巧看见了她打电话的整个过程。 唐成敏锐的听力听清了她的通话内容,不禁眉头微微一皱,没有立刻现身而是悄悄闪避到一旁。 等到那位郑哥出现,笑着伸手要带小姑娘走的时候,唐成突然闪身而出,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轻轻一点。 内家功夫就算只学练法不学打法也可以,侧重于身心修养,但一定要看其中有没有阴损招数,唐成这时候所用的手法就很阴损。 他以前虽然杀过人,但都是速战速决干净利索,出手从来没有这么阴损过。 第124章 有我在别怕 唐成能做到这一点其实很不简单,那就是“打穴”功夫,虽然不像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那样神奇,但一点中对方就完全动不了而且还不受伤,那是需要很高手法的,其实被打中的人大多是郑哥那种感觉。 当然了,也不一定要点中医所说的那些穴位,运内劲打透对方的身体就可以,但击打特定的部位效果会更好。至于“解穴”手法其实也很简单,运内劲再拍透一次就行了,对方会很难受,至于受伤的轻重嘛,那就要看打穴者的手法了。 唐成没有像影视剧中演的那样伸手指去“点穴”,而是右手虚握成拳,顶出食指和中指的指节敲出一击,旁边的人看上去感觉不轻不重,就像两个熟人碰了一下在打招呼。 但是他的手法可够重的,郑哥接下来这段日子只要一做稍微剧烈的运动,就会觉得胸肋酸疼全身发软出虚汗,连小弟弟都雄不起来,就算好好休息调养,至少也要大半个月才能恢复过来,比大病一场的感觉还要虚弱。 更阴损的是,除了肋侧一小块淡淡的淤青,全身上下没什么异常,就算去医院做一个全身ct扫描,也查不出任何毛病来。 唐成是真的愤怒了,不仅恨透了那种杂碎,也替小姑娘感到万分的后怕,不管闲事的心无法自控,才来了这么一手。 那位郑哥肋侧一麻站在那里动弹不得,紧接着身子一空,本想去拿旅行包,自己却像旅行包一样被人勒了起来,晃了两步被塞进了旁边的电话亭靠在玻璃档风上。 郑哥眼前发黑,两眼直冒金星,张开口喘气,却没有办法大声说话,耳边听见一个声音低低地说: “你这个杂逼,给我听好了!你不走运,今天碰见高人了,但你也很走运,老子今天不想开杀戒,留你一条命。” 郑哥瞪大眼睛看着那人,既有惊慌,也有欣慰,想说求饶或感激的话都张不开口,这时候却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不过老子在你身上留了点东西。假如将来你再冒坏水干这种勾当,小弟弟就得萎缩,一辈子性无能,断子绝孙。”说着话托起他的下巴恨恨地说: “不信的话,这几天你就试试,看我说的是真还是假!” 唐成的打穴效果最多也就能保持一个月,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那位郑哥会觉得很不适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机能的自我调理,那不适症状就会缓解,直至消失。 至于他最后这一番话,纯粹就是江湖惊门“神仙话”的手段了,看上去好像是连哄带吓的忽悠人,但很多时候真的很有效。 说完话,唐成一拳打出,投币电话内部稀里哗啦一阵响,要不是控制得恰到好处,估计那外壳就被砸穿了。 他的手经过郑哥面前带出的风有一股劲道扑来,像被人重重地抽了一巴掌,整个人定定地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姑娘有点傻了,郑哥刚刚伸手要接东西,旁边突然又来了一个人拍了他一下,然后就搂着肩膀像很熟的样子进了旁边的电话亭,还说了一句悄悄话并发出一声响动。 郑哥没出来,那人却甩着右手好像很疼的样子,转身来到了面前,小姑娘认了出来,惊讶的问道: “怎么是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当然认识唐成,在川北金城山铜牛镇山吼前给她照过像,当时被身边的同学开了好一顿玩笑,却连这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时候在广州火车站重逢自然有一种亲切感,却对发生的事情疑惑不解。 唐成没有多解释,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说:“刚才你给谁打过电话,用我的手机再打一遍就明白了!出门在外,丢了什么东西不要紧,但别把人给弄丢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在停车场一定还有同伙,快跟我走,边走边打电话。” 唐成口中说着话手上也没有闲着。左手提起小姑娘的旅行包,右手拉住她的胳膊,挽着她快步离开了站前广场,混在拥挤的人流中穿过路口来到一条街边。 唐成在成都一直使用一部联通电话,他还有一部手机从来没忘记过充电,但通常却不插卡,而随身总是带着两张移动卡,一张是和家人联系专用的,另一张从来没有用过却一直充值备着。 这时候插在手机里的,就是那张备用的移动卡。小姑娘被他挽着,不由自主的跟着走。唐成对她还算客气,没有扣住脉门拉着走,等他们站定脚步时,正巧站在一家大酒店的门口,小姑娘的电话打通了,她听见了真正的姨父声音: “晓慧,你在哪里啊,怎么电话一直打不通!” 小姑娘终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那部投币电话不知被人做了什么手脚,接电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姨父! 当时听声音就有些不对,但电话里的“姨父”说自己感冒了,她竟然没有想那么多。瞬间,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如果不是唐成挽着恐怕会当场软倒在地,不知是因为后怕还是委屈,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扑簌簌如断线的珍珠。 “姨父,我差点见不到你了……”小姑娘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但声音仍然带着明显的哭腔。 电话那边的人急了,高声问她:“我正在路上,开车过去接你,出了什么事,你到底在哪里?” 她到底在哪里自己也说不清,唐成耳力敏锐听见了电话里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适时提醒道: “我们在越秀宾馆,要他到大堂来接你。” 站在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前,自己背着一个包还拎着一个包,一位美少女靠在怀中哭着打电话,过往行人纷纷好奇的观望并窃窃议论,唐成感觉太不自在了。 他想找点纸巾给小姑娘擦擦眼泪,一摸兜,只掏出一块脏兮兮的黄绸,很尴尬地皱着眉头又塞了回去。 好不容易等小姑娘打完了电话,唐成尽量柔声劝着说:“别哭了,没事了,我陪你进宾馆大堂等人好吗?现在这个样子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小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大街上靠在一个“陌生”帅哥怀里哭,而刚才是这个人救了她,赶紧站直了身体,脸上泪痕未干,转瞬间又羞红了,表情怯生生的有些激动,却不知怎样感谢才好。 唐成在心中想:“还是靠在怀里感觉更舒服。”口中却说: “有我在不用怕,不要站在大街上说话,我们进去坐一会儿。” 第125章 人间无处不江湖 在越秀宾馆大堂一角的沙发上坐下,小姑娘已经擦干眼泪恢复了平静,带着感激、钦佩甚至崇拜的神色连声向唐成道谢,然后两人聊了起来。 唐成这才弄清楚,为什么这位美丽单纯的少女,会背着大包独自一人坐火车来到广州。 唐成上次在金城山遇到这个小姑娘时,曾猜疑她的家境不太好,这与实际情况有小小的偏差。小姑娘的父亲是四川省的一位官员,而母亲是四川文学出版社的编辑。 小姑娘是在广州出生的,当时她的父亲外派某非洲小国,而母亲在广州市委宣传部工作,直到小姑娘上小学前,母亲才调动到老家绵阳,主要是为了照顾年迈的父母,而父亲不久前调到北京外交部某部门任职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公务员出身,在外人看来应该不错,其实条件也很普通。不要以为是个公务员就有多少油水,机构级别越高油水就越多,其实在外交部门这种地方也有不少清水衙门,其下辖的统战部就比较典型。 统战部在民间被戏称为“三天抗议两头友好部”,平时没有什么人找他们办事,假如真出了事需要找统战部,也不是其内部普通工作人员能管得了的。统战官的身份虽然好听,但平时在国内只是一份死工资,假如派驻国外使领馆的话,普通外交官根据地域不同每天有几十美元不等的驻外补贴可拿,省点用度可以攒下来。 但这也要看运气,派驻发达国家物价水平高,平时出门根本消费不起,再假如派驻到某些非洲国家,消费倒是不太高却绝对是苦差事,平时根本不敢乱出门,连生病都不敢到当地的医院看,补个牙都有感染艾滋的风险。 到最近几个月,才听说外交部上调了驻外人员的津贴。但小姑娘的父亲自从非洲回来后就没再外派,只在部委机关内从事一些文案工作;母亲仍然在绵阳市级一家机关报刊工作,收入只是比较稳定而已却不算太高。 这样的家庭条件不算很差但也称不上太好,现在一家三口三地分居,只能是普普通通过安稳日子而已,却有一种身份上自然的清高,跟市井社会距离比较远。 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大多家教修养不错,但是人往往比较单纯天真,其实并不傻也不是不懂事,只是对市侩龙蛇复杂的一面感受太少,看看这个小姑娘就知道了。 考大学前和考试后的暑假,七、八位高中同学相邀结伴出去旅行,每到一个城市都有某位同学的亲戚家照应,没什么不放心的。小姑娘的父亲也支持从未独自出过远门的女儿参加,作为即将离家上大学前的一种锻炼,所以唐成才会在金城山遇见她。 她考取的是广州中山大学,父母本打算都要亲自送她来的。可是很不巧,小姑娘旅游回来之后,母亲突然住院了,虽然是老毛病复发没有什么危险,但每天都离不开人照顾。 父亲无奈,买了一张卧铺票将小姑娘送上了火车,而且托她在广州的姨父接站,以为这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结果姨父不知什么原因晚到了,一不小心就出了差错,手机没了倒是小事,人差点都丢了! 中山大学的新生是9月9号报到,父亲特意让她早来几天,大件行李托运到学校,随身背了一个旅行包,打算先住在大姨家,顺便在广州转几天熟悉熟悉。不料一到地方却出了这种事,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面对几次帮助过自己的唐成,小姑娘非常信任,闲谈中对自己的情况没有什么隐瞒,最后提到下了火车后的一系列遭遇,俏脸上仍然流露出惊悸之色,肩膀在微微发抖,吐气微喘着说: “我就是在广州出生的,一直到五岁才走,后来也不是没有回来过,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太恐怖了!以前想都不敢想。” 看她的表情,这几天恐怕还会做恶梦,唐成尽量放轻松地说: “以前你都不是一个人,而今天是单身女孩,所以容易被坏人盯上。你在出站口和‘搬运工’理论的时候,可能就被人注意了,当时的情形很显然说明你是一个人,出来混的经验又不足,拎着大包跑都跑不快。那帮杂碎,眼睛毒着呢!”停了一会又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听说广州火车站是全国最乱的车站之一,但最近几年加强了城市治安整治,上面管得紧,情况已经收敛多了。只要小心点也不是那么恐怖,每天往来客流那么大,最高峰时有几十万,被骗的毕竟很少。而你今天一连遇到三次,实在是运气太好了,回头该去买张彩票,说不定能中大奖。” 小姑娘仍然心有余悸,但还是被唐成最后的话逗笑了,她很诚恳的说: “我今天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你,真是太有缘了!我叫苏晓慧,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也到广州了?” “我叫唐成,来广州旅游的。”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在火车上已经想好,到了广州换张身份证也换个化名,再去参加元青花征集,怎么一出口又说出了“唐成”这两个字。然而转念一想也没什么,面前这位来历单纯、天真善良的少女,实在没有什么好提防的,也不可能在江湖中有别的交集,唐成就唐成吧。 苏晓慧很真诚的微笑:“我有你的手机号,在我姨父的手机上,你如果不着急走,我一定找机会请你吃顿饭,好好谢谢你!” 唐成在心里说:“回头还得再找一张移动卡,给化名的新身份用,她知道的那个手机号,就留给唐成这个名字吧。”同时也微笑着说: “不必客气,你还是先去买彩票吧,千万别忘了!中了奖再请我。” 苏晓慧又被逗的扑哧一笑,这时她的姨父恰好赶到了,看看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可真够慢的! 苏晓慧的姨父叫冼韵达,是她母亲大姐的第二任丈夫,个子不高眼睛也不大,典型的南方人面孔,剃着平头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小商贾的精明劲。 冼韵达是开着一辆九成新的宝马车来的,停好车走进酒店大堂,恰好看见苏晓慧的眼圈还是红的,却与一个青年男子在笑着说话。 冼韵达上前打过招呼后,有些疑惑的问:“晓慧,这位是你朋友吗?” 唐成抢先解释说:“火车上认识的,我看她在车站遇到点麻烦,就陪她在这里等你。” 第126章 你也是来送宝的? 冼韵达用略带疑问的目光看了苏晓慧一眼,下意识的挺了挺胸对唐成说:“这位同学,谢谢你照顾我家晓慧!你要去哪儿?我开车来的,可以顺道送你过去。” 苏晓慧也趁势说:“你要去哪里,要不,让我姨父送吧?” 唐成笑着摇了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宾馆前台说:“我哪儿也不去,就住这里。你快走吧,坐了一天的火车,也很累了。” 苏晓慧跟着姨父走了,唐成却感到有些诧异,自己在这位美丽单纯的少女面前,怎么不经意间总是说实话?唐成还真没骗她,他就打算住在越秀宾馆。 一个成功的“流窜犯”,要是没有特殊的原因,都不会预先确定下一站落脚地点,而是根据情况随机决定,这样才不会留下太多的线索,唐成在逃脱陆超的追踪时,曾经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今天走进越秀宾馆前后,唐成注意观察过周围的环境,还小心翼翼释放出灵觉感应,觉得这个地方是个不错的落脚点。 这地方东边不远就是越秀山,从地理气场角度看,它是广州白云山灵脉伸入人烟密集处的“龙伏首”所在地,主“隐灵”之气,也叫胎元。它南边不远就是东秀湖,是从东北方向白云山和越秀山这条地脉延伸到的尽头,这片水面,正是“龙取水”所在,主“养息”之气。 这家宾馆又正对着广州火车站不远,山水灵枢之气与火车站旺盛而杂乱的人气相呼应,形成一种闹中求静、乱中求安的地气环境。更难得的是它在寸土寸金的广州市区占地面积不算小,内部有一个能聚地气的庭院,住在这里很适合调养恢复神气。与庹源泰师徒之战仅仅是前天晚上的事情,然后就离开了成都,唐成这时候的元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唐成从火车站走到这里,由于周围高楼大厦的阻挡,既看不清越秀山也看不见东秀湖,但是灵觉自然能感应到周围的地气特征。 掌握灵觉对于一位风门中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极大的帮助,既然能直接感应到地气,当然要选择舒服点的地方,这里的地理环境并不是最好的,但也是个不错的落脚点了,而且唐成还有别的考虑。 这里离火车站很近,出入之间只要多绕一圈,很方便摆脱暗中的追踪者。更重要的是唐成这时候扮演的身份,他是一位带着传世元青花来到广州参见征集活动的民间收藏家。假如住在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就太过张扬,当然他也住不起,选择一家四星级酒店,要一个带外间会客室的商务套房正好合适。 做任何事情都要注重细节,假如手中的梅瓶能够引起征集者的兴趣,唐成也不敢确定对方会不会调查他的落脚点,总之自己做事要尽量妥当。 唐成背着包来到前台,掏出一张名叫“程维汉”的身份证递了过去,编了一套瞎话: “服务员小姐,我叫程维汉,在网上订了一周的豪华商务套房,今天入住。” 前台服务员在电脑上查了半天,当然不可能有结果,询问了几句,唐成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看上去马上就要发火。 大堂领班恰好在近前,看了一眼电脑记录,抬起头带着歉意说: “先生,可能是电脑系统出了一点差错,您又记不清网上订单号。但是没关系,我们的豪华商务套间正好有空房,就按网上预订的折扣价给你。”然后看着唐成礼貌地问: “一周,是吧?” 唐成不用开口相求,只要套房有空,对方自然就给了折扣。网上预订价虽然折扣较大,但是一天也要人民币九百八十八,一周就是七千呀!唉,难得奢侈一回。 入住宾馆后,唐成洗了个热水澡,在附近好好吃了顿晚饭,买了几身轻便舒适又得体的衣服。这一带的街巷中做电子产品生意的铺面非常多,唐成淘了一张尾号不错的移动卡,回到宾馆装上,给元青花征集活动联络处打了个电话预约。 接电话的是个语气很温和又有涵养的男子,问了几个挺专业的问题,聊了几句,听起来双方都很满意的样子,让唐成明天过来直接找他就行。 广州这个大都市里“人气”最旺的地方就是高峰时的地铁,那地方的人简直挤得如同蜂巢里的蜜蜂一样,大热天穿的少,上下班高峰期女孩子坐地铁心里都直打怵。 唐成携有“珍贵”的元青花瓷瓶,当然不可能去挤地铁,也没有直接走到外面随便拦一辆出租车,而是在房间里打电话让酒店派一辆车到楼下等着,负责接送他。 一般上点档次的宾馆、酒店内部,通常都给住客提供租车服务,车型一般比大街上跑的出租车档次高,只要肯花钱就行了。 唐成坐车来到市中心的一座大厦。它是属于某集团的产业,有几层楼自用,其余的楼层出租做写字间,这在广州这样的大城市很常见,就是很有名的写字楼了。 进了电梯可以发现这里挺讲究,没有18楼,电梯按钮上18层的位置写的是“17a”,征集活动就在17层,那是按广州人“要起”的意头,而18层很多地方的人们都忌讳“十八层地狱”的说法。 这次征集活动在收藏界影响很大,估计有不少人听说之后,把它当成了近几年很常见的、各大电视台在各地组织的民间鉴宝活动,唐成在电梯里就遇见了这么一位。 这个人三十出头,面色焦黄,戴着一副无边框的眼睛,留着长发,穿了一身短袖花格衬衣,左手拎着一件约四十公分高的青花瓷瓶,那样子有些滑稽。 他看见唐成像抱孩子一样抱着一个木制包装盒,凑过来碰了碰唐成,挤眉弄眼地说: “你也是来送宝的吧?如果能通过这里的专家鉴定,那我们可就发了!” 唐成连笑都懒得笑,就这种货色也来这种场合“送宝”? 黄脸汉子手里的东西哪怕再像真的,也根本不用鉴定,连看一眼都是多余,见到他拿瓶子的姿势就明白了。 那是一只大肚细脖敞口花瓶,他就用一只手捏着瓶口拎着走,这种姿势不仅容易损伤器物,假如身边有人跑过或者自己脚下不小心没踩稳,很容易磕着,这可是大件瓷器! 假如它真是价值千万甚至上亿的真品元青花,哪怕仅仅怀疑它是,那人也不敢这么拿,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就他这个姿势只能说明一点:黄脸汉子手中的花瓶,就是花点小钱不知从哪儿淘来的连赝品都谈不上的劣等仿制品。 第127章 元青花 那种劣等仿制品是很容易轻松得到的,它怎么可能是举世罕见的真品元青花,连看都不需要看。 所谓眼力活,不仅是指册门看器物,更重要的是惊门看人。 有一种怪现象,不论是文物部门组织的公开征集活动,还是媒体在民间组织的鉴宝活动,总有一批二百五讨人嫌。他们花点小钱在地摊上淘些所谓的古董,自己明知道东西是怎么来的,却偏偏送来让专家鉴定,不知是想证明自己的超人运气,还是想寻找鉴定专家一时不慎被打眼的快感?当被明确告知东西假的不能再假之后,往往还要很气愤的嚷上几句: “什么狗屁鉴定专家,根本就不识货!” 专业的文物鉴定工作者,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但是,偏偏每次面对社会的公开鉴定活动中都能遇见这种人。 唐成用眼角的余光暗中瞄了电梯间斜上方的摄像头一眼,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色,皱了皱眉头根本没有与那个人搭话。 假如这次征集活动真的水很深的话,可能一进门就会被人注意的。 鉴定专家们在公开场合还不希望看见另一类人,那就是民间的赝品制造者。 他们带着自己新近伪造的器物送到现场鉴定,想试试看与真品之间究竟有多大差距,最明显的破绽在哪里? 假如很走运的打了现场所有专家的眼,被鉴定为真品,也不会把东西留下,而是带着现场鉴定证书离去。 有经验的文物鉴定工作者遇到这种情况,往往不会将细节问题说的很具体,有些很专业的破绽甚至根本不说。 假如在鉴定会现场,有人的东西被鉴定为赝品,表现却很镇定,缠着鉴定专家一定要问清楚所有破绽的细节,指出一处足以证明是赝品还不够,问题很专业往往涉及到具体制造工艺,那么十有八九他就是造假者自己。 鉴定者和造假者其实都心知肚明,而旁观的外行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电视等媒体经常用来吸引大众眼球的鉴宝活动,其实也是一片龙蛇混杂的江湖,就放在大众眼前让人看热闹却看不出门道。 唐成这时候的身份也类似于第二种人,带着父亲仿造的元青花来到征集现场,但他却另有目的。 假如手中的梅瓶被鉴定为赝品,他自然无话可说,但要是对方鉴定专家也像赵老一样吃不准,或者鉴定为真品,唐成将有机会打听出幕后征集者的来历。 唐成正在心中暗想时,已经到了17层。电梯门打开,黄脸汉子才略有些小心的双手捧起花瓶走了出去。 走廊很宽,两边的壁纸和脚下的地毯都很高档,电梯口的对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迎宾台,一眼就能看见台后桌上一台液晶电脑显示器的背面,迎宾台后站了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小姐,应该就是迎宾了。 看见黄脸汉子和唐成走出来,迎宾小姐很有礼貌的伸手示意说:“参加元青花征集活动,请往这边走,走廊尽头就是。” 这位小姐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问都没问就指路了。 顺着迎宾小姐指引的方向,其实走不到走廊的尽头,因为转个弯走了一段距离后,走廊中间被一道关着的双扇不锈钢门挡住了。 走廊右边有一扇门开着,里面好像是一间会议室。中间一张很大的桌子,转圈放着十几把椅子,已经坐了十几个人。他们面前放着大大小小品种复杂的器物,有一位工作人员正在说话: “我们这里举行的是私人征集活动,只针对元青花,不提供其它文物的鉴定服务,诸位请回吧!” 唐成扫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是私人悬赏征集,不是哪个机构搞的鉴宝活动,来这里不管真假至少要拿一件元青花呀,怎么有人将老式咸菜坛都抱来了? 这时候,有一位四十多岁,打扮很土气,典型农妇模样的大婶,凑到那位工作人员面前,有些神秘的打开一个盒子,小声说:“老弟,我没有元青花,但这是乾隆粉彩瓷,绝对是真的!就让你们老板看一眼呗?” 唐成不禁愣住了,他站得近看的也很清楚,盒子里露出来的瓷罐不像是假的,就是乾隆粉彩瓷,而且以他的眼力觉得这件东西有点“生”。 所谓生当然不是指新烧出来的赝品,而是刚刚从古墓一类的地方拿出来不久,和历代传世使用过的器物在特征和感觉上都有细微的区别。 看那农妇样子,不像是了解和收藏乾隆粉彩瓷的人,这位大婶要么是故意装扮成这样,要么是有人事先教她这么说的。 总之,这个人和这件东西来历都有问题,十有八九是某个盗墓团伙派来探风踩线的。看来真有盗墓贼在猜疑那位收藏家这次征集活动的用意,没有找到元青花,却派人拿着一件乾隆粉彩瓷来试探,恰好让唐成碰见这一幕。 那位工作人员只是多看了两眼,便摇头说:“这位大婶,告诉让你拿着东西来的人,我们只征集元青花,这件东西可以送古玩行或者拍卖行,但是不要送到这里来。” 在一旁静观的唐成不禁吃了一惊。看来这位三十来岁的工作人员是个内行而且也是个明白人,但听他的意思,主办方的目的就是要征集元青花,对其它的事情不感兴趣,那么自己原先的想法可能是真的搞错了。 唐成看见这个状况吃了一惊,但是转念一想,既然来了,还是试一试吧,于是上前说:“你好,我姓程,昨天我们通过电话。” 他已经听出来了,面前这位工作人员就是昨天和他通电话的人,姓黄,叫黄晓辉。 黄晓辉微微有些惊讶的点头说:“噢,就是你呀!请随我来。” 会议室的左侧还有一扇关着的门通往里间,门前站着四个穿着制服,打扮像写字间的普通白领一般的小伙,应该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但是,唐成通过这里的时候,那几个人的身姿气势能看出来他们都是会家子,身手绝非一般的大厦保安人员可比。 黄晓辉打开门,领着唐成去了隔壁,刚才一起来的黄脸汉子在外面不满的大声嚷起来: “凭什么他能进我就不能进?我拿的可是真正的元青花!你们什么意思,这不是欺诈老百姓吗?”到最后竟然用了耍赖的语气说: “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就不走了!把你们的鉴定专家叫出来……” 唐成听到这里在心中暗暗发笑:那人发疯耍错了地方! 第128章 神手 这里是私人物业而不是某机构服务窗口,胡搅蛮缠的那一套还真不好用。 看这个架势,人家虽然客气,但根本就不怕你闹事。果然,不知是谁挡住黄脸汉子“劝”了两下,他立刻就收声了。 会议室隔壁是一间会客休息室,唐成在沙发上坐下,有一名年轻的女士进来给他泡了一杯茶,虽然还没有喝,但闻到那股茗香就知道是相当高档的茶叶,应该是碧螺春之类的名茶。黄晓辉略带歉意的说: “先生,很不好意思,我需要做个简单的安全检查,确定你没有携带枪械,并不是怀疑你,只是例行程序,希望你能理解。” 唐成当然是理解的,没有什么怨言。很多鉴定现场都可能有珍贵的文物,或是其他人送来鉴定,或是鉴定者用来做参照的,随便放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去,万一掏出枪来打劫怎么办?所以,安全检查是应有的程序。 唐成很配合地站起身来打开面前的盒子,抬起双臂接受检查。今天到这里来自然是清清楚楚的,不会携带凶器。 检查完之后,唐成一口茶都没喝,抱着盒子随黄晓辉走出了会客室右侧的另一扇门,绕回到被不锈钢大门隔断的走廊上。 黄晓辉很小心地敲了敲走廊对面的一扇门,将门推开一条缝问:“卫老师,有人带着东西请您鉴定。” 房间里传来一个浑厚略带沙哑的声音:“都等好几天了,终于又有人被你领来了,快请进吧!” 进门是一间很大的工作室,中央有一张极大的工作台,上面放着各色釉料、绘笔、填充材质、碎瓷片,还有一只拼接修复到一半的松绿粉釉石榴瓶。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他已经放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了过来。 通常的现场文物鉴定,至少都有三位专家同时在场,意见一致才能确定真品,就是怕某一个人不小心被打眼。 征集真品元青花、现场重金悬赏,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只有一位鉴定专家在场?这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唐成一眼就看出这人,感觉却是更加不可思议:那位幕后的大收藏家究竟有多么大的能量,竟然能将这位前辈给请出来了! 中国传统工艺中,有两种巧夺天工的修复手段——织补和装裱。 上世纪五十年代有一则真实的国际趣闻。 众所周知,织布机的幅面有多大,生产出来的布料就有多宽,想制成更大的纺织品就得通过缝接,哪怕装饰的再好也能看出来。 当时中国人民大会堂宴会厅最大的一张主桌,桌布全部展开有五米多宽…… 有一次外交国宴上,在座的一位外宾也是一位纺织专家,注意到了这块桌布,甚至不顾失礼站起身来绕桌一周仔细观察,也没有看出丝毫的缝接痕迹,就是一整块布,花色图案浑然一体。他惊讶的问: “我没听说过世界上哪个国家有这么大的织布机,难道中国能生产?” 当时,在场的***总理笑而不答,显得很神奇,其实奥妙就在于两个字:织补。 织补在古代丝织工艺品修复中是最重要的手段,有时甚至是唯一的手段。 至于装裱的故事就更多了。 晚清时期紫禁城里的太监偷了皇家收藏的字画,当然不可能整幅带出来,而是将画纸揭下、撕碎、揉乱,看上去就是分辨不清的废纸,混在垃圾中运出宫。 然后找到琉璃厂一带字画店的装裱高手,可以重新装裱修复如初,就算有细微的缺损之处,也可以用同样纹质的宣纸补绘,看不出痕迹来。 这还不算难度最大的。现代文物保护专家对一些古经卷的修复那才是高艰难的,他们的修复能力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有很多古经卷的原貌已经根本无法辨认了,卷在一起就像一团焦炭一碰就碎,需要用药水泡软揭开重新装裱,甚至在高倍放大镜下用竹针一点一点挑着碎片拼裱,然后才能恢复经卷原貌。 古玩门类很多,有金石、甲骨、铜器、玉器、陶瓷,丝织品、竹木角牙,还有字画碑帖、砚章文房等等类别,修复手段各不相同。其中陶瓷尤其易碎,保留下来的完整器物的比例是非常低的,修复起来难度也是很大的。 但是,有一个人在这一行却是大名鼎鼎的,在国际国内都是少有人能企及的,他修复瓷器的水平简直是巧夺天工,其效果甚至不亚于丝织品织补与字画装裱,江湖人称“神手”。 神手只是江湖册门中人给他起的外号,但这个人可不是混江湖的野路子出身。 他叫卫梦笙,出生于书香世家,高等学府毕业,后来又去了欧洲留学及游学十年,回国后从事古文物保护与修复工作,经他之手修复的传世珍品无数,从红山文化陶壶到唐仕女俑、绵山明王彩塑,几乎“修复”了中国整部陶瓷史。 父亲蒋再能提到这人个的时候,也是非常之推崇,毫不隐讳地承认自己的能力不如“神手”卫梦笙。 卫梦笙年纪不算太大,唐成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只有五十六岁,现在四川博物院文保室任职,是国内为数不多亲手修复过元青花传世真品的专家之一,也是中国文物学会文物修复委员会常务理事、高级修复工艺师,他也听赵老提起过。 屋子里的人竟然就是卫梦笙,他不认识唐成,但唐成可认识他,与电视和网络中所见没有什么两样。他的头发略带卷曲梳向脑后,额上微有些谢顶,面色红润说话中气浑厚,带着镜片很宽的金丝眼镜,一双手五指灵活修长但筋骨却显得很有力。 卫梦笙当然是国内鉴定元青花数一数二的权威,有神手前辈一个人在这里坐镇也足够了。但卫梦笙本人就是坚持认为民间没有传世元青花的“宫内派”代表人物,而这场征集活动明显是在与国内的“宫内派”与国际陶瓷学界唱对台戏,其幕后策划者究竟有多大的神通,竟然能将卫梦笙请“出宫”,在这里坐镇三个月? 唐成站在门口惊呆了,觉得怀中的梅瓶变沉了,变重了,甚至有些烫手了。卫梦笙看着他笑了:“怎么,这位先生认识我?” 唐成反应极快,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抱着盒子走了进去:“神手前辈大名鼎鼎,内行人哪有不认识的?” 卫梦笙脸上有一丝不悦,直截了当地说:“我不认为这个外号很好听,我不是神,我的手更不是什么神手,这里也没有神。” 第129章 讨个说法 唐成赶紧改口,赔礼地说:“这种江湖绰号的确不够恭敬,卫老师是文玩界的回春国手,我只是有点奇怪,您怎么出现在这种活动现场?” 卫梦笙的废话不多,很干脆的说:“在这里没必要讨论学术观点,你既然有元青花送来鉴定,那就拿出来看看吧。” 工作台上还有大片的空地方,唐成放下盒子,取出青花鹊于梅枝瓶,心中暗暗着急:“老爸呀老爸,考验你手艺的时候到了!” 卫梦笙神情本来就有些不耐烦,嫌唐成打断了他的工作。 也难怪,到广州已经两个多月了,陆陆续续见到了上百件所谓的元青花,却没有一件是真的,这些人简直就是在耽误时间逗他玩。 虽然活动的主办方很客气,专门为他准备了工作室,尽量不耽误他日常工作,但是每当有人送东西来鉴定时,他还是很不高兴。 尽管他的学生黄晓辉在外面把关,不入眼的器物早就挡回去了,但是,送进来的东西,也只是相当高明的仿制赝品,卫梦笙自然是越看越来气。 但是,见到这件梅瓶,他的眉头却不自主的皱了起来,俯下身去仔细看了半天,又戴上手套拿起来观察口沿和圈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黄晓辉感到很意外,小声的问:“老师,需要拿什么仪器吗?” 这间工作室中各种仪器都有,屋子的一角甚至放着昂贵的光谱分析仪。 卫梦笙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将瓶子在桌上放稳,摘下了手套,双手轻轻放在瓶子身上,调整呼吸变得轻柔均匀,微微闭上了眼睛,好像进入了一种出神的状态。 旁人看了也许会觉得很奇怪,他那样子就像在练气功,难道是想对着瓶子发功! 唐成却微微有些变色,能看出来,卫梦笙这番不仅凭眼力活鉴定,而且直接用上了那双成名的“神手”。 唐成暗想,假如父亲就在现场的话,不知道心中是否会很忐忑? 这件梅瓶代表着蒋再能仿造工艺的最高水准,烧造时完全以古法建窑,特地从南方千里迢迢运回的瓷土,专门搜罗来古釉料,亲手绘制,经过多次实验才烧造成功。 有很多必要的条件都很难再重复了,要是再烧制同样的器物也未必能如此成功,当年以三十万卖给一位以色列华人,现在看来出手还是太便宜了。 屋子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卫梦笙长出一口气,小声叹息说:“有这等技艺,何苦去烧制元青花?” 黄晓辉一怔:“老师,您是什么意思,有鉴定结果了吗?” 唐成听到了卫梦笙的话却不得不佩服,神手前辈果然名不虚传,已经鉴定出梅瓶出自现代人的仿造,他叹息的那句话使唐成想起了赵老点评蒋再能的另一句话:“何不创造属于自己的当代器物?” 卫梦笙却没有回答学生的话,脸上的神情好像很为难,冲黄晓辉说:“请这位先生坐下谈,你也坐下。” 黄晓辉推来几张带轮的工作椅,请唐成和卫梦笙在桌边面对面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神情充满了好奇。 坐下后,卫梦笙问唐成:“我看你年纪不大,可否请教名号?当然了,这次征集活动承诺可为应征者保密身份,你可以不说。” 唐成对这位前辈很尊敬,所以回答的很干脆:“我叫程维汉,工程的程,维护的维,大汉民族的汉。”不过一切都还要按计划好的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请问卫老师,您的鉴定结果究竟是什么?” 卫梦笙又看了梅瓶一眼,用舒缓但是很果断的语气说:“从可描述的表面特征来看,我挑不出毛病,但作为此次征集活动的鉴定结果,我可以很明确的断定它是赝品。” 唐成的反应倒算平静,一旁的黄晓辉神色却很焦急甚至带着紧张,几次欲言又止。因为他清楚,以老师的身份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将来的影响会非常不好。 卫梦笙是受人之托不得不来的,而且悬赏征集元青花的大收藏家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送来的东西是真是假,全凭卫梦笙一句话。 卫梦笙的专业水准和权威地位众所周知,而且也是“宫内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他点头说东西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主办方也完全相信他的职业素养。 但是,如果断定一件东西是假的,总要对千里迢迢赶来的应征者从专业角度说明原因吧,这是现场悬赏征集,不是普通的拍卖会,不仅关系到来者能否得到一笔巨额的财富,也关系到所托之人能否如愿以偿。 如果有一件东西,卫梦笙说是假的,征集者当然遵从他的意见。但要是他不说原因,这里面问题就大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宫内派”的观点就是认定民间没有传世元青花。 作为平时的学术讨论还好说,可是东西明明就放在眼前,挑不出毛病却硬说是假的,牵扯的事情就多了,谁也不会轻易放弃炒作的。 假如传了出去,“宫外派”扔过来的“权威学霸”、“学术洋奴”的帽子肯定是扣实了,甚至对他的专业信誉、道德评价、学术素养都会产生相当大的负面影响。而且器物持有人因为他一句毫无道理的话失去了一大笔财富,出去之后还不知会怎么宣传编排呢,在业内不闹的满城风雨才怪! 黄晓辉深知其中的厉害,听老师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仅既担忧又焦虑,神情很是紧张。而唐成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反问说:“卫老师作此结论,总有原因吧?” 卫梦笙竟然笑了:“维汉先生,你年纪轻轻很镇定嘛!” 这句话大有深意,假如是满怀信心而来,希望自己手中的东西就是真品元青花的人,听见卫梦笙说出那样一番话,第一反应肯定是失望的,没定力的人可能都要晕过去了,紧接着第二反应该是跳起来据理力争。 但是,唐成却不是十分失望和激动,表现的过于镇定了,这说明他本人知道这件东西的来历和底细,十有八九是伪造者本人或与伪造者大有关系。 卫梦笙是个学者不是江湖人,但对此也是见多识广,并不点破只在言语中提醒,他与唐成都是心知肚明。 而且他对唐成的称呼也很有意思,不叫“程先生”而叫“维汉先生”,传统中很亲近的一种招呼方式。 暗中能看出来是一回事,明面上话怎么说又是另一回事,唐成故意不接话,反而想起了某句电影台词,笑了笑说: “卫老师,我了解你在业内的成就和地位,也清楚收藏界关于元青花的学术之争,假如,我就是来讨个说法呢?” 第130章 亲毁梅瓶 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黄晓辉听到这里又是一阵紧张,很疑惑的看了老师两眼。 他暗中猜疑唐成的来意,难道是收藏界“宫外派”的专家特意派来的?带着一件真假难辨的元青花,要么打卫老师的眼,要么打“宫内派”的脸。 假如真是这样,也应该实事求是的鉴定,学术观点本身争论的就是事实,真的就是真的。 卫梦笙似乎看出了学生的疑惑,突然岔开话题指了指工作台上尚未完工的修复品说:“维汉先生,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年代的什么器物吗?” 这话题有点难度,要是唐成看不出来或者看错了,说明他是个外行,卫梦笙给他解释太多的专业问题也听不懂,关于元青花的鉴定就没必要多废话了。要是一眼就看出来了,结合刚才镇定的反应,那么他的来历就更有问题了。 刚刚修复拼接到一半的东西当然不方便动,但是,唐成又不能不回答,也不能随便回答。他很认真地看了看,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是清光绪年间仿制乾隆朝的器物,松绿地粉彩,造型和纹饰都是模仿乾隆朝,但是瓷釉的特征都是晚清的。假如留的是光绪朝的底款,不能算是赝品。” 一旁的黄晓辉看向唐成,不禁露出惊讶与佩服之色,他在心里说:看不出来,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是个大行家呀!水平绝对不比自己低! 卫梦笙听了唐成的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很奇怪的站起身来,绕过工作台来到那件修复到一半的瓷器旁,好像在自言自语的说: “有人称我为神手,也不是没有道理,像这类东西,这些年我已经修复了数千件。年轻时和别人没有什么两样,按照专业的程序去做,只是更加认真专注而已。 但是到了快五十岁的时候,却渐渐有一种感觉,仿佛这些碎片拥有自己的生命,我好像能感觉到它们在沉睡中的呼吸。 它们在我手中重现当初的面目,就像在沉睡中醒来会说话一样。 这并不是虚构,器物本身带有岁月积淀的气息,心神真正能沉浸其间就可以感觉到。 哪怕是两件很相似的器物碎片混在一起,我也能很轻松的分开,仅仅是用手,因此有人称我神手。 但是,我却不喜欢这个外号。因为他们看见的仅仅是手上的技艺,看不见背后的心神沉浸和精神共鸣。 你拿来的那件青花,仿造的虽然巧妙,但却缺乏一种东西。那就是穿越历史岁月的沉淀感,它没有真正经历过,就算用x光照射改变它的辐射特征也不行。” 唐成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才是真正的大师境界啊! 卫梦笙可能没有修炼过什么秘笈,也不知道什么叫灵觉,但是他的体会也可以说就是一种灵觉。在器物鉴定方面,甚至比专门修炼灵觉的高手掌握的更加精微玄妙。 想到这里,唐成沉默了片刻,接着问: “您说的是一种感觉,专精此道多年才能体会到的境界,却又无法形容出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对吗?” 卫梦笙突然脸色一沉:“不错,这些是没有办法写在鉴定证书中的,大多数人也不会接受这种解释。 但是维汉先生,你也不要逼我太甚,我不是指不出这件东西打眼的破绽在那里,但是闹到那一步就得损毁器物,对你我都不好!” 卫梦笙显然是误会了唐成的话。 唐成是在真心地夸他,他却听成是一种威胁了:你既然不能用业内能够接受的解释说明这东西是假的,就得承认它是真的,否则传出去有损你的声誉,对你不是好事。也难怪他误会,连一旁的黄晓辉刚才也在猜疑唐成的来意,卫梦笙本人能不怀疑吗? 唐成赶紧解释说:“卫老师,您说的话我完全理解,我也没有为难你的意思,而是真正的佩服。” “噢?那我还真的有些好奇了,”卫梦笙有了一丝惊异,但随即又说: “就算你明白,刚才也可以反驳我,因为这意味着一大笔横财。” 卫梦笙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却有些奇怪的反问。他不是没有办法证明那只梅瓶是假的,但是闹到要动用最后的手段,对他自己的声望影响也的确非常不好。 唐成表情有点狡猾:“我知道您还有办法证明它是赝品,又何必反驳?但是那样就不叫做鉴定了。我可以不为难您,只是有点好奇,是什么人在征集元青花,居然把您这种大师请来坐镇三个月?” 卫梦笙的表情有些古怪,他不经意地笑了笑:“你就想知道这个?其实他老人家不是想故意隐瞒或者制造神秘,只是不太愿意被媒体多议论罢了,我可以告诉你。” 卫梦笙轻轻说出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唐成足足呆了五秒钟,然后一言不发抄起那只青花梅瓶用力扔向地面,当场摔了个粉碎。 行走江湖一定要清醒,不要以为懂些门道就什么人都能招惹。 陆超就曾点评过唐成,凭他现在那两把刷子,连私下敲寻峦派竹杠的本钱都不够。卫梦笙所说的这个人,是唐成根本惹不起的,而且也不可能是他要找的人。 这一次南下借参加征集活动暗中查找与石头打交道的幕后势力,却碰到了这样一个乌龙事件。 这个人的名字叫和家驹,澳门人,祖籍云南,已经九十六岁了,是一位爱国实业家、社会活动家、慈善家、金融家,大名鼎鼎,在东南亚一带也是家喻户晓的。 他十几岁时就跟随父亲在商场上打拼,后来自己白手起家进军博彩业,几十年下来,不仅缔造了庞大的商业帝国,也赢得了文化艺术界的好名声,可以说他的一生算得上具有传奇色彩了,也就是现代社会的王者。 衡量一个人的财富以及这个财富带来的地位,大多数时候不能仅看私人名义上的财产,现在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富豪排行榜扯谈的成分居多,今天这个人成了某一个行业的首富,明天又被什么人取代了,弄得你都不敢相信谁才是真正的首富了。 但是,这位和老先生个人名下财产市值数百亿,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一方大富豪了。 更主要的是他掌管的家族直接和间接控制的产业价值数千亿,涉及的就业人员及其家庭人口就有几百万, 他旗下的产业延伸到金融、地产、矿业、科技、教育、公共交通等重要的领域,影响之大难以形容,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第131章 误会 和家驹子侄众多,不论是商界、政界、军界,身居要职的都大有人在,而老先生虽然年事已高,却仍然挂着集团董事局主席的头衔镇场面,同时在商会和政协挂着虚衔,江湖地位更不需要说了。 他对中国文教、卫生事业的捐助十分慷慨,还拥有“中国国宝工程顾问”的身份,多次花重金购回流落海外的珍贵国宝捐献国家。 故宫博物院中,就有多件珍贵文物是和老捐赠的,大多是从海外高价寻回。像神手卫梦笙这种人物,不是仅仅靠花钱就能够请得动的,而和家驹老先生能把他请来,那自然就有合理的因素了。 以和老的身份地位,不可能是唐成要查找的人,连边都沾不上。 唐成听见卫梦笙说出“和家驹”这个名字,足足呆了五秒钟,好在他的脑筋转的极快,也够有魄力,随即做了一个决定,把花瓶摔碎了。 这可不是砸碎一只瓶子那么简单的事情,其中非常有讲究,江湖人不仅要有种种安门槛的手段,也要会撤门槛下台阶的策略,那就是自己拆自己的棚。 和家驹在近几十年地位崇高,但他老人家是在上个世纪乱世中开赌场起家的,是脚踩江湖黑白两道的风云人物,什么样的老千没见过? 而唐成今天的举止,在他人看来就是行骗,因为他自己清楚东西是赝品却仍然送到这里来,这一点不需要明说,大行家卫梦笙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卫梦笙在这里坐镇,唐成当然没有“得逞”,但是如果没有卫梦笙这等国手大家,唐成是否就打算骗取和老先生一笔巨资呢? 不论他原先是怎么打算的,事情在别人眼中就是这么回事。 行骗被揭穿没有成功,拎着瓶子灰溜溜的走了,就算和老本人不介意,和家其他人听说了会怎么想?这种行为等于是得罪了整个和氏家族,将来要是有机会在江湖上打交道,对唐成绝对不是好事。 假如你是和家的人,老爷子重金悬赏征集元青花,有人明知手里的是赝品,还要送上门来行骗。就算当时大度不追究,将来再有什么事遇上了,你当然就不会对他客气了。 和家的影响这么大,社会上方方面面与他们有关的人这么多,唐成也不敢保证将来有什么事不会再撞上。 要是他不知情也就罢了,如果知道了,等于在赌王门前出老千,这不是没事找死吗? 谁又能证明他事先不知道呢,要知道他可是用“程维汉”这个查不出底细的化名身份来的,况且卫梦笙已经当场告诉他实情了。 这一砸等于表明了态度,比说什么话解释都好用:自己绝没有行骗和家驹老先生的意思,而且东西都不留了,表示对和老的尊重以及崇敬之心。面子里子都给足了,将来要是遇见和家的人再提起这件事,场面上绝对过得去。 唐成自砸梅瓶的举动把黄晓辉吓了一大跳,而卫梦笙只是微微有些惊讶,看着唐成的眼神甚至有几分佩服和好奇,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苦笑,好像在说: “你又何苦要问这么清楚呢?” 摔完瓶子,唐成抱紧拳头:“今天是一场误会,不好意思,打扰卫老师的工作了,这就告辞!”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工作室的门立刻被推开,外面有几个人身形矫健一闪而入,见此情景很惊讶的问: “卫先生,出了什么事?” 卫梦笙摆了摆手说:“没事,我们只是在做破坏性试验罢了,你们出去。”然后,指着地上的碎片说: “维汉先生,年纪轻轻却不简单啊!” 没等他说完,唐成立即说:“很抱歉,把地上弄的这么乱,还要麻烦人收拾,我该走了。” 然后转身随着那些保安人员一起出门离去,故意走的非常匆忙。卫梦笙没有追出去,只是冲他离去的背影说了声:“谢谢!” 黄晓辉却是一头雾水,疑惑不解的连声问他的老师:“他就这么走了?老师你为什么还说谢谢?” 卫梦笙还在苦笑,弯腰在地上拣起一块碎瓷片,是花瓶瓷胚最厚部位的断茬,冲学生说: “他是不想得罪和家,同时也给我一个台阶下,所以我要谢谢他。 你看这断茬,器物表面做旧就算再高明,但是瓷胚较厚的内部,数百年前的元青花和新近出炉的赝品还是有区别的,哪怕是同样的瓷土,同样的工艺烧制,特别是刚打碎的时候看得最明显。 他主动摔碎花瓶,印证了我刚才的鉴定,果然是赝品。” 黄晓辉这才反应过来,卫梦笙从梅瓶的表面特征挑不出毛病来,要想证明它是赝品,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将花瓶最厚的部位打破,看瓷胚的断茬。 假如以他的身份这么做了,传出去就是个大笑话,这是重金征集真品的场合,不是王刚、马未都那些忽悠大王在电视台鉴宝节目搞的噱头。 况且在外人看来,他是表面上指不出毛病,才不得不打碎花瓶验证,业界鉴定权威的颜面何在?有人难免会笑话他,不管真的假的,打碎了才知道吗,那还叫什么鉴定? 但是,卫梦笙开口说它是赝品,唐成主动打碎了花瓶,旁人一看: “噢,果然是赝品,卫老师简直是太神了!” 这种情况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关于这次鉴定,后来在圈内流传着一个段子:广州那次著名的征集活动中,一位神秘的年轻人带着一只真假难辨的元青花来到现场,在座专家谁都吃不准,唯有卫梦笙老师伸出神手摸了摸,便笑着断定这是赝品。来者十分佩服,当场摔碎了花瓶,众人一看,果然是赝品! 这个段子的内容真真假假,但流传很广,也不知是谁编排的,始作俑者十有八九是卫梦笙的得意门生黄晓辉,也有可能是唐成本人。 卫梦笙虽然从来没有承认过,但听见这个传说,心里想必也挺舒服的,对那位“维汉先生”有了感激之情。 在江湖人看来,很多名门大家尤其是大知识分子比较注重职业操守,单纯以利益是不好打动的。但这种人往往过于爱惜清名,反倒成了可利用的破绽,神手卫梦笙也不是圣人,同样具有这种俗气。 像赵瑛老先生那样毫不在意是否默默无闻并以身殉志者,实在太少见了。唐成摔瓶之举,可不止撤了一道门槛,同时也给了神手前辈好大的面子。 黄晓辉听见老师的解释回过味来,不禁连连点头,然而想了想又疑惑了,禁不住再次问:“他就算不想得罪和家,也给老师一个面子,将花瓶打破也就行了。但没必要摔的这么碎,而且连碎片都不带走。” 第132章 有人找上门 卫梦笙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说:“我看他好像另有想法,故意走的那么急,我没有反应过来,否则会让他把碎片带走。 这只梅瓶,除了我恐怕没有人能修复的完好如初,但谁都知道,我是从不修复赝品的。我看这次征集是不可能找到真品了,和老先生难免失望。 现在出了这么件事,当个趣闻告诉老人家,他一定会觉得很有意思,这次活动也不至于太无聊了。” 唐成在这次活动中查错了线索,摆了一个大乌龙,按理说这一趟是白来了,也没有必要按原定计划再装下去。 他坐车回到越秀宾馆后并没有走,也没想好往哪里走,所以,仍然住在这里,除了下楼吃饭,基本上不出门,也没有跟任何人联系,每天除了行功调养形神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在用套房提供的电脑上网消遣。 只有到了睡觉前,他才去附近的东秀湖公园散散步,以跨步行桩之法习练内养功夫,运转神气导引内劲运行。 功夫到了他这个境界,习练时并不需要一定要拉开架子,看上去和散步差不多。 这座城市中的人喜欢夜生活,睡得都很晚,公园中借卖春为名设局行骗的流莺不少,唐成当然懒得理会,也理会不过来。 就算不离开广州,四星级酒店的商务套房也挺贵的,应该换个地方了。表面上看,唐成显得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其实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有人找上门来。 他当场摔了梅瓶,拆了两道门槛同时也安了一道门槛,因为他把碎片留下了。 留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偏偏是在神手卫梦笙的工作室里,是有可能被当场修复的。像这种征集活动,要么留下东西给钱,要么不留东西走人,现在人走了,碎片却留下了,主办方请来的偏偏是大名鼎鼎的卫梦笙,传出去算怎么回事? 那只梅瓶虽然是赝品,但不是没有价值,本身也很值钱,甚至在某些人手中未尝没有冒充真品的可能。 征集活动留下的所有东西,哪怕只是碎片,卫梦笙也不好私自处置。至于征集的主办方,当然不可能贪图这些碎片,要么销毁丢弃,要么还会联系他。 要想找唐成其实很方便,打个电话就行。 既然招惹不起和家,唐成却还要等着别人找上门来,这听起来好像不可思议,其实还是因为赵瑛老先生,唐成的想法是尽量找个机会,将赵老的遗言托人转告给和家驹老先生。 这也真难为唐成了,短短的五秒钟时间,想出了那么多花样。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唐成因为赵老的遗愿,追查到元青花征集活动的现场,却发现搞错了人。然而征集人和家驹老先生,就是赵瑛几次想见都没见到的人。 赵瑛去年到香港短暂出差,曾特意绕道澳门去拜访和家驹,却因为和老先生身体不适未能见面。 以和家驹的身份地位,赵瑛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赵瑛想见到和家驹,当然与这位德高望重的华人大富豪的慷慨义举有关,和家驹多次出手,以重金购回流落海外的珍贵文物然后捐赠国家,赢得了一片赞誉之声,也引起海内外收藏界对这类行为极大的关注,一时成为新闻焦点。 毫不夸张地说,重金寻回国宝的捐赠之举,赢得赞誉是应该的。但和家驹的行为,客观上也给国际市场对中国流散海外文物的疯狂炒作,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老人家的影响太大了。 赵瑛曾在课堂上说过:“这一场炒作实际上是给西方收藏的中国文物带来了一次涨幅巨大的重新估值,推向市场后不亚于二次掠夺,它也有意无意引发了境内盗墓破坏以及文物走私的猖獗。” 当时就有学生以和家驹的行为举例提问,赵瑛没有做太多的评价,却有了找机会拜访和家驹的想法。 后来赵瑛认识了唐成,听唐成详细讲解了江湖术“盘内滚珠”的手法,又经历了玉玺拍卖连环局的事情,就更想见和家驹一面好好谈谈了。 唐成曾劝过赵老:“和家驹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前辈,怎么会看不穿种种江湖手法?他这么做显然另有考虑,按江湖说法也叫‘投名状’,但这种行为本身是值得赞誉的,作为回归祖国的实业家领袖,表达自己的民族立场和爱国之心也是无可非议的。” 赵老当时并没有听劝,而是摇了摇头说:“就算你说的话有道理,但我想以老人家的地位和影响力,还有更多更好的表达方式,没必要一定以这种行为,从保护和追回文物的大局来看,实际上是得不偿失,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 去年赵瑛到香港出差特意绕道澳门,却没有见到和家驹,回来后赵瑛很是惋惜。 赵瑛也曾打算将自己想说的话托人转告和家驹,但是这样做显得不太礼貌,也不正式,而且转告者未必会如实转述,谁原意找到和家驹这种人,当面说难听的话自讨没趣呢? 这种不讨人喜欢的话,估计信都未必能送到九十六岁的和家驹本人手上。而如今,赵老已不在世,想说的话竟然成了遗言。 以唐成现在的身份,自然更不可能想见和家驹就能见到。他的打算很简单,既然这次活动的悬赏征集人是和家驹老先生,主办方必定要将活动的事情向老人家汇报,如果有人找到自己询问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就解释,想转告和家驹老先生一些话。 至于主办方转不转告和家驹本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唐成只能尽力而为,算是从自己的角度为赵老尽力了。 但是,他首先要做一些特别的事情,可能引起和老先生的注意或者兴趣才行,在征集现场砸碎梅瓶的举动,应该够特别了。 假如没有人联系他,根本就没有人过问,这也没问题,就算自己的心机白费了,江湖术安门槛也不会总是成功的。 既然在越秀宾馆预定了一周的套房,已经过去一天,唐成打算再等六天,到时没有人上门他就换地方不再等。只能听天命,尽人事,该做的也都做了。 唐成果然没有白等,仅仅过了两天,就有人找上门了。 这天快到晚饭时间,唐成正准备出门吃点东西,电话突然响了,不是手机而是客房电话。现在时间还早啊,“先生,需要按摩服务吗?”这一类的电话不会现在就打来吧? 唐成拿起电话接听,竟然是卫梦笙打来的。 第133章 酒店会面 神手前辈卫梦笙在电话里说话很直接: “维汉先生,你前天走得太急,有些话也不太方便当场追问。关于那只赝品梅瓶,我还有些事想请教,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见面聊一聊?” 唐成赶紧说:“前天走得急,是不敢多打扰卫老师,能有机会再向您请教当然是求之不得,请问您想约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卫梦笙的话让他吃了一惊:“方便的话,就是现在,我就住在你对面的套房。” 唐成放下电话走出会客室打开客房的门,正好看见卫梦笙也打开了走廊对面的房门,笑着对他说:“是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唐成连忙说:“您是前辈,理应我登门拜访,您稍等,我这就过去。” 卫梦笙能找到唐成并不意外。唐成那天就是坐着越秀宾馆的车来回的,客房登记也是用“程维汉”这个名字。 不过他竟然在对面开了一间房,如此约见唐成,还是让人感到意外。 假如唐成根本就不想见他,这时候躲都躲不掉。难怪事先没有人打他的手机联系,原来是怕“打草惊蛇”,于是查到落脚点直接来堵门了,此举也正中唐成下怀。 唐成换了一身衣服,稍微理了理头发,关上门来到了对面的套房。跟他所住的房间一样,里面是卧室,外面有一间还算宽敞的会客室。 卫梦笙见来唐成,开门见山的解释说:“和家财雄势大,办事效率就是高,我只是提了一句想找你聊聊,就有人找到了你的落脚点,并且在对门开好了房间。” 唐成苦笑着说:“是啊,这么见面的法子实在太周到了。” 卫梦笙也笑了:“维汉先生不要误会,事先没有和您联系,是怕您有忌讳,其实我并没有恶意。只是你前天走的太急,有些事情我想找个私人场合请教,快请坐吧。” 唐成在沙发上坐下,很客气的说:“请教不敢当,卫老师是前辈,也是业内公认的大家,有什么话想问尽管直说。” 卫梦笙却不着急,看了看时间说:“维汉先生还没有吃晚饭吧?要不,我们去餐厅找个包间聊?” 唐成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了,如果卫老师也没吃饭的话,就打电话叫客房送餐好了,在这里边吃边聊。” 在客房用餐看起来很随便,比较熟悉不怕失礼的人才会这样请对方吃饭,唐成故意这样做,分明是想和卫梦笙套近乎,既然要卫梦笙请他吃饭,就让对方在客房请顿便饭。卫梦笙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打了一个叫餐电话。 不大功夫,晚餐就送来了,看见这个架势,唐成就明白卫梦笙不是一个人自己来的,而且早有准备。 一般客人在房间里打电话叫送餐,餐厅不过是叫个服务员用方便盒装好,拎着塑料袋送过来,顺便送一双方便筷和塑料汤匙,唐成昨天也在客房叫过送餐。 然而这时候却是厨师推着餐车进门,菜品显然也是刚刚出锅的,杯碗盆碟在会客室的茶几上摆好,和餐厅包间没什么两样。 酒也准备好了,啤酒白酒红酒黄酒米酒洋酒都有,而且红酒已经起开在冰罐里镇好,黄酒也是烫好的,很显然这一顿饭是特意安排好的,卫梦笙不过是打个电话让人送到房间。 搬了两张圈椅在大理石茶几旁坐下,卫梦笙问:“维汉先生喝什么酒?” 唐成礼貌地说:“卫老师喝什么,我就陪您喝什么。” 唐成敬了半杯红酒,吃了一块烧腊,卫梦笙才开始问:“你打碎的那件青花梅瓶,烧造的非常高明,我对它的来历很感兴趣。当然了,这个话题有点忌讳,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维汉先生可以不说。” 也难怪他会先问这个,像卫梦笙这种人,最关心的当然是专业问题。唐成想了想回答说: “既然是卫老师问,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那只梅瓶出自当代一位仿古工艺师之手,但这人并不是伪造赝品出售,据我所知,他做器物有三个规矩。一是必然在表面留下独门印记,二是亲笔开具仿制品证书并且拍照留档,三是接受订制从不还价。 这只梅瓶最早应该是销往海外,后来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落到中国一位考古学者之手,却成了一件真假难辨的元青花。 这位老学者为文物保护和传统文化遗产整理工作奉献了毕生,梅瓶是他的遗物。我之所以带着这件元青花赝品来参加这次征集活动,也和这位长者的遗愿有关。至于他的名字,我可以暂且不说吗?” 这件事拐了好几道弯,卫梦笙听的直眨眼,首先问的还是最专业的问题:“那只梅瓶上有作者的印记,我听说传统的江湖艺人常有这种雅好,但我当时却没看出来。” 唐成微笑着说:“这与卫老师的专业水平无关,作者个人的趣味而已。”他却故意不指出印记在哪里,卖了个关子。 卫梦笙是个懂行的人也不好追问,于是转移话题问:“维汉先生,那位长者的遗愿,恐怕不是让你拿着梅瓶来打我的眼吧?” 唐成老实地回答:“这是个误会,能碰到卫老师真是太巧了!我很冒昧的也想请教,您对这次元青花征集活动怎么看?” 卫梦笙想了想说:“你已经知道这次活动的征集人是和家驹老先生,以他老人家的财富和地位,想收藏一只元青花也无可厚非。 我虽不是很赞同这次活动,可老人家开口也不得不来。看上去虽然儿戏了一点,场面也有点乱,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方面就显得孩子气,老小孩嘛,你要理解。” 唐成听了卫梦笙的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想问卫老师从业内专家的角度,怎么看这次活动的影响,还有那些来这里参加征集的人?” 毕竟这次征集活动在圈子里造成的影响不小,各路赝品伪造者以及盗墓团伙都有所动作,石头就被惊动了,就唐成现场所见,有人拿着刚刚出土的乾隆粉彩瓷跑到现场来探风踩线,却被黄晓辉挡了回去。 卫梦笙不仅是四川省文博院的专家,还在故宫博物院文物保护科研室兼职,当然明白唐成说的话,却不太好直接回答,于是拐了个弯拿自己的学生说事: “我在工作室中眼不见为净,倒是我带的那个博士生黄晓辉,在外面处理了大部分的事,他也认为这场征集活动影响很复杂,有很多造假的文物贩子和盗墓团伙的人前来试探,不胜其烦。但是我想,这与和老先生的本意无关。” 第134章 不识和老真面目 唐成立即接过话头说:“和老先生的本意当然不会是这样,但以他的地位,所作所为产生的影响恐怕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我那位长者的遗愿就与此有关,他生前一直想找机会跟和家驹先生面谈,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近几年国际市场对中国文物,尤其乱世中流散海外的珍贵文物的狂炒,卫老师一定也知道详情吧?我那位长者身份与您差不多,曾对学生说过,已出土传世的中国文物中,海外的收藏量远远大于国内的馆藏。 而这一轮炒作明显有幕后的推动,其实是给西方收藏的中国文物带来了一次涨幅巨大的重新估值,其性质不亚于二次掠夺。 和家驹老先生多次重金出手,购回流散海外的国宝捐赠祖国,怎么赞誉也不为过,但也引起了一批与他身份类似的人效仿。 不过,你我都很清楚,有些东西根本不应该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购回,也为其他人保存与索回其它文物制造了巨大的障碍。和老有他自己的用意,但却没有考虑更多,是在推波助澜!从保护与追回文物、整理与继承传统财富的大局来看,得不偿失。 和老先生身为回归祖国怀抱的实业家领袖,表达自己的民族立场和爱国心,还有更多更好的表达方式,而且他老人家在其它方面做的也很令人钦佩,比如捐助文教科研事业,没必要一定用这种行为来表达,更不要引导他人以及子侄辈继续效仿。 这就是那位长者的遗言,他一直想当面劝告和老先生,可惜如今已不在人世。 卫老师,您是中国古文化研究以及古文物保护的顶尖专家,一定也能理解他的想法。所以我想借这个机会托您一件事,既然和老请您负责这场征集活动的鉴定,事后一定会向你询问情况,您可以将这些话转告他吗? 我知道,一般人不太可能在和老先生面前这么说话,但是以卫老师的身份以及专业立场,应该会转告的,拜托了!” 唐成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倒了满满一高脚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对着卫梦笙深深鞠了一躬。 他说话的时候,卫梦笙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开始是疑问,后来是惊讶,最后叹息一声也站了起来,伸手拍着唐成的肩膀说: “维汉先生,我该敬你一杯,也敬你的那位长者一杯,快坐下说话吧,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重新落座后,卫梦笙果然连敬了唐成三杯酒,这才说: “难怪你走的那么急,把碎片留下了,事后却不换地方一直住在这里,原来在等着我呢?” 唐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我确实有这个用意,但没想到是卫老师亲自来,能等到您当然是最好不过,这些话确实只适合私下里慢慢说。” 卫梦笙的神色又有些疑惑:“听你这番话,就是冲着和家驹老先生来的,难道你事先已经知情?” 唐成实话实说:“我事先不知情,听见卫老师告诉我才知道。” 卫梦笙欲言又止:“那么你当初……” 唐成略显尴尬的解释:“我当初也没有打算以那只花瓶行骗,假如我真那么做了,家中的长辈恐怕会打断我的腿。我是去找人的,不料闹了个误会,却碰巧获悉征集人是和老,于是想起了一位长者的遗言,故意卖了个关子,想找机会托人转告。” 卫梦笙看着唐成似笑非笑,又好像在考问:“长辈打断你的腿?我对学生可不敢这么狠!要不然会上法院当被告的。按过去的老话,你应该是江湖出身,而且学艺时规矩还挺严!……”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好了,我就不追究你的来历了,前天的事也应该谢谢你,照说你托我的事,我应该替你办了,但是……” 唐成有些紧张的问:“难道卫老师有什么难处吗?” 卫梦笙呵呵一笑:“难处倒是没有,但你的运气更好,有机会亲自对老人家说。我已经将那天发生的事打电话告诉和老了,当作一段趣闻,老人家说你这个年轻人做事很有趣,当场拆了两道门槛却又留了一道门槛,反应很不简单,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顺便见一面。 我虽不太清楚老人家说的门槛究竟是指什么,但他却给了你一个当面说话的机会。” 唐成听了这话差点冒汗了,他在心里说,和家驹老先生果然是江湖老前辈,太“专业”了,自己那些把戏被他一眼就看透了。他有些不安的问: “老先生要见我,去澳门吗?” 卫梦笙摇了摇头:“老先生不是特意请你去,只是顺道想见一面。 最近他要到内地散散心,在广州要住两天。今天上午老人家的一个秘书打电话,问那个摔花瓶留碎片的年轻人走没走,如果没动地方的话就打声招呼,看你愿不愿意陪老人家喝顿早茶? 我正好有事情想请教,也想当面说声谢谢,于是就亲自来了。” 喝早茶?想想这也正常,和老先生到广州来,如果是午饭或晚饭时间想待客,恐怕有一批政界、商界的显要名流排队等着。 只有在吃早点的时候,才会见一见唐成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当个乐趣解解闷,就和读报纸上的趣味新闻差不多,但这次是见一面真人。 和家驹只是图个乐子,而唐成却不得不认真而且有点紧张,下意识身体前倾问:“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三天之后,你起床早点,有专人来接。”卫梦笙庄重地说: “我私下提醒一句,老人家已经九十六岁了,毕竟是德高望重的长者,有些话注意一点语气,意思到了就行,不必说得太过分。” 唐成小心地说:“我明白,而且很多事和老先生恐怕比我更明白,但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因为是转告他人的遗言。您刚才说年纪大了,人也变的有些孩子气,但他这么德高望重的老小孩,还会和我这个真正的小孩子计较吗?” 卫梦笙怔了怔,哑然失笑:“说的也是,和老怎会和你计较!以我们的年纪阅历,在他面前可不都是小孩,倒是我多虑了。” 晚饭后卫梦笙就离开了越秀宾馆,并没有真的住在这里。 获悉三天后和家驹要见他,唐成本有些紧张,就冲老人家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自己所有的手段看穿,在和家驹面前耍什么门道恐怕都是班门弄斧,就只能老老实实了。 不过,还有一个细节让唐成微感意外,卫梦笙既然找到了他,却没有把梅瓶碎片送回来。 第135章 复活的梅瓶 不过,转念一想,唐成的心又释然了。 以陆超当年的富贵,恐怕也不亚于今日的和家驹,至于江湖阅历以及手段的老辣,更不在和家驹之下。有怪老头陆超这碗水垫底,自己也不惧怕和世上其他的老头打交道了。 三天后,唐成起床很早,刚刚梳洗完毕,客房电话响了,和家派车来接,问他方不方便下楼? 下楼时,唐成还在想,和家会派什么轿车来接,太高档了没必要,他不是什么重要客人,太低档了也显得没面子,结果看见楼门口停着一辆牌子他不认识的越野车。 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手握方向盘不苟言笑,副驾驶门边站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眉清目秀,玲珑精致,妆化的不浓不淡刚刚好,表情却是淡淡的,见到唐成只是略带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随即很客气但也颇有些傲然的问: “您就是程维汉先生?” 唐成微笑着点头,表情就像看着邻家小妹:“我叫程维汉,您是……?” 那位美女说:“我叫宫紫桐,是澳门和氏企业派驻广州瑞恒集团的执行董事。和老先生今天要见你,请随我来吧!” 说完话随手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迎客的姿势很标准,表情却始终有些冷。 元青花征集活动所在地就叫瑞恒大厦,看来就是这个瑞恒集团的产业。 唐成第一次听见美女的名字紫桐或者紫彤觉得很喜庆的,人如其名,应该有颗热心爱心善心才对,可是她的面孔却是另外一个画面,他在心里说: “这面孔够冷的,典型的冷美人,为什么偏偏名字中用到了紫字?我看用一个雪或冰更贴切,谁把你娶回家得小心点,别捂在怀里暖化了。” 唐成并没有在意美女的脸色,上了车,宫紫桐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招呼司机开车。 汽车拐了几道弯,经过好几个红绿灯路口,然后经过越秀山北麓,进入了白云山风景区,再向北沿麓湖岸边行走。 出了人烟嘈杂的市区,行走在依山傍水之间,风景很好心情也好,更难得的是有美人同车,想到美人,唐成的心里又沉了下去,这美人有点冷也不说话,好像来自北极的爱斯基摩人,有点煞风景。 到了白云山深处,越野车向上驶入一个没有路牌,却有岗亭设卡的路口,绿树掩映的山路上转了几个弯,来到面对麓湖的一片缓坡上。 这里背依青山却不显险峻,两侧林木葱茏却不显森郁,山间缓坡被人工修整为一个很大的草地平台,朝山下的那一侧还装了别致的栏杆。 平台的一侧是个停车场,已经停了三辆车,平台中央放着撑好的防紫外太阳伞和休闲桌椅。从这里往前看去,白云山下麓湖风光尽收眼底,空间上却有相当的一段高度和距离,不受湖面夜雾湿气的影响。 平台北侧是一栋三层建筑,没有挂招牌,看上去不知是私人别墅还是度假村,或者会所之类的地方,但这时候唐成想到的:这显然就是和家驹在广州的落脚点。 真没想到,在人气杂乱的广州市郊竟然有这等清幽雅致的居所,风景和地气都是极佳的。 唐成心中暗叹,有钱人就是任性,只有他们才有条件去挑剔,或者自有人替他将一切安排舒适妥帖,一般老百姓住这种地方想都别想。 然而,他只是感叹却并没有太多的羡慕,也许与自己的心态有关吧。 唐成精通堪舆善察地气,只要愿意去找,自然也能找到小环境不比这里差而且便宜很多的地方,只是人工修饰上无法相比而已,太多的修饰往往有画蛇添足之感了。 车子开到门前下车,仍是宫紫桐将他领到一楼。 这时候,一位年轻的服务生很礼貌地请他进去洗舆室洗手,服务生是现今人们口头上称赞的典型帅哥形象,有点酷似韩国男明星南柱赫的范儿。 服务生小哥恭恭敬敬地在他身边的右侧站着,等他洗好手递来一张一次性湿巾,搽干手后,又礼貌地请他进了餐厅。 餐厅朝南装着双层落地长窗,拉开帘子可以看到外面美丽的风景,中央放了一张缅甸花梨木餐桌,桌边共有六把同质木椅子,餐桌上只放了两套餐具。 一套在主座前,另一套在主座的右手边,唐成当然知道自己该坐哪里。 几名穿着浅色制服的女服务员正在往桌上摆放各色早点,唐成并没有注意早点,却被餐桌中央摆放的东西吸引了。那东西正是那只已经被他摔碎的青花鹊于梅枝瓶! 这只梅瓶显然是经高手修复了。 其实瓷器在打碎的时候,有些细小的碎片已经成为渣粒,是不可能完全保留下来的,摔落时釉面着地的部份也会有脱落损坏。 但是,现在这只梅瓶表面毫无破绽,细微的缺损处已经完全填补,落地的脱釉处也补绘的没有一点痕迹。不过,却没有完全修复成原貌,也不可能修复成原貌了,从古至今的陶瓷中,还没有见过这种特征的器物。 神手卫梦笙以往修复打碎的瓷器,表面是看不出拼接痕迹的,但是这件青花梅瓶,表面却布满了鱼网状的蟹爪纹。 唐成当然知道它就是碎片拼成的,但看上去却并不像碎裂的痕迹,而极像宋代汝窑瓷的釉面开片。 开片其实就是瓷器釉面的裂纹。 古瓷真品开片的裂纹均发源在釉层下面的胎釉结合处,裂纹由胎面向釉面的开裂呈内宽外窄的尖角状。也就是说,在胎釉接触处的釉层裂痕宽,而延及到釉表面时裂痕渐渐变窄,有些裂痕会透岀釉面,而有些还未到达釉面裂痕就闭合了。 所以绝大部分厚釉开片的器物,从釉面上迎光斜视是看不到裂纹的,那是因为这些裂纹还未到达釉面就已经闭合了,用手抚摸也没有丁点糙手感,整个表面冰润柔滑。 桌面上就放了这样的一件瓷器,修复者故意没有抹去曾经打碎的印记,却让它呈现出好像釉面开片的模样。 这种高超的修复技能一定出自一位技艺巧夺天工的高手,可为什么要把它修复成这样呢?和家驹老先生请自己来喝顿早茶,却把这个梅瓶放在餐桌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唐成正在诧异间,忽听身后有个老人的声音:“神手卫梦笙从不修复赝品,所以他让弟子黄晓辉动手,而自己在一旁指点,黄晓辉足足忙了三天三夜才修复了这只梅瓶。我的要求是把梅瓶修好,但也要将它发生的故事留下,所以修复成了这样,设计的非常巧妙。” 第136章 兴苍生 唐成听到老人的话,知道来者当然是和家驹,便赶紧转身,行礼问好。 这位老人家个子高,足有一米八出头,那相貌依稀透着年轻时风流俊朗的影子,只是头发稍有些稀疏,眼袋微有些松弛,毕竟已经是年近百岁的老人了,岁月不饶人啊。 但是,他的精神很好,眼神并不混浊,身材保养的非常匀称,腰杆笔直。 老人家走进餐厅的时间正好是六点半。 和家驹笑着点了点头,来到餐桌前坐下,招右手示意说:“维汉先生,不必拘束,喝顿早茶聊聊天而已,快过来坐!” 看一个人的装束就知道某些场合的气氛,老先生穿的是寻常家居服,淡金色丝棉质地裁剪的十分得体,但显得很随意,也就说明这时候不必太拘束。 唐成也就不再客气,径自在老先生的右手边坐了下来。餐桌旁只有他们两人,还有两名女服务人员站在门口,宫紫桐在餐厅门外等候。 老先生喝了一口茶艺师特意调配的早饮,笑呵呵的问:“维汉先生,你今年多大了?” 和老先生和卫梦笙一样也称呼唐成为维汉先生,这时候听起来更多的意味是在开玩笑。 唐成回答说:“二十三岁。”这不是实话,比实际年龄大了两岁,但也不完全是瞎扯,因为那张名叫程维汉的身份证上写的就是这个年纪。 和家驹哦了一声:“你看上去更年轻啊。”停了一会又很有深意地说: “那天的反应可真快,我当年恐怕也没有你机灵,年纪轻轻了不得,所以我老人家才会有兴趣见你一面。” 唐成有些腼腆的说:“老先生就不必夸奖晚辈了,其实我的来意……”在这种**湖面前,他不想过于转弯抹角,打算直接开口说话。 和家驹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想转告我的话,卫梦笙已经在我面前一字不差的转述了,而且我又听了一遍你们当时谈话的录音,就不必再说了。” 呦,还没开口,嘴就被堵上了,看来还真的没法再提这件事了。 不提就不提了吧,既然和家驹已经听见了那番转述,唐成也算完成了赵老的遗愿。卫梦笙师徒两人真的很帮忙啊,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 和家驹的话还没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在维汉先生这种人面前,也就没必要拐弯抹角,江湖上投名状的讲究想必你也清楚,而以我的身份,只恨找不到更贵重的国宝,所以在乎的不是价钱,哪怕越贵越好。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乎什么?无非是在乎我打下的这片基业,给儿孙送个平安护身符。” 老先生在明白人面前很坦诚,对于他来说重金购回国宝捐赠国家确实有这方面的用意,而且是越贵重,花的钱越多越能表达心意,所在乎的事情与其他人不一样。 唐成不好说别的,只有陪着笑说: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先生留给子侄的福缘余荫,已经远超常人了。” 和家驹话锋一转,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认真的问他:“你想找我,是想转告一位长者的话,那人究竟是谁?” 当着和家驹的面,唐成不再隐瞒:“他叫赵瑛,是**先生的学生,四川大学文博学院的教授,中国古建筑专家。去年十一月的时候,他曾特意到澳门拜访您,但听说您老当时身体不适,所以未能见面。” 接下来唐成简单讲述了赵瑛的事迹,学术成就,文化观点,包括去年伦敦苏富比拍卖会那一场盘内滚珠局中的所作所为,以及今年初身患绝症之后辞职离川不知所踪,如今恐已不在人世。 他当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包括自己追查到赵老最后的下落以及设计诛杀石头等人的经过,但这样已经足够了。 和家驹听完之后难以掩饰惋惜之色: “恨未一识此人啊!外面私下议论我的人很多,这些我也清楚,但他却千里迢迢来找我谈,当真不容易啊。我倒不是有意不见他,去年十一月确实住院动了个小手术。你今天将他的遗物与这番遗言带来,我得谢谢你!” 唐成恭敬地说:“老人家不必谢我,赵瑛先生对我有大恩,是我该做的。您去年动过手术,看如今的气色非常好,康复的很不错,祝你身体健康!”他举起面前的饮料示意。 和家驹也举起饮料:“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年纪大了。”然后又关切地说: “别光顾着说话了,请你来是喝早茶,快吃吧。” 桌上各色早点很多,和家驹老先生只吃面前的几样,其它的显然是为唯一的客人唐成准备的。唐成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先填饱肚子再说。 等他吃的差不多了,和家驹才笑着说:“年轻人吃饭就是香,看见你吃东西的样子,我都觉得胃口大开。维汉先生,你这次来除了忠人之事,自己就没什么话想说吗?” 唐成咽下一个玲珑虾饺,停下筷子喝了一口饮料说:“我听说您前两年买了一方玉玺?” 和家驹意味深长地说:“是有这么回事,新闻上也报了,说我要捐献给国家,但我却一直没捐,你是想问这个吗?记者写稿总是只拣想说的写,我当时的意思是自己收藏,等将来做为遗产却不留给子孙而是捐献国家,如今我还健在嘛,何必催呢?” 唐成浅浅地笑了:“谁敢催您老人家?慢说您今年九十六岁,就是一百一十岁又怎样?上个月我还和一位一百二十六岁的老前辈过招比拳脚,被他打得满地乱跑呢。” 和家驹忍不住哈哈大笑,引得门外的宫紫桐也探头好奇的望了一眼,笑了半天才说:“维汉小先生,你可真有一张江湖人的嘴,很会逗老人家开心,这一招叫作‘兴苍生’,对吗?” 在过去的江湖切口中,“兴”就是捧人高兴的意思,“苍”指白发年老者,“生”指男子,“柴”指女子。所谓“兴苍生”就是哄年纪很大的老头开心,而“兴苍柴”就是哄老太太开心。通常是赞祝对方健康长寿的,老人家都爱听。 但话说的要有技巧,比如明知道对方已经八十多了,却故意问一句“您老有六十多了吧?”老人家一定很高兴,因为在别人看来自己体态很年轻。这叫“逢苍减岁”,老人的心性有时就跟小孩一样,需要哄。 唐成的话当然更有技巧,让老头更加开心。这其实是一句实话,然而和家驹不知情,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兴苍生。 第137章 我保证 唐成见老人家兴致很高,竟然说起了年轻时熟悉的江湖切口,自己也来了兴致,忙借机说:“您刚才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其实想说,像您老这样的大行家,不会看不穿苏富比连环玉玺拍卖的‘盘内滚珠局’吧?您老还凑什么热闹!”老人家眨了眨眼睛,神情竟有些孩子般的顽皮: “我知道啊,但我就是喜欢收藏一枚玉玺,难道不可以吗?” 这当然没有什么理由说不可以,听见这句话再看看老人家的表情,唐成也完全理解他的心态了。 像和家驹这种人钱多的根本花不完,普通人逛商场、吃大餐一类的享受恐怕也不属于他。收藏一方古代皇家玉玺,闲暇时捧在手中把玩,玩味数百年前曾号令天下的神秘气息,这种感觉是他人无法体会到的。 老人有老人的任性,有时候还真像个老小孩,说话就像耍赖皮。而且以他的身家,买一方玉玺和唐成买一部新款手机也差不多,谁还能多说什么呢? 这就是个人爱好,他挥霍得起,至于造成的影响以及客观上对海外恶意炒作连环局起到的推波助澜作用,正是赵瑛想劝诫的。 唐成当然不好意思直接劝说,想了想缓缓念出了一段话:“自私的人困于自身的追求,无私的人忘于人世的追求,但要是这两者最终是一条归宿,那将是人生大幸。古人说: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和家驹不笑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带着疑问盯着唐成,过了一会才说: “以你的年纪,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口气不对。” 唐成叹息一声:“这不是我说的话,而是赵瑛先生今年三月最后的遗言,而后就再无消息了。” 和家驹叹息一声:“原来如此,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以后会注意的。”说完指指桌上的花瓶: “这只元青花虽出自当代人的仿造,却留下了这么多故事,也算是一件有纪念意义的文物了。我想收藏它,在私人书房中与那枚玉玺放在一起,有空的时候,和儿孙讲讲它的故事,不知可不可以?” 唐成立即点头:“当然可以,您老就留下吧。”心里说父亲仿造的这只元青花梅瓶,经历辗转命运多舛,最终却随着赵老的遗言一起被和家驹收藏,也算是得其所终了。 和家驹抬头问他:“维汉先生,你就开个价吧。这件东西有它的价值,仅仅是让神手的学生修复它,我就付了一笔重金,这时候更不想空手而取,也不打算还价。” 唐成摇摇了头说:“我可不敢让您这种大富豪空手而取,但它是赵瑛先生的遗物,您只要听从赵瑛先生的遗言相劝,就应该送给你,否则的话,还不如再打碎一回,那样恐怕谁都修复不了了。” 和家驹想了想,点头说:“行,我就收了你这份人情。但也不白收,假如维汉先生将来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帮一个忙。 不过记住了,不要拿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来为难我老人家,那种忙我帮不了。 回头会有人给你个联系方式,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时候打那个电话,报维汉先生的名号就行了。” 唐成只能说谢谢,心中暗暗说,今天是不是进入童话世界了?故事里突然蹦出来一位老人家,说将来可以帮自己一个忙。但是他也明白,像和家驹这种人,是不可以随便去麻烦的,不问他的来历却说出了这种话,已经够给面子了。 这一顿早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吃完了,服务员已经上前询问和家驹是否收拾桌面,看这架式唐成该告辞了。 唐成正准备起身,和家驹却打发服务员走开,又像个调皮的孩子凑过来低声问:“维汉先生,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唐成很诧异:“您老人家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和家驹有些神秘的指着梅瓶问:“听说上面有作者留下的独门暗记,连神手卫梦笙那种大行家都没看出来,你告诉我呗?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唐成差点让老头给逗乐了,告诉他老人家倒是没什么关系,于是回答:“想知道吗?找一支铅笔一张白纸,还有一个放大镜来。” 东西很快就送来了,和家驹为了显示自己保密的信用,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了,还命人将餐厅的门关上,这才兴致勃勃的问他: “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唐成不说话,在白纸上放大描摹了梅瓶上的一小块图案,就是梅花树干中间某一段看似很精细复杂的勾连曲笔画,在旁边写了一个“蒋”字。然后把梅瓶拿过来,指了指上面某个地方,将放大镜递到和家驹手上。 和家驹拿放大镜看了看瓶子上的图案,又看了看唐成面前的那张白纸,恍然大悟:“你不指出来还真想不到,作者姓蒋,对吗?” 唐成小声反问:“您说呢?” 和家驹仍然好奇的追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唐成苦笑着回答:“他是我父亲,更准确地说,他是我的养父。” “噢,原来如此,难怪呢!”和家驹拍了拍唐成的肩头: “谢谢你告诉我实话,小伙子,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说完话和家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打火机,将那张白纸放在面前的碟子中烧了,搞得神神秘秘的就像战争年代特务接头,然后才叫人进门收拾桌上的残局,这顿早餐终于吃完了。 告辞离去时,仍然是宫紫桐随车送唐成。 从餐厅里出来,和家驹叫人给了一张卡片,上面除了一个电话号码什么别的内容都没有,唐成小心的收好。 宫紫桐看见唐成从餐厅出来时,神情有点怪怪的,几次欲言又止,看来她也很好奇,不知唐成关上门在里面做什么,开门时竟然还闻到了烟火味,但她终究没有开口,表情仍然是有些冷淡。 吃完饭,和家驹恰好要到小楼前的草坡上散散步,顺便送唐成出了大门。他指指周围很随意地问:“维汉先生,你也住在广州吧,看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唐成沉默了一会说:“环境自然是极好的,但是老人家居住,却有点小小的问题。” 和家驹本来是随口一问,不料却听见了这样的回答,十分诧异,转而再次问他:“有什么问题?” 唐成指指北边:“白云山本来就不太高,起伏较为缓和,因为地势的原因这地方缓坡适合建宅,但是离山顶稍有些近了,靠山略显低伏,玄武不稳。” 第138章 小骗子 和家驹听了唐成的话,很有兴趣,但没有说话,而是示意他继续说,唐成又指了指南边:“前方远望麓湖视野很好,有一段空间距离和高度,不受湖面湿气侵袭,但朝案稍显宽深,岸台低矮。”再指指两边: “周围地气清幽,但视野中却直接可见麓湖对岸杂乱的人烟,人的感应相冲,两边扶手缺失,气场对流,难以聚合。” 和家驹微微一皱眉,似笑非笑着说:“你还懂地理堪舆?不用说这么多江湖风门行话,直接告诉我,老人家住有什么小问题。” 唐成以专业性的口气说:“直接一点说,在这里居住适合安形养神,环境自然是很好。但对于上了年纪的人,这个时节就有些不合适了,心境容易受秋气影响,总是不自觉间喜欢回忆往事。 为人常知回省当然不是坏事,但受环境影响无意间思绪总是这样,无意识地过多回忆往事却不是好事了,会增加不必要的感概,引起失眠,睡不踏实。” 这个时节居住在这里,环境容易产生一种暗示,让人不由自主总是喜欢回忆很久以前的事,莫名其妙有所感叹,却又不知道原因在哪里。 地理气场真正的微妙就在于此,唐成结合时令和居住的人断此地的环境,也就是居住环境与气场,水准是相当精深了,超出了大多数一般地理堪舆师的眼界。 和老先生的随口一问,唐成回答的非常认真仔细,对这个地方地理气局的勘察也是尽心尽力一丝不苟了。然而一旁的宫紫桐看着唐成,眼中却隐约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甚至是厌恶反感的神色。 白云山中这一处小庄园就是瑞恒集团的产业,和家驹路过广州在这里小住,也是宫紫桐安排的。 她已经尽心尽力了,事先至少挑了五个地方并且都亲自看过,包括广州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最终还是决定让和老住在这个山庄。 有欧洲留学背景,学习现代企业管理的宫紫桐,是一位年轻的知识女性,也是一般人眼中的当代社会精英了,接受了西方所谓自由民主的教育。 说实话,她根本就不信旧中国传统文化中地理堪舆师那一套,但她也知道和老这样的人可能会讲究,所以特地在广州请了一位颇有名气的“堪舆顾问”来看过,确定毫无问题这才让和老入住的。 从办事的角度来说,宫紫桐考虑的已经相当周到了,能想到的几乎都想到了,不料唐成恰恰在这一方面借题发挥挑毛病,换谁都不会高兴的,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听到这里,宫紫桐忍不住插话说:“我不知道程先生对地理堪舆还有研究,这个地方就是我安排的,和老下榻之前,我还特意请了堪舆顾问来看过,人家是专业的地理堪舆师,不仅仅是有研究而已。” 听了这话,唐成当然明白,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老实得罪人了,惹得这位冷美人不高兴了。 其实像和家驹这种人,不论路过什么地方,下榻之处肯定有人专门精心安排。按以往的习惯,唐成才不会随便说话莫明其妙的得罪那些办事的人,反正与他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和家驹收藏梅瓶也答应听从赵瑛的遗言劝诫,唐成内心很感激这位老人家,所以毫无保留也不想保留,有什么就说什么。 想到这里,他赶紧开口把话往回圆:“我没说这个地方不好,相反,这里非常好,能在广州近郊找到这么一个下榻的地点,实在不容易了,宫小姐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但是,世上从来就没有完美无缺的地理气场局,不仅要看地方,还要看时节,并且要跟不同的人相结合。说天人合一也许夸张了,但要是从心与境相合,人气和地气的角度来说,有一点小问题而已,就像我们每个人的身体一样,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小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成最后这几句话,谈的完全是地理堪舆中最高明的讲究,但在宫紫桐听来,也完全是江湖骗子忽悠人的那一套说辞,明知对方在往回兜话,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反感。她淡淡一笑,带着明显的讽刺说: “程先生真是无所不知啊,我先前以为您只是一位古董商呢。” 唐成当然听得出来,他也明白,她对自己的反感也是正常的。 和老先生征集元青花的活动就是托瑞恒集团出面操办的,征集地点也是瑞恒集团的办公场所。两个多月来动静闹得不小,人来人往,把瑞恒集团这半层楼闹得乱糟糟的,从早到晚不得安宁,可是真品元青花一件也没见着,真是得不偿失。 这当然不能怪宫紫桐办事不力,但她毕竟没有完成老人家交待的事情,那些所谓的送宝者,在宫紫桐眼里就是一批连起哄带捣乱的骗子,唐成也不例外。 但是,这个小骗子运气很好,虽然拿来的也是一件赝品,却使了个巧妙的手段引起了和老先生的兴趣,到广州来顺道见了他一面,这是何等的荣幸。 宫紫铜虽然不知道老先生在餐厅里关上门和唐成说了什么,但她心里清楚,很显然和家驹把赝品花瓶留下了,还给了唐成一笔好处,这个小骗子很会哄老人家开心,伎俩得逞了。 至于转述赵瑛遗言这件事,宫紫桐当然没有听见,也就不知情了。 她并不担心以和家驹的阅历和经验会上这小骗子的当,老人家无非是自己图个高兴而已,她不能扫了老人家的兴,所以也不能说什么了。 但是,临走的时候这个叫程维汉的年轻人又借题发挥忽悠开了,说古董的事就说古董吧,没事找事又扯起了地理堪舆,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这不是卖弄又是什么?还莫明其妙给自己上眼药,她心里当然就不舒服了! 和家驹人老成精,当然看出了这些年轻后辈的小心思,突然呵呵笑了。 唐成和宫紫桐都有些意外的转脸看向老人家,只听老先生笑着说: “小桐啊,维汉先生没有说这个地方不好,其实不用谈什么地气,无论谁到这个地方,环境怎样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确实是费心了,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然了,环境好不好不是外人说了算,无论什么人只要住进来,自己心里最清楚,宫紫桐听到这里,面色好多了,心里也舒服了很多。和老话头一转又说: “其实维汉小先生刚才的话也一点都不错,我这两天确实不由自主总是回忆很久以前的事,都是年轻时的往事了。” 第139章 你的翡翠很漂亮 宫紫铜听了和老的话当然不能反驳,只得静静低着头不说话,这时候又听和老说道:“这只能说维汉先生很有眼力,我早就说过,他年纪轻轻不简单呐!” 宫紫桐瞄了唐成一眼,问和老:“您老人家对地理堪舆也很有研究喽?” 和家驹脸上的笑意更浓,拍了拍唐成的肩膀,却冲宫紫桐说:“你这丫头接受的教育高,见的世面也多,但受西方教育比较多,对江湖路数了解的却比较少。 其实说出刚才那样一番话,根本不必看什么地理气场。想想我是什么人?九十六岁还没退休,仍然在董事局主席的位置上坐着,前一阵子还忙着对付外资赌场搅局的事,哪能真正闲得下来? 你说我住在这种环境一旦身闲,心也不会闲,以我的年纪,当然会在无意中回忆往事了。只要有看人的眼力,不必懂地理,也能说中。” 然后又扭头冲唐成说:“维汉先生,你说我说的对吗?” 唐成当然不能说不对,只得连连点头,夸赞老先生见解高深,但心中却着实郁闷。 和家驹的解释非常有道理,假如换成几个月前的唐成,看这个地方再揣摩一下和老这种人,以江湖惊门的手段顺嘴扯几句地理堪舆术语,根本不用真正的去看什么地气,也能说出上面这些“神仙话”来的。 可是,今天不同,他是非常认真的察看了这个地方的地理格局,也触动了灵觉感应,用的完全都是秘传真功夫啊! 但是,在和家驹这种**湖眼里,仍然是江湖惊门手段,而在另一个外行宫紫桐眼中,更是纯粹的忽悠人。 以前他凭江湖经验真的忽悠时,能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而今天用秘法真诀得出的结论直言相告,听者相信的却不是这些理论,反而认为是在忽悠,这到底什么才是真忽悠,什么又是真理论,把他也搞蒙了,叫他如何不郁闷呢? 宫紫桐抿嘴笑了:“还是您老人家有眼力,什么世面都见过!”然后收起笑容对唐成很礼貌但也透着冷淡说:“程先生,我们也耽误和老不少时间了,该告辞了!” 仍然是坐那辆车,从白云山下来沿原路返回,唐成发现坐在前排的宫紫桐通过后视镜偷瞄自己,眼神中带着好奇还有些许蔑视。 看就看吧,谁怕谁呀。他抬起头笑眯眯的通过后视镜大大方方的与冷美人对视,居然有几分眉目传神的意思。 唐成毕竟是个刚到二十一岁的年轻人,精力旺盛也见多识广,很清楚宫紫桐那种人看自己的心态,坐在车中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干,还不如撩撩美女,过过眼瘾。 小小年纪脸皮真厚,真不愧是个混江湖的油条,拿他没办法!宫紫桐心中暗暗恨了一下,收回了视线,微微闭上眼养神,不再理会他。 回到越秀宾馆已经是上午八点多钟了,唐成打了声招呼:“谢谢这位司机师傅,也谢谢宫小姐今天接送。”然后开门下车准备上楼,宫紫桐却在后面把他叫住了: “程先生,请您稍等。” 唐成转过身来,不怀好意地说:“宫小姐还有什么指教?” 宫紫桐有些不情愿的说:“卫梦笙老师和黄晓辉先生已经回成都了,和老决定提前结束这场元青花征集活动,他们临走的时候托我谢谢你!” 元青花征集原定三个月,本来还剩二十天才结束,卫梦笙来这里一直不太情愿,如今可算提前解脱了。 其实宫紫桐也应该谢谢唐成,她也从每天乱糟糟的场面中提前解脱了,她可是把自己的办公室和会客室挪出来当做这次征集活动的场所,但这个谢字却不太情愿说出口,心里窝着一团火。 唐成坏坏地笑了一下:“何必这么客气,其实是我欠了他们好大的情面,有机会到成都一定会登门道谢!宫小姐还有事吗?” 宫紫桐转身从车里取出了一个信封,略有些不情愿地说:“和老先生这次路过广州的行程,都是由瑞恒集团负责安排,也多谢程先生接受邀请陪他老人家喝顿早茶,耽误您的时间了,这是一点车马费,请您收下。” 呵呵呵,原来信封里装的是唐成“出席”这次早餐的“嘉宾出场费”! 这些事情和家驹自己恐怕不知情,都是下面人安排的。 有人也许不理解,吃顿早饭有车接送,怎么还有钱拿呢? 这世界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以和家驹的身份只是图个乐子,叫人把唐成请来陪自己聊聊天解解闷,下面办事的人自然会有所表示,不过,这和明星出场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那些所谓的明星,不管演技有多烂,但出场费是少不了的,那些单位呀部门呀请求他出场,费用自然是少不了的,收取费用一方是证明自己的能力,而出资的一方也是证明自己的实力和大方,对外面说起来也才有面子。 唐成的“出场费”却没有能力不能力这一说了,那只能证明瑞恒集团的实力和和家驹老先生的大度了。 前几年很多地方都经常搞招商洽谈会,海外学子创业恳谈会,接到邀请来参会的嘉宾,地方政府主办方都会提供一笔车马费,不能让人家白来。 这与某些行业主管部门搞个培训班或研讨会,打广告发通知,让参会单位的人交一笔费用的情况完全相反。 真正有地位的人,巴不得有机会与和家驹坐在一起吃顿饭,趁机谈点事情,哪怕是花很大代价也愿意,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一出。 宫紫桐这一给钱,也等于暗示了事情的性质,唐成的身份就是被请来陪老人家聊天解闷的,有报酬可拿,并不是什么正式交往可以继续套近乎。 宫紫桐原先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事情就是这么安排的,钱早就准备好了。 唐成的眼睛很毒,扫了一眼信封,就看出要是里面装的是百元面额人民币,应该是五十张。这区区五千块对于瑞恒集团这样的大企业来说也不算多!但白吃一顿饭还赚五千块钱,也挺不错的,蚊子再小也是肉,多少才算多呀? 可是,唐成却没有接那个信封。 江湖惊门的眼力活,从一个人细微的举止就可以看出对方此刻的心态,西方搞心理学的也同样研究人的体态语言。 宫紫桐是用左手单手拿着信封,这本来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她抬起胳膊时手心却是向下的,信封伸出的角度也是微微向下倾斜。 唐成没有接钱,反而抬起右手,从上方指着宫紫桐的手背笑了笑:“宫小姐戴的这枚翡翠很漂亮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一块价值不菲的老翠重新镶的戒面。” 第140章 冷美人 宫紫铜的个子虽然不矮,但也比唐成低了七、八公分,假如唐成要接钱的话,只能手心向上从下面去拿,就算不弯腰也得垂一下肩。 唐成的样子,好像根本没看见那个信封,反而对宫紫桐伸过来的那只手感兴趣。这时候抬高声音说:“一定有人夸过你,年纪轻轻却能戴出冷翡翠的气质来,但这件东西很特殊,有时候会对你的精神状态产生不自觉的影响。” 宫紫桐这人和她的名字真的很不相符,她的那双手并没有红得发紫,而是柔嫩白皙,让男人看见了就忍不住想握在手里好好摸一摸。 所谓冷美人最终也是要让男人来暖化的,越冷的美女,越能激起男人的挑战欲或xing幻想。唐成对她倒是没什么歪心思,就是想撩撩,顺便忽悠她一番略加教训,以示惩戒,因为宫紫桐一路上莫名其妙对他的态度很不友善。 宫紫桐显然没有戴婚戒,而是左手的中指上戴了一枚很别致的翡翠戒指。 这戴翡翠是很有讲究的,首先就有‘暖翡冷翠’的说法。而宫紫桐手上戴的是上好的翠,水头的颜色有深沉的积淀感,给人一种冷艳而且杂乱的感觉。 这是一件不适合过于年轻的人配饰,与宫紫铜的气质不合,显得有点老气;它更适合较冷而矜持的气质,给三四十岁的已婚女士配戴才显得协调。 当然了,这里是指宫紫桐手上这枚上好的正品且水头深碧无杂色的翡翠,至于那些杂品或者颜色并不这么纯正的翡翠饰物,“物性”上就没这么明显了。 宫紫桐戴在左手中指上的这枚别致小巧的翡翠,与她的气质非常协调,很多人见了都曾经夸奖过。但唐成的话显然不是夸奖,而且他说的也完全对,那确实是一枚相当有年头的老翡翠,重新镶嵌在这枚戒指上的,更增添了一份冷艳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低头看着戒面,略带讥讽地说:“我差点忘了,程先生年纪不大,对古玩珠玉却很有一套,真品赝品都有研究,我这枚戒指,又有什么讲究?” “程维汉”带着一件赝品元青花来参加征集活动,却能引起和家驹这样有头面人物的兴趣,说明他对古玩确实有研究,而这种人通常在珠宝玉器鉴定方面也是内行。 唐成能看出戒指上镶的是一枚老翠,而且重新改过款式,这并不令人意外,但他接下来的一番话,可着实让宫紫桐吃了一惊: “每一件器物都有它的物性,如果特别浓郁纯粹也可称之为灵性,不仅与材质有关,也与经历和环境有关,类似于一个人一生的成长过程,也就是命理学中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衰、病、死、墓、绝的十二步循环运程。 这枚翡翠的灵性比材质本身的物性更加浓郁,佩戴在身上有清热祛火毒的功效,对皮肤有好处,对避免疖疮一类的毛病也有帮助,尤其是对女性面部肤色更好,能祛除痘斑黑斑和死皮,具有极佳的养颜保健功效。 但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它的气息过于清冷,你又戴在左手中指上,这个部位是阙阴心包经所在。 现代西医并没有心包这个概念,它是传统中医的概念,守护心神代邪受过,主情绪波动,在一天气血经络的巡行中,到入夜的戌(也就是北京时间的晚上七点到九点钟)时当令。 如果到了天黑后温度转凉夜气渐重时,你还没把它摘下来,戴着它到很晚甚至过夜,无意间就会受到它的气场影响,主要反应在情绪波动上。 宫小姐看上去是一个很冷静镇定的人,气色也很健康身体没有毛病。但是,晚间一个人独处,时常会无缘无故觉得郁闷。 这并不是老年人因身体素质弱所产生的胸闷气短,而是莫名其妙感觉到的凄苦、清凉,甚至和一群人坐在一起,偶尔走神时也会感觉像是自己独坐空房一样孤独。 你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假如意识到心境过于凄清沉郁,年轻人总会设法找些娱乐换个心情,比如结伴去唱歌跳舞或者下棋打牌,但你要是刻意去做这些事情,反而会冲动,做出一些与日常形象很矛盾的事情,甚至有偏激行为。 看得出来,你的本性绝不是一个冲动偏激的人,这些不良情绪完全是受这枚戒指的影响。 像这种贴身佩戴的器物,如果年头很长的话,它物性受佩戴过的人影响很大。 宫小姐很年轻,不可能从小就佩戴它,而这是一枚老翠,假如我没看错的话,它一定被不同时代的多位女子佩戴过,这种东西的物性,受最近一位佩戴它时间最长的人影响最大。 而这个人,一定是一位独居多年带着凄苦清凉心境度过的女子,她时常手抚这枚翡翠出神、幽思、哀叹,以至于留下了这种气息。如果宫小姐能追查到这枚翡翠的来历,不妨打听一下,看情况是不是如我所说?” 唐成说完这一番话,也不打招呼,径自转身进楼上了电梯。 宫紫桐拿着信封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那张化着淡妆精致的俏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煞白,唐成的话完全把她给惊呆了! “程维汉”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他怎会了解的这么清楚?好像一切都亲眼看见过一样!而她可不是和家驹那种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生平事迹在各种媒体上都有详细的报道,今天与唐成也仅仅是第一次见面,从头到尾就没说过几句话。 和很多接受过现代西方教育的人一样,宫紫桐不太相信中医。关于厥阴心包经的那一段话听的似懂非懂,但其余的话全部听明白了,反而显得听不懂的内容更加具有神秘感。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是不是请私家侦探调查过我?”转念又觉得不可能,先不说这种想法太没有道理。而且有些事情,这里的私家侦探也不太可能查出来。 最让宫紫桐感到惊骇的是这枚翡翠戒指的来历,它是侨居新西兰的姑妈送的。 姑妈年轻时是一位体态娇艳、性格开朗的东方美女,远赴英伦、法国学习戏剧表演,后来留在英国成为一位很有名气的明星,在好几部电影中饰演过重要角色,也担任过几部广受欢迎的东方题材话剧的主演。 成名之后,姑妈成了当地名流交际圈中的常客,私生活多少有些不检点。 第141章 几语中的 宫紫铜的姑妈先后有三次婚姻,但都很短暂,除了财产和债务纠纷之外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东西,也许是心气过高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接连受挫,三十多岁受人蛊惑投资失败,心力交瘁,舞台上的人气也渐渐淡去,从此一蹶不振。 这一次的失败,姑妈心灰意冷,她离开了英国,辗转来到了小岛新西兰定局,后半生几十年的时光中,独居寓所一人度过。 宫紫桐在新西兰留学时就住在姑妈家中,不止一次看见她独自坐在窗边,眼望大海,抚手幽思,显得凄苦、清凉,她的手上正戴着这一枚翡翠戒指。 这枚戒指是宫紫桐的奶奶留给姑妈的,宫紫桐的爷爷去世的早,奶奶为人很传统,又有子女的拖累,有几次再嫁的机会都放弃了,独自将三个儿女抚养成人。姑妈是奶奶唯一的女儿,这枚戒指自然就传给她了。 宫紫桐回国的时候,姑妈又将这枚翡翠戒指送给她作为纪念。 宫紫桐觉得样式太老旧了,后来拿到香港的一家珠宝行改镶为雅致的现代造型,戴上之后很多人都夸奖好看,与她的气质很般配,她自己也觉得很漂亮的。 姑妈一直生活在国外,国内除了几个至亲是没有人知道她的经历,宫紫桐从来没有说过,就连身边的同事都不了解。 那位“程维汉”先生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说出“时常手抚这枚翡翠出神幽思”的话来,就好像身临其境看见了一样!要不是他提起,连宫紫桐也不会想起的。 唐成所说其它的那些话,关于宫紫桐自己的部分,也描述的非常准确,几乎一句都不差,尤其是那句“甚至与一群人坐在一起,偶尔走神时也会感觉像是自己独坐一样。” 简直说到了她的心里,当时差点心头一颤,她确实经常有这种感觉,而“程维汉”就像坐在身边看见了一样,就算看见了,也不可能了解她心里想到的东西呀。 当然了,最让她震撼的还是关于这枚翡翠戒指的来历,以及其所谓的“灵性”的描述。 宫紫铜并不清楚自己是从何时有那种感觉的,现在仔细回想,还真的好像就是戴了这枚戒指后,难道真是受了这枚翡翠的影响? 唐成的话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 …… 唐成真的不了解宫紫桐在新西兰有个姑妈,更不知道还有那样一段经历,他要是知道那才叫见鬼了! 唐成和宫紫桐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也没听说过她姑姑这个人,他也不是神仙。 除了以灵觉扫了一下那枚翡翠,感应到其物性确实比材质本身浓郁,带着凄清之气,用的是秘法真功之外,其余所有的话说穿了全是江湖惊门术的手段。否则就算灵觉再强大或精微,也不可能感应出宫紫桐在新西兰有个姑妈。 江湖八大门以惊门为首,最重要的讲究就是看人的眼力,然后再配合其余七门手段的辅助,比如唐成刚才就讲了一些疲门与册门的术语,显得更加高深莫测。 宫紫桐这种人受教育程度很高,年纪很轻就在大公司担任要职,人又长的非常漂亮,难免心气很高。而今天在唐成面前冷傲高贵的姿态,也说明了她不是个开朗随和的人,推断她的性格并不难,一般人都能做到。 了解这种人的性格,就可以推断她在生活中很多情景下的心态。而唐成比一般人的高明之处,就是能将抽象的性格和心态,做生活场景化的具体描述,听上去他就像身临其境看见了似的,比如那一句“甚至与一群人坐在一起,偶尔走神时也感觉像是自己独坐一般。” 感觉是一种很独私的体验,因此很多人都以为自己的一些感觉很独特,其他人是体会不到的,其实性格和心态类似的人在同样的场景下都差不多。 描述出一种典型场景,暗示她自己去联想,总能找到似曾相识,果然如此的感觉,只要你看人看的准。 假如您在某个场合遇见一位这样的冷美人,套近乎找话题的话,也可借鉴唐成刚才那段话,只是把有关翡翠戒指的部分省略,编一个别的由头,推断的准确率往往十之八九,而对方还以为你能掐会算或者很了解她。 至于唐成的更高明之处,就是把这些依靠眼力得出的属于常识与经验性的东西,全部附会在对一枚翡翠戒指的描述上,这就是江湖惊门术忽悠人的手段了,非常巧妙有时甚至让人惊叹。 至于对那枚翡翠来历的描述,就是惊门术最高明的门槛之一了,俗称“神仙话”,既有忽悠人的门道也有真功夫。 唐成在器物鉴定方面是个内行,看出了那是一枚有年头的老翠,也察觉到它独特的物性,于是编了一个听似很惊人,但也与情理相合的故事。 可他不是以讲故事的方式,而是直接以确定的语气做出“事实”判断,并辅以生活化场景的具体描述,因此能语出惊人! 假如那枚翡翠是从珠宝店买来的,无法追查来历,宫紫桐只能将信将疑。 但是,如果她知道来历,而唐成又说错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江湖术安门槛和其它任何门道一样并不总是会成功的,反正宫紫桐对唐成的印象就是个江湖小骗子,让她继续这么认为就是了。 但是,结合对翡翠物性的判断,唐成说对的概率是相当大的,而且一旦他说对了,嘿嘿,宫紫桐当场就得惊呆了,今天晚上也别想睡着觉了!这也算唐成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至于那枚戒指,对佩戴者宫紫桐真的会产生如唐成所说的那些影响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但要是受环境中其它因素干扰很多,也并不是绝对有确定性的。 唐成没有胡说,只是用了一种夸张但又句句都能靠上谱的方式,也是江湖惊门术的手段之一。 唐成这一套江湖惊门忽悠人的把戏,全部拆穿了就这么简单!但其实也很不简单,“尖”、“里”并用,并不是单纯的随口忽悠。以他的“本事”,想“收拾”宫紫桐一顿太轻松了,简直有些欺负人! …… 等宫紫桐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唐成早就上楼回房间了,她手中那个装钱的信封没有递出去。 恒瑞集团以往组织的活动很多,请嘉宾给车马费很正常,无非是根据对方的档次不同数额有所区别而已,信封递过去一般接的都挺痛快,也有人不论真心还是假意会推辞几句,但在她的劝说与坚持下最终也是会收的。 第142章 神魂不定 不过,唐成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遇到,既没说收也没说不收,说了一番话让宫紫桐呆立当场,然后就那么转身走了。 看当时的场景,唐成就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也没注意到那个信封,当然不是宫紫桐说话的声音太小唐成没听清,而自己倒像是莫明其妙拿着一个信封把手伸给对方看似的,搞的人好不尴尬。 尴尬倒是其次,关键是宫紫桐被他惊到了,原先以为这位程先生只是一个江湖小骗子,没想到他却能一眼把自己看穿似的,有一种光天化日之下没穿衣服又偏偏被人撞见了的感觉。她在内心尽量告诉自己没什么好佩服的,一定又是什么鬼门道,但也真有些怕了。 拿着那个信封,宫紫桐左右都不自在,追上楼继续给吧,好像有点不合适,这时候她心里对唐成的感觉是很复杂的,既有惊喜又很惧怕,可是到底怕他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别看唐成的江湖惊门把戏耍的那么老道,但也不是神机妙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之所以会说那番话,无非是一念之差,不想在宫紫桐那种心态与姿势下接过信封。 说完话之后,他看见宫紫桐目瞪口呆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神仙话”说对了,心中暗笑,趁机转身上楼了,他也知道好戏还在后头。 回到房间之后就等着宫紫桐自己上门把钱送上来,也算是给这个态度冷傲的女子一点小小的教训。 按照常理,宫紫桐应该把事情办完,主动上楼送钱并说几句抱歉的话。然而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敲门,唐成就有点纳闷了,趴在窗台上向下看,没想到这女人还真有脾气,就是一头犟驴,她居然坐车走了! 唐成真想大声吼叫了:“就这么走啦,我的钱呢?难道想自己私吞啦,一个大公司的高层精英,还贪我这点辛苦小钱,也太没意思了吧!” 他想是这么想,却没有喊出口,一是一个男人在楼上大喊大叫有失体面,再说了,他心里也的确没有看上那一点点钱,于是,只得苦笑一声,把话咽回了肚里,还是算了吧。 宫紫桐今天很忙,暂时没空和唐成多啰嗦。从越秀宾馆出来回到瑞恒大厦,立刻叫人收拾好乱糟糟的元青花征集活动现场,并且在楼下电梯口的醒目处放了一个告示牌,通知此次征集活动已结束。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叫了两个保安守在17层的电梯口,不要再放闲杂人等进来。 宫紫桐终于从临时办公室搬回了自己的执行董事办公室,接着就开始处理一堆公司事务,然而紧张的工作并没有把她带到以前有序的工作状态中。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总是不自觉的偏头看向自己的左手中指上那枚翡翠戒指,好像那上面有一种奇异的磁力吸引她的目光,搞得这一整天注意力都无法集中,工作效率大大降低了。 这天下班后,和家驹老先生在广州举行了一次招待晚宴,老人家的三女儿以及女婿还有外孙翁瑞恒都参加了。 出席这次晚宴的当然都是有身份的政要和商界名流,举办的目的是为了配合澳门和氏企业集团在内地的投资活动。 和家驹象征性的出面就可以了,具体的事项还是交给女儿和女婿去打理,做为将来各项事务经办人之一的宫紫桐,也参加了这次晚宴。 晚宴结束后,翁瑞恒兴冲冲地来到宫紫桐身边,关切地说: “连日来辛苦了,找个地方去放松一下心情吧。” 宫紫桐却婉言谢绝了,独自一人回到了寓所,留给翁瑞恒满脸的尴尬。 时间不算太晚,恰好是九点钟,刚刚过了戌时,到了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间,她习惯性的去浴室冲个了个澡,脱了衣服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又注意到了手上那枚翡翠戒指。 她没有立刻把戒指摘下来,而是抬起手看着镜子里的那枚翡翠和自己的身体。 镜子中女子脸上留有淡淡的残妆,五官精致容颜秀美却带着淡淡的冷艳之色,这时候她的秀发披散到肩上,衣衫已经褪尽,身上仅有的“掩饰”便是左手中指上这一枚翡翠戒指了。 戒指闪着深碧的光,她的心里却没有美好的印象,这是以前任何时候都没有过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胸前,轻轻抚摸着如丝缎般嫩滑的肌肤。镜中人的胸脯很挺,很性感,曲线柔美充满弹性,就像上帝精致的杰作,一定能够吸引很多男人的眼球,埋藏他们的梦想。 宫紫桐手指上深碧的翡翠和胸房酥软山丘尖端两点玫瑰色的嫣红,色调冷暖之间的冲突,显得那么触目。 不知什么原因,宫紫桐莫名其妙感到有些闷热,脸上发烫,而心境却有几分凄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远去,只剩下镜中人和镜前的自己。 这时候,她又想起了唐成上午的话,心中暗暗说: “那个江湖骗子,是不是用了催眠术,看见这枚翡翠,我怎么会真的有了这般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明显!” 作为接受过西方教育的现代女姓,对心理医生那一套很熟悉,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催眠术,也只是这么想想而已,没有当真。 其实唐成并没有学过催眠术,但在这方面也绝不是外行。他懂得江湖疲门的唤魂术,只是宫紫桐没有染风邪也未被外客冲身,唐成根本就没有用到这一招,再说,人家也根本就不在身边。 宫紫桐只是被唐成的话搅的心神不宁而已,看见戒指上的翡翠,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她的思绪一乱,总觉得手指上那翡翠的光泽在一闪一闪,好像还在向她眨眼睛。这时候,她又想起了唐成笑眯眯的眼神,就好像在镜子里面肆无忌惮的偷窥自己的身体一般。 她突然害羞了,赶紧伸开双臂抱住了胸脯,脸上有些发烫,同时也感觉自己有点可笑,心中暗骂了几句话,然后摘下戒指转身拧开水龙头,把身体放在花洒的水雾之中,任凭水浇在身体上。 这时候,远在越秀宾馆的唐成自然不清楚宫紫桐骂了自己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因为她骂的是“程维汉”。 洗完澡回到卧室,宫紫桐习惯性的打开台灯坐在电脑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现代很多单身白领都喜欢把电脑放在卧室里,上网查找资料收发信息及时通讯都很方便。 宫紫桐的卧室很大,电脑桌也不小,上面除了一台笔记本,还有一台台式电脑。 第143章 我就戴着 宫紫桐坐在桌前却没有打开电脑,而是拿着那枚戒指看了半天,边看边琢磨唐成说的话。她当然不可能相信唐成是个能掐会算的神仙,又想起了唐成上午装模做样在白云山庄所说的地理气场的情形,以及和老当时的评价: “其实维汉小先生的话一点都不错……这只能说他很有眼力,年纪轻轻不简单呐!……你这丫头受的教育高,见的世面也多,但对江湖路数了解的却比较少。……只要有看人的眼力,不必懂气场,也能说中。” 还是和家驹见多识广,一眼就识破了小骗子的把戏。 既然“程维汉”不必懂地理气场也能说中和老的感觉,那么说中其它的事情也是可能的,一定又是什么江湖路数,嗯,肯定是这样! 宫紫桐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至于唐成为什么能说的那么准,甚至连姑妈的形象都好像亲眼看见一样,她还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吧,睡觉! 她心中早已给唐成定了性,就是个江湖骗子,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人不简单,看来不仅仅是个小骗子,在和家驹面前都敢忽悠,年纪还这么小,将来说不定是个江湖巨骗呐! 睡觉的时候,宫紫桐习惯性的把戒指放在床头柜上,关灯睡下之后却总觉得房间里有些凄清,就好像那枚翡翠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无形中弥漫在整个房间。 宫紫桐莫名其妙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又开灯坐了起来,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将戒指放进了里面的首饰盒,然后继续睡。 然而那种感觉并没有随着戒指的收起而消失,仿佛那种气息丝毫不受首饰盒以及抽屉的阻隔,仍然弥漫在房间里。 宫紫桐又坐了起来,打开抽屉取出戒指,微微一咬牙,表情恨恨的,好像是跟谁赌气般自言自语说: “我就戴着它睡觉,又能怎么样!” 总之,宫紫桐自己和自己折腾了大半宿,这一夜没睡好。 假如唐成知道这一幕不知会做什么感想,他的本意不过是给宫紫桐一个小小的教训,这样的效果,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了,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料。 其实唐成这时候恐怕也没功夫去想宫紫桐,就算偶尔想起,无非还是惦记那没得到的五千块钱。 宫紫桐也许根本就没有想到,人与人之间发生的事往往就在这一念之差,只不过因为她递过信封时的心态与姿势不对,引起了对方的反感,回了一手略带惩戒性质的小教训。 事情也许有点可笑,唐成在和家驹面前使用秘法真诀查探地理气场,然后很认真很诚恳的说出了实话,却被宫紫桐认定就是瞎忽悠,心中一片轻蔑之意。等到他真正使出江湖惊门手段去忽悠宫紫桐时,却让她心惊不已思绪难宁,不管是怎么想的,她也不敢轻视唐成了,甚至暗暗有点发恼。 第二天起床后,宫紫桐收拾东西去上班,又在手包里发现了那个装钱的信封,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是个做事很认真负责的人,担任瑞恒集团的执行董事,虽然是新西兰留学时的同学翁瑞恒的介绍和推荐,但她的业务能力和工作态度还是得到了和氏企业高层人士的认可。 这信封里装的不论钱多钱少,都是自己签字通过公司财务领出来的,留在手中总不是那么回事。还回去的话,意味着这么一点小事都没办好,唉,没办法,今天下班后还是去越秀宾馆一趟吧,假如那人还没走的话,就让他把钱收下。 那位“程先生”该不会嫌信封太薄钱太少吧?嗯,也有这个可能,那种高明的小骗子胃口都是很大的。管他呢,就这么多了,爱怎么想就由他自己了!客客气气邀请你陪和老喝顿早茶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嘉宾,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 宫紫桐一边这么想一边收拾打扮出门上班,临走前不知为什么,特意把戒指摘下来放在桌上。等到出了门,又一转身掏钥匙将门打开,赌气般的进来把戒指带上了。 冷美人宫紫桐一天一夜心神都不得安宁,而“罪魁祸首”唐成这时候却很忙。这几天除了等着见和老吃那顿早饭之外,一直忙着上网查信息,研究广州地形图,以及实地勘察各处灵枢地气。 什么地方适合居住,什么地方适合养气调神,什么地方适合练剑,都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在越秀宾馆定了一周的套房,陪和家驹吃早餐是第六天,唐成打算再住最后一天,然后就出去租房子住,这几天在广州58同城网上挑了几处中意的地方,下午和中介已经联系好了,明天就可以直接去看房,只要合适当场就能租下来。 唐成并不在乎别的条件,他首选的是地点以及环境,所谓环境并不是平常人的理解,而是地气灵枢如何。 广州很大,当然就难免杂乱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很多,唐成觉得这里倒很适合自己停留一段时间,当真就如游鱼入江湖,而且也方便打探寻峦派的一些事情。 尽管元青花的事情已经了结,也完成了赵老的一个遗愿,但是,他并没打算立刻离开这座城市。 天黑后,睡觉前,唐成又一次来到越秀公园,绕着环湖小道缓缓而行,以跨步行桩之法习练内家养气运劲功夫,外人看上去就和无所事事的闲逛散步一样。 走到靠近一处假山的垂柳林荫深处时,周围很暗,远处的灯光也照不到这里来,很是偏僻幽森,附近没有一个人影。 恰在这时,暗藏腰间的古剑太阿发出了轻吟之声,这是唐成的灵觉感应。 这种情况唐成不是没有经历过,应该是一种预警,与灵觉无意识的感应相共鸣。但此刻的剑鸣却不是瑟瑟清啸,而是有点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甚至有点像撒娇打哈欠一样。 有人在跟踪,而且流露出了侵略性的攻击企图。 唐成在成都都江堰一战耗损的神气这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他的内家功夫也完全拥有了“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照说对这种情况的反应会很敏感,但刚才却没有太留意。 走过这条路的前一段,有好几个上前拉客的公园流莺以及附近隐藏的同伙,人气杂乱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警惕的感应,不像是遇到了歹徒。 但是,有人跟踪到这么僻静幽暗的地方,还准备出手向他攻击,却又不像歹徒行凶,这种情况的确有些怪异。 第144章 鬼鬼祟祟 “跟踪”唐成的人竟然是宫紫桐,这倒是唐成万万没有想到的。 宫紫桐倒也不是有意的,和老离开了广州,但剩下的很多文案事务需要宫紫桐这种具体办事的人来处理,今天一直忙到很晚才下班。她匆匆吃了个晚饭就来到越秀宾馆,把那个信封给“程维汉”送来。 她在宾馆门前停好车,穿过大堂来到庭院,却恰好看见唐成踱着方步走向侧门,刚想打招呼人就已经出去了。 宫紫桐紧走几步也跟出了侧门,却发现唐成好像在慢悠悠的散步,但脚下的速度却挺快的,拐了个弯已经奔流越秀公园去了。 这么晚了,这小子去公园干什么,难道是想寻找刺激?找那种需求的话在宾馆房间打电话就可以了,去越秀公园里钓流莺,弄不好就钻进别人设好的局里了,那伙流莺拉客,背后有同伙不是偷就是抢或者敲诈勒索。 宫紫桐当然不可能经历过这些事情,但她在广州住的时间长了,隐隐约约也听说过一些。 这人明明就是个江湖骗子,照理说不会吃这种亏,假如真栽在这上面,也算他活该!宫紫桐一边这么想一边就跟着唐成进了公园,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夹杂好奇看热闹的心理。 时间虽然不早了,但公园里人还不少,灯光明亮的开阔地带居然还有放着音乐跳交谊舞的,大多数是中年男女,搂搂抱抱转身旋步很是热闹。 再往偏僻一点的地方走,灯光渐渐变暗,三三两两成双成对大多是搞对象的。宫紫桐总觉得这些人鬼鬼祟祟不太正经,她平时晚间确实很少到这种地方来。 公园比较大,继续绕湖而行,前面的地方就相当偏僻了。 宫紫桐一个大姑娘家,这么晚了一个人敢往这么偏僻的地方钻,也是仗着“艺”高人胆大。她练过武,在健身馆里学过跆拳道和空手道,还偷偷练过内家形意拳,自以为功夫相当不错。 很多人也许不会明白,她一个精英白领学这些干什么?当然一方面是为了锻炼,保养身材,另一方面就是所谓的女子防身,这是她出国留学前父亲要她学拳说过的话。 现在很多出入写字间的现代女性学历不低,但也绝不柔弱,不少人属于辣妹一族,不能拿过去的老眼光看性别了。 冷美人宫紫桐就更狠了,连形意拳都练过,而且功夫绝对不低,至少周围的人都是这么夸奖她的,有很多男同事当面就说过: “这要是在古代,宫小姐完全可以成为一代女侠了!” 这种话听的多了,宫紫桐还真以为自己身手不凡呢。而且她的坤包里还有一支高压电击棒和一罐防狼喷雾剂,现代女子行走都市江湖的常备利器,专为色狼准备的。 这些防身装备当然不是她自己买的,是手下办事的小姑娘讨好特意送的,这么长时间也从没有机会用过,以她平时出入的场合,实在很难用上这两样东西。 宫紫桐远远的跟着唐成,发现这小子还真是来逛公园的,目不斜视已经绕着越秀湖走了大半圈,同时也领着她在偌大的公园里溜了大半圈。 假如旁边人看见这个场面,也许会偷着乐,就像一个有偷腥嫌疑的老公,被醋火中烧的老婆跟踪,企图来个现场捉奸。 宫紫桐远远的看着“程维汉”夜色中的背景,不知为什么气不打一处来,见他走到湖边一处林荫环绕偏僻幽暗的地方,心理突然有了一种恶作剧的想法,想借机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唐成昨天借着翡翠戒指的话题,对她的评价真的十分准:“假如意识到心境过于凄清沉郁,年轻人总会设法找些娱乐换个心情,但你要是刻意为之反而会比较冲动,做出一些与日常形象很矛盾的事。” 平日里要是看见宫紫桐,真的难以想像她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拐了一个弯,只见四下里无人,一片黑暗,“程维汉”也毫无防备之心,宫紫桐踮起脚尖悄无声息的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她想“偷袭”唐成,却没看出对方正在练习高深的内家功夫,散步也可以练习内家拳法的境界,还不是她这两把刷子能看穿的。 就算是偷袭,最起码也应该认真一点啊,可是,宫紫桐却没有这么想,她可能内心就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江湖小混混而已,不值得注意。 宫紫桐左手拎着坤包,右手拿着那个装钱的信封,企图从后面上前,一步将唐成趟倒摔进路边的草丛,顺手把信封揣到他怀里,然后自己闪身而去,让那小子看都看不清楚。要是这样的话,钱给了,气也出了,也能将那小子吓个心惊肉跳! 就算以陆超那样的功夫,与唐成动手也不敢这么托大,好歹得把架子拉足了。可是,宫紫桐竟然就这么过去了,而且她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想给唐成一个教训。 唐成款步而行,在湖边小道转了个弯,绕过一株枝条茂盛的垂柳树,光线非常暗,几乎一片漆黑,迎面突然刮来了一阵风。这时候背后的偷袭者处于逆风处,借着风势掩盖声息是最佳的出手良机。 果不其然,树后嗖的窜出一条黑影,左手拎着坤包,右手拿着信封,动作敏捷无比,一个箭步就落在了与唐成肩并肩的位置,顺势脚下一趟往右侧一靠,右手向他怀中伸去。 唐成心中暗骂:“黑灯瞎火,打瞎子拳呀!” 宫紫桐未出拳未起脚,就是步法一趟身法一靠,从踝部开始发力,膝、胯、肩微微一送,企图用劲力将人打倒,这是形意拳中的熊形拳,俗称狗熊蹭痒痒。 从字面的意思来说很轻松,但这一下能把人撞的飞出去倒地,却不会受伤,至于倒地之后磕哪碰哪受的伤,就与拳劲无关了。看她发力撞的方向,是要把唐成撂在湖边湿润的软泥地上。 “狗熊蹭痒痒”这一招唐成是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练拳时吃过无数次亏。 他的内家拳最早是跟外婆学的,后来又跟二舅公学。外婆吃饭不喜欢老老实实在桌边坐着,而是端着一只大碗,蹲在院子里的石墩上吃。 唐成那时候很调皮,总想试试外婆的功夫有多高,在旁边突然推一把,看看外婆能不能把碗打翻。结果外婆往往看都不看他,笑呵呵的起身一个趟步,就能发劲将唐成趟倒在地坐个屁墩,甚至让他仰面朝天。 假如唐成还不服气,缠着已起身的外婆就想打翻她的碗,外婆也不出拳起脚,手里端着碗以步法一趟身法一侧,就能把唐成撂倒。 第145章 耍流氓 那时候,外婆在院子里走上一圈,反反复复能把唐成摔个七荤八素,这就是形意熊拳的厉害之处。 一般的普通人是不可能架得住站立起来的熊瞎子一蹭的。拳法只是取其神而非拘其形,外婆端着碗在院子里转圈的姿势很潇洒,并不像一只晃晃悠悠的大狗熊。 不过,外婆却说的轻描淡写,只说这是乡下卖艺人的土把式,叫瞎子拳。唐成后来去了成都也算见多识广,在图书馆查了不少武术资料,知道自己所学是形意十二象,但心中还是称它为瞎子拳,从小习惯了。 唐成这时候的功夫,已经明显超出了当年的外婆,而宫紫桐那两把刷子,也就是刚刚学会了架子会发劲而已。 宫紫桐一发力,既没有撞空,也没有把对方撞飞。假如这一招是狗熊蹭树的话,她就是蹭中了一棵根底下带滑轮自己会移动的玩具树,那动作十分滑稽。 形意拳有飞、云、摇、晃、旋五种身法,唐成使了个云字诀,就好像身形会飘一样往右侧一滑,卸掉了宫紫桐这一撞的劲力,同时肩并肩也等于把对方扶住了,然后发出嘿嘿一笑。 不过,唐成并没有使坏的意思。要是晃步旋身绕到左侧,借力再加一撞的话,能把宫紫桐撞飞到越秀湖里去。 他已经看清了对方拿着一个信封往自己怀里塞,也认出了来人,就算没看清面目,这么近的距离用鼻子闻也知道了,就是昨天宫紫桐的体香以及护肤品散发的气息。 就这么一撞,宫紫桐的劲力被完全卸掉,就好像真的贴过去在对方身上蹭痒痒一样,还听见了唐成嘿嘿一乐。 宫紫桐花容失色,惊吓之后跺右脚后退半步转身面对唐成,下意识的起左腿顶膝,用右臂肘部冲击过去。 呦,明明是形意拳的架子,转眼怎么又变成跆拳道了?唐成在心里喊道。 其实,宫紫桐倒也不是故意的,学过格斗的人都有应激式的反射性动作,凭练习与实战积累的经验,转脑筋去想招式是来不及的。 唐成的反应更快,已经半转身在黑暗中来了个面对面,重心稍微一低,同样抬起左腿,膝盖前顶脚向下踩,不轻不重的悬空踏在宫紫桐的左脚面上。 下盘这一招连守带攻,起左脚屈膝顶出,一方面是护住自己挡部的要害,另一方面近身可以直接攻击对方的小腹。 唐成这一招可是收了大半,并未真的去顶宫紫桐的小腹,以他的劲力,假如真的击中女子的这个部位,伤害可太大了。 唐成只是恰恰于离地三寸多高的地方悬空踩住了她的脚背,让她的腿无法发力顶起来。同时锁肩微一屈身,双手在胸前一拢、往外一分,隔开了宫紫桐的肘击,顺势向前一扑。 唐成这一招也有个说法,难听的说法叫“狗熊扑树”,好听一点的叫“熊鹰合击”。 假如有人在森林里惹怒了一头大狗熊,见势不好逃上树,熊瞎子发起狠来会直接扑到树干上,树不够结实的话会被连根拔起扑倒,就是这一招发劲的含义。 唐成连攻带守,上盘双臂是由内向外格再向前伸,双手的动作是扑、抓、按相接。 宫紫桐一开始使出的是熊形,唐成应付的很轻松,就像练拳时师徒拆解一样,以熊形对熊形。但形意拳不是教条的一形就是一形,都讲究各形相合。 唐成下意识使出的就是熊鹰合击,狗熊的强横带着鹰爪扑击的犀利。 宫紫桐当然挡不住唐成的攻击,再说离得太近周围光线也太暗了,肘击刚被格开,紧接着前胸就被对方的双手攥住。 扑击的动作要把重心放低,哪怕是飞起来也要把重心往下压,唐成是原地扑击屈膝猫肩,双手平伸出去正好攥在宫紫桐的胸脯上,不偏不斜握住两团暖玉温香般的软面团,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指掌间充满弹性的微颤。 假如真是格斗,下一个动作自然是发鹰爪劲拢指,全身的力量都扑下去把对方按倒在地,单膝顶住小腹,双爪一锁,对方就根本动不了了。 然而唐成还没有发力,宫紫桐已如触电般全身都酥软了,妙龄女子的这个部位,哪能经得起这种抓法?她是又惊又臊,同时有一种恐惧感袭遍全身,对方发出嘿嘿yin笑,这分明是在非礼呀! 偏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她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想反抗,全身却失去了力量止不住的发抖,瞬间嗓子眼发干,想大声喊都喊不出来。 提到鹰爪,抓出去并不像外行人以为的始终如铁钩般坚硬,恰恰相反,含劲未发之时手感相当温柔。 俗话说“出鹰爪如摸鱼劲”,就像伸手去抓水里的游鱼,既灵巧又柔顺。假如握在了女子的胸脯上,其手法就类似于在与她挑逗。等到抓中的一瞬间,五指发出寸劲化柔为钢,这才如铁钩子一般,水中的游鱼都跑不掉。 唐成一伸手就知道自己抓中哪里了,根本就不可能发出铁指寸劲,就算想辣手摧花也不能这么干的,再说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宫紫桐发出一声惊惧的娇呼,全身一软,紧接着就向后仰面摔倒了。 原来是唐成手指一张掌心微微一吐,运内劲崩及全身却不伤触手的这两团软地方,把她给推了出去。 唐成的身后是湖岸,而宫紫桐身后的道旁是一片长着柔毯般草地的小山坡,她正好仰面躺在草地中,就像主动迎接对方扑上来的姿势。 紧接着她一轱辘爬了起来,低吼一句:“你这个流氓!”听那声音都快哭出来了,拎着坤包头也不回的跑掉了,很快消失在树影婆娑的湖岸小道上。 双方的动作拆解说起来有些复杂,但从头到尾也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宫紫桐冒冒失失去“偷袭”唐成这种高手,没受重伤就算走运了。而唐成接连两次出招中途收劲,特别是最后那一下,把自己也晃的差点没站稳。 真要是高手之间的格斗,哪容这样留情,也就是宫紫桐的功夫与唐成相差太远了,他才能收得住。 唐成站在黑暗中,揉着犹带淡香体温的双手心,小声的说: “我还真没有耍流氓!……谁知道你是来送钱的呀!” 草坡上落了一个信封,封口已经散开,里面的钞票撒出来一多半。 唐成走过去,一边叹气一边弯下腰拣钱,嘴里还在自言自语说: “要是不收下这些钱就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一番心意了,这毕竟是钞票不是废纸,就算是废纸乱丢在公园里也是不对的。” 第146章 有感觉 公园里的光线太暗了,以唐成的眼力在草地里找钱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为了确定没有遗漏,他将周围仔细翻了一遍,然后一边数钱一边回味刚才的事情。 这突发性打斗的前因后果唐成已经猜测的**不离十,心中暗暗说: “凭什么骂我流氓?从拳脚来讲,以熊鹰合击破解你那一招有什么不对吗?至于摸着那里,能怪我吗?”然后自我解嘲地说: “我要真是歹人,在这种地方,恐怕早就顺势把你按倒在地上了。唉,上哪儿说理去啊!”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并没有那么委屈,胸也摸了,钱也拿了,女人身上特有的气息也闻到了,可以说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再说便宜话反倒显得自己有些假惺惺,不地道了。 假如天天晚上出来散步都能遇到这种事,既有美女可摸又有钱可拣,那是多么快意的事情呀,虽然他并不是故意的。 昨天他就看出来了,宫紫桐应该练过功夫会两下子,但并没有太在意。 现在有钱的时髦女郎,去健身馆学点女子防身术一类的功夫也很正常,既锻炼身体又权充减肥保养身材。看她刚才的身手还不错,对付两个普通的小流氓没有问题,但冒冒失失想教训唐成这个“流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招惹这种人,只能是自讨苦吃了。 数完钱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张,他的指尖却微微发腻有一种嫩滑的感觉。不是因为点钞票,而是刚才那一握的回味。 这时候的唐成有点像鲁迅笔下刚摸过小尼姑的阿q,莫名其妙想入非非了,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又不是没有xing经验,而且很久没有真正碰过女人了。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感觉确实很……,穿着衣服看她的身材显得不是特别夸张,伸手摸了才知道真是尤物! 唐成的心情有些躁动,连身体的那个部位都起了一丝反应。 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反应和杂乱思绪,唐成随即收摄心神发动小雷音咒,继续跨步前行,顺手将钞票揣入怀中,却不小心碰到了太阿的剑柄,想起了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离开成都已经一个星期了,所做的事一直是为了赵老的遗愿,如今元青花之事告一段落,该考虑师父陆超交待的三个任务了。 走出树荫下的幽暗处,湖对岸公园里的灯光已经熄灭不少,夜毕竟深了,有家可归的人们都已回家。 广州都市上方的星空有些朦胧,稀疏的星星在薄雾般的夜幕里眨着眼睛。他抬眼望向远方,远处错落林立的高楼中还亮着不少灯光,和夜空中的星星对话。 就算在闷热的广州,这时候站在越秀湖边也能感受到一丝夜气阴寒。东边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一弯细细的月牙,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月光柔柔的照在湖面上,水中央浮现出一片朦胧的雾气。 唐成很熟悉这种场景,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成都塔子山公园,他最初养剑的地方。 今晚,当宫紫桐从身后接近时,灵觉中听见太阿发出了一声好像是撒娇打哈欠般的轻吟,难道剑也会撒娇吗,还是唐成自己心中对它的感应? 与庹源泰那一战,古刃太阿的灵性受了不小的损伤,需要以灵觉的力量养剑休复,否则拖得时间久了,唐成以精神共鸣赋予它的独特灵性就会消失,仅仅就是一把犀利的煞刃而已,需要重新再养成,但曾经的很多机缘都很难再重复了。 这一周的时间,唐成忙了很多事,却一直没养剑休复它的灵性,难怪会在灵觉中听见它发出那样娇弱的声音。 既然正好走到太阿“有感觉”的地方,那就趁此机会养剑吧。 时间恰好进入子时,唐成没有继续行走,而在湖边一株垂柳树下端坐。太阿出鞘持在身前,以灵觉汇聚生机灵气,以心神安抚感应剑之灵性,缓缓滋养,宛如与身心一体。 一个时辰之后,唐成微吐一口长息抬头望去,养剑心法欲收未收,湖面上的水雾仿佛汇聚为一名血肉肌肤如脂玉凝成,面目与身姿都无可挑剔的女子。 每次养剑的最后一步,唐成总能看见“她”,世上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女子,而是唐成“心像”所见,是他与这柄剑共同经历的奇特机缘所赋予的拟人化形象,与其灵性一体。 “她”的名字应该与剑一样就叫太阿,但是,她究竟是儒雅多才的银发婆婆还是娇柔的妙龄少女,谁也说不清楚。 此刻的太阿身形却有些飘渺,身披的白纱裙也在夜色中飘浮仿佛随时会化作雾气散去,隐约可见那堪称完美的妙曼身姿。 既然是心像所见,当然与唐成此刻的心境有关,太阿的身姿散发出有点眼熟的冷艳高贵气质,但目光却增添了灵动气息,看着唐成似有些娇怨的嗔意。 这一次养剑尚不能使太阿的灵性完全恢复,看来还需要多耗一番心血,以自身的生机去滋养,以心神去抚触凝炼其物性,待到完全休复之后,其灵性将会更加精纯强大。 广州的地气和成都一样浑厚精深,找一个非常合适的地方也很容易,这里的环境就不错。 天亮之后,唐成就要退房离开越秀宾馆,不论以后住在什么地方,每天子夜还是辛苦一点赶过来吧,既养剑也锻炼自己的灵觉。 这个地方也算是太阿的灵性随遇挑选的,令唐成稍感无语的是,整片越秀公园地气最适合养剑之处,就是他曾“非礼”宫紫桐的湖畔那株垂柳树下,真是太巧了。 想起宫紫桐,唐成只能苦笑,还有一丝歉意,何苦招惹她呢,虽然不能说自己主动耍流氓,但从前因后果看至少有调戏的嫌疑。 江湖中偶遇,没必要无事结仇怨,人家毕竟是个大姑娘,还是找个机会正式道个歉做个了断,也好让她顺下这口气。 至于今后,唐成自然不会再想与她进一步打什么交道了,虽然身体的某一部位似乎很有些感觉,但从感情角度对她却没什么兴趣。 且不说宫紫桐的年纪可能比二十一岁的唐成大了好几岁,而且唐成这种江湖游子,与她那种坐写字间的高层白领精英,也不可能有什么生活上的交集和太多的共同语言,说简单点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唐成想起了一句话,是一位伟人曾经说过的“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 那么,不谈恋爱,只是不小心无意中摸一下,总不能算是耍流氓吧? 将来究竟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结婚成家呢? 第147章 想找你 唐成自己也想不明白,这种事情只能随遇随缘了,无法预先设定好再去强求,就像姐姐和姐夫一样,他们的结合完全就是一个偶然。 在成都的时候,夏碧莲对他好像有所好感,但是唐成明白,他们两人之间的可能性太小了,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且不说那一身警服,夏碧莲为了表达感谢,曾特意说过他“其实”是个好人,一般这种话是不用当面说的,除非她潜意识中很矛盾,想强调别的意思。 夏碧莲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一种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期盼,同时还带着另一种审视的情绪,让唐成不敢面对,只想避开。 无论如何,离开成都之后,夏碧莲在他的生活中已经消失了,江湖中偶遇擦肩而过而已,就是一个过客,过了明天,宫紫桐也是如此,也会成为过客,偌大的广州城上千万人口,三教九流混杂,他们只是不相干的两个人而已。 快到凌晨两点的时候,唐成才起身返回越秀宾馆,可能是受这一夜心情萌动的影响,他一边走一边手抚太阿,半开玩笑的说: “只可惜你不可能真的是我所见的美人,要不然,我今晚就搂着你睡,可能更有感觉。” 假如旁边有人看见他这样跟一柄匕首说话,一定会认为这小伙子精神不正常,要不是失恋了,就是感情上受过刺激! 宫紫桐咬着嘴唇跑出了越秀湖公园,一手拎着坤包,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掩着胸襟,粉脸发白眼圈却是红的,她真的被吓着了,同时又感到异常的委屈和羞臊。 回到越秀宾馆门前,坐进车中才反应过来,“程维汉”其实并没有把她怎样,也没有追来,说到底就是自己吓自己。 掏车钥匙的时候,宫紫桐才意识到包里还有电击棒和喷雾剂这两件“防狼利器”,在公园里却根本没用上,因为不是别人要袭击她,而是她跟在后面企图偷袭别人,不料一出手反倒被吃了嫩豆腐,真是自讨没趣。 真没看出来,那个小混蛋居然身怀绝技,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啊! 当时的场面,别说有这两样东西,就算包里有一支手枪恐怕也不可能派上用场,他的防身能力太强了。 宫紫桐匆忙开车离开了越秀宾馆,就好像在躲避瘟疫或者害怕冤家对头追赶一样。 在路上,宫紫桐双手扶着方向盘,不知是刚才的感觉还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胸房隐约发胀,好像被若有若无的手握着一样,顶端那一对蓓蕾微硬翘立摩擦着胸衣,像喝多了酒一样燥热,让她喘气都有些不均匀了。 那小混蛋出手可真……宫紫桐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胸前留下了十个指印,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宫紫桐以前不是没有交往过男友,也有过xing**验,以她的经历在现代都市中也很正常。但今天在夜间幽暗的公园里,被人如此“非礼”的经验可还是第一次,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真是匪夷所思。 回到家中,宫紫桐赶紧去浴室冲澡,就像身上有一种令人厌恶心烦的肮脏气息要急于洗去。脱了衣服站在镜子前,首先检查自己的前胸。她没有看见想象中的手印伤痕,一对丰满的乳鸽仍然毫无挑剔的白嫩,揉一揉,感觉也没有一点被侵犯受伤的痕迹。 唐成真的没有伤害她,一路上都是宫紫桐自己无意识的身体反应而已。 但是那一握实在太突然了,尤其是后来的那一推,对方手心好像有两股电流,从胸前最敏感的部位麻酥酥袭遍全身,让她几乎毫无反抗能力就仰面躺在草坡上。 假如对方真有歹念,那场景好恐怖的,简直不堪设想! 回想到这里,宫紫桐也明白自己太冒失了,而对方应对偷袭的还击,不论是恶意还是善意,但绝对没有歹意和邪欲,否则凭他的身手以及当时绝佳的“作案”环境,自己这时候不可能完好无损的回家。 可是,那人仍然是个混蛋小流氓,对女人出手用那么下流的招术!现在回忆起那一幕,宫紫桐的身体仍然不禁有些发抖。 欸,怎么还有些发烫了呢?这时候,她突然觉得镜中的自己的姿势好像有点放荡下流,瞬间脸就红了。 她立即转身走进浴房,打开水龙头,特意将水温调到很低,然后将身体暴露在水雾中,任由水柱击打身体。 这天夜里,宫紫桐也说不清睡得好还是不好,总之,她做了一个很混乱很夸张平时不敢想象的梦,梦中的内容难以启齿,对谁都不能说,但她自己清楚梦中的自己没有恐惧而是从来没有过的享受。 第二天上班后,早上九点多钟,秘书送来一封信,是有人特意送到楼下收发室的。 宫紫桐一眼看见信封就觉得眼熟,赶紧将秘书打发出去拆开了信,果然是那个江湖骗子小混蛋写来的,全文如下。 宫紫桐小姐: 我见和家驹前辈,并无私意,只为转告他人之言。白云山谈地理气场,也是随口无心,未存冒犯之想。关于冷翡翠之说确有依据,但语多夸张弄巧,宫小姐不必太过在意。 昨夜猝然应对芳踪,举止失措无礼,特此致歉!若你我设身易地而处,想必稍可见谅,留书谢罪,今后绝不再扰。 另有一言相劝,宫小姐妙龄貌美,身份娇贵,勿再行昨夜轻身涉险之举。 程维汉 2019/9/12 现代都市年轻人,小事发短信,大事发电邮,杂事打电话,或者网上及时联系,除了商务函件、合同账单寄送之外,已经很少有人亲笔写这种书面的正式信件了,就连男女搞对象,情书都是电子版的。至少宫紫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收到过纯粹意义的,完全手书的私人正式信件,这是第一封。 她的第一反应是有些赌气的想把信撕掉,然而看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还是将这封信收进了右手边的抽屉里。 昨天的事,就算人家不道歉,她也是完全没有办法的。看信中的行文习惯有点古白话文的风格,这人年纪轻轻却这么老派,也太老沉了吧,是读什么书长大的? 想了想,宫紫桐打了个电话给越秀宾馆的前台,打算托服务员转告一声,就说信收到了,事情到此为止,今后不必再有什么联系。 不过,这个电话却成了多余,服务员告诉她,程维汉先生今天一大早就退房走了,有事的话,还是自己联系他吧。 宫紫桐叫来秘书,将前一段时间元青花征集活动的登记材料翻了出来,查到了“程维汉”的手机号码。她想了半天,不知为什么还是拨了这个号码。 第148章 一头撞进了网中 宫紫桐拨通了这个电话,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转留言秘书台了。她当然没有留言,也没想好说什么,把电话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她把那封信从抽屉里掏出来又看了一遍,发现对方本就没打算留下任何联系的线索。 唐成够节约的,信封用的就是宫紫桐装钱的那一个,信纸用的就是越秀宾馆客房里的便笺纸,字是用铅笔写的,工整而标准的楷书体。 她本来就不想再与这个人打任何交道,但是,这时候却没来由感到了莫名的惆怅。 宫紫桐起身站到窗前,望着瑞恒大厦窗外远近林立的大厦。“那个人,就像游鱼一样消失在这都市江湖中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唐成真的希望像宫紫桐感觉的那样,在这个都市江湖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留痕迹不想见到任何熟人,但这时候的唐成却很郁闷,忍不住直皱眉,他在心中说: “运气怎么这么背!这么大的一个陌生广州城,出来租个房子,就撞进熟人家里去了?难道真应了那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唐成今天送完信就去看房子,中介事先已经联系好三个地方,随时都可以去看,只要满意,现场就可以交押金签合同租下来。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已经没地方住,当天现找房子租,但是唐成不在乎,他最在意的只是地气环境,包括周围的大环境和房子内部的小环境,其它方面的条件倒不是很挑剔。 就算是没有家具的空房子,只要满意,他也可以暂时落脚再置备其它的东西。至于会不会碰上中介或假房东的欺诈事件,在广州的租房一族倒是时常会遇见这种事,但是,唐成这种江湖老油条并不担心,在这方面他倒是很有经验的,也能体现出他相当的艺高人胆大。碰不上最好,假如真的碰上了骗子,倒霉的恐怕只能是对方。 唐成没有碰到骗子,相反,他遇到了自己认识的人当中,可能最不会骗人的一位,也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凌韵! 唐成首选的地点,位于广州市区被复杂的珠江水系分隔出的一个岛型地带上,只是大部分人没有意识到这里也是珠江中的一个岛。他看中的房子离地铁二号线和三号线都不远,在客村站附近的一个小区中。 这个地点的周围,分布着中山大学、商法大学,龙潭公园、瀛洲公园,他特别喜欢,尤其是岛内东边主生发之处有大片的绿地林木,西边主收藏之处就是中山大学校区,在这个人烟混杂的城市中难得清净精纯,地气灵枢还能遥相呼应。外围被珠江水系环绕,聚拢阴阳调和不枯不腻不窜不滞。 当然了,唐成也可以找到更好的地方,比如和家驹下榻在风景区中的小山庄,但也得住得起才行,现有的条件下,选择这里已经是最好了。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套房子就是凌韵对外出租的。 虽然事出意外,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毫无道理,凌韵在广州的两套房子,地点都是老石亲自挑的。老石也是一个懂地理气场的人,虽不如唐成那么精通但也是内行,大环境上的选择思路基本上都差不多。 这两套房子离的不远,分别在两个小区中,但小区中间就隔了一条不太宽的马路。平时彼此互不相扰,而有事时走动察看很方便,最适合一套出租,另一套自住。 凌韵自己住那套两室两厅一卫的房子,将路对面小区中那套三室两厅两卫的大房子出租。广州的房源中介公司很多,小区门口就有一家连锁房屋中介公司的网点,凌韵就把房子托给他们代理。 她来到广州也不过一个多星期,广告刚刚挂出去没几天。 这天上午,唐成背着旅行包来到与中介公司联系好的地点,就是这家小区门口的店面中。接待他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姓王,唐成很有礼貌的叫她王大姐。简单说了几句话,见唐成的态度很痛快,王大姐就先带他去看房,反正也不远,也就是走几步路而已。 中介人员一般都和门卫熟悉,王大姐打了个招呼,门卫就让他们进去了。进了小区,走进居中的一栋楼,上了三楼来到一户人家门口,王大姐说:“就是这里了。” 唐成一路上都在以灵觉感应环境,觉得还不错,应该可以租,假如屋子里面也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就不必再看另外两处了。 走到门前,唐成运用灵觉仔细感应小范围地气,不经意间向前迈了一步,站在了王大姐的前面。 房东就在这里等着,听见王大姐的声音打开了门。 房东和唐成四目相对,两人都很惊讶。唐成的神色非常意外,恨不得转身就走。而凌韵是又惊又喜,高兴的惊呼:“唐成,怎么会是你?快,进来坐!” 后面的王大姐也很惊讶,有些错愕,她问:“小凌,他就是来租房子的,你们认识啊?” “在成都认识的朋友,没想到会这么巧!……王大姐,你也进来坐。”凌韵很热情的将两人都请进了客厅,顺手关上了房门。 唐成很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在茶几旁的一张红木长椅上坐了下来,但凌韵接下来的举动,让唐成更加惊讶,差点从座位上跌下来。 只见她在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夏警官,我联系上唐成了!……不是他给我打电话,直接到我家来了,人就在旁边坐着呢!……什么,你要和他说话,有事想问?好的,我这就把电话给他。” 开门就看见凌韵,唐成想哭的心的都有了。 进门后凌韵就拨通了夏碧莲的电话,然后兴冲冲的把电话递给了他,就像好市民向警方通风报信立了多大功一样,这时候唐成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亏他还是行走江湖的游鱼,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成都,但对于夏碧莲来说,他这次是有生以来最失败的逃遁。 不是夏碧莲这个警察本事有多大,能够抓住他,而是他这条游鱼自己一头撞进了网中。唐成在心中暗骂凌韵太多事,却不得不接过电话,还说了声谢谢。 “好哇,唐成,你又在动什么歪心思?一声不响就离开成都,追着凌韵去广州,是看人家长得漂亮人又单纯,想来个骗财骗色吗!难怪一声招呼都不打。”夏碧莲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问罪: “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先前还那么信任你,主动求你帮她的忙,我可警告你……” 第149章 夏警官误会啊 听夏碧莲的语气就能想到,这时候她的俏脸一定因恼怒而涨红了,如果穿着警服的话,笔挺的制服下面,胸脯也随着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生气的样子既可爱又可怕。 也难怪夏碧莲会有这么大的误会,唐成的所作所为在她这名警察看来,图谋不轨的嫌疑真的太明显了。 发了一个短信就告辞离开,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分明有躲着她的意思。唐成在短信里告诉夏碧莲,如果有老石的消息会与她联系,夏碧莲当然就想到了凌韵。 要找石晋文的人是凌韵,唐成和夏碧莲联系还不如和凌韵直接联系,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于是夏碧莲就给凌韵打电话,一方面询问关心她的近况,同时也特意嘱咐,假如唐成和她联系了,别忘了将联系方式告诉自己一声。 凌韵倒真是够朋友,对夏碧莲是言听计从,唐成一进门就通知了她。 夏碧莲听到这个消息是既吃惊又生气,她万万没有想到唐成是跟着凌韵去了广州,而且直接找到了她的家中。 凌韵为人单纯,没有任何心计,如今在广州单身独居,已经是举目无亲了,一位年强貌美的少妇,手里的两套房子至少也值七八百万,是心存不轨之徒最佳的骗财骗色对象。 唐成的“底细”夏碧莲也清楚,是春熙路卖光碟的江湖小混混出身,而且熟悉各种坑蒙拐骗的勾当。恰恰就是在了解凌韵的情况后,一声都不响就消失了,却突然出现在广州凌韵的家中。夏碧莲身为警察,具有起码的敏感性,当然会这么想了。 还有一层她自己没意识到,上次在成都遇见凌韵,唐成的态度就很关心,让夏碧莲莫名其妙有点不高兴。 凌韵去广州就是出自唐成的“指点”,然后唐成也跟去了,夏碧莲得知“真相”之后当然更加怀疑了,心中不悦也很正常,在电话里开口就是一顿训斥。听她的语气也就是离得远没别的办法,假如在面前的话,恐怕连手铐都掏出来了,又要请他二进宫。 唐成这么机灵的人,转念间就知道夏碧莲会怎么想,他真是比窦娥还冤呐! 这位小姑奶奶说话也不知小点声,万一让别人听见了多尴尬呀!这里还有中介王大姐在呢。电话里的喝声一起,他连忙高声遮掩着说: “喂,夏警官呐!……你在哪里呀,说话大声点,我听不清楚。……屋里信号不太好,我去阳台上接。” 唐成一边说话,一边起身逃难似的躲到阳台上,顺手关上门,这才粗着嗓门呵斥说: “夏碧莲,放尊重点,不要太过分了!你是警察,就能把所有人都当流氓吗,有这么说话的吗?也就是离得远,假如在眼前,看我不揍你!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一张嘴就出言不逊,没有一个把门了,你必须为刚才的话道歉!” 唐成没有低声下气去解释什么,这一嗓子把电话那边的夏碧莲给吼懵了,她从来没有听过唐成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好像真要揍她一样。 她本来很生气,但唐成这么开口说话,一股怒气反而消了大半,过了半天才呐呐的问: “小成子,你自己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态度仍然有些凶巴巴的,但已经明显感到底气不足了。 唐成话说的虽然重,但夏碧莲要是能看见他的表情,就会发现这小子在偷笑。 他用的全是江湖人开口“捶岗”那一套把戏,今天终于用在了警察的身上,他当然不敢真揍夏碧莲,又不是两口子,要是真的动手了,那就是妨碍公务袭警了。 不要说唐成是冤枉的,就算夏碧莲没有冤枉他,一般**湖开口反诘都会这么说的,这种事情“阴谋”没有败露之前,谁都不敢认定他就是骗子,就算法官也不能。 反正夏碧莲远在成都,这里又不是她的辖区,唐成索性也过过教训警察的嘴瘾。 听夏碧莲的语气软了下去,唐成的语气中怒意不减,反而更加大声地说: “我好不容易在广州找了份正经工作,单位报到时间卡的紧,只来得及打声招呼就得走。这几天忙的连房子都来不及找,一直住宾馆,今天请假出来租房子,恰好碰到凌韵,却莫名其妙被你泼了一身脏水!” 夏碧莲心里还有疑问,但语气却更加弱了:“你是来租房子的,我就不信了,怎会这么巧到了凌韵家?” 唐成没好气的反问:“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就是这么巧!我是通过中介公司找的房子,人也是被中介领来的,事先不知道房东是谁,中介的广告上也没有写凌韵的名字。”然后不耐烦地说: “算了,懒得跟你说,你自己问凌韵好了,我把电话给她。” 夏碧莲的语气有点发慌:“别,别,别,我想起来了,凌韵姐的确是这么对外租房子的,还是我建议她这么做的。她不在你旁边吧?” 唐成气哼哼的说:“她不在旁边,我在阳台上呢,差点被你气得想跳楼了。” 夏碧莲的语气放松了一些:“真不好意思,是我想岔了,因为事情实在太巧了,职业敏感。”她已经想岔开话题了,带着关心的语气说: “对了,你在广州找了什么工作,走得这么急?” 唐成不耐烦的回答:“工作也很无聊,这几天就是先去集团大厦写字间报到,还出去陪高层领导吃了顿饭。”明明是自己在瞎编,唐成却可以厚颜无耻说出这样的话来: “扯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你还没道歉呢!” 夏碧莲终于被他拿下了,用微弱的声音说:“对不起,我错了,给你道歉,别再生气了。有机会不论是你回成都,还是我去广州,都请你喝酒,好吗?”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歉意。 夏碧莲没有说请唐成吃饭,而是直接说“喝酒”,一个大姑娘这么说话已经够意思了。唐成在心里说,夏碧莲啊夏碧莲,当初在春熙路大街上把我铐进局子的时候,没想到还有今天这一出吧!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但口中却说: “我的态度也不好,误会而已,你不用这么客气。既然你很忌讳我来找凌韵,回头就和她说一声,这房子我不租了,也好让夏警官您安心。” 夏碧莲在电话那边又着急了,提高声调说:“你还在生气吗?一个大男人,就算生我的气,也别和凌韵姐过不去呀,她又没得罪你!” 唐成得理不让人:“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第150章 求你了 夏碧莲听到唐成的反问,语气又软了下来:“唐成,你既然都到了人家家里,总不好不租吧?凌韵姐刚到广州,暂时又没有工作,除了一点存款,房租就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 她的房子条件不错,着急租出去,租金又很低,你不吃亏,何苦不帮人家一把?反正你也要租房子,又不是要你把整套都租下来,就租其中的一间而已。”说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哀求的语气: “就算我求你好不好?” 唐成刚才进门时就看出来了,凌韵本打算是将三居室分成三个单间分别向外出租的。三个房间的门都开着,里面分别有同样的一床一柜一橱一桌一椅,家具很普通却很实用,就是单身宿舍的标准配置,附近的市场中有卖的。 如今在各大学校区附近,这种房屋出租方式很流行,中山大学康乐园校区附近也不例外。大房子租金太贵,一般人承受不起,还不如自己在偏一点的地方买套小房子交按揭呢。这附近的学生、留学生、单身老师、进修者、考研者租房需求量很大,经济能力相对一般,因此都喜欢与人合租。 唐成和中介联系时,说自己是到中大进修的,中介公司想当然也以为他也要与人合租,而唐成并未提别的要求,他首先选择的是地气环境,其它的事,打算看了房子之后再谈。 假如事先知道是凌韵的房子,他根本就不会上门,躲还来不及呢。老石就是他亲手杀的,来到广州,特意去租老石留下的房子,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说不定老石的鬼魂还真不会放过他。 但是,这时候已经进门见到了凌韵,而夏碧莲又在电话里那样求他,实在不好转身就走了,那样也太唐突了,对谁都没办法交代。 看见凌韵,她的反应很高兴,那样子应该是在这个城市中遇见熟人的惊喜,就像远在异国他乡见到多年没见的熟人一样的感觉。但是,唐成能看出来,凌韵这段日子过的并不好,她给人的感觉原本就应该是在温室中被呵护的娇艳花朵,如今却有了掩饰不住的憔悴之色。娇艳带着憔悴,确实让人忍不住怜惜。 杀了老石,唐成并没有一丝后悔,哪怕老石化为厉鬼从地下古墓中又钻了出来,他也毫不介意拔剑再杀他一次。 但是,世上一个人不见了,并非一了百了那么简单,否则唐成也不会离开成都。 现在面对凌韵,他还是有一丝歉意的,这个女人本身并没有对他犯下任何过错,却因此落到了如今的处境。 今天这种情况,还不顺手帮一把就说不过去了。 再说了,老石半年前刚刚给了他五万块“好处费”,大概够租下这套房子一年半。唐成打算和凌韵商量,自己一个人全租了,租期多长就按五万块钱算,以这种方式把这笔钱“还”给凌韵,而自己也不吃亏。 主意已定,顺水人情当然还是要送的,他在电话里故意说:“既然是夏警官开口,我哪能不答应,这房子我租了,而且绝不讨价还价。怎么样,够意思吧?” “唐成,你真是个好人,我谢谢你!”夏碧莲在电话里又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 唐成只得苦笑,他总不能告诉这位警花姐姐,凌韵的男人就是自己杀的,而“房租”也是石晋文给的。 夏碧莲的语气顿了顿,又以央求的口吻说:“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凌韵姐一个人在广州那么复杂的地方,非要找石晋文不可,而她太容易吃亏上当了。你租了她的房子,又很有社会经验,有什么事不妨提醒一下,不要真的被坏人骗财骗色了。” 这话的确是好心,唐成说:“力所能及的话,我会尽量注意的,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夏碧莲的语气有些闪烁:“唐成,你自己可不要对她动坏心思哟,她够可怜了,经不起再次受伤害。” 这句话差点没把唐成气乐了:“夏警官,你放心,我早就说过对她不感兴趣,也不会有别的想法。”沉默了一会又说 “就算忍不住真想干些什么,与其祸害这种女人,我还不如去夜总会找小姐玩呢!但是话又说回来,啥叫坏心思呀?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就算我不打她的主意,谁还能不让别的男人追她吗?” 唐成这话说得相当直白还有些放肆,同时也自损“好男人”的形象。他对凌韵当然没有什么坏心眼,但夏碧莲在电话里的语气已经快变成向男人撒娇了,让唐成反而有点怕了,怕这位警花对自己动什么“坏心思”。 这一番话将夏碧莲怼得无话可说,可转念一想,也意识到自己的话的确有问题,唐成与她又没有什么关系,假如就是想正常的追求凌韵,她凭什么去管?于是缓了缓,解释说: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认为她对你不太合适。我关心凌韵,也相信你的社会经验,你能看出她身边的是好人还是坏人,有事别忘了提醒一下。” 唐成很冷淡的回答:“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凌韵还有中介公司的人都在里面等着呢!” 夏碧莲赶忙说:“那你去忙吧,别生气,再说一声对不起,有机会见面一定请你。” 唐成挂了电话有点想笑,这位警花姐姐大概是审犯人习惯了。但是,在其它场合对江湖人开口“捶岗倒诘”的技能还是没有经验,本想问罪,却三言两语就被拐反了,从这方面来说,她不是唐成的对手。 夏碧莲面带歉意的挂了电话,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味来,今天有点不对劲啊?就发生的事情来看,她怀疑唐成有所企图是完全正常的,换做谁都可能会那么想。如果是巧合或误会,解释清楚也就罢了,而自己身为凌韵的朋友还是一名警察,适当警告也在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结果却颠倒了,竟然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一个劲的赔礼道歉,就像做了多么不应该的错事一样,也太夸张了吧! 这个唐成,说话也太让人恨了!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角却露出了微笑,也不知她在笑什么,右手一攥手机,那姿势就好像抓住了水中的一条游鱼。 唐成本打算自己一个人租下整套房子,但是回到屋里之后却改变了主意,不是想省钱,而是因为另外一个人的突然出现。他在心中感叹: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老天爷是不是故意逗我玩,我在广州总共才认识几个人,怎么全凑一块儿了?” 第151章 姨妈当然不是妈 就在唐成去阳台上打电话的时候,王大姐有些担忧的问凌韵:“小凌,你们认识,那这房子?” 凌韵很客气的解释说:“如果他租了我的房子,人也是你们领来的,照常算中介佣金就是了,朋友打折的话,从我的租金里扣。” 王大姐听了这话才算松了一口气。恰在这时候,她的电话响了,是小区门口的营业点打来的: “又有人要来看房子,你们人手不够?没关系,让她自己过来就是,我跟她说怎么找就好了。很近的,进了小区过两排楼向左转,80号楼,二单元301,你直接按门铃上来就行。” 她放下电话对凌韵说:“小凌,又有人来租房子了,是中大的女学生。” 说完话,王大姐不无担忧的看了阳台方向一眼:“就一个女孩,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单身小伙子合租?” 凌韵也看了阳台方向一眼,有点担心地说:“来了再看吧,可以商量,如果就是不愿意,那也没办法。” 过了几分钟,门铃响了,王大姐按对讲机开了楼道的门,有人走了上来。来人进门的时候,唐成恰好打完电话从阳台上进来,面对面四目相投,就听那人惊喜的叫了起来:“唐成哥哥,怎么是你?” 这一声哥哥叫的真亲热,还从来没人这么叫过唐成,叫得他差点心头一颤,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又遇见苏晓慧了。 苏晓慧是中山大学一年级的新生,报到的时候学校就会安排宿舍,住宿费应该与学费一起交了。 就算她不想住在宿舍,广州还有亲戚家呢,这个涉世不深的少女,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呢?就是唐成江湖经验老到,也很有些想不通,于是,很诧异的问她: “我是来租房子的,你到这里干嘛,总不会也想租房子吧?” 苏晓慧的表情却更加惊喜:“真是巧了,我就是来租房子的,还不清楚该怎么办呢,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唐成一头雾水:“你们学校难道没有宿舍吗?再说了,我记得你大姨家也在广州啊?” 苏晓慧脸上的惊喜之色突然退减,看了看旁边两个不认识的女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唐成暗自一惊,难道这小丫头出了什么事,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还没等唐成细问,一旁的王大姐早已惊讶的嘴都合不拢,她以前至少领过好几百号人看过房子,这种情况可是第一次遇见,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他:“小伙子,你们也认识?” 中山大学新生是九月九号报道,苏晓慧先到大姨家住了几天,然后就去学校办理入学手续,这几天很忙,一直没有来得及和唐成联系。 她读的是社会与人类关系学学院人类学专业,当然是身为外交官的父亲替她挑选的高考志愿。 中山大学有四个校区,除了珠海校区之外,其余三个都在广州市,在大学城一带的东校区新生最多,但是,苏晓慧的宿舍却在大一新生很少的南校区,也就是中山大学的康乐园校本部。 这里的宿舍楼比较旧,气氛稍显阴郁。她分配的是四人间,一年住宿费两千,水电上网费用另算,相对而言比外面租房便宜多了。 苏晓慧的姨妈家在东山湖公园对面的东湖西路,在中山大学北边隔着一条江,距离不太远。这套房子本来是苏晓慧母亲的,在她调动到成都之后,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姨妈,不仅比市场价低,而且以现在看来上世纪末的房价本来就不是很高。 在苏晓慧来广州之前,大姨在电话里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对她的父母说:“小慧来到广州,住学校干嘛?就住我家得了!离中山大学那么近,又不是没空房间,还是她小时候长大的地方。”说到最后还特意加了一句: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像照顾亲闺女一样照顾好小慧的。” 有时候亲戚忽悠人比外人更有欺骗性,或许她并不是存心忽悠,就是为了表达一种亲情或要个面子,话赶话就得这么说。 苏晓慧的父母当然没有太多的疑虑,就对女儿说:“如果宿舍住的不舒服,就住姨妈家里,反正那里是你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不会不习惯,生活上还有人照顾。” 苏晓慧提前来到广州就住进了姨妈家,这套房子是老式的三室一厅一卫,姨妈和姨父住一间,表哥住一间,也给她单独收拾出来一间,就是苏晓慧小时候住的那间。 刚开始几天,苏晓慧还挺高兴,等兴奋和新奇劲过去之后,就觉得很不自在了。 姨妈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做为中年妇女来说保养的很好,身段皮肤都不错,人长的很像苏晓慧的母亲,十分标致。 她结过两次婚,十几年前嫁给了现任丈夫冼韵达。 冼韵达是做建筑装修材料生意的,在本区城建单位还有些小关系,虽算不上什么大款但生意还不错。表哥今年二十六岁,并不是姨妈亲生的,而是冼韵达的前妻所生。 姨妈家不仅有车,在新城区还有一套房子对外出租。之所以住在现在这套老房子里,是因为这里生活方便,环境又不算很乱。 自从去年从单位内退之后,姨妈就不上班了,除了白天买菜在江边散步之外,经常招集一帮街坊邻居在家中打麻将,有时候打到很晚,反正她闲着也没什么事。 但这种环境对苏晓慧来说就显得很嘈杂了,姨妈毕竟不是亲妈,她也不能说人家什么。 姨父的生意很忙,每天起的很迟,很晚才开车回来。表哥在区地税局工作,是姨夫费了好大的劲托关系才把他弄进去的,每天好像很忙的样子,经常在外面吃晚饭,回家时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家里的装修虽然是新的,但房子的结构已经比较老了,只有一间不大的卫生间。 起床后、睡觉前一家人的洗漱都在这里,进进出出确实有点不方便,有几次苏晓慧晚上洗澡,表哥喝多了回家,差点就撞进来了,搞的她好不尴尬。 苏晓慧甚至有点怀疑,表哥是不是故意想偷看自己洗澡?也许这仅仅只是一个误会,就像唐成撞见后妈洗澡一样,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真不是故意的,也许也有故意的成份,谁也不敢保证。 但是,这些话没法说出口,也不知道跟谁去说,也不好主动解释什么。 就算这些问题自己可以把控,也都可以克服,但还有一件事是苏晓慧最忍受不了的 第152章 女人缘 这件事情确实太颓然了:来到广州没几天,姨妈就开始张罗着给苏晓慧介绍对象了。 不知道是时代真是不同了,还是姨妈故意的,苏晓慧今年只有十八岁,刚刚上大学,要是放在以往或者自己的父母面前应该都会防着她早恋呢。 但是现在的大学生也的确很前卫。上大学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找对象,毕竟毕业之后到了社会上接触人的范围不可能再有这么大,关系这么单纯,所以在大学里这种现象已经是习以为常,甚至受到某种鼓励,很多人一上大学就开始琢磨或被琢磨了。 来到广州短短一个星期,姨妈借着介绍牌友孩子的名义,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对象,年纪从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的都有,都是区里城建部门有关领导家的孩子。 姨妈对这件事显得相当热衷,并且对苏晓慧说: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个好老公过舒服日子!上大学嘛,一方面是为了将来有个好出路,更重要的,还不是为了条件更好,能碰上更好的男人!” 苏晓慧对姨妈在这方面过分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她根本就没想,也一点都不感兴趣。 接连拒绝了好几次所谓的“相亲”之后,姨妈反倒有些不高兴了,开玩笑似的问她: “小慧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姨妈给你介绍,该不会是看上我们家小骢了吧?” 小骢就是姨父与前妻所生的表哥,这虽是一句玩笑话,却让苏晓慧心里感觉十分恼火,什么神逻辑呀,感觉姨妈就是故意的,看样子这里没法住下去了。 姨父冼韵达倒是个厚道人,也看出苏晓慧住在家里不自在,私下里对她说:“你姨妈这个人,就是成天闲的多事,倒也没什么坏心眼。而我生意太忙,也没空多关照你,如果你在家里住的不太习惯,可以回学校宿舍住,平时或者周末随时回来,房间就给你留着。想吃什么就说一声,衣服床单也可以拿回来洗。” 就算姨父不这么说,苏晓慧也打算找个借口搬回学校了。 这时候,已经开学两天了,到了宿舍却遇到另一件很意外的事,她那张床被人占了,不是别的同学,而是同寝室的另一位学生的母亲。 说起同屋的这位女生,其实也挺不容易的,来自湘西的一个小县城,父亲已经去世,母亲从一个小工厂内退,每月只有一千四百块钱的退休金。 女儿考上了中山大学之后,母亲就收拾东西把家里的房子租出去了,然后和女儿一起来到广州,打算就在这里伴读顺便在校园里做些小生意。 申请了助学贷款,觉得还不够,母亲又自作主张在宿舍和女儿挤一张床。 刚开学的时候,学生宿舍这种事情不少见,有些送孩子来报道的家长就在宿舍里将就一、两天随后就走了。但是,这位母亲的打算却是安营扎寨,能住多久算多久。 第一天她和女儿挤一张床,后来她见苏晓慧的床位空着没人睡,就搬到了苏晓慧的床上。等苏晓慧回到宿舍,不仅床被人占了,而且床底下也堆满了大包小包,里面装着内衣、内裤、袜子、坐垫、电池、文具等学生常用的小商品,是那位同学的母亲准备在校园一带摆摊做小生意置备的。 见到苏晓慧回来了,同学显得很尴尬,而同学的母亲却非常镇定老练,主动和这个小姑娘商量。首先强调自己家里的条件有多么困难,送女儿来上大学有多么不容易,反正苏晓慧在亲戚家住,就让她在宿舍里将就将就,至于这一年的住宿费苏晓慧已经交了,她会给的,并且当场掏出了两千块钱。 像这种情况,苏晓慧可以直接告诉辅导员,或者通知管理宿舍的后勤部门。但是这么做也等于赶这位家长出去,而她本人不提意见的话,学校辅导员和宿舍管理员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主动把事情做的太绝。 去年就出过这方面的事,在上海一家高校里,一位女生的母亲也是住在女儿的宿舍里好几个月,学校通知她搬出去,结果母女俩不知因此闹了什么矛盾,女儿在宿舍里自杀了。 这件事当时闹的沸沸扬扬,学校十分被动。有前车之鉴,反正苏晓慧一直住在亲戚家,只要她不强烈反对,校方也就佯作不知。 苏晓慧是第一次一个人离家出远门,没有处理这些复杂事情的经验,又没办法向同学解释姨妈家的私事。 按照苏晓慧的性格,她要回宿舍住,也不能赶同学的母亲走,只能让这位家长和自己的女儿挤一张床,而她仍然住在宿舍里自己的床位,虽然地方已经有些乱。 但是,这时候苏晓慧却有了另一个想法,自己到学校旁边租房子算了。 这个纯真少女自作主张的打算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她这种年纪的孩子,刚刚脱离父母的翼护,总想做些什么证明自己有独立的能力,能独自处理生活中遇到的事情;另一方面,就得“怪”唐成了。 上次在越秀宾馆大堂分手前,唐成提醒她别忘了买彩票,虽然是开玩笑,但苏晓慧印象深刻。大学报道那天从学校出来恰好路过一家福利彩票点,她就花十块钱买了五注彩票,没有自己挑号就是机选那种,结果第二天真的中奖了。 当然也不是什么大奖,一共三万,扣税之后还剩两万多,这对于一个在校学生来说也不少了。这对于苏晓慧来说可是一笔意外横财了,唐成在她的心目中简直成了“神仙哥哥”。 苏晓慧没有告诉姨妈,却打电话告诉了父亲。 父亲这时候已经知道她在广州站的经历,对苏晓慧说这笔钱就留着自己零花吧,再买一部手机还有电脑什么的,家里也不用她负担额外的上学费用。 父亲还特意提醒苏晓慧,要找机会谢谢那个救过她的人,可能的话不妨给一笔酬金表达心意,就从这笔奖金里出。 苏晓慧的父亲可万万没有想到,女儿因为遇到的事情,竟然打算自己出去租房子住。 苏晓慧的想法很简单,就在学校旁边租一年的房子,只花几千块就可以了,手里正好有钱。等到下一学年,她就申请新的宿舍,也就没有这些麻烦事了。 苏晓慧还打算租了房子买了新手机后,就立刻联系唐成,好好谢谢人家。 第一天出来看房子,苏晓慧就遇到了唐成,而且人家也是来租房子的,这种意外的惊喜难以形容,那声“唐成哥哥”叫的是发自肺腑的亲切。 不仅唐成诧异,王大姐惊愕,就连凌韵都觉得很意外,在一旁插话说:“唐成,这是你朋友吗?” 第153章 你就住我隔壁吧 在这种场合唐成也没法追问苏晓慧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得笑着回答说:“在火车上偶尔认识的朋友,中山大学的新生,今天真是太巧了。” 凌韵随即招呼苏晓慧过来坐下,由于是女孩子,而且是朋友的朋友,很亲近的拉着胳膊让她坐在身边。 王大姐问了个最关心的问题:“小伙子,这房子你租不租?” 唐成快速地说:“我租,当然租,租金多少?现在就可以付。” 没等凌韵说话,王大姐抢先说:“这整套房子租金每月两千八,熟人打折最低可以算两千六,价格很便宜了,换一家三千多都下不来。分成三间出租,有两个卫生间,可以分男女住,总之方便的很。小伙子,你看中哪一间了?”然后又扭头问苏晓慧: “同学,你们是朋友真是太好了,如今在外面租房子,最怕与陌生人合住不方便,你又看中哪一间了?” 苏晓慧还没说租不租呢,她已经问人家看好哪一间了。这位王大姐说话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小精明,但并不惹人讨厌,唐成看着她的样子很自然地想起了乡下热心肠的媒婆。 他并没有说自己看中了哪一间,正在等苏晓慧的回答。 假如苏晓慧不租,自己就把整套房子都租下来,然后私下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假如苏晓慧愿意与他合租,那是最好不过了,唐成也希望这样。 在夏碧莲面前,他不自觉想避开;对于宫紫桐,他不想多招惹;假如事先知道这里是凌韵的房子,他根本就不会来。但他对苏晓慧的印象却是完全不同的,这位少女纯真善良,秀美端庄,温柔可爱,而且与他太有缘了! 更重要的一点,在苏晓慧面前,唐成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的说“真话”,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她需要警惕或有什么戒心,而是一种身心相当舒适放松的状态下才会有的感觉。 人与人之间能找到这种感觉很不容易,尤其对于唐成这种小小年纪就过于老成世故的江湖游子来说,更加难得。 唐成是地气宗师传人,精通地理擅察地气。赵老说过,地理堪舆的内涵就是环境以及人与环境的关系,而很多堪舆研究者都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环境不仅仅是河流山川,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环境中对你影响最大的因素,就是与你相处的人!有些是你无法选择的,但更多的是你自己选择的。 赵瑛教授还说过一句话:“谈坟头宅基峦头理气当然很有必要,但前提是大家都要好好做人,否则的话,世界上处处都是穷山恶水,没有好的风水可言。” 这套房子所处的大环境已定,是行家石晋文挑选的,不知情的唐成也看中了。假如苏晓慧也住在这里,那么小环境对于唐成来说就更好了。 唐成甚至在考虑,假如苏晓慧犹豫不租的话,是否使个手段帮她租。说有私心也的确是私心,但也不是那种邪欲,说实话,假如这丫头一个人跑到别的地方去租房子,唐成还真不放心,幸亏今天遇上了自己。 假如没有遇上唐成,苏晓慧可能不会租这里的房子,尽管从条件看凌韵要的租金已经很便宜,但苏晓慧原先的心理价位在一个月五、六百元左右,不打算租更贵的地方,而这里的一间房要八百多。 可是看见唐成以后,她的想法又变了,与陌生人合租相比,能与唐成哥哥合租在一起当然是最好不过了,贵点就贵点吧,而且看情形唐成与房东还是朋友,那就更不好意思不租了。 苏晓慧稍有犹豫,但很快就决定了,很有礼貌的说:“唐成哥哥,是你先来的,你先挑一间,我再挑剩下的两间。” 言下之意她当然要租了,屋子里另外三个人听她这么说都很高兴,都是,开心的原因却各不相同。 唐成扫一眼就清楚这套房子的格局以及设计者的思路:朝南的大间应该是主卧;朝北的一间面积稍小但也差不多,应该是客卧或副卧;还有一间更小一些也朝南,在主卧的隔壁,应该是书房、儿童房、客房、健身房一类的地方。 唐成顺手一指最小的房间:“我就挑这间吧。”这位风水高手第一次没有按环境选择,而是将条件明显最好的主卧留给了苏晓慧。 凌韵终于说话了:“按朋友价,大卧室一千,对面朝北的和你租的房间最小,租金都是一月八百,加起来正好两千六。” 王大姐却有些惊讶了,唐成一看这个反应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凌韵在中介登记,一套房子总价两千七,每间都是九百。王大姐知道她这个人好说话脸皮又薄,来的是熟人就怕她打折太低,事先拿话封死了,朋友价最低也就二千六,已经够便宜了! 凌韵还真的想给唐成打折,本来就挺感谢他的,见他挑了最小的那间,把更容易出租的另外两间留下了,心里就更加感激了。于是“灵机一动”,来了个分档次出租,单纯的人未必智商低,谁都有耍小聪明的时候,她脑筋转的很快,钱数凑的也很合适。 唐成笑了,站起身来走到朝南的两间屋子门口说:“我又看了看,还是觉得这间大的更好,我就租一千的吧。” 唐成刚才就注意到苏晓慧有一瞬间的犹豫,不应该是房子的条件不好,大概是超出了心理价位,但她还是租了。 既然凌韵耍小聪明来了这么一手,他就把便宜送给苏晓慧吧。 但是他做的太明显了,一开始挑最小的,听说房价有区别又改口挑最贵的,世上哪有这种傻子! 王大姐和凌韵都看出来了,这小伙子分明在让着旁边的女大学生,连苏晓慧自己都看出了他的用意,瞬间表情显得很不好意思,瞟了唐成一眼低下了头。 唐成选完房间,又怕这三个女人话一多节外生枝,主动说:“苏晓慧,你就住我隔壁吧,也朝阳,反正也小不了多少,租金还便宜。你的东西很多吗,能不能放下?” 见他已经这么说,苏晓慧倒不好反驳了,再说心里也愿意面子上也下得来,暗自感激,低头弱弱的说:“我的东西不多,这一间足够了。” “那就先办手续,回头需要帮忙的话,我帮你搬东西。”唐成截住话头把事情定了下来,立刻拿起背包对王大姐说: “一月租金一千,我交一年的,你们中介公司的佣金按一年算的话应该是一个月的房租,一千给你,一万一给房东,对吧?” 第154章 她是来找人的 看来这个小伙子挺内行的,王大姐倒省事了。 这是抽佣而不是包租,中介公司负责各营业点宣传,网上打广告招揽客户,并代理签合同、开发票、收房租、登记备案等法律手续,一年抽一个月的房租为佣金,不足半年的话按半年算,短期租住另谈。抽佣之后各扣各的税,再将房租转交给房东。 唐成更直接,在屋子里现场点现金,把佣金和房租交给中介公司和房东本人,然后问: “还用签合同吗?” 王大姐反问:“小伙子,你要发票吗?” 王大姐又看了凌韵一眼:“你们是熟人,彼此信得过的话,不签合同也可以,大家都省税钱了。” 租房子签合同当然是为双方提供法律保障,既防止房客赖账又防止房东反悔耍滑,同时按照程序要在当地派出所登记备案便于管理,但需要扣除相应的税费。 唐成既不打算赖账也根本不担心凌韵会对他耍滑,所以玩了个心眼,不想签合同登记备案,这笔佣金就成了中介经纪人的账外收入了。 来之前唐成准备了另一张叫“雷鸣”的身份证,但是见到了凌韵和苏晓慧,还是得用唐成这个名字,别的身份证也掏不出来了,但又不想给这个名字留下太多的可查线索。 王大姐很利索的从兜里掏出一个钥匙串,上面居然挂了一个便携式的验钞灯,手法非常熟练的将面前的钞票抹成扇面形,用验钞灯照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 “好了,就这样吧,反正你的钱已经交了,房东也放心,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又抬头问苏晓慧: “同学,你和我回去办手续吗?” 苏晓慧以前没有租过房子,见唐成这么办,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有样学样说: “我也租一年,这么办可以吗?但我没带那么多现金,能刷卡不?” 这小丫头总算懂得财不外露,出来租房子没有带大笔现金在身上,唐成在一旁看见了很满意。 王大姐有点为难:“刷卡得回公司办公室,我们可没配那种便携式pos机。” 唐成大包大揽地说:“晓慧,我这里还有现金,先给你垫上,回头你和我算账就行了。” 然后主动又点了八千八和八百分别交给了凌韵和王大姐,总算把事情全部搞定了。 王大姐拿着钱很满意的告辞离去,今天对于她来说真是顺风顺水。 关上房门,屋子里只剩下房东和房客了。唐成给苏晓慧和凌韵做了个互相介绍,虽然是熟人见面感觉很亲切,其实打的交道都不多。 然后他又好意提醒苏晓慧说: “今天是租凌韵的房子,我又住在这里,你不签合同也就算了。假如以后出去租房子,一定要签正式的合同,通过正规的中介,明白吗?” “我记住了,唐成哥哥,谢谢你!”这小丫头答的倒挺痛快。 凌韵提醒唐成说:“你不要光顾着说晓慧,你自己也不对,今后不要带着这么多现金出门,在广州很不安全,明白吗?” 唐成哭笑不得,什么时候轮到凌韵来教训他这个**湖了? 他今天带着现金出来租房子当然是另有打算,而且行走江湖艺不压身,随身带着一笔现金也是为了在一些意外场合“买路”用的。但又不能不承认这话说的对,在苏晓慧面前只得点头说: “我记住了,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多谢提醒!” 就这么闲聊了几句,凌韵给了两套钥匙,她也想帮忙搬东西,唐成却说不必。 其实唐成没有什么东西搬,除了随身所带的旅行包之外,连床单被褥毛巾牙膏都没有,回头去商场现买就可以了。 苏晓慧的东西还在学校宿舍,唐成主动请缨去帮她搬家。 凌韵指了指房间说:“我已经申请小区宽带了,过两天就能接进来,但是分户路由器什么的我不太会弄,应该三个房间都有上网接口吧?” 唐成笑笑说:“交给我来弄就行,至于上网和水电媒气费用,合租分摊就好了。我看这三个房间收拾的很好,你一个人也挺能干的嘛。” 以前的凌韵什么事都听石晋文的安排,自己几乎没有独立的主见,就像是依附于他人的一件器物。如今一个人来到广州,向外租房的事情虽小,但安排的还算不错,也算她学会独立去面对生活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凌韵听了唐成的话腼腆的回答: “我什么都不懂,有事就打电话请教夏警官,她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夏碧莲在成都派出所干过民警,对学校周边租房子这一套业务倒是很熟悉,找她就对了。 唐成又问:“接下来,你打算做些什么,先找一份工作吗?” 凌韵看着窗外有些出神的说:“当然是去找晋文,他告诉我要来广州,我就在这里找他、等他。” 唐成微微皱了皱眉,关切地问:“人海茫茫,你打算怎么找?” 凌韵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很茫然地说:“在网上发帖,去报社打寻人广告,上街边发传单,所有的办法我都会想的。” 唐成暗自叹息,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寻找,老石已经死了,而杀人凶手就坐在她对面,这一幕是多么的荒诞呀! 老石的另一面石晋文,自有其吸引人的魅力所在,否则,凌韵就不会为他如此痴迷守候了。对于这时候的凌韵来说,寻找石晋文,就是她的生活目标和精神支柱,要不然,她一个孤身柔弱女子很可能会支撑不下去,唐成也就不好多劝什么了。 但是凌韵在广州这么复杂的地方,如此寻找一个人,却可能会找出问题来。 假如有人知道她的底细,故意用石晋文的消息为诱饵,设局引她上当,凌韵吃亏的可能性就大了,夏碧莲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出来租房子,却碰到凌韵这样的房东和苏晓慧这样的房客。唐成本来打算在广州养剑休复太阿,等到化灵觉为神识之后,就出发去寻找阴界土,在寻游中练剑,待到将太阿的灵性完全养成之后,再回来搞定寻峦派。 如今又添了一种想法,至少要教会这两个单纯善良的人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中如何保护自己,然后他再去云游。 凌韵走后,苏晓慧好奇的问:“唐成哥哥,你与这位房东姐姐很熟吗,是怎么认识的?” 唐成坦然地说:“在成都认识的,他的男朋友一个多月前说要来广州,然后就没有了消息,她是来找人的” 第155章 你会做饭吗? 唐成简单讲述了凌韵的遭遇,苏晓慧很同情的说: “凌韵姐姐好可怜呀!” 唐成赶忙说:“不要说别人了,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来租房子,刚才都没来得及问你。不要坐这里讲,我陪你去搬东西,边走边说。” 苏晓慧本来不好意思再麻烦唐成,但是想到自己还欠了人家九千六百块房租钱,路过银行的时候可以顺便取出来还他,也就同意了。 在路上,苏晓慧讲了宿舍里发生的事,但对姨妈家的事却没有说,唐成根据只言片语也能猜到大概的情况,就没有多追问。 最后提到中奖的事,苏晓慧很兴奋的说:“唐成哥哥,你真是太神了!我去买彩票,中了三万,扣税之后还有两万四。”停了一会又接着说: “我爸爸说一定要谢谢你,我自己也一直想联系你,是你救了我,又是你要我去买的彩票,我才能中奖。这两万四我们一人一半好不?我那一半已经租房子了,还打算再买些东西。” 这小丫头居然要和唐成分奖金,能看出来她是很诚恳的,并不仅仅是为了说几句客气话。也许换个人可能会拒绝,因为面子或者其它的原因,但唐成这个**湖想法不一样,他既不想收钱,也不打算拒绝苏晓慧的善意,反而在转念间想起了江湖要门的讲究。 “要门”是江湖八大门的最后一门,从字面理解就是要饭行乞的意思,讲究的是落魄之道。这一门的学问深奥,时运不济时该当如何自处又如何渡厄?是八大门中最难学透的。过去很多江湖人,落难之时多少都会使用要门手法,沿途筹集盘缠回家。 但从江湖术的角度,它真正的诀窍在于如何面对这世上的善意和恶意,以及如何使用自己的善意和恶意,秘诀的精髓也是历代要门的规矩,只有很简单的两句话,总共十个字“取舍善与人,无仇不恶索”。 要门的祖师爷据说是朱元璋,还有一说是柳下拓,其究竟已不可考,也没有人去认真研究过。近代以来,打莲花落要饭的,吃大户打秋风的,装作僧尼化缘骗人的,甚至下蒙汗药的,都可以算是要门中人。 要饭的,必须要对方能做出表达善心的行为,才能要得着,这实际上就是利用世人的善意,无论对方行善出于什么目的,为了面子、身份、他人的赞扬或发自内心的怜悯。在通常情况下,要门中人必须要让对方行善得善,给他实现目的应有的满足,这一点非常重要! 比如说,某一家人施舍一碗饭,只要不是故意给馊的不能吃,哪怕是冷的,很不好吃,要门中人不想吃也要当面诚恳道谢。哪怕出门偷偷倒了别给人看见,再去下一家要,这是古代要门的规矩。 假若世人行善不能得善,反而把自己搞的很难堪,久而久之,谁还愿意再施舍,也封死了其他人得到帮助的可能。就上面的例子来说,假如过几天再有一个已经很饿的乞丐到那一家乞讨,他是愿意接受那样的施舍也愿意吃的,要留余地让他能够得到需要的帮助。这就是“善要”。 至于“恶索”。苏晓慧在广州火车站借手机给那个自称落难的小姑娘打电话,结果手机却被骗走了,这就是典型的“恶索”。它在利用一个人善良的行为,让对方收获的却是伤害。 其实这种事情伤害的不仅仅是苏晓慧,假如发生的多了,有一个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可能同样的场合就根本得不到他人善意的帮助了。 这种行为不仅伤害了世间行善者,也伤害了所有真正落难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可能掌握一些江湖要门术的门道,如此设局行骗,正因为是这样,唐成这种对江湖术诀窍理解更深的高手,才会在心中骂这些人为“杂碎”。 除非是有仇,想报复或教训某一个人,否则,要门中人千万不能恶索。 现代社会广义的要门术运用可不仅指要饭,搞慈善基金会也是其中的一种,是相当有社会地位、风光体面的事业了。但无论使用什么门槛,也要注意不能有恶索的嫌疑,不能让人被逼无奈去捐款回头心中老大的怨恨,有些事情可以倡导、可以引诱,但不能恶索。 面对苏晓慧这个可爱的少女,唐成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欣赏她这份纯真与善良,希望这可爱的一面永远保留下去,不至于被复杂无奈的世事现实所磨灭。但另一方面也担忧她因为自己的纯真和善良受到伤害,她需要学会分辨善意与恶意以及如何去使用善意,既保有可爱的本性又能保护自己。 至于唐成自己,当然愿意接受苏晓慧善意单纯的感谢,这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的。有时候你帮了一个人,接受她真诚的谢意比拒绝她更好,也更能拉近彼此的关系。 想到这里,唐成笑着说:“你还得再买一台电脑吧?手机也得买新的,租了房子,再把一万二给我,你自己可就不够了。你还我人情,我当然高兴。”说到这里停了停,突然又问: “对了,你会不会做饭?” 最后一句问的很突兀,苏晓慧愣了愣,随即骄傲的回答:“会呀,以前我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在家里做饭,一般家常菜都会做,还会熬汤呢!” 唐成赞叹着说:“现在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女生,能做一手好菜的真是太少见了!我们现在有厨房了,你打算自己做饭吃吗?” 苏晓慧有些腼腆:“我就是会做饭而已,算不上做的很好。我租房子的时候就想好了,中午在食堂吃,晚上只要有空,我就自己做。” 唐成追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苏晓慧想了想说:“除了周六有选修,其它时间都有空啊。嗯,唐成哥哥,你问我这些干什么?你自己是不是不会做饭?” 说到这里,她突然反应过来了,意识到了什么。 唐成笑了:“你还真说对了,除了会煮面,煎个鸡蛋,做菜我就完全不会了。”停了一会很不好意思地说: “要不这样吧,那些钱你是中奖得来的,我当然不好意思要了,但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有什么事你就赶紧说。”苏晓慧接过话头说:“跟我就不要客气了,唐成哥哥。” “你晚上做饭的话,就给我准备一份。蹭你的饭,我就不用天天在外面饭馆吃了,一年下来能省不少钱呢,而且吃的舒服,还放心。”唐成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这番话。 第156章 中山大学地气浓 唐成说的是大实话,别看他身手不凡,精通各种江湖门道,但也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做饭也不太愿意做饭,锅碗瓢盆玩不转,拎着炒勺总想耍单刀,炒菜的感觉找不着边,有几次还把锅底给磕漏了。 当然了,唐成的外婆和三舅婆十分擅长烹饪,在这一点上,唐成比外婆和三舅婆就差很远了,也没办法跟姐姐蒋允方比。 这一点也是外婆和三舅婆娇惯的,她们从来不要唐成做厨房里的事情,看得出来,两位老人家还是有男权思维的。 可是,唐成的嘴却很刁,饭菜有什么问题,他一沾舌尖就能尝出来,咸了淡了辣了麻了油了什么样的毛病他都会挑,这一点倒是随他的师父陆超。 离开家这几年在外面闯荡,唐成除了在部队吃食堂外,大部分时间都在饭馆吃,也挺不方便的。 苏晓慧扑哧一笑:“怎么能说是蹭饭呢?我晚上做饭的话,你在家就一起吃呗!但我不可能天天都自己做晚饭,说不定有什么事就在学校食堂吃了,你怎么办啊?” 唐成拍着胸口说:“这么多年啦,我也没饿死!自己也知道出去找吃的呀?你在家做饭的时候,看见我顺便给一口就行了,这样就已经帮我省了不少钱和不少事了。”想了想,最后又说: “这一年下来,需要我交多少伙食费啊?” 苏晓慧被他逗得咯咯直乐:“唐成哥哥,你怎么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兮兮啊?我要把奖金分你一半都不收,又不是天天特意为你做饭,怎么还要伙食费?” 唐成故作深沉地说:“那我有空就买些菜,想吃什么,好借你的手艺解馋。你要是看见冰箱里有菜,第二天就不用多买。” 苏晓慧不解地问:“冰箱?厨房里没有冰箱啊?” 唐成刚才根本就没进厨房看,听苏晓慧这话赶紧说:“没关系,明天就有了。” 苏晓慧以为房东明天会搬一台过来,却不清楚是唐成打算自己去买台新的。 唐成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要钱却“要饭”,还把苏晓慧逗乐了,两人说说笑笑,来到了中山大学东校门。 唐成算了一下距离,苏晓慧可以坐一站地铁也可以步行上学,离的并不是很远。附近有银行的提款机,在唐成的提议下,苏晓慧只取了一年的房租还给他。 进了校门往北走,迎面看见一片池塘,在池塘前转弯沿体育场向西行,经过康乐园中枢线位置上的小礼堂,从这里可以看见高大的***塑像的背影。 这个塑像的视线可以直接望到北门外的珠江,也就是说,***先生的塑像是远望珠江的,也许当初设计者就是要体现伟人**远瞩的气魄。很显然,这里有一个非常非常特殊的地理气场格局。 中山大学校园本部又称康乐园,是原格致书院与岭南大学的校址,得名于古时曾流放至此的康乐公谢灵运。1888年格致书院选址于此,1904年改为岭南大学,1952年中山大学入主康乐园。 南朝宋元嘉年间,宋文帝将康乐公谢灵运流放广州,不久又“诏于广州行弃市刑”。谢公当时只有49岁,他是晋室贵族,也是大名士南北朝时期诗人、佛学家、旅行家少好学,博览群书,工诗善文,兼通史学,翻译佛经,是第一位全力创作山水诗的诗人。其诗与颜延之齐名,并称“颜谢”。在《初去郡》中写道: 理棹遄还期,遵渚骛修坰。 溯溪终水涉,登岭始山行。 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 而在《登池上楼》又留下了这样的名句: 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祁祁伤豳歌,萋萋感楚吟。 索居易永久,离群难处心。 持操岂独古,无闷征在今。 谢公这些诗句在后世广为传诵,不愧是山水诗的鼻祖。珠江南岸的康乐村,或许就是因他而得名的吧。 康乐园内,树影婆娑,鸟语花香,环境十分优美。主要建筑有大钟楼,怀士堂,永芳堂,陈寅恪故居,黑石屋,马丁堂,竹根标本园,英东体育馆,明代乙丑进士牌坊等等。 那里古木参天,绿茵覆地,春啭黄鹂,夏鸣鹧鸪,林花次第于四季,秀色迷人于朝夕。谁也说不清那里的细叶榕为谁婆娑,凤尾竹为谁渊默。一年一度,凤凰花红了,木棉花落了,看不尽的绿肥红瘦,为这里读书、工作、生活的人们装点着春夏秋冬。 这里是植物的王国,随处可见参天的茂盛大树:榕树、樟树、棕榈树、木棉树、芒果树、洋桃树随处可见; 这里是花的海洋,一年四季花香不断:木棉、紫金、凤凰、牵牛、芍药、扶桑、玉兰、夜来香、九里香黄的、红的、紫的、粉的、白的五彩缤纷。每当微风吹过,就会带来一场花瓣雨,弄的遍地落英,馥香四溢。 在逸仙路上略影中大校园古楼,看参天大树,青青草坪;去有欧式别墅群的马岗顶缅怀大师,感受西方大学式的校园别墅;有人把逸仙路两边的两排大树比喻成马岗顶善舞的长袖,那是十分贴切的,令人叫绝。 所以说,只知林荫路而不知马岗顶的人,必定是走马看花的过客;而知道马岗顶却不知其美的人,那就只能是窥夫子之门墙却不能入其堂奥了。解读马岗顶,既要有文化,又要有悟性。 校园很大,是坐南朝北的格局,正门是面对珠江的北大门,有很多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经典建筑,地势与新旧建筑相互错落,显得地形很复杂,但却有一条明显的中轴线。 这条中轴线就是贯穿南门与北门的逸仙路。但它不是正南正北朝向,这就导致了中山大学很多主体建筑的朝向都往东偏了一个不大的角度。从空中俯瞰,它好像是一柄向北偏东斜指的剑! “剑柄”从南门到小礼堂,“剑锷”就在小礼堂附近,再往北,逸仙路分成笔直的左右两股,就好像两道“剑刃”。它所指的方向从高德地图上明显可以看到延伸方向,恰恰就是广州古城。 ***先生的塑像,从近处景观说是望着珠江,从地理气场格局来说,是剑指中原,遥望整个中华大地。 这么大的一个地理气场格局,并不是中山大学的地气灵枢,也远远超出了中山大学的范围,而是运转汇聚整个广州以及珠江三角洲一带的地理地气,是小小的中山大学承载不了的。 第157章 鬼话真情 这个格局从宏观上看沛然犀利,但是,近处微观中每一小片范围的地气感应,体验的却不是很明显。如此看来,广州倒是很适合练剑的地方,但更重要的是找到一个恰当的小环境却比较困难。 从中山大学校园范围的地理气场分布来看,是非常有特点的。它不是一个整体的地理气场格局,地气灵枢各自成局错落分布,单单文物保护单位就有五十多处,从整体来看略显纷繁。每一处的气场范围不大却很典型,也有各自的特点,有好几处地方的灵气相当精纯。 很多地方不同地气环境之间过渡的非常自然,也有一些地方过渡的很突兀,有明显的冲突和相互扰动。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里就是一块地理气场宝地!当然不是特指某一个地方,而是唐成锻炼灵觉的绝佳场所。 在陆超给的秘籍中,最后一步锻炼灵觉的方式叫做“淬炼”,就是在地气变化极为剧烈、物性反差极大的环境中主动释放灵觉,在一定范围内进行控制与运转,这个地方就是最适合不过了。它不像成都很多地方的大格局地气灵枢太过凝重浑厚那样,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淬伤”。 苏晓慧一边走一边介绍校园概况,见唐成的神情很专注,她说的也很有兴致,然而自己却不是很熟,还把通往宿舍的一条路给带错了,于是,自嘲的笑着说: “康乐园地形比较复杂,刚来的人就是容易迷路,分不清方向。” 唐成笑了笑问她:“转向的感觉怎么样?” 苏晓慧想了想,说:“感觉挺好奇,也挺新鲜的,就连许多学长学姐已经很熟不会迷路了,在校园里转来转去,也感觉挺有意思的。” 唐成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这才是成气候的大学应有的格局,中国传统园林讲究移步换景,而大学不一定要完全修成园林式的,但校园格局一定要包含、融入园林的风格,才是适合读书和治学的环境。” 唐成无意中引用了赵瑛在课堂上说过的一句话,苏晓慧听了却一皱可爱的鼻子说: “是吗?可我听说中大康乐园闹鬼耶!都好多年了,几乎所有师生都知道,故事可吓人了。我前天听同学讲了,晚上回去吓得差点睡不着觉!” “闹鬼?快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都在哪些地方?”唐成听了这话竟被勾起了异常强烈的兴趣,神情甚至有些激动。 现在的网络都市小说流行各种各样的鬼故事,什么幽灵鬼魂啊、僵尸女魃啊,凶宅啊、鬼楼啊等等灵异传说,甚至每个城市、每个大学都有版本。 这种现象一方面与网络资讯发达,以讹传讹众口加工有关,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现代都市人猎奇以及寻求刺激的心理。 大家在一起没事闲聊,扯扯鬼故事听上去挺恐怖、挺刺激,其实只是转移、舒缓平日心理压力的一种方式,与按摩身体时稍用力抻一抻筋腱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放松的是心理不是生理而已,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还真的感谢那些网络作家了。 曾经有一个经典的流传,说上海南北高架和延安高架交汇处有一根很粗的支柱,上面有铜制盘龙浮雕,被称为上海最玄的事件之一。在延安路高架即将竣工的时候,最后一根地桩怎么打也打不下去。 无奈之下,施工方请来了玉佛寺真禅法师,老法师经过勘测之后说:解决的办法是有的。真禅法师说完,慨然长叹,跟身边的弟子说:“今日道破天机,恐怕在世时日不多了。” 弟子仰望禅师久久说不出话来,只听禅师又说: “许身报德,能为上海信众造福,为上海建设尽一份心力也就知足了。” 法师择定吉日,众人遵其嘱咐,一切准备停当。法师焚香祷念,事毕叮嘱某时某刻后即可打桩,然后一去不返。 工程技术人员虽然一头雾水,却也动心聚念,遵嘱照办。就这样,地桩竟然顺利打了下去,不偏不倚,完全符合设计标准,南北、东西高架严丝合缝。真禅法师回到寺庙,三日后无疾坐化圆寂。这个传说沸沸扬扬传了十几年,越传越邪乎。 同样也是在上海的一个传说:上海博物馆人民广场最早是荒地,后来建成跑马场,解放后成为广场,后来建成博物馆新馆,整个建筑成“鼎”的外形,背门有八大辟邪神兽雕像。堪舆圈里一位老先生说,鼎形是用来镇压的,能破百邪。而广场下那东西凶戾无与伦比,还需要巨量且流动的生人阳气来一起作用,所以就建设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而当年建跑马场也是一样的用意。 深圳中银大厦被叫做红房子,尖尖的房顶加上红色的外墙,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红蜡烛的模样。这也是为了辟邪,传说深圳中银大厦前生是一个刑场,无数的人在这里受刑,厉鬼凶魂可想而知了。 其实这些离奇的故事大多都是牵强附会,网上口口相传编纂而成的。就上海那根柱子来说吧,施工的时候确实出过问题,主要是因为打桩频率太快摩擦基岩导致热胀冷缩现象,后来请工程专家分析之后也就解决了。但是为什么要把它装饰成那样呢?从建筑气场的角度来讲也是有道理的。 那根柱子贯穿支撑了好几层桥面,而且倾斜角度、转弯方向各不相同,空间结构非常复杂。假如不加修饰就是与桥体一样的水泥颜色,冷眼一看容易导致一种错觉:这根柱子好像被扭曲、剪折成不规则的好几截,不像是直的,好像随时会崩塌。这种视觉误差会给人造成一种潜意识的压迫感和焦虑感。 通常情况下,这种影响并不大,路过的人冷眼望去只是稍感不适,但在特殊的情况下,可能会导致过往司机的一些多余动作,进而有影响交通安全的可能。将它装饰成上下一体的亮银色,并辅以美观的浮雕点缀,就会修正这种视觉误差。 所以说它是一根地理气场柱也完全可以,只不过并非网上所传的那种离奇邪乎的所谓“风水”。 赵瑛教授在课堂上讲解建筑与环境气场的关系时,专门举了上海高架桥那根著名的“龙柱”为例。至于广州市,在网上也风传所谓的“七大灵异之地”,包括荔湾广场八卦、沙河顶忠魂、仁和路咒怨树、和平路鬼屋、财校凶宅、华师荷花池芳魂、鹿湖魅影等等,大多是一些好事之徒在网上闲扯总结的。而其中排名第一的,就是中大康乐园。 第158章 灵异传说 中大康乐园的灵异传说上世纪就有了,远比网络时代出现的更早,是很有渊源的。 按唐成的理解,那些所谓灵异之地的传说,除去神神鬼鬼牵强附会的扯淡成分,大多与特殊的地气环境、地气格局有关,正是他在锻炼灵觉的最后阶段所需要寻找的地方。 唐成并没有真的撞见过“鬼”,在老家金城山镇山吼面前以及丰都鬼城东汉地宫的奇异经历,在他人看来就是见鬼了,但铜牛镇山吼不是鬼,东汉地宫中也没有鬼,无非是环境的影响以及唐成自身的原因造成的。 假如有一个地方的环境对很多人的心理影响都非常大,就会受不自觉的暗示容易产生各种错觉,那就可能成为传说中的灵异之地。 传说中山大学康乐园闹鬼最凶的地方有三处:第一处是在中轴线主干道上的岭南堂,据说施工的时候就出过事,有人死于非命,有人疯疯颠颠失去神智,后来请术士来改过地理气场才得以缓解; 第二处是文科楼,这栋楼的正门很少打开,传说这扇正门开一次中大就会死一个人,还有人说施工的时候挖到过尸体,建成之后有人看见闹鬼等等。有些传说根据常识判断就是扯淡,但也不能说这些地方的环境没有问题。 第三处也是最著名的一处就是永芳堂。二十年前一位著名的爱国侨商捐资兴建,如今是历史系的教学楼,却号称广州最为灵异之地。有人说它门前的台阶夜里上来和下去数的数目不一样,又有人说它的建筑风格像个坟冢汇聚阴气,还有人说这里有怨灵出没夜间听见女人的声音,各种版本的故事很多,说得有鼻子有眼。 苏晓慧也是刚报道没几天,偶尔听同学们闲扯,添油加醋唬得她心惊肉跳的,现在再将这些校园传说转述给唐成听,俏丽的脸蛋上还带着怕怕的神色,同时却有点兴奋。 唐成听的直想笑,刚才跟着她走了大半个校园,其实在这里漫步感觉还是挺惬意的,不同地气环境之间过渡的非常好也非常巧妙,明显的地气恶局以及冲突扰动之处并不多,这里实在不应该是个闹鬼的地方,相反,倒是个不错的读书好环境。 但是,苏晓慧所说几个闹鬼的地方,他们这一路上都没有经过,唐成打算一定要找机会去查探究竟,当然不能在白天,因为楼里人多,周围来往的学生也多,人气扰动过于杂乱,最为合适的时间应该是安静的夜间。 假如苏晓慧知道唐成心中有这个打算,一定会吓坏了,会想办法去阻止,同时也会佩服的不得了。 但是,唐成没有准备今夜立刻就去。他是一个做事很谨慎的人,目前首要任务还是在越秀公园将太阿的灵性彻底修复,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灵觉也得到极大的锻炼。 他对灵觉掌控已经足够精微敏感,唯一的不足就是还不够强大,延伸的范围以及运转的地气威力都不足,在有些特殊的地方忌讳很多。 苏晓慧混然不觉唐成竟有了这种打算,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宿舍搬东西。同屋的同学都很惊讶,心中暗叹:苏晓慧这小丫头真了不得,没看出来啊,报道才三天,就已经钓上凯子当苦力了! 东西并不多,唐成一个人装包全能拿动,但几位女同学还有那位占据了苏晓慧床位的同学母亲都很热情的帮忙,一直送出了学校的南门口。 唐成找了个机会,凑近那位母亲压低声音说:“阿姨,你很走运啰!要是晓慧把她的姨妈叫到宿舍来,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然后又带着严肃的语气说: “您是有阅历的人,自己明白。小姑娘很善良,而你就稍有些欺她太善良了,大家各有各的困难有求人之处,我就不多说了。” 这话别人都没有听见,唐成说完话就走到前面去了。那位母亲的脸色泛白了,稍微有点难堪,有点惭愧,但旋即恢复了正常,很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身前小伙子的背影。 唐成叫了一辆车,拉着东西直接来到小区的楼下,付车钱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和苏晓慧争,而主动扛着最重的大包上楼了。 到了家中,苏晓慧很兴奋,铺床摆书架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利索,还把整间屋子包括唐成的房间都打扫了一遍,却发现这个屋子里几乎是空的,诧异的问:“唐成哥哥,你的东西呢,今天不打算搬吗?” 唐成说:“我的东西不多,放的地方也不远,一会儿下趟楼,就全拿过来了。” 苏晓慧自告奋勇:“我去帮你搬吧?” 唐成关切地说:“你不累吗?” 苏晓慧搓了搓小手:“一点都不累,感觉全身都是劲。” 唐成笑了:“那你不饿吗?” 苏晓慧突然地说:“经你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我刚才在路上看见离小区不远的地方有个市场,等会儿就去买菜做饭,厨房里有餐具也有液化气,就是缺点油盐酱醋,一会儿顺手就买回来了。” 唐成并没有阻止她,反而点头说:“那好吧,我们分兵两路,你去买菜买佐料,我去搬东西,等我回来的时候,就能吃上热呼呼的晚饭了吧?” 出门的时候,唐成止不住心中暗想:“这小姑娘看着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其实挺能干的,将来要是娶回家做老婆,再适合不过了!” 想到这里,唐成就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叹了一口气。 他才二十一岁,闯荡江湖的生涯也刚刚开始,婚姻与家庭的事情根本没有考虑,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几年内也无法去考虑,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 假如换一种女人,唐成这个血气方刚又阅历相当成熟的小伙倒不介意来一场雨露风花。但对于苏晓慧,他不忍也不愿意这样做,再见面的时候那一声唐成哥哥叫的他心里暖暖的,好像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萌动情怀,就跟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还是好好相处吧,一切随缘,而他与她的缘份真是太难得了,不能让人家白叫一声哥哥。等将来嘛……将来再说吧,但现在要把这小丫头关照好了,人家也刚刚十八岁,才上大学嘛。 唐成突然意识到师父陆超为什么没有家室,这位老人家年轻时生活中一定也遇到过不少风景,他欣赏过享受过,却没有停留。 是不是每一代地气宗师都是这样呀?唐成有些担心了,他从内心来说是不想这样的。 随即,唐成又想到,曾经也有人提到过“杨公泄露天机,上天降罪于他,故绝其后”的说法,并以此来阻止自己的后辈学习地理堪舆术。 第159章 你真厉害 可是外公项豫章和二舅公蒋慈武却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引经据典推测历代地师的祖师爷杨筠松不仅有后,其后人还是保宋朝江山大名鼎鼎的杨家将。唐成在川北一个杨姓老先生家谱里看到过这个资料,其中是这样介绍的: 第五十五世炎公,字公南,美须眉,风骨峻峙,文藻雄丽,豪爽尚气,时号为“小杨山人”。德宗时累拜门下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位至宰相,建中元年(公元780年),制“两税法”,变“祖唐调”旧制,量出制入,按户征税,夏秋两季征收,后罢相为庐杞所拘陷,几赐死,幸诏复官,卒谥“平历”,生三子:弘伟、弘业、昭宪。 第五十六世弘伟公,生三子:筠翌、筠殡、筠松。 第五十七世筠松公,字叔茂,唐僖宗时曾为国师,官至金紫光禄大夫,掌灵台地理事。黄巢破京城,筠松公乃断发入昆仑山步龙,后至虔州(治所在今江西赣州)以地理术行于世,号“救贫先生“。卒于虔州,著有《地理秘诀》、《疑龙经》、《撼龙经》等书。生子帐。 第五十八世帐公,生于白杨沙县桐木村,生子:临琅、临牒、临偿。 第五十九世临牒公,名于,生子天易。 第六十世天易公,名端,生子邠 第六十一世邠公,五代时任后汉隐帝代李涛为相,加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不喜文士,不务诗书,长于吏治,常曰;“仓原食,甲兵盛,国家之急务也。”为人俭静。四方之赂,虽不却而往往献之于帝。生二子:衮、弘信(待考)。 第六十二世衮公,仕北周刘崇为政事令,自将万骑,抗契丹有功进爵为霍山郡王,为宋代“杨家将”始祖,生三子:崇进、崇勋、崇贵(业) 第六十三世业公,字绍祖,又名继业,崇贵,后世称为“杨老令”。后唐长兴三年,公元932年生于山西太原,于宋太祖雍熙三年丙戌公元986年,七月十二日。北汉乾祜六年公元953年,公二十三岁,更名刘崇贵。骁勇善战,所向皆捷,屡立战功,时人号之曰:“杨无敌”,仕建雄(今山西岱县)节度使。 宋太平兴国四年,公元979年,太宗征太原,公随北汉王归宋,宋主嘉之,复姓杨,以为右领军卫大将军。太平兴国五年,入代州(治所在今山西代县,时称雁门)。刺史,驻守雁门关,后率大军出雁门,北伐契丹,威镇辽邦,以忠勇,授郑州防御史,寻兼判代州,任三交驻泊兵马都部署。 雍熙三年,公元986年,与潘美统山西北征,连拨云,应寰,朔四。会契丹国母率军数十万东攻,潘美坐视不救,援兵失期,朔州陷,业公于陈家谷再率帐下士力战,身被数十剑,士卒殆尽,业犹手刀数十百人,马重伤不能进,遂为契丹所擒,不屈,绝食三日,壮烈殉国。 业公忠烈前有志谋,为政简易,御下有思朔州之败,麾下有百人,无一生还者。后妻佘氏上书诉朝廷,削潘美三,追认业公为中书令,太尉,大同军节度使,御笔赐宅第于卞京天波街,白曰:“清风府”,府中有楼,名曰,“无佞楼”,以彰老令公满门忠烈。 佘氏,业公妻,后世尊谙韬略,善晓兵礼,武艺绝伦,常在军旅,冲锋陷阵,佐其夫、子,以立战功。教子、孙、女、媳,以精忠报国。 杨氏满门忠烈,为国捐躯,名垂青史,功照日月,令婆亦有与也。诰封郑国君,太君夫人,卒于大中祥符三年(公元1010年),生八子:延平、延定、延光、延辉、延昭、延朗、延兴、延玉。 唐成想到这里,安下心来,不再担心了。他在附近找了一家大型超市,买了一套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具,还订了一台冰箱让他们明天送货上门。 唐成肩扛手提两个大包回到了“家”,饭菜已经做好了。因为时间比较仓促,准备的也很简单,就是一荤一素两个菜加热气腾腾的大米饭。 苏晓慧的厨艺自然无法与外婆和三舅婆或专业厨师相比,也就是一般家常口味,但唐成却吃的非常舒服,刻意等苏晓慧吃饱了,才放开量将剩下的饭菜全部吃干净。 苏晓慧以为自己做的太少了,唐成却笑着解释说做的量刚刚好,就是自己觉得太好吃了。 吃完饭,苏晓慧还要洗碗,唐成看出她已经有了困倦,赶忙轻轻一推,苏晓慧就不由自主走出了厨房,争不过唐成,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洗碗。 各自进房间休息之前,唐成特意提醒苏晓慧: “我要出去上夜班,如果有陌生人敲门切不可轻易开,睡觉的时候门一定要反锁好,房间的门也要锁上。” 刚才在饭桌上,唐成还是对苏晓慧撒谎了,说自己是来中山大学进修的,顺便找了一份夜班看仓库的工作,工作很轻松,待遇也不错,在值班室睡一觉就行,就是要经常值夜班。 苏晓慧很好奇的问他在哪个专业进修,唐成反问她知不知道考古专业? 让唐成感到意外的是,这小丫头很兴奋的回答说:“当然知道,和我一个系呢,好多课都在一栋楼里上,我还有一门专业课就是考古。”然后回房间把课本拿出来,好奇的问: “唐成哥哥,我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你?你没有来上课吗?” 谎话就是谎话,唐成差点闹出一个大笑话。 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共有四个本科专业,苏晓慧就读的人类学专业是国家重点学科,其余三个专业分别是社会学、社会工作学、考古学。他赶紧解释说: “我以前就是读考古的,想考到中山大学进修,正在复习呢。” 苏晓慧自作聪明的说:“噢,我明白了,你是来考研的,以前上的是哪个大学呀?” 一句鬼话出口,总要用一连串的鬼话来圆谎,唐成硬着头皮回答:“四川大学。” 苏晓慧瞪大眼睛说:“你为什么不考川大的研究生?那里的师资条件都很好的呀。” 唐成叹了一口气,低头说:“我的导师去世了,另一位老师建议我来南方,换个环境继续深造。” “是这样啊……”苏晓慧陪他一起叹息,随即又惊讶地说:“导师?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硕士,来考博士的呀!” 唐成只得无奈的继续掰扯:“我上学比较早,小学还跳过级,硕士也是提前通过答辩的。” “唐成哥哥,你真了不起!”苏晓慧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话。 第160章 中轴线上的剑煞 唐成随身的大旅行包中有二十多本书,全是川大考古文博学院的专业教材,也是赵瑛教授前前后后送给他的,离开成都时唐成一本都没舍得扔,全部背入行囊,是千里旅途中最沉重的行李,苏晓慧帮他收拾房间时看见过。 夸完了唐成,小丫头苏晓慧又鼓励说:“加油,将来我们就是一个系的校友了!” 唐成点点头:“有空我还会去中山大学蹭蹭课,复习复习专业,也熟悉熟悉导师,说不定我们在校园里会经常见面呢。” 这最后一句倒是真情,自从赵老失踪之后,唐成就再没有到川大蹭过课。今天参观了中大的校园,又听说这里有考古学专业,他又起了蹭课的想法,赵老一直希望他能够将系统正规的专业学习坚持下来。 想起赵老对他的期望,唐成的伤感又萦绕心头,心里像刀在搅动。苏晓慧根本不知道他的内心所想,异常高兴的拍手说:“太好了,太好了!” 这天晚上,唐成照旧来到越秀湖畔练功养剑,心像中所见“太阿”的身姿逐渐凝炼恢复,不再那么飘渺,好像随时会飘散的样子,身形气质冷艳高贵,可表情却生动了许多,不再是那位儒雅的银发婆婆,竟有几分少女的娇羞可爱。 唐成连续在这里养剑大半个月,不仅完全休复了太阿的灵性损伤,而且更增添了这柄煞刃的威力。与此同时,他的灵觉感应也比以前更强大,至少不弱于曾经遇到的袁嘉庆。 释放灵觉不受整片越秀湖夜间生成的阴气所扰,还能够汇聚运转为己所用。炼到这一步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他只需要一个突破的契机化灵觉为神识。否则就算继续炼下去,进步也不会很大了,这一步的突破需要机缘,但这样的机缘不能只是空待,也要靠自己主动去寻找。 至于“剑灵”的形象,已呼之欲出,几乎和真人没有什么区别了,但是,“她”只是站在那里,不能与唐成有任何直接的交流。 其实唐成想让她说话或者身临其境与之交流也很容易,但此念一动便是元神自扰入了魔境,和做梦差不多,可是,对唐成而言,其危害却比做梦严重得多了。 无法化灵觉为神识还算轻的,要是沉迷其中,搞不好人都会变得疯疯癫癫的。世间秘法皆有大凶险,习练者不能光想着练成后的好处,那也太便宜了! 只有等到灵觉化神识之后,做到陆超在第一本秘诀最后所述的“自在出入,化境而观”,才能与器物的灵性做直接的精神交流,当然也包括与他自己养成的“太阿”交流。 有了那种境界,恰好可以习练陆超在第二本秘籍中所授的练剑之法,就好像专为陆超和太阿这一人一剑准备的一样。 这段时间,唐成和苏晓慧过着幸福的“同居”生活,白天有空就去中大蹭蹭课,感觉非常轻松舒适。至于空着的那间房,仍然挂在中介,租价九百。 有几个学生来看过房,嫌它有点贵。除此之外,还来过一位附近上班的年轻女职员看房,嫌这里住着一个大小伙不方便。 半个月前中介领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租下了这间房,是一家贸易公司的业务经理,家在外地,人到广州打工。他进进出出总在背后用色迷迷的眼神看苏晓慧,但是,只要转到正面就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没事总爱和苏晓慧搭讪,去她屋里坐着聊天,企图送一些小礼物,很晚也不回自己房间,还总想请她出去“玩”,搞得苏晓慧很害怕。 他住了一个多礼拜,有一天不知道撞鬼了还是遇上什么可怕的事情,急急忙忙就搬走了,宁愿毁约不要押金,也不愿再住这里了。 那个人一搬走,唐成就让凌韵将门锁给换了。 有天晚上,苏晓慧问唐成,清不清楚那人是怎么回事?唐成一本正经地摇头说:“不清楚,可能是被康乐园的鬼吓着了吧!” 苏晓慧用猜疑的目光瞟了几眼正在厨房洗碗的唐成,回到房间后抿嘴偷着乐,小丫头好像猜到了什么,也清楚唐成很有“本事”,可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多问。 苏晓慧很纯真,但是并不笨,她什么都看在眼里,很多事和阅历是有关的。 就在那个人被“鬼”吓走后不久,唐成也终于准备好了,他要夜探康乐园,去拜访传说中的“鬼”。 这天是国庆长假期间,苏晓慧回姨妈家了。毕竟是亲戚,不可能不走动,而且搬出来自己住之后,小丫头再回姨妈家感觉反倒自然了许多。 大约晚上十点多钟,唐成从北大门走进了康乐园。一进门就是分为两股的逸仙路之间的一大片水面,尽头呈圆弧形伸出,这里就是中大那条中轴线的“剑尖”位置。 剑形直指的地势过于犀利,用一片水面为剑尖能够稍显柔和,不至于刚气迎面逼人,有刚柔相济之妙。 假如进门没有这一片水面,那迎面的景观给人的压迫感就太强了,不像大学倒像法院了。 唐成搞不清楚为什么中山大学的校园中轴线会形成一柄剑的格局,成为远远超出这一片校园范围的大地理气场局灵枢位置。 这片校园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百年前。但是,主体建筑格局是在建国后逐渐形成的,也许仅仅是一种巧合,也许是主体风格既定之后,历年修建因循这种风格,有意无意间逐渐形成如此地理气局。成都青羊宫和地理气场阵法相暗合,成因也是这样的。 中轴式对称是中国古典建筑的代表结构,唐成在北京、西安、成都见过,但是,中大康乐园这条中轴线显然是另外一回事:首先它并不是校园结构的对称中枢,康乐园的建筑分布不是左右对称风格;其次这条中轴线大体是“空”的,是一条前后贯穿的直道,被周围的建筑和树木左右夹拥。 位于这种地形中迎面的第一栋建筑,犯了地理气场上的“枪煞”,具体到此地的风水局,则是比枪煞更为凌厉的“剑煞”,它恰恰就是传说中闹鬼的岭南堂。 水面能聚阴而返阳,位于剑尖位置的水面能起到调合阴阳的作用,白天从北大门走进来感觉很舒适,精神上也有振奋感。 但是到了夜间,这片水面的阴气显然是偏重了,而且如此空而且直的地带,也会引聚北门外珠江上流动生成的阴气,很是凌厉,能给人造成一种莫名其妙的恍惚消沉感。 第161章 垃圾大楼 唐成迎着“剑尖”走过去的时候,腰间暗藏的太阿也发出阵阵微鸣之声,这不是示警,而是与地气环境产生的共鸣,就算不用灵觉,在极其安静的情况下也可以直接听见。 水面之后经过一片草地,迎面就是岭南堂,从建筑环境气场角度来说,它相当于挡煞的屏风,就好像剑尖刺入阴气之中,露出来的剑身分界位置恰恰就是岭南堂,有一种阴阳分割之感。这地方最适合修建纪念或标志性的景观建筑,但不适合办公或居住。 就是白天从这里望向北门,地势虽不高,却有一种从很高的地方往下看的感觉。 好重的煞气!说这里“闹鬼”,唐成并不意外。这栋建筑如今改用了玻璃幕墙结构,多少反射发散了潜意识感应上的冲突,也许是得到了某位高人指点而为之的。 唐成没有刻意停留,而是沿着中轴线左侧的道路继续前行。 经过惺亭、***像、怀士堂,逸仙路,在“剑柄”处又合二为一,左侧就是文科楼,传说中康乐园闹鬼更凶的第二处地方。 “好重的阴气!”唐成在心里轻轻喊出了声音。 太阿又发出了声音,与刚才的微鸣稍有不同,是一种低泣般的轻吟。 这里的阴气自然不如丰都鬼城东汉地宫古墓中浓郁,只是与周围环境的反差比较大,否则也不能当教学楼了。阳气和人气较旺时问题并不大,在这里上自习反而更容易集中注意力。 这栋建筑呈“工”字型,北宽南窄,它的大门确实有问题,正门方向的设计刚刚相反了,毛病就来自于这栋楼的背面。它在地理气场局中的“玄武靠山”位置完全是“空”的,北边就是康乐园中央面积最大的一片绿地,草地和参天大树散布十分开阔,幽森之气汇聚,而且沿着中轴线一侧的剑刃直冲这栋楼。 这栋楼的环境给人潜意识中感觉,最明显的就是“幽森”二字,从地理气场角度来说犯了“反背冲心煞”,让人感觉背后发虚。 走夜路的人都有经验,背后真有人时并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背后发虚,明明没人却总感觉像有人。这种环境容易导致各种错觉,难怪这个地方会“闹鬼”了。 查看了两个闹鬼的地方,果然都有讲究,但对于唐成来说也没什么感觉。这一路沿途展开灵觉试探地气,唐成走得很慢,这时候已经快到零点了。 他向右穿过中轴线往回走,时间不多,又来到据说闹鬼最凶的永芳堂,站在门前的“十八先贤广场”上。 在这里,唐成的神情变得很古怪,想笑又笑不出来。这里什么都不是,没有地理气场,根本就不成局! 广场两侧的十八先贤铜像据说是由出生于马来西亚的香港南源永芳集团公司董事长姚美良先生向中大捐资100万元人民币,邀请著名雕塑家潘鹤、钱绍武、叶毓山、沈文强、田金铎等人创作,并由国内工艺最好的工厂铸造而成的。 十八先贤分列广场两侧,以历史顺序分布。两组铜像分别以林则徐和洪秀全为首,以***和黄兴为后,既自成独立,又和永芳堂连成一体,其宗旨是纪念和弘扬近代中国一个半世纪以来,中华民族及其优秀儿女为维护民族尊严、国家独立而前仆后继的奉献精神。 不可否认,这十八先贤的确为中大增添了一道亮丽景观,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不断有各地学生和游客前来参观。 永芳堂这栋建筑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正门居然是这样一种结构:正中是凸出的圆弧形,左右两翼向斜前方伸展而出,朝向前方的墙面竟然也是凸出的反弓弧形。从正门外看过去,是三个连在一起的弧形迎面顶冲过来,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而且正门前的台阶很高,需仰头才能看清大门,宽度由下向上到门前逐渐变窄,视觉效果上显得很陡峭,走在这个台阶上,给人的印象就像在爬五台山。 永芳堂整栋建筑的左右两侧墙面都是直的,与正面伸出的弧形墙面夹角显得如刀锋一般尖锐,有人在这两个“刀尖”之外各种了三株高大的椰子树,大概是想挡一挡煞气吧。 永芳堂右侧这个尖角,正指着文科楼,地理堪舆术叫“冲煞”,在传统地气讲究上是很犯忌讳的,种树也是稍微化解的办法之一,但也不能种椰子树啊!椰子树只有一根笔直的主干,上面就是叶冠,没有分支,像根筷子或一炷香一样插在那里,既起不到阻滞的作用看上去还很别扭,而且剑属金,椰子树属目,金木相战,更加重了煞气的滋生。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用水去化解剑气,比如用小型喷泉或水帘,就算这种化解方式没有办法操作而必须用到植物消耗剑气,那也是移栽诸如荔枝、垂柳、曲槐一类分枝非常茂盛、枝条很柔和、属性偏阴的植物,长得越高大越好,只要树冠不超过楼的高度,与建筑尖角的距离也别小于树的高度。 这里的几棵椰子树很可能是某些既不愿意信玄学,又听说过这种讲究的人自作主张种下的,搞得不伦不类,不仅没有办法消除剑煞,反而增添了煞气的滋生。 不过,这两个尖角,只是这栋建筑在地理气场角度犯的次要冲煞而已,至于传说“落成之时,尖角所指,康乐园内草木皆死”的说法,都是夸张的讹传。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正面的建筑结构。 如果只是为了赞美而赞美,当然能牵强附会一大堆辞藻堆砌,比如就有据说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这样赞美永芳堂:“它的外形象一只白色的大鸟,两翼像张开的翅膀,怀抱着兼容并蓄的大胸襟;它又像一本打开的书,从这里走出了历史风尘中熠熠生辉的十八先贤。” 看得出来,这种赞美之词真的很优美、生动,但是,在唐成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永芳堂与其说是一座楼,不如说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垃圾。 它正面的墙体并不平整,而是由三个弧面组成。这三个弧面向外拱出,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好像要把迎面走来的人拱回去一样。中国传统的建筑学讲的是“敛气”,所谓“敛气”就是模仿自然界山环水抱的形态,将气机收拢,平和稳定地流转,这样的环境才适合居住。 想拥抱一个人的姿势,应该是两臂张开,虚胸而手心向内拢。假如是张开双臂、手心向外扒、头向前顶,那不是想拥抱谁,而像是讨厌对方正在往外推,要拒人入内一样,大有“xx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感觉。 第162章 不能随便乱来 永芳堂正面的三个反弓弧形往外顶出来,给人就是这种感觉,唐成明显地感应到了。 更荒唐的是,永芳堂前面竟然摆放了十八个近代先贤的铜像,分列两旁——这在中国建筑学中更是大忌,稍微有点智识的人都知道,只有陵墓前摆放的石人石马才呈如这样的格局,再说了,十八先贤怎么说也是受人敬仰的贤贤而不是守陵人,这里也不是陵墓。 在这些建筑设计布局上,有时候看大体的形状差不多,细节上的差别却很大,会导致建筑气局的含义截然相反。 这种结构对地气的影响不是汇聚,而是向迎面以及两侧方向反射、发散,而且它还是白色的圆滑表面,更加重了发散与反射的力量。 假如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心神不定之时,走上台阶会有一种被建筑迎面向后推的错觉;而走下台阶时,眼角的余光留有两侧建筑的残影,会有一种被人按住双肩向前推的错觉。 在唐成看来,这个永芳堂就应该拆除。这里是大学校园,是最神圣的地方,应该充满阳光,充满喜庆,从地理气场的角度来讲,学院地理气场的好坏,直接左右了学子们的智慧、学风,自然要占尽龙脉生气,否则如何培养好的学生。 所以,学院的选址、布局就十分讲究了。好的学院地理气局应该是背山面水,左右护卫,明堂宽大,水出吉方,水口收气,文案齐备,朱雀灵动,与外界地形地貌不冲突等。只有这样的地理气场才能人才辈出,为社会培养出栋梁。 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国家,都会珍惜自己的文化遗产,特别是那些国宝级的文化遗产,不管它是物质的,还是非物质的,比如我们国家的晋祠、孔庙、青羊宫等。 正因为如此,历史上也曾有为某一文化遗产的所有权发生激烈争夺的事情。古希腊著名诗人荷马去世后,希腊的九个城邦国家竟为拥有他的出生地的名誉权而发动了一场战争。就是现今的“司马相如故里”、“女皇武则天故里”、“诗仙李白故里”的争论也是没完没了。 中华民族在她五千年的悠久历史中创造了灿烂的文化,文化艺术珍品灿若星河,数不胜数。作为一名中国人,我们为此感到无比自豪,也更感到保护好我们的文化遗产责任重大。 但是,永芳堂这里的地理气场格局不伦不类,走上这段六十级台阶,感觉到上去时相对比较长,下来时相对比较短,假如注意力不够集中或心神不定脚步虚浮,搞不好还真容易数错了,上去比下来多数出一、两阶,这也是这个地方的“鬼故事”之一。 永芳堂侧对着剑形的中轴线,那柄剑是一个偌大地理局的灵枢,它将弥漫在前方的犀利剑意反射,发散而开,面前这片草坪上的地气扰动就可想而知了,就算是晴朗无风的天气,也会给人造成很大的混乱、噪杂感。 也许是为了化解这种环境中的违和感,有人在这片草坪周围立了十八座铜像,左侧依次是***、蔡元培、章太炎、梁启超、康有为、邓世昌、黄遵宪、魏源。右侧依次是林则徐、詹天佑、秋瑾、谭嗣同、严复、冯子材、容闳、洪秀全。 树立历史上很有威望的人物塑像,确实是镇住地气的方法之一,但也不能是这种塑法,迎面正中立一尊就可以了,比如有很多大学校园正门口就竖有孔子雕像,而这里却搞成了十八先贤夹道相望的形势,这又不是仪仗队!它不仅没有化解地气的扰动,反而极大的增加了环境地气的混乱。 为先人塑像,是非常有讲究的,不能随便乱来。如果是为了供人瞻仰,这永芳堂的第一个错误就是违反了“敬人如人在,一地不二供”的原则,因为就在校园中的不远处,已经有了***先生的纪念塑像。 就算走进一座寺庙,大雄宝殿中供的是三身佛或三世佛,到了配殿,香案后是不可能还有这一尊佛出现的,要是将塑像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尊敬,就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这个错误对环境的影响倒是其次的,关键是这里所陈列的“人”物思想境界和主张是不对等的,就算这些塑像能镇住脚下的地气,但彼此之间的扰动极为剧烈。 唐成走到这里,展开灵觉,就好像在漩涡中被许多股激流撕扯,有掉进沼泽不能自拔的感觉。 要不是灵觉锻炼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他还真不敢在这里轻易行走。 塑像原本不过是建筑材料的雕砌,但它成形后被安置,是所有器物中最容易形成独特属性的。无数看见它的人们,精神上赋予它的形象就是它代表的那个人,器物的灵性被无数人共同赋予,这个过程就叫做“开光”。 寺院里的佛像开光仪式,众高僧诵经加持,象征着佛像不仅再是泥塑木胎而是佛之寄形。而其它场合的塑像,也有自然的开光过程。 这里是历史系教学楼门前,无数过往的师生在塑像前激起的精神共鸣,就是它们所代表的历史人物的形象,器物的属性已成,经历了自然的开光。 为先人塑像还有一个原则,不能想当然的将一些人列在一起,敬人如人在,要看这些人本身都能不能聚到一起。大到指点江山、纵横天下,小到凑一桌吃火锅、搓麻将。 在这个大学校园里,在永芳堂广场上分列的十八位先贤。大家都知道章太炎和晚年的***分歧很大,这一类的冲突还好;而十八人中有些是传统的师生关系,却摆错了位置,学生本人是万不敢这样站的,这也不算最严重的问题; 但是,林则徐、康有为等人和洪秀全、***等人各自的身份与立场不同,怎么可能如此安然相处!这才是最严重的冲突。 假如这些塑像“活”了过来,不发生战争才怪呢。试想一下,在一个校园里发生战争,那是一个怎样的环境。 塑像当然不会变成活人,但他们之间物性的扰动和冲突却异常激烈,唐成的灵觉感应的很清晰。 在这种环境下,尤其是夜间人气很弱的时候,真的很容易产生种种错觉,说它是广州第一灵异之地并不夸张。 至于这里为什么会设计、修建成这个样子,并不是唐成最关心的问题,他只是来勘察地理地气而已,见到这样的情景只是心中唯有感慨。 要是赵瑛那种真正的学者做设计方案,肯定不会在校园里出现这样的建筑。 第163章 世上本没鬼 不过,唐成这时候却感到很高兴:此时此地,就是他要寻找的修炼场所。 在永芳堂定坐入境而观,能在异常激烈复杂的地气冲突与扰动中直接淬炼灵觉,唐成已有这种火候,所缺的就是这一步真正的淬炼了。 唐成在每一尊铜像前虔诚地鞠了一躬,然后走到永芳堂的台阶下定坐,调息凝神入境而观,渐渐展开灵觉,融入到这一片空间的物性冲突与地气扰动之中,就如一条在热油锅里游泳的鱼。 夜深了,永芳堂周围没有一个人,四周静极而阴森。 这片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好是唐成完全展开灵觉能够延伸到的范围,但是,他却感觉到自己宛如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 唐成将灵觉展开到极限,既不被强烈的物性冲突而淬伤元神,又可以不受剧烈的地气变动干扰其感应,这需要非常深厚的定力和体力,同时也要将灵觉控制到相当精微的程度才行。 定坐不动,体力和精力的快速消耗,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这不像平时行功养气调神,而是一种考验和淬炼。 唐成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先修炼内家功夫,达到“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而锻炼灵觉时先求控制精微再求力量强大的思路完全是对的。 虽然知道这条思路是一条捷径,但也很难效仿,只是符合唐成自身的情况而已,至少很多人一开始锻炼灵觉时,追求强大相对容易,控制精微却要困难的多。 定坐了多长时间,唐成并不知道,也许是一个小时,或许是两个小时,或者更长。 突然间,他的感觉有了放松,周围那强烈的物性冲突与地气扰动好像在一瞬间陡然停止了。这不是环境变了,而是唐成自己对环境的感应变了,灵觉还是灵觉,却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就好像捅破了一层无形的窗户纸,看见了更加明确的景象。 陆超曾经问过他:“假如你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摸不到,什么都没想,却又没有死掉、没有睡着,非常的清醒,那么你是谁?”当时的唐成只能去想象,却回答不出来,而现在有了直观的体会。 唐成当然还是那个唐成,而且陆超当时那个问题从字面的意思去理解却是“错误”的! 这时候,唐成的灵觉什么都能感应到,既不受地气扰动的干扰,又能清晰的感知环境地气的变化,仿佛成为一个置身其中、冷静的观察者。 难道这就是元神出现了吗? 元神之识可听、可见、可触,却是纯净的、内外交感清明的状态。 这时候的灵觉就是神识,淬炼到极处达到了一种不被“淬”的状态。只要他不主动去扰动与运转环境中的地气,仅仅是延伸神识去感应的话,是不会被“淬伤”的。 不要说是这小小的永芳堂,就是在成都青羊宫的中枢也一样,这才是一位高手最起码的境界。 达到元神出现的境界,灵觉自然化为神识,不是说元神不会再受伤,而是能够清晰的觉知自我的状态,假如受了伤,自己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是说神识不再受环境的影响,但环境的扰动只能影响到其延伸感应的范围大小,神识所及之内始终是清明的。 难怪陆超会说:“只有待到灵觉化神识之后,才能与器物的灵性做直接的精神交流。”。 想到这里,唐成并没有收功,而是展开神识去仔细感应前方十八尊塑像的物性,就像闭着眼睛看见了十八个气势强烈的“人物”。 然而,神识刚一展开到极限,唐成的心中遽然惊骇,差点损伤了刚刚出现的元神! 一个人的胆大胆小是没有明确标准的,有人根本不怕鬼,去什么地方都不害怕,因为他知道世上本没有鬼。假如真的冒出来一个鬼,那他当然就会害怕了,唐成敢在半夜到这种地方练功,是因为他一眼就看清楚了所谓的闹鬼是怎么回事,也就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但是神识一展开,却陡然发现,这周围明明是十八尊铜像,这时候突然出现了十九个“人”! 一般的普通人绝对没有这种“物性”,假如是一个带着生气的人走到这里,不论躲在多么幽暗的阴影中,唐成展开的灵觉也可以感应到。 但是这个“人”与那十八尊物性强烈的塑像不一样,几乎等于不存在,收敛了所有以灵觉能够感应到的气息,置身于物性与地气扰动如此剧烈的环境中,竟然能够如壁虎蛰伏一样不露痕迹。 唐成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刚才淬炼灵觉自然是小心翼翼,没有扰动这片本已动荡不堪的环境,所以没有察觉那个人的存在。 待到灵觉化神识之后,变得轻松自如了,然后展开神识对环境的感应自然更加精微,所以突然发现了异常。 唐成不是直接“看”到了那个人,而是感应到自己的左侧,林则徐的塑像后面,神识所及的边缘,有一处空间竟然很“安静”,就像是动荡地气漩涡中的一个“空穴”,与旁边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唐成是第一次运用神识,从来没有经验,他下意识的就运转这片空间的地气查探。 神识运转查探的范围只局限在这片空间内,并没有触动周围环境中各种强烈的物性,也避开了阻挡在前方的林则徐塑像。 这就是灵觉化神识的高明之处,想当初陆超可能就是这么追踪到唐成的,可称之为“神识锁定”。 唐成毕竟没有什么经验,不是主动而是下意识的以神识锁定,瞬间就扰动了对方,陡然出现了变化! 那片看似安静而空荡的空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物性”充满,甚至比前方的塑像还要强烈。说是物性也许不太合适,因为它分明就是一个活“人”的感觉。 唐成不是没见过高手释放出这种气息,陆超和庹源泰全力施展时,气势甚至能与金城山上的铜牛镇山吼匹敌,这个“人”显然还没有那么强大,但也不可小觑。 在这种环境,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东西,那真是太吓人了,要是胆小的,恐怕都要晕过去了。 唐成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关于永芳堂的另一个鬼故事:这里有十八座铜像,据说在深夜无人的时候,数来数去却能数出十九个人影,多出来的那一个,就是永芳堂最可怕的厉鬼! 假如唐成来的时候,真有一个“鬼”站在这里等他,还不至于吓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164章 前辈不要误会 在骇然惊惧之极时,有人可能会晕过去,有人可能惊叫一声软倒在地。但唐成还不至于如此,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我保护和发动攻击。 这时候,太阿与他的神识感应相通,而且比以前的灵性更足,在腰间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听上去竟然有了兴奋和欢快之意,剑身甚至在鞘中微微颤动,彷佛想自己跳出来帮唐成去对付那个“厉鬼”一样。 唐成吓得不轻,太阿的“感应”却很兴奋。 随着太阿的颤动,唐成已经跳了起来,拔剑在手,锁定对方的神识,自然带着太阿犀利的煞意。而那个突然出现的“厉鬼”也立即释放出强大灵觉,挣脱了唐成的神识锁定,身形一转,向后急退。 他这一动,唐成反倒定下心来了。 因为他的身形暴露一切,那分明是一个会动的人而不是所谓的厉鬼。 不论是人还是鬼,只要有迹可循就好办了,刚才那样不动声色才是最吓人的。 不过,这时候的唐成仍是惊惧不已,他不明白对方的底细,不敢贸然行事。但是,有一个事实唐成看清楚了:那人想溜! “绝不能就这样放他走掉,他的行为实在是太可疑了!”唐成在心里说。 这个人竟然以强大的灵觉向外冲击,瞬间带动周围的地气,将唐成的神识卷入,趁机挣脱了锁定。在唐成看来,这个人的灵觉相当强大,甚至比自己强得多,而且很有经验,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脱身。 另一方面,唐成也意识到,这个人还没有到达化灵觉为神识的境界,对灵觉的控制还不如唐成那么精微,他刚才那一下不小心触动了林则徐塑像强烈的物性,引起地气一阵剧烈的搅动。 那人随即收敛灵觉不敢在这种地方乱来,趁机拔腿就想跑。 他的灵觉既然如此强大又能收敛的如此之好,当然是同道中的内行了,不可能看不出唐成在做什么。刚才那样潜伏到近处是非常危险而且犯了忌讳,就算好奇想打招呼,也该在不干扰的位置露出行迹让对方知道。比如说,你在浴室洗澡,发现有人摸进来偷看,那人一定有窥yin癖或别的什么目的,这种行为当然就不正常了。 唐成被他的惊动差点伤了元神,况且他是为了躲避麻烦从成都来到广州的,当然更忌讳被人窥探。于是,他拔出短剑低喝一声:“朋友,留步!” 然后,像风一样纵身追了过去。 真是应了那句“鬼吓人不可怕,人吓人吓死人啊”,别看唐成吓得不轻,那个“肇事者”吓得更是魂都快飞了!哪里还敢留步。 只见他身形一滑,竟然沿着地气冲突的流转方向几个闪身,让唐成不容易以神识锁定他,借着黑暗的掩护已经拐过永芳堂一侧的尖角不见了。 “好快的身法!”唐成在心里喊出了声。 灵觉中仍然感受到太阿犀利的煞气侵袭,带着阵阵鸣啸,那人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唐成在他心目中简直就成了永芳堂传说中真正的厉鬼。真没想到,唐成瞬间释放出的煞气竟如此厉害,要不是他的灵觉强大,一定会伤了元神。 “一条蛇挡住去路就令人吃惊了,现在莫名其妙又蹦出来一条蛇,这路还过得去吗?”这就是唐成这时候的感觉。 从那个人被发现到现在,还不到几秒钟的功夫,他就逃到了既看不见,神识也搜索不到的地方,那动作好生利索! 假如换另一个人还真没法追上他,但唐成就是唐成。他的身法比游鱼还灵活,十分擅长逃遁和追踪。 只见他身形就好像会飘移的鬼影,将形意拳身法中的“云”字诀与“旋”字诀发挥到极致,几个闪身纵步就绕过了永芳堂的一角,同样没有走直线,而是沿地气扰动冲突的各个漩涡的切线方向曲折而行,像一条灵动的游蛇。 在展开神识的情况下,对方那么逃更容易摆脱唐成的神识锁定,而他这么追比走直线更快,神识受到环境扰动的阻力更小,也是刚刚跟对方学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夜的太阿煞气如此犀利,夜色中吟啸之声不断,竟然能够像切开有形骨肉一样切开无形地气扰动的纠缠阻滞,使唐成的身形快了不少,就像有人劈开荆棘让他去追赶在荆棘中逃跑的人。 今天要不是有太阿,唐成肯定是追上那个人的。看来这柄宝刃不仅在杀人的时候有用,还是一个很好的导向神器。 永芳堂伸出的侧角是地气上典型的枪煞,而且正面是强烈的反射和发散格局,使唐成的神识无法绕过墙角去搜索对方。 那人很贼,十分擅长利用环境躲避高手的追踪。唐成绕过墙角,展开神识,立刻又发现他了,这个动作有点像孙悟空探寻妖怪的行踪。 永芳堂的北侧有很多树,那人在夜间的暗影中已经溜到了另一端,正准备绕到背面去。 永芳堂的背面结构和正面差不多,左右也是两个凸出的弧面带着尖角刺出,还可以阻挡唐成的神识,这人差一点就逃掉了! 眼看那人就要消失,唐成厉声喝止:“站住!” 随着话音,唐成同时一挥手中的短剑。两人的距离至少有三十多米远,这一剑自然刺不中他,但是,转过墙角来到侧面之后,唐成就敢以神识运转地气攻击了,那太阿就是运转地气的灵引。 随着这一声大喝,周围的树影好像都活了过来,就像黑暗中无形的鬼魅从各个方向扑上来,纠缠住那人的身形。 更可怕的是,一股凌厉的煞意随之侵入灵觉,太阿剑在三十多米外的感觉就好像已经切开骨肉,那人遍体发凉了!要是胆小的人被它远远的这么比划一下,都有可能当场尿裤子。 那人胆子还算大,至少没有尿裤子,随即运功护身转移灵觉相抗,同时带着求饶的语气大叫: “前辈莫追,别误会啊!我是寻峦派弟子向兆军,在此择地练功,无意冒犯!” 他居然叫唐成为“前辈”,而且还自报了家门。黑暗中看不清面目,唐成出手又如此厉害,他当然就认为唐成是一位前辈高人了。 慌乱中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对方真正可怕的是手中那柄剑而不是人,真正比他高明的是掌握神识的精微境界,要是论单纯的灵觉强大,恐怕还不如他。 就算向兆军意识到了,也一样会怕的。父亲向立信曾对他说过,真正高手可以巧破力收发自如,并不一味将强大的神识威力都展现出来。他还没有掌握神识,当然分辨不出唐成的神识就是这般而已。 第165章 你跑什么 唐成听见“寻峦派”三个字,心中一怔:真是太巧了!自己还在想将来如何接触寻峦派的人,竟然撞上了一位,脑筋急转弯,飞快的琢磨起来。 他在黑暗中这一怔,太阿的煞意自然就收敛了,对方身心的压力也随之减轻,向兆军以为“前辈”手下留情要放他走,运转灵觉挣脱地气袭扰,仍然是刚才那一招,一闪身就向永芳堂背面的拐角绕了过去。 向兆军已经自报家门和来意,而且也没有主动伤害唐成,彼此无冤无仇。要真是一位“前辈高手”,这时候就高抬贵手让他走了,但唐成可没有打算放他走,又提高声音喊道: “叫你站住,没有听见吗?” 唐成心中有留人之意,自然挥剑运转地气阻挡,同时身形一动冲了过去。太阿的灵性又陡然大作,带着一声摄人心魄的啸音,竟引动了永芳堂后尖角的冲煞之气,如剑刃一般向向兆军迎面袭来。 那无形的煞气当然不会伤到向兆军的身体,但却可以刺伤他的元神。 就算向兆军想站住,这时候也万万不敢了,在他看来,这位前辈高手就是要宰了自己啊,不然的话,绝对不会有这样凌厉的煞气! 这个向兆军还真有两下子,至少比袁嘉庆强多了,立单手如刀往虚空一斩,强用灵觉冲开煞气,脚下一个踉跄,翻了个跟斗向前一滚,那样子虽然很狼狈,但还是滚到墙角比较安全的那一边去了。 他再一次逃到唐成的视线以及神识之外,但这时候唐成已经不再担心他会逃掉了,刚才挥剑的同时,唐成已经直线冲过去,将距离拉近至不足十米了,就算只凭身法也能追上。 果然,唐成闪身绕过墙角,就看见向兆军向着永芳堂后方一个土包的侧面飞奔,企图钻进树木阴影中,距离只有七八米远。 唐成没有再喊他,而是直接举剑往下一挥。奔跑中的向兆军陡然有一种错觉,侧后方整座永芳堂的后墙面都压了过来,脚步变得沉重无比。 永芳堂的后面与正面差不多,也是将环境中的物性和地气向外反射,发散的格局,但是这里的地气灵性比正面的“十八先贤广场”要弱得多,只是阴气更重。 唐成敢在这里运转地气为己所用,借助永芳堂后立面的地气特性反射,等于给了向兆军双倍的压力,对方的身法再好也跑不快了。 就在这时候,那太阿的啸声陡然锐利起来,那声音更加要命。 永芳堂后面的煞气和杀气四溢,或直袭、或反射汇聚侵入向兆军的灵觉中。向兆军差点就要栽倒,不由自主转身迎面相抗,却感觉在永芳堂巨大的阴影压迫中,无数道剑意扑面而来,从眉心到胸腹一片星星点点的刺痛,五脏六腑都随之冰寒气结。 就算他的身体能够对抗,心神也对抗不了。“完了完了,今天真是撞上厉鬼了!”向兆军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一声: “无冤无仇,前辈饶命啊!” 向兆军的喊声过后,唐成的攻击立刻停止了,那弥漫的煞意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听面前有人说: “饶什么命?我又没想杀你!叫你站住,跑什么跑?” 向兆军坐在地上,嘴巴张得老大,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心中惊讶万分。 对方能停下攻击倒没什么稀奇,但那么凌厉的煞意是一种气势,瞬间竟然说收就收,几乎没有一点痕迹。能将神识给人的感应做到如此收放自如的程度,恐怕连父亲向立信那种高手也办不到吧! 其实,向兆军完全想错了,那根本就不是唐成具有了收放自如的神功,而是及时收起了太阿,他的功夫并没有达到那么高的境界。 不只是向兆军感到惊讶,就连唐成自己也暗暗心惊。第一次以神识运用太阿的灵性,就感觉到了这柄剑今天异常疯狂,凌厉的煞气根本就不受控制。他本来就没有打算杀人,却差点将向兆军吓死。 假如太阿的灵性不是唐成自己养成,心神不受剑中的煞气所扰,以他现在不算强大的神识,说不定一走神失手真把向兆军给杀了! 向兆军不敢站住而是只顾惊慌逃遁其实就很好理解了。 向兆军今天很不走运,本来只是到永芳堂练剑修行,却遇到了这样的倒霉事,但是,倒霉的事是他自己找的,也怪不得别人。 其实向兆军也算得上是富二代了。他的父亲向立信是香港立信慈善基金会的理事之一,立信航运集团的董事,也是立信集团控股的广东立信船务公司董事长。 向立信还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的身份,那就是如今江湖风门寻峦派三大元老级别的人物之一。 寻峦派的秘法传承最近的可以追溯到明代,他们追奉的祖师爷是宋代的赖布衣,而真正传承的却是唐初袁天罡的法门。但如今的基业或者说是产业,大多却是上代掌门袁崇焕留下的。七十八年前,袁崇焕突然失踪,传承信物寻峦玉箴也下落不明,寻峦派很是乱了一阵子。 袁崇焕的长子袁登继承了当时立信航运商社老板的位置,但是在寻峦派内部,袁登的修为、阅历、才干、威望都不足以服众。袁崇焕的两位师兄弟向芃和邱岳,也是当时寻峦派两位威望最高的长老,为了不使门派分裂,出面支持袁登,这才稳定住了局面。 按六十年前的说法,袁登暂摄寻峦派掌门,待找到袁崇焕的下落,寻回传承信物之后,再确定掌门之事。这只是一种托词而已,不可能因为没有一面玉牌寻峦派就不存在了,但当时情况特殊,袁登不能服众,而向芃、邱岳彼此相忌都不好上位。 直到袁登去世,事情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还是这么含糊着。 到了上世纪中期,时代发展非常快,现代公司制逐渐取代传统商行制度。于是寻峦派诸位元老决定成立立信基金会,通过对外投资的方式控股新成立的立信航运集团,以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 以基金会的名义控制产业,是一个家族或小团体在处理难以确定明确的个人继承关系、属于一个相对独立的小团体利益时,经常采用的做法,近代西方的财团中非常流行。 这种制度中国自古就有,只是名目不一样罢了,这帮**湖自然知道与时俱进的手法。 在基金会的前面冠以慈善二字,也参与募集和捐助事业,不仅名义好听,而且在财务、税收等方面有很多方便。 第166章 寻峦无主 在外人看来,立信航运集团和其它的公司并没有什么两样,却不知它是被江湖风门秘传的寻峦派控制的产业。 寻峦派中的重要人物自然都在基金会任职,其中有经营才干者,会出面打理具体的公司事务,同时还会经营自己的产业。比如向立信就是一位出色的商人,广东立信船务公司,就是他以个人名义和立信航运集团合资设立的。 如今立信基金会的理事长是袁登之子袁尚林,但他连暂摄寻峦派掌门的身份都没有,一方面是因为上一辈人没有交代清楚,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不争气,假如他有爷爷袁崇焕的能耐,早就顺理成章坐上了寻峦派掌门的位子。 江湖门派的传承毕竟与家族继承不一样,不仅要排字论辈,还要讲究秘法修为以及江湖阅历、威望。 寻峦派没有掌门,大事基本上都是三位重要人物商议决定,除了袁尚林之外,还有邱岳的嫡传徒孙朱昊、向芃的孙子向立信。 朱昊是当代寻峦派公认的第一高手,而向立信本事也不差,但是观点和朱昊向来不太一样。大陆改革开放之后,向立信力排众议,尤其是克服来自朱昊的反对,主张到内地投资,率先挑头设立了广东立信船务公司。 由于赶上了好时机又有诸多的优惠政策,立信船务公司的发展非常快,等到市场竞争变得激烈之后,立信船务公司已具备规模在大陆站稳脚跟,给向立信本人和寻峦派都带来了不少利益。 进入新世纪的中国大陆早已成为各方投资热土,寻峦派先后多有涉足,但最早的引领者是向立信,可以说他为寻峦派近几十年的基业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这些事情,在江湖风门中并不是什么秘密,陆超也告诉过唐成。 向兆军自小生活条件优越,但家教却十分严格,除了与其他人一样读书上学,毕业后进公司学习业务之外,与弟弟向兆华一起从小跟随父亲学习寻峦派地理堪舆秘法。他入门比唐成早多了,除了学习堪舆理论之外,灵觉入门已经有十来年了。 向兆军的灵觉比唐成强大的多,这都是日积月累得来的,而且作为传承悠久的一个门派体系,寻峦派必然还有其它的秘法是唐成所不知道的。比如凤凰谷庹家擅长阴阳天机阵法,而寻峦派高手擅长“蛰藏”之法,就连陆超当年都差点中了袁崇焕的暗算,而唐成今天也被向兆军吓了一跳。 传世堪舆诀中有一句“缩气藏神不露形”,是形容真龙成穴之地隐微而不易查,但作为风门秘法来说,是一种收敛自身气息尽量不干扰周围环境地气的方法,在不同的场合有很多用处。 唐成从小练功以及接触江湖八大门,是受大环境的熏陶,加上少年心性的兴致所在。至于灵觉入门是因为一段相当凶险而惊心动魄的经历,又被陆超逼得鸡飞狗跳,这段机缘几乎无法复制。 唐成有江湖册门的功底,掌握灵觉之后,自然通过感应器物来锻炼,精微程度远远超出一般的习练者,加上自身悟性好又肯下功夫琢磨,所以很幸运的进入了化灵觉为神识的境界。 向兆军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他受到家庭的影响从小学习秘法很方便,自己琢磨的就比较少,虽然也算得上用功了但也但谈不上刻苦,父亲教什么就学什么,还有很多其它的事要做,不可能有唐成这样的机缘。所谓刻苦并非一定指虐待自己,而是精诚专注潜心于此。 向兆军至今也没有掌握神识,但是“蛰藏”法诀却是他的兴趣所在,原先最喜欢和弟弟向兆华开玩笑玩潜伏,这些年习练的相当精深。 传统的江湖门派传人多多少少还要学一些健身和防身的功夫,向兆军最感兴趣的是轻功身法之术,身法相当好。 向立信曾经说过:“兆军啊,你这身功夫,放在过去做个蟊贼或者刺客都可以,但作为我儿子,用处不是太大。”然后以教训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 “有这精力不如多琢磨如何寻找机缘,早日掌握神识成为真正的高手,往后在寻峦派中才能有地位。否则你学这些秘法有什么用?还不如学着好好做生意呢!” 向兆军就住在广州,要想择地淬炼灵觉,自然也能找到康乐园来。 实际上,向兆军选择夜间在康乐园练功已经一个多月了,除了刮风下雨有应酬不来之外,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三十次。 这天刚过后半夜,向兆军开着宝马车来到康乐园外,习惯性的敛气藏神走向永芳堂前,离老远就吃了一惊:这后半夜有人独自跑到这个闹鬼的地方来,还把他平日练功的地方占了,是不是真的闹鬼了呀! 当向兆军走近了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一位同道中人在此淬炼灵觉。 向兆军有些好奇还有些高兴,有同道和自己一样找到这里练功,也算是江湖缘分吧,甚至打算等这人收功起身之后上前打声招呼,有机会再指点对方几句,交个朋友。 像他这种出身不错,父辈在门派中很有地位的下一代传人,一般都很愿意结交江湖同道,如果通过交朋友与其他世家门派建立良好关系,将来对很多事请都有好处。 向兆军在远处静静的等候,不曾想越等越是诧异,平常自己在这里淬炼灵觉,仗着灵觉强大,小心翼翼释放出感应激烈扰动的物性和地气,最长也不过坚持半个小时,然而这个人已经定坐超过半个小时了。 在好奇心驱使下,他想走近查探究竟,同时也自负“蛰藏”秘术修为精深,从北侧走进了唐成的淬炼范围,收敛灵觉含而不发只是感应,发现对方真的是在淬炼灵觉,只是不甚强大的样子,他就更好奇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眼看快两个小时了,向兆军有点糊涂了,这人的精力和体力怎么会如此强悍,能坚持淬炼灵觉这么长时间?按照常理来说是不太可能的啊,除非他将灵觉已经控制在相当精微的程度了。自己要是有这等功夫,早就应该化灵觉为神识了。 不自觉中,向兆军越走越近,来到林则徐塑像后面不远的地方,这个位置已经显得有些危险了,照理说是超出警戒范围里。 恰在这时,向兆军突然感觉到对方的灵觉一收变得无影无踪,然后周围的地气忽然运转,向着自己侵入。 这是被高手的神识锁定并有意发动攻击的征兆。 第167章 我叫雷鸣 向兆军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已经跳了起来,神识中释放出凌厉的煞气,仿佛要将他切成碎片。他的魂魄都快吓飞了,强运灵觉向外一冲,转身就想溜,先避开再说。 他对自己的逃遁功夫有十足的自信,但是太可惜了,今天碰见了唐成这种“高手”,追到永芳堂后面将他逮住,还被太阿犀利的煞气吓了个半死。 向兆军平时也是大公司里养尊处优的少爷,因为父亲的关系所接触的前辈高手,大多也是和蔼可亲的模样,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唐成收起太阿,轻轻地问他:“你是什么人,今夜为什么来这里滋扰?”他 向兆军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来历和来意全部交代清楚了,比在局子里“报告政府”还要详细。 原来是一场误会,唐成听得直想乐,这个向兆军虽然是寻峦派弟子,但早已经不是传统的、狭义的江湖人了,他没有真正的江湖历练,做事情也太冒失了。唐成在心中暗暗发笑,口中淡淡地说: “起来吧,堂堂寻峦弟子这么坐在地上说话,成何体统!” 唐成说话的音调和平时不太一样,故意变得浑厚苍劲,听上去竟然像另一个人在说话。这个举动看起来很神奇,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江湖卖艺人的小把戏,以内劲控制喉部肌肉的一种技巧。唐成的二舅公就擅长这一招,年轻时耍猴,配合猴子的动作以不同人的声音唱戏,算是飘门家传秘技。 既然向兆军误会他是一位前辈高人,那就顺势冒充一位神秘前辈高人的身份,借机敲打试探寻峦派,为将来的事做个准备。 唐成这样想着,追击时听见向兆军自报寻峦派家门,转念间就有了打算,所以一定要抓住他,这时候计较的更周详了。 与此同时,唐成已经从兜里掏出一顶带沿软帽,扣在脑袋上压住眉毛,帽檐连眼睛都挡住了,黑暗中更加看不清面目。 向兆军一听他的语气有缓,似乎对寻峦派印象还不错,缓缓站起身拍拍屁股,很有礼貌地问: “请教前辈高姓大名?今夜不小心冒犯,晚辈一定设席陪罪,家父也一定喜欢结交您这种高人的!” 向兆军已经回过神来了,反应还挺快,立刻便起了结交笼络之意,至少面前这种高人还是少得罪为好。 唐成心中暗暗叫苦:“我现在这两下子,哪能直接去见向立信?在你面前还能装扮高人,在你父亲面前不就露馅了?”表面上却故作高深地说: “我叫雷鸣,这次云游到广州,本有一事打算拜访向立信,不料在这里遇见了你,真的很巧!” 向兆军有些惊喜:“雷前辈与家父是故交吗?” 唐成摇头长叹一声:“不是,我不认识向立信,但与寻峦派有些渊源,受人之托有一件事无法推辞,找你父亲是最好不过了。”说完又补充说: “你放心,应该是好事,不是来找麻烦的。” 向兆军小心翼翼地说:“前辈有什么事要找家父?我爸去澳洲谈生意了,您不妨让晚辈转告,看看他能否尽快赶回来?前辈这段时间在广州的行程,晚辈也会接待安顿妥当。” 向兆军这样做还算小心,没有直接带唐成去见向立信,而是问明来意并设法稳住这人,趁机调查“雷鸣前辈”的来历,还显得很有礼数不得罪人。 唐成却没接这个茬,摆了摆手说:“那就不必费心了,见到你也一样,这事就由你转告向立信吧。” 向兆军很纳闷:“雷前辈让我转告家父什么事?” 唐成招招手,压低声音说:“兆军贤侄,请随我来,给你看样东西就清楚了。”说完转身就走,步子不快不慢,看方向是绕过永芳堂往有路灯的校园大道上去的。 向兆军疑惑不解的跟在后面,看情形这位“雷鸣前辈”真没有恶意,否则在永芳堂后僻静无人之处就会对他不利了。反正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那就跟着吧。 校园里的路灯昏黄,道旁的树木很多,稍往外面一点就是成片的阴影。 唐成走到两盏路灯之间,在一棵树的阴影下站定脚步,向旁边伸出右手,垂下一枚系着黄丝的玉牌说: “向兆军,你看这是什么?” 向兆军紧走两步低头一看:“这是一枚玉牌,咦,它怎么……?” 唐成很严肃地说:“它怎么了?很眼熟,对吧?你虽然没有见过,但身为寻峦弟子,应该有印象,拿去仔细看吧。” 向兆军恭恭敬敬的将寻峦玉箴接了过去,光线太暗有点看不清。他抬头看了“前辈”一眼,发现雷鸣前辈背身而立没有管他的意思,便小心翼翼的捧着玉牌后退几步,来到路灯的正下方仔细观看,并释放灵觉感应,唯恐忽略了每一丝细微之处。 唐成既然要装扮前辈高人,当然就要把高人的派头装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仿佛根本就不怕向兆军趁机拿着玉牌跑掉。 他越是这样,越显得高深莫测,向兆军越不敢打其它的主意。 向兆军看着看着,额头上不知不觉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寻峦玉箴在父亲向立信出生前就已经不见了,他更不可能亲眼见过。但是,寻峦派传世典籍中对它的形状、材质、纹饰等细微处的鉴别特征都介绍的十分详细,而且这东西以灵觉感应与寻常玉器明显不同,寻峦派已入门的重要弟子都知道,否则,有什么必要去寻找! 况且寻峦玉箴当年并不是什么隐秘之物,袁崇焕失踪之前,不少和寻峦派交好的江湖同道都见到过,也可能向各自的弟子描述,否则,袁嘉庆在金城山盘丝洞就不可能认出来了。 向兆军和当初袁嘉庆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袁嘉庆是自己撞见,而且唐成自己也不清楚它的来历,刻意做假可能性几乎没有,这种东西想做假也非常之难,于是立刻断定它就是下落不明的寻峦玉箴。但是,向兆军是寻峦弟子,自然更懂得鉴别,而且这块玉牌是一位“前辈高人”送到眼前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查看的异常仔细专注。 他的眼睛一亮,越看越是真的。这当然不可能有假了,本来就不是假的! 向兆军更加不敢掉以轻心,总想更仔细的再查看感应一番,不知不觉捧着玉牌在路灯下已经站了半个小时之久,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晕眩。原来是他自己不自觉中运用灵觉,体力已耗神过度,神识恍惚,身体微微晃了晃才惊醒过来。 第168章 身法 他赶紧掏出手机打开电源,利用带闪光灯的拍照功能,将这面玉牌从各个角度拍了几十张照片。“雷鸣前辈”很有耐心,不动声色的等了这么久,又等他做完这一切,才微微有些不满的说: “你应该看够了,还给我吧!” 向兆军虽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得不上前将玉牌递到唐成伸出的手中,同时后退一步,在侧后方深施一礼说: “它很可能就是寻峦玉箴,对于我寻峦派事关重大,先辈可否在广州稍侯一天,我一定尽量安排好您的一切所需,并通知家父立即回国和您见面。” 唐成收起玉牌继续款步前行,就像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仿佛刚才的身形也没有停留过,同时暗运内劲蓄势待发,一边走一边说: “不必了,你转告向立信,我这次前来是因受人所托,要找机会将这枚玉箴交到寻峦派掌门手中,而且只能交到掌门之手。”停了一会有故意强调说: “我多年不行走江湖,今日出山,却获悉寻峦派仍无掌门,只有继续等待了。若不打声招呼就走,又怕有负所托之人,所以,请你将此事转告向立信。” 向兆军万万没想到雷鸣前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愣了一会,紧追几步,带着诚信恳求说: “雷鸣辈,什么事都好商量,既然您人都来了,不妨顺道见家父一面,同道结交也是缘法啊。” 唐成没有回答向兆军的话,却将话锋一转:“说起同道缘法,我与你如此巧遇倒是有缘。刚才见你的灵觉不弱,但是,还没有化为神识。来到永芳堂前淬炼,想法倒是不错,可惜却来错了地方。” 向兆军听见“高人”竟然谈起了自己的灵觉修炼,言语中好像有指点之意,正是他最近最关心的问题,忍不住问: “家父就是这样指点我的,寻找地气冲突扰动剧烈之处淬炼灵觉,乃是化神识之前最后一步,能否破关要看机缘,因此晚辈才来到永芳堂,请问有何不妥?” 当然没有什么不妥了,陆超也是这么指点唐成的,自古以来锻炼灵觉的最后一步都是这样,连唐成自己都不例外。但根据亲身经历,唐成却有独特的感悟,像这种很独私并不普遍的修炼体验,一般只会告诉很亲近的弟子传人,不会随便乱说。 今天既然要装扮高人,就要下点本钱,唐成将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好处”给了向兆军,而且正是他最需要的,只听唐成高深莫测的说: “寻找地气冲突扰动明显之处淬炼灵觉,以求强大中逐渐精微,一旦元神清明而现,则可化为神识,这是自古正途。但你的灵觉早已足够强大,精微掌控却甚为不足,永芳堂前号称广州第一灵异之地,大范围物性冲突过于剧烈,在此习练对于你来说事倍功半。” 向兆军连连点头说:“不瞒前辈,我在此淬炼灵觉已经一个多月了,确实精进缓慢,那么,依您看,应该寻找什么样的地方?” 唐成深沉地说:“物性千奇百态杂乱纷呈,在细微方寸间寻找分别的广大场所。” 向兆军皱了皱眉,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样的地方,墓群、碑林、塔林还是荒无人烟的野外?”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对,那些去处仍然是地气属性过于强烈,虽适合最后的淬炼,却不适合这时候的你。”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你去过古玩旧货市场吗?越大越好。” 向兆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指点!” 唐成摆摆手很大度地说:“同道中人江湖偶遇便是有缘,指点你几句只是随口之劳,不要忘了将我刚才的话转告你父亲。今后我还会询问消息,请问怎么联系你?” 向兆军赶紧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办公电话、电子信箱、通信地址都说了出来。突然又想起寻峦玉箴的“正事”,还想再多说几句,可是,就在这一转念的瞬间,眼前一花,“雷鸣前辈”的身形一闪,就像一团魅影消失在路旁的树丛中了。 “好高明的身法,眨眼间就毫无痕迹,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向兆军十分佩服,心里暗暗兴奋。 要想从内心深处真正的震慑一个人,只有两种手段:一是指点他尚不了解、却又非常关切的玄妙;二是展示他最擅长、最自信的本领,却比他更加高明。唐成在向兆军面前,这两种手段都用上了。 向兆军最擅长的就是身法,不愧“兆军”之名,就像在千军万马中鏖战穿梭的将军一样,而唐成抓住他一次还不算,最后不动用神识等秘术手段,就是展现功夫神秘地离去。 唐成的身法本就比向兆军高明一点,而且暗中运转内劲蓄势已久,不打招呼突然而去当然显得飘忽莫测。另一方面,向兆军刚才查看玉箴耗神过度,影响到感官知觉的敏锐程度,因此觉得唐成消失的更加诡异。 向兆军定在原地,震惊之色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 “雷鸣前辈”在他心目中已经是高明的不能再高明、神秘的不能再神秘、佩服的不能再佩服的高手了!其实唐成的功夫比他强不了多少,无非是领先一步化灵觉为神识,更主要的是有一柄煞气凌厉的几乎无法控制的太阿。 向兆军回过神来,立刻飞奔出中大校园,不顾时间还是凌晨,在车上就给父亲打了电话。 唐成并没有走远,在暗中看着他打完电话匆匆开车离去,心中暗暗说: “混的很不错嘛,夜里出来练功还开着宝马。今天已经搞定了你这个空子,将来在广州如果手头紧,房租伙食费就有着落了。”想到这里,自己都控制不住笑了。 向立信真的去了澳洲。是随国内钢铁企业矿价谈判代表团一起去的,他倒不是为了参与铁矿石价格谈判,而是借这个场合确定明年的船运业务计划。本来计划两天后才回广州,但是这天后半夜接到儿子从国内打来的电话,提前结束行程,一大早就赶往悉尼机场,乘机回到香港。 向兆军也没闲着,当天驱车从广州前往香港和父亲汇合。一见面,向立信再次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尤其是查看那枚玉牌的情形。然后父子两人去拜访了向立信的一位叔父,也是当年亲眼见过寻峦玉箴、而且完全信得过不会走漏风声的自家人。 那位老叔父见了向兆军拍的几十张手机照片,又输到电脑中放大观看,连连点头,惊讶不已,与他记忆中的寻峦玉箴是一丝不差。 第169章 试探向家 向立信让叔父暂时莫要对任何人提起,又马不停蹄带着儿子回到广州,当时已经是半夜了,直接来到中大校园。 向立信当然是一位江湖老手了,在永芳堂前重新模拟昨夜的现场,他亲自“扮演”唐成,让儿子重复昨天的一举一动,尽量不要漏下任何一个细节。 待到永芳堂后向兆军被“抓住”之时,向立信也是惊疑不已。 向兆军印象最深刻的是那犀利无匹的煞气,向立信自然想到了袁崇焕的佩剑太阿,它是与寻峦玉箴一起失踪的。但是,他不敢肯定“雷鸣”完全是凭借一柄煞刃才有如此威势,毕竟儿子形容的太可怕了,高手既然不想伤人,一般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向立信却不清楚唐成还不算真正的高手,动手时刚刚化灵觉为神识半秒钟都不到,没有丝毫的经验,已能够激发器物的灵性,却差点控制不住太阿的煞气。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更让向立信心惊的是,在那种情形下,“雷鸣”仍然能轻松抓住向兆军而不伤人。作为父亲,对儿子最擅长的本事很了解,自思就算换做自己,稍不留神也不容易办到。 其实唐成抓的并不轻松,差一点就让向兆军跑了,但向兆军自己的感觉大不一样,事情拐了一道弯转述总会有点偏差。况且向立信虽然是高手,但也不是所有功夫都一流,单纯论拳脚身法之灵活游滑,比唐成还差点。 更重要的一点是唐成后来表现出的“高人风范”,竟然将寻峦玉箴大大方方交到向兆军手中,丝毫不担心他会带着东西溜走。 离开永芳堂后又来到那盏路灯下,向立信问儿子:“那位前辈就这么将玉牌交到你手中,也没在一旁盯着你吗?” 向兆军肯定地说:“是的,雷鸣前辈站在树下,背朝我有一丈多远,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向立信心有余悸地说:“儿啊,你幸亏没有乱动念头,企图拿着寻峦玉箴溜走。他那么做,一方面是让你好查看仔细,另一方面也是在试探你,同时试探我们向家人的做事风格。” 向兆军微微吓了一跳,不解地问:“试探向家?” 向立信毫不夸张地说:“那人必然与我寻峦派大有渊源,带着传承信物而来也必有用意。如今想接触寻峦派的核心,当然是找我、袁尚林、朱昊三人。看来他还有所疑忌,所以要试探各家的反应以及做事风格,好像有暗中考察的意思。” 向兆军更加不解了,急急地问:“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向立信想了想,说:“这还不是你所考虑的问题,此事暂且不要声张。我看这人对你的印象应该不错,否则不会开口指点你的灵觉修炼。” 向兆军听了父亲的话,更加夸张地说:“我觉得雷鸣前辈的指点相当有道理,令我有茅塞顿开之感,您以为呢?” 向立信小声说:“我不是不清楚你的情况,但是作为我儿子,你的生活优越,而且不缺秘法传承,所以只要中规中矩按步就班习练,肯下功夫日积月累最终水到渠成则可,其它的事都要看自己的悟性了。我平时太忙无暇多管你,如此习练也可磨一磨你的纨绔浮躁之心,所以就没有特意指点太多机巧。 而那位前辈见到你,就能看出以你的情形如此淬炼灵觉有不妥之处,如此倒也罢了。最难得他指点你的锻炼之法,其设法之巧妙、对症之精准令人佩服。 虽然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能信口拈来,这份深厚的功底连为父都自叹不如。有些事讲究机缘,其实你的积累已经够了,昨夜遇见那位前辈就是你的机缘,往后就按他指点的方法锻炼灵觉,对你早日掌握神识定然大有裨益。” 向兆军缓缓说:“有机会我一定得好好谢谢那位前辈,但他原本是想见你的,如果不是遇到我,说不定你就能见到他,也好问清来意。” 向立信笑了笑:“来意已经托你转告,还想怎么问?兆军啊,你还是江湖经验不够,那人就是冲你来的,本来就没打算直接见我。很可能他早已发觉你在永芳堂淬炼灵觉,昨夜故意在那里等你。” 他考虑的事情自然比儿子更多,假如来人拿着寻峦玉箴直接找到他,会出现什么情况不好预料。以向立信的身份自然会尽力留下师门传承信物,至于他用什么手段留下就不好说了;如果来人不想给的话,也不敢肯定会出什么事情。让向兆军验玉传话,试探向立信的反应,是最稳妥的办法。 至于转告的那句“受人之托信物只能交到寻峦掌门之手,而寻峦派如今无掌门则不便相交”,好像是大有深意,让向立信捉摸不透。 那位自称“雷鸣”的高人是不是偶尔得到寻峦玉箴想私下要点好处呢?有可能但又不像。难道是与本门大有关系的高人,得到袁崇焕的遗物并受遗言所托,前来整顿寻峦派如今群龙无首不成体统的局面?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啊,那么他在暗示向立信设法收拾大局成为寻峦派掌门吗? 向立信近三十年来对寻峦派的基业发展居功甚伟,而门派传承仍然处于一种无人主持大局的状态,他内心不是没有想法,自认为是最有资格做掌门的人。可惜朱昊和他彼此不服,而袁尚林占据最有利的条件偏偏不是那块料,历史遗留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无论如何,“雷鸣”在向立信心目中也成了一位高人,而且非常有可能和寻峦派传承大有渊源。假如真是这样,他找回寻峦玉箴再得到这等高人相助,有很大的希望实现心中所想,就算不为私心,历代祖师爷恐怕也不愿看见寻峦派如今的局面继续下去。 兆军这孩子不仅没有看清那位高人的面目,连名号都没有问清楚,究竟叫雷鸣还是雷明或者雷铭……都不能确定,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不过没关系,既然他找上门来试探,迟早还会再联系的,等着见机行事就是了。 向立信这个**湖有些事情猜对了,有些事情却完全想错了。 唐成在他面前算不上高手,但是江湖手段的确很高明。在和家驹老先生面前唐成尚且不怵,更何况隔着向兆军这个“空子”给向立信安门槛呢? 当初打碎梅瓶之前只有五秒钟时间,而昨夜在向兆军面前那么长时间,足够他安好一连串的门槛了。 但是,唐成可没有打算立刻再和向家父子联系,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第170章 夜总会 昨夜偶遇向兆军事先也没想到,趁势为将来搞定寻峦派埋下伏笔而已,就好像下象棋留下后手暂时不必再动。 按唐成自己的打算,陆超交待的三件事需要按步就班来完成,先练剑有真功倚仗,然后去寻找阴界土,在云游中继续练剑,直至将太阿的灵性完全养成,同时自己的秘法真功修为大进,最后再去搞定寻峦派。 很显然,当务之急不是搞定寻峦派,而是搞定变得有些不太“听话”的太阿。 永芳堂周边是一个开放的场所,市井传说中的凶灵之地,夜半无人之时一般人不会随便出来溜达,但是唐成这种人就说不定了。假如那夜有人不小心看见了他和向兆军,说不定也会认为自己见鬼了,关于永芳堂的鬼故事又会多了一个,那鬼也就由一个变成了两个,要是真那样的话,这鬼的数量在不断增多,那还得了! 大凡这种地方,可能时不时都有习练秘法的人光顾,这些年来此淬炼灵觉的绝对不止唐成和向兆军两人,当然“鬼”也不止闹过一拨了。 这地方虽“好”,但不够隐秘。唐成可不打算再去了,至少不会在深夜里独自一个人去练功,再碰上什么人,穿帮了可就不好收拾了,世间的高手太多了,遇到向兆军这样的纯属巧合。 在现代社会里,表面上好像看不到传统门派、秘法世家的痕迹,但其传承的底蕴不可小觑。听说庹源泰所在的凤凰谷,庹家自己就有各种适合锻炼灵觉的场所,传人平日习练很方便也很隐蔽,不必像唐成这样跑到这种很可能会“撞鬼”的地方来。 向立信这一门比不上整个凤凰谷庹家,但是他的儿子继承秘法比一般人容易多了。 唐成的悟性再好,要不是碰上陆超,如今恐怕还在懵懂困惑之中呢,能否入门都说不好。但是,唐成也有自己的传承底蕴,要不是蒋家坝八大门的自幼“熏陶”,就不可能有如今的江湖小成子。 环境对人的影响太重要了,每个人自身的修为以及提供修为的场所就是人世间最好的地场,不是人人都可以得到的,那完全是一种缘分。 唐成住的那套房子,有最后一间还没租出去,但是房东凌韵已经不再关心了。广州这个地方消费不低,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只要没有住房按揭、子女上学等其它负担,每月一千多也足够一个人生活了,更何况唐成和苏晓慧都是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 凌韵已经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寻找石晋文的“要务”当中了。上网发帖寻人,登晚报打豆腐干广告,在人流很多的各大商场、超市门前散发印有石晋文头像的传单。她还去了三年前曾工作过的中学,也是石晋文作为校友曾捐助的地方,希望校方发动社会各界校友的力量,帮助寻找。 曾经的同事们几乎都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在外人看来,这个女人不过是仗着年轻漂亮,不安于中学老师的本分,跟着一个大款走了,被人包养了三年玩够了、被抛弃的怨妇而已。 校长很有涵养的问她:“小凌,你以什么身份来做这件事呢?”很委婉也很明确的拒绝了她的要求。 凌韵和石晋文没有法律上的关系,如今只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她私下里寻人是自己的事,但是以什么身份和理由到学校寻求帮助呢,寻找曾经的包养者继续包养吗?学校当然是不会帮这种忙的。 校长说话还算客气,但其他老师的议论和嘲讽就很不好听了,这不能怪别人没涵养,是凌韵自找没趣的。 凌韵受尽了白眼,心里的酸痛只有自己知道,没有任何人能帮到她,但是,她却很固执,没有放弃,有几次,竟然将传单发到了中山大学门口。 唐成见到这种情形有些后悔,不该将一年的房租都交了。凌韵这么找人当然需要花钱,日积月累也不少,平均每个月的房租都不够她花的,花完了怎么办?不论做什么,生活总该有个计划,她这样做完全就是徒劳。 唐成却不太好管这件事,只是告诉凌韵,无论是谁宣称有石晋文的消息,一定要先通知他,再与对方接触,并强调这是夏警官特意交待的,凌韵很听话的答应了。 苏晓慧对凌韵的遭遇十分同情,有一天放学后在校门外看见凌韵发传单,主动上前帮她一起发,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看见唐成坐在餐厅里等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唐成哥哥,你已经饿了吧?今天在学校门口看见凌韵姐姐在发传单,手里拿了那么一大摞,天黑也发不完啊,就帮她一起发,所以回来晚了。别着急,我马上就做饭。” 听这话的意思,苏晓慧简直把唐成当作等着喂的小猫小狗了。他笑着起身阻止了她: “哪能天天吃你的饭,这么晚了你也挺累的,我请你吧,快去洗个脸再洗个手,我们下楼去吃。” 苏晓慧笑眯眯的问:“又去夜总会吗?” 唐成点点头:“对,就是夜总会。” 这里所说的夜总会并不是声色娱乐场所,而是小区门外不远的一家大排挡。 这是一家门面不大的饭店,白天在店里做生意,天黑之后将几张桌子搬到门外空地上,点上灯,就是广州常见的大排档,坐在这里吃饭比较凉快。 广州这个地方哪怕是冬天都不太冷,一年四季在一些小街边都能见到这种大排档,下雨天用折叠钢架支出来一个棚子就行了,十分方便。 这座城市中有很多人下班很晚或睡觉很迟,来来往往吃宵夜的人很多,街边的大排档实惠又不贵,一直到后半夜都有生意。 在生活区附近开大排挡,顾客大多都是附近的居民或周边的打工者,下了晚班或睡觉前来到大排挡,天冷烫壶黄酒,天热来瓶冰镇啤酒,下酒的小菜有麻辣烫、炒田螺、煮花生、咸毛豆,要是稍奢侈点可以要碟卤水鹅翅、鸭脚板或者直接点两个小炒,也是一天中难得的生活享受。 经常夜里在这家大排档吃夜宵,总能看见不少熟悉的面孔,彼此笑着点头打个招呼,却大多叫不上名字。时间久了,熟客们形容这里就是“天天夜里总相会”,简称“夜总会”。 唐成很少在这里吃夜宵,如果没有在康乐园蹭课的话,经常在中午来这家大排档吃饭,跟老板已经混得很熟了。 这里的饭菜很实惠,更难得是干净爽口,生意一向不错。 第171章 大排档里有高人 饭店老板是甘肃人,名叫胡林,大约三十多岁,络腮胡,个子一米八,是典型的西北魁梧大汉,有塞外人的性格特点,身材健硕膀大腰圆,还没有到发福的份儿。 胡老板的长相粗犷,说话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脾气却相当好,总是笑呵呵的,没有丝毫的粗野。 开饭店总会遇上点麻烦事,偶尔有小混混上门捣乱或者吃霸王餐什么的,但是,这位平时一只手拎一个煤气罐就像拎小鸡一样轻松的大汉,从来没有和人动过手,他心里一直有一个信念,口里也是这么说的,那就是“和气生财”。 老板娘刚刚三十出头,长得娇小标致,小巧玲珑,站在老胡面前显得更加瘦小。她的名字很有意思,叫肖云儿,很多人都叫她小云儿,后来唐成知道她最初父亲取的名字叫肖允尔,多好的名字呀,派出所办证的人员图方便或者根本就没弄清楚她名字的真正用字,就自作聪明写成了肖云儿。 不过,这肖云儿的脾气和她老公就不一样了,十分火爆,骂人的时候一手插腰一手指人,骂半个小时都不会有重复的话,而且声音清脆,是有名的母老虎,相当不好惹。 熟人在私下议论时,都觉得这夫妻两人反差也太大了。胡老板好福气娶了个漂亮老婆,但在家里面估计也是挺受气的,堂堂一条壮汉竟然这么没脾气。 但是,唐成的感觉却不一样。他第一次见到这位胡老板,就发现这人双手十指的骨节有点异常。 虽然不太明显,但普通人出现这种特征,一定是风湿、类风湿一类的症状,这双手根本不能干重活。而胡老板孔武有力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练过塞外铁砂掌。 铁砂掌,顾名思义,是用铁砂练出来的掌功,属于硬气功范畴。是专供练习人身掌部的功法,属阳刚之劲路,是少林寺武僧经常练习的重要功夫。当今铁砂掌主要流派分为:“顾式铁砂掌”、“五海铁砂掌”、“少林铁砂掌”。 练习铁砂掌要做到:“气自丹田吐,全力注掌心;按实始用力,吐气须开声。”是一种入门时相当艰苦、炼成后杀伤力极大的外家硬功夫。 外家功夫到了高深境界也有内炼之法。胡老板除了手指节稍有特征之外并没有其它异常,说明他的外家功夫已经到了精华内敛的程度。就算没有迈过相当于内家功夫“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门槛,也相去不远了,绝对是个高手。 不论是师父传授还是弟子习练外家硬功,都必须满足三个基本条件:一是体格好筋骨强壮,二是个性坚忍能坚持吃苦,三是有涵养脾气好。第三个条件虽然与练功的关系不大,但对于习练者本人的意义却很重要,这种涵养不一定在于文化素养,而是一种气度心胸。 因此,胡老板的好脾气就不难理解了。 假如是个心胸狭隘、好惹是生非的人,师父教他一巴掌能拍死人的高深硬功夫,除非是有仇,想害他或者害别人那就是到家的功夫了,不过,这样一来也会给自己惹出许多麻烦。 在过去的年代里,弟子在外面惹事引起死伤,经常会把师门牵连进去,家人当然也跟着受连累,金庸老爷子的小说里经常能见到这种场景。 传统中所谓的“武德”和儒家思想所说的“中庸之德”一样,并不是一种抽象的、好听的空泛讲究,而是对于习武者很实在的、日常生活中需要的涵养。 武功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刻防身,在有必要时发挥作用,不可用以平时治气,要是因为一点口角就动手打人,那是很容易出人命的。 唐成很有眼力,看出了胡老板的“底细”,但是并没有点破。 铁砂掌又不能当饭吃,身怀绝技也得有事可做,人家自己不愿意说,他人点破也是犯了江湖忌讳的。 唐成却很喜欢到这家大排挡吃东西,看见胡老板,想起藏身江湖的自己,感觉挺有趣,可以用同是天涯沦落人来概括了。 “同居”以来这段时间,苏晓慧有好几次回家晚了,唐成就请她出去吃。一开始小姑娘很不好意思,唐成笑着劝她: “我毕竟有工作有收入,还天天蹭你一个学生的饭,我都好意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又不是很贵的饭店,就是小区外面的夜总会,惠而不费。” 苏晓慧当时很诧异:“夜总会?” 唐成呵呵直笑:“不是那种娱乐性的夜总会,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苏晓慧到了地方才明白所谓夜总会就是这家街边大排档,后来唐成又请过她几次,今天一说出去吃,苏晓慧立即明白了,所以很随意地笑着问是不是“夜总会”。 天气有点闷热,他们两人来到大排挡没有进店,就在外面的桌边坐下,吹着晚风感觉清凉舒适,在这里吃饭本身也是一种休闲。 边吃边聊,就聊到今天帮凌韵发传单的事,唐成试探着说: “晓慧啊,你今天不是真的在帮她,其实对凌韵来说,劝她把剩下的传单拿回去,第二天再发更好。” “为什么呀?”苏晓慧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很是可爱。 唐成开始给她算账,印那样一张带照片的a4纸传单多少钱,在晚报登一小块寻人广告多少钱,凌韵一个人维持最简单的生活需要多少钱,最后又说: “她一个月的房租收入,根本不够开销,等手里的钱花完了,会陷入困境的。”到最后又意味深长地说: “她只顾着寻找石晋文,却忘了怎样计划自己的生活。” 苏晓慧听到这里也露出了愁容:“我还真没想过这些,只是觉得凌韵姐姐怪可怜的,想帮她又不知道怎么帮。可是现在劝她不去找人,又是不可能的,唐成哥哥,你有什么好办法?” 唐成想了想,说:“我正想求你帮个忙,有机会劝劝凌韵,不是劝她不要找人,而是劝她把事情计划好,能够坚持找下去。”然后小声地给她出主意: “你可以这么对她说,假如第六个月才能找到人,第五个月就山穷水尽了怎么办?她应该能听进去。” 苏晓慧直率地说:“唐成哥哥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自己不去呢?” 唐成笑了笑:“我一个小伙子,去找一个单身女人,商量居家过日子的事情,有很多话说起来不方便,还容易引起误会。你就不一样了,这么可爱一个小妹妹,就当找姐姐聊天了。” 第172章 无形剑灵术 苏晓慧听了唐成的话连连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几天就去找凌韵姐姐聊聊。”然后又皱着眉头说: “我们已经把一年的房租都交了,凌韵姐还有一间房子没有租出去。我和她商量一下,能不能改成租金每月一付,这样就算她自己控制不住,每个月还有个起码的生活保障。” 唐成十分赞成,夸赞地说:“你比我想得周到,就这么试试吧。”然后关心地说: “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唐成很清楚现在无法阻止凌韵去寻找老石,让苏晓慧去劝她,无非是希望凌韵在寻找的同时,能够在没有老石的日子里将自己的生活计划好,从偏执中渐渐恢复正常。只要做到了这一步,寻找老石的过程就是她找回自我的过程。 凌韵要是想真正找回自我,跟她想不想找老石无关。 要么她自己从目前这种状态下真正解脱出来,要么有另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取代老石。第一种情况当然好,更好的是两种情况都发生。当然了,唐成自己却没兴趣成为那“另一个人”。 刚想到这里,冷不丁听苏晓慧说:“唐成哥哥真会关心人,想帮一个人也知道该怎么帮。我也认为凌韵姐姐要找的人是找不到了,旁人都很清楚,就是她自己不愿意明白。”说到最后看了一眼唐成,有点突然地说: “其实凌韵姐姐最好的归宿,就是再遇到一位像唐成哥哥这样的好男人,能真正对她好。” 苏晓慧年纪虽小,却挺聪明,经历的事情多了,明白的事情也就多了。 唐成正在咽一口菜,听她这样说,差点被噎着,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才回答:“希望不再是石晋文那样的男人,祝她好运吧!”然后看了她两眼,调皮地说: “你不要给我发好人卡,我最怕这个了。” 苏晓慧回望着他,很俏皮的说:“我又没说你是好人,只说你是会关心人的好男人,难道你不是男人?” 唐成一点脾气都没有了,点头说:“是,当然是!” 说话的时候,唐成的视线无意间从苏晓慧俏丽的脸蛋上滑落,瞄到胸前衬衫下柔软的曲线,这丫头发育的不错呀,太诱人了! 唐成明白自己已经走神了,赶忙移开视线,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流氓! 但是,骂归骂,他的内心还是控制不住有所遐想,心脏莫名其妙加快了跳动。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晚风吹拂着苏晓慧的发丝,隐约闻到她身上散发出少女特有的清幽气息,唐成心里像有一只鹅毛在撩拨,痒痒的,身体的反应也开始蠢蠢欲动,某个部分很夸张地抗议了。 “唉,还是去练剑吧!”这时候,唐成真正体会到了军营里为什么每天训练的那么辛苦,除了备战,不就是为了让一帮大老爷们没空胡思乱想吗? 有了永芳堂前的经历,唐成深切体会到陆超为什么在秘籍中对练剑之地提出如下要求:四面高墙,鬼神无窥。 这样的地方不管在哪里都是很少见的,广州也不可能多见,但只要用心,总能找得到。 唐成在市郊一处偏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家纸箱厂。工厂早已停产,但厂房一直扔在那里没有处理,厂主已经打算好,等市区发展扩张到这一带,就做最牛的钉子户。 这些年来,各地方都出现了拆迁钉子户,然后一夜暴富,尤其是深圳、广州这样的沿海一线城市,很多昨天还是无所事事的小市民,第二天签字按手印就成了千万富翁、亿万富豪。 可惜的是,这几年广州市政府的规划没有涉及这片偏远的地方,厂主还没有迎来计划中去激烈对抗的拆迁,当然也成不了富翁,还在那里苦苦等待,也有可能不止一次在神面前虔诚地祷告过。 工厂前门传达室雇了一个外地老头,象征性的看着早已空荡荡,连窗户都没有了的厂房,穿过厂房离前门很远的后院根本就没有人,连一条狗都没养。 院子很大,场地很平整,院墙很高,顶端还插着碎玻璃,缠着已锈得快糟朽的铁丝网,满院子都是稀疏杂草和早已干枯的落叶。 这里就是符合唐成淬炼要求的好地方,地气环境不错,只是阴煞之气稍重,毕竟好几年没人活动了。没有人气,不适合人的居住,但正合适唐成练剑。 唐成潜入这家纸箱厂后院已经好几天了,他拔去荒草,夯平场地,收拾堆放的破烂杂物,还搬来了一张小桌、一把休闲椅、撑起一把很大的休闲太阳伞,和白云山庄前平台上见过的那种遮阳伞一样。累了可以休息,下雨天也不怕淋着,一切必用之物准备的很充分。 上次在永芳堂太阿的煞气差点控制不住误伤人,后来,回过神,唐成也明白了,以前自己根本没有发挥出这柄宝刃真正的威力。 等到灵觉化神识之后,才能够完全激发这柄剑的物性,但是,太阿数百年来积淀的煞气太重了,而唐成就像一个三岁小孩轮动一柄沉重的大铁锤,控制起来很吃力。 这样的情况说明他的神识还不够强大,通过养剑赋予太阿全新的灵性也还远远不够。练剑就是锻炼唐成神识的过程,同时也在继续养成太阿的灵性,人与剑一起炼,然后才能相通。 和苏晓慧在“夜总会”吃完饭的这天夜里,唐成赶到了练剑之地,取出太阿在手中摩挲,自言自语地说: “太阿啊太阿,今后这段日子,这里就是你和我的夜总会了。” 陆超所授的练剑之法十分诡异,叫作“无形剑灵术”。 所谓“无形剑灵术”不仅仅是练剑,同时也是在习练内家拳意真劲,在“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基础上,达到“由感而发”的境界,身心和周边环境内外交感,以拳法劲意凝练出一个无形的“人”。 这个人当然不是真实的人,而是不存在的虚无幻影,但对于练拳的人来说,又是实实在在的,元神清明所见,而非颠倒妄想,这是一种化境。 只是拳法劲意凝练成的轮廓,略具人形,但要有五官,有五官才能有灵气。一般人不论是练拳还是练剑,这人形五官都是自己的样子,凝练的也是自己的拳法劲意。 不过,对于唐成来说,情况略有不同,这个不存在的“人”,他已经凝练成功,就是心像中所见到的太阿。 最方便的办法就是以剑习练,锻炼自己的神识,同时赋予这柄剑更强大的灵性。 第173章 三法合一 所谓无形剑灵术,第一步仍然是以心神养剑,起身之后心法似收非收,太阿的形象出现在唐成的面前。今夜所见的太阿又有了与往日不同的变化,眼神中居然有一丝妩媚诱人的笑意,飘雾状的白纱裙竟然化为丝缎般合体,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挺拔、婉转、妩媚、玲珑毕现,辐射出惊人的xing感,居然还幻化成了晓慧的模样。 唐成心中苦笑说:“太阿啊太阿,我来练剑,就是要有定力,想收摄心神不再胡思乱想,难道你也要挑逗我吗?” 不过,唐成随即又意识到,太阿只是一把古剑,当然不会主动挑逗自己,心像中所见折射的影像就是自己的心猿意马,这种影像成魔境还是神识都是自己的意念所为。 功夫到了这种地步,心神必须达到一种定力,不能随欲念而走,否则便有可能入魔成妄,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那就不好处理了,必须时刻小心才是。 陆超所说的“自在出入,化境而观。”就是指元神清明不受沾染。 唐成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运转劲力撩剑做了个起手式,表情似笑非笑,太阿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也跟他一样似笑非笑。 瞬间,唐成感觉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张开了,周围一切细微的动静,哪怕远处墙根下蛐蛐在轻微的震颤翅膀,甚至壁虎静伏时心脏的搏动都清晰无碍的在神识中展现,但又丝毫不受其扰,恍若置身在无物之境,甚至有了身处真空的状态。 太阿的衣衫诡异的消失了,在身体的表面化为一层剑光。唐成手中的短刃发出清晰可闻的清吟之声,随着剑势连绵婉转不断。 随即,剑灵太阿也开始动了,就在唐成剑意所指的地方,时而是一位妙曼的luo女,如锦缎的肌肤笼罩着神秘的光辉;时而整个人化为一片回旋的剑光,好像可以随意遁形,拆解他所发出的每一招剑势以及劲力。 唐成曾经说过,内家功夫分为练法、打法、演法三种,当时陆超承认他说的不错,但又指出其实另有讲究,他一直没有弄明白那种讲究的内涵,到这时候才明白,其实这三法可以合一。 现在,唐成是规规矩矩施展出一套形意五行剑,是标准的演法,但是,面对太阿,他完全将内力透过剑意出招,又是标准的打法。剑意打出之后,太阿身形变换招招拆解,不让唐成的劲力落到空处,呈现出含而不发之势,又是标准的练法。 在外人看来,唐成是一个人在独自演练剑法,但是剑光流转之中带着劲力精意,随触而感,收圆运转,隐约有混元抱丹之意。上下前后左右,唐成以全身心感触太阿的合击,随着剑意所向,就好像真的与一个高人在对练。 但是,世界上不可能有一个真正的人有如这样诡异的身法,能够随触移形。 唐成练了这么多年的内家功夫,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三法合一的劲意,也终于明白当初与陆超第一次见面,自己以搅蟒劲去缠对方的手臂却被崩开了,还差点将自己震伤,并非劲力上差了多少,而是拳意的境界不同,陆超化解的很轻松。 唐成感觉自己没有出汗,但是随着他身形移转,这一片空间已经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蒸汽状白雾。一套剑法演练完毕,唐成吐息收劲,身前的女子化为一道剑光倏然飞回到短剑中。 当然了,到这时候,这种效果还没有真正结束,需要继续养剑。 唐成持剑端坐,周围很安静,但剑身上的光芒在闪烁流转,仿佛能感应到如人一般的脉搏,还在轻微的跳动,天上的月色和星光好像也被吸附于剑身。待唐成养剑完毕收起太阿时,这柄剑又发出最后一声清吟,仿佛是舒畅的呻吟。 养剑、练剑、再养剑,这个过程终于结束了,唐成神气消耗极大,全身毛孔都凝结着浓郁的阴寒,是刚才练剑时被太阿的煞气侵袭所致。 唐成明白,必须继续运内养心法驱散阴寒,不能立刻起身就走,否则会落下暗伤的隐患。 虽然练剑只有短短半个小时,内养行功却有一个时辰,当唐成终于起身时,身体略有些疲倦,但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清晰畅快,他几乎也想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回去的路上,唐成又想起了那家大排档的胡老板,能够将外家硬功夫练到精华内敛的境界,即使是唐成也不敢硬碰硬和他正面招架。 不过这时候拳法精意更上一层,竟然有了另一种想法。 其实,唐成也练过外家硬功夫,就是以前和小表叔练的鹰爪功,但只是结合形意鹰形辅助习练,还是特指寸劲的内家力方式,并没有专修外家硬功,手指也看不出异常。经过今夜的习练,他的功夫已经逐渐过渡到内外无别的境界,不知能不能硬碰硬接铁砂掌? 不过,唐成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真的打算去找胡老板搭手试功夫,说白了就是自己心中没有底气。 又过了一天,唐成中午去胡老板的大排档吃饭,却意外的听说了一件事。 这家饭店除了老板胡林和老板娘肖云儿之外,还顾了一个掌勺的厨师和跑堂的伙计,也算得上有一定规模了。 两口子来到广州已经十几年,积蓄多年,已经买了房子落户,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一家就是地地道道的广州人了。 胡老板有一个女儿叫胡星亚,今年十四岁,上初中二年级。 中午,饭店一般不会把桌子摆到外面,这时候还早,店里没有客人,老板娘在柜台后面骂人,那声音十分反常,没有以前的高亢,但是却充满了愤恨,她并不是在和人吵架,只是一个人在骂。 胡老板第一次没有笑呵呵的和进店的客人打招呼,而是坐在饭店的一角默然不语。 唐成走进店里,就觉得不对劲,全身的毛孔微微竖起,很诧异的看了胡老板所在的方向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的桌面,而桌子上除了几副密封好的碗筷以外什么也没有。 这是真正的高手想要出手时才有的气势,胡老板不可能对唐成有什么恶意,要是唐成没有掌握神识,以前是感应不到的。 是什么人惹怒了脾气如此之好的胡老板,让这位铁砂掌高手想打人呢?唐成点菜的时候小声问伙计今天出了什么事,怎么店里的气氛如此反常,然后又凝神听了一段肖云儿的骂声,总算搞清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昨天胡星亚放学后和两位同学一起回家,在路上遇到了一位“卡娃”。 第174章 内外高手相会 在广州很多路口,都能看见一些发传单或卡片的年轻人,红灯时将传单插在过往车辆的车窗上,绿灯时塞给过路的行人,他们大多是十几岁的学生,于是,人们就送了一个“卡娃”的称呼给他们。 胡星亚的学校离家不远,就一站路的距离,不需要坐公交车,便和两位要好的同学结伴回家,在路上,她们就遇到了这样一位“卡娃”。 这位卡娃只有十五、六岁,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少年,带着眼镜背着书包,就像一个小小年纪就抽空打工挣钱的高中生,看着就让人同情。他手里拿着一摞某商家打折的传单,看见胡星亚她们三个人,走过来以央求的语气说: “同学,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胡星亚好奇的问:“什么事呀?” 那少年急急地说:“我是附近八中的,出来打工帮人发传单挣点钱,今天晚上我以前的小学班主任老师过生日,早就跟同学约好了一起去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旁边一位女生反应挺快,反问:“你是要我们帮忙发传单吗?” 那少年摇了摇头说:“不用不用,我要立刻坐车走才能赶得上,你们帮我把没发完的传单送回去行不行?”然后很认真地交代说: “商家就是这么规定的,地方也不远,从这里拐一个路口,就在景福宾馆大堂内的旁边,思阳化妆品销售部办公室。” 三个小姑娘都挺热情,听说那少年是为了给老师过生日赶时间,也很愿意帮忙,就接过那一摞传单帮他送回去。 拐了个弯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就看见了景福宾馆,虽然挂着宾馆的牌子却更像一家私人招待所,走进去之后才发现,楼道里感觉乱糟糟的。 楼道旁边,外面并没有挂思阳化妆品销售部的牌子,但是,开着门的屋子里的桌上放着几瓶化妆品。她们将传单放下,说明来意就想走,这时候,有一位中年妇女热情的招呼她们坐下,让她们试试思阳公司最新的高级化妆品,在每人手上都抹了一点。 然后,这女人的脸色突然变了,告诉她们这是非常昂贵的精华素,一瓶就要好几千,现在她们已经打开试用了,不买的话,也得一人交一百块试用费。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两位面色阴沉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狠狠的盯着胡星亚她们。 三个初中女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场脸都白了,把身上的钱全掏了出来,央求了好一阵,那些人才让她们离开。 刚要出门,对面房间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盘着头的女人,扭着腰肢带着邪气大大咧咧的冲这边喊:“咦,你们拉来客人,怎么不介绍到这边试用护肤品呢?小妹妹,过来,给你们免费试试!” 三个小姑娘吓坏了,不过,她们还算机灵,并没有慌张,而是手拉着手像受惊的小鸟飞也似的逃下了楼。 胡星亚出门的时候还在街边摔了一跤,把膝盖都磕破了。她放学后一般先到饭店吃饭,然后再回家做作业,当时胡老板出去进货,不在店里。 肖云儿见女儿回来晚了,而且裤子破了一块,走路一瘸一拐,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哆嗦,也吓了一大跳,搂过来问了半天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气的也是浑身发抖。她立刻打了个电话给胡林让他放下手里的事情赶回来,自己顾不上店里,回家好好安慰吓坏了的女儿。 胡林听了老婆的话并没有回店里,而是直接去了那家宾馆找人算帐。 胡林在宾馆正好碰见了另外两个孩子的家长,但是,他们要找的那些人已经退房离开了。有一位家长向派出所报案,民警询问了一下涉案金额和具体过程,很为难的说还不够立案条件,后来又解释说鉴于情节特别恶劣,可以登记立案,但要把孩子带来做笔录,并且描述嫌疑人的相貌特征等等。 孩子们第二天还要上学,而且已经吓坏了,家长们哄都来不及,根本就经不起再折腾了。看这个架式,那些人已经走了没有现场抓住,派出所立案专门调查的可能性也不大。公安部门的基层警力都是根据户籍人口的比例配置的,广州这个地方流动人口非常多,各类恶性案件频发,警力严重不足,确实很难抽人专门侦破这样一件案子。 唐成听完后就明白了,那伙人在景福宾馆开了一间房设局行骗,不可能是专门针对三个中学生的,肯定还干了别的事,他们的所作所为太恶劣了,连孩子都不放过! 虽然骗的钱不多,但对孩子幼小的心灵伤害可能是相当严重的,家长们当然就会暴怒了,就是老好人胡林也不例外! 看见胡林的样子,唐成并没有动声色,什么话也没说,吃完饭就走了。 到了后半夜,在饭店后面的小巷里,有一个魁伟的身影穿着深色的运动服,伸展双手,全身骨节发出一连串的脆响,运劲力直透全身,然后弯下腰一掌拍去。墙角那一个废弃的液化气罐,砰的一声闷响,钢板焊接的罐体竟被生生打瘪了一大块。 “胡老板,半夜试掌力,也不怕把邻居吵醒吗?”巷口突然有一个人说话,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小唐,是你吗?”胡老扳一闪身,站的笔直,望向巷口走出的那个人。 唐成从阴影中闪身而出,点头说:“是我,特意来看你想干什么。”然后自顾自地走进来,语意双关地说: “什么人的帐找什么人去算,何苦拿一个罐子出气呢!” 胡老板听了唐成的话并不太意外,搓了搓手说:“好些年没有真的打人了,刚才这一掌只是把心中的戾气打出去,否则真说不定会伤人性命。”然后带着疑问的语气说: “你是内家高手,怎么看出我的功夫了?” “胡老板精华内敛,一身功夫并不外露,但是指节稍异常人,不是类风湿就是练过塞外铁砂掌,我一见面就看出来了。”唐成一边答话一边诧异的反问说: “您又是怎么看出我练过内家拳呢,我一直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呢。” 胡老板说:“我没看出来,以前只是有点怀疑,但这时候见你现身就能确定了。” “你根据什么怀疑呢?”唐成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胡老板回答说:“你每次进出饭店,在街边的直道上走过,步伐如尺子量的一样精准,落脚着力也几乎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唐成在内心喊出了声,更加深了对胡林得印象。 第175章 三流宾馆 唐成经常以跨步行桩之法练功,久而久之,平时走路也带着这种特征,尽管神气内敛,行止中还是有痕迹可寻,胡老板注意到了。 正在感叹中,唐成听见胡老板说:“你看出了我的功夫,今天又见我神色不对,是想来劝我不要太冲动吗?”然后自我宽心地说: “我无伤人之意,况且那些人已经走了,我也没有找到,只是在这里发泄胸中戾气而已,你就放心吧。” 唐成笑了笑:“我确实有劝你的意思,但不是劝你不要动手,而是怕你搞出人命,想在一旁稍微拦着点。”停了一会有分析说: “我认识一个警方的朋友,了解一些情况,治安案件出了人命和不出人命大不一样,一旦有命案就是大案,警方的侦查力度会很大。您是有家室的人,有些事要注意。” 胡老板看了看唐成,目光中有了感激之情:“多谢你的好意!但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现身插手呢?” 唐成仍然笑着说:“江湖中偶遇,彼此看破行迹,无事却不点破,有事便是有缘。”然后半开玩笑地说: “再说了,你家饭菜干净实惠,您要出了什么麻烦,不仅连累妻女,我今后都没合适的地方吃饭了,帮你就等于帮自己嘛。” 胡老板也忍不住笑了:“就为这个?我已经说过不会动手,也找不到人动手,你的心意已领,请回吧!我也要回家睡觉了。” 唐成却不急,看了看胡林又问:“只为打一个煤气罐,用得着换衣服扎束气带吗?分明有夜行之意,你总不会是出去卖艺吧?”说完走近胡林带着江湖侠义语气说: “我既然来了,就没有打算回去,一起去吧。连我都不想放过那帮杂碎,就不信胡老板你自己能睡得着觉?” 所谓束气带,是习练外家硬功扎的一种腰腹带,足有半尺多宽,勒的非常紧,辅助发力时运丹田气劲。 胡老板身材有了少许福态,平时能看出点肚子,但这时候腰杆笔直一丝赘肉的痕迹都没有,显然是扎上了束气带,再配合这身深色的运动服,当然是要夜行出手了。 胡老板被说破行藏,不再坚持,叹息一声说:“并不是我想惹是生非,但这件事对一个孩子影响太大了,会波及到她们的人生,就算为了世上的孩子,我也非出手不可!” 孩子遇到这种事,受到的惊吓很大,说不定会在心理留下阴影。 作为大人的心态也很矛盾,用什么方法去安慰她们呢?总不能告诫她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帮助任何人吧!这不是在教她自私冷漠吗?这不是正真的为人之道呀! 再说了,他也担心时间久了孩子会产生自闭,不与外界正常交流接触,成年后不能正确的接受和表达应有的善意,这不是毁掉了孩子天生的善良吗? 孩子的人格尚在形成之中,这种影响,可能会类似于修炼秘法的人元神受伤。家长要想让孩子摆脱这种阴影困扰,正确认识这个世界,既学会保护自己,又能形成健康的性格,是相当不容易的。 胡老板越想心里越乱,心里发乱就想动手打人。 那伙杂碎的行为实在太可恨,连唐成都忍不住要出手,同时也怕胡老板惹出麻烦,所以深夜现身相见,要陪他一起去找人算账。 景福宾馆的光头老板今天很不走运,打完麻将开房和三奶过夜,却莫明其妙被两个蒙面人从床上拖了起来,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像孙悟空腾云驾雾一样被人扛进了宾馆的经理室,这时候,墙上的石英钟正指向凌晨三点。 他被放在沙发上想叫却又不敢出声,因为两名“歹徒”都蒙着头巾,各拿了一把水果刀,在他的脸上比划来比划去,其中戴红头巾的人对另一人说: “大叔,你说割左耳朵好看一点,还是右耳朵好看一点?”另一位带黑头巾的人回答: “这光头两只耳朵都够大的,差不多就成了猪八戒的耳朵了,我看两只耳朵都割吧,那样的话,也许更配得上这颗大光头了。” “也是,没有了两只耳朵,这光头就成了光球,看起来不碍眼,摸起来更不碍事。”红头巾的人慢悠悠地说。 光头老板一丝不挂,两只手捂住大腿根部,这时候他却害羞了,刚才在床上指不定多嚣张呢。 他听到两人的对话,哆哆嗦嗦的问:“二、二、二位大侠、大爷,你、你、你们想要什么,财务室就在隔壁,保险柜里有钱。” 年老的蒙面人瓮声瓮气地说:“我们不要钱,要录像。” 光头惊恐地说:“什么录像?我们自己没有装针孔摄像机,要是别人在这里拍了什么东西拿去敲诈,就不关我们宾馆的事。” 红头巾蒙面人冷笑一声:“听你这么说话,对这套业务还很内行,看来你们宾馆也出过这档子事。”停了一下提高声音说:“但是,今天我们不是来看**的,就是要你们宾馆前台这几天的保安监控录像,公安规定硬盘保存的那种,别告诉我电脑出故障了,调不出来。” 光头老板放心了,但又心生一计:“那、那我给保安室打个电话。” 年长的蒙面人指着办公桌上的电脑说:“千万别告诉我,你这里调不出来。”然后用刀背在他光头上蹭了蹭,咬着牙说: “假如看不到的话,我也不为难你,电脑就算了,你把键盘和鼠标吃了吧,我可以给你弄点酱油加点醋再来点麻油花生酱,那样才有味道。” 经理室的电脑果然可以联网查阅前台的监控录像资料,唐成还发现输入授权密码进入几个隐藏文件夹之后,这台电脑里面的内容挺丰富的,有不少激情动作片,竟然还有男男基片,看拍摄地点都是这家宾馆的房间,看来刚才说的偷拍之事在这家宾馆没少发生。 年轻的蒙面人一边浏览一边摇头:“拍的也太差了,音效、光线、角度都不行,这样的摄影师真该挨揍!”说着话还把看过的文件全部粉碎删除。 年老的蒙面人笑笑,催促着说:“小老弟,别光顾着看**了,办正事要紧。”然后单手拎着胳膊将光头老板拖起来放在沙发上,那样子就像拎一只退了毛得肥鸡一样,然后闷声问他: “昨天刚从你们508房间走的那伙人,究竟是谁?麻烦你在前台监控录像里全部给我认出来。” 光头老板哆嗦着说:“每天进出这么多人,我怎么可能认识?” 第176章 免费拍照 年轻的红巾蒙面人在一旁无所谓地说:“不认识就算了,我们已经查了他们的登记资料和入住退房时间,看了录像自己能认出来。”停了一会带着严肃的口气说: “不过,今天把你请到办公室来,总要聊个明白吧。那伙人设局行骗,拐跑了我一个朋友的女人,我们是来算帐的。” 光头老板嘟囔着说:“冤有头债有主,这可不关我的事!” 红巾年轻人说:“他说的话也有道理,确实不关他的事,大叔,你看怎么办?” 年老的黒巾人恶狠狠的说:“别耽误时间了,快拍照吧。光头,你配合一下” “怎么配合,我可是男人啊?”光头老板吓了一跳:“难道你们” 年轻人掏出一个数码相机嘿嘿笑着说:“光头佬啊,你就担待点吧,我这位大叔不仅崇拜陈冠西,而且有点变态,他觉得你的光头不好看。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们用刀现场把你的头顶划上一道深深的口子,那样子成了什么东西你自己应该很清楚的;第二,拍成照片留给你做个纪念。”说着话在他的光头上拍了一下缓缓地说: “你看看是要那道口子呢还是留照片?” 光头老板瑟瑟发抖,不敢大声说话,但嗓子已经哑了,连连点头说:“照片,照片!” 年轻人不耐烦地说:“那你还废什么话,快准备吧。” 光头老板本来就是光着身子的,从沙发上坐起来,两只手伏在沙发上,把一个圆滚滚的***翘起来,像一只就要开膛的白条猪。年轻人举着相机拍了两张又摇头说: “不行不行,太没有创意了,来来来,画上口红,带上胸罩,摆几个pose,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 口红和胸罩都是刚才从光头老板睡觉的房间顺手拿过来的,刀就在眼前逼着,他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照办。胸罩挂在他的胖身子上还挺合适的,不过看起来还是显得不伦不类。年轻人可够阴损的,让光头摆了几个“够银荡”的造型,又对着电脑做了几个下流的姿势,最后让他半抱着一个柜子模拟“实战”。 年轻人拍够了,收起相机,让光头老板穿好衣服,对年老的人说:“大叔啊,你看他也挺配合的,就别再为难人家了,您还有什么事吗?” 年老的黒巾人向光头伸手说:“给钱!” 光头这时候看着这两个人,眼神就如看着魔鬼一样,喘着气问: “你们不是说不要钱吗?” 年轻人怪笑着说:“大叔,你咋回事啊,我又不是专业摄影师,拍照是免费的,收什么钱呐?” 年老的黒巾人说:“八十九块五毛钱,找不着正主,他光头付连带责任。” 年轻人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光头,你有八十九块五毛钱吧?” 年老的人又想起除了女儿兜里被人拿走的八十九块五毛钱之外,自己昨天打车赶过来还花了一百块钱,也得这光头付,于是改口说:“不止八十九块五毛钱,应该是一百八十九块五毛钱,凑个整算就是两百,老子不找零了!” 光头老板还真在办公桌里找出了两张百元钞票,双手递给那人说:“大侠,录像也看了,照片也拍了,钱也给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年轻人晃了晃照相机说:“光头,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听说你小舅子还在这个区的公安分局当个小科长?你要是老老实实开宾馆做生意的话,我懒得找你,但你不仅藏污纳垢,自己也参与见不得人的勾当,别说帐算不到你头上!以后再这样,那就网上见,也来个艳照门基情大曝光!” 年老的人摆摆手说:“小老弟,你先走吧,在门外等我,我还有几句话想和这位老板单独聊聊。” 年轻人坏坏地笑了笑,带着邪邪的语气说:“咦,是不是大叔真的喜欢上这光头了,要来真格的呀,来就来吧,还怕我观战!” 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兴趣,我也不好这一口。” 年轻人点点头:“那好吧,小心别聊出人命,也别留下能验出来的重伤。”说完话推开窗户,从三楼直接就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胡林问唐成:“你是怎么想起来给男人拍luo照这一招的,还把他拍出了基情动作片,太有创意了,真够损的!” 唐成一边删除相机中那些恶心的照片,一边笑着说:“谁说男人就不能拍luo照了,我看到他电脑里就有那些东西,用这一招回敬他算是罪有应得!”唐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会发善心做好事,他要是使坏整起人来,能让人脊梁骨都发凉,想起来就做恶梦。 胡林的眉毛又皱了起来:“已经知道那伙人的面目,以你我的眼力,只要撞见了一定能认出来,但他们登记的身份证只有一张,也不一定是真的,下次落脚也很可能会换,这么大的城市找起来可不容易。” 唐成宽心地说:“胡老板,你就好好做生意照顾家人吧,你并不是行走江湖的人,除了一身功夫之外很多事情已经生疏了。这事就交给我吧,只要那伙人还在广州,我总有办法把他们揪出来。” 胡林爽朗地说:“老弟,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唐笑笑:“大叔,江湖同道有缘相聚,就这么点小事没必要刻意谈谢,你还是想想怎么哄劝闺女吧,不要让她因此受到心理伤害。” 胡林叹了一口气:“师父当年教我‘助生人莫轻己身涉险,有热肠但不可无眼光’,我也只能这么教孩子了。但还有最关键的一件事,我要让她亲眼看见那帮坏人被惩治,才能解开她心中的疙瘩。” 唐成伸手拍了拍胡林的肩膀:“她一定会看见的,而且会开开心心的看见,保证会逗得她咯咯直乐。”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胡老板开的饭店门前,这时候天还没亮,饭店却虚掩着半扇门,里面的灯也是亮着的。唐成扭头说: “没见过你们家饭店这么早开门啊?” 胡林轻松地说:“一定是我老婆,她应该猜到我做什么去了,起床在这里等我呢。” 进屋一看,老板娘肖云儿果然在屋里等着,见到唐成和胡老板一起进来,吃了一惊。胡老板摆手解释说: “这是一位江湖同道,帮了我不少忙。” 老板娘招呼唐成坐下,胡林去了趟后厨换了身衣服出来,又恢复了平日微微发福的饭店老板模样。老板娘很快炒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菜,还烫了两壶黄酒端上来说:“今天有点阴冷,大半夜出去做事,喝杯酒驱驱寒吧。” 第177章 该来的终于来了 肖云儿忙着摆好酒菜,然后向唐成连连道谢。唐成笑着问她: “老板娘,原来你早知道胡老板的功夫,也知道我俩去做什么?” 肖云儿笑了笑:“我老公的能耐我当然清楚,十几年前他还救过我,我们就是那样认识的。”说着话看看胡林,那样子有点甜: “今天我哄孩子睡,半夜起来发现他不见了,就猜到他想去干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插不上手,只能到这里准备好酒菜等着。” 胡老板挥一挥手说:“你回家吧,等会儿孩子该起床上学了,我和这位小老弟喝两杯,你就不用管了。” 老板娘很听话的走了。 两人喝着酒,慢慢就聊起了习武的事情,唐成首先发问: “塞外铁砂掌练到你这种火侯,可真不多见,没想过找个徒弟传承吗?” 胡老板苦笑着说:“我如果有个儿子,看他性子不错也许会教,但是小姑娘怎能学外家铁砂掌,家传是不可能了。”然后不无遗憾地说: “这门功夫想收徒的话,在如今这个世道太难找传人了,不传也就不传了吧。” 唐成听到这里沉默了很久说不出话来,陆超感叹传人难寻时大概也是这种心态吧? 但是,铁砂掌这种外家硬功和地理堪舆秘术还不一样,在现代社会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合适的传人确实很难找,不仅需要从小艰苦习练,而且练到胡林这种火候非常艰难。 喝了半天闷酒,唐成又开玩笑说:“胡大叔,好不容易遇到一位外家高手,找个机会交个手,如何?” 胡林赶紧摇头,说:“功夫练到你我这种地步,还是不要随便交手,伤了谁都不好。”然后又像记起了什么说: “老弟啊,你如果找到那伙人,不要自己先动手,回来告诉我一声,我一定要亲自出手。” 唐成点点头说:“行,只要我撞见了,不会自己偷摸活动筋骨,一定把你叫上!” 经过这件事,唐成再去“夜总会”吃饭,老板娘总是不收他的钱。这样的话唐成可不好意思再去了,但又觉得还是来这家饭店更方便,于是,就婉转拒绝说: “你们总是这么客气,我哪里还好意思再来?不来这里,又叫我上哪里吃饭?难道是要往外赶人吗?” 胡林笑笑大度地说:“那就打个折吧,结账抹零头,总可以了吧?” 所谓抹零头,就是唐成吃了二十几块钱,只收他二十块,五十几块钱,只收他五十块,总之零头不算。唐成想想这样也未尝不可,点东西的时候注意一些,不要弄太多零头出来就好了。 唐成已经向胡老板夸了口,一定能把那伙杂碎揪出来。但是广州这么大上千万人的城市,上哪里去找啊,总不能天天在街上逛指望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这时候,唐成想起了向兆军,这枚棋子可以提前动一动了。 唐成那天夜里用u盘拷下了两段录像,假如以“雷鸣前辈”的身份发给向兆军,让他帮个小忙在广州找录像里面的几个人,向兆军当然会乐意答应的。 向家在广州是有根基的,同时还有寻峦派的势力可以借助,找起人来比唐成容易多了。这样也可以试试向家对唐成这位“前辈高人”的态度如何,是不是有暗中结交之意? 除此之外,唐成还做了另外一件事。 凌韵这段日子经常发帖子寻找人,在各大论坛已经混的很熟了,唐成求她帮个忙,在发寻人启示的时候,有空把胡星亚遭遇的事情也写成另外一个帖子发出去,提醒更多的人不要轻易上当。 唐成正准备联系向兆军,不曾想凌韵那边却有事情了,有人跟她联系声称知道石晋文的下落。凌韵还没有忘记唐成的嘱咐,很高兴的打电话来告诉他。 唐成却长叹了一声,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凌韵这种找人的方法,不找出问题来才怪!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遇到心怀歹念之徒,连唐成都暗自纳闷,难道广州的治安风气已经空前好转了吗?要知道,现在那些骗子的手段可高了,不然怎么会出现那么多的电信诈骗案子。 如今的凌韵就像一只蹒跚的羔羊,在城市从林中乱闯,稍不注意就会引大灰狼上门,这不是很轻松就能抓住吗? 唐成也在等着大灰狼上门,心里很清楚,这是迟早的事情,不经历这些教训,凌韵是不可能成熟的。 老石的下落,这世上只有唐成和陆超两个人知道,如果冒出第三个人,要么是阎王爷好心好意派来报信的,要么是心怀不轨企图骗财骗色的。阎王爷派人来报信的可能性根本就不会发生,那就是哄鬼的,只能当歹徒对待。 但是,唐成并没有劝说凌韵不要和对方联系,也没有让凌韵去报警,甚至没有对凌韵明说对方一定是骗子,只是很“热心”的告诉她应该小心点,让他来帮忙处理这件事,凌韵很高兴的答应了。 首先是通过网络,后来直接通了电话,凌韵终于“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联系的人是个女人,自称是道上的朋友,知道石晋文在哪里藏身。按她的说法,石晋文在成都替别人捎了一件赝品元青花,却在来广州的路上弄丢了。 石晋文提出赔一笔钱了结,事主却不答应,一定要他还东西,否则就剁他一只手,石晋文便匆忙藏了起来。跟凌韵联系的那人偶尔发现了石晋文的藏身地,声称可以把石晋文的下落告诉凌韵,但需要三十万封口费,否则的话就把消息通知正在寻找石晋文的事主。 这个故事编的很像,有些情节竟然与无人知晓的事实完全吻合,看起来天衣无缝! 唐成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暗自心惊:对方一定是老手,而且非常有可能是团伙作案。设一个成功的骗局,不能仅靠张嘴说瞎话忽悠人,幕后需要做很多调查工作。 凌韵在寻人启事中已经透露了石晋文的一些信息,通过这些信息很方便就可以查证:石晋文是一位成都的古董商,今年五月初离开成都自称要到广州,从此下落不明。 而对于故事中编排的内容,一眼就能看出骗子的经验是很老道的了。 广州悬赏征集元青花的活动,在业内很轰动,不是什么秘密,那伙骗子肯定也听说了。石晋文身为古董商为了这件事从成都赶到广州,完全说得过去。 更高明的是,骗子自己并没有说出广州悬赏征集元青花的这回事,好像也不清楚石晋文来到广州的目的。 第178章 痴心女救情人 凌韵只要向石晋文的旧相识或者搞古玩的人稍微打听一下,石晋文是否有可能带着一只赝品元青花从成都到广州来?自然有人会告诉她这件事,经过分析之后认为非常有可能。凌韵就会觉得恍然大悟,意识到原来如此,心里当然就会高兴的,骗子的话也就更可信了。其实这个结论是凌韵自己调查出来的,不是骗子直接告诉她的。 高明的骗局,不是把所有编造好的事情都说出来,而是先编织一个完整的推理链条,然后抛出链条中一环来引人上当。他们不怕你去调查,因为你肯定会查出证明他所说的证据,这种手段的术语叫作“按线穿珠局”,也是最难识破的一种江湖门槛术。 至于说石晋文丢了一件赝品,事主非要把东西要回来,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比如事主就是文物造假团伙的头目,这件东西是刚刚试制成功的样品,打算将来在国际黑市中设系列骗局进行巨额诈骗。 这次利用石晋文这个合法古董商的身份,拿到广州那场承诺保密的征集活动中秘密“试水”,不希望出任何意外,更不希望这件样品不受控制的流出去,现在却莫名其妙的丢了,当然一定要追回了。 凌韵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假如她不相信的话可以私下请教信得过的内行,比如唐成这种人,完全可以推理出上述的可能性。 骗子只是说出这件事,却不解释为什么,甚至还会说自己也不知详情,假如受骗者去请教内行人,反而能帮他们圆谎。 不论凌韵怎样怀疑,只要她想找到石晋文,就会和对方接触。就算换作唐成这样的**湖,如果事先不知其中的内情,站在凌韵的角度很可能也会入局。 “按线穿珠局”通常就是对付**湖的,对付凌韵这种人当然更是绰绰有余了。 对于以寻找石晋文为生活目标的凌韵来说,根本就不知道杀死老石的凶手就在身边,是她人生最荒诞的不幸。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她最大的幸运,只有唐成能一眼拆穿这种骗局,无论对方设计的多么高明,都不可能入局。 凌韵询问唐成该怎么办,唐成建议她先稳住对方,答应想办法筹钱,同时不要忘了问对方:“怎么才能相信你,万一钱给了,找不到石晋文怎么办?” 这是每一个人都会问的,对方当然不会起疑心,很干脆的答复说,石晋文躲在惠州,可以先告诉凌韵他的藏身地点就在海边,等找到人再给钱。 她同时又警告凌韵说:石晋文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藏身地暴露了,假如她见到石晋文的当天没有给钱,就立刻通知事主,让石晋文来不及逃脱;假如钱收到了,她们就不管闲事了。石晋文可以继续藏在惠州海边,也可以换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甚至可以去东南亚。 这样的答复当然可以让凌韵动心了,她满怀惊喜同时又满面愁容的问唐成:“我没有三十万,难道把房子卖一套吗?” 唐成心中咯噔一声,骗子玩了这一手,就不仅仅为了骗财了,而是直接冲凌韵这个人来的,看来已经把她的情况调查的比较仔细。假如换作他设这个局,从最歹毒的目的出发,也会这么做的。 给一个惠州的地址,就说石晋文藏在那里,让凌韵去找,而且还把地点定格在海边,缩小了范围。只要凌韵到了地方,那就是有去无回,她这种姿容娇美,气质高雅的年轻女子面临的命运将是很凄惨的。而且只要控制了凌韵这个人,属于凌韵的东西包括广州那两套房子,都能逼她签字转让,一个孤身弱女子落入魔掌想要反抗,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凌韵住的这套两居室,一间是她的卧室,另一间布置的很简单,就是一个书房的样子,有一个书架和一张电脑桌,他们就在这间房里商量。苏晓慧也在旁边听着,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神情很是紧张、好奇还有些担忧。 书房中唯一的装饰就是墙上挂的一幅立轴山水人物画,一看就是明末山水人物大家陈洪绶的风格,笔法神似,画风模仿的非常高明,几乎可以乱真,落款题名就是陈洪绶的自号“老莲”,但纸质、题款、篆印都有破绽,应该是一副赝品。 唐成想了想说:“你告诉对方,手里没有那么多钱,暂时只能拿出十万,剩下的用石晋文留下的一幅陈老莲的画来抵,相当值钱的古画。” 凌韵皱着眉头说:“哪一幅古画?” 唐成指指墙上:“暂时就用这一幅吧。” 凌韵摇了摇头说:“这幅画是晋文原先留在这里的,我屋里还有另外两幅,晋文告诉我全是赝品,但对他有纪念意义,所以要一直留着。” 唐成安慰她说:“没关系,那些人也不知道,而且这种赝品在内行人那里也很值钱,就算你卖房子筹钱需要的时间也不短,还是尽快打听出石晋文的下落比较稳妥,稳住对方别再出状况。先试着问一声,看他们答不答应?” 凌韵的表情很无助:“就算是这样,我连十万块也没有。” 唐成很干脆的说:“我有十万,先借给你。” 凌韵十分感激,差点快要哭出声了,弱弱的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 唐成打断了她的话:“谢什么谢,不过是暂时借你用,又不怕你跑掉,如果你找到了石晋文,一切都好办了。” 这时候,苏晓慧插话了:“唐成哥哥,我刚才还在想,假如凌韵姐姐就是要卖房子,可以把这套小的卖了,暂时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反正还有一间没租出去。” 唐成在心中说,这小丫头也会琢磨事情了,但她琢磨的就是那伙骗子设想的。假如凌韵真要卖房子,第一个上门买的人恐怕就是骗子的同伙,甚至同意先借钱给她都说不定。这样倒也能把那伙人给钓出来,但唐成不想这么做。 苏晓慧一直很关心凌韵的情况,出了这种事情,唐成把小丫头叫来一起“商量”,目的就是要让她从头到尾经历这个复杂而高明的骗局,学会自己分析和思考,有这碗水垫底,今后遇见什么事情也就会小心很多了。 有时上当的过程,也是受教育走向成熟的过程。 凌韵没有什么主见,完全按唐成说的办。 当然了,凌韵也给夏碧莲打过电话。夏碧莲在电话里告诉她这种事情不太好报警,就算报了警,全是道听途说没证据的事,警方也不好查,该怎么做全听唐成的。 第179章 独身涉险 唐成听到夏碧莲的话有一点小小的感动,看样子,在某些方面,夏碧莲对他还是很信任的,不仅仅是个江湖小混混,这种被别人肯定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本钱。 凌韵和那个人联系,全部按照唐成的意思说,对方考虑了片刻,很痛快的答应了,只是催她快一点。这也不意外,在那些人看来,石晋文是一位古董商,留下一幅值钱的古画完全正常。况且骗子的目的就是凌韵本人,只要把人骗到手就不愁得不到别的东西了。 第三天晚上,唐成把十万现金取来了,那幅画已经从墙上摘下来卷好放在画筒里,三个人又凑在一起商量。 苏晓慧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凌韵姐姐,我觉得你不能这样去惠州,万一那伙人是骗子,你一敲门就把你抓进去,被拐卖了怎么办?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还带着一大笔钱,实在是太危险了。” 凌韵这种女人,如果落到犯罪团伙手里,那可是难得的玩物和值钱的宝贝,下场要比拐卖凄惨百倍。但是,小丫头能考虑到这些并提醒凌韵,唐成已经很满意了,便试探着问: “晓慧,那依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 苏晓慧眨了眨眼,想了半天犹犹豫豫的说:“凌韵姐姐不能去,可以分兵两路,请别人去惠州看看晋文大哥是不是躲在那里,如果见到人了又没有问题,打个电话过来,凌韵姐姐可以在广州付钱。” 小丫头说的倒挺在理,唐成反问她:“那么谁去惠州呢?” 两个女人面有为难之色,对望一眼都看着唐成欲言又止。唐成暗暗笑了:“好你个苏晓慧呀,胳膊肘冲外拐,这就把我给卖了?以为你唐成哥哥有多大本事!假如那里真有埋伏,那些坏蛋就不会把我抓住,逼着我通知凌韵说没问题?” 他心里虽然然这么想,表面上却没有任何不悦,爽朗地说:“交给我吧,我能找到合适的人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也算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苏晓慧听见唐成这么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松了一口气笑着说: “唐成哥哥能找到人去就太好了,我刚才还在担心假如是你去的话,人生地不熟会不会出事。你要是找当地的朋友去,也告诉人家一定要小心。” 凌韵不无担忧的问:“这样做,那些人会答应吗?” 唐成很肯定的点头说:“只要你的态度坚决,他们一定会答应,这是人之常情。放心好了,既然你已经答应给钱,他们在没有收到钱之前,石晋文是不会有危险的。” 说完句话,又没有理由地加了一句:“假如他真在惠州的话。” 这种要求很正常,普通人出于谨慎都会想到的。而且凌韵越谨慎,就显得她越当真,越容易中对方的圈套。 商量完后,凌韵拿出电话跟那人联系,唐成就在一旁小声的指点她该怎么说,对方好像很不高兴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同时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凌韵可以找人去惠州确认,但只能让一个人去,那人不能开车只能步行,看见石晋文之后立刻打电话通知凌韵付钱。但是,凌韵需要现场付钱,一个人带着现金和那幅古画,到一家饭店的包间里等着。对方会先给她一个地址,她打电话通知别人去确认,如果没有问题就付钱。 凌韵担心对方不守信用或者根本不知道石晋文的下落,对见面付钱的事顾虑重重。为了消除她的担心,商量的交钱地点定在市中心一家很热闹的饭店包间里,附近人来人往看上去很安全,旁边拐一个弯不远马路对面就是区公安局。 那人还警告凌韵不要再耍花样节外生枝,企图找人通知石晋文转移,他们会一直盯着的,发现不对就封住石晋文的门,立刻通知事主派人来。 听上去好像没有破绽,但是,唐成心里暗骂这个团伙花样可真多。不要以为在人多的场合就绝对安全,实际上有一些特别的绑架案就是在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从饭店包间里扶出一位看似醉醺醺的同伴,出门就塞进汽车里,谁也不会起疑管闲事。假如凌韵真的一个人去了,结果十有八九就是这个样的。 看来这个团伙在附近踩过点,非常熟悉凌韵的情况,知道她在广州孤身一人几乎没什么朋友,为人单纯容易上当,遇事又没有主见。 假如凌韵找人帮忙去惠州的话,恐怕只能找那个以前就认识的小伙子房客了。这伙人连唐成都算计进去了,只可惜不了解唐成的底细,没有把他当回事。 唐成想到了这些,当时却没有说出来。等真相大白之后再慢慢解说吧,有这一系列的经历,事后回想起来,也能让这两个女人明白很多事。 唐成当然不会让骗子牵着鼻子走,但他真的找人帮忙了。这时候才深切的体会到一个人闯荡江湖身边没有信得过的朋友遇事也很麻烦。 他没有找向兆军,而是去“夜总会”找了老板胡林。 胡林正在饭店门口招呼客人,大老远见到唐成就笑呵呵的喊:“小老弟,今天吃点什么?” 唐成走到近前悄声说:“大叔,有一件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可能要耽误你一天时间。” 胡林见他神色很严肃,心领神会,说:“别在这里说话,我们到后面巷子里去。” 在饭店后面的小巷中,唐成和胡林耳语了很久,不仅告诉了他凌韵的遭遇,两人还商量了明天的计划。 不论对方这次能否行骗成功,唐成是不会放过这个团伙的,因为他感觉到了威胁。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伙人已经在附近踩过盘子盯上凌韵了,而且计划的如此歹毒,绝对是一帮人渣。 他不可能总在凌韵身边守着,既然对方已经动了手,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顺藤摸瓜查出这个团伙的落脚点,回头全给收拾了! 第二天一大早,尽管苏晓慧很担心,但在唐成的劝说下还是去正常上课了,唐成特意叮嘱她晚上别回来,就在宿舍里和别的同学挤一夜。 苏晓慧一走,唐成也出门了,背着一个包去了广州天河汽车客运站,然后消失在拥挤的人流中。 唐成当然没有真的坐车去惠州,等他从客运站出来的时候,头发已经变得花白,步履略显蹒跚,带着塑料框老式眼镜遮住了眼睛的轮廓,嘴角也微微撇着不像平常的样子,两颊还多了几枚老人斑,那样子分明就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头。 第180章 赴宴 唐成换装的技术也是一流,他只是换了鞋和裤子,上衣只是把原先红色的双面夹克反穿过来,浅灰色的那一面换到了外面,就这么简单的改装,谁也不可能认出他来。 走江湖卖艺,表演时需要耍各种角色,飘门高手自然知道如何在短时间内改变自己的体貌特征,唐成背着包在附近找一间洗手间就全搞定了。 下午快五点的时候,凌韵出门了,她将一个带子很长的提包斜跨在肩上,左手紧紧握着袋口,右手夹握着一支画筒,神情很是紧张,走出小区向周围打量了半天,然后才走到路口打了一辆车前往市中心指定的饭店。 她真是一个人去的。 下午有点堵车,到了地方已经过了五点半,这家饭店很热闹,外面散台的客人几乎坐满了一半。凌韵走进来环顾四周略微有点放心,因为这不是什么大饭店,营业面积只有一层楼。饭店门朝东,进来是大厅和散台,在大厅的北侧与南侧各有四间包间,西侧是厨房的入口和洗手间的位置。 包间并不隐蔽,与外面的大厅隔了一扇门而已,看上去比较安全。凌韵进门先问服务员:“我姓凌,订好的包间,请问客人来了吗?” 一个男性服务员查了一下柜台上的登记本说:“凌女士订的包间在一号房,登记的是四位用餐,客人还没来,请问您现在点餐吗?” 那伙骗子很狡猾,订包间用的是凌女士的名义,留的也是凌韵的联系方式。 凌韵听说人还没到,紧张的心里觉得轻松了许多。她推门进去,没有看见人,但感觉有些不一样,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便点头对服务生说:“我先点菜,你们就上吧,我在包间里等他们。” 凌韵一方面是为了节约时间同时也出于谨慎,自己先点好了菜,进了包间关上门,将桌椅板凳以及屋子里的摆设仔细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然后又把门开条缝半掩着,坐在那里忐忑不安的等待。 唐成是在凌韵进门前十分钟先一步走进这家饭店的。他坐在靠窗边的座位上,点了一道很费功夫的煲汤外加两个小菜,很随意地看着报纸等待服务员送汤,并提前把账结了。 凌韵走进饭店时曾仔细观察周围的人,目光从唐成的脸上扫过却没有认出来。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是绑架,也不是绑架后交赎金,而是凌韵花钱买石晋文的消息。对方唯一担心的是她是否愿意真给钱,而凌韵担心的是对方是否有真消息,接头地点一般不会像绑架案那样换来换去,除了担忧钱财损失,在这种地方人身危险也不大。 然而这些仅仅是表面现象,对方要是有石晋文的消息想要钱,直接上门讨价还价就可以了,不必搞得这么复杂。唐成心如明镜一般,但凌韵却不清楚。 唐成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凌韵走进一号包间,忽然有了一丝歉意。 是的,他一直在帮她,但凌韵也是在他有意的指引下走到这一步的。假如换成苏晓慧,他肯定舍不得让那小丫头冒这样的危险。 但是,唐成却“舍得”让凌韵来,不同的人在每个人心目中都是亲疏有别的,对老石曾经的女人,哪怕再同情,看来潜意识中对她还是有疏远感,没有当成自己非常在意的人。 就在这时候,唐成发觉事情有点巧,于是,决定让这个女人提前从这场危险的骗局中抽身。他把手放在兜里,调响手机铃声,装作接电话的样子,实际上是拨出了一个电话,打给准备接应的胡林: “小李啊,嗯,我到广州了,已经住下,出来吃晚饭呢。我见到你女儿的朋友了,就是上次给她指路的那个男生,今天来接站了。对,对,对,就是他!你要开车过来呀?好啊,那就多点几道菜,我俩一起吃。” 凌韵走进饭店之前,不远处的街角有个卖报的年轻人,身形消瘦带着太阳帽,手里拿着一摞南方都市报,一边小声吆喝一边注意观察过往的行人,有点像上世纪三十年代战争中接头的特务。 凌韵一个人走进饭店的时候,他显然注意到了,却没有跟进来,而是继续观察周围,分明是在分辨有什么其他人在注意凌韵,确定有没有人跟踪。 这个人唐成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不敢肯定。等凌韵进了一号包间掩上门,大厅对面的六号包间门开了,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看样子是去洗手间。但是来回的路上却有意无意的在观察大厅中所有的人,好像是在分辨有没有人在注意一号包间。看见这个中年男子,唐成终于确定了这伙人的身份。 事情就是这么巧,这伙人竟然就是曾经在景福宾馆开房的那伙人,他和胡老板想找却没找到的那帮杂碎。 唐成会改变体貌特征,那伙骗子在同一个城市中做案,不同的场合外貌特征多少也会有些不同的掩饰。比如曾经在路口行骗的那个“高中生”,唐成在录像里见过,带着眼镜背着书包确实有学生气。但这时候在外面卖报的那个小贩,虽然也很年轻,但看上去显然比高中生的年纪要大,没戴眼镜却戴了一定太阳帽,不是很熟悉的人很难认出来。 监控录像并不是很清楚,画面也比较小,唐成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也不敢肯定,可是见到第二个人,他就能确定了。 这个中年男子的外貌特征也有一些改变,但唐成仍然觉得眼熟,在景福宾馆的监控录像中见过,这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那就不仅仅是眼熟的问题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外面停下一辆面包车,走下来一个女人,看身材和发型,与凌韵很相似。她和路口卖报的小贩交换了一下眼神,小贩以不易察觉的动作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这个女人进了饭店,也到了六号包间。 又过了几分钟,那卖报的小贩消失在路口拐弯处,等他再出现时手里的报纸不见了,上衣的颜色也变了,竟然和唐成一样,穿的是正反颜色不同的双面夹克。他也走进饭店到了六号包间。 望风的人进来了,车也停在了路上,说明这个“现场”的人差不多应该到齐了。看见这个架式,唐成也能猜测对方想怎么干:想个办法将凌韵骗进六号房间,关上门下**或者用别的手段,把她弄成喝醉的样子,然后和里面那个女人换了衣服,趁机扶出门上车。 唐成点的煲汤已经端上来了,他喝了两口便起身离开了饭店。 第181章 螳螂捕蝉 唐成出了饭店绕过路口在拐弯处拨通了凌韵的电话: “凌韵,我是唐成,你不要关包间的门,也不用说话,就坐在那里听着。那伙骗子在你对面的六号包间,不要抬头看,心里有数就行。 他们是诈骗团伙,我有朋友栽过,我认识他们,你赶紧走吧,出门去公安局报案。 不是要你报案抓这里的骗子! 你找借口报个别的案,在局子里坐下就行。就说你的钱包在公交车上被掏了,丢了五千块,要警察帮你抓小偷。 不用一定去派出所,分局也有报案点。先别提是不是报假案,这种事多了,你表现的难缠一点,敢不接待就投诉,警察会让你登记做笔录的。 你从公安局出来立刻回家,在我回来之前,没事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好了,你可以走了,我这边电话一挂,骗子那边的电话就会进来,会让你去六号包间,你就这么跟他们说” 唐成正是料事如神,他刚挂断电话,凌韵的电话又响了,那边是个女人的声音:“凌小姐,你已经到了?现在出门,装成上洗手间的样子,从洗手间出来不小心走错方向,到六号包间,我们等你很久了,石晋文的地址就在我手里。” 凌韵的反应却大出骗子所料,只见她带着东西推开门走向柜台,一边战战兢兢的答道:“我刚刚接到公安局的电话,他们找到石晋文了,要我立刻去一趟……” 然后抬头结结巴巴的对服务员说:“我有急事要走,一号包间点完菜了,帐我先结,谁来谁吃吧,酒水让他们另算。” 这回轮到那伙骗子傻眼了,无论多么高明的骗局,对方在最后一刻不上当也没有办法,况且他们并不知道石晋文的下落,警方找到了石晋文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就是发生的时间实在太巧了! 凌韵出了饭店在路口拐弯处,从唐成身边走过,脸色发白神情犹豫好像很害怕,但还是咬牙走进了马路对面的公安分局。 唐成看见这一幕有些不忍,但也觉得很安慰,谁能想像,凌韵这种人如今也能干出报假案这种事了,至少在心理上也是过了一道关口。 最重要的是,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凌韵“一个人”面对的!唐成并没有“露面”。 唐成当然不会在饭店动手抓住这帮人,那样的话等于暴露了自己的来意,非常明显是凌韵设局来引他们上钩,假如不小心走脱了一、两个,事后回来报复凌韵也挺麻烦的。 既然唐成想收拾掉这个团伙,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想把凌韵牵扯进来,那个团伙骗的人多了,让他们栽了之后自己去猜是怎么回事吧。 胡林开着一辆面包车赶到了,他并没有去惠州,既然线索就在饭店里,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舍近求远。那一伙骗子神情惊疑不定,坐着他们那辆面包车离去之时,胡林皱了皱眉头说:“在市区里可不太好跟啊,太近了容易被发现,太远了容易被甩掉。” 唐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样子看上去很疲倦,眼神直直的有点发呆,轻轻的说:“尽量别给他们发现,我来指路。” 说完话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唐成尽量展开神识,锁定了前方那辆面包车,不敢分神。 他当然没有陆超那么大的本事,从广元追到成都都不会把人追丢,要不是这几天练剑很有心得,对神识的精微感应控制的相当好,根本就不可能长时间、远距离的锁定一样移动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唐成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不需要时刻完全锁定目标。为了节省精力,在胡林能看见的时候并不需要运功,只有等到那辆面包消失在视线外,才展开神识若即若离的感应,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在搜索,只要不让对方脱离神识感应之外太长时间就可以了。 胡林很惊讶,唐成怎么就成了电子定位器了,跟北斗卫星导航仪一样准确,他从内心对唐成充满了佩服之意。 他们一路跟踪,最终查到了这伙骗子的落脚点。在老城区一条巷子里,是一户独门独院的老房子。 唐成点了点头说:“就是这里了,应该还有别的同伙,暂时不能确定对方有没有高手,现在这几个倒不必怕,我们小心点暗中盯着,后半夜再动手。” 天色擦黑的时候,骗子们又回来两个同伙,是一男一女,女的就是曾在景福宾馆中出现过的那位中年妇女,而男的却引起了唐成的注意。看身形步法,那人显然是个练家子,虽然比不上自己和胡林,但是功夫不错。 更特别的是,唐成感觉到这人好像有若隐若现的灵觉,进门时观察周围警戒性非常高,对他们所在的这辆面包车很是怀疑。 拥有自发灵觉的人并不多见,但天下这么多人,能遇上也不算很意外,这人有些类似当初的唐成,有些懵懂的灵觉感应但是自己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怎样去掌握、锻炼和控制。 唐成提醒胡林:“我们这辆车换个地方藏起来吧,否则会引起对方疑心的,刚才最后进去的是一位高手,虽然身手不如你我,但也不可小觑。”说完又交代任务: “等后半夜动手的时候这个人交给我,你对付其他的,先全部用重手法打晕,然后再叫醒了慢慢追问。” 惠州那边果然有埋伏,不仅有一位高手坐镇,而且他们所在的那套房子动了手脚,门铃上可以通高压电,只要有人一按就会被击晕,功夫再好也容易着道,可惜没有派上用场,那边的两个人晚上也回来了。这些都是后半夜“审问”所得的结果。 没动手之前,有一件事让唐成觉得很纳闷。对方设计的这个按线穿珠局从头到尾都带着江湖高手的痕迹,手笔也不小。像这种骗子一般不会轻易出手,怎么连初中女生的零花钱都骗,有点解释不通啊? 难道其中有一位江湖高手,而其他的人都是“档次”较低的杂碎,或者是两伙人临时搭班子共同行骗?审问的结果证实了唐成的猜想,确实是两伙人,更确切的说,是那位高手找到并收服了另外四个骗子组成的小团伙,在幕后授意他们出面针对凌韵设局。 那个小团伙在景福宾馆开房间,开展自己的“事业”,并顺道踩盘子摸清凌韵的底细,在凌韵发传单的时候还上前和她搭过话。 按以往的老习惯,他们退房之前搂草打兔子,讹诈了胡星亚等三个初中生的钱。 第182章 跟踪追击 这两伙人是分开处置的,唐成首先摸进房子负责制服那位高手。 唐成进房间的时候,对方已经惊醒了,但还没来得及出声跳起来,就被一股凌厉的煞气笼罩,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唐成也不客气,用一块黑布蒙上那人的眼睛,堵住两只耳朵,捂住嘴,只留着两只鼻孔喘气,浑身捆的像粽子一样结实,被丢在房间里,然后去帮胡林对付另外几个人。 没想到那胡大叔更有趣。他的衣服里面扎着束气带,看身板就像个棒小伙,仍然以黑巾蒙面。他把睡梦中四个骗子全部打晕之后,提到了一间大屋里,又用凉水把他们弄醒。 铁砂掌练到精华内敛的程度可真不是好玩的,不用捆不用绑,这帮人就像得了一场大病一样浑身无力,虽然不妨碍做任何动作,却叫不出声也跑不动,只能哆哆嗦嗦以恐惧的目光看着这个蒙面人。 黑巾人一开始并没审问,噌的从兜里掏出一个数码相机,指着两个男骗子说:“女人就算了,你们两个,给我脱衣服!” 那两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都不敢出,也没有动手脱衣服,黑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们的肚子上各给了一拳,痛的额上直冒汗,然后乖乖地脱去了衣服。 这时候,唐成恰好推门进来,哑然失笑说:“小李,在这里用不着这一招吧?” 上次叫他大叔,这次叫他小李,唐成也太会装了。这次虽然也是用红巾蒙面,声音和头发看上去却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只是身形很矫健不再步履蹒跚,衣服也换了,精气神和下午在饭店中完全不一样,几个骗子也想不到晚饭时曾见过他。 黑巾人摆了摆手,坏笑着说:“新学会的一招,先试试,看看好不好使,你别管我。” 红巾人笑了:“那你就试吧,我去搜查屋子里的东西。”刚出门又转身回来叮嘱说: “虽然我们是临时客串警察,但也要注意文明执法,能不刑讯逼供就不刑讯逼供,千万别搞出人命来,就算要动手,伤残等级也别太高。” 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却差点没把四个骗子吓晕过去。 黑巾人要两个男子站起来,脱光衣服摆造型做动作,完全就是上次在景福宾馆光头老板那台电脑里看见的基情片段,那两人主动被动轮番上阵,脸上还要显出yin荡的表情。 只要“表演”不到位,黒巾人又是一拳砸过去,他不打脸只揍肚子,表面看不见一点伤痕,却能让人全身痉挛抽搐,喊都喊不出声来,那滋味简直比死还难受。 胡林因为双手骨节曾被唐成看出破绽,这次出门办事很小心,怕被别人发现,戴了一双脏兮兮油腻腻的手套。他时不时用这一双脏手在他们的脸上摸摸,又拍拍那光溜溜的屁股。 旁边两个女骗子虽然没挨揍也没被扒光衣服演戏,但也吓傻了,感觉全身汗毛倒竖,凉气直往骨子里钻。她们低下头,眼睛都不敢动一下。 不可理喻的疯子太可怕了!这时候的胡林就是一个实足的不可理喻的疯子,这些人想破脑壳也不明白,半夜睡的好好的被人从床上揪起来,开口不寻仇不问事更不敲诈财色,而是来这么不可思议的一出,难道是身怀绝技的变态?或者是要他们的这种表演去制作yin秽片卖钱? 拍完照片,那两个男人已经累得半死,两个女骗子始终低着头。 这时候,黑巾人让四个骗子并排站好,仍然不让男人穿衣服,自己摆了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开始发问。 那几个人胆战心惊,吞吞吐吐说了很多,一个女人把小时候摸同学的钢笔,一个男人把年轻时偷看女生洗澡的“事迹”都交代出来了。 唐成搬着一个大纸箱走进来,箱子里放着乱七八糟一大堆东西:各式各样的营业执照、合同样本、空白支票、发票、大大小小的公章、私章、银行账户信息等等,另外还有十几张真真假假的身份证、八十多张银行卡、几十万现金,都是从这套房子里搜出来的。 屋子里原先就有一台电脑,他接好电源架上摄像头和麦克风,对胡林说:“小李啊,你这么问不得要领,问到天亮也问不完啊,得琢磨警察的习惯,按这些证据问,能对上的就让他们交代清楚并写下来。看见这些东西,我相信他们在局子里肯定有一堆案底。” 胡林把纸箱接了过去:“行啊,小老头,姜还是老的辣呀。” 唐成大大咧咧地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隔壁忙点别的事,要是他们说的不对劲,千万别客气,待会儿我再来审查材料。” 唐成刚才搜屋子并没有多大动静,但这套房子里简直就像经历了一场浩劫,不仅家具和摆设弄的乱七八糟,有些地方连壁纸和地板都被揭开了。唐成回到隔壁的房间,摘了那名“高手”的眼罩、鼻夹和耳塞。 唐成关上窗户却拉开了窗帘,外面有微弱的光线照进来,他只是一个朦胧的身影,用略显沙哑苍老的声音说:“不要再装昏迷,企图暗中挣脱绳索突然发难,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恐,但随即恢复了镇定,尽量平静的说: “您是哪条道上的前辈?如果是来找那些人寻仇的,这就与我无关了,我和他们只是偶然相遇。”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这么镇定的反应,果然是个有阅历的**湖,这种人不太好审。 唐成不紧不慢的回答:“我叫雷鸣,久未行走江湖。三个月前,外面那伙人骗了我一位小朋友,要不是我及时相救可能就出了人命,我是来替他算账的。”听了一会又说: “不过,在这里遇到你这种高手,我很意外。” 唐成并没有讲实话,说出的来意和凌韵的事情竟然毫无关系。 那人看起来放心了,赶紧解释说:“雷前辈,既然是江湖同道,应知‘冤有头债有主’,三个月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你不要撒谎,要知道撒谎的后果是什么!”唐成有意加了这么一句。 “我说的都是实情。”那人胆怯地继续说: “既然前辈未露行藏,我也与这事无关,只要您原意高抬贵手放过我,不论提什么要求,晚辈能做到的,都尽量让前辈满意。” 唐成停了停,提高语气说:“哦,你愿意认栽,那么想送什么人情抽身呢?” 第183章 候三现身 那人听了唐成的话,感觉到有了得生的机会,赶紧说:“前辈刚才搜过这套房子,但仓促之间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外面院子中最大的花盆里,盆栽下埋着一件带铭文的青铜古器,在前辈眼中虽然不能说价值很高,但也是珍奇难得,就送给前辈玩赏做个见面礼。”然后讨好地说: “你我无冤无仇,今日不过是个误会,我对前辈的身手极为佩服,要是肯给个面子,今后不妨交个朋友,候某必然不能薄待。” 唐成听了这话,一闪身就出门不见了,不一会儿捧来一样东西,打开屋子里一盏台灯仔细观看。 这是一只兽面纹连盖青铜觥,此觥有盖,盖为虎头形,两角菌柱形,盖为子口,器为母口。口呈椭圆形带流,束颈,鼓腹,平底矮圈足,兽首鋬,盖首饰虎面纹,颈部饰云雷纹衬底的夒纹,盖身饰卷尾夔纹,两侧饰浮雕夔纹,腹、足饰云雷纹衬底的兽面纹,圈足饰云雷纹。高约16厘米,口长径约15厘米,口短径约8厘米,腹围约35厘米,该器器身满花,构思巧妙,端庄秀美,工艺精良,为殷墟青铜器中之精品。 唐成看了半天,好像很动心,但又叹了一口气,带着怒意说:“东西很好,哪来的?” 那人的眼神亮了:“看来前辈是个内行,我平日里就喜欢收集古物,前辈要是也好这口,那和我真是志趣相投,今后交个朋友常来常往,我保证能投前辈所好。” 唐成的语气好像更动心了,但却带着疑虑反问:“你真的和外面那伙人没关系?” 那人斩钉截铁的回答:“毫无瓜葛,只是临时雇他们办点事而已。前辈要是不信,出去问问就知道了。” 唐成点了点头说:“我自然会问清楚,那就再委屈你一会儿吧。”说完话伸手拢五指,指尖如钩在那人胸前闪电般的一啄。那人只觉得浑身一麻,顿时无法运转内劲,而唐成又一次闪身出去了。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面蒙红巾的“雷鸣前辈”又走了进来,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身形气势隐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拿起那只青铜觥冷冷问道:“这种东西,我用鼻子都能闻出来,刚出土不到两个月吧?看来你是一位道上倒斗的高手。” 那人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一转脸唐成的态度为什么会变的这么冷?他尽量以放松的语气说:“晚辈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头,平日喜欢收集古物,大多都是朋友和手下的弟兄送的,前辈要是也喜欢,拿去玩赏便是,我保证没有问题,何必多问出处呢?” 唐成放下青铜觥,不动声色的说:“我刚才问过,你与外面的人确实不是一路,但是老夫听说了你找他们办的事,却很感兴趣。”然后看了那人几眼,以不可违抗的语气说: “以你的功夫和手段,在道上不会没有字号,为什么会对一位失踪古董商曾包养的女人感兴趣,还玩出那么多花样,有点小题大做了吧?其中有什么门道,希望你说清楚,让老夫也开开眼界。” 那人心念急转,正在思忖怎样回答才能让这位前辈满意,这时候唐成却拔出了一柄寒光流转的短剑在晃动,他心中一惊,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却很惊讶看见这位前辈在房间里自顾自的舞起剑来,那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这位前辈有神经病吗? 唐成当然清楚很难从这种人嘴里撬出全部的实情来,就算这人痛痛快快什么都交代,只要在十句真话里掺一、两句假话,连不明底细的**湖都分辨不出来。而且他已经隐约猜到那人的身份,老石手下盗墓团伙中四个大班头之一的“候中天”,又称候三爷。 胡林在外间大屋搞“脱衣剧情”的一幕,效果很好,唐成受到启发,干脆在小屋里来了一段夺人心神的剑舞。 这位候中天当然不是在电视台说三国的那位名人易中天,只是江湖上的绰号,就和石晋文的绰号老石,又称石爷一样,知道其真名的人不多。 这人出道后干过几票大买卖,盗的都是汉唐、三国墓,又加上他平时喜欢做学者打扮,看起来很有学者风度,并以此身份为掩护,因此有了这个外号。 在这个复杂的团伙中,老石自然是老大,手下资格最老、作案最多的伙计是刘霸天,而“候中天”的地位仅次于刘霸天,人称候三爷。老石近年来很少亲临“发掘现场”,主要负责转手销赃、与国际黑市交易集团联系,“货源”大多是手下四个大班头组织小班头以及伙计们去“开发”的。 和刘霸天、二癞子、芋子娃、闻虫这四个自出道起就跟着老石的老伙计不一样,“易中天”是三年前才加入这个团伙的,地位却后来居上,因为他确实很“能干”。他的功夫不在老石之下,更重要的是为人聪明学什么都快,有一定的江湖阅历,加入团伙之后“成长”十分迅速,很快就能独当一面,再加上年纪不算大,潜力非常好。 假如再过几年,恐怕刘霸天的地位都不如他了,老石都考虑过这个问题,等将来“事业”做的更大之后,现有的摊子就交给这个人打理。但是,另一方面,老石对候三爷仍在考察观望之中,毕竟不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老伙计,不如其他人那么信任,很多重要东西比如外界的关系网络、黑市的上线资料等,暂时都没有向候三爷交底。 老石去川北盗“张献忠藏宝”墓时,候三爷正在外地做另一桩买卖,老石只带了其他四个大班头动手,并没有告诉候中天,本以为亲自出马小菜一碟,不料却有去无回,五个人彻底下落不明。 唐成和老石他们在一起时,听其余几个大班头私下闲聊时偶尔提及候三爷,言语中颇有些不服气。 候三爷盯上凌韵自然是有原因的。老大和团伙中其他的四个骨干全部无故失踪,他当然要追查。到了成都暗中试探接下石晋文产业和明面生意的秦慕莲和石文杰,却不得要领,那两人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石晋文还有一摊黑市生意,也不清楚他还有“老石”这个身份。 候三爷在团伙中的“上线”彻底被掐断了。他知道石晋文这几年一直与凌韵同居,顺着这条线索追到了广州,却意外的获悉凌韵正在寻找石晋文。 他的心眼就活动起来,找了一个诈骗团伙临时合作,设下这么一个骗局。 第184章 前辈请留情 假如老石还在,通过凌韵可能查到他的下落,但这种希望非常小,候三爷也明白老石等人十有八九是栽了,连尸首恐怕都找不着。 当然了,候三更重要的目的还是在于老石留下的东西。在他看来,石晋文在广州留了两套登记在情妇名下的房子,就是**湖狡兔三窟的退路之一,绝不仅仅是房子那么简单。 看来石晋文出了意外,事先留好的退路没用上,凌韵是个外行很多事情根本不知道,而候三爷这个行家说不定能从她嘴里以及老石留下的东西上查出线索来,可能关系到一批珍贵的文物收藏或者一大笔财富。 除此之外,候三爷更想得到的是老石和外界交易的关系网络、上线信息等资料,既然老石已经不在了,他未尝不可取而代之。 另一方面,他对凌韵这个女人有异乎寻常的兴趣,当初在成都见过几面,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惊叹老大太有眼光和艳福了,在身边“收藏”了这等女子! 候三爷当然不缺女人,但他从来没有玩过凌韵这种有大家闺秀气质的知识女子,偏偏生的如此柔美,就好像温室中带着露珠的娇艳花朵。让他看了就觉得身体发热,忍不住去联想将这个女人剥光了搂在怀里蹂躏,享受那柔白的躯体和婉转呻吟,是怎样的肆意与畅快! 可惜那是老大的“私藏”,他不能碰,连一丝一毫都不敢当面流露。 现在倒好了,假如他神不知鬼不觉设局成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凌韵这个女人是断不能留的。 但在“处理”她之前,不妨在老大曾经的女人身上,尽情发泄那一份近乎扭曲的妄想。 候三爷心里是怎么想的唐成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这时候,他开始舞剑了,有点像古装戏剧中的动作,就像三国时东吴都督周瑜在蒋干面前戏耍那种舞剑方法。 屋子的地方并不大,进退不过七、八步,左右闪转不过四、五步的空间,唐成变换步法,竟然能在这么狭窄的空间演练出一套完整的剑法。 看得出来,他是真正的在练剑,就和平时夜间一样,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而“太阿”的身形根本就不在乎有形空间的限制。 唐成练剑煞气四溢,就连他自己每次都要行功驱散反侵体内的煞气,更何况身边的候三?流转的剑芒就好像在舞动的身形外交织出一件寒光闪闪的外衣。 候三渐渐感觉置身在阴风和杀气纵横的古战场中了,有看不见的千军万马践踏而过,瞬间就有可能将自己踏成肉泥。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但还是无济于事,只希望自己能晕过去,可意识偏偏一直保持清醒。 要想让这种人开口说出全部的实情,就得让他的心理防线崩溃,最好的办法就是夺其心神然后再审,唐成已经懒得多罗嗦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伤其元神再说。 唐成在这里练剑,同时也在锻炼神识的精微控制。浓郁的煞气只凝炼在这几步方圆之间回旋,并不影响房间外的人。 等他练完一套剑法,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再看候三,冷汗浸透了浑身的衣服,人也像癫痫发作一样在不断的抽搐,他身下已经有了一大片潮湿,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尿裤裆了。 候三身上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割开,人毫发无伤,他的感觉却像被千刀万剐凌迟了一遍,神智已经不清醒了。 唐成收回剑意,迷漫的厉煞之气陡然消失,缓缓开口问他:“能拿出一件出土不到两个月的青铜器,不要告诉我你是个盗墓的外行,那个失踪的古玩商,究竟是什么来历?你与他又是什么关系?这次针对他的情妇设局,图谋的又是什么?”然后一语双关地说: “你这种人恐不会为蝇头小利出手,所以老夫对此很感兴趣,实话实说,我绝不伤你性命。” 听见他的问话,候三回过神来,感觉嗓子眼发干全身发寒,开口说话有些费力,低沉暗哑简直不像自己的声音了:“前辈,你听说过石爷这个人吗?” 唐成沉默了一会说:“有点印象,听说过这个字号,但不知这人在世面上的身份,难道,他就是石晋文?” 候三艰难的点头:“不错,他就是石晋文。” 唐成故作惊讶:“哦,那么,你是什么人呢?” 候三带着哭腔老实地说:“道上的朋友叫我候三,这几年一直在石爷手下混饭吃。” 打开的话匣子想收也收不住了,候三交代了自己的来历以及和石晋文的关系。说到最后,他心神稍定,也能稍运内劲驱散体内的阴煞之气了。他说的话还是有所保留,只说自己是为了找寻下落不明的老大和同伙,才一路追到广州,只是怀疑和试探老大的情妇凌韵而已,那语气就好像自己是道上最讲义气的人。 唐成听完候三的话,不动声色,仍然晃着手中短剑,低声说:“原来是候三爷,若老夫记得不错,你还有个绰号叫候中天,你上面还有个刘霸天对吧。”然后不容候三分辨继续说: “要想证明你说的话也不难,说几件你曾经做过的买卖,就从这尊西周青铜觥说起,老夫不是外行,你讲的是真是假,自然可以分辨。” 他当然不是外行,不仅一眼就能鉴定器物,看出它出土不到两个月,而且还听说过“候中天”、“刘霸天”的字号。候三已经确定这位“雷鸣”是同一条道上的前辈了,话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就不得不说点真料了。 这一次,他大概讲了二十多分钟,最后说:“您是同道中的前辈高人,今天就算候三拜个码头,希望今后能多多提携!” 唐成冷不丁突然挥出一剑,刚刚缓过一口阳气的候三陡然又感到凌厉的杀意扑面而来,一阵冰寒和刺痛直入体内,仿佛被无数利剑穿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看看是否出血了。 当初向兆军尚且无法抗拒这一剑,更何况这时的候三,他心神一阵恍惚,耳中却听见唐成淡淡的问:“候三,你看见一个女人了吗?非常完美的女人!” 唐成问的当然是太阿,但是,候三不知情,也根本就没能看得见。他只是感觉自己就快没命了,下意识的哑声呼喊:“前辈留情!您也喜欢女人吗?” 唐成不耐烦地说:“别说废话!来点实在的,你为什么设局?” 候三颤颤巍巍地说:“我说实话,全都是实话……” 第185章 珠江岸边遥祭赵老 “很好,我就喜欢听听你的实话!”唐成面无表情地说。 “前辈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吧?简直是男人绝佳的收藏,前辈也一定会动心的。她手上说不定有石爷留下的东西,只要前辈感兴趣,我可以帮您连人带东西都弄到手,石爷不在了,我往后就跟着您,一切听从前辈差遣。”候三已经有点神智失控了,语无伦次叫唤了半天,却发现唐成没什么反应,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手中短剑在黑暗中隐约流闪着光芒,喘着粗气说:“前辈答应了?” 唐成冷冷一笑:“我可收不起你这样的手下,但也守信不伤你性命,往后,你就听从六扇门的差遣吧!” 随着话声手起剑落,在候三的双肘外侧,双膝上方各刺一记,那动作如蜻蜓点水一样轻柔,伤口很浅、很浅,以太阿之犀利诡异,好半天才渗出一点血丝来,很快就凝结成痂了。 唐成收起太阿,掏出一支录音笔还有一张字条放在床头柜上,就在那只青铜觥的旁边,然后一掌将他砍晕,头也不回就出去了。 候三的元神已伤,又被太阿的煞气直接侵入身体,在经络筋骨中纠缠。这种伤势,就算是唐成恐怕也无法调养自愈,更别提候三了。 来到外面的大房间,胡林还在审那四个杂碎呢,要交代的事情太多了!他大概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自己泡了壶茶在那里自斟自饮,另外倒了一杯,见谁的态度好就赏口茶喝。唐成见此情景,好气又好笑:“小李,差不多就得了,剩下的交给警察去问吧。……交待材料给我看一眼,审核一下。” 胡林嘿嘿一乐:“我这个人做事情就是太投入了,刚才交待的大案子,我都叫他们自己写下来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唐成接过一叠打印纸翻看,又上网查了一番,抬头对胡林说:“你审的挺不错呢,这里面有个案子,警方悬赏五万征集举报线索。” 胡林故意惊呼:“是警方悬赏吗?” 唐成淡淡地说:“我再仔细看看,不是警方,是受害人通过警方公布悬赏。” 说到这里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望向桌上纸箱里的现金。唐成站起身来点了十万,又在灯光下仔细验了验,转身冲那四个目瞪口呆已经快傻了的杂碎说:“我们不想留下名号,你们几个转告警察一声做个见证,这笔赏钱就现场领走了。”然后转过身问胡林: “我们是在行善,还是替天行道?” 胡林搓了搓油腻腻的手套:“没有那么高尚,做好事已经不留名了,不能还赔上别的了。我赔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不仅耽误生意,又自己掏钱租车加油换假牌子,还特意买了数码相机,好不容易攒下一点私房钱都填进去了!” 唐成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一人一半,五万,剩下的留给警察。” 胡林接过钱,嘿嘿笑了:“走一趟收获五万也很不错。”停了停又说: “事情办完了,把他们打晕等警察吗?” 唐成摆了摆手说:“不忙,我还有话要说,看这些杂碎交待的案子,进去了估计就不容易出来了。孔子在《论语》中曾说‘朝闻道,夕死可矣!’那意思是说‘早晨能够得知真理,即使当晚死去,也没有遗憾。’也让他们这几个败类死个明白,告别之前,我给他们好好讲一讲江湖要门诀。” 曾经有一次,唐成在赵瑛家里吃完饭,陪赵老多喝了两盅,聊天时曾经问过:“朝闻道而夕死,有什么意义吗?” 赵老已有几分醉意,开了一句玩笑:“死也要死个明白!”接着又说: “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中的“道”字指的是宇宙间的一切法则、道理。即“道可道非常道”。而不是一般人通过字面意思所理解的“早上听到(或明白了)一个道理(或真理),晚上死了也可以(或行)。” 唐成和胡林两个人从那栋房子里出来,天还没亮,夜色仍然深沉。 他们将面包车开到僻静处,撕下车身上临时贴的广告膜,又换上原先的真实车牌,胡林突然说: “现在是深夜,打电话报警还有点早,我们去哪里等等吧?” 唐成抬头看着星空,沉重地说:“我想找个地方,给一位长辈烧几柱香,敬几杯酒。” 胡林心领神会:“那我陪你一起去。” 这么晚了,一般的佛具店是不会开门营业的,只能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连锁超市中买到最普通的家用卫生香了,再捎上两瓶好酒,胡林开车来到离家不远的珠江岸边。唐成在江岸上插好香、倒上酒,对着夜色下暗流涌动的江潮,心中默念着说: “赵老,我杀老石只能为你报仇,却未能为你消憾。这次来广州,向和家驹先生转达了你的遗言,今天又给警方留下了破获老石团伙的人证、物证还有线索,这些都是您老人家未完成的愿望,您老的在天之灵就安息吧!天下是偌大的江湖,您的教室里坐不下所有的学生,已尽力了,也便无憾了。” 按唐成留下的人证、物证以及他和候三的谈话录音,足够警方破获这一盗墓团伙,而且现场就能立功:追回一件先秦青铜器。 唐成一直没有办法亲口告诉凌韵和夏碧莲,石晋文是个怎样的人?这个令人头疼的难题终于解决了。 警方在查明案情之前,也许不会来找理由。不论是那个四人团伙还是候三,犯下的案子都太多了,针对凌韵设局只是一次未遂诈骗。 但是警察迟早会来找她核实石晋文的情况,到时凌韵就会知道真相,那时候,不知这个女人怎样去面对这一切。 现实对于凌韵来说,也许过于残酷了,唐成只能尽量让她学会怎样去面对,并保留心中的那一丝温情。 通过候三虽然很难查出老石的幕后上线,但足够清理这一团伙的下线残余,也算了结赵老一桩未尽心愿。 唐成端起酒,洒在点燃的香前,然后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这是江湖人传统的师礼,在赵老生前,唐成从未这样对他行过礼。 胡林见到这个场景,微微有些惊讶,但没有追问,也走上前去,朝香敬酒,和唐成并肩行礼,看上去像是两人结拜一样。 在珠江边祭罢赵瑛,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唐成掏出一部顺手从犯罪团伙那里拿来的手机,打了一个报案电话。 电话不是直接拨110,而是打给一位名叫郑克明的警官。 第186章 带你出去玩 夏碧莲曾经特意叮嘱过唐成,在广州有什么事可以找一个叫郑克明的人帮忙。 郑克明是夏碧莲读警校时的班长,在班上年纪最大,外号“悟空大师兄”,如今是广州市这一辖区分局的刑警。 警察和其它各行各业一样也要讲究工作业绩,像这种送上门来等于破好的大案,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冲夏碧莲的面子,就送个人情给这位郑警官吧。 打完电话,也不理会郑警官难以置信的惊讶,唐成将这部手机毫不犹豫地抛进了珠江中,然后冲胡林说: “我们该回去了,找个借口让你女儿早点起床,有好戏要看呢!” 胡星亚今天很早就被叫起来了,爸爸说今天一家人出去喝早茶,顺道再送她上学。家里就是开饭馆的,平时很少出去吃饭,这个难得的机会胡星亚当然很高兴。 这是一家老城区小街边的餐馆,经营传统的广式早点。 胡林夫妇今天对女儿格外娇宠,在窗边坐下后,让胡星亚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小街斜对面有一户独门小院,今天很奇怪,一大早就停了好几辆警车,门前还用黄带拉出了隔离区域,显然是警察在办案。 有不少市民在那里指指点点的围观,胡星亚吃着东西,通过玻璃窗好奇的张望。有警察从院子里搬出纸箱、电脑等东西上警车,不一会又押了出五个人,带着手铐。 不知道是不是警察故意的,没有给他们戴上那种黑色头套,而是直接露出了他们的脸,围观群众发出一阵哄然大笑,胡星亚也被逗得咯咯直乐!这些人的脸上都有字,不知被谁用很难擦拭的醒目红漆书写,右边脸颊上是一个“我”字,左边脸颊上是一个“是”字,额头上是“大坏蛋”三个字。 笑着笑着,胡星亚愣住了,抓住胡林的袖子说:“爸爸,我认识前面那两个人!” 看着警车押走五个倒霉蛋,郑克明好气又好笑,但是,他自己又觉得莫名其妙,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种好事怎么会砸到自己头上了? 虽然等最后破了案论贡献时,主要成绩还是领导的,但毕竟少不了自己的一份功劳。那两个蒙面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看来很可能是这伙罪犯得罪的仇家了。 就在这时候,身后有个女孩的声音说:“警察叔叔,我认识刚才那伙坏蛋,他们骗过我的钱!”回头一看,是一对夫妻领着十几岁的闺女。 胡林上前简单解释了女儿前不久的遭遇,郑克明很高兴,刚抓到嫌疑人就有受害者出来指认了,虽然只是其中一个小案但也是好事,他笑着说:“谢谢你们,方便的话能不能跟我去分局做个笔录?” 肖云儿有些为难的说:“孩子还要上学呢。” 郑克明想了想:“这样吧,你们留个地址,后天是周末,我上门做笔录。”今天他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还是等两天再走访吧。 凌韵和苏晓慧也在同一家餐馆喝早茶,坐在店面另一侧靠窗的座位上,是唐成一大早特意请她俩来的。看见那几个人被押出来,露出脸上写的字时,苏晓慧也被逗笑了,唐成冷不丁说:“凌韵,他们就是设局想骗你的团伙。” 凌韵吓了一跳,有些惊奇地问:“昨天我回家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一直都没说呢,但你是怎么知道那伙人就是骗我的团伙?” 唐成坦然地说:“我当时就在那家饭店里,稍微化了一下妆,你没认出我来,但我认出了那伙骗子,他们骗过我的一个朋友。我通知了朋友,后来的情况……你现在也看见了。” 然后,唐成细心的从头讲解起这个复杂的“按线穿珠局”,骗子每一步有什么企图,假如凌韵上了当,最坏的结局是什么?这是她们亲身经历的事,自然有深刻的体会。听着听着,苏晓慧显出了惊恐之色,凌韵那张俏脸已然变得煞白。 唐成最后说:“凌韵,他们这一次诈骗虽然没有成功,但警方过一段时间也可能会找你核实案情,假如是这样,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我求你一件事,只需告诉警方你在最后一刻因为害怕,找了个借口没有和骗子接触,不必把我的事情说出来。” 虽然今天还没有告诉她石晋文的身份,但也给凌韵打了一剂预防针。 凌韵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苏晓慧看了唐成一眼欲言又止,好像是猜到了什么。唐成想了想又提醒说: “其实犯罪分子之所以能设局,主要还是针对每个人的心理,凌韵你一心寻找石晋文而忘了其他该注意的事,就是有机可乘。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直接报警!” 苏晓慧眨着眼睛说:“警察能抓住坏蛋吗?” 唐成很郑重的回答:“就算警察管不了,一般也会提醒你的,能否抓住坏蛋是警察的事,报不报案是你自己的事,明白吗?” 苏晓慧很认真的点头说:“嗯,我明白了。”她今天早上缺了一节课,但也上了很重要的另一课。 凌韵回到家中,关上门立刻冲进卧室扑在床上,她哭了,将脸埋在枕头里尽量不发出声音,双肩不住的颤抖。 过了好久才起身,到卫生间洗了脸,却茫然不知自己该干点什么?她开始打扫屋子,将这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来来回回打扫的干干净净,最后实在是找不到一丝灰尘了,才停了下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凌韵又习惯性的坐在电脑前,每天上网看回帖,检查信箱已经是她必做的“功课”,愣愣的坐了半天,还是给夏碧莲打了个电话。她心里明白,此时此刻也只能找她倾诉了。 这天晚饭时,苏晓慧私下问:“唐成哥哥,那些坏蛋,是不是你抓的?” 唐成笑了笑:“你唐成哥哥可没有那么大本事,你也看见了,那些人是被警察带走的。”然后一语双关地说: “可能是我的朋友举报了吧,他不想惹麻烦,我也不想给他惹麻烦,你呢?”这话算是给苏晓慧敲了一记警钟。 苏晓慧年纪虽小,反应却很快,眨了眨眼睛,很懂事地说:“我当然不会说的,你放心,就是凌韵姐姐也不会说,其实她很懂事的。” 正在说话间,门铃突然响了。唐成以为是凌韵,不料却是胡林来了,有事找他出去。 到了楼下,唐成问道他:“胡老板有什么事找我帮忙吗?” 胡林笑了笑说:“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今晚请你出去玩玩。” 第187章 水疗松骨 唐成听了胡林的话十分诧异:“你不做生意了?以前可从来没见你这么清闲哟。” 胡林习惯性的搓了搓手:“我老婆今天很高兴,给我放了一天假,还给了两千块零花,让我请朋友出去坐坐。”然后憨憨地笑着说: “开饭馆的一年到头连个假期都没有,也难得享受一下夜生活,当然要来请老弟你一起出去喽。” 唐成坏坏的笑着说:“广州的夜生活,好一些的享受,两千块恐怕不够,老板娘不知道你昨天密下了五万私房钱吧?” 胡林的笑容很憨厚:“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婆娘知道的好,省的她们瞎操心。”说完,突然又问:“对了,你们年轻人,晚上一般去哪里娱乐?” 唐成幽默地说:“不要叫我年轻人,胡老板也不老,就这身子骨,有几个小伙子能比?走,打车去热闹的地方转转。” 车子转了好几道弯,逛了半天,唐成竟然在一家装修豪华、档次挺高的“水疗休闲会馆”门前停下了脚步,胡老板有些犹豫踌躇,胆怯地问: “这种地方啊?也行,我陪你进去放松放松,有什么消费我买单就是,就在休息室等你。” 说归说,他还是跟着唐成一起进来了。 唐成鬼鬼祟祟的笑着说:“我不会告诉老板娘的,就是想看看哪位小姐能松一松你这种外家高手的身子骨。” 胡老板不轻不重给了他一拳:“是你自己想来,少拿我做幌子!” 唐成眯着眼睛,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最近的事确实有点紧张,好不容易有个了结,今天不就是出来放松一下吗?人家门口特意挂了那么大一个‘水疗’字,不进来都不好意思。” 不知道什么原因,唐成今天晚上真的有些躁动,那种欲望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以他现有的内养功夫,本来可以做到收敛心境,不随欲念而乱,否则也不可能习练高深的“入境而观”功夫。但他毕竟是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平日里该有的都会有,有些东西,讲究勿忘勿助、不纵不禁。 唐成平时倒没有这方面的爱好,每日练功足以消耗精力,也许是连日来与太阿那诡异的练剑方式,也许是候三的邪念让他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是经历了最近这些事真的需要放松一下,或者是所有因素的综合,总之唐成就是想发泄了。 不去当采花贼,花钱做个水疗,松松骨总可以吧!至于怎么个松法,就要见“鸡”行事了!再说了,自己是个江湖小混混兼未婚单身男,本来就不是“好人”嘛。今晚暂且放纵一下,明天收拾心情健康向上,好好蹭课练剑莫再胡思乱想。 松骨嘛,当然要先把身上洗干净。唐成没有理会胡老板,免得他尴尬,挑了一位看上去顺眼,神识感应也最“舒服”的服务小姐进了“私密浴室”。 这里档次不错,桐油大木桶可以舒舒服服的躺着,冒着热气的水面上飘着新鲜的玫瑰花、茉莉花和玉兰花瓣,穿着衣服比不穿衣服还要性感的小姐给他做头部按摩,不时往身上洒些花瓣和热水。 浴室的外间有一张柔软的大床,那里是洗完澡“松骨”的地方。 服务小姐站在那里是辛苦的,其实可以一起洗嘛,反正木桶很大,足够容下两个人!唐成刚刚想到这里,放在旁边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服务小姐帮他拿到耳边,唐成一看号码,赶紧要毛巾擦干手亲自接了过来,并示意小姐出去等,没事别进来。 电话是夏碧莲打来的,她已经听说了凌韵的事,在电话里责怪唐成不该让凌韵去涉险,更不该怂恿凌韵去报假案,但语气并不重甚至有点像撒娇,看来对唐成的处理还算基本满意。 唐成毫不客气的反问她:“那你想让我怎么办?我既不是石晋文也不是凌韵的父母,不能一辈子都看着她!不让她自己经历这些事,下一次怎么知道教训?” 夏碧莲这一次脾气倒挺好,没有顶嘴,反而转换语气,有了夸赞之意:“唐成,我应该替悟空大师兄谢谢你,送了他一次立功受奖的机会。” 唐成故作糊涂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夏碧莲明人不说暗话:“我曾经托大师兄留意广州有没有石晋文的消息,凌韵的事情他也知道,今天抓住那个犯罪团伙还听了一段录音,他立刻就给我打了电话。说实话,我很吃惊,也很佩服你!” 唐成大声嚷起来:“身为警务人员,无凭无据,你可不要乱说!” 夏碧莲不知为什么叹息了一声:“唉,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与这事有关,我当然不能说什么,只是私下替大师兄谢一声。石晋文的事情,真不知道凌韵了解后会有什么感觉?” 唐成的回答滴水不漏:“石晋文什么事?难道是警方找到他了?” 夏碧莲又叹了一口气:“你真不知道?那好,我就违反一次纪律告诉你!” 她在电话里讲了郑克明了解的情况,最后说:“案情还在初审阶段,很多线索还要侦查核实,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只要属实,郑克明迟早会找凌韵了解情况的,到时候我怕她会受不了。”到最后带着遗憾说: “真没想到啊,竟然会是这样!” 唐成沉默了半天,那表情好像很震惊又好像在思索,最后也叹息着说:“她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既然挺过来了,也应该会挺过去的,只是需要时间缓冲一下。”停了一会突然冒出一句: “通过凌韵这件事,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是挺够朋友的。” 夏碧莲在电话那边故意带着怒气,那怒气中更多的是矫情:“你才知道啊?但你没对我说实话,上次告诉我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坐写字间,有空还陪高层领导吃饭。”最后这句话已经充满了太多关心: “但我通过凌韵了解的情况,你怎么在值夜班替人看仓库呢?” 一般的人是不会这么说话的,就算了解情况也不会说这么清楚,这不是明摆着当面揭短吗?唐成没好气的回答: “我说的就是实话,但是后来换了一份工作,半夜给人看厂房呢!主要是为了勤工俭学方便,我白天在中山大学蹭课进修。” 夏碧莲不依不饶:“我听说你和一个中大女生合租凌韵的房子,不会是冲着人家去蹭课的吧?”那语气中明显带着醋意。 唐成提高语气,很严肃地说:“夏警官,你托我帮的忙我都帮了,但其它的事情,你也管得太宽了吧?” 第188章 现身 夏碧莲的语气顿了顿,提高声调说:“谁管你了?我不过是想谢谢你,顺便才关心一下!”然后放缓语气,开玩笑地说:“既然是勤工俭学,还不如留在成都呢,在川大蹭课不比中大更好吗?你又不是找不到工作,何必在广州给人看厂房?” 唐成无可奈何地说:“多谢关心,我在南方还有别的事没办完,你也清楚我是个江湖混混,有些事可不方便向警察阿姨全部交待。” 夏碧莲有些不满了:“你又不是没本事,为什么就不能找点正经事情做呢?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厂房里值夜班,累不累?” 他们这通电话时间可不短,按包间计时已经过了一个多钟了。这里一个钟是四十五分钟,相当于学校里的一堂课,超出一个钟就得按两个钟计费,每个钟收费六百九十八。 小姐进来好几次试图提醒唐成,都被他挥手示意打发出去,小姐想乐也不敢乐,哪有跑到这里这么打电话的? 木桶里的水已经凉了,但唐成的身体并没有感觉到凉意,尤其是体内的燥热仍然还在。这时候,他干脆说了实话,给自己的形象抹黑:“我在夜总会松骨呢!接你这个电话,我还要付钟点费。” 夏碧莲嘟囔了一句:“你这个……”差点要骂出声了,但转念又收回去了,放低声音说: “还真去夜总会啊?昨天果然你拿走了五万,有点钱就不学好!” 警察的职业真敏感,立刻就想到昨天在广州“破案现场”,两位蒙面人每人拿走了五万元现金,这些事郑克明都告诉她了。 唐成赶紧说:“你胡说什么五万?我可没得到什么钱,今天有人请客,请我出来放松放松。”然后故意放大声音说: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学什么好?再说了,啥叫有点钱就学坏?我又不是没钱,你问问凌韵,前天还借给她十万呢,学坏还用等到今天?算了,我忙着呢,先挂了!” 唐成挂了电话,小姐进来问:“老板……” 唐成挥手打断她的话:“不要叫我老板,叫我帅哥!” 小姐抿嘴笑了:“帅哥,你已经加钟了,现在出浴吗?” 唐成皱着眉头说:“出什么狱?我又没进去,难道你这里是监狱!” 小姐吓了一跳,赶紧改口娇笑着说:“洗完了,上床吧。” 唐成好像是跟谁赌气一样说:“上,上什么床?泡个澡都不安稳,换桶热水,重泡!你也别在外面撩水了,太浪费,进来一起泡吧!” 那小姐只好换了热水,是否真的跟唐成一起泡澡就不得而知了。 夏碧莲被挂了电话,脸色有点不好看,想了想,不知为什么又给凌韵打了个电话:“凌韵啊,我刚才找唐成,这臭小子说他在夜总会松骨,还是有人请客,怎么回事?他不是晚上值夜班吗,难道在夜总会上班?” 凌韵也莫明其妙:“我也不清楚啊,可以打电话问问晓慧。” 夏碧莲惊讶地问:“小慧是谁?” 凌韵实话实说:“就是和他合租房子的大一女生,你稍等,我一会儿再给你打过去。” 苏晓慧接到了凌韵的电话,咯咯笑着说:“唐成哥哥确实是去夜总会了,还是夜总会老板请他的,我都看见了。……不是那种夜总会,就是大排档。”她在电话里给凌韵讲了“夜总会”的故事,想当然的以为唐成是被胡老板请到大排档喝酒了。 两分钟后,凌韵又给夏碧莲回了一个电话,对她讲了夜总会的故事,最后还特意解释说: “那家大排档有一道招牌菜就是松茸炖排骨,你是不是听错了?” 夏碧莲接完电话仍然板着脸,心里却直想笑,看着电话暗自说:“原来是这么个夜总会啊?唐成啊唐成,你是存心气我,还是故意要面子?下次再吹牛把谎话编圆一点,松骨馆是松骨馆,夜总会是夜总会,我是警察,难道连这个都不清楚吗?” 这倒是个很有趣的误会。 唐成回到休息室的时候,胡林躺在那里正在做足疗,用既同情又佩服的眼神看他一眼说:“小老弟,时间可不短呐,整整一个半小时!” 唐成嬉皮笑脸地说:“我就在木桶里泡了个澡,啥也没干,你信不?” 胡林的笑容仍然是那么憨厚:“嘿嘿嘿,我信,当然信!” 唐成惋惜地说:“大叔,这么长时间,你干嘛呢,不会一直在做足疗吧?” 胡林坦然地说:“我也去泡了个澡,然后做了个松骨按摩,没干别的。” 唐成扫了一眼周围,故意逗他:“胡老板,你看这里的美眉,哪个最漂亮啊?” 胡林沉默了一会,还是说出了标准答案:“都没有我老婆好看。” 唐成笑了:“老板娘听不见你这句话的,献什么殷情。” 胡林说话一如既往的沉稳:“还是小心一点好,平时多练习,关键时刻不会说错话。” 两人换好衣服出去,在前台结账时,又有一个客人走进了侧面的更衣区,唐成莫名其妙有些感应,侧头瞥目,看见一个消失的背影,觉得很是眼熟。很像杨军,不会吧,这小子怎么会到广州来? 结完账出门,一阵夜风吹来,感觉还是挺舒服的,浑身筋骨确实很放松。 胡林兴致不错,拍着唐成的肩头说:“走,找个地方再去喝两杯,找家正经夜总会唱唱歌也行。” 唐成无所谓地说:“大叔,您真是很少出来玩啊,哪有先松骨后唱歌的?” 在说话间,门前马路上有一辆轿车驶过,在他们面前突然踩了一脚刹车减速,却没有停下,继续踩油门加速走了。光线较暗又隔着车窗,很难看清车里的人,但这两人都不是一般的眼力,胡林推了唐成一把说:“老弟,刚才那车。” 唐成不解地问:“车怎么了?又不是出租。” 胡林老实地说:“你就装吧!开车的是个挺漂亮的大姑娘,分明认识你,看见你从这里出来,脸色有点不对呀?”说完关心地问: “是不是熟人?在这种地方看见,想打招呼也尴尬呀。” 刚才开车的人是宫紫桐,她恰巧从这里路过回家,冷不丁在路边看见了“程维汉”,踩了一脚刹车。紧接着发现他是从一家松骨会馆出来的,灯光下脸色红润头发还是湿的,口中恨恨的不知骂了一句什么,急踩油门走了。 唐成当然也看见了宫紫桐,但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岔开话题:“老胡,我们别去唱歌了,到江边找个地方比试功夫吧,不搭手比武,就推手试试劲力。” 第189章 深夜 还是在离家不远的珠江岸边,两位高手比试功夫,唐成好几次都把胡林闪了个趔趄,差点甩到江滩上。胡林不干了,不服气的嚷嚷: “你不是说推手试劲力吗,怎么绕起团云手来了,又不是练太极,我哪能绕得过你?” 唐成点头说:“那好吧,我们来试屈肘推掌发力,找一块坚实的地方,不要把脚脖子陷下去了。” 这一次,两人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一不小心都摔了个仰面叉,相对哈哈大笑。 现今社会时兴叫铁哥们,巴基斯坦号称老铁,网络上也流行说老铁,而真正的老铁有“四大铁”的说法: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 唐成和胡林一起做过案,一起分私房,一起松过骨,一起拜过香,虽然交往的时间不长,但关系已经比铁砂掌还要铁了,这便是江湖人性情爽快的一面。 刚吃完晚饭就出来,一直耍到半夜,有什么浮躁的精力也都发泄完了。胡老板回家陪老婆孩子,唐成又赶到市郊给人“看厂房”。这些日子,哪怕是昨夜“做案”期间,他都从未耽误练剑。 可是今夜心像所见太阿却有些不对劲,神色含羞带俏,莫名其妙虎视眈眈,眼神怎么就那么像夏碧莲瞪他的样子?唐成暗斥:“太阿,你以为你是警察啊?” 他也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心境不对,夏碧莲啊夏碧莲,偏偏在那种时间找他煲电话粥,要不然唉! 算了,今晚不适合练剑,还是行功定坐收摄心神吧。 唐成定坐了大半夜,当天边露出鱼肚白,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感觉神清气爽,心境也完全平定下来了,这才很满意的长出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就像刚睡醒的样子。 冷不丁听见身后有人说:“小成子,你昨天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呢?年少风流倒无所谓,但不能自乱方寸,半夜不练剑!” 唐成一个跟头从地上翻起来,却没有拔剑,而是转身拜倒在地:“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只见自己搬来的那张躺椅上,太阳伞下正坐着怪老头陆超,翘着二郎腿,旁边的小桌上还放了一壶茶。 陆超坏坏地笑着说:“我找到你,很意外吗?听说你小子一到广州就撞上枪口了,不仅住进了石晋文家里,还被成都一个老相好的警察盯上了?” 唐成站起身来尴尬地说:“您老人家就别提这事了,意外,纯属意外!我最近的事情,看来您老都清楚得很。” 陆超爽朗地说:“大概的情况都知道了,这次来只是顺道看看你,看来你已经掌握了神识,练剑练的也不错,勉强算得上一位高手了,行走山川至少有自保的能力了。” 唐成奉承地说:“那都是您老人家指点的高明。” 陆超不买账:“少拍我的马屁,我就是想问问,既然练剑已有如此火候,你打算如何寻找阴界土,总不能在自家床底下挖吧?” 唐成笑笑,很有把握地说:“师父,弟子心中已有计划,到时自然有办法,放心吧。您老人家好不容易来广州了,就在这里好好玩两天吧,明天请您老去松骨。” 陆超啐道:“什么好不容易来一趟,广州这地方我来多少次了!请我松骨,我看是你的骨头痒痒了,我老人家亲自动手替你松松好不?昨天你和那位塞外铁砂掌高手在江边过招,我一直看着,假如换作我动手,信不信把你扔进珠江去?” 唐成连连点头:“我信我信,您老神功盖世。” 陆超故意带着怒意说:“别光拣好听的说,你确实应该结交江湖同道,有事也好有个照应,有胡林这个坐地户在,大女人小女人也不怕被人欺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唐成不解地说:“什么大女人小女人,师父说话别那么难听,我对老石的女人可是提不起兴趣,但如今有些事没办完,处理好了再走,这学期结束怎么样?”末了给自己定了一个时间: “一放寒假,我就设法去找阴界土。” 陆超瞪着眼睛说:“这学期结束?放寒假?你还真把自己也当大学生了?”听了一会又继续说: “听你这句话,我也明白你心里最在乎的是谁,怪不得跟人家同居舍不得走呢!其实我老人家也清楚你一时半会走不了,顺便交代你一件事吧。” 唐成恭敬地说:“师父有事尽管吩咐。” 陆超轻松地说:“我打听清楚了,你租的那套房子,还空着一间,过两天会有一个人来租,是个姑娘家,名叫项琛,是我有意引来的。”然后吩咐说: “你要注意照顾也要适当指点教导,你和其他的女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不许打她的主意,更不许动坏心思!” 唐成委屈地说:“师父,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这位项姑娘,和您老是什么关系?” 陆超说:“什么关系也没有,我到广州碰上的,一个姑娘家出来透透气也好,但不能乱跑没人看着没人教,就让你照应一下,也算为师对你的考验。这个人,对你将来搞定寻峦派,说不定会有帮助。” 唐成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头说:“弟子谨遵师命,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陆超摆了摆手说:“没什么事了,不过还想提醒你一句,你有多少女人,找什么样的女人,本来不关我的事,但你这种出身,最好别和六扇门的纠缠在一起。”停了一会无所谓地说: “算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你爱咋咋地吧,我在广州逛几天,你不必管我。等项琛租了房子在你那里住下了,我自然会走。” 唐成见陆超想走,赶紧上前一步说:“师父不要忙,弟子还有一件事要向您禀告。” 他将在康乐园夜遇向兆军的经过告诉了陆超。 陆超到广州之后已经把唐成的近况差不多都摸清楚了,但他老人家毕竟不是神仙,并不了解向兆军这码事,听了之后,笑呵呵地说: “真不愧是我看好的小成子呀,有点游刃有余的意思了,连向立信这种**湖恐怕都会踏进你的门槛。 至于前辈嘛倒不算冒充,你若是我的正式弟子,论江湖辈份的确在向立信之上。但算不算高手,你自己心里有数,留一招后手自然好,但不要轻易去玩火。” 唐成上前把着手臂说:“弟子明白,您老人家既然要在广州待两天,就让我陪着呗。” 陆超哼了一声:“用不着你跟着,我一个人闲散惯了,有空的话,只会暗中盯着你。” 第190章 向立信 唐成听到这里有些暗暗叫苦了,看来这段日子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点,也不知陆超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他老人家会在广州待多长时间? 这天一大早,向立信把儿子向兆军叫到书房单独谈话,神秘地说:“我一直托人留意那位雷鸣前辈的情况,昨晚警方那边有了消息,雷鸣前辈果然没有离开广州。” 他的消息很灵通,“雷鸣前辈”收拾掉一个犯罪团伙的事情很快就听说了。 据说雷鸣是为了一位三个月前受骗的朋友出头,警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审问的结果却不得要领,警局也毫无办法。 最让向立信感兴趣的,是雷鸣顺手收拾了一个绰号候三的盗墓团伙头目。 他认为雷鸣前辈很可能就是冲着候三出手的,拿下另外几个小骗子只是顺手的事,至于所说的由头完全是个幌子。 候三在向立信眼中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某些方面也不可小看。 分析候三和雷鸣前辈的那番话,可以得出几点结论:首先这位前辈不是为利出手,或者说用利益很难打动他。像候三那种人有多少钱很难说,但是手里一定有一大批珍贵的古物,其中说不定会有很特别的东西。 对于修炼秘法的高手来说,成器之后物性积淀多年之物,往往是最珍贵的,有些特殊的器物花重金也买不到。但是雷鸣前辈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直接将这人和谈话录音都留给了警察。 候三这次做的事,就算在黑道上也是被人忌讳的,江湖前辈见到就更痛恨了,一手栽培他的石爷落难之后,他竟然不放过老大的眷属,起了那么歹毒的心思。 候三自己也知道这事见不得光,因此临时找了一个团伙设局,自己躲在幕后。雷鸣撞见之后,出手既是惩戒候三也是在警告同道,很有前辈高人的风范。 向立信这么想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雷鸣”那天晚上一直在单独审候三,对另外四个杂碎几乎没怎么理会,显然就是冲候三来的。至于同行的另一位蒙面高手,很可能是雷鸣的晚辈,这次跟随他一起来广州的。 向立信的眼光确实老辣,分析的非常有道理,但其中有些想破头也不会明白的内情,向立信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嘱咐儿子说: “雷鸣前辈未离开广州,很可能在监察我向家子弟的行止,他既然为寻峦派的传承而来,言语中暗示有整合宗门之意,必然在众多寻峦弟子中作出权衡选择。有劣迹者撞在他手中,未尝不会清理门户,你行事一定要小心。” 向兆军耸了耸肩,嗔怪地说:“我也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啊?” 向立信却不以为然:“仅仅如此还不够,雷鸣前辈对你的印象不错,否则不会开口指点你如何锻炼灵觉。这段日子不论做什么,你都应勤勉尽心,不要再那么吊儿郎当,让人觉得不靠谱。” 向兆军皱着眉头说:“雷鸣前辈既然是为整合寻峦派传承而来,注意的重点应该是父亲您才对呀,为什么要盯着我?” 向立信意味深长地说:“你还不懂传承二字的含义,不仅仅是争夺掌门权位那么简单,也不是在公司选个董事长的形式!它还要肩负一种责任,能将自古流传的寻峦一脉继承下去,如果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如何领袖宗门使之后继有人?” 向立信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神情非常庄重肃穆,语重心长,就像国家领导人在主席台上做报告。向兆军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说: “老爸,你不用这样说话,这里是自家书房没别人,雷鸣前辈也听不见。” 向立信敲了敲儿子的脑门:“说你吊儿郎当还不服气,回去在墙上挂着‘慎独’两个大字,每天多看几遍,好好想一想是什么意思?”然后叮嘱说: “我在开拓基业方面有所成就,但寻峦派毕竟有秘法传承,你的秘法修为要是能超出朱长老的众弟子,又能在其他方面做出样子,这才叫传承有道。” 向兆军苦着脸说:“我?超过朱昊那几个徒弟?” 向立信沉默了一会说:“为什么不可以?你的资质不差,功力也不在他人之下,只是境界关口未破,相信雷鸣前辈也看出来了,否则怎么会指点你?”然后放低声量说: “我要是猜的不错,假如你就在这段时间能够化灵觉为神识,雷鸣前辈自会现身联系,他一定在暗中关注你。” 向兆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同时也在暗暗叫苦。向立信又问他:“你弟弟这两天又在忙什么?” 向兆军乜斜着两眼说:“兆华去香港了,去参加一部电影的新片发布会,里面有个女配角缠他缠得正紧呢,求他去做护花使者撑个场面。” 向立信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在寻峦派这一代弟子中,兆华的悟性是最好的,自己要去做建筑师也不算选错行。只是他也太不务正业了,成天以艺术家自居,在娱乐圈里掺和太多,自古戏子多风流,那里面成不了大气候的!” 听父亲说弟弟的不是,向兆军回护说:“不是您自己说的吗,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毕竟在外面有生意,公司也需要品牌效应和曝光率,兆华和娱乐圈有来往,只要无伤大雅,也未尝不可,还能提高知名度。” 向立信不以为然地说:“我是这样说过,但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弟弟就是那种习气!他倒是交往个国际大明星给我看看啊,成天被一些二流小明星拉去捧场,不是明摆着给人当冤大头吗?” 向兆军陪着笑脸说:“这还不是因为老爸您的生意做的还不够大呀!”接着又解释说: “兆华心里明白的很,也不会被人糊弄,就是自己图个高兴。” 向立信无奈地说:“我当然清楚,否则也不会就这么放任他了,但是最近注意收敛点,别再那么任着性子来。”停了一会又下了一道指令: “你今天就去一趟香港,找到你弟弟私下谈谈,说一下最近的情况,最好让他老老实实回自己的工作室坐着搞建筑设计。” 向兆军点头说:“知道了,吃完早饭就出发。” 向立信又叮嘱说:“回来之后你就要加紧锻炼灵觉了,争取早日掌握神识,平时每天到公司上班也严肃认真点,别再嘻嘻哈哈没大没小的。” 犯罪团伙落网之后,凌韵了解了那个从头到尾针对她的险恶骗局,当唐成再次看见她的时候,这个女人好像更加憔悴了,仿佛是在风中摇曳的花朵。 第191章 无巧不成书 凌韵的眼圈还是红的,不过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在小区门口见到唐成,仍然是微笑着打招呼,但是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在隐藏和回避着什么。 唐成暗自叹息,他能为她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除非想取代石晋文,否则,不能更进一步,也没有办法再进一步了。 人与人之间不同性质的关系是有界线的,虽然看不见但是却很明确。 凌韵仍然在寻找石晋文,不停的上网顶自己的寻人帖子,在各处散发着印有石晋文头像的传单。唐成也清楚她不可能立刻就停下来,需要一段时间缓冲,但是,他却发现这个女人突然学精了,精明的让唐成都觉得意外。 凌韵在网上的寻人帖,点击量最大的地方是广州城市论坛,她的网名叫作“凌晨雅韵”。 唐成通过搜索发现,在某个门户网站最近新开了一个博客,博主也叫“凌晨雅韵”,博客里并没有寻人启事,更没有任何内容提及博主在找人,却有一首名为《想念他》的诗歌: 是谁在寻找 那些碎碎念念 穿越时空隧道 记忆回到从前 听闻你熟悉的声音 看你灿烂的笑脸 这种类型的诗歌在网上化名博客里很常见,无非是一个女子表达对逝去恋情的怀念,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她想念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却在诗歌后面有这样一段话: “他的右耳边有一片淡红色的胎记,铜钱般大小,从正面看不见,但侧着脸熟睡时格外清晰。……自从那个夜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只说去了南方,我却不知人在何处……” 如果是个外行人一定会觉得莫明其妙,但是,假如博主是凌韵,暗指的“他”应该是石晋文,与她在网上其它地方发的寻人启事中的内容是吻合的,有心人只要会联想推理就能猜得到,但是,石晋文本人的右耳边绝对没有这种胎记。 假如有人真的见过石晋文也知道他的下落,不会注意到在网上一个偏僻的角落还有这样一篇博客文章。但是有的人根本没有见过石晋文,只是想骗凌韵的话,一定会搜索相关的信息,按“凌晨雅韵”这个网名很方便就能查到这个所谓的“线索”。 假如有人企图骗凌韵,说自己见到石晋文了,知道他的下落。凌韵只要问一句:“你真的见到晋文了吗?那个人,有什么特征?” 对方要是回答:“他的右耳边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暗红色,从正面看不见。”立刻就露了破绽,因为这本来就是凌韵自己编造的谎言。 这一手在江湖术中有一种诙谐的说法叫“倒插门”,当然不是入赘女婿那种倒插门,而是有一个专业的名称“倒门槛”。 门槛是凸起的,抬脚才能跨过去,但要是后面挖了一个看不见的坑,一不小心就会踏进坑里,这是一种形像的比喻。 唐成不太相信凌韵能玩出这一手,也许仅仅是个巧合,恰好有人起了这么个网名,贴了这么一篇文章。 但是,这种巧合的可能性太小了。唐成决定去试探一下,在网上用化名给凌韵发了封邮件,说自己有石晋文的下落。凌韵很快就回信了,问他:“你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石晋文吗,他有什么特征?” 唐成回信说:“他的右耳边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只有从侧后方才能看见。” 凌韵显得很有耐心,继续回信问:“谢谢你,我要找的人就是他,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唐成回信说:“当然能,但你怎么谢我?”这封信发出之后,凌韵就再也没有回音,唐成彻底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凌韵能够想到这一招“倒插门”的手段,实在让唐成感到惊喜,说明她经历了这是事情真的成熟多了。 这种手段虽然不能防候三那种熟悉内情的人,但可以过滤掉绝大多数骗子的试探。 这个女人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也能够独立处理自己的事情,但还不至于有这种心机,一定是别人教的。 能够想出这种招数又是凌韵熟悉的人很少,除了唐成自己,可能只有夏碧莲能担此任了,现在的警察,也了解江湖上反钓鱼的招数了。 但是,唐成却猜错了,这根本就不是夏碧莲干的,而是另有“高人”指点。 唐成惦记着陆超的叮嘱,一直在等着项琛上门租房,那间很久没人租的房子终于来了看房的客人,而且一来就是两拨,假如不是唐成在家里等着,差点就摆了个乌龙。 这天上午有人来看房,竟然是房主凌韵亲自领来的。唐成开门一看是又惊又气,来的人居然是杨军! 杨军进门看见唐成,在凌韵后面直挤眼睛,示意他装作不认识。 唐成却没有理会,热情的张开双臂说:“哎呀,你终于到广州了,我这几天还在琢磨,你啥时候能来呢?怎会这么巧,跑我家来了呢,事先也不打个电话!” 说完话绕过凌韵给杨军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两只胳膊如铁箍一般,差点没把杨军勒断气。 唐成在他耳边低声说:“杨军,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这间房子你不许租,住的地方我替你找,回头跟我出去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停了一会又带着威吓的语气说: “在成都你就对凌韵动了心思,现在追到广州来打她的主意了,不论你想干什么,得先过我这一关,绝对不许乱来!” 等唐成松开手,杨军的脸已经胀的通红,连声咳嗽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遇到了老朋友激动成这样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唐成转身冲凌韵说: “真巧了,他是我在成都认识的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凌韵诚实地说:“我们早就认识了,原先在成都的时候,杨军就经常到我的茶馆来喝茶。前不久在网上又碰见了,还帮过我一个忙,杨军正好要到广州来工作,顺便想租个地方住,我就带他来看看。”然后高兴地说: “原来你们在成都也认识啊,那就太好了!” 正在说话间,门铃响起,中介公司的王大姐又带人来看房子了。 进来的人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看年纪和唐成差不多,她用好奇而毫不畏缩的神色打量周围,并从屋子里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视而过,带着略显矜持的微笑,很像下乡视察工作的高级领导干部。 那少女的身材很匀称,甚至算得上健美,就是胸部…… 这也许是现代女性追求另一类美的缘故吧,视觉效果有一种非常醒目的饱胀感。 第192章 天上掉下个项妹妹 那少女脸上气色很好,带着靓丽健康的粉润光泽,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显得很有神采,没有化妆,是个素颜的美人儿。 王大姐一进门就高兴地说:“你们都在啊,那就更好了,这位是项小姐,她是来看房子的。”然后又热情地向那位少女介绍: “这位是房东凌韵女士,这个小伙子是这里的住客,还有个女大学生今天不在。” 王大姐叫她“项小姐”,唐成一听这称呼就明白是陆超说的人,暗中打量,却微微吃了一惊,心中暗暗想到,师父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这位项琛,分明是从富贵豪门离家出走的大小姐! 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孤身一人出门来到这种场合,在一群陌生人中却大大方方毫不怯场。她身上穿的衣服乍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但衣料非常讲究,裁剪的也相当合体,而且一律没有任何商标的痕迹。 普通人穿的衣服,比如衬衫,不论多高档,左胸的位置一般都有品牌标记,有的很明显有的不明显,但都能看出来。 假如不是商家生产的成衣,要么是自己买了布料缝制的,要么是找专业的裁缝量身定做的,这在现代都市中已经很少见了,偶尔一、两件衣服如此还不算太意外,但要是从头到脚都是这样,就显得很特别了。 项琛拎着一个挺大的旅行包,唐成看出来那是上等的黄牛仔皮做的。皮料相当好,**成新,应该没有用多久,也没有任何商家标记。 很明显,这个旅行包也是手工缝制的,针头线角相当均匀精致,商场里或名牌精品店是买不到这种东西的。 如果说这个人自己家就是开裁缝店的,衣服穿成这样倒还说得过去,但这个牛仔皮旅行包透露出来的信息就耐人寻味了。 很多人买个lv包包拎在手里感觉档次挺高,但还有一些人,已经不需要用名牌来衬托身份,日常用品只是根据自己所需而定制。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姑娘好像还会点功夫。看旅行包的包带被拉伸的形状,这个包应该挺沉,但项琛单手提着并不费劲。 她的腿很直、很好看,往那里一站就能看出一点功底来,下盘很稳,好像练过腿法。 现在的大姑娘,没事就去练功夫,当然是为了护身,这也是单身女性最有效的自我防护手段了。唐成倒不担心项琛的功夫有多高,在他眼中顶多也就是个半吊子,无非练过几天防身术或跆拳道什么的。 一个大家闺秀,要是平时多练一练烹饪、茶道、绘画、音乐、指压、按摩倒是更适合的。 但是,这种豪门大小姐,离家出走跑出来透气,以为自己是来到民间体验生活,大惊小怪好奇的地方很多,但是不习惯的地方肯定也很多,还带有一种不自觉的心里优越感,打起交道来很麻烦,会点武功更麻烦。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把这么个活宝引来了,还说让自己照看并指点教导,唐成想一想就头大,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凌韵有些尴尬的对王大姐说:“这位杨军是我的朋友,也是来看房的。” 王大姐的语气有些不满:“你已经把房子委托我们中介了呀。” 凌韵赶紧解释说:“都是凑巧了,我先带他来看看,如果满意了,打算下楼就去中介打招呼。” 这时候,项琛说话了:“我已经在中介登记了,这里收拾的挺干净,我很满意,就租下了!王大姐,我们签合同吧,钱就在这里了。”那语气就像一切都是她说了算一样。说完,又冲凌韵满不在乎地说: “你是房东,如果想涨价的话,可以商量。” 按照正常程序办理,凌韵已经把房子委托给中介,而项琛是先到中介的,如果她看中了,房子就应该租给她。假如房东想趁机绕开中介,或者找借口涨价的话,应该由王大姐去处理。 项琛竟然没有理会房东和杨军说的话。那意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显得有些霸气。 毫无疑问,项琛就是个见过世面的姑娘,但是说话做事有点直,说白了就是欠考虑,还当面问房东是不是想涨价? 凌韵脸色红了,正要开口解释,唐成拍着杨军的肩膀赶紧插话说:“没关系,没关系,杨军的情况我了解,他们单位有宿舍,就是暂时还没腾出来。在我这里凑合几天就是了,何苦在外面另租房子,花那么多冤枉钱呢?”说着话还挖了杨军两眼: “杨军,你说是不是?挣几个工资也不容易,就不知道节约点吗?” 杨军的一只手被唐成扣住了脉门,肩膀被唐成带着内劲的掌力拍个不停,哪有还有反驳的可能,只有咳嗽着点头的份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我们单位确实有宿舍,在外面租房子就是图个方便,这,这,这里,还是租给这位小姐吧。” 项琛扭头冲王大姐说:“那我们回去签合同吧,在这里交钱也行。” 王大姐打开了随身的坤包:“你的证件已经复印登记了,合同我带着,章都盖好了,你签字交钱就可以,按登记证件上的信息填写。” 项琛掏出了一本香港特别行政区的护照,就在茶几上填合同、签字、交钱。 凌韵见这情景也不好多说什么,好像自己成了旁人,完全没有了主宰权,但她仍然坐在一旁,以房东的身份告诉项琛: 这里有两个卫生间,大卫生间是女士用的。房间里有网线,自带电脑能上网,平时也可以在厨房里自己做饭,上网费用、煤气水电另算,与其他合租者分摊,房子有什么问题可以给她打电话联系。 话说的很客气,来租房的都是客人,没必要得罪。 杨军早就被唐成拉进自己房间了,凌韵交代完外面的事情,进来聊了几句,问唐成: “杨军要在你这里将就几天,这张床勉强能睡得下两个人,缺什么东西吗?” 当然要缺东西了,这里只有一个枕头!唐成却直摇手: “你就不必操心了,我一定会把他安排好的。” 凌韵转过身劝杨军:“唐成说的不错,你们单位既然有宿舍,那就等两天呗,找份工作挣钱不容易,一个月九百块也不少啊,能节约一点就节约一点,你还没有成家呢,得为将来攒点钱。” 杨军只得点头:“对,你说的太对了!” 嘴上这样说,心里恨不得转身把唐成掐死。 第193章 浪子回头 凌韵走后,杨军一把攥住唐成的衣领,低吼一声:“小成子,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当初在成都的时候我收留你,自己租两室一厅让给你一间住,连房租都不收。今天到广州来,你连房子都不让我租吗,到底啥意思?”转念又坏坏地笑着说: “是不是见了人家姑娘长的漂亮就想拉进来一起住,嫌我碍事啊,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可听说这里已经住了个女大学生了。” 唐成似笑非笑地说:“色?你也好意思说这个字!友?我待会儿就掏腰包给你在附近的宾馆包一个月的单间,足够你慢慢找房子,怎么样,够朋友了吧!”说完突然一转身重重地给了他一拳: “我倒是想问问你,大老远从成都追着凌韵到广州,究竟在打什么鬼算盘?” 杨军不再嚣张,语气明显放低了:“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我还想问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唐成板着脸说:“我要是真有坏心眼,还能等到今天都没事吗?只不过是凑巧遇见,顺便租了熟人的房子。” 杨军狡辩说:“我也是凑巧!凑巧听说她在广州有房子对外出租,凑巧我要来,就凑巧上门了。” 唐成哼了一声:“真是太巧啊!开奥运会你在纽约,开亚运会你到广州,开东盟会你在泰国,开欧盟会你又在巴黎,你到底是哪一国的选手还是政要啊?”然后一拳打在他的肩上: “就不要狡辩了,说实话吧,你来干什么?” 杨军眨了眨眼睛,嬉皮笑脸地说:“实话?我就来广州找工作的,不行吗?”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轻重相间三节为一拍很有规律,听这敲门的声音,好像受过这方面的专门礼仪教育,举止不自觉中就带有痕迹。只听项琛的身音在门外问道: “方便的话,能打扰一下吗?” 唐成打落了杨军的手,整了整衣服站起身来,步履端正,表情严肃中不失随和,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好像成熟了许多。 杨军看着他的背影都有点发愣了,不知他唱的是哪一出! 唐成来到门前,不急不缓的打开门,语气礼貌而平和的问她:“您有什么事吗?” 项琛有些意外的看了唐成一眼:“请问你这儿有卷尺吗,我想量一量床的尺寸。” 唐成笑了笑,神情很是和蔼:“你想买床垫?尺寸是一米九乘一米二。” 项琛答应一声,拿起手中的电话报了这个尺寸,同时报了这里的门牌号码,她真的是在网上订购床垫要人送货上门。 唐成有点不放心她的操作方式,关切地说:“你要在这里付款的话,微信转账很方便,但会透露信息,现金支付更好,就是当面点清就好了,现在支付方式很多,也很方便的。” 后面这句话等于没说,表面上好像是在提醒她付款时注意,不要让对方把金额点多了,暗中却是在提醒她的家人可能通过微信转账信息查到她的行踪,因为项琛很可能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 但是,这姑娘好像没有什么反应,点了点头说:“谢谢啊!”随即看了他们一眼,带着不解的语气说: “你们两个大男人,就想挤这张小床?” 她看见杨军坐在屋里,居然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了,有点好奇还有点吃惊的问了这么一句。唐成没有什么反应,仍然很平和的回答: “他不住这里,我有地方安排,不会打扰你的。” 项琛走了,杨军关上门,皱着眉头说:“这丫头好se啊,好像很有来头的样子。” 唐成无所谓地说:“管她什么来头,就是出来租房的大姑娘而已,你就少打主意了。” 杨军挤眉弄眼地说:“我可没兴趣打主意,就是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刚才那样子,让我想起了中学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话。”然后很自信地说: “假如你想泡妞的话,这种表现就不对了,要不要我教你两招?” “少把话往我身上扯,刚才的事还没说完呢,鬼才相信你来广州找工作。”唐成喝斥说: “最近我在网上看见一篇博客文章,题目叫《想念他》,还配上了一首诗,难道不是你这个大情圣的杰作!” 杨军愣住了,随即惊讶地说:“凌韵连这些都告诉你了,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回轮到唐成一把攥住杨军的衣领了:“se狼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还说来找工作,分明是蓄谋已久冲着凌韵来的!”然后重重地击了他一拳: “我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也没告诉我这件事,是我自己偶尔在网上查到的,当时还纳闷呢,是谁教了她这一招?” 杨军硬着脖子说:“我就是冲凌韵来的,又能怎么样,既然你和她没有关系,难道我就不能追她?” 唐成的手一紧,恨恨地说:“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有个朋友是警察,特意叮嘱我关照凌韵,别让她被坏人欺负了!” 杨军胆怯地说:“警察,不会是春熙路的夏警花吧?跑这么远都能管得着你?”说完乜斜着唐成说: “再说了,我也没欺负凌韵啊,你看我是坏人吗?” 唐成给气乐了:“请问杨大侠,大情圣,你什么时候当过好人?” 杨军还在嘴硬:“我现在就是好人,浪子回头还不行吗?”说到最后还在强调: “我是真的喜欢凌韵,不是开玩笑。” 唐成没有笑,很认真地追问:“是吗?三天前的晚上,我看见你去一家水疗馆耍了,到广州第一件事想的就是这些,还敢自称浪子回头?” 杨军苦着脸说:“我当时的想法是再潇洒一次,从明天开始重新做人,收拾心情健康向上。”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随即反问: “嗯,对了,你在那种地方看见我,那你去干嘛了?” 唐成松开手,没好气地说:“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就别提这事了!”然后认真地说: “你如果就是想随便玩玩,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去酒吧夜总会没人管你,但不要祸害凌韵。她的遭遇你也应该清楚了,再也经不起伤害了。” 杨军着急了:“我这次真的是认真的,在成都的时候就说过,要我怎么证明给你看?” 唐成盯着他有考问之意,想了半天才说:“你没必要证明给我看,只要看你自己怎么做,我会盯着你的。”说完又关切地问他: “还没吃午饭吧,走,请你去夜总会坐坐。” “不去夜总会了。”杨军不悦地说:“不要再趁机下套勾引我学坏!” 唐成给了他一拳:“不是你经常去的那种夜总会,跟我去就知道了。” 第194章 我就是这么想的 出门的时候恰好听见门铃响,打开门正是送货的来了,还不止一拨,项琛几个电话,订购的东西真不少,连手提电脑都送来了。 下楼后,杨军惊讶的说:“你新来的邻居八成是个富家千金,睡棕床还要买床垫,而且不是普通的弹簧席梦思垫,是最新的养生环保材料床垫,那种材质的枕头都得好几千,一个床垫至少两三万。 刚才搬进屋的那些东西,都抵好多年房租了,看她的样子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显山不露水的。” 唐成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才看出来呀?也许人家根本没当什么好东西,还觉得自己屈尊迁就呢!仓促之间电话送货,也只能买到这种档次的东西了。” 杨军嗔怪地说:“你早就看出来了?不愧是混春熙路的小混混,很有心计的,难怪会赶我走让她住下,该不会是想钓空子吧?” 唐成轻骂一声:“你傻呀,又不是没混过,这种人就算是傻子也不能乱打主意的,背后水深的很,你当她家里人是吃素的?就算占了点便宜,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把你阉了都有可能。” 这两人来到胡林的饭店,点了一道招牌菜:松茸炖排骨,外加一个回锅肉,再来一荤一素两个凉盘,就着啤酒边吃边聊。说着说着,杨军愁眉苦脸了: “小成子呀,你是最了解我的,对付女人一向很有一套。可是一旦动了心,却发现自己原来不会谈恋爱,昨天我躲在街角看凌韵发传单,既心软又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成试探着说:“你想骗她容易,想追她却难,她现在心里只有石晋文,那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种精神寄托的象征。” 杨军央求着说:“你既然这么了解,能不能教教我该怎么做?” 唐成笑了:“你这个大情圣,居然也有向我请教的一天,倒也可以教你,但你先把这瓶酒给吹了。” 杨军没有用嘴接触酒瓶,而是直接灌下一整瓶酒,就像小品种的潘长江喝酒的样子,但却差点呛着,根本就没有潘长江那个洒脱劲。他的脸都涨红了,打了个嗝说:“老弟,就别卖关子了。” 唐成沉默了一会说:“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江湖疲门的唤魂术,略加变化也可以用在这上面。” 杨军很吃惊:“唤魂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她又没撞邪!” 唐成却很沉稳:“在我看来,和撞邪也差不多了。你想追她就得先帮她,帮她寻找她想找的人,渐渐找回自己的生活,你也会变成她要寻找的人。” 杨军眨了眨眼说:“老弟,有点深奥啊,能不能不绕这么多湾子?” 唐成看了他一眼,说:“你又不是听不懂,而且你已经在做了。”说完后又强调: “但你必须注意,先得到心再得到人,如果把顺序搞错了,我饶不了你!” 杨军低头喝酒,脸越来越红:“放心,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你自己呢?凌韵找回生活,你想想自己该干什么,既然是来真的,总得有个长远规划。”唐成瞟了他一眼: “不过,你小子很走运。如今成家过日子,最困难的就是买房,你倒好,一上手就有现成的两套。” 杨军嘟囔着说:“我又不是为她的房子,是真的喜欢她,虽然是个二茬子女人……” 唐成敲敲桌子打断他的话:“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人家是二茬子女人,你算几茬子男人,上千茬有了吧?” 杨军举杯挡着自己的脸,唐成没有看见他是什么表情。 “别的不说,凌韵是我见过最纯的女人之一,她如果真的喜欢你,你就等着享福吧,那可是居家过日子的极品。”唐成继续说: “不仅长的漂亮,会照顾人,还精通厨艺、茶道,家务活样样拿手,你知足吧!”说完重重地点了他一下。 吃完饭结了账,杨军不放心地又问:“小成子,可是你自己说的,掏腰包在宾馆给我租一个月的单间。” 唐成无奈地说:“算我欠你的,招待所行不?” 杨军脸皮真厚,带着赖皮的口气说:“那可不行,至少三星级以上标准,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苏晓慧放学回家,发现有新来的房客,是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女孩,她很高兴,既然这间房迟早要租出去,还是租给女孩子比较好,唐成哥哥夜里经常不在家,这样自己也放心了。 她主动跑过去串门,还帮着项琛收拾房间,项琛见到这个可爱的小妹妹也挺喜欢,有这样的合租者是最好不过了。 唐成回到家里,简直看不出这里有“搬家”的痕迹,下午送来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好了,连包装箱都看不见一个,那是项琛都让送货工人清理好全部拿走的,她的房间也整整齐齐,完全能住人了。 这天晚饭当然还是苏晓慧做,唐成跟着一起吃。项琛闻着味道大概也饿了,推门出来不客气地问: “你们自己做饭吗?我如果也在这里吃,得交多少餐费?” 苏晓慧有些为难的看了唐成一眼,唐成慢条斯理的回答:“这不是在家里,也不是在餐厅,饭是苏晓慧做的,但她不是谁雇的专职厨师,我也是搭伙蹭饭的。”说到最后还添油加醋地说: “如果谁有空做饭,加双筷子一起吃没关系,你不会做的话,可以买菜、洗碗。或者,你就专门请个佣人上门做饭吧。” 苏晓慧热情地招呼项琛:“都是一起住的邻居,你还没吃饭,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唐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你今天就洗碗吧,不会连碗都不会洗吧?” 项琛还真不客气的就坐下来吃了,很大方地点头说:“今天我洗碗。” 吃完饭,厨房里响起了叮咚咣当的声音,苏晓慧心惊肉跳,生怕项琛把碗打烂了,要进去帮忙。 唐成劝她不要进去,自己却进了厨房告诉项琛该怎么洗碗。 好不容易等碗洗完了,项琛有些懊恼的说:“打碎的碗和碟子,我赔!” 唐成摇了摇头说:“特意赔钱倒没有必要,就是在小区门外的超市里买的,有空你买回来添上就是了。” 苏晓慧终于忍不住进来收拾残局,项琛皱着眉头问她:“有没有不伤手的洗涤液?” 唐成帮着苏晓慧收拾碎瓷片,提醒小丫头别把手扎了,听到项琛的话抬头说: “想不伤手也容易,可以不用任何洗涤液,先用热水冲一遍浮油,再用温水洗。”最后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又加上一句: “如果在厨房装一台专用热水器,会方便许多。” 第195章 遇上痞子 第二天,项琛真的打电话找人送货上门,在厨房装了一台专用热水器和一台消毒柜。唐成这下可轻松了,每天吃完饭不需要洗碗了,原先这些活都是他干的。 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唐成正在房间里看书,有人轻轻的敲响了房门,听那声音就知道是苏晓慧,他笑着说:“进来!” 小丫头轻轻推开门溜了进来。 苏晓慧是来找唐成聊天的,他们很快聊起了新房客项琛,苏晓慧眨着眼睛小心地说: “唐成哥哥,你就别总让项琛姐姐每天洗碗了,她这几天打碎的碗碟,厨房里已经全部换成新的了。” 唐成笑了笑,很随意地说:“就让她洗吧,过几天也就没事了,多跑几趟超市,自己也会注意的。没看出来吗,她根本就不会干家务,连拿扫帚的姿势都不对。”然后以教训人的口吻说: “这几天她在和自己赌气,已经和碗碟较上劲了。一个人出来住总得学着点,也不能总指望碰见你我这样的邻居,你说对不对?” 苏晓慧点了点头,好奇的说:“唐成哥哥,我发现你这几天也变了,变得好成熟好稳重。” 唐成笑着反问:“什么意思,难道我原先不够成熟不够稳重吗?” 苏晓慧狡猾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对项琛姐姐的态度不一样。” 唐成看了她一眼,反问:“难道这有什么不好吗?” 苏晓慧小心地说:“也没什么不好,我形容不出来,总之不像平时的你。” 唐成忍不住伸手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初次见面的陌生姑娘家,和我这位大小伙住在一个屋檐下,没必要嬉皮笑脸,就得严肃一些。”然后看着她又说: “我和你就不一样了,咱俩什么关系呀?” 苏晓慧被逗笑了:“说的也对,是不一样哦。” 其实唐成对项琛也没辙,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陆超特意吩咐不许他打项琛的主意,而且还要注意照顾、指点、教导,好像就是要他去照顾一个不懂事还任性的小妹妹,这对于陌生同龄人之间就很难做到了。 项琛的心理优越感肯定是有的,未必会把唐成这种人当回事,跟她套近乎,事事依着她是没用的,必须从一开始就要控制好打交道的心理态势,一言一行都很有讲究。 唐成也不是很有经验,这些日子翻读赵老留给他的那些著作,回忆起赵老日常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在项琛面前有意无意模仿着赵老的言行举止,给苏晓慧的感觉当然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候,房门又响了,苏晓慧跑去开门,是项琛进来了。 项琛是来“请教”唐成的,根本不拐弯子,开口就大大方方的说:“唐成,我听苏晓慧说你在中山大学蹭课,怎么个蹭法?我也想去。” 唐成微微一笑,但马上变得严肃起来:“那要看你是什么目的了,如果想去玩新鲜的话,那就不必了。先从各个专业的课程表开始研究,想好要学什么东西,然后给自己定一份课程表,坚持下来,这才是真正的蹭课,而不是逛公园。” 说起蹭课,唐成可是内行中的内行,将自己的心得体会都说了出来,最后开了句玩笑:“中午还可以在学校食堂打饭,具体怎么办,你再问苏晓慧吧。” 项琛还真的跑去蹭课了,每天和苏晓慧一起上学放学,叽叽喳喳嘻嘻哈哈混的越来越熟,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唐成暗自觉得好笑,以项琛的出身和年纪,一定正在某个大学读书,十有八九是国际知名学府,离家出走跑到广州来蹭课玩,自己还觉得很有趣。 新到来的同居生活要是一直就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麻烦很快就来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这天晚上苏晓慧没有回家做饭,唐成反而接到项琛一个电话,请他出去吃饭,不是什么高档饭店,而是街边的大排档。 在一起住时间长了,项琛也跟着唐成和苏晓慧一起去过胡老板开的“夜总会”,对这种街头大排档和普通市民的夜生活很感兴趣。 这天下课有点晚,项琛非要拉着苏晓慧去逛街,走累了就在一条小街边吃大排档,一个电话把唐成也叫来了,说是谢谢他上次在夜总会请客。 地点在康乐园西门外的怡乐路一带,唐成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个大排档和胡林那种在自家饭店门外摆的不一样,完完全全就是天黑后在路边临时经营,两辆农用三轮车拉来塑料桌椅和液化气罐和餐具等,卖的东西很简单,就是粉肠、鱼皮、鱼蛋串、肉丸、海带、土豆等特色小吃。 唐成不喜欢在街边的小摊吃东西,一来吃不饱,二来也不卫生。看项琛的样子也不像来正经找饭吃的,就是觉得好奇有意思,想体验一下。 唐成尝了几口粉肠,觉得味道还不错,用料也算干净,就多要了几样小吃,塑料碗、塑料碟摆满了一桌。 小吃摊不大,临时搭成的灶台两边各有两张桌子。 唐成他们旁边的那桌坐着三个青年男子,其中一人留着长发,好端端的头发焗成一缕一缕的杂色,而且还夸张地披散在肩膀以下,那脸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明显一个娘娘腔。另外一人明明是不热的天气却穿着紧身背心,故意展示身上的肌肉,显示他那男子荷尔蒙堆积的气魄,带着很晃眼的金链子,最后那个人大晚上还戴着宽边墨镜,看不出他脸上的轮廓。 戴墨镜的显然不是瞎子,坐下后看见了旁边的项琛和苏晓慧两个美女,自以为潇洒的冲她们吹了声口哨,另外两名同伴很放肆的笑了。 唐成注意观察两个女孩的反应,只见苏晓慧好像根本没听见,仍然嘟着小嘴吹气吃鱼丸。 唐成很满意,这小丫头出门已经变得沉稳许多了。再看项琛也是毫无反应的样子,只是嘴角有一丝淡淡的嘲笑之色。唐成只顾着观察身边的两个美女了,连看都没看那边一眼,仿佛那几人就是不存在的。 唐成自称江湖混混,但他可不是什么热血街头小混混,为这么点小事犯不着计较,也更没必要教训对方来显示男子汉气概,只是对两位美女微微一笑。 那三个人吃饱喝足之后却不结账,大大咧咧的挥手说:“老板,账先记上,下次一起算。” 唐成冷眼旁观,心里很清楚,他们连多少钱都没问,这种小吃摊也没账单,下次怎么算,分明在吃霸王餐。 第196章 会不会演戏 摆小摊的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穿着老式卡其布工作服,是过去工厂里发的那种,晚上出来摆大排档显然就是讨个生计而已,听了那伙人的话却敢怒不敢言。 他们应该是附近一带的地痞无赖,而且是最下作、最底层的那一种,吃霸王餐吃到这种大排档来了,看他们的样子和小吃摊老板的反应,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那伙人自以为欺人很得意,那行为是不是可恶就不管了。他们不知道,这种行为是有损社会风气的,更加危害了公序良知,对自己、对他人都有潜在的危险。 老实人被逼急了,说不定也会忍不住发作的,就看怨恨积累到什么程度了,或者情绪受偶然因素的影响而突然发作。就说老板手边那一锅炸鱼丸的热油,冲动之下要是突然泼到那伙地痞身上,绝对是重度烫伤,而泼人者也是重伤害罪。类似的事件,不是没有发生过。 小吃摊的老板盯着那一锅热油,带着侵略性的意念却集中在三个地痞身上,唐成敏锐的神识感应到了,略一转念就猜到老板可能在想什么。但那位老板也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理智决定了他不敢那么做。 旁边的其他食客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但事情到此还没完,那三个人起身后,长毛娘娘腔剔着牙走到灶台旁边阴阳怪气地说: “老板,今天菜做咸了,来几瓶矿泉水漱漱口。” 老板小声说:“我们这里只有啤酒和可乐,没有矿泉水。” 长毛娘娘腔很随意地说:“没关系,我自己去买,账等着下次一起算。”说完话,径自伸手到老板装钱的小木盒中,拿起了两张十元钱的钞票,这个动作,其他的食客都看见了,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了。 隔着灶台,那边一桌坐的是四个中大男生,当即有人站起身来高声斥责他们说:“哪有你们这么不要脸的?吃饭不给钱,还带抢钱的吗?” 肌肉男不屑地说:“哟,是一伙臭学生管闲事啊?你们哪只眼睛看见老子不给钱了,记账!老板,你说是不是?”随即提高嗓门说:“嚯,嚯,还跟我挽袖子,是不是骨头痒了?” 大学生中还真有脾气爆的,当场就要上前理论,起身时吩咐同伴:“老三,打电话,把在宿舍的全叫来!” 摆摊的夫妇赶紧拦在两伙人中间,丈夫劝大学生说:“谢谢同学了,误会而已,千万别动手!”妻子则对地痞直摆手,说: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们快走吧,我们还要做生意呢!” 唐成仍然没有动,项琛却动怒了,她重重一拍桌子就想起身,唐成的动作更快,闪电般的伸手一掌拍在她的肩头上。内劲侵入,项琛的手臂软软的落下,没有拍在桌子上,那手在快要接近桌面时停下了,身子一软没有站起来。 项琛既震惊又震怒,唐成轻飘飘的一巴掌,竟然拍得她半边身子发麻,半天动弹不得,这人身怀绝技啊,住在一起这么久竟然没看出来!另一方面,既然唐成身怀绝技,却眼睁睁的看着一对可怜的老夫妻受流氓地痞的欺负,连吭都不吭一声,还不让同伴动手,这算什么人啦?一点善心都没有。 等那一阵麻酥酥的感觉消失后,项琛缓过劲来,三个地痞已经丢下几句狠话悻悻而去,几名大学生也被小吃摊老板拦住没有真动手。她向唐成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唐成面带微笑看着她,语气平和:“这张塑料桌受不了你一掌,刚才拍实了非碎不可,这一桌碗碟也都得打翻,抱不平不是这么打的。你也看见了,那两口子根本不希望有人在这里打架,你是想帮人呢,还是想害人?” 项琛柳眉一竖,豪气地说:“打坏了东西,我赔!” 苏晓慧弱弱的说:“项琛姐姐,不是这么回事,人家的生意还做不做了?”然后认真地分析说: “就算唐成哥哥能打得过那几个坏蛋,今天教训他们了,也不能天天在这里看着。那些人吃了苦头,回头拿这对夫妻出气怎么办?你今天为这对夫妻出头打架,但人家还要天天在这里做生意啊。” 唐成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苏晓慧越来越懂事了!项琛也回过味来,点头说:“有道理,那你说应该怎么做?” 苏晓慧摊开小手,可怜巴巴的说:“我不知道,也没那么大本事,你问唐成哥哥。” 项琛又冲唐成说:“你能有什么办法,就在这里干坐着,那些人早就没影了!” 唐成不说话,只是看着项琛,看得她有些发毛,又喝问一句:“这么盯着我干嘛,不认识吗?” 唐成淡淡的问她:“项琛,你真的想管闲事?”然后胸有成竹地说: “那好,待会儿跟我走一趟,我教你怎么管。” 苏晓慧在一旁说:“唐成哥哥,就不要带项琛姐姐一起去吧?你也要小心!” 项琛挥挥手断然说:“几个不入流的‘扑街仔’而已,怕什么,我就是要管闲事,带着唐成一起去。” 唐成微微苦笑:“晓慧,你先回家吧,项琛恐怕晚一点才能回去,我办完事直接去上夜班。吃饱了吗?现在就走,乖,听话。” 苏晓慧有些不放心还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回家了。唐成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项琛不耐烦的催促说:“你还坐在这里不走?” 唐成不紧不慢的回答:“你刚才没听见他们几个吃饭时说的话吗?要找牧师组队pk,当然是进网吧打游戏了,那种地方人多手杂,不好施展拳脚也容易误伤。”说着话看向远方: “时间还早,着什么急?做事情首先要学会磨性子,该等的时候一定要等,事先想清楚,出手时不能犹豫。再说了,打架之前不得填饱肚子呀?不能光生气不吃饭。老板,再来两份烩面。” 唐成一人吃了两盘烩面,项琛坐在一旁瞪着他吃,突然眉头一皱,小声问: “你不是怕给这对夫妻惹麻烦吗?但那三个家伙在这里见过我们,素不相识去打架,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联系到这里的事情?” 唐成满意的点了点头,适时夸赞了她一句:“很好,你考虑的太对了,这些事就应该先想清楚!”然后又很突兀的问: “项琛,你会不会演戏?” 项琛一怔,随口回答说:“我在英国学过舞台剧。” 唐成笑了,顺势追问:“你读的是什么专业,怎么还学舞台剧?” 第197章 江岸斗地痞 项琛听到唐成的问话随口说:“国际金融,但是辅修课程和社团活动花样很多,学舞台剧有什么好稀奇的?”随后带着生气的口吻说: “你别想套我的底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唐成的笑意更加浓了,神情却很宽和:“你要是不想让我知道出身来历,刚才那几句就说的太多了。” 项琛眯了眯丹凤眼,有些狡狯的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唐成没有和她纠缠,摆了摆手说:“会演戏就好,我说个剧本,你记一下台词,自己也可以根据需要临场发挥。那边有商场,待会儿买件新衣服套上,十几块钱的文化衫就行。” 在珠江边大道北侧,僻静的树影下,唐成掏出了两块蒙面的纱巾,自己戴好一块,将另一块扔给了项琛。 项琛微微撅了撅嘴:“为什么你戴红巾,让我戴黑巾?” 唐成笑笑说:“你的皮肤好,黑颜色更配。” 项琛很不解:“衬肤色?都蒙上了,还有什么用!” 唐成意味深长地说:“你自己心里知道啊。” 项琛笑了笑,还是将黑巾蒙上了。 长毛娘娘腔、肌肉男、墨镜这三个人从网吧出来,溜达到珠江边,站在江堤上,面对着珠江撒尿,嘴里哼着小调。还没有拉好裤链,就听背后不远有个姑娘的身音,抑扬顿挫宛如在念话剧对白:“哥---哥!就----是-----他---们----三个!上次------在网吧----调戏---我!” 听上去还挺押韵,唐成也不敢乐,这戏演得也忒假了。假就假吧,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唐成也学着项琛的腔调,挺胸提气发声说:“好大的----胆子!欺负我——妹子!瞎了你的狗眼——珠子!” 那三个人听到这里吓了一大跳,猛然转身,看清来人却笑了。领头的墨镜男端着胳膊走过来撇着嘴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哎呦,蒙面大侠耶?” 肌肉男坏坏地笑笑说:“这妞身材很好,波波挺大的,大半夜送上门,那咱们就乐乐吧!” 话音刚落,只听到“嗷!唔——”的惨叫声,都不知道是从谁的口里叫出来的。 项琛不喜欢罗嗦,见三个人猥琐的走到近前,立刻麻利地动手了。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走在最前面的肌肉男左脸上被抽了一记耳光,留下了半个清晰的鞋底印,随即快速肿了起来,原地转了半圈,眼冒金星找不到北了。 唐成摇了摇头,他看见项琛立地起脚用鞋底抽人耳光,动作看上去很潇洒却华而不实,习练脚法时可以如此伸展筋骨,格斗中却不能乱踢。这个姿势破绽太大了,假如对方是真正的高手,只要往前一缩肩,然后进步欺到腿内侧,就能让她失去重心,而且全身的要害都是空门。 但是对付这几个小地痞倒是很好用,而且显得很是威武泼辣。 另外两个地痞见这姑娘竟然敢踢人,惊吼一声,恶狠狠的扑了上来。唐成闪身上前却不动手,只是在一边提防着项琛失手吃亏。事实上也用不着他动手,项琛三下五除二,已经将三个大男人踹倒在地,抚手嗲声嗲气问:“哥----哥,现在怎么办呀,是不是废了他们啦?” 唐成戴着红巾,这时候就干脆扮着红脸,摇头晃脑劝阻说:“他们还年轻,就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吧,下次再犯再废不迟。先问问他们都干过什么坏事,我这人既往不咎,太久远的就不必提了,就说最近这几天的。” 项琛上前抬脚又是一顿猛踹,连唐成都替三个家伙打了好几个冷战,只听项琛威严地说: “起来,都坐好了,把最近一个星期干的缺德事都交代清楚!” 这三个家伙不经打,哆哆嗦嗦交代了,包括三天前在公交车上吃女人豆腐,两天前在网吧黑暗处搂抱女孩儿,以及经常在今晚那家大排档吃霸王餐,等等…… 项琛呵斥一声:“你们给本姑娘记住了,这些坏事,如果再敢犯一件,下次直接废了你们!” 唐成扮作好人,“语重心长”的劝说:“看看你们做的这些破事,自以为很拽呢!这样下去,不仅害人,迟早也得把自己废了。已经废了一半,再不好好治治,就无可救药了!” 项琛指指唐成,好声好气地说:“我家少爷盯上你们了,今天心情好,下次可就说不定了。”这一句话事先的“剧本”里没有,是项琛临场发挥加上的,说完之后,两位蒙面人沿江堤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项琛开口问:“唐成哥哥,我把他们打成那样,你说,还有人能认的出来吗?”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和苏晓慧一样称呼唐成了,其实她和唐成出生的时间是同年同月,只小了几天。 唐成笑笑说:“只看脸的话,一个星期之内,恐怕连亲娘都认不出来了,但是没关系,他们能认识自己就行。” 项琛咯咯笑了,笑声越来越开心,好半天都停不住。唐成也很想陪她一起哈哈大笑,但想起了师父陆超老爷子的叮嘱,还得作出教导者的样子,立即收起笑容叹息一声说: “项琛,你觉得很好笑吗,我怎么笑不出来呢?”然后以教训的口气说: “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遇上的好,你说呢?” 项琛止住笑声,想了想说:“嗯,这种事的确应该越少越好,但是遇上了,就得解气!” 唐成沉着脸,很严肃地说:“不能只顾着自己解气,你想帮人也得会帮,否则反而在害人,知道嘛。” 项琛很乖巧地答应一声,没有了平时的傲慢:“苏晓慧也是这么说的,谢谢你们,我今天又学了一招。“ 唐成仍然严肃并带着教训的口气问她:“解气也得看情况,今天对付那三个小地痞倒无所谓,但换一种场合也这么做,就太冒失了,弄不好自己会吃大亏,尤其对你这种女孩子来说更危险。以身犯险,从来就不是和谁赌气的事情。”停了停,放缓了语气又说: “你的身手不错,都练过什么功夫?” 项琛的语气明显低了很多,小心地说:“空手道、跆拳道,都是专业教练教的,还有咏春拳、霍家拳,是我在香港的时候请师父教的。” 唐成没好气地说:“难怪招式这么杂,你的功底很好,动作到位也很协调,但是混杂了竞技、表演和格击的技巧,遇上高手一定会吃亏的。”停了一会又严肃地说: “比如刚才用鞋底抽人耳光的那一招,看上去很潇洒很威风,假如在舞台上效果也很好,但只要格斗经验丰富一点,不用太高的功夫,都能趁机制服你。” 第198章 凌韵找到了工作 项琛听了唐成的话不服气地说:“有那么轻松吗?来,我们拆解一下。”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用拆解,你注意看我的动作就行。” 说着话,他猫腰一缩肩突然向前一窜,右腿一趟随即站直,简简单单、幅度很小、速度非常快的一个动作,连手都没动。然后很严肃的说: “只要对方能反应过来,像我刚才这么做,动作不必比你更快,力量也不必比你更大,但是,你却很危险。你平常和人对练时,不会有人出这种招数,但是到了外面碰上歹人,那就说不定了。” 项琛的脸开始发烫了,她看的很清楚,唐成刚才那个动作确实没法去实际拆解,假如她左脚站立,起右脚企图以鞋底抽耳光的话,对方一猫一窜、一趟一站,等于用右膝顶在了她的左膝内侧最脆弱的位置,同时用左肩撞在了她的下阴部位。这一招既简练又实用,而且阴损危险,练拳时没有对手会用。 项琛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喃喃着说:“唐成哥哥,你是高手,平常能不能教我几招?” 唐成微笑着说:“有空的话可以教你,不必学什么新东西,就是你以前练过的功夫,真用起来都有什么讲究?不能形成坏习惯。但你要注意磨磨性子,否则习武不是好事,不仅不能防身反而容易惹祸。” 项琛很高兴的点头说:“多谢唐大侠,我先叫你一声师父了!” 唐成挥了挥手:“师父倒不必叫,其实也用不着,我又没有教你什么新功夫。”说完突然问: “你是香港人,在英国读书,为什么离家出走到广州?” 唐成直接开口点破了这件事,项琛倒也没有否认,略有些踌躇的回答:“我小时候经常听大人讲闯荡江湖的故事,心里可羡慕了。可是等我长大了,爸妈却要送我到英国念书,什么事情都得管着,我觉得太闷,一生气,就……” 唐成听到这里不禁想起了一部电视剧《武林外传》,这姑娘很像剧中的萧美琴,他笑着反问:“你以为这就是闯荡江湖吗?” 项琛看看唐成有点不知所措:“我也说不清啊,但今天找到一点感觉了,你说呢?” 唐成感慨说:“其实你错了,江湖不在于大排档,也不在于小流氓,这仅仅是市井江湖而已。北大、中大是江湖,牛津、剑桥也是江湖,那些高楼大厦写字间一样也是江湖,就看你能不能闯荡明白了。”说到这里很关切地说: “很晚了,你回家吧,要不然苏晓慧会担心的,我要去值夜班了。” “唐成哥哥,你值夜班,一个月工资多少钱?”项琛突然问了一个很感兴趣的问题。 唐成笑了笑:“你对你的来历保密,我也对我的经济问题保密。” 陆超交给唐成的任务,他完成的还算不错,就是暗暗有些担心,不知道这姑娘的家里人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同时对她的来历很好奇,但是项琛却什么都不肯多说。 这段时间,倒是忙坏了另一个人。 杨军是个玩电脑的高手,帮着凌韵在网上找人,平常还总帮她上街发传单,自称在广州地方很熟。 凌韵当然不会反对有人帮她找石晋文,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怕耽误杨军的工作,还不时问他单位的情况。 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圆场,杨军也不例外,他一开始就没有说实话,这时候一咬牙真的找了一家网络科技公司上班,专业倒是很对口,工作对于他来说也很轻松,应聘时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有单身宿舍。 唐成曾经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凌韵手里的积蓄花完了,苏晓慧按唐成的嘱咐提醒过她,凌韵曾经也有所注意。但是最近因为杨军的“帮忙”,寻人的费用陡然增加,凌韵除了最基本的生活费,手里根本就没有余钱了。 杨军当然察觉到了,却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的自己垫钱帮她打广告、印传单。 凌韵感觉这样很不对劲,终于找了个机会,试图婉言谢绝杨军的好意。 杨军听了她的话,不仅没有放弃,反而乘机劝她:“我可以帮你找人,也没有耽误时间,根本不会影响工作。”然后热情地帮她出主意: “你自己也有时间,可以去找一份工作。有了更多的经济来源,接触更多的社会关系,找人不是更方便了吗?” 杨军对江湖门道虽然没有唐成那么精通,但毕竟也是江湖派出身的,比起一般人更有心计,他没有劝凌韵不要再找石晋文,反而和她商量用什么方法找更好。 凌韵动心了,却很为难的说:“可是我除了教英语,其它的事情也不会做呀。” 杨军一拍大腿,好像突然想起一样说:“前几天还有朋友问我,能不能帮忙找一个中学英语代课老师,工资好商量,带两个班加起来每周十节课,就是要尽快。” “真是太巧了!”凌韵高兴地叫出了声。 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杨军蓄谋已久的。这段时间,他基本跑完了整个广州市区,把那些中学要请英语老师的情况摸的清清楚楚,工作的细致比教育局还到位,就等着凌韵递出这句话了。 杨军果然给凌韵介绍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私立中学教初中英语,原先的老师恰好休产假,需要临时找人代课。 时隔三年多再次走上讲台,凌韵有些生疏了,但渐渐找回了感觉。 她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从寻找石晋文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 凌韵备课、讲课都很认真,人长得漂亮脾气又好,很有耐心,很快就受到学生们的欢迎。 慢慢地,凌韵脸上有了笑意,不再愁眉苦脸,不知不觉中心境变得开朗了,心态也快乐起来了。 更重要的一点,在不知不觉中还有了另一个变化。那就是,凌韵原先的想法是以寻人为主,“业余”时间去代课。但等到真的工作了一段时间,她已经是以教书为主,只在业余时间寻人了。 那个杨军却不一样,仍然“一如既往”的帮助凌韵寻找石晋文,他们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凌韵当然很感激他,偶尔听杨军在唐成面前抱怨单位食堂的饭菜难吃,就时常请他到自己家来吃晚饭。 凌韵的厨艺很不错,可以比得上专业厨师了,唐成见到这种情景,也瞅准机会厚着脸皮,拉着苏晓慧和项琛一起去蹭饭。 苏晓慧能帮忙打下手顺便学习做菜,项琛也终于学会安全洗碗了,五个人坐满一桌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这个小圈子的情况就在这样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看上去很顺利美好。 第199章 警察来了 凌韵在中学带了两个月的课,项琛住下三个多月了,唐成练剑也日渐精深。就在学校准备放寒假的时候,从远方传来了一场意外,显得十分突然。 凌韵在光正中学的教学方法很不错,学生、家长们的反馈意见都很好。这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校长找她谈话了,希望新学期继续聘用她,并且可以签订正式的劳动合同,问凌韵自己是什么意见?凌韵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很高兴的点头答应了。 这当然是一件大喜事,杨军第一时间告诉了唐成,大家商量着要庆祝一下,可是怎么庆祝呢?几个人提出了不同的方案,最后还是觉得一起吃顿饭就好了。 这天是星期六,一大早,项琛拉着苏晓慧去买菜,项琛是典型的的吃货,专挑高档的买,反正她不缺钱,凌韵的厨艺又很好,难得的机会,就当去酒店高消费好了。 杨军拉着唐成去商场买酒,凌韵家里只有茶没有酒,今天这两个男人很大方,花了一万三千块钱买了一瓶洋酒,顺便给凌韵买了一份礼物作为贺礼。 凌韵做菜,苏晓慧和项琛在厨房帮忙,唐成和杨军两个大男人在厅里等着动口就好了,不需要他们动手。 中午十二点准时开席了,大家彼此说着祝福的话,气氛很是轻松愉悦。 凌韵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脸上总是带着微微的笑意。 唐成看看杨军,在他的眼神深处读出了一丝无奈。他知道,这位曾经的情圣迄今为止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最后一步始终无法成功的迈出去。 凌韵并没有忘记石晋文,至少她没有放弃寻找还在等他回来。对于伴侣来说,这是难能可贵的事情,但对于杨军来说,却是可悲的。 杨军已经快要接近凌韵的芳心了,仿佛触手可及,可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需要上帝给他创造一个机会,伸手将凌韵轻轻揽入怀中。 不过,上帝没有来,警察却来了。 这顿饭刚刚吃完,苏晓慧和项琛在厨房收拾,凌韵在客厅泡茶,门铃响了,来的是三位穿制服的警察:分局警官郑克明和一位女同事,还有本辖区派出所的一位男片警。 他们是来向凌韵了解情况的,距离抓住候三已经三个多月了,不是警方效率低,而是候三交待的是一个团伙大案,涉及三年时间内全国很多地方的案件,需要各地警方协查、取证、确认。 而对于候三设局诈骗凌韵未遂,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假如不是凌韵和石晋文的特殊关系,警方甚至可能都不会来找她。 现在不仅是凌韵想找石晋文,警方更想抓住他,而且动用了国家机器的力量,发了一级通缉令,这使凌韵的寻人举动彻底失去了意义。 夏碧莲早就打过招呼,郑克明对凌韵的态度还算客气也有几分同情,没有为难她,只是公事公办,请她单独谈话。 郑克明问话,同行的女警做笔录,告知凌韵谈话全过程都将录音。 凌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本能的感觉与石晋文有关,忐忑不安的将两位警官请进了书房。 唐成当然心中有数,屋子里另外三个人却不明所以,围住那位带路的派出所片警问这问那。警方将在周一对石晋文发出全国通缉令,石晋文的秘密身份如今已不再是秘密,片警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告诉了他们,虽然不是很多,但已足够令他们震惊了。 晓慧和项琛目瞪口呆,而杨军的神色十分复杂,什么滋味都有。 杨军也算是一个**湖了,石晋文的古董商身份以及离奇的失踪,杨军猜测过各种可能,今天警方的话不过是印证了他的一种猜测。 他不知是该窃喜还是该叹息,心里明白凌韵一定会很难过,也清楚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在这种时候有这种想法,好像很不厚道,有落井下石或乘人之危的嫌疑,但是杨军还是忍不住要想,同时是真的担心凌韵。 唐成瞟了他一眼,大概也猜到他这时候内心在想什么。 郑克明想在凌韵这里找到石晋文失踪的线索,当然是没有结果的,只能是徒劳了。 只要稍有点眼力,都能看出凌韵对这一切根本就是毫不知情。突如其来的消息反倒让她懵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嘴唇发抖。幸亏今天的凌韵已经坚强成熟了很多,假如换成几个月前,她非得崩溃不可。 郑克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对凌韵说:“石晋文同时拥有古董商和犯罪团伙头目的身份,目前侦破的案件都是近三年之内的,凌韵如今居住和出租的两套房子,是三年前购入,而且是直接以你的名义购买,尚无证据证明是违法所得,在法律上仍然属于你本人。” 凌韵根本就没听明白郑克明在说什么,只是咬着嘴唇木然的点头,郑克明又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检查一下这所房子,看看能否发现寻找石晋文的线索,凌韵仍然只是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这套房子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如果有石晋文的线索,就算凌韵没有发现,唐成也早就找到了,警察也只是走个程序,最终一无所获的走了。 临行之前,郑克明留下了联系方式,嘱咐在场的所有人如果有石晋文的消息,请立即联系警方。 警察走后,紧咬嘴唇的凌韵终于坚持不住了,低下头、捂住脸,坐在那里不住的哭泣,却尽量压抑着不发出声音来。 杨军走进书房站在她旁边,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项琛和苏晓慧也想去安慰,却被唐成用眼神阻止了。 唐成走过去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杨军吧,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安慰这时候的凌韵了。 本来是兴高采烈的聚餐却以这种方式收场,事先谁也没想到,但唐成清楚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他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走的时候,他看见一幅画放在茶几上,那是原先挂在客厅墙上的,刚才警察检查墙壁时摘了下来,是石晋文留在这里的一幅赝品。 警察进门之前凌韵正在泡茶,茶几上有水,但由于是茶色的清漆,看的不是很明显,警察随手就把画放在上面,现在有一片地方已经被浸湿了。 这是一幅落款为明代著名画家陈洪绶的《清水独出一老莲》,画风逼真,但一看就是假的,甚至不需要鉴定就知道是现代人的仿品。 因为那宣纸是新的,茶水会在宣纸上留下渍痕,一开始是淡黄色,时间久了就会发黑,刚染上时清理起来还比较方便。 第200章 影子画 唐成顺手就把这幅画拿走了,打算处理干净再拿回来。他倒不是对这幅画有什么感情,纯粹是册门家传从小养成的习惯。 唐成在小区门口超市顺手买了几样东西,简单加工一下就可以处理画作,虽不是很专业但也用不着太仔细,这毕竟不是一幅真正的古画。 回到家中,项琛和苏晓慧看唐成心情不太好,就没有打扰,叹息着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唐成拿来几个盆子和少许淀粉,躲在房间里关上了门,然后在盆子里加上热水、冷水就开始捣鼓起来。 办法很简单,不需要重新装裱,简单将表面的茶水渍处理干净就好了。 但是,当唐成在手中展开画准备晾干时,奇迹发生了,他原本很自然的在仔细打量这幅赝品,这时候脸上却有了惊讶。 字画的赝品或者说仿品一般有两类:一类是照着真品临摹,假如知道真品所在,摹品显然就不是真迹,要是不知道真品的下落,那就真假难辨了。很多学习国画的人都是从临摹开始的。 临摹品一般不能算赝品,除非刻意做旧不留临摹者的题款,而且真品的存在又不为外人所知。 另一类是根据某位名家的画风自行创作,伪造题款和印章然后做旧,这就是实实在在的赝品了。 更高明、成本也更高的赝品甚至直接用古墨在古纸上作画,这是大手笔的做派。 还有一种赝品最特殊,用古代某位不知名画家的作品,添加伪造的印章和题款,变成同一时代风格相近的名家作品,这是最难鉴定的。 字画的鉴定和其它的古董不太一样,自成一套体系。而且凡是古画,几乎都是自古流传下来的,出土的很少,大多带有装裱修复的痕迹。 材质的鉴定,有时可以借用现代仪器帮助鉴别年代,但笔法、画风、题款、印章的鉴定基本上就是依靠复杂的眼力了。 当然了,伪造一幅在行家眼中可以乱真的名家古画非常艰难,成本也很高。成都太古里那些古画赝品,在内行人看来显然是太假了。 唐成手中这幅画显然是一幅现代人的摹品,直接画在新的宣纸上没有做旧,但唐成对它所临摹的真迹却没有印象。而且这人模仿的水平非常高,简直可以去伪造成不错的赝品了,但是题款和印章、纸质却明显表明它是现代摹品,有点浪费“才华”了。 唐成有些惊讶,不自觉中就动用神识去仔细感应。 这段时间,唐成每天晚上坚持练剑,与他对练的太阿在神识感应中几乎已经与真的人没有区别了,这也说明唐成的元神所见、所触之精微敏锐已不亚于寻常五官,神识之玄妙、强大更上一层,假如这时候再遇到向兆军,不用装腔作势,那一定就是“高人”了。 国画不比其它器物,画作本身只是极薄的一层宣纸,轻飘飘几乎没有分量,材质的物性很微弱,就算是唐成,以神识感应还不如凭眼力鉴定。但他展开神识至最细微精妙处,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唐成感应到淡淡的莲荷纵逸之气透出纸面,仿佛画中是真正的一池清水,满池莲花在随风飘逸,又好像自己就在那池塘边观赏,同时还感应到了那里的地气! 这种气息非常微弱同时又非常清晰,假如换成一个月以前的他,那是根本就感应不到的。这时候,唐成的脑海中冒出了三个字:影子画。 所谓影子画,是古玩界的术语,指一种本来是真品的赝品。 这就让人难以想象了,本身就极薄可以透光的宣纸,在装裱大师手中还可以揭出好几层,那手段巧夺天工。最表面的一层当然是真品原作,下面浸染同样墨迹的几层称为影子画,重新衬上底层宣纸装裱后,一幅古画可以变成好几幅。 但是,唐成手中这幅画不是普通的影子画,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它是将临摹好的赝品揭层,以它所临摹的真迹为衬,赝品最表面那层,裱在了真迹上! 神识中那种奇异的感应,是传世名家古画才会具备的。画中景物数百年来经过历代人的观赏咏叹,共同赋予它一种灵性,带有真正的山水地气。 古画这种东西,就是这么特别! 山水画与塑像等其它东西不一样,以薄薄的一张宣纸承载百里山川,其灵性感应非常微弱。一般都是相当高妙的作品,在传世中给观赏者的精神震撼很大,否则很难感应到。 有很多痴迷于字画鉴赏的大行家,根本就没有掌握神识,但是见到一幅传世的山水名作,仍然有置身于画中山水的感觉,这是一种精神共鸣的境界。 唐成这时候根本就没有看见真迹,纯粹就是凭神识的精微感应。这两种情况殊途同归,但情况也有所区别。 这幅画,在揭裱的那一层现代摹品之下,内衬的十有八九就是陈洪绶《清水独出一老莲》真迹。 凌韵那里还有两幅画,一幅是陈洪绶的九歌图之一,一幅是八大山人的作品,假如都是这种真迹,那得值多少钱呀? 瞬间,唐成突然明白了老石的用意,这三幅画不是留给凌韵的,而是石晋文自留的退路。假如有一天遭遇变故,“生意”做不下去了,广州这两套在凌韵名下的房产就是退路之一。 但是房子目标太大也不保险,可以把这三幅画拿走,足够老石销声匿迹退出江湖,其价值比两套房子高得多了。 当然了,如果要确证的话,必须将装裱好的“影子画”表层重新揭下来,但是,唐成没敢动手。这可是字画装裱方面难度最高的顶尖工艺了,一不小心就会把下面的古画给损坏了。就算是装裱大师,也要在各种工具准备齐全的专门工作室里才能进行,那高难度不亚于一个高明的脑科医生所做的高难度手术。 唐成的神识有所感应,想明白了老石的用意之后,就没有去确证的必要了,除非正想拿古画去卖钱。 唐成不禁又考虑到了另外的问题:要不要告诉凌韵? 假如不告诉她,怎么处理这几幅画?假如告诉她,又会给她的生活以及和杨军之间的微妙感情产生怎样的影响? 还没等唐成想明白,电话突然响了,竟然是杨军打来的。 唐成很纳闷:这个杨军怎么有空在这个时间打电话!他拿起手机,听见杨军语气低沉却很急促地说:“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有事找你商量,凌韵又出事了。” 唐成惊叫着说:“你就在旁边看着,怎么能让她出事?” 第201章 凌韵卖房 杨军着急地解释:“不是凌韵自己,是她在陕西的父亲出事了,唉,怎么都凑到一起了!” 唐成他们走后,杨军一直在劝慰凌韵。心目中石晋文的形象以及对他的期待已经粉碎,正是她最需要安慰,情感也最需要有所依靠的时刻。 杨军好不容易拉开了凌韵掩面的双手,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不知说了多少温柔暖人的话语,一只手已经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眼看就可将这个犹在微微抽泣的美人儿顺势揽入怀中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凌韵的电话响了,屏幕显示是她陕西老家的座机号码,她赶忙接听,是母亲的声音,电话里老太太一边说话一边哭泣。这母女两人,相隔千里,竟在同一时间哭泣,是不是老天特意安排的呀。 凌韵听见母亲在哭,自己立刻就不哭了,表面轻松地安慰她,叫她不要着急,有什么事好好说,但是,她的内心却是很紧张的,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故作镇静地问她出了什么事,原来是父亲惹了**烦。 当初凌韵和石晋文在一起是不明不白的,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父亲明确表示如果她不分手,就断绝关系,但凌韵还是跟石晋文走了。 凌韵倒不是真正想和父母断绝关系,只是想和石晋文在一起,那种决绝的态度不是当事人是根本没办法理解的,用瘾君子的心态来比较也不为过。是的,她就是上瘾了,被石晋文身上的“毒素”侵蚀,完全走不出来了。 而且就是面对石晋文告诉她一定会有办法说服她的父母回心转意这样的话,凌韵也是自己骗自己的相信了,这一晃就是三年多。 直到一个多月前,凌韵才悄悄和母亲有了联系,说自己回到了广州,又在一家中学教书,当初的事情很对不起父母。 母亲也不想和女儿就这么永远决裂下去,电话中母女交谈了很久,母亲一直在关心她,并且很心疼她的遭遇,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呀。 但是,凌韵的父亲态度一直没有缓和,听说她还在寻找石晋文,仍然很生气。 凌韵的父亲凌志轩老家是陕西汉中宁强人,早先在四川广元城区做了一位小官员,后来与凌韵的母亲结婚成家,夫妻在成都工作多年,就是因为凌韵的事情,凌志轩说什么也不愿留在成都了,想了很多办法调动回陕西,在汉中开发区的某领导岗位,主管园区建设,在当地算是个小有实权的人物。 凌志轩为人一向小心谨慎,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非常好面子。前不久,他一位开建筑公司的老同学承包的园区工程资金出了一点问题,在工程进度没有完成的情况下,凌志轩自作主张作出批示,提前结清了工程款。 假如工程最终完成,这不算什么大事情,他却不清楚老同学的这家公司财务问题已经很严重,工程款一到就被挪用了,最终还是堵不了窟窿,结果,这个工程成了烂摊子。 这家公司就是通过凌志轩的关系拿到工程的,也是凌志轩违规支付了工程进度款,这件事当然就盖不住了。 不论凌志轩私下里收了什么好处,反正上级部门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出贪污的事情来,最终却落实了一项违规挪用公款的罪名。凌志轩四处活动,律师和“有关领导”都告诉他,这种事可大可小,根据情节,要是能设法归还款项,弥补给国家造成的损失,可以争取在检方那里免于起诉。 这个工程不算大,涉及的款项还不到一千万,可是凌志轩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堵不了这个窟窿的。他家的经济情况本来还不错,但也不算很富裕,只不过生活稳定有点地位而已。一旦出了事,托门路找关系也花了不少积蓄,这一笔巨款无论如何是凑不齐的,也不知会被判几年,有没有缓刑的机会! 凌志轩宣布和女儿断绝关系,但凌韵可从来没说过自己不认自己的父亲,在电话里听说了父亲的事,很急迫地问还缺多少钱?母亲告诉她,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连仅有的一套商住房也卖了才凑上三百万,还缺六百零几万。 凌韵当即安慰母亲不要着急,她会想办法解决的。 这时候,石晋文已经变得很遥远很遥远了,只是一个名字而已,而远方父亲的事情迫在眉睫,是需要实实在在去解决的。 凌韵放下电话,忘记了自己的悲伤,不再哭泣。现在却又为父亲的事急的快哭了,这时候的哭和刚才的哭当上是有本质区别的。 凌韵打电话的时候,无意中一直半靠在杨军的怀里,杨军的一只手扶着她的肩头轻轻拍着,那样子就像慈祥的母亲在拍着婴儿。 凌韵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筹钱,办法只有一个:卖房子! 她自己住的两居室,面积是88平米,出租的那套三居室,面积是126平米,想在短期内筹集到六百多万,只能卖那套大房子。按目前广州二手房价,这个地段最少可以成交五万一平方,差不多能凑够六百多万。 国际国内的大事小事这时候对凌韵来说都无关紧要了,她最关心的就是怎么能把房子快速卖出去,得到想要的六百零几万现金。 周边这一带的房价不算低,二手房市场根据情况的不同,挂牌价格从五六万到七八万每平米的都有,但是高价大户型房源成交很低迷。 凌韵这套房子不算大,如果不着急可卖可不卖,挂到六万的价位完全没问题,但想在短时间内立刻拿到现金,恐怕得往五万元一平米之下压价才有可能成交了。再扣除手续费用,这笔钱是否够用也不好说。而且这套房子还有历史遗留问题,她已经对外出租了,租约还没有到期,现在想出售,还得和房客商量。 这天晚上,五个人凑在一起开了一个会,会议议程自然就是商量卖房这件事。 三位房客倒没有纠缠租期的问题,反倒一起替房东凌韵操起心来。 项琛几次欲言又止。照理说六百多万,并不算很大的数目,她家里肯定能拿得出来,但是,直接掏钱有点不明不白。因为凌韵除了卖房之外没有其它偿还能力,要么是白送,要么凌韵还得卖房,最好的办法好像就只能是自己把房子买下来,但是,她现在根本就没有理由在广州买房。 再说了,有钱也不是这么随便花的。 项琛自己并没有收入,而且这次还是离家出走,身边也只有几十万零花钱而已。 第202章 变现 她现在既不想和家人联系,也没有理由白拿家人的六百多万给凌韵的父亲,为一位素不相识的犯案官员脱罪。 苏晓慧就更没有办法了,反倒是唐成心里有数,不动声色的在琢磨一些事情。 有那三幅画垫底,六百多万不成问题,但是,眼前的事是个机会也是考验,既能试探出杨军对凌韵的真心,也能让杨军彻底赢得凌韵的芳心,就看他愿不愿意了。 追求凌韵是财色兼收,到底是怎样的真情,恐怕连杨军自己都说不清楚,换个人也会很认真的,但遇到这种事情,就能看清他真实的内心了。 假如没有那三幅古画,杨军会怎么处理? 大家都在那里讨论卖房的事,苏晓慧突然问:“唐成哥哥,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你一向很有本事,能不能给凌韵姐姐想个好办法?” 项琛叹了口气说:“晓慧,你真把唐成哥哥当神仙了呀!有些事不能空想办法,你叫他怎么变出六百多万?” 唐成突然笑了,不紧不慢的说:“谁说我没有办法变出六百万?这套房子还可以继续租,我们还可以继续住,就看杨军愿不愿意了!” 其他人都安静下来了,杨军皱着眉头说:“唐成,有路你就指出来,我走就是了。” 唐成轻描淡写的问他:“杨军,你还没有结婚,也没有买过房子吧?” 凌韵和苏晓慧满头雾水,项琛眨了眨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而杨军却一拍大腿说:“这倒是个办法!就是需要一百多万资金,周转一个星期。” 唐成追问:“你有多少积蓄?” 杨军很不好意思的回答:“我这几年赚的钱不多,手里只有一百多万。” 唐成点点头说:“我也可以借给你五十万,剩下的找人凑凑,应该不难。” 项琛突然插话说:“我拿一百万,不就是周转一个星期嘛,只要杨军愿意,这事就没问题了。” 凌韵和苏晓慧瞪大眼睛不解的追问:“你们在说什么呀?我们一句都没听懂。” 唐成笑着指指项琛:“她听懂了,让项琛解释清楚吧,不过是从银行快速套现而已。” 唐成的办法普通老百姓也许想不到,但是原理并不复杂,就是杨军用凌韵卖房的钱交首付,买下凌韵这套房子!相当于合谋左手倒右手,变出六百万现金,过程是这样的: 凌韵将房子卖给杨军,作价每平米五万一千多,合计总价六百四十万。杨军没有结婚更没买过房子,可以申请银行按揭贷款,享受第一套住房的待遇,首付百分之三十,也就是先交两百万。杨军自己手里有了一百万,再准备一百万应该就够了,这笔钱在场的三个人先凑上,没必要找别的路子了。 凌韵卖出房子后,拿到的是全额房款六百四十万,然后取出两百万首付交给杨军,杨军将唐成和项琛的钱还上,也就是周转一个星期而已。 凌韵并不吃亏,她等于在最短时间内高价卖出了房子,最终到手六百四十万,恰好可以拿去给父亲救急。 当然了,这套房子就变成了杨军的,两百万首付是用凌韵卖房的钱交的,他等于以自己的名义向银行贷款四百四十万,每个月需要交按揭。高价买房,但是首付不用自己掏,他自己的钱都没有动过,直接就能给了凌韵,这就是前些年那些炒房客惯用的手段。 更重要的是,杨军就这样很突然的买下自己的第一套房子,换一种情况,他可能不会在这个地方,用这种价格买房子,现在是为了帮凌韵。 项琛最后总结说:“这套房子还是你们自己的,有租金可收,你们俩也都有工作收入,还贷并不太困难,最重要的是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有意思的是,项琛没有单说杨军,而是说杨军和凌韵“你们俩”,能合伙干出这种事情,当然必须是完全信任的“一家人”才行。 苏晓慧的樱桃小嘴张得老大,好半天才想明白其中的花样,思索着问:“这不是等于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四百四十万吗?” 凌韵摇了摇了头说:“看样子是差不多,其实不一样。直接抵押贷款我下午已经问过了,评估之后还要折价,手续时间长,拿不到四百多万,而且我也还不起。唐成的办法,是最快最好的,只是让杨军这么做……” 凌韵抬头看了看杨军,随即又低下了头,神色很是复杂,有感激、有尴尬、有祈求、有惭愧。杨军很自然的将手放在她的肩胛上,柔声说: “这么买一套房子也不错,我不用交首付,还解决了你的事,就这么办吧。” 凌韵没有抬头,轻轻的说:“以后,我帮你一起还按揭。” 见此情景,唐成首先鼓掌笑着说:“好了,好了,问题解决了!大家别再愁眉苦脸的,晚饭还没吃呢,也都饿了吧?”说完又自顾自地吩咐: “上午买的菜没做完,晓慧,你帮凌韵去做饭。杨军,往后你就是我的房东了,今天可得好好敬你两杯,想趁机涨我们房租可不行哟。” 这天晚饭,还是五个人凑在一起,大家不约而同,都小心翼翼的没有提石晋文的事,仿佛今天警察就没有来过,话题仍然集中在房产倒手套现这件事上。 苏晓慧看着唐成,以无比佩服的语气说:“你真有办法,让他们把房子倒一下手,马上就给凌韵姐姐变出六百多万来!杨军本来不够首付,你让他就这样买下了房子。” 项琛解释说:“明白其中的交易规则,也不算太神奇,无非是利用金融杠杆原理。一套房子六百四十万,首付只需要百分之三十,剩下的有银行融资,这就是金融杠杆,可以在短期内将资金放大三倍多,借两百万稍微周转一下就可以了。” 凌韵沉思片刻,说:“也是因为我的房子没贷款,否则也不好这样做。” 唐成突然笑了:“谁说不可以?贷款买房子,套现更容易。” 凌韵不解地问:“那我就不明白了。” 苏晓慧撅着嘴说:“我也不明白。” 杨军在一旁笑着说:“唐成说的是一种炒房手段,可以通过买房卖房,短期内套出一大笔现金,就拿我贷款买下这套房子举例吧。”他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假如我就是自己买房子,花两百万首付,买下一套总价六百五十万的房子,三十年平均按揭,每月还款大概两万。过了一年,我将房子以八百万的价格卖给唐成,唐成交了两百四十万的首付。 假如我俩是一伙的,你们算算这一倒手套出了多少现金?” 第203章 金融江湖 杨军见没有人回话,又接着分析: “两次首付加一年还款,总计成本424万,收回800万,套出380万现金。更有意思的是,我的本钱投入只有150万,其它的钱可以通过短期拆借解决,最终回来270多万现金,忽略中间交易费用只谈原理,资金翻了一倍。 而房价不过涨了百分之十二左右,要是按涨价百分之三十计算,那套现是多少呢,五百万都不止。有了更多的现金,同样的事情换个地方倒手再玩一次,手里的资金会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多。” 杨军最后说:“不要以为前几年,游资炒房团在全国各地轮番炒楼市,赚的是那一点买卖差价。他们是在利用金融,倒手套出了大量的现金。” 苏晓慧眨着眼睛追问:“按刚才的办法,还是有问题呀,杨军将房子倒给唐成套现,唐成欠了银行那么多贷款,将来怎么还?” 唐成接过话解释说:“有两个办法,一是将房价炒起来,然后卖给最终的买房者。假如炒到最后没有接盘的,最终会砸在提供融资的银行手里。反正房子是抵押给银行的,不还贷款的话,银行把房子收回去好了,想套的现金已经套到手了。” 杨军苦笑着说:“第二个办法更损,以损失别人的信用记录为代价,银行和整个市场也跟着倒霉。” 唐成沉默了一会,叹息说:“这是三、五年前的手段了,如今政策变了,市场也变了,再想玩就得琢磨新花样了。” 凌韵很感兴趣的插话说:“杨军,我一直都不清楚,你是哪里人啊?” 杨军环顾四周如实地说:“我的家乡,在浙江温州。” 项琛笑了:“你们刚才说的是成规模大资本套现原理,忽略交易成本的简化版,普通人家很难玩得了这一套。”停了一会又说: “我在香港的时候,听说大陆的温州炒房团很厉害的,今天听你们一讲,总算见识到了。” 唐成冷笑着说:“不要把什么事都推给温州人,前几年在全国各大城市掀起风浪的,几乎都是境外大财团游资挑头,境内民间资金趁机跟进而已,他们在全世界都是这么玩的,当年美国次贷危机就是崩盘开始,现在波及整个世界,终于玩大了。” 项琛接过话头说:“说的也是,现在美欧闹债务危机,老百姓跟着倒霉,我以为主要是过度消费的问题,听你一说,金融过度膨胀也是主要问题。”想了想又接着说: “等到银行察觉不妙,短期拆借市场一收缩,会接二连三的暴露问题,金融机构一家接一家的倒闭,冰岛、希腊那样的国家都破产了。” 他们俩谈到这个话题,剩下的三个人就不吱声了,只在一边睁大眼睛听着。唐成笑着继续说: “我不是学国际金融专业的,在我看来,不论用什么术语,原理无非就是这些江湖手法,炒的不仅是房子,而是整个世界的财富。你不是想闯荡江湖吗?现在的江湖动荡的很,就在你所学的专业中,那可是真正的大江湖。” 项琛的神情有些腼腆:“我在学校的课堂讨论,可没有你和杨军讲的这么直截了当,都是在学各种金融原理和现象,觉得挺复杂、挺先进的。” 唐成不以为然地说:“是挺复杂,手段花样也挺先进,但门道还是那么回事。你学的是规则,所以刚才杨军说需要一百万周转,你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算是没白学,对这方面知识的了解我肯定不如你。但是没有人会把自己公然行骗打劫的门道,明明白白写到教科书里。” 项琛不解地问:“公然行骗打劫?” 唐成老成地说:“难道不是吗?聚集在美国华尔街的一那撮人,这些年引导世界潮流,伙同各方权贵将整个江湖公然洗劫了一遍,崩盘之后留下一地鸡毛。表面上那些投资银行接二连三倒闭破产,但后面的高手都赚足了,全世界的老百姓跟着遭殃。”停了一会带着愤怒的语气说: “就像杨军刚才说的炒房一样,你认为一直玩下去,最后倒霉的人是谁?” 杨军挠了挠后脑勺,终于插话说:“要说前几年的炒房,我倒是懂门道,但是你们谈的话题有点太大了,我都插不上嘴。唐成,这些事情,你又是听谁说的?” 唐成叹了口气说:“我没那么有学问,去年这个时候在成都,与一位长辈聊起江湖局炒作,他老人家联想到当今世界的一些事情,说了许多,我有所体会而已。”然后又对项琛说: “你还在读书,等到将来经营产业时,很多教科书上没有的东西,家中长辈会教你的。” 项琛摇了摇头说:“我对投机不感兴趣,连生意都不想做。倒是唐成哥哥这么年轻就这么有见识,将来有机会未尝不可到华尔街闯荡江湖,成就一番大事业。” 唐成一撇嘴,不屑地说:“那不仅是本事问题,更是本钱问题。美国华尔街幕后那帮崽子,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得无厌没人性的东西。我没兴趣在那种地方闯出字号,要是让我三舅婆知道了,会把我的腿打断的。” 旁边几个人都笑了,凌韵笑着说:“你三舅婆那么厉害啊?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但是刚才的话吹得也太大了!” 唐成自己也笑了:“聊天聊天,不就是往天上聊嘛!关起门来都是自己人,吹牛过过嘴瘾,也没什么关系吧?” 苏晓慧不解地问:“唐成哥哥,为什么说那些人是世上最贪得无厌没人性的东西?很多人都是书上写的成功榜样呢。” 唐成收起笑容正色说:“今天我们谈炒房的门道,是报纸上说的那么回事吗?江湖手段,为谋生行便或解困救急,有能耐谁都可以用,就像今天杨军和凌韵倒房子。但不能为了手段而手段,没完没了算计世上的人,到头来是无尽之壑,终成大患。” 项琛附和着说:“这次已经炒崩了,全世界都跟着收拾残局呢,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这一场讨论,不仅解决了凌韵的难题,也将她和杨军的生活、情感最终撮合在一起了,而且项琛是真正的佩服唐成了:他可不仅仅是会教训小流氓而已。 告辞的时候,唐成对凌韵说有话想私下问她,在杨军疑惑的眼神中,将凌韵单独叫进了书房。 面对有些意外的凌韵,唐成直截了当的开口了:“石晋文留下的东西,你愿意拿去救你的父亲吗?” 凌韵低下头说:“我知道,房子是他留下的,但我……” 第204章 待价而沽 唐成打断了凌韵的话:“这房子本来就是你名下的,话说到这里就完了,不必再纠缠这个问题。”说完又想起了什么,看了看门口说: “你家里挂了三幅画,我听你说对石晋文有纪念意义,你还要继续挂下去吗?” 凌韵抬头问他:“是不是杨军对你说过什么?这些画……我可以不挂。” 唐成摇了摇头:“他没说什么,是我很感兴趣,可以拿走研究几天吗?” 凌韵想了想,爽快地说:“你喜欢的话就拿走吧,送给你也行,反正是赝品,就算是真的古董,我也不想再挂了。” 唐成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自己不要,只是拿去用用。” 唐成将另外两幅古画也摘下来带走了。杨军看见这一幕,眼神中有几分感激之色,只认为唐成是不想让它们勾起凌韵对石晋文更多的回忆,这时候的他还不清楚画中的门道,被人算计在未知的幸福中。 向兆军这段时间表现的非常好,每天带着很有风度的微笑,圆满完成工作,积极参与公司各项业务,简直可以评选为公司最佳员工了。 公司里其他大小职员都很纳闷,向大少怎么转了性子?难道是有什么风声,老板要将公司交给大少打理?这不太可能啊,向立信年富力强,还远没有到退休的时间呢! 向立信看在眼中笑而不语,他对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心中也暗暗感激那位雷鸣前辈,要不是那位前辈的出现,向兆军恐怕不会有这种转变。 向兆军这段时间也在按唐成的指点淬炼灵觉,广州西关古玩市场和香港上环摩罗街、荷李活大道上的古玩市场都去过了,还主动申请出差,去了成都的春熙路和太古里,却不知那里就是“雷鸣前辈”曾战斗过的地方,他也去了北京的王府井大街,去了上海的外滩,去了西安的大唐西市,目的就是为了在人多杂乱的气场淬炼灵觉。 三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向兆军终于迎来了境界的突破。 他的功底本来就很好,这段时间着力弥补修行所缺,化灵觉为神识的情况非常类似于唐成,地点仍在永芳堂前。 当修炼有了足够的积累,火候到了地步,他还是选择了这个地方。一方面这里适合灵觉化神识的最后一步淬炼,另一方面,他在想是否可能再碰见雷鸣前辈。 这天夜里,向兆军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元神清明无碍,展开灵觉感应周围冲突翻腾的地气和物性,却可以不去触动它,因此感应的格外清晰。他还有意无意展开神识仔细搜索周围,想看看雷鸣前辈是否在暗中观察他,而自己有没有本事发现? 向兆军当然不会发现唐成了,他不禁感到了失落,父亲不是说过嘛,雷鸣前辈会在暗中关注自己,只要他掌握了神识就会现身联系,难道是父亲猜错了! 这天清晨,向立信获悉儿子终于迈入了秘法高手的门槛,自然是相当高兴,并且慎重地对他说: “你不必着急,雷鸣前辈应该会现身,要是另有机缘指点,我们原先的推测就完全可确证了,我也在等待观望。” 向兆军上午上班,刚刚在办公室坐下,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接通之后,电话里传来一个浑厚苍劲的声音: “向兆军,还记得永芳堂前之遇吗,你的秘法修为如今怎样?” 向兆军既惊又喜:“雷前辈近来可好?多谢您的指点,昨夜刚刚化灵觉为神识,正想找机会当面拜谢,家父也很想向您请教。” 向兆军在电话里这样说着,心中暗暗佩服,父亲果然老谋深算,早就料到雷鸣前辈会在这时候现身,同时也对这位前辈佩服万分,真是神通广大,昨夜自己刚刚掌握神识,今天上午人家电话就来了。 唐成听了向兆军的话也吓了一跳,这不可能仅仅是巧合。他说话差点跑调了,好在不是面对面,向兆军看不见他的反应。 唐成心念一转,随即接话说:“恭喜你终于得窥高手门径,也不枉老夫与你相遇之缘,见面暂且不必,我有一件东西送到你那里,希望你能用神识查出其中妙趣。”说完就挂断了街边的公用电话。 向兆军既纳闷又好奇,离开办公室来到公司门禁处亲自等候,恰好有人送来一个需要他本人签收的快递包裹。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幅画,还有一张便条,便条上写着:“莫损此物,请鉴真伪,待价而沽。----雷鸣” 这是一幅落款为明代著名画家陈洪绶的《九歌图》之一,向兆军虽不是鉴定字画的内行,但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的,起码的常识他还是有的,宣纸很新不可能是几百年前的画作。陈洪绶的《九歌图》大名鼎鼎,每一幅都是价值连城,但是这一副九歌图却没有见过。 百思不得其解,他突然想起父亲早上的叮嘱,如果有雷鸣前辈的消息要立即和他联系,于是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并上楼来到向立信的办公室。 向立信做事比向兆军利索多了,不论此画是真是假,立刻命人请来了广州的几位字画鉴定界名家。 几位专家面面相觑,很委婉但也很明确的告诉向立信,这是赝品,甚至不能算赝品,只不过是现代人的摹品罢了。假如不是碍于向立信的身份,这几位专家简直想骂娘,大老远把他们都请来,就为了鉴定这种东西?简直是逗人玩,侮辱他们的专业水准! 向兆军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向立信却很能沉得住气,很有涵养的向诸位专家表示感谢,并让向兆军代表自己中午设宴款待。 当然了,自会有秘书人员送上车马费和鉴定费,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 陪人吃完午饭,向兆军又来到父亲的办公室,发现向立信中午根本没出去也没用餐,一直在打量着那幅画。 向兆军疑惑的说:“爸,这幅画显然是赝品而已,雷鸣前辈让我们莫损此物鉴定真伪,又说待价而沽,是不是在试探?假如我们损坏了这幅画,又愿意以真迹的价格赔偿,是否能证明诚信与诚意呢?” 向立信摇了摇头说:“这样做,倒是能证明你自己的诚信和诚意了,但是将对方至于敲竹杠的无赖境地,要是真正的前辈高人,当然不会这样对待?”然后分析说: “从雷鸣前辈惩治候三的手段来看,绝非贪吝之人,不会为了区区小利试探,也不希望看见我们做出指鹿为马的事。寻峦玉箴在他手中,这‘莫损此物,请鉴真伪,待价而沽’十二个字是大有深意啊。” 第205章 哑谜 向立信将画留在了自己手中,打发儿子先出去,并吩咐下属不能打扰他。 向立信就这样面对画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向立信突然又把向兆军叫来,让他立即去找一位装裱高手,并且在工作室中做好准备。 有钱有关系就好办事,当天晚上父子两人带着画去了省博物馆,一位精通古画修复的老专家在工作室里接待了他们。 回到家中已经是夜间,向立信在楼上的书房和儿子连夜密谈,那幅画仍然是原先的样子,并没有恢复真迹的面目,但父子两人已经确证了其中的奥妙。 向立信感叹着说:“雷鸣前辈这次试探的不是你,而是我,你能掌握神识已是精进,但揭开这幅画的门道还太难,他是在考验我的秘法修为是否进入到‘神气凝炼,移转灵枢’之境。” 向兆军不解地问:“这又是什么境界?” 向立信郑重地说:“空谈很难,你刚刚掌握神识,只算有资格迈入秘法高手的门槛,但想成为真正的高手,还有一段距离。灵觉初化神识,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你看来,无非就是不受物性和地气扰动,而清晰感应。” 向兆军连连点头说:“是这样的,我可以展开灵觉清晰的感应到地气运转,只要不去触动,并没有什么影响,也不会被旁人查知。” 向立信很满意的说:“你以神识查探周围,只要不刻意锁定触动,连我也不会察觉。但掌握神识真正的妙处,却不仅仅如此,更上一层的境界无法空谈,我本想等你自己有所体会之后再详细解说。但雷鸣前辈今日送来了这幅画,送的太妙了,正可以借此物指点于你。” 向立信借着这幅画,向儿子讲解“寻峦诀”秘法修炼真正的高深境界: 这一幅画,本来只是纸张和水墨而已,高妙的笔法成画之后数百年的积淀,历代人观赏的精神共鸣,使它具备了山水的灵性,见画就好像把自己融入到了当时的场景。但有一点,现在这幅真迹是看不见的,哪怕是顶尖的鉴赏大师对着这幅画也找不到感觉。 只有神识体验达到相当精微敏锐、接近于凝炼无碍的程度,才可以清晰感应到,这就是秘法修炼中‘神气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 形容这种境界可以用十六个字来概括:举重若轻,举轻若重,无中生有,有中还无。 轻飘飘的一张纸,可以承载百里山川,带着同样的地气灵性,反过来说,也可以将厚重的山川地气,凝炼于一张画纸上。 见画如山,却不是山,那么在修炼中,见山如画,却不是画。 假如世上并不存在这样一幅画,展开神识之时,是否也能带着山峦之气?这就是寻峦诀秘法修炼的高深境界,它不可能只是坐在家中修成的,需要行走天下山川,将地气与神识凝炼于一体。 施展神识的时候,能够无中生有如虚空造境,这就叫移转灵枢,通过入境而观,似乎可以将山川风景和灵枢地气随身携带。 寻峦寻峦,胸有山川,就像这幅奇特的画。 向立信解释完了,向兆军若有所思,也不知能领悟了多少,就算他能够理解,也要在实地修炼中才能真正体会到这种境界,空谈无用。向立信问儿子:“雷鸣前辈这幅画,其实是个哑谜,谜面如此,你能猜得出谜底吗?” 真迹掩盖在摹品之下,乍看是一副赝品,却能透露出山峦地气,只有达到‘神气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才能察觉。向兆军当然不笨,眨了眨眼睛回答: “谜底就是两个字:寻峦。” 向立信连连点头:“不错,暗指的就是寻峦二字,这位前辈已经说明了他的来意。他在试探我的秘法境界,毕竟能够整合宗门传承之人,不仅要擅长经营产业打理事务,在秘法传承上也必须要有足够高的修为。” 这倒正是个巧合,但也不能完全算误会,唐成送出的这幅画,既想换钱,确实也是在试探向家父子的秘法境界。有意思的是,唐成自己当时并不知道“神气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师父陆超没有告诉他,在向立信这里是误打误撞了。 唐成这时候的秘法修为要是论神识的强大,其实与向兆军差不多,但论掌控的精微敏锐,通过这段时间奇异的练剑,已经接近于凝炼无碍的境界,与向立信不相上下。 倒不是完全因为他的资质特别好,这一方面的锻炼,外公项豫章从小就给他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对于各种物性的鉴别和细微处的感觉,唐成已经有多年功底了,并不是陆超教他的。 同样的情况,假如是神手卫梦笙那种人,如果也能掌握神识的话,其精微之处定在向立信之上,只不过人家并不是这个道上的人,也未修炼秘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虑,这幅画,恰好是向立信教导儿子活学活用的教材,一件带着灵性的印证器物,他自然会这么想,最后又说:“雷鸣前辈将画就这样送到你手上,真是高人气度啊!要是我想的不错,这几天他就会和你再联系的,问你鉴赏真伪如何?” 向立信夸“雷鸣”高人气度倒也正常,这幅画相当珍贵,但表面上根本不值钱,雷鸣就这么很轻松的送到了向兆军手里,不担心遗失损毁,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从另一方面也说明,这位前辈对向家父子寄予厚望,对整合寻峦派宗门传承之事也相当用心。 向兆军想了想问父亲:“爸,如果雷前辈跟我联系,我该怎么说?” 向立信想了半天,沉吟着说:“他昨天是打你的手机,你把手机留给我怎么样,我想直接和这位前辈谈谈。” 向兆军眉头紧皱,很是为难。要是把手机留给老爸,他自己还有很多私事,假如不知情的人打进这个电话,平时那点小秘密不全让老头子知道了?向立信看见儿子的反应就笑了: “不把手机给我也行,这几天你就不要到处乱跑,白天就在我办公室外间坐着,晚上就和我一起回家,雷鸣前辈和你联系的时候,立刻把电话给我。”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这幅画不是一般的画,简直就是寻峦派传承的暗喻,也对你今后修炼神识、印证感悟有非常大的帮助,拿去挂在书房正中位置吧。” 向兆军不解的问:“雷鸣前辈只说让我鉴定真伪,没说送给我呀?” 第206章 空手练剑 向立信听了向兆军的话笑了:“如此珍贵之物,怎能空手而求,就算是送,我们也不能白白收下。前辈已说待价而沽,那我就顺势将它买下,如此才不算慧眼空顾,也是结交之举,占便宜的还是你!” 向兆军好像明白了其中奥秘,小心地说:“我书房正中挂着‘慎独’两个字呢,您忘了吗,上回你要我挂的。” 向立信认真地说:“将慎独二字挂在卧室,这幅画挂在书房。” 就在向立信教导儿子的时候,广州市郊一处高墙大院内,陆超也在教导徒弟,讲的恰恰就是神识入门之后,成为真正高手的“神气凝炼,移转灵枢”境界。 昨夜唐成又去练剑,刚刚进入纸箱厂的后院,就看见陆超坐在躺椅上,晃悠着小腿,捧着月下茶壶哼着川戏,神情很是悠闲自在。唐成赶紧上前见礼: “师父,您老人家又来了,这段日子一直没离开广州吗?” 陆超大大咧咧地说:“谁说我没走,最近美元贬值,我趁着便宜去美国旅行了一圈,刚回来。” 唐成玩笑地说:“出去转转也好,您老人家老当益壮,周游列国还可以泡泡洋妞。”同时在心中暗自嘀咕,也不知老头哪句话是真的,说不定这三个月就一直在广州暗中盯着自己呢。幸亏自己这段时间规规矩矩的,没有什么把柄可以让师父抓住暗中使坏。 陆超给了他一记:“哪有你这么跟师父说话的?老当益壮不谦虚,泡洋妞就算了!少跟我乱扯,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什么,有什么要事需要向我禀告吗?” 唐成还真有事,当即将自己发现老石留下三幅奇特的古画,并将其中一幅送给向兆军的经过告诉了陆超。 陆超倒没有追问其余的事,更没有问他想弄多少钱,只是笑着说:“臭小子,你给向家父子出了个哑谜,对吧?” 唐成嬉笑着说:“还是您老高明,我的什么小算盘都瞒不过您,谜底就是寻峦二字,等于明示我的来意。师父叫我搞定寻峦派,无非是整合宗门传承,我身为一代地师传人,自不会去当寻峦掌门。” 陆超啐道:“就你这德性,想当也当不上,本来就不是寻峦派的人!” 唐成无所谓地说:“师父说的不错,所以这事还要通过寻峦派的人自己去解决,如果向立信确实合适,那他便是成功的希望所在,正好遇上了,我当然要试探清楚。” 陆超点头说:“你想的倒没错,但你的能耐没有超过向立信本人之前,最好不要跟他见面,不见面你还是高人,一见面就得露馅,他也会大失所望。” 唐成自作聪明地说:“这我当然清楚,所以并不着急,要不是赶巧,我不会这么早就和他们接触的。” 陆超喝了一口茶,咂了咂嘴说:“你自己清楚就好,那就练剑吧。” 唐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能不能请您老回避一下?” 陆超眼珠子一瞪:“为什么呀?” 唐成如实说:“太阿现在的形像,不适合第三者看见。” 陆超哭笑不得,但还是乐呵呵地说:“你是想说她没穿衣服吗?我又看不见!你要是能让我看见,那才叫本事大了,能耐比我都大!” 唐成挠了挠腮帮子:“您老在旁边瞪着眼珠子看着,就算看不见,我心里也别扭,这一别扭就没法专注凝神。”然后带着奉承的语气说: “不是您说的吗,练剑时要四面高墙鬼神无窥,在我心目中,您老之威严犹在鬼神之上。” 陆超又敲了他脑门一记站了起来:“徒弟练功,还有叫师父回避的,这是哪门子道理?我还不稀罕看呢!但我今天来就是要问你一句话,如今你不拔剑在手,是否也可以和太阿对练?” 这句话把唐成问傻了,他练剑已过百日,这些夜里程序都是不变的:先以心神养剑,心像中太阿出现,然后挥剑,太阿时而是以剑光为衣的女子,时而幻化剑光移形遁影,和他拆解对练。剑就是太阿,太阿就是剑,不拔剑在手怎么和太阿对练,唐成根本就没这样想过。 陆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不能走到什么地方,都把太阿带在身边吧?有很多场合是不能携带武器的,手中没有剑的时候你有什么凭借?今晚就试试吧,我找个地方睡一觉,醒了之后再来找你。” 师父走了,唐成站在原地沉思良久,忽然一展双眉,好像明白了什么。 依然和往常一样,先定坐以心神养剑,心法欲收未收之际,元神之观又见到了太阿。月光下那明媚的女子,以剑光为衣,身姿婀娜毕现和真人无异,一双星眸也正看向他。 唐成起身还剑归鞘,手中无剑开始练拳,一招一式规规矩矩,是从小就练熟的、最基础的五形十二象拳法套路。 太阿没有消失,并不像往常一样化为剑光回到剑身中,也没有和他对练,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唐成练拳。这是心像所见,这时候的唐成就是在自己练拳。 等到一套拳打完,唐成发出一声如剑鸣般的清啸,纵步上前一拳向太阿击出。太阿幻化为一片剑光在他的周身盘旋,唐成的拳法配合神识所携剑意,四散着凌厉的煞气,这时候不仅是对练,也是在合练。 陆超刚才的话提醒了他两件事,以往那样对练,太阿的煞气反侵唐成,唐成不仅在养剑,同时也是在以神识刻意控制这柄剑。如此习练不能直接用以对敌,只有在神识中也凝炼太阿的煞气和灵性,才能够发挥此剑最大的威力,最终完全控制和融合这柄剑的灵性,太阿,才完完全全是他的太阿。 换作不久之前,就算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是办不到的,如今的神识不仅强大而且更加精微,已接近清晰无碍的程度。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习练,太阿的心像已完全养成,才能够勉强达到这种境界。 假如有人在一旁看着唐成,在他的身形游走之间,月光似乎在周身凝炼成一层淡淡的剑芒,随着拳意吞吐闪烁,实为神识所化。 等唐成练拳完毕,收敛神识,周身的剑气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腰间宝刃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 这不仅是元神所听见的,而是真真切切的宝刃长鸣,在夜空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随着这声长鸣,有一个人像老猿猴一样,翻过高墙上的铁丝网跳进了院内,那身形像一尊巨大的磁石稳稳地贴在当地。唐成回头苦笑着说: “师父,您老人家不是找地方睡觉去了吗?” 第207章 炼境 陆超笑呵呵的说:“就在墙根外面站着睡,不行吗?”然后带着满意的语气说: “小娃儿,今天我很满意,你真的练成了无影剑法!” 唐成上前躬身行礼:“多谢师父指点,您老一句话,抵我自己瞎琢磨好几年。” 陆超捻着下巴掩饰不住的得意,既像在夸徒弟又像在夸自己:“也就是你的火候到了,我才会指点你,否则说也没用,你站好,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唐成规规矩矩的站好,陆超在椅子上坐下,慢条斯理的问道:“练剑到这个程度,是否已到了尽头?” 所谓尽头就是顶点了,没有了发展空间,唐成的功夫还差的远呢,怎么能说是到了尽头呢?这话问的有些奇怪了。 但是,唐成看了看四周,点头说:“确实是尽头,再这么练下去,无非功力日见深厚,但境界无法更上进了。” 陆超意味深长地说:“这里只有四面高墙,你所见到的也只是四面高墙,不行走天下山川,是不可能凝炼神识如有山川地气的。比如说你有一柄太阿,于是炼成了太阿,但做为一代地气宗师,你的阅历还太浅,胸中所包容还远远不够。” 这番道理浅显易懂,就像作画一样,要是没有见过山水,如何落笔画出山川神韵,还能让这幅画凝炼出灵性来;要是肚子里没学问,就是把字典翻烂了,也凑不出好文章,只有生活阅历丰富的人才能创作出有生命力的作品。 不过,同样的阅历,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到某风景名胜区参观,有人能在胸怀中带走风景意境,有人只能留下瓜子壳和水果皮。 唐成有些为难的反问:“师父的意思,是我该走了吗?您叫我去寻找阴界土,其用意就是让我走遍天下山川,亲身感受地气灵枢,凝炼于神识之中,就像我今日练剑一样,对不对?” 陆超嘴角一挑,乜斜着眼睛说:“不愧是我徒弟,聪明!其实你比一般人强多了,当初我追着你在四川转了半圈,看出你的阅历不俗,但换做今日,哪怕故地重游,感受也有不同。” 唐成若有所思:“师父说的是,至少我也想回南充,再看一眼金城山的铜牛镇山吼。” 陆超拍着椅背说:“道理我已经点破了,该怎么办你自己去琢磨。”说完又补充问: “我再问一句,依你今日的能力,养剑到头了吗?” 唐成回答说:“还没有到尽头,我虽然已经能完全掌握这柄煞刃现有的灵性,但能赋予它的,已经无法更多。” 陆超笑着说:“还算你有自知之明,这就和画画一样,你的笔法再高,要是胸中无物,不可能留下传世之作。”然后继续分析说: “人都会受见知之限,功力再深,也很难突破这种障碍。这柄剑的灵性如何增长,就在于你是否能赋予它更多,等到将来它的灵性无以复加之时,也算你地理堪舆秘法大成之日。我原先的想法,你到了那时候才能去搞定寻峦派,不过你这个小娃儿,真能钻空子,如今就下手了。”说到最后一句话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了,看来老爷子对这个徒弟相当满意了。 唐成也笑了:“凑巧,不顺势做点铺垫,未免太可惜了。师父,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陆超随即又收起了笑容,神情少见的严肃而庄重:“当初在南充见面,我就问你为何要习武,你回答我是为了享受人生。 那么今天我再问你,为何要修习秘法?是为了单纯的习练还是纯粹的好奇,好奇之后又为了什么?一条鱼行游江湖,它又在找寻什么?” 唐成不再笑了,眨了眨眼睛,突然跪在了陆超面前:“师父,别为难弟子了,您既然有秘法要传授,弟子聆听教诲!” 陆超有些错愕,干笑两声说:“还真是个小娃儿,也太机灵了吧?就这么一问,你就听出我另有秘法传授,却不回答我的问题。”随后两眼盯着唐成,认真而严肃地说: “那我就替你回答了吧。那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境界,拥有之后才会明白其中的玄妙,自是一种全新的人生感受。就像鸟儿不必去回答它为什么要飞翔,鱼儿为什么会在水中游弋一样。这种境界,称之为‘神气凝炼,移转灵枢’,便是你下一步要面临的门径。” 陆超和向立信在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做着同样的事情,那就是指点各自的弟子修习同样的境界。 假如没有陆超交待给唐成的三个任务,假如不是为了好奇,假如不是追求与人争斗,为什么要修炼神识呢?因为它会带来一种全新的人生感受,能够与山川地气以及各种器物灵性产生共鸣,达到天人地三气感应的状态,这就是一种追求的境界。 就像欣赏一幅画,别人看见的只是画,他却能够进入画中山水、人物、花草等等活生生的场所,甚至能联想到四季变换后这幅画中意境的变化:这不仅仅只是一种比喻,而是一种实在的感应。 从秘法修为上讲,它能够赋予人完全不同的气息。比如庹源泰和陆超相斗时,唐成隔着山梁感觉是两只金城山铜牛镇山吼在对峙,这便是神识凝炼的威力和玄奇。 另一方面,有了这种境界,也可以赋予身边的事物更多的灵性,越特殊的器物越容易做到,就像移转灵枢随身相携,称之为炼器,更高的境界,称为炼境。 地理堪舆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呢?那就是藏天隐地,天人地三气相通。人本身也是一种气场,能让自己的心,容纳所拥有的境,也就能容纳天地万物了,人心比天高并不只是狂妄。 向立信传授儿子的,是寻峦秘诀,而陆超传授徒弟的,是炼境秘法,都是为了突破“神气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但是,巧妙却各不相同。 陆超最后交待说:“我上回传你的两本秘籍,已经全部让你吃进肚里了,也消化成了你的肉体和神识,今日再授秘法,够你消受几年了。自己安排好广州的事,我也不催你,什么时候去寻找阴界土,你自己看着办。至于你对项琛那丫头的指点,我很满意,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教人的。” 师父陆超就要离去了,唐成十分不舍,突然说:“师父,弟子想回答您的提问:鱼在江湖所寻者,如鱼得水尔!不知对不对。” 陆超没有回答他,转身消失在转角处,留给唐成的只是万千难舍和依恋。 第208章 唐成卖画 杨军这几天四处奔波,唐成出的买房套现主意虽好,但真要落实却不简单,有各种手续要办,还有各种麻烦要解决,幸亏他也是个混江湖的老油条了,需要的材料全部办好,唐成和项琛也把钱给了他,就等着明天去办最后的手续了。 就在这天晚上,唐成带着两幅画去了凌韵家,一个电话把杨军叫来了。 杨军进门时很不满的嚷嚷:“我在外面请人吃饭呢,完事还要请人出去娱乐,你有什么事非要把我叫来?电话里还不说!” 凌韵在一旁无可奈何地说:“我也问他了,可是唐成就不说,非要等你来。” 唐成招了招手说:“杨军,你过来,和凌韵一起坐好,我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他们两个人一头雾水的在桌对面并肩坐下,抬眼看着唐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成将两幅画放在桌面上,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尽量温和的说:“我拿走了三幅画,送回来两幅,假如那一幅能够卖六百万,你们俩还倒不倒房子?” 这两人有点傻了,过了半天还是杨军先反应过来:“你啥意思啊,这画是赝品,顶多去糊弄凌韵这种外行,连我都糊弄不了。” 唐成淡淡一笑:“我只是说如果。” 凌韵笑了,不以为然地说:“如果有六百万,当然不用卖房子了,那多麻烦呀。可是,难道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唐成双手按在桌子上,探出上身郑重地说:“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二位,千万要挺住!”那样子看起来神秘兮兮的。 唐成不再隐瞒,讲了这三幅画的门道,并且告诉他们,已经出手一幅,打算以六百万的价格悄悄的卖掉。然后对杨军说: “你先偷着乐吧,等乐完了,给我一个账号等着收钱,一定要是干净的账号,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转身走了,关上门,留下那一男一女,他们的表情早已呈石化状态了。 唐成没有回家,就在附近转悠,他在等,等那两个人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恢复正常。 时间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杨军来电话了,语气激动的都在发抖:“唐成,你快过来,我刚刚和凌韵商量了一件事,就等着你定夺了!” 唐成再一次来到凌韵家,这回就跟特务接头一样,没有留在厅里,而是直接进了书房还关上门把窗帘拉上。杨军一把攥住唐成说: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唐成不动声色反问:“这种玩笑,能随便开吗?” 杨军给了他一拳:“你怎么不早说?” 唐成解释说:“我也是这几天刚刚发现的,当时也不敢相信,特意找专家鉴定过,确定无误才敢告诉你们,另外一幅画,我已经送出去了,卖不卖,听凌韵的。” 凌韵的眼圈是红的,显然是哭过,却不知是为什么哭,嗫嚅着说:“唐成,你可以不告诉我的!” 唐成苦笑着说:“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不是没动过私心!但想到杨军要背银行四百多万的债,分三十年来还,成了名副其实的房奴,多可怜啦,还是厚道点,如果你们觉得过意不去,那就表示表示,我是不会反对的。” 杨军和凌韵对望一眼,好像刚才已经商量好了,杨军拿起一幅画塞到唐成手中: “送你一幅,千万不要拒绝,否则朋友就没得做了。” 这三幅画,卖一幅留一幅送一幅,倒也处置的十分妥当。 唐成没有拒绝,收起那幅画也没打开看,然后冲杨军勾了勾手,把他单独叫了出来。下楼出了小区,走在夜晚的街边,杨军低声问他: “唐成,你早就知道这画是真迹,对吗?” 唐成笑了笑,小声说:“也不算太早,但恰好在凌韵准备卖房子之前。” 杨军搂着他的肩膀说:“谢谢了!” 唐成不早说,折腾了他这么久,白跑了那么多地方办了那么多手续,到头来他还是充满感激之情。 唐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客气,你明白我的用意就好,总算没白折腾你一回。” 杨军微微有些吞吐着说:“那个,你刚才说的那个六百万,什么时候能到账?” 唐成肯定地说:“最快明天,不会耽误凌韵的事。你以前也是个坑蒙拐骗的高手,经常给全国各地的手机发中奖短信,找一个干净的账户倒一下钱没问题吧?” 杨军很内行地说:“账户倒没问题,但一次汇六百万,恐怕引起银监的注意。” 唐成恍然大悟地说:“那就十个账户,每个户头汇六十万,你自己麻烦点回去准备好,我明天上午就要。这件事情,不要在外面说。” 杨军诚恳地说:“这我当然明白,刚才已经提醒凌韵注意了,画的事情就我们三个人知道,如果有外人问这笔钱的来历,就说是我问家乡的朋友借的。” 第二天上午,向兆军坐在父亲办公室的外间“值班”,来往的员工都觉得很奇怪,他自己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在时间并不长,刚刚坐了半个多小时,手机就响了,还是个陌生的广州本地号码。 “雷鸣前辈,是你吗?”向兆军拿起电话,又惊又喜的问。 “向兆军,一天不见,你学会未卜先知了?我还没说话呢!”唐成在电话那边笑着反问。 向兆军赶紧解释说:“是晚辈唐突了,我一直在等您的电话。前辈昨天送来的那幅画,堪称绝妙,家父已读出纸后的‘寻峦’之意。前辈稍等,家父就在身边,想和你谈谈。”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起身一路小跑进了向立信的办公室,连门都忘记敲了。 向立信见这情景当即会意,站起身来顺手接过电话:“雷鸣前辈安好,在下兆军之父,寻峦派长老向立信。”自报家门后接着说: “听说前辈寻回本门传承信物,千里迢迢上门告知,再下代表寻峦一派深表谢意!前辈此番驾临广州,指点兆军秘法修为,深谙寻峦要诀,我父子感激不尽!” 这话说得挺漂亮,于公于私都表示了感谢。 唐成笑着回答:“久闻向立信长老大名,果然是如今寻峦派中最出色的全才,昨日画中一点小门道,自然难不住你,看来此番试探,我倒是多此一举了,望你莫多心。” 向立信赶紧说:“前辈何出此言?画里画外意境之妙,令人称绝!昨日留书有‘待价而沽’之语,难道有出手之意?”然后又试探着说:“要是前辈在广州有什么需要,尽管知会我父子一声就好了。” 第209章 一幅画 唐成故意打个了哈哈,爽朗地说:“哦,近日偶遇一事,想暗中为人解困而已,老夫身无长物,只有这一幅画拿得出手。我这次出山行游,管的闲事多了,也不能总麻烦别人,什么事都来求你帮忙也不合适。” 向立信趁机说:“前辈既然有出手之意,向立信十分希望购得此画,在他人眼中,不过是珍贵古玩,但在我们父子眼中,妙趣大不相同,万望前辈成全。” 唐成在电话里更开心了,又是爽朗的笑声:“把画交给你们,本就是想让你帮个忙估价转手,你自己要买下,如此甚好,甚好,不至于明珠暗投!” 向立信带着敬意说:“前辈前日在广州惩恶的义举,向立信也略有风闻,请问此番助人解困,需要备足多少义资?”这话说的婉转,既提到了雷鸣惩治候三的事情,带有颂扬之意,也没有直接问对方想卖多少钱。 唐成也不拖泥带水,说的很干脆:“六百万。” 这个价很公道。陈洪绶的真迹在市场中很少见到,如果是在拍卖会上刻意炒作的价格,或某些显然是明清高手所作赝品的成交价,并不能作为收藏界私下交易的参照。唐成说出的价一点都没有多要,但也没有贱卖。 这幅画对于别人来说只是珍贵的古玩,但对于向家父子来说,另有特殊的意义,不能完全以收藏市场的价值来衡量。 向立信怔了怔,这比他预期的一千万价位要低不少,但他随即就明白了雷鸣前辈的意思,不想占他的便宜,既然他想买下又有理由买下,只是要了一个很公平的价格。 向立信也不多啰嗦,更没有讨价还价想多付钱做没必要谦让,当即点头说:“请问怎么将义资奉上?” 唐成想了想说:“我发十个账户到向兆军的邮箱,你把钱分别打入即可。” 向立信有些意外,感觉操作很麻烦的,一次性转账更方便呀。不过,他随即就反应过来了,雷鸣前辈是不想让他追查个人信息。于是,他什么也没多说,很痛快的回答: “好,今天就办。”然后语气一转又问:“前辈为寻峦派宗门传承的事而来,寻峦玉箴也在前辈手中,不知向立信可否当面拜见?前辈有何指点,不妨告知寻峦派诸人。” 他把话题挑明了,不是用试探猜疑的语气,直接认定雷鸣是为了整合寻峦派宗门传承而来,很想问问对方究竟想怎么做。 很可惜,唐成也答不上来,在电话中沉吟片刻,故作高深地说:“向长老既有此心,老夫就没有看错人,有心不妨身体力行,不要为一己之私争名利,也要为整合宗门蓄声威,勿使传承不济,勿使后人离析。”最后还特意暗示: “老夫的来意已转告兆军,寻峦玉箴非我之物,届时自当相还。” 说到这里,唐成挂了电话,让向立信自己琢磨去吧。 寻峦派如今的局面有前人的原因,但也是后人自己造成的。 朱昊长老近来有自立山头的意思,认为自己才能代表寻峦派的秘法传承正宗,袁尚林也有小算盘,希望将宗门产业剥离到自己名下去过小日子。 从向立信的角度来说,恐怕要处理好这些事才能谈整合宗门,雷鸣前辈也许在观望他有没有这个想法和能力。 六百万到手,难题好像迎刃而解了,凌韵恨不得马上飞回家乡,但是,唐成、杨军、项琛三个人并不赞同,他们一起拦住了。唐成劝她说: “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呢,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工作,只要圆满完成了这个学期的教学,下个学期就能签正式的劳动合同,收入也不错,还有一个星期就放假,你就过完这个星期再走也不迟。” 项琛也在一旁劝她:“这里面有些事挺复杂的,你父亲虽然把公款交回去了,其它的事情还挺多,既然有钱了,其实你去不去都帮不了什么忙,很多事也不会办,还是让杨军去吧。” 杨军自告奋勇要去陕西,他这个见过世面的老油条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凌韵着急赶回去确实没多大用处。 唐成暂时拦着凌韵让杨军先去也有原因,就是想让杨军好好表现一下,只要搞定了未来的岳父岳母,就等于彻底修复了凌韵和父母的关系,将来的事嘛,就是顺理成章了! 杨军独自一个人去陕西了,凌韵亲自把他送到了机场,感谢的话不必多说,只是一再叮嘱他要多保重身体,她家乡那边的气候、饮食口味可能不习惯等等,交待了一大堆,就好像面对最亲的人要飘洋过海好长时间不能见面一样。 还没等凌韵的学校放假,陕西那边的消息就传回来了,基本上都搞定了。凌志轩被免于起诉,受行政降职处分,等于提前退休了,这已经是预期中最理想的结果。杨军手里有钱,也很会办事善于活动,这个未来女婿起到的作用太大了。 凌韵在广州接到了父亲亲自打来的电话,父女两人聊了很久,都哭了。 但是,哭完之后凌韵非常振奋、非常高兴,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有点精神焕发的意思。父亲在电话里说不要让杨军耽误工作,这两天就回去吧,而凌韵也不用着急过来,等过年的时候,希望她和杨军一起回家。 凌韵终于彻底摆脱了这三年多来生活的阴影,中山大学也放寒假了。 苏晓慧要回家。有了上次在广州火车站的教训,这一次苏晓慧的父亲早早在成都给她订好了机票,让女儿坐飞机回去。 小丫头有点舍不得,但毕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也非常高兴的收拾行李上了飞机。 其实最舍不得苏晓慧走的是项琛,她是从英国学校里偷跑出来的,寒假对她没有什么意义。苏晓慧一走,就少了一个平常聊天说话的好姐妹,觉得“家”中冷清了不少。 就在苏晓慧回成都的第二天,杨军也回广州了,唐成和他见了一面简单的问了几句情况,便没有再打扰他和凌韵,自己先回家了。 唐成对环境的变化是非常敏感的,出去时没锁房间门,一进家门就知道有人来了,而且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人正在和项琛说话。 “这一幅画题款是陈洪绶的《清水独出一老莲》,你说的那个唐成,还是个挺会附庸风雅的人,出来租房子住,房间布置的很简单,却挂着这样一幅画。但明显是现代人的摹品,有些细节处理的很不好,他是学考古的?看来还需要补补课。” 第210章 三个女人一出戏 唐成收了凌韵一幅画,当时没有看,回来之后打开才发现是陈洪绶的那幅《清水独出一老莲》,明显比凌韵留在手中另一幅九歌图更值钱。 既然已经收了,就没再多说什么了,也更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性,就挂在房间里了。平日读书,神识也能感应到室中有若隐若现的山水钟灵毓秀安逸之气场。 这时候,他听到项琛有些不满的说:“紫桐姐,你学历高眼界也高,但不要看不起人,我唐成哥哥是很有本事也很有学问的。” 那人浅浅地笑了:“你这小丫头,竟然这么夸一个男生?”停了一会又略带教训的语气说: “你就这么从英国偷跑回来,和家里一声招呼都不打,被你爸妈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还自己出来租房子,和陌生人合租在一起,会让家里人着急的。” 项琛争辩说:“别人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那人耐心地说:“你年纪还小嘛,家世背景也不普通,还是个单身大姑娘,说不定会有人打你的坏主意。和你同住的这个唐成,有没有对你动过心思啊?”最后还加了一句: “这世上的男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要小心点!” 项琛不满地说:“紫桐姐!你胡说什么呀,唐成哥哥可不是那种人,他可稳重了,就像个老师,教了我很多东西,我觉得他和你一定很投缘的,还想介绍给你认识呢!” 那人却说:“不要和我乱开玩笑,你家里人最近在找你,你也该回去了。” “招呼早就打了,我每周都会发一封邮件,告诉他们我很好,不用担心。”项琛恳求地说: “紫桐姐,求求你不要把我在这里的消息告诉他们,求你了!” 那人无奈地说:“替你保密也可以,但你一个人住在这儿,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项琛打断她的话: “对了。我和你讲个故事,上次我们出去吃大排档……” 正在这时候她听见了开门的动静,十分惊喜,对那人说:“紫桐姐,我唐成哥哥回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项琛兴冲冲的走出房间,打开房门,只看见了唐成的背影,他刚进门又转身出去了。项琛不解的大声问:“唐成哥哥,怎么刚回来又走了?” 唐成没有回头,急急地回答说:“我忘收资料了,要回一趟单位。” 项琛在后面大声喊:“早点回来一起吃饭哟。” 唐成边下楼边大声回答:“哦,真不巧,我要加班,晚上就不用等我吃饭了。” 项琛有点不解:“唐成哥哥,你说话的声音怎么不对啊,感冒了吗?” 这时候,屋内另一个人也从房间出来走到了门口,正是宫紫桐,唐成早已跑远了。 项琛和宫紫桐是在英国读书认识的,宫紫桐毕业准备去新西兰读研那一年,项琛恰好在同一所学校入学读本科,两个中国女孩结识后关系一直很好。 宫紫桐回国后在瑞恒集团就职,也和香港的项家有生意上的来往,认识她的家人。 这一次,宫紫桐到中大办点事情,却偶遇在校园里闲逛的项琛,当即吓了一跳,却被项琛拉回家了,开玩笑说要介绍一个小伙子给她认识。却又把唐成吓了一跳,幸亏他没在家被人堵在屋里,一进门听见宫紫桐的声音就赶紧闪了。 唐成刚出了小区没走多远,又接到了凌韵兴冲冲的电话:“唐成啊,好消息!过几天夏警官要到广州来了。” 真是祸不单行,不想见到的人偏偏就要相见,是不是冤家路窄呀。 唐成近乎惊叫了:“啊,她来干什么?” 凌韵没有回答,杨军把电话接了过去,听动静好像是换了一个地方,压低声音说:“你想一想啊,石晋文的案子,肯定需要成都那边警方协查,夏碧莲认识石晋文,应该是参与这个案子了,到广州来出差,无非是通报情况配合调查。”停了一会又自作聪明地说: “刚才她在电话里没有对凌韵说这些,但我能猜到,这个警官,还问了凌韵不少我的情况呢,真来了,可得小心点。” 唐成觉得头都大了,项琛把宫紫桐领回来了,他还可以躲一躲,假如夏碧莲又跑到广州来了,他可是躲也躲不掉了。 他对这位警官没有什么坏印象,通过凌韵的事,夏碧莲的为人其实相当不错,但在她面前,唐成心里本能的有点打怵。自己有很多事情的蛛丝马迹,瞒不过这位虎视眈眈的警花,比如上次夏碧莲就怀疑那位自称雷鸣的蒙面人就是他,只不过没点破而已,想到这些,他自然就为难了。 师父他老人家说的真不错,以唐成这种出身,最好别和六扇门的人纠缠的太紧,否则迟早是个麻烦。 更有麻烦的不是唐成而是杨军。在成都的几年中,尽管杨军做事很小心,但也有三、五次瓢娼被抓的经历,虽没有什么大事交点罚款走人而已,但毕竟留下了案底记录,夏碧莲真想查的话,肯定能查出来,就看这位警花这次会不会又管闲事了。 按唐成的推断,夏碧莲顺手查杨军案底的可能性很大,情圣同志就自求多福吧! 就在这一刻,唐成拿定了主意,自己先闪了,回家过年去。 不是有那么一句俗语,“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吗?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又是一年新春佳节,还是回蒋家坝老家,没事帮三舅婆打打酱油吧。 其实按他原先的计划,早就该离开广州了,只是为了苏晓慧和凌韵暂时留下来练剑,如今练剑之法必须要更进一步,不适合继续待在广州这一地了。而且苏晓慧和凌韵这半年来转变很大,唐成想做的事已经做到了,没有理由继续赖着不走。 只不过天天有两位美女陪着,唐成哥哥叫的很亲切,有人做饭有人给洗碗,他的小日子过的很舒服,自己有点舍不得走而已。 苏晓慧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已经懂得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上的善恶,小丫头已经比以前精明多了,有杨军这个江湖老油条和胡林这种高手在附近,唐成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需打声招呼而已。 主意已定,唐成又去了胡林的饭店,胡林看见他笑着招呼说:“今天怎么一个人来吃饭,两位妹妹呢?” 唐成拍了拍胡林宽厚的肩头:“老胡啊,今天来和你说点事,我要回家过年,可能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如果这边有什么事,请你关照点。” 胡林笑呵呵地说:“我明白了,你就放心好了”然后大包大揽地说: “今天我请客,炒两个菜来几瓶酒,给你送送行。” 第211章 劝项琛回家 唐成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家,先在小区附近转悠了一圈,确定宫紫桐的车不在这才放心的上楼,在门外先以神识查探,确定人也不在,这才进屋。 项琛很难得竟然买好了早餐,见他回来就说:“唐成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一起吃早餐呢。昨天你走的太急,可惜了没有认识我一位好朋友。” 唐成装糊涂地说:“什么朋友?你不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吗,让人发现了?” 项琛解释说:“是我在英国念书时认识的一位学姐,如今也是一位大公司的高层了,还是很年轻的美女耶!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的。” 唐成很感兴趣的追问:“她和你的家人熟吗?” 项琛诚实地说:“都认识,生意上打过交道的,去年春节我回香港过年,她还特意来看我,并拜访了我父母呢。” 唐成突然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家里人很快就会找来了。” 项琛撅撅嘴说:“紫桐姐已经答应我了,暂时不告诉我爸妈。” 唐成摇了摇头说:“她要是够朋友,可能会帮你瞒几天,但你要是等到春节还不回家,你的朋友一定会告诉你父母的,否则就是在为难她了,自己想想其中的道理吧。” 这个道理很简单,站在朋友的角度,宫紫桐也应该将遇到项琛的消息告诉她的家人。毕竟一个女孩家偷跑出来几个月,是父母都会担心的要命,更何况是项琛这种大家出身? 尽管项琛不知用了什么门道,每周都发邮件给父母报一声平安,却没让人查出她现在的地址,但是她的家人肯定心里没底。 宫紫桐遇到了项琛,却瞒下消息直到过年都不通知一声,任由项琛在外面胡闹,还和陌生人合租一起。事后如果被揭穿了,项家人一定会责怪宫紫桐的,让她不好做人,甚至影响到今后的生意。 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在适当的时候通知项琛的家人,并且私下里央求他们不要告诉项琛是自己透露消息的。这并不是宫紫桐守不守信用的问题,既是为自己好也是为了项琛好。这种情况,唐成用脚后跟都能想到。 项琛当然也不笨,而且和唐成“同居”了这么久,绝对不算白混,经他提醒,自己也想清楚了,不禁发愁说:“这怎么办啊?我家里人一定会找来的。” 唐成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淘气的孩子:“聪明的话,不如送个顺水人情,自己去找那位学姐商量一下,让她给你家里人递话,找个台阶,回家认错。”然后帮她出主意: “你不是会演戏嘛?这一出如果演得好,回家还能少挨点批!这样的话,包括我在内都能放心了。” 唐成这时候又在教项琛演戏了。这一次没说剧本,但项琛已经会意。 唐成让她主动去找宫紫桐,两人商量着演一出戏,让宫紫桐主动和项琛的父母联系,话应该这么说: “我在广州碰见了你家项琛妹妹了,劝她回家,她自己也知道错了,很害怕,不知你们会怎样怪她?……她现在的情况很好,没什么事,还在中山大学蹭课学习呢,我就是在中大遇见她的。……她想回家认错,但又求我不要告诉你们,我觉得还是应该赶紧通知你们一声。” 父母听见这种消息,第一反应肯定是很惊喜、松了一口气,先把人找回来再说吧。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项琛总得回家吧!偶遇宫紫桐,就是一个很好的台阶,恰好也在春节之前,连唐成都松了一口气,否则等哪天项家父母突然找来更不好办了。 这种安排,宫紫桐一定会答应的,这对两方面而言都是个白拣的顺水人情,项家父母和项琛都会感谢她的。 项琛撅着嘴低头不说话,唐成加重语气说:“三个多月了,你也玩够了,再不回家还让父母担忧,就是最大的不孝!” 假如是刚认识,唐成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项琛根本就不会理会,但是,如今却老老实实听他的教训,小声地回答: “我一开始也没想跑出来这么久,只想偷偷溜出来十天半个月,神不知鬼不觉的再回学校。其实都怪……怪你们!” 唐成乜斜着眼说:“怪我——们?” 项琛好像是撒娇一样说:“是啊,怪你,还有苏晓慧、凌韵、杨军他们,我哪会想到能遇见这么多事,会这么好玩,有点舍不得走。” 唐成不高兴了,生气地说:“好玩?你觉得好玩吗,我们可不是陪你找乐趣的!而且凌韵遇到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项琛看唐成有点生气的样子赶紧抬头解释说:“唐成哥哥,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成语气稍微缓了缓说:“既然你只打算溜出来十天半个月透透气,怎么从英国跑回中国来了?而且还要租房子,一次就交一年的房租,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吧?” 项琛的脸红了,再度低头说:“我以前也没有一个人出来租过房子,连酒店的账都没有亲自结过。当时一问中介,王大姐就告诉我按年租,我心想反正就是租呗,也不贵。”然后不好意思地说: “今后不会再这样了,你们肯定觉得我很傻,特可笑吧。” 唐成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看见你第一眼,觉得你应该见过世面,大事理很明白,却不讲究这些小细节。没人觉得你可笑,谁也不是生下来什么都明白,不清楚的话就多问两句也不会吃亏,不要什么地方都冲能!”说完好像突然记起什么问她: “对了,你怎么就这么巧找到这里来了?” 项琛想了想说:“我就是想到内地玩一玩,第一站就到了广州,结果在飞机上遇到了一位老伯伯,人可好可好了,我们是邻座,我向他打听一些事情,他陪我聊了半天,是老伯伯告诉我可以住在这里,能见识市井人家,还告诉我该怎么找来。” 老伯伯?那一定是师父陆超了。项琛可真是看走眼了,陆超那可是老太爷了!可能比她的太爷爷都年长。 人可好了?也不知老头在项琛面前怎么装的。唐成对师父的第一印象可不是这样,虽然明知道陆超绝非坏人,但从来没想过给师父发好人卡。 此时此刻,正在白云山中闲逛的陆超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 唐成在背后腹诽了师父几句,笑着说:“你还真是遇见好人了。” 项琛很高兴的点头说:“是的,我遇到唐成哥哥了,还有晓慧妹妹,这段时间觉得很充实很开心!就真的舍不得走了,一直待到现在。” 第212章 春节假期 唐成叹了口气:苏晓慧放假回家了,我也要走了,再过几天,凌韵和杨军也要回陕西,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赶紧回家认错去吧,只要态度诚恳,父母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自己做的也不对,该受什么责罚就受什么责罚,别抱怨。” 项琛很失望:“唐成哥哥,你也要走了?” 唐成认真地说:“对呀,我也要回家过年,去看我三舅婆。” 项琛很好奇的问:“你老家在那里,好玩吗?” 川北龙门耸还有蒋家坝一带是否好玩,对于项琛来说一定非常好玩,但唐成可不敢再逗这位大小姐。摇头说:“也没什么,就是普通乡下而已,你还是快收拾收拾,去找那位学姐,然后也回家过年吧。” 项琛皱了皱眉心:“我就怕回去之后,没机会再跑出来了。” 唐成笑了:“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在英国念书,你家里人还能天天看着吗?但像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少干的好。” 项琛撅着嘴说:“我不想在英国念书,回来读书不也挺好的吗?现在外面那么多人都回国内工作了,都说这里的机会更好,欧洲很不景气,美国也大不如前了。” 唐成智慧地说:“不论在哪里读书,都要好好读,如果你想换地方,可以借这个机会跟父母商量嘛,我可帮不了什么忙。” 项琛拿来纸笔,给唐成写下了自己香港家里和在英国的联系方式,递给他说:“唐成哥哥,你可别把我忘了,有空去香港或去欧洲,别忘了找我玩。” 唐成伸手轻轻的敲了她的脑门一下:“不要尽想着玩。”听了一会又说: “求你一件事。” 项琛听说唐成要求她办事,开心地说:“你说,有什么事让我去办?” 唐成慎重地说:“回家之后,这里的事情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要多拣你父母听着高兴的,比如你是怎么独立生活的,怎么去中山大学蹭课的。但还有一些事,尤其是关于我的,比如我会功夫,带你出去蒙面打架,一个字都别提。”最后还特别嘱咐: “我想你的家世不简单,说的太多,你父母很可能会派人调查我,我不想惹这些麻烦。” 这话很有道理,项琛偷跑到广州,与人合租了三个月,所幸没出什么事。“同居”者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假如其中有人来历可疑,项家很可能会暗中调查,否则也不放心。 唐成倒不怕项家查他什么,但有些麻烦还是避开的好。 正如唐成所说,宫紫桐这两天很为难,将消息告诉项家吧,就是对项琛失信,这丫头会不高兴的。但假如不告诉项家的话,项家事后知道了,一定不会对自己有好印像,不论从哪个角度,还是应该通知一声,这也是对项琛本人好。 正在这个时候,项琛主动来找她了,并且和她商量了一件事,让宫紫桐很高兴,原本是左右为难,现在成了左右逢源。她笑着问项琛:“你是怎么想明白的,自己要回家认错?” 项琛抱着她的胳膊说:“出来这么久,应该回去了,不能让爸妈总为我担心,而且我也知道紫桐姐挺为难的,唐成哥哥劝我这么做的。” 宫紫桐对项琛说的这个唐成更好奇了,她可是了解项琛的脾气,三个多月时间,什么人能把这位大小姐教训的服服帖帖呢?就此事而论,还应该感谢这个人,她很感兴趣的问她: “你唐成哥哥长唐成哥哥短的,这人究竟长什么样啊?” 项琛一拍脑门:“哎呀,这么长时间,我都忘了给他照张像!”然后央求着说: “紫桐姐,求你一件事好不好。我上次跟你说的,和唐成哥哥一起教训小流氓的事,还有他会功夫的事,不要告诉我爸妈。人家帮过我,我也不想给他惹麻烦,你明白的!” 项琛在广州待了三个多月,她的家人却一直没有找到,那原因就比较复杂了。 她用的是海外银行的保密账户,随身携带的是跨行联名信用卡,转账消费记录不好查。想找她,另一条线索是查她的海关出入境记录,虽然麻烦点,可通过关系查这个信息是最方便的。 但是,这样也只能查出项琛到了中国大陆,项家再大的势力,也不可能地毯式的搜索一个人。还有一个线索让人很无语,那就是项琛用自己的护照登记租房,中介公司按照规定是要到当地派出所登记备案的,派出所也应该将信息录入全国常住人口联网检索系统,很多流窜犯就是这么被抓住的。 中介公司办事也不严格,过了两个月才汇齐一批资料集中备案,假如天天跑派出所一个一个登记,不仅自己烦,办事的民警还嫌烦呢。而派出所办事也拖沓,到现在也没有录入联网,就算项家再大的本事能够通过内地公安系统去查寻租住信息,现在也找不到项琛。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陆超认识项琛家的长辈,早就和项家打过招呼。项琛的父母听说有一代地气宗师这种高人在暗中关照,也就放心了许多,而且以陆超的身份,他们也没有办法逼问老头项琛究竟在哪里。 唐成虽在猜疑陆超和项琛的关系,却不清楚这些细节。 陆超这时候并没有离开广州,他在暗中盯着,就看唐成怎么做! 他叫徒弟指点并教导项琛,无论其它的方面做的多好,对一个离家出走的姑娘家,最后将人劝回去才算成功,假如唐成离开了广州,老头自己也会通知项家父母来接人的。 唐成没有只顾着自己走,找了个机会将项琛劝回去了,陆超很满意。他对徒弟的所作所为,无论从哪个角度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这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唐成回到川北蒋家坝的家里,全家人都很高兴,三舅婆程琳就更别提有多高兴了。她捧着他的头仔细端详,唠唠叨叨问个没完,最关心的是他在广州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唐成的行踪并没有瞒着三舅婆,他一直和三舅婆有联系,他把自己到广州“念”中山大学,想体验体验南方的人文气氛的事早就说清楚了,但是,这时候还是很认真地做了汇报。不过,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他一点也没透露,都是报喜不报忧。 唐成这次回家带了一件特殊的礼物,就是那幅题款为陈洪绶的《清水独出一老莲》,神神秘秘的对三舅婆说: “婆婆,我带回一样东西,考考你的眼力,看你能不能发现其中的门道。” 第213章 寻峦画作 三舅婆程琳当然很内行了,一打眼就知道这幅画是现代人的摹品,但是,却对画功非常佩服,认为临摹者绝对功底深厚,却在题款、印章和纸质上留下了那么明显的破绽。 程琳和儿子蒋再能琢磨了一个晚上,还真把这幅画的门道揭开了,就是在工作室里用揭裱的方式,揭开了裱好的画纸一角,发现了下面的真迹。 三舅婆程琳拿着画对唐成说:“小子,真有你的,能淘来这种好东西!” 唐成笑笑说:“婆婆要是喜欢,就留着玩吧!” 蒋再能大力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孩子,这二十年真没白养,本钱回来了!” 程琳瞪了儿子一眼:“哪有二十年,成成十七岁就自立门户了。”转而对唐成说: “这幅画,婆婆替你收着,是将来娶媳妇的本钱。” 唐成笑嘻嘻的说:“婆婆若是喜欢,就留着,我将来娶媳妇的话,还要卖这幅画,那您孙子也太没出息了吧?” 三舅婆程琳乐得嘴都咧到耳后根去了:“成成说的也是,就算你老汉不管,婆婆手里还有家底呢,给你娶多少房媳妇也够了!” 潘慧则在一旁插话说:“妈,时代不同了,又不是旧社会,还能娶几房媳妇,您就别教成成学坏了。” 三舅婆嘿嘿直乐:“我孙子真想学坏,恐怕用不着谁教,倒是学好不太容易。” 这幅珍贵的古画被三舅婆程琳挂在了自己的卧室里,声明不要孙子的东西,只是替他先收着,成成在外面乱跑要是弄丢了太可惜。 三舅婆是江湖册门中人,自然喜欢玩赏这些东西,唐成也就随三舅婆的心意了。 然后唐成又求父亲蒋再能帮个忙:仿造同样的一幅画,但尺寸要缩小,卷起来之后可以方便携带,方便藏在袖子里。 陈洪绶这幅图,虽然没有完全露出真迹的面目,但从模仿者的笔意来看,也能感觉到原作“天真浩然”的神韵,神识感应到的山水地气和草木生机盎然清晰。 唐成要仿造这样一幅画,却没有说是什么用途,除了尽量保留原作的笔法神韵之外,主要就是将画缩小,但是,对作画的材质却有特殊的要求,越坚韧耐用越好,达到传说中的刀剑不入水火不侵就最理想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三舅婆左思右想,在她的记忆中有一种特殊的丝绸,按秘法加工之后相当坚韧,也可以防水,但是不能直接用火烧。潘慧提了另一个建议:用现代高科技强力纤维材料,就是加工防弹衣的那一种,可以防水,一定程度上能防刀刺,也耐高温,只是不能用太高温度的火焰去烧,基本上可以达到唐成的要求。 蒋再能综合了老妈和老婆的建议,决定在丝绸上作画,然后装裱到强力纤维制成的卷轴上,卷起来只有二十公分长,携带很方便。 蒋再能自己暂时没有落笔,打算等女儿蒋允方回来,让她落笔作画。 在蒋家,蒋允方的画功是最好的,这些年跟着康概走遍大江南北,也见识过各种秀美和雄伟的山川,落笔更能描摹出神韵来。 过了一个多星期,材料都准备好了,康概夫妇也回到蒋家坝过春节,对唐成要加工这样一幅奇特的画非常好奇。蒋允方揪着弟弟的耳朵问: “你又在玩什么花样,怎么想起来要弄这样一件东西,全家人都跟着你忙乎?” 唐成打掉姐姐的手:“都嫁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没事总揪我耳朵干什么?” 康概在一旁笑着说:“成成已经是大人了,个子比你还高,别一见面就揪人耳朵!”然后转过脸问唐成: “我也很好奇啊,成成,你究竟想干什么?” 唐成眨了眨眼睛解释说:“我想做个旅行家,见识各地山川风景,带着这样一幅画,收收灵气,不行吗?” 全家人都笑了,也没和他计较,都忙了起来。 蒋允方看了那幅画好几天,这才正式动笔在丝绸上作画,并不完全是缩小描摹,也算是另一种创作。 这幅画需要画完后,才可以用秘法加工丝绸再去装裱。 蒋允方只作画没有题款,画成之后说:“成成,你想在上面加什么题款?我的书法不太适合这幅画的意境,要说字迹苍劲,还是让老爸来写吧。” 蒋再能则拍母亲程琳的马屁:“要讲究字迹轻灵中不失厚重,古意中透着清新,还是你婆婆写的好。”转而对唐成说: “成成,你想在留白处题什么内容,说出来让婆婆动笔。” 唐成想了想说:“用魏碑体,写一篇‘寻峦诀’,婆婆,就请您动笔吧。” 程琳给了孙子一巴掌:“一家人都帮着你忙,你自己干嘛呀?就算字写的不好,丑媳妇也得见公婆,这是你自己有用的东西,就自己写。” 蒋允方在一旁说:“婆婆这话我不爱听,啥叫丑媳妇也得见公婆?我觉得成成的字也挺不错的!”然后转过身对唐成说: “成成,你自己写!” 唐成接过笔,半天不敢落下,摇了摇头说:“今天心境有点乱,难以一气呵成,我休息一晚上,明天上午落笔。” 程琳想了想说:“就你小子花样多,那就快去歇着吧!” 唐成却没有真的歇着,而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用了整整五个小时将一部寻峦诀用小楷写在了画作空白处: 干上星峰全不作,星峰龙法近虚辞。与君少释狐疑处,干上寻龙真可据。 干龙长远去无穷,行到中间阳气聚。面前山水又可爱,身后护龙皆反背。 君如就此问疑龙,此是歇龙送迎队。比如斋粮适千里,岂无顿宿分内外。 龙行长远去茫茫,定有参随部伍长。凡有好山为干去,枝龙尽处有旗枪。 旗枪也是星峰作,园净尖方更高卓。就中寻**却无,干去未休枝早落。 枝龙身上也可裁,半是虚花半是胎。若是虚花无朝应,若是结实护缠回。 护缠尚要观叠数,一叠回来龙身顾。莫便将为真实看,此是护龙叶交互。 这个春节,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唐成要打造的这一幅奇特的画,也给家人增添了很多乐趣。 他要这件东西当然是有用的,是为将来行走各地山川“炼境”准备的。 唐成要以神识凝炼山水灵枢于其中,通过“炼器”来辅助“炼境”,并打造出一件对自己很有用的器物,也是施展法术时的神识灵引,就跟道士手中的拂尘用途一样。 唐成手中有太阿,但这柄宝刃不能轻易出鞘,况且在很多同道交流印证的场合,也不能拔剑相向,他还需要别的东西:真正属于地气宗师的“法器”,原理类似神话传说中的山河社稷图。 第214章 龙门谷 神话自然是离奇而夸张的,但其中的玄机对唐成这种人并不是没有启发,况且他本人在丰都鬼城东汉地宫古墓中的壁画前,还有过一段奇异的经历。 至于能不能炼成,凝炼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他的阅历、心境、功力以及用的功夫了。 康概夫妇还要上班,初五就得先走,临行之前唐成求姐夫帮一个忙,哪里的考古发掘现场发现了阴界土,千万别忘了立刻通知他,并且详细对姐夫解释了阴界土是什么东西:地下封存千年的青膏泥层内表面,自然形成的一层薄膜似的黑色膏状物,哪怕重见天日之后很久仍然能保持黑色。 白膏泥与青膏泥之间的变色现象,身为考古发掘专家的康概当然遇见过,但从未听过阴界土的说法,以前也没有留意过。 听唐成这么一说也很感兴趣,连他自己都想研究了,当即点头答应下来,并保证会对下属的各个考古工作队都打招呼。 寻找阴界土,需要走遍天下山川,还要勘察地脉、感应灵枢甚至动用心盘,才能发现可能埋藏有阴界土的地方。把它挖出来,又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仅凭一人之力完全无法完成。 这个过程,对唐成的秘法修为、眼界阅历、性情磨砺甚至武功境界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验,陆超的用意无非如此。 唐成看穿了老头的用意,但他自有投机取巧之法,他姐夫康慨可是文物考古部门的领导,主管野外古迹发掘和保护工作,管辖多个考古工作队,也经常被抽调到全国各地进行现场发掘,那些场合是最容易发现阴界土的。 康概只需打个招呼,就能省去唐成百倍、千倍的艰辛,所以他一直不着急,早就想好了这一招,这就是他滑头的好处。 世界上聪明的人大多有一个缺点,他们能够看穿很多东西,回避不少麻烦,但也缺少了艰苦历练的过程,遇到必须硬着头皮顶上去的情况往往就露了怯。 唐成也许不适合用聪明两个字来形容,这小子太溜滑了!寻找阴界土这么艰难的事,他根本就没有皱眉头就把最大的困难给绕过去了。 老师碰到这种学生,往往是既喜欢又头疼。也只有赵瑛那样如春风化雨般的人格魅力,才能在点点滴滴中去感染他,让唐成能够真正的自省不回避一些事;另一方面,只有陆超那种手段更老辣的高人才能够收拾他,让这小子没有脾气。 现在的唐成至少有一个优点,他修炼不偷懒、遇事肯担当。找阴界土是投机取巧了,但唐成准备了一幅画,将主要精力放在炼器和炼境上,并不违背陆超的本意。 假如老头知道了,恐怕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当那幅奇特的画打造完成之后,唐成袖中携带着画先从自己的家乡开始,要走遍周围的山山水水。 师父说的没错,掌握神识之后,人生的境界确实不同,那些从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风景,这时候也有了全新的感受,都拥有了各自的灵性,生动无比。 元宵节过后两天,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出门的时候天气还是风和日丽,走了五里路,还没进入龙门谷入口,细蒙蒙的雨丝纷纷绕绕地向大地飘洒下来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如果没有什么紧要事,人们宁愿一整天待在家里足不出户。因此,整个龙门耸的山野也比平时少了许多嘈杂。 山坡上的旱地里见不到一个人影,泥土路上偶尔能看见一点点积水。风里面夹着一丝丝寒意。空荡荡的道路上,有时会偶尔走过来一个妇人,破草帽护着她的脑门,胳膊上挽着一把青菜,快步往山脚下掩映在竹林中的村子里走去。她斗不过风雨,显出了畏缩的样子。 风越来越大,雨点愈落愈多,雾蒙蒙的雨雾布满天空,向四处落下,落在树枝上,落在草叶上,落在路面上,落在行人的草帽上。唉,山野农村在这样的日子里完全丧失了生气,变得没有一点可爱之处了。 唐成是去龙门耸祭拜外公外婆的,再过几天,他又得外出闯荡。他穿着深褐色的外衣,急急地行走在土路上。 头顶上的小草帽已经遮不住雨的打击,衣服上有了淋湿的痕迹。 这时候,一道耀眼的紫气从谷底升起,在半空中变成了厚厚的黑云,云团很低,差不多落在了唐成的头顶,一股凉气直逼全身,不禁打起了寒颤。 他急急地走在石头凿出的路上,快速地向那块巨大的裸石奔去,他知道裸石中央有一个仅能容下两个人的石洞,正好可以避雨。 风刮得很紧,干枯的竹叶在空中飞舞,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 风在空中怒吼,刺激着两岸树叶发出凄厉的声音,那声音与谷底野草发出的响声交织在一起,成了一种古怪的音乐。 这音乐刺痛了唐成的耳朵,好像在警告他:风雨会长久地管治着世界,寒冷的冬天还没有退去,或者说一场倒春寒就要来了。 已经到了中午,山野的一切逐渐消失在远处的炊烟里。峡谷里的空气寒冷,满天飘着淡淡的薄云,不见了树叶、竹叶的影子,也分不出东南西北,看不见近处的景物,放眼望去,只能看清远处山脊与地平线的隐约轮廓。 这时候,唐成看见斜上方的天际,有一轮极淡的彩云,带着朦胧的毛边,透过薄雾慢慢走近,向他所在的位置飘来。彩云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好像是刚才峡谷中腾起的彩云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谷底。 阴森的峡谷并不安静,因为有风,这风穿过密密麻麻的野草地吹到近前,恰恰能吹起衣角贴着肉钻进衣服里,在阴冷的早春让人感到一阵阵发凉。 唐成静静躺在石洞中一动也不动,任凭周围风雨声飘过。 这雨看样子不会那么快停下来,唐成索性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一会,可是这时候一种怪异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那声音溪溪嗽嗽,就好像黑暗中有无数阴影正在向他逼近。 唐成被这怪异的声响惊起了一身冷汗,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要弄清楚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于是,他壮着胆子在四周搜寻了一遍,终于发现那声音是从半山腰那几株野枇杷树叶在风中摇曳摩挲出来的声音。 “原来是我自己吓自己。”唐成在心里说。 第215章 101高地 唐成把目光收回,再次闭上眼睛,不去想别的事情。但他的眼前总是出现一些画面,那画面由线条和墨团以及一些圈点组成,这些图案一般人是看不懂究竟的,因为图案上面一个文字也没有。 这时候,突然一道闪电从峡谷上方的树叶间射下,正好落在唐成胸前,这样的现象在川北的初春是很少见的,他在心里说:这里真的有点怪异,难道要出什么事故?不过唐成并没有被这一道闪电分心。他定定地看着远方,去仔细分辨那些图案。 在这个中午,在龙门谷地的雨天里,在这个蜗居的洞中,唐成心里在打鼓,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胡思乱想。 看此时天上怪异的状态,他觉得一定会发生什么奇妙的事情,这也是外公曾经讲到过的天象判断,如果外公还在身边多好,他一定会告诉唐成:“这里要发生一种特意事情了,而且一定是匪夷所思的。” 真是太巧了,外公说到的地理喝形取象法在这个峡谷里的山势走向完全吻合,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龙、象、犀牛、河马、狮子、猛虎、蛇、鱼、鳖、虾等在活动,而睁开眼睛,那些灵异的动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静止不动的岩石,唯一能发出响声的除了风就剩下小溪里细细的流水声了。 “难道是我的眼花了,或者仅仅是个巧合?”唐成再次问自己。 想起外公,唐成有些走神了。外公曾经给他讲到过一个传说。 龙门谷这一片深谷范围不大,却很深,据说当时的山神将一个闯荡江湖的堪舆师带进谷内,要将那条太极图分界线的河流截流成直线,以阻断这里的龙气,他知道要做这个工程必须镇住龙王八太子,于是决定在峡谷正中修建风水塔镇压龙王八子负屃。 负屃知道了这个阴谋非常生气,一怒之下杀死了那个堪舆师和修建阻断龙气塔的一百个工匠,这事惊动了玉皇大帝,不仅剥夺了负屃入海为王的资格,还处罚它继续在龙门谷值守八百年,而那个始作俑的山神被雷公劈死后化作裸石跪在那些冤魂墓前赎罪,后来人们就叫它雷打岩。 雷打岩矗立在峡谷中间,它的正前方是一个隆起的土丘,据说那就是那些冤魂的合葬大墓地,后来人们就叫它101高地了。 唐成现在所在的这个石洞就是山神合掌拜祭的手势位置。 他的头沉沉的,怎么也打不起精神,好像生病了,可是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生病,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不一会,就睡着了。 唐成的神识好像随风在飘荡,灵魂被牵引到了一个所在。这里山清水秀,自然环境十分优美,好像就是从小生活的龙门耸,但又不完全是。只见山门隶书写着“白云山”三个字样,山上许多道观、寺院,到处都是文字碑石,山上人来人往,个个都是彬彬有礼。 人群中一位俊雅文士,手中擎着洒金折扇一路游玩,他看碑读碣,不断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虽然读不甚通,倒也优哉游哉,那洒金扇子上也歪歪扭扭抄了几句歪诗,当是他的亲笔,字迹潦草难以辨识,但见团团黑烟缭绕,仿佛扇子上着了火。 这时候,有八个饱学之士见到美男子,他们正是八仙游历到此,听到美男子的品评,越听越皱眉,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上前打断,向他请教为文之道。 美男子丝毫不觉尴尬,但他知道自己的肤浅被人识破了,便不慌不忙地以爱好者自居,说道:“作文章是你们这些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看看而已,说说而已,有何不可。”此言一出,众人哑口无言。 美男子哈哈大笑,摇着扇子继续游玩去了。那几位饱学之士在亭子里,不禁错愕难当,其中有一位心细,看到了美男子的长袍下露出了一截龙尾,每出迈一步便忽隐忽现,不时蹭到地面,刮破了地表上那些疯长的岩石,于是他笑着对众人说: “这就是辱没斯文的龙王八子负屃,此兽向来装模作样,诸公何必跟它计较。” 亭中的几位听了,纷纷释然,连道晦气,真正的文章都被负屃之流给曲解了,有人说时逢盛世则文运昌盛,现在看来,昌盛的恐怕多是负屃之流——幻化为文士,手拿白纸扇,自诩风雅,尘寰之中又有几个知道它是海上妖魔,只道是遇到了高人雅士。 这话被负屃听见了,羞愧难当,现了原形,一步纵身到了对面的山母岭,八仙也追了过来,哈哈大笑,负屃继续向前,到了一个高谷的山头,停下脚步,回头大声气愤地说:“你们是八仙就很了不起吗!” 负屃的头部高高昂起,全身扭动,混身上下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它的身材结实,随着风的摆动大手一挥,将身子腾起,可以看见健壮的但不夸张的肌肉轮廓,似带着矫健的爆发力。看样子非常凶猛,很难对付。 然后,转身化作一团白雾跃过白云山白马寨而去,在他转身飞跃之时,后脚一登,把泥土全部刮走了,留下一个巨大的脚印,而前脚踏出的泥坑成了一个小水池,一声巨吼,左前方的一个山头被劈开了两半,右后方小山头落下的碎石变成了一群翩翩起舞的俊秀后生。 八仙停住笑,面面相觑,僵持了好一阵,眼见白云山上的寨门大开,一匹白马飞跃而去,身后化作一条长长的白龙。 “此物终于有了造化。”吕洞宾说:“跃过那一道门槛就能到长江,归大海了。” “是呀,他本来也是一龙子嘛。”曹国舅说道。 张果老笑笑,随口念出一首诗: 蛟龙耸立高谷顶, 寨门横跨白云巅, 一声巨吼跃过门, 负屃归海变成神。 就在这时候,天空晴朗,雨雾早已散去。唐成晃了晃脑袋,刚才所见像梦又不是梦,这不正是外公以前讲过的故事吗?今天怎么亲眼见到了,看来这个龙门耸所有地貌的形成还真有那么回事了,前方的洗笔池,后方的读书台,那个被雷劈开的小山,书生现身的山头五子坡,白云山上的寨门白马寨都是真实的了。 唐成祭拜完外公外婆,展开神识沿途查探,每到地气灵枢汇聚之地,便展画而坐,以神识凝炼地气灵枢,并与观画的心境交融,这幅画似乎也有了地气感应,虽然很淡,却一点一点在积累、变化。 第216章 蛰藏术 这是一幅立轴画,大约二十公分宽,展开约有六十公分长,画中山川流水好像有数百里之广阔,其实观画和心境有很大关系,你说它有数千里也完全可以,中国大家之山水就有这种妙趣。 各种地势或参差、或缓转,或秀丽、或巍峨、或险峻、或幽森,方寸之间包罗万象,就像那一面太极天罡罗盘藏有经天纬地之能量,能藏天隐地一样,这也是唐成选中这样一幅画来炼境的原因,它可以收摄各种灵枢地气。 蒋允方的笔法再巧妙,也不可能超过陈洪绶,陈洪绶的笔法再妙,也不可能描尽天地自然,小小一幅画只需点出意境,不需要勾勒出细微处的神韵,完全在于唐成自已如何去领略。 春节后的川北仍是冬天,野外高山之巅覆盖着雪迹,万物尚未生发,物性蛰藏。唐成炼境对此也有深刻的体会,不禁想起了向兆军当初潜伏在广州永芳堂一侧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当时竟然没有察觉,其收摄神气之心法就是这种物性啊!秘术修行看似神奇,但万变不离世上的本源。 唐成虽未学过寻峦派秘传“蛰藏”心法,但这时候却有类似的体验和感悟,这也算炼境过程中一个意外的收获。难怪陆超老爷子要用这种方式来历练他。 走遍天下山川,历经春夏秋冬,自己的体悟会更多,很多东西是师父没法直接教的,只能点出入门之径。 蛰藏心法的妙处在于收敛神气,尽量避开高手的神识或灵觉查探,所谓神气,普通人看不见也摸不着,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不要误会它在普通人面前没有用,既然对高手有用,对普通人的用处就更明显了。 假设在一个公众场合,你周围有很多人,你第一眼往往就会注意到某些人,有可能留下深刻的印象,过了很久都不会忘记。原因与一个人的外貌特点、内在气质、言谈举止等综合因素有关,有一个比较流行的词汇就叫“气场”。 还有一些人,你根本不会留下印象,事后别人问你有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也根本想不起来。 这些情况是自然发生的,但也可以人为的控制,比如蛰藏心法就有这种巧妙。 唐成今天有所体会之后,无意中也在试练蛰藏术。这天他与家人打声招呼到集市上去买东西了,前脚刚出门,后脚小表舅蒋再生就来找,然后也追到集市中。 蒋再生在集市中到处打听,有没有见到他们家的成成?结果绝大多数人都说没看见,有人说好像看见了但不敢肯定,还有人反问蒋再生:成成回来了吗? 都是附近乡村的熟人,集市上有大半的人都认识唐成,而唐成刚才就在他们面前走过,却没有人看见,这便是蛰藏术的奇妙之处。 只有几个姑娘很确定的说看见唐成了。蒋家隔壁老李家的二丫头李小芳告诉蒋再生,成成哥在集市转了一圈,买了几样礼品,从北面走了。 看来蛰藏术也不是万能的,它在人群中只能回避无意识的关注,却不能直接遮挡人们的视听。假如是极其亲近熟悉的人,比如三舅婆程琳,不论唐成如何收敛神气,在集市中大老远就能看见孙子。再假如是一位绝色美女走到男人堆里,就算蛰藏心法再高妙,也会成为视觉欣赏的焦点。 李小芳和唐成一起长大,从小对这位邻家哥哥就很有好感,今天在集市上卖货,唐成一过来就被她注意到了,对他的行踪当然是清清楚楚的了。 唐成今天要去龙门河北岸的风景区小乐山道观看望大舅公正乾道长,顺手在集市上买了几件礼物还有香烛,毕竟是进道观嘛,先烧个香再唠家常。 在小乐山道观住持的静室中,有两位老者在说话,喝着茶,旁边有一碟黑瓜子。 其中一人穿着道袍,插着发簪留着长须,很有几份仙风道骨的味道,正是此观观主正乾道长蒋慈文,另一人穿着团福百寿纹绸棉褂,看面相很像一位学者,隐约透着几分高深莫测,是唐成的二舅公蒋慈武,就是从小教他堪舆术送他罗盘的那位。 蒋慈武说:“大哥,让成成去接这笔买卖,合适吗?蒋再生嫌那个地方太邪乎了,不肯去。” 蒋慈文看着弟弟,有点摸不着头脑地说:“你儿子是这几年日子过的太舒服了,他连附近的生意都接不过来,哪肯跑那么远到南方去冒险?但是干堪舆师这一行,真正要想抬高身价,还是远来的和尚好念经啊。” 蒋慈武浅笑着说:“你一个道士,怎么说起了和尚?蒋再生不愿意去,你说成成能应付的了吗?” 蒋慈文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二弟啊,你可别小看成成,他比你那儿子蒋再生强多了。” 蒋慈武叹了一口气点头说:“成成是我从小教出来的,心里当然有数,否则,项氏祖传的老盘子也不能送给他。”然后不无担忧地说: “但听说他这几年并没有靠地理堪舆混饭吃,姐夫家传的那一套就够他混的,就不知他能不能处理的了这种事情?毕竟没有经验。” 蒋慈文却不以为然:“你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能镇得住场面的,况且这次海宏集团的手笔很大,同时请了三个人,还有五台山的正元大和尚和青城山的杨洪基道长,成成可以跟着人家学点本事。” 蒋慈武点了点头说:“报酬给的虽不多但也算高了,成成这个年纪,该攒点钱了,要娶媳妇总不能事事靠三弟妹吧,而且要在外面大城市买房子娶媳妇,如今都是不小的开支啊,成成的老汉蒋再能也不一定拿得出那么多钱。” 蒋慈文正色说:“那是三弟妹家的事,你操心也没用,跟着起什么哄?成成没什么字号,所以也不怕砸了招牌,像这种事情,蒋再生就不肯沾手了。”说完有抱怨起来了: “我真的很奇怪,五台山的正元大和尚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他已功成名就,犯不着冒这种风险,万一又出了状况,跟头可就栽大了。” 蒋慈武想到的却是另外一层:“可能是事主给的钱能打动他吧,数目肯定不止成成拿的这二十万,或者真的是慈悲心肠发作了。”停了一会还是带着忧心说: “这种事情可得小心,既不能让自己沾了邪气,也要尽量解决事主的问题,有多大本事就用多大本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217章 难题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咳嗽。 正乾道长赶紧把翘起来的腿放下端正身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又将桌子中间的瓜子盘推到了蒋慈武面前,然后就听见门外有人笑着说: “大舅公,二舅公,你们两位长辈编排我什么呢?” 蒋慈文见来的人是唐成,又翘起了二郎腿说:“是成成啊,快进来,怎么不去同学家窜门,跑到我这里来了?” 唐成笑嘻嘻的推门进来说:“来拜年,顺便要压岁钱,二舅公也在,那就更好了。” 蒋慈武拉过一把椅子说:“你来的正好,我和你大舅公正在商量,给你一摞压岁钱,攒着将来娶媳妇。” 怎么一回家,长辈们都爱提这个事情?虽然过完年又长一岁,但按周岁算的话,等过了五月才二十三呀,着什么急。唐成眨着眼睛问:“多厚呀?” 蒋慈文眯着眼睛说:“不多,只有二十万。” 唐成吃了一惊:“这还不多!大舅公,你不是给人扶乩把自己绕迷糊了吧,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我以为你能给个千儿八百就挺了不起,进道观只有掏香火钱的,没想到我还能带走这么多。”随即又反应过来说: “我在门外听你们说,要鼓动我接一笔生意,这二十万难道是酬金?” 蒋慈武转过身对着唐成说:“你听见了?我们正在商量这件事呢,你表叔蒋再生去找你了,找到没有?” 唐成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礼物说:“我出门买了点东西,就直接到这里来了,没碰见表叔,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家请人看做道场呀,出手这么大方?” 蒋慈文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招手让他过来:“别着急,我先给你看一段视频,这事你接不接,看完了再说。”接着又长叹一声:“就算不是生意,风门也得有人去看看。” 大舅公蒋慈文从抽屉里掏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如今的道观住持也用上现代高科技技术产品了,打开之后调出了一段视频,让唐成坐在自己的旁边观看。 看着看着,唐成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段视频太诡异了,很显然是某栋楼中的监控录像,光线背景很暗,画面有点发绿,记录时间是早上五点前后: 有一位年轻女子,披头散发穿着睡裙光着脚,推开一扇门走入楼道中,微低着头眼睛似闭非闭,身形摇晃,走的非常不稳,加上录像镜头有些闪烁,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在飘了。从场景推断,这个人刚才应该在睡觉,而现在好像迷迷糊糊没睡醒,也有可能是在梦游。 这女子一出门,左手臂突然往右一甩,上身一耸原地转了过来,就好像突然被人拉了一把,然后摇摇晃晃向前走去,在前方不远的楼梯口踉跄了一下,又是很诡异的一转身,然后消失在楼道中,前后不超过十秒钟。 神识再高明,也不可能通过一段不知明的录像查探地气,但世上大多数堪舆师看地气,并不是依赖神识或灵觉,而是直接看场景推断。 见此情景,唐成自然就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仿佛觉得那里的戾气好重,简直已凝炼成形。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能够直接侵袭人的元神,用最通俗的话来说,就是闹鬼撞邪了! 一旦凝神关注,高明的地理堪舆师自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唐成这时候的后背直冒凉气,下意识的伸手擦了擦额头,长出一口气问: “这个姑娘,后来怎样了?” 蒋慈文面无表情地说:“高坠死亡,而且已经不是第一个了,听我慢慢告诉你。” 监控录像中的地点是一家工厂的宿舍,从年初开始,这家工厂就发生了员工离奇自杀案,第一起自杀案迄今为止调查结果还不明确,警方只排除了他杀嫌疑。 然后诡异而凄惨的事件接踵而来,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自杀,出现在不同的地点以几乎相同的方式,已经快十起了。 一开始厂方只是低调处理,以为只是偶发事件,但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事态已难以控制。工厂内部几十万员工人心惶惶,外界的舆论也渐渐沸沸扬扬,说什么话的都有。假如不是这种事件不适合在公开媒体上宣传报道,也不方便往迷信灵异方面去联想,早就不知会闹出多大动静了。 到如今实在压不住了,必须设法制止,但是,这种事怎么制止? 这是台湾海宏集团控股的一家合资工厂,无论是为了安抚内部的躁动,还是为了平息外界的舆论,或者就是报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控股方海宏集团的高层终于决定请“高人”作法化解“凶劫”。 他们心里也没底,但是为了安抚人心也是做给外面看,同时希望能起到效果,一下子就请了三个人。 第一位是五台山的正元大和尚,这位僧人很有名,称得上德高望重。现在有很多人议论厂房宿舍出事是因为怨灵不散,那就请一位高僧来超度,也算是平息员工的不满,哪怕是仅仅起到心理安慰作用也好。 第二位是青城山的杨洪基道长,这位道士在公开的场合声名不显,但在“业内”却很有影响,经常做一些“收鬼捉妖”的法事,据说很有本事。这些事自然不会现于媒体报道中,这次是通过“内部关系”请来的。 既然民间有议论是闹鬼,假如和尚超度不了的话,就请道士来收掉,算是有备无患了,让旁观者也无话可说。 第三位计划请一位地理堪舆大师,来看“地气”破“煞局”,因为有太多的人议论是厂房的地理气场有问题,南方特别是香港、广东一带,很多人尤其相信这个。 但奇怪的是,凡是民间知名的地理堪舆师,不论是内地私下活跃的还是港台公开挂牌营业的,不论是真有本事的还是忽悠人骗钱的,都拒绝了海宏集团的邀请,不接这一单生意。 原因也不难理解,民间的种种议论就算没有现于公开的报道,但影响已经相当大,除了在广州陪美女逍遥的唐成之外,堪舆“业界”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不论功夫真假,这些人平时无一不摆着高人的架子,有骆驼不说马,有牛不吹猪,仿佛哪个地方的地理气场有问题,一出手就能解决。 不论地理气场是否有问题,不论问题有没有解决,事后也可以说自己搞定了,反正外行人也不懂,而且事主大多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花钱买个心安罢了。 第218章 工厂恶发事件 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很难办,万一跑去忽悠了一场,后来又出事了,那可是栽了大跟头,往后恐怕会身价大跌,能不能继续接生意都两说——毕竟是人命关天。 堪舆师是江湖人,是要做生意的,犯不着冒这种砸招牌的风险。而出家修行人不一样,做事讲究结缘而且对生计的影响很小,顾虑就要小得多了。 但是,对于五台山正元大和尚这种功成名就的高僧来说,出手也是有名誉风险的,万一去超渡了,事情却没解决,恐怕会影响他的声望,说不定会连累到庙里的香火,甚至也可能连累佛教界的社会形像,所以蒋慈文感到有些意外。 外商企业行为,只要不违法,政府也不好干涉。但有名望的地理堪舆师一个也请不来,这件事不能单纯看作一种“法事”或封建迷信活动,也是企业的公关手段之一,不能随便请个人乱对付。 有人就想起了当年在省港一带闯出字号的“地理堪舆大师”蒋慈武,请已经回乡赋闲的蒋慈武走一趟,也算给集团高层和外界一个交待。 蒋慈武年事已高而且赋闲多年,早就不想沾这种凶邪的事情了。但他本能的觉得风门中还是应该有人去看一看,不论问题是否出在这一方面,哪怕尽一尽地师的本份也好。 蒋慈武问儿子蒋再生是否愿意走一趟,没想到那蒋再生直摇头,坚决不愿意去,但又不愿意看老父亲失望,于是推荐了少年唐成。 蒋慈武让儿子去找唐成,但自己心里也没底,跑来找大哥蒋慈文这位惊门高人预测一下,看看成成能不能接下这个活。两人正在讨论,唐成自己上门了。 唐成听完之后也是眉头紧锁,他明白那些知名地理堪舆师包括表舅蒋再生为什么一个都不去,其实谁去都一样,哪怕是自己的师父、当代地气宗师陆超,也照样得认栽! 同一个事件,换一个角度去想结果可能大不一样。 中国的自杀率大约是万分之二,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数据了,而且统计的并不完全,在国际上并不算高,但也不算很低。 海宏集团创建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目标是提供全球最具竞争力的“全方位成本优势”使全人类都能享有电脑、通讯、消费性电子产品成为便利生活的愿景。口号是以坚定无私的理念贯彻谋求员工、客户,策略伙伴、社会大众及经营层的共同利益之高标准。 在广东境内所属这一家工厂是一个国际超大型的代加工基地,以前员工最多时达到了上百万,相当于内地一个小县市的全部人口,从概率上来说很难回避某些事件的发生,于是,有一段时间工厂员工自杀的现象很高,搞得全世界都沸沸扬扬。 而如今,这个工厂通过转型,用到了机器人操作,但工人数量还是维持在三十多万左右,而且,那个一直困扰在集团高层的员工自杀现象还没有得到完全解决,成了他们的一块心病。 一个再高明的地理堪舆师,也不可能通过某工厂的地理气局,改变整个社会的平均概率事件。就算地理气场有问题也能解决,也很难保证今后不会出现类似的概率事件。在江湖上混的谁都不傻,转念就能想到这一层,摆明了要砸招牌的事情,谁会去做呢? 但是,用社会统计学的数字,不能解释海宏集团工厂的现象。中国的自杀率,农村明显高于城市,女性明显高于男性,有稳定职业的年轻人群体的自杀率相对低的多,而且原因大多是感情纠纷。 在同一个地点,类似身份的人,以几乎相同的方式自我了断,事件出现的如此密集,绝对回避不了环境诱发的因素。 地理堪舆的精髓,就在于人与环境之间的互动,这种相互影响可能是和谐的,也可能是恶化的。最著名的类似事件全世界到处都发生过,就是标榜高度自由民主发达的美国也不例外,赵瑛教授在课堂上讲过这个问题,还播放了三维立体投影课件,关于美国的两座桥: 第一座是举世闻名的旧金山金门大桥,横跨北加利福尼亚的金门海峡,悬索结构,巨大的高塔有两百二十七米,桥长两千多米,桥面宽二十多米,离海面高度有六十多米,建成于一九三七年,是世界桥梁工程史上的奇观之一,雄伟而壮丽。 但是,自金门大桥落成之日起,先后已有一千三百多人在此投海自尽,平均每年超过两位数,高峰时每年有近百人。 还有一座桥没有金门大桥那么有名,是西雅图的奥罗拉桥。桥面高约五十米,横跨一个淡水湖,自从它建成之后,已有二百三十多人在这里纵身一跳,最近十年内就有超过五十起。 这两座桥相隔遥远,一座跨海一座跨湖,但它们的结构按照地理气局的观点,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首先是视野极其开阔,风景很美很壮观,人站在上面,就会觉得自己很渺小,有一种忘情于天地之间的感觉,假如就是为了看风景,确实相当震撼。 另一方面,它悬在空中,而且过于细长的凌空钢结构总带着轻微的震颤感,会让人无意中感觉脚下空虚不稳,心理上也会觉得无依无靠,尤其是一个人独自站在桥上时,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假如在心情非常开朗乐观时,站在桥上可能会很惬意的欣赏风景,但假如带着失落、抑郁、焦躁的心情独自来到这里,却很难得到舒缓,环境甚至会给人造成一种强烈的暗示:纵身一跃,什么都解脱了。这种现象在峨眉山金顶‘舍身崖’也出现过,就因为出现这种所谓得‘无畏舍身’的事件,后来又改名叫做‘摄身崖’了。 这些地方有着许多神秘的传说和未解之谜,单单以峨眉山‘舍身崖’来说,就以其雄伟险峻和崖下那片人迹罕至、岩壑交错的原始森林,吸引着一批批探险者。一直都是峨眉山最神秘的地方,千百年来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 赵老去过西雅图,也亲自登上过奥罗拉桥,因此从建筑风水角度讲解的十分具体。唐成是去过峨眉山金顶舍身崖的,在唐成看来,那种事件的发生还有另一层讲究,那两座桥的地势很类似,其中有一端的陆地坡面非常陡峭,以很大的落差延伸到水面中。 山**阳陡然过渡,阴阳之间的地气扰动异常剧烈,如果恰好站在水陆交界处的上方桥面,一旦出神很容易有一种恍惚感。 第219章 气场与人性 如果心中一些微小的情绪,受到环境的强烈暗示很容易被放大,不仅仅是身体能感到脚下的桥在轻微的震颤,元神也容易受到地气扰动的侵袭。 当连续的事件出现之后,环境给人的暗示作用就越来越强烈,很多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一事件,只要他心中有那么一丝念头,仿佛就像着了魔一样,很容易做出类似的行为。从地理气场角度来讲,这个地气格局的煞性会越来越重,简直到了凝炼成形的地步。 听说西雅图市政府曾经多次计划花费巨资在奥罗拉桥上加装近三米高的封闭护栏,以防止类似事件继续发生,但都没有成行。而金门大桥也有加装封闭护栏的计划,但是工程预算远远超出了奥罗拉大桥,至今也没有明确落实。 有不少美国团体提出异议,认为花一笔巨资装护拦,还不如加强社会心理干预和辅导,解决人们存在的心理问题。 西方很多人迷信于这一套,它也确实有些效果,但在唐成看来,这和加装护栏完全是两回事。 心理干预听起来很科学,也有人把它冠以科学的名头,其实和江湖疲门唤魂术差不多,而且还不如唤魂术那么直截了当。 它能够解决一些心理问题,但解决不了产生这些心理问题的社会根源,民众心理压力总是存在的。很多人原先可能根本不会想到轻生,心理问题也远没有那么严重,是受环境因素的强烈诱发而导致的。 就像马路上有一个大坑,要是不想办法把它直接填上,而是呼吁将填坑的工程费,用在加强司机的视力保护上。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司机的视力也需要保护,但事情要是真这么处理,那就是一种扯淡式的表演秀,这也是西方那些所谓民主意识产生的根源,而且还很有市场,连远在东方世界,受到了中华五千年文明熏陶的台湾某些人也在跟着盲从效仿。放着那么明显的一个地理气场煞局不去破,至少在地理堪舆师看来,是不负责任的。 当人们用一套东西遮住自己的眼睛时,就是一种迷信,美国人有美国式的迷信,他们那种迷信更扯谈,把希望寄托在上帝身上,那上帝又在哪里呢? 海宏集团工业园区的具体情况,与美国那两座大桥显然不一样。从原理上来讲虽然都可能包含环境的因素,但那里人群密集,是几十万人在一起生活、工作的场所,从建筑、地势角度就算有问题,而地理气场真正的含义是环境,在那种环境中最重要的因素是人! 按唐成的推断,海宏工业园区所发生的事件应该是人的因素起到了最主要的作用,那位创办人曾放言“生意无国界”,并提出“是企业养活了员工而不是员工成就了企业”的理念,可想而知,他的人性观念是很淡薄的,要真是这样,那情况就复杂了。 它可能涉及到工作环境,劳动强度,公司制度,企业文化,经营理念,管理方式以及相关的社会大环境等各种方面的原因。一个地理堪舆师不可能通过一场法事去改变这些问题,虽然它就是最重要的地理气场,却不是大多数人所理解的气场。 这种问题,在当地很多类似的工厂中都可能存在,有些地方可能比海宏集团工业园还要严重,但由于人口规模的原因,没有这么大的概率集中爆发。一旦同样的偶然事件连续发生,环境中就会形成连续的强烈暗示效果,所谓看不见的煞性会越来越重,直至神识可清晰感应的程度。 究竟是不是这样,要去了现场才清楚,以唐成的性格,遇到这种事通常绕着走是不会沾手的。但是大舅公再问他愿不愿意接这单生意时,唐成看着电脑屏幕面无表情的点头说: “我去,但不能以唐成的身份去。” 二舅公蒋慈武,这位年迈的地理堪舆大师神情很欣慰,轻轻拍着唐成的肩头说:“好孩子呀,谢谢你,了结我一桩心事,你要是像蒋再生一样畏难不肯去,我也没办法。”然后叹了一口气说: “这不仅是生意问题,钱可以从别的地方赚,但既然学了地理堪舆,遇上了这种事情,还是去看看的好。” 唐成也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很清楚,去了也解决不了大问题,但如果不去的话,有负一位尊长的教导,他老人家如果还在世的话,一定会去的。本来我想管也插不上手,现在人家花钱来请,就借这个机会有多少力尽多少力吧。” 蒋慈武感到很纳闷,不解地问:“一位不在世的尊长,你不是说我呀?” 唐成坦诚地说:“当然不是说您老人家了,不过,也要多谢您老的教诲!”突然又转移话题问: “海宏集团究竟给多少钱呀?” 蒋慈文不屑地说:“听上去不少,但对于这件事来说还真不多,给你这个地理堪舆师的肯定没有那两位出家人多,十五万做法事的报酬,另外车马费、法器置办费五万,共计二十万。而你只需要买一张机票,反正也要回南方,二十万等于全到手。” 蒋慈武补充说:“本来是请我这个乡下老头的,给这笔钱已经不少了。”转而又问唐成: “你要去的话,准备以什么身份?” 唐成想了想说:“身份已经有了,叫程维汉,今年二十六,剩下的,您老看着包装吧。” 蒋慈武点了点头:“你放心好了,我会找你五姑商量,材料和事迹都会编好,你要什么证书都有,等到了地方你就是海外华人圈中归来的、年轻一代风水奇人。” 唐成笑了笑:“这种事情查无实证,出入境记录都没有。” 正乾道长蒋慈文摇了摇头:“在国内做这种事情,查无实证又怎么样?神秘一点更好。蒋慈武老先生大力推荐,业内几位知名堪舆大师一致称赞附议推举,就足够了。” 告辞之前,唐成又摇了摇头说:“程维汉这个字号,恐怕会砸在这件事上,但那家公司这件事做的也很不地道,以为这样就能解决吗?” 蒋慈文苦笑着说:“他们请了僧道玄三家,简直就像演出大戏,能解决什么问题可想而知了。不过,这与你没关系,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说到最后竟然显出了玄妙之语: “至于最后的结果,那就是没有结果。” 第220章 临危上阵 唐成听了蒋慈文带有玄机的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想了想问蒋慈武:“二舅公,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蒋慈武沉默片刻说:“既然你存了废字号的念头,就别管别人怎么说了,至于地理堪舆,你怎么学的就怎么用,在这件事上就算负责了。” 唐成点了点头说:“明白了。” …… 海宏工业园邀请地理堪舆大师到达的时间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第三天,那时所有的员工早就结束休假回厂上班了,这场法事明显带有公关的痕迹,否则会暗中悄悄的进行,而不是公开让人们都知道,表面上却又故意不大做宣传。 在家里待了一周,正准备动身去南充,乘机南下到海宏工业园所在的城市,广州突然有人来电话了。 唐成在蒋家坝把号码换了,连手机用的都是另一部,广州那边唯一能找到他的人,就是早就熟悉底细的杨军。 杨军带着哭腔,有一连串的语气助词:“唐成啊,你回来吧,我快受不了啦!夏碧莲那个警察是你招惹的,你自己搞定她!再不回来我都要跳楼了,要不然就把你给卖了,别逼我不够朋友啊。” 唐成惊讶地说:“怎么回事,她不就是来广州出趟差吗,过年还不回去?” 杨军哭笑不得地说:“你一走,她就来了,第一天就让凌韵领着她去了你住的地方,结果扑了一个空。后来我和凌韵回陕西了,她也回成都了,没想到刚过完年又来了,真够敬业的!这朵警花不好惹呀,查出了我在成都的案底,有把柄捏在她手里,又要我说出你的底细。” 原来夏碧莲春节后又到了广州,仍然是配合广州警方协同办案,回成都的这段时间,顺手查了一下杨军的案底,结果吓了一大跳,这小子有五次在**场所被抓现形的经历!他是唐成的朋友,那么唐成……? 夏碧莲又动用公安系统的网络去查唐成的案底,一无所获,却发现了另外的疑点。 她只查到唐成这个身份证曾在成都一家四星级饭店登记住宿,晚上登记第二天早上结账走人,这不明摆着是**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生气,一气之下又去追查,结果却啼笑皆非。 唐成的身份证不是假的,按号码查询,世上还真有这么个人。在陕西和四川交界处的一个偏僻山村,属于四川省管辖范围,真有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叫唐成,身份信息也完全吻合。但是,这人是个先天性痴呆,原名叫唐小仁,四年前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家人跑到乡派出所给他改名叫唐成,办了第二代新身份证。 偏僻的山村,一位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山的先天性痴呆,假如不是夏碧莲花了大气力,甚至违反纪律去查唐成的来历,谁也不会注意到这种事与这种信息。 夏碧莲为了确认“唐成”的身份,以协助案件调查的名义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当地的乡派出所,要他们核实唐成这个人的情况。 小小乡下派出所的民警也是一头雾水,那个傻儿除了能帮家里干点简单的农活,成天就是坐在村头傻笑流口水,他能犯什么事,还惊动了成都警方?当地人只知道他叫唐傻儿,没有人知道他还有个正式的名字叫唐成。 夏碧莲得到反馈消息,解释说查案时同名同姓,可能是搞错了,感谢对方的协助,同时心里也明白唐成这个名字不是真的,“小成子”用的是一张真正的“假证”。 本来这种闲事不必管,可是,夏碧莲按捺不住的想查个究竟,于是私下里一再追问杨军。杨军有把柄在她手里,本无所谓,警方早就处理完了,夏碧莲又不能再抓他。 但是,杨军自我感觉在凌韵面前的形像已经太完美了,他害怕夏碧莲在凌韵面前戳穿他的原貌,那他原先的不光彩面目就暴露了,所以实在没招了才给唐成打了个电话。 唐成也是一脑门的官司,夏碧莲对他的“兴趣”显然是过了头,也许对于一个警察来说,侦破迷局就是一种潜意识的爱好,更何况是生活中出现的一位谜一般的人?他想了半天才带着半玩笑半威胁的口气回答:“杨军,你是想要我杀你灭口,还是你想杀夏碧莲灭口?” 电话那边的杨军一张脸都快成苦瓜了:“什么灭口不灭口,说的怪吓人的!你就别开玩笑了,快出个主意吧,要不然就自己回来搞定!” 唐成收起玩笑,老成地说:“你慌什么,才多大点事?我先问你几个问题搞清楚状况,第一,夏碧莲有没有劝你离开凌韵?” 杨军肯定地说:“没有啊,凌韵遇到的事情还有我和凌韵的关系,她都清楚,也管不着,就是私下警告过我,不许骗凌韵……” 唐成笑了:“行了,第二个问题,依你看,她和凌韵的关系怎么样?” 提起这件事杨军就来火,提高声调说:“凌韵朋友本来就不多,出了事之后,除了我们,帮她的就只有夏碧莲了,关系能不好吗?”听了一会又说: “她到广州出差,不花公费住宾馆,却住在凌韵家里,我都不好总去找凌韵了,你知道的,我这人见到警察总是有点打怵。” 唐成又开起了玩笑:“原来你是为这个抱怨?是凌韵自己请人家住她家里的吧?又不是常住,你这段时间不去凌韵家也好,就当小别胜新欢嘛。” 杨军提高嗓音纠正说:“别乱用成语,是胜新婚,不是新欢!现在是在说你的事呢,夏碧莲抓了我的把柄,追问你的底细,你说我倒霉不倒霉?” 唐成笑了:“我才倒霉呢,交友不慎!实话告诉你吧,以我对那位警察阿姨的了解,你那点破事她应该早就告诉凌韵了。”然后继续说: “现在的状况,是凌韵不计较过去的事,甚至都没在你面前提起。既然如此,你还怕夏碧莲威胁吗?” 杨军愣了愣,但还是带着疑问:“也有道理啊,你敢肯定吗?” 唐成老成地说:“六扇门敲打人的那一套,你不懂吗?我当然可以肯定,不信你找个机会单独试探一下凌韵,不就全清楚了?”然后带着怒气说: “我发现你怎么有点变傻了,难道传说中恋爱,真会影响一个人的智商吗?” 杨军放下电话就请假离开公司去了凌韵家,夏碧莲白天上班当然不在。中学还没开课,凌韵在家,见到杨军有几分意外,惊喜的问: “今天怎么没上班?” 第221章 释道玄 杨军听了凌韵的问话笑笑说:“出来跑外勤给客户调试软件,结束的早,就过来看看你。” 凌韵显得十分高兴,关切地问:“累了吧,我泡壶茶,你坐下歇歇。” 她在茶几上摆开一套冲茶的用具,拿来一个坐垫,半跪在前方洗茶、温壶、冲水、泡茶,倒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了潮汕工夫茶。红玛瑙色的单枞茶汤色晶莹剔透,冒着微白的雾气,散发着清雅的茗香,映衬出眼前的女子更加明媚动人。 在这样的场景,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百品不厌。杨军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含情脉脉地说:“一起坐着喝茶吧。” 凌韵很听话的起身,绕过茶几坐在他身边,也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杨军想问话却半天都没开口,被凌韵看出来了,笑着问他:“你好像有什么事?” 杨军有些吞吞吐吐说:“凌韵,你对我真好。” 这话听起来很好,但实质上却很傻,凌韵柔柔的一笑:“你到底有什么事,就说吧。” 杨军壮着胆子说:“其实有些话,我早想问你……在认识你之前,我在成都的时候……犯过错误,不知道夏警官对你说过什么没有?” 凌韵愣了愣,随即伸出一只手轻轻掩住了杨军的嘴唇,低头说:“你是指夏警官前几天说的那些事吗?……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就过去了,那时我们还不认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至少清楚你是怎么对我的。……我怕你尴尬,所以就没提,也让夏警官不必再提了。” 这动作、这神情、这语气,让杨军既感动又冲动,伸手将凌韵揽进怀中,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小心茶杯!”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唐成说的一点都不错。这时候的杨军几乎忘记了一切烦恼,那个难缠的夏碧莲,就让唐成自己去伤脑筋吧。 …… 宫紫桐很伤脑筋,坐在办公室里秀眉紧蹙,面前的电脑中有很多资料和数据统计,手边也有一大堆文案,都是关于海宏工业园诡异事件的。 海宏工业园的事,与这位远在广州的瑞恒集团董事有什么关系? 海宏工业园是台湾鸿蒙集团控股,但是广州瑞恒集团也有参股,虽然只是一个小股东,但这笔参股却是瑞恒集团最重要的投资收益来源之一。 整个海宏工业园每年的代加工出口产值高达几百亿美元,瑞恒集团的股份比例不高,但每年内部分红的绝对数额不小。另外,它还是一个国际超级代加工基地,瑞恒集团也有很多转口贸易生意交给这个工业园去做,加工费用低廉,其中转口差价的利润空间很大。 更重要的一点,这个工业园建筑的一部分,主要是近几年扩建的厂房和宿舍,就是瑞恒集团下属的瑞安公司设计并建造的。 当初是通过澳门和氏企业的关系才拿到的这个单子的,没有直接收取工程费用,而是作为参股出资,这笔买卖对双方都很划算。 早几年到现在,海宏工业园区的多起高坠意外事件一直没有间断过,其中有八起就发生在瑞恒集团承建的宿舍区内,占了所有事件的近一半,最近的一起就发生在前几天,连过年都不消停。外界,尤其是港台一带对地理气场方面的议论非常多,这也会间接影响到瑞恒集团。 宫紫桐根本不信地理气场那一套,在白云山亲眼见到程维汉与和老谈论地理气场,后来又被程维和吓了一跳,对江湖骗子忽悠人的那一套倒是深有体会,从内心来讲是很抵触的。 这一次鸿蒙集团高层专程从台湾派人,请高人到现场来“作法”,宫紫桐从内心深处是排斥的,但她也清楚这是企业处理危机公关诸多手段中的一环,所以也没有表示反对。 海宏工业园专门成立了一个危机公关处理小组,宫紫桐作为瑞恒集团股东方的代表,也是这个小组成员之一,而且是很重要的一员。 倒不是因为她本人或者瑞恒集团本身的地位有多重要,因为她的背后代表了澳门和氏企业,牵涉到两个大型商业帝国之间的关系。据说和家驹老先生私下里也在关注这件事,如此一来,要是处理的不好,可能会影响到瑞恒集团在和氏企业中的地位,这才是最重要的。 鸿蒙集团请人作法这件事,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承受的舆论压力也非常大,尤其是大陆主流媒体对此的非议很多,既有对此类“封建迷信”活动的鄙夷,更多的则是在发表“与其……,不如……”这一类观点。 但是另一方面,内部调查的结果,很多员工私下里除了期望其它方面的改善之外,还是希望企业能举行这样的法事,毕竟是人都会害怕的,哪怕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算是心理安抚的手段之一。 港台一带的八卦媒体,关注的焦点之一就在这上面,可以说卯足了劲在报道,鸿蒙集团也必须有所应对,否则坊间传言所具备的、看不见的杀伤力会很大。 海宏工业园那边已经发来一份详细的内部资料,五台山高僧正元大和尚正式拒绝了邀请,这让已经放出风声的鸿蒙集团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正元大和尚建议鸿蒙集团到藏区寺庙请人,结果还真请来了一位,不是方丈、住持,而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僧人,法号扎西德巴。 原先的内部宣传策略有所改变,重点不仅放在正元大和尚的推荐上,还要着重宣传藏区寺庙在佛教界的地位及影响,这位扎西德巴和尚自幼苦修、佛法高深,是一位难得的苦行僧等等。至于青城山的杨洪基道长,没出什么变故,将会如约前来。 宫紫桐虽然不是基督徒,但也是在西方受的高等教育,对和尚、道士不感兴趣,由于瑞恒集团的关系,她很关注第三位“高人”,也就是地理堪舆大师的情况,结果很意外的看见了“程维汉”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一想起那个人,胸前就有点发紧,彷佛是被人攥住的感觉。他果然是个江湖骗子,上次的身份是一位民间收藏家,这次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位地理堪舆大师,看来很有手段!宫紫桐可是亲身领教过的。 内部材料上提到这人早年跟随云游海外的数位地理堪舆大师学习,出师后在世界各地解决了多起著名的地气灵异事件,在海外华人圈地理堪舆业界很有影响力,这次是受多位地理堪舆界的前辈联名推举。宫紫桐嘴角一撇,暗自冷笑着说: “没影子的事情,你就吹吧!编的越圆越好。” 第222章 密谋应对 不过,宫紫桐还是下意识在网上查询了这位程维汉的信息。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半年前宫紫桐就查过程维汉的信息,但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相关线索,但今天再次检索,却搜出来上百个介绍“堪舆奇人程维汉”的网页,各种“事迹”编的有鼻子有眼,有发生在美国的、欧洲的、埃及的、南美的、巴西的,当然更多的还是墨西哥和东南亚的,反正都是神乎其神很难查证的事情。 大部分是中文网页,简体、繁体都有,还有几篇是英文网页链接,细读之下还能发现一些不引人注意的拼写与语法常见错误,很像是国内编译的手笔,挂在英文网站倒是像模像样很能胡弄人。谁也不可能像宫紫桐看得这么仔细! 所有的网页都是最近几天的,其中有些内容自称引用以前的报道或旧闻转载,宫紫桐能注意到这些“破绽”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原本就“了解”程维汉是个江湖骗子。很明显这位程维汉是有备而来的,暗中做足了“前戏”,宫紫桐却有些纳闷,在心里暗骂: “你这个小骗子,为了区区二十万,下这么大功夫,就等着砸招牌吧!” 知名堪舆师一个都不来的消息,宫紫桐也听说了,年纪轻轻就能坐稳集团高层位置,她自然也是有一定能耐的,能想明白其中的原因。那帮江湖骗子个个都很精明,明摆着砸招牌的事情谁都不接,结果偏偏冒出来一个程维汉。 那个人虽然只是个江湖混混,但应该不傻呀,这一次为什么偏偏就来蹚浑水呀,难道就是为了挣这么一笔小钱吗? 二十万,对于那个江湖小骗子来说,也不算少了,在乡下可以盖一栋很漂亮的小楼了,值得走这一趟。 宫紫桐这么想,不自觉中眉头深蹙。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还没等她说话,有一个人就径自推门走了进来,门外的助理居然没有拦着也没有按对讲键通报。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高大挺拔,国字脸带着微笑甚是俊朗,没有穿正装,服饰休闲而得体,步履从容而自信。 宫紫桐没有抬头看,她知道,能够这么走进她办公室的人,只有瑞恒集团的老板翁瑞恒。 翁瑞恒是她在英国留学期间的学长,也是她进入这家公司就职的引荐人。他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家教也是十分得体的,就算在自己的公司,也不会就这样直接闯入下属的私人办公室,尤其是一位女下属。 但是,在宫紫桐面前却有点例外,他表现出一种过度的亲近和熟悉,好像就是专门做给别人看的。整个瑞恒集团上下都以为宫紫桐是老板的情人,虽然从未得到过当事人的确认,但大家对此心照不宣,宫紫桐也从来没有过任何解释。 这时候,宫紫桐的眉头本来就是皱的,倒也不用刻意再去装,而且她的气质就是冷美人形象。翁瑞恒早已习惯了,非常随意的在桌子对面坐下,说: “这段时间你的工作太辛苦了,人都憔悴了好多,没事不要这么总皱着眉头,会出皱纹的,有什么事让你这么操心?” 宫紫桐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把眼珠往上抬了一下:“还不是海宏工业园的事情,需要对你说一声,他们这次请的地理堪舆师叫程维汉,就是上次因为一只打碎的赝品元青花,和老先生见了一面的年轻人。” “哦?”翁瑞恒微微有些惊讶,随即轻松的笑着说: “那个江湖骗子有一套,老爷子也觉得他很有意思,这次竟然接了鸿蒙集团的买卖。”停了一会若有所思地说:“既然你和他打过交道,事情就好办了,这次去了,私下给他一笔钱摆平就是。” 宫紫桐喃喃地说:“请问你是什么意思?给多少钱,又要达到什么目的?” 翁瑞恒想都没想,直接说:“这种江湖人,胃口不能养叼了,但在这个时候也得给他一些吃食,既然他肯为二十万趟这浑水,我们也给二十万,应该足够了。就列在公关费用的预算中,让财务人员去处理吧。”说到最后还是有了实质的东西: “首先第一件事,要让他明确表态,至少瑞恒集团承建的宿舍和厂房本身的地理气场没有问题,就算海宏工业园的地理气场有问题,也与瑞恒集团无关。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种人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宫紫桐好像有点为难了,但是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又提醒说:“海宏工业园是我们集团的重要投资项目和贸易合作伙伴,如果这场危机处理的不好,对瑞恒集团的影响也很不利,重点根本不是一个江湖骗子的问题。” 翁瑞恒点了点头说:“那只是顺手解决的小问题,你既然代表瑞恒集团去,当然就要协助他们处理好这一次社会公关危机,不能让和家那些人看我们的笑话。”停了一下又问她: “准备的怎么样了?” 宫紫桐从手边一堆文案上拿起一份摘要递给翁瑞恒,上面列的很详细:海宏工业园所在城市和周边其它城市的自杀率统计;当地的平均工资情况;同类工厂的薪酬、工作强度、劳动合同签订情况的统计。这些材料足以说明海宏工业园并不存在特别突出的问题,某些方面表现的好像还很“优秀”。 翁瑞恒扫了一眼说:“这些东西,针对政府部门的调查有用,对解决社会舆论危机的作用就很有限了,相信鸿蒙集团那边也有详细的准备,也在动用媒体途径进行宣传,但是很难回避类似事件继续发生。 你既然去了,必须要做出协助解决的努力,要起到缓解危机、转移公众视线的效果,才能做到不被动。” 宫紫桐仍然眉头微皱:“我们毕竟只是小股东,无法直接干预内部管理,我会根据现场情况提出一些整改方面的建议。”听了一会又说: “还有,我从香港请来了英国著名的心理干预专家**安娜女士,她曾在欧洲从事职业环境心理辅导,对这一方面很有经验,这次将率领工作团队进入海宏工业园。” 翁瑞恒眯了眯眼睛,好像在专注地想一个问题,然后说:“很好,我听说当地工会、妇联等多个政府部门都参与了事件处理,其中就有心理救助人员。” 宫紫桐仍然小声说:“我会注意提醒海宏工业园进行协调配合,让他们的工作之间不会发生冲突。” 第223章 接机 翁瑞恒听了宫紫桐的话没有表示赞同,却摇了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请来的心理辅导专家和当地政府部门的心理救助人员有冲突更好,只要矛盾不在海宏工业园方面,而在于他们之间的态度、方法、观点上,特别是集中社会大环境问题上,就应该暗中鼓励冲突。这也是吸引媒体讨论、转移公众视线的一种方式,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宫紫桐沉默片刻,说:“**安娜女士只是接受邀请,从她的专业角度去解决问题,我不能干预她的专业。” “我没有让你干涉她的专业,只是提醒如果出现了刚才所说的情况,应该怎样去利用。”翁瑞恒仍然带着微笑解释,转换语气说: “快到午餐时间了,一起出去吃顿饭吧,顺便见一见我约好的几个朋友。” 宫紫桐摇头说:“明天就要动身去海宏工业园现场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中午就不出去了,你既然约了朋友,那就快去吧。” 翁瑞恒不解地说:“你何苦让自己这么辛苦呢?前几天开会讨论,其他人都知道其中的麻烦不表态,只有你主动请缨。” 宫紫桐淡淡笑着说:“你举荐我担任集团的执行董事,我得对得起这个职位和这份薪水,否则也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翁瑞恒岔开话题,好像是开玩笑地说:“你这么能干的人,帮了我这么多忙,难道还担心会被解职吗?刚才进来的时候,门外你的助理瞅着我偷笑,以为我找你说什么悄悄话呢,结果,你连一顿午饭都不肯赏光。”说到最后有点无奈的表情: “算了,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去见朋友。” 翁瑞恒转身的时候,宫紫桐突然问他:“瑞恒,你对海宏工业园的事究竟怎么看?我指那一系列的不幸。” 翁瑞恒想了想回答:“我当然不希望看见这种事情发生,站在瑞恒集团的角度,我也不希望它发生,鸿蒙集团以前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我希望它这次能处理好,也应该处理好。” 说完话,翁瑞恒出去了,宫紫桐看着这个风度翩翩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发出暗暗的叹息,有了惋惜之情,但她又的确不知道为他惋惜什么。 走出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瑞恒大厦,翁瑞恒心中也在暗暗叹息,他自己觉得莫名其妙,那神情很是不甘。 整个瑞恒集团以及宫紫桐的生活圈子当中,人们都早以认定她是他的女人,是他忠诚的情人和得力的助手,被他吸引、征服,从英国追随而来,帮他打理瑞恒集团的事务。 翁瑞恒自己却很清楚,实情不是这样,虽然他认定迟早会是这样,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宫紫桐和他并没有任何男女私情,也从来没有流露过这一方面的愿望。 当然了,翁瑞恒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和他上过床的艺员模特大小明星、各种职业和身份的美女,加起来至少也有三位数了。 他素来都是以风流有魅力著称,欢场风流对他这种人来说就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了,和他“正式”闹过绯闻的豪门名媛也有好几位。 翁瑞恒受过良好的教育,表面上稳重随和,但骨子里却是高傲的,刻意的内敛也掩饰不了张扬的习性。他对宫紫桐感兴趣,直接的说应该是感“性”趣,但是宫紫桐却对他的兴趣视而不见,这让翁瑞恒很没面子,也有些失落。 翁瑞恒是和家驹的外孙,瑞恒集团的拥有者,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要太多,想追求什么样的女人,只要给点暗示就可以了,从来不需要太主动表达什么。他非常希望宫紫桐成为他固定的情人,宫紫桐应该能看出来,这一点,对于他和她都很有好处。 翁瑞恒不想像追求欢场女子那样追求宫紫桐,他知道他们的身份和意义不一样,除去别的因素,宫紫桐也是一位称职的高层管理人员,是他打理瑞恒集团的得力助手,老爷子对她的印象也不错。 对于翁瑞恒来说,宫紫桐的价值,远非单纯的卧室玩物可比。 事业上的得力助手,在生活中也能成为属于自己的女人,这才是最完美的,宫紫桐应该是明白的,除非装作视而不见。 宫紫桐已经二十七了,在英国的时候,也交往过男友,如今怎么就对自己做出无动于衷的样子呢?难道是想证明什么,还是有更高的期待?无论如何,周围的人们早已将她看做是只属于自己的女人,他也在等着她投怀送抱的那一天。 唐成下了飞机顺着人流前行。他穿着一身米色立领装,好像是中山装的样式却微带收腰,显得人非常挺拔精神。穿这种衣服身材一定得好,尤其是身姿得端正,否则会不伦不类。 成年男子穿一身浅色外衣,气质上也有要求,神情一定要自信从容不能游移闪烁,否则会显得过于阴柔。 唐成的上衣领口和前襟绣了精致的纹饰,并镶着与衣料质地完全一样,造型非常别致典雅的盘扣,离得稍近才能看清,古典与现代风格完美的融合。 这身衣服是他的后妈潘慧花了好几天时间精心设计的,找专门的裁缝师按画好的样式做的。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既然要装扮成海外归来的年轻一代地理堪舆奇人,装束也得符合这个身份。 唐成走出机场迎来了几乎所有人的注目,那形象帅气,有派头,也有凤度,那些明星们在这种场合只能显得低俗了,有点像传说中的王子气度。 他远远就看见出口处很多举着各式牌子的接机人,其中有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职业装,长得倒也眉清目秀,手里拿着一张a4打印纸,上面有“程维汉”三个大大的黑体字,应该是海宏工业园派来接他的。 那位姑娘老远就看见了唐成,眼神中仿佛有一个惊叹号,特意向他举起打印纸示意。她不认识程维汉,但一眼看见唐成,下意识认为这人应该就是程维汉,甚至隐约有些期望。 太好了,唐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单手提着包随意地走了过去,走近了才招手点头微笑示意。 “我就是程维汉,请问小姐,你认识我吗,那么远就冲我挥手?”唐成来到近前,笑着问她。 “虽然没见过面,但是一眼看见,感觉您就应该是程先生,看来我的直觉没错。”然后伸出一只手他握了握,自我介绍说: “我叫童玲,是宫紫桐董事的助理,宫董事就在外面等着呢,程先生,请随我来。” 童玲不知为什么,脸上微微有点发烧。 第224章 冤家路窄 宫董事是谁?唐成当然不认识,想必是海宏工业园来接自己的人,规格还挺高啊?有助理接站,还有高层领导恭候。 唐成没有多说话,跟着童玲走出接机大厅来到露天停车场。 前方不远有一位冷艳女子从车里出来,看着唐成点了点头,脸上微微带着礼节性的微笑,神情却有些复杂,她正是宫紫桐。 唐成的第一反应,想拎着包扭头回到飞机上去,然后直接飞回川北老家。 这时候,身边的童玲却热情地介绍开了:“这位就是我们瑞恒集团的执行董事宫紫桐小姐,也是海宏工业园危机公关领导小组的成员,特意来接程先生的。” 唐成的反应也挺快,随即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带着惊喜的笑容,语气不卑不亢:“半年不见,宫小姐更加风采照人!”最后冒出一句: “只是鸿蒙集团的事情,我没想到宫小姐也会参与。” 宫紫桐虽然早就知道来的人是“程维汉”,但刚才在车里看见他走出来的身姿,眼神不禁微微一亮,在心中暗说:“这个小骗子形象很不错呀,单看人的外表,欺骗性太好了,简直可以和英国哈里王子媲美了。可惜啊,这样一个人,并不是没有本事,干点别的什么不好,怎么偏偏是个江湖骗子呢?” 见他主动伸手,宫紫桐冷淡而礼貌的伸手相握,还好,程维汉也只是微微握了握也就松开了。宫紫桐带着挖苦的语气说:“维汉先生的变化倒是很让我吃惊,你真是干一行像一行。” 唐成没有理会她的弦外之音,仍然笑容可掬:“宫小姐过奖了,人就应该随机应变,处理好每一个身份该做的事,我这次就是为此而来。” 旁边的童玲张大嘴巴说:“宫董,原来你们认识啊?难怪您会亲自到机场来接,为什么不早说呢?” 唐成笑着替她回答:“去年在广州,曾有过一面之缘。” 宫紫桐面容转的很快,冲童玲严肃地说:“上车!”转身又朝唐成说: “维汉先生,您也请上车吧,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路上说。” 童玲开车,宫紫桐这一次没有坐在前面副驾驶位置,而是坐在了唐成的旁边,但却没有什么亲近的意思,这辆车的后座是带扶手的设计,她放下了后排座椅间的扶手。 “维汉先生,今天我特意来接你,是想请你帮一个忙。”宫紫桐还是这么称呼唐成,语气中有几分戏谑的意味,仿佛在说:你的江湖骗子身份,我心中有数,就不揭穿了。 唐成礼貌地说:“哦,不知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到宫小姐,是您家地理气场有问题吗?” “有些情况,维汉先生恐怕还不了解,瑞恒集团在海宏工业园也有投资……”宫紫桐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最后说: “海宏工业园给您的报酬是二十万,这里也有二十万,算是瑞恒集团的一点心意。” 冷美人带着翡翠戒指的手,递过一个白色的信封,小小的信封自然装不下二十万现金,里面应该是支票或银行卡一类的东西。 唐成却没有接,侧过脸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宫小姐,我只是接受邀请,从地理气场角度去解决问题,您不能干预我的专业。”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装,你就装吧!宫紫桐心中暗骂,表面上却很客气的解释说: “我没有干涉维汉先生专业工作的意思,只想请您在对外界宣布结论时,能够说明海宏工业园的地理气场问题与瑞恒集团承建的设施无关。” 唐成却不动声色的反问:“假如在地理气场方面,真的有问题,应该怎么办?我想您是很清楚的,这也是我的专业。” 专业?这是什么意思,想借机敲诈吗?宫紫桐尽量温和的解释说:“如果你认为地理气场有什么问题,尽管对我指出,能解决的,我们都尽量解决,但是对外宣布您的结论时,不要对瑞恒集团产生负面影响。” 宫紫桐在唐成面前已经是退让了一步,按翁瑞恒的原意,给二十万绝对将这个江湖小骗子摆平了,哪用得着多罗嗦!但是宫紫桐和唐成打过交道,不论心中如何轻蔑,也清楚这个人不太好对付,甚至隐约有点怕他。 唐成笑了,笑容中有几分轻蔑:“宫小姐请放心,我来就是从地理气场的角度解决问题,期望能尽量阻止这样的悲剧,既然收钱接了这笔生意,不想与任何人为难。 瑞恒集团的建筑不论有没有问题,要是有问题该怎么解决,我都会说清楚,至于怎么解决,怎么对外宣传,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会、也不能做主。” 唐成从内心深处有了轻蔑的感觉,这也太直白了吧!现在社会有钱的人真的什么事情都想用钱去解决。 他在心中冷笑,这帮人平时高高在上,只顾着自己的地位和利益。当那些给某一个集团或自己带来一切利益的人们发生悲剧时,第一念想的却是怎样推卸责任,把那些危险因素拍得一干二净,安全与自己的地位和利益无关。 要是宫紫桐第一句说:“假如海宏工业园的地理气场真有问题,请维汉先生尽量解决,减少悲剧的发生。”然后再委婉提出其它的要求,不论是真情还是假意,也不管地理堪舆是不是真的有用,那性质也是不同的了。 宫紫桐当然读懂了他的神情,不禁有些恼怒,但又不得发作,只能在心中暗叹这事做得确实不够光彩,连一个江湖骗子都会嘲笑! 她突然想起“程维汉”刚才的话为什么会那么耳熟,自己昨天在翁瑞恒面前谈到英国心理专家**安娜女士,也说过几乎一样的话。 宫紫桐倒不是存心如此,只是站在瑞恒集团的角度完成翁瑞恒交待的事情而已。刚才之所以有那种态度,也是因为心中早就认定唐成是个江湖骗子,结果人家做事倒挺认真,真是干什么像什么,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人家还是有一定的道德底线的,往大了说,那就是有做人的良知,可是,自己现在要办的这是什么事情呀! 她的神情有些尴尬,但随即恢复了一贯的冷傲,带着同样轻蔑的神情说:“维汉先生误会了,这只是瑞恒集团对你远来辛苦的一点酬劳,既然已经答应了刚才的要求,接受报酬是应该的,我不过是经手而已。” 唐成的轻蔑是对事的轻蔑,宫紫桐的轻蔑是对人的轻蔑,唐成当然知道,也清楚对方在心中怎么看他。 第225章 无形牢笼 唐成并没有生气,看着这位冷美人,反而觉得有几分可爱了。无论是谁,找上门非要送二十万,都会有几分可爱,更何况还是一位美女! 有钱赚当然是好事,但唐成不打算现在就收,否则有些事就不好做了,反正也不怕对方反悔,于是笑着摆了摆手说: “宫小姐何必着急呢?我不习惯什么事情都没做之前就收酬劳,假如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宫小姐觉得符合要求再付钱;假如你给这笔酬劳就是让我什么都不必做,按你的要求说一番话而已,那我现在收钱就走,您自己将那番话转告海宏工业园就好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宫紫桐也没有再坚持递过信封,想想也是,要等对方做完事情再付钱才合理,而自己真的太着急了,只想着早点打发了这个江湖小骗子。 说话间轿车已经穿过郊区来到城市边缘的海宏工业园。 说是工业园,其实就是一家超大型公司的生产基地,整个范围有好几平方公里,居住着超过四十万员工。 宫紫桐的车有专门的通行证,门卫远远看见就打开了电控大门。 从表面看,厂区的环境谈得上是一流的,不能说不好,既整齐又整洁,丝毫没有杂乱污浊的迹象。 唐成坐在车里,暗中展开神识查探沿途地气,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到最后,内心竟然有了惊悸,脸色铁青。 这里的地气真的有很大的问题,刚进门的时候,神识感应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假如只停留在任何一处,这里的地气是没有问题的,虽然说不上轻灵但至少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当车走过一排排的厂房和宿舍,唐成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场景变换中非常非常的不对劲! 打个比方来说,假如你做了一个梦:早上一觉醒来,睡在一间整齐的卧室里。起床之后,旁边有一间整洁的卫生间。洗漱之后推门出去,有干净的厨房、收拾好的工作间。到此为止,是没有任何问题,不论你是疲惫还是清醒,环境至少不会导致精神状态的异常,但是这个梦继续下去就可怕了: 从工作间打开门出去,走进的又是那间整齐的卧室,一切仍然如此,周围好像有人又好像没有人,就算有人,也仿佛是与自己一样的影子。如果不能在这个梦中醒来,就会一直这样重复地走来走去,时间久了,这人就有可能会疯掉。 海宏工业园的地气,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应有的生机灵动,这么大一片区域,几十万人,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地理气场上所讲的生气,是一种动态的概念,包含孕育、生发、绽放、敛藏中运转的生灵之气,越旺盛灵动,生机就越足。同样的道理,人越多的地方,生气越盛同时也越杂乱,这就是唐成曾借助火车站隐藏形迹的原理。 尘世中人气旺盛必然杂乱,不仅与人多有关,也与人们不同的心态以及情绪有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多姿多彩的,不同的人,就好像山野中的草木,只是人的生气比一般的草木要强烈的多。 但是,这个工业园是例外,这么大范围的环境却几乎没有生机灵动的变化,唐成的感觉就像一条鱼离开了水快要窒息。 假如他真是一条鱼,这感觉不是被抛上了岸,也不完全像游入一潭死水,而是在一条透明管道中随着水流周而复始,虽然在游动,却只能毫无选择的向前,不能停歇,很累,很迷茫,甚至是恐惧。 神识对地气的感应是一种很玄妙的概念,无法用言语形象地表述,勉强只能这样形容了。 这里的地气,当然与地形以及建筑格局有关,但这种环境下最主要的因素,还是人气交织所形成的。 海宏工业园的地理气场果然有问题,与唐成原先的推断一样,主要出在“人”的身上。 如果一定要在地形和建筑方面找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一片地方太大了,缺乏生机灵动的人气聚拢的太多了,以至于凝炼成一个巨大的地理气场局,好像笼罩周围的无形牢笼。 别的地方可能也存在类似的问题,但没有如此凝炼成形的巨大规模,唐成甚至在心中暗骂:这世界上为什么会出现海宏工业园这种“气场怪物”? 是人的因素就复杂多了,肯定与工厂的生产管理以及内部制度等诸多环节有关,这是最让地理堪舆师头疼的,很不好办! 唐成虽然早有挣一笔钱砸招牌的准备,但也想尽力解决问题,现在看来,难度太大了,自己不知道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他们进入工业园恰好是工人午间用餐的时间,路上有很多步履匆匆赶往食堂的人。 人很多却不显杂乱,穿着统一的工作服戴着胸牌,就像一条条顺着无形的管道行动的水流,路上基本上没有谈笑声,偶尔才能听见有几个人在小声的说话。 再往前走,经过一片宿舍区,行人明显少了许多,唐成的神识感应到明显的戾气与煞气聚集,甚为浓郁凶险,在周围缺乏生机灵动的大环境中非常“刺目”。 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与此同时,突然察觉到不远处有人以神识触动地气灵枢,略显痕迹就消失不见了。 这各厂区里有高人在暗中活动!到底是谁呢?情况不明,唐成也不敢太大意,缓缓长出一口气收回了神识。 宫紫桐有意无意一直在观察唐成,她发现自从进入厂区之后,这个江湖骗子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变得越来越沉重,一言不发就像在和谁生闷气。等到了这个地方,“程维汉”突然脸色一变,长舒了一口气。 宫紫桐想到了什么,冲前面的童玲说:“靠边停车!” 童玲很奇怪的问:“还没到迎宾馆呢?”但还是在路边停下了车。 宫紫桐扭过脸问唐成:“维汉先生,你来过这里吗?” 唐成伸手指指不远处,很严肃地说:“我没来过,但那里一定发生过意外事件,宫小姐应该比我了解。” 宫紫桐的神情有些奇怪,说不清是好奇还是鄙夷:“我也没来过,但我看过资料,能认出来,这里确实发生过意外事件,看来维汉先生事先也做过不少功课。” 唐成有些郁闷,他以神识感应到的结果,如实的告诉了宫紫桐。但在对方看来,这也是事先做好的精心准备,故弄玄虚的手段。 唐成却没有办法解释,因为在传统的江湖门道中,安门槛的手段也就是这样的。 第226章 扯谈 看来这个女人很聪明,不愧是大公司的高层,见过世面。 唐成不想和她多纠缠,开门见山的问她:“宫小姐突然停车,那么,这一片区域的宿舍和厂房,就是瑞恒集团承建的喽?” 宫紫桐面无表情的点头说:“是的,依维汉先生看,这里的地理气场有问题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问话时将气场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唐成很直接的回答:“有问题,当然有问题!这里的戾气和煞气都很重,这些就不谈了,与建筑当初落成时无关,我就谈谈建筑风格吧。”然后从建筑学的角度分析说: “这一片宿舍楼过于整齐了,就像切好的豆腐块,相互之间产生交叉的冲击力,形成冲煞,而且在每两排楼之间的东侧边缘,都加盖了一排横向的宿舍楼,阻塞了东方的紫气,使生发之气收束,缺乏灵动。 我不知道当初的设计者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让紫气东来?这是地理堪舆学的大忌,你仔细观察一下,各大住宅小区,不可能会在两排楼之间朝阳的方向,全盖上这种堵头的房子,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这一片宿舍区的建筑很有特点,南北向两栋并列的楼,一排一排依次排开,然后在每两排宿舍楼之间的东侧边缘,又盖了一栋东西向的楼,只留下两侧不太宽的通道。 中间两横、东边一竖、中间再两横、东边再一竖,周而复始循环排列十分整齐,但却很拘谨,没有气口通畅,就是一个困局。而在宿舍区的西侧隔着一条路,就是同样整齐的、依次排开的厂房和车间。” 宫紫桐眉头微蹙,想了想回答说:“这是一种空间优化设计,既能有效的利用占地面积,也能使工人到达相应的车间距离最短,效率最高,最为科学。” 唐成笑了,笑容有些冷:“科学?如果是设计蜂巢的话,确实很科学,要是生产车间的流水线传送带,也是科学的,但是,这里面住的是人,不是蜜蜂,更不是机器。”说完后看了看宫紫桐,提高声量问她: “我就斗胆问宫小姐一声,您自己愿意天天住在这种环境里吗?” 宫紫桐被噎住了,一直没说话的童玲忍不住插嘴说:“这是日本设计师设计的,而且也不是宫董主管的项目。”说完又大胆地问: “程先生,这在地理气场上有什么问题吗?” 唐成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任何一种建筑的地理气场格局都有问题,就看用在什么场合了。宫小姐刚才讲的空间优化设计,很多军营和消防队的营房建造,都采取这种思路,效果很好。”停了一会更加详细地分析说: “这位日本的建筑设计师大概是从军营走出来的,要不然就是故意这样设计的。在设计上带着明显的军事化气息,少了最基本的人文气息,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日本军国主义的本质。可是,他忘记了,这里已经不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滩,这里的工人更不是那个年代的“包身工”了。”说到最后明显有了怒气: “这里是新时代的工人宿舍,现在的工人也应该有自由活动的空间,应该营造日常生活中的休闲环境,不应该是这样封闭的模式。在我看来,那个日本设计师的所谓现代优化设计就是在扯谈!” 童玲眨着眼睛,很有兴致的提醒:“程先生,你没怎么提到地理气场。” 唐成很耐心的解释:“谈的太专业,怕你不懂,举一个例子来说,你既然会开车,肯定上过高速公路。假如是一段笔直的路,开起车来自然方便,但如果这段路太直太长太枯燥,反而容易出事,除非开车的不是人而是驾驶机器。所以高速公路遇到这种地段,每隔一段距离都会人工加一点弧度或视觉风景的变化,甚至还会加一些减速阻力线,道理就在于这里。”然后仍然带着怒气说: “日复一日的生活,就是一条道路,我很奇怪为什么要设计成这样?” “哦,我明白了!”童玲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也不知她听明白了多少。 “那么,依维汉先生看,应该怎么解决?”宫紫桐突然又说话了: “如果你提的建议是将宿舍楼和厂房拆了重建,鸿蒙集团是不可能接受的,有没有什么其它的办法?” 唐成摇了摇头:“鸿蒙集团请我这个地理堪舆师,只不过花了二十万而已,根本不可能付出那么大代价改变这里的风水局,也不符合他们的资本定义。我很清楚不能提那种建议,提了也是没有下文的。”停了一会又说: “其实它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仅仅如此,还不至于导致太多的悲剧。” 宫紫桐眼中有了不愉悦的神色,但又忍住了,继续问他:“我想请维汉先生仅仅谈建筑上的地理气场,这里最重要的问题在哪里?” 唐成反问她:“你能否告诉我,这一片宿舍区的设计方案,究竟是谁的要求?” 宫紫桐有点不耐烦了,但还是忍住了:“事情发生在我加入瑞恒集团之前,当时集团提供了多套方案,是鸿蒙集团选择的这套方案,就是按照他们的要求设计的。” 唐成叹了一口气:“假如仅仅是五栋宿舍楼加一个厂房,地理气场上的问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假如只是这么一片区域,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说完又继续解释: “地气环境本来就讲究有张有弛,才能形成生机灵动的过渡和运转。但是,整个海宏工业园都是按这种思路设计,那就严重了,它的范围太大了。” 宫紫桐微微皱着眉头说:“原来维汉先生对人居环境有研究,你刚才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我会建议海宏工业园在今后的扩建中,要注意人居环境问题,但在现有厂区的基础上,维汉先生能提出什么地气改善上的建议吗?” 唐成想都没想,直接说:“我会提出地理气场改善上的建议,宫小姐也请放心,既不会过分到无法实施,也不会宣称瑞恒集团与此有任何关系。但是,所谓的人居环境,并不是这里的地理气场最主要的问题。” 宫紫桐悬着的心放下了:“那您认为地理气场上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不要忘了,鸿蒙集团请你来,想谈的就是他们所认为的地理气场问题,否则直接请一位人居环境专家就可以,何必请你这样一位地理堪舆大师呢?” 宫紫桐语气中地理堪舆大师这四个字也咬的特别重,明显带着嘲讽的意味。 第227章 葛朗台 唐成并不在意宫紫桐的表情,反而又笑了笑,转过脸冲她眨了眨眼睛:“宫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你根本就不相信堪舆那一套,所以我只能从人居环境的角度跟你谈。”说完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既然我帮了你一个忙,也请你帮我一个忙。” 宫紫桐微感诧异:“我能协助你什么?” 唐成的神情仍然似笑非笑:“提供一套海宏工业园内部管理完整的规章制度,具体到各个细节,不仅包括生产线上的质量控制等等细则,最好涉及到员工的吃饭穿衣各个环节。” 宫紫桐不解的说:“维汉先生要我提供这些,好像超出了地理堪舆师的专业吧。” “难道这个小骗子还是一位商业间谍?”宫紫桐在心里说。 唐成摇了摇头:“宫董事,我很清楚你对海宏工业园请高人做法事根本就不感兴趣,说白了就是很反感的,但是,你恐怕也清楚这里的问题出在哪里。刚才不知你留意到没有,那些穿着工作服去吃饭的员工,上衣拉链都在胸口的同一位置。”说到这里,突然问她: “我想问一下,你对这里发生的悲剧是怎么看的?” 宫紫桐沉默片刻:“确实是不应该发生的悲剧,应该尽可能的阻止。” 唐成没有给宫紫桐思索的余地,抢过话头说:“既然如此,我们的目的就是一样的。你放心,我对商业间谍这一行不感兴趣,而且我要的那一套东西,本来就不是什么商业秘密,只是自己去调查搜集太麻烦而已。”最后满不在乎地说: “这里所谓的国际先进军事化管理经验,只是他们自己的理念,其实既不科学也不先进,我想你心中是最清楚的。” 宫紫桐有些意外,英国的心理干预专家**安娜女士开口要的资料,就是同样的一套东西,没想到这个冒充地理堪舆师的江湖骗子也是如此。 算了,凤凰美酒都供了,也不差再奉上一只野鸭子。宫紫桐点头说:“我可以提供,但是,请维汉先生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唐成这时候的笑容倒是很真诚:“谢谢,顺便再问一句,五台山的正元大师和青城山的杨洪基道长已经到了吗?” 刚才唐成察觉到有人以神识触动地气灵枢,那会是什么人呢,难道就是鸿蒙集团此次请的另外两位高人? 宫紫桐接过话头说:“正元大师没有来,但他推荐了藏区密宗的扎西德巴大师,两位高人今天上午已经到了,就住在工业园的迎宾馆。” 宫紫桐提到“高人”两个字的时候,嘴角微微带点笑意,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就是带着鄙视和嘲讽。停了停,继续说: “童玲,开车吧,维汉先生还没吃午饭呢。” 汽车继续前行,童玲还没有忘记刚才的话题,在路上又问:“程先生,不,程大师!你刚才提到有很多军营也是那种设计,也有同样的地气问题吗?” 唐成很谦和的解释:“所有建筑上的地理气局都是一样的,人气上的气场却不同,因为居住其中的人们信念不一样,指导生活的目标也不会相同,所以精气神完全是两回事。”说到这里进一步解释说: “真正操练有素的军营上空,生气刚阳浓烈,古代懂得地理气场的将军和军师远望地气,就能看出军营中的士气,这是有一定道理的。三国演义中就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不完全是传说。” 童玲瞪大眼睛说:“哦,地理气场原来这么神奇啊!” 宫紫桐心中暗暗说,真不愧是个江湖骗子,话锋一转就露出了本色,只要给他点发挥的空间,自己这个不明底细的小助理,肯定能被他彻底忽悠迷糊了,说的真是神乎其神啊!想到这里,赶紧低喝了一声: “童玲,好好开你的车!” 唐成原以为正元大和尚推荐来的扎西德巴,是一位器宇轩昂、宝相庄严、满口禅机的高僧大德。打听清楚却获悉那人是一位二十出头的苦行僧,跟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大冬天还身披百衲单衣,穿着布鞋打着绑腿,面容清瘦不善言辞,有高原人因为紫外线照射形成的古铜色皮肤,样子十分帅气,有点像被推上网红的丁真的范儿。 而且这位扎西德巴和尚持戒极严,每天只吃一餐素食,都是在日中定时饮食,过午绝对不食。 对于这种人,唐成向来是相当佩服的。 也许有人会说扎西德巴如此苦行,却出来行走江湖为人做法事,那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装出来的,刻意打扮成持戒精严的高僧形像。但不论是不是装的,这人的定力和毅力都相当令人佩服,不能说没有修为,那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不信你可以装出来看看! 这么大的工业园,当然有各种附属功能设施了,车停在了专门招待“贵客”的迎宾馆门前。这个迎宾馆虽然在工业区内,却相当于四星级酒店标准。 唐成以神识查探,这里的地气还不错,在海宏工业园范围的边缘,与生产车间有一定的距离,难得感受到一丝灵动而不拘僵。 迎接他这位“堪舆大师”的人叫呙朗太,是台湾鸿蒙集团董事局主席呙远鉴的侄子,海宏工业园工商注册的正式名称叫“海宏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呙朗太也挂着这家公司副总裁的职位,经常在两岸跑来跑去,是传递消息、代表控股方监督生产经营的一号人物。 这位呙总对生产经营并不是很精通,但对内部制度执行监督的态度却是非常苛刻的,质检和安保部门都在他的直接控制下,安插了大量亲信人手。 海宏工业园很多员工提到这个呙总时,私下里给他送了个外号叫“葛朗台”。读过法国作家巴尔扎克小说《欧也妮·葛朗台》的人对葛朗台这个人物一定是很熟悉的,他是法国索漠城一个最有钱、最有威望的商人,但他为人却极其吝啬,在他眼里,女儿妻子还不如他的一枚金币,老箍桶匠的形象就是守财奴的代表,而海宏工业园的员工对他们的呙总称作“葛朗台”那意思就不言自明了。 当轿车在迎宾馆门前停下,童玲小声说:“到了!” 唐成却毫无反应,坐在那里没有动,脸上恢复了平和中不失高深的神色,看着宫紫桐。 宫紫桐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很无奈先下车到另一侧打开了车门。唐成说了声“谢谢,真不好意思,宫小姐太客气了!” 然后器宇轩昂的下了车,面带矜持而含蓄的微笑。 第228章 待客 在门前迎候的呙朗太很是意外,他想不通瑞恒集团的冷美人董事怎么会亲自到机场接一位堪舆大师? 但是,当他看见车上走下一位器宇轩昂的帅哥时,微微怔了怔,嘴角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那笑容有点猥琐。恰在这时,唐成的眼神扫了过来,不凌厉还带着谦和的笑意,却异常明澈,仿佛能将人一眼看穿。 呙朗太又是一惊,这个人虽然年轻,却很有高人风范。他赶紧上前几步,伸出双手紧紧拉着唐成的手,热情而逢迎地说:“这位就是程维汉师父吧?远来辛苦了!”然后转过头说: “宫董,您怎么抢我手下人的买卖,亲自去接程师父,让我怎么好意思呢?”那意思里饱含着浓浓地蜜意。 他对唐成的称呼很有意思,居然叫他“程师父”,明显是从港台片里学来的,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师父”这两个字不能乱叫,只有传承弟子才可以这样称呼。如果叫“师傅”的话,程维汉可是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又不是食堂里的大厨!客气点应该叫“程先生”,私密点的称呼可以叫“维汉先生”,夸张一点叫“程大师”也可以。 而且这人不怎么懂礼仪,刚与唐成握手,却已经冲着宫紫桐说话了,看他的样子倒也不像是故意的。他大约三十五、六岁,浓眉大眼,额头很宽,两耳垂珠,却偏偏生成了满脸横肉,那样子很是凶悍,更有一双桃花眼极具杀伤力,现在偏偏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神情多少有点滑稽。 他穿着一身挺高档的西服,领带打的挺整齐,胸肌块高高凸起,有点炫耀的意思,看得出来,他是很注意锻炼身体的。 这人身上的戾气很重,而且有一股烂yin的邪气,唐成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道上的混混出身,属于脾性比较粗野的那种人。 呙朗太冲宫紫桐说话时,视线从她的胸部扫过,眼神中明显包含着挑逗的意味,而当他看向唐成的时候,那眼神又像一把锋利的刀要剐下他的一块肉,说好听点是仰慕,说的直接点就是垂涎,多少有些肆无忌惮,难道这家伙是男女通吃的情魔! 唐成有点纳闷,怎么跑出来这样一位二杆子? 宫紫桐没有回答呙朗太的话,保持着冷淡的涵养介绍说:“这位是呙朗太先生,是鸿蒙科技发展公司副总裁,台湾鸿蒙集团的呙董事长,就是呙先生的亲伯父。” 哦,原来如此!唐成笑着替宫紫桐解释说:“我和宫小姐早就认识,以前打过交道。” 呙朗太露出恍然的神情:“我差点忘了宫董事也是从海外归来,既然是在外国的老相识,那么今天中午就一起喝几杯吧?” 这倒是个有趣的误会,相当于帮“程维汉”确认身份,宫紫桐也懒得解释,很礼貌的拒绝说:“我中午约了**安娜女士,就不打扰呙总给几位高人接风了。” 宫紫桐走了,呙朗太有些不舍的看了她的背景一眼,心中暗暗说:“喝过洋墨水的冷美人就是一股勾人的闷搔劲,床上一定够爽,翁瑞恒那小子真是好艳福!”然后大大咧咧的冲唐成说: “程师父,酒菜已经摆好了,现在就入席吧!我这个人是江湖出身,最喜欢结交五湖四海的高人!”那眼神总是游移不定,好像要在唐成身上搜去什么东西。 迎宾馆的辅楼就是一家酒店,转身就可以进去,唐成却没有动,微微笑着:“呙总很豪爽嘛!不过我刚下飞机,还是先到房间洗漱一下,然后再用餐。” 呙朗太拍拍脑门,好像刚刚记起一样热情地说:“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午餐很丰盛,但扎西德巴和尚没来。 据说这位僧人随身带了三个钵,一钵盛饭、一钵盛菜、一钵饮水,每天过午不食而且只用素斋,他已经吃过饭了,自然不会出席这种酒宴。 青城山的杨洪基道长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气质不凡,身材皮肤看上去很年轻,跟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他的头发和长须一样乌黑发亮,好像刚焗过油一样,倒也是另一副方外高人气派,与他相比,唐成更像一位绅士和学者。 唐成看见这位道士时,就推测他肯定练过内家功夫,也精通养生之道。 这种感觉没有错,杨洪基道长坐在那里,周身的气势沉稳而安定,整个人却好像处于一种含而不发的状态。 至于他是否也是秘法高手,唐成看不出来,只要秘法修为达到掌控灵觉的境界,不刻意扰动周围的地气和物性,旁人无法直接察觉到,杨洪基道长看唐成也是一样的。 呙朗太给两位“高人”做相互介绍时,杨洪基道长暗中扫了唐成脚下一眼,随即抬起目光微笑稽首。唐成却在对方的笑容中读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也是,“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这个名头,在**湖眼中确实觉得好笑。 从来没有听说过美国的哈佛、麻省、耶鲁,英国的牛津、剑桥大学也开了风水课,如今这年头,江湖上流行扯着“国际专家”的幌子忽悠人,但地理堪舆这一行也扯这一套就有点过分了,明明地理堪舆是中国文化的传承,欧美那些国家的人根本就不相信,哪里有什么“国际专家”这一说法。近年来居然还有人扯大旗说什么给美国前总统奥巴马的别墅山庄堪舆地理气场,给非洲安哥拉总统的父亲做了墓地,纯粹就是瞎掰,青城山下来的道士看不惯就很正常了。 唐成彬彬有礼的与这位道长打招呼,神情谦和气度雍容,似乎毫不介意,或者根本就像没看出来。 入席后,杨洪基道长坐了主座,唐成和呙朗太一左一右,在座的还有另外四个人,一名办公室主任,年轻的保安队长、质检部门的主管,还有厂方另一名副总裁。 本来就不是为了什么好事而来,所以大家的话都不多,只有呙朗太一个人扯嗓门谈笑风生,好像这间包房都装不下他一个人。 呙朗太问杨洪基道长喝不喝酒?这位道士回答说随意,呙朗太笑着说:“我也念过书,最崇拜的和尚是鲁智深,最崇拜的道士是丘处机。鲁智深喝酒,扎西德巴大师不喝酒,杨洪基道长喝酒,不知道真人丘处机喝不喝酒?” 杨洪基的神情分明是不想和这种人计较,淡然回答:“长春真人是全真道士,不饮酒不近女色也不食荤茹,贫道不是全真教门下,而是正一教派道士,未受此戒。” 第229章 形形色色 呙朗太点了点头,算是对杨洪基道长的回答,那神色中带着复杂,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杨洪基道长当然也看出来了,却没有在意,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至于扎西德巴大师,他是苦行之人,持戒精严令人敬佩。” 呙朗太摇头说:“他一天只吃一顿素食,真不是一般人,不知道这日子是怎么过的?我是没法想像。” 杨洪基苦笑着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也不知呙朗太听明白没有,这时候恰好服务员推门上了一道鱼,呙朗太提起筷子说:“来来来,吃鱼吃鱼!咱们厂的员工,要是都像扎西德巴大师这样,那可就爽了,能节省很多物质,你们说是不是?” 在座的其他人没有一个接茬的,全部默然不语。 唐成也看出来了,包括另一位副总在内,在座的其他管理人员对这位呙总都有些忌惮,心有厌恶却不想表达出来。唐成在心中叹息,这个姓呙的在酒席上说话也太赤裸了。 喝了几杯酒,话题又聊到了地理堪舆上,呙朗太问:“二位高人,你们看海宏工业园的地理气场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在座的其他人神情也很专注,这些人与宫紫桐不同,他们就是直接管理一线生产的,或多或少都信这方面的东西,事情又出在自己身边,不可能不关心。 杨洪基道长不说话,却很感兴趣的看着唐成,似乎也想知道这位海外归来的年轻一代地理堪舆奇人怎么回答。 只要信就好办,用不着像在宫紫桐面前那么麻烦,唐成直截了当地说:“我还没有仔细查验,但今天沿途观望发现,这里地气缺乏生机灵动,就像画中山水,欣赏可以,去没有办法亲近,山无春夏秋冬,水无四时之流,人处其中,灵性困顿难以伸张,久而久之,形神皆生惫态。但人非土石,于消沉中求解脱,有轻生之忧。” 这话说的有点玄,却恰到好处的高深,杨洪基道长微微点了点头,突然接话说:“若惫态已成,元神最易受染,一旦煞气生成将凝郁难散。” 旁边另一位副总裁试探着问:“二位的话有点高深,我似懂非懂,只是我们在这里设厂已经二十多年了,为什么近几年总是出事?” 唐成回答说:“那我就尽量通俗的说吧,原因有两点,一是规模已成,戾气积累达到了一个极限,以前这里肯定也发生过意外,但不像近一年频率如此之快,几乎成了定势。二是去年气候干旱,生发之气不足,而这里本就缺乏生机灵动,天时不合就好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杨洪基道长接着解释:“一旦意外接连出现形成定势,消沉戾气弥漫感染,甚至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说到这里突然转移话题问: “呙先生,请问法事什么时候进行,公开还是私密?” 呙朗太大声说:“按我的意思,公开搞,让大家都看看。但是公司危机公关领导小组的意见,是私下进行,让大家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不必宣扬更不必公开。杨道长,你自己的意见呢?” 杨洪基道长想了想,说:“还是不要公开的好,旁观这种事情本身也是一种刺激,勾起人对意外事件更多的感念,万一再度激发感同身受的情绪,反而不妙。贫道此来,只是想收了这里凝郁的戾煞之气,而且越快越好。至于其余的事,就要看这位小程先生的手段了。” 杨洪基道长说的这个观点很有道理。某一个人出了意外,与他相同处境的人回顾这一事件,很容易激发感同身受的情绪,这就是环境和心境之间的交叉互染,如果这种意外一再发生,感染就越来越强烈,就如同人们经常遇到的流感一样。环境如果没有改变,哪怕仍然与以前一样,意外发生的频率也会越来越快。 呙朗太皱着眉头说:“既然道长准备好了,那么我们明天就做法事,这件事就是我负责的。”说完又转头对唐成说: “程师父,您什么时候动手破这里的气场煞局呢?需要做什么,打声招呼就行。” 唐成爽朗地说:“也是越快越好,今日天黑之后,我就要查验此地所有的局势,请你派两个人给我领路,否则有些地方我不方便进去。” 呙朗太微微一怔:“天黑之后?没问题,保安部派两个人陪着你去厂区转转。” 唐成神情严肃的说:“但是有言在先,这里问题的根子恐怕不是出在我们所谈的地理气场上,我既然来了自会负责,能想到的办法,不论是否与地理气场有关,我都会给贵公司提供一份详细的方案。” 旁边另一位主管生产的副总裁小声嘟囔着说:“这话也有道理啊,刚才说去年干旱时令不合,连环意外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同时,就在差不多的时间,国际市场压力很大,尤其是美国挑起的世界贸易大战,扰乱了全球市场,美元、欧元不断贬值,人民币一直在慢慢升值,代工利润率越来越低,为了弥补利润,这边工人的劳动强度比以前更大。 本来就是军式化管理,生产流程差不多快紧张到极限了,再绷紧一点点,就很容易出事。” 呙朗太不满的一挥手,说:“别人家厂子不也一样吗,怎么就海宏倒霉?我看就应该请高人来作法去去晦气!” 就在这时,绕着桌子一片铃声响起,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除了杨洪基和唐成,其他五个人的手机在同一时间响了。 众人纷纷接电话,神色陡然大变,唐成能听得见手机里传出杂乱的声音,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厂区又发生了一起同样的意外。 其实,自从唐成听大舅公蒋慈文提到这件事,到今天进入海宏工业园,这短短的时间内,此类意外又接连发生了三起,而今天刚刚来到此地,又增添了一起悲剧。 呙朗太和另外三名管理人员打了声招呼匆匆走了,只留下一名行政助理。 唐成和杨洪基道长对望了一眼,神色同样的复杂,桌上一半的残席,好像活了起来,都伸长了脖子在无声地看着两位重金请来的“高人”。 他们的心头好像被无形的大石堵住,呼吸困难说不出话来了。 迎宾馆给唐成和杨洪基等人安排的住处都是三楼的套房,其规格和越秀宾馆的商务套房差不多。 唐成上楼走出电梯时,脸色木然心情很是沉重,却意外的发现走廊那一头有一扇门打开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微带恼怒的说:“小和尚,我好心好意对你,何必不尽人情?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会遭报应的!” 第230章 女记者南梅 随即,唐成听见房内传来一句清晰而简短的话,就一个字:“滚。” 那语气平和淡然,与说“请”几乎没什么两样。 那是扎西德巴和尚的房间,这和尚连爆粗口都这么风清云淡不带火气。唐成站的位置离的比较远,那边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假如不是听力异常灵敏是听不清楚的。 和尚在屋里跟一个女子犯口舌,多少是一件尴尬的事,唐成故意站在原地没往那边走,就好像根本没听见也没注意到。 随着关门声,走廊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大约二十六、七岁,手臂上搭着一件轻裘外衣,上身穿着紫色的紧身羊绒衫,衬出胸前两个傲然的小丘,下身是黑色齐膝套裙和肉色长袜,双腿修长曲线优美。这身打扮也不能说很放荡,却透着含蓄的诱惑。 她长着一张瓜子脸,化着精细的妆,五官称得上娇美,却带着一种妖媚的气质。 唐成很纳闷,这是什么人呐?怎么往和尚房间里钻,还被人赶了出来?但是,表面上却装作没看见,站在电梯口对面看墙上的壁画。 那女子本来有些灰头土脸,伸手理了理额前披散的发丝,一抬头看见远处走廊上的唐成,眼神突然又亮了。 她整了整衣裙,又特意挺了挺胸,面带媚笑径直走了过来打招呼:“这位先生,您就是海外归来的国际知名环境学专家、传统地理堪舆人居研究学者程维汉吧?” 这女人挺会说话的,一开口就送过来两顶漂亮的帽子,唐成很诧异,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转过身来笑着回答: “我就是程维汉,请问小姐您是……?” 女子从裘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幸会幸会,我是越州报业的记者南梅,久仰程先生大名,您这次是被鸿蒙集团请来堪舆地理气场的吗?” 真是鬼扯,久仰程维汉大名,这话从何说起呀,应该是听说了什么内部消息吧! 唐成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委婉地说:“我确实是接受邀请,前来研究这里的工作环境以及人居环境问题。”然后突然说: “南梅小姐?我好像有点印像,您是不是写过一篇报道《尊严与价值》?” 南梅露出夸张的笑容:“程先生很关心我们媒体嘛,您也读过我的文章,请问有何指正?” 唐成不置可否地说:“文笔很好,发出的呼吁也很激烈昂扬,但是太抒情了,提出的建议却不能解决这里的实际问题。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南梅小姐不要介意。” 唐成来之前当然做过功课,确实也读过这位记者写的报道,印像不算好也不坏。 南梅毫不介意,很有兴致的追问:“程先生这么说,是认为海宏工业园的问题是出在地理气场上了,您有解决实际问题的建议吗?” 很明显,南梅的语气有试探的意味,唐成摇了摇头说:“我来的目的,不过是从环境的角度去发现可能存在的问题,并尽我的能力提供解决的思路,至于能否完全解决,还要看实际的情况,不在于我。” 南梅语气一转,弱弱的低声说:“如果鸿蒙集团打算将悲剧产生的根源,都推到虚无飘渺的地理气场和灵异事件上,为这家血汗工厂还有这个台湾资本家开脱责任,请问程先生怎么选择,您打算做帮凶吗?” 这话太直接了,也太霸道了,有点口无遮拦的嫌疑,跑到人家的地盘这么说话,那胆子也太大了。 不过想一想也不意外,海宏工业园在这个时间就是要应对媒体的质问,必须解决公众舆论危机,对一些影响很大的媒体更是无法拒绝,也不敢得罪。而且海宏工业园的事件已经有政府多部门介入,这里活动的各大媒体记者不少,住在这迎宾馆里的也不止南梅一个人,有的说不定就是鸿蒙集团自己请来的。 不过,这本应该是一句义正辞严、大气凛然的质问,就算找不着这种感觉,语气上至少也应该说的冠冕堂皇,可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却是那么嗲声嗲气,就好像一个矫情的女孩在向她的追求者撒娇一样。 唐成很不好意思地回答:“南梅小姐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打算,只不过从地理堪舆师的角度尽我的能力罢了,就像你,从记者的角度尽你的能力。” 说话间唐成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南梅站的离自己太近了。 一般陌生人相遇,站定脚步私下交谈时,如果没有空间环境的限制,不是在车厢、办公室、机舱一类的地方,距离应该在彼此伸手能相握,但又不能伸手直接抓住对方的位置。按一般成年人的平均身高与臂长,这个距离大约在六十公分之外到一米左右。 这是人潜意识中的自我保护决定的,一般熟人才会随意进入到这个距离以内。南梅显然“越界”了,唐成伸手恰好能勾住她的脖子。如果是熟人之间看上去倒不会显得过分亲近,但对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个女人,不论是故意还是无意,应该有接近唐成的企图。 这时候,唐成又听见南梅嗲声嗲气地继续问他:“程先生能否接受一个私人采访?我会支付令你满意的采访费,至于访谈的内容,经过您的同意后才会发布,所以请你不要担心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这是想勾引他,还是……? 唐成当然不会相信她这番鬼话,很明显,这位记者是想从他这里挖出什么猛料,他才不会傻到那个地步,于是,当即摇头说:“对不起,我很忙,恐怕抽不出时间。” 南梅连忙摆手说:“没关系,没必要是现在,晚上也可以,方便的话,我可以到您的房间采访。” 晚上也可以私人采访?大晚上单身女子自己送上门?好像已经超出了记者挖料的必要,纯粹为了工作根本就犯不着,难道还有别的目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唐成没有打算弄明白,于是,很干脆的回答: “不方便,今天我有工作安排,很多情况还不了解,得连夜加班,真的很抱歉。”又看了一眼名片说: “有机会的话,再与您联系吧。” 说完画,唐成就要走。 以他现在的身份,确实不适合接受私人采访,只能拒绝。但想到此行的目的,想尽量解决问题,未尝不可用某种方式借助媒体,但那应该在结束这里的事情之后了,暂时先留下联系方式吧。 南梅还想说什么,偏偏在这时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说:“什么?又有一个!……好的,好的,我马上赶到现场!” 第231章 夜探诡异 南梅听说了刚刚又发生了一起不幸的消息,她的神情和语气,不是震惊和惋惜,而是兴奋!兴奋中甚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就好像一直在期待着事件的发生一样,更像买彩票终于中奖了的喜悦。 虽然她已经竭力掩饰了,说话时还将身子转了过去,但却逃不过唐成敏锐的知觉感应,这时候,她在唐成心目中仅存的那点好感消失了。 南梅匆匆走了,当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唐成将那张名片揉成一团,顺手扔在身边的垃圾桶中。 就算在广东最南端的城市,农历正月的深夜里,阴寒之气仍然很重,出门得穿上厚厚的外套。唐成只穿着一身轻便的深色单衣,行走在夜幕下的海宏工业园中,身形敏捷如一条游鱼般穿行于宿舍、厂房、办公楼之间。 他借助暗影隐藏身形,避免被巡逻的保安、加班刚回宿舍的员工发现,又以蛰伏之法收敛自身神气,尽量不触动周围的环境,并以神识暗中查探。 下午的时候,宫紫桐派助理童玲将厚厚的一摞资料送到了唐成的房间,其中就有工业园详细的平面图。 天黑之后,呙朗太又派两个保安领着他在厂区转了一圈。这时候唐成将工业园的地形已经熟记于心,在中午和宫紫桐一起经过的那片宿舍区附近,他停下了脚步。 唐成在一栋楼后的暗影中抖动手臂,从袖中飞出一个卷轴握在手中,再一抖便展开成一幅画。他举着这幅画静立片刻,眉头一皱又收了起来,没有施展任何秘术就判断这里有煞气和戾气凝郁汇聚成形,看起来不是非常强烈,化解起来却很麻烦。 况且他今晚出行的主要目的不是“作法”,而是找人。 唐成要找一位隐藏在这片厂区来意不明的高手,白天就是在这附近,他察觉到这人的踪迹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唐成侧面打听了一下,得知在他进入厂区的同时,呙朗太正在杨洪基道长的房间里请教“双修”之道,谈的十分热烈。而扎西德巴和尚正在用斋,本来服务员要将斋饭送到他的房间去,但扎西德巴却坚持亲自下楼,托着钵在厨房外面恭恭敬敬的等着。 如此看来,中午偶遇的那位高手不可能是扎西德巴和杨洪基。 唐成目前并不知道这一僧一道的底细,却很清楚暗中的那个人至少掌握了神识。 这人在海宏工业园做什么呢,他到底是什么来路?难道是和向兆军前往永芳堂一样,是为了修炼秘法? 但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厂区,根本就不适合修炼秘法呀,或者是专门为了化解这里的戾气和煞气,也不太像,要是海宏工业园已经找了高人又何必大动干戈还要找人呢! 从地理气场秘法的角度谈戾气与煞气,很相似,有时混杂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但理论上也有区别。 煞气是一种物性,勉强形容与生气相反,它不仅能够侵扰人的元神,而且能够侵袭生机运转,无形中令人形神皆伤。假如凝炼成形达到精纯的程度,甚至是可以“看”得见的。 而戾气却是看不见的,哪怕秘法修为达到“神气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元神也不能直观而见,但可以感应到,哪怕仅仅是个普通人,潜意识中也有感觉。它是一种带着攻击性和伤害性的负面情绪交织,在环境中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地气,不仅仅是针对他人,也可能是某一个人针对自己的。 戾气不能直接伤人的形体,但它可以侵扰元神,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讲,假如环境中戾气过重,而人又处于神经衰弱的状态,很容易受到环境气氛的干扰。 假如戾气凝郁不散,按民间的说法就是这个地方不干净,再严重一步,戾气由于地理气场格局的影响无法化解自然凝炼成煞气,那就叫戾气化煞,不仅仅是干净不干净的问题了。 这个工业园大范围和每个局部的地气环境都缺乏生机灵动,因此戾气不容易消散,一旦凝郁成形却能吸引周边的戾气缓慢的汇聚,逐渐达到了戾气化煞的程度。这个过程可能比较长,根据环境的不同,可能需要几年、几十年,其间环境如果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可能还会被打断。 只要达到了戾气化煞的程度,对环境中人的干扰会相当严重。 海宏工业园整个大范围的环境还没达到完全失控的程度,但有一些局部地点已经形成这种迹象,可见这里的地气环境和地气格局维持了多年未变。 按照唐成的计划,需要先解决这里的戾气和煞气汇聚成形的问题,至少先把每一处戾气化煞的格局全部破掉。 这里的煞气处理起来需要费一些手脚,可以用神识去扰动,借助太阿去凝炼运转,再用手中这幅画吸收地气灵枢中残余的煞气。但这么做很难暗中进行,不可能不惊动周围的人。看来还是要在厂方配合下做一场法事更方便,杨洪基道长要是也掌握神识,应该有这个能耐吧! 至于戾气却很麻烦,它没有煞气那么伤人,却是一种环境情绪的交织互感,用上述的方法清除不了,尤其是对于仍在生成的、正在缓缓汇聚的、尚未凝炼成形的戾气几乎没有办法直接去化解。 在元神观境中借助感应,发动小雷音咒也许可以消散一部分,但是,这不是唐成最擅长的。那就好比自己这条鱼被下油锅煎炸,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将油耗干,可能油没有干自己却被煎焦了。 和尚做法事所谓的超渡,消散的就是这种东西,但愿扎西德巴大师真有这个能耐,唐成也想见识见识。 可是,话又说回来,就算把上述的问题都解决了,化了煞气散了戾气,破了所有戾气化煞的地理气场局。但也是治标不治本,导致这一切诞生的整个大环境并没有改变,新的戾气化煞局仍然会逐渐形成,演化的速度可能会比以前更快。 无论如何,先解决第一步最直接的问题更重要,这一点做的一定要彻底;然后再去解决第二步大环境的问题:那就是人的因素,这只能尽力了。 这样看来,鸿蒙集团给的那二十万报酬真不多,这笔钱挣的也太不容易了,幸亏冷美人宫紫桐很大方,又打算给二十万“封口费”。 唐成寻找那位暗中隐藏的高手,就是想知道对方的用意,否则的话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 这人中午在以神识扰动地气灵枢,这地方晚间却毫无异动,可能又去了别的地方。 唐成将附近查探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便转身快速离开,赶往下一个“戾气化煞”的地点。 第232章 黑衣人 夜很深了,车间的机器并没有停转,在极静的环境下,厂区可以听见细微的嗡鸣声,说不清是哪个车间发出来的,马达与齿轮的运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背景噪音,不注意的话是听不见的,但是,要刻意去听的话,那是挺折磨神经的。 唐成已经大概看过工业园的资料,晚间也在厂区“视察”过一遍,这时候悄然穿行于各个车间和厂房之中,感觉就好像回忆起一部经典的黑白电影,上世纪最流行的战争片《铁道游击队》。 这里普通员工的收入,包括底薪和加班费,都算上的话,比附近工厂的平均报酬要高一些,有四、五千块,而且开饷很及时,基本不拖欠工资,所以招工并不困难,工业园每次招聘都有数千人排队,难怪鸿蒙集团的总裁要说是他养活了无数的工人了。 这里是八小时工作制,每天加班三小时,每周休息一天,一线员工自去年初以来工作时间几乎都是满的,也就是每天工作十一小时,主要是流水线上的活,据说生产流程控制精确到秒,具备所有劳动密集型产业的一切典型特征。 每天十一个小时工作,一天两天还可以,长年累月如此像机器一样运转谁也受不了。 午饭和晚饭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减去来回路上的时间,在餐厅领到装好的套餐只能匆匆吃完。 这里的内部制度控制相当严苛,号称军事化,还不如说更像魔鬼训练营。其实就是整个环境缺乏生机灵动,磨灭人的个性,浪费大好青春,甚至在消耗身心健康,每一个人就像输送带上的部件。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里所产生的戾气化煞局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人的因素造成的,也就是说问题出在管理方面。要是单单从地理气场的角度是不可能化解的,就是加上佛道两家大师“做法”,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唐成不可能提出将整个工厂推倒重新建设的建议,尽管理论上是最有效的,就像战争年代的集中营在和平年代必须被摧毁一样,这是社会发展中需要解决的问题,需要整个社会大环境来推动。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这三个释道玄三位所谓的高人就太渺小了,他们的能力也是微不足道的。 但是,唐成只是在思考,如何从一个地理堪舆师的角度,在厂方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提出尽量改变人气环境的一些方案。 他边走边思考,已经查探过五、六个地点了,这些地方有的已经发生过意外事件,有的并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唐成纯粹是在按照地气感应来调查。 在一栋很多窗户还亮着灯的楼外,唐成突然停下了脚步,隐藏在一株树后收敛神气,丝毫不露行迹。 前方并不是厂房,而是一栋设计人员工作的办公楼也就是工程设计部后侧。这里也有一个戾气化煞局,不易察觉的戾气从四处缓缓的汇聚凝炼成形,运转的范围要比刚才几个地点都大得多,就在这一带的地气灵枢位置,有浓郁的煞气成形。 情况很糟糕,这地方的灵枢正在被人扰动,更确切的说是被人以神识控制并操纵。 唐成悄悄爬上树,动作比松鼠还要轻巧,藏在枝叶间向那边观望。 隔着一条道路,在办公楼后的绿化带里,两丛灌木之间坐着一个男子。 这人大约三十来岁,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全身肌肉块虽不明显,但身材匀称显得很精悍,假如唐成能看清他的脸,会发现隐约有点熟悉的感觉。 那人手中拿着一把短剑或者说是匕首,形状与太阿差不多。 这把剑可不是古传宝刃,离这么远唐成也无法分辨,其实它的材质论坚韧与锋利程度,远远超过了古代金属工艺锻造水平,是当今科技水平下最优质的合金,经过多道工艺加工而成,打造这一把剑的价值,足以在这个城市里买下一套房子。 这人正在借助炼境之法炼器,打造一柄属于自己的煞刃,否则材质再好也缺乏灵性,远远比不上太阿这种“法器”。 唐成能大概推断出这人的功底,与自己差不多,同样是掌握了神识还没有达到“神气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神识的控制很精微,虽然超不过自己,但也很不错了。 这人以神识凝炼煞气养剑,运转神识汇聚戾气快速成形,并且在身边布置了一个简单的“引煞阵”,使这个戾气化煞局飞速运转,周围很大范围内的地气都被牵动了。 难怪唐成离的很远就察觉到这里的煞气异常浓烈,简直比他在都江堰与袁嘉庆相遇时感觉还要强烈。 在荒山野外找个地方这么养剑,事后把阵式一撤也没问题,但在这里大环境本身就有形成“戾气化煞”的诱因,自然形成了煞局,他再这么一干,此局的煞性只会越来越重,无法自然消散。 这里是工厂,周围全是人。这个煞局影响到的范围,是上万人工作、生活的密集区,难道他不懂?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呀! 当然了,这里的煞气虽重,却不能与险山恶水中一些凶煞之地相比,比如横断山脉中的瘴气,四川西岭雪山的两界山那些无法解释的现象,毕竟是光天化日下人们生活居住的地方。 但是,有一点是别处所不具备的,就是这里的人气汇聚,弥漫的范围非常大,通过这个戾气化煞局不断的运转,恰恰可以控制在神识操纵的范围内,养剑极为迅速。 要是最终将这柄剑如此养成,威力自然不小,但绝对是一柄凶邪之刃。 太阿的煞意虽凌厉无匹,而其灵性并不凶邪,这与唐成炼剑的环境与心境直接相关。 这一柄贵重的现代工艺宝刃,在阴影中闪烁着蓝莹莹的光芒,就如无数细小的鬼魅在跳舞,化为飞丝状汇聚在剑身之中。 黑衣人正在凝神催动戾气化煞局,突然感觉到自己布下的引煞阵运转陡然加速,他知道此时此刻有人同样也在以神识扰动地气,大大的帮他加了一把力。 这种忙可不能随便乱帮,就相当于一种偷袭。 黑衣人赶紧收敛神识护住周身,手中的短剑发出一声类似金属摩擦般难听的嘶鸣,他守住心神护住自己,才没有被伤着。 但是,周围煞气运转将他困在中心,就如千斤流沙从四面八方倾泻碾压,让他有了窒息感。 这时候,一个清晰的声音低低传到黑衣人的耳中: “哪条道上的朋友,此时此地,你不出手破了煞局也就罢了,反倒在火上浇油!” 第233章 开什么玩笑 唐成一出手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踪迹,那人大惊失色,目露寒光看了过来,知道唐成在路对面的树上,却看不清身形。 那人低喝一声,旋转身子,一个贴地旋风脚,把自己布下的引煞阵给扫开了,同时挥起手中宝剑,凌厉的煞气激射而出,冲开了唐成神识的包围,直接向树冠上袭去。 身手相当不错,反应也相当快,这一剑好厉害! 唐成以前从来没有和这种高手真正比试过,见那人的秘法修为和自己也差不多,手中的剑不错,应该养到相当的程度了,但与太阿的威力还是没法比。 唐成的袭击就像运转流沙将那人困在中间。 那人的反击就是瞬间将这个漩涡给打散了,并卷起飞沙如狂风暴雨般射来。唐成没有拔剑也没有下树,而是稳稳站在树枝上,迎着对方的剑势一拳打了出去。 这两人离的至少有十米远,当然不可能够得着,但是,彼此的感觉却是非常人能体会的。 唐成一拳挥出居然也带着凌厉的剑气,好像居高临下飞出了一柄看不出的巨锥,沿途凌乱的煞气全部收束、压缩到一个尖端,震颤着向那人发动接连不断的攻击。 周围的气温陡然下降了,有了一股寒意。 那人凭空被震,后退了一步,举剑向前做了一个奇怪的姿势,竭尽全力站在风暴的中心极力稳定住身形。 唐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运转此“戾气化煞局”炼境攻击,连同站在地气灵枢中的黑衣人一起“炼”了。 那人终于说话了,语气中带着骇然之意,在这种地气收束环境下声音很难传出去,只有唐成能听清:“您又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无冤无仇,何故突然发难?” 唐成急切地反问他:“谁说无冤无仇就不可以出手了?请问阁下,这里的人与你又有什么仇恨?就算你想炼剑,也不可如此歹毒吧?难道为了你手中那柄剑的威力,这周围万人的元神感应,你都不考虑吗?” 黑衣人在狡辩:“这里的戾气化煞局又不是我布置的,而是自然形成的。” 唐成紧追不放:“那这里出现的意外事故,阁下有什么感想?” 黑衣人仍在辩解:“我在这里炼剑不过半年,这里的意外,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凡人心境自有缺,我有什么过错,你也明白此局不能杀人,否则这里早已是尸横遍野了。”然后推卸责任地说: “你看看这周围,万人仍然行动如常,心境有缺不可自救者毕竟是极少数,我没有杀任何一个人,谈何感想,再说,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也与阁下无关吧?” 唐成的语气带着戏谑:“原来如此,我算听明白了,你没拿自己当凡人!对不起啊,我还要在这里散步呢,不想天天经过看见意外而闹心。”停了一会带着怒意说: “你站在局中为阵枢,我想把这个局连你在内都端掉,按你自己的逻辑,我如何感想也与你无关,用不着问你同不同意,还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两人说话的时候,手底下可一点都没放松,唐成连连凌空出拳,周身似乎闪烁着如月光一般的寒芒,那人站在灌木丛中也连连挥剑,如细丝般的诡异暗影环绕周身,不断被无形的力量打散,又从剑中祭出。 看他们动作并不激烈,却相当凝重,就好像空气中充满了异常粘稠的阻力。 黑衣人的处境,本来相当于在熔炉中炼铁,却突然有人将火炉掀翻把他给扣进去了。他迅速撤了自己布下的引煞阵,相当于熄灭自己点燃的炉火,而外面那个偷袭者却在不断煽风点火,他只能以剑为引,运转化散飞旋而来的煞气,使之不能侵身。 两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这么斗下去黑衣人会很吃亏,他不得不语气一缓又说: “朋友,秘法修炼不易,既然到了你我这种境界迈入高手门径,彼此之事再小也重,门外之事再重也轻,何苦为一点小事斗个两败俱伤?同道中人,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商量吗?” 唐成沉稳地说:“在我看来,这事情可不算小。但想商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那人松了一口气,急急地说:“不如你我停手罢斗,有什么话你就说。” 唐成语气逼人:“想让我放过你也可以,只要将你手中的剑交给我,于元神观境中立誓切勿再犯,并助我将这里的‘戾气化煞局’尽数破去,我便将剑归还并放你离去。” 黑衣人语气突变:“原来你是想要我手中这柄剑?又何必以济世助人之名!” 唐成冷笑着说:“你那破玩意,我一点都不稀罕,只想留个质押,借你的秘法修为做点事情而已,要是有别的条件让我相信你能守诺,我可以不要这柄剑。” 这两人表面上冷嘲热讽地讨价还价,其实心里都有自己的算计。 黑衣人没想到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同道高手,一声招呼都不打猝然发难,像个二杆子一样就要和他斗。 以他们两人的功夫,想分出胜负高下容易,但想在这里困住对方,并分出生死真章来却不太可能。且不说另一方付出的代价必然极大,而且到了那个程度就控制不住激斗的威力了,必然波及周围惊动整片厂区,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环境? 照说功力达到这种境界,在江湖秘法传承门派中也该是有字号的人物。难道这小子真是个二杆子,一句话就想让自己弃剑听凭处置?他以为自己是谁呀,难不成还自比传说中的当代地气宗师陆超!几十年前的陆超可能有这种威风,如今那老不死的也没这么神气了吧? 黑衣人心里直犯嘀咕,对面树上的那人确实难缠,他只想着怎么能诈对方缓手,解决麻烦尽快脱身。 唐成心里也很明白,不能让他就这样跑了,万一他以后再来的话几乎没法防范,谁也不能总是看住这么大的厂区防止这种高手潜入。 虽然占据上风,但唐成也明白要想彻底困住对方并将之拿下,几乎不可能,只有先想个办法诈对方缓手,才能趁虚而入。 那人身手不俗,只有卸了对方手里的家伙,唐成才有把握控制他,怎么处置可以慢慢想,最好借助他的功力解决这地方的戾气化煞局面,以唐成一人之力完成这件事太困难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地气格局多年积累终于形成突变,想要扭转绝非一人一日之功。 只听那黑衣人不满的大喝:“朋友,你开什么玩笑,尽破此地戾气化煞局?” 第234章 大战黑衣人 唐成没有回答黑衣人的话,只听那人又说: “你也不想想,这里的戾气化煞局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你我就算全力而为破解一处,另一处也会生成,化解速度还没有成局速度更快,除非你散尽此地积郁的人气,你能做到吗!” 唐成叹了一口气:“我也无奈,受人之托只能尽力而为,我就是为了破局而来,你却在这里添聚煞气。” 黑衣人抢过话题说:“看在同道的份上,我可以避让,离开这地方不与你冲突便是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可能轻易放你走了。”唐成却没有想放过他。 那人语气突然一沉:“你不是杨洪基道长,更不是扎西德巴和尚,你是程维汉!请问你是冲着我来的吗,是受什么人指使的?” 唐成微微一惊:“原来你听说了,今晚还敢在这里行事,难道是有恃无恐?我不是冲着你来的,而是冲着这件事和事中你这样的人来的。” 黑衣人的语气不知为什么变得沉静起来,缓缓地说:“程维汉,这么斗下去对你我都没好处,而且会惊动周围,请问你怎样才能住手?” 唐成突然笑了:“你是为养剑而来,像你这种高手如果走了,我怎么能防止你再度潜回?”说完又提高声量说: “只要这里的戾气化煞局一日不破尽,对你,我便一日难安心,所以才想让你留下手中剑为质,你难道不明白吗?” 黑衣人似乎在考虑,想了半天才说:“既然如此,我可以把手中剑交给你。” 唐成很痛快的点头说:“那好,你弃剑。” 黑衣人警惕地说:“请你先停手。” 唐成不肯让步:“你我以神识互击,一起住手。” 话音刚落,两人纠缠的神识同时分开,无形的力量在中间相遇,两股力道像巨浪与礁石碰撞一样爆发了,就像看不见的手掌互击一记,然后借力同时后撤,在中间地带翻腾的煞气和戾气也平静下来了。 这么停手罢斗的方式,就是为了防止对方趁机偷袭。 隐藏在树冠中的唐成踏前一步站在枝叶间伸出一只手:“你的剑,拿来。” 黑衣人收敛神识,看起来像人畜无害的一挥手将剑扔向对面的空中,速度不急也不快,自然不是想用飞剑伤人。 但是,这柄剑刚刚飞出几米远却突然起了变化,发出一声狰狞的嗡鸣,好像有看不见的狂风卷起,在空中奇异的打了一个旋又飞了回去。 与此同时,周围的戾气急速运转汇聚,神识中就好像听见无数凄厉的呼啸声,中央煞气凝炼成形,如一道道锋利的剑雨汇聚成束,以前所未有的威势急射而去,威力比刚才大了好几倍,再看黑衣人的神情,既得意又轻松。 他早就在等这一刻了,两人同时停手再度发动的话,局势就完全逆转了。 那人站在地气灵枢位置,也是这个地气化煞局的阵眼位置,只要稍一缓手,就可以运用此局包含的戾煞之气,转化为主动攻击的威力,相当于布下了一个天然的阵势为己所用。 与之相比,唐成站在局外的半空中,就算秘法修为相当,却不拥有地势之利。黑衣人打算趁此机会击落唐成,就算不能将之拿下,至少也可以重创对方从容脱身而去,免了唐成继续追击的后顾之忧。 遗憾的是,那人的诡诈早已被唐成识破,他做好了防范,伸在半空中的那只手臂突然一抖,变魔术似地展开了一幅画卷。煞气成形汇射而来,袭击在这小小的的画卷上爆发而开,以画卷为灵引,唐成的神识随之蔓延,将他和黑衣人所在的这一片空间全部奇异的包容进去。 黑衣人惊骇不已。他不是没有打过架,但从来没见过这么打架的,相当于不分敌我乱丢炸弹!对方手中那幅画竟然是一件风门法器,以之为灵引,可以展开物性将周围环境笼罩其间,此地汇聚的煞气全部被搅乱了,那煞气朝四散冲突。 黑衣人利用地理气局运转灵枢攻击唐成,唐成在地利上不占优势,干脆胡搅蛮缠,尽量打乱这里汇聚的煞气,使之在这幅画的笼罩范围内四散飞旋。黑衣人发动攻击的同时,也要运转神识对抗地理气局被搅乱的威力伤着自己。 这种打法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亏本战术,就相当于以卵击石了。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怕死,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呀! 再次相斗,黑衣人越来越惊恐,看来这个“程维汉”还真像是铁打的,好半天也没有神气衰竭坚持不住的征兆,好像在凌厉的煞气包围下根本无所谓,从形势上应该有利的他,隐约已经感到全身阴寒阵阵,好像有星星点点的无数细针钻入肌肤、侵入经络腑臓。 其实唐成的感觉和黑衣人差不多,但是,他平时练剑的的方法很特别,是与太阿对练,相当于夜夜都受凌厉的煞气蹂躏,虽然也得行功化解,但远比一般人能够承受。 第一次出手偷袭等于掀了炉子将黑衣人扣了进去,第二次动手,等于又掀了炉子将自己和黑衣人一起扣了进去,这种打法估计对方根本就没有见过。 黑衣人心惊胆颤,唐成也是暗暗心惊,他清楚这么斗下去也不是办法。对方占据了地利,发出的攻击威力远远比自己更大,更难办的是,激斗波及的范围渐渐控制不住了。展开这幅画的炼境手段虽然玄妙,但他的功力毕竟没有对方强,况且这幅画凝炼的时间还很短。 假如拔出太阿倒是能占绝对的优势,但局面也绝对会失控。那黑衣人身后不远,就是亮着灯的办公楼。就算现在这个局面,假如有人从这条路上走过,恐怕也会在猝不及防间当场送命,那不是唐成希望看见的。 唐成心念急转,看来应该想个办法先放对方“逃走”,让黑衣人自己离开戾气化煞局的中枢。 这是一场无声无息的激斗,周围听不见一点动静,然而身处其中却好像千军万马冲杀的战场。假如站在十米开外,会发现路边有一棵树往下飘落了一片叶子,紧接着是两片、三片,落叶飞旋越来越多,有的在空中直接就化成了飞丝状,却感受不到一点风吹过。 继续斗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一片区域将会寸草不留。 就在这时候,只听咔嚓的一声响,有一支碗口粗细的树枝突然断了,一个人影伴随着飞旋的落叶猝然摔了下来:原来是唐成脚下的树枝终于承受不住压力。 第235章 铜牛助战 半空中的唐成急忙收起手中的画卷,弥漫的神识突然收了回来,山水的厚重气息似乎透过画面凝聚在身体周围,瞬间阻挡了近乎失控的煞气攻击。 唐成终于不乱丢炸弹了,在这一瞬间他的反应很快,收回神识转攻为守,让对方不能趁势攻击。 这是个天赐的良机,黑衣人如果拔剑冲上去的话,完全可以趁唐成落地不稳的瞬间近身格杀。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挥出一剑发出最凌厉的攻击,然后转身就跑。 黑衣人这一击是全力而发,假如唐成真是遭遇意外的突变,一定会受伤,甚至丧命。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树枝是唐成自己踩断的,身体在空中随着画卷向后飘飞很远,避开了锋芒所向。等到他的身体落地,就好像脚踩弹簧一般向前跃步,收起画卷伸手拔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太阿终于出鞘了! 黑衣人飞遁的同时,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片凌厉的杀意将他包围,就好像不可阻挡的寒流袭来。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对方不仅毫发未伤,好像还带着一座移动的杀阵。 黑衣人不敢回头,也没有看见太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没命的飞速狂奔。 唐成落地时虽然已经落后了十几米,但他不能让黑衣人真跑了。于是,他拔剑就追了上去,顺着夜色中的厂区道路如一道流星。 黑衣人的速度并不比他慢多少,一时半会还真追不上,一旦路上遇到什么阻挡让他逃离到神识所及之外,还真就没办法再抓住他了。 唐成有些着急了,第一次见到这么能跑的人,比向兆军还能跑。向兆军身法灵活,而这人的速度却要快的多! 远远看见前方的路口灯光大亮,附近的楼房有不少房间灯都亮了,人群在聚集,还传来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不知又出了什么变故? 看来半夜又出事了。 黑衣人如果跑到那个路口,就真的没有办法抓住他了。 就在这时候,黑衣人前方突然有人念诵了一声佛号,伴随着一声轻脆的钵响和淡淡的叹息,两侧楼房的暗影仿佛瞬间崩塌下来,如一堵无形的墙带着威压之势挡住了去路。 黑衣人身形一滞反应也极快,随即转向跑进了右侧的道路。 明知道在远方路口可以脱身,可前方有阻挡,他却不能减速,否则会被身后的人追上,那弥漫的杀气简直如同跗骨之蛆摆脱不掉,速度一慢连神识感应都是一片战栗。 黑衣人真没想到后面那人身法竟如此之快,同时也有些许庆幸,刚才幸亏找了个机会脱身而走,看现在这个架式,就算有戾气化煞局可利用,自己也不是对手,久斗下去必定吃亏,对方不仅有同伙,还有绝招没有使出来! 有人出手帮忙了,应该是那位扎西德巴和尚,这位苦行僧半夜不睡觉竟然也悄悄到了厂区中。 唐成连一声谢谢都来不及说,也在最近的路口右转,追着黑衣人继续狂奔。 跑着跑着,前方出现一个丁字路口,迎面是一栋七层高楼,向外延伸的窗台和楼层分界线的设计,对于高手来说很容易攀爬。 看来黑衣人是豁出去了,他加速迎面前冲,踏墙几个蹬步就到了三楼的高度,接着手脚并用,在外墙突出处借力,飞快的上了楼顶,这速度简直比普通人在平地上跑的还快。 就在黑衣人的身形消失在楼顶时,唐成的身形就好像贴壁的飞影,收起太阿手脚并用,已经到了四楼的窗台高度,再借力几个闪身就可以上楼了。 这一栋楼里面有很多人,建筑加上杂乱的人气阻挡,只要让黑衣人有机会跳到另一侧,就会完全脱离唐成的神识锁定之外。 视线与神识暂时被阻挡的唐成,这时候却没有察觉到黑衣人并没有继续逃窜,而是拔出短剑收敛神气蓄势待发,就站在楼顶的边缘等着他冒头上来。 攀楼时在半空不好借力,无论怎么斗,都是脚踏实地的黑衣人大占上风,尤其是在唐成刚刚到达楼顶边缘的一瞬间,发动攻势简直就是一击必杀了,就算侥幸不死也得摔成重伤,他不可能在招架高手的攻击同时还能安然落地。 黑衣人没有手下留情,而是充满了杀气,就算在逃遁途中也知道怎样借助地利反击,这二杆子追的这么紧,一味逃遁也不是办法,终于又一次抓住了机会,打算得手之后赶紧隐藏。 短剑闪着寒光,身形好像一张绷紧的弓,黑衣人的格击功夫也是相当的高明,何况此时此地占尽优势。 黑衣人的视线被楼顶边缘阻挡,同样看不见唐成,但他也不用探头去看,内家功夫“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自然能察觉到危险侵袭的接近。 “程维汉”上来的好快! 神识陡然有了强烈的感应,仿佛有一只矫健雄壮的狮子跃上了楼顶,带着弥漫的威压之气直接跃到了头顶上空。 这不可能是人的功夫,对方不可能这么跳上来,除非他会飞!但是,这一瞬间根本就来不及惊讶,早已蓄势待发的黑衣人反射般的挥出一剑,随着剑势夜空中甚至凝聚出一片淡淡的剑芒。 神识所向,剑意化形,好厉害的一击,顿时击散了空中弥漫的威压气势。假如那是唐成的话,此刻定然身受重伤,躲都躲不开。 可惜这一剑挥空了,跃上半空的不是唐成,来者也根本没有对黑衣人发起主动攻击,就是带着骇人的物性冲击神识感应。 弥漫的威压之势被击散,一件小小的东西飞过黑衣人的上空,划了一道弧线远远的落在楼顶的另一侧,发出“啪”的一声撞击。 那是一尊几厘米见方、带着底座的铜牛。 黑衣人挥剑旋身看的真切,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来不及再回头,顺势再向身后挥剑,身形急速前蹿。 如今的唐成,随身有三“宝”,是居家修行、行走江湖、防身杀人之良器:太阿、画卷、铜牛。 这只小小的铜牛是去年暑假期间,在南充金城山一家旅游商店买的纪念工艺品,精钢铸造,表面经过发蓝工艺处理,闪着黑黝黝的光泽,带着非常微弱的磁性。 在当时,这尊铜牛是旅游商店中价格最贵、做工最精致的金城山镇山吼仿制工艺品,唐成很喜欢就顺手买了下来,一直带在身边。 掌控灵觉之后,唐成发现这小小一方铜牛的物性有镇压地气的作用,尽管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 第236章 千杯长老 等到掌控神识又得传炼境秘法,唐成打造了一幅特殊的画卷,行走家乡一带的山水运转灵枢炼境入画,同时也在继续炼造另一件器物。 定坐之时,唐成将铜牛放在身后三尺远的地方,面朝靠山玄武位镇住周围的地气纷扰,就如同金城山上的镇山吼一样具有威压之势,有助于形神安稳,他也经常以神识运转环境中的雄浑威压之气凝炼其中。 唐成赋予这只小小铜牛的灵性,就是他切身感受到的金城山镇山吼那沧桑雄浑的气魄。这件“微缩赝品”如今的物性当然远远比不上真正的金城山铜牛镇山吼,但是以它为灵引、以神识激发出物性,突然扔出去足以冲击人的心神。 唐成攀楼时就收起了太阿,上了一半又掏出腰间另一侧小皮囊中的铜牛,以蛰伏之法收敛自身神气,然后运转神识激发铜牛的物性蓄势待发,相当于“躲”在铜牛后面上楼。 到达六楼窗台位置,将铜牛带着威压之气扔了出去,同时身形暗中向一侧飘移了好几米,到了隔壁的窗台边,手脚同时借力登上了楼顶。 这就是江湖人闯空门最常见的一招“投石问路”,但也绝对经典有效,就看你怎么运用了,唐成此时此地的手段用到了极致,既灵活又巧妙。 黑衣人往后挥剑身体前蹿,唐成从他身侧几米远的地方悄然上了楼顶,身形就像影子一般贴地滑行,避开剑势从下面一脚扫了过来。 先把人放倒再说。 黑衣人的身手反应也相当快,只见他反手一剑落空立即蹬地腾空而起,空中剑光一转向下回旋,翻了个跟头转身落地。 这一剑当然伤不到唐成,只是慌乱中自保,等他一落地与唐成面对面,只见对方身形如箭,已经冲到了近前,他立刻再挥剑一击。 唐成没有避让,迎着剑势一拳击出,拳劲如风竟带着剑啸之声。 血肉之躯再强也不能直接撞剑尖,但此刻距离还有三尺多远,神识汇聚无形劲力于空中互击,黑衣人被震退了两步勉强才稳住身形。 这一击之后,谁也来不及发动秘法攻击了,比的就是近身格斗的拳脚功夫了。 唐成脚下不停欺身向左侧斜插避开锋芒,右臂如鞭甩出,指尖发力一弹正好扫在黑衣人右小臂外侧,同时微抬右腿顶膝回旋,向对方腿腹间撞了过去。 这一招看上去很像太极中“白鹤亮翅”的打法,却是形意拳中“鹞马合击”的一招。 黑衣人的小臂被鹞翅扫中,劲力透击骨痛欲折,短剑脱手飞了出去。这人的功夫好真不错,急切间曲肘运内劲卸力,胳膊没有受伤,同时身形向后飞纵了一大步,避开唐成的侧撞。 唐成一旦占据绝对优势便拳意不断如行云流水,向右前方揉身欺进,出左拳当胸直击,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这一回没有任何花巧的招式,就是直来直去实打实的一拳。 唐成没有拔剑,一方面是因为赤手空拳也能放倒对方,另一方面也没想当场要他的命。 没想到,这一拳却打“实”了!高手实战很少针尖对麦芒直接硬碰硬,因为人发出的正面攻击力一般比自身的承受力要大的多,都讲究化解攻势趁势反击。可是黑衣人很倒霉,根本拆不了这一招,他后退的同时,左脚踩到了一样东西,正是那只落地的铜牛。 要是在平时,高手绝不会犯这种错误,但是黑衣人蓄势待发的必杀一击不中,心神一慌,慌乱中剑又被打飞,已经心气虚浮,被唐成一连串急攻从楼顶的一侧逼到了另一侧,恰好一脚踩中铜牛,下盘不稳身形一晃,当胸一拳无论如何也是避不开了。 忙乱中只能硬接,他张开双臂运全身劲力向外一封,不提秘法修为,他的功夫就算不如唐成也相差无几,但这种情况下没有半点胜算。 内劲外吐相互撞击,唐成也被震退了半步,左臂一阵酸麻、肩关节及蹬地受力的右脚面隐隐作痛。 黑衣人下盘不稳无法立足,惊叫一声凌空后仰飞了出去。这里离楼顶的边缘只有几步远,他却飞到一丈开外,全身被劲力透入纠结,无法在空中转换身形,摔下去就是一个死,唐成也来不及把他捞回来了,他又不是真的会飞的小鸟! 这栋楼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顶上并不是是一片空旷,一侧架着三个大水箱,旁边还立着一个铁皮风机。 说时迟那时快,水箱后的阴影中飞出一条毒蛇般的黑索,在空中一卷一抖,就把黑衣人给卷了回来摔在唐成身前。 刚才那一拳不轻,这一下摔得更重,黑衣人挣扎半天抬不起身来,口中发出痛楚的呻吟。 有一人从水箱后走了出来,左手提起一个葫芦,刚才那道黑索已经不见。 这人一现身形便竖单掌施礼说:“程老弟年纪轻轻便修为高超身怀绝技,刚才那一手投石问路当真绝妙,贫道竟然一直没有出手相助的机会,佩服佩服!只是在你杀了这败类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他,问清楚再取狗命不迟。” “原来是杨洪基道长,动静之间毫无痕迹,在下也是佩服的要紧!道长既要问话,那就请问吧。”唐成不动声色的还礼答话。 唐成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状,但心中却很是惊骇,听杨洪基道长的语气,自己上楼之前他已经上来了,刚才一直没有发现他就潜伏在附近。 刚才的情况比较特殊,如果换成自己只要以蛰伏之法事先藏好也可能办到,但杨洪基不可能早就在这个楼顶上待着。应该是与他们一起从另一侧上楼的,真有些高深莫测了。 幸亏这人并不是黑衣人的同伙,否则刚才从侧面暗算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杨洪基尚未答话,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却发出惊恐的声音:“千、千、杯长老!” 唐成吃了一惊,这个名号他在川北羊蝎子火锅店听陆超提起过。 千杯道人是江湖风门叠嶂派的供奉长老,也是叠嶂派的第一高手,论秘法修为与庹源泰不相上下,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叠嶂派是当年杨公的徒孙楚天都所创,有千年历史的秘传门派,规模并不是很大但传承极严,只要出师行走江湖的弟子几乎全是高手,因此谁也不敢小觑。 所谓供奉长老,是指地位非常高,本人并不主事,在门派中受到一致尊敬的前辈。 陆超特意提到千杯道人的大名,说明这人在江湖风门相当有影响,虽然叠嶂门就在青城山附近,唐成也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化身为做法事“捉鬼”的杨洪基道长。 千杯道人语气一沉:“畜生,你认得我?” 第237章 清理门户 黑衣人喘着粗气说:“见到卷风索和流觞葫,就知道是千杯长老驾到,晚辈并没有开罪之处,望师叔念在家师的情面上……” 千杯道人打断了他的话:“你还好意思提你师父!先回答我一句话,你在此行事为何有恃无恐?你也清楚如今这里是什么地方,出了什么变故。” 这话有多层语意,黑衣人也许理解错了,挣扎着回答:“是这里的副总裁呙朗太一定要拜我为师,还给了我厂区的特别通行证。” 唐成听到这里一切都明白了,以黑衣人的手段糊弄呙朗太那种人肯定是唬的一愣一愣的,说不定以为遇见活神仙了,想拜他为师也很正常。 黑衣人略施小计就能在海宏工业园内通行无阻,根本用不着潜入,被巡逻的保安撞见了也无所谓,谁也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千杯道人恨恨地说:“那个呙朗太?他知道你来干什么吗?” 黑衣人坦白地说:“我没告诉他,只是说想借这里的地气修炼,他尽我方便而已。” 千杯道人又追问他:“既然如此,他请求你化解此地的煞局了吗?” 黑衣人惶恐地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有戾气化煞局生成,我也没必要告诉他,说了他也听不懂。” 千杯道人叹了一口气:“那就说你自己吧,我师兄过世之后,听说你去了海外已成一方富豪,为什么还要回来做这种事情呢?” 黑衣人颤颤巍巍地说:“我是来谈生意的,顺便在岭南找一个人。”说到这里他瞄了唐成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忌讳。 千杯道人却没有多问,径自说:“你的私事我懒得理会,我师兄上官尧之憾,叠嶂门之羞,今日终于可以了结,平日不好对你下手,没想到你却自投罗网。”停了一会又加重语气说: “不过,我会给师兄一点颜面,所以不会为难你,有两个选择,你是想死个三天,还是想死个痛快?” 这道人好狠,口称不为难,却轻飘飘给了这样两个选择。那人惊恐万状,哆嗦的都快抽搐了:“师叔,我在国内外的所有资产加起来,总值几个亿,只要您……” “真有孝心,还是给你个痛快吧!”还没等黑衣人把话说完,千杯道人袖中飞出一条黑索,如影子般抽在他的身上,只听空气中发出一连串如炮竹般的轻微脆响,黑衣人体内竟然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身体抽搐陡然加剧,随即就一动不动了。 唐成有些诧异:“您就这么把他杀了,不再多问几句?” 千杯道人耸耸肩:“还需要多问吗?你刚才已经想杀他了,我不过多留了他几分钟而已。江湖血冷,见此煞局不破也罢,只当我叠嶂门下没出过这么一号人,但行此推波助澜之事加祸万人,当然要清理门户了。” 唐成再次抱拳施礼:“我没想杀他,只想将人拿下,很惭愧刚才是一时失手。久仰叠嶂派供奉长老千杯长老大名,万万没想到就是道长您,请问这人究竟是何来历?” 千杯道人看着地上的尸体好像有些悲戚之意:“他叫石文杰,出自叠嶂门下,是我师兄上官尧晚年的关门弟子。我这次特意从青城山赶来,就为了清理门户。”然后爽朗地问: “没想到你却先出手了,程维汉先生,请问你又是出自哪位高人门下?年纪轻轻有如此修为,不应该没有字号啊。” 千杯道人问话时也微微有点吃惊,因为唐成并没有称他为前辈,这倒是很意外。千杯道人的年纪虽然不算很大,但在江湖风门各派中辈份相当高,比如寻峦派向立信等人都是他的晚辈。 唐成心里咯噔一声,这个名字好熟啊!老石的堂兄不就叫石文杰吗?再细看尸体的脸,尽管有些轻微的扭曲,但五官轮廓依稀与老石还是有几分相似,就是他,错不了! 唐成心里清楚却没有说出来,假如从师父陆超那里,他与千杯道人应该是平辈,但不敢托大,很谦逊的说: “在下刚刚入门不久,师父他老人家有言,要是历练未成,不得自称他的传人,也不得报他的名号。” 千杯道人皱了皱眉头笑了:“依你的修为手段,还算历练未成吗?本以为我叠嶂派弟子出师已经相当严格,而你这师承也太夸张了,难道还是一代地气宗师传人不成?” 这老道说的也太准了!唐成只得低头笑着说:“千杯长老说笑了!” 千杯道人看看他:“呵呵呵,就是开个玩笑,不是给你乱编排师承的意思。其实我想说你是孙悟空,你师父是那个菩提老祖,出来混不让报他的名号。” 唐成讪讪笑着说:“我要是孙猴子,我师父他老人家就是如来佛,并非在道长面前隐瞒,师命如此我也无奈。” 千杯道人一摆手:“既然如此,贫道也就不追问了。你自称海外归来地理堪舆奇人,我刚见面确实有点看不惯,甚至暗中猜疑是否是那畜生的同伙,今晚才确定你不是。刚才见你出手,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唐成弱弱地说:“别说道长您看不惯,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别扭。只为行事方便而已。”然后不解地问: “只是千杯长老威名赫赫,怎会化身一位捉**法的道士?” 千杯道人晃了晃手中的酒葫,好像自嘲般的笑笑:“我可不是冒充,贫道俗名就叫杨洪基,只是极少有人知道,我很少在叠嶂派露面,连那些晚辈弟子都不清楚。平日行走江湖,总得有点营生换酒钱,所以我既是千杯也是杨洪基。” 唐成陪笑说:“道长倒是坦率。”又指指地上的尸体:“人杀了,接下来如何处置?” “生煞相化,阴阳消长,归散于地气之中。”千杯道人走到不远处,伸手拔出了那柄被打飞的短剑,然后飞快的在地上轻划,转眼间就布成了一个阵式。 见此情景,唐成有些庆幸刚才没有拔出太阿和石文杰格剑互击,这柄剑的材质可不一般,那是相当坚硬锋利的,也不知是哪一种合金铸成的? 那剑飞落在水泥楼顶上,竟然斜斜的***一寸多深,拔出来时剑刃没有一点伤痕。 千杯道人灌注内劲用它刮水泥地的时候,看动作轻描淡写,一划就是一道浅印,就像刮软泥一样。 唐成要是以内劲注于太阿剑身之中,也可以办到,但他却舍不得,多一道划痕崩一个细小的缺口都会心疼,太阿在他心目中可不仅仅是一把匕首。 第238章 借铜牛 千杯道人画的是一个聚阴阵,一笔不添一笔不减,规规矩矩就是玄学书上所记载的标准阵图。 唐成亲眼见过庹源泰布下的聚阴阵,在身边插了六杆旗幡,如果不发动的话谁也看不清是什么阵势,说明阵法已凝炼于神识之中可以随心变化。 凤凰谷庹家最擅长的就是阴阳天机阵法,庹源泰在这一方面的造诣应该在千杯长老之上。但千杯布阵也有自己的巧妙和高深之处,没有利用任何布阵之器,就是随手画出阵图,落剑之时神识凝炼,汇聚地气为阵法灵枢,此阵威力不强只是暂用,但如此利索的手段让唐成看得目瞪口呆,十分佩服。 转眼布阵已成,千杯道人持剑而立,这里可不是都江堰野外之地,他布的也不是庹源泰那种大阵,唐成没有看见四面有蓝荧荧“鬼火”汇聚,只是在神识中感应到丝丝浓郁的阴气就像被一个漩涡吸引,都汇入到短剑之中,剑身上渐渐有光芒跳动,就好像点点幽蓝的火焰。 陆超从来没有教过唐成布阵,他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高人完完整整的布下阴阳阵法,因此正在瞪眼看稀奇,唯恐错过每一个微小细节。 千杯道人二话不说持剑上前,俯身给了石文杰的尸身一下,剑上阴气散尽,这具尸体连同衣服一起迅速腐化、裂解,最后只剩下一层渣状的粉末。 千杯道人挥挥衣袖,一道劲风卷起,粉末全部吹到楼下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串似蒙着一层颗粒状白霜的钥匙渣滓,看样子已经朽化的不能再用了。 风门秘法高手毁尸灭迹,难道都会用这种手段?那可真是太方便了!但是,陆超和千杯都有一个坏习惯,他们为什么事先不搜身呢?唐成反应过来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道长,你这次来是为了清理门户,对这里的事又是怎么看的呢?”唐成在一旁问。 千杯站在楼顶上环顾四周,神情很是怅然:“仅就地理气局而言,来的有点迟了,此地戾气化煞局在多处成形,如今有渐渐相连成片之势,要是再假以时日煞局全部蔓延相容,那就是转煞大阵,除非散尽人气断了根源,否则扭转不了。” 唐成听着远处的警车和救护车声,再看着夜色下仍然静悄悄的厂房,殊不知在一位真正地师的眼中,这里就好比烽烟四起的战场,接近失控的边缘。他摇了摇头说: “转煞大阵毕竟未成,只是各处的戾气化煞局快要失控,渐成星点相连了。以我的功力,很难成功化解,不知道长……?” 千杯道长点了点头:“我也看的明白,先破解几处要害节点,然后再逐一化解,勉强还能办到,只是要费些时日。”他又指指地上的铜牛说: “程老弟这件法器,灵性虽不甚强但却很精纯特别,你曾在川北炼境吗?” 这老道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历了。唐成如实回答:“我曾去过川北南充,但并未在当地修习炼境心法,正打算寻机再去。” 千杯道人突然说:“哦,那你可真不简单啊!这件东西,能否借贫道用一段时间?” 这只铜牛在高人手中有镇压地气的作用,正适合用来辅助破解煞局,唐成也不小气,当即点头说:“道长尽管拿去用好了,用多久都行。” 千杯道人也不客气:“我破解煞局非一日之功,恐怕还要暗留此地一段时日,程老弟恐怕不能总留在这里,我怎么还你?” 唐成满不在乎地说:“请问道长离开此地之后,下一站打算去哪里?” 千杯道人坦然回答:“我和寻峦派长老向立信有旧,反正离的也不远,这里的事情办完,我想顺道去广州找向立信聊聊。” 唐成爽朗地说:“那就好办了,道长将铜牛留在向立信那里,打声招呼,我有空去取便是。” 千杯道人看了看唐成,笑着问:“你认识向立信?” 唐成笑了笑:“元辰船务公司的董事长,认识他的人很多。” 千杯道人又将那柄短剑递了过来:“此剑不错,打造之法相当难得,小兄弟要是感兴趣就拿去吧。” 唐成摇了摇头:“道长留着赏赐传人吧,丢了也怪可惜的。”然后转移话题说: “破此地煞局有道长在,我也就放心了,今夜出门之时正在为此事犯愁呢。但是道长也应该清楚,此局不是天成,而是人力所致,就算能尽破煞局,不过是割韭一茬,其根源未断。” 千杯收起短剑,打开葫芦喝了一口酒,神情肃然:“世风人欲便是根源,受煞之人若来日得势,未尝不可成化煞之人,莫加人身便是莫加己身,彼此勾牵而制,此为古今世道之演进,炼境若你我,应作如是之观。” 唐成愤愤地说:“杀一个败类容易,可惜……” 千杯打断他的话的说:“若如此简单,你我此刻不妨提剑去杀个血流成河,然后呢,此大局真的化解了吗?” 唐成恭恭敬敬接着说:“多谢道长指点炼境中世风人欲之观!但在下修为尚浅,亦非出家修士,心境不能、也不想如此超脱,就眼前所见请教。” 千杯微微叹息着说:“在我看来,因他人之不幸,空显道义之姿,颇为廉价无趣。更有甚者,兴奋莫名唯恐事态不添,编排嬉乐之资,诚妖邪之属。我只是一捉鬼道人,门中败类便是鬼类,此地煞局亦是鬼类,那就捉鬼吧!”说完转换话题说: “程老弟,你是人家请来的地理堪舆师,能化转多少戾气成形之患,就去做。” 唐成开怀一笑:“道长乃立足红尘世外高人,在下敬佩。” 千杯微微苦笑:“又何必夸我呢?能看出来,程老弟心境与贫道不同,莫自损便是。你虽修为不俗,但毕竟功力尚浅,就不要添乱了,煞局交给贫道来破。此刻你身心已惫,戾煞缠扰形神,还是赶紧回去行功调养吧。” 千杯说的不错,唐成今夜与石文杰三番激战,体力、精力的消耗极大,而且激斗中受到的戾气与煞气侵袭可比平日与太阿对练严重多了,表面虽看不出问题,也需要行功调养驱散,否则会留下隐患。 唐成再施一礼告辞而去,千杯道人仍站在楼顶自饮,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丝,阴寒夜风拂过,吹醒他的酒气。 唐成回到房间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他冲了个澡,换了一条衬裤,赤着上身走出卫生间,在套房客厅中端正身姿来回踱了几步,正准备发动小雷音化去缠神戾气,门铃却响了。他的客厅虽然亮着灯,可现在是凌晨四点,什么人会来呢? 第239章 深夜来访 唐成已展开神识扫向门外,连件上衣都没披就去开门了。这个时候来访本身就是失礼,唐成也懒得讲究。 来者是越州报业集团的女记者南梅,大白天看见她,穿着紧身羊绒衫和套裙长袜,很是xing感勾人。大半夜再看见她,竟然换了一身很合体的浅白色职业套装,显得很有几分端庄秀丽,但在这个时间地点,分明更有一番引人想入非非的诱惑。 唐成光着膀子,然而神情就好像与衣冠楚楚没什么分别,很有风度的做了个邀请手势:南梅小姐请进!您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很好,我也睡不着,正想找人聊聊。” 南梅见到唐成的“打扮”便是一怔,随即就恢复了自然,瞄了一眼却又故意避开视线说:“我就住在斜对面,注意到程先生才回来,是不是不方便?” 唐成大大方方走到沙发上坐下:“我没什么不方便,就怕南梅小姐觉得不方便。” 南梅见到这个场面,反倒不好多说什么,走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也很大方的说:“我最欣赏程先生这种性格,不愧是海外归来,够爽朗潇洒!”说到这里再次赞叹: “程先生不仅是个学者,体格居然这么健美,简直像大卫雕塑!穿着衣服真看不出来。”她的语气中带着惊叹。 唐成的语气不知是自嘲还是嘲笑对方:“这就叫潇洒,那要是luo奔、luo泳岂不是更豪爽,您是在夸我吗?”然后又一语双关地说: “但有一点道理我深有同感,很多事情,剥了外衣才能看清楚!南梅小姐这个时候来,难道是想做采访吗?” 南梅娇滴滴叹了口气说:“也不能算正式采访,只是一个私人访问,其实我也睡不着,想找程先生这种人聊聊。我和你一样刚从现场回来,心里很不好过。” 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唐成根本就没去过什么现场,不过,他这时候没有必要多作解释。 看见南梅这种表情和语气,唐成站起身,披了一件上衣,从小酒柜里拿了一瓶水放在她面前,不动声色的问: “遇到这种事情,谁的心情都不会好,不知道南梅小姐想和我聊什么呢?” 南梅看了一眼唐成,好像自言自语地说:“这几天我常常在想,有些人连死都不怕,为什么……?”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唐成已经听明白了,指着茶几上的透明矿泉水瓶,抢过话头说: “他们不是你,人们打工只为挣钱而已,日复一日在流水线上重复同一个动作,会感到看不见希望的疲惫,有时候人们只是想解脱,好像一切都轻松了,而不是发泄。 对一个正常人来说,这里环境所缺失的因素太多。以前你们这些媒体,总是抱怨传统企业承担的社会职能太多,效率低下浪费资源,应该轻装上阵。 这种观点看起来很有道理,但未尝不是只为资本发出的声音。像海宏工业园这种规模,本身就已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社会。 很多人在社会中,也许工作本身得不到精神需求的满足,只是生计,但可以从社会环境的交流中得到其它的弥补和安慰,比如家庭、朋友,比如社会活动,比如业余爱好。而这里的环境,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些因素,但被极大的压缩了。 这个企业追求的只是资本的效率,人性本身已经简化为人力资本,这是近代西方经济学教科书上提出的一个最冷冰冰的概念,现在流行的‘人力资源’概念也是一种婉转的修饰。当外界的社会职能失去制衡之后,这里就只会为了追求效率而效率。 这个问题不是海宏工业园所独有,但是,却在这里被集中放大了。有人被蚊子叮了一个包,也许并不在乎,但是这个包有拳头那么大,你还会觉得没事吗? 这里发生的意外有些可能不是意外,但是更多意外中,人们所具备的不是你所谓的勇气,更多的只是想放弃。 这里精神上的冷暴力很明显,管理中的直接暴力也大量存在。有人可能会奇怪,为什么不选择离开?其实每天离开与进来的人都不少,选择适应与选择改变的人是绝大多数,但是,不要小看环境对人的暗示,还有再度面对未知环境那种莫名的恐惧。” 唐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是真的想找一个人聊聊。南梅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陪聊吧。南梅听得两眼发直,好半天才说:“程先生很有见地!” 唐成很惭愧的回答:“也不都是我的见解,以前旁听经济学的时候,有些概念不太理解,曾向一位导师请教。” 这些都是实话,上面有些话也不像出自唐成本人之口,他在川大蹭过经济学,也曾在闲聊时偶尔向赵老请教过。 赵老是考古学家不是经济学家,但是他学识渊博,有愿意教导唐成,所以曾经就资本、效率、社会组织形式和环境谈了很多。 当然了,赵瑛不可能未卜先知了解今天海宏工业园的具体情况,唐成只是引用了赵老的一些观点,说出了自己的切身感受。 南梅将身体凑近了一些,追问唐成:“我原来认为程先生的专业只是人居环境学,原来您对经济学也有研究。”停了一会又追问: “导师?你在国外哪个大学拿到的学位?” 唐成摇了摇头,避而不谈:“不是经济学,是社会学,很多人不都说过嘛,社会就是一所大学。”说到最后转移了话题: “我想说的已经说了,不知南梅小姐深夜来访,有何赐教?” 南梅的表情有点过分夸张,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大:“很高兴能了解程先生的态度,面对大众媒体,你还有什么个人观点?” 唐成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虽然我不是做媒体的,但也明白一些道理,对于这种不幸的即时报道,应该是有忌讳的。 首先就要注意不能过分去渲染,将一种个人无奈的不幸,描写为自己所期待的悲壮事迹,使同样处境的人意识到这种暗示。 你自己不在那种处境中,又掌握了话语权,就不能表现出兴奋和期待。应该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思考它为什么会发生,怎样才能不发生?不要去议论同样的不幸是否会再发生,什么时候还会发生? 人或多或少都有代入感,看一部小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同样环境中的人?至少在事情还没过去的时候,不能营造这种环境的暗示” 第240章 深夜长谈 南梅听到这里起身在桌子上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唐成,打断了他的话,但是,唐成并没有接,很快又接着往下说: “记者们应该尽量不要直接报道场景细节,回避使用刺激性和暗示性的语言,防止引起效仿。不知道南梅小姐和你的同行们,是否注意到这些细节没有? 到目前为止,这一系列的意外,如果能够证明有什么问题的存在,已经足够证明了,不要在同样的事件上推波助澜。” 南梅眨了眨眼睛,那神情显得很可怜,叹了一口气说:“程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也只是一个打工的记者,有些报道自己做不了主。不过,我有内部消息,从明天开始,对事件的报道就要受限制了,恐怕程先生担心的情况不会再发生。” “是吗?”唐成怔了怔:“真是这样的话,我倒有个建议,不知南梅小姐愿不愿意听?” 南梅很感兴趣的点了点头说:“程先生请说。” “我读你们报纸,看见上面刊登了各机构的心理干预热线,这种程度的干预不能说没有效果,但只是在安抚人们怎样去调整心态。”唐成转移话题说: “南梅小姐这么有同情心的人,你们这么有良知的媒体,其实还可以做一件更有效的事情。” 唐成很及时地送出了一堆高帽子,也不去看南梅的反应。 南梅再次凑近唐成,差不多就要靠近他的身体了:“程先生说的是什么事?” 南梅坐在长沙发上,唐成坐到了斜侧的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探过身子一只手扶在南梅身后的沙发背上,面带迷人的微笑:“法律援助热线,如果社会机构提供的不够,你们自己也可以提供法律援助啊?”最后强调说: “很多事情不是没有法律规定,而是有些员工自己不了解,也缺少人帮助他们去使用。 举一个例子:别的事情也许有难度,但至少在员工离职这一块,目前这个情况,是应该有外界干预援助的。 假如有人想离开这个企业,可以绕过个人面对企业的不正常刁难,由法律援助机构替他们交涉办理。 个人该承担的损失就承担,不该承担的损失可以挽回。 这不需要违反任何法律,而且处理同样事件的效率是相当高的,援助成本会越来越低。” 南梅皱着眉头说:“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报社鼓励海宏工业园的员工离职?” 唐成摇了摇头说:“你完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是现在,每天应聘进厂的工人仍然很多。这只是一种人气的宣泄方式,让每个人都知道,如果想离开,可以通过正常的途径合法的离开,不必自己去面对一个庞然大物。 腿长在人自己身上,但并不是想走就能走,除了应该承担的经济损失之外,无形中需要面对难看的脸色,手续的刁难,过程的折磨,有形中可能还会面对不合理的内部规定,相关人员的谩骂,甚至直接的人身伤害。 面对海宏这么大的公司,会产生挫折感和恐惧感。 假如自己不必面对这一切,感觉又会怎样呢? 我可以肯定地说,在这里打工挣钱的,绝大部分人不会真的离开,但是多了一种相对容易的选择,等于在心里有了一条腿,压力会小很多。 这种法律援助干预,比单纯的心理安抚要有效的多!而且不仅针对海宏工业园。 你们报社为什么不做这种尝试呢?现在有很多介绍就业的社会机构,却很少有代办离职的,有纠纷的话,都是个人聘请律师单独办理,很多普通人根本玩不起。 你们报社如果这么做了,可以利用目前这个契机赚足眼球,再呼吁政府机构增添具体的社会职能,如果影响很大的话,说不定还会催生出一个新的社会行业,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南梅愣了半天才说:“媒体的呼吁,应该推动制度的改革,比如工会制度,民意环境。你的建议,并不能改变问题的实质。” 唐成苦笑着说:“我的建议其实就是一种环境改变,它可以延伸为更多改变的契机。至少眼下这件事,从你们媒体的角度能解决什么实际的问题,最快最有效就是这一招,它也不妨碍你们继续呼吁其它的事情。 我从地理气场和人气角度还有别的想法,但是,没又办法建议报社去做什么。” 南梅转换语气说:“这个,我们媒体承担的成本风险和社会风险比较大,我会请示领导,看看能否呼吁政府和社会机构的参与。”她像记起了什么突然问: “能问个私人的问题吗,海宏工业园请你来,报酬是多少?” 唐成将屁股从扶手上挪回到沙发里,很失望地对她说:“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采访海宏工业园。” 南梅笑了笑,眼神中不自觉又流露出一种媚态:“个人隐私问题,程先生不方便说,那么能问另外一个问题吗?海宏工业园这次请您来,目的是什么?” 唐成也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不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从一个地理堪舆师的角度来说,我只想改善地理环境气场中的问题,很可惜,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程维汉。” 南梅狡黠地说:“程先生不要误会,您生活在海外,接受的也是西方教育。我问海宏工业园给你的报酬,其实是想提供相应的令你满意的报酬,请您披露一些事情。”然后眨了眨眼睛,带着肯定的语气说: “请放心,我们可以不透露您的身份。” “原来南梅小姐不仅是一家媒体的记者呀。”唐成的脸色突然变了:“但是,不知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南梅将身体大胆地靠了过来,坐在了唐成的沙发扶手上:“你的专业:地理气场!从各个角度去发挥,介绍你了解的内情,我们可以提供参考的分析思路,然后得出结论。”停了一会又说: “这些内容另有发布途径,可以不通过我现在就职的媒体,这对于您来说并不是很难。”说到最后竟然有点肆无忌惮了,有些露骨地说: “既然你能接受海宏工业园的邀请,也能接受这样的报酬,对吧。” 唐成的脸色恢复了正常,随即变的有点yin荡,身体靠向她的怀中说:“不知道南梅小姐所说的报酬,包不包括你自己?” 南梅面现娇羞之色,微微向后闪了闪身说:“程先生,我很仰慕你的风度学识,……”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唐成突然站了起来,做了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第241章 我想见她一面 唐成绕过茶几拿起了南梅放在茶几上的坤包,掏出一样东西说:“很可惜,我不喜欢这个牌子的保险套,太遗憾了。”然后以最快的语速说: “南梅小姐请回吧,不送,请你也别再来了。” 说完话,唐成将包扔给了她,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做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南梅的脸腾的涨红了,低声说:“你……!” 她刚说出一个字,突然打了个哆嗦,只见“程维汉”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周围却有一片阴森气氛,好像有令人恐怖的阴冷直往身体里钻,耳边有奇异的呜鸣声出现,好可怕的幻觉! 南梅显出一脸惊恐之色,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拎着包逃跑似地离开了房间。 唐成关上门抬起右手,手心里扣着一支录音笔,那是他刚才掏包拿避孕套时,顺手摸出来的。 南梅记录了他们的谈话内容,唐成却没让她带走。 唐成的形神本就被戾煞纠缠未及驱散,南梅再这么一打岔,他真的感到很疲倦了。坐在家中空谈世事,怎么想都可以,但是身入复杂的江湖,总要面对形形色色各怀目的的人,他暗自长叹一声: “老天爷呀,不要这么考验我,我只是个江湖小子,只想享受生活而已!” 唐成并没有躺在床上安睡,而是在房间里定坐行功,一直到中午才睁开眼睛。他有些奇怪,既然海宏工业园请他来了,怎么一上午都没有人找他? 正准备去吃午饭,门铃又响了,唐成走出房间打开门,很诧异地问: “童小姐,怎么是你?” 来人是宫紫桐的助理童玲,她的眼圈有些红,神情很疲倦,带着歉意说:“对不起,从昨天到现在,危机公关领导小组的人太忙了,顾不上招呼程先生。”停了一会才说到正题: “宫董要我来问问,您的地理气场堪舆怎么样了,有什么建议和要求赶紧提出来,不要耽误太长时间,这里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处理。” “房间里有电脑,给我接一台打印机,我会提供一份详细的报告,明天就可以。”唐成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关切地问她: “童小姐,你的情绪好像不太好,怎么了?” 童玲显得很疲倦:“昨天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一直没有休息,可能是累了。” 唐成更深层地说:“你好像不仅仅是累。” 这话激发了童玲的伤感,恰好窗外传来远处消防车的声音,她就像魔怔一般走到窗台前:“昨天我就在现场,当时很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生活好没意思,宫小姐那么年轻,就已经是集团的董事。而我呢,不过是个小职员,每天跑来跑去全是杂事,还经常做错挨批评,这一辈子的前途究竟在哪里? 唉,如果什么都不用做了,什么都不用想了,那就解脱了。” 唐成吓了一跳,倒了一杯水,口里念念有词,走到窗台前递给她,很镇静地说:“这杯水可以定神,快喝了它。” 童玲喝了半杯,突然回过味来,转身问他:“程先生,您这杯水?” 唐成微微笑了笑说:“感觉怎么样?” 童玲很是惊叹地说:“太神奇了,我刚才心情非常不好,感觉好累好累,看天空是灰色的,看房屋好像在摇晃,头也有些昏沉,喝了半杯水,突然注意到原来今天是个晴天。”然后不好意思地说: “我是不是太可笑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却想得那么沉重,还在程先生您面前……” 童玲的语气变得忸怩起来,典型的小姑娘家神态。 唐成很专业地说:“其实你是受了环境的感染,也是真的累了,还受了一点小刺激,不要自己去放大负面的情绪。” 童玲不好意思的笑了:“程先生不要笑话我,也不要告诉宫董我刚才说的话。”然后急切地问: “您这杯水里究竟放了什么?” 唐成看看她轻松地说:“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一杯水,要知道我是一位地理堪舆师,我身边的地理气场可以帮你定神。”说到这里又问了一句: “宫小姐在做什么呢?” 其实,那杯水就是个引子,很多专业的地理堪舆师都可以制作,专业术语叫做“安忍水”,唐成刚才以神识锁定了童玲,安抚理顺了她身体周围散乱的神气,这也是一种安神之法。 童玲爽朗地说:“她上午一直在和**安娜女士讨论事情,**安娜很生气,好像还和一个叫南梅的采访记者闹的很不愉快,批评了社会机构和政府部门干预危机的方式,提到了环境干预、舆论干预、心理干预、法律干预方面的很多事情。” “有这回事?”唐成惊讶地说:“那她有没有和公司还有政府人员发生摩擦?” 童玲的话匣子打开了就说个不停:“那倒没有,不论建议能落实多少,**安娜的意见很受重视。昨天下午她在讨论中发言,先讲了心理学上的维特效应,举了很多事例和数据,很有说服力的。 后来又讲了从业环境问题,社会与企业承担不同成本下的各种改善思路。参加讨论的不仅是海宏的高层,政府各机构包括上级都有人来。 她讲的内容很实在,明明白白的解释了在付出多大代价的情况下,能解决多大问题。强调一方面不能误导事态,另一方面也要加强从业环境的改善程度,除了正确方法外,就取决于投入的成本。 有些成本是企业可以投入的,有些应该是社会的投入,还有一些是政府强制干预企业才可能实现的投入……还有一些,好像是不需要成本的,总之,我记得就是这几个层次。” 童玲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办法控制了,刚才的不愉快好像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唐成的眼神一亮:“这洋老太太的意见很受重视吗?”然后带着央求的意味说: “童小姐,能不能帮个忙,我想找个机会见她一面,和她谈谈,这很重要。” 童玲扑哧笑了:“**安娜可不是什么老太太,她只比宫董大两岁,还不到三十呢,是位美女,魅力和我们宫董有一拼。她也不是什么洋人,而是一位华裔,正宗的广东客家人” 唐成赶忙自解:“哎呦,那是我想当然了!这么年轻,还是一位华裔,就更不简单了。” 童玲有点夸张地说:“当然不简单,要不然宫董能特意请她来吗?” 唐成加大语音说:“你这样说,我更想见见她了。” 第242章 安忍水 童玲听了唐成的话,好像有点兴奋的样子,她进一步说:“我最佩服的一点就是她不说没用的,就只谈实际的,所以那些领导愿意听她说,至于能接受多少,我就不清楚了。”然后大包大揽地说: “她今天可能很忙,要不,我打声招呼,你自己去拜访得了。她就住你楼上,晚上应该在,**安娜非常热情大方的。” 唐成突然记起什么一样说“**安娜在会上发言,用哪国语言?” 童玲坦然地说:“她的粤语说的很好,普通话不是很流利,讲英语的时候,都是宫董现场翻译。但是,程先生和她交流,当然一点问题都没有。” “当然没有问题了,那就拜托童小姐打个招呼,就说一位东方古典环境学者十分仰慕,想打扰几分钟。”唐成暗自松了一口气。 既然可以不说外语,交流就没问题,否则自己这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的身份就得穿帮了。 唐成要找**安娜,无非是江湖术中“借天梯”的手段之一。所谓天梯就是自己够不着的高度,借别人的力量去实现目的。唐成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私下里说的虽然好听,但是根本上不得台面。 如今海宏工业园的事态,不仅单纯是企业的事情,社会机构和政府高层都介入了,在那种场合,一位地理堪舆师别说发言权,连出席的资格都没有。 今天一忙起来,连个招呼他的人都没有,只来了一位小助理问了一句。 童玲抿嘴笑着说:“没问题,我会告诉**安娜,前来拜访的是一位东方大帅哥。” 唐成见她这么热情地帮忙,又问:“不知童小姐能不能帮另外一个忙?” 童玲爽快地说:“那么客气干什么,有什么话尽管说。” 唐成面色凝重地说:“我有一番话,一定要转告鸿蒙集团董事局主席呙远鉴先生,非常重要,生死攸关啊!” 童玲吓了一跳:“呙远鉴那里,我可说不上话,都是高层领导才能联系得上的。” 唐成轻松地说:“没关系,你把我的意思转告宫董,还有呙朗太副总裁。” 童玲见他说的郑重而神秘,好奇的追问着说:“什么事情生死攸关?难道呙老板要出意外?” 唐成郑重地说:“知道的太多,对你也不好,就别打听了。” 唐成要以程维汉的身份传话给呙远鉴,用的仍然是借天梯这一招,安的江湖惊门捶岗惊人的门槛,但不是巧借,而是硬往上靠梯子。 以呙远鉴的身家地位,怎么可能轻易受惊,而且唐成听说这个人是小时候在火车站捡破烂出身,后来半工半读才完成学业,在别人的公司里从最底层做起,能混到今天这个程度,绝对是个老混混了。 但是,唐成也没办法,实在没招,光着膀子也得上了。 童玲办事很认真,唐成吃完午饭,打印机就已经准备好了,还送来了唐成所要资料的电子版。唐成坐在电脑前开始做材料,神情一直若有所思,键盘声一直没有停下。 过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停了下来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舒活筋骨稍事休息。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来的是昨天中午见过的另一位姓蔡的副总裁。这位蔡总很客气的说了几句招待不周的话,又告诉唐成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很多,情况已经起了变化,等于在很婉转的解释:厂里来的各方面领导比较多,请“高人”作法这件事要低调处理。 听到这些,唐成明白他已经被彻底晾在了一边,鸿蒙集团请高人作法是大半个月前的计划,由呙朗太负责,如今计划没有变化快,这种封建迷信活动还是少搞为妙。难怪宫紫桐上午派童玲来传话,隐约有早点打发程维汉走人的意思。 蔡总最后说了一句显得多余的话:“刚才会议上讨论了半天,口干舌燥的。” 唐成伸手示意:“柜子里有饮料,菜总自便。” 蔡总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听瑞恒集团的小童说,您亲手倒的水,可以定神?” “原来如此,蔡总怎么不早说!”唐成哭笑不得,原以为对方是真的想起地理堪舆大师还晾在迎宾馆,特意来看望一下,不料却是为了要水喝。 唐成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以神识锁定对方,安抚理顺周身散乱的神气。 蔡总果然自我感觉良好,称谢离去。 过了不一会,又有人拜访,又是某位厂区高层,说了几句客气寒暄的话,无非是久仰大名、特来拜望、公务繁忙、招呼不周、恳请见谅这样的话,然后还是讨杯水喝。唐成仍然如法炮制,来人满意而去。 接下来就热闹了,来访者络绎不绝,好像这位明面上被晾在一边的地理堪舆大师,私下里成了多么重要的人物。 但是,仔细琢磨又觉得很不是滋味,来人的目的其实都是为了讨一杯水喝,唐成几乎成了一位专事倒水的大众服务员了。 拜访的人虽然一个接一个,但彼此好像都有默契,不会有两个人同时来的情况,占用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总是一个人喝完一杯水走后,过几十秒,另一人才会按门铃。到后来,唐成为了省事,干脆连门都不关了。 唐成的房间里当然不会准备那么多水,但是服务员不知是按照谁的指示,搬来了两箱矿泉水,在酒柜边打开放好,非常尴尬的说: “程先生,真不好意,打扰你休息了,我们经理让我送两箱水来。” 唐成无可奈何的微笑着说:“你们经理应该亲自送水,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姑娘搬这么重的东西呢?” 服务员赶紧说:“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就是干这工作的。” 唐成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累了吧,喝杯水,定定神。” 服务员是位来深圳打工的渝城妹子,听了这话既惊喜又感激,接过杯子大口喝水,一不小心呛着了,连声咳嗽,脸蛋通红,唐成轻拍她的后背说: “慢点喝,慢点喝,不要急!” 这天下午唐成是来者不拒,只要谁进了这个门,他就给倒上一杯水,暗中以秘法用这种“安忍水”安抚来者的元神。 假如让唐成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天天干这种“买卖”,手里的玻璃杯估计也能炼成一件法器了。 这么多人喝水用一个杯子,当然就有点不卫生了,唐成每次都会到洗手间冲一下再用。 不过,也有很讲究的人,他们自己捧着水杯来“拜访”,什么玻璃杯、瓷杯、磁化杯、旅行杯、纸杯、塑料杯等等都有。 唐成这天下午见过了各式各样的水杯,连紫砂壶都有,最夸张的是一个大大的搪瓷缸。 第243章 凝望双蝠结 唐成见到这种情况自己都觉得好笑,又不能笑出声来。他微笑着,诚恳的对那位端着大搪瓷缸、恳求他一定要将水倒满的保安部副总说: “必须要在我这里当场喝完,才能有定神的效果。” 直到晚饭前,共有近两百位客人自称慕名前来拜访,唐成也注意到,来的不全是海宏工业园的管理人员,竟然还有警察,尽管套着便衣,但是以唐成察言观色的功夫能够分辨出来。还有一些人的神态谈吐,显然是机关里的干部官员,唐成不动声色也不点破,反正就是倒一杯水的事情。 这杯“水”究竟有没有效果,有多大的效果,对于童玲那种受了一点环境的刺激、暂时神气散乱的情况非常有效,简直是立竿见影。 施展这种秘术,主要凭借神识感应的细致和控制的精微,这恰恰是唐成最拿手的功夫。当然了,更离不开那一道秘法咒语,这一招是大舅公蒋慈文教给他的: 南谟薄伽伐帝。鞞杀社。窭噜薜琉璃。钵喇婆。喝罗闍也。怛他揭多耶。阿罗喝帝。三藐三勃陀耶。怛侄他。唵。鞞杀逝。鞞杀逝。鞞杀社。三没揭帝莎诃。 但是,一杯水不可能是万能的,唐成当初伤了元神,陆超教他小雷音咒,一方面是借机传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可能通过简单的手段搞定。 现在来的人有很多和童玲的情况相似,自然是满意离去。还有很多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大毛病,唐成自然省事,根本就少了神识做法的程序,但这些人出去之后也感到神清气爽,多少就是心理作用了。 这种场面很简单也有点好笑,客人说一声久仰特来拜访,唐成说声喝杯水定定神。他没有一句夸张的话,也没吹嘘什么,但是外面那些人私下里传的可是神乎其神。据说程维汉大师亲手倒的一杯水,不仅可以定神,晚上睡觉不做噩梦,还可以防身不被这里的邪气所伤。 唐成离开这里很久以后,还流传着地理堪舆奇人程维汉的故事,口口相传越编越玄乎。 唐成也没有想到,中午见童玲受了点刺激神情恍惚,借一杯水安神,这姑娘回去之后也不知跟人怎么说的,又引来了蔡副总,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今天下午来了这么多人,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唐成想借天梯,这件事和这些人,显然就成了帮忙扶梯子的,所以唐成来者不拒。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唐成终于有点受不了了,尽管他对神识的掌控精微异常,做这种事比其他高手省力不少,但也架不住这么多人。就像普通人做俯卧撑,一个两个可能没感觉,但是一口气来上将近两三百个不休息,谁都会累的。 晚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必须保持精神饱满才行。 唐成用完了两箱矿泉水,很果断的点亮门铃旁“请勿打扰”的标志,关上门给迎宾馆前台打了一个电话,直截了当的说: “我是程维汉,累了需要休息,至少要等到明天这个时间才能恢复,请转告那些想喝水的人,二十四小时之后再来。”交代完又说: “我点几样菜,将晚餐送到我的房间。” 刚放下电话,手机又响了,是童玲打来的,这姑娘满怀歉意的说: “我今天不小心,将您给我倒了一杯水的神奇经过告诉了别人,然后蔡总就去了,听说下午有那么多人去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 唐成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无所谓地说:“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下次注意就行了。”然后抬高声音说说: “对了,**安娜小姐那里,你打过招呼了吗?” 童玲高兴地说:“**安娜小姐就在我旁边呢,她说很愿意和您这位神秘的东方美男子聊聊,但是时间很紧张,晚上九点之后,大约有一个小时时间。” 唐成来了精神:“太好了,谢谢你!童小姐,能不能请你帮一个私人的忙?” 童玲很高兴:“当然可以了,请说。” 唐成想了想,说:“帮我去附近的礼品店,买一卷包装礼品用的丝带,红色的、紫色的、黄色的、绿色的都可以,越漂亮越好,我想送一件礼物给**安娜小姐。” 童玲有点惊讶:“您要送礼物给**安娜,自己打包装,用不着那么长的丝带吧?一整卷!” 唐成不容分辩地说:“必须那么长,越长越好,否则我怕不够,就拜托童小姐了,我不太会挑,没车出去也不方便。” **安娜是一位典型的受过西方教育的东方美女,是东西方优秀气质的结合体,一般情况是比较严肃的,但一旦笑起来,那两个圆圆的酒窝十分迷人,身材很火辣有点西方式的夸张,腿比较长,个头大概一米七左右,比一般的东方女性要高。 她就站在童玲旁边,听见刚才的话,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对童玲说:“什么礼物,需要那么长的包装绳?” 童玲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搞得神神秘秘的,把他自己五花大绑送过来都足够了。” 不远处的宫紫桐按捺不住好奇,微微蹙眉看了过来,却欲言又止。**安娜来了兴致: “走,童玲,我和你一起去,挑一条好看的丝带。” 送礼能送出这种效果,唐成是故意要引起**安娜的兴趣和期待,这手段很高明,他抓住了少女的心态,玩的很漂亮。 唐成吃过晚饭,洗了个澡,然后定坐行功恢复神气,从半夜激斗紧接着半日劳神,唐成的消耗相当大,虽然没有受伤,但是,没有十天半个月的精心调养也不可能完全恢复。 大概一个时辰的内养行功,唐成的精气神也就恢复了六、七分,但这已经足够精神抖擞的去处理日常中的一切了。 出门之前,唐成收拾利索,在卫生间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地说:“真帅,很帅,太帅了!假如要用美男计的话,这样子再合适不过了,唉,我在干什么呀,也只能豁出去了!” 唐成出门的时候,左手夹着一摞资料,右手提着一个鲜红的中国结。 这个结打的太漂亮了,连穗有一尺多长,主体部分约有苏晓慧两只小手放在一起那么大,形状很像一对张开的翅膀,又像一双欲捧未捧的手。从香港到广州,从北京到成都最高档的旅游纪念品商店里,也买不到这么精巧的结。这是他三舅婆的手艺,名字很高雅,叫做‘凝望双蝠结’,唐成得自家传,市面上当然是见不到的。 第244章 访粉黛 晚上九点整,唐成按响了门铃。**安娜打开门,顿时眼眸一亮,看来童玲一口一个“东方美男子”,形容的一点都不夸张。 面前这位程维汉先生的气度可不仅仅是帅,简直是迷人了。她随即看见了唐成手中的凝望双蝠结,正是用自己亲手挑选的红丝带编制的,立即张开双臂惊叹着说: “噢,太美了!太美了!” 唐成微笑着说:“看见**安娜小姐的第一眼,我也是同样的惊叹。” 他进了房间,顺手带上门。**安娜告诉童玲,自己晚上九点后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时间,原本是打算接下来再处理一些工作,然后就休息了。不料唐成一进去,很长时间都没出来,也不知两人在里面交流什么。 直到第二天凌晨一点半,房门打开了,唐成衣冠齐整的走了出来,彬彬有礼的转身和送到门口的**安娜再度告别。 他们一个人在门里一人在门外,**安娜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迎宾馆的走廊都有摄像监控,值班的保安看见了这一幕,在监视屏前眼珠子瞪的溜圆,既佩服又羡慕! 唐成下楼走回自己房间时,精神饱满身轻体健,额角微微带点浮光,可以猜想到,他此行不虚,一定很顺利,收获超乎原先的想象。 走进房间的时候,唐成自言自语地念起了唐代诗人李商隐《贾生》的诗句: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可是,唐成转念一想,这首诗分明说的是“汉文帝在宣室求问被贬谪的贤臣,贾谊的才华和格调更是无可比伦。谈至深夜汉文帝挪动双膝靠近他,可惜他不关心百姓只是关心鬼神。”而这里没有汉文帝也没有贾谊,只有美女**安娜和帅哥唐成,于是略加改动,念出了自己的一首诗作: 陌路求贤访粉黛,唐成欣慰语无伦。 可怜夜半虚席枕,不问鬼神问空室。 果然是虚席枕,果然是空室问,唐成没有睡觉,连夜修改准备材料。与**安娜女士的交流,给了他不少启发,按照**安娜的观点,建议要分好几个层次:有些是不需要付出太大成本的,就看海宏工业园出于自身的目的愿不愿意去改善;有些需要付出成本,要看海宏工业园在压力下能改善多少?还有一些事情必须由外界力量干预才能实现,这就不是内部建议了。 以唐成的身份,唯一能给海宏工业园施加的压力就是“地理气场”,所以他提供的材料完全与地理气场有关,至少以他的说法都包含了地理气场方面的因素,内容按照实现的成本由易到难排列,一共二十条。 从“程维汉”的角度,能够给海宏工业园提供的地理气场改善计划就是这么多了,假如这家企业能主动实现其中的一半,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其它的事情,以他的发言权,说出来不仅没用,反而会影响到建议的专业权威性,要知道,这件事本来就是由呙朗太全权负责,他可是出了名的“葛朗台”,而他的伯父,那个自视上帝一样的所谓‘救世主’呙远鉴更是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眼里。 其实这二十条整改意见,已经改头换面去掉了其中的地理气场术语,从环境心理学的角度重新解释,出现在**安娜的调查报告中。而**安娜的报告中也有二十条其它的整改建议,其中有十条就是唐成打算提出的其它建议,有的是唐成和**安娜不谋而合,有的是唐成说服**安娜加进去的。 明天下午,市政府、上级工会、劳动部门、民政部门、司法部门,将召集海宏工业园管理层,讨论研究这一系列事件的处理和整改方案,**安娜将在会上做专业发言。这种场合,是“程维汉”的身份插不上手的,只能借助**安娜了,而且他想说的有些话,换个人还真不好开口。 昨天一整夜没有睡,今天又是一夜未睡,也就是唐成这种人还能挺得住,要换作别人恐怕早就趴下了。 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终于一切准备完毕,这时门铃响了,来人竟然是呙朗太。唐成一直在等他,鸿蒙集团请高人做法这件事就是由呙朗太一手负责的。 呙朗太手里拎着一个大家伙,不是普通的茶壶或水壶,而是打散装白酒那一类的白色塑胶桶,规格是十斤重量的。 唐成昨天已经打过招呼,自己累了需要休息恢复,想来求水的请等到二十四小时之后。 但是,这位葛朗台根本就没当回事,一大早就拎着这么夸张的一个壶来了,对他这位从海外请来的地理堪舆大师尚且如此,平日里对厂里的工人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他的伯父呙远鉴就曾在公开场合说过是他赏给大陆几十万员工一口饭吃,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好像没有他们呙家,这个地球都不会转动,唐成内心十分反感。 不过,唐成却不动声色的笑了:“呙总,您手里这么大一个壶,怎么是空的呀?还以为是给我送什么好东西耶” “葛朗台”摸了摸自己的小平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说程大师昨天在这里分发定神水,也想多求点慢慢喝,我们这厂子确实有点邪气。” 唐成却没有客气:“您难到没有听保安部副总说清楚吗?必须在我这里,当场将这安忍水喝完,才能起到定神的效果。” “呃!”葛朗台吃了一惊,看了看手中的大壶,非常失望:“是这么回事啊?” 唐成站起身来,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说:“没关系,我会用特殊办法给你留下一壶。”然后很认真地说: “现在我想跟你谈点正经事。” “正经事?”葛朗台惊愕地说:“请说。” “海宏工业园的地理气场我已经看的差不多了,问题很严重,至于解决方案我提供了一份详细的报告,您看,我们是不是召集相关人员讨论一下?”唐成没有给呙朗太思考的余地。 葛朗台皱着眉头说:“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工业园的主要领导都被政府召集过去开会了,我再找一批管事的副手来吧,下午去多功能厅小会议室。”然后大大咧咧地说: “请放心,只要你的办法有效,我会直接转告我大伯的。” 唐成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呙朗太接着又说:“程大师,我听说你有重要事情要转告我的伯父,是什么事啊?” 唐成不紧不慢地说:“不要着急,等开完会我们再私下里谈,与这里的地理气场有关。” 第245章 工业园也是江湖 就在海宏工业园迎宾馆副楼的多功能厅小会议室,葛朗台召集了各部门的管事人,大多是副手和他自己的亲信,地理堪舆大师“程维汉”举行了一个内部的专场地理气场报告会。能看出来,葛朗台很愿意相信这套东西,因为他亲眼见过石文杰的手段,感觉那是相当的厉害,也令他感到震惊。 既然如此,唐成倒是省了很多麻烦,也不论在座的人能不能听懂,直截了当实话实说,开讲这里的“戾气化煞局”。 唐成尽量以浅显的方式去解释,在座的人个个都听得目瞪口呆,有人将信将疑,有人惊恐莫名。 唐成最后说:“我和杨洪基道长查探过这里的一切,道长承诺将尽力化解这地方业已成形的戾气化煞局。但是,此局的成因不仅仅是因为地势建筑,更主要的因素是与工业园内的人气环境关系。我从地理气场的角度整理了二十条建议,提供给诸位参考。” 在座的一圈人都凝神看着他,只听唐成说: “首先第一条建议是关于作息时间的,不需要厂方付出额外的投入。我研究了一下你们大部分员工上班的时间,从起床洗漱到出门去吃早饭,恰好在卯时。 你们知道吗?阳明之时是大肠经当令,主魄门开启、消泛沉疴,而卯时阳明未开,容易引起精神不振。建议向后推半个小时,延至辰时到来,值手阳明胃经当令,主转阴化阳,就算一日工作时间不变,大部分人感觉也要清醒的多。 除此之外,绝大部分员工都要加班,晚餐时间安排在加班之前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此时正值酉时,足少阴肾经当令,主藏精蓄锐。要是匆匆进食,就容易意志恍惚乏感不消。诸位应该明白,一日三餐尤其是晚餐,对人的意义不仅仅是吃饭,也是在消化一天的经历。 所以绝对不能匆忙,要有安然的环境和轻松的交流,这就是我们经常听到的说法‘快乐的晚餐’,否则难消一日之积郁,我建议至少将这一段时间间隔延长半个小时。 这样一来,就算每天工作时间总量不变,人气感应也会大不相同,这是不需要任何成本的改善。 当然了,如果按我的建议,上班时间会后延半个小时,晚上加班的下班时间会延后一个小时。如果更进一步,工厂在制度上保持下班时间不变,砍掉这最后一个小时,那是需要付出额外成本的,就看诸位怎么考虑了,这个建议包含两层。” 唐成第一条建议不需要工厂多花一分钱,所以放在最前面说,但是,他还没说完就有人举手打断了: “程大师,做出这种调整,就算是第一层,生产环节和后勤环节也会付出成本,一系列流程改起来非常麻烦。” 唐成淡然地说:“这里的麻烦还少吗?相对这一系列意外,这点小麻烦算什么?只是尽量减少戾气生成最简单的方式之一,远远斩断不了根本。” 又有一人开口说:“不要打断程大师说话,程大师,你说第二条。” 唐成接着又说:“第二条建议是关于起居的,目的是凝聚人气增加生机运转,最简单的第一层建议也不需要厂方增加额外的成本。贵厂的宿舍安排制度,是让同一间宿舍的工人尽量错时上下班,减少彼此的交流,这种方法是在无形中画地为牢。 只要稍微调整一下,采用相反的思路,尽量同时上下班,以利于人气汇聚、交流……” 刚说到这里,葛朗台主动开口打断了:“这是我伯父呙远鉴呙主席的意思,他早年也是艰苦奋斗出身,什么事情都清楚。这么做只是为了防止那些工人私下串联,一起议论厂子的坏话,私下琢磨怎么对付厂家。” 唐成摇了摇头,冷冷地说:“若有人其郁,则必寻其泄,既用人以利,却视人以恶,那怪这里的地理气局这么险恶了!” 葛朗台摸了摸脑门:“程大师,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唐成进一步解释:“听不懂没关系,我在材料里写下来了,可以拿给你的伯父看。下面说第三条,关于厂区门禁空间和员工活动范围的调整,只要一次性的改变,过后也不需要厂方继续付出额外的成本……” 海宏工业园厂区实行的是大范围分区域门禁管理,不同的层级管理人员,不同的分厂员工,不能进入不同的区域,有时候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要经过好几道毫无意义的门禁检查。这里毕竟不是机场安检站,用得着这么严苛吗? 唐成建议改为小门禁系统,将公共区域和道路让出来,门禁范围收缩到具体的厂房和办公楼,大门禁只留厂区最外围一道,简化为两个层次。 在厂区内自由活动不需要经过门禁系统,上下班只需要一道门禁系统,其目的是为了增加整个工业园范围内的人气运转灵动。 第四条建议是关于分厂着装,第五条建议是关于男女联谊,第六条建议是关于员工结社,第七条建议是关于公开辩策,在他提供的报告中都有详细的实施方案。 到此为止,以上的七条建议工厂都可以选择不支付额外成本的做法,只要在日常制度中做出一次性改变就可以了。 终于又有人插话了:“程大师,按你这些建议,假如工人想造厂里的反,不是容易多了?” 唐成苦笑着说:“人家都是来打工挣钱的,谁愿意无缘无故找麻烦,再说了,这里是工厂,又不是集中营、难民营,造什么反!” 坐在最边角的人说:“程大师,你谈的是地理气场吗?” 唐成正色说:“怎么不是?所谓地理气场,说白了就是一种‘气场’,没有什么玄妙。我刚才讲解了戾气化煞局,此地戾气就是由人气所生,这一切措施,都是在增加生机灵动,缓解戾气生成。” 假如唐成前天一到,就直接说这么一番话,可信度也许不高。但今天说出来效果大不相同,在座的这些人一个不落,昨天全部喝过他亲手倒的安忍水,效果之神奇深有体会。因此唐成的话不论他们愿不愿意听,都是愿意相信的。 其实在座的这些人,除了葛朗台的身份有些特殊之外,其余所谓的高层,不过也是级别高一些的打工仔罢了,他们也处在这个可怕的地理气局当中,对唐成的话很多方面都很认同。 接下来从第八条建议开始,就需要厂方付出经营成本上的让步了,或多或少会增加投入。 唐成一直说到第十一条,才涉及到通常人们所理解的地理格局。 第246章 议事 当唐成在投影仪上打开厂区地图,就像一位战场指挥官在讲解工事一样严肃,当他谈到各处建筑气局如何调整改善时,基建和财务部门两位副手终于忍不住又插话了: “按程大师的建议,在这张图的各个点上,有的墙角要移栽各种树木,有的路上要安置公告栏、阅报栏、自由张贴栏,将直冲的道路改成转弯迂回。全部实施的话,恐怕要花几千万,我们的厂区太大了。” 唐成摊开双手说:“问题就在这里了,你们的厂区太大,各处建筑气局都有类似的问题,这已经是最省钱的法子了,我还没有建议扒了房子重盖呢。”说到这里有给他们算了一笔账: “但是,你们一年上千亿的产值,投入一点预算,改善一下厂区环境是没有问题的,与其它国有厂矿相比,这个比例不算大,对于你们的利率分配来说,那就是可以不忽略不计的,而且大部分是一次性投入。要是不解决这些问题,地理气局上总是存在隐患,那些损失应该更大。” 在场的人都不作声了,唐成继续往下讲,一直讲完二十条“地理气场”上的整改建议。 这时候,有一个搞预算的人员在心里初略合计,要是全部按程大师的建议去做,每年两个亿都不够。但是相对四十多万员工的庞大企业的基数规模,如果效果都能达到程大师所说的那样,这笔预算还真不多,要知道,鸿蒙集团每个月支付的员工工资总额,就超过十几个亿,而所产生的利润那是相当惊人的。 唐成最后总结说:“这里的地气煞局,主要是由人为导致,环境已经非常险恶,我也仅仅就专业的角度做了最基本的建议,孰重孰轻诸位自己去衡量,如果这个煞局继续恶化下去,损失的可就远远超出现在要付出的代价了。 至于地理气场之外的话题,我就不说了,你们可以请教更专业的人士。详细的材料留给你们人手一份,呙总,我这里还有一份专门的报告交给你。” 唐成所讲到的都是很现实的问题,能解决多少就解决多少,没有空谈的必要,在这种内部场合那些没用的东西说了也没用,只能浪费时间。就好比一个人感冒发烧了,他可以自己吃药,自己去调理,但是,谁都没有见过自己给自己开刀动手术的人,包括医生自己。海宏工业园很多情况也是这样,唐成还有十条建议没提,只能寄希望于**安娜那边了。 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应该出现海宏工业园这种怪物,但它偏偏存在着,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华夏大地,还被唐成赶上了。 唐成知道,这里的所有问题不可能仅从内部调整得到自发的解决,还有很多因素是外部决定的。他只是一位江湖小混混,不可能凭自己的意志和愿望,去独立运转整个机器,甚至是整个资本世界的游戏规则,他没有这个能力。 在海宏工业园这个事件中,不管是唐成,还是千杯道人,或者是扎西德巴和尚,包括石文杰、葛朗台、南梅以及在座的这些人,甚至是主宰整个鸿蒙集团的呙远鉴都是其中形形色色、各怀目的的小角色,围绕这个事件的却是一个大江湖,大家只是江湖中的一条小鱼。 虽然海宏的戾气化煞局主要成因是由内部的人气所致,但是海宏工业园本身的出现,则诞生了一个更大的环境,这个环境才是产生戾气化煞局的温床,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世风人欲以及其环境运转的规则。 面对这些问题,**安娜当然也不能完全解决,她一样是其中的一个角色,只是一条小鱼儿,但她至少能影响到更大的范围,这便是唐成借天梯的原因。 唐成这位曾在成都春熙路站街卖碟的混混,自从行走江湖之日起,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有时在局外,有时在局中,但无论如何,都在同一个大江湖中。其中的种种困惑,他曾向赵老求教,而赵瑛的回答很直接: “愚公移山的故事我们都听说过,面对门前那座大山,去指责愚公为什么没有出现,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那怎么办呢?只能拿起工具出门修路。大家都去参与,能修多少算多少,这不是更实在嘛! 这个世界,尤其是今天这个信息时代,谁都不是傻子,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所谓的‘智叟’,成堆成堆聚集在山顶上宣布他们已经发现了真理:应该将山搬走!真正缺少的是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操作人。 对于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你就是他们的气场,对于所有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人世间的气场。 人与人相处的时候,你在别人的身边营造了怎样的气场?别人又在你身边营造了怎样的气场?看起来是平日常谈的世间事,就是家长里短的闲话,但当自己遭遇时,你就会真正能有所感应,能有所领悟,但却没有什么作为。” 唐成明白,自己还达不到赵老那种人生境界。当导师离去后,回忆起点点滴滴,虽然常常很无奈,也很遗憾,但却能在江湖困惑中找到一丝清明心境。 假如他也是一条鱼,至少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游。 在会议室中,完成了此行的“工作报告”,看着在座的人,唐成不由自主又想起了赵老,真是惭愧。 在座的人沉默了半天都没有人说话,葛朗台挥挥手宣布散会,会议室里只留下了他和唐成两个人。葛朗台笑着和他握了握手: “多谢程大师费心了,提出了这么详细的报告,我代表我伯父还有我个人深表敬意,这些措施,鸿蒙集团会继续研究决定怎样去落实。” 唐成没有那么多的客套话:“呙总就别打官腔了,这些事情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把你的壶拿来,我给你留满满一壶定神安忍水。” 葛朗台叫服务员送来一箱矿泉水,一瓶瓶打开,唐成一瓶一瓶倒入一个大盆中,在倒的过程中嘴里念念有词,那水在盆子里慢慢聚积、堆垒,高高隆起,最后形成一条水柱,水柱朝一侧倾斜,再往下落入葛朗台那个壶中,直到灌满为止。 葛朗台看到这个动作两眼大睁,更加佩服唐成了,嘴里不停地连声感谢。 他把瓶盖拧紧,将那一桶安忍水放在自己的身边,手就紧紧提着壶把不放,好像怕别人抢走一样。然后问唐成:“程大师要转告我伯父的话,究竟是什么大事?” 第247章 艰难决策 唐成神色凝重,压低声音对葛朗台说:“当然是和这里的戾气化煞局有关,本来不方便透露天机,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思前想后,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一声。” 葛朗台听了这话十分紧张,放下壶问:“什么事,这么严重?” 唐成神神秘秘的说:“这里的戾气化煞局是人气生成的,要是再不消解,将在造局之人身边形成转煞缠神之势,后果不堪设想。 我告诉你一件事,曾经有位实业家,他当年的身家地位不比你伯父差,后来投巨资建了一个厂区,那里的环境极其恶劣,经常出现意外事故,其中就有一个结婚仅仅半年已有身孕的女职工,还是高层管理人员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自杀了,自此之后,那个工厂里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 而更恐怖的是,那个实业家本人远在海外,却突然死在了自己的家里。他英年早逝,连保健医生都找不到任何原因,实在难以理解,其实,那就是因为‘转煞缠神’。这个人和他的工厂所在地,都是真人真事,你要是没有听说过,可以问你的伯父,说不定他们十几年前还认识。” 葛朗台倒吸一口冷气:“程大师提到的这个人我听说过,他生前确实认识我伯父,我也见过他一面,但您说的什么转煞缠神,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下谁都会遇到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可能?” 唐成认真地说:“不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都能遇到转煞缠神。比如说,有人设计建造了一座桥梁,等桥建好了,那位设计师莫名其妙死了;再比如,新闻报道上说过的盗墓贼动了埃及金字塔法老墓,那人也在没有任何前兆的情况下死了,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 不过,你们这里确实有这种迹象,那戾气化煞局还没有连成一体,要是连成一体了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我发现了这个煞局,不能不告诉一声。” 葛朗台惊恐的问:“你说的造局之人难道是指我伯父吗,那我呢?” 唐成不置可否地说:“当然最主要的就是他,你也沾点边,除了你们起着主导作用,不可能是别人,你说呢?” “我”葛朗台瞪大了眼睛。 “你伯父是有身家地位的人,全世界都有名气,当然能请教更多比我更高明的玄学大师,问一问就清楚了,看看是否有转煞缠神这回事?不要以为是我程维汉杜撰的。”唐成加重语气说,还故意看了看葛朗台的反应。 葛朗台一把抓住唐成的袖子,近乎哀求地说:“程大师,你既然看出来了,这个戾气化煞局这么凶险,你就帮忙化解了吧。” 唐成摇了摇头:“这地方主要是人气化戾的局面,要是能消除人为气场,那凶煞之气消解了,转煞缠神之势自然就会化解,要是不然,我也没那么大本事,您伯父还是另请高明吧!”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气地说: “不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一壶化煞安忍定神水就是特意为呙总您留的,我该告辞了。” 这天下午,同样在海宏工业园区的大会议室里,**安娜也在另一场危机处理讨论会上发言,参与者不仅仅是鸿蒙内部人员,那里的气氛,比唐成所在的会议室凝重多了,在座很多人脸色铁青。 **安娜的身份很特殊,她本是宫紫桐请来的心理干预专家,但她的工作所涉及到的专业可不仅仅是诊所里的心理医生那一套,而是涵盖了社会干预的各个环节。她所面对的,不仅包括海宏工业园的高层,还包括当地政府部门、社团机构,甚至还有高层来人。 事件之后,**安娜的专业水准得到了政府机构危机处理小组的重视,同时接受了这一机构的聘用,将提供一份独立的调查报告。她的处境很微妙,一方面,除了给危机处理领导小组提供独立调查意见之外,她并不受这些人的管辖;另一方面,她的专业再权威,也不拥有处理这一事件的任何权力。 所以**安娜的发言少了很多顾忌,她可以大胆地直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任何顾虑。她的报告不像唐成那样从最简单的说起层层推进,而是直接挑出那些最关键最难听的说起。 **安娜首先提了三条建议,是关于整个宏观制度变革的,在场的人在这里听到这些敏感的话题,有一大半人脸色都有发青了。**安娜却不管这么多,随即总结似地说: “这是在整个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需要改善的大问题,但今天的事件应该成为一个契机,杜绝这些意外事故产生的土壤。”停了停又说: “就事论事,我还有四条大胆的也是最彻底的建议,是关于直接关闭海宏工业园的社会成本和法律环境分析。” 这话一出口,在座的所有人脸色全黑了,等到她讲完了才缓过一口气来。 **安娜的意思很明确,等于是在问所有的人,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彻底解决这一孤立事件,以及从法律上采取措施的界限。 接着,**安娜又讲了四条建议或者说是四种情况的探讨:按照最简单的思路,也是最彻底的解决方案,就是直接把海宏工业园关了,不要再让这种集中营式的工业园存在,但是会造成什么样的社会压力和动荡,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是什么,需要支付的社会成本有多大,与法律规定有什么冲突等等分析。 **安娜讲述了前七条建议之后,接下来就进入到解决问题的具体环节。 她一共提出二十条建议,由难到易分三个层次排列。从必须由外界干预强制海宏工业园采取的措施开始,过渡到海宏工业园自身付出多大成本做出改善,最后以不需要成本的内部有效调整措施结束。 这是一种处理问题的表述技巧,如果一定要以江湖术来形容的话,就是人尽皆知的“递台阶”。它不是从下往上递,而是从上往下递,确切地说就是梯级解压,直到对方能够着地,然后再看对方回头上了台阶后还能走多高,是一个反向思维处理方案。 从最难办的开始,眼下做不到,努力去争取,直到最终实现!接着谈眼下能做到的事情,但要落实,必须付出代价,各种措施的代价有多大,是否能够承受?又能承受到什么程度?有哪些措施在现有的法律框架下,是必须承受的!最后,才是完全可以自我调整的方案。 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这种报告的力度,是唐成在海宏内部提供的建议无法比拟的。 第248章 霸道 在座的人一开始脸色铁青,渐渐阴转多云再转晴,到最后是连连点头,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只有一小部分人还在苦笑。 **安娜的有些观点,唐成也是无法赞同的,但大部分建议的思路,与他的思路是吻合的,两个人昨晚交流的结果,心思还真没有白费。**安娜作为独立调查报告人,发言长达一个小时,然后将自己的报告提供给在座的所有人。 这场会议,从下午一直进行到晚上,因为上面已有批示,要立刻拿出具体解决方案,并且马上实施。 **安娜在发言的最后还说了一句唐成事先没有想到的话:“我这份报告中的大部分建议,得到了东方环境学与社会人文学专家程维汉先生的协助,他是从国外赶来,接受鸿蒙集团的委托进行过详细的内部调查提出这些方案的,但是,他没有出席这次会议。” 这话不完全是画蛇添足,**安娜毕竟是一位久居海外的华人,不太清楚国内的状况,这“老外”还挺仗义,没有独占功劳的恶劣俗气,还不忘在报告中点出合作者的名字。 至此,唐成用程维汉的身份参与这件事,出现了两个意外,一是近两百人排队拜访来求定神安忍水,另一件就是**安娜的这番话。 这两个意外的结果,是唐成根本没有想到的,他本来想办完这件事就废掉“程维汉”这个字号,没想到这下反而传开了,地理堪舆奇人程维汉的声名不胫而走,在港台甚至东南亚一带玄学界流传,对他的评价当然也是毁誉参半的,这些都是后话。 宫紫桐作为列席者也在会议现场,她没有发言资格,只是一个旁听者。当她听见**安娜这番话的时候,十分诧异,神色也很复杂。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无声的震颤了,她收到了助理童玲的短信: “我已将程维汉先生送到了车站,他托我向你转达歉意,不能当面辞行了。程先生真好,还送了我一件最漂亮的礼物。” “程维汉”干嘛这么着急走?宫紫桐在头脑了问自己。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答应好的二十万还没给他呢!她虽然不知道程维汉给葛朗台提供了什么样的地理堪舆报告,但从**安娜的发言来看,他应该是信守了当初的承诺,没有把任何责任推到瑞恒集团的头上,这个钱理所当然要给他。 但是,这小骗子为什么走的这么匆忙,连钱都不要了?她心里有很多的不确定想法。 唐成倒不是一定想要拒绝这笔钱,告辞的时候葛朗台要派车送,他只说了一句:“希望谁接我来的,就让谁送我走。”那意思当然是想见宫紫桐一面,结果童玲开车送他了,宫紫桐还在开会呢。 假如告辞时看见宫紫桐,唐成并不介意问一句:“宫小姐,您给我的信封呢?”但是在她的助手童玲面前还是算了吧,无论宫紫桐在不在,他一定要赶紧离开了。 他知道,等到晚饭点,肯定又有很多人捧着水杯排队来求定神安忍水,唐成这时候是经不起那样巨大的消耗了,这两天两夜的激斗、施法、劳神几乎占据了全部的时间,没有休息。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离开前甩出的最后一招“捶岗惊人”,直接捶向了呙远鉴,捶完了当然要赶紧溜,程维汉这块招牌也不打算再要了。 程维汉大师说走就走,葛朗台也留不住,客套几句送走后,回头就打电话联系他的伯父,电话那头是助理接的,告诉他呙主席正在处理紧急事务。葛朗台要助理转告伯父,这边的事务也相当紧急,抽空回个电话,那语气也是很急迫的。 大约过了十分钟,呙远鉴亲自回电话了,他问侄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一惊一乍的,是不是又捅娄子了?现在这个敏感时刻可不能乱来!结果葛朗台原封不动的转告了唐成那番话。 呙远鉴足足呆了三十秒,没有说话,然后突然冷哼一声说:“这个混混,收了钱居然还反手一捶,降头下到我身上来了!”最后以命令的口气说: “朗太,找几个人,好好招待招待他,让他知道行走江湖的规矩。” 葛朗台吃了一惊:“大伯,你什么意思?刚才还说现在这个敏感点不能乱来?” 呙远鉴威严地说:“我没有要你乱来,但你还没搞清楚,那家伙是在装神弄鬼的咒人,想摆一道,给我出个难题。只是要你给他一个小小的忠告,别把事情闹大了,料他也不敢声张。这些事情,还要我教你吗?” 葛朗台犹犹豫豫地说:“那位程维汉大师的确有真功夫,昨天现场分发了近两百杯化煞定神安忍水,没有一个人说效果不好,都夸他是奇人,我们这么做,影响不太好吧?” 呙远鉴懒懒地说:“他要是没手段,也不敢这么干!谁叫你声张了,私下里把他请回来,给点小教训就好了,要他以后做事注意点,难道还要我说的再明白吗?快去办!”到最后那语气明显有了怒气。 葛朗台硬着头皮说:“我先把他找回来,然后再按您的指示处理。”然后又不放心地说: “但是,大伯,您是不是也向台湾那边的高人打听一下,到底有没有转煞缠神这么回事?还是小心一点好,假如没有这回事,我们就给他一点教训,如果有这么回事,还是让他把话说清楚。” 呙远鉴沉默了一会,说:“你这样说也对,我会找高手问一问的,你先把人留住再说。” 葛朗台放下电话,心里很为难,他已确信“程维汉”的确是一位很有本事的玄学大师,不想轻易得罪,但伯父说的话似乎也有道理,还是把人请回来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马上打了程维汉的手机,但那边早就关机转人工秘书台了。 世上究竟有没有“转煞缠神”这回事?有一些玄学秘籍上有记载,还有不少民间传说牵强附会的故事,说的神乎其神,意思与唐成讲的差不多。它是不是真实存在,没有经历过的人谁也说不清楚,唐成说的那般玄乎,也只能留给别人去评说了。 唐成曾在外公留下的地理堪舆秘笈上看到过,那内容很难理解,他也是将信将疑的,直到掌握神识之后才明白其中的究竟。 第249章 摆脱呙氏 转煞缠神其实是一种玄学秘术,由人主动施展,类似于唐成突然催动引煞阵暗算石文杰的手段。 海宏工业园的地气化煞局,自然不会主动缠上远在万里之外的呙远鉴,说明白一点,那就是那呙远鉴可以高枕无忧,倒霉的只能是工厂里的员工。 但是这种事,谁也不敢说一定没有。面对世上无穷无尽的玄妙,人人都是未知者。 在半路上,童玲的手机响了。她将车靠边停下,把手机递给唐成说: “呙总找你,想请你回去一趟,千万不要推辞,他要设宴答谢,并且还说有另外一笔生意要谈。” 唐成摇了摇头:“请你转告呙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赶时间,必须离开,就多谢他的好意了。”说完话打开车门下去了,自己拎着包悠悠的散步,根本没有接童玲的手机。 童玲无可奈何的对着手机回答:“呙总,真不巧,程先生刚刚下车,他有急事要赶时间。”然后挂了电话开车慢慢跟了上来,打开一侧的车窗喊:“程先生,上车吧!” 唐成边走边笑:“腿长在我身上,童小姐不会想绑架我吧?你快开车回去,我真的不回去了。” 童玲也笑了:“葛朗台刚才要我把你追上,千万请回去。但我是瑞恒集团宫董的助理,又不是他葛朗台的手下,追不上又能怎样?程先生,我送你去车站。” 唐成又上了车,童玲好奇的问他:“您为什么不坐飞机要坐火车呢?” 唐成看了看远方:“离开这座城市,我还想去内地转转,畅游名山大川,随便拜访沿途高人,坐火车更方便。” 葛朗台刚刚给童玲打了电话,手机又响了,还是伯父打来的。呙远鉴在电话里的语气有些改变,低沉地说: “我刚才询问了几位顾问,还真有转煞缠神这种说法,他们在帮我找高人查证。你把那个姓程的请回来,先稳住了再说。” 葛朗台无能地说:“我怎么把人稳住啊?” 呙远鉴提高声音说:“你告诉他,有一笔大生意要介绍,报酬非常优厚,请他去堪舆布局。”说完又追问一句: “他昨天分发定神安忍水的事情经过,你详细给我说一遍。” 唐成已经到了火车站,童玲执意要送他。就在这时她的电话又响了,还是葛朗台求她千万要把程维汉请回来,哪怕是追上站台也行。童玲为难地说: “呙总,我已经在候车大厅了,正在找程先生,但是他没告诉我要去什么地方,乘坐哪一班车,这么多人怎么找呀?”然后挂了电话冲唐成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在检票口告辞时,唐成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样东西,和昨天他送给**安娜一模一样的凝望双蝠结,不过是用橘色的丝带编制的,他笑着说: “这卷丝带是你挑的,那么这个双蝠结就送给你,多谢这两天来的关照!” 童玲昨天和**安娜每人各挑了一卷丝带,唐成打了两个凝望双蝠结,鲜红色的那一个送给了**安娜,剩下的这一个本想告辞时送给宫紫桐,现在改变了主意送给童玲。 童玲昨天就很好奇,不知道唐成要包装什么样的礼物,没想到这丝带本身就是礼物,她今天上午看见了**安娜房间里挂的凝望双蝠结,既惊叹又羡慕,喜欢的不得了。没想到临走时程先生也送了她同样一个,高兴的都快飞起来了。 她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伸开双手搂住了唐成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啵”的亲了一口,唐成那么高超的身手,居然没有闪身躲开!看来这小子有故意“被人调戏”的嫌疑。 葛朗台第二次打电话催促童玲,让她把程维汉请回来却没有回音,心里非常着急。他打算亲自带人驱车去火车站找人了,恰在这时候,呙远鉴的电话又来了,他的这位伯父,从来没有接连给他打过三个电话。 呙远鉴在电话里说:“已经找到几位高人,问清楚了,明白是怎么回事。朗太,我想了想,现在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那个姓程的走吧,我们不必理会这种人。” 唐成已经走了,葛朗台估计是追不上了,正在犯难,听他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乐得省事,赶紧点头说:“就按大伯的意思办,您还有什么指示?” 呙远鉴的语气有点迟疑:“工业园的整改措施,今晚才能拿出方案,不论最后怎么定,程维汉提供的报告,第一条如果能办,就由你负责尽快落实。对,就是第一条,报告内容我还没看呢,能办赶紧办,不能办就汇报,其它的再结合整改方案一起考虑。” 这时候的唐成,已经坐上火车离开了这个城市。在车厢里看着窗外向后飞退的景物,他在考虑另一件事,与那位被千杯道人清理门户的石文杰有关。 当时千杯道人问话时,石文杰回答他是回国谈生意,顺便南下找一个人。躺在地上的石文杰有意无意瞟了唐成一眼,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没有说出口。 这个细微的动作因为角度和光线的关系,千杯道人没注意到,唐成却看清楚了,甚至在神识中还有感应。 石文杰回国,接管了老石留下的生意和不为人知的财富,那么他南下又是来找谁呢?按照常理,他找的应该是石晋文,可是那一眼瞟过来,唐成觉得有点不对劲,再联想起与石文杰在厂区突然遭遇时,对方喝了一句:“你是程维汉!请问你是冲着我来的吗,是受什么人指使的?” 后面这两句话问的非常突兀,唐成已告诉石文杰自己是受人所托来破气场煞局的,石文杰猜出他是程维汉并不意外,但后面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石文杰早就听说过“程维汉”这个人,而且有所怀疑? 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多想,后来又一直太忙,直到这时候唐成才细细回想起这件事,突然想明白了:石文杰真是来找他的,更确切的说,是来找程维汉! 到海宏工业园养剑可能是偶然,或者说就是一个借口,但石文杰听说“程维汉”也要来之后,十有八九就在那里等着他。 唐成杀老石这件事并不是没有留下线索,而且是唐成自己故意留下的,就是那只赝品青花梅瓶。 他当初到广州时化名也是程维汉,带着梅瓶参加元青花征集活动,其用意就是查探老石背后更大的组织。不料却摆了一个乌龙,赝品也被神手卫梦笙识破,他顺水推舟完成了赵老的另一个遗愿。 第250章 跟踪 后来,唐成没有再用程维汉的身份出现,直到抓住候三,得知接管老石生意的遗孀秦慕莲和堂兄石文杰与老石团伙没有任何关系,对候三的试探毫无反应。线索至此完全断了,连唐成自己都放弃了追查,直接将候三扔给了警方。 但是,今天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要说秦慕莲了,石文杰绝对与老石幕后的势力有关,当时在候三面前玩的是“撤门槛”。也就是说石文杰很清楚老石出了意外,出于谨慎,装作对堂弟的非法活动一无所知,与团伙中剩下的人也斩断了所有联系,显得自己相当无辜清白,就是从海外归来收拾合伙人的合法生意,连警方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唐成一直在广州,离这么远,警惕性也不算高,这一手,差点连他这个江湖老油条都瞒过去了! 唐成当然相信,自己杀了老石那伙人的事除了陆超之外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而师父他老人家是绝对不会透露风声的。但是老石计划带着梅瓶去广州参加元青花征集活动,事先未必没有人知道。 然而团伙残余最重要的骨干候三并不清楚,说明老石其他的手下更不可能知情,那么知情的只可能是他的上线了。 唐成带着梅瓶来到广州,替老石“完成任务”,这事虽然没有公开,但也并不是完全绝密的,只要有心调查,那线索总是有的,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至少和家驹、宫紫桐、卫梦笙、黄晓辉这些人是知情的,而且征集活动现场的保安和白云山中那栋别墅的服务人员都有可能在无意中透露消息。老石肯定是出事了,另有一个叫程维汉的人带着梅瓶去广州参加了征集活动,这便是石文杰可追查的线索,同样也是唐成企图追查对方留下的线索。 程维汉和石文杰这两个人,谁是鱼,谁是饵,谁也无法说清楚,只能说他们两个人既是鱼又是诱饵,就看谁能钓到对方了! 要想找到程维汉并不容易,这个“人”从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唐成认为线索已经断了,这才又用程维汉的身份到了海宏工业园。以石文杰的身手,如果半年前就找到唐成,这小子肯定凶多吉少。 石文杰也是过于托大了,可能自以为对付程维汉是十拿九稳的,万万没想到见面却不是对手,自己还落到了千杯道人手里,结果给宰了。 除了老石团伙案,警方当然会怀疑石文杰,只是没有证据证明这位美籍华人和这个案子有关而已。 石文杰回国到底为了什么?收拾残局、整理老石留下的资产和存货,还是想重整旗鼓另立团伙? 总之,石文杰一死,这条线索又断了。 既然他和老石背后的势力有关,唐成也不敢肯定,他南下追查“程维汉”这件事,还有没有别人知道?这样一来,程维汉这个字号仍然是一个诱饵,但唐成也就暴露无遗了,他自己得千万小心。 唐成现在最担心的有两件事。第一就是有人顺着“程维汉”这个线索追查到自己,来个突然袭击。第二就是那股势力发现石文杰也出了意外,干脆撤门槛彻底斩断线索,求得自保。唐成内心还是希望把这些人揪出来,以斩断后患。 在火车上,唐成思前想后,觉得自己迅速离开海宏工业园是完全正确的决定,钓鱼这种事一定要掌握主动,不能一不小心把自己变成鱼,被对方钓了。所以程维汉这个身份暂时绝对不能再出现了,等到有必要的时候再用它出来钓鱼。 石文杰的本事,唐成算是领教了,他真的不敢大意,谁也不知道那股势力有多大。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潜心修炼,早日突破“神气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行走江湖结交各派高人,并整合寻峦派势力,这才更有把握对付那些人。 这时候的唐成还不清楚程维汉的字号将会流传出去,有人真的误会他就是一位地理堪舆奇人,也有人说他是国际江湖巨骗,还有人说他是潜伏中的江湖大盗。 既然有了这个想法,唐成路过广州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下车,直接到了离广州四百多公里外的雷州半岛上的湛江市。 唐成倒不是刻意想来这里避难,他的目的地是海南岛。湛江是到海南岛中途的一个大站,这里也是他曾经当兵到过的地方,环境还是比较熟悉的,去海南岛也很方便,总之先离开珠江三角洲再说。 从湛江火车站出来,唐成施展蛰伏之法收敛神气,像一条游鱼一样钻入人群快速离开,不管有没有被人跟踪监视,他都要保持足够的警惕,让程维汉的行踪就此消失。 但是,越是想隐蔽行踪,就越有可能被人跟踪。 这时候的唐成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盯住了,也不知是心里疑神疑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觉得有人在暗中跟着他,却发现不了是谁。 假如这种感觉是真的,那么,跟踪的人一定对他相当熟悉,哪怕隔着闹哄哄的人群,一眼也能认出他来,而且这人的功夫和身法也一定在他之上,否则,就不可能乘坐高铁也能咬住不放。 想到这里,唐成突然松了一口气,反而笑了。他知道,如果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的话,那么只可能是他的师父陆超,而没有别的人。 是自己疑神疑鬼还是师父真的在踩他的尾巴,试试就知道了。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唐成拐入一条明显没有人的街道,前方是一个公交车站,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看了一眼站牌,还有一趟末班车,他就在站台边像别的等车人一样站在那里,他在心中暗暗说: “师父啊,您老高明,但徒弟也不比当初了,我施展蛰伏之法坐车走,您老还能在城市里拔脚狂奔追车玩吗,附近打不着出租车,您也得跟着我上车吧?” 果然,当一辆公交车快要靠站时,唐成突然往旁边一闪身,身后的小巷中突然闪出来一个人伸手就拍他的肩膀,差一点就拍中了。 他转身笑笑说:“师父,您老人家终于被我钓出来了。” 这人果然是陆超,他气哼哼的瞪着眼睛说:“你这个娃儿,太溜滑了,怎么发现我的?”嘴里虽然这样说,眼角眉梢却带着笑意。 唐成耸耸肩说:“其实我没有发现您老,只是暗中怀疑有人跟踪,这种情况下也能跟上我的话,一定是功夫比我高,身法比我好,秘法修为更是令我高山仰止,对我也是非常熟悉的人,这世上除了您老人家还有谁呢?” 第251章 斗嘴 唐成在师父面前总喜欢拍马屁,这个马屁精又拐着弯拍上了,陆超听了很受用,笑呵呵的说: “你下车的时候,我就在后面瞪了你两眼,估计是被你感觉到了,所以起了疑心。假如我真的不想让你发现,只要不以神识锁定触动你的元神,你娃儿也察觉不到。” 唐成嬉笑着说:“那当然了,您老的本事徒弟一向佩服!不过,您老为什么一路上都在故意瞪着我,让我背后发毛呢?” 陆超板着脸说:“我以为你要回广州呢,晚饭都没吃,就等着下车后去粤香楼尝尝烧鹅,结果饿着肚子被你拐到湛江来了,能不生气吗?” 唐成小心地说:“弟子只是出于谨慎,不想留下行踪被人追查。” 陆超提高声量说:“是程维汉的行踪吗?那你可得小心点,别让人找到广州你那个小窝,我看你的样子还想回去见小姑娘,比行走名山大川还要上心。” 唐成打岔说:“师父来过湛江吗?”然后嬉皮笑脸地说: “我虽然在湛江呆过,但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特色风味,既然您老饿了,弟子就请你去喝一杯。” 陆超训斥着说:“你也不看看时间,都快半夜了!哪里还有人开门?”想了想又说: “嗯,我记得这里有一家老字号海鲜馆,湛江生蚝做的很不错,明天中午带你去尝尝,但愿还在。” 唐成陪着笑说:“生蚝太腥,还是白切鸡好,鲜嫩爽滑,那生蚝毕竟是海产品,还是不吃的好,说不定被那小日本的核污水污染过。” “这你娃儿就不懂了,湛江的海鲜在全国甚至全世界都是有名的,比如大对虾、江珧柱、花蟹、花鳝、东风螺,还有大龙虾,这些海产品都是湛江近海生产的,很环保,哪里有什么小日本的核废水污染。”老头子一提起吃就收不住话,真是一个老吃货。 “您老真是见多识广,上哪都能找到吃的!”唐成夸赞地说,同时在心底也很佩服。 自己这位师父,秘法修为和身份就不说了,起码堪称九州大地最好的美食家,要是去做美食导游,那一定会被各大旅行社争抢。 陆超扬起下巴,很得意的说:“也不看我是什么人,多大岁数了!”转身又说: “管它什么菜,先去吃了填饱肚子再说,少废话了,跟我走!” 唐成费神地说:“去哪里?饭店不是没开门吗?” 陆超这一次却没有说吃的事情,而是带着生气的口吻说:“就知道吃!先带你逛硇洲岛去。” 唐成张大嘴巴说:“硇洲岛?大半夜的,怎么去呀?这里离硇洲岛还有很远的路程哟,我当兵的时候曾经去过那个岛上!”然后恍然大悟地说: “哦,我明白了,您老人家想吃硇洲大龙虾吧。” 陆超突然转身,伸手就是一记:“亏你娃儿好意思说得出口,在硇洲岛上呆了两年,就知道吃龙虾,原来不是特意来寻找阴界土,更不是借助地气感悟心盘!”然后瞪着眼睛愤愤地说: “我在火车上还纳闷呢,夸你娃儿长见识了,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溜?也不枉我老人家饿着肚子陪你到湛江。搞了半天,你就是在瞎逛啊?” 唐成闪身避开师父的突然袭击,解释说:“刚才不是和您老人家说了吗,我就是为了掩藏行迹绕道而来的。” 陆超哼了一声:“那还真是巧了,假如你还赖在广州不走的话,我也会带你来湛江一趟的,来这里的硇洲海岛上感悟心盘,感应阴界土所在的地气物性是最方便不过了。” 唐成故意提醒老头:“师父,你还没有教过我心盘术呢,只是提过一次历代地气宗师秘传心盘,难道现在就要教我?” 陆超哦了一声,提高声量问:“我真没有教过你心盘术吗?” 唐成很肯定的点头说:“是的,您老人家没教,至少没有直接传授。” 陆超挠了挠后脑勺:“这样啊,那为师就错怪你了,我看你现在能耐不小,还会用转煞缠神来吓唬人了,以为你已经会了呢。反正已经来了,今天就给你讲解心盘吧。” 唐成定定地看着师父:“历代地气宗师秘传心盘吗,是不是太早了点?” 陆超扭头瞪了他一眼:“你自己也知道太早啊?当然不是,如果你学会了,就已经是下一代地气宗师的身份了!我今天要传授的,只是江湖风门各派高手常用的心盘,虽然各派秘法都有自己的特色,但万变不离其宗。” 唐成随着师父走出这条街道,拐了个弯,听到这话连忙问:“您老人家连这个都知道,早就盯上我了吧?” 陆超边走边说:“你这个娃儿很警惕,又滑溜得很,想踩你的尾巴并不容易,对付你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张着网等你自己钻进来。” 唐成苦笑着说:“师父呀,您老这句话放之四海皆准,对付谁这个办法都是最好的。”然后追问: “我想问一问,您老是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陆超晃了晃脑袋,高深莫测地说:“你猜!” 唐成摇了摇头,故意矫情地说:“总是叫我猜,我又没你本事大,怎么猜得着哟。” 陆超调侃着说:“我没有跟着你,而是在江湖上风闻程维汉大师出山的消息,特意跑到那里恭候大驾光临。” 唐成微微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您老知道我用过这个字号,原来早就等在附近,弟子惭愧,一直没有察觉。” 陆超神秘兮兮地笑着说:“有心算无心,我一直也没露行藏,你没有查觉当然是正常的。但为师还算欣慰,你在千杯道人面前没有打出我的招牌,遵从师命这一点做的很好。”接着像突然发现一样问他: “咦,你怎么是这副表情?” 唐成哭笑不得:“您老还想要我有什么表情?大半夜我追着石文杰上楼,本以为一对一就我们俩个在单挑呢,哪里会想到水箱后面躲着一个千杯道人,现在又知道您老也在暗中猫着,都快成群殴事件了,您老人家却只是在围观,也不顾徒弟的死活!” 陆超嘿嘿笑着,像小孩子一样直乐:“师父可是为你好,那石文杰出自叠嶂门下,千杯道人是叠嶂门供奉长老,谁知道他俩是怎么回事?千杯在暗中潜伏截路,万一是想对你出手,你这个小娃儿再大的本事,也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恐怕就不容易下楼了。” 唐成很识趣:“您老虽然没出手,但千杯道人倒不是对付我,而是清理门户。” 第252章 转煞缠神术 陆超好像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唐成:“你娃儿也别得意,当时的场面很难遇。师父我就不提了,那千杯道人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秘法高手,为师在附近,他大概也有所感应,神识中总会有压力,所以没问几句话就下手杀了石文杰,然后打发你先走。” 唐成叹了一口气,面露惭愧之色:“如此看来,这位道长为人很不错。但是师父暗中等我,究竟有什么用意?” 陆超故意说:“别以为你有多稀罕,但我老人家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总不能莫名其妙栽了吧?至于一路跟来,也想就此机会传授一种秘法,但此法有戒,千万不可滥用,否则就和那个石文杰一个下场。” 唐成有些意外:“师父刚刚传授我炼境之法不久,弟子尚未习练成功,怎么又有秘法传授了?听您老人家的口气,还不是刚才说的心盘术?” 陆超眯缝着眼睛说:“这种秘法,只有掌握心盘之后才能发动,而想真正掌握心盘,必须真正掌握‘炼境’之道。你的火候还没有到,所以为师以前没有教你。”然后欣慰地说: “但是,今天机缘却到了,所以为师提前对你讲明白,等你的秘法修为突破‘神气凝炼,移转灵枢’之境,再去自行习练。届时为师也能省点心思,总不能天天跟着你,看着你吧?” 唐成高兴地说:“对对对,您老不用天天看着我!今天要讲解心盘,究竟想传授弟子哪种秘法,所谓机缘到了又是怎么回事?” 陆超扬着脖子,傲气地说:“你猜!” 又是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老头今晚很有兴致,好像在玩脑筋急转弯,更像小娃儿玩游戏。唐成苦笑着说:“您老人家高深莫测,弟子哪里猜得着。” 陆超这回却把脸板起来了:“这回你非猜不可,假如猜错了,看为师怎么收拾你!我的弟子,这点悟性都没有吗?我看中的徒弟是唐成,又不是二杆子。” “唐成”这张身份证的正主,还真是一个二杆子,夏碧莲已经查出来了。然而这里的冒牌唐成却眨了眨眼睛,带着疑问的语气说了四个字:“转煞缠神?!” 陆超笑了,连连点头说:“不错不错,孺子可教。我要教你的正是转煞缠神这一招,风门秘法中最阴损,使用起来最忌讳,对人有害无益的手段便是转煞缠神。 别看现在你还算个高手,但论秘法境界还远远施展不了这一招,恐怕连那千杯道人都很勉强。 你用转煞缠神设门槛吓人,不懂的会被你唬住,如果真正能打听出门道,当然会被吓住。但我清楚你的底细,自己都不明白的手段就信口开河忽悠人,一旦有真正的明白人来探底细,三言两语就会露了馅,到时候就难堪了,你毕竟是我的弟子,假如闹了这种笑话,将来岂不是砸地气宗师的招牌?” 唐成的神情惊疑不定:“师父,你既然在暗中关照弟子,我和石文杰交手你一定看见了,弟子掌控神识之后,回想起风门秘籍中对转煞缠神的描述,原以为与我当时施展的手段类似,难道还真的另有秘法,跟传说中的一样吗?” 陆超的神情很古怪:“鸟枪和火炮原理差不多,军舰和航空母舰原理差不多,你认为那效果是类似吗? 真正的转煞缠神术,虽不像传说中那么离奇,但也够玄乎的。它以人为灵枢,运转煞气汇聚依附,缠神不散,假如遇到这种手段,那可真就是鬼魔缠身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施术人必须是炼境高手,能神气凝炼,有移转灵枢之功,而且随境运转地气引煞聚于一身,十有八九连自己都会伤着。这就是自古风门五忌之一,用这种方法去对付一个人,必定有深仇大恨不死不休,其实还不如一刀杀了更痛快。 当年寻峦派掌门袁崇焕一身功夫超绝,寻峦诀秘法修为几乎到了巅峰,比你遇到的庹源泰、千杯道人都要强多了,否则也不敢来暗算我。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死的那样荒唐?其实就是为师发动了转煞缠神术,他的伤一直好不了,又往那种地方钻,突然引动煞气翻腾,一不留神就完蛋了。” 唐成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敢说话。 陆超继续说:“这些内情,不到时候本来不想告诉你,今天既然有此机缘,就让你娃儿提前长长见识。为师今日功力已经大打折扣,远不如春秋鼎盛之时了,再发动转煞缠神术也很费劲了。”然后摇摇头又说: “岁月无情,也就留着地气宗师的名号镇一镇场面,否则庹源泰那种人也不敢在我面前猖狂!我着急寻找传人继承地气宗师衣钵,想必你也能明白为师的苦心了吧?” 陆超本来是在教训徒弟,但是说着说着,自己也感慨起来,语气中有了一丝悲凉。 老头子的良苦用心唐成这聪明孩子早就猜透了,否则也不能这么心悦诚服的拜他为师,见这个话题引得师父心情不好,就想打岔逗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湛江火车站前这条东西向的街道叫作霞山大道,别看已经这么晚了,马路两边还有很多店面亮着灯,霓虹灯闪烁,灯光迷离泛着七彩光色。 他们恰好路过的一家店门口,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画着眉毛涂着很醒目的口红和指甲油,像是老板的模样,冲过往的行人神神秘秘的打招呼: “老板,进来玩玩,放松放松,舒服一下嘛。” 这种生意应该叫两个年轻漂亮的“服务生”坐旁边吆喝,而不应该由老板亲自披挂上阵,看来他们的生意也是不景气的。 唐成这时候来了兴趣,故意打趣说:“师父,您老人家也别这么苦大仇深了,既然路过,就在这里放松放松,弟子我请客。” 陆超又好气又好笑,无声无息就是一记侧勾脚扫过来。这是一个形意马踏的动作,连勾带踩幅度很小,上半身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动手的迹象,脚下一飘一个侧移,攻击就到了。看似漫不经心,发劲却带着很大的张力,仅仅是拳脚功夫,唐成却有一种被神识锁定的感觉。 这一脚要是踏中,唐成小腿腓骨当场就会断了,脚踝韧带也得撕裂。 陆超这个动作只不过是半个招式,简简单单的一脚而已,但是行家眼中的功底可非同小可,老头自称功力大打折扣还这么厉害,当年全盛之时到底有多么威风啊? 第253章 夜上硇洲岛 唐成面对师父的这一记侧勾腿不敢怠慢,赶忙施展云字诀飘身,中途借力点地旋身,最后施展摇身诀才算闪开了,但肩膀差点撞在旁边的橱窗上,那样子很夸张,勉强躲过了师父突袭的半招。 陆超不知是夸他还是损他,哼了一声,笑着说:“我当年上过战场拼过刺刀,这一脚马踏连环不知道阴损过多少小鬼子,日本鬼子端着刺刀像野猪一样嗷嗷叫着冲过来,我架刀一磕顺势往前一侧,就听咔嚓一声,小鬼子就栽倒了,顺势补上一刀,他的魂魄就乖乖回日本小岛去践踏他们的天皇去了。今天突然偷袭,你能躲得过去,功夫还真有两下子。” 尽管没有冷汗,唐成还是伸手擦了擦额头:“马踏连环?这种脚法我没学过,如果是连环趟脚的话,冲您老人家刚才的架势,我还真招架不住,就得转身跑了。” 陆超皱着眉头说:“火车站打架可以跑,战场上拼刺刀你往哪里跑?不是你放倒我就是我放倒你,生死攸关,还跑得脱?” 唐成连连点头,急忙拍马屁说:“对对对,战场上不一样!我听说过百战余生、杀敌无数的将士,自然有一股逼人的威势,但是您老人家动脚踹我,是一点征兆都没有,连太阿都没反应,这份气魄敛藏、动静随发的修为,真是举世罕见呐。” 陆超很受用徒弟的夸赞,却故意板着脸说:“高手之外,还有高手,不必这么夸奖为师。” 唐成再次夸赞又反问:“我是高手,师父您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您这一脚是踹鬼子的,干嘛冲着徒弟来啊,是不是太狠心了?” 陆超笑着骂了一句:“不踹你踹哪个?身上又不是没钱,自己在广州溜出去到水疗馆松骨,轮到与师父出来,就请我老人家到这种粑粑店放松啊?” 唐成笑着解释:“这不是顺道嘛,等回到成都,我想请您老人家去天上蜀人耍耍,可惜已经查封了。” 陆超不耐烦了:“既然都封了,你还扯什么淡?在我眼里,那算不上什么好地方。” 唐成讨好地说:“那师父自己点,您老喜欢去哪里?要不,我请你去西岭雪山泡温泉。” 陆超瞪着他又气又乐:“你自己不学好,还想着把师父往阴沟里带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喜欢逛宽窄巷子听琵琶小曲,你请客呀?”老头子是直率性子人,这时候心情已然大好。 唐成连连摇头:“那我可请不起,宽窄巷子早就没有那些娱乐场所了,再说,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请您老人家,除非你教我时光倒流大法,回到那个年代去。” “是吗?”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后,老头突然话锋一转:“你是怎么理解心盘术的,风门秘诀中有载,不会一点体会都没有吧?”说完这句话突然脚下加速,如一道影子般向前飞遁而去。 唐成吓了一跳,老头怎么说跑就跑,一点预感都没有,容不得他多想,赶紧展开身法紧追而去。 幸亏夜已经深了,没有人注意在街边的暗影中这一老一小就像惊马般飞驰,穿城而过。 他们向东南走了几十公里到了一个码头,踩着停靠在岸边的渔船借力登上对岸的海岛才停下。陆超身形突然站定,长叹一声说: “我真的是老了,不知这里已经变成这个样子,记得十几年前还是荒郊。” 他们站定的地方一点都不荒凉,面前崭新的大门和围栏墙,上端的隶书大字是“南宋皇家公园”。 硇洲老城区宋皇村南郊一座小山包上原来有一座古塔,地方志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载这塔出现的时间,但当地人都称之为硭塔,塔下的山包自然被称为硭岭,后来人们又叫它马鞍山。 现在古塔已经不存在了,在它旁边不远的位置被一座航海灯塔代替了,有诗为证: 湛江屏障硇洲岛,国级无双试点忙。 古塔盛装标大海,洋为中用亮奇光。 闻名世界鱼虾鲍,纪念景观宫保坊。 不日新妆抛旧貌,声威随即迅飞扬。 “知道这是什么塔吗?”陆超指着灯塔问唐成。 “航海灯塔呀。”唐成随口而答。 “你只知道现在的灯塔,却不知道它原本是一座古佛塔。”陆超意味深长地说: “在那座古佛塔的遗址上,1898年才被外来倭寇拆掉的,1904年重新建了这座灯塔。” “喔,原来是这样。”唐成不解地说:“您老人家能说清楚一些吗?” 陆超看看唐成,又看看灯塔,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大海:“这座灯塔除其发光系统几经改造外,石质的塔身至今还基本保留其原貌。塔身呈圆锥体,坐落在底宽为5米见方的方墩上,顶部是圆鼓形的灯笼室,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这座塔的建筑风格集古迹和现代先进科技为一体,其明亮的灯光给南北来往的船舶指明了航向。你仔细看看,它既不像是一座传统的佛塔,也不仅仅是指航的灯塔,更像是一座景观塔或者镇海岛地气的玄机塔。” 说着话,师徒二人登临塔基,站在马鞍山顶,在这里可以俯瞰硇洲全岛。 这时候,天开始放亮,远方的海面露出了鱼肚白。向西可远望湛江市的灯光,向东、向南,东海、南海水域连成一片,可远望众多商船、军舰在海中穿梭游弋。 “这岛虽然很小,只有56平方公里,但地理位置却很重要,地理气场也很强大。”陆超指着山下不远处的村庄说: “那宋皇城遗址,曾是宋末两代皇帝驻足过的地方。” “是的,我曾查阅过一些资料,了解一点历史。”唐成接过话题: “1275年,元军挥师南下,攻破南宋王都临安,南宋将臣陆秀夫、张世杰、文天祥等文武百官及十万士卒,护送年仅11岁的宋端宗和其弟卫王赵昺,避元兵追杀,一路南下,1277年3月,从东南沿海逃亡到这个硭洲岛上。 宋端宗年幼体弱,疲于奔命,一路担惊受怕,4月在岛上病亡。丧事料理完毕,陆秀夫等众臣拥8岁的赵昺为帝,史称‘宋帝昺’。改元祥兴、升硭洲为翔龙县,并计划安顿下来以图复国。” “你所了解的这些资料都是后世人编写的,未必是实情。”陆超说: “但是,有一个事实是不容置疑的。当时硭洲岛上遍地是石头,少帝昺和他的母亲杨太后便命士卒采石,筑石墙,建行宫,留下了这座宋皇村,一直保存到今天,成为一个历史的记忆。” 第254章 茫岭南越古墓 唐成听了陆超的话,兴致更高了,像背书一样继续说:“祥兴元年(1278年)元军攻克雷州城,右丞相张世杰多次派兵攻打雷州府城,均失利,觉得硇洲这个小岛,攻守都很困难,且孤立无援,不可久居,便和右丞相陆秀夫等相议,护少帝赵昺迁往新会崖山。祥兴二年(1279年)五月,元兵陷崖山,最后血战崖门,宋军全军覆灭,陆秀夫抱帝投海,宋室灭亡。据《通鉴捐览》记载。当时海上浮尸十多万具,深蓝的海水被染成红色,可以说惨烈至极。” “又是在网上看来的东西吧?”陆超不以为然地说:“你知道这‘茫洲岛’为什么后来又叫‘硇洲岛’了呢?” “古时候,北方游牧民族被统称为‘匈奴’,当时宋朝军队没有什么武器,无法抵御元军,众大臣便用石头可抵御蒙古元军,并授意少帝昺下旨:‘以石击匈赐为硇’,把硭洲岛改为硇洲岛了。”唐成回答。 “看来功课做得不错。”陆超赞许地说:“不愧是我的徒弟!那你再说说宋皇城遗址的情况。” “宋皇城遗址宽约180米,纵深约120米,面积约20000平方米。城墙遗址有两段,其中一段为北面横向,残长10米,残宽5米,残高09米,均用不规则的青石筑垒,中间填土,建筑粗糙简单,可见当时是仓促筑垒而成。”唐成滔滔不绝地说: “后人为了怀念忠烈,在家皇城的西园、黄屋、那林三村分别为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三位忠臣建庙塑像。” “时代变迁,历史迁移。七百多年来,这一宋室遗址,引来多少骚人墨客,凭吊与追思。”陆超接过话题说:“明朝高州郡守吴国伦曾到此写下流传千古的诗句: 一旅南巡瘴海边,孤洲丛科系楼船。 从容卷土天难定,急难防元地屡迁。 丹凤未传杆在所,黄龙虚把改初年。 当时血战潮痕在,长使英雄泪四然。 如今,这座残破的宋皇城遗址已修葺一新,成了供后人参观旅游之地。” 的确,现在硇洲岛发展建设很快,围绕着硭岭,修建了一座公园,添置了不少娱乐设施,小孩玩的脚踏船、空中飞椅等等应有尽有,是节假日家长带着孩子们来休闲玩耍的好地方。公园建成开放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正如陆超所说,十几年前这里还是荒郊,如今这座“镇级城市”的发展非常迅速。 陆超和唐成坐在山顶上,望着脚下的娱乐公园,只听老头叹了一口气说:“小娃儿,你可知道这片公园的地下,是什么所在?” 唐成扫视了一眼周围:“我们立足的灯塔,重修过多次,以前也来过岛上,却没有注意,现在经您老提示,我想最早这里应该是佛塔,周围有佛寺,而且塔下地宫应该还在。”停了一会继续说: “但这片公园是刚修的,新浮人气和新建物性掩盖,短时间弟子还无法清晰的感应。” 陆超意味深长地说:“要是以搜神之法去完全感应清楚,这么大、这么深的地方,今天累死你也不行。”然后带着深邃的目光看了看唐成: “我告诉你吧,这座公园表面上看见的是宋皇古城遗址,而地下是一片南越国大墓,在这里只要肯挖,到了一定的深度,坑宽一点,定能碰到两千多年前的南越贵族墓。” 湛江处于雷州半岛,连接广东、广西、越南的重要之地,越过这个地点再往南,就是海南岛了,两千二百年前是南越国的中心位置。 硭岭虽然是硇洲海岛的一个山头,但和成都武担山有类似之处,古语‘生居成都死葬武担’,而南越国封地在雷州的贵族一系,生居湛江一带,死后世代葬于茫洲岛。硭岭自然不能与武担山的规模相比,做为南越贵族世代安葬之地的持续时间,南越国被汉武帝收服之后也就断了,而武担山却成了国家级的文物保护场所。 但是硭州南越国墓葬群密度相当大,埋藏的年代和地点都很集中,陆超说这座公园下面是一片古墓并不夸张。唐成点头说:“听我姐夫说过,硭州这几年接连发现南越国贵族墓,都是在某片地方附近的工地,看来说的就是这个公园。” 陆超瞟了他一眼:“你姐夫,他是做什么的?” 唐成很不好意思的回答:“他是四川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副所长,主管野外发掘和文物抢救保护。” “哦?我明白了。”陆超突然笑了:“难怪你娃儿一天到晚优哉游哉,一点都不着急去找阴界土,等着你姐夫的消息吧?还真会省事!” 唐成低头说:“弟子一点投机取巧的小心思,一句话就让您老人家给看穿了。” 陆超瞟了他一眼:“会取巧并不是坏事,但也要会下功夫才行。唉,我本想带你来感受一下,可能有阴界土埋藏的地方,其地气感应是怎样的,现在全被搅乱了。” 见老头还揪着这个话题直叹气,唐成指指远处的硇洲淡水镇劝解说:“你看看城市的发展,时代毕竟不同了,唐与汉不同,今与古不同。 修这么一座公园,也算阻止了周围房地产开发的蚕食,市民也有个休闲的去处,并不是坏事。要不然,这个仅仅只有五十六平方公里的硇洲岛恐怕就被楼群和水泥地面覆盖了。” 陆超还是觉得心情不爽,嘟囔着说:“公园可以有很多种,也不能把这里修成这个样子啊?你想想,要是在成都武侯祠公园架个海盗船,那感觉不是很别扭吗?这下面是成片的南越大墓,保存都很完好,地气感应苍凉悠远,应该是适于行游阐发幽思之地,这古佛塔便是呼应地气之灵枢,当时设计的人是懂行的。”说到最后已经带着怒气了: “难道今天设计公园的时候,就没请一个明白人来看看地理气场吗?” 唐成陪着笑脸劝说:“有些传承,偶有扰断也是很正常的,需要时间慢慢去恢复。能够修这么一座公园当然是好事了,至于人文的进步得有一个过程,各地方的人们渐渐会越来越多的意识到,市民休闲不仅仅就是个游乐场所,它会有多种风格的选择,与地气相合滋养今人的神思才能相得益彰,至于地气嘛,很多人就不认同了。您老人家就不要再感慨了。” 陆超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又瞪眼训斥徒弟:“我这么大年纪了,发两句牢搔,说说心里的不快不行啊?” 第255章 传授心盘术 唐成看见师父有点生气了,赶忙连哄带劝还有赞扬:“行,当然行!但您老人家的年纪看上去一点都不大,生龙活虎,恐怕好多年轻人都赶不上,刚才这一路飞遁,您显然未尽全力,我差点都追不上了。” 陆超撇着嘴摆手说:“别净拣好听的说,谈正经的吧。有得必有失,现在我们在这座岛上地气中枢位置,感悟心盘是更合适的。”然后一本正经地说: “想当年我和凤凰谷庹家上代门主,就曾在这个海岛上问论心盘,真没想到,下一代门主庹源泰死在我手里,转眼百年看起来好像世事无常,却有阴阳消长生煞相化运转,沉淀于地气之中,这便是心盘术的根本心法。” 陆超的神色严肃起来,不再是那没大没小的怪老头脾气,开始向徒弟讲授心盘: “所谓运转心盘,并不是用神识去运转地气,那是谁都没有这个能力的。恰恰相反,而是在随着地气的感应去运转神识,这是一种自我体验,也可以说是恍惚中的灵光一现。” “喔,难怪在我还没有掌握灵觉之前,在朦胧之中就曾经几次摸到了心盘术的一丝门径,却又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唐成好像有了一些感悟。 “就好像这座灯塔,最早的古佛塔早已不在,但它不等于真正的‘消失’了,那些断瓦残砖散落于荒烟蔓草间,埋藏在历史沉积的记忆中,环境中还留存其物性和气息,神识到精微处可以感应。”陆超继续解释: “而如今这座现代灯塔,表面又经过了二十一世纪的修葺,自然带有层次分明的环境信息和属性。 这种信息在动静之间,就好像一条奇异的河流,其运转方式和人们平常所理解的运动流转不同,而是空间和时间的共鸣,在环境气场中的表达。那是神识无法触动的,但可以去感应,并且在一种空灵和清晰的境界中随之运转。 这种境界当然不仅仅是玄之又玄的描述,而是在秘法中有实证的体验,就是‘神与气相合’,炼境到一定程度,就能化神识为神念。那条件就是必须要在突破‘神气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之后才能掌握,否则,是没有办法去谈随地气运转神识的。” 唐成当初也曾勉强发动似是而非的心盘,但总是感到难受欲呕,假如不是从小习练内家功夫,身强体壮神气充足,换个普通人一定会当场抽搐晕厥。要是没有得到师承指点,而自行摸索误打误撞,就算是唐成这种体格精力,也是非常伤身的。秘术自有它的忌讳不能随便乱来,否则,最容易出这种问题,甚至元神受损而伤身殒命。 唐成认真地听着,不敢回话。 “只有在完全掌控‘炼境’秘法之后,才可以修习‘心盘’,心盘既是一种秘术,同时也是达到更进一步‘化神识为神念’境界的一种修炼方式。”陆超进一步强调说。 陆超讲授完修习心盘术之后,又吩咐唐成:“以你现在的功力,不能勉强发动心盘,到了火候以后,知其所以,自然就能运转了,为师今日所授用意到此为止。”停了停又说: “你今晚就在这里炼境,切记不要运转心盘,而是展开神识去感应精微,却不要所触,只是体会空灵之境。你这个小娃儿,定力还算可以,但做事太溜滑难免影响心性,必须先掌握极静如凝,等功夫到家了,才可静极而动。” 这天晚上,唐成在师父陆超的指点下,定坐硇洲灯塔下。他没有修炼任何的秘术心法,只是体会纯粹的空灵定境,师父就坐在他的旁边。 神识蔓延到所能达到的最大范围,然后与地气物性融为一体,自然有所感应却毫不刻意主动去感应。 这座古塔历代倾颓、荒废与重建、修葺,在四周海风、海水的声浪环境中弥漫存留的气息,好像也融入到他的神识之中了,如自身的记忆在无声无意中相忘。 唐成面海坐在半空,摈弃所有杂念,神识弥漫到塔下的马鞍山,周围的植被、海风、海浪以及人们活动留下的生气之间,透露着悠远苍凉的古意,从地底深处神识没有到达的地方传来,微弱而清晰,还有凝厚。而浓郁的阴气被岛上这座灵枢之塔所镇,安然沉睡于天地灵机之间。 难道这就是可能存在阴界土的地气属性吗?这时的唐成根本没有去思考,只是在用心体验。 天色微明的时候,东方海平面有了淡淡的亮色,不远处有海风吹动松树叶的呜呜之声,唐成睁开眼长出了一口气,坐在塔下另一端的陆超站起身来笑着问他:“小娃儿,感觉如何?” 唐成起身拜谢:“这里的地气灵枢可滋养人的形神,弟子今日才体会到其中奥妙,多谢师父指点迷津!” 前两天身体和精力消耗太大,唐成原先估计须要调养十天半月才能完全恢复。没想到今夜并没有习练内养心法,而是在师父的指点下释放神识和地气一体炼境,短短几个小时竟然神气充足,心神愉悦,这分明就是直接借助地气灵枢的功力,真是太神奇了。 陆超非常满意,又恢复了老顽童的脾性,玩笑着和徒弟说:“不仅可以滋养形神,还可以美容养颜呢!要不我老人家一百多岁了,还能这么年轻吗?” 唐成附和着说:“对对对,您老人家的精气神,哪里像个九零后,简直就是零零后了。” 陆超从塔下那边绕到近前,伸手敲在徒弟脑门上说:“臭小子,啥意思,有你这么胡说八道的吗?” 唐成缩了缩脖子辩解说:“我没胡说哟,您老不就是一**零后生人吗?这就是九零后,可是您的精气神,您的举止却是零零后年轻人的心智。” 这一回陆超没绷住,被徒弟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惊飞了几只晨曦中的鸟儿。唐成提醒说:“师父,时间不早了,待会儿说不定就有早起晨练的人,听见塔下有人笑会被吓着的,我们还是下去吧。” 陆超没有着急走,而是背起双手,站在那里侧身眯眼问他:“徒儿啊,方才定坐时,神识与地气相融,你就没有发现有什么动静吗?” 唐成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脚下的山丘:“有几只地老鼠在打洞,正想趁天还没亮,下去抓两只玩玩,您老人家要不要玩耗子呀。” 陆超抻了抻胳膊,懒懒地说:“我这老胳膊老腿也该活动活动了,走,一起下去,今天师父亲手抓耗子玩。” 第256章 说故事 唐成听了师父的话懒懒地说:“杀鸡焉用宰牛刀,这么点小事,有弟子在,哪能让您老人家动手,我保证把下面的老鼠捉干净。” 陆超捻了捻下巴,笑着说:“我的刀好久没动过了,抓三只耗子玩玩吧,你娃儿不要乱动,好好跟着学学。” 这一老一小不着边际的对话让外人听起来很糊涂的,这地下根本就没有什么老鼠,就是有几只地老鼠,也不可能搅动起那么大的动静,更不可能引起这师徒二人的注意。其实这时候正有人在盗墓,他们把盗墓的毛贼说成地老鼠了。 很难想像,这里不是荒郊野外而是硭岭公园,是整个硇洲岛上唯一的娱乐场地,每天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什么样的盗墓贼胆子这么大,竟敢盗到这里来了。 这公园里的娱乐设施也不多,主要的还是以绿地和植被为主,尤其是硭岭山包,有专门的绿化,当地政府要打造绿色海岛,吸引外部人员观光旅游,所以,那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在这个海岛上就体现出来了。 绿化不仅仅是种树,还包括平整土地,挖坑施肥,灌溉育株等等工作。这公园是新建的,绿化工程还没有全部完成,山脚左侧靠近公园围墙的位置,在一株大榕树旁有一座工人住的小屋,应该是施工保留下来的。 盗洞的入口就在这间小屋里,在外面根本看不见任何痕迹。 唐成夜间在塔下定坐,神识和地气相融,自然感应到了底下的动静。他发觉小屋里有个地洞,那洞已经很深了,有三个人在洞里面不停地劳作,还有人在向外运土。 在公园这个地方偷偷摸摸干这种事情,绝对不是绿化工程,在这个和平年代,更不需要打地道战,那用意就很明显了。 现如今这种活动也真是太倡獗了,在大庭广众,在这么多游人的眼皮子底下盗墓!从他们的手段来看,倒是很符合江湖上“灯下黑”的要义,每天走过路过的人那么多,但谁都不可能想到发生盗墓这样的事情。 师徒二人从灯塔往下,唐成耐不住,就要朝山脚下的小屋冲去,师父陆超却叫住了他: “别着急,天还没完全亮呢,还有一段黎明前的黑暗。”然后拍了他的脑袋一下: “你仔细观察一下,在这里是否能查觉到他们。” 唐成停下脚步,展开神识试了试,很惭愧的回答:“太远了,他们又在地下,除了洞口运土的那个人,仅凭神识搜索感应,我察觉不到另外两人的行迹。” 陆超又问他:“那你刚才在塔下比这里更远是怎么查觉到的呢?” 唐成想了想说:“那是在定坐,处在忘我的空灵定境之中,神识和地气交融,自然而然很明晰,就感应到了。” 陆超认真地说:“那你现在再试试看!” 这老头也是太健忘了,空灵坐忘之境,讲究的是气不动而神定,心不动而意定,现在是站着行走的状态,并不是定坐,怎么可能达到那种状况?而且离开灯塔之后,失去了居高临下的地势,离开了地气灵枢位置,神识不可能延伸感应那么远,唐成确实办不到。 陆超笑了笑:“行走坐卧之间皆有空灵之境,这才是行走山川的炼境功夫,关键是你自己能不能达到这种境界,知道自己火候差在哪里了吧?”然后用教导的口吻说: “同一种境界,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印证,所谓‘神气凝炼,移转灵枢’,也可以这样来衡量。” 老头子说的道理唐成完全明白,但他确实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也清楚自己所缺少的在哪里,于是,不再勉强,边走边说:“师父,现在就去抓地老鼠吗?” 陆超再次摇了摇头,笑着说:“怎么,憋得发慌了?让他们再挖一会,我们散散步、聊会天,该出手时我自会出手,要有定力。”说完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山下走。 师徒两人在硭岭脚下的树林中不紧不慢地散步。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那间小屋附近,他们都施展轻身步法,不去惊动里面的人。老头子陆超兴致很好,这时候给唐成讲了个故事: 陆超十七八岁就是地理堪舆师了,阴宅、阳宅都看过,倒不是凭这个混饭吃,而是师父要他用这个身份行走江湖,历练的也不仅是秘法,而是体会普通风门中人的市井百态。 那是北洋时期,年轻的陆超给川东一个姓杨的军阀人家点穴选阴宅,大军阀是为父母合葬修的大墓,军阀的父亲曾做过前清的巡抚,自称是杨家将后裔,后来又响应辛亥**起事。世代官宦人家,选的当然是地气宝地,陪葬也相当的丰富。 杨姓军阀不想要太多人知道底细,给了陆超很多打赏,所以,墓穴的设计,指挥工匠依法营造的任务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地方人烟密集,离军阀家祖坟地不远,还有另外一片公众坟山,陆超在这边修墓,百步之外还有人在修祭祀的祠堂。陆超特意打听得知,附近有个蔡家村,村子里有几户姓闻的,是几代居住在此的小姓,人丁不旺,先人都葬在这个大坟山,祖上有些旁支的坟茔找不着了。 前不久,从南方来了几个年轻人,自称姓闻祖居在此,参加**党造反成功做了官,特来认祖归宗,自愿捐钱修一个祭祖祠堂。闻姓人家当然高兴,这几个人就凑钱买了块地修了一个小祠堂,荒山脚下一小块地皮也花不了几个钱,主要开销就是建筑和人工费用。 故事说到这里,陆超突然住口不说了,笑着看了看徒弟。唐成快速反应过来了,接过话侃侃而谈: “那几个人根本就不姓闻,就是来盗墓的,花点小钱修个祠堂,在香案底下打地洞,横挖过去掏军阀家的祖坟。您老这边点中的墓穴一下葬,恐怕就被那边盗去了。” 陆超拍了他一巴掌,又往自己脸上贴了一层金:“不愧是我老人家的徒儿,还没点头就明白了。这就是江湖中‘灯下黑’的手法,居然玩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可能是欺负我年轻没工夫。” 唐成紧追着说:“那几个人后来怎样了?” 陆超淡淡地说:“还能怎样,让军阀给毙了。”然后又以说教夹带不肖的语气说:“从古至民国,盗掘人家祖坟的行为都是死罪。求财不要命的人多,但那么肆无忌惮的就少见了,还自以为手段高超,不被枪毙才怪!” 第257章 师传 唐成自作聪明地说:“有些人并不是真的胆大,只是求财心切以至于忘乎所以不顾一切,才铤而走险。您看看今天这伙人,自以为能瞒天过海,都把盗洞挖到公园里来了。” 自古盗墓贼挖洞,最难处理的就是两点,一是怎么掩藏洞口,二是怎么处理浮土。高明的盗墓贼打一个十几米的深洞,能让地表看不见浮土,这手段让外行人觉得神乎其神,其实也并不太复杂,最简单的就是两招,一是洒土,而是垫土。 所谓的洒土就是把土洒在附近的沟渠或水流里,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所谓垫土就是把土垫到地表植被下面,先把附近的植被铲起来,然后把浮土一堆,再把植被重新放上去,洒上一片枯草树叶。 这要是在野外,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地表特征的起伏变化,所以外行人根本就看不见从盗洞挖出来的浮土。 到了近代,随着科技手段的进步,诞生了更简便的方法,比如老石他们带着唐成去盗墓,就用炸药直接炸出一个人可以钻进去的深洞来,处理的土方量就要小得多了。 不过这种办法只能在郊外用,要是人多的地方很可能被察觉,除非附近在挖地铁或者开隧道也要放炮能做掩护。 这里的洞口有现成的屋子做掩护,行动起来就容易多了,也不必抢时间在一夜之间把事情做完,浮土处理起来很简单,随意撒在屋子周围的绿化带,树坑边的堆土很多,路过的人根本就不会起疑心。 但是陆超和唐成这种人以神识扫过,就发现这屋子周围的阴气太重而且缺乏生气,有一种沉睡很久刚刚被唤醒的感觉。 “土”,本身也可以成为一种出土文物,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也不容易被发现罢了。 陆超指了指周围的树坑说:“这种土,没办法种树,填在树坑里树苗很难存活,只是当时看不出来。”说到一半又问唐成: “我考考你的神识,到底离多近,才能察觉到地下的人?” 唐成展开神识尽量向地下蔓延,这样一来就比在空间搜索的范围小多了。他越走越近,一直走到那栋屋子的墙根下,才在地气扰动之间感应到下面有人气活动。 这个盗洞成斜坡状倾斜向下打了有近四十米长、十几米深,显然不是一两天的功夫能挖好的,而且修的比较宽,看来是想打持久战了,不是干一票就走的样子。 陆超问他:“摸着了吗?”唐成点了点头,老头伸手说:“先把罗盘给我,等会儿有好戏看了,你注意一点。” 唐成这一次化名程维汉去海宏工业园堪舆地理,当然随身带着罗盘,他从背包里掏出罗盘递给陆超。 唐成以神识感应地气,隔着地层也仅仅只能查觉到地下一米多深的物性变化,但是屋子里被人掏了个洞,站在墙根下神识可以直接延伸感应到整个盗洞里的情况。 在盗洞的最前端,有一个人正在往下挖,另一个人负责运土,透着薄薄的土层,唐成的神识却没办法延伸下去,除了浓郁的阴气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物性的波动,好像被一层无形的不透明的隔膜阻挡,哪怕最微弱的地气波动都传不出来。但是,他明明感应到那一头还有一个更大的空间,这一层隔膜隔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唐成正在诧异间,盗墓贼挥起锄头重重地挖下去,一下子就打穿了那个未知的世界。 这种用锄头盗墓的手段,一看就是不专业的,就是一伙临时客串的蟊贼,看来他是用锄头用习惯了。 那神秘的界线之后没有任何新鲜事物,就是地下的填土层和积郁的浓厚阴气,这种阴气精纯凝炼好像已沉睡了千年。 这就是所谓的感应,神有所感形有所应。 唐成的身体明明还在地表面,却不由自主地感应到了一片阴寒,延伸的神识仿佛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所以陆超刚才会问他:“摸到了吗?” 就在这时候,唐成突然感应到身边强烈的地气在运转。原来那是师父陆超有了动作,他在运转心盘,好像又不仅仅是运转心盘。 心盘术的原理是在地气中运转神识,却并不触动地气,而陆超这时候的动作不仅在触动,而且明显的在操控。 老头子在运转心盘的同时,又在施展移转灵枢之法。唐成恍然间差点以为时光在倒流,不是他真的看见了过去,而是神识被卷入到一个未知的隧道中,各个年代留下的气息飞快的呈现印入感知,就像特技镜头一样,产生种种错觉。 在陆超的神识所及范围内,各种煞气四溢,不断向那三个人缠绕。唐成明明感应到了隐藏在过去的追煞,运转在今天的劫煞,将要到来的迎煞,这三种煞气无时无刻不随着时间和空间在运转,他知道,只有运转心盘才能够感应到这种玄妙。难道煞气还有种类?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陆超的攻击不是一时一刻的,而是好像打开了一扇恐怖的门,使对方无时无刻总能感受到环境中的煞气缠绕侵袭。这既是炼器也是炼境,但归根到底是在炼人,以人为灵枢引煞,以秘法留下奇异的灵引在一段时间内不会散去。 唐成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在心里说,难道这就是所谓转煞缠神吗?真是太厉害了! 陆超现在对付的只是三个小蟊贼,并没有真正动用转煞缠神术,只是那么意思意思比划了一下,随即收了秘法,一切又恢复正常。然后转身问唐成: “徒儿啊,看见了吗?弄明白了吗?” 唐成惊恐地点头说:“弟子明白了,当真太阴损了,伤人形神于不知不觉,还不如一刀杀了。”停了一会又说: “这种秘术发动起来太难,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反缠自己的身体,要是没有深仇大恨不死不休,这种法术还真没有必要。” 陆超感慨地说:“谁说不是呢!以你今日的功底,先练境有成,才能运转心盘,心盘运转无碍,才谈得上化神识为神念,只有掌握了神念,才可以施展转煞缠神之法。”然后又继续说: “我今天只是略做演示,让你明白其中关窍,待你掌握神念之后,自然会知道怎么去运用这种秘术,但切记不可妄动,这东西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 唐成拱手行礼说:“弟子谨记师父教诲!”紧接着又问: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陆超有些神秘的回答:“接下来就等着吧,看多长时间后会闹鬼。” 第258章 三只地老鼠 闹鬼?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唐成在心里问自己,他还没有见到过真正的鬼是什么样子,那就等吧。这么好玩的把戏当然不能错过。 那三个蟊贼一人在最下面挥锄头,一人在洞中来回运土,洞口外还有一人将土卸到屋子里暂时堆放,看起来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陆超施法、收法也就是几秒钟功夫,三个人没有任何反应,该干啥还在干啥。 过了一小会儿,渐渐的就觉得不对劲了。 地洞里用来照明的电灯泡突然变暗了,好像蒙着一层薄雾,还在不断地向外散发冷气,两个肩膀和脖颈寒飕飕的,明明只是一条小小的地洞,突然间变得四面空旷,好像成了一大片平地,周围有无数各种各样的眼睛在看着。 他们看见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些穿着古装的人在这里填土掩住墓穴,现在又好像有很多看不清面目的人在填看不见的土,要将自己掩埋在这深深的地下。 这当然就是一种幻觉,但他们身体的反应却是真实的,一阵阵阴寒发虚,好像快要窒息。 最前面那个拿锄头挖地的蟊贼,本来就不是专业的盗墓贼,胆子比较小,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一锄头下去劲力没掌握好,锄头把打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然后惊叫一声: “有鬼啊!”转身就跑。 其实这个盗洞是很宽大的,至少比起那些野外盗洞要大,但也不能这样子撒开腿就跑。他刚一直起身子,后脑门就撞在了一个木架上,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挣扎中摔了个嘴啃泥,把嘴角磕破了皮流出血来,却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的往外面冲。 盗洞中间负责运土的那个蟊贼听见喊声,好像这一筐一筐的土中埋藏着就要爆炸的炸药,十分恐怖,他一撒手丢下土筐,战战兢兢往外跑,也是连滚带爬,那样子更狼狈。 在洞口负责倒土的蟊贼这时候更加慌张,他看着屋子里那个经常出入的洞口,现在竟然变成了古书上看见的“吞口”那样张大的巨口,就好像要从地上扑起来将他吞进去。他胆战心惊大喊“有鬼啊!” 再加上身后另外两人喊声的余音一个接一个,真的就像鬼哭魔号。 唐成听见了声音,紧接着那扇小屋的门就被撞开了,跌跌撞撞的接连跑出来三个人,第一个人肩膀上的衣服不知被什么东西勾破了,裤裆早被尿湿了,第二个人的两只鞋子跑掉了打着光脚板,一只手紧紧护住左眼,第三个人的额头、嘴角还在流血。 但是,这三人都没有来得及跑出去,刚一冲出来就被站在门边的陆超打晕了,接连栽倒在地,就像三个刚从地里拔出来带着泥的大萝卜。 陆超直接用脚一挑,接连将这三个人从地下勾起来又扔回到屋子中间,他们的嘴吧唧吧唧说不出任何话来,就跟快要死的鱼一样。 陆超冲徒弟招了招手说:“快进来,关上门说话,不要惊扰别人。” 唐成跟着师父走进屋子里。这所房子不大,只有前后两间,外间有桌椅,简单沙发,墙角堆放着锄头、铁镐、铁锹、竹筐、笤帚等工具,里间有两张床、一个旧衣柜,很明显,这里就是绿化工人的工作间兼宿舍。 这时候,外间的地上躺着还在昏迷中打着寒战说不出话的三个家伙,里间靠内侧墙角的一张床却被搬开了。地面有一个约一米长、六十公分宽的洞,大约呈四十五度角倾斜向下延伸,修的挺仔细,竟然还有简单的台阶方便上下行走。 旁边放着一块约五公分厚的水泥板,恰好能将洞口整齐的掩住。 他们平日里将洞口盖上,把床挪回原位,再放上一些杂物,任何人都不会看出破绽来。 这里住了两个人,外间却躺着三个贼,唐成又出去检查了三个人的手。有两人应该经常使用镐头与铁锹,留下了厚厚的老茧,而另一个人,手心和大拇指肚都被熏黄了,看来平时抽烟的习惯姿势很特别,有点像老石那伙人的习惯。 “师父,这两个人应该就是住在这里的绿化工人,这一个人可能是盗墓的老手,我推断是他买通了另外两个工人,说服他们一起动手。”唐成禀报着说。 陆超以教导的口气说:“这种事通常都有内行参与,也不用花钱买通,只要告诉另外两人有什么好处就行了,贪念心起就会跟着干的。这种活没有行家指点干不了,盗洞怎么挖才能不塌,什么地方有东西,得手后怎么销赃,一般人哪里懂?” 唐成好像明白了什么:“看这个架势,他们可不是只干一天两天,应该是打算搞持久地道战了,目前仅仅是开了个头,什么都没挖到。” 陆超怪怪地笑了:“是吗?那你就下去检查一下,隔空以神识感应并非万无一失,掌握秘法之人常有疏忽,有条件还是亲身去查验一遍比较好。” 唐成皱着眉头说:“三只地老鼠都逮住了,还用得着弟子再下去吗?” 陆超瘪瘪嘴,不屑地说:“怎么,你也怕鬼吗?”然后霸道地说: “我告诉你,就算这下面真的有鬼,为师命令你下去把它抓上来,你都要去!” 唐成苦着脸说:“师父在吓唬我吗?您刚才施法弄的下面煞气这么重,这三个人跑出来,地底煞气汇聚正跟着他们往外钻呢。”然后自己给自己壮胆说: “弟子有太阿在手,这区区煞气有什么了不起,就算下面有鬼,也要抓出来让师父玩玩。” 陆超啐了一口:“有鬼你自己慢慢玩,我才没兴趣呢!”说完瞟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 “啰里啰嗦,别光说不炼啊,再磨蹭一会儿,天都该亮了。” 唐成伸出手:“师父把罗盘还给我。” 陆超的语气好像是嘲笑:“怎么啦,听我这么一说,你心里就没底了?不是说有太阿防身嘛,既然已经掌握神识,还想拿罗盘探路,身为地气宗师传人胆子也太小了吧,传出去多丢人!” 唐成赔着笑脸狡黠地说:“小心并不是胆怯,我刚才以神识感应到这个洞尽头有些怪异,谨慎一点总是好事,身为地气宗师传人不能鲁莽,这没错吧?” 陆超将罗盘递给他:“小娃儿总是有理,还不快下去!” 唐成左手托着罗盘,右手持太阿,猫腰硬着头皮进了地洞,心里也在发毛。 本来没有什么好怕的,可是陆超施展了转煞缠神术,搅动了阴气,那洞内很瘆人的,老头又说了那样一番话,搞得他心里很没底。 第259章 奇针八法 世界上那些所谓胆大的人,只有三种情况:一是无知者无畏,冒冒失失就敢闯,就好像初生牛犊不怕虎;二是利欲熏心,忘乎所以铤而走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三是心中有数,会发生什么情况很清楚,胸有成竹,因此不惧怕。 但是,谁也不敢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切意外皆有可能,只是局限在某些场合而已。 以上这三种人,唐成都不是,至少这时候他的心里没底。 小伙子行事从来都不是肆无忌惮的,否则也不会那么溜滑,他不是怕事,只是不做无谓的冒险,不过,要是真遇到无计可施的时候也会迎刃而上,“胆大”和“勇敢”从来都是两个概念,只是值不值得而已。 进入洞内,四面汇聚的煞气和地底深处的阴气扑面而来,唐成反而将太阿收了起来,展开神识蔓延周围,只是感应却尽量不触动任何气息。 太阿在这种地方太“刺眼”了,弄不好真的把“鬼”吓出来了,如果目的是为了查探,还是不要扰动周围气息的好。 一般来说,掌握神识之后,完全可以不用罗盘查验地气,但是借助灵性特别强的老罗盘为灵引,感应可以更直接敏锐,范围也更大。这天罡太极罗盘不仅仅是用来辨明方位的,它也能够藏天隐地,是一种法器,连一代地气宗师陆超都喜欢用。 进入盗洞深处,与罗盘一体的神识感应有了反应,好像有被吞没埋藏的感觉,这是奇针八法中的“沉针”,接着罗盘天池中的磁针又往上挑,神识感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外推,变成了“浮针”。再往前走,磁针沉浮不定,是典型的“投针”。 这种细微的变化一般人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看来外公所说的奇针八法还是存在的。”唐成在心里暗自思忖:刚刚认识字的时候,外公就教他学习易经数术,那时候他才上小学一年级,外公也只是跟他说说而已,没有认真传授,大概到了十岁那年,外公就开始给他讲解罗盘知识,他首先学的就是奇针八法: 所谓奇针八法,是根据罗盘天池内指针的异常动作,古圣贤们推断出其所处气场可能发生的变化,归纳出八个奇特的现象,地理堪舆界称之为罗盘“八奇”。 第一种现象是搪针,罗盘天池内指针摆动不定,不归中线。判断为此地有怪石深潭,居住在这里会出酒色、巫师、孤寡、贫困之人。如果指针一直在巽巳丙的位置晃动,说明地面九尺之下有古板古器等物品; 第二种现象是兑针,针头上突,又称浮针,说明有阴气介入,但这是为善的阴气,要么是自家已故先人安睡之地,要么就是福神护法之地; 第三种现象是沉针,针头下沉,说明有阴气介入,这种阴气也不是凶恶的煞气,但多为冤死或非正常死亡者埋葬的地方,常常会使人感到不适,也是不宜居住的; 第四种现象是转针,指针不停转动,说明这里有凶恶的阴气介入,怨恨之气徘徊不停,居住在这里一定有伤害,甚至危及性命、发生意外灾厄; 第五种现象是投针,指针半浮半沉,或上浮不达顶,下沉不达底,说明地下有坟墓,居住在这里的人不得安宁,哀哭连连,而且多官司、口舌; 第六种现象是逆针,针归中线不顺,或针头斜飞,说明此地出忤逆不孝之人,家庭不睦,兄弟反目,人财两败; 第七种现象是侧针,针已静止,不归中线,说明这样的地方也是地理气场大格局,但只能是神坛、寺庙、道观用地,平常人住家是万万不能的; 第八种现象是正针,指针无异样,不偏不斜正好处在中心位置,说明这是最正常的地理格局,适合人们居住。 前面七种情况是堪舆师选择阴阳之地时首先需要回避的,通常只选用最后的“正针”。 虽然现在科学进步了,不再重视这种古老的堪舆方法,但从人类居住环境学角度来说,上面提到古人的说法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罗盘磁针异常说明当地的磁场一定是异常或不稳定的,可能有对人不利的因素存在。比如说,如果端着罗盘到高压线、变电站、发电站、发射塔这样有明显的电磁感应场所走一圈,就可以发现磁针的种种异动。 不可否认,在这样的地方附近居住或工作确实是不适合的,这也是很容易理解的,而靠近火葬场、古墓地、古战场,以及垃圾填埋场附近没有明显电磁场感应的地方罗盘的磁针也会有异动,这种现象就不是很好理解了,于是,人们就觉得不可思议,容易神秘化。 随着现代城市化越来越高,居住在城市里的人们不可能自己找地建造房子,都是购买现存的商品房居住,但是,在购买房子的时候不妨也请堪舆师去看一看,论证一下房子气场的优劣也未尝不可。 如果发现罗盘磁针有异常情况,最好还是要查明原因,仔细分析导致异动的原因能否消除影响,如果查不到原因,也就没有解决的方案了,那还是不要只图价格低廉就去购买,毕竟居住的房屋不是买一件衣服那么简单的事情。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常识,未必就是要求人们必须按照传统方法去堪舆房子,也不是一味宣传堪舆的重要。 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家里也可以准备一个罗盘。如果发现某段时间磁针出现种种异动,也需要找专业的人士查明原因。比如,家中摆放了大件金属物体、家用电器靠得太近或者摆放了大件的能量石等等,这些物件都有可能产生强大的磁场,影响到家人的气场,导致事业、财运、健康出现不适症状,一旦发现器物磁场影响到人的气场就应该找到相对应的物件去平衡它们之间的磁场感应,使之达到调和。 如果是因为原因不明而异动频繁,那么,最好还是回避,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不明的事情改变了居住环境气场,曾经就有人从堪舆罗盘的异动预测到了地震的发生。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小小的一面罗盘就包含了天地之间的阴阳气场,也就是具有了藏天隐地的奇异功能,这也是外公一再强调的理论,要是用科学原理的方法还真无法解读。 其实,人体对环境磁场的感应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有的人或同一个人在某一个时间段感觉很灵敏,而另外一些人或在另一个时间段又感觉很迟钝。 第260章 阴界土和琉璃珠 所谓敏感是指人的生理以及精神状态无时无刻不在受其影响,这种影响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积累到一定程度会导致明显的反应,产生不同的后果,比如失眠、易怒、暴躁、欢喜、悲伤等等。 所谓迟钝是指人们在直观上感觉不到这种磁场的变化,甚至产生了严重后果也想不到是因为这个磁场因素导致的原因,这样的现象在生活中是普遍存在的。 当然,这些道理唐成是明白的,作为地理堪舆江湖术八大门册门的传人,很早就听外公和二舅公讲述过这些道理,后来又得到了忘年交赵瑛老先生更进一步的详细讲解,就更理解了其中的奥妙。 但是,传统堪舆学中参杂的乱力、乱象、神怪之说,唐成从来都没有当真。无论是外公和二舅公当作堪舆秘诀八门要义煞有其事的讲解,还是川大教授赵瑛老先生当作哲学、考古学、古建筑设计学背景知识所做的介绍,唐成都只是当作故事来听,完全没有认真过,也就谈不上信与不信了。 但是在今天晚上,唐成心里却没有了底气。也难怪,就是换作其他的任何人身处这种环境也都会胡思乱想的。这时候,罗盘中磁针颤动的状态,既像奇针八法中的“搪针”又像“投针”,这种现象表明:“这地方下面有墓葬,而且会发生凶险之事。”要是罗盘会说话,一定会这样告诉他。 人的手托着罗盘往前走,磁针本身就会颤动,很难分辨磁针表现的是什么针法,除非是相当有经验的内行。而保存完好,灵性越足的老盘子,对自身震颤之外的感应就会越灵敏。 唐成根本没有低头去看磁针,神识一体感应自然就清楚了,就像自己身体某个部位的反应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盗洞下到十几米深处,坡度变缓一直向前延伸,坑道里拉着电线点着节能灯管,这时候,唐成把罗盘也收了起来,因为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神识的感应很清楚,已经用不上罗盘了。 这时候,唐成隐隐觉得,师父在故意吓唬他,不是试探他的胆量,而是考验他的定力,能不能做到心境空灵不为各种因素扰动。 在这里,他的感觉很类似丰都鬼城东汉地宫的地下走廊。唐成笑了,因为他已经走到盗洞的尽头,知道老头要他下来寻找什么了。 这个坑道与其说是普通的盗洞还不如说是地道。 像唐成这个一米八个头的人都可以直立行走,看来那伙盗墓贼不仅仅想做一票买卖,而是打算以此为秘密基础,向各个方向延伸,尽量盗掘更多的古墓,收获更多的物件。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太贪心了! 通常盗墓贼都讲究快进快出,得手就走,然后找生气和阳气足的地方休养,没有人会在地下安营扎寨的,这和胆子大小没有关系,地底下又有古墓相伴确实不是活人呆的环境。 长期在地下偷偷摸摸干这种活,又不敢见光让人知道,久而久之,不用陆超施展转煞缠身术,他们自己的精神和身体肯定会出问题。比如,最轻的如风湿、类风湿、精神异常的毛病,更严重的可能会导致肝胆病变和心血管系统等问题。 唐成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蹲下身子,看见盗洞尽头落下的那把锄头,已经定好了位置,想笔直往下挖,以揭顶的方式盗掘下面的古墓。 唐成在地面就曾以神识感应到,盗墓贼一锄头挖穿了一个神秘的未知世界,现在在现场更看清楚了,原来是地下的青膏泥层被挖开了,他第一次亲眼看见了阴界土。 原来,阴界土并不是“土”,就是千年前用来封存阴气的青膏泥层内表面凝炼的一层地气界限,将阴阳相隔。 被挖穿之后,神识中感应到地底沉睡多年的远古气息,好像有灵动的阴气透出。 唐成拔出太阿古剑,小心地起了一整块土层,托在手中仔细研究。 这东西就是依附在土层上黑色的一层薄膜,没有厚度,就像轻轻的一层蚕丝,或者像蝉羽尖端那样薄。 唐成用剑轻轻一刮,薄膜上带出了青膏泥。天啊,这么轻巧的手法也不行,怎么收集呀? 假如连着一层土带走,那就是阴土,而不是师父所说的阴界土,纯正的阴气反而被混杂耗散了,随着环境的变化,也不能长期保留。 这可怎么办呀?师父他老人家这是在考自己的手段啊! 想到这里,唐成放下土,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幽森的地道。 先解决另一件棘手事情再说吧。 神识中唐成感应的很清晰,暗中彷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看着他,这不是错觉,就是一种存在。他定住心神之后,感应仍然很直接,那就是真的有问题,难道是古人在墓室门口安装的机关?他不得不小心应对了。 唐成向后退了几步,小心地靠在洞壁上,展开神识,透过洞壁左侧的土层,他察觉到大约三十公分深的地方有特别的物性凝聚在一个小小的范围内。他挥剑刺入洞壁划了一圈,掏出一个小洞,伸手从土层中拔出一块完整的青砖,露出一个大大的黑洞,然后大着胆子将手伸进去,在神识感应物性搅动的位置摸出一样东西。 这是一枚乒乓球大小的圆珠,竟然有青花瓷的色泽和纹饰,但是,唐成知道这里的土层至少也是两千年前的堆积,不可能出土青花瓷,但这东西又明显不是玉器。 他放在灯光下仔细观看,它的质地是半透明,表面青色的纹饰像流动的线条渗入到瓷白色内部。 这是一枚琉璃珠,唐成在古籍上看见过这类物品的介绍,但实物还是第一次见到。 它的纹饰是前秦时期南越国一带“青蛙眼”的风格,色泽鲜亮,就像刚刚烧成,两千年前就有这样高超的琉璃工艺,不得不令人佩服,要不是亲眼见到简直不敢相信。 这个珠子中间是空的,但又没有一丝破口,密封得很严实,应该是现代吹制那样的工艺手段制作的,两端顶部有小孔可以穿珠配饰,这两个小孔又没有与中空位置联通,这种工艺水平就是现代也是很先进的。 这枚青娃眼琉璃珠保存的非常完好,就像冬眠中刚刚睁开的青蛙眼睛,好奇有惊恐地看着两千多年后的唐成。 琉璃珠出土后,不会像木器或纺织品那样快速的腐蚀分解,和陶瓷、玉器类似,也有回火还阳的过程,但色泽会渐渐变得暗淡,质地也会变得浑浊,虽然很缓慢却不可逆,器物要是有灵性的话,也会渐渐散失。 第261章 琉璃珠与太阿 唐成看着这枚琉璃珠,苦笑着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你吓了我一跳,幸亏是落到了我手里,要想重见天日又能灵性不失,的确需要费一番功夫,像对待太阿一样去历练修养。” 他站在原地,左手托珠右手挥短剑,口念小雷音咒。顿时,一阵阴风煞意弥漫飘散,盗洞中出现了一个人。 难道真的见鬼了!要是换着别人可能就尿裤子了,但唐成并没有吓着,因为这个“鬼”他很熟悉,身形妙曼体态窈窕,身披如一层剑光的长裙,xing感中散发着媚惑的气息,正是心像所见的太阿,原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更不是阴风飒飒的鬼,只是唐成的一个心相。 这枚琉璃珠的灵性果然很特别,以它为灵引运转神识,可以激发太阿的心像所见。 这种说法有点玄,一般的人也不可能理解。就像民间老百姓说的,普通人佩戴这枚珠子容易“见鬼”,心里疑神疑鬼时说不定就真的看见鬼了,这种现象就叫做开阴眼,也叫鬼上身。地下出土的古物,有时候很邪门,不能随便配饰,这是老一辈人都知道的。 唐成小时候也听外公外婆多次说起过,所以,他那个时候是不会碰这些古物的,现在当然不一样了,他已经可以与前人古物对话了。 太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真实,简直就是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一个人,只是感应中缺乏灵动人气,但她的一双眸子里竟然也有了好奇。 “怎么,你也喜欢?”唐成将琉璃珠递了过去,很大度地说:“那就送给你好了。” 太阿低下头,竟然露出了一丝略带羞涩的笑意,伸手将琉璃珠接了过去。这是唐成第一次看见她笑,也是第一次除了练剑之外主动的人性化交流。 古剑太阿本身自然是不会笑也不会动的,所有这一切都是唐成在养剑时赋予“她”的灵性,在心境中奇异的呈现,也是习得“炼境”心法之后的新感受。 以前的唐成也这样大胆地做过,尤其是在寂寞养剑之时,但是,只要一动念就会出现魔境幻像,甚至是凶相毕露的厮杀者,只有将自己的心境炼化空灵之后,才能真正与太阿的灵性做直观的交流。 昨夜师父的指点,这时候借助这一枚琉璃珠,唐成找到了定坐之外的心境空灵状态,在阴森的地下盗洞中,也能忘记了恐惧,笑着和剑灵愉快地说话。 假如这时候有人看见这一幕,估计会吓得汗毛倒竖。 在这充满阴森气息的地下盗洞中,站着一个面带微笑的美男子,正在自言自语说着话,还在冲谁发笑,他的身前不远处有一枚琉璃珠,竟然诡异的悬浮在半空! 这样的场面有多诡异、恐怖就可想而知了。可是,这不是真的有鬼伸手托住了这枚珠子,而是唐成的神识运转中掌控的,也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不是凭空想象的幻觉。 当然了,这也是神气消耗极大的秘法,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这么玩,更不是一般的高手敢这么玩的。 也就是在一笑之间,唐成随即伸手收回了琉璃珠,没有继续发动“化境而观”的秘法。他还有正经的事要做。 唐成再次回到盗洞尽头,掀开一层青膏泥露出阴界土,然后晃动手中的琉璃珠,发动神识,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青膏泥层表面那极薄的黑色膜状物化为雾气飘向琉璃珠,被收入中空的珠子里面,外人当然是不明白那雾气是怎么进入没有口子的琉璃珠中空的。 原来竟然是珠子两端用来装配饰的小孔中有一个极小极小的机关,可以任由它的主人用神识打开。 唐成另一只手拿起锄头,将盗洞尽头这一片青膏泥揭开,阴界土全部收入琉璃珠中。 阴界土不能用常规的方法收集,只能用运转地气之法剥离纯阴之气,再用炼器之法凝炼于特殊的器物中,陆超给他的那块绸布就是这么弄的,神话故事中仙人用的具有收纳之气的葫芦大概就是这种原理。 唐成手中刚刚得到的琉璃珠,可用纯阴物性暂时保护它的灵性不失。 唐成刚才说要把琉璃珠送给太阿,当然不是开玩笑,空灵心境中也开不得玩笑骗“人”,等到琉璃珠保持灵性不失能重见天日时,可以装饰在太阿的剑穗上,能够增添太阿的美感和灵性,使她的心像化形更加清晰生动,也增添对外界感应的灵动反应,当然就是一件绝佳的“礼物”了。 盗洞尽头能挖到阴界土的范围只有一米左右,透过夯土层,下面应该就是古墓了。 唐成不是盗墓贼,当然就没有兴趣盗墓了,随即放下锄头转身离开。 他掂了掂琉璃珠,轻飘飘的,除了珠子的重要,那阴界土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他在心声暗骂师父太诡了,竟然要他收集五两阴界土! 当时,唐成以为“五两”是挺少的,很容易找到,还在心里说过不止一次师父布置的作业也太轻松了吧,现在才知道这种东西要以神识炼化之后才能收集,这枚琉璃珠收集的阴界土越多,无形中分量也会变重。 假如有朝一日凭空重了五两,且不说要花费多少工夫,就算把整个硭岭公园都掀开恐怕也做不到啊!这还是假设下面每一座古墓外层都有阴界土存在的情况。这种情况当然是不可能存在的,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怕。 唉,中了师父的计!原以为搜集五两阴界土是最容易的,现在看来恐怕是最难完成的任务了。就算知道硭岭公园下面有很多阴界土,唐成也不可能在这里乱挖,那不仅仅是破坏环境,还有盗墓的嫌疑! 看来只得另寻机缘了。 陆超看着徒弟从盗洞里钻出来,笑眯眯的问:“有什么收获,抓到鬼了吗?” 唐成沉稳地说:“鬼倒没有,收获却是大大的,还见识了阴界土。”随后又带着生气的口吻说: “但是,师父,您老人家也太阴了吧?简直比阴界土还要阴!怎么才能凑齐五两啊?” 陆超憋着一脸坏笑:“这种事情需要机缘,机缘则要有足够阅历积累,偷懒是等不来机缘的。再说了,天下山川可能有阴界土的地方,又不仅仅是古墓。搞不好你将来能碰上了,一次就能收集成功。” 唐成懒懒地说:“托您老人家吉言,假如真有那种地方,我一次炼化成半钱阴界土就得神气耗尽,歇个十天半月才能恢复,哪里还敢偷懒。”然后又反问: “暂且不说有多么难找,请问您老人家一次能收集多少啊?” 第262章 戒律 陆超想了想随意地说:“假如真有那种地方,一次可以收集半两吧。”停了一会,好像醒悟了一样大声斥责:“说来说去,还是你功力不足,阅历不够,得继续历练,弟子不必不如师嘛!” “但愿如此吧”唐成提不起兴趣。 “不说这个了。”陆超转化话题说:“你在下面的收获除了见识阴界土,就是这块不值钱的砖头吗,难道想拿回去打制砚台?” 唐成真是个懂得珍惜的好孩子,比起那些暴殄天物的人来说就要强得多了。他下去一趟不仅把琉璃珠揣了上来,连那块两千多年前的古砖也搬上来了。 这块砖差不多是现代常见板砖的两倍大,铁青色质地,比现代的砖头明显更沉、更致密,已经显出了玉化的迹象。 唐成捧着砖头露出了得意之色,说:“弟子如今看器物,不能以古玩市场的价值衡量,这砖烧成之后封存了两千多年,物性精纯,开始玉化了,又凝炼着古时地气。”停了一会更夸张地说: “我以神识炼器之法助它回火还阳,可镇宅中地气,暂时当铜牛镇山吼用,以后还可以为安放铜牛的底座。将来习练心盘,说不定也有帮助。” 唐成是把这块砖头当成陶瓷的,当然,除了唐成可能没有人把砖头当陶器,但它的烧造工艺也要经过采土、洗料、制模、打胚、入窑、烧制成形等一系列标准的制陶过程,只是后来在民间大规模应用时被简化了。 中国民间有一句古话叫“秦砖汉瓦”。在先秦两汉时期,“砖”是一般老百姓用不起的奢侈品,平民建房多用木材、石材、土胚建造。只有皇家和贵族的建筑才能大规模用到“砖”,制砖工艺和成本超出现代人的想象。 古时候砖的原材料十分讲究,用的是颗粒极细、极均匀、漂净后没有杂质的“澄泥”,很费人工,烧成之后,质地均匀致密,质量极佳,不是我们现代人见到的普通砖。 后来传世秦砖汉瓦在唐宋时期是制造砚台的上好材料,到了明清时期,专供皇家宫殿的铺地“金砖”,就是借鉴秦砖汉瓦的工艺,是要求最严格的一种澄泥砖。 唐成从地下带上来的是一块南越古砖,无字无纹在古玩市场上不值钱,连考古工作者一般都不会特别注意,但它是质量一流的南岭古澄泥烧制,更难得的是物性精纯,神识感应有汇聚凝炼地气之效。 好东西,当然不能浪费了,虽然偏重,不好携带,但唐成还是舍不得丢掉,决定带走。 陆超好气又好笑:“叫你下去一趟,竟然去拣砖头了事,想找这种东西,外面多的是。” 唐成摇头说:“秦砖汉瓦好找,在成都春熙路花钱都能买到,但是物性这么精纯、凝炼古时地气的砖头没见过。” 陆超摆摆手:“不嫌重你就背着走吧,可是,不要说是当着我的面拣的,传出去太丢人,就像没见过好东西一样!”随后又问他: “你在下面还有什么收获?我刚才以神识感应,洞壁一侧应该有点特别。” “师父你看,就是一枚青蛙眼琉璃珠,我就是从这块砖头下面掏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散落在土层中。”唐成放下砖头,掏出琉璃珠递了过去。 陆超叹息一声:“两千多年前的事,我也不清楚,看上去是古人的饰物。”陆超把玩着琉璃珠说:“好东西啊,你真是拣着了!又知道用它为器物凝炼收集阴界土,你总算没有让为师失望。” 唐成苦笑着说:“我什么时候让您老人家失望过?”然后像突然想起:“这里事情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报警抓人吧。” 陆超却在床上坐了下来,正色说:“蒋允成,我今天还有最后一件事要交代,今日演示转煞缠神术,本来要等到你成为我的正式衣钵传人之后,但既然提前讲了,就要授你历代地气宗师戒律,否则怕你会闯祸,一不留神也会害到自己。”然后以命令的口气说: “你且跪下!” 见师父如此语气与表情,唐成也不敢再嬉笑了,跪在老头面前说:“有什么话,您老人家尽管交待。” 陆超却不着急,而是反问他:“你遇见我之前就是风水堪舆内行,我后来才知道你得自蒋家坝和龙门耸风门家传,那么我问你,可知地师五戒?” 唐成点头说:“弟子从小就知道,外公和二舅公都有训诫,许多玄学书上都说过类似的戒律。” 陆超板着脸说:“我不要听别人家的戒律,只想听听你的家传训诫,说来听听。” 所谓地师五戒,当然不是专门针对陆超这种地气宗师,而是自古以来的地理堪舆师从事地理堪舆的五种忌讳,各门各派都有,虽然有所区别,但都是大同小异。干这一行的人遵不遵守是另外一回事,但自古以来就有这些说法,历代玄学典籍中或多或少也都有提及。 唐成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把外公项豫章和二舅公蒋慈武曾经给他的训诫背诵了一遍: 一忌承言万诺,大包大揽:气场就是气场,但它不是万能的,世上诸事成因不仅仅在于气场一途,自古就有一命、二运、三气场、四修阴德、五读书之说。地师不能将所有的福祸之事都托言气场,大包大揽好像一切都能以此道解决。从江湖门道看,此忌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法则,同时也给江湖同道留了个余地。 二忌挑利引争,唯利是图:所谓地理气场宝地不可能尽善尽美,也不可能尽是无主旷野,不能借地理气场之名,挑唆主家谋夺,或侵占公山、庙产,或强夺他人宅基、祖坟,以至于引起纷争。古代、现代这种事情都很多,闹得家破人亡的情况都有。这本身就是造孽增罪,还谈什么地气? 三忌妄加毁誉,损毁同道:古今大户人家修造阴阳宅,尤其是官方重要建筑,往往会请好几位甚至好几拨地理堪舆师来堪舆地气,建筑工匠本身也是懂地气的。这时不能为了显得自己高明,或者为了迎合某些人,对他人意见妄加毁誉,不方便说的可以不说,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有自己的主见和底线。 四忌截地留私,轻薄地理:主家请地师堪舆,费时费力费物,地师点中了地方却暗中不说,另求重金指于他人,这是不应该的。若信任不专,接待无礼,地师可以拒绝,但为谁点地就应指明,不可随意敷衍然后截地留私,没有缘分就放弃不再提起。 五忌附会自欺,妄言自身:地师不可能走遍天下山川无所不知,奇特的地形地貌喝形取象变化无常,经常会有看不明白的地方,此时不能强作附会自欺欺人。地理之道变化莫测,一时难辨就不要强指吉凶,不懂装懂误人害人反噬己身。 第263章 宗师五戒 项豫章和蒋慈武所传授的家传堪舆训诫,清初餐霞道人姚廷銮另有“看地五戒”流传较广:一戒自满欺人、二戒贪婪听嘱、三戒颠倒是非、四戒利此损彼、五戒妄施镇压,其大意类似。 陆超听完唐成的背诵,十分满意:“这些都是口头话,你却记得很清楚,看来你的家传训诫也很周祥,很不错!有很多人读玄学秘笈,只看所谓的门道,却记不住这些看似没用的讲究。” 唐成惭愧地说:“我能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二舅公告诉我这些也是江湖门道,无论是抬门槛还是撤门槛,到时候都能用得上。”然后诚恳地问: “历代地气宗师传承戒律,又有哪些?请师父明示!” 陆超整了整衣冠,眼望远方,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收回目光正色说:“历代地气宗师传承戒律也叫地师五戒,那可不是说说而已的江湖门道,你给我听好了!一戒转煞缠神,二戒颠倒灵枢、三戒遗局留患、四戒破败地气、五戒占尽风光。” 唐成没有想到的是,历代地气宗师传承戒律,第一戒竟然就是转煞缠神。 陆超所授的戒律与一般地理堪舆门派和出家人的修行戒律概念不太一样,更确切的说就是五种行为规则。 这五种行为各有讲究,有些是万万不能犯的,有些是有特殊限制的。 比如转煞缠神,那是最大的戒律,只有到了非死不休的时候才可以用,而且不小心会伤到自己。陆超曾经以转煞缠神术对付袁崇焕,当时的情况是两人斗到了必须置对方于死地的地步,鏖战中陆超不得不拼上性命杀他,于是,破戒伤己,最终才战胜了他。 至于今天对付三个小蟊贼,并没有必须杀死他们的必要,所以根本就没有真正发动,就是演示一下原理吓唬人。 第二戒颠倒灵枢,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针对天下山川自然形成的地理气场格局,可以移转、化解、利用,也就是天人地三者合一。它比王阳明的天人感应理论不知要强多少倍,但不能强行去逆转对抗,而是顺应、借力,为己所用,否则反伤已身,有违天地人相合之道。 第三戒留局遗患就很好理解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控制地气移转灵枢,事后必须收拾干净,不能甩手就走,给后来者留下人为的祸患。比如某人在荒郊野外布下引煞阵,事后不撤去阵法尽量散失汇聚的煞气,路过的人碰到了就会撞煞,遇到倒霉事,严重的还可能会丧命。 第四戒破败地气,是指不能人为的制造地理气场煞局,去伤害不相关的人,甚至永久破败某一地的风水。它与前面两戒有一定的联系,但此戒有所特指,不能因为与某人一时一事之争,刻意制造长期甚至永久性的气场破败。因为这样一来,针对的不仅是与你争斗的人,而是今后居住在此地的所有人。 第五戒占尽风光就很复杂了。一个人有缘得到了秘法传承,可以查验地气、移转灵枢、滋养形神,这本来就相对普通人已经占了很大的好处。但必须忌讳,不能企图占尽某一个地方的天地灵气。千万年以来,人类自然形成的聚居地,都是广义上气场最好的地方,大环境对生活、繁衍有利,不是某一个人就能占有的。 地气灵枢来源于天地之间,不属于某一个人,更不可能永远属于某一个人,不要企图将所有的好处永远都收归己有,这与颠倒灵枢没有什么区别,也是做不到的。所谓天下气场,不是某人的气场,运用中应该顺其自然,正所谓“藏天隐地,事在人为”。 陆超所传授的“地师五戒”是杨筠松杨公根据历代地师戒律归纳总结留下来的,不仅仅是历代地气宗师行走江湖的规矩。 杨公当年有感门下桃李花叶纷呈,秘传心盘留下一脉地气宗师传承,命其独立于各派之外监察行止,并不是管人家的闲事,而是要用这五戒监察天下风门各派,各门派见到地气宗师五戒都必须服从,这也是地理堪舆各门派公认的戒规。 “时至今日世事变迁,当年杨公密嘱戒规早无余效,但地气宗师传承却留了下来,滥转灵枢妄动地气祸世者,历代地气宗师只要碰上了自会出手,我老人家的威名也不是凭空而来。”陆超最后说: “知道了这些,你应该明白这份责任的重大,不是什么人都能承担的,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唐成苦笑着说:“反悔!这不是我的做人风格。都上船了,您老人家再告诉我可以下船,那不就是跳水自裁吗?”然后不解地问: “弟子只是不明白,当年的历代地气宗师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监察天下风门各派?” 陆超也笑了,神情却很严肃,也有感慨:“地师五戒是杨公留给天下风门各派的,历代地师只是于门外监察,号召风门各派协助。再说了,这也是祖师爷捶岗的手段,那些打算乱来的人,只要江湖上有地师在,他们总会有所顾忌,不敢公然张扬,更不敢为非作歹。” 唐成皱着眉头说:“噢,原来就是吓唬人的呀?” 陆超不置可否:“地师的名号说是吓唬人的也行,但也是一个行业的传承规矩,是一种号令,比如佛教密宗有喇嘛、班禅,道教有天师,儒教孔门有圣人传承一样,千百年来没有人敢违抗,江湖捶岗手段无非如此,但我老人家可不仅仅会吓唬人。”停了停又说: “假如真是滥转灵枢妄动地气祸世者,有机会他们一定想除去当代地师而后快,省得以后上门来找麻烦,否则袁崇焕就不会暗算我,庹源泰也不会想趁机杀我了。” 唐成长出一口气:“您老人家命我历练不足时不得亮出地气宗师传人的身份,原来不仅是怕我丢人,其实更主要的也是在保护弟子。” 陆超瞪了他一眼:“这你倒明白的挺快!你放心,为师不会逼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你也不必什么事都学我,我希望你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然后威严又慈祥地说: “只要你自己守好这地师五戒,才有余力再谈其它,起来吧!” 说完话挥了挥手,散去了盗洞中不断汇聚涌动的煞气。至此,陆超算是真正接纳了唐成这个弟子。 唐成随师父走出了这栋小房子。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公园里有不少晨练的人,这一老一少两人就像散步一样慢悠悠的走出公园。 第264章 南红玛瑙 唐成在路边找了一处公用电话,拨通了110:“警察同志,我要报案,是凶杀案!在硭岭公园里面,后山围墙旁边有一栋小房子,里面躺着三具尸体,地下还有凶器,怪吓人的,你们快来啊!” 他报了“凶杀案”,也不是完全在撒谎报假案,至少从那房子的门缝里看进去,地上那三个昏迷不醒的人就像三具尸体,旁边还放着一把锄头!人命关天的案子,警察会来的更快,这是唐成在夏碧莲那里学到的“知识”。 果然,等他们沿路西行离开硭岭走向淡水镇上时,迎面开来了三辆闪着灯的警车,后面还跟着一辆120救护车,直接冲硭岭皇家公园去了。 事情已经办完了,唐成问陆超:“师父,你老人家接下来有什么指教,我们又要去哪里?” 陆超看着他:“你不想让我总盯着你吗?” 唐成赶紧摆手说:“哪有这个意思,有您老人家在身边指点,弟子求之不得。” 陆超突然叹了一口气:“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不会再暗中盯着你,该教的我已经教了,就看你自己如何历练,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靠各人。”然后万般不舍地说: “这硇洲一别,师父也该放手让你行走江湖了。” 陆超这句话是很认真,唐成当然能听出来,他是真的要走了,不会再暗中盯着自己了。 唐成这时候反而感到没有靠山一样,很不舍,他牵着师父的袖子像孩子撒娇一样问:“您老人家打算去哪里?” 陆超看看他,不舍地说:“回去找千杯道人,现身助他一臂之力,然后好好叙叙旧,有空再去青城山一趟,到叠嶂派做客。我玩了几十年的神出鬼没,踪迹极少有人知道,如今也该出来走动走动了,让江湖风门各派知道地气宗师陆超还在,一众风门人等听见了,诸事也可以收敛一些。” 唐成又问:“您老以前就认识千杯道人吗?” 陆超望向前方,神情好像是在回忆,嘴角泛起了微笑:“上次见面,他还穿着开裆裤呢。当时他爷爷就是叠嶂派掌门,我挺看好他的资质。要不是他爷爷舍不得,而且历代地师也有规定尽量不在各大秘传门派中挑选传人,说不定就收他为徒了。” 唐成也笑了:“那真是故交啊,您老现在就走吗?” 陆超突然半转身一巴掌拍过来,恢复了吹胡子瞪眼的老样子,呵斥道:“你巴不得赶师父快走,好自由自在去泡妞吗?昨天说的话难道都忘了,硇洲海鲜还没请我吃呢!” 唐成缩回脖子赶紧说:“弟子正准备请师父吃海鲜呢,但不知您想去什么地方啊,请您老带路。” 陆超哼了一声:“有这份孝心就好,现在时间还早点,待会儿再去,你先领我逛逛硇洲岛上的淡水镇。” 唐成有点纳闷:“让弟子领您老人家逛街?” 陆超以教训的口吻说:“有些路师父可以领,比如去吃大龙虾,但你不能总让师父领路吧?这次来硇洲,我领你去硭岭公园领悟心盘,如果我不在,你自己知道去找寻吗?”停了一会又说: “硇洲岛虽小,却有很多山川地气特异之处,更有很多历史古迹,今天是来不及游山玩水了,但就在这淡水镇上,说不定也有新的发现,关键是你是否用心了。” 从昨天见面到现在,老头始终有考验唐成的意思,就算刚刚传授了地气宗师五戒,算是正式接纳了这个徒弟,这时候仍然在考验他,可见师父就像一个慈父,总是在担心自己的孩子,希望他快点长大,又怕他不小心摔倒了。 逛街找东西,这里又不是成都的春熙路?唐成摸了摸后脑勺,腆着脸笑着说:“师父,您又想考弟子什么,给点提示好不好?” 陆超撇了撇嘴说:“我给你两点提示。第一,凤凰谷庹家虽然远在金沙江谷地,但他们早年就嗅到了商机,在硇洲岛上有产业,而他们最擅长的是天地阴阳阵法,弟子习练必然有方便手段,方便手段,你明白的;第二,你今天得到一枚琉璃珠,还背了一块大砖头,但是对风门秘法有用之物,不一定需要如此费力寻找,也不一定是珍贵稀罕物件。而且很多人也想得到,不是某一个人或某一个门派的专利。” 唐成眨了眨眼睛,调皮地说:“师父是要我在这硇洲岛上,寻找与风门阵法有关的东西。” 陆超很高深的仰着头看了看天,根本就没看唐成:“我就说这么多,你自己去琢磨吧!不要总像一条游鱼似的乱闯,往后没有师父领路,你自己也应该多动脑子,所谓历练不是四处瞎逛。今天碰到那伙蟊贼是意外,要不是这样,除了师父教的秘法,你还能有什么收获?” 老头说完这番话就不吱声了,故意落后几步,看那架势就是要唐成领着他逛街,既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假如是出题考试的话,这一题真是太难了! 既然这样,那就好好逛吧! 唐成领着师父逛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大商场,接着又逛了镇政府门前广场,然后又去了菜市场和自由市场,公园已经逛了,小小一个淡水镇还有什么好逛的,全国各地大同小异,总不能一大早就去夜总会、娱乐酒吧? 唐成就这样无目的地闲逛,但却没有忘记展开神识,暗中感应查探周围的地气与物性,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唐成开始找机会和师父搭讪,问老人家需要买些什么,弟子好孝敬,可惜老头口风很紧,一点都没打听出来。 眼看快到十一点了,陆超终于有点不悦的说:“你想饿死为师吗?如果还没有头绪,就去吃饭!以后别再吹牛,说什么从未让师父失望的话。” 就在这时候,唐成的神识有了感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师父的提示,他赶紧停下脚步,转身对陆超说:“师父稍等,弟子过去问几句话。” 这是一条类似步行街的自由市场,马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唐成突然止住脚步冲老头打了声招呼,走过街迎住了两个年轻人。 他们是一对男女,看样子是来硇洲岛游玩的情侣,女人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在对着阳光观看。那是一件带着底座,装在透明玻璃罩中的工艺品,在阳光下折射出很多道不尽相同的光泽,非常好看。 唐成一副很腼腆的样子,走过去小声问:“二位,麻烦打听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啊?好漂亮啊!” 男人回答说:“南川特产的矿物石,南红玛瑙,没想到在这硇洲岛上淡水码头也能买到。” 第265章 双鱼游弋红玛瑙 唐成昨天就是从码头上岛的,但是到达的时间已经很晚,码头周围的商店都关门了,他当时急于脱身而去,根本就没有关注旁边的店铺里都卖什么东西,却错过了对他很有意义的一个发现。 今天在淡水镇上逛了半天,幸亏恰好看见了两位年轻人手里拿着这么一件稀罕物。 唐成很有礼貌的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走回去冲陆超说:“师父,我找到了,现在去一趟码头?” 陆超眼珠子一瞪:“算你走运!找到了就找到了,知道有这么种东西就行,去码头干嘛,不吃饭就想送我走?那玩意又不能吃,现在跟我走,去尝尝硇洲特产。” 南红玛瑙是玛瑙的一个种类,古称“赤玉”,质地细腻油润,是中国独有的品种。曾被古人用之入药,养心养血。已经与和田玉、翡翠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是一种观赏收藏品,种类很多,因地质环境不同,质地、矿态也不相同,不同地质环境下呈现出不同的外观。 根据南红原料的天然形状,一般可分为:水料南红、山料南红、火山南红。而综合已知的南红材料及以往业内的常规说法,按颜色可将南红分为:锦红、玫瑰红、朱砂红、红白料、缟红料、樱桃红、黑红料、纯白料八大种类。 做为有观赏收藏价值的矿物,唐成并不陌生,春熙路就有卖的。衡量其价值,主要看颜色组合、晶体品相、品种质地三个方面。当很多种形态的矿物生长在一起,呈现出色彩绚丽、晶莹剔透的美感,往往会成为观赏石中的精品。 在赏石界,通常单一晶体的观赏收藏价值不高,但是唐成看见的那枚“黑红料”却很特别,物性特别强。 首先其物性非常纯粹,自然形成的过程中凝练的地气几乎没有杂乱的扰动,就那枚玛瑙晶石而言,没有包含任何阴气、阳气、生气、煞气,神识感应纯粹而明净。 它还有另外一个特点,以双鱼相反游弋形成结晶的对称中轴线为分界,看起来很像阴阳太极图案,黑红两色分明形成自然的鱼纹,竟然有分隔环境中地气的作用,是一种布置特定风门法阵难得的好器物。虽然没有阴界土那种隔绝阴阳气场的法力,但却可以运转阴阳地气,使其产生巨大的力量,以阻隔外力的冲击。 举一个例子来说,庹源泰曾以六杆旗幡布下聚阴大阵,汇聚阴气攻击陆超,自己站在阵中却不受其害。而唐成可没有那么大本事,假如他布聚阴阵,最奢侈的方式可以按照标准阵图,用七枚晶石布置成七星阵法,运转起来就很方便了,而要是用那样的黑红双鱼游弋晶石为阵枢,其法力就更加强大了。 但是,硇洲岛甚至整个雷州半岛地区都没有这样的矿产区,典型的南红玛瑙产地主要是云南,最具代表性区域是保山市的玛瑙山。 当年徐霞客在他的游记里所记‘上多危崖,藤树倒罨,凿崖迸石,则玛瑙嵌其中焉。其色月白有红,皆不甚大,仅如拳,此其蔓也。随之深入,间得结瓜之处,大如升,圆如球,中悬为宕,而不粘于石,宕中有水养之,其晶莹紧致,异于常蔓,此玛瑙之上品,不可猝遇,其常积而市于人者,皆凿蔓所得也。’ 最应当清楚的是这样的现象,‘其色月白有红,皆不甚大,仅如拳,此其蔓也’,这是南红的最为关键的特点概括,而现在四川凉山州美姑县出产的南红玛瑙矿石成了奇石玩家们追逐的对象。 我们每个人都是宇宙中的一个小天体,万事万物也同样是宇宙中的一个小天体,每一个小天体都有它的运动规律,有一个固定的运动轨迹,超越了这个轨迹,这个小天体就成了“流星”,随着那一道美丽的闪光结束了他的使命,然后又变成了另一个小天体,一个生命消失了,另一个生命诞生了,这就是物质不灭的辩证理论的产物。所以,人或者一个小物件也有它特定的运动规律,每个人都应该遵循这个规律,否则,他就会过早地成为那颗美丽的流星。 维护和规避人生轨迹的工具就是气场助运法物。每一个天然材质再加上人类巧夺天工的艺术打造出来的气场助运法物都具有它内在的磁场,这个磁场有些是我们可以感应到的,有些是无法感应到的。但是,不管你能否感应到,它所具有的磁场都是客观存在的,都一样具有它内在的法力,关键是我们如何研究、运用这个磁场的法力来维护和规避我们的人生运动轨迹。 但是,不是所有矿物晶都有这种特别的物性,唐成所经过的商场中就有卖矿物晶纪念品的柜台,其中就有双鱼游弋晶石,但都不像那对青年男女手中的那一枚物性如此纯粹,特殊的效用如此明显,所以他一直没注意到。 这样看来,这些商家在硇洲岛上所开设的特产矿物晶中,有一些晶体品质特别纯正的,对风门秘法有特别的用途。那枚双鱼游弋晶石只是其中之一,肯定还有各种物性用处不同的矿物晶,值得仔细搜罗一番。 更重要的是这种东西不需要自己去深山中开矿挖掘,市面上批发零售都有。不过有一点唐成还是不明白,是什么人跑到小小的硇洲岛上来开设这样的晶石商店呢? 虽然近年来硇洲岛成了南方沿海地区的一个旅游观光地,但它却没有海南岛宽广优美的自然风光,没有深圳大亚湾的优良海欲场所,也没有南方各大都市的商业购物方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只有56平方公里的海盗,游客当然不会多,购买晶石的人也不会多,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开设这样的商店。 不过,唐成也知道,广东揭阳阳美镇不产翡翠玉石却是东南亚最大的玉石饰品集散地,云浮也不是大理石的产地,却是整个南方市场的最大石材交易场所。这样看来,南红玛瑙晶石店铺开到了硇洲岛也应该有它存在的价值,不是唐成应该考虑的问题。 唐成刚刚在硇洲岛得到的琉璃珠虽然是件好东西,但是毕竟是地底下的古物,可遇不可求,更不可能有地方批发出售,那是花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而这些矿物晶虽然要花钱买,但是它的价格不贵,数量又多,相对于其它特殊的出土秘法器物,到手的难度就小得多了,就看你有没有机遇有没有本事挑出其中真正有用的。 第266章 寻找灵石 大龙虾原产地就在硇洲本岛,肉质细嫩有弹性,入口鲜美,营养价值丰富,并且脂肪含量极少,尤其以当地近海区养殖的硇洲虾口感最好。 大龙虾美食是硇洲岛的一道菜。制作方法首先顺着大龙虾头部与尾部中间的虾脊剪开,然后翻过来同上边的剪法一样从中间剪开,把虾线取出,去掉腮,再用清水泡30分钟,多换几次水洗干净。虾肉上放入料酒,耗油,少许糖、盐,再淋上蒜泥,入锅蒸六分钟左右,取出后淋上酱油,撒上葱花,这样大龙虾美食就做好了,味道特别香。 硇洲虽然离广州很近,但饮食习惯还是有区别的,大冬天点上一锅热气腾腾的海鲜汤,再来上一盘蒜蓉海参、江瑶柱、花蟹、花鳝,师徒二人就在包厢里开吃了。 陆超甩开筷子吃的是津津有味,唐成在心里暗暗说师父的嘴可真刁,他自己也没少吃。虽然是正月里,海岛的气温比较低,到最后他们还是吃得满脑门冒汗了,打着饱嗝擦擦汗,摸摸肚子,看那样子感觉很舒坦。 这顿饭吃完之后老头就要走了,他放下筷子喝了一口酒,不舍地说:“徒儿啊,为师临走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唐成掏出那面项门祖传的天罡太极老罗盘递了过去:“您老人家要去助千杯道人,这面盘子就送给您老,随身带着添点助力,就权当弟子就在您身边,我看您也挺喜欢的,总是借去用。” 陆超也不客气,接过罗盘笑呵呵的说:“我老人家见多识广,上好的罗盘不知见过多少,但都比不上你这一面,自然喜欢了。师父我也不贪你的东西,就是拿去玩玩,到时候再还给你。”说完又拍了唐成肩膀一下: “再说,带着它就像带着你,师父心里也就踏实了。” 唐成趁机问他:“师父,您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弟子有事怎么找您呀?” 陆超无所谓地说:“找我干什么,有事的话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唐成有一万个不舍:“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弟子想您老人家了,碰上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想孝敬您老人家,总得有办法传个口信吧!” 陆超笑了,神情很开心:“这么说也有道理,我给你留个地址吧。”他叫服务员要来纸笔,写了一个地址,要唐成看完之后就烧了。 唐成扫了一眼愣住了:“您老住在渝城,这是你的房子?” 陆超淡然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你认为我老人家不行走江湖时,都是睡露天吗?告诉你,那里是我的老巢,不是亲近的人都不可能知道。”然后叮嘱说: “你如果有事就到那里找我,假如我不在家,可不许乱闯空门。” 唐成点了点头:“弟子怎么敢闯您老人家的空门,谁知道你屋里头有什么埋伏?但依弟子看,您老十有八九不在家,又怎么联系你呢?” 陆超想了想说:“我的踪迹漂泊不定,历代地气宗师自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还真不好找。但是最近我要去风门各派走动走动,亮亮字号,行踪不难知晓,你要是在渝城找不到我,就去青城山叠嶂派问一问江湖风门的消息,说不定能打听到线索。” 唐成站起身来,依依不舍地说:“弟子记住了,让我送送您老人家吧。” 陆超也站了起来,顺手一巴掌拍在徒弟的肩膀上,这一掌带着内劲却不伤人,力道掌握的很巧,恰好把唐成拍坐下了,要是用大一点力,恐怕那椅子就碎了,口中说:“千万别提这个送字,我老人家也不需要你送,继续坐着慢慢吃吧,盘子里还有肉就别浪费了,也别忘了结账,为师先走了。” 唐成猝不及防被老头一巴掌拍的全身酸麻,半天站不起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陆超离去。 望着师父的背影,他突然觉得心头有些沉重,鼻子也有些发酸,师父真的要放手让他行游江湖,他却莫名其妙有了伤感与不舍。 陆超是真的要走了,这次硇洲之行,他对唐成的表现非常满意,这个徒弟比以前八位传人都强,如今行走江湖至少已有自保的能力了,不会轻易吃亏,而且触类旁通自己还能学到很多东西,他虽然口中没有夸赞太多,心里却是高兴的不得了,也放心了。 自从几十年前与袁崇焕一战身受重伤,陆超一直没有办法完全恢复鼎盛时期的功力,因此行踪很诡异,玩的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刻意保持一种神秘感。 如今他又要出来现身走动,首先就去见千杯道人,顺便拜访叠嶂派,借叠嶂派之口放出消息:当代地气宗师余威仍在,而且已有传人。 至于这个传人是谁?嘿嘿,陆超当然不会说,这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威慑。 能看见的威慑仅仅是一个人而已,就算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子;而那看不见的威慑却是无处不在的,江湖术捶岗这一套,老头玩的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其实,千杯道人见到“程维汉”,开口就猜测对方可能是一代地气宗师的传人,所以陆超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他了,私下里让他不必宣扬,同时,也好借千杯道人之口向江湖风门传递消息。 吃完饭结了账之后,唐成一个人直奔码头,却没有立刻离开硇洲岛的意思,而是特意又买了一个旅行袋,开始逛附近卖纪念品的商铺。他见到了不少不是当地特产的矿物晶,五颜六色玲珑剔透。新买那么大一个包,目的就是打算好好搜刮一番。 不是所有的矿物晶都具备特别的物性,对风门秘法有独特的帮助,至少在码头一带所有的纪念品店铺中,他没有见到与那对情侣手中拿的那枚双鱼游弋晶石类似的好东西。世事就是这么巧,那对情侣一上岛,无心之中就把岛上唯一的一块堪称布阵法器的佳品矿物晶买走了,在他们手里,那不过是一件好玩的玩物,没有别的用处。 唐成真是一个有心人,他把那对情侣手中的双鱼游弋晶石拍了照片,到一家店里打听,正好碰见了卖出那块石头的老板,竟然只卖了一百六十块钱,假如都是那种晶石,唐成愿意有多少买多少,他的心里好失落! 老板是个热心人,带他参观了整个店面,连仓库也找了,遗憾的是一块那样的石头也没有找到,但是,老板跟他说,可以去别的店看看,硇洲码头上这样的店面很多的。 第267章 那晏海滩 接下来,整个下午唐成几乎转遍了硇洲岛上所有出售矿物晶纪念品的店铺,他知道以普通的方法根本无法挑选。 于是,他每到一家店铺,都是展开神识扫描,小心翼翼不触动环境中的任何气息,只是感应每一枚晶石独特的物性,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恰好买下来。结果花了大概八千五百块,买了五十多枚晶石,是从数万枚晶石中挑出来的。 如此小心当然有他的用意,他担心也有风门同道在这里挑选晶石,说不定就有凤凰谷庹家的人,唐成不愿意这么早就露了行藏,从店铺出门后很小心的甩掉所有可能的尾巴。 假如不是昨夜师父伴坐完全恢复了神气,这一下午他根本坚持不下来。仅论神识掌控之精微,唐成足可称当今一流高手,这使他挑选晶石时十分省力。 就是这样,买了五十多块晶石之后,他也快筋疲力尽了,这是一场无声无息的巨大消耗,不亚于与一名高手鏖战。 唐成选中的这些矿物晶,物性各不相同,但凝炼的各类地气都非常精纯,几乎没有杂扰,而且根据晶体类型的不同,在风门法阵中的效用也各不相同,需要好好琢磨。 幸运的是,无杂色的黑红双鱼游弋晶石也找到了一枚,物性纯粹而明净,与那对年轻伴侣得那一枚饰品一样,本身不含任何阴气、阳气、生气、煞气,却有分隔环境地气的特点,应该是用处最广泛的。 如果没有掌握灵觉或神识,仅仅用普通人的眼光去分辨,这些矿物晶无一例外是品质最纯正的:天然结晶形状最基本的标准是没有一丝瑕疵和偏斜,晶体内部不含任何多余的杂质,不论什么颜色都均匀纯净,也没有一点裂纹和汽泡。 这不是人为加工出来的东西,而是在自然环境中亿万年天然形成的,使用这种东西一定要注意,假如不小心打碎或者磕伤了,其特殊的物性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唐成是连着包装一起买的,装了满满一大旅行包,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唐成很清楚,不可能再找了,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神气不被耗尽,另一方面硇洲岛上有用的晶石被他搜刮得差不多了,就算有漏网之鱼估计也没几块了。 奇怪的是,唐成并没有碰上同道高人,他几乎转遍了整座岛出售晶石的店铺,哪怕一名掌握灵觉的普通弟子都没遇上。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唐成没有忙着离开硇洲岛,他准备寻找一个地方好好休养一夜,至少恢复六、七分功力再走。 唐成选择了那晏海边的一栋民宿。这时候才下午四点左右,虽然不是游泳的时间,天气被不冷,可以去海边晒晒太阳,玩水嬉戏,拍照留念,随便玩,随便嗨,最是唐成这个年纪的小青年干的事情。 到傍晚时分,就可以去沙滩看日落,看完日落在房间休息休息,然后就出发吃海鲜大餐,晚餐结束后,大家可以在海景房里欣赏海景或者一起打麻将!或者可以去旅店下面的街道吃烧烤,撸串喝啤酒,享受着便宜又好吃而且当地人推崇的夜宵。 不过,唐成今天是一个人独行,连师父陆超都已经离开海盗走了,所以,他并没有这样的安排,而是在那晏海石滩上一个人独立行走。 唐成以前也来玩过,这里沙滩松柔,洁白如银的沙滩下面有纵深2米的浅海带,是独特的天然理想海水浴场,象一个巨大的“凹”字,承受面积小,地势平缓,没有复杂的海滩和危险的旋涡,却长年累月波浪滚滚,有“无风三尺浪”之称。既可冲浪又无后顾之忧,还有惊喜,既刺激,又绝对安全。游完泳之后旁边还可以洗个淡水澡。 可是,今天唐成不想下水游泳,只是在海滩上转悠,然后到了以前常来过的火山石海滩。这些礁石是由火山喷发形成的,大大小小的火山石与大海融为一体,坐在礁石上,远望西沉的夕阳,霞光照射在海面上美不胜收。他就这样独自坐在礁石上遥望看不见尽头的海面,思潮涌动,没有体悟到师父陆超所授的空灵定坐忘境的境界,但却突然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这时候,唐成竟然有了闲情作诗,他轻轻地自言自语念道: 遥望硇洲风光 海天相连处星星闪烁 晚风啊 你为什么吹得这么急 是不是要把海浪的歌声 传到游人的耳中 让我欢欣 如果仅仅是掌握灵觉的普通弟子,哪怕是已经掌握了神识的一般高手,都不可能像他下午这样在硇洲岛码头上挑选晶石,把自己累死也找不到几块。 假如是庹源泰那种高手,也不可能亲自干这种“苦力活”,满世界转悠只为找这么几块晶石,还不够门下弟子把玩。 而且这种晶石在使用的时候不小心,过度法阵威力运转,都是有可能被损毁的,物性无法修复,就成了废品,从这个意义上说,也是一种消耗品,并不是什么宝物,基于这个原因,在市面上也就不贵重了。 但是,用于风门法阵的晶石就不同了,往往近千枚晶石中才能有一枚可用。今天在岛上搜刮一遍之后,长时间里根本就没法再去找第二遍了,因此,其他人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在店铺里购买到,除非是偶尔碰上那么一、两枚。 美姑凤凰谷庹家这种秘法传承大派,他们要想长期获得足够有用的晶石,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与各矿产地联系,大批量收购其中品质最纯正,形状最完好,内部没有杂质也没有裂痕的矿物晶。然后成批量拉回去,再由门派中专人分拣挑选,自己加工,打造成有用的秘法精品,这种方法看上去好像花钱很多,却是收获更多,也是最节省,不会张扬的有效方法。 唐成所想到的一点也没错,江湖上秘法传承大派搜集各类有用的矿物晶,都是用这种方法,根本没有人跑到城里的店铺里去瞎折腾碰运气,这样既费力又不讨好,还会被同行发现。 想到这里,唐成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下午挑选晶石没有碰到同行了。而凤凰谷庹家却有自己的产业,承包了多处矿山,他们既开矿挣钱,同时又派高手监督挖掘收集可用的矿物晶,辅助弟子们习练风门阵法,还可以当成珍贵的礼物转送他人。 其它的秘法传承大派却没有庹家这么好的条件,他们可是掌控了整个西南地区的矿区,因此,凤凰谷庹家号称风门阵法第一,那是名不虚传的。 第268章 海滨灵异 这些矿物晶并不是硇洲本地的东西,但是川西川南金沙江和长江一带山脉交汇处,此类矿物晶的产量最大品质最好,明显超过其它的地方,庹家竟然在这个小小的岛上拥有专门的商铺,还带动了其它商家经营,目的很明显是要占领整个大湾区市场。唐成这样想着,但是却不敢肯定这些店铺就是庹家所有。 江湖同道想要得到这种矿物晶,经常都会到庹家购买,或者用其它有用的秘法器物交换,自己去找实在太费力了,普通弟子几乎办不到,顶尖高手又不屑这么操作。 以前不是没有人在主产地美姑县市场上碰运气,但只能是四处搜集,收获却很小,基本上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等于自讨苦吃。后来去淘宝的人多了,市场上各店铺中有用的晶石早就被搜刮一空,因此好多年没有人这么干了,都是奔庹家拉关系,套近乎,找准机会讨要了,已经成了一种惯例。 今天唐成竟然在硇洲岛码头的几个商铺拣到了大便宜,不能不说这就是缘分,不是什么人都能碰到的。 也就是唐成这种“无门无派无名号”的独行高手,偏偏体力绵长精力旺盛,神识精微,才会傻乎乎的满硇洲岛搜寻,才找到这么多可用的晶石。一个下午用神识查验数万枚矿物晶,真是傻到家了,不过总算傻人有傻福,竟然有了这么多收获。 就算是凤凰谷庹家,每年到手的这类晶石也不过数百枚,其中一大半在弟子习练风门阵法时不小心损毁消耗。而唐成买到的这一兜子五十多枚晶石,只花了几千块钱,假如拿到各大秘法传承门派那里,是可以换很多好东西的,也可以卖出一大笔现金。 这是唐成在硇洲岛上的一个意外收获! 这时候的唐成还不清楚状况,在那里懊丧不已:花了一下午时间转遍全岛,几乎神气耗尽,才找到这么一点晶石。 陆超很了解自己的徒弟,心里清楚,等自己一离开这小子会去干什么,却故意没把话说明白,估计老头这时候正在心里偷着乐呢! 唐成懊丧的还有另一件事,他挑了五十多枚晶石,品种很多,包括最纯正也是最为珍贵的锦红;史上罕见如绽放的玫瑰花一样的玫瑰红;呈现出近似火焰纹理妖娆的朱砂红;红白分明罕见如蚕丝的红白料:纹理类似红缟缤纷艳丽的缟红料;美姑联合樱桃红料;红黑相间的红黑料;纯白料,还有影子石、黑曜石、石榴石,水晶黑钨石,菱镁石,立方萤石,九九归一攒簇晶,多色方解晶石,车轮晶石,虎眼晶石等等,物性与用途各异。 但是,其中品质最好、用途最广的还是一枚红黑相间的双鱼游弋晶石,只有那对情侣手中的另一枚可以与之相比。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这么一枚,同样的一枚却被当作玩物把玩件,被毫无用处的闲人顺手买走了,真的太可惜了! 正在唐成胡乱想象的时候,远处那一抹霞光褪去了最后的亮光,几只海鸥盘旋着在海面打了几个旋结伴落在岸边的崖石间。 天黑尽之前,唐成回到了入住的海滨民宿。 民宿老板是一个热情的渔民,只有三十多岁年纪,对做生意却是很在行,态度非常热情。他本打算用最好的海鲜招待客人,但是中午那一餐海鲜吃得过多,唐成反而让老板来了一只白切鸡,就着一大碗枸杞叶鸡杂汤和一扎啤酒美美地享受。 唐成自己在心里说,真是学到了师父的海吃山喝,一个人竟然吃了这么多。 酒足饭饱之后,唐成洗了一个热水澡,没有定坐练功,而是在阳台上吹了一阵海风,早早地睡下了。他今天的确很累,在微弱的海风海浪声中刚刚躺下就进入了梦乡。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唐成独自一个人骑着一匹棕色大马跑了三百余里来到一个小岛上,此时已是人困马乏饥寒交加。他想找个地方休息,可是,远远望去,这地方是一片荒野,前不着村后不靠店,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歇脚。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天就要黑了,不由得心中有些焦急。 唐成驱马继续往前走,不到一里地,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古宅掩映在一片树林中,那古宅一角的瓦顶露在树叶外面,看不清它的大小。走近一看发现是一座破败的庙宇,周围杂草丛生,没有一点人气。 唐成寻思:这里离城镇不知道还有多远,周围又无村民居住,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眼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在这庙中借宿一晚,等天亮后再赶路。 心中打定主意便驱马奔至庙前,下马一看,这寺庙的围墙残破不堪,两扇大门红漆剥落,庙门虚掩,里面连个灯火都没有。 唐成将马栓在旁边的大树下,上前推开大门进入庙内,立时被一团蛛网罩住,他挥手抹去蛛网,在暗弱的光影中发现院内全是枯叶败草,积地有半尺厚,连原来的路径也淹没在杂草之中难以分辨了。 院前那个佛殿,佛像上灰尘满布蛛网密结,香炉中的香火早已断绝,只留下些许燃断了的香烛竹干,看来已被遗弃多时了。 佛殿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偏房,想必是以前僧人们居住的地方,只是此时已经倾斜坍塌残缺不堪了,房门已朽掉只剩半扇,在寒风中吱呀作响。 唐成轻轻推开木门,只见屋内草地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妇女,大概三十五六岁,另一个男孩儿十一二岁,看样子是母子二人。 那男孩坐在母亲身旁,头半靠在母亲怀里,他的母亲一只手环抱着他的身体,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面颊,四目相望,却没有说话。 这二人穿着华丽,根本就不是普通人的装束。 男孩身穿黄色锦缎龙袍,头戴皇冠,母亲着黄色凤袍,头戴珠冠。他们虽然面色憔悴,看起来很是疲惫,但是气韵很好,不失富贵气度。 唐成看着二人,心中一热,下意识地明白了,他们母子二人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帝王身份。但是,他不清楚他们是那一个朝代的,怎么穿越到了现代,又是怎么来到这间破庙里的。 不过,唐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感觉到很亲近,自然就有了好感,忙上前施礼:请问二位是谁?怎么到了这破庙里? “朕乃大宋端宗皇帝,这位就是朕的母后。”男孩起身,威严中带着和善的语气说:“我们在此等你多时了。” 第269章 帝后 听到那男孩自称南宋端宗皇帝,唐成就要跪拜行礼,那位母亲却拉住他不让下跪,反而将他揽入怀中,泪流满面地说:“你不要忙著下跪,先听我跟你说。” 唐成半跪着身体抬起头望着这位母亲,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顾点头。 那位母亲捧起唐成的脸,端详了半天,喃喃地说: “你本是哀家的皇儿赵昺累世转世所成,这位是你的皇兄赵昰。” 赵昰拉住唐成的手,有些激动,却说不出话来。母亲一手搂着一个儿子,幽幽地说: 我大宋都城临安被匈奴鞑子攻破,哀家带着你们兄弟在众大臣护卫下一路难逃来到这硭州岛上,你的皇兄一路颠簸困乏,上岛后染了瘴气不幸驾崩,陵园就建在岛上的马鞍山上,大臣们拥立你为帝。 军民团结抗元,一齐奋战,在这岛上建起了行宫、书院,一应朝廷事务井井有条,准备在此休养生息,匡扶社稷。大家愤慨山河的沦陷,用岸边巨石怒击水中,代表与元朝抗争到底的决心。意为“以石击匈(元)”,并将茫洲岛改名硇洲岛。 不久,匈奴鞑子利用风雨昏雾,咫尺不能相辨的天气突然偷袭,击败我在新会抵御的右丞相张世杰大军十万,崖门海上浮尸遍海,蓝蓝的海水顿时染成了红色,成为红海。 元军首领张弘范本是中原汉人却与他的父亲张矛一起投降匈奴鞑子,为了讨好元主子自请领兵攻打我大宋,这次分兵四路,发动猛攻,集结战船直扑茫洲而来,箭如暴雨。从中午到傍晚,战斗异常激烈。 左丞相陆秀夫奋力抵抗,又担心少帝你被元军截获,连忙上到自己的座船上,逼妻、子投海自尽。然后,就换上朝服,回到大船上,跪拜皇儿,哭着说: “陛下,今国事一败涂地,想当年德佑皇帝被掳北上,已经让大宋遭受到了极大的耻辱,今日陛下万万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哀家扶起丞相,捧出玉玺,用黄绸缎包负在皇儿身上,然后向北叩拜,说: “天意如此,我等以身殉国”。 皇儿没有畏惧,拉着哀家的手来到大海边,就在这堆火山石上,我母子跃身往下,后来有诗人写到这一场景时留下诗句: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潜海。 丞相陆秀夫随即也跟随跳入大海中,民众一一效仿,没有一个人贪生怕死。 瞬间雷声大作,台风四起,暴雨如注,不见天日,不一会,雨过天晴,大鹏半岛上古寺老僧果正大师在海边巡视,忽见海中有遗骸漂荡,鸥鸟群集,像一顶华盖遮住,他感到非常奇异,赶紧叫来小徒弟设法将遗骸捞起,只见那遗骸面色如生人,身着黄袍龙衣,便带领当地百姓礼葬皇儿于天后庙西边的小南山脚下。 后来,硇洲岛上的百姓修筑了分别祭祀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等宋末重臣的祠庙,香火不断。岛上居民至今仍延续着将三位宋臣神像请回家中轮流供奉的虔诚风俗,以告慰英烈的在天之灵。 皇儿和几位大臣得到了人们的祭祀,才得以多次转世为人,而你的皇兄陵园被匈奴鞑子毁损,母后漂泊在海上,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你的皇兄,我母子二人灵魂得不到世人供奉,一直漂泊在宇宙之间不得超生,所以会在这里见到我们。 “皇弟,如今你已经知道皇兄和母后的下落,你得为我们超度往生,以忝列人伦。”端宗皇帝赵昰说。 唐成跪拜:“母后请受皇儿三拜。”然后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儿臣一定照办。” 接着转身在端宗皇帝面前再跪:“皇兄在上,请受皇弟一拜。”也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臣弟将不负皇兄所托。” “你的师父陆超是左丞相陆秀夫的第五世身,要好好跟着师父历练。”太后关切地说。 “你所得到的那一枚琉璃珠是皇兄随身饰物,就送给你了,好好保管,将来一定有大用的。”端宗皇帝说。 唐成正要说话,眼前的两个人已不见踪影。他看见的只是一具黑乎乎的棺厝,也不知在这破庙里停放了多长时间。 唐成到处乱找,大声呼喊,却没有人回应 在一片哭喊声中,唐成醒了,原来自己所见到的竟然是一场梦。他再也睡不着了,便端坐床上入定冥想。 唐成的神识进入一个空灵世界,他的眼前一黑,整个身体往下沉去,母亲被一波巨浪卷起抛向远方,他惊恐地叫喊:“母后,不要离开我” 母亲伸出双手一声接一声地呼喊:“皇儿昺儿”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弱,到最后完全消失,连母亲的身影也不知去向。 神识在大海里飘飘渺渺,周围景色秀丽,海花飘舞,海草青青,成群结队的鱼儿游来游去,远处有七彩的光环照耀,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景致,呆呆的四处张望。 这时候,一声炸雷响起,紧接着闪电像一张具弓张开,撕扯着海水,顿时巨浪滔滔,天昏地暗,整个世界漆黑一片,辨不清方向。神识四处找寻,却始终没有踪迹,突然双脚踏空跌下了万丈深渊。 神识的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呼吸困难,眼看就要窒息。这时候,一只巨大的鳌龟向他游过来,张口对他说:“快到我的背上来,如今乌蛇当道,兴风作浪,天下混乱,人们就要受苦了,我来帮助你躲过此劫吧!” 唐成的神识并不害怕,翻身站在龟背上任由海水翻腾,鳌龟的身体就像有一股强大的磁力紧紧地固定住他的身体,安然无恙。 鳌龟将唐成驼上岸边,点了点头告诉他:“五十年后,你将降生人世,一百年后,你可助一英雄斩杀乌蛇,让天地重见光明,还天下太平。”鳌龟的声音雄浑洪亮,回音缭绕,久久不肯散去,说完话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唐成看见很多人将岸边的一具童尸抬到了一处荒地,老和尚领着众人诵经祷告,就要埋葬,顷刻间乌云密布,雷声大作,电闪如明,暴雨如注,这时候偏偏有一朵祥云在众人头顶显现。只见观音大士端坐其间,一个声音在空中响起: “尔等请回,少帝在此” 听见声音,众人见到观音身边的少帝正是眼前的童尸,老和尚慌忙跪地,口中念道:“阿弥陀佛!”众人跟着跪拜。 这时候,雷声滚滚,闪电扯天扯地,雨越下越大,周围雨水聚集,山野间顿时**一片,那具童尸迎着流水一直上行漂浮。 第二天,雨过天晴,山洪退去,大家聚集在山下,但见山麓隆起一个土丘,百鸟汇聚,久久不肯离去。 第270章 少帝陵 唐成定坐入境见到的意境吓了他一跳。这一夜,无论他怎么休养调息,仍然没有体悟到陆超所授的空灵坐忘定境的状态,反而见到这样奇异的事情,明显地这一次恢复神气的效果远不如昨夜在硇洲灯塔下面。 这种幻境的出现,一方面是因为唐成连日来消耗实在太大了,让他的神气分散难以聚合,短时间内经受这么多反复折腾,谁也受不了。另一方面今晚做了这样一个梦,把他的思绪拉到了很远很远。而定坐入境的奇异感应,表明他的心境受到了环境的影响,神识难以凝聚。 再说,他一下午挑选晶石,在海边独步,神识中感受到那么多杂乱的物性,还带着一大兜各自物性纯粹、却彼此完全不同的矿物晶放在身边,当然不会有师父陪着那样的定力了,很难进入心境空灵状态。 不管梦中所见或定做感应是不是真的,唐成都打算去现场看看宋少帝陵。临行前,他在网络上找到了有关的一些介绍: “少帝陵位于深圳市南山区招商街道赤湾村少帝路,就在赤湾公园和赤湾小学附近。这是广东唯一的南宋帝陵,也是深圳市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是唐成找到的提纲式的介绍,他很感兴趣,便继续查找资料: “祥兴二年(1279)正月,元军进攻崖山,宋元两军在广东新会的崖山海面决战,结果,张世杰所率宋军寡不敌众,大败。3月19日,陆秀夫见大势已去,于是身穿朝服,将8岁的小皇帝赵昺抱到船头,叩首再拜说:‘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德佑皇帝(宋恭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言罢,背起小皇帝,跳入茫茫大海,至此,南宋彻底灭亡。” 这与梦中杨太后说的实情有很大的不同,唐成很不甘心,继续查找资料: “《赵氏族谱·帝昺玉牒》载:‘后遗骸漂至赤湾,有群鸟遮其上,山下古寺老僧往海边巡视,忽见海中有遗骸漂荡,上有群鸟遮居,窃以异之。设法拯上,面色如生,服式不似常人,知是帝骸,乃礼葬于山麓之阳。’ 又有民间传说,当时赤湾海滩漂来一具身着黄袍龙衣的童尸,赤湾海边天后庙的一根栋梁突然塌下,庙祝与乡绅父老急忙焚香问卜,得知童尸为少帝遗骸,塌下的栋梁是天后娘娘送少帝做棺材的材料,当地百姓于是礼葬赵昺于天后庙西边的小南山脚下。” 据说,现在所见到的少帝墓是1984年初,由香港赵氏宗亲会和蛇口工业区旅游公司捐资修葺扩建的。 这些传说和唐成梦中得到的讯息有很大的出入,他更相信梦中帝后所说。 唐成所见到的宋少帝陵远没有一般的皇帝陵那么大气,陵园北依小南山,南临伶仃洋。墓地中央竖立一块大石碑,墓碑的上方刻有祥龙两幅,中间刻有一太阳浮雕;墓碑正中镌刻“大宋祥庆少帝之陵”八个填金大字;右左两行填金小字为:“本山坐于兼祭复卦四支”、“辛亥岁赵氏三派裔孙重修”,两旁有一金字对联:“黄裔于今延宋祀,赤湾长此巩皇陵”。碑后为坟堆,有两重弧形围墙,前段中间顶面塑祥云拱月,涂染朱红,后段顶面塑双龙拱日,下有一只凤鸟装饰。 墓的东侧,立有一块泉州白石碑,正面是《宋帝昺陵墓碑记》,记叙了宋少帝的生平、陆秀夫负帝殉海的经过以及陵墓的修建情况。碑文为篆体阴文,风格古拙,是著名书法家商承祚所写。石碑背面刻有著名书法家秦萼生题笔的八个大字:“崖海潜龙,赤湾延帝”,字体苍劲。 陵墓西侧,是一座高约四米的陆秀夫负帝殉海石雕像。民族英雄陆秀夫背负幼主,视死如归,凛然正气,令人肃然。 说来也怪,唐成这时候从那雕塑上还真看见了陆超和自己的影子。他在心里说,难道梦中太后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竟然就是那小皇帝赵昺再生,而师父就是民族英雄陆秀夫的再生?不管是真是假,他都相信那是真的,于是,恭恭敬敬地拜别了宋少帝陵,又拜了拜陆秀夫负帝雕塑。突然自己笑了起来:这不是在拜自己吗? 唐成围绕着宋少帝赵昺之墓转了三圈,发誓在合适的时候要给前世的母后和皇兄建一个气派的祭祀庙宇供后世人祭祀。 其实,这几天唐成的心情一直很不好,且不说连日来劳累沾染戾煞之气,在海宏工业园那种地方遇到那些事情,心情当然不可能好,而到了硇洲虽然有所获,得到了琉璃珠和五十几块秘法晶石,但是与师父分别却感到十分失落。 而且,一下午的寻找晶石几乎再度神气耗尽,晚上又偏偏做了那样一个怪梦,定坐入境时感应到的那个场景,他倒不是奢望自己的前世就是帝王之身,在乎的只是今生所有。但是,他很在乎梦中那一对母子,南宋端宗赵昰少年早夭,连陵墓都被匈奴鞑子毁坏,那么年轻的母后以身殉国,最后连尸首找不到不说,还不如三位将帅得到世人的供奉认可,有了“不拜帝王拜忠臣”的习俗延续几百年。 不管自己是不是赵昺托生,也是很幸运的了,不像母后和皇兄那样至今还是孤魂野鬼,可怜曾经也是一代帝王、母后啊! 这三天三夜,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唐成都感到了疲惫不堪。 唐成的身躯就算是铁打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恐怕也缓不过来,只有想到与苏晓慧“同居”的那个温馨小窝,才会在不知不觉中露出微笑。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到广州,回到那个“家”,吃小丫头做的晚饭,虽然不如硇洲海鲜那么美味可口,也没有湛江白切鸡那样鲜嫩爽滑,但感觉却是最舒适的,再听她叫一声唐成哥哥。 这时候,唐成想到的是苏晓慧那小丫头应该开学了,恐怕已经到了广州。一想到苏晓慧,唐成不禁露出温柔的笑意,心情随之变得放松和舒适,身心就有了完全放松的状态。 唐成不再犹豫,背着一个旅行包,提着一个大旅行袋坐车回到了广州。 唐成手里的旅行袋又大又沉,带着透明塑料壳包装的各色晶石挤在一起还很空,晃一晃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他并不担心被江湖同道发现,因为这么多物性纯粹却各不相同的东西堆在一起,反而彼此湮灭了各自独特物性外散的气息,就连唐成自己的神识都不能清晰的分辨。 第271章 苏樾 这时候的唐成很清楚,这不是一袋子石头,而是满满一大袋人民币。 假如全部换成百元大钞,这个大袋子是不可能装得下的。他知道这些东西也是很有用的,却并没有把它们看得有多么贵重,毕竟只是花了八千多块钱买来的而已,于是,他很随意的往旅行货架上一摆,就不管了,自顾自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这时候要是有江湖风门高手知道这一幕,估价会惊讶得吓人,恐怕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偶尔一两块风门秘法矿物晶倒也不算特别珍贵难求,但是这么多品种和用途各异的晶石,就这么随随便便塞在货架上,也太随便了吧。 唉,真不愧是一代地气宗师传人,有陆超的做事风格。 在硇洲码头寻找晶石的时候,唐成见到了一对中年夫妻面带戚容在散发传单,寻找他们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的儿子。 唐成接了一份传单,上面有失踪者的照片,是一位十七岁的重庆乡下少年,跟着老乡到广东湛江打工,后来却不见了,据说是跟着人去做大生意了。但是,他的父母并不相信,害怕出了意外,所以到处寻找,有人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硇洲码头。 那对夫妻满面风霜,眼神中充满焦急和近乎茫然的期待,好像带着病容,见人就打听,让人看了十分不忍。 唐成曾在凌韵脸上见到过这种神色,但这个失踪少年的情况显然和石晋文不太一样。南方一带这种“案件”时有发生,苏晓慧就曾在广州火车站差点被人拐跑了,难道一个大男孩也有人拐骗吗? 是被拐走卖去海外了,或者进了传销窝点,或者加入到了犯罪组织,或者出了意外?这些都有可能,那对父母担心的也正是这些。唐成这时候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但是,他记下了传单上的内容,答应他们假如在什么地方碰巧遇到,一定会通知的,这是唐成一贯的作风。 上午十一点,唐成回到了广州康乐园附近的“家”,伸手往兜里一摸,正好摸到了那张折成四方形的传单,又顺手放进了兜里拿出钥匙。 防盗门没有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应该是苏晓慧已经回来了,大白天却忘了锁门,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大意,唐成在心里说。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神识消耗过大,也许是因为一兜子晶石的物性干扰太强,也许是因为这里他已经太熟悉了,唐成并没有以神识查探,所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唐成推开门,兴冲冲的喊道:“小丫头,我回来了!在忙什么呢?一个人在家也不锁门,坏人进来怎么办?” 唐成没有听见他所期待的那一声清脆悦耳的“唐成哥哥”,感到很失望。 话音刚落,他看见苏晓慧的房间里走出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他穿着一件在广州这个时节稍微有些厚的太空服,戴着眼镜,气质很文雅,一看就是很有修养的儒雅之人。他带着审视的目光,很有礼貌的问: “你就是唐成同学吗?” 唐成彻底愣住了,然而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赶紧点头问候:“苏叔叔好!” 唐成回到“家”,没有见到苏晓慧,却见到了苏晓慧的父亲苏樾。 苏樾来广州并不令人意外。苏晓慧上学期报到的时候他就想来,因为家里有事实在脱不开身,结果苏晓慧在广州火车站差点出了意外,还好有惊无险,苏樾听说后吓了一身冷汗。后来小丫头在姨妈家住的不开心,自称要回学校宿舍,却自己偷摸出来租房子。 苏晓慧很幸运,遇到了唐成,她对唐成哥哥没有任何不放心的,后来又与项琛、凌韵等人的相处也很开心。 但是,这小丫头不笨,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父母一定不放心,姨妈一家估计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一直瞒着两边的家人,家长们都以为她住在学校宿舍。 在广州,苏晓慧几乎每个周末都会主动回姨妈家,就说自己在学校一切都很好,完全封锁了在外租房子的事情。 过年回家的时候,苏晓慧不小心说漏嘴了,也许她并不是真心想隐瞒,总之父亲问起她如何感谢那位“恩人”时,苏晓慧一口一个“唐成哥哥”说得很开心,在女儿得意忘形的述说中苏樾听出了弦外之音。 在父母既慈祥又威严的追问之下,苏晓慧终于招架不住全交待了。她毕竟不是唐成那种老油条,或者说她原本就很单纯。 苏樾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平时既乖巧又听话的女儿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还好没出什么事,暂时松了半口气。但是,说什么他也不放心再让苏晓慧一个人出去租房子了,和一个陌生青年男子合住在一起,不明不白的成何体统! 于是,新学期开学时,苏樾请了几天假,跟着女儿一起来广州了。 苏樾虽然只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外交官,在清水衙门里供职,但十几年前就在非洲、南美洲做过驻外参赞,到现在毕竟也是副司级干部了,有头有面的,什么场面的事情都经历过,苏晓慧在学校宿舍里遇到的那些麻烦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他一到学校就找了相关部门,当场就把问题解决了:苏晓慧换了一间宿舍,不需要另交住宿费,也没有任何额外条件。 苏晓慧原本打算在外面租一年的房子,等到新学年就申请新宿舍,现在这个结果当然更好,可是,小丫头内心却有一万个不舍,心想至少把剩下的半年住完再走。但是话没出口,父亲就坚持让她回学校住,苏晓慧没有办法,只好收拾东西搬回去了。 房东凌韵更不能说什么了,知道自己把房子租给少男少女单独住也是欠考虑的,一见这个架式,主动提出来退还半年的房租。 苏樾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讲道理,虽然女儿没有签合同,他还是按正常的租房手续办,租期延续到这个月底,并支付了一个月房租的违约金。 尽管对苏晓慧的姨妈有些腹诽,但苏樾还是对冼韵达夫妇表示了感谢,毕竟这半年来他们确实关照过苏晓慧不少事情,也不能责怪人家,没有人能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 苏樾也看出来了,这家人当中真正说话有分量,又能办实事的就是苏晓慧的姨父冼韵达了。于是,他一再托冼韵达平时多照看点苏晓慧,言下之意,那就是别让小丫头再溜出去租房子,老老实实住在学校里。 办完了所有的事情,苏樾最后还想见唐成一面,看看这位曾经帮过女儿,与她合租了小半年的小伙子究竟是什么人。 第272章 跟我同居 在苏晓慧嘴里,唐成哥哥简直就是一个正人君子,当代青年的楷模! 苏樾当然不会完全相信女儿的话,不管怎么样,见一面打声招呼才能稍微放心点,别一转身女儿又让人勾跑了。 苏晓慧一直联系不上唐成,干着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别说是她,杨军现在也联系不上。自从唐成以程维汉的身份“出山”之后,联系方式全换了,谁也联系不到他。 唐成推开门,叫了一声“苏叔叔好!”苏樾愣了片刻:这小伙子反应也太快了吧!他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确实仪表堂堂,而且有一种成熟又不轻狂的气度,年纪不大,却根本不像个还在读书的学生。 唐成现在这种形像,恐怕连宫紫桐那种冷美人都会觉得眼前一亮,在苏樾眼里当然也是相当的俊朗帅气。 女人太漂亮是祸水,男人太帅未必就是好事。苏樾在心里暗暗说,本来挺秀气的学生,为什么打扮的如此考究呢?有点纨绔子弟的派头,可是,对于唐成来说,那就太冤枉了,这身行头根本就不是为了见苏樾准备的,那是为了处理海宏工业园的地理气场而准备的,说白了就是一种显摆,是一个面子‘工程’。 苏樾神情很温和,客气地反问他:“你认识我吗?” 唐成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回答:“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您的五官和苏晓慧很像,又出现在这里,我应该没叫错人吧?” 苏樾伸出了手:“我叫苏樾,是苏晓慧的父亲,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你,本来今晚就要回成都的,以为见不到了,还好,你回来了!” 唐成赶紧上前一步伸双手相握:“苏叔叔,您太客气了,有什么好谢的?这半年来,苏晓慧也帮过我不少忙。” 这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陌生人合租,苏晓慧帮他不少忙,分明是说他占过苏晓慧不少便宜,虽然这只是客气话,但小丫头的父亲当然会很不高兴。今天是怎么回事,一见到苏樾就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了,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呀,就是面对海宏那伙人也不会怯场呀。 看来外交官的气场还真不一样,难怪连美国佬那帮官场老手见到我们的外交官都显得没有自信了。 果然,苏樾打了个哈哈,以压倒性的口气说:“是你客气了,我家那丫头什么都不会做,能帮你什么忙?”然后又关切地问: “还没吃饭吧,今天中午一定要请你坐坐,千万别推辞。” 苏樾要请吃饭,唐成不好拒绝,也不能拒绝,要不然就是不领情了。 唐成不仅要吃这顿饭,而且还不能太热情的抢着结账,这样才算给面子。 毕竟他的身份只是一位曾经与苏晓慧合租的勤工俭学者,不是苏晓慧的男朋友,再说,一个学生在一个外交官面前抢着付一餐饭钱也说不过去。 这是一次正式请客吃饭,当然不能去胡林开的“夜总会”,在康乐园附近找了一家档次不错的饭店,要了一个包间。 苏樾让唐成点菜。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说:“小慧啊,我请小唐吃饭,他今天恰好回来了。下午有课,你就不用过来了。” 电话是苏晓慧打来的,在一般情况下,他应该叫上女儿一起吃饭,但是,苏樾却不让女儿过来,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分明就是有话私下里说,不想让苏晓慧听见,唐成当然明白,但他没有说话,反而对点菜犯起了嘀咕。最贵的菜没敢点,怕对方破费显得自己无礼,太便宜的菜又不好点,怕驳了对方的面子显得太寒酸。 于是,唐成点了两个价位还算适中的广州地方菜,将菜谱推给苏樾说:“苏叔叔,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菜,剩下的您来点吧。” 苏樾倒很直爽,直接叫来服务员问:“你们饭店有什么拿手的特色菜,给我推荐两道。”然后又问唐成: “小唐,平时喜欢喝什么酒啊?” 唐成几乎没有考虑,很小心的回答:“苏叔叔,我平常不喝酒。” 苏樾笑了,点了点头说:“今天是我特意请你,哪能不喝酒,就来几瓶啤酒吧。” 唐成客气地说:“那我就陪叔叔喝几杯,您晚上还要回成都,中午不要喝太多了。” 菜上齐了,服务生倒好酒,识趣地退出去关好了门。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气氛显得比较轻松,苏樾很随意的和唐成聊了起来,话题当然是围绕苏晓慧,他一再表达了谢意,很客气也很有涵养。然后又问了这半年来苏晓慧的“生活”,语气中显然充满了试探。 唐成自然回答的是滴水不漏,一点毛病都没有。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苏晓慧那么一个单纯的女孩儿会有什么问题呢! 话说的差不多了,苏樾最后感慨地说:“现在的社会太复杂了,小慧年纪还小得很,人也太单纯,她这次自己溜出来租房子,我和她妈妈都吓坏了,很担心,还好,幸亏是遇到你这种好人。”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这半年来给你添麻烦了,这次来我特意给她在学校安排好宿舍,也托她姨父平时多关照,这才稍微放心一点。” 话是这么说,看起来好像是在感激唐成,但外交官说话就是很有特点,他的话一出口,你就得好好琢磨字里行间的真实意思了。 苏樾这话听起来很简单,却有很多弦外之音。首先他的态度很明确,认为女儿年纪还小,过早的谈恋爱甚至在大学期间就搬出去与人同居,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他对唐成非常感激,这一点也是真实的,没有半点虚情假意,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放心的让女儿和唐成合租在一起,还是住在学生宿舍比较好,这并不是针对唐成,将唐成换成其他任何一个陌生男子都是一样的。 唐成当然不能说什么,苏樾的心态完全可以理解,如今这个社会确实太复杂,就算在大学校园里也是yin贼成堆,更何况是在没有统一管理的校外了。区别就在于有人有贼心没贼胆,有人既有贼心又有贼胆还有贼实力。 苏晓慧这样一个既纯真又美丽的少女,确实让家长很不放心,换谁都一样,可伶天下父母心呀! 唐成绝对是属于那种很有实力的人,但他对苏晓慧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会呵护不会有任何伤害,在他内心深处就是当她是自己的一个小妹妹。 但是,这话跟谁说去呀,总不能直接告诉苏樾:“叔叔,就让你家小慧跟我同居吧,我绝对不会害她的,就是觉得我们很合得来,就像兄妹一样开心。” 第273章 考察 聊完苏晓慧,苏樾话锋一转,又聊起了唐成,很随意的问他:“小唐,你是哪里人啊,父母还好吧,都是做什么的?” 唐成完全可以撒谎,但这时候却说了实话:“我老家是四川农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做生意,主要经营各种工艺品。”有些事是不可能永远隐瞒的,他的潜意识中还是有点小算盘,但是,除了这样说,好像也没有别的话了。 苏樾点了点头:“哦,那你也挺不容易啊,听说是川大毕业的研究生,想到中大来读博士,你是川大哪个导师带出来的?” 有些话能糊弄得了苏晓慧,却糊弄不了苏晓慧她老爸,这一点唐成更清楚,只要回头去查一查就知道真假了,唐成可不敢乱说,但已经在苏晓慧面前撒过谎就不能否认,只得含糊其辞说:“我在成都春熙路打过工,念的是在职硕士,给我课题指导最多的教授是考古文博学院的赵瑛教授,他老人家也教历史和建筑系的课程。” 苏樾很感兴趣,追问:“你很年轻啊,像这个岁数一般刚刚本科毕业,而你现在就已经是硕士了,读的是少年班吗? 唐成心里发慌,这个外交官在刨根问底了,真是职业病。不过他的头脑很灵敏,很快就琢磨出了答案:“少年班没读过,从小没有启蒙就在奶奶所教的班级里混课,所以小学一年级没上就直接读二年级了,也是奶奶安排的,乡下的学校制度也不严,所以小学只读了五年,初中又跳过一级提前一年参加高考。” 苏樾有点惊讶:“你读的这个专业就业有两个发展方向,一是做考古发掘,需要经常在全国各地跑,很辛苦;二是鉴定收藏文物,近年来很热门,待遇不错,你是怎么打算的?” 唐成想了想,说:“至于将来的打算,还真没想过,只想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再说,把基础打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苏樾微笑着说:“说的也是,年轻人就应该打好基础,不能浮躁,现在的社会竞争越来越激烈了,在广州这样的大城市尤其如此,别的不说,就是买套立足的房子都不容易。” 唐成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叔叔说的对,谢谢您今天请客,我敬你一杯!” 苏樾后面这番话看似很随意的唠家常,但也有考查和审视的意味,对于女儿接近的所有年轻男子,身为父亲都要不自觉的审视一遍,这是中国父亲的一种通病。这种心态既像是在挑女婿又像在防贼,总之有些矛盾也很复杂,唐成这么聪明的人当然能体会到。 唐成感到郁闷也很无奈,自己明明没有打苏晓慧的主意,从头到尾都是真心帮助她,光明磊落,为什么要这样小心翼翼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盘问和审视呢?搞的跟做贼似的! 但是,另一方面他还真的莫明其妙有点心虚,心中暗暗说:“就算给小丫头一个面子吧,不去得罪她老爹!其实他也没有恶意,人之常情而已。” 这一顿饭终于吃完了,那滋味真是很特别的。 唐成对苏樾的印像是:典型的国家干部和知识分子,为人正派也有点清高,还有点迂腐,虽然并不是大富大贵但眼界很高,一般人入不了他的法眼,对女儿非常宠爱。不过他很有涵养,家教也很好,对女儿的教育没有一味的溺爱。 至于苏樾,心里对唐成的印象就更丰富了:农村孩子,还是单亲家庭,背景并不是很好,这种人在城里结婚居家过日子有些麻烦。川大的硕士,太年轻了,也不知是真的假的,假如是真的,这小伙子倒是个人材。 唐成的话都滴水不漏,显然不是普通学生,很有社会经验,应该在社会上混过,很世故的。假如他要玩心眼的话,自己的女儿晓慧远远不是对手,绝对会吃亏!为人不错,做为朋友能帮忙倒是挺好,就看将来会是什么样的人了。不过,就是长的太帅了,人也太聪明,不完全是好事,在外面肯定很招女人喜欢,没有安全感。 这不明摆着在挑女婿嘛!我苏樾到底怎么了?他在心里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声:真是神经过敏! 吃完饭,苏樾要回苏晓慧的姨妈家,唐成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热情,将他送到了公交车站。告辞时苏樾说: “小唐啊,你是很有社会经验的人,我们家晓慧就差远了,她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跟人打交道很容易吃亏。如果碰到这样的情况,帮忙提醒几句,我先谢谢你了!” 唐成心中暗暗说:“唉,有你这句话就好!我会经常找机会提醒她的。”不过这话没有说出口,而是很有礼貌的点头说: “叔叔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注意的。” 唐成很清楚苏樾会怎么看他。自己空有一身秘法神功,有千般江湖手段,却没有什么用处,因为苏樾是来找他道谢的。况且他也没打算拐骗苏晓慧,或者像老石那样将苏晓慧变成当初的凌韵,只想好好相处。 而且唐成身为一代地气宗师传人,目前立足未稳,也不好牵累身边亲近的人,有很多事,对他而言那就是奢侈。所以,苏樾现在的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送走了这位没法得罪的外交官客人,唐成回到了空荡荡的家,感觉有些清冷。 项琛回家去了,苏晓慧也被父亲领回学校住了,唐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三间敞开的门,突然觉得很没意思,非常怀念去年下半年的时光。 就这样呆傻了半天,他突然掏出一部新手机,装好电池上卡,给小表舅程鹰打了个电话:“小舅啊,我是成成,想求你一件事,千万给办成了。”不等对方说话,就像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 “我要一张四川大学的硕士文凭,是真的不是假的,就用唐成这个身份。专业是考古,实在不行,古建筑、历史、古代文学、社会学等等能沾上边的也行。” 程鹰在电话那边苦着脸说:“假证没问题,什么大学的都行,但你要真的文凭,那些‘野鸡’大学三流学院的本科马上就能搞到,可是四川大学的正式硕士,那就难了,我不是教育部长,国家教委不归我管啊,我的小祖宗!” 唐成强词夺理地说:“我不管,您就是干这一行的,总得有点挑战性,再仔细想想有什么办法,轻松能办好的事那里显得出您老人家的本事?” “你小子就知道贴膏药。”程鹰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点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自己考试完,拿到文凭!有些事花钱就可以,有些事不仅要花钱。” 第274章 你在干嘛呢! 唐成以一个被娇宠孩子的口吻说:“不嘛,我就要,您别说那些没用的,快想办法,多少钱我给您就是了,我就要文凭证书。” 程鹰真拿他没办法了,只得继续说:“办法不是没有,校本部的文凭是不可能办到啦,但是四川大学这几年在全国和不少地方成人大学都合作搞了继续教育学院,是远程在职教育,情况也和卖文凭差不多,交钱就能念,不需要入学考试,也就是成人再教育,宽进严出,最后发的也是四川大学的文凭。 地方成人大学的事情能搞定,这不麻烦,也有内部合作联系,但是申请硕士学位这一关,是要通过笔试和答辩的,虽然要求不是很严,但安排起来也很麻烦,关键是你必须通过考试这一关。” 唐成没有协商的意思:“那你就去找人安排吧,需要多少钱?” 程鹰无奈地说:“先别提钱,最快也得等一年,再假也是真文凭,你得有本科文凭和报名缴费手续、课时记录,笔试成绩,最后才能申请硕士学位。 这些我可以找人给你做,学籍都可以做出来,反正有不少人念了一小半就放弃了,乱的很,到时候成大发现学籍档案搞错了,把你纠正进去就行。”说到最后加重语气强调: “但最后到川大校本部笔试答辩,你必须亲自去,我可找不着人代替,人家学校卡的就是这一关。” 唐成沉默片刻说:“答辩我去,其它的你安排。既然可以做学籍,那就将毕业时间提前到去年暑假,我现在就是已经完成学业了,但是还没通过学位答辩的情况,在职研究生这种情况很多。”停了一会又带着娇气说: “至于本科文凭嘛,嘿嘿,您老人家刚才说可以办,那就尽量给我办个好听点的。” 程鹰叹口气说:“尽量吧,但我就是不明白了,你又不是真的唐成,何必为这个冒牌的身份费这么大劲?想要文凭,我给你办一张假的就是了,就算要真的,换个学校行不?保证能通过学历验证!” 唐成再次撒娇,不依不饶地说:“不行,就得是川大,就得是唐成,你必须给我办好,谁叫你是我小舅呢!”然后又加重语气说: “我还想和你商量另一件事情,你将唐成的户口迁走,然后给我,这个身份我彻底要了,以后除了蒋允成,我就是唐成了。” 程鹰吃了一惊:“你到底犯了多大事啊,需要用到金蝉脱壳这一招?这样还不如躲到国外去呢!” 唐成很认真地说:“这个身份根本脱不了壳,我也不想脱壳,有别的打算,我也没犯什么事,你放心好了,究竟能不能办?” 他没有告诉程鹰,有一位过分热情的警察已经查出了“唐成”的底细,按照常理,他应该放弃这个身份才对。假如程鹰知道这个情况,恐怕就不会给他办这件事了。 程鹰想了想:“要是别人的话不太可能,我记得那是个山里的傻子,倒是可以办,给他家里人一笔钱把户口迁出去就行,人家还巴不得呢,一个傻子的身份还能卖钱。进城也不麻烦,再花一笔钱,找个小镇落户,身份就完全是你的了。不过,想办就得快点,我听说那傻子活不了多久,到时候一销户,你就没辄了。”最后加重语气故意逗他说: “难道你还真想当个傻子唐成?” 唐成急急地说:“你就别逗我了,哪里有身份证上面注明是不是傻子的,就是医学证明也不会这么明摆着注明吧。你快点去办就好了,最好现在就能办。” 程鹰没有回旋的余地:“急什么,你最好回来一趟自己办手续,否则我还得找个长得像你的人去拍照片。” 唐成老成地说:“您老人家别给我打马虎,既然能打通关节,我把身份证标准数码照传过去就是了。” 程鹰有点吞吞吐吐的说:“你不回来也行,同时办这两件事,做得干净的话,花费可不是小数字,至少得先垫几十万呐。” 唐成咬咬牙,打算豁出去了:“花多少钱没问题,你先从我爸那里拿,回头我还给他。”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个道理他懂。 程鹰也真是被这个表侄儿弄得没脾气了:“那我先去办吧,这种高难度的活,我从来都不接的,谁叫你是我外甥呢!”想了想又说: “对了,你想要个干净的身份,其实程维汉就可以呀,那个人前几年偷渡去美国,死在墨西哥了,这边早就没有熟人,身份证已经换成你了,现成的非农业户口也可以给你,你要那么多身份证干嘛?” 唐成惊讶地说:“有这么回事?也可以办,但是现在不着急,我不打算用这个名字了,反正查不出来这个人就行了。” 放下电话,唐成傻呆着出神,他本来只是想办一张川大的硕士文凭,结果说着说着,临时决定连“唐成”这个身份都彻底要了。 这个名字用来行走江湖其实也没有多少方便,额外的代价花的却不小,这几年的积蓄全搭进去恐怕都不够,本来有正正规规“蒋允成”这个身份证再加上“程维汉”这个身份证就足够用了。 这就是代价,不仅仅是为了在苏晓慧父女那里弥补谎言,当用了唐成这个身份做了太多的事情,一不留神就会把自己绕进去,不想放弃就得承受,幸亏他还有承受的能力。 晚上苏樾就要走,苏晓慧放了学肯定直接去姨妈家陪父亲,唐成就没给她打电话。他觉得有点郁闷,装满晶石的大旅行包就放在外间的茶几上也懒得收拾,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困顿袭来,他感到有些虚弱,也不行功打坐,回房间睡觉了。 也许是太疲惫了,唐成很快进入梦乡,竟然做了一个非常清晰而荒诞的梦: 在一座城市里,好像是成都,苏晓慧正挽着他的手臂在逛街,两人决定去她家做客,正在商量买什么礼物。苏晓慧说: “问问项琛姐姐吧,她有眼光,很会挑东西。”说话间走进了一家档次很高的精品店,抬眼间看见柜台旁站着的竟然是宫紫桐。 唐成搂过苏晓慧的肩膀转身就走,却与身后一位穿着警服的美女撞了个满怀,只听那人虎着一张俏脸大喝:“小成子,你在干嘛呢!” 这一声喊把唐成惊醒了,其实他是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惊醒的。他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穿着拖鞋走到客厅门口按下对讲机问:“谁呀?” 第275章 警花的温柔 没有人回答唐成,门外楼梯上却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原来是楼道门没有关,那人直接上来了。 唐成拉开门,一只玉手差点就要敲在他脑门上,只见一位穿着警服的美女正准备敲门,却被他突然开门的动作吓了一跳,缩回手粉脸含嗔,大声问他:“小成子,你在干嘛呢?” 唐成张着嘴却没有说话,扶着门把手身形晃了晃差点摔倒,他分不清自己是醒了还是仍在梦中,或者起床后醒了一会又穿越回梦里了。 他这种反应真把夏碧莲给吓着了。他们虽然已经半年没见面,但电话联系很热,很多事情也都有沟通,心理的感觉不仅不会生疏反而比以前更亲近,这也许就是距离产生神秘感,进而导致心理审美上的新鲜感吧。 以往和唐成见面,不论是什么情况,他都是精神抖擞充满活力和朝气,夏碧莲从来没见过他迷迷糊糊仿佛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见到这种情景,夏碧莲赶忙闪身进屋,左手抓住他的右臂,右手扶住他的后腰,就差没把人从后面抱进怀里了,很关切的问他: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在家还穿着衬衣,大白天在睡觉吗?是不是生病了,这么冷的天别冻着,我扶你进屋躺下!” 唐成也不挣扎,摆了摆手说:“我没病,就是被你吓到了。” 夏碧莲嗔怪地说:“我有那么吓人吗?”说话间扶着唐成往屋里走。 唐成继续说:“不是你吓人,是我自己吓自己,睡梦中迷迷糊糊开门,突然看见警察迎面伸手,能不害怕吗?” 说这话的同时心中暗暗想:这位警花姐姐搀扶人的架式,怎么也像在扭送犯人! 夏碧莲笑了笑,调皮地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只要你是好人,怕什么警察上门?” 唐成无力却很夸张的呼喊:“苍天可鉴,黄土作证,我真的不是好人呐!” 夏碧莲坚持把他当成了病人,继续关切地说:“都这样了,还耍贫嘴,快躺下!”她对这里的情况好像很熟悉,不由分说把唐成扶进房间,按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给他盖上,然后又看了看四周说: “你老实躺着,我给你倒杯热水。” 这套房子整个寒假都没有人住了,屋子里当然不可能有热水了,夏碧莲在项琛的房间找到一个快速电热壶,到厨房去烧水,正在琢磨是不是下楼买点药,被扭送上床的唐成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 “碧莲姐,别忙了,我真的没事,中午喝了点酒,刚才就是睡迷糊了。” 夏碧莲停下手里的活,伸出手背试了试他的脑门,再看了看脸色,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似笑非笑略显腼腆地问他: “你刚才叫我什么?” 不论是态度或潜意识的印像,夏碧莲对唐成真的不错,从刚才这一幕就能看出来。唐成略微感动了那么一下子,所以没有叫她夏警官,却冒出了“碧莲姐”三个字,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敏感的夏碧莲立刻就注意到了。 唐成咳嗽一声说:“你年纪比我大一点,叫你一声姐又不吃亏。”然后掩饰地说: “你快去坐着吧,别忙了,我来给你泡杯茶。” 夏碧莲在客厅中的沙发上坐下,不一会,唐成端着一壶茶两个杯子走出来:“我的茶艺远不如凌韵,就只能是老家四川的大盅茶了,将就点喝吧。”然后继续追问: “今天找我有事吗?” “你是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电话打不通,人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一连串的问题,夏碧莲面露不悦之色,但那意思却很明显,就是一万个关心和担心。 唐成陪着笑脸说:“我的电话丢了,刚换了新的,不信你再打一个试试。” 夏碧莲瞪了他一眼:“你的手机也能丢?说你摸了别人的东西我信,别人能摸你的东西,我不信!”说着话掏出手机又打了个电话,房间里果然传来了铃声。 唐成倒一杯茶递到她面前:“神仙都有打瞌睡的时候,我怎么就不能丢东西?”然后转移话题又问: “听说你主动请缨到广州协查老石团伙大案,这么个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找我?” 夏碧莲故意逗他:“难道我就要一天到晚工作,一刻都不能闲下来吗?机器人也要休息呀。早就想找你问几件事了,你坐好!”发现自己说的话太严肃了,赶忙喝了一口茶,改口说: “嗯,这茶泡的还不错。” 唐成不由自主在侧边的椅子上坐直了身体:“报告政府,主要是茶叶好,有话您尽管问。” 夏碧莲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认识你这么久了,居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朋友的话,告诉我真名好吗?” 这位警官真是敬业,访客也离不开工作,那话也太直接了吧,唐成低下头看着杯子里的茶叶,往里面吹了几口气,飘浮成花色形状的茶叶随即沉入杯底,抬头正经地说: “夏警官,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就姓唐,叫唐成,你一直认识的那个小成子,何必刨根问底呢?每个人都有秘密,我要是犯了事,你尽管铐我走,就跟当初第一次见面,我绝对不会反抗。” 夏碧莲脸色微沉:“谁要铐你走了,我就是想问一声,身为警察,在自己的辖区,这也没什么不可以问的吧。” 唐成吃了一惊:“这里怎么是你的辖区了?是不是手伸得有点长呀。” 夏碧莲神色有些腼腆:“我在职研究生毕业了,已经拿到学位,刚刚调来广州海珠分局。” 唐成放下茶杯问她:“是不是挂职锻炼,又升官了吧?按你原先的级别,这次至少也应该是个副局长。” 夏碧莲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嗯了一声。天呐,她还真调到这里来了,而且成了公安分局的副局长!真是朝中有人好升官,难道夏碧莲有什么背景! 夏碧莲虽然很年轻,但是学历高,又参加过几次行动立过功,更重要的是她伯父在公安部里有很好的关系,在基层提拔就很容易了。 而且她的天生素质就适合吃六扇门这碗饭,就像唐成一生下来就掉进了八大门,适合于走江湖一样。 这一次调到广州对她来说就是挂职锻炼,跟镀金差不多,借着参与大案调查,如果案件有进展还能立功,在地方上干不了多久再调回去,又是一次提拔的机会,或者升任省厅直属机关,或者直接调到京城都有可能。 这一次的职务虽然是分局的副局长,享受的级别待遇却与正职是一样的。 第276章 拷问 夏碧莲在公安系统的官越大,唐成面对这位警花姐姐的时候就越头疼,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又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端起茶杯恭维地说: “恭喜你,夏局长,真是年轻有为啊!” “再这么叫,我就真生气了!”夏碧莲把脸板了起来: “别打岔,现在是说你呢,为什么不告诉我真名?” 唐成只得胡乱编造一个理由:“当然有我的原因,其实也是为你好,何必什么都要知道呢?”然后很夸张地说: “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杀了人从墨西哥偷渡回来的,北美的大圈帮正在追杀我,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在找我,不得不隐姓埋名浪迹江湖。” 夏碧莲让他搞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还不如说你是被联合国通缉的恐怖分子呢!”然后很认真地说: “不要瞎编乱造了,就不能说点正经的吗?” 唐成嬉皮笑脸地说:“那就说正经的。碧莲姐,你仔细回忆回忆,自从你送我出了派出所,这么长时间来我都做过什么?至少我们之间,我一直在尽量帮你,帮你的朋友,你心里应该清楚! 假如有什么事要抓我,你尽管抓,但是没什么事,给我留点余地好吗?我是行走江湖的人,得罪的人也不少,确实不适合暴露身份。”说到后来,近乎哀求地说: “就算我求你了,只需要帮这么一个小忙。” 夏碧莲沉默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说:“你说的不错,你帮过我,而我托你的事情,就算远在千里之外,你也都尽心尽力了,我真的没法说你什么。”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这一次,就当我没有查过你,反正查你的时候我也违反了纪律。你不说也没关系,只要想查,我自然能查出来。” 唐成连忙拱手作揖,很江湖地说:“多谢夏警官、碧莲姐姐放我一马,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打声招呼,小弟一定效犬马之劳!” 夏碧莲啼笑皆非地说:“只要你别犯事就行。”停了一会突然又问: “但是杨军又是怎么回事,我一直想问你呢。” “杨军?他三代都是良民,家世很清白啊!”唐成赶忙辩解说:“你是说他以前在成都的案底吗?”说到这里看了夏碧莲两眼,很随意地说: “他是单身未婚又没有交女朋友,偶尔犯点那种错误,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人家已经接受过你们警方的处罚了,还能怎么样?你就是警察,这种情况不了解吗?” “他犯的事,你也有份哟。”夏碧莲忍不住又抬眼瞪了唐成一眼说:“我不是追究这些,是想问你怎么把这样一个人撮合给凌韵?” 唐成举手表示抗议,带着怒气说:“你知道凌韵当初的样子,再看看她现在的样子,难道有什么不好吗?世事哪有那么尽善尽美,只要他们彼此真心喜欢就行。难道你担心杨军想骗财骗色,就像当初担心我那样?” 夏碧莲没有回话,唐成继续说:“你也不打听打听,哪里有人还没到手,自己先搭进去几百万救人的骗子?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欢迎你来骗我。” 凌韵和杨军都很守信,对外没有说那三幅画的事情,就说是杨军跟家中长辈借了几百万,回陕西活动将凌韵的父亲捞了出来。 夏碧莲听说的版本当然也是这样的,被唐成这么一番抢白,反倒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语气一转,说:“我也没那个意思,就是有点不放心,今天来看看你回没回家,主要是想请你吃顿饭。” 怎么又是上门来请吃饭的,唐成苦笑着说:“应该我请你,祝贺你高升!” 夏碧莲摆摆手:“朋友之间不提这码子事不行吗?半年前就说好了,见面请你喝酒,你可不许反悔。” 唐成无奈地说:“那好吧,就让你请,我们去哪里?” 夏碧莲眨了眨眼睛:“去夜总会呀!” 这么年轻漂亮的警花穿着制服,用略带娇嗔的语气,让一个大小伙领她去夜总会,不知内情的人听见了一定会认为她脑子里进水短路了。 唐成点头说:“你连这个都知道了?好吧!现在就去吗?” 夏碧莲看了看表:“时间太早,再坐半个小时,喝喝茶聊聊天。”停了停又说: “对了,我和大师兄聊过你的情况,而且我现在也调过来了,可以帮你找一份正经工作,好勤工俭学。” 唐成皱着眉头说:“多谢领导无微不至的关心,至于我的工作问题嘛,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会解决。” 夏碧莲紧追不放:“你将来究竟有什么打算?既然在全国各地大学蹭课,不如好好补补课正式考进去,中大北大清华复旦大学都可以啊。” 唐成开心地笑了:“碧莲姐,为什么一定要小看我呢?我也是川大的在职研究生,课程差不多都学完了,就等着笔试答辩,到时候我们就是一样的文凭学历,不比你这个公安局长差多少。” 夏碧莲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真的吗,你没有骗我,不会是花钱买的假文凭吧?” 唐成微微有些心虚,但神情却很坦然,耸耸肩摊开双手说:“钱肯定是花了,你上学不花钱呀,但文凭是真的,到时候给你看就是了。”然后不以为然地说: “你在成都亲眼看见我蹭课,不就是为了学习混文凭嘛?但是,最近我很忙,没时间准备论文复习功课,答辩恐怕要等到一年后。” 夏碧莲将信将疑,同时在心里暗暗说:“小成子是川大的在职研究生?难怪在校本科生名单上查不到。”随即又警觉起来: “不可能吧!真文凭哪有用假名的?假如他没撒谎,到时候一看学位证书,嘿嘿,不就什么都清楚了?连查都不用查。” 夏碧莲还是不太相信唐成的话,但见他说的这么坦然,也不能完全不信,同时在心里又有了一丝莫名的期待,还有一丝窃喜。 在她心目中,一直期望唐成能够做些正经事,做个正经人。当然读川大的在职研究生应该是很正经的了,她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这样的话,你可得抓紧时间好好复习了,我当初写论文还特意请了一个月的假呢,笔试答辩不是那么容易的。”夏碧莲总是不放心: “刚才说的找工作的事情你再想想,现在我好歹能管点事,可以帮你介绍一份轻松点的兼职,既赚点生活费又有时间复习。我知道你有点积蓄,但小小年纪攒点钱为将来考虑,总是有经济来源比较好。”说到这里,她突然看见旁边的大旅行包说: “咦,这么一大包东西,里面装的是什么?” 第277章 夏碧莲请客 夏碧莲的心情开朗了很多,说话时不自觉的带着微笑,终于注意到了茶几另一头放的那个大旅行袋,不像是普通的行李,警察的职业好奇心又开始作怪了。 唐成站起身打开旅行袋,露出了琳琅满目,晶莹剔透的各色矿物晶,他笑着说:“好好看看哟,这里面没有违禁物品,更没有白粉,就是各种矿物晶石工艺品。”然后得意地说: “刚才说过我的工作不用操心,过年回家一趟,顺便进点货,在中大周围做点小买卖,利润很大的,至少房租伙食不用发愁了。” 夏碧莲的眼睛亮了,就像眼前的那些晶石。 她小心翼翼的拿起一枚晶石,看了看放在茶几上,又拿起另一枚,仔细欣赏,这样来来回回地把袋子里的晶石都搬了出来,惊叹又好奇还有点欣赏地说:“好可爱啊,太漂亮了!你怎么想起来卖这种东西,哪里进的货?在学校里肯定会很好卖的,尤其是女生都喜欢!”然后又大声说: “小成子,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想借机大面积接触女大学生?” 唐成哭笑不得:“这是西南地区的特产南红玛瑙,这次进货的地方并不远,只是没有人看得起这种小买卖罢了,不去琢磨。”停了一会又提高嗓音说: “我可不是为了接触女生,而是为了造福广大男生,买这种东西送女朋友,既好看又实惠。”然后讨好地说: “碧莲姐,你要是喜欢的话,也挑一个!” 唐成向来就很大方,尤其是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就像他在苏晓慧面前一样,什么都舍得付出。 他虽然清楚这些晶石对风门秘法有特殊的用处,对风门作为修习秘法来说是无价之宝,而对于一般的人来说就只是一个玩偶,没有实际价值,但也没有当成太贵重的东西。 既然夏碧莲喜欢,有了爱不释手的表情,知道她肯定想要,干脆主动开口,送她一枚,反正自己这里还多的是。 夏碧莲拿起这个放下又拿起另外一个,仔细挑选了半天,终于选中了一枚玫瑰红晶石。 唐成不得不承认她很有眼光,真不愧是警察,所有晶石中这是最贵的一枚,足足花了他两百元人民币。 这枚红玫瑰紫晶石中间是六棱柱形,两端是六棱锥,三个部分的尺寸比例相当完美,每一条空间棱线都没有瑕疵,蕴含着神秘的淡紫色光泽,带着分明的锋芒,的确是一件风门阵法灵物,物性特别好,也很难得。 假如用在特定风门法阵中,它的作用可以协助收束散乱的地气,又可以反袭出去,无论是发动攻击还是有收束对方的煞气,都可使神识凝炼的威力大增,还有安定心神化解外魔的作用。 普通人放一枚这样的晶石在书桌或办公桌或卧室中,环境中增添的无形感应,可以安神定性,使精力更容易集中。 夏碧莲看着红玫瑰紫晶石说:“我就选这一枚,多少钱?千万别客气,该多少就是多少,也不要打折,你大老远背回来做点小生意不容易,就当我给你的生意开张了,希望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最后这句话听起来竟然那么俗气,不应该是从警察口中说出来的话。 唐成摇了摇头说:“提钱伤感情,几百块钱的东西,何必跟我这么客气呢?待会儿你还要请我吃饭请我喝酒,送你一块晶石是应该的,算不了什么。”说完话很专业地嘱咐她: “这东西拿回去,可以放在书桌或办公桌或卧室中,不要把尖端部位对着自己,横着放,你如果习惯用右手,就把它放在左前方。” 唐成坚决不收钱,这种东西收多少钱合适啊?给夏碧莲和风门练法的行家,那价格就是天地之差了。夏碧莲没有再坚持,笑着问他: “还有这些讲究,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成也笑了,故作神秘地说:“据说与玄学有关,不管真的假的,你就试试吧,可以定神让注意力更集中。” 夏碧莲笑笑:“你还真是什么都懂,卖一块石头也能卖出花样来,真是做生意的料,谢谢你了,我回去一定试试。” 这块晶石虽然不大,但连着包装也不方便放在警服兜里,夏碧莲就一直捧在手上,有点舍不得放下了。 唐成见她心情很好,见缝插针提到了另一件事:“碧莲姐,凌韵和杨军的关系刚刚确定,正在热恋中,你一来就住进凌韵家,不等于当了电灯泡吗?都是副局长了,不会没宿舍吧?” “我们单位宿舍紧张的很,我刚来报道,身为领导总不能让单身职工为我腾房子,也得到外面租。”夏碧莲继续说: “是凌韵主动要我去她家住的,她很热情,我也没好意思拒绝。” 唐成指指项琛的空屋说:“这里有空房,家具和日常用品都是现成的,你干脆搬过来住得了,凌韵肯定不会收你房租的。” 项琛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原封不动,她在这里住了小半年,新买了不少家具,全是很高档的。 然而这句话一出口唐成就后悔了,万一夏碧莲哪根筋不对,真的搬过来住了,那不是“引狼入室”嘛,自己非得躲出去不可。 夏碧莲的脸突然红了,扭过脸避过唐成的视线,严肃的说:“我的事还不用你管,过一阵子单位自然会安排,你好好复习准备论文答辩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 唐成进屋拿了一件外套:“现在就走吗?你这身衣服……” 夏碧莲瞪了他一眼:“嫌我穿的这身警服扎眼吗?”然后吩咐他说: “我是从单位直接过来的。你在小区门口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换套衣服。” 夏碧莲住在凌韵家,换衣服当然也去那里,距离不远,很方便。 唐成陪着笑解释说:“你穿着警服既漂亮又精神,当然很洒脱了,但是出去吃饭又不是执行公务,你又是领导身份,不怕人家说你?还是穿着便装更合适。” 来到“夜总会”,唐成发现这里变样了,感到有点意外,屋子重新粉刷过,经过了简单的装修,而且多了五间包房。 胡老板站在大门口,老远看见唐成就大声招呼:“小唐,过年才回来?” 胡林发现唐成的身边有一位漂亮的姑娘,随即问他:“这位姑娘是你朋友,有点面熟啊?”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佩服,就这么过了一个年的短时间,唐成又领来一位美女,真的是美男子走桃花运! 唐成赶紧解释说:“这位夏警官是我在成都认识的朋友,刚刚调到这里的分局来工作。” 第278章 夏碧莲拼酒 胡林看了看夏碧莲,既感到惊喜又很羡慕还带着一丝警惕,什么话也没说。 唐成看他这个样子想笑又没有笑出来,像发现了什么稀奇一样问他:“你的饭店变样了,怎么多了几间包房?” 胡林搓着手笑了笑:“去年生意还不错,恰好过年前隔壁快餐店的不干了,我就把那间店面盘了过来,打通隔成五个单间。你再看看,我这大厅里装了柜式空调,包间里也装了壁挂空调。” 唐成开心地说:“恭喜恭喜,生意越做越大呀!” “二位快请,恰好有包间空着,再晚来一会儿就没单间了。”胡林将两人迎进房间,贴近唐成憨笑着说: “小本生意,稍微扩张一下规模,唉,最近都快忙不过来了,我每天都要当跑堂,正准备雇一个伙计呢。” 唐成开玩笑地说:“胡老板,我来当跑当伙计,你看合适不?” 胡林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弟,我这家小店可请不起你这种人材,要是手头紧,尽管跟大哥开口,哪敢让你当伙计。” 夏碧莲在一旁好奇的问他:“胡老板,你们俩很熟吗?” 胡林笑着点头说:“那是当然,铁打的交情,兄弟伙。” 这时候,胡林心里也在犯嘀咕,听唐成介绍这姑娘是位警官,混江湖的人怎么会和六扇门搅在一起,泡妞泡到警察头上去了,是不是吃了豹子胆。 假如他知道夏碧莲就是本辖区的公安副局长,而且是她主动请唐成点名要来这家饭店的,估计会吓一大跳。 在包间里坐下,既然是夏碧莲请客,她和中午的苏樾一样,让唐成点菜。 在这里倒省事多了,唐成直接点了四菜一汤,都是这家饭店的拿手特色菜,其中就包括那一道松茸炖排骨。 点完菜后唐成问她:“碧莲姐,你平常爱喝什么酒?” 夏碧莲随意地说:“今天是我请你,你想喝什么酒都行。” 唐成大包大揽:“天气寒冷,就烫几壶黄酒吧。” 夏碧莲笑笑:“你不喝白酒?”能这么问话,看来她的酒量很不错。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喝,中学的时候就戒了。” 夏碧莲愣住了:“上中学戒白酒,你从小就喝酒?” 唐成笑笑,有点炫耀地说:“那时我才十四岁,也是过年,奶奶让家里的孩子喝点酒,我喝多了,记得喝完了一整瓶五粮液。”说到最后却有点不好意思了: “然后出门去玩,骑自行车掉到龙门河里了。” 夏碧莲很诧异:“你是从桥上栽下去的?” 唐成直摇头:“不不不,我本来是在岸上骑车,后来看着水面很平的,当成路面了,就琢磨能不能蹬快一点,结果直接从河面上骑到对岸去了。” 夏碧莲被逗笑了:“以为自行车那两个轮子是风火轮啊,这么耍酒疯不出事才怪,后来怎么样了?” 唐成也笑了:“我恍惚只记得真骑过对岸去了,但其它的事全忘记了。”然后略带惊恐地说: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奶奶坐在床边给我换冷水毛巾,她告诉我已经整整躺了一天一夜。” “天啦,也太危险了吧。”夏碧莲轻轻地说。 “过了两天,我出门看见那辆自行车,车把和前轮全变形了,根本没办法骑,只能扛着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唐成在回忆着往事,那样子有点好笑。 夏碧莲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怎么能喝成这样,没淹死算你走运!”然后瞪了他一眼说: “你编这个故事,是不是怕我把你灌醉了,不小心酒后吐真言,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唐成苦笑着说:“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只是不想让碧莲姐你喝多了,局长上任就在外面喝醉了,让下属知道了多不好。” 夏碧莲冷笑一声:“这你不用担心,给面子的话就好好喝酒。”听这话,她真是海量呀。 酒端上来了,唐成才明白夏碧莲为什么要冷笑,这姑娘酒量真海,平常三、五个人加起来可能也不是她的对手。 刚一开始,夏碧莲就分给每个人两坛小黄酒,也就是一个人四斤,没有男女之别,公平公正,谁也不吃亏占便宜。四斤黄酒下肚,夏碧莲除了脸色微红鼻尖冒出了细汗,竟然没有别的反应,谈笑自若神色如常。 黄酒的度数不高,酒劲当然没有白酒那么猛,当时不太上头感觉还很舒服,但是后劲绵长,很容易醉的,酒喝多了最怕吹风。 上了一趟卫生间,又添了两个菜,两个人接着喝。唐成有点想收的意思,他看出来了,夏碧莲仗着酒量还真想让他喝多,说不定就打算趁机套话,要他吐露一些有用的东西,这警察姐姐真是够敬业的。 夏碧莲的酒量虽然不错,但根本不是唐成的对手。 唐成除了那次上中学时喝多了骑车从水面过河,从此就再没有醉过。 喝酒这东西,除了天生的酒量,其实还和身体状态有关。他家里的人,从奶奶程琳算起,父亲、哥哥、姐姐加上唐成自己都是海量,出去吃宴席,足以让同桌的乡亲们退避三舍。 父亲娶的后妈潘阿姨酒量也很不错,但比不上原先家里的五个人。 唐成酒量虽好,却从来不贪杯,非常克制,这是行走江湖一贯的谨慎。 夏碧莲酒量不错,也不是贪杯的人,平常不论是公务应酬还是私人宴请,她都会注意控制,这不是职业习惯,而是身为姑娘家喝多了也不合适,她从小就懂得这个道理。 但是,今天情况不同,夏碧莲自以为酒量大,相信唐成喝不过她,以前在单位很多男同志也是喝不过他的。除此之外,她还真有点小心思,想把唐成灌醉了问问话,让他酒后吐真言,她更相信唐成在她面前有很多秘密,于公于私都想套出一些话来。 另一方面,夏碧莲在唐成面前很放松,虽然心里对他的所作所为有看法,但相处的时候久了,潜意识中却没有什么戒心,也用不着防备。 最后还一个原因是喝酒的地点离家近,喝多了也不用走很远的路,就没有了顾虑,在这种情况下,谁都容易放开量喝酒。 喝着喝着,唐成开始推辞了,一再强调自己喝多了,不胜酒力,劝夏碧莲也少喝点。 但是,夏碧莲以为他真的不胜酒力了,没有打算放过他。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喝酒的人都会逞强,以为自己一定会击败对方,所以,她更加起劲地劝酒,少喝一杯都不行,一直虎视眈眈盯着杯子。 酒还在继续喝,夏碧莲看上去很正常,既没有吐也没有晕更没有放声歌唱,但她的情绪却渐渐有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敏感起来了。 第279章 酒后 这顿酒喝到最后,两斤装的小黄酒坛一共开了六坛,也就是说每个人各喝了六斤酒,连来回送酒的胡林都吓坏了,忍不住劝两人少喝点,怕惹出事来。他也知道,现在政府有明文规定,喝酒出事了,提供酒的的饭店老板要负连带责任的。 这时候,夏碧莲的话多了起来,从唐成的“生意”开始说起,很自然的谈到了送她的那枚玫瑰红晶石,然后又想起了唐成以前送的礼物。夏碧莲无限感慨地说: “知道吗,你曾经救过我一条命!” 唐成惊讶地说:“救你的命,哪有这回事?你一个警官还用得着我保护?我只记得帮你抓过一次诈骗犯。” 夏碧莲摇头说:“不不不,就是救过我的命!”停了停,又激动地说: “还记得离开成都前你送我的那块护身符吗?对,就是那一方陨石打造的葫芦形黑色带紫的法物,后来在一次事故中,我中了一枪,正好打在护身符上,拣了一条命。” 唐成吓了一跳,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你真的中枪了,打哪儿了?” 夏碧莲下意识的捂住胸口:“不能随便看,又没有伤疤!” 唐成有点不好意思了,语气却很激动地说:“啥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凌韵从来都没告诉我。” 夏碧莲开始回忆那一幕死里逃生的经历:就在唐成和凌韵都离开了成都后不久,她参加了春熙路一带的扫黑反恐行动,中了一枪。子弹就打在她的胸口正中,当时觉得仿佛是被大铁锤敲了一记,仰面摔倒在地,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抢救。 她的胸骨、肋骨、脊椎钻心的疼,还咳出了好几口血,大家都很担心她出事了,然而福人自有天佑,子弹正好打在了她胸前戴的一方陨石上。 那是犯毒团伙自制的仿**手枪,射程和威力都有限,再加上当时距离偏远,所以没有射穿陨石,子弹只是打出了一个带放射状裂纹的小斑点,看来那陨石真的比钢铁还要坚硬,或者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法力。 医生怀疑她有胸骨或肋骨骨裂,做了ct扫描,确诊结果完全没事,就是肺部和胸腔受了冲击震荡,有轻微的内伤,伤势并不重,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领导严令让夏碧莲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星期,复诊确定完全康复才让她回去上班。 凌韵在广州想要出租房子,给夏碧莲打电话问主意,夏碧莲就是在病床上接的,但她没有告诉凌韵这件事。 今天谈到了唐成送的礼物,夏碧莲诉说起这件事,说着说着莫名其妙鼻子发酸,样子很委屈,眼圈也就红了。 唐成暗暗心惊,虽然这位警花姐姐很让人头疼,但在内心深处,他是绝不希望夏碧莲出意外的。 夏碧莲最后端起杯子说:“唐成,我该好好敬你一杯,谢谢你送我的护身符,它救了我的命!” 唐成站在她身边,弯腰拿起酒杯和她对碰,却发现夏碧莲的杯子里溅起了一朵酒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滴落,低头一看,竟然是夏碧莲流下的眼泪。 唐成有点慌神了,轻抚着她的肩头说:“碧莲姐,别难过,事情都过去了,福人自有天助,应该高兴才对。” 夏碧莲并没意识到自己在哭,说话却明显带着鼻音:“当时我以为一切都完了,我还这么年轻,人生还有太多遗憾!”接着又催促说: “你怎么不喝?” 她还没有忘了喝酒,抬起印着泪痕的俏脸问唐成,那神情就像梨花带雨。 唐成无奈的干了这杯酒,半开玩笑的安慰她:“只能感谢歹徒的枪法太准了,那颗子弹只要再偏一点点,后果可不敢设想。不过一切都过去了,因祸得福,你立了功还当了领导,要不,我们今天就没机会在这里喝酒了。” 夏碧莲突然激动起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说话有点语无伦次:“谁哭了?我有那么没出息吗? 当时根本没哭!谁也别看不起我,装作嬉皮笑脸的样子,暗地里瞎说什么话呢? 我是年轻,长的也不难看,那又怎么样?我抓过诈骗团伙,破大案拼过命!有人帮过我、救了我,这些都是实情,难道不行吗?” 酒桌上喝多了什么样的表情都有,什么样的话也敢说。有人会吐,有人会呼呼大睡,有人会拍桌子,有人会钻桌底,有人会搂着别人的膀子兴奋的大喊大叫,有人会发泄闹事,有人会哈哈大笑,甚至有人会朗诵诗歌、唱歌跳舞。但是唐成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把新上任的公安局长夏碧莲喝哭了! 夏碧莲后来断断续续说的这些话,应该不是对唐成说的,而是憋在自己心里面的一些委屈,看来这些委屈憋在心里太久了,从来没地方没机会发泄。 广州一个区的分局长,从成都那边的编制来看,行政级别是一样的,芝麻官而已,甚至连芝麻官都谈不上。但从地方基层干起,想爬上这个位置也不容易,这下倒好,直接空降来一个领导,还是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位女同志,这不是在抢人家的饭碗吗?引起别人非议也是难免的,毕竟现在人才太多了。 在同一个单位,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当面都客客气气的,但背后的议论很多,说什么难听的都有,风言风语也传到夏碧莲的耳朵里了。 这种现象其实在哪里都是常见的,不是什么大事,但毕竟会让人难受,感觉不痛快,这些小委屈平时也找不到人诉说。 今天请唐成喝酒,不留神把自己灌多了,回忆起死里逃生的经历,情绪有点失控,眼泪流下来了,莫明其妙就变得很敏感,借着酒劲无意中把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了,结果双肩颤动,干脆往唐成胸前一靠,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 这下完了,唐成内心发慌:看样子夏碧莲还来情绪了,越哭越起劲! 唐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拿了张餐巾纸想给她擦眼泪,却又有点不好伸手。 就在这时,有人推了推门。老板娘肖云儿向门缝里看了一眼,见到这情景赶紧闪身进来,倒了一杯热开水递给唐成,小声责问:“堂堂男子汉,仗着自己有点酒量,就把一个姑娘家灌成这样,太不像话了吧!亏人家那么信任你才和你单独出来。”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快给她多喝一些水。” 老板娘肖云儿的语气明显很不满,唐成心里很冤,却说不出来。 今天到底是谁灌谁啊,他才不敢把夏碧莲惹成这样呢! 第280章 八卦 不一会儿,老板胡林也进来了,见这场面搓着手沉声说:“唐成,你也太不讲究了,我早就劝你少喝点,偏不听,是故意要把人灌醉吗?也不看看是什么人!”然后絮絮叨叨地说: “还不快把人哄好,送回家,这姑娘父母要是知道你这样,还不知道会怎么骂你呢。” 夏碧莲酒劲上来了,情绪也上来了,一时半会可哄不好,她现在这个样子,假如给她一辆自行车,估计也能像唐成一样直接骑过河。 送回家?怎么送呀?看老板娘那眼神,分明在怀疑唐成的用意,如果唐成就这么半抱半扶的把夏碧莲带走,说不定会引起更大的误会。 再看警花姐姐,哭得娇滴滴的样子,是那么的可怜兮兮。唐成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发软了,又很无奈,总不能打110让警察把他们的局长接走吧! 万般无奈之下,他打了一个电话:“凌韵啊,你在哪里?能不能到胡老板的夜总会饭店一趟,把碧莲姐接回家,她喝多了,我怎么哄也哄不好。” 今天夏碧莲请唐成吃饭,凌韵晚上也和杨军一起出去吃饭了,吃完饭继续过二人世界,电影看到一半又被搅和了。 他们来的很快,十五分钟后就到了,一个寒假不见,不仅胡老板的饭店扩张了,杨军也变了样,比以前白胖了一些,而且还买了一辆崭新的广州标致代步。 进屋看见了夏碧莲的样子,凌韵的脸色微沉责问:“唐成,你怎么把夏警官灌醉了,还把她弄哭了?人家到广州这段日子,可是天天想见你,一见面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杨军在一旁看着唐成,摇着头直叹气,眼神意味深长,很显然的,他也是认为唐成干了什么不光彩的事。 唐成的头皮直发麻,周围所有的人都有责怨之意,而且偏偏这些人都是熟人朋友,他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只得低头说: “我错了,真不该让碧莲姐喝太多酒,她醉了,快送她回去休息吧。” 肖云儿推开唐成,和凌韵一人一只胳膊将夏碧莲扶了起来,哄着她说:“夏警官,该回家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夏碧莲摇了摇头拍着唐成的肩膀说:“唐成,酒还没喝完呢,回什么家呀!” 唐成抓起桌上的酒壶,仰起脖子,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往桌上一顿说:“全干了,一口酒都没有剩,我们走!” 夏碧莲伸手掏兜,大声说:“老板,结账。” 肖云儿打落她的手,看了看唐成说:“你结什么账,让他结!”然后和凌韵一起将她扶了出去塞进了轿车里。 杨军开车,唐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言不发,凌韵在后面半扶半抱着夏碧莲,刚才吹了点风已经有些昏沉,还在喃喃自语。 把醉意朦胧的夏碧莲扶回家,凌韵对杨军和唐成说:“你们俩都回去吧,我帮夏警官换衣服休息,以后出去喝酒,注意点,千万不要意气用事,逞什么英雄!” 唐成不敢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和杨军一起下楼去了。 在楼下,杨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开着车自己回宿舍了。唐成仰头看着天,舒展双臂,想把心中的压抑感全部排放出去。遇到这样的事真是太郁闷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唐成没有回家睡觉,也没心思回去,回去了也睡不着,于是,他沿着马路一直往北,来到了珠江边,然后在江边慢慢行走。 江风吹来,唐成突然觉得很寂寞,也很无聊,看见路边的石头上有一张报纸,可能是谁垫在地上坐过的。他也随身坐了下去,顺手抓起一张报纸,在路灯下他看见是今天新出的越州晚报。 唐成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南梅的名字,发现她这篇文章是娱乐报道。 这家报纸也很奇葩,将严肃的社会事件写成了娱乐八卦,又能将乌七八糟的八卦绯闻写的很严肃,像很正规的策论,不得不说这份报纸的全面性了,更佩服文章作者的能力了,难怪上次她还承诺给唐成丰厚的爆料经费。 这篇文章是关于和家驹的外孙,瑞恒集团董事长翁瑞恒的八卦消息。 翁瑞恒最近搞上了一个香港电视节目的主持人,被狗仔队跟踪拍到了一组与美女的约会照片。报道之后又借题发挥,回顾翁瑞恒和各地多位名媛、明星的绯闻事件,包括白人和黑人,探索他的爱情轨迹和内心情感世界,好像写文章的人不是南梅,而是翁瑞恒本人,是在写真实的自传。 文章中还特意提到了他的一位特殊情人,放大式地夸张,说这位毕业于英国剑桥的一位材貌双全的女强人,主动放弃国外企业高薪,追随翁瑞恒来到国内,担任瑞恒集团的高层,协助他开创事业,以此测证翁瑞恒既有魅力又很风流,有当年和家驹老先生的风采,最后还加上了一句风流倜傥盛于乃祖的话。 文章虽然没有直接提到宫紫桐的名字,但和点名道姓也没有区别了。唐成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瑞恒集团内部的员工又有谁看不出来呢。 唐成没有怀疑南梅文章的真实性,他在心里说:原来如此! 宫紫桐年纪轻轻就能担任瑞恒集团的执行董事,原来是翁瑞恒的情妇,平时对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又那么傲气,原因却是这么回事。 就算真的是这样,这位记者南梅也犯不着这么写吧?听说在海宏工业园,南梅和**安娜起过冲突,说不定宫紫桐也得罪她了,看来这笔杆子伤人不见血还是真的了,难怪自古就有‘文人治人’的说法。 南梅这种记者敢用这种事编排宫紫桐,宫紫桐可能会介意,但翁瑞恒却不会在乎。像他这种世家子弟没事闹点花边新闻,也不算什么坏事,反而能够提高社会的知名度与关注度,连英国王子、美国总统也有花边新闻呢!只要注意分寸,别惹出麻烦就行,外行人只看见热闹,内行人却能分辨这些家伙的用意,那南梅也不是什么善类。 和老有几十个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要是淹没在人堆中谁都不会认得,可能连名字都不知道,这个圈子里很多事,有时候就是为了衬托身份和能力故意编排一些花边新闻的。 假如一个人在某一段时间突然销声匿迹没有人关注了,大家不会以为他“改邪归正”了,反而会怀疑是不是生意遇到了麻烦有了财务危机破产走人了,或者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名流圈中的低调和高调,既要分清是什么事情,也要分清阶段性的身份。 假如翁瑞恒将来有了和家驹的地位,就更不在乎这些了。 第281章 偶遇 不过,今天这位记者南梅这样的报道,翁瑞恒是求之不得的,其实就是在帮他打广告,增加知名度。 唐成对宫紫桐的印像很复杂,但毕竟是被自己“调戏”过的女人,现在被人这样公开在传媒上编排,感到有点可惜。他长叹一声,在心里说:多好的春笋呀,却让猪糟践了! 然后,他顺手将报纸扔进了垃圾桶里。 夏碧莲和唐成在胡林的“夜总会”拼酒的时候,宫紫桐还没有下班,正在看一张越州都市报,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就在此时候,翁瑞恒推门进来了,他也看见了宫紫桐的脸色,关心地说:“紫桐,工作不要太辛苦了,早点下班吧!”随即又安慰她说: “你也在看这份报纸?这种八卦消息,不必和他们计较,那些记者,就是靠编排这些绯闻吃饭的。” 宫紫桐淡淡地笑了笑说:“我才不会和那种人计较呢,瑞恒,这么晚了你也没走,很少见啊?” 翁瑞恒温柔地微笑:“我也看见了这篇报道,怕你不高兴,特意过来看看。”然后关切地说: “你啊,何必让自己这么辛苦又寂寞呢?今天出去散散心,一块去会所坐坐好吗,我约了几个熟悉的朋友,都想见见你呢。” 宫紫桐很客气的拒绝了:“不好意思,我今晚约了朋友。” 翁瑞恒微微有些意外:“都这么晚了,你约朋友见面?要不叫来一起坐坐吧,大家也不是外人。”最后又没事找事地说: “这样的报道你别往心里去,但有些事,又何必那么坚持呢?我们的关系,应该是无可挑剔的。” “我对瑞恒集团的业务,当然尽心尽力,对翁总你,也非常感谢,这些就不必多说了。”宫紫桐固执地说: “我的朋友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就不要勉强了。” 唐成漫步在珠江边的大道上,尽管喝了不少酒,经江风一吹,不仅没有感到醉,反倒更清醒了,人也变得很敏感。 唐成感觉到拂过身体的每一丝微风都是那么清晰,心情有一点点压抑,但身体没有感到冷,反而有些燥热。他的脚步有点轻飘飘的,但又不是醉态的那种轻飘,仿佛有了轻身功夫,飘飘然不知所终。 不知不觉中,唐成来到一个人气迷离飘荡的地方,那是珠江大道对面的一条横街。 路灯在树叶的遮盖下有些昏暗,街道两旁有很多霓虹招牌,门前的灯光不算很亮却很柔和,隐隐约约有轻音乐在飘荡。 这是中大附近的酒吧一条街,不是那种蹦迪的闹吧,而大多是喝酒聊天过夜生活的慢摇吧,来这里消费的大部分都是约会中的青年。 唐成虽然没有约会对象,却突然有了酒瘾,觉得刚才和夏碧莲没有喝够,干脆再去喝两杯,散散心中积郁之气。 他随手推门进了一家酒吧。这里播放着不知是哪个时代也不知是哪个国家语种的乡村歌曲,也许是就是中国某一个地区的乡间民谣,他的脑袋不是很清醒,也就没有分辨清楚。 酒吧两边的座位光线很暗,只在中间的茶几上点着飘浮在水杯中的红色蜡烛,烛光被正上方一盏射灯的光柱罩住。 这样的光线设计,面对面坐着的人可以从烛光中看见朦胧的彼此,而走过的人由于视觉明暗对比的关系,却不太容易看清他们的脸。 酒吧中间一个小小的舞池,有几对男女带着醉意搂着腰在那里慢摇。 穿过舞池就是吧台。吧台呈马蹄形,转圈放着十几张高脚转圈椅。 酒吧的整体格调好像淹没在昏暗中,但是吧台上方却有十几盏射灯,光柱射下罩住了每一张椅子。 这种设计也很有意思,坐在吧台边,不论是哪个位置,都很醒目,有一种想要突出表现自己的感觉,以引起人们的注意。 假如想寻找幽暗不引人注目的环境,可以坐到舞池旁边的座位上去。 整个酒吧明与暗之间的冲突,动与静之间的衬托,醒目与隐蔽的交替,都在背景乡村音乐中形成了独特的地气运转。 这个酒吧的老板好像懂的地理气场布局,唐成一进门就有这种感觉。然后,他转眼看见了吧台边坐着一个不想遇见的人,居然是宫紫桐。 但是,唐成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径自走了过去,坐到了她身边的转椅上。 这里没有旁人,没什么好躲的。况且宫紫桐还欠他二十万呢!坐下后很自然的打了声招呼:“这位小姐,好像很面熟,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唐成故意这样说,这一句话是酒吧里搭讪最泛滥的老桥段子,没有一点新鲜感。 “对不起,我只想自己喝酒,不需要有人请我。”宫紫桐语气仍是很有涵养的冷淡,开口拒绝陌生人的搭讪,转脸之间,她认出了说话的是“程维汉”,然后惊奇地说: “嗯,怎么是你?” 唐成轻声笑笑:“果然没有看错,原来是宫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宫紫桐很意外,口中却说:“能在广州见到维汉先生不意外,海宏工业园的事态发展后来出乎预料,但是你也算信守了承诺,瑞恒集团答应的报酬会支付的。”然后淡淡地说: “你明天到我办公室来拿支票就好了,在广州转账很方便。” 宫紫桐想起了曾经打算给程维汉的那张数额二十万没有填写日期的支票还在自己的坤包里放着,包就在外面的车上,却没有想现在就取来。公事公办,她这时候已经下班正在喝酒,这个时间是属于自己支配的,没有必要办公事。 唐成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就算是到广州来要钱的,也不会追到酒吧来,到办公室不是更好,这分明就是偶遇,宫紫桐也没必要提起呀! 再说了,唐成临走时暗中捶岗惊人,已经放弃那笔钱了,就算今天见到宫紫桐,也没打算直接开口要。 但是,唐成并没有想要解释,岔开话题问她:“没想到宫小姐也回广州了,海宏工业园的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那边的情况又怎样了?” 唐成问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随便问问,要不然也不会坐下来搭讪。 费了那么多心思,又使了借天梯的手段,总想知道具体的处理结果,而且师父陆超去找千杯道人了,他也想从侧面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 其实唐成才离开三天而已,在硇洲岛过了两夜,今天刚回广州,感觉却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因为身边的人和事发生了太多的变化,短时间还没有适应过来。 第282章 装傻 宫紫桐的神色稍有了些缓和,看着手里的酒杯,小声叹了一口气说:“对外的舆论宣传先控制住了,你给葛朗台的二十条建议,确定要落实的只有八条,还在研究考虑是否需要落实的有五条,其中有八条内容和**安娜的报告是重合的,我也不清楚是谁的建议起了作用,也是在各方面压力下决定的。” 唐成追问:“**安娜的那三十五条建议怎么样了?”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宫紫桐想了想说:“会议结果认为前三条建议值得思考和探讨,其余的,明令立刻落实的有十条,督促海宏工业园内部自行整改的还有九条。当地政府今年要推行本地工资增长政策,这次正好抓海宏工业园做了典型,其实也是内部选择性调整,不像对外宣传的那样。”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我是今天才回广州的,**安娜昨天已经走了,她临走时还想见你,可惜联系不上,有话让我转告。” 唐成感到很突然:“噢,**安娜有什么话?” 宫紫桐扭过脸看着他,射灯笼罩下秀丽的五官就好像精美的雕塑,眼神却有点奇怪,隐含着嘲笑还有好奇: “她要我转达谢意,谢谢你的礼物也谢谢你的帮助,这一次的经历并不愉快,但是遇见维汉先生,却是此行难得的美好回忆,还有那个美好的夜晚!” 说到这里,宫紫桐突然怪异地问他:“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保安看见你在她房间里呆了很久才走,**安娜恋恋不忘,这就是江湖人的手段吗?” 唐成也用一种感觉既可笑又怪异的眼光看着她:“宫小姐,在这样的事件中,你不应该问发生了什么,最重要的,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找她,又做到了什么?其实你最没有资格嘲笑我,怀疑我,我做的比你更多,至于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也不想知道。”最后好像是很多余地问: “说这种话,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宫紫桐没有回答唐成的问题,只听他又说:“俗话说,身入江湖,良心就被狗吃了一半,但另一半还是要小心收好,否则就不知道为什么而来,向什么地方去,那样可就麻烦了。”停了一会有很坦率地说: “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有意接触**安娜就是江湖术中的借天梯。我的确是在利用她,但也是在帮她,同时也在帮助其他人,其中也包括你!”最后略带怒气地说: “宫董事,你也是身在江湖,收好那一半良心,未必比我这一半更多。” 以唐成的口才和反应,想拿话噎住宫紫桐那是很容易的,但是说着说着却来了情绪,不仅是为了教训宫紫桐,反倒成了一种自我宣泄。 宫紫桐怔住了,脸色冷冷的却没有分辨,只是淡淡地说:“维汉先生是来喝酒的,我请你吧,想喝点什么?” 唐成很干脆的回答:“好啊,多谢!就跟你杯子里一样的酒吧。” 宫紫桐手中玻璃杯里的酒呈琥珀色,漂浮着透明的冰块,灯光照射下泛着暗金色的光芒,有点闪眼,看上去很像高档的陈年女儿红,却不是烫着喝而是冰着喝,喝酒的气氛倒与面前冷美人的格调十分协调。 唐成尝了一口,故意皱眉咋了咋舌头说:“这杯女儿红,滋味很特别啊!” 宫紫桐淡淡地笑了:“怎么,维汉先生没有喝过?” 唐成进一步装傻:“从来没喝过,是什么酒啊?” 宫紫桐不屑地说:“酒保倒酒的时候,你没看见吗?” 唐成故意很憨厚的摇了摇头,继续装傻:“不认识酒瓶上的字啊,是哪一国的英语?” 他也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了,还不至于这么老土,但宫紫桐看他的眼光中总是带着一丝蔑视与嘲讽,唐成就干脆装傻耍她一下,找点乐子取笑,既高兴也能够调和一下气氛。 在苏晓慧面前,唐成不会乱来,在夏碧莲面前,唐成不敢乱来,但在宫紫桐面前,唐成却犯不着憋屈自己,这和小时候骑自行车过河的心态也差不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还真不认识酒瓶上写的是什么字。 宫紫桐嘴角的嘲笑之色更明显了:“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程维汉,不懂法语也就罢了,怎么连法文都分辨不出来?” 唐成厚着脸皮笑了笑:“宫董,一开始我就是个江湖骗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我心照不宣,何必说那么多废话呢?谢谢你的酒,我敬你一杯!”然后又不知是从哪里搜罗来的信息,嬉皮笑脸地说: “这法国女儿红也是特别,细品滋味蛮多的。入口苦,润舌微酸,到喉中有点辣,可回味有点甜,假如再搁点花椒粉,酸甜苦辣麻五味就全了。嗯,酒息呼出来,闻着倒是挺香,我喜欢!” 宫紫桐喝了一口酒,正在吐息,听见这话身体微微往一旁侧了侧,神色冷淡地说:“维汉先生还很会品酒嘛?我废话多,你这一杯酒的废话更多。” 喝完了这杯,宫紫桐叫酒保过来倒酒,唐成索性老土到底,故意给宫紫桐找点难堪,挥了挥手说:“帅哥,不用这么麻烦了,整瓶上吧,我们自己来!”然后又扭过脸说: “宫小姐,你既然要请客,也不能太小气,一杯一杯的点多麻烦,你说呢?” 帅哥酒保直皱眉,心里说,哪里来的二百五,把这里当大排档了?且不说这酒多少钱一杯,本来就是现兑细品的酒,只有自以为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土包子勾搭美女的时候,才会直接要求这样上酒。可是今天明明是美女请客,这种耍法,酒保还从来没见到过,只能为难的看着宫紫桐。 宫紫桐眉头微蹙,表情很古怪,似乎想发作,但最终却只是无奈的一招手:“给我们单独开一瓶吧,用大咂调好端过来,我们自己慢慢喝。” 酒保端上酒,唐成意识到自己真的耍大了。 这酒原味太冲,一般不直接喝,需要加三分之一左右的冰块,再兑两倍的凉水,一瓶酒调好了就是三瓶多,装在两个玻璃酒咂中。 酒咂是别致的透明连通管,一端稍粗可以持握,从上方开口加冰块,另一端细长是倒酒的出口。 酒咂大概有三十公分高,将传统的壶设计成好像抽象的天鹅造型,装上金琥珀色的酒在灯光下非常漂亮,有几分璀璨,又像透明的红玛瑙! 不过,两个酒咂往吧台上一放,未免太刺眼了,酒吧中其他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们不清楚具体情况,纷纷看着唐成窃窃私语。 第283章 火药味 酒客们纷纷看向唐成,他们可能想到的是:看来又是一个自以为有钱装潇洒的二球货想找美女搭讪了,在酒吧里这样的情景经常见到。 人们的神色中有鄙夷、嘲笑还有幸灾乐祸。 昏暗中投射来的各种异样目光,唐成虽然看不见,他的神识却可以感觉到。但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本来就是在耍着玩,宫紫桐也顺势在耍他,这个女人表面看起来很温顺,其实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时候,唐成听见宫紫桐轻声笑着说:“维汉先生,酒来了,你慢慢喝,注意不要喝太急,也不要喝多了,我只负责结账,不负责送醉鬼回家。” 喝就喝,谁怕谁?唐成连蹲古墓、会女魃都不怕,还怕这酒吧里昏暗中半醉的陌生男女窃窃私语吗?谁管他们呢! 在柔和的乡村音乐中,醒目的射灯光下,唐成开始不紧不慢的喝酒,很从容沉静,一点都没有贪杯的样子,也不说话,就像在沉默中细细的品味。 这样一来,好奇观望的那些男人女人不再暗自非议,反倒觉得眼前一亮。因为唐成一点都没有和身边的美女调笑的意思,看那举止就是一位优雅的饮者! 黑暗中有个女孩捅了身边的男伴一下,小声说:“你看看人家,那个在吧台喝酒的帅哥,好酷啊!” 男伴回答说:“你也看看人家身边的美女,多有魅力呀!” 女孩不高兴了:“不许看了!你,把这些酒全喝了。” 宫紫桐的神情淡淡的,自然流露出一种冷艳高贵的气息,灯光下的素手雪白如玉,中指上戴着一枚深碧色的翡翠,端着琥珀色的美酒,浅浅的送入红唇,那动作十分优雅。 宫紫桐也在默默的自饮,没有多余的话,却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程维汉”。 以前她一个人经常这么喝酒,周围来搭讪的男子也很多,但是像唐成这样优雅沉静的饮者还真没见过,仿佛感兴趣的只是酒而不是她这个人。 在她心目中,一定要和人同饮的话,应该就是这样的对酌,可面前的人偏偏是他这个小混混! 唐成真的是在细细品酒,这酒的滋味刚开始不太习惯,但是到后来口感越喝越好,带着一种独特的香甜。嗯,这才算找到了品酒的感觉,他的眼角和眉梢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两个人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酒已经喝了一半,他们喝的虽然不快,但一直没有停下杯子。 宫紫桐冷眼看着唐成,不禁有了几分佩服,这个江湖骗子还真不简单,刚才的尴尬场面无声无息就过去了,反而衬托出一种风度。 难怪仅仅一夜交流,就能让热情开朗的**安娜恋恋不舍,临上飞机前还在谈论程维汉。 “维汉先生,你的酒量很不错嘛?”终于还是宫紫桐首先打破了沉默。 喝酒最怕的就是遇到不动声色,怎么喝都没反应的对手,因为看不出对方究竟是什么酒量,不敢贸然行事。 他们不是在拼酒,谁也没有把谁灌醉的意思,只是各怀心思在默默的自饮,但无形中却是你一杯我一杯相同的节奏,就像在暗中较劲一样。 唐成看着酒咂,笑了笑说:“宫小姐的酒量也很不错,这酒劲很烈,确实只适合一杯杯的点,假如不是早就认识,我恐怕要怀疑你是这个酒吧的酒托了。” “酒托?”宫紫桐看着杯子下的圆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唐成反问她:“宫小姐应该不是第一次来酒吧,连这个都没听说过?” 所谓酒托,往往都是在吧台旁独酌独饮,看上去很寂寞的女人,是那些来酒吧猎艳者寻找一夜情最喜欢的对象。他们往旁边一坐,轻轻地问: “美女,你很有魅力,能有幸请你喝杯酒吗?” 如果美女点头答应,看上去好像就有戏,但是遇到了酒托可就是另一码事了。 这种女人喝的都是特别贵的洋酒,而且酒量很好,据说她们还会在来酒吧前喝一些解酒汤,甚至有时候酒保倒酒时就做了手脚,给酒托的杯子里兑的酒很淡,这么喝下去一夜情就别想了,就等着结账掏钱包。 酒托当然和酒吧是一伙的,不可能被客人带走,事后会有消费提成。 唐成以前不爱泡酒吧,但是杨军很内行,曾经带他去过很多次,也给他讲过酒托的事。 唐成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酒托这个概念宫紫桐算是有所了解了,不远处吧台后的酒保听得直皱眉,后来还扭过头去偷偷笑。 宫紫桐微微撇着嘴角,反唇相讥说:“维汉先生真是见多识广,这也是江湖门道吗?怎么倒有些现代营销的技巧了,那些存心不良的人是自找!以你的酒量和形象,完全也可以做个出色的酒托,到酒吧来找一夜情的,可不仅仅是男人。” 唐成现在明白酒保为什么先皱眉后笑了,今天的场面是宫紫桐请客,而他这位帅哥又这么能喝,可不就像一位男酒托? 可惜唐成不是酒吧请来的,没有拿提成的机会。 唐成只能苦笑了:“这种生意太辛苦而且没什么技术含量,对身体又没好处,我不感兴趣,宫小姐别忘了,我是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大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宫紫桐今天因为南梅那篇报道,心情不好,所以下班后来酒吧喝酒,现在唐成提起,突然想起一件事,脸色一寒,语气里明显有了嘲讽:“我没有把维汉先生当什么人,你和**安娜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想问,那个女记者凌晨四点去你的房间做什么,我也不想问,维汉先生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她知道这件事,想想也不奇怪,迎宾楼走廊里有监控录像,问一声保安就清楚了。 唐成恰好看到了南梅那篇报道,明白宫紫桐心里有怨气,现在冲他来了,她以为“程维汉”和南梅有一腿呢。 唐成也生气了,心里暗暗说:“你自己做的事情被人揭了,可以不高兴,但不能冲我来呀,无冤无仇总是带着火药桶,以为你是谁,又把我当什么人了?” 今天从中午到现在,唐成一直陪着小心,情绪也很压抑,刚刚喝酒喝的舒服点,宫紫桐又来了这么一出,带着酒意怒气上涌,突然冲吧台内的酒保说: “小伙,你领口别的耳机,借我用用。谢谢,只用一会儿。” 唐成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支带mp3播放功能的录音笔,插好耳机按了几个键听了听,扭头说: “宫董,说话请尊重点!这里有一段录音你应该听听。” 第284章 酒后送美女 唐成不管宫紫桐乐不乐意,有什么想法,闪电般的一伸手,将一只耳机塞进了她的左耳孔。 谁也不清楚唐成到底醉没醉。和一般人相比,他现在还很清醒,反应也很敏锐,但是中午喝啤酒,晚上喝黄酒,现在又喝了这么多洋酒,酒量再好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年轻人,不是传说中的醉八仙。 唐成的情绪不知不觉中变得很敏感,感情也很冲动,言谈举止自然比平时出格很多。而且他今天不睡觉也不练剑,本来就是感到莫名其妙的压抑,却又不知怎样去发泄。 要是换一个场所,换一种情况,他根本就不会拿出这支录音笔让宫紫桐听。 回到广州后,他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下午睡觉前简单冲了个凉水澡换了内衣,外衣穿的还是原先挺帅的那一套,偷来的录音笔恰好就放在身上。 录音笔里播放的是那天凌晨他和南梅的谈话,绝对的原汁原味,从开始南梅那一句“程先生不仅是个学者,体格居然这么健美,简直像大卫雕塑!穿着衣服真看不出来。”到最后唐成那一句“很可惜,我不喜欢这个牌子的保险套,太遗憾了,南梅小姐请回吧,不送,请你也别再来了。”都是肆无忌惮的清晰。 宫紫桐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摘下耳机低头说:“对不起,我误会了!但你怎么会有这种录音?” 唐成冷笑着说:“用得着说误会吗?在宫小姐冷傲的眼中,不论我做过多少事,帮了你多少忙,也就是这种人。”最后带着怒气说: “不错,我就是这种人!录音不是我录的,是我从那个记者包里偷来的,我不仅是江湖骗子,还是个小偷,怎么样,你满意了吧? 但是,宫小姐你又比我高贵多少?剑桥大学才貌双全的高材生,翁瑞恒的忠实的情人,如今是瑞恒集团的执行董事,很好,很好,真令人羡慕!” 这番话声音不大,混杂在乐曲声中,但是宫紫桐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白皙的脸更加没有血色,一言不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满满一大杯。 这种酒一般只倒至杯子的三分之一左右才合适,她在控制自己不要失态,但控制的却不完美。 宫紫桐沉默了,一直在喝酒。唐成见这情景也有些无趣,站起身正准备叫酒保结账,这顿酒不想让她请了。 恰在这时候,宫紫桐说话了,声音很低很细:“我不是翁瑞恒的情人,从来没有和他上过床!” 唐成愣住了,又坐回到椅子上,听她说话。宫紫桐一边饮酒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很清楚,在我生活的圈子里,谁都这么认为。但是,我为什么不辞职?如果我这么做了,那就是被玩腻了给抛弃了,人们还会这么认为。解释是没有用的,我只能用另一种身份去证明:我是一名合格的执行董事,和翁瑞恒情妇的身份无关。 以我现在的资历,不会找到更好的职位去证明。海宏工业园的事情,无论谁去,无论怎么做,都是吃力不讨好,但是我主动要求去,这就是我的态度。 假如有一天你能明白,是我带给了瑞恒集团更多,而不是所谓翁瑞恒情妇的身份给了我更多,这就是我要证明的事,我是不是很可笑?” 唐成眯着眼仔细看着她的侧脸,宫紫桐的样子不像是撒谎。他叹了一口气说:“宫小姐,我无意冒犯你的尊严,刚才有什么得罪之处,请原谅!”说到这里喊了一声: “服务员,结账。” 宫紫桐抬起脸,掏出一张信用卡扔给了酒保,看着唐成目光中有醉意,语气中带着嘲讽:“维汉先生,你已经冒犯了!想像上次一样,转身就走吗?在酒吧里让我喝了这么多,今晚敢送我回家吗?” 唐成没有回答,宫紫桐带着醉态又笑了,标准的冷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和翁瑞恒的关系,没有哪个男人会公开的引起误会,你只是个混江湖的,私下里占点便宜而已,犯不着因为一件失礼的小事得罪翁瑞恒还有和家,是吗?”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 “唉!你又把我当什么人?明天别忘了来瑞恒集团拿支票。” 最后一声叹息,她已经拿回了信用卡,不再理会唐成,站起身来径自离去。 经过舞池的时候,宫紫桐走得太急,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差点就要摔倒。这时候,有一个人闪身过来扶住了她的腰,顺势两个旋步就穿过舞池来到门口,这人正是唐成。 宫紫桐仰脸说:“我不会摔倒的,松手吧,难道想请我跳舞?我拒绝邀请!” 唐成哼了一声:“跳舞?不会!我送你回家,喝成这个样子还想自己开车吗?不为你想,也为路上其他人想,车钥匙给我!” 不知道为什么,宫紫桐还真把车钥匙给他了,上了门外的那辆银色宝马。宫紫桐竟然没有坐副驾驶位置,而是坐在了后排,她问:“维汉先生,知道送我去哪里吗?” 唐成没有答话,从副驾驶座位前的小物屉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张某公寓楼的停车卡,上面记录着业主信息,他看了一眼扔回去,发动了汽车。 过了几分钟,宫紫桐又说话了:“为什么开这么慢?” 唐成的车开得确实不算快,他没好气的回答:“我也喝酒了,难道要我开快车出点意外等交警查酒驾吗?” 宫紫桐不只是夸奖还是讽刺:“你很小心嘛,看来酒后驾车很有经验!” 唐成不耐烦的说:“没有,酒后开车是第一次!上一次骑的是自行车,掉河里去了!我要是你,就少说两句,不然车可能又会掉河里去了!” 宫紫桐在后座上坐着,说话却有明显的醉意,好像是在撒娇:“好闷啊,来点音乐吧。” 唐成顺手打开了车载cd,音响很好,车厢里飘荡着异国乡村音乐,旋律和刚才在酒吧里听见的差不多。 过了一会儿,宫紫桐冷不丁又冒出来一句:“维汉先生,这又是哪一国的英语呢?” 她还记得酒吧里唐成说的那句话。唐成没搭理她,关掉cd打开了收音机。 午夜的交通台正在插播广告,广告词是一个男声,那声音庄严又具有权威,好像容不得半点反驳:“男人,一辈子只做一次**手术,当然要选择钟氏**整形术!广州钟氏医院男科,钟氏**,外形属于男人的风采!” 唐成的手抖了一下,赶紧将收音机关掉,两个人都沉默了,谁也没有再说话。 第285章 冷美人热情似火 车厢里确实有点闷,还有了莫名的躁动。宫紫桐坐在后排,但是那呼吸声很清晰,就好像在唐成耳边,这气息带着酒香和妙龄女子特有的体香,感觉非常好闻。 唐成不仅仅是内心有了躁动,身体同样也有了变化,这不是唐成没有定力和自控的心,而是一种奇妙的氛围让唐成内心忍不住的烦躁,一缕火苗正悄悄的出现,连唐成自己都应该没有意识到这火苗的慢慢升起。 他忍不住打开车窗,让阴冷的夜风吹进来,让这冷风吹在自己的脸上,想吹灭心中那一缕火苗,车厢内温度降低了很多,但唐成却感觉到脸上身上更加的发烫,大脑里正高频高速的运转,各种往事画面不停的浮上脑海,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被回想起,彷佛自己的大脑都开始不知所措。他突然觉得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腻,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在越秀湖那令人脸红害羞的一幕。 唐成终于觉得自己醉了,把车速放的更慢,比自行车快不了多少。 导航仪终于把唐成引导到了一个公寓楼。在楼下的停车场停好车,宫紫桐懒懒地说:“辛苦了,谢谢你送我回家!”然后推门提着坤包下了车,她没有说清楚是感谢唐成送她到了楼下,还是要他继续送回家。 宫紫桐没有拿回车钥匙。唐成锁好车在电梯口追上了她,恰好看见宫紫桐的身形又是一个踉跄,赶紧箭步追上前伸手揽住,自己没站稳,差点摔倒。 宫紫桐仰脸看着他,眼神中好像有波光在闪动:“你来了?” 唐成关切地说:“醉成这样,我送你上楼吧。” 进了家门,宫紫桐手中的包滑落在地上,她将两只鞋脱在门前的毯子上向屋中走去,并没有转身关门。 在客厅里,宫紫桐转身,白皙的脸庞上有了醉人的红晕,带着奇异的冷笑问他:“维汉先生,想喝点什么?” 唐成感觉到呼吸有点不顺畅,将车钥匙放在鞋柜上说:“谢谢你的酒,既然已经安全回家了,那我就回去了,晚安!” 他转过身,伸手开门,宫紫桐突然走了过来,在他身后倚着墙冷笑着说:“维汉先生,这样就要走了,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中男儿的胆色吗?” 这一句话突然激怒了已经带着醉意的唐成,这分明就是在撩拨,在挑衅,当然更是一种”宣战“,就算是傻瓜都明白!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内心突然冒出一股火,猛地一转身,伸开双手将她按住。她的后背紧贴着墙壁,身体柔软的就像没有骨头的面团。 唐成低下头望着面带红晕的宫紫桐一字一顿地说:“你这样玩火,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话音刚落,宫紫桐就听见了一片裂帛之声,她没有反抗,只是两只眼睛微闭,甚至主动挺直了些身子,好像很受用似的。 就那么一秒钟,宫紫桐上身的一切都从里到外瞬间全部碎裂,在灯光下是一副令人难以挪开眼球的绝美画面 唐成并没有动手做些什么,而是依靠功力完成了这副杰作。不论是内家功夫还是外家劲力,练到刚柔相济的境界,可以将一只鸡蛋的外壳揉碎剥落,却伤不着包着蛋清的那一层柔嫩的薄膜,唐成的鹰爪功这时候就达到了这样的境界。 紧接着,唐成抱起宫紫桐,离开墙壁,双手运用功力一震,更加曼妙无穷的画面展现了出来,恐怕这副光景任何一个男性看了都要走不动路 前后不到几秒钟时间,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宫紫桐就已经浑身无力,酥软在唐成的怀中。 宫紫桐发出一声娇媚的惊呼,声音颤抖着,一只手臂勾住了唐成的脖子,另一手轻轻地敲打在唐成身上,彷佛甜蜜的情侣,女朋友在撒娇讨要男朋友的宠爱 唐成抓住她的双臂,将她的两只手扭在身后,一手扣住她的双腕,另一只手则忙着解决自身的束缚。 这种情况让宫紫桐动弹不得,只能直挺着仰着脸看他,红唇微张喘息着好像在期待。 唐成此时已然全无自控之力,心中被一股火焰控制,低头吻了下去,奇妙的香气和酒香纠缠在一起。他顺势从腰后搂住她,仍然反扭着她的双臂,两人如同磁铁一般互相吸附 彼此感受到了对方的温度,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宫紫桐说不出话,神情更是迷乱,身体好像瞬间融化了一般柔软,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接着一声奇异的声音,竟然像那太阿煞刃在月光下的清啸。 可是唐成今天并没有带上太阿。 此时唐成双手突然往下一滑,将她的整个人托了起来,磁铁刚刚得以分离,旋即又淹没在起伏的波浪中。 宫紫桐的双手终于解放了,将唐成的头用力抱住。唐成这边更是一心二用一边忙着对付眼前之物,一边要赶紧继续解除自身的束缚 他托着瘫软的宫紫桐,就像拥抱着雪白的云朵,大步走进了客厅,将她放在餐桌边缘。 他的心神已然失去左右,此时的两人都已经进入了幻境一般,在此刻在此地,一切都悄然发生着,如此情景恐怕会惹得老鼠都忍不住看上几眼 在侵略与容纳的那一刻,唐成感觉到一切都顺其自然了,如同火山喷发,黄河决堤,一切再也无法阻拦 今晚,宫紫桐与他的灵与肉仿佛已经融合在一起了,无法分别,感觉从云端堕落到地狱,然后又被抛回到云端。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吗?对,这就是她想要的!畅快而放纵,真正的女人,与任何身份无关,无须委屈和压抑,自己去选择渴望的胸怀。 是她将他带进了家门,也是她对他冲满好奇不愿抗拒。最初相遇,她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不介意在他面前失礼。究其原因,无外乎他们之间的身份。宫紫桐本能的想以此证明自己高贵的存在感,或者内心深处,希望自己是所追求的高贵存在。 这种高贵,不是高高在上贵不可攀,就如同帝王之家的那种高贵,而是仅仅是独立的坚持,期翼的尊重,或者女儿家的矜持。 她说不清,她这样做了,但是做的不完美,成了一枚凄清的冷翡翠。他真的值得嘲笑吗,也未必,他也有自己的魅力,就如同此时此刻。 戏剧性的变化是从越秀湖那一幕开始的,不能说谁能一眼看穿谁,也不可以自以为是地去嘲笑谁,谁也没有宽容自己的资格。 宫紫桐应该明白,可是又不愿意明白,就像她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样。 第286章 罪恶与快乐 宫紫桐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机场接他,为什么要邀请他共饮,用酒精麻醉与刺激彼此,为什么要继续嘲笑他,为什么在他面前辩解,最后一再激怒他来侵犯自己,难道仅仅是为了证明什么吗?当然不完全是,更重要的是她就需要这一切,需要他这个人。 她舒展身体接受他肆意的驰骋,仅仅是为了证明她不是翁瑞恒的女人吗?不,当然不是!这也是她自己想点燃的yu火。这当然不是爱情,只是放纵,但这时候的他,才是她愿意毫不掩饰与之纵情的人! 他如此健壮有力,她就像被抛上沙滩渴望的鱼,每一次冲击都让她有窒息般的快感。xing爱对于她来说已经很陌生,就像已消失的遥远记忆,而这时的感受甚至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想象。就像海浪的阵阵袭来,她感觉到自己轻飘飘的离开了餐桌,就像一幅被彻底展开的画卷,被摁在了沙发上。 她早已迷醉,但酒意随着呼吸和汗水的挥发,好像已经醒来,却仍然像装睡的人一样淹没在沉沉地迷醉中不愿意醒来,也不去思考。 在这惊涛骇浪中什么都不去想,只觉得自己就要死去或者已经死去,用尽所有力气挣扎,却只在喉咙里发出呻吟般的哀求………… 她呼唤的就是他的名字,唐成听的清清楚楚! 唐成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已经飞离了躯体,身体已经化作轻飘飘的雾气,与灵魂产生奇异的共鸣。是谁在诱惑谁?如果说有谁能够激起他最冲动的yu望,那么就是她!酒后瞬间的爆发,在她的身体上放纵,也许是一种征服,也许是一种刺激,也许是一种压抑的宣泄,也许是想证明什么,但他更清楚,是自己内心真实的需要。 他不可能去仔细分辨,但是,他正是这个惹怜的女人此刻想要的,也许只有他才能满足她的需求。清醒的时候,她抗拒过几次,然而更多是迎合、不舍,从门前转身那一刻起,他终于也随她一起迷乱,明天的事,肩上所有背负,什么都不要去想了,今夜,将一切遗忘,尽情放纵,活出自我。 从墙壁到餐桌,从餐桌到沙发,从客厅到卧室,从卧室到浴室,一次又一次腾飞高空,从高空坠入谷底;一次又一次热血沸腾,挥汗如雨;一次又一次死去活来,神智迷乱。最后,他将她扔在了柔软的床上,自己也瘫软了进去。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霞光透过被扯落一半的窗帘照进来,落在床中央,正好罩住两个人,房间里一片狼藉。 唐成早已醒了,却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宫紫桐正侧身睡在他的臂弯里,一手轻轻揽着他的腰,一条修长的酥腿搭在他的腿上。 唐成清醒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也许只是酒后的一夜纵情,他和她只是人生中的过客,在江湖中擦肩而过,在相同的时间地点有了偶然的交集,上了同一张床,又有了似是而非的身体交融,等她醒来会是怎样的场景,他又该对她说什么呢,今后该怎样面对彼此?他宁愿这一切只是一个梦,从未真正发生过。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就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得不承认,唐成享受了有生以来最为疯狂的欢娱,真正体会到了作为男人的本色。 唐成在心里说:这个冷美人是一个绝妙的xing感尤物,那毫无保留的放纵与投入,令人回味难忘,他不可能虚伪到说后悔,与上一次在成都被杨军拉去找小姐夺走他处子之身完全不是一回事,那一次他是真的感到无比的后悔。 他暗暗决定:等宫紫桐醒来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听着,绝对不多说半个字,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也应该去做,不论多难,都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这就是代价,也是男人最起码的担当,否则,他早就偷偷溜走了。 但是,唐成也清楚,他与她之间,有很多事是他做不到的。 就在这时候,宫紫桐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身体陡然僵硬,好像受了什么惊吓,然后小心翼翼的放松。他知道她醒了,就像从一个疯狂的梦中醒来,却发现这不仅仅是梦。唐成刚才的感觉就是她现在的感觉。 两个人都醒了,却不约而同的闭着眼睛继续装睡,等待对方先“醒”来说第一句话。 宫紫桐很后悔,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不该如此放纵。但她却说不清楚这后悔是不是真实的,又有几分重量。 不得不承认,昨夜的欢娱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自从两年前和男友分手后,她再没有碰过男人,可是今天才发现,男女之间可以有如此甜蜜的疯狂,身体的感觉好像还残留着一次又一次缠绵的余韵。天呐,以前怎么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宫紫桐已经明白了,自己不是真的讨厌程维汉,身体是不可能说假话的。相反地,内心深处对他充满好奇,甚至想在他面前证明什么,否则,昨夜酒醉之后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是真的完全醉了吗?宫紫桐也说不清楚,以她的酒量喝那么多还不至于失态,平时她是很注意的,而且她昨晚本来打算喝两杯就走,程维汉的到来使她改变了主意。 是的,是自己诱惑了他,可是现在怎么办呢?假如他向她提出任何要求,她都是很难答应的,他们的生活轨迹本来是彼此不可能交错的平行线却阴差阳错地重合了,江湖中的偶遇不可能谈什么感情,她不能嫁给他也不能跟他走,甚至出门之后彼此都会忘记曾经发生过这一档子事。 假如这个江湖骗子威胁或纠缠自己,要继续保持这种关系,又该怎么办呢? 她想的有点多了,甚至希望唐成趁着她“熟睡”,赶紧穿上衣服不负责任的离去,但是,假如唐成真的这么做了,她又会感到失望,总之,她的心里很乱。 心乱呼吸也跟着乱了,身体的反应也跟着乱,别忘了两人的姿势,就这样半搂在一起,她的前胸随着凌乱的呼吸撩拨着他的胸侧,竟然起了冲动的反应。 真要命,唐成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也起了反应,宫紫桐当然察觉到了,因为她的一条腿就搭在他两腿之间。 她明白,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在装睡,她也继续装睡,慢慢移开自己的腿将身子更加倾斜,唐成也侧了侧身子,两个人的手几乎同时搂紧了对方,身体的某些部分在靠拢,慢慢地贴在了一起,侵略者在进攻,被侵略者没有反抗反而在迎合,唐成几乎是轻车熟路就要重复前面发生的一切。 第287章 蚀骨难忘之夜 恰在这个时候,客厅里传来了电话铃声,是宫紫桐的手机响了,紧接着唐成的手机也响了,打电话的人好像很执着,没有人接,却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大有不接电话不罢休的固执。 这下子他们谁也不能再装睡了,兴奋也减去了一半,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那么多了。唐成首先睁开了眼睛正想说话,却发现怀抱里的宫紫桐也睁开了眼睛,仰着脸看他。 四目相对,宫紫桐像受了惊吓的小白兔,突然从床上跳了下去,腿有些发软,落地时差点摔倒,紧接着身体跌跌撞撞站了起来。 然后,唐成听见了打开柜子的声音。她在找衣服,幸亏是单身公寓,衣柜里只有自己穿的衣服。 宫紫桐很快找好衣服拿在手里冲进了客厅,以最快的速度穿了起来,要是有家里其他人的衣服,可能就不好找了,半天找不到衣服,光天化日下将自己展现在一个男人面前那多尴尬呀! 这时候,更尴尬的是唐成,他想起宫紫桐昨天穿的那套价格不菲的职业装,从里到外一件不留全被自己撕碎了,“作案”证据就摆在外面的地板上,想推都推不掉!而且他也想穿衣服了,可是自己的衣服还在外面的地上,而身体的敏感部位还在赌气地抗议,就是不知道老实,他只好扯过揉得乱糟糟的床单裹在身上。 “维汉先生,对不起,是我错了!”宫紫桐穿好了衣服,站在卧室门口,她倒先说对不起了,唐成躺在床上拉了拉床单没有吱声,听她究竟还想说什么。 宫紫桐下面这番话好像很费斟酌,那声音一句一顿,没有一点底气。 “是我引诱你了,很不应该,让你喝了那么多酒,又给了你错误的暗示,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希望维汉先生能够原谅!我们都是未婚成年男女,偶尔放纵了自己,希望没有给彼此带来伤害,最好的办法,就当它没有发生过,相信你我都能做到。感谢你昨天送我回家,也很感谢维汉先生曾经的帮助。”说完像突然记起一样说: “对了,这是上次你应得的报酬,就不必去公司拿了。” 说完话,宫紫桐走了进来,却低着头不敢看唐成,将一个白色的信封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客厅。 唐成差点要吐血!宫紫桐这样说,就等于说他是一个不想负责的男人,勾引女生上床之后,完事就不认账了,小说中、影视剧里经常可以见到。可是,唐成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会听见这一出,而且戏剧的主角就是自己,偏偏那个陈述的人就是与他一夜贪欢的女人。 他本来对她很有歉疚感,昨晚的情景,说白了就是一场**,只是被对方接受了,要不然就成了*****,那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唐成正在琢磨如何表达温柔的歉意,不料对方却首先说出了这番话来,他要说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唐成只能暗自叹息了,站在宫紫桐的角度,如果不想更深地去纠缠她,她这样说就是最好的表达形式,这个女人其实很聪明,甚至聪明的让人感激。 她说出了那番本该是男人说的话,让他完全找不到回击的语言了,根本就不想听他的道歉,将彼此从意外的尴尬中解脱出来。 唐成长出一口气,只能低低地,语无伦次地说:“你这样说我就无地自容了,其实真正的错在我,毕竟我是一个男人,感谢你带给我一个美好的、难忘的夜晚,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伤害,如果我怎么做能让你稍微高兴,能够原谅,我一定会那样做的。” 宫紫桐有些慌乱了,急急地说:“你不必这么想,就当它没发生过。上班已经迟了,对不起,我先走了!” 唐成在心里说:“走什么走,这里是你家,要走也是我走!”然而,他的话还没出口,客厅里就传来了关门声,宫紫桐匆匆离开了自己的公寓,把唐成留在了室内。 唐成也想跟出去,但还是觉得很尴尬,这时候他还躺在床上呢,怎么出去呀。他扭头看见床头柜上那个信封,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张没有写日期的支票,金额是二十万元。 唐成的神情很古怪,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上次摸一把,拿了五千块,这次睡一夜,拿了二十万,自己不是和“ya”差不多了,都成什么人了? 他叹了一口气,从卧室梳妆台的抽屉里找了很久,没有找到任何用来写字的笔,只好拿出一支眉笔,在信封上写道:“这笔钱,我不想赚了,如果不好处理,就帮我把它捐了吧。很抱歉,最后还要麻烦你这么一件事!”落款处认认真真地写上了程维汉三个字。 他想把信封放下,突然发现地板上被撕碎的衣服全部不见了,自己的衣服却整齐地放在沙发上,手机就放在衣服上。 他有些迷惑:自己昨晚到底醉没醉?要是没醉,却把宫紫桐的衣服撕的那么碎,要是醉了,自己的衣服每一件倒脱的完完整整,连一粒扣子都没掉。难道这是故意的吗?可是自己也不应该这么自私的呀!管它呢!不去想了,要是自己的衣服也被撕得粉碎,今天就没办法出门了! 唐成拿起电话,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是夏碧莲和苏晓慧打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唐成突然有一种负罪感,好像自己很对不起她们其中的一位,竟然不敢回电话了,就像做错了事情怕见人一样,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唐成悄悄地离开了宫紫桐的家,心里有些空虚,还有一种失落,甚至有点贼溜溜的慌张。 但是,另一方面,身体感觉很畅快,心里也很享受,一夜数次的欢娱一点也没有疲倦的感觉,真的是如同蚀骨般难以忘怀。 难道人的灵魂与肉体真的可以就这么分离吗?唐成想到这里突然感到元神恍惚神识散乱,立刻警觉起来,随即发动小雷音咒。 他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元神清明不必无欲,但欲不可不明晰,迷糊的欲就是欠债。 走出公寓,唐成沿街边慢步前行,没有打车,他却看见了宫紫桐的车停在路边。 唐成很纳闷:她不是上班去了吗?抬起头却看见了旁边的一家药房,他突然明白了,昨夜什么“措施”都没有采取,宫紫桐一定是去做处理了。 男人在这方面就是洒脱,完事之后什么也可以不管,留给女人的却是一大堆担忧。 第288章 急坏了 瞬间,唐成感觉到异常惭愧,不敢再次撞见她,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灰溜溜的走去,心中暗暗说:“紫桐呀紫桐,不管你怎么想,都是我欠你的了,只能找机会尽量弥补,为你做些什么,希望你不要拒绝。” 宫紫桐好像听见了他的心里话,微红着脸走出药房,恰好看见唐成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经意间竟然有叫住他的冲动,但是,她还是控制住了,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叹了一口,默默地看着他走远。 唐成的神识是有感应的,他知道药房门口有人在望着他,就像他亲自看见的一样,那人眼里充满了太多的不舍,他很想冲过去抱住她,安慰她,却没好意思回头,这时电话又响了。 电话是杨军打来的,他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喊起来: “哎呀呀,唐成啦,你终于接电话了!夏警官的电话你不肯接,她都快急坏了,以为你生她的气了!苏晓慧的电话你也不接,她以为是她爸爸昨天中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得罪你了,小丫头也在担心呢!” 唐成还没有反应过来,遮掩着说:“我值夜班去了,早上有点事,手机没放身边。”然后提高嗓音说: “我生什么气,谁也没得罪我呀!” 电话那头凌韵的声音突然插进来,絮絮叨叨地说:“唐成啊,你没生气就好,昨天我们都错怪你了 夏警官请你喝酒,自己不听劝喝多了,我们也不了解情况,把你训了一顿,都觉得很对不起你的。 今天夏警官醒来很后悔,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打电话想找你道歉却没人接,以为你真生气了,家里也找不着人。 喔,对了,你刚回来第一天就去上夜班啊?” 唐成正好找到了一个下坡路,赶紧说:“就是为了上班才回来的啊,要不然,我还想在老家多呆几天呢,我奶奶还舍不得我走呢!你们找我就是为这个事情吗?” 凌韵抢着说:“苏晓慧也在找你。今天中午我和夏警官做菜,叫上晓慧,大家一起聚聚。昨天夏警官请客自己喝醉了,却让你结账,还挨了一顿数落,她都觉得很不好意思见你了,想借这个机会道个歉。”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夏警官毕竟是年轻姑娘家,脸皮薄觉得尴尬,你是男子汉,就别和她计较了。” 唐成不明白,怎么觉得这一夜过后,是自己不太好意思见夏碧莲和苏晓慧了,心里有点发虚,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他反问: “中午,你们都不上班啦?” 杨军接话说:“唐成,你是不是糊涂了?今天是星期六,我们都休息的!” 苏晓慧心里一直很忐忑,父亲昨天中午请唐成哥哥吃饭,还喝酒了,她没有参加,当然就不清楚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晚上在姨妈家吃饭的时候,父亲问起了唐成的学历,听那语气好像有点将信将疑。苏晓慧虽然也觉得以唐成的年纪研究生毕业太年轻了,但丝毫没有怀疑过这一点,相反,她因此而对唐成更加佩服。 唐成根本就没有骗她的必要,况且这些事不是唐成哥哥主动说的,都是她自己问出来的。 苏晓慧读的人类学专业就有一门基础课《考古学概论》,小丫头有很多深奥的内容闹不明白,曾经就课本中不好理解的问题请教过唐成,他回答的是既生动又具体,比讲课老师阐述的还要透彻得多,苏晓慧对唐成哥哥的专业水准没有丝毫的怀疑。 苏晓慧佩服唐成的地方不仅仅是考古学专业水准,在她眼里,唐成哥哥简直就是完美的偶像,假如有人问她最崇拜谁?她的答案一定是唐成。 苏樾多多少少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更加不放心。 父亲怀疑唐成哥哥的学历,私下里说几句倒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在酒桌上当面说这种话,是很不礼貌的,要是类似的话说的太多,肯定会得罪人。唐成哥哥又不是她家里什么人,只是救过她,帮过她而已,凭什么无端受到这些置疑? 昨天晚上唐成没有接电话,也一直没回电话,小丫头当然很担心,等到早上,她忍不住又给唐成打了电话,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她的心里就更不安了。 苏晓慧万万想不得到的是,她那位堪称当代青年楷模的唐成哥哥,当时正在享受一夜情,没法接电话。 苏晓慧去找唐成,在家门口碰到了同样电话打不通,红着脸来道歉的夏碧莲,这是她俩的第一次见面。 碰巧的是,她们俩都有这里的钥匙,夏碧莲是从凌韵那里拿的,苏晓慧还没来得及还。夏碧莲见到苏晓慧第一感觉很惊讶:真是一个人见人爱美丽单纯的少女!原来唐成这半年来就和她“同居”在一起。 苏晓慧虽然没有见过夏碧莲,但早就听说过了,对这位曾千里助人的警官姐姐很好奇,也知道她是唐成和凌韵的朋友,一见面就很有礼貌的称呼“警官姐姐”,让人感觉十分亲切。 夏碧莲也有意套近乎,拉着苏晓慧的手问这问那,显得很亲热,旁敲侧击打听这半年来唐成的情况。 毕竟是公安局长,问话的套路很多,不经意间就把情况摸的差不多了,单纯的小姑娘没有半点隐瞒。 夏碧莲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点暗暗担忧同时也有几分窃喜。 唐成对苏晓慧所做的一切真是没的说,无私的帮助和照顾,同住一套房却没有占过小姑娘一点便宜,简直就是个谦谦君子更像一对亲兄妹,根本就没有江湖小混混的影子,她觉得真的是自己看错人了,或者说看对人了! 没有找到唐成,在这里闲扯太多也没用,都这么“晚”了,还没见到人回来,她们都有些担忧,又一起去了凌韵家。 这天是周末,杨军也过来了,就在她们推门进来时,电话打通了,唐成很安全,没出什么状况,大家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在凌韵家里见到一个月没见面的唐成哥哥,苏晓慧觉得是那么亲切和不舍。她热烈而亲切还带着一些歉意的问他昨天中午父亲都说了什么,有没有什么话过分了,是不是惹他生气了?唐成陪笑回答: “你父亲那么有涵养的人,怎么会说没分寸的话呢?冲你的面子,而且他也是长辈,不论说什么,我怎么能计较?你多心了,我还要谢谢他昨天请我喝酒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唐成谢谢苏樾请他喝酒,在一旁的夏碧莲的脸立刻就红了,低下头不敢看唐成。 第289章 聚会 苏晓慧对唐成是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她年轻又很单纯,一些细微的变化她也看得出来,总觉得今天的唐成哥哥有点不对劲,说话总是陪着笑,就像不小心做错了事,或者像一个考试不及格的孩子面对家长的问话。所以,她一直都在怀疑是父亲真的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以至于唐成哥哥在她面前变得生疏了? 她很着急的牵着他的袖子说:“唐成哥哥,我爸爸是外交官,说话喜欢兜圈子,让人想多了。搬回学校住不是我的主意,去年出来租房子没告诉家里,爸爸不高兴不是因为你。” 小丫头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脸色胀的微红,唐成伸手刮了她的鼻尖一下:“我没想多,是你想多了,你爸爸确实是为你好,上大学还是住宿舍方便,集体生活对人也是一种锻炼。”然后关切地说: “在学校里乖一点,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唐成哥哥帮你摆平。” 这才是唐成平时的样子,苏晓慧总算松了一口气。 夏碧莲见他俩如此亲昵自然的举动,莫名其妙感觉很不自在,却又说不出什么,干脆一撸袖子进厨房帮忙,眼不见为净。她刚进厨房,被凌韵推了出来。 凌韵冲苏晓慧招招手说:“晓慧,你来帮姐姐做菜。”苏晓慧听话的去了。 杨军系了条围裙装模作样的也躲进了厨房,客厅里只留下夏碧莲和唐成。 “碧莲姐,你没事了吧?昨天把我吓了一跳。”还是唐成主动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不知是酒没醒透还是别的原因,夏碧莲见到唐成,脸上一直有点发烧,瞟了他一眼又低头说: “对不起,我昨天……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吓着你了吧?我不是故意的。” 昨天夏碧莲的确喝醉了,还靠在人家怀里哭过,想起这个场景就臊的慌,而且她也不完全清楚,当时究竟和唐成说了些什么话,搞得今天见面感觉怪怪的,她哪里知道,其实是另有缘由。 唐成从来没有见到夏碧莲这样低眉顺眼的样子,神情带着羞涩,语气温柔的简直就像个第一次相亲的少女。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夜后来和宫紫桐的事情,心里一阵阵发虚,好像背叛了眼前的警官姐姐,赶忙解释,说出来的话却是另外的意思: “昨天听说你执行公务时中了一枪,真的把我吓坏了,碧莲姐,工作也不要太拼命,自己一定要注意保重啊!” 夏碧莲暗暗松了一口气,仍然很腼腆的说:“半年前就说好了要请你喝酒,结果自己喝多了,让你结账还挨了一顿埋怨,真是丢死人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其实我在外面吃饭应酬,从来没有喝成那样,偏偏在你面前……” 唐成打断了她的话:“这说明碧莲姐信任我嘛,酒逢知己千杯少。你工作压力大很辛苦,喝点酒和朋友感慨几句完全正常,但以后千万注意别再喝那么多了,不仅让人不放心,对身体也不好。”最后转移话题说: “其实我也有喝多的时候,假如不小心让你看到了,可千万别计较。”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件事,假如,当然仅仅是假如,昨天酒后万一他对夏碧莲“犯了错误”,今天该怎么办?绝对是没有办法收场的,除非……唉,哪有什么除非,不敢想象! 夏碧莲终于被逗笑了:“看你喝多了骑自行车过河吗?记住了,坚决不能酒后驾驶,不管是什么车都很危险,也会被惩罚的!” 今天的感觉有点怪怪的,她以前和唐成打交道,从来没有看见他像现在这样“温柔体贴”,总是一副嬉皮笑脸没有正形的样子,今天一直以一种相互原谅和宽容的口吻说话。回想起来昨天那一醉虽然很尴尬,心里却有那么一点甜丝丝的,喝醉了在别人怀里哭,怎么偏偏是他?也幸亏是他! 夏碧莲一直认为,假如没有唐成,假如不是他送的护身符陨石吞口,说不定自己已经死了,因为这件事而后怕,就靠在他胸前哭一场,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她就这样安慰着自己,再看唐成的眼神,不知不觉中竟然又有了带醉的风情。 这眼神让唐成很不安,不知不觉中竟然有些待罪的忐忑了。他宁愿再一次和宫紫桐上床,也不敢去招惹公安局长。 吃饭的时候,杨军随意问了一句:“今天喝什么酒?”夏碧莲和唐成异口同声地说: “不喝酒!”然后对望一眼,都有些心虚的笑了。 苏晓慧看着他俩,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好像若有所思。 席间,夏碧莲突然问唐成:“你不是在做工艺品生意嘛?怎么一回来就去值夜班,赚钱也要注意身体,还要复习功课呢,不要太辛苦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了,大家又不是外人。”那语气中充满了太多的关爱。 唐成脸色微微发红,低头解释说:“反正我也要睡觉,睡在哪里都一样,睡一觉还有钱拿,有什么不好呢?” 就在这时候,夏碧莲的手机响了,她要说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新上任的副局长真的很忙,真应了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接完电话,她面带歉意的说:“真不好意思,我参与的专案有新进展,马上就要去外地出差,这顿饭也来不及吃完了。”说完话站起身就要告辞,临了又关切地说: “唐成,注意身体,好好保重!”这话怎么就成了针对唐成一个人了,明明屋子里还有其他的人呀。 夏碧莲没有吃完这顿饭就要走了,杨军很关切的问:“夏局长,你要出差多久啊?” 夏碧莲已经进房间收拾行李,随口说:“至少也得一个多星期吧,如果有情况,时间可能更长,我回来之前,会打电话告诉凌韵的。” 夏碧莲很快收拾完行李出门,楼下已经有警车来接。 唐成看得很清楚,她将他昨天送的那枚玫瑰红紫晶石带在身边。 杨军偷偷笑了,唐成却暗暗皱起了眉头。夏碧莲参与的“专案”应该就是老石团伙大案,涉及盗掘古墓、非法文物交易、跨国走私、黑市洗钱、暴力凶杀等一系列犯罪行为。侯三半年前落网,该交代的早就交代了,而老石已经死了,新出现的石文杰也被杀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会有什么新进展呢? 是不是查出了与唐成有关的线索?他在心里犯起了嘀咕,难免有点担忧,但转念一想,这不太可能,应该是与老石的上线有关。 第290章 苏晓慧得晶石 唐成见识过石文杰的本事,也不清楚幕后插手这个案子的还有什么高人,不禁又开始为办案的夏碧莲担忧起来,但愿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夏碧莲如今大小也是个领导,还是个年轻的女同志,不至于再傻乎乎的冲在第一线,应该也不会让她冲在第一线。 唐成这样安慰自己,这一顿饭大家吃得都是没滋没味。 吃完饭,唐成回家,苏晓慧却没有回学校,借口要收拾东西和唐成一起回去了。 她租的房间虽然月底才到期,但是一个在校学生东西本来就不多,早就收拾干净了,分明就是找借口和唐成单独说话。 来到一起合租的“家”,苏晓慧坐在唐成的床沿,晃悠着小腿一本正经地说: “唐成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凌韵姐今天在厨房告诉我,项琛姐姐年前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退房,新买的东西连电脑都没带走,她打算把这间房给项琛姐姐留着,还有八个月租期呢,估计她还会回来的。 她还告诉我,不用还钥匙,我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如果晚上不回宿舍,住项琛姐姐的房间就行。而且她最近不缺钱了,剩下的房间也不打算再出租。 这样太好了,我还可以回来做晚饭,和唐成哥哥一起吃。听夏警官说,你还在准备学位论文答辩,我告诉她,你上个学期晚上几乎没回来睡过觉,一边值夜班打工一边复习功课。我们都觉得你真的很辛苦,也很了不起。要是连饭都吃不好,身体会受不了的。” 唐成笑了,他“很辛苦”这句话可能是夏碧莲说的,至于“很了不起”这句话只能出自苏晓慧之口,他拍着自己的胸脯笑着说: “以前不认识你,没有人给我做晚饭,我的身体也棒棒的,这半年都快被你惯坏了!晓慧,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苏晓慧很认真的点头:“你说。” 唐成认真地说:“你爸爸让你回学校住,就是为了方便你的学习和生活。你如果每天再跑回来给我做饭,还经常不回宿舍,他会担心也会生气的,不仅生你的气还会恨我。我可不想给他留下坏印象,你也应该做个听话的乖女儿,是不是? 他叫你姨父看着你,就是不想你再溜出来调皮,你乖乖在学校住一段时间,好让他放心。这里离中大那么近,我还可以去吃食堂,你每天不也吃食堂吗?有什么事来找我当然没问题,但这一阵子,尤其是晚上就不要总过来,你不回去住当然不行,太晚回去的话我又不放心,还得送你,是不是?” 苏晓慧听唐成这么说也觉得很有道理,她不是不懂事,更不想唐成哥哥给自己的父亲留下什么坏印象,于是点头说: “嗯,我听你的,你要是去学校食堂打饭,也可以叫上我一起呀。在夜总会吃饭虽然不错,但是有点太浪费。” 然后皱了皱眉头,看了门外一眼说:“凌韵姐姐今天还告诉我,你和夏警官都是好人,当初你租这里的房子,就是帮夏警官的忙,也是帮她的忙。”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夏警官真了不起,这么年轻就当上分局长了,我听凌韵姐姐说,在成都的时候你和夏警官就是好朋友。那时候我也在成都念高中呢,可惜还不认识唐成哥哥……” 唐成苦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凌韵还对你说了什么呀?” 苏晓慧摊开双手:“没有啦,就做一顿饭的功夫,哪能说那么多话?”然后不无担忧的问他: “但是,凌韵姐姐和杨军迟早要结婚的,夏警官不会搬到这里住吧?我原先的房间还空着,凌韵姐姐又说她不打算往外租。” 唐成摇了摇头说:“当然不会的,人家大小是个副局长,单位会安排的,你在哪里见过领导没房子住的。” 苏晓慧笑了:“说的也是,我不是不喜欢夏警官,但她是公安局长,住在这里肯定人来人往事情很多,唐成哥哥生活都不方便,会影响学习和休息的。” 这小丫头真会疼人!唐成心里美滋滋的,笑着说:“我会好好复习,也会注意休息的。但是,最近我要出门一趟,你正好可以在学校好好呆着,这样我也放心了。” 苏晓慧诧异地说:“唐成哥哥又要去哪里?要走多长时间啊?” 唐成解释说:“我在这里也不是总值夜班,偶尔也要出差,顺便在各地倒腾点土特产。可能十天半个月吧,也说不定,要看具体的情况了,回来之前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放心,我一向都很会照顾自己的。” “我知道唐成哥哥本事大,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是工作不要太辛苦了。”苏晓慧说着话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眨着眼睛问他: “你昨天送给夏警官的晶石好漂亮,听说这里还有许多,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唐成从床底下拿出旅行包,把那些矿物晶一枚枚取出来放在茶几上。 “哇!好漂亮啊!太可爱了!”每一枚晶石展现出来,苏晓慧都拍着手发出一声赞叹的惊呼,看样子喜欢的不得了,这可能就是女孩子的共性了。 “喜欢吗?”唐成笑着说:“你认为哪个最漂亮,就拿去好了。”。 “真的可以吗?”苏晓慧拍拍手,用好可爱好可爱的眼神看着他。 唐成内心有一种冲动,真想把她一把抱过来,搂在怀里好好亲一番,不过,这冲动瞬间就停止了,他感到有点惭愧,甚至觉得自己的内心很肮脏,只能柔声说: “当然可以了,能送夏警官,为什么不能送你呢?而且要送就送最最漂亮、最最可爱的,你自己挑吧。” 苏晓慧没有客气,也没有矫情的说要付钱,甚至没有太多的思考和犹豫,伸手就拿起一枚晶石说:“就是它了,我最最喜欢的,谢谢唐成哥哥!” 唐成不得不惊叹了,这丫头年纪虽小,挑东西却很有眼光,她手里棒的就是那枚在风门阵法中用处最广、也可以凝聚神识几乎能辅助施展任何秘术的黑红双鱼游弋晶石。 这堆矿物晶中最“有用”的一枚被挑走了,唐成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感到很高兴。他认为这枚具有明净物性的晶石,与苏晓慧纯真的气质简直就是绝配,是天然的缘分,就好像大自然准备好要送给她的礼物。 没有生命的晶石捧在苏晓慧手中,好像突然有了灵性,而捧着晶石的苏晓慧,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明净而生动。 这不是纯粹的感觉,假如换一个普通人看见这时候的苏晓慧可能也有这种感觉,但它不可能有神识感应的那么真切! 第291章 晶石 人是万物之灵,同时也是环境中最具灵性,最生动的风景,唐成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在秘法修炼中,想堪破这种天然相谐的境界并不容易,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普通的“人”,受修为和见知所限。 今天不经意间看见手捧双鱼游弋明净石的苏晓慧,灵光闪现,顿时有了悟性一样,唐成自己都愣住了。 苏晓慧走后,唐成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出神,好像在元神中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一闪灵光,竟然与他这段时间以来习练的“炼境”秘法有密切关联。 掌握神识之后,师父教他修习“炼境”心法,以期达到“神识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才能称为真正的高手。 但是,勘破这种境界确实太难了,首先要功力足够深厚,其次要将玄理悟透,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要有切身的印证,这一点,仅仅依靠在家中行功习练是不够的。 很多人修炼风门秘法一辈子都迈不过这道门槛,不能达到真正的一流高手,同一个师父传授,有人练了几十年,却赶不上别人仅仅练习几年,原因就在这里。 所以,陆超要唐成去搜集五两阴界土,目的是借此机会行走天下山川,也是在寻找突破机缘,而不仅仅是那五两阴界土。 怎么样去描述这“神识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呢?师父说的既抽象又形象,普通人看风景,能不能将风景带走?在秘法修炼中,又能不能袖携地理气场立地成局?这是十分重要的,唐成当然能领悟到这一点。 唐成打造了一幅奇异的立轴清水独出一老莲国画藏于袖中,就是打算行走各地收摄灵枢,曾在家乡龙门谷一带行游,已经很有心得。 唐成自幼习练内家功夫,又有江湖八大门特别是风门、册门的家传,修炼风门秘法的功底自然是极好的,悟性也很强,这一点师父并不担心,反而担心的是他太过聪明溜滑了,可是切身印证的机缘谁也没办法,需要自己去寻找。 唐成也明白,不可能总是呆在“家”里练功。 这一次回广州,正如陆超所说,他是真的想再见苏晓慧一面,把周围的人和事都安排妥当,就出发去各地云游,有了感悟,需要静静消化的时候再回来,然后再出发。 唐成本打算先待个把月再说,不必着急。哪曾想刚刚回来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三顿酒、一夜情! 唐成对苏晓慧说最近要出门一趟当然是实话,所谓要倒腾的土特产就是阴界土。之所以这么着急就要走,完全是因为与此时此地的心境有关,他感觉在广州已经呆不下去了,必须换个环境。 在成都遇到夏碧莲被铐进局子,他并无怨言,但到了广州却撞进了凌韵家租了老石的房子,然后夏碧莲又来了,做了本辖区的分局长还参与老石的案子,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眼光分明时刻都在关注他。 到广州偶遇宫紫桐,在海宏工业园又重逢,萍水之交,昨夜竟然与她上了床,留下那么多似是而非的悬念。 为什么来来回回总被这无形的圈套绕住,是挣脱不了还是有意钻进去不想挣脱呢?唐成感觉自己不是在江湖中自在行游,而是掉进了沼泽里。他想摆脱这种心境,否则,会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永远都无法勘破“神识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了。 苏晓慧也回学校住了,他没有什么担心的了,本打算在苏晓慧离开后立即收拾行李走人。 然而等苏晓慧出了门后,唐成却在恍惚中出神,隐隐约约在元神中想捕捉一丝感应,好像对“袖携气场、立地成局”有了那么一丝朦胧的顿悟,那是因为看见了苏晓慧手捧双鱼游弋明净石的一幕。 苏晓慧只是一个思想单纯的学生,是一个普通人,却展示了人的灵性和晶石的物性天然相印,她就是一道风景,捧着晶石的她就是天成的地理气场局,苏晓慧带着自己的风景在行走,唐成携带苏晓慧捧着晶石所成的气场局去行走。 唐成在秘法修行中“神识凝炼”的功力已足,那么,究竟如何才是“移转灵枢”呢?他突然站了起来,关上门窗拉好窗帘,把手机也关了,不想受到任何打扰,然后收摄心神在房间里定坐,试图在空灵忘我之境中抓住那一丝闪现的灵光,以求真正的证悟。 说来也巧,他刚刚关了手机,就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电话是姐姐蒋允方打来的。 蒋允方看着窗外火车停靠的广州站,迫不及待地给弟弟打电话,手机里却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她微微皱眉自言自语说: “成成的电话怎么总打不通,难道二舅公交待他的事还没搞定?算了,先办正经事,等回去的时候再联系他。” 就在这时候,蒋允方的手机又响了,她接起来说:“康概啊,又给我打电话了,不是告诉过你没要紧事不用联系,等我回去再说嘛!那个山沟里信号不好,打个电话都要爬好远的山路,不小心摔着了怎么办?别总是傻笑! 我早就说过给野外工作队都配上卫星电话,你总是说经费紧张。下次我自己掏钱买卫星电话,省得你那台总借给别的工作队,成了公用电话。 什么?找到阴界土了!和成成描述的特征一样,但是样本无法采集? 我知道了,知道了。刚才没有联系上他,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广州,明天买完东西再联系。成成可能还在办事吧,等电话打通了,再叫他过去找我们也行。 你小心点,当地的山民很刁,附近的村子里赃物不少,我们在那边抢救发掘,他们明偷暗抢文物都有可能,凡事交给警察,你自己可千万别在那里逞强…… 探铲?噢,我这里是有一套,怕你背着太重,结果走的时候忘了,我再带回去就是了。” 电话终于打完了,看得出来,这个蒋允方对自己的丈夫是一千个不舍,一万个不放心。她站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两个包,一个大旅行包轻飘飘空荡荡提在手中,另一个长筒状的包,装的好像是高尔夫球杆或者折叠式鱼竿一类的东西,看上去很重,斜挎在肩头,信步走下了火车。 在站台上,蒋允方左右望望,不远处有一位戴着黄中带红太阳帽的中年大汉走了过来,很热情的招呼她:“小姐,出站吗?我是工作人员,帮你拿行李。” 第292章 凝炼神识 假如苏晓慧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人就是曾经借着帮她拿行李,强行要她钱的那位大叔。蒋允方没有回头,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地说: “谢谢,我自己拿,挺重的,别闪着你的老腰。” “别客气,姑娘家哪能背这么重的包,还是让我来吧!”说着话,那位大汉也不管蒋允方愿不愿意,主动伸手抓住她肩上那个包,就往自己肩上扛。 蒋允方眉头皱了皱,没有吱声,抬起胳膊拎着背带就走。那大汉刚把包扛到肩上,就听见噗通一声,自己的身子一软,双膝、双肘一前一后着地栽倒在站台上。他的腰闪了、脚扭了、膝盖磕破了,手也出血了。 就这么一下子,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出现了这么多事,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允方肩上那个包从背带下坠的形状来看好像有点分量,但是一个女人背着并不是很费力,看上去也没有多重。但是,它真实的重量要比那大汉想象的重得多。 那里面装的是传统顺庆铲改进成的探铲,铲头口径很小,是用来探测地底深处泥芯的,全是硬合金材料做的。 除了铲头还有铲杆,那铲杆都是外径三四公分的无缝钢管,每一节有七十公分长,两端有螺纹可以一节节首尾相接成一支长杆,拆卸后携带起来十分方便。 蒋允方包中这套探铲一共有十二节铲杆,分量加起来接近一百斤,放在一个大帆布背包里,一般人当然是扛不动的! 要是一个大汉卯足了劲,扛起这么重的东西也不是很困难,但是,他把包抢过去的时候,蒋允方一只手往上提着,卸去了大部分的重量,他当然不觉得重,等到他将包扛上肩,蒋允方突然松劲,百十来斤的分量陡然压在肩上,那大汉身子一晃,就栽倒了。 蒋允方还算手下留情,她的手没有完全松开,而是往回兜了一下,没有完全放下,否则,那大汉就别想自己爬起来了。 大汉趴在地上,包还在蒋允方手中,她轻轻一用力包就背回自己肩上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动声色的迈步前行。 那大汉单膝跪地勉强撑起身子,一脸痛苦的在后面追着喊:“小姐,你不能走,我受伤了,陪医药费!你不能这么欺负我们民工。” 蒋允方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我一个弱女子欺负你,不是说笑吧?早就告诉你很重别闪着,你非得抢!”然后带着揶揄的语气说: “还能爬起来嘛,那就跟我爬去站前派出所,交待清楚你是怎么在站台上打劫的!” 就这么一回头,将那大汉吓了一个哆嗦,好半天不敢说话,这姑娘从后面看起来还像个姑娘家,可是冷不丁回头瞪他一眼,也太吓人了! 那大汉趴在站台上爬起来不是,不爬起来又觉得很丢人,引得路过的旅客好奇的观望,而蒋允方已经不紧不慢的走远了。附近几位戴着同样太阳帽的大汉赶来,问了几句,望着慢慢走远了的姑娘,却没有一个人追过去。 蒋允方走出火车站,看着站前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微微撇了撇嘴角,心中暗暗说:“这地方够乱了,成成跑到这里混,确实挺锻炼人。” 蒋允方往远处望了一圈,朝着越秀宾馆方向去了,不知不觉中和弟弟唐成一样,到了广州也选择在这里入住。 同样在这个时候,唐成在家中定坐,却怎么也进入不了那空灵忘我的心境。他这一天来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身心受到的各种冲击和扰动极大,别的不说,仅仅是昨夜和宫紫桐那近乎疯狂的缠绵,身体和精神都不可能完全平复,现在头脑里总是闪现出那蚀骨销魂的场面。 要是让唐成定坐行功恢复神气当然可以,他还是具有极高定力的,但要进入那玄之又玄的空灵忘我之境却很难。 半个时辰之后,唐成睁开了眼睛,自己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刚才定坐朦胧领悟到一些东西,却还不能印证透彻。 师父陆超传炼境心法时曾经提到过:“空中不得灵,于定中求空;定中不得空,于静中求定;静中不得定,于动中求静;动中不得静,于灵中求动。是为气场轮转、生生不息,见境总有可证,化而相携。” 这口诀听起来有点深奥,但唐成这时候却忽然有所感悟,就按师父说的去做吧。他不再于密室中枯坐,而是从衣柜里取出从硇洲买来的五色丝线,坐在桌边开始完成一件昨天计划好的事情:给那枚青蛙眼琉璃珠编织配饰的璎珞,做为太阿的剑穗。 唐成的手既灵巧又稳当,五色丝线在他的指间穿梭,编制出精美的纹路和流苏,四寸长九百九十九个结的璎珞,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给太阿配上装饰琉璃珠的剑穗,唐成轻轻抚摸着剑身,就像抚摩着她的肌肤,兑现了在硇洲岛得到琉璃珠给太阿许下的承诺,然后还剑归鞘携于腰间,那神情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唐成自言自语地说:“看见这璎珞,我的功力已有,就应当以秘法去印证感悟,我能做到吗?”然后给自己下了一道命令:无论如何应该出门试试,不必走太远,天下什么地方都有山川,机缘总在际遇之中。 那些琳琅晶莹的矿物晶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唐成站起身,将画卷藏在袖中走出房间,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了其中一枚锦红玛瑙晶石。 这枚晶石和他送给苏晓慧的那枚双鱼游弋明净石外形和结晶形状是一样的,物性非常相似,但颜色完全不一样,有微妙的区别,有别的特点。它不是完全透明的,内部有柳絮一样非常漂亮的纹路,呈波浪状分布很有规律,一点也不杂乱,用它为灵引凝炼神识,既可以汇聚环境中的各种地气缠绕,同时也能洗滤周围杂乱的物性干扰。 至于它是不是具有汇聚缠绕的力量,又能洗滤澄清什么,唐成并不是很清楚。 晶石本身是没有生命的,它的灵性完全在于施法之人如何运用,只要掌握了灵觉,布下特定的风门阵法时都可以借助它。 另一方面,这枚晶石的材质物性偏温,以神识激发能感受到它的暖意,来自柳絮状的波浪纹路,含蓄、内敛,却又有绽放的激情。 如果不是用在风门法阵中,仅仅只是将它放在普通环境中,会不会与人产生共鸣,又会与什么样的人产生什么样的共鸣?谁也说不清楚。 第293章 神识化境 这枚锦红玛瑙晶石本身还缺乏唐成想要的某种灵性,须要移转灵枢化入欲炼之境。 唐成带着画卷、太阿和这枚锦红玛瑙晶石出门了,这一走就是两天两夜。 他先去了越秀湖公园,在湖边一株垂柳树下展开画卷,静静的站了一个下午。 这是他刚到广州时养剑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休复了太阿受损的灵性,也是在这里“非礼”了宫紫桐。 快到黄昏的时候,唐成打了一辆车,离开越秀湖去了白云山。 白云山当然是个好地方,九州大地龙脉南支进入珠江平原滋养生机的地方,按照杨公撼龙经理论来说,没有这小小的山脉余势,没有山下流过的珠江,就无法结穴成局,也就没有人烟自然汇聚成形的广州城了。 唐成在广州这么久,除了那一次陪和老吃早饭,后来从来没有在白云山中这样的地气凝聚之地练功,回想起种种缘由,自己都觉得好笑,不可思议,更多的是遗憾。 不是白云山太远,也不是唐成不懂地理气场,可他偏偏就没有来过! 唐成在麓湖北岸的山脚下车,左手展开画卷,右手托起晶石,以跨步行桩之法沿路上山,走的就是宫紫桐去年坐车接他的那条路。 道路有几个分叉通往不同的地方,唐成走的这条路,尽头就是曾见到和家驹的那座山庄别墅,这一点他很清楚。 不过,唐成没有进去,而是在山庄外进入林间野道,沿着起伏的地脉继续向高处前行。他的身形很快消失在白云山深处,在深山密林掩映的一块巨石上定坐。 没有人说话的声音,没有车流声,连鸟儿和虫鸣声都没有,唐成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巨石上,让自己的灵魂处在一片空灵之中。一夜过去了,朝霞冉冉升起,日照麓湖艳阳随波,唐成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也没有看见任何人或物,仿佛处在一片真空之中。 日影移转又是黄昏,天地灵枢运转夜气重生,一天两夜,唐成始终没有走出白云山,他没有吃一口食物,也没有喝一口水,就这样静坐练功,终于达到神识化境状态。 时间又到了周一,公寓里已经收拾整洁,可是心情却不知道该怎样去收拾,宫紫桐像往常一样,又来到瑞恒大厦上班。 助理童玲比她先到,正坐在外间的桌边看一样东西,表情很幸福,呈现出花痴状的遐想。那是挂在办公桌前,用玫瑰色的丝带编制成的凝望双蝠结,既精雅又漂亮。 看见宫紫桐进来,童玲赶紧起身打招呼:“宫董早!”随后惊奇地发生了异样,带着疑惑问: “咦,宫董,你今天气色不一样啊?” 宫紫桐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脸上有东西吗?” 童玲睁大眼睛,就像在月球上发现了海洋,兴奋的说:“你的气色就像出水芙蓉,好滋润啊!”然后欣喜地说: “是不是周末去哪里美容了,什么新技术,能不能介绍我也去试试?” 宫紫桐心中一阵乱跳,显得有些慌,却板着脸掩饰着说:“童玲,好好做你的事,不要整天不务正业!” 童玲很委屈的坐下了,感觉到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蹄上。她怀疑自己的上司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刚才那番话没有哪个姑娘不爱听,童玲还巴不得有人天天对她这么说呢!而且她也不是刻意奉承,说的完全是实话嘛。 宫紫桐白皙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绯晕,就像打了很浅、很自然的腮红,整个人的气质冷艳高贵中增添了几分羞涩娇艳,就像被雨露滋润的花朵,看上去异常有魅力。 说实话夸赞却得到这种反应,宫董平时神情虽然冷谈,但言谈举止很有涵养,听见这种话只会很有礼貌的说谢谢,从来不会板起脸来训人,今天是怎么了?童玲实在想不通。 宫紫桐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手扶着门框回头问她:“童玲,你桌子前面挂的那个结……”话没说完就停住了,她觉得很不应该问这句多余的话,明明知道那是出自谁的手。 童玲赶紧回答:“是凝望双蝙结,彼此凝望、相互祝福的寓意。程维汉先生亲手编的,送给**安娜一个,这一个本来是要送给你的,走的时候没见着你,就送给我了。”说到这里语气停顿了一下: “宫董也喜欢吗?要不,您拿回去好了!” 童玲在心中暗暗说,宫董不会是因为这件小事和自己生气吧,难道她和程维汉的关系不一般? 假如顶头上司想要,她也不敢不给,但是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有一万个舍不得。 宫紫桐看着那个凝望双蝙结,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她有些走神的说:“送你的东西,你就留着,但不要挂在这里,上班的时候总望着它发呆,会影响工作。” 话刚说到这里,童玲桌上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她说:“宫董,有人送了一件东西给你,在公司前台,一定要你亲自签收,让他拿进来吗?”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宫紫桐觉得东西可能就是“他”送来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跳就加快了,好乱,她想都没有想就赶紧说: “我去前台签收,你忙自己的事情吧!”然后在童玲诧异的目光中,转身匆匆下楼去了。 来者当然不是程维汉,而是快递公司的送货员。宫紫桐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其妙感到有一丝失望。 但是,看见快递邮单上的字迹,她又觉得呼吸不太均匀了。 宫紫桐呼吸没来由地有点喘息了,收了小包裹赶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才定下心神,就好像偷了什么东西害怕被人发现一样。 她的直觉很准,就是程维汉送来的礼物,装在一个小纸盒中,外面还用五色丝线打了一个燕尾双飞结,只有手心那么大,异常精巧别致。 要打开纸盒,就得将这个结解开或者剪断,宫紫桐虽然迫不及待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却更舍不得弄坏这个结。她用文具介刀小心的裁开纸盒边缘,将这个结连着系住纸盒的丝线摘了下来,挂在面前的台灯上。 纸盒里有一块很漂亮的矿物晶,装在透明的有机玻璃保护罩中,下面还压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宫紫桐将矿物晶取出放在桌上,快速拿起信封,就是她装支票留给程维汉的那一个。这么做可能是他的一贯作风,记得去年在越秀湖公园被他“非礼”,自己也留下了一个装钱的信封,第二天他写来一封亲笔信,就装在那个信封里。 难道这里面又是一封“道歉”的信? 第294章 宫紫桐与锦红玛瑙 宫紫桐随即发现里面还真是一封信,而且就写在信封的另一面,分为上下两段,第一段字迹较大,竟然是用女人的眉笔写的: “这笔钱,我已经不想赚,如果不好处理,就帮我把它捐了吧。很抱歉,最后还要麻烦你这么一件事!——程维汉。” 后面一段是用铅笔写的,字迹很小却很整齐: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斯为憾事! 这枚锦红玛瑙晶石,能汇聚含情生发朝气环绕,洗滤衰颓杂扰,而且与紫桐之质相合共鸣,有驻颜之神效。紫桐身心气质如一,此石之效长随。 行走时随身相携,常至身心俱感轻灵之地,其效更佳。安坐时可置于身后三尺之处,高与心齐,入睡时置于床头即可,心舒为宜不必强拘。 这次没有骗你,我真的是玄学地理堪舆大师。” 假如这封信的内容是真的,那么这样一件礼物,简直可以点中世上所有女子的死穴。 唐成所说的当然不是假话,这枚晶石真的有效,能够调节外界及自身阴阳五行气场,尤其对宫紫桐这位冷美人的效果更加明显。 当然了,这枚锦红玛瑙晶石不可能是神话传说中葛洪的阴阳紫金丹,但至少不比在任何一家美容院常年做保养的效果差,至于有效到什么程度,唐成自己也说不清楚。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常年生活在某个地方的人,肤色鲜嫩,气息水灵,神采自然而然保养的非常好,这当然与空气、水质、气候、饮食等诸多环境因素有关,唐成不可能用一枚晶石完全复制这种环境,但运用的是类似的原理。 更特别的是,这枚晶石经过唐成在白云山中两天两夜的神识凝炼,增添了一种灵性,恰好和宫紫桐的神气相合,在环境中有一种天然的共鸣,对她的效用特别明显。 但是,假如宫紫桐今后心性大变,不再是这时候的她,这枚晶石本身的物性依然有效,但会失去对宫紫桐独特的神效。所以唐成才会说:“状态身心气质如一,此石之效长随。” 唐成弄出这么一枚晶石来,情况非常偶然!是勘破“移转灵枢”境界的福至心灵,他在白云山中没有用那幅画卷去收摄山川地气,而是用这枚晶石凝炼了独特的效用。 这枚小小的锦红玛瑙晶石就是送给宫紫桐的如画山水,虽然看不见,所赋予的灵性却是存在的。 如果陆超看见这枚晶石,就能意识到徒弟已经勘破“神识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了,同时也会叹息一声:“这小子泡妞,真舍得下血本啊!同样的功夫与机缘,完全可以炼制成对风门秘法大有神效的器物,怎么搞出一件对自己几乎无用的东西来?” 但是,话又说回来,不这样,恐怕也不会有所证悟,独特的机缘很难得。 这时候的唐成已然神气耗尽,神识完全没有办法运用,从风门秘法的角度来说,他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唐成用锦红玛瑙晶石为灵引,行走坐立中发动炼境心法,两天两夜没有停歇,神气耗尽之时,渐渐化境成功,差一点就前功尽弃。 白云山中回首,豁然开朗,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迈过“炼境”的门槛,他感到很侥幸。 行游坐卧炼境如轻歌慢舞,但是,在两天两夜里能做到轻歌不走一个音、慢舞不踏错一步,是很难做到的,唐成却做到了,确实很侥幸! 看着手中这枚晶石,假如让他刻意炼制同样的一枚,也很难再成功。虽然已经掌握炼境入化之道,就像学会了作画,哪怕是做到了大师级别,却很难再重复一幅灵感泉涌时创作的作品。 宫紫桐看着这封“信”很久都没有放下,一直在出神。 信中第一段文字是用眉笔写的,她卧室床头柜中就有同样颜色的眉笔,看来程维汉当时在公寓的家里就写了,本想将信封留下,却改变念头又带走了,随着这份特殊的礼物一起送回来。 那天早上,看起来她很冷静,其实心里很不平静,就像有两只小兔子在乱跳,现在回想起来,将支票放在床头柜上的举动,配合当时的情景,实在有点不对劲,甚至很荒唐,他会怎么想啊? 宫紫桐不禁在心里想象,后来的场景:程维汉下了床,打开信封看见了支票,眉头紧锁从抽屉里找出一支眉笔,伏在桌边写信。他当时应该还是和晚上一样没有穿衣服,健硕的身躯就像完美的雕塑,要是亲眼见到,或者有监控录像显示,那将是怎样的一幕…… 想到这里,宫紫桐的脸突然红透了,身体内竟然有些发热发紧,咳嗽一声才回过神来,打开信封看见了那张被退还的支票,反倒为难了,不知到该怎么办。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呆坐了一会,像突然记起什么快速打开抽屉,取出了一封信,同样工整的宋代工艺书体写成,最后一句是“宫小姐妙龄貌美,身份娇贵,勿再行昨夜轻身涉险之举。”这是他半年前写给她的,宫紫桐一直留着。 她又将两封信反复看了很多遍,这才连那张支票一起小心的收好。 桌上放着那枚精美的锦红玛瑙晶石,宫紫桐不敢完全相信程维汉的话,但在潜意识中,宁愿选择相信。 回过头,宫紫桐看见身后沿墙摆着一排玻璃门茶色实木文件柜,离她的后背正好一米左右,柜中有很多格子,里面放着文件夹还有多种工艺品。 宫紫桐站起身来,把正对自己座位的那一格文件柜清空,将那枚锦红玛瑙晶石单独放了进去,位置恰好在她坐下时与心相齐。 唐成那封信,按江湖门道来讲,是典型的“尖”、“里”并用。 唐成在暗中远远看着宫紫桐出来,亲自签收了那个小包裹,才离开瑞恒大厦。这时候的他不仅仅是神气耗尽,而且施展秘法过度几乎超出极限,再也没有办法动用一丝神识,要是一柄剑的话,就相当于置于高阁,空有灵性却无从发挥。 自从习练秘法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这种遭遇。 当初太阿灵性受损,唐成用心神养剑修复,而他现在这种状况,单纯依靠自己行功内养恢复起来太慢了,原先的功力还有损失的可能,需要借助外界地气灵枢滋养。 看来还是要去各地走走,阅历天下山川,感应天气变幻,地气运转,勘察地理脉络,汇聚天地灵气相助修炼形神,不仅能更快、更好的恢复,还能使功力渐深,达到天人地三气相通,有感而发。 有了境界,就要看功力和经验了。 算了,就这样吧,回家收拾行李! 第295章 姐弟相聚 唐成上街买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回到家中,简单收拾好行装,除了一个双肩背包里的生活用品,重要的东西就是太阿和画卷了,他都随身携带着。 那么多晶石携带起来很不方便,当然不能都带着,唐成挑选了十八枚不同品相的,就是为了应急所需,剩下的仍然放在床下。 唐成嫌原先的包装过于粗造,太占地方,都拆开了用棉纱裹好,精致美观大方又不占地方,其中九枚放进旅行包。 他的包里除了换洗衣服,还有那张在成都专门给太阿弄的工艺品收藏鉴定证书,免得带着管制刀具碰到意外麻烦。 另外九枚晶石,唐成藏在身上,反正这个季节天气还很冷,外套比较厚,衣服的兜也比较多。而且他还在外套上缝了几个小兜,将每一枚晶石都可以很方便的取用。 这些细节上的小习惯在平常人看来可能显得多余而且麻烦,但唐成做事一向准备的都很“周到”,这是二舅公教给他行走江湖的必备动作,说白了就是方便操作。 这时候的唐成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件外套将来会救他一条小命,从这个角度来说,行走江湖小心谨慎还是有必要的。 就算暂时没有办法运用神识,但唐成并没有太多的担忧,他的身心其它方面没有受到影响,仍然是一位内家功夫高手,而且拥有“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敏锐直觉。 更重要的是,唐成本来就是一个行者,根本就不会害怕行走江湖。 出门的时候,唐成才想起两天两夜没开手机了,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同时也该给杨军打声招呼。 唐成刚刚打开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竟然是姐姐蒋允方发来的:“成成,我在广州,你姐夫找到阴界土了,有空赶紧联系我!” 唐成看见姐姐的信息,吃了一惊,但是,却很高兴,迫不及待地拨通电话:“姐,你到广州啦?不好意思,我前两天出门办事没开机,你在哪里,我马上就去找你! 什么,你已经退房准备走了,打算坐火车去昆明? 太巧了,我原本也是想去找你们的,那我现在就去火车站找你,一起走。 你直接去火车站买两张票就好了,我很快就到,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唐成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必要带走的物品,喜悦的心情难以言表,恨不得马上见到亲爱的姐姐。 过年的时候刚刚在蒋家坝见过面没多久,姐弟俩又在广州火车站会合了。 一见面,唐成就笑着说:“姐,你不是考古队员吗,啥时候成搬运工了,这两个包这么重,有一百好几十斤吧,要不要我帮你请个搬运工?” 蒋允方嗔怪地说:“少废话,找你两天都不开机,现在才来!”然后笑眯眯地说:“你帮我搬,就省了搬运费,还请什么搬运工。” 说着话将手中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递给了唐成。 唐成单手掂了掂,至少有八十多斤重,疑惑地问她:“姐,你到广州来干什么,什么东西这么重?该不是什么宝贝吧!” 蒋允方白了他一眼:“什么宝贝哟,我看你是被老爸那些宝贝迷了心窍!”然后解释说:“是工作队的探测仪坏了,到广州买个配件。” 唐成很好奇的将包链打开一条小缝,惊讶地说:“什么考古仪器哟,用这种配件?全是好吃的,还有各种调料!难道那些考古仪器要聚餐要请客还是要开野餐会?” 蒋允方笑笑解释说:“也不完全是吃的,只是顺便给你姐夫买点吃的改善伙食,野外发掘工作太辛苦,经常吃不好也休息不好。” “喔,我明白了,原来我们家方方大小姐是个贤妻良母。”唐成耸耸肩,却挨了姐姐一巴掌,他趁此机会挖苦姐姐说: “可是对自己的弟弟却是母老虎耶!我好怕!”说着话夸张地往后面躲。 “就知道贫嘴。”蒋允方提高嗓音说:“难道姐姐对你不好?真是个没良心的!” “好,好,当然好了。”唐成撒娇地说:“谁叫我是你最最可爱的弟弟了呢!” 蒋允方真拿这个弟弟没办法了,只得岔开话题玩笑地说: “再说了,你姐夫不就是最好的考古仪器嘛,也得把他的配件维护好呀。” “这样说也对,我姐夫可比那些真正的考古仪器重要多了。”唐成用一种怪怪的眼光看着姐姐,然后又关切地问她: “你背的是配件吧,是不是更重啊?” 蒋允方随意地说:“这是一套探钻铲,配件在你手里那个包的食物底下,只有五号电池那么大。” 唐成看了看手中那个硕大的旅行包,哭笑不得地说:“姐,你至于吗?究竟在什么地方搞发掘,总不会在南极北极或者青藏高原无人区吧?连吃的都买不到吗,需要从广州带这么多?”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我们去的目的地是昆明,那里也是大城市呀。” 蒋允方耐心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发掘现场又不在昆明市区,还在四川大凉山境内,远着呢!” 大凉山唐成还真没有去过,但是,他在地理书上简单了解过一些基本常识。 大凉山位于四川省西南部川滇交界处,幅员面积6万余平方公里,总人口47304万人,地理面积相当于欧洲国家立陶宛,人口比立陶宛还要多,境内有汉、彝、藏、蒙古、纳西等10多个世居民族。自古以来就是通往云南和东南亚的“南方丝绸之路”必经要地。这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四季如春,享有“万紫千红花不谢,冬暖夏凉四时春”之誉。历史上许多著名人物如西汉司马迁、蜀汉诸葛亮、元世祖忽必烈、著名旅行家徐霞客等都曾有凉山游历、活动的记载。 但是,大凉山区地势崎岖,沟壑众多,道路闭塞,条件十分艰苦,被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天梯村就在这大凉山区内。 就在唐成神念闪现之时,只听蒋允方说道:“山里面工作条件苦,很多东西买不到,也不方便,路上要走两天呢,下了火车就有专车来接,根本就没有去商场买东西的时间。”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我姐姐想得周到。”唐成及时夸赞说。 “走,上了车再跟你细说。”蒋允方催促说。 现代交通工具这么发达,从北京到纽约,从成都到里约热内卢,从广州到阿姆斯特丹也用不着两天吧,但是从广州到四川大凉山区某地,两天时间都到不了,蒋允方还是选择了最先进的交通工具“动车”,也是挑选的最近点昆明,然后就是崎岖颠簸的山路。 第296章 彝族少年 康概所在的考古发掘现场,位于云南和四川交界的大凉山深处。在火车上,蒋允方取出地图册指给唐成看,唐成瞪大了双眼,感到惊讶但又不觉得意外。 唐成知道在那个地点十几公里外,就是庹家所在的凤凰谷,师父陆超曾经特意告诉他详细的地点,他没有把这个事情说给蒋允方听,就是说了她也不会明白的。 但是,深山中的十几公里直线距离,其实是很远的,这在他的老家龙门谷就有过类似的概念。从外公家龙门耸到龙门镇直线距离只有三公里,但走起路来却不止十公里。不过,那庹家没有人认识他,所以唐成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凡事小心一点就是了。 听师父说起过,那凤凰谷附近山川灵气极佳,倒是个修炼形神的好地方,正适合这时候的唐成。 到了昆明,天色已晚,走出车站,一位三十多岁的司机把他们带到车站外的停车场,上了一辆四川牌照的黑色越野车,马不停蹄地一路北上,经过攀枝花、西昌、普格、布拖、昭觉、美姑等地,山路越来越多,道路两旁的山势也越来越险峻。 虽然是夜间行车,但是,唐成以神识感应还是觉察到了大凉山地形的崎岖险峻。 尽管如此,在唐成看来,这里的地形地貌真是青山秀水,一路上竟似穿行在地气灵枢运转之中,就好比过山车那样的感觉,而身旁的姐姐蒋允方却在呼呼地大睡。 坐在车上,动静之间涵养形神,神识也在渐渐的恢复,虽然很缓慢,但唐成感觉比以前更加精微清晰。他明白,如果能够完全恢复的话,那功力显然能更上一层楼,所以,他希望这个夜间行走的时间更久。 天刚刚明亮的时候,汽车到了大凉山首府西昌市内。 司机将唐成姐弟两人放在了长途汽车站,这一趟租车载客任务终于完成了,下面的路程就是出再多的车资他也不愿意前往了。 司机不愿意继续走山路,这姐弟二人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强迫别人做事吧! 无奈之际,姐弟二人在一个街边小食店吃了一顿早饭,紧赶慢赶总算搭上了最早那一趟去普格县的汽车。到了普格汽车站还没有到吃午饭的时间,他们顺便买了几个包子就赶紧换乘一辆很脏很破的长途客车,又经过了几经波折,最后在大凉山深处布拖县境内的某个小镇下车,天已经完全黑了。 远远望去,除了小镇上的房子和经过镇内的那条小溪,四周就是连绵的崇山峻岭。 不过这里的天空格外高,也更加蓝,月光温和,星星的眼睛特别靓丽,这是唐成以前没有见过的。 在这个深山里,当地人说话的方言口音越来越重,大多操作彝族同胞的四川方言,好在唐成姐弟本来就是四川人,从小在四川长大,对各地方语言发音还是有所了解的,不至于像听外语那般陌生,要是换作其它外地人,恐怕就真的是听外语了。 姐弟二人在镇上唯一的那家招待所歇下来。 夜深了,唐成没有惊动隔壁房间的姐姐,一个人溜到镇外山中展开画卷定坐。他要抓住这里的大好气场习练神识。 不大一会功夫,随着神识的舒展,画卷中满池清水激起了一层涟漪,岸边柳枝随风起舞,蛙声清澈悦耳,几尾红色鲤鱼围着独开的莲花转圈漫游,一只红蜻蜓落在碧绿的叶面上。 突然,山顶凹陷处一缕柔和的月光像手电筒光束一样照在唐成的脸上。他没有被惊吓,仍然定坐如初,不为所动。 随即,一只既像凤凰又像孔雀的大鸟从月光中飞来,稳稳地落在水面上,但它的脚却没有没入水里,然后发出“嗷---嗷--嗷---嗷”欢快的叫声,向唐成点了点头。 巨鸟抖动身子,展开漂亮的羽毛,瞬间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那少年的年龄与唐成差不多。彝族服饰,黑色窄袖镶花边的左开襟上衣,下身着多褶宽脚长裤。头顶留有约三寸长的子尔(汉语称为“天菩萨”),右前方一缕拇指粗的长椎形子尔(汉语称“英雄髻”)。他的耳朵上戴着晶莹剔透的红色玛瑙耳珠,头戴鸡冠帽,身披察尔瓦(披衫)。 好一个美男子!唐成在心里说,这时候只听他悠悠地唱道: 万物来兮 晨起薄雾 夜凝露兮 风雨洗涤 忐忑平兮 不曾离去 高歌人兮 啼不知处 引空谷兮 响不绝耳 唐成上前施礼:“请问雅士高姓大名,哪里人氏?” 那美男子还了还礼,爽朗地说:“大凉山野行者拉则格初,阿大阿苏拉则。” “原来是毕摩宗师阿苏拉则的公子,幸会幸会!”唐成兴奋地说。 拉则格初惊讶地问他:“你竟然知道阿大阿苏拉则和毕摩宗师?” “知道,知道,早就听说了彝族兄弟有关的典故。”唐成腼腆地说:“不过,我知道的还是很有限,比如你刚才所唱的歌曲我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能给我详细说说吗?” “喔。”拉则格初解释说:“这是一首彝族古老民歌,说的是神鸟布谷拉格(类似于汉人神话中的凤凰)啼血造字的悲壮故事。” “原来如此。”唐成欣喜地说:“歌词太美妙了,你的歌声也很优美!” “彝族人的歌声都很美丽。”拉则格初自豪地说: “彝族民歌记录了彝民族的历史、天文、地理、宗教、科学、哲理,生产生活、传统习俗等丰富多彩的文化。” “彝族同胞跟中华民族所有的兄弟一样也是一个伟大的民族!”唐成及时附和说,那神情显得十分骄傲。 “其实大凉山腹地黄茅埂龙头山有更多的精彩故事,也是我大小凉山彝人的文化底蕴所在。”拉则格初侃侃而谈,幸福骄傲的表情溢于言表。 “是吗?”唐成继续追问:“那黄茅埂龙头山又在哪里?” “美姑境内黄茅埂,黄茅埂上龙头山。”拉则格初唱到:“有缘人自然见到山上的阿苏拉则藏经楼,见到了藏经阁自然会有惊喜。” 唐成听到这里,精神大增,正要继续追问,只见拉则格初挥挥手,身子化作一团云雾向着月光照射的山顶飘去,待唐成反应过来,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在对面山顶上,月光下一座静山如佛陀盘腿而坐,头顶的七彩光环随之而消失,群星映照的整个山区一片静谧。 唐成望着远方,没有说一句话,身子一动不动,仍然定坐如初,静静地回味刚才的短暂灵觉感应。 第297章 倮倮彝寨 第二天早上再出发的时候就没有大客车坐了,只有当地人经营各个集镇间专门载客的小型中巴车。 在颠簸的山区乡村公路上,几十里路走了一个上午,中午时分才赶到了昭觉县境内的一个小镇。 在一个村子里找到一家小饭馆吃饭,唐成这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带那么多吃的了。 这里的菜有些倒是很新鲜,绿色纯天然,但是做的很粗糙,很多调味品都没有,碗筷也不算很卫生,而且在野外跑出来吃一顿饭很麻烦。 吃饭的时候,唐成担心地问蒋允方,才知道考古工作队的越野车坏了,底盘不小心蹭着了石头把油箱弄坏了。最后蒋允方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就算有车,我也不打算让人接,最后那一段路非常难走,颠簸起来心脏都快吐出去了,还不如走路舒服。” 下午再进山,泥土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陡,连中巴车都没得坐了。 别看蒋允方身强力壮,但也不想自己背着这么重的东西爬山路,能省事还是要尽量省事。 吃完饭,她在村子里找到一辆拉砖头的手扶拖拉机,讨价还价后便坐着拖拉机出发了,途中加了一次水,姐弟俩还下来推了两次车,黄昏时来到一个村庄。 迎接他们的是巍峨群峰,一路山势起伏,山下的小溪蜿蜒曲折,像一条长长的蟒蛇在群山密林中缓慢爬行。 这一路要是换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可能都会被颠散架了,但是,唐成的精神却越来越好。 开拖拉机的山民都不觉得累,他就更没有理由喊累了。况且,在这样的山川行游随境滋养,对神气恢复大有好处,还可以益神化境。 姐弟俩在村外下了拖拉机,背上东西步行穿过村庄,再往前走,就只有山间小道了。 在落日的余晖下,山寨里静悄悄的,没有多少人在外面走动。一群归家的黑山羊后面跟着几只摇摇晃晃行走的麻鸭,寨子里的炊烟稀稀落落,偶尔跑过几个打闹的孩童,都用很古怪的眼光看着他们不说话。 这个深山里的山寨给唐成的感觉却并不贫困落后,寨子里的房子虽然修建的比较粗糙,但大多很新,沿途山区里很少见的二层小楼就有几十栋,传统农村双开大木板门,却配着铝合金玻璃窗户,看起来土不土洋不洋很别扭,但又不失土洋结合的美。 百十来户人家的寨子,开了两家饭馆、三家商店、甚至还有一栋三层小楼的院门上挂着招待所的招牌,旁边就是村委会。 这里明显比沿路经过的村庄更富裕,也更加繁华。 但是深山里的村子,又不是旅游风景区,开了这么一家招待所,感觉就是小题大做,甚至有浪费资源的嫌疑。 最让唐成吃惊的还不是这些,他一进村没走多远就站住了,指着旁边一户人家院子的墙根小声惊呼:“姐,我没看错吧?汉代墓砖,还是带花纹的,用来砌墙基!” 这户人家的院墙用普通红砖砌成,很高很整齐,墙头上抹着水泥插着密密麻麻的碎玻璃片,但是露出地面的墙根部分是青灰色的菱状条纹砖,显得很厚实古朴。 蒋允方叹了口气说:“当然没看错,你姐夫一进村也注意到了,没敢像你这么肯定,跑过去蹲在人家墙根下研究了半天,差点气得吐血!”然后摇了摇头说: “这些砖上的条纹并不是普通的装饰纹,而是古彝族人的文字符号。” 唐成张大嘴巴,惊讶地说:“这是谁家呀?这么有钱,也太浪费了吧!” 蒋允方平静地说:“村主任家!你就别只盯着这面墙了,这村子里的水太深了,慢慢看吧,惊喜还在后头呢。” 往前走了几步,又路过一户人家,院子里散养着几只鸡,小黄狗趴在地上懒懒地看着门口,唐成停下脚步再一次惊讶了:“姐,你看那个装鸡食的盆,竟然是缺了底座的陶斗,还是彩陶,应该是唐三彩吧!” 所谓斗,就是古代一种装食物的器皿,形状像带座的方形盘。唐成看见的这件彩陶,无论从纹饰还是从器形来看,至少也是两千年前的东西,底座虽然有缺损,但上部容器的形状保存的基本完整。 这件东西在古玩市场中价格不是很高,在成都太古里内行出价也只能卖个千把两千块,文物贩子从这大山里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运去是很不划算的,根本就没有人稀罕,这户人家倒是很会“废物再利用”,变废为宝装饲料喂鸡了。 蒋允方已经见怪不怪了,摇了摇头,微微笑着说:“这寨子里这种东西多的是,都是盗墓时损毁的殉葬品,文物贩子不收,也就成了废物。”然后,痛心地说: “唉,其实文物价值和文化研究价值都相当高,是研究汉武帝时期西南各民族与大汉民族大融合的最好物证,可惜已经无法见到原貌了,连原墓葬都破坏了。” 这个寨子叫倮倮,在来的路上,唐成已经听说了。这附近的深山谷地中有一大片古代墓葬群,从西汉一直延续到唐宋元时代,规格相当高,应该是古代彝族人的某一个世系贵族的祖坟地,大凉山彝族当时的史料保存下来的不多,史志考证的线索很少。 为什么会在深山中修建规格这么高的墓葬,而且年代先后绵延近千年,没有太多的资料可以查证。修建墓葬的材料又是从哪里来的?木材和石料可以就近采取,其它的材料就需要从山外运进来了。 从唐成今天走的路就能看出来,一千年前陆路交通一定异常艰难,但古时候和现代的交通毕竟有所不同。 唐成不仅看了地图,也观察了这一带的地势,在古时候可以走水路船运,从重庆、宜宾方向沿长江、金沙江、安宁河逆流而上,在山外下船,再翻过两道山口走大约十几公里的山路,可以到达这个地方,那应该是古时最便捷的交通方式。 如今时代不同了,假如蒋允方和唐成也从宜宾方向这么过来,按古代的方式恐怕至少也有一两个月,如果是运送货物建材的话时间就更长了,可见当初千年绵延的人工浩大。只能推测这里可能是某贵族世家的封地,或者是其发迹的祖源地,这才能解释的通。 这一切应该是古彝人文化所缺失的重要一环,甚至也涉及到两汉时期中国具体的行政疆域范围。 近几年流散到古玩市场的很多文物渐渐引起了考古部门的注意,这才有专业人员到这一带进行考察,可惜已发现的墓葬被盗掘损毁严重,很多有历史文献价值的文物不是被偷走了就是已在盗掘过程中损毁了。 第298章 镜墙 唐成从网络上查到了一些有关彝族人的资料:根据彝族人自己的历史传说,他们的祖先来自“邛之卤”,“邛”可以解释为邛都,而“卤”这个字则解释为“河流两岸”。 按照邛都的地理位置,再加上彝族传说中出现的“诺以”、“曲以”两条河,可以推测当年彝族人的先人最早生活在金沙江和安宁河流域,而邛都则是在今天的四川西昌的西南方,也就是美姑县龙头山一带。 自从公元2世纪开始,经过了一个多世纪的发展之后,彝族的先祖逐渐走出了金沙江和安宁河流域,开始从四川境内向着云南等地迁移。首先他们到达了云南的滇池和哀牢山两个地方。公元五世纪之后,再次扩展,迁徙到了滇东北、滇南、黔西北及广西西北部,形成了彝族人现今的分布规模。 而彝族人定居下来之后,有关于以“邛都”为中心的观念在彝族人的心中越来越淡化了,久而久之,邛都也从历史上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彝族人聚居地。 现在的彝族并不是一开始就叫这个名字,他们以前的名字叫做“倮倮”和“夷人”,而他们自己则称呼自己为“罗倮”。 “罗倮”两个字的意思很特别,在他们的民族语言中,这两个字一个代表龙,一个代表虎,都是非常迅猛的生物,这也表达了彝族人渴望强大,因此彝族人普遍因为自己是彝族的一员而感到无比自豪。 美姑并不是指美丽的姑娘,而是以彝族古代古侯、曲涅两支系会合结盟遗址“莫古”的谐音得名,其内涵十分深邃。 古代,居住在今西昌一带的彝族邛部后裔不断向云南、贵州境内迁徙,邛部之第110多代后裔古侯、曲涅居住于兹兹蒲乌(泛指云贵高原),他们向西北祖籍方向回迁。 在古侯之第18代后裔古侯支系从云南巧家渡金沙江,经布拖等地来到今美姑县洛俄依甘乡林木莫古村境内。曲涅之第19代后裔曲涅支系也从云南永善渡金沙江,经雷波等地来到这里。他们相约在一座现被称为莫古格埠的山包上会合结盟,共同开辟大小凉山。 古侯、曲涅两支系会合结盟遗址—莫古格埠,成为闻名全州的凉山彝族发祥地,今凉山州及周边彝族大都是以这里为起点繁衍发展起来的。 虽在汉代东部有哈拉氏居住,后来也有阿莫、惹古等支系迁入,但从莫古格埠繁衍迁徙各地的古侯、曲涅两支系后裔至今仍是凉山彝族之主体。 学术界对“莫古结盟”的年代争议较大。《凉山彝族奴求社会》书中推测是“大概相当于公元前后”。 “莫古”本义为见而亲热,“格埠”指山包,后人将这里称为尼木莫古。 美姑是凉山彝族的起点和繁衍、发展之地域,直到新中国成立前境内没有一户其他民族共居,属众所公认的凉山彝族腹地和彝族灿烂文化密集区。 新中国成立后,因历史上这里没有统一的称谓,按照彝族群众的建议并经上级政府批准,以尼木莫古中的“莫古”二字谐音取为美姑县名。 很简单的道理,两汉考古中最有文献价值带铭文的青铜器,也是盗墓分子的最爱。至于其它的更有史料价值的壁画、彩绘、竹简、帛书,只要墓室一打开,很快就会损毁,很难保存下来。而盗墓贼也不可能像考古工作者那样,以抢救为目的进行发掘,随时记录和保护,只是把所有能带走的值钱东西尽量带走。 这里山高皇帝远,而且交通不便,古墓葬群的发现以及文物盗掘都在地下进行,直到去年才引起关注,于是有了康概带队的这个考古小组前来。 康慨一到这里就有了两大惊叹,其一是这里的深山墓葬群规模如此之大、年代如此之久远、价值如此之高!其二是此地盗墓风气之猖獗令人目瞪口呆。 由于交通的原因,倮倮寨是通往那一片深山谷地的必经之路,盗掘“工作”被这个山寨完全垄断了,他们不允许外人插手。 这个寨子里的青壮年近年来基本上都不出去打工,也不会老老实实种地或者是搞土特产发展山区特色经济,连进山的路都故意不修,甚至还人为地破坏,不让外面的车辆进入。 根据蒋允方的观察猜测,这个寨子里的男女老幼几乎全是“地下工作者”。 康慨是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副所长,带队到大凉山区来考古挖掘当然就是很正常的了,就是抽调到外省进行考古及文物保护这种活动也是很常见的。 他就曾经带队去过陕西咸阳、湖南郴州、江西洪州参与过多次抢救性的发掘,整理过考古实物并发表了专业文献,而对于西南地区这一带他是最熟悉的,可以说是这方面的文物专家之一了。 考古工作队有省文物部门的批文,还有地方县乡两级政府的介绍信,当地村委会表面上也就不好阻止他们的工作了。 来到这里之后,康慨才真正感觉到,这里的文物保护根本不受重视,县乡两级政府的支持只不过就是给工作队开了一纸介绍信而已,简单来说就是走过场,敷衍了事。而乡民们暗地里就像盯贼似的盯着这些文物保护专家,反而成了合情合理,蒋允方当然能感觉得到。 康慨他们当然不是单纯来挖墓获取文物的,而是来考察这一带的墓葬分布以及其文物种类、文化价值,确定其年代、规模、范围以及具体的历史遗存信息。对已经被盗掘破坏的古墓进行抢救性发掘,尽量整理和保存剩余的文物,记录其中有价值的发现,并要求地方政府部门对当地依法采取保护措施。 看见村民院中喂鸡的彩陶斗,蒋允方回首再次指着村主任家的院墙对唐成说:“那个院子是五年前修的,当时他们家的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那堵墙的玄机,后来文物贩子进来的多了,村里人才明白过来,并以此来判断:假如有人进到寨子里,没有在村长家墙根下蹲一会,就说明这个人不懂行,可以判断他不是文物贩子而是进山游玩或有别的事,于是,村民们对他都不会搭理的,认为没什么生意做,也不够档次。” 唐成听了这话真是哭笑不得。 没想到就是这一堵墙,阴差阳错竟然成了考验文物贩子的一面镜子,甚至有了意想不到的神力,能区分外来人员的身份。 第299章 茶园宝地 这个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小寨子地处深山交通闭塞,居然有三家小卖铺、两家小饭馆、还有一个农家院挂着招待所的牌子,看来这几年肯定有全国各地的文物贩子蜂拥而至,每年的营业额肯定不会少。 蒋允方接着介绍,据康慨现场勘察,山中所有的盗掘痕迹,全部是当地村民自己下手干的,一律野蛮开挖甚至直接用炸药揭顶,破坏力非常强,到手的完整文物少的可伶,就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践踏。 一般的盗墓贼都不会这么干,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很有技术含量的盗掘,只取里面的东西,对墓室结构以及剩余器物的破坏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从这一点来看,这些村民根本就算不上是盗墓贼,简直就是愚昧无知。 当地村民不让任何外人插手,一方面是为了保密,另一方面也是担忧好东西被别人偷走了。他们的保卫工作做得很好,有严格的封锁方法,就连来村里收购东西的文物贩子也不许进入那片山谷,只能在寨子里挑选村民拿出来的东西。 唐成听到这里却有了另外的推测,这个寨子发现古墓群并大规模盗掘时间绝对很短,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在这之前,这里的地下墓葬一直沉睡无人发现,和咸阳骊山、洛阳北邙山一带自古以来的“盗墓天堂”情况完全不同。因为康慨在已经破坏的墓葬外侧土层中,几乎都发现了阴界土。 阴界土这种东西,不仅要有青膏泥层,而且要封存浓郁的阴气隔绝千年以上才会成形。而开挖出来之后理论上讲仍然会凝聚阴气不散,那一层黑色的膜状物不会消失,但暴露在空气中,三、五年之后也会消散。 也就是说,一千多年以来这里的地下埋藏保存的非常好,基本上处于真空状态,连盗墓贼的踪迹都极少极少,甚至说完全没有,因此今天才能见到这么大的规模和分布范围,近几年却突然遭到了一场浩劫,而且还是本地人带来的劫难。 就在说话之间,姐弟俩走过了那家“招待所”,院墙外另一侧停着一辆满是泥泞的越野车,四个车胎没有了气,瘪在那里,看样子是被人为扎漏了的。蒋允方神色陡变,喝了一声: “不好了,一定出事了!难怪这寨子里的青壮年都不在,快,跟我去发掘现场!” 刚才姐弟俩还是不紧不慢,边走边谈话,样子很轻松的,现在突然拔脚小跑起来。 蒋允方背着近百斤重的探挖铲,出了寨子在山间小道上健步如飞。唐成拎着大包紧紧跟随在她后面,急急地说: “我进寨子时就觉得奇怪,太阳快落山了,却没有几家生火做饭,看不见什么炊烟,这很反常的,姐,究竟会出什么事情啊?” 蒋允方回头快速地说:“我早就怀疑工作队里有内鬼,我们清理出来什么东西,村子里面的人全都一清二楚,前一阵子就是拣一些盗墓剩下的零碎,还能相安无事,后来一旦发掘出来什么值钱的古董,那些人就虎视眈眈,注定会出事的!”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我提醒过你姐夫,这里的村民很刁,近乎野蛮,根本不跟你讲道理,更不要说懂法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上个礼拜我们在这里抢救发掘,就有村民敢在山谷另一头放炮炸墓,把你姐夫气坏了,报了好几回警,乡派出所也派来了民警,但是赶到地方,人家早就跑了,根本没抓着人。村民嫌你姐夫断了他们的财路,暗中对考古工作队怀恨在心,借机闹事就很有可能了。 成成,待会到了地方,要是打起来,我就保护你姐夫,你混在人群中下暗手,不要太显眼,专门踢脚脖子,动作小点,别让人发现,能放倒几个是几个,到时候也查不出来是谁出手的,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想替你姐夫出一口气了。” 从寨子出去向南走,地势很特别,两边远处是连绵的山峰,中间是一道地势起伏较缓的山梁,山梁顶端很平很宽,两侧缓缓向下延伸,从地势推断,山梁左右两边都有路,往下走到谷底肯定有涧流,路上偶尔也能听见水声,这是典型的**宝地,地理堪舆喝形取象说得很清楚,唐成当然明白。 周围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茶树林,这片茶树范围很大,不是现在矮化了的茶树,可能是古代人早就种植了,历年落种新发,布满山间,这本来是好东西,但如今早没有人打理、采摘,已经成为野外荒林。 茶树间杂生着矮小的灌木,野棘丛生,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但是,林间沿着山梁顶端有一条明显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勉强可以通行手扶拖拉机或马车,当然摩托车行驶还是很方便的。 走了大约一里多路,眼前豁然开朗。 唐成不由自主仰面深吸一口气,这里滋养生机的灵气汇聚,异常精纯,他的心神为之一振。远远望去,唐成想起了中学时课本上的那篇古文《桃花源记》,这不就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出了茶林,山梁顶端平铺而开,形成一大片平坦的高谷地,在三面满是翠竹、松柏郁郁葱葱的群山环抱中,有接近四里的方圆,也就是说,在这个深山之中,有近两千亩可以开垦的土地,唐成看了看脚下的土质,都是适于耕作的熟地良田,这在大凉山中的确是不多见的。 这里是一片天成的绝佳宝地!在远古时非常适合形成地方贵族世系发迹的祖源地,也非常适合在乱世中归隐自保,千年生息绵延不绝。 然而如今开垦出来的田地还不到这片谷地四分之一的面积,周围都是野树杂林,耕田里的早春青苗也是稀稀落落,东倒西歪,病恹恹的,很明显栽种的人根本就没有用心。 更让人感到更意外的是,田地在这里,村庄却在一里多的山路之外,而这里又不是没有地方建村庄,村民为什么舍近求远呢? 唐成毕竟精擅地理气场,扫了一眼就明白了。这里看上去气场极佳,但是聚居耕作却有极大的隐患,主要是占用良田建房势必减少耕地面积,要么就这高谷上建设村寨,去外面的谷地种庄稼。 依唐成推测,这个高谷地在古时候应该就是什么人群的聚居地,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地理气场来看,都是适合修建村寨城堡的,最主要的是他在自己站立的位置发现了古建筑物的痕迹。 第300章 聚众盗墓 这里地处大凉山腹地,常年比较干旱,但雨季降雨量十分充沛,大量的降雨将三面山坡上的泥土随山洪汇流到这片谷地中,极易导致水患,这里的田地必定经常被淹,看上去是适合耕作的良田,其实收成非常不容易保证,就是筑屋居住也可能受到洪水的威胁。 这一片开阔平坦的谷地,应该就是历年的山洪携带泥土冲积而成。 洪水漫过山谷,从那道长满茶林的山梁两侧流入山涧,一里外的村庄当然就不会受到侵害了。 可见凡事有利就有弊,天下没有各方面都完美的地理气场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洗礼,地形地貌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一两千年前的地形地貌当然与现在所见到的不完全一样了。不过,这地方滋养生机灵气之精纯,实在太适合这时候的唐成了! 但是,在这精纯灵气中,他这两天从昆明一路的深山历练,刚刚恢复的神识却隐约感应到一丝丝阴气、煞气、戾气以及浮躁人气的扰动,这些杂乱的气息来自山谷另一侧的正前方。 谷地两侧的山势陡峭险峻,正对面那座山雄伟巍峨,高高凸起,紧连谷地的地势却不是那么陡峭,有一个较为缓和的坡度连绵环绕、延伸而下,一直到了中间高谷山梁下方的小溪,在地理堪舆喝形取象的观点上就是典型的青龙戏水局。 唐成的眼力很好,远远的就看见那坡地边缘,聚集了百十来号人,大多是青壮男子,其中也有十几个女人。 这个山坡上的几处植被已经被破坏,地表露出大大小小好多个坑,浅褐色的泥土暴露在外面,周围还散落着地底掀出来的五色土层,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人身上长了很难看的皮癣。 坑洞周围用红色绳子拉了隔离带,山坡上方的平缓地带还搭着三座行军帐篷,应该是考古队的工作现场。 百十来号村民都围在红绳之外,七、八十个青壮男子每人手里拿着一把锄头、铁铲或棍棒,气势汹汹,群情激昂,看那架势还以为这里在拍战争年代的电影片段呢。 最出彩的当然是手拿“武器”的男子,但他们却都缩在后面,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十几个妇女,她们手舞足蹈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里的居民早已不是单一的少数民族,而是几个民族混杂的群具体,还有与本村有关系的外地亲戚定居的,几个村干部模样的人正拦在前面劝阻。 红绳后面站着一名穿制服的警察,一脸紧张和无奈,警察身后是五男一女六名考古队员,个个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唐成站在远远的地方对蒋允方说:“姐,有警察维持秩序,看样子还没闹起来。要是真的压不住,打起来了,一个警察是压不住的,我们分开走,你先去和姐夫汇合,我暗中摸摸情况再说,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把这些人撵回去。” 对方是一百多号气势汹汹的山民,可唐成的语气就像在说一百多只山羊或一群黄牛,人家有那么听话吗? 蒋允方虽然相信自己这个弟弟的能耐,但还是皱了皱眉头说:“也好,那边人太多,手里还有家伙,真出了乱子我怕护不住你姐夫。你要动手的话小心点,不要走了风,毕竟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唐成点头说:“放心好了,江湖飘门那一套我比你精。这里除了你和我姐夫其他的人都不认识我,但你们考古工作队里面要是有内鬼,你负责盯好了别走风。”交代完了之后又说: “我们一起进村的时候被人看见了,这个包我先拿着,配件你带走。” 姐弟俩说的话旁人不太容易听懂。 蒋允方取出探测仪的配件揣进兜里,背着探铲继续大步向山谷那边走去。 唐成一闪身消失在田地旁稀疏的山林里,提着大包从侧面绕道前往闹事现场。他的身法非常快,赶在蒋允方之前就到了。 人群最前面那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扯开嗓门正在激动的呼喊,好像战前动员令:“乡亲们,这伙外乡人挖开我们的祖坟,拿走祖宗留给我们村的宝贝,还挖断了我们村的龙脉气场,今天非把他们赶走不可,赶走他们!” 旁边几十个男女一齐呼喝:“赶紧滚蛋,东西全留下!倮倮的龙脉气场不能破坏,不能破坏!” 领头那个中年男子走向一个村干部大声喊起来“米诺支书啊,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人说话,还要拦着我们,难道这地下埋着的就没有你的祖先吗?” 那位村支书大声劝说:“起什么哄,都给我回去,人家可是政府派来的!挖东西怎么了?你要知道这地底下的所有东西都是国家的,不是哪一个私人的,什么龙脉气场,那是迷信的说法,都到什么年代了,你们还在宣扬封建迷信那一套!” 这话听起来好像在讲道理,还有压制的味道,可明眼人一听就是故意在火上浇油。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政府派来的就可以破坏我们老百姓的地理气场啦?那还是不是老百姓的政府?我们村里也有政府,村委会主任呢,主任呢,出来说句话啊!” 考古队中那个二十八、九岁的女队员忍不住呵斥道:“胡说什么呢?你们迁来倮倮村的历史还不到五十年,这里早就是无人居住的地方了,地下的古迹最少也有一千五百年了,乱认什么祖宗!” 小姑娘年纪虽小,胆子却很大,继续陈述:“有自己挖自己的祖坟,盗卖自己祖先身上的东西吗?我们挖断了谁家的龙脉气场,这里的文物都被你们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我们是在抢救保护!你懂吗?” 这时候,人群中挤上来一个男人,手里晃着锄头说:“你一个女同志,怎么可以污蔑我们,还侮辱我们的祖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盗墓了?”又转身对着那位警察说 “鲁公安,你都听见了,是她在诬告我们,你不抓她,还拦着我们干什么?,你到底是不是我们乡的公安员?” 瓦古乡派出所的治安民警鲁旭鸣有一肚子苦水不知道往哪里倒,身为乡村基层干部,最害怕出这种群殴事件,万一这些村民真的昏了头一拥而上,考古队员不是他们的对手,受了伤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腰间别着一支**手枪,就是那种早就过时了的小砸炮,准确度不高,威力也非常有限,一般是很难瞄准打中要害的,往往连一个醉鬼都难制服。 第301章 背黑锅 鲁旭明手里这支枪算得上老古董了,不知用了多少年,连膛线都快磨平了,早就该进博物馆了,同时子弹也很有限,只配了五发,要真动手了,恐怕这个持枪的警察也没有用。 况且面对聚众闹事的村民,又不是面对凶徒,他不仅不敢拔枪,更后悔带枪出来了。哪怕是朝天示警开上一枪,回去都要写一大堆报告,至于对村民开枪那简直就不敢想象了。不说能不能挡得住,真出了事造成舆论压力,上级可不管是什么原因,担责任的肯定是自己。 近年来这种例子太多了,报纸上就看到过,上面的治安会议也一再强调面对人民内部矛盾问题不能动粗。 就算不开枪,万一在冲突中把枪弄丢了,在混乱中被人夺走了,他一样要倒大霉,那真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鲁旭明是接到康慨专家的报警后,骑着所里一辆摩托赶过来的。昨天有人放炮盗掘古墓,不小心同时炸塌了三座汉墓,包括一座主墓和两旁的陪葬墓,其中主墓穹顶上的壁画也被炸毁,只在残砖上看到一些痕迹。由于犯罪分子有炸药,他才带了枪。 乡派出所的警力十分紧张,包括所长在内正式编制只有五名干警,其余几个人都是不能独立办案的协警,总共加起来也只有十个人,管着下面各村的治安联络员。接到报警的时候,其余几个干警都下乡去办事了,他当时正在向所长汇报工作,就把他派来了。 等他赶到现场,六名考古队员已经守在汉墓周围,而盗墓者早就跑了,他上哪里去抓? 倮倮村占据山谷盗墓发财,鲁旭鸣早就听说了,但是这种事情很难处理。只要不是当场抓住,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抄家吧? 再说了,人家是当地农民,在自己的地里干活,你总不能干涉吧?干警也是当地的普通人,拖家带口的,又不是上前线打仗,也不想莫名其妙的挨报复。 其实考古队一进村就报过警了,在村民的院子里看见了盗掘文物,但是村民辩解这些都是耕地时挖出来的,比如地里有砖头、石头,他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很规整的,就拿回家砌院墙。 明知这些话都是在撒谎,也不好处理。 对于基层干警来说,还有一个更头疼的问题,那就是,他们并不是文物专家,说实话,有很多赃物,就算大摇大摆从他们眼前经过,都认不出来。 当时上级文物部门派来的康所长要求他配合,带着考古队员挨家挨户宣传文物保护法,象征性的收缴了一批文物,总算暂时将场面对付过去了,谁知道今天又出了更大的篓子。 乡上的马所长和倮倮村的吉米利主任关系很不错,每一次来都是喝得醉醺醺的,在寨子里的招待所过一夜才会回去。 不要说是马识途所长,就连以诺乡长都是一个德行,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今天康慨专家报警了,这事却不得不处理,所长必须得派人来做个样子,就像眼前的村干部也在装模作样的劝说村民一样。 从乡长到所长都很清楚,考古队做的事情合理合法,是在抢救文物而不是盗卖,更不是破坏,尤其是康慨所长这种有影响有名望的专家,虽然管不着各级政府官员,可是,如果抓住了什么问题,掌握了证据,回去之后只要在上面说几句话或者来点官方舆论,绝对不是他们这些乡干部能承受得起的,表面上还必须要配合。 民警鲁旭鸣有一个问题怎么也想不通,甚至怀疑倮倮村的村民胆子也太大了,是不是吃错药了? 既然省里面的考古工作队就在这里,那些违法的勾当就不能消停几天,非要搞出这么大动静来,不是明摆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前一阵子考古队住在寨子里的招待所,每天出钱请村里的劳力开挖探方,也是相安无事的,还能够挣到收入,多好的事情呀! 退一万步说,就算还想偷摸干点什么勾当,等人家走了之后再说,何必这么着急闹事呢?真是自讨苦吃! 前几天他听康专家普及文物保护常识,对考古队的工作性质已经很了解,他们只是来清理抢救已经被村民盗掘的古墓,不会主动发掘未发现的完好墓葬。 按照康专家的意思,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就算最科学的发掘也不可能完好的保存古墓葬中的文物,大量有文化价值的实物和信息都会损毁,造成永远也无法挽回的损失。 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不要打扰先人的沉睡,这也是留给后世子孙的文化财富。 现代很多发掘,有一部分是城市建设触及古迹,不得不采取措施,其它绝大部分,几乎都是被盗墓贼给逼得不得不抢救残局,那种痛心与遗憾是难以形容的。 康慨只是表示,完成这里的工作后,将呼吁地方政府和执法部门加强对这片野外山地的保护,严惩盗墓犯罪分子。 但是,考古工作队根本就没有执法权,也不可能总是留在这里,更不会妨碍到村民的生活,接下来的事情还不是地方政府自己处理。 村民们不可能没听说这些消息,更不可能不了解有关的普法知识。 不要看考古队被他们围在山中束手无策,但是,如果今天真的出了乱子伤了人,比如康慨所长这种专家有个三长两短,那问题的性质可就完全变了!不再仅仅是深山中抓不住人的盗墓案件,而是影响极为恶劣,后果相当严重的刑事案件了,有人会因此而坐牢的。 到时候美姑县里、凉山州甚至是省里有关部门都要追查责任的,只要真来严查事件,倮倮村的村民就等于自己倒霉了。 不过在此之前,先倒霉的肯定是鲁旭鸣这个现场出勤的警察,就算勉强压住了村民,今天也是得罪了整个村子,不论怎么样,他是背定了黑锅! 没办法,谁叫你在这个位置上呢?只能让别人架在炭火上烤了。 真不明白这些村民是集体吃错了药,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鲁旭鸣心中升起一股难以控制的怨气和怒意,他受够了,快要失去自我控制了! 很多人平常天天在嘴里喊着公正执法,呼吁法治社会,但是违法的事轮到他们自己头上,又要搞聚众闹事法不责众那一套,显得是那么理直气壮,这到底是幼稚还是法盲,或者就是故意的。 “他妈的,这种人最讨厌了!”鲁旭鸣突然在心中恨恨的骂了一句。 第302章 鲁旭明发威 鲁旭明看见有几个村民拿着锄头就要往上闯,他一咬牙,豁出去了,反正左右都是要倒霉,索性就来一个公正执法,就事论事,帮理不帮亲,况且这个寨子也没什么好亲的! 他甩了甩头,终于拔出了枪,双手紧握朝天斜指,破口大骂:“龟儿子,不要命了?都给老子滚回去!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二杆子,老子见多了,还有脸在这里谈龙脉,这山里挖了多少个洞,哪个龟儿子挖的,老子没抓住,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他越骂越起劲: “懂不懂文物保护法?这是国家政策,康所长这些天跟你们白讲了吗?地下这些是文物,文物,懂嘛!祖宗是留给所有子孙的,不是留给你们这些败家玩意儿的。”然后转圈指着身边的人: “是你们家的吗,你们说说,哪一个坟墓是你家的,想炸就炸?真抓住了,一个个都得枪毙,还敢在这里闹事?” 鲁旭鸣把心一横,拔出枪连骂带恐吓,假如在大城市里公开执法,这是绝对不合适的。但偏远山区的一个小干警,面对这种疯狂的场合,只有这种执法风格才能镇得住。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更何况也没有哪个人真的愿意为了坟墓里的东西去轻易送命的,看见鲁公安真的拔出了手枪,那几个拿锄头想往上闯的村民骂骂咧咧的退了回去。 这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顶了上来,指着鲁旭鸣大声斥责:“这不是山那边老鲁家的幺娃儿吗?当了公安就神气啦,敢拿枪吓唬人,来,冲老娘我开枪!” 鲁旭鸣懒得跟她罗嗦,继续大声喝问:“老子今天是来执法的,不管什么人,谁犯法收拾谁!这么多人抄家伙围攻执法人员,想袭警啊?真逼急了,子弹可不长眼!”然后冲人群前面的村主任喊: “吉米利,吉主任!你今天要是敢让人冲过来动手,砸我的饭碗还要我的命,老子就先要你的命,临死也得拉你垫背,这枪里的子弹,老子全往你身上崩,把你的尸体打成渔网!” 假如夏碧莲在这里,看见鲁旭鸣这样执法一定会目瞪口呆,他竟然持枪恐吓村主任。 村主任吉米利吓了一跳,转身摆手说:“鲁公安,你怎么冲我来了呀,没看见我还在最前面拦着乡亲们吗?”说着话,他挥手使了个眼色,周围起哄的人消停了许多。 鲁旭鸣不吃他这一套:“这里的村民选你当主任,不冲你来冲谁来?你要是真想拦着,今天就不会有这一出把戏了!”然后提高嗓音喊起来: “吉米利,吉大主任,我可提醒你,真要是把事情闹大了,上面不得不处理,倒霉的当然是你们寨子,谁裤裆里有屎谁心里最清楚,你是吃错药了还是神经病发作了,自己想找死!?” 这句话算是在提醒他这个村主任,也是相当在理的,真敢冲过去哄抢文物伤了考古专家,事情一闹大,上面来一次专案行动,倮倮村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这毕竟不是解放前的部落长老制了,还以为自己一个村主任就是以前的部落首领呀,这一点身为村主任的吉米利不可能想不明白。 唐成拎着大包悄悄从侧方走出山林,站到了人群后面,注意听着人们的谈话。 别看前面那些人一个个气势汹汹义愤填膺很激动的样子,站在队伍后面的这些村民神情却很轻松,一副起哄看把戏的样子,不少人拄着锄头闲聊,好像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和赶集闲扯一样。 唐成接连换了好几个地方听闲话,瞅准一个空子冲一位村民打招呼:“米阳叔,看什么热闹呢?听说这里来了考古队,多大的阵仗,需要雇这么多民工挖探方吗?” 那位刚刚和邻居唠叨,这时候正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往前面张望,名叫吉米阳的村民被吓了一跳。回头很诧异的问: “你哪里来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知道我的名字?” 唐成轻轻笑了笑,友好地说:“米阳叔不记得了,我前年来过你们村收土特产,就住在吉祥大哥家开的招待所里。” 所谓土特产其实是一种暗语,就是村民盗掘的那些文物,他刚才在后面听人议论,村民们说什么考古队来挖他们的土特产,吉祥家的招待所不能让他们住了一类的话。 那个叫吉祥的人显然也在人群中,和身边的人说:“我家的招待所开了三年,还是第一次要往外赶客人。” 唐成把这些情况弄了个大概,言语中对付这些村民还是绰绰有余的。 唐成坐了一天的中巴车和拖拉机,风尘仆仆的样子,手里拎着大旅行包,很像这几年经常光顾倮倮村的文物贩子。 吉米阳打量了他几眼,带着疑问皱着眉头说:“收土特产应该在寨子里等着,不能到这里来!” 唐成笑了笑说:“我在路上碰到一位大姐,她那样子好吓人,说是考古队的,在后面山谷搞发掘,我和她坐同一辆车一起进村的,顺便进来看看热闹。再说了,你们村也没有人啊,招待所的门都是关着的,都跑到这里来干嘛?”然后惊讶地说: “哎呀,怎么还有警察来了,你们村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不做生意啦?” 吉米阳瞟了一眼周围小声地说:“没关系的,生意照做,回头你去我家一趟,有好东西,就是村头院子里有一棵大柚子树的那家。” 刚才吉米阳和一位邻居在人群最后窃窃私语,好像在说村治安员吉祥的坏话。 吉祥开了一家招待所,将收土特产的客人都截住,领着村民卖东西他还要分一笔介绍费,还美其名曰安全管理。 这两人在那里议论最好堵上收货的到自己家去,免去了那一笔介绍费,还能多赚点。 唐成听到这里是又气又乐,这吉米阳还真以为地下文物交易是收土特产了?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点违法风险意识都没有,不仅贪得无厌,还很愚蠢,所以就故意盯上他,找机会搭话。 “有警察在这里盯着,怎么做生意啊,看来我这一趟来的不是时候。”唐成故意一脸担忧地说。 吉米阳安慰他:“不用怕,招待所里还住着一拨收货的呢,人家也等着没走。鲁公安是考古队叫来的,看见没有,我们今天就要把考古队赶走,乡亲们抄家伙都来了,你就放心好了,他们很快就会被赶走的。” 唐成点了点头:“嗯,他们是有点碍眼,想办法轰走了最好,米利主任和米诺书记怎么还在前面拦着?” 第303章 救夫 倮倮村主任叫吉米利,支书叫吉米诺,当地村民都叫米利主任和米诺书记,唐成听了几句村民闲聊就知道了,这时候说话也这样称呼,显得就像对这里很熟一样。 唐成和吉米阳说话也引起了旁边几位村民的注意,看见这个外乡人,也过来询问来历,看得出来,他们都很警惕的,看来这个寨子里人还是一直对外的。 唐成临时客串一个因特殊情况误闯山谷的文物贩子没什么问题,这是他的拿手好戏,编个由头骗骗他们完全没有问题,再说了,村子里近几年来的这种人也很多。 吉米阳嘿嘿地笑了:“干部嘛,戏还是要唱的,不然的话不好跟乡长交待。”然后不以为然地说: “其实我们都是米利主任领来的,就是要演一场好戏,这戏也得有人看。” 就在这时候,鲁旭鸣拔枪警告吉米利主任,说的那番话很大声,最后面的人也听得清楚,唐成皱着眉头说: “那公安说的也有道理啊,你们把这种事情闹大了,对自己也没好处,真要出了什么乱子引起外面注意,往后我们来收土特产也不方便了,还得小心。” 憨厚的吉米阳一脸坏笑:“放心吧,我们把考古队轰走,和盗墓没关系,要让他们自己丢脸的走,我猜一定有高人指点主任呢,就等着看好戏吧。” 旁边的另一位村民也在幸灾乐祸:“不让他们住,也不卖给他们吃的,再把那个康所长搞臭,灰溜溜的轰走,快看,好戏开始了!” 这时候,旁边有几个人开始往前挤,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刺激,其他的人也顾不上和唐成说话,一个个往里面挤,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唐成也装着找个好位置想看热闹的样子,一闪身,身体就不见了。 听见鲁旭鸣的威胁和质问,吉米利主任咳嗽一声说:“鲁公安,文物保护法我们当然知道,康所长一本正经的宣传这么多天了,违法的事情怎么能做呢?”然后提高嗓音近乎喊了: “但是,今天乡亲们来闹事,可不是因为这些,既然你连枪都掏出来了,我也就把丑事抖出来了。吉祥,你把招待所的服务员娜娜给我叫过来!” 吉祥领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妹子走到了前面。这位名叫娜娜的姑娘低着头一脸悲悲戚戚可怜巴巴的样子,瞄了对面一眼,伸手指着康慨说: “就是他!昨天晚上叫我送水去房间,要我陪他睡觉,说他是什么单位的领导,还给了我钱。我不答应,他就把门插上了,一把抱住我……” 周围很安静,好像经过编排一样的一齐禁声,她喊的声音就显得很大,所有的人都听见了,乡亲们的情绪一下子沸腾起来了,不仅有好戏看,而且还能现场听到荤段子,一个个兴奋的就像喝醉了酒,有几个年轻男子高声喊道: “还考古专家呢,说是宣传文物保护,竟然跑来糟蹋我们山里妹子,绝对不能放过他,这个披着人皮的坏蛋!” 这帮人真有能耐,荤的素的全上了!恐怕编剧见到他们都要甘拜下风了,弄不好还得请教他们。 这种事情太有杀伤力了。就算查无实据最后息事宁人,康慨以及整个考古队在当地的名声可就全臭了。 以康慨的身份,为这种事情与这种人在这种地方打官司,传出去都是一种耻辱。 况且这种一对一的指控,法律上最常见的就是以证据不足息事宁人,而要反诉对方却很难。康慨恐怕会带着考古队灰溜溜的被轰走,谁也不好说什么,这种事情越抹越黑,说多了反而丢人,再说了,人们本来就是相信这些花边新闻的,更何况是桃色的。 康慨的脸顿时就成了猪肝色,手也在发抖,指着那个叫娜娜的小姑娘说:“你血口喷人!” 突然出现的意外让鲁旭鸣不知所措,赶忙收起了手枪,眉头拧成了疙瘩,喝问了一句:“那个叫娜娜的!你说昨天晚上康所长在房间里对你那样,你怎么不喊人呢?” 娜娜掩面哭着说:“我当时吓坏了,手脚都不听使唤,他脱了衣服,就把我推倒在床上,我一个小女孩哪里能够反抗……” 按照那个叫娜娜得女孩的描述,事件竟然成了一场没有反抗的所谓强暴,那在法律上怎么定性就困难了。 周围的村民情绪却更加高涨,纷纷呼喝要将那个禽兽拖出来痛打,然后赶出倮倮。反倒是吉米利、吉祥等村干部拦在前面竭力劝阻。吉米利主任愁眉苦脸的样子,摊开双手说: “鲁公安,本来乡亲们为了姑娘家的名声,不想说出来,就是要教训那个禽兽。现在这样子怎么收场,你快把他们都带走吧,万一控制不住场面,我可负不起责任。”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发出一声霹雳般的怒吼,盖过了乱哄哄的声音:“康慨,你好大的胆子!我才走几天啊,你就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你!” 众人回头,看见蒋允方大步走了过来。她的样子早就给村民留下了深刻印象,人们也知道她和康慨是两口子,哄笑中主动给她让开了一条路,脸上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蒋允方怒气冲天,看样子就像要把康慨生吞活剥,抬着一只手指着康慨的鼻尖,丝毫不理会前面的人群,大步流星直线走了过去。 康慨本来气的浑身发抖,看见老婆来了,一副要收拾他的样子,反而平静下来,眼神深处竟有一丝苦笑。 村民们都安静下来,期待着看热闹。蒋允方已经来到人群最前方,就像要冲过去将老公掐死,在红绳前却冷不丁一回身,挥手给了娜娜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打的是又脆又响,就像拍桌子,动静太大,又带着巧劲,娜娜原地转了一圈差点就要栽个跟头,除了脸上留下有红印居然没受伤,这蒋家内功看来不是浪得虚名的。 “臭不要脸的东西,小小年轻不学好,竟敢勾引我老公,什么时候吃了豹子胆!”伴随那一记耳光,是一声断喝,喝声中气十足,压过了所有的杂音。 这一巴掌加上一声怒吼,将所有人都打蒙了,场面安静了好几秒钟,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找康慨算账,怎么反手揍了娜娜? 站在最近的吉祥还没有反应过来,出于本能,喊了一句:“你怎么打女人呢?” 蒋允方怒斥:“婆娘打架,你一个老爷们插什么嘴?狗男女的事情,你也要插一腿?是不是早就鬼混在一起了,这时候争风吃醋?还有谁,都站出来,让大家看看!” 第304章 邪不压正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站出来了,躲都来不及。 这意外来得太快了,谁也没料到,蒋允方虽然相貌惊人,但平时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没想到撒起泼来这么凶,简直就是个暴走的夜叉。 村民们的反应开始有点乱了,有人在大声起哄叫好,有人在兴奋的议论,就像在欣赏精彩川戏,也有人在后面叫骂蒋允方不该打人。 大家有这种反应并不奇怪,针对这种情况,村主任事先没交代,很多人不知道底细,平时在乡间看婆娘拌嘴打架互相撕扯,都起哄惯了,事不关已,巴不得越热闹越好。 况且蒋允方骂的是“勾引我老公”,而不是“污蔑我老公”,还是荤段子,闹大了结果是一样的。 几位考古队员见蒋允方这样冲动,想上前劝阻,却被康慨暗中拉住了,这位“当事人”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经意地笑了,好像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还是村主任吉米利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上前喝止:“你搞错没有?明明是你老公糟蹋人家闺女,怎么不问清楚乱打人呢?” 蒋允方指着吉米利说:“你也有一腿吧,自己终于站出来啦?”她的手都快戳到吉米利的鼻梁上了: “我几天不在,老公就在你们村出了这种事,你这个村主任是拉皮条的吧?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有人哈哈大笑,有人不满,旁边有一群婆娘闲不住了,上来拦住蒋允方:“你这个女人,太不讲道理了,自己的老公看不住,还好意思怪别人,还要脸不要脸?”然后又冲鲁旭明喊: “鲁公安,你还不把那个姓康的流氓抓起来?” 鲁旭鸣见场面已经成了彻底的闹剧,钻过红绳板着脸大喝:“都起什么哄,让开!咋回事还没搞清楚呢,你说抓人就抓人啊?”然后走到娜娜身旁严肃地说: “娜娜,你要告康所长吗?那我把你一起带回派出所审问!我可警告你,造谣诬陷是犯法的。” 村支书吉米诺不知什么原因,在一旁呵斥那个小姑娘:“告什么告?你连喊都没喊一声,谁能证明是强歼,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记住,人家可是上面来的大干部!” 娜娜捂着脸哭喊着说:“鲁公安,我不告他,本来就没想告他!”然后低下头,更加小声地说: “乡亲们都在这儿,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呀!” 蒋允方跨步上前,冷不丁一把将鲁旭鸣的警服攥住了:“鲁公安,既然乡亲们都在,你就不要回派出所问了,大家就在这里来个三堂会审。”然后又对娜娜说: “娜娜,你放心,假如你真的是受害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否则乡亲们也不答应,是不是?” “是啊,快审,快审,说说他们都是怎么干的!”很多人在大声附和,几个年轻的男人更是幸灾乐祸了。 蒋允方松开手,抬头喝问:“康慨,你真干了那种事吗?” 康慨也不知什么表情,摇了摇头,很平静的答说:“没有。” 蒋允方转身冲娜娜说:“他在撒谎,是吗?” 娜娜忘记了哭,放下捂脸的手,点头说:“是的,他在撒谎!” 蒋允方肯定地说:“那他就是干了,脱没脱衣服?” 娜娜吞吐着说:“脱了。” 蒋允方继续问:“从上到下都脱了吗,你没看错,就是我老公?” 鲁旭鸣很纳闷,甚至有些尴尬,到底谁是公安啊,怎么蒋允方当众问起了“案情”,也不嫌家丑外扬?但围观的村民情绪却被再度点燃了,一张张红扑扑的脸兴高采烈,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没想到今天能赶上现场直播,这可比赶集听戏精彩多了。 娜娜稍微抬了抬头:“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他。” 村支书吉米诺皱起了眉头,感觉有些不妥,想上前阻止,但蒋允方上前两步把他挡住了。鲁旭鸣见这个情景,突然明白了什么,扶着腰间的手枪把,上前一步拦在人群前方说: “谁也别起哄,让她问!” 蒋允方耐着性子继续问:“睡了你多长时间?” 娜娜这时候掩面又哭了:“后半夜趁他睡着了我才走的。” 蒋允方陪着小心说:“别哭,真有委屈,我替你做主,要人抓人,要多少钱我赔多少钱!当时灯关了吗?” 娜娜愣了愣才回答:“关了。” 蒋允方反问:“大晚上关着灯,黑灯瞎火,你怎么能认出来是我男人?” 娜娜解释着说:“开始一直开着灯,他折腾完了搂着我睡觉,后半夜才关的灯。” 蒋允方转身迈过麻绳,来到康慨身边,抓住他的一条胳膊,另一只手在他身前从双肩到胸腹画了一个圈,厉声说:“我男人上身前面有个胎记,杯口那么大,十分刺眼!”然后向娜娜吼道: “娜娜,你今天要是能指出来,我就信了你的话!要是指错了,我就把你的牙槽打烂,让你下半辈子吃不了饭菜,只能喝稀饭!” 人群里纷纷起哄,大家都在窃窃议论,没想到人家还有这一手,要是康慨没干,娜娜还真指不出来。 说话间蒋允方已经松开了康慨,大踏步走向娜娜,样子很凶,一边走一边喝问:“我从一数到十,你要是还没指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娜娜说不出话,也不再装哭,一脸惊恐,连连退后。鲁旭鸣见她这个反应,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喝问:“娜娜,不许走,把话说清楚!” 吉祥见势不妙,上前一步企图拦在蒋允方身前,没想到手中的锄头在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被她夺了过去。 蒋允方拿着锄头冲娜娜冷笑,只听咔嚓一声,酒杯粗的栗木锄头把,被硬生生徒手折成两截:这婆娘力大惊人啊! “不关我的事!”娜娜惊叫一声转身就跑,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缝,又自动合上,就这么眼睁睁的把她放跑了,有好几个村民在娜娜跑过身边的时候,还趁机伸手在她身上摸上一把,其中就有吉米阳。 “米阳叔,你怎么摸人家姑娘呢?”唐成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人群后面吉米阳的身边了,很好奇的问他,同时也伸手想趁机摸一把,却没摸到。 吉米阳嘿嘿笑着说:“在招待所里招待客人的,想睡她得花钱,摸一把不要钱,不摸白不摸,这么鲜嫩的小妹娃儿,谁不想摸。” 蒋允方没有追她,而是一闪身攥住了村主任吉米利的衣领,轻轻一用力,差点把他提起来,喝问道:“吉米利主任,你是什么意思?今天总得给个交代吧,要是没有交代,我可不能让你走了!” 考古队员除了康慨之外都走上前去,一定要讨个说法。 第305章 压阵 鲁旭鸣见场面又要乱,赶紧拨开蒋允方的手臂说:“米利主任,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带这么多乡亲抄家伙来,就是为了造谣诬陷吗?” 吉米利在蒋允方手里动弹不得,直摆手:“误会、误会,我也是听吉祥说的,气愤之下没有问清楚,闹了这么个大误会。” 蒋允方转身瞪着吉祥:“这事是你干的?” 吉祥往后退,直往人群里躲:“不是不是,是娜娜自己造的谣,她见康所长是个大人物,可能是想趁机敲一笔。” 蒋允方却不让步:“人是你招待所的,找不着她就找你算账,信不信我砸了你家的灶,拆了你家的门?” 吉祥一直在告饶:“你去找娜娜算账,我道歉,对不起了,住宿费给你们打折。” 鲁旭鸣在一旁劝蒋允方:“别激动,我会查清楚的。”然后转身对吉祥说: “吉祥,是你散布的谣言,乡亲们扎了人家的车胎,你负责请人来修好,否则,我就处理你!” “好的,好的,一定照办。”吉祥唯唯诺诺地说。 “还有吉米利主任,赶快带着你们村的人走,回头给康所长赔礼道歉,真是瞎胡闹!” 几个村干部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散场了。 今天聚众闹事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考古队出丑,然后把他们灰溜溜的赶走,没想到结果是自己要灰溜溜地走人了,实在有点不甘心,太丢人了! 就在这时候,蒋允方拍了鲁旭鸣的肩膀一下:“鲁公安,你的枪掉了。” 鲁旭鸣的手枪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这时候全身发麻动弹不得,众人低头看枪又不敢伸手去捡。蒋允方弯腰拿起来说: “这东西可得拿好了,不要擦枪走火。” 蒋允方没有把枪还给他,而是握在自己手里向外面转圈比划。康慨站在高处不失时机的喊了一声:“允方,不要乱来,小心走火!” 他不喊还好,这一嗓子,惊动了周围所有的人,一个个都注意到蒋允方的动作了,连连发出嗷嗷的惊叫,转身跑远了。 枪在鲁公安手中朝天指着,好像没有多大的威慑作用,村民包括老娘们都敢往前闯,就好像不怕死的勇士。 但是,到了蒋允方手中就这么转圈一指,枪口扫过的地方,所有人都好像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跳起来往后躲闪,有几个人不小心摔倒了,差点被后面的人踩着。 先前那位顶上来呵斥鲁旭鸣,叫他冲自己开枪的大妈把那份勇敢用错了地方,这个时候跑的比男人都快,还跑掉了一只鞋子。 人群大乱,如潮水般退出去百八十米,锄头丢了一地。 就在这时候,前面喊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寨子里起火啦!”远远望去,倮倮村方向的上空,升起了一道浓烟。 所有人的脸色大变,村主任吉米利更是脸都发青了,二话不说,发了疯似地往村子里跑,他的村民们唯恐落后了,顷刻间跑得一干二净。 鲁旭鸣终于感觉身子能动了,蒋允方把手枪还给他说:“警官,你辛苦了!” 鲁旭鸣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的将配枪收好,回头问康慨:“康所长,你要告娜娜毁谤吗?” 身为警察,他当然有法律常识,诽谤一般是自诉案件,就是俗话说的民不告官不究,想打官司就得自己去法院起诉。 康慨上前握住了蒋允方的一只手,沉着脸摇了摇头。其他几位考古队员都抬头望着远处的浓烟,面带疑惑,倮倮村怎么恰好在这个时候着火了! “轰隆”,远处突然传来了隐约的闷响,鲁旭鸣变色说:“这是炸药!” 康慨点头说:“是的,就是炸药的声音,你不是接到报警来查案的吗?案子也不难查,盗墓贼使用了炸药,这里既不开矿又不采石,哪来的这种管制物品?私藏炸药就是线索。” 说话间,又是接连两声闷响,还是炸药爆炸的声音,鲁旭鸣有点慌了:“我得去看看,建议你们也离开这里暂时住到镇上去。” 康慨断然摇头说:“不行,这里的三座古墓刚刚被炸开,有一些没毁掉的文物还没来得及被盗走,我们要连夜清理抢救。” 说完话,康慨回头望着山坡中间的那个大坑,地下就是被炸坏穹顶壁画的汉墓,他的神情就像要哭出来一样,刚才被人诽谤时也没有见到这么委屈,又望着自己的队员自言自语说: “这里被盗的墓葬已经有近百座,从地表能观察到的任何可能特征和探测结果来看,这一带已经没有大墓幸存了,能盗的都已经被盗了,这恐怕是最后一座大墓。如果还有的话,我希望还有,更希望它们现在不要被找到。 这本来可以是南夷(彝)考古史上重大的发现,填补西南少数民族与大汉民族融合文化史料的空白,考证两汉至唐宋时期大凉山区的历史,它与四川盆地、云贵高原、以及大藏区文明的关系和差异,这方面的信史记载非常少。 可惜我清理到现在,连确定墓葬主人世系身份的东西都没找到,最有文化价值的东西,不是被盗走了就是被损毁了。 文物的价值不能拿市场价格来衡量,如果失去了文化考证来源与继承者,那种所谓的古董,就像没有生命的枯叶,就像山野中的乱石,失去了它最根本的价值。 没有这种价值做依托,世界上没有一件古董是值钱的。有人不清楚正是有悠久的文明传承,他们才能盗得有价值的古物,更不知道自己在破坏什么!” 蒋允方默默地握着丈夫的手,心疼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着火的地方是倮倮村村委会,是村口那一栋独立的建筑,上下两层楼有十个房间,分别是办公室、资料室和仓库,当时里面没有一个人,大门和院门都紧紧地锁着。 这火着的十分离奇,突然就冒起了浓烟,没过几秒钟就传出一声闷响,小楼崩塌了半边,村子里留守的人全被惊动,却没有人敢去救火,反而扶老携幼躲得远远的。 爆炸声让他们心慌,年轻人根本就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 这还了得,村委会的仓库里竟然有炸药?假如数量很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村委会里真有炸药,而且是分好几次爆炸的,将小楼彻底炸塌成一片瓦砾,三面院墙也被炸塌了两边。 十几米外离得最近的两栋房子也被震碎了几块玻璃。还好,村子里没有遭到其它的破坏。这是全体村民唯一感到最庆幸的地方。 当时全村的青壮人等还在山谷里往回赶,根本就不清楚具体情况。 第306章 鲁旭明办案 村委会仓库里堆了不少的炸药,假如一起爆炸的话,那威力惊人,离得最近的那两栋房子恐怕都会被震塌了,全村的窗玻璃也别想留下几扇。 没有人明白,这些炸药被人分开了,在楼下不同的地方渐次引爆,威力减弱了不少。 村治安员吉祥更不明白,那些炸药是自己带队放置的,明明就是堆在一起的,怎么可能渐次爆炸而不是一齐爆炸的呢?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山谷中的村民看见浓烟跑的那么快,并不是去救火,他们知道那火是救不了的。 但是,有很多人都明白自己家里藏有炸药!就算自家没有,也知道邻居家有,一旦着火就不堪设想,寨子里留下的可都是老弱妇孺啊! 穿过整片山谷有近两里地,穿过茶林间的小道还有一里多地,等他们赶回去的时候,村委会早就炸成了一堆瓦砾。 火灾中炸毁的村委会,只留下了紧锁的院门和连着院门的一堵残墙,在墙上却有八个鲜血淋漓的大字:毁吾阴居,平尔阳宅! 这几个字是汉隶体,明显是用鲜血写成的,难道是用人血写的?最先发现字迹的村主任吉米利内心害怕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是谁写的,它不是写在院墙外,而是写在大门紧锁的院墙内! 在火灾发生前,没有看见有人出现在村委会院中,火灾发生后,更没有看见有人跑出来,这是留守在寨子里的人一致的说法。 当然了,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也没有人注意到村子里丢了几只鸡。 汉语和汉字有个独特的优点,不同于其它文字。这与中国五千年的文化传承有关系,也体现出了中华文化的优势,那就是:几千年前的简单文章,只要具备中学水平的现代中国人,基本上就能读懂大概;现代还在使用的字体,与两千多年前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象形文字发展过来的,就算是平时不写繁体字,大多也能认出来。 今天的杰作只有唐成自己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当时,唐成本来想写大篆,可是想起汉篆与宋篆不同,现存的资料很少,自己认识的也不多。况且写古篆的话,很多村民也很难认识,还是写宋隶吧,降低点难度,对倮倮村的乡亲们要求不要太高了。 硝烟还未散尽,村委会废墟前,村民们不敢靠近,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残余的炸药,在这个时候会不会被余烬引爆? 大家都挤在门口观望,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最后,还是鲁旭鸣第一个走了过去,绕过残墙,他看见了那八个血淋淋的大字,当场就断定这是人为纵火。 身为警察,在现场看见了这样的字迹,理所当然要给案件如此定性了。 但是,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这是谁干的? 村中的头面人物都站在这一堵残墙前面,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他们虽然生活在深山里,多少还是相信世界上有鬼的说法,但谁也不相信这件事是“鬼”干的,肯定是活人作案! 这些人尽管心里这么想,可是意识深处却无法抑制,仍然感到莫名的恐惧,心头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喘不过气。 这几个字有的村民不能完全认识,有的没看懂是什么意思,在后面小声的询问,大家都知道出了什么事,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寨,许多人眼中掩饰不住狐疑惊恐之色,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他们聚在一起纷纷议论开了: 早就跟他们说了,宁愿拆十座庙也不能挖一座坟,就是听不进去,现在遭到报应了吧! 只有鲁旭鸣不这么认为,他的感觉最轻松,甚至在心里暗骂倮倮村活该,对于无理取闹害得自己差点背黑锅丢饭碗的这伙人,他在内心深处是厌恶至极的。 一方面鲁旭鸣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更不相信会闹鬼;另一方面,在潜意识中就算真的闹鬼了,冤有头债有主,找也找不到他头上,他还是愿意保护那些古墓的。 从私心而论,他甚至不想破这个案子了,反而很感谢那个纵火的人今天给他解了围。 当然这个想法只能自己心里知道,案子还是要破的。在乡间有人纵火可大可小,吵架泄愤点火烧了人家草堆的事情时有发生,那种案子很好破也很好处理。 但是,这个人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动用炸药炸毁了村委会,怎么说也是一级政府机关,可不是山野间很难管的盗墓,也不是普通的纵火,而是重大的恶性治安案件! 处理的不好,一不留神可能会产生恶劣的政治影响和社会舆论炒作。县里、州里都可能会被这个案子惊动,鲁旭鸣深知性质的严重性。 身为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的警务人员,他有责任保护现场,展开第一手调查取证工作,记录案发当时的原始信息,这样才能交代的过去。 还没等鲁旭鸣发话,村民再度围住了他,这次不再是要他别管闲事,而是坚决要求他立即破了纵火案。 听那些人的语气,好像他这位警察不立刻抓住纵火犯,就是国家的败类、社会的蛀虫、代表政府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那话再难听不过了。 鲁旭鸣的火气上来了也不是好惹的,他终于压抑不住的发作了,撩开上衣从裤腰带上拽出快生锈的手铐,指着吵得最凶的村民吉米朗骂道: “你妈的个逼,少跟老子打官腔,老子不吃你这一套!有人盗墓,你们总是挡着闹事不让办案,逼着老子吃瘪,每次就是你跳得最高!现在村委会让人炸了,又逼着老子瞪眼就破案,还是你娃儿跳得最高! 想破案容易得很,盗墓贼用了炸药,纵火犯也用了炸药,这就是线索,这里是从哪里来的这种东西?我看是一伙人干的!看你就像最大的嫌疑犯,现在就到你家里面搜,搜出来炸药就铐走,我看你还犯不犯贱!” 几个村干部赶紧大声呵斥吉米朗,有几位村民推推搡搡将他赶走了,村干部们又劝说: “鲁公安,何必跟那种二杆子生气呢,他脑子有毛病,我们全寨子的人都知道,还是办案要紧,办案要紧。” 这时候鲁旭鸣反正已经骂开了,索性就臭骂到底:“你们他妈的全都是傻子啊?都站这儿看什么热闹,保护好现场不知道吗?”然后对村主任说: “吉米利,赶快叫人用绳子把这里拦上,谁也不让进来,你们也都出去。不能就在这里办案,找个地方,我要问话做笔录。” 第307章 疑案 这一次村民们都陪着小心,谁也不再闹事了,连顶嘴的老娘们都没有。村委会都炸了,能上哪里办公呢?只能去村治安员吉祥开的招待所了。 真他妈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件事没处理好又出一件。从村口到招待所的路上,还处理了一起打群架的民事纠纷,原因很简单,却让人哭笑不得。 村委会炸了,山下接进寨子里的电源线、电缆线、电话线都是从村委会后院角落的电线杆上分散到各家各户的,这个时候全部断了。 除了村口还有手机信号之外,固定电话打不通,整个寨子也停电了,在这个山区里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修好的,真是应了那句“一夜回到解放前”。 天已经擦黑了,村民纷纷去小卖部买蜡烛和电池,而且一买就很多,恨不得都抢到自己手里,好像大饥荒就要来了。 开小卖部的村民自己家还得用,也要备用一些,后来就不卖了,一家不卖就去别家买,这一次买的更多,最后三家小卖部就像商量好一样都不卖了,除非高价限量发售。 没买到的村民就不干了,在村子里叫骂,这家说那家不地道,那家说这家缺德,骂着骂着就打起来了,买这些小东西的一般都是家庭妇女,这些妇女们揪衣服扯头发打起来谁也不让谁,越打越起劲,最后就打起了群架。 吉米利陪着鲁公安路过恰好看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呵斥着叫男人们把各家婆娘都拉开,问明情况之后现场处理,结果谁都说自己有理。 这时候,一位从招待所里出来的外乡人出了个主意。 这位外乡人身材不高,不到四十岁,处理事情还是有一套,往那里一站,很有气势,就像个对下属交代任务的领导或正在上课的体育老师。 他建议今天所有村民买蜡烛的钱都由村委会出,大家拿着蜡烛去会计那里登记报数。 几位村领导觉得这个办法好,都点头同意,然后问题就解决了。支书要求每家领走几支,剩下的都留在招待所备用。 处理完这些繁杂的琐事,在招待所,鲁旭鸣把村主任、支书、治安联络员、会计等七八位村里的重要人物叫进一间房,关上门点着蜡分析案情,却不谈怎么破案,而是在分析案件的性质,他谈了两种假设: 第一种情况:村委会集体私藏炸药,火灾中引起了爆炸。村委会里藏有这种东西,几位村领导就难逃责任了,肯定要接受调查,相关人员交代炸药来源和用途,然后接受处理。 第二种情况:纵火犯自己拿来的炸药,故意用炸药炸毁了倮倮村村委会,那么,这个性质就很严重,是危害公共安全的恶性治安案件,警方绝对要下大气力严查,弄不好会定性为带有政治报复的案件。 最后他开导性地说:“都是乡里乡亲,诸位就交个实底,村委会究竟有没有私藏炸药?我汇报案情时上面也好确定侦查方向,给案情初步定性。” 在座的人都纷纷摇头否定,村委会怎么会私藏炸药呢,当然是纵火犯带来的!就算有人隐约感觉到不妥,也不愿意站出来充大头,况且这里还联系着盗墓案,一旦承认了私藏炸药,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鲁旭鸣在心中冷笑: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愚蠢的自私和贪婪,炸药的来源不同,此案的性质不同,侦查的力度就大为不同,真把事态搞大了,倒霉的还是倮倮村。他已经暗示了,可是这些人都怕独自承担责任。 然后,鲁旭鸣开始调查案情,起火时全村青壮都在山谷中折腾,没有作案时间,村里只剩下老弱妇孺,也没看见有谁中途回来过。那么假定作案人当时就在村中,鲁旭鸣心里也清楚,就村里这些人的水平,恐怕谁也不能拣把笤帚顺手就在墙上写出那么漂亮的宋隶来。 那么,嫌疑犯非常有可能是外来的。就书法来看,嫌疑最大的就是考古队那些知识分子,但他们不可能作案,当时都被村民围着呢。 今天有两个人进村,蒋允方和一位名叫茂达的外乡人,但这两人的嫌疑也被排除了。有好几个小孩看见他们下拖拉机进村后直奔山谷,而且案发前蒋允方早就在乡亲们面前“审案”呢,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至于化名“茂达”的唐成,也没有作案的可能,吉米阳等好几位村民都作证他一直在现场看热闹,拎着一个大包,到的比蒋允方还早,后来跟着大家一起跑回村里的。 其实吉米阳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他中间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唐成,却以为唐成一直在身边看热闹。 况且从山脚下穿过谷地、茶林、村庄,到达村委会跑个来回,最短也接近四公里,走山路少说也要半个小时,回到村子里大白天要办成这件事,能不被任何人发现是不可能的,想都想不到。 招待所还有三位来自外乡的客人,与茂达一样自称是来收山货兼农家游的,是重点嫌疑对象,但是服务员作证,这几个人在案发前后以及整个下午,根本就没离开过招待所。 假如服务员没撒谎的话,那就剩下两种可能,要么还是村里人作案,要么嫌疑人根本没在村里露面。 鲁旭鸣也怀疑那几位外乡人是文物贩子,在招待所检查了唐成和其他三个人的证件和行李,却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他们早就知道村子里出事了,有破绽也早就收拾好了,还会等着警察来查?证件没问题也很正常。 鲁旭鸣站在村口用手机给所长打了个电话汇报案情,然后叮嘱村干部保护好案发现场,打着手电徒步回乡上去了。 夜间在这里的山路上骑摩托太危险了,他干脆把摩托丢在村里。 村主任也不放心,叫上几个年轻人打着手电送他一起下山,顺便到乡上请乡供电所派人来修电线。 鲁公安一走,村里人就忙开了,他们忙着往村外运送炸药! 谁都不敢再把炸药留在自己家里了,鲁公安骂吉米朗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谁家藏了炸药被搜出来,谁就是犯罪嫌疑人。 就算查不出来盗墓或纵火,私藏炸药也是违法的,要处理。平时没人来查,但是,明天说不定就有一群警察来搜炸药了。 其实村民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怕自己家着火把房子给崩塌了。 村委会院墙上写的字他们都看见了,那可是触目惊心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还是小心为妙。 寨子里已经有各种传言在散布了,其中也有唐成的一份功劳。 第308章 探虚实 唐成回村之后被热情的吉米阳趁乱拉回了自己家,搬出一堆瓶瓶罐罐让他看。 在这一堆东西中唐成还看见了琉璃珠,形制和他在硇洲岛上得到的配在太阿剑穗上的那枚差不多,但是没那么大保存的也没那么好,当然更没有“能激发心像所见”的特殊灵性,只是一些普通的珠子。 不是所有的器物都有异常特殊的灵性,就算这些琉璃珠曾经有点灵性,出土这么长时间没有得到修养,也会渐渐散失了,只留下岁月沉积的物性,能感觉到那是几千年前的古物。 封存千年的琉璃器出土后,虽不会腐蚀分解,可以保存下来,但色泽会渐渐变得暗淡,内部也会慢慢浑浊,这个过程只有几个小时到几天。 唐成那枚琉璃珠有胡桃大小,就好像大梦中刚刚睁开的少女的眼睛,不仅灵性未失而且流光溢彩如明眸善睐。而吉米阳家这些琉璃珠,直径不到一公分,一个个就像咸鱼的眼睛,完全没有光泽,更没有灵性,有些还有缺损。 他不甘心的问:“这些珠子,还有更好的吗?” 吉米阳生怕失去生意机会,赶紧说:“更大、更好看的都被收走了,这些小的、不好看的人家不要,留在家里给孩子玩呢。茂达老板,你看看别的,给个公道价。” 唐成回头看见吉米阳的孩子正在院子里将琉璃珠当弹珠玩。给孩子玩这种东西,也不怕睡觉时多梦缠身,将来得神经衰弱! 唐成一边暗骂一边笑着和吉米阳侃价,随口出的价他认为已经相当低了,吉米阳却眉开眼笑就像拣着了宝。 聊了一会,邻居吉米朗从村口被赶回来,过来窜门,看见唐成在这里谈价,也请“茂达老板”到他家去看看,于是唐成和吉米阳一起来到吉米朗家。闲谈中吉米朗说到了村口的事情,不无担忧的问: “茂达老板,你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在别的地方听说过这种事情吗?” 唐成皱了皱眉,半天才说:“炸房子这样的事没听说过,我猜肯定是活人干的!但怪事倒是有,我听说陕西一个专门盗墓的村子里闹过瘟疫,前前后后死了不少人,连有名的医生都治不好,搞不清楚是什么病。” 吉米阳瞪着眼睛说:“真有这种事吗,我就不信了,我们寨子里不就是好好的吗?” 唐成反问:“好好的村委会能让人给炸了?” 吉米朗抢过话说:“你刚才说是活人干的,这不算!” 唐成故作神秘地说:“有些事情确实邪乎,不小心不行。米阳叔,别给孩子玩那种珠子了,不信回家仔细问问,孩子白天玩珠子,晚上是不是经常做怪梦?哎呀,不说了,怪吓人的。”他突然打了个哆嗦。 吉米阳也跟着打了个哆嗦,印象中还真听孩子说过,却没当一回事,转身就想回家仔细问。唐成却拉住了他: “别着急啊,事情还没谈完呢。” 唐成告诉两位村民,现在有警察在村子里查案,不方便收土特产,等风头过去再说。 但是,也一再强调请他们不要着急,东西已经登记了,价钱也定好了,迟早会来收的。同时叮嘱他们今天私下里谈生意的事情,所说的话,不要告诉别人。 两位村民心领神会的点头。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恰好有孩子跑来告诉吉米朗,他家婆娘在村里和人抢蜡烛打起来了,于是便出门走了。 唐成拉着吉米阳陪他一起去招待所登记住宿。吉祥不在,前台是吉祥的婆娘,她看见唐成的生面孔有些狐疑,吉米阳拍着胸脯保证“茂达老板”以前就来过村里收土特产,于是,唐成就住下了。 唐成在刚才的闲聊中已经打听清楚了基本状况,倮倮村盗掘文物的交易都集中在这家招待所进行,由吉祥这个“治保主任”单线联系,来的文物贩子们并不和村民直接谈买卖,这是村委会集体决定的。 能当上干部毕竟不会太笨,也有那么一点反侦查经验,还得有一些背景。 作为文物贩子来说,这种交易也不愿有那么多目击证人,有人集中组织货源还帮着侃价,而且盗墓的村民他们根本就没有直接接触,甚至可以推说自己根本不了解盗墓的事,何乐而不为? 吉祥在鲁公安那里开完会,回来后婆娘就告诉他招待所里又住进了收土特产的客人,他不放心,便上门来“拜访”。 吉祥见唐成是生面孔,很是迟疑的问他:“茂达老板,您以前来过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唐成笑着说:“我是前年和章老板一起来的,当时还只是个跑腿的马仔,现在单干了,你印象不深也正常,但总该记得这琉璃珠吧?”他取出一截璎珞,上面系着一枚胡桃大小的琉璃珠。 吉祥还真有印象,他就出手过这样的琉璃珠,至于这一枚应该是特别漂亮的那种,能卖好几千呢!于是点头说: “恭喜茂达老板,如今发财自己当老板了!只是这几天寨子里不太方便,土特产生意不能做,您看,是不是过一阵子再来?” 唐成摇头说:“你们寨子里出的状况我也知道了,但这么远的路都来了,也不在乎多住两天,这里空气好,山水好,就当疗养了。生意的事等考古队和警察都撤了再说,这里还有三位同行不也在等嘛。”最后半开玩笑说: “祥经理,你不会担心我付不起住宿费吧?” 唐成取出了眼熟的一颗琉璃珠,并且很熟络的称呼他做生意时的绰号“祥经理”。吉祥也产生了一种错觉,朦胧的还真记起有这么一个人来了。 现在见他执意要留在这里,想必是怕被另外的同行抢了生意,吉祥笑着说: “说哪里话,你们都是大老板,我的小生意全指望你们捧场发财呢!您先歇着,我今天还有事要忙,想吃野味还是有什么需要,就跟前台说一声,反正您也是熟客。” 吉祥说完话就要出门,突然又记起什么,特意嘱咐他:“对了,一会儿可能有公安来问话,可能还会查证件,跟您打声招呼。” 吉祥走了,唐成却很疑惑,不是因为吉祥本人,也不是因为村寨里的人,主要是因为另外三个外乡客人的行为很不合常理。 村子里发生了这种恶性案件,明天肯定会有警察挨家挨户的排查,至少会搜炸药、盘问村中的所有人。 出于行走江湖的谨慎原则,有事没事都应该赶紧离开避风头,还待在这里等什么呢? 第309章 招待所 侦破爆炸案难度当然太大了,但是,警察只要认真查,总会找到有联系的线索,不可能破不了这么明显的盗墓案件,就算警方查不出爆炸案,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顺手也能破个几起盗墓案,要不然唐成搞这么大动静就没意义了。 在唐成的心目中其实已经“帮”警察破了案,最终的调查结果一定是这样的:有村民盗墓私藏炸药,不小心着火炸了村委会,最终抓几个倒霉蛋去顶包,村委会里也得捐献出个把人,连盗墓案带爆炸案一起破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既能最大程度的平息事态,不造成严重后果,又能圆满的解决问题。 要是盗墓案被牵出来,那几个来做非法交易的文物贩子就跑不掉了。 看他们的样子与吉米利、吉祥等人很熟悉,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交易了,在这种时候还不躲警察,今天那个中年人还主动走过去给村主任出主意收蜡烛,就大大方方的站在鲁旭鸣面前,好像根本就没把这个乡里的小干警放在眼里。 唐成也没有离开,反而大大方方的住进了招待所,背后另有原因,这么看来,另外那三个人一定也有其它的目的。 尤其是那个中年人,唐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一般,却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 那个人会蛰伏之法收敛神气,不出手别人就查觉不出异常,那么世上其它的高人也完全可以办到,只要不主动露出破绽,比如避免以神识扰动地气或锁定唐成这样的人,唐成也不容易察觉出痕迹。 如果那个人来历非同一般,唐成可得小心了,这就是他化名住在招待所不走,也不着急赶去山谷和蒋允方汇合的原因。 可惜唐成的神识还没有完全恢复,与人动手格斗没问题,但是以秘法相斗的话功力大打折扣,恐怕有闪失。 在吉米朗家看货的时候,从侧面打听到,昨天那几座墓就是吉祥带着村民骨干吉喆、吉赫兄弟俩炸开的,刚要往下钻,还没来得及掏东西,那边就有考古队员赶过来了,据说下面很深,肯定有宝贝,而且是很特别的宝贝。 究竟有多特别,吉米朗和吉米阳也说不清楚,难道那伙人就是冲这些东西留下来的吗? 按照常理来说,一般秘法高手不会去盗墓,古董和法器毕竟是两回事,对施展秘法有特殊灵性的器物非常少,法器的灵性大多要靠自己用神识凝炼养成。 唐成得到太阿的机缘就非常偶然,况且太阿是自古以来寻峦派的掌门佩剑,至于那枚琉璃珠,算是他撞大运拣着宝了,竟然是帝王佩戴的珠子,而倮倮村寨子里的琉璃珠有的是,都是古董,但对唐成来说却没有什么用处。 像石文杰那种人甚至打造了一把现代高科技工艺的合金短剑,然后以类似炼境的方法去炼器。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确定知道某地出现了非常特殊的器物,有的高手也会动心的,就会铤而走险。 袁嘉庆曾经为了寻峦玉箴,差点要了唐成的命。袁崇焕曾被陆超追的走投无路,竟然去盗祖师爷袁天罡的墓,企图取出传说中威名赫赫的宝刃龙泉剑,也是这个原因。 不管这个大墓中有什么古物,现在已经被康慨保护起来了,但山谷跟外界的联系是中断的,唐成得盯着那些人使坏,暗中保护姐姐、姐夫。 蒋允方曾经跟唐成说过,怀疑考古队里有内鬼,发掘出什么东西村民都能知情,那么那三个与吉祥他们很熟悉的外乡人恐怕也能知情,这是最要命的。 招待所里热闹了好一阵,主要是鲁旭鸣在盘问几个外乡人,问来问去也没有什么结果,然后离开寨子走了;紧接着,整个寨子都开始热闹了,男女老少忙着往村外运送炸药。 这家招待所是三层小楼,每层楼六个房间,考古队住在一楼,今天夜里全都没有回来,唐成说想看风景,特意住到了最高的三楼,那三个外乡人就住在二楼。 刚开始,房子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异样,唐成便想着顺便干点别的事情。他下楼来到前台,冲吉祥的婆娘挤眉弄眼说:“老板娘呀,娜娜去哪里了?大冷天的又停了电,一个人睡被窝里怪冷的。” 那婆娘挤了挤眼说:“娜娜走啦,她惹了点事,打发她避风头去了,你们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下山回老家了。”然后很随意地说: “不过没关系,我叫小桃红去你房间,一晚上都在你屋里睡的话,得要三百元,就在这里交钱。” 唐成早就打听清楚了,吉祥也算去过大城市见过世面的,回来后以开发农家生态游的名义找村里批地皮办手续建了这家招待所,来住的大多是全国各地的文物贩子。他也学习城里的宾馆,在邻县山区招来三位小姐,分别是娜娜、小桃红、晓兰子,平时没事干,充当服务员,也干点特殊服务。 包夜三百,在城市里那是相当的便宜了,但在这偏远山区,却是相当高的消费。而且唐成还知道,吉祥家的婆娘还跟他多要了四十呢。他也不想兜圈子,没必要露怯,笑着说: “好一阵子没来,怎么涨价了?三百就三百,就算多给小费了。” 交了钱上楼等着,时间不大,有个姑娘点着蜡烛敲门进来了。这位山里妹子只有十七、八岁,烛光下看起来面色很不错,生长在青山秀水的山区里出落的十分水灵,也有山里特有的那种野性。唐成暗自叹了一口气,表面上却色迷迷的拍着床沿说: “小桃红,快过来,进被窝一起靠着,外面冷。” 小桃红略显羞涩,脱去外衣,钻进了唐成的被窝。 唐成把她搂进怀里,靠着枕头,把被子拉紧坐着。小桃红扭头看了一眼床头柜说:“吹一根蜡烛吧。” 屋子里本来点了一根蜡,小桃红又拿进一根,床头柜上并排点着两根蜡烛。唐成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 “不用吹,这样亮堂点,也显得暖和,干啥事也刺激,再说了,成双成对,更有意思。” “茂达老板,你好坏呀!”小桃红娇声娇气地说:“嗯,靠在你怀里真舒服!” “反正有一整夜时间,不着急,先说会儿话来点气氛,暖暖身子也有情调。”唐成逗她。 “你们这些城里人就是花样多,弄的人家也舒服。”小桃红话开始多起来了: “茂达老板这么年轻,这么帅气,已经是做大生意的人了!今天晚上我好好陪你,能不能多给点小费?我们老板娘抽成可厉害了,在她那里拿不了多少钱。” 第310章 见鬼的村庄 两人说话得时候,唐成故意扯了扯被子,不小心把放在枕头旁的钱包掉到地上了,伸手拣起来时里面露出了厚厚的一摞百元钞票,小桃红眼睛都亮了,趁机开口想多要小费。 唐成一脸猥琐的说:“上次是娜娜陪的我,她还说以诺乡长每次来都点名上她,花样可多了,讲得我可刺激了,就像上了乡长的女人,多给了她二百。” 小桃红冷哼一声说:“她吹什么牛,乡长每次来都是要我陪的。” 唐成顺手抽了一张钞票放在了床头柜上,很有兴致的追问:“是以诺乡长吗?你还挺有身价的嘛,还陪过哪位大人物?” 小桃红眼睛盯着床头柜上的钞票,顺口回答:“派出所的马所长每次来,也都是找我。” 唐成又抽了一张钞票放在床头柜上,兴奋的问她:“以诺乡长和马所长谁更有意思,都是怎么干的,你好好说说,我听的来劲,就多给你钱!” 这位年轻帅气的老板是不是变态啊?不做实际的动作,反而喜欢听荤段子,这有点反常吧!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人就是喜欢听,尤其在乡下,这种人更多,听的越刺激在女人身上就越来劲,这与很多人在网上看se情文学的心态是一样的,小桃红也是见怪不怪了,反正她的注意力已经全被钱包吸引过去了。 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了,聊了半个多钟头,抖出来的事真不少。 小桃红陪谁睡觉并不重要,还附带把以诺乡长和马所长收了倮倮村里的好处,对这里盗墓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也抖了出来,其中更少不了吉米利、吉米诺、吉祥等人的“事迹”。唐成显得尤其之下流,将这些人的体貌特征以及床上功夫问的特别仔细,逗得小桃红只顾看钱的眼睛都收了起来。 当然了,钱也没少给,前后一共抽了六张钞票。 到最后,唐成自己都感到有些惭愧了,以他的心眼去欺负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什么反侦查警惕心的山里妹子,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想问的话全套出来了。 在小桃红看来,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而且“茂达老板”也是参与盗掘文物交易的同伙,顺嘴说出来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聊的差不多了,“茂达老板”也来状态了,开始脱衣服办正事。别看是在这种深山地方,某些环节还是挺正规的,小桃红把自己的外衣拿过来,从兜里摸出一个保险套。唐成接过去要自己带,撕开包装一看,里面的胶套破了! 换了一个新的,撕开一看还是破的,那一圈塑胶中间的膜,莫明其妙开了一个大口子。 唐成在这地方不敢行乐,他刚才听了小桃红的那些话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自己还年轻,不要惹上什么病就麻烦了。所以,他用内劲外透的手法隔着包装弄破了保险套,习武以来还是第一次,估计都不可能有人想到。 小桃红兜里一共有五个保险套,包装完好无损,打开一看却全是破的,这是她从没有遇到过的怪事!明明是买的质量最好的那种呀!唐成的脸色变了,刚才的兴奋劲完全没有了,打了个寒战说:“靠,这里真的闹鬼了,村民说的那些话原来是真的!” 就在这时候,床头柜上那支小桃红带来的蜡烛忽然无风自动,火焰拉的老长,还发出了蓝幽幽的光,照在屋里阴森森的,而另一支蜡烛的火焰却丝毫没有变化,场景显得非常诡异。 小桃红吓得脸都白了,搂住唐成的胳膊就往被窝里钻,傍晚村里闹鬼的事她也听说了,还特意跑到村委会前面看了一眼热闹,那一片废墟确实够吓人的,而那八个血淋淋的大字就像滴着鲜血哭泣的少女,这时候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晚上在房间里还有这样一个大男人也会闹鬼。 唐成一把把她推出了被窝:“这蜡烛是你带来的,女人阴气重,快出去!今天晚上不用你陪了。” 小桃红带着哭腔说:“老板,我怕,真的好怕!” 唐成缩了缩身子:“你怕我也怕,干我们这种买卖,最怕鬼上门。”接着又故意说: “娜娜走了,说不定就是想躲开,没看见村委会那恐怖场景吗?你要是不想撞鬼,也赶紧离开这个寨子吧。快走,把你那根蜡也带走,算我求你了,下楼就说我累了,不用你陪了,这些钱都给你。” 唐成又顺手抽了好几张钞票放在了床头柜上。 固然鬼是可怕的,但是床头柜上那么多钞票却很可爱。 小桃红穿上衣服收好钞票,拿着蜡烛战战兢兢的出去了。 这件事当然不能跟别人说,最重要的是她私下里收了客人这么多钱,万万不能让老板娘知道,否则,肯定还要抽一笔,她虽然单纯,但还没有那么笨。 小桃红也是真的被吓到了,寨子里发生的离奇怪事,那些好端端的保险套莫名其妙全部破损了,还有停电时夜晚摇曳发蓝的烛火,这一切实在太诡异。 但是,所发生的这些事情都是她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说这里没有闹鬼,那不是自欺欺人吗?她已经打定主意明天一大早就离开这个见鬼的村庄,再也不回来了,反正在哪里打工不是打工,还是找个正经的工作吧。 唐成撵走了小桃红,从枕头另一侧摸出一支录音笔,心中暗暗说:“感谢南梅,这真是好东西,今天派上用场了,可惜快没电了,停电也找不到地方充,暂时只能录这么多了。再说,有这么多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夜渐渐深了,折腾了一天的倮倮村终于沉睡了,没有鸡鸣,没有狗叫,连那喜欢夜里偷食的老鼠恐怕也是遭到下午的爆炸声吓傻了,没有了动静,整个山寨显得异常宁静。 寨子外的山间有风,这风不大,是夜间气温下降,空气沿着坡面一些缺口上下对流引起的,拂过林梢发出娑娑的响声,听不清方向,也无法辨别远近。 这声音有些怪异,很难形容,只有住在林木茂密的群山中才能体会,在寂静的夜间格外清晰,好像是大自然发出的天籁之音。 村民们从小就听惯了山里的夜风声,每天晚上伴着他们入眠,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然而今夜很多人却总感到不安,甚至是惊惧,好像风声中隐约夹杂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夜间却飘来了厚厚的云层。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家家户户都吹灭了蜡烛,整个村寨就像被浓稠的化不开的墨汁淹没了,看不见任何东西,连天和地也分不清楚,仿佛进入到了鸿蒙的混沌状态。 第311章 遇鬼 今夜这种黑暗很少见,有点像骤雨或冰雹来临的前兆,要是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一个正常人几乎都会失去空间感和方向感。 但是,就在这一片漆黑中,有一个人却悄悄离开了村子,身形矫健而轻巧,没有带火把或手电一类的照明物。 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发现,只有几户人家院子里的狗好像察觉到了动静,却没有大声吠叫,只是低低的叫了几声。 这个人当然不是一般的普通人,他是江湖风门九星派高人、穿杖堂主上官勇,出了村子进入茶树林的小道,在这样的黑暗中,眼力再好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等于和瞎子一样。 上官勇当然不是瞎子,他干脆闭上了眼睛,穿行在茶林间,全凭延展神识去感应周围的一切。他小心翼翼收敛神气,一丝都不触动周围的地气。 上官勇确实够小心的了,除非到了身边,否则就算是秘法高人也感应不到他的存在,而在这样的黑暗中,更不可能看见他。他等于就是个不可能被追踪的隐形人,今天这晚上的黑暗给了他最好的掩护。他一边走一边留神后面的动静,十分谨慎。 没有人能够看见他,当然更没人看见黑暗中他的一只手提着一条黄色的丝绳,丝绳上系着一枚琉璃珠,黄底红纹,竟然与唐成的那枚灵性十分类似。 在彻底的黑暗中全凭神识感应穿行山林小径,走得太快,其实也是一件很吃力的事,神识不知要连接不断扫过多少山石和林木,比在空旷的平地上要艰难多了,那体力的耗损也会随之而增加。 以琉璃珠为神识灵引,借助其“激发心像所见”的灵性,施法就省力多了。而且也不必将神识延伸很远,几十步开外就可以,就像郊游一样轻松。 上官勇这样谨慎倒不完全是因为唐成,虽然他对突然出现、同住在一个招待所的唐成很起疑,但并没有真的把“茂达老板”放在眼里,打听了一下,知道那位年轻人就是一位曾来过倮倮村里收古董的文物贩子,而且刚刚出道,就更没重视了。 年纪轻轻就算深藏不露,但还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况且自己在暗那人在明,只要小心行事就可以了。 上官勇真正忌惮的是凤凰谷庹家高手,虽然他的秘法修为已经到达“移转灵枢”的境界,是九星派掌门之下的第一人,但是碰到庹源泰、庹源理、庹玥瑛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他恐怕都不是对手。 庹源泰在半年前离奇失踪,三个月前消息才传出来,在所有秘法传承门派中引起的震动不小,但是,还有庹源理、庹玥瑛在凤凰谷坐镇,那是不可小觑的。 前方山谷正中有一座山峰,形状就是堪舆典籍中所描述的贪狼峰,形势端正伟岸,山脚和山顶地势圆润,山腰如出土拔节之笋。 越过峰顶,在云端峰峦连绵九曜,那一边又是一片群山环抱的谷地,与这里类似,但是朝向指南,并有山溪绕前而过,形如风水籍中所述的垣局,就是凤凰谷,与这里就像彼此隔绝的两个世界,但直线距离只有十几里。 在这里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上官勇当然要小心。白天那一场纵火爆炸有点离奇,难道还有高手前来?那个茂达老板倒是很可疑,可能还有同伙躲在暗中没露面,千万不要惊动了庹家,为防夜长梦多,今夜得赶紧动手。 得手之后明天一早就走,谁也不会怀疑到他,警察也会认定是倮倮村的村民干的。白天闹的那一出足以证明村民的作案动机和嫌疑,就让警方去慢慢查吧。 “谁?你是人还是鬼!”行走中的上官勇突然定住身形,圆睁双眼看向远处,面带惊骇,发出一声低喝。 周围仍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难道他真的看见了什么?以上官勇这样高超修为的人,反应竟然也会如此惊骇! 上官勇下楼的时候就被唐成发现了,他当时刚好吹了蜡烛闭目定坐,静心听闻山间天籁之音,神魂融入其中竟隐约证入空灵忘我之境,神识得到丝丝滋养。 就在这时候,唐成听见了声音,有人从二楼窗户下去了。 在这样天地不分的黑夜里,唐成当然看不见上官勇,甚至延展神识也感应不到他,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就是那个人的秘法修为已经达到了“移转灵枢”的境界。 蛰藏一类收敛神气的心法固然精妙,但修为不到位总会有破绽,比如向兆军就擅长此道,但还是让唐成发现了。 不过,这时候唐成的神识感应不到上官勇,说明这人在收敛神气的时候,已经与地气灵枢融为一体,毫无痕迹,只有达到“移转灵枢”的境界才有可能,唐成也是两天前在大凉山中静夜修炼感应到了毕摩宗师阿苏拉则的的儿子拉则格初才刚刚有所体会。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离的很近,自然的灵觉以及感官有所察觉才能发现。 神识感应不到,眼睛也看不见,从理论上来说,上官勇是完全隐形的,唐成发动蛰藏心法,跟他一样都是隐形的,彼此处于双盲状态。 对于秘法高手来说,还有一个办法能发现对方,就是延伸神识大范围触动周围的地气环境,那样谁都躲不过,但也等于彼此都暴露了。 唐成既想跟踪又不想暴露自己,他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听”,当然不是用耳朵去听,而是用心去听。 上官勇毕竟是人不是鬼,更不是神,脚步再轻还是有声息的,掩盖在山野风声中几乎不可查觉,但唐成在似忘非忘接近于空灵的状态下是能听见的,这既与神识境界有关,同时也因为他本身的感官就异常敏锐,内家功夫达到“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状态而自然有的反应,哪怕不动用神识也一样清晰。 就在上官勇下楼的同时,唐成随后也悄悄的下楼了。 上官勇走向村后,村子里的狗发出了声音,其实就是给了唐成指示,这人果然是往后山去的,他也展开蛰伏隐身法迅速从村外绕到了村后,提前进入了茶林间的小道。 上官勇非常小心,一直在留意身后的动静,但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唐成的跟踪出乎常理,不是跟在他后面,而是“跟”在他前面,一直保持一段距离,所以,他把注意力倾注在了后方而忽略了前方。 唐成看不见上官勇,只能在行走中保持定境,听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牵引”着他一路前行,其实完全是因为下午熟悉了这一段路程。 第312章 月影仙子 以唐成现在的状态,神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其实就算他处于完全恢复的巅峰状态,现在也不可能是上官勇的对手。 唐成虽然不了解对方的底细,但也不得不小心,想阻止这人的图谋,恐怕还得采用暗算手段才行。 黑夜里不用灯,却一个人往山谷里面摸,显然是冲考古队去的,而且是一位秘法修为高手,他的目的不言自明,那就是图谋不轨,当然不能放他过去。 唐成是在跟踪上官勇,脚步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必须保持和他一样的速度,这的确是很困难的。 在这种环境下有优势也有劣势,优势在于他的身法更好,内家功夫绝对在上官勇之上,劣势当然在于神识不够强大,不如上官勇。 但是,唐成和上官勇一样,都想到了借助琉璃珠的灵性,而且唐成还有更特别的手段。 唐成此时正和一个“人”并肩而行,这是一个不存在的女子,姣好的身形玲珑窈窕若隐若现,衣裙就像凝炼的月光,正是太阿。 当然了,太阿的存在是心像所见,并不是实形存在,她可以无视前方的树木阻挡,直接穿过路边的茶林而行,就像穿越空气一样,而太阿所见便是唐成元神所见,可以为他指路,所以,他跟踪身后的上官勇就显得轻松多了。 前面再转一个弯绕过茶树林就到达山谷了,唐成在这里停了下来,进入山谷前方是一马平川的空旷田地,在那种地形下一旦动手暴露身形,自己将处于绝对的劣势,以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秘法高人的对手,必须在这里解决。 上官勇行走中,手中的琉璃珠突然有了奇异的感应,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神识竟然受到了扰动。正常人和盲人毕竟不同,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下意识睁眼,当他的双眼睁开时,瞬间就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就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冷艳的女子,完美的无可挑剔,她披着一层如月光般朦胧的纱裙,右手腕上系着一串璎珞,璎珞上也缀着一枚琉璃珠。 黑夜里看见这么一个人当然吃惊了,按常理来说,上官勇是不可能看见的,不仅因为周围根本没有光,而且神识中感应的清清楚楚,前方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茶树林,就算有人站在那个位置视线也会被完全阻挡。 现在倒好,黑暗中看不见一棵树,直接穿越茶树林看见了那个“人”。 高贵冷艳的神情,神秘性感的形象,当然不可能是正常人,更何况是这么诡异的出现,就是修为高超定力超强,瞬间凸显谁都会惊骇不已,哪怕是换成唐成也一样。 上官勇看见的当然不是真实的人,只是太阿了,可是,太阿不是他所拥有,怎么能看见的呢?玄机就在于他手里的那一枚琉璃珠。 两枚琉璃珠同样的灵性互相感应,就会激发心像所见,就如同照镜子一样,明明镜子里没有自己,却有了自己的身影,假如换一种情况,没有琉璃珠的相互感应,就算是陆超这样的地气宗师来了也不会看见的。 上官勇不是用眼睛看见的,但感觉与亲眼所见完全没有区别。 神识触动是互相的,他“看”见太阿的时候,太阿也“看”见了他,也就等于唐成看见了上官勇。 就在上官勇抬头睁眼的瞬间,锐利的风声传来,上官勇反应极快,退后一步单掌竖起,周围的空气聚合,好像在无形中扭动凝结,几块拳头大的石头在他的身前不远处无声无息的碎了。 随即,只听见“啪”的一声,他手中垂下的那条黄丝上系着的琉璃珠也被打碎了。 不愧是正真的高手,身形反应如此之快,神识之力如此之强。 唐成暗中猝然发难占尽了优势,用最快最急的手法打出三枚石子,而且是在上官勇陡然惊骇之时,带着凌厉的内劲发力,就是一头凶猛的公牛也能当场打趴下,普通的高手就算身手相当于唐成,也很难避开。 上官勇却毫发未伤,他运转秘法护身,挡下了全部石块,仅仅被打碎一枚琉璃珠而已。 这一切发生的太短暂,上官勇惊骇之下没有办法弄明白前方的情况,只能先求防身自保,没有展开神识发动反击,甚至也没有来得及发现躲在侧面不远处的唐成。 上官勇的琉璃珠碎了,太阿立刻消失,不是她不见了,她还在原地一动没动,只是上官勇看不见她而已,同样的道理,唐成也看不见上官勇。 周围只有茶树叶摩挲发出沙沙声,两人彼此谁也看不见谁,也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又恢复到了双盲的状态。 好半天没有声息,距离虽然不远,但两人都很小心,没有动作,连呼吸声都压低了,彼此没有听见。 唐成收敛神气静悄悄的站在路边一棵茶树下,静观其变,上官勇却在流冷汗了。 “是凤凰谷的月影仙子吗?在下九星派穿杖堂主上官勇,路经贵宝有些私事,不敢惊动也未曾冒犯!若有开罪之处请月影仙子明言,上官在此赔罪。” 上官勇的声音传来,躲在暗处的唐成却愣住了,他满脑门都是问号,心中暗暗诧异: 这个人太奇怪了,是在跟谁说话呢?唐成听说过九星派,但师父只告诉他掌门人敬仲春也算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却没有说到上官勇的名字,只说九星派下设有十二堂,对应杨公所传的寻龙点穴顺、逆、缩、缀、开、穿、离、没、对、截、犯、顿十二杖法,看来这位上官勇就是其中的穿杖堂堂主。 这堂主具体是干什么的,师父没有细说,唐成也不是很清楚,在他的印象中应该就是一个小头目,当然不能跟掌门人相提并论了。 至于月影仙子的名号唐成就记得很清楚了,师父曾向他重点交待过,凤凰谷庹家有庹源泰、庹源理这一对堂兄弟,在如今江湖风门中算得上是前辈高手,但凤凰谷的第一高手却不是他俩,而是庹源泰的小女儿庹玥瑛。 庹玥瑛自幼生活在凤凰谷,极少走动江湖,她天赋悟性极佳,加之庹家得天独厚的修行环境,十八岁就突破了“移转灵枢”的境界,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庹玥瑛的辈份不算低,在江湖风门和向兆军等人同辈,但却非常年轻,据说美如月宫仙子,加上她的名字就叫玥瑛,有好事者送了个“月影仙子”的外号,在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名。 第313章 庹玥瑛的名头 唐成听师父说过,庹玥瑛的功力,和他年轻时的鼎盛状态相比还有差距,但如今再碰上恐怕也得小心应付,毕竟那“月影仙子”的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和当年袁崇焕的功力不相上下,遇到了还得小心谨慎。 再说了,他们这一老一小的师徒联手,把人家的父亲庹源泰给宰了,虽然杀的是顺理成章,但出于种种原因并没有对外声张。 庹源泰毕竟是庹家的当代门主,传出去整个凤凰谷颜面扫地,也会给尚未成气候的唐成带来太多的不利,而且自古就有杀父之仇必报的训诫,师父他老人家也不得不忌惮,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徒弟的小命着想。 当初在川北火锅店,唐成愁眉苦脸的问陆超:“师父,我要是撞到那位月影仙子手里,小命不就不保了吗?” 陆超伸筷子敲他的脑门:“看你小子这出息,还没见面就怂了,将来就不会比人家强吗?一代地气宗师传人,总不会连个小姑娘都不如吧?” 唐成没有底气地说:“在您老人家眼中是小姑娘,在我眼中就不是!至少我现在这两把刷子,不是她的对手,悬得很呢!” 陆超挤眉弄眼地说:“庹源泰是该死,但不是凤凰谷满门都是坏人,凤凰谷庹家还有一位高手庹源理,为人素来刚正不阿,就是过于固执,不讲情面,年纪也小了点,所以门主之位才落到了堂兄庹源泰手里,我都觉得可惜。 我和庹家兄弟的师父还是故友呢,曾经一起讨论过心盘,还多次去外地堪舆地理,交情非常不错,况且庹源泰又不是你杀的。听说庹玥瑛这小姑娘为人处世很不错,没有什么劣迹,不像她的父亲那样虚伪,她自幼在凤凰谷中修习秘法,心性纯净,否则,也不可能小小年纪就有这么高的修为,她的做事风格更像庹源理。 不过,她还是凤凰谷庹家的宝贝,江湖风门中仰慕她年轻才俊的人很多,要不是凤凰谷庹家门槛高,估计上门提亲的早就踏断了。碰见她未必就是对头,好端端的你和她动什么手?我看你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也算得上才貌双全,颇有几分我老人家年轻时的风彩,搞定她不就得了,这才配得上一代地气宗师的手段呀!” 天,这就是一代地气宗师的手段?老头子年轻时也太风流了吧!一百多岁了还不正经,挤眉弄眼跟徒弟说这些话,不仅仅是滑稽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在引诱徒弟学坏。 陆超好像对杀人的事情也看的很淡,但是唐成想到庹源泰就是庹玥瑛的父亲,对师父这种半玩笑半认真的说法不太认可,也觉得很别扭。 上官勇在暗夜中看见的美少女,误以为“太阿”就是凤凰谷中的月影仙子,让唐成更感到哭笑不得了。 唐成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那是因为机缘巧合,上官勇看见了太阿折射的形像,他在心中暗暗说:“我虽然不认识庹玥瑛,但人家大姑娘是成名高手,不可能就这么出来半夜吓人,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这上官勇是不是脑子里进水了?被吓到胡乱猜测,也太荒唐了吧!” 当然不是上官勇脑子里进水了,只是在这个时候胆子太小了点。 唐成对这里的情况是清楚的,而上官勇却是一头雾水,根本就没想到会被人跟踪。也没想到有人炼器能炼出一个太阿来,只是以为自己的行踪以及来意被暴露了,有高手就守在这谷口等着他,刻意阻拦他的去路,给他警告。 太阿这样现身,既不像人又不像鬼,而上官勇内心是有鬼的,干的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勾当,又忌惮庹家高手,他的第一念头就想岔了,以为来的就是庹玥瑛。 这女子就像月光一样冷艳而明媚,本来温柔和蔼的气质却带着无形的威煞,让人不寒而栗,不能不说那是一种自带的震撼了,又出现在这个地方,想来想去,除了传说中的月影仙子简直不可能是别人。 太阿当然不是人,说“她”是鬼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它只是一种形像灵性,没有人敢那么现身的,那是很危险的举动,只要对方识破,很容易被击倒。 但是,上官勇没有这么想,因为庹玥瑛的秘法修为在他之上。在江湖上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手段也完全正常,这情景也许就是他尚不了解的境界呢! 上官勇在原地说话,过了半天也没有人回答,“庹玥瑛”的影子又突然消失了,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显然不是友好的反应。 上官勇害怕了,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周围只有沙沙的茶叶摩挲声,黑暗中不知道潜伏了多少高手,他不敢轻举妄动,就算只有一个庹玥瑛,他也是没办法对付的。 “这里不是凤凰谷,上官绝无冒犯庹家之意,来到这里仅仅是别的事情,要是有打扰月影仙子的地方,就请开口明示。”上官勇硬着头皮说。 但是,这话说得连他自己听起来都心虚,这里虽然不是凤凰谷,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牵涉到秘法高手,庹家都脱不了干系。 上官勇大半夜这样鬼鬼祟祟的举止,谁见了都会起疑心的。而且听说这位月影仙子为人孤傲,没有几个人能入她的法眼,对上门求结交的仰慕者,从来都是一副冷面孔,甚至连话都懒得多说,更何况这时的情景呢,估计也是不想搭理他。 上官勇站了半天,最后拱手说:“上官夜闯贵地,惊扰了,赔罪赔罪!九星派和凤凰谷庹家素无过节,今日无意中冒犯了,改日再登门请罪。” 说完这句场面话,上官勇小心翼翼的退后,周围没有什么反应,这才转身从原路返回。 躲在茶树林中的唐成松了一口气,收起了太阿,把另一只手里握的一枚晶石放进了兜里。能吓退上官勇最好,否则,要是真动手,结果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这个时候还是不动手的好。能够闹出这种误会来,实在是出乎意料,他甚至在心里暗自感谢庹玥瑛的名头了,当然,也要感谢太阿的形像。 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在街亭使空城计吓退司马懿,而唐成在倮倮的荒山野岭独自一人不动声色吓跑上官勇,那手段也是具有莫大胆识的。 唐成跟在上官勇后面走出了茶树林,仗着身法更快,从村外绕道先一步赶回了招待所。果不出他所料,上官勇回来后还在三楼外趴着窗户看了一眼,窗帘已经拉上了,黑暗中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以神识扫过,“茂达老板”好端端的睡着,轻轻地鼾声说明一切都是正常的,没有任何异常。 第314章 沉睡的生机 上官勇到这时候更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唐成身上,反而开始为庹家高手出现的事情担忧了,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 过了一会儿,唐成装作起身上厕所,出去又进来,趁机打开了房门,然后收敛神气潜行,尽量不发出任何一点可疑的响动,以很慢的速度再次下楼。 唐成今夜必须赶到考古发掘现场,搞清楚那里究竟出现了什么东西,引得上官勇铤而走险,要暗中动手。 唐成这一天也够累的了,到现在还不得消停。 在茶树林深处又取出了几样藏好的东西,两手拎着走出山谷。 出了山林,远远的就看见两里外的亮光,那是考古队营地的柴油发电机点亮的灯光。离的太远,那灯光照不到这里,近处的任何东西都看不清楚,更不要说路况了。但是,那里的光亮就是黑暗中引路的标志,像硇洲岛上灯塔上的灯光指引船舰的航行路线,以不至于偏了方向。 到了谷地正中,大约还有一半路程,唐成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那里闭上了眼睛。神识的感应异常奇特,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就来自远方有灯光的地方。 还有一里多远,就算唐成的神识已经完全恢复,也不可能感应到那么远的具体事物,而是从那里蔓延出来的一种独特灵性触动了他的神识。 老天爷啊,那是什么东西?就算是高手以器物为灵引施展秘法,也不至于如此夸张传到这么远吧! 周围一里外全部被包容,那要有多大的物性磁场呀! 唐成闭上眼睛,身形笃定,神识感应才体会清楚,那物性感应范围可不仅仅是灯光周围一里外,他所感应到的竟然是四面群山环抱的整座山谷在黑夜中沉睡的生机! 这不是任何一件法器本身所能具备的灵性,而是这一片“地理宝地”整体的环境气场的共鸣,以灯光所在之处为灵枢。 这种感应虽然非常微弱,但是精纯而清晰。 假如唐成收敛神气潜行,与环境不互相触动,那是感应不到的。他是因为快到考古队所在地方不想再隐藏身形,收了蛰藏心法这才感应到的。 在唐成看来,这一片地理气场宝地就像沉睡千年的人突然活过来了,而且还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秘法高手,那神识也舒展开来向四周漫延。 唐成感到很意外,灯光所在应该就是昨天被炸开的三座古墓的位置,白天他来过这片山谷,那里并不像这座庞大地理气局的地气灵枢位置。 虽然说地气灵枢需要以神识有切实的感应才能确定,但以唐成这个“大行家”对地理堪舆的了解,观察周围山川之后基本上就能确定地眼所在。 世界上大部分堪舆先生都没有掌握灵觉或神识,确定地眼也是靠勘验地势与理气推算,还得借助诸如罗盘、寻龙杖这样的仪器。 这座山谷的地眼应该在距那座古墓上方一百米左右,缓缓延伸的山脚与陡峭拔起的山崖结合处。背后玄武大山,对面贪狼文曲巨峰,两面环抱**的龙虎,来处的案台茶树林山梁,以及中央这一片开阔的谷地,形成了一座独立的地理垣局,宛如世外桃源,是理论上最适合休养生息的所在。 但是,这个垣局有个缺陷,就是缺水,水口所在并没有溪流,只在远处山梁两侧才有间歇性的山涧。而另一方面,这片谷地如果耕作的话,也最容易在雨季遭受水患,不适合建设村庄,虽然是沃野良田,但收成也难以保证。 唐成毕竟已经不是普通的地理堪舆师了,他诧异片刻,脑海中随即灵光一闪,就明白了原因。 那座古墓已经接近两千年了,那个年代这里的地形地势和如今大不相同,当初这片山谷的地气灵枢位置就在那里。而如今所见到的山谷,地面至少比两千年前升高了几十米甚至近百米,应该是千百年来周围的雨水不断携带泥沙冲积堆垒导致的结果,其中最重要的成因可能是多次大规模的山洪爆发。 姐夫考察这一带古墓葬群之后推断:这里可能是古彝族人某个世系贵族的祖源地,也是其发迹地,又与西南各民族大融合,在长达千年的战乱中绵延繁衍的结果。 当年这里的地形相貌不可能是今天这个样子,要么天然环境形成了完美的垣局,要么有人工的水利防洪及灌溉设施,使这里适于耕作居住,那才是真正的世外桃园。 唐成在硇洲岛上灯塔下领悟心盘,现在虽然没有发动心盘术,但眼力和经验告诉他,判断就是这么个结论。 那座古墓中到底藏了什么?竟然能够唤醒整座山谷沉睡的生机,隐约感应到两千年前的地气灵枢运转。况且古墓应该是被阴气封存的,就算打开之后,怎么会有这种生机勃发的感应呢,唐成这时候更加好奇了。 那座古墓前天就被炸开了,白天他也到过附近看热闹,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这是很正常的。原因很简单,一方面是因为当时人多杂乱干扰太大,另一方面是因为太阳尚未落山,来自天空以及周围草木的气息强烈,将这种感应掩盖住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当时忙于应付没有展开神识感应。 现在,当夜深人静所有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中时,这类似于神识舒展的生机才能被察觉到。 现代很多人对考古发掘工作有极大的误解,认识还停留在上个世纪西方所谓的探险家在世界各地进行掠夺式的破坏发掘上,世界上有很多文物遗址就是那么被“发现”的,也是那么被永远的毁坏了,比如埃及的金字塔,叙利亚帕尔米拉古城遗址,两河流域古迹。 盗墓贼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利益,而那些列强大肆破坏古迹遗址更是为了掠夺式的利益,但是当代的文物工作者,对古迹进行抢救和保护工作面临最大的困难之一,就是经费紧张,专业技术人员缺乏。 考古发掘与文物保护本身是不会带来直接的经济利益的,反而需要社会的投入,并不是所有存在古迹的地方都适合开发,像秦陵、三星堆那样的旅游项目,而且过度的商业开发与古迹保护本身就存在巨大的矛盾,处理的不好会形成第二次人为破坏。 当今很多人还有一个最严重的误解,就是不了解文物保护性发掘工作的程序。 其实,像康慨这种考古工作者,是没有权力私自发掘任何一座古墓的,对任何文物遗址的勘测,都需要上报方案经批准后才能实施。野外发掘工作往往只是源于对已经破坏的古迹进行抢救。 第315章 古墓惊现尸首 上世纪五十年代,在吴晗、郭沫若等“专家”们的鼓动下,政府批准开启了定陵,当时遭到了很多文物工作者的强烈反对,但还是被打开了,致使沉睡地宫三百七十多年的明万历皇帝朱翊钧和他的两位皇后孝端、孝靖的尸骨棺椁以及大量的陪葬物品被毁,事后证明那也是一个极大错误的教训,被认为是考古史上一大悲剧,造成了很多无可挽回的损失。 那些鼓动者、开挖者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先人,他们的灵魂是不是也会受到历史的拷问! 今夜的康慨带着他的考古队员连夜抢救清理三座被破坏的古墓,是他的责任和担当,不同于上面提到的那些人为故意破坏损毁者的愚蠢,更不同于盗墓贼贪婪缺德的违法行为。 康慨清楚地知道,只要考古队一离开,这里所有的在爆破中幸存的东西将会再次遭到村民的洗劫和破坏,不知会流落到何方,有价值的文化信息也将永远失去。 但是,在清理这三座古墓的时候,却遇到了怪异的事情。 考古队员们先从两边疑似陪葬墓开始清理,墓室中却没有发现任何陪葬品,只有两具没有棺椁的尸骨,还有残留着一些丝织物的痕迹。 对古代丝织物的考证并不一定要见到真正的丝织品,这种东西保留下来的可能性太小,康慨是在尸骨旁一千年未曾有人触动的腐朽积尘上观察到了纺织品的纹路痕迹。 这可能是尸骨身上穿的衣物留下来的,一千多年后这些古代丝织品早已腐朽,却在墓中积尘上留下了痕迹。 康慨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织法,还能清晰的辨认出精美异常的鸟兽绣纹,判断刺绣技术的高超,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康慨匍匐在墓室中,借着冷光源用放大镜一寸一寸仔细查看,然后用高清度数码相机拍照留存,心中感到有一丝庆幸,看来盗墓者还没有来得及进入,否则,只要他们翻拣尸骨寻找殉葬品,最有价值的痕迹信息就会永远被抹灭。 更幸运的是,村民炸毁墓室时砖土没有落到尸骨附近,否则这些古代丝织品以及纺织工艺的信息也是无法保存下来的。 这两个陪葬墓很奇怪,从尸骨附近的腐尘痕迹来看根本就没有人动过,却没有发现棺椁。 清理完之后,康慨他们分析辨认,发现一左一右两具尸骨竟然是一对青年男女,其它的物品只有两把出鞘的青铜剑,也不像是随葬品。从落地的痕迹看,好像是握在那两人手中的。 康慨做出了一个惊人的推断,这两人并不是死后被安葬,而是通过某种特殊的仪式,自己在墓室中坚持到因外界封闭窒息而死的。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想在自己死后用灵魂保护中央主墓吗?古人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尤其在西南一带曾流行各种奇异的巫祝之术。 两把青铜剑长度、厚度不一样,看上去应该是雌雄对剑。长的那把约六十公分,落在男性尸骨堆里,另一把较细,大约五十七公分,落在女性尸骨堆里,剑脊上有非常精美的瑞兽镂雕图案,最特别的是剑格上各有两个错金阳刻古彝文字,康慨没有认出来是什么字。 这是这么多天的抢救发掘第一次见到的文字资料,是异常宝贵的信息,他感到非常高兴,连日来的所有不愉快随之而消失。 青铜器比铁器耐腐蚀多了,大多保存的比较好,所以出土的青铜器比铁器更多,保存的也更好。 但是,青铜器出土之后也会有快速朽化的现象,首先是剑鞘很难保存下来,其次是器物表面会起一层类似盐霜的东西,就像是什么成分被析出了。 这层“霜”的厚度、颜色、形状和器物的金属成份、封存年代、发掘条件、保存环境以及表面处理工艺有关,差异很大,并不绝对,有些情况到目前为止还解释不清楚。 但是,这两把出鞘的剑保存的却非常好,不仅一点“霜”都没有,连金属器物表面最常见的一层朦胧雾气都没蒙上,光泽依旧,剑刃锋利异常闪烁着寒芒,就像两把新剑。 康慨指挥队员将两柄剑小心收起,拍照之后没有触动尸骨,按照一般的原则,墓葬需要在原地封存,尽量将盗洞掩埋恢复原状。 康慨的猜测没有错,在接下来的清理工作得到了印证。 这两座奇特的殉葬墓不是独立分开的,而是与主墓连在一起的,但又不是单纯的耳室,连接它们之间的甬道非常狭小,人无法经过,连一只猫都钻不过去,也不知道这个通道是什么用处。 最合理的推断,这是供死后的灵魂出入,这个概念也只有巫祝界才想得出来,就像冥府中的奈何桥、望乡台、孟婆汤一类的说法,常人是无法想到的。 对于考古学家来说,自己是不是无神论者并不重要,得出的结论要依据古人的思维,并且要了解古人的文化。 接下来,最困难的清理主墓的工作开始了,这一次的清理和通常情况不一样,可能会有危险,因为墓顶已经被村民们炸塌了。 康慨很不放心,要亲自下去一点一点清理落下的碎石和泥土,假如这时候发生二次塌方,很可能会把他埋进去。通常的程序是下探方将地表的土层挖开,然后再做发掘清理,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来不及了。 康慨没有让其他队员冒险,决定自己亲自下去,蒋允方拦不住丈夫,只能决定陪他一起下去,发生状况也好保护他,她可不愿意自己的丈夫单独冒险,正在商量的时候,就听山脚下有人喊:“允方姐,我是茂达,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唐成人还没到就提前喊了,表面上看起来是打招呼,实则是通知姐姐自己在村庄里使用了化名的身份,等会儿说话不要露出破绽,因为他们分手时根本就没有料到会发生这么多事。 蒋允方听见这声音面露喜色,悄悄在丈夫耳边说:“是成成到了,他化名茂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等会先听我怎么说,不要露了破绽。” 其他几位考古队员都很吃惊,这大半夜的,黑咕隆咚的山野,是什么人能摸到这里来? 幸亏还没上山就喊了一嗓子,看来是蒋允方的熟人,否则,突然钻出来那还真以为出鬼了呢,还不把人吓坏了? 干考古的人当然不怕死鬼,却害怕心怀叵测的活“鬼”。 第316章 深夜送食物 听见有人的喊声,大家不约而同地往山下看。 紧接着,他们看见上来的是一小伙,他手里提着两只鸡两只兔子,还有一只鹅,都洗剥干净了,背上一口大黑锅,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食油花椒葱姜盐等调料。 真是雪中送炭,到了这个点,大家都是又累又饿,现在见到这些东西,一个个肚子里都闹腾起来了。 考古队的野外营地有煤气罐和蒸锅,但准备的东西并不多,只能做大米饭就榨菜充饥,要想吃到丰富的食物,还得回村子里去。 从白天忙到现在,又遇到了那么多村民的折腾,为了抓紧时间抢救文物,还没来得及做饭呢,谁也没顾得上想起这事,现在却有人送来了这么丰盛的晚餐。 唐成手里的鸡和鹅是从村子里偷的,放了血在村委会的院墙上留下“人血”书法,兔子是在路过茶树林里碰巧捉到的,正宗的野味,而那些调料是蒋允方的大旅行包里带来的,他还顺手拿了吉米阳家院子里晾的几块姜,在菜地里拔了几根嫩葱。 蒋允方快步迎了过去:“茂达啊,你终于来了,白天去哪里了,怎么没有一道过来?” 唐成苦笑着说:“我和你一起进山谷,看当时的架式,那么多野蛮人个个都像吃了人血馒头,就没敢过来,怕和你们一起被村民用锄头拍了,就冒充进山收货的古董贩子住到村里招待所了。 假如你们真出了事,也好有个人通风报信啊!等到半夜还不见你们回去,想想不放心就摸过来看看,顺便送点吃的,大家都饿了吧?” 蒋允方回头冲康慨解释:“我在布拖遇到了茂达,听说我们在这里发现了这么大一片古彝族墓葬群,非常感兴趣,也想跟过来见识见识,我们这里人手也不足,就把他带来了。” 康慨笑笑说:“茂达啊,你不是转行搞收藏鉴定去了吗,怎么还对考古发掘这一行感兴趣了?来见识见识也好,你恐怕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两汉时期的古彝族墓葬分布。” 唐成摸了摸自己的头回答说:“我对这行非常感兴趣,就是长年干吃不了那个苦,还是搞收藏鉴定轻松,一直对康所长佩服的不得了!” 康慨对其他几位考古队员解释说,这位茂达也是同行,以前在云南省的考古发掘中一起共过事,后来不做野外发掘工作了,转行搞收藏鉴定,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康慨当然对蒋允方姐弟耍的各种花样早就习以为常了,已经见怪不怪,还很默契的给他们圆谎。 既然康所长开口这么说,其他几位考古队员当然就不会怀疑了。 蒋允方上前介绍其他考古队员给唐成认识,三十六、七岁的男队员姜毅飞,来自贵州省,还不到三十岁的肖荣凯来自四川,工作是考古兼司机,四十多岁的男队员万嘉琦,来自凉山州文物局,三十出头的男队员杨有为和考古队中另一名女队员胡雪,就是本县博物馆兼考古工作站的。 胡雪二十七、八岁,老家就在附近山区,身材与蒋允方差不多,五大三粗,比当地大部分女人高出半个头,模样却带着山里妹子特有的水灵与标致,脾气大大咧咧,有蒋允方的特征,上来就拍着唐成的肩膀说: “好帅的小哥呀!允方姐,你不是说这一趟要把你弟弟带来介绍给我认识吗,怎么换人了?” 蒋允方不愧是扯谎高手:“我弟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在广州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回来的路上恰好碰见茂达,我们的关系也很不错的,就和亲姐弟差不多。” 接下来,清理工作暂停,康慨让大家歇歇,弄点吃的再接着干。 于是,几个人架起了简易的煤气灶,开始炖鸡汤,那边又点起一堆篝火烤兔子、烤鹅。顿时,诱人的香气弥漫整个山坡,让人忍不住要流口水。 在这深山寒冷紧张的黑夜里,增添了温暖又轻松的气氛,众人一天来的疲劳仿佛也减轻了不少。 大家围着唐成问起村里的情况,唐成详细介绍了村里发生的离奇爆炸案和警察的调查经过,最后安慰大家说: “这一阵子村民应该会老实的,不会闹事,明天就有大批警察进村,挨家挨户搜炸药问案情。” 胡雪有点兴奋:“太好了,总算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了!谢天谢地,这倮倮村总算遭报应了!但愿警察将那些盗墓分子一网拿下。” 杨有为却皱着眉头问:“纵火爆炸案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你在村子里就没听见什么风声吗?” 唐成耸了耸肩膀说:“我也是第一天到这里,哪里能了解到什么情况?与村民一起跑回去的时候,村委会早就炸没了,就看见墙上那几个字。想必是这里的人作孽太多,遭报应了。” 杨有为摇了摇头说:“我们是考古工作者,什么东西没见过,怎能相信报应这一套?” 唐成不以为然:“我们信不信没关系,那是警察的事,这样的恶性事件能不仔细查吗?真要是在村子里过一遍筛子,纵火案能不能破是一回事,那些盗墓案恐怕得查个底朝天。” 不知不觉中鸡汤就炖好了,兔子和鹅也烤熟了。 胡雪从帐篷里取出几个不锈钢菜盆和铝质饭盒,大家一起吃东西。 唐成说自己已经吃过了不饿,站起身来问康慨:“清理得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蒋允方抢先说:“主墓有点危险,墓室穹顶炸塌了,怕有再次塌方的危险,还没有人下去。” 唐成走到古墓洞口往下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我下去看看,你们先吃饭吧。” 蒋允方不放心地追问:“你确定真没有问题吗?” 唐成很肯定的点头,又给姐姐使了个眼色:“我下去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你不放心,就在我身上绑上绳子,就一点危险都没有了。” 蒋允方趁机冲康慨说:“想当初在云南省搞发掘的时候,茂达是身手最灵活的,技术也是最巧的,比你和我都强多了,不如先让他下去看看情况。” 唐成是真的想下去古墓看看,而且是第一个下去。 从山谷中走到这附近,一路上神识中那奇异的感应一直存在,却没有因为距离的接近而变得更加强烈,一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隐约精微状态,就是这一片地气垣局整体的共鸣,像一张莫大的蜘蛛网向四周散开,而激发它的灵引就来自墓室中,这个墓室就好像蜘蛛网中心的那个起点。 第317章 独自探古墓 在这座大墓里,一定有常人难以理解又很难察觉的现象发生,刚才闲聊时听姐夫讲述清理两座陪葬墓的奇异发现,唐成觉得非常震撼: 那两具年轻的男女尸首明显不是殉葬者,难道是两千年前的人们施展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秘法,给后人留下了某种信息? 在古玩市场中,有一类被行家称为“妖怪”的东西,就是没有办法确定是属于哪个年代、哪种风格、哪种文化的造形器物。 这种妖怪通常会被认为是臆造的赝品,就算是古物,也可能是改形拼接伪造成的。除非文化考证或者考古发掘有新的证据出现,否则妖怪永远是妖怪,因为它们断不出来历,没有“根”,当然就没有了合理的由头。 元青花曾经也被认为是妖怪。因为在上个世纪初,那些搞古玩瓷器的,对元代青花并没有足够的认识,史料记载与明确的实物证据也不多。 直到上个世纪末,随着中国陶瓷工艺史研究的深入,以及景德镇一带古代窑址的发掘取得突破性的新进展,元青花瓷的历史地位才得以确认。 到了本世纪初,在国际收藏品市场中来了一轮狂炒,是大家始料不及的,当初那些没有重视的玩家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 这两把剑的镂雕风格和纹饰造型,唐成曾经见到过,不仅在太古里市场,还有佳士得国际拍卖会宣传图册上都曾见过同一种风格的东西。 但是,当时被称为妖怪,因为谁也难以确定这是哪种文化风格的东西。在佳士得的图册上,甚至被猜测为两河流域文物或者古埃及文化,几乎没有人问津,以很低的底价被境外收藏爱好者拍走。 就是在太古里古玩市场,这类东西也几乎都是糊弄老外的。 到今天唐成才醒悟过来,这类东西恐怕都是来自大凉山瓦古乡倮倮村后的这个山谷,属于古彝人文化的一个分支。其中可以辨别断代的器物暂且不论,那些不可辨别的“妖怪”也是近两年才出现的。 那么姐夫今天的发掘就太重要了,他给这一类器物以及一种文化风格确定了“身份”,是最直接的考古证据。 这两柄剑给唐成的感觉也很特别,在地下被封存了两千年,出土之后却没有时间沙漏现象,仍然和当年一样带着鲜明的光泽锋利的刃煞,好像千年以来生机从来就没有断绝过,就等着这一刻重现天日,等到被后世人认同。 从器物来看,这是标准的煞刃,带着非常特殊的灵性,其锋芒好像能够切入人的元神,而且两柄剑之间的灵性相互呼应吸引,用古人的话来说,就是雌雄双剑,带着天地阴阳互补的灵性。 但是,它们毕竟是两千年前的古剑,假如真做为斗法的兵刃,唐成认为不如自己手中的太阿好用,假如在格斗中互击,更不如石文杰那柄现代工艺的合金短剑,只是做为平时辅助炼剑的器物或施法的神识灵引会起到特别的效果。 器物最重要的灵性都要靠秘法高手自己养成,而不是器物本身就具有灵性。这两柄剑可能也经过远古的秘法高手多年养炼才具有如此的灵性,才具备没有时间沙漏的特性。 唐成感到有点奇怪,这两把剑虽然是好剑,但对于秘法高手来说并不是不可取代的。假如是他,在太古里古玩市场看见,在自己能力所及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花高价买下,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去谋夺。法律不允许是一方面原因,代价太高又是另一个原因,是很不值得的。 真正的高人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看来上官勇应该也不是冲这两柄剑来的,难道是冲别的东西来的? 那座主墓中特殊的器物足够让他动心,才敢冒这么大风险! 如果仅仅是为了与人相斗,唐成未必想要得到两把这样的剑。 但是,这对雌雄双剑的灵性却给了他启发。他以太阿炼剑,拳意中也带着剑意,其实自身就相当于与太阿合炼的另一把剑,他自己找到了这种感觉。 不过,这两柄剑之间的互相感应,非常直观的描述出了这种状态,就是一种传承心法,让唐成领悟的非常透彻,这是他以前没有过的感觉,看来物性的自然淬炼远远超过人的感应。 到目前为止最大的收获,就是见到了这样两把剑,对于他来说就足够了,以后的炼剑可以非常直观的进入真正的炼境状态。 同样的,还有一个问题也让康慨很疑惑,那就是关于这三座奇异相连的墓葬的断代。 根据土层分布、葬制、墓砖、壁画残留他初步确定是汉代古墓,但是在那两把青铜剑的剑格上见到的却是阳刻的古彝文字。 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车同轨、书同文,原六国文字一律改写小篆,到了两汉时期,笔画更为平直、书写与辨认更为方便的隶书流行,古老的春秋战国文字早已消失,更何况是南夷文字,怎么会出现在汉代的器物上呢? 唐成看见了那两把剑,用神识仔细查探其物性,解开了姐夫的疑问:墓葬的断代没错,大约在东汉年间,但那两把剑却不是来自中原汉民族的,而是南夷古物。 他当然没有和姐夫讲解什么神识,只是解释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不仅当代西南有各民族群居的现象,古时也有多民族共存的现象。 那两柄剑可能一直在彝人部族世系中流传,一直到东汉年代,才被那两个年轻人带入墓葬中。那么,问题又来了,那两个年轻人通过一种特殊的仪式守护主墓中的人,他是什么人?那能够透射灵性的器物,又是什么呢? 唐成腰间扣着登山绳,双肩和左手腕上都分别系着一支手电,挎包里带着刷子、竹签、泥铲、小刀、镊子等考古用具,从地表那个被挖开炸塌的大洞缓缓滑到墓室中。 考古工作者通常担心的倒不是传说中的机关埋伏,因为那种传说仅仅就是传说而已,真正配置有机关的墓室是少之又少的,就是秦始皇陵在发掘的过程中也没有见到所谓的机关。 他们最担心的是因为自己的进入损坏了古迹,所以尽量避免,用这种方式落地是最小心的举措。 虽然唐成胆大又心细,但康慨还是不放心,让他戴了一个防毒面具下去。 唐成用左手下照,看见了结实的砖地,落地时踩在地砖上抖了抖绳子,向上喊道:“姐,这里没有问题,也不会塌,你放心,不用管我了,自己去喝鸡汤吧,我要在下面待一阵子。” 第318章 墓中神树 蒋允方不放心,向下关切地喊:“我就守在上面的洞口,有什么动静就给我发信号。”别看她做事大大咧咧,关心自己的亲人却是无微不至的。 唐成在下降的途中释放神识,将整个空间“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墓穴很结实,根本就没有坍塌的危险,他可以放心大胆地独自行动,要查探清楚里面的东西。 对于考古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细致的活,稍不注意就可能损坏某些遗迹,比如康慨刚刚在陪葬墓中发现的古代丝织品痕迹,确实需要专注,不能分心。 唐成落地站稳,还没来得及察看周围环境,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唐成很诧异,这墓室中感应不到丝毫的阴气,整座山谷的生机勃动,阳气充盈就是从这里发散出去的,就好比电磁波一样,而这个发散阳气的地下“深宫”根本就不像一座古墓,反而有逛地下商场的感觉。 他放心地摘下了防毒面具,觉得姐夫刚才的交代就是多余。 唐成低下头平视,顿时就愣住了,他整个人就像石化一样定住了。 这里面真的有东西,这东西比他的人稍高,大概有两米,几乎与他面对面站着,然而,刚才以神识查探丝毫都没有感应到,灯光照亮了才看清楚。 这东西不是鬼,更不是僵尸,否则,唐成只会感到惊惧,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灵魂都深深的被震撼,完全被定在那里,几乎进入了忘我空灵之境,这是惊奇惊喜而不是惊惧惊吓。 这是一棵两米高的“树”。 这棵树枝叶茂盛,还挂着密密麻麻的“果实”。这果实也很奇特,不是圆圆的如苹果、石榴的形状,而是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形状也没有规律,而且半透明还坚硬无比,假如康慨下来看见,估计当场也会是这种表情,他第一念会想到三星堆出土的青铜神树。 唐成的第一念没有想到青铜神树,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传说中的“建木”。 古巴蜀国传说有建木,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伏羲、黄帝,大禹等众帝都是通过这一神圣的梯子上下往来于人间天庭的。 在广汉三星堆中出土的青铜神树上,有枝叶、花卉、果实、飞禽、走兽、悬龙、神铃等等,专家认为,这种神树的原型,有可能就是建木。 《山海经·海内经》载:“西南海黑水之间,有都广之野,后稷葬焉。有膏菽、膏稻、膏稷,百谷自生,冬夏播琴,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灵寿实华,草木所聚,爰处有百兽相群爰。此草也,冬夏不死。南海之内,黑水、青水之间,有木名曰若木,若水焉。……有九丘,以水绕之。名曰陶唐之丘,有叔得之丘,孟盈之丘,昆吾之丘,黑白之丘,赤望之丘,参卫之丘,武夫之丘,神即之丘。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百仞无枝,上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嗥爰过,黄帝所为。” 《淮南子·墬形训》亦曰:“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日中无景,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 这些古文献都不约而同提到了“都广”和“建木”。那么“都广”在哪里?“建木”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树木呢? 明代学者杨慎《山海经补注》说:“黑水都广,今之成都也。”史学家蒙文通先生结论:“若水即后之雅砻江,若水之东即雅砻江之东,在雅砻江上源之东、黄河之南之昆仑,自非岷山莫属。是昆仑为岷山之高峰。……昆仑既为蜀山,亦与蜀王有关。 《大传》、《淮南》皆以昆仑为中央,与《禹本纪》、《山海经》说昆仑、都广为中央之义合。……盖都广在成都平原而岷山即矗立成都平原侧也。”对此,著名学者邓少琴亦称,岷山是昆仑之一臂。“岷山导江,东别为沱,于《禹贡》仅一见之,于殷墟甲文亦未之见”。 “建木”是上古巴蜀先民崇拜的一种圣树,它深深地融入了巴蜀文化之中。 古人又为什么以将位于天地中心的圣树称为建木呢?专家考证发现,建木的得名和初民的“建中”之制有关。初民于居处之地必立木杆旗帜以号众,这种木杆旗帜在甲骨文中被称为“中”。 唐成看见的这棵“树”是青铜铸成,一根笔直的主杆,在顶端舒展开九十九条青铜枝,非常抽象写意的弯曲成片状,上面布满了各种嵌金纹饰,有像形枝叶、山川流水、飞禽走兽、花卉果实、日月星辰,在每一片枝条的末梢,都有一个嵌金的古彝文字。 唐成看见这一人高的青铜古树,为什么第一念就想起了神话传说中的建木呢?因为堪舆鼻祖郭璞在《山海经》中为建木写了一句注:“其下声无响,立无影也。”而《吕氏春秋》中也提到“日中无影,呼而无响”。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株神树,站在地底下面发不出响声,也没有影子,那不是根本就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吗?就是一个虚空的臆想。 但是,唐成却突然醒悟了,古人附会于神话中的描述,假如能在现实中亲眼验证,哪又代表的是什么?而堪舆鼻祖郭璞所注,又是什么意思? 这株树就在唐成面前,近在咫尺看的清清楚楚,连鼻子都能闻到青铜特有的气味,他的皮肤也能感觉到那青铜叶片发散出的寒气。但神识却没有丝毫的感应,就好像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唐成根据眼中所见,终于发动神识锁定了这棵树,然后元神所见突然进入到一个奇异的世界。 为什么神识感应不到这棵树呢?并不是因为它不存在,而是因为它的灵性完全与这一片天地山川融为一体,区区两米范围竟然好像顶天立地。 唐成可以用神识锁定一棵树,但他绝对没有那么深的功力将这周围群山环抱的偌大世外桃园全部锁定,谁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就是他的师父陆超来了也没有办法! 这里就是两千年前的地气灵枢所在,而这棵树就是灵引,激发的是整片山川的生机为神识,唐成无法用自己的神识锁定它,而在空灵忘我之境中,元神与之融为一体。 这种感觉就像心盘发动,他不仅清晰的“看见”了这片山谷的每一寸土地和草木,而且也“看见”了两千年前的山川原貌。 不是唐成主动发动心盘,他的心盘术不可能如此高深,也不可能感应的这么清晰! 那又是什么力量激发了这灵引,让两千年后的人看见了这一切呢? 第319章 转生树 唐成隐约有所感应,这座墓室左右有甬道,阴阳运转之间激发了灵引,从而使地气灵枢与整片山川产生了共鸣。 难道是古人那奇异的仪式,有一对男女燃烧了自己的神魂,让奇异的力量依附在这株青铜树上要告诉后人什么吗? 墓室打开,仪式的力量最终被触动,它是两千年前所施展,直到今天才发挥效用的一种秘法。 墓室上方穹顶被炸出一个大洞,但这株树并不在正中位置,而是往里靠了一段距离,所以落下的土石并没有碰到。而墓室四周还有残存的壁画,内容与青铜叶片上的纹饰类似,却多了很多人物。 随着奇异的“心盘”运转,残存的壁画好像活了过来,唐成的元神“看”清了一切。 这里原本是一支南夷族人世代居住的世外桃源,他们自称倮倮。 倮倮家族发迹于此,然后走出大山开枝散叶,建功立业,无论什么人统治,他们都能受到世代封赏,由先秦至两汉,这里都是其祖源地。 乱世之中这地方可以退守自保繁衍生息,使世系不绝。并以此为据,势力延伸到周边百里,太平时受封赏自重,战乱时退居谷内,自耕自作,休养生息。 这棵树当然是建木,但又有别于建木,它在大凉山中叫住“转生树”,也是一种特别的转生殖树。 那是一个秋收后的上午,毕摩阿苏拉则带领整个倮倮族人在举行一种特殊的仪式。仪式中,全族所有男人包括刚会走路的孩童都到齐了。在倮倮王的带领下,大家围着这棵树逆时针转动,毕摩阿苏拉则端坐树下,将一根长度大概一米,用麦冬草编织的棍子涂上猪油让参与人在脸上摩擦,然后再用嘴舔一下。 那棍子意为男性生殖器,抹猪油和用嘴舔的意思是使生殖器更润滑有力。然后,毕摩让倮倮王手举生殖树带着所有参与人员,围着毕摩逆时针转圈并高呼“嘿哟,嘿嘿哟,呀呀,吁”带刺激性的男女性事口号。 毕摩微闭双眼专注诵经:“今日我族遭灭绝,祈求繁衍共永生,祈嗣求育得吉祥。祈求幸福和安宁,儿孙兴盛传万代,男儿勇猛女贤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毕摩停止念诵,将经书及所有法器交给倮倮王和自己的儿子拉则格初,要他们在龙头山上修建藏金楼。 毕摩交代完毕,又从树上摘下微红半透明的果实分发给每一个人,沉重地说:“这就是我族繁衍的种子,尔等千万不要糟践了,出去后或一二结伴,或三五成群,到了某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将这一枚种子埋在地下,那里就是你的生根之地。”说完挥挥手: “去吧,去吧,都走吧!” 倮倮王带着族人走出大门,外面持剑的青年男女瓦古和莫古关上大门坚守转生树,毕摩继续念经祈祷。 族人们在倮倮王和拉则格初带领下按照毕摩的吩咐在龙头山上修建了阿苏拉则藏金楼,一直保存到现在。 就这样,倮倮人先是在哀牢山中暂逼风险,后来遵照毕摩宗师阿苏拉则意旨或一二结伴,或三五成群携家带口分散在整个大西南地区,他们得到的种子被埋在了地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万,成了现今西南地区特有的南红玛瑙。 倮倮人是古侯、曲涅两支系会合结盟而成的,他们在大凉山中绵延千年成为地方望族,在此地呼风唤雨,也是显赫的贵族世系,受到历代中原帝王封赏,积威称霸,四处掠夺。 这事很快传到了汉帝那里,封侯的倮倮王当然就获罪于汉家天子了,全族受到牵连,有了灭族之灾。毕摩宗师阿苏拉则苦苦哀求才得到了赦免流放的机会,不能再依托于老天爷的庇护在这里安居乐业了。 于是,在被迫迁徙之前,族人们在毕摩宗师的带领下举行了一个仪式,将历代流传的圣物永远留在了此地,就是这株青铜转生神树,象征着千年以来天地神灵的庇佑。 随后,倮倮地区雷鸣暴雨,山川震动,这个山谷被毁了,崩塌的山体以及山洪冲下的泥土将这个世外桃源彻底掩埋。 这时候,唐成的神识把他拉回到现实中,他突然想到了那天夜宿布拖乡镇野外静坐时,神识与毕摩宗师阿苏拉则的儿子拉则格初会面交流的瞬间,他后来在网上查找到了有关毕摩宗师的资料。 原来,阿苏拉则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是整个大小凉山彝族的神,是彝族社会的知识分子,也是彝族文化的维护者和传播者。 阿苏拉则出生于卑水河畔的吉特合俄寨(今美姑县龙门乡境内),他天资聪颖,智慧过人,三岁立志,五岁学艺,八岁出师,九岁纳徒。 青年时期阿苏拉则环游四川、云南、贵州、广西等地,搜集了大量的彝文经书资料,回到家乡后,居住在比尔岩洞(今美姑县瓦古乡境内),潜心从事彝文经书文献的整理,规范和编纂工作。留下来的经书文献为后人请神送鬼、抗击强暴、歌功颂德、祭奠祖先时所念诵,深受彝族人民崇拜,堪称彝族历史上的一代伟大的毕摩宗师。 如今神识所见果然名不虚传,阿苏拉则的确不愧为一代毕摩宗师。 那么,一代毕摩宗师到底去了哪里呢?有人说他是寿终正寝羽化而去,也有人传说他是登上一株转生树上了天庭,这些说法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可能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了。 但是,外面那两位青年男女瓦古和莫古以身殉葬的事实却是真实的,两千年后的唐成可以作证,考古队的康慨也能作证。 现在很难确切的体会他们当时的心态,究竟是感谢还是怨恨上苍。总之这个仪式给后人留下了一切经过的信息。 两千多年后的事谁也想不到,仪式的力量因为盗墓贼炸开墓穴,青铜神树重新感应到生机灵动被激发了。 这个过程可以持续一、两天,恰好在这个时间段掌控神识的唐成进来了,清晰的感应到古人留下的信息,如果是上官勇进来,经历和唐成估计也是一样的。 但是,假如换一个普通人进来,比如康慨,就只能根据周围残存的壁画去推断了,或者只有朦胧的直觉感应仿佛做了一场梦,根本就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考古发掘中发生过一些类似的神秘现像,至今也无法解释,比如三星堆发掘的青铜神树虽然有很多传说,但它背后的真实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第320章 助力 这里的龙门谷和唐成川北家乡的龙门谷当然不是一回事,它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在这片山脚,是倮倮部族中的重要人物历代归葬之地,而唐成家乡所在的龙门谷底却有破坏自然的101个灵魂的归所101高地,其结果当然也有了天壤之别。 进入这座“古墓”,其实根本就不是一座墓,而是供奉青铜转生神树的祭坛,也是倮倮人留下的最后遗迹。 那么,倮倮部族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劲要留下这种信息?现代人需要了解古人的心态。 在这片土地上,倮倮古人的观念中,事死如事生。勉强用一句通俗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你希望怎么活着,那就应该追求怎样的最终归宿;要有一个好的最终归宿,就得寻找转生来世的途径。” 生是短暂的经历,而死是一种回归,是又一个轮回的开始,一个单一的个体如此,一个族群,一个种族更是如此。 这不仅仅牵涉到对墓葬或者祭坛的重视,更牵涉到社会评价的人生信念,古人评论一个人的时候,所注重的是他此生一切所为的总结。 一个人的一生尚且如此,那么一个部族世系的消亡就更重要了,一个个体的消亡只是他自己的飞灰湮灭,而一个部族的延续才是种族兴旺与否的关键,当然意义就更大了,所以倮倮人要举行这样一个仪式,所以就留下了转生神树和瓦古、莫古两个青年男女的遗骸,将这一切有形和无形的所有封存在地下,留给后人感叹和评说。 就在这时候,唐成腰间一紧差点被提了起来,耳中听见头顶上有人大声喊他:“你没事吧,在下面干嘛呢?” 蒋允方在上面用电筒照着,可以看见下面的情形,只见唐成落地之后就傻傻的站在那里,半天不动也不说话,担心出了什么状况,将手中的绳子一紧喊了他一声。 幸亏蒋允方拉了一把又喊了一声,才将唐成从两千年回魂大梦中惊醒。假如一直就这样把唐成扔在这里不管,他可能会昏迷几天几夜,再棒的身体也会大病一场,将功力尽失过很久才能恢复,甚至随着两千年前的人们一起游历,去了神界,不再醒来。 这情形与唐成曾在丰都鬼城东汉地宫中见到“神虎噬女魃”类似,一不留神困于画境中,幸亏夏家母女路过将他唤醒。 唐成后来打造了一幅画卷,除了师父传授的炼境心法之外,也是受了那一段经历的启发。 但是,今天的遭遇更离奇,唐成在丰都鬼城东汉地宫中尚且能够自警,只是受伤的元神无法自我挣脱,而这时候他自己根本醒不来,是在空灵忘我之境中主动将神识融入其中,相当于在两千年后参与了两千年前这个仪式: 一方面是气机与整座山川沉睡的生机共鸣;另一方面元神又与历史存留的信息相融;与此同时,他也等于在运转神识激发灵引。 遥想当年,那一对青年男女瓦古和莫古是以燃烧神魂付出生命力为代价完成这个仪式的,唐成为什么能消耗得起?当然是他此时的本事太大,已达到移转灵枢的境界了,所以,可以不由自主这么做而不会伤到自己的身体,但还是达不到自我警醒的程度,换一个与他同样境界的高手进来,恐怕也是一样的反应。除非是当代地气宗师陆超才能自我警醒,因为他早已切身了悟这种“心盘”运转的玄机。 或者是康慨那样的普通人,只会恍然如一场梦,事后精神疲惫却没有什么大碍。秘法修炼固然很好,但也是有得有失,有些特殊情况下需要格外小心。 唐成回过神来,心中暗暗说:真是侥幸!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刚刚恢复不多的神识之力差一点又耗尽了,他抬头喊了一声:“我没事!这里有发现,需要清理一下,给我两个小时,尽量不要打扰。下面没地方落脚了,不要再下来人。” 惊醒后的唐成为什么还要独自留在这里呢?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刚才那一幕虽然惊险,但对于习练秘法的人来说,却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佳机缘,能够感悟到太多的未知境界和体验,就算其中有些玄妙自己可以了解,也是不太可能亲身去施展的,更不要说有见证的机会了。 唐成感觉到,经过自己的触动,这个两千年前古老的仪式已经快结束了,再看时间,恰好进入天地阴阳交替的阳生子时。 唐成将周围散落的土石清理干净,从身上摸出来九枚各式晶石,围绕着那棵青铜树摆了一个特殊的阵式,他挑选这九枚晶石带在身上,恰好可以布成一个简单的九九还阳灵枢大阵。然后,他就在青铜树的前方静静的坐了下来,取出画卷在身前展开。 现在已经有所警惕,唐成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没有用神识激发这棵树。他知道,这株青铜转生树这时候等于处于一个正在运转的、巨大的风门法阵的灵枢位置,这阵法就是天地之间这片山川整个的地气垣局生机萌发,它是自我生成的,也能够自行发动。 在这株比自己还要高的青铜树前,唐成感觉到自己很渺小,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奈何不了没有生命的青铜器,一个人自然无法与天地山川相比,却为什么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扰动这样一颗青铜树? 唐成定坐良久,将元神融入其中,以阵法收敛神气,不去参与、激发这个仪式,而是静静感受它的运转。 这时候的唐成有一个深刻的体会:为什么三星堆神话传说中的建木被视为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而倮倮人为什么又用这建木转化为转生树? 眼前这株古老部族的圣物,这时候以神识感应不到,或者说它就与这里的山川地气融为一体,每一片舒展的枝条上那抽像写意的嵌刻,就是这里的山川流水、花鸟草木,树枝果实就像各个触角,神识通过它们可以延伸到整片山谷,与周围的天地气场融为一体,感应的无比清晰,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唐成开始用神识激发九枚晶石的灵性,缓缓运转灵枢大阵,开始结束这个古老的仪式。 这是个千年难遇的机缘,它等于凝聚了这偌大山川的地气灵枢在滋养神魂,看起来过了很长时间,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时辰而已。 最不可思议的是,唐成的神识不仅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反而完全复原,甚至隐约比以前巅峰时更为强大了。 第321章 神树现世 当灵枢运转缓缓消失,古老的仪式终于结束,那九枚晶石也经过了一番洗炼,灵性精纯到达顶点。 唐成站起身收起晶石,卷起画卷中的山川,神识终于清晰的感应到了面前的青铜树。 这一株青铜树确实是一件古老的法器,却是不能轻易激发的。它包含的灵性太浑厚,也太庞杂,以神识催动它,能向周围天地山川蔓延、扩散,一旦达到极致,甚至能够运转整片山川的地气灵枢,还包含着奇异的心盘。 更特别的是,刚才心盘发动的时候,唐成很清楚的记得自己见识过,在都江堰师父陆超对付庹源泰时,就曾发动过几乎一样的心盘术,只是威力与范围没有方才那么大。 唐成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境界,就算窥见其玄妙也根本施展不了,但等到有朝一日功夫达到了,他也是可以尝试的。 唐成这时候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处于巅峰状态,也想试试如何运用这件法器。他走上前去单手握住树干下部,将这棵青铜树提了起来,按照刚才感应到的倮倮王一样的动作逆时针转动了三圈。 唐成以之为灵引运转神识,却很小心的控制在自己功力所及的范围内,将神识通过枝条蔓延而开,体会与整座山川和地气之间的微妙感应,然后扯动绳索给上面的人发出了信号。 “茂达,你要上来吗?”蒋允方在上面喊他。 “允方姐,把绳子锁紧,我要带着东西上去,有两个人的分量。”唐成在下面提醒。 唐成在托起青铜树转圈时就衡量出了它的重量,大概有一百三、四十斤,相当于一个普通男人的体重,通常情况下用单手抱在身前是非常困难的。 唐成便以之为灵引运转神识,山川地气都受到了激引,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像能够飞起来一样。 他当然不是真的能飞,也没有学会武林高手的轻功,而是能够以神识运转地气升腾,再一用力,身形就变得非常轻巧了,沿着绳子轻飘飘的就上去了。 这个原理其实也很简单,好比一个人在水里面托起相当于自己体重的物体,一只手顺着绳子的牵引很容易就上了岸一样,只不过这时候相当于水的浮力是气体而已,一般的人无法理解,但原理是一样的。 唐成从地底下出来了,但他的的方式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只见他手持一株比他还高的树状物就像从地洞里飞出来一样稳稳的落地。只要能够转向的光亮都向他照了过来,紧接着大家发出一片惊叹,然后都像成了化石一样僵在当地。 所有的考古队员都被这件东西深深的震撼,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对于秘法高手来说,这是运转法阵的器物,对于盗墓贼来说,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然而对于文物工作者来说,这是一件无价的国宝。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是他们此生考古发现中最为难忘的时刻之一!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遍布盗洞的发掘现场,能见到这样一件举世难寻的宝物,堪称西南考古史上价值巨大的发现。 足足五分钟之后,康慨才从呆立的状态下反应过来,急急地喊了一句:“成成,你怎么没带手套?这么拿着,会损坏文物的!” 这时候康慨竟然忘记了唐成已经化名茂达,连小名都喊了出来,幸亏其余几个人没有注意这个细节。 康慨下意识的就要伸双手去接,蒋允方却拉住他说:“别接,很重的,你拿不动。” 蒋允方看的很清楚,唐成轻飘飘的跳出来,落地很稳,但双脚却陷入了浮土层中,这东西恐怕比康慨的身体还重,康慨伸手是万万拿不动的。 唐成也喊了一句:“很重,你们别动,找个地方将它放下。” 每一个考古队员脸上都现出了紧张、激动、兴奋,手忙脚乱的清理出一顶专门的帐篷,铺好毡垫,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唐成手持青铜神树走了进来,就像要随时搀扶他,唯恐他走路不小心摔倒。 等唐成把青铜树放下,众人拿着放大镜和各种便携式仪器围着它转来转去,一张张脸憋得通红,眼睛里冒着光,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 “建木,建木,这是建木,三星堆曾经出土过!”胡雪大声叫了出来。 “对,这就是青铜神树,传说中的建木!”大家纷纷附和。 热议了半天,他们才想起询问唐成在墓室中的经过,一个个转身围着唐成,你一言他一语说个不停,言语之中甚至隐含着责怪之意,这么大这么珍贵的器物竟然就这么很随意的单手拿着爬上来了。 就算力大惊人能拿得动,哪怕在运输过程中不小心有一点轻微的受力形变,也会对国宝造成巨大的损失。 唐成也不分辩,只是笑着解释说:“不好意思,我也是太激动了。” 康慨问他:“下面还有什么,你怎么待了这么长时间,是将这株建木复原了吗?也太冒险了!”他看出来了,这株青铜建木的树枝是可以拆卸的,但是在墓室中徒手将它拼装起来,确实是冒着损毁文物的风险。 唐成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复原,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那下面根本就不是墓葬,而是安放建木,喔,不,不是建木,是转生神树的祭坛,里面是空的没有别的东西。” “转生神树?什么转生神树?”姜毅飞没有反应过来,反问他:“从来没听说过呀!” 唐成停了停又继续说:“我待了很长时间,是因为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就是关于这件东西的历史,你们想不想听?” 胡雪凑过来抓住唐成的胳膊急切地问:“是现场幻觉吗,你碰到神秘现象了,很刺激吧,快说出来听听!” “就是有关转生神树的?”年轻的司机肖荣凯禁不住问道。 唐成不慌不忙地说:“想听故事,就都坐下。”然后转身问: “康所长,那两柄剑上的铭文,你认出来了吗?” 康慨略显惭愧的回答:“认识一个古字,两柄剑上都有一个同样的字,另外那柄长一点的剑上好像是个‘瓦’字,但不敢确定,短的那柄剑上的字就完全不认识了,没见过。” 唐成笑了,笑得很开心:“我现在却知道了,那雄剑上刻的是‘瓦古’,雌剑上刻的是‘莫古’,很有意思。这个地方如今就叫瓦古乡,这个县名就叫美姑。”然后很认真地说: “这两柄剑就是这个部族世代流传的象征守护器物,历代由一男一女两人执掌,他们都是部族中的祭司……” 第322章 古地图 唐成简要讲述了这个古老部族的故事,最后说:“其实这个部落原名叫倮倮,后来中原人都叫他们夷族,也有叫南夷的,现在才确定他们为彝族。那一左一右的陪葬墓留下的痕迹,其实是一个远古的仪式,那些倮倮人在离去之前,希望将这样已消失的世系传承历史连同他们的圣物一起留下来,告之后人。”然后有对康慨说: “康所长,你写发掘报告的时候可以把这个故事写进去。” 康慨微微皱了皱眉说:“这有点像臆测,没有充分的证据,不好解释呀。” 唐成不以为然地说:“这是传说,更能够增添文化古迹的感染力。意大利的庞培古城,我国新疆楼兰国的故事,赵瑛教授没有讲过吗?墓室中还有残存的壁画,也是珍贵的古迹,你可以亲自下去看看,记录的就是这些信息,可惜上半部分已经损坏了。” 胡雪笑了笑,抢过话题说:“除了考古报告之外,可以再写一部文学作品了,真是不错的题材。” 康慨若有所思地说:“茂达,你是说这座山谷在两千年前被掩埋了,我们如今看见的地形,比当年抬高了近百米?” 唐成肯定地说:“是啊,你这一阵子就没做探测吗?” 胡雪接过话说:“怎么没有,在谷地里下探铲,铲杆到头了,打了十几米深还是积土层,根本见不到底部基岩,这在我们这一带山区就是个奇迹。本来我们是在野地里下铲,让村民看见了还要敲诈一千块钱呢,说我们把庄稼地挖坏了,幸亏我是本地人才没让他们敲诈到。” 万嘉琦也解释说:“这个现象确实比较少见,山区可不是成都平原、汉中平原。” 探铲在积土层较厚的平面地带用处比较广泛,但在这种山区做大面积探测,往往一铲子下去就能碰到岩层,基本上派不上用场。 唐成眨了眨眼睛又问:“你们看今天的倮倮村,生活条件怎么样?” 姜毅飞想了想说:“地理宝地呀,当然不错了。” 胡雪却不这么认为:“话也不能这么说,这片山谷容易内涝,种庄稼收成不好。 但是,这个村子历来丰衣足食,比周围村庄的自然条件好多了,而且周围山中特产很多,完全可以发展多种经营,够这个村子开发的。 如果把路修好了,结合旅游观光,指不定成了热门景点,富裕是很容易的,但是他们这些人又懒又贪,不愿意投入,盗墓发了财连路都不修,唯恐别人进山太方便发现了他们的非法勾当。” 康慨沉默了好一会,突然插话说:“根据考古结论,看这一片墓葬留下的信息,在两千年前这里非常的富足,不仅农耕、畜牧发达,而且手工业水平也相当高。我在墓葬里发现了纺织品留下的痕迹,那么细的纹路不可能是棉或者麻,只能是丝织品,非常精美,难道这里曾经也养过蚕!” 姜毅飞接口说:“进山谷的那一大片茶树就夹杂很多桑树,很可能就是古人种的,有桑才能养蚕,有蚕就有丝,但是现在废弃了,这些村民根本就没有想到再去利用这些资源,多好的条件呀。”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 “唉,南夷的丝织工艺如今恐怕也失传了很多,但愿这一次考证能够重新发现一些,看看以现代技术能不能利用并改进。” 杨有为在一旁不解地问:“不对呀,难道在两千年前,这里就没有水患了吗,就能断定适合发展农耕?” 唐成伸手在地上画了个图样:“在两千年前,这里可不是如今这般面貌,谷地面积要大很多,出水口也很通畅,至少大部分时间可以旱涝保收,几千亩良田不仅仅能种庄稼,还能够种茶、养蚕,而且就是到了现代,周围山上的经济作物也很多,价值不比这片山谷差。在这里有两条溪流,最上方还有人工堤坝,是最古老的水利工程。” 唐成根据心盘所见,画出了当年的样子,在山谷的左右两侧有两条排水的溪流,发源于中央山谷的左右坳口中,其源头黄茅埂还有人工围成的拦水坝,一方面在平时可以蓄水灌溉,在洪水到来时也可以分流将水引到左右山涧中。 胡雪很惊讶的说:“哎呦,你也懂水利工程?这就是我们县里对这一片山区小流域改造的规划思路啊!左右各修一座小型人工水库,再开挖两道泄洪渠,灌溉和防汛设施都有了。”然后自顾自地问唐成: “你是不是也知道了县政府的这个规划?” 唐成谦虚地说:“我不是学水利的,更不知道你们县政府的规划蓝图,但我懂一点地理气场知识,如此布置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地理垣局。”然后摇了摇头说: “可惜这里的村民并不想着真正把家乡营建的更好,怎样利用这个天然的地理宝地!一天到晚就动歪心思干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 说完又特意问胡雪:“胡雪姐,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胡雪不客气地说:“我原先是重庆西南大学毕业的,学的就是地质水利,毕业以后却对考古感兴趣,转行进修考古学。有这些水利工程,还得把进山的路修好。”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康所长,看来你提交考古发掘报告的时候,不仅要附上一份古代传说故事,还要再来一份山区小流域治理报告,指导村民干点正经事。” 姜毅飞皱着眉头说:“难道我们吃那些村民的苦头还不够吗?我们仅仅是考古工作队,干好本分工作就可以了!”然后带着几乎骂人得语气说: “这里明明是清山秀水,就算没有这些,也是丰衣足食,可是他们偏偏要那么干!他们自己不明白吗?这种人,不值得同情,一个村子全抓起来才合我心意!” 康慨叹了一口气:“就算为子孙后代着想吧,我会向当地政府和村民提供这样一份报告。”停了一会有对胡雪说: “胡雪,这方面你更专业,就由你来执笔吧。至于他们采不采纳这种建议,那是他们自己的事,老话说的好,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 然后又恨恨的说:“但是!那些盗墓犯罪分子,一个都不能放过!我的导师赵瑛教授告诉过我:为人不知好好做人,世上处处穷山恶水。” 他们几个越聊越热闹,说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该干的正经事。 时间已经不早了,康慨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这棵青铜转生神树太重要、太珍贵了,要尽快送走,直接送到省博物馆,在这里绝对不安全!” 第323章 新发现 紧接着,康慨对队员们吩咐说:“毅飞、嘉琦、胡雪、有为、荣凯,你们把青铜神树拆卸了分装好,这个样子不好运输。我要下到那个祭坛里面去,考察一下残存的壁画,看看保存的条件,也要立刻记录下来。” 五名考古队员留在帐篷里,准备将转生树的枝条都拆卸下来用专门的包装保护好便于运输,这种工作可不是在家里拆电脑、冰箱,弄坏了就拉倒,而是几乎与剥生鸡蛋壳差不多细致,全部完成至少也得一、两天。 康慨和蒋允方走出帐篷,正准备再次下到“墓室”中,唐成跟出来小声说:“姐夫,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他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唐成指着前方山脚下的平地说:“以盗墓贼的眼力,就算是高手,这个地方能找到痕迹的大墓基本上都被摸过一遍了,姐夫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提还好,这一提,康慨的心都要滴血了,他提高语气说:“是啊,近百座大墓无一幸免,现在到了盗无可盗的地步,要不是最后这株最珍贵的转生树幸存下来,我都想痛哭三天三夜,不瞒你说,我连拿刀砍人的心思都有了!” 连康慨这种文质彬彬的学者都想拿刀砍人,可以想象倮倮村盗墓有多严重了。唐成却笑了:“姐夫,你是有身份的人,好歹也是一个领导了,是难得的考古专家,如今我姐也有了正式工作。”然后嬉皮笑脸地说: “至于那种放火呀、砍人呀之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连打听都别打听,交给我这种江湖人来处理就好了。” 蒋允方掩口一笑:“你姐夫就是打个比方,真要他拿刀砍人,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有那个胆量,我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你就放心好了。” 康慨惊恐地小声说:“成成,听你的口气,那村委会是你炸的?” 唐成缩了缩肩,搞笑地说:“姐夫,我可什么都没说哟。” 蒋允方抢过话头说:“康慨,成成啥也没说,你千万不要瞎猜!” 康慨叹了一口气,干脆不说话了,蒋允方又说:“我也有点后怕,要是来晚一步,这件无价国宝恐怕就要流失了,那又将成为一件无法弥补的损失。” 唐成补充说:“恐怕不仅仅是流失,这帮又贪又蠢的村民,为了好出手分赃多弄点钱,他们会把整株青铜树拆开了变卖,一棵树变成几百件上千件古青铜器,还是镶金带铭文的。并且有那么多款式的南红玛瑙!”停了一会有愤愤地说: “那么,这株有关倮倮彝族先民生死存亡的转生树将永远消失,再也不会被发现,也就少了研究彝族先民迁徙的有力证据。” 姐弟俩对这些事情见得多了,聊的很随意,康慨的脸色却越来越黑,唐成看他明显不爱听这个话题,赶紧转移话题说: “姐夫,您别生气,叫你出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实这个墓葬群被发现的还不到一半,剩下的都在这个斜坡地底掩埋着,最浅的至少也有几十米深,更何况离这里不远的黄茅埂龙头山上还有个阿苏拉则藏经楼。” 康慨一把抓住唐成,激动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成微微笑了笑,调皮地说:“当然是推测,但也可以肯定,你也是这么猜的吧?别忘了刚才的故事,两千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山谷被掩埋了有近百米深,就凭那些村民,那么容易找到剩下的大批墓葬吗?除非调动大型工程队来把这个山谷全部掘开,把子孙赖以生存的田地全部毁掉。”然后还夸张地说: “先不要说后果怎么样,就那工程投入和盗墓产出就不成正比,没有实际价值,这种不划算的事情,他们再笨再蠢也是不会做的,你就放心吧!” 康慨的脸色终于多云转晴了,小心叮嘱唐成:“你这个推断,千万不要泄露出去,跟谁也别说!就算无法大规模盗掘,那些村民为了碰运气,弄不好也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挖的,万一真挖出来一两座也是造孽,而且把农田都毁了,那就是真的犯罪了。” 唐成得意地说:“我当然明白,跟谁都不会说,就是悄悄告诉你一声。我看你的样子像丢了魂似的,顺便给你唤唤魂。” 说话间,帐篷那边走出来一个人,打着手电,蒋允方远远的喝问:“杨有为,黑灯瞎火的,你往哪里去?” 杨有为吓了一跳,走过来解释:“我们刚才商量过了,都认为这个发现太重要了,要赶紧通知县里、州里,还有省里。深山里没有信号,要到村口外面打电话,看样子,我们一整天都要呆在这里,我顺便去村里取一些补给,包括吃的喝的。” 康慨不动声色问他:“你好像忘了我是队长,这件事不汇报,怎么独自出帐篷直接下山了?”那声音不大,却又一股威力。 杨有为陪笑说:“我没有看见你们,以为已经下到墓室去了,再说大家心里既激动又着急,就想快点通知外面,这可是重大发现啊。” 康慨点了点头:“这个发现实在太重要了,而且我们的处境很不妙!等于被困在山谷里了。在犯罪分子眼里,这株青铜转生神树价值连城,一定会动心的。”然后严肃地说: “我现在宣布一条纪律,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不可以单独行动,不可以擅自与外界联系,每一个人与外界接触时,都必须有另外一人在场监督,直到转生神树安全的被送出去。” 唐成看了姐夫一眼,心中暗暗说姐夫看上去温文尔雅,却不是一个迂腐的书生,大是大非面前该做什么决定很果断,不愧是赵老的得意门生。 今天的发现当然是考古学术界的重大成果,但在此时此地,不仅文物本身的安全受到威胁,就连考古队员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封锁消息绝对是有必要的。 杨有为却不以为然,皱着眉头问他:“康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谁吗?” 康慨不动声色地说:“我不是怀疑谁,只是不想有不必要的麻烦,对国宝和队员的安全负责。如果有人将消息泄露给村民知道,或者传到不法分子耳中,你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 杨有为很激动,带着气愤说:“康所长,我干这行已经七八年,也是老文物工作者了!这一次和你一起来倮倮村,吃的苦头还少吗,我没有一句怨言吧?我要赶紧通知县文物工作站,让他们派人接应,这才是负责的态度,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第324章 藏鬼 康慨听了杨有为的话并没有让步的意思:“我没有拦着你,但我是队长,通知谁、什么时候通知,应该由我决定。”最后以命令的口气说: “刚才宣布的纪律,请你遵守。” 杨有为明显有了反感:“什么事情该不该做,我当然清楚,用不着康所长你提醒。”然后狡辩地说: “我是本地工作站的,在本地发现的文物,依照程序要及时上报,这也是我的工作职责。” 没等康慨说话,杨有为又继续说:“康所长是这次发掘工作的指导和领队,你是专家,现场专业技术问题我当然尊重你的意见,但从行政角度,我不归你管辖。”到最后反而倒打一耙: “康所长拦着我,难道有什么私人目的吗?” 听杨有为的意思倒有了反问的底气,好像抓住了对方的不是。 这位本县考古工作站的工作人员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铁了心就是要出去。 他说这话等于撕破脸了,康慨是从省里来的技术专家,虽然是现场的领队,从行政关系上却管不着杨有为。 杨有为拼着事后挨自己领导的批评或处分,就是不听康慨的,还真没办法。考古队毕竟不是军队,他们就是一个临时组建一起做事的,等把事情办完了,谁也可以不理谁。 “依照程序要及时上报”,这句话听起来一点也不错,但所谓“及时”究竟是什么概念呢?此时此地绝对不合适! 现在是半夜,在一个无法与外界联系的山谷中,出入山谷唯一的路是交通不便的倮倮村。 假如消息泄露出去,能以最快速度赶到的,绝对不是上级考古部门的人,恐怕连查案的警察都还来不及进村。假如这时候有一批利欲熏心的歹徒进入山谷抢走转生树,考古队员一点办法也没有,可能还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倮倮村的大规模盗掘持续了好几年了,出土的文物不仅出现在太古里,甚至出现在佳士得国际拍卖会上。村民们只不过坐在村子里卖“土特产”,其余的事知道的并不多,除了村民之外,不可能没有专业人员的参与。 蒋允方曾怀疑考古队中有内鬼,有很多事情,不像警匪片中的情节那样曲折复杂,但杨有为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坚持连夜出去,甚至不惜顶撞和开罪康慨,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可惜康慨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与不法分子相勾结,也无权强制他不上报,只得摇了摇头说:“既然这么说,那你就去吧,路上小心。” 康慨让杨有为走了,也没有派人跟在后面监督,看着他走下山坡,然后转身向帐篷走去。 蒋允方和唐成对望一眼,也跟在康慨后面。 进了帐篷,几位队员还在拆卸转生树,康慨问他们:“杨有为怎么一个人下山了?” 其他四个人都很惊讶的说:“有这回事?他只是说有事要找你汇报。我们刚才在这里议论,发现转生树的消息千万不能让村民知道,否则就麻烦了,要是在这个当口出什么意外,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最后几乎都瞪大了眼说: “怎么也要等到明天大批警察进村后,才能放心与外界联系,我们商量,这两天干脆就死守在这里,把吃的喝的都拿来。” 康慨噢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有为刚才走了,说要立即上报。” 这时候,蒋允方突然说:“夜间的山路很不好走,而且山里经常有野猪出没,杨有为一个人回村很不安全啊。” 唐成接过话说:“是啊,要是路上出点意外,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实在太危险了。” 康慨扭过脸说:“既然这样,你还不赶过去和有为一起回村,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是半夜自己过来的,也该回去了,记住,回村后千万要保密,不能走漏风声,有什么动静及时通知一声。” 唐成答应一声,拿起一把手电就走了,康慨对大家说:“都累一天了,你们轮流休息吧,这工作要求很细致,不能太疲劳,要是打个盹弄坏了一片叶子损失就大了。” 说完话,康慨和蒋允方一起走出帐篷,准备去看残存的壁画。 在山坡上,他们望着唐成迅速离去的背影,康慨自言自语小声说:“有些事就不要再提,连打听都别打听。” 蒋允方拍了拍丈夫的后背:“放心交给他处理吧,一定比你处理的好。” 杨有为很着急,听茂达的介绍,明天就有大批警察进村,偏偏今夜有了那么重大的发现,错过时间就很难再下手了。 他心中就像有火在烧,又像有猫在抓,那一株靓丽无比的青铜转生树,就像一棵闪着金光的摇钱树,假如……那这一辈子什么事都不用愁了。 倮倮村这几年的盗墓,杨有为一直就知情。 三年前那位叫吉祥的村民拿着一个彩陶罐跑到县博物馆筹建处,神情闪烁的请他这位“专家”看看值不值钱、公家收不收?杨有为当时就吃了一惊,不动声色告诉对方,这东西是古董,如果是盗墓所得,那就是违法的。 吉祥当然不会承认是盗墓,自称是祖上传下来的,但那样子很慌张,立刻就走了,看到这种反应,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来,在附近的古玩市场中,他见到了不少同样的器物。 杨有为在这个小县城文物局工作,单位同时挂着县博物馆筹建处和考古工作站的牌子,看那名头不小,却是个清水衙门,待遇很一般。 不过,这个单位员工平时工作很清闲,有大把的自由时间,杨有为毕竟不是康慨那种专家需要全国各地到处跑,也不需要坐在书堆里研究。 别看这单位待遇一般,他在当地日子过得很滋润,托这几年收藏热的福,他在县城里已经是很权威的文物鉴定专家了,有不少人看了电视,将家里老式的坛坛罐罐都抱来求他鉴定,如果碰到值钱的真品,那好处就多了。 这些都是次要的,几年前,杨有为利用工作之便,转遍了附近的文物市场,不论是公开的还是地下的,自己也搞一些私人收藏。 收藏不是目的,最主要的是做一些收藏品的买卖,这一带的文物贩子,他基本上都认识。 这种行为很难定性为非法,杨有为把握得很准。 成都太古里旧货市场的古董交易,不也是在合法情况下进行的吗?也没有哪个法律强调文物管理部门的工作人员不能收藏。 收藏和古董交易本身并不一定违法,至于暗地里非法的勾当,他自然会小心,不能放在明面上。 第325章 杨有为 几年下来,杨有为生意经营的很好,形成了自己的古董交易渠道和网络,有不少在各地乡下收货的古董商都是直接和他联系,其中也有来自港台的走私商。 杨有为身份特殊,不仅具备官方身份,同时也有专业优势,做这种中间人非常便利。 倮倮村大规模盗墓的出现,对于杨有为来说就是个不会断流的财源! 杨有为当然懂得细水长流的重要,做事很小心,从来不直接上门收购村民的东西,而是暗示当地熟悉的古董贩子去收货,然后在古董市场中收“来历不明”的东西,钻法律的空子,一直行走在灰色地带。 如今的杨有为,是当地古董贩子们一个重要的出货联络人,大宗贵重货物出手大多依靠他中介,如果杨有为自己吃不下,也会介绍外地买家。 这种交易,讲究的就是暗地里联络,跟地下党一样。 倮倮村出土了什么好东西,杨有为基本上都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外地大买家希望寻找什么东西,他也会叮嘱下线贩子,发动村民去寻找。 和所有贪婪的人一样,杨有为最开始只是在法律的灰色地带赚点外快,到后来却越陷越深,已经卷入到非法文物交易中,并参与了多起向境外走私的活动。 杨有为做的很隐秘,表面上没什么破绽,仍然在一家清水衙门里混日子,看起来老实本分,其实伪装的很深,暗地里能影响很大的势力,一个电话,完全可以让近百号人行动起来。 以前杨有为一直很谨慎,也没有垄断这里非法文物交易的企图,外地文物贩子直接找到倮倮村来的情况也不在他的控制之内。 但是,这种人毕竟较少,真正的大买家是不会直接来做现场交易的,还是需要当地文物市场可靠的中间人,杨有为掌握了信息和资源网络的优势。 可以说在大部分时间内,倮倮村出去的东西,都是杨有为挑剩下的,外地直接上门的古董贩子要碰运气,除非恰好村民挖出了新东西,才能挑到好的。 而且倮倮村那种贩卖出土文物的方式,诸如单线集中交易,不允许文物贩子到盗墓现场去,都是他通过中间人建议的,其实也就相当于“发号施令”了,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杨有为平常做事并不太贪,懂得有钱大家赚的道理,在文物转手的时候,往往只收一笔“鉴定费”,没有直接参与盗卖,从名义上尽量规避法律风险。 但是,今天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因为那株青铜转生神树实在太值钱了,意味着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截下来,那可是关系到自己下半辈子以及儿孙的幸福呀! 自古杀头的买卖总有人干,道理无非如此,总有人会因为巨大的利益铤而走险,一步步踏进万劫不复之路。 这也是杨有为这时候顶撞康慨的勇气,他有自己的理由:坚持按规定办事,谁也找不到他违法的证据,真出了事,倮倮村的村民有最大的嫌疑,那些人犯的事就摆在眼前,到目前为止,山外还没有人知道青铜转生树出土的消息,假如事情做得干净,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内情。 杨有为尽量不去深思细节,心中却有着强烈的期盼,脑子转的飞快,心也快跳出来了,身上有了发热的感觉,一个人也敢在山间走夜路了,对于野猪类的那些夜间出没的凶猛动物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杨有为就这样一个人在路上急急地走着,心里在想:“出了村子,先向上级汇报这里发现了重要的文物,可以不说出是转生树,顺便汇报白天的事件,告诉领导他们的处境很危险。然后……” 这时候,杨有为已经穿过谷底走进了茶树林,就在急切思虑的当口,稀里糊涂地一只脚绊在了路边伸出的一根灌木枝上,身子向前一晃,栽倒在路边的树丛中。 这路边正是一个向下延伸的缓坡,他滚了一段距离才被一棵茶树拦住,手上和脸上被荆棘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一只脚扭伤半天都爬不起来,手电筒也不知滚落到哪里去了。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偏偏在这时候吹来一阵阴风,他身上立即起了鸡皮疙瘩。 杨有为终于清醒了,想起这里是野外山林,每走一步都是危险的,要是真遇到野猪,恐怕会被撕碎了,于是,那发财大梦暂时抛到脑后,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呢! 深深的恐惧袭上心头,求生要紧,杨有为颤抖着声音高喊:“有人吗?……有人吗?快来救救我!……救命啊!……救命啦!” 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点的地方哪有人,就算他喊破喉咙也没用,说不定还真会引来野猪! 也许杨有为的运气很好,仅仅过了十来分钟,就在他的声音变得嘶哑的时候,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亮光,只听茂达的声音在喊他:“是杨有为吗?你在哪儿?” “我在这里,不小心摔下来了,快救救我!”杨有为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呼喊。 唐成的脚程很快,在谷底中央熄灭了手电悄悄赶上了杨有为,跟着他一起进了茶树林,然后,杨有为就莫名其妙的栽倒了、摔伤了。 唐成悄悄溜出茶树林,在外面等了十几分钟,等杨有为的嗓子喊哑了,再喊下去,恐怕喉咙都要出血了,这才打开手电走进树林,装作刚刚赶到的样子,“救”了杨有为,顺手把他的手机也摸走了。 这时候的唐成只是认定杨有为是向村民通风报信的内鬼,还不了解他的具体打算,毕竟也只是刚刚认识,否则刚才那一跤,直接摔死他更解恨,哪里还用得着救他! “茂达”和杨有为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而且是茂达将杨有为背回来的。 杨有为受了伤不能走路,脸上、手上都是血迹。虽然没什么大碍,但看上去也挺吓人的,连康慨得到消息都从祭坛里上来了。 “真是太危险了,杨有为在路上栽了一跟头,摔到山坡下面去了,幸亏我路过听见有人喊救命。”唐成绘声绘色地说开了: “营地里有急救箱吧?快给他处理一下,还好没什么大事,就是脚扭了。”唐成热心地向大家解释。 在一顶帐篷里,唐成放下杨有为,几个队员给他处理了伤口,康慨沉着脸说:“趁大家都在,我宣布一条纪律,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不可以单独行动,不可以擅自与外界联系,每一个人与外界接触时,都必须有另外一人在场监督,直到转生树安全送出去。” 第326章 破案 队员们听了队长康慨宣布的纪律都举手表示同意,没有人有异议,坐在地上直喘气的杨有为也不吱声了,他在暗中庆幸自己的企图没有暴露,至少没有任何把柄被人抓住。 就算出了山谷,只要转生树还没有离开这片山区,总可以想别的办法,机会总是有的。 唐成却皱着眉头说:“我得回去了,谁来监督我?” 康慨不置可否:“我监督你,你也监督我!正好我也要回村,天亮后处理一些事,等警察进村我就向上级汇报,尽快找人将越野车修好,然后带一批吃的喝的回来,我们至少还要工作一天一夜。” 第二天上午,以诺乡长来了,同行的还有一批乡干部、乡派出所的马识途所长和三名干警、四名协警、五名附近村庄的治安员,真是浩浩荡荡一大批,吉普车就有好几辆。 他们在村外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康慨,别看这位专家在村民面前似乎很无奈,只能挨家挨户苦口婆心的宣传文物保护法,但是对这批干部可是一点都不客气,站在进村的道路上将整个车队都堵住了。 康慨站在山路中央招手,点名道姓让以诺乡长下车,当着在场所有乡干部的面,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口吻和下来视察工作的市委书记也差不了多少。 这场面让以诺乡长很下不来台,康慨也压根没想让他下台,而且他批评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让人无从辩驳。 面红耳赤的人反倒是康慨自己,以诺乡长陪着笑一个劲的点头道歉,显得既谦虚又诚恳。 闻讯赶来的倮倮村村干部见到这一幕,竟然上前企图拍马屁,指责康慨不应该这么和乡领导说话,结果挨了正在气头上的马所长一顿臭骂,推推搡搡把他们全部赶回了村子。 康慨这一番训斥还真有效果,一行人进村时憋了一肚子火,只能拿村中的不法分子出气。 乡长道歉总得有点诚意,当天就有人将考古队的越野车修好了。 在处理村中的事情之后,以诺乡长和马识途所长还带着从小卖部临时买来的慰问品,抽空带人来到山谷,对全体考古队员表示了亲切的慰问和诚挚的歉意,并且表示,一定要严惩不法犯罪分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考古队员们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当然了,他们没有见到转生树,也没有人提起。 当大队人马进村时,唐成就坐在招待所三楼阳台上看着,等他搞清楚这些人的身份之后,也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这些人是来平息事态的,不想把事情闹大弄成恶性案件,尽量在乡一级内部解决。 这种处理方式就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了,对问题的定性就是有人私藏炸药,不小心引起的事故。 搜炸药这种得罪人的活,还是交给鲁旭鸣去干。这位小小的干警鲁旭明办事却不含糊,他带着几名邻村的治安员还真把炸药搜出来了。 马识途所长的聪明就在于启用邻村人来干,既能转移矛盾又能解决问题,这些人对倮倮村没什么好印象,又了解附近的情况,没有那么多顾虑,反而更仔细地搜查,结果就搜出来了。 倮倮村的村民们将炸药藏在离村两里外的一个山洞里,那个岩洞有七八十平米宽,原来是集体用来看山林的人住的,旁边还有羊圈,五年前就已经废弃没人住了。洞内很**,周围都是树林,一般没有人进出,外人也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岩洞。 村子里搜不到炸药,连炸药的味道都没有发现,说来也巧,有一个邻村的治安员和倮倮村有点亲戚关系,小时候和亲戚家的孩子去过这个岩洞,这时候突然想起来了,到了那地方一看,大家都惊呆了! 天,这些人也太胆大了吧,连一点基本常识都不懂,炸药堆得满满的,差不多有半个人高,旁边还放着很多雷管,要是不小心引爆了,那威力恐怕能把岩洞炸平,太吓人了! 他们想到的只是这里可能有炸药,但是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简直成了军火库。 鲁旭鸣立刻汇报领导,乡领导立刻派人设立了警戒隔离带,将岩洞看住。 这么多炸药怎么处理,当然要运走了,可是谁来搬呢?鲁旭鸣和几名治安员在回村的路上商量着,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炸药里有埋伏,乱搬可能会爆炸。” 鲁旭明吃了一惊,不经意失声念了出来,其他人也听见了。 事情终于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捂住,得向州里申请派防爆专家过来,炸药放在这里,直接威胁着附近其它村的村民!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破了案子再说,查出炸药是谁藏的? 整个上午,乡领导在以诺乡长的主持下召集了村领导开会,连威胁带恐吓地劝说村民自首,自行站出来争取宽大处理,可是,谁也不会那么笨主动承认的。 大家都参与了的事情,谁愿意充大头。村子里正在开会,外面负责设置隔离带的鲁旭鸣回村后又把案子破了,这么轻松就破了案,还真有点不可思议,那线索还是一条短信。 原来,昨天晚上村民们在连夜运送炸药的时候发生了争执,这么多炸药放在一起,事后怎么分得清楚是谁家的?有人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在炸药包上面贴上各家的名字,可是有“明白人”阻止了,要是被警察发现不就全暴露了? 争吵的结果,还是村会计吉米云有了主意:将各家存放的炸药数量登记下来,记在一个小本子上。 鲁旭鸣收到的短信就是关于这个小本子的,他带人到了村会计吉米云家里,很轻松就搜到了,然后带走了村会计。 但是,他搞不明白为什么总有知情人给他发短信,看号码还是本地的。 不过,对于破案他还是很热心的,早就憋了一肚子怨气,这事就好办了,公事公办,不需要讲情面。 以诺乡长、马识途所长平时收了倮倮村不少好处,对这里的盗墓行为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弄不好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想包庇就不容易了,事情不能不处理。假如换一种情况,炸药在城市里或居民区,弄不好连武警部队都给惊动了。 既然如此,鲁旭鸣就更要查了,反正倮倮村给领导的好处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反倒是背了好几次黑锅,巴不得把事情搞大。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索性一查到底。 案件的最新进展让以诺乡长也有点措手不及,干脆都甩给警方,于是,现场指示:“要严肃处理私藏炸药事件,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绝不手软,一定要抓几个盗墓贼的典型,震慑不法分子!” 第327章 立地成局 唐成对案件的进展并不满意,他认为闹的动静还不够大,盖子还没有彻底揭开。象征性的处罚私藏炸药,抓几个倒霉蛋当盗墓贼典型,并不能解决实质问题。但是他并不着急,先帮姐夫把眼下的事情摆平再说。 康慨今天直接向省文物部门汇报了在倮倮村的发现,接到的指示是:小心保护,多方求证、再度确认,如果有必要就将转生树转移到凉山州博物馆,假如不安全,可以向当地警方申请保护。 当然不能说上面不重视,四川是文物大省,三星堆一直都是很重视的文物保护单位。 不过,这是常规的做法,毕竟直接从省城派人到瓦古乡来太远太慢,第一时间应该要求当地警方协助;另一方面,深山里现有的通讯条件下,康慨无法发送任何图文资料,只能在电话里口头描述。 转生树这种东西考古实物太少了,几乎是绝无仅有,要是建木,三星堆那里还有参照物,不是康慨一个电话就能确认的,四川省文物部门也不敢盲目置信。 考古发掘中现场鉴定的误会其实也很常见,重要遗址以及国宝级文物的鉴别从来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 上级要求康慨将“转生树”转移到西昌市文物部门,就近组织普格、布拖、美姑、昭觉等地的文物专家进行初步的研讨和鉴别。 假如能够初步认定,省里将组织一个大规模的考古工作队到现场来,展开全面的清理和抢救。 康慨带的这个工作队规模很小,目的本来只是进行考察和勘测,没想到这个深山里墓葬分布规模会这么大,更没想到会有这种重大发现。 这里被盗的大墓就有近百座,就算全部简单清理一遍,也不是现有的工作队能完成的。 他们到这里不过十来天,只能做一些登记和勘探工作,选择几座有代表性的墓葬进行抢救发掘。 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考古队还要留守在这里,但康慨要将“转生树”送进西昌市,并将详细的图文资料以及现场调研情况发往省文物局。 在招待所里,康慨和唐成商量该怎么办,是否请当地警方保护? 唐成表示反对。理由很简单,他不相信这里的警方,而且据他所知,乡派出所的马识途所长就和倮倮村的盗墓案有牵连,说不定还是重要角色。 这里是大凉山腹地偏远山区,就算请求当地警方保护,一级一级布置下来,任务还是得落到当地乡派出所头上。 现在乡里一半的正式警力都在倮倮村,就那么几支枪,且不说能抽出多少警力护送,其中既值得信任也能办实事的只有一个鲁旭鸣。 就算鲁旭鸣揣着那把**押车,真遇到什么状况也起不到多大作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把消息泄露出去。 唐成决定亲自开车护送,蒋允方和康慨一起走,带着转生树和瓦古、莫古两把青铜剑尽快出山赶到西昌市,其他考古队员留守待命。 今天早上天刚亮,警务人员进村前,上官勇和另外两名文物贩子已经走了,但唐成还是有点不放心。 晚饭后,唐成又悄悄来到山谷中,考古队员们还在进行最后的拆卸工作。 这株转生树最后被拆卸成一百零八个部分,除了九十九个叶片之外,树干也分为上下九节。包装好再填充空隙,装在一个大的旅行箱中,看着体积不算太大,可是分量相当重,这一系列工作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完成。 唐成来到山谷中也没闲着,利用黄昏的余晖,提着一把锄头在山坡上四处搜集阴界土,太阿也随身带着。 阴界土这种东西就算地下有,也很不好搜集。 事情也很凑巧,“勤劳能干”的倮倮村村民们帮了很大的忙,很多地方的土层都被挖开了,露出了有阴界土分布的地方。 唐成只需沿着这些断面延展神识切入,用琉璃珠摄取,偶尔也挖上几锄头将土层刨开。 唐成今日的功力虽然有了增长,但一次最多也不过炼化大半钱阴界土,然后得休息至少一周。然而他却没有用尽全力搜集,仅仅只搜集了小半钱,天就黑了。 唐成再一次来到离那座祭坛上方约六十米高的山坡上,在两株灌木之间的空地取出昨天洗炼精纯的九枚晶石,布成一个灵枢大阵,然后在阵中定坐,感悟昨夜的收获。 这里就是如今倮倮这一片天地山川的地气灵枢位置,唐成以阵法汇聚地气灵枢滋养形神,深切感受到师父传法时说过的一句话:立地成局。 这才是“移转灵枢”境界真正的妙趣。 这时候的唐成,就相当于昨夜的转生树。他是以自身为灵引,激应这整片地理宝地的生机运转。这种心法,师父只讲述了原理和禁忌,比如炼境之至可立身为灵枢、惊雷天不得习练等等。 唐成真正习练时,却有自己的独到之功,在模仿昨夜转生树运转生机的感应,这恐怕是陆超也想不到的。 没有那个古老仪式的力量相助,唐成也没必要运转心盘,布下灵枢大阵为协助,不去主动运转地气,而是化身为灵枢融入其中。 这时候的唐成,就相当于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这便是转生树的灵性。 从入夜到天色微明,唐成感觉到这种方式对增强神识效果十分明显,看来这个山谷他还需要待一段时间,不仅仅是为了搜集阴界土,也为了锻炼神识。 他的神识精微敏锐不亚于世上一流高手,但是功力不够深厚强大,这是必须要下苦功弥补的,不能偷懒耍滑。 搜集阴界土极耗神气,而唐成这时候化身为灵枢的滋养之法,不仅能锻炼神识,而且能很快的恢复衰弱的神魂力量。 老爷子陆超真够苛求的,竟然让唐成搜集五两阴界土,这不就是逼着徒弟下这种苦功,不断的重复运用、消耗、锻炼、恢复、增长这个过程,等五两阴界土搜集齐了,估计差不多就该出师了。 唐成有意搜集少量的阴界土运用神识,然后再用一夜时间滋养神魂,当第二天到来时,他的体力和精力已经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沛状态。 他终于体会到了做为真正的秘法高手那种“大自在”的身心,微闭眼睛深长而无声的呼吸,就像在看不见的天地灵枢运转中游移的鱼儿,飘然下山。 唐成做事一向机密又很仔细,在那口装着转生树和青铜剑的旅行箱里,他暗中做了一些手脚,在箱子的内表面用神识凝炼了一层很淡的,若有若无的阴界土,外表面也同样凝炼了一层几乎看不出来的公鸡血竭。 第328章 三十二人 过去乡下几乎家家户户养公鸡,除了报晓打鸣之外,在民间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雄鸡啼鸣能驱夜气阴邪、破梦魇之镇。 报晓打鸣的壮年大公鸡,毛色有油光、鸡冠鲜亮的阳气最足,它的腿骨就是一种最简单、廉价的布阵法器。 这种公鸡的鸡冠血又称作纯阳血,陆超当初给唐成的那块绸布,正反两面分别用阴界土和纯阳血竭凝炼过,有隔绝阴**性的奇效。 阴界土之难得就不必多说了,陆超当初在沿途几十个村庄每一只报晓的大公鸡冠上,只取了一滴血,才给唐成鼓捣出那么一块绸布,可想而知,那块绸布的隔绝力量有多大了。 唐成当初感觉很神奇,具有不可思议的神效,如今自己也成了行家,不用师父教,却也会如法炮制了。 在这个倮倮村,他当然搞不到那么多纯阳血,就算把全村的鸡都抓来排队放血也不够用,退而求其次,用物性类似但远没有那么精纯的所有公鸡血代替了,阴界土也只凝炼了极淡的一层。 这样当然不能完全隔绝阴**性,但可以扰乱神识感应。 唐成又在箱子里放了历练过的九枚晶石,彼此物性相杂,相互溟灭。他自己以神识感应这口箱子,也只能发现里面只是一些石头和金属器物,却察觉不到法器特有的灵性,这才让康慨带着上路。 唐成天亮前回到了乱哄哄的村子,从招待所窗户上去,天亮后又从楼里面下来,像一只灵巧的猫一样来回穿梭。 当唐成得知吉祥因为私藏炸药被警察带去问话的消息后,他这位“茂达老板”当然得赶紧走人了,结账离开倮倮村,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康慨夫妇是在他走后带着箱子回到倮倮村的,同行的还有胡雪和肖荣凯两名队员。 康慨叮嘱胡雪这名女队员就留在招待所,其他三名男队员在山谷现场值守,必须保持两个人在场,可以互相监督,等待他回来。 在村子里吃了顿饭,康慨没有带上司机肖荣凯,而是让他留下来观察村里的动向,以便随时和他联系。 蒋允方开车载着康慨离开了村庄,对外只说是到县城里买东西。 出了村口不远,在一个隐蔽的拐弯处,唐成悄悄上了车,接过姐姐的位置成了司机,蒋允方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从广州背回来的那套探铲也带着,装在长条状的包里,就放在蒋允方的脚边。 康慨坐在后座,旅行箱放在他身边,还用一只手扶着生怕国宝飞走了。 出村的道路非常差,勉强只容得下一辆越野车通行,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机耕道,越野车走得非常缓慢,还比不上拖拉机的速度。 好不容易并入到另一条道路上,情况好了一点,土路上面铺着煤渣和石子,平整多了。但这一带是山区,道路崎岖起伏,而且很窄,就是对面来了一辆牛车都得减速靠边错行,车速当然快不了。 午后,他们到达乡政府所在瓦古镇,简单吃了个午饭又上路了。 这一回总算见到水泥公路了,是通往县城的。虽然是县乡公路,但仍然在群山间蜿蜒起伏穿行,路边时而是村庄,时而是田地,更多的是野树丛林掩映的山崖峭壁。 风景很好,但是,康慨没有心情欣赏,他的神情很焦急。 蒋允方笑着劝他:“康慨,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们已经足够小心了,倮倮村的村民早就没影了,你就放松一点,欣赏一下风景吧。看那边,多美的落日!” 汽车在前行,西边那一轮红日也在两山间游走,时而露出树冠,时而又躲进了山头,好像在和他们捉迷藏。 金色的晚霞从天边直铺到眼前,落在山间,落在车身上,有时候也落在车内,山峦树梢时而光亮,时而隐晦,就像大家的泼墨,煞是好看。但是,这种景致是没有哪一位画家能描绘出来的,因为它是自然的,唯美的,恐怕只有天工才能巧绘了。 康慨皱了皱眉头说:“看时间,我们到了县城天也黑了,是继续赶路还是歇一晚上?” 唐成手扶方向盘,望着前方笑着说:“我建议还是歇一晚上,尽量不赶夜路,虽然县城到西昌市里有国道,但沿途还是山区,小心点总是好的。”话刚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眼神陡然变得阴沉起来。 公路在这里拐了一个弯,经过一个缓缓的下坡,前方是这一片山区少有的又平又直的道路,再往前就是一个山坳间的长上坡。 道路两旁是稀疏的山林,把这条不宽的公路紧紧夹住,坐在车上看那公路就像一条长长的蚯蚓在蠕动。 荒郊野外不见一个人影,一般司机走到这个地方,都会不加思索的踩油门加速冲坡。 唐成却没有踩油门,虽然没减速,但已经卸了档,右脚悄悄放在刹车上,很突兀的问了一句:“姐,你还记得江湖飘门律吗?” 这是一句黑话,康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蒋允方的脸色却变了,低声说:“你姐夫……”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关姐夫的事,实在不行,你就把他眼睛蒙上。你也别插手,保护好姐夫就行了,太阳在地平线上,逆光很刺眼,到时候就当什么也没看清。” 康慨不解地追问:“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蒋允方解释说:“前方有杀气,需要解决掉,你什么都别问,就当没看见。”她虽然没有掌握神识,但自幼习武,内外功夫不亚于年轻时的程琳,直觉非常敏锐,能感应到前方有杀意升腾。 他们只是路过这个地方,并没有仇人,是什么人动了杀机呢? 看样子还不是一个两个,显然是冲箱子里的宝贝来的,而且做好了打算要杀人灭口。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唐成自言自语道:“三十二个人。” 蒋允方暗暗吃了一惊:“这么多,你是怎么知道的?一个人能行吗?” 唐成很镇定:“我自有办法知道,对付他们这帮人也没问题,就是得想个法子把他们包围了,一个都不放过,让他们来不及和外界联系。” 唐成这话说的有点过头了,一个人“包围”三十二个人怎么可能,反过来三十二个人包围一个人还差不多。 蒋允方没有怀疑自己这个弟弟的能力,却担心的是另外的事情:“历来都是高手怕乱刀,千万不要留情!” 唐成拔出太阿递给蒋允方:“我怕的不是这些人。但是,既然他们来了,就不得不防着另外的人。” 第329章 残阳如血 蒋允方接过太阿,只听唐成又说:“姐,待会儿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扛着姐夫,按我指的路走,如果遇到阻碍你的人,不要纠缠,就用我这把短剑运劲直接往前挑,靠近身边的就宰了,直接踩过去。” 康慨看向车窗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却听见他们姐弟俩说的这么可怕,嗓子开始发干了:“究竟怎么回事?有人要抢劫转生树?别的不说,保护国宝要紧!” 唐成坚定地说:“有命才能留住你的宝贝!姐,东西留下,带姐夫走,去东边的山沟里!” 就在这时候,汽车来到了公路的上坡处。唐成突然急踩刹车,蒋允方迅速打开车门跳了下来,二话不说拉开后车门,将康慨拽了出来扛在肩膀上,大步跑进了路东边的树丛。 与此同时,前方路的西边突然倒下来一棵树,刚刚撞在车头上,看上去就像唐成反应快及时停下了车,其实他早就等着这一幕的发生。 蒋允方跳下车,唐成紧跟着也从副驾驶位置跳了下去,扛起后座上的大旅行箱跑进路边树丛里。 这姐弟俩一个人扛丈夫一个人扛箱子,二话不说停车就跑,出乎截道者的预料。 前方树丛中追出几十个挥舞着砍刀的人,大声呼喊:“站住,别跑,东西留下走人!” 树林本来就不是很密,唐成扛着一百几十斤重的箱子,跑的虽然不慢,但远远的还可以看见,他是沿着上坡往一个山沟里跑,后方的追杀者面露喜色:那就是一条死胡同,不是自己找死吗! 这是一条狭长的山沟,两边的山势越来越陡峭,只有笔直一条路,到尽头是一道悬崖拦住去路,已无处可逃了。 蒋允方放下康慨站在山崖下,唐成大步跑到他们面前将箱子放下来,康慨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只听唐成说:“蒙住姐夫的眼睛!” 随即,康慨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蒋允方脱下外套把他的脑袋蒙住了。 这条狭长的山沟有两百多米,假如舞刀往前冲,最多能容三个人并行,这便是唐成选择的战场。 再好的功夫,也怕四面八方乱刀挥舞,一不留神就会被砍中,这个地形是他刻意选择的,一次只从正面对付几个人,对方人再多,也无法乱刀将他包围。 唐成放下箱子,转身走了回去,正好面对西天的残阳,夕阳带着血色从地平线上迎面照来,有点刺眼看不清对面的人,只有那密密麻麻的砍刀带着杀气倒映着血光。 唐成微微眯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前行,他的脑海里竟然响起了伟人的诗句: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三十多名歹徒冲进了山沟,最前方两名大汉已经冲到唐成身前,一言不发挥刀砍了过来。 只听一声叮当巨响伴随着火星四溅,唐成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铁棍格开了两柄砍刀,右手从肩后一挥,又是一根铁棍,带着凌厉的风声打在最前面一名大汉的脑壳上。 噗的一声响,那大汉当场脑浆迸裂,带着前冲的姿势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栽倒在地了。 紧接着,唐成双手一错,两根铁棍变成了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棍,在面前画了一个弧形,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第二名大汉的颈侧,好像打烂了半个西瓜,他的脖子断了,这大汉往旁边一歪,软软的倒地,没有了声息。 就那么零点几秒的功夫,本来是双手空空的唐成,突然变出来这么厉害的家伙,他不是孙悟空,当然也没有金箍棒,而是他刚才从车上扛下来的不仅仅只是箱子,还有那个装着探铲的长条形旅行包,在行走时顺手抽出里面的铲杆,都是直径三公分、长七十公分的无缝钢管,两端带螺纹可以接成一根。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唐成脚下速度不变,踩着一具尸体踏步前行,用手中的铁棍朝前直刺,呛啷一声,铁棍和砍刀相击,溅起了耀眼的火星,就这瞬间,铁棍捅碎了一个人的咽喉,鲜血喷洒在树叶上又往下滴落。 唐成左手抽出一节铲杆,打在第三人握刀的手背上,这只手连着骨头掉在地上,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发出了半声惨叫。 那是因为唐成起脚撩阴把他挑飞,落在后面举起的几柄砍刀上。 几秒种的功夫,唐成就放倒了七、八个人。 在打斗中,唐成先后接好了五根铲杆,最后把探铲的铲头也装上,手中的武器变成了近四米的长枪。 唐成抖着枪花带着劲爆的内劲,脚下加速向前冲去,已经没有人敢近身了。 这细细的探铲是传统的顺庆铲改进而成,顺庆铲的原理就是一铲子插在土里,能够把泥芯带出来,这东西如果用来冲杀,比开了血槽的三棱军刺还要恐怖。 只要用这种探铲捅中了人,就等于开了一个直径三公分左右的洞,不论是血肉还是内脏都直接带出来,这种伤口无法缝合,哪怕医院就在旁边,也来不及抢救,就算刺中不致命的地方,也会要命的! 唐成每一次冲刺都在刻意控制出枪的节奏,不是太用力,他怕把人刺穿了难拔出来,只是如毒蛇吐信般伸缩点到即止,但就是这样的力度,持刀的歹徒只要挨上就倒,眨眼功夫就倒下了一片。 迎着夕阳,前方星星点点全是吞吐的铲尖,对面两、三个人一起用砍刀招架,却仍然无力招架! 唐成手里明明只是探铲,现在却成了马槊的招式。这种只有在冷兵器时代重骑兵冲锋战场上才能看见的武器,唐成虽然没有骑马,前冲却带着奔马之势。 那些挥舞着砍刀的歹徒当然没有见过,恐怕连做梦都想不到这种打法。 这时候的唐成已经打红了眼,成了收割生命的死神,就像割韭菜一样轻松。 就是这样,唐成也没有手下留情的念头,一丝缓冲的余地都没有留给他们。他知道,自己也是血肉之躯,别看这时候杀人如割韭,但是自己要是被乱刀砍倒的话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情,毕竟面对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 蒋允方在车上说的清楚:高手怕乱刀,千万别留情!况且他手持这么长的一杆枪在如此狭窄的山沟里前冲,不可能有转身的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唐成最怕的就是有人从背后掩杀,这也是冷兵器战场上重骑冲阵最大的忌讳,所以他要绝对保证自己经过之处,所有倒下的人都不可能再有机会站起来了。 第330章 峡谷追魂 有的人倒地时本来就没有死去,还有战斗力,但唐成带着内劲力的双腿踩过去,筋断骨折的同时就断了气。 唐成本来是一路逃窜,眼看逃进了死胡同,那帮歹徒大喜过望,没想到却在眨眼之间遭遇到了这种人间最大的恐怖,这人居然挥舞着一杆长枪毫不犹豫的杀了回来,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歹徒们最开始与唐成是面对面一起往前冲,然后被追的人停下脚步反击,他们在迷迷糊糊中就丢了性命,到了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这时候个个胆战心惊,转身就想逃跑。 步兵在重骑面前转身逃,那下场更惨,他们刚刚转身,还没来得及跑,唐成挥舞着长枪,冲在他们前面,只见一道蓝光在眼前晃动,光到之处都倒在了地上。 “砍刀帮”队伍最后面两个人,手里没有刀,穿着长风衣,看那样子应该是头目了。他们没有往前追,就站在山沟出口处等待着前面的同伙得手。 山沟很窄,前面乱糟糟全是人,他们在后面根本就没有看清状况,等到最后几名歹徒面带惊恐之色转身逃跑经过身边时,这两人才察觉到不对,脸色变得很难看,撩开风衣伸手掏向腰间。 枪,他们有枪!这是唐成的第一反应。 那两人早不开枪的原因很简单,一是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二是不想打坏了唐成等人随身带的国宝,他们就是专门为这件东西来的。 但是,等到追进山沟,已经没有开枪的机会了,在山沟的另一端只能打中自己人。 他们很清楚,这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让唐成冲出来。 唐成早就看见他们了,就是在倮倮村招待所遇到的除了上官勇之外另两个文物贩子。 左边那人的手已经握到了枪把上,随即,一杆长枪带着嗡鸣声像闪电一样从树梢飞来,直接穿胸而过,把他带飞出去几步,落地时斜斜的钉在了地上。 另外那人以为自己已经把枪拔出来了,下意识的扣动扳机,也不管前面就是自己的三个同伙。但是扳机没有扣响,枪也没有拔出来,他的右臂已经离开身体,手指握着枪柄倒挂在腰间。 就在他拔枪的同时,一道寒光飞来,从头顶侧肩扫过斩断了他的右臂,这速度太快了,就是一瞬间,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三名持刀歹徒眼见老大一死一伤,早已吓得魂飞天外,顾不得许多,拔腿就跑。唐成眼尖,身形腾空而起,空中连环出脚将他们重重的踹倒在地。 最后还站着的那名风衣人意识到自己的右臂没有了,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唐成伸手捏住了他的咽喉,那声音嘎然而止。 只听一个就像来自地狱里寒冰的声音冷冷地问他:“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可能会死得痛快一点。”冰冷的声音突然火热起来,就像一团火在炙烤: “你们来干什么?” 不需要任何逼供,那人的精神已经崩溃了,他下意识的回答:“青铜转生神树,价值连城的宝贝。” 唐成恨恨地追问:“是谁告诉你的?” 断臂风衣人啰嗦着说:“羊,羊,羊有味。”他已经口齿不清,开始虚脱了,唐成没有给他止血,失血过多的第一反应就是身上发冷全身打颤。 “杨有为?他是怎么通知你的?”唐成继续发问:“你们也真敢干,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都是做土特产的,道上的……羊有味说没关系,做的干净就行。他说是借派出所所长的手机打的电话……饶命,饶命……喔,不,救救我,快救救我!”断臂风衣人说话已经断断续续,语无伦次了。 一声微弱的脆响,就像捏碎了一个薄皮核桃,唐成捏碎了他的咽喉,顺手将还在抽搐的身体推倒在地,俯身在他的腰间搜出一把五四手枪,然后走向前去又在另一名已经没有气息的风衣人身上搜出来同样一把枪,拔出那根长长的探铲。 唐成一言不发走回了山沟。 康慨的脑袋被上衣蒙着,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一片刀枪碰撞以及哭爹喊娘的惨叫声越来越远,蒋允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蒋允方的脸色非常难看,显然被这一幕震撼了,对她的冲击也很大。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唐成杀了所有的人,除了鞋底之外,身上连一滴血迹都没沾。 蒋允方也不是一般的人,这种情况下还能忍得住,没有惊慌,只是紧紧扶着丈夫的双臂站在那里。 “成成,这些人怎么处理?”蒋允方说话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嗓门,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战栗: “康慨,你别动!”她阻止了康慨企图掀开衣服的举动。 唐成的声音有点沙哑,好像还带着与年纪不相称的无奈和苍凉:“姐,把剑给我,你也把头转过去,闭上眼睛,我不叫你,你就什么也别看,就当今天的事根本没有发生。” 太阳渐渐隐没在地平线下,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对面山峦的轮廓好像染上了一层血迹。 唐成迎着落日的余晖走了过去,手持太阿一路挥剑,剑刃发出瑟瑟的鸣响,琉璃珠在不断震颤。 山风带着寒意,周围近乎死寂。 唐成没有布下聚阴大阵,更没有施法凝聚山间的阴气。他手中琉璃珠中的阴界土就是世上最精纯的阴气,用神识激引化为快速流转消失的生机,太阿的剑刃上笼罩着一层蓝幽幽的毫光。 他的嘴里念着幽幽的咒语,那一道蓝色毫光就像又电子导航仪一样精准地落在每一具石首上,等他走到山沟的出口,身后的尸体连同衣服已经腐化为尘埃,而周围的草木却没有一点烧焦的痕迹。 唐成折返走回蒋允方的身边,山沟里所有的尸体都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片片黑乎乎的痕迹。他取出一枚晶石,轻轻吹了一口气,向外面抛出去,顿时,掠过山沟上空的风忽然打着旋绕了进来,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吹散了这些痕迹。地上只留下了一些腐朽散裂的锈铁片,谁也不可能辨认那曾经是几十把杀人的砍刀。 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探铲用太阿贴着那根探铲轻轻一抹,所有的血迹化成一团灰雾变成黑色的粉末散落了。 唐成这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父陆超杀人后没有多大兴趣搜身,他这时候也没有挨个搜身的兴致,连那些人是谁都不想知道,只在心中默念: 乾天刚健,自强不息;坤地方直,厚德载物。 水积雷响,屯积助长;山下流水,启蒙德育。 水在天上,需等饮食;天升水落,讼兴不争。 地下藏水,师出有名;水漫于地,密交琴比。 风行天上,小畜积雨;天下有泽,和悦慎履。 地天相交,和谐通泰;天地相悖,闭塞成否 念到这里,唐成全身的毛孔一阵阵发寒,山风那么阴冷,活生生的人转眼就化成了灰烬。 第331章 再遇上官勇 这场面毕竟不是点击鼠标打游戏那么简单的事情,唐成虽然杀过人,但从来没有经历今天这样惨烈的场景。他在心里突然念出了“阿--弥--陀--佛--”这还是婆婆程琳教给他的,每当杀了生,都念一句佛号,据说可以度化那些亡灵,不管是否真实,但愿如此! 就在这时候,有一片戾煞之气缠绕元神,以他为中心向周围发散,直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所谓的心魔与杀气吗?唐成发动了小雷音咒,又掏出了另一枚晶石,驱散缠神戾煞,同时也散去沉郁在这条山沟中,风都吹不走的阴怖气息。他知道,要不这样的话,这些灵魂不会散去,也就没有归宿了,将来这个地方很可能会闹“鬼”的。 当然,他更没有忘了运转神识安抚姐姐和姐夫略显杂乱的神气。这两人倒没什么大碍,康慨根本什么都没看见,蒋允方心神坚定,不比一般的秘法高手弱,而且她也没看见最后那一幕,当她在弟弟允许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山沟里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唐成收起太阿,拆开探铲重新装进背包,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尽量平静的说: “好了,没事了,姐姐、姐夫,我们回去吧。” 蒋允方拿开蒙住丈夫脑袋的衣服,重新穿上外套,两人转过身时,看见的只是一条空荡荡的山沟,刚才那杀气腾腾的“砍刀帮”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康慨万分惊诧地问:“人呢?” 唐成像没事人一样摊开双手轻松地说:“全散了。” 康慨仍然不放心:“他们被你赶跑了吗?假如再通知更多的同伙,你们也对付不了啊!现在报警,歹徒来的会比警察更快,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蒋允方的眼神中也充满惊骇,看了唐成一眼,没有说什么,却劝丈夫说:“不用报警,警察也抓不住人了,他们也不会通知同伙,放心吧。”又加重语气说: “刚才成成不是说了吗?你既然什么都没看见,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什么都别问了!” 康慨虽然是一位学者,但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书生,他最早的成果是研究楼兰古尸的,后来还研究了马王堆女尸,什么阴森恐怖的地方没钻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见过?假如换一个人,这时候说不定真的会手足无措,瘫软在地了。但是,他还算镇定,蒋允方要他别问,也就真的没有再问了。 蒋允方扛起箱子,唐成背起探铲,三个人一起向山沟外走去。 走出山沟的时候,蒋允方随意问了一句:“成成,监察蒋家坝八大门传人行止,程老太公将秘法传给你了吗?” 她虽然没有掌握神识,但对有些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隐约猜到了什么。唐成摇了摇头说: “监察八大门的秘法传人应该是程家子弟,怎么会是我?老太公只对我讲过江湖门槛,没有教过别的,我另有奇遇,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牵扯家里人的好,姐,你也别问了。” 唐成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有几分疑惑。现在想起来,在倮倮村就犯了一个错误,小看杨有为了,这是一个很严重的疏忽。 原以为杨有为只是一个勾结村民通风报信的内鬼,平日里私下做点非法的文物买卖,只要开车离开倮倮村,就摆脱了那里的势力范围,也就用不着害怕、担心了。没想到杨有为背后的水这么深,能调集这一带黑道上的势力,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比起倮倮村的势力大了不知多少倍,假以时日,未尝不是另一个石晋文啊! 为了对付他们三个人,竟然动用了这么大的力量,三十个带刀大汉,还有两把手枪!有可能是已经感觉到他们不好对付,蒋允方功夫过人,徒手就能折断杯口粗的栗木锄头把,杨有为可是亲眼见过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半夜想离开山谷,却莫名其妙走不出去,偏巧在摔倒山坡下又来了那个叫“茂达”的人,心中不可能没有疑惑,不可能没有忌惮。 可是情况还是超出了杨有为的想像,这么多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连打个电话和外界联系都没来得及。 这也是唐成动手时最担心的,所以下手之利索,销毁痕迹之彻底令人瞠目结舌! 唐成原以为那两个文物贩子和上官勇是一伙的,看情况好像不是,分明与杨有为是一伙的,而上官勇不过是以一个文物贩子的身份做掩护,进村另有图谋而已。 唐成动手时一直没有放松警惕,展开神识扰动周围地气,最怕就是上官勇这种人突然偷袭,将太阿交给姐姐的目的也是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在他神识扰动的范围之内,再厉害的高手也不能隐身,在山沟里神识延伸运转的范围受到很大限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这样看来,那两个持枪的家伙是没有秘法修为的。 走出山沟,回答完姐姐的疑问,唐成突然展开神识到极限,以非常微弱的力量扰动了这一片山林范围内所有的地气,这和电磁波的原理差不多。 漫无目标的搜索,总是展开神识运转地气,十分耗损精力和体力,唐成也不可能随时随地这样做,只能在走出山沟的同时来了一个瞬间大范围查探,就和警方突然来一个地毯式搜查一样。 神识中听见太阿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啸,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危险的感应。唐成的神情本来就阴沉似水,无论是谁无奈之下杀了这么多人都不会好受,这时候也谈不上变色。他不动声色的卸下装着探铲的背包,交给蒋允方说: “姐,要是有什么人冲过来,就像我刚才那样,运内劲推铲直杀过去,千万不要客气,一点都不能含糊。” 蒋允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听唐成这么说,很是惊讶,接过探铲说:“又有什么情况吗?” “在这里等我,保护好姐夫!”话还没说完,唐成已经闪身飞快的消失在右侧的山梁上方,越过树丛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越过一道山梁,穿过一片密林,唐成飞遁的身形突然定住了,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挡下,站在原地看向对面。 隔着半人高的一片杂草丛,几十米外一棵大树下站着一个人,望着他面带似有似无的嘲笑,这人正是上官勇。 唐成猜测的不错,上官勇和那两名文物贩子不是一伙的,九星派远在福建武夷山中,他不是当地人,只是借助文物贩子的身份做掩护,来办自己的私事而已。 第332章 拜山闹乌龙 唐成曾经转遍了整个硇洲岛,在几个经销矿物晶的店铺搜集到五十多块有用的晶石,发现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有人这么干了。那么,可以推测,在两年前,最后做过同样一件事的人,就是上官勇。 两年前上官勇刚刚就任九星派穿杖堂堂主,他也算是在秘法修炼上下过一番苦功,颇有天赋的人了,但不知什么原因,上代门中的长辈对他总是很不放心。 直到他四十多岁,秘法功夫在九星派已经成为仅次于当代掌门的高手,这才勉强被推举为十二堂之一的穿杖堂堂主。 人到中年,在江湖上才有这么一点地位,当然不会忘记云游四方结交秘法传承各派,既能混个脸熟,又能与各派高人交流,对自己当然有好处。 两年前,上官勇来到凤凰谷拜访庹家高人,主要是想请教风门法阵,对方接待的很客气,但还算不上很热情,关于风门法阵真正的高深玄妙谈的并不多。告辞时,庹源理送他一枚特别的晶石做为礼物,并介绍说这是大凉山特产,在硇洲岛有经销点。 离开凤凰谷之后,上官勇赶到了硇洲岛,上官勇在整个岛上搜刮了一圈,他没有唐成那么好的耐心和运气,但也收获了十几枚可用的晶石。 当时上官勇也看出来了,像这样搜集实在太费劲了,于是动了点小私心,想到大凉山区原矿产地去找,于是在这一带转了一大圈。 晶石的收获并不大,凤凰谷庹家在整个大凉山区势力很大,在凤凰谷矿区历代经营,凡是有特殊晶石出产的矿脉,基本上都有庹家弟子插手监督,有些最重要的矿就是与庹家有关系的旁系子弟开的。 上官勇以九星派穿杖堂主的身份跑到那里去找,不是等于在别人的锅里抢食吗?能够有多少收获就可想而知了。 要是在庹家势力之外的矿藏,找到特殊晶石的可能性非常小。况且当地开矿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为发掘完整矿物晶,这只是一种矿石中的副产品,一车一车的原石拉出来,保存完整的矿物晶数量极少,其中有用的晶石数量就更少了,比如攀枝花就是以铁矿石为主的,其它矿石也有,但数量极少,至于能用于秘法修炼的特殊晶石还没有发现过。 晶石的收获虽然不大,但上官勇却有意外所得,在美姑县的旧货市场,他发现了一枚琉璃珠,保存的非常完好。 上官勇能看出来,这东西是刚刚出土不久的,不仅有沉淀数千年的物性,还保存了其特有的灵性,甚至还能感应到出土留下来的阴气。 他仅仅花了一千块就买下来了,十分便宜,出乎他的预料,立即以心神滋养炼化为一件有用的法器,就是在倮倮村野外被唐成偷袭时打碎的那一枚。 上官勇又动起了心思,暗中追查琉璃珠来历线索,在文物市场蹲点守候,跟踪潜伏,最终查到了倮倮村。 于是,他摇身一变,成了到当地收土特产的文物贩子。上官勇收的东西虽然不多,但私下里总能给吉祥一些好处,比如不收文物时也给点消息钱,从外地带点真正的土特产等等,交情看上去倒是不错的,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自然在他那里打探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身为九星派穿杖堂堂主,当然不能一年四季待在倮倮村,他后来结识了杨有为,也成了外地的一位买家,大部分时间由杨有为提供信息。 上官勇在福建厦门开了一家小公司,主要做台湾水果和土特产贸易,日子虽然过的不错,但毕竟财力有限,并不是一位大买家。 每年只要有空,上官勇总会自己来一趟倮倮村,这样既省钱,也容易发现有用的好东西。 这一次上官勇发现的东西非同小可。刚开始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但他感应到了那整座山川沉睡生机的微弱运转,一定是一件特殊的宝物,远比他以前在这里搜集到的器物加起来还要珍贵。 白天村民闹事他没有机会下手,等到夜间再潜入,却碰见了庹玥瑛拦路。 上官勇当时深信不疑,以为自己看见的就是庹玥瑛。 这一次得罪的人可不一般,竟然是庹家的千金小姐,在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月影仙子! 上官勇知道,自己这两年偷偷摸摸潜伏到距离庹家这么近的地方,私下弄点好处也就罢了,但是参与不法交易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今又干出夜半潜入企图出手谋夺宝物的事情来,庹家第一高手出手阻止,传出去实在太丢人,弄不好自己的堂主身份也保不住,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所交待。 上官勇这人的秘法修为非常高,但是私心重胆子比较小,有时候想事情想的比较多,有些优柔寡断。 第二天,上官勇就离开倮倮村去了凤凰谷登门赔礼。 凤凰谷离倮倮村直线距离并不远,只有十几公里,但山区路况复杂,七拐八弯绕着走,可得大半天时间。 上官勇来到凤凰谷拜山,目前暂时主事的人庹源理见了他一面。上官勇很直率,说自己到附近云游,在山区练功,恰好遇到村民盗墓,好像有灵性特殊的器物出土,动了好奇心夜半前往查探,不料却惊扰了月影仙子,特来告罪。 上官勇这次拜访闹出了一个大乌龙,很是尴尬。 庹源理弄清楚了他的来意,态度变得非常冷淡,直截了当开口,完全没有好脸色: “上官贤侄不要再多言,我侄女玥瑛这几天一直在凤凰谷中修习秘法,从来没有迈出谷中一步。江湖同道年轻才俊前来拜访的人颇多,我还从来没有听过贤侄这种借口,你既然是九星派穿杖堂堂主,还是好好打理门中事务吧,不要想入非非。” 庹源理显然是误会了,以为上官勇是来找借口结交庹玥瑛的。 这几年江湖同道中年轻才俊登门拜访的人不少,都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有的是炼制了什么特殊器物,请月影仙子赏鉴,有的是发现了什么宝地灵枢,邀月影仙子游玩。 至于上官勇这种离奇的借口,庹源理显然是没有听过,胡诌一个故事上门来赔罪,然后说一段奇文引起庹玥瑛的兴趣,顺便邀请她出山查探宝物出土,便有了接近交往的机会,这一招玩的挺有趣,理由很充分,看起来就是天衣无缝。 可是,上官勇已经老大不小了,在江湖上也算不得什么人物,还动这种心思?庹源理很厌恶,内心里更看不起他了。 第333章 九星堂主 也难怪庹源理会误会,就算庹玥瑛长成蒋允方那样,江湖上这种人也不少。 凤凰谷庹家的财富和地位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风门阵法的传承,掌握的各种资源,都令江湖风门各派很是羡慕。 而且庹玥瑛是凤凰谷第一高手,还是一位涉世不深的单纯姑娘,能与这种人结交,想得到的或者想不到的好处都太多了,谁不愿意结交呢! 更何况江湖传闻中,庹玥瑛美若天仙。 上官勇碰了一个不冷不热的钉子,闹了场不尴不尬的误会,灰头土脸的告辞离开凤凰谷。 但是,此行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他了解到了凤凰谷庹家根本就没有人插手倮倮村的事情,那么,昨夜肯定是自己搞错了,是另外的人下手把他惊走了! 上官勇越想越后悔,当即决定悄悄返回倮倮村暗中一探究竟。 在回来的路上他突然察觉到有人潜伏,于是就近下车悄悄绕了回来,暗中窥探这些人在干什么,结果偷听到了重大的消息。 倮倮村出土的竟然是两千年前的青铜转生神树!而且将由几名文物工作者运送到西昌市去,今天就要路过这里,那些歹徒想拦路杀人夺宝。且不说转生树对风门秘法的修炼和施展有多大用处,单单这件东西就是价值连城啊,假如走私到海外艺术品市场,那就意味着一辈子有了花不完的财富。 于是,上官勇在暗中潜伏。他不想自己先动手,打算等那些人得手之后来个黑吃黑,暗中下手突然抢走或者偷走,这伙不法分子恐怕也是哑巴吃黄连,背了黑锅却没地方找他去,警方要追究的话也追不到他头上。 另一方面,上官勇也有些疑神疑鬼,不知道前天夜里出手惊走他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所以也想暗中看一看,让那些歹徒试试底细,再决定怎么动手。 歹徒们让这个九星派的上官堂主失望了,他们挥舞砍刀杀气腾腾追进山谷,却突然被人反杀回来,不到一分钟时间全部被收拾干净,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那人的功夫好厉害! 上官勇看得很清楚,那人就是在倮倮村里见过的那个文物贩子茂达老板。 后来,唐成毁尸灭迹的时候,走到谷口外最后那两剑,上官勇看得真真切切,发现了他手中的那柄煞刃以及剑穗上的琉璃珠。 虽然不明白前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人?但见到这枚琉璃珠,上官勇隐约想通了当时大概的情况。 看来这位茂达老板不仅功夫高得吓人,也是一位修习秘法的高手同道,但是,看他的出手功力尚显不足,自己完全能够对付。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呢?上官勇收敛神气,藏在下风口的山梁上偷听他们谈话。蒋家姐弟走出山沟时说的那番话他也听见了。 上官勇正在琢磨怎样暗中偷袭突然解决掉唐成,然后再把转生树拿走,与此同时,他也感到很疑惑。他的神识感应中察觉不到那口箱子有什么异常,不像有什么宝物的存在,难道这些人玩的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计,真正的转生树不在这口箱子里? 正在他琢磨和犹豫时,唐成突然神识暴涨,瞬间主动运转周围的地气,查觉到了他的藏身之地,然后拔腿就冲了上来。 上官勇虽然不怕唐成,但对他的功夫也是很忌惮的,假如近身与他格斗,应该不是对手。 于是,上官勇急忙向后退去,同时运转神识阻挡唐成,穿过一片密林之后,两人都站定了僵持在当地。 “我该叫你茂达老板呢,还是叫你蒋小弟?原来你出自蒋家坝八大门,倒和江湖风门有点渊源。”上官勇首先开口说话了: “那个会功夫的考古队员是你姐姐,从一开始你就在倮倮村里玩鬼花样,村委会也是你炸的吧?年纪轻轻有此能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上官勇如数家珍爆出了唐成的底细,同时伸手取出一支青铜短杖。 这支短杖的顶端浮雕着奇异的人面造型,杖身上有嵌金的纹路,其风格和瓦古、莫古那两柄青铜剑非常相似,看来也是倮倮村村民盗掘的文物之一,却落到了他手里成为了一件施展秘法的器物。 唐成的脸色本来就阴沉着,这时候心也沉了下去。 刚才那一番急冲,已经试出了上官勇真正的实力。这位籍籍无名的九星派堂主,神识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意料,比庹源泰、千杯道人的功力相差不多。 虽然从山梁下穿过树丛、灌木、荆棘往上冲,在态势上唐成有些吃亏,但是,这是他最擅长的。 上官勇在后退。地气运转中,唐成脚下的山坡似乎在发软,周围草木的影子好像也从四面八方缠绕住了他的身形。 唐成的速度很快,但总是被拉开了相当的距离,不利于拔剑发动攻击。 前冲之势稍弱,唐成立即站定,收敛神气守护心神。上官勇也站住了,取出青铜短杖,看唐成的眼神就像猫看着一只被戏弄在爪下的老鼠。 要是换一种情况,唐成可以当机立断转身就走,他相信上官勇是不可能追得上他的。可是他不能逃避,姐姐、姐夫就在身后山梁的另一侧,而且听上官勇的语气,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和来历,连家里的情况都暴露了。 这是唐成行走江湖以来,所遭遇的最大困境,明知是网也要往上撞了,哪怕是鱼死网破。 “穿杖堂堂主上官勇,你可知九星派戒律,可知地气宗师监察天下风门行止?”唐成反倒沉静下来,冷冷的问他。 上官勇笑了,带着嘲笑的口气揶揄着说:“年轻人,你以为你是谁,陆超那个老不死的吗?你叫出了我的名号,看来前天夜里在倮倮村外装神弄鬼的人就是你。”停了一会带着满脸不屑地说: “如今之计,老实交代你当时是怎么做的,并告诉我真正的转生树藏在哪里?我看中的是东西,对杀人的事情没有兴趣,看在江湖同道的份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句话暴露了上官勇的底细,唐成明白了他还没有动手的原因。那箱子有门道,他不敢肯定转生树就在里面,怀疑被唐成这个高手偷梁换柱了。唐成面露狐疑之色问他: “埋藏转生树的地方只有我知道,告诉你,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上官勇听到这里面露喜色,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劲力袭来,他的神情陡变,赶忙挥动青铜杖往后急闪。 唐成趁他气势放缓的瞬间,突然拔出两把手枪,朝着他的方向冲来,双手连扣扳机,枪声不断,一口气将弹匣全部打空! 第334章 双枪助阵 高手怕乱刀,那么比乱刀更可怕的,就是乱枪了! 能不能躲开子弹,那就要看对方的枪法,赌自己的运气了。 假如听见枪响再躲闪,再好的身法也是来不及的,在有效射程内,子弹比音速更快,完全不可能躲得了,但是,对于上官勇这种高手来说,是很难打中的。 那子弹的速度不等于开枪的速度。动了杀机、拔枪、扣扳机也需要时间,他会有危险的感应,提前就会闪避。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他堵在三面高墙插翅难飞的死胡同里,直接用冲锋枪扫射,那种情况下别说是上官勇,就算是陆超也是躲不掉的。 世间高人在遇到危险时提前都会有警惕,很少会让人逼入这种绝境。 可是,凡事都有意外,不长眼的乱枪最难防,陆超的大弟子祝高鸣尽得一代地气宗师真传,在敌后侦查立功无数避过了很多凶险,但最终还是牺牲在抗日战场上。 唐成这时候举起双枪连环射击向前奔跑的姿势,假如有旁观者看见,可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港台功夫片中的高手,这个造型太符合那些大导演塑造的浪漫主义暴力美学的银幕形象了,比周星驰、刘家辉、黄鸿飞、周润发等人的潇洒劲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要是陆超看见了,哪怕是夏碧莲这种警察见了,都会皱眉,呵斥他是瞎胡闹,几十米外别说射准一个人,就是一头大象站在那儿,都很难打中。 五四手枪在手枪中子弹穿透力极强,但后坐力也很大,射击稳定性不好,命中率也很低,单手开枪几乎控制不了弹道,更何况是奔跑中双枪射击,又不是双枪老太婆那么高超的枪技。 唐成毕竟是从来没玩过枪的人,又怎么能击中对方,没有打中自己的脚面就算幸运了。 唐成碰过枪,但没有射击经验,至少从来还没有开过枪,仅仅能打开保险,扣响扳机而已。不过还好,他的膂力过人,柔韧性和协调性也非常好,能控制得住枪的震动,射出的子弹都是朝前飞而没有往后飞,没有偏离大概的范围,是朝着同一方向的乱枪。 唐成也没有指望这不算密集的连续乱枪能把上官勇打倒,他只是收敛神气守护元神,尽量不让对方的秘法干扰到自己,让他产生判断上的错觉,自己借着开枪的掩护冲上前去。 果然,枪声扰乱了上官勇的神识,他的注意力就在躲避子弹,乱枪不长眼睛,就有那么两、三枚子弹差点打中上官勇,但他最终闪开了! 子弹出膛,神识中就有感应,好像不是打在空气中,而是打在流动的水里。 不论什么子弹,在水中的射程都会大打折扣,弹道也会出现极速的抛物线下行,更何况是有效射程很短的手枪。 上官勇身形往两边躲闪、后退,有几枪打进了他身前的地里。 周围十分闭塞,好像被奇异的凝滞力量紧紧包围着,连枪声都传不出去。 唐成感到了一丝骇然,那天夜间能够惊走上官勇,纯粹是沾了庹玥瑛的光,算是撞了大运,要不然,指不定谁伤了谁。 现在虽然自己手中有枪,而且是命中率极高的五四手枪,但对几十米外的上官勇几乎没有什么威胁。要是换成自己,在这个距离也只能提前躲闪,子弹出膛后是没有那种功力避开的。 上官勇心中也是骇然,他看见了唐成掏家伙的动作,神识中也有危险的感应,以为他想取出那柄煞刃,但没有察觉到任何器物灵性的波动,紧接着却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 高手怕乱枪,唐成开枪时他极力闪避,并且以全部功力运转神识,扰动地气竭力阻滞乱飞的子弹。 风门秘法的妙处就在于运转地气灵枢,这与格斗杀人没有什么关系,心术不正的人可以在暗中突袭害人,只有修为极高超的人才能直接发动形神攻击。 但是,那样做消耗极大,还不如一刀宰了省事,所以一般秘法高手生死相斗时,都是尽量干扰对方,然后出击得手。而唐成这时候更干脆,第一时间拔出枪一阵乱射。 唐成虽然一枪都没有打中,但上官勇受到的冲击却很大,在后退中神识几乎运转到了极限。本来他可以不必这么紧张的,唐成只有两支枪,而且是轮流扣板机,神识感应清楚对方的动作,每一颗子弹都可以从容的提前避开。 不过,这仅仅是理论上的推断,事实上却未必如此,上官勇为求万无一失,这种场面他以前也从来没有经历过。 在紧张的躲避中,他不小心伤了自己,就像平常人猛然用力过度伤到自己一样,具体伤到了哪里他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很多地方都在牵引着疼痛。 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暇发动秘法反击唐成不让他冲过来。等对方子弹打完了,上官勇已经后退着倒纵上了一棵水桶粗的大树。 唐成毫不犹豫的将手中两把枪扔了出去,用暗器的手法带着最大的劲力砸向上官勇。与此同时,人已经冲到了十米开外,更加接近上官勇了。 两把黑黝黝的枪带着凌厉的风声飞过去,要是砸中对方,那力量不亚于子弹的威力,但是,在接近树冠前就像被奇异的力量扭曲了,突然分解纷纷散落,其中有些不太结实的部件都变形了。 上官勇终于缓了一口气,他立即运转地气灵枢发动了反击。 黄昏中的山影、树影好像都在晃动,周围的地面仿佛倒卷而起形成一张大口,要将唐成吞没。 唐成感觉自己撞进了一个漩涡,四面八方无形的压迫让他窒息。 天色其实还没有那么暗,这时候感觉却完全黑了,只要他的元神稍微昏沉散乱,上官勇跳下树就可以杀了他。 然而,就在这时,树冠上方爆发出一团耀眼的银光,就好像一个太阳的炸裂,刺破黄昏中的暗影。 原来是唐成并没有停止动作,扔出手枪之后紧接着又扔出了一枚朱红纯晶玛瑙,这东西最基本的灵性就是破夜气阴障,聚刚**性,带着极大的杀伤力。 唐成用晶石为灵引只攻不守,将运转灵枢之力发挥到极限。 晶石所能激发的威力是有限的,超过这个限度就会损毁,在空中直接炸裂了,然后裂变出若干细小的晶体。这种细小的晶体只要碰上了,那威力也是相当大的,能够击穿人的身体。 上官勇见状,更是震骇不已,神识随即分散。他知道,现在运转秘法已经没有时间了。他还没来得及全力攻击唐成的形神,唐成却用了这种鱼死网破的手法,刚才受到手枪子弹的冲击还没平复,几乎等于又中了几枪。 第335章 晶石助战 唐成根本没有管他是什么反应,另一只手挥出,一道紫光飞了出去,那锐力就像一个锥子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个点上,这是一枚能汇聚力量朝一个方向的缟红晶石。 那缟红晶石飞出之后也像朱红晶石一样直接在半空炸裂,碎片集中在一个方向往前直射,上官勇所站的位置树叶全部飘落,他的身形露了出来,胸口就像挨了一片针刺一般疼痛难忍。 晶石当然不是他弄碎的,而是唐成将所有的力量集中,以灵引激发神识的时候瞬间分裂的。 就在这闪念之间,上官勇已经失去了发动反击的机会,再一次陷入防守,连闪避都来不及了。 缟红晶石炸裂之后,那棵大树的一个树干突然折断,升起一道旋风,就像一条狂蟒绕过树冠,然后又钻进树枝之间,树皮被划出了螺旋形的痕迹,一股巨大的束缚力就要将站在上方的上官勇捆起来。 上官勇大吼一声,挥短杖下击,砰的一声,旋风飞散,整棵树就像爆发了一朵烟花,满树的叶子和细枝化为飞沫,只剩下光秃秃的主干和几根粗枝。 唐成的右手臂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钻心地痛。那是一枚亮银珊瑚石瞬间化成的粉末,是上官勇的还击震碎了这枚能够旋转地气,束缚灵枢运转的晶石。 唐成感到上唇滚热,立刻,鼻孔中无声无息流出了鲜血,他受伤了,是内伤。 但是,他脚下没有停止,也不敢停止,仍然稳稳的向前奔跑,手上并没有停,左手一挥,围绕着上官勇突然发出一片急促的震颤嗡鸣声,就像一大群黄蜂将他包围了,周围的空气也像被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小片,微弱的光线形成了种种折射,看上去好像星星的闪烁。 唐成右手上另一枚纯白晶石也在震颤,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纹,然后化为粉末如流沙般从手指间飞出,一齐飞向上官勇。 上官勇大喝一声,但是,声音却停止在了嗓子里,没有喊出声来。 他身边的树杈已经化为了一堆碎末片,可是他站在那里却毫发未损,只是额头往前点了一下,手中的青铜短杖显得凝重无比,仿佛将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唐成发出最后一声大喝,那声音哑然而沉闷,双手连挥,向天空抛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只见红黄蓝白紫五色光环交织,紧接着往外膨胀爆发,把上官勇罩在了中间。 唐成的手法精妙,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同时扔出了玫瑰石,雄黄石、孔雀蓝石、白晶石、朱砂石五枚晶石,在空中瞬间布成阵式,晶石下坠自行分散裂变,发动最后的力量激引阵法,晶石全部损毁了。 多元法阵冲击神魂的力量完全爆发出来,就在那么一瞬间。 唐成的神识虽然不如上官勇强大,但他毕竟也是高手,借助晶石为灵引激发地气灵枢之力,那手法之妙、反应之快、控制之精、体魄之强、杀意之坚都超出了上官勇的预料。 如果换一个人,就算不打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扔出这么多块晶石,而且全部精准的控制住,不仅很难做到,就是想一想也不容易,至少上官勇就做不到,这功夫依靠的可不仅仅是秘法修为,唐成却做到了。 但是,就算唐成是铁打成的,这时候也控制不住身形,踉踉跄跄扑倒在离树干三米远的地方了。 唐成单膝跪倒一手拄地,鼻孔里还在流血,张大嘴巴急促的喘气,胸口发出如破风箱一样的声音。他的额头上还有一道小伤口,并不是上官勇所伤,而是向前急冲时被枪膛跳出的弹壳砸中的。 疼痛拉扯着唐成的神识,迷乱中身形差点倒下。 就在这时候,只听噗通一声,有一个人摔落在他面前。 那人全身上下毫发无伤,却是七窍流血,软绵绵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根青铜短杖。而那棵原本近十米高、树冠茂密的大树,这时候只剩下了三、四米长的一截主干,树皮被剥落了大半,树干上冒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唐成挣扎着爬了过去,伸手按在上官勇的颈侧,确定他已经死了。 他的身子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好半天没有动弹。 上官勇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眼角在流血,神色中充满惊恐。他真的死了,但这是一种奢侈的死法,是很多人做梦也想不到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上官勇是被钱砸死的,也可以说,他带走了价值连城的陪葬品! 唐成随身携带的九枚晶石,经过两千年前倮倮人转生树发动的那个古老仪式的洗炼,已经是世上灵性最为纯正的风门秘法矿物晶了。其中任何一枚,都是相当珍贵的,如果想花钱买的话,恐怕城市里一座别墅也换不来。 更难得的是九枚晶石齐聚一体洗炼而成,布成灵枢大阵,是移转灵枢滋养形神最佳的辅助,换成其它的同类晶石效果也没有这么好。 假如提前布成法阵,正式运转开来是很难损毁的,而唐成没有犹豫,把它们当成炸药用了,拆散了对自己最为有用的灵枢大阵法器,一连损毁了七枚,这不能说不是一种奢侈,但要是不这样,恐怕死的不是上官勇了。 可怜唐成闯荡江湖这些年,好事坏事干了不少,却没有攒下多少身家,至今没车没房。连个落脚的住处都没有,而在今天,他等于左手一辆豪车,右手一套房子,接连不断的砸了出去,砸死了对方,也砸伤了自己。 太阿就在身边,本可以扔出短剑砸向上官勇,可能效果更好,但是唐成舍不得太阿,却舍得晶石。 当然了,最初那出其不意的一轮乱枪,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上官勇虽然没有中枪,元神却受到了些许冲击,接着在一轮又一轮爆发式的冲击下,失去了还手的先机,只能依仗浑厚的功力苦苦支撑,最终神气枯竭,被生生震散了元神。 “你听见枪声了吗?”山沟出口处,蒋允方皱着眉头问丈夫。 刚才山梁那边的枪声虽然微弱,但是,她的直觉敏锐,还是听见了一点动静。 康慨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听见呀。”然后关切而着急地催促:“不要管我了,你赶紧去帮成成一把。” 蒋允方并没有慌张,而是沉着地说:“应该是成成开的枪,他刚才在那伙歹徒身上搜出了两把手枪。” 康慨更着急了:“动枪?成成不会轻易这么干的,你快去看看!” 第336章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蒋允方听了丈夫的话解下背包,取出几节铲杆迅速的装好一只长枪,拎着箱子藏进树丛中,对康慨说:“你藏到那边草窠里去,离箱子远远的,不是我和成成叫你别出来。” 说完话提着长枪大踏步走上了山梁。 蒋允方动身的时候,那边的激斗已经结束了。黄昏的天色还没有黑,但密林中光线已经很暗了,蒋允方走上山梁,远远的看见一处树丛上方有一群飞鸟惊起。她赶紧过去,却走错了方向,唐成并不在那边。 唐成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淤血,伸手抹去上唇和下巴上的血迹,把自己的手搓干净。 这一次唐成想搜身了,然而手刚放在尸体的胸口,还没来得及拉开上衣的拉链,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双肩微耸后背微弓,处于一种发力的凝固状态,一动也没动。 他受伤了,内脏受到震动牵连,虽然这内伤要不了他的命,但短时间内也很难与人动手了。他还有微弱的神识之力,但是连拔出太阿激引琉璃珠中的阴气毁尸灭迹都做不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却感应到自己被若有若无的神识锁定,同时也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人走出树丛,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直觉还在,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想隐藏自己的身形,锁定唐成的神识虽然微弱但却精微异常。 唐成有一种感觉,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挣脱不了那人的控制,这么微弱的神识可以控制的这么精微,是相当了不得的境界,瞬间可以化为强大的力量,将他牢牢的束缚在当场。 只有师父陆超才会给他这种感觉,但这人显然不是师父。 可是唐成察觉不到致命的危险,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告诫和监视之意。在这种情况下,他万万不能妄动。 “你是谁,他又是谁,为什么要杀他?”一个轻柔悦耳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中有几分好奇,却冷冷的就像法官在审问。 “他叫上官勇,是江湖风门九星派穿杖堂主,我也算是江湖风门同道,按江湖上的字号,你可以叫我程维汉,行走江湖至此,化名茂达。”唐成如实回答,没有胆怯的意思: “请问你就是凤凰谷的庹玥瑛吗?今日事出有因逼不得已,你要是想知道缘由,我可以细细告知前因后果。” 唐成没有回头,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同时缓缓的站起身,收摄心神不带任何一丝敌意,强忍着全身骨节的酸痛,调息凝神站直了身体。他的眼前隐隐有些发黑,好像有金星乱闪。 唐成尽量安稳神气,才勉强恢复平常自然的形容。 “程维汉?不久前听过你的名号,据说来自海外风门,看来真的身怀秘法传承。”庹玥瑛不动神色冷冷地说: “他就是上官勇?这里在凤凰谷附近,上官勇是九星派弟子,今天刚刚拜访过凤凰谷。出了这样的事,我庹家难脱干系,必须给风门各派一个交代,不可能放你离去。”最后近乎用命令的语气说: “你自己最好实话实说,在我面前,不要企图逃遁。” 庹玥瑛并没有追问唐成为什么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反而在说话的同时,远远运转神识安抚唐成略显散乱的神气,让他感觉好受了许多。 唐成终于舒了一口气,但那神识仍然若有若无的锁定,戒备之意非常明显,让人分辨不出是恶意还是善意。 唐成转过身来,黄昏的山野里,终于见到了这位江湖中传说的月影仙子。 唐成没有见过天仙的真面目,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天仙,但用“眼前一亮”来形容却是非常准确的。 唐成看见庹玥瑛,真真切切眼前一亮,心中暗暗说:“真是美若天仙!” 西边的山际没有了太阳,只留下一线余光,天色已经昏暗,山峦野林影影绰绰,但是她站在面前,那山野好像增添了一抹靓色,仿佛能让人忘记周围的昏暗。 庹玥瑛的气色很好,肌肤如温玉,五官秀美,最重要的是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就是明媚。 她的年纪当然不大,但至少也应该有二十好几了,相容看上去却像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而且眼神特别清澈。 庹玥瑛的个头不太高也不算矮,大约一米六左右,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半长风衣,这跟她月影仙子的身份很相配。 唐成很有眼力,透过衣服也能看出来,她的身材曲线并不是很夸张,但非常匀称柔美。然而这还不足以吸引他的目光,至少这时候他没有那种心情。 不过,有一件东西却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那是她右手腕上带的一串手链。 庹玥瑛所戴的那一串手链,是由十三枚淡紫色南红玛瑙玉髓组成的,每一枚只有菩提珠大小,晶莹剔透,没有任何杂质,是完整无缺的风门秘法矿物晶。 这种东西当然不能穿孔,要是破坏了晶体内部结构就等于破坏了其物性和灵气,它用一条精巧的纯金链镶嵌连接,戴在纤巧的皓腕之上,更能衬托她的明媚、娇美。 矿物晶的体积有大有小,太大和太小的,结晶形状保持完整无缺的都很少见。 这么小的紫色南红玛瑙玉髓,完整晶体非常非常少见,具备独特物性能成为秘法器物的更加少之又少,能凑齐一模一样的十三枚简直不敢想像,而庹玥瑛随意的戴在手腕上,就好像一条普通的手链。 要是就用钱来衡量的话,这条手链的价值,恐怕深圳前海边上一栋独门独院的别墅价格,都未必能抵得了。 唐成不懂行情,也不知这东西值多少钱,更不清楚自己刚才“砸”了多少钱,可能是因为他那一兜子晶石来的太容易了没有花几个钱,根本就没有太在意。 但是,他却是识货的,能看出庹玥瑛这一串手链上镶嵌的晶石,灵性都已洗炼到最纯净的程度,与他借助两千年前倮倮民族的仪式洗炼成的那九枚晶石的情况一样。 紫色南红玛瑙玉髓的形状呈柔和的圆球状,从中心到边缘,颜色的深浅有细微的变化,就像一圈一圈的年轮,又像水波荡漾起的涟漪,金黄色的放射状纹路,从中心射向四周,像太阳的光芒。其物性不仅能够延展神识,还能够凝聚地气。 庹玥瑛这串手链,就是一个微型的、极其精妙的秘法大阵,号称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唐成不知道此阵的名字,却能感叹它神妙的用处,是对他想像力的一种考验。 庹玥瑛戴在手上,立地成局以自身为灵引移转灵枢之时,就等于有此法阵相助。 第337章 玥瑛问隐情 无论什么样的器物在庹玥瑛手上,都能极大的延展神识控制的范围,运转的地气灵枢威力大增。而此时此刻,她手里什么都没拿,只需要带着手链伸手一指,无论是攻是守,自己在中心位置得到了护卫,可以高枕无忧,唐成都动弹不得。 “不瞒庹小姐,我混迹在考古队中的目的,就是阅历天下山川和先人遗迹,以便锻炼神识。这里的瓦古乡倮倮村,有一片地理宝地,山谷边缘发现了绵延千年的古墓葬,村民盗墓猖獗,政府派考古队来调查情况并抢救保护,日前出土了一件国宝级的文物。 这件宝物的文化研究价值相当重要,填补了大凉山区一带彝族人民和各族人民大融合文化考证的空白,害怕无知村民哄抢,考古队长要亲自将它送到西昌市,组织文物专家会同鉴定。不料,上官勇这人心怀险恶,在此拦路设伏。 我在倮倮村就见过他,他就有劫掠国宝的企图,我在暗中惊走了他一次,没想到他仍然凶心不死,又将我们连人带物堵在了这里。 我侥幸识破其行藏问其来意,荒山野林之中,他依仗秘法修为高超,企图杀人夺宝。我迫不得已出手,不仅为了国宝,也是为了运送东西的另外两人的安危。” 唐成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即抱拳行礼,简要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庹玥瑛听到这里,眼神中有一丝诧异:这位年轻男子能说出上官勇的身份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当然是一位江湖同道。他一开始直呼庹玥瑛的名字,抱拳的时候称呼她为庹小姐,庹玥瑛还是第一次听见年貌相当的江湖同道这么称呼她。 唐成看见她眼神一亮,其实也很正常,但也仅仅是欣赏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奋。随即,唐成注意到她右腕上的手链,神色很专注带着赞叹,看来对风门阵法和器物灵性的鉴别是个内行。 这就让她更意外了,因为唐成的神色仅仅是赞叹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和震撼。 江湖中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戴着一串这样的手链随意行走,不仅仅是因为钱的原因。 庹玥瑛自己倒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特别,但唐成的反应还是让她意外,因为他只是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抱拳行礼。 “公路边停着一辆车,前面的树倒了,山梁那边有个男人和一口箱子藏在草丛里,我过来的时候,还有一个女人提着铁棍在树林里寻找,他们是什么人?”庹玥瑛不动声色的问他。 “箱子里装的是出土文物,省文物局要求送往西昌市,男人是考古队长,女人是考古队员,他们是一对夫妻。”唐成见对方没有还礼,就放下手很坦然的回答: “你说他们分开了?康所长躲在草丛中,我得过去看看情况。” 接下来,庹玥瑛的反应出乎唐成的意料。只见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手机,拨了个号码说: “二叔,我是玥瑛,九星派的上官勇在落凤坡被人杀了,我已经见到出手的人,他叫程维汉,你跟我提起过的。派人来处理一下,我会查清楚原因的,并把人带回去有个交待。” 等她打完电话,唐成苦着脸说:“庹小姐,在这里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应该交待清楚,但是,前路未尽,凶险未知,我的任务也没有完成,不好立刻跟你走。假如再出了事,还是江湖风门秘法高手所为,凤凰谷仍然难脱干系。” 庹玥瑛瞅了他一眼:“你说的话是否属实,还需查证,我自会处理明白,无须你来担心。” 庹玥瑛走了过来,在几米外站定,伸出右手向外转了半圈,然后看了一眼上官勇的尸体,随即眉头微蹙将眼神移开。 唐成观察的很仔细,这位绝顶高手竟然有些不敢看死人,倒不是因为她的胆子小,可能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修为高不见得就杀过人,在野外见到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那感觉绝对不会好受,本事再大,也毕竟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姑娘,不是杀人女魔。 “这些是什么?那边还有弹壳,原来是手枪!怎么还会动枪呢?”庹玥瑛看见了散落在地的手枪零件,突然问。 唐成实话实说:“论杀人伎俩,枪还是比秘法好用多了。”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并没有承认这枪是自己拔出来的,看现场的情况,倒更像是上官勇开枪后退,最后还是被唐成杀了。 “这个现场会有人来查验清理的,这件事既然是你做了,就要担当。”庹玥瑛没有什么表情,委婉地说: “如今凤凰谷中恰好有江湖风门五派尊长拜山,会给这事一个公断的。程维汉,你跟我来,去问问另外两人。” 庹玥瑛转身向山坡更高处走去,好像根本就不担心唐成会逃走。 “慢着,这件东西我要带走。”唐成回身指了指尸体手中的青铜短杖。 庹玥瑛没有说话,就等于是不反对了,自顾自离去。 唐成掰开上官勇的手拿起青铜短杖,跟在后面紧追,急急地说:“庹小姐,那两人是官方的文物工作者,为了保护和抢救国家文物古迹而来,和江湖风门没有半点关系。” 庹玥瑛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说话就注意点,是真是假,瞒不了人。” 说完这句话,庹玥瑛不再开口,绕过一道起伏的山坡,前方又是一片密林,陡然听见有人大声喝问:“什么人?” “允方姐,是我,茂达!”唐成这时候明显中气不足,只能尽量大声回答。 蒋允方提着探铲一闪身就窜了出来,看见庹玥瑛好像吃了一惊,紧接着大步上前问他:“你怎么受伤了,谁下的手?这位小姐是谁?” 唐成指了指庹玥瑛解释说:“刚才那歹徒的功夫很高,幸亏这位庹小姐路过帮忙将他赶走,她是我一个朋友,江湖上习武的同道。现在没事了,快回去找康所长吧,你怎么把老公丢下一个人过来了?” 姐弟俩短短的几声招呼,传达了不少信息。首先唐成提醒姐姐在庹玥瑛这个“外人”面前不要泄露了他的身份,因为他已经确定庹玥瑛并不知情,所以他还是考古队员茂达。其次他暗示姐姐这位庹玥瑛是高手,需要小心对待,至于他怎么受的伤,却没有详细解释,分明是不太方便。 在庹玥瑛看来,程维汉同样也是不太方便在考古队员面前谈江湖风门的内情,蒋允方是习武之人,她早已看出来了。 第338章 护送国宝 在荒郊野外陡然看见蒋允方的相貌,庹玥瑛很吃惊,但是却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异色,反而表现的很有礼貌。 蒋允方伸手要搀扶唐成,唐成却很客气的说了一句不必,三人结伴走出了这一片野地,没有经过刚才激斗的地方。 来到山沟外,康慨还老老实实的猫在草窠里呢。 “老公,没事了,那个歹徒已经被赶跑了,多亏了一位高手帮忙,她是茂达的朋友,现在国宝安全了,你出来吧。”蒋允方将康慨喊了出来,亲手摘去他头上和衣服上粘的碎草叶。 “康所长,我能查验一下你的证件吗?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核实身份。”这通常是警察才会说的话,庹玥瑛却直截了当的开口了。 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寻问,但语气却不是征求对方的意见,而是一种强行。 康慨看见姐弟俩带着一位形容明媚的大姑娘回来,十分惊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蒋允方说这人是“茂达”的朋友,但看情形显然又不像,居然还要查自己的证件。他下意识的反问:“请问这位小姐,你是什么人?我的身份没有什么秘密。” 唐成在一旁劝说:“康所长,你就让她看一眼证件吧,我们把车丢在路边跑进野地里,确实需要解释一下,庹小姐出手帮忙了,自然要问清楚。” 康慨听了唐成的话没有反对,反而很配合。他把自己的工作证、身份证都掏出来递给庹玥瑛,庹玥瑛没有接,只扫了一眼,点头说:“谢谢,我知道了。” 然后,她在原地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打听瓦古乡倮倮村有没有来过一个考古队,带队的人叫什么名字? 也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渠道问的,很快就有人回电话了,事情已经打听清楚,确实无误。然后,庹玥瑛朝三人说:“既然如此,我亲自护送你们去西昌市,就不会再有意外了。” 虽然庹玥瑛说不会再有意外,而另外三个人却都是大感意外了,唐成赶紧说: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庹小姐功夫不俗,身手过人,有你在这一路上押车,这地方的歹徒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才好!” 唐成心里明白庹玥瑛的用意,她根本不是押车而是在押人。想查清事实其实很简单,只要送他们到西昌市一切都清楚了,“程维汉”不可能让整个国家文物部门从上到下来配合他圆谎。 但是,庹玥瑛愿意这么做,又不嫌麻烦,的确让唐成感到很有些意外。要论江湖中看人的眼力,唐成当然是大行家,和庹玥瑛这种人打交道并不复杂,看得出来,她做事情不习惯绕太多弯子。 一方面,庹玥瑛的修为非常高,另一方面在庹家的地位也是非常高的,有什么想法用不着拐弯抹角,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种性格,要知道,她可是凤凰谷的天之骄子,是庹家的掌上明珠。 这与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那种任性或刁蛮的脾气是不一样的。庹玥瑛一点也不娇气,否则,就不可能有这么高的秘法修为了。再好的资质悟性和环境条件,不下苦功也是达不到她这种境界的,虽然这和习武之苦不同,但是讲究更多,要求更高。 这是一种自信和专注的体现,看起来做事好像脑筋不转弯一样,但这种人绝对很聪明,心里明白的很,却懒得多问多解释。 刚才电话里说的很清楚,她要把“程维汉”带回凤凰谷,而且凤凰谷中还有江湖风门五派尊长拜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庹玥瑛很随意,又像是很有深意的回答:“你不必谢我,我确实不想让你们在这里出事,天快黑了,快出发吧。” 说话时,庹玥瑛有意无意看了山梁那边刚才激斗的方向一眼。 要是把唐成身上沾上毛,他比孙悟空还精,看见这个动作就猜到了一件事,庹玥瑛之所以没有立刻带他回凤凰谷,是因为她自己不想回去,但是不回去又没有正当理由,正巧找个借口在外面呆着,反正上官勇的死需要查清楚。 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是不需要庹玥瑛亲自出手的,这事难道与风门五派拜山有关? 唐成已经很热情的答应,也表示感谢了,蒋允方和康慨也不好说什么,今天遭遇的变故够多了,把人的脑袋都搞晕了,这时候就全听唐成的吧。 蒋允方去草丛中拿箱子,康慨的注意力突然被唐成手中的青铜短杖吸引过去,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问:“茂达,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唐成递了过去:“刚才那名歹徒遗落的,你看看是什么?” 康慨从兜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小心的接过去仔细观看,自言自语地说:“与倮倮村出土的青铜器是同一风格的文物,太重要了!被盗的墓葬中这种东西很难留下,从文物考证角度需要多件器物作对照鉴别,我们发掘到的实物太少了。”停了一会又进一步从专业的角度解释: “这可能是祭司的法杖或部落首领的权杖,如果是这样的话,与黄河流域的文化习惯不太一样。嗯,不错,应该就是一种祭祀仪式所用的仪仗器物。我有印象,在墓室壁画里见过,而且不止一根。” 唐成微微笑了一下,很有深意地说:“我在村子里见过那名歹徒,当时就怀疑他是和村民勾结的黑市文物贩子,看来果然不假。” 庹玥瑛看了唐成一眼,眼中有恍然的神色,突然插了一句话:“这东西,是一年前出土的。” 她的语气很肯定,就算不是文物鉴定专家,也能判断出这短杖上沉淀的历史气息以及灵性的变化,而且这东西还经过上官勇的心神养炼。 刚才唐成杀了上官勇,明知道凤凰谷中会有同道查问,却当着她的面取走了九星派穿杖堂主的随身法器,这是很不明智的,犯了江湖大忌。 然而庹玥瑛却没有问也没有阻止,更没有要唐成解释,只是心存疑虑冷眼旁观,这时候终于明白了原因。 她不提醒也不质问,并不是没有态度,恰恰相反,就是想看看唐成等人在做什么事情。 “庹小姐也是行家,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不明底细的康慨很好奇。 这时蒋允方已经把箱子扛回来了,庹玥瑛没有回答,眉头微蹙着说:“时间不早了,还不快走!” 看来她是要尽快离开,不想和凤凰谷中赶来的人见面,唐成当然也不想,于是招呼了一声:“这地方不宜久留,康所长、允方姐,我们快走吧!” 第339章 住店打尖 唐成还真猜对了,庹玥瑛这时候不想和凤凰谷中前来拜山的访客见面,碰到上官勇被杀之事。于是,她决定亲自“押着”唐成查明情况。 庹玥瑛艺高人胆大,也不怕他们玩什么花样。 唐成受伤了当然不能开车。康慨开车,蒋允方坐在副驾驶座上,庹玥瑛坐在蒋允方的身后,唐成坐在庹玥瑛的身边。 那口装着转生树和青铜剑的箱子放在了座位后面,这辆越野车后面的空间很大,可以当行李仓,要是人多,也可以临时加上第三排座位。 康慨和蒋允方都不清楚这姑娘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和唐成又是什么关系?但是,看唐成的意思,就是要让她跟着。 蒋允方很自觉,不再多问,康慨却有些忍不住,在车上憋了半天问了一句:“庹小姐,你也做过考古吗,是怎么认识茂达的,这么巧能在这儿遇上?” 唐成替庹玥瑛回答说:“做收藏鉴定时认识的,也是习武的同道,她家就在这附近。”然后很肯定地说: “康所长,你就别多问了,庹小姐功夫非常好,这一路有她跟着,绝对安全。” 蒋允方心里直犯嘀咕,她可没看出来庹玥瑛会功夫,要么是这姑娘深藏不露,要么是另有绝技,总之唐成很忌惮。但对方好像也没有什么恶意,在这种情况下,不起冲突最好。 唐成这一趟只想办正经事,把姐姐、姐夫还有文物安全送到目的地,至于杀了上官勇的事情,一切后果由自己来扛,他不想让他们知道。 就算他没有受伤,以秘法相斗也绝不是庹玥瑛的对手,但是在车里这么窄的空间,如果拔出太阿和蒋允方一起发动,拼着内伤更重,也不是没有可能制服庹玥瑛。 不过,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后果可能会很严重。庹玥瑛只是在车上监督他们,同时也真是在护送,对于他们如今的处境来说更安全。 唐成已经受伤了,再来一个上官勇那样的高人,他绝对没有办法对付,但有庹玥瑛在车上就用不着怕了。 康慨在心里犯嘀咕,心中暗暗想这姑娘会不会是冲着转生树来的? 看她那样子又不像。从刚才到现在,庹玥瑛连看都没多看那个箱子一眼,于是渐渐放下心来。他刚刚打消疑虑,庹玥瑛却突然开口问: “茂达,你说的话我很难相信,那箱子里根本就不是文物。” 康慨吓了一跳,差点来个急刹车,唐成却笑了,回身伸手解开旅行箱的按扣,把箱子打开说:“你再看一看。” 唐成要她看,能看到什么呢?转生树卸成了一百零八个零件,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青铜剑也打了很好的包装,什么都看不见。 庹玥瑛回头扫了一眼,有些诧异的点头说:“哦,原来还真是两千年前的文物。晶石还可以这么用,原来古人这么厉害。”停了停又不解地问: “这箱子是怎么弄的,里面这层东西,究竟是什么?” 唐成也很诧异,秘法修为高超、家学传承渊博的庹玥瑛,竟然不认识凝炼后的阴界土。看来陆超这老头子确实了不得,随随便便教给唐成的东西,竟然是独门要诀,不愧为一代地气宗师。 唐成心中这么想,悄悄指了指前面两个人说:“一言难尽,等有机会,我再私下对你详细解说。” 前面的康慨和蒋允方在反光镜中对望一眼,相互都在疑问,他们知道那是阴界土,但是不明白唐成是怎么搜集加工的,据说能够掩盖文物的气息。 这些有什么好隐瞒的,非得私下说?听唐成这口气,两人私下是不是有什么秘密,难道这姑娘和他……? 没有听说成成交女朋友啊?如果这是真的,那成成的眼光还真的不错!但看现在的情景,这对小男女好像在闹什么别扭。 汽车一路前行,庹玥瑛再没有说过话,过了半个多小时,前方已经是县城了,康慨问:“我们是在县城里歇一晚,还是连夜赶路?” 蒋允方立即说:“找家宾馆歇一夜,茂达受了伤,需要休息。” 唐成侧身问:“庹小姐,你的意思呢?” 庹玥瑛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我只负责把你们安全的送到地方,不干涉你们的行程。” 唐成拍了拍前面的椅背:“姐夫,那就进城,住店,打尖。” 进了县城,找了一家带院子的招待所,把车停在院墙内的隐蔽处,路过的人不容易发现,康慨问了一句:“住这里怎么样?” 没等蒋家姐弟答话,声明不干涉行程的庹玥瑛却蹙紧眉头说:“这里不好。” 就是这么简短的四个字,没有任何解释,蒋允方却笑了,对康慨说:“另外找家干净亮堂点的地方。” 这小县城没有酒店,那就找最高档的宾馆呗! 蒋允方摇下车窗打听了一下,这县城里竟然新修了一家四星级大酒店,是为了方便山区旅游发展的,于是驱车前往。 到了门口还没进门,庹玥瑛又说了一句:“这里也不好。” 康慨和蒋允方又对望一眼,心中暗暗说,这姑娘还挺挑剔啊,看来在家也很娇气,这已经是县城最高档的酒店了,还不满意,哪来的大户人家小姐,成成是怎么认识的,一路上也没见他联系过,怎么就能在半路碰上了呢,难道是私下里打的电话? 唐成却笑了:“康所长,按我指的方向,你开车就是了。” 中国有一个传说故事:凤凰就是凤凰,不是梧桐树它不肯落脚,庹玥瑛是凤凰谷的天之骄子,落脚的地点当然要挑剔了。她说地方不好,一方面是指环境不够干净,另一方面也是指地气不够纯净,唐成一下子就明白了。 唐成虽然从未来过这个县城,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街道中七弯八绕,然后停在一家有些年头的宾馆门口,是当地政府下属的国营宾馆,也是县城里最早的宾馆,二十年前就有了,两年前又重新装修过。 唐成对庹玥瑛说:“你将就点,就在这里委屈一晚上吧。” 听见这句话,康慨夫妇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唐成和这位姑娘绝对有问题!老相识是肯定的了,老相好的嫌疑也很大,至少唐成对她的生活习惯很了解,选中的地方庹玥瑛没有再说不好。 他们把车停在后院停车场,然后绕回前台办入住手续,庹玥瑛独自站在一边没有凑过来,明明是要住店,她却连自己的身份证都没有掏,也不知道带没带。 蒋允方小声问唐成:“开最高档的套房吧,你们是一间还是两间?” 第340章 好大的误会 唐成听了姐姐的问话,肯定地回答说:“都住套房,开三间。” 四个人开三间房?康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唐成又反问了一句:“康所长,你要和允方姐分居吗?” 康慨看了看蒋允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康慨夫妇住一间,唐成和庹玥瑛分居。没有让庹大小姐操心,房间开好了,唐成将房卡递给她。庹玥瑛突然又说: “你们就是为了保护这个箱子吗?茂达受了伤,晚上将箱子放在我房间里。” 康慨当然不放心,唐成却一拍他的肩膀说:“就放在庹小姐的房间里,对谁都最安全。” 三个人一起将庹玥瑛连着箱子送到了四楼的房间。一进门,庹玥瑛招招手,那串手链轻轻颤了颤,发出微弱却悦耳的脆响,唐成看得很清楚,这屋子里微弱的阴气、障气、煞气、燥气、晦气全部被驱散,地气灵枢在现有条件下达到最精纯的程度,就算没有掌握神识的人,走进来也感觉特别舒服。 康慨夫妇有意将唐成留在庹玥瑛的房间里,先到隔壁洗漱去了,临出门约好半个小时之后下楼吃饭。 唐成很尴尬,心里明白姐姐、姐夫已经误会了,于是,赶紧告辞出来,让庹玥瑛独自洗漱。 半个小时后,四个人如约下楼,唐成已经洗了个澡,换了一套内衣,今天的杀气真是太重了,几乎缠绕形神,幸亏他以晶石为助洗炼身心,才做到了不受沾染。还有九枚晶石留在箱子里,放在庹玥瑛的房间,唐成的身上只剩下最后两枚。 唐成身上带着的一枚是七彩黑曜石,另一枚是虎眼石。 黑曜石物性至阴,是纯黑色的,但它不是普通的黑曜石,而是具有七彩光束的完美矿物晶,以神识激发可现七彩光芒,也可相助洗炼腑脏元气。虎眼石物性纯阳,有很耀眼的虎斑纹,是树化石中最完美的矿物晶,以神识激发可以遮蔽五官,还能够湮没元神感应,让人如堕云里雾里。另一方面,要是用到极致,也可相助明澈元神。 这两枚晶石除了各自的独立用处之外,做为阵枢,可以布成一个威力玄妙的阴阳太极生煞大阵,这是唐成身边用处最玄妙、灵性最强大的两枚晶石,黄昏时格杀上官勇,他留到了最后,但已经没有气力再砸出去了,才能够保留下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用餐就在宾馆餐厅。 康慨夫妇当然让庹玥瑛先点菜,看着她的眼神很柔和,态度也很客气,显然是当成唐成的女友了。 庹玥瑛也不客气,点了三盘菜,都是分量不多口味偏清淡的。 吃饭的时候也很有意思,庹玥瑛只吃自己点的这三盘菜。坐在同一张饭桌上,气氛比车上缓和,庹玥瑛也不再是一言不发,偶尔聊几句,语气中充满好奇的神情,大多是问一些考古发掘和文物保护方面的问题,时不时穿插一些古建筑方面的问题。 除了风门秘法,康慨可是赵瑛的得意门生,很有学问,态度随和,回答的非常专业,一看就是很有学问又有涵养的学者。 到了这个地步,庹玥瑛也看出来了,“程维汉”不可能在撒谎,至少这一对夫妻的身份和他们经历的事情都是真的。 但是,庹玥瑛却不动声色,也没有深究,仍然坚持第二天护送他们到西昌市。 吃完饭各自回房休息。康慨夫妇的房间在右边,唐成的房间在左边,将庹玥瑛的房间夹在中间。 入夜,唐成取出七彩黑曜石和虎眼石分布左右,将随身携带的一幅画卷展开放在身前,在房间里定坐滋养形神。他受伤很重,换一个人早就没命了。 这时候他才享受到这幅画卷“炼境携景”的妙处,隐约带着山川地气灵枢的特性,可以使他恢复的更快。 不过,就算是这样,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调养过来,他打算明天去西昌市抓几副中药,有可能的话,还是要回到倮倮村那片气场宝地养伤,只有那里的环境才有那种特有的地气,不过那要看庹玥瑛答不答应了,毕竟人家说了要把他带回凤凰谷的。 从亥时初定坐到子时末,差不多三个小时,唐成的伤势没有好,不能行功太久,这情景可不像武侠电视中演的那样,越受伤越能打坐,那都是瞎说的。 实际上带伤定坐不能太长时间,也需要躺下休息。刚刚收起晶石还没睡,床头的电话响了,唐成以为是宾馆的特殊服务热线,接起来竟然是庹玥瑛从隔壁打来的内线。 “程维汉,你完成了行功,可以过来一趟吗?有些事,我想请教。” 唐成哪能说不可以呢,很顺从地答应了。 出门到了隔壁,他轻轻敲了两下算是打了招呼,房间门没关,他推门就进去了。 那一边隔壁的康慨夫妇还没有睡,白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夫妇俩晚上睡不着,正在小声的说着话,蒋允方却用眼神示意丈夫别说漏了嘴,泄露了唐成的身份。虽然是私房话,蒋允方却明白,这世上有些人的知觉不能以常理度测,她本人的听觉就非常敏锐。 大半夜走廊里根本就没有别的声音,唐成开门、敲门、推门的声音别说蒋允方,连康慨都听见了。夫妻两人在床上相对一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原来是唐成不好意思开一间房,半夜却摸过去一起睡了。 “刚刚受了伤,也不注意点身体。”蒋允方低声说。 康慨却面带笑容:“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流点鼻血吗?别管闲事了,我们也关灯睡觉吧。” 唐成受了内伤,蒋允方看出来了,却不清楚到底有多重,康慨却没有看出来,当时只注意到他鼻孔里有血迹,以为仅仅就是留了一点鼻血而已。 关上床头灯,康慨在被窝里说:“如果是这种关系,那他不应该……” 蒋允方打断了丈夫的话:“叫我别管闲事,你却管起闲事来了,总之,肯定是有原因的,有机会再私下问吧,姑娘家脸皮薄,别当面说这些。” 这夫妻两人闹了好大一个误会。 唐成推开门刚刚走进房间,他身后的门就自动关上了,地气灵枢运转就以房门为界,他一脚踏入了一个灵枢大阵,看着厅中,一时目瞪口呆。 套房客厅里的茶几挪开了,那株整个考古队花了一天两夜功夫才拆卸完毕的青铜转生树,这时候竟然被完整的组装好放在客厅的中央,围绕转生树有九枚晶石为灵枢布成法阵。 第341章 引申阴界土 庹玥瑛坐在长沙发上,那两把青铜剑放在身边,侧面一张单人沙发空着,空箱子就放在脚边。见唐成进来,她欠身点头说:“程先生,打扰你休息了,关于考古队的事情应该不假,我看见这株青铜转生神树,也能猜到上官勇为什么会心怀不轨。”然后摇了摇头,惋惜地说: “其实他又何必呢,布阵时以九九归一攒簇晶为灵枢,和转生树的灵性是一样的,在秘法修炼中,应讲究立身为灵枢,转生树只是参悟机缘,而不是夺占之物。” 唐成走到旁边那张沙发上坐下,沉默了一会说:“庹小姐乃当世高人,一语点破关窍。但你有参悟,那上官勇未必有参悟,就算他明白这些道理,也未必肯放手。”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这东西不仅是一件沟通天地灵机的法器,走私到海外,也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世人夺宝,往往不是因为东西本身的传神用法,也不管它所具备的文化研究价值,仅仅是为钱财而已。” 说话时,唐成能感觉到庹玥瑛已经发动了手链上那个不知名的法阵,竟然能以阵合阵,与厅中的灵枢大阵相呼应,不仅将屋中这株转生树的灵性完全收拢不被外界察觉,连说话的声音也丝毫传不出去。 “康所长明天到了西昌市文物局,那边已有十几名文物专家在等他,关于这株转生树的鉴定结果以及详细的图文资料,还有发掘过程的官方报告,请提供给我一份。”庹玥瑛不紧不慢的说: “对了,还应该包括这两把青铜剑和上官勇手中的那根青铜短杖的鉴定资料。我拿这些东西回到凤凰谷,不需要解释太多,诸位江湖同道自然就会明白,此事可以交待清楚了。” 唐成听了庹玥瑛这番话,既佩服又感激。他当然不会责怪她擅自打开箱子组装转生树,因为庹玥瑛必须搞清楚上官勇为什么要出手。而她做事既聪明又干脆,用了最简单的办法。 上官勇随身法器就是倮倮村一年前被盗的出土文物,而考古队新近发掘了一株无价之宝,你说上官勇在路上拦住这些素不相识的文物工作者能干什么?海外归来的风门同道程维汉恰好就是考古队员之一,为防意外随车押送,将上官勇给宰了,庹玥瑛亲眼所见,事情就这么简单! 唐成站起身来,躬身长揖行礼:“多谢月影仙子!” 按理说,唐成应该是庹玥瑛的长辈,因为师父陆超和凤凰谷庹家上代门主平辈论交。唐成见面只是拱手打招呼直呼其名,此刻是有所感谢,这才长揖躬身。 庹玥瑛也站起来,浅浅的回了一礼,挥挥右手,唐成不由自主就坐下了。只听庹玥瑛说: “程先生不必多礼,事情发生在凤凰谷外,我庹家就有必要查清前因后果。请你来,还有些问题想请教,要是勉强的话,程先生可以不说。” 唐成敏锐地说:“庹小姐是想问箱子里面凝炼的那一层物性,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庹玥瑛点了点头:“正是,恳请赐教。” 地气宗师传承,这里面的玄机果然很深,陆超很随意的传授阴界土的讲究,并没有特意交代,庹玥瑛居然不知道,连唐成自己也没太当一回事,还告诉姐姐、姐夫在考古发掘现场帮助自己寻找。 唐成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庹玥瑛其中的玄妙,人家毕竟在帮他,这一路虽说是暗中监视,其实也是一种保护。 刚才这番话,等于帮助唐成交待清楚杀上官勇的前因后果了,她开口相求,唐成也就不好藏私拒绝了。 既然说了,就要解释清楚,庹玥瑛是大行家,自然是一点就透,最后点头感慨说:“天地之间的玄妙,真无止境!纯阴之气凝炼为实形,见天日还能经年不散。以我的手段,布聚阴大阵闭关一年半载,也可以凝炼阴界土成功,但凤凰谷中其余的高手,就没有这份修为了。 青膏泥在地底深处封存精纯阴气千年,自然之力天成,秘法修为再高也是人力难以做到的。移转灵枢之妙,神念之玄,绝不是区区一身之功,而是借天地山川造化。”说到最后看了一眼唐成问: “程先生,你跟随考古队参加考古工作,就是为了方便搜集阴界土吗?” “果然瞒不过庹小姐,我的确有这个目的,但更重要的是阅历天下山川和风土人情。阴界土区区小技,庹小姐却能说出这番天人之道,真乃当世高人,程某也收获不小。”唐成进一步解释: “这东西的秘密说穿了虽没有什么神奇,但毕竟是师传之技,你有恩于我,我自不会隐瞒,但要是没有必要,请千万不要随意外传。” 这时候,唐成想起了师父陆超,心里很不是滋味。 庹玥瑛的话中透露了很多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信息。师父说过,炼境之至立身成局,突破移转灵枢的境界才称得上真正的高手,而更高的境界,是神识化为神念,那就是当世高人了。 庹玥瑛感叹“神念之玄”,听这语气她显然已经达到“神识化为神念”的境界了。 唐成这时候才知道,阴界土这种东西,不仅可以满世界去找,还可以自己炼制!这是师父没有说起过的。 当然了,以唐成这时候的境界还办不到,而以庹玥瑛的修为,了解其成因及其原理之后就想到了。幸好自己没有瞎说,否则,在高人面前就丢丑了,同时,也会被师父继续蒙在鼓里,还以为这东西一定要经过千万年地气历炼才能成型呢! 收集五两阴界土,太难了,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要另外换一个人,不可能这么巧有康慨这样的姐夫。唐成到了有阴界土的地方收集之后,才明白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 就算将倮倮村那片山谷中所有能收集的阴界土都炼化,不说要花费多少工夫,耗损多少精力,顶多也就能凑齐一两左右。 同样的奇遇,就是康慨的考古生涯中,这种大规模的遗迹发现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搜集不到这么多阴界土没关系,功夫到了就可以自己炼制,这样虽然更艰难,但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也许就是师父的本意。 到那时候,闯荡了天下山川,阅历了世事人心,当然得下一番苦功夫! 出师的时候,必然要有当世高人的眼界和修为,才能配得上地气宗师的称号,也才能对得起师父他老人家。 第342章 借故不归 这一手,在江湖门道中就是“两头堵”的手段了,小小五两阴界土,陆超确实用心良苦。虽然唐成精通各种江湖门槛,但还是玩不过老头子,没有捷径可走,更不能偷奸耍滑糊弄人。今天庹玥瑛无意中说破了,唐成明白了师父打下的埋伏。 唐成在一旁自我嘀咕,庹玥瑛说:“多谢程先生坦言相告,玥瑛自然不会随意外传秘法。”停了一会突然又问: “还有一件事我很感兴趣,就是这两柄青铜剑和那个古老部族的传说,在饭桌上康所长说的不太详细,我猜测那个古老的仪式与秘法有关,是程先生发现的转生树,能讲讲你了解到的故事吗?” 唐成伸手拿起了雄剑,指着剑格上嵌金的古文字说:“这柄剑叫瓦古,那柄剑叫莫古,是那个倮倮部族两位祖先的名字。他们每一代都会推选出一男一女两位祭司,名字也和祖先一样,就叫瓦古和莫古,是转生树的守护者。 这两柄剑是他们身份的象征,继承部族巫祝之术应该是一种古老的秘法。他们守护的转生树是部族世代相传的圣物,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能够通天透地,求天地之灵庇护族人。 他们的风俗很奇特,这两柄剑的物性是相互呼应的,巫祝秘法也可能是相互配合的。守护者中如果有一人死去,另一人也会以剑自尽,将这一对宝剑同时传给下一代祭司。这个古老的仪式流传了上千年,据考证,从公元前十二世纪一直延续到公元一世纪初。 大约两千年前,他们的家园毁于战争和天灾,残存的族人遭到流放,世系传承断绝。离去之前,所有族人举行了一个古老仪式,将他们世代相传的圣物留下,最后一代瓦古和莫古这一对祭司决定以生命来守护部族的历史……” 唐成讲述了那个古老部族的故事,他的口才很好,庹玥瑛听得相当入神,眼中好像有泪光在闪动,看来她也很有女人感性的一面。听完之后拿起那柄莫古剑在手中摩挲,好半天才低声说: “它们确实值得你我这一路护送,程先生怎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唐成坦诚相告:“我发现转生树的时候神识经历了那个古老的仪式,如同身临其境,听见了他们两千年前的讲述。” 庹玥瑛抬起头说:“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从西昌回去后,我想去一趟倮倮村,最好也加入你们考古队,见识一下阴界土,也感受一下那里的遗迹气息。”说完又加重语气说: “上官勇的事,我会帮你交代清楚的,九星派一定会派人赶来,你可以养好伤以后再去凤凰谷。” 这当然是好事,唐成虽然知道自己躲不过凤凰谷这一关,但不想带伤前去,万一与九星派赶来的人有什么冲突发生意外,那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可是,他的心里很为难,庹玥瑛分明是自己不想回去,找个借口留在外面,往倮倮村后面的山谷里一钻,手机信号都没有,那真是躲避麻烦的好地方,也是求得清静的最好办法。 但是,唐成却不愿意和她多打交道,原因很简单,她的父亲庹源泰就是陆超和他一起杀的,虽然该杀,但毕竟是杀父之仇啊,在她面前总有些心虚。 唐成当然不能直接回答,也没有充分理由拒绝,只能含糊地回答说:“你要临时加入考古队?我可没有这个权力,我自己也就是个临时工,得问康所长。” 庹玥瑛却很干脆的点头说:“那好,我去问康所长。” 唐成无奈地说:“时间不早了,明天再说吧,我们先把转生树拆开装好,动这东西一定小心,这可是国宝啊。” 唐成猜测的很准确,庹玥瑛确实不想回凤凰谷,主要是不想看见家中现在的场面。她对唐成说凤凰谷中五派拜山,其实不止五派,风门八派都来人了。其中有五派是掌门带着弟子亲自前来“慰问”,出于礼节庹玥瑛不得不见,至于其他的访客,都由庹源理率凤凰谷门人接待了。 他们都是冲着庹源泰来的,凤凰谷庹家的门主在半年前和弟子袁嘉庆在成都失踪,凤凰谷门人私下查探没有任何消息,终于在三个月前通知江湖风门各派,并请求素来交好的门派协助查找线索,至今却没有头绪。 按照法律规定,失踪后两年才能宣告死亡,但是庹源泰这种人无声无息消失了这么久,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是凶多吉少。 可是,大家感到震惊的是:他那么大本事的门主,究竟遭遇了什么意外,连个消息都传不回来,很多人还想起了六十多年前的寻峦派掌门袁崇焕也是这么不明不白失踪的。 凤凰谷一派事务不能无人主持,庹家与当年的寻峦派可不一样,它以世代家族传承为主,而且还有一位能压住阵的庹源理。 庹源理不能总是暂摄门主,如今也该正式成为下一任门主了,跟他有交情的风门各派都是为这件事来的,交情特别好的五派,掌门都带着得意的弟子亲自前来。 新门主即位当然要有仪式,各派本应该恭贺,但在如今的情形下,祝贺的话很不合适,总不能激起庹源泰家人的逆反心态吧,所以只能以慰问的名义了。 庹源泰为人世故老练,在江湖上人缘很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与他打交道并不难,只要有好处就行。可是庹源理为人刚正固执很有原则,原先在凤凰谷是护持门风掌戒长老,与各派的利益交往不多。 江湖中的事情,跟世界上其它的事情没有什么区别,庹家的地位很特别,不仅掌握了晶石资源,而且还有最完备的风门阵法传承,交情好的话,有很多时候能用得着。 现在要换门主了,原先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还得重新打点一番,这也是很多人的来意,借着慰问的名义,其实就是来送礼结交的。 既然是慰问,当然首先要慰问的是庹玥瑛了。 庹玥瑛半年前就去了成都寻找父亲,几个月时间将周边一带转遍了,却一无所获。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刚刚从伤痛中恢复过来,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却不得不面对这假仁假义的场面。慰问,有时候也是在唤醒痛苦的回忆,她知道这些人的来意,也不想看见这种场面。 但是,庹玥瑛很清楚,凤凰谷庹家不可能没有门主,很明确的表态支持二叔庹源理早日主持大局,然后借口闭关修炼秘法,尽量不见访客。 第343章 国宝至西昌 不过,庹玥瑛有意躲避,不想会见客人,但有些人是不能不见的,既是各派掌门又是庹源泰的故交好友,这几天一连见了五拨。这些人还一直留在凤凰谷没走,等着参加庹源理的即位仪式。 上官勇去了凤凰谷,却惹得庹源理不高兴,要是换着另外的人也不能高兴的。 庹源理以为他的来意和其他人一样,亲自出面接待,结果这位上官堂主却没搞清凤凰谷如今的状况,登门拜山却来了那样一出不合适的说辞,当然就怪不得人家讨嫌了。 上官勇刚走不久,庹玥瑛就听叔父提起这件事,当即皱紧眉头,十分不快: “上官勇身为九星派穿杖堂主,不会无故开这种玩笑,这事一定有蹊跷,我去问个清楚。” 然后她就离开了凤凰谷。 庹玥瑛根本就没有打算去找上官勇,就是想找个借口躲出来,眼不见为净。她是从凤凰谷后山的秘道离开的,这条秘道只有庹家核心弟子才知道,出口处已经越过凤凰谷所在地来到美姑县城不远了,隔着一条公路,对面那地方就是有名的落凤坡。 她刚刚走出凤凰谷,就发现落凤坡半山中地气在剧烈翻腾,有高人以秘法相斗。等她赶过去查探究竟,恰好看见唐成杀了上官勇。 这么大的事,庹家不可能不理会,她决定亲自查清前因后果,所以打电话通知了庹源理,自己跟着考古队走了。 庹玥瑛这一走,没有将唐成当场留下和闻讯赶来的风门各派高人见面,可是闹了一个大误会。 庹源理赶到案发现场看见上官勇“惨死”的情景,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暗自猜疑人一定是庹玥瑛杀的,却不好说出来,而在场的其他人也是惊骇不已。 唐成损毁的那些晶石,比如锦红晶石、缟红晶石等,化为粉末之后灵性尽失,混在杂草土壤中分辨不出来,但是最后三枚晶石的痕迹却留了下来,能在光秃秃的树干边找到朱砂石、雄黄石、白晶石的三色碎末,有些还粘在上官勇的衣服上。 从上官勇的身上还搜出了一枚秘法矿物晶,就是黑红石,而他身边还有散落的手枪零件,前方可见他倒纵的脚印和一路弹壳。看情形,他是开枪抵抗一路后退,最后祭出秘法晶石,激引的威力太大,连晶石都损毁了,但还是被人震散元神格杀在当场。 上官勇虽然没有什么江湖名望,但大家也知道他是九星派仅次于掌门的高手,修为早有“移转灵枢”的境界,功力相当深厚,却被人杀死了,看来对方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庹源理首先怀疑的就是自己的侄女庹玥瑛,可能是见到上官勇之后,对方言语失态,有纠缠调笑之意,心情本就不好的庹玥瑛和他起了冲突动手。 但是,庹玥瑛在电话里说杀人的是“程维汉”,这个名字还是庹源理告诉她的,当时是以嘲笑的语气当笑话说的。 庹源理听说“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到海宏工业园堪舆地理,第一反应和千杯道人差不多,以为他是扯着“国际专家”的幌子忽悠人的江湖骗子,地理堪舆本来就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却硬要扯上“国际专家”那一套,也太可笑了。 没想到庹玥瑛说的“凶手”却是这个人,听上去太不靠谱。且不说程维汉这个名号是真是假,这人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他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但是这些猜疑,庹源理不能对任何人说,只得把庹玥瑛的话转告大家:出手杀上官勇的人叫程维汉,庹玥瑛已经找到这个人,正在追查前因后果,这事定然能水落石出,给江湖同道一个交代。 然后他命人收殓尸体,并通知远在福建的九星派掌门敬仲春。在九星派的人没有到来之前,暂时还不好轻易处置,庹源理心中暗暗想:这事千万不要是庹玥瑛干的,希望她真能查清楚,说清楚。 第二天吃早饭时,庹玥瑛问康慨,自己能不能像“茂达”一样,在考古队当“临时工”?还没等康慨说话,蒋允方抢着点头说:“行,当然可以!” 老婆答应了,康慨就没有异议,他向来是尊重老婆的,于是说:“请你当然可以,但进入现场的话,你的证件需要检查。” 这一次轮到康慨查庹玥瑛的证件了。 庹玥瑛还真带了证件,取出身份证递了过去,蒋允方接过来先看了一眼,心中微微有些吃惊:这姑娘的年纪比看上去的样貌要大很多,十八、九岁的样子,年龄已经二十五岁了,比唐成大了三岁。但想想也没太大的关系,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嘛,女大三抱金砖,只要成成自己喜欢就行。 夫妻俩对唐成和庹玥瑛的误会显然越来越深了,考古队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工作在荒郊野外,条件既艰苦,环境还怪吓人的,庹玥瑛显然是冲唐成去的,就是要陪着他。 其实加入考古队并不困难,每一次野外发掘工程,都会在当地聘请临时工,主要是挖探方、搬运杂物,有时候还会聘请有经验的内行协助清理现场。 但是,临时聘用人员一般不会接触到古迹埋藏的核心部分,不会独自进行发掘,更不能自行处置发掘出的文物。 唐成和庹玥瑛是例外,康慨自然有权聘请临时工,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当然也不会将庹玥瑛当成挖探方的工人对待。 唐成见姐姐、姐夫已经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自己就没有任何话可说了,只能暗自苦笑。 庹玥瑛露出微笑,收回证件开心地笑了:“谢谢允方姐,谢谢姐夫!请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倮倮村?” 康慨想了想说:“可能要在西昌市待几天,组织赶来的专家会同鉴定,这一定是个轰动性的发现,应该很快就会赶回去,而且将带着一个大规模考古队。” 蒋允方很开心:“玥瑛,你连个行李都没有,这可不行,等今天到了西昌,姐姐陪你去买些东西,待的时间长的话,换洗衣服肯定要有几套,顺便买些吃的、用的。考古现场的工作很艰苦,又很枯燥,不像想象的那么有趣。”然后安慰她说: “不过也别担心,那里的风景很好,就当是一次生态旅游,也是很不错的。” 吃完早饭出发,又换成唐成开车了,蒋允方拉着庹玥瑛坐在后座。 出县城、上国道,当天上午就抵达西昌市,直接将转生树送到了市博物馆。 唐成终于完成了任务,却又面临另一个让他头疼的问题,在庹玥瑛面前,不得不时刻小心翼翼。 第344章 暗中搅动 到了西昌,康慨就忙了起来,蒋允方与当地另外两名“考古队员”顺便还能帮点忙。唐成私下里求康慨,要一份转生树、两把青铜剑、青铜短杖的鉴定结果以及详细的图文资料,还有发掘过程的官方报告,康慨都给他了。 转生树的发现引起了轰动,三天后当康慨返回倮倮村时,就不是一辆车四个人了,同行的还有三十多位文物保护工作者,由省文物局的领导亲自带队,县里的一位副书记陪同。还有一个班的武警战士,他们是去保护这一庞大的专家队伍和发掘现场。 康慨不再是队长,而是一个小组的组长。但他作为转生树的发现者和保护者,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和赞誉。 这个巨大的荣誉本来是应该属于“茂达”的,可是在唐成的坚持和劝说下,康慨没有在发掘报告上写他的名字,与其他的正式考古队员们一起享受了这个荣誉。他在心里说,有这样一个小舅子,真是太走运了! 正式的学术报告当然不可能现在就出炉,但唐成给庹玥瑛提供的资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在离开西昌市之前,庹玥瑛发出了一份特快专递,并且打电话和庹源理联系,说自己已经查出一些眉目,相关资料先寄回去,她还要做进一步的调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其实就是不想回家。 在西昌的这几天,蒋允方抽空拉着庹玥瑛去逛街,买衣物和生活用品,嘘寒问暖很是关心。庹玥瑛并不挑剔,很随和的,但是一般不够档次的东西自然看不上,陪她买东西那就是一个苦差事,蒋允方却是乐此不疲兴致反而很高,女人天生就有逛街的天赋。 庹玥瑛的态度不算很热情,但也很感谢,至少心情难得如此舒缓和放松。 蒋允方并不清楚她的身份和来历,以前还没有人像带着小妹妹一样拉着她逛市场,谈的全是与秘法修炼和凤凰谷事务无关的事情。 唐成却不愿意和庹玥瑛多打交道,借口身上有伤需要调养,能躲就躲不凑热闹,他也确实有伤。 回到倮倮村之后,浩浩荡荡这么多人住在村里就有点挤了。 吉祥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但是那家招待所还在营业,一共只有十八个房间,除了领导和有地位的专家之外,其他考古队员只能两、三个人住一间。 但是,蒋允方却逼着丈夫“以权谋私”,给唐成和庹玥瑛在三楼一人弄了一个单间,还是门对门的。 可惜,这两个人好像不怎么串门,而且晚上几乎都不在房间过夜。 考古队还是回来晚了,下午到达倮倮村,而在当天上午,村子里又发生了一件不幸:考古队员杨有为,在前往山谷的路上,莫名其妙在山沟里摔死了! 出了人命案,倮倮村的案子在乡里终究捂不住,不仅惊动了县公安局,而且惊动了州里的防爆专家,那么多炸药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就让警方够忙的了。 现在警方的办案能力很强,破案方法也是很准确的,来不得半点马虎。法医检验的结果,杨有为不是摔死的,在他摔下山沟之前,脑后已经挨了钝器的击打,这才是致死的主要原因。 唐成虽然没有打算放过杨有为,但这回真不是他下的手,他当时还在去西昌的路上。 现在有人动手处决了,想想也不意外,杨有为通知道上的“朋友”办事,结果三十二个人带着刀枪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连消息都没有一个,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当然解释不清楚了,又怎么能躲得过去呢? 而且现在事情越闹越大,他本人也是警方调查的一个突破口。 作案的凶手始终没有抓住,但案件的性质却定了下来:杨有为死于犯罪分子的打击报复。这一点有警察鲁旭鸣作证,鲁旭鸣收到有关破案线索的短信,事后查证就是杨有为的手机发出的,可惜杨有为的手机却找不着了。 后来杨有为家属召集一群人,捧着骨灰盒到有关部门闹事,闹来闹去,有关领导为了平息事态,也是为了安抚,给杨有为弄了一个“优秀工作者”的称号,差点就要评“烈士”了。 唐成听说了杨有为的死,找到庹玥瑛“请假”:“庹小姐,你既然来到这里,我也不必立刻去凤凰谷了。就算你不在这里,我本来也打算等伤好后便去拜山的,给江湖同道一个交代。”然后信誓旦旦地说: “你要是信得过我,我要离开倮倮村一天时间,去办点私事。一天之后定然回来,不会趁机逃走的。” 庹玥瑛抬眼看了他半天,缓缓地说:“事情的缘由已经查清,我没有监视你的意思,希望程先生不要误会。我不是警察,凤凰谷也不是衙门,不能勉强你做什么,更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是,上官勇刚刚离开就死在谷外,我庹家得给江湖同道一个交代。 你要是亲自去凤凰谷,当着江湖各派同道的面,见到九星派的人当场交代明白,免得日后麻烦,对你自己也是好事,你要是聪明的话应该能想清楚。你要办什么私事就去,不必对我打招呼,信不信得过你,不在我,在于你自己。” 庹玥瑛的态度不冷不热,反倒显得唐成有些多心了,也就没必要再解释什么,当即告辞离开倮倮村。 唐成出去办的事其实也不是他的私事,他是为了杨有为的死造势,要让整个瓦古乡的人都知道,唐成不愿意放过另外的人。 瓦古乡大部分都是山区,这几年搞了一个“三通工程”:村村通电话,村村通喇叭,村村通公路。这三通中最后一通还没有完全搞定,但前两通已经顺利完成了。 深山中很多地方交通不便,乡镇府要求每个村委会都安上大喇叭,而且与乡广播室的线路相连。乡里有什么重要通知,全乡的村民都能在第一时间了解。 这天中午,全乡各村的大喇叭里正在播放关于今年防汛抗旱工作的安排,刚讲了没几句,内容突然变了,成了一男一女的谈话: 男:“上次是小春陪的我,她还说乡长每次来都点名上她,花样可多了,讲得我可刺激了,就像上了乡长的女人,多给了她二百。” 女:“她吹什么牛,乡长每次来都是要我陪的。” 男:“是以诺乡长吗?你还挺有身价的嘛,还陪过哪位大人物?” 女:“派出所的马所长每次来,也都是找我。” 男:“以诺乡长和马所长谁更好玩,都是怎么干的,你好好说说,我听的来劲,就多给你钱!” 第345章 沸腾的瓦古乡 这段谈话越到后来越不像话,抖出来的事可不少,不仅有许多荤段子,还把以诺乡长和马识途所长收了村里的好处,放任倮倮村盗墓的事情也抖了出来。 假如马所长听见了,能听出那个女的是倮倮村招待所的服务员小桃红,而那个男的是谁并不清楚,录音中没有线索,仅从声音也听不出是唐成或者是“茂达”。 广播在谈话的最关键时刻戛然而止,又变成了关于今年防汛抗旱工作的安排。 全乡只有两个地方没有听到这段广播,一是倮倮村,因为喇叭炸坏了还没修好,另一处就是乡政府所在的镇子,因为广播室的麦克风和喇叭直接相连,没有通过全乡的广播网络系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谈话播出期间,乡政府没有人意识到出了问题,等消息反馈回来,录音已经放完了。 更有趣的是,人们听见这段谈话,不是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乡政府,而是竖着耳朵唯恐错过每一个细节。等到谈话内容播放完毕,整个瓦古乡沸腾了! 当天下午,气急败坏的马识途所长给县公安局打电话,希望打报告申请通缉早已不知去向的小桃红,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顿臭骂:瓦古乡出的洋相还不够吗,全县都跟着丢人! 没过两天,以诺乡长和马所长双双被就地免职接受调查,原先有关系的干部都躲得远远的,连说句好话的人都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倒霉的还有一大串。 在警方的重点关注下,倮倮村系列盗墓案的侦破也有了重大进展。 与此同时,康慨也向当地各级部门提交了一份由胡雪执笔的《关于倮倮村山区小流域治理的建议书》。 胡雪这段时间和进村办案的鲁旭鸣混的很熟,她很欣赏他。 两人都是当地人,而且也都是文学爱好者,平时喜欢上网写写文章,有很多共同语言,渐渐眉来眼去,就有了相好的苗头。 考古都能考出对象来,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鲁旭鸣不久后被提拔为乡派出所所长,过了半年,又调到了县城工作。 这些都与唐成没有关系,他只是放了一段录音,充当了一回义务播音员而已,后来的事情都不是他干的,成绩和荣誉属于大家。 放完录音的这天晚上,唐成回到了倮倮村,他没有见到庹玥瑛,也没有留在招待所,而是摸黑直接去了后面的山谷。 山谷里比村里还热闹,沿着正面的山脚搭了几十顶行军帐篷,不少被盗的古墓上方都已经开挖探方,夜里也点着照明灯。 倮倮村的人手不够,考古队还在附近的村庄里雇佣了民工。 唐成来到离那座祭坛上方约六十多米高的山坡上,在两株灌木之间的空地,取出九枚晶石布成一个灵枢大阵,然后在阵中定坐滋养神魂。 他的伤势不轻,一、两天是好不了的,但是,用这种方式恢复的速度最快,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 山脚下虽然有很多人,但是顺着山坡到了几十米高的地方,已经相当清静了,根本没有人来。 定坐中,唐成忽有感应,有人随着灵枢大阵的运转,既没有隐藏身形,也没有扰动地气,已经来到身前。 他收功睁开了眼睛,起身打了一个招呼:“庹小姐,你好!” 庹玥瑛在黑暗中微微点头:“你回来了?这样养伤确实不错,但这里地气灵枢格局不够,如果去凤凰谷养伤会更好。” 唐成提高声音说:“你跟凤凰谷联系了?” 庹玥瑛解释说:“今天联系了,他们已经收到我寄出的资料,而且九星派掌门敬仲春已经带着顺杖、逆杖、缩杖、离杖、没杖五位堂主赶到凤凰谷。二叔问我,能不能把你带回去?” 唐成会意地说:“我当然会去的,但这种情况,希望先养好伤再去拜山。” 庹玥瑛沉默片刻说:“这样也好,你先养伤吧,我不打扰,反正我也不想回去。如果你要去的话,我建议趁着各派同道都在场的时候去,人多才好说话。” 唐成拱手说:“多谢提醒!” 唐成言而有信,离开倮倮村一天就回来了,没有趁机逃走。庹玥瑛也说话算数,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打扰他养伤,跟着康慨带领的考古小组一起工作。 大队人马来了,康慨他们的工作量就轻松了许多。 蒋允方也不想让庹玥瑛往古墓里钻,怪渗人的,除了清理一些出土文物的工作,其它大部分时间,都拉着她在附近逛山水看风景,偶尔还弄点野味回来请她尝鲜。 蒋允方很会照顾人,可以说关心的无微不至,又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到过分。 庹玥瑛本来就是出来散心的,这几天心情开朗了很多,说话也有了笑容。原先叫“允方姐”只是随口礼貌性的称呼,感觉有些别扭,到了后来越叫越亲切自然了。 她也看出来蒋允方对她和唐成的关系有些误会,解释过几句,蒋允方却没当一回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假如家中没有什么事,庹玥瑛真想在这里多呆几天,但她在倮倮村只留了七天。 这天,倮倮村子里又来人了,在招待所找到了庹玥瑛,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庹玥瑛独自进入山谷,找到唐成,把他叫到山上单独说: “不瞒程先生,凤凰谷最近有事,我是故意不想回去的。家父庹源泰半年前失踪,至今仍无下落,我二叔庹源理即将继任门主,江湖各派同道都是为观礼而来。 两天后就是即位仪式,我不好不参加,今天凤凰谷门人找到了这里,我得回去了。这一次出山,很高兴能碰见你们,替我谢谢允方姐,还有康所长。 我没有告诉他们你在倮倮村,至于上官勇被杀一事,就我所知的情况,会转告各派同道。我能看出来,程先生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必随我一起回凤凰谷,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这就告辞了!” 唐成赶紧说:“请庹小姐转告一声,程某人将在三天后到凤凰谷拜山。” 庹玥瑛抬起清澈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淡淡地说:“那好,我三天后恭候大驾。请放心,那里是凤凰谷不是九星派,不会不讲公道。” 庹玥瑛下山离去,唐成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叹息。当初在凌韵面前,他无法说出石晋文早就被自己杀了,如今在庹玥瑛面前,他同样无法告诉她庹源泰的下落。 人在江湖,总是有这么多无奈,庹源泰呀庹源泰,你为什么偏偏干那种事情! 第346章 多谢月影仙子 唐成约在三天后去凤凰谷拜山自有他的道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他估摸着,三天后应该完全恢复了,而且恰好是在庹源理即位仪式的第二天,既不打扰人家的正事,各派同道也还没来得及走。 庹家的人到处都有眼线,找到倮倮村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九星派分为内五堂和外七堂,顺杖、逆杖、缩杖、离杖、没杖这内五堂主要处理门中事务,而穿杖、斗杖、截杖、对杖、缀杖、犯杖、横杖这外七堂都是秘法传承的一支,除了传承秘法之外平时各有各的营生,一般的外人是不清楚的。 接到消息后,掌门敬仲春立刻率领内五堂堂主赶到凤凰谷,并且与各派高人一起重新仔细查验了“案发”现场,有了新的发现。 除了给上官勇收尸之外,庹源理并没有动这个地方,还派人守护现场,就等着九星派来人查探。 唐成射出的子弹全部从地下找出来了,从弹道的方向来看,应该不是上官勇开的枪。 庹源理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和庹玥瑛没有什么关系,她根本没有带枪,从小到大连碰都没碰过。 大家分析的结果,是有人手持双枪攻击上官勇,然后又以秘法相斗,上官勇祭出的晶石被损毁,最终还是神气枯竭,被生生震散了元神。 这样的解释当然更合理,否则那人的修为也太可怕了,就是这样,也不可以小觑,绝对是一位高手! 就在这时候,庹玥瑛寄出的资料到了,解释说上官勇参与盗掘文物交易,并企图劫道杀人夺宝,被海外归来的江湖同道程维汉杀了,她亲眼所见。 至于上官勇要杀什么人、想夺什么宝,庹玥瑛都说的清清楚楚,还有转生树的详细资料,官方鉴定结果和发掘报告的副本。 她还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程维汉”就在考古队中,也没有把青铜短杖的资料寄回去,并且说自己还要详细调查这事的前因后果,一定要完全确证。 这封信让敬仲春等九星派弟子非常尴尬,如果是真的,当着各派同道的面,那就是一大丑闻!但证据放在这里,又不能说是假的,他们希望庹玥瑛早点回来,最好把程维汉也带回来,当面把话说清楚。 庹玥瑛偏偏没有回来,只是打了个电话问资料收到没有,自己还在调查。 其实想查证资料上的东西并不难,转生树的发现以及倮倮村大规模考古工作的展开已经不是秘密了,看当地的报纸就知道。 既然转生树是在倮倮村出土的,那么庹玥瑛就有可能到倮倮村查探情况,凤凰谷离倮倮村也不是很远,庹家弟子顺着线索很容易就找到了倮倮村。 庹玥瑛见凤凰谷有人找来,两天后又是门主即位仪式,只得回去了。 敬仲春在凤凰谷的灵映堂见到庹玥瑛,当着风门各派的面,情急之下有些失仪,站起身来越众而出,迎上前去问她: “庹师妹,你终于回来了!上官勇究竟是怎么死的,希望你说清楚。” 庹玥瑛还没来得及和众人打招呼呢,就在灵映堂门口被敬仲春堵住了,她不动声色地说: “敬掌门,请稍安勿躁,进内堂说话,事情的前因后果,我自会当众给个交待。” 敬仲春闹了个大红脸,当即抱拳说:“敬某人失礼了,庹师妹为了本门之事,接连奔波十余日探查缘由,九星派感激不尽!” 进了灵映堂,庹玥瑛和各派高人见礼完毕,敬仲春还没来得及说话,庹玥瑛先开口了。她取出一张照片问敬仲春:“敬掌门,你认识这件东西吗?” 敬仲春看了看,点头说:“我有印像,是上官勇的随身法器,去年在九星派总堂试法,见他使用过一次。” 庹玥瑛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你错了,这不是上官堂主的随身法器,而是倮倮村村民盗掘的文物,是警察在村主任家里搜出来的,我拿的是一张物证照片。” 然后她又拿出一张照片和一份报告递了过去:“这才是上官堂主的随身法器,是从他的尸体上取走的,我亲眼所见,与另一支青铜短杖几乎一模一样。据鉴定,它是一种两千年前祭祀仪式所用的仪仗器物,根据古迹壁画中的记载,是十二根一套,这是鉴定报告。 我不仅去了省文物局,亲眼见到了倮倮村出土的转生树,也拿到了图文资料和官方发掘报告,一周前寄了回来。上官勇拦路企图杀人夺宝,却被海外归来的风门同道程维汉所杀,他谋夺的就是那株青铜转生树。 后来我又到了倮倮村的考古现场走访,并亲自寻问当时运送转生树的考古队员,亲眼见到了转生树出土祭坛周围的壁画,还看见警方从村民家里搜出一模一样的青铜短杖,我想此事已经水落石出。” 庹玥瑛手里还扣了一张底牌,就是上官勇随身法器的资料,回到凤凰谷当面扔给了九星派掌门敬仲春,事情的前因后果再无疑问。 庹玥瑛是有意维护唐成,但就事论事,实情也确实如此。 当着这么多江湖同道的面,几位九星派门人羞愧难当,敬仲春长叹一声:“此乃九星派之耻,有辱门风啊!我师父在世之时,就曾暗中提醒,上官勇习秘法肯勤苦用功,为人聪颖来日或许有所成就。但色厉胆薄,性狭好利,不可托付大事,但愿能平安善终!”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自责地说: “师父后悔收了这个徒弟,叫我平日多加警戒约束,是我有负师命,有负掌门之责啊!” 逆杖堂堂主栗果山开口说:“我于九星派执掌戒律监察门风,上官勇之事,也是我失查之责!” 其余四位堂主默默无语,庹源理见这个场面,不想让客人太尴尬,开口劝说: “树大有枯枝,上官勇的错,是他自己造成的,他的所作所为理应由他自己承担,清理门户的事各派自古常有。在他恶行没有暴露之前,诸位也难查觉,如今行凶毙命是罪有应得,其人之罪非诸位之过,不必太自责。” 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的漂亮些,凤凰谷已经有了交待,总不能让人家九星派下不了台。 敬仲春对庹玥瑛深施一礼:“多谢月影仙子查明真相!请问那位同道程维汉现在何处,清理门户之事,我还想向他当面道谢。” 这里的人不是警察局,江湖人处理江湖事自有一套方法,上官勇自寻死路,事情也只能如此了断,至于后事,就由九星派和凤凰谷去处置了。 九星派众人私下里还有什么想法,那是另外一回事。 第347章 一轮明月待捧出 在场有些人听说过程维汉这个名字,没听过的这几天也打听清楚了,据说是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前一阵子到海宏工业园堪舆地理,接了一个非常烫手的活。很多人听说这件事时都在暗中哂笑,以为那人不过是一个江湖洋骗子。 前几天又听说是他杀了上官勇,都吃了一惊,看来这位程维汉是真有本事,心里暗暗佩服,但不知是何方神圣! 庹玥瑛回答说:“程先生受了伤,这时候正在调养伤势,但他答应我,三天后,也就是凤凰谷门主即位仪式第二天,会来此拜山。若其人言而有信,应当会来,如果他没有来,我想九星派也不应有什么怪罪之处。” 原来程维汉受伤了。其实这也不奇怪,上官勇的死状那么惨烈,杀他的人如果毫发无伤,修为未免太骇人了,灵映堂中的各派高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办到。 “什么?维汉老弟受伤了!”灵映堂外突然有一个人开口说话,随着话音庹源理的长子庹炳忠陪着一位腰悬葫芦的青衣道人走了进来。 那道人一进门就抱拳说:“叠嶂派供奉长老千杯前来拜山,见过庹门主,见过各位同道!” 千杯道人年纪不大,还不到五十岁,也不是叠嶂派掌门,但是在江湖上名望和辈份都很高,平时与凤凰谷并无太多交往。今天前来拜山,对庹源理来说是相当有面子的事情,他赶紧迎上前说: “千杯长老云踪至此,凤凰谷蓬荜生辉,快请!” 灵映堂中有四个人辈份最高,分别是来访的八宅派掌门韩远之、云南香格里拉段家门主段维畅、凤凰谷代掌门庹源理,叠嶂派供奉长老千杯道人,在主位按主宾位次落座。敬仲春有些疑惑的问: “千杯师叔,您方才称呼那程维汉为老弟,莫非你们是平辈论交,而且早就相识?” 千杯道人笑笑说:“前不久刚认识的。” 韩远之在一旁笑着解释说:“江湖上很多晚辈并不知情,千杯长老俗名杨洪基,就是那位青城山的杨道长,前不久和程维汉一起去过海宏工业园。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千杯师弟,你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吧?” 千杯道人笑笑,:“师兄说的没错,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这个人年纪轻轻侠肝义胆身手不凡,曾出手助我剪除叠嶂派败类石文杰。” 然后,千杯道人给众人讲述了石文杰的所作所为以及当日在海宏工业园发生的事,最后劝慰敬仲春:“敬掌门也不必太过羞愤,江湖败类自古常有,我叠嶂门也出了石文杰这种逆徒,传法择徒应谨慎,清理门户也不必手软。” 千杯道人的到来,不仅给了庹源理好大的面子,也给了九星派一个很好的台阶。他抖出了自己门中的丑事,叠嶂派也出过石文杰这样的败类,当时恰好是程维汉协助清理门户。 众人纷纷感叹议论,气氛不再像刚才那么沉重郁闷了。 这时候,大家的议论焦点,集中到了那位还未露面的程维汉身上,庹源理有些疑惑的问:“千杯师弟,你可知那程维汉的来历?又怎么与他平辈论交了?” 千杯道人笑着回答:“他的师父曾远赴海外,是我父亲的一位故交,这位老人家不想扬名,也只收了程维汉这么一个弟子,并吩咐弟子未完成师命之前,不得以师父的名义自称江湖长辈,免得同道难堪。其中内情我倒是了解一些,但他的个人私秘,就不好多说了。” 看来千杯已经见过陆超了,了解了“程维汉”的身份,所以,这番话说的很有技巧。 陆超确实是千杯道人父亲的故交,至于有没有远赴海外很难说,反正老头自称最近去欧洲转了一圈。不让徒弟随便打师父的名号也很正常,因为江湖上就有一句俗话:“老师父,小徒弟,未出门的祖师爷,同道见面难伺候。” 千杯道人是他们这一辈江湖人中最年轻的一位,再上一代的高人,少说也是民国时期的人物,如果已经远赴海外,如今江湖风门了解情况的还真不多。 既然千杯道人都已经这么说了,大家也不便再追问。 最意外的是庹玥瑛,如果按照千杯道人的说法,再见面时得称呼程维汉为师叔了,感觉多少有些别扭尴尬。 就这样,上官勇的事告一段落。 如今凤凰谷中聚集了八宅、三合、玄空、地王、九星以及云南香格里拉段家等六派掌门及弟子,还有叠嶂、形法、消砂、崆峒、三元等五派前来拜山的长老,再加上凤凰谷庹家这个东道,一共聚集了江湖风门十二大派的高人。 两天后,就在这凤凰谷中的灵映堂举行了仪式,庹源理正式继任门主之位,各派观礼道贺。但是,祝贺的话又不能说太多,顺便还得安慰庹源理和庹玥瑛几句:庹源泰前门主吉人自有天相,可能困于某处不得脱身,来日未尝没有逢凶化吉的可能。 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很清楚,这些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仪式后所有人都没有走,都希望等着第二天见那位年纪轻轻的地理堪舆奇人程维汉。 庹源理也有意留客,盛情邀请诸位同道参观三天后凤凰谷每十二年一度的“祭祖地灵枢”的仪式。 庹源理以前在凤凰谷执掌秘法传承的内务,与同道各派打交道并不多,如今意外执掌凤凰谷,确实也需要借此机会和同道高人多多交流联谊。 各派掌门即位,邀请同道观礼,往往都有这种用意,倒不是单纯为了热闹。 而凤凰谷的“祭祖地灵枢”仪式,每十二年一度,届时将开启此地的“天机大阵”,运转整片山川的天地灵枢与生发之气。 这座大阵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其各处阵眼与核心阵枢是凤凰谷历代先人早就布好的。 凤凰谷传承以地气阵法见长,这样一座大阵的运转,是众弟子难得的感悟机缘,风门同道自然不会错过开眼界的机会。 这座天机大阵当然不是一般的法阵,需要两名至少有“移转灵枢”境界的高人合力发动,发动之后它自然会运转。 至于如何发动,巧妙各有不同,就看两名高手怎么配合了,要做到神识相互呼应,还要同时激应阵枢,功力不足或者参悟不够,是无法开启的。 段维畅、韩远之等前辈曾不止一次参加过这个仪式。 记得十二年前,是庹源泰、庹源理兄弟俩合力发动大阵。 今年这一次,风声早已放出来,由下一代高手庹玥瑛发动,至于另一位主阵之人,将在来访的同道中邀请一位年轻高手。 第348章 世交家族欲联姻 这次祭祖地灵枢必须由庹玥瑛主阵。 在庹源泰失踪、庹源理继任门主之后,庹玥瑛就担任了凤凰谷的掌祭长老。那么另一个人会是谁呢?大家都在猜测等待。 既然庹源理都不出手了,总不能邀请段维畅、韩远之这些前辈吧,至于三合派掌门薛逸夫、玄空派掌门魏德龙等人都有这份功力,但也不是年轻高手。 庹玥瑛还是个未出嫁的大姑娘,庹源理如此安排难免引人遐想,与凤凰谷交好的各派只要是门中这等年轻高手,都带过来了。 但是这种人才确实不多,来的也只有五、六位而已,都是有大派世家传承,自幼习练秘法才能有此成就。 庹源理如此安排自然有所考虑,而且也是善意,大哥不在了,侄女这半年来很是凄清,安排这样一个机会,试试看她能否找到意中人。话虽然没有明说,那用意却很明显的。 庹玥瑛的修为高,眼界也很高,一般人也确实配不上她,干脆创造个机会,将年貌和身份般配的“才俊”尽量都请来吧,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访客来了三、四十人,有的住在凤凰谷外的庹家村,关系比较亲近的前辈高人则住在凤凰谷中庹家核心弟子平时的清修之所。 庹源理清楚地知道,侄女的心情不会太好,前一段时间借故出门十来天,他当然明白是什么原因,所以并没有着急催促,最后实在没办法,才命人找到倮倮村将她叫回来。 庹玥瑛在凤凰谷的东山半腰竹林中有一座单独的小院,平日掌门居住的院落就在小院附近。庹源理特意将自己住的院子分出来一大半,让给云南香格里拉段家六位来客居住,其用意很明显,就是希望有人能够多多安慰庹玥瑛,陪她说说话、散散心,顺便增加好感。 段家和庹家世代交好,是江湖风门并称的两大世家,庹源泰和段家还有一段渊源。庹源泰刚出生时,这两家的长辈就定了娃娃亲,将来娶段家的闺女。庹源泰年轻时见过自己未来的媳妇,那姑娘知书达理,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况且这是两家联姻,男女感情倒是其次,碰见自己满意的人却很难得。 但是,后来时局动荡,两家都受到了大时代环境变迁的冲击,婚事耽误了下来,庹源泰的未婚妻意外亡故,令两家人都很遗憾。 曾有一段时间,庹源泰潜心修炼秘法,其余精力都用在经营庹家势力上,无心再娶,人过中年才正式结婚。他娶的是当地的一位官员之女,感情谈不上很深,后来离异了。 庹玥瑛出生时,庹源泰已经快五十岁了。 庹玥瑛成年之后,月影仙子在江湖上声名远扬,世代交好的段家当然不可能不动心思。 段维畅之子段宇翀一表人才,又深得家学传承,也是年轻一代令人瞩目的高手,今年二十八岁,与庹玥瑛虽算不上青梅竹马,但也是自幼相识。 段家在云南的家族产业经营的规模很大,原先是开旅行社和酒店的,最近又在开发经销缅甸翡翠。经营矿产庹家很有经验,还专门派人过去协助过,现在也有合作,关系自然是越来越亲近,也希望能够亲上加亲。段宇翀对庹玥瑛仰慕已久,自然是求之不得。 段家家主段维畅率门中两位执事,格拉旅行社的总经理段宇杉、格拉矿业的总裁段宇恒,还有儿子段宇翀、女儿段晓菊、女弟子农春燕一行六人,早在半个月前就来到凤凰谷了。 很多庹家弟子都在暗中猜测,段宇翀已经是庹源理“内定”的主阵之人。他和庹玥瑛确实很般配,身家地位门当户对,秘法修为虽然不如庹玥瑛,但不久前也突破了“移转灵枢”的境界,在年轻一代中相当难得了。 但是,毕竟现在已经是现代社会,长辈不能包办婚姻,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内定的。以庹玥瑛的性子,更加勉强不了。要不然,庹源泰在世的时候恐怕早就给包办了,上哪儿找段宇翀这么满意的女婿! 不能包办,那就撮合撮合总是可以的,庹源理就是这么想的,给这对年轻人尽量创造接触的机会。 庹玥瑛如今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一来二去,眉来眼去,接触的多了,时间长了,说不定就有感情了。 庹源理这种想法倒是挺好的,可是段家人没来几天,庹玥瑛就独自出山了,好像对二叔的安排不感兴趣:倒不是讨厌段宇翀,她现在确实没有那份心情。 庹源理即位仪式后第二天中午,十二派高人好奇又期待的年轻风门前辈“程维汉”终于来了。 他不是骑着白马翩翩而至,也不是步履从容潇洒而来,看见他时,等候在庹家村村口的五个人都没想到,神色很诧异表情也很古怪。要不是千杯道人和庹玥瑛认识他,谁也想不到他就是程维汉,还以为是赛车骑士呢。 唐成是骑着瓦古乡派出所一辆摩托来的,头戴安全帽,一路风尘仆仆,从山路回旋处一个急转弯,直接冲进了庹家村村口,那动作灵敏,样子潇洒,就像赛车的骑手。 摩托车是胡雪向鲁旭鸣借的,鲁警官这几天在倮倮村蹲点,反正也用不着。这辆车虽然不是很高档,但车身上有“瓦古乡派出所”的字样,本来就很结实,在这一片山区道路上,应该是最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四驱越野车都没有它好使。 倮倮村距离凤凰谷,地图上直线只有十几公里,但是要绕过雄山峻岭,从路上兜过去得走很远,中间要越过一个叫做黄茅埂的大山。 唐成天不亮就出发了,骑着摩托下山,经过破破烂烂的乡间道路,再上公路,进入小道,然后又是上山,还是破破烂烂的乡间公路,一路兜兜转转。 进入凤凰谷的道路非常复杂,山间的岔道口极多,若不是庹玥瑛早就说清了各种详细的路标,唐成的记忆力和查验地势的能力超强,一般人第一次来还真不容易找着。 一路上除了停车吃了顿早饭,给摩托加了一回油,唐成一直在赶路,去人家拜山总不能太晚,那样也太没有礼貌了。 顺着山道盘旋而上,接近凤凰谷的地方,高山间的路修的却非常好,很平整的沥青碎石道路,可容两车错行。唐成在飞驰的摩托上越是接近凤凰谷,越是感觉到这里风光极好。 山峦水涧、峰林叠翠之美就不必多说,而那自然流转的灵气充盈整个山川却是其它地方没有见过的。 第349章 独自拜山 世界之大,各地的山水之美也是不同的,尤其在唐成这种人眼里,如果是一幅没有灵性的画,画的再象也不过是丹青堆砌,而这里沿途的风景就好像展开的,充满灵气的生动画卷。 这条路修的虽好,但走势非常起伏崎岖,弯道很多很急。唐成还发现了几处看似毫无意义的环道和岔道,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多少会迷惑人的判断力,一不小心就可能转向下山的路,或者走错了方向。 这一段路庹玥瑛没有说路标,只是告诉他顺着山势地脉的方向走,要不是唐成灵觉敏锐,还真会走错了。 唐成越走越是惊叹,这地方虽在深山中,给人的感觉却一点也不显得偏僻,相反,随着道路的延伸,反而有了一种悠远的意境。 山路每一个转弯,都是一道风景,层层叠叠中移步成局。 中国传统园林中移园造景的神妙,竟然通过竞秀的群峰,浑然一体的呈现,它就像天然的大园林。 阳历三月的初春,山里的天气还很冷,凤凰谷所在之处海拔已经接近两千米。唐成骑摩托也没带手套,以他的体格虽然不会觉得很冷,但脸颊和双手已经红扑扑的,呼吸带着白色的雾气,身上却起了微汗。 穿过一片茂盛的竹林,转过一个急弯,迎面的路旁有一座六角凉亭,亭中站着五个人。 再往道路的另一端看去,深山中出现了一片少见的开阔地,是一个自然的村落,家家户户青砖灰瓦,房屋之间分布的错落有致,井然有序,隐约中形成了一个涵养生机,有收敛神气的阵式。 庹源理、段维畅、千杯道人、敬仲春、庹玥瑛五人坐在凉亭中的竹椅上喝茶,听见摩托声站了起来。 唐成飞快的来到凉亭前方,看见这一幕嘎吱一声刹车,将摩托往路边的树上一靠,径直走了过来。 来人是谁并不重要,庹源理等人的眼力超常,早就看清了摩托上的字迹,跨乡镇办案也不会一个人前往呀,大家都感到了茫然。 还是千杯道人反应最快,大老远就喊开了:“维汉老弟,你来的好快,样子好潇洒!” 听见这句话各人的反应不同,庹源理发愣了,心中暗暗想:这位同道也太率直了,在印像中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拜山的。 敬仲春有些惊讶却松了一口气,这人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好像没有什么前辈的架子,否则,他还真不好说话。 段维畅暗皱眉头,有些疑惑。只有庹玥瑛不易察觉的微微笑了笑,她认出了这辆摩托,在倮倮村见过,是乡派出所鲁警官的专车。 唐成看见千杯道人很意外,大踏步向前,行走中抱拳:“千杯道长,您也在呀?” 千杯走下凉亭的台阶,拉着手臂将他迎了上去,冲众人说:“维汉老弟,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就是凤凰谷新任门主庹源理,这位是香格里拉门主段维畅,这位是九星派掌门敬仲春,至于月影仙子,就不用我介绍了。” 庹源理和段维畅拱手行礼,庹玥瑛有些迟疑的躬身:“见过程师叔,玥瑛不知前辈身份,多有开罪之处,请见谅!” 唐成瞄了千杯一眼,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摆手说:“千万莫叫我前辈,程某人年纪轻轻修为低微,担不起,折福折寿啊!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程先生吧。” 千杯道人拍着他的肩膀呵呵笑着说:“说的也是,你确实年轻,在江湖上让那么多老头子叫你一声前辈太显尴尬。但也不能乱称呼,先生这个词好啊,含义颇多。”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那我叫你一声老弟,其他同道,就叫你一声维汉先生吧,上次见面,很多人就是这么称呼你的。” 这番话很巧妙的化解了辈份以及称呼上的尴尬,九星派掌门敬仲春容颜看上去像三十几岁的人,但言谈气质显然老成的多,实际上已经快六十岁了。听见千杯道人这么说,他很见机的上前长揖行礼: “九星派掌门敬仲春,见过维汉先生,上官勇之事,庹师妹已向我等转述,多谢您出手助九星派清理门户!请问先生的伤势如何?” 唐成还礼说:“一点小伤,不碍事,已经好了。杀了贵派穿杖堂主,我来之前还担心会有些麻烦,需要好好解释一番,没想到敬掌门如此通情达理深明大义,我也就放心了。” 敬仲春淡淡地说:“维汉先生何出此言?庹师妹回山之后,上官勇之事先因后果已经水落石出,该惭愧的是我这位九星派掌门,只有感激而已。” 段维畅在一旁说:“我们就不要在这里说话了,还有很多人等着见维汉老弟呢。” 几个人出了凉亭向村中走去,唐成很抱歉的对庹源理说:“我本以为此番是一件烦心事,怕引起节外生枝,所以不敢打扰庹门主的即位仪式,等到今天才来。先前一直在山中养伤,来的很匆忙,拜山连一份贺礼都没带,庹门主请勿见怪。” 这话说的真直白,唐成确实是空手拜山,他没什么家底,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相送,除了太阿之外,身上只有十一枚晶石,总不能送庹家晶石吧?人家就是开晶石矿的,去制衣厂老板家拜年送衣服,那不是笑话吗! 他这个样子,出场就直白地说出这种话,显得很有些穷酸,但却是很自然的,搞的庹源理也不知该怎么接话了,本来说几句谦虚的客套话就可以,结果一张口问了一句很不适宜的话:“维汉老弟,吃过饭了吗?” 唐成笑着点头:“吃了,吃了,来的路上吃过了。” 段维畅在一旁表情有点古怪,这哪里有半点前辈高人结识谈话的味道? 然而敬仲春却觉得很有趣,年纪太轻辈份太高,容易眼高于顶惹同道反感,而这位维汉先生,倒是朴实的可爱。 庹玥瑛听到这里也想笑,却忍住了没有笑出来。 庹家村在凤凰谷入口外,村子里的人也不全是修习地理秘法的,但这些年庹家的产业经营的很好,一般人也不愿意住在这深山之中,要么住到附近县市享受舒服方便的都市生活,要么到山外打点经营各种产业。 继续留在这里的,全是修习风门秘法的弟子,这个村子几乎成了一个隐秘的世外桃源。 山道穿过村子,尽头已是密林环绕的险峰脚下,村子的最南端是一座祠堂。 一般人到了这里,都会以为庹家村的范围也就这么大了,根本察觉不到凤凰谷的所在。 第350章 凤凰映谷显真容 唐成抬眼看见祠堂的彩梁和雕砖,又打量了一眼周围,初步判断这栋建筑至少有八百年历史了,历代经过多次修葺和粉刷,外表看上去还很新,正门上方赫然印现“灵映堂”三个烫金大字。 “庹家是从明代就定居于此了吗?”进入灵映堂的时候,唐成顺便问了一句。 “确实如此,是玥瑛告诉你的吗?”庹源理随意地回答。 庹玥瑛很诧异:“我倒没说过这些,程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栋祠堂的画梁是近代重绘,围墙上的影格雕砖是清代修葺时换上的,在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高人的面,唐成自然不可能做出以神识查探人家祠堂这种失礼的事。 唐成伸手指了指大门院内正厅的柱子说:“方形础石有半人多高,其上隼接木柱,这是典型的明代风格。这灵映堂翻修过多次,但基础一直未动啊。” 庹玥瑛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维汉先生也是一位考古专家,对古建筑很有研究。” 唐成进村的时候,各派高人刚刚吃过午饭不久,早就得到消息都在灵映堂正厅中等着了。他一进来,众人都是眼神一亮,再看唐成,已不是进村时那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了。 从村头走到村尾,不经意间,唐成的头盔取下了,发形恢复原来的标准,整齐中却不失灵动,额前只有几根稍显凌乱的发丝。 他的脸蛋不再是红扑扑的,气息收敛有温润的光泽。周身上下无一丝风尘痕迹,虽然穿着很普通的厚外套,但气度雍容,步履与身边的两位平辈高人竟有相呼应的节律,似乎每一步踏下都能与地气灵枢相合却绝无一丝扰动。 谈笑进门,神情不卑不亢,既不傲然也没有一丝生怯。 唐成长的本来就很帅,做为男孩子来说甚至有点过于清秀了,这时候却多了几分豪旷的气质,真真切切就是一位年轻的前辈高人风范。 庹源理等人侧脸注意到他现在的样子,也暗暗吃了一惊。 刚才一路走过来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运转神识洗去风尘之色,竟能控制的如此精微不引人查觉,只是非常小的改变而已,却已容光焕发。 真不愧是前辈高人调教出来的弟子啊,连庹玥瑛的眼神也有了几分讶异。 已经用不着介绍,一进门,厅中所有人理所当然的认出唐成就是“程维汉”,纷纷起身行礼。庹源理一一引见,并且先打了个招呼,维汉老弟年轻又谦和,大家不必拘礼,晚辈不论长幼都称呼维汉先生即可。 大家不熟,无非是说几句久仰、不敢当之类既互相吹捧又表示谦虚的客套话。 见礼完毕坐下喝茶。唐成本来是为了交待上官勇的事而来,结果来了之后却没什么好交待的,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众人聊起了两天后的“祭祖地灵枢”仪式,庹源理热情邀请他留下来观礼。 唐成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停留,这是发自内心的想法,但这时候也不好推辞了,就在庹家村待两天吧,他也想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聊了一阵子,庹玥瑛说:“维汉先生是第一次来凤凰谷,还没有进谷参观吧?” 千杯道人附和着说:“对,就别在这里坐着了,进凤凰谷吧,这才是待客之道。” 庹源理连忙点头说:“是我疏忽了,维汉老弟,我们还是进谷一叙,今晚就在谷中略备薄酒一尽地主之谊。” 众人起身向灵映堂后走去。 出了后院就是山脚下一片竹林,杯口粗的翠竹郁郁葱葱,竹林疏密得当,应该是有专人打理过的。地上散落着一层枯黄的竹叶,像是特意铺出的薄毯,没有路,众人直接从林间穿过,脚下沙沙作响,却没有留下一个脚印。 出了竹林,地势越来越陡峭,一般人很难立足攀登,迎面是挂满藤萝的原始丛林,仿佛亘古以来就没有人来过。 拨开藤萝,山林间却有一条隐秘的小道,那样子好像是大树下没有生长灌木的空地自然形成的。 沿着一株株大树七弯八绕没有尽头,也毫无规律,有些地方还间歇性地没有路径,但是走的并不远。 绕过一株大树,阳光从茂密的树叶间洒下,好像走进了另一个天地,山梁的半坡上出现了一座六角凉亭,与庹家村村口那座亭子几乎一样,亭中有两名庹家弟子向众人拱手行礼。 唐成有一种感觉,这座凉亭隐含一座秘法大阵,六根柱子就是阵枢,看似和村口的亭子一样,其实柱子高了一米。 走过亭子的时候,唐成莫名其妙想起了庹源泰在都江堰谷地中布下的那六根旗幡。 凉亭旁是整齐的青石台阶,一直向山梁下延伸。 这时候,唐成听见了淙淙的水声,向前走了不远,又是一条清澈的山涧。 青石路沿着山涧上方的不远处向前延伸,大约走了一里路,山涧左侧有一条如玉带般的小瀑布倾泻而下。 道路在瀑布旁边左转往上,右侧林间水声不断,是瀑布上游汇入刚才见到的山涧另一条支流,沿山势流过落差较大。 青石阶一直往上,一行人来到山梁顶端,密林间看似无路却突然右转,一座石拱桥跨过溪流上的深涧,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的地形地势竟然和倮倮村惊人的相似,也是前村后谷,但区别还是有的,这里有一座看似很幽险的山峰掩住了山谷的入口,谷地另一端左右两侧各有一湖一潭,湖大而浅、潭小而深,分别呈日月形状,是半人工半天然的两座小型水库,也是两条溪流的发源地。 这里的地气垣局更加完整,甚至是完美的,经过历代精心巧妙的营造浑然若天成。 “维汉老弟,这里名为凤凰谷,可知凤凰在哪里?”今天唐成是主客,庹源理很热情的与他把臂而行,率先走过石拱桥进入山谷。 唐成指指前方:“对面高峰为首,两侧有翼,身躯修长从远处降临,形法气势俱足,不愧凤凰之名,世外地气毓秀之桃园呐!” 说话间竟然有凤凰鸣声传来,唐成听见了,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听见了。 环山多古松、梧桐,难道谷中真有传说中的凤凰栖息!唐成谈的却是地理形法,后面形法派长老云何野鹤会心的呵呵笑出了声,不知道是褒还是贬。 进入山谷,唐成隐约有所感应,各处灵枢汇聚呼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有收拢凝炼天地灵气使之更为精纯之效,使谷内无形中自成洞天。 天地精纯灵气在阵法中有规律的运转而不破散,与巨大的天然地气垣局相融合,呈拢烟抱霞之势。 第351章 千杯道人 天地之间如此巨大的法阵,根本就不可能是人力所能完成的,但它偏偏带有历代人工的痕迹。 唐成很自然的想起了成都青羊宫,也明白了庹源泰为什么要带着弟子袁嘉庆去成都青羊宫“参观”,那里的格局也包含着千年营建而隐约形成的一个玄机大阵。 不过,青羊宫的地理大阵并不是哪一派所建,历代修造中有意无意暗合玄机,只是一个隐约的雏形并不完整,而且范围非常大,又处在城市中间,是任何人力都难以发动的。 庹源泰带弟子去那里考察印证,袁嘉庆会有很多的收获和感悟,对凤凰谷阵法理解的也能更加透彻。 这是庹源泰指点袁嘉庆的印证机缘,而陆超当时也约唐成去青羊宫,同样是指点弟子的悟道机缘,就看各人的缘法了。结果却阴差阳错出了那么大的事件,真是善恶成败就在一念之间,没法提! 凤凰谷中的大阵唐成感应的并不真切,虚虚实实若隐若现,他也不可能像参观青羊宫那样到处查看人家门派的隐蔽之地。 这就是刚才闲聊中提到的天机大阵吗?听说它可以发动,唐成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一点,否则也不会留下来。 当天晚上在谷中平日众弟子集会的来凤居设宴,款待诸位江湖同道,山珍野味美酒佳肴都是山外难得享受到的,类似的宴席近日已经有十来场了,换个普通人家那是没有办法承担的,不被吃穷才怪,但是,对于庹家来说就只是小菜一碟了。 今晚的主客当然是唐成。在这种场合就能看出酒量的重要了,唐成是来者不拒,举杯与每一位敬酒者畅饮,年纪轻轻却显得非常爽朗大方,很有亲和力。做为风门前辈,第一次在江湖同道面前亮相,出场前一系列铺垫以及现身后给人留下的印象都把握的非常好。 这既有上官勇无意中的“贡献”和庹玥瑛的“帮助”,也有千杯道人有意的“兴岗”。当然了,唐成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是个江湖老油条了,各种场面都能罩得住,这也是师父陆超调教出来的。 他已经知道千杯道人前几日来到凤凰谷都做了什么,心里明白这位长老应该与师父陆超已经见过面,了解他的底细,特意赶来帮他的,但是在众人面前,却一直没有机会细问。 庹源理担忧唐成受伤初愈不胜酒力,最后还在一旁劝阻了不少敬酒,但是三十多名来客与几十位庹家核心弟子轮番敬酒,唐成也真没少喝。 不过,唐成除了额头有微汗之外,目光明澈神色未变,那海量令人佩服! 其实唐成也刻意控制了,绝对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喝多,且不要说再出现上次与宫紫桐“玩火”那样的意外,哪怕有些事稍微说走了嘴,那也是天大的麻烦。 这么多访客,凤凰谷中的清修之所几乎都已经住满了。唐成这位前辈总不好住到谷外的庹家村去吧,要是那样,也太失礼了。庹源理想了半天该怎么安排,庹玥瑛却主动让出了自己家的地方。 庹玥瑛当然不是让唐成和自己住在一起。她的清修小院在东山的一片竹林中,右边不远是凤凰谷门主居住的院落,也是平日处理门中事务之处,现在段家人也住在那里;左边更近的地方还有一处清静的院落,是庹源泰年轻时修炼之处,后来当了门主,仍在那里习炼秘法。 庹源泰下落不明,但谁也不好说他不在了,这个院子一直收拾的很干净,空在那里,庹玥瑛请唐成就住在那里,也算是非常尊敬的接待了。 唐成一口回绝了。庹玥瑛以为他是出于礼貌的谦虚,劝了几句才发现,原来“程维汉”的态度很坚决,她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再勉强。就按唐成自己的意思,在西山脚下的客舍中,与千杯道人做个伴。 唐成进入凤凰谷,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庹源泰,他心里有鬼,在庹玥瑛面前也有愧,哪还敢再住进庹源泰的房子里?另一方面,有些事还要找机会私下问问千杯道人。 “道长,喝了一晚上,您还没喝够吗?”唐成和千杯坐在窗前说话,以他们的身份以及修为,自然不会担心有人偷听。 千杯把手中的酒葫芦放了下来:“这一晚上,大家都围着你敬酒,把我这老道晾在一边,当然没有喝够,你没有看见到了最后,我没把酒往杯子里倒,都倒进这葫芦里了吗?”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 “年轻英俊,人见人爱,真好啊!” 唐成笑着说:“道长何必这么说我?您的年纪也不大,正当壮年,为人也是仙风道骨器宇轩昂,走到哪里,都能倾倒一片女生,正所谓男人中年一朵花。” 千杯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夸出家人的吗?别呛着我!” 唐成嬉皮笑脸地说:“我看道长既喝酒也吃肉,应该不是全真道士。” 千杯故作生气地说:“那也是出家人,自然有戒,反正不能随便逛夜总会就是了。”然后进一步说: “你今天谢绝庹家姑娘的好意,非要跑到我这里凑热闹,就为了扯这个?知不知道,庹玥瑛邀请你住那个地方,就在她自己住的院子隔壁,酒席上的那些小伙眼神有多羡慕吗?” 唐成干笑两声说:“那是庹家对我这个前辈身份的尊敬,又没有别的地方好安排,但我却不敢自视过高,否则容易得罪人啊。”接着放低声音说: “其实今晚是想找个机会问道长,我走了之后,您在海宏工业园是否遇见了哪位同道前辈?” 唐成这问话分明是暗指陆超,千杯道人干笑两声:“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了,能不提就不要提,这才是慎独之道。” 唐成拱手笑了笑说:“多谢师兄指教!那就换一个说法吧,我刚从海外归来不久,有些事早有耳闻却不是很清楚,请问道长听说过当代地气宗师陆超吗?” 千杯扑哧笑了一声:“听说过,当然听说过,你要是去问今晚同席的那些人,有谁不知道地气宗师的大名?你在海外获悉的这些传闻,都是真的。” 唐成压低声音又问:“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教,但都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今天算是遇到有缘人了。” “那你到底想了解什么呢?”千杯明知故问。 唐成也装傻继续问:“那陆超前辈也是血肉之躯,没有三头六臂,就算修为再高,又怎么能有那样的赫赫威名,我见到风门同道,提起这个名字哪怕是出于嘲笑,言语中都隐含着敬畏呢?” 第352章 探矿晶 千杯道人不笑了,郑重地说:“不仅在于人,也在于他代表的身份和道义,至于陆超前辈本人,当年要是真动手,不论私下有多么的嫉恨,江湖同道却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千杯突然转移话题,耐心地说:“你以为九星派就没有人恨你吗?就算掌门敬仲春心性纯正,事理与心境都能放下,不去纠结,可九星派其他的人都会这样想吗? 贫道认为这不可能!但是你杀了上官勇,杀的顺理成章,当着江湖风门各派的面,堂堂正正而来,受到的只有欢迎和尊敬,九星派也只能表示心悦诚服,这就是事理所在。至于私下里其它的事,你也不得不防着点。 历代地气宗师在江湖上曾受人景仰,但是心不硬手不狠就不行,几十年前陆超前辈受伤之后,功力不复鼎盛之时,虽仍能威震江湖,但行踪飘忽诡异,自然有他的苦衷。 人在江湖,不论是否有所做为,遇到什么事会有什么想法,有什么作为,心中都要有自己的规划。 要是你程老弟或者是我千杯,自然无需畏惧。但总有那么一些人,自认为是上官勇、石文杰之流,就算他们还不是上官勇、石文杰,地气宗师也没有来找他,却总是如芒在背。 这副担子很重,不好挑啊,其中的得失,也只有地气宗师传人自己心里清楚了。陆超前辈已经隐忍七十多年,天下时局多有动荡,尤其是近几十年变化太大了。 江湖中人不可能不卷入这时代的洪流,世事变迁,莫谈利弊,总有所得所失只在于道心之守就是了。 石文杰、上官勇之流近来层出不穷,江湖风门也需要自警自省了。陆超前辈尚有未尽之职,你能明白就好,贫道就不多说了。” 千杯道人说了这番意味深长的话,最后还加了一句:“维汉老弟,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这是实话绝不是恭维,要不然大老远跑到凤凰谷来做什么?”然后又打开酒壶,在窗前对着月光默默的饮酒。 这时候让唐成想到了李白那首流传千古的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可是,这时候的故乡又在哪里呢?江湖之大,居无定所,苍天为屋,大地是床,对于行走江湖的人来说,那就是故乡,那就是家! 唐成站起身来躬身行礼:“我明白了,多谢道长!”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了,好像在想着什么。过了半天,千杯道人突然问他:“我们也别闷在这里了,该说的话也说了,找点趣事做吧。既然来到了凤凰谷,大后天的祭祖地灵枢仪式当然要参加,难得有这种开眼界的机会,这两天又打算做些什么呢?除了与各派同道结交,可不能白来一趟,就坐在谷中喝酒吗?” 唐成想了想:“我想去见识一下附近的晶石矿。” 千杯道人呵呵笑了:“怎么,帮人家去挖矿?你又不是矿工,再说以你的前辈身份,也不能让庹家人陪着你往矿洞里钻呀。” 唐成轻松地说:“不进矿,就想见识一下特产各种风门秘法矿物晶一带的山川地脉,看看有矿脉分布的地气有什么独特之处,或许会有所得。” 千杯道人点点头:“嗯,这倒是个好主意,正经的事情,我和你一起提议,明天让他们陪我们去看看。” 本来以为这事还有点难度,庹家可能不太愿意答应,不料第二天上午一说,段家几位同道也非常感兴趣,纷纷要求出谷到附近一带观赏风光。尤其是那几位年轻人,他们在谷中已经待了半个月,而且自己家里也在开矿,身为风门秘法修炼者,对各种矿脉的地气勘验自然非常感兴趣。 在场其它门派的同道听说他们要出谷去“游山玩水”,也很感兴趣,一大堆人要跟着凑热闹。庹源理见大家兴致都很高,把手一挥,欣然说: “那我们今天就来一个组团旅游吧,我来带队当导游,出发!” 在村子南端,灵映堂西侧有一个停车场,里面停着好多车,大多是很高档的越野车,各派高人除了千杯道长,都是开着自家的车上山的。 唐成看见自己那辆摩托已经被庹家弟子从村口搬过来了,放在前排中间很醒目的位置,占了整整一个车位,显得那么“鹤立鸡群”,其实就是寒碜。 段宇翀跟唐成开了句玩笑:“维汉先生,你还骑摩托吗?” 唐成大度而温和的笑了笑:“这玩意是跟乡里一个警察借的,在这种山区里还真好使,否则昨天我天黑了都不能赶到。要不,今天我骑摩托带你兜风?” 农春燕在一旁咯咯直笑:“怎么能让维汉先生骑摩托带我师兄呢。师兄,你要是羡慕前辈的潇洒,就借来骑骑,带着我兜风吧。” 段维畅在一旁大声呵斥:“不要没大没小乱开玩笑,快上车。”停了一会对儿子说: “宇翀,你看玥瑛坐哪辆车,路上陪她聊聊天。” 这时候庹玥瑛走了过来,递给唐成一串车钥匙:“维汉先生,你就开我的车吧。”然后转过身说: “千杯长老,您和维汉先生一辆车,好吗?” 千杯爽朗地说:“当然好了,可是我们俩都不认识路啊。” 庹玥瑛说:“没关系,我来指路。”言下之意她也坐同一辆车。 段宇翀插话说:“玥瑛师妹,你怎么能让维汉先生当司机呢?” 庹玥瑛平时很少开车,这一次出山,坐唐成开的车有点习惯了,直接就把车钥匙给了他,现在听段宇翀这么说,感觉有点唐突,立刻小声说:“是玥瑛失礼了。” 段宇翀伸了伸手:“维汉先生,让我来开车吧。” 唐成问了一句:“段宇翀,你是自己开车上的山吗?” 段宇翀愣了愣,实话实说:“不是。” 唐成又问他:“你们家那边的公路,也和这里一样吗?” 农春燕抢着回答:“不是不是,没有这么险!而且我师兄有司机,平时都不摸方向盘。” 段宇翀无可奈何地瞪了师妹一眼,唐成笑笑说:“那还是我来开车吧,这路太崎岖了,很难走的,别乱开玩笑。” 农春燕拉住师兄的胳膊说:“那我们就上车吧,陪千杯师叔坐在后面看风景,维汉先生,辛苦你喽!” 唐成开车,庹玥瑛坐在副驾驶位置,段宇翀和师妹农春燕陪着千杯道人坐在后面。其实根本用不着指路,大家看似很随意的上了七、八辆车,出发的顺序很自觉的就排出了先后。 庹源理的车在最前面领路,是他的儿子庹炳忠开车,他自己和段维畅坐在后排,后面紧跟着第二辆车就是唐成开的。 第353章 地气浓郁 几辆车鱼贯而出,从庹家村出发,沿着唐成昨天的来路出山,自然又是一番好风光。 庹玥瑛偶尔说几句话,讲解沿途的景致,段宇翀总是适时的附和、赞叹。但是,只要他一开口,农春燕就会把话接过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搞得段宇翀只能苦笑。 离开庹家村,绕来绕去走了一个多小时,前方的山路比较宽,但是坑洼不平,非常难走,不时有装满矿石的重载车轰鸣着路过,激起漫天的黄沙,显然,这条路就是通往深山中的。 越野车队拐了一个弯离开了这条主道,继续向山上一条简易公路行进。在接近山顶的地方,旁边有一个向外伸出的平缓坡顶,这里的视野非常好。 车停在坡顶,众人下了车,庹源理伸手朝下方远处指了指,热情地向大家介绍:“那里是一处钨晶大矿,是当地人开的,我们庹家也有投资参股。”然后转身对唐成说: “维汉老弟,要看地脉全貌,站在这个位置是最好的。” 唐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崇山峻岭中夹着一道道深邃的峡谷,褐色的崖壁寸草不生。好险要的地势!他在心里说。 那是一条狭长幽深的山谷,两侧山势十分陡峭,就是猿猴也攀爬不上去。山崖上方云雾环绕,刚才那条公路就是直接通入峡谷的,后面没有了出口,不时还能看见大卡车进进出出。因为距离比较远,已经听不清那轰鸣的噪音了。车身慢慢变小,远远看去,就像缓慢爬行的甲壳虫。 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与世隔绝的,要不是开矿住进了人,恐怕没有人愿意进来。在起伏的山路上开车都要这么长时间,要是步行到这里那就太困难了,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是顶级高手到了这里,都不可能延展神识到达那么深远的地方,将那片峡谷锁定,但可以感应近处的地气与远处的地势呼应,推断出很多变化。 唐成刚刚展开神识,就无奈的蛰伏收敛了,这周围实在太杂乱,灵觉和神识四处蔓延,无法聚合。 不是所有人都能将灵觉或神识控制的那么精微,也不能将神气蛰藏的那么好。在这群人中,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地扰动了近处的地气环境,唐成分明感应到了。 其实,在来的路上唐成就已经有所感应,有矿藏的地方未必一定适合人居住。就说这附近吧,地气冲突比较剧烈,灵枢运转中有断层或很突兀的过度。这符合钨晶矿的特征,它常常以矿脉的形式充填在岩层间的裂缝中,与别的矿物石共生。 这时候根本不好动用神识,唐成只是观望地势,就是一位普通的地理堪舆先生,也能看出来。 在遇到陆超之前,当时跟外公和二舅公学的堪舆术以及读的那些地理堪舆典籍也是很有用的,那是堪舆地理术基础中的基础,而掌握秘法只是一种更好的印证、理解、运用方式。 要是仅仅谈地理堪舆之道,普通人也可以学的,谈起来也可以头头是道。 古人开矿,就是普通的乡间石匠,路桥工程师他们也是地理堪舆师,对地形地貌也有很多认知,只是没有掌握秘法而已。 不是说有这种地气特征就一定有某种矿藏,但是,有某种矿藏就一定有这种特征。至于是否形成风门秘法矿物晶,只有矿脉聚合处才有可能,想要寻找的话,需要在开采时找到矿物晶簇生成的地方,再分辨物性是否浓郁,然后小心采掘不要损毁,要得到这种有用的秘法矿物晶是需要很好运气的。 这时候,唐成在相地望气,就像一个面相师在帮人相面一样认真仔细,旁边的农春燕笑着问庹玥瑛:“那一车一车往外拉的,都是秘法晶石吗?” 庹玥瑛被她逗笑了:“那些都是矿砂,至于秘法晶石,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只能随缘而遇。这样一座矿,一年能得到十余枚钨光石就不错了。” 开矿的主要目的当然还是开采矿砂赚钱,假如开这么一座矿山,仅仅是为了一年找到十来枚晶石,那就太浪费了,政府也不会批准开采的,谁也不可能做到。 三合派门主薛逸夫把目光从远方收回,很小心地问:“这座矿山庹家有参股,有没有派弟子驻守矿脉,随时寻找钨光石?” 庹源理回答说:“当然有了,如今这矿上的副总就是我堂侄庹炳谦,平时负责现场安全生产,当发现矿物晶聚生之处,他都会嘱咐工人整体开采,然后仔细感应鉴别,要是物性浓郁纯正,就指挥工人小心分解出矿物晶,这样也未必能找到钨光石,但是,已经是最有效率的办法了。” 玄空派掌门魏德龙感叹着说:“这可是个苦差事啊!” 常年驻守矿山,生活条件自然不能太好,这是没办法的,而更艰苦的是要时常以神识或灵觉感应数量巨大的矿物晶,所耗精力和体力那是一般人无法体验的,而且反复运作,未必能有收获,一年才能找到十余枚钨光石。 庹源理点头说:“谁说不是,往年都是门主指派弟子轮流驻守,每人一年不可推脱。但是炳谦主动请命,已经三年没有轮换了,前一阵子我问他是不是需要换人来接替,他还说不必,当初答应我兄长源泰,自愿在此驻守。” 唐成突然插话说:“虽然艰苦,但未必不是历练,运用神识常达极致,感应物性务求精微,总有所得,这也是修炼秘法时勤中取巧之道,就看各人如何领悟了。” 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自然是对陆超交给他“五两阴界土”任务的感触。与之相比,庹炳谦的任务就太轻松了,有事没事指挥人挖矿,仔细检查一下就行,而且在矿山做个副总,那收入和各种好处也是不能少的。 当然了,唐成不可能说太多,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只谈秘法修炼中的道理,有一语拨云见日之意,真有前辈高人的见地。 众同道纷纷附和赞叹,庹源理面带微笑连连点头说:“维汉老弟一语说破关窍,确实如此,指派弟子轮换就有此用意,别处矿山如今仍然用这个方法,但是,炳谦这孩子确实不错,既有悟性又肯用功,更难得的是不怕吃苦。” 就在这时候,下方山林中突然有人高喊:“臭小子,跑什么跑?吃枪子了呀!快站住,否则我不客气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庹玥瑛惊讶地说:“二叔,是炳谦的声音。” 第354章 解危 那声音远远传来,刚才这么多高人都没有发现,那是因为各位晚辈展开神识与灵觉扰动了环境,神识强大的高手没有凑热闹,只是专注在欣赏环境了。另一方面,这里山高林密,地势崎岖障碍很多,离得远确实听不见那声音,也就不容易察觉了。 随着话音,大约百米远的地方,从路面密林里连滚带爬钻出来一个人,看上去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灰头土脸,衣服破旧不堪,脏兮兮的,黄布棉袄被树枝划了好几道口子,那神情很是惊慌。 他一出林子就看见山路上方停了这么多车,站了不少人,扭头就往这边跑来。 唐成看见这个人有点诧异,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但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有那么一点印象。 这人刚跑了几步,身形突然停滞,就像一只蜻蜓撞进看不见的蜘蛛网中一样,被缠裹住,不能动弹了。 唐成清楚,那是有人以神识运转地气扰动,拦住身形让他动弹不得,有人也叫这种法术为定身术,但它和真正的定身术是完全不一样的。 紧接着路边又窜出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身上的西装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显得有些狼狈。他伸出右手,一把就抓住了这个少年,少年在他身前缩住一团,完全不能动弹了。 “炳谦,你怎么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庹源理喝问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穿西装的男子正是刚才提到的庹炳谦,众人也都跟了过去。 “二叔,怎么是你们,带朋友来玩也不打声招呼?”庹炳谦抬头看见众人,也吃了一惊,然后从少年的棉袄兜里掏出来一样东西,走过来恭恭敬敬递给庹源理说: “都三个月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枚钨光石,这小子趁我中午出去吃饭,竟然溜到我房间偷走了,幸亏发现的快,一路追上了山。” 那是一枚紫钨矿物晶,呈八面十二棱立方菱形,半透明结晶状。 庹源理拿在手中以神识激应,这晶石突然变得如玻璃般完全透明,发出柔和却很有穿透力的浅紫蓝黄白橙色荧光,在太阳底下有些耀眼,大家也看得清清楚楚。 庹源理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威严的光:“确实是钨光石,难得的好东西,已经三个月没有出现了!他是什么人?” 庹炳谦解释着说:“矿上的工人,他看见我这个领导总是用心搜集这种东西,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趁机偷了逃走。”然后有故意无所谓地说: “其实对于一般人来说,就是一块矿物晶而已,矿里有的是,根本不值钱,其他老矿工都清楚。” 原来这是在抓小偷。能从峡谷里跑到这个地方还真不容易,这么陡的山这么密的林,两个人都挺狼狈。 庹源理冲那少年皱了皱眉头说:“这东西在外面不值钱,不过是个人爱好搜集而已,你偷它没有用处,卖不了几个钱的。”又转过身对庹炳谦说: “这算不得什么案件,不值得小题大作送公安,但是,事情做了就应该承担后果,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矿上不能留这种工人,打发他离开吧。” 这里人证物证都是现存的,也就是人赃俱获,处理的也很明白,合情合理,在场的其他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庹炳谦回身扭住那少年的手臂怒喝:“跟我回去,快收拾东西走人!” 那少年在竭力挣扎,却被他牢牢地控制着,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刚转过身,唐成冷不丁在后面喊了一句:“秦刚,你爹娘在硇洲岛上找你!” 少年听到这里,全身剧震,奋力想转身,但是只是艰难的扭过侧脸,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满脸憋得通红。庹玥瑛愣住了,立刻说: “维汉先生,你认识他?” 有一个人上前几步大声说:“炳谦,快把人放开!” 就在这时,一直提着酒葫芦冷眼旁观的千杯道人,突然张口吐出一道酒箭,正打在庹炳谦的肩头上,酒水并没有飞溅全部浸入衣服中。 就这一瞬间,只听庹炳谦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身子一晃,一只手臂软软的垂了下来,酒水从袖口流出顺着手指滴落。 与此同时,庹源理一闪身,闪电般到了二人身边,一把将少年提了起来,往后一纵来到众人身前,使他脱离了庹炳谦的控制。 众人大吃一惊,庹源理的身法很好,唐成并不感到意外,他是见过庹源泰的拳脚功夫的,想必与他齐名的源理先生也不会差到哪去。 但是,千杯道人在几米外喷出一口酒,竟然能够破了庹炳谦的神识护身,而且将他的肩膀打脱臼了,差点要了他的命! 唐成原以为自己的内家功夫已经相当了得,这样看来,这位千杯道长的内劲有过之而无不及,真要动手的话,这一口酒箭就是极为厉害的暗器,假如事先没有防备,就算是唐成在格斗中也很难躲开。 内家功夫达到劲力外化程度,未尝不可破了高人的秘法,只是练到这种境界实在太难了! “不过是偷东西而已,没必要杀人灭口吧?”见庹源理已经出手把人抢了过去,千杯道人放下酒葫芦冷冷的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原来,在唐成开口之后,正往山下走的庹炳谦神色大变,手上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动作。一般人看不出来他想干什么,但是千杯道人立刻察觉到了杀机和凶险,二话不说直接出手。 庹源理也是一愣,很诧异庹炳谦想干什么,千杯道人一出手他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将那少年抢了过来。 庹炳谦面如死灰,有点哆嗦的问:“二叔,您老这是干什么?” 庹玥瑛上前,指着他说:“炳谦,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孩子不过是偷了东西而已,他毕竟是你们矿上的工人,哪怕处罚的过分点,赶他走也就是了。”停了停又正色说: “被叫破身份为何要杀人灭口?当着这么多江湖同道的面,今天你必须交待清楚,不要狡辩说是千杯长老看错了,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庹炳谦狡辩称:“哪有的事,我根本就没想杀人,只想让他老实点,你们都在说什么?” 庹玥瑛进一步表明:“暗劲打穴,运神识直透脑颅,冲击元神让人说不出话变白痴,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吗?你究竟不想让他说出什么?” 庹炳谦左手扶着右臂,黄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不断往下滚落,用哀求的语气说: “事关我庹家隐秘,请门主单独询问好不好,您要怎么责罚我都可以,听我私下里把事情解释清楚。” 第355章 矿区隐情 庹炳谦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个个脸上都有了惊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 段维畅小声说:“庹门主,需不需要我等回避?” 这时候,感到最意外的就是庹源理,在这一瞬间他的脸胀红了,厉声喝道:“当着这么多同道的面,你如此阴毒,却说什么事关庹家隐秘,我身为门主,怎么会毫不知情?”然后不容分解大声命令: “难道一个小孩偷了晶石就与庹家有什么天大的隐秘?诸位同道不必回避,今天一定要把话问清楚。” 话虽这么说,他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第一句没有追问庹炳谦,而是转身问唐成: “维汉老弟,你认识这个小偷,他是什么人?” 唐成摇了摇头说:“我不认识他,也从来没见过,但我曾在硇洲岛上见到一对中年夫妇寻找他们失踪的儿子,我看过寻人的传单,记得相貌和名字,今天看见他突然想了起来,觉得极像,就开口喊了一声。”然后肯定地说: “诸位要是不信,可以打一个电话,是寻人传单上留的,我现在还记得。” 唐成顺嘴说了一个手机号码。还真有热心肠好管闲事的,九星派掌门敬仲春第一个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说着话走到了秦刚近前: “喂,请问是您发传单寻找儿子吗?他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失踪的?哦,我在四川大凉山里看见了,好像就是他,您别着急,我再确认一下是不是你儿子,然后再通知你们。” 敬仲春放下电话冲庹源理说:“维汉先生说的不错,确实有这么回事,我能问这孩子几句话吗?” 庹源理拍拍秦刚的肩头,这少年混身一哆嗦,赶紧离开庹源理躲到了唐成身边,急急地开口说:“我就是秦刚。” 敬仲春走进一步继续问:“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秦刚大胆地说:“我爸叫秦学峰,我妈叫张桂兰。” 敬仲春叹了口气说:“庹门主不必多心,我只是确认维汉先生所说的真假,剩下的话我不再问了。如果真的事关庹家隐秘,叫我等回避也可以,相信庹门主一定能够处置妥当的。” 场面就此僵在了这里,问吧,担心庹炳谦真说出什么庹家的隐秘丑事,不问吧,反而更显得庹源理心里有鬼。而且看千杯道人和维汉先生的表情,显然不想放过这件事,这么多同道在这里,肯定不能让庹家私自处置秦刚了。 庹源理为了表示坦荡,转身说:“维汉老弟,这孩子既然是你认出来的,那就由你来问吧,不必忌讳炳谦那畜生说了什么。” 见众人的眼光都望向了自己,唐成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耳边只听见千杯道人轻声说:“维汉老弟,你就把这事弄清楚吧。”然后叹了一口气说: “唉,你就是这个命啊!” 这话说的有些虚,是命运、使命、还是指唐成总是遇到不得不出头得罪人的倒霉事?不管了,既然遇到了,就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于是,唐成冲秦刚招了招手,尽量温和的说:“你别害怕,我们都是好人,我在硇洲岛上还见过你父母,答应帮他们把你找回去,你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的?” 不问还好,这一问,可是捅了一个大马蜂窝。 原来这少年跟着老乡出来打工,在广州火车站遇到一伙“招工”的,自称他们工厂的待遇很好,包吃包住每月工资很高。就是工作的条件艰苦点,在山里面挖宝贝,如果任务完成的好,还有额外的奖金。 老乡不感兴趣,秦刚却动心了,跟着他们坐火车来到了湛江,然后再换汽车到了硇洲岛上,也不知道他们来这岛上是什么意思,呆了一个星期,又被一辆专车拉到了这深山钨矿中,他到今天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个省份。 和秦刚同行的还有几十个被招来的工人,年纪都在十八、九岁,都是从外地偏僻乡村到广州来找工作的,大多是第一次出门。 他们到了地方才知道上当了,包吃包住倒是真的,每天能管饱,三餐中还能见到一顿白菜炖肉片,但是住的地方在深山峡谷尽头一排与外界隔绝的工棚里。 峡谷最深处近两年挖开了一个非常隐秘的山洞,当矿脉开采没有经济价值,没有聚集的钨砂带时,洞壁上的岩缝中却有各种矿物结晶,山洞里还有一些分散的卵石般大小的玛瑙,要是为了开采这样的矿物晶,按正规采矿方式成本就非常高了。 秦刚这些年轻人一到这里就被软禁了,根本走不出这片工棚的院子,每天都带着专用工具在山洞里攀爬岩壁采掘矿物晶,在有水的泥土层中寻找小小的玛瑙,假如不小心把一块完整的晶体敲碎了,就要受到监工的打骂责罚。 开采下来的大块矿物晶聚合体,要尽量分解成完整的单个结晶形状,会有专人来检查。如果有谁寻找到了“宝贝”并完整的加工出来,会有“奖励”,那奖励就是第二天晚饭多一根鸡腿。 工作条件是相当艰苦危险的,满是矿物晶的洞壁就像长满了锋利的刀口一样,稍不留神就会被扎伤。而且很多矿物晶生长在高处,还得架梯子或者徒手攀爬。 曾经有两个工人从高处摔下来,掉在晶丛上滚过,当场就血肉模糊没了命。尸首抬走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工头只说把骨灰送回了家还给了一笔巨额抚恤金,要大家以后干活小心点。 这里的工作不分昼夜,反正山洞里也不见天日,分不清白天黑夜。吃了睡,睡醒了就干活,实在干累了又吃饭,吃完饭睡一觉又起来接着干活,永无休止的轮班。 每个人每天都有额定的任务,完不成就要受到责罚。 这种工作环境十分恶劣,危险性极高。工头的要求相当严格,就算完成了任务却损坏了矿洞中其它的结晶,同样也要受惩罚,非打既骂,还不给饭吃。 有人不想干了,偷偷逃走,结果被抓回来打个半死。想结工钱那是不可能的,那工头只说干完两年一起结算,在这里拿钱也没用,什么东西也买不到。 秦刚提了个要求,自己不要钱,工钱能不能寄回家给父母?这里的负责人庹老板答应了,把每个人的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都要走了,却从来没有见到汇款单的回执。 秦刚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但是第一次离家出远门根本就没有什么经验,一念之差就陷入了这个陷阱。 第356章 矿区黑幕 秦刚年纪虽小却很机灵,他看出来了,他们说的什么干满两年一起算工钱都是鬼话,死人的事都亲眼看见了,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工头不可能放他们走,恐怕得一直在这里干到死。 但是,这里看管的太严了。那三名监督的工头都是会功夫的,而且手里有家伙,他们守在峡谷的最尽头,通往外面矿区的门总是锁着,围墙很高还安上了带刺的铁栅栏,谁都别想出得去。 秦刚曾经看见两名企图逃跑的同伴被打的半死,工头说送他们出去养伤后就再没了消息,他当然明白那两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再也不敢流露出要逃跑的意思。 相反地,秦刚表现出非常天真乖巧听话的样子,对工头所说的话深信不疑,经常诉说两年后赚够了钱回家的美好生活憧憬,好像这里就是他发财的福地。 除此之外,他也是所有工人中手最巧,身子骨最灵活,干活最认真的。 在秦刚所开采出的矿物晶中,庹老板挑中的“宝贝”是最多的,他寻找到的南红玛瑙晶石也是最好的。 而且秦刚也懂得讨好庹老板,除了相信老板的话认真干活之外,每次超额完成任务找到了更多的“宝贝”,总是瞅准了机会提出各种要求,比如要奖金啊,要求多睡一会啊,来只烧鸡来瓶酒解解馋啊。庹老板一高兴基本上也都答应了。 时间久了,秦刚和三名工头混的也比较熟了,对他盯的就不是那么紧,渐渐放松了警惕。而且秦刚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这活干的久了,自然就能在一堆看似都很完美的矿物晶体中,挑出可能是庹老板想要的“宝贝”,这也没有什么特异功能,就是一种感觉,有时候很不靠谱,但有时候却非常准确。 这样一来,省了庹炳谦不少事,有了更多的时间在外面处理自己的业务,来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挑选晶石的工作都让秦刚去做,让他尽量将有可能是“宝贝”的晶石都挑出来,包括别人开采的,庹炳谦只是定期来这里,在挑好的一批晶石中再检查一遍,挑出真正的“宝贝”。 所有开采出来的矿物晶体,普通人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是往往数千枚中才有一枚是庹老板想要的“宝贝”,秦刚自然不可能精确的辨认,但经过他挑选一遍,大致上百枚中就有一枚,极大的省去了庹炳谦的功夫。 秦刚的“本事”还有个特点,他虽不能精确的分辨,但基本上都不会漏过。只要他敢绝对肯定的,一般都是八九不离十,只是这种能确定的概率非常少。 这也许就是一种自发而不自觉的天赋吧! 假如把当年未曾习练秘法的唐成也抓进来,每天什么别的事都不干,就专心做这些,练个大半年估计也能有这本事,而且绝不比秦刚差。 到后来,庹炳谦干脆不让他进洞采矿了,专门干筛选矿物晶的活,好吃好喝还有单独的工棚住,待遇明显和其他的工人不一样,还口头通知他的工资翻了三倍。 秦刚试探着要领一部分现钱,庹炳谦还真的给他钱了,但是在这个地方有钱也没地方花。 秦刚最聪明的一招就是要钱,有了钱他自己虽然出不去,但可以托三个工头帮他买东西,吃的喝的用的都买,东西买来了大家一起享用。他很大方,三个月时间,先后要来的两万块现金都这么花掉了,身上只留几百块钱。 这一天庹炳谦不在,秦刚在一堆晶石中挑到了一枚“宝贝”。 这枚晶石八面十二棱,结晶形状堪称完美,对着阳光一照,内部没有瑕疵。再走进山洞到了没有光线的绝对暗处,却能看见它发出非常微弱的浅紫黄白蓝橙色荧光,恰恰能照清楚指纹,过了十几分钟才暗下去。再拿出来对着阳光照一会儿,然后再进山洞,仍然是这样的情形。 这枚晶石不仅从外观上绝对符合要求,而且秦刚凭经验感觉它绝对又是一枚“宝贝”!这个矿洞里出现过各种“宝贝”,但就是这种“宝贝”数量最多,文坤元最有经验。 矿洞里快一个月没有出现“宝贝”了,庹老板来催过好几次,甚至连工头都骂了,底下的工人有不少都挨过打,他特意通知一旦发现宝贝赶紧送去。 秦刚拿着晶石就去找三名工头,有一人不在,出去买东西了,另一人提着家伙在矿洞里监工,还有一人在吃饭兼守门,倒不出人手出去。 秦刚以讨好的语气对守门的工头笑着说:“庹老板就住这附近吗,你给我指个路,我给他送去得了,弄不好一高兴,又能要一笔奖金当赏钱,顺便给大哥你多买几瓶好酒。” 这名工头吃饭时多喝了两杯,一高兴头脑犯糊涂,再加上对秦刚已经没有多少警惕心了,竟然打开院门指着前方说: “你看见那边白色的二层小楼了吗?对,只能看见一个角,从这里走过去再拐个弯不到一里路,庹老板就在那里,估计正在吃饭呢。你快去快回,要赏钱的话,得看看老板高不高兴,能多要就多要点!” 秦刚揣着钨光石兴冲冲的去了,在小楼边上转了个弯消失在工头的视线里。他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和庹炳谦一伙,不敢贸然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峡谷中呼救,而是挑了一处相对容易攀援的山壁迅速爬了上去,躲进了深山密林中。 这一年多来,秦刚的身体并没有变得虚弱,相反,比刚来时健壮敏捷了很多,尤其擅于攀援,这也是刻意锻炼的结果。矿洞里那么艰险的环境都挺过来了,后来“生活待遇”也还不错,他早就在做逃跑的准备了。 秦刚当然清楚,很难徒步从这里走出去,沿着公路逃跑的话很容易被追上。 于是,他躲在了山道旁的密林中,打算等到黄昏时,趁机爬上一辆运送矿砂的大卡车,躲在矿砂堆里离开这片深山峡谷。 秦刚已经很谨慎了,逃脱行动非常成功。 可是,没想到庹老板的反应极快,而且竟然能在深山密林中追上他,一路往山上追,秦刚终究没有走脱,却很走运的碰上唐成等人了。 秦刚虽然害怕,但这时候还能沉住气,缩着脖子躲在唐成、千杯道人、敬仲春三个人之间,简要的诉说了事情的经过,虽然短时间内没法介绍所有的细节,但事情已经足够清楚了。 唐成面无表情看着秦刚,没有说话,眼神中却有同情和赞赏之色。 第357章 自揭内情 秦刚这孩子的遭遇确实很可怜,但绝对聪明、有主见、懂得隐忍,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材,也许他的父母太老实,没有教他太多东西,不懂得社会的复杂,头一次出来闯世界就吃了大亏。 还好,他并没有认命,而是尽一切可能去努力抗挣,差一点就成功了。 众人都沉默了,一言不发。千杯道人看着庹炳谦的眼色就像两柄无形的利刃,庹源理的脸色十分难看,就像冰箱里冻了三天的猪肝一样,他的内心应该比他的脸色更难看。这位刚刚即位的凤凰谷门主,以平静、舒缓、低沉带着压抑的声音问: “庹、炳、谦,这些都是真的吗?” 庹炳谦脸上的冷汗经山风吹拂已经干了,他想逃跑,可是在这么多高人面前,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指望,那么多眼光就像刀子一样,他自己就站在这些无形的刀刃中。 庹源理没有发怒,语气却很平静,阴沉的让人觉得恐惧,内行人都知道,他已经动了杀机! 庹炳谦已经懵了。这时候竟然说了一番也许是这世上最不该说的话: “二叔息怒,这些事情源泰伯父也是知情的,但是秘法晶石极缺,他并没有责怪我。有很多晶石都让他拿走了,这半年来,江湖风门同道从我这里私下交换的也有不少,有人就在这里,就不能站出来替我说一句吗?” 庹源理和庹玥瑛同时大喝:“放肆!” 这时候,一道人影窜出去及时拦在了庹炳谦前面,那是庹源理的儿子庹炳忠。他张开双臂劝说:“父亲、堂妹,请息怒,你们想想,要是这时候杀了炳谦,庹家更解释不清楚了!” 庹炳谦这番话无疑承认了秦刚说的是事实,但他却把庹源泰和江湖同道扯了进来。 庹玥瑛和庹源理当然无法容忍了。瞬间就动了杀机,要不是庹炳忠拦一把,估计当场就要了他的小命。那么,这一番话的真假就无从查证,反倒更加解释不清了,传出去绝对是更大的丑闻。 唐成冷眼旁观,能看出来,这件事与庹玥瑛和庹源理都没有关系,这两人一点都不知情,否则,秦刚也不会有说出真相的机会。 将秦刚从庹炳谦手里抢下来的人是庹源理,第一个开口责问的人是庹玥瑛。 见庹炳谦想要推脱罪责,竟然扯上了早已失踪的父亲,庹玥瑛根本不敢相信,庹源泰已经不在了,随便他怎么血口喷人都不可能再辩解,一怒之下差点要动手杀人。而庹源理之怒另有深意,庹源泰究竟与这事有没有关系,他并不敢确定。 假如庹源泰与这事无关,那么庹炳谦就是胡说,假如庹源泰的确知情,也不可能对任何人宣扬。 这时候庹炳谦说出这番话来,脏水可不仅是泼向庹源泰,而是辱及整个凤凰谷庹家,再乱咬江湖同道以求自保,随便说出几个名字来,这事可就闹大了,庹家会得罪整个江湖风门各大派! 孰轻孰重,庹源理当然分得清楚,在那一刻他还真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但被儿子庹炳忠拦住了,提醒他不要冲动,当场杀了人麻烦更多。 庹源理长出一口气,缓缓放下已经抬起的手,尽量平静的说: “庹炳谦,你自作孽还不够,心地也太险毒了。要是有江湖同道曾在你这里换取晶石,那也不过是正常交往,于世间买卖并无什么不同,与这件事更无关系,请你莫要再提一字。”然后面向儿子说: “炳忠,他要是还敢再提及以私采晶石结交了哪些江湖同道,立刻宰了!” 庹源理话说的清楚,开采晶石是一回事,开采晶石的方式又是另一回事。 看来庹炳谦私自采了不少晶石并没有交到凤凰谷,那么私下里与江湖同道肯定有所交易,那是为自己谋利。 如果有江湖同道用什么好处和庹炳谦换晶石,那也与秦刚所说的事没有关系,不要胡乱扯在一起。 这只不过是一种正常的交换而已,但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也不好听,所以庹源理给儿子下了这道命令。假如庹炳谦再提这事,就立刻杀了他! 然后,庹源理又冲唐成长揖行礼:“多谢维汉先生,今日要不是你无意中喝破,险些让这畜生骗过。不仅恶行难止,假如来日事发,我凤凰谷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既然是您问的,就请您继续问吧。” 这下倒好,庹源理为了避嫌,还是让唐成来背这个苦差事,表面上却是感激不已。 这话可不好问,不小心就会得罪人。唐成却不问庹炳谦,继续问秦刚: “这位小兄弟,你刚才看见我们为什么不呼救?就算说不出话,使个眼色也好呀。” 秦刚搞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人,他们说的话也听不太懂,却明白究竟是谁在护着他,唐成问话他就答,有些畏缩的指指庹源理说:“我听庹老板叫他二叔,以为你们都是一伙的。” 唐成接着说:“你误会了,这位大叔是好人,你逃出来了,那里面还关着多少工人?我们要把人全救出来。” 秦刚低着头说:“还有三十个人,我问过,都是在山区学过石匠手艺的,他们招工时就提了这个要求,我爸也是石匠,我从小就学过这手艺。” 这时候,庹玥瑛忽然插话了,走过来柔声说:“小兄弟,你千万别害怕,我们不仅要救你,还要感谢你。”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你能不能回答我几句话?你在那里被关了多长时间,那个坏蛋一共找到了多少宝贝,都是什么样的?” 秦刚见这位大姐姐长的好漂亮,人也和善,刚才开口也是想帮他,就实话实说了。他在峡谷里被困了十四个月,在这期间庹老板一共挑走了二十五枚宝贝,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名目是什么,但听他的描述,内行人却能明白。 就在这十四个月中,矿洞中的工人一共开采了十七枚钨光石、十枚锦红玛瑙、七枚红黑双鱼游弋玛瑙、五枚缟红玛瑙晶石、三枚朱砂玛瑙晶石、三枚纯白玛瑙。秦刚的记性非常好,而且这是这段日子以来生活中唯一的大事,他描述的非常清楚。 庹玥瑛皱着眉说:“这十四个月,如果我记得没错,庹炳谦只交到凤凰谷十三枚钨光石。除了那个矿洞之外,这矿山中本就有南红玛瑙出产,每隔一、两年偶尔可见到,上交的数目和以前大概也是吻合的。看来矿洞中采的晶石,都被庹炳谦私自截留了。”然后沉着地说: “今日事发突然,庹炳谦并没有做好准备,需要仔细搜一搜他在矿山中的住处。” 庹源理点了点头,又问:“诸位同道,这畜生该如何处置?” 第358章 护送出境 众人都不说话,还是有意无意的看着唐成,既然是他出头那就出头到底吧,这时候说什么话都不太合适。 庹源理也用询问的眼神看了过来,唐成只得硬着头皮说:“依我看,废了他的修为,报案交给警察处置,让警方调查,谁都没话可说了。” 唐成这种建议还真周全,让人无话可说。谁摊上的事就是谁的事,它牵涉到重大的恶性刑事案件,而且矿山里还有三个工头和三十个需要解救的工人,怎么惩罚、怎么赔偿、牵连到谁? 这件事牵涉到的人太多了,不合适由庹家私下去解决,如果庹源理真的坦荡的话,那就公事公办交给公安去处理,公事公办。 唐成这一建议,有人点头,也有人皱眉。交给公安处理其实也是一件麻烦事情,一般情况下,警察是没有办法理解庹炳谦骗这些工人回来,挖那些不值钱的晶石到底想干什么?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很普通的可以观赏的矿物晶石而已。 唐成适时的补充说:“大块整体矿物结晶,这些年在收藏观赏品市场上炒的很热,而那些品相好的南红玛瑙更是炒的疯狂,市面上很值钱了。另外,外地有黑心砖窑,专骗无知少年去做苦力,那么,这种苦力出现在矿山也有可能了。该救的人一定要救,该抓的人一定要抓,该打点的事情也需要打点。” 这番话听起来莫名其妙,其实是在提醒庹源理,也是让警方理解作案的动机。 其实不论动机是什么,该处罚的是这种行为,别说是采晶石,就是什么目的和好处都没有,干这种事也应该处罚! 唐成说完这番话突然扭头冲千杯道人说:“你我在海宏工业园所遇,以为已经很黑了,没想到还有更黑的!” 千杯道人没有搭理他,举起葫芦喝了一口酒,缓缓地说:“得失之间,都在道心之守。” 庹源理的脸色阴晴不定,终于叹了口气说:“炳忠,你立刻废了炳谦的功夫,我庹家应主动去报警,命人悄悄进入峡谷盯好那个地方,千万不要惊动他们,无论如何,惩罚该罚的人,解救那些该救的人。”然后面向众人,提高嗓音说: “诸位同道,这事有辱凤凰谷门风,源理十分惭愧!就依维汉先生的话来处置,我庹家绝无偏私,也请大家做个见证!” 敬仲春上前劝说:“源理师叔,树大有枯枝,你也不必太过羞愤,听那孩子的讲述,这事做的极为隐秘,没有败露之前,你怎么知道其中的肮脏呢?今日维汉先生无意中开口点破,当众清理凤凰谷门风,也还你一个清白,否则,日后泄露传了出去,那可真是好说不好听了。” 庹源理曾经这么劝过敬仲春,如今这番话又还回来了,别人开口都不太合适,唯独敬仲春可以这样说,别忘了他就是因为上官勇被杀而来的。 庹炳忠随即押着庹炳谦上了一辆车,还有几名庹家弟子一起跟随,开着两辆越野车下了山。众人在山上看的清楚,其中一辆在岔道口奔山外去了,另一辆进入了峡谷。 众人都站在山上没有走,大家都不说话,默默的在等待什么。 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屏息凝神中可以听见下方的公路上传来了警笛声,接着就看见了庹炳忠的车领着几辆警车冲到了峡谷入口处,从车上下来的不仅有持手枪的刑警,还有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这场面真大,就像面对一场大战一样! 大家只是在无声的观望。 这时候,秦刚凑到唐成身前弱弱的问他:“好心的大哥,我不敢留在这里了,能不能先送我走?我一辈子都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这孩子当然看出来了,他得罪的是个有钱有势的大家族,在现在这个场合表面上好像还安全,回头一旦落了单,谁知道会不会遭到打击报复?谁能保证庹炳谦的同伙中就没有漏网之鱼? 看样子唐成是个信得过的人,说话也算数,他想趁机赶紧离开,这种心态完全可以理解。 秦刚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小,可是周围都是知觉敏锐的高人,大家几乎都听见了。 庹玥瑛突然开口了,先对庹源理说:“二叔,这个案子说人证物证,已经足够了,可以放这孩子走,他吓坏了。”然后又自作主张地朝唐成说: “维汉先生,能否请你一起送他离开美姑。” 唐成还没有答话,秦刚扑通一声跪下了,做势欲磕头:“谢谢恩人大哥,谢谢神仙姐姐!我一辈子都会记着你们的好,有机会一定会报答!” 称呼唐成为恩人大哥没有什么意外,但称呼庹玥瑛为神仙姐姐就很有意思了,看来月影仙子之名也不完全是虚传啊,在这位陌生的乡下少年心目中,她就是这种形像! 庹玥瑛摆了摆手,当然不能让他真的磕头到地上,随和地说:“小兄弟,你不必谢我,其实我也姓庹,你说的那个庹老板,是我的堂兄,是我们家的人对不起你!” 唐成没有说什么,顺手把他拉了起来。 还是唐成开车,庹玥瑛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指路,秦刚坐在后排。虽然是在颠簸的山道上,但这一次唐成的车开得很快,简直就像跑车在前行。 出山的几十公里路非常难走,但是并入一条县道之后路况就好了许多,到达美姑县城大约是在两个小时后,这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唐成在车上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了秦刚,让他给父母打电话,约好在什么地方见面,秦刚在电话里边哭边说,约定的地点是西昌市汽车站,要父母在那边等着,他自己连夜赶过去。 好不容易打完电话,唐成提醒秦刚告诉父母立刻关机不要再与外界联系,庹玥瑛突然问:“秦刚,庹炳谦答应给你工钱,还欠多少?一笔一笔都算清楚。” 秦刚掰着指头算了算,基本工资每月一千五,找到一块宝贝,所有工人每人奖励一千,找到的那个人再多得两千,半年后庹炳谦给他涨了工资,每月是五千。筛选工作不算,秦刚亲手找到了八枚“宝贝”,除了他已经要来的两万,应该还欠他六万五千元。 庹玥瑛让唐成把车停到路边,这时银行虽然已经关门了,但自动取款机还可以取钱,她在一家工商银行提款机上取出五万块,再加上自己袋子里的一万五千块回到车上递给秦刚: “虽然不是我的错,但我庹家有责任,这笔钱谈不上补偿,只是你应得的工钱。” 第359章 唐成开溜 唐成在车上看着这一切,暗自感叹:区区这笔钱确实补偿不了秦刚所经受的苦难,但的确与庹玥瑛无关,她不给也说得过去,秦刚是自己要走的,不去警察那里做证追偿,实际上就等于放弃了。 而庹玥瑛还是把“工钱”结算了,就按秦刚自己说的数,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至于被秦刚花掉的那两万,他算成是已经领了,那就由他算去,看来这孩子也不是贪财的人。 领了钱,前面不远的商场还在营业,唐成停了车,去商场里买了一双白色旅游鞋、一条牛仔裤、一根皮带、一件太空服外套、一顶帽子、一个旅行包,回到车上交给秦刚,然后叫上庹玥瑛在车外等他换了衣服。 再上车时,秦刚已经变了一个人,那样子还挺帅气的。唐成看着他将钱分成好几摞,贴身仔细收好,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扔进了一个垃圾桶。 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可是秦刚没有吃饭的心情,唐成给他买了几个肉包子装在袋里,亲眼看着他上了一辆过境美姑前往西昌的长途汽车离去,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临上车前,唐成在秦刚耳边悄悄的叮嘱:“刚才打电话,我听说你家在重庆万县,但父母都在外面打工,那就换个地方继续打工,见面之后不要留在西昌立刻离开,也不必着急回老家,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原因不需要我多说。虽然可能没有什么事情,但还是谨慎为好。” 秦刚走了,唐成朝庹玥瑛说:“上官勇之事,我深为感谢,今日之事,我万分佩服!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能否赏光请你吃顿晚饭?听说这里特色风味坨坨肉和火腿很不错,既然来了,正好可以尝尝。” 经过白天的闹腾,大家都没吃午饭,也没有觉得饿,现在是晚饭点了,唐成竟然有闲情去品尝凉山特色风味。 庹玥瑛本想拒绝,可是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也没有抢着要请客,而是淡淡的点头说:“维汉先生想的确实周到,玥瑛也饿了,那就多谢您的好意,我们去吃饭。” 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庹玥瑛却没有接也没有看,等到对方挂断,她把手机关了。 找了家当地有名的饭店要了个包间,点了一道当地风味美食坨坨肉,一盘豆腐干,还有一盘凉粉,配上秘制的辣酱,味道很可口,也是美姑当地的风味名吃。 唐成不想喝酒,可是庹玥瑛主动点了酒,并亲手给他倒上。一男一女在包间里关门喝酒气氛多少有点暧昧,但这两人可一点男女关系方面的心思都没有。 庹玥瑛自己不喝酒,只给唐成倒酒,这种待遇,不知羡煞江湖上多少年轻才俊,而唐成却只是苦笑而已:喝吧,喝吧! 庹玥瑛给唐成斟上一杯酒说:“维汉先生慢慢吃,等我们吃完饭,再回到庹家村,算算时间,秦刚应该已经见到父母并离开了,从美姑县到西昌市,长途车走省道,四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到达。” 没想到庹玥瑛说话这么直接,唐成有些尴尬的解释说:“我并非在担忧什么,更没有猜疑庹小姐的意思。” 庹玥瑛率直地说:“噢,那么维汉先生为什么突然要请我吃饭?论身份您是长辈,又是我庹家的客人;论事情今天是您帮了我庹家的大忙,不揭破庹炳谦的恶行,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者会继续受害,要是等到将来事情泄露或传出风声,恐怕牵连更多,对我庹家也更为不利。 今日喝破,让庹家有机会当着天下同道的面处置清楚,虽然尴尬但也是最好的法子,事情已经出了,就要处置,众害相权取其轻,玥瑛和庹家都应该感谢您! 还有一件事令玥瑛深为感激。我二叔请您当众问话,从头到尾我听得清楚,您句句都在问秦刚,一句都没有问庹炳谦,其中的苦心,明眼人自然能体会。 既然如此,哪能让您请我,那样我也太失礼了。无非是找借口将我留在县城晚一点回到庹家村,我也是庹家人,维汉先生有所猜疑完全正常,玥瑛绝无怪罪之意,说破这些,只是希望您说话不要有那么多忌讳。” 庹玥瑛非常聪明,说话办事却很直接,唐成只得继续解释:“我绝无猜疑你的意思,如果连月影仙子都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呢?请你小坐,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正式道别,也托你转告源理门主,多谢他的款待!” 听这话的意思是唐成想开溜了,今天他一句话捅了一个大篓子,等于逼迫庹家当众处理一桩家族丑闻。 庹源理为示清白,听从他的建议报了案,把警察给招来了,该进去的进去了,该救的人也救走了。 接下来还会牵连到哪些人?唐成并不清楚,但无论如何,凤凰谷肯定要肃整门风,从上到下来一次彻底的大清查,不论庹源理心里怎么想,都必须这么做,只是公开与私下的区别而已。 庹玥瑛说的不错,庹家应该感谢甚至感激他,但未必人人都是庹玥瑛或庹源理,庹家所有子弟们不肯都会这么想的。尤其是那些受到牵连,平日与庹炳谦关系好,得到过好处的人,一定会暗中忌恨。 庹炳谦不仅扯出了庹源泰,还说到有江湖同道私下里与他做过晶石交易,沾边带角得罪的人就多了。所以唐成一句话都没问他,只问秦刚事情的经过。 在场的**湖们都能看出他的苦心,但不是人人都了解具体的情况,只知道是他突然捅了这个篓子。 这一切本来不是他的错,但世上总有人因自己的过错受惩罚而怨恨他人,不会从自己的角度去找原因,殊不知那是他们本应承担的代价。 唐成如果再回到凤凰谷,表面上只会受到更多的尊敬和礼遇,但是,要是有什么失误,让人抓住把柄,那一定会遭人暗中使坏,让他栽个跟头,最好是没办法收场! 到凤凰谷拜山的都是一些高人,要是论秘法修为,至少有十几位高人功力远在他之上,就连唐成最倚仗的内家拳脚功夫,恐怕也不是最好的。 唐成的江湖术倒是玩的很精,但是那里也有一大帮**湖。除了“长辈”身份和表面上的尊重,唐成并没有什么优势,来凤凰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应该趁此机会告辞。 庹玥瑛听了唐成的话突然站了起来,很郑重的长揖行礼说:“维汉先生,您不能就此一走了事!” 第360章 盛情难却 唐成听了庹玥瑛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听庹玥瑛继续说: “我邀您一起护送秦刚安然离去,就是想自证清白,就像当初护送转生树证明您的清白一样!要是你就这样不辞而别,玥瑛怎么能向他们交待清楚? 江湖同道都会猜疑,我对您说了什么给了你很大的压力,或者您查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庹家掩丑或为自身避祸而离去。 而且这事关系家父一生的名望,可惜他如今下落不明无法站出来说话,庹家子弟和江湖同道都在看着我,我的一举一动不能让家父的清名受损。 所以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维汉先生言而有信,就像您答应我二叔的那样,参加后天的‘祭祖地灵枢’仪式,然后再走不迟。 庹家没有一丝失礼之处,但是别人并不清楚,你这一走,我和二叔以及不在这里的家父都将尴尬难言。 前辈帮助庹家除去祸患,那么就请您也像帮秦刚一样帮人帮到底,随我回凤凰谷继续做个见证,这也无损您的前辈威望。 至于其它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与千杯师叔住在一起,应该无忧。而且玥瑛也能担保,不会有人私下找您的麻烦。” 庹玥瑛的神情显得有些激动,脸色变得微红,态度很诚恳也很坚决,一定要请唐成留下来,这些话也很有道理。其中真正打动唐成的是那一句“我邀您一起护送秦刚安然离去,就是想自证清白,就像当初护送转生树证明您的清白!” 不错,唐成欠她的人情!假如就这么不辞而别,真有点对不住她。算了,算了,自己就是这个命,还是跟她回去吧。 庹玥瑛绝对不相信父亲庹源泰和这件事有关,但唐成却是相信的。 假如不是陆超命硬,或者说老天自有安排,他和师父早就死在庹源泰手里了。可能是庹源泰指使庹炳谦干的,也可能不是,总之庹源泰是知情的,却没有阻止,而是只管取走晶石。 庹源泰作为一派门主,而且以他的身家地位,不太可能亲自安排这种事,但包庇纵容肯定是有的。可是,庹源泰已经死了大半年,庹炳谦一直还在干,矿洞里的秦刚并没有察觉到“开采”工作受到任何影响,这就全是庹炳谦自己的事了,至少不是庹源泰在指使。 唐成却不担心事情能扯到庹源泰头上,人都不在了,死无对证,庹源理是绝对不会让这事与前任门主有任何牵连的,反倒是其它有牵连的人,明里暗里都会受到肃整和清洗,这才是一派宗主应当采取的措施,这是常理性的,换谁都一样。 庹玥瑛的担忧就是多余了。 想到这里,唐成起身扶住了庹玥瑛的手臂:“不要行此大礼,这是我考虑不周,随你回去就是。” 庹玥瑛感动的说:“多谢维汉先生深明大义!”然后将桌上的酒和杯子都收了起来。 唐成有些诧异:“这就不让我喝了吗?” 庹玥瑛浅浅地笑了笑,那神情很是难得:“本来就打算只敬三杯表达谢意,维汉先生再想多喝玥瑛也不能让了,您晚上还要开车呢,都是很险的山路。就算维汉先生海量,也不应酒后驾驶,想喝的话,等回到凤凰谷,玥瑛再请您小酌不迟。” 主动叫酒倒酒的是她,三杯一过不让再喝的也是她,这就是女孩子在男人面前的“优势”。 但是,听到“酒后驾驶”四个字,唐成脸上就不由自主的发烧了,无可奈何地说:“确实不该酒后驾驶,也不能酒后驾驶。来来来,吃瓦罐坨坨肉,去去晦气!我给你也盛一碗。” 两人吃完饭从美姑县城出发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崎岖的盘山道上,路确实很不好走,在半路上接到秦刚打来的电话,他已经赶到西昌和父母汇合,并且连夜离开了,一是报个平安,并再次感谢恩人大哥和神仙姐姐的大恩大德。 唐成接完电话,庹玥瑛就把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不仅收到一连串的短信,而且立刻就响了,她在电话里说:“嗯,我和维汉先生已经回来了,在美姑吃了顿晚饭,耽误了点时间,一个小时之内到。” 到达庹家村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个深山里的世外桃源还没有沉睡,很多人家都亮着灯,而灵映堂中更是灯火通明,看来是有人在召集庹家子弟正在议事。他们没有进灵映堂,而是直接进了凤凰谷。 这一片气场宝地是安详宁静的,白天在天空翱翔的鸟儿已经休憩,但是来凤居中也是灯火通明,还有庹家弟子守在门外,看来庹源理正在处置门内事物。 庹玥瑛亲自将唐成送回住处,然后也赶往来凤居。 千杯道人看见唐成,似笑非笑的说:“你,居然回来了?” 唐成没有笑,很认真地说:“为人要言而有信,我说过留下来参加凤凰谷的祭祖地灵枢仪式。” 千杯道人赶忙纠正:“是参观,不是参加!人家的祖传仪式,与你有什么关系?”然后又感慨地说: “与美女打交道,就是容易吃亏!我老道年轻的时候,就经常吃这种亏。把你带回来了,看来月影仙子的面子不小啊。” 这牛鼻子老道话中有话,唐成听得明白,但不想纠缠,顺势玩笑说:“师兄风华正茂,仍然很年轻呀!想吃亏的话,改天有机会,我请你出去好好吃吃亏。” 千杯道人正色说:“贫道好歹是个出家人,有戒律在身,不能随便吃亏,这些机会,还是留给你们这些俗人吧!” 过了一会儿,院子外面来了一男一女叫门,唐成不知是怎么回事,打开门,原来是送酒菜的。三盘小炒有荤有素,正冒着热腾腾的香气,还有两壶酒。 两人将酒菜在厅中的八仙桌上摆好,行礼说:“玥瑛小姐请前辈小酌,慢用。”然后告辞出门。 千杯道人提着酒葫芦从西屋踱出来,吸了吸鼻子:“好香啊!小伙子,你的面子也不小嘛?人家大半夜这么多事,还不忘给你送宵夜,虽然不是亲自来,但心意也到了。” 千杯道人看见桌上摆好了两副碗筷,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抓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紧接着喝下一杯酒,做出夸张的动作,那样子有滋有味,眯缝着眼睛说:“这菜不错!酒也很好。” 唐成坐在对面陪他一起吃,开玩笑地说:“师兄这回不吃亏,酒肉可以尽情地享受了。” 千杯道人嗔怪地说:“今晚的场面你是知道的,饭没吃好,酒也没喝好,这顿宵夜真丰盛,我是托老弟你的福了。”说完又加了一句: “不过老哥要提醒你,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第361章 试法阵 唐成听了千杯的话眨了眨眼睛说:“福都由老哥您来享,祸都由老弟我来背,可以了吧!”然后看了看千杯又说: “不过,有道长在这里,相信我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千杯道人叹了一口气:“唉,谁叫我来了呢,看明天的戏怎么唱吧。” 第二天,凤凰谷中仍是一片祥和清静,看不到任何紧张凝重的气氛,庹源理和一众庹家人待客时仍然是谈笑风生,好像昨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唐成心中暗暗赞叹,这才是大家风范,他要是搞的紧张畏缩,反倒显得心里有鬼了,倒不如内紧外松,坦坦荡荡示人。 不过,众人都注意到了一个情况,庹家的重要人物庹炳忠不在场。 庹源理很坦然的解释,炳忠配合公安查处案件去了,今天不能来陪诸位同道交流切磋,明天“祭祖地灵枢”仪式一定会赶回来参加。他还特意告诉在场诸位,庹炳谦的事情绝不会姑息,庹家会彻查到底,但也不会牵连任何江湖同道。 昨天警察赶到之前,庹源理已经派人彻底搜查了庹炳谦所住的那栋二层小白楼,其它的东西没有动,只拿回十七枚钨光石、十枚锦红玛瑙、七枚红黑双鱼游弋玛瑙、五枚缟红玛瑙晶石、三枚朱砂玛瑙晶石、三枚纯白玛瑙,还有一个账本。 这些晶石应该是庹炳谦自己留下或者还没来得及出手的,和秦刚提供的数量意见也不少,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除了秦刚来了之后亲眼见到的四十五枚晶石之外,此前矿洞里还采出了三十八枚晶石,分别是十五枚钨光石、十枚锦红玛瑙、五枚红黑玛瑙晶、五枚缟红玛瑙、三枚纯白玛瑙晶石,都没有正式上交的记录。 看来这矿洞中出产的矿物晶就是这几种,以钨光石为主,还有少量的玛瑙,可真是个盛产秘法晶石的宝地啊! 庹家和旁系子弟自己独资就开了两座规模不大的小矿,主要目的就是开采晶石,而像事发那样的大矿投资参股了五处,主要目的是做有色金属生意赚钱,顺便搜集可用的秘法晶石,一年所得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余枚,而修炼秘法的子弟有近百人,平均一人也不过几枚而已。 账本上还记录了晶石的去向,都是用秘语写成,除了庹炳谦自己,别人是看不懂的。 庹源理没有兴趣研究也不想追究,当众将账本烧了。并且宣称,不论公安机关将来查出什么结果,庹家都会将案情通报发给在场的江湖各派,凤凰谷绝对没有藏私掩丑之意。 众人纷纷表态不必如此,庹门主襟怀坦荡,必能处置妥当。 聚会的地点不在室内而选择了谷中一片幽静的园林内,庹源理请诸位来此的目的主要是听松风、赏凤舞。简单说完这件事,就聊到了正题,关于明天的“祭祖地灵枢”仪式,究竟邀请哪位同道高手和庹玥瑛一起发动天机大阵? 本来这件事昨天就应该定下的,但是节外生枝耽误下来了,今天必须商量一个结果。 唐成也很感兴趣,他和江湖风门打交道的经历实在很有限,严格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正式亮相。他想看看江湖上年轻一代高手的功力究竟如何,庹玥瑛的本事是领教过了,就秘法修为而言远在他之上,其他人就不知道了,他想看看真正的秘法高手到底怎么样。 同时,他也想知道凤凰谷想用什么方式邀请嘉宾。难道要来一场同道之间的试法切磋,这可是个难得一见的盛会,也是观摩印证的好机会! 像所有众家高手云集的场所一样,一开始大家聊的都是相互恭维和客套的话题,只听玄空派掌门魏德龙说:“敬掌门,您家七宝怎么没来呢?” 九星派掌门敬仲春回答说:“七宝年纪还小,修为尚未到达‘移转灵枢’之境,前年自己出去闯荡了,小小年纪阅历一番也好。”停了一会又带着揶揄的语气说: “魏掌门膝下的小五子倒是来了,转眼就是个大小伙子了,年纪轻轻已经是真正的高手了,实在令人佩服,我家七宝赶不上,魏掌门调教有方啊。” 言语之中虽然谦虚、恭维,但眼中充满了遗憾之色,还有些许讥讽的成分,他这次来的太急,确实后悔没有把不在家的小儿子敬晓晖叫来。这种场合登台发动天机大阵当然没有指望,却是个与同道相互结交、切磋印证的绝佳历练机会。 魏德龙笑笑说:“敬掌门过谦了,小五子不过痴长你家七宝几岁,实在算不上更有出息,你看段家的段宇翀、八宅派的韩海敏这两位师弟,那才是真正的年轻有为呢。” 话是这么说,言语中却不无得意。他身后站着一名二十五、六岁,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的小伙,朝众人腼腆的一笑,这人正是魏德龙小儿子魏泉,在堂兄弟中排行第五,乳名小五。 在一片恭维、谦虚之中唐成听清楚了,在场一共有六名年轻弟子有“移转灵枢”的修为,一律未婚,年纪最大的是段宇翀,今年二十八,年纪最小的是魏泉,和庹玥瑛同岁,今年二十五岁。 这六个人按江湖排辈也是两辈人,其中段宇翀和八宅派的韩海敏和庹玥瑛同辈,其余四人就了一辈。 热闹了半天,庹玥瑛神色淡淡的坐在一旁,不表态也不说话,八宅派掌门韩远之瞄了段宇翀一眼,突然提议说: “今日难得各派才俊齐聚,既然有幸参加这场盛会,就让这些年轻人互相试法切磋,大家彼此交流评点得失,也是一件美事。 再说凤凰谷天机大阵非同小可,要是登台之后功力不足出了什么闪失,影响到庹家的仪式,那就不好了,诸位以为如何?” 讨论到最后,关键时候到了,是骡子是马还是要牵出来溜溜的。 本来也是,秘法修为境界就需要展示,否则,谁也不知道你的功力怎么样。 在天下同道面前和月影仙子一起发动天机大阵,自然是极大的荣耀,甚至会成为年轻一代高手中的表率。 但是,如果有什么闪失没有成功,到时候下不了台丢人事小,搞砸了人家十二年一度的“祭祖地灵枢”仪式那就不好收场了。 最好的演示方式就是出手互相试法切磋。当然了,这不是生死相战的搏斗,只是试试手脚上的功夫而已,就像习武之人的招式拆解,出手者和旁观者都可有印证心得,能见识江湖各派的精妙手段,也是个难得的观摩机会。 韩远之这话一出,众人都一致附和,尤其是那些与自身无关的门派声音最大,大家都想看热闹,其实就是起哄。 第362章 撤天梯 庹源理见这个场面,咳嗽一声说:“这个提议很好,只是出手印证得失,千万莫要伤了和气,互相演示即可,也不必分出胜负高下。”然后转身冲侄女说: “玥瑛,你的秘法境界已经在我之上,应有眼力分辨谁最适合发动天机大阵,要是大家都有这份修为,你邀请一位便是,出手试法的人,我庹家都有谢意。” 说完话,庹源理摆了摆手,一名女弟子手捧托盘走上前,托盘中装的是六枚一模一样的红黑双鱼游弋玛瑙晶。 这种矿物晶很特别,是玉髓类矿物的一种,混有蛋白石和隐晶质石英的纹带状块体,色彩很有层次感,有半透明或不透明的。常用做饰物或玩赏用。 古代陪葬物中常可见到成串的玛瑙球。加工完成的玛瑙很好看,富有光泽。同时又是双鱼游弋的天然结构,兼有二者的物性与阵法用途,平常很少见,唐成也就见过两枚,看来庹家是早有准备的。 庹家送给六位青年才俊每人一枚,以示毫无偏私之意。 还没有出手,也不论秘法修为高下,先有好处,六个人都很高兴,纷纷还礼道谢。 庹家已经很大方了!秘法矿物晶虽然珍贵难遇,但毕竟可以人工开采,不是什么无价之宝。不同的晶石价值也有差异,假如按平时的规矩,花钱买的话,这样一枚天然双鱼游弋玛瑙晶要三十多万,等于一人送了一辆中等好车。 除了唐成这个不懂行情的“傻小子”之外,在场众人都很震惊,心中暗暗说,这庹源理真舍得下本钱!不论怎么样,庹玥瑛只能请一个人共同发动大阵,而庹源理此举等于向六大派示好。 在场这些人应该都是小***活水准,不愁吃喝,但也不全是大富大贵,这礼物当然够重了,而且顺理成章,让人没有推辞的托词,只能欣然接受。 但是,庹源理也不吃亏,收了他的好处,就等于有了好说话好办事的交情,将来有什么事情、搞什么合作、做什么生意,都会方便许多。 这六个年轻后生,不出意外的话,将来都是执掌一派宗门的人物,到那时未必看得上这点好处,想结交的话现在下本钱是最合适的。 庹源理刚才只是说“莫要伤了和气”,并没有说“莫要伤人”。这是因为风门秘术与拳脚刀枪不一样,从原理上来讲就不是一种格斗伤人的技巧,如果不是生死纠缠的话,只是互相演示修为境界,确实没有必要伤人。 年轻人都有好胜心,万一为了面子,一时兴起斗出火气来怎么办,怎样才能做到出手不伤和气呢? 这时候,各派尊长都在叮嘱自家弟子一些要注意分寸的话,而那几位年轻人的表情显然是有了跃跃欲试的举动。 刚才话说的清楚,试法切磋之后,月影仙子将开口邀请他们其中的一位共同发动天机大阵,都是世家大派的骄子,谁都好面子,不肯落后于人。 这时候,九星派没杖堂堂主张庆忠说话了:“张某倒有一个好建议,维汉先生从海外归来不久,助叠嶂派清理门户,又为我九星派诛杀叛逆,我等晚辈敬仰万分,只是遗憾未能亲眼目睹前辈出手的风采,不如让六位晚辈弟子轮流向维汉先生请教。 这样的话,既能见识年轻一代前辈高人的非凡手段,又能请维汉先生指点各派晚辈的修炼得失,各派才俊之间又不伤和气,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一句话,竟然引来了一大片人哄然叫好,纷纷鼓掌赞同。众人附和的原因不一,大部分人是真想见识一下“程维汉”的手段,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有多少分量,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位风门前辈,还这么年轻?千杯道人声名显赫地位崇高,说出来的话别人不好质疑,但找个机会搞清楚底细总是好的。 还有一部分人就是想起火架炉子要烤他了。这部分人当然是以九星派的人为多,他们心里还是很不服气的,毕竟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就栽在了他手里。 他们看唐成不顺眼,杀了上官勇,他得了名望,却让整个九星派丢脸,还得恭恭敬敬表示感谢;当众揭破庹家丑事,差点牵连江湖同道,却只能对他更加尊敬和礼遇。小小年纪叫你一声前辈还真成前辈了,看年纪是在场最小的一位,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功,又能高明到哪里去,凭什么要得到这样的尊重! 在场的六位青年高手都是当世才俊,自幼得到世家大派传承,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身份不一样,他们向唐成“请教”,哪怕落了下风也是一点不丢脸的,而唐成“指点”晚辈一个不留神自己输了,那跟头就栽大了。 假如连输六场,往后可就再也抖不起前辈高人的威风了,传出去都是一个笑话。 他们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说出的话却是相当好听,将“维汉先生”捧得高高的,那样子就是地位崇高受人敬仰,十分诚恳的请求他指点后辈。这就是江湖“撤天梯”的门槛。 所谓“撤天梯”,通俗的说就是找个借口将你捧得高高的,上到“天梯”更好,对方还没有理由下来,然后巧妙地找点事情撤下梯子,假如你的本事不足以承受那么高的地位,跟头就会栽的很惨。 再往高深一点说,这就是《鬼谷子》中所说的“飞箝”术。 鬼谷子说:“引钩箝之辞,飞而箝之。钩箝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那意思是说,要想牵着别人的鼻子走,就要用别人完全出乎意料的语言来抓住别人的视听,然后再给他“出点子”,只要他听,就是成功的“箝制”,那就是权谋论辩术的一个重要方法。每个人都喜欢被捧,这就是阴人的好手段。 《鬼谷子》是一本奇书,也可以说是江湖纵横术集大成的典籍,现代汉语中有一个词叫“揣摩”,就出自《鬼谷子》中的“揣篇第七”与“摩篇第八”。 相传鬼谷先生有孙膑、庞涓、苏秦、张仪四个学生,不论是文还是武,个个都是阴人的高手。 敬仲春回头瞪了张庆忠一眼,他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些人在想什么,但是话已经出口,众人同声附和,已经无法收回了。 想要破飞箝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要顺着梯子往上爬。还没等唐成说话,千杯道人抢先开口了: “何必烦劳维汉老弟呢?贫道久未行走江湖,也想见识一下后辈的手段,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不如就让我来吧。” 第363章 挑战 千杯道人出头把事情揽过去了,假如换个场合,别人还真不好驳他的面子,但是今天不同,段维畅当即摇头说: “千杯长老此言差矣,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凑热闹了,否则这些孩子们恐怕会畏手畏脚施展不开。 维汉老弟侠肝义胆深明大义,在场同道无人不敬佩,更难得如此年轻就有如此成就,宇翀,你应该好好向这位小前辈请教。” 香格里拉段氏家主一开口又把唐成顶到最前面去了,他当然也有使绊子的意思,那话说不清是褒是贬,特意强调“年轻人的事情”,还用到了“小前辈”的称呼,这个“小”字很微妙,显然是在压唐成的长辈身份,同时,他说的话又很好听,将唐成夸成了一朵美丽的鲜花,还特意点了自己儿子的名字要请教唐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单挑,让人挑不出毛病。 段家和庹家世代交好,并不仅指两位门主交情好,两家弟子私下里也多有结交。昨天的事情,“程维汉”也等于开罪了某些庹家子弟,虽然庹源理不好说什么只能表示感激尊敬。而作为段维畅来说,如果不动声色让唐成栽个跟斗,庹家有些人嘴上不说,暗地里也会感激他的。 有些同道已经在猜疑,和庹炳谦私下做晶石交易的就有段家晚辈,这让段维畅很不舒服却又没法解释。另一方面,他发现庹玥瑛和唐成的交情好像很不一般,前一阵子亲自奔波调查上官勇被杀的事,昨天晚上还邀请他一同护送秦刚离开,那么晚才回来。 庹玥瑛素有月影仙子之名,由于修为与身份,眼界自然很高,不太好接近。 但是,“程维汉”凭借受人敬仰的前辈高人身份,最能迷惑姑娘家,这对段家的如意算盘可不是什么好事。假如想个办法让“程维汉”当众丢人出丑,来个釜底抽薪,这才更有利。 于是,段维畅也就顺势架起了火炉子,再加一些炭火,继续把唐成放在火上烤。 这些人的小九九,身为东道主的庹源理当然是清楚的。事情太出乎意料之外了,他完全没有让唐成下不了台的想法,但又没办法直接劝阻,毕竟不论是真心还假意,大家都是在恭维“维汉先生”,他总不能当众驳面子吧,只得皱眉说: “维汉老弟受伤初愈,要是不便出手,也不必勉强。” 庹源理表态了,出不出手全在唐成自己,同时也为他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就是刚刚受过伤。唐成如果感到为难的话,就顺势下台阶,虽然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但总比当众栽跟头好多了。 这时候,众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唐成。 唐成并没有怯场的意思,而是笑了笑,没有人知道他的笑是什么意思。 唐成笑着站起身来,很随意的走到前方的空地中央,转过身来说:“前日受了一点小伤,不碍事。既然诸位同道如此热情,程某人就却之不恭了,指点不敢当,今日借此机会领教各派才俊的手段,请同道一起评点切磋。”然后把目光移到年轻人身上:“几位,谁先来?” 聚会的气氛这一下子就到了高潮,千杯道人想拦着都来不及了。 唐成是先下场后说话,语气谦和却带着十足的自信。有人感到很惊讶,为他捏了一把汗,心中暗暗说,这位维汉先生是不是不太懂江湖门道,难道看不出这是“撤天梯”的手段吗,下个套就往里面钻?毕竟对他印象很好的人也有不少,但已经无法劝阻了。 唐成当然懂得江湖门槛,玩这一行他比谁都精!假如换个场合,他也许会顺着庹源理的话就下台阶了,江湖上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虚荣的面子并不重要。但是此时此地却不行,他可是当代地气宗师传人,在江湖各派面前第一次亮相,假如今天连段宇翀、魏泉这些小萝卜头都镇不住,将来还怎么镇得住段维畅、韩远之这样的老萝卜缨子? 耍什么手段不好,玩江湖门槛想要他栽跟头,那是不可能的,这个他最有信心!好吧,要玩就玩彻底,对付“撤天梯”又不是只有一招。 唐成站出来了,六位年轻高手谁先上?首先是魏泉想往外走,却被他老爸魏德龙暗中拉住了。对手毕竟是前辈高人,先让别人上去摸摸底细也好。 众人的目光一齐看向段宇翀,刚才段维畅话已经说出来了,让儿子好好向维汉先生请教,那就让他先上吧。 在这个场面,段维畅只能对儿子说:“宇翀,你就先下场请维汉先生指点,前辈受伤初愈,你出手要注意分寸。” 段宇翀回答说:“遵命,孩儿一定不会伤了同道和气。”然后又朝庹玥瑛抱拳说: “玥瑛师妹,请您指点宇翀施展秘法的得失。”然后才走到场中,离唐成大约十米外面对面站定,抱拳说: “维汉先生,请指教!” 很明显,这父子俩的话根本就没把唐成放在眼里,那老子还稍微客气一点点,要儿子出手注意分寸,而儿子的语气就满含了必胜的信心,稳占上风,抱定看对方笑话的心态,不去理会唐成反倒先跟庹玥瑛打招呼,差点把唐成的鼻子给气歪了。 唐成的年龄比段宇翀还小,也是年轻人,不可能没有火气,他在心中暗暗说:“看你这意思,是怕我抢你想泡的妞?你知不知道庹源泰是怎么死的,我哪里还有这份心思?你这位大少爷只想着争风吃醋!想要我栽跟头,求胜心切,今天不让你栽到外婆家,我就不叫程维汉。切,我本来就不叫程维汉!” 唐成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沉着脸说:“段宇翀,我虽然年纪比你小,不敢以尊长自居,但在你面前,也不适合先出手。你出手时一定要看清楚我的反应,不要辜负了试法切磋的美意。”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那也是好大口气的!言下之意:我出手就是给你面子,是在指点你,一定要看清楚了,别到时候稀里糊涂的下去,什么收获都没有,就失去了试法的意义。既然对方不客气,那就没什么好讲了,也吹吹牛吧,吹牛不用上税,看谁吹的更靠谱。 唐成这话听起来很狂,但也是一种嘲讽式的提醒。尽管段家父子做的不对在先,但他还是要考虑自己的身份,不能失态,该宽容还得宽容。 于是,唐成抱拳之后就站在那里等着,既然人家是向前辈请教,唐成就不能先出手了,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 第364章 三元阵法破宇翀 听见唐成的话,段宇翀脸色微红,瞪着眼睛说:“那晚辈失礼了,前辈小心:画地为牢!” 段宇翀的话音很快,动作更快,他出手了。 段宇翀取出一支六爪缅甸翡翠玉如意,朝天一挥,画了一个圈,那动作类似于孙悟空用金箍棒为师父唐僧画的那个圈,不过性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孙悟空那个圈是为了保护师父不受外力侵袭,而这时候段宇翀的圈是为了困住唐成不得出来。 唐成当然明白对方的意图,只见他身形不变,就像一根迎风挺拔的电线杆子站在那里,连脚步都没有动一下。模糊中一阵风声传来,却感觉不到有风吹过,唐成周围的空气立刻成了旋转的防弹玻璃。 段宇翀展示了移转灵枢的境界,这是试法最重要的目的,施展的是很高明的“画地为牢”秘法。只要将唐成困在当场不能挣脱,一盏茶的功夫就够了,然后收了秘法说几句客气话,表面上没什么高下胜负,但谁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他的面子是挣足了,而且显得相当潇洒从容。 他这个想法很好,所以,一出手就用尽了全力。在他看来,只要这一出手,目的一定会达到。 唐成确实是在等段宇翀先出手,瞬间也被“画地为牢”困住了,他有很强的感应,段宇翀的修为境界跟他差不多,但功力却要深厚得多,同样的秘法唐成施展不出这么大的威力。不愧是家学渊源自幼用功,占了不少便宜,至少这一手画地为牢术,唐成就没有学过,更没有用过。 段宇翀很自信。他清楚地知道,看唐成的反应,一定是被困住了。 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刚刚出手,元神一阵恍惚,紧接着周围的景物变了,仿佛置身于陌生的浊山雾水中,又像被扯不断的蛛网缠住了,然后右肩有了触电的感觉,全身动弹不得,但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自己仍然站在园林中,周围的人个个都是原样。 瞬间,天空有红、蓝、黄三色形成的光束卷起,粉末纷纷落地,而另外的一束彩色光环逆向飞出,不偏不倚稳稳地到了唐成面前,段宇翀手中的六爪缅甸翡翠玉如意已经不在了。 周围众人一脸惊叹,神情震撼,个个目瞪口呆,有的晚辈弟子嘴张的老大,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却不是在看段宇翀,而是看着他身边的“维汉先生”。六爪缅甸翡翠玉如意就在唐成的手中。 唐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很亲热的样子,笑呵呵的说:“你这如意很贵重的,不愧是缅甸翡翠中的极品,翡、翠、紫罗兰、冰种、飘花五款成分都具备了,真是难得,拿好了,随身法器不能轻易脱手,摔碎了怪可惜的!” 段宇翀身体再次麻木,但没有僵硬,反而能动了。他下意识的接过六爪缅甸翡翠玉如意,神情就像梦游一样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父亲段维畅在场外大喝: “宇翀,还不多谢维汉先生的指点!” 这第一场所谓的试法切磋已经结束了,回过头来看,唐成刚才的话一点也没有吹牛,段宇翀出手后根本就没看清唐成的反应,稀里糊涂的就下去了。 唐成完全没有伤人的意思,但大家心里都有数,按照这个场面,假如真是生死相斗,段宇翀就算是有十条命也得死翘翘,杀他多少个来回都够了。 段宇翀接过法器听见父亲的话,这才彻底清醒,恢复了常态,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向唐成躬身行礼致谢。他感觉到后背一阵阵发凉,瞬间已经是冷汗涔涔。 像段宇翀这种高手,试法中落了下风倒无所谓,最可怕的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出手的?稀里糊涂下场,但自己清楚,那一刻竟然身陷必死之境了! 没有出手打人,也没有出口骂人,却是一遭吓死人的手段。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段宇翀不知道,场外的高人却看得清清楚楚。假如有录像的话,放慢镜头,那半秒钟的“试法切磋”手段一定是最好的教材。 段宇翀刚一出手,移转灵枢发动画地为牢,在视线模糊的那一刹那,唐成挥左手朝空中打出三枚晶石,红黄蓝三色分别是锦红玛瑙晶石、雄黄玛瑙晶石、幽蓝玛瑙晶石,先缓后疾在半空瞬间形成一个等边三角,然后无声无息的化为了碎末。 这就是三元大阵,最大的威力就是冲击神魂。在场众人从未见过有人如此运转阵法,发动的目的不是为了布阵,就是为了毁阵,还把珍贵的阵法晶石损毁了。 这种阵法的确不可思议,普通人看来根本就成不了阵势,谁能把三枚石头扔到空中恰恰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普通人肯定办不到,以移转灵枢之力,秘法高手是可以控制的,但在相斗之中只有瞬间的机会,唐成要的就是这一瞬间,而且手法之精妙到巅尖,毁阵的果断令人目瞪口呆。 在场的观众做梦也没想到唐成会这么玩。 秘法晶石是有价的,这三枚晶石都不如刚才庹源理送出的红黑双鱼游弋晶石值钱,但加起来少说也有六、七十万。 三枚晶石聚齐,能配合成三元大阵非常难得,别人就不说了,在场的三元派掌门蒙北峰简直要哭出声来了,至少他这个当今掌门还没有达到这种境界。 各门各派多多少少都有风门阵法传承,凤凰谷庹家是其中最擅长、阵法传承最齐备、各种变化掌握也最多的门派,三元派传承中最擅长的阵法就是三元大阵,而布成三元大阵最好的阵枢器物就是这三种晶石。 蒙北峰来的的目的之一,就是想顺道求购这三种晶石,但是庹源理很遗憾的告诉他,现在凑不齐,锦红玛瑙和幽蓝晶倒是有几枚,但是雄黄籽料的用途更广,数量少得可怜,一旦采掘出来早就分发给众弟子了。 庹源理让蒙北峰不必着急,等到再有雄黄籽料出现,一定命人凑齐整套送到三元派。 蒙北峰很无奈,当场开了一百二十万的支票付了定金,定下两套,并且再三肯求庹源理,一旦凑齐优先给他。结果第二天就出了上官勇被杀之事,勘验现场的时候蒙北峰吃了一惊,他发现了那棵光秃秃的大树周围散落的三色晶石粉末。 当时众人推测,是上官勇布成了三元大阵,结果让对方破了,连晶石也被损毁,唉! 今天见到唐成如此出手,蒙北峰傻眼了。一眨眼的功夫,三枚自己重金欲求不得的晶石就这么凭空损毁了! 蒙北峰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当初那个三元大阵恐怕不是上官勇布下的,而是“维汉先生”以同样的手法损毁的。 第365章 分解破阵法 世界上的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蒙北峰这么想,实地查验过上官勇被杀现场的高人前辈也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才恍然大悟。 蒙北峰只是见到了唐成对付段宇翀这一幕,假如他亲眼见到唐成杀上官勇的场景,恐怕会按捺不住冲上前去拉住唐成,亲自出手替他把上官勇宰了,然后请求唐成把那三枚晶石给他,因为那三枚晶石和现在这三枚是不一样的,简直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秘法晶石有两种,一种是天然矿物晶中完美的,可为风门阵法所用之物,可以说是天生的,具有先天性。另一种是有“移转灵枢”境界的高手,以炼境之法与心神相融,根据晶石的物性赋予它独特的灵性,并且洗炼到最为精纯的程度,是人为炼成的,具有极强的后天性。 但是,这种晶石已经不是普通的晶石,而是一种独特的法器了,可以随心意发动灵性,不仅仅是能用来布阵的。 能炼成这种晶石需要特殊的机缘,不是什么人想洗炼就能成功的,一不小心就会损毁,所以世间高人倒不是炼不成,而是代价太大了。 唐成很走运,一共炼成了十枚,第一枚就是送给宫紫桐的锦红玛瑙晶石,其独特的灵性对普通女子来说也许没有多大帮助,但对于增加风门秘法的效用却是无价之宝。 另外九枚是一次炼成的,就是在倮倮村发现转生树那晚布成的灵枢大阵,其机缘太难得,是以转生树为阵法核心,运转整座山川的沉睡生机,借助了那个古老仪式的力量,有点不可思议,更多的是误打误撞,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运气。 这种晶石是很难开价的,它凝结了炼境者的心血甚至是心神的寄托,东西值多少钱没有一个标准,它已经不是普通的物件,而是具有“生命力”一样的灵性了,总之,不是想花钱就能买到的。 唐成只知道这些东西的用途,拥有了,必要时就随手拿来用,成功了也就成功了,失败了也无所谓,不管什么东西都是拿来用的,正所谓物尽其用,他并不完全了解这些物件的价值,更不过问行情。 杀一个上官勇,毫不犹豫的接连损毁了七枚晶石,也不知道已经去了阴曹地府中的上官勇有什么感想。 今天发动的三元大阵,威力比那天要小很多,而且唐成的目的不是为了伤段宇翀的元神,控制的手法恰到好处,与上次完全不一样,瞬间引爆只是扰动他的元神感应恍惚。 段宇翀是全力出手,展开了所有的神识之力移转灵枢,务求一击成功,这样做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施展的秘法威力更大,坏处就是没有余力自保容易被人偷袭。 但是画地为牢术的妙用就是为了困住对方,所以他也没想到唐成会瞬间偷袭。 段宇翀刚一触动,唐成瞬间就动手了,外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三枚晶石后发先至在他上空引爆三元大阵,段宇翀只觉得神魂一阵恍惚。仅如此还制服不了他,唐成在引爆三元大阵的同时,右手一抖,变戏法似的展开了一幅大约二十公分宽、六十公分长的画卷。 场外围观的众人神识中感应到一片浩荡精微的山水地气弥漫开来,竟然能与整座凤凰谷产生奇异而微弱的共鸣。 唐成这幅画卷曾在倮倮村后山谷中炼境携景,而那个山谷与凤凰谷的风水垣局惊人的相似,画中包含的灵性在这里发动,奇异的妙用更足,瞬间就将段宇翀的元神摄入画卷。 段宇翀设局要困唐成的身体,而唐成的阵法是困他的神识。 以段宇翀的功力只要收摄心神运转神识,应该能从画境中恢复清明。但唐成哪能给他这个机会,右手展开画卷的同时,左手已经拔出了一柄短剑,朝着身侧一划,身形像高速旋转的连线陀轮突然断了线,飞速的向外射了出去。 段宇翀的画地为牢术虽然精妙,但在这一刻却失去了主动攻击的目标,只是在那里没有目的的运转发动,唐成自然能找到破绽。太阿的剑尖微颤,集中了所有的神识之力以及内劲还有其包含的煞意灵性,沿着地气运转的方向切开了一个口子,没有费多大力气就钻了出去。 这一手功夫还是当初在永芳堂前跟向兆军学的,但这时的唐成施展起来要精妙多了。 庹玥瑛也曾经给过他启发,前不久唐成有一天晚上布下灵枢大阵滋养神魂时,庹玥瑛就沿着阵枢运转毫无扰动的走到了他面前。 当时唐成并没有发动大阵对庹玥瑛攻击,只是在独自运转阵法而已,所以庹玥瑛能够很轻松的走进来,那种情况与这时候很相似。 唐成的身形飞了出去,却没有走直线,而是沿着地气灵枢运转的方向飘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弧度,像鬼魅一样飞到了段宇翀的身前。画卷和短剑早已经收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用到的是内劲打穴的手法。 段宇翀浑身一麻动弹不得,右手一松六爪缅甸翡翠玉如意跌落,唐成用内劲之力往上提起,那如意打了一个漂亮的弧圈,稳稳地落在了唐成手中。这时候,段宇翀的画地为牢秘法已被破去,一切恢复了正常。 这样解说起来很复杂,其实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一秒钟的功夫。 唐成打出三枚晶石时,众人眼神一直,有些猜疑他是三元派哪位前辈高人的弟子;唐成展开画卷时,在场高人又不禁猜疑他施展的是寻峦派的寻峦诀;等他摆脱画地为牢的束缚,以诡异的身法来到段宇翀身前,众人又以为这是八宅派的八宅游魂步;更精妙的是段宇翀手中的翡翠如意跌落之间突然向上飞出,打了一个圈又落在唐成手里,大家又觉得这是玄空九星飞遁手法了。 到最后,谁也没有看出来唐成的传承的底细。本来就不可能看出来,唐成这就是个野路子,没有各宗派的固定法则!他的秘法修为手段究竟如何?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出来,当然就没办法评说了,只能用“高深莫测”四个字来形容。至少在场的晚辈弟子心目中,就是这种震撼的感觉。 这个道理很简单,论功力他虽不如段宇翀深厚,论手法却要精妙得多,也根本没有尽全力,众人只看出他至少有移转灵枢的境界,却不清楚究竟有多厉害,反正对付一个段宇翀太轻松了。 那一连串的动作,好像天然形成,没有费一点力气。 第366章 七彩黑曜石 当然了,出手打出三枚晶石有取巧夺人之嫌,但在场的人扪心自问,自己能不能将神识控制到恰到好处,又能将阵法运转掌握到那么精妙,不伤人也不伤己的程度? 而且,“维汉先生”手笔之大就足以吓人了,等于这一小小的试法就相当于烧了六、七十万现金,仅仅就是为了图个利索,连眼都没眨一下。 试法切磋本身就是一种展示,这种演示对于在场众人来说,实在太珍贵甚至昂贵了,哪能随便见到这等场面? 再看看人家的表情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这才是前辈高人的身家和底气。这是行为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炫耀,人家就是骑一辆普通摩托来的,这就是真正的率性洒脱,但更多的人还是觉得浪费了,可是浪费也得有本钱呀! 唐成随后的出手更是高明,展画卷、挥煞刃、破秘法、夺法器都是一气呵成,那动作潇洒又霸气,简直就是神化。 段宇翀躬身行礼致谢,全场鸦雀无声,唐成背手微笑着说:“段宇翀,你的功力不错,画地为牢的秘法施展的也十分精妙,但是有一点,风门秘法从天地灵机变化中所悟,试法之时也应知变化之道。 你出手过于自信,疏于守护神魂,为我瞬间所夺。元神被困,秘法破绽尽露,功力再强,也可取巧破之,这就是变化之道。至于我冲击你神魂的那一招,共用了三枚秘法晶石瞬间成三元大阵,毁阵而击,这也是阵法之变化,前不久杀上官勇,所用的最后一招便是如此。” 唐成够坦荡,把杀上官勇的最后一招都交待出来了,完完全全就是前辈高人在苦心指点和谆谆教诲晚辈弟子的样子。 众人刚才不是想捧他吗?那就顺势让他们捧吧,唐成就以前辈高人的身份和语气说话,让人无话可说。 况且他所讲到的这一番变化之道,未尝不是至理明言! 唐成这话当然不是仅仅说给段宇翀听的,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众人也都明白。 于是,大家发出一片哄然的喝彩,刚才短短不到一秒钟的试法,实在是太精彩了!段宇翀面带愧色再度躬身行礼,口中只能连连称谢而退,转身回到了场外,躲在段家众人的身后不好意思抬头。 这时候,有人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只听师妹农春燕在耳边小声说: “师兄,你输的不冤也不丢人,没必要这副表情,坦荡大度一点,才是大家传人的风范。维汉先生指点的很好啊,以师兄的功力,今后勤加修习并参悟变化,一定会成为当世高手。” 唐成向段宇翀抱拳还礼后,又朝周围微笑着说:“下一位,谁下场试法切磋?” 其他五位年轻人谁都不想下去,也不敢下去了! 出场露脸当然是好事,但是去陪衬别人露脸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们看了唐成刚才的手段,当然有自知之明,自觉不是他的对手,心里更没底。虽然是与长辈过招,落了下风也不丢脸,但至少来往几个回合尽展手段才算出了风头,而这位维汉先生收拾人也太厉害了,根本不给你露脸的表现机会。 众人一齐望向八宅派弟子韩海敏,韩海敏无奈,硬着头皮正要下场,却被父亲韩远之拉住了,只听这位八宅派掌门摇头笑笑说: “我看维汉老弟就不必再出手了,让孩子们自行试法切磋吧。师弟为了演示阵法控制及变化之道,好大的手笔,已经足够众晚辈感悟琢磨了。” 大家都笑了,唐成趁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再坚持要出手。他本来就没打算将六场试法进行到底,顶多出手两场而已,然后自己就下场。 刚才有人暗中玩“撤天梯”的门槛已经被拆了。对付这一招,最好的办法就是“兴捶双岗”,江湖门槛中的“兴岗”和“捶岗”合用。 所谓兴就是捧,你捧我就让你捧,所谓捶就是惊,你想撤梯子,我吓你一跳,让你这梯子架起来撤不掉。 当然了,要想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有真本事才行,这就是所谓江湖术中的尖、里并重。唐成之所以敢这么做,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怵段宇翀这些年轻人。 这并不是唐成托大,其实很好理解的。试想一想,一位在家中炼剑的高手,与另一位在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的剑客,假如功力相当,碰到一起斗剑的话,那结果就不言自喻了。 真动手试法,段宇翀肯定玩不过唐成,他的功力再深,比上官勇还有相当一段差距,唐成在生死纠缠中连上官勇都杀了,何况是在试法切磋中对付段宇翀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坐下后,庹家弟子撤了原先的杯子给唐成重新上茶,三元派掌门蒙北峰趁机开口说: “维汉先生为了向众晚辈演示阵法控制、运转与变化之妙,实在是太破费了。您方才说以三元大阵冲击神魂最后杀了上官勇,我看见了损毁的晶石痕迹,今日又亲眼见到你施展这种变化的手段,请问,这三种晶石,您手头还有吗?” 这蒙北峰想得到秘法晶石恐怕要疯了,居然还记挂着。他见唐成将锦红玛瑙、幽蓝晶、雄黄玛瑙随手乱砸,假如还有的话,向这位小前辈求购,不是也省事了吗,何必在凤凰谷庹家死死等候! 唐成摇了摇头:“那三枚晶石,我手里没有一样的了。” 这倒是实话,他身上能藏九枚晶石,原先那七枚已经损毁,除了七彩黑耀石与虎眼石之外,又补了另外七枚随身携带,要不然今天怎会突然打出三元大阵? 听到这话,应该还有别的,庹源理也很好奇,追问了一句:“维汉先生手边还有什么晶石?拿出来让庹某也开开眼界。” 这话说的太客气了,庹家就是开采晶石的,还需要开什么眼界? 唐成呵呵一笑,顺手从兜里掏出来一枚七彩黑耀石说:“我对秘法晶石研究不多,听说凤凰谷庹家最精此道,还想请教呢。” 既然是向人家请教,自然要掏最好的出来。然后有那么几秒钟,场面又安静下来,众高人眼神都有点发直,还有几位没见识的晚辈在小声的问身边的长辈究竟怎么了? 唐成拿出的这一枚矿物晶与刚才那三枚是完全不一样的。 秘法晶石分为两种,这枚七彩黑曜石分明经过高人以炼境之法与心神相融,将灵性洗炼到最为精纯的程度。 更有意思的是,唐成居然在庹家门主眼前掏出来了,场面多少有点滑稽,那不是班门弄斧嘛。 第367章 天价晶石 唐成拿出七彩黑曜石真不是故意显摆,聪明人也有犯傻的时候,他受了一连串的误导:第一个误导者是师父陆超,估计老头早就发现硇洲岛上有漏可拣,让唐成去捡便宜,却故意轻描淡写没把话说清楚,其用意可能是考验徒弟在无意中究竟肯下多大的功夫,那么他就将有多大的收获。 第二个误导者就是他自己。唐成将功夫下到了极致,几乎收获了全部,然而花的钱太少,五十多枚晶石只用了八千多块钱,简直就是捡来的,无论知道这东西有多好用,潜意识里也不会把它们看得太贵重。 第三个误导者是庹玥瑛。唐成将九枚矿物晶洗炼出最精纯的灵性,然后遇见的是庹玥瑛。她那十三枚罕见的微型玛瑙玉髓,都是灵性洗炼精纯之物,就那么镶成手链很随意的戴在外面,无形中给唐成一种感觉,这东西的灵性洗炼精纯之后妙用虽佳,但也没什么太过珍奇。 殊不知那串手链,在江湖上只此一件,根本就找不到第二件了,也怪月影仙子话太少,没对他解释清楚。后来庹玥瑛见到箱子中有九枚晶石混杂物性,以为唐成也是大行家,这一方面的话题就更没多说,说多了反而有炫耀庹家之意,庹玥瑛还真不是个爱炫耀的人。 昨天揭破庹炳谦的恶行,唐成本有机会修正自己的“错误观念”,假如晶石不值钱,庹炳谦干那种事做什么?但他认为秘法晶石虽然值钱,却没想到真相是那么夸张,以为庹炳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和别人交换秘法器物与好处,反正“成本”也不高。 当然了,也怪他只问秦刚却不问庹炳谦,并不了解庹家每年所得晶石真正的数目,见一个矿洞里就采出那么多,周围有很多矿,想当然的以为产量就不会少了。 第四个误导者是庹源理。刚才一盘子端出来六枚一模一样的红黑双鱼游弋玛瑙晶石,都是唐成很少见过的,然后像给孩子分糖果一样送给了六位年轻人,看上去也没什么贵重的。殊不知庹源理是早有准备,好不容易才凑齐的,就是为了今天这个场面。 庹源理刚才把话说出来了,“出手试法之人,我庹家皆有谢意”,结果众人起火架炉子,把唐成顶了出去,出乎庹源理意料之外,他在暗中皱眉,该怎么“谢”人家呢?现在再让庹源理拿出第七枚红黑双鱼游弋玛瑙晶,他的确掏不出来了。 正在众人惊讶之间,庹玥瑛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唐成身前说:“维汉先生有这种晶石?七彩黑曜石虽不贵重,灵性洗炼精纯却异常难得,稍有不慎七色光芒离散便会损毁,玥瑛最近正在洗炼七彩黑曜石,却接连失败三次,不知这现成的一枚,维汉先生肯否割爱?” 庹玥瑛这一句“七彩黑曜石虽不贵重”又是无意中的误导。马云说他家住的房子不贵,特朗普说他的汽车不贵,那都是真话,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含义就不一样了。 庹玥瑛性情淡定,说话办事却很直接,她真的想要这样一枚晶石,却一直没成功,见唐成突然拿了出来,于是开口相求。 唐成也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说:“你怎么不早说?拿去就是了!”随手就递给了庹玥瑛。 唐成这一次出门,一共带了十八枚晶石,恰好能布成两套灵枢大阵,他手边有七彩黑曜石,庹玥瑛见过,就是箱子里那九枚之一,后来又在倮倮村山谷中见到唐成布阵,但是这枚灵性洗炼纯净的七彩黑曜石还是第一次看见。 周围的人眼神又有点发直了,这也太大方、太潇洒了吧?但是联想到他刚才随意损毁三枚晶石的手笔,倒也可以理解,就是有点败家了! 段宇翀在心中暗暗说:“我怎么没有这东西,要是我送的多好!”这话当然没说出口。 魏泉小声嘀咕:“我怎么没有想到,还可以送月影仙子晶石呢?”却被他老爹狠狠瞪了一眼。 千杯道人在一旁悠悠地说:“一掷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老弟很是豪放啊!” 这牛鼻子老道就坐在唐成身边,说话时以秘法拢音,只有近处的唐成和庹玥瑛能听见,唐成这傻小子居然没听懂,却把庹玥瑛说的脸色微红。 庹玥瑛意识到自己这么当众开口有点不合适,而且她本就没想让唐成白送,赶紧说:“这枚晶石自然不会空手相求,不知维汉先生是想交换器物还是让庹家收购?” 凤凰谷的月影仙子要向别人买晶石,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唐成本打算说:“谈钱就俗气了,送给你就好了!” 不过,唐成明显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感应到有人看他的眼光带着些许攻击性,扫视周围,有些小伙眼神中的醋意很足,连段维畅这个一心要为儿子撮合的上一辈也有了不满的眼神。 在这种场合还是算了,不要太殷勤,引起什么误会就不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庹玥瑛爱买就让她买好了,反倒显得自己不是刻意套近乎讨好晚辈,反正刚才毁晶石的一幕大家都看见了,谁也不会说他是小气人。 再说,唐成最也近缺钱,还欠了小表舅程鹰几十万呢,能赚点也好,于是,摆了摆手,语气很轻松的说:“庹小姐拿去好了,随便出个价就可以。” 庹玥瑛扭头问庹源理:“二叔,这枚晶石,究竟值多少钱?” 唐成和庹玥瑛对钱真没什么概念,简直就是一对白痴! 庹玥瑛对钱没有什么概念,而且很少过问家族经营的具体事务,虽然知道某些晶石的价格,却不太清楚这种特殊晶石的估价。 庹源理的神色有点古怪,显然是很为难,但又不好不答,只得说:“这种七彩黑曜石,我庹家出售只在十五、六万左右,但灵性洗炼纯净的矿物晶,向来有价无市,我想维汉先生也不是重利之人,出太高的价反倒引起前辈不高兴,干脆就凑个整数占点便宜,一百万得了。” 这东西本来就是无价的,要真出价,还不太好出口,不过,一百万绝对不高,庹源理只是说了个整数省得唐成难堪。庹玥瑛点了点头: “好吧,维汉先生,玥瑛就出这个价收购,多谢了!” 唐成没有答话,定定地看着庹玥瑛,眼神有点发直,好像走神了。 天,这是啥意思啊,没见过美女还是没见过钱,好像这些都不是,以前怎么没有这样的表情呢! 庹玥瑛从来没见过唐成如此“深情”的看自己,一时间有点错愕,问了一句: “维汉先生,您怎么了,难道玥瑛有什么失礼之处吗?” 第368章 玥瑛的邀请 庹源理在一旁叹了一口气:“玥瑛,你确实失礼了!这么珍稀的物件,你当众相求,让前辈不好不给啊,有点强人所难了。” 庹玥瑛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歉然说:“是玥瑛失礼了,维汉先生勿怪,若您……” 唐成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在场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这时候的真实想法。 其实,唐成在心中无声的呐喊:房子、车子、别墅、娶媳妇的本钱、天天上夜总会、没事就请朋友松骨消费,所有这些,全让自己砸出去了,连个水泡都没看见,这些晶石就是无价之宝,真是个败家子! 瞬间,唐成都快吐血了,简直想蹦过去,一把攥住九星派掌门敬仲春的领子大吼:“你们门中的败类上官勇,罪该万死,却浪费了我那么多钞票陪葬,赔钱!” 直到庹玥瑛开口道歉,他才反应过来,微微喘了一口气说:“月影仙子不必客气,您出什么价都无所谓,程某只是很好奇,你买它做什么?” 唐成这话就是等于白问,这枚晶石对于庹玥瑛这等风门阵法大师来说,用处太大了,唐成这时候也是明白的,其实他想问的是:“这东西有那么值钱吗?一百万,就买一颗石头,是不是疯了?” 但是,这话没法直接说出口。 庹玥瑛见他没有责怪之意,才松了一口气,实话实说地解释:“我最近正在研习阴阳生煞大阵,此阵虽然看似简单,却变化玄妙深奥,运转之间若功力过深,很容易损毁布阵的晶石,因此需要这样的七彩黑曜石和树化虎眼石才能合用,必须是一阴一阳,一柔一刚才能达到效果,否则也不会自己去炼制。” 唐成看着庹玥瑛,就像第一天认识她似的,突然觉得她是那么靓,那么单纯。人间美女所用到的形容词已经不足以表述了,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子!看来这月影仙子的称呼还真是很恰当的。 当然了,唐成不是单纯看她长相的美丽。最关键的是,假如不是今天这一出,唐成还会继续蒙在鼓里,剩下的那三十多枚晶石,还不知会被他怎么浪费呢,真是暴殄天物了! 月影仙子,真是命中的贵人啊,如果她不是有那样一个倒霉老爹,就更完美了! 想到这里,唐成脑袋一热,也许是因为破罐子破摔,反正那一套灵枢大阵中的九枚晶石就剩下最后一枚了;也许是因为感恩图报,人情送彻底,或者将前辈高人的风范显足了,他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枚晶石递过去说: “你应该早把话说清楚,阴阳生煞大阵还需要一枚树化虎眼晶石,我这里恰好有一套阵枢法器,上乘的虎眼晶石,也不好意思再收你的钱,就算买一送一,这一枚是我送你的。” 周围众人又是一阵惊叹,甚至传来了议论的私语。虽然说阴阳生煞大阵是最简单的一种风门阵法,但其变化也最为玄妙深奥,不是什么人都能玩转的。 庹玥瑛想找一套阵枢法器为自己的法阵助力,因此要求购买七彩黑曜石,不料维汉前辈问明情由之后,顺手又送了另一枚灵性洗炼精纯的树化虎眼晶石,现场就将阵枢法器配齐了。 刚才还有人在心中不以为然,觉得唐成那一百万收的不值,不尴不尬还不如不要钱呢,人家庹家不可能亏待前辈的。 现在,再见到这一幕,他们只有惊叹的份了,连吃醋的精力都没有了! 有人在心中想:“为啥我不是庹玥瑛呀?”还有人在心中后悔: “刚才我咋不买呢?花一百万买下七彩黑曜石也像庹玥瑛那么一说,维汉前辈说不定也会将虎眼晶石送给自己,天下第一等的阴阳生煞大阵法器啊!” 庹玥瑛有些错愕:“维汉先生,这……” 唐成笑笑,随意又大方地说:“我刚才就想将七彩黑曜石送给你,但你非要买,买就买吧,我不跟你还价,现在送你这枚虎眼石,你可千万不要拒绝。”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要知道,上官勇之事,我还欠你人情!你要是不收,分明就是瞧不起我这位小前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庹玥瑛也只好收下了,然后突然躬身行礼说: “玥瑛有一个不情之请,也请维汉先生万勿拒绝。我想邀您与我一起,在明日仪式上发动凤凰谷天机大阵。” 唐成没有反应过来,千杯道人第一个鼓掌叫好,然后众人纷纷附和,庹源理也连连点头,站起身来向唐成拱手行礼。 今天的正题就是为了这个,通过试法切磋展示修为境界,月影仙子邀请一位年轻才俊与她携手发动天机大阵。 这些条件维汉先生当然都具备了,他是最年轻的,也很帅气,更难得的是很有才。 事情的结果太出乎意料之外了,但又在情理之中。 另外那六个人,庹玥瑛请谁都会有人不服,看上去段宇翀可能性很大,但魏泉未必比他差,可是请唐成出手,谁也没话可说了。 庹玥瑛很清楚二叔安排这一出的用意,却不好反对,最终用这种方式巧妙的回避了尴尬。 唐成再想推辞就显得虚伪了,总不能说:“我也是刚刚突破移转灵枢境界不久,功力还浅的很,搞不定那种大场面。” 唐成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答应下来。众人纷纷拱手称贺,就连段宇翀在师妹农春燕的劝说下,也大大方方的赞颂相祝,看上去是皆大欢喜。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剩下的五位“才俊”仍然下场试法切磋,这本来就不是一场争夺,而是一次难得的交流盛会。 由于没有了争胜的压力,反而能够尽展彼此手段你来我往,场面非常精彩,看得众人都连连点头赞叹:看来英雄还是出自少年啊! 唐成眼睛瞪的溜圆,其实他才是这种场合收获最多的人,各门各派年轻一代杰出高手的手段,他都是第一次见识,真是大开眼界啊! 更有意思的是,各位“才俊”试法切磋完毕之后,都会先向着唐成、千杯、庹源理、韩远之、段维畅所在的方向行礼以示敬意。直到此时此刻,唐成在江湖风门同道面前,才真正奠定了前辈高人的地位。 唐成已经和段宇翀动过手了,最后一位出场的三元派掌门蒙北峰的弟子张裕彬落了单,蒙北峰干脆让自己的女儿蒙丽娜下场,与张裕彬一起同门演法。 可能是为了“向维汉前辈致敬”,这两人演示的居然都是三元大阵的变化。 第369章 三元阵法 张裕彬用红、蓝、黄三杆阵旗布阵,旗幡与旗杆当然都是用特殊的材质制成,手中拿着一面罗盘运转大阵。蒙丽娜功力稍弱,中规中矩的按标准阵图布下三元大阵,手舞一杆九色旗幡运转阵法。她的容颜俏丽身段窈窕,运转阵法也似妙曼的舞蹈,引来阵阵喝彩。 三元大阵的阵图就像一个标准的九芒星,其实是三三旋转的等边三角形变化结构,象征着三元九星,唐成在玄学典籍里就见过。 九芒星图又称九柱图,整个九柱图可以拆分为一个圆圈、一个三角形和一个六边形三种元素,象征着天地人三气相通。图像并不复杂,却是无穷无尽,变幻永恒的。 当秘法修为突破移转灵枢之境,根据晶石的物性自己琢磨,发现锦红玛瑙石、幽蓝玛瑙晶、雄黄玛瑙晶的物性恰好可以布成这种阵势,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作用就是冲击神魂,达到最佳效果。 唐成没有得到师承专门学习三元大阵,他只会用这一招,但是他这一招用的太精准了,也太震撼了!以至于没有人敢怀疑“维汉前辈”其实不懂三元阵法的各种变化。 现在看张裕彬和蒙丽娜这两位真正的大行家演示三元大阵的阵法变换,攻守之间的种种妙处,唐成心中暗暗佩服,感觉到了叹为观止。于是,第一个带头喝彩! 张裕彬功力更深厚,运转阵法也更加轻松自如,但他自不会与师妹蒙丽娜争什么胜负,只是向众人演示精妙之处。 唐成一边赞叹一边暗中叹气。他能看出来,假如张裕彬的三杆阵旗上镶嵌了那三枚被自己毁掉的晶石,威力会极大的增强,发动阵法之时更能发挥其玄妙;再假如是杀上官勇时毁掉的那三枚,在张裕彬手中简直会有鸟枪换大炮的效果! 真实太可惜了,也是自己真的没有了!否则,就冲这一番无意中的指点之恩,唐成说不定一高兴,就会把那三枚晶石送给他。 唐成相信三元派也绝对不会亏待他这位长辈的,并不怕做赔本的买卖。记得家里面还有两枚雄黄玛瑙晶、一枚幽蓝晶,就是凑不齐锦红玛瑙晶石了。 但是,唐成不太清楚,三元派掌门蒙北峰这次来凤凰谷主要目的就是想求购两套三元大阵的布阵晶石,所缺的恰恰是两枚雄黄玛瑙晶石。 当然了,蒙北峰也不是给自己的,而是打算给最得意的弟子张裕彬和女儿蒙丽娜一人一套。他把张裕彬带到这个场合并不是冲着庹玥瑛,就是和各派同道交流见见世面。 在蒙北峰的心目中,张裕彬不仅是将来三元派掌门的继承人,也是自己的女婿。别看刚才有人吃唐成的醋,其实同样有人吃庹玥瑛的醋,蒙丽娜刻意展现舞姿运转大阵,身姿妙曼婀娜颇为动人,就是要让同场试法的师兄好好看看。 这两人试法完毕,今天这一场盛会就正式结束了。 唐成破例站起身来鼓掌,两位晚辈很腼腆的并肩行礼道谢,此时唐成略带感慨的玩笑说:“看见二位的演法,我有点后悔了,刚才不该损毁那三枚晶石,否则可以送给你们。” 蒙北峰赶紧起身答话:“维汉先生太客气了,哪能让您破费?不怕你笑话,我这次来就是想求购两套三元阵法晶石,可惜庹门主这里暂缺雄黄玛瑙晶,一时没有配齐。” 唐成怔了怔:“雄黄玛瑙晶?我有两枚,只是不在身边,太巧了,看来事情并不遗憾。” 这真是意外之喜,庹源理赶紧说:“如果维汉先生肯割爱,我可以命人随您去取,然后配齐两套给三元派送去,必然不会让老弟继续吃亏就是了,人家的钱已经付过了,可惜我这里一时交不了货。” 听这意思,凤凰谷要花钱买,然后配齐阵法所用送到三元派,唐成已经很大方的送了一枚难得的虎眼晶,总不能让他再破费了。 唐成心中暗喜,又要赚一笔了,而且还白白占了好大的人情,口中回答:“派人取就不必了,我可以命人送到庹家。”其实他是不想把自己的老窝给暴露了。 段宇翀的妹妹段晓菊突然问:“维汉先生,您住哪儿?” 唐成很随意地回答:“我刚从海外归来不久,云游天下居无定所,不过老家嘛,在重庆渝城。”渝城可不是他的老家,而是师父陆超的老窝所在,唐成故意这样诡。 段晓菊又说:“既然是云游天下,路过云南的时候,千万别忘了到我们香格里拉作客!”看她的样子,好像对这位年少多金、手段高超的小前辈很感兴趣,而段维畅也对女儿的反应很满意。 唐成只得抱拳客套说:“有机会,一定拜访!” 这天晚上,仍然是在来凤居中设宴,宾主之间气氛很是欢洽,仿佛昨日庹炳谦之事并没有影响到什么,谈的大多是明天“祭祖地灵枢”仪式的话题。 在桌上酒喝的人不多,因为明天还有事要忙,散席也比较早。 天黑之后,唐成和千杯道人又一同回到住所,关上门之后千杯给了唐成一拳,差点把他打了一个趔趄,瞪着眼睛说: “好小子,你也太败家了吧!我知道你师父家底厚,你要是对庹玥瑛有意思,收个一百万,送她世间最好的阴阳生煞大阵器物,倒也是红粉送佳人、宝剑赠壮士之举,但那三枚晶石,太可惜了,有钱也不是这么玩吧!你要是烧得慌,我老道帮你花!” 唐成苦笑着说:“昨天就说请你出去好好吃亏,可不是开玩笑的!但这事恐怕是个误会,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东西值那么多钱。” 唐成对千杯道人倒是信得过的,没有隐瞒的意思,在他的耳边小声将硇洲岛上的经历说了一遍,却没有说自己总共找到了五十多枚晶石,只说这些晶石都是这么来的,他也不清楚有多贵重。至于将一套灵枢大阵中的九枚晶石都洗炼纯净,完全出自偶然。 千杯道人的表情开始是错愕,接着是苦笑,然后是呵呵直乐,笑声越来越大,差点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师父真是个怪人啊,这样指点弟子,连想都想不到,我老道怎么就没碰上这种好事呢?唉,他要是早对你说清楚,就没今天这一出了,别的不谈,遭遇上官勇之时,你出手只要稍有犹豫,恐怕早没命了!”最后压低声音说: “嗯,离开凤凰谷之后,我也要去硇洲岛上转一转,碰碰运气。” 第370章 星辰璇玑阵 唐成听了千杯道人的话歉然说:“恐怕这运气不太好碰了,我自信搜刮的很干净!本来大家都去找,可是谁也不会说,然后谁都找不到,结果谁都不再找,却让我拣了便宜,这就叫灯下黑呀。”然后神秘地说: “你何必舍近求远呢,这大凉山中到处都是宝,就算不去那些矿洞搜集,我敢肯定,附近这些城市的店铺都是有的。” 千杯道人凑过来,神神秘秘的问他:“老弟,手边还有吗?” 唐成身上藏着九枚晶石,今天毁了三枚、卖了一枚送了一枚,还剩下四枚,都掏出来放在桌上问:“道长,有看中的吗?随便挑。” 千杯道人磨磨唧唧说:“我老道四处抓鬼收妖做法事,攒点私房钱不容易啊。” 唐成笑了笑,挤眉弄眼地说:“这是哪里的话?我当然是奉送了,此番凤凰谷之行,幸亏有道长铺路,正不知如何感谢才好,只可惜灵性洗炼精纯的晶石实在没有了。” 千杯道人嘿嘿笑了:“好,好,很好,刚才是错怪你了!此刻看你,倒是懂得取舍之道,我听说这里的消息,特意从广州赶来,也算好心有好报。”最后拿起一样东西说: “不好意思拿你太多,这支银砗磲就行了。”他笑眯眯的将银砗磲揣了起来。 唐成嬉皮笑脸地说:“您从广州来,去找向立信了?” 千杯道人点了点头说:“我去了广州,将你的铜牛留在向立信那里,谁知几天后就听说了你杀上官勇的消息,立刻赶了过来。”然后带着埋怨的语气说: “寻峦派也真是,应该知道凤凰谷庹家的事情,离的又不远,怎么没派人过来?” 还没把话说完,千杯道人警觉地说:“咦,这么晚还有人来,又是送宵夜的?不对,是个高手!” 唐成只顾说话,还真没察觉到有人来。就在这时候,院门外有人说话,是庹玥瑛的声音: “千杯师叔,打扰您休息了,玥瑛想见维汉先生,有事相商。” 千杯道人和唐成两人赶紧迎到院中,打开了门,正值皓月当空,庹玥瑛穿着月白色的风衣站在门前,身后是一片清幽的凤凰谷。 千杯道人抢先笑着说:“月影仙子,深夜来访维汉先生,需不需要我老道回避啊?” 这牛鼻子老道没大没小,喜欢乱开玩笑,看来陆超并未告诉他庹源泰的事。庹玥瑛微有些尴尬:“师叔说笑了,不敢打扰您休息,我只是想请维汉先生私下一叙。” “哦,你们要出去谈,嗯,散散步也好,夜色不错!”还没等唐成答话,老道已经一把把他推了出去,顺手把院门关上了。 唐成有点不好意思,只得陪笑问:“庹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庹玥瑛倒不啰嗦,直截了当,微微一欠身说:“关于明日的天机大阵,玥瑛有些事要与维汉前辈商量,方便的话请随我来。” 两人顺着凤凰谷西边的山脚向南走去,静夜无人,只能听见远处山峦上微微的风拂松涛之声。 这是一条沿着溪流的小径,小溪清澈见底,月光下也能看见水底的卵石,溪水脉脉的无声流动,庹玥瑛也不说话,走了很远来到了“松峰”与“凤峦”之间。 这里有一个月牙形的水潭,明净无波,倒映着天上的一轮上弦月。 庹玥瑛在水潭边站定脚步,突然说:“维汉先生,您并不了解凤凰谷的天机大阵,其实以你的功力,尚无法发动。” 唐成听到这里愣住了,搞了半天是为这事叫他出来,私下里说出这番话,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唐成的底细别人不清楚,庹玥瑛多少还是知道的,在倮倮村亲眼见他运转灵枢大阵滋养神魂疗伤,渐渐完全恢复,功力究竟如何基本上能查觉出大概。 唐成哭笑不得:“既然如此,你白天为什么邀请我,当着众人之面让我无法推辞,到了晚上再说这一出,又想怎么办?” 庹玥瑛略带歉意地说:“请听我解释。维汉先生已有移转灵枢之境,神识掌控之精微也很少见,可能是习练秘法时日有限,所以功力尚欠深厚,发动天机大阵略有不足。”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但是你送给我那一对虎眼晶石和七彩黑曜石,要是以此发动阴阳生煞阵法的变化,我和你也可以。”那话中的意思带着极大的信心。 庹玥瑛说着话从风衣侧兜里抽出一个精巧的木匣递了过来:“多谢维汉先生慷慨馈赠,也多谢您答应与我一起发动天机大阵,这是玥瑛和庹家的一点心意,请您万勿推辞。” 其实唐成白天送出虎眼晶的时候,就知道无论是庹玥瑛还是庹家,都不会让他白送,必然有所答谢。 那六位青年才俊下场演一次法,每人还捞了一块红黑双鱼游弋晶呢。接过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七枚钨光石和一枚黑钨晶。 “这么多?我送你一枚,你送我八枚,这么做买卖的话那就太赚了!”唐成笑着说,同时看见盒子里还放着一张承兑汇票,金额是一百五十万,多出来的五十万,看来是庹家收购两枚雄黄玛瑙晶的价钱,提前付给他了。 庹玥瑛也被他逗笑了:“维汉先生勿开玩笑,您喝破庹炳谦的恶行助凤凰谷清理门风,明日又将登台发动天机大阵,这点谢意有些太轻了!”最后又意味深长地说: “这七枚钨光石可以布成星辰璇玑阵的阵枢,也就是七星阵法,以黑钨晶发动阵法即可,将黑钨晶镶嵌在法器上也可以。晶石下有书册,记录了星辰璇玑阵的布阵之法以及变化,是我二叔的一点谢意。” 下面还真放了几页纸,第一页正面画的是北斗七星,旁边还有很多小字标注,拿出来往下翻,讲解的都是阵法变换,遒劲有力的蝇头小楷配合各种图形,一共有三页。 唐成拿出这三页纸,愣了愣说:“怎么下面还有?”再看下面还有质地不同的一页绢纸,正面画着一个阴阳太极图,拿出来翻看,背面是隽秀的小字,讲解的是阴阳生煞大阵种种变化,特意详述了两人各自掌控阵枢共同运转阵法的配合。 也就是唐成这种眼力超常的人,在月光下才能看的清楚。 星辰璇玑阵唐成从来没有听说过,粗略的扫一眼阵图以及变化讲解,与传统的北斗七星阵有类似之处,但更为深奥玄妙,定然包含了精通风门阵法的历代高人的钻研成果。 其实钨光石与黑钨晶不仅仅可以布成星辰璇玑阵,用对应的钨光石和黑钨晶同样可以布成阴阳生煞大阵,但效果却明显不如虎眼晶和七彩黑曜石,那两种晶石是最适合的。 第371章 月夜起舞 对于修习阵法的人来说,最难得的就是各门各派详细讲解的阵法传承,包含了历代高手的心血凝结,这是很难独自琢磨透彻的,因为风门阵法的门类和变化实在太复杂了,而前人早就将他们的体会记录了下来,这就是大派传承的优势。 当然了,仅仅看典籍的记录也不够,那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还需要自己去感悟印证。 唐成以前看过很多玄学典籍,要不然的话,怎么会知道引煞阵、聚阴阵、三元阵、阴阳生煞阵等等名称和阵图?直到掌握秘法之后,才结合自己所学有所领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世家大派传承还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点,就是师长可以演示各种你尚未掌握或领悟的阵法变换,让你去领会参透。今天聚会上,三元派两位弟子演示三元大阵,对唐成而言就是很好的参悟机缘。 庹玥瑛回答说:“这是我凤凰谷阴阳生煞大阵的传承精华,还有玥瑛研究此阵的一点心得,择其精要记录在上面,不以此阵,明日你我无法发动天机大阵。” 唐成把晶石和那三页纸都放回去,在月光下仔细阅读庹玥瑛临时书写的这一页阵法,背面一共八张图,寥寥数百字讲解而已,却都是阵法变化的精要之处。 唐成熟记于心,一时却无法悟透。看起来庹玥瑛打算用一种合阵之法,两人分别以自身为灵枢,神识相印发动阴阳生煞大阵,这可有点难度!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潭水发出唰啦一声响,庹玥瑛一招手,水潭中有一柄二尺短剑飞到她的手中,然后对唐成说:“维汉先生,你亲眼见过瓦古和莫古那两柄古剑,我虽不知那上古仪式如何发动,但秘法传承从古至今,总有相应之处。” 说完话飘然一转身,剑光随之回旋,竟在水潭边舞起剑来。 庹玥瑛的剑势并不快,也不像任何一套剑法,却如行云流水般舒卷自如,剑光竟似凝炼了从天空洒落的月光,周身仿佛环绕着一层流动的淡淡光芒。 与其说庹玥瑛在舞剑,不如说这是剑舞,就连月光投射下的影子都那样的婉转灵动。唐成白天见蒙丽娜挥旗起舞运转三元大阵,身姿妙曼动人,但比起这时候的庹玥瑛,就如烛火与明华相较,江湖中“月影仙子”的芳号,果然名不虚传。 唐成这时候想起了东坡先生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中的名句: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看的有点出神了,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这首词是中秋望月怀人之作,表达了对胞弟苏辙的无限思念,勾勒出一种皓月当空、亲人千里、孤高旷远的境界氛围。可是在这凤凰谷的夜里,自己又在思念谁?那“婵娟”又是什么呀! 过了一会儿,唐成才反应过来,庹玥瑛那流转的身形剑意,带动地气运转,就是方才纸页上所记载的阴阳生煞大阵的灵枢变化。 庹玥瑛也清楚,仅仅看典籍注解一时难以参透,她干脆拔剑起舞亲身演示,如果唐成再看不懂,那就不是唐成而是大笨蛋了。 唐成看着庹玥瑛,方才阅读的文字仿佛化为阵图,阵图再化为剑意,剑意又化为凝炼的月影,月影便是运转的灵枢。他突然轻啸一声,右手一招,水潭里又飞出一柄剑落到手中,挥剑上前与庹玥瑛合舞。 这一幕他太熟悉了,以前夜夜炼剑之时,就是这么与太阿对舞的,到最后并不需要拘泥于任何剑法套路,只随灵动之意。 水潭中有两把剑,是雌雄一对,也不知道是谁插在水面下的,可能是庹玥瑛早有准备,此潭水的地气以及这两柄剑的灵性十分特殊,摄出水面后竟然没有一丝沾湿的痕迹。 唐成不需要刻意去思索阵图的变化运转,只需随着剑意灵动与庹玥瑛对舞,两人各成灵枢,自然就是阴阳生煞大阵一分为二、二元合一的变化。 唐成拔剑起舞之时,庹玥瑛的剑意略微一滞。她没想到,但随即恢复了自然,两人剑意相合,灵枢互应没有一丝破绽,就像在一起合练了很多年! 月光与剑光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移形换位如灵枢运转,舞剑和发动阵法本来就不是一回事。 假如唐成没有移转灵枢的境界,也不可能与庹玥瑛配合发动阴阳生煞大阵。这一刻,他做到了,而且配合的很完美,使两者融合到一起。 很久没有这样畅意的炼剑了,太阿虽然玄妙,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人,只是一个物件。上官勇那个没见识的,竟然把太阿认成了庹玥瑛,这是天大的笑话。仅就形像而言,这两者完全是不同类型的,太阿冷艳没有温度,而庹玥瑛明媚且阳光,有一种天然的热情。 此时此刻,唐成的感觉与太阿合炼差不多,只是他们之间不是对剑,而是合剑,以手中的剑共同发动了一座大阵,这又是与太阿合炼完全不同的。 唐成炼剑向来很投入,他和庹玥瑛一起舞剑就没有停下来,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随着灵枢运转旋身收剑,与庹玥瑛面对面站立,位置和刚才拔剑时竟然一丝不差。 再看庹玥瑛,依然神念饱满,人已是香汗淋漓。月光下虽看不清脸色,但可以肯定是红扑扑带着微微的热息。 庹玥瑛毕竟不是唐成这种自幼苦熬筋骨的习武之人,为了配合唐成将灵枢合阵所有的变化都演练完毕,这一番剑舞可是相当耗费体力的。 唐成显然明白这一点,忙抱拳施礼歉然地说:“方才与庹小姐合舞,一时凝神而忘形!” 庹玥瑛取出一块丝绢拭了拭额头上的细汗,微微惊叹说:“没想到,维汉先生悟性竟如此之好,其实你不必与我合舞,我只是在演示阵法变化,明日以七彩黑曜石为灵引与我一起发动阵式就可以了。”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方才那一番剑舞,玥瑛也甚感形神舒畅,您应该曾经以炼剑修炼神识,否则是不可能做到的!” 唐成微微一笑,点头说:“庹小姐好眼力,师父教我锻炼灵觉及神识的方法,就是以炼化剑灵为主。方才一时兴起,不由自主与你共舞,希望庹小姐不要见怪。” 庹玥瑛开心地笑了:“见怪?为什么要见怪?玥瑛还从来没有习练过如此畅快的剑舞,今日拜维汉先生所赐机缘,我也有所得!本来还打算再讲解一番阵法变换,现在看来没必要了。”说完畅怀地邀请: “请您随我来,参观天机大阵核心所在。” 第372章 夜探祭祖地灵枢 在水潭边折转东行,谷中看似随意的花草野径,却是人工营建和天然地势巧妙的融合,正中山峰下地势渐高,缓坡上有一座祭坛式的平台,周围是一个硕大的院落。没有院墙,只是松林间密密的花树丛环绕,形成一个看似天然的空间,足可容纳数百人散坐,地上铺的是清一色的花岗岩石。 绕过祭台向山上,登上数十米陡峭的石阶,这里已经是整座凤凰谷的灵枢汇聚之地。前方是一面如斧劈般的山崖,崖前有一个延伸而出的小平台,平台后有一座向内延伸入山腹的石龛,原型是天然形成的,部分留下了人工凿建的痕迹。 唐成感应到了周围有非常强烈的神识扰动却一闪即没,这里肯定有庹家弟子守护,但并没有现身阻拦。 走入石龛已经是山腹,里面没有点灯,只剩下一片黑暗,好在两人神识精微,在黑暗中前行也没有什么影响。 走了大约十来米远,庹玥瑛突然说:“维汉先生,请止步!”随后就看见一片柔和的白色亮光升起。 庹玥瑛手中托着一枚菱镁纯晶石,以神识激引发出白色光辉,好像月光一样明净皎洁,照亮了周围。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山中天然石室,穹顶高达数丈,在他们走过的道路两旁,摆放的是凤凰谷历代门主的牌位。 照理说庹源泰的牌位也应该放在这里,但他如今下落不明,谁也不忍心断定他已不在人世,所以最前方左侧的一个牌位是空的没有写名字。 光芒闪亮时,唐成陡然一惊! 以他的神识,就算没有亮光也能感应清楚周围的一切。但是光芒升起时,他却看见了一件本“不存在”的东西。 这让人很难理解,可唐成有过切身的经历,不久前他在倮倮村后山谷进入那个上古祭坛,神识也根本没有感应到转生树的存在,直到亲眼看见才发现。 不是转生树不存在,也不是神识无法感应,而是它当时处于一个正在运转的上古大阵的中枢位置,其灵性和整座山谷天地之间沉睡的生机相融一体,感应它相当于感应整片山川,因此仿佛并不存在。 在这间石室的正中,有一株九九归一攒簇晶树,从上到下有一人多高,与倮倮村发掘的转生树高度一致,但比转生树要重很多,估计至少有两吨多重,不像其它的秘法晶石基本上都是单一晶体,而是各种矿物晶聚合簇生。 最不可思议的是,簇生的每一种矿物晶,都是物性纯正可为风门秘法所用,而且灵性皆已洗炼精纯! 在柔和的光芒照射下,晶树折射、反射、衍射、透射出各种光、影、形、色,绚烂无比,璀璨至极,耀人眼目。 这当然是无价之宝了!神识感应不到它的原因,与唐成见到转生树时的情形类似,整座凤凰谷就是一座天地之间无声运转的巨大天机大阵。以此九九归一攒簇晶树为中枢,灵性相融一体,运转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任何一个人,而是天地之间生生不息的四时灵动。 只要是习炼秘法的人,第一眼见到它,神魂就会被深深震撼。 唐成静静的站立着,呆立良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小时,这才长舒一口气说:“这就是天机大阵吗?”然后自言自语说: “布阵已成,无需发动,也非人力所能发动,自在天地灵机运转之中。” 庹玥瑛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左手指指右手腕上那串手链说:“这阵法并无定式,其实我一直戴在手上,这十三枚玛瑙玉髓晶就是阵枢,发动之时,我本人就是运转阵法的灵枢,相当于这株晶树,便是立地成局的天机大阵。 凤凰谷这座大阵,是庹家先人历百年之功,在此地山川依天成地气布下十三座灵枢,并安置这株九九归一攒簇晶树为阵法中枢,发动之后便数百年生生不息,与天地之间四时灵动相呼应。每十二年一度的仪式,并非是运转大阵,它本来就在自然运转之中。 你我要做的,是激引它与天地灵机的清晰感应,让在场的弟子都可以感受到,这是开启灵觉的一种方式,也是印证神识的一种演示,移转灵枢的一种参悟,掌握神念的一种机缘,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收获。 天地之间阴阳消长,生煞相化,灵机运转不歇,因此可以用阴阳生煞大阵来激引。明天正午一个时辰之内,你我借助这座大阵,要让在场的众人感受到天地灵机运转,便是这个仪式的目的,每十二年同样这个时机最佳。” 唐成听了庹玥瑛的介绍,这才彻底明白,原来如此啊! 别看他收拾段宇翀干净利索,但是天地灵机可不管他懂多少江湖门槛,功力不够就激引不了这座大阵的感应。 庹玥瑛一开始可能根本没指望他,直到唐成取出了一对灵性洗炼精纯的七彩黑曜石和虎眼晶,这才灵机一动邀请唐成。 第二天一大早,寻峦派也来人拜山了,而且一来就是四个人。向立信之子向兆军和向兆华兄弟,还有朱昊之女朱安冉和弟子李清。他们今天才迟迟赶到,千杯道人就是从广州赶过来的,照说寻峦派早就收到消息了。 可惜向立信做不得主,他倒是建议代掌门袁尚林亲自来凤凰谷,但是袁尚林不感兴趣,完全就像个海外实业家与慈善家,与天下风门没有什么关系。向立信也不好越俎代庖,于是去找朱昊商量,派了四名晚辈过来。 这四个人来参加庹源理继任门主的仪式就不太合适了,而是以拜山恭贺的名义,赶的时间也很巧,恰恰在十二年一度“祭祖地灵枢”仪式之前。 能参观天机大阵运转,也是难得的机缘,长辈派他们来自然有这种用意。当然了,他们送的贺礼也很贵重。 凤凰谷前门主庹源泰是莫名失踪,庹源理继任门主说起来理由也没有那么充分,所以并没有专程向风门各派发请帖,这次来的贺客,除了千杯道人和九星派之外,都是庹家曾私下求助查找庹源泰下落的门派中人。 庹家也曾向向立信求助,请他在广州和南方一带寻访庹源泰的踪迹。 唐成已经见过向兆军。 向兆华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小伙,模样长的很俊俏,甚至有点太秀气了,留着长发梳着一根马尾辫,气质隽秀,有韩国明星的派头。听说是一位建筑设计师,平时以艺术家自居,喜欢在文艺圈里厮混,有时在网上发一些情感类的文章,让他老爸向立信很是头疼。 这四名晚辈来到谷中当然要给众人见礼,早上却没有见到大名鼎鼎的维汉先生。 第373章 微语剑飞引大阵 唐成一大早就被几位庹家弟子恭恭敬敬的请走了,他们没有吃早饭。 当日不食是庹家祭祖仪式的俗规之一,不仅唐成和庹家子弟,所有参加观礼的访客都得饿肚子。 唐成焚香净手沐浴更衣,连内外衣服都是庹家人早就准备好的。那是一套很典雅却不乏现在时尚风范的中装,细麻布纯手工,尺寸也正好合适。 在那种场合,必须注意着装和形像,这是对庹家祖先的一种尊重。 梳理整装完毕,身边的庹家子弟眼神中都有了惊艳之色。男人也是需要好好收拾打扮的,不必像女人那样雕琢,但也需要由内而外精心包装,给人身心爽朗的感觉。 先前众人只是把唐成当成前辈高人,心里面就没有当做一位大帅哥,虽然知道他年轻,又是挺帅的,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维汉先生原来这么帅! 就连庹玥瑛再见到唐成,也是微微惊异,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两人并肩出门朝仪式所在的祭坛走去时,后面庹家众人忍不住窃窃议论:“玥瑛小姐请维汉先生共同发动天机大阵就对了,否则,要是换作另外的人,恐怕谁也没有这么般配,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 “祭祖地灵枢”其实就是凤凰谷庹家的祭祖仪式,拜祭祖先留下这么一片璇玑宝地庇佑后人繁衍生息,也是凤凰谷一派的祭先师仪式,拜谢历代先师留下的秘法传承。 庹家及凤凰谷弟子跪祭祖先之时,访客不必陪跪,但都出于礼数起身长揖行礼。 首先祭天、祭地,然后才是祭祖,祭拜活动完成后,迎来了所有人期盼的天机大阵转动。 唐成和庹玥瑛一左一右登上了祭坛,并肩向天地山川行礼,那样子怎么看都有点像拜天地成亲的意思,唯一的区别就是男人没有戴大红花,女的没有披红盖头,当然司仪喊出的内容也是不一样的。 礼毕之后,男女分左右面对面站在祭坛两侧,唐成手持七彩黑曜石,庹玥瑛手持树化虎眼晶,互相凝望着对方,眼神纯净不带一丝杂意,那样子非常肃然、庄重。 大约过了十几秒钟,众人都在屏息凝视中期待,很多外人并不清楚这个仪式的门道,以为就得有这么个过程。段宇翀、魏泉等年轻人在心里想: “要是我站在维汉前辈那个位置,该有多美啊!” 庹源理却在微微皱眉,有了担心之意,心中暗想:玥瑛这孩子在干嘛呀,怎么还不激引天机大阵?难道是帅哥看美女、美女看帅哥,走神了?走神也别在这时候啊! 这时候只有唐成在心中暗暗叫苦,以虎眼晶和七彩黑曜石为灵引激引神识,发动阴阳生煞大阵,他和庹玥瑛不需要有任何动作,只需以神识控制就可以了。 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候却出了一点意外,他的功力差了那么一丝火候,无法激引远在几十米上方山腹中的九九归一攒簇晶树。 看来庹玥瑛还是高估了他一点点,功力就是有那么一丝丝差距,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没有捅破。 但是,他们的身形已经站定,就等于没办法更改人选了,总不能停下来和大家商量:“诸位,我功力差了点,我们把仪式的位置往上挪一挪,站到半山腰石龛门口怎么样?” 这种状况,简直就是丢人,下不了台啊! 就在庹源理皱眉的同一瞬间,唐成和庹玥瑛似乎心有灵犀,突然同时动了,身形向对方飘去再错身一个回旋,竟然双双起舞。 两人在舞剑,更确切的说是在合炼一场剑舞,就像昨夜那样。 这时候他们手中并没有剑,却分别握着七彩黑曜石和虎眼晶,发动的剑意便是阴阳生煞大阵的灵枢运转。 随着身形起舞,在场高人的神识忽有感应,祭坛之上的阴阳消长、生煞相化,天地灵气运转之间形成了一轮巨大的太极阵图。 当然了,这太极是目力不可见的,只能以神识感应,唐成和庹玥瑛就是阴阳太极的阵枢,回旋起舞的身姿充满灵动。 这阴阳太极合律之舞,太精彩神妙了,很多晚辈弟子的眼神都看直了! 就在这时候,整座凤凰谷中运转的天机大阵被激引了。几乎是突然的,环抱凤凰谷的天地山川仿佛突然变“活”了,拥有了自己的生命,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它的呼吸、它的生机律动、它那生生不息在天地间滋养万物、无情又似有情的情怀。 这不是艺术家的言语描述,而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假如掌握了神识,这就是一种真切的感应;如果修为不足,仅仅只掌握了灵觉,这是一种难以言述的意境;如果修为更高已达到移转灵枢之境,能够非常直观的感应到天地之间那自然的灵枢运转,从古至今生生不息。假如什么都不会,就是普通人看热闹,也会进入一种仿佛被催眠的境界,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天地山川震撼洗礼。 阵法一经发动就不能停下来了,按照自古流传的仪式,这个过程要持续一个时辰。 对这一切感受最深刻的当然是祭坛上的唐成,他这时候没有任何杂念,神魂完全融入了天地灵动之中。 唐成忽然间有了领悟,今日与庹玥瑛这番起舞,竟然类似瓦古乡倮倮村那个古老南夷部族的巫祝仪式。 所谓的秘法传承至今,历代心血凝结,后人自有高明之处,凤凰谷中的天机大阵不需要人力刻意发动,在自然运转之中,能借助这样一种仪式让在场众人都感受到它的玄妙。 但是与那个古老仪式激引转生树相比,此阵虽更为精妙浑然,但好像缺了一点什么,没有伴随那神秘的“心盘”。 所谓心盘术唐成当然会,但却发动不了那种奇异而神秘的心盘。他并不清楚,当初庹源泰就动过心思,想拿下陆超逼问历代地气宗师秘传的心盘,其心法竟然暗合! 大阵之中不能胡思乱想,唐成并无杂念,只是自然而然的领悟而已,在场众人也各有所获。整座沉睡的凤凰谷仿佛苏醒了,拥有了生命。 祭坛前的一百多人完全安静了下来,有不少人出神的望着台上那妙曼至极的阵舞,大部分长辈则闭上了眼睛凝神入境。 庹源理也没有想到台上两人竟然来了这样一出,以往历年仪式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场景。比如十二年前他与庹源泰激引大阵时,只是一左一右站在那里而已。但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场景更加有观赏性和震撼力! 庹源理甚至没看出破绽,只有庹玥瑛知道唐成差点搞砸,还好把场面应付下来了,而且仪式完成的极为完美。 第374章 划地寻宝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随着灵枢回旋,两人面对面停了下来,所站的位置与发动前一丝不差,天机大阵仍在无声运转,但那神识激引的感应已经消失了。 再看庹玥瑛,粉脸微红吐气带着热息,显然体力消耗很大,而唐成看上去一滴汗都没有,毫无异状,只是神识中有深深的倦意。 两人转身向南跪拜下去。这时谷中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一齐俯身跪拜。 这不是拜哪一位长辈,也不是拜谁家的祖师,而是表达对自古以来天地运转轮回的敬畏。 到这时候,仪式正式结束了。 唐成的脑海里总是出现两千年前瓦古、莫古那一对年轻人,当时他们也是在守护发动一种仪式,最终却静默在地下了。 这一天正是寒食节,很多地方自古就有不动烟火的风俗,而庹家的传统更是一日不食。到了凤凰谷做客,就得入乡随俗守人家的规矩,一直到晚上各路访客都没吃饭。 尤其是寻峦派那四位弟子,连夜赶路开车,几乎等于饿了一天一夜,还好,都是秘法修行弟子,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换作普通人,恐怕早就饿晕了。 唐成实在太累了,不是体力不支,而是一个时辰的阵舞极耗神识,几乎无力为继,庹玥瑛也完全清楚他的底细了,仪式结束亲自送他到主峰半山一座凉亭中定坐调息,在此滋养神魂其效最佳,整整半天没有让任何人来打扰。 庹家人当然不能让客人都饿着,一过午夜零点,来凤居中正式开宴,这一次是开怀畅饮宾主尽欢,没有任何顾虑。 唐成这时候也只缓过来五、六成功力而已,但表现上看不出任何异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从山上下来参加宴会,被众人带着恭敬的热情一顿猛灌。 唐成这次酒还真没少喝,要不是海量,恐怕早就给灌趴下了,就是这样也感觉到了晕晕乎乎,最后是被两位庹家弟子扶回去休息的。 寻峦派几位弟子当然也给维汉先生敬酒了,看着他的目光充满崇敬,尤其是向兆军,总是觉得唐成有一种熟悉和亲近感。他当然没有认出来眼前的维汉先生其实就是雷鸣前辈,就是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而已。 向氏兄弟还问了唐成一个问题:“千杯前辈将维汉先生的一件法器留在家父那里,请问您何时去取?我等也好准备恭候大驾。” 但是,他们并没说把铜牛镇山吼送过来,而是顺道邀请唐成登门做客。 唐成回答说:“天亮之后我将离开,还有点私事要办,但迟早要到广州一行,可能需要个把月时间,届时正可托你向家派人将两枚雄黄晶石送到凤凰谷。” 连日的劳累,加上今天的法事消耗,唐成很快就睡下了,好在他年轻气盛,酒劲很快就醒了。 第二天一大早唐成告辞离开凤凰谷,庹源理还想挽留,结果唐成给的借口让人啼笑皆非:“我这辆摩托是跟派出所借的,原本说只用一、两天,没想到已经耽误三、四天了,得赶紧还回去,别耽误瓦古乡警察办案。” 众人在庹家村村口凉亭外恭送维汉先生离去,也有不少同道在此时告辞。千杯道人喜欢凑热闹,有那么多好车他不坐,非得和唐成一起走。 唐成玩笑着说:“道长可要坐稳了,这摩托颠簸的很,别一不小心给你颠到山下面去了。” 千杯道人哈哈笑着说:“无妨无妨,贫道是走路上山、兜风下山,也不能让你独自一个人在众人面前卖弄潇洒!” 唐成骑着摩托带着千杯道人,顺着回旋蜿蜒的山道飞速的离开了庹家村,在这里的道路上,还就是这种摩托最好使,连庹玥瑛的q7越野都撵不上,他是走得最快的,将所有人都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经过庹家村外那一段修的很好的盘山公路,又经过坑坑洼洼破破烂烂的山区乡间道路,终于到了有公路经过的市镇。 在镇外,千杯道人叫唐成停车,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摇头笑着说:“贫道本以为你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大老远赶过来,没想到你这么光鲜水嫩的就脱身了。年纪轻轻手段了得,你师父这些年,终于找对传人了!” 唐成憨憨地笑笑:“要是没有道长您先铺路、后护航,此番凤凰谷之行,哪得轻易脱身?” 千杯道人一撇嘴:“你是看准了庹玥瑛,也知道江湖各派同道在此,杀上官勇的真相已经明了,才会来凤凰谷。假如我不在,你一样能脱身,我来不过是给你兴岗架天梯,顺势捧你出场而已,露脸的事可都是你自己干的呀,要是没有机变真手段,别人想捧都捧不起来! 舞跳的漂亮、晶石送的大方、收拾人够利索,这些就不说了。仅仅是秦刚那孩子的事,贫道是真有几分佩服了。大前天晚上,你和庹家姑娘进城,时间可不短啊,前天又出去大半夜,都干啥了?” 唐成正色说:“吃饭、散步、谈论很严肃的话题,你信不?” 千杯道人直晃脑袋:“我不信!” 唐成摇了摇脑袋,严肃地说:“既然不信,你还问个啥?和我开玩笑没关系,可不能影响姑娘家的清名。” 千杯道人有点纳闷的看着他:“看你这样子,你难道做过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这不可能啊,庹玥瑛可不是弱女子,假如那样的话,哪能放过你!” 唐成心里一哆嗦,赶紧说:“你都说了不可能,还扯什么?”停了一会又问他: “别扯这个了,道长,你要在这里下车,难道是有事?” 千杯道人又笑了,神情有点装神弄鬼的意思,让人联想到他行走世间的另一个身份:青城山下来四处抓妖捉鬼的杨洪基道长。 这牛鼻子老道眨了眨眼睛说:“的确有事找你商量,你能猜到是哪一出吗?” 唐成也笑了,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拣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指指点点,神秘兮兮地说: “这样吧,我们划分一下地盘,凉山州所辖西昌、木里、盐源、德昌、会理、会东、宁南、普格、布拖、金阳、九县一市,归你;昭觉、喜德、冕宁、越西、甘洛、美姑、雷波这七县归我,至于周边的攀枝花、宜宾、乐山、昭通、迪庆、丽江等城市,谁先去归谁,全凭运气,您看怎么样?” 这两人在说什么黑道话哟,又不是军阀割据时期,要打仗划地盘呀! 当然不是了,其实他们就是在谈淘宝捡便宜的事。 第375章 行走大凉山 大凉山有矿物晶工艺品这种“特产”。 每个县城里应该都有经营矿物晶的店铺,秘法晶石虽然罕见,但也有可能出现,而且周边的市县也同样具有这种机会,往大里说,整个西南地区都有这种矿物晶。 这种东西被当做纪念工艺品,在旅游业发达、游客较多的地方有可能出售,就算找到秘法晶石概率极低也值得碰碰运气。 唐成这么会过日子的人,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凤凰谷中那些江湖同道,对唐成的印象绝对是谈笑中一掷千金,大概做梦也想不到,离开凤凰谷,他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寻找矿物晶这个事情。 唐成只是在硇洲岛上找到过秘法晶石,真正出产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搜寻,一方面是因为停留的时间短着急回广州,当时神气耗尽已无余力再寻找;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并没有意识到秘法晶石竟然那么值钱! 虽然师父指点的事情尽全力去做,却没有动更多的心思,而如今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看来千杯道人也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唐成看表情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于是,两人在路边画起了地盘,要搞分治瓜分了。 千杯道人拍着唐成的肩膀说:“老弟啊,就算没有你师父的情面,有今天这一出,往后你有什么事,贫道也愿意帮忙,很高兴与你这种人结交!” 唐成呵呵笑着说:“有幸与道长结交,也是我的福缘!这就出发吧,我再送你一程?” 千杯道人摆摆手:“这摩托还是你自己骑吧,我到镇上抓个鬼弄辆车,后会有期!” 唐成并不着急还摩托,鲁旭鸣说的清楚,爱用多少天就用多少天,只要别弄丢了就行。 接下来大半个月的时间,唐成骑着这辆摩托,背着一个新买的大旅行包,包里装着一套换洗衣服,走遍了昭觉、喜德、冕宁、越西、甘洛、美姑、雷波这七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上一次他在硇洲岛上仅仅用了半天时间就转遍了所有出售晶石的店铺,而这一次却用了大半个月时间才走完七个县城,当然不是他偷懒,而真正的原因是,那时候唐成傻乎乎不懂行情,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上一次他半天之间神气耗尽,几乎没有应付意外突发事件的余地,这一次当然要谨慎行事了,而且在凤凰谷中发动天机大阵,消耗的神识之力尚未完全恢复。 唐成并不着急,对于他来说,找到秘法晶石固然是一种乐趣和收获,就和买彩票中奖差不多吧,但寻找的过程就是一种淬炼。 是的,就是淬炼,他当初在太古里古玩市场中淬炼灵觉,如今在大凉山各县市大街小巷中淬炼神识。 唐成有一种体会,在这种勤苦绵长的神识消耗中,时时滋养神魂休复,不仅不会伤着自己,而且是增强功力的一种绝佳方式。 除了县市城区,唐成还到了各地的风景点,一方面是想在旅游商店中看看有没有矿物晶出售,另一方面是勘察山川地气,袖中画卷携灵枢入境,同时滋养神识缓缓强大。这一次的运气可远远不如上一次了,从城里到乡下走了七个县市,查验数万枚矿物晶,也仅仅找了十二枚可用的秘法晶石,甚至在某个县一枚都没找着。 想想也正常,秘法晶石必须是在品相最纯正、结晶体毫无瑕疵的矿物晶中才能出现,这类工艺品一般都集中在客流较大的城区发售,包装保存的也好,至于大凉山中这些小县市一些旅游景点卖的矿物晶,便宜但杂乱,品相并不纯正,再说,一旦发现好东西,就像凤凰谷庹家一样,早就被自家弟子分了,或者出售给同道高人,哪里还会出现在这样的山区里。 七座县城的最后一站还是美姑,唐成在这里搜刮完晶石,当然也没有忘了娱乐休闲。他在一个旅游风景区,找到地气最佳的环境中休息,泡了当地最著名的温泉。 温泉带着地热升腾之气,夹杂着淡淡的硫磺味,扰动起阴阳交感的气息,躺在温水中洗去一身风尘和连日来的疲惫,十分舒适。 神清气爽,精力充沛而饱满,温泉带来的舒服,难免有所遐想,他撩着水,脑海里想起一个人,那人竟然是上次玩火的宫紫桐,心里有了莫名的燥热,身体也在蠢蠢欲动。 唐成赶紧闭上眼睛,打住念头,但是,那念头反而生生不息,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纯真可爱的苏晓慧、躲不过的冤家夏碧莲,还有怎么还有她呢?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居然想到了庹玥瑛,那明媚月光下的翩然之舞! 唐成这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收摄心神恢复明净,在温泉中轻轻拂拭太阿的剑脊,自言自语说:“太阿啊太阿,我们好久没有炼剑了,经过凤凰谷那一番妙舞,想来你我的剑意都会更加精进了吧。” 这样胡思乱想仍然控制不住燥热的心,反而越来越燥热,不行,这样会很丢人的,对面就有泡温泉的人。他赶紧背过身去,一咕噜爬上岸,用一块大大的白毛巾裹紧身体去更衣间冲了一个冷水澡,擦干身上的水穿上衣服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唐成带着他的太阿继续游走江湖。 离开美姑县去了攀枝花市,继续寻找秘法晶石,唐成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很清楚千杯道人的功力远比他深厚,如果全力搜寻晶石,他所瓜分的那些县市城里早就搜刮完了,攀枝花肯定已经来过了。然而出乎预料,他在攀枝花竟然找到了五枚秘法晶石,其中有两枚就很显眼的放在商店的柜台里。 看来这位道长还是很客气了,更多的应该是让着他,根本就没来过攀枝花市。 这一趟出门太值了,虽然毁了十枚晶石,送了一枚晶石,但也高价卖了三枚晶石,还收到凤凰谷八枚晶石的礼物,最后又找到了十七枚。唯一的遗憾,就是损毁了七枚灵性洗炼纯净的晶石,但想想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再值钱的东西,也是要拿来用的。最重要的是,唐成明白了这些东西的价值,假如不来这一趟,恐怕会继续蒙在鼓里,不懂得珍惜这些晶石,更别提有这么多收获了。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唐成现在走起路来昂扬抖擞,无形中有了更大的力量,那辆摩托跑起来也更快了,感觉就像坐上了高档豪车。 可怜唐成曾经在春熙路卖过碟,在太古里练过摊,却做梦也没有想到如今能拥有这么多的身家,要是还说不高兴就是太虚伪了。他太高兴了,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376章 又见玥瑛 唐成第一个想要回得还是倮倮村考古现场所在的那个山谷。 要知道跟随姐姐来到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搜集阴界土,结果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几乎忘记了“正经事”。现在终于一切都搞定,风波平息,也该言归正传,去干正经事了。 唐成离开凤凰谷回到倮倮村,时间不多不少整整三个星期。 回到村里正是中午,第一件事是还摩托,唐成打听了一下,有人告诉他鲁所长正在村东头小饭店里吃饭。 不到一个月时间,鲁旭鸣竟然当上了乡派出所所长,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这小村里的饭店当然没什么包间,一进门唐成就愣住了,只见一张拼起来的大桌旁,坐着康慨、蒋允方、万嘉琦、姜毅飞、胡雪、鲁旭鸣,正在热热闹闹的说话吃饭,而在胡雪和蒋允方的中间,那神情淡淡并不多言的妙龄女子,赫然正是庹玥瑛。 庹玥瑛怎么又来了?唐成正在纳闷间,蒋允方已经看见他了,站起身来大声数落:“茂达,这么多天干嘛去了?这么久才回来,玥瑛已经回来半个月了!像你这么干活可不行,不要忘了你是临时雇佣人员,小心康所长开除你!” 康慨在一旁笑着说:“临时雇佣,干一天活算一天工钱,有什么开除不开除的,人家走的时候也请假了,事情比较忙呗。”然后安慰唐成说:“茂达,你回来的正好,现在发掘清理工作正到最紧要时间,缺人手呢,快坐下吃饭吧。” 唐成当然不能当众问庹玥瑛为什么会来,只得坐下一起吃饭,他发现桌边的人看着他和庹玥瑛的眼神都有点异样的笑意,只能低头不语。 庹玥瑛又一次混进考古工作队,说来真是话长,主要还是因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是难缠的家事。 江湖各派的同道离开凤凰谷后,庹源理也开始下大力气肃整门风,来了一次从上到下的大清查,与庹炳谦之事有关的人、或者在私下里搞小动作的,查出来十几个,处罚依行止不同各有轻重。 有三个人被废了修为,送进局子和庹炳谦作伴去了,就算庹家不查,警方也查到了这三个人与案件有牵连。 其实庹源理肃整门风还有一个更复杂的背景。自从他暂摄门主半年多以来,庹家以及凤凰谷一派某些人就颇有怨言,认为庹源理过于严苛,凡事不如庹源泰那么好商量,原先有很多好处现在捞不到了,尤其是以与庹源泰关系很好的派系子弟。 庹炳谦之事给了庹源理一个很好的借口,可以彻底整顿一番,也可以为自己立威,如此一来,原先本就对庹源理不满的派系怨言就更大了,却无法直接对抗。 庹玥瑛是庹源泰的独女,而且是门中第一高手兼任掌祭长老,地位很高,只有她才有权威直接反驳庹源理。 于是有很多遭到收拾的派系子弟,私下里找到庹玥瑛诉苦,请求她出面告诫庹源理不要做的太过分了。 庹玥瑛却不想管这些闲事,一方面是庹源理做的事并没有可指责的,有错就罚那是应该的,另一方面,她自己也觉得父亲在有些事务上可能太过宽纵疏忽了,从而导致门中有些人肆意妄为,正应该好好肃整一番。 心里这么想是没错,但天天面对这些闹哄哄的事也够烦的,她本来就不爱插手门中事务,祭祖地灵枢仪式结束后也没她什么事了,于是对庹源理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出去访友,便开着车离开了凤凰谷。 庹玥瑛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倮倮村,真是鬼使神差了,她自己也觉得好笑。 来到倮倮村,当然是找蒋允方了。上次走的急没来得及好好道别,这次来一是想散散心,二来也应该跟允方姐说声谢谢。 当然了,还可以见唐成一面,既然唐成说了要还摩托,肯定也会回到这个地方。 唐成没有回来,蒋允方依然很热情,一见面就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玥瑛,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茂达那小子不是说找你去了吗?他又跑哪儿去了?” 庹玥瑛解释说:“他有事要办,耽误几天才回来吧。允方姐,我……我还想加入考古工作队,觉得这里的工作很有意思,可以吗?” 本来只想再见一面打声招呼说声谢谢,一开口却变了主意,决定继续留在这里,反正前一段时间在这里的感觉也挺好的,假如不是实在有事,她还真不愿意回凤凰谷。 蒋允方很爽快的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正好缺人手呢,尤其是有专业经验的人手,你还是难得的专业人才。领导重视了,经费也批了,临时雇佣专业清理人员的工资也涨了,原先是每天一百,现在是每天一百三。”说到最后略有点为难了: “就是招待所的房间不够,还好,茂达那间还留着,你就住那一间吧。” 蒋允方突然发现外面停了一辆豪车,一语双关地问她:“外面那辆q7越野车,是你的吗?” 庹玥瑛点了点头,很随意的回答:“嗯,我是开车来的,山路很不好走。”他没有点明车是自己拥有,只说是自己开来的。 蒋允方拍了拍她的肩头说:“好好好,考古队这么艰苦的工作,你也不在乎,真是好样的。”言语之中大有深意,庹玥瑛当然听得出来。 庹玥瑛就这样留了下来,在康慨所带的考古小队中工作。 蒋允方舍不得让她钻古墓,每天只负责出土器物的清理。 庹玥瑛完成的非常好,甚至比有着多年经验的老考古队员做的都完美,康慨称赞不已,真是一个好帮手,其他队员对她也相当友善。 等到唐成回来时,庹玥瑛已经在倮倮村待了半个月,再见维汉先生,她当然也很高兴,连中午饭都多吃了半碗,就是为了坐在餐桌旁听唐成和这帮考古队员聊天吹牛。 唐成在倮倮村的化名是茂达,自称曾是考古工作者,后来转行做收藏鉴定了。他解释前几天外地有人请他鉴定古董,完事又请他去休闲山庄泡温泉,所以回来晚了,然后自编自演讲了大一堆文物鉴定的故事,很是生动风趣。 庹玥瑛当然知道他在编瞎话,但是编排的很有趣,听不出破绽,就像当真有这些事情一样。 吃完饭,遇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住宿怎么怎么解决? 唐成的房间已经被庹玥瑛占了,现在村里考古工作队的人手太多,所有的地方都住满了,他却毫不在意的说: “清明节已经过了,山里不算太冷,我就在现场住行军帐篷。” 第377章 万物常在为哪般 蒋允方听了唐成的话也懒得管,当即笑眯眯的点头说:“你爱住哪里就住哪里。” 在她看来,其实一间房就够了,唐成不想在山里住帐篷,那就回来和庹玥瑛一起住呗,反正在县城宾馆的时候,大半夜又不是没有摸过去睡一间屋。她早就心知肚明了,只是不想戳破而已。 的确不用给唐成安排一间房,他住行军帐篷就足够了。甚至每天半夜也基本上不在帐篷里,他的行李倒是留在帐篷中,不怕别人偷他的东西,只是将那一张汇票随身揣着。 这天半夜里,山腰灌木丛中的空地上,庹玥瑛和唐成站在月光下说话。 唐成当然最想问的就是她为什么要来倮倮,庹玥瑛简单解释了几句凤凰谷中的情况,只说最近庹源理因庹炳谦的事在整顿风门,不能让江湖同道和维汉先生失望,然后又说她也想继续参加考古队的工作,感应这里远古沉淀的物性精微,甚至她已经发现这里的远古仪式和自己的祭祖仪式有很多共性,她在心里不止一次怀疑过这两者是不是一脉相传。 虽然话没有明说,但以唐成的聪明,也能猜到凤凰谷现在的情况,明白庹玥瑛是出来躲避烦恼,想清静清净。这样也好,反正姐夫愿意留她在考古队,自己又何必反对呢,给她提供一个方便总是好的。 凭心而论,他对庹玥瑛的印像很不错,特别是在凤凰谷的仪式上发动天机大阵时,彼此的神识自有一种共鸣,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默契。 可惜的是,她偏偏是庹源泰的女儿,唐成并不愿意也不敢与她深交,老天爷真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在庹玥瑛面前,他总是觉得忐忑不安,这对于已掌握移转灵枢境界的秘法高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心境,也很不利于更好地沉淀。 但是,转念一想,也就平静多了。当初是庹源泰纵容袁嘉庆杀他,然后又亲自出手想置他和陆超于死地,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可不是唐成要杀庹源泰。如此说来,真正“不计前嫌”的反倒是唐成,既然庹玥瑛帮过他,那么能帮她的地方就尽量帮帮吧,好在这姑娘很明事理,不惹人烦。 想到这里,唐成岔开了凤凰谷的话题,问了他最感兴趣的一个问题:“庹小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庹玥瑛看看唐成,随意地说:“维汉先生有什么问题尽管说。” “你修习风门秘法,究竟是为什么?”唐成很直接。 庹玥瑛年纪轻轻,又是一个女孩子,在秘法修为上有如今的造诣,实在太难得了。同样是自幼得世家大派传承,就算是段宇翀、魏泉等人也是江湖风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可是与庹玥瑛相比还有相当一段差距。 可以看出来,庹玥瑛的性情很纯粹,可以说心无旁骛,这与她的成长环境有很大的关系,从小到大她不必理会那些俗务,也没有什么俗事需要她去操心。 庹源泰和凤凰谷庹家就是一株参天大树,不仅能为她遮风避雨,什么家业经营、江湖争斗甚至阴谋诡计、作奸犯科之类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庹源泰早就处理妥当,庹玥瑛不必关心甚至不必知情,可以说是在舒适安逸的环境中长大的。 她只需要在凤凰谷中潜心习练秘法就好了,直至今日已达到这么高的境界,可以傲视江湖。但是,她并没有什么大小姐的习气,只是骨子里自然而然眼界很高,却不骄纵。 考古队这种环境对一般人来说是很艰苦的,很多人都是受不了的,但庹玥瑛并没有觉得,反而呆的挺好,感觉不到她有任何的不快。只要她愿意,谁也不会有太多挑剔。 陆超初见唐成的时候,曾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习武?如今唐成将类似的问题抛给了庹玥瑛。 庹玥瑛抬手指指夜色中沉睡的山谷,皓腕上那串手链发出悦耳的微声,随口念出一首诗: 身为天地灵枢,万物生动常在。 山川风情摇曳,神魂融炼其间。 世人所求诸事,终究又为哪般?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唐成得题问,这几句话却回答的十分微妙。唐成当初回答陆超习武是为了享受生活,与庹玥瑛这话的含义类似,却有雅俗之别。 庹玥瑛的意思可以理解为享受人生的境界与境界的人生,环境与心境的融炼,隐然已有“天人合一”的感悟,不愧为当世风门秘法大家,更难得的是把一个普通的问题回答成了诗意,而唐成的回答仅仅是一个具有深意的答题。 听她的语气,唐成的提问简直就是废话,假如是别人开口,可能懒得理会。唐成不敢怠慢,赶紧赞叹说:“我虽有所体会,但不得如此精妙,多谢庹小姐直言。” 庹玥瑛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有些突然的说了一句:“维汉先生,称呼我玥瑛即可。” 这个称呼显然亲近了许多,玥瑛,从“长辈”称呼“晚辈”的角度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既亲切又充满了长幼之间的爱。 唐成却有些尴尬的回答:“还是叫你庹小姐吧,感觉更自在一点。” 这回答算是一种不太委婉的当面拒绝,庹玥瑛的神色说不清是意外还是失望,但随即恢复了平静,并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回过头望着山谷问他: “你的事情很多,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唐成尽量轻松的笑着说:“我告诉过你的,难道忘了吗?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阴界土,还没来得及收集,就出了这么多意外,被耽搁到现在。” 庹玥瑛恍然大悟:“噢,我差点忘了!先前你受了伤,刚刚痊愈就去了凤凰谷,确实一直没时间,不知你想收集多少阴界土?” 唐成伸出五个指头:“五两。” 庹玥瑛很惊讶,瞪大眼睛说:“这么多!这东西几乎没有分量,这整片山谷的考古遗迹,能收集到的全加起来,恐怕也不过一两多,前几天我也收集了一些,才知道不容易。” 唐成苦笑着说:“这是我师父交待的任务,不凑齐五两阴界土不得正式出师,行走江湖时也不得打他老人家的名号。” 庹玥瑛惊诧地说:“以你现在的功力,收集这么多阴界土恐怕很难做到。”她应该是这世上最了解唐成功力深浅的人,说话也很直,没有半点鄙视。 唐成为难地说:“谁说不是呢?但这也是师父锻炼我的一种方式,凡事先下功夫再求机缘,不纵不怠总会有办法的。” 第378章 淡淡的笑意 接下来这段时间,唐成在夜间收集阴界土,第二天借地气灵枢滋养神魂,第三天炼境入画移转灵枢,第四天夜里接着收集阴界土,第五天再休养神识,基本上是三天练功、两天用功的节奏,劳逸结合,又能够与考古队员切磋有关知识。这里虽比不上凤凰谷,但也是个很不错的气场宝地。 这种节奏是前些天在各地搜寻秘法晶石时摸索出来的,不再一次耗尽神识,施法恰恰达到一个临界点,每一次收集的阴界土不算多,但从多日累积来看恰恰效率是最高的,正所谓滴水能击石,感觉也是最舒适惬意的。 以这种方式行功练功,唐成感到神识的力量在不易察觉中缓缓增强,虽然很慢,但相较须长年累月的秘法修炼,这种精进速度已经相当惊人了!功力是否深厚,很难直观的量化描述,可能是神识蔓延的范围更广,运转的地气灵枢更为精纯。 不过,这种情况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往往会受环境的变化和各人的身心状态影响,起伏非常大。 唐成之所以选择在午夜收集阴界土,一方面是行事方便,另一方面采集阴界土的效率比正午要高出两成。 本来需要很久才能自我察觉的功力精进,师父陆超却给了他一种非常直观精妙的自省方式,就是在同等情况下,一次能收集多少阴界土,这也是一种很好的炼境方法,比起静坐行功更有效率。 在收集的方式和练功的过程中,如果摸索到最适合自己的节奏,也能达到相对条件下功力精进最快的状态。 唐成越来越深切的体会到,老头的手段太精了,简直有深不可测的感觉!无论是让他在硇洲岛上寻找秘法晶石,还是去天下搜集阴界土,看似简简单单很随意的交待,话都没有说透,却指点出了关窍的所在,真是绝妙。 假如当初将一切都挑明,且不说唐成能否领悟,后来遭遇的种种意外事件中,恐怕也很难有那些机缘巧合。 看来,一代地气宗师,真不是浪得虚名,此时,唐成对师父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唐成历来都喜欢耍小聪明,曾经几次自以为看透了师父的用意:第一次是了解到阴界土寻找之艰难后,以为师父只是让他借此机会行走天下山川,既阅历世间又携景炼境,于是他耍了个心眼,打造了一幅特殊的画卷随身携带,将寻找阴界土的事情交给姐夫帮忙。 第二次是听庹玥瑛提起当修为达到“神识化神念”的境界后,阴界土也可以自行炼制,他又以为老头在玩“两头堵”的江湖门槛,无论如何,目的就是为了限制他出师时的眼界和修为。 现在回过头来想,这些用意老头肯定都有,但收集阴界土本身对于唐成来说仍然最为关键。他的根基师父很清楚,江湖八大门尤其是册门、风门的底子很好,灵觉以及神识掌控之精微常人莫及,但功力不足是他最大欠缺,收集阴界土只要用对了法子,就是最佳的弥补。 当唐成告诉庹玥瑛什么是阴界土以及怎样收集时,她十分震惊,亲自尝试并且亲眼看着唐成这段时间的练功和用功,发觉这是功力精进的绝佳锻炼,就看个人如何领悟其中妙趣了。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阴界土实在太难寻找,不可能在大派传承中推广,它只能属于一种单独秘传。 唐成自己当然体会的最深刻,甚至找到了古人形容的“绵绵若存,用之不勤”的妙趣。宇宙空间是天地万物的根源,而创造繁衍的运动有着不勤不惰,稳定一贯,永恒持久,延绵不绝的属性。天地相接,二气相交,缠缠绵绵,不要过于执着。应有所克制,不可操之过急。 在某一天的傍晚,唐成和庹玥瑛聊起修炼感受时,还听她念起了唐人玉川子卢仝的诗句: 日月高挂玄关深,金膏切淬肌骨异。 人皆食谷与五味,独食太和阴阳气。 浩浩流珠走百关,绵绵若存有深致。 种玉不耕山外粹,凿儒关决文泉彰。 光不外照刃不磨,回避人间恶富贵。 那场景可以明显感应到庹玥瑛深深领悟到了“绵绵若存”的浩浩流珠走百关的气势。当然了,也得感谢国家的考古工作者,否则的话,就算知道这下面埋藏着阴界土,别说搜集,就是让唐成拿着锄头自己一处处去挖掘到青膏泥层,也不知会干到猴年马月,不知道内情的还会当他就是盗墓贼。 如今这山谷里有数十位考古专家,每天指挥超过二百名当地的民工,有计划、有层次的开挖探方。 在这一片山脚坡地上,被盗的古南夷大墓有上百座,凡是能够被发现的几乎无一幸免,大规模盗掘时间持续了三年多,就连村民家里喂鸡的食盆都是两汉彩陶。要想全部抢救、清理、保护,那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 考古人员一共分成七队,按每队每星期清理一座古墓的进度,现场工作也要好几个月。假如不是康慨发现转生树引起了轰动和关注,这一大笔经费是不可能批下来的,地方政府也不可能如此重视和配合。 那些被盗过的古墓,也有清理和抢救的价值,而且非常有必要。盗墓者只关心有什么器物可以出售换钱,并不在乎自己破坏了什么文物。比如康慨进入瓦古和莫古殉身之处,最关注的是骨骸旁古代尘土上保留的丝织品痕迹,而盗墓贼根本不会注意这些。 还有一些文物被塌陷的墓穴掩埋,或在盗墓过程中被损毁丢弃,考古工作者都要清理出来,并进行初步的拼凑、复原。别的不说,每天清理出来的彩陶碎片就有很多,这些本来都应该是墓穴中完整的器物。 唐成白天要参加考古队的工作,蒋允方不会特殊照顾他,分派的全是累活,最主要的就是下墓穴搞发掘,而且与庹玥瑛分在一组,发掘出来的东西都由庹玥瑛接手清理。这两人配合的非常好,效率很高,有他们两人在,其他队员感觉轻松多了。 其实唐成和庹玥瑛做这个工作,完成的也非常轻松。 这一次,他们在倮倮村待了一个月,唐成的功力精进很快,这一点庹玥瑛了解的最清楚,虽然只有短短的时间,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假如这时候的唐成从新站到凤凰谷祭坛上发动天机大阵,绝对不会出现当日差点下不了台的尴尬。 每每想到那一幕,庹玥瑛嘴角总是不经意间有淡淡的笑意。 第379章 夏碧莲来了 一般人修习秘法的时候,很忌讳有同道窥探底细,但唐成在庹玥瑛面前却很坦然,用功练功都不会刻意躲躲藏藏。一方面他的底细庹玥瑛最清楚,另一方面也不必担心她会偷学、偷袭或无意中惊扰,有这样一位高手在山谷中坐镇,唐成反倒安心了许多。 以唐成先前的功力,一次尽全力能收集炼化大半钱阴界土,然后需要休息一周左右,而以如今的节奏,他一次只收集三分之一钱左右。到了一个月后,唐成自己有感觉,假如尽全力的话,一次可以收集近一钱。 精进如此明显,不仅是因为功力的增长,也包括技巧的熟练和控制的更加精微,无谓的消耗更少。 在这一个月三十天里,唐成总共收集了二两左右的阴界土。 不过,凭他三天打鱼两天纱网的搜集方法是绝对得不到这么多的,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两,这功劳主要还是庹玥瑛这位高手帮忙了。 庹玥瑛是主动帮忙的,每一次唐成解下剑穗,夜间提着琉璃珠收集阴界土,她都看在眼里,当唐成想休养炼功的时候,她就来借琉璃珠,每次归还之后分量都增加了一些。 庹玥瑛秘法修为达到了这样的一个高度,再想精进一步就非常困难了,她很感谢唐成毫不藏私的传授了阴界土的玄妙,并且带她来到这个有大量阴界土的地方,这也是一种很好的淬炼神念的方法,她的修为才有了更进一步精进,哪怕只是一点点。 对于庹玥瑛这种特殊的的谢意,唐成并没有拒绝,阴界土又不是他家的,他能以此淬炼神识,庹玥瑛也能以此淬炼神念。 再说了,师父又没说不能找人帮忙,寻找阴界土不就是托姐夫帮忙了吗?收集凝炼阴界土这种事情也能有人帮忙,那才是他的本事,换作别的人未免能办到。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不利于阴界土搜集的。倮倮村这地方的盗掘已经持续三年多了,许多地方的土层早就被挖穿,封存千年的阴气早已泻泄。 天然凝聚精纯阴气的阴界土也不能永久存在,一般过几年就会散溢在地气之中,有些地方的阴界土需要赶紧收集并以神识炼化。 以唐成一人之力,无论如何是来不及的,估计至少有一半他都没办法收集,只能白白浪费掉,幸亏庹玥瑛在这里能帮上忙。 阴界土是难得的好东西,但在文物收藏方面却是没有什么价值的,根本就不能算作文物,而在秘法修为中用处就非常多了,比如有了它,完全可以取代聚阴大阵的威力。 唐成从来都没有浪费的习惯,就是那一掷千金砸晶石,也只是一个误会。 除了帮助唐成收集阴界土,庹玥瑛自己也收集了一些,大约两钱左右,凝炼于唐成送她的那枚虎眼晶中,从外观上竟看不出一丝痕迹。 一个月后,山谷中可收集的阴界土所剩不多,但还有少许,必须抓紧时间搜集,不然,恐怕就会因为搜集不及时而散失掉。 但是,这个视阴界土为至宝的唐成却突然决定离开,这是蒋允方没有想到的,连康慨也没有想到,庹玥瑛更是云里雾里,只有唐成自己清楚,他必须离开,因为他发现远在广州的夏碧莲竟然找来了! 那天上午,倮倮村来了两辆警车,新上任的瓦古乡派出所所长鲁旭鸣陪着一位容颜俏丽、身姿挺拔的女警官下了车,同行的还有好几位警察。他们在村里做了短暂停留,走访了几户人家,然后直奔村后山谷中的考古现场。 夏碧莲的职业警惕性很高,经过招待所的时候看见了一辆停在那里的奥迪q7豪华版越野车,在这样一个山村中显得格外刺眼,立刻引起了她严重关注,特意询问鲁旭鸣这辆车的底细。鲁旭鸣做了简单的解释,她才知道了大概,原来这车是一位考古队员的,主人家境优越但是热爱考古事业。 夏碧莲还是不放心,觉得有问题,要求见见这位考古队员,了解一下情况。 夏碧莲从广州来到大凉山深处,还带来了几位警察,完全不是巧合,更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她正在参与调查一起全国范围内文物盗掘、走私团伙大案。倮倮村倒卖古文物已经三年多了,甚至连石晋文都曾以古董贩子的身份来过这里,只是唐成不知情罢了。 根据候三的交待,专案组顺藤摸瓜就查到大凉山倮倮村来了。 巧合的是,就在这个时间倮倮村大规模盗墓案终于被捅了出来,正在西昌出差与当地警方协同办案的专案组成员夏碧莲,带着石晋文以及团伙骨干分子的照片赶到瓦古乡,让已经落网的盗墓村民辨认,还真的认出来其中好几个。 夏碧莲亲自赶到了倮倮村做现场走访调查,以期发现更多的线索。 这里曾是全国各地的文物贩子收购非法盗掘文物的汇集地,很多古董商都是有钱的大老板,比如石文杰。这么一辆豪华车出现在如此偏僻的山村里,很可能与文物贩子有关系,一般考古队员是买不起的,就连考古队也不可能配备这么好的车,引起夏碧莲怀疑也很正常。 快到中午的时候,唐成和蒋允方正在一座挖开地表土层的墓穴中,用毛刷小心清理一只刚出土的青铜器碎片,突然听见探坑上方鲁旭鸣的声音说:“庹小姐,这位广州来的夏局长想问你几句话,现在方便吗?” 康慨第一个开口问道:“你们找玥瑛问什么?” 紧接着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也没什么,我是来了解这里最近发生的盗掘文物案。庹小姐,听说你是临时加入考古工作队的,村里那辆奥迪q7是你的吧?能不能了解一点简单的情况,占用不了你多长时间,请到那边帐篷里坐着说吧。” 庹玥瑛跟着警察走了,蒋允方问:“成成,你还在发什么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你快跟过去看一看。” 唐成当然在发愣,夏碧莲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 地球真是太小了,躲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她也能追到!幸亏在古墓里面,刚才没撞见,否则就麻烦了。 听见姐姐的话,唐成立即摇头说:“有什么好看的,没听见吗,是因为那辆车,一天赚一百三十块的临时工可开不起,出现在这个地方,警察起疑心也正常,问清楚就没事了。” 蒋允方拍了他一巴掌:“成成,玥瑛家里到底多有钱啊?你该不会是看中家产才跟人家搞对象的吧?这些我也不好意思细问她,你又不说。” 唐成不满地说:“姐,我解释过好几次了,我没跟她搞对象,你就是不信。” 第380章 巧遇藏经楼 蒋允方听了唐成的解释仍然不信:“你小子就嘴硬吧!这有什么好隐瞒的,这姑娘不错,你还怕家里人反对吗?”说到最后有点不耐烦了: “行了,也快吃午饭了,今天就歇会儿吧,我上去看看情况。” 唐成这时候不放心的反而是蒋允方了,怕她一不小心把自己出卖了,赶紧说:“我也上去,就别等我吃午饭了,我去山里抓只兔子,晚上给大家打打牙祭。” 他三步并作两步爬出了墓穴,转身就上了山,跑的比兔子还快。 夏碧莲问话,庹玥瑛有什么就答什么,没什么不好解释的。凤凰谷是秘法传承大派,又不是躲在深山老林中见不得人,庹玥瑛本人还拥有四川凤凰矿业集团的股份呢,家里是做有色金属买卖的,兼营旅游、房地产开发,这样的人开一辆豪车不违法吧,正大光明的,爱查就查去呗。 至于参加考古队,出于爱好,康所长也挺有钱的,不也是因为爱好才从事这项工作嘛?夏碧莲问了几句话,记录了庹玥瑛的身份信息,随即表示并没有别的意思,抱歉打扰了她的工作,有点多此一举的嫌疑,但又没办法,谁叫自己是一个警察呢!然后又和鲁旭鸣去别的地方了。 夏碧莲当然没有住村里,当天下午就回乡里去了,但是表示可能还会再来,涉及案情的有些细节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康慨对夏碧莲的到来很感兴趣,专门找她聊了追索流散文物的事情,了解她的来意之后,还询问了专案组的工作进展,耽误了夏局长不少时间。 夏碧莲走了,唐成却一直没有露面,直到晚饭前才从山上下来。 这一下午猫在深山老林里,他可没少忙乎,不仅抓了只兔子,还打了两只山鸡,拎了一条大蛇,准备晚上做蛇羹给大家改善伙食,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竟然走到了阿苏拉则藏经楼。 现在见到的阿苏拉则藏经楼大约建于600多年前,占地20余平方米,楼基由大小不等的石块垒砌而成,中间为土墙,楼顶盖灰瓦,呈“人”字形。门前有一对石狮,楼上有两个东西相对的方形小孔,作为窗户。整个楼上专门放置毕摩阿苏拉则用过的各种道具67件,100余本书籍。书籍内容十分丰富,除经文外,还涉及天文、历法、人文、历史、地理、医学、占星、卜卦等等,在整个凉山和其它彝区来说都是罕见的。这些书籍和道具是根据阿苏拉则遗嘱占星,按不同方位摆设的。 原来的藏经楼是在一千多年前,由毕摩宗师阿苏拉则的儿子拉则格初等人在他去世后修建的。 这些宝贵的资料是唐成在手机里查询到的,竟然与上次在布拖小镇上深夜静坐感应到拉则格初讲述的一模一样,再看看手机地图显示的所在地正是今美姑县瓦古乡吉觉比鲁。 但是,吉觉比鲁地处黄茅埂龙头山脚下,地处偏僻,人迹罕至,一千多年前的阿苏拉则后人为何在此修建藏经楼?有关部门和专家都说还是一个谜。现在唐成却解开了这个谜底,其实这个藏经楼就是倮倮彝那次大迁徙前最后一次仪式后的藏宝楼,与地下的转生树形成阴阳契合的天地灵枢大阵。 这又是一个新的发现,比起前段时间发现的转生树更具有研究价值,唐成决定把这一消息告诉姐夫康慨,在他的研究中将又是一个突破。 这天晚饭没有回村,就在考古现场现做现吃,享受郊游野炊的乐趣。唐成打的野味加上蒋允方的手艺,大家吃的都很香,很开心,也就没有人指责唐成无故旷工一下午的事情了。 吃到最热闹的时候,唐成突然告诉康慨,他要走了,明天就得离开这里。 唐成提出的借口很简单,当初是听说这里发现了大规模的古南夷墓葬群,跟着蒋允方来开眼界的,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前前后后耽误的时间也不短了,早就跟人约好在广州有事,现在该回去了。 康慨并没有多挽留他,知道他来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阴界土,这些天也不知用什么鬼门道把山里的阴界土都给收走了,不必继续留在考古队里了。 不过,这一次,幸亏唐成来了,否则事态不堪设想,哪还能有今天的考古重大发现? 吃完饭,唐成把康慨拉到一边,悄悄地跟他说起了今天下午造访阿苏拉则藏经楼的事。康慨的眼睛发亮,这的确是一个新的发现,那研究价值不亚于转生树,尤其是还有可能将古代部族祭祖仪式跟现代彝族同胞的祭祖仪式联系在一起研究,那凤凰谷和倮倮村的古今祭祀仪式不就很相似吗! 庹玥瑛对唐成这个决定更不会觉得意外,在凤凰谷的时候,就听唐成和向兆军、向兆华兄弟俩约好,月余之后就到广州拜访,算算日子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也该动身了。 唐成要走,庹玥瑛也要走,并且说:“茂达,我正好也要到广州办事,顺便送你吧。” 唐成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庹小姐怎么还要跟着自己,要是传出去不就成了维汉先生拐带月影仙子离家出走了吗?但又不好当众说明,只得客气的拒绝说: “我自己走就行了,哪能让你送呢?” 庹玥瑛却说:“你不是要到广州找向总有事吗,我恰好也想拜访他,顺道一起去而已,而且还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帮我开车?这么远的路程我一个人开车也太辛苦,反正你也要坐车,随便多个伴而已。” 还没等唐成回答,蒋允方殷切地说:“茂达,你和玥瑛一起去广州,路上多照顾点!这么远的路,总不能让姑娘家一个人开车吧?” 在这个只有一条路进山的村庄里,一不小心被夏碧莲撞见,躲都没地方躲。见面十有八九会被叫破“唐成”的身份,假如有心人按这条线索查下去,会发现他不过是个曾在成都春熙路卖碟的小混混,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身份立刻就会被戳破。 这些倒是小问题,最重要的是,他在广州落脚的温馨小窝很可能会暴露。说实话,那套租来的房子他住的很舒服,有点舍不得离开了,潜意识中已经把那里当做漂泊江湖之后的容身休憩之所。 唐成不希望那个小窝被江湖同道察知,弄不好会逼得他不得不离开。 另一方面,他化名“茂达”混进康慨带领的考古工作队,在这个敏感时间出现在这个敏感地点,夏碧莲不可能不怀疑。 第381章 下广州 唐成更担心的是,假如顺着康慨和蒋允方的线索,很可能查到他的老家龙门耸,以他对这位警花姐姐的了解,不彻查才怪呢,连“唐成”这个身份都没放过。 还是赶紧走吧,免得夜长梦多。 要是换一种情况,唐成是很愿意帮助夏碧莲查案的,但是现在不行。 在这个考古队相处的时间虽不算太长,但共同经历的波折不少,彼此都有感情了,分别时也很不舍,大家说着珍重与祝福的话,有不明真相的队员想起了在这里“牺牲”的杨有为,不禁流下了热泪,场面挺感人,连庹玥瑛都有所动容。 唐成看气氛不对,赶紧设法打住,伸手拍了拍康慨的肩膀说:“康所长,既然明天就要走了,把我和庹玥瑛的账结了吧。” 旁边的庹玥瑛愣住了,有点怪他小气的意思:“什么账?” 唐成解释说:“工钱啊!这次是一天一百三,一个月,上次是一天一百,十天,加起来我们每人四千九百块,你上次走的时候就忘记领了,幸亏又回来了。” 庹玥瑛小声说:“这钱还用要吗?” 唐成瞪大眼睛说:“凭本事干活,劳动所得,为啥不要?谈钱不怕伤感情!你看那些挖坑的民工一天还要八十呢,不给钱的话,谁肯来干?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出门打过工哟?” 庹玥瑛的神情居然有几分不好意思,低声说:“我还真没有打过工。” 康慨笑着说:“账当然要结,吃完饭跟我回村,在招待所签字领钱吧。” 第二天吃完早饭,唐成开着庹玥瑛的车上路了。 庹玥瑛的行李并不多,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主要还是上次蒋允方帮她买的那些。而唐成有两个旅行包,其中一个是新买的,里面装着最近搜来的各色晶石。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其实唐成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不仅没有浪费的习惯,更有小气吝啬的嫌疑了。他这次出门,没想到会在大凉山的一个山村里耽误这么长时间,只带了一套换洗内衣,外套也只有身上穿的那一件。 今天离开倮倮村时,身上从里到外穿的都是在凤凰谷主持大阵时那套新衣服,挺合身也挺帅气的,称得上仪表堂堂,也能配得上他开的这辆车。 庹玥瑛看见他这身打扮,总觉得很亲切。 她和唐成去广州是临时起意,但也不是没有原因。 凤凰谷的“内部整顿”没有结束,她现在仍然不想回去,另一方面,恰好去广州拜访向立信当面道谢。 去年庹源泰失踪后,庹家曾托各地江湖同道查找,两广一带向立信也曾帮过忙。 在路上,庹玥瑛打了几个电话,估计是和家里打招呼顺便安排行程。 车开出不久,庹玥瑛接到了一条信息,然后给了唐成一个卫星导航坐标,很客气的请求他到了广州之后直接将车开到那个地方,这辆车带有最新的高德电子地图导航系统。 从倮倮村到广州,唐成开的虽然不慢,但也用了一天多时间,经云南,过广西,然后才到广东,最耽误时间的就是出山这条路,半路上还在柳州歇了一夜,第二天中午过后才到广州。 唐成根据卫星地图显示,目的地在白云山风景区里面,他的意识里就萌生出一个地点。出色的地理堪舆师都是活地图,何况是唐成这种掌握心盘的高手,到了广州市郊直接拐向麓湖北岸,果不其然,庹玥瑛的落脚点就是和家驹曾住过的那座山庄别墅。 这是庹玥瑛在半路上庹家人就联系好的,不亏是凤凰谷的天之骄子,落脚的地方选的不仅仅是高档,更主要的是地气灵枢最佳,适合她这样的修法之人,真是太好了! 假如让唐成来选,不考虑价格因素的话,仅以地气环境而论,也会想到这个地方。但住在这里未免太奢侈,庹玥瑛还真没考虑钱的因素。 要是论财雄势大,庹玥瑛再有钱也不可能与和家驹相比,但是这姑娘对钱财不是很计较,钱本来就是用的,又不需要她辛苦去挣,住得起就住呗。不过,她与一般豪门纨绔的奢侈习性还是两种概念,主要看重的是清净,不会被那么多的世俗声音纠缠。 车进入山庄,有保安前来指挥停车位置。还没等唐成下车开门,庹玥瑛自己下车了,从这个细节来看,他不是专职的司机,这大概就是庹玥瑛的本意。 唐成将车停好,一下车就听见一个惊喜的声音:“维汉先生,怎么是你?”抬头一看,竟然在这里遇见熟人了,面前站着的正是宫紫桐的助理童玲。 童玲看见唐成喜出望外,上次分手时,是她送他去的火车站,唐成送了她一个亲手编织的凝望双蝠结,她送了唐成一个拥抱还在脸上亲了一口。这一次,童玲就张开了双臂,唐成无奈,只得来了一个礼节性的拥抱,还好,她没有再亲吻他。 一旁的庹玥瑛很诧异:“维汉先生,你们认识?”这话听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唐成松开手笑着解释:“这位是瑞恒集团的童助理,童玲小姐,我们在海宏工业园认识的,真是太巧了,你落脚的这个山庄,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瑞恒集团的产业。” 童玲也很诧异:“维汉先生,你和庹小姐是朋友,和她一道来的?难怪会住在这里,在广州能找到环境这么好的地方时很不容易的。” 唐成没法解释太多,只能笑着说:“庹小姐是我的朋友,这次来广州,正好顺道。别在这里站着了,快进去吧,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童小姐。” 两个年轻的服务生赶忙来拿行李,他们随身带的东西很少,别墅里已经准备了两套卧房,服务生询问行李分别送到哪一间?庹玥瑛向唐成解释说: “维汉先生既然也是到广州有事,不妨就在这里暂时落脚吧。” 庹玥瑛心很细,连他下榻的地方都安排好了,这也是对“前辈”应有的尊重,考虑的很周到。其实就算庹玥瑛不安排,向立信也会安排的。 唐成不好解释自己根本不是从海外归来的“程维汉”,早就在广州居民区里租好了房子,也就没说什么,算是同意住下了。 这座山庄别墅是瑞恒集团的产业,经常接待上层人士以及来往的贵宾,闲置时也对外整体出租。 庹家联系了这个地方让庹玥瑛落脚,庹玥瑛的父亲庹源泰是四川凤凰矿业的董事长,她本人也是凤凰矿业的董事和重要股东,这些信息都可查到。 第382章 白云山庄 有人要租用这个山庄,宫紫桐也过问了这件事,当然不可能亲自处理,却派自己的助理过来一趟,以示礼节性的重视。庹家联系时只是商定了租用时间为一个月,瑞恒集团物业管理部报了一个大概价格,到入住时才付费,童玲顺便把这些事都处理好了。 庹玥瑛进了山庄看了房间和楼上楼下的设施,没什么不满意的。童玲仍然很兴奋,和唐成聊个没完,聊着聊着,唐成就和她侃起价来了,不自觉带出在太古里练摊的老习惯,反正也没太多别的话题好聊。 山庄最基本的租用费一个月是二十四万,包含一系列的基本服务,而另外的服务诸如用车、洗衣、午餐和晚餐以及设宴待客、召开晚会、提供消费性娱乐等等费用另算。唐成问庹玥瑛需要提供什么额外服务,需要安排哪些服务人员,然后和童玲谈价钱。 包租一个月的基本费用,唐成侃到了十八万,童玲挺配合的,告诉他这是内部友情价,是在她权限范围内的最低价了。 庹玥瑛不希望有太多的服务人员,山庄内外只留了一名领班经理、两名厨师、两名客房服务员、两名保安。 庹玥瑛的意思,连保安都不必留,像她这种高人,当然不需要“保护”了,唐成却决定将保安留下,保安的作用是避免麻烦和吓唬人的,也是一种外在包装,反正也是免费提供的。 除了菜单上的早点之外,中餐、晚餐都另计费用,如果有超出菜单之外的特殊要求,需要提前一天打招呼,好备料或另派厨师。如果自己不想开车,可以叫司机或者派车,总之一切都是随叫随到,十分方便。 庹玥瑛十分感谢唐成,以她的性子,自然不会处理这些俗事细节,只是提出要求到时候付钱就是了。 唐成帮她侃价并安排好杂事,她也不是个天生爱浪费的人,能省钱省心当然不是坏事,关键是她从唐成身上看到了一些细节,这些细节是她以前不曾有或在别的人身上没有发现的。 租金一次性付清,额外的服务费用退租时另结,十八万也不算少了,一般情况下都是开支票或者通过银行直接转账,庹玥瑛却选择了刷卡。 山庄里这些服务都是齐备的,但这么一大笔消费刷出去,银行的客服电话不一会儿就来了,与庹玥瑛确认是否刚刚有过巨额消费? 办完这一切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庹玥瑛很客气,见童玲唐成一副老朋友见面的样子,很有礼貌的邀请她一同吃午餐,反正山庄里现成的厨师和菜单都准备好了。 童玲也没有太推辞,就留了下来一起吃饭。席间她对唐成和庹玥瑛的关系很感兴趣,旁敲侧击的询问了半天,却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童玲走后,庹玥瑛微笑着问他:“维汉先生,这位童小姐,和你并不是很熟嘛!” 唐成笑着回答:“本来就不算很熟悉,只是上次在海宏工业园有过一面之缘,我去海宏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当时千杯道长也在那里。” 下午给向立信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获悉向总又出国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唐成没有说自己已经到了广州,只说他叫程维汉,等向总回来后再拜访。 庹玥瑛听说这个情况,反而定心了,也不着急办别的事,决定先在这里休息几天。 唐成对自己的行程有了一个初步安排,打算先在这里住两天,见到向立信后再悄悄回自己的小窝,省得来回麻烦。 他在心里有点感慨,明明自己在广州有住处,没想到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住到这里来了。也好,那就享受享受吧,反正庹玥瑛已经付了钱,不住白不住。 庹玥瑛住三楼,唐成住二楼,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不过,唐成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童玲是宫紫桐的助理,他回到广州还住进了这个山庄,就在她的管辖范围内,童玲回去后不可能不告诉宫紫桐。 他清楚的记得宫紫桐说的话“我们都是未婚成年男女,偶尔放纵了自己,希望没有给彼此带来伤害,最好的办法,就当它没有发生过,相信你我都能做到。” 假如这话是男人说的,那就够伤人的了,可偏偏是女人说的,她真的能做到吗?假如不再见面,也许能够做到,但毕竟是发生了。唐成在想,宫紫桐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找借口来一趟?究竟是希望再见还是不希望再见,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那样的话,也许会很尴尬。 童玲回到瑞恒集团总部,很兴奋的向宫紫桐汇报:在白云山庄遇到维汉先生了,原来就是他和一位女伴将山庄包了一个月。那位庹小姐好漂亮、好有气质,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事后,宫紫桐整个一下午都心神不宁,干什么事情都是丢三落四,胸口就像有一只调皮捣蛋的小白兔在乱跳,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童玲还夸张地介绍:他们还请她吃饭了,她原以为他俩就是一对情侣,后来饭桌上说话感觉又不像,总之住的不是一间房,一个住二楼,另一个住三楼。 唉,也不知道维汉先生有没有女朋友,但是看上去,那位庹小姐和他倒挺般配的。假如他们不是一对的话,自己说不定可以去追维汉先生。 童玲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被宫紫桐打断了:“中午没喝酒吧?说什么醉话?快回去工作!” 宫紫桐叫助手回去好好工作,自己却没办法安心工作了。整个下午,她总是走神,将那枚锦红玛瑙从身后拿了过来,放在眼前呆呆的看了半天。这枚晶石她一直随身携带,上班时放在身后的文件柜里,睡觉时放在床头柜上,外出时就放在随身的坤包里。 说来也怪,这东西好像真能养颜,这两个月来,宫紫桐觉得自己的气色越来越好,感觉肌肤细嫩滋润,比美容院里的嫩肤保养效果都好,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 看了半天,她突然给物业管理部打了个电话,确认了租用山庄的庹玥瑛的身份,又核实了一遍先前是什么人联系的。接电话的部门经理很惊讶,他搞不清楚为什么宫董事会特意过问这件事? 放下电话后,宫紫桐难免有所联想。看来庹玥瑛很有钱,家世背景也非常好,假如以她早先对“程维汉”的印象,难免会怀疑那个“江湖大骗子”在玩空手套白狼的手段,企图骗财骗色。但是,那疯狂的一夜之后,她对他的印象有了微妙的改变。 第383章 美人见美人 和家驹老人家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程维汉应该就是混江湖出身,但也没有她想象的那般不堪,要知道,和老当年也是从江湖中摸爬滚打起家的。 了解了他在海宏工业园做的事情,后来又听见了他与女记者南梅的那段录音,宫紫桐已经回过味来,改变了以前的看法。 那张没有写日期的支票连同两封亲笔信还在她的抽屉里,他并没有收这笔钱,在信中说的原因很简单:不想赚。这又算什么理由呢?至少能看出来,这人并没有骗财骗色的意思,尽管那一夜…… 回想起那个夜晚,宫紫桐不由自主脸色潮红,呼吸也变得不均匀,坐在那里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她多少有点误会了,以为庹玥瑛住在白云山庄,一定是程维汉的主意,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己那天的话太伤人了?所以他要带着一位更出色的女伴回来向她示威,很多男人都有这种心态,恰恰说明他真的很在乎。 还没到下班时间,宫紫桐就离开了瑞恒大厦。她本来要去参加晚上的一个活动,但现在临时起意推辞了,想回家换套衣服,却在心中赌气地想: “没必要再见他了!上次话说得清楚,一切就当没有发生,他住在哪里,与什么人同行,与我有什么关系?……是的,与我没关系,何必见面再让彼此尴尬呢,他又不是特意来找我的,我又何必去找他?” 心里这么想着,开车走到半路才突然回过神来,自己竟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白云山庄,已经出了市区前方可以看见麓湖了。 这里没法掉头,她干脆继续往前走,忽然间改变了主意,心中暗暗想:“去就去吧,就算是和公司的客户打声招呼问候一声,人家也租了山庄嘛,说不定瑞恒集团往后与凤凰矿业有业务往来呢,有潜在的商业机会,拜访一下也是正常的。” 到此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想见的不仅是程维汉,而且对那位庹玥瑛小姐也很好奇,想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是否像童玲形容的那么出色,与程维汉究竟又是什么关系?尽管她表面上不愿意关心,但内心深处真的很想知道。 黄昏的落日余辉洒满白云山庄,湖光山色美不可言。唐成坐在别墅前的草坪上,懒洋洋的倚着休闲椅,手边的桌上放着点心和清香微腾的绿茶,欣赏着白云麓湖风景,享受着悠然闲暇的时光。 这一阵子遭遇的事情实在太多,一连串的凶险与考验让他心力交瘁,好久没有这种身心放松的滋味了。 庹玥瑛就坐在不远处,神情恬静,把服务人员都打发走了,不想受到打扰,她和唐成品着碧螺春茶,远眺麓湖闲聊。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向左侧的山路,唐成随即也感觉到有车冲这儿来了。 不到一分钟,盘山道上出现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4。 唐成站了起来,迎向山路尽头,他认出了那是宫紫桐的车,自己开过。 宫紫桐开车上山,顺着山势转了一个弯,抬头看见山庄别墅的红色屋顶,再低头,前方路旁站着的不就是他吗?他好像早就知道她要来,好像就一直站在那里等她。再一次看见他,仍然是那么气度从容,衣饰打扮也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与众不同的气质,真的很帅气。 宫紫桐下了车,他就在两步之外,微笑着伸出了手,大方地说:“宫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宫紫桐面带礼节性的微笑,伸手轻轻相握:“维汉先生,真是幸会!下午听童玲的转告,才知道您来了,欢迎下榻瑞恒集团所属白云山庄!” 只说了这一句话,她的声音就顿住了,胸前莫名其妙有些发胀,嗓子眼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微微发热,眼圈也有点红了,就好像受了什么委屈。 这变化虽然很细微,她仍然面带着微笑,但细心人也能看出一丝痕迹,何况唐成本来就很细心敏感。 两个人的手还在握着,宫紫桐以为自己只是轻轻相握,但手指不由自主地拢的有些紧,除非唐成刻意甩脱,否则还真不好松开。 这个姿势如果是静态的,老远看上去相当自然,可是动态的就有点特别了,就像两国领导人会面,刻意保持一个友好握手的造型,让围观的记者拍照。 宫紫桐的手细腻柔嫩,很有肉感,握在手心很舒服,唐成当然摸过。不仅摸过,还曾紧扣她的十指,将她的双臂扭在身后,而她衣服下面起伏的曲线,他都曾肆无忌惮的抚揉过。眼前的她依然冷艳而xing感,脸上的颜色却悄然增添了一抹妩媚。 她真的就能对自己说什么都没发生吗?做为男人,某些事情,干了就是干了,唐成并不想逃过。 “宫小姐,你的气色好多了。”大约过了十秒钟,唐成说了第二句话,那话语中充满了关爱,是无私的那种,没有半点邪念。 宫紫桐下意识的回答,脸更红了:“是啊,谢谢你的关心!” 这时候,庹玥瑛走了过来,朝着宫紫桐伸出手说:“维汉先生,这位也是你的朋友吗?你好,我叫庹玥瑛!” 宫紫桐听到说话声才反应过来,很自然的松开了唐成的手,和庹玥瑛握手打招呼:“庹小姐,你好!我是瑞恒集团的执行董事宫紫桐,欢迎您选择白云山庄下榻!我恰好听说维汉先生也住在这里,顺道过来拜访,代表瑞恒集团问候一声。” 这完全是场面上的话,心中却不得不惊叹面前这位女子的明媚动人! 湖光山色,淑景浓情,可以衬托一个人的神彩,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她站在那里,却可以增添山水的风光,庹玥瑛无疑就是这种人。 女人对女人,有非常直观的第一评价,童玲说的一点没错,亲眼所见甚至超出了她的形容。 “宫董事,您太客气了,多谢你的问候,一起坐下喝杯茶吧?”然后很热情地说:“你和维汉先生老朋友见面,正该好好聊聊。” 庹玥瑛顺势拉住宫紫桐的手,亲切而不失礼貌的邀请她一起坐下。 山庄的领班经理见宫董竟然亲自来了,赶紧出来打招呼,并亲自冲茶续水。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边聊天,说的都是一些礼节性的客套话,好像宫紫桐和唐成之间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 宫紫桐很有礼貌地问了庹玥瑛的来意和在广州的行程,庹玥瑛只回答她是出来散散心,顺便拜访朋友。 第384章 孔雀遇凤凰 宫紫桐也随意地问了唐成怎会这么巧与庹玥瑛一起来,又是怎么认识的?唐成看似很随意的解释是给凤凰矿业堪舆地理的时候认识的,然后又聊了几句地理堪舆方面的话题:古时候开矿也要讲究地理勘验,工程师就是地理堪舆师,沿地脉变化而寻矿脉。到了当代,找矿开矿已经有了很多先进的科技手段,但是地理堪舆仍然很重要。 谈话的气氛轻松友好,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但内心的感受却又好像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不一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草坪周围亮起了柔和的灯光,领班经理走过来问:“程先生、庹小姐,快到晚饭时间了,要把菜单送过来吗?” 庹玥瑛很有礼貌的邀请宫紫桐共进晚餐,天色已晚,总不能让人家下山回家吃饭吧?她倒是挺大方,中午请客晚上也请客,请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大姑娘,而且都是唐成的朋友。 恰在这时候,宫紫桐的手机响了,她说了声抱歉,打开坤包拿出手机,站起身来到一旁接电话:“喂,呙总吗?我是宫紫桐,今天晚上的约会当然没忘,合约我随身带着呢,您为什么非要在那里签呢?那好吧,我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到,回头见!” 说到这里她想放下电话,那边好像还没完,她又说:“您说什么?我是提前下班了,处理一些私事,真没想到您会亲自到瑞恒大厦去接我。瑞恒?他去外地出差了,要下个月才能回来,合作的事情,我可以全权处理。” 放下电话,宫紫桐很抱歉的说:“谢谢庹小姐的邀请,但我晚上还有公务要处理,改天请二位吧,只能先告辞了!” 宫紫桐匆匆的走了,开车下山的时候莫名其妙感觉鼻子有些发酸,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维汉先生对她的态度没有问题,她不该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但是,庹玥瑛却让她有一种受挫感,无论家世、相貌、谈吐几乎都无可挑剔,尤其是那恬静而自信的气质,几乎是他人模仿不了的,也知道是自己无法企及的。 宫紫桐也算得上这座城市中的精英了,年轻貌美、xing感高贵、受过良好的教育身居要职,身边从来不缺乏艳羡的目光,但是在庹玥瑛面前,却有一种孔雀看见凤凰的感觉,偏偏程维汉的同伴就是庹玥瑛,她没来由的有了一丝伤感。 宫紫桐走了,庹玥瑛和唐成仍坐在那里品茶,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也没有要吃晚饭的意思,唐成的神情稍微有些不安,庹玥瑛突然问他: “那位宫小姐的包里,有一枚秘法晶石,对吗?” 唐成点了点头说:“是的,瞒不过您这种高手的神念。”唐成的旅行包里有一堆晶石,各色物性混杂,庹玥瑛反倒不知,也不可能去翻他的包。但是,宫紫桐的坤包里只有一枚晶石,且灵性洗练纯净非常特殊,庹玥瑛这种大行家当然能察觉到。 庹玥瑛又问他:“是锦红玛瑙晶石,难得灵性洗炼纯净,有凝境养颜之神效,对吗?” 唐成又点了头头说:“是的,庹小姐果然是大行家。” 庹玥瑛微微笑着说:“这东西作为秘法晶石,另有用处,但洗炼纯净之灵性,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世间致宝,对于你我这种修为,却没有什么用处。” 庹玥瑛说的是实话,陆超都一百多岁了,看上去还很精神,说他是某个单位还没有退休的领导,绝对有人相信。 唐成亲眼见过庹源泰,他当时已经七十岁了,看容颜也就和三十多岁的人差不多,只是气质老成,没有人会把他当成小伙子。 唐成微微有些惊讶:“宫小姐并不知道风门秘法,这东西对她当然有神效。我只是有些好奇,庹小姐并没有看见,仅凭神念感应就能说的如此清晰细致,真有些不可思议。” 庹玥瑛淡淡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很简单,我十八岁那一年,也凝炼了一枚一模一样的晶石。如果我猜的不错,宫小姐那枚锦红玛瑙晶石,就是维汉先生送的吧?” 这一连串的问话都判断的准确无误,唐成只得接连点头说:“是的,就是我送的。” “维汉先生,您真是风流豪爽!”庹玥瑛看着他,眼神中竟有难以琢磨的笑意,好像包含戏谑、宽容、考问等等情绪,就像拆穿了唐成心底里的隐秘一样。 这话说的也不错,拿这种东西送人,而且是送给没有真正明白其价值的美女,确实是既风流又豪爽,甚至称得上狂放了。要是说他和宫紫桐没有什么关系,那就太假了。 庹玥瑛这话好像是在夸他,但味道却又不太对。这姑娘很聪明,说话也很直接,唐成没有与她的目光对视,低下头去喝杯子里已经有些凉的茶。 接下来,庹玥瑛的话更直接了: “维汉先生,恕玥瑛直言,宫小姐才貌俱佳,却非君佳偶。” 听到这里,唐成终于有了一丝不悦。庹玥瑛说宫紫桐不是他的最佳伴侣,其实一点都不错,程维汉的身份是江湖风门前辈,精通秘法修为,而且这次出山,也惹了不少恩恩怨怨。宫紫桐这种坐写字间的现代白领和他显然不合适。 但是,这又关庹玥瑛什么事?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这么当面说呀! 唐成低头不说话,嘴唇碰着茶杯沿既不喝也不放下,庹玥瑛随即道歉:“玥瑛方才失言了,不应该说这种话,请维汉先生万勿怪罪,在此向您赔礼!”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但是你心神不宁,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不去找她呢?玥瑛只是想提醒而已,却不好开口。方才那个电话以你的耳力应该能听清楚,对方那位呙总可能用意不善,我能感觉出来,相信你也有所担忧。”最后语意双关地说: “既然宫小姐是你的朋友,关心是应该的,她毕竟是个弱女子。” 唐成终于放下了茶杯,抬头说:“原来你是想提醒我,那姓呙的可能心怀不轨,却又拿不准我是否愿意管她的闲事?其实我还坐在这里,就是等她先下山,不想让她发现我在后面尾随,既然被你说破了,能不能把车借我用一用?” 庹玥瑛笑了:“说什么借字,车钥匙还在你手里呢。” 约宫紫桐见面的人,就是海宏工业园的副总,绰号葛朗台的呙朗太。 他们要谈的业务很重要,但关系到的问题却比较复杂。 海宏工业园“事件”之后,迫于内外双重压力,鸿蒙集团也做了很多调整,这些调整当然导致了在当地经营成本的上升。 第385章 陷阱 也许是为了还击舆论,也许是为了降低成本,鸿蒙集团总部在公开的场合曾表态,要将生产线向印度或越南转移,集团创始人还扬言说是鸿蒙赏饭给大陆吃,总而言之就是做好了撤资的准备。 鸿蒙在中国大陆的工厂要搬迁的决策是不是明智的,是否过火了,还得用时间去证明,但有一点是清楚的,那个呙总裁那份言论都是瞎扯淡,发几句牢骚还可以,要是真心话就自不量力了,有点自嗨的味道。 试想想,劳动密集型、生产工序组织协调严密、需要发达的物流系统支撑的行业,跑到印度那种地方就是找死,跑到越南那种地方也伸张不开手脚。在当今世界上,根本找不到像中国大陆这样基础设施如此完善、受过完备基础教育的高素质劳动力如此充沛、运作效率如此高效的投资地,到底是鸿蒙养活了大陆,还是大陆赏了呙总裁饭吃,那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了。 更何况那呙氏身体里流淌的还是中华民族的血液,这样的行为举止跟汉奸卖国贼又有什么区别! 尽管海宏工业园有很多让人不满甚至无语的事情不断在发生,很多遗憾仍未改变甚至越来越深,但中国大陆的优势就摆在这里,四十年来经济飞速发展创造的有利环境,那成就无论如何是不能抹杀的,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鸿蒙集团的计划就是将集中的代工生产线,从中国内地向东南亚和印度转移,海宏工业园的规模不再扩大而是有计划的逐步缩小,同时,为避人耳目,不再惹上麻烦,有限地在河南和重庆等内地城市增加生产线,一方面继续寻求所谓的招商引资优惠政策,分享内地政策红利,另一方面也利用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降低人力成本。 在鸿蒙集团内部的高层决策会议上,唐成提供的“地理气场报告”也被拿出来讨论,其中有一条说得清楚,海宏工业园的规模过于巨大,以致于在内部形成独立的社会环境,而企业本身却缺乏很多社会职能,结合其它方面的气场分析,此地有戾气生成不能疏散,容易形成戾气化煞局。 唐成提供的“地理气场报告”当然远不止这一条,但是鸿蒙集团董事局主席呙远鉴后来重点关注的就是这一条。 呙远鉴在考虑如何将规模优势控制在一个临界点,分散回避社会风险,结合其它方面的因素,做出了转移以及新建生产线的决定,下一站选择在重庆。 在重庆万州扩建万州工业园并没有太多技术上的难度,首先需要解决的是找寻方方面面的门路,重新建立人脉,这需要可靠的人经手,负责人就是呙远鉴的侄子呙朗太。 这个举动当然会削弱海宏工业园的盈利,但堤内损失堤外补,鸿蒙集团不会有任何影响。可是对于瑞恒集团的意义就不一样了,瑞恒集团只是海宏工业园的股东而不是整个鸿蒙集团的股东,在将来的投资收益方面无疑要受到很大的损失。 瑞恒集团没有办法左右大股东的决策,但可以继续寻求投资合作。翁瑞恒特意拜访了呙远鉴,原则上达成了同比例参股万州工业园的意向。 但是,这只是一种意向而已,具体的合作方案还是需要和呙朗太商谈。 翁瑞恒见到了呙朗太,口头达成合作,然后自己就和往常一样做了甩手掌柜,具体事务以及合约细节都需要宫紫桐等工作人员来签订。 上层人物表面上的点头是很容易的,真正研究起参股合作细节却很困难,甚至是分歧重重。因为鸿蒙集团并不一定需要和瑞恒集团在万州工业园继续合作,呙远鉴对翁瑞恒点头也许就是给和家驹一个面子。 好不容易达成了最后的协议合约,呙朗太却一直没时间签字。 宫紫桐告诉呙朗太,翁瑞恒去外地出差了,其实翁瑞恒去了哪里,呙朗太比她更清楚。 翁瑞恒带着一位在电视节目中新近崭露头角的女模特,还有昂贵的专业摄影器材,到云南研究“人体摄影艺术”去了。这个模特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尤物,就是呙朗太“经手”介绍给翁瑞恒的。 葛朗台今晚约宫紫桐在广州的海珠大厦见面,就是要最后签约,这种工作方式很不正规,但是葛朗台历来都是这样工作的,是他的一种处事风格,呙总工作很忙,好不容易才抽空飞来广州一趟。 宫紫桐一个人去了海珠大厦,葛朗台私下向瑞恒集团索要一笔“好处费”,翁瑞恒答应了,宫紫桐要带一张转账支票过去,名义上是支付给葛朗台指定的一个公司的“技术服务费”,表面上是看不出索要好处的痕迹。这张支票,要在合约签字盖章后,亲手交给葛朗台本人。 宫紫桐怎么也想不到,葛朗台今天晚上打算要了钱,也要她这个人! 别说她一个弱女子,连翁瑞恒都蒙在鼓里。像他们这种人,有钱有势根本不缺女人,想玩女人有的是办法,根本就用不着非法暴力手段,完全没必要惹那个麻烦。 葛朗台宫紫桐这种女人,受过高等教育,有一定社会地位,不是无知少女,就算想上也不好乱来。 但是,葛朗台这位出身台湾帮会组织,依靠伯父呙远鉴才拥有如今地位的“实业家”,竟然打算用黑道下三滥的手段强占宫紫桐。 陷阱已经布置好,正在等着她一步步接近。 葛朗台胆子也太大了,不愧是黑帮出身,竟敢动翁瑞恒的女人!不要说这么做有很大的风险,弄不好要负法律责任,就算宫紫桐不是翁瑞恒的女人,也是合作方瑞恒集团的执行董事,这件事如果传出去,那葛朗台的负面影响就大了,以后还有谁敢跟他做生意。 但是,葛朗台还真敢动,除了色胆包天,在台湾混帮会就胆大妄为习惯了,在海宏工业园当头号监工这么多年,仗着有钱,无法无天的事也干过不少。 他第一次见到宫紫桐,是在海宏工业园,看见这位冷艳xing感的美人儿,就忍不住生了邪念,恨不能搂到床上好好蹂躏一番。但是他没机会,人们都说宫紫桐是翁瑞恒的女人,从英国到新西兰万里迢迢专门追随而来。 葛朗台这种人就是上不了台面的狗,在他所交往的圈子中,大家都清楚,虽然表面上称兄道弟,但是内心真正看得起他的人没几个。 葛朗台想玩女人有的是办法,但是都是一些没多大气质的,像宫紫桐这种人无论如何不可能看得上他。 第386章 垂涎美色 就算是做情人,葛朗台能给的,翁瑞恒一样能给,而翁瑞恒所具备的优势,葛朗台没有。就是这样一位让他垂涎欲滴又没法到手的冷美人,激起了他最大的占有欲,他顾不了那么多,一直在寻找机会,这天大的机会终于到了,他要让她不知不觉走进自己的圈套。 葛朗台有两个心腹马仔,是从台湾混帮会时就一直跟在身边的,一直是他的左臂右膀,也充当狗头军师,一个叫蔡猛,另一个叫林德全。 葛朗台冒什么坏水一般都和这两个人商量,然后他们就去安排,可以说都是天衣无缝,没有出过任何问题。他从万州飞到广州之前,就和这两个狗头军师讲了自己的打算,这次一定要如愿以偿,将宫紫桐搞到手,最好还能长期玩弄。 蔡猛听了这话吓了一大跳,婉转的劝他:“那可是翁瑞恒的女人,你得罪了翁瑞恒不要紧,万一闹大了得罪和家就不好了。呙总想要泡妞,我倒认识几个新鲜漂亮的妹子,打个电话叫到广州去陪您玩玩。” 葛朗台冷哼一声:“少跟我提翁瑞恒,这一次万州工业园合作,是我赏他口饭吃!他带去云南的那个模特,上个月可是我的马子,我把自己的马子都给他了,就不能动他的马子吗? 瑞恒集团的执行董事又怎么样,不就是个高级打工妹吗?这种人爬的越高,就越担心失去现在的地位,反而越好摆弄,你们跟了我这么久,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这种事情,就算翁瑞恒知道了,他还能向外宣扬吗?家丑不可外扬,他好意思带着绿帽子去到处说?而且只要做的漂亮,那宫紫桐自己都不敢说。 上次在海宏工业园,她请来那个洋婆娘,说是搞危机干预的,结果却被政府请去当顾问,摆了我们那么多道,小嘴一张,工业园的损失就上亿!虽然我大伯说是不得不为,但这笔账不算到她头上算到谁头上?这么多钱都花了,我上了她又怎么样,她那玩意儿难道是金子打的?我就是要上她! 你们俩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把这件事做的干净漂亮,让这妞以后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女人嘛,只要得了手,多上几次也就认命了,弄不好还干出感觉来了,太哥我在这方面可不是吹的,你们又不是没领教过!妈的,一想起这小婊子,老子就就来劲了!” 见老板主意已定,而且话说的也很有道理,两位狗头军师就开始琢磨了。 这两人干坏事轻车熟路,这一次安排的陷阱几乎天衣无缝。 葛朗台私下里向翁瑞恒索要了好处费,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让宫紫桐一个人来签合约,并把支票交给葛朗台本人,这理由十分充分,急待签约的宫紫桐当然没有理由不答应。 宫紫桐是瑞恒集团的执行董事,而且也有瑞恒集团的干股,为了一笔重大业务上门行贿,乞求呙朗太签约。万一事情闹开了,没有证据,谁也不会相信她是被逼的。无非是为了利益的色诱而已,就算上了法庭法官也会这么认为的。要知道宫紫桐是晚上自己去的,带着合约还有行贿的支票。 当然了,这些都是最坏的打算。在这种情况下,宫紫桐自己也应该清楚,最终只能吃哑巴亏,要是真的闹起来,身败名裂的恐怕是她自己,这一手安排可以说很周全,各项手段也可以说天衣无缝。 至于翁瑞恒,葛朗台还真不怕他。鸿蒙集团与和氏集团的生意往来并不多,而且这一次摆明了是给面子才同意与翁瑞恒合作,就算他知道了葛朗台动过宫紫桐又能怎样,公开翻脸只有翁瑞恒出丑,瑞恒需要与鸿蒙合作,而鸿蒙未必需要拉上瑞恒,谁求谁再清楚不过了,那翁瑞恒又不是什么好鸟,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看见到手的钱打了水漂吧。 而且这种事,宫紫桐当然不会说,翁瑞恒未必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宣扬。葛朗台jing虫上脑虽然犯浑,但毕竟是从道上混出来的,什么阴招都会,他还特意叮嘱两位狗头军师:“我送了翁瑞恒一套摄影器材,自己也买了一套,这次正好用上。” 商量好计划之后,蔡猛舔了舔嘴唇说:“太哥,这次也是您先吃肉,我们兄弟俩跟着喝口汤吗?” 葛朗台断然摇头说:“不行,这个婊子不一样,你们不许碰!”然后又宽慰地对他们说:“不过,等我玩腻了,没兴趣了,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宫紫桐可不是庹玥瑛所说的“弱女子”,庹玥瑛在唐成面前那么说,多少有点反讽的意思,庹玥瑛虽然不习武,但眼力还是有的,也能看出来这位宫小姐会功夫,而且身手不弱。 宫紫桐不仅练过时下流行的女子防身术,甚至练过内家拳,功夫虽然不能和唐成这种真正登堂入室的高手相比,但是施展开来,打倒两三个流氓没问题。否则的话,上次也不会冒冒失失的大半夜跟着唐成进了越秀湖公园,今天晚上怎么说也不会一个人去赴约了。 宫紫桐随身带着三件宝:小型高压电击器、防狼喷雾剂,还有那枚锦红玛瑙晶石,都放在坤包里。 宫紫桐当然想不到葛朗台会这么对付她,她还是小看这个从黑道上混出来的魔鬼了。 海珠大厦只有十二层,称“大厦”两个字很勉强,在高楼林立的广州市只是一栋不起眼的建筑,也是鸿蒙集团在内地的物业。一至三楼对外出租,有洗浴中心、饭店、精品屋、美发馆等等,四至十二楼是办公场所。 别看楼不高,但内部装修很精致,而且秉承鸿蒙集团的一贯风格,楼内监控很严密。电梯、楼梯、走廊两端和拐角处都安装了监控摄像头,楼内也有红外感应电子报警系统,但通常并不开启,因为各个楼层晚间总有人加班。 宫紫桐来到海珠大厦,在门外停好车,直接上了八楼。 葛朗台亲自站在楼梯口迎接,一见面就笑眯眯的说:“宫小姐大驾光临,欢迎之至!我已经等你半天了,每次见到宫董,都觉得你比以前更有魅力。” 宫紫桐也笑了笑:“多谢夸奖,不好意思,让呙总久等了!您还没吃饭吧,今天晚上我请客,就近在楼下怎么样?” 葛朗台摇了摇头说:“哪能要美女请客呀?吃饭不着急,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嘛!还是先把正经事处理了,不就是签个约吗,很快的,合同章我带过来了。” 第387章 浑身无力 会客室里,宽大的真皮沙发,精致的灯具和桌椅,布置的非常豪华气派。 宫紫桐坐在沙发上,从坤包里拿出了随身带的主协议文本。鸿蒙集团和瑞恒集团之间的合作协议有厚厚的一摞足足有二十页,但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式三份薄薄的主协议,需要呙朗太签字盖章。 葛朗台笑着问她:“我和翁总商量好的事情呢?” 宫紫桐笑着回答:“合同签好了,当然没问题。” 葛朗台从上衣领口里掏出签字笔,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拍了拍脑门说:“合同专用章不在这儿,宫小姐请稍等,我签完字盖好章亲手给你送过来。” 然后,他对工作人员说:“你们也都出去吧,没什么事了,让宫小姐休息一会儿。” 葛朗台把工作人员都打发走了,自己拿着合同书离开了会客室。 宫紫桐等了大约五分钟,屋子里的换气扇突然开启,会客室内间的侧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一人拿着三角架和数码摄像机,另一人拿着一台很高档的数码照像机和另一台数码摄像机。 他们走进会客室,先打开了窗户,然后对着宫紫桐坐的那张宽大的沙发架好了摄像机,将照像机和另一台摄像机放在了茶几上,又在屋子里架起了专业的摄影灯和反光板。 宫紫桐很纳闷的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位比较胖的大个子,捂着鼻子走过来关闭了茶几上一个小型加湿器,一脸yin荡相,色眯眯的说:“宫小姐别怕,我们呙总说了,今晚的签约仪式非常珍贵,他要摄影拍照留念,将来和宫小姐一起慢慢欣赏,这样更加有意义!” 宫紫桐听了这话明白了,这里有危险,当即就想站起来,然而屁股刚刚离开沙发,双腿软软的站不起来,又坐了回去,无力的靠在沙发背上。 宫紫桐暗自运劲,却发现全身提不起劲,没有了一丝力气,只能勉强的半抬起胳膊。她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心脏骤然紧缩,突然意识到葛朗台想干什么了! 生活真是精彩,比小说更夸张,她做梦也没想到竟会遇到这种事情,此时此地已经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葛朗台的手段其实并不复杂,加湿器里散发出的是一种医用神经麻醉剂,吸入之后人能保持清醒,但运动神经会麻痹,手脚没有力气,无法反抗所遭受的侵犯。他要好好享用这个女人,可不想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上,那样不够刺激。 就在这时候,葛朗台走了进来,将三份签完字盖好章的合同放在茶几上,凑过来yin态毕露:“冷美人,你既然送上门来,哥肯定会好好疼你的。要是嫌他们两个碍眼,我一会儿就把他们打发走,这里只有你和我共度良宵。你藏在衣服里这一对乳鸽,哥哥我想很久了,今晚上终于能好好尝尝了。” 他的手伸向宫紫桐的胸前,正准备按上去。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房间里突然传出几声脆响,就像打碎了一块玻璃。 这声音接连不断,足足持续了十几秒钟,是从宫紫桐放在茶几上的坤包里传出来的。 随着这声音,就看见那一胖一瘦两个准备拍照的人捂住太阳穴好像很痛,又有些迷迷糊糊不知道方向,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声音响起时葛朗台回头看了一眼,大声喊道:“蔡猛、林德全你们”话还没喊完,随即就像中了什么咒语,也软倒在沙发旁的地毯上。 听见这声音,宫紫桐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她觉得自己全身的骨节和肌肉都有了轻微震颤,显然这只是一种错觉,她实际上一动也没动,只是有那么一种感觉。 声音结束之后,她突然感觉自己能够坐起来了,虽然浑身依旧软绵绵的,但至少恢复了行动能力。 当她坐直身体,在第一时间伸手打开自己的坤包,防狼喷雾剂和电击器还在,但是那枚装在有机玻璃保护罩中的锦红玛瑙晶石却变了模样。 晶石内部如波浪般的花瓣纹路,此刻闪着晶莹的反光,仔细一看全部成了细小的裂纹,石头没有碎,反倒显得更加晶莹璀璨。 恰在这时候,晶石旁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宫紫桐第一时间拿起电话接听。不管是谁打来的,她必须立刻与外界联系,现在仍然浑身无力,也不清楚面前这三个人出了什么状况,不论是报警还是求救,都必须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电话刚刚接通,就有一个浑厚苍劲的男子声音说话了:“宫董,我知道你在哪里,也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要怕也不要着急。那三个人一时半会爬不起来,你如果能走的话,收拾好东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慢慢的走出去,让所有人都看见。 下楼之后不要着急开车,先坐一会儿吹吹风,等完全恢复了再走,直接回瑞恒大厦不要回家。最好召集工作人员连夜开会,反正你要的合同已经签字了。现在你应该能走了,慢慢的,表现的正常一点,离开这里,剩下的事情不必再管了。” 遭遇这一连串的意外变故,宫紫桐已经懵了,电话里的声音她从来没有听过,但语气总觉得有些耳熟,怎么那么像“他”在说话呢? 不管怎么样,宫紫桐已经没有时间多思考了,赶紧收好东西,拿起那三份合同书,将一张支票留在了茶几上,手撑着茶几艰难的站了起来,提着坤包一步一步挪到了门口。 宫紫桐很费力地扭开了已经反锁的门,扶着门框喘了几口气,这才带上门走了出去。她浑身仍然发软乏力,走的很慢,却尽量控制身体,看起来每一步都很稳,一点都不乱。 这种神经麻醉剂,其实没什么“解药”,剂量过多是会要人命的,但如果恢复了对运动神经的控制,药劲就渐渐过去了。 宫紫桐吸入的剂量并不多,只是感到浑身无力而已,就算没有刚才那一出,大约过半个多小时也能恢复过来,但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可怕的事情了! 葛朗台其实也不清楚宫紫桐的底细,不知道这位冷美人有一身好功夫,恢复的速度可能更快,以为她就是个弱女子,只要自己得手之后,对方恐怕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了,人在那种情形下通常会意志崩溃。 如果葛朗台真的上了她,等到宫紫桐恢复过来,说不定羞愤之下会当场杀了他,葛朗台和蔡猛、林德全三个人加起来都不是宫紫桐的对手。那样的话事情的后果就难以想像了,但这仅仅是一种假设,谁也不会知道这一幕是否会发生。 第388章 是你吗 这种麻醉剂并不影响人的意识,但宫紫桐的脑袋还是发蒙,思维有点乱,她对那个电话中的声音很信任,在几乎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完全就按照他说的做了。 下楼走出海珠大厦,宫紫桐感觉已经恢复了不少,至少迈步时双腿不是那么沉重了。她上了自己的车,打开车窗坐了一会,让冰凉的晚风吹过发梢,身体渐渐恢复了正常,虽然与人动手过招还不行,但与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显然是有人在暗中以不可思议的手段救了她,一路上她都在注意观察周围,却没有发现熟悉或者可疑的人影。 但是上车之后,她却看见海珠大厦门前也停了一辆车,与她傍晚时在白云山庄看见的那辆奥迪q7一模一样,车牌号虽然没有完全记住,但挂的是四川牌照不会错。 她终于确定,程维汉就在海珠大厦中,那枚锦红玛瑙晶石就是他送她的,今晚出现了那么奇异的一幕,一定也是他的手段。他真的是一位神奇的传说人物吗?不然的话这一切是没有办法解释的,他怎能办到呢? 就在这一刹那,她的眼泪刷的涌了出来,顺着如精美大理石雕般的脸颊无声无息的流淌,渐渐沾湿了胸襟。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扯过放在车里的纸巾拭干泪水,拿过包里的化妆盒,取出粉扑在双腮和脸颊上。 然后她又打开车灯,对着小镜子补上淡淡的眼影,女人有些反应永远都让男人想不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宫紫桐竟然有心思补妆,她在为谁整容呢! 简单补好淡妆,宫紫桐的样子基本恢复原样,勉强可以去公司开会了,然而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车里,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托着那枚布满精美波浪花瓣状裂纹的锦红玛瑙晶石,出神的望着海珠大厦门前。 宫紫桐有所期待,希望看见“他”从海珠大厦里走出来,然而等了好几分钟也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她又想起了电话里的吩咐:就当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拿着合同赶回瑞恒大厦,通知员工加班,召开业务会议。 宫紫桐看了海珠大厦门口一眼,准备开车离去,眼里充满了莫名的担忧。她最终还是决定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终于启动了车缓缓离去。 她心里明白,今天是他救了她,避免了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宫紫桐宁愿死也不愿有那样的遭遇。 在路上,宫紫桐试着又打了刚才那个号码,对方已经关机了,却收到了一条看似莫名其妙的短信:“办好你自己的事,不必担心我,也不要回电、回信,已经没事了,见信删除。” 宫紫桐走后,那个她应该很眼熟的身影从海珠大厦走了出来,带着黑色鸭舌帽,穿着印有某披萨店名称的制服外套,拐了个弯走进了海珠大厦侧面僻静的绿化带中。 大约过了半分钟,海珠大厦楼角阴影中有一个小伙爬了起来,带着鸭舌帽穿着制服外套一脸茫然。他是来送披萨的,从小道穿过来走的太急摔了一跤,竟然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路边的冬青树丛后,装着披萨的盒子落在手边。他赶紧掏兜,钱包和手机还在,却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关了手机。 小伙子赶紧打开手机,立刻就响了,接通之后只听经理在里面骂开了:“祥子,你送个披萨死哪去了?都半个小时了还没送到,客户打电话催两回了!” 唐成用的不是这个小伙子的手机,之所以关机是怕电话响了被过路人发觉。打给宫紫桐那个号码是他自己的,现在的手机功能很齐全,双卡双待还可以单卡关机,随时留一个临时备用号是唐成行走江湖一向的习惯,就像他有好几张身份证备用一样。那个号码在手机里从未用过,以后也不会再用了,连这个手机都打算扔了。 就在宫紫桐走出会客室的时候,沿走廊一直到楼梯的路上,没有看见一个人。在她走进电梯后,唐成从走廊拐角处的男厕里走了出来,一手拎着披萨盒一手扶墙,鸭舌帽檐挡住了眼眉,浑身发软仿佛很累的样子。 他喘了几口气才站直身体走向电梯口,路过会客室连看都没看一眼,等电梯的时候嘴里还嘟嘟囔囔骂了一句:“妈的,地址又错了!” 他的秘法修为再高超也毕竟不是神仙,不可能离这么远隔着墙制伏葛朗台等三人。幸亏宫紫桐随身带着那枚晶石,他能以神识激引晶石,隔空运转灵枢施展秘法,就与在凤凰谷激引天机大阵类似。 离得太远,而且那枚晶石不在他手里,这么做已经很不容易了。唐成瞬间感觉异常吃力,虽尽了全力,连晶石都出现了裂纹,但秘法发挥的威力似乎不大。这与神气耗尽还不一样,类似于勉强举起了本来举不动的重物,得好好歇口气,但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的恢复。 唐成没有理会软倒在会客室里的三个人,葛朗台他们过一会儿就会爬起来,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就像不小心也吸入了过多的麻醉剂一样。 唐成没有露面,也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甚至不惜损毁了那样一枚难得的晶石,自然有他的考虑。 他有充分的时间考虑怎样收拾这几个人,心里也有了打算,这时候行事不得不谨慎,若无其事一般先离开了海珠大厦。 唐成只是怀疑葛朗台可能图谋不善,因此喝茶时有些心神不宁,被庹玥瑛说破了。但他没有想到葛朗台真会干这么缺德的事情,而且手段这么阴毒,怒急之下反倒冷静了,并没有踹门进去。 就算是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碰上了这种事情,他也不可能不闻不问,更何况是宫紫桐呢? 唐成当然可以破门而入,救走宫紫桐并收拾了葛朗台等三人,但那是撕破脸的做法,对谁都没有好处,弄不好还会传出去,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很不明智的,所以,他选择了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宫紫桐走后,他也可以很轻松的推门进去,就像上次和胡林收拾景福宾馆的胖经理一样,利用现成的拍照摄像设备,将葛朗台、蔡猛、林德全三个人拉起来,拍一组基情四射的镜头,按他的要求让他们作出种种造型。 如果唐成仅仅想敲诈这几个人,也许会这么做,说不定会很有效,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兴致了。 第389章 云里雾里 唐成是江湖出身,很了解葛朗台这种人,如果宫紫桐这一次没有报警的话,葛朗台就敢再一次下手,而且下一次的手段更阴毒,更难以想像。 但是,宫紫桐是不可能报警的,她也没法报警!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总得想办法善了,江湖上的事情,只得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要管闲事还得小心,否则,一不留神恐怕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唐成乔装离开海珠大厦,过了几分钟,又衣冠楚楚的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按了一下电子车钥匙,很潇洒的上了奥迪q7,驱车扬长而去。 就算盯着他看,谁也不会认出这人就是不久前进入海珠大厦送披萨的小伙计。 唐成走后不久,会客室中三个人吃力的爬了起来,蔡猛手脚并用挪到葛朗台身边,扶着他说:“呙总,我们刚才是怎么了?” 葛朗台“啪”的给了他一巴掌,表情和语气都是恶狠狠的,但手却软弱无力:“你是怎么搞的,要你下麻药,你把自己人都给麻倒了!” 林德全疑惑不解的说:“不可能呀,明明打开了排风扇,一进来就把窗户开了,加湿器也关了。这种浓度的麻醉剂,吸几口应该没事的,除非在这里坐上几分钟,我们都是刚进来啊?蔡猛,你是不是把浓度搞错了?” 蔡猛皱着眉头说:“不会呀,又不是第一次,这个浓度,这个时间都不会有问题呀。假如浓度过了,那小婊子是怎么站起来的,问题恐怕出在这个加湿器上。” 葛朗台骂了一句:“妈的,大陆的山寨货,总是有毛病!”然后很警觉地说:“你们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林德全点头说:“有啊,好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有点像玻璃的碎裂声,我当时感觉自己脑浆都凝住了,吓得半死。” 葛朗台不解地说:“难道这就是麻醉反应吗?” 蔡猛茫然地说:“不知道啊,我们又没被麻倒过。我倒是记得有一次k粉吸多了,就是这种感觉,脑浆直发紧,好像玻璃要碎掉一样。” 葛朗台指了指茶几上的加湿器:“快把这东西拿走,赶紧处理掉。” 蔡猛捧着加湿器去了内间,林德全担忧的问他:“呙总,那小婊子走脱了,今天这事没办成,会不会有麻烦?” 葛朗台恨恨地说:“有什么麻烦,什么都没干,难道她还能告我?把这里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一点痕迹都别留下,摄像机里拍没拍?拍了的话都给删了。我倒要看看这小婊子接下来会怎么样,假如她没动静翁瑞恒也没反应,迟早还有机会,她别想逃过我的手掌心!” 说这话的时候,葛朗台看见了宫紫桐留在茶几上的那张支票,拿起来揣在兜里阴笑着说:“冷美人,原来你是想息事宁人,那迟早还是哥哥我的人。你拿我没办法,我拿你有的是办法,你太哥有很多种玩法的。” 两名马仔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干净,看不出一丝凌乱的痕迹,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算宫紫桐带着警察冲进来,恐怕也拿这三个人没有任何办法。葛朗台挥挥手说:“今天真晦气,维汉先生给的定神安忍化煞水我随身带着,快倒一杯来,去去晦气!” 蔡猛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给他倒来了一杯水,葛朗台一饮而尽:“嗯,这神仙水真好用,感觉舒爽多了。走,吃饭去,好好喝两杯,再出去好好耍耍,这一股火点燃了不消掉还真是受罪!” 唐成离开海珠大厦后,驱车回到白云山中的那栋别墅,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庹玥瑛仍然坐在山庄前的草坪上,端着茶杯遥望着远方的麓湖。 静夜无风,湖面倒映着漫天的星光。自从唐成离开后,她一直坐在这里喝茶,连姿势都没变过。 “回来了?”庹玥瑛淡淡问他。 “回来了。”唐成客气的回答。 “吃了吗?”庹玥瑛面带微笑。 “吃过了。”唐成也露出了笑容。 庹玥瑛微微皱着眉头说:“我还没吃呢,本想等你回来一块吃晚饭。” 唐成赶紧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其实我也没吃饱,我去通知厨师做吧,好在这里很方便,我陪你一起吃。” 吃完饭互道晚安,庹玥瑛并没追问唐成跟着宫紫桐出去究竟做了什么,两人各自回房间休息,一夜相安无事。 假如问山庄的服务人员,程先生和庹小姐这天晚上有没有再出去,每个人都可以发誓说绝对没有!人家早早就睡了,连房门都没打开过,这栋山庄别墅每个楼层的走廊上,都是有摄像监控的。 宫紫桐赶到瑞恒大厦,挨个打电话通知所有参与万州工业园投资项目的员工。宫紫桐平时虽然有些冷傲,对待员工却并不严苛,但今天的要求却很严格,每个人都必须放下手头的事情赶来公司加班。 事情也可以理解,与鸿蒙集团在万州工业园的合作,显然是瑞恒集团最在意的事情,对方却可以不在乎,最后签约已经拖了相当长的时间,好不容易确定下来,下一步的细节工作需要赶紧落实。 趁着呙朗太在广州的时候都敲定了,然后才好安排人去处理,毕竟呙总很忙,特意飞来一趟很不容易。 童玲吃完饭正在逛商场,她想买几件漂亮大方又能衬托气质的新衣服,找个机会再去见见程维汉,看能否请他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挑来挑去,试了七、八套,总觉得不满意。就在这时,宫紫桐的电话来了,风急火燎地叫她回公司,还让她去通知别人来加班。 原来是合作的主协议终于签定了,童玲以为宫董会很兴奋,没想到在公司见到宫紫桐,却发现领导的神情很冷峻,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情况,就让每个部门的负责人汇报这一项目准备的进度情况,然后让大家开始讨论落实下一步工作。 宫紫桐好像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坐在那里,总感觉她在走神,冷冷的面容,眼睛中却有一丝朦胧的水光。 这次会议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半,然后散会,让各部门的人赶紧准备好最终的材料,赶在呙总离开广州之前落实所有未尽细节。 散会后,宫紫桐没有离开公司。她在自己的办公室中继续加班,其它部门中很多员工也没走,因为宫董的任务要求的太紧,虽然心里有点叫苦,但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宫董自己也在连夜加班呢! 童玲没什么别的事,只是把各部门陆续送来的材料一份份整理好,然后再送到宫紫桐的办公室。 第390章 下去吧你 这一忙就到凌晨五点了,工作告一段落,童玲已经是哈欠连天了。 宫紫桐召集员工连夜加班的时候,唐成也没闲着,大约凌晨两点半左右,他站在距离海珠大厦不远的一家四星级酒店楼顶上,面蒙红巾,正在以温和的语气对面前两腿打战的葛朗台说话: “快跳吧,蔡猛已经跳下去了,林德全也跳下去了,你为什么还不跳呢?抬头看看吧,多美的夜色!星星就是天上的眼睛,在看着我们呢,纵身一跳,融化在夜色里,多美妙呀!。” 唐成模仿某部电影台词,整出一点诗意来了,要给他一个美好的告别。葛朗台没心情跟他演戏,他知道这不是戏,再美好的台词也只能是催命符,他颤声说: “这位大侠,您是哪条道上的前辈?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什么地方得罪您了,请画出条道来,该怎么赔礼就怎么赔礼,我呙某人别的好处没有,义气二个字当头,没得说!” 隔着面巾,看不清唐成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在冷笑:“我们无冤无仇,你从来没有得罪我本人!如果一定要说得罪的话,只能是你的小弟得罪了。” 葛朗台不解地说:“小弟?是我哪个手下,只要您说一声,我一定不会饶了他们。” 唐成哼了哼,指着楼下笑着说:“想让我放过你吗?那两个人怎么办呢,他们已经跳了,你不觉得我该杀你灭口吗?” 葛朗台抖作声音说:“大侠,我连您是谁都不知道,用得着灭口吗?至于这里的事,我会处理干净的。”然后恨声说“原来是他们两个狗东西得罪您了,我愿意赔罪,多少钱我都赔!” 唐成的语气似乎有所松动:“是吗?那我倒想看看你的诚意。” 葛朗台掏兜,摸出一张支票递了过去:“这只是一点小意思,您不满意的话,还有。” 这张支票就是宫紫桐留在茶几上的,只填了金额没写日期,唐成接过去揣进自己兜里,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不是你的手下得罪了我,如果硬要说小弟,就是你裤裆里那个淘气的小弟弟。 算了,这些事就不追究了,今天我才清楚呙总您的光辉事迹可不少,早在台湾就混了黑道,做了多少坏事你自己最清楚,后来在海宏工业园的时候,你不是拜石文杰为师了吗,那就下去继续追随他吧。” “你是维汉——”听见这句话,葛朗台突然反应过来,终于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难怪刚才一直觉得身形有些眼熟。 然而他却没有机会将这句话说完,声音就像被无形的漩涡吞噬了,感觉脚下的楼顶都在变形,向一侧倾斜,变得比冰还要滑。 葛朗台的身子一歪,双脚站立不住,就要向黑沉沉的夜空栽倒。 他用尽全力挣扎,伸手就抓向唐成的衣襟,哪怕稳不住身形也要把他一起带下楼,临死也得拉他垫背。 葛朗台感觉自己应该抓住了对方,攥的紧紧的。但是,随即却发现这不是衣服,仿佛只是一层凝聚的星光,又像一团雪球,在他的手心里碎了、灭了,然后,他就摇摇晃晃的栽下楼去,张大嘴想呼喊,声音却好像被黑暗吞没,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唐成看着呙朗太“跳”了下去,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企图挣扎。 这栋楼并不高,只有九层,但摔死葛朗台是足够了,而且在他身体下坠之时,唐成还用内力搅动了几番,让他的身体在空中打了几个漂亮的旋,然后带着巨大的坠力重重地摔了下去。 一切都结束了,唐成正准备转身离去,身形却突然顿住了,手已经伸向腰间握住了太阿的剑柄,但一动也没动。他的双膝微曲、后背微弓、双肩微张,姿势就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出去的豹子,却莫名定在了那里,不能动弹了。 他明显感觉到了身后有人,而且来意不善,但他竟然一直没有察觉。 师父说过,达到移转灵枢境界之后,更进一步的修炼是异常艰难的,炼境之至,可化神识为神念。 后来和庹玥瑛交流,言语中得知她已经有了神识化神念的境界,但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境界,唐成并没有切身的体会。 庹玥瑛没有出手伤过他,陆超自然不会用这种手段去对付自己的徒弟,然而此刻唐成却多少明白了一点。 唐成觉得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能够穿透神识,牢牢的束缚住自己的形神,虽然对方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唐成却感觉只要自己一动,来者可以随时运转天地之间的灵枢之力,将他碾成碎片。 唐成并不是没有遇见过比自己更强大的高手,袁嘉庆当初的灵觉比他强大得多,还发动了引煞阵;上官勇的神识也比他强大得多,而且早已是拥有移转灵枢境界的高手。 唐成并没有畏惧退缩,而是选择直接冲过去拼个鱼死网破。 他能感觉到那人就在身后不远,以他的身法,一个纵步的距离眨眼就到,但他却没有动这个念头。仿佛元神中受到了无形的强大压力,连反抗的力量都被磨灭,感觉到只要自己一动,包围他的天地气场四处都是无尽的深渊。 “程维汉?年纪轻轻好手段呀!放心,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话,并按我说的去做,我可以不杀你。”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略显得有些苍老。 随着“不杀你”这三个字传出,唐成的肩膀一松,好像放弃了反抗想要答话。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随即一猫腰屈膝离地,身形就像一个球朝前方滚落,同时拔出了太阿,尽全力挥出一剑。 那人以为他要说话,这时候才发现唐成一个字都没说,竟然当机立断选择了往下跳! 这一剑当然不是挥向那人的,因为他已经滚下楼了,楼顶伸出的一角挡在了两人之间。 那人站在离楼顶边缘六米远的位置,再快的身法也不可能抓住唐成,但他的反应很快,就那么一瞬间,一点都不慢。 唐成刚动,锁定他的神念随之发动,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空将他束缚。他仿佛摔进了一张看不见的流动巨网中,下坠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但却无法以神识运转地气灵枢,也很难控制身体。 唐成要跳楼,那人顺势就将他“捆”了起来,送他一程。 在这种情况下,空中不能借力卸劲,也控制不好身体的姿态,九层楼足够摔死唐成,哪怕是一只猫也得摔死!不能生擒活捉,那就格杀在当场,总之不能让唐成走脱,那人行事也是够果断的,没有半点犹豫。 第391章 险象环生 唐成这一剑,奋力划向迎面而来黑沉沉的夜空,所有的精气神几乎全部凝聚在剑尖,内劲流转也直贯剑尖,煞意灵性全部发动,却只汇聚于一点。假如他还站在楼顶,这一剑没有把握完全斩开那人的神念束缚,就算勉强斩开,也来不及转身迎接那人的攻击。 拼命也是要有条件的,在你无法撼动的对手面前,只能是白白送命。假如唐成早发现那人到来,先占据了有利的位置,突然拔剑发起攻击,可能还有一拼之力,但这时候的情况完全不允许,他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现在,唐成跳了下来,两人瞬间被楼角隔开,彼此的攻击都会减弱,唐成这一剑可以划开神念的束缚,赢得一瞬间的机会。 太阿的鸣啸声前所未有的尖锐,带着细微而急速的震颤,半空中下坠的唐成仿佛破茧而出,瞬间恢复神念,身体得到了控制,神识也可移转周围的地气了。 下落途中,一个跟头翻了过来,恰好面向高空,他的眼前是遥远夜空里的星星,此刻的夜色竟然是格外凄迷,星光带着冷艳的气息看着他,那闪烁不定的华彩,是地气灵枢无形中扰动导致的美妙风景,葛朗台摔下楼的时候,说不定也有这惊鸿一瞥。 唐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翻滚下落中顺着剑势又挥出了第二剑,并不是向那人发起还击,而是将剑光洒向满天的星光,剑穗上的琉璃珠陡然激射出一片迷惘。 星星还是那些星星,但神识再也感应不到一丝星光所蕴含的静谧灵性,它们仿佛成了幻影,而不是这世界上真实的存在。 琉璃珠激射出的是凝炼于无形的阴界土,好像一片迷雾爆发,弥漫在唐成坠落的轨迹上方。 唐成其实很不愿意以程维汉的身份和葛朗台再打交道,当时石文杰在临死前的反应,显然听说过程维汉这个名字,他的那些话,很可能就是冲着程维汉来的。 石文杰死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真正从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国际收藏家和古董商,唐成怀疑他就是老石的上线。在石文杰也“失踪”之后,他的同伙要追查的线索一定就是程维汉了。 要想找到程维汉并不容易,只要唐成不用这个身份露面,等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石文杰是在海宏工业园失踪的,生前又曾收呙朗太为“徒”,连住处都是呙朗太提供的,这一点不难查到,因此,查找石文杰下落的另一个重要线索就是葛朗台。 唐成再一次以程维汉的身份出现了,因为他在江湖同道千杯道人面前报的就是程维汉这个名号,海宏工业园的事天下风门各派也都知道,这一点不需要隐瞒,也是隐瞒不过去的。而且凤凰谷中各派高人云集的那种场合,石文杰的同伙不可能跑去玩什么花样,就算听说了,当着那么多高手也是无计可施的。 唐成离开凤凰谷的时候走得很急,当然不想用这个身份再出现,还在大凉山各县转悠了三个礼拜,没想到唯一清楚他行踪的庹玥瑛却跑到倮倮村等他了。离开倮倮村后,庹玥瑛仍然一路跟着他,身边有她这样一位高手坐镇也不必太过担忧。 唐成本来是想以程维汉的身份在广州落脚,见过向立信后,就立刻离开,转一圈再潜回自己的小窝,总之不能让人钓上“程维汉”的尾巴。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来到广州的当天,就遇到了宫紫桐这档子事。 宫紫桐离开山庄后,唐成喝茶时心神不宁,被庹玥瑛看出来了,但庹玥瑛也不完全清楚唐成心里在想什么。 “程维汉”和“葛朗台”凑到一块,假如石文杰有同伙正在暗中调查的话,这两条重要线索就等于在广州汇合了,他被发现的可能性相当大。 唐成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在处理宫紫桐的遭遇时异常的谨慎,当时根本没露面,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后半夜才悄悄溜出白云山。 与遭遇石文杰的时候相比,唐成的境界有了突破,功力也精进很多,实力与信心大增,但行事依然谨慎,确定毫无异状之后才动手,可担忧中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想到过这种可能,但做梦也没想到来者竟然是那样一位高手,暗中潜近看着他逼迫葛朗台等三人跳楼身亡,他已经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悄然以神念将唐成锁定,然后出手就要他的命。 唐成发现背后有人,听见那人说的话,心里已经有了底,完全沉了下去。他没有看清那人的面目,但可以断定十有八九是石文杰的同伙,有这样高明的手段,很可能是那个跨国犯罪集团中的重要人物。 落到这种人手里,就算暂时不杀他,处境也是生不如死的,唐成心里是清楚的,所以,他做出的决定就是逃,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 唐成滚身跳楼,形神随即被神念束缚,眼看就是摔死的下场,然而从那人视线中消失的一瞬间,他就破茧而出挣脱了束缚。紧接着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片迷惘弥漫而开,他竟然在那位无名高手强大的神念感应中消失了。 看不见,神念也感应不到,就等于这个人消失了。这是阴界土的作用发生了效果,那阴界土可不仅仅是藏在琉璃珠里干点毁尸灭迹的事情。陆超当时给唐成的那块脏兮兮的绸布,就有隔绝灵觉和神识查探的作用,这就是阴界土所谓“界”的含义。绸布的另一面又凝炼了纯阳血,是为了掩饰阴气。 唐成费尽千辛万苦,才在琉璃珠里凝炼了二两无形阴界土,这一挥剑,至少散去一钱。不要以为这点量很少,一旦暴射散开,那就有了相当大的效力,它没有凝炼于任何器物之上,而是在地气环境中缓缓散逸。 那人吃了一惊,一个箭步来到楼顶边缘,半空中弥漫升腾的浓郁精纯的阴气,竟然能阻挡他强大的神念。以他的眼力透过阴气也能看清楼下躺着三具尸体,但唐成已经不见了,这说明唐成并没有摔死,而是进了酒店某房间的窗户。 这下就不太好办了,他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追上,唐成往酒店里一躲,挨个房间找起来很麻烦。 那人的反应极为迅速,左手一挥朝天伸出食指和中指组成的剑指,无形的地气舒卷,以立身处为灵枢,竟然将空中弥漫的精纯阴气全部收拢,迅速凝聚在自己的左手中指尖上方。 第392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再看那人的左手中指,竟然成了一根诡异的蜡烛,指尖上飘荡着长长幽蓝色的火焰。那不是火也没有温度,而是世间最精纯的阴气在神念激发下显形汇聚的光束。 唐成的阴界土急切之间只是激射而出,辛辛苦苦凝炼的成果,被那人招手就收去了。 那人也不清楚唐成是怎么办到的,难道是从阴曹地府里冒出来的,连聚阴大阵都未运转,施法就带着这么浓郁深沉的阴气?心中震惊但心念并不犹豫,随即展开强大的神念向着酒店这一面墙壁延伸,这么短的时间唐成不可能逃远,顶多刚刚钻进某一扇窗户,只要有一丝神识扰动,他立刻就能察觉。 就在这时候,那人指尖上的诡异火焰突然定格在空中一动不动,他的双膝微屈,后背微弓,肩膀微张,身形就像一只随时要扑击的豹子,手摸向了腰间,人却定在了原地。几秒钟之前,就是在这个地点,唐成和他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姿势。 “你是谁?”那人身后突然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这声音令人联想起清泠的月光。 这栋楼顶今晚真的很热闹,高手一个接一个,又有人来了,而且是悄然潜近! 唐成的突然逃脱,那位无名高手惊诧之下一不留神露了破绽,来者正站在他刚才站的位置,神念如凝,几乎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无名高手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却突然一弹指,三寸幽蓝火焰诡异的拉长如一条蹿起的怪蛇,绕过他的身体射向后方,在空中化为无数的细线,如一片飞火流星膨胀而开,向着身后的女子激射而去,想要缠住她的身体。 唐成和那人相比,无论是秘法境界还是功力都相差太远,被堵在死角几乎没有反击的余地。但那人与后来的女子功力却不相上下,虽处于劣势但仍可发起攻击,刚刚以神念收聚这一朵阴极火焰,正可用来发动突然袭击。 天空没有月亮,只见满天灿烂的星斗,后来者正是庹玥瑛。她站在那里,星光都黯然失色了,她的周身好像有无形的月华凝炼,那人突然偷袭,庹玥瑛一抬手,腕上的手链发出悦耳的微鸣声。 顷刻间,天地灵机运转,立身为灵枢,无数幽蓝的飞火流星被收拢汇聚,就像被重新炼化、收摄,光芒隐去化为无形,消失于悬浮空中的一枚虎眼晶中。 庹玥瑛单掌前伸,这枚晶石就在手心七寸之外,再一招手,身姿妙曼无比,收回了那枚虎眼晶石。 但是,这个时候,站在楼顶边缘的那位无名高手已经不见了。 唐成破茧而出的位置在八楼和九楼之间,撒出阴界土的时候已经到了七楼和八楼之间,这时候身形往楼面一飘,空中好像有无形的阻力让他顿了顿,然后就收敛神气不再施展任何秘法,落到了六楼的窗台上,无声无息的钻了进去。 这是葛朗台的房间,十分钟之前,他就是从这扇窗户里把葛朗台揪出去的。 这时候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他连窗户都没关,进房之后没有多走一步,顺势就贴着墙根躺下了。一边是窗台下的外墙,另一边是大床,无论从屋里窗外,都看不见他的身形。 唐成躺下之后收敛神气没有一丝外泄,屏住呼吸,右手握着太阿,左手扣住了两枚晶石,一枚七彩黑曜石和一枚虎眼晶,虽然不是灵性洗炼精纯的那种,但瞬间发动阴阳生煞大阵,毁阵一击威力也不小,近距离内连唐成自己都可能受伤。 假如那人从窗外追来,悬空在六楼外的位置,再强的功力也要大打折扣,只要他一到窗台上唐成就可以立刻发起攻击,隔着窗台,他进可攻退可守,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完全有反击能力。而刚才在楼顶上,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唐成选择了逃,但并不是一味的逃命,而是利用环境创造最佳的逃遁条件,然后找机会隐藏,寻找攻击的机会,这才是地气宗师遇事应有的反应。 唐成并没有着急跑出屋子到走廊上,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刚才逼迫葛朗台等三人跳楼,可不能给警察留下查案的线索。假如他现在从葛朗台的房间走出去,一定会被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拍下来,事后会非常麻烦。 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假如那位高手不从窗外进来,又不肯放弃追杀的话,要么封锁住这家酒店的所有出口,不让他逃走,这很难做到。要么进来搜查,以神念扰动地气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查,只要他敢这么干,唐成迟早是藏不住的。 在笔直的走廊里,一眼就能让人看见了,连藏都没法藏。假如那人进了宾馆,以扰动地气的方式感应唐成的隐秘身形,唐成离着很远也能查觉。那人在宾馆走廊里过来,他就跳窗从外面逃跑,只要脱离了强大的神念控制范围,他自信能跑得掉,说不定还有机会暗中下手回击对方。 唐成之所以这么狼狈,一方面是秘法修为相差较远,另一方面是被人占据了有利的先机,更重要的是他在明,那人在暗,他迫切需要将形势倒转。 这些细节分析起来很复杂,其实也就是一闪念中做出的决定,是在无数江湖经验的积累和生死考验的磨砺锻炼出的反应。 然而,唐成刚刚躺倒在窗根下,却感应到照射入屋中那微弱的星光似乎亮了,带着一层淡淡的月华,然后神识中听见了悦耳的微鸣。 这声音他很熟悉,是庹玥瑛那串锦红玛瑙玉髓晶所发出。 庹玥瑛在九楼顶,唐成猫在六楼房间的窗根底下,照理说应该听不见这种很微弱的声音。但是,这其实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神识感应到的。庹玥瑛发动了随身携带的微型天机大阵,移转天地之间的灵机,唐成的神识自然有所感应。 他心中一喜,差点连眼圈都红了:真是个好姑娘,你可来了!盼星星望月亮,终于等到了庹玥瑛。 与此同时,窗外的光线突然微微一暗,旋即又恢复了,就像有一只巨大的鸟从上方往下掠过。刚才逼得唐成不得不跳楼的那位无名高手,这时候自己也跳楼了! 唐成从地上蹦了起来,扔下晶石抄起床头柜上的一个精致的玻璃烟灰缸,灌注全部的内劲,朝着楼下远处狠狠的砸了过去。 这不是什么暗器手法,也不是什么风门秘法,就是用了最大的力气扔东西砸人。 无名高手就像一只急速滑翔的怪鸟,已经落到了楼下,身形向远方建筑的阴影中遁去。 第393章 烟灰缸的力量 那烟灰缸带着尖锐的风声与凌厉的劲力,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间砸到了,离他的肩头也就一寸远的地方突然爆裂,碎瓷片在他的耳根下划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唐成“消失”之后没有继续远逃,这时候居然跳起来从六楼窗口砸人,而且反应还这么快,用了任何一位秘法高手都想不到的手段:扔烟灰缸砸人,还带着罕见的内家劲力。那位无名高手虽然挡下来了,没有砸中要害处,但也吓了一大跳,还受了外伤。 那人秘法修为之高足以震惊当世,要是论反应之机敏果断,也丝毫不亚于唐成。 庹玥瑛突然现身,他已经知道事情很麻烦了,是不可以强行的,于是,全力发动最凌厉的反击,自己也立即跳楼远遁,从头到尾,不论是唐成还是庹玥瑛,连他的样子都没有看见。 而那位无名高手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行走天下几十年,手段已是惊世骇俗,还会吃这种亏,居然被一个廉价的烟灰缸砸伤了! 庹玥瑛同样也没想到这一幕。无名高手的神念之强不在她之下,发动凌厉的攻击却是以进为退,一击不中早已远遁。 庹玥瑛没有办法追击,在她接下攻击的同时看着那人已经跳楼,再想出手也来不及了,这样的高手,一心只想逃而不还击,那是不好对付的,可以说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人身体落地,仍在庹玥瑛的神念所及之内,但这么远的距离既伤不着也追不上。就在这时候,半空中“嗖”的飞过去一样东西,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在那人肩头上开花,竟然打得他身形一震,脚下半个踉跄陡然加速而去,显然是吃亏了,但看样子没有伤及根本。 庹玥瑛微微吃了一惊,看来唐成不仅一点事都没有,而且还有心情冷不丁插一手,还能在暗中出击,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本凝重的神情不自觉中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庹玥瑛嘴角眼梢刚刚翘起,唐成就像一只行动迅捷的壁虎,从下面又爬上了楼顶。 “你来了?”唐成愉快地问。 “你没走?”庹玥瑛明知故问。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就像熟人见面打招呼,在此时此地却显得有些怪怪的,眼神对视中竟然都有一丝尴尬的苦笑。 唐成后半夜偷偷溜出来杀人,被庹玥瑛撞见多少有些难堪;庹玥瑛大半夜不睡觉,却悄悄跟在了唐成后面,这时又不得不现身,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人是谁?”两人又一次同声开口,这次问的是一模一样的话。 “我没看清,原来你也不认识?”这是两人第三次同时开口了,还是一样的话,场面显得更尴尬,然后沉默了好一阵子,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在等对方先开口。 唐成刚才的遭遇是惊心动魄的,简直就是死里逃生,尽管人很冷静,但也是惊魂未定。可是发现庹玥瑛来了,他心头一热有些感动,瞬间就平静下来了。 冷静与平静,有微妙的区别,前者是自己克制的一种表现,而后者代表的是因为外力协助一种放心的感觉。 庹玥瑛的突然出现当然是意外,但唐成并不感到奇怪,没想到她会来,可是见到她也不是十分惊讶,她不来当然就不会有别人来了,这种感觉本身也是挺奇怪的。 还是唐成先开口:“谢谢你救了我!” 庹玥瑛微微摇了摇头:“即使我不来,凭你的手段也能逃得掉,我看得清楚,所以没在第一时间出手。”然后带着担忧的语气说: “可惜等我现身之后,没能留得住那人问清楚,你会不会有麻烦?我是指杀人这件事。” 被那样一位高手暗中盯住了,唐成当然有麻烦,庹玥瑛的话另有所指。 唐成皱着眉头说:“你是指我杀了姓呙的吗?应该没有麻烦,没有别人能证明我今晚在这里,却有人能证明我根本就没来过。警察排队想也想不到我头上,要想杀了呙朗太的人,这世上太多太多了!正所谓多行不利必自毙 而那个人,他也不可能去报警作证,在警方那里真正的杀人嫌疑犯反而会是他自己,我还正想知道他是谁呢!他一见面就被你吓走了,月影仙子当真威名不小,我还以为你认识他呢。” 庹玥瑛看着自己的右手腕,不无惭愧的说:“这人修为深不可测,要是没有这随身的天机大阵,我未必比他更强。他被惊走,并非自认不是我的对手,而是怕你回头。现在看来,他的决断是对的,如果他和我动手,你一定会返身偷袭。” 唐成听到这里不禁有了几分骇然,庹玥瑛有多大本事他是清楚的,连师父陆超都曾经说过,假如他老人家面对面与庹玥瑛正式动手,也得多加小心。以陆超眼界的老辣,自然不会说错,估计也把这串手链考虑进去了,看来这十二都天煞阵的确厉害。 庹玥瑛要是没有这串手链随身,自认为未必强过那位无名高手,这倒不是说她不够高明,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擅长的手段,凤凰谷传承最擅长的就是阵法,拥有最多的资源就是晶石,这就是庹玥瑛的优势也是她的实力。假如唐成没有太阿,今天也一样逃不掉。 不过,庹玥瑛既然这么说了,那人的秘法修为之高确实惊人,更可怕的是,除了师父陆超之外,唐成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的权变反应不亚于自己。 假如那人真的和庹玥瑛在楼顶动手,唐成一定会杀回来的,面对面比拼秘法不是对手,但抽冷子拔剑是他的强项,毕竟也是真正的秘法高手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那位无名高手恐怕就走不了。想当初在都江堰外山野,庹源泰斗不过陆超,本来还有机会逃脱,而唐成还没有现在这两下子,但手握太阿见机发难,陆超才有机会杀了庹源泰。也就是说,唐成不管本事有多大,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危险人物。 怎么又想起了庹源泰?当作他女儿的面,这种意识反而更强,搞得心情乱乱的!唐成又沉默了。 庹玥瑛见他不说话,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空,微微低下头,以幽幽的语气说:“有维汉先生这种朋友,真的是人生幸事。楼下这三人死不足惜,坏事做尽,到现在还逍遥法外,也没进监狱,要是玥瑛遇见,也一定送他们下地狱。 他们的死看起来也很卑劣,但是受害者已是一生被毁,那种痛苦更加强烈。死只是罪有应得,却不可挽回他人既成伤害,更不可弥补其终生遗憾。 我要是那位宫小姐,都不知如何感激维汉先生了!这世上温言抚慰,结欢示好之事每个人都可以做到,但以身犯险、临危而决之事却没有几个人能办到,更何况是杀人重罪,而且还是来历并不一般的葛朗台! 维汉先生,宫小姐必然知道是你杀他们,你为了救她,也将自己的危秘托付于她了吗?” 第394章 葛朗台之死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葛朗台等人死的莫名其妙,假如今天不是无名高手和庹玥瑛插了一杠子,谁也不会知道是唐成杀了他们,甚至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死的? 但是,这世上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宫紫桐,她能猜到杀人者是“程维汉”。虽然从法理的角度,宫紫桐没有掌握丝毫唐成做案的法律证据,但只要她开口说这件事,完全可以确定是谁杀的人。 这世上不仅只有警察,葛朗台的出身也不一般,呙家的人如果要追查报复,不一定需要上法庭解决,道上有很多别的办法。 宫紫桐掌握了唐成的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他的安危,她必须终生为他保密。 唐成为了她而杀人,等于让她拥有了两人之间共同的危秘,这也需要肯担当的魄力。 葛朗台其实很好杀,想杀他的人也很多,别说唐成这种高手,随便换个普通人,趁其不备一刀也就解决了,关键是杀了人之后面临的麻烦和后果。 庹玥瑛的语气,究竟是夸他还是在含蓄的责怨?唐成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苦笑着说: “我很明白,但也很无奈,人在江湖所作所为,总有后果自负,除非两眼一闭不见天黑。庹小姐不是说过吗,你要是遇见这事也会宰了葛朗台,无非宫紫桐不知出手之人是你罢了。” 庹玥瑛仍然低着头:“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唉,它太复杂了,也说不清楚!……” 刚说到这里,唐成突然反应过来,打断她的话说:“玥瑛,你怎会知道宫紫桐的遭遇,难道你当时就在海珠大厦?” 这话很关键,庹玥瑛当时只是“偷”听了一通电话,“感觉”呙朗太可能心怀不善,半夜跟着唐成出来,也只能看见唐成逼葛朗台跳楼。 唐成和葛朗台等人所说的话,丝毫牵涉不到宫紫桐,但听庹玥瑛的语气,应该对海珠大厦发生的事很清楚。 这一提问另有微妙,唐成没有称呼她为庹小姐,而是直接叫了“玥瑛”,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就这么随口叫了出来,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直觉反应吧。 庹玥瑛香肩微微一颤,头垂的更低了,发丝从耳后披拂下来:“玥瑛确实去了海珠大厦,我可以确定一件事,今天出现的那位高手,当时并不在附近,可能也不知道那时发生的事情。维汉先生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一位高手?他看着你逼呙朗太跳楼而不阻止,好像也不是一路人。” 唐成从山庄里走的时候庹玥瑛坐在那里喝茶,回来的时候仍然看见她坐在那里喝茶,好像姿势都没变过,他后来也没问服务人员庹小姐是否出过门?但他当时回答已经吃过了,撒的谎肯定是被识破了,这两人哪有时间吃饭? 庹玥瑛承认了自己跟踪唐成去了海珠大厦,却没有解释为什么,更没有解释她是怎么去的,就像今晚在楼顶见面一样,她也没有多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来? 女人本来就是世上的花朵,百艳千姿各呈风景。假如是夏碧莲,可能会虎着脸呵斥他:“唐成,我就是跟踪你了,怕你犯错误,怎么样,不可以吗?”唐成也无话可说。 假如是苏晓慧,可能会皱着鼻子说:“唐成哥哥,人家是关心你嘛,就想知道你在做什么,看看能不能帮帮忙?”而唐成也只能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夸两句再哄两句。 假如是项琛,可能会大大咧咧地说:“我就是想看看热闹,谁叫你不带上我呢!”唐成就只能摇摇头表示无奈了,还得留意她会不会受到意外伤害。 这庹玥瑛最干脆,是不屑于解释还是不好意思解释或者是不必解释,反正你自己去琢磨吧,这好像就是她的风格。她承认之后立刻转移了话题,今夜出现的神秘高人实在让人心惊,这才是眼前最需要关心的问题。 唐成沉默了一会说:“那人不是呙朗太一路的,而是石文杰一路,我曾在海宏工业园助千杯道长除去叠嶂派败类石文杰,他是从海外归来,表面的身份是一位收藏家和古董商。现在看来,他可能是某个跨国犯罪集团的成员。 我在墨西哥的时候,曾得罪过这个团伙还起过冲突,出手管闲事杀了他们的人。这个石文杰回国,很可能也在追查我,不料死在海宏工业园,当时千杯道长已毁尸灭迹。今天看来,那位神秘高手很可能也来自于那个团伙,是为了追查石文杰之事而找到我。” 这番话虚虚实实,既说出了他最真实的判断,又符合海外归来地理堪舆奇人的身份。 庹玥瑛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中不乏关切,看着他说:“如此说来,维汉先生一定要小心了,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这几天不要离开山庄,等向立信回来,也许会有办法查清楚。” 这话倒是很含蓄,没直接要唐成这几天别离开她,而是说别离开山庄。等向立信回来当然是明智的决定,毕竟这一带是寻峦派势力范围,各路高手出没的情况向立信最熟悉,有可能是唐成搞错了呢? 就在说话间,楼下突然传来惊叫之声,这里又不是荒郊野外,酒店背后墙根下摔死了三个人,不一会儿就被人发现了。唐成说:“我们快走吧,马上就会有警察来了。” 天亮之后,不少广州市民听说了一个消息,某四星级酒店后半夜有三人坠楼,据说是海宏工业园的副总呙朗太和他的两名手下,警方正在调查死亡原因。 第二天,这件事见报了,新闻只有豆腐块大小,说的也不详细,就是一个花边新闻。但是在当天中午,这件事就上了网,在各大论坛和社区散布,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传的飞快,而且越传越邪乎。 有人说是自杀也有人说是他杀,对于死亡原因,有人说是怨魂索命,还有人说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三角断袖基情导致的人间悲剧,反正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就是没有几句好话。 假如星星真的是天空的眼睛,它们一定可以看到,就在第二天晚上消息传到各地之后,至少有几十户人家或合家相聚或某人独处,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烧香有人放鞭炮。 这一案件受到了当地警方的高度重视,带队直接负责侦查的警官就是夏碧莲的大师兄郑克明,市局领导也非常关心和重视,做出了多次批示。但是查来查去,查了很长时间也毫无头绪,直到半年后,这个案子还是在夏碧莲手里结的,结论是:自杀。 第395章 这是我的假期 呙家人当然不满意广州警方这样结案,但是夏碧莲很有礼貌也很不客气的回答:“还想要我们怎么结案?现场没有丝毫争斗撕扯的痕迹,酒店监控录像也没有显示有第四人曾出现过,法医的鉴定结果,死亡符合主动高坠特征。现有的法律证据只能做出这种结论,除非有新的证据出现,你们也可以协助警方调查提供线索,但不能阻止警方结案,类似的事情你们也不是没有经验!” 警方拖了半年终于结案,也就代表官方的调查结束了,明面上的风头已经过去,葛朗台的人生画出了句号,而他这个人连同那个名字只能被遗忘在地狱里了。 宫紫桐在当天中午就听说了这个消息,整个瑞恒集团所有员工都感到震惊,然而宫紫桐却形容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几乎忘记了思考,只是机械的按照“他”在电话里的指示去做,表面上一直在忙着工作,尽心尽力,但一缕芳魂早已不知飞往何处。直到消息传来,她才像重新活了过来,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动。 宫紫桐没有震惊,而是苏醒,刹那间想到了太多。他告诉她“没事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她应该能反应过来的,却不能也不敢去深想。 等到事件真正发生后,她又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么做,解决的如此彻底!真的是没事了,他说到做到。 在这个世界上,宫紫桐这种女人,当然不乏男人的追求和示好,想要哄她开心,提供物质和精神享受,很多人都愿意去做。但有人会为她去杀人吗?杀人是重罪,更何况杀的是葛朗台,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值得这样去冒险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他已经做了,而且没有要求什么,甚至连一句联系都没有。要不是因为他的到来,宫紫桐早已沦入万劫不复! 他和她之间,曾经只是数面之缘,仅有的一夜放纵。从一开始,宫紫桐就一次又一次的嘲讽他,却又按捺不住的好奇,直到那一晚,嘲讽竟成了挑逗,挑逗又成了一场刺激的误会。等到回过味来,他已消失在这个都市丛林中,却又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宫紫桐在脑海里想了很多词组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不论他是谁,叫什么名字,身在在哪里,都已经无法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宫紫桐现在只想做一件事,融化在他的怀中尽情的哭泣,但理智又告诉她,最好不要去找他,甚至不要与他联系。 警方一定在尽全力调查葛朗台的死因,是否会查出线索呢?要是查不到他杀人的线索,那么自己昨晚的遭遇便是此案最重要的线索,无论如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更不能让人怀疑到他的身上。 她开始担忧起来,害怕警察抓住了他,让助手童玲随时关注案件消息,却没听说其它的动静。 白云山庄是瑞恒集团的产业,假如警察带走了程维汉,她一定会知道,现在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 当天下午没有警察来找她,宫紫桐悬着的心稍有些安定,这说明昨天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留下痕迹,否则警察会在第一时间上门了解情况。 其实她的担心真是多余了,昨天她远不是最后一个见到葛朗台的人,真要是谋杀,犯罪嫌疑人的名单太长了,但怎样也不会轮到宫紫桐或程维汉,他们既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 由于加了一夜的班,这天下午她很早就回家了,傻傻的坐在那张曾被他放肆蹂躏的床上,痴痴的看着手中那枚晶石。好美的裂纹,如舒卷的花瓣和波浪的涟漪,宫紫桐觉得身心仿佛也被揉碎了,荡漾在他留下的气息中。 她现在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他最后一条短信的内容是“办好你自己的事,不必担心我,也不要回电、回信,已经没事了,见信删除。”分明就是不想让她联系他,那么,他会主动联系自己吗? 不知不觉中,一滴清泪落在晶石上,宫紫桐意识到自己又哭了,有无声无息的暖流顺着脸颊滴落。她赶紧拭去晶石上的泪水,唯恐将它沾染。 警察是在两天后才到瑞恒集团了解情况,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就走了,他们要调查的嫌疑人线索还有很多,这里不是最重要的,也没有丝毫有价值的发现。 在云南玩得正开心的翁瑞恒听说葛朗台在广州出了事,立刻就赶了回来,听说宫紫桐已经签订了合约,不禁松了一口气,葛朗台虽然死了,但合约上的签字和公章还是有效的。 万州工业园肯定有重大人事变动,这个意外,导致有些事情需要重新联络沟通。 按以往的习惯,宫紫桐说不定已经飞往万州了,但出乎翁瑞恒的意料,她提出了休假申请。翁瑞恒很吃惊,他小心地说: “紫桐,你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休假吗?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宫紫桐抬头看着他,神色很平静的问:“瑞恒,你关心过我吗?” 女人问男人这句话是有很多深意的,最容易让人误会,翁瑞恒当然也误会了,不禁心头暗喜,以为这位冷美人在对他撒娇,终于主动对他表示好感了,这一天在他预想中也是迟早的事。他赶紧微笑着说: “你别误会,我不是不关心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休息两天也好,反正合约已经签了,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没什么大事着急处理,我陪你散散心吧。” 宫紫桐的眼神有些奇怪:“瑞恒,瑞恒集团是你的公司,呙朗太毕竟是来广州签约出的事,你如果没有别的要紧事,应该立刻飞到台湾去呙家表示慰问和遗憾,并保证将尽全力合作未尽事务,这件事只有你自己能做,别人代替不了。” 翁瑞恒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也关心你,要不,我们一起去台湾吧!” 宫紫桐的神色好像变得很疲倦,摇头叹息说:“你忘了吗?我要休假!来到这家公司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我从来没有休过假。就像你说的,合约已经签了,所有准备都已经就绪,目前需要我负责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没有理由不能休假。”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我不是累,下午刚刚和呙朗太签约,晚上加班开会的时候,他就死了,而且是那样一桩惨案。你要是我,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也需要暂时调整心情。这是我的假期,就不陪你工作了。” 第396章 白云山练功 在西方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往往有一个说不清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征,那就是该休假就休假。 宫紫桐和瑞恒集团的工作合同签的很明白,每年都有各种假期规定,虽然宫紫桐没休过,但不等于她不可以休。 与其说是在申请,倒不如说是在通知,就算翁瑞恒是她的老板,也无权不批准。别的员工也许不敢这么做,可宫紫桐这时候显然并不在乎,按照工作合同的规定,引用其中一条隔年假期延续补偿条款,宫紫桐一次要休四十五天的全薪假:是休假,不是请假。 唐成在白云山庄别墅后上方的密林中练剑。这是一个多云的夜晚,天上没有月光,也看不见星星,山中却有剑光流转,洒落时如散落的点点星光,挥动时如白练般的月华。 这时候的太阿,身姿增添了月影仙子一样的明媚和生动,神色中却又有一抹再见宫紫桐时那般无言的妩媚风情。 上次在硇洲岛马鞍山公园地宫,太阿就已宛若真人,只是感应中缺乏灵动人气。她当时伸手将琉璃珠“接”了过去,是唐成第一次看见她笑,也是第一次主动人性化交流。现在的她在剑意流转中却已经拥有了人气灵动的感应。 现在唐成不是一个“人”在独舞,剑意生动就像化蛹成蝶,那便是带着生动灵性的太阿。这灵性是唐成赋予她的,但太阿就是太阿,是美女的结合体,不是世上任何一个具体的人。 如果说唐成的画卷可以携带世间的山川风景和灵枢地气,那么这一柄配剑携带的就是另一种风景:世间的美人风情。 但是,唐成所见过的任何一位女子,都不可能有太阿这般凌厉的煞意,她毕竟是一柄杀人利器所凝炼的灵性。 这般剑舞,用庄子在《庖丁解牛》中的一话“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那庖丁解牛的每一种声音都合乎音律:既合乎《桑林》舞曲的节拍,又合乎《经首》乐章的节奏。 而今唐成的剑舞不仅是在凝炼剑意与劲力,也包含着阴阳生煞大阵的玄机,没有动用七彩黑曜石和虎眼晶,他和太阿就是阵法的中枢,类似于他与庹玥瑛在月下舞剑,但此刻看上去只有唐成一个人,阵法也是含而未发。 唐成这几天一直没有离开山庄别墅,不仅夜间练剑,正午也练剑,几乎达到了心无旁骛的状态,除了吃饭之外就是练功,连睡觉时都在运转内养心法,这里就是一个很好的修炼环境,成了他练功的最佳场所。 师父传授炼境心法时曾提到过:“历世间大喜大悲、惊心动魄之事,莫自伤形骸、莫如死灰槁木、莫激忿癫狂,神魂不欲疯魔必有所寄,所寄莫失。” 这番话很不好理解,陆超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惊心动魄与大喜大悲,从表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但要是只把他当作一位嬉皮笑脸的老头子,那就完全看走眼了。 去年这个时候,赵瑛仗无形之剑而去,谁又能看出,这位一生儒雅的学者,胸怀是怎样的壮烈? 唐成还没有到达那种人生境界,他的经历谈不上大喜大悲,但宫紫桐的事,却让他牵神,总是放不下。他的处境说是惊心动魄有些夸张,但那夜的挥剑一跳也足够惊险,不知那位神秘高手是否仍在暗中窥伺,他得步步小心。 按照唐成一贯的秉性,可能早已远遁千里。陆超专门锻炼过他,那时他连灵觉都尚未掌握,在广元也把陆超给甩掉了。可是今天这里许多事情没有了结,情况不清楚,他也不好丢下庹玥瑛甩手就走,庹玥瑛劝他不要离开山庄,倒也是保护他周全的一个有效办法。 不知道宫紫桐的情况怎么样了?姑娘家遭遇这种事情,却什么也不能说,这种感觉绝对不会好受,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做错事给自己带来麻烦?那位神秘高手应该很清楚他就在白云山中,而自己却不知对方在哪里?他又了解自己多少情况,这种感觉也很不好受。 住在山庄看起来悠闲享受,条件奢华、舒适,但是,就像受困于无形之网中,唐成宁愿回到康乐园那个租来的温馨小窝去。 如果苏晓慧、项琛都回来了,那生活就更美好了,可惜啊!现在回头想,去年那一学期的日子,过的实在太舒服了,那才叫真正充实的生活。 不过,唐成并不消沉愁苦,对师父传授心法时所说的话好像也明白了一些,他的应对就是练剑,每天诚意潜心专注练剑。内家功夫、炼境之道、灵枢阵法全部融入其中,他虽已迈入真正的高手行列,不怵任何大场面,但毕竟修为尚浅,最近连续三次遇险就是最好的明证。 第一次是遭遇上官勇,无路可退很是狼狈;第二次是在凤凰谷的祭坛上,差点下不了台;第三次就是遭遇神秘高手,差一点彻底栽了。 虽然说“勤能朴拙”,但是,唐成很精,一点都不“拙”,他的手段之“巧”已超出大多数高手,如今须追求体会的,应该是传说中大巧不工、无迹可寻之境。 唐成练剑并不忌讳庹玥瑛,现在的处境,也不能脱离庹玥瑛的神念之外,就像在倮倮村的时候一样,她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没什么好藏私的。 以庹玥瑛的眼界,还有什么能让她动容呢?就是这样的剑法,曾与她合舞共鸣!唐成还真不是故意的,他一直就是以练剑为精进之要,这也是基础中的基础,师父陆超就是这样吩咐的,其它的一切手段都是辅助。 唐成自幼跟随外婆和外公学习拳脚刀剑,然后与二舅公学内家功夫,功夫有成之后才遇到师父陆超,还得到一柄宝刃太阿,独特的机缘造就了此剑匪夷所思的灵性,他的剑法包含了很多独有的精妙,连庹玥瑛见了都露出欣赏之意。 不过,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唐成这几天练剑,却没有邀请就在身边的庹玥瑛合舞。凤凰谷中月下对剑,是那么的默契神妙,祭坛上激引天机大阵,一番剑舞堪称合璧,天下同道尽皆惊艳。 如今他在白云山中练剑,剑意中分明包含了阴阳生煞大阵的变化,那还是她传授他的阵法心得,假如邀她合练,岂不是……? 庹玥瑛潜意识中其实在等他的邀请,就像这是一场只有他和她的舞会,唐成却在独自起舞。 女儿家这种心思却没法说,说也说不清楚! “那好,我出手便是。”等了三天,庹玥瑛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 第397章 好剑 自从春节回乡打造画卷以来,唐成已经很久没有正式练剑了,这时候再会太阿,不知不觉中已大有精进。如今再登凤凰谷祭坛,必不会有当日之尴尬;再遭遇上官勇,同样的手段,也不会像当时那般狼狈;至于那位神秘高手,那就不知道了,正要面对的敌人,还是先别想了,专心炼剑才是最重要的。 唐成练剑正到酣畅处,神识中忽然听见太阿的啸音示警,有人向他出手,但却没有敌意。紧接着就听见清脆悦耳的微鸣声,来自庹玥瑛腕上的手链,这声音辨不清方位,好像是从周围山林各个方向传来的,然后天地灵枢运转,竟将唐成困在了当中。 秘法的奥妙,就在于借天地山川的感应,更奇妙的是,可移转山川地气之灵枢感应于人,这样就有了天人地三气感应,以至于达到相通的境界。 庹玥瑛的神念如凝,封住了唐成移转灵枢的空间,天地灵机皆为她所夺,唐成所处的位置就相对闭塞了,不能通天透地,整个人被困在当地。要是有意攻击,他是没有还手余地的。 但是,庹玥瑛却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唐成也找不到像拳脚格斗那样有一个明确的招架或攻击方向。 太阿啸音不断,唐成剑舞未停发起了还击。 唐成是有形之生,太阿是无形之煞,人为阳刚,剑为阴柔,神识内劲皆发,煞意灵性相和,身形与剑光相随,宛如流转的太极。唐成没有挥剑脱困而去,而是与庹玥瑛的神念移转灵枢相击,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庹玥瑛当然未尽全力,只是与他试法而已。两人显得很默契,虽看不见她人在哪里,手链发出的悦耳微鸣声却连绵起伏不断,竟然像美丽的乐章。看上去倒像唐成在林间起舞,她在林中伴奏,虽是相斗,却不带一丝杀气,而更像传神的相互配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悦耳的鸣声突然戛然而止,随后无声,唐成知道庹玥瑛就要收法了。他也在同一时间收剑,这一番相斗感觉恰到好处,不至于很累,神识淬炼却甚是快意。 庹玥瑛从林间走了出来,带着赞叹的语气说:“维汉先生好剑法,我方才若是想杀你,你虽不敌,但应变迅速,是可以脱身的。我尚且如此,那位高手要是想对你不利,除非是突然偷袭才能一击奏效。”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但你要切记,万一遭遇那人不可正面纠缠,被神念所困一旦陷入激斗,你就很难走脱了,方才玥瑛未尽全力。” 唐成讪讪地笑着说:“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逃跑倒是很擅长。” 庹玥瑛也笑了:“维汉先生何必如此谦虚,你若只擅长逃遁,如何能格杀上官勇?要不是那件事,我们还不会这样结识呢。”最后突然说: “你的短剑应该是有灵之器,能借玥瑛欣赏吗?” 这剑其实就是一把匕首,乍一看见谁也不会认出来历,但拿在手里认真观瞧,就知道它的来历很不简单。 用于格斗的兵刃和观赏收藏品不一样,剑柄上一般都要缠绕阻力比较大的东西,不仅仅是保护原材质,增加持握的摩擦力,还可以是美观的装饰,并达到最舒适合手的状态。 唐成也挺诡,编织剑穗的时候,同时用了白色素纱缠绕剑柄,还在剑格上交叉缠了两道,挡住了大部分错金花纹。 唐成听说庹玥瑛要看剑,心里很为难,表面上却很大方的拔剑递了过去说:“这剑是护身之物,对于我来说,就如同庹小姐那串手链。”他还是称呼她为“庹小姐”,而不是曾无意中脱口而出的“玥瑛”。 庹玥瑛接过太阿在手中摩挲把玩良久,发现剑锷上的错金花纹,仔细辨认是鸟篆文“太阿”二字,惊诧地说:“好凌厉的煞意!好精纯的灵性!竟是能与主人相呼应的有灵之器,实属罕见,他人未经洗炼还不好控制。维汉先生一定下过很大的心血养剑,难怪你能与剑光合舞,令玥瑛叹为观止。” 她的眼力极高,一眼就看出太阿是一柄能与主人相呼应的有灵之器,但她也不可能看破“剑灵太阿”的奥妙。 有灵性的器物不少,但像太阿这样的“剑”简直是对想象力的一种挑战,唐成养剑练剑,闹出了很多有趣的故事,都快成聊斋了。 别说是庹玥瑛,就算是袁崇焕死而复生,从地下爬出来再见太阿,如果不辨认铭文,仅凭神念感应粗略观瞧,恐怕也认不出它就是寻峦派历代掌门的佩剑。 这天夜里的练剑,唐成很有收获,而庹玥瑛也觉得很开心。 第二天中午唐成练剑时,庹玥瑛又来了,很默契的出手,白天与午夜的天地灵气与山川环境不同,自然又是一番神妙。 下午,向立信来了,而且来的还不止他一个,而是寻峦派一行四人登门拜见维汉前辈。 向立信出国了,他毕竟是个生意人,做航运买卖经常要到各地甚至各国出差。唐成先前并没想打扰他做生意,听说之后并未留言催促也未说自己来到广州。 但是,刚到广州的当天夜里,就发生了遭遇神秘高手袭击事件,第二天他立刻又给向立信办公室打电话,自报程维汉的名号并留下了联系方式,请助理转告向总立刻回电。 没过多久,向立信的电话就打来了。唐成告诉他,自己和庹玥瑛结伴来到广州,正准备登门拜访,不料遭遇了一件意外。 事情的经过,唐成在电话里说的很简要,只提自己半夜遇偷袭,来者是一位掌握神念的神秘高手,却被庹玥瑛惊走了,但是,他没有说出发生的地点,也没有提到葛朗台的事情。他还问向立信,是否了解广州一带有这样的高手行踪? 这一问,向立信不禁心生疑忌,天下各派达到化神识为神念境界的高手,他所知道的,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人,其中常驻广州的一位都没有,连他本人都差了一丝火候。 这人只可能是外来的,要说经常出入广州的倒是有一位,那就是寻峦派第一高手朱昊,朱昊刚刚突破化神识为神念的境界,难道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这话向立信没敢直接说,而是问“维汉前辈”住在哪里,他可以派遣寻峦派弟子保护,并尽快赶回广州拜见。 唐成告诉了他自己的住处,但说派人保护就不必了,自己未必没自保之能,况且月影仙子就在这里,足以对付。 第398章 惊动寻峦派长老 唐成所担心的就是神秘高手还没有离开广州,可能仍在暗中窥探伺机偷袭,敌在暗我在明,一般人可应付不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他托向立信让寻峦派弟子暗中查探,最近是否有高手在广州落脚的痕迹?一旦发现千万不要惊动,赶紧告诉他,然后挂了电话。 假如那位神秘高手是石晋文、石文杰一路的,查着“程维汉”这条线索来的,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已经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另一方面,唐成也不想放过对方,有这样一个高手在暗中惦记着,除非他以后不打算以程维汉的身份出现,不再与江湖同道打交道,否则连觉都睡不安稳,哪里还敢行走江湖。 如果能查到那人的行踪并确知其身份,情况就会大为改观,不再是我明敌暗,搞偷袭唐成又不是不会,再高的高手如果落了单并被人暗中咬上了,浑身是铁也没用。 师父陆超早就告诉过他这个道理,看不见而又随时可能出现的威胁才是最大的威慑。 唐成一直都没忘记赵老的遗愿,弄不好在这人身上还可以查出线索。 向立信和维汉前辈通电话之后,赶紧处理了在非洲的事务,然后从埃及途中转机到了香港,先不动声色的打听了一下朱昊的行踪。毫无疑问,朱昊这几天没有离开过香港,他立刻就找到朱昊说了维汉前辈在广州的遭遇。 朱昊也吃了一惊,对向立信说:“维汉先生在天下同道面前甫立声望,小女朱安冉和小徒李青也去了凤凰谷,回来后讲述了那里的事情,对那位年轻的小前辈十分推崇。如今各派尊长知道他要来广州找你,假如因此出了意外,我寻峦派也不好交代,你我应该处置好这事。” 这两位长老平素在门中事务方面很不合拍,但代表寻峦派对外时态度倒是一致的,否则也没法说话了。 向立信听朱昊的语气对自己微有责怨之意,倒也不甚介意,听他愿意代表寻峦派主动管这件事,反而有些高兴:“朱长老,你看是否请示代掌门?” 朱昊叹了一口气,满不在乎地说:“不必了,问不问他都一样,上次凤凰谷的事,明知庹源理要继任门主,却不派人观礼,这次维汉前辈的私事他还能理会吗?”然后赞许地说: “向长老的决定是对的,真应该派弟子去见见世面,小女与小徒此行收益良多。” 向立信趁势说:“有你在,事情就好办多了。广州的情况我熟,这一次,希望朱师弟听我安排。” 两位寻峦派长老悄悄从香港到了广州,并没有惊动太多人,不少寻峦派弟子甚至不知道朱昊去广州了,而元辰船务公司的员工甚至不清楚向总已经回国了。 来到白云山庄“拜访”时只带了朱安冉、李青、向兆军、向兆华四名绝对的心腹传人,而且只有李青和向兆军跟随两位长老进了山庄。 建筑师、艺术爱好者向兆华本来是寻峦派最不务正业的一位传人,但听说维汉前辈尤其是月影仙子来广州找向家,还没等父亲吩咐就主动请缨贡献一份力量。 但是,向立信没有让他进山庄,而是让他和朱安冉扮作一对情侣开车跟在后面,观察是否有人跟踪监视? 到了白云山脚下,向立信等人上山,向兆华和朱安冉装成游山玩水的样子,在麓湖上泛舟,实则是在监视上下山的道路和周围的动静。 不能在维汉前辈和月影仙子面前献殷勤,但是陪美眉扮情侣也很不错,这业务向兆华是最在行的,不用准备就能自由发挥。况且朱安冉师妹也是娇小玲珑、美丽活泼,向兆华帮着拎包买零食讲笑话当导游,很是开心。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也值了。 向立信等四人不是自己开车进山庄,而是坐送货的小卡车上去的。 山庄别墅虽在白云山的半山腰远离尘嚣,但也谈不上是世外桃源。下了山就是麓湖风景区,拐个弯开车不要多长时间就是广州市区。每天都有车上、下山运送新鲜果蔬、生活物资,向立信等人坐的车就是专门往山庄运送蔬菜和生鲜食品的。 想要害人,手段多的是,未必需要动刀动枪,大动干戈,纵火、往饭菜里下药都能达到目的。 庹玥瑛在山庄里坐镇,别人很难暗中潜近作文章,但每天往山庄运送东西的货车是个破绽。就算不在果蔬里做手脚,混进去几个刺客冒充送货人员突然发难也很难防。 向立信不愧是**湖,情况不明时先想到了这一点。先前,他已经派寻峦派弟子混进去了,以他在广州的势力,这点事还是能办到的,然后一行四人就这样进了山庄。 假如有人在暗中监视,不可能离的太近,也不可能占据后面山地的制高点,否则庹玥瑛早就发现了,只能在山下远处遥望。就算他们发现有可疑人物进了山庄,如果不知道是谁,也没有什么关系。向立信还提前通知了唐成,以免引起误会。 向立信这么费周折的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在山庄里见面,庹玥瑛首先向向立信表示了谢意,向立信恭敬的还礼,表示很惭愧,说自己并没有真正帮到什么忙。 庹源泰之事是个令人黯然的话题,大家都没有多说,然后就提到了“程维汉”遇袭事件。 唐成没说太多,倒是庹玥瑛介绍了事情的详细经过:维汉先生偶遇叠嶂派叛逆石文杰的弟子兼帮凶葛朗台作恶,这人伙同两个手下企图下药奸yin某女子,还想拍照长期胁迫。维汉先生暗中救人,于夜间出手诛恶以绝后患。在一家酒店的楼顶,仿海宏工业园故事,送三人跳楼往生。 就在那时,身后忽有神秘高手偷袭,生擒不成便欲当场格杀。维汉先生修为不俗反应机敏,当即挥剑跳楼脱身,庹玥瑛随后出手,却没有将来人留住。 维汉先生猜测,这人可能是石文杰一伙。石文杰早年赴美,表面的身份是一位国际收藏家和古董商,实际上是一个跨国走私、盗掘文物、暴力犯罪集团的骨干。他在国内的下线、其堂弟石晋文犯罪团伙已被警方侦破,他很可能是回国收拾残局的。 维汉先生在墨西哥的时候,就曾撞见过这个团伙的犯罪活动,出手制止并杀了他们的人,因此结下了梁子。 石文杰在海宏工业园“失踪”,当时维汉先生也在海宏工业园,这个团伙很可能按此线索追查到了,团伙中还有江湖风门败类,而且修为超高。 第399章 谋划对策 在向立信和朱昊面前,他们倒不需要隐瞒唐成杀了葛朗台之事,就像在凤凰谷的时候,唐成也不隐瞒他杀了上官勇之事。 宫紫桐在这种场合,身份已经不重要,庹玥瑛只是几句带过,连她的名字都没提,倒是将那晚与神秘高手短短几秒钟的交手经过讲述的十分详细。 听完庹玥瑛的叙述,向立信和朱昊对望一眼,眉头紧锁都在沉思没有说话,向兆军突然问: “月影仙子,维汉先生星夜出手诛恶,你怎么会恰好赶到?” 这样的事情向立信和朱昊当然能想到,唐成半夜溜出去杀人,而且不是对付高手,不太可能特意邀请月影仙子一起动手,那么,她就是在跟踪唐成了,否则哪能那么巧?两位长辈的疑问被小辈说出来了。 向立信瞪了儿子一眼,怪他多事,庹玥瑛却不动声色的回答:“我和维汉先生本来是结伴而来,此为义举,又何须避我?我当时一直就在附近。” 这个回答算是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了,好像是两人半夜联袂出行,听上去关系似乎很不一般,一般朋友哪会半夜还在一起? 这时候,朱昊站了起来推开窗户。这里是三楼,在别墅的后墙对着白云山高处,没有工作人员能看见。他一纵身上了窗台,回头说: “玥瑛师妹,你能否演示一下当时情景,我和师兄好确定那人的修为究竟如何。” 庹玥瑛一招手,清脆微鸣声响起,朱昊同时向楼下跳去。他不是真跳,而是身形一纵一个回旋就回到了屋子里。 整个过程没有什么异常,但刚才那一瞬间,唐成等人都感应到周围的地气灵枢皆为所夺,神识无法运转。 庹玥瑛沉默着说:“朱长老已化神识为神念,足可称当世高人,但与那人相比,功力和应变尚有不及,玥瑛要是没有此天机手链,神念也未必比那人更强。” 就这么一比划,向兆军和李青不是很清楚,但向立信和朱昊都明白了,那人的修为确实了得,朱昊也是暗暗心惊。向立信又问: “维汉先生,不知向某和寻峦派,能如何帮您?” 唐成笑了,起身拱手说:“这本来是私事,打扰向长老和各位寻峦派同道,实在很抱歉!我也没想到二位长老能联袂亲来,维汉的原意,只是想托寻峦派同道帮个忙,暗中查探一下广州是否有这等高手的行踪,不至于人在暗、我在明,遇事不好应对。” 朱昊摆摆手:“维汉先生别这么见外,向兆军、向兆华兄弟邀请您到广州做客,天下同道皆知。您在广州所遇所为,正如玥瑛师妹所言,是义举!我寻峦派怎能坐视不理,请您不必担忧也无须客套,朱某和我寻峦派定会全力相助。” 这位朱长老很有意思,这里的“地主”应该是向立信,他和向立信同为寻峦派长老,怎么说话总是把“我寻峦派”挂在嘴边?听口气好像他就是代表寻峦派的主事之人。看来师父说的没错,这位朱昊长老以寻峦诀传承正统自居,有自立门户之心啊。 朱昊这些年在寻峦派的基业发展方面并没有多大建树,但毕竟是坐镇门户的第一高手,在秘法传承方面地位很重要。 向立信虽然和他的见解多有不合,但也不想看见门户离析,有心整合,所以一直还在尽力维持局面。倒是那位代掌门袁尚林,只过自己的小日子,还想享受着寻峦派的好处。 听朱昊这样表态,向立信微微苦笑着说:“维汉先生,您想拿下那人查个清楚吗?” 唐成点了点头:“如有可能,当然希望,但我修为尚浅,首要便是查出其人行踪。要是寻峦派能帮忙,我自然感激,要是查不出什么,程某仍然感谢。”然后面露为难之色说: “我也知道,像那种高手,修为高超行踪隐秘,当然很难查探,所以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朱昊正要接话,庹玥瑛突然说:“只要有此人行踪消息,我和维汉先生联手,未必不能将他拿下。要只是斗法,玥瑛一人也不惧他,只是不知那人是否还有别的党羽同伙?”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你们二人形影未离,那人没有把握得手,自然不敢贸然现身。”向立信仍在微微苦笑着说话,又问唐成: “维汉先生,您与他交过手,立信冒昧问一句,假如事先有备,能否接住他现身一击?” 这话里有话,以唐成的聪明,自然是一点即透。 无名高手那夜要是一击不中便已远遁,谁也拿他没办法,如果他还留在广州伺机下手,那么就有机会把他钓出来,诱饵就是唐成自己。 无名高手应该清楚唐成和庹玥瑛在一起时不好下手,但两人不能一天到晚形影不离啊,就算是两口子也有单独外出办事的时候,唐成一旦落单,是最好的机会。 显然,那个人在等这个机会。 那么唐成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将他引出来,就是这么做太危险,所以向立信问唐成能不能挡住那人一击。 说实话,在广州这么大的地方,查一位什么线索都没留下的高手行踪,实在太难了。要想一劳永逸解决问题,这是最好的办法。 唐成想了想,点头回答:“事先有备,接他一击倒是可以,但一旦正面缠斗,程某不是他的对手。” 向立信笑了笑:“无妨,你一人不是对手,我和朱长老加上你三人结阵移转灵枢,足以困住他!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小心上山吗?就是不想泄露身份,那人知道玥瑛师妹在此,却不知我和朱长老已经来了,如今我们在暗处。” 这个点子好是好,但有点辣,等于把唐成给顶出去了。话说到这里,其他人当然都反应过来了,庹玥瑛皱眉摇头说:“这样不妥,分明是让维汉先生涉险。” 向立信赶紧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个想法而已,并没有劝维汉先生亲身涉险。但玥瑛师妹不要忘了,要是真有亲身之险,维汉先生已经在险境之中了,为什么不主动破局呢?” 这话很有道理,但很多人也许想不通。假如真有人在暗中耐心等待唐成落单时下手,那么迟早都有机会,唐成不可能永远不落单,还不如主动点!至少主动破局,还有向立信和朱昊这两位高手在暗中协助,足以困住那人。 寻峦派虽然愿意帮忙也应该帮忙,但不可能永远陪着唐成耗下去,应该趁高手都在身边的时候主动设局。否则错过现在的机会,等唐成自己落了单,情况只能更凶险。两害相权取其轻,无论如何都值得这么做。 第400章 湖中美人坐 唐成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想,别看朱昊修为更高,但是真要筹划实事,还是向立信见解更通透,也更能决断,而且敢想敢说,也一定能敢作敢为。 看来师父交代的整合寻峦派宗门的任务,最终还需要落实到这人身上。想到这里他点头说:“向长老此言甚是,只是要您和朱长老陪我一起涉险,维汉实在过意不去。” 朱昊又大大咧咧说话了:“有何过意不去?您在这里的事,就是我寻峦派的事,况且您是饵,我和向师兄只是捕螳螂的黄雀,有什么凶险?” 唐成曾遭遇对手动枪,这时候想到了对方不仅可用秘法偷袭,别的手段也行啊,挠了挠后脑勺说:“但有一点,对方一击,二位即可出手,必然就在左近。假若对方是远程乱枪一类的手段,不仅不好防范,说不定大家都有风险。” 别人听了这话难免误会唐成是动作片看多了,想到了太多的可能:假如离几百米安排个狙击手,一枪一枪的来,也许还能勉强应付;但假如架上几挺机关枪,来个一顿乱扫,那就没地方躲了,除非有遁土的功力。 向立信反而笑了:“维汉先生,这里是广州,不是墨西哥,您担心的情况不会发生。”想了想又说: “不过既然有此顾虑,我会在地形地势的选择上就不让它发生,外围合适的地点也会安排寻峦派弟子暗中警戒。” 朱昊也笑了:“我听说维汉先生善使双枪且枪法如神,如果一定有必要,我倒可以从香港给你弄来两把,但我建议最好不必。” 江湖谣言真是以讹传讹,当初唐成的确用两把五四手枪对付上官勇打了个出其不意,但那是一连串毫无准头的乱枪,也没别人看见,怎么传来传去就成了“擅使双枪”、“枪法如神”呢?看来神操作还不如神传说。 唐成赶紧摇了摇头说:“手枪就不必了,那玩意对付那种高手,近了碍事、远了无用,无非是不近不远阻敌奔袭。既然是设陷阱困人,就不必用它了,况且在这里动枪也太刺眼。” 言语中竟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江湖谣传,明显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庹玥瑛的神情还是深为忧虑:“维汉,你要是亲身为饵,那么我做什么呢?” “玥瑛师妹必须不在场,此计才能成功,否则打草惊蛇,再想钓他现身就难了。”向立信插话解释说: “我等困住那人之后,你接到消息再赶来也不迟。现在还不知那人有多少党羽,兆军、李青等人会负责外围,你这样一位高手随后赶到,方可万无一失。” 唐成点了点头说:“月影仙子必须不在场,否则还叫什么落单呢?但还有一点疑问,我看那人相当机敏,我们能想到的他未必想不到,如何才能让他相信,我确实不是故意离开月影仙子来引他上钩呢?”最后强调说: “此事最好一次成功!假如他未现身,就说明这人已经走了,我也好放心。” 就在这时候,向兆军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取出来看了一眼说:“兆华和安冉师妹发现有人在监视这里,照片已经发过来了。” 大家都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大屏幕,背景是麓湖上,有一位姑娘坐在船边笑容甚是甜美,正是朱昊之女朱安冉。从她的身侧看去,不远处的另一条小游船上坐着一位妙龄女子,正在出神的望着远方。 照片的局部在手机屏幕上慢慢放大,众人都看清了这女子的样貌,如白色大理石雕塑般精致的脸庞,带着一抹淡淡的嫣红,目光痴迷,就像在思念远方的情郎。 唐成和庹玥瑛的神情都有些古怪,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向立信皱着眉头说:“很眼熟,我认识她,在商委开会时见过,她是瑞恒集团的宫董事,兆华他们不认识,可能是搞错了。” “没错,她就是瑞恒集团的执行董事宫紫桐,她确实在望着这里,但不是监视,也不可能与那位神秘高手一伙。”庹玥瑛语气幽幽,向大家解释说: “维汉先生和她本来就是交好的朋友,从葛朗台魔掌中救下的女子就是她,我想她有可能猜到是维汉先生杀了葛朗台,而且她也知道维汉先生住在这里。”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青开口说:“噢,原来是感念恩情,难怪是这样一副表情,既然知道维汉先生住在这里,为什么只在山下望着,不干脆上山见面呢?” 朱昊瞪了徒弟一眼:“既然猜疑恩人为她杀人,现在警方查的正紧,为了避风头,避免嫌疑也是人之常情,这女子想得还很周到。” 庹玥瑛悄然瞄了唐成一眼,微微低下头说:“其实她不必如此小心,她与这事无关,警方也不可能有谁作案的证据。” 向兆军看着手机,然后抬头看了庹玥瑛一眼说:“假如那位高手真在暗中窥伺,我倒有个馊主意,一定能引他上钩,就是不知维汉前辈和月影仙子是否介意?” 庹玥瑛有些不自然的说:“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你有什么办法就说出来。” “我看这位宫小姐神色中有相思感念之情,至于她在想谁不言自明。”向兆军的语气有些闪烁: “维汉前辈神采俊朗,年少多金,为人情深义重、风流豪放,令人佩服!男人嘛,有魅力当然不是缺点,有些事情也可以理解……” 向兆军罗里吧嗦说了半天,绕来绕去都是在夸唐成,向立信终于忍不住呵斥着说:“有什么话,你就不能直接说吗?” 向兆军缩了缩脖子:“那我就直说了,老爸,你可不要训我,其实男人在什么时候避开一个女人独自行动,还不会引起知情者的怀疑?按我的经验:就是与另一个女人偷偷幽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讲这么一个道理,希望维汉先生和月影仙子不要介意,假如觉得我这个主意不好……” “在前辈面前,你那点破事就不能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丢人嘛?”向立信呵斥了儿子一句,和朱昊对望一眼,又同时点头说:“好主意!” 然后大家又都望着唐成和庹玥瑛,还是向立信开口说:“古人云‘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倒是可以考虑兆军的建议,只是做个样子即可,不必真的干什么。” 庹玥瑛的神情很不自在,却不得不解释说:“诸位不要误会,我和维汉先生只是碰巧结伴同行而已。至于维汉先生与宫小姐有什么关系,也与我无关,但是这样设局,岂不是置宫小姐于险地?” 第401章 鼻酸 庹玥瑛和唐成的关系,他们俩谁也没说,所以外人难免有所误会。 庹源理那样安排凤凰谷祭祖地灵枢仪式,其用意很多人都能猜到,结果是唐成和庹玥瑛一起登坛,他们那一番剑舞堪称合璧。而如今这两人又一起来到广州,同住在一座山庄里,大半夜还一同出去杀人,那关系当然就不一般了。 基于这个原因,向兆军出主意的时候吞吞吐吐,就是怕庹玥瑛不高兴,也怕维汉前辈磨不开面子。 唐成听了这话,顺势解释说:“我想诸位恐怕真的有些误会了,我和月影仙子仅仅只是结伴同行而已。兆军的主意不错,但月影仙子的话也很有道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将她这个无关的人置于险境。” 庹玥瑛不说话了,神色淡淡的没有表情,向立信看了看两人,沉默着说:“怎么能说那位宫小姐与此事无关呢?这件事本来就牵扯到她,要说险境,她已经置身于险境!兆华和安冉刚到麓湖不久,就已经查觉她在‘监视’这里了,怀疑是凶徒**。 假如凶徒也在暗中窥探,如何不怀疑她也是维汉先生一路?假如他们真要对您不利,那位宫小姐岂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陷身凶险了。 维汉先生请放心,假如真按犬子兆军的建议去做,您只需接住那神秘高手现身一击,如果您能接住,宫小姐不会有凶险,假如您接不住,我们的计划也就没任何意义了。维汉先生肯出手救她,想必这件事,她也愿意帮助恩人,况且为维汉先生脱险,就是为她脱险。” 向立信很能抓住事情的主要矛盾,口才也不错,而且一心一意就是要把核心的问题解决了,其它的枝节都可以变通。 唐成仍然摇头,庹玥瑛突然抬头说:“向长老说的很有道理,维汉先生不想让她涉险,但她已在险境之中。维汉先生曾出手救她足见情义,玥瑛倒想知道,这位宫小姐究竟愿不愿意帮维汉先生这个忙?可以找个机会扮作偶遇,我要和她谈谈,要是她心中不愿意,我们谁也不必勉强,只是提醒她已身处险境就好了。” 宫紫桐未必真的身处险境,仅仅是有这种可能而已!但大家为了成功设局,话都这么说。 庹玥瑛一开口,向立信立刻接话说:“玥瑛师妹所言极是,二位到广州也好几天了,总是在山庄里呆着本身就是警戒之意,让暗中窥伺之人不好出手。不如结伴同游,到麓湖去泛舟,看上去有所松懈,也好创造机会邂逅那位宫小姐,维汉先生也有理由去幽会佳人。”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俗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更何况维汉先生只是假意风流而已,您既是她的恩人,我想这件事她应该能理解,要是玥瑛师妹去商量,那就更好了。” 他们就这样把这件事商量定了,又说了很多细节。看来向立信早有筹划,来之前把很多可能出现的问题都想到了,安排起来非常从容,果然是个人才,能办大事。 宫紫桐休假了,却没有离开广州。休假散心不一定要去外地或者外国,陶渊明老先生的诗句就说得很好: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宫紫桐收拾东西开着车到了广州市郊的麓湖风景区,在麓湖南岸的一家休闲度假村里包了一栋二层小楼。他这时候的心境可能就是出于“只要内心能远远地摆脱世俗的束缚,即使处于喧闹的环境里,也如同居于僻静之地”。 这里一栋栋的小楼也是度假别墅,档次当然比白云山庄差远了,但也是都市金领节假日休闲的好去处。 从二楼卧室的窗户看出去,视野很好,穿过麓湖遥对白云山,恰好可以看见半山腰万绿丛中一点红,就是那栋山庄别墅红色的屋顶,他就住在那里,与另一个明媚如月光的靓丽女人在一起。 南国阳历五月,正是春意盎然时节,湖波含情荡漾,山峦翠色拥抱。要是宫紫桐不知道他到达广州的当天就为她做的事,也就罢了,而如今心如明镜,让她如何不想他? 宫紫桐将那枚晶石放在床头,她的目光总是遥望着白云山深处。 宫紫桐不敢跟唐成联系,不知道会给他带来怎样的麻烦,但又在时刻想着他也许会在什么时候与自己联系,一颗心就像被无形的网牵在了这里,无论怎样都走不远,于是很自然的就住到了麓湖对岸。 宫紫桐这时候的心情,不是“心远地自偏”,而是“心萦水含情”。 既然是出来度假,当然不能总在房间里待着,白天的时候春光明媚,宫紫桐经常到麓湖上泛舟,租的是那一种带棚的双人座情侣小船,却只坐了她一个人。 湖中并没有太大的风浪,可以脚踩踏板前行,还有一个方向盘控制舵,在湖中轻荡很是方便适意。 宫紫桐总是在不自觉中穿过湖心接近北岸,出神的望着山庄别墅所在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好像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离的很近。她这个样子,如果是无心之人自不会太注意,但要是有心之人,看见了当然觉得可疑。 向兆华和朱安冉扮作情侣在湖边泛舟,暗中留意观察上下山的道路和周围的动静,一眼就发现了宫紫桐行迹可疑,于是装作拍照,不动声色的将她拍了下来,发给了山庄中的向兆军,不料却闹了个大误会。 向兆军获悉真相之后顺水推舟,给唐成出了这么个馊点子。 下午四点钟,阳光有些刺眼,不知不觉中宫紫桐的鼻尖已有了微汗,她在想:能不能看见他呢?他会不会下山来到湖边恰好看见凝望的自己呢?如果是那样,他是否和庹玥瑛结伴而来呢?这里毕竟是麓湖风景区,也是年轻男女泛舟谈情的地方,在湖心说话既浪漫又私密,假如见到那一幕,不知自己心中的感受如何? 也许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语,再抬眼望去时,山路上并肩走来一双人影,离得很远的时候,仅凭直觉宫紫桐就知道了那是庹玥瑛和程维汉,她几乎忘记了呼吸,一直就那么看着。 那两人来到湖边,是那么的俊朗和秀美,为山光水色增添了风景,看上去是那么般配的一对。 宫紫桐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酸,眼泪在不断打转,眼神却移不开了。 维汉先生风流中带着一点轻狂,身边不乏出色的女子也很正常,想想其他人,如翁瑞恒一类所谓的出色男士不也是四处留情吗,却哪里比得上他? 第402章 约会 宫紫桐心里这么想,做为“当事人”的唐成心中可是另外一番滋味。他最终还是听从了向立信的安排,决定来一出偷情约会佳人的好戏,但不论怎么说,首先要偶遇宫紫桐创造机会才行,于是在庹玥瑛的建议下一起下了山。 但他还有一个目的,甚至真的想在庹玥瑛面前落一个风流印像,让她认为他和宫紫桐就是一对情人,刚才已经在寻峦派众人面前明确表态,他和庹玥瑛仅仅是江湖同道的关系而已。 唐成和庹玥瑛之间彼此的印像都非常好,更难得的是有一种不需要任何交涉的默契,目前这种关系再进一步恐怕就微妙了,不论庹玥瑛对他是否有好感,他都不想发展到那一步,看向立信等人的眼神,误会已经越来越深,还是应该防微杜渐,用另一种委婉的方式表示明确的拒绝。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上去,唐成和庹玥瑛显然是出来散心游玩的,租了一条船推开轻波驶向湖心,他们的动作并没有用力踩踏板,船在湖面上却走的很快很稳,就像有无形的力量在后面推着一样。 宫紫桐忍不住在心中暗想:他们会不会看见我,会不会过来打招呼? 说来也怪,今天她好像心想事成,正在这么想的时候,那条船冲着她过来了,远远的就听见唐成抬手打招呼:“紫桐,这么巧,在这里也能碰见你?” 就这么轻轻的一句问候,宫紫桐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对方的船已经过来了,眼看就要碰在一起,她急忙打了一下舵稍微错开一点。 但是,水上行舟不比陆上开车,想停就能踩刹车。宫紫桐错船的同时,唐成的船就撞上来了。 两船相撞时激起的水花落进船舱里,有几滴落在了她的身上。 宫紫桐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差点栽到湖里去,唐成隔船伸手扶住了她的肩头:“紫桐,你怎么不躲啊?” 宫紫桐当然不需要躲,巴不得撞上来才好,最好能落水,然后被唐成救上去,然后一起回家! 宫紫桐心里也许会这么想,但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觉得肩头被他抓住,全身软软的没有力气。他竟然称呼她为“紫桐”,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却觉得是那么自然,就好像一直等着他这样称呼,心里十分舒坦。 “宫小姐,真是幸会!我正想找你聊聊呢。”身边突然有人开口,宫紫桐没有注意到庹玥瑛竟然已经到了她的船上,听见这声音才被吓了一跳,人也清醒过来赶紧回头说:“庹小姐,您怎么上了这条船?有事找我吗?”说话时她的心里砰砰乱跳。 “的确有事,我们边走边说吧。”庹玥瑛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直说。她把手一招,脚下在轻踩踏板,船打了个旋,悄然向湖心飘去。 唐成见这情景,也只得划着船跟在后面。没有什么地方比麓湖中央谈话更方便了,所有人都能看见他们在湖心偶遇,却听不见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庹玥瑛和宫紫桐在说什么,连唐成都听不见,他的确想偷听,但庹玥瑛悄然发动了手腕上的天机大阵,凝聚湖面聚阴而反阳的地气,竟起到了类似红黑双鱼游弋晶的灵性效果,隔绝了周围的声息。 唐成跟在后面只能看见两个女人的背影,却听不见她们究竟在谈什么,又不好运转神识冲破这个屏障。 就这样三人两船开心地在湖心戏水游玩。 渐渐已是夕阳西下,晚风送来一丝清凉,湖面荡漾着点点金色的粼光,远处泛着一抹绯红的霞韵。两条船终于在南边的码头靠了岸,三个人走了下来,宫紫桐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仍然像上次见面时那样冷艳中含着风情,平淡含蓄中隐藏着一丝期盼。 宫紫桐彬彬有礼的向两人发出了邀请:“庹小姐,维汉先生,上次就说要请你们,结果有事耽误了,实在不好意思。这几天我放假出来散心,恰好遇到二位游湖,今晚就让我做东请你们吃个饭吧。” 庹玥瑛看了唐成一眼,好像在征求他意见,唐成笑眯眯的点头说:“那就多谢宫小姐了,我正想尝尝这里的风味。” 当天晚饭,在湖边一家风味餐厅就座,他们来晚了,事先又没有预订,包间都坐满了客人,只能在大堂的角落找了一张相对安静的散台。他们点的都是南粤风味菜品,聊的都是一些关于风土人情之类的话题,气氛很融洽也很微妙。 庹玥瑛和宫紫桐谈的话题,假如有剧本的话,宫紫桐现在的角色应该是早就对唐成有意思,趁此机会有所暗示,接下来唐成才能心动,找机会悄悄溜出来和她幽会。但是在庹玥瑛面前,这一切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在外人看来才不会有破绽。 宫紫桐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去“演”戏,她的心态真真切切就是欲诉还羞,在庹玥瑛面前,她对唐成有一肚子话说不出口,但心中总有一丝期盼。他们还点了红酒,你来我往敬着酒,席间宫紫桐先去洗手间,她回来后庹玥瑛也去了。 就在这个空档,宫紫桐从包里掏出来一张小纸片,悄悄的塞进了唐成的手心,两人眼神有瞬间的对视,但是什么话都没说。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庹玥瑛当然不可能看见,他们做的也很隐蔽,不得不承认,这出戏“演”的很好! 这天下山没有开车,晚上回去的路很远,需要绕过麓湖,两人没有叫车也没有打车,和宫紫桐告辞后,一直沿湖并肩而行。路上行人稀落,麓湖晚景显出几分凄美,白云山的倒影成了苍黛色,并不时被微风搅碎。 天上的星星如闪烁的眼睛,好像能看透人间一切隐秘,天际有一弯细细的上弦月浮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庹玥瑛白皙的脸色中带着一抹微红,在湖边默然漫步,身形好像融入天地山川与湖光夜色里。 唐成几次想开口,却找不到话题,只得陪她一起默默的散步了。 从湖对岸缓缓走回山庄别墅,足足用了一个时辰,那点酒意恐怕早就过去了,可庹玥瑛的脸色总是带点微红。远远看上去,他们的身影很浪漫,令人羡慕。 回到山庄门前,庹玥瑛才说了第一句话:“这一路,的确有人在暗中窥伺,但离的很远很小心,也并未尾随。不知是寻峦派安排的弟子,还是那位神秘高人的党羽。” “难为你了!”大概是因为她突然开口,唐成没怎么反应过来,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怎么能说“难为你”呢,应该是“感谢你”才对。 “你何必这么客气?”庹玥瑛说着话,和唐成并肩走进了山庄。 第403章 陪佳人逛街 唐成依旧诚意专注练剑,师父说的好:“历世间大喜大悲、惊心动魄之事,莫自伤形骸、莫如死灰槁木、莫激忿癫狂,神魂不欲疯魔必有所寄,所寄莫失。”而他不过经历了这样一点事情而已,当然不会中断练剑。 但是,今天的剑意中好像带了一点醉意,连太阿的脸色中都有一抹淡淡的嫣红:难道她也喝酒了吗,那不就成了耍醉剑? 不知道庹玥瑛在船上对宫紫桐都说了些什么?应该就是告诉她向立信安排的事情,问她愿不愿意为自己涉险?看结果,宫紫桐当然是答应了,而且表现的很坦然。 同样的事情,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去交涉,也不知道庹玥瑛是怎么说的,还有没有别的内容?反正唐成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回来的路上,庹玥瑛一句话都没说,在山庄门外却突然来了那样一句,唐成觉得原本挺默契甚至心有灵犀的两个人之间似乎已经有了隔阂,这也许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吧。今夜她会不会来呢?他并不希望她来,但假如她没来又有些遗憾。 想到这里,唐成突然收了剑,在原地转身,恰好看见庹玥瑛从林间走来。 广州五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夜间她也没穿外套,淡淡的月光下,那飘逸柔顺的轻绸衫,小巧的下巴、弯弯的细眉、明澈的眼神,柔媚的身材恰到好处的若隐若现,她真的很美! 唐成突然转身看向自己,庹玥瑛似乎并不意外,叹息一声,缓缓地说:“这辈子想偷袭你,恐怕很不容易,见你这种反应,后天的事,我也就放心了许多。” 唐成笑了笑:“剑有灵,当然不可能在练剑时被人偷袭,玥瑛小姐说笑了,你方才并未出手,难道是找我有事?” 庹玥瑛不置可否:“当然,我来找你,是不希望宫小姐有事,否则就是我等的罪过了。” 唐成正色说:“我也不希望她有事,要是有什么错,那也是我的错,与你并没有关系,但我是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就算我接不住那人的一击。” “可我更不希望你有事!”庹玥瑛的语气顿了顿,出人意料的低头摘下了腕上的锦红玛瑙晶石玉髓递了过来,轻描淡写的说: “想要立身为灵枢发动此天机大阵,非得化神识为神念不可。但此物本身也能延展神识,还可相助凝聚地气,你戴在腕上必能保护宫小姐周全,这样我就放心了。” 唐成伸出手,却没有接手链,而是一把抓住了庹玥瑛的右手。庹玥瑛差点发出惊呼声,不由自主就让他往前拉近了半步,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还好这是在月光下看的不是很真切,身形也有点发僵,不知道该怎么站着才好。 别看两人在一起两个多月了,在外人看来很浪漫,很默契甚至很亲昵,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超出普通交往之外的举止,甚至连手都没握过!不仅如此,也许难以想像,这两人还没有过任何肢体接触,比如挽一下胳膊,不小心谁碰了谁一下,一律都没有!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别看唐成一见童玲,就大大方方的来了个拥抱,上次在火车站还被她亲了一口。但是他和庹玥瑛之间,打招呼只需点点头或者一个眼神,在江湖同道面前的礼节,也不过是拱手抱拳。 这时候,唐成左手抓住了庹玥瑛的手,右手顺势接过了手链,然后又亲手将它戴回到她的皓腕之上,用温柔但很坚决的语气说:“就算没有这串天机手链,那无名高手也未必强得过你,但那人机敏狡诈极擅袭斗,恐怕不是玥瑛小姐能比的,这东西是你的防身之器,不能稍离。”听了一会又说: “而我有它用处不大,没有它也可以自保,你要是真想让我心安,就千万不要这样做,我坚决不受!夜已深,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忘了,明天我们还要出门购物呢,维汉先告辞了。” 手链已经给她戴好,唐成抱拳退后半步,然后转身离去。庹玥瑛看着他的背景愣是没说出话来,下意识的左手摸右手,脸色还是红的。 人没有开口,但是眼神仿佛会说话,如果给这个画面加一个旁白,应该是:程维汉,手都让你摸了,可要负责啊! 当然了,这只可能是旁观者的一种错觉,庹玥瑛不可能说这种话,而且也没有人看见。唐成实际上是等于拒绝了她最大的好意和最明确的暗示。 第二天,两人又结伴下山,驱车进了广州市区,这一天的行程是购物,主要是买衣服。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庹玥瑛的行李本来就不多,添置应季衣服当然是顺理成章的。 陪女人逛商场是一件需要耐力、体力,耐心、细心的工作,唐成完成的非常好,一路上开车、拎包兼点头赞美和刷卡付钱。 庹玥瑛并不奢侈,买东西也不刻意挑贵的,但她试穿之后看中的衣物基本上都不会太便宜。也没见她买多少套衣服,唐成已经刷出去七、八万了,不禁暗暗有些咋舌,心里说,要这丫头真是他的女朋友,以他现在的实力那可交往不起。 其实,唐成是自己判断失误了,是他带着庹玥瑛去的商场,都挺高档,想挑便宜又能看上眼的也没有。而且他也没想省钱,该花就花吧,反正最近发了一笔财,还与庹玥瑛有关呢,这也算是补偿她吧。 看着庹玥瑛出入试衣间,在穿衣镜前顾盼,自我陶醉,也是相当的养眼。 庹玥瑛给唐成挑了一套中装,浅色暗扣收腰立领,样式典雅很有风度,非要他试试。 唐成穿上之后站在镜子前,连售货员小姐的眼神都变得亮晶晶的,没怎么侃价就主动给他打了折,据说是最低折扣优惠价七千八。 “不贵、不贵,买了吧!难为了庹玥瑛的好眼力。”唐成自己都觉得挺帅挺帅的。 这次逛街,也让唐成发现了庹玥瑛的另一面。这位姑娘看起来好像很恬静,其实相当不好惹! 在一家商场里,人比较多,唐成手里拎了几个购物袋不自觉落后了几步,看上去前面的庹玥瑛好像是一个人在闲逛。有一位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笑容自信的男士,略带一点色眯眯的惊艳神情走过来,拦在庹玥瑛面前说:“这位小姐,有幸认识一下吗?我是……” 那人好像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但是,唐成最终也没搞清楚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唐成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人话还没说完就面色僵直,神情古怪,伸手向前迈步,以为自己在走直线,结果拐了个弯,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第404章 心有千千结 大商场中那种方柱,长宽都有一米多,在各个柜台之间,四面还镶着镜子。只听啪嚓一声,那个人和镜子撞在了一起,以他的脑门为中心,镜面上出现了好几道放射状的裂纹。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而庹玥瑛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前行。 唐成看见了,脸上不敢乐,心里却乐开了花。他紧走几步和庹玥瑛并肩而行,身后留下一堆不明真相的围观者。 庹玥瑛不动声色间运转地气扰动元神,让那人一不留神产生了错觉,自己一头撞在墙上了,也不知会不会有脑震荡后遗症。 唐成心中暗暗说,那人虽然是自找,但这位庹大小姐也够厉害的了!大庭广众之下让一个大男人丢丑,还真让人受不了。 他们逛了一天,晚饭选在广州一家著名的酒楼,然后才驱车回到山庄,一路上显得非常轻松愉快,显然连日来没有那位神秘高手的动静,渐渐已经放松了警惕。 昨天游湖今天逛商场买东西,没有猫在山庄里,这才是出来度假享受的样子。 今天这一出,也是在向立信建议下安排的,目的就是外示松懈,一连几天没有动静,谁的神经也不可能总是紧绷的。 唐成心中暗暗赞叹,这位向长老果然是个人才,不当董事长去做个编剧或者导演也挺不错的。 第二天上午,唐成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山庄别墅,他非常谨慎,没有沿公路下来,而是收敛神气穿行林间小道,直接来到山脚。 这里是风景区,白天经常有送客的返程出租车经过,当一辆空车路过时,他很迅速的站出来招手,然后飞快的离去。 出租车进了市区,在一家商场门前停下,唐成进了地下一楼的超市,利用各个货架左拐右拐查探周围,然后迅速从侧门离开,确定无人跟踪窥探,再从商场的后门出去了,动作很麻利。他上了一辆停在车场中的奥迪a4轿车。 宫紫桐在车上等他,她早就来了,自己坐在副驾驶位置,将驾驶位置让了出来。唐成上车立刻就收到了一条短信:“车很安全,没有人做过手脚,放心开。” 唐成放下手机和宫紫桐对望一眼,她含情脉脉,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唐成一路很谨慎,只有这样才能不露出破绽,不至于让人起疑他是在故意钓鱼。其实想盯住他也很方便,只要盯住宫紫桐就行了。 宫紫桐今天和唐成私下“幽会”,出门前显然精心的修饰了一番,容颜却看不出太多的痕迹。以前在瑞恒集团上班时,她总是习惯性的化淡妆,但今天早上化妆时却犹豫了,想起庹玥瑛根本就没有一丝化妆的痕迹,于是仅仅补一点腮红描了淡淡的眼影,修饰过于白嫩的脸色。连唇彩都没打,但双唇却自有让人心动的艳色。 五月的阳光煦暖,宫紫桐穿了一件略微紧身的粉色长袖休闲t恤,带着细碎波浪织纹的v形领口不高也不低,看过去,锁骨如精美的羊脂玉雕,再往下,曲线隆起的部位分外明显。胸衣遮掩下那挺立的峰峦,曾埋藏他疯狂的热吻,在掌中是那么的柔软又充满动感的张力。 她的下身穿了一条休闲长裤,坐在副驾驶座上,屈膝小腿前伸,轻薄的布料清晰勾勒出修长结实的大腿,形状很完美。唐成曾肆无忌惮的将它们打开,尽情体会那最深处放纵的滋味。不得不承认,她真是一位绝佳的xing感尤物。 这时候,唐成感到情怀和yu望在交缠萌动,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情怀还是yu望?这世上的事情也许没必要想的那么复杂或纯粹,这种冲动与怜惜是很正常的,谁都一样,更何况是他与她呢? 唐成没有说话,启动了车悄然离开了这里。 他们要去哪?又能去哪里呢?背着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幽会,按理说应该躲远点,但唐成却仍然选择了白云山,他知道越是最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的道理。 但是,他们还是没有选择靠近山庄别墅那一带,而是沿麓湖南岸向东北方向而去,要去广州市郊著名的摩星岭游玩。 那里离山庄直线距离大约有三公里,应该算很远了。 “白云望晚”和“摩星登顶”,是广州两大著名的景观。 车行驶的并不快,宫紫桐一直侧着脸有些出神的望着他,红唇微启似诉非诉,饱满的**不定的起伏。经过麓湖岸边的时候,唐成又收到一条短信: “前方无事,可以直到摩星岭,后面可能有跟踪。” 车子渐渐加速,唐成打开了车载cd,还是那一曲他曾听过的不知名的异国乡村音乐,将音量调低到若有若无,唐成突然开口了:“紫桐,前天庹小姐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宫紫桐低下头小声说:“我答应过庹小姐,有些话不告诉你,说话要算数,她还托我帮你一个忙。” 唐成看着前方,一语双关地说:“我应该把话说清楚,我们这样玩火很危险,也可能根本没有结果。” 宫紫桐幽幽地说:“我宁愿为维汉先生如此,相信你会保护我的,也知道你的本事,虽然我还不能理解很多事情。” 唐成笑了笑:“这世上是有很多事情不好理解的,有机会的话,我会向你解释清楚。” 宫紫桐的头越垂越低,小声说:“庹小姐和维汉先生也是同一种人吗?拥有我不理解的神奇,说句实话,你们真的很般配。” 唐成收起笑容,看了她一眼:“我和庹小姐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也不想引起彼此更深的误会,要是有可能,我希望能够明确这一点。” 宫紫桐听了这话,抬起头惊讶的问他:“维汉先生,你,你不会是因为……”后面一个“我”字没说出来,她想到了这个原因,却不敢相信,也明白这不太可能。 唐成镇定地说:“与别人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你别问了。” 这两个人之间经历的事情,照理说已经亲密的不能再亲密了,但这时候见面却有些刻意在忍着什么。听他们说的话,根本就不是一对幽会的情人,更像路上搭车的普通朋友,没事找个话题搭讪。 说到这里,宫紫桐从随身的坤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就是唐成送给她那枚晶石时,外包装上打的结,她没有剪断一直留在身边,这时候托在手心问他: “维汉先生,这是什么结?你送童玲和陈方安娜的,又是什么结?” 唐成回答说:“这叫燕尾双飞结,编的时候一共有八十一节,送陈方安娜的叫凝望双蝠结,复杂一些,一共是九百九十九节。” 第405章 摩星岭锁痴情 宫紫桐听了唐成的话惊叹地说:“这么复杂,你是男人,居然手有这么巧,真不敢想像。” 唐成淡淡一笑:“你应该知道我会功夫,小时候外婆教我暗器之前,先教我打这些结,如果学不会,不能在规定时间内编好,那这辈子就不用再学暗器功夫了,结果我就学会了。” 宫紫桐追问:“有人学不会吗?” 唐成咧嘴笑了笑:“那是当然,学不会的远比能学会的人更多,这世上无论做什么事,要想有真功夫,都是有门槛的。” 宫紫桐微微撅嘴:“维汉先生,你为什么将那个结送给童玲?” 唐成坦然地说:“本来是打算送给你的,但是没见到你,说实话,你当时也惹我生气了。” 宫紫桐又低下了头,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有很多事我做的不应该。” 唐成大度地笑笑:“没关系,那些都是误会,过去了就好。” 他们之间过去的事情还真不少!看宫紫桐的神情好像是鼓足了勇气,几乎是微微喘息着才问出了一句话:“假如不是因为……你自己愿意来见我吗?” 唐成心里转了一圈在琢磨,语气却很肯定的回答说:“当然愿意,你又不是见不得人!” 宫紫桐的情绪终于有点失控了,眼中有了水光,身子软软的向这边靠了过来,一只手放在了唐成扶挡杆的手背上,指尖在轻轻的抚弄: “其实,其实,其实我一直在想你,那些事,我都清楚的很,你那么做值得吗?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什么都可以,现在我才明白,我一直在等这样的机会。” 这话其实根本用不着解释,她要是不等机会,住到那种地方干嘛!唐成长叹一声说: “紫桐,你面前的人,有可能不叫程维汉,有可能你根本都不认识,你也许永远都不知道他是谁,又在什么地方?这就像一场梦,也许不是真的!有些事情,无论如何值得我去做,但也有些东西,我永远无法给予,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 宫紫桐的神情却很痴迷,几乎能温柔的滴出水来,喃喃地说:“我明白,很多事情就算当它没发生过,但也是真的。无论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又在什么地方,就是我的维汉,你能做的已经够了,我没别的想法,只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细渐悄,已经说不下去了,车里的气氛终于变得暧昧,弥漫着萌动的情怀与难以形容的暖媚。 车子继续前行,终于来到摩星岭风景区大门外。在停车场停好车,唐成的脚却没松刹车人也坐在车上没动。宫紫桐有些软绵绵的,带着惊羞的语气说: “维汉,我们为什么不下车?难道……你想在车里……这里可是停车场。” 唐成尽量板着脸说:“紫桐,你压住手刹了。” 宫紫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左手一直放在唐成的右手背上,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倚了过去,胳膊肘压住了停车手刹杆。她脸色腾地红了,赶紧坐直了身体,伸手轻轻捋了捋额角的发丝,掩饰略显慌乱的神情。 两人下车,买票进门,沿着山中新开的翠微古道,向“天南第一峰”牌坊走去。 古老的牌坊柱上有一幅对联:云开世外三千界,岩倚天南第一峰。在牌坊下回望广州市区,高楼风景尽收眼底,茫茫人海湮没在城市里。 青年人谈情说爱当然得讲究点请调,营造一个浪漫的气氛,下一步才能水到渠成,更何况是与宫紫桐这种女人幽会?要是大白天一见面就开房,直接上床做事,那是夜总会里叫出来的专业小姐!并且这是一场假意风流的演出,向立信的剧本里没有安排ji情戏,就是想引出暗中窥伺的人。 宫紫桐一进山,很自然的双手挽住了唐成的左臂,温柔的**软软的贴在他的胳膊上。 唐成微微耸肩,一股力量把她震开了。宫紫桐吃了一惊,神情好像吓着了又好像很委屈,然而唐成却顺势伸手,将她的纤腰搂住揽在身侧。 宫紫桐抿嘴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神情都快融化了。 唐成当然不能让她抱住自己的胳膊,那种姿势真遇到突然袭击太危险,但又不能显得太生分,所以自然选择了最“恰当”的保护姿势。 摩星岭上有座雕塑,是一把巨大的心形锁,两旁有铁链护栏,铁链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锁头。这是一种不知从什么时候流传开的说法,叫“同心锁”,很多风景区都能看见,是情侣之间表达心意的一个小节目。 买一把锁挂在铁链上,再把钥匙丢掉,将来若一方变心的话,需要再将这把锁打开,以示我心不变。这种说法当然比骗鬼还鬼的话,难道真有人变心了还要来打开这把锁? 不过,偏偏就有那么多人相信这种鬼话。有需求就有市场,这座锁形雕塑附近有很多兜售锁头的小贩,一边揽生意一边向过路的情侣介绍同心锁的讲究。 商场里卖几块钱一把的锁头这里卖九十九块一个,而且还不能还价,只要一侃价,小贩就会用广式普通话神秘兮兮地说:真情不能打折,这不是锁的问题,是一种愿望。 宫紫桐好像懂得这些奥妙,不仅没有讨价还价,还大大方方给了一张百元大钞,什么话都没说,买了一把锁,默默的锁在了铁链上,将钥匙顺手扔了,然后羞答答的看了唐成一眼。 唐成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大吃一惊。只见他一伸手,不知从哪位过路的游客头上摘下一根不起眼的细丝发卡,上前很轻松的就把锁头打开摘了下来。 宫紫桐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那表情都快哭了,微红着眼圈问他:“维汉,是我自己愿意锁上去的,又没让你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把它摘下来?我知道你本事大,但也不能这样呀……” 唐成赶紧轻轻搂住她的肩头,凑到耳边低声说:“别生气!我告诉你一个真相,其实这些人都上当了,锁根本不能挂在这里。” 宫紫桐抬头,很惊讶地问:“哦,难道还有什么秘密吗?” 唐成指指锁形雕塑附近挂着密密麻麻锁头的铁链说:“每天这么多人上锁,时间一长,哪里还有地方挂?铁链子都得坠断了!……其实风景区每隔一段时间都得清理一遍,将这些锁头砸开用小车运走,然后卖到废品收购站去。这么明显的事情,难道你还不明白!” 宫紫桐抡起粉拳给了唐成几下:“你太坏了!干嘛要说穿?” 唐成轻轻地拧了她的脸蛋一下解释说:“我既然看穿了,就不能骗你,得把实话说出来。这把锁头还是你的,想锁在哪里,怎么锁,仔细想清楚。” 唐成将那把精致的黄铜锁头还给了宫紫桐。 第406章 水库设埋伏 唐成继续揽着宫紫桐登山,来到摩星岭的主峰顶。 这里三面都是陡峭的岩壁,顶端有个视野极好的观景平台。宫紫桐咔的一声又将锁头锁上了,低着头弱声说:“维汉,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就这么一件事。” 唐成认真地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宫紫桐狡黠地说:“怎样做才能让你打不开它?” “这很简单!”唐成将锁头接了过去,双手运劲一扭,没什么异状却听见咔哒一声,然后又将锁头还给她说:“想让一把锁打不开,只有将锁芯扭碎。” 宫紫桐若有所思,紧接着又听见唐成很煞风景的补充了一句:“要想打不开,其实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用钢锯锯断。” “维汉,你错了!”宫紫桐突然抬头看着他,目光温柔而坚决,然后一挥手将锁头抛到了山崖下,掉进了深渊,然后柔声说:“这是我的锁,只要不打算将它打开就可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说呢?” 唐成与她对视,眼神很复杂:“紫桐,你这又何苦呢?它总有一天也会腐朽,归于尘土。” 宫紫桐的眼中有波光荡漾:“你说的对,但我不可能活到那一天。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嘛?如果没有你,我的生命等于已经结束,既然我还在,那么,这正是我想要的,可以不必想更多。你难道会害我吗,或者有别的企图?不会的!” 唐成说不出话,也不能说什么了,看着她的红唇突然觉得是那么的xing感撩人,有了难以形容的冲动,真想把她搂紧,来一番令人窒息的湿吻。但此时此刻并不是真正的情人幽会,要知道他们正身处未知的凶险之中。 唐成伸出一只手再次将她轻轻的揽到胸前,指了指山下某个方向说:“你看见了吗?那边有个水库。” 说话的时候在她的腰间轻轻掐了一下,好像是暗中提醒什么,按照向立信的计划,接下来才是真正凶险的行程。 在远处群山环抱之间,露出一汪水面,有一端边缘很是齐整,就像画了一道白线,显然是水库的大坝。 宫紫桐的腰被唐成掐了一下,就好像被武林高手点中穴位,半边身子都酥了,很配合的说:“好漂亮啊,我还没见过水库呢,能不能去看看?” 唐成故作惊讶:“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可能没见过水库?” 宫紫桐撒娇说:“是真的嘛,总是在市里面待着,真没到过郊外的水库,那里的空气一定特别好,我们去看看吧,求你了!” 离开摩星岭,唐成和宫紫桐开车沿着景区的公路向水库的方向行驶,离水库大坝还有一段距离就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手挽手步行。要绕到大坝那边很远,他们只想在水边看风景,车是开不过去的,只有步行穿过山林间的小道。 周围没有别人,两边有不高的丘陵挡住了视线,他们从林间穿行来到一片开阔地,水库就不远了,隐约能够感受到风中吹来的一丝清凉气息,但却看不见水面,迎面有几个土丘长满了荆棘,小道在这里拐了一个弯。 如果想要在暗中偷袭他们,此时此地是最佳的环境,也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侧后方的树林是最好的跟踪和隐蔽地带,风向、地势、无形的地气运转都能掩盖袭击者的气息,假如换成唐成自己暗算别人,也会选择在这个时间从那个角度发起攻击。 这么精心巧妙的设局,假如那人还没有动手,恐怕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神秘高手早已离开,根本没有继续追杀他的打算,至少暂时没有。 神秘高手的修为再高、行踪再隐秘,他也不可能知道唐成会往什么地方走,只能被动的跟踪在后面踩住他的尾巴,在最恰当的时间和地点发起偷袭。 但是,对于主动设局的向立信来说就不一样了,唐成今天走的这条路线是他事先画好的。 向立信可以在沿途布好潜伏不动也不易被发现的暗哨,同时他和朱昊可以悄悄绕到唐成的前面设伏。 假如真有人想暗算唐成,看上去是有心算无心,在他偷偷溜出来与美人约会的时候下手,但从另一方面看,这人也是无心被人算,唐成正等着暗算他。 唐成缓缓的放慢了脚步,搂在宫紫桐腰间的手也紧了紧。 宫紫桐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停了下来。他们正巧站在一株枝桠茂密如巨伞的香樟树下。唐成小声说:“紫桐,这里真好,没别人能看见我们。” 宫紫桐不经意间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微微抬眼,红着脸说:“你在想什么呢?” 唐成低头与她对视:“多美的风景,我有些等不及了,想欺负人!” “你”宫紫桐伸出手好像是想把他推开,却被唐成扣住了双腕扭向身后,双肩展开,饱胀的胸房向前一耸,不由自主的贴了过去。 这便是酒醉那晚在她的家中,他侵犯她的动作,但这时候却显得那么温柔毫不粗暴。宫紫桐仰起脸微微喘息着在等待一切的发生。她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应该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唇吻可以感受到他的热息,胸房可以感受到他的怀抱,小腹可以感受到他的冲动。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而是不可思议的瞬间突然发生了别的事情。 宫紫桐明明闭上了眼睛,却仍然看的清清楚楚,所见到的却不是周围的景物。 刹那间,天地一阵恍惚,仿佛置身于一片陌生的玄妙世界中,四面群峰竞秀,松壑云泉缭绕,白云薄雾飘荡,如梦如幻,好像一幅精妙的水墨画。接着,前方山水之间有一片白虹冲天而起,如凌厉的月色剑光,又像传说中的银龙腾飞。 但是,这一切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秒钟,耳中听见一个声音冷冷的大喝:“找死!”这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好像冲击脑海引起一阵嗡鸣回音,然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睁开眼睛,又看见了真实的世界。 宫紫桐没有等到期待中的热烈拥吻,却觉得自己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空了,背靠在香樟树干上。幸好练过内家功夫,身手不弱才能勉强站住,否则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估计她已经软软的滑坐到地上了。 这附近明明没有别人,现在却显得有些热闹了。在一米开外,一左一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位中年男子,都穿着紧身的中装。他们每人左手持一杆二尺长的旗幡,旗幡上画着水墨山峦,威压之势就好像要从幡面上飞出一样,而右手各持一根如藤条状的三尺长枝,顶端尖锐如刺,通身闪着褐色的冷金属光泽。 第407章 千年陌刀诛凶徒 这两位当然就是寻峦派长老向立信和朱昊了,而唐成和他们呈品字形犄角站立,姿势几乎一模一样,左手展开画卷,右手紧握着短剑。 按照原计划,那位神秘高手一旦发动袭击,唐成将尽全力挡住,两位长老立即现身结阵困住来人。 这时候,三个人并没有结阵动手,而是一脸震惊望着同一个方向,看向立信和朱昊的表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惊中还带着恭谨。 紧接着那个声音又说出了第二句话,洪亮而威严,回音在山林间久久飘荡,是威风赫赫的五个字:“杀人者陆超!” 宫紫桐看不见那个方向发生了什么,唐成的后背将她挡的严严实实,就像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假如不是亲眼看见,唐成的反应之快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连他自己也觉得平生首次出手如此凌厉。将宫紫桐的双腕扭到她身后,突然松手转身,瞬间随身携带的“三件宝物”第一次同时发动:画卷展开带着山川灵枢,太阿拔出发出瑟瑟鸣啸,铜牛镇山吼带着厚重苍凉的威压之势已经飞了出去。 铜牛镇山吼飞出去,在空中划出奇异的弹道弧线,就像一枚出膛的炮弹,在半空呈抛物线轨迹急速的下坠落地,地面与周围的地气都在轻微的震颤。假如有普通人在这里根本就别想站稳,就连被他护在身后的宫紫桐都身子一仰靠在树上。 这样应该足以接下那神秘高手的现身一击,却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神秘高手的确出现了,铜牛镇山吼就落在离他头顶三尺多远的地方。而他的姿势是向前扑倒在地,不是他自己摔倒的,他的背后斜插着一柄长刀,贯体而过牢牢的将他钉在地上! 铜牛还没有飞到空中,向立信和朱昊还没来得及现身结阵,从隐蔽处突然发起攻击的神秘高手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杀人者陆超!”随着这句威风凛凛的话和这个声威赫赫的名字,树林中走出一位身材并不魁梧的小老头,一身中山装,腰杆挺的笔直,梳理的很整齐的黑发中夹杂着白丝,神情分明带着一丝嘲笑,无形中却让人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庄重与威严。 他就这么闲庭信步般走到尸体旁边,一脚踩在神秘高手的后背上,伸手将那把长柄尖刀拔了出来,脚尖轻轻一挑,将尸体翻了过来仰面朝天。 神秘高手死后终于露出了真容,但是,众人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这一瞬间都被陆超手中的长刀吸引了过去。 这刀连柄有五尺多长,立起来几乎与陆超差不多高,刀身和刀柄竟各占了一半的长度。笔直的刀身,刀尖倾斜,刀背两侧都开有血槽,刀柄也是全金属质地,这把刀应该相当沉重,一般人几乎挥不动。 看上去这把大横刀已经是锈迹斑斑,但仔细看,它保存的其实相当完好,那刀身上的褐色锈迹呈一朵朵雪花状,就像渗入金属质地中的血沁。 整把长刀都闪着不易察觉的暗淡光泽,刀身两面显然重新开过刃,像一把带长柄的斜尖双刃重剑,神识中能感应到那扑面而来的苍凉、威严、肃杀和无可匹敌的锋利。 在冷兵器战争中,骑兵对步兵往往都有压倒性的优势,因为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是步兵无法抗衡的。但是,有一个时代是例外的,那就是大唐的刀阵屡破突厥骑兵,史书中描写的战争场面几乎都是诸如:刀锋如雪,人马俱碎。 后世对大唐陌刀的形制有种种猜测,《唐六典》卷十六记载“刀之式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断马剑。”开始时使用陌刀是为了对抗突厥骑兵,后来在诸军流行则是对付以骑兵称雄的唐之“四夷”。 《新唐书》列传一百一十八张兴传说:兴擐甲持陌刀重十五斤乘城。贼将入,兴一举刀,辄数人死,贼皆气慑,唐朝之后,史籍鲜见陌刀之踪迹,由于陌刀不允许陪葬,所以当今并没有陌刀实物出土,考证的结果总不能完全的确定。 一千三百多年前钢铁打造的器物很难完好的保存到今天,但此时此地,唐成却有幸亲眼见到了一件实物,保存的还是这样锋利,其蕴含的杀意看起来比千年前的战阵中更加肃然! 这把刀脱手飞出杀人,以它的份量再灌注内家劲力,劲力所及之内,甚至比子弹的穿透力与蕴含的动能都要强得多。 尤其是从陆超手中飞出,依附着强大的神念,无声无息中划开这一片山川地气,还没有感觉到它的危险而杀机就到了。 唐成手中的太阿虽然煞意凌厉,但短短的匕首状利刃和陆超手中威名无匹的千古利器陌刀相比,简直就像是一件小孩的玩具了。 老头手中的家伙真不少,上次在都江堰斗庹源泰,随着带了一把老式军刺,那是一场遭遇战,估计没有太多的准备。今天暗中奇袭,应该是有备而来,竟然连大唐陌刀都扛出来了。 这刀的威力在秘法高人手中虽是雄浑无比,但用起来也太不方便了。 不论是古代还是今天,谁都不能没事扛着它到处走吧,连一辆小汽车的后备箱都搁不下,老头是在哪里弄到的,又是怎么带来的?一代地气宗师的手段,真让人捉摸不透,那花样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保存一柄这么好的古陌刀,不要说别的,就这价值也是常人不敢想像的。陆超自称七十年前已散尽家财浪迹天涯,金玉珠宝,各种珍奇器物送的送捐的捐,什么都没留下。但手中还有这种东西,看来还是很保守的,没有跟徒弟全说实话,打了埋伏。 唐成见到师父突然现身是又惊又喜,看清他老人家手中刀之后,心里又难免犯点小嘀咕。 陆超杀死神秘高手只是一击而已,连个照面都没打,假如是正面生死相斗,也有可能杀了他,但绝对不会轻松。 这人的秘法修为绝对比庹源泰更高,但情况不一样,庹源泰当初是严阵以待,陆超陷入一场遭遇苦斗。而今天神秘高手与唐成等人互相设局,陆超站在局外却利用了整个局,在那位神秘高手突然动手,唐成等人神识铺张的瞬间同时发难。 奇袭之道,神秘高手虽然也很精通,但陆超玩起来可是遂心应手!你说他暗算谁不好,偏偏去暗算陆超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宝贝徒弟唐成,在老头看来,这不是找死吗? 第408章 杀人者陆超 唐成已经收起画卷和太阿,拱手长揖行礼,差点就要跪下去,脱口而出,就要称呼师父,但随即意识到此时此地还不能当众相认,赶紧改口说:“是否就是陆超前辈?” 向立信和朱昊二人也收起了法器,同时长揖行礼:“寻峦派长老,晚辈朱昊、向立信拜见陆超前辈!” 陆超将刀扛在肩上,刀尖就像挑起了一座无形的山峰,扫视三人,目光好像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双手抱着刀柄微一拱手还礼说:“老夫久未现身江湖,你们还记得我的名字?” 三人齐声回答:“一代地气宗师,威名震烁江湖百年,怎敢稍忘!” 向立信接着说:“听闻前辈近日现身叠嶂、八宅、九星各派,没想到今日又大驾光临此处,您老人家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朱昊也不解地问:“前辈是来访问我寻峦派吗?荣幸之至!” 陆超爽朗地笑了,开门见山说:“久闻寻峦派宗门不和,传承涣散有分崩离析之忧,今日见二位长老联袂出手,谋定后动相得益彰,方知传闻或有不实。” 朱昊没好意思接话,向立信微有愧色说:“寻峦派宗门式微,乃我等传人之责,愧对赖布衣祖师啊!”停了一会又意味深长地说: “陆前辈既驾临广州,出手诛此凶徒,我与朱师弟能否请您寻峦派做客,召集众晚辈弟子拜见以示敬仰,并恳请您老人家指点提携。” 陆超笑着说:“二位长老客气了,我老了,而且也闲散惯了,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最近衣钵已传下,很多事情就让弟子辈去处理吧。”然后又随意地说: “今日遭遇这事,前因后果我已大概打探清楚,维汉先生年纪轻轻却能有此担当,真是难得,老夫襟怀甚慰,这里有几件小东西权做与三位见面之礼,陆某告辞了!” 陆超诛杀神秘高手后现身,说完话挥手扔出三枚晶石,然后转身扛刀即走。 说是送给三位高人的见面礼,但东西全部扔给了唐成。唐成接在手里就是一愣,心中闪念:这么眼熟,不就是自己藏在小窝床底下那一兜子晶石中的三枚吗? 老头可真行,来到广州偷了唐成的东西当见面礼,居然还大大方方又送回到他手上!假如没有师父,这些晶石一枚都不会属于他,唉,他老人家爱怎么偷就怎么偷,爱怎么送就怎么送吧。唐成也只能这么想了。 见师父说走就走,唐成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在后面追问:“老前辈,此凶徒是何来历?” 陆超头也不回,大声说:“他叫唐远程,来自美利坚,是早已不闻传承踪迹的无间派掌门之一。” 向立信十分惊讶:“无间派?不是在民国抗战时因曾助陈公博受牵累,后来被满门剿灭了吗?” 陆超听到这里,放慢了脚步回答:“树大余枝,无间派有传人跟随蒋介石去了台湾,后赴美在华人区发展堂会,对外并不用无间派之名,如今秘密经营的勾当,渗透北美、东南亚、澳洲、韩日、港台以及内地,家业已经不小了。我早就想杀他,却一直不好下手,今天终于有了机会。 唐----趟走江湖,维汉小先生,你要多加小心呀。这人还有一个孪生哥哥叫唐远芃,经常与他互换身份行事,外人极少知情,早年曾以此制造不在场的证明,做下的几次大案中躲过警方追查。那唐远芃的秘法修为,比唐远程还要高。 但是,你也不必过于担忧,我既然已经出手现身,自会把话交代清楚,他们这次来广州一行七人已尽数伏诛。你们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就好了,唐远程的尸体和其它地方的尸体都不要动,留给警方去查就好了。我会留书在此,告知众人杀人者就是地气宗师陆超,冤有头债有主,看他们是否有种敢来找我!” 说完这番话,陆超已走到树林边缘,挥刀将一株粗壮的树干削平,只见木屑纷飞。他用刀尖在上面写字,那动作就像大家在挥毫书法。 几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唐成突然听见肩后传来一声压抑而惊恐的低呼,一个软软的身体靠了上来,原来是宫紫桐被眼前所见吓坏了。 宫紫桐当时是懵了,靠在树干上半天没反应过来,听见唐成等人与陆超说话,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又是什么人? 但是,她也能猜到是庹玥瑛交待的凶险遭遇已经发生了,看来“程维汉”没事,她很乖巧的躲在唐成身后没有打扰,也没有插话。 渐渐回过神来,唐成等人说的话让她越来越好奇,于是站直身体从唐成的肩头上探出半个脑袋来。她先是看见一个小老头在耍大刀,样子既威武又滑稽,再往近处下方一看,唐远程的尸体就躺在那里,这一下子把她给吓醒了! 不论是被子弹还是刀枪贯穿,穿出来比刺进去的伤口要可怕的多,唐远程是背后中刀**在地上,鲜血顺着刀身上的血槽涌出早已把胸前的衣服染透了,这一刀也把他的脊柱和胸骨斩断,冲击力还震断了好几根肋骨,拔刀之后整个胸腔都塌陷下去了。 陆超偏偏将尸体挑翻过来,变形塌陷的胸膛沾染着泥土和污血一片模糊。唐远程双目圆睁牙关紧咬,人早就断了气,但鼻孔里还向外喷着两串血沫,那是肺部被刺穿后的出血混杂着空气顺着呼吸道溢了出来,显得那么狰狞恐怖! 宫紫桐就算经历过凶险的处境,但做为现代都市白领,当然不可能见过这种场面。她当时吓的心惊肉跳,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呼,腿一软趴在唐成的后背上,不仅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抓住唐成的上臂,连指甲都白了。 唐成见到师父突然现身也很意外,一时没有顾得上宫紫桐,这时才想起唐远程的死状确实太惨烈,一般的人乍一看见弄不好会受刺激发疯。他赶紧向后伸手把宫紫桐拉到了身前,顺势搂在了怀中,一手抚着她的后心一手拍着她的后脑勺柔声说: “紫桐,真对不起,让你受惊吓了。别怕,已经没事了,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宫紫桐把脸埋在他怀中,身子在瑟瑟发抖,唐成再抬头时,陆超已经在树干上写完了字,扛着长刀消失在茂盛的刺槐林中,只见那株大树干上竖刻着几行字迹:“死者唐远程,早年孤苦兄弟相依,习武修法心黑手狠,中年赴美暗结党羽渐成气候,近十余年于各地策划盗墓、走私、杀人跨国大案多起,时年七十有三,伏诛于广州摩星岭下。------杀人者陆超。” 第409章 送钛金 老头的书法苍劲有力,堪称铁钩银划,唐成搂着宫紫桐望着三米外的树干,视线不禁有点模糊,这才意识到自已的双眼已经湿润,只有他才完全明白陆超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父在硇洲岛上说过要放手让弟子行走江湖,放手不等于真的放心啊,如今到了凶险危急关头,老头还是现身了。 老头没有一直跟着他,听向立信的话,最近师父接连走访了叠嶂、八宅、九星各派,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风声才赶到广州的。 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唐成已突破移转灵枢之境,倮倮村和凤凰谷之行不仅大开眼界,在风门各派面前甫立声望,而且修为精进神速。徒弟的本事究竟怎样了,老头现在恐怕还没有庹玥瑛了解的清楚,就算能想到唐成的进步很快,从最谨慎的角度考虑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毕竟上次分手时,以唐成当时的功力肯定接不住唐远程一击。 老头子陆超现身还有第二个目的,就是要把这笔债扛过去,再来人寻仇的话,目标肯定会变成陆超。无论是石文杰还是石晋文,在那个跨国集团中的地位不可能与唐远程相比,他是两大首脑人物之一,而程维汉的声望和影响也远远不能与陆超相比。 今日一刀出手,以前其它的冲突都变成小打小闹了,陆超把对方所有的火力与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唐成日后行走江湖也省心多了,否则总是纠缠的没完没了。 唐远程这种高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他更不是一棵大白菜,砍了一个随便又能冒出来一个,那唐远芃还得主持无间派和整个集团的大局,不太可能干追杀陆超这么危险又不讨好的事,也不可能亲自专门对付唐成。 陆超的行踪飘忽诡异,神龙见首不见尾已经很久了,近日却接连公然现身,今天还干净利索的将唐远程宰了,最简单的一手江湖“捶岗”术玩的是炉火纯青,无非是借机告诉天下同道,地气宗师陆超不仅有了传人,而且威风犹在。 老头子这一手奇袭玩的又狠又绝,还可以称得上太漂亮了,估计是把压箱子底的老本都用上了,但在外人看来却如闲庭信步一般轻松,要唐远程的性命简直就像探囊取物。 至少在向立信和朱昊眼中,效果是无比震撼的,不禁在心中暗自嘀咕:看来江湖谣传不实,谁说地气宗师陆超多年前受伤后功力已大打折扣,如今看来,老人家的威风不减盛年啊! 他们哪里知道,就是为了这出手一刀,可把老头子累的够呛,这几天暗中监视两帮人设局,自己也潜伏跟进隐匿行踪,还要小心翼翼不被双方高手察觉,前前后后做了许多准备。 但是,到了现身时,他出手仿佛是轻松的不能再轻松,扛着大刀神气活现,潇洒优雅。 殊不知老头装的越轻松,唐成看在眼里就更加感动。 唐成明白,师父他老人家真的不容易,这事过后,他老人家也该好好歇歇享受几天轻闲日子了,徒弟也不能总不成器,遇事都得让他老人家在背后兜着。 心里这么想,唐成朝着陆超消失的方向一拱手,但没法躬身,他臂弯里还搂着宫紫桐,向立信和朱昊也在行礼恭送。 陆超的声音突然又从树林中传来:“程维汉,你这次来广州,没有忘记雷鸣交待的事情吧?” 这句话刚传来时很清晰,说到最后几个字已是余音飘渺,显然已经走远了。 听见这句话,朱昊倒没什么反应,又不是冲他说的,但向立信眼中惊讶不已,扭头用询问的目光看了唐成一眼。唐成朝树丛中说:“原来先辈也知道内情,晚辈自然记得,当从长计议,我此番来广州也是为了这件事。” 已经远去的陆超不知道能不能听见这句话,但向立信听的清清楚楚,却没有当场追问。 唐成收回目光又说:“二位长老,今日多谢了!感激之情不必多述,明日晚间,程某将在白云山庄设宴,答谢诸位寻峦派同道。宫小姐今天受了惊吓,我先送她回家,就麻烦你们抹去这里的痕迹。” 宫紫桐在他怀里低声说:“维汉,我没事。”但是,俏脸煞白仍然没有血色。 唐成收起铜牛镇山吼,半扶半抱着宫紫桐从原路离开了这里。 所谓抹去痕迹当然不是毁尸灭迹,陆超交待的很清楚,尸体以及他在树上刻的字都是留给警方的,向立信等人只需消除自己来过的痕迹就好了。 这里有三个人,陆超“送”了三枚晶石做为见面礼,他可真够大方的,要是按凤凰谷和江湖各派交易晶石的价格来看,它们是所有秘法晶石中最昂贵的钛金石,一枚在六十万以上,而且很难买到。 至于更贵的,那只能是灵性洗炼精纯之物了,要靠机缘才能获得。 庹玥瑛开口向唐成求购一枚灵性洗炼精纯的虎眼晶,让庹源理开价,搞得庹源理很尴尬,不敢多给唯恐唐成难堪,就这样还给了一百万。 钛金石在风门阵法中用处很多,还可以镶嵌在器物上,以神识养炼添其妙用,其最突出的物性是能够蓄积神识或灵觉威力,集中在一瞬间爆发。如果使用者的神识足够强大,爆发的威力在控制之中,还可移转其威力所及的方位。 紫晶石也有类似的用处,但只可汇聚地气之威压缩为一线,而钛金石的用处与威力显然更大。 而且钛金石看上去显得名贵而堂皇,每一个方向都是八棱形,很复杂奇妙的晶体结构,表面是暗金色的,如果用神识激引,会散发出无数比针尖还细的金色毫光,拿来送礼那是相当的气派。 唐成有幸“拣”到了三枚,全让老头子“偷”出来冲门面送人情了。 唐成走的时候把三枚钛金石都带走了,向立信和朱昊就像没有看见一样什么都没说。他们当然不会在乎“维汉前辈”一人独吞,本就是意外之获,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当面计较。而且唐成说的清楚,明日将在白云山庄设宴答谢诸位寻峦派同道,肯定是要在那个时候转交了。 在那种场合,当着众同门的面拿出来金色毫光四射,说是地气宗师陆超感其义举所赠之物,那才叫真正有面子。不仅是向立信和朱昊有面子,也是给陆超前辈和维汉先生自己面子,可比在这里私下分送,各自揣回家强多了! 两位长老都想到了这一点,不禁感叹维汉先生虽然年纪轻轻但不愧为前辈,考虑的这么周到。他们帮他是出于江湖同道之义,但是接受帮助的人会做人,也让他们感觉舒坦。 第410章 我有点冷 唐成走后,地下只留下唐远程狰狞的尸体,他右手中还紧握着一样东西,是一支锋利的短枪。银色的枪头闪着阴冷的寒光煞气十足,金色的枪缨,枪杆只有三十几公分便于随身携带,是从国外带来的先进武器。 向立信把短枪拿了起来,放在手中掂了掂说:“这东西也不是凡品,不必留给警方,今日虽是陆前辈出手,我寻峦派所为也自认账,东西留下也就留下了。李青的神识锐利,一直没有太趁手的法器,这短枪给他最合适。” 朱昊听向立信要把这件好东西留给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李青,很高兴的收下没说什么。 唐成和宫紫桐已经走到了林间小路的尽头,前方穿过树丛可以看见他们停在路边那辆车的轮廓。受了惊吓的宫紫桐刚刚将气喘匀了,紧接着又发出一声惊骇的低呼。 原来就在小路两旁的灌木丛中,她看见左右各躺了一个人,一刀了断非常干净,看那手法显然也是陆超下手杀的。 唐成赶紧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低头看着她的脸,喃喃地说:“真对不起,今天把你吓成这样,已经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了,不要再多想。” “师父今天来的这一出,效果绝对够震撼,目的也完全达到了,只是委屈了宫紫桐,让她受了这一连串的惊吓,如果不好好安抚,弄不好会留下心理阴影,就像自己当初伤了元神一样,说不定会天天做恶梦的。”唐成在心里这样想着,有一次看向宫紫桐,觉得过意不去。 唐成和宫紫桐两人之间也够有意思的:想当初有了第一次,事后宫紫桐先开口,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后来唐成杀了葛朗台,两人心知肚明,但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到现在,反过来又是唐成在哄宫紫桐,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俩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说起来竟然啥事都没有发生,这不是骗鬼吗? 陆超说唐远程一行七人皆已尽数伏诛,他老人家处理的够干净了,而且把尸体都留下,就等着警方去调查破案。 老头子留了陆超这个名号,警方能不能按照这个线索追查到凶手是一回事,但这些死者的身份查证起来就有文章了,弄不好会成为破获跨国犯罪集团的重大线索。 唐远程当然不是专门为了唐成回来国内的,他有自己的很多事情要做。 和这个跨国犯罪集团关系紧密的陈教授陈炳忠、石晋文团伙接连被警方侦破,他们在内地的非法勾当受到了沉重打击。石文杰受命回国收拾残局,他很谨慎的斩断了与原先下线团伙的所有联系,计划另起炉灶“开创事业”,并且调查接二连三生意受挫的原因。 石文杰还真查到了程维汉的线索,然后自己便下落不明了。石文杰叛出叠嶂派之后,在美国表面上是个生意人,但暗地里已拜唐远程为师。 这一系列事件终于惊动了唐远程,他带着六名手下回国,想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仍然是有来无回。 唐成将吓傻了的宫紫桐抱上车,放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缓缓开车离去。 一路上,宫紫桐没有怎么说话,嘴唇发白身子有点打颤,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仿佛很冷的样子。 唐成觉得很惭愧,这件事将她这个无辜的弱女子卷进来,实在对不住如此佳人!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走到半路,唐成往旁边打了方向盘,车停在路边一片空地中,树丛恰好能藏住车身。 “维汉,又有什么事吗?”宫紫桐抬眼看了看周围,声音不由自主的在发抖。 “没事,紫桐,你害怕吗?”唐成打开了车顶的天窗,尽量以最轻柔的声音问她。 宫紫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给自己打气说:“我不怕,都听你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唐成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紫桐,真的对不住!我先前告诉你的话,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宫紫桐的语气神情都有掩饰不住的委屈:“你怎么又提这个,难道我说了什么吗?我只是在担心一件事,你千万要答应我:不要明天就消失。” 虽然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心里想的还是那一幕恐怖景象。唐成有太多她不了解的秘密,今天也亲眼见到了他所经历的凶险,怎么能不担忧呢? 宫紫桐甚至不敢想更远的事情。她是真的在害怕,但那份柔情所系成的结更不可能解开。她是被吓着了,但是,现在却觉得眼前的他更有神秘的魅力,已经被彻底吸引不想再离开。 “你为什么在发抖?”唐成解开了安全带,将随身的晶石、铜牛、画卷都取出来放好,然后解下腰间的名剑太阿,就放在宫紫桐前面挡风玻璃的下方,侧过身子问她。 宫紫桐张开了手臂,深情地看着他:“就是有点冷。” “真对不起,我忘了你冷,我也觉得有点冷。”唐成说话间已经将前排座椅缓缓放平。 宫紫桐的脸色本来因惊吓显得很苍白,现在她的身子随着椅背缓缓的后仰,脸上却渐渐呈现出潮红,眼神扭捏分明是惊羞,惊羞又成了旖旎的风情。 她刚想说些什么,唐成已经脱下外衣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在她的身上轻轻拍了几下,这动作有点像母亲在拍着自己的孩子。 不论唐成今天设局有什么目的,宫紫桐自始至终,就是把它当做与他的幽会,尽管庹玥瑛已经告诉她这是一场什么样的幽会。 唐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宫紫桐的目的显然没有得到,这不是她希望的幽会。而现在这一幕,才是她一直渴望的时刻,她在内心深处早就准备好了。 这是否也是唐成想要的呢?说不清楚,但他已经不愿意再多想了! 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很复杂,第一次上当都说是被骗了,但明知如此,又有了第二次,如果还要说上当,那就只能怪自己了。不论这是不是错误,第二次比第一次容易的多,基本上就是心甘情愿了,也就没有了是否上当的说法。 也许是为了尽量忘却刚才那惊骇与恐惧的场景,唐成轻拍着宫紫桐,看见她慢慢地睡着了,然后在她的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小树林外的公路上偶尔有车辆奔驰而过,但谁也没有停下来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这种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谁还会多此一举。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唐成听见名剑太阿好像发出了微鸣之声,或者是熟睡中冷美人的呻吟之音。 第411章 筹办答谢会 这时候,路上有一辆挂着四川牌照的奥迪q7从远处驶来,接近这片小树林时一直在减速,却始终没有停下,然后突然掉头,就像受了什么惊吓,加速从原路返回。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车里响起了带着异国情调的乡村音乐声,前排座椅已经归位,但两人的位置却是在后排,身上的衣物基本恢复齐整。 宫紫桐秀发凌乱媚眼如丝,半依在唐成的怀中,神情已看不出一丝受过惊吓的痕迹,却以后怕的语气说:“维汉,我刚才只在担心一件事,害怕你像上次那样,车里没有多余的衣服,假如那样,我怎么回家啊?” 唐成低下头轻吻她的耳尖,激起她全身的肌肉都有了痒痒的感觉,小声说:“不论怎么样,我送你回家。”然后关切地问她: “紫桐,你饿不饿?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宫紫桐突然说:“都忘了,今天没吃早饭就出门了,你一说,我还真觉得好饿,你呢?” 唐成看着她:“我也没吃早饭,一会儿吃完饭再送你回去。对了,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宫紫桐定定地看着他:“说,什么事都可以。” 唐成看向远方:“在那座山庄别墅,举办一次够档次的晚宴酒会,需要花多少钱?” 听唐成谈起了正经事,宫紫桐坐直身体反问:“明天晚上吗?那要看你请多少客人。” 唐成想了想:“我也不能确定,总之准备充分一点,就按三十个人,应该足够了。” 宫紫桐很内行地说:“那地方的费用很贵,租金倒不必再算了,得加派现场服务人员,菜单和酒水单也得提前一天准备,保守些预算五到十万。”然后很内行地开始了筹划: “除了菜单和服务费之外,最主要的是酒水,你请那些客人来,酒肯定不能差了,不论是白酒还是洋酒或者红酒,放开了喝很难说。一般的招待晚宴,可能还需要准备纪念礼品,每人一份,但你是私人邀请,这倒不用了,来宾车马费也不必考虑吧?” 唐成微微皱了皱眉头,宫紫桐看见他的反应又解释说:“你们已经付了租金,这些额外的费用可以事后结算的,也许花不了那么多,我说的只是大概的预算,这么办档次没问题,想要省钱的话还可以……” 唐成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在那种地方办,来的人也都不一般,场面上就不能太寒酸,也不必刻意太奢侈,该是什么档次就是什么档次。”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山庄是庹小姐租下来的,但这个晚宴酒会是我的私人答谢,当然不能等到最后让她来结账。” 宫紫桐点了点头说:“对哦,不能让庹小姐花钱。” 唐成有点吞吞吐吐,很不好意思的说:“紫桐,能不能……借点钱?” 宫紫桐笑了:“手头不方便吗?我打声招呼,明晚的山庄酒会单独结算,都挂我账上就可以了。” 唐成大声说:“挂你账上干什么,搞得我像个吃软饭的?这次出门时间太久,身边的现金确实不多了,暂时周转一下而已。” 说来惭愧,唐成真的是没有钱了,上次在海宏工业园堪舆地理的二十万报酬,他一分没用直接转账给了小表舅程鹰,办在职研究生以及“唐成”和“程维汉”的身份手续,肯定不够,还欠下几十万呢。 原先他还有十几万的积蓄,但这大半年来“不务正业”坐吃山空,除了在考古队临时打工有几千块报酬,几乎没有别的收入。 昨天陪庹玥瑛上街买衣服,刷了近十万,确实没有现金可用了。 明天的酒会档次又不能寒酸,更不能到最后让庹玥瑛结账,他只能问宫紫桐借钱周转了,实在不太好意思开口啊。 宫紫桐给了他一拳:“谁说你是吃软饭的?我看你是个骗财又骗色的!”然后笑着提醒: “你应该忘记了,你还有一张二十万的支票在我那里呢。” “你早该知道,我就是个江湖小骗子!”如今再说这句话,唐成呵呵直笑,然后又说:“那笔钱我说过不想赚,就真的不赚了。” 宫紫桐伸手又抱住了他的胳膊,身子靠在一起说:“你不是小骗子,是个大骗、巨骗、江洋大盗!你不想赚就不想赚吧,改天我就帮你处理了。” 唐成从上衣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说到支票,我这里倒是还有一张,金额是一百万,也没写日期,我不清楚这东西是该留着还是该撕了,或者还给你处理掉更稳妥。” 宫紫桐一眼认出它就是她留给葛朗台的那张支票,将头靠在唐成的肩窝说:“我还担心过好几天呢,这张支票如果被警方发现了,有些事解释不清楚,你做事可真仔细,连它都带走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张支票完全没有问题,谁拿去都可以当一百万现金用,瑞恒集团不可能追究它的去向,收到的人也不会清楚其中的内情。”最后提醒说: “但你要用的话,背书转让一下更稳妥一些。” 这张支票是瑞恒集团给葛朗台的签约好处费,现在合约已经签了,自然不会管它的去向,更不可能说出这件事。而葛朗台已经死了,反倒便宜了唐成,找几个账户一转,不留痕迹的变现很容易。 唐成自嘲说:“这算做好事的报酬吗?我还真是财色兼收啊!如果不留下,反倒矫情,这钱就归我了,过一阵子自有办法变现。”然后开玩笑说: “紫桐,现在不用担心我借你的钱不还了吧。” 提起葛朗台的事两人很不开心,但这几句话又把宫紫桐逗笑了。 笑过之后,宫紫桐的脸色却有几分闪烁,低着眼喃喃说:“庹小姐告诉我了,你送我的那枚锦红玛瑙晶石究竟有多么珍贵,普通人花再多钱也没有地方去买,可惜它碎了,都是因为我。” 唐成轻轻拍着她的肩头:“石头再神奇也没有你珍贵,碎了就碎了,你没事就好。”然后无所谓地说: “不说这些了,我们吃饭去吧。” 两人驱车回到麓湖南岸,在距离宫紫桐所住度假村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餐厅吃了顿饭,唐成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先送宫紫桐回去,约好等忙完了再来找她,并告诉她自己不会就此失踪了,至少现在不会! 宫紫桐含情脉脉的说:“维汉,你要回山庄吗?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我也帮不上忙,路挺远的,还是开我的车去吧,虽然没有她的车好。” 唐成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已经明确那张一百万的支票没问题,但要变现最好再等一段时间更稳妥。 第412章 扶梦风流为哪般 唐成还有一张庹源理给的面额一百五十万的承兑汇票,但其中包含了两枚雄黄石的价格,晶石还没给人家送去呢,他也不好现在就兑现。 唐成上了宫紫桐的人,钱也借了,最后还开走了人家的车,唉,也太无耻了! 回到山庄别墅已经快五点了,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过淡淡的云层掩住了西斜的太阳,微风从麓湖吹来,拂过山岗轻轻地撩起树叶的波动。 庹玥瑛坐在门前的休闲椅上,衣袂和发丝随风轻轻飘荡,芊芊素手托着一只白瓷茶杯在那里饮茶,她的神态恬静,动作优雅,容颜明媚而秀美。 唐成回来了,开的是宫紫桐的车,等他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庹玥瑛点头淡淡说:“维汉先生,请坐下一起喝茶吧。今天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没想到当代地气宗师陆超前辈会突然现身出手,总算有惊无险。”然后很关切地问: “宫小姐怎么样了?希望她不会有事。” 唐成坐了下来,接过庹玥瑛递过的一杯茶:“紫桐受了点惊吓,但已经没事了,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吃完了饭才过来的,让玥瑛小姐久等了。”停了停又深情地说: “这次广州之行遭遇凶险,多亏你在身侧,此番大恩不言谢,维汉当终身铭记!” 庹玥瑛的笑容好像有几分苦涩:“维汉,你我之间何苦说这种话?我无非是那夜惊走了唐远程,这几天在山庄中坐镇警戒而已。而你我相识以来,你一直在毫无怨言地帮助我,难道你认为玥瑛就不该有所感念吗?” 这话也没有什么不对,假如不谈男女感情问题,就这两人的关系而言实在用不着说这些。 他们因为上官勇之死而结识,唐成杀上官勇自有道理,解释清楚也就行了,其实可以不必特意去凤凰谷一趟,但他还是去了。在这件事中,是庹玥瑛帮了他,他也很感谢庹玥瑛。 后来唐成在山中当众揭穿庹炳谦的恶行,虽然得罪了某些人,但也是在帮助庹家清理门户,不论是庹源理还是庹玥瑛都得感谢他。 至于赠送晶石之举只是一个小插曲,再后来登台发动天机大阵,两人之间越来越默契甚至心有灵犀。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自始至终实际上都是唐成在无言的帮助庹玥瑛。当她想避开凤凰谷中的烦心遭遇时,他一直陪着她散心,带她到倮倮村参加考古队舒缓心情,又一路陪着她来到广州。 从朋友的角度来说,确实已经做了很多,能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没有话说了,是很自然的,如果再客气的话,那就有别的问题了。 唐成心里有几分发虚,也说不清是因为庹源泰还是因为宫紫桐,他讪讪地笑着说:“说的也是,你我真的不必太见外,但维汉对玥瑛小姐的感激之情发自内心。” 庹玥瑛轻轻叹了一口气:“维汉先生乃英雄侠少,风流豪放自令人钦慕,行走江湖不知有几多牵系。”然后关切地说: “你的剑法虽然精妙,但功力尚欠雄浑,要是肯听玥瑛的劝,我走之后,你暂且就留在这里练剑,近日所悟力求透彻,方可精进不失。” 唐成微微惊讶:“你这就要走了吗?” 庹玥瑛低头回答说:“今天有两名庹家弟子已赶到广州,转告凤凰谷中的事务,还涉及到家族产业股权的一些变更,我必须亲自回去处理。”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次来广州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今唐远程已经伏诛,地气宗师陆超现身,玥瑛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有两名庹家弟子赶到广州了?假如只是通知庹玥瑛回去,打个电话就行,这么远何必派人亲自来呢?唐成转念就想明白了,来的肯定是高手,看来庹玥瑛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转告了庹源理。 假如寻峦派不帮忙,凤凰谷和庹玥瑛也会设法对付神秘高手唐远程,只是凤凰谷后援赶到的时候,唐远程已经被解决了。 庹玥瑛既不点破,唐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说了一句很俗气的话:“这山庄是你租下来的,没住几天就走了,我继续留在这里,不是占你便宜了?” 庹玥瑛的神情本来就是淡淡的,听见这句话不禁有些好气又好笑,微含责怨地说:“刚说不必见外,又何出此言?你我用得着谈这些吗,难道是因为玥瑛曾居于此,你就不愿继续住在这里了吗?你要真是这样想,那朋友也没得做了。” 唐成赶紧摆了摆手说:“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请问你什么时候走,明天我将在此举办一个晚宴酒会,答谢寻峦派众人,既然凤凰谷两位同道也来了,不如一起见了面再走不迟。” 庹玥瑛点了点头说:“玥琴堂姐和姐夫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后天一早离开。”这次凤凰谷来的两位高手是一对夫妻,名叫徐志强和庹玥琴。 徐志强四十开外,庹玥琴三十挂零,是庹玥瑛的远房堂姐和堂姐夫,在凤凰谷时唐成就打过照面。 说到这里,唐成又想起了一件事,起身说:“玥瑛小姐,明天要答谢寻峦派同道,维汉想去准备几件礼物,先和这里的领班经理交代一声晚宴的事,然后还得下山一趟。” 庹玥瑛站起来说:“何苦来去匆匆,见我一面便要离去,时间还早的很,吃完饭再走,我堂姐和堂姐夫也在呢。” 唐成赶紧点头说:“是是是,你说的对,我失礼了,吃完饭再走,一定陪他们二位好好聊聊,多喝几杯。” 庹玥瑛又低头说:“你是长辈,谈不上失礼,玥瑛可不是让你陪客的意思。” 唐成要是匆匆离去确实是很失礼了,毕竟人家大老远跑来帮他的忙,虽然没有明说,但唐成自己心里应该明白。知错就改吧。 晚饭的时候徐志强夫妇的态度很恭敬,唐成更加谦和有礼,把酒相谈,聊的都是各地风物人情趣事,话很投机酒也喝得舒服。 唐成了解到一点情况,庹玥瑛确实是有事必须回大凉山亲自处理,就算后天不走,在广州也留不了几天,倒不完全是因为别的原因突然决定离去,不知为什么他心下稍安。 晚饭后,大家一起喝茶聊起秘法心得和各地山川见闻,然后安顿徐志强夫妇早点休息。 唐成这才开车下山,直奔广州火车站。 在站前停车场下车,唐成前往售票大厅和站前广场兜了几个圈子,如游鱼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晚上的行踪,可比他白天“幽会”佳人时隐秘多了,不论有没有人跟踪,他都足够小心。 第413章 柔情 不过,就算做到了这一步,唐成还是觉得不够,他蛰藏神气从火车站出来,又步行穿过越秀湖公园。 火车站那种人气杂乱的环境虽然便于隐匿行迹,但他也同样不容易发现跟踪者,而越秀湖相对静谧的环境可使追踪者不容易藏身。最后他从公园另一侧出去,打车过珠江大桥前往康乐园,离他的小窝还有一段路就提前下车了。 唐成是回自己的“家”,异常谨慎搞得跟做贼一样,什么人都没惊动,就是不想有任何人发现这个地方。他是回家拿东西的,却更像去偷东西,前几天陆超已经来“偷”过一次了,今天他也“偷”了自己一回。 宫紫桐再一次失眠了,靠在床上睡不着,打开电视看了半天,却连荧屏上是哪一家频道都不清楚,在那里若有所思浮想联翩,却又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车开来的声音,熄火就停在小楼门前。 是他来了吗?果然是他来了! 唐成本没有打算来找宫紫桐,也没告诉她自己今夜会来,但终究还是不放心,顺道又来看看。 进门时,宫紫桐很自然的就钻进了他怀中。他顺势抱起了她,一直将她抱上了楼,放在卧室的床上,等唇吻分开之后才说了第一句话:“我来告诉你一声,睡觉别忘了关窗户。” 穿着睡衣的宫紫桐被他压在身下,喘气有点困难,撅着嘴问他:“这么晚了,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唐成淡淡地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担忧你入梦时心神受激涣散,说不定会落下病症的,那枚晶石又碎了不能再助你凝神,所以不放心还是过来了。只要今夜这一觉睡得安稳,过去了,就没什么事了。” 宫紫桐的神情突然变得很羞怯:“你,也在这里过夜?” 唐成摇了摇头:“真对不起,我还得走,等你睡着了之后。” 宫紫桐的神情又有些紧张:“都半夜了,你还有什么事?” 唐成翻身斜靠在床头,解下腰间的太阿说:“我要去练剑,最近这一段时间,每天子夜都要练剑。对了,你的假期还有多长时间?” 宫紫桐不假思索:“四十五天。” 唐成肯定地说:“我明天没有时间,但是剩下的四十四天,如果你希望,我都可以……” 宫紫桐侧过身来打断了他的话:“直到我的假期结束,你都不会消失吗?” 唐成很温柔的点头说:“是的,只要你希望,我可以一直陪你到假期结束,我很感念这份情缘,但只能……” 这句话又被打断了,宫紫桐伸手掩住了他的嘴:“有什么话,到那一天再说,这四十四天,你就是我的维汉。今晚你什么时候走?” 唐成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胸前:“当然是等你安安稳稳睡着了之后。” 宫紫桐将脑袋蹭进了他的臂弯里:“你在这里,我更睡不着。” 唐成微笑着说:“没关系,我会一直等到你睡着。” 宫紫桐嘴上说睡不着,但感觉真的很奇妙,唐成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那杂乱的思绪竟然渐渐沉静下来。她也看着他不想闭上眼睛,可是上、下眼皮止不住在渐渐打架,很快便沉沉的睡去,睡梦中嘴角微翘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这一觉异常的安稳和香甜,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宫紫桐今天其实已经非常累、非常疲倦,失眠是神经衰弱的症状,自从险些被葛朗台玷污之后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还好,并没有形成顽症,稍加调理便无大碍,毕竟她的体质很好很健康。 唐成悄然运转神识,安抚她散乱的神气,倦意袭来她睡得很香,等这一觉醒来,神气散乱之症自然不药而愈。 唐成等她恬然熟睡之后,才悄然离开这里回到山庄。是夜,仍然练剑。 唐成练剑时,庹玥瑛又出手了,看不见她身在何处,随着悦耳的微鸣声起伏成乐,林间的月华流转闪烁,与唐成的剑舞激应相和,两人这一番说不清是相抗还是和弦的斗法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 唐成收剑后月光静谧四下无声,庹玥瑛没有从林中走出来,直接悄然而去。 第二天晚间,白云山庄高朋满座。 唐成按三十人准备的晚宴,寻峦派一共来了二十一人,门中地位重要的核心弟子几乎都到了,其中向立信、向兆军、向兆华和另外两人是常驻广州的,而其他人都是听说消息后从各地赶来的,包括早就赶到广州的朱昊、朱安冉、李青等三人。 寻峦派两位长老联袂出击,一代地气宗师现身诛凶,维汉前辈设宴答谢,月影仙子到场祝贺,对于寻峦派来说事情不小,而且是一件很长脸面的好事。其内情涉及到警方正在追查的一桩大案,当然不可能在外面宣扬,但门中核心弟子能通知的,向立信全部通知了。 向立信也是想借此机会举行一场气氛轻松欢洽的聚会,这对长期以来缺乏凝聚力与宗门归属感的寻峦派太重要了。它与寻峦派每年貌合神离的内部聚会不一样,是寻峦派众人作为一个整体向外界展示他们自己,在江湖年轻一代最出色、最令人好奇与仰慕的一对男女面前,而且是一场答谢寻峦派的酒会。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假如不是因为越俎代庖太失礼数,向立信恨不能亲自操办。如果他知道唐成为了这场晚宴,囊中羞涩竟然向宫紫桐借钱,不知会作何感想? 向立信能想到的,聪明的唐成当然也能想到,否则就不会安排这一出了。就算不必奢华张扬,也不能简陋怠慢,还好,这个地方档次和环境都不错。 一楼两端分别有很大的餐厅和多功能厅,还有小型的会客室、棋牌室,餐厅和多功能厅可以随时搭建小型的展演台,足以举办五十人以下规模的各种聚会。 现代交通发达,昨天下午就通知了,正巧是周末,有一天时间,基本上都能赶到广州。 当然,每一个前来的人都不会乱糟糟自行登门,向立信派人四处接待汇合,在下午五点整,寻峦派一行二十一人集体拜山。 说是拜山并不为过,程维汉年纪虽小但毕竟是名义上的前辈,而且还有地气宗师陆超的旗号。 寻峦派中只有一个人与唐成是同辈,就是向立信、朱昊、袁尚林等人的师叔郑必丰,这位在元辰慈善基金会挂一份闲职的老郑师叔今天也来了。 站在山庄门前迎客的唐成,见到了寻峦派代掌门袁尚林。 第414章 答谢宴会 维汉先生要在白云山庄宴请答谢寻峦派弟子,这是脸上有光的事情,而且寻峦派各地核心弟子几乎全到了,袁尚林这位代掌门、名义上的宗门领袖当然要来了。 唐成第一眼看见袁尚林,微微有些惊讶。听说这人年纪不大,今年只有五十五岁,看上去也是不到六十岁的样子,身材微微发福,国字脸明显发圆,穿着很考究的休闲款西装却没有打领带,在众人簇拥下挺胸而来,尚有几分雍容气度,拱手行礼时面带微笑,场面上没有什么毛病。 在外面的场合,介绍他是元辰慈善基金会的理事长、慈善家兼实业家袁尚林先生,谁都不会认为有什么问题。 唐成意外的恰恰是这一点,风门秘法可以汇聚天地灵枢之气滋养形神,陆超一百多岁了,早年曾受重创之身,如今看起来,那股子精气神也远非一般人可比,这袁尚林整整比陆超少了一倍的年岁,看上去还没有老人家陆超有精神。 别说陆超了,就说在场的朱昊和向立信,年纪和袁尚林差不多,但容光神气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只是气质神态上显得老成沧桑不像年轻人。而那位年届八十的郑必丰,头发已经花白,一看就是位老人家,但精气内敛皮肤润泽,内在的神气也比袁尚林更精纯。 虽不清楚袁尚林的秘法境界如何,但可以肯定一点,这人没有达到移转灵枢之境。理论上讲只要掌握神识甚至灵觉,都可以借助环境灵气起到滋养自身的效果,但是达不到“绵绵若存有深致”的境界。 袁尚林今天虽然很有精神,兴致也很高,但是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倦意,就像连日酒色过度或者是应酬太多的样子,虽然不易察觉但瞒不过唐成的眼力。如此看来,这人还算保养的不错了,至少身体健康没有早衰的征兆。 其实寻峦派中,掌握神识以上境界的高手有九人,包括突破境界不久的向兆军。其中最有意思的是向兆华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一个月前从凤凰谷回来之后不知怎么就开窍了,修为精进掌握了神识,向立信是既高兴又哭笑不得。 向立信这个小儿子资质非常好,就是举止太另类,修习秘法这么多年也不见他怎么用功勤苦,向立信本没有抱太大希望,这下倒好,给他来了次意外惊喜。 而袁尚林早在三十年前就掌握了神识,否则就算出身背景再好也不可能成为代掌门,但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突破移转灵枢之境,这一辈子的秘法境界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是,他享有的各种资源,修炼中各种有利条件,却远非一般弟子能比的。 在这九人中,达到移转灵枢境界以上的高手有三人:修为最高的是朱昊,刚刚化神识为神念不久;其次是向立信,他比朱昊大几岁,距化神识为神念还有一线之隔,但这一道屏障突破起来却很难,他平时操心的事务最多;另外一位,就是八十岁的老师叔郑必丰。 郑必丰资质一般,但中年之后日子过的悠闲,不爱管事只潜心修习寻峦诀,六十岁后条件与时间都允许了,还兴致勃勃游览世界各地风光,年近古稀时竟然突破了移转灵枢之境,迈入真正的高手行列。 但是,郑必丰这一辈子的修为境界恐怕也到此为止了,再往上更进一层楼几乎不可能。秘法修炼虽与习武不同,但功夫也不是越老就一定越厉害,凡事讲究机缘,错过了生理与心理最佳的黄金时期,再想精进就很艰难了。 唐成与众人一一见礼,要说神采气度,唐成不必刻意端着也有前辈的风范。 走江湖开棚都讲究个卖相,何况唐成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移转灵枢境界的高手,这一点不用装,就已经足够令人佩服了,而且他的见闻阅历也算很老成了。 至于庹玥瑛,年纪轻轻已化神识为神念,气质形容自然不凡,江湖同道“月影仙子”这个名号可不是虚构的。 众人到达时天还没黑,而且正是此地一天中湖光山色最美的时候,早有服务人员在山庄前的草地平台上放好休闲桌椅和各色茶点,大家就在这里喝茶聊天,欣赏广州市郊著名的景观:“白云望晚”。 这座山庄不仅够档次,而且对于秘法修炼者来说,地气环境也非常不错,霞栖山际景致宜人。 谈性正浓时,领班经理过来了,彬彬有礼的通知大家酒宴已准备完毕,可以入席了。 二十一名寻峦派来客,加上做东的唐成,还有凤凰谷庹玥瑛、庹庹玥琴、徐志强三名贵客,一共二十五人。 餐厅里准备的是十五人规格的宴会大圆桌,并列开了两席,每桌周围都有三名服务员,负责上菜、随时整理餐碟、倒酒等等工作。 沿着南侧落地窗,还有一溜放着各种酒品和甜点、水果的吧台,等到了一定的时候,可以将酒席撤了,众人或坐或立,随意交流谈话自行品饮。 唐成当然要陪在主桌了,“维汉先生”被大家推坐在主位,一番推辞与谦让后,庹玥瑛坐在了唐成的右手边,再往右是徐志强夫妇。袁尚林身为寻峦派代掌门坐在唐成的左手边,再往左转圈依次是郑必丰、向立信、朱昊以及参与昨日设局的向兆军、李青、向兆华、朱安冉等,这一桌一共坐了十二人。 众人走进宴会厅时,第一眼都被大厅东面的展演台吸引过去。 展台前方正中央放了一个透明的有机玻璃双层架,上层是三枚钛金石,下层还放了四枚晶石。一左一右是一对很漂亮的、五芒星结晶形状的蔷薇晶,它们是一种香花石,内部有波浪状的花瓣纹。 中间左边,是一枚红黑双鱼游弋玛瑙晶,右边竟然不是普通的晶石,而是一株四十公分来高,异常精致小巧的攒簇晶树。 这种多类矿物晶聚生的攒簇晶树,可以当做收藏工艺品,成为秘法晶石的概率太低了!它要求聚生在一起的每一种结晶都具备秘法可用的物性,而且开采时不能破坏。 唐成见过最大的一株当然是凤凰谷中那两人高的九九归一攒簇晶树,而且在天机大阵中数百年灵性洗炼精纯,是举世难求之宝。 至于这一株,当然根本不能与之相比,但作为罕见的秘法攒簇晶树,它的价值绝不亚于单体钛金石。这不是在硇洲岛“拣”到的,而是唐成离开凤凰谷后,骑着摩托到各县市淘宝,在一家温泉酒店的工艺礼品店偶然发现的。 第415章 赠宝 晶石唐成是有不少,第一次搜集了五十四枚,第二次收集了十七枚,凤凰谷庹家送了八枚。他自己分别送了苏晓慧、夏碧莲、宫紫桐、庹玥瑛各一枚,卖了一枚,斗法中前后损毁了十枚,目前还剩六十四枚,包括那三枚钛金石和两枚将被卖出的雄黄晶石玛瑙。 但是其中的攒簇晶树,仅此一株,今天却拿了出来放在这里。 展台上方有射灯照下,这七枚晶石的光芒夺目,而且更奇特的是,下方四枚晶石反射出的辉光交映,竟似托着上方三枚暗金光泽流转的钛金石,璀璨醒目且有烘托层次感。 向立信和朱昊当然认出那三枚钛金石就是陆超相赠之物,当时都没来得及推辞,维汉前辈就已经收下了。另外四枚晶石是怎么回事?他们不禁都看了庹家三人一眼,难道是庹家的客人拿出来的,就是为了衬托那三枚钛金石吗?嗯,效果太好了! 徐志强和庹玥琴夫妇也很意外,暗中看了庹玥瑛一眼,以为是她拿出来的,不知是什么用意,在这种场合也不好追问。 更感到意外是庹玥瑛,她很是吃惊,只有她清楚这是唐成自己弄的,但是别人不问,她也不好主动解释。 入席敬酒,感谢与久仰的话自不必多述,大约半个多小时后,酒到酣处,唐成一摆手将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打发了出去,隔音效果很好的大门也关上了。 众人一见这个场面,就知道有节目,全部安静下来了。 果然,唐成离席而起,款步来到展台上,向众人抱拳:“叠嶂派供奉长老千杯,诛门中叛逆石文杰之事,想必诸位已有所耳闻。维汉当时有幸在场略尽绵力,昨日地气宗师陆超前辈现身,我方才明了那石文杰流窜海外之时,早已与无间派败类勾结成党。 无间派传承清白无辜,只可惜子弟无行,以至遭灭门之祸。幸存传人不思悔悟重正宗门,反而流窜海外结党延恶,近年来更是在内地犯下盗墓、走私、暗杀等诸多大案。余孽掌门唐远程追索石文杰之事,潜入广州企图暗害于我。 月影仙子修为超绝,及时赶到,那唐远程落荒惊逃,却贼心不死,仍率党羽于暗中窥伺图谋不轨。寻峦派诸高弟义薄云天,不容孽类猖獗,向立信、朱昊二位长老率弟子在广州设伏,恰逢当代地气宗师出手诛凶,唐远程及其党羽一网伏诛。 陆超前辈神龙一现,临别时赠送三枚钛金石,以赞念寻峦派及二位长老义举。维汉不敢怠慢,特于此设宴相邀,以成全美意!” 事情的经过在场众人基本都已经清楚了,但唐成这番话说的漂亮,表面上一个“谢”字都没提,但将寻峦派捧得漂亮洒脱,听起来十分舒服。 说完话,唐成拿起一枚钛金石,以神识激引发出无数比针尖还细的光毫,在灯光下光彩照人,别提多漂亮了! 唐成笑着说:“袁掌门,请二位长老上前,这是陆超前辈美意,维汉有幸转交。” 这时候,一幕很意外的情况出现了。袁尚林站了起来,走到唐成面前抱拳行礼,万分谦虚地说:“多谢陆超前辈美意,多谢维汉先生劳烦,袁某人受之有愧呀!” 说完话一躬身,神色恭谨,伸出手就要接。 这真是闹了个天大的误会!唐成说的是“袁掌门,请二位长老上前”,这是出于这种场合的正常礼节。而袁尚林听成了“袁掌门,请!二位长老上前”,他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呢。 这不能怪唐成说错了话,而是袁尚林自己想当然了,就算唐成说的再清楚他也得听错。 唐成刚才说陆超“赠送三枚钛金石,以赞念寻峦派及二位长老义举”,没有提自己是为了谦虚,但是“二位长老”强调的很清楚。 可是袁尚林一听,想当然的认为二位长老与他这位代掌门都有份:寻峦派“及”二位长老,自己代表的不就是寻峦派嘛?钛金石虽然价值贵重,但对于袁尚林的身家来说也没什么太了不起,最重要的是这份地位荣光。 向立信和朱昊来之前将事情的经过已经说清楚了,偏偏没提钛金石这回事。一方面是不太好意思自吹自擂,另一方面晶石让维汉前辈一人拿走了,虽然能想到当众转赠这一出,但是万一维汉前辈没有这么做,到时候岂不尴尬?还是顺其自然更好。 这一幕唐成也没有料到,心中暗暗想:这位袁尚林啥也没干,还真有脸抢在二位长老前面“谦虚”! 但他的手仅仅是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没有流露出明显的异常,顺势接话说:“袁掌门何必谦虚呢?这不是给您的私人馈赠,而是寻峦派此番义举的一个见证。”然后很自然将那枚钛金石交到袁尚林手上。 向立信和朱昊已经站了起来,神色非常尴尬甚至羞愧难当,好在这种需要谦虚的场合,旁人看见了也不觉得太异常。 朱昊欲言又止,向立信暗暗扯了他的袖子一下,以眼神示意他什么都别说了。都已经这样了,假如再把实情说出来,当着凤凰谷同道的面,整个寻峦派都得跟着袁尚林丢人!幸亏维汉前辈豁达大度随机应变,才没有将挺好的场面搞砸。 二位长老接过晶石,连连说惭愧,但看着唐成的眼神却是带着无言的赞赏、抱歉和感激之意,这是他们此时最好的回应。 送出三枚钛金石后,唐成并没有回席,而是向着在场众人再一次抱拳拱手,然后指指剩下的四枚晶石说:“方才是陆超前辈的美意,但此番诛凶之举,不仅有二位长老仗义出手,还有寻峦派几位年轻才俊相助。陆前辈留物相赠以见证义举,维汉也应诚意相谢。向兆军、李青、向兆华、朱安冉四位同道,请万勿推辞!” 原来这四枚晶石是维汉前辈自己拿出来的,送给四位晚辈做见面礼同时表达谢意。那举动相当的狂放豪爽,也完全符合他在凤凰谷所传扬出的声名。 掌门和二位长老已经接受了陆超前辈的馈赠,虽然是因为陆超已走没法拒绝好意,但四位晚辈在这种情形下,同样也不好拒绝维汉前辈的好意,否则不仅是不给面子,也让人家不好下台。 况且这是既实惠又风光的好事,很不好意思的谦虚客气了一番,四人都很高兴,甚至很兴奋的收下了礼物。来喝酒之前,他们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出,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简直是喜出望外。 一对蔷薇晶送给曾扮演情侣的向兆华和朱安冉,他们“演”的确实很像,与这一对晶石很配。 第416章 各怀心思 庹源理在凤凰谷答谢下场试法的六名年轻才俊,送的就是每人一枚黑红双鱼游弋玛瑙晶石,唐成也送了一枚这样的玛瑙晶石给李青,那是相当拿得出手了。 最引人注目的攒簇晶树,竟然是送给向兆军的,就是这位向大少,提出了怎样引唐远程现身的建议,虽然是陆超出手,但这个计划被证明是相当成功的。 向立信觉得很过意不去,在台下说:“维汉先生,此物送给犬子,是否太过贵重了?” 向兆军在众人面前很不好意思,但是心里也挺想要,可是一听父亲说这话,他也不敢接了。唐成摇头笑笑说:“引蛇出洞之策,出自向长老和兆军之口,而我和兆军还有另一层关系诸位不知道。维汉有一位故友雷鸣,去年路过广州和兆军公子曾有一面之缘。当时雷鸣师兄曾与兆军切磋秘法,并有事相托,印象非常不错。 我来广州之前,雷鸣师兄曾有嘱托,见到向兆军莫忘替他转达谢意。而我此来见到这四位寻峦派年轻同道,果然是当今江湖后起之秀,这株攒簇晶树,也算是维汉替雷鸣师兄表达心意。我将在此山庄闲居月余,兆军公子要是有闲暇,不妨来交流印证秘法心得,这也是雷鸣师兄所托。” 原来是还有这么回事,难怪给向兆军的礼物格外贵重。众人所疑问的只是雷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这番话听在向家父子耳中还有另外一番含义:雷鸣前辈有事相托维汉先生,定然与寻峦玉箴以及寻峦派宗门整合有关,难怪维汉先生今天将晚宴安排的如此讲究。 这样一种场合,对增加宗门凝聚力与归属感都很有帮助,寻峦派已经很久没有做为一个整体在江湖同道面前出现了,更何况是这么风光的出现? 维汉前辈的手笔大方,向立信做为一名成功的商人心里自然就带着账本,但这场晚宴的花费在他眼里已经忽略不计,仅仅送给晚辈的四枚晶石,再加上为了圆场转赠给袁尚林的那枚钛金石,至少也值两百万!而且,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份人情太难得了。 他还在暗示向立信,不必着急,他还要在这里待一个多月,凡事可以从长计议,找机会再私下详谈。 听见唐成的话,向立信心念一转,冲儿子说:“既然如此,你就多谢维汉先生吧。”向兆军将攒簇晶树接了过去,一众晚辈弟子都很羡慕,纷纷在心中暗想:我怎么没跟着向长老赶上这种好事呢? 接下来,唐成归席,众人自行把盏,气氛轻松多了,各种话题也都聊开了。 有人问起雷鸣。唐成回答说是一位多年来潜心修炼秘法的世外高人,有过两次偶遇,其人修为深不可测,据说曾得地气宗师陆超指点。 陆超临走之前曾提到过雷鸣的名字,朱昊亲耳听见可以向众人作证,大家对唐成的话自然深信不疑。这番交谈自然引起了一个很有趣的误会,江湖传言下代地气宗师衣钵已定,在场众人嘴上不说,可都在心里猜测此人会不会就是雷鸣? 不得不承认,大家猜的都很准,无论是雷鸣还是程维汉,都是唐成自己跑的龙套,“雷鸣”这个身份却掩护了“程维汉”这个身份。 有人又很感兴趣的追问向兆军和雷鸣前辈的结识经过,向兆军说的基本上是实话:自己到永芳堂淬炼灵觉,夜遇雷鸣前辈,承蒙这位前辈亲眼有加指点修炼得失,他以此为机缘一举掌握神识,但是没有说出寻峦玉箴和后来那幅画的事情。 聊了半个多小时,席面上的菜品吃的差不多了,唐成打开门将服务人员叫了进来,重新上一轮主菜,晚宴的气氛达到顶点。 这一晚,大家都很尽兴,除了三个人:向立信、朱昊、庹玥瑛。 两位长老心里很尴尬,面子上挂不住,只得频繁敬酒说些敬仰的话,差点把自己给灌醉了,外人看起来还以为他们很兴奋呢。 庹玥瑛一直神情恬静地坐在唐成身边,服务员不在的时候,见唐成的杯子空了,偶尔也很自然的给他添酒,搞的唐成挺不好意思。 庹玥瑛的气质一向如此,就算在热热闹闹的晚宴上,她坐在那里,仍然好像有明媚的月光如影随形。 唐成今天很大方,相当于两百万的东西送出去一点都没有犹豫。袁尚林上台接钛金石的时候,他只是感到好气又好笑,但一点都没觉得可惜,只是在心中暗暗想:你什么事情都没做,还真敢接啊? 师父偷了他三枚最华贵的钛金石再当众送回来,就是一种提醒:将来想搞定寻峦派,现在就要舍得下本钱,真到了那一天,你是不可能吃亏的,江湖人做生意“以送为卖”的门槛术,唐成一点即透,活学活用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 唐成现在又开始怀疑师父当初指点他在硇洲岛上搜集晶石,就是让他攒一笔行走江湖的本钱,唐成确实没有什么身家,有很多事,有了本钱才可能去筹办,比如今天这场晚宴。 在场的其他人显然又起了另一种误会,维汉前辈这些晶石是从哪里来的?有些东西,就算有钱也得有地方买,还得人家愿意卖给你。能提供这些东西的,自然是庹家了,维汉先生与月影仙子结伴而来,还同住一座山庄,关系肯定不能一般,看这些晶石就知道了。 大家都在心里这么想,看着唐成和庹玥瑛越看越像挺般配的一对,以至于有很多人敬酒是同时敬唐成和庹玥瑛两个人,就像敬徐志强夫妇一样,唐成还不好不喝:人家只是敬酒而已,又没多说什么!要是不喝,倒显得自己真的心中有事一样。 酒喝开了,同道夸奖唐成的话当然就多起来了,年轻英俊风流潇洒豪爽之类的话说了几大箩筐。 袁尚林今天兴致很高,酒也喝了不少,到最后都快搂着唐成的肩膀称兄道弟了,这显然是生意场上应酬的习惯。 话题聊开之后,又说到昨天的事,据说维汉先生是假意与一位美人幽会,才成功钓出了唐远程,而那位美女对维汉先生仰慕已久,恨不能……。 唐成刚才提了一句,和家驹到广州的时候,就曾住在这个山庄,袁尚林借题发挥,竟然将唐成与和家驹相提并论。 和老壮年时在港澳和东南亚一带是出了名的风流绅士,很有魅力,有三妻四妾、七子八女。和老当时在香港,他这样的婚姻状况是富人圈正常的表现,是合法的。 香港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婚姻法才规定了一夫一妻制,历史婚姻关系仍然延续承认。 第417章 酒醉何处 和家驹老先生的三妻四妾其实只有五个,因为和老早年先后有两位正妻亡故,一共有过三位正妻,后来两位都是姨太太扶正。如今当然没有这种说法了,和老还有三位在世的夫人,地位都是一样的。 和老的风流只是多妻,并不是四处多情、滥情,老人家年轻的时候确实非常有魅力,还有一桩典故:有一位贵族出身的西洋美女对他一见倾心,展开热烈追求苦恋多年未果,和家驹就是不愿意。这位洋妞最后一咬牙,把心一横,进修道院当修女去了,按中国的说法就和出家当尼姑是一样的。 袁尚林说起这些事是如数家珍,借着谈和老,夸赞眼前的维汉先生如何风流不凡。换个场合,这话也没有什么大毛病,但现在庹玥瑛就坐在旁边!他这样说话,同席好几个人直咳嗽提醒,咳了半天,袁尚林才反应过来,住口不谈了。 袁尚林总算闭嘴不说话了,但这时候又出来一个打岔的。艺术家向兆华先生今天也喝了不少酒,借着话题聊开了,一时收不住话闸。 向兆华带醉胡扯这一现象只是一个宗教或信仰问题,自古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世界,也只有官方信奉基督教或马列主义唯物无神论的国家实行一夫一妻制,而没有受到基督教或马列主义影响的地区仍然是一夫多妻制,不仅仅是阿拉伯社会,伊斯兰教徒,还包括隔壁号称明主文明的印度阿三。 这番话一说出来,向立信的脸都黑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行事荒唐,平时就喜欢与那些三流未成名的女明星厮混,但也不能在这种场合说这些混账话呀! 假如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向立信恨不能拿酒杯砸儿子的脑袋。 其实向立信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和朱昊在门派事务方面虽然一向不和,但朱昊之女朱安冉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一直都很喜欢。 假如能结为儿女亲家,很多事情就好办了,他想撮合向兆华和朱安冉,有这样一位儿媳妇,不仅自己满意,也能收拾这个荒唐的儿子,换作普通人家的女儿,还真拿向兆华没办法。 这次向立信特意安排向兆华和朱安冉假扮一对情侣,就是想看看两人来不来电?结果两人“扮演”的非常好,向立信在心里偷着乐,下一步打算趁热打铁,再给这对年轻人创造增进感情的机会,但儿子在酒桌上又耍开了,这不是公然叫板吗?真是气死人! 朱安冉就坐在向兆华身边,瞪眼看着他,神情却是好气又好笑,冷不丁伸出手指戳着向兆华的太阳穴说:“兆华师兄,你干脆去办个印度护照或者直接去中东加入阿拉伯国度算了” 向兆华撇撇嘴:“办个阿三的护照有什么难的,现在办证都发展到国际化了,印度那个破地方,很多人连身份证都没有,只要有门路,随便弄个身份很容易,而且还要高种姓的!” 朱安冉不依不饶:“别扯这些,我就问你为什么不办个印度国籍,去当印度人?” 向兆华摊开双手,嬉皮笑脸地说:“因为我爱国呀,连香港、澳门都回归了,维汉先生也回来了,我向兆华怎么可以不爱国呢?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向立信终于忍不住了:“兆华,当着众位前辈的面,不要再胡说八道!” 向兆华端着酒杯很委屈的反问:“老爸,我在谈爱国,你怎么能说我胡说八道,难道你不爱国吗?” 他这话又好气又好笑,一桌子人都给逗乐了,却憋着没好意思笑出声来。经过向兆华这么一打岔,刚才的尴尬气氛无形中被化解了不少,又恢复了轻松愉快。 向兆华举杯朝唐成说:“维汉先生,兆华敬您一杯。仗剑行游天下,那么多命案你都背得起,这一生又怕什么风流?”停了一会继续说: “听说您还要在广州逗留月余,兆华开了一家酒吧,您晚上有空就去坐坐,一定能吸引美女。” 向兆华话里有话,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唐成突然觉得这人并不简单,而是肆态佯狂。向立信的心里也有小算盘,唐成看出了一些苗头,看来向兆华是有所不满,故意这样说的。 唐成目前的处境与情感心态,在座众人中,恐怕就只有这个向兆华看得最清楚,人人都把他和庹玥瑛当成一对了,唯独向兆华看出他有所顾忌不愿意误会更深,但又不能当众说明,于是在拐着弯帮他呢。 想到这里,唐成笑着说:“多谢好意了!自从上次在洛杉矶一家酒吧喝多了,犯了错误,我已经不想再去了。” 美国洛杉矶和中国广州有十六个小时的时差,现在当地正处于夏令时,因此时钟差了十五个小时。唐成在酒桌上随口提到洛杉矶的时候,大约是北京时间晚上八点,美国当地时间是上午十一点。 洛杉矶唐人街北,班布街和伯纳德街之间,距离州立公园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相对独立的建筑,恰好占据了两条南北向与两条东西向的街道之间相对独立的街区,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与周围的建筑风格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楼群是典型的西式建筑风格,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它们很有特点。北面的楼宇最高,正中有九层,顶部呈山形,两侧逐渐过渡到八层、七层。东面的楼宇狭长,从墙体外饰看带着罗马风格,顶部却呈波浪形或是中国古城墙的垛口形,高度五层、六层依次排列。 西面的楼宇七层高,很厚重规整。南面的楼宇五层,却是挑空中庭结构,正中开了一个两层楼高的门直穿过去。可以开车从这里进去,中间是被四栋建筑包围的空旷地带,是一个很大的庭院。其中有一个露天停车场,还有两个人工小湖泊,到处都是绿地和草坪。 从南面建筑的中央挑空处,却不能直接看见内部结构,因为有一个人工堆起的小假山,顶端还有一个中式凉亭,假山上植被青翠,生长着几株大树挡住了迎面的视线。 这里距离华裔聚居区不远,又处于环境相对安宁的另一个街区边缘。附近有著名的班布街跳蚤市场,每天经过的游客和购物者很多。东、西、南三侧建筑对外的一面,开有酒店、餐厅、旅行社、纪念工艺品店、商场、还有一家古董商行。 北侧的建筑是写字间,走进大堂可以在指示牌上看见很多机构的名字。 第418章 密谋复仇 洛杉矶唐人街这里的写字间包括国际东方文化研究理事会、国际图腾文明研究院、亚洲神秘学研究中心、世界艺术名家联谊会、远东文明保护慈善基金会等等,大多以中英文双语书写,还有的包括日语、韩语,一个个名头都大得吓人。 这里面当然还有一些公司,譬如名称普普通通的唐风公司、日本冲阳株式会社美洲分社等等。却很少有外人清楚,这一片物业包括其中经营的产业,明里暗里、直接或间接,都控制在隐秘传承的无间派手里。其最核心的组织机构是不引人注目的唐风公司。这栋楼就叫唐风大厦,对外最重要的财务机构是那家“远东文明保护慈善基金会”。 唐成在地球另一端的酒桌上与寻峦派众人把酒言欢时,唐风大厦一间密室中,有一老一小两个声音在说话。年轻人略带胆怯的语气小声问: “远程师父死于地气宗师陆超之手,我将在暑假回中国,远芃师父还有什么交待?” 老者唐远芃沉重地说:“你远程师父是唐风公司的董事会主席,他的身份很快就会被查出来,但是,中美之间的法律制度不同,那边的警方也没有什么证据,更管不到这里来,这里的问题不用担心。”然后吩咐说: “你回国的一切行动都要小心,不能暴露身份,就算被人知道你身怀秘法,也不能暴露传承来历。陆超突然来的这一手,让我们很被动,行事不得不慎重。” 年轻人忧心地反问:“秦慕莲肯定已被警方重点关注,是否要与她联系?” 唐元芃意味深长地说:“秦慕莲如今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大大方方继续做她的古董生意,一切行为合法却又令人起疑,在明处吸引警方的注意。 你的身份有很好的掩护,谁也不可能怀疑到你,轻易不要与她联系,除此之外那边的势力,有需要的你都可以利用,但尽量不要自己直接出面。” 年轻人连连点头说:“明白了,秦慕莲现在动不了,文杰师兄和远程师父都不幸遭遇意外,我会把情况都摸清楚的。” 唐元芃阴冷地说:“秦慕莲不是动不了,实在有必要的话,可以让她出面负责行动,但她就成为我们的弃子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那样做。你潘师姐几年前就是这么失踪的,我一直很不放心,她有可能还没死,有机会的话,你尽量查出她确切的下落。” 年轻人恨恨地说:“我记住了,这次回中国,需要找机会除掉陆超吗?” 唐元芃摇了摇头:“不少人都这么想过,但如果你能杀得了陆超,那他早就没命了,还用等到今天吗?他如果来找你的麻烦,你提前知道确切的消息倒还好办,但这不可能,你就不要主动去找他。对付这一代地气宗师,只有一个办法是最好的。” 年轻人抬起头,小声地问:“什么办法?” 唐元芃叹了一口气说:“不败于江湖,败于岁月,阴阳消长、生煞相化,陆超再大的本事,也终将归于尘土,神识散于地气之中。他于七十五年前受重创,这么多年还没死,如今一百二十六岁了,你认为他还能活多久?” 年轻人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但他最近蹦的很欢,是出了名的老不死。” 唐元芃怪笑了一下:“正是因为他天年将尽,才会如此,如大病之人回光返照。他要是不这么做,反倒深不可测,但这样一来恰恰露了底气。就算等不到他老死江湖,也可以等到他无能无力,无可奈何的那一天。” 年轻人皱着眉头说:“江湖传言,下代地气宗师衣钵已经确定,陆超应该是为了放出风声才这么做的。” 唐元芃轻蔑地说:“他陆超一生威风过盛,以至于传人头顶的压力太大,老头自己的风光倒是全有了,这一辈子什么都享受过,什么都不缺,就算死几回都是便宜他了。他的几位弟子多是人中翘楚,却先后夭亡,地师五戒中有一戒是占尽风光,陆超也该自我反省,这个老不死的只剩最后的机会了,否则地气宗师传承就得断在他手里。” 年轻人有所感悟:“听师父的语气,您老已经猜到他的传人是谁了?” 唐元芃反问:“难道你猜不到吗?” 年轻人用询问的语气说出三个字:“程维汉?” 唐元芃点点头:“陆超为了保护传人,必然不会泄露他的身份,但更会让下代地气宗师是无名之辈,等到正式公开的那一天,众人方才恍然大悟。”说到最后已经带着怒气了: “你远程师父不明内情,出手就想拿下程维汉,陆超才会突然现身,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我才敢确定。” 年轻人思忖片刻说:“既然远芃师父能够确定,那天下风门中人也能想到啊。” 唐元芃解释说:“陆超是什么样的人物?他自有办法为传人掩饰身份,假如就在眼前,反而看不明白,你我是置身事外而且离的很远,当时发生的事情很多内情不知道,所以才能想的清楚。” 年轻人断然说:“师父想让我除掉程维汉,为远程师父报仇吗?” 唐远芃摆摆手说:“不,你这次去,最好能找到这个人,但千万不要与他为敌。”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说:“难道您认为我不是他的对手?” 唐远芃继续摆了摆手:“你是我这数十年来行游天下见到的资质最好,精进最快的秘法修行弟子,如今江湖风门年轻一代中,恐怕也只有凤凰谷的月影仙子在你之上,但她年纪比你大,修习秘法的时间也比你长。”然后很肯定地说: “你如今能以神念运转幻法大阵于无形,这一点连你的远程师父都做不到,若论秘法,那程维汉还须庹玥瑛保护才能躲避你远程师父的追杀,必然不是你的对手。” 年轻人追问着说:“那师父为什么不让我与他为敌,难道您不想报仇?” 唐远芃又叹了一口气:“报仇?我想的正是报仇!但你杀了一个尚未继承地气宗师衣钵的程维汉有什么用?这不是我想要的报仇。” 年轻人继续追问:“那您想要我怎么做?” 第419章 无间深仇大恨 唐元芃听了年轻人的问话严肃地说:“不是随便一个人站出来就可以号称地气宗师的,他必须有杨公信物和秘传心盘印记。杨公信物人人可取,但秘传心盘印记只有陆超亲自授予。你尚不了解,秘法心盘其实是一种仪式,极耗神魂,如果陆超传于程维汉,他将在很长时间内无法恢复神气,那时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陆超威胁既除,顺手拿下程维汉,逼出秘传心盘印记,取走杨公信物,你便是下代地气宗师,这才是最好的报仇手段。 江湖风门皆为我用,当年他们合力剿灭我无间派的血债将一家家偿还,也只有这样,才可能实现我的多年夙愿。 他不泄露身份,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你不泄露身份,也就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身份。找到这个人,接近这个人,不做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博得他的好感,取得他的信任,先彻底征服他,你应该能办到。” 年轻人微微摇了摇头:“我一定尽力帮师父完成夙愿,我会找到程维汉,接近他,取得他的好感和信任,但是,我不会拿自己的身心做交易。” 唐元芃微微叹息着说:“其实,只要你愿意……” 年轻人打断了唐远芃的话:“对付他,我自有手段,也有我自己的坚持。” 唐远芃点了点头说:“也罢,要是没有这份心性坚持,你也不可能有此秘法成就。但你要注意,幻法大阵虽然神妙无比,可江湖风门各派传承中有两种手段可以克制,一是寻峦诀秘传,二是天机大阵。 寻峦诀本来没有什么奇妙,各派秘法玄理相通,境界到了自然可互相印证,但有赖布衣秘传之诀,以神念印入寻峦玉箴中,而寻峦玉箴失落多年,如果重现江湖你一定要注意。但是,寻峦派如今代掌门袁尚林是个庸才,你想对付他很容易,这并不是最大的威胁。 天机大阵有两处,一在川北八大处,历代营建暗合只是初具规模,你可以到那里感悟体会玄机。另一处完整的大阵在大凉山凤凰谷中,已自然运转数百年,它自己是不会走的,因此也威胁不到你。 你真正的克星是号称月影仙子的庹玥瑛,以她的修为,能以神念运转天机大阵于无形。天机大阵可与天下各种风水阵法合鸣,就算破不了你的幻法大阵,也不会受扰受困。听说她还有一串锦红玛瑙晶石玉髓手链,布成阵枢随身携带,增添神念之威。你要是碰上了,一定要小心。” 说完这番话,唐远芃很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你对付不了地气宗师陆超,更不要去与程维汉为敌,时机不到莫要出手,一旦出手便要让这对师徒死无葬身之地。” 年轻人颇有些不解的说:“师父,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您一直在谈秘法,但如今是什么年代了?真想对付一个人,一定要斗法吗?杀人而已,什么手段不可以用,陆超再大的本事也不过是一个人。” 唐远芃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对,对付一个人,没必要一定以秘法,但这正是我们不同于常人的手段,也是最可靠,最有效的倚仗。你可以用别的方式,那陆超一百多岁的**湖,什么手段他不会?见过的,用过的,只会比你更多。 这个人经历过枪林弹雨,曾经用一把缴来的三八大盖,数百步之外一枪一个,硬生生放倒追杀他的数十个日本军人,光天化日之下连人影都没见着,这可不全是秘法。 听说那位程维汉擅使双枪,枪法如神,这也不是秘法,就算做一名枪手他也是十分厉害的人物,但是,在中国大陆那种环境,毕竟不是美国用枪是合法的,在那边轻易不可动用那种手段。移转天地灵枢之力,仍然是我辈最最值得信赖的手法。 一代地气宗师的威名,不仅仅是需要秘法修为高超,如果是那么简单的话,陆超也不至于这么难以寻找传人,想继承下一代地气宗师衣钵,这个人也必然不简单。 但是,你的思路也是对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未尝不可这样对付庹玥瑛之类的威胁,她再大的本事也不过有天机大阵随身,可运转天地灵枢,与一切风水阵法合鸣,但不可能尽破这世上人心险恶。 如果有机会又有必要,最好把她的手链拿到,它对你也很有用。如果能得到天机大阵的阵法玄机那就再好不过了,但这一点不必强求。到那时候还可以让秦慕莲出面,动用她这一枚棋子。” 年轻人站了起来,躬身行礼说:“弟子谨记,这个月末动身之前,师父还有什么叮嘱,可以随时交待。”然后小心地退了出去。 年轻人走出秘室关上门,唐远芃独自一人看着对面的空座位,自言自语说:“大哥,真没想到你也死于陆超手中。这些年来你只顾经营自己的势力,享受所拥有的一切,财富、利益、地位和控制这一庞大的集团带来的成就与快感,已经忘了我们兄弟多年的夙愿。 虽然不知道我们谁是兄、谁是弟,但这些年来我一直叫你大哥,都是做你的影子和臂助,从来没有与你争什么。我潜心修习秘法,并用尽心血培养传人,只在幕后看着你享受一切。可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陆超杀了你,让我走上前台掌控你所留下的一切,可以利用它实现此生的夙愿,虽死无悔。我不知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恨他?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七十年前,江湖风门围剿我无间,父亲本来有机会逃走,不料陆超突然拦路偷袭,率弟子祝高鸣杀光了他身边的精锐仆从,只有他一人幸免。结果追兵随后而来,父亲陷入缠斗苦战身亡。 我兄弟三岁成孤,若不是无间派一位隐居不问世事的前辈长老带着我俩逃到台湾,念师门传承不可断绝穿以秘法,我们也早已死于战乱之中,此大仇怎能不报?” 远在广州的唐成能想到唐远程的孪生兄弟唐远芃必然深恨自己和师父陆超,却想不到唐远芃有这样一个阴险而深远的打算。 这天晚宴除了袁尚林和向兆华先后在酒桌上打岔之外,从头到尾气氛还是相当融洽和欢畅的。 大约九点多钟晚宴结束,众人告辞,大部分人都是从外地赶来的,唐成自然不会留他们住在山庄里,这里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向立信倒是早有安排,在山下麓湖岸边的度假村中包了几栋别墅小楼,安置远来的同门休息。 听说第二天一早庹玥瑛等三人就要离去,寻峦派众同道约好在山下相送。 第420章 月舞对剑 唐成酒喝的有点多,但并没有醉意而且清醒的很,一方面他的酒量很好,另一方面与喝酒的心态有关。这场晚宴是他精心安排的,为下一步搞定寻峦派做铺垫,席间他也一直在留意每一个人。 他看出来了,朱昊和向立信之间矛盾并非不可调和,至少这两位长老代表寻峦派对外时,态度基本上是一致的。 朱昊只是对寻峦派的现状以及袁尚林不满,同时对自己的秘法修为相当自负,但他本人却没有整合宗门的手段和能力,这可不是打架那么简单的事情。 向立信的内心更多是一种无奈,论资历出身他不如袁尚林,论秘法修为他不如朱昊,这些年他一直在经营寻峦派前代基业,影响逐渐扩大,使寻峦派在如今世事急剧变迁的时代洪流中,仍然是顾佑诸同门的一株大树。 向立信如果够聪明的话,应该联合朱昊,并征得门中不问事务但地位最高的郑必丰支持,取袁尚林而代之,并“寻回”寻峦玉箴占据宗门大义,避免在这个过程中造成门派分裂。 唐成无意中创造了一个让二位长老私人合作的机会,向立信果然抓住了,和朱昊一起来了,先有风险共担,后有风光同享。 如果你与一个人有分歧,又必须要和他打交道寻求某种共识,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这样,然后两人才可能有共同的利益出发点,坐下来商量事情。 虽然没醉,但酒意还是有的,这种情况下不适合练习内家功夫,各种功夫都不可以带醉去练,包括醉拳。 其实醉拳在练功的时候,也是不喝酒的。偏偏唐成的剑法,不仅包含炼境之术、神识之功、阴阳生煞相合之妙,与内家功夫也是密不可分的。 唐成回到自己房中小憩片刻,起床后运功吐纳尽量散去酒气,然后沐浴更衣,仍然是在午夜来到山庄后方的山林中练剑。 这一次练剑,他没有运转内家劲力,而是以神识激引剑意,缓步游身出剑,动作很慢并不像舞蹈,手中的剑看上去似乎很凝重,以剑为灵枢,运转白云山中的地气。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练剑,随即就发现庹玥瑛来了。 神气蛰藏的再好,走到对方神识扰动的范围之内,除非是早已潜伏毫无感觉,否则不论再高的高手只要稍动就会被发现。 庹玥瑛察觉到唐成发现了自己,随即出手,这一次,她竟在林中起舞。 唐成看不见她,但是神识可以感应到,元神所见比亲眼所见还要清晰。月光照不到林中,庹玥瑛在树影中起舞,但天上洒落的月华随着地气运转,在山林上空竟然呈现出白练般的淡淡光虹旋绕。 耳中听不见手链发出的微鸣声,但神识仿佛感应到月影流华如倾诉吟唱,妙曼至极令人眩然迷醉,她就像月影下真正的仙子。 但是,这同时也是一场斗法。随着庹玥瑛在林中起舞,唐成剑意运转的地气由远及近脱离他的控制,如无形的潮汐反卷而来。假如真是生死相斗,唐成应该在第一时间挥剑展开地气灵枢纠缠,或许能够逃脱。 如果一定是不死不休,他应该尽全力持剑冲进山林近身格击,若有一线机会抓住她的手腕,可以将她放倒。 他们两人只是在“合练”,唐成既不可能逃跑也不可能拼命,甚至根本不想打断这人间未遇之美妙月舞,只有运转剑意与无处不在绵绵深致的攻势相抗。 这一次,唐成领教到了庹玥瑛的厉害,本来是剑意凝重,到后来手中这柄剑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唐成仿佛行走在惊涛骇浪中,他要竭尽全力稳住身形,不得不激发出所有的潜力,剑意如凝一丝不乱,只有这样,才能不扰乱她的月舞,与之激应相和。 庹玥瑛没有一丝杀意,假如唐成坚持不住,剑意一乱,她自然就会停下来。换一种说法,假如庹玥瑛真要杀他,唐成错过了最初逃跑和反击的机会,陷入这种缠斗,那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毕竟秘法修为相差太远了,庹玥瑛几乎随时可以杀了他。 临别之前的这个夜晚,月影仙子向唐成展示了世间一流高手真正的厉害,却是这样一种令人心神皆醉、无声印入元神的美妙剪影。 可以肯定一点,唐成这一辈子想忘都忘不掉了。 唐成坚持了多长时间,或者说庹玥瑛起舞多久才停下,跟他们前几夜练剑一样,差不多还是一个时辰左右,似乎是很自然的收剑。 但是,唐成的头顶,已经冒烟了,额头上也有了细汗! 唐成没有大汗淋漓,只是绵绵细汗,从最初不用内劲到最后全身劲力彻底激发,血脉运转随剑意流动,细汗绵出随即在月光下化为蒸腾的朦胧白雾。 山庄别墅三楼的一间客房里,徐志强和庹玥琴夫妇站在窗前说着悄悄话,徐志强带在惊叹的语气,望着远处的山林低呼:“老天,那竟是玥瑛的月舞!” 庹玥琴小声说:“她和维汉先生在练剑,你在凤凰谷时,又不是没有见过他们在祭坛上合舞?” 徐志强更加惊讶:“你是说维汉先生和玥瑛的月舞对剑?这怎么可能!” 庹玥琴反问:“这有什么不可能?她化神识为神念之时,从天机大阵中领悟这段月舞,从此人称月影仙子,虽然从未与人对舞,又不表示她不会这么做。在凤凰谷祭祖地灵枢仪式上,你还看不出苗头来吗?” 徐志强苦笑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假如维汉先生真的在与玥瑛对剑,我待会儿是不是得过去把人背回来啊?” 庹玥琴伸手轻轻捅了丈夫一下:“玥瑛自会注意分寸,哪里用得着你瞎操心!维汉先生也不是常人,他的功夫当真了得,连我都看不透他的修为究竟如何。”停了一会又意味深长地说: “他们都是各方面出类拔萃的年轻人,玥瑛的仰慕者不知有多少,而那位维汉先生……,唉,这样的人走到一起反而极不容易。” 徐志强和庹玥琴在说悄悄话的时候,向立信家中二楼的书房里,寻峦派的二位长老也在说悄悄话。 这老哥俩这些年虽然经常见面,但私下里密谈还是第一次,联手引出唐远程再召集寻峦派众门人集会公开亮相,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沟通契机,有合作才有沟通,这是他们以前难以想象的。 朱昊面带惭愧的说:“且不说钛金石有多名贵,想必以维汉先生的手笔也不会太在意,但那是陆超前辈所赠之物,以见证诛杀唐远程之义举,在场的只有我们三人。唉,袁尚林怎么会那样不识趣呢!他只要略加想想就该明白的,人贵有自知之明,真是太丢人了。” 第421章 立门主 向立信听了朱昊的话,那脸色也是由阴转晴:“幸亏维汉先生大度,应变巧妙化解尴尬,在场众人没有看出破绽,否则的话,非得将我寻峦派长脸的场面变成丢脸的笑话了。” 朱昊带着怒意又无可奈何地说:“但是,你我面子上实在挂不住啊,欠了维汉先生好大的人情,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人家吃亏,师兄,您看该怎么办?要不,我手里这枚钛金石……” 向立信打断他的话说:“师弟,这不是东西的事,维汉先生当场赠送四名小辈晶石,就是为了衬托陆超前辈的美意,给足我寻峦派面子,我们这次帮他涉险,他当然有所感念,在乎的不是钛金石。 请你放心,我自然会有安排,必不能让维汉先生吃亏,也不能让他心中有所芥蒂。但是师弟啊,你好好想一想,这次是维汉前辈大度且擅机变,假如换一个人,假如再有这样的事情,下次再换一种场合呢?” 朱昊沉默片刻说:“关上门只有你我,有些话不妨直说吧,我们应该找郑师叔谈一谈,寻峦玉箴多年未寻回,我看多半是找不到了,但寻峦宗门不能永远这个样子,迟早得解决这个问题,袁尚林确实不是领袖人才。” 向立信顺势说:“我也有这个想法,但一直不知该怎么和师弟说,领袖宗门名正言顺十分必要,但更重要的是,寻峦派不能继续离心涣散。你若要找郑师叔谈这件事,我一定全力支持,下一次门内聚会最好由郑师叔发话,重提确立掌门之事,只要把这件事定下来就好办了。” 朱昊看着他说:“师兄,恕我直言,这些年我见你一心只做生意,没有半点秘法高人的样子,心中也颇有微词,但此番广州之行,我才发现师兄和袁尚林大不一样,假如是我,还真不能短短时间筹划的如此周全,方方面面都能有所准备。你既有正式确立掌门之意,那么你的想法,如今寻峦派中何人更合适呢?” 向立信坦言:“论资历,当然郑师叔最老,论修为,当然师弟最高,但如今事情要一步步去办,先把重新确立正式掌门的事情定下来,招集众同门商议共推,总之不论结果如何,只要能重振我寻峦宗门,向立信一定尽全力促成。” 朱昊点了点头说:“那好,也只能这样了,回到香港我就找郑师叔私下谈谈,力争在下一次门内聚会中商定此事。寻峦派不必分崩离析最好,但传承也不能在袁尚林手中衰落,这是朱某最不愿看见的。维汉先生那里,就托师兄你好生安排了。” 向立信信心满满地说:“这我自然会处理,也许自有天意,寻峦整合宗门之后,寻峦玉箴才会重现。” 两位长老很有意思,商量好了正式确立掌门的事情,却谁都不愿意自己出面,而是让八十岁一向不插手门中事务的老师叔郑必丰出头,反正这位老人家开口说话有足够的权威,而且也不怕得罪人,只要二位长老在暗中支持就行。 他们没有商定究竟推谁为寻峦派七十多年来第一位正式的掌门,这事就这么含糊着,准备到时候再定。 其实,这也是个聪明的选择,假如啥都没干就想着事成之后谁占便宜,注定什么都做不成,先有第一步才能谈其余。反正两人有一个共同的出发点,就是袁尚林不能再做为宗门领袖代表寻峦派。 唐成收剑,在原地昂首挺胸而立,头顶上蒸腾的雾气已经散去,脸上见不到一滴汗珠,月光下肤色如明玉一般,看上去有几分风神俊朗。 庹玥瑛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似笑非笑,语气微含责怨说:“维汉,你想累死自己吗?” 唐成笑了笑,随意地说:“不要小看我,我没事的,而且,我也不忍心打断玥瑛小姐如此妙曼的月舞!” 庹玥瑛轻轻叹了口气:“明天玥瑛就要回去了,临别前,只是想让维汉先生领略与世间真正高手缠斗的凶险。从你今天的剑意可以看出绵绵深致之功,留在这里继续练剑,一定能有所精进,玥瑛也就放心了。” 回想起刚才斗法的处境确实够凶险的,要真是生死相搏那就是等于陷入了绝境,就算是合练,也快把他累趴下了。但是,唐成内心里却没有太多害怕,宁愿更多的欣赏那神韵风流的月舞。 唐成拱手说:“多谢玥瑛小姐指点,感激的话就不多说了!” 庹玥瑛看着他竟忘了还礼,目光明澈如月光,幽幽地说:“陆超前辈曾留言,唐远程是已隐秘传承的无间派掌门之一,他们在海外经营有了一定的实力,唐远芃修为虽高,未必能亲身涉险而来,你应该可以自保,但广州这件事,宫小姐未必没有受到牵累的可能。” 唐成有些心虚的点头说:“我会注意的,江湖险恶之事必不会让她卷入,等这里的事情办完,紫桐将不再与之有关。” 庹玥瑛欲言又止:“你送四枚晶石结交寻峦派门人,尤其是结交向立信,出手不可谓不豪爽。在广州有向立信稍加关照,也不必太担忧,在他人看来,宫小姐也不过是位……” 庹玥瑛的话只说了一半,唐成倒也听明白她的意思了。这话非褒非贬,只是直说,反正含义挺复杂的,三言两语说不清,还不如不说。 唐成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干脆就不说了。 两人面对面站在那里很尴尬,但又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月光静静的洒下,他的影子投射在她的身上,尴尬中却有一丝奇妙的感觉在弥漫。片刻之后,庹玥瑛突然问他: “维汉,你送给袁掌门那枚钛金石,应该是你自己的吧?” 唐成苦着脸点头承认了:“确实是陆超前辈送给我的。” 庹玥瑛扑哧一笑,唐成是第一次看见她这般俏皮可爱的表情,这笑容如此明媚,简直让人意识不到身处深山寂夜,只听她笑着说:“我果然猜中了。” 唐成反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还自以为应变从容,没有什么破绽呢。” 庹玥瑛轻笑着回答:“当时只有你们三位在场,陆超前辈赠送三枚晶石,当然不会是别人的。玥瑛不笨,能想到,你在晚宴上说的话我也听的清楚,看起来没有破绽,只是你的反应没有破绽而已,事情本身是有痕迹的。” 唐成还是第一次听庹玥瑛一直在笑着说话。 听了这话,唐成也呵呵笑了:“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把好好的场面搞砸了,他想接,就送给他呗。” 第422章 天意弄人 庹玥瑛听了唐成的话收起笑容:“你今天的人情,对向立信来说足够重了,在广州要是有事,让他留意关照应该没有问题。” 兜了一个大圈子,庹玥瑛又把话说回来了。 唐成不想就这个事情再多说,岔开话题:“夜已经深了,你明天还要远行,早点休息吧。” 庹玥瑛在月光下抬起头:“你不回去休息吗?” 唐成正色说:“我还想独自待一会儿,好好领悟今晚练剑的精妙之处。” 庹玥瑛扑哧一声又笑了,直截了当的开口问他:“你是走不动了吧?”说着话突然伸手推了唐成一下。 唐成定住神气长身而立,谈笑自若,看起来很潇洒一点破绽都没有,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神态明显就是装出来的。 刚才那一番剑舞下来,唐成全身的力量几乎都被抽空了,比普通人跑了个马拉松都要累,那不是一般的疲劳,而是全身发不了力,稍一迈步腿就得发软。 庹玥瑛站的有些近,伸手就能推到他的前胸,换别的时候,唐成可能早就悄悄往后退步了,哪里还会站在这里不动?方才徐志强和庹玥琴讲悄悄话,说维汉先生和庹玥瑛的月舞对剑,竟然坚持了一个时辰,他在考虑是不是得过来把他给背回去,并不是夸张,而是真实的。 除了上次抓住庹玥瑛的手,给她戴上手链之外,这是两人之间第二次有肢体上的接触。 这种动作换成别人倒很平常,可庹玥瑛做出来,那真是意想不到的偷袭。唐成身子一仰,往后退了半步,不由自主脚下一软差点摔倒,紧接着又被庹玥瑛扶住了。 “维汉,实话实说不丢人,不必这么硬撑着。我要是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回去,来一只野猫都能把你抓伤了。”庹玥瑛双手挽住唐成的右臂,将他的身体扶稳,带着笑意和嗔意小声说。 唐成闹了个大红脸,说出来的话气都喘不匀了,咳嗽了好几声才回答:“玥瑛小姐月舞之威,实在精妙难言,维汉领教了!想装作没事,却被你戳穿了,还是底气不足啊!” 庹玥瑛在他的肩侧微低着头,垂拂的发丝挡住了发红的脸颊:“在我面前,你又何必如此呢?我扶你回去吧,还能走得动吗?” 唐成赶紧点头:“能走动,能走动!”庹玥瑛扶着他还真能走动,但只要一撒手他就得东倒西歪。 这情景让唐成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但又不好拒绝,朋友之间搀扶一下而已,很单纯的,庹玥瑛大大方方没有任何不适。 唐成真没想到庹玥瑛会这样做,就算没有庹源泰这回事,庹玥瑛的形容气质也是令他万分欣赏甚至感到惊艳,却又不敢轻易接近和触碰。 想必庹玥瑛自己也清楚,今天的举动好像是一种无言的表述:我就在你身边,并不在千里之外。 庹玥瑛兰心慧质,将唐成的很多破绽都能看透,有的说破有的不说破,但正因为如此,另外的一些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庹玥瑛的形容很自然,没有任何修饰,素面不施粉黛,至于香水之类的东西从来不用。但是,唐成被她搀扶着,却闻到了淡淡的、几乎无法形容的诱人清香,好像月光下神秘的芳踪如影随行。 晚宴上的酒意早已散去,但此刻的他仿佛真的要醉了。 “玥瑛,你以前也扶过别人走路吗?”这话的语气就有点像喝多了。 “嗯,当然有了,我曾就这么挽着父亲的手臂散步,感觉真好。”庹玥瑛挽着唐成,微微低着头回答。 就这么一句话,唐成差点栽倒,那迷离的醉意顷刻间全醒了!然后他再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一路默默的走下山,绕过山庄来到大门前,气血经络随着迈步运行舒活,渐渐缓过来了,完全可以自己走了,庹玥瑛很自然的松开了他的手臂。 两人在二层楼梯口互道晚安,各回各的房间去了。 这一夜,唐成失眠了。他仰望着窗外的星空喃喃自语: “老天爷,你不要这么捉弄我!庹源泰,你不是个好东西,却有一个好女儿,你要是泉下有知,就好好保佑她,千万不要让她受老天爷的捉弄了! 赵老啊,你要是在天有灵,还在看着我吗?可惜我在你身边的时间太短,有很多道理都来不及请教,你也从来没教过我这些。我那个师父老不正经,这种事情该怎么办呀,你教教我好吗? 月影仙子,就算不提男女之情,我也非常希望你是我此生的红颜至交,与你有这样的隔阂,太遗憾了!但有一种感觉想要,却永远难得,真正的难以得到,你一定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好残酷呀。 也许有一天,我会将我所欠的都还给你,你认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吧!但是现在不行,我不完全属于我自己。 对了,赵老,你曾说过:道路都是自己选的,但只要在人世间,一切选择的后果并不只属于自己,先是清楚的人,然后才是能担当的人。” 唐成一个人默默说了好久,这时候在窗前看不见天上的月亮,远处只有月光下的山影,而更远的地方,星星在无言的眨着眼睛。 唐成望着窗外低下头说:“赵老,您为什么不说话?那好,我明白了,您老是让我自己去想清楚。老头子师父给我那样一副担子,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得把自己栽进去,那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还是善待眼前值得珍惜的一切吧,明天好好送她就是了。 这段日子,我肯定离不开这里,那就好好陪着紫桐,至少给她此刻想要的,回想起来也值得感念。有空也该回去看看了,苏晓慧那丫头在学校不知怎么样了,应该会照顾自己的吧,看一眼也好放心。” 第二天一早,麓湖岸边的霞光刚刚升起,庹玥瑛等三人向唐成和前来送别的同道拱手告辞。庹玥瑛和唐成打招呼的时候,唐成正想拱手,她却将手伸了出来,很自然的一个姿势,握了握手。众目睽睽之下,唐成不能把她晾着,也很自然的伸手相握。 庹玥瑛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了,放在他的手背上双手合握,唐成只得又伸出左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只听庹玥瑛说: “维汉先生,你我之间不必再说谢字,但是自从相识以来,你陪我的这一路,玥瑛真的很感激。” 唐成朗朗地说:“既然不必说谢,你还说什么,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你一定要保重。” 庹玥瑛眼含着泪光:“你也要保重,凡事小心!有机会的话,别忘了来凤凰谷做客,我不会在别的地方。” 第423章 不安中等待 庹玥瑛说完话轻轻松开了手,眼神仿佛还在说:维汉,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讲吗?一定有,我能感觉到。 可惜唐成真的什么话都没再说,旁边的向兆军看见月影仙子和维汉前辈握手,也趁势把手伸了过去。但是庹玥瑛却只冲他微微点头抱拳,就这么把他的手晾在那里,向兆军倒也见机很快,随即抬手还礼,没有让自己尴尬。 凤凰谷三人走后,寻峦派众人也向唐成告辞。 经过昨天的一场晚宴,他们对这位年轻的小前辈感觉已经是相当的亲近而且很敬仰,纷纷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和落脚地点,希望维汉先生有空去做客。 至于唐成,这时候是刚从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要云游天下山川,尚且居无定所,当然不太好留联系方式,只有一个现在使用的神州行手机号而已,只能一切随缘了。 先前在凤凰谷中的经历,是唐成第一次在各派同道面前亮相,是一个很好的铺垫,而在广州发生的这件事,经过寻峦派众弟子之口,渐渐传遍江湖,而且越传越显高深,正式奠定了“程维汉前辈”的声望。 假如等到有一天,众人突然获悉他就是继续陆超衣钵的下一代地气宗师,估计都会恍然大呼,说一声原来如此!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陆超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老头的第一步打算已经成功了。 江湖风门各派是千年之前杨公留下的风门秘法传承,开枝散叶至今,这跟通常人们所理解的风水界还是不一样的,与蒋家坝江湖八大门中的“风门”概念也有所区别。它们特指修炼地理气场秘法,凝炼天地灵枢的各派流传,众弟子可能混迹于公开的堪舆界,也可能完全是另外一种身份。 有趣的是,程维汉这个名声,随着陈方安娜年初那份报告和公开的发言,在地理堪舆界就渐渐传扬开了,明里暗里,他都成为了传说中的地理堪舆奇人。 向立信在送袁尚林、郑必丰、朱昊等人去机场的同时,也安排了几名门人轮流住在白云山脚下值守,他当然不是为了监视唐成,而是注意那座山庄周围的动静,毕竟刚刚发生了唐远程的事情,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刚送走袁尚林等人,白云山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向立信闻讯不禁暗暗皱眉,却只能苦笑。 月影仙子刚走,维汉前辈就将前日与他“幽会”的佳人,那位瑞恒集团的宫董事接进了白云山庄,看样子打算接下来在广州的日子里,就留这位美人相伴。 这位小前辈真的是风流无忌啊,竟然来了一出山中藏娇。 要说程维汉和庹玥瑛没有男女私情,向立信这个**湖怎么看都觉得不像,若说有吧,这两人又总是若即若离,还当面声明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看样子一定有什么隐情。与宫紫桐偷情约会钓唐远程现身,这个馊点子是向立信和向兆军父子出的,现在看来维汉前辈假戏真唱了,隐居山中也不寂寞,这让向立信哭笑不得。 但是,这是维汉前辈的私事,无论如何,他向立信什么都不能说,而且还吩咐知情的弟子,一律不许乱嚼舌头。他本来很着急,想立刻就去求见维汉先生,私下寻问雷鸣前辈有何交待,现在却决定等两天再说。 维汉先生拥抱美人在山中,正是尽兴快意的时刻,前脚将宫紫桐接进山庄,向立信后脚就赶去了,这不是打扰他的好事自讨没趣吗? 唐成前天半夜回到山庄时,将宫紫桐的车留下了。 这天他是步行走进度假村的。而宫紫桐已经趴在二楼窗口眼巴巴的望了半天,看见唐成从前方道路转弯处一棵大树下走出来,她立刻探出半个身子挥手。这可把唐成吓了一跳,身形如电两个纵步就到了窗下大喊:“小心,别掉下来!” 宫紫桐听到这关切的喊声,立刻觉得眼前一花,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唐成横抱在怀中站在卧室的床边了。 唐成没有从门口进入,而是直接从窗户进来了,他的身法很快,宫紫桐都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对于她而言,他有任何神奇都能接受,只是觉得目眩神迷,有些痴醉的勾住了他的脖子: “维汉,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 唐成抱着她低头说:“以为我又一次消失了?不会的,我答应过你,至少现在不会。今天早上给庹小姐送行,耽误了一点时间。” 宫紫桐确实等的着急了,或者是在担忧,她更担忧的是像上次那样又收到他的一封信而不是等来他的人。 昨天中午醒来,宫紫桐的感觉非常好,从来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感到舒畅,紧接着她就注意到唐成把车留下了,不禁微微有点担忧。 下午她开车悄悄回家一趟,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然后去商场、药房、书店转了一圈,凡是能想到的东西她都买了。 还有四十天呢,一个人度假和两个人的“蜜月”当然不同,得好好准备准备,她还特意买了几本关于烹饪、茶道、家庭保健按摩方面的书。 休假之前宫紫桐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但是回想起来,这正是她内心深处所幻想的,否则她也不会住到这里来。等到一切真正发生之后,她又觉得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它是真的,又害怕它不是真的。 就在这样一种心情下等待、等待,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多钟,太阳升上了中天,她开始感觉到了不安。 不过,现在好了,这一切的不安与焦虑,都随着他的到来烟消云散,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她把自己融化在他的怀抱中。 “紫桐,你今天好迷人。”唐成把她放在床上,半个身子压着,支起一只胳膊看着她说话。 “前天就不是吗?”宫紫桐的手臂仍然勾在他的脖子上。 “我说的是实话,是越来越迷人。”唐成还没说完,她娇润的唇就迎了上来。他低头吻她,两人就粘在了一起,好像沙滩上喘气的鱼。 好半天这口气才喘匀了。唐成搂的很紧,几乎让她动弹不得,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在她耳垂边轻轻说了一句: “我们先去吃饭好吗?我猜,你一定又忘了吃早饭。” 在吃饭的时候,宫紫桐问他:“维汉,你真要陪我整个假期吗?” 唐成笑着点头:“当然了,除非你……” 宫紫桐赶紧打断:“没有什么除非,我就是想再听你说一遍。你是和我一起住在度假村,还是让我陪你去别的地方,或者每天都过来看我?”然后小声说; “我记得你说过,这段时间,每天午夜你都要练剑的。” 第424章 做梦也没想到 唐成有些感慨:“我说的话你都还记得,正想与你商量,我们一起住在白云山庄吧,我就在那里练剑,也不用每天来回跑。” 宫紫桐有些犹豫:“住那里?” 唐成深情地问她:“怎么,你不愿意吗?” 宫紫桐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喜欢就行,只是那个地方是瑞恒集团的产业。” 唐成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不付钱,自己度假,又照顾你们集团的生意,有什么不好?虽然奢侈了些,但为了好好享受这个假期,也是值得的。” 宫紫桐点头说:“那个地方的确非常好,从现在到我的假期结束,你原先的租期还差半个月,我来续租吧。” 宫紫桐的收入不低,但她只是一个高级白领,算不上大富大贵,执行董事一年的年薪一百万左右。另外在她签订的工作合同中,还有一份带条件的干股分红,假如瑞恒集团的税后利润超过一定的数额,她可以拿到一定比例的奖励,这要看市场情况和公司经营的如何了。 翁瑞恒就是个甩手掌柜,除了处理生意场上一些必须出面的大事之外,所有的具体工作都扔给集团高层经理人员,自己出去风流潇洒。 宫紫桐的工作完成的非常不错,至少瑞恒集团一直在正常运转,这两年她都能拿到这笔分红奖金,平均算下来和年薪差不多。 在瑞恒集团工作了两年多,宫紫桐住的那套公寓是租来的,并没有买房子,车倒是自己买的,除去所得税与各方面的开销,这两年也有将近两百万的积蓄,经济条件比一般人好多了,但也承担不起长期租住白云山庄这种奢侈消费。 那个地方一年的租金就是两百多万,还不算额外的服务费。但是维汉喜欢,那就住吧,不就是多续租半个月吗,钱不就是这么花的吗,只要有他陪在身边就行。 唐成看着宫紫桐,眼神朦胧,充满了温柔:“你已经借钱给我办晚宴了,还让你再帮我租房子?用不着这样,这些都不用你操心,只要你喜欢就行。”然后意味深长地说: “想当初第一次见面,就是你把我接到白云山庄去见和老,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啊!” 宫紫桐抿了一口果汁,羞答答的说:“我也没想到,真的,做梦也没想到,维汉,你太让人着迷了,不知不觉中。” 唐成笑着反问:“是吗?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没什么好印像喔。” 宫紫桐低下头扭捏的说:“那时的我,太没有眼光了!但你却把我看透了,冷翡翠的故事,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唐成唏嘘着说:“那不过是江湖人忽悠人的伎俩而已,你到现在还在意吗?要说看透,今天我才好好看透你,欣赏你的一切……” 唐成的语气很暧昧,宫紫桐的脸开始发烧了,弱弱的瞟了他一眼说:“大白天的,在餐厅里呢!” 唐成耸了耸肩说:“我只是说欣赏秀色,可没别的意思,大白天的在餐厅里呢,你在想什么?”他把别人挑逗的心境荡漾,自己却扮起无辜来了。 就这样,在远离尘嚣的白云山中练剑,风景如画、美人相伴,唐成的日子过的很逍遥,都快赶上活神仙了。 每天半夜,宫紫桐坚持也要陪唐成去练剑。可是,他不是庹玥瑛,没办法和他一起同舞对练,唐成又不好反对,只好在林间空地旁放了张休闲椅,让她坐在那里欣赏他的剑法,下雨天就在旁边撑起一把大伞。 宫紫桐看不透其中的玄妙,却喜欢他的舞姿,越看越喜欢,最后陷入到了深深的陶醉中。 唐成每天半夜练剑并没有惊动山庄的工作人员,直接从楼上窗户走,宫紫桐自己没这本事,只能让唐成抱着来回了,搞得他像传说中窃玉偷香的采花飞贼一样。 庹玥瑛不在身边陪练,唐成用了另一种方式去练剑。他以庹家送的七枚钨光石布成星辰璇玑阵,在星光下练剑,却没有拿出那枚黑钨晶,而是以自身和太阿为灵枢运转阵法,去感悟剑意与天地灵气玄妙的共鸣。 唐成这几天本来打算不离开山庄一步,首要的原因是他不想以程维汉的身份见到太多的人,将来还要在广州混的。其次是他要练剑,这多少有点牵强,更多的是他要陪宫紫桐。最后一个原因是他一直在等向立信,他知道向家父子随时可能会来“拜见”他。 然而,唐成等到的第一个访客不是向立信,而是一位完全没有想到的人。 就在宫紫桐住进山庄的第二天下午,童玲精心打扮了一番,那样子就是一副清爽可人的小美女,开着一辆标致车来到了山庄。她停好车走了下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唐成的背影,只见他站在草坪前端,手扶着栏杆远眺麓湖,身形似乎与山水风景融为一体,充满一种神秘的魅力,更有一种美男子的气度,具有磁石一样引力吸引着她。 童玲直接向唐成走了过去,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童玲,你怎么来了?” 这是宫紫桐的声音,童玲吓了一跳,差点把脚崴了,转过身来,她看见宫紫桐托着一个茶盘走了过来,头发很随意的披在肩侧,脸色嫩白里透出绯红,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莫名的魅力,眼神很惊讶的看着她。 童玲张大嘴巴,那口型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过了半天才说:“宫董,你,你,你不是休假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宫紫桐笑了,神情很自然的回答:“休假也不必走很远啦,我就住在这里。” 童玲睁大眼睛,几乎瞪成了一对鸽子蛋:“你住在这里,租下山庄的那位庹小姐呢?” 宫紫桐不紧不慢地说:“她有事已经回去了,但维汉先生还住在这里。” 这时,唐成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这不是童玲小姐吗?紫桐,你在休假,助理还要追到这里汇报工作?”然后拉过一把座椅: “坐下聊吧,一起喝杯茶。” 童玲倒是坐下了,却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在唐成和宫紫桐的追问下,还是说了实话: “我来……是想请维汉先生看电影。” 唐成和宫紫桐对望一眼,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宫紫桐问她:“看电影?今天不用上班吗,这么早就来了。” 童玲的神色有些委屈,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喃喃地说:“宫董,今天是周末。” 宫紫桐哦了一声:“这样啊,看我都过的是什么日子,竟然忘记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春夏秋冬都分不清楚了。” 第425章 童玲的小心思 童玲看看唐成又看看自己的顶头上司,吞吞吐吐的说:“来之前我给山庄值班经理打过电话,知道维汉先生在,才过来的,却不知道宫董也在这里。你们有事就忙吧,不好意思,我打扰了。” 宫紫桐住在山庄里,这座山庄是瑞恒集团的产业,所有服务人员都是瑞恒集团的下属员工,虽然瑞恒集团是翁瑞恒的,但直接管理公司的一直是宫紫桐,谁又敢公开乱说?况且她才住进来一天而已,所以连童玲都没听说这回事。 宫紫桐笑了,态度显然比平时工作时温和得多:“没什么打扰,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一起吃顿饭吧。” 唐成见她这个态度,也笑着说:“我好久没看电影了,听童玲这么一说,还真想去看看。要不今晚我请客吧,出去吃饭,吃完饭再去看电影,二位女士意下如何?” 虽然事出意外,但唐成也很大方,童玲是好意上门,又是宫紫桐的助理,还是他的老朋友,面子上总不能闹的太尴尬,干脆顺水推舟去看电影吧。 童玲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 唐成站起身来笑着说:“为了童玲回家方便,就开她的车吧,我来给二位女士当司机。” 这天晚上,唐成和两位女士真的下山吃饭去了,然后开着童玲的车进市里看电影。 童玲来这里是有目的的,她打算“泡”唐成,周末想约这位帅哥出去玩,看看最后能不能发生点什么事,没想到却撞到了自己的上司宫紫桐手里,当时吃惊不小,差点下不来台。还好,唐成很有风度的让她下了台阶,场面并不难堪,要不然,她真的无地自容了。 可是,童玲心里想不通,她和瑞恒集团的其他员工一样,早就把宫紫桐当成翁瑞恒的女人了。虽然她在宫紫桐的身边了解的情况更多,知道两人的关系不像外界传的那样亲密,但在她看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下倒好,宫董说休假就休假,而且陪着维汉先生就住在白云山庄里,翁瑞恒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就算是出来偷偷和情人幽会,就不能躲远点吗? 童玲本来就是直率爽朗的性情,今天却是有点心事重重,一个美好的计划被破坏了,眼看着就要上钩的大鱼在眼前跑了,而且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弄跑的,她的心里很难受。饭吃的没有滋味,电影也没有看明白。 做为宫紫桐的助理,童玲觉得自己有必要也有义务提醒她一声,一直在琢磨该怎么说。 好不容易在电影院等到一个上洗手间的机会,童玲在外面的走廊上拦住了宫紫桐,小声说:“宫董,有些事我不该多说,但是……我毕竟是你的助理,你休假和维汉先生住在山庄里,董事长知道吗?” 宫紫桐决定和唐成住在山庄里,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出的,心里有了准备,也就没有感到难为情。她答话时恢复了一贯的冷艳神情: “我想他迟早会听说的,但这是我的私生活,与他和瑞恒集团都没有关系。既然山庄的工作人员都看见你来了,你可以私人身份告诉瑞恒你所看见的,我不会怪你的。” 宫紫桐没有让自己的助理为难,假如童玲不知情也就罢了,可她偏偏自己跑来了,山庄工作人员也都看见她来了。 这虽然是私事,但是童玲不告诉翁瑞恒的话,假如翁瑞恒事后迁怒,自然是不会与山庄服务员计较,但童玲恐怕得重找一份工作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看完电影,先送童玲回家,两人打车到麓湖岸边,又手挽手步行上山。温柔的晚风带着一丝清凉,山影憧憧敛含着情意朦胧,他揽着她、她偎着他,好像被粘合剂粘住了一样,难以分开,宫紫桐突然说: “维汉,很不好意思,过几天可能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唐成不动声色的反问:“翁瑞恒吗?” 宫紫桐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低着头弱弱的说:“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这个人,一向自信惯了,他以为他很有魅力,很可能会来看看你到底是谁?也有可能会给你难堪的,用他们那种人的方式,我怕到时候会惹你不高兴。” 唐成想了想问她:“你是在提前为他道歉吗?” 宫紫桐小声地说:“当然不是,我是在为我自己道歉。” “这倒不必了,又不是你的错,山雨欲来风满楼,没什么大不了的。”紧接着唐成说了一句让人身上发冷,但心里又发暖的话: “我不在乎他能把我怎样,就算是葛朗台又能怎样?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我不会勉强你做什么的。” 宫紫桐赶紧解释说:“我没想法,真的没有,在你身边也不愿意去想。这个人我了解,他与葛朗台当然不一样,这世上也不可能人人都是葛朗台,况且就事论事,他也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而我也对得起这份工作和薪水,他无非会觉得挫伤了他高贵的出身,有失他的自尊罢了。” 唐成想到了另外的事情:“这么说,倒是我该向你道歉了。不知道你这个假期结束之后,会不会失业?” 宫紫桐无所谓地说:“暂时倒不会,只要我不主动辞职,公司还要正常运转下去,没有合适的人能立刻接替我的工作,我和瑞恒集团签了三年合约,还有九个月。如果他真的一定要出气的话,无非是不再与我续约,可能还会传出一些难听的流言。这些我都能想到,自己会处理的,你不用操心。” 唐成嘴角挂着笑:“如果是这样的话,翁瑞恒可是笨到家了,你看他像个笨蛋吗?” 宫紫桐被他逗出了一点笑意:“不像!但谁都有赌气的时候,说不准的事。” 唐成将她拉进胸前,抱的更紧:“来就来吧,只要你不后悔也不在乎,我不会在乎他怎么样也不会故意把他怎么样,有什么话,等你好生过完这个假期再说。”然后用手指刮了她的鼻子一下: “早就告诉过你,这是在玩火,有些事,你我之间不太可能,但我也会……” 宫紫桐及时打断了他的话:“说过的话,就别再说了,没说的话,等陪我过完假期再说。”然后吊着他的膀子说: “今天有点热,出汗了,回去先洗个澡,你陪我洗。” 翁瑞恒在宫紫桐住进白云山庄的第三天,也就是童玲请唐成看电影的第二天来了,他从台湾刚回广州,就听童玲私下里汇报,休假的宫紫桐与一个叫程维汉的男人住在白云山庄。 这两人分明就是情人关系:童玲虽然没有直说,但意思很明白。 第426章 对弈 翁瑞恒非常意外,宫紫桐找什么男人本来是她自己的私事,但是这两年来,圈子里的朋友早就把她当作自己的女人。翁瑞恒没有公开这么说过,但也从来没有否认,在他看来,宫紫桐迟早是他的女人。 他虽然没有正式追求过她,但也给过很多的暗示。 其实,对于翁瑞恒来说,女人倒无所谓,他身边从不缺乏各式各样的美女,但是一位尽职而出色的公司管理者就太难得了。只不过,这位公司管理者又是一位冷艳xing感的美人儿,不论从虚荣心、占有欲还是信任感等角度来说,翁瑞恒还是非常希望以自己各方面的吸引力能征服这个女人。 现在翁瑞恒却有了一种莫名的挫败感,宫紫桐竟然成了别人的情人。程维汉?这个名字他有点印像,听说还是个江湖骗子。 去年他外公和家驹在广州搞元青花悬赏征集,让瑞恒集团出面筹办,将瑞恒大厦搞得乱糟糟的,当时翁瑞恒还挺高兴,这说明和家驹眼里有他这个外孙,要不然怎么不让别的人办呢?家族中还有很多这样的公司。 后来就有一个叫程维汉的人出现,打碎了一只赝品元青花,竟然把老爷子给哄住了,看来不简单,很有几分手腕。 今年初海宏工业园出事了,葛朗台请几位高人来堪舆地理气场做法事,其中就有一位程维汉,这在翁瑞恒看来也是一场闹剧。 但是,事后程维汉的声名却在堪舆界传开了,甚至港澳台一带的“业内人士”都有耳闻,这也得感谢宫紫桐请来的专家陈方安娜。 不过,听葛朗台等人的说法,对这位“程维汉大师”还是很推崇的,认为这人真的很有本事,看来不是一个简单的江湖骗子。 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骗到宫紫桐头上来呀。翁瑞恒听说消息之后怎么也坐不住,想立刻赶到白云山庄,但那样又太失他的身份了。 后来他说服自己找了一个高尚的借口,不能眼看着宫紫桐上当受骗,他有义务去揭穿那个骗子。 翁瑞恒平常出去玩喜欢自己一个人开车,但这一次却特意带着司机和保镖,郑重其事的赶往白云山。 他上山的时候,向立信立刻就知道消息了,也叫上儿子向兆军赶往山庄。他们没有坐自己的车,而是去挤地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不堵车的市郊,然后打车直奔白云山风景区。 这样做没有别的意思,纯粹只是为了赶时间。 向立信既然认识宫紫桐,当然不会不了解瑞恒集团的情况以及她和翁瑞恒之间说不清的关系。 翁瑞恒去了山庄,很可能是去找麻烦的。向立信倒不是担心这个花花公子能把维汉前辈怎么样,而是怕场面上起了冲突,翁瑞恒吃不了兜着走,这对维汉先生和宫紫桐来说都不是好事。 翁瑞恒来到白云山庄,在门前平台右侧的停车场停好车,保镖下车开门,司机也下了车,都彬彬有礼的站在车的两侧,既没有走到别处也没有上车坐着。 翁瑞恒下车后稍稍整了整衣领,跨着绅士步伐举步而行,气质上风度翩翩,虽然心中不悦,但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显得非常有涵养和礼貌。 不用去找宫紫桐,她和唐成这时候就坐在草地上的休闲桌两旁,桌子上放着散发着清香的碧螺春绿茶,中间放着棋盘,他们正在下棋。 棋盘上是最高档的黑白云子,而他们下的竟然是最简单的五子棋!一边下棋一边以眉目传情,那样子十分暖媚。 宫紫桐这时已经看见了翁瑞恒,站起身来打招呼:“瑞恒,你怎么来了?”然后热情地介绍说“维汉,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翁瑞恒先生,瑞恒的外祖父就是和老,你见过的。”然后很大度地说: “瑞恒,这是我的朋友程维汉。” 宫紫桐面带微笑,表现的非常有涵养和礼貌。 唐成听到介绍,起身迎了过去,一把拉过翁瑞恒的手,很热情的双手相握:“哎呀,翁瑞恒先生啊,久仰久仰!早就听紫桐提到过你的名字,出身名门却不骄不纵,年轻有为闯出自己一番事业,实在令人佩服。”然后故意夸张地说: “早就想登门拜访,又怕您贵人多事,太忙了,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唐成如此热情有礼,说的都是赞许的话,翁瑞恒反倒不好板下脸来了,只得一起坐下,边喝茶边说话。 有服务人员来添杯子和热水,宫紫桐却让服务员站到了一边,她亲自泡茶、倒茶。 翁瑞恒坐下之后先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来意:“紫桐,前一段时间你的工作太累了,我也忙着去台湾呙家慰问,没有来得及问你去哪里休假。昨天才听童助理说,你住在这里,所以立刻赶来了,没想到你和程先生在一起。” 宫紫桐给他倒了一杯茶解释说:“维汉很忙,难得有时间来看我,所以我要休假好好陪他,这是一点私事,就没有和你打招呼了。” 这样说话,应该是很温婉的当面确认了她和程维汉的关系。 翁瑞恒当然明白这一点,然后还是问了唐成:“程先生,紫桐可是我们瑞恒集团的顶梁柱啊,这两年就是我的左右手,我却不知道原来你们也是朋友,请问你和紫桐是怎么认识的?” 唐成顺嘴跑火车的功夫十分了得,根本不比他的剑法差,端着杯子回答说:“是在欧洲旅行的时候偶遇的,那时紫桐正在英国留学,听说翁先生是紫桐的学长,当时已经回国创业了。” 翁瑞恒心中暗暗猜测,这个人还真是个**湖,在他这个明白人面前还在装呢!于是,不动声色却又略带矜持的追问:“哦,我听说程先生也是从海外归来,请问您就读哪所大学?” 唐成一点都不怯场:“墨西哥私立美洲大学,只是一家很普通的学校了,没法与翁先生出身的名校相比,只不过混张文凭而已,让您见笑了。”他倒是“谦虚”的很,反正也用不着和翁瑞恒攀比这些。 这话说出来,让翁瑞恒反倒不好找茬了,只得先喝茶,聊了几句闲话,找了个机会又问: “程先生的大名我也听说过,最近在堪舆界传扬的很广,都说您是一位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在这一方面有所造诣?恐怕不是在墨西哥的大学里学的吧。” 唐成很随意的摆了摆手:“那都是一些江湖人的忽悠,入不得翁先生的法眼,要说堪舆,去年我和您外公和老就在这个地方,还聊了几句,当时紫桐也在场。” 第427章 向立信送天梯 唐成看翁瑞恒没有回话,又接着说:“我虽然在海外求学,但一直对古老而神秘的东方传统文化感兴趣,刻意研究过这一方面的知识,也有幸得到过前辈高人的指点。” 翁瑞恒揪住这个话题不放,继续追问:“程先生以地理堪舆为业吗?您在海宏工业园的事迹我也听说了,我外公的各种产业,其格局布置,也都请过很多地理堪舆大师提供意见,虽然他老人家并不信这一套,但民间总有这些讲究,也就姑妄为之了。”停了一会有故意说: “程先生要是有时间,不妨也给我们瑞恒大厦把把脉,报酬嘛一定会很优厚的!虽然我自己不太信这些,但是总有人信,所以在江湖上就有人以此为业了。” 这话明显带着歧视的意思。 唐成并不生气,淡然说:“瑞恒大厦?那就不必了,去年我去过,就是那次元青花征集活动,地理气场没有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候,很大的马达噪音由远而近传来,一辆出租车上了山停在平台旁,向立信父子走了下来。 翁瑞恒认识向立信,他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打招呼:“向总,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向立信摆手冲翁瑞恒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却快步走过来站在唐成身旁恭恭敬敬地说:“维汉先生,我带犬子来拜望您!您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几天了,我这几天实在很忙,刚刚处理完香港元辰基金会的事情,希望您不要介意!” 这时候,翁瑞恒的表情就和昨天的童玲差不多了,嘴张的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他在唐成面前自视很高,无非自恃是和家驹的外孙还是瑞恒集团的老板,出身剑桥年轻英俊风流潇洒,但在向立信面前,他就端不起架子来了。 论财富、地位,向立信当然不能与和家驹相比,但是,和家驹有七个儿子八个女儿,向立信在商界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亚于翁瑞恒的母亲、和家驹的女儿和迎春,自然比翁瑞恒要强多了。真要论的话,翁瑞恒差不多就是和向兆军一类的人。 要是说翁瑞恒和向兆军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翁瑞恒拥有自己的产业瑞恒集团,而向兆军仅仅是在父亲的公司当一个高级职员打工而已,看上去翁瑞恒似乎强多了。 但有一件事是翁瑞恒无法相比的,和老有四十多个孙子、外孙、孙女、外孙女,翁瑞恒并不是嫡系子孙也不姓和。瑞恒集团已是他所拥有的绝大部分家族红利了,就算和老将来不在了,他也不可能得到很多,甚至会在商界、政界失去一些有利的倚仗。 但是,向兆军就不同了,向立信只有两个儿子,将长子留在自己的公司,显然是当接班人和事业继承人培养的,将来向兆军会继承向立信绝大部分的财富和产业。 如果翁瑞恒不能自己将瑞恒集团发展壮大,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他所拥有的一切远不如向兆军。 听见向立信的话,唐成只是微笑着摆了摆手:“向总事务繁忙,我不会介意的,反正闲居山庄也没有什么事,还有紫桐陪着我,这几天过的很逍遥。”然后热情地说: “请坐吧,一起喝杯茶,翁先生,你也坐啊,别站着说话。” 向立信很客气的说:“谢谢维汉先生。”然后在翁瑞恒的对面坐下了。 向兆军却没有坐,神色略显拘谨的垂手站在父亲的身后。 这一张桌子旁只有四把椅子,刚才唐成和宫紫桐面对面在下棋,两侧还有两个座位,现在坐满了,却没有向兆军的位子。 唐成让他坐下,向立信居然说谢谢!再看向兆军的样子,好像只能站着,唐成不叫他坐,他就不敢坐下。这一幕让翁瑞恒目瞪口呆,坐下后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服务员又来添杯子,同时搬来一张椅子,向兆军却悄悄摆摆手让服务员搬走。这时候宫紫桐开始冲茶,向立信有些受宠若惊的说:“宫小姐,怎能让您倒茶呢?我来我来!”说着话就把一套茶具端到了自己身前。 向兆军适时的插话说:“爸,让我来吧!”顺势把这活接了过去。 向兆军站着给在座的四人添茶,第一杯倒给唐成,第二杯倒给宫紫桐,第三杯倒给翁瑞恒,第四杯才给自己的父亲添满。 唐成只是大大方方的微微一点头而已,看那样子是受之泰然的。 唐成这种反应,自然而然,没有半点做作,要是换一种场合,他不会这样的,尽管向家父子对他这位小前辈很尊敬,他也要表现出足够的谦逊和礼数。 可是今天不同,唐成一见向立信是打出租车来的,就知道这一对父子是接到消息以最快速度赶到,是来帮忙捧场给他解围的。 再看向家父子的态度,唐成随即就明白了向立信这个**湖玩的套路是:送天梯。 江湖手段千变万化,但是,江湖门道万变不离其宗,无非就是门槛术、天梯术、盘局术等几大类,就看各人用的是否巧妙了。 天梯术有借有送,有架有撤,有递有收。唐成在海宏工业园玩过一手借天梯,但今天不需要他自己借,向立信主动送上来了。 唐成如果不顺着梯子上去,那就辜负了向家父子的一番好意。他配合的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再说了,以他的身份和向家父子私下想要求的事,这天梯送上来,唐成也受得起! 翁瑞恒当然不了解那么多内情,对于他来说,比碰上一个**湖更倒霉的,就是碰到两个**湖,而且那两人还是一伙的! 这杯茶翁瑞恒已经喝不出什么滋味了,过了好半天才呐呐的问:“向总,您和……维汉先生是怎么认识的?”不自觉中他对唐成的称呼也改了。 向立信回答说:“我和维汉先生好几年前就认识了。我的生意以航运为主,近几年接的大单都是运送矿石,渐渐也接触了不少这方面的业务,在非洲、拉美一带也做一些矿产投资。维汉先生是一位出色的地质与环境学家,同时对古老的神秘文化有相当高的造诣,对我帮助和指点非常多。” 唐成微笑着说:“向总谬赞了,你今天来,除了见面打声招呼夸我几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向立信没有靠在椅背上,微微倾身说:“还真有事想求维汉先生帮忙,元辰船务公司最近也在考虑调整资产结构,做一些能够长期保值并有一定经营收入的固定资产方面的投资,您以前也给过我建议的。” 第428章 翁瑞恒送玉 向立信不等唐成回话继续说:“在广州,我们要建一座物业,就和瑞恒集团所属的瑞恒大厦一样,一部分自用另一部分可以出租,作为整个元辰集团在内地的总部。 地皮手续已经办完,名称也定下来了,叫寻峦大厦,为将来整个元辰企业集团的业务重心向内地转移做准备。 我们以内部招标的方式确定设计方案,有多家单位已经提供了,我想请维汉先生作为这次招标的评委。寻峦大厦算不得很大规模的物业,不到二十层,但我总想尽量将它做到最好,您也是一位建筑与环境设计方面的专家,恰好到了广州,就劳驾指点一番。” 唐成笑着对翁瑞恒说:“你听听,说了半天,向总还是来请我堪舆地理,这回是堪舆图纸上的地理。” 这是一句看起来很随和的玩笑,翁瑞恒也许是因为有点发懵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知哪根筋不对,想起一件事,开口就问:“要说堪舆地理,我也私下请过维汉先生,上次在海宏工业园,除了鸿蒙集团,我们瑞恒集团也给过报酬,不知向总这一次……?” 他还没说完,就被一脸歉意的宫紫桐打断了:“瑞恒,你一直很忙,最近我的事情也多,维汉根本就没有收瑞恒集团的报酬,支票在我办公桌里一直没动,我也给忙忘了。” 转账支票,只要没有存入别的户头划账,就等于没动,唐成确实没有拿过瑞恒集团一分钱,像这些事,翁瑞恒怎么可能亲自过问,所以也不了解具体情况。今天这一出宫紫桐也挺意外的,但她对唐成带来的种种“意外”已经有了免疫力,反应很快。 翁瑞恒略显不满和疑惑的问:“紫桐,你和维汉先生早就认识,为什么上次去海宏工业园之前,没有对我说呢?” 宫紫桐不紧不慢地说:“涉及到私人的事,我不好说太多,而且那时我知道海宏的事情很麻烦,正在为维汉捏一把汗呢,别的事情也没想太多。” 向立信在一旁笑着打岔:“以维汉先生的身家手笔,怎会在乎海宏那一点报酬?堪舆地理、帮人解决地理气场方面的问题是维汉先生的爱好,就像翁总你爱好摄影一样,他也经常以地理堪舆师的身份四处云游。”然后转移话题问: “维汉先生,您还没有答应我刚才请求的事情呢,看看,翁总就着急帮你要报酬了!” 从向立信的角度,他说的也是实话,在他眼中以“维汉前辈”的身家手笔,怎么会在乎海宏那一点报酬? 宫紫桐却趁机插话说:“元辰要投资不动产,这我早就听说了,寻峦大厦这个名字还是刚知道,瑞恒集团也有下属的建安公司,不知道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才聊几句话,桌上竟然谈起了生意,宫紫桐还真是个称职的执行董事。 向立信微微愣了愣,随即笑着说:“设计方案还没定下来,建筑工程还早呢,到时候也用招标的方式,欢迎瑞恒集团的下属企业来投标,如果有合作的机会,那是最好不过了。” 宫紫桐也笑了:“做生意嘛,就要讲究未雨绸缪,如果寻峦大厦的设计方案确定下来,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准备工作,研究方案、预算、标书,那么拿到工程的把握就更大了。” 向立信点了点头:“说的也是,等维汉先生定下来寻峦大厦的设计方案,我可以将详细资料提拱给宫小姐,工程招标嘛,还是要按正常的程序来。”然后恳切地问: “维汉先生,到时候您要是有时间又肯赏光,是否可以再做一次建安招标的评委?” 唐成很潇洒的摆了摆手:“我这人闲散惯了,对做生意不太感兴趣,请我做建筑设计的评委还可以,但是工程招标就算了,在商言商,你该怎么做生意就怎么做生意。不过,紫桐也说了,瑞恒集团下属的建安公司有兴趣参与投标,向总也不能不照顾,至少同等条件下应该优先考虑,这样才能显得公平。” 向立信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那是当然!瑞恒集团有宫小姐这种人才,我很羡慕,休假还不忘了公司的生意,三言两语就谈到了商业合作。假如宫小姐哪一天想换个工作环境,欢迎到元辰就职,至于薪酬待遇,那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话听起来是在开玩笑,但也是大实话,宫紫桐这样的高管人才,如果了解她,哪家大公司都会欢迎的。 翁瑞恒就算是个笨蛋,这时候也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赶紧端起茶杯半开玩笑地说:“刚刚还在谈合作,怎么向总又琢磨着挖人了?紫桐可是瑞恒集团的顶梁柱,您就别开玩笑了!我非常希望能与元辰企业集团合作,以茶代酒,先敬向总一杯。” 向立信举杯同饮:“我也希望能够合作成功,将来说不定有更多的生意要仰仗瑞恒集团和澳门和氏企业,以茶代酒。”刚要喝茶,突然又说: “不过,这是维汉先生的茶哦?” 翁瑞恒又倒了一杯茶敬唐成:“多谢维汉先生的茶!” 唐成微笑着举杯:“翁先生何必这么客气,我也没做什么,再说了,紫桐是我的朋友。” 向立信有些不解的问:“宫小姐,您为什么要在瑞恒集团就职呢?其实维汉先生……” 这话只说了一半,就恰到好处的被唐成打断了,他主动替她解释说:“翁总是紫桐在剑桥的学长,回国后主动邀请紫桐加盟瑞恒集团。其实紫桐有一个愿望,就是证明自己的能力与身份是相称的、独立的,与其它的因素无关,我又能说什么呢?” 这正是宫紫桐的想法,唐成还真没有信口开河,那晚在酒吧里偶遇,这些话是宫紫桐亲口说的。他还记得这么清楚,对面的宫紫桐看过来,眼神中充满了别样的情愫。 这时候,翁瑞恒站了起来,走回到自己的车旁边,叫司机打开后备箱,捧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保镖上前想帮他拿,却被他谢绝了。 翁瑞恒亲自捧着木匣走过来放到桌上,打开说:“我上个月去云南香格里拉矿业参观时,在段总那里淘了一块极品黄龙玉。这次来的匆忙没有什么准备,就拿它送给维汉先生做个见面礼,一点心意不要嫌微薄,请您千万不要推辞。” 翁瑞恒可不是傻瓜,他虽然有纨绔习气,但并不是只知一味挥霍的败家子。他喜欢花天酒地,却没有荒废自己经营的产业,请宫紫桐这样的高管来打理公司的事务,也算是知人善用,自己乐得清闲。 第429章 神念合形寻峦诀 翁瑞恒其实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过问,他懂得充分利用人脉关系和各种有利条件,对瑞恒集团的生意非常有帮助。 要是没有翁瑞恒,瑞恒集团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生意做,这个企业也不可能以他的名字命名了,这是宫紫桐等高管所不具备的优势,他们不可能在商界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今天这个场合,翁瑞恒摸不清唐成的底细,但从向立信的反应来看,这人来头绝对不小,身家地位肯定在他之上。而且唐成没有丝毫的恶意,身份也仅仅是宫紫桐不愿意公开的情人而已。 如果说来之前翁瑞恒还有什么挫败感的话,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理由不服的了,正所谓心态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他也能及时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能够揽到寻峦大厦这项工程自然是好事,更重要的是,与整个元辰企业集团建立更好的关系,那就意味着将来有更多的合作机会和商业利益,翁瑞恒心里当然很清楚。 至于宫紫桐,确实是一位称职而出色的执行董事,站在他的角度没有道理有任何不满,假如跳槽离职了,反倒是他和整个集团的损失。 对于唐成来说,翁瑞恒来之前那些找茬的心思全抛到脑后去了,人家不计较那些对宫紫桐的不利传闻已经够给面子了,他当然不能找什么麻烦。不仅如此,他还要好好结交,不要当面引起什么误会。 翁瑞恒也是经历过很多场面的,当然很会做事,这一弥补很及时也很自然。 唐成很客气的表示感谢,也很自然的收下了这份礼物,最后握手说:“上次就是在这里,我陪和老喝的早茶,翁先生下次见到您外公的话,别忘了替我转达问候,祝他老人家健康长寿。” 翁瑞恒告辞的时候,唐成将他送到车门前,并亲切的挥手示意。他就这么匆匆的来了又走了,临走前还特意对宫紫桐说: “公司暂时没有什么重要的紧急事务,你就安心陪着维汉先生度假吧。” 宫紫桐所担心的尴尬或冲突场面,无形中就被两个**湖化解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向家父子却没有走,向立信说要陪维汉先生下棋。 据翁瑞恒所知,向立信的棋艺在广州一带商界可是相当有名的,早年就是业余五段,在广州围棋协会挂着虚衔,曾几次出资赞助市里组织的围棋比赛。 唐成刚才下的是五子棋,是连禁手规则都没有、最简单的那种。向立信和他对弈显然是自降身份,不是为了下棋,可能是私下里还有事相求,却又不好直说。这场面是翁瑞恒告辞的原因之一,他不是一个不知趣的人,就看是在什么人面前了。 翁瑞恒走后,唐成没有下棋,走过来主动抱拳施礼:“向总、向公子,多谢二位今天给的面子!维汉也正巧有事要找二位详谈,可把你们等来了,能否私下一叙?” 向立信真有耐心,尽管心里很着急,但为了不打扰维汉前辈拥美山中的情趣,他本打算等到三天后再来拜访,却因为翁瑞恒这位不速之客,提前一天就来了。 择日不如撞日,向家父子这天梯送的非常及时又漂亮,唐成也主动递台阶,不用他们开口,反而显得是自己有事求人。 唐成特意将向家父子迎到山庄一楼一间不大的会客室,请两人稍等,自己上楼拿了几样东西,回来后关好门窗,取出七枚钨光石很熟练的布下一个星辰璇玑阵,将向立信父子困在阵中,而他运转神识处于发动阵法的中枢位置。 假如他有敌意的话,这是请君入瓮的做法,但向家父子毫不介意,眼神中还有几分赞赏和凝重之色。 唐成可没有庹玥瑛那么大的本事,她随身的天机大阵举手间就能隔绝一片空间的声息,无论什么高手的神识都不可能暗中窥伺,但他也借鉴庹玥瑛的手段,结合自己对星辰璇玑阵的领悟,布阵隔绝声息,使这里的谈话不会外传,也好让向家父子放心的畅所欲言。 他坐下之后,向立信首先开口:“维汉前辈……” 唐成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在凤凰谷中当着各派同道的面,程某人就说过,小小年纪不敢自称前辈,虽是密室私语也应该如此。” 向立信笑笑说:“一紧张就差点忘了,维汉先生,您如此慎重,一定有要事交待?” 唐成没有必要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地说:“二位已知道雷鸣前辈有事相托程某,所托之事与这面玉牌有关。”他从兜里掏出一面掌心大小的玉牌,正是寻峦派掌门信物寻峦玉箴。 向立信今年五十三岁,而寻峦玉箴早在他出生前二十五年就下落不明,当然无缘亲见。失落多年的宗门信物第一次出现在眼前,向立信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彷佛在担心一眨眼这东西又不见了。 唐成很大方的将玉牌递给了他:“向长老拿去仔细看看,此是何物,又有什么讲究?” “多谢!”向立信站了起来,恭恭敬敬欠身行礼,看架势不像是对着唐成,精气神都集中在玉牌上,要不是有茶几挡在腿前,他差点就要拜下去,然后才将玉牌接了过去,拿在手中小心翼翼的看了很久,好像这不是玉牌,而是块一碰就碎的嫩豆腐。 良久,向立信的手感似乎真实了,才缓缓合掌将玉牌握在手心,坐下来闭上眼睛仔细以神识感应,眉心忽然微微一动。 “向长老,你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了?”唐成不动声色的开口问道。 向立信睁开了眼睛:“是寻峦派失落多年的掌门信物寻峦玉箴,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找回它,多谢维汉先生,多谢雷鸣前辈,向某感激不尽!” “如此说来,雷鸣师兄没有弄错,果然是寻峦玉箴。只是向长老应该从来没有见过此物,为何能如此确定?”唐成又问他。 向立信肯定地说:“寻峦派有此物详细的图样,既然是玉箴,其中当然有特别的讲究,一般人臆造不出,而这块玉箴少说也有数百年历史,更不可能是现代人伪造。上次雷鸣前辈来广州,曾向兆军出示过,我拿着照片请当年见过寻峦玉箴的老人辨认,便已经有九分确定,这次亲眼见到,果然不假。” 唐成微微皱着眉头说:“你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寻峦派的老人,是郑必丰师兄吗?” 向立信摇了摇头:“不是郑师叔,而是我向家的一位长辈,他早年是故掌门袁崇焕身边的仆从,对寻峦玉箴很熟,这人绝对可靠不会将消息外传。其实此物很好辨认,不必请教别人,我一拿到就能认出来,但是……” 第430章 试探 向立信欲言又止,唐成仍然在追问:“它有什么不妥吗?” 向立信坦言:“代代相传,寻峦玉箴中有赖布衣祖师凝炼的见知灵引,待神识化神念之后可感应祖师传下寻峦诀的心印感悟,我的境界虽然差了一线,但也该勉强感应出其灵性才对。此物确有高人神念留痕,但……” 唐成接过话说:“但无清晰之见知灵引,对吗?雷鸣师兄交给我的时候曾提过,玉箴中的见知灵引不知何故被抹去,他得到时就已经是这样了。但所谓玉箴中的心法,不是秘诀文字,而是一种见知灵引,帮助后来人感悟寻峦诀真意。 寻峦诀秘法历代传承,后人应有各自的感悟,能与祖师所感悟相印证自然极佳,若无此见知灵引,也无碍秘法传承。 寻峦玉箴是历代掌门信物,不仅是一种心法印证,更重要的是宗门传承的象征。其实这玉箴要是在袁尚林手中,有无见知灵引毫无区别。” 唐成当然不能告诉向立信雷鸣就是他装的,其中的见知灵引已经让他不小心给煮了,结合师父陆超当初的解释,这一番话讲的也是头头是道。 向立信点了点头说:“雷鸣前辈的见解果然蕴意深刻,寻峦玉箴最重要之处是宗门传承象征,后人若有‘神念合形’之境,亦可再度凝炼见知灵引。不知雷鸣前辈将玉箴交给维汉先生时,可曾介绍过它的来历?” 向立信随口讲了一种境界“神念合形”,唐成可从未听师父提起过,又不好直接追问露了自己的底气,沉默了片刻说: “倒是没有详细告知,只说是一位恩人临终遗愿,他受人所托而已。向长老,你看如今寻峦派中,何人有希望达到‘神念合形’之境,能重新凝炼见知灵引呢?” 向立信苦笑着说:“我师弟朱昊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达到这几近天人合一之境,但我看希望实在太渺茫,而当今在世的高人中,只有地气宗师陆超功力鼎盛时已至神念运转巅峰化境,当时若无意外,他将很有可能突破‘神念合形’之境,可惜偏偏出了意外,看来是天意劫数啊。” 唐成定定地看着向立信,没有说话,向立信停了停又说: “如今江湖之中,据我所知,恐怕只有月影仙子有希望,余者皆难。但认识维汉先生之后,我又认为,您如果福缘深厚,也未必无此机缘。但依祖师之言,此境界不能仅从秘法修炼中勘破,空谈无益,也无法多说什么。”说到最后提到了一个实质性的问题: “维汉先生,雷鸣前辈将寻峦玉箴交给您,不会没有交代吧?您打算将它” 向立信说唐成“未必没有机缘”达到神念合形之境,已经是在壮着胆子往天上夸他了,当世高手中还没有人达到此境界,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问最后一句话。寻峦玉箴是唐成拿出来的,他打算怎么处理,又有什么要求? 唐成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其实我就这么直接将它交给你也未尝不可,但雷鸣师兄的交代只有一句话,‘此物是寻峦派掌门信物,只能交到寻峦派掌门手中’,向长老可明白是什么意思?” 向立信面有愧色,诚惶诚恐地说:“这是责问寻峦派多年来宗门不整之意,此事也与故掌门及寻峦玉箴下落不明有关,当时门中前辈商议,暂推一人代理掌门之务,待到寻回传承信物之后再正式推选新掌门,郑师叔也是见证人之一。”然后叹了一口气说: “唉,这一等,就是七十五年啊!” 唐成说话已经带着“前辈”的口吻了:“寻峦玉箴就在眼前,向长老有什么打算,此间除了令公子并无他人,不妨对我直言。” 向立信有很多心里话从来没对别人说过,现在是否需要说出来?他略一犹豫就做了决定,只能选择信任唐成,于是长叹一声说:“不瞒维汉先生,向立信早有重整宗门之心,只是有心无力,时机一直不成熟。前几天您给我创造了一个机会,我找到朱师弟密谈,计划说服郑师叔,在寻峦派下一次门内聚会上,提议确立正式掌门。 寻峦派掌门缺位至今,就是因为传承信物未回,每次商议,都有人以此为借口拖延。如今多谢雷鸣前辈和维汉先生,万里迢迢送回寻峦玉箴,此次提议,所有人将再无借口反对了。 我是获悉您受雷鸣前辈所托而来,才下定决心这么做的,否则按以往的经验,此事每提一次,便多一次争执,最终不欢而散,反倒使同门之间隔阂更深。” 唐成听到这里,面容严肃,微微冷笑着反问:“请向长老说实话,难道你认为寻峦派今天的局面,真的是因为没有找回寻峦玉箴吗?有了这块玉,就可以重振宗门吗?拿着已无寻峦诀见知灵引的玉箴为借口,逼迫众人必须推选出一位正式掌门,就可以挽回寻峦派离析之忧吗?” 这一连串的设问,问得向立信低下头很不好回答,一旁的向兆军终于开口了:“维汉先生,我可以说句话吗?” 有些话向立信不太好说,向兆军却没有那么多忌讳,这小子很能见机行事。唐成看了看他,说:“这本就是密谈,不传外耳,兆军公子可畅所欲言。” 向兆军又看了父亲一眼,向立信点了点头,他才说话:“寻峦玉箴若在他人手中,不过是一枚古玉而已。寻峦派多年宗门不整,其内情当然不是因为玉箴未回,而是众人各怀私虑而成派系,想占便宜又怕被别人占了便宜,所以每次商谈都是一场争执不欢而散。 时至今日沉疴已久,袁尚林心知自己无领袖宗门之才,当然想维持现状得过且过。朱昊师叔心怀不满,有另立门户之心,但寻峦派同道仍想寻求大树荫护,朱师叔本人则没有这个能力。我认为有心有能者,只有我父亲向立信,这不是儿子虚夸父亲。 可是,这寻峦玉箴毕竟意义不凡,只要它一出现,寻峦派非得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不可,众人再无推脱的借口。这样一来祸福难料,没有了借口,也就没有了缓和矛盾的余地,处理的不小心,会将多年积累的分歧激化,它可能成为整合宗门的契机,也可能成为寻峦派正式分崩的导火索。” 向兆军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话,唐成连连点头,夸赞地说:“兆军公子,难怪雷鸣师兄对你赞赏有加,果然是既有主意也有见地,还有胆识。” 向兆军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自从去年在康乐园偶遇雷鸣前辈,这些事,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第431章 不寻常 唐成听了向兆军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你只说出了问题所在,却没有说如何解决,请问你有什么主意吗?” 向兆军眨了眨眼睛:“这些大事,我一个晚辈能有什么计较?维汉先生既然拿出了寻峦玉箴,又问出了刚才那番话,一定有所指教,我和父亲洗耳恭听。”看来这向兆军也是挺狡猾的,想先听听唐成是什么看法? 唐成也不客气,直接问他们:“向长老,请问你有私心吗?”这话太直接了,向立信苦笑着回答:“要是说向某没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说出来恐怕维汉前辈也不信,但我的初衷还是整合寻峦派宗门传承。我父亲就曾是寻峦派执法长老兼外堂堂主,我自幼就是寻峦弟子,寻峦派的荫护给了我今天的一切,我不想后人失去它。” 唐成又问:“你个人的私心,与寻峦派的宗门大局,孰轻孰重?” 向立信仍然苦笑:“这话不好答,它本来就很难分清,要是一定要分开说,当然以寻峦派大局为重。” 唐成笑了:“有向长老这句话就好办了,其实在程某看来,您的确是整合寻峦派最合适的人,这些年你也一直在做准备,此私心也是公心。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带着寻峦玉箴来广州找你,而是去香港找袁尚林或朱昊了。”停了一会又转移话题说: “但事情还要一步一步的办,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向立信听唐成的语气似乎已有主意,赶紧点头说:“维汉先生尽管问,向立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成严肃地说:“假如你今天得到了寻峦玉箴,打算如何处置呢?” 这话有高深的门道,假如向立信今天拿走了寻峦玉箴,藏着也不是交出来也不是,他毕竟不是寻峦掌门,假如找回掌门信物却私留自己手中,到时候再拿出来,绝对不是整合宗门的坦荡态度,难免落人口实。但如果现在就公开交给袁尚林,又不是他所愿,而且所谋划的时机还不成熟。 想到这里,向立信恭恭敬敬又把寻峦玉箴交还给唐成,以请教的语气问他:“依维汉先生看,此事应该怎么办?” 唐成固然想帮助向立信整合宗门,但陆超交待的师命是“搞定”寻峦派。见自己一句话,向立信把到手的寻峦玉箴又交了回来,唐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有些人不是没本事也不是不明白,但就是拿得起却放不下,而向立信显然是一个拿得起又放得下的人。 接下来说的话,再无一句虚言试探,三个人私下里密谈了很久,都是实打实的行动计划,最后的讨论结果,寻峦派整合宗门应从现在开始分三步走:第一步,就是向立信正在筹划的事情:与朱昊达成一致,不能再让袁尚林留在代掌门位置上误事丢人,争取到郑必丰的支持,计划在下次门内聚会上提议推选正式掌门。 这是寻峦派内部的事情,别人插不上手,假如连这一步都做不到,那么寻峦派就是一团扶不起来的烂泥,谁也没有办法。但向立信保证,这一步一定能成功,否则也谈不上整合宗门的希望。 这一步成功之后,就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推选谁为七十多年来第一位掌门?假如到了门内聚会再解决,必然会引起分歧,一旦谈崩了,反倒会激化矛盾引起宗门各派势力正式分裂,这是向立信不愿意看到的。 据唐成分析,郑必丰不可能去争掌门,假如向立信和朱昊互不相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门内公推的最有可能结果还是袁尚林继任正式掌门,因为谁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改变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局面,这恰恰又是向立信和朱昊都不愿意看到的。 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也很好办,只要朱昊和向立信私下达成一致就行,无论是向立信推举朱昊,还是朱昊推举向立信,对方都会顺里成章继任掌门,而且会得到郑必丰的支持。 郑必丰的身份代表了寻峦派的传统势力,只要他一点头,袁尚林的背景和出身优势也就没有了,而且还能最大程度的减少宗门派系分歧。 但是,难点也恰恰在这里,向立信和朱昊凭什么在推举掌门的问题上达成一致,两人究竟谁推举谁?所以唐成会问向立信有没有私心,接下来的事情就该唐成出面了。 第二步,向立信私下里去找朱昊,告诉他一个重大的消息:寻峦玉箴出现了,然后和朱昊一道来见唐成。唐成再次拿出寻峦玉箴转达“雷鸣前辈”的交代,并说清寻峦派如今的状况,当面问一句:“二位,你们谁将继任寻峦派掌门?” 无论二位长老有什么分歧,就当着唐成的面私下里说清楚,当场争夺出一个结果,唐成手持寻峦玉箴,做个见证。 结果无论是向立信说服朱昊支持自己,还是不得不以大局为重支持朱昊,事情都定下,首先要达成一致:朱昊将负责整合、监督寻峦派的秘法传授、修炼事务,向立信将主要负责寻峦派的产业整合、内部组织整顿等事务。 至于袁尚林,计划给他一个供奉长老的虚衔,可以好好去过自己的小日子,面子上既过得去也不必闹翻。 第三步,就是第一步的落实:在寻峦派内部聚会上,郑必丰提议推选正式掌门,并要求整合宗门事务。在外人看来,这是最重要的场合,但实际上它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一切筹划的最终实现,其结果早已确定,不论聚会怎么开,都脱离不了向立信和朱昊事先达成的共识。 用江湖的手段来说,这也是一种“按线穿珠局”,最重要的是中间环节不能脱线。 事情的最后,还有一个锦上添花的场面:维汉先生翩然现身,拿出寻峦玉箴转达雷鸣前辈的交代,并将它当众交给寻峦派新任掌门,名正言顺的彻底解决寻峦派历史遗留问题,一举鼎定大局,让这件宗门传承信物在最恰当的时机,发挥最大的象征作用。 这一局的设计究竟能不能成功?唐成不清楚,向家父子也没有把握。但是,事情不去做,是永远不会知道结果的。 不管怎么样,唐成和向家父子商定的计划就是如此。 三人密商完后,唐成笑着问向立信:“刚才说若以大局为重,朱昊能认同你整合宗门的想法,向长老也愿意推举朱昊为掌门。但是,在你心中,还是想自己做这个掌门,对吗?” 第432章 做评委 向立信听了唐成的话并不掩饰的回答:“确实如此,朱师弟秘法修为高超,在整理、研究、继承寻峦诀传承方面的地位无人能取代,但是,在领袖宗门事务方面并不擅长。”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正如维汉先生所言,我的私心也是公心。就看到时候如何和朱师弟私下商议了,只要能鼎定大局就行。” 唐成意味深长的说:“其实有些身份无所谓称职不称职,只看尽职不尽职,掌门就是这样一种身份。身处那种地位,有的人游刃有余,比如你向长老;而有的人可能牵扯的精力很多也诸事照顾不周,比如他朱长老。 向长老刚才说过,朱昊此生最大愿望是突破‘神念合形’之境,其不说希望有多渺茫,但他如果坐上寻峦派掌门的位置,事务牵扯过多,恐怕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但要是他不能坐上这个位置,不能利用整个寻峦派的资源与创造的有利环境,恐怕一样没有希望。 他要想追求人生大愿,恐怕也只能做一个像袁尚林那样的掌门,无非心里更明白、修为更高、面子上更好看而已。” 向立信点了点头,试探着问:“维汉先生是在提醒我,该怎么和他商谈吗?我如果成为寻峦派掌门,将利用整个寻峦派的资源,尽力为他创造潜心修炼秘法的最有利条件,这一点当然没有问题。” 唐成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听你的想法,这些话,不需要你对他说,到时候,让我来说,效果会更好。”停了一会又说: “好了,今天也只能商量到这个程度,接下来就看向长老怎么办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向立信抬起头,眯着眼睛问了一句早就憋在心里的话:“维汉先生,您如此相助寻峦派和向某,让我如何感谢才好呢?” 这句话表面上客气,但含义也不简单,唐成为什么要如此尽心的管这件事,究竟想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和回报?如果不解释清楚,他这种赔钱、赔力过于“殷勤”的态度难免令人起疑,世界上真正愿意无私奉献的人还是不多的。 唐成很轻松的回答:“向长老不问,我也会解释的。一方面是雷鸣师兄的交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雷鸣师兄曾赠送一件重礼,让我不好拒绝。 另一方面,我刚到广州就发生了唐远程之事,您对我是无私相助,维汉又怎敢不尽心?再说了,如果您整合寻峦派宗门成功,难道对我有什么坏处?就算我无所求,向掌门也不会让我吃亏的。” 这话里当然有埋伏,唐成说“雷鸣”送了他一件重礼,暗指的是太阿。假如将来有人发现他的随身宝刃就是寻峦派历代掌门的佩剑,恐怕也不好意思再要回来或者去找雷鸣算账,这样的话,唐成就能放心的公然“霸占”太阿了。 而且这话从表面听起来也是顺理成章的,雷鸣已经给了好处,这件事对他也没有坏处,何乐而不为呢? 向立信呵呵笑了:“无论此事结果如何,立信一定铭记维汉先生的帮助,必不敢有所亏欠。但是眼下,却有一件私事打扰您在山中享受的清静。” 唐成不解地追问:“什么事?” 向立信为难地说:“来的时候就说过,下个星期,请维汉先生出山一天,做为寻峦大厦设计方案招标的评委。” 唐成轻松地说:“我还以为你是在送天梯呢,当着翁瑞恒的面给我捧场,原来是真的呀?” 向兆军又插话了:“当然是真的,怎敢和维汉前辈乱开玩笑?但还有一件事家父不太好意思说,我弟弟兆华的工作室也参与投标了,倒不用刻意照顾,但也不用避嫌,假如最后可取的几份设计方案各有千秋,不妨照顾兆华。其实所有的设计方案,家父都看过了,其中有三份最好,难分上下,兆华的设计也在其中。” “这没问题!”唐成很痛快的点头答应了。 寻峦大厦本就是元辰船务公司出资建造,而元辰船务公司是向立信的买卖,想照顾自己儿子有什么不可,只要向兆华有那个能力,按正常程序办就是了。 这个道理很简单,就像一个大人给了一个小孩仅有的一块棒棒糖,旁边其他小孩没有得到,这也不是什么不公平,因为得到糖的孩子是他的儿子,要是不给他而给了其他的孩子,那就是做作了。 向立信补充说:“评委一共有五个人,其中一人是寻峦派的内部代表,其余三人是元辰集团聘请的专业人士,如果难以决定,那么维汉先生的意见就是最重要的了。” 唐成只是笑笑:“向长老请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只要兆华的设计没有问题就行。”然后转移话题说: “不好意思,我也有两件私事要托向长老帮忙。” 向立信连忙问他:“您不必客气,有事尽管开口。” 唐成取出两枚雄黄玛瑙晶石、一张承兑汇票、一张支票放在茶几上。支票和汇票面额加起来有二百五十万,请向立信帮忙变现,那支票的来历也告诉他了。至于两枚雄黄玛瑙晶石,托他派人送到凤凰谷,这是庹源理向唐成求购的。 向立信当即点头表示毫无问题,就交给向兆军去办。向兆军问他:“二百五十万都兑换成现金太多了,携带也不方便,请问维汉先生要我打到哪个账户?” 唐成想了想:“我想开设一个私人账户,有什么事也方便,手续请兆军公子一并帮我办了吧,我把指定的身份证件给你,办完了再连私章和支票本一起还给我。” 他将那张“程维汉”的身份证毫无顾忌的交给了向兆军。 向兆军发现了一个小问题,他不是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吗?怎么不拿护照,身份证是国内一个乡镇的,还是好几年前的日期?不过,像他们这种江湖中闯荡的高人,表面身份的掩饰很常见,向家父子自不便去追问这些。 况且那位真正的“程维汉”,确实早就偷渡国外了,死在了墨西哥黑帮火拼中,稀里糊涂连个正式的死亡证明都没有。 私事谈完了,向立信想了想,问了另一件事:“维汉先生,我能否私下请教,据您所知,雷鸣前辈是否就是地气宗师陆超的传人?” 唐成摇了摇头说:“这我并不清楚,密室私语也不敢妄言,向长老还是别问我了。你既然提起雷鸣师兄,他倒是还交代了另一件私事,是关于兆军公子的。” “哦?”向兆军好奇的问:“雷鸣前辈要我办什么事吗?” 第433章 世事多变如传奇 唐成听了向兆军的话笑着说:“不是要你办什么事,而是有事托我。”然后爽朗地说: “听说上次在康乐园偶遇,他曾指点你如何淬炼灵觉,我来之前,他也想知道你的秘法修为究竟怎样了?如果已掌握神识,总算没有辜负他的一番好意,要我有机会可以给些指点。 以我的秘法修为,说指点不敢当,但在身法和地气灵枢相合方面还有些感悟,听说这也是兆军公子所擅长,有机会可以交流切磋一番,彼此印证得失。 这样吧,等到下周建筑方案评选之后,兆军公子如果有时间,不妨选一天,夜间来此看我练剑,顺道将办好的账户手续送过来。 来之前先打声招呼,我好有所准备,也别忘了将雷鸣师兄留给你的画带过来。那幅画的蕴意与寻峦诀秘法有关,雷鸣师兄有所感悟,托我转授你这位寻峦派弟子。将我送你的那株攒簇晶树也带来,可以用它演示相关炼境诀窍,你回去之后也好自行习练。” 这番话让向兆军喜出望外。向立信也很高兴,赶紧冲儿子说:“还不快谢谢维汉先生!” 唐成很潇洒的摆摆手说:“不必谢我,要谢就谢雷鸣师兄,我不过是受人所托。兆军公子,这是你的福缘啊!” 这一番密谋完毕,向家父子起身告辞,唐成收起了星辰璇玑阵,却留他们吃了晚饭再下山。晚饭时,宫紫桐很自觉的没有问他们私下关门都谈了什么,只是闲聊,还谈到了设计招标的事情,气氛显得很轻松。 但是,能看出来,向家父子对唐成一直很恭敬,这不是刚才在翁瑞恒面前送天梯,自然而然态度就是如此。 晚饭后,唐成送向家父子下山,然后挽着宫紫桐在山路上散步。 山间升起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薄雾,在靠近山脚处又被麓湖方向来的微风吹散,天气稍有些热,晚风却很清爽,两人不经意间已走到麓湖岸边。 “紫桐,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向你请一天假?”在湖边找了张长椅坐下,唐成搂着她的香肩说。 宫紫桐的神情如麓湖晚风一般温柔:“干嘛这么跟我说话?不就是去当评委开一天会吗,有正事就去办呗!” 唐成解释说:“不是下周,就是明天,我白天要出去一趟看几个朋友。我说过,这四十四天假期都要陪你度过,有事当然要和你请假。” 宫紫桐笑了,偎依在他怀中,不经意地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看你说的,就像我把你给霸占了!要去多长时间?” 唐成用一根指头点了点她的鼻尖:“看一眼,打声招呼就行了。” 宫紫桐故意问他:“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唐成实话实说:“女朋友,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是女性朋友,可能还不止一位。” 宫紫桐又给了他一拳:“你说话怎么这样老实?” 唐成讪讪地说:“该老实的时候,我一直都很老实。” 宫紫桐扭过头:“算了,算我没问!晚上回来吗?” 唐成握着她的手说:“当然回来,不会太晚的,更不会在外面过夜,说好这些天都陪你的,请假也不能太过分。” 宫紫桐放心地笑了,带着娇气说:“那好,我等你一起吃宵夜,你当然要赶回来,还得练剑呢!”然后像突然记起什么问他: “维汉,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唐成有些无奈的回答:“随便问,除了我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宫紫桐愉快地说:“我知道你从海外归来的,是个地理堪舆大师,要去广州看女朋友!但是向立信那种人都肯为你的身份背书,你的来历一定不简单,可能是我不该知道的秘密。”说完有点夸张地问: “我想问的是,你和向家父子,还有庹小姐,是不是都拥有同样的神奇?就像你给我展现的那些、不可理解的事情。” 唐成反问:“紫桐,你迷信吗?” 宫紫桐的回答模棱两可,甚至很辨证:“我在剑桥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些顶尖的学者,或者是我们通常说的最出色的科学家,他们几乎都信上帝。” 唐成进一步问她:“那么,你也信上帝吗?” 宫紫桐不知是摇头还是将脑袋在他胸前拱了一下,蹭的他痒痒的:“我不信,但我知道你是真实的。我还清楚你不是墨西哥私立美洲大学毕业的,其实真有那么一所学校而且很不错,而你恐怕连西班牙语都不会。但这些我不在乎,你给我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可是,你展示的那些神奇,我真的不好理解,它使我想起小时候读过的很多神话传说,和你在一起,就像生活在童话世界,有太多的意想不到。 你能不能稍微解释一下,是怎么做到那些的?比如那块不可思议的矿物晶,如果不能或者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好奇。” 生活中有太多的传说,有太多的不可思议。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别说是宫紫桐,连唐成自己都有这种感觉。 遇见师父陆超之前,唐成二十一岁,是个只在川大蹭过半年课的江湖小混混,内家功夫还没迈过“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门槛,自幼江湖册门的锻炼,有一点朦胧的自发灵觉。去年八月遇到陆超,现在是五月,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竟然已是江湖上受人尊敬的前辈高人“维汉先生”了。 这就是唐成的一段江湖传奇,想想师父陆超,老头子的一生都是传奇,再看看寻峦派的经历又有哪一样不是传奇。 老头子去年交代的三件任务:收集五两阴界土,是行走天下的历练;将太阿的灵性完全养成,是修为境界的突破;搞定寻峦派,是手段和底气的考验。原以为最后一项师命最难,现在看来,却是最有希望完成的,有了底气,唐成从不缺手段。 但是,在几个月前,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怎样才能对宫紫桐这个外行,解释清楚风门秘法是怎么回事?唐成想了半天,回头指指身后的白云山问她:“紫桐,看见这山,你想起了什么?” 宫紫桐从他的肩上探出脑袋回望,晚霞中山迹绵延,天上还有些微光,星星若隐若现,她竟然答了一句歌词:“看江山起起伏伏,那是温柔的曲线。” 唐成忍不住笑了:“很贴切,正是我此刻的心境。还有呢?你看见名山大川,有什么感觉?” “伟岸、雄浑、壮丽、秀美……”宫紫桐一直在说形容词。 第434章 小家变了样 唐成听了宫紫桐的话,笑了笑解释:“如果你说的这些不是形容词,而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感应。如果能够与这种感应产生共鸣,这就是一种人生境界; 如果能将这种共鸣反馈到所在的环境,又是一种人生境界; 如果融在此意境中,那就是更高的人生境界; 再往上的境界,你就是这座山,能运转这座山所包含的韵味。” 这样的回答,倒也能够勉强解释灵觉、神识、移转灵枢以及唐成尚未掌握的神念等种种秘法境界。 宫紫桐很聪明,不明白的自然还是不明白,但该听懂的也听懂了。她眨了眨眼睛开玩笑说:“你在白云山练剑,将拥有白云山的力量,是吗?我可不敢想象!” 唐成被她逗笑了:“我也不敢想象,能运转一座山所包含的力量,并不是拥有一座山的力量,虽然那是理论上的极限,但人力总有穷尽,谁也没有那么大本事!而且这力量不是人们所理解的力气,它包含天地之间运转的生机、灵性、阴阳消长、岁月轮回。” 宫紫桐又把脸埋在他胸前,伸手揽住他的腰:“我只问这一次,以后不问了,反正我只明白一点,我现在就是在你这座山的环抱中,对吗?” 唐成抚摩着她的发丝:“这么理解也对,在我眼中,山水是生动的,不是形容词,是真真切切的生动!其实我在你眼中的神秘,包含了太多的凶险,前几天的事你也看见了,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自己越好。” “庹小姐当初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但我还是愿意……”这时候,宫紫桐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随即以撒娇的语气说: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以后也不说,不论你是谁,就是我的维汉!”到最后提了一个建议: “要不,这些日子,你跟我学几句西班牙语吧?简单会话而已。明天下山,顺便买些教材回来,最好是带光碟的。” 第二天唐成没有开车,而是步行下山。他走的有点晚,已经过了中午,因为清晨的时候宫紫桐突然醒了,xing感红唇主动品味着他的唇,尽极温柔,然后如雪的身躯与他交缠在一起,半个上午尽极缠绵。 唐成去吃午饭时,宫紫桐的满把青丝凌乱的披散在嫩玉肩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睡得正香。 宫紫桐确实挺累,需要好好休息。 唐成很是怜惜,抽出自己被枕住的胳膊,轻手轻脚的给她盖好毯子,关上门去吃饭,并吩咐服务员不要打扰宫小姐休息,先准备好饭菜,等她睡到自然醒。 唐成今天要回“家”,要不是向立信随时会来,这几天又一直有事,他早就想回去了。 上次潜回自己租住的屋子“偷东西”的时候,他有意想不到的发现:算算日子,他离开“家”到现在,已经有快三个月了,原以为那套房子根本没人住,结果一进屋就发现不对劲。空了很长时间的房子和一直有人住的房子,给人的感觉当然是不同的,这就是通常所说的“人气”,它其实没有那么玄,别说唐成这种秘法高手,普通人都能感觉出来。 唐成对于最熟悉的环境自然格外敏感,他不仅察觉到这里有人住,而且不是陌生人!那会是谁呢?虽然当时没有人在家,但是看一眼就知道了,客厅里的布置变了样。 凌韵这套房子装修的不错,地板和墙面乳胶漆档次都不低,但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因为原先根本就没有人住过。 客厅里只有一套仿明代黄花梨风格的椅子,包括一张长椅和两侧的一对单人椅,还有中间一张长方形的茶几。 这套家具虽然不是真正的明代黄花梨古董,但仿制相当精致,做工和用料都非常考究,看起来不张扬奢华,其实价值不菲,放在哪里都够档次,应该是老石当初买下来的。 这套家具孤零零放在东墙边,显得整个客厅非常空旷。 而且,这套屋子不小,三室两厅两卫设计,客厅比较大,南面是阳台,厨房和餐厅一体在北面。唐成住进来之后,在附近的大型超市买了一张清漆木餐桌和四张凳子,刚好可以坐下四个人吃饭,但从来没有坐满过。 唐成自己不做饭,也不太喜欢坐在厨房里吃,虽然餐厅和厨房是一体设计,有足够的地方坐下四个人吃饭,但他还是将餐桌放在客厅里靠近厨房门外的位置,每天看着苏晓慧端菜端饭,并陪着她一起收拾碗筷进进出出,感觉挺滋润。 但是,这一次回家,他买的那张餐桌不见了,原先的位置放了一张白枫木餐桌,极淡的清漆显出原纹原质,桌面长方形边缘略带点浅弧,样式相当的典雅。两边各配了三把同样质地的白枫木餐椅,可以面对面坐六个人。 其实这六把椅子一般不是这么放的,应该是两端各有一把,长辈坐,而两侧各有两把,晚辈或孩子坐,再加两把椅子的话,这张餐桌可以坐下八个人。就这样一套看似不豪华、但是用料和做工都相当考究的餐桌,在家具城中的标价至少六万以上。 唐成以神识扫过,桌面上或房间没有什么五味烟火气,看来住在屋中的人平时不在这张桌上吃饭。 客厅里不仅多了这张餐桌,沿着西墙还多了两排既有西式博物架、也有中式多宝格风格的书架,上面放了不少书、cd、杂志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摆件。中间墙壁上挂了一台液晶大屏幕电视。 客厅变样了,唐成转身就进了厨房,果不出所料,厨房里也完全变了样,安装了整洁的整体橱柜,各类器具应有尽有。 再往外看,唐成花三百元买的那张小餐桌还在,并没有被扔掉,连同凳子放在平时就餐的位置。神识扫过,明显感应到住在屋里的人平时就在这张桌上吃饭。 唐成露出了苦笑。走出厨房进了卫生间,平时“女生”用的那个大卫生间其它的东西倒没怎么变,原先的洁具不错用不着重新装修,只是多了一个整体浴房,旁边加了一面镜子和一个小巧的玻璃梳妆台,上面放着一些女人用的东西。 唯一有些不协调的,就是洗衣机也放在这里,显得这个大卫生间有点挤,它应该放在唐成平时用的小卫生间才对。 唐成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去了小卫生间,推门开灯,吓了他一跳。只见应该放洗衣机的墙角,现在放了一个崭新的、椭圆形内部带靠座的桐油大木桶,跟他在松骨馆曾“享受”的是一个式样,虽然小了一号,但也可以舒舒服服坐下一个人泡澡。 那木桶侧上方的墙上还有冷热水调节龙头。 第435章 重逢姚琛 这一切变化,当然不可能是房东添置的,更不会有人好心做义务,那一定是项琛那丫头了!住过这里的“熟人”只有她和苏晓慧,如果是苏晓慧,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布置,能财大气粗做这件事的就只有项琛了。 不错,项琛不仅回来了,而且唐成不在的这几个月,她已经住了一段时间。 从房间里新添置的家具来看,这丫头估计是想长期在此安营扎寨了! 原先项琛和苏晓慧住的房间都没有锁门,唐成进了项琛的房间,这里的摆设变化倒不大,还是原先那些东西,但显然是有人住的,桌上、床上都随手丢着日用物件。 唐成又进了苏晓慧的房间,小丫头没有搬回来,但一定回来住过,而且就在最近几天,唐成能感觉到这里留下的人气。柜子里是空的,但是床上有铺盖,临时睡一觉过夜没问题。看来小丫头还是在住校,并不经常回来,项琛回来后,苏晓慧有空偶尔也过来住。 她们回来了,唐成当然高兴,可是暗暗纳闷也有些担忧。过年前项琛答应过他,好好回家认错,然后老老实实回剑桥读书,怎么一转眼这位大小姐又跑来了? 唐成能想到项琛会来看他,但也不应该是现在,英国放暑假不会这么早。 上次项琛认错的态度很诚恳,应该不会再那么调皮任性了,不可能再次离家出走吧。 陆超曾交代唐成好好照顾和指点项琛,再来这么一出,去年那小半年唐成岂不是白费心思了?师父交代的事情也算没办好。 唐成这次回家是为了取床下的几枚晶石,包括一对蔷薇晶和两枚雄黄石。而且他知道师父前几天来过,偷走了三枚钛金石,那么陆超也一定清楚项琛回来了。这一次他行色匆匆,还有事情要办,来不及等项琛回来问清楚。 等到寻峦派的事情告一段落,唐成终究忍不住决定尽快回来一趟,至少见到项琛本人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才好放心。 这一次回家,唐成依然很谨慎,不论有没有人暗中跟踪,他还是兜了个圈子用种种手段甩脱可能的跟踪者。 当唐成从地铁客村站走出来时,还是背着原先那个旅行包,就像是从外地刚刚回家,只是身上的衣服换成了新的。 他走的时候还是春寒料峭,穿着能藏下九枚晶石的厚外套,没想到一去就是三个多月,也没有带现在这个季节的换洗衣服。今天身上穿的这套,是上周“逛商场”时,庹玥瑛挑的中装。浅色暗扣收腰立领,样式典雅很有风度,穿在唐成身上,那就是一个“帅”字,连售货员小姐的眼神都在发亮。 这不仅仅是衣着的问题,他本来就是俊朗的小伙,男人也是需要收拾打扮的,不是那种精雕细琢,而是配合身心内外投射的神采,正所谓好鞍配好马。 唐成还是唐成,相貌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然而不经意间给人的感觉,却很……或者说更加……有魅力了!总之不太好用语言形容。 这三个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无论是谁,气质上不可能不包容更多的内涵。 别的不说,想一想他杀过的人有多少?遭遇过什么凶险?赏过怎样的美色?见识过何种场面?要是换一个没有这些经历的人,就算想模仿他的气度,无论如何也是装不出来的。 这时候的唐成,有凌厉的杀气却内敛于无形,有温柔的魅力却好像有无言的风情,举手投足之间,如融入周围的环境中呈独特的风景,又如改变了周围的风景。但是,这一切又不露痕迹,既看不出他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功夫高手,也看不出他是一位境界高超的秘法高手。 就算是熟人,也会觉得眼前一亮,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 唐成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区,上了楼,掏出钥匙打开门。刚走进厅中,脸上自然而然的微笑犹在,旁边却突然窜出一条人影,喝了一声“看招!”撩起一脚就踢向他的小腹。 这是唐成最擅长的撩阴脚。 唐成进门前就知道屋里有人,那人躲在靠近大门的厨房门侧,精气神都冲在玄关处屏住呼吸,就等着发动偷袭。 在他上楼梯的时候,那人还在猫眼里偷望,再早半分钟,他走进小区到楼下的时候,那人在厨房窗口探出半个脑袋已经看见他了。 唐成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暗算的,这一脚踢过来,已经说不清是谁偷袭谁了。唐成向左侧身,右手往下一抹,五指成爪扣住那人的脚踝,左手去扭那人的右臂。 这两下如果抓实了,那人的身体就会从右肩到右脚被扭成一个反弓形,单脚立地背朝他,根本就没有半点反抗挣扎的余地。 唐成如果再上半步趟那人的支撑脚,对方就得非伤即残了。 但是,唐成的右手却没有抓下去,中途变招很快,向后一带反而把大门给关上了。 踢过来的是一条光溜溜的大腿,修长而晶莹,小腿的弧度很美,踢出来的姿势虽然从功夫角度并不是最合理,但充满青春的动感,绝对的赏心悦目。所以,唐成不好下手,否则就有耍流氓的嫌疑了! 唐成没有抓她的脚踝,一个云步就闪到了她的身后,伸手拍拍她的肩头。她一个趔趄差点倒下,然后就被唐成扭住右臂扶住了,紧接着又叫了一声:“唐成哥哥,是我呀!” 唐成一松手,好气又好笑的教训说:“早就知道是你!撩阴脚不低头你倒是记住了,但你忘了,这一招最隐蔽的架子是进步转身踢,你从侧面跳出来,下盘本来就不稳,肩膀都是歪的,又能起什么撩阴脚? 下盘不稳,双肩锁不住腰就不好发力,要是一般人这个姿势是站不稳的。习武之人稳住下盘是从上往下发力,桩法的口诀你又忘了? 你的脚法基本功就有问题,总是太飘,撩阴脚不能踢这么高,绝对不能超过小腹。要不然碰着反应快的,退步伸手一托你的脚后跟,就能把你掀倒在地。 你这一脚,碰着高手不仅没用,反而自己有了危险。碰上一般人,又显得太阴损,轻易不能出这种招。要么别学功夫,学了功夫就不能是这个样子!” 好久不见,刚刚和项琛重逢,唐成一开口就数落了她一顿,讲的却是脚法拆解。 项琛一撅嘴,转身抓住唐成的胳膊晃着说:“唐成哥哥,我知道是你嘛,开个玩笑还不行吗?”然后又撒娇说: “你看你,这么多天没回家,一见面就数落我!” 第436章 快换衣服 唐成瞪了她一眼:“不说你说谁呀?看见我回来,也不换身衣服,反而躲在门后面偷袭,这不是女生宿舍,家里有男人,不知道吗?” “男人?哪儿呢,哪儿呢?”项琛的脸红了,往唐成两边瞅着问,还故意扮了个鬼脸。 唐成终于被她逗乐了,小声喝了一句:“快去换衣服,我有话问你。” 项琛也不能说没穿衣服,下身只穿了一条窄窄的小内裤,光着脚站在地板上,上身穿着一件很宽松的长t恤,一直垂下来挡住半截大腿。 一个人在家这种穿着倒没有什么,但在唐成面前,光着一双长腿就太养眼了,居然还起脚踢人。 项琛也意识到自己这身打扮太过出格了,松开唐成的手臂像小兔子般两步就窜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换衣服去了。 唐成注意到她光着脚,低头一看地板挺干净的,自己刚才已经踩出了几个明显的灰脚印,赶紧退到门前的毯子上,打开旁边的新鞋柜,里面还真有他能穿的男式拖鞋。他换了鞋走进客厅,又到卫生间里拿出地板擦,将脚印擦干净。 这时候,项琛出来了,换了一身规规矩矩的短袖纯棉家居服,至少大腿不在外面。见唐成在擦地,她赶紧说:“放下,快放下,我来!唐成哥哥,你刚回家,坐着歇一会,我给你倒茶。” 唐成收起地板擦,诧异的看着她:“项琛,才几个月没见,你怎么学会无双的台词了?” 项琛好奇的反问:“无双是谁呀?” 唐成笑了:“管她是谁,你也坐,我有话要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项琛从厨房端来一杯茶,坐在那张白枫木餐桌边说:“今天下午没课,我觉得有点热,就回家洗了个澡。刚洗完澡在厨房倒水喝,就看见你回来了,想躲在门边吓你一跳,结果差点被你吓着了。” 唐成越听越糊涂,手指敲着桌子说:“等等,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叫下午没课,你在哪儿上课?” 项琛又撅嘴了:“我都来一个多月了,唐成哥哥去哪儿了,就算出门也不能不开手机啊,我想联系你都联系不上。” 唐成一语双关地说:“我去做生意了,得挣钱交学费读在职研究生,在外地手机丢了,临时换了一个号,回广州刚刚把原来的号挂失补办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先别打岔,说你怎么回事,不是在剑桥读书吗?下午没课也不可能跑这儿来呀!” 项琛很委屈的说:“这么长时间都联系不上你,唐成哥哥不知道我转学了?” 唐成有点懵:“转,转学?从哪往哪转,大学也能转吗?” 项琛笑了笑说:“当然是从剑桥大学转到中山大学!” 唐成嘴张的老大,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说:“这,这,这怎么可能?” 项琛略显得意的回答:“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情,有人就是能办到,我不仅从剑桥转到中大了,而且直接插班读大三,怎么,不可以吗?” 唐成只能叹气了:“你们家有这本事能办成,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我听到更多的是崇洋媚外,外国月亮比中国月亮更圆的论调也很多,不说你白花了多少银子去外国读书,也不是说剑桥比中山大学差,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你家父母怎么就答应了,这不是胡闹吗?” 项琛有些不高兴了,不耐烦地反唇相讥:“这有什么不好的?我是读国际金融的,西方的金融危机都闹好几年了,尤其是英国,简直是越来越衰,都快撑不住了,不是还选择脱欧了吗?这能解决得了他们的体制问题?”这小姑娘越说越来劲了: “那唯一的超级大国号称什么都是第一的美国情况也在不断衰弱,反倒是中国的机会越来越多,那些搞国际金融的人都瞄着中国市场呢,事实已经证明他们那套东西在当今社会没有什么优势,在中国这里更是行不通的,根本就是两种文化与历史背景的差异,尽瞎扯,不好用!” “就是这个状况,也用不着大费周折转学呀!”唐成还在惊讶中。 “世界格局就摆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读书?”项琛不依不饶地说:“剑桥读两年,中大读两年,这才是中西合璧嘛!”见唐成就要打断她的话,赶紧急急地说: “再说了,我们家又不是真的需要我去做什么国际金融,只要将来安安稳稳不闯祸,他们就谢天谢地了。混个世界名校的文凭,不过是为了别人觉得你面子好看。 为了别人看,我自己难受,那不是自讨苦吃,我又不缺……” 唐成再一次敲桌子,赶紧打断了她的话:“行行行,别说了,你总是有理!我说不过你,只是想问一句,你父母怎么会答应你这么做?” 项琛的神情很俏皮,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唐成哥哥,你还记得吗?我对你说过,上次来广州在机场碰到一位老爷爷,他可好可慈祥了!” “我记得,还是那位老人家指点你到这儿来租房子的,这一次,又关他什么事?”唐成心里直犯嘀咕:项琛转学怎么又扯上师父老头子了? 项琛坦然地说:“那位老爷爷去我们家过年了!我父母都恭恭敬敬叫他陆老太爷,他的年纪竟然很大很大了,原来我们项家祖上做生意的本钱,都是陆老太爷资助我曾祖父的!我把我的想法和陆老太爷说了,他老人家一开口,老爸、老妈都点头了。” 原来如此,听说陆超七十多年前散尽家财浪迹天涯,这家财怎么个散法,当然不能是站在大街上洒钱,应该是送的送捐的捐,其中肯定有一笔重金送给项家祖上做生意了。这老头子,看似浪迹天涯孑然一身,埋伏的暗线势力还不少呢! 想到这里,唐成又问:“你父母让你到广州来读书,不会就是放任自由,不管你了吧?” 项琛大声说:“当然不是了,陆老太爷和我老爸、老妈都说了,我要到这里来读书,就不能摆大小姐架子,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做,我立刻就点头了。去年跟着唐成哥哥一起住,连洗碗都学会了,还有什么不能干的,你看我这屋子收拾的多好!” 唐成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说:“好,地板擦的真干净,东西也还算摆得整洁!”停了一会又说: “其实今天我就是回来拿套换洗衣服,一会儿还得出门,最近这桩生意挺忙。” 话已经问清楚了,唐成也就放心了,得赶紧走了,宫紫桐还在山庄里等着呢。 第437章 项妹妹与苏妹妹 项琛听了唐成的话站了起来,跑到他身后,很调皮、很亲昵的按住他的双肩,翘起了一只脚,用女孩子惯用的撒娇手段往他脸上贴金:“唐成哥哥,好久不见,第一次发现你竟然这么帅!嗯,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本来就挺帅的,是越来越帅了,帅的都快冒泡了,那些韩国明星都赶不上啊!”然后又带着霸道的语气命令: “今天晚上你不能走!” 唐成被她的语气吓了一小跳,呐呐的问:“项琛,你想干嘛?要绑架呀!” 项琛被他逗乐了,得意洋洋地说:“吃晚饭啊,把苏晓慧、凌韵、杨军他们都叫来,尝尝我的手艺。”然后夸张地说: “我现在会烹饪了,过年在家的时候,请了好几个教练呢,中餐西餐都会做。” “又不是考驾证,更不是学习武艺,请什么教练?”唐成哑然失笑了:“那是烹饪老师,你还真要做饭呐?” 项琛才不管这么多,很肯定地说:“那是当然,你要是不吃,我可跟你翻脸,厨房里的菜都是现成的。” 唐成无奈地说:“你敢做,我就敢吃!”反正也就是一顿晚饭,别让项琛太失望了,吃完饭再回山庄也不算太晚,再说了,他也的确想见见苏晓慧他们。 项琛很开心,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第一个电话就让唐成差点摔倒,只听她拨通了之后说:“紫桐姐,我是项琛,你不是说过,有机会想见唐成哥哥一面吗?今天他回来了,你过来一起吃晚饭吧,我做的!什么,你在度假,还陪朋友在一起?哦,知道了,那下次吧。” 项琛第一个电话竟然是打给宫紫桐的,她转学到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那时候唐成不在广州,也还没有发生葛朗台的事情。 宫紫桐来过这里,也觉得项琛挺胡闹的,听她唐成哥哥长,唐成哥哥短地说的挺亲热,宫紫桐心里也有点犯嘀咕,曾对她说过有机会要见见这个人。 但是这一次,宫紫桐显然在电话里拒绝了,她现在哪有心情来见项琛的什么唐成哥哥?还在山庄里等着唐成回去呢!也好,要不然,他的唐成身份就被暴露了。 白云山庄中的宫紫桐刚刚挂断项琛的电话,紧接着手机又响了,她立刻接通:“维汉,你有什么事吗?” 唐成在电话那边柔声说:“休息的好吗,已经起床了吗?” 宫紫桐的脸微微有些发烧:“你走的时候也不把我叫醒,我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刚刚才吃过饭。” 唐成放心地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要在外面吃完晚饭,稍晚一些再回去。” 宫紫桐关切地说:“错过饭点也不能饿着肚子,晚点回来没关系,不会耽误练剑吧?” 唐成想了想肯定地说:“那当然不会,就是吃顿晚饭而已。” 宫紫桐开心地笑着回答:“不要着急,慢慢吃,我等你。” 唐成挂断电话,悄悄开通了双卡手机中另一个他以前用的号码,从阳台走回了客厅。 项琛已经发短信通知了苏晓慧,打电话通知了凌韵,告诉大家唐成回来了,今天晚上一起来这里吃饭,大家聚一聚。 众人听说唐成回来了都很高兴,苏晓慧下课早,距离也近,第一个赶到了。她一进门就很亲热的叫了一声唐成哥哥,听的唐成心里一颤,觉得无比的柔软。 小丫头竟然张开了双臂,唐成也来了一个貌似很纯洁的拥抱,还拍了拍她的脑袋,松手之后又刮了她的鼻尖一下说:“晓慧,这段日子住在学校,过的还习惯吗?” 苏晓慧点头回答说:“我哪有那么娇气!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是好久没见到唐成哥哥,又没你的消息,怪想的!你终于回来了。” 项琛在一旁有些不高兴的说:“唐成哥哥做生意去了,他挺忙的,回来是取东西,吃完晚饭还得走呢。” 苏晓慧略显失望的说:“哦,是这样啊?唐成哥哥是挺辛苦的,要拿在职研究生的文凭,还得打工赚钱交学费,将来还得买房子、养家呢!” 这小丫头考虑的倒挺长远,什么都替唐成想到了。 项琛抢过话又问:“唐成哥哥,你这次出门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真想做生意的话,也不用那么辛苦,我可以给你介绍啊。” 唐成赶紧摆手:“拉倒吧,你好好在中大读书别添乱就行了,千万别给我介绍你家的生意!我现在这桩生意做的挺好,还有一个多月就没事了,学费肯定是没问题的,情况好的话,房子啥的也都有了。” 苏晓慧听了这话又高兴起来,很开心的说:“我就知道唐成哥哥本事大!还有一个多月啊?那就是六月中旬了,还好那时没放暑假,还能见到唐成哥哥。”然后又转移话题说: “你回来后就要好好复习了,还要准备论文答辩呢!做生意赚钱也好,以前值夜班打工实在太辛苦了,但也要注意休息。钱是赚不完的,关键看生活的态度。” “晓慧,你这话好有人生哲理啊!”唐成夸赞地说:“看不出来小小年纪还有大师风范。” 小丫头有点扭捏的说:“我爸爸经常这么讲,就学会了。” 项琛和他俩拌嘴习惯了,故意在一旁泼冷水:“我妈妈可是经常讲,男人在生意场上混,肯定能学会做很多坏事情。” 苏晓慧反驳着说:“你妈妈说的又不是唐成哥哥!唐成哥哥是好人,你看他变坏了吗?”然后故意夸张地说:“嗯,我看看,唐成哥哥,你好帅啊!” 小丫头仔细打量着唐成,亮晶晶的眼睛里仿佛在冒星星,脸突然有点红了。 唐成赶紧摆手说:“晓慧,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这样说你哥哥,怎么一见面又忘了?觉得我帅,可能是换了新衣服吧。” 这时候,苏晓慧才注意到他这身衣服很精神,伸出小手摸了摸衣料:“真挺好看的,唐成哥哥穿什么都好看,但是,不能穿着吃饭啊,溅上油点子就可惜了,你快去换一件平常在家穿的衣服吧。”然后冲项琛说: “项琛姐姐,我去厨房里帮你做菜。” 她们俩进了厨房,唐成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门铃就响了,原来是杨军和凌韵到了,还有另一位客人和他们一起来的,是穿着警服的夏碧莲。 夏碧莲早就回到了广州,这几天没有出差,凌韵接到项琛的电话紧接着就给她打了电话。 杨军下班接凌韵的时候,顺道把夏碧莲捎来了,是从单位直接过来的,所以还穿着制服。 第438章 养谁啊 夏碧莲回来后一直没有见到唐成,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关机,很是担忧,出门办事也不能没有一点音信啊? 她清楚地记得上次分手是在凌韵家,前一天晚上请客喝多了赖在他怀里哭,害他结账还挨了一顿埋怨,第二天想好好道歉,结果饭吃了一半就有事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见面,现在大家聚在一起,又能见到唐成了,这个小小的租住屋倒成了同心屋,好像有一股强大的磁力在吸引。 但是,夏碧莲还不清楚,其实在西昌差点就撞见了唐成,反而把他惊走了。 也幸亏是夏碧莲的出现,假如唐成晚回到广州一天,宫紫桐可就遭殃了! 世事的机缘就是这么奇妙,唐成回想起这件事也很后怕,甚至内心很感激夏碧莲,虽然她根本就是无意的。 夏碧莲一直在有意无意中想走近唐成,结果却总是适得其反,唐成在江湖中像一条游鱼越游越远。一次有意的接近,却让唐成上了宫紫桐的床;再一次无意的擦肩邂逅,又让宫紫桐真的成了唐成的情人!如果她清楚这一切,不知会有怎样的感想? 其实,夏碧莲还不清楚,假如唐成不是那样一种身份,她早就抓住他了,不关别的女人什么事,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薄纱”,自然的好感亲近和抽象的理论爱情无关。这些道理,也正是夏碧莲想不明白的地方。 唐成这一次又背了几十条命案回来,就算没有宫紫桐的事,内心深处也不能面对她这身警服。 夏碧莲最近很闹心,刚回到广州就发生了葛朗台跳楼案,就在她们分局的辖区,影响非常大,情况又特别复杂,市局领导很重视,而死者家属又是很敏感的人物,一时间整个分局忙的是鸡飞狗跳,刑侦队长郑克明好几天都没功夫合眼。 不过,戏剧性的事情又发生了。紧接着另外两个分局辖区发生的另一桩大案,很快引起了市局甚至省厅领导的注意力,反倒减轻了他们分局受到的压力。 “著名”爱国华侨、实业家、慈善家、国内多项文化活动的赞助者、美籍华人唐远程在白云山风景区被谋杀了。 不仅如此,与唐远程同行的六人在一天之内全部被杀,发生在两个分局辖区内,连同唐远程在内,其中有四人是美籍华人,其余三人都在国内从事与文化或文物有关的职业。这个案子连美国领事馆都惊动了,已经上升到外交层面的高度,非常敏感。 凶手非常嚣张,还在现场留下了名字和作案动机:据说这个唐远程是某个跨国犯罪团伙的幕后老板之一。警方除了在追查凶手之外,也在暗中调查核实这一条线索,但短短时间内还没有确切的结论。 夏碧莲也看到了陆超现场留书的照片,那书法真有一种浩然气势。出于职业性的敏感,她总觉得这可能是真的,而且非常有可能和她参与调查的老石团伙案有关。 假如是那样的话,查起来就不容易了,特别是案情主要涉及到盗掘文物,国内外的法律规定是不一样的。 许多明知被偷、被抢到海外的中国文物,却能够公然交易,有些甚至都不必洗白。历史上的就不说了,就算正在发生的,除非警方能提供准确无误的犯罪证据,否则很难追索,而且在有些国家根本就追索不了,明里暗里还在充当保护伞的作用。 西方国家对这种事情的态度甚至是纵容的,谁都没有办法。 世人都知道那些西方列强就是做强盗起家的,而那些标榜的自由民主就是做给别的国家看的,看看《盗墓奇兵》、《木乃伊》一类的热门电影所表达的文明心态,西方之外的世界,就是他们居高临下的猎奇、盗取、掠夺,表达优越感的施舍、指责、教导的乐园。 法律规定是不一样的,很多境内受保护的中国文物,在境外可以公然交易。别说是境外了,就连香港特别行政区,都可以公然拍卖流散海外的中国文物,吸引一批批中国“收藏家”重金购买,只要有“合法”的手续洗白就行。 夏碧莲只是一名广州警察,不是太平洋警察,更没有美国式的世界警察身份,有太多的事情她是无能为力的。 她参与调查的老石特大团伙案,由于有候三这条线索在手,顺藤摸瓜已经破获了一连串的相关案件,追回了大量赃款、赃物,各地有上百名犯罪分子落网,有很多案件都是她亲自经手的,干的非常漂亮。 现在又听到了上面的消息,可能要给她记一次二等功。荣誉倒是其次,关键是对她工作的认可,调到广州当个分局的副局长,曾经说闲话的人不少,经历了这些事情,也能堵上那些人的嘴巴了。 由于发生了唐远程一案,市局压力很大、工作很忙,她记功的事情暂时被耽误了。查案这么久虽然很有收获,但是夏碧莲也很清楚,查出的都是石文杰的下线,至于上线交易人,一点线索都没有,假如真和唐远程这类人有关,她也是查不了的。 今天来的路上,夏碧莲坐的是杨军的新车,看见凌韵在杨军面前一脸幸福的温柔神态,她不禁又想起了石晋文。 夏碧莲很清楚石晋文很可能和唐远程一样被人杀了,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甚至有点感激那位“凶手”,至少是为了凌韵的命运感激。 紧接着,夏碧莲又想到,其实凌韵的好运不在于石晋文失踪,而是在此之后遇见了唐成,否则是难以想象的! 想到这里,夏碧莲心中不禁有了几分暖意。他回来了,安然无恙,这是这些日子来唯一让她感到很开心的消息,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带着一点莫名的期盼,夏碧莲来到了唐成的“家” 凌韵和杨军见到唐成,都是眼神一亮,凌韵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越来越精神了,这衣服真好看,在哪儿买的?” 杨军直接来了个熊抱,然后给了他一拳:“你小子,越混越水灵了,我今天一进门差点以为看见新郎官了,就是胸口没戴标签,听说你做生意发财了?” 这比喻挺有意思,杨军不愧是江湖十二相出身,眼力相当不错,也学过几手看人的相术,一见面就觉得唐成眉目之间有春意,正所谓得到了爱情的滋润。唐成呵呵笑着说: “发财谈不上,挣点小钱养家糊口而已。” 凌韵听了这话笑出了声,在一旁打趣说:“你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饱,还养家糊口,家呢?又要养谁的口?” 第439章 七嘴八舌 唐成仍然呵呵直笑,一副老实无害的样子,然而笑了一半表情却有点僵,因为杨军已经闪开,他和一身警服的夏碧莲的目光对视,那银色的肩章真的很耀眼或者说是刺眼。 唐成刻意没有移开眼神,而是尽量自然的微笑着打招呼:“碧莲姐,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想想自己用词不对,赶紧改口说: “喔,我说错了,是英姿飒爽,巾帼形象!” 唐成这样说就是没话找话,夏碧莲现在的样子根本就谈不上英姿飒爽、巾帼形象。 夏碧莲看见唐成,两眼水汪汪,就是一副女儿家的小神态。她既希望自己能像凌韵表现的那样自然,又希望能像杨军表现的那样亲昵,然而看着他却有些难为情,只是伸出了手说: “挺长时间了,怎么电话都打不通?” 唐成赶紧上前半步伸出双手相握,姿态就像在迎接视察的领导,却不知道说什么了:“我……”。 “唐成哥哥在外地把手机弄丢了,临时换了一个号,回广州刚刚把原来的号挂失补办了。”还没等唐成说什么,项琛端着一盘凉拌菜从厨房走出来,抢过话头替他解释:“别站在那里说话了,快坐,先喝茶吃点水果。” 夏碧莲见到唐成本来挺开心的,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不知道怎么说,进屋坐下看了看周围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哪里像合租的房子?经过项琛这么一布置,分明就是居家过日子嘛。但她又不好说什么,凌韵这个房东都没介意呢! 坐下之后,夏碧莲问唐成:“你这次回来,暂时不出门了吗?” 唐成语塞:“我……” “唐成哥哥今天晚上就得走,他的生意挺忙的,要过一个多月才能办完。”唐成还没答话,苏晓慧托着一个茶盘从厨房里走出来给众人倒茶,抢着替他回答。 夏碧莲进门就看见了项琛和苏晓慧,她俩青春靓丽、纯真可爱,还抢着帮唐成说话,唐成哥哥叫的也太亲热了。 唐成和她们住在一起,夏碧莲越想越觉得这个唐成也太能沾花惹草了。但是转念又一想,去年下半年这三人已经“同居”了,实际情况是唐成根本没占这两个姑娘家的半点便宜。如此说来,他简直又是个难得的守礼君子了! 唐成啊唐成,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想到这里,夏碧莲忍不住仔细打量唐成,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坏小子确实挺有吸引力、挺招女人喜欢的! 她在看他,唐成正好转脸给她放茶杯,两人的目光又一次对视,只听唐成笑着说:“碧莲姐,干嘛这么看着我,不认识了?” 夏碧莲有些不自然的一低头,站起来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做饭吗?我去厨房帮忙。” 苏晓慧连忙说:“用不着夏警官帮忙,你穿着制服呢,怎么洗菜炒菜啊?”然后又对唐成说: “唐成哥哥,你还没换衣服呢。” 夏碧莲下意识的说:“我也换身衣服。” 唐成伸手拉住了她:“你上哪儿换衣服?又不住这儿。” 这话也对,夏碧莲不住这里,当然也就没有她的衣服了。这时候,项琛在厨房里说话了:“夏警官的身材和我差不多,换我的衣服吧,进房间随便挑。” 凌韵站起来说:“碧莲,你就换项琛的衣服吧,别穿着制服吃饭,我去厨房帮忙。” 经过项琛、苏晓慧、凌韵三个人的忙乎,主要还是凌韵的厨艺,这顿饭很丰盛,杨军还买了一箱罐装啤酒和各种果汁,这张白枫木餐桌第一次坐满了六个人,大家说说笑笑很热闹。 杨军关心的还是唐成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吃了几口菜又问他:“唐成,你这一去三个多月,都做什么生意了?” 唐成回答说:“我做矿物晶生意的时候认识了几个朋友,后来就一起做了有色金属矿产生意,合同已经定了,就等着发货回款。” 夏碧莲赞许地说:“还挺大的生意呢,你可小心点,别让人骗了。” 杨军在一旁笑着说:“夏警官,你多虑了,我还真没见过什么人能骗唐成,他不骗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唐成也自嘲地说:“碧莲姐不用替我担心,我没什么本钱,就是帮着跑腿而已,能骗得着我什么?” 杨军继续说:“骗人啊,小心别让人拐跑了!但是回头想想,还是你拐卖别人的可能性比更大。” 夏碧莲瞪了杨军一眼,又问:“这次生意还挺顺利吗?都和什么人打交道?去过哪些地方?和哪几家公司做交易的?” 凌韵咳嗽一声,说:“碧莲,吃饭呢,别像审案子一样问唐成好不?”然后转移话题问: “唐成,刚才在厨房听晓慧说,你最近的买卖不错,学费没问题了,干的好的话房子啥的都有了,是真的吗?” 唐成也咳嗽了一声,大概是被啤酒沫呛着了,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开玩笑说:“凌韵姐,你这套房子卖不卖?要不,你开个价,看我到时候能不能买得起?” 苏晓慧插嘴说:“唐成哥哥,你真要买房子啦?” 凌韵也半开玩笑说:“就算你想买房子将来成家,也不用买旧房子啊?” 唐成看了看四周:“谁说它是旧房子?我搬进来的时候它就是新的,我是第一个住在这里的人,时间久了,总是有感情的。再说这屋子的格局不错,住起来也舒服。” 苏晓慧举起小手嚷嚷:“我是并列第一!” 夏碧莲有些感慨的说:“时间久了,总是有感情的,你还真想买这套房子?” 项琛插话说:“凌韵姐姐,你要是肯卖的话,我也想买,将来我就是唐成哥哥的房东。” 杨军指着项琛说:“你就别想了,我们不缺钱用不着卖房子,就算要卖也是冲个人情,能卖给唐成也不能卖给你。” 唐成笑了笑说:“我就是突然有了这个想法,问一声而已,等将来有钱了,还真想把它买下来。在这里过日子,挺舒服的。” 夏碧莲小声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着什么急?难道最近真的挣了很多钱?看你穿的衣服挺贵的,可不能在外面学坏乱花哟。” 唐成陪笑说:“生意场上总得要个面子,不能太随便了!而且我这人也不用再学坏了,什么样的坏人没见过?”停了一会继续说: “至于乱花钱肯定不会,我一向节约得很,你还不了解吗?算了,不聊买房子了,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大家继续吃吃喝喝,聊着聊着,就聊到项琛转学这件事了,在他们看来也算是不可思议的奇闻,都觉得项琛有些任性胡闹,但也可爱有趣。 第440章 夏碧玉奇异功能 就在大家聊的欢的时候,夏碧莲突然说:“看见项琛,就想起我妹妹夏碧玉,从小既调皮又讨人喜欢,如今也在国外念书。” 凌韵很诧异:“碧莲,你不是独生女吗,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妹妹?” 夏碧莲解释说:“是堂妹,我叔叔的女儿。”然后很认真地问: “对了,你们了解各地稀奇古怪的事情多,认识各种各样的人也多,有没有听说过有人能治一种病?” 几个人同时惊奇地问:“什么病?” 夏碧莲叹了一口气说:“也说不清是什么病。说是精神有问题,看起来又挺正常的,从小上学一直到出国留学,什么都没耽误;说没问题吧,她和正常人还真不一样,从小就认为自己是个狐狸精!” 杨军很诧异:“狐狸精?”然后很内行地说: “你妹妹一定是瓜子脸,长的很漂亮喽,挺自信的!” 凌韵拍了他一下说:“那是当然,你看看碧莲就明白了。” 苏晓慧有些着急的说:“你们别打岔呀,听碧莲姐姐把话说清楚,碧玉姐姐究竟有什么病?” 夏碧莲有个堂妹叫夏碧玉,比唐成小两岁,今年二十岁,人长的娇小可爱,从小也非常聪明伶俐,读书成绩很好。她父母也就是夏碧莲的叔叔婶婶,在重庆市中心开了一家叫夏天连锁商务宾馆,家庭条件还不错,也都是挺正常的生意人。 但是,夏碧玉却有一个毛病,也说不清是什么病,她从小就认为自己不是人,而是一只可爱的狐狸精,是狐狸变的。 要说她脑子有问题吧,她又很优秀,脑袋非常清醒,知道别人不信而且会笑话她,所以在外面很少说,但是在亲近的人面前说“实话”的时候,一直就是这样。 至于外面那些不信的人,她也不屑于跟人“辩解”。按照夏碧玉自己的说法:其实大家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或者故意装作不明白。 如果她这么说自己也就罢了,但是她私下里又说过,看见爸爸就是一头很威猛、很帅气的老虎,就像刘伯温《山河壮威》图中画的老虎那样;看见妈妈就是站在老虎背上优雅漫步的一只很漂亮的锦鸡。总之,她看见一个人,眼中不仅是这个人的原型,总能看见别的东西,然后就说这人是这个东西变的。 你要是跟她私下里说话,会感觉整个人类都被各式各样的精灵族类、妖魔鬼怪潜伏了,都不是原先那个人。 能听得出来她是认真的,从小就是这样,那个年纪的小孩子还不会撒那么多的谎,久而久之,家里人都当真了! 夏碧玉这种情况,家里人也请过不少医生给她“治疗”,还去了全国很多专科医院挂专家门诊看“病”,有名的心理医生也见过好几位,结果什么作用都没有。甚至有一回,也不知道夏碧玉在谈话的时候把心理医生说成啥了,反正那位医生告诉她父母,再也别把这孩子带来治疗了,没办法治疗了。 后来,一位在川黔边界一带干祝由科的老郎中路过重庆,住在这所连锁宾馆见到了夏碧玉,和她聊了几句,就说这小丫头的眼睛有特异功能,是与众不同的。 夏碧玉的父亲夏一勤听了这话,感觉到有了救治的希望,就向这位老人家求医,那老人家却说这病没必要治疗,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病,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的,等长大了也许就自然消失了,或者更有一种灵异功能。 夏一勤夫妇想想也是,这又不影响正常生活,还真没必要刻意去治疗,女儿的学习和生活都很正常,反正那些专家都治不好,那就不管了。 后来夏碧玉还真是争气,学习成绩非常好,夫妻俩一咬牙就把女儿送到国外念大学去了。 在家乡一带,夏碧玉显得太另类,长大了怕闲言碎语,听说国外稀奇古怪的人和事也挺多的,也许那些洋鬼子们见怪不怪。 夏碧玉今年已经二十岁了,是个成年的大姑娘,那位老郎中的话并没有应验,她的毛病与小时候一模一样,丝毫没有改变,既没有消失,也没有什么特异功能。 夏碧莲说完之后,唐成和杨军对望一眼,眼中充满了疑惑和询问之色。这种“病”他们还真听说过,按过去迷信的说法:要么是被外客附身,开了鬼眼;要么是从阴间投胎的时候眼睛没闭上,把阴眼带到了阳间;要么是这个人本身有问题,就是个妖精。 当然了,这些说法都是民间怪诞之谈,没有什么依据,不足为奇,可信度也不高! 可是这种病西医却很难治,哪怕送到精神病院去做电疗,最后认为正常了,也是把病人吓的不敢那么说了,症状还是存在的。 有时候碰巧治好了一、两例,但是医理并不清楚,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病人自己好了。 这时候,项琛说话了:“这位碧玉妹妹不是挺好的吗,多有趣的人啊,而且什么事也不影响,干嘛一定要治呢?” 夏碧莲叹了一口气说:“年纪也不小了,总是这样怎么处对象啊?上次回家,介绍一个朋友家的男孩子一起认识,结果她坐下就对人家说‘你是一只波斯猫’。把那小伙子气的差点没摔杯子,甩手就走了,小伙子的父母后来也气坏了,本来关系挺不错的两家人,因为这件事闹的挺僵,都不来往了,而且她不正常的传言越来越多,越来越远了。” 苏晓慧眨了眨大眼睛,有点疑惑的问:“不是说你妹妹挺清醒的吗?难道她是故意的?” 夏碧莲更加不解了:“可不是嘛,我婶婶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还嬉皮笑脸的说‘我一看见他就认出是一只波斯猫,没办法,就直接告诉他了,与他交不交朋友没关系,只是说实话而已。’搞得我婶婶一点脾气也没有。” 凌韵不解地问:“介绍她和波斯猫,哦不,和那小伙子见面,就是为了相亲吗?” “也不完全就是为了相亲,原本两家大人关系挺好,也觉得孩子合适,先介绍认识一下做个铺垫,反正有点撮合的意思。”夏碧莲苦笑着说:“后来因为这件事闹僵了,碧玉居然还对我叔叔、婶婶说,看那一家人都不像好东西,以后不再来往也好。”最后无不担忧地说: “你说这孩子,拿她怎么办呢?再这样下去,还真没法找婆家了!” 杨军却不以为然地问她:“你妹妹那么说人家小伙,可能就是没看上他,也不喜欢那家人,是故意说的,这与有没有那种所谓的病没有半点关联。” 第441章 推举 夏碧莲阴沉着脸说:“这些道理我们都明白,但她的毛病是真的,你说谁能受得了……” 这时候,唐成突然问:“碧莲姐,你妹妹说你是什么?” 夏碧莲有些尴尬的回答说:“她说我是一只水鸟,长着修长的腿,高高的冠,有很漂亮的羽毛,非常好看,又很神气,在水边行走,在水面上飞过,盯着水里的游鱼。” 杨军抬头用好笑的神色看了唐成一眼,唐成在苦笑。 这种“病”还真能治,乡下的巫婆、神汉倒是很拿手的,江湖八大门中疲门所传的“唤魂术”针对的就是类似的症状。 不过,就不知道按民间迷信怪诞的说法,夏碧玉到底是属于哪种状况? 想到这里,唐成试探着问:“碧莲姐,你刚才说的那个老郎中,是否了解你妹妹的具体情况?”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位老先生姓蒋,原先是位走江湖的郎中,来自四川顺庆。”夏碧莲想了想说:“他到重庆是做电视购物的嘉宾,扮演一位老专家推销一款有牌照据说很有疗效的保健仪器。” 唐成越听越想笑了,这实在太巧了!那位老郎中有八成可能就是他的二舅公蒋慈武。 如果二舅公当时说这病不必治,应该是江湖人给自己留的门槛,他老人家没把握才会这么说。 看来夏碧玉的情况不是外客冲身,传统中医讲的染外客,症状不可能持续这么久,人也不会那么清醒,而且二舅公最拿手的五心十三鬼针穴法最擅长治疗外客侵身,不会对付不了。 除此之外,怪诞之说,唐成自己也不信,但他师从陆超修习秘法之后,再听说夏碧玉的奇异“病症”,却有了另外一番见解:夏碧玉看见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其实不是什么病症,就是元神心像所见,就像唐成的剑灵太阿,别人看见的仅仅是一柄短剑,他却能看见一个美女子太阿。 唐成在倮倮村那古老的祭祀现场也看见了瓦古、美姑那对远古青年男女,是那么清晰,就像真人一样。 这其实未必需要修习秘法,唐成第一眼见到太阿,是在顺庆果城宾馆梦中的北湖荷花池,那时候他还什么都没学过呢。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发的灵觉,体现出偶尔解释不清的直觉感应,否则秘法修习无从谈起。 但是,外界的刺激折射入元神呈现出的心像,一般人不会直接看到,除非天生的灵觉十分清晰和敏锐。 如果从最前沿的现代心理学角度来说,夏碧玉的症状其实还有个术语,叫作“意像视觉”,从生理到心理甚至生物进化方面对此的解释有很多种,但都不能确定。 类似的状况千奇百怪,比如唐成曾在金城山被铜牛镇山吼莫名其妙的镇住,又在丰都鬼城东汉地宫被一副壁画困住。 如果不明所以的话,会形成一种病态,因为普通人达不到元神清明的状态,分不清心像所见和现实世界的区别,或者像唐成当初那样,虽明白却一样受其困扰。 夏碧玉算是幸运的,她自己很清醒的能够分辨,但一样也受其困扰。这人从小的心性应该非常好,这么多年的生活和学习都算正常,换一个人,说不定真的疯了! 如此说来,这人可能拥有修行秘法绝佳的资质,如果能够得到秘法传承的话,精进速度比一般人快的多。 但是,不受控制的继续这样下去,真的有问题,确实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病态,夏碧莲的担忧很有道理。 别的不说,将来找对象,结婚成家真的很难。说自己是狐狸精,对方是黄鼠狼、猫头鹰、野猴,不是玩笑,也不是形容词,就是看见的真实状况,要是这样的话,还怎么一起生活,怎么去养育下一代? 实情是不是像唐成所判断的一样,要见到本人才能清楚。 唐成只是在这里琢磨,夏碧莲又问:“你们究竟有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有没有什么人能治?特别是在国外或者乡下。” 杨军看了一眼唐成,欲言又止,夏碧莲很敏感的注意到了,追问说:“杨军,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杨军指了指唐成说:“这种症状,我还真听说过类似的,倒也不是不能治。满世界去找医生还真不容易,但高人近在眼前,唐成或许就有办法,他懂得唤魂术。” 夏碧莲扭头看过来:“唐成,什么是唤魂术?” 唐成连忙摇头说:“别听杨军胡说,其实就是乡下巫婆、神汉或东北地区跳大神那一套,我小时候见过而已。” 杨军听了唐成的话反驳说:“你也太谦虚了吧,唤魂术明明是祝由科医道,非得往跳大神那些迷信上扯干嘛,况且这是好事,帮人而已,又没有人追究你的责任!要是别人的事,我还不提起这茬给你惹麻烦了。” 夏碧莲一把抓住了唐成的胳膊:“当年那位蒋老郎中,以前就是搞祝由科的,虽然我不太懂,但他能看出碧玉的病症。你如果真懂的话,不妨帮我妹妹看看,假如能治好,我叔叔婶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治不好的话,也没有人会怪你什么。 我知道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懂很多门道有一身的本事,送我一块护身符,还那么巧救了我的命。算我求你好不好,如果有时间,你就……” 唐成微微侧身,无奈地说:“你别抓的这么紧好不好,能帮忙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以,但她在国外……” 夏碧莲赶紧说:“这个暑假她会回来,国外的暑假放的早,五月底就放假了,一直放到八月末。”然后以央求的语气说: “你不是还有一个多月生意就做完了吗?抽空去一趟重庆就是了,算我请客,请你到山城旅游,吃、住、玩都不用操心,也耽误不了几天时间。” 苏晓慧也在一旁帮腔说:“唐成哥哥,我知道你本事大,如果能帮碧玉姐姐的话,那就帮帮她呗。” 项琛听到这里兴奋不已,拍着手抢过话头说:“放暑假?太好了!我们一起去重庆旅游行不?但是中大放暑假要到六月末,到时候我也想去。” 凌韵插话说:“项琛,人家谈正经事呢,你先别起哄!等碧玉妹妹从国外回来后再说。”停了一会又说:“碧莲,如果方便的话,其实把你妹妹叫到广州来更好。” 桌上其他人都开口劝唐成能帮忙就帮忙,然后又七嘴八舌的问起唤魂术是怎么回事? 唐成有点解释不清楚,只得摆手说:“好了,大家别说了,等碧莲的妹妹回国后,有时间我去看看就是了,不用到广州来,我去重庆。” 第442章 情愫 唐成心中暗暗说,师父自从杀了唐远程之后又不知道猫哪里去了,会不会回重庆老家了?他还真的想过段时间抽空去重庆一趟,顺便看看夏碧玉的状况。 这顿饭最终就是这样皆大欢喜,临走之时,唐成装模作样回房间拿了两套换洗衣服,背着旅行包就像要再度出远门一样。 夏碧莲要送他,还借了杨军的车,唐成本想拒绝,但夏碧莲坚决要送。 唐成走遍江湖天不怕地不怕,说实话,他就是有点怕夏碧莲,这位警花姐姐脸一板,他总是莫名其妙觉得心虚得慌,像做错了事一样。 这也是好意,杨军喝酒了不能开车,唐成又要出远门,打车去火车站还不如夏碧莲送一趟呢,顺道还可以送苏晓慧先回学校宿舍。 三个人下楼,夏碧莲开车,唐成坐在旁边,苏晓慧坐在后面。 夏碧莲还没忘记刚才在酒桌上说的事,好像是很随意的问他:“唐成,你打算将来在广州买房子安家吗?我记得你原先一直住在成都的,来广州也是临时打工,将来还要回去拿川大的文凭。为什么不在成都买房呢?反正你的户口也不在广州。” 唐成顺嘴很随意地说:“广州的房子虽然不便宜,但这里的发展机遇更多!” 夏碧莲意味深长地说:“你买房子是为了将来成家的话,倒不必那么着急,如果双方都分担一点,你能在广州买得起,也一样能在成都买得起,可以只交首付和装修,剩下的慢慢还贷款按揭。”最后强调说: “你又不是没有本事不能挣钱?这几年打工蹭课,连川大的硕士文凭都能拿到,挺了不起的。” 苏晓慧在后面插话说:“唐成哥哥当然了不起,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他了。” 唐成开玩笑说:“这个问题嘛,现在讨论稍微早了点,等我将来有了钱,可以在广州买一套,在成都也买一套,在一边工作,就到另一边度假,这样不也挺好吗?” 苏晓慧笑着拍手说:“要真是那样就太好了,我家也住在成都耶!” 夏碧莲却哭笑不得了:“我在网上看见个搞笑段子,说的是等将来有了钱,用牛奶洗澡,用鱼的眼睛熬汤,用熊掌下酒,用虎皮当被子,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唐成摇了摇头说:“我哪能做这种没出息的事?把牛奶拿去做奶酪,把鱼眼睛拿去做成珠子,不去招惹熊,更不会与虎谋皮!” 夏碧莲和苏晓慧都被逗笑了,在笑声中穿过康乐园来到宿舍,苏晓慧下车,夏碧莲继续送唐成去火车站。 当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显得有些沉默了,谁都没有说话,也不清楚各自都在想什么? 直到车驶过珠江海印大桥,夏碧莲才开口打破了尴尬:“唐成,我以前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到广州海珠分局只是挂职锻炼,副职享受正职待遇,也就是一、两年时间,我还要调回成都去。” 结合刚才买房子的话题,这算是一种委婉的表达,可惜唐成既不能领情又不好说破,只得讪讪地说:“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如果是那样的话,又算正式提拔了,我得提前恭喜你!你的工作确实很出色,就是别太拼命了,还记得打中护身符的那颗子弹吗?千万别再出那种事了。” 同时,他在心中暗叹,夏碧莲官做的越大,他其实就越怕她,越不敢离的太近,如果仅从私人关系论,她对他确实相当不错,只是可惜啊! 然后两人又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离火车站已经不远,但前面又堵车了。停留在气息躁动的都市车流中,还是夏碧莲先开口:“我妹妹的事,不论能不能帮上忙,我都要感谢你!如果有空的话,我到时候也请个假,和你一起去重庆,顺道看看我的叔叔、婶婶,好几年没见了。”然后热情地说: “我和你也认识很长时间了,但是回想起来,见面的机会还真不多,只是巧合而已,感觉却那么……” 唐成赶紧打断她的话“你的工作很忙,我的事情也多。” 夏碧莲接着说:“唐成,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唐成有点紧张,甚至有打开车门跳下去的冲动,清了清嗓子说:“有事您说话,千万别客气!但如果实在不好开口,那就不用说了,碧莲姐,你也清楚,我其实挺怕你的。” 夏碧莲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要是没犯法,没做坏事,怕我干什么?你马上就要出门做生意了,我却不清楚你去做什么。” 唐成瞪大眼睛说:“都是正经生意,碧莲姐,你不要想的太多了!知道我为什么怕你吗?” 夏碧莲今天好像非要把心里话说出来不可,仿佛是鼓足勇气说:“有些话,我今天一定要说清楚,否则憋在心里受不了,也不能看着你就这样走!我知道你是所谓的江湖人,曾四处闯荡会很多本事,也有一身好功夫,出门在外照说没什么不放心的。 我很欣赏你仗义助人的性格,你就是这么帮苏晓慧的,也这么帮过我。但自古‘侠以武犯禁’,而且时代毕竟不同了!有些情况、有些事情,人们很容易放纵自己,出于无奈也就罢了,如果就是因为自负手段而犯禁,迟早是危险的。 前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犯了罪,我不想抓你,却没办法不得不亲手逮捕你。而你想杀了我逃跑,却又下不了手,没办法不得不被我带走。 我醒来后就想,这恐怕就是人生最痛苦的遭遇了,不论你有没有……千万不要……别生我的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出来。”最后几句话有点吞吞吐吐,但唐成也能明白。 这个梦太有意思了,怎么会这么纠结?而且还有一些情况夏碧莲没好意思全说,当时她醒来后发现枕巾都湿了,那是因为在梦里哭了,抱着唐成不撒手,哭得十分伤心。 其实这个梦也不复杂,如果去请教心理学家,能够解释的非常清楚也非常有趣,并不是警察抓罪犯的意思,而是夏碧莲想追求唐成,感觉却又很不踏实,结合她的职业潜意识,异化成那样一种梦境,而且叠加了喝酒那晚在唐成怀里哭的场景:那是她和他之间记忆最朦胧也是最深刻的印象。 假如和自己无关,这个梦的含义唐成也能看的很清楚,可偏偏与他有关,而且夏碧莲前面说的话恰恰击中了他的要害。 第443章 做评委 唐成这人并没有什么以武犯禁之心,躲麻烦还来不及呢,但有些事他躲不掉也不愿意躲。他永远不想让夏碧莲知道这些,这样才不会让两人都担心,也是最好的结局。 听见夏碧莲并不是直接表白男女感情,而是在连告诫带请求,唐成说不清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点莫名的失望,但他很感激她的告诫,不是发自真心,谁愿意说这种话呢? 夏碧莲这番话说的唐成十分受用,心里又十分紧张,忍不住噗通噗通的跳,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别的原因,表面上却故作镇定,挤出笑容说: “碧莲姐,我为什么会有点怕你?就是因为你总爱胡思乱想!这个梦其实也简单,因为你总没忘记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想当年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你铐走了。但是现在嘛,我早就不卖碟了!” 这一句话又把夏碧莲逗笑了,她笑着说:“那时候你还小,我也刚刚参加工作,几乎什么都不懂,回想起来就像在昨天。”停了一会又含羞说: “你知道吗,你是我抓的第一个‘犯人’,结果还给抓错了!那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你能答应我吗?” 唐成举起右手:“我发誓,绝对不会再栽在你手上!那时候我还不到二十,只有十九岁,你也刚从警校毕业吧?” 夏碧莲突然没头没脑的说:“我比你大三岁。” 唐成一怔,随即笑着说:“一点都看不出来,不穿警服说你是我妹妹,谁都不会有意见,说你是我姐姐,恐怕就没有人相信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车已经动了,后面的车使劲按着喇叭,吵得人很烦躁,夏碧莲也启动车继续前行,没过多久就到了火车站。 唐成说了声谢谢正想告辞,夏碧莲居然也下车了,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我送你进站!一定要送,看着你走。” 唐成暗自叫苦,这下麻烦了,他根本就没打算坐火车。当谎言开始之后,就需要用一连串的行动来掩饰。 唐成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说自己还没买票,夏碧莲主动帮忙打电话找车站的一个熟人,按他说的目的地,买了一张到湖南长沙的火车票,并亲自把他送到了检票口。 还好,夏碧莲没有再坚持把他送上站台,就在检票口握手告别,要不然的话,唐成非得坐到下一站韶关不可,今天晚上别想回广州了! 进站的时候,夏碧莲看着他,眼神仍然水汪汪的,唐成当然能感觉到,却一路不敢回头。 在站台上,唐成看着自己要乘坐的火车开走,又等了一会儿,才从地下通道走向出站口,算算时间夏碧莲应该早已离开火车站了。 唐成悄悄的出站赶回白云山庄。 接下来的度假时光,唐成真的在山庄里跟宫紫桐学起了西班牙语,短短时间当然不可能精通多少,但他这人很聪明,做事也肯下功夫,教材光盘里的简单会话都学会了,简单对话完全没有问题。 又过了一周,寻峦大厦设计方案招标会的时间到了,向兆军亲自开车到山庄来接他。 评委一共有五个人,三个人来自香港,其中一人就是朱昊的女儿朱安冉。另外两人是知名建筑师,分别是王贤东和贾和平,更有意思的是,他们同时也是香港知名的地理堪舆师。另一名评委来自广州大学,是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的一名教授,名叫叶风华。 就像向兆军事先说的那样,一共有三份方案被各位专家评定为第一档,向兆华的设计方案也在其中,三份方案各有千秋,工程造价的粗略估算相差也不大,因此很难决定。 朱安冉和叶风华都投了向兆华一票。王贤东投了另一份方案一票,贾和平与王贤东投的票一样。最后是唐成投下了决定性的一票,三比二,向兆华中标了。 向立信当然非常高兴,设宴盛情款待诸位评委嘉宾,并把向兆华叫来陪席,也顺便让他结识业内的前辈专家,在酒席上众评委不论投了谁的票,对向兆华都是赞赏有加。 两位地理堪舆师见到“程维汉”本来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正事办完后,态度都变得很客气。 俗话说,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程维汉的名声可不是靠吹出来的。叶风华对古典玄学也很感兴趣,酒席上大家聊的几乎都是这一方面的话题。 散席之后,各人自有安排,向兆华被父亲向立信安排陪同唯一的女评委朱安冉去看歌剧,唐成没有随其他三名男评委去夜总会娱乐,他要直接回山庄,仍然是向兆军开车送他。 在路上,向兆军递给他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里面是“程维汉”的身份证和个人账户的开户手续、私章、支票本等等,并且很不好意思的说: “维汉先生,您托的事我都办了,二百五十万已经存入你的个人账户,还有您这次做为评委的出场费,也打入账户了,是元辰集团的一点谢意,不敢多给,您也不要嫌少。” 唐成只是打开看了一眼,便貌似漫不经心的收好,顺便问了一句:“兆军公子,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打声招呼,午夜来山庄看我练剑,这一个月,随便哪一天都行。” 向兆军高兴地说:“维汉先生不必叫我兆军公子,直呼晚辈姓名向兆军就好了,您肯指点,此福缘晚辈感激不尽!哪里还敢自己挑时间?您可以随便挑一天叫我来。” 唐成点了点头:“那好吧,你等我电话,我也做些准备。” 回到山庄,陪宫紫桐吃宵夜、练剑,仍然过着逍遥神仙的日子。 做评委有出场费很正常,唐成挺感兴趣向立信究竟给了多少?第二天特意查了一下账户,结果吓了他一跳! 向兆军给他开的个人账户中,余额不多不少整整四百万,也就是说元辰集团以评委费的名义给他打了一百五十万,这也太夸张了吧? 像这种活动,请来的专家当评委,主办方当然要负责行程及食宿安排,除此之外的“出场费”,按当前的行情,一两万元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毕竟只是一天时间,而且是象征性的。 向立信出手很大方,每名评委的出场费是四万,朱安冉只是顺带,主要是给另外三名评委,不论他们有没有选中向兆华的方案,向立信也要给儿子攀个交情,但又不能做的太过分,总之恰到好处,而且额外的接待让人很满意。 至于唐成这一百五十万,那就是另一笔账了。唐成送了向兆华一枚蔷薇晶,送了向兆军更珍贵的一株攒簇晶树,再加上莫名其妙不得不当众送给袁尚林的那枚钛金石,算算价值差不多就在一百五十万左右。 第444章 授阵法 想了想知道唐成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帮寻峦派撑场面,同时也为向立信整合寻峦派做铺垫,当然知道感恩的道理,不能让维汉先生吃这种亏。 其实给这么多也并不过分,唐成送给李青和朱安冉的那两枚晶石还没算呢! 在向立信看来,“维汉先生”肯定不缺钱,但他做事情却要讲究恰到好处,以评委出场费的名义直接打到个人账户上,对方也不必客气拒绝。 唐成当然没客气也没拒绝,甚至连问都没多问一句。查完账后,他坐在山庄门前的休闲椅上,抬头望向天空,天色淡定,他的眼睛却直冒星星,心中在感慨呼喊: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终于发财了! 四百万呐!在广州能付一套房子的首付款了,假如去成都买房子,可以直接买一套了!假如让苏晓慧知道了,说不定会吓着小丫头,惊呼一声:唐成哥哥,你太能赚钱了! 等过年回家,是不是给老爸买辆新式越野车呢,让他带着潘阿姨好好兜风去。 唐成想到了这一出,却忘了自己还没车呢,总是借宫紫桐的车开。 宫紫桐住的公寓还是租来的,应该先给她买套房子,给自己买房子倒不着急,不论将来怎么样,花这样一笔钱唐成也愿意,反正钱就是用来花的,花的自己高兴就行了。 这么一考虑,唐成又觉得这四百万远远不够了,还得接着赚。 这时候,一双柔嫩的手放在了他的肩上轻轻的揉按,宫紫桐在背后柔声说:“维汉,你一直在看天,表情这么严肃,难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唐成伸手把她拉了过来,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腿上说:“有你在身边,享受这么美妙的假期,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今天我开了个人账户,款项也打进来了,可以还你的钱了,上次那顿晚宴,居然花了你十几万。” 宫紫桐低头说:“那笔钱,我不许你还!” 唐成看向她:“为什么?” 宫紫桐靠在他的怀中喃喃说:“我这个假期结束后,你是不是就要走?” 唐成叹了一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我早就对你说过……” 宫紫桐露出几分调皮的神色:“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你欠我的钱,不论到了哪里,我都是你债主,你都得惦记着,所以我不让你还。” 唐成不得不笑了:“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可惜世上大多数人,躲的就是债主,而心里忘不掉的是谁欠他的钱,不如我做你的债主好了,这样才记得更牢。” 宫紫桐伸手在他胸前画了一个圈,撅着嘴唇回答说:“我不干!这辈子其实你已经是我债主了,再欠下去,难道你想我连下辈子都还给你吗?” 唐成抚摩着她的发丝:“紫桐,千万不要轻易提一辈子,有些话,本想等到走的时候再说,我并没有……” 宫紫桐举起手掩住了他的嘴唇:“那就等到你走的时候再说,我也不说了!还有一个月呢,你是我的,得好好陪我度假。” 唐成抓住了她的手:“从现在开始到假期结束,我一句都不提,就是好好陪你。” 三天后的夜间,向兆军驱车来到山庄,按照唐成的吩咐,带来了“雷鸣前辈”留下的那幅画和“维汉先生”送他的那株攒簇晶树。 唐成就在门前等他,见他下了车微微点头说:“向兆军,你到的时间正好,请随我来。” 今天的唐成神情很庄重,话也不多,向兆军有些忐忑的跟在他后面,他们没有走进山庄,而是绕过山庄走向山上,来到唐成平日练剑的山林中。 在一片林间空地中,唐成转身站定:“雷鸣师兄托我指点你的秘法修行,但程某修为低微,而你父亲就是寻峦派当世高手,说指点谈不上,只能将平日秘法修炼中一些独特感悟与心得,向你演示和讲解,希望能对你秘法习练有所帮助。” 这番话说的客气,但是身形往那里一站,无形中与周围山川地气相呼应,虽然范围不是很大,但境界之玄妙恰到好处,演示的就是“立身为灵枢”。 向兆军连忙长揖行礼:“维汉先生何出此言?临来之前,家父一再叮嘱兆军要恭谨受教!” 唐成也不多废话,摆了摆手说:“那好,你将攒簇晶树给我,然后退到一旁展开神识,只需感应,切记不可有丝毫的扰动相抗!” 向兆军将晶树递给唐成,退到林边小心翼翼展开神识,接着就感应到唐成发动了灵枢大阵。此阵法是提前布下的,用了九枚晶石做为周边的阵枢,而唐成将晶树放在身前席地而坐,就是发动阵法的中枢。 唐成原先用来布灵枢大阵的九枚晶石中,像雄黄石之类最合适的已经配不齐了,好在手头晶石多,找来几枚可以替用的,虽然没有原先的效果好,但为了演示是足够了。 灵枢大阵运转,其实就是周围的地气灵枢随着唐成的神识运转,无非借助阵法控制的范围更广,神识感应的更加精微,扰动的威力也更强大。 这一手功夫,向兆军的父亲向立信当然也会,演示起来比唐成还要强大,假如仅仅是这样,唐成根本不必叫向兆军特意来一趟。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向兆军吃了一惊。 突然间,唐成和那株攒簇晶树“消失”了,虽然就在眼前,但神识却感应不到。也不能说完全消失了,痕迹还是有的,唐成立身为灵枢,以神识激应晶树,与山川地气几乎完全融为一体,假如不去扰动运转,神识感应就是一体的。 唐成也没有再主动运转地气,灵枢大阵发动之后,就处于一种自然的运转状态,清晰的呈现出天地之间昼夜四时悄然流转的生机,然后开口讲解: “你眼前所见、神识所感,是我迄今为止所悟滋养形神最妙之法。灵枢大阵是风门显学,几乎各派都会,巧妙不同而已。至于这枚攒簇晶树,激应此秘诀最为合用,其心法要义在于绵绵若存。 你的功力尚可,但境界未足,不能完全做到我这样。习练之时,控制的范围不必太大,首要在于感应入微,方可与天地相容滋养形神。至于感应精微的习练,据说雷鸣师兄曾指点过你,而你没有令他失望,今日果然掌握了神识,所以我才能向你展示这些。 此秘术不仅可滋养自身之形神,而且立身为灵枢,还可惠及他人,比如为你身边心爱的女子滋养形容,却在不知不觉中,就像唐朝诗人杜甫在《春夜喜雨》中提到的: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等你有了移转灵枢境界,自会明白其中妙趣。” 第445章 授剑法 这是唐成的独门绝活,展示与讲解秘术的最后,他还不忘开几句轻松的玩笑。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陆超可没有教他这一手,而是他在转生树发掘现场因机缘巧合,自己悟出来的。 秘法修炼境界类似可以互相借鉴,但个人习练的巧妙与独特的感悟不同,非师徒或父子之间不会轻易说透。 向立信在滋养形神方面可能另有妙法教儿子,但他未必会这一手,因为他未必有与唐成一样的难得机缘。 唐成今天是真不藏私!这一手秘术对谁都没坏处,既然将攒簇晶树送给了向兆军,索性人情送彻底。 再说了,向家父子也没亏待他,那一百五十万虽说是还情,但若人家没给,唐成也不能说什么,做人嘛,就得想明白,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 向兆军很吃惊而且感激不已,连句客气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唐成却没给他多说话的机会,已经站起身来将晶树还给他说:“你莫要多言,接下来看我练剑,主要看我的身法如何与地气运转相合。听雷鸣师兄介绍,你也擅长此道。”最后严肃地说: “这一次,我只演示不讲解,能有什么收获全在你自己,看仔细了!” 然后,唐成收起灵枢大阵,又用七枚钨光石布下星辰璇玑阵,在星月之光下开始舞剑。 唐成的剑法自然是没得说,别说向立信,就算寻峦派第一高手朱昊,在这一方面也赶不上他。此番舞剑也像剑舞,剑意酣处,竟然好像与天上洒落的月光缠绵合韵在一起了。 向兆军看的目眩神驰,神识展开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但是,他并不清楚,除了今晚,宫紫桐夜夜在这里看唐成练剑,看的是如痴如醉。 剑法、身法与地气相合之法演练完毕,唐成果然只是展示而没有作任何讲解,收起剑又朝向兆军说:“我练剑已经完成,有何感悟,你回去后自行印证,现在,将雷鸣师兄留的那幅画拿出来吧。” 向兆军赶紧将背在身后的画筒取下打开,取出那幅画恭恭敬敬递了过去。唐成摆手说:“不必给我,你站在那里展开,知道这画有什么玄机吗?” 向兆军回答说:“看似当代之作,却隐藏一幅陈洪绶真迹于其中,暗合‘寻峦’真意。” 唐成点点头说:“不错,接下来的话是雷鸣师兄托我转述,讲解的是炼境之道,正合你此时掌控神识之后习练,听好了: 你是寻峦弟子,自有秘法传承,本不必老夫多事,但这炼境之道与寻峦诀妙意相通,你或可有所证悟。”然后大喝一声: “向兆军,注意我手中的画卷。” 唐成手中根本就没有画卷。 只见他左手伸出凭空一抖,变魔术般展开一幅大约二十公分宽、六十公分长的山水立轴。向兆军神识一阵恍惚,假如不是唐成早有吩咐,叫他只可感应不可主动触及任何气息,这一下差点把他的元神摄入画中。 周围的白云山仿佛变得飘渺灵动了,这里已经不再是白云山,不知道变成了哪里的名山大川,向兆军又仿佛置身于不知名的深山幽谷之中。 维汉先生手中那幅画不过一尺许见方,却携带着广袤百里的山川之气,淡淡的若有若无,却又似包容天地无处不在。 “向兆军,你手中那幅画是真正的古迹,鉴定它其实不需要揭裱,画卷中自有百里山水灵性,虽然弱不可寻,但神识至精微处却可以察觉。与人放手相搏之时,用那幅画自不合适,但行走山川,以画卷携地气炼境于其中,既是淬炼神识之法,也是达到移转灵枢境界的一条捷径。 雷鸣师兄特托我转述秘诀于你,你明白了吗?” 唐成的声音就从眼前传来,却似回荡百里,向兆军点头说:“晚辈明白了。” 唐成随即收起了画卷,白云山中夜色静悄悄,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很潇洒的摆了摆手说:“明白了,就下山吧。希望今夜所述能对你有所帮助,我能教你的,暂时也只有这么多了!” 唐成倒是很干脆,秘术与剑法演练与讲解完毕,就让向兆军下山回家。 向兆军却没有转身就走,而是放下画卷拜倒在地,行的竟然是端端正正的叩拜师礼:“晚辈多谢维汉先生赐教,多谢雷鸣前辈指点!此番无私大德不知以何为报,今后旦有差遣,兆军随时效劳。”然后万般不舍地说: “今日先告辞了,也祝维汉先生山中逍遥快意!” 向兆军这时候对“维汉先生”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对那位至今不识庐山真面目的雷鸣前辈更加感激难言! 唐成今天给他展示和讲授的东西,境界很难说有多高深,反正比他高明,但其精妙之处令人叫绝,一看就知道是很独私的个人参悟,而且对他相当有帮助。 唐成今天把独门秘法亮出来了,毫不藏私相授,不仅以“雷鸣前辈”为铺垫,而且本人也尽显前辈高人风范。 自古成大事者,首先需要有相应的大胸襟,抠抠缩缩小心眼,是办不成什么大事情的。 唐成心里很明白,要想“搞定”寻峦派,仅凭一块寻峦玉箴并动点江湖手段远远不够,他太年轻,也不能仅仅靠身份地位压人,需要真正的折服以向兆军为代表的这一批年轻弟子。 寻峦下一代主要弟子唐成全部见过,李青、向兆华都是人才,但如果向立信所谋成功,如果不出大的意外,这位向兆军才是下一代寻峦派掌门最合适的人选,唐成所谋深远无比。 向兆军叩拜已毕,起身收好画卷和晶树正要下山,唐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笑着说:“向兆军,且慢走,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是雷鸣师兄闲聊中顺嘴提的一件私事。” 唐成这时的神情又恢复了谦和的微笑,就像两个年轻朋友之间在闲聊。 向兆军连忙转身问他:“雷鸣前辈有什么吩咐?” 唐成摆摆手说:“也没什么大事,是我听说你们公司要建寻峦大厦,自己想起来的,建那么样一座大厦,强电、弱电、管路、布线以及装饰装修,都得找人干吧?” 向兆军回答说:“那是当然了,除了土建工程,最重要的就是安装工程了,难道维汉先生也想把它介绍给瑞恒集团的下属建安公司? 关于建筑设计方案,我已经提供给瑞恒集团了,是宫小姐的助理童玲亲自来取的,翁瑞恒也来电话表示感谢,难道装修工程他们也感兴趣?” 第446章 揽活 唐成听了向兆军的问话轻描淡写地说:“你误会了,雷鸣前辈的私事怎么会与瑞恒集团有关呢?” 向兆军有点纳闷:“那又是怎么回事?” 唐成解释说:“上次雷鸣师兄路过广州,有个小朋友帮过他的忙,雷鸣对他的印像很好,两人的关系也挺不错的,虽然那人并不清楚雷鸣师兄的真正身份。” 向兆军突然反应过来说:“我有内部消息,去年有两个蒙面人趁夜拿下一帮歹徒,打电话报警交给了警察,其中一人自称雷鸣,而另一人,就是他那位朋友吧?” 唐成故意说:“哦,还有这回事?这我倒不清楚,可能就是他吧,但那人我不认识也没见过,可能并非江湖风门同道,雷鸣师兄也只是偶尔相识结交。临来之前他曾对我说过,有机会就谢谢那位小朋友,能有帮忙之处就尽量帮忙。 但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听说那人有个亲戚是搞装修工程的,你们寻峦大厦如果开建,不如介绍给他一些工程活,也算个顺水人情。据我所知那只是一家不大的公司,恐怕也接不了太多的活,你可以看着办,不知能不能安排?” 向兆军笑了,很随意地说:“就这么点小事呀?像这种小工程,都是装修总承包方向外分包,但我事先打个招呼毫无问题,工程给谁干不是干呢,只要他们能干就行了。” 唐成认真地说:“虽然是小事,不提你也不知道啊!我是想起来才说的,雷鸣师兄也只是随口提起过。但这是人家的私事,你要能帮忙就帮忙,没必要让谁知道,更没必要去求你父亲或者告诉其他人。” 向兆军点了点头说:“只是装修公司揽活,又是我们元辰集团自己的工程,这种小事哪用得着我父亲过问,我打声招呼就足够了,估计雷鸣前辈都不好意思开口提。既然我知道,自然就利利索索给办了,跟别人有什么好说的,请问是哪家装修公司啊?” 唐成摆了摆手:“寻峦大厦还没开建呢,不着急,只要没问题就行,到时候再打招呼。”说完又转换话题:“天色也不早了,不打扰你休息,快回去吧。” 向兆军再度行礼告辞:“那好,到时候怕您忘了,我会主动问的。维汉先生好好休息,晚辈告辞了!” 唐成突然想起这个事情,当然不是他自己要开装修公司,而是给苏晓慧的姨父冼韵达揽生意呢!前几天一起吃饭的时候,聊到了暑假到重庆“旅游”的事,项琛想去,也鼓动苏晓慧一起去。 小丫头却皱着鼻子说:“我也想啊,但估计爸爸妈妈不同意,自从知道上次在广州我差点让人拐跑了,他们看我就看的特别紧。” 项琛想了想问她:“你在广州,他们一个在成都,一个在北京,也不能盯着你呀?” 苏晓慧不无遗憾地说:“他们是盯不着,但有人能盯着。我大姨和姨父每个星期都叫我回家,还经常到学校来看我的情况,平时都这样,更别提暑假了,肯定一放假就得叫我回成都,哪里有机会自己出去玩。” 项琛有些纳闷:“你姨父不是开装修公司的吗,哪有那么多空?” 苏晓慧叹了一口气:“听说最近房地产市场不太景气,我姨父也只是在区里有点关系,区里的新开工项目不多,所以他接的工程也不算多,经常有空闲时间,没事干只能看着我了,再说这是我爸爸特意叮嘱的。” 去年苏晓慧在火车站差点让人拐跑了,原因和冼韵达接站晚了也有关系,后来学校宿舍没法住,小丫头偷偷出来租房子,原因多少也与在大姨家住的不舒服有关。她父亲苏樾新学期开学时来了,虽然没有责怪什么,但冼韵达夫妇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假如小丫头再出什么乱子,亲戚面前还真不好交待了,因此这段时间他们倒是照看的挺仔细,盯的也挺紧。 唐成听见这番话,心里有点犯嘀咕,苏樾可是专门找他谈过的,虽然是表达谢意但也是一种委婉的警惕,多少也在防着他。 就算唐成这小伙子不错,但苏晓慧毕竟年纪还小,假如真的被他勾到外面出了什么事,吃亏的肯定是女孩,在这种问题上,苏樾可不想赌人品。 想到这里,唐成随口问了一句:“假如有机会的话,给你姨父介绍装修工程可不可以?” 苏晓慧笑了,很高兴的说:“那有什么不可以的?这是好事呀,我姨父一家人都会感谢你的!唐成哥哥,你本事大认识的人多,假如真有机会给我姨父揽到工程,还有业务提成呢,我姨父绝对不会少给你。” 这倒是实话,现在搞工程有两件事最重要,一是能揽到活,二是能及时结算工程款。 冼韵达的生意,通常工程报价中有百分之十五的预算是用来支付揽到工程和拿到回款的“提成费”,一般分两次支付,拿到工程首付款付第一笔,结算尾款之后再付一笔。 如果是冼韵达亲自找的门路,一样需要花差不多的费用,比如给发包方负责人和介绍人的回扣好处费等等。 这还是正常的情况,如果碰见比较贪心的,可能私下里花的更多还走不了账,只能在工程报价上做文章了。 唐成一边喝酒一边点头说:“假如有机会的话,我会留意的。” 他当时就想到寻峦大厦的工程,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弄几个装修项目介绍给冼韵达的公司应该没问题,他倒不是想要什么提成好处费,就是想留下好印象搞好关系。 唐成这种**湖,心眼很活很快,眼界比较宽,三言两语就能搞定的事情也不少。 江湖人会安门槛架台阶,也会撤门槛绕台阶,假如能将苏晓慧姨父一家人“搞定”了,通过这层关系,也可以间接影响到苏晓慧父母对他的印象。 唐成对苏晓慧的感觉那是好的不能再好,当然也希望自己给她一家人留下好印象,不论心里有没有鬼,也算是爱屋及乌了。 今天果然顺便就找了个机会,就这么顺嘴和向兆军提起这件事,还打了雷鸣的旗号,倒不是因为程维汉这个身份没这个面子,而是想避免一些预料不到的麻烦。 看来倒没什么麻烦,对于向兆军来说只是打一声招呼的事,而且他也不会对别人说什么,雷鸣给了他这么多的照顾,这点小事还不悄悄给办了? 假如冼韵达这时候已经睡着了的话,说不定做梦都会笑醒了,这好处来的真是太容易了,还有些莫名其妙! 第447章 千里送晶石 这段日子宫紫桐沉浸在幸福中,几乎快要融化,这山庄就是他的怀抱,而他的怀抱就似簇拥白云的山峦。 就在向兆军来看唐成练剑的三天后,有一件小小的事情触动了宫紫桐的情绪,有一位访客上门,送来了一件礼物。 这位访客自我介绍是大凉山凤凰矿业的员工,受庹玥瑛小姐委派,送来一件礼物,交给山庄里住的一位程维汉先生,并请程维汉先生转赠一名叫宫紫桐的女士,来客把东西送到之后连顿饭都没吃便下山回去了。 礼物装在一个很精巧的透明水晶罩中,是一枚锦红玛瑙晶石,以神识感应,其灵性洗炼精纯,妙处与唐成曾送给宫紫桐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庹玥瑛出手很大方,唐成送她一枚灵性洗炼纯净的七彩黑曜石,她却回赠了一枚灵性洗炼纯净的锦红玛瑙晶石,而且托他转赠宫紫桐,让唐成不好直接拒绝。 唐成送给宫紫桐的那枚锦红玛瑙晶石有驻颜之妙,但在遭遇葛朗台企图设局摧花那晚,唐成暗中救人运转秘法过度,晶石内部裂了,也就失去了原先的效用。 如果唐成记得不错,庹玥瑛曾说过,在她十八岁那年曾将一枚锦红玛瑙晶石灵性洗炼纯净,如今却把这枚晶石送来了。 看着这枚晶石,唐成良久无言,庹玥瑛走后,他已不打算再有往来消息,虽然遗憾但为心安也只能如此,相忘于江湖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吧。 可是今天这枚晶石送来,又勾起了他的思绪,看见这件东西总能想到庹玥瑛,其实临别前那番剑月双舞,早已印在他心中难以磨灭。 宫紫桐看见这枚晶石也感到惊讶,默然良久,最后才自言自语地说:“庹小姐果然守信,将它送来了。” 唐成很诧异的问她:“难道是你问她要的?” 说话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气氛十分私密,宫紫桐摇了摇头说:“我怎么会问她要这种东西,是她一定要送给我,当时的情景,我没法不答应,但是后来的事情,我也没想到……” 唐成追问:“没想到什么?” 宫紫桐的语气软绵绵的:“没想到她走了,今天是我和你住在……” 唐成看着她:“真的没想到吗?” 宫紫桐的神情有点扭捏:“我做梦的时候当然会想,但醒来的时候却不敢想……” 唐成摆了摆手说:“不说这个了,庹小姐要送你这枚晶石,是那天在湖中船上说的吗?” 宫紫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她知道我手中有这样一枚矿物晶,也告诉我这东西的珍贵,我当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真没想到你会送我这样一件礼物。 庹小姐说你送的矿物晶已经裂了,失去了效用,她竟然知道的那么清楚,你救我的时候,她也在场,是吗?” 唐成倒不隐瞒:“她是悄悄去的,我事后才清楚。” 宫紫桐的话不知是疑问还是陈述:“她一直在保护你。” 唐成肯定地说:“是的,有人要暗害我,后来你也看见了,那种场景就不要再回忆了。” 宫紫桐抬起了头,表情很温柔,眼神中却好像有深意:“庹小姐对你的好意,我能感觉到,不信你自己不清楚。就算我也是女人,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魅力难以形容。”停了停又说: “维汉,能问你一件事吗?你好像在刻意回避她,这不会是因为我,能告诉我原因吗?” 唐成下意识伸出左手,用食指第一指节蹭了蹭鼻尖,这个姿势,手正好挡住了嘴,仿佛在掩饰说话的语气:“假如就是因为你呢?” 宫紫桐轻轻瞪了他一眼,微微嗔笑着说:“你这么说,我当然高兴,我也喜欢你这样哄我开心,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的!但是,我又不是真傻子,那时候,还没有我什么事呢,你救了我,我只能谢你、报答你,也不能赖上你啊?在老掉牙的故事中,以身相许也不是这么回事,总得你情我愿。 但是,你显然不情愿接受庹小姐的好意,别告诉我这就是没有原因的不喜欢,作为男人,就算你和她没关系,庹小姐那种女人对你有好感,你也不会不高兴。其实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假如我们没关系的话,我倒觉得你们之间是最般配的。 我要是庹小姐,有些事也一定想不通,你们之间很合得来,那种感觉,只要站在一起就有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们一起喝茶的样子?现在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当时我下山后鼻子直发酸莫名其妙总想哭,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喜欢你,却没机会了。没想到你跟着我下了山,还救了我。 在一个女人看来,你对庹小姐那不叫拒绝,而就是有看不见的东西挡着你!能告诉我原因吗?我真的很想知道,说实话好吗,我保证不会吃醋的!” 女人说这种话不敢保证是真心的,但是,唐成回避庹玥瑛的原因,还真和宫紫桐吃不吃醋关系不大。 唐成转念突然想到了什么,反问她:“紫桐,你应该不会主动问我这些的!而且你和庹玥瑛只见过两面,不可能了解太多的情况,除非她对你说过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天在游船上,她是否曾请求你帮什么忙,而你也答应她了?” 宫紫桐低下头,有点不敢看唐成的眼睛:“维汉,你太聪明了!但我什么都没说,答应过庹小姐的话也算守信,虽然没想到后来的事。”突然想到自己的问题他还没回答,再次问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唐成似乎在想着什么,沉默了一会回答说:“太聪明了也不好,是吧?……既然今天你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开口问了,我就告诉你实话吧,我确实很难面对庹玥瑛的好意,因为某些原因,但我不能说出是为什么,否则对我、对她、对很多人,都是一场悲剧。 想要答案,就是这么一句话,我不解释也不会再说更多。今天只告诉你,就算将来有人问,我也不会承认我说过这句话。真要再问的话,我只能回答我太风流,就是因为你!” 宫紫桐听了唐成这番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脸色微变,有些不知所措:“维汉,你生气了吗?” 唐成耸了耸肩,爽朗地说:“我没有生气,真的没有。” 宫紫桐将那枚晶石递了过来,提醒他说:“庹小姐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能看得很通透,当然想知道原因。”停了一会很有深意地说: “这块矿物晶,说是送给我的,其实是留给你的。” 第448章 寻峦大计 唐成听见宫紫桐这样说,赶忙摆了摆手:“送给你的就是你的,你不要多想。就算是我的,也会送给你,不送你送谁啊?这东西的效用是真的,我也说不清它的效果有多好。”然后连哄带劝地说: “我在你身边的时候,这东西用处不大,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它肯定有用。收起来吧,听话!” 宫紫桐最终还是将这枚晶石收下了,而且收在唐成看不见的地方,反正在接下来这段日子里,唐成再没有见过。 在他们卧室的床头柜上一直放着另一枚晶石,就是唐成以前送给宫紫桐的那枚,布满了花瓣状如波浪般的裂纹,虽不再神奇,却更加晶莹迷离。 四十天假期渐渐过去了,说它漫长感觉就像一辈子,说它短暂感觉就像一眨眼。 这些天不论发生了多少事,经历了多少悲喜剧,唐成每天都在练剑,一次也没耽误,所有的温柔、遗憾、凶险际遇,仿佛都融化在剑意中。 在星月光辉得照射下,唐成的剑法看上去不再煞意凌厉,仿佛间反而充满了动人心魄的缠绵。要是和他真正交手,恐怕才能感觉到比起当初更难对付了。 神识的强大与修为的精进在不知不觉中,谈不上一日千里,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熔炼。 当宫紫桐假期快要结束得时候,唐成终于真正体会到庹玥瑛在倮倮村山谷中所说的“绵绵若存有深致”的境界,知常而自如。 这段时间还有一个事先没想到的意外收获,他每夜用来布阵的七枚钨光石,灵性皆已洗炼纯净,以神识激引,可发出星月之光和剑芒辉映。 唐成事先一点都没有洗炼晶石的意思,完全是无心所获。假如让别人知道,可能会感叹唐成运气未免太好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可不仅仅是运气! 假如唐成从刚开始布下璇玑星辰大阵练剑,直到剑法练成,不论有什么事情,不论老天爷是否刮风下雨,只要他有一天不练剑,有一次不布阵,这七枚晶石虽不致损毁,但灵性也不可能洗炼纯净。 听起来很简单,能做到可不容易,就连唐成自己都不敢保证此番能在白云山中将剑法练成,庹玥瑛倒是看出他有这个希望。 假如唐成那天被夏碧莲“送”上了火车,当夜来不及赶回,也就没有今天的好运气了,其它的意外更不必多说。 这些钨光石和唐成相当有缘,它们是秦刚在矿洞中开采,又被庹炳谦私留,唐成揭破庹炳谦的恶行救下秦刚之后,它们被庹源理派人搜出,其中这七枚做为谢礼又经庹玥瑛之手送给了唐成。 随着假期结束的日子越来越临近,宫紫桐时常看着白云山水,神色充满眷恋不舍。 唐成看在眼中并不多言,待她只是更加温存,最后三天他没有再练剑,除了陪着宫紫桐,什么别的事都没有做。 唐成一直在等人。眼看就要“离开”广州,有人也该到了? 果然,就在唐成离开山庄前三天,向立信和朱昊这两位寻峦派长老联袂拜山,没有带任何随从。 唐成和两位长老密谈了一个下午,没有外人知道他们都聊了什么,但密室中的讨论却很激烈。 唐成取出寻峦玉箴,朱昊随即行礼下拜。 唐成亲手将朱昊扶起,和他谈起了前因后果,寻峦派的历史遗留,如今的局面,应当怎样解决等等,其中有些话,向立信显然已经和他谈过了。 朱昊并不是糊涂人,什么道理都明白,同意在寻峦派宗门聚会上和向立信互相推举对方为正式掌门。但这只是其他人看见的表面现象,最终究竟谁支持谁?在唐成面前必须先确定下来。朱昊却有自己的坚持,唐成无法说服他。 就秘法修炼来说,朱昊的资质很出色,但并非绝顶,也未必比向立信更出色,而他却能成为门中第一高手,信念必然有其坚持,首要注重寻峦诀秘法传承。这位长老对向立信说: “师兄,你确实是整合宗门最佳的人选,这我心里明白,但寻峦派毕竟不是一家基金会或公司,更不是一个社会团体,寻峦诀秘法传承才是其凝聚的核心。 你我之间倒不好直接相较了,毕竟这些年来经营的事务不同,各方面牵涉的精力也不一样。但是,别忘了我们都有亲传弟子,他们才是寻峦派的未来,秘法根基如何,能看出你我在传承上下的功夫如何。 我有一个建议,我的弟子李青、朱安冉和你的弟子向兆军、向兆华,在宗门聚会讨论之后,将分别当众试法,若你的弟子能胜,我则心服口服,今后也全力配合向掌门!” 向立信还想说什么,但唐成已经点头了:“朱长老所言也很有道理,向长老,我们今天是私议,所为却非私计,就这样吧!还有大半年时间,你们都可以回去好好准备,这很公平,明年上元节,我将携带寻峦玉箴到贺。” 朱昊的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唐成能看出来他是认真的,也并非是不愿意推向立信当掌门,就是不完全放心而已。 寻峦派每年的宗门聚会定例,将在正月十五上元节举行,距离现在还有九个月时间,不论向立信在忙什么,只要用心下功夫指点传人也足够了。 这四名年轻弟子唐成都见过,向兆华和朱安冉半斤八两,谁胜谁都有可能,而李青神识锐利功力深厚,应该比向兆军高出一线,但是相差也不太远。 现在是这种情况,九个月后可就说不定了,这就要考验两位长老各自指点传人的功夫,看他们的传人在习练秘法的黄金时期,能取得怎样的精进? 掌握神识之后的滋养秘法与精进之道,唐成最擅长的手段已经教给了向兆军,相信向立信也会下一番心血去指点儿子。 二位长老告辞而去,唐成留了一个电子邮箱,告诉他们有事可以发邮件,如果手机打不通的话,也可以在秘书台留言。 又过了三天,宫紫桐的假期终于要结束了,明天她就要回公司上班,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个夜晚。 唐成没有让宫紫桐花钱,自己开了张支票将山庄的账都结了,半个月的租金还有这段时间各种服务收费,一共花了十几万,这是他人生中开出的第一张支票。 这天下午,宫紫桐依偎在唐成怀中,两人站在山庄前凭栏远眺麓湖,她心中有一种冲动,不想回去工作了,什么都不要了,干脆跟着他远走天涯,不论去哪里,都跟着,不再分开。 第449章 悄然离开 可惜,宫紫桐也只能想想而已,不可能真的这么做。 “维汉,我怎么联系你?”沉默了半天,宫紫桐终于说话了。 “你有我的信箱可以发邮件,如果电话关机了,我会申请秘书台服务,你可以给我留言。”唐成只能如此回答。 宫紫桐难舍难分:“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唐成爽快地说:“你说。” 宫紫桐神秘地说:“你先答应。” 唐成很干脆:“好,我答应,只要能办到。” 宫紫桐放心地笑了:“不论你在哪里,不论你用什么方式,每个月至少要联系我一次,好让我知道你还没有忘记我。”其实她还有另一句话“好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没说出来,语气顿了顿又说: “你如果没有忘了我,有时间就回来看我,我陪你一起度假。” 唐成叹息着说:“我能做到,但这不应是你今后的生活,我不希望将来有人说,一遇维汉误终生。如果你有你的归宿,发邮件告诉我一声,我知道了,便在江湖中祝福。” 宫紫桐脸色竟有了几分凄然:“一遇维汉误终生?假如我没有遇到你,人生会怎样?人生是没法假设的,只是自己的选择,除了你,我已经什么都不缺!其实这个假期,是你给了我人生的梦想,我真不敢相信它是真的。今天,你还是我的维汉,明天,我将是你的紫桐。” 唐成坦率地说:“其实我的真名不叫程维汉,也许你永远不会清楚。” 宫紫桐没有什么表情,但话却很认真:“我早知道你不叫程维汉,一个月前,你连一句西班牙语都不会。” 唐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回头看了一眼山庄别墅,突然问:“我还真忘不了这个地方,等将来有了钱想把它买下来,有机会在此隐居倒也不错。你代表瑞恒集团报个价,怎么样?” 宫紫桐面色稍缓,带着笑脸说:“你怕我伤心,一定要哄我高兴吗?”然后点头说: “不过,你能这么说,我非常高兴。” 唐成想了想继续说:“不管它是做梦还是真的,你就多说两句嘛。” 宫紫桐也不管那么多了,很顺从地说:“连土地带建筑,账面价值是三千万,但是如今的市场价值不可能少于五千万。” 唐成继续做白日梦,只为哄宫紫桐心情好一点:“总有一天,我将瑞恒集团也收购了,改个名字全部交给你,你想怎么证明自己都可以。” 宫紫桐欲言又止,干脆把头埋在他胸前不说话了。看来唐成的牛吹得有点大,效果反而不太好。 唐成假如真有那个本事,还用收购什么瑞恒集团?去弄个“唐氏集团”或者直接叫“唐成集团”不是更好吗?宫紫桐在他面前想要的,也根本不是这些。 唐成见她垂首无语,搂着她的肩头说:“我们回去收拾行李吧,吃完饭就走。” 宫紫桐很惊讶的抬头,毫无思想准备,脸色有点发白:“不是明天才走吗?” 唐成微笑着说:“是啊,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深情地看了她一眼说: “留不留我过夜?” 宫紫桐不说话,反而把他搂得更紧。 “不从这里走,从你家走,行吗?”唐成低头说。 这是他临别前给她的最后一个惊喜,宫紫桐露出了笑意,羞答答地说:“上次你把我家里弄的一塌糊涂!” 唐成的笑容很暧昧:“我当然忘不了,就像上次那样,还想让我再来一次吗?” 宫紫桐的脸色突然变得如天边的火烧云一般通红,垂下眼睑竟有些不敢看他,声音好像蚊子的叫声,几乎细不可闻:“想——!” 唐成搂紧她:“那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吃饭的时候再好好想想,穿哪套衣服回家?” 第二天凌晨,唐成悄悄起身,身边的宫紫桐还在熟睡中发出呢喃梦呓,他轻手轻脚给她盖好薄被,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卧室和客厅中一片狼藉,他却没有收拾,进了小厨房关上门,尽量做了一顿最简单的早餐,放在客厅里的餐桌上,在宫紫桐没醒来之前,悄然离开了她的公寓。 走在路上,唐成还在回味着什么,一阵清凉的晨风吹过,他使劲甩了甩脑袋,突然觉得自己很坏,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好像在寻找那被无奈的人世江湖吞噬了一半的真心。 他如此眷恋她的身体,又如此放纵自己,这难道仅仅是xing吗?有可能是吧,但是,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绝对! 回到家中已经是上午十点,项琛不在,应该是上课去了。这丫头在学校也有宿舍,而且和苏晓慧是一栋宿舍楼,她中午一般就在学校吃饭,然后在宿舍里午休,下午放学后才回来。 唐成不会做饭,也从来不下厨做饭,今天好不容易给宫紫桐做了顿早餐,自己却没吃。将两个旅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简单整理一下,各自归位放好,又换了一套衣服,他觉得有点饿了,便出门去吃饭。 在路上,唐成收到一条短信:“谢谢你的早餐!一定要好好保重,你如果不在了,我的心也会死去。” 唐成看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在手机上写了好几段文字又删掉了,最后只回了简单的一句:“我不会有事,你也保重!” 然后转秘书台留言,接着关了这个手机号。他又打开另一个手机号,接听前一阵子的秘书台留言。 留言还真不少,夏碧莲、苏晓慧、项琛、杨军的都有,主要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一直走到胡林开的饭店门口,留言也没有听完。 胡林的“夜总会”通常晚上客人最多,店里面坐不下,就将桌子放在外面的街边,既凉快又显休闲,但是上午和中午客人比较少,饭店里不是那么忙。 唐成是十点多钟进门的,这个时间早饭点已经过了,午饭点还没到,一个客人都没有,两个厨师跑到后面的胡同里打扑克去了,老板娘也不在,店中只有一个小伙计在拖地。 唐成走进饭店时正在听手机留言,这里是他很熟悉的地方,没有留神,走入店中还没放下手机,就听见拖布落地的声音,然后有一个人差点扑倒在他面前。 唐成的反应神速,右手收起手机,左手将那人一把扶住。只听面前的少年说:“恩人大哥……!” “别在这里说话,跟我进来!”唐成拉住那个小伙计进了旁边的包间,顺手关上了门。这个伙计显然是胡林在扩建饭店后新招的,唐成以前没在这里见过他。 第450章 巧遇秦刚 真是无巧不成书,世界那么大,现在这种情况又变得如此的小,那小伙计竟然是唐成在大凉山庹家矿山里救出来的秦刚。 进了包间坐下,还没等站在一旁的秦刚说话,唐成摆了摆手说:“秦刚,在这里不要对别人说你以前认识我,也不要讲在大凉山发生的事情,你若真想谢我,就听我的,明白吗?” 他以不同的身份行走江湖一直很谨慎,终于第一次面临穿帮,却是在这样一种根本预料不到的情况下。 唐成的话听起来很奇怪,但秦刚是个相当机灵的小伙子,他要是脑筋不够用恐怕早就没命了,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能反应过来,当即点头说:“恩人大哥,我全听你的,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刚才一眼见到你,实在太激动了!还好没别人看见。” 唐成放心地笑了:“恩人大哥这个称呼不要再叫了,我就是来这里吃饭的客人。” 秦刚怯怯地问他:“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唐成想了想说:“我姓唐,经常到这里来吃饭,跟你们家老板也认识,反正瞒不过你,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你在大凉山的经历,你当时那么着急要走,就是为了不想让人盯上怕有危险,我也一样,所以……你心里明白就好。” 秦刚放低声音说:“我明白的,唐大哥!在这里您想吃什么,一定要让我请客。” 唐成瞪了他一眼:“挺机灵的孩子怎么犯糊涂了,你既然不认识我,干嘛要请客?去把菜谱拿进来,就像点菜的样子,先别叫厨师,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秦刚出门去拿菜谱,他并没有因为意外而举止失措,将倒在地上的拖布先拿起来放好,然后再到柜台上取菜谱送进来,这个细节让唐成很满意。 关上门后,唐成问他:“你父母还好吗?” 秦刚稍有激动地回答说:“我爸妈都挺好的。听你的话,我们从西昌走了之后没有回万州老家,反正都是长年在外打工,我恰好带了一笔钱都交给他们了,现在成都做点小生意,过的还不错。” 唐成追问:“你就是在广州出的事,怎么又回广州了?” 秦刚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我一直想到这里来见见世面,趁着年轻顺便也多学点东西,上次一到火车站就被人骗了,差点连命都没了,想想真窝囊。”停了一会继续说: “所以把父母安顿好之后,我还是想来,那么多人都能在广州站住脚跟,这里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机会肯定比内地多。” 唐成笑了,笑得很有深意:“你就不怕又被骗了?” 秦刚眨眨眼睛:“吃一堑长一智,有上次那经历,心里也有数了,总不会怕老天爷下雨就不出门吧,我以前就是出门见的世面太少,才不小心中了那种圈套。” 唐成点了点头,满意地说:“你年纪还小,上回又是第一次出远门打工,缺少历练也是正常得,但经过上次的事,谁也不敢小看你了。”说这这里突然想起什么又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打工?也太巧了!” 秦刚诚实地说:“我一到广州就去了人才劳务市场登记,恰好**板去那里招伙计,每月两千二还包吃住,就是在饭店里跑堂打杂,活比较轻松,报名的有好几个,**板挑中我了。”说完又加了一句: “我来这里已经干了三个多月,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唐大哥。” 唐成上下打量着秦刚,好像看出一点什么来了,突然又问他:“你除了在饭店里打杂,**板还教了你什么?” 秦刚微微一怔,惊讶地说:“这您也能看出来?”然后谨慎地说:“每天早上,**板就教我站桩、呼吸、跨步、劈空挥掌,说是对身体有好处,我练得好的话,每个月多加三百块工钱。”然后开心地笑笑: “还别说,刚开始一个多月很累,总觉得像是病了,但从这个礼拜开始,我觉得精神头越来越足,干活也越来越有劲了。**板是悄悄教的,还要我别告诉老板娘和店里其他的伙计,要不是唐大哥您问,我还不会说呢。” 胡林在偷偷教秦刚功夫,他是北派铁砂掌的传人,所学是外家硬功夫,但所谓外家功夫的筑基也要从内练开始,先得强化体质净化腑臓,将身体里的隐疾都退去,然后才能谈得上打熬筋骨。否则的话,直接入手就练外家功夫,不仅练不成,反而容易形成暗伤累积,一不小心把人都练废了。 胡林还没有教秦刚铁砂掌功夫,只是传授筑基养气,健身退病之法,看来将来有收他为传人的打算,但目前还在考察观望当中。 唐成不动声色的说:“每天早起做这些锻炼,白天还要在店里干活一直到晚上,一、两天无所谓,一直坚持下来可不容易。” 秦刚又笑了,但脸上明显有淡淡的余伤:“比起在大凉山矿洞里那一年多的日子,这又算得了什么?况且对我又没有坏处,每个月还多拿三百块钱呢!” 唐成挥了挥手:“实话告诉你吧,不仅没有坏处,而且好处很大,你坚持下来就明白了!相信唐大哥的话,就跟着**板好好练吧。”然后吩咐他: “你现在就去叫厨师做菜,以后找机会我们再慢慢聊,看见**板就叫他来一趟打声招呼。” 唐成顺手点了一菜一汤一碗米饭,秦刚拿着菜谱刚出门,就朝大门口招呼:“老板,你买菜回来啦?这里有位姓唐的大哥,他说要和你打招呼呢。” 胡林大步走了过来,看见唐成就很热情的喊起来:“唐老弟,好久不见了!这一趟出门时间可不短,我正寻思着你啥时候能回来,真不禁念叨,一进门就看见了。”然后随意地说: “听说你这一次出门发财了?” 唐成站起身来笑着说:“听谁瞎说的?就是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而已。” 胡林玩笑着说:“听你家那两个小丫头在我这里吃饭时说的,你打算在广州买房了,这生意可不小!小刚,快去叫后厨做菜。” 时间不长,饭菜做好端了上来,胡林还特意提了几瓶冰镇啤酒,冲秦刚说:“把门关上,没事别进来打扰,我有话要和唐老弟好好聊聊。” 关上门后,两人没说话,都喝了一口冰爽的啤酒,唐成看了胡林一眼,先问话了: “**板,你新招的这个小伙计,是想当徒弟培养吗?” 第451章 别抢我徒弟 胡林听了唐成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笑了:“我看他资质不错人也机灵,更难得性子很好,就教了几手入门的功夫,助他去病强身而已,至于北派铁砂掌,那可是一点都没教,他现在的身子骨还练不了这些,我心里也没数呢。” 唐成进一步说:“他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这个年纪,照说练武有点晚了。” 胡林收起了笑容,干了一杯酒,长叹一声说:“如今这时代,我这门功夫想找传人难度太大了,谁家愿意让孩子从小吃这种苦?碰见咬牙想学的,我也不敢教,现在教秦刚几手入门功夫,考察考察,也不指望他将来能练到我这种程度,这门传承不断就可以,否则对不起我师父。”停了一会继续说: “再说,我看这孩子虽然年纪有点大,但从小筋骨打熬的还不错,更难得的是性子坚韧能沉得住气还能吃苦,聪明人有这脾气太难得了,现在学武还不算太晚。” 唐成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胡啊,你还真没看走眼,秦刚这孩子可不简单,我告诉你一件事。” 随后,唐成对胡林讲述了在大凉山凤凰矿业发生的事,没有说自己以什么身份出现在那种场合,只说了秦刚在广州被骗、困于矿洞、最终脱险的过程。胡林是个**湖,有些内情他并没有多追问,听完之后惊叹说: “原来你救过这孩子,难怪我刚才见他看你的眼神那么恭谨。难得啊,小小年纪便懂得隐忍,看来我还真找着一个好苗子了。” 唐成举杯说:“我敬你一杯,去一趟劳务市场也能拣着宝!”然后满意地说: “其实说他年纪大了也不尽然,太小的话,有些功夫的精髓是体会不了的,有空的时候,我也教教他内家五行拳的桩法和最基础、最重要的劈拳练法,对他会有好处的。” 胡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老弟,你还年轻的很,别跟老哥我抢徒弟!” 唐成一巴掌拍在他肩上:“看你这个小气样,我这是帮你教徒弟,根基打的好一点,将来功夫也好上手,铁砂掌可太难练了!” 胡林眉开眼笑:“要是没有听说他前两年的经历,我还没太大把握,现在看这孩子的心性,真是太难得了,只要肯练一定能练成。”然后叹了一口气说: “唉,小刚什么都好,就是读书有点少,将来能有些学问弄张文凭就更好了。” 唐成好气又好笑地说:“这就另眼相看了?你招个伙计还这么高的条件!看样子不仅是伙计,将来又是徒弟,难不成你还打算招上门女婿?” 胡林呵呵笑了,有点难为情地说:“现在说这话,太早了,太早了!” 就在这时候,胡林的电话响了,接起来听了一会儿,说:“武老板啊,借你的钱一定还,也就是三、五个月时间周转一下,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什么,你也急需钱用,我先还你一半行不?……暂时也只能这样,本来就是说好借一年啊,现在半年都不到。……好吧,我尽量想想办法。” 放下电话后,唐成不解的问他:“老胡,你有什么事跟人借钱了,怎么没到期就来追债?” 胡林喝了口酒说:“你看看这饭店,我过年前将隔壁的店面盘下来加了几间包房,又花钱重新装修。你嫂子就说了,不如把房子买下来,将来就算生意不好做,也可以收个租金,混口饭吃。”然后无奈地说: “她天天在我耳边叨咕,男人嘛,不就是要让婆娘过日子心里有底,我还有些积蓄,又借了五十万,把店面买下来了,本来说好一年还的,这半年不到就来催债。” 唐成追问:“原先的房东也肯卖给你?” 胡林继续说:“这一阵子无论是商用还是居住,二手房价格一直在跌,房东怕将来再跌价也有卖掉的心思,我看他的开价还可以,也就顺势买了。”然后充满了憧憬: “现在自己做生意,将来可以留给我闺女。” 唐成提高声音说:“想借钱,为什么不找我呢?” 胡林想了想说:“你未必能拿出这么多钱,再说了,我也找不着你呀。” 唐成开心地说:“看样子我回来的还真是时候,咱俩的关系,你找别人借还不如找我,五十万吧?吃完饭叫秦刚跟我去取钱,然后让他送回来。” 胡林有些不放心:“你把那么多钱交给一个小伙计,也不怕他拿着钱跑了?” 唐成爽朗地笑了:“假如他想拿着钱溜,你也不用费心教徒弟了!” 胡林凑过来神神秘秘的问他:“老弟,难道你家里那两小丫头说的话是真的,你发财了?” 唐成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拇指三根手指捻了捻说:“不多啦,一点点小财,五十万勉强能拿出来,暂时也没什么用,就先借给你吧。” 胡林摇了摇头:“用不了那么多,我手头凑凑还能拿出二十多万,只借一半就行。” 唐成大方地说:“手头还是宽裕点好,我就借你三十万吧,下午就把现金送来。”想了想突然说: “哎呀,不行,提这么多现金得提前一天跟银行打招呼,明天下午吧,你让秦刚直接来找我。” 胡林小声追问:“非得是现金吗?” 唐成点头说:“那是当然,虽然麻烦点,但可以顺便帮你试试徒弟。” 胡林端起酒杯说:“老弟,我敬你,这顿饭我请客!” 唐成扑哧一声笑了:“你可真够大方的,利息还没谈呢,就请我这么一菜一汤啊?” 胡林爽朗地笑了:“好说好说,顶多半年,连本带利一起还你。等我忙完这几天,再好好请你,你一定要给面子!” 唐成开心地说:“行,我就等着给你面子。” 胡林又叫后厨添了两个菜拿了几瓶啤酒,两人就在这里边吃边聊,吃到最后他又开玩笑说:“老弟,你挣点钱也不容易,开口就借我三十万,也不怕我赖账?” 唐成抹了抹嘴角的啤酒沫:“那是老哥你,换别人我才懒得搭理呢,再说你可赖不了账,跑了老板跑不了饭店啊,你家就在这儿,想赖账的话,到时候我天天上你家吃饭!” 胡林故意以凶巴巴的表情抚了抚双掌:“我可会铁砂掌。” 唐成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得了吧,真动手的话,你打不过我。” “上次在江边动手,咱俩可是不相上下。”胡林试探着问他: “我听师父说过,这世上不仅有内、外家功夫,还有人习练秘法,手段诡异难防,难道你也会?” 第452章 小聚 唐成听胡林这一问并没有隐瞒什么,点头说:“如果你说的秘法,是利用环境的干扰和影响,运转地气灵枢之力,我倒是会,但这些事你千万别乱说。”停了一会继续说: “其实功夫练到你这种程度,秘法高手碰见了也很头疼,假如你要是碰见那种对手,运转劲力守护心神气势不弱,要么直接上去格击,要么当机立断脱身,总之不要站在那里看着人施展手段。” 胡林点了点头说:“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看来你也是这种高手了。” 唐成说的话千真万确,内家功夫练到“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外家功夫练到胡林这种精华内敛的程度,元神清晰心志坚定不容易受侵扰,全身气机凝炼内外一体,也不易随着地气运转而涣散。 假如碰见秘法高手,就按唐成说的那么做,也是挺难对付的,唐成自己在这一方面就占了不少便宜。 很多秘法高手同时也习练拳脚功夫,秘法境界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辅助,练起武功来事半功倍。 陆超的内家功夫在唐成之上,庹源泰也是一位拳脚格击高手,千杯道人的气劲功夫更是炉火纯青,而像庹玥瑛那样只修秘法很少练武的高人反而比较少。 吃完饭回家,唐成给苏晓慧等人挨个回短信,就说自己已经回来了,然后大家的电话都打了进来,都挺高兴的。 这天晚上,唐成和项琛又去了凌韵家吃饭,苏晓慧因为要去姨父家没有过来,夏碧莲出差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这位警花姐姐工作真忙,忙得连找对象的功夫都没有。 第二天下午,唐成一个人在家,秦刚来了,是胡林给他的地址,要这个小伙计直接上门来找唐大哥。 秦刚没有空手上门,半路上买了沉甸甸一大兜子水果,不是在路边水果摊买的,而是特意去了附近的水果专卖店,挑的都是那种最贵的高档水果。 进门后,唐成给秦刚倒了一杯水,坐下聊了几句。秦刚已经知道唐成与两个女的合租,看了看周围,终于还是忍不住追问:“神仙姐姐呢?她也和唐大哥住在这里吗?” 唐成摇了摇头说:“她在自己家,怎么会住这儿?小刚,往后不要在别人面前提庹小姐的事情,记住了!”然后随意地说: “走吧,拿好这个旅行包,跟我去银行取钱。” 出门打车到了“程维汉”的开户银行,唐成要秦刚在大厅里等着,他取了三十万现金装在旅行包里拎了回来,递给秦刚说:“我在银行还有事要办,就不送你了,**板着急等钱用呢,你赶紧给他送回去,路上小心点。” 秦刚将旅行包打开一条缝看了看,又伸手进去拨了几下、摸了几把,然后站起身来将旅行包背好。 双肩旅行包他没有背在身后,而是背在胸前,暗中看了看周围,等了一会,然后瞅准机会与一群穿着制服恰好出门的人一起走了出去。 银行门前不远的马路边就有停着等客的出租车,秦刚却没有坐,在路口快步过了马路,招手打了一辆恰好驶过的出租车离去。 秦刚这边刚走,有一辆小面包就从旁边的巷子里出来停在银行门口,唐成出了银行闪身上车。 胡林扶着方向盘回头看了一眼,苦笑着说:“这条路不好掉头,这小子一出门就把我们俩给甩掉了。” 唐成的神情很轻松:“在前面找地方掉头,能追上,看看他去哪儿?” 秦刚什么地方都没去,打车径直回饭店了。 在离饭店一条街之外的地方,唐成拍了拍胡林的肩头,什么话都没说,笑着下车回家。 胡林今天跟着秦刚暗中考察,让唐成想起了师父陆超,老头当初暗中观察他可不是一、两天功夫,连他晚上和胡林一起出去松骨的事情都摸清楚了。 过了两天的一个下午,唐成坐在房间里老老实实温习功课,胡林打来了电话:“老弟啊,最近的事情终于忙完了,今天我和你嫂子请好了假,晚上一定要请你,早就说过的,可不能不给面子哟!” 唐成笑着说:“这分明是打着请我的幌子,自己想溜出去潇洒!” 胡林在电话里吼了:“说什么呢?请你就是请你,一定要请你,你要是敢不给面子,下次见面,铁砂掌伺候!” 唐成不再嘴硬:“得得得,我怕了你,还不行吗?你前一阵子也忙得够呛,好不容易松一口气,出去放松一下,谁敢不给面子呢?” 胡林有点急迫:“现在就过来,在我这里吃完饭再出去,自己过来,可别带着项琛。” 唐成不经意地回答:“行,我跟她打声招呼,就说有事要很晚才回来。” 胡林开玩笑说:“我这有老婆的人出去要请假,你一个单身汉怎么也要请假?” 唐成严肃地说:“别胡说!请什么假?和女孩子合租在一起,回来太晚不好,提前打声招呼而已。回头见,先不跟你废话了。” 挂了电话正要给项琛发短信,电话突然响了,一看号码,竟然是夏碧莲。 唐成看见是夏碧莲的号码,接通电话主动说:“碧莲姐,还在外地出差吗,这几天工作忙不?不要太辛苦了。” 夏碧莲在电话那边说:“唐成,回家这几天,你都干嘛了?” 唐成懒懒地说:“啥也没干,就是学习,准备毕业论文还有研究生笔试,哪还有时间琢磨别的?” 夏碧莲的语气很高兴:“那就好,那就好,在外面跑了那么久,也该收收心了。我今天已经回来了,但晚上还得加班,可能见不着,等明天,给你一个惊喜。” 唐成可不想要夏碧莲的什么惊喜,别是惊吓就好了!赶紧说:“你就不用送我什么东西了,好好回来就行。” 夏碧莲在电话里笑了:“等回去你就知道了,我要吓你一跳,先不告诉你。” 放下电话,唐成的心情有些忐忑,她虽然还没告诉他究竟有什么事,但他已经吓了一跳。唉,还是让胡林请客出去放松放松吧,就当安慰一下受惊吓的心灵。 唐成来到饭店的时间有点早,并不着急吃饭,和胡林在包间里磕瓜子喝茶聊天,没过多长时间门外有一人探头说: “唐成,你怎么在这儿?呦,这不是**板吗,今天怎么这么清闲?” 胡林笑着招手:“小杨,快进来坐,你天天往这边跑,什么时候正式搬过来啊?” 杨军嘿嘿笑着说:“快了,就快了!” 唐成问他:“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凌韵家里没吃的吗?她不可能让你饿肚子啊。” 第453章 走,去好地方 杨军听了两人的问话摊摊手说:“快放暑假了,过几天学校就要期末考试,她忙着出卷子呢。我这几天工作也挺忙的,突然觉得馋了,想点几个菜好好喝几杯,就不打扰凌韵加班工作了,就想着上**板这儿来了。” 胡林笑着说:“来的正好,一起坐下先喝杯茶,待会儿想吃什么我请客。” 杨军抬眼看看他:“**板,你是个开饭店的,见着客人就请人白吃,还怎么挣钱呢?” 胡林爽朗地说:“平时你想白吃我也不让啊,今天情况特殊,我特意请唐成,两个人不好出菜,你来了更热闹。” 杨军不解的问:“有什么好事请唐成?” 胡林也不兜圈子:“因为饭店的事,有一笔资金需要周转,唐老弟借我钱了。” 杨军坐下聊天磕瓜子,饭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个跑堂忙个不停,往常这个时候胡林也是最忙,今天却一直坐在包间里没动。杨军有些纳闷: “**板,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清闲?” 这时老板娘肖云儿拿着茶杯进屋,给杨军倒茶,顺便说:“今天我们老胡休息,我特意让他好好歇着什么都别管,这一阵子可把他忙坏了! 我们这家饭店原先请了一个厨师和一个伙计,我和老胡一人结账一人点菜,一到晚上就很忙的。 自从盘下隔壁的铺面,加了五个包间,里里外外重新装修,又请了一个帮厨和一个跑堂。现在把这家店面买下来了,钱不凑手又到外面借了些。这几个月里里外外事情太多,可是我一点都没感觉出来,全让老胡一个人揽下了。 回头看看,你胡大哥平时不多说话,老实巴交的,到这个节骨眼上还真能干,没见他叫苦叫累手忙脚乱,而且一点也不让我多操心。好不容易忙完了,这阵子可以歇口气了,这几天就不用他亲自招呼客人,小刚在外面招呼的就挺好。” 唐成笑着说:“我说**板今天怎么会这么悠闲,原来是老板娘特地给他放假了。” 胡林被媳妇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很憨厚的拍着胸脯笑着说:“你平时就够忙的了,再多的事情也顾不过来,我这身子骨,多点小事也累不着。” 肖云儿开心地说:“干活也不能全凭身子骨,还得操心求人呢?别的不说,借钱周转就挺麻烦的,锦上添花凑热闹好说,雪中送炭就太难得了,今天可得好好谢谢唐成。” **板摆摆手:“那是当然,就不用你操心了!” 过了一会儿,撤了瓜子上菜,然后关上门吃饭,杨军又纳闷了:“菜倒不错,怎么只拿了三瓶啤酒,这也不够喝呀?” 胡林笑着解释:“着什么急,我们在这里慢慢吃,先垫饱了肚子,留点酒量出去喝。” 唐成问他:“老哥,你要去哪儿接着喝呀?” 胡林看了一眼包间的门,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你们总说我这里是夜总会,今天我们就去真正的夜总会,上次找武老板借钱的时候,他领我去了一家,地方离这里不远,不用打车也不用开车,出门走十几分钟就到了。包间不错,小姐也都挺漂亮的,大哥领你俩去。” 杨军赶紧摇头说:“我就是来吃饭的,夜总会可不去,**板只请唐成就行了。” 唐成朝胡林使了个眼色:“咱们能放他走吗?就不怕这小子回去说漏了嘴?” 胡林伸出铁手一把攥住杨军的胳膊:“老弟,上了贼船还想下吗?江湖上的投名状可不仅仅是杀人,今天你不去也得去。” 杨军今天可真是走不脱了,不论他是真的还是假的不想去,反正都得去了。 唐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了一句:“**板,你这前脚刚借钱,后脚又花钱请客?” 胡林神秘兮兮地说:“这是两回事,借钱不过是周转一下,办完事又不妨碍别的,你嫂子昨天特意给了我五千零花呢。” 杨军皱了皱眉头说:“要想玩出节目来,我们三个人五千可不一定够。” 胡林朝唐成笑了笑:“没关系,我还有些私房钱,你们真想有节目的话也足够了。”他上次和唐成一起蒙面抓候三,拿了五万块私房钱,这笔钱不好解释来历也没有交给媳妇,原本只打算和唐成借二十五万,就因为手里有这笔私房钱。 杨军再度摆手说:“我可不干别的,就是喝个酒唱个歌,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别拉着我学坏。” 唐成差点把嘴里的啤酒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拿筷子指着他咳嗽说:“杨军啊杨军,要说学坏的话,你早就坏透了!和你比,我和**板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我们可以说是大大的良民。”然后提高嗓音说: “不就是去趟夜总会吗,你去的还少了?就唱你的歌吧,没人妨碍你继续重新做好人。” 吃完饭,三个人出门,去了**板所说的豪斯夜总会。 路程还真不远,仅仅走了十五分钟,就当饭后散步了。 这家夜总会档次不错,大堂装修的很堂皇,电梯里挂的装饰人物画也很诱惑带着暧昧气氛,三个人要了个中包,很宽敞、地毯很厚,沙发很宽大,音响也不错。 当然了,到这里来最重要的档次还是看小姐够不够漂亮,选小姐的时候,眼前一群莺莺燕燕妙龄粉黛,果然够靓丽养眼。这里的管理还挺正规,小姐穿的都是统一的工作服,经过现代风格修改设计后的桔黄色旗袍:上身无袖、大开领低胸,很是诱人;下身裙摆一直拖到脚面,站在那里显得腿很长,个个亭亭玉立,而裙侧的开叉却很高,几乎都快到腰间了。 唐成对眼前的女色却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刚刚和宫紫桐在白云山中经历了那缠绵入骨的假期,在这一堆脂粉面前他实在没什么精神,甚至在心中感叹,想起了唐朝元稹的诗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胡林请他绝对是出于好意,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逛夜总会把妹应该挺开心的,上次唐成还主动要去松骨呢!唐成一进门就显得很开心的样子,一直笑眯眯的,主要是为了给老胡面子。胡林也难得有机会出来潇洒一回,别破坏了气氛。 至于杨军,他已经很久没到这种场合来耍了,就算是温习一下前两年的功课吧,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反正是个风月老手了,进入角色很快。 这里的服务挺讲究,名目是跪式和坐式服务,据说是从小日本传回来的,包房公主弄个垫子放在地毯上跪着点歌倒酒,而三位小姐半坐在客人腿上陪酒。 第454章 丹田发音 小日本发明的这种坐法很有技巧,既不能压得客人不舒服,又不能挡着客人喝酒和唱歌。客人一手搂着小姐,一手举着话筒,放下话筒可以自己拿酒杯,或者直接让小姐递到嘴边,感觉挺滋润的。看来这小日本这些规矩还挺多的,那就好好享受‘日本人’的服务吧! 不过等到老胡唱歌的时候,腿上的小姐坐不住了,顺势滑落到一旁的沙发上,很乖巧的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 等胡林唱完一曲,三位小姐竟然忘了这里的工作要求,没有齐声鼓掌喝彩,也实在怪不得她们不敬业,她们两只手都捂着耳朵呢! 这个场面就是因为胡林的歌声创造出来的,那声音就是“鬼哭狼嗥”,把三位小姐吓瘫了,哪里还记得鼓掌喝彩。 唱歌跑调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这位高手唱歌居然还带运气,丹田发音筋骨谐震,通过麦克风经过功放再从音箱里出来,整个包间里就是一片嗡鸣声。幸亏四壁都打了软包有很好的吸音效果,否则还会有阵阵回音绕梁不绝。 就连坐在离他最远的杨军,也被震的脑门一阵阵发麻。 唐成突然十二万分的理解胡林为什么一定要到夜总会来耍了,不说是不是为了泡妞,男人在家里哪有这种待遇啊? 的确很放松!而且就算不追求这么放松舒适,胡林仅仅只要高歌一曲,老婆孩子不嫌他,邻居都得报警。 胡林连唱了三首还准备再唱,唐成终于听不下去了,伸手要夺他的麦克风。胡林就是在这种场合也不失高手本色,他微微一侧身就闪过去了,唐成的手差点伸进他身旁小姐的领口里。胡林不满意的嚷了起来: “还有一个话筒呢,抢我的干什么?来来来,我们一起合唱。” 唐成苦着脸说:“大哥,我给你提个建议,你就别用麦克风了,也别用丹田发音好吗?这里是夜总会包间,不是在戏台上开腔惊场。” 旁边的小姐很好奇的问:“什么是丹田发音啊?这位老板难道是练气功的?” 杨军、唐成、胡林对望一眼,都无可奈何的笑了,杨军打趣说:“亏你们还是搞演艺事业的,连丹田发音都不知道?”然后解释说: “在过去,说评书、讲相声、演大鼓、评弹、唱戏、开棚卖艺等等等等,从小都得跟师父学丹田发音,否则根本上不了台面。” 他腿上的小姐撒娇说:“为什么呀?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军笑着反问:“假如这是园子里的戏台,或者就是露天的戏棚,倒退几十年,哪里有麦克风和音箱?下面一大堆人听着,不论是说话还是唱歌,每一句都要字正腔圆,让全场的人都能听清,不行的话就要被轰下台去的。” 胡林身边的小姐惊叹着说:“这么神奇啊?那么大声音,演唱下来,嗓子不就哑了!” 唐成哑然失笑:“这是练出来的功底,不是光凭嗓门大,讲究的很呢,过去唱戏的最怕的就是倒嗓子,要功夫不离身啊!”然后又轻描淡写地说: “其实也没什么太神奇的,简单地说,就是尽量让腹腔、胸腔、口腔、鼻腔都形成共鸣,然后还要训练吐字浑圆、开腔成调。有些地方的人从小就会这么开腔,现在不是有一种说法,叫什么原生态吗? 我听说搞美声的平时也练这些,但过去搞曲艺的要求更高,不仅是唱,台上说话也要讲究丹田发音,而且显得很自然,但是你仔细听,和平时说话还是有区别的。” 唐成腿上的小姐似乎还有点见识,接口说:“这个我还知道一些,现在外国的话剧、歌剧表演,有很多时候在剧场里也不用麦克风的,人家也练过,尤其是那些非洲歌手。” 听到这里,胡林身边的小姐来了精神:“我上次那个男朋友有一回非要整洋事,带我去看歌剧,演员也是带着微型耳麦的,声音从音箱里出来,剧场太大了!我男朋友还告诉我,听歌剧、音乐会不像逛戏园子,不能随便乱鼓掌喝彩,否则就是没礼貌,很多人都不懂,经常乱鼓掌,这就是中国人的素质啊!” 话刚说到这里,她就发出一声惊叫,扭脸问:“老板,干嘛掐我呀?” 胡林指指桌上的酒杯:“罚酒!” “为什么呀?”那小姐不解地大声问。 胡林正经地解释:“开腔逗彩,是第一遍掌声,就看出不出彩了?然后每一段叫彩,都在收声尾音,一听就明白了。假如不是叫彩的时候你喝彩,那就是喝倒彩轰人下台的意思,这是梨园里自古至今的老规矩了!你自己不懂也就算了,还要说这种话转圈贬低中国人的素质,你说该不该罚?” 杨军也在一旁说:“素质你个球!老胡讲的自古梨园规矩,过去的青楼胡同、勾栏酒肆,连个跑堂打杂的都清楚,干这一行的姑娘,当然是个个门清!还用得着扯那些淡吗?现在单位开个会,台上有人讲话,什么时候该鼓掌、什么时候不该鼓掌,谁还不明白?二百五在哪里都是二百五,还整那些中国外国的话,你去过多少国家,就知道他们的素质比中国人素质好了,罚酒罚酒!” 这边罚完了酒,话题还集中在“丹田发音”上,腿上的小姐又问杨军:“大哥,那什么丹田发音,你也会吗?唱出来会不会像**板那么惊人?” 杨军笑着摇头说:“我小时候还真学过,但现在已经搞it了,多少年不练功底早荒废了,没那个底气。刚才你觉得震耳,其实是音响震的,这房间太小了,**板的唱功也不对,他那个嗓门,站在山头上吼一声,顺风都能传到山脚下去,就像大西北的信天游。”然后指指唐成说: “要想听真正的丹田发音,这位小帅哥才是正宗的。” 三位小姐来了兴致,一起举杯给唐成敬酒,娇滴滴的求他来一段让大家开开眼界。反正出来玩就是图个尽兴,唐成也没推辞,站起身来唱了一段《秋画》: 看那秋月送情话 爱情在偷偷发芽 凝视你的小脸颊 不要装傻爱我吧 缘分青梅与竹马 谁在石板桥边弹奏着琵琶 愿故事唯美如画 唐成的内家功夫是和二舅公学的,二舅公一家过去就是走江湖卖艺的,如今成了“民间表演艺术家”。 江湖飘门中人开棚卖艺,正反空心跟斗与开腔惊场是文武基本功,唐成当然也会。他这时候唱的其实就是模仿一段猴戏,就是耍猴时猴子在前面做动作,耍猴人在旁边唱的段子,现在虽然没有猴子耍,唐成就只好一个人唱了,只要认真去听,还真找不到多少‘凤凰传奇’得调子了。 第455章 夜总会秘密 没有拿麦克也没有音乐伴奏,唐成站定身形清唱,声音听上去并不惊人,却字字圆润清晰入耳。 胡林使坏,悄悄对陪唐成的那个小姐说:“仅仅是听,听不出太多门道,想知道什么是一口丹田气吗?你踹他一脚试试……” 胡林要小姐踹的地方,是唐成膝盖后方的腘部,也就是腿弯位置。人要是站直了,冷不丁被人从后面踹中腿弯,肯定会膝盖一弯腿一软,甚至跪下地。小姐也很好奇想开玩笑,脱下鞋,不轻不重的踹了唐成右腿腿弯一脚。 唐成的膝盖根本没弯,反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就像踢在了铁板上,那小姐反而像球一样反弹回来,跌倒在沙发上,她的脚还差点被崴了。 唐成一曲歌唱完,包房里一片彩声。唐成坐下后,小姐在耳边呵着气问他:“你是唱戏的吗?” 唐成很郁闷的回答:“不是,我是做生意的。” 小姐的嘴唇几乎是贴在他的耳垂上说悄悄话:“帅哥,今晚开房好不?不收出台费,结账后等我一会儿,我换了衣服悄悄出去,先一起吃夜宵。”唐成哪有这心情,只是直摇头。 就在这时,杨军好像是心有灵犀,突然从裤兜里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果然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凌韵打来的,刚才胡林唱歌的噪音实在太大,他没有听见。 杨军起身想回电话,打开了洗手间的门还是觉得不合适,干脆出去打电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在胡林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胡林拿过随身带的手包,将三位小姐的坐台费都给付了,然后打发她们走人。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包房里还可以有很多娱乐节目未及上演,怎么现在就让小姐走,这不是白花钱吗?反正坐台费已经拿了,三位小姐虽然纳闷也不会说什么,就是陪唐成的那位小姐稍稍有点失望。 唐成也很纳闷的问:“杨军,你出去一趟,出了什么事吗?” 杨军指指唐成身后的墙壁:“我回来的时候,隔壁有人开门,里面有几个小伙,我听见他们在说话,提到了苏晓慧的名字,虽然不清楚究竟在商量什么,但显然不是好话。” 杨军刚才出门打电话,发现走廊里还是有歌声和笑声飘荡,干脆直接下楼走出夜总会,到门外街边给凌韵回电话。 街边不远处一棵树下有人正在打电话,声音压的很低:“老大,我在豪斯夜总会看见那个小白脸了,就是把你马子勾走的那个。对,除了你,就我认识他,他在这儿耍呢!四楼百合厅。什么?叫几个兄弟收拾他,出其不意速战速决,别闹出人命,打断他一条腿?好的,明白了!” 杨军站的位置和他隔了两棵树,夜晚的树木阴影下,那人没有注意到,杨军也没吱声,撞破别人这种事情总归不好。那人挂了电话又打了几个电话叫人过来,然后收起电话进了夜总会。 杨军这才给凌韵回电话,问她有什么事?其实凌韵也没什么事,就是问他吃没吃饭,到家了没有?杨军只说今天“夜总会”的**板请唐成出来喝酒,他也一道来了。 他们的包房恰好也在四楼,杨军回去的时候特地注意了一下,这家夜总会的包间以花为名,他们所在的包房叫蔷薇厅,隔壁叫玫瑰厅,玫瑰厅再隔壁就是百合厅。门上有铜牌,上面刻着黑字,铜牌是用工业硅胶直接粘在门上的,非常牢固,没有缝隙,很难弄下来。 杨军特地留意门牌当然是想知道百合厅在哪里,那地方待会儿说不定要出事,到时候得躲远点,别莫名其妙受了误伤,溅一身血就不好看了。 杨军走过玫瑰厅的时候,恰好有三个小姐和一位公主开门被打发出来,他眼角的余光看见里面坐了一伙人,耳中还听见几句话:“苏晓慧那个小婊子,还真不给龙哥面子,请她出来耍耍开个party,竟然不识抬举,还让项琛那个母老虎把龙哥骂了一顿。” 接下来应该是那位“龙哥”的声音:“项家大小姐我们不惹她,但是苏晓慧那小婊子,绝对还是个雏,勾得我心里直痒痒,一定……” 后面的话杨军就没听见了,那声音随着包间的门关上了。他回到蔷薇厅,在胡林耳边说了隔壁的事。然后胡林把小姐和包间公主都给打发走了,三个人坐在一起小声议论。 唐成的脸色发青了,看了看包间的墙壁,四面都打着软包隔声效果非常好。而神识延展出去,整个夜总会的各种背景噪音异常嘈杂,他再好的耳力也听不清隔壁在说什么。 夜总会的包间又没有窗户,他再好的功夫也没法绕到墙外去偷听,这时胡林咳嗽一声指了指天花板,又指了指洗手间。 这里的天花板和普通民宅不一样,吊顶隔层空间很大,底端铺设的是轻钢龙骨方格支架和泡沫隔音板,隔层里面是中央空调管道和各种线路。 从房间里上天花板隔层没法到隔壁,但是卫生间各种管路多,吊顶比房间里的要低出一截,可以掀开隔音板爬进去,钻到隔壁的卫生间。 玫瑰厅的卫生间,和他们所在的蔷薇厅卫生间是连在一起的。 唐成站起身正准备进卫生间,包间的门开了,楼层的妈咪走了进来,满脸媚笑似撒娇般的说:“三位老板,怎么刚坐这么一会儿,就让小姐下台了?对我们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吗?有意见就提,有要求也可以提。” 胡林摆了摆手说:“没什么不满意的,台费不是付过了吗?我们要私下里谈点生意,商业机秘,你也出去吧,没事别进来打扰。” 妈咪却没有走,又抛着媚眼说:“好的,三位老板谈事情,等谈完了还要找小姐吗?叫我一声就行,如果看中谁想带出台的话,跟我打声招呼就好了。” 杨军见状赶紧掏了几张钞票递给妈咪:“这是你的,没别的事了!” 在这种夜总会,不仅包房公主和陪酒的小姐要给坐台费,管小姐的妈咪也是要给小费的,但是她得进包房来敬酒还得演个小节目。 现在还没等到妈咪来敬酒呢,他们先把小姐和公主给打发走了,妈咪进来其实是要小费的,所以才会啰里啰唆不肯走。还是杨军有经验,赶紧把钱给了,也没让她敬酒演节目。 妈咪走后,杨军在房间里盯着,胡林和唐成进了洗手间把门关上。两人抬头看了一眼,胡林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我这身子骨发福了,恐怕钻不过去,还是老弟你灵巧。” 第456章 诱学妹 唐成脱去外衣又脱了鞋子,站在洗手池上掀开了屋角的一块隔音板,伸手试了试什么地方能支撑身体的分量。 胡林托起双掌,唐成踩着他的手心身子探进了天花板隔层里,也不知道抓在了什么地方,无声无息的就钻到隔壁去了。 唐成到了隔壁卫生间的天花板上,延展神识,卫生间里没人。他将一块隔音板揭开,伸手将卫生间的门打开一条小缝隙,然后又缩了回去将隔音板放好,只掀起一条不起眼的小缝。 包间里没有人唱歌,以他的耳力,能够听清那几个人在说什么。 今天玫瑰厅中做东的人姓康,叫康威龙,论起来他还是唐成的亲戚,但唐成并不认识,也不了解情况。 康威龙和康慨都是康氏家族的人,康慨还是康威龙的远房堂叔,但康慨出身于这个家族已经衰落的旁支。康家解放前在上海和苏杭、武汉一带生意做的很大,丝绸厂、棉纺厂、火柴厂、肥皂厂都开过,在抗战时期家族的主要产业转移到了香港,康慨的父母属于留在内地的这一支。 康氏集团在香港这几十年发展的很不错,如今生意又做回到内地来了,旗下拥有三家上市公司,两家在香港上市,一家在深圳上市。现任集团董事局主席叫康靖阳,康靖阳有三个儿子康锴、康镇、康锐,都在集团里身居要职,独当一面。 康靖阳的长子康锴是内地这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康威龙就是康锴的独子,在中山大学读三年级,和项琛一个专业。 项琛“转学”到中大后,苏晓慧经常来找她,康威龙就这样认识了苏晓慧,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纯真可人的姑娘,心里好像猫抓般的难受,总在琢磨着把她搞到手。 但是,苏晓慧对康威龙的“追求”一点都不感兴趣,无论康威龙找机会送什么名贵的礼物,还是炫耀自己显赫的家世,苏晓慧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点感觉都没有,既不接受他的礼物也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这天康威龙闲来无事,心里又痒痒了,想开个party泡妞,又去女生宿舍“邀请”苏晓慧。 苏晓慧没请动,反倒是项琛下楼教训了他一顿,叫他以后少来纠缠苏晓慧,否则不客气! 康威龙读大学,有一半的心思都在泡妞上,从大一到大三,两年多时间正式或临时的“女朋友”加起来也有两位数了,其中处女至少有五、六个,康家大少特别好这口。他自己骨子里yin贱,却喜欢玩弄未经人事的少女,那种单纯青涩感觉,特别有满足感。 这些女生他通常都是没有怎么费劲就弄到手了,在她们身上花的钱、下的功夫也不少。但是,碰见苏晓慧这么不领情的还是第一个,他就像大灰狼碰到了小绵羊,馋的直流口水却一直没机会得手。 康威龙很懊恼,一股火没地方发,精虫上脑跑到夜总会来找小姐,同来的还有四个人。有两个是中山大学的同学也是公子哥,但家世远没有康威龙显赫,一天到晚和他混在一起,另外两个是康威龙的马仔,跟着这位大少混吃混喝,也可以捞到不少好处。 另外那两位公子哥都是自己带“女朋友”来的,康威龙和两个马仔就在夜总会里找的小姐,逛夜总会也带“女朋友”,这事并不新鲜,世界之大什么事情都有,来这里自带女伴的不少,那女伴是什么档次的人也可以想象了。 这些内情唐成并不清楚,他只听见了包间里康威龙等人的一段谈话:“龙哥,你想泡什么妞不是一大把,干嘛为苏晓慧那小婊子上火?” 康威龙邪邪地说:“这不是上火。我看见她连骨头都痒痒的,这小婊子真纯,我几乎没见过这样的,还是个雏,把她弄到手慢慢来,那感觉”停了一会又加重语气说: “如今想找这样的女生不容易啊,她不在乎我有多少钱,我送什么东西都不收,假如搞到手,弄不好我就想玩真感情了,女生玩了不少,但却没有谈过恋爱。” 旁边又有一人劝说:“龙哥,玩玩就算了,你还想来真的呀?她和你家也不是门当户对,恐怕伯父不会答应。” 康威龙笑笑:“她极品!我也没说要结婚,养几年就行了……唉,先别说这些,先泡到手才是真的,要不然,我都觉得剩下的大学生活太没有意义了。” “龙哥想得手也不是没有办法。”那人说。 康威龙来了精神:“噢,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来听听,原先泡妞的那一套都没用了。” 旁边那人说:“找个机会生米做成熟饭呗!你要是真的这么上心,就费点手脚,从她身边的女生下手,这是我的经验。” 康威龙迫不及待地追问:“具体怎么操作,你说清楚一点。” 那人却不慌不忙地说:“雅芝和她一个宿舍,找个机会,我拉着我们宿舍的男生请她们宿舍的女生出去玩,以友好寝室的名义,安排的浪漫一点、好玩一点。 大学生活动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很经常的情况,谁也不会怀疑什么。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在白云山风景区里面,下了摩星岭有一个水库风景不错。先登摩星岭,再到水库那边野餐,我们找个机会将其他人引开。 你在那边把帐篷一支,想干什么不行?哪怕在饮料里做点手脚也可以!等真上了她,谁还能把你怎么样,大学生搞对象也不犯法!我们都可以作证,她是自己跟你出来玩的。而且女人嘛,没干过那种事不知道滋味,龙哥你温柔点,等她尝过了滋味,事后再好好哄,不也就那样了? 这方面你的手段更高明,就不用我说了。只要得了手,告也不能告,跟着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还能跑吗?女人也就图个享受,只要不是傻子,也就随了你,弄不好以后还离不开你了!俗话说的好,日久生情嘛,何况是龙哥你给开的苞?” 康威龙点头说:“这个主意倒不错,但是这活动能搞起来吗?” 旁边那人说:“有什么不能的?我虽然不经常在宿舍住,但回去说一声没问题,男生谁不好这种活动?至于女生宿舍那边,雅芝就可以安排了,女生也好玩!为了不让人起疑,有男朋友和女朋友的都可以带着,龙哥你一起请了,苏晓慧那小婊子可没有男朋友,她们宿舍还有好几个女生都没有男朋友。” 康威龙沉默了一会,说:“假如她不去呢?” 第457章 偷梁换柱 这时候,有一个女声说话了:“苏晓慧平时很好说话的,我找宿舍里几个人一起拉她去,就说这是寝室集体活动,不去不行,她如果不去,我们就都不去了,这样应该能行的。”然后还大言不惭地说: “这个小婊子,平时装的那么纯,人见人爱的小样,连龙哥的面子都不给,等泡熟了,还不是一样伺候的龙哥舒服!” 旁边的男声呵斥了一声:“龙哥看上的人,不用你废话,安排好事情就行,只要成功了,好处不会少你的!” 这个说话的女生,应该就是那位出主意的男生的“女朋友”雅芝,她自己作践还不够,却看不得苏晓慧的纯真可爱,恨不能将她拉下水一起作践才甘心,世上的人有这样心地的也太可恨了!她不但这么想,还要真的这么干,那就不仅是可恨不可恨的问题了。 话说到这里,唐成已经听够了,他在卫生间的天花板上,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恨不得冲进房间把这些个杂碎都给宰了! 但是,唐成却没有这样做,而是静悄悄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又轻手轻脚的放好隔音板,退回了蔷薇厅的卫生间,咬着牙回到了包间里。 当初他怀疑葛朗台对宫紫桐图谋不轨,暗中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才出手救人,但是今天,不论康威龙的计划能否实施,他也绝对不会等到那一天。他不可能让苏晓慧面临这种危险、受到那种惊吓,不小心就可能出意外,必定要先阻止事情的发生,才会考虑其它。 这不是当初的宫紫桐和现在的苏晓慧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不一样,要是换成如今的宫紫桐,唐成也同样不会等到她真的身临险境才出手。至于唐成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倒没考虑。 唐成只在考虑一件事,怎么做才不会把苏晓慧牵连进来。收拾了康威龙等人,却不会有人联想到他们今晚在夜总会包房里商量的勾当,也就不会给苏晓慧带来多余的麻烦了。 怒极的唐成反倒平静下来了,他不动声色,但却不打算放过包间里的人,也不介意先阻止眼前的事,再慢慢收拾。 想使坏阴人,唐成当然有的是手段,那边包房里那些杂碎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胡林和杨军见唐成脸色阴沉的可怕,问他听见了什么?三个人凑在一起小声的说了一会儿话,脸色都非常难看,然后杨军又说了一件事,唐成在两人耳边嘱咐了几句,胡林和杨军连连点头。 接下来,杨军又出门打电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兜里却多了一样东西。他回来之后胡林也出门打电话,好像喝多了的样子走路摇摇晃晃,唐成扶着他,两人东倒西歪,左边的人肩膀撞了走廊的这一边,右边的人肩膀又撞了走廊的另一边,好不容易才走到电梯口。 也不知道胡林在电话里跟谁聊,啰里啰嗦口齿不清说了半天,又被唐成扶回了包间。 他们刚从电梯口离开,电梯里就上来了五个男人,被服务员领进了本楼的一间包间。又过了一会儿,这间包间的门开了,有一个人探头探脑看了走廊一眼,然后一招手,包房里突然冲出来六个人,每人手里拎着一根短棍,冲进了康威龙所在的玫瑰厅。 恰好这时候唐成所在的蔷薇厅门开了,有人探头看了一眼,那伙人当中有一个家伙不知是跑的太急脚下绊着了还是遇到了偷袭,刚推开玫瑰厅的门就哎呦一声趴倒在地,当场摔的人事不醒。然后玫瑰厅里就传出打砸声、惨呼声和女人的惊叫声。 这伙拿棒子的,就是刚才在外面打电话的那个人叫来的,而那个打电话的人已经摔晕在包房门口了。他们本来应该去隔壁的百合厅打人才对,怎么莫名其妙冲进了玫瑰厅? 这伙人本打算速战速决,打完人之后立刻就走,推门进包房,原以为几条棍子对付一个小白脸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但他们却打错人了,包间里的三位公子哥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康威龙手下两个马仔却是有功夫的,见一伙人拿着棒子冲了进来就知道来者不善,抄起桌上的果盘和烟灰缸还击,引发了一场混战。 也难怪会搞成这种误会,因为那个领路的一进门就摔倒了,看样子是被包房里的人偷袭了,而其他人不认识“小白脸”,他们进屋时还喊了一声:“是哪个小白脸,吃了豹子胆,敢乱搞我们老大的马子?” 屋里的人一听几乎都没怀疑,以为这些人就是来找康威龙算帐的,这位康家大少不小心干出这种事太正常了。 两个马仔虽然会功夫,但不可能是唐成那种高手,而且在包房里也施展不开,更何况他们都没带家伙,怎能敌得过一顿乱棍呢?抵挡了一番,连同三位少爷一起全被人揍趴下了,而袭击者中也有人受了伤,被烟灰缸砸破了额角鲜血直流。 这一番意想不到的混战,打乱了袭击者速战速决、得手就走的计划,夜总会的保安被惊动了,紧接着连经理都亲自赶来了。 经理知道康威龙的身份,见是这间包房出了事,不敢轻易放打人者走,否则他也不好交待,硬着头皮将夜总会所有的保安和男服务生都叫到了四楼,拿着家伙将那几个袭击者堵住。 几名袭击者急于脱身,挥着棍子想赶开保安逃窜,结果在走廊里又是一场混战,对方人多势众他们没走掉,那经理已经报案了,这时警察来了。 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混战奥妙就在于包间门上的铜牌,就算在走廊的监控录像里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人、用什么办法把百合厅和玫瑰厅的门牌换了,于是袭击者闯错了门。 这个细节就连后来的警察都没注意到,因为混战开始之后,走廊里乱七八糟的,有不少人从包间里出来看情况,到最后玫瑰厅和百合厅门口有一堆闲杂人等,不知是谁又悄悄将两个门牌换了回来,监控录像里同样也看不清这一幕。 警察赶到的时候,混战已经结束,唐成和胡林、杨军三人就站在玫瑰厅门口,抱着胳膊充当打酱油的围观群众,胡林还伸手接住一根飞过来的棍子,随手又扔到地上。三人的表情都很平静,还带着古怪的冷笑。 康威龙这伙杂碎私下里琢磨肮脏勾当,却不巧遇到了这三位,可算倒了血霉。康威龙头破血流,还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加一条腿,却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458章 夏碧莲很生气 夏碧莲很生气。 她今天刚刚回到广州,来不及回家就加班开会,布置市局下发的“重点针对我市各娱乐场所,集中打击黄、赌、毒等违法犯罪活动的整治行动”方案。警方这样的行动在民间俗称“严打”或“大干”,几乎每年都有,只是规模不同,而今年的要求好像格外严格。 正式行动要到下周才展开,届时辖区内各娱乐场所都要收敛一阵子了。往年这种行动展开之前,或多或少都会传出风声,干这一行业不可能没点背景关系,但是明面上该打击的还得打击,真到现场抓住了都一样,就看警察去不去,谁事先有没有准备了。 “毒”一定不能放过,“赌”抓住也得处理,但“黄”却有界定的尺度问题,涉及到有关性的问题当然就违法了,可是服务员唱歌倒酒,也很难说就有色情陪侍活动,除非包间里有“节目”留下了证据。 夏碧莲开完会一看时间,恰好九点钟,现在回家正可以提前给唐成一个“惊喜”,出门时不禁露出了笑意:在想象唐成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 她顺道坐110巡逻车回家,郑克明也在车上,另外还有两名值班巡警。不料走到半路,巡逻车上的对讲机响了,附近的豪斯夜总会报案,发生了恶性伤人案件,受伤的还有几位中山大学的学生。凶手携带凶器,已经被保安和“见义勇为者”堵在现场。 这种治安案件,一般不必夏局长到现场亲自处理,但她已经在巡逻车上了,总不能叫巡逻车先送自己回家然后再去案发现场吧,也不好下车离开让下属去处理案件,这不是她的工作作风。 而且一听有几个中山大学的学生受了伤,夏碧莲直皱眉。普通的治安案件如果扯上大学生都挺麻烦的,现在的记者都喜欢吸引眼球,报道标题用一个当代大学生如何如何,再扯上夜总会来点花边新闻,弄不好影响就大了。 看来今天晚上是不可能在唐成睡觉之前赶回去了,夏碧莲很郁闷。她心里明白,现在正是大学生上晚自习的时间,而且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正经学生谁都不会往那种夜总会跑,还让人揍了?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大学里也一样有不务正业的人。 豪斯夜总会门口来了两辆110巡逻车,还有两辆120急救车,急救人员听说“歹徒”还在楼上,都没有着急上去,慢吞吞的在车里收拾着器械。 豪斯夜总会的经理看见不仅郑队长来了,分局的夏副局长也亲自来了,而且还是一位女警官,赶紧吩咐夜总会的“服务员”回避,实在来不及回避的统统躲到包间里别出来,不论这“业务”违不违法,也免得夏局长看着碍眼。所以夏碧莲上楼的时候,一个小姐都没看见。 唐成等三人正在看热闹,走廊那边跑过来一个服务生,一路通知着什么,穿着桔黄色旗袍的小姐全部躲起来不见了,然后就看见几名警察大踏步走了过来,前面的警察喝道:“闪开,闪开,把家伙全放下!” 保安和服务生把手里的家伙全放下了,那六名打人者也老实了,还没等警察说话,已经手抱头面对墙蹲好,看那样子很有经验,应该是有前科的。 唐成冷不丁一抬头,就看见几名警察往左右一分,穿着便装的夏碧莲走了出来,和他面对面来了个亲密对视,这下坏了,想躲都来不及! 夏碧莲也是冷不丁一抬头,看见唐成、杨军、胡林三个人抱着胳膊在那里看热闹,她先是愣了愣,然后气不打一处来!枉她回家这一路都惦着唐成,刚才被这里的突发案件打扰了还挺不高兴,万万没想到唐成就在这家夜总会。 虽然看热闹的人哪儿都有,但这里打架,他们总不可能是从外面大街上跑到夜总会四楼来围观,一定就是这个楼层的“客人”。 夏碧莲当然明白男人跑到这种场合花那么多钱,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唱歌喝酒,你说他们是来干啥的?总不能是来谈理想聊人生吧! “都带回局里做笔录,受伤的先送医院处置,回头也得做笔录,还有那边三个!”夏碧莲对郑克明说话,却伸手一指唐成他们站的方向。 “哪三个?”郑克明故作糊涂的问道,一脸的苦笑,他认识唐成,其实刚才也看见了。 围观群众也不犯法,实在不好带回去,而眼前这位夏副局长显然是生气了,看来她和唐成的关系不一般。 “就是那……”夏碧莲一回头,发现那三个人已经不见了,这地方能往哪里跑,肯定是躲进旁边的包房了,闪的倒挺快。 “这里的情况你处理吧,调查工作交给值班巡警就行,注意控制影响,尽量别惊动媒体。”夏碧莲吩咐了一声,也没看那几个蹲在墙角的歹徒,径直迈步走向唐成他们所在的蔷薇厅,推门走了进去。 胡林等三人坐在包间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都有些鬼鬼祟祟。 就在这时,夏碧莲推门进来了,唐成赶紧满面春风迎上去说:“碧莲姐,这么晚还不下班,您真是太辛苦了!” 夏碧莲挥挥手:“少跟我套近乎,靠墙站好!你们三个凑一起跑这儿来鬼混,小姐呢?” 杨军也站起来搓着手笑着说:“哪里有什么小姐,就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喝喝酒唱唱歌,吼两嗓子而已。” 夏碧莲打开卫生间的门看了一眼,里面果然没有藏着小姐,冷笑一声说:“跑得倒挺快,唐成,你不是在家里复习功课吗,这算哪门课呀?杨军,你也是的,凌韵在家里出考卷,忙得连觉都没时间睡,你就好意思出来鬼混?这究竟是谁的主意!” 唐成和杨军不约而同指着胡林:“不关我们的事,都是**板非要请客的!” 刚才还是亲密战友,一转眼就被出卖了,胡林心里十分郁闷,心中暗暗想:出来唱歌也不犯法,就算搂小姐也没被抓住现行,夏局长未免管的太宽了,难道是唐成在这种场合出现,惹这位姑娘不高兴了? 心里虽然犯嘀咕,表面上却一副憨厚诚恳的模样,老老实实承认错误说:“都是我不好,他们不想来,我非得拉他们来!今天事出有因,我开饭店缺一笔周转资金,唐成借我钱了,所以我请客表示答谢。” 夏碧莲怔了怔:“缺钱还乱花钱,这地方消费很便宜吗?唐成借了你多少?” 胡林实话实说:“三十万,很不容易,真是雪中送炭啊!我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夏局长,唐成这小伙不简单,为人大方又够义气。” 第459章 特殊待遇 夏碧莲有些意外的看了唐成一眼:“你还真发财了?难怪想买房子,但也不能……” 就在这时候,夜总会的经理敲了敲门,探头探脑的进来了。这家夜总会的老板虽然在上面有关系,但是夏副局长亲临现场,他也不得不小心。 外面的事情顾不上处理,也不知道夏局长跑到这间包房里干什么,赶紧过来看看。 经理满脸堆笑说:“真没想到夏局长会亲临案发第一线,到我们豪斯夜总会指导工作!”然后很委婉地说: “有一个情况想私下里跟领导汇报一下,今天被打伤的那几个大学生,其中有一个叫康威龙,身份比较特殊,是康远实业……” 夏碧莲举起左手:“这些情况,可以向办案的警官反映,你来的正好,我还有另外的情况要向你了解,跟我来。”她把经理叫了出去,走到门口又回头说: “杨军,胡林,你们俩的私事我没有要管的意思,没事的话就早点回家。唐成,你留下来,做为现场目击证人,我有些情况待会儿还要向你了解。” 夏碧莲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点过分了,朋友之间不应该那样说话,语气缓和下来,劝胡林和杨军回家,却把唐成留下了。 这三个都是目击证人,却只留下唐成一个人,胡林和杨军很是想不通,临走的时候,都拍了拍唐成的肩膀,神情分明在无声的说:“战友啊战友,你保重,自求多福,我们先撤了。” 杨军路过夏碧莲身边的时候,还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夏碧莲神色一惊,随即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走出去随手将门带上。 唐成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蔷薇厅里,心里很郁闷,自己也没有招谁惹谁,让那个康威龙气的想杀人,却只能忍着,用偷梁换柱的手段教训他们一顿,刚刚出了一口气夏碧莲就来了。 他在夜总会唱歌喝酒,既没干犯法的事也没被抓住现行,夏碧莲凭什么要这样对他,她又不是他什么人!一个围观群众打个酱油,也要被警方扣留,这算什么事啊! 他越想越生气,甚至想甩手就走不等夏碧莲回来,但他并没有真的那么做,毕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左等人不来,右等人不来,唐成心一横,干脆继续唱吧,否则,一个人在夜总会里呆着多没劲。 桌子上还有酒,他自斟自饮,自己点歌拿着话筒唱起来,这一唱时间可不短,去了两趟卫生间,突然反应过来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 夏碧莲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把他一个人留在夜总会里过夜吗? 快到凌晨一点的时候,夏碧莲才回到蔷薇厅,一进门就轻轻打了声哈欠,神情很疲倦,眼中也有了血丝。 唐成本来心里有气,但见到她这副模样,瞬间莫名之火就全消了,甚至有一丝怜惜。他想起她是今天才出差回来,然后就加班到这么晚,现在又处理意外案件直到凌晨。 “碧莲姐,早就说过工作不要太辛苦,你这个样子,迟早会累坏身体的!”唐成关了音响,站起身来说。 夏碧莲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她不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你也坐吧,今天还真有点累了!情况已经搞清楚了,歹徒打错了人,他们本来要进百合厅找人算帐,却不知道为什么看错了门牌,冲进了玫瑰厅。 被打的五个人,有三个是中大的学生,其中一人叫康威龙,是康远实业董事长康锴的儿子,另外两个人是康威龙的马仔。打人的都是林冠保的手下,这个林冠保是服装批发市场的一个老板,号称林老大,人称保哥,平时纠结一批混混在批发市场欺行霸市,快发展成团伙了,有一定的势力。 据说他的一个姘头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他手下一个马仔在这里看见那个男的,受他的指使叫人来打击报复,结果却打错了人。那个林老大消息还挺灵通,听说将康远实业的大少爷打成重伤,已经收拾东西跑路了,反应倒挺快的! 今天这一趟也算没白来,回头写报告的时候,可以说打掉了一个有黑社会雏形的犯罪团伙,连郑队长和我都有工作业绩。”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真多,唐成却越听越奇怪,夏碧莲为什么要向他介绍这些?他想给她倒杯水喝,找了半天手边却只有酒,只得作罢,柔声说:“我知道你的工作一直很出色,但也要保重身体啊,其实你不必对我说这些的,留我在这里,究竟想了解什么情况?” 夏碧莲看了他一眼,神情分明有一丝责怨:“我只是想把情况告诉你,你也好心中有数。” 其实这种治安案件,完全用不着夏碧莲亲自处理,交给下属就可以了。夏碧莲刚才干了两件“私活”,一是将玫瑰厅里没有受伤的两名女生带回了警局,她和郑克明分别问话。 他们交待的内容,重点不是康威龙被打的经过,而是他们这伙人在包房里说的话,商量的那些事情。 两个已经受过了惊吓的女大学生,哪里见过警局领导声色俱厉,连哄带吓的气势?根本没费什么劲,就把康威龙等人在房间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回忆了一遍,并在笔录上签字。 夏碧莲这么做当然是杨军的提醒,杨军临走时在她耳边说了一件事,就是路过玫瑰厅时偷听到的两句谈话。别的事情杨军倒没说也不可能提,但这两句话就够了,夏碧莲如果想管闲事的话,一定有办法审出来。 审明了案情经过,别说夏碧莲,就连郑克明的肺都快给气炸了,这帮二世祖,也忒不是东西了,仗着自己家里有钱,什么事情都干!虽然生气却没办法处理,人家只是在包间里聊天,并没有真的做什么,留着这份笔录,只能起到警告敲打的作用。 然后夏碧莲又回到了豪斯夜总会案发现场,照说她这时已经下班了,但又管了另外一件闲事。她把四楼的妈咪叫来,问唐成等三人找没找小姐?妈咪不敢撒谎,只能点头说找了,然后夏碧莲又把三个小姐轮流叫来问话。 这些事本来与案情无关,但谁又敢不让夏局长问呢?这番审问就更简单了,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唐成等三人在包厢里都干了什么,具体到唱了哪些歌、吃了什么豆腐、说了什么话,夏碧莲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令她既生气又发作不得的是,其中一位小姐谈起唐成时,眼中竟然有发春似的花痴神情! 第460章 送你回家 夜总会经理和楼层妈咪忐忑不安,搞不清夏局长今天唱的是哪一出,结果却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夏碧莲并没有为难谁,问完了也就没事了。 唐成等人的行为,也算不上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搂了几下小姐而已,如果因为这个情节就要查处的话,那夏碧莲得把这家夜总会里上百号客人全带回警局去。要是换成别人,她连问都懒得问!这不是因为唐成吗,而且还有特殊情况。 唐成等人并没有在包厢里干什么过分的事,而且小姐进房没多久,就全让他们打发走了。了解情况之后,夏碧莲的气也就渐渐消了一半,只是有些无可奈何。 但有一个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恰恰就在杨军偷听到隔壁的谈话之后,三个人就把小姐打发走了,过了不久就发生了玫瑰厅遇袭事件。 夏碧莲不动声色的又把经理叫来,查看了案发前后四楼走廊的监控录像,这段录像办案警官已经看过了,夏碧莲又仔细看了两遍,这才回到蔷薇厅找唐成。 夏碧莲以现场目击证人的名义留下他,却没有把他带回警局,而是继续留在包间里,分明有点假公济私的意思。她对唐成说: “你也应该心中有数。” 唐成听了这话有些紧张的问她:“碧莲姐,不,夏局长,你什么意思,我有什么数啊?” 夏碧莲轻轻叹了一口气:“酒喝够了吗,歌唱完了吗?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唐成赶紧点头说:“对对对,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夏碧莲站了起来,伸手拉了唐成一把,出门的时候,她竟然挽住了他的胳膊,不是很亲密的偎依,就是一只手轻轻搭住他的臂弯,身子还离着十公分远。就是这姿势已经让唐成半边身子都发僵了,简直比被内家高手扣住脉门还要厉害,却又不好甩开她。 有人打架把警察招来了,但是经理也不能赶其他包房的客人走,只能提醒小姐们躲在包间里别出来现眼,也别来过分的节目,和客人打声招呼外面有警察处理斗殴事件。 有的客人结账走了,有的客人不在乎,仍然让“服务员”陪着唱歌。凌晨一点,夜生活还没有结束,夜总会的走廊里还飘荡着各种歌声。 唐成被夏碧莲“挽”着一路走出去,夜总会的经理和服务生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心里突然明白了夏局长刚才为什么要单独“审”那几位小姐,原来是在这里撞见了男朋友。 同时又惊叹这小伙太厉害了!出来逛夜总会让公安局长女友给抓住了,居然没挨收拾,还手挽手出门,这是什么来头啊! 门外停着一辆警车,夏碧莲一出门就松开手,板着脸说:“上车!” 唐成下意识的问:“去哪儿?” 夏碧莲轻轻地说:“当然是送你回家,难道你想去公安局?” 平生第一次坐上警车,还是公安局长亲自开车“押送”,唐成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嫌疑犯,低着头一言不发。等警车离开这条街,夏碧莲突然问他:“什么是丹田发音?有空能不能让我也见识一下?” 唐成立即就反应过来,她肯定审问过今晚包房里的小姐了,咳嗽一声说:“你——” 夏碧莲却没等他回答,打断他的话接着说:“这几年,我们的变化都很大,感觉是越来越熟悉,但是互相了解的还不够。我能成为分局长,不是仅凭关系和运气,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在川大给骗子维持秩序的傻丫头了。 不要小看我的业务能力和职业敏感,私下里提醒你一件事,夜总会包间的门牌,虽然看上去没有破绽,但是凑近了仔细闻,还是能闻到一股挥发性气味,说明有人刚刚用硅胶重新粘过,这气味恐怕要等到白天才能完全消失,只不过没有别人注意到。” 唐成打了个激灵,他以前还真是有点小看夏碧莲了,这朵警花不再是当年锦鲤初出茅庐的傻姑娘,就像他也不是当初那个春熙路街头的小混混。一向口齿伶俐的唐成说话竟有些打结了: “夏,夏,夏局长,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夏碧莲手扶方向盘看着前方,语气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但是嘴角微微一翘,似乎是在笑:“不要叫我夏局长,否则我们就不是在这里说话了。夜总会的走廊监控录像里看不见门牌,也看不清有什么人今晚把它们来回交换过,那东西固定的很牢固,用手根本弄不下来。 从旁边走过去挡住镜头的功夫,一伸手就能完好无损的摘下来,还能一丝不差的粘上去,超出了一般人的常识,甚至也超出了我的常识。 知道真正的破绽在哪里吗?不在门牌上,假如不是注意到另一件事,连我都不可能注意到门牌。你和**板在出事之前曾离开包间,到电梯口那边去打电话,喝的醉醺醺东倒西歪的样子。没过多长时间我就来了,而你们竟然连一点醉意都没有,这就是破绽!” 唐成苦笑着说:“碧莲姐,那是我们怕你,酒都被你吓醒了!”然后将双手平伸放在前方:“你要带我回去调查吗?” 夏碧莲扭过脸瞪了他一眼:“开什么玩笑,以为我们这些警察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吗?把你带回去查什么,警方办案讲证据,没有一点影子的事情,你想寻开心吗?” 唐成不解地追问:“那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夏碧莲一语双关地说:“提醒一声而已,你们如果有破绽不小心让人怀疑,警方管不了,有人却可能不会善罢甘休,我已经告诉过你今天受伤者的身份。” 唐成冷哼了一声却没有答话。 夏碧莲冷不丁突然骂了一句:“打得好,怎么只打断一条腿呢?真是便宜了那帮杂碎!”停了一会继续说: “杨军告诉我他路过玫瑰厅门口听到的两句话,我把里面两个女大学生带回局子问话了,今天就违反一次规定,把这份笔录复印件让你看一遍。” 她伸手从后面拿出一个文件夹交给了唐成,然后打开了车里的小灯。 唐成在昏暗的灯光下很快翻了一遍,然后合上文件夹将它还给夏碧莲,关上灯一言不发。 夏碧莲又说话了:“你看的很快嘛,中间有一段好像已经知道了?玫瑰厅和蔷薇厅的洗手间就是隔壁,天花板吊顶是连着的,我掀开一角看了一眼,里面的灰尘被动过,假如当时有人在那上面,可以听见房间里的人说话。” 唐成面无表情的问她:“假如你抓住这个人,想怎么处理?” 第461章 惊喜 夏碧莲听到这里笑了:“我为什么要抓他?你要警察怎么处理上了天花板又下来,换了门牌又换回来这种‘案件’呢?打人的歹徒已经被抓住,案情已经查清了,挨揍的人也进了医院,这就足够了。 就像我问出了这份笔录,却没有办法处理那帮杂碎,更何况那些没证据,没影子的事情?不过你放心,大师兄会警告他们的,有这份东西在警方手里留底,他们也不敢再轻易乱来,也没有别人会知道我们现在的谈话。 说这些的目的,无非是想提醒你小心点,那些杂碎可不是我这样的警察。” 唐成沉默了半天才说了一句:“碧莲,谢谢你!” 夏碧莲摇了摇头,话锋一转突然又问他:“唐成,你对苏晓慧挺上心嘛!” 唐成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碧莲姐,假如不是我而是你今天遇到了这情况,会袖手旁观吗?她和你不一样,你是公安局长,人家只是一个外地来的女学生。” 夏碧莲想了想说:“当然不会,我又没说你有什么做得不对!”然后又吞吞吐吐的问他: “唐成,我想问一件事,假如,仅仅是假如,我如果也遇到这样的危险,你知道了,会不会也一样……” 唐成打断了她的话:“别说这种事,你是警察,说这种话不吉利!假如真有这种情况,我当然会,就像我送你的那块护身符,我并不介意为你挡子弹,但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其它的事情……” 夏碧莲又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样说就足够了,嘴倒是挺甜,说的跟电影里的***保镖似的,你有这个心就行,没人让你挡子弹,你想挡我还不干呢!” 唐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突然说:“你不是想听丹田发音吗?我这就唱给你听听。” 他摇下车窗,唱了一段《穆桂英挂帅》: 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 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 头戴金冠压双鬓, 当年的铁甲又披上了身。 帅子旗飘如云,斗大的穆字震乾坤, 上阿上写著浑天候穆氏桂英, 谁料想我五十三岁又管三军哪。 凌晨一点多钟的街巷上显得很空旷,唐成的歌声并不大,却字字清晰圆润传出很远。偶尔路过的其它车辆中,就算关上车窗也能听的清清楚楚,车中人都有些纳闷,心中暗暗想这辆警车配的音响真好啊,就是播放的段子太古老了,怎么还是清唱呢? 从豪斯夜总会步行回到唐成所住的小区,也不过二十分钟,但夏碧莲开车用了十几分钟,那车速真够慢的,这辆警车就好像沿着街边慢慢遛着巡逻,带着一路歌声。 到了小区门口,唐成说了一声:“谢谢你送我回家,回头见,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夏碧莲却没有吱声,车子一拐弯进了小区,直接来到唐成住的楼下,在道旁靠边停好,主动熄火下了车。 唐成下车有些诧异的问她:“你怎么也下来了?” 夏碧莲板着脸只说了两个字:“上楼!”说完话不由分说又挽住唐成的胳膊,把他“送”上了楼。 这真是送君送到小村外,送郎送到家门口了,唐成也没办法。 在楼梯上他伸手掏钥匙,却发现夏碧莲也掏出了钥匙。到了三楼门外楼道感应灯亮了,还没等唐成开门,夏碧莲松开他的手臂打开了对面的房门。 唐成愣住了:“碧莲,这,这是怎么回事?” 夏碧莲打开了客厅的灯,桔黄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背后,她站在大门内看着他,神情有几分幽怨:“我把这里租下来,谁也没告诉,本想回来吓你一跳,结果倒好!” 原来这就是她给他的“惊喜”,可惜在夜总会闹了这一出,使夏碧莲本来想好的惊喜效果大打折扣了。 唐成的头皮一阵发麻,却只能以惊喜的神情问她:“你怎么会住这儿?” 夏碧莲冷静地说:“这么晚了,不要站在门口说话,进来吧,难道怕我吃了你?” 唐成只得进去了,虚掩上房门,看了看屋中的情况。 对门这套房子没有凌韵那套房子大,是两室一厅一卫的结构,原先住着一对小夫妻。后来那对小夫妻搬走了,前两个月一直没有人住,没想到却被夏碧莲租了下来。 “我刚租下这里就出差走了,还没有好好收拾,今天刚回家,连杯热水都没有。”夏碧莲略带歉意的说。 夏碧莲原先住在凌韵家,局里没有空闲的宿舍,她有房补可以自己租房子,找来找去就看中了这个地方,房东一见是夏局长要租,要的价格很便宜。她刚租下房子就走了,一出差就是一个多星期,除了将卧室布置了一下勉强可以睡觉,连厨房都没来得及收拾呢,别说热水,就连一瓶矿泉水也没有准备。 “你稍等,我回去拿点东西。”唐成出门回到自己家,轻手轻脚在厨房里拿了几样东西,一壶热水、一小罐茶叶、两袋牛奶、两个干净的杯子。 唐成走进屋来,把东西放在小桌上说:“睡觉前喝杯牛奶吧,这样能睡的安稳一点,今天你确实太累了。” 就在这时门又开了,项琛推门探头看了一眼,然后跳进来惊叫:“怎么回事,碧莲姐姐,你怎么住这儿了?” 项琛今天晚上睡的不踏实,一直在等唐成哥哥回来呢,在房间里听见有动静,穿上拖鞋出来看看,不料却发现唐成跑到对门去了,于是也跟了过来。 唐成把手指放在嘴边:“嘘,小点声!也不看看几点了,别吵着邻居。你怎么穿着睡衣出来了?” 项琛撅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在睡觉,不穿睡衣还穿制服啊?邻居,不就是我们俩吗,哪还有别的邻居?” 唐成急切地说:“快关上门,还有楼上楼下呢,小声点说话。” 项琛关切地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和碧莲姐姐一起?” 唐成小声说:“遇到点事情,帮着夏局长一起办案来着,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干嘛?” 项琛却扭头说:“碧莲姐姐,你什么时候住在这里了,把我吓了一跳!” 夏碧莲有些尴尬的回答说:“刚租下来不久,还是第一天住,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没收拾好呢。” 项琛看了看周围:“你缺什么东西,就到我们那边拿吧。唐成哥哥,都这么晚了,你还在碧莲姐姐家里干嘛?你不睡觉人家也要睡啊。” 唐成趁势起身拉着项琛说:“对对对,就不耽误碧莲休息了,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就行。” 第462章 做了邻居 这下倒好了,躲来躲去,让夏碧莲把门给堵住了。 不过,站在夏碧莲的角度,两人是多年来的朋友,住在对门当邻居,当然也是一个惊喜。 接下来这段日子,唐成都是老老实实的,几乎不出门,天天躲在房间里复习功课,假如让别的老师或家长看见了,一定会指着他教育自己的孩子或学生说:“你看看人家,那才叫学习的样子,要以他为榜样!” 唐成不想和对门的夏碧莲有过多的亲密来往,但又不能不理会,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应对了,做一个规规矩矩的三好模范生,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他每天查资料、准备论文、复习功课、练英语,甚至连西班牙语都在学,课业很繁忙! 夏碧莲住在这里,潜意识中当然是想看着唐成,也在尽量的接近他、了解他。 从一个女孩子的角度来说,她对他有十二分的好感,甚至就差最后一句表白,但这一句表白却很难很难。 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几乎是伴随他从青葱岁月一起成长,她也从一个刚出警校傻乎乎的派出所小干警成为分局长,从某种意义上讲,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她,那块带着弹孔的护身能量石牌,她还一直珍藏着。 夏碧莲也许不是异常挑剔,但性格绝对是认真的,这是她生命中不可能重复的经历,他注定与她纠缠不清,不论见面的机会多或少,假如生命中失去了他,将会是她的遗憾。这种遗憾旁人是无法体会的,也很难理解夏碧莲对唐成的期待。 要是唐成主动追求她,夏碧莲当然会答应的,虽然还没有准备好,她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去接受。 但是,唐成并没有这样做!而让夏碧莲向唐成表白,她实在开不了口。他们不是别人介绍认识的对象,好像不需要什么形式上的恋爱过程,只要开口捅破那层窗户纸,其实就是谈婚论嫁。 老鼠爱上猫的故事已经够荒唐了,现在要猫嫁给老鼠简直就是荒诞,更何况她身为警局领导,居然连他的真实身份和姓名都不清楚! 不过,夏碧莲清楚一件事,只要她开口表白,唐成几乎一定会拒绝,连她的便宜都不会占,这不需要理由,就是女人的直觉。 毕竟两人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差异太大了,距离也太远了,不具备建立家庭的条件,这不仅仅是两个人自己的事。 但在不久的将来并非没有可能,唐成现在有积蓄,等到明年,他如果顺利拿到了川大的硕士文凭,真实身份也该浮出水面,而且以他的能力,不难找一份很好的工作。 假如那样的话,他当然不会再过江湖漂泊的生活了,那么,她和他就可以……她是这么想的,有意无意间也就这么做了,反正她在广州也不会常住,那就暂时租一套房子呗,最好的房子就在唐成对门。 夏碧莲是为了更多的了解唐成,同时也更方便的看着他,他家里还住着一个项琛呢! 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跑去与一帮学生合租男女混住的“宿舍”,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夏碧莲还真是唐成的克星,她在对门看着,唐成的表现老实多了,甚至有点可爱,所展示的就是能够向她展示的那一面。而且她也看出来了,项琛在唐成面前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无形中对唐成的态度甚至有一丝尊敬,不敢太撩拨他。唐成对项琛的态度,更像一位时刻关照并劝诫的兄长,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唐成去年已经和项琛“同居”很长一段时间了,真要有什么花心眼、坏心思,想干啥估计也都干了,还用等到现在?而且夏碧莲并不知道,陆超早就告诉唐成要指点和照顾项琛,但是不许泡人家,唐成执行师命可从来不打折扣。 豪斯夜总会那一场风波过后,竟是一段难得的宁静与和谐,这对夏碧莲而言就是一种惊喜:生活中宁静的惊喜。 杨军和胡林回去后也没有遭到收拾,夏碧莲没有再提起那件事,凌韵和老板娘肖云儿都不知道。 但是,这两个人离得太近,总会出点状况,半个月后,她和唐成又发生了一场不该发生的的冲突,唐成和她翻脸了,原因竟然是因为无辜的苏晓慧。 不过,这件事,又不能怪夏碧莲,事情是这样的:唐成哥哥回来了,苏晓慧有机会当然也会过来,偶尔做顿晚饭一起吃,并不在这里过夜,唐成会把她送回学校,要么直接上自习要么回宿舍。穿过康乐园陪着小丫头散步觉得很舒服,苏晓慧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是唐成生命中的享受,江湖漂泊中难得的宁静时光,不知道还能拥有多久? 他们吃饭,如果夏碧莲也在,通常会叫她一起,但这种机会却很少。夏碧莲的工作太忙了,经常下班很晚,隔三差五还总出差。 半个月后,难得有一次夏碧莲正常下班回家,在楼下正巧碰见苏晓慧和项琛一起回来,她们手里都拎着菜,一起到“唐成家”去做饭。 唐成走出房间打招呼,却被夏碧莲推回房间继续看书,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一桌饭菜已经做好了。 气氛原本很融洽,但唐成却注意到苏晓慧好像有点闷闷不乐,就问了她一下是怎么回事? 苏晓慧回答说:“唐成哥哥,你不知道,我们宿舍出事了。柴雅芝半个月前和男朋友出去玩,有人认错人把她男朋友打伤了,前几天刚出院,柴雅芝去他男朋友租的房子看他。两个人出去吃饭,在路上被人从后面把他们的右腿都打断了。”然后很夸张地说: “好可怕啊,是什么人干的都没看清!” 唐成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苏晓慧继续说:“就是我上次过来的那天晚上,你送我回去后不久的事情,他男朋友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 项琛听这里插话说:“这件事我知道,她那个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晓慧皱着眉头说:“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他旁边的女孩子腿也打断啊?听说这次伤的很重,得住院很长时间,后天就是期末考试了,柴雅芝上学期就有几门课没过,这下肯定要休学留级了,下半年弄不好也不会和我一个寝室了。 柴雅芝长得挺漂亮,平时在宿舍里跟谁说话都爱笑,说她什么也不当面跟你生气,就是爱出去玩不好好学习。什么样的歹徒能对她下这种黑手?简直是穷凶极恶、丧心病狂,想想也太恐怖了!”说完还特意加了一句: “唐成哥哥,你说呢?” 第463章 好心办坏事 唐成听了苏晓慧的话嗯了一声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继续吃饭。 “穷凶极恶、丧心病狂”这种话能在苏晓慧口中说出来,已经相当难听了,这小丫头也不太会说粗口。 项琛和苏晓慧一向是一唱一和,随即也骂起“歹徒”来了,她开口骂人很精彩,夹着各种省港俚语和外语。 “项琛,歹行可恶当骂则骂,但不要这么说话,污了旁人的耳朵,我还在吃饭呢!再说了,大姑娘家的,就不能少说几句粗话?”唐成就这么说了项琛一句,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生气的表情。 苏晓慧和项琛骂歹徒,反倒把夏碧莲的脸给骂黑了。 那天晚上,她亲自审出康威龙等人在包房里的谈话。柴雅芝的男朋友叫郭晓诤,是康威龙的狐朋狗友,康威龙打苏晓慧的歪主意,郭晓诤不仅不劝,而且出了那么阴损的点子,并准备亲自出面实施。 和苏晓慧住在一间宿舍的大学校友柴雅芝,竟然要帮着这帮杂碎企图骗苏晓慧出来,将这个纯真的姑娘推向魔掌,恨不能看着她被康威龙糟蹋了。 夏碧莲问话的时候,简直想在警局里揍人,坏女人一样要遭人打的,可惜她不能真动手。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唐成、胡林、杨军这三个大老爷们在夜总会搂着小姐玩的正滋润,撞见了这种事,立刻就把小姐打发走了,设计教训了康威龙。 杨军临走的时候还提醒夏碧莲怎么去敲打警告这帮杂碎。他们可都是为了救苏晓慧,而且是暗中出手,不图任何好处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今天在饭桌上听说了这回事,夏碧莲的第一反应就是唐成干的,他有这个本事也有这种动机,而且作案时间与地点也吻合。 唐成送苏晓慧回学校后不久,郭晓诤和柴雅芝就在校外的路上被人打断了腿。这件事的客观后果也是在保护苏晓慧,她身边有这种毒蛇可不是好事。 夏碧莲脸色一沉看着唐成,见唐成低头吃饭面无表情,心中就更加确定了,正想着饭后把他叫到自己那边去,好生提醒教训一番,不能仗着功夫好总这么乱来,重伤害罪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而且这么做也没有绝对的必要。 然后她就听见苏晓慧和项琛骂那个歹徒,话说的越来越难听,在她耳中就等于在骂唐成。 夏碧莲自己想教训唐成是一回事,听她俩骂唐成又是另一种感觉,而且谁骂也轮不着苏晓慧骂呀,想想唐成做这一切又是为了谁?夏碧莲简直快听不下去了。 夏碧莲的反应,唐成当然看在眼里,他只能一言不发。 这顿饭没有喝酒,唐成吃的很快,吃完饭连碗筷都没收拾,直接回房间复习功课了。 苏晓慧和项琛还以为唐成哥哥心情不是很好,也是因为听说了这起意外事件的缘故,吃完饭在厨房里洗碗时仍在议论,说的话反正仍然不好听,唐成把房门关上了。 夏碧莲终于忍不住了,回自己家拿来一个文件夹,对厨房里两个姑娘说:“项琛、晓慧,你们俩跟我进房间,有东西给你们看!” 两个丫头见夏警官神情凝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擦干手都到了项琛的房间。 夏碧莲关上门,将文件夹递给她俩说:“这是一份警方内部的问讯笔录,但是其中的内容涉及到你们俩可能受到的伤害,所以我拿来给你们看,尽到提醒的责任。” 她们翻看笔录,看着看着,项琛的脸色铁青,而苏晓慧脸色煞白,咬着嘴唇微微发抖,紧紧攥着项琛的胳膊。最后还是项琛抬起头开口问她: “唐成哥哥也看过这份笔录吗?” 这丫头不傻,一句话就点中了问题的关键。夏碧莲点头说:“他当然看过,而且他那天晚上和朋友一起,就在豪斯夜总会隔壁的包间唱歌,没有他们,恐怕也没有这份笔录。多余的话,做为朋友不好多说,没有证据的话,做为警察更不能乱说,你们心中有数就好了。” 苏晓慧抬起头,嗓音有些发颤:“碧莲姐姐,我不知道……” 夏碧莲打断了她的话:“那么现在你知道了?什么人对你是好意,什么人是歹意,自己应该清楚,就不要让人太操心,更不要让人寒了心。这世上好人不仅难做,还有风险!” 说完这句话,她拿回文件夹就出去了,留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项琛和苏晓慧。 唐成虽然在自己的房间里,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却一清二楚,夏碧莲刚出去,他就推门跟出来了。 夏碧莲刚打开自家房门,就觉得身子一空,唐成就像一个闯空门的歹徒,抓住一条胳膊将她架进了家门,顺手把大门关上了。 进门后,唐成一挥手,恰好将夏碧莲扔在沙发上坐定,站在她对面指着那个文件夹沉声说:“夏碧莲,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从来没有见过唐成这么凶巴巴的态度,更没有见过如此粗暴的举止,不仅被他吓着了,也觉得没了底气,期期艾艾的解释说:“这份笔录的内容涉及到她们,我有义务提醒。” 唐成愤愤地说:“为什么会在今天,偏偏挑这种场合?” 夏碧莲突然有点吞吐了:“我……我这阵子工作太忙,一直没机会见到苏晓慧。” 唐成直截了当地说:“你不用这么说,刚才听说了那件事,你已经认定行凶的人就是我了,对吗?”然后带着怒气说: “我还得谢谢你的好意了,替我解释清楚,让两个丫头都知道是我干的!”那声音已经近乎吼了。 夏碧莲自知理亏:“我没有那么说,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不会乱说。” 唐成提高嗓音说:“还用直接说吗?傻子才不会那么想!” 这两人的身份好像来了个对调,这时候的唐成倒更像一位问话的警察,夏碧莲下意识的坐直身体说:“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我并不想把你怎么样,可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在以身犯险,作为朋友,我出于好意也应该……” 这话听起来倒好,不需要回答和解释,潜台词直接就认定是他干的了。唐成打断了她的话,很突兀的问:“夏局长,作为本辖区的警务人员,你显然没听说过这个案子,请问当事人报案了吗?” 夏碧莲愣住了:“我还真没听说。” 唐成上前一步,伸手就朝她身上摸,夏碧莲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身子一僵没敢动。结果唐成只是把她的手机掏出来了,递到眼前说: “那么你这个领导,就打电话问一下辖区派出所,郭晓诤和柴雅芝有没有报案?” 第464章 故意找茬 夏碧莲听了唐成的话还真赌气打电话了,而且打了不止一个电话,结果,还真没有那两人的报案记录。 她放下手机后,唐成抱着胳膊冷笑着说:“被打断了腿却只能忍气吞声,连案都不报,你要是去问一句,弄不好人家会说是自己摔断的。谁干的?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停了一会提高嗓音说: “再问你一句,你审出了两个女学生的口供,包间里还有另外四个男的,郑队长没有警告他们吗,结果如何?你想过吗?” 夏碧莲的语气越来越弱:“有三个人都说自己喝多了,或者头部冲了重击,什么都记不清了,只有那个郭晓诤被大师兄一敲打,就全部交待了。” 唐成冷笑:“那你为什么不怀疑是康威龙泄愤警告呢?这样才能解释那两人为什么不敢报案,而这种事情,康威龙完全做得出来。”然后继续气哼哼数落: “阴损主意就是他俩出的,在警察面前又给供了出来。其实就算你知道是康威龙干的又能怎么样?一样收拾不了他,只会在我面前犯横!” 眼前的场景仿佛是时光倒流,又成了**湖指点傻乎乎的小警察。 其实不是夏碧莲犯傻,一来她不清楚那两人没报案,二来是处于过分关心则乱了思虑,怀疑唐成也很正常,做案时间、地点、动机都吻合。 夏碧莲被唐成数落的有些抬不起头了,只得可怜巴巴的解释说:“你别这样误会我,好吗?我真是出于好意,苏晓慧有权利知道这些,明白身边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也好保护自己,不应该蒙在鼓里。” 这当然是大实话,但唐成却不领情,仍然冷笑着说:“少说这些,你一听说就认定是我下的手,在你心目中,我就是干这种事的人。夏碧莲,你还真看对了,我就是这种人,假如那两人不断腿,回头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管它男的女的,下手只会更狠! 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干脆直接和苏晓慧还有项琛这么说好了,我在夜总会找小姐的事,你也没瞒着吧?像我这种时刻有作案危险的歹徒,来来来,现在就铐走吧,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别再留下我这个祸害,让你总是惦记着。” 唐成向夏碧莲伸出了双手,做出了一个主动戴手铐的姿势。 夏碧莲低着头也有一肚子委屈,听见他的话显然是太过分了,就要站起来。两人的动作谁也没想到,唐成的手背一下子就碰在夏碧莲的胸前,沿**轮廓从上到下划了一个弧线。 六月下旬的天气,衣服单薄的很,等于什么都摸着了。 夏碧莲一个趔趄又坐回去了,唐成也似触电般的缩回了手,这是意外,纯属意外! 夏碧莲的呼吸有点乱,语气中却带着委屈和责怨:“你够聪明,虽然我没有说出来,但是在心中怀疑你了,是我搞错了。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道歉!”然后带着哭腔说: “但是你哪来的邪火?提醒苏晓慧这件事,真有什么不对吗?我明白了,你是嫌我破坏了唐成哥哥的完美形象。她们骂的人怎会是唐成哥哥呢,唐成哥哥怎么会做那种狠毒的事情呢?就算是为了她做的。” 唐成一咬牙,继续发狠说:“一点不错,我就是嫌你这样!你对我没什么好印象,难道也不想让我给别人留个好印象吗?既然这样,干脆告诉大家,我就是春熙路站街卖碟的小混混,当初是怎么被你铐走的,那不更好吗?说吧,没关系,这是事实!” 这话真是冤枉夏碧莲了,当年那件事她对谁都没提过,哪怕是凌韵都不知道,唐成说这种话,不是小肚鸡肠翻旧账故意找茬吗? 夏碧莲终于抬起头来,红着眼圈说:“唐成,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说?这些年你真不清楚,我在你面前已经改变了太多?就算有什么不对,请你就事论事,不要昧着良心,我的好意,你是一点都看不见吗?” 唐成一再咄咄逼人,两人终于吵了起来,唐成突然叹了一口气说:“夏碧莲,你千万别对我有好意,我消受不起。我明白这世上的道理,善良不等于懦弱,宽容不等于饶恕,往后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做还会怎么做的,不论你怎么想。 假如有一天,我犯了法落到你手里,千万别客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是你职责所在,做为朋友,我绝对不会为难你,假如还是朋友的话。 但是现在,我要把话说清楚,我无意伤害任何人,嫌我今天过分,那么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夏碧莲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指指大门:“走,你走!” 唐成很听话的转身就走,到了大门口却又说:“以后进进出出,把门关好,免得我这个歹徒闯进来非礼你!” 这一句话让夏碧莲脸憋的通红,然后他摔门出去了,关门声很大,不仅隔壁,就连楼上、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唐成今天的反应过激了,等于故意找茬和夏碧莲翻脸,也终于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明知道自己有些不讲理,但也很无奈。 项琛的房间门一直虚掩着,等唐成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苏晓慧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唐成在房间里听见有人敲门,调整了一下呼吸,和颜悦色的说了一声:“是晓慧吗?门没关,进来吧。” 苏晓慧将门推开一小半,闪身进来,又将门在身后合上,低着头,躲躲闪闪的抬眼瞄看唐成,她的眼圈是红的,脸色有些苍白,站在门口没过来,弱弱的说:“唐成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 唐成迎上前去说:“你可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干嘛要这样说话?” 苏晓慧带着哭音说:“碧莲姐姐给我看了那份笔录,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成柔声说:“是不是把你吓着了?我没说就是怕吓着你,她告诉你其实也好,往后凡事小心点。” 苏晓慧咬了咬嘴唇:“有唐成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但也不能什么事都连累唐成哥哥护着,我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懂事。”停了一会继续说: “今天我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唐成低头说:“你认为是我干的?如果这么想也行,但假如你不愿意是我,那就不是我。唉,唐成哥哥只是想给你留个好印象,不希望在你心目中是个坏人。” 听了这话,苏晓慧着急了,抬头抓住他的手臂说:“不是这样的,不论怎么样,唐成哥哥都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第465章 郎心似铁 唐成听了苏晓慧的话终于笑了:“不要这么说,对你而言,我不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还有你的爸爸妈妈呢。” 苏晓慧又把头低了下去,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在叫:“唐成哥哥,抱抱好吗?” 她用这种神态说出这种话,唐成几乎无力拒绝,伸手就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后背。 苏晓慧的身体很柔软,还在轻微的颤抖,将脸伏在唐成的肩头,吐息呵着他的脖子,好像在哭,但并没有出声,只是不易察觉的抽泣,却不想让唐成看见她的眼睛。 她真的被吓着了,不仅为康威龙等人的未遂阴谋,也是因为唐成哥哥刚才在饭桌上的神色,以及自己所说的话,还有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于是躲到了唐成的怀里:这世上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唐成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说:“没事了,不用怕,人总要长大,有些事明白了就好!” 这真是神奇的拥抱,以神识感应,苏晓慧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身体不再颤抖,也停止了若有若无的抽泣,脸上反倒发热了,语气有些呢喃的说:“我早就长大了。” 是啊,抱在怀里能感觉出来,总叫她小丫头确实不合适,早就是个大姑娘了,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要是在过去的年代,说不定孩子都会满地跑了。 唐成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些,然后他又意识到一件事,将苏晓慧抱在怀里,他的感觉并不是想象中完全的纯洁,也有自然的冲动。 他认为这只是一个纯洁的拥抱,但感觉又不完全是这么回事,有些无奈的问她:“小丫头,你没事了吗?” 苏晓慧的声音有些懒懒的,让人听了心里痒痒的:“嗯,我没事了。”然后提醒说: “唐成哥哥,不要总叫我小丫头。” “好,不叫就不叫,时间不早了,我该送你回宿舍了。” 苏晓慧感觉到唐成搂住她的双臂突然紧了紧,然后就松开了,她靠在门上抬头说:“我今天不回去了,你不用送我,明天我和项琛姐姐一起去学校。” 唐成有点惊讶:“不回去也好,你那房间很久没住也没收拾,住在我房间吧,席子和毛巾被都是今天刚换的。” 苏晓慧的神情就像受了惊吓的小兔子:“唐成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唐成笑着伸手刮了她鼻尖一下:“我今晚要出去,夜里不回来了。” 苏晓慧脸红了,垂下视线说:“我和项琛姐姐挤一间屋就行,还可以说说话。”然后关切地问: “你出去做什么,难道又要值夜班?” 唐成指指自己的胸口:“你知道唐成哥哥的本事很大吧?但本事都是练出来的,我要去江边练功。”然后特别吩咐说: “你和项琛睡觉时别忘了锁好门。” 唐成在江滩上练剑,身形步法快的就像一道虚影,远处江滩有他走来的足迹,脚下湿软的泥地竟然没有陷下去的脚印,随着他每一步踏过,江滩上都会留下一个湿润的脚印形水迹,然后渐渐消失的毫无痕迹。 身法、剑法、阵法、劲力、神识之妙已至炉火纯青,几乎无迹可寻,正如《宝镜三昧歌》 所说: 银盌**,明月藏鹭。 类之不济,混则知处。 这时候,天气闷热,天上有淡淡的云层,江面上吹来湿热的微风,含着亚热带令人烦恼躁动的气息,这就是广州在这个季节地气最令人不适的一面,从这个角度说,天下就没有完美的四时地气格局。 随着剑法展开,好像有朦胧的星月之光透过云层洒下,在可见与不可见之间,将地气灵枢洗炼纯净,随身移转。 要是以更宏观的视野,这天地之间的灵枢运转顺着白云山地脉、珠江流水自然律动、生生不息。 但是,唐成自己却有感觉,今夜的剑意凌乱、不成章法,眼前合舞的太阿,神情也有些迷离,好像是情迷意乱。 剑不会如此,但唐成的剑却会如此。 这并不是剑法不精,在旁观者看来,唐成剑舞已经奇妙到了巅峰。 一方面是他今晚的心境凌乱,想用这番剑舞发泄,却适得其反。另一方面就复杂了,自从在白云山中完全领悟“绵绵若存有深致”的意境之后,他的功力精进更上一层,但也到达了一个相对的巅峰。 就像一个运动员,从小跟着教练训练,渐渐成绩越来越好,在运动会上开始拿名次,名次也越来越高。但是到了一定的地步,却没有办法再提高了,理论上讲只要再跑快一秒,就能拿奥运冠军,但实际上这一秒是不可能做到,无论再怎么刻苦训练都不可能了,因为已经达到了极限。 唐成心里清楚,练剑至此,已经到了一个相对的瓶颈,继续这么练下去,无非更加纯熟,却很难再有质变般的突破。 要是换一个人也就罢了,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足以自傲,但是唐成不同,师父的交代是将太阿的灵性完全养成,如今这种状态就算再练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 唐成这种人,根本不怕攀登的路有多艰难,就算一时上不去总还能看见希望,最让他不可接受的就是好像站在了一个巅峰,没有再往上的路了,心里又特别清楚这根本不是巅峰,难免会影响心境。 练完剑,唐成向着江滩上方走去,找了一块**的地方坐下来,他看向对岸若有所思。 今天和夏碧莲翻脸了,是借题发挥故意找茬,有些话听上去是气话,但又是一直想说的,只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点罢了,今天真是委屈她了。这样也好,有些话挑明了就不是问题,免得日后麻烦。 然而,他真的不在乎她,能够放下她吗? 八面玲珑的唐成,如果不在乎她,何苦那样对她。就事论事,还另有一个原因,被夏碧莲堵住门送“惊喜”,唐成也很无奈,这段时间以来,他选择了将她想看到的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她,但这又的确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唐成已经尽力了,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老实过,半个月做了半年的功课。他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心真意,吵架的时候拿苏晓慧和项琛说事,其实他也不希望总是给夏碧莲留个坏印象。 这些年的交情,夸张一点说,就是另一种意义的青梅竹马,哪怕不能达到另一种亲密的程度,但至少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按照夏碧莲所希望的,他已经做到了最好,就是在寻找一种在现有关系下,能够宁静相处的状态。 第466章 你就是个坏蛋 唐成成功了也失败了,看起来安然相处,但一旦有事情发生,还是会爆发冲突,继续下去除非有谁发生改变,否则更进一步只会带来伤害而不是更美好的感觉。 在饭桌上看见夏碧莲的脸色,唐成瞬间竟然被激怒了,也许换一个人换一种情况都不会这样。 他在夏碧莲面前已经真心真意,希望寻求宁静相处,可是遇到事情她还是那样带着怀疑的反应,唐成实在受不了,干脆找个借口翻脸,不是他没有尝试过。 坐在江边,经江风吹拂,唐成终于理清了有些混沌的思绪,不禁在想,夏碧莲现在怎么样了?她在干什么呢?想到这里,他手抚腰间的短剑,抬眼往江面看去,突然轻呼一句: “太阿,你怎么了?别哭啊!” 今天这一闹腾,竟然有了异样的感应,心像所见的剑灵太阿,竟然在不远的江面上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唐成伸出双手,下意识想将太阿摄入怀中抱住,好好安抚。 江面上有一道剑光升起,带着白云山地脉、珠江流水的灵枢之力,如月华入怀。 这个动作要是被旁观者看见了,那就是一个笑话,只会以为这小伙发神经,但是,他知道这个动作不是凭想象做出来的,而是真的在拥抱太阿。 太阿本来无实形,唐成以神识凝炼她所感应的地气灵枢,容入剑气灵性化为实形之感,揽入怀中。 紧接着,唐成一个跟头翻了起来,左手掐剑诀,右手取出一枚钨光石,大喝一声,震得地气乱颤,手中晶石爆发出一团耀眼的强光,收摄迎来的剑光,这才勉强站定身形,不觉已出了一身冷汗。 天气热衣服单薄,唐成不可能像冬天一样在身上藏九枚晶石,随身只带了这么一枚钨光石,也幸亏有这么一枚灵性洗炼精纯的钨光石,否则今天非受伤不可! 剑灵太阿当然无意反伤唐成,但唐成本身却会被剑意所伤,他这种高手在恍惚间犯下这种错误,是不可想象的,也是不应该的,等他回过神来,冷汗已经干了,唐成抬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地说: “师父,我错了!” “你师父我不在天上,在你后面呢!”这时候,唐成真的听到了师父陆超的声音: “在这样的环境中竟然也摸出门道来了,那就用不着我操心了。你娃儿真是的,我在重庆等你那么久,你也不来找我?算算日子你也该来了,除非你练剑未成,白白和庹玥瑛在一起那么长时间!” 唐成转动身子却没有看见师父的人影,但是,却仍然能听见师父的声音:“害得我老人家跑到广州来找你,现在看来,你娃儿修行倒没荒废,就是天天在泡妞!身陷红颜之中。” 那声音很清晰,却仍然见不到师父的影子:“哎,喜欢泡妞就去泡吧,不耽误正事就行,你这个徒弟可真省心。”最后说: “自己摸出来的门道就继续练吧,不出问题也用不着我多事,我老人家终于可以寻清闲逍遥一阵子了。” 话音刚落,唐成看见远处的江堤上,有个小老头坐着一个马扎在乘凉,天气热的时候这种情形很常见,就算有人从身旁走过也不会刻意关注他。更特别的是,这人身形好像融入夜色一体,神气敛藏于无形。唐成知道那就是师父他老人家了。可是,他来江边练剑时曾观察过周围并无闲杂人等,那时也没有发现他。 老头子嘟嘟囔囔自言自语一番,站起身来背手踱着方步,笑眯眯的走了,连小马扎都不要了,也没有现身和徒弟打招呼。 唐成为什么在此时要说那句话,还是因为陆超交待炼境心法时提到的一句话:历世间大喜大悲、惊心动魄之事,莫自伤形骸、莫如死灰槁木、莫激忿癫狂,神魂不欲疯魔必有所寄,所寄莫失。 现在回过头来想,在“大喜大悲、惊心动魄”之后,平常一言一行中的宁静,才是真含义,正如庄子所说:“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者,撄而后成者也。” 这是道家所追求的一种修养境界,指心神宁静,不被外界事物所扰。那意思是摒除了生也就没有死了,留恋于生也就不存在生了。 作为事物,“道”无不有所送,也无不有所迎;无不有所毁,也无不有所成,这就叫做“撄宁”。 唐成曾经也想修炼这种境界,却始终没有得到,今夜因为心神不定练剑差点伤着自己,这才醒悟过来。明白是明白了,但他还没有真正得到,在以后的日子里又真能做到吗? 不管怎样,他至少有了一个收获,站在那里仔细回味刚才差点受伤的一幕,无意中想做一件自己还做不到的事情,手段却没有问题。 化神识为神念,门径已经窥见,只是功力相差太远,境界自然达不到。以神识凝炼剑意灵性化为实形之感,便是将太阿灵性完全养成的方式,他还需要慢慢来。 想到这里,唐成摇了摇头苦笑,转身离开江边。他仿佛仍然站在一个巅峰上,却朦胧看见了另一座更高的山。 走在路上,他又想起了夏碧莲,今晚是自己不对,但是错就错了,也没办法收回来,路总还是要往前走的,也没办法去挽回了。 唐成就这样告诉自己。 他没有回家,而是步行穿过这座城市去了宫紫桐的公寓。 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散去了,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星星就像天上的眼睛,调皮地向他眨来眨去。 夏碧莲每次闹出点什么事情,结果唐成总是上了宫紫桐的床,这真是奇了怪了! 这不完全是巧合,假如第一次不是夏碧莲那样,唐成接下来也不可能和宫紫桐“玩火”。 其实最能触动唐成的人就是夏碧莲,但他却不敢被触动,他真正反感的也不是夏碧莲这个人,而是内心深处不愿正视的一面:身在江湖所谓的无奈。 唐成自己到现在也没意识到这一点,也许永远都意识不到,但天上的星星好像能看得见,也能猜透他的心思。 唐成在江边练剑时,夏碧莲在洗手间里眼泪汪汪的看着镜子。她一时想不明白唐成今天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那么不讲道理?他在她面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唐成临走时摔门的那个动作,差点把她摔懵了,她在他面前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唐成一向是很怕她、很顺着她的。 看了半天,渐渐冷静下来,夏碧莲突然骂了一句:“唐成,你就是个大坏蛋!” 第467章 赌气 夏碧莲骂完之后反倒不是那么生气了,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她洗了一把脸,做出了个决定:去隔壁道歉! 夏碧莲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唐成生气是为了什么?这一段时间以来,唐成的表现简直是到了老实的可爱,夏碧莲记忆中就没见过这么用功的同学。 夏碧莲曾经到过他的房间看过他的那些书、那些笔记,非常惊讶,在文物鉴赏方面他是真的很有专业水准甚至可以说很有修养,一般的硕士毕业生恐怕根本比不了,而他仅仅是想通过考试与答辩拿个文凭而已。 唐成在做的事正是她所希望的,而且他已经很努力了,但自己还像对待一个小混混那样看他,今晚的事,也证明确实是她搞错了,不论什么原因。假如自己换成唐成,也会发火的,他都已经这样努力了,还想让他怎样做才能满意呢? 男人有点脾气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这火发的过分了,但也事出有因,只要不想真的闹掰了,就让他一次吧。 趁现在道歉,还不至于闹僵了。 项琛透过防盗门的猫眼向外看了一下,回头问:“晓慧,唐成哥哥真的没去那边?” 苏晓慧肯定地说:“没有啊,我听见他下楼了,还说今晚不回来,去那边干嘛?” 项琛站直身体,开心地说:“不干嘛,不干嘛,没去就好。”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门开了,夏碧莲走过来敲门,项琛打开门问她:“碧莲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夏碧莲往里面看了一眼,小声问:“唐成在吗,他还没睡吧?” 项琛摇了摇头说:“不在,唐成哥哥出去了,说是要练功,今晚不回来了,还叮嘱要我们俩把门锁好呢。” 夏碧莲很失望,悻悻地回去了,她好不容易下决心主动来道歉,唐成却连夜离家出走,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夏碧莲走后,项琛神神秘秘的招手:“晓慧,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进了房间,苏晓慧不解的问:“家里又没有别人,你干嘛要这样说话?神秘兮兮的样子。” 项琛小声地说:“碧莲姐姐和唐成哥哥吵架了,她的脸色不对,你看出来了吗?” 苏晓慧也放低了声音说:“看出来了,可能是因为今晚的事,我们俩骂人骂的,碧莲姐姐是好意,唐成哥哥不应该和她生气。” 项琛摆了摆手说:“不说这个了,就我骂的最难听,刚才躲在房间里都没敢出去。但是他们俩吵架有点奇怪,如果不是心里很在乎,唐成哥哥干嘛和她吵架?”停了一会突然问: “晓慧,我问你,唐成哥哥有没有追过你?” 苏晓慧的脸红了,低下头说:“你为什么问这些?” 项琛大咧咧地说:“别管为什么,你就说有没有。” 苏晓慧的头垂的更低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能是认为我年纪还小吧,我爸爸不许我太早谈男朋友,还找他谈过这些……” 项琛大胆地说:“我可跟你说好了,唐成哥哥将来不追你,我就追他,不能便宜了外人!” 项琛这话很有意思,就像关门分赃一样。苏晓慧有些错愕的抬起头:“什么外人,项琛姐姐,你什么意思?” 项琛的脸也有点红,却故意大大咧咧的说:“你没看出来夏警官对唐成哥哥有意思吗?否则干嘛住在对门。” 苏晓慧又低下了头:“我看出来了,但这种事,得看唐成哥哥自己的意思,外人怎么好说啊,而且碧莲姐姐人很好,今晚的事,完全是好心。” 项琛拍了她一下:“我们是在谈外人,又不是在谈坏人!相对于我们俩,夏碧莲就是外人。你可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假如唐成哥哥将来不追你,我就去追他,总之不能便宜了外人。” 苏晓慧吞吞吐吐的问她:“你和唐成哥哥住一起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追他?” 项琛的神情竟然腼腆起来:“我天不怕地不怕,连父母都没办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怕唐成哥哥,他一瞪眼,我心里就没底,哪还敢乱开玩笑?”说完又不放心地叮嘱: “今天的话就我们两个知道,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唐成哥哥。” 她们两个却不知道,这时候的唐成哥哥,已经到了外人的家门口。 晚上十一点,宫紫桐冲了一个澡,换好睡衣,将一枚晶石放在床头柜上正准备睡觉,突然有人敲门。 宫紫桐很惊讶,走到客厅通过门镜向外看了一眼,赶紧将门打开了,然后定定的看着门外的人,鼻子一酸,眼泪快流下来了,一时间嗓子眼好像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唐成在门前一抱拳,装模作样地唱起来了:“小生进京赶考,只顾赶路错过了宿头,眼见这荒郊野外并无别处人家,可否借宿一晚?” “你不怕我是狐狸精变的,借宿一辈子都行。想唱戏进来唱,不要站在门口!”宫紫桐笑了,伸手把他拉了进来,关上门,偎在他怀中说: “我昨天刚给你发的邮件,不知道你这个月会不会给我回信,没想到……” 唐成抚摩着她的腰臀:“我本想回信,但是转念一想,还是来见你更好。” “这么晚赶过来,吃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做。” “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杜十娘在说话?”唐成低头说:“吃你,可以吗?” 第二天,唐成没有像上次那样悄然离去,宫紫桐走的时候,他还没起床呢。 紧赶慢赶,宫紫桐还是迟到了,差不多快到中午才赶到公司,这让助理童玲非常惊讶。在她的记忆中,虽然没人监督宫董的考勤,但这位顶头上司几乎从来没有迟到过。 宫紫桐最近的工作很忙,一方面假期积攒了大量事务要处理,另一方面瑞恒集团刚刚拿下了寻峦大厦工程,有很多筹建准备工作要做。 接下来这段时间直到中大放暑假,夏碧莲再没有找到向唐成道歉的机会,而唐成也没有向她道歉的意思。 夏碧莲的工作很忙经常回来很晚,早餐时应该是最好的说话机会,但唐成每天比她出门更早,去江边练功,有空还指点秦刚内家功夫的根基。 两人偶尔碰见了几次,夏碧莲想说话,但唐成只是像个普通熟人那样点点头,态度不冷不热也不开口打招呼。 假如夏碧莲到了他家,唐成只是躲在房间里复习功课,总之态度很明显就是不想理她。 这样一副冷脸,让原本想道歉的夏碧莲也很郁闷,再度赌气,两个人干脆就不说话了,等于彻底闹僵了。 第468章 送关爱 终于放暑假了,项琛赖着不肯走,但还是被家里人接走了。 那天项琛接了一个电话,神情可怜兮兮的走进唐成的房间告别,然后连包都没拎就下楼走了。 楼下停着一辆车,唐成闭上眼睛以神识锁定,竟然发现车里有个高手,而且还是个女的。 这辆车到了小区门外,外面还停着另外两辆车,一前一后随着项琛的车一起走了,再远就是唐成神识尽处不能感应到了。 想想也正常,项琛的来历和家世必然不简单,就算同意她到广州来胡闹,也不可能不管她,说不定暗中还有人盯着呢。 现在放暑假了,一定会把她接回去,否则这丫头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这么长时间了,唐成根本就没有打听姚琛的来历。不是打听不到,而是不想去打听,连她家在香港的住址他都清楚。这是师父陆超安排他照顾和指点她,假如清楚她的来头不小,反倒不好随意教训这丫头了。 苏晓慧当然也走了,是她姨妈和姨父开着车从学校直接送到机场的。 回成都的前一天,小丫头还悄悄来找过唐成,劝唐成不要和碧莲姐姐继续这么僵下去,碧莲姐姐是好人,上次那件事也完全出自好意,希望他们不要因为她的事吵架。 唐成只能笑,却不能答应什么,安慰她说,夏局长不会有事的。她当然不会有事的,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听凌韵说她最近又荣获二等功嘉奖,工作出色前途无量。而且夏碧莲自己也曾说过,在广州就是挂职锻炼,过个一年半载她就要调回成都,不会在这里常留。 凌韵私下里两头都劝过,等到她劝的时候,夏碧莲已经对唐成拉下脸了,不可能再主动找他,而唐成仿佛是铁石心肠,打定主意就是不再理会她,当然就劝不出结果来了。 他们两人的朋友中,感觉最难受的就是凌韵。唐成和夏碧莲都是她的恩人,在凌韵看来,这两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在一起太遗憾了,一直想撮合他们俩,而且她也明白夏碧莲的心思,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人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项琛走后的第二天,唐成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中,仍然在复习功课,连午饭都忘了吃,觉得饿了才放下书本。 这时候,门铃响了,走出来在对讲机里问了一声,竟然是胡林饭店的小伙计秦刚,唐成开门让他上来。 秦刚是来送东西的,中午有一位十分慈祥的老大爷在饭店里吃饭,当时客人不多,老大爷自称是唐成的长辈,和秦刚聊了很长时间,然后托他送一件东西给唐成。 秦刚很好奇的问老大爷为什么自己不送,老大爷说有要紧事马上就走,而唐成与他关系特别好,见了面肯定舍不得,一定要留他住下。 **板也听见了这些话,结账的时候出来和老大爷打招呼,还握了握手,然后恭恭敬敬把老大爷一直送上了出租车。 说完,秦刚递过来一个装酸奶的小纸箱,不解地问:“那位老大爷是唐大哥什么人啊?” 唐成看起来很随意地回答:“是我一位长辈,待我特别好,见了面我还真舍不得让他老人家走。” 那位老大爷知道唐成的住址,握了握手就能让胡林毕恭毕敬,肯定是师父陆超了。 老头子来广州了却不见徒弟,自从上次杀了唐远程就神龙一现不见踪影,唐成已经很久没见师父了,真的很想他老人家。假如见了面,还真舍不得让老头走,就算老头要走,去哪里唐成恐怕都得跟着。 秦刚走后,唐成打开了纸箱,里面有一面罗盘、一串钥匙、几件稀奇古怪说不清用途的小玩意,还有一张纸条。罗盘就是唐成送给师父玩的那面老盘子,纸条折得整整齐齐,打开看是一封简短的信: “你就知道泡妞,我老人家在重庆等了你一个月,不再等了,自己玩去了!泡妞也没点眼光,举世最佳的舞伴居然没有搞定。不过,你有你的想法,这也很对,你要是没有个性,一味受我的影响,也成不了一代人物。 找山头的事处理的很好,比我希望的还好,项琛照顾的也很好,我非常满意,所以决定送你一件大礼。原本打算你来重庆就送给你,现在决定以后再说,谁叫你没来呢,嘿嘿,后悔了吧?至于是什么,不告诉你!发挥想象力去猜吧。 有人对你演的角色一定很感兴趣,自己来不了也会派人,是谁恐怕会意想不到,你须多加注意,我也不能总盯着。秦刚那孩子很不错,有空带他出去见识见识江湖,有事说不定是个好帮手。” 看完这封信,唐成长叹一声,他本打算过几天就去重庆了。上个月曾答应夏碧莲,去重庆给她的堂妹夏碧玉看看病症,如今虽然闹掰了,但是答应的事情不能不做,反正知道碧玉家是做什么的、住在什么地方,找个机会顺道过去看看。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敲门,声音不重却很急。 这栋单元楼是带楼道门的,有人找一般都是在楼下按门铃,通过对讲机打开门放人上来,谁会直接上三楼这么敲门呢? 唐成站起身打开门,门外是一脸怒容的凌韵,她身后站着神色尴尬的杨军。 唐成从未见过凌韵这副神情,在他的印像中她一直都是温柔如水,甚至想像不出她满脸怒容的样子,今天却看见了。 唐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招呼说:“你们怎么来了?快请进!” 凌韵迈步进门却没坐下,站在客厅中以责问的语气说:“唐成,就算碧莲做的有什么不对,她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难道就这么冷血吗?” 唐成被她的话弄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不知道她要唱哪一出,一时之间很错愕:“凌韵,这话从何说起?” 凌韵听了这话更来气了,指着他的鼻子说:“唐成,你说一说,夏碧莲几天没回家了?” 唐成答的非常准确:“五天前上午从这里上班,已经四天半没见着了,她最近总是出差。” 杨军咳嗽一声,在旁边说了一句:“夏局长生病了。” 唐成也吃了一惊,表面上却尽量平静的说:“病了?她回来了吗,你们是来看她的?” 凌韵的语调突然变高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吗!没想到你真是这么冷血的人,这么多年的朋友,怎么能做的这么绝。”然后眼睛里居然有泪光: “假如碧莲死了,你也不闻不问吗?” 第469章 碧莲怎么了 杨军在旁边小声说:“夏警官当然不在家,她住院了,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四天,你真不知道啊?” 唐成还真不知道,终于掩饰不住的动容了:“什么病啊,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你还好意思问!”凌韵一跺脚,气的说不出话来。 唐成不仅从未见过凌韵发火,更没见过她这么说话,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就这么僵住了。 杨军在一旁清了清嗓子说:“急性胃出血,还有胃痉挛的症状,你应该懂点医道,就不用我说了,反正非常不好受。是突然发作的,开会的时候胃部绞痛,然后一口血就吐出来了,把单位的同事都吓坏了。”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现在什么东西都吃不了,已经四天了,一直在医院里输液呢。” 唐成懂江湖疲门的讲究,胃出毛病,而且是年纪轻轻身体很棒的时候突然出毛病,必然和两个因素有关,一是起居与饮食,二是精神状态与心情。 有一句俗话几乎人人都会说,那就是“心情不好,没胃口!”如果总是情绪郁结不得舒缓,脾胃不调几乎是必然的。假如这 假如这个人工作很紧张压力又大,平时饮食没规律,一段时间内又过于劳累的话,有可能会出现急性病症。 夏碧莲的工作和生活是什么状态,唐成当然清楚,她最近肝气郁结、失于和降,阴阳五行严重失衡,唐成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真的没想到她真病了,而且是这种急症。 唐成内心很揪结,虽然已经打算不再理会,但不可能不在意,于是,上前一步说:“这可不是办法啊,痉挛是症而非病,那感觉很痛苦,而出血可是要人命的,总是输液不能吃东西更不行。” 凌韵在一旁冷哼一声说:“原来你也清楚,我可问过大夫,这种症状的死亡率有百分之十几,假如真出了什么意外,我看你找什么地方去哭?” 杨军终于忍不住在一旁呵斥:“别说不吉利的话,那是指急性发作来不及抢救,人都送到医院了,还能有什么事?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夏碧莲病了,和唐成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想让她住院吗?”停了一会继续说: “进门就吵吵发火,你是怎么了,平常也不这样啊?就算你心理着急,也不能乱怪人啊!” 凌韵从来没有看见杨军这样发火,知道自己说过头了,不敢顶嘴,只是低头说:“你不清楚状况。” 唐成很忧心,但也有些纳闷,尽管最近他和夏碧莲之间闹掰了,但是夏碧莲病了,最重要的原因显然是工作太累,凌韵冲他发什么火?于是摆了摆手说:“坐下慢慢说,究竟有什么状况?夏局长工作非常忙,我早就劝过她不要那么拼命,否则会累坏身体的。” 杨军拉着凌韵坐下,凌韵仍然很激动的说:“我们学校已经放假了,这几天我没事一直在医院陪着碧莲。她的病是工作累的,刚刚拿了个拼命得来的二等功,本来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听说又要被抽掉去参加一个全国专案组,是她主动申请的。 这些就不说了,但是住到医院里总不至于累吧?为什么还是吃不下去东西,胃总是有痉挛,吃米糊都吐,还带着血丝,只能输液。 昨天夜里她发烧说胡话了,我听的很清楚,她居然在向你道歉!今天早上我问她,她却不承认,说没什么好向你道歉的,也不想再理你,还让我不要告诉你。” 杨军在一旁叹了一口气说:“发烧说胡话,你也能当真,这有什么承认不承认的,你就因为这个跑来骂唐成吗,不觉得过分了点?”他嘴里虽然这么说,但目光却看着唐成,分明也有责怪的意思。 凌韵已经是垂泪欲滴:“我就是急了,再这样下去碧莲怎么受得了?无论如何先把人治好了再说,唐成,就算我求你了,去看看她吧,说几句软话哄她开心。假如你不答应的话,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苦像现在这样?” 唐成叹了一口气:“我去,我去看她,你们等等,我换套衣服,再拿样东西。” 杨军的车就在楼下,三个人下楼后直接去了医院,在内科住院病房见到了夏碧莲。 病房的条件还不错,有两张病床,但是只住一个病号,另一张床是给陪护人员准备的,有一个洗手间,不仅可以淋浴,如果拿个电磁炉来,还可以在这里做些汤面,看这条件就知道不是普通病房,而是有一定待遇的人才能享受的。 病房里放满了各式鲜花还有果篮,都是来探病的人留下的,夏局长刚刚立了二等功,就积劳成疾倒在工作岗位上,这探望和慰问者当然不少,上级领导和下属各科室机关都派代表来了,这几天是络绎不绝。 考虑到夏碧莲家在外地,单身一个人住在广州,局里专门派了一名女警来陪护,却被她谢绝了。 凌韵放假有空,主动到病房来照顾夏碧莲,要说照顾人,她是最细心最合适的,而且夏碧莲也没理由撵她走。 他们三个人走进病房的时候,正巧有几位探视者还在,是郑克明领着两位警官。 见唐成来了,郑克明瞪他一眼,好像有很大的怒气,却没说什么,安慰夏碧莲好好养病,然后带着人走了。 唐成曾经连杀几十人都不眨眼,本以为已经能够做到心如铁石,但是一见夏碧莲的病容,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办不到,也有心软的死角。他瞬间甚至有躲到卫生间去抹眼泪的冲动,却只能站在那里尽量忍住,不流露出来。 夏碧莲靠在病床上看着唐成,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只看不说话。很薄的毯子盖到胸前,她穿着病号服,手臂露在外面,左手背上插着针头正在输液,右手背上也有打点滴留下的痕迹。她的头发有些乱,脸颊发白几乎看不见血色,容颜很憔悴人也瘦了,只有那一双眼睛显得更大。 自从在成都认识后,唐成从来没有见过夏碧莲如此柔弱无助的可怜样,就是想像也想像不出来。 夏碧莲看得他想躲闪,却又无处躲闪,只得尴尬的站在那里让她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杨军见此情景,拉了凌韵一把,悄悄的想出去,唐成终于深吸一口气指着病房里的鲜花说:“麻烦你们把这些花也带出去。” 凌韵看了一眼:“这么多,往哪里放啊?” 杨军小声说:“送给护士站、拿回家、扔了,都可以,快搬吧!” 第470章 你是老中医吗? 杨军和凌韵往外搬花,拿完花顺手也把果篮拎走,唐成又说话了:“这两个果篮留下,就算不吃闻着也好,其它的都拿走,要么送护士站要么拿回家,注意点,里面还有点什么别的东西。” 杨军在凌韵耳边小声说:“果篮注意点,底下说不定有红包。” 凌韵也悄声说:“谁会那么傻,把红包放在果篮里?”转念一想:“我还是看看吧。” 两人出去了,把病房的门也关上了,夏碧莲还是看着唐成不说话,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了,仿佛已经忘了该怎么开口。 唐成也不说话,搬了张凳子走到床前,然后伸手将输夜管上的调节阀关上了,坐下来找东西垫住夏碧莲的右臂,开始给她把脉。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夏碧莲仍然没有开口,眼神有些发直。又过了几分钟,唐成低着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肝气郁结、素体阴虚、又染了寒邪。急性症状的诱因可能是坐在车里被空调冷风口吹的,但真正的病因应该是工作过度紧张劳累、起居饮食不规律、情绪持续低迷没有及时调节。” “你是老中医吗?”夏碧莲说了第一句话,本来应该是句玩笑,可语气听起来却干巴巴的,脸上也没有一点笑容。 唐成终于抬头和她对视,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是问了一句:“还疼不疼?” 夏碧莲呐呐的回答:“胃两天没有出血了,但一直痉挛绞痛,现在麻醉药效过去了,待会儿还要打止痛针。用了抗痉挛药能好点,但是一吃东西又不行,一点胃口都没有。” 唐成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那种感觉,疼起来难以忍受,不用止疼药受不了。但这样也不是办法,我试试看能不能止住症状,你就把我当个大夫吧,别介意!” 说完话,唐成掀开毯子,挽起她左腿宽松的病号服裤脚,一直挽到了膝盖上方,然后用左手握住了她的小腿迎面骨,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沿着膝盖外侧的凹陷处轻轻的来回揉动。 唐成自幼以内家劲力习练外家大力鹰爪,如今已百炼成钢有铁指寸劲之功,能在寸距发力用手指弹断骨头。但是,这时候的动作,却轻柔的不能再轻柔,他的指尖很热,热的快发烫了! 就这样默默的以指揉膝,病房里很安静,静的只有夏碧莲一个人凌乱的呼吸声,而唐成的气息极其舒缓几乎听不见。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这么轻柔看上去毫不费体力的动作,竟让唐成全身出了细汗,后背的衣服打湿了贴在身上。 唐成将周身神气和内劲凝于指尖,内劲外化之功却不伤人,而是补益驱邪,这可比以指力伤人难了十倍,普通的习武者也根本不会,这么做看似无声无息,却极耗体力。 另一方面,两人何曾有过如此亲近的肢体接触?唐成左手握住她光滑的小腿,右手指尖从足三里到梁丘穴来回轻揉,她的小腿很光滑紧致,腿很结实很有弹性,手感非常饱满,但将关节筋骨抻直后,却明显有一种无力感,那是病体虚弱的原因。 怜惜之情不禁油然而生,以前的唐成,对她只想敬而远之,潜意识里有点怕她,夏碧莲在他面前展现的完全是强势的一面,而现在的感觉可完全不同了! 唐成在心中尽量对自己说:“她是病人,我只是在给她治病而已,一会儿就好了。”他几乎用上了唤魂术。 夏碧莲为人开朗大方,但毕竟是个黄花姑娘,幸亏唐成事先说了一句“你把我当个大夫吧,别介意!” 尽管如此,夏碧莲也是害羞的不行,本能的想拒绝却似乎没有勇气,只能随他了。 夏碧莲第一次清楚的感觉到在他面前是这样的柔弱,却又宁愿这样柔弱,内心深处甚至有一丝期待。 夏碧莲将腿伸直,唐成指尖劲力透过梁丘穴时,大腿外侧的肌肉和韧带会有轻微的震颤感,一直延伸到小腹处,这是身体自然的反应,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夏碧莲却有怪怪的感受。 夏碧莲觉得唐成的指尖暖暖的,手的温度很高,一股奇妙的气场弥漫而来,随即感觉全身轻飘飘的,身体软的就像一朵云,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这朵云偏偏随着他的手指在发生反应,不仅是云朵的尾部,整团云甚至喉咙都在微微战栗,这可能是补益的元气冲盈足阳明胃经上端的人迎穴的反应,也可能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唐成的指尖究竟在按压什么地方啊,难道仅仅是侧膝吗?这分明不是呀!夏碧莲的呼吸听上去越来越重,这种中医理疗般的按压,让她感觉浑身气顺舒适。 唐成也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抬起头,语气很平和,就像带着能吸收一切杂乱情绪波动的磁性,轻轻说了一句:“不要胡思乱想。” 夏碧莲突然把眼睛闭上了,但鼻翼明显随着呼吸开盍,长长的睫毛也在微微的颤动。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离开了病床,不知飘荡在什么地方,然后又飘落下来。因为唐成已经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放下她的裤腿,轻轻盖好了毯子。 夏碧莲睁开了眼睛,恰好和唐成目光对视,两人不由自主的都把视线错开了。只听唐成在问她:“感觉怎么样了?” 如果仅仅就是治疗胃部痉挛症状,随着唐成的指法,应该有一股暖流从上腹部升起,胃部会有如涟漪般星星点点的刺痛,接着会有一丝丝如针尖般的寒气向腹外发散,接下来会感觉很温暖、很舒适。 但是,夏碧莲的感觉超出了唐成以内劲透体指压按摩的效果,很大程度是她自己的心理想象产生的反应。她没有办法形容出来,甚至不好意思说。 等到夏碧莲回过神来,尽量以平淡的语气回答,眼神却掩饰不住的惹人怜爱,弱弱的说了三个字:“我饿了。” 唐成露出了微笑,这笑容几乎淡的看不清,也尽量平和的说了一句:“你没事了,应该可以吃点东西了。” 然后,他站起身伸手拿走了床头柜上的一样东西,那是一枚装在有机玻璃罩中的矿物晶。这枚晶石是六棱柱形两端是六棱锥,三个部分的尺寸比例相当,每一条空间棱线都没有瑕疵,蕴含着神秘的淡紫色光泽,带着分明的锋芒。 这就是唐成曾送给她的那枚玫瑰紫晶石,夏碧莲住院时却把它放在床头,唐成又说了一句:“这东西,我拿走了。” 第471章 柔情似水 夏碧莲听了唐成的话终于着急了,想坐直身体却感到有点晕眩,没有坐起来,微微喘了一口气说:“你送我的,就已经是我的了!” 唐成解释说:“我暂时帮你拿着而已。这枚玫瑰晶石,放在书桌或办公桌上,可以使精力更容易集中,增强人际关系,甚至能产生凝聚力。但它不能放在床头柜上,日常生活中对温养脾胃没有好处。”然后自我责备说: “看来我确实是不够关心你,明知道你的工作压力很大、饮食经常没规律,却忘了提醒你这些。” 唐成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一枚矿物晶放在床头柜上说:“这枚锦红玛瑙晶石气色暖,平时放在卧室里,可以舒缓情绪、温养脾胃。” 夏碧莲开心地问:“我上次怎么没见过?” 唐成解释说:“我这次出门做生意新找到的。” 夏碧莲点了点头说:“谢谢你!” 唐成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听这俩人的对话,就和陌生人在大街上问路差不多。然后唐成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夏碧莲不知所措的问他:“你去哪儿?” 唐成站住了,却没有回头,淡淡的回答:“我出去给你弄点吃的回来。” 夏碧莲这才看清他的后背已经汗透了,刚才那一番让自己舒服的简直要命的揉膝按摩,却把唐成累的够呛,她赶紧说:“不用麻烦了,卫生间里有电磁炉还有锅,也有不少吃的。” 唐成以一个医生的口吻说:“你现在的胃还是小心点好,连面片汤都不能吃,躺在那里别动,等我回来。” 说完话,唐成就出去了,夏碧莲看着病房门廊他消失的地方,鼻子一抽,噼里啪啦开始掉眼泪,肩膀抖个不停,无声无息哭了起来,那样子好伤心! 也就是三五分钟,病房门外有了脚步声,有人轻轻的敲门,夏碧莲赶紧胡乱的扯过毯子,低下头将眼泪抹干,不想让唐成看见自己这副样子,这才尽量大声的说:“你进来吧。” 来的不是唐成而是查房的医生,后面还跟着护士长和值班护士。夏碧莲松了一口气,却莫名感到很失望。 医生进屋先问了几句病情,然后又问她:“你怎么把输液管给停掉了,感觉不舒服吗?有什么反应就按铃叫护士。胃部还疼不疼?麻药劲该过去了。” 夏碧莲摇了摇头说:“不用再打止疼了,我一点都不疼了。” 医生很高兴的点头:“这是好现象,抗痉挛药起作用了,如果一直到明天还不疼,可以试着吃一些流食,面条什么的,尽量不要带荤腥,也尽量少放盐。” 医生走后,夏碧莲用一只手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一面小镜子还有个木梳,对着自己照了照,嘴角一撇差点又哭了,然后把头发梳整齐,又把镜子和梳子藏在了枕头下面,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左等右等唐成还是没有回来,夏碧莲的神情越来越可怜,就像第一天上幼儿园、被家长丢在一个陌生地方的孩子。 唐成去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夏碧莲却感觉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听见了敲门声,唐成在门外问她:“我回来了,能进来吗?” “进——来。”夏碧莲一开口止不住音调有点高,第二个字又压了回去,尽量显得平静。 唐成拎着一个兜子走进来看了她一眼,很明显夏碧莲背着他偷偷哭过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胸口隐隐有点绞痛的感觉,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有开水吗?” 夏碧莲转过身说:“卫生间里有,凌韵上午打的,如果不热的话,走廊水房里有热水炉。” 唐成摇了摇头:“要滚水才行,算了,这里有电磁炉还有奶锅,现烧吧。”然后提着东西进了洗手间。 不知道唐成在里面忙什么,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左手托着一个碗,右手拿着一个汤勺走了出来,夏碧莲看得有点眼发花。 唐成手中的汤勺正迅速在碗中搅动,动作快的几乎看不清,但是那汤勺并没有摩擦碗底,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走近病床,夏碧莲闻到一股非常淡的香味,这种香味弥漫开来,虽然很淡,却很真切,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舌下生津流出了口水。 唐成自己尝了一口,感觉不烫了,这才坐在床前的小凳上,端着碗挑了一勺,递到了夏碧莲的嘴边。 夏碧莲的神情明显有些慌,好像想躲又没有躲,怯生生的说了一句:“我还是自己来吧。” 唐成很温和的劝她:“你手上插着针头呢,一只手吃不了,还是我喂你吧。” 夏碧莲只觉得有生以来从未尝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碗里是一种几乎完全透明毫无杂质的半流体,不稠不稀调匀的刚刚好,一入口几乎什么味道都没有,就很自然的咽了下去,渐渐却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在口中,随着气息挥发,还带着诱人的香味。 唐成一勺一勺的喂,夏碧莲一口一口的吃。只有一小碗,没多久就吃完了,夏碧莲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还没有吃够,弱弱的问他:“这是什么?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唐成笑了,轻轻的说:“也不想想你饿了多少天?这是纯藕粉,湖北洪湖产的,没加任何别的东西,我找了几个地方才买到的,它其实一点味道都没有,就是沾上口水有一丝丝甜,闻起来的香味很特别。”停了一会又温柔地问: “你感觉怎么样?不是说它的味道,是说你的胃。” 夏碧莲开心地笑了:“前两天我吃什么都吐,现在却觉得很舒服,吃了还想吃。” 唐成点点头:“那就说明你真的没事了,先吃一天藕粉吧,然后就可以吃挂面了。” 夏碧莲有些诧异的问:“你不是不会做饭吗?我记得你除了洗碗连厨房都不愿意进,怎么会做这个?” 唐成的语气就像在给小孩讲故事:“听我奶奶说,我妈怀孕的时候,妊娠反应特别严重,吃什么都吐,连血丝都吐出来了。后来没有办法,我奶奶就给她冲纯藕粉、葛粉,还有米浆,是她自己加工的,能温养胃腑,不容易引起痉挛和呕吐。后来我妈生病的时候,吃不下去别的,我奶奶又给她冲这些,那时候我已经十几岁了,也帮着冲、帮着喂,当然会了。” 夏碧莲温柔地说:“你奶奶真好,是个慈祥的老人,你妈妈的病一定好的很快。” 唐成低下头,语气掩饰不住的伤感:“那是我妈去世前的事情。” 夏碧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抬手想去摸唐成的手背,却又没伸过去,小声说:“对不起,说到你的伤心事了,我不知道!” 唐成摇了摇头,神色又恢复了平静:“没关系。”然后高兴地说: “你已经没事了,很快就能恢复,还想来一碗吗?” 夏碧莲很听话的点头说:“嗯。” 第472章 代号陆超 唐成又去厨房冲了一小碗,坐下来继续喂她,不知为什么,这一碗藕粉的滋味竟然比上一碗还要好!夏碧莲又想流泪了,这时已无力的放弃了抗拒,就真的流泪了。 她不是没在唐成面前哭过,但上次是喝多了不清醒,连自己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而这一次她非常清醒。 唐成正在喂她吃东西,夏碧莲鼻子一抽,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从脸颊上滑落。唐成赶紧放下碗勺,想找纸巾给她擦眼泪,夏碧莲却抽抽嗒嗒的说:“不要停,我还想趁热吃。” 这场景真有点奇妙了,原本只是喂她藕粉,却把她喂哭了。 夏碧莲一边哭还一边还要他继续喂,唐成不说话,继续喂她,偶尔有泪珠滴到碗里,藕粉也带着极淡的咸味。 就在这时候,病房门开了,凌韵走了进来。唐成赶紧放下碗,夏碧莲赶紧伸手擦眼泪,两人就像犯了什么错误被人当场抓住一样慌乱。 凌韵看见这一幕,神情也显得有些慌乱,转过身说:“你们吃着呢?慢慢吃吧!我和杨军也出去吃饭了。” 说完话她一推病房门口还没进来的杨军,又出去了,随手带上了门。杨军有些诧异的小声问她:“我们不是刚吃完吗?” 凌韵指指病房门:“现在进去干嘛呀?我们出去散散步吧,唐成正在喂碧莲吃东西呢!真是神奇啊,碧莲竟然能吃东西了,看来唐成还真懂医道。” 杨军更来劲了:“他不仅是医生,而且他本人就是解药!” 凌韵挽着杨军的胳膊笑了:“也对,心病还得心药医啊。经过这一次,看他们俩还闹不闹了,我想应该不会闹了吧!” 杨军却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柔弱胜坚强,夏碧莲要是早明白这个道理,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其实他们两个不是你认为的那么合适,有些话,唐成应该对夏警官讲清楚。” 凌韵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难道唐成有什么事情瞒着碧莲?” 杨军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他们自己处理吧,多余的事情不是你能操心的,我们散步去吧。” 他们走后,夏碧莲不哭了,红着脸语气腼腆的问:“唐成,我这个样子,是不是特没出息?” 唐成摇头说:“不,你今天才像碧莲。” 夏碧莲反问:“我以前就不是夏碧莲吗?那我是谁?” 唐成悠悠地说:“你以前是夏警官,非常敬业,也一直很关心我,教导我走上正路,是一个好人。” 好几年了,唐成终于找到机会把好人卡送发给夏碧莲了。 夏碧莲看着他,眼神竟有些移不开了:“唐成,是我错了,我真的了解你太少,很多事,也没太多的去想你的感受,今天才突然清楚,你对于我来说太神奇了!”然后结结巴巴地说: “……这次我真的吓坏了,差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着你了。……其实那天晚上你刚出门,我就去找你道歉了,真对不起……” 唐成打断夏碧莲的话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是故意找茬。但是两人之间一旦有什么事,总是要互相说对不起的话,总是客客气气的既礼貌又恭谨,渐渐的恐怕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夏碧莲开心地说:“那就不说了,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别再提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唐成,你真的好神奇,我说的是真心话。还有一件事我想对你说,是再过几天的事。” 唐成好像有先知先觉:“是你妹妹碧玉的事吗?我当然没忘记,正准备过几天就动身去重庆,不料听说你吐血住院了,也把我吓坏了。” 夏碧莲深情地看着他:“我不去你也去?” 唐成很认真地说:“那是当然,答应的事,一定要言而有信。” 夏碧莲带着歉意说:“不是这件事,但这次我真的没法陪你去了,等出院之后,就要去陆超专案组报到,时间很紧。” 唐成身形晃了晃:“你说什么?陆超专案组!怎么回事?” 夏碧莲解释说:“前不久广州发生了一起特大连环凶杀案,死者中还有好几位美籍华人,凶手在现场留下的名字叫陆超。据凶手留言,死者都属于一个跨国犯罪集团,上面根据这些还真查出了一些线索,于是成立了专案组,代号就叫陆超。”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陆超杀人留书真起到了作用,唐成又问她:“你不要命了吗?刚刚参加石爷专案组回来,都累成什么样了?怎么转眼又参加了陆超专案组,又要全国各地到处跑吗?你们警局的领导也太不把下属当人看了,这种工作强度谁受得了?” 夏碧莲赶紧说:“你别生气,听我解释。案件发生在广州,而且与我们局先前破的案子有关,当然要从我们分局抽调相关人员,本来上面只抽走队长郑克明一个人,就是想让我休息一阵子。是我主动请求一定要参加的,就在和你吵完架之后,这件事还和你有点关系呢。” 唐成叹息说:“因为我,你在赌气吗,赌气也不能不要命啊?” 夏碧莲低头说:“是有点和你赌气,但也有别的原因,你知道吗,这个案子可能会查出石晋文还有赵瑛教授的下落,你不是一直很关心吗?”停了一会继续说: “那个所谓南方陈教授团伙,是赵教授协助警方打掉的,现在查到的新线索显示,陈教授团伙和石晋文团伙看似没有关联,但上线很可能都属于同一个跨国犯罪集团。 赵教授可能已经发现了这个线索,可惜他失踪了,直到今天警方才重新将这一系列大案串联起来,部里决定并案处理成立专案组,任务层层下发,最后由广东省厅牵头在各地抽调相关人员。本来没有调我去,但我主动申请加入,再加上老石专案组我也是主要负责人之一,所以领导也就批准了。 外交部门和警方的外事部门已经给美国领事馆还有洛杉矶警方发了案情通报,至于对方会怎么处理我们管不了,毕竟法律制度不同,这个专案组的主要任务就是查获该犯罪集团在境内的所有活动线索。” 这么说起来还真和唐成有点关系。 唐成第一次找夏碧莲帮忙就是查赵瑛教授的下落,赵瑛协助警方端掉了陈教授团伙,后来唐成混进了老石团伙,亲耳听见刘霸天说赵瑛死在他手里。 今天唐成才第一次知道,陈教授和老石竟然都是唐远程那一伙人的下线组织,赵老当初的确摸对了。 第473章 又要出发 隐秘的无间派和其所属的跨国犯罪集团,不论其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在中国境内公开与整个警方以及国家机器对抗,只能采取隐秘行动的方式,赵老的遗愿就是想把他们揪出来,而地气宗师陆超监察天下风门的职责所在,也想将之铲除,只是有些力不从心。 唐远程入境想要收拾“程维汉”,唐成想的只是怎么把他钓出来拿下,而如今回头看,师父陆超考虑的则更加深远。 陆超借势而为,杀人留书,推动警方成立了专案组,这是一手很高明的“借天梯”,而且借的是威风凛凛气势堂堂的天梯,那就是国家机器,是至高无上的。 师父说的对,历代地气宗师就算浑身是铁自己又能打几根钉? 警方成立专案组唐成当然高兴,但是这个专案组的代号叫陆超多少让人觉得很别扭,而且从个人角度,他也不希望夏碧莲参加这个专案组。 那帮人如果真有高手,假如发生遭遇性冲突,对办案警察来说那可是相当危险的,不能与整个警方对抗不等于他们会害怕某个警察。 “你都这个样子了,不去不行吗?”唐成尽量温柔的劝说。 “我是副组长。”夏碧莲低下头,好像有点愧疚的回答。 唐成举起了手,对着她的腿做势要打下去:“我干脆把你的腿打折了,这样你还得躺在医院里,就没法去专案组报到了。” 夏碧莲抬头看着他,神情楚楚可怜,唐成装腔作势举了半天手,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放了下去说:“什么时候报到?” 夏碧莲想了想:“下个星期,我应该已经出院了。” 唐成有点后悔:“我真不该治好你的病。” 夏碧莲的语气像是在撒娇:“你能眼看着我活活饿死在医院吗?” 唐成有点生气的样子:“你这么拼命也不是个办法,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夏碧莲眨了眨眼睛:“趁着现在还年轻,事业上就应该多努力,不过你别着急,等我调回成都很可能是坐科室,也是每天上班下班,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没规律了。” 唐成苦笑着说:“这和我着急不着急有什么关系,身体是你自己的!” 夏碧莲岔开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去重庆,打算呆几天?我帮你订机票,你直接拿着身份证去机场就可以了,到地方吃住不用操心,就住在我叔叔家开的招待所里,他们有标准间,给你安排最好的。”最后还特意提到: “我知道你这个人吃东西挑剔,住的地方看似随便,但也挺讲究的。” 唐成宽心地说:“你不用特意这么做,我去重庆只是顺道,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可能还要处理点别的生意。”最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态度说了一句: “再说了,我也不一定拿你妹妹的病有办法。” 夏碧莲却坚持说:“不行,早就说过请你去重庆旅游,说好了的,就是我请客!这些年你帮过我那么多,我却从来没有真心真意答谢过。” 唐成不再与她争执,点头说:“那好吧,你帮我订一张去重庆的机票,时间在你出院之后,我去看你妹妹的时候就住在那家夏天商务宾馆,其它的事你就别管了。” 夏碧莲终于满意了,却又不放心的追问:“那就这样吧,你的身份证能坐飞机吗?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唐成爽朗地笑了:“你又不是没查过,当然没问题,其实你可以再查一查,说不定会有新发现的。” 夏碧莲很不好意思的说:“不关心你的话,干嘛要查你?”然后又指指床头柜上的碗:“我还是觉得饿,能不能再吃一碗?”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能!你的胃还很弱,需要好好养,冲两袋藕粉已经够多了,一次不能多吃,觉得饿是因为胃部机能开始恢复正常了。” 夏碧莲撅着嘴,很委屈的点头:“那好吧,你是医生,我听你的。” 唐成看着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妥,想了半天,一咬牙还是站起身来说:“夏警官!” 夏碧莲一愣:“干嘛这么叫我,又怎么了?” 唐成一反常态:“你没怎么,是我有事要向你交待,有些话,不得不坦白。” 夏碧莲听到这里不禁心里怦怦乱跳:“坐下说,搞这么严肃干什么?” 唐成叹了口气说:“叫你夏警官的时候,我不得不严肃,可惜今天不能说。” 夏碧莲追问:“为什么今天不能说,你想什么时候说?” 唐成指指病床上方挂的点滴:“等你好利索了,一点毛病都没有了,我们在家里说,这个地方没法认认真真的谈话。” 不知道为什么,夏碧莲很紧张,却故作轻松地说:“我知道你喜欢讲究地理气场,嫌医院里有病气吗?” 唐成看出来她紧张的样子,这种情绪对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很轻松的挥挥手说:“碧莲的病房里怎么会有病气?要说有,有的也只是仙气,要是真有病气的话,我早就驱散了,你就放心养病吧。” 夏碧莲总算没事了,唐成也松了一口气,两人之间好像不可化解的冲突就这样过去了,而且她将要参加陆超专案组,这让唐成很是牵肠挂肚,这一专案的调查也绝对与他直接相关。 到了这个时候,有些话、有些事情,他也该跟夏碧莲摊牌了,但一定要等到她病好了之后。 第二天下午,唐成特意去找胡林,把他拉到饭店后面的胡同里说话,胡林很纳闷的问他:“老弟,你有什么事,非要到这里来说?” 唐成神秘兮兮地说:“我还真有事找老哥商量,想借你们饭店的一个伙计,工钱我付,假如忙不过来,你就暂时再请一个帮工吧,顶多两个月。” 胡林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你想把小刚领走,要干什么?” 唐成坦白地说:“我最近接了一票生意,跑一趟重庆码头,当个江湖郎中给人瞧瞧病,身边缺个小药童,就想带着小刚充个数。”然后半开玩笑说: “这不是什么冒险的活,就是想带他出去见见江湖世面,顺便也有个架门槛的帮手,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抢徒弟的,更不可能和你抢女婿。” 胡林给了他一拳:“这话说的,谁怕你抢徒弟了?就不知道小刚有没有空,这几天俺家星亚也放暑假了,天天吵吵要小刚哥哥带她出去玩。” 唐成笑了:“你这借口找的可真不好,还拿你们家闺女说事!秦刚有没有空,还不是你**板说了算的?”说完又加了一句: “真想收徒弟的话,总得让他见见世面,你还不放心我?” 第474章 坦白 胡林听了唐成的话嘿嘿笑着说:“主要是小刚太能干了,这一阵子他招呼客人、跑堂、结账,比另外一个伙计强多了,原先我干的活全让他包了,有他在,我可舒服多了,感觉真的当老板了。” 唐成伸手敲了敲他的肚子:“你不觉得最近太舒服了吗?看这肚子,还想继续发福啊?” 胡林拍着自己的肚子说:“开饭店的有肚子,就像演戏的脸面!不过你说的也对,小刚这孩子是应该多长点见识,我又没那个时间,老弟要是有心的话,路上就多教他几手,老哥我谢谢你了!” 夏碧莲年纪轻轻,身体素质本来就不错,恢复饮食之后,这突发的急病很快就好了,除了身体稍微有点虚、气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情好多了,不再像前两个星期那样郁闷,三天后就出院了。 出院后的那天下午,凌韵本想叫唐成和夏碧莲去吃饭,结果却发现夏碧莲自己去超市买菜了,也就没叫了。 夏碧莲拎着菜没去自己家,而是去了对门的唐成家,下厨做饭。这让唐成有点受宠若惊了,夏局长刚出院,就亲自为他做了顿饭! 夏碧莲平时不怎么做饭,加班的时候就在单位吃盒饭,工作忙经常在外面对付几口,胡林的大排档她也常去。 唐成进了厨房尽量想找点事情,夏碧莲却笑着把他推了出来说:“你除了会冲藕粉,还会做什么?先看会儿书,就等着吃吧。” 唐成厚着脸皮说:“那就辛苦你了,回头我洗碗收拾灶台。” 吃饭的时候,先说了几句互相祝福的话,唐成祝福她身体健康,夏碧莲祝他学业有成,来来回回,很是礼貌。然后,夏碧莲提起了正事: “唐成,那天在医院里,你说有话要对我讲,现在回家了,你可以讲了吧?” 唐成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神色郑重地说:“手伸过来,我先给你把把脉,看看你的情况再说。” 夏碧莲忍不住又紧张了,心里怦怦乱跳,表面上却很镇定,神色淡然,她伸出左手说:“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受得了!” 唐成一本正经的闭上眼睛给她把脉,过了几分钟又换成右手,很认真地号脉,然后点头说:“嗯,你真的没事了。” 夏碧莲着急了,用筷子敲着碗说:“你快说啊,别卖关子了,还这么多花样。” 唐成说话了,语气很舒缓:“碧莲,我们认识很久了,我的出身就是个江湖小混混,有很多事你并不了解,其实我犯过法……” 夏碧莲见他说的很认真,笑着打断了,这笑容很轻松却也显得有点心虚:“你犯过什么法?在春熙路卖盗版碟还是在太古里捣腾假古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 唐成做了个手势:“你别打岔,听我慢慢说!我曾追杀歹徒千里,也曾被人追杀万里,将来恐怕还会有这样的遭遇,我不想这样,但却有自己的责任,这一辈子恐怕都摆脱不了。”停了一会又加重语气说: “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以现在的身份过着这种平静的生活,就像你希望看见的那样,但我还有另一种身份,充满了江湖中刀光剑影的凶险,说不定哪一天就一去不回了。” 夏碧莲的笑容还在,但却显得很不自然:“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看你说的好像真有其事,哪有那么夸张?又不是金庸老爷子小说里的江湖。” 唐成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在开玩笑。”停了一会,双眼紧盯着她说: “你不是知道赵瑛教授的事情吗?他是我的人生导师,他是怎么做的,又有怎样的遭遇,你不是完全了解,生活可能比小说艺术更夸张。人间就是一个大江湖,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我以前犯过的法,现在回想起来从来没有后悔过,哪怕面对不可承受的后果,我也一样会去做的,死里逃生的经历已经不止一次了。你是警察,我可以告诉你,这些都没有留下法律证据,等吃完这顿饭,我也不会承认说过。 我学了一身功夫,不是为了好胜跟人斗殴打架,也没有想争斗获取什么,只是为了有健康的身心去享受生活。有一点我告诉你,不是不得已,有些事情我绝对不愿,但是又不得不去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从来不是一个想惹麻烦的人。 还有一点请你放心,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欲望去践踏你所守护的法律原则和法理精神,这是世上必须要保护的尊严。如果我犯了法,证据确凿,落在你手里我宁愿接受一切惩罚。但我也可以发誓,这辈子,我绝对不会让这一幕在你眼前发生。”说完又加了一句: “你也是我背负责任要守护的人,尽管我能做到的很有限,就看你怎么去理解这句话了。” 夏碧莲的笑容消失了,嗓音有些发干:“你,你,你还想说什么?” 唐成想了想说:“既然要交代,那就彻底坦白交代。我还有一个情人,我们之间犯过错误,后来我又救了她。”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是个非常老套但是很真实的故事,其实它根本就不是故事,而是真实地事情。她非常出色,是那种很多男人都想追求但她又不必依附任何男人的女人,如果她对我的心意不改变,我也没办法改变她。”最后苦笑着说: “其实我不是一个好男人,仰望星空审视内心,我很多情,就是一个花心少年,但是,我不随意去伤害一个人,更不愿意看见我在意的人被伤害,所以我也很小心。” 夏碧莲又笑了,这笑容却像是勉强挤出来的:“是不是好男人,你自己说了不算,别人说了也不算,得当事人说了算。”然后不以为然地说:“唐成,我知道你满嘴跑火车的功夫,我这刚一出院,你就想逗我穷开心?” 唐成也笑了,但笑容很苦涩:“我说的是大实话,没有一点玩笑或者编排,不论你信不信,今天我都要说。” 夏碧莲看着她,嘴唇渐渐有点发白,默然半天却开了一句玩笑:“你会不会还想告诉我,其实你在家乡已经娶了好几房媳妇?” 唐成摇了摇头:“那倒还没有,法定年龄都不够呢,我还有一个多月才满二十二周岁。” 夏碧莲认真地说:“嗬!你可真是守法好公民!但是,按你身份证上的日期,十月份才过生日。” 唐成无可奈何地说:“碧莲,你又不是不清楚。” 夏碧莲追问:“那你说一句实话,你到底那一天生日?不许撒谎!” 唐成坦白地说:“阳历的话,是9月20号。” 第475章 进入画境 夏碧莲追问:“你刚才说的话,就是那句‘你也是我背负责任要守护的人’,是真的吗,什么意思?” 唐成很干脆的点头:“当然是真的,但我不想解释。” 夏碧莲有点穷追不舍:“你刚才发的那两个誓,也是认真的吗?” 唐成看着她,目光很清澈:“绝对认真!” 夏碧莲被他直视的目光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低下头又问:“你又怎么能证明呢?” 唐成坦然地说:“空口无凭的话是证明不了的,但是我将来自有办法向你证明,别忘了你说过我很神奇。” 夏碧莲一时无语。 “夏警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唐成追问。 夏碧莲低着头说:“在这里,不要叫我夏警官,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的话。你说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我只知道你做事很小心,从来不愿意伤害人。” 唐成仍然看着她:“你不问了,但我还有话要说,否则今天我就白说这些了。” “是吗?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夏碧莲看向他。 “这也许是我今天要说的最重要的话。”唐成看向她。 “你快说呀,怎么又卖关子了?”夏碧莲催问。 唐成盯着她,目光中满含关切:“这不是我自己的事,而是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夏碧莲不解地大声说。 “是的,这事与你有关。”唐成进一步说:“你参加那个专案组需要对付的那伙人,我在江湖上也隐约有所风闻。” “怎么说?”夏碧莲看向他,语气很认真。 “他们当中有些人可能手段绝对不一般,不是你这样的警察拿着手枪能对付的,如果有什么状况,最好立即请求武警部队支援,不要自己带着人贸然去缉拿。” 听唐成谈起了自己的工作,夏碧莲终于抬起了头,反问:“净说外行话,武警部队是说调就能调的吗?除非有威胁到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重大事件。我没权力直接调动武警部队,只能在事态超出了警力控制的情况下,才能向上级申请。” 唐成无奈地说:“我也了解这些情况,所以只能是提醒,你说过我很神奇,但世上能令你感到神奇的人绝对不仅仅只有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可你要对付的歹徒却是穷凶极恶。” “这我当然相信。”夏碧莲说。 “碧莲,你看着我,好好看着我,今天我要向你证明一件事。”唐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把夏碧莲弄蒙了。 夏碧莲不明所以,只能抬眼看他,唐成也看着她,两人隔着餐桌对视。夏碧莲的眼神很复杂,含着幽怨,游移不定,显然是刚才那番话对她的内心冲击很大。 然而,她刚刚看见唐成的眼睛,就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一切景物瞬间发生了改变。 他们置身于一片广袤的山水中。周围群峰竞秀,远山草木葱茏,薄薄的烟云在身边飘荡,如轻纱,如蚕丝,山脚下的清泉叠流汇成细细的小溪,小溪涓涓向前流去,在不远处聚积成大大小小如珍珠链般的水潭。 他们坐在一座不高的半山坡上,身旁一株不知名的大树,茂盛的枝桠如伞遮蔽头上的天空,耀眼的阳光从树叶间射入,落在他们身前。 两人之间还是那张餐桌,但桌面却变成了洁白如玉的山石,身下的座椅也成了温润的石头,山顶有几只鸟儿在叽叽喳喳叫着,时而飞过这边,时而飞过那边,两只花蝴蝶追逐着停在了身边的花丛中。 这情景如梦似幻,但感觉竟然是完全真实的。坐在树下,山风拂过脸颊,很是清凉惬意,可以听见山脚下的流水声,淙淙悦耳,能看见远处村舍的炊烟,听得见那里公鸡的鸣声。 夏碧莲已经傻了,好半天才怔怔的问他:“唐成,怎么回事,我们在什么地方?” 唐成平淡而温和的回答:“这是我采携天下山川地理灵气,炼就的一幅画境。我知道无论怎么说,你都很难理解我想告诉你的一切,只能向你演示这神奇,把你请进这画境中。它似画而非画,有一些感应都是真实的,并不完全是幻境,你如果在这里受了伤,也可能会真的受到某种伤害。但是放心,现在你是绝对安全的。” 夏碧莲难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 这时候,她冲旁边微微点了点头,好像是在跟什么人打招呼,眼神掩饰不住的好奇,甚至还带着一丝审视和矜持,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转过头来傻傻的问他: “唐成,她是谁?为什么不动也不说话,难道就是你的那位情人吗?” 现场出现了第三个人,那是太阿。 太阿身披薄雾般的轻纱长裙静静的侍立在大树下,妙曼的胴体若隐若现,妖娆与明媚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同时呈现于一身却又显得那么自然。 在这个奇异的场景中,太阿原本的诡异气息反倒不是那么引人注意了,在这个场景中,本身已经够诡异,她只是显得更加神秘,而且十分美丽,无可挑剔,几乎令人窒息。 夏碧莲看着她先是一惊,接着又疑惑不解,甚至莫名有一丝说不清的酸楚。 唐成笑了笑反问:“你不觉得她有点像你吗?特别是眼睛!她其实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就像我们这张餐桌旁并不存在这片山水,只是心像所见的一个形像,而你,只有在这里才能看见她。” 夏碧莲不解地问:“她究竟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唐成解释说:“就像你妹妹夏碧玉将你看成了一只水鸟。她就是一把剑,而你在这里看见的却是一个人,这柄剑是我的随身法器。” 说着话一招手,太阿的身形化为一道如月光般的剑芒,飞入唐成手中,变成了一柄短剑。 夏碧莲彻底懵了,脑筋几乎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站起身摸了摸眼前的桌子,又绕过桌子走了几步来到唐成的身边,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感觉他是“真”的,然后用双手从背后搂着他,怯生生的望着四周问他:“这是梦吗?” 唐成平静的回答:“你可以把它当作梦境,但它并不是你以前所了解的梦境,而是真实的感应。其实你可以尝试着从这画境中走出去,试一试,看你能不能办到?” 夏碧莲望着周围的群山秀水:“你能带我去这山中游玩吗?” 唐成的神情终于有些无奈:“理论上完全可以,山是山,水是水,而且是精意凝炼的有灵山水,但我还没有那么大本事带你走遍这山水之间。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出去?” “我希望你能自己出去。” 夏碧莲这才注意到唐成的脸颊上已经出汗了,这汗非常细密,不在近处仔细看几乎看不见。汗水化成了一丝丝淡雾,他的头顶上似乎有朦胧的白雾升起。 第476章 怕做噩梦 “让你进入这画境中与我对谈,如举起千斤重物般艰难。”唐成茫然地说:“你还想让我举多久,想累死我吗?” 夏碧莲看了看周围:“那我该怎么办呢?” 唐成回答说:“你只要心志坚定,下定决心拒绝某种诱惑,不受外力阻扰,而且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情,就可以不受这画境所扰。” “哦,是这样啊!”话音一落,夏碧莲发现周围的山水消失了,她仍然在客厅里,和唐成隔着餐桌对坐,并没有真的站起来走过去从身后搂住他。 唐成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就是刚才那奇异的画境中所见,头顶上还有淡淡的白雾正在飘散。 夏碧莲完全被震惊了,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如何理解和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亲身的经历甚至超出了她的想像,心里消化这件事还需要一段时间。 “唐成,我们从幻境中回来了吗?回到了现实,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夏碧莲隔着桌子伸手抓住了唐成的手腕,语气急促的问。 唐成想了想回答:“不能说是回来了,因为我们哪里都没去,一直就在这里!你妹妹是怎么看见那些东西的,她解释不了,而我要解释起来也非常难,我之所以答应去重庆看看你妹妹的病症,就因为我有这样的本事,这是练出来的。 你展开心灵并不抗拒我,所以我能轻易将你带入画境。而你果然有一身正气,心志坚定,明白了所以,就能够脱身而出。但还有一点你要清楚,我没有丝毫伤害你的意思,没有用这幅画境去困住你,更没有利用它展开攻击,再仔细想想,这种处境,其实也可能相当危险。” “有什么危险?”夏碧莲突然觉得嗓子眼发干,说着话喝了一大口啤酒,她的手已经伸到了桌子对面,并没有意识到拿的是唐成的杯子。 唐成举起手中的短剑说:“如果我刚才不在画境中,只是把你摄进去了,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我想伤害你的话,你能躲得过我的剑吗?” 夏碧莲的脸色变了:“那是你,我才会那么信任,虽然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刚才我不是自己出来了吗?” 唐成收起剑摇了摇头:“你能出来,一方面是因为你的心志坚定,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的神识之力已弱,不论你能听懂多少,事情就是这样。假如有人用类似的手段对付你,绝对不会这么麻烦,也不会用这么长时间,只要有那么一瞬间发动攻击,你的处境就已经相当凶险。 我今天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你真正相信,世上的遭遇可能神奇的超出你的想像。我有这种手段,而你参加的那个专案组要对付的人,也可能拥有类似的手段。碧莲,听我一句劝,不要去,太危险了!我不能眼看着你涉险。” 夏碧莲低下头很长时间不说话,唐成也不说话,他知道她需要时间好好接受这个事实,不论能不能理解。 客厅里就这样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再动筷子。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夏碧莲才抬起头,眼中有晶莹的光芒在闪烁,微撅着嘴唇说:“唐成,这是你的秘密,相信你是不愿意轻易告诉别人的,今天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些,原来就是想劝我不要参加专案组。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我不参加专案组,也会有别的警察参加,警方的职责所在,不论它有多少问题,这些事也必须要做,否则这个社会已然崩溃,我们也别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把我当亲人一样关心吗?但你别忘了,谁家的亲人不是亲人!” 唐成听了夏碧莲的话,长叹一声说:“既然这么说,我是无法劝阻你了,其实我了解你,你如果没有这种心志,刚才根本无法主动挣脱我展开的画境,这个结果我早就想到了。但我今天提醒你的事,你一定要注意,求求你了!” 夏碧莲凛然说:“我会注意的,假如我真有……” 唐成立刻打断她的话:“假如你真的遇到了什么状况,不论在哪里,希望你能及时通知我,不知道这违不违反纪律?但我绝对不会妨碍你们警方办案的。” 夏碧莲又低下了头:“我觉得脑子好乱,想休息一下。” 唐成站了起来:“刚出院,是应该好好休息,我说的话,你也需要好好想一想。” 夏碧莲起身回家,看她走路的样子傻傻呆呆的,跟梦游差不多,就这么点路唐成也要送,一直将她送到了对门,送进了卧室,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吧。” 上床休息当然要换衣服,唐成转身走了出去,正准备把门带上,夏碧莲却突然转过身来,伸手从后面把他搂住了,脸贴在他的肩胛上喃喃问他:“你今天说过,说不定哪一天,你可能就会一去不回,我参加这个专案组,也可能会回不来吗?如果是那样……” 唐成抓住她的手,截住话头说:“你不会有事的,今天说这些,只是提醒你小心而已,那只是最坏的情况,未必会发生,发生了也未必来不及反应,事先有准备未必不能对付。 专案组在广州,你目前负责的工作还是档案调查、线索收集,现场冲突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发现嫌疑人,你最好提醒那些负责现场抓捕行动的同事,一定要注意互相保护,人数不能太少,不要给别人偷袭的机会,那些歹徒再有手段,也不可能公然与警方对抗。 我也不会有事,天下掉陨石的情况是少之又少的,没必要为了怕陨石砸住就不出门吧?凡事谨慎些就是了。你现在不是很清醒,而且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夏碧莲怯怯地说:“你可不可以不走,我有点怕。” 唐成笑了:“堂堂公安局长,你怕什么?” 夏碧莲悠悠地说:“我怕做噩梦。” 唐成只好说:“我不走了,就在外面。”说着话他轻轻分开夏碧莲的双手。 她却在他的手心放了一串钥匙,弱弱的说:“这是我这边的钥匙,你帮我拿着。” 唐成想了想,点头说:“好吧,我帮你拿一套备用的,有空的话,还可以帮你收拾收拾屋子,有什么事也方便。你看看这里,已经五、六天没收拾了吧?桌子上都落灰了,你出院前我想帮着打扫的,可惜忘了问你要钥匙。” 夏碧莲恢复清醒了,也可以平静的处理事情了,不论她能理解多少,唐成这么做,等于刻意在疏远两人之间的某一种关系,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的情感世界似乎离得更近了。 聪明如唐成,也不知道这么做的结果,他已经没有退路的选择了坦白,确定夏碧莲绝对不会伤害他才决定这样做,至于其它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477章 山城 重庆被称为山城,据说是中国城区面积分布最大的城市,也确实很难找到地势与地气变化如此复杂的一座城市。它的城区和周边一带山川,几乎是各种地理格局荟萃之地,从极宏伟到极细微,从极险恶到极美妙,从阴森汇聚到阳和灿烂,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到历代人工遗迹,方圆数百里之内几乎应有尽有,难怪地气宗师陆超会把老窝安在这里。 就算没有别的原因,唐成行走天下山川炼境,也迟早要到这里来。 重庆处于四川盆地的东部边缘。川中平原沃野千里,自古就有天府之国的美称,地气生机拢聚利于涵养生元,在没有战乱的和平年代,也是人口繁衍增长速度最快的地区之一。 长江穿重庆而过,是一条带动地气灵枢运转的大动脉,向东方截断巫山而出,形成了瑰丽雄峻的三峡。 三峡是四川盆地庞然地气的一个宣泄口,也是川中涵养生元之气的发散地。从局部来看,有些地方的地气极为险恶,但从整体来看,正是由于三峡的宣泄与发散,使盆地拢聚的生机不僵不滞处于灵动之中。看起来不是完美无缺,却是动静之间的冲突与相容。 假如没有这条长江,没有冲开缺口的三峡,川中平原的地气就会显得呆板凝滞,也就不能称为天府之国了。 长江经过三峡的落差很大,水势回旋缓急变化不定,冲入中下游境内形成洞庭湖水系、鄱阳湖水系。 洞庭湖水系是长江奔腾出巫山,带动地气灵枢宣泄急冲之后,第一个天然的容纳收束之地,安抚这条沛然怒流重新变得温顺含情。过了洞庭湖进入长江中下游平原,便是自古以来的鱼米桑蚕之乡。 从川中盆地到洞庭湖水系,从地理学“山河大地盘”来看,这个大格局就是长江这条巨龙出三峡的第一个聚气之地,具有吞吐吸纳的功效。 洞庭湖水系容纳收束长江这条来龙的宣泄急冲,当天时之变超出了它天然的容纳收束之力,下游便会遭受水患。所以长江中下游平原的鱼米之乡,也是自古水患频繁之地,老百姓几乎都见怪不怪了,凡是地理气场佳局大多有利有弊。 千万年以来,特别是近数百年来,由于人烟分布日渐稠密,人为地不断蚕食,不仅天然的巨型水库古云梦泽早已消失,仅存几个零星的小湖泊,洞庭湖和下游的鄱阳湖水系也在不断消退,容纳收束长江地气宣泄急冲的能力越来越弱,长江中下游的水患越来越严重,越来越频繁。 如今在上游前后修建了葛洲坝和三峡水库,特别是三峡水库从地理气场角度也能起到缓解和容纳地气灵枢运转宣泄急冲的作用,是一种人工的改善与弥补。这么做确实非常有必要,但另一方面,天然的地理格局动静之间的冲突与平衡,也要注重保护不能破败,不要增加人工改善的难度和弊端,减弱人工弥补的效用,这一点更重要,而且不是一代人的责任。 自古以来,凡是水利从不孤存,也要融入到整个环境的地理局中,古时在川中修建都江堰的李冰父子,就是以今人的眼光看,也可以称得上地理山川巨匠。 当然了,这种宏观上的气场大地盘,无论什么样的高手也不可能展开神识完全包容,从卫星地图上虽然可见其概貌,却不能直接感应其生机灵动。唐成需要走过天下山川将之炼入胸襟,这胸襟阅历有多宽广,袖中画卷的意境就有多深远。 寻峦玉箴中的见知灵引虽然被抹去,但是唐成并不知道,他因独特机缘自悟的炼境之法,竟然与寻峦派祖师赖布衣留在玉箴中的秘传真意暗合。寻峦玉箴中的见知灵引其实就是地理堪舆大侠赖文俊行走天下山川所感悟的灵性见知。 只不过赖布衣的手段比这时候的唐成高明多了,根本不需要袖携有形画卷为炼境之辅。他的秘法修为已达到“神念合形”的境界,走遍千山万水之后,直接以神念将胸襟所阅天下山川的见知感悟凝炼于一枚玉箴中。 假如后世弟子达到神识化神念的境界,神念读玉箴如阅赖布衣走过的天下山川,是留于历代传人的宝贵财富。 陆超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却没有告诉唐成,否则这小子非得懊悔死不可! 如今的唐成,无意中也追随着当年赖布衣的脚步,带着秦刚来到当年的古渝州,如今的重庆直辖市。 唐成要到达的第一站,其实坐火车更方便,现在的动车又快又稳,在车上打个盹,聊聊天就到了,是人们出行的首选交通工具。但是,夏碧莲一定要订机票,唐成听说秦刚还没坐过飞机,也就决定带着这少年一起飞了。 出了机场,秦刚兴奋的说:“飞机上的饭还有饮料原来都是免费的,我以为要比火车上更贵才对,唐大哥要是不说,我还不敢要呢。” 唐成笑了:“就算是收费的,也不能饿着自己呀,想帮你唐大哥省钱吗?” 秦刚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唐大哥带我出来见世面,我当然能多学就多学,至于其它的能省就要省了。”停了停又说: “我们去哪儿?我老家就是重庆的,原先叫万县,现在叫万州区,重庆市里我也比较熟。” 唐成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个熟络的本地人陪着,出门也能省不少事,我们去火车站那边,你带路吧。” 重庆市有九个主城区五大商业区,自古以来的中心区域在渝中半岛一带。所谓渝中半岛就是嘉陵江和长江汇合处形成的一个弯曲狭长地带,形状像s形的虎尾扬起,尾尖就是著名的朝天门码头。 重庆城区各处地气灵枢汇聚互应的地眼所在,并不在陆地上,而是朝天门所对的江心,也就是嘉陵江和长江汇流冲击水势回旋之地。 重庆火车站就在渝中半岛上,长途汽车站离的也不远,这附近一带和广州火车站差不多一样的人气杂乱,有不少宾馆和酒店,同行业之间的竞争很激烈。你只要背着包在这附近站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打招呼:“先生,要住宿吗?”甚至有的揽客者还会挤眉弄眼的暗示有特殊服务。 夏碧玉家的夏天商务宾馆最近改了名字,叫住勤琪宾馆,据说还是夏碧玉的主意。 这家宾馆走的是中层路线,外表看起来挺漂亮,内部装修也不错,总共五层楼,外墙砖颇具现代感,每一层楼大约有十多个房间,有单人间和双人间两种。房间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里面空调、电视、热水器都很齐全,比较舒适价钱也不贵。 第478章 勤琪宾馆 这宾馆是个体经营的,员工都是自己人。守门兼保安是夏碧玉那位很帅气的小表哥,水电维修管道工是她朴实的舅舅。她那位表弟更是不一般,主要兼职揽客,借助自己是铁路职工的优势,打一声招呼,再塞包烟请吃顿饭,就经常会有铁路工作人员帮忙介绍生意。 假如唐成他们是坐火车来的,下了车想问问铁路工作人员哪里有宾馆,可能就会有人很热心地说:“你朝左边走一个路口,有一家勤琪宾馆,环境不错价格也实惠。”唐成就是在站前问了一名铁路工作人员,打听到了勤琪宾馆具体怎么走。 在渝中半岛东南侧长江沿岸边拐个弯,江边有一条滨江路,唐成老家南充市区和他在广州住处的不远也都有一条滨江路。广州的滨江路在珠江南岸,重庆的滨江路在长江北岸,南充的滨江路又在嘉陵江西岸。 勤琪宾馆不远就是菜园坝长江大桥。 桥这种建筑物,常有接引阴阳地气交融的效果,而长江水流转弯,也带动地气灵枢回旋,向朝天门地眼一带聚拢,这里的地气局势本来就有流动发散的特性。但是,就在勤琪宾馆的南边,与江滩上的珊瑚公园相望的位置,有一座江心岛,恰恰形成了迎水朝案挽留之势,因此地气散中有聚,是旅途中很好的休憩环境。 不知道夏碧玉的父亲夏一勤懂不懂地理气局,但在这个地方开宾馆,地气环境选择的很好,也许只是一种巧合,唐成尽管不想挑剔,但走到门前也暗中点了点头,觉得很满意。 宾馆一楼有个小小的前台,除了办住宿手续也顺便卖点香烟和饮料。唐成和秦刚走进去的时候,前台内有个姑娘抬头看了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进来一条大鱼一条小鱼。” 唐成以超常的耳力听得很清楚,心里就是一惊。如果这家不是黑店,开张就等着钓鱼,那么前台里面的姑娘就应该是夏碧莲的堂妹夏碧玉了。唐成当即有点懊悔,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一点,忘了发动蛰藏心法随时收敛神气。 夏碧玉在国外读书,放暑假回国看父母,应该待在家里才对,怎么会跑到招待所前台当服务员呢?唐成也没想到。 夏碧玉心像所见,唐成是一条鱼,这倒是非常贴切!说秦刚也是一条小鱼,那就很有意思,也许就是这个缘故,他们才有缘相识吧。 唐成的原计划是收敛神气发动蛰藏心法,第一次见面时试探一下夏碧玉,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形成她那种病症?假如夏碧玉在这种情况下看不出异常来,就说明她是天生的元神与识神交感,能发动心像所见,与平常所见相重叠。 这种病症治疗起来很麻烦,需要讲机缘。要么切断这种元神和识神的交感,要么传以秘法让她达到元神清明的状态。第一种方法有点可惜,浪费了这姑娘的天赋,第二种方法又很难,不是每个人都能修炼秘法轻松入门的,秘法也不是可以轻易传授的。 不论是哪种方法,想成功都不容易,但至少有具体的对症思路可寻。 假如夏碧玉仍然能看得见,那就有问题了,很可能就是自幼经过反复诱发形成的心理癔症,只能进行诱导式调节舒缓,很难根治。假如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严重的话,对生活的影响也会越来越严重,确实就像夏碧莲所说的那样,很难正常的找对象成家了。 唐成的第一步计划就没有成功,这也不能怪他,谁也不能无时无刻都运转秘法,就算是蛰藏心法这种神气消耗极少的秘法,也是需要凝神专注,不可能一天到晚都这样做。 既然如此,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再想别的办法吧。 唐成领着秦刚来到前台招呼:“服务员,有房吗?我们要住宿!” 有客人进门,那姑娘不主动招呼却要客人来招呼她,显然就不是专业的服务员,只能是个跑龙套的。 那姑娘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身份证!住几天,要什么标准的,几间房?” 唐成看清了她的相貌,长的很漂亮,眼眉之间和夏碧莲很有几分相似,只是下巴稍微有点尖,标准的瓜子脸,脸蛋粉嫩粉嫩的十分可爱。但她的眼神却让人有点看不透,跟她对视时,深棕色的眼眸会有一丝眩幻感。 唐成的第一感觉,假如是心理医生的话,遇到这样的病人会很头痛,弄不好反过来会受她的影响。 两人将身份证放在了柜台上,唐成笑着回答:“一条大鱼带着一条小鱼,你看着办吧,找两个舒服的鱼缸就行。” 柜台里的姑娘愣住了,有点张口结舌了:“你怎么……?” 唐成开心地说:“人贵有自知之明,而后才能自清自明,你就是夏碧玉吧?我经常听碧莲提起你,说你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果然如此。” 夏碧玉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又惊又喜:“你,你就是唐成?我今天特意在这里等你呢!”然后夸赞地说: “嗯,真的好帅啊,难怪碧莲姐姐……” 这时候,她的眼睛看见的可不仅仅是鱼,也能看清楚真正的帅哥。 这丫头说话够直接的,夏碧莲打电话说过唐成要来的事,电话里肯定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把这客人招待好。但是,夏碧莲并没有说唐成和自己究竟有什么特殊关系,只说是好朋友,帮过自己很多忙,原先想一起来结伴旅游,顺便看看叔叔婶婶还有碧玉妹妹,可惜这次要出差,自己来不了。 她还介绍说唐成出身中医世家,精通传统的祝由科医术,专程来给碧玉妹妹看看病症,说不定有办法。 夏一勤一家人听说了想不误会都不行,年轻小伙,特别好的朋友,好到一起出去结伴旅游,还打算带到亲戚家见面,你说是什么关系?看来夏碧莲最近在外地交了男朋友,不知道父母那边是什么态度,想带到叔叔婶婶家让长辈们先过过目,然后再通过他们向成都的父母吹吹风。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至于给夏碧玉看病的事,可能只是一种托词。姑娘家脸皮嫩不好意思直说,大老远特意跟着一个小伙过来,总得找个借口。 再说了,多少医生拿夏碧玉的病症都束手无策,唐成就算懂点中医,也太年轻了,高明的中医不可能是一个小伙子。 夏碧玉听说了更是好奇的不得了,她知道碧莲姐姐在警校的时候就有很多追求者,但夏碧莲人长的漂亮家世又好,眼界很高,根本没有中意的对象也没谈过男朋友。参加工作之后总说忙的很没时间谈恋爱,估计也是没碰着合适的。 第479章 姐夫! 夏一勤夫妇是长辈当然稳重的多,不会乱开玩笑,如今自己的侄女做了公安分局的副局长,这样的姑娘看似条件好,但想找到意中人也挺难的,不料突然冒出来个唐成,看来这小伙一定很出色。 但是,夏碧玉一向有点调皮,知道唐成今天要来,刻意从家里溜出来将招待所的前台服务员支走,就想等在这里给碧莲姐姐把把关呢。她的眼神与正常人不一样,很想知道碧莲姐姐这个对象究竟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假如所见十分丑陋险恶,那自然是配不上夏碧莲的。 唐成打断了夏碧玉的话:“我就是唐成,碧莲的朋友,来重庆办点事,顺便也看看你,一见到你果然眼界不同常人,能看出我是一条鱼。” 唐成刻意要扮出一种高人形像,这对治疗夏碧玉这种心因或元神之症非常重要,按通俗的话来讲,医患之间的心态关系很讲究,医生必须在病人面前建立绝对值得信任的权威,这样才能达到很好的配合和沟通,否则这种病没有办法治疗。 夏碧玉扑哧一声笑了:“你偷听到我说话了!”然后扭脸冲走廊里喊:“小七,快来帮着搬行李,我姐夫和他的朋友已经到了!” 天啦,这一声姐夫把唐成都喊蒙了。 夏碧玉看见唐成是一条鱼,又想起她曾经看见夏碧莲是一只水鸟,鱼儿被水鸟盯上了那还跑得了?迟早会失身被擒!说话一不注意,直接叫唐成姐夫了。 唐成赶紧摆摆手:“碧玉妹妹,不要乱开玩笑,我和你姐姐是好朋友,但不是那种朋友。” 夏碧玉笑得更开心了:“现在还不是?”又冲走廊那边喊:“小七,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过来?” “来了,来了!”随着话音,一个小伙从走廊楼梯口跑了出来,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五官棱角分明,模样长得挺俊秀很有几分书卷气,说话带着闽南一带的口音。 唐成吃了一惊,不仅因为这小伙的气质不像普通的服务员,这人下楼时,曾以神识暗中查探前台的两位客人尤其是唐成,若有若无的从各个方位锁定。 这家小小的宾馆真是藏龙卧虎啊,这位叫小七的服务员来历绝对不一般。 这人已掌握神识,功力还不弱,而且他运转神识查探时很有特点,并不是弥漫式的扫过,神识之力的运用很微弱,并不影响环境中的地气和唐成的神气,本是察觉不到的,但在几个方位有接触式的扰动,一触即收。 一般在斗法、试法时,高手才会如此运用神识,而且是大范围、高强度的扰动,力量分布有明确的方位性。不动声色的试探中也能做到,这很不简单,对神识的控制要求相当高,可能这小伙修习秘法入门时就侧重于这一方面的淬炼。 各门各派的秘法传承都有自己的特点和擅长之处,这种运用神识的技巧,在试探时既省力又隐蔽,发动袭击时很突然不好防范。这小伙平时运用神识不自觉就带着这种特点,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很显然就是师门所传秘法的特色。 唐成回忆起在凤凰谷中与千杯道人夜间闲聊,曾谈起谷中到访各派高人秘法传承的特色。可能是陆超有叮嘱,千杯道人不经意间讲解的很详细。现在回想起来,这小伙运用神识的手段,竟然极像九星派“九星宫”秘法传承。 九星派穿杖堂主上官勇运用神识的方位控制能力,唐成是亲身领教过的,他曾近距离突然拔枪前冲,迅速打空了两把五四手枪的弹匣,居然一枪都没打中,甚至连上官勇的边都没沾上。上官勇当时死在他手里,实在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这人难道是九星派的传人?九星派掌门敬仲春和门中几位堂主唐成都见过,当时却没见到九星派年轻一代的晚辈弟子。 唐成心里纳闷,那小伙眼中也有一丝失望之色,但随即就释然的笑了。 唐成的修为境界比他高,功力也比他精深,尤其是对神识的控制和运用最为精微。 当夏碧玉打照面说他是一条鱼之后,唐成下意识的就发动蜇藏心法收敛神气,处于凝神专注的状态。 正准备再多问几句话,小七就来了,唐成的反应很快,小七展开神识稍有触动,他已内敛神识绵绵若存,平常气机展现并无任何异常。 在小七眼中,唐成神气完足,体魄康健,身体素质非常好,但是在秘法修为方面的痕迹一丝都没有。 “唐哥吗?你们终于来了!碧玉都等半天了,快上楼,房间都准备好了。擦把汗洗个脸,天气挺热的。”小七很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这位老弟怎么称呼?” “他叫秦刚,是唐大哥的朋友。”还没等秦刚说话,看过身份证的夏碧玉抢着回答了。 唐成摆摆手:“不要叫我哥,我未必有你年纪大。” 夏碧玉抢着说:“小七,唐大哥比你小两岁,看上去可比你成熟多了。” 小七伸出手:“唐……先生,我来帮你拿行李吧。” 唐成随身带着两个包,除了一个双肩背包,还有一个手提式有肩带的名牌旅行包,是夏碧莲特意到商场给他买的。 除了换洗衣物和随身日用品之外,他还带了不少零碎,罗盘、太阿、画卷、铜牛、一堆晶石等所有重要东西都在随身背包里,其中太阿上飞机前还打了包装带着工艺收藏品证书走专门的托运,下了飞机才取出来的。 秦刚也背着一个双肩旅行包,手里帮唐成提着另一个包。小七伸手去接秦刚手上的包,另一只手还要接过唐成肩上的包,唐成和秦刚都说不用客气,小七笑着说: “你们是客人,我是服务员,帮着拿行李是应该的。” 唐成也不坚持,将自己的背包给了他,显得很随意,又把秦刚手中的包拿了过来,没让小七拎两个包。 唐成那个背包里的东西可不简单,但他还是用老办法,以各种晶石混杂湮灭物性,在高手神识中也没有什么异常。 三个人一起上楼,夏碧玉也要跟上去凑热闹,小七劝说:“你把小娟打发走了,你自己再一走,前台就没人了,来了客人怎么办?”然后用一种看不出表情的语气说: “等我把唐先生和小刚送上楼,再把小娟叫回来吧。” 在楼梯上,唐成随口问:“碧玉叫你小七,请问贵姓啊?” 小七回答说:“我姓敬,名叫敬文,在家排行老七,这里的人都叫我小七。” 第480章 小心思 敬文,在家排行老七?在凤凰谷中各派议事的时候,玄空派掌门魏德龙曾问九星派掌门敬仲春:“敬掌门,您家七宝怎么没来呢?” 敬仲春当时回答:“七宝年纪还小,修为尚未到达‘移转灵枢’之境,前年自己出去闯荡了,小小年纪阅历一番也好。” 唐成的记性非常好,听到小七简单的对话立刻就想起了这回事,原来眼前的小伙就是敬仲春的独子敬文敬七宝! 敬七宝作为风门大派嫡系传人,游历天下山川在重庆落脚并不令人意外,唐成同样也来到了这个地方,但是他却在宾馆里做了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小服务员,真有点让人意想不到。这小伙子很有趣,唐成知道了他的底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房间在三楼,两人一人一个单人间,早就准备好了,收拾的很干净。敬七宝放下东西后凑近了小声问:“唐先生,听说你是顺道来给碧玉治病的,有把握吗?” 敬七宝对夏碧玉的病症有自己的判断,暗中没查探出唐成的底细,见他人又这么年轻,并没报什么希望,就是把唐成当成了夏碧莲的男朋友,找个借口来走亲戚的,但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句。 听敬七宝的语气,好像对夏碧玉的情况很关心,唐成沉默了一会说:“有没有把握,先试试再说。” 敬七宝又说:“唐先生,能不能求你帮个忙?” 唐成诧异的反问:“我能帮你什么忙?” 敬七宝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说:“碧玉的情况我了解,你们在楼下说的话我也听见了,她说您是一条鱼。在她眼里,每一个人是什么东西,她都告诉我,但是偏偏我是什么她却从来都不说,怎么问都不说!”最后央求说: “不论您能否治好她的病,私下里都帮着问一声我是什么,好吗?” 唐成看了他一眼,突然呵呵笑了,拍着他的肩膀说:“你不就是小七吗,还用去问别人?看来你很在意她对你的印象?” 敬七宝有点腼腆:“你就帮我问问呗,我就是好奇而已。” 唐成皱了皱眉头说:“她怎么看就怎么说,就是不说你是什么?” 敬七宝点头说:“是啊,我每次问她总是咯咯笑,就是不告诉我。” 唐成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这说明她对你另眼相看啊,或者希望你把她当正常女孩一样看待,所以特意不和你说这些。” 敬七宝愣了愣,恍然说:“是这样啊?我一直以为她看见的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所以特意不告诉我呢。” 唐成继续说:“你和她比我熟,依你看,假如她把什么人看成丑陋的东西,会不说吗?” 敬七宝叹了口气说:“碧玉就这个毛病不好,和什么人打交道,把对方看成了什么东西,她总忍不住要说出来,就算当面不说,私下里也要提。”停了一会继续说: “比如招待所来了什么客人,她经常会提醒我,什么人你要小心,我看他不是好东西。这本是好心,但有些时候显得很怪,没必要也没有分寸。” 唐成想了想说:“这也不能怪她,她控制不了眼前所见。但她不说你是什么,应该是另外一回事。” 敬七宝抬头说:“唐先生真懂心理学啊?难怪特意来看她的病症,我私下告诉你,给她看过病的心理医生可不止一位了,都摇头。”说到最后又叮嘱: “有什么事你不要和她计较,如果有办法,请一定……” 唐成打断他的话:“我一定会尽力,你很关心她嘛,你在这里干了多长时间了?” 唐成意识到这个敬七宝对夏碧玉的关心程度很不一般,不知他是对这个姑娘有好感,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敬七宝是江湖风门九星派传人,而夏碧玉又是夏碧莲的堂妹,唐成不得不留意,甚至暗暗有些担忧。 敬七宝挠了挠后脑勺说:“朋友之间,关心是应该的嘛,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她回国才一个多月,总喜欢跑到宾馆来帮忙,还喜欢管我的闲事。”最后又加了一句: “我呢,在这里打工已经三个多月了,感觉挺好的,地方好、环境好、人也挺好。” 原来敬七宝不是刻意冲夏碧玉来到这家宾馆的,而是在这里机缘巧合认识她的。他来到重庆行游采风,落脚的地方选的不错,而且还管吃管住,至于宾馆服务员那点活,对他而言很轻松,顺手就干了。 唐成对敬七宝的印象不错,不论服务员的工作对于他这种高手来说有多轻松,但愿不愿意干是另外一回事。 九星派虽然比不上凤凰谷那样富贵,但是掌门敬仲春在社会上也是一位成功人士,敬七宝倒没什么豪门大少的骄纵习气,行走江湖也知道“随遇入境”的道理。 当天晚上,夏一勤一家人请唐成和秦刚这两位客人吃饭,没有去饭店而是在家里吃的,倒不是不够客气,主要是为了那种亲切的气氛。 唐成长得本来就精神,年纪不大但举止谈吐很有气度和修养,夏一勤夫妇在席间越看越满意,心中暗暗说,夏碧莲的眼光真不错,这小伙子可得抓住了! 唐成本来是给夏碧玉看病的,结果桌上聊的话题拐弯抹角都和夏碧莲有关,她在广州的工作和生活等等,唐成自然回答的很得体。 唐成的酒量好,陪酒、敬酒很痛快,秦刚很机灵,就在旁边瞅空倒酒。夏一勤兴致很高,聊到最后已有几分醉意了。 看这个场面,唐成不得不主动提起了“正经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碧玉,你说我是一条鱼,是什么样的鱼呢?” 夏碧玉眨了眨眼睛,神色很调皮:“很大的一条鱼,有一人多长,鳞片的光泽很漂亮,骨刺看上去感觉很锋利,游动起来又灵活又潇洒,就像一条龙。” 唐成笑了:“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龙哟,你说的是中华鲟吧?那么,小刚又是什么鱼呢?” 夏碧玉扑哧一声笑了:“他就像条泥鳅,但是鱼翅展开有锯齿状的刺,好像是刚刚长出来的,还带着触须,嗯,不是泥鳅,更像鲶鱼。” 夏一勤呵斥说:“人家是客人,你就不能别胡说吗?” 唐成赶忙劝说:“碧玉一点都没胡说,她看见的就是这样,你们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秦刚在一旁见机插话说:“唐哥虽然年轻,但对祝由科医术很有研究,而且还专门进修过心理学和神经医学,那是中西合璧啊,否则夏局长也不会让他特意来这一趟。” 第481章 你这是病,得治! 夏碧玉听了秦刚的话咯咯笑个不停,转向唐成说:“碧莲姐姐真是要你来给我看病吗?还不知道是谁看谁呢,我看就是想要我给她把把关,今天下午还打电话问我看见了什么。” 唐成的神色有点苦:“你为啥笑成这样?” 夏碧玉继续笑,样子更调皮:“我知道你不会生气的,所以就忍不住,我没病,有病也不让你治。”停了一会继续说: “不过你放心,我会对碧莲姐姐说你做事很认真,人也好,而且很有本事,比我以前见过的医生都厉害,这样总可以了吧?” 下午看见两条“鱼”进门,不远处就是长江,这两人的感觉就好像从江里溜出来的一样,在面前吃饭、说话,还要给她治病,场面确实挺好笑的,她当然忍不住要笑了。 在陌生人面前夏碧玉装着没看见,但是在家中很放松,因为有姐姐夏碧莲的关系,她也没拿唐成当外人,所以想笑就笑了,而且一笑就止不住。 唐成故意板起脸说:“你这是病,真得治!现在再仔细看看我,还是一条鱼吗?”说话间悄然发动蜇藏心法收敛神气。 夏碧玉看着他愣了愣,随即又笑了:“唐成哥哥,你真的很有本事,以前在北京一个看过我的专家,姓张,他也会这一手,让我看不清了。”随后还强调说: “但你还是一条鱼啊,躲起来冬眠的鱼还是鱼,又不能躲着不出来。其实宾馆里的服务员小七也会这一手!” 夏碧玉的母容艳劝诫说:“碧玉,别笑了,这样没有礼貌!你也别没事就去欺负小七,就算人家脾气好,你也不能总调皮啊。”然后又问唐成: “你真的能治碧玉的毛病吗?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全家人都会好好感谢你的。” 唐成很干脆的摇头:“碧玉妹妹其实没病,只是与众不同,如果说是毛病,我也治不了。” 夏一勤夫妇听到这话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虽然本就没抱太大的希望,但夏碧莲特意推荐,他们心里总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没想到唐成这么干脆的说没有办法,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紧接着,唐成又说:“我虽然没办法,但是有人应该有办法,我认识一位这方面的专家,他以前就治愈过好几例类似的病例。我明天就和他联系一下,看他有没有空来重庆一趟?”夫妻二人的眼神又是一亮。 夏一勤放下酒杯说:“真的吗?如果是这样,怎么能让医生上门,哪家医院?我们带着碧玉去就是了!” 唐成摇头说:“这位先生不是坐诊的医生,而是做专业研究的,经常在全国各地云游,搜集整理病例写论文。我还不知道他在哪里呢,先联系一下试试,有结果明天就告诉你们。” 夏碧玉嘟囔着说:“既然没病,治什么治,我现在这样感觉挺好的!” 唐成似笑非笑:“真的挺好吗?这可说不定!人家可是认识很多你这样的人,自然会告诉你为什么要治,该怎么治,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唐成说自己治不了夏碧玉的病,这也算实话,他还真拿她没办法! 刚才发动蛰藏心法收敛神气,也就是隐去一个人外在的气质对周围环境的影响,结果夏碧玉说她看不清了。这一尝试使唐成确认了一件事,夏碧玉看见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并不全然是幻觉,而是元神心像所见。 但是,夏碧玉并不是一位秘法高手,不可能自如的达到元神清明无碍的状态,从原理上解释,还是一种识神与元神交感的错觉。 清明的元神所见到的人,当然应该还是一个人,无非能够清晰的感应这个人的心理状态、精神面貌、情绪波动,然后根据这些信息得出一个加工后的印像,这一过程与惊门中相师给人看相差不多。 这些信息的无形外现,会给另一个人留下一种印像,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感觉,你见到一个陌生人,就会在心目中给他一种定型,但这种定型往往是很模糊的,很不清晰。 夏碧玉的病症就在于她的意识状态跟一般人不一样,直接用一种形像错觉代替了本应该只是内心的感觉。 她是天生自发灵觉非常敏锐的人,而且属于一种不受控制的生活常态,确实需要调治,好在她的神智还很清醒,说明自幼一直是这样,不是成长过程中受到的意外干扰。 这种情况就难办了,唐成和她第一次见面身份就错了,夏一勤一家人都把他当成了夏碧莲的“朋友”。夏碧莲请他来旅游的目的是为了让叔叔婶婶把把关,间接与远在成都的父母通通气,假如唐成留给亲戚的印像不错,就可以通过亲戚之口夸一夸、吹吹风。 夏碧玉更是想当然的认为碧莲姐姐让唐成过来,是为了让自己看看他是什么“东西”,两人般不般配? 说实话,夏碧莲潜意识中的主要用意还真是这样,至于给夏碧玉看病就是顺便,连她自己都没有报太大的指望。 所以从见面开始,夏碧玉看唐成就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唐成没有收敛自己的神气,一不小心被看成了一条鱼。 后来,夏碧玉对他的感觉很亲近,但这种亲近更多的是一种“满意”,把他当成了未来的堂姐夫,需要求自己在夏碧莲那里说几句好话。 周围的所有人也没有把唐成真正当作一位医生,都用考察夏家未来姑爷的眼光看他,环境中形成这种心态及其互相的影响,对唐成的来意非常不利。 夏碧玉的病症并不是所谓的撞邪,唐成需要建立一种权威的心理掌握者形像,才能够成功切断她的识神和元神交感的错觉。 可是唐成一招不慎,已经很难办到了,堂姐夫给未来的小姨子施展唤魂术,对方一见他这条鱼就忍不住想笑,他能唤出什么效果来呢? 这不是一般的病症,打个针开个药就能治好,在这种心态下,唐成只能强行侵入她的元神世界,这样的话说不定会伤了她的元神。不论本事多大的高手,救人比伤人都难多了。 风门秘法并不是一种医术,它不过是能改善地气环境滋养形神而已,再高的高手也未必能治得了这种奇异的病症,想必敬七宝也早就看出夏碧玉的毛病了,而他也没有办法。唐成倒是有江湖疲门的手段可以试一试,但必须另辟蹊径。 吃完饭后,夏碧玉主动要求这两天陪着唐成在重庆附近各风景名胜点转转,夏一勤夫妇也很热情的附和。 这就看出来他们的真实态度了,哪有医生上门来看病,让病人陪着当导游出去玩的? 第482章 绵绵若存内中寻 唐成推说明天还有点事要办,顺便联系一下那位专家,夏碧玉很失望的说:“我都等你好几天了,就想你来了拉着小七一起出去逛逛街,既然这样,过两天再说吧。” 容艳在一旁说:“碧玉,你别什么事都麻烦小七,人家在宾馆还得干活呢。” 夏碧玉却撅着嘴说:“宾馆里又不止他一个服务员,你们用员工也不能太狠了,陪唐成哥哥逛街,帮我拎个包啥的,不也算工作嘛?” 听她的语气,好像对小七的印像很不错的,否则一个姑娘家出去逛街,偏偏要拉另一个小伙拎包,肯定有问题。 夏一勤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从他的角度说,肯定不会认为宾馆的一个服务员能配上自己的独生女儿,而夏碧玉也就是回来过个暑假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唐成借口出门办事,带着秦刚来到了附近的珊瑚公园,教他内家功夫中一套最基本的身法、步法和呼吸方法。 这些东西看上去很简单,花了一个小时就讲解完毕了,唐成所授的套路练一趟下来也不过十几分钟,但是做到像模像样很不容易,想完全领会其中的精髓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 秦刚很聪明,悟性也很好,唐成只讲解了一遍他就基本记住了,再演示了两遍,这小子也就基本明白了该怎么去练。剩下的功夫师父就没法教了,入不入门全在徒弟自己,师父只能在徒弟习练有偏差的时候出来指点,如果练不出来也没有办法。 唐成让秦刚自己练了几遍身形步法套路,从慢到快,先熟悉,再从快到慢,自己感觉拆解的细节。练了一个上午,唐成觉得很满意,带他出去吃了顿午饭,然后往朝天门方向走去。 从珊瑚公园到朝天门坐车很近,只有五公里左右,但步行感觉就很远了,唐成却坚持要步行走过去,当然不是为了省车钱,而是借机指点秦刚。内家功夫光学套路、练套路是不行的,很多习惯要融入到日常的生活中,这是唐成习武的态度,他要把自己的感悟从最根基之处就开始教授给秦刚。 唐成不紧不慢的迈步前行,边走边聊,穿过了市内著名的景点解放碑,走在步行商业街上。现在正是大中午,人却不少。这个季节不是旅游旺季却有这么多游客,想想也正常,重庆本来人就多,而且现在放暑假了,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出来玩,有许多学生也会结伴上街逛。 走过解放碑的时候,有一队游客在那里买冷饮,他们打着遮阳伞在擦汗,秦刚终于忍不住问:“唐大哥,这么热的天,走了这么远的路,你怎么不出汗呢?” 重庆是全国著名的火炉城市之一,七月的天气是一年中最热的,而且是午后,外面是相当闷热的。吃完午饭走了这么远的路,唐成也没有专门挑阴凉的地方走,看起来不快其实速度是很快的了,而且脚下一直没停。秦刚跟在后面感觉跟不上脚步,而且满头大汗,上衣都汗透了,贴在身上很难受。 唐成笑了,反问他:“你觉得远吗?这才刚开始呢!” 秦刚解释说:“这点路我当然不觉得远,又没有干什么重活,一点都不累,不过天气实在热,我就是好奇,看不见唐大哥出汗的样子。” 唐成回答说:“其实我也出汗,但和你不一样。” 这么热的天在外面走,唐成当然也要出汗,不过一点都不夸张,基本上看不出大汗淋漓的样子。他出的汗很细,不知不觉中挥发了,有一种绵绵若存的感觉,既不沾衣也看不出来,只是脸上比平时多了一抹温润之色而已。 见秦刚在仔细打量自己,唐成又解释说:“不论是内练还是外练,并不仅仅是在练套路的时候下功夫,现代社会,练功也不能为了天天和人打架,也没有那么多打架的机会,那么练功干什么呢,那健身的目的又在哪里? 我已经教了你身形步法和呼吸配合,不仅仅是练那些套路的时候要注意,平常行走坐卧都要注意气息绵长神气安定。气定才能神闲,神清才能气爽,内家功夫中最简单的桩法,未必是站在那里动中求静,跨步行桩也是一种日常功夫。 每一步迈出,踵接地气,身姿端正不僵不散,配和桩法中的呼吸,它并不累,而且恰恰相反,能够滋养元气。你也可以这么试试,首要在于定住神气,不要那么浮躁,如果掌握纯熟,你会感觉非常舒适,是一种由内而外的享受。” 走路都有这么大的学问,这是秦刚以前没有了解的,他满脸带着疑问。 唐成又向秦刚详细讲解了跨步行桩之法,让秦刚跟着他学。 虽然秦刚不可能立时掌握精髓,但小小年纪看上去确实有那么一点气度,快走到朝天门广场的时候,唐成问他:“小刚,感觉怎么样?” 秦刚实话实说:“天气还是挺热的,汗出的也挺多,就是心里没刚才那么躁的慌了。” 唐成听了秦刚的话点头说:“这就对了,入门的感觉找到了,慢慢体会吧。”然后关切地说: “出了不少汗,去买两瓶水。” 说着话唐成就要掏钱包,秦刚赶紧摆手说:“唐大哥,就两瓶水而已,你都不让我请吗?” 唐成笑了,收起钱包说:“那好,你去买吧,矿泉水就行,不要冰镇的。” 朝天门位于重庆市渝中区渝中半岛的嘉陵江与长江交汇形成的半岛尖端,壁垒三面地势中高,沿江两侧地势渐次向下延伸。明初戴鼎扩建重庆旧城,按九宫八卦之数造城门十七座,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座城门即朝天门,上书四个大字——古渝雄关。 左侧嘉陵江纳细流汇小川,碧绿的嘉陵江水与褐黄色的长江水激流撞击,漩涡滚滚,清浊分明,形成“夹马水”景观,其势如野马分鬃,十分壮观。右侧长江容嘉陵江水后,声势益发浩荡,穿三峡,通江汉,一泻千里,自此称为长江上的“黄金水段”。 朝天门外是一直抵达江边码头的长坡麻石阶,远望十分雄伟壮美。从建筑气场来看,此门镇守重庆地眼一带两江汇流的冲击杂扰地气,接引生机灵动。 民国初年扩建朝天门码头,旧城门被撤除。建国前夕一场大火使这里成为一片废墟,朝天门仅余城基墙垣。而如今新建的朝天门客运码头和朝天门广场,仍然是这座城市的地标,也是中外游人观赏两江交汇、百舸争流的最佳去处。 第483章 暗寻名医 朝天门自古就是两江枢纽所在,千年以来江中樯帆林立、舟楫穿梭,江边码头密布、人行擦踵,岸上酒楼商铺遍地、街巷四达。直到今天,朝天门广场周边一带仍是市内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区和旅游区。 虽然古渝雄关已不在,地下只有城基墙垣遗迹,但以神识感应,其镇守地眼汇流的地气杂扰、接引两江生机灵动的余威犹在,仿佛在广场尽头仍然矗立着一座无形的雄伟城关。 神识中的这种感应十分特别,唐成还是第一次遇到,无须刻意运转心盘也能查知遗迹的信息,说明这一带的地势环境本就呈现这种特征,古朝天门只是以人工营建的方式与之融合。 假如走遍周边以神识查探地气,携入胸襟以元神观其心像,此处地势就是溯流入川之后的两江门户。 这种解释就像夏碧玉看见唐成是一条鱼一样,不仅是人,山川地势也有自己的形容气质。 这一路走来,唐成深有体会,这里是习练心盘的绝佳所在,不仅有山水地势的自然变迁,更多的是一种人文气息融入环境中的层叠积淀。这是人间大隐心盘,含着江湖种种阅历,不是仅仅行走世外山水,枯坐苦修秘法能够体会的。 白天人气过于杂乱,唐成的神识感应受扰很大,不甚深远很是模糊,待到夜深人静之时,这里应该是很好的修炼之地。尤其是从解放碑到朝天门,假如在行走中发动心盘,这里的地气层叠积淀要想清晰的分辨,仅凭神识感应几乎无法办到,其运转的神念需要精微强大到什么程度,以唐成现在的境界还难以想象。 这一步境界唐成现在虽然还办不到,但可以将心神沉浸其中去体会,就像刚刚学会跨步行桩的秦刚。对唐成而言,这时候最适合他的修炼法门,就是在朝天门遗迹的位置,面对江中的地眼所在,展开神识融入山川滋养形神,这是他从古老的转生树仪式中自己所领悟到的心法。 这里的地气并不是全然精纯,在厚重和灵动之间充满各种扰动,恰如一条鱼在江湖中真实的感受。 唐成已经做了决定,将要在重庆停留一段时间,每夜就在此处修习转生树心法。但是眼下,首要的事情还是设法为夏碧玉调治病症。 两人在广场旁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喝水休息,唐成对秦刚说:“你注意点,看看附近有什么人能充当给夏碧玉治病的医生!” 秦刚一愣,瞪大眼睛不解地问:“这也能看出来吗?” 唐成拍着他的肩膀说:“不需要真是医生,也不需要真会看病,只要一眼看上去感觉像个医生,而且是那种很专业、很有权威的医生。” 秦刚突然反应过来意识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问他:“你昨天在碧玉姐姐家说的那位专家原来不是真的?你根本不认识那样一个人?” 唐成笑着说:“也不能说是假的,真正给她治病的人还是我,只不过要找另外一个人去充场面。这丫头我镇不住,板着脸她还冲我乐,我要是一本正经的治病,她非得笑个不停。 自古江湖术有‘尖’与‘里’的门道,尖是真功夫,里是做事的手段,二者不可偏废。俗话说的好,尖中里、了不起,里中尖、赛神仙!如果你就是做生意,不妨尖中用里,可以名利双收,这里面的讲究很深呢。 但是,你就是为了做成一件事情,先不考虑自己能得到什么,那就不妨里中用尖,首要目的尽量先把事情办好,所有手段都是围绕这个目的服务的。” 秦刚想了想说:“原来唐大哥还是要亲自给碧玉姐姐治病,却要找一个人来冒充专家,把他们一家人给唬住,就是为了把病治好,自己却不占这份功劳,您办事可真够意思!” 唐成又笑了:“夏局长特意托我办这件事,碧玉一家人对我也很好,我来就是给碧玉治病的,当然要尽量用心,先考虑的不是自己。”停了停又说: “但是,话又说回来,里中用尖并非没有好处,如果把碧玉的病治好了,看上去是那位医生的功劳,但是人是你请来的,人家一样会在心里感谢你。” 喝完水歇了一阵子,两人起身又在附近闲逛。朝天门不仅仅是个码头,除了可观赏嘉陵江和长江汇流的风光,附近还有不少休闲设施,而且还有一个大广场,周围有绿化带,和一个开放的市民娱乐公园差不多。 凡是这种场合,往往都有摆摊算命看相的江湖人,全国各地的旅游风景点几乎都一样。有半官办的,就是各个寺庙道观,供人烧香、请愿、放生、求福等等,收费都不便宜,显得档次还比较高,唐成的大舅公蒋慈文道长就是这一方面的前辈高手。 更多的是民间走江湖的,就在路边摆个幌子,测前途财运,问姻缘子嗣什么的,有游客经过看看相、算算命、问问前程,也就是图个乐子。碰上门槛精的算命先生,江湖惊门那套一惊、二问、三送、四卖、五捶、六兴、七上天梯的把戏玩下来,能把人给忽悠住了,赚的钱也不少。 这就是惊门所谓的七道半门槛,真正混江湖的惊门内行必须掌握的基本功。 这些摆摊混江湖饭吃的,有人和城管或附近的管理人员打游击,而有的人已经在风景区混熟了,管理人员也不去理会,反倒成了一种另类的风景。 在朝天门广场附近,这种人也不少,大热天都在树下阴凉的绿地附近,弄个小马扎坐着,面前摆个幌子,专等空子上门。 唐成却没有留意这样的人,他要找的是一眼看上去就值得信赖的杏林高手。这些混江湖的老油条气质上显然不合适,除非是卖相气度特别好的高手。再说了,这里就是重庆,肯定不能找一个风景点眼熟的人,以后说不定会穿帮的。 其实,唐成的二舅公蒋慈武就是最合适不过的,可惜夏碧玉一家人早年认识他,如果从形容气度上来看,大舅公蒋慈文也应该非常合适,可惜这位老人家已经有了派头,最近不经常出来走动,为了这件事特意将他从道观里请到重庆远路奔波,唐成也不好意思。 那就就近找吧,重庆这么大,来来往往的闲杂人等这么多,但愿这两天能遇到合适的,唐成自有办法去说服对方,哪怕给一笔足够优厚的报酬他也不在乎。 唐成现在有钱,目的就是为了给夏碧玉治好病。 正在琢磨的时候,秦刚悄悄扯了他的袖子一下,指向不远处小声说:“唐大哥,你看那人怎么样?” 第484章 朝天门之江湖 唐成顺着秦刚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绿化带旁边,一棵大树荫下坐着一个人,从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一个侧影。这人穿着浅棕色绛云纱短袖唐装,非常古朴的暗绣滚花纹,坐在绿化带的砌石岩上,屁股底下垫着一张重庆交通旅游图。 出门带地图,显然不像本地人。这人身姿非常端正,行动看起来很安逸,无形中给人的感觉气质很沉稳,以神识感应,其周身的神气温和中不失强劲。他左手摇着一柄山水题扇,右手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无名指上还带着一枚绿玉指环。 从唐成站的角度看不清他的面容,这人带着眼镜,棕色的钛合金镜框很别致。他的鬓角花白,一根根的银发看上去很儒雅。唐成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就是自己要找的!捅了捅秦刚小声说: “你过去打声招呼。” 秦刚走近两步,很有礼貌的招呼说:“这位大爷,您好!” 那人继续摇着扇子抽烟,好像没有听见,派头还真不小呢!秦刚又提高音调招呼说:“大爷,您好,能问点事吗?” “你跟谁说话呢?”那人终于开口了,却没有抬头看秦刚。 秦刚笑着说:“当然是和大爷您打招呼了。” “你才是大爷!”那人仍然没有抬头,却冒出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秦刚一愣,随即很机灵的改口说:“叔叔您好!” 那人把头一低,干脆不理会秦刚了,他挺有意思的,话不爱听就不搭理。唐成赶紧上前一步说:“这位大哥,我的小兄弟不太会说话,请您千万别介意,能问点事吗?” 那人终于抬起了头,微笑着说:“还是你这小伙会说话,有事就问吧。什么大爷、叔叔的,我有那么老吗?” 看身姿这人很精神,但浓密的头发中遍洒的银丝实在太有欺骗性了,秦刚开口就叫了声大爷。等这人抬起头微笑,看面容年纪的确不大,说二十多岁的相貌也可以,形容不出的神态气质应该有三十多快四十了,眼中却有几分顽皮神色,的却很难看出他的真实年龄。 看这表情,他刚才不是和秦刚生气,而是故意逗着玩的。 唐成看见他就想笑,却只能尽量忍住。走到近前差点以为这人是一位路过重庆码头的算命先生,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位假冒的地理堪舆同行! 这人身前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两个简单的大字“堪舆”,上面还压着一面罗盘,像模像样有板有眼。 这面罗盘看上去红木方托、黄铜圆盘、带着横竖水平仪、一角的铜牌上还有香港庆余堂的徽记,显得很精致、很专业、很能糊弄外行。 唐成一眼就看出这面破盘子在真正的地理堪舆师手中根本就没法用。 那方托就是人工高密度板刷上红漆,只要沾水就容易变形。带着十几圈分金刻字的圆盘边缘发涩,细节处加工的很粗糙。中央天池中磁针就是简单的磁化处理的钢针,而且转轴和盘面分金刻度中心对的不是很准,稍微有点偏。 这就是在农贸市场那种小型佛具店卖二十块钱一面的所谓罗盘,而且这人还是刚刚买的,漆面很新,几乎没有用过。 走遍大江南北,从古至今,唐成别说见过,甚至没听说有哪位地理堪舆师是这么做的,那不是在自损堪舆这个行业和堪舆师的名声吗。 “大哥,您是堪舆地理的?”唐成很诧异的问他。 “那是当然了,你们没有看见我的招牌吗?要请堪舆师吗?想请的话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那人摇着折扇淡然回答。 他的扇面上题着字,书法很潦草,但唐成勉强可以辨认出是一首不伦不类的诗: 柳色凄迷如烟境,落英无声寄嘤咛。 对饮总醉风流处,慰语从来忒多情。 唐成总觉得这首诗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见对方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唐成终于忍不住笑了,这笑容有几分古怪,摆着手摇头说:“我们不请堪舆师,就是想问问您是做什么的?” 那人把折扇一合说:“这还用问吗?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我就是堪舆地理的!”然后很不耐烦地说: “你不需要堪舆地理也没有人求你呀,干嘛笑成这样?不请堪舆师的话,就不要挡在这里妨碍我做生意了。” 唐成赶紧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不妨碍你做生意了。”然后给秦刚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不远处,也在绿化带的砌石沿上坐了下来,很有耐心的旁观看热闹。 那人倒也不介意他们看,继续坐在那里摇着扇子“摆摊”,很悠闲地抽着烟。他的烟瘾很大,半个下午抽了半盒,每次抽完,都将烟头在脚边的地上掐灭,挥手扔进不远处的果皮箱,看样子还是很讲究的一个人。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来来往往投过好奇目光的游人不少,但是找那人搭话的却一个都没有,甚至连停下来打个招呼问一声的人都没有。 自古就有“地师不起野棚”的说法。 所谓野棚,仔细说起来讲究很复杂,简单的说,像这种在路边放个招牌、往那里一坐就能开张的买卖,就是典型的野棚。看相、算命、测字、打卦、卖艺、耍猴、乞讨、卖药等等江湖人跑码头的时候经常起野棚,但有一点,地理堪舆师却不能这样做。 很简单的道理,自古请地师堪舆,无非是给阴宅阳宅定位定向,考察家居吉凶气运、祖坟福缘余荫等等,更进一步的则是提出种种要求,希望地理堪舆师能给予改善的建议。 不论对于什么样的人家,地理堪舆都是影响很重大的事件,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现在人买套房子,还要去看各种房交会,打听价位、地角,动心之后实地看房体验环境。开发商实际上就承担了过去地理堪舆师的工作,而买房者本人就是一位地气考察者,不会轻易做决定,更不可能在外地路边随便找个摆摊的陌生人询问。 这一类事情,或多或少对家庭的生活以及家居环境的影响都很大,主家请地理堪舆师往往考虑的都比较慎重,大多是慕名邀请或者有亲朋好友拐弯抹角的介绍,不会轻易找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看相算命卜卦测字的可以起野棚,而地理堪舆的就不行,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无论是面相还是手相,都是随身的,生辰八字一类也可以很方便的报出来,现场就可以看可以算。但是阴宅阳宅的地势地气分布,不可能随身带着满世界跑,还得去现场勘验。 第485章 摆摊人 有些东西仅凭嘴说或者用手比划是无法描述准确的,来风景区游玩的人也不可能随身带着家居布置以及周围环境的精确比例图,而且最重要的地气环境因素,都需要到现场才能真正查验清晰。 假如有人坐在重庆朝天门广场,却能看见北京某套房子或者某个墓地的地理气场,要么他已经去现场看过,要么就是来问地气的人有唐成这种本事,能将风景带走携于胸襟之中,展开画卷引人入境。但假如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自己还用得着到街边请地理堪舆先生吗? 自古地理堪舆师讲究的是翰林的身价、挑夫的腿、媒婆的嘴。做生意有两种方式,对于那些有名望的,是坐在家里等人上门来请。没名望的,想吃这碗饭的话也要借助江湖手段吹出名望来,往往不是自己吹,而是借助亲朋好友,门生弟子之口四处宣扬。看起来被动坐在家中,实则暗中也要主动揽生意,这样才好起身价。 也有的地理堪舆师是在四处行游中做生意,这对江湖门槛的要求就更精了,当然不能在路边随便摆个摊,而是要到实地去。无论是看阴宅还是看阳宅,找机会跟主家搭上话,现场指出不足或者凶险之处,然后再给予指点意见,这也需要江湖惊门的手段才能做成生意。 惊门是江湖八大门之首,其门道可触类旁通,但各门生意的巧妙和讲究是不同的。 无论风门地师怎么做生意,最终还是要到堪舆地理的现场去寻龙点穴或查验地气,哪怕是深山野岭也得去,不可能坐在路边三言两语就把生意搞定了。这样一来,请一位地理堪舆师的各种费用可比在路边随便找人看个相、算个命高多了,过程也麻烦的多。 那位先生好像毫不顾及地理堪舆师行走江湖的套路,就像算命先生游走江湖一样在路边随便弄张幌子起了个野棚,那些来来往往的闲人出来散步或旅游,不可能把一个陌生人带回家管吃管住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生意上门,有人真的停下脚步要请那位先生堪舆地理,他也不敢跟着陌生人走哇。地理堪舆是大生意,大买卖,不可能在路边摆摊一天就做成好几桩,有可能个把月都不开张,而开张一次能吃几个月,正所谓三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唐成可以说是内行中的内行,今天遇到了一位外行中的外行,但是,那位外行却气定神闲的坐在广场边,神态自若,一点都没有露怯的样子,这卖相气度真是一流。唐成忍不住就想笑,看来那人的确师外行到家了,于是,便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热闹。 来来往往的游客看见那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等到看清他脚下白纸上写的字和纸上那面罗盘,纷纷露出好奇或好笑的神色,走过时还与同伴小声议论,也有人露出鄙视的目光。但是,那位先生丝毫不在意,继续摇着扇子无目的地看向某一个地方,并不主动开口揽生意,反而很有兴致的看着过路人的反应,好像也觉得很有趣。 那人的耐心真好,坐了一个小时神气安定毫不焦躁,唐成看了半天热闹,那人终于起身了。原来是去附近的公厕方便,连招牌和罗盘都没拿就丢在原地,也不怕被人顺手拣走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自己的“摊位”前低头看着招牌和罗盘若有所思,神情仿佛在说:我这字也没写错啊,怎么坐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有生意上门呢? 见时机差不多了,不远处的唐成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位先生,你以前是测字算命还是卜卦看相的吧?自古地师不起野棚,这个道理很简单,你这么摆摊,没有人会当你是地理堪舆师的,更不可能有生意上门的。” 那人听到这里,一点都没生气,反而面露喜色,转身走了过来说:“你这小伙真是好眼力,我以前还真给人看过相算过命,最近刚刚改行,今天下午还是第一次出来做堪舆师。”然后很好奇地求问: “请问你刚才说的起野棚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连“地师不起野棚”都听不懂,看样子他真不是江湖中人。唐成笑了,笑呵呵的站起身来解释了这句话以及自古地理堪舆师做生意的讲究。 那人越听越感兴趣,眼睛瞪的老大,神情很是专注,等说完之后,他一把抓住唐成的手臂说:“我今天出来,等的就是你啊!” 唐成被吓了一跳,反问说:“等我?我们认识吗?” 那人抓着他的胳膊不放:“不认识可以认识嘛,我今天这么做,就是为了引你这种内行开口,我正在搜集这一方而的素材呢!”停了停提高声音说:“小伙子,我能不能问一句,你到底是作什么的?” 这一次轮到他来打听唐成。 唐成呵呵一笑,轻轻拨开他的手,挺胸整了整衣襟,架子也端起来了,反问他:“这位先生,你以前帮别人看相算命,那就看一看,看我是做什么的呀。” 那人一听,来了精神,退后一步手指唐成说:“既然你问起,我可就实话实说了。你才是真正给人堪舆地理的,虽然年纪轻轻却很有阅历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看你的眉际带有沧桑之色,眼角隐含杀气。说句可能会得罪的话,你犯过法!” 唐成不惊不怒,笑眯眯的点头说:“您继续说。” 那人见自己开口惊人却没叫上彩,眼睛眨了眨又继续说:“我看你的印堂和双颊有温润浮光隐现,这不是出汗,能否问一句,你来此地是否与一位女子有关?”停了一会又故弄玄虚地说: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我再送你一句,你最近有情孽纠缠啊,剪不断理还乱!假如你真想知道……” 说到这里那人语气顿了顿,带着尾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唐成摆摆手说:“大哥,不用再说了,这一惊、二问、三送、四卖的套路您很熟,我相信你给人看过相、算过命。但老弟也提醒你一句,虽然扯棚扯的很圆,但如果真懂看相的话就应该明白,刚才最后那一句从面相上是看不出来的。” 那人一怔,随即不好意思的点头说:“对对对,那样的话要等到看手相的时候才说,我总是把顺序给忘了,业务还是不熟啊。”说到这里那人看了看唐成,竟然用赞许的语气说: “遇到你真是太走运了,你定是一位大行家,年纪轻轻不简单啊!” 第486章 作家罗锦琦 唐成问他:“这位先生,我看您也不是专业看相的,更不可能是地理堪舆师,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应该是路过重庆的游客,能否打听一下,您究竟是做什么的?” 那人很有兴致的望着唐成反问:“你既然是个行家,那就给我也看一看呗。” 唐成沉默了一会儿,说:“有没有人说过,您很像一位医道高深的杏林高手?” 那人点了点头,带着惊奇说:“还真有人说过,但是……” 唐成截住他的话头说:“但是,您不是正规医生,也不是江湖郎中,如果我看的不错,你应该是个写小说或者搞编剧的!” 那人神色一惊,紧接着很兴奋的一拍唐成的肩膀说:“小伙子,你太神了!” 这不是神不神的问题,对于唐成这种**湖来说,想一口说中很简单,所谓言多必失,刚才那人已经说漏嘴了,讲了一句“我正在搜集这一方面的素材呢”。 不是写小说、搞编剧一类的人,跑到广场上摆摊找什么素材?所谓开口惊人神仙话,唐成肯定先要说这一句,结果还真是一语惊人。 正在这时候,那人裤兜里的电话铃声响了,他对唐成说了句抱歉,掏出手机接听:“哎呀,是老刘啊,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家里人都好吧,公司还好吧?……什么,想找我聊一聊公司发展规划,你就别到大连了,我不在家。 什么,有人要请我到青岛讲课?不行,我哪有时间啊,家里孩子还小,最近又这么多事,一点空都没有,当天去、当天回也不行。……对对对,前几天刚在乌镇开会,今天又赶到重庆来了,唉,真是忙啊! 这不是费用的问题,也不是不给你面子,就是没时间,一天都抽不出来。国际国内的经济形势、市场走向与操作策略?准备这个题目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做课件就挺费功夫的。……两万?这,你还是帮我婉言谢绝吧,感谢他们的邀请,我真的没时间,假如实在推辞不了再说吧。……好的,再见!” 放下电话,他嘟囔了一句:“一节课两万,你早说啊,最近手头正紧缺钱花呢!以为你又是白扯人情,请人哪有这么说话的?” 唐成听到这里有点想乐,刚才的电话他听清楚了,有人请这位先生做为嘉宾参加一次活动,时间只有一个下午,出场费用是两万。但是对方在电话里先没有提这事,而是直接请那人去一趟,被借故坚决拒绝之后才提起费用的事。听起来报酬挺不错的,但梯子已经架起来了不好改口,那人仍然顺着刚才说的话拒绝了。 其实这一手在江湖门道中叫扣门拴,存心不想把事情办成,先提出麻烦人的要求等人找借口拒绝,然后再说报酬条件,对方也不好再改口答应。 当然了,未必人人都有这种心眼,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很多人这么处理事情,就是不会说话也不会办事,无意中给自己扣了门拴。 唐成同时也有些意外,纳闷的问他:“先生,听刚才的电话,我应该说错了。您不是小说家?” 那人笑着说:“你说的没错,我已经快十年没去公司上班了,这几年主要精力都在写小说。前两年写的书涉及玄学玄幻,也研究过那么一点点,最近写的新书题材又涉及地理堪舆,于是出来找素材积累,原以为都是江湖五术之一,没想到隔行如隔山啊,套路完全不一样。” 唐成看向他,认真地问:“请问您贵姓?” 那人背着手说:“我姓罗,名叫锦琦,你叫我老罗就行了。” 唐成笑笑,又问:“这名字很有意境啊,罗锦琦,是化名吧?” 那人嘿嘿一笑:“当然是化名,我听说出来走江湖跑码头的,都喜欢用化名,就像我们这些写文章的,都要用笔名一样。” 唐成继续追问:“请问您的笔名是什么,都写过哪些作品啊?说不定我还看过呢。” 罗锦琦也不隐瞒,笑呵呵的回答:“我笔名清风山人,在香港、大陆出版过诗歌、散文、小说,涉及到玄幻、民俗、人文学等领域的几部书,最近正在写一本关于地理堪舆环境题材的书,主要是讲江湖中种种奇遇和奇异灵觉之类的。” 唐成一怔,随即笑着说:“唉呀呀呀,怎么这么巧?我还真读过你的书,难怪觉得您这扇子上的诗有点眼熟呢。想当初看见‘对饮总醉风流处,慰语从来忒多情’两句,很有感触,与我的内心有太多同感。听你这么一提,我终于想起来出处了。” 罗锦琦笑的很开心:“那还真是幸会!别光说我,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干什么的?刚才特意找我究竟想问什么事?”停了一会半开玩笑说: “你这个内行,应该不是找我这个外行堪舆地理吧?” 唐成爽朗地笑笑回答说:“我姓唐,叫唐成,唐郎破茧成蝶的意思,就是个走江湖跑码头的,顺便给人看看病。”停了一会很认真地说: “罗先生,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不过请放心,一定不会让你白帮忙,至于报酬嘛,您看按几堂课算合适呢?” 罗锦琦拍着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说:“还不知道什么事呢,着急提什么报酬?好说好说,唐成兄弟呀,唐郎破茧成蝶,很有意思,我也有事想找你帮忙,咱就别在这儿说话了。”然后热情地邀请: “这时间也到饭点了,就在附近找个凉快点的雅间坐着好好聊聊,我请二位。” 罗锦琦居然开口叫他唐成兄弟了!唐成赶忙说:“哪能让您请客,是我有事主动求上门的,当然要让我做东了。”然后对秦刚说: “小刚,帮罗先生拿着招牌和罗盘,在附近找个好点的饭店,我们一起吃晚饭去。” 罗锦琦摆了摆手,随意地说:“那些东西就不要了,其实就是个垃圾,帮我扔了吧。”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今天不遇到你,我还真不清楚地理堪舆的讲究呢。” 重庆这个地方最出名的特色美食当然就是火锅了,这里冬天气候阴湿,又麻又辣的火锅可以暖身祛湿,因此逐渐形成了地方特色。至于大热天的开着空调吃火锅,还要在麻辣锅里加鸭血鸭汤去躁气,纯粹就是口味问题了,与时令并不相合。 在朝天门广场附近一家饭店二楼的包间里,罗锦琦已经额头见汗,端着冰镇啤酒看着窗外广场。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太阳落了下去,广场上散步的闲人多了起来。 第487章 意像视觉 这时候,只听罗锦琦带着几分醉意感慨地说:“早就听说过重庆美女多,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的女孩大多皮肤好身材也好,有这两样就够赏心悦目了。”然后红着脸说: “这里的夏天虽然很热,可是,美女们的打扮都很清凉,啥都敢穿!很养眼。” 唐成坐在对面有些着急的问他:“罗先生,您先别光顾着看美女养眼,刚才我求您的事,您究竟是什么意见?” 秦刚也在一旁帮腔劝说:“罗先生,这是好事啊,而且也有您的好处。再说了,将来写到小说里,这是多好的素材呀,平时上哪儿去找?这回可是亲身经历。” 罗锦琦端着酒杯不紧不慢的说:“听上去倒是好事,但是让我帮着江湖骗子去忽悠人,嘿嘿嘿嘿……不感兴趣!”停了一会又提高嗓音说: “实不相瞒,我以前写的小说中也涉及到灵异题材,还有心理学、都市玄幻等内容,对意像视觉有点研究。”说到最后有点不耐烦了: “唐成,想要我帮忙,除非你能证明自己真有把握给人治病,否则我不相信你。” 唐成皱着眉头说:“罗先生,您想让我怎么证明呢?” 罗锦琦看着唐成怪怪地说:“你说的那位姑娘,不论对这世界是否形成了错觉,你必须进入她所见的世界,然后才有可能改变。”然后用一只手指着唐成说: “我需要你逆向证明,不论用什么方法,让我也见识一下那种奇异的意像视觉,而且不会导致不良后果,我也知道这种病是不能乱治的。” 唐成笑了,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样东西问他:“您在这方面倒不是外行,要是没有这种修为我也不会请你帮忙。”然后突然说: “罗先生请看,我手中是什么?” 罗锦琦低头说:“这是一把带鞘的短剑,你怎么随身带着这玩意,是工艺品吗?”话刚说到这里他的神色突然一变,就好像定住了一样。 他定定地看着唐成身后,一杯酒端起了一半却没有送入口中,目光既像是见了鬼又像是看见了神仙。 “罗先生,您看见什么了?”唐成笑着问他。 罗锦琦神色一震,就像大梦方醒,长出一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看了看周围,这才问他:“刚才是什么地方,那女子又是谁?” 唐成回答说:“刚才您没有去任何地方,所见的美女就是我手中的短剑。”然后很认真地说: “您不是对意像视觉有研究吗,这就是一种意像视觉,怎么样,可以证明了吗?” 罗锦琦连连点头,惊叹地说:“可以了,可以了!原来你是一位催眠大师?” 唐成摇了摇头说:“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但这不是催眠术。” 罗锦琦不知从哪里突然掏出来一个小本和一支笔说:“你说你说,我记下来,能否解释一下刚才是怎么回事?” 唐成摆了摆手说:“不急不急,我会尽量用你能听懂的方式解释。”然后看了看罗锦琦,很突然地说: “但是现在,罗先生还没答应帮我的忙呢!” 听这话,罗锦琦放下手中的笔说:“助人为乐之事,帮你的忙没问题,不过我也有要求,咱俩各取所需。” 唐成笑了:“我知道罗先生想要什么,不就是小说素材吗?”然后神秘兮兮地说: “有些东西我没法对你说,但还有很多东西我可以知无不言。请你留一个电子信箱给我,回头将江湖中的门槛术、天梯术、盘局术种种门道和助运法物、时空幻境也能藏天隐地的奇效对你稍作讲解,编故事,写小说足够了。至于其它的夸张神异之处,你就是干这个的,自己发挥想像力编个故事出来没问题吧。” 罗锦琦很满意的点头说:“好好好,一言为定,但是现在,你必须解释一下刚才的事。” 要想忽悠罗锦琦还不简单,唐成当然不会讲述什么秘法。只是从意像视觉到元神心像,以及元神、识神之别,定境、幻境、梦境所见,还有外客冲身、天生阴眼等等真的、假的事例或民间传说,一通神侃。 罗锦琦还真是个编故事的能手,没有被侃晕,低着头在小本上飞速的记着什么,唯恐错过唐成所说的每一句话,不时还会心的点点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秦刚在一旁好奇的问他:“罗先生,您出来采风也不带个笔记本电脑,既方便又时髦,怎么还用小本做笔记啊?” 罗锦琦笑着说:“带那玩意太沉,没有拿笔速记方便。” 秦刚凑近看了一眼说:“罗先生,您写的是什么字啊,鬼画符吗?” 罗锦琦不好意思的笑了:“速记,汉语速记!潦草了一些,择其大要而已,今晚回去我得仔细整理一遍,要不明天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唐成说完之后罗锦琦意犹未尽,指了指身边的空座位说:“你能再给我演示一下吗?能否请那位美女一起喝杯酒?” 唐成直摇头:“罗先生,您就别做梦了!您刚才说要见识一下意像视觉,并且没有不良后果,这需要你自己别胡思乱想才行,您要是魔怔了可不能怪我。”然后慎重地说: “谈点正经事吧,我希望后天能请你走一趟,该怎么做现在就商量好,对于您来说这件事并不难。” 唐成在酒桌上交待了一出戏,或者说就是一部详细的剧本,让罗锦琦按着剧本演就可以了,其它的事情都不用管,并答应事成之后,不仅有报酬还给他提供一份写小说的江湖素材。 罗锦琦很兴奋,一边记录一边喝酒,喝到最后有了几分醉意。 唐成担心他喝多了把今天交待的事忘了,不敢继续,劝他回去准备,并说明天还会联系。 罗锦琦临走的时候,笑呵呵的拍着唐成的肩膀说:“老弟呀,你就放心好了,这事找我就对了,只要你有把握,我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罗锦琦留下联系方式告辞而去,别看酒意阑珊,步子迈的倒是四平八稳,走的时候一直在笑,就像拣到了宝一样。 他走之后,秦刚期期艾艾的开口说:“唐大哥,您刚才说的那些我也很感兴趣。” 唐成一边喝酒一边说:“你是指那些江湖术吗?我本来就打算趁这趟出门对你讲解的,你在心里记下来,再编一份材料发给那位罗锦琦,也不用太透太详细,大概的意思让他能编故事就行。”最后加重语气说: “但是,这些东西纸上得来终觉浅,无非遇事时心中有数,想要对你有用,最重要的还是江湖历练。” 第488章 设局探病 秦刚听了唐成的话,点了点头说:“我记住了。”然后又眨了眨眼睛说: “唐大哥,刚才你让罗先生看见了什么?见他一副神游的样子,我也想学。” 唐成的神色略显高深:“这些你不必着急,先学内外家功夫打好根基,世间修炼之道最终有诸法同缘之妙。”停了一会继续说: “其实你和夏碧玉一样天生灵觉敏锐,否则在大凉山矿洞中也不会有那番奇遇,但福缘不是凭空而受,你也受了那么一番磨难险些送命。先学安身立命的功夫,等根基扎实之后,再学滋养形神的秘法,这对你是有好处的。”最后特意问了一句: “临行之前,**板是怎么交待你的?” 秦刚诚实地说:“老板让我好好跟着你,你教我什么,都要用心去学习,好好体会。” 唐成看向他:“那你就按**板说的做吧。” 秦刚看着唐成,以无比佩服的语气说:“唐大哥,你真了不起!逛街的功夫,就能说服罗先生那种人配合你给碧玉姐姐治病,今天上午你们还不认识呢。” 唐成呵呵笑了,带着教导的语气说:“这就叫会者不难,难者不会,江湖术的精髓就在于如何与人打交道,你要先搞清楚他是什么人,心里在想什么,他需要的是什么,而你又能做什么。” 吃完饭后,唐成给远在广州的杨军打了个电话,托他办一件事,并且说了罗锦琦的名字和一个虚构的身份,最后在电话里说:“时间有点急,所以就请你这个高手帮忙,麻烦你连夜赶工,明天上网就能查得到,等我回广州后再好好感谢你。有些信息的日期注意一点,标注转载发布的时间最好是前几年的,别让有心人仔细一看都是今晚刚弄出来的。” 第二天,唐成兴冲冲的告诉夏碧玉的父母,前天提的那位专家已经联系上了,就是大名鼎鼎的罗锦琦先生,他正在成都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研讨会明天才能结束。罗锦琦已经答应了,后天也就是周末,可以顺道来重庆看看夏碧玉的症状。 夏一勤夫妇当然高兴了,连忙问唐成该怎么接待这位专家? 唐成说不必特意接待,罗先生不过是顺道来重庆,这里自有人接待。等后天再联系一下,唐成将亲自把他接到勤琪宾馆来给夏碧玉看病。 夏碧玉也知道了这件事,这丫头倒是挺鬼,以前根本没有听说过罗锦琦这一号人物,就想查证一下。她悄悄在网上查找了罗锦琦的信息,结果还真不少。 网上多处都有这人的各种介绍,大体内容如下: “心理学家、心理咨询与治疗师、同时是一位传统特异医学专家,国际心理学家协会成员。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从事心理和意识学研究,具有十分丰富的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经验,是感知疗法的创立者,于精神分析流派基础上吸收东方传统医学的元素,为当今感官错觉领域的研究前沿。 通过多年深入的理论研究和丰富的实践经历,罗锦琦先生创立了独特的意像感知技术,并在实际治疗的过程中得到了有效的验证,进一步推进了心理咨询与治疗领域在实践中的发展,并且形成了一个新的学术分支。” 这些介绍并不是随手编辑的词条,而是出现在各种研究会议的专家介绍、各种学术论文的引用检索、介绍神经医学以及心理学前沿动态的新闻专题中,显得非常的专业而且正规。 有些网页是介绍专门的医学文献的,很多索引还是外文,罗锦琦的名字也多次出现其中,却没有更多的介绍。 这些东西是杨军连夜赶出来的,如今网络时代信息发达,但可以“用”的东西也就可以被“利用”,给你想要的结果就行,这便是“盘局术”的门道。夏碧玉想不到唐成会特意这么做,而唐成却能想到夏碧玉十有八九可能会上网去搜索。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对于专业性很强的领域,平时你根本不会知道有这么个人,等到听说名字特意上网去查,才发现还真有这么一位了不得的人物。这并不是罗锦琦了不得,而是唐成的心机和杨军的手段高明。 夏碧玉悄悄将自己的检索结果告诉了父母,夏一勤夫妇更加喜出望外,就等着罗锦琦先生上门了。 罗锦琦先生“来到”重庆,下榻在扬子岛酒店,星期天吃完午饭后,唐成亲自将他请到了勤琪宾馆,坐的就是酒店的车。 在路上,唐成打了电话,夏一勤早就在勤琪宾馆门口等着了,恨不得把全体服务员叫出来列队欢迎,只是真这么做未免太唐突。 夏碧玉也很好奇想到门口来,但按唐成的交待,容艳陪着她在会客室里等着。 当车停在勤琪宾馆的门口,唐成先下车恭恭敬敬打开后侧车门,满头银丝、气色温润、神态雍容的罗锦琦施施然下了车。 不用一句话的介绍,夏一勤第一眼的感觉:就是他! 唐成在一旁暗中直叹气,这戏演的,效果比自己的设想还要好的多,就算大舅公蒋慈文亲自来,也未必赶得上这位罗锦琦! 夏一勤已经抢步上前很热情的伸出双手说:“罗锦琦先生吗?我叫夏一勤,是碧玉的父亲,万分感谢您能到重庆来给我的女儿治病。” 罗锦琦很得体的和夏一勤握手:“不必客气,唐成也算我的半个学生,听说有这种病例,所以特意打招呼告诉我,我也很感兴趣。”然后轻描淡写地说: “其实说你女儿有病并不合适,只是她所见的世界很特别,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视角,但不要影响到正常的生活,我来的目的就是如此。” 敬七宝躲在宾馆的前台后面,探头探脑的向门外观望,并以独特的九星宫心法展开神识暗中查探,结果却疑惑不已。 神识所感,罗锦琦站在那里神气安定,周身却有阴阳生煞之气悄然灵动流转不息,与周围天地灵枢呼应,却无扰无激,就好像自然天成。 敬七宝无法查探到更多,甚至无法确定这人究竟会不会秘法,是否在施展秘法? 敬七宝不禁暗暗猜测,要么这位罗锦琦先生根本就不会秘法,要么就是已经达到了传说中神念合形的境界。要说罗锦琦是一位秘法高手的话,又不太可能,江湖上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这其实全是唐成捣的鬼,他在罗锦琦身上放了一枚冷云晶和一枚七彩黑曜石,自己就紧随在罗锦琦的身边,以罗锦琦立身处为灵枢,激应晶石发动了阴阳生煞大阵。阵法的巧妙之处在于并不展开运转,而是呼应这一片天地间灵枢之气的自然律动。 第489章 专家治病 阴阳生煞大阵是最简单同时也是最深奥的玄学阵法,敬七宝也会,但他根本没见过有人能像唐成这样施展。 当初在凤凰谷中,庹玥瑛看出唐成功力不足,特意传授了阴阳生煞大阵的种种变化,这些是凤凰谷历代前辈钻研的心血凝结,也有庹玥瑛自己的习练感悟。 当时,庹玥瑛这么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答谢,更重要的是为了让唐成能和她一起在“祭祖地灵枢”仪式上发动天机大阵,正是借助此手段才勉强成功,当时那一番剑舞堪称合璧,台下那么多高手都没看出唐成的破绽来,阵法运用之巧妙已臻无形化境。 后来,唐成在白云山中与太阿练剑,也结合了阴阳生煞大阵的变化以及庹玥瑛月舞的玄妙,功力精进、境界也悄然更上一层。 如今他用这种手段,要是庹玥瑛在此自能看出端倪。但是敬七宝却看不出破绽来,他连“移转灵枢”之境尚且差了一线。 唐成让罗锦琦所展示的,其实就是一种自然的行迹,在秘法高人眼中,就好像夏碧玉天生的特异灵觉,朝天门内在的地气形容,仿佛这个人天生就是如此。 敬七宝看不透,所以会疑惑,而唐成这么做倒不仅仅是对付敬七宝的暗中查探,更重要的是为了对付夏碧玉。 勤琪宾馆当然不像大酒店那样有专门的会务中心,但是,却有一间布置整洁宽敞靓丽的会客室。 夏一勤很热情的推开门将罗锦琦迎进来,夏碧玉果然被镇住了,坐在那里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罗锦琦,不动也不说话,甚至忘了礼节性的站起来打招呼,直到母亲容艳开口提醒才想起来问好。 这本是夏家私人会客的场合,可敬七宝却跟在后面进了会客室,很乖巧机灵做起了服务工作,适时而又礼貌的招呼:“罗先生辛苦了!”、“罗先生请喝茶!” 所有端茶倒水的事都由敬七宝做了,他给人的感觉还很舒服,夏一勤夫妇也就没有叫他出去了。 坐下后,罗锦琦品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开门见山说:“夏碧玉,我听唐成说,你所见的世界很有特色,那么你看见我,想到了什么?” 这句话里当然设下了陷阱,夏碧玉从来都是直接“看见”的,而不是“想到”的。 夏碧玉眨了眨眼睛说:“我看见了一只蝴蝶。” 唐成听了这话有些意外,在此时此地,夏碧玉的意像视觉应该是无效的,这一点他早就暗中提醒过罗锦琦,但是夏碧玉的这一句回答,唐成的“剧本”里事先不可能有,她撒谎了! 罗锦琦的应变很快,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说:“碧玉啊,你没有说实话!其实你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听说了我的名字,联想到了一本小说《锦琦蝶梦》而已,于是就说我是一只蝴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一段是他自己的临场发挥。 夏碧玉听了这话自知理亏,不敢犟嘴,只好弱弱的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应该在一个心理专家面前撒谎,蝴蝶只是你想到的东西,而不是你看到的东西,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罗锦琦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显得很高深。 夏碧玉低下了头说:“有时候我看不见,但经常是真的看见了,听见你的名字我就想到了那本小说,想到了蝴蝶……” 罗锦琦紧追着问:“你不想让我认为你在撒谎,所以这么回答,结果反而在撒谎,对吗?” 夏碧玉嗯了一声,又抬起头说:“罗先生,您还真是专家,我其实没有病,这样也挺好的,对不对?” 罗锦琦笑了笑:“我没有说你有病,但你这样并不好,你好像有点怕我,或者说害怕有人治好你的症状,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夏碧玉一愣:“谁说的,我才不怕呢!” 罗锦琦又摇头说:“碧玉,你又撒谎了!在我面前说话,最好能仔细看一看,看的不是我,而是面对自己的真心,你认为自己睁开眼睛所看见的,才是更加真实的世界,对吗?” 夏碧玉言不由衷,却被罗锦琦直截了当的指出,话锋一转,江湖疲门唤魂术的套路已经出来了。 这便是唐成安排的剧本,他早就知道夏碧玉会否认这一点,只有说服她自己真正的承认,这病症才能安然治好,而不能强行以神识侵扰她的元神。 夏碧玉的神色很为难,这是一句两头堵的话,而且问到她的内心深处了,她确实很难回答。她从小就认为自己看见的世界比别人更真实、更清晰,不是看见了不应该看见的东西,而是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不是不正常,而是一种超常。 正是由于这种心态,这些年夏碧玉并没有精神失常,而是以一种顽皮或恶作剧的心态看待世上人,喜欢她的至亲好友受得了,其他人可不一定受得了。 另一方面,夏碧玉有一种恐惧,她害怕自己失去这种“能力”,就像平常人害怕失去五官中的任何一种感官,这对于夏碧玉来说也类似于一种天生的感官。 在这种情况下,这病当然就没得治了。 夏碧玉的意识深处根本就不会配合任何一位医生,而这种病症,心理上不主动配合的话,根本没有办法治疗! 假如就是尝试种种手段强行治疗这种症状,反而容易造成精神或肉体上的创伤,还不如不治。 “你们看不见,我看得见,为什么要让我也一样看不见?”夏碧玉沉默了半天,终于低着头嘟嘟囔囔说出了心里话。 这话是一种潜意识的指责和反抗,带着很明显的抵触情绪。也不能说她想的不对,假如这种症状没有不良影响,或者说影响可以克服且利大于弊的话,确实可以不治。 当然了,最佳的状态是保留这种超常的能力,同时消除对生活的不良影响,这就不是普通的医生能办到的了。 唐成听到这里暗自叹息,在他这种高人眼里,夏碧玉的“病”是非治不可,而且越早治愈越好。 唐成知道,元神心像错觉也是消耗神气的,尽管是非常微弱在不知不觉中,但是长年累月下来对身心状态都不好。 从中医的角度来看,夏碧玉这时候有点气血虚,但是并无大碍,假如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也查不出任何毛病来。 夏碧玉现在毕竟很年轻,先天元气未衰,影响还很小,但再过几年,不知不觉中的影响会越来越大,身体会变得越来越虚弱,容易受到各种环境因素的侵扰。 再结合她那奇异的错觉,将会导致多病缠身、易染外邪,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会出问题。 第490章 太极相 这才是唐成下定决心要断了夏碧玉病根的主要原因,至于夏碧莲所担忧的妹妹将来没法找对象成家过日子倒是次要的。 装模作样的罗锦琦当然不清楚这些,他继续按照“剧本”来表演,语气一顿又问:“你以前一直是真的看见的吗?那好,你再仔细看看我,究竟能看见什么?” 夏碧玉微撅着嘴说:“我已经说过了,看见的就是你,没有别的东西。” “是吗?”罗锦琦微微一笑:“你闭上眼睛再试试。” 夏碧玉不解地说:“闭上眼睛,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罗锦琦的神情高深莫测:“我让你闭上眼睛看,你就闭上眼睛看,别忘了,我是罗锦琦!” 夏碧玉闭上了眼睛,随即惊呼一声又睁开了:“我看见了!像是蝴蝶又不太像,黑白的颜色,翅膀还在飞舞变化,好奇妙呀!” 罗锦琦也吃了一惊,转身瞄了唐成一眼,旁观者看来好像两人在交换专业意见,只有唐成明白他的意思。 罗锦琦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只是按照唐成交待的做,没想到这丫头闭上眼睛还真看出花样来了。 唐成冲他点了点头,别人看来好像赞叹之意,其实是告诉他一切顺利,已在掌控之中,继续按剧本演下去就行。 罗锦琦转回身,语气沉稳而舒缓:“你睁开眼睛之后,还能看得见吗?” 夏碧玉很兴奋也很认真的点头:“是的,好神奇噢!我本来看不见,你叫我闭上眼睛去看,我居然看见了,然后睁开眼睛,仍然看的清清楚楚,与平常一样。” 罗锦琦摇了摇头说:“不,与平常不一样,你看见的不是蝴蝶,再仔细看看,是什么?” 夏碧玉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瞳孔似乎有点散,像是看着罗锦琦又像在看着他周围的空气,出神而忘形,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确实不一样,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不断在变化的东西,它究竟是什么?” 罗锦琦不紧不慢、语气凝重而清晰的答了三个字:“是,太极!” 这句话仿佛将夏碧玉给定住了,她坐在那里,却好像已经进入到眼前所见的另一个世界,喃喃地说:“是太极,真的是太极!我看错了,那不是蝴蝶的翅膀,是太极图里面的图案。”说到最后竟然喊了起来: “原来真正的太极图是这样的,不像纸上画的,它一直在动、在变化,不论从什么方向,都在不断旋转。” 纸上画的太极图只是一种示意,真正的“太极相”在三维空间立体结构中想象不出来,如果勉强用文字来描述,就像夏碧玉说的那样。 一旁的夏一勤、容艳、敬七宝等人看看夏碧玉,又看看罗锦琦,神色中掩饰不住的震惊与敬佩,却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了罗先生的治疗。 这时候,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夏碧玉已经进入一种类似于被完全催眠的状态,而罗锦琦只是三言两语丝毫不露痕迹,与通常心理医生的做法完全不一样。 唐成在一旁暗自赞叹,罗锦琦配合的很好,做的很漂亮,唤魂术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所谓江湖疲门唤魂术,其实与近代西方流行的心理治疗有相似的地方,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它一般不需要让病人主动放松配合,在医生的引导下去冥想,然后进入一种被催眠或暗示的状态。施术者需要通过观察和诊断,以某种手段直接进入,让病人暴露深层意识。 唤魂术治疗的症状主要是传统中医所谓的外客冲身、中邪、魔怔等等,中了什么邪、染了什么样的外客、或者按民间术数的说法被什么鬼怪附体,需要让“它”暴露出来才好对付。 如果按照近代西方心理学的解释,就是直接进入病人的深层意识,将隐藏的“多重人格”召唤出来。 有这种症状的病人,大多是不可能老老实实主动配合医生的,需要施术者让病人无意中配合自己,产生意识深处的共鸣状态,这就叫做“唤魂”。 不过,唐成今天借助罗锦琦之口所施展的唤魂术,当然不是对付外客冲身的,夏碧玉也根本没有中邪。她的症状是元神心像与正常的视觉之间形成了交叉错觉,首先需要将这种错觉剥离开。 这个过程需要分两步走。既然夏碧玉害怕自己失去这一能力,当她看不见罗锦琦是什么的时候,会在内心深处极力想看见,那么就让她看见。但她看见的就是唐成想让她看见的东西,从而进入一种控制元神的状态。 罗锦琦让她闭上眼睛,这样一来,正常的视觉就消失了,她所见到的就是唐成所控制的元神心像。 夏碧玉看见的是变化中的蝴蝶,说明元神受识神的干扰,就像她平常神识受元神干扰一样,这也是一种交叉的错觉。 罗锦琦开口喝破“是太极”而不是蝴蝶,就是引导她进入深层次元神清明的状态,将元神心像剥离出来。然后,夏碧玉就看见了在三维空间立体结构中很难想象出的太极元相,这也是阴阳生煞大阵真正的阵图。 唐成以罗锦琦立身之处为灵枢,激应两枚晶石悄然发动了阴阳生煞大阵。阵法展开只是让罗锦琦的周身神气与地气灵动相融,连敬七宝那样的高手都看不出破绽来。 当夏碧玉说出太极元相的准确描述,就说明一件事,唐成控制了她的元神,让她达到了一种相对清明的状态。 按照民间通俗的更好理解的说法,就是把魂唤出来了!那过程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但想成功做到这一点就很困难了。 祝由科医术如今都快绝迹了。虽然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对治病救人有益的医术,但是,它所表现的形式又与装神弄鬼跳大神一类的方式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要是只掌握一点皮毛的话,就好像中世纪教堂里很多神父或者中国道教那些道士玩的那一套把戏,又没有现代心理医生的执照,当然就没有多少人信服了,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传承了。 唐成用这种手段配合唤魂术,比一般的江湖疲门中人所用的方法要高明很多。 接下来就进入到最关键的阶段了。罗锦琦也显得有些紧张,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说话,那语气舒缓了很多,好像带着某种磁性:“夏碧玉,你知道为什么会看见这些吗?” 夏碧玉茫然的摇了摇头,怔怔的回答:“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呀?一会儿看不见,一会儿又看见了,而且还在不断的变化。” 第491章 启示唤魂术 罗锦琦听了夏碧玉的话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诵出了一段文章: “郑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以岁月旬日若神。郑人见之,皆弃而走。 列子见之而心醉,归,以告壶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壶子曰:‘吾与汝既其文,未既其实。而固得道与?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而以道与世亢,必信,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尝试与来,以予示之。’ 明日,列子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数矣!吾见怪焉,见湿灰焉。’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地文,萌乎不震不正,是殆见吾杜德机也。尝又与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全然有生矣!吾见其杜权矣!’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天壤,名实不入,而机发于踵。是殆见吾善者机也。尝又与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子之先生不齐,吾无得而相焉。试齐,且复相之。’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吾乡示之以太冲莫胜,是殆见吾衡气机也。鲵桓之审为渊,止水之审为渊,流水之审为渊。渊有九名,此处三焉。尝又与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立未定,自失而走。壶子曰:‘追之!’列子追之不及。反,以报壶子曰:‘已灭矣,已失矣,吾弗及已。’壶子曰:‘乡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委蛇,不知其谁何,因以为弟靡,因以为波流,故逃也。’ 然后列子自以为未始学而归。三年不出,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于事无与亲。雕琢复朴,块然独以其形立。纷而封哉,一以是终。无为名尸,无为谋府,无为事任,无为知主。体尽无穷,而游无朕。尽其所受乎天而无见得,亦虚而已! 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逆,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罗锦琦阴阳顿挫地读了这么一段古文,那样子非常熟练,就像一位教古文的老师,在场的人包括夏碧玉都是一愣一愣的,无不露出赞叹之色,只听他又解释说: “这段文章出自《庄子-应帝王》篇,讲的是一个‘相术’的故事。郑国有一位名叫季咸的神巫,精通相术,所断极准,郑国人都躲着他走。列子遇见了十分佩服,称其为高人,比自己的师父还厉害,回去之后就告诉了老师壶子。 壶子对学生列子说:你让他来看看我。 季咸一共来了四次,第一次说壶子生机已绝、第二次说壶子生机恢复、第三次说壶子生机不定,第四次一进门,干脆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跑了,追都追不上。壶子对列子解释,自己分别将地文、天壤、审渊、波流四种心境外现展示,而季咸看见的就是这些现象,不是他本人的实质。” 见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唐成瞅准机会接过罗锦琦的话说:“《庄子-应帝王》中的这一段,是自古xiang书之‘经首’,xiang师必读的经典。当然了,那些跑码头混饭吃的人是可以例外的,罗先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当然就精通这些道理了。” 唐成找罗锦琦来“演戏”还真是找对人了,至少他学过xiang术,也能将这一大段极为拗口的庄子文章四平八稳的朗诵出来。 对于传统xiang学研究者来说,假如连这都不知道,就不能说自己已经了解传统xiang术的精髓了,那必定要露馅丢丑的。庄子的文章读起来就非常难懂,更何况是听呢? 这时候,罗锦琦又说话了:“现代很多人都听说过庄子,大家也知道庄周梦蝶这个典故吧?”然后又摇头晃脑地念出了声: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罗锦琦不等众人回话,又进一步解释说:“庄周梦蝶,这个典故出自《庄子·齐物论》,说的是有一天,庄周在草地上睡觉,做了一个梦。他在睡梦中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蝴蝶在空中翩翩然飞舞着,四处游荡,快乐得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样子,也忘了自己是由庄周变化而成的。过了一会儿,庄周忽然醒了过来,但是梦境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起身看了看自己,又想了想梦中的事情,一时间有些迷惘。他竟然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庄周还是蝴蝶了。究竟是他在自己的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它的梦中变成了庄周?竟然分不清哪一个是真的了。”停了一会又继续解释: “这是战国时期道家学派主要代表人物庄子所提出的一个哲学命题。运用浪漫的想象力和美妙的文笔,通过对梦中变化为蝴蝶和梦醒后蝴蝶复化为自己的事件描述与探讨,提出了人不可能确切的区分真实与虚幻和生死物化的观点。 虽然故事极其短小,但由于其渗透了庄子诗化哲学的精义,成为了庄子诗化哲学的代表。 也由于它包含了浪漫的思想情感和丰富的人生哲学思考,引发后世众多文人骚客的共鸣,成为了他们经常吟咏的题目。”到最后提高嗓音说: “但是真正通读过《庄子》的人并不多,譬如当事人夏碧玉。” 夏碧玉听到罗锦琦点到了自己的名字,一脸茫然的问:“罗先生,您在说什么呢?我一句都听不懂。” 其实,罗锦琦这些话并不一定需要夏碧玉听懂,在这种状态下诵出这段经文,有类似于唐成当初默诵“小雷音咒”的效果,所不同的就是并非夏碧玉自己在诵咒,而是罗锦琦在诵咒,唐成控制她的元神定念。当然了,如果她能懂,那效果会更好。 罗锦琦环顾屋中,见夏一勤夫妇也是一脸懵懂,但敬七宝的神情明显是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他突然问:“小七,你来讲一下这个故事,让碧玉能听懂。” 敬七宝听到罗锦琦的话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开口逐字逐句讲解这段文章。他好像很了解夏碧玉的古文水平和聆听习惯,将这个故事讲解的既到位又清晰流畅。 夏碧玉一直在微微点头,看她的表情好像很清醒,又似乎处于一种出神的状态中,分明听见了这段话,却又好像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第492章 演示唤魂术 夏一勤夫妇听见敬七宝回答,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露出一脸惊诧之色。 敬七宝回答完后,罗锦琦却没有好奇,只是微笑着说:“很好,很好,谢谢,真没想到这里是藏龙卧虎之地啊!”然后很不客气地说: “小七,现在请你出去回避一下,好吗?” 冷不丁听人默诵一段庄子文章,就能很熟练的逐句讲解,很显然是早就背熟了,而且理解得很透彻的了,这对于一个宾馆服务员来说确实很不简单,就算在大学中文系突然拉一个毫无准备的学生出来,也未必能办到。 当然了,请敬七宝出去,也是唐成事先安排的。来之前他就交待过罗锦琦,进行到这一步,如果有一位叫小七的服务员在场,就找个借口将他支走。 罗锦琦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干脆直接开口让他出去了,“心理治疗”本来就是非常私密的场合,一个服务员呆在这里确实不合适。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如果敬七宝还在场,唐成不敢保证不会被他看出自己的破绽来,因为他必须要运转阴阳生煞大阵才能起到相应的变化,这个范围只能控制在这间会客室中,唐成还不想在这种场合让敬七宝看出自己的底细。 敬七宝有些失望,恋恋不舍的看了夏碧玉一眼,悻悻地出去了。唐成随即将门从里面锁上,防止有人误闯打扰。 罗锦琦站了起来,背着手款步走到窗边,转过身来站定问:“碧玉,你再看看我,又看见了什么?” 夏碧玉突然出现了惊异的神色,惊慌地回答说:“太极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罗锦琦不紧不慢地追问:“那你还能看见什么?” 夏碧玉瞪大眼睛喃喃地说:“那种现象很奇怪,我形容不出来。” 罗锦琦大声地说出了两个字:“混沌。” 夏碧玉发散的瞳孔好像在收缩,如梦呓般附和着说:“是的,是的,混沌,就是混沌状态,什么也看不清楚!” 罗锦琦却没有继续附和她,反而忽然很突兀的高声说:“其实,这也不是混沌,真正的混沌,你本来就没有见过,也根本就看不见!”停了一会继续说: “从自以为清明到混沌,再从混沌回复真正的清明,就是这样一个过程,是你自己的一种感悟、一种认知,是你自己的个人行为,它根本就没有存在。”然后突然大喝: “夏碧玉,你明白了吗!” 随着这一声断喝,夏碧玉的身体一颤,泪水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却没有哭出声来。容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给女儿擦眼泪,却被唐成伸手阻止了。 这出戏唱到这里,罗锦琦的任务基本完成了,剩下的剧情就应该由唐成表演了,他终于开口说话了,那声音很柔和,具有很强的磁性,好像能安抚人的神魂: “碧玉,我知道你在害怕,既怕看不见那些东西,又怕看见那些东西。世人丑陋的一面,你看见,感觉到很不好受,就要说出来。但是,如果你看不见了,又觉得很危险,认为那不再是清晰的世界,就像摸黑走夜路,每个人都会怕黑。 今天罗先生已经证明,你的眼睛并不是真的看见了那些东西,其实就是你内心对人的一种感知,是你的自我臆断。每一个人,不论是有意无意,不论自己能否控制,都会影响到你对环境的感知,这就是印象,你应该明白的。”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听你妈妈说了,你小时候就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动物画片,从你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开始,那样的婴儿幼教画片满床都是。你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直觉特别敏感,能清晰感受到每一个人有意无意在环境中留下的信息。 但是你见到的那些东西都是错觉,并不能帮你将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楚,只是用了另一种方式去表达你的感受而已,这种感受虽然很直观,看起来很准确,但也可能是完全错的。 就像今天,你看不见罗先生是什么,只是单纯的根据他的名字联想到一只蝴蝶,于是以为自己看见了蝴蝶,但是,罗先生当然不是蝴蝶,然后他让你看见了太极和混沌,又让你看不见太极和混沌,因为你从来都没有见过也形容不出来,就像故事里的季咸见到了壶子。 你的错觉是不应该存在的,它会影响到你的身心,只能给你带来困扰,它们已经从你的眼前被剥离了。你现在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明白什么是该保留的,什么是应该放弃的。你的直觉依然敏锐,它很宝贵,但要明白这是为什么,不受自己意识的迷惑,然后才能学会更好的去运用它。” 听见唐成的话,夏碧玉双肩一阵颤抖,突然哭出了声音。这时候,她根本就没有看清楚身前的人是谁,顺势就往唐成怀里伏,唐成很尴尬,赶忙一扶一让,那动作很不协调。爱女心切的容艳一把将夏碧玉搂进怀里,不断地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夏碧玉这个样子,显然已经“回到”现实世界,恢复了清醒。她和夏碧莲不愧是一家人,不仅长得有点像,哭起来的风格也差不多。 夏一勤在一旁搓着手,忐忑不安的看了罗锦琦一眼正要说话,唐成赶紧走过去小声说:“夏叔叔,碧玉妹妹的病症已经好了,但是这么多年她眼前的世界,被人说破了、揭穿了、消失了,心里肯定不好受。” 夏一勤看着女儿不无担忧的问:“你是说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病治好之后,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吗?”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是适应不了。罗先生已经说了,她根本就没有病,自己心里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突然间的转变会很难过,得好好哄哄。”然后进一步解释: “罗先生的治疗过程没有伤害她的精神状态,但是她自己如果想得太多,会不好受,也会有不良影响的。治疗结束后,还得好好安抚,让她彻底缓过神来。” 夏一勤大步上前握住罗锦琦的双手,声音有点更咽,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罗先生,真是名不虚传,妙手回春啊!……” 其实,这满屋子人中,这时候最尴尬的就是罗锦琦,他听见唐成的话才知道夏碧玉的病症已经消失了,内心也很震惊。 他从头到尾都是按照唐成事先的指点在做,就像一个演员照着剧本在演戏,除了夏碧玉把他形容成蝴蝶这一出,“剧本”里没有需要临场发挥,其它的事,他说太极,夏碧玉就看见了太极,他说混沌,夏碧玉就看见了混沌,他说没有混沌,夏碧玉也看不见混沌,最后那一句喝问,夏碧玉的病症居然就奇迹般的好了! 第493章 解密 夏一勤夫妇简直把罗锦琦当神仙了。但是,只有罗锦琦自己明白,真正给夏碧玉治病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一直没有显山露水的唐成,功劳却全成了自己一个人的了。 到这里“剧本”就结束了。唐成交待他做的事情只有这么多,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这出戏还没演完,不论心中是尴尬、震惊还是惭愧,表面上却不能露出破绽。 罗锦琦握着夏一勤的手说:“不必客气,其实你更应该感谢的是唐成,没有他,我也不会这么巧就能来,碧玉也不会这么顺利的恢复。” 夏碧玉在母亲怀中哭了半天,显得很伤心,过了好久才止住哭声,坐在那里仍然有些抽抽搭搭,不敢抬眼看周围。 唐成借助罗锦琦暗中施展唤魂术,成功分离了夏碧玉元神心像与平常视觉之间的交叉影响,同时也喝破了她成病的心因,这个过程很小心,没有侵扰和伤害夏碧玉的元神。但是突然地转变如大梦初醒,就算夏碧玉心里能弄明白了,感情上还是接受不了。 唤魂后就应该是安神了,唐成悄然展开神识安抚她周身散乱的神气,发现夏碧玉思绪挺乱的,一时之间很难恢复真正的平静到正常的心态。 唐成静静地听着罗锦琦说话,没有客气地推让,也没有表示出欣喜,这时已经归座。夏一勤为他添茶续水,罗锦琦突然开口说话了:“碧玉,别哭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唐成一愣,他交待的“剧本”中根本就没有这一出,这位罗先生给自己“加戏”了!不过,他知道,罗锦琦在这时候说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比他自己说话更有分量。 夏家三人对罗锦琦先生皆已心悦诚服,他的话对夏碧玉有非常权威、值得信赖的安抚效果。这里所有的人包括唐成,在这个环境中已经为罗锦琦营造了一个充沛的“气场”,可以由他自由发挥。 罗锦琦不愧是作家,他没有大谈阔论说教,居然要讲故事。这样的效果当然更好,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夏碧玉的注意力,使她不那么紧张,唐成才能更好的安抚、理顺她外现的神气。 罗锦琦的声音很柔和,听上去好像有一种自然的磁性。夏碧玉停止了抽泣,在母亲怀中抬起头说:“好啊,罗先生要讲什么故事?” 罗锦琦面带微笑,开口说:“其实你什么都没有失去,这个世界也没有因为你而改变,放弃错觉对你是一件好事,因为错觉也会欺骗你自己。真正有用的是你对身边人敏锐的知觉,还有那么直观的想象力,真的非常可爱。 你刚才说我是一只蝴蝶,不是真的看见,而只是一种想象。听了你的话,我也非常希望自己就是一只能化梦的蝶,煽动运转太极、变化混沌的翅膀。我听说你认为自己是一只可爱的狐狸,太形象了。 小小的狐狸,毛色漂亮,眼神犀利,嗅觉敏锐,头脑灵活,能仔细分辨判断空气中的各种信息,多疑而敏感的看着这个世界,这不就是你吗?你看,我也能这样具体地形容你,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与你一样,具有所谓的灵感,没什么不同,只是你的感知更直接、更形象,现在的你还和以前一样。” 夏碧玉小声说:“我是狐狸精。” 罗锦琦呵呵地笑出了声:“对,你就是狐狸精,要不然怎么会化成人形?”说到这里看了看夏碧玉,很认真地说: “我要讲的故事就是关于狐狸精的。” 大家的眼光一起看向罗锦琦,他清了清喉咙,开口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传说: “据考证,大禹在涂山,也就是今天的河南嵩县,遇见一只九尾白狐,听涂山人说‘绥绥白狐,庞庞九尾’,如果你在这里‘成家成室’,就会子孙昌盛。于是,大禹便娶了涂山氏的女孩子,叫做女娇。 这是神话故事,记载的也很晚,明显加进后世思想文化观念,是不是真实的谁也说不清楚,如果恢复其本来面貌,那便是大禹在涂山娶了九尾白狐做妻子。 这个人兽婚配神话背后所隐藏的文化意义,就是涂山氏是一个以九尾狐为图腾的部族,九尾白狐被涂山氏当作自己的祖先了。 由于九尾狐有这么一件很风光的事情,所以后代的狐狸精们总喜欢骄傲地说自己是涂山后裔,炫耀血统的高贵。 到了汉代,又盛行符命思想,于是本为图腾神的九尾狐也被符命化了,成为祥瑞的神秘象征符号。” 说到这里,罗锦琦看了看周围人的惊奇的目光,没有等他们回话又继续说: “还有其它的神话传说故事,有把九尾狐丑化成魔成妖的,也有褒奖称神的。不管怎样,都离不开一个事实:那就是九尾狐有九条漂亮的尾巴。 据《山海经-南山经》所载,上古有一座山,山阳多玉、山阴盛产作画的丹青,故名青丘。有一条英水发源于青丘山中,英水河畔有一种珍奇异兽出没,名叫九尾狐。 它们是狐狸经过千万年修炼成的精灵。普通的狐狸,不论是黑狐、青狐、蓝狐、红狐、白狐、黄狐、橙狐、灰狐、紫狐、花狐,如果能吸取天地灵气修炼,经过一段时间修行够了,尾巴上就会多出一种毛色,就像裙裾上添了一丝锦彩,从单一的颜色逐渐增多。 等到尾巴上的毛色呈九色了便是传说中的九尾灵狐,可以变化成人形,具有人的思想,做人的事情,并拥有不老的容颜,都是人间最漂亮妖娆的女子,她们经常喜欢穿着长裙,美丽的九色裙裾在风中飘舞。 但是狐狸修成九尾灵狐很不容易,因为她们成为八尾狐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化成人形到人间去了,但这时候修炼还不圆满,只是一种幻化还不能真正变化成人,尾巴还保留着。要想成为真正的九尾灵狐,还需要满足最后一个条件……” 夏碧玉听到这里已经入迷了,脸上泪痕还在,却瞪大眼睛好奇的问:“什么条件?” 罗锦琦讲故事的时候不由自主掏兜摸出了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青烟冉冉在指间升起,表情似笑非笑显得很是高深莫测。 这屋里本来没有人抽烟,关着窗户开着空调。罗锦琦一点烟,夏一勤立刻起身将窗户开了半扇,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叫服务员到前台拿烟来,并到厨房弄一个冰镇果盘送进来。 外面有人答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敬七宝托着一个果盘,拿着两盒娇子香烟走了进来。他将果盘放在茶几上,打开一盒香烟放在罗锦琦的手边。 第494章 夏碧玉病愈 敬七宝进来并没有扰乱罗锦琦的兴致,他还在继续讲故事: “狐狸在青丘山将尾巴修炼出八种毛色,可以幻化成人形之后,顺着英水来到人间。当她遇到某一个人,就需要满足这个人的一个愿望,才能在尾巴上修炼出最后一种颜色。 但是她如果答应了这个人的要求,尾巴上的颜色就会少一种,修出一色又少一色,这样一来她还是八尾狐。就这样,有很多狐狸精在人间流浪了很久很久,直到岁月的尽头,却始终无法成为真正的九尾灵狐。” 故事说到这里,夏碧玉的眉头皱了起来,撅着嘴很不满的插话说:“这不公平,她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九尾灵狐,这个故事是谁写的?怎么可以这样呢,作者太坏了!” 罗锦琦的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我也想不起来是谁写的了,是在一篇网络小说中看到的情节,和传说中的故事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谁对谁错,讲述的是一种几乎完全无法解决的两难,不管真假,我觉得和你心中的纠结很相似,所以才会讲这个故事。 你从小就认为自己看见的世界比别人更真实,不是看见了不应该看见的东西。这既对也不对,你看的确实比别人更直观,但不应形成对印象的错觉。唐成刚才说的好,世人之丑陋,你不得不看见,这感觉很不好受。但如果你看不见了,又觉得危险,内心充满矛盾。 现在你的症状虽然治好了,但要是不能坦然面对这种转变,回想起来,心里总会很难受的,要么为过去、要么为现在。”说到最后又故意问她: “我就是想问问你,假如你是故事里的狐狸精,又会怎么样呢?” 夏碧玉沉思半天,突然看见敬七宝一直站在一边还没走,抬头问他:“小七,假如我是狐狸精,你是我碰到的那个人,应该怎么办?” 敬七宝听见她发问,根本就没有多想,很干脆的回答说:“这其实并不难,假如是我的话,需要你满足的愿望就是:让你的尾巴上增添最后的颜色,成为真正的九尾灵狐。” 夏碧玉长出一口气,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小七,你真聪明啊!” 罗锦琦哈哈大笑说:“解开这个结其实很简单,不是聪明不聪明,而是愿意不愿意,放弃满足一种愿望的机会,去实现真正的愿望,这就不简单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碧玉,其实这两个人说的都是你自己,你不仅仅是狐狸精,同时也是狐狸精遇见的那个人,象征从前的你和现在的你。” 说到这里,罗锦琦站了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夏碧玉的肩头说:“从前的你没有选择,现在的你可以选择,知道该怎么办就行了!”然后笑了笑,又转移话题说: “听说你把你爸爸看成了一头老黄牛,那就继续在心目中把他当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不必强迫自己看见不喜欢的东西,不是很好嘛。”停了一会又故意玩笑地说: “但是,我怎么看老夏,也不像一头老黄牛啊?” 夏碧玉提高声调纠正说:“不是老黄牛,是很帅气、很威风的一头牛!” 罗锦琦打趣说:“是牛魔王吧!” 满屋子的人听到这句话都笑了,夏碧玉也趴在母亲怀中咯咯笑出了声。 见到这个场景,唐成明白夏碧玉已经彻底没事了,既惊且叹,心中暗暗想到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在朝天门遇见了罗锦琦。他最后讲的这个故事,使今天的治疗过程非常完美,这人还真不是外行,假如装成心理医生在诊所里坐着也未尝不可啊! 晚饭,在重庆一家著名的老字号饭店里订了包间,夏一勤设宴答谢罗锦琦先生。 夏一勤喜欢热闹,又特别好客,觉得人多才够面子,热闹好陪酒,不仅叫上了唐成的同伴秦刚,还将今天表现得令人刮目相看的敬七宝也叫上了,想在酒桌上好好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会跑到重庆当个宾馆服务员? 可是,事情不凑巧,出门的时候敬七宝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很有礼貌又显得很无奈地向夏一勤请假,说自己的父亲来重庆了,叫他去接站。 着急出门陪罗先生吃饭,夏一勤也没来得及多问,只说了一句来重庆玩的话可以住在宾馆里,反正还有干净的空单间,不必客气。 唐成心里吃了一惊,九星派掌门敬仲春要来这里吗?那自己和秦刚可得找个借口回避一下,他不想在这里被撞破了“程维汉”的身份,反正夏碧玉的病已经治好了,自己也不必继续留在勤琪宾馆了,在车上一路盘算着来到饭店。 夏一勤夫妇对罗锦琦非常感激,敬佩的表情不予言表,同时也非常感谢唐成,在酒桌上不断劝酒劝菜唯恐招待不周。罗锦琦的兴致也很高,谈笑风生之间酒喝了不少,到最后脸红扑扑的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还拉着唐成的手差点要给他说点什么。 唐成很有些担心他会说漏嘴,结果还没有出丑,罗锦琦说了一大推前途无量,年轻有为的话,当然更多的还是玄学,玄之又玄的专业术语,并没有露出破绽来。 晚饭后,唐成借口送罗先生回去,带着秦刚一起走了。 回到罗锦琦住的酒店房间,唐成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了过去说:“罗先生,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碧玉的父母问我该给多少酬劳,我说您只是顺道来重庆,冲我的面子看看碧玉,不必他们特意表示什么。但他们不想让我空手求人情,还是准备了一点心意,三万块,耽误您三天时间,就收下吧,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 还没等他说完,罗锦琦已经笑呵呵的把信封接过去说:“哪有三天时间,就是一个下午而已,我又不是特意来重庆给人看病的,还真的是顺便。” 说着话,罗锦琦打开信封拿出了钱,对着台灯验了验钞,将一摞钞票放在桌子上,另外两摞递给唐成说:“我们俩这次是合伙行医,这诊金嘛,本应该一人一半,但是,你我都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演了一出戏讲了个故事而已,前前后后劳心出力的人都是你,所以你应该拿大头,一万归我,两万归你。” 唐成推辞了几次,罗锦琦有点生气地说: “至于你想不想要、怎么处理,是你自己的事,如果这是报酬,这两万本来就应该是你的,那就是你的。” 唐成说了半天,罗锦琦执意要这样和他“分钱”,那态度十分坚定,也就将那两万先收了回去。 第495章 潜流朝天门 罗锦琦见唐成收起了两万块钱,也将那一万收到了自己包里。已经是满头银丝的人了,却一直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开心,转过身又对唐成说:“往后还有这种既做好事又能拿好处的机会,别忘了叫我,我觉得咱俩配合的挺好。”停了一会继续说: “碧玉的病虽然治好了,但咱俩的事情还没完。” 唐成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说:“你是说小说素材吧?放心,我会尽快整理出一份资料,这个月底之前就发到你信箱去。”停了一会又说: “对了,还想请你帮个小忙,我和小刚有点私事要办,想找个借口这几天不回勤琪宾馆,就对夏家说您在重庆郊县有点事情需要帮忙,这几天……” 罗锦琦摆了摆手,随意地说:“那你就这么说好了,反正我这位‘名医’是冒牌的,夏家人连我的联系方式都不清楚,也不可能找我问,你怎么说就怎么是了。” 唐成开心地说:“那好,先谢谢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他想领着秦刚告辞,罗锦琦却拉住了他: “慢着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唐成不解地问:“您还有什么事?” 罗锦琦好奇地问:“你真看过我写的小说吗?” 唐成坦然地说:“当然是真的了。” 罗锦琦追问:“在哪儿看的?看了什么书?好看吗?” 唐成只得点头说:“你的书到处都能买到呀,尤其是你写的诗和散文,我在网上书店买的,好看,真好看!写的真好!”然后爽朗地念诵起来: 这一生 我们得到的和失去的 很多很多 而那些不曾相遇的 又怎么能说 无缘似流水飞花 纵是跋涉万水千山 也抵不过 岁月遗忘的瞬间 罗锦琦听到这里已经有几分醉意,笑的很开心,跟着唐成一起念道: 一切的缘 在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再也找不到 曾经炫目的辉煌和 心痛的遗憾 只能在菩提树下 听那嘈杂的葬歌 去告别 今生今世 两人的诵读声抑扬顿挫,相互应和,都受到了感染,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眼睛里闪着泪光。罗锦琦突然拉着唐成的胳膊不撒手了:“唐成啊,老哥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希望你不要断了联系。” 唐成哭笑不得,连连点头说:“一定一定,我记住了,您放心好了!”罗锦琦这才松开了手。 离开酒店后,唐成给夏一勤打了个电话,就说罗锦琦先生在重庆有点事找他帮忙,他这几天和秦刚暂时就不回勤琪宾馆了。 这事情挺突然的,但是夏一勤听说是罗锦琦的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告诉唐成,假如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忘了说一声。 然后,唐成带着秦刚去了较远的地方找了家僻静的宾馆住下。 洗漱之后,私下交待了秦刚一些事情,让他留在宾馆里休息,唐成等到临近午夜时,独自一个人趁着夜色来到了朝天门码头。 时间已经是午夜子时了,长江上来往的船只亮着灯光穿梭不断,不时有阵阵汽笛声传来,码头上隐约可见还在忙碌的人影,江畔夜未眠,码头也没有睡下。 在古朝天门遗迹故地,唐成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静静的坐在花岗岩石阶上,这里与他以往夜半练功任何地点的环境都不同,没有以前的宁静,天地灵气充满了各种扰动。 浅碧色的嘉陵江水汇入黄绿色的长江水,这两种不同颜色的江水在朝天门所对的江心汇流,形成一个天然的太极,在那里昼夜运转,永不停歇,那便是重庆城的地眼所在,与这一片地天山川各处的地气灵枢相呼应,有一种在凤凰谷感应整个庹家阴阳天机大阵的感觉。 这里的地气处于一种不断运转的动态变化中,并渗杂着千年码头攒动的人气,以及大都市特有的烟尘杂气,还有时令中的酷暑湿热气,这种种气息令人浮躁不安。 要将神识延展而开融入其中,寻求那独特的精微体验,会感应到天地之间浑然浩荡的生机灵动,随着两江流水,四野山川流转不息,动中有静达成微妙的平衡,宛如太极运转,混沌中重现清明,拥有这世上最难言的滋养神妙。 移转灵枢,滋养形神,这朝天门码头就是绝佳的环境,但要是神识不够精微,定念不够深厚,便无法去芜存菁,感应玄机,反受污浊杂扰沾染。 这种环境对于这时的唐成来说,这里是最适合不过的,身处其中的感觉便如游鱼隐于江湖,阅历人间种种。 唐成就像一个嫌深夜躁闷,来到江边纳凉的闲人,坐在石阶上,身形被旁边的高坡挡住,一点都不会引人注目。 就算是高人经过也不太可能注意到他,更不会发现异常,因为他正在修习在倮倮村自悟的转生树心法,以立身处为机枢,神识感应遥望的江心地眼,好像不存又无处不存。除非亲眼看见他,或者以神识发起无差别无目的的大范围扰动,否则不太可能发现他。 唐成坐下,携两江地气入境,自己立刻就有了感觉,这地方是他寻求功力精进的最佳修炼之所,比其它名山大川、风景桃园都要合适得多。 浑厚浩荡的长江来龙灵动与细长隽永的嘉陵江来龙活泼俊美在此回旋**,融入这人间杂乱而旺盛的生机之中,扰动中寻求安静便是撄宁之境。 唐成坐了很久,子时已过,他已经准备止息心法起身了,却听见身后高处的观景平台边缘有两个人在说话,那声音听起来非常耳熟,其中一人就是敬七宝,另一人是曾在凤凰谷见过的敬仲春。 唐成没有回勤琪宾馆就是不想碰见敬仲春,没想到这位敬掌门居然深夜也来到了朝天门。他们刚走近数百米开外时唐成就查觉了。他身形没有移动,以蛰伏法仍然坐在原地,从上面观景平台的角度是看不见的。 要是论秘法修为,敬仲春当然在这时候的唐成之上,通常情况下想暗中偷听这种高人的谈话并不容易。这里是夜半无人的空旷所在,敬家父子虽然谨慎的以神识拢音交谈,但也没想到这么巧会撞见唐成,而且他还在习练如此奇特的转生树心法。 唐成习练转生树心法之时,神识与环境完全融为一体,而且在他神识所及的范围内,所发生的事情都能察觉的清清楚楚,包括敬家父子的谈话。 他们从解放碑的方向走来时说了什么唐成并不清楚,到了近处方听清楚。敬仲春在向儿子讲解重庆一带特别是朝天门码头的地理气场玄妙,达到各种修为境界时辅助秘法修炼的利弊之处,与唐成体会的玄妙有相通之处,但九星宫秘法另有一番特有的玄机。 第496章 时代不同了 唐成有点不好意思,这是一派掌门传授亲儿子的秘法玄机,非门中核心弟子传人是不可能听闻的,他却全听见了。他倒不是特意偷听,仅仅只是一种巧合,想不听都做不到。 既然已经听见了就继续听下去吧,对他也大有好处,这时候起身或者止息转生树心法反倒容易暴露行迹,万一被认出来就更不好了。 结合山川地势的灵枢运转,敬仲春给儿子讲了半个多小时,然后聊起了私事。 敬仲春问他:“七宝啊,你在外行游一走就是两年,除了逢年过节偶尔回家看看,平时几乎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一次这么急把我从杭州叫到重庆,就是为了夏碧玉那姑娘吗?” 敬七宝有些尴尬的回答:“当然是为了碧玉,但是父亲来晚了一步,她的病症已经被那位罗锦琦先生治好了。” 敬仲春叹息一声微微摇头说:“我没来晚,你以为你的秘法修为境界不足才帮不了她,其实我来了也一样未必能有办法,秘法高手虽然能借助天地山川灵气滋养形神,但并不是这世上的名医,什么病症都能治好,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 敬七宝点头说:“这我当然明白,但父亲您是如今江湖风门一等一的高手,这么大的本事又见多识广,办法一定比我多。” 敬仲春笑了:“大半年不见,一见面就拍你老爸的马屁!我哪敢自称一等一的高手?上次在凤凰谷见到月影仙子,她的年纪比你大不了几岁,但修为已在为父之上,而那位维汉小前辈,我看也和你差不多大,修为却深不可测,更难得的是已经有了大家前辈的风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停了停又说: “七宝,你也是江湖风门年轻一代的传人,将来九星派传承希望所在,可不要让为父和门中诸位长辈失望了。” 敬七宝争辩:“我这两年也没有荒废修炼,虽没有突破移转灵枢之境,但阅历积累更重要。庄子曾经说过‘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所积越厚,待到破关精进之时,所悟妙处越多。” 敬仲春点了点头说:“欲速则不达,厚积而薄发,这话说的倒也不错。” 敬七宝微有些不满地说:“爸,我们在谈碧玉,你却总是要谈秘法修炼,你不觉得她的资质绝佳,很适合修炼九星宫秘法吗?” 敬仲春想了想说:“倒不仅仅是九星宫秘法,江湖各派的秘法传承入门对她而言都差不多,掌握灵觉则极为神速,要是机缘巧合,掌握神识也不是太难,但想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高手,达到移转灵枢之境就不能仅凭天赋了,功力精进积累并无取巧之处,这一点你自己是有体会的。”转而又问: “你说这种话,难道传授过她秘法?” 敬七宝赶紧解释说:“门内秘传之法当然没有教她,我只是教了她一些灵觉入门之法,希望能对她的症状有所帮助。结果发现她天生灵觉敏锐却不能自主控制,如果这样学下去,神气消耗衰弱也将不受控制,在没有达到移转灵枢之境前,恐有夭亡之忧,虽然天生资质极佳,却不能习练秘法,所以没敢再教了。” 敬仲春不紧不慢的问他:“现在她的病治好了,你把我叫到重庆来,就是想要本掌门看看这个人,能否传以九星宫秘法吗?就算我点头了,也需要她自己愿意才行呀。” 敬七宝抓住了父亲的袖子:“她从小就很特别,有异于常人,能见人所不能见,却一直保持灵台清醒不昧,这等心性您也能了解。只要我把话说清楚了,我保证她一定愿意学的,我了解她。” 敬仲春似笑非笑:“哼哼,你了解她?刚才还说这两年没有荒废修炼,我堂堂敬仲春之子,居然跑到宾馆去当一个让人呼来喝去的服务员,就是为了人家姑娘吗?你这样泡妞,就算姑娘家看上你了,人家父母也未必能满意!” 敬七宝有些腼腆的说:“老爸,你误会了,我可不是冲她来重庆的,我三个月前刚到重庆就在这家宾馆落脚找了份活,在市井中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安身也算是历练自己。她是上个月才回国的,确切的说是她先看上我了,我也觉得她人很不错,慢慢就喜欢了。” 敬仲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和你老子年轻的时候有点像,还是挺有魅力的嘛?” 敬七宝低下头,说:“老爸,你现在也不老呀。” 敬仲春又哼了一声:“你就别拐弯抹角拍我马屁了,上次我想撮合你和消砂派的蓝芩师妹,人家倒是看上你了,你却不愿意,离家出走行游历练。这次倒好,为一个姑娘把我叫到重庆来了。”停了一会又说: “我忙的很,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想要你老爸做什么?” 敬七宝吞吞吐吐地说:“我现在的身份有点尴尬,今天让那位罗锦琦先生一发问,碧玉父母肯定纳闷,回头说不定要问我的出身来历。干脆趁这个机会,老爸去拜访一下人家,帮我圆个场,事情也就透亮了。” 敬仲春好气又好笑地说:“原来是让我帮你演一出戏。”然后好像是豁出去了一样说: “好吧,谁叫我是你老子呢!明天就去拜访夏家,不论怎么说,人家关照了你三个月,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最后问他: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难道也去国外留学?我听说那位碧玉姑娘可是在外国念书。” 敬七宝低头说:“去洋鬼子那边走一走,看看他们那里的洋地气也不错嘛。” 敬仲春给了他一拳:“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洋地气,你师祖当年跟着地气宗师陆超上过战场,平生最恨洋鬼子!” 敬七宝弱弱地说:“老爸,时代不同了,我去那边赚洋鬼子的钱,享受洋鬼子的服务,借洋鬼子的地方泡洋妞,顺便炼化山川灵气,有什么吃亏的吗?” 敬仲春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倒也没什么吃亏的,听得我都想去了!好吧,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别忘了自己是九星派传人就行!至于九星宫秘法,你自可亲自传授夏碧玉,在她到达掌握神识门槛之前,带她到九星派来见我,事情先说清楚。” 敬七宝面露喜色:“多谢老爸,但是眼下,我得先带您去夏家。” 第497章 暗流涌动 敬仲春听了儿子的话,挥了挥手说:“我去就是了!”然后神秘兮兮地说: “不过,闲话说完了,得跟你谈点正事,最近江湖不太平,你要多注意点,我后天就要赶回杭州坐镇九星派,不便离开太久。” 敬七宝诧异地说:“又出了什么事?” 敬仲春神秘地说:“地气宗师陆超前辈在广州诛杀唐远程,那天罡无间派在海外明里暗里经营的事业很大,在国内也控制了一批潜伏的势力,最近有消息,他们已经派高手来到国内,企图对地气宗师陆超以及那位维汉先生不利,我一直命门中弟子暗中追查,却没有什么线索,只知道有道上的人向重庆、四川、云南、贵州、湖南一带聚集,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敬七宝沉默一会说:“原来还有这么回事,我在重庆却毫无查觉。” 敬仲春进一步说:“川中自古多袍哥帮会,虽说近两年重庆的黑势力被清洗了一番,但周边暗流还有不少,他们不是秘法修炼者,你自然不会关注。”最后叮嘱说: “你在重庆一定要留意,假如发现来历不明的秘法高手,别忘了立刻通知我。” 敬七宝听了父亲的话忽然说:“那位罗锦琦先生……?” 敬仲春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我已经去过酒店暗中查探过这个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秘法高手,你想多了。” 敬七宝摸了摸脑门说:“哦,难怪我怎么也看不透他的修为破绽,还在那里瞎猜是否已经达到了传说中的神念合形之境,原来他就是个医生!” 敬仲春不以为然地又笑了:“你小子也不笨啊,怎么把最简单的问题想的这么复杂?还是因为夏家姑娘吧!”停了停又说: “你也应该想着点正经事,因为上官堂主之事,我九星派和维汉先生有过误会,假如你见到他,态度一定要恭谨,无间派寻仇之举,就算别人不管,我们也一定要帮他,这才是坦荡的做法。” 敬七宝郑重的点头说:“我记住了!” 敬仲春拍着儿子的肩胛说:“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我们回去吧。”说到这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 “儿子呀,你很走运,我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碰到那么特别的姑娘呢?能成就一对江湖相识的风门眷侣,那是多美好的事情呀!可是我结婚的对象却是你师祖包办的。” 敬七宝嗔怪地看看他,狡黠地说:“老爸,你当着儿子说这种话,也不害臊,就不怕我回家告诉我妈?” 敬仲春笑笑,提高声音说:“你敢!” 敬家父子渐渐走远了,唐成这才长出一口气站了起来。 原来敬仲春是被儿子叫来的,目的是为了给夏碧玉治病,与唐成到重庆的事情完全没有关联。 敬仲春刚到重庆就听说了罗锦琦治愈夏碧玉之事,已经赶到罗锦琦住的酒店暗中查探过,结果摸清了底细,发现这人并不是一位秘法高手。 幸亏唐成走的早,否则说不定在酒店里就撞见敬仲春了。敬掌门看见他非得现身拜见不可,那么在风门同道面前,自己“唐成”的身份可就暴露了,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当然了,不是唐成不相信敬家父子,而是他们毕竟不是自己的私密亲近之人,对他们了解的不多。 敬仲春如此谨慎当然没有错,自有他自己的想法。天罡无间派高手潜入国内,来的是哪一位却没有一点线索。但是,重庆、四川、云南、贵州、湖南一带好像有暗流涌动。 唐成听说了倒不是很害怕,最让人头疼的是不知道要对付他的究竟是什么人? 看不见的敌人总是让人感到不安,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过,唐成也有自己的优势,除了师父陆超和老家的亲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程维汉”的真实身份,更不清楚他去了哪里,来找他的人一样没有线索,就像两只看不见目标的鱼,在江湖中游荡寻找着对方。 既然是这样,唐成就不必害怕了,也许这种处境对他更有利。 因此,唐成更不愿意显露身份了,就更没有必要现身和敬仲春相见。 至于师父陆超,唐成倒不是太担忧,这老头子比孙悟空还精,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连他这个衣钵传人都找不到踪迹,无间派的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找到了。假如老头那么好对付,早就不知死多少回了,也不可能是一代地气宗师了。 如今想逼陆超主动现身,恐怕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绑架唐成了。 当然了,唐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向溜滑得很,大有师父陆超的派头。他暗中听见了敬仲春的话,立刻就做了一个决定:改变自己来到重庆的原计划,决定暂时不去陆超的老窝了。 陆超已经离开重庆,唐成原本打算去师父的老巢走走,看看老头在家里都收藏了什么好东西,他真的很好奇。但是,现在听说了这件事,唐成不打算这么做了,师父他老人家自从解放前就住在重庆,他的老窝再隐蔽,这么多年来也应该有人知道。 就算不知道准确的地址,大概的地点恐怕也有人清楚,万一对方就在那附近暗中窥探,来个守株待兔,自己一去不等于自投罗网吗?在没有掌握敌情的情况下,没必要玩什么艺高人胆大,不要自找麻烦,还是要稳妥一些的好。 另一方面,假如有高手在暗中守候,他们原本不知道陆超老窝的准确位置,自己这一去,不等于成了带路人吗?要是把师父的老窝端了,那就是自己的罪过了,无论如何不能冒这种风险。 唐成打算这段时间哪里也不去,就在朝天门修习秘法。 他明白,自己的神识之力还不够雄浑,一直是最大的弱点,虽然在广州白云山练剑磨砺神识凌厉无形,但这个弱点弥补的还不够,现在能借助朝天门地眼灵机习练转生树心法,是他这时候最佳的修炼。 “不能急躁纷乱,要在撄扰中求得安宁。”唐成这样想着,竟然念出了伟人的诗句: 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 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 这唐成年纪虽轻,定力确实很好的,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也懒得管你天罡无间派的高手是谁,就在这漩涡乱流中潜水修我的法,像海水中的鱼儿一样在波涛骇浪中淬炼。 第498章 两小无猜 敬仲春第二天带着儿子拜访了夏一勤夫妇。他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当然也不可能说自己是九星派掌门,只说他是杭州七宝斋的老板。 七宝听起来很俗却很大雅,当初取这个名字就是按照独生儿子的名字取的。七宝斋主要经营各种书法和文房雅趣之物,还有一些高雅的奇石,档次很高,海内外的客户都有,每年的营业额和利润都不小。 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豪门,但敬仲春也是一位身家颇丰的儒商,这次登门拜访显得非常谦恭。他首先感谢了夏一勤夫妇这段时间以来对儿子的关照,至于儿子为什么会到重庆做一个宾馆服务员,敬仲春找了一个托词,他是这么解释的: 大学毕业后,敬七宝去了杭州美院进修,等到硕士毕业,敬仲春想要儿子回来打理家族产业,敬七宝是家中的独子,当然要继承七宝斋产业了。但是,敬七宝却认为经营文房字画本身需要足够的人文积淀,可是,自己太年轻了,需要去外面走走,闯荡闯荡见见世面。 于是,敬七宝就走了,到各地打短工,倒不是为了收入高低,就是找个机会历练而已,前不久到了重庆。敬仲春也不清楚儿子在勤琪宾馆当服务员,听说后很是吃惊,所以立刻就赶了过来,自称见到夏家夫妇就放心了,他们人很好,对七宝也很照顾,七宝在这里学到了很多在别处学不到的东西,那一番说辞,夏一勤夫妇听了十分高兴。 敬七宝昨天回答罗锦琦的话,先解庄子后解提问,夏一勤夫妇当时就觉得这小伙不简单,很有学问的,心中暗暗纳闷,但当时的情况来不及关注他,还没来得及细问呢,七宝斋的老板敬仲春就上门了。他们的反应一开始就很惊讶,后来就明白了,然后越看敬七宝越想笑,觉得这小伙挺可爱的。 夏一勤也爱面子,这时候事后诸葛亮的劲头上来了,说自己当初一眼看见敬七宝就觉得他不简单,要不然,那么多人应聘怎么就把他请回宾馆了?这年轻人真的太出色了,是想当宾馆经理来培养的,如此也是太屈才了。这话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大家听着很高兴。 敬仲春上门的时间很巧,夏家夫妇正是心情大好,因为女儿多年的怪病顺利治愈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不良的后遗症,他们当然要开心了。当天晚上,仍然是昨晚设宴的饭店,又订包间开了一席,款待远道而来的敬仲春。 夏家夫妇对敬家父子的印像非常好,酒桌上的气氛十分欢洽,夏碧玉和敬七宝这一对年轻人有不少悄悄话,碧玉缠着七宝小声的问这问那,语气说到神秘处还想伸手揪他的耳朵,被夏一勤板着脸喝止,七宝一直在呵呵笑,很开心。 在酒桌上闲聊间,敬仲春问儿子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七宝小声回答了一句想去国外读书,主要是为了更好的开阔眼界,其他人听到这里都不说话了,各有各的想法。 敬仲春沉默了一会点头说:“本来我还是不太放心的,但看你这段时间独立性很强,也能照顾好自己,趁着年轻多学多阅历不是坏事。至于去什么地方进修,你自己决定,需要我帮忙就说一声。”说完又很不放心地说: “那么眼下呢?就算去国外读书也不可能立刻就走。” 敬七宝笑着说:“眼下我还是勤琪宾馆的服务员啊,至少把这个暑假的活干完,不能老爸你一来,我就辞职不干了,这可不是好态度。” 夏一勤赶紧摆手开玩笑说:“小七啊,你太客气了,要不,你这两个月就做宾馆经理?让我也放个暑假休息休息。” 夏碧玉拍手说:“这主意好!” 还没有等父亲回话,夏碧玉转念一想,又有了新的主意,眼珠子转了转狡黠地说:“姐夫不是到重庆来了吗?碧莲姐姐特意叮嘱过要好好招待他,我和七宝就陪着他一起去各处玩玩,重庆附近好玩的地方这么多。”停了一会继续说: “七宝,你来了三个月,还没时间出去转吧?这也算宾馆的工作,爸爸,你说是不是?” 敬七宝小声说:“唐成说了,让你别乱叫姐夫,人家和你姐的关系还没确定呢!你这么叫男孩子倒没什么,关键是你碧莲姐姐脸皮嫩,对女孩家影响不好。” 容艳点了点头,笑着说:“七宝说的对呀,碧莲没有明说,你就别姐夫姐夫的乱叫。”但是,转念想了想,满脸喜悦地又说开了: “嗯,说实话,唐成这小伙确实很不错,这次如果不是他来,也不能这么巧请来罗先生治好你的病。”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大家尽欢而散。 敬仲春没有住在勤琪宾馆,很巧,他也住在了扬子岛大酒店,只呆了两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有事飞回了杭州,夏碧玉陪着敬七宝去机场送行。 敬仲春走后,当天下午唐成的“事情”就办完了,带着秦刚又回到了勤琪宾馆,夏一勤夫妇还很关心的问起罗锦琦的情况,唐成的回答很得体,没有什么破绽。 最高兴的人当然还是夏碧玉,她拉着唐成说这几天一定要好好出去逛逛,把小七也带上拎包,并且很兴奋的告诉了他敬仲春来拜访的事情,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既然夏碧玉的病已经好了,唐成本打算找个借口离开这里,总在人家白吃白住兜里还揣着人家给的两万块钱,也不像那么回事,自己毕竟不是夏碧玉的“姐夫”。 但也不好说走就走,正琢磨着找什么借口呢,见夏碧玉兴致这么高,那就先陪他们逛一、两天吧,好歹也算人家招待过了。 敬七宝和夏碧玉现在的关系并不明朗,双方家长心里都有数,但也没有说破,年轻人嘛,感情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慢慢去培养吧,现在不可能包办了。 夏家父母原先担心女儿不好找对象,现在倒不着急了,这么漂亮可爱的姑娘,还怕嫁不出去吗? 不过,夏一勤夫妇从心底里对敬七宝的感觉非常好,现在回想起来,这小伙最可爱的地方,就是在夏碧玉病没有治好之前,就一直挺喜欢她的。 第二天,唐成、秦刚、敬七宝、夏碧玉四个年轻人出去逛街,由于知道了敬七宝家里是干什么的,夏碧玉特意带他们去了号称“小重庆”的磁器口古镇。 那里是重庆千年繁华的一个缩影,古称龙隐镇。 第499章 龙隐镇 龙隐镇在清朝初年成为瓷器经营集散地盛极一时,故而得名磁器口。 古镇东临嘉陵江,距繁华的主城区仅三公里,镇中有始建于宋代历经千年变迁的老街,共十二条街巷,地面由石板铺成,两旁大多是明清风格的建筑,沿街店铺林立古色古香。 中午在镇上一家装修很古朴的饭店里,四个年轻人品尝了特色风味毛血旺和千张皮,辣得敬七宝张嘴直吸气,大口大口喝着啤酒,然后还接着吃,在湿热的节气中很能发汗。 吃完饭后,四个人游览了唐代古刹宝轮寺,这个旅游景点现在的面积比以前大了许多,感应其灵气,与重庆城一样充满了杂乱扰动。这里的建筑大多是近朝历代修建的,比如明代地基、清代廊柱、民国格窗、近十年内的瓦片一类的杂烩殿堂等等。唐成最感兴趣的是大雄宝殿,也是这个古镇地眼所在,地气灵枢竟然格外的精纯浑厚。 宝轮寺是唐代遗迹,位于重庆市古镇磁器口过街楼对面,背依白崖山,面对嘉陵江,因建文帝曾避难于此,故又叫“龙隐寺”。正梁还刻有“尉迟恭建修”的字样,木结构斗榫相接不用一根钉子。殿中竟有一对罕见的太极柱,粗细需要两人合抱,上面雕刻的盘龙栩栩如生,一柱基石凸出地面尺许,地气生发,一柱基石凹下数寸,地气收沉,竟然只在相隔丈余之间。 以这两根柱子为阵枢,引天地灵机自然运转,整座大雄宝殿竟然布成了一个半人工、半天然的阴阳生煞大阵格局。这样的格局设计理念十分独特,唐成几乎都惊呆了! 阴阳生煞大阵他已经很有研究,因此一眼就看出来了。唐成以晶石布阵、以神识运转阵法自然没有问题,但是如何在同一个地点同时引天地间阴阳生煞轮转,一直不得要领,这种阵法最玄妙点还没有掌握。现在见到这宝轮寺大殿,他突然开悟,难怪这寺名为“宝轮”。 看来行游天下见知,对一代地气宗师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假如今天不是凑巧进了宝轮寺,唐成想领悟这等玄妙,自己还不知要习练多久才能明白。他在心中暗想,如此运转阵法如今还不是时候,待到将来功力深厚,一定要尝试习练这天地宝轮之妙。 敬七宝也看着两根柱子与整座大殿良久无言,不知他心里想到了什么? 大雄宝殿佛爷座像前竟然有一口井,用石鼓盖上。把井修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打水,它是标准的地气井,也是此镇、此寺、此殿、此阵的地眼中枢,引入嘉陵江灵动之气,才可发动此阵势无形中天然运转。 在龙隐镇一直就有一个传说,此井可以连通嘉陵江湾的“九石缸”,曾经有人以鸭投入井内,事后在“九石缸”发现鸭子游了出来。当然了,传说只是传说,但是这静悄悄以石鼓封口的无波古井,神识中竟然能够感应到浩荡的来龙水气流转,就像站在嘉陵江水流回旋处一样,有这样的感应,那是多么不可思议! 唐成在朝天门习练转生树心法,体会到在无数杂扰中的两江生机,动中有静沛然无形;在宝轮寺见到这一口小小的古井,又感应到静中有动,方寸间浩然流转。这是他目前只能够去想象,运转神识还无法企及的境界,如今都切身体会到了,可以将心神融入、受其滋养。 更有意思的是,大殿中这诸般神妙,唐成进寺的时候根本就没察觉,走进大雄宝殿之后才发现,心神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难道神识化神念之功,就是需要二者相合,并以立身处为灵枢运转此等玄妙吗?破关精进的道路是看见了,只是自己的功夫还没到那一步!此时他在想,假如今天与他结伴同游的是庹玥瑛,交流印证的感觉又会如何? 唉,怎么又想起了她?不是不愿意再想了吗! 由于是几个人结伴游玩,不可能在此处停留太久,唐成暗中打定主意,这个地方他还会再来,好好体会领悟其中的地气玄机。有意思的是,几个人走出大殿时,敬七宝也有这个想法,他如失神一般,甚至没有察觉到唐成的异常反应。 走出宝轮寺,他们又在镇中闲逛,来到了古玩一条街。这里经营各种古玩字画、旅游工艺品,充斥了各式各样的古董,当然是假的多、真的少。 以唐成的眼力,就算不用神识,扫一眼摸一下,什么货色也基本上都清楚了。敬七宝在这一方面也是个内行,他家里就是做这个买卖的,一路逛一路闲聊,两人谈的很投机。 敬七宝很惊讶唐成在文物鉴赏方面的专业水平,夏碧玉则抢着解释唐成是川大考古文博学院的在读研究生,看样子夏碧莲没少在暗地里说唐成。 可以看出来,敬七宝接受的这一方面教育相当正规,聊起什么话题都是引经据典。而唐成是野路子、正路子都走过的人,他自幼就有江湖册门的家传,自从认识赵瑛之后,也接受过正规的考古学教育,包括他的自学。 要是谈纯粹的眼力活,唐成这种人应该是最好的,他老爸就是干“仿古”的,真假分的最清楚。正经学院派出身的人大多没有这样的经历,除非是卫梦笙那种一流的名家,水准才不在蒋再能之下。敬七宝有家学在身,而且是掌握神识的秘法高手,对鉴赏也很擅长,却是另一种风格。 唐成是江湖派出身,但是在谈论学问专业时毫不露身份破绽,敬七宝是学院派出身,在谈论江湖淘宝方面显得很随意,有这两个人在,这街逛的倒也很热闹。 他们两个聊的热闹,秦刚瞪大眼睛听的很专心,夏碧玉却有些不耐烦了,撅着嘴不满的说:“你们俩个水平高,我知道!也不能尽聊这些我听不懂的啊!” 敬七宝笑着道歉:“那好,我们就聊点别的吧。” 夏碧玉这样说了,唐成和敬七宝也不好再聊那些专业性很强的内容了,就聊起了路边各商铺中古董的真假来,各有各的用意。 敬七宝当然是为了逗碧玉开心,特意让她先看,自己随后解说,好像有暗中培养灵觉感应的意思。 但是,唐成恰恰与敬七宝相反,他向秦刚指出每一件东西的年代、真伪和用处,让秦刚自己去感觉,就像当初在大凉山矿洞里感应晶石一样,也是在暗中导引他的灵觉清晰。 第500章 挽联 四个年轻人嘻嘻哈哈一路走一路看一路闲聊,可惜这里的假货太多真货太少,偶尔看见的真货也就是普通的铜钱、陶罐、散碎玉器、民窑杂瓷等。到最后,唐成和敬七宝干脆聊起了古董行做伪来了,分析路边各种假古董的做伪手段。 夏碧玉很调皮,听了之后还跑进商铺问人家,卖的东西是不是那样做的假?敬七宝赶紧把她拉回来,并叮嘱她不能这么胡闹。 几个人随意走进一家字画店的时候,唐成和敬七宝几乎不约而同看向玻璃柜台的角落,那里面放着一幅在丝绸上手书的对联。秦刚和夏碧玉也不由自主的注意到了,同时皱起了眉头,表情有些怪,好像有点感觉不太舒服的样子。 这不是普通的对联,看内容和格式是一幅挽联。买字画也要图个吉利,谁也不愿意把写给亡者的挽联买回去挂起来。字画店里居然会放这种东西,它又是近代名人手笔。 这幅挽联是李鸿章写的,挽悼薛焕的侧室金氏夫人,也是他的儿女亲家。 薛焕,字觐堂,四川宜宾市翠屏区赵场镇人,晚清名臣,官至两江总督兼署江苏巡抚,曾主理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潮州、琼州、台湾、淡水各口通商事务,身后诰封光禄大夫、头品顶戴、工部右侍郎、总理各国衙门事务大臣。现存的薛焕家族牌坊和一座横跨溪流的清代风格小石桥薛家桥仍然保存完好,专为薛焕题刻的“薛家桥”三个字尚能辨别。 薛焕的历史事迹很复杂,早年在任上兴办洋务、晚年在家乡兴建书院。他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力主加强沿海防御,京津应早做战备迎敌;在处理通商事务中,在当时能力可及范围内,尽量坚持主权利益。但另一方面,他也曾勾结英、法、美军队,合作围剿太平天国。 挽联这种东西通常在祭奠之后就要烧掉的,将心意表达给在天之灵,一般不太可能留下来。如果见到这种古物,可能是逝者家人认为书写者的身份特殊值得保留,或者是做为陪葬品放在墓中。 唐成见秦刚的神情不太舒服,小声问他:“这是一幅祭悼死者的挽联,你自己看看,有什么感觉?” 秦刚皱着眉心说:“按我们老家的说法,阴气很重,觉得不舒服。” 唐成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你再仔细形容一下。” 秦刚想了想说:“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外发散,玻璃都挡不住,就像冬天埋在土底下的落叶,好像有种形容不出的气味,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唐成不经意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你形容的不错,反应也是正常的,这是从墓室里拿出来的,出土有些年头了,但一直封藏着,最近才被人摆出来。” 秦刚微微吃了一惊,悄声说:“难道这是……?” 唐成仍然无声的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东西是盗墓贼赃。感应分辨其物性,它是一幅曾随着墓主人下葬的挽联,出土时间应该不短了,但最近才拿出来。它只能是从金氏夫人墓中盗来的,不可能有别的来历。 这一幅挽联出现在这家店里,被当做古玩字画出售,看来店主人就是个二百五,就算懂得字画鉴定却也不懂得顾忌别的。这种事情在当今混乱的文物市场中是很难管理的,店主人完全可以说自己是从乡下收来的,反正是一百多年前的东西了,谁也说不清来历。 那边夏碧玉拉着敬七宝的袖子说:“这对联好怪啊!” 敬七宝解释说:“这是一幅挽联,是为祭奠已故之人写的,看题头和落款,是李鸿章写给薛焕的夫人金氏的,应该是陪葬之物,沾染的阴气比较重。” 夏碧玉不经意间打了一个寒颤:“难怪我看着觉得不太舒服!”然后怯怯地又问:“薛焕是谁啊?” 敬七宝当然知道,他在一旁小声地解释着。这时一个店员从后面走了出来,招呼着说:“几位,要买字画啊?” 唐成点头说:“是的,我要买下这幅对联,老板,你开个价吧!” 那店员听了就是一乐:“这位先生您可真有眼光,这可是李鸿章亲笔书法!看样子你是个识货的人,就给你个实在价吧,二十万。” 秦刚和夏碧玉被吓了一跳,心想,就这么几个字,这么贵,值吗?敬七宝摇了摇头说:“根本就不值,去掉一个零还可以。” 他主动帮唐成砍价了,古玩这东西定价本来差别就很大,其实最不值钱的就是这种物件,买回去几乎没法挂也不能赏玩,仅仅只有文物价值,没有“古玩”的用处,行内卖不出价来,要不是名人手书根本没人要,除非有重大历史意义,更何况还是来历不正的?敬七宝开价两万是很公平的。 当然了,如果是王羲之、颜真卿的墨迹,管他写的是什么联,可能一样会爆出天价,那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那店员把眼一瞪,头摇的跟钟摆一样,愤愤不平地说:“小伙,你开玩笑吧?不卖、不卖!”说不卖也就不卖吧,他嘴里还在说个不停: “你们可看清楚了,这是李鸿章亲笔写的!上哪儿去找?你们走遍这条街,也不可能见到这种真品。” 夏碧玉很不解的问唐成:“唐成哥哥,你怎么想起来买这种东西?” 唐成淡淡一笑:“我对历史研究感兴趣,买回去只是做资料,倒不是当个古董。” 秦刚对店员说:“还真以为我大哥不识货呀?你们把这种东西放在店里面,也不怕晚上闹鬼!我大哥肯花钱买,那是帮你们!你就不觉得,大热天站在这个屋角都能感到凉意吗?” 秦刚这一句话说到了关键点,正在喋喋不休的店员无缘无故地打了个冷战,又扭头问唐成:“这位先生,你真想买啊?” 唐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是的,我真想买,你如果做不了主,把你们老板叫来。” 店员悄悄走到后面去了,不一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两名手臂上满是纹身的男子,狐疑的问:“是哪位先生要买字画?” 老板刚才接到店员的电话,以为有人想找茬就带了两个人过来壮胆。结果唐成不仅不是闹事的,还诚心要买这幅挽联,也不理会老板在想什么,慢条斯理的跟他侃价。说到最后,他在老板耳边悄声讲了几句什么,那店老板的神色变了,很想发作,但又忍了下来。 这笔买卖最终还是在一片笑声中成交了,唐成花一万八买下这幅挽联放进了背包,要开发票店里没有,唐成也没坚持,但坚决要求对方开了一张收据。 第501章 薛楚媛回国 离开古玩店的时候,唐成记住了这家店的位置和店中所有人详细的相貌特征。 唐成倒不是想管闲事,也不是钱多了烧的没地方花,一方面是因为这东西万一被外行人买去了挂在家里确实不好,另一方面更重要的,竟然与赵瑛有关。 前年在赵老家谈到国际玉玺拍卖会的“盘内滚珠局”,事后有一次一老一小在一起喝酒,赵瑛第一次谈及了自己的前妻。她姓薛,叫薛楚媛,是薛焕的曾孙女。唐成当时印象挺深的,如今见到流落到文物市场的薛家遗物,于是就买了下来。 夏碧玉真是个开心果,从店里出来就忘了刚才不舒服的感觉,反而佩服起唐成和敬七宝的侃价水平来,能从二十万一路砍到一万八,简直太了不起了! 唐成和敬七宝却只能相对苦笑,跟夏碧玉解释了半天,识货的内行逛文物市场,这根本算不上侃价。 这四个年轻人在镇中逛了半天,淘了几件小玩意,主要都是敬七宝淘给夏碧玉的,虽然算不上很珍奇,几百块钱的东西而已,但内行人出手也都是货真价实。 天色渐渐晚了,大家坐车离开了磁器口古镇,这一天玩的非常开心。 别看敬七宝什么都依着夏碧玉,但有些事坚持起来也很固执,出去玩的时候他不让夏碧玉拍照,连数码相机都劝她别带,手机偷拍更是被阻止。敬七宝显然有自己的想法和顾忌,不知道他是怎么对夏碧玉说的,一向调皮捣蛋的夏碧玉竟然老老实实的很听话了。 唐成和秦刚当然更希望这样了,就算那二位想拍照,唐成也得想办法搞破坏,不能把照片留在他们手里。 第二天,他们又在重庆市内转了一圈,主要在中兴路、解放碑一带,回来之后唐成就准备找借口离开了。吃晚饭的时候,他在心里正琢磨怎么说,夏一勤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开心的笑了,大声说唐成很好,碧玉也没事了,万分感谢,原来是夏碧莲打来的。 电话还没说完,夏碧玉就抢了过去,姐妹俩在电话里有说不完的话,边说边笑,那样子就像还在上小学久别重逢的姐妹,然后,夏碧玉很不情愿把电话递给唐成又充满好奇地说:“碧莲姐姐要和你说话。” 电话传了好几手终于到了唐成这里,夏碧莲也很高兴,声音很温柔,首先代表叔叔一家人感谢唐成,感谢他请来罗锦琦先生治好了夏碧玉的病,并祝他在重庆玩的开心。 当着这些人的面,唐成只能不冷不热,很客气的在电话里寻问夏碧莲近况,工作怎样、身体如何?这时候,夏碧莲却突然提到了另外一件事:“唐成,你知不知道赵教授的前妻回国了?” 唐成愣了愣,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很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说:“她终于回来了,因为赵老吗?” 夏碧莲认真地说:“是因为赵老,也因为别的事。赵老失踪已经一年多了,虽然没有宣布死亡,但大家都认为他回不来了,还有,他上次协助公安机关破获陈先生陈炳忠团伙一案,事迹已经公开。部里发给他荣誉奖章还有奖金,这只是一种形式,更重要的,不能让他就这么默默无闻的走。 赵老的亲人只有在美国的女儿,却联系不上,于是就联系了他的前妻薛楚媛。薛楚媛前一阵子在整理赵老的遗物,主要是整理他留下的学术文献,以及还没来得及发表的研究成果,这些年来收集的各种考古资料,然后交给校方,他们本来就是在学术上志同道合的夫妻,可惜后来分开了。” 唐成沉默了几秒钟,有点语塞地问她:“这位薛——薛阿姨,现在在成都吗?” 夏碧莲在电话里说:“是的,她就在成都,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赵教授失踪已经正式立案,协查通报发到我这里,我特意打听到的具体消息。薛楚媛想要见你,好像赵教授对她提起过你很多次,还有一批遗物要送给你,赵老以前交代的。”停了一会继续说: “她前几天倒是找你了,可惜联系不上,想让警方协助问一声,结果就问到我这里来了,也幸亏是问到我这里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唐成忽然有了想流泪的感觉,但他强忍住了,尽量平静的说:“这样的话,那我这几天就去成都见她。” 夏碧莲赶忙说:“这倒不必,你在重庆等着就行了,薛楚媛是四川宜宾赵场镇人,她在成都办完事还要回家乡一趟,会路过重庆。后天下午到达重庆机场,她已经知道你在重庆,赵老留给你的遗物也带来了,是两个人,还有她的外孙女,叫赵芃凡。” 夏碧莲的话里提到了赵芃凡,唐成脑海里就冒出了芃凡这两个字。因为他知道薛楚媛不仅在美国从事考古文化研究,而且还开了一家古董商行名叫芃凡阁。敬仲春儿子叫敬七宝,在杭州开了一家七宝斋,薛楚媛在纽约开了一家芃凡阁,却给外孙女起名赵芃凡,看来他们都是希望后代能继承事业的用意。 “赵老的外孙女,怎么也姓赵呢?”唐成在电话里问。 夏碧莲继续说:“赵老的外孙女有四分之一的白人血统,她父亲是个老外,欧洲人和亚洲人混血,听说已经去世了,母亲也不管她,只在世界各地旅游探险,她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中文名随母姓。”说到最后故意加了一句: “早知道你好八卦,我还特意打听了一下,才了解到这些。” 唐成笑了笑,反唇相讥:“你也够八卦的。” 薛楚媛不仅是一位成功的古董商和艺术品经营者,在古文化研究领域的学术地位也是相当高的,还是“保护和恢复文化遗产国际研究中心”的成员,该机构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的常设顾问,她也是世界遗产委员会的顾问。 赵瑛和薛楚媛这一对夫妻,要是论专业素养、教学水平、为人操守,赵老是没得说的,薛楚媛恐怕就赶不上他了。但要是论国际知名度、所谓的学术成就、事业经营上的成功,薛楚媛远远比赵瑛更为出色。 要是真论古文化考证的专业水准,中国这方面的学者整体上是远远超过西方的,不论是严谨程度、专业素养、还是各方面的经验和考证思路。很多西方学者并不了解这些情况,或者没有了解的那么透彻,毕竟国内这方面专业的积淀已经有几千年的传承,确实深厚无比,学术要求也格外严格。 第502章 太阿传神赵芃凡 西方很多的古文化考证,很多时候都是在神话传说中去找遗址附会,而国内的古文化考证,不仅需要信史印证,还需要有其它历史文献记录交叉侧证,同时代历史实物比对辅证,历史地层确认等几方面证据,最后才会形成考证结果,否则只能是存疑推论。 欧洲人根据荷马史诗描述的古希腊神话故事,偶尔挖出了两处遗址,不仅年代差了好几个世纪,规模也大相径庭,在没有其它史料侧证的情况下,就“找到”了阿伽门农迷宫和特洛伊城,还得到国际社会有关组织的广泛认可,成为追溯欧洲文明的源头。 这种事情在国内考古学界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国际上对于东西方文明史的判断标准也是完全相反的态度。近代中国虽然一度衰落,但是,在人类文明史上无可比拟的辉煌是不可磨灭的,丝毫没有必要谦虚,也不需要恳求那些西方人士的认可自己才敢承认,走中国自己的路,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曾经在河南发现了曹魏大墓,史料印证、相关考古发掘比对辅证、实物文字记录以及埋藏地层确证,历时几年才从几个方面得出了结论。从考古学专业角度,这就是确定的结论,我们现在的人不可能穿越历史到那个年代实地去观看,除非有明确的反证,否则这就是考古学结论。 假如这样的发现出现在欧洲,定将是一个轰动世界学术界的大事件!但是出现在当代中国,却引发了一场风波。 有一本翻正野史资料搜集有关盗墓轶闻编撰成的书,是由所谓的盗墓史专家挑头,既没有去实地考察古代遗迹,也没有掌握任何实物反证,更不了解遗迹考古的专业程序,就掀起了一场目的性很明确的质疑和责问风波,好几家电视媒体有意推波助澜闹的沸沸扬扬。 当然了,考古结论的支持者,比如地方政府,考古结论的反对者如竭力借此事件吸引眼球的媒体,各有各的考虑。多少令人感叹的是,这一场闹剧得到了貌似广泛的呼应和支持,折射出了很多东西。 薛楚媛到了美国后,用了几年时间融入当地的人文环境和学术气氛,以她的专业水准变化通达,在古文化考证方面很快就取得了突出的成果,她现在不仅是一位东方古文化的研究专家,在美洲玛雅文明遗迹考古、欧洲古遗址考证方面也拥有权威的地位。 从她的人生轨迹,也可以看出与赵瑛的分歧所在,但赵老有自己的坚持,他不愿意按照双重标准来左右自己的学术立场,这正是这一对夫妻分手的原因。但是从内心深处,薛楚媛还是很敬佩赵瑛的,不得不服!而且他们两人也并不是没有感情。 从另一个方面讲,薛楚媛非常有经营才能,她利用自己在学术界的地位和人脉,经营古董及文化艺术品生意,做的买卖利润很高也非常有信誉,是一位相当成功的商人。纽约芃凡阁,是业内影响非常大、经营东西方文化艺术品的权威商行之一。 近几年来薛楚媛已经是事业有成、名利双收,早年那些辛苦打拼的精神和心境竟然渐渐有些淡了,她甚至有些后悔,曾流露出想和赵瑛复合之意,两人之间的联系也挺多的,包括上次玉玺拍卖的事,赵瑛给唐成看的资料,都是薛楚媛想办法收集到的。 去年薛楚媛就曾经回过成都,当时唐成在广州不知道。今年薛楚媛处理好在美国的事务又赶回了成都,这次还要到多年没有回过的家乡处理一些私人事务,途中路过重庆,希望能见到唐成。 唐成当然要去机场亲自迎接薛楚媛,不能等着人家来找他,哪怕有再多别的事情,他也会推掉的,对于他来说天大地大,赵老的面子最大。 重庆江北国际机场,国内航班到达处,唐成双手在胸前展开一张写着“赵芃凡”的a4打印纸,上面三个字是毛笔手书的,非常工整有力,站在那里默默的等候。 秦刚就站在他的身边,唐成来接人,他当然也要跟着,可以帮忙拿个行李什么的。敬七宝和夏碧玉竟然也站在一旁,碧玉听说了这件事非常好奇,非要拉着七宝一起来接人,也说是帮忙拿行李,哪有那么多行李好拿?分明就是借口。大件行李肯定是留在成都或者寄回美国了,人家只是顺道回乡看看。 不过,他们要来,唐成没有反对,来就来吧,人多显得既热闹又热情,他们这几天来就说要陪唐成逛的,今天陪到机场来接人了。 薛楚媛乘坐的航班到港,乘客们陆陆续续带着大件小件行李走出来,唐成的脸色却突然变了,身子一晃,手中的白纸发出哗啦一声响,站立不稳,不由自主用一只手扶住了身前的不锈钢栏杆。 秦刚和敬七宝几乎同时伸手,一左一右扶住了他,既惊讶又关切的问:“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是中暑了吗?” 唐成脸色发白,眼神发直,额角有一丝冷汗渗出,脚没站稳,差点就要倒下,这大热天确实很像中暑了。但他这种高手,莫名其妙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呢?除非灵台失守、神识恍惚受了很大的冲击。 唐成瞬间有种晕眩感,差一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元神扰动以至于此,别人不明白,唐成自己心里最清楚。 在这世界上看见任何人都不可能让唐成有这种反应,哪怕是石晋文、庹源泰复生也不可能,否则还算什么高手?但只有一“人”例外,她只存在于唐成的元神心像中,世上本没有这个人,怎么可能大白天出现在机场呢? 唐成抬眼冷不丁远远看见了“太阿”,她正推着行李车向国内到达出口处走来,恍然间就像元神心像错感眼前所见,犯了夏碧玉以前的病症,以至于站立不稳。 听见敬七宝和秦刚的问话,唐成甩了甩脑袋回过神来,回答说:“没事没事,脚底下绊了一下而已。”说着话已经站稳了,举起了手中的白纸,但眼神仍然有些发直,看着远处走来的“太阿”。 夏碧玉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突然不轻不重的踢了他的脚后跟一下,撅起嘴不满地嘟囔着说:“看见美女腿就软!也不怕我告诉碧莲姐姐!”然后转身对敬七宝说: “小七,你也不许盯着人家看,瞧你那色迷迷的样!” 敬七宝的表情本来是很专一的,一点都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但他也不由自主的注视着“太阿”。不仅是敬七宝,出口处等着接机的这些人,不论男的女的,这时候目光不约而同都集中在那位少女身上,注目率百分之百! 第503章 接机 唐成将那张白纸从胸前举过头顶,视线有短时间被阻挡,他忽然有了警醒,元神所见确实有些扰动不安,莫名其妙有诸法如幻之感!当即沉心定气,不仅收敛神识,而且周身内外元气流转如常,自然绵绵若存。 当视线再度从纸后露出,他还是看向那个少女,只是目光变了,不是直勾勾,也不是se迷迷,而是很平和带着微笑,就像看见了一个平常的熟人。在转念间有这样的变化很不简单,唐成这一阵子转生树心法没有白练,虽然还远远达不到化神识为神念的境界,但基本上已经摸着了“神识随念”的门径。 再看那少女,唐成竟然暗中苦笑,原来自己看错了!他这么好的眼力,这么清晰敏锐的知觉,这么精微的神识,居然会看错了? 因为敬七宝在身边,唐成一直收敛神识处于一种似有似无的状态,既不扰动周围的地气,但也时刻感应着外界的变化,防止自己做出下意识的反应。在敬七宝面前,唐成还不想露出自己有秘法修为的底细,所以他一直在这样隐忍。 刚开始的时候自然非常麻烦,就像走路的时候手里总是提着一样东西,虽不费力但也怪费事的,时间长了感觉也累。但是几天坚持下来,唐成突然觉得自己能够克服这种困扰,竟然进入了一种在日常中随时含神识而不发的状态,而不是刻意运转秘法如此。 内家功夫中“有触必应”的境界,竟与秘法修为完全融合,感觉形容不出来,但他也明白了,这便是内家功夫与秘法同时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机缘巧合而出现的现像,陆超早就告诉过他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今天终于切身体会到了。 正是如此,唐成才会莫名其妙神识恍惚,也许是连日含神识而不发导致的错觉吧?看样子这心法修习还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唐成的反应很快,能够瞬间调整到完全收敛神识的状态,就算敬七宝在周围窥探他,也只能看出他好像中暑一样,感应不到其它的破绽。 周围人的目光被那位少女吸引过去并不奇怪,她长得确实很像太阿,特别是鼻梁、嘴唇、脸型和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神气。但仔细一看,当然不是太阿,而且区别还挺明显的。 那人的个头比太阿稍微矮了几公分,但也有一米六五左右,在女人中算是高挑的身材了。她的皮肤是奶白色的,非常诱人的嫩白,有点像混血,却没有白种人那种毛孔粗大总生雀斑的毛病,非常细嫩几乎找不到瑕疵。 她的眼眸是深褐色微带点蓝色的反光,纯净中略显深邃,如阳光下的清澈深潭,这时候还带着几分顽皮的笑意,微挑着嘴角隐约有几分傲然,典型的樱桃小嘴。她的唇色绯红鲜嫩,就像还没有熟透的樱桃,这种色泽很迷人但也很少见,稍深一点,从中医望诊上来看就是心脏有毛病,稍浅一点那就是气血不足,而像她这样不浓不淡几乎达到了完美。 吸引这么多人不由自主的注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穿着打扮,简直可以用“另类”两个字来形容。 她下身穿着一条绷得很紧的牛仔短裤,勾勒出很xing感的臀部曲线,整条大腿都露在了外面,白的有些耀眼。上身穿着一件像豆腐皮那样柔嫩光滑的短袖牛仔衫,只有胸前两个纽扣,胸襟就那么似敞非敞,能看见一对粉鼓鼓小白兔的上半缘,再往里看,隐约露出黑色的胸衣,下摆两个衣角打了个结,半截腰身尤其是那平坦小腹上圆溜溜的肚脐都露在了外面。 她推着行李车挺胸一路走来,那脸蛋、那胸、那肚脐、那腰身、那臀、那两条光润的美腿、那充满自信的身姿与神态,可以用很美,非常美,极美来形容,不然就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了。这样一个少女怎么可能不引起注意呢?而她自己却好像没有理会别人带着各种含义的目光,自顾自的推着车和身边的一位长者说着话。 那姑娘的确很像太阿,尤其是肤色、五官的某些特征,那旁若无人的无形神气。但是,唐成定住心神再看,就觉得差别很大了,她的美,多了几分炫目妖娆,少了些许含蓄内敛。 唐成站立不稳被敬七宝和秦刚扶住的时候,那少女好像也有莫名其妙的感觉,转头抬眼向这边看过来。恰好唐成稳住身形举起了白纸,把自己的脸挡住了,两人的视线没有接触。少女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敬七宝,目光在他周身上下扫视了一圈,嘴角一翘,露出的笑容很是迷人。 随即她就发现敬七宝身边有个姑娘在瞪着她看,顺手还把七宝的一只胳膊抱在了自己胸前,夏天衣服穿的这么薄也不怕被人吃了豆腐,那情神好像在说:“小七是我家的,谁也不能动!” 那少女倒是毫不介意,冲夏碧玉笑了笑,那神情好像在说:“别吃醋,我看他和看你没有区别。”搞得夏碧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下意识的又松开了七宝的胳膊。 敬七宝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就像嗓子眼里不小心卡了鸡毛。 少女目光流转又扫了秦刚一眼,这才注意到唐成。 唐成举起白纸的时候,自己眼前却看见倒过来的“赵芃凡”三个字,原来是唐成在恍惚中不小心拿反了,当他察觉后赶快又翻过来举过头顶,然后只看见那少女眼神一亮。 在一般情况下,小伙看见美女会眼神发亮,与好不好se无关,自然反应而已。姑娘看见帅哥也一样,唐成今天是特意来接薛楚媛的,自然要仪容端正。他长得本来就很帅,那种内敛于无形的气质自有难以形容的风度,年纪轻轻,却很有大家高人的沉稳儒雅。 少女注意到他倒不仅仅是因为看见了帅哥,只见她随即对身边的长者说:“奶奶,有人接我们,他手里举着我的名字!” 赵芃凡叫她奶奶,把唐成弄糊涂了,夏碧莲明明在电话里介绍的是薛楚媛带着自己的外孙女赵芃凡,怎么竟成了奶奶呢?在汉语中,父亲的母亲才叫奶奶,母亲的母亲叫外婆或姥姥呀。 而且,赵芃凡这声奶奶也不是普通话中的第三声,那发声在“呢呢”与“呐呐”之间,与普通话“奶奶”同音不同调,发的是入声调,明显带着四川口音。那声音轻脆短促却带着软绵绵的感觉很悦耳,也是南方很多地方称呼姥姥的口语。 这多半还是与她的美国口语有关,简单来说就是洋味十足,不是纯正的中国口音。 第504章 薛楚媛 唐成却分辨不出她说的是哪种方言,但肯定不是母语,只能说听起来她的汉语还很流利。 这时候的唐成无声但却很感叹,现在是大白天又站在候机大厅里,抬头看不见天上的星星,但他还是在心里暗呼:“赵老啊,你不会在跟我开玩笑吧!您的外孙女怎么像个美国小太妹,打扮的这么暴露诱人,却又长的那么像太阿,差点晃着我的元神了!” 叹息间,少女赵芃凡已经走近了,抬起一只嫩藕般的手臂招摇着喊道:“哈喽——唐成!” 唐成也赶紧收起白纸笑着招手,敬七宝等人这才意识到那少女就是他们要接的赵芃凡,真是太巧了,便纷纷赶过去。 赵芃凡太抢眼,唐成一分心,没有注意到薛楚媛,回过神来才仔细打量少女身边的长者。薛楚媛今年快接近七十岁了,但是保养的很好,脸上没有多少皱纹,身材仍然很标准,画着淡妆,没有戴眼镜,这对于一位年长的学者特别是考古学者来说是很少见的,她的视力很好,没有老花的现象,更重要的是没有明显的眼袋。 薛楚媛确实很有学者风度,神情恬淡中还隐约透露出一股干练劲,以唐成的感觉,她的“气场”相比赵瑛,没有那么浑厚平和,却更加犀利透彻。她的面貌和赵芃凡有几分相似,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大美人,到老了还有几分魅力。 唐成觉得薛楚媛就应该是这样,与赵老站在一起确实很般配,不管是年轻时还是现在,从他们的身上过了多少岁月的洗礼都是这个样子,但是他们那位外孙女赵芃凡,实在太有冲击力了,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视觉有什么问题,或者说她简直就是个另类! “唐成哥哥,我就是赵芃凡,你来接我奶奶,为什么手里举着我的名字?”赵芃凡推着行李车绕过不锈钢栏杆,对着走过来迎接的唐成等人说话,她的表情很自然,一点也不怯生人,这声唐成哥哥叫的很随意,也很亲切,就像老早就很熟悉的朋友。 唐成笑着解释说:“长者名讳,不敢直书,只好借你的名字一用了!”然后规规矩矩的向后面走来的薛楚媛鞠躬行礼,显得很尊敬很有礼貌,无论怎么说,人家都是赵瑛的老伴,虽然离婚了,但关系还很好,假如赵老不走,未尝没有复婚的可能。 薛楚媛看着唐成有些感慨地说:“果然一表人才,难怪老赵经常提起你,说你出身市井,年纪轻轻却有大家风范,假以时日栽培,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唐成低着头客气地说:“赵老谬赞了,他老人家的事,我一直很惋惜,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竟然不知道他已经病的那么重。” 薛楚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真没想到你会带着这些小朋友到机场来接我,他们都是谁,给我介绍一下。” 来了这么多人原来还觉得多余,现在看起来还真对了,薛楚媛和赵芃凡祖孙两的行李不少,有一个大帆布箱非常沉,还有一个稍小一号的旅行箱也不小,另有两个旅行包估计是两人随身之物,薛楚媛手里还提了一个坤包,赵芃凡背后背了一个小巧的女士包。 他们来了四个人,正好行李车上有四个包,唐成一边与薛楚媛说话,伸手想拿那个最大的旅行箱,却被秦刚抢前一步扛了过去,这小伙身子骨不错,虽然算不了高手但扛箱子没问题。唐成再想拿另一个小一号的箱子,敬七宝手更快已经拿走了,夏碧玉拿了一个旅行包,赵芃凡自己拿走了另一个旅行包。 这时候唐成很不好意思了,他看了看大家说:“我来接人,却空着手让你们拿行李,芃凡,把包给我吧。” 赵芃凡咯咯笑着把旅游包递给了他:“谁叫你手那么慢,他们就是来帮你接人的,当然要搬行李,这位小哥哥,好大的力气呀,这么重的箱子扛起来轻飘飘的。” 秦刚真是不经夸,脸都有点红了:“其实一点都不沉!” 赵芃凡快速地说:“你撒谎,上机前称过,三十五公斤,随身携带超载了,还办了托运。” 说着话,大家一路向外走,唐成突然问:“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唐成?” 赵芃凡很调皮的指指敬七宝:“我一开始以为是他,你当时拿纸挡着脸呢,然后我看见你的眼睛了,就觉得一定是你。” 唐成有些纳闷的问她:“为什么?” 赵芃凡抿嘴一笑:“因为就你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挺柔和的,既不犯傻也没有侵略性。” 唐成心中暗暗想:幸亏你没有看见我被你晃的站不稳的样子,差点还以为你是修炼秘法的高手呢!赵芃凡这话很有问题,旁边还有两个小伙呢,当时的眼神确实有点发直。这能怪谁呢,她也不想想自己的样子有多打眼!可是,听这话,敬七宝和秦刚干脆把头扭过去了,不再看她。 唐成本来想称呼薛楚媛为薛阿姨的,但是赵芃凡已经叫了唐成哥哥,他再管人家的外婆叫阿姨就有点乱了,称呼奶奶或者薛老又有点不合适,薛楚媛的神态气质看上去并不老,说是五十刚出头也没问题。想来想去,还是用了个很老套、很传统的称呼,称她为薛先生。 称呼女人为先生其实也是一种尊敬,隐含着对方是自己的师长之意。听见唐成这么叫自己,薛楚媛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又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毕竟是个考古学者,换一位阿姨或奶奶听唐成这么叫,一定会很奇怪的,说不定还会误会这小伙用词有问题男女不分。 薛楚媛打算在重庆停留一天,将赵老交待的遗物交给唐成,事先并没有通知家乡亲人,免得麻烦他们跑到重庆机场来接,准备第二天再坐车赶到四川省宜宾市。 来之前唐成已经把住处和行程安排好了,难得有这个机会,他是一定要接待的,薛楚媛也没有坚持客气礼让。 唐成当然不能把她们祖孙两接到勤琪宾馆去,唐成倒也省事,上次他把罗锦琦安排到扬子岛大酒店,那个地方联系方式还保留着,档次也不错,而且就在解放碑旁边,环境很不错,于是就在电话里定了两间套房让薛家祖孙落脚。 六个人,四个包,其中还有一个挺大的帆布箱子,幸亏唐成早有准备,跟夏一勤借了辆面包车,自己开车将这些人从机场接到了扬子岛酒店。 夏碧玉挺惊讶的,诧异的说:“唐成哥哥,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事先也不知道有这么多东西,怎么就知道开来了这辆大面包车?” 第505章 遗物寄深情 唐成听了夏碧玉的问话没有直接解释,只是笑了笑。 到酒店安顿好,稍事洗漱,赵芃凡换了一件衣服,还是光腿短裤,上身是露脐小背心,头发随意的披散在一侧的肩上。唐成在心里直叹气,夏碧玉说自己是狐狸精,形容的是俏丽可爱,而这丫头,才是男人经常说的那种狐狸精呢! 那自由民主的美国或许就是蒲松龄老先生笔下出鬼怪狐狸精的地方了,要不然怎么会闹出这样的聊斋来! 行李中最沉重的那个大帆布箱,原来就是给唐成的,小一号的那个箱子,装的大部分都是赵芃凡的衣服和薛楚媛带给家乡人的礼物。 在薛楚媛的套房客厅里,她打开箱子让唐成清点一下东西,里面是赵老留下的书籍,还有一些他在各地考察保留的资料,有些已经整理成文献发表过了,这里留下的是原始笔录。有的年代已经比较久远,显然是赵老年轻时的东西。他这样的学者与普通人做记录不一样,很多图片资料并不是拍照,而是用铅笔手绘的。 其中有好几本笔记本,里面全是各式各样手绘的图片,是赵老在各地见到的建筑结构,梁柱斗拱的形制,各种雕饰的花纹,绘制的都一丝不苟。另外还有建筑周围的环境、地势、山川的草图,旁边有时间和地点的标注。 学建筑当然要有美术功底,赵老并不是一位知名的画家,但是看见他的遗物,可以推断他绝对很有美学修养。 赵瑛的老师张澜先生就有随时做这种笔录的习惯,而这几本皮革封面的绘图笔记,便是赵老携带天下风景于胸臆之中的画卷。赵瑛并不是一位风门高手,但在唐成眼里,赵老也是当世真正的地理堪舆大师,这些东西留给他,实在太宝贵了。 唐成清点那些书籍的时候,赵芃凡并没有怎么在意,当他打开那几本笔记的时候,却把赵芃凡吸引了过来,也不嫌自己的样子太亲热,坐到沙发上贴在唐成的身边一起观看,下巴几乎都要放到他肩膀上了。 有那么几页,唐成翻的有点快,赵芃凡大概还没有看过瘾,径自伸手就要往回翻,这时候,一滴热热的东西突然落到她的小臂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再看唐成,无声无息中已经是热泪满面了。 唐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这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忘情而动容,只觉得眼前的绘图变得模糊,好像化作了赵老走过的山水实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总有诸法如幻之感。 赵芃凡有些意外的直起身子看着他,欲言又止地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就算你很难过……” 唐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合上笔记本回答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赵芃凡看着他的眼神好像有几分好奇,甚至有不易察觉的怜悯:“唐成哥哥,你和我外公是什么关系?” 唐成沉重地说:“我在川大聆听他老人家教诲半年多,学到了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可惜没有更长的时间,芃凡,你了解你外公吗?” 赵芃凡摇了摇头说:“只见过几面,时间都不长,听到他的消息我很遗憾。但是你这样的反应让我意外,你需要平静的看待这一切,理解它们为什么会发生。”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父亲在欧洲去世的时候,我非常难过,今天回想起来也非常遗憾,但我不会像你这样流泪。”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劝他,其实,更应该被劝的是赵芃凡,现在反倒成了赵芃凡在劝他!唐成并不是自己要哭,这世上能把他惹哭的事情还真不多,流泪只是不知不觉中。 听了赵芃凡的话,看见她的眼神,唐成莫名其妙却有一种感觉,这女孩看上去外表火辣,却有天性自如的薄凉一面,她太超然了,或者自以为太超然了。 她和赵老接触不多,感情淡漠可以理解,但唐成的反应发自内心,她不该用这种眼神看他,更不该用这种语气劝他。夏碧玉等人根本就不认识赵瑛,却很能理解唐成,在一旁只是感慨并没有说什么。 这也许不能完全怪她自己,她成长在美国那种标榜自由民主的环境里,流淌着洋人的血液,恐怕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少了许多中国人的人情味。 唐成听说,她的父亲和母亲同居了几年,她出生后不久父亲就走了。年纪很小的时候,母亲把她送到了寄宿学校,自己平时经常到世界各地旅行探险,对部落文化和古代神秘遗迹非常感兴趣。 母亲平时只是寄支票,很少在赵芃凡身边,后来不知道和薛楚媛闹了什么矛盾,母亲和外婆至今已经七年没说话、没见面了,甚至逢年过节都没有联系。 薛楚媛通过律师拿到了外孙女的监护权,从十四岁开始,赵芃凡就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 她今年只有十九岁,但已经是耶鲁二年级的学生,在很多方面确实相当出色。 在家庭中,赵芃凡和外婆的感情最好,但说句实话,恐怕还不及唐成对赵老的感情深厚,至于其他人,亲情相当淡薄。她所受的教育与熏陶,与唐成的成长环境完全不一样。 薛楚媛最喜欢这个外孙女,但早年她也没有精力照顾太多,近年来才留在身边,这两年又送到耶鲁去读书。她已经立下遗嘱,将来自己的遗产都由这个外孙女继承。 薛楚媛看了外孙女一眼,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许无奈,拿过纸巾递给唐成。 当天晚上在解放碑附近吃饭,当然是地方风味。唐成本来有些担心赵芃凡受不了重庆的口味,却不料这丫头比土生土长的川渝人更能吃辣的,额头上、脸颊上、手臂上都出了密密的细汗,奶白色的肌肤现出淡淡的红晕,煞是好看。 饭桌上聊起了下一站的行程,薛楚媛要回宜宾,首先要去祭拜祖先,然后还要去川北缅怀先师,她和赵瑛都是张澜的学生。 宜宾自古风景都很美,蜀南竹海、李庄古镇、石海洞乡、仙寓洞、博望山、僰人悬棺等景点和历史文化典故享誉海内外,前两年被评为“中国最佳文化生态旅游城市”。李安电影《卧虎藏龙》中那一段竹林打斗的外景地就在宜宾著名的“蜀南竹海”。 当地政府十分热情的邀请薛楚媛到访,甚至想聘请她为旅游文化顾问,现在那里正在筹划一个民俗文化与旅游产业一体的开发项目,是有关哪吒的。 第506章 哪吒传说 薛楚媛和赵瑛一样,的确是一位饱学之士,只听她意味深长地说: “哪吒,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仙人,道教护法神。兴盛于道教与民间信仰,在道教的头衔为中坛元帅、通天太师、威灵显赫大将军、三坛海会大神等;尊称为太子爷、三太子、善胜童子。 这个传说主要记载源于元代宗教神话典籍《三教搜神大全》,活跃于明代神魔系列小说名著《封神演义》、《西游记》、《南游记》等多部古典文学作品。 其实,托塔李天王家的三太子,最早传说来自古波斯和古印度教的神话,随着本土化的传教,唐末起就从古盛传至今,由佛教护法军神‘那咤’演变而成,记载早已在东晋朝代就有了。” 几个年轻人听得津津有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漏掉了某一个细节,只听她继续说: “哪吒的定型在于闹海屠龙的传说,以及降魔伏妖再成仙成圣等故事内容,他的出生奇异,一身神器,能变化三头六臂又或三头八臂;百邪不侵、免疫病毒瘟疫、专克摄魂夺魄的莲花化身。在中国各地成为世代相传家喻户晓的著名艺术形象;后期影响民间奉祀为保护神,并渐渐被道教所吸纳,将其遵崇供为中央祭坛的大罗天神,地位高贵鼎盛;神仙谱中被归类为‘忠武战神’之位,属于武神一系。” 薛楚媛继续介绍说:“在民俗敬尊哪吒为救世护民的‘五营神将’之首,乃统领天兵天将的元帅之神,又被奉为‘太子元帅’、‘天帅领袖’和‘火轮天王’,常以娃娃或者少年儿童的模样登场,终成神话史上独特无双、神通广大的天庭童神。在儒释道三体合流相融的文化传承中,得享华人普遍崇拜与信仰。” 这时候,敬七宝突然插话说:“近年来,随着文化旅游的兴起,哪吒的神话故事,哪吒的故里也逐渐开始引人注目。许多地方都说是哪咤故里,这就更是备受争议了。 现如今,遍布祖国的大江南,包括四川境内的江油市武都镇陈塘关、宜宾南广镇以及北方的天津市河西区陈塘庄、河南南阳市西峡县等。” 唐成听到这里也开口说话了:“不过,虽说对哪吒故里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存有争议,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宜宾的确曾有‘陈塘关’这么一个地方。说宜宾是神话中的‘哪吒故里’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薛楚媛听了很感兴趣,看了唐成一眼问道:“是吗?能说清楚一点吗?” “在宜宾,哪吒闹海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是当地传说中的三江守护神,那里还流传着大量关于哪吒的故事、歌谣、戏文以及与之有关的风俗,不仅如此,还有很多附会神话的古迹。”唐成解释说: “《封神演义》中的陈塘关,据说就在宜宾南广镇附近,这里地处僰道,古时候是西南边陲各少数民族通往巴蜀的咽喉之地。如今在南广河边的峭壁上,还依稀可辨认出‘陈塘关’三个摩崖刻字,下方有古代庙宇的基石残迹。 在南广河入长江口有一道石梁,露出水面长约一里,名叫龙脊石,据说就是哪吒在父亲李靖镇守陈塘关期间,将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剥皮抽筋斩杀后的骨骸所化。 长江南岸有山势绵延,状如北斗名叫七星山,山中有一处金光洞,据说是哪吒的师父太乙真人修炼之处所;江北还有一座观斗山,相传是太乙真人观星象之处;临岷江处有一座红色的岩峰,名叫灵鹫山,山中有个圆觉洞,相传是燃灯道人清修的地方。 山下坝中有一座古塔叫旧州塔,近年来被附会为鹫舟塔,传说是哪吒追杀李靖时,被燃灯道人抛出的玲珑塔镇住燃火而烧,后来将玲珑塔赐于李靖。因此李靖又称托塔李天王,并在此处以玲珑塔的模样建了这座鹫舟塔。 宜宾城西有一个天池公园,园中池水甘冽自古不涸,盛产莲藕。传说这里就是太乙真人为剔骨肉还父母之后、魂魄无依的哪吒重塑莲华化身之地。宜宾西北郊的翠屏山上,还有哪吒洞、望神坡等神话遗迹。”停了一会继续说: “其实在这片土地上,有关哪吒的传说与地名,只要留意的话几乎随处可见痕迹。” 薛楚媛夸赞地说:“难怪老赵那么看重你,看来你真是前途无量,知道的东西这么多,这么详细。”可是她哪里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赵瑛曾经讲给唐成知道的。 唐成听了薛楚媛的话并没有得意,反而不以为然地说:“如果对《封神演义》的故事感兴趣,带着与古神话的精神源流寻找共鸣,来到这个地方确实有很多可寻访流连之处。但是说句实话,就是走马观花心中无物,心神不能融入这种精神源流中,其实什么都看不见、感觉不到,有些现代人工修葺的景点,还不如原始的风光。” “说得太好了!”薛楚媛再次夸赞,随后又说:“其实,‘哪吒故里’的说法,是二十世纪九十年初代才有的,最早是台湾嘉义市一名叫黄樟的道人所组织的‘寻根访祖旅游观光团’发掘的,据说,相传这一切,源于一个梦: 1990年的一个夜晚,台湾嘉义市太子宫主持黄樟,受哪咤托梦,寻找他的故里。于是,黄樟便下定决心来到大陆,找到哪咤故乡。是年7月,黄樟组织的‘寻根访祖旅游观光团’,开始走遍祖国大陆的每个有关哪吒传说的地方。几经周转,终于来到宜宾。在宜宾翠屏山,黄樟举目远眺,见三江交汇,三山对峙,三塔辉映的景象,与梦中所见相差无几,于是他确定哪吒托梦给他的地方,就是这里! 于是,黄樟依照梦中所见,寻找哪吒塑像,没想到竟顺利地找到了哪吒洞,发现一尊哪吒塑像端坐在莲座上。 回到台湾的黄樟,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信奉哪吒的信众。1991年,第二批来自台湾的哪吒信众再次来到宜宾。他们从人文地理、民风民俗、民间传说、神话故事等各个方面,收集到了大量的佐证材料,证明翠屏山的哪吒洞为中国唯一的哪吒祖庙,哪吒的根就在宜宾!然后才引起了重视和关注,当地政府组织了一系列有关民俗文化的整理与考证。于是,‘哪吒的故里在宜宾’,也正式被世人所接受!” “薛先生远在国外,原来对家乡的事情还一直这么关心。”唐成听到这里也竖起了大拇子,原来他也曾经听赵瑛说起过这些。 第507章 去宜宾旅游 薛楚媛听了唐成的话继续解释:“更早之前,宜宾尽管有很多关于哪吒的故事,但并无‘故里’之说。‘哪吒’这个从唐代才出现的外来佛教人物名祗,本来与古城宜宾的历史毫不相干,这里的种种遗迹,皆是后人附会而成。”停了一会继续说: “但是,哪吒扎根此地,形成流传如此之广、如此之丰富的民间故事,有这么多历史遗迹还与另一个人有很大关系。” “是吗?”唐成好奇地问:“这个人又是谁?” 薛楚媛看看唐成,充满敬重之意说:“他就是已故曲艺杂技艺术家、民俗文化研究专家吴凤栖先生。他曾经有过专门的研究,这与地域文化、民俗文化、哪吒这一人物塑造的精神内涵有关。”她继续解释说: “哪吒实际上是远古以来四川盆地中岷江与金沙江一带,很多民族中流传的、与生存条件抗争的神话英雄形象的综合。在流传中托哪吒之名,又被寄托了宗教化的理想、经过艺术提炼与加工,形成了一个形象鲜活的道教神话人物。 这个哪吒,除了名字之外,早已脱离了毗沙门佛经中舶来的原意,有了他另一种精神源流。《封神演义》不是历史记载,仅仅是根据各种神话传说编写成书的演义故事,而哪吒的故事是其中最精彩、最经典的一段,这与民间神话蓝本中所蕴含的浓厚人文底蕴密不可分。” 唐成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给吴凤栖先生的研究换一种说法,宜宾的哪吒就像唐成手里的太阿。古剑的灵性是唐成养成,心像所见为女子太阿;而哪吒是宜宾山水历史人文积淀,所共同创造出的神话灵性。 进入新世纪后,随着经济增长物质丰富,精神文化相对贫瘠,于是精神需求也成了一种可以经营的产业,最典型的项目就是历史文化与旅游产业一体的开发,然后转过身来仍然以推动经济增长为主导目标。这时候才知道以前对文化古迹破坏的太多太多了,恨不能寻天搜地,看看祖先当年还留下了什么遗产,如今尚未被挥霍,然后又大肆炒作起来。 于是,各地方的人们就有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本领,后来发现八仙远远不够,这不哪吒、刘海、谭德等等传说中的神话人物也搬出来了。 宜宾这里也不例外,市政府、区政府、乡政府提出,要从旅游文化的角度出发,与国际接轨,与市场接轨,与发展旅游文化产业相结合,借哪吒机智勇敢、伸张正义的魂来表现旅游资源的神,塑造一个具有宜宾精神的哪吒新形象,形成旅游品牌,作为精品工程来打造。 这便是‘哪吒工程’,据说要按照申办世界文化遗产的标准来建设,为将来能够成功‘申遗’做好准备。薛楚媛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的顾问,平时请都请不到,现在主动来了,地方政府与项目组当然要征求她的意见,或者说想与她拉上关系。 除此之外,唐成不了解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薛楚媛家乡亲族也想求薛楚媛帮忙,是关于宗族立祀、修谱,顺便开发配套旅游产业,在‘哪吒工程’建设中也受点益。要知道,这是个综合性的开发,地方上投资不小,建设的项目也不少,其中的油水自然也很多。 俗气一点说,就和修条县乡公路的情况差不多,工程本身就有油水,等路修成了之后,在路边还可以开店做生意,兜揽往来客人。 唐成这么聪明的人听了这些话,心里立刻就想到了这些门道。 他在重庆收到的那一幅李鸿章手书的挽联是薛楚媛祖先遗物,唐成本打算在重庆就交给她,但在酒店里见到赵老的遗物,激动之下给忘了。等到吃饭时听说了这件事,唐成却改变了主意,决定暂时不拿出来,心中另有打算。 夏碧玉等人在饭桌听见这些话题,非常感兴趣,反正暑假也没有别的事情,便提出来也想结伴去宜宾旅游。 唐成早就动心了,他想去宜宾李庄古镇,赵瑛曾特意给他看过在李庄古镇手绘图册的影印本,现在薛楚媛转手留给他的赵老手绘笔记,那风格在他看来便是要继承先师美德,其中也包括李庄古镇风物景致。 同时,唐成也很想趁此机会去宜宾行游,赵瑛曾经给他讲到了很多有关宜宾的历史文化典故,在谈到“历史人文与山川灵性”时,尤其是博望山和僰人悬棺的神秘,赵老曾经举例说过,唐成的印象很深刻。 唐成练剑已经到达一个境界的瓶颈,要按师父陆超的要求将太阿的灵性完全养成,纯粹苦练是不够的。以神识凝炼剑意灵性化为实形之感,便是将太阿灵性完全养成的方式,他来到重庆的目的之一,便是携天下山川入境修行。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对于秘法修炼很有收获,但是继续养剑的要领却所悟不多。 这时候,他的心中好像有灵犀在忽动,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一趟宜宾,寻访那本来不存在的哪吒遗迹,追溯那沉淀于山川地气中的历史人文气息,是如何被人为创造出一种鲜活的神话灵性,似空而非空的意境。 唐成当然不是去找哪吒帮忙,那也是不可能的,他是去现场寻迹,去体悟这种精神灵性的共鸣,养成自己的太阿。 另一方面,他听说薛楚媛要带着外孙女去乡下,很有些不放心,大白天在街上还好说,到了乡下乱逛,万一落了单,就赵芃凡这个招摇勾人的样子,万一碰上歹徒就不好了。 唐成开口提出希望陪同薛楚媛一道去宜宾,并且委婉的说,她已经多年没有回家乡了,乡下的生活细节恐怕已经有些不适应,而且如今的风土人情变化也非常大,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他这个国内的向导都可以帮着安排妥当。 然后,唐成既开玩笑又认真的冲赵芃凡说:“我在你们身边,有事还能当个保镖,国内的治安虽然不错,但也不是完全太平,更主要的是农村山路不好走,怕遇到什么危险。”停了停又说: “芃凡妹妹,本来我不想说的,但你这打扮和作派,太张扬xing感了,假如一个人跑出去乱逛,会惹来别人的围观。虽然不像纽约、洛杉矶那种地方,有的街区治安很差,在这里也得小心点。” 赵芃凡挥了挥粉拳,不服气地说:“唐成哥哥一道去当然很好了,至于保镖嘛,那倒不必,要是真遇到什么事我倒是可以保护你的,听说中国禁枪,我在美国可是练过咏春拳的!” 第508章 风光一游 唐成被赵芃凡的话逗笑了:“就算你练过,赤手空拳用处也不大,有时候恐怕还抵不过几根乱挥的锄头,可不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夸张。” 事情就在说笑间谈定了,薛楚媛并不介意这几个年轻人陪她一起去宜宾,人家就是自己想去旅游,结伴而已。再说了,好多年没有回来了,家乡已经没有一个熟人,反倒是唐成因为赵老的关系,是她在这里感觉最熟悉亲近的一个人。 吃完饭回到勤琪宾馆,夏碧玉跟父母提起了这件事。女儿跑出去旅游,夏一勤夫妇本来有点不放心,和敬七宝一起出去也不是那么回事,但听说唐成也要去,而且是陪同一位美国来的长者,夏碧玉的兴致又这么高,也就点头答应了。 想想也是,夏碧玉在国外念书,平时一个人跑出去他们也管不着,孩子长大了病也好了,况且还有行事稳重的唐成在旁边看着,这么多人一起去游玩开心也好。要不是宾馆的生意正在旺季走不开,连夏一勤夫妇都想去了,私下里叮嘱唐成一定要看好夏碧玉,听那语气完全是把他当成自家人了。 唐成本打算将这一路需要自费的行程全部安排了,不过是他的一点心意,见到薛楚媛千里迢迢送来赵老留给他的那一箱遗物,他觉得自己如何表达心意都是不够的。但是这一趟旅游却没花他一分钱,当地区政府全包了,还特意派了一辆九座奔驰威庭来重庆接。 公费旅游,有官员陪同,唐成平生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 当天晚上,薛楚媛联系了向她发出邀请的区政府联系人,对方异常热情,一定要全程接待,并且问她一行有几个人?薛楚媛随口回答有六个人,除了自己的外孙女,还有四个年轻的学生,其中包括赵瑛的学生。结果他们就全被官方接待了。 来重庆接的人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一男一女,男的叫黄灵骢,三十出头的接待科长,文宣部门的笔杆子出身,对当地的历史掌故非常了解。女的叫闻敏,二十多岁,性格活泼,人长的也漂亮,更难得的是酒量相当好,是区招商办的一名副主任,也不清楚算什么级别,倒是一位很称职的随行接待人员。 坐车时,赵芃凡非要坐在唐成的旁边,刚坐下就娇滴滴的对他说:“唐成哥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唐成笑了笑,很有礼貌地说:“有话尽管说,不要用求字。” 赵芃凡嘟着小嘴说:“我外公留下的那五本笔记,就是他在各地考察的手绘图册,你送给我好不?” 唐成一愣,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反问她:“你事先不知道有这些东西吗?” 赵芃凡撅着嘴说:“我对外公不太了解,这些东西都是奶奶按照他的遗愿整理出来的,有留给奶奶的,有留给学校的,还有留给其他学生的,那一箱子是留给你的。我也不太清楚具体都有什么,只是翻看了几本书,都是挺老、挺过时的中文教材,没想到还有这几本笔记,我真的很喜欢。” 赵老的外孙女黏在身边提出这个要求,唐成真的很难拒绝,如果在成都整理遗物的时候,赵芃凡就偷偷扣下了,唐成也不能说什么。但是薛楚媛按照赵老的遗愿,千里迢迢将这些东西送到唐成手里,他真是舍不得再送出去,每一件都是他的宝贝呀,尤其是那几本手绘笔记,在他眼中比得上稀世奇珍。 赵老如果想把笔记留给外孙女,自己就给她了,何必留给唐成呢,显然是另有想法。唐成有些为难的回答说: “芃凡妹妹,这些本就是你外公的东西,他却特意留给我,可能有他的用意吧?实话跟你说,我不是小气人,但还真舍不得。假如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复制全套的影印本,或者就是一模一样的仿制件给你,几乎和原物没什么区别。” 赵芃凡立刻截住他的话头说:“是吗?你会仿制手工书册!那我就要仿制的,要一模一样哦,这五本笔记想要仿制,可不是一般的功夫。” 唐成苦笑着点了点头说:“是啊,但是芃凡妹妹想要,我又舍不得给,只能这么做了,你给我半年时间好吗?半年后我给你寄到美国去。” 原样仿制这五本手绘书册,普通人根本就做不了,对于江湖册门高手来说也是个耐心活、细致活,只有珍贵的历史文献和善本孤藏才会进行这种仿制,人工成本是相当高的。 唐成这种高手仿制书册,断断续续抽空花半年时间,要是算工钱的话,那得是多少呀! 对于一般的文献,做个影印本也就完了,唐成这么做,一方面是为给赵芃凡面子,自己确实舍不得给原件,所以说了一种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替代方案。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就算赵芃凡不要,他自己也决定这么做。 他的学识与阅历远不及赵老,至少在相当长时间内,不可能完全追随赵老的足迹走遍这笔录上的山水和风物景致。按家传册门之法,仿制这五本笔记,在这个过程中感应赵老的每一处笔触,就好像伴随他老人家落笔时的体悟神游,将风物山水与赵老的见知印于心中、携于胸襟。 这样虽不如实地行游那么全面直观,却另有一番凝炼的妙意。 赵芃凡笑了,那样子很俏皮:“不用寄给我,到时候放暑假,我还会再来,这里的感觉真好,比美国好玩多了!” 唐成点点头说:“那就这样说定了,真不好意思。” 赵芃凡侧过脸,很有兴致的看着唐成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该拒绝就拒绝,如果要求确实很过分的话,干嘛让自己为难?我也不会介意的!”说完停了一下又接着说: “唐成哥哥,你好大的本事,仿制书册可不是一般人会做的,除非是博物馆专家,你是跟谁学的?” 唐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这样说:“你别忘了,我是你外公的学生,出色的考古工作者都要学习器物修复与展品仿制。” 经过大半天的奔波,当天下午到达目的地,区委书记亲自携一众官员接待了他们,并且设宴洗尘。 酒桌上的话题除了向薛楚媛先生表示景仰之外,主要是询问当地筹划的哪吒工程应该怎么做,要注意哪些问题,怎样才能成功“申遗”等等。 区里早就有想法,整合神话遗迹、民间传说、地方民俗艺术,包装出一个“哪吒文化”来,或者筹办一个“国际哪吒文化艺术节”,进行“申遗”,如果成功的话,将以此为龙头,带动地方的旅游产业、文化产业等全面发展。 第509章 哪吒与五粮液 宜宾市有关部门筹划的这个“哪吒文化”建设规划当然是一件造福后代的好事,市里也很支持。 薛楚媛回答的很仔细,也很专业,但都是侧面的,介绍了“世界遗产”的性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的工作范围,文化遗产、自然遗产、文化和自然双重遗产、记忆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景观遗产的区别,申报的条件与过程,评选的程序与标准等等。 薛楚媛耐心地解释说:“世界遗产的评定标准主要依据《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必须经过严格的考核和审批程序,需要签署这个条约的缔约国列出预备名单并筛选申报,然后才能谈到文化遗产候选委员会的现场调查。这个过程很复杂,要看以什么目的去运作这样的事情,值不值得?” 在座的有关人员知道,从地方上一个区到联合国,这中间的‘级别’差的太远了,地方政府虽然知道大概的程序,却更想得到薛楚媛这种专业人士的指点,她毕竟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的顾问,这种人平时请都请不来。 到时候真能把方案报上去,说不定还能走个后门。听说现在世界各地申遗项目很多,大家都在绞尽脑汁找祖宗留下的遗产,试图往这一方面努力靠拢,比如韩国还想篡改历史申遗端午节文化呢。 薛楚媛的态度很有礼貌也很明确,没有在意对方一些想当然的过头话,只是从自己的专业角度介绍这方面事务的程序、要求,通过什么途径提交,应该具备什么条件,然后才可能有最后的评审。她委婉的提醒: “世界遗产通过认证之前,在国内如今背景下,申请被正式提交之前就需要很大的投入。当地政府的想法很好,但是条件还不具备,单纯在这一方面投入过大可能得不偿失。 联合国本身是一个非盈利机构,经费来自各会员国缴纳的会费。而教科文组织所属的世界遗产委员会重要的经费来源是其设立的‘世界遗产基金’,其款项除了缔约国缴纳的费用,募捐所得之外,就是教科文组织的各种活动收入。” 薛楚媛最后说:“我自己还给这个基金捐献过一笔巨资,后来才成为世界遗产委员会的顾问,当然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身份与自己在古文化考证界的学术地位相得益彰,也给自己的艺术收藏品生意带来了很大的好处。 也就是说,成立世界遗产委员会的目的是保护世界遗产,但是联合国也变不出一分钱来保护谁家的遗产,羊毛到底还是要出在羊身上,只能这么操作了。 如果以申遗为标准运作这样的旅游项目,目的只是为了一张广告名片,那就要计算投入是否值得了?不论成功或者失败,对此民俗文化的开发、保护、发扬是否有真正的益处?” 唐成听到这些,感到了些许惊讶,薛楚媛竟然一字不改的引用了赵老的一段话:遗产之所以有魅力,是因为文明积淀留下的精华,它的价值,就在于能给我们带来怎样的享受与收获、怎样的思考与启发。它是有生命力的,也是需要保护的。通过某种形式去肯定它是一种引起重视的手段,但不论有没有这种手段,其本质还在于我们自己是否重视。 对于这些问题,对方倒不是很在意,他们最感兴趣的一个问题就是:依薛先生看,哪吒工程真要进行“申遗”的话,有几成把握? 薛楚媛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反问:“封神榜加上西游记,有多少位神仙?” 对方仍然不在意,却一定要追问到底,薛楚媛只能说自己也回答不了,打了个岔又谈起了另一个话题:“哪吒这个神话人物,目前其影响恐怕只是在华人圈中,而其民俗文化是宜宾人的精神财富,首先自己要知道该怎么去享受其价值。 如果想要它有更广泛的影响力,实际上需要的是它真正具备强势文化吸引力,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背景,不仅仅在于‘哪吒’,更在于宜宾自身,引申到更大的国家范围也是一样的。就‘哪吒文化’自身而言,首先是如何发掘其真正的价值,然后再谈推广的手段。” 这些话说了半天,对方还要追问,薛楚媛实在没辙了,只能半开玩笑的说:“河南省周口市鹿邑县,也就是古地‘真源’所在,老子李耳的家乡,有太清宫、老君台遗迹,这些年搞了‘老子故里’项目,也曾有过‘申遗’的想法,但目前申请正式上报的可能性不大,国内这样的项目也比较多,诸位认为哪吒比太上老君如何?宜宾五粮液为古窖池群申请‘世界文化遗产’,为传统的酿酒技艺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很好的例证。” 席上的人都笑了,没有再继续追问,对方已经问了想问的问题,心里也有了明确的回答,不过,除了这个问题也有别的考虑,从自己的角度来说,就是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酒桌上的气氛还是要注意的,薛楚媛先生这样的专家也是要结交的。 众人当初听了唐成称呼薛楚媛为先生,有人不太明白,又有黄灵骢这种明白人小声解释,于是大家都称呼她为薛先生。 说完哪吒工程,酒桌上又聊起了家乡的建设来,有人委婉的问起薛楚媛这位国际文化产业经营者,是否有在家乡投资的意向?借着哪吒工程的东风,这里有很多投资的机会。 薛楚媛只是很有礼貌的微笑,不置可否。 酒桌上说话当然免不了劝酒,一开始还很客气,喝了几杯之后对方就端起杯子劝开了。 宜宾是中国著名的酒城,自古盛产美酒,号称酒文化的发源地之一,白酒是这里的支柱产业。客人来了,假如没有喝好五粮液,那就是没招待好也显得不够面子。 唐成怕薛楚媛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挡了很多圈酒。赵芃凡仗着年纪小又是薛楚媛的外孙女,说什么话大家都不能跟她计较,撅着嘴娇滴滴的喊那个一声姐姐,叫这个一声叔叔,竟然在酒桌上起哄,煽动对方拼起酒来。 这丫头纯粹是故意的,也许是第一次经历国内的这种“酒桌文化”,很好奇,看见唐成已经挡下了奶奶的酒,而谁也不能灌她,于是想看看这些人究竟能喝到什么程度?还带着冷眼旁观的笑容。 这一喝就有点刹不住了,在酒桌上唐成也不好说她什么,无奈之下只得放开酒量,差点把对方接待官员全部放倒。 第510章 板栗坳 事后当地官员因为这件小事,居然还对薛楚媛更添了一份“敬意”,这位国际知名专家挺懂国情的,来到宜宾带着酒量如此高超的一位随从,显然是早有准备。 吃完饭从酒店出来,就连敬七宝等人都喝的有点晕乎了,赵芃凡悄悄拉着唐成的袖子说:“你酒量真好,我真没想到!” 唐成轻声的指责:“你在酒桌上纯粹是想把人家都灌倒,何必呢?你没有那个喝酒的感情,心中也没感染到那种气氛,就不要那样!” 赵芃凡做了一个鬼脸:“唐成哥哥既然不喜欢,我下次就不这样了,害你喝了很多酒。其实我就想看看他们究竟能喝多少,酒都是他们自己喝的,这你可不能怪我。” 区委书记和一位副区长还有陪同的黄科长,显然都去厕所里吐过,勉强还能撑住场面没有失态,只有闻敏酒量很好,开始有保留最后还能坚持住。 晚饭后还有安排,招待客人们观看大型杂技剧《哪吒》。 演出相当精彩,不论是现场的民乐演奏,还是舞台上的演员表演,都有非常深厚的功底和艺术表现力。 唐成学过飘门杂耍的,当然能看出门道,演出结束时不由自主的起身鼓掌,薛楚媛和赵芃凡也站起来了,然后剧场中其他人都起身鼓掌,惊醒了酒喝多了正在打瞌睡的黄科长,他也一脸歉意的站起来赶紧鼓掌。 看完演出回酒店的路上,薛楚媛问唐成:“你认为这种演出,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唐成笑着说:“哪吒pk五粮液,懂欣赏就不要太挑剔,表演已经相当出色了!” 薛楚媛听了唐成的话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挑剔的意思,结合今天酒桌上谈的话题,再看这场演出,你认为怎样的表现形式更好?” 唐成想了想说:“剧本编排上可能有问题,这本来就是一个充满宏大想象力的神话,没必在表演中生硬的穿插太多的现实宜宾元素,显得过于牵强附会,冲淡了神话的感染力。”见薛楚媛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又说: “可以发给观众一份剧情介绍,印上几种文字,附上宜宾的哪吒遗迹传说,观众看了演出之后如果很受感染,再读介绍上的宜宾故事,可能会更感兴趣,这样推广的效果会更好,印象也会更深。” 薛楚媛点了点,满意地说:“嗯,这就是真正的建议,老赵说的没错,你很有见解。” 第二天,按照早就定好的行程,薛楚媛要去参观李庄古镇。仍然是黄灵骢和闻敏陪同,出发之前,薛楚媛还特意买了一束鲜花。 中国叫李庄的地方很多,但却要以宜宾城外的李庄古镇最为著名。这地方在春秋时就是古老而神秘的僰人聚居地,属古僰侯国境内,生活在宜宾的僰民族早已销声匿迹,只留下神秘的僰人悬棺遗迹。 这座古镇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了,文物古迹众多、人文景观荟萃,古时号称有九宫十八庙,宏伟精致的古建筑群大体完好的保存了下来,如今还能见到明代的慧光寺、东岳庙、旋螺殿,清代的禹王宫、文昌宫、南华宫、天上宫、张家祠等。 除了这些宫观祠庙,镇中还有保存完好的街巷。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两侧木阁楼错落有致,从高高的老式门槛进入可见到深深的天井庭院,那些老房子由精细生动的木雕石刻装饰,好像在无声的诉说着从古至今的故事。 幽静的古镇与浩荡的长江,人工与天然动静之间竟有一种无迹可寻的和谐意境。 唐成在重庆朝天门感悟到纷繁中寻浩荡灵动之静,在磁器口宝轮寺体会到静谧中隐奔流轮转之动,后来,他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这动静二者相合之境究竟是怎样的境况。今天见到这李庄古镇的山川灵气意境,唐成有一种好像顿悟的感觉,在这种动静结合的灵气里感觉在不知不觉中形成,就是一种自然的神识见知,没有丝毫勉强! 见知携入胸襟,便是今后移转灵枢的修行印证之途,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是这个道理。“读万卷书”是指应该全面吸收书本知识,使自己具有渊博、扎实的文化素养;“行万里路”是指不能单纯地沉迷于书本,还必须广泛了解、认识和接触社会,并把书本知识应用于社会实践。 就是既要重视书本知识,也要重视社会实践,或者说必须注重理论与实践的有机结合。 薛楚媛并没有直接去李庄古镇。第一站去了李庄外几公里处的板栗坳,据说那里有一块立于1946年的石碑,碑额是甲骨文“山高水长”四个字,刻有“留别李庄栗峰碑铭”,下面留下了很多人的名字,包括当时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成员傅斯年、梁思永、梁思成、李济、张澜、夏鼐等。 1937年,日寇侵华,北平沦陷,中国营造学社几次内迁,先后辗转于武汉、长沙、昆明等地,于1940年迁入宜宾李庄镇,随同迁入的还有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院和同济大学,师生多达一万余人。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在这里继续科学文化研究、培养人才,新中国的中科院院士中,就有数十人曾在这个古镇教学或求学。 梁思成就是在李庄完成了他的学术巨著《中国建筑史》,这里还保留了他与林徽因当年的故居。而李庄的山水风貌以及人文古迹,也是这位大师诸多的学术资料以及灵感来源,梁思成将旋螺殿、奎星阁、九龙石碑、百鹤窗誉为李庄四绝,尤其是旋螺殿被他赞为“梁柱结构之优、颇足傲于当世之作”。 板栗坳中的石碑便是那一段岁月的见证,然而唐成等人并没有见到那块碑,它于1966年下落不明,他们只看见了一座保存还算完好的龙虎雕栏牌坊。据薛楚媛介绍,那块碑就立在牌坊后不远,她年轻的时候见过,第一次是赵老带她来的,后来又来过不止一次。 薛楚媛在原先立碑的地方献上鲜花,然后对着空空如也之处鞠躬致敬,背诵了早已消失的石碑上所刻的“留别李庄栗峰碑铭”: 江山毓灵,人文舒粹。旧家高门,芳风光地。 沧海惊涛,九州煎灼。怀我好音,爰来爰托。 朝堂振滞,灯火钩沈。安居求志,五年至今。 皇皇中兴,泱泱雄武。郁郁名京,峨峨学府。 我东曰归,我情依迟。英辞未拟,惜此离思。 出来游览带着鲜花本来就很少见,“参观”的居然是早已不存在的东西,两名陪同人员有点目瞪口呆,黄灵骢作为接待科长曾迎来送往那么多客人,这一幕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511章 老板,买古董吗? 薛楚媛的举动不仅仅令宜宾的两位陪同人员感到意外,唐成也在心中暗暗说:“既有今天之叹,当初又何苦与赵老分手呢?看上去是在祭拜先师,其实心里更多的应该是在祭拜赵瑛吧?” 与此同时,唐成也很有感触。他看见黄灵骢和闻敏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心里在想:这块碑真的不存在吗?当然不是,只是他们看不见而已!唐成能感觉出来,薛楚媛不像在背诵碑铭,而是凝视着那空空如也处“读”出了碑铭,这便是当今最出色的考古学家一生的学养积累,无形中特有的“修为”! 唐成来宜宾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就是体会“以神识凝炼剑意灵性化为实形之感”的门径,眼前这一幕看起来与秘法修习无关,但对他的震撼却很大!甚至对心盘术精微之处的体验,隐约中也有了感知,真是获益不浅。 赵老的手绘笔录中有板栗坳这个地方,也有这块碑。旁边还有小字标注,他绘制时梁思成、张澜先生都已去世,这块碑也不存在了,但他还是画了出来。 想到这里,唐成突然“看见了”那里有一块石碑,石碑旁边还有人在走动,几只鸟儿飞过来又飞过去,叽叽喳喳结伴落在树冠上,恍然如真,就和赵老绘制的一模一样。他甚至能清晰的看见碑上的铭文,那是赵老在铅笔手绘图中不可能画出来的,他刚才还是第一次听薛楚媛背出来。 恍惚中唐成也看见了那块石碑上的题记: 李庄栗峰张氏者,南溪望族。其八世袓唤玉先生,以前清乾隆年间自乡之宋嘴移居于此,起家耕读,致赀称钜富,哲嗣能继,堂构辉光。 本所因国难播越,由首都而长沙、而桂林、而昆明,辗转入川,适兹乐土,尔来五年矣。海宇沉沦,生民荼毒,同人等犹幸而有托,不废研求。虽曰国家厚恩,然而使宾至如归,从容乐居,以从事于游心广意,斯仁里主人暨诸军政当道、地方明达,其为藉助有不可忘者。 今值国土重光,东迈在迩。言念别离,永怀缱绻。用是询谋,僉同醵金伐石,盖弇山有记,岘首留题,懿迹嘉言,昔闻好事。兹虽流寓胜缘,亦学府一时故实,不为镌传,以宣昭雅意,则后贤其何述。 唐成深深地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昔日那些前辈学者一个个活灵活现,他甚至还可以跟他们对话。 从文章中,唐成深深感觉到前辈学人治学训研之精,之严。且心忧天下,怀续中华之大愿心。其文义雄厚,文华夺目,是值得百读百诵的精章。 唐成的神识一直处于含而不发的状态,随即就警醒过来,没有流露出任何异常。自己并没有发动心盘也没有运转任何秘法,怎么也会有这种错觉呢?最近总有诸法如幻之感,难道是秘法修为又到了未知关口,或者有什么别的原因? 薛楚媛鞠躬致敬、诵读碑铭之后,唐成很自然的也走上前去,朝那块不存在的石碑鞠躬致敬。他一鞠躬,秦刚二话不说也跟着鞠躬,敬七宝和夏碧玉对望一眼,并肩上前鞠躬行礼。赵芃凡看着唐成等人,又发现外婆一直在看着自己,眨了眨眼睛,也规规矩矩上前深施一礼。 薛楚媛这才露出了笑容,在来李庄的路上,她的神情一直平淡如水。 离开板栗坳去李庄古镇景区还有几公里的路程,闻敏和黄灵骢昨天酒喝得多,忙到很晚才回家,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带车来接人,这时候,两个人在车里忍不住直打哈欠。唐成问他们:“你们是不是来过李庄很多次了?” 黄科长有点感慨的回答:“我都记不清来过多少次了,每逢有重要客人,我都会陪他们到李庄来。” 唐成轻轻地笑了一下说:“我看你很疲倦的,今天就不用陪我们进去了,有薛先生在,其实我们不需要导游,你和闻小姐就留在车上好好休息吧。” 闻敏举起了手,表示反对意见说:“我不困,和你们一起进去,这次不一样,陪帅哥逛古镇,另有感觉哦。” 唐成笑着说:“你看你,眼睛都有血丝了,需要好好养养神,否则会出黑眼圈的。” 闻敏有些担忧的从坤包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又看看唐成,很温柔地说:“你对女孩子,一直都这么温柔吗?” 还没等唐成回答,夏碧玉抢着说:“唐成哥哥是我堂姐的朋友,他这人对谁都很好,刚才先劝的是黄科长注意休息。” 这句话是对闻敏说的,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瞟向赵芃凡那边。 这时候,薛楚媛开口了:“小黄、小闻,唐成说的对,你们就不用陪我们去了,好好养养神吧,这两天确实辛苦了!我就是宜宾人,从小来过李庄很多次,而且是为了美术写生和古迹考证,这一次想亲自给孩子们讲讲这个地方,不需要导游。” 就这样,最终没有让两位地方官员陪同,薛楚媛领着五位年轻人进了李庄古镇。 黄科长领人来参观本来是不需要买票的,现在直接去拿了六张票交给他们,留作游玩纪念。售票景区的范围并不包括整个李庄镇,出于古迹保护和旅游开发的目的,原先古镇中很多居民都已经迁到外围居住了。 没有进旅游区之前,两旁就有很多新修仿古建筑,开设了各种各样的店铺,还有提着各种工艺品在路上和景区门口揽生意的小贩。 他们这一行人风采样貌都很有特色,年轻人居多,风风火火的生机将薛楚媛这个儒雅的学者衬托得更加靓丽,走在一起非常引人注目,有很多小贩都围了上来兜售各色纪念品。 好不容易摆脱小贩的纠缠,在走到古镇景区检票口前方,这里比较开阔,有不少游人,或排队买票、或拍照留念、或三三两两在休息闲聊、或组团集合清点人数,总之非常热闹。他们穿过人群正往前走,突然被一个小贩拦住了。 这小贩的年纪大约三十出头,身材魁梧面皮白净,听口音像是四川本地人,凑到唐成身边神神秘秘的说:“老板,买古董吗?挖地挖出来的古剑,不想交给政府,识货的话就卖给你了,好剑啰!” 说着话,那人从身上斜挎的一个帆布兜子掏出一样东西,手握剑柄只露出剑鞘,这是一柄匕首模样的带鞘短剑,长短大小与唐成的太阿差不多。 这种话唐成在春熙路和太古里听的多了,尽是糊弄外行人的。有不少民间收藏爱好者听说了很多淘宝发财故事,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幸运儿,成天就期待着贱价捡漏的事情发生,这么揽生意就是针对这种人的心理。 第512章 青羽剑 不过,这人的生意揽错了地方,一般的人不会在风景区门口淘来历不明的“古董”,大家都是来旅游的,不是专门逛文物市场淘宝的。除非价格便宜到与明码标价的现代仿品差不多,才会有人以无所谓上当受骗的心理买去玩,但这样就卖不出好价来,没什么赚头。 这一招,只是对那种刚入门、自以为内行的外行最有效,而且东西要做得像那回事才行。 唐成觉得有点好笑,在他面前搞这一套真是找错人了,而且想用中外各种赝品将他们这一行人全部打眼,恐怕太难了!挖地挖出来的?看那小贩的手,根本就没有茧子,一看就是没有经常用锄头劳作的痕迹。 这虽然只是一个小细节,但也能说明问题,明眼人很容易识破的,想骗人也得装像样点呀,那剑鞘显然也是新的,看工艺还不错,挖出来的东西难道还配好了专门的现代工艺剑鞘? 唐成还觉得有点奇怪,他们六个人当中最引人注目、回头率最高的当然是赵芃凡,而他既不像最有钱的,也不像最好骗的,这人揽生意怎么偏偏找上自己了? 但是,唐成这时候没有功夫跟小贩纠缠,只是做出不耐烦的样子摆了摆手说:“不买,不买,没带钱!”径自迈步向前走去。 那小贩却跟了上来,抢步上前说:“不骗你,真的是古董,不信你看……”他已经拔出了短剑,话没说完却发出“哎呦”一声,剑已经脱手了。 揽生意不要紧,唐成当然不可能让人栏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拔出凶器。他的剑一出鞘,伸手就把那人握剑的手腕扣住了,低喝一声:“你想干什么?不买就是不买,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还想行凶打劫啊?” 那小贩手臂一软,半边身子都在发麻,短剑握不住落下,被唐成顺手接了过去,还没等他说话,旁边的人一齐发出“咦”的一声。唐成伸手的同时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低头一看,手中竟然真的是一柄保存完好、品相不凡的古剑。 这柄短剑其实就是一把匕首,剑刃不到二十公分长,在古代也是藏在袖子或衣襟里的利器,小巧的剑锷上有铸成的两个篆字“青羽”,方形直笔篆,明代器物的风格,而它的外形看上去还真有点像青色的羽毛。 两侧剑刃不是笔直的,有一个很小的弧度汇聚到剑尖,保存再好的古剑,也不可能像新的一样浮光闪闪,但却没有锈迹,就好像蒙了一层朦胧的雾气。仔细看剑身表面还有纹路浮现,也就是通常说的“松纹”,较为明显的纹路如波浪状,较为隐蔽的纹路如雪花状,要对着反光才能隐约看见。 仅凭眼力,唐成也能看出这一柄古剑,大概是明代的东西,以神识感应却另有一番发现。这东西确实是出土的,出土的时间也不长,大概还不到一年时间,保存的非常好。更特别的是,它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而是有灵性的煞刃,秘法高手难寻的利器! 曾经有人用它杀过不少人,看上去好像不甚锋利,可是剑身中凝炼了隐约凌厉的煞意,大热天拿在手中,凝神定气,胳膊上的汗毛都莫名其妙地会竖起来,已经有了灵性。 所谓器物的灵性一般情况下当然不可能像唐成的太阿那般夸张而匪夷所思,是打造的过程与漫长的经历中自然或人为的积淀、凝炼出的一种独特的物性,就像没有生命的器物拥有了自己的性格。 这柄剑的灵性很微弱,当然远不及太阿,但在秘法高人手中是可继续滋养的,使之成为一件法器。这种东西很难得,不是很容易碰到,在秘法高手眼中,价值远远超过一般的古董,市场中看见了几乎都不可能放过。 唐成的神识处于含而不发的状态,不主动去扰动、运转周围的地气,但在环境中的地气与各种物性发生变化时,随即就有反应。刚才他心中先入为主认为这小贩在糊弄外行,没有太在意。小贩拿出剑的时候,剑柄完全握在手中,剑刃在鞘中,唐成也看不见它的原貌。 那小贩显然不可能以秘法激引剑的灵性,侵扰环境让唐成察觉,所以他根本没留意。等到剑拔出来,又落到自己手中,唐成当然能感应的清清楚楚,暗自吃了一惊。 唐成心中一惊,神识随即感应到手中这柄剑发出丝丝微弱的啸音,这倒不是幻觉,而是有人以独门九星宫秘法触动了它,激引其灵性。 那是敬七宝发动了秘法,做的非常巧妙隐蔽,假如不是剑拿在自己手里,唐成根本查觉不到。看来这位九星派的传人,经过几番试探之后,已经彻底把唐成当成了一个不会秘法的普通人。 前面的薛楚媛转过身来看见唐成手中的剑,咦了一声,脱口说:“还真是一件古物。” 敬七宝也伸出了手,很感兴趣的说:“给我看看。” 唐成将剑递给了敬七宝。小贩揉着手腕有些不满的嚷嚷着说:“看,怎么样?我说是古董吧!你们也是识货的,既然能认出来,就给个价吧。” 小贩说这话时,脸上明显有了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 唐成从额头到脚面扫了对方一眼,仔细打量着这位小贩,就像一位长逛文物市场的淘宝者,微皱着眉头以矜持的语气问他:“这东西哪来的,剑鞘又是怎么回事?” 小贩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修房子挖地基挖出来的,装在一个木头盒子里,盒子已经烂了,这把剑还挺好的,剑鞘是后来配上的。” 唐成看了看那人,故意大胆地问:“你想卖多少钱?” 小贩的眼珠子瞟了瞟两边,凑近了唐成,张开一只手说:“这把剑可特别了,夜里还会哭呢,是相当值钱的宝贝,你既然识货,我就给你个实在价。我正在做一笔生意缺五十万本钱,这把剑就卖五十万!” 唐成心里咯噔了一下,五十万买一把宝剑!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与一个著名的古代传说故事有关。那是《水浒传》第七回“花和尚倒拔垂杨柳,豹子头误入白虎堂”中,林冲逛街偶遇有一个人出售军器,他花了非常便宜的价格买到了一把宝刀。 小说中描述的情景与现在的场面很类似,当时林冲正在与鲁智深逛街,有人在街边卖刀,不顾旁人,却故意只盯着林冲这个“识货人”,明明是一把宝刀,林冲只用了区区一千贯就买到手了。 第513章 地摊货 不过,再看小说后面的情节,林冲买下的那把刀其实就是个诱饵,是高衙内等人陷害他布下的一枚棋子。 现在这小贩的要价倒底是高了还是低了?很难说,因为古董的价格根据品相的不同差别很大。别看现在明清瓷器和古代名家字画行情那么火热,基本上都是刻意炒出来的,像这种古兵器,如果是品相不太好的,在行内恐怕也只能卖个几千块。 这把短剑保存的相当完好而且品相不错,真要出个内行价的话至少应该是十来万,虽然没有外行人想像的那么夸张,但已经很不错了。其实这种东西的交易,主要还是看买卖双方互相的心理价位与出价、叫价资本,成交价并不确定,从几万到几十万都有可能。 那人要价五十万,自然是高的离谱了,外行人不认识,内行人也不会买。但这柄剑可不是普通的古董,它是一把有灵性的煞刃,比同样年代、同样品相的短剑要值钱多了,就看你识不识货。假如是灵觉敏锐的收藏家,或者是掌握秘法的高人,碰见了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五十万要的相当低! 要是在别的地方,比如在太古里古玩市场看见这把剑,唐成无论如何会想办法买下来的,五十万,在他心里都不用还价的!唯一担心的反倒是怕卖货的老板发现可疑的破绽,反悔不卖了。 这世上所谓的无价之宝,只要能放到市场上交易,其实都是有价的,就看买卖双方的意愿了。就唐成而言,他绝对愿意花一百多万,只要不超过二百万他都会很痛快的把这柄剑买下来。至于更高的价格,倒不是说这把剑一定不值,而是他承受不起了。 这时候的唐成却很谨慎,已经对这个小贩起了疑心。在这个地方拦住路人兜售的东西,通常都是不会超过五十块的廉价工艺品,谁会花五十万在这里买东西?唯一看似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人是附近的居民,不懂古董的行情和讲究,真的是挖地挖出来宝贝,跑到风景区门口这外来人员以及有钱人貌似很多的地方试试运气。 唐成显然不这样认为,这小贩拿着一把有灵性的煞刃,那么多人谁也不找,偏偏拦在了自己前面,而且报了五十万这个高的离谱又低的惊人的价格。假如就当作一般的古董,自己当然不会买,假如是秘法高手,碰见这种事等于天上掉馅饼,就算小贩不愿意卖,他也一定会设法买到手的。 这人非常有可能在试探他!这柄有灵性的煞刃,便是投石问路之石了。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这小贩是在试探他还是在试探他们这些人?又是谁指使的,其目的又是什么?唐成转念间就想到了这么多,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露出既感兴趣又觉得很不值的表情说:“五十万,你抢钱啦?最多最多,顶天了也就值五万块!”停了一会继续说: “老乡,我可告诉你,你今天是遇到内行了,我们家就是在成都太古里做古董生意的!” 唐成这个价回的真有点狠。这把剑就算在太古里行内交易,少说也值十来万。但有一点,此时此地,这件东西来历不明,买回去之后还要费一番功夫处理,这是压到了行内收货的底价。别以为鉴定证书、什么地方出售、配套的交易发票这些东西不值钱,那也是古董价值的一部分。 假如这把剑放到纽约芃凡阁,由薛楚媛这种国际知名专家点头鉴定一下,从那里出货,卖个十万美金恐怕也没有问题。但是,在李庄风景区的大门口,从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贩手里买,假如对方也是内行的话,就明白唐成这是一口把价给叫死了。 唐成报出这个价,显然意味着他认为这是一柄真正的古剑,但另一方面,也完全没有把它当作一柄有灵性的煞刃来看。 那人一听这个价,就跟猫被踩了尾巴似的蹦起来了,尖着嗓子朝薛楚媛等人说:“你们评评理,这可是宝贝啊,怎么才值这点钱,五十万已经是天大的便宜了,你们既然识货,也不能欺负我们乡下人吧!” 唐成不管不顾,继续笑着说:“谁也没有欺负你的意思,很对不起,它就值这个价,假如带着包装和鉴定证书,放到文物商店里,开价二十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你就这么拿着,什么手续也没有,回头我买了连飞机都带不上去,最多也只能出五万。”说到最后继续强调: “我没有骗你的意思,这是内行话。” 唐成还真没“骗”那小贩,而且既坦白又直率,同时注意观察对方的反应,那小贩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表情。 薛楚媛虽然看出这是一柄古剑,但并不是很感兴趣,她做的工艺品买卖都是国际高端,这种东西一般不经手。而且考古学家和古董商看一件东西是有区别的,比如赵瑛看见一件东西,首先会留意它的文物价值,而太古里的古玩虫看见一件东西,心里唯一的标准就是能值多少钱。 薛楚媛应该说兼有考古学者与古董商的眼光,而且都是第一流的,已经混到联合国那个“级别”了,这样的“地摊货”还入不了她的法眼。而这柄古剑最突出的价值,只是秘法高手可用的有灵煞刃。 但是,这种东西的物性,并非只有秘法高手才能感应到,搞了一辈子考古研究的薛楚媛也有感觉,觉得这不是一般的古剑,带有某种神秘的气息,也微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敬七宝伸手轻轻抚摩着剑身上若隐若现的松纹问:“老乡,你究竟想卖多少钱?” 敬七宝显然是动心了。虽然他不愿意主动暴露身份,在重庆时大家也就知道他是一位招待所服务员,后来敬仲春来了,才明白他原来是杭州七宝斋的大少爷,却没有外人清楚他还是九星派传人。但另一方面,敬七宝在江湖同道面前也没有刻意隐姓埋名的必要,行走江湖用的还是原名原姓,所以不像唐成那么警惕。 那小贩一看这位搭茬了,赶紧接话说:“刚才不是说了吗,就得五十万,少一分钱都不行!”说着话的同时还翻了翻白眼。 唐成在一旁“好意”劝说:“小七,你也是个内行啊,这东西真的不值,五万顶天了,有钱也不能那么乱花。” 敬七宝笑一笑,很内行地说:“这我清楚,但这件东西真的很特别,你们没有感觉吗?” 唐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嗯,是挺特别的,拿在手里莫名其妙觉得它特别锋利,我以前玩古董的时候也曾有过这种感觉,就好像那东西想说话。” 第514章 赵芃凡买剑 唐成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他真的能将心神浸入研究的器物中,反倒更加印证了他确实是一个内行。那小贩听了唐成的话很不满,嚷着说:“你这小伙,不想买的话也不能说我的东西不好啊,还是这位老板有眼光,多特别的宝剑啊!” 刚才他还喊唐成为“老板”,现在降级为“小伙”了,而敬七宝又成了“老板”,倒很像一个典型的市侩小商贩的口吻。 夏碧玉很好奇的伸手:“让我看看,嗯,是挺特别的,手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老乡,你这东西卖的也太贵了吧?” 那小贩翻了翻白眼:“一分钱一分货,你们到底买不买,不买的话还给我!” 敬七宝从夏碧玉手里拿了过剑,并没有还给小贩,沉默了一会儿问他:“谁出来旅游能带着五十万现金?就算我想买,怎么付给你钱呢?” 小贩很随意地说:“没关系呀,李庄就有银行,你账户里有钱就行,转给我。” 唐成在一旁继续劝说:“你还真想买啊?这价真不值,就算感觉特别,但搞古董可不能凭感觉,是什么行情就该出什么价。” 这时候,秦刚小声的说:“七宝哥,你觉得咱们出来玩,在这里买到这样一件东西,靠谱吗,该不会有问题吧?”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敬七宝,身为九星派掌门的独子,陪着刚刚认识的朋友出来旅游,身边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底细,怎么会这么巧碰见一柄有灵性的煞刃?而且不是在文物市场中公开出售的,简直就像这个小贩故意送到自己眼前的。 俗话说的好“事有反常必为妖。”还有一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秦刚看见这把剑的时候感觉也很特别,莫名其妙后脖子嗖嗖冒冷气,又听唐成说这是真正的古董,就觉得这个小贩不对劲,他可是吃过大亏的人,遇事想的多也很正常。再说了,一个沿街兜售的小贩,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卖出这么贵重的东西?况且他们当中有一位国际知名的考古学家,难道是故意的吗? 假如这东西的来历有问题,闹出笑话事小,假如是盗墓贼销赃一类的东西,传出去就麻烦了,解释不清楚的话,甚至会招惹意想不到的灾难。 听到这里,敬七宝眉头一皱,想通了这些关节,笑了笑冲小贩说:“我的朋友说的对,在这里开价,我最多出五万,你爱卖就卖。” 说话间,敬七宝也在注意观察小贩的反应,假如这小贩知道这东西的奥妙,故意送上门来,那就有问题了。假如小贩真的不知道,就是瞎蒙高价,那还有交易的余地。 小贩撇了撇嘴,有些着急地说:“你既然知道它很特别,就在乎那点钱吗?” 夏碧玉不满的嚷着说:“那还是一点钱?整整四十五万啊!” 敬七宝不动声色的说:“就五万,你再想想。” 小贩伸手把剑拿了过去,转身就要走:“不卖不卖,坚决不卖!” 敬七宝正想叫住他,赵芃凡却喊了一句:“老乡,十五万,我买。” 小贩回头说:“就不能再加点吗?” 赵芃凡摆了摆手说:“就十五万,不卖的话你就走吧。” 小贩看了赵芃凡一眼,赵芃凡突然冲他笑了,形容不出的艳媚迷人,笑得小贩眼神发直,突然叹了口气说:“谁叫我急等钱用呢,就卖给你吧。” 赵芃凡调皮的问他:“老乡,你这东西不是偷来的吧?” 小贩一怔,随即面现怒容:“你可以说我的东西不好,但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唐成小声劝说:“芃凡,你真的要买这东西啊?来历不明只怕有问题,而且出价也高了。” 赵芃凡仍然满不在乎的笑笑:“我觉得它值,听你们一说这东西挺特别的,我也有感觉,与普通的古兵器不太一样。”然后转身看着薛楚媛说:“奶奶,您说呢?” 薛楚媛终于说话了,冲小贩一伸手,说:“老乡,把剑给我看看。” 那人把剑递给薛楚媛,她简单看了一下,肯定地说:“嗯,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古兵器,好像有一种独特的神秘气息,有历史沉淀的感觉。”然后对赵芃凡说: “芃凡,你真想买吗?这东西可不是玩具,也不能放在卧室里。” “奶奶放心好了,这些我都明白。”赵芃凡笑着说: “假如放在芃凡阁里,十几万美金卖出去没问题吧?除了带回去的手续费用和税金,剩下的能算我赚的打工钱吗?”然后带着央求的语气说: “有您帮忙,只要打个招呼找个门路,这柄剑我一定能带回芃凡阁,反正人家就是当街卖,谁买不是买呢?碰到不识货的买走岂不是更可惜。” 薛楚媛看着外孙女,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好吧,你想买就买吧。”然后叮嘱说: “不过别忘了记录这位先生的身份信息和银行账户信息,假如这真是赃物的话,回头也能说的清楚,唐成他们都是证人,能证明你是从这位先生手里买的。” 在场诸人的内心想法是不一样的,唐成怀疑这人在试探底细,如今暗流涌动,行事谨慎第一。再说了,有敬七宝在场,唐成也懒得跟他争,假如将来维汉先生的身份说穿了,也不至于折了前辈高人的身份。 敬七宝的表情有点苦,秦刚提醒的相当对,他怀疑这把剑的来历有问题,也在怀疑小贩的用意,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想买的,碰见这样一件器物不容易,而且他也不像唐成有那么多顾忌。 但是,赵芃凡突然插了一手,花十五万把剑买走了,倒是看不出小贩有什么破绽了。区区十五万,在敬七宝眼里简直跟白拣一样!一百五十万都值,就算自己出不起钱,和父亲说一声,也一定会买下来的,当然有些暗暗后悔。 大家陪着赵芃凡真的在附近找到了一家银行,现场转账把钱付给那位小贩。 出来后,赵芃凡随意将这柄剑往自己的背包里一丢,显得很是潇洒。敬七宝凑过去有些尴尬的问她:“赵小姐,你真的打算把这柄剑带到纽约芃凡阁出售吗?” 赵芃凡挺了挺胸说:“那是当然,耶鲁的学费很贵的,我在美国读书,自己打工挣钱。” 薛楚媛插话说:“钱不够就问奶奶要,当然了,你自己会挣更好。” 敬七宝搓了搓手小声说:“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不必那么麻烦了,这把剑你喜欢就先留着玩,等什么时候想卖了,加个价直接卖给我就行了。” 第515章 席子巷 赵芃凡听了敬七宝的话咯咯笑了,那笑声如银铃一般,人也如花枝乱颤:“七宝哥,你怎么不早说?原来你也想要啊,刚才为什么……” 唐成打断了她的话说:“一起出来旅游买东西,哪有自己人抬价的?刚才七宝当然不能加价和你抢。” 夏碧玉暗中伸手狠狠掐了敬七宝一把,赵芃凡回答说:“我先留着到乡下防身,等想卖的时候再说。” 她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当场答应,样子还挺得意的。 秦刚在一旁说:“防身?有我和唐大哥在身边,可比那把剑强多了。” 就在说话间,一行人走进了李庄古镇,买剑的事告一段落,谁也没有再提。 那名小贩究竟有没有问题,唐成心中疑惑却没有证据,在这种场合他也不可能去跟踪调查。但是,不论对方有什么目的,暗中有什么人观察窥探,唐成的反应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走进李庄古镇游览区,薛楚媛莫名地叹了口气,这里的变化很大,游人很多,新修了不少建筑,却没有完全按照古镇原有的格局,有些地方简直不伦不类。但是,古镇的原貌还是大体完好的保存了下来,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沿着石板小巷一路漫步,薛楚媛一边耐心的讲解这座古镇的历史、各处建筑的特点、从当年到今天的变迁,几个年轻人听的都很仔细。 薛楚媛一进镇就径直走向了著名的席子巷。 这是一条不足百米长的老巷子,只有两米多宽,巷子两旁清一色是木结构的二层吊脚楼,左右挑梁阁楼向外伸出,再加上屋檐,将街道上方几乎都遮住了,檐口间只留下一尺来宽的一线天空。 这样的巷子既通风又避雨,也遮挡了外界的喧嚣。假如是下雨天,可以沿着两边走不用打伞,雨水从檐口间流下,在石板巷中央溅起一朵朵小水花,而这里又是个多雨的地方,下雨天看水花倒充满了很多乐趣。 当年赶车拉水的、摇蒲扇乘凉的、编席子出售的人们如今已经不在,这里只是一个旅游景点,来来往往的游客带着玩赏、好奇、留连的神色走过。 薛楚媛没有走进巷子,而是站在巷口外向前凝望,恍然出神,半天没有说话。赵芃凡摇了摇她的胳膊悄声说:“奶奶,你怎么了?” 薛楚媛回过神来,怅然地说:“想当年,我就是在这里认识你外公的。” 上世纪五十年代,薛楚媛还是一位在县城读书的中学生,只有十几岁,但是那个年代的人好像比今天的年轻人更早熟,像这个年纪一般都可以操持家业独当一面了。薛楚媛按那个年代的话来说家庭成份不是很好,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家庭条件很不错,属于地方开明士绅家的小姐,所以能到县城来读中学。 也许是受家庭书香气氛的熏陶,她很喜欢寻古阐幽,偶尔到李庄古镇来写生,画当时很多人看来还十分时髦的碳笔画。 那是一天午后,刚刚下过小雨,李庄街巷上的石板被雨水冲洗的干净发亮,好像带着一种古老的温润光泽。薛楚媛梳着两条辫子,穿着白衬衫、黑色的长裙,打开画夹在席子巷口写生,看了半天却微皱眉头,找不到合适的角度,无法落笔。 “同学,你的位置不对,从这个观察角度,很难将这条巷子的意境画出来。”身后突然有人说话,那是个柔和的男声。 薛楚媛回头一看,是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也是学生的装扮,小小年纪却有一种儒雅沉稳的气质。他们在学校里见过面,有一些印象,但不是同班的,以前也没有说过话。薛楚媛眨了眨眼睛问他:“那你说应该怎么观察?” 少年向她招了招手,礼貌地说:“你到巷子外面来,从这个角度看。” 出了巷子,少年耐心地说:“其实你没必要、也不可能在一张图上将两侧的吊脚楼、整条石板巷、檐口的一线天全部画出来,要让这种结构印在心里,让看画的人感觉到、体会到。”然后带着专业的语气说: “石板巷细勾近处,一线天只画尽头,吊脚楼从画面两侧延伸,这样的感觉就很好,也简单明了得多。” 薛楚媛走到少年指的位置看了看,突然将画夹递给了他,神情有些顽皮,还有些不太服气的问:“你会画吗?画给我看看!” 少年微微有些意外,反问:“真要我画?” 薛楚媛故意板起了脸,点头说:“嗯,你不能光说不练啊,我倒想看看你画得怎么样,一定要画!” 少年笑了,很大方的接过画夹,在巷口外一处墙根下的石墩上坐了下来。炭条在白纸上沙沙作响,没有工笔细描,而是很娴熟画了一幅席子巷构图的轮廓,画完之后站起身来递给了薛楚媛。 看着少年落笔,薛楚媛眼中就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惊讶与欣赏的神色,抬头接过画夹时,莫名觉得这少年的笑容好有魅力,一时间脸突然就红了。 这就是薛楚媛和赵瑛的结识经过。 薛楚媛对外孙女讲当年的故事,唐成打开了随身带的一本笔记,翻到了其中的一页,与笔记中其它的工笔画页不同,这一幅是席子巷的轮廓勾勒,用的是铅笔而不是炭条所画。 赵老留给唐成那一箱子遗物太沉,出来旅游随身带着不方便,都留在了重庆夏一勤家里,唐成只拿了五本笔记中的第三本,宜宾的风物景致便在其中,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赵瑛故地重游时所绘。 唐成一回头,便发现了赵老初遇薛楚媛和后来故地重游时,坐过的同一块石墩。他也坐了上去,从这里看向席子巷,再看赵老那一张轮廓草图,确实宛如印入心中的意境,就像携景炼境之法最好的注解。 这一刻,唐成感觉到的不再是诸法如幻,而是诸妙同源,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体会。 薛楚媛讲完当年的故事,又领着几位年轻人缓步从席子巷走过,一路脉脉无语。 离开席子巷后,赵芃凡见外婆又有些走神,好像是为了提起她的兴致,便提议说:“我们去参观旋螺殿吧。”然后若有所思地说: “奶奶给我们好好讲讲,为什么梁思成前辈对它评价那么高?” 敬七宝随即点头附和,唐成也非常感兴趣。 来李庄古镇之前,唐成就很想知道,那座小小的旋螺殿楼阁究竟有什么神妙,会被一代大师梁思成击节称赞不已,而在秘法高人眼中,又能看出什么玄机? 第516章 扯大旗 李庄旋螺殿连台基有八、九层楼高,三层八角飞檐,层铺筒瓦。殿内结构与一般庙宇不同,有四根大柱直贯二层,柱间架抬梁、穿枋、角梁连接,形成梁架骨干。第一层殿外有檐柱八根,第一层抬梁承接二层檐柱八根,第二层抬梁承接三层檐柱八根。 下、中、上三层各八根檐柱并不在一个立面上,由大到小三个八角形的边缘也不是平行的,殿的八面均用斗拱,层层而上,并向右旋转,形如旋螺。 它的檐枋、斗拱、梁柱结构之精妙,用语言几乎无法描述,站在外面也看不出太多门道来。赵老的笔记上一共画了三幅图,都不是普通的写生。 第一幅图中,瓦椽皆已揭去,只留下了它的木结构框架,赵老不可能真的把旋螺殿给揭开,这是他考察之后按心中的结构所描绘的。第二幅是相对完整的全貌,却带着几个剖面,似乎把建筑的几个部分给切开了一般,旁边还有局部放大图,直观的标注了抬梁斗拱的细节。 第三幅是分解图,没有写一个字,整座旋螺殿竟然像一部被拆开了的机器,每个“零件”都画在空间的相应位置,让人一目了然。看见这幅图,如果空间观想能力非常强,在一念之间,甚至能恍然推知明万历年间这座楼阁建造的整个过程,宛如时光重现。 从这里就能看出赵瑛治学的严谨与精微,唐成暗自思忖,假如自己展开神识一一感应,能够将这座殿阁体会的如赵老这般透彻吗?看见图之后,才知道功力还差点! 对于他而言,这图竟似一种心盘的指引,但将心盘运转到这么精微的程度,仅凭秘法口诀的指引修炼恐怕很难! 世上千般技艺百家所学,到了极致处,皆有出神入化的境界。仅仅靠老师教恐怕是不行的,还要靠弟子下的苦功与心血,另一方面也要有那个悟性与机缘。 幽静的古镇与浩荡的长江动静相融宛若天成,隐含阴阳生煞轮转之妙,而旋螺殿便是这一座似大非大、似小非小,仿佛看不见边际的地理堪舆局的中枢之一,宛如太极图阴阳鱼中的一个鱼眼。地气灵枢呈隐然回旋之势,动中含静、静极而动,而这栋建筑竟然也是罕见的旋螺结构,与天地灵枢配合之妙令人叫绝。 唐成突然想到自己的练剑之法,他若立身为灵枢便是这座旋螺殿,剑意便是那镇外奔流的长江!这气魄太浩大了,人力几乎不可能做到,但正是他练剑之致所要追求的意境,也是突破当前练剑瓶颈之道。 唐成站在旋螺殿前观图不语,神情如痴如醉。赵芃凡也凑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手中的绘图,眼中尽是赞叹之色,感慨的说:“唐成哥哥,我外公对你可真好,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喜欢这几本画册了吧?” 唐成点了点头,深情地说:“我早就明白,你放心,我一定仿制的一模一样,尽量把那满册的意境送给你。” 他们是一大早从宜宾市翠屏区出发的,参观完旋螺殿已经到午饭点了,镇中就有特色风味饭店,几个人走到饭店门口突然听见有人惊喜的喊道:“唐成,你怎么也在这儿?” 唐成听见喊声,回头一看,竟然是川大考古文博学院021班的“同学”罗莉和历史系的“校友”龙万吉。唐成曾在川大蹭过很长时间的课,罗莉还经常坐在他旁边,两人的关系还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后来唐成不辞而别,罗莉这位陕西女孩被一起上大课的四川籍男生龙万吉泡到手了,暑假时两人结伴出来玩,成了恋爱对象,不料在宜宾李庄碰见了唐成。 唐成赶紧打招呼问好,并向其他人做了介绍,这两人也算是赵瑛的学生,于是八个人凑在一起找了一张大桌吃饭,聊的非常热闹。这两位在饭桌上还特意提到了唐成当年去川大听赵英教授讲课,又组织他们全班同学去太古里逛古董摊。 假如有人在暗中打探唐成的底细,他们倒是很好的证明人,无心之中证明了唐成自称的身份完全无误。 这里的特色风味是黄辣丁,学名叫黄颖鱼,安徽叫昂丁鱼,江苏叫黄牙叫,广东叫黄骨鱼,北京叫嘎牙子。十几公分长,无细刺,肉质细嫩鲜美,唐成特别爱吃。李庄的黄辣丁鱼锅,在辣辣的汤里加了竹荪,点缀一把小葱和几块嫩豆腐,味道好极了! 参观完李庄的第二天,按照计划,薛楚媛要回自己的老家看看,还要参加同族晚辈的一场婚礼。 行程和住处乡政府早就安排好了,车仍然是那辆宝马,他们来到乡镇府所在的镇上时,唐成吓了一跳,远远的就看见了镇口架着充气拱门,就像城市里大酒店办婚礼时架的那种。 充气拱门上面贴着红纸黄字标语——热烈欢迎薛楚媛委员代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视察哪吒申遗工程。 等走近了还能听见鼓乐之声,乡里的接待很隆重,虽然放着暑假,却把镇初中的仪仗队集合起来了,呈夹道欢迎之势。上面这风是怎么吹下来的?薛楚媛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哪门子委员,本来就是回家乡看看,怎么搞成视察了呢?分明是有人在扯大旗啊! 薛楚媛坐在车里微微皱了皱眉头,告诉陪同的黄灵骢,她这次只是私人回乡,也不可能代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请乡政府赶紧把这标语给撤了。黄灵骢苦笑着回答:“这些我也清楚,但当众撤了条幅,乡里领导的面子不好看,您还是先下车吧,大家都在等着呢。” 赵芃凡却摇头说:“这有什么面子不面子,条幅是他们自己拉的,他们自己撤,我奶奶根本就不是代表哪个组织来的,这么一下车,不变成骗子了吗?” 黄灵骢无奈,只得通知乡党委书记,叫人把充气拱门上贴的字都给揭了,薛楚媛这才下车步行入镇。场面有一点小小的尴尬,但很快就被热烈的气氛所冲淡,乡党委、政府、人大、政协四套班子,都有领导出面迎接薛楚媛这位从美国归来的国际知名学者与实业家。 唐成后来才听说,原来这里的人们认为薛楚媛是带着一个考察团来考察区里哪吒工程申遗项目的,连唐成他们也成了考察团的成员。 不过,乡领导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按考察团接待了他们,也不清楚他们要住几天,都安排在乡政府的招待所,并且一个劲的道歉,乡下的条件太差不要介意。 第517章 心术 其实这乡镇府招待所的条件还可以接受,对于薛楚媛来说,只要房间与被褥收拾的干净,有独立整洁的卫生间就行,要是真的到了山区乡下那种不带卫生间的老房子,她恐怕已经不适应了。 镇上离市区并不远,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上午还开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会。乡领导对薛楚媛回乡“视察”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并介绍了乡里近年来的经济发展情况、借助哪吒工程实现新一轮腾飞的规划。最后表示,希望薛楚媛能回家乡来投资,这里有很多机会,家乡人民也热切盼望着。 在座的人薛楚媛一个也不认识,但沾边带角几乎与她都有点亲戚关系,也不好当面说什么,只能很客气的交谈,态度不置可否。赵芃凡一直瞪大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些人,好奇的眼光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再一一扫回来。 唐成悄声问她:“芃凡,你找谁呢,干嘛这样看人?” 赵芃凡有些失望的小声回答:“我奶奶的老相好没来。” 唐成笑笑,轻声地说:“你急什么,待会儿还要参加婚礼,听说就是那人的孙女嫁给你的远房表兄,到时候一定能看见的。” 薛楚媛这位老相好,其实就是解放前她的父亲在家乡给她订的一门亲事,对方也是当地一位乡绅的儿子,名叫卓俊卿,据说其家族史可以追溯到卓文君。 薛楚媛和卓俊卿两人祖上还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是,薛楚媛解放后上中学时结识了赵瑛,后来又去了成都读大学,这门亲事也就作废了。 薛楚媛年轻时可是当地有名的美人儿,追求她的人可以从赵场镇排到李庄去,不仅在宜宾如此,到了成都之后,她的仰慕者也是不少。不过,最终还是赵瑛魅力无敌,借助当年一张雨后的碳笔草画,抓住机会接近薛楚媛,最终俘获了芳心。 这些都是老一辈人的八卦了,至于与薛楚媛青梅竹马的这位卓俊卿,唐成也很好奇,赵老在这里曾经还有过一位“情敌”啊,究竟是有着怎样风采的人物呢?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赵芃凡的远房表兄薛道远和卓俊卿的孙女卓梦迪的婚宴就在镇上举行,中午十一点十八分正式开席。 唐成见到了卓俊卿和他在乡下娶的老伴,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小老头和小老太,站在薛楚媛面前怯生生的,就像墙根下两株并肩生长的黄叶树。 卓俊卿开口说话的时候,带着浓厚的四川口音,还缺了两颗门牙,笑容有些畏畏缩缩。 薛楚媛和他握手说话的时候,语气无限感慨,看表情好像恍若隔世。再看赵芃凡,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唐成也只能叹气了,何必好奇呢,世上有赵瑛那种胸襟风度的人实在太少了。 婚礼非常热闹,乡镇领导也出席了,薛楚媛当然是主宾,并且被双方亲属推上台做证婚人。喝喜酒当然要送红包,唐成包了一份挺厚的,算他和秦刚两个人的贺礼,敬七宝也包了一份红包,带着夏碧玉一起。 赵芃凡好像记住了唐成上次的告诫,在婚礼上没有再起哄故意引大家斗酒,否则这么多人的场合一旦闹起来,唐成的酒量再好也是挡不住的。等到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唐成悄悄吩咐了秦刚几句,让他暗中溜出去了。 喝完喜酒回到招待所休息,大热天开空调睡个午觉,秦刚回来了,溜进唐成的房间嘀嘀咕咕讲了半天。然后唐成拿着在磁器口古镇买的那幅挽联,带着秦刚敲门进了薛楚媛的房间。 薛楚媛没有午休,正和赵芃凡说话,问他们有什么事。 唐成看了看两人回答说:“有两件事,您听小刚先说。” 秦刚还真能打听八卦,在镇上转了两个小时,就听说到不少事情。第一件是“内幕”新闻,婚礼之后新娘和新郎就吵架了,甚至闹着说要离婚。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消息灵通的薛二嫂和几个人在铺子里闲聊,秦刚正好听到了,结果是这样的: 新娘卓梦迪对新郎薛道远嚷着说:“你不是说,你家姑奶奶是美国有名的大富豪吗,和比尔-盖茨差不多,在联合国都捐过不少钱,这一次回家乡参加婚礼做我们的证婚人,又有我爷爷的交情,还不得给个百八十万的,连城里的房子带车都有了!”她越说越来气: “结果呢?就送了几样家里的摆设,那东西能值几个钱,你这个骗子!” 新郎却不以为然,恨恨地骂新娘:“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知道什么,那是艺术收藏品,说不定很值钱的。” 新娘不依不饶:“值钱?值多少?卖给谁啊?” 新郎不耐烦地说:“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姑奶奶这次来,最重要的是搞投资,我爸想在风景区开一个特产商店,假如姑奶奶能投资,连批文带钱都有了。”说到这里充满了莫大的希望: “她平时在美国,这店不就等于是我们家的,待会儿下午就去找姑奶奶说这件事。” 新娘这才缓和了口气说:“听说找你姑奶奶谈事的人多了,你可一定要谈成,不然的话有你好看的!” 就在新郎新娘拌嘴的时候酒席刚散,有一些帮忙的亲友还没走,他们在旁边小包间里吵架,很多人隔着门都听见了。镇上的薛二嫂回头就在自家小卖铺里和人聊起了这件事,说的是眉飞色舞,秦刚正好路过听见了。 讲完这则八卦,唐成把挽联打开放在了茶几上,问薛楚媛:“先生,您看看这是什么。” 薛楚媛当即就站了起来,脸色突然变了:“这,这,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唐成讲述了自己在磁器口逛街偶尔看见这幅挽联的经过,最后说:“我听赵老提过,您是薛焕的曾孙女,这是您曾祖母墓中的遗物,我碰到了,就应该买下来交给您。” 薛楚媛长叹一声,盯着他半响之后才说:“唐成,你直到此时此地才给我,老赵曾经说过,你年纪轻轻却善用心术,他对你的评价果然不假!” 唐成低下头带着歉意说:“我不想您一到宜宾就不开心,所以等到现在才拿出来。并没什么别的用意,也不想针对谁,只是觉得您应该了解情况,我毕竟是赵老的学生,知道他老人家平生最恨什么。” 薛楚媛沉默了一会又问秦刚:“你中午出去走这一圈,当年金氏夫人墓被盗的具体经过,也打听清楚了?” 第518章 祭祖 秦刚听了薛楚媛的问话老老实实的回答说:“那是八十年代初的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大概情况打听到一些。”他看了看薛楚媛,鼓起勇气说: “当时不能算偷盗,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公开挖抢,有一堆人,全是你们薛家的子孙,听说有一串朝珠,被扯断了落了一地大家都抢着拣,其它的东西就更别提了……” 说完这两件事,唐成带着秦刚出去了,没有再打扰这祖孙两人。 薛楚媛坐在那里默然无语,只听赵芃凡恨恨的说:“奶奶,有些人不值得你对他们好。曾经有人告诉过我这样的道理,好东西在有的人手中也不知珍惜只会糟蹋,还不如在自己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有很多事情外公看不惯,但是我看,奶奶的选择才是对的。” 薛楚媛无力的摆了摆手:“你也出去吧,不是想在家乡逛逛吗,找唐成陪着你。” 正如秦刚所言,当天下午,就有一群亲戚来招待所找薛楚媛,和她商量宗族立祠、修谱的事情,这些都是需要钱的。另一方面各家又说了自己的打算,其中就有那位新郎想在风景区开特产店,还有乡领导想带领乡亲们投资致富等等。 这些人中的父辈一代比如新郎的父亲,几乎都参加过当年金氏夫人墓的盗抢,具体的过程秦刚虽然没有打听清楚,但都有哪些人他可问出来了,那是光天化日下的公开事件。 薛楚媛低头听着没怎么回话,等众人说完之后才抬头说:“中国有句古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早已经是人家的人了,修谱与立祠不要找我这个妇道人家。” 从美国归来的国际知名学者口中,竟然说出这么老土的一句话,众人的神色都很惊诧。薛楚媛紧接着话锋一转又说:“但我毕竟是薛家的子孙,今天来还有一件心愿,就是祭祖,去祖先的坟前行个礼、敬柱香。诸位,你们有谁还认识这件东西吗?” 薛楚媛坐在那里,手中展开了一幅书写在绸缎上的旧挽联。当场不少人的神色当即就是一变,有几个人同时朝在座的另一人说:“老七,当年是你抢走了,不是说不吉利,已经烧掉了吗?” 话一出口,随即就反应过来不对,但再想住口已经晚了。薛楚媛脸上并没有怒容,很平静的说:“这东西本来就应该是烧祭的,虽然晚了一百多年还是可以弥补的,我今天就要在金氏夫人墓前烧了它,你们谁愿意去,就和我一起去。” 薛楚媛连晚饭都没吃,下午就离开镇子去山中祭祖,她先祭了曾祖父薛焕以及祖父和父亲,最后才去祭了金氏夫人。 金氏夫人是薛焕的侧室,并没有与主坟葬在一起,但她在家族中的地位显赫,墓葬的规格也很高,薛楚媛的祖父就是出自金氏夫人这一支。 夕阳西下,薛楚媛在金氏夫人墓前焚烧了那幅一百多年前的挽联,嘴唇在微动,但没有人听见她究竟在说什么。 唐成、赵芃凡、秦刚、夏碧玉、敬七宝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而车停在山坡下乡间土路的尽头,黄灵骢和司机就坐在车里等着,更远的地方有不少人在张望,却没有走过来。 “芃凡,你过来,陪奶奶一起磕个头!”薛楚媛没有回头,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芃凡微微一皱眉,神情有些犹豫,看来从小在美国长大、接受西方教育的孩子确实不太适应这种礼节。唐成轻轻推了她一把,悄声说:“磕头就磕吧,反正是你的祖先,哄你奶奶高兴一点好不,今天她已经够难过了。” 赵芃凡扯了唐成的袖子一下:“你陪我一起磕,好吗?” 唐成给她家的祖宗磕头,这算怎么回事啊?但是转念一想,冲赵瑛的面子,磕这个头也无所谓,假如赵老今天在这里,陪着薛楚媛一个头磕下去,他还能站着吗?于是,他轻轻一牵赵芃凡的胳膊,走到了薛楚媛身边。 没有垫子,薛楚媛就在泥土地上跪了下去,唐成和赵芃凡也随着她一起跪下磕头。 唐成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赵芃凡的动作,这丫头是标准的叩拜动作,这让唐成觉得有些意外。后面的秦刚看见唐成跟人家一起磕头,上前一步好像也想磕,却被敬七宝一把拉住了,他们三人站在远处鞠躬行礼,等那三人起身,他们才直起身来。 头磕完了,起身拍着膝盖、小臂、前额上沾的泥土,唐成小声说:“芃凡,你那不是祭祖先的磕头,而是师礼叩拜。” 赵芃凡很诧异,不解地问:“嗯,我的头磕错了吗?” 唐成微微一笑:“无所谓了,只要你磕了头就行,我就是想问问你在哪儿学的?” 赵芃凡随意地说:“当然是在唐人街的武馆里,别忘了我练过咏春拳!” 唐成微微点头说:“原来如此。” 几个人走下山坡,黄灵骢下车迎了过来问:“薛先生,回镇上吃晚饭吗?” 薛楚媛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的回答:“不,我们回宜宾。” 黄灵骢一愣:“这就回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在乡下多住几天,难道是乡里面接待的不好吗?刚才乡长还给我来电话,晚上……” 薛楚媛打断了他的话:“就不必麻烦薛乡长了,我的家乡很大,乡亲们也很多。这次回来,不论能帮上多少忙,从我的角度都会尽力的。”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两天,我想回区里找你们领导好好谈谈,有些项目的规划,我个人可以提出一些建议。还有地方上急需的一些项目资助,我将以前夫赵瑛的名义提供,他也算是半个宜宾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黄灵骢也就不好阻止了。 薛楚媛正要上车,远处却走来了一位老汉,来到近前颤着声音说:“三小姐,几十年不见,来去匆匆,你这就要走了?” 这老汉便是与薛楚媛“青梅竹马”的卓俊卿,却叫她三小姐。 卓俊卿的眸子已经有些许浑浊,但眼神还算清澈,这时候说话,神情已比中午见面时从容了不少,语气多了几份感慨。 薛楚媛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是的,二哥,我要走了,本来还想多住两天,但现在有点别的事要办。” 卓俊卿有点难过地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要难过,娃儿们不懂事,其实也是我们的错。”说到最后加了一句: “不过一切都会好的,家乡也会越来越好的,凡事总要往好处想,往好处去使劲。” 薛楚媛伸出双手握住了老汉的手:“有二哥这句话,我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第519章 宝藏 卓俊卿一直握着薛楚媛的手没有说话,只听薛楚媛又继续说: “对了,听说孩子们闹了点矛盾,可能是有些误会。有件礼物我本打算走了之后再留下,既然现在提前走了,又这么巧碰见二哥来送,您就拿着吧。” 薛楚媛从随身的坤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薄薄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卓俊卿老汉连连摆手说:“三小姐,你不必这样,孩子们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我却很清楚。如果他们所得弥补不了失去的东西,你又何必要做呢?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闹完了能想明白也好。” 唐成这时候才觉得这老汉也不可小瞧,别看外表土里土气的。推辞了半天,老汉是坚决不收这个信封,连里面是什么东西都没问,薛楚媛只得无奈地说:“那好吧,什么时候有空,带着家里人到美国来旅游,由我来接待,千万不要客气,在家乡假如有什么事,就告诉我。” 卓俊卿老汉笑了,那样子很开心:“好的,就这么说定了。” 回宜宾并不远,上车一个多小时之后就到了翠屏区。这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薛楚媛一定要请司机和黄灵骢吃晚饭,这个时间他们回去也得饿着肚子。 这餐饭就在他们下榻的酒店里,吃完之后黄科长和司机带着车先告辞了。 回到包间里关上门,赵芃凡突然问:“奶奶,你就这么回来了,宝藏还没挖呢?” 薛楚媛愣了愣:“什么宝藏?” 赵芃凡眨着眼睛说:“我在你书房里翻出来的那张藏宝图啊,画的就是宜宾乡下,你有标注,埋了祖先的东西。” 薛楚媛这才恍然大悟:“哦,是那张东西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变化很大,恐怕早就不在了,就算在,也很难找着了,我这次回来根本就没想着这件事。” 几位年轻人一听也十分好奇,连忙打听这是怎么回事?原来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薛楚媛回过一次家乡,那时候城里闹抄家,风波虽然还没有蔓延到乡下,但形势也很紧张了。她家祖上可是大户豪门,有些东西要是被抄家、挖浮财的拿走,不仅可惜而且容易惹麻烦,薛楚媛自作主张,将母亲在分家时偷偷攒下来的两样东西埋在了野地里。 当时想的挺好,等风波过去之后,再偷偷挖出来,所以留下了一张标记图。不料等到这一场风波结束,薛楚媛人已经在国外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清楚当年埋的东西还在不在,而且家乡的面貌大为改变,当年的地方也找不着了。 几年前赵芃凡在她书房里翻东西,偶尔发现了一张“藏宝图”夹在一本旧书中,就问奶奶是怎么回事,薛楚媛跟她讲了这个故事。记得那一年,好莱坞正好有一部电影《国家宝藏》上映,赵芃凡对奶奶这张图非常感兴趣,从那时候心里就惦记着有机会回来挖出宝藏。 说完这件往事,薛楚媛冲外孙女说:“你就是寻宝电影看多了,乡下可不是好莱坞电影里演的那样,就不要惦记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且不说东西还在不在,就算还在,你也不一定能找到,就算你能找到,那里的人能让你挖出来带走吗?早就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了。” 赵芃凡却不以为然,继续追问:“奶奶,如果我真能把它挖出来,又怎么样?” 薛楚媛摆了摆手说:“我早就不想那些东西了,你不要乱调皮!我这次就这么走了,乡亲们一定很失望,假如你跑到乡下乱挖人家的地,你觉得他们会给你面子吗?”想了想又说: “接下来几天我要找区里的领导还有市里的几个部门谈点事,会很忙,你们既然是来旅游的,就自己出去玩吧。”说到这里又看向唐成: “唐成,我拜托你一件事,帮我看好芃凡,不要让她闯祸。” 吃完饭的当天晚上,薛楚媛接到一个电话,原来她还有两位老同学一直在宜宾,想约她见一面,于是就出去了。 剩下的五个年轻人全凑到了赵芃凡的房间里,聊的就是当年“藏宝”的事情,少年人心性,大家怎么会不感兴趣呢,就是唐成都很好奇。 秦刚耐不住,最先问:“芃凡姐姐,那张图你带来了吗?” 赵芃凡神神秘秘的回答说:“我奶奶的原图,我当然没拿,但是——你们看!”她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张复印件放在了茶几上,十只眼睛一齐盯上去。 这是一张很写意的地形示意图。 假如换个人画这种东西,可能会画成等高线平面图,地势一变就很难确定位置,而这张图的画法有点类似传统的山水技法,并不完全按比例,一张图上画出了好几个视觉角度。 几个人研究了半天,敬七宝说:“一定应该在你家乡老宅附近,离赵场镇不远,先上网找卫星地图看一下。” 赵芃凡说:“我在美国已经研究过卫星地图,找到一个地方,好像有点像。” 几个人又上网看卫星地图,对照薛楚媛当年画的图,它们完全不是一种风格的东西,但是,唐成会变换心盘,闭目之间以元神心像勾勒,感觉到大概的范围非常像,但如今的变化已经很大了。 敬七宝拿着图点头说:“你找的地方应该是对的,赵场镇附近几十公里内,也只有这里的地势与这张图是吻合的。” 夏碧玉惊喜地说:“那我们就可以偷偷去把宝藏挖出来?” 敬七宝却摇了摇头说:“按卫星地图的比对,这张图上的标注点误差范围可就大了,至少有好几百米,根本没有办法挖。”停了一会继续说: “像这种事情,地点要定的非常准才行,需要到实地去考察一下。”然后神秘兮兮地说: “我也许有办法。” 这一句“我也许有办法”听在唐成耳中,就说明了一件事,敬七宝也懂心盘运转。 九星派秘法传承中有“九宫飞星盘”,可以化为一种心盘术,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但要想纯熟的掌握和运用,必须达到移转灵枢之境才行,否则虽有感悟,但也不能随时随地运转自如。 唐成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见知灵引”,阅历天下山川地气与风物人情携景入境,这一路上他既没有运转也没有修炼任何秘法,只要在敬七宝身边,他一直就处于含神识而不发的状态。虽然没有练功,但他的收获相当大,领悟了很多以前参不透的境界,这也是一种“以不练为炼”的过程。 第520章 值不值? 很多武侠小说总提到有高人闭关修炼,但是,他们在修什么呢?假如心中无物还不如蒙头睡觉,只有心中已经参透某些东西,才知道如何去印证那种境界。 行游是参悟的过程,这让唐成明白将来该如何修炼秘法,此时此刻下的是另一种功夫,而且还让身边人看不出底细。 到达宜宾之后,唐成察觉了一件事,那就是敬七宝已悄然突破了移转灵枢之境。他迈过这道门槛来的这么突然却又自然而然,假如敬仲春获悉,一定会老怀大慰。另一方面,敬七宝一直在暗中修炼秘法,虽然刻意避开了众人,但唐成还是能察觉到痕迹。 不仅如此,唐成能看出来,这一路上敬七宝一直在传授夏碧玉灵觉修炼之道,教她感应清晰并逐渐学会控制。 夏碧玉可是天生灵觉清晰敏锐之人,自幼能见人所不能见,病好了之后,这一步入门是非常快的。首先需要掌控灵觉,然后再去试着淬炼灵觉,唐成感觉夏碧玉掌控灵觉的火候已经差不多快到了。 每个人入门都有自己独特的机缘,唐成当初掌控灵觉是很快的,因为家传的册门功底,一旦掌控就运用的相当精微,并专攻精微敏锐的修炼之路,相对而言反倒显得功力不够深厚强大。突破移转灵枢之境并结识庹玥瑛之后,才在修炼中刻意弥补这一缺陷。 夏碧玉入门之后,定然也有她的特殊之处。 至于秦刚,唐成这段时间并没有刻意教他秘法,仍然传授内家筑基锻炼形神之法,先把基础打的扎实些。虽然也是避着人私下里教的,但练武这回事,其实没必要搞的太神秘,主要是传授过程中不想被外人打扰,就算有人看出来也没关系,唐成毫不讳言自己曾练过几年功夫。 敬七宝突破移转灵枢之境后,就可以运用“九宫心盘术”了,这对于他来说也是极耗神气之事,但确定了大概的范围,又有这张图的标注做指引,未尝没有可能找到当年埋藏东西准确的位置,值得一试。 敬七宝刚刚突破移转灵枢之境,也想尝试一下秘法的实际运用效果,这简直等于送上门来的试练机会,敬七宝反倒是所有人当中最感兴趣的,一个劲的鼓动大家再回乡下考察一番。 第二天,薛楚媛去区里办事了,本来让唐成带着这些年轻人去附近游玩,看好了赵芃凡别让她调皮闯祸,不料他们又溜回乡下找“宝藏”去了。 带队的不是唐成而是敬七宝,他找了一家旅行社,出钱包下一辆面包车,以到附近农村写生兼郊游为名,五个人一车就拉走了。 “七宝哥,你确定是在这个地方吗?”赵芃凡拉着敬七宝的手臂问,神情显的很是亲昵可爱。 “我家小七说是这个地方,那就在这个地方,不信的话自己去挖挖试试。”夏碧玉一把将敬七宝拉回到自己身边,冲赵芃凡说。 敬七宝的表情有点苦,额头上全是细秘的汗珠,上衣几乎汗透了,眼神似乎非常疲倦,点了点头说:“没错,按我的判断,就在那里,对照这张图,再看看如今的地势,埋藏大约有一米多深。”停了一会有点无奈地说: “可惜今天这里的变化太大了,我们没法挖呀!” 五个年轻人站在一座小山的半山坡上,放眼望去,山下有一条公路,沿着山脚拐了一个弯。在公路的外侧是一个不小的村庄,大约有数百户人家。沿路边盖着一溜两层或三层不等的小楼。楼上住人,都朝着马路这一侧开着窗户,楼下开着门面做生意,有饭店、小卖部、招待所、理发店、土特产商店、补胎修车行等等。 这一侧被公路半环绕的山脚下,是一片庄稼地,有的地方种着蔬菜,估计是村民自家吃的,而大部分田地现在已经撂荒了,生长着一些稀稀落落的小树苗。 山脚下的这片田地比较贫瘠,与村子里别处的农田不相连,单独引水灌溉也不方便。这个村子里的人要么守着公路做生意,要么出去打工,这样一片贫瘠孤田被撂荒并不令人意外。就算种东西,也不适合种植高大茂密的作物。 敬七宝指出的地点就在这片田地中,离公路有一百多米远,恰恰被公路对面弧形分布沿街店铺环绕,形成“围观”之势。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有什么动静,从那边看过来几乎是一览无余,而且有不少店铺比如补胎修车行在夜间也是点灯开门的。 这样子就麻烦了,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在这里挖“宝藏”!稍有动静,村民们就会发现。假如村庄里的人发现他们在这里挖东西,一定会阻止,回头再发现了这下面埋着“宝贝”,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肯定不可能让他们把东西挖走。 赵芃凡看着那块地眉头紧锁。夏碧玉则拽着敬七宝的胳膊说:“小七,你一向最有办法了,我们怎么才能把东西挖出来?” 敬七宝摇了摇头说:“谁家的地能让你乱动土?别看这里已经撂荒了,但是田垄还在,不是荒地是村民的责任田。我们几个外地人只要一锄头下去,肯定会惊动全村的人,哪有机会挖那么深的坑?” 赵芃凡有点不耐烦了,转头问他:“找个借口,给他们钱不行吗?” 敬七宝看看赵芃凡,反背着手说:“无论你用什么借口,都不可能不引人起疑,再说了,给多少钱合适呀?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围观的闲人,我们很难在众目睽睽下把东西挖出来取走。”停了一会继续说: “假如半夜动手的话,就等于告诉村民这底下有名堂,你就等着人来找麻烦吧。” 夏碧玉有些失望了,无奈地说:“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敬七宝沉默一会儿说:“很多事倒不是没有办法,但关键就看花多大的代价,用多少精力,耗多长时间,这一切值不值?”他的语气有点故弄玄虚: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这块地买下来盖房子或者搞开发,四面砌上高高的墙,自己在里面挖就是了。” 一直没说话的唐成终于开口了:“虽然撂荒了也是耕地,你这个点子代价可太大了,首先要搞批文,然后还要跟村民商量征地补偿,完事了才能让你动工。且不说得花多少钱、用多少精力,芃凡,你能耗得起吗?” 赵芃凡撅着嘴说:“听奶奶说,我们在宜宾还会再待一个多星期。就算长住在这里,征地搞开发就是为了挖那两样东西,好像也不值得呀,能不能挖到东西还说不准呢!” 第521章 泛舟而下 唐成又增加了一句:“这地方也没什么开发价值,外地人在这里无论找什么借口动土,都是扯淡。” 夏碧玉突然大声说:“我们来郊游,搭帐篷野炊……” 敬七宝差点让她逗乐了:“你要搭多大的帐篷啊?沙滩帐篷根本干不了活,除非你建个蒙古包。谁郊游跑到那地方露营,村子里就有招待所,以为是大草原啊?”停了一会继续说: “再说了,山脚下就有这么多平坡空地,你干什么也不能跑到人家农田里啊,那地方有沟有陇的,旁边还种着辣椒。” 几个人又都沉默了,这时候秦刚从山坡下绕了上来,唐成问他:“打听清楚了吗?” 秦刚点了点头说:“打听清楚了,七宝哥指的那个地方,正好在四户人家田地的边缘。其中有两家人就在对面开店。” 唐成不动声色又问:“村子里还有什么事,比如最近有没有人闹矛盾打架之类的新闻?” 秦刚指了指他们背后的小山坡说:“这后面有一座火电厂,规模不小,是往附近郊区和这一带供电的主要电站。”然后指指左前方说: “看见那边的高压线了吗?就是从电厂出来的。” 唐成不解地问:“来的时候就看见电厂了,难道与这个村子有故事吗?” 秦刚看了看唐成,面露喜色说:“当然有了,前两年村民堵着电厂大门闹事,说是电厂烟筒飘过来的烟,污染了村里的地,搞得他们没法种庄稼。” 夏碧玉好奇的插话说:“哪块地啊?” 秦刚往前一指,肯定地说:“就是这块地。” 敬七宝看了看身边又看了看前方,带着埋怨的语气说:“山上的树和草长的都挺好啊,那块地撂荒好几年了吧,哪里种过什么庄稼?” 唐成不管敬七宝的话,又问:“闹出什么结果来了吗?” 秦刚认真地说:“还没有什么结果,但政府出面调解,听说电厂要花一笔巨资,重新引进除尘脱硫设备,其实原先就有这样的装备。” 唐成笑了,问赵芃凡:“芃凡,你能等上三、四天吗?” “等一个星期没问题,但也只能等这么久了。”赵芃凡瞪大眼睛说:“唐成哥哥,你想到办法了?我就说嘛,你一定有办法的,我奶奶昨天还夸你善用心术。” 赵芃凡凑了过来,双手挽住唐成的胳膊,那样子娇滴滴的。 夏碧玉看见她这个样子又有点不乐意了,有心想把唐成拉过来,但她已经拉着敬七宝了,实在忙不过来。 唐成笑着抽出了手,拍了拍她的肩头说:“你已经把藏宝图给我们看了,小七也点了一个地方,初步判定就在那下面。假如不想个办法当着你的面把东西挖出来,回头你一走,这地方被人挖开,东西不见了,我们几个可摆脱不了做贼的嫌疑。为证清白,也得帮你试试!” 赵芃凡又攥住他的胳膊左右摇晃,人也在他面前扭来扭去:“你到底想出什么妙计了?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吧!” 唐成向几个人招了招手说:“你们都过来,我说一件事,待会儿一起去村子里走走,然后找家饭店吃午饭。” 接近中午的时候,有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公路旁,五个年轻人走了下来,有两个人还背着画夹。他们进了村子闲逛,嘻嘻哈哈一路说笑,偶尔还打开画夹画两笔。 赵芃凡那火辣诱人的打扮、妖娆xing感的容颜,走到哪里回头率几乎都是百分之百。他们从东头走到西头,已经引发了两起“交通事故”。有两个骑自行车的小伙路过,只顾偷瞄赵芃凡的脸蛋、胸脯、肚脐和大腿,结果一头撞树上了。还有一位打酱油的大叔,从小卖部出来在台阶上一脚踩空,不仅酱油洒了一身,脚也被崴了,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然后他们在村子里找了一家看上去最大的饭店吃饭,点了一桌的菜边吃边聊,说话声音很大,还夹杂着如银铃般迷人的笑声。 其实赵芃凡没吃几口东西,她嫌这里的菜不干净,而唐成的嘴也刁的很,同样也没动几筷子。倒是秦刚吃的挺香,敬七宝显得又累又饿,吃了好几碗米饭。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天,提到了一件几句爆炸性的事情: 薛楚媛这次回乡,据说慷慨解囊,要赞助家乡的乡村电网改造和电厂扩容,这也是哪吒工程的搭车项目之一。附近那座火电厂要扩建一个变电所,做为附近乡村电网的供电枢纽,地址已经选好了,就是村子对面那块撂荒的空地。 这些话当然都是瞎扯了,是唐成临时编的,但几个人在饭桌上说的是有鼻子有眼。赵芃凡还一个劲的感慨,奶奶根本就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在这个项目上投资赞助,反正她不给钱政府也会拨钱的,也就是最近的事情。 这些话,饭店里其他的食客和服务员、老板都听见了。 他们昨天刚去过乡政府所在的镇上,场面很热闹,这里离乡政府不远,村里当时也有人去看热闹或者喝喜酒,能认出他们来。尤其是赵芃凡这种人,见了一面几乎就忘不掉,她的形像在附近已经传开了,都知道薛家姑奶奶从美国带回来这么一位外孙女,简直就是位洋狐狸精。 吃完饭,几个人上车走了,在路上,赵芃凡小声的问:“唐成哥哥,这样就行了?” 唐成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应该可以了,十足的把握当然没有,八九成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不用你花一分钱,也不用自己动手,那个地方自然会有人布置。”然后神秘兮兮地说: “等三天后再来看吧,就三天,我们不是出来旅游的吗?这三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尽情地玩吧。” 唐成提议去南广河考察“哪吒遗迹”,大家欣然赞同。 敬七宝确实很能办事,不用别人张罗,第二天他租了一条船,几个人相约沿南广河泛舟行游。 这时候正是仲夏时节,唐成等五人沿南广河泛舟而下,途径古陈塘关摩崖刻字处,还系舟登岸,考察了附近的古庙宇遗迹。 上午下过小雨,南广河泛着清波,这一段河道有九曲十八弯之称,在山地、丘陵、平原间曲折穿行。两岸翠竹环绕、山林透碧,宛如放大的、安置在天地之间的精致盆景,又如缩小了、可以收于袖中携走的风景画卷。 天地间所有美的意境,谁人能不喜爱? 赵芃凡今天换了一身装束。白色绸衫,黑色长裙,也仅仅露出了小腿肚子,素面不施粉黛,长发如云披散,竟收起了平日里那张扬的妖娆,凭添了几分似内敛的柔美,如融入这清山秀水间的诗情画意。 第522章 南广河上琵琶声 唐成昨天回酒店后,曾经找了一个机会私下里与赵芃凡聊了半天。白天在村子里发生的几起“交通事故”,那几个人摔的都不轻,一律鼻青脸肿的,还差点闹出人命。虽然这不能完全怪赵芃凡,但她这种行止确实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烦,唐成的劝诫也都是好意。赵芃凡只是撅着嘴、眨着大眼睛不说话,但看今天的样子,她还是听劝了,看来这流着洋人血液的小姑娘也还是容易接受中国文化的。 唐成当然很高兴,但同时又在心中暗暗说,即使赵芃凡这个样子走到村子里,恐怕同样会引发“交通事故”。这时候不显张扬的她似乎更有魅力,白衣黑裙坐在船头穿行于山水中,好像山水也染上了难言的含蓄xing感,恍然竟似梦幻一般,盯着她看很容易走神。 赵芃凡这个样子,是否就是唐成心目中的太阿呢?或者唐成也希望太阿能够化成如同这样的、有实形之感的形像? 赵芃凡今天还带着一把琵琶,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她的行李中可没有,要不就是买的,要不就是在当地和艺术团借的。在清流舒缓,风景舒粹之处,赵芃凡拨响四弦,弹起了一曲古琴曲《流水》。 唐成的父亲蒋再能研究过古琴音律。唐成虽然没有专门学过古琴,但也懂欣赏。古琴曲《流水》在琵琶弦上弹出来,原本那清泠的弦音显得十分脆润,更兼船舷外有溪流水声淙淙不绝,别有一番韵味,唐成听的很入迷,随着音韵的起伏,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行云流水之间飞行,时高时低,飘飞在高山流水之中。 一曲《流水》弹完,余韵未歇,仍然在南广河上荡漾,未闻断弦之音,却听见水声陡然变急。河滩在这里拐了个弯,河道变得狭窄,两岸峭壁对出,水流的落差很大,船颠簸着加速向下游漂行。 夏碧玉听闻琵琶曲一时入神,这时随着船身的晃动差点摔倒,便赶紧抓住了敬七宝的胳膊,身体顺势倒进了他的怀抱。 这时候有风吹来,赵芃凡坐在船头上裙裾飘起,突然一调琴弦,竟然弹起了《十面埋伏》,隐约中带着铮铮杀伐之音。 唐成定神细细品味,只听山间激流中水势蜿蜒不定,琴声忽急忽缓,两岸高崖传来回音呼应,那气势恢宏,充斥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声,乐曲激烈,震撼人心,在唐成心里竟然有了合鸣之妙。 唐成两眼呆呆地看向江口,脑海里竟然出现了垓下之战,只见各路诸侯军队蜂拥而至,先后活捉魏王豹、赵王歇、燕王臧荼、齐王田广。 韩信三十万兵马自齐南下,切断了项羽向彭城的退路;彭越率数万兵马到达固陵与刘邦会师,担任主攻;刘贾与英布自寿春率兵北进,切断项羽南逃之路。项羽军队不断收缩,退至垓下(今安徽灵璧东南沱河北岸),中了韩信的“十面埋伏”。 汉军“十面埋伏”,形如天网,楚军固守垓下,势如鸟雀,他们的反击好似困兽犹斗,而刘邦军的进攻捷报频传,杀声震天。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刘邦命令汉军四面唱起楚歌。楚军听了,益发怀念自己的家乡。项羽大惊说:“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 于是,惶惶然不能入睡,在军帐里喝酒。他一面喝酒,一边激昂慷慨地唱起歌来: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的爱妾虞姬听到这里起而和唱: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唱罢,拔剑自刎而死。 项羽见大势已去,带了八百骑兵连夜突围南逃。第二天天刚亮,刘邦发觉项羽突围而去便派灌婴带领五千骑兵追赶。 项羽渡过淮河,到阴陵迷了路,陷进湖沼地带,被汉军追及,跟随他的骑兵只有一百多人了。项羽领兵且战且退,退至乌江(今安徽和县东北乌江浦),只剩下二十八名士兵。 这时候,河边正停靠着一条小船,乌江亭长请他上船,献计说: “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 项羽不为所动,看了看远处说:“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 “吾知公长者。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以赐公。”于是命令骑马的将士都下马步行,手拿短小轻便的刀剑交战,仅项羽一人就杀死汉军几百人,他自己也负伤十多处。 忽然间,项羽回头看见了汉军骑兵司马吕马童,说:“若非吾故人乎?” 吕马童面向项羽,指给王翳看,说:“此项王也。” 项羽大声说:“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说完自刎而死。 “唐成哥哥,你在想什么?”夏碧玉在敬七宝怀里突然喊道:“怎么还发起呆来了?” “没有什么。”唐成回过神,随意地说:“只是在听曲而已。” 等这一曲《十面埋伏》奏罢,南广河流出两山之间,前方是平缓开阔的水道,乌蓬船便稳了下来,轻轻地随水漂流,只听见船夫的摇橹声。 赵芃凡甩了甩长发,回头嫣然一笑说:“唐成哥哥,你喜欢听吗?” 唐成此刻仍在回味楚汉垓下大战的场景之中,听见她问话才回过神来说:“神妙如天籁之音,我做梦也没想到,你还有今天这一面。” 赵芃凡语气微嗔:“哦,那在你的心目中,我原先只有哪一面?” 唐成没有回答,语气一转,缓缓地说:“歇一歇,别再弹了,你今天没戴弦拨,小心琴弦把手指磨破了。” 赵芃凡抱着琵琶,低头看了一眼嫩白的素手,指尖真的已经发红了,她笑了笑说:“下船之前,再弹最后一曲,既然唐成哥哥喜欢听,我就弹给你听。” 乌蓬船继续前行,水中渐渐有暗流涌动,船夫在后面喊了一声:“几位老板,坐稳了,前面快到河口了。我这船进不了长江,也不能把你们送到龙脊石,要在龙脊石前面上岸。” 这时候,赵芃凡又拨响了琴弦,那声音正如唐朝诗人白居易所形容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 第523章 移花接木 赵芃凡这一次竟然弹的是一曲唐朝皇家乐曲《将军令》,那雄浑的曲调飘荡在涌动的暗流之间,却由一双柔美的素手所发出,融合了雄浑与阴柔和鸣之美,碧波与暗流冲击之韵。 等赵芃凡这一曲弹完,恰好舟船停靠在临近江口处登岸。船夫搭好跳板,坐在船头上的赵芃凡抱着琵琶起身,宛如从乐章中飘来的飞天,形容不出柔媚含情。 唐成怕她站立不稳,轻巧的一个箭步跳到船头去扶。秦刚主动伸手把琵琶接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看着前面挽臂下船的唐成和赵芃凡,眨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碧玉皱着眉头在眨眼睛,那神情很有些担忧。 站在南广河入长江口的岸边,望着那色彩斑斓的龙脊石,神话传说中哪吒闹海斩杀龙宫三太子之处,唐成很有感触。 宜宾之行主要是为了参透养炼剑灵之法,他已经恍然有所悟,而且收获比自己期望的更多,心境已有体味,只待将来破关修证,悄然间真有脱胎换骨之叹。 这一路以不练为炼,堪称修行圆满。 同时,唐成在心中感叹:“赵老啊,您的外孙女可真是个宝啊!是您老的在天之灵故意把她送到我眼前来的吗?世间美玉尚须琢磨,而她似乎……唉,要是在您身边长大的就好了!” 三天后的上午,几个人又悄悄溜回到“藏宝地”旁边的那个山坡上。赵芃凡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瞪着一双大眼睛、张着嘴半天没说话。只见那片农田中,插满了杯口粗细、一人多高的树苗,种的还很密很乱,每株相隔几乎不到一米。仅仅三天啊,简直跟变戏法一样! “唐成哥哥,这是怎么回事?”赵芃凡抱着唐成的胳膊,就像看着大闹东海龙宫的哪吒一般看着他。 这时候的秦刚已经恍然大悟,他缓缓地解释说:“唐大哥这办法可真绝啊,一般人想都想不到!村民们听说电厂要征用这块地,征地补偿款自然是越多越好了。这一块地种庄稼是来不及了,也骗不到太多的钱,最好的办法就是栽树苗。 到时候管它是死树活树,哪怕只是插根枯苗,也能死缠硬泡要树苗长成后的价钱。堵电厂大门的事情都干过,这种事情还干不出来吗?他们可真不笨啊!芃凡姐姐,其实你很聪明,但毕竟是从国外刚回来,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所以没想通。” 敬七宝也已经想明白了,他略带嘲讽的说:“这块地撂荒了好几年没人耕种,真想下手的时候,他们还是蛮勤快的嘛!”随即又皱着眉头说: “这些树虽然模糊了远处的视线,但仓促间种下的,枝叶都不多,只要有人一走动,就算是夜间,稍微有点亮光,马路对面仍然能看得见影子。” 唐成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无妨无妨,和我预料的差不多,这些已经足够了,哪能什么活都让乡亲们干呢?我们自己也应该做点事情,待会儿就去商店里买布,那种最普通的灰黄色布料就行,再买点青灰色的颜料,回家画画去。”然后开口问: “七宝,你会画树吧?芃凡,你也会。” 赵芃凡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说:“对呀,光线不好的时候,展开画着树林的幕布走过去,把那里四面一围,几十米外根本就看不清是怎么回事,正好能在里面挖东西,这点子太绝了!” 夏碧玉眯着眼睛说:“如果挖地的声音太大,还是会引人注意的。” 唐成却不以为然:“没看天气预报吗?今天夜里有风!过去夜闯空门的有句俗话‘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这片小村林风一刮,很多声音都听不清。下锄头挖地注意控制腕力,可以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公路那边是听不到的。”停了一会继续说: “你当然不行,我和七宝、小刚应该可以。天黑了之后动手,要在天光放亮前做完,把那个地方大致恢复原样,坑填好,再种上树苗。” 唐成这一招,其实就是一种江湖盘局术移花接木信手拈来的变化,说得雅一点叫“太公钓鱼局”,就像渭河边上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说的土一点叫“锄头局”,还有这么一个故事: 有一个人外出经商,接到家乡妻子的来信,说即将开春,家里的田地需要翻耕才好播种,望速回。那个人正好忙生意走不开,就回了一封信,信上说自家田地里埋了一坛金子,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了。他托一位同乡将这封信带回去,那时候乡下女人大多是不识字的,他老婆也不识字,接到信需要找专门的代笔先生念。 送信的同乡在路上偷看了这封信,等他老婆接到信再找代笔先生念,已经过了几夜时间,就在这几天时间里,奇迹发生了,她家那几亩板结的田地被人用锄头全部翻了一遍。金子自然没有找到,却不用再请人套牛犁地了。 在回去的路上,唐成讲了这个故事,逗得赵芃凡咯咯直笑,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摸着胸口,赵芃凡很关心的问:“你不舒服吗?” 敬七宝也看见了,不仅没有关心的意思,反而和夏碧玉咬耳朵说悄悄话,夏碧玉大声说了一句:“他在摸良心呢,你能看得见吗?” 唐成不管他们说的话,叹了一口气说:“那些老乡想欺人却因此自欺,倒是为我们忙乎了三天啊,这么短时间种下这么多树苗,真不容易。” 赵芃凡似笑非笑地说:“都是他们自找的!又不是你让他们种的树。” 秦刚却笑着说出了另外一层意思:“那块地种树苗还真的很合适,比种庄稼省事多了。那些树苗真的能长成,未尝不是好事,假如他们就是为了糊弄人也糊弄自己好骗钱,唐大哥也不必叹气。” 夜里有风,这风不算太大,却刚好吹的小树林和附近山野发出娑娑之声,他们五个人全部溜来了。这次行动不仅要神不知鬼不觉不让村民发现,而且赵芃凡还想瞒着薛楚媛,白天时他们报了一个“蜀南竹海两日游”,说是去竹海玩并在那里住一夜,第二天才回来。 但是,他们并没有跟着旅行团走,半夜悄悄溜到这里来“挖宝”。 唐成和秦刚先到树林里展开幕布,将“藏宝地”围起了大约四、五米方圆的一块地方,站的稍远一点果然看不出破绽。原计划是唐成和秦刚下锄头和铁锹挖地,敬七宝在远处小山坡上望风,夏碧玉和赵芃凡就站在旁边一边打手电一边看着。但是敬七宝说自己也能挖,一定要在现场“指导”,于是就把秦刚派到山坡上去做暗哨。 第524章 地下银练 为了保险起见,唐成还特意教秦刚学当地一种鸟叫,叫几声、什么音调,分别代表不同的意思。 敬七宝坚持要留在现场也是有道理的,他运转九宫心盘术,以那张藏宝图为指引,也只确定了一个大概的范围,在地上画了大约直径两米左右的圈。据他的推测,当年薛楚媛把东西就埋在这下面,如今深度在一米多接近两米的地方。 但是,敬七宝的神识也穿透不了这么厚的土层,直接感应到下面有什么异物。不要小看这薄薄的土层,因为它与整个大地一体、与浑厚的地气相融,对高手神识的阻隔作用非常强烈,敬七宝竭尽全力能感应到一尺之内的异常就不错了。 担心大家下锄头碰坏了下面的东西,敬七宝要随时注意感应异状,所以要留在现场亲自挖,并随时指挥。 赵芃凡也坚持要自己动手,拦都拦不住,唐成只好给了她一把铁锹,让她注意一点,下锹的时候收点劲,不要用蛮力,防止碰到碎石之类的东西发出太大的声音,也没指望她能帮多大忙。 等到真动土的时候,唐成才发现,这丫头说自己练过咏春拳也不完全是花架子,咏春拳讲究劲发于寸,而赵芃凡手中铁锹入土时劲力掌握的相当好,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能控制住的。 敬七宝挥着一把锄头,唐成和赵芃凡分别拿着一只铁锹,而夏碧玉一手拿着一只光柱很直的强光微型手电站在旁边照明。 锄头和铁锹挖开土层的声音并不大,混杂在风声中,十几米外就听不清楚了。想当年薛楚媛不可能将东西埋的太深,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野,但四十多年过去了,可能是因为雨水冲刷旁边的山坡,有土层的淤积,后来这里才变成了耕地,地表又经过了重新的平整。 这样的土层对于唐成来说是很好挖的,一开始碎石并不多,挖到一米以下,泥土中渐渐夹杂着石块和一些陶瓦片,几个人的动作变得慢了起来。等到了后半夜,坑的深度已经超过一米五了,下方的直径在一米左右,上方开口直径有两米多。 坑里已经站不下多余的人,三个人轮流下去挖。敬七宝用锄头将土刨开,唐成和赵芃凡用铁锹将浮土掀上来。 两点钟左右,唐成看了看时间,招呼大家歇一会儿,敬七宝则皱着眉头神情有点纳闷,到现在还没找到,他心里也渐渐开始没底了。 赵芃凡却小声的安慰他,再挖几锹说不定就有了,她已经是香汗淋漓,这可是重体力活,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已经挖出来几吨土了。 歇了一会,唐成重新下坑,这时一锹下去,好像露出了熟土的痕迹,神识悄然延伸感应,并不触动地气,唐成察觉到下面有东西,但隔着十几公分厚的地底土层,感应的不是很清晰。 敬七宝好像也有了感应,站在坑口上用手一指说:“那下面应该有东西,你往旁边挖,小心一些。” 唐成点点了头说:“我看出来了,有点熟土的痕迹,好像很久以前被人动过,我绕着旁边挖开就是了。” 说话间,他的手腕一顿,锹尖沿着熟土痕迹边缘入地,恰好没有碰到神识感应的东西,轻巧的往上一挑,有一大块土层就被掀了起来,下面果然露出了东西:一个封口的坛子和一个用油布包着的方形东西。 就在这时候,夏碧玉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敬七宝和赵芃凡同时喊道:“小心!” 就在这一瞬间,瓦罐旁边突然窜起一道如闪电般的白练,手电筒光柱下赫然是一条酒杯粗的纯白色长蛇,上半截身子如箭射出,张口就咬向唐成握铁锹的左手腕。 唐成的反应极快,他的动作不大,手肘往后微微一侧,手腕一翻,铁锹的锹面正好拍在蛇头上,隐然间竟发出了金铁撞击之声。 以唐成的腕力,想拍死这条蛇很简单,就算不发力,锹面只要微微一侧,就能用铁锹的边缘将蛇斩为两段。然而他却手下留情了,仅仅是把这条白蛇拍了回去,然后就见白影在坑底一卷,蛇消失的无影无踪。 事情就发生在眨眼之间,夏碧玉的惊叫余音未绝,幸亏声音很短促又恰好刮来一阵风,没有被远处的人发现异常。 敬七宝也出了一身冷汗,他感应到下面有东西,却没想到会突然窜出来一条蛇。有土层的阻挡,坛子又有散发出明显的物性遮掩,蛇盘在坛子下面还真不容易分辨清晰。他赶紧说:“唐成,你快上来吧,下面的东西我来搬。” “那蛇刚才受了惊动,现在应该从洞里逃走了,你也小心点。”唐成爬到坑上面放下铁锹,换敬七宝下去搬东西。 “唐成哥哥,刚才吓死我了,你的身手反应可真快!为什么放过那条蛇?你的手一抖就可以杀了它。”赵芃凡抓着唐成的手臂问。 唐成摇了摇头说:“人家在地洞里呆的好好的,是我们大半夜挖的这么深惊动了它,出于自我保护的反射才会咬人的。”最后玩笑说: “反正它也咬不着我,放它一马就是了,我又不是斩白蛇的汉高祖。” 赵芃凡赞叹道:“你的胆子可真大,也真能沉住气,要是我,刚才一定都吓傻了,哪还能想到那么多,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唐成笑着说:“我也吓了一跳,但习武之人讲究处变不惊,毫发之间应对从容。” 赵芃凡感概地说:“要是别的人、在别的场合说这种话,我一定认为是吹牛,但是唐成哥哥你,让人好佩服啊!” 土中的油布已经多处腐朽,轻轻一剥就碎了,但里面的木匣子保存的还比较完好,在手电筒照射下还能映衬出漆光,居然挂着一把小巧的黄铜锁,锁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绿锈。 敬七宝没有将锁打开,直接把木匣递给了上面的赵芃凡。 那个坛子看着不太大,比普通的泡菜坛子还小一号,就像个刷着黄釉的普通瓦罐,但是端起来却相当沉。再看下面,应该是生土了,没有人动过的痕迹,旁边有一个茶杯口粗的洞穴,蛇应该就是从那里蹿出来的。 几个人没有在这里验看东西,迅速将土坑回填,把起出来的树苗又栽回原处。村民本来就是仓促种树,地面被翻的乱糟糟的,他们这么一折腾,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来,然后慢慢的收起画布,捧着两样东西回到了小山上,集合秦刚一起快速离开了这里。 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除了一条蛇谁也没惊动。 第525章 她是一条蛇 天亮后,他们回到了市区里的酒店中,在赵芃凡的房间里关上门研究好不容易挖来的“宝贝”。赵芃凡在卫生间里将坛子的封口打开了,笑眯眯的端到茶几上,伸手从里面往外拿东西,一根、两根、三根……金光闪闪,在茶几上排成一片,赫然全是金条! 难怪坛子那么沉,原来装的是这种东西。 唐成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民国时期的东西,是民间流通的一种制式金条,三两一根形状很是规整,在旧上海滩被称为“黄鱼”。当年很多大额交易不是用支票,就是用这种“黄鱼”做为支付手段,很多帮会或组织都是用它在上海滩黑市上买军火、物资、药品的。 这个坛子里一共有五十根“黄鱼”!折合现在的价值大约在一百五十万左右。 盗墓贼一般最喜欢这种东西,放在手里既可以保值,又可以很方便的出货变现。但是,唐成看见茶几上这些金条,却隐约感到有些失望,再看敬七宝的神色也是如此,只有夏碧玉和秦刚很兴奋,各拿起一根在手中把玩。 赵芃凡笑着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没想到奶奶居然会埋了一坛子金条,难怪不愿意费事再取出来。”然后很随意地说: “我听说过一句老话叫见者有份,既然是我们五个人一起动手的,就把它分了吧,正好一人十根。” 秦刚赶紧放下金条摇头说:“这怎么可以呢,它是你外婆的东西。” 赵芃凡却不以为然地反问:“你认为我奶奶还会再要吗?我把那个盒子交给她,她老人家就会很开心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其实她知道我们会好奇的,假如有办法把东西挖出来,她也不会管,你见她这几天问我们干啥了吗?” 几个人推辞了半天,赵芃凡把眼一瞪:“是不是还有一种说法,叫投名状?我们几个人一起偷偷挖东西,谁也不许说出去,所以每个人都得拿。” 说了半天,赵芃凡态度非常坚决,五个人到底还是把金条给平分了,每人拿了十条黄鱼,回去爱做什么就是自己的事了。 敬七宝收起金条时并没有高兴的意思,心中直叹气,一般情况下五个人一起动手挖出来的“宝贝”,当然是见者有份。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要赵芃凡的报酬,仅仅是年轻人的好奇心而已,想看看东西还在不在,能不能找着?而敬七宝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试炼自己刚刚能够自如运转的九宫心盘术,顺便帮朋友的忙。 可是,赵芃凡很大方,谈笑间就分出去一百多万!看来那把青羽剑的主意他是打不成了,赵芃凡只要喜欢,不可能会加高价卖掉的。 收起金条后,唐成好奇的问:“不知道那个木匣里装的是什么,难道是珠宝?” 敬七宝想了想说:“我感觉不太像,要不,把锁打开看看?” 赵芃凡摇了摇头说:“既然是上了锁的,我们就不要动,等晚上奶奶回来,我要送给她一个惊喜,她一定会夸我太能干了。” 夏碧玉撇了撇嘴说:“是你能干吗?我看是唐成哥哥有办法才对!” 赵芃凡没跟她顶嘴,反而笑着说:“的确是唐成哥哥最有办法,但是我们大家都很能干,对不对?”夏碧玉听见这话也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忙了一夜未睡,中午吃完饭,大家都回房间休息。 唐成先定坐调息,然后又打开画册正在观摩,听见有人轻轻敲门,走过去打开门,夏碧玉一闪身鬼鬼祟祟的溜了进来。 唐成惊讶地说:“碧玉,干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小七呢?” 夏碧玉关上门,招了招手把唐成叫到房间里,这才低声说:“小七休息了,有一件事他不让我说,但我想想还是不放心,想来问你几句话。” 唐成一头雾水:“什么事?你想问什么?” 夏碧玉瞟了唐成一眼,坐在椅子上低头说:“唐成哥哥,你认为赵芃凡漂亮吗?” 唐成苦笑着说:“只要不是瞎子,恐怕都得承认她确实非常漂亮,这是事实!”停了一会继续说: “但是你也很漂亮啊,而且更可爱,每一个人的美,都需要会发现、会欣赏,敬七宝一定也对你说过这些吧?” 夏碧玉一摆手:“我说不是小七,就是想问你,你对赵芃凡的印象究竟怎么样?” 唐成无奈地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要兜来兜去的绕圈子,这不是你的性格。” 夏碧玉鼓了鼓腮帮子,抬头说:“那我就直说了,是碧莲姐姐特意介绍你到重庆我们家做客,然后我们又一起出来旅游,假如你跟赵芃凡……” 话刚说到这里就被唐成打断了:“我待她好也愿意照顾她,是因为她外公、外婆的缘故,你应该知道我和赵教授的关系,而且薛先生对我们也很不错。但有件事你要搞清楚,人家赵芃凡就是放暑假来玩的,过不了多久就要回美国去,我可不是小七,也要跟着谁去留学,没可能的事情,你瞎琢磨什么呢?” 夏碧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嗯,碧莲姐姐也是这么说的,叫我不要乱管闲事。但是她请你过来玩,假如你被别人拐跑了,我可负不起那么大的责任,所以要问一声。” 唐成哭笑不得:“你已经跟碧莲说过这些了?可真够八卦的!你看我像随便就能被人拐跑的样子吗?” 夏碧玉咧嘴笑了:“这倒不像,但是以唐成哥哥的本事,应该很会把别人拐跑。” 唐成干脆直接说:“我不会、也不可能拐跑赵芃凡,你就不必替她担心了!你自己还是好好琢磨怎么把小七拐走吧。”然后狠狠地挖了她一眼: “你特意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夏碧玉连忙摇手说:“不不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猜,昨天夜里我看见赵芃凡是什么了?” 唐成伸出手背去试她的额头:“你的病又犯了?要我请罗先生再来看看吗?” 夏碧玉拨开他的手说:“请罗先生来喝酒吗?我已经没事了,而且最近小七教会我怎么控制原先那种视觉,和你也解释不清楚,反正就是平时不受影响,想用的时候还能用。” 听到这话,唐成就知道她已经掌控灵觉,而且机缘特殊,能够将对一个人的直观印象折射入元神心像,如同往日所见,不禁露出好奇的神情问她:“哦,还有这回事,那你究竟看见什么了?” 夏碧玉压低声音说:“她是一条蛇!” 唐成愣了愣才追问她:“蛇,什么样的蛇?” 第526章 婉拒 夏碧玉眯着眼睛,神情有些困惑的说:“就像刚才在地洞里见到的那条白蛇。”停了一会继续说: “在我的印象当中蛇都是很可怕的,但她这条蛇却显得很漂亮、很有……魅力?同时又让人觉得很危险。” “有什么危险,刚才那条蛇不是一样被我赶跑了吗?”唐成笑了:“你还不如直接说‘美女蛇’这三个字。” 夏碧玉直点头:“对对对,唐成哥哥说的很形象,就是美女蛇,我以前没见过形容不出来,见到她才清楚,原来就是那样。” 唐成伸指节轻轻敲了她的脑门一下:“既然你的病好了,就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不过是你对她的印象折射所见。你见赵芃凡长的漂亮,打扮也张扬勾人,而我很照顾她,担心我被人拐跑了或者吃亏,所见如此也很正常。” 夏碧玉眨了眨眼睛:“小七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劝我不要多嘴,但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来提醒你一声。” 唐成眨了眨眼睛说:“那我还得谢谢你了!我明白你是怎么回事,小七也清楚,在我们面前说这些倒无所谓,但是在别人面前可别这样。”停了一会继续说: “大家毕竟朋友一场,刚刚还一起出去挖宝贝分金条,回头就在背后这么说人家,有点不太好。” 夏碧玉低头又抬头说:“这我当然知道,不是在你面前才说的嘛?别人我才懒得管呢,也不是想说她……” 就在这时又传来敲门声,唐成起身打开门一看,一身清凉装的美女蛇就站在门外,带着柔媚的笑容:“唐成哥哥,能找你聊聊吗?”随即她看见屋里的夏碧玉,大大方方的说道: “原来碧玉姐姐也在啊,打扰了。” 刚刚收了人家十条黄鱼的好处,回头又在背后嚼人家的舌头,夏碧玉有一种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感觉,赶紧说:“我没事了,你们慢慢聊。”然后起身溜了出去。 唐成将赵芃凡让进屋,有些纳闷的问她:“芃凡,你找我有什么事?” 赵芃凡清了清嗓子说:“唐成哥哥,坐下说!我有几件事想问你。”看了看周围,然后把目光停在他脸上: “在美国的时候,曾听奶奶提起你,我外公对你的评价很高,我当时还不以为然。等见到了你,这些天才发现唐成哥哥真的太出色了,我这次来,感觉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 赵芃凡竟然当面夸起唐成来了,语气很真诚并不伪饰。这一路,唐成除了不暴露自己的秘法修为,不想泄露“维汉先生”的身份,其它方面并没有太多掩饰,一切以本性行事。他会仿造书册,这应该是博物馆专家的水平;也懂古董鉴赏,这与他的专业有关;他还会功夫,虽没有太显露,但看来应该相当不错。 在她心里,唐成就是个文武全才! 有学识并不迂腐清高、有功夫并不鲁莽自恃,相反,他非常懂得人情世故。在薛楚媛面前很有涵养,帮赵芃凡设局挖宝时,又有过人的手段。他很照顾她,却没有一味哄她开心或者讨好美女的意思,有什么就说什么,但很注意给面子,赵芃凡做的不恰当的地方,他私下里劝诫了好几次。 从这方面来说,他又是智勇兼备! 他很有才,不仅仅学问懂很多,而且还知道怎么用。内在的东西不谈,外在的形象也非常出色,不仅仅是一个帅字能形容,年纪轻轻就有一股处变不惊的沉稳劲,隐然已有一种大家的风度,几乎什么场面都能撑得住。 这又是才貌双全! 唐成平生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夸自己,而且是这么一位千娇百媚的美眉,用这样一种诚恳的语气。无论是谁,自然都不会不高兴,唐成只是一边叹气一边纳闷,他真有她所说的那么优秀嘛,怎么连自己都不太认识了? 偏偏赵芃凡还不是胡说,每一句都能沾上边,搞得唐成想谦虚几句都不好意思。赵芃凡最后问她:“唐成哥哥,你还这么年轻,明年拿到川大的学位之后,有什么打算?假如去美国的话,不论是继续深造还是开创事业,都可以有一番很大的作为。别的不说,芃凡阁就非常欢迎你这种人才坐镇,而你施展才华的天地还可以更广阔。” 这明明是在发出邀请嘛,或者为她将来要继承的芃凡阁笼络人才?说的确实非常诱人。 唐成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不是不能去,只要融入和了解当地的人文环境,哪里的江湖都是江湖。真点头去了,薛楚媛也不会不乐意的,以此为起点,说不定他更能如鱼得水。 但是,赵老当年就拒绝了薛楚媛这种邀请,他们还是夫妻呢!如今赵芃凡和他不过初识的朋友而已,更可况唐成还有另一种身份和责任,不可能点头。看来夏碧玉担心的未必没有道理,赵芃凡未尝不会将他拐跑啊,换一个人恐怕早已动心。 想到这里,唐成笑着回答:“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也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我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比我更年轻,暂时不必为我操心,还是继续安心完成学业。”停了一会继续说: “至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你外公曾告诉我,人来到这世上,有些是没法选择的,有些是自己选择的。” 赵芃凡看着唐成,眼眸形容不出的迷人:“唐成哥哥,你有自己的主见,这很好啊!”停了一会继续邀请说: “但你将来如果有这个想法,千万别忘了告诉我,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帮忙的,我奶奶也会很高兴,能看出来,她非常欣赏你,不仅因为我外公对你的评价。” 赵芃凡进屋之前刚刚洗过澡,秀发半湿披在一侧的肩上,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诱惑的气息。唐成定住心神尽量不去看她,仍然微笑着回答:“好的,将来假如我有这个想法,一定告诉你!先谢谢你了。” 就在这时,又传来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秦刚站在外面,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布兜子。今天倒好,忙了一夜本来大家都应该休息的,怎么排着队往唐成这里跑了? 秦刚一见赵芃凡在屋里,犹豫的说:“唐大哥,你们在商量事情?那我待会儿再来。” 唐成一手拍着肩膀、一手拉着胳膊将他拉进了屋,笑着说:“没事,没事,就是闲聊。” 赵芃凡很乖巧的站起身来说:“你们有事?那我先回去休息了,晚饭时候见,我奶奶刚才在电话里说,今天晚上要请大家吃饭呢,一个都不能少!”临出门时有故意说了一句: “唐成哥哥,我刚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你可千万不要忘了。” 第527章 凤冠霞帔 赵芃凡临出门说的这一句话语气可能有点暧昧,秦刚有些疑惑却知趣的没有问什么。 出门的时候,赵芃凡顺手把门关好了,唐成招呼说:“小刚,你一定是有事找我,坐下慢慢说。” 秦刚坐了下来,神情有些忐忑不安,没说话先低头从手中的袋子里掏东西,将上午分的十根金条都掏出来放在茶几上,这才略显局促的说:“这些金条,上午芃凡姐姐一定要大家分,我就先拿着了。但我不是不知道轻重分寸的人,这次出来旅游,什么都是唐大哥你请客,而且一直在教我很多东西。 帮芃凡姐姐挖东西,从头到尾也是你在出力,我就是跟着玩、跟着吃、跟着学,想说声谢谢都来不及,而您当初的救命之恩都没报呢,当然不能再厚着脸皮拿这种平白无故的好处,所以……” 唐成笑着问他:“所以你想怎样?” 秦刚回答说:“芃凡姐姐给的这些金条,其实等于唐大哥白送我的,我已经受了你那么多好处,怎么好意思再要这些?要么唐大哥自己留着,要么你找个机会还给薛家奶奶。” 唐成很满意的点头说:“很好,老胡果然没看错人,这样的徒弟他才敢收啊!我若是你,也会这么做的,你虽然读书不多却很聪明,也懂做人的道理,在这么贵重的东西面前也能想明白、做决定,这不简单。”停了一会继续说: “还给薛先生倒不必了,她肯定不会要的,只会白白让赵芃凡尴尬。” 秦刚很为难地看着唐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赵芃凡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但你刚才说的道理是也对的,我不能拒绝你的心意。”唐成想了想说: “这样吧,我拿两根,剩下的八根你自己留着吧,回去可以哄你师父开心,自己也可以攒点本钱,等将来出息了,还等着你请我吃喝玩乐呢。” 说了半天,最终还是按唐成的意思办,唐成拿了两根,秦刚还是把剩下的八根金条收了起来。唐成满意地看着秦刚说:“这次出门,我的目的之一就是让你多见见世面,同时打好根基,回去之后好学你师父的北派铁砂掌,否则入手是很难的。”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以你的年纪习武虽然有点迟,但是机缘很好,只要功夫下到了、根基打得好,也不算晚。” 秦刚微微一怔,惊讶地说:“北派铁砂掌?老板没跟我说过,唐大哥,你刚才称呼**板是我师父?” 唐成按住他的肩头说:“他还没告诉你,我先说了,他当然想收你为徒,难道你不愿吗?” 秦刚连忙摇头说:“怎么会不愿意呢?其实唐大哥也算我师父。” 唐成松开手站到一边,又摊开了双手说:“你千万别这么叫,我可没有和老胡抢徒弟的意思,我这么做一方面因为你确实是可造之材,另一方面也是在帮老胡,他这门功夫想找合适的传人太难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这次带你出来还有别的用意,就是身边多个小帮手,很多事都方便。你也帮了我不少忙,别说自己什么都没做,接下来,需要你做的事情还更多呢。” 秦刚不再紧张,表情很放松:“薛家奶奶过几天就要离开宜宾回成都,七宝和碧玉要回重庆,我们去哪儿,你还要陪着芃凡姐姐一起吗?假如夏局长她们听说了……” 唐成摆了摆手说:“别说那么多家的话!我们哪儿也不去,就留在宜宾!教你练功,我自己也要练功,到这里的各种地方去练功,不和他们在一起才方便。”停了一会又叮嘱说: “你需要经常帮我望风、护法、看场子、打听情况,免得被人窥探或打扰,这才是我要帮手的原因。” 秦刚点头了点头说:“我知道了!”随后又很机灵地说:“但假如我们撇开他们,有人一定会不高兴的。” 唐成笑了,满意地说:“这我清楚,但我一定要留下来,不和他们在一起才好练接下来的功夫。”想了想,提出了另外一个说辞: “既然你是我的小帮手,那么责任就推到你头上吧,找个借口说是你的原因。” 当天晚上,薛楚媛请包括她外孙女在内的五个年轻人吃饭,特意在当地一家知名老字号订的包间。 赵芃凡确实很会哄奶奶开心,薛楚媛一开始让她不要调皮,她就瞒着奶奶去挖宝,等到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找到了,然后再笑嘻嘻的去找奶奶。薛楚媛也不可能不高兴,这一高兴,就要谢谢大家。 木盒原先是锁上的,但是,那种老式小铜锁很好打开,等到晚饭时,薛楚媛先关上门叫服务员别着急上菜,木盒就放在桌子上。她的语气很感慨,笑容却带着些许欣慰,问大家: “你们忙乎了一晚上,只知道那个坛子里是金条,心里一定疑惑我当年为什么那么俗,也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对吧?” 五个年轻人一起点头露出好奇的神色,口中却说:“不俗不俗,您一点都不俗,埋金条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薛楚媛整了整衣服,伸手打开了木盒,众人眼前顿时一亮,只觉得缤纷耀眼。那里面赫然是一顶凤冠! 唐成是个古玩行家,但是这种东西见的也不多,不由自主的就眯起了眼睛仔细观看。 凤冠,是古代有品阶的命妇的礼服冠戴,自皇后以下各品诰命其凤冠制式不同,唐成以前见过凤冠,却从没有见过这样一顶凤冠:这顶凤冠上有五条凤,当中有一条攒龙为冠梁,龙口衔五串珠翠,接于凤口之中。两只凤在帽檐两侧,两只凤在侧后方,更奇妙的是最后一只凤,竟然附骥于龙尾之上,五凤之尾形成两侧和后方的帽翅,金玉镶花精美异常。 这不是标准制式凤冠,应该是民间大户人家女儿出嫁时戴的,上面还披着红盖头,一辈子也只戴一次,是民间能工巧匠打造的。 凤冠霞帔,也是古时女子出嫁时装束的代名词,这种东西一般也是家传之物,母亲戴着它出嫁,然后再给自己的某个女儿做嫁妆。 这一顶凤冠看形制是明代的东西。 薛楚媛将凤冠拿起来,捧在手中,意味深长地说:“这是我母亲出嫁时戴的凤冠,历代家传之物,过去的传家宝由女子传下来的并不多,本来说做我的嫁妆,等到我出嫁的时候戴。但是,我和老赵结婚时已经是新社会,都是新事新办,也没有大红盖头和凤冠霞帔,东西我却留下了。” 第528章 去麻塘坝 几个年轻人屏住呼吸没有说话,只听薛楚媛继续说:“古时女子嫁夫随夫,这顶凤冠也不知最早出自何姓何家,我只能看出它是明代的东西,民间工匠所打造,但其精致不亚于贡物,我非常喜欢。” 有那么一刻薛楚媛没有说话,那表情好像在回忆往事,只听她继续说:“当年害怕抄家,这件东西如果被翻出来损毁或糟蹋,实在太可惜了。” 薛楚媛看看几位年轻人,抬起头把目光投向远方,深情地说:“我祖父和父亲都读书,祖父中过前清的举人,父亲读的是新式学堂,到了解放后,家中田产已不多,因此第一次划成份是中农。但家财积蓄还是有的,那些金条在那个年代如果被翻出来,可能会惹麻烦,所以我把它们连着凤冠一起埋了。” “几十年过去了,本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了,没想到又被你们找了回来,多谢了!”薛楚媛双手捧着凤冠喃喃地说: “芃凡,这顶凤冠将来也是留给你的,就不知道你出嫁的时候愿不愿意戴?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观念和审美情趣,谁也不能勉强,但在我看来,凤冠霞帔其实比现在的婚纱更美。你说呢?” 赵芃凡眨着眼睛说:“我能戴着凤冠去教堂吗?” 薛楚媛被她逗乐了:“你又不信教!”停了一会继续说: “你想这么做也未尝不可,给一笔足够的报酬,肯定能请着牧师,然后就穿着凤冠霞帔接受祝福吧,只要你自己不嫌不伦不类,也没人管得了。” 夏碧玉在一旁悄悄问敬七宝:“那顶凤冠,有什么讲究?” 敬七宝小声解释说:“凤冠有很多种制式,这一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应该是五凤朝阳冠。” 夏碧玉嘀咕着说:“五凤朝阳,啥意思,娶五个老婆吗?” 敬七宝忍俊不禁:“那倒不是,是很吉祥的寓意,北京天安门,就叫五凤朝阳楼。” 大家欣赏完了凤冠,薛楚媛收起了木盒,叫服务员上菜,还点了两瓶红酒,自己喝的不多,主要是看着这些年轻人喝。 席间,薛楚媛问起了唐成将来有什么打算?拿到川大的硕士文凭之后,有没有兴趣去美国继续深造或者开创事业? 假如唐成想的话,她很愿意提供帮助,她的纽约芃凡阁,也非常需要唐成这种人才坐镇,只要花一段时间过了语言关,以唐成的本事,其它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唐成如果想在专业上有所建树的话,她还可以介绍一些知名的研究机构。 也许是赵芃凡和她说过什么,但是能看出来,薛楚媛也非常欣赏唐成这个年轻人,不仅仅是因为赵瑛的赞许,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并不是虚伪的客套。 唐成很有礼貌的表达了感谢,也很委婉的拒绝了,跟他下午拒绝赵芃凡时说的意思差不多。薛楚媛当然也不会勉强,只是让他再考虑考虑,如果以后有这个念头,可以随时与她联系,也欢迎到美国去作客,同时感谢宜宾之行唐成的帮助以及对赵芃凡的照顾。 夏碧玉听见这个话题,神情一度很担忧,等到唐成明确的拒绝之后,才露出了松一口气的笑容,迫不及待的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溜出去不知给谁打电话了。 又过了两天,几位年轻人在附近的各处景点游玩得差不多了,薛楚媛的宜宾之行也终于结束了,她在成都还有事务要处理,要带着赵芃凡回去。敬七宝和夏碧玉当然要回重庆,唐成照说应该一起回去,他的东西还在那边呢。但是,秦刚却说有事,唐成自称这一次出来本就与小刚一起,顺便帮他处理点事情,等过一段时间再回重庆。 分手的时候,唐成特意对薛楚媛说,什么时候回美国,不论在国内哪个机场出发,一定要通知他一声,只要有空,他一定到机场去送行。 其他人都走了,唐成和秦刚也离开了原先住的酒店,到了郊区用化名租了一间僻静的民宅住下,不过,他们平时并不经常住在那里,而是背着包行走这一片土地的山山水水。不仅前先游玩的地方又重新去过,很多景区中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也带着秦刚到访,有时候赶不回来,就在山中野宿。 唐成开始教秦刚真正的入手功夫了,跨步行桩有了根基之后,下一步是学轻功,这种轻功并不是电视剧里那种上上下下如蜻蜓点水一样的神描述,而是翻山越岭的身法和穿行野地的脚力。在过去交通工具并不发达的年代,就算是现在,没有路的地方就不通车,还得靠步行,脚下的功夫非常重要。 唐成小时候是不知不觉中练出脚力来的。他白天出门到镇上去上学,从学校溜到程家原或者小乐山去玩,黄昏时再溜回蒋家坝,每天都是几十里路,走的都是田间小道和山林野地,就像玩一样练出的脚下功夫。但是,在教秦刚的时候,他就得用如今这种正真练功的方法了。 出了腿脚功夫,唐成也传授了秦刚灵觉入门之法,教他直接感应山川地气属性。 秦刚曾经在大凉山凤凰谷矿洞里挑选分拣秘法晶石练就了这个基础,所以,在唐成教的过程中很容易把握,而且唐成也是要他在更博大庞然的地气中分辨精微。 但是,唐成仅仅也只教了他如何掌握灵觉、如何收敛蜇藏、注意事项以及禁忌,至于掌握神识的秘法精要并没有传授。 一方面是因为秦刚的功夫还比较浅,另一方面再传下去就要受戒了,别人的徒弟自己当然不能先行授戒,至少也得让老胡先点头,然后再看秦刚习练的情况如何。 唐成自己这段时间也在潜心修炼,将此行所有的领悟融入到修行中印证,该带的东西他都带来了,背包里有太阿、布阵的晶石、练境的画卷、铜牛镇山吼、天罡太极老罗盘。他在各地练剑、定坐行功、发动心盘、借天地灵枢滋养形神,神识之力的增长竟呈浩然之势,功力精进极速,可以称得上厚积而薄发。 这就是以不练为炼的积累,行走江湖的同时也是练功的教场,唐成期待这一刻的精进已经很久,也是在这里得到了印证。 唐成在宜宾停留了半个多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山水之间驻足,悄然真有脱胎换骨之感。他也一直把赵老的那本画册带在身边,画册上所描绘的地方,一处不落都去观摩体会。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练完功回到住处,唐成对秦刚说:“去麻塘坝走走。” “麻塘坝?”秦刚惊讶地瞪大眼睛说:“僰人悬棺?” 第529章 僰人尽灭,天下太平 “怎么,害怕了吗?”唐成看见秦刚的表情故意逗他:“到了宜宾不去僰人家里做客,岂不是白来一趟。” “僰人家里?”秦刚惊叫:“唐大哥,你在说什么哟,僰人还有家吗?不是在逗我好玩吧?僰人早就被灭亡了呀。” “不要忙着下结论,那只是一种传说。”唐成拍了拍秦刚的肩膀说:“你不去当地考证,怎么能人云亦云瞎起哄啦。” 秦刚看看唐成,仍然坚持说:“我曾经听老人说过,很久以前,在四川珙县洛表区,有一个叫麻塘坝的地方,居住着许多僰人,后来在明朝万历年间被剿灭,从此后僰人就消失了。” 唐成这时候笑了笑说:“你知道的并不全面,那个传说应该是这样的。”停了一会继续说: “僰人中有一脂姓阿(音哈ha)的望族。有一天,阿姓的老人死了,阿家去请地理堪舆先生来确定安埋老人的地点。那堪舆先生在麻塘坝转来转去,最后指着一片陡峭的岩子对阿家的人说:‘这里有片白岩,你们只要用一个整块的大木头做成棺材,把死去的老人放在这个棺材里,然后葬在这片白岩上,阿家的子孙必定会人丁兴旺,富贵发达。’阿家按照堪舆先生所说,用一整块金丝楠木做成棺材,在白岩上打洞安葬了老人。” “可是,那白岩又高又陡,僰人是怎么把死去的人连同那么大的棺木放上去的,直到现在还是个迷呀。”秦刚接过话说:“唐大哥,难道你能揭开这个秘密?” 唐成看着秦刚笑了笑,摸着他的头随意地说:“僰人用诸葛亮教他们在作战时使用的绞车架在岩石下,在绞车上架起高台,让石匠站在高台上打洞。好不容易在岩石上打出两个碗口粗的洞来,然后往洞中塞进两根粗木,又用绞车把棺材吊上去,横放在两根粗木上,这就是僰人悬棺葬的来历。” “是呀,我听到的传说也是这样的。”秦刚再次抢过唐成的话说:“从那以后,阿姓僰人死后,都实行悬棺葬。以后,阿家果然发达了,成为僰人中最有力量的部族。” “你听到的传说还真详细。”唐成从秦刚头上松开手,看向远方说:“到明朝万历元年,阿家三兄妹称雄,起兵造反,在四川建武(今兴文县)九丝城称王建国。” “九丝城?”秦刚反应力极强,这时候好像想到了什么,赶紧插话说:“唐大哥,难道你是要带我九丝城?” “你很聪明。”唐成小声地叹了一口气说:“老胡还是先走出了一步,成了他的徒弟。”这句话秦刚并没有听清楚,也没有多问。 第二天一大早,唐成和秦刚来到一座完好的古寨门前,那上端赫然出现了“九丝城”三个篆字。走进寨门,山顶上便是大王宫所在地,在一块方形而平坦的地方,宫殿的台阶石级还依稀可辨,放眼望去,只见陵谷杂陈,沟壑交错,四隅峭仄,而近前平坦百里,良田沃土上树木众多,好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难怪僰王要在这里建立九丝城了。 唐成让秦刚坐在一块大石板上,自己面向寨门行了三个鞠躬礼,口里念念有词,也坐了下来,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幅画卷展开缓缓地说:“小刚,随我去僰人家中转转。” 正在纳闷中,秦刚的大脑一片恍惚,意识不受自己控制,眼前立刻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画面一:在一个古城堡中,从小寨门到大寨门之间的一条石块铺就的路上,年轻的僰王阿木图骑着一匹枣红马经过,巡视的冈哨分列两旁,不远处桑园遍布,人来人往,耕作者挥鞭犁地,军士们在操练,炊烟缭绕,可以闻到炖肉的香味,几只鸡跟在一条黄狗的后面慢慢行走。进入寨中,满园果树飘香,孩子们在载歌载舞,妇女们纺纱织布、养蚕扫院,几位年轻的僰人男女用子酿的米酒招待客人,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画面二: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分别骑着一匹白马一匹黄马来到阿木图跟前下马问安,他们的身后几十人推着满载货物独轮车或者挑着担子急急地走向寨中。随行中还有一位秀才打扮的年轻人,阿木图的弟弟阿木良把秀才带到僰王跟前介绍说:“这位洛英秀才精通堪舆术,正是大王与明军对决需要的军师。” 阿木图听了这话,忙下马施礼,将落英秀才引进议事大帐中,待以上宾,还将自己的妹子阿木敏许配给他。 可是,阿木图哪里知道,原来这落英秀才本来是山下一户大地主,他家的粮食、金银财物等,曾被僰人强行征用。落英为了报复阿家,利用自己精通地理堪舆术的手段,精心策划一番,不明底细的阿家兄弟尽然信以为真,把他请来当上了军师。 这一天,落英对阿木图献计说:“在云南威信县长安乡瓦石村,有一个名叫断井山的地方有一片白岩,名叫白虎岩,那里王气凸显。大王如果把九丝城麻塘坝阿家祖上的悬棺移下七具,运到威信去,布成七星阵挂在白虎岩上,阿家会更加发达,更有势力,整个云南、贵州、四川三省都会成为大王的天下,足可以抗衡明王。” 阿木图听了落英秀才的话后,信以为真,高高兴兴地从麻塘坝取下七具棺材,运到威信瓦石,用两部绞车把七具棺材按照落英秀才的方案布成七星阵挂在瓦石村的白虎岩上。 画面三:阿家三兄妹气势嚣张,占山为王,攻城掠地,四处扩张,大有称王称帝之势,这让远在北方的大明王朝震怒,先是派使者招降,共同治理西南疆域,僰王不从,还杀了使者,这便激怒了大明皇帝,即刻派大将刘显剿灭。 刘显领兵一万骑,三日破凌霄,五日破都都寨,又一鼓作气,合军五万骑攻打九丝,两军鏖战,但九丝山高险峻,易守难攻,僰人占据天险,以乱石和强弩抵御,明军的进攻屡屡受阻。战斗十分惨烈,连日的阴雨洒落到土壤里,翻卷起处处殷红,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水。 九丝城易守难攻,刘显兵大败,远退宜宾城,这时候,军师落英献计僰王阿木图乘势追杀刘显,阿木图领军下山追击明军却遭到了刘显军队反扑,这时候的军师落英秀才早已偷偷溜走。 九月的一天夜里,随着一声怒吼,九丝城狼烟四起,杀声震天。明军趁僰人麻痹,大部队攻破城门,僰人随之与其展开了最后一战。由于力量悬殊,攻入城内的明军势如破竹,经过一番追捕,僰人不是刘显对手,顿时兵败如山倒,僰王军队遭到了灭顶之灾,九丝城被夷为平地,终在九冠山俘获九丝城大首领阿木图,在大石盘杀死其弟阿木良、妹阿木敏,掠地400亩,僰人被俘归降者有五六千人。至此,“僰人尽灭,天下太平。” 第530章 九丝城沉浮录 又是一个恍惚,秦刚的神识回到了现实中,只见唐成收起画卷藏入袖中,站起身来,招呼秦刚一齐向深山中走去,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阿木图三兄妹死后,大明王朝继续围剿那些逃进深山老林的僰人,特别是对僰人中阿姓族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格杀无论。在这种血腥屠杀和镇压下,阿姓僰人隐姓埋名,将阿字的‘阝’旁改为‘亻’旁,改成何姓,还有改成熊、段、庹等姓氏,分散在整个云贵高原和四川凉山一带。” “那意思是僰人并不是人们传说的那样遭到了灭族,而是隐居在西南各少数民族之中了对吧?”秦刚紧跟在唐成后面问。 “是的,其中也出现了几大望族。”唐成信步往前走去,缓缓地说:“比如云南香格里拉的段家,大凉山凤凰谷的庹家,其实他们也在尽力恢复僰人文化。” “明白了。”秦刚真的很有悟性,一点就通:“难怪神仙姐姐年纪轻轻就懂得那么多,具有高深莫测的秘法。” “后来又发生了几件不可逆转的大事,僰人后裔才算正真放弃了他们的发祥地九丝城。”唐成继续说:“再带你去一个地方,就会明白僰人的经历了。” 两人款款前行,到得山顶,唐成手指西北说:“前面最远处的山脊就是博望山,再随我一同走进僰人的世界。” 随着话音,唐成从袖中抽出画卷向前方挥出,那画卷稳稳地停在半空中,画面慢慢展开,就像一张宽大的电影屏幕,接着,屏幕上出现了清晰的画面: 画面一:清嘉庆十五年(1780年)富顺县境内的绅士大户为了躲避太平天国石达开的军队,以毛东山、钟述堂,李大生为首,相约亲友郭、马、刘、王、阮、张等九姓大族,买通兴文县县令,迁来九丝城落户。 他们推举毛东山为首领,买下九丝周围的一些田土作为产业,在大寨门上方刻“永清寨”三个字,寓意为从此以后天下太平,做着世外桃源的美梦。永清寨所有人上下一心,在九丝城大兴土木,先后设立枪械厂、火药厂、铁器铺、粮房、药铺、盐行等等。为了抵御入侵之敌,还修建了城墙和四十八座哨楼,在小寨门设炮楼一座,在僰人大王宫基础上建议事厅,配备首领、军师、大小将军加以管制,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理想生活。 画面二:清嘉庆23年(1818年)居行乡大地主杨之南,出生时就生出一对露于嘴外有门牙,也就是俗话说的獠牙。二十年后,游方道士洪松柏到了杨府,见其有獠牙,欣喜若狂,顿时对杨之南说:“汝有帝王之相。” 说完立即跪下,连称“万岁”。 杨之南喜出望外,憧憬着今后为君为王的迷梦,便邀洪松柏共同起事,并委立为军师,四处招兵买马,扯旗树竿,乘虛偷袭九丝僰王城的小寨门,驱逐了毛东山等九姓家族,霸占其财物、地盘,九丝城周围很多乡镇民众都加入了这一组织。 杨之南称王后,即刻封坪山村王文焕为丞相,因为他的脸上有稀疏的麻子,人们都称他麻丞相,又封王文辉、王文煜两兄弟为左右虎威将军,封易万亨为总管内务大臣,封易万亨的妹妹易晓菊为王后。 杨之南占山为王,为了防御外敌,他们自制武器,把青杠木挖空填上火药做成土炮,在寨门外对上石块,派军士日夜把守,以镇守山寨。 可是,时间仅仅过去三月,李大生等人通过长宁县县令王泽温联络了长宁、珙县、兴文的县令联合上奏省城,省府便派兵围剿。杀军师洪松柏,活捉大王杨之南,丞相王文焕等人逃往云南。 画面三:同治初年,云南土匪杨贯1和伪将李映堂、伪先锋王辛大、范正云等于四月初五由云南窜入兴文。兴文县知事徐显清会同营汛带兵团分守各隘口,正正张罗的时候,杨贯1等人突然来到九丝山,其声势浩大,时刻准备进攻兴文县城。徐显清派副将何云贵,知州张世康等驰援堵剿。随后,又增调副将刘顺望、谢思友,游击夏如彬,会同提督李有恒赴援。 徐显清排兵布阵后,令敢死队战士进攻九丝寨,两军对垒,双方死伤惨重,但是,杨贯1的匪军困在山上,断了补给,过了两日,徐显清的援军到达,便集中火力猛攻,很快就攻破前寨,杨军枪炮如雨,奋力抵抗,徐军只得后退。 第二天,达字等营陆续感到,与何云贵、张世康、徐显清各军汇合,几路大军把九丝山围得水泄不通,步步进逼。何云贵汇各营及建武营守备,高联升,游击邹仁宇分道进攻。他们附葛攀藤而上,攻入九丝城寨门;杨贯1军士也不怯战,纷纷投下乱石,射出弓弩,杨贯1和大将李映堂在城门上指挥应战,两军交锋,鏖战一天,到天快黑的时候,杨贯1军终因寡不敌众,放弃城门遁入寨中,继续结阵扼守。 张世康率师烧后门,猛扑数次,杨军抛掷火罐不能进。徐显清即命人从山的西北打探,发现有许多小道,虽然荆棘遍布,削壁悬岩,人迹罕到,但可以依附古藤箭竹,往上攀援。 于是,徐显清命令伏兵山下,伐竹为梯,做好了二十几架云梯,准备再次进攻。这时候文、珙、筠、高等县,也调拨军团助剿,团首邹元标等与徐显清命令只守不攻,将兵团分为四班,自初更至三更,山下轮流呐喊,施放枪炮,多燃火绳麻秸于山半丛草间,杨军彻夜惊扰。四更后,徐显清分兵移札东南山麓,张世康令右营帮带章世云等率壮勇百人,衔枚疾走,伏寨旁窃听。 九丝山上军营梆锣寂然,没有什么防卫,徐显清乘虚夺门而入,张世康率把总田锦德、外委李鸿顺等奋勇直前,顿时万箭齐发,茅舍尽焚,杨军闻风便各持器械拼死抗拒。何云贵在前寨见火光,率众斩关而入,前后夹攻。杀死杨军士无数,斩王辛大,生擒大王杨贯1、匪将李映堂、洪二娃。兴文建武兵团获贼头目范正云等二十余名,就地正法,其余坠岩涧死伤。随后搜获妖书、伪示、旗帜、器械无数,救出难民六十余名。 画面随唐成手中画卷收起而消失,秦刚的神识再次回归现实,唐成小声地说:“九丝僰王城又经过这次战争的浩劫,所有建筑被摧毁罄烬。杨贯1等云南匪众被消灭后,李大生等富顺九姓又回居九丝山,延续至今。”停了一会继续说: “如今九丝山上的遗迹不全是僰民族遗留之物。” 第531章 卖剑小贩 当唐成离开宜宾时,他自己也有感觉,假如今日再碰到上官勇,不必像当初那样乱砸晶石了,而且砸出去的都是物性洗炼精纯的极品晶石,一顿乱枪逼退,再拔剑冲上去就差不多能搞定。更重要的是携画卷入境已经不再是进入画卷本境,而是可以随意进入当地过往的情景,甚至能够再现当时的实际情况,将自己和身边的人穿越到那个时代的具体场景。 但是,这种功力精进的速度不可能永远持续,过了这段境界,也就变得很缓慢,积累有多少收获也就有多少,不过,在旁人看来,唐成的功力精进神速已经令人咋舌了! 这时候的唐成,距离化神识为神念还相差一段火候,但是已经窥见了门径,所缺的就是将来水到渠成,这一点没法偷懒走捷径。秘法虽然还是移转灵枢之境,但自从体悟到绵绵若存,如今又达到了携境无形的状态。 这段时间联系过他的人倒是挺多,项琛从香港、苏晓慧从成都、夏碧莲从广州、夏碧玉自重庆都给他来过电话,而唐成并没有一一回复,只是找了几家僻静的网吧上线,主动联系过宫紫桐。 在宜宾停留的最后一站还是李庄,那里也是赵老的画册中绘制风景最多的地方,上次那匆匆一日之游显然不够。唐成是从李庄出发后直接离开宜宾的,此番行游中的“闭关”修炼很是圆满,剩下的功夫要在日常修行中点滴积累了。 唐成终于决定离开宜宾有两个原因,一是接到了夏碧莲的电话,听说“陆超专案组”发现了新的线索,她要到重庆来办案。既然如此,唐成干脆就回重庆见她一面,同时也很感兴趣警方究竟有什么新线索?假如夏碧莲真的到第一线办案的话,他还有点不放心,想暗中出把力,护着她。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他在李庄时收到了一条没有显示来电号码的短信,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无间派遣高手入境,查程维汉行踪,不知其人身份,只知修为极高,能以神念运转幻法大阵于无形,你要小心。” 唐成暗自一惊,因为这个号码是属于“唐成”的,这人却把通知“程维汉”的短信发到了这里。同时知道他这两个身份的人,只有师父陆超、千杯道长和家里的亲友,其中也只有陆超和千杯知道无间派的事。但是,假如是这两人通知他,用不着这种方式,直接见面告知就好了。这实在太奇怪了,究竟是谁呢? 不论是谁通知他,唐成也得小心,是敌是友可说不定,万一是一种试探呢? 短信上的话说的若是真的,无间派会派人来对付他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此次来的是一位神念高手。幻法大阵?唐成虽然了解很多玄学法阵却没有听说这一种,从名字推测,很可能是运转地气灵枢困人元神所见的一种阵法,有机会也许可以问问凤凰谷庹家。 对方在找程维汉,而唐成也想查出对方的线索,在没有头绪的情况下,旁敲侧击一下警方有什么新发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带着秦刚从宜宾回重庆,坐的是长途汽车,就是那种全封闭的空调豪华大巴,说它豪华其实有点夸张,就是最普通的大客车而已。闷热的季节开着空调,车里坐的也基本上是外出打工来回的人,显得非常杂乱燥热。 唐成这么上路倒不是为了省钱,一方面是在如此环境下磨一磨心境,另一方面也便于掩藏形迹。 长途客车到达重庆的时候,人们纷纷起身提着各式各样的行李拥挤着下车,就像从蒸笼里出来的大大小小热气腾腾的包子。唐成示意秦刚先不着急,坐在那里等其他乘客先下,这样既显得有涵养又不用蹭一身臭汗,更重要的是,在这种场合最能观察出有没有乘客表现异常?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些比较稳妥。 这辆车中的乘客没什么异常举动。车刚靠站,乘客们的心思全都飞到外面去了,没有一个人把注意力放在唐成和秦刚身上。但是,唐成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扫视车外时,却突然发现了一个“熟人”,刚想提醒秦刚,而小刚几乎同时也发现了,悄声耳语说:“唐大哥,你看那边,能认出来吗?” 唐成不动声色地说:“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穿的这么正式,全身上下都是名牌,一点都不像个小贩。” 秦刚看看那人又看看唐成,回忆着说:“那人当时好像说自己是个生意人,缺一笔本钱才出来卖剑的。” 这时候,车上的乘客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唐成站起身来举着背包往车下走,一边悄声说:“缺五十万的本钱,十五万卖了剑,看现在这样子还是很悠闲嘛。”然后警惕地说: “我只是觉得奇怪,他怎么也到重庆了?” 唐成他们看见的人就是在宜宾李庄风景区门前遇到的卖剑小贩,这时候的装束变了,非常干净利索,从一辆空调大巴车上下来,带着茶色眼镜,手里还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唐成用一个很自然的举包动作挡住了自己的脸,下车后绕到了公交车的另一边,然后小声的交代了秦刚几句。 等那人出了汽车站后,秦刚从背包里摸出一顶宽檐鸭舌帽,悄悄的跟在了后面。上次在李庄,唐成就对这个人起了疑心,想暗中查探底细情况却不允许,今天这么巧在重庆又碰见了,而且这人好像完全换了一种身份,差点都认不出来,当然就更起疑了,有此机会就不能轻易放过。 唐成自己没有直接跟踪,上次那小贩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几乎都没怎么关注旁边的秦刚,两个人当中选一个人去踩尾巴,还是小刚更合适。 看不清一个人的面目,但是从身形气度、步履姿态上还是能够发现熟悉的痕迹,这一点是跟踪者一定要注意掩饰的。唐成会快速换装并变改外貌特征,在广州对付候三那一伙人时就曾经玩过一次,当时连凌韵都没认出他来。 但是,这时候搞这一套是来不及了,事先没有准备,幸好秦刚穿的不是那一天的衣服,戴了一顶帽子挡住眼眉,远远的就跟了过去。 在宜宾这段日子,唐成不仅仅教秦刚功夫,抽空也讲了不少江湖上的门道。江湖八大门的种种手段讲究耳濡目染、信手拈来,而不是背诵什么书本秘籍。 当然了,唐成不可能教秦刚太多江湖门道,主要是从飘门一些小把戏入手,他教秦刚最多的就是唱戏,那就是耍猴的猴戏。 第532章 追踪 猴戏虽然登不得大雅之堂,但也有很多讲究。猴子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全是配合耍猴人唱的戏在演。这种江湖卖艺可不像大剧团有阵容齐全的演员,各种角色都得演、都得唱,老头、老太太,大姑娘、小伙子,壮汉、小孩的神态语气都要去模仿。 秦刚唱戏唱的不怎么样,估计唱歌也不太好听,和他的师父胡林有一拼,就是嗓门没那么大而已。唐成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培养曲艺家,就是让秦刚体会模仿不同步履身姿的感觉,不仅是跟他学,并且要注意观察周围的人。世间就是江湖,是最好的教材。 现在倒好了,回重庆一下车就派上用场了。仅仅看背影,普通的熟人还真认不出来秦刚,他其实也不过是走路时稍微将双肩往里收了收,脚落地时膝盖的曲度比平常大了那么一点点,就显得不像一个年轻人了。 唐成并没有独自离开,他也在跟踪,远在那名小贩的视线所及之外,甚至在秦刚也看不见的地方。没有人能看出他在跟踪谁,其实他也并没有跟踪那名小贩,而是在跟踪秦刚。 这是江湖追踪中常用的一种“放线”方式,假如秦刚被对方注意到没法再跟下去了,他可以随时替换。另一方面,假如还有别人在暗中跟踪,或者对方有接应观察的人,唐成能够随时察觉,不仅可以提醒秦刚而且不会暴露自己。 但是,在如今的大都市中,想在长距离跟踪一个人太难了,乘坐公交车一类的工具还好说,最怕的就是这人打出租车走,只要过几个路口被红灯一卡,就很难再寻找行踪了,除非亮着警灯一路追着过去,但那就不叫跟踪叫追踪了。 要想在大城市中成功的跟踪一个人,利用各种交通工具还能够尽量不被人发现,除非在各个关键的交通节点处都有设伏准备,随时保持通讯联络,观察每个路口的监控录像,这只有运用国家机器的力量才能办到。 那小贩走出长途客运站,门前有不少揽活的出租车,当时秦刚就有了担心,眉头紧皱,然而那人却没有打车走,只是沿着马路向西步行而去。 当小贩经过一处有很多人聚集候车的公交站点放慢脚步时,秦刚面露喜色,但这人却没有坐公交车,而是穿过人群在不远处一个僻静的路口站住了,好像在等候什么人。 秦刚没办法再跟过去了,也在公交站点人群中停留,好像在等车的样子,远远的观察着那个人。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有一辆黑色的宝马车停在了路边,那人对车窗里做了个手势,然后拉开后车门上去了。 车很快驶离了路口,后面的车流恰恰被下一个主路口的红灯挡下。 秦刚没办法再追了,跟踪中最怕的就是突然有人以交通工具接应步行者,除非唐成开着车在后面跟着秦刚,但是他们没有车,这么短的时间也来不及搞一辆车。 在这辆轿车沿着路边刚刚启动开走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带着一顶太阳帽,鼻梁上架着太阳镜,手里举着一把扇子挡住从侧上方射来的烈日,背着包步履匆匆满头大汗,好像是赶往汽车站的样子。 他与黑色宝马擦肩而过,手中的扇子没拿好掉在了地上,又在马路边俯身拣了起来,这时车已经扬长而去。说实话,秦刚一开始根本没认出这个人来,等到那人的扇子恰好掉到车的右后侧轮胎旁边,他才注意,然后发现此人和唐成穿的竟然是一条裤子。 这不是说唐成和这个人同穿一条裤子,但是,这人确实就穿着唐成刚才穿的裤子,其实这并不奇怪,当然不是唐成的裤子丢了,而是唐成在很短的时间内化了妆,绕到了前方迎面而来。 跟踪不一定要跟在后面,那人在街边等了十来分钟,看架式就是等人来接。唐成在后面绕一旁的小巷走到了前面,路上飞快的把上衣换了,进了家商店买了一顶帽子戴上,发梢全塞到了帽檐里面,发型也变了,又买了一把扇子和一副太阳镜,再走出来的时候不仅样子变了,连身姿步履都和原先大不相同。 唐成拣起扇子走向公交车站,对神色忍不住惊讶的秦刚说:“走,找个地方换衣服。” 唐成显露了相当谨慎的行事风格,不论对方有没有注意观察周围,他也不希望留下任何被怀疑的线索,还得再换装。幸亏这一路的换洗衣服就在身后的旅行包里背着,找一家商场的洗手间换起来也容易。 等两人在附近的一家大商场里走出来的时候,他们的模样打扮又变了,连身后背的旅游包都变成了不一样的。秦刚疑惑不解的问:“我们这么做,难道还要跟下去?那人已经早走了,还跟得上吗?” 唐成笑着说:“没事,你跟着我走就行了,这天气太燥热人气也乱,我们大约只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还能找到那辆车的行踪。” 秦刚好奇的问:“哦,唐大哥在那辆车上留了记号?”稍停了一会又急切地问: “是什么记号,我们怎么追啊?” 唐成回答说:“真想做点事情就不要怕累,前一阵子的脚下功夫也不能白教你,我们步行。”停了一会继续说: “至于我留下了什么信号,你不要问,路上试试能不能感应到。” 对付一个可疑的“小贩”,唐成当然用不着这么紧张,这只是他行事的谨慎之处。他也不清楚那小贩或者接应的人是什么底细,小心点总是没有错的。除了谨慎之外他也有大胆冒险的手段,刚才与那辆启动的黑色宝马擦肩而过时,借着手中的扇子落地,在车的右后侧轮胎上留下了记号。 能让唐成跟着一辆早就没影的车穿行在重庆市区,需要什么样的神奇记号?这种手段恐怕只有陆超、唐成、庹玥瑛三个人会。 在城市里追踪一个人很难,可是溜滑如唐成,却被陆超从顺庆追到了广元。当时唐成还搞不清楚状况,暴露行踪的是他背包里那柄阴气与煞气极重的古剑。唐成刚才低头拣扇子,“冒险”动用了秘法,以携境无形之能,将琉璃珠中早已炼化好的阴界土祭出,飘附了极淡的一层在那只车轮胎上。 唐成也算是胆大心细,神识控制的非常精微,祭出阴界土的一瞬间阴气没有一丝外泄,只控制在车轮这一圈范围内,淡淡的依附其上,并没有扰动周围的地气环境。 第533章 沉江灭口 这种手法相当精准,就算车上坐的是秘法高手,假如当时不以神识查探车后方的动静,恐怕也发现不了有人在做手脚。 唐成自己心里也清楚,不论什么样的高手,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展开神识查探周围,他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做。当时车已经启动了,如果车上的人事先有警戒的话,最小心的时间应该是车开向这边慢慢停下来的时候,等到把人接上车周围没有异常,踩油门离去是最放松的时候,他恰恰选在这个时间点做了手脚。 唐成和秦刚步行跟踪,他们的速度看起来不快,就是不紧不慢的闲逛,但一直没有停下来。唐成要秦刚试着感应,但他却感应不到任何痕迹,阴界土留下的气息混杂在这个人气扰动的大都市中,显得太淡了。唐成的感应当然就很精微了,秦刚在这方面也算有一些根基,但远远不能与他相比。 这么热的天,两个人走了有一个多小时,唐成一直在观察秦刚的反应,这孩子脸色红扑扑的,但并没有大汗淋漓的狼狈样,看来这一段时间内家功夫的修炼没有白费。 走着走着,来到了嘉陵江边一段很僻静的道路旁,马路对面是个单位,离的比较远,隔着绿化带静悄悄的看不见什么人影。唐成和秦刚行走的这边就是江滩,沿人行道有护拦,往下到江滩的坡度非常陡,人下去后周围就看不见了。 唐成走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指了指陡峭的江岸说:“小刚,你看见什么了吗?” 秦刚看了一眼远方说:“江滩上有痕迹,却不是脚印。” 唐成点了点头:“幸亏我们来的早,水再多漫一会儿,这里的痕迹也就看不见了,有人刚刚从这里走到江滩,但是回来的时候用东西把脚印抹掉了。我们要追的那个人,恐怕已经追丢了。” 秦刚一愣,瞪大眼睛说:“丢了,难道他们上船从江里走了?” 唐成冷笑一声,眉心锁成了疙瘩:“这地方怎么靠船,我是说那个人不见了。”然后深沉地说:“线索断的真干脆,心狠手辣干净利索呀!” 秦刚不解地问:“那人哪去了?” 唐成指了指江滩上的痕迹说:“好端端的,半路停车到那下面去干什么?就算尿憋急了想小便,也用不着走那么远吧!” 秦刚恍然大悟,惊讶地说:“难道……?” 唐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十有八九已经被人做了,装麻袋坠石头丢嘉陵江里头去了,这一段江岸干这种事正好,这边看不见这个地方,对岸也比较偏僻,动作麻利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tama的,太专业了!” 秦刚倒吸一口冷气,觉得事态比先前想像的要严重的多!唐成也是面色阴沉,假如他的猜测是对的,绝对证明了小贩有问题,而且背后的事态很严重,否则也用不着杀人灭口。幸亏路上遇见了,否则这条线索永远断了,他想查也没有任何可能查下去。 秦刚怯怯地问他:“唐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唐成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们恐怕也想不到,我们追的不是人,而是那辆车。”停了一会继续说: “不在车站里接,而是约好外面的一个路口接,上了车马上走,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人是他们接走的,很可能是自己的车。” 秦刚哦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唐成催促着说:“快走吧,再晚一会儿,痕迹就找不到了。” 两个人拔腿就走,唐成继续追踪那辆车留下的阴界土气息,他在心里暗暗说: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那小贩曾经试探过自己,或者说试探过当时在李庄风景区门前他们那一行人,照说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并不大,而现在为了万无一失,居然有很大可能被灭口了,这手段也忒狠了! 在沙坪坝区平顶山附近一处住宅小区门前的停车场里,唐成又看见了那辆黑色宝马。 这两年私家车数量呈爆发式的增长,早几年新建的小区并没有设计足够的停车位,很多地方停车很困难。而这家小区应该有十来年历史了,现在将门前预留的绿化带改造成了停车场,供住户交费停车。 看见车后,秦刚皱了皱眉头说:“这么多车停在这里,这片住宅区还不小,怎么知道那些人在哪里?” “这还不简单,车让人碰了不就知道了?”唐成笑了笑,坏坏地说:“你是我的小帮手,这种坏事嘛,就得你去干了!” 这天下午,重庆某小区停车场的保安遇到了一件闹心事和一件开心事。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有一个中学生打扮的人走过小区门前,在停车场里穿近道,背着书包一边走一边吹口哨,顺手掏出了一串钥匙。他用钥匙尖在旁边的一辆黑色宝马上划了一道,留下了一米多长难看的痕迹。 车载警报器响起,保安大骂着追了出来,这孩子撒腿就跑了,跑的还真快撵都撵不上。这是谁家的孩子?也太没教养了! 好好的烤漆被划成这个样子,车主肯定不会罢休的,抓不着手贱的孩子,就跟停车场的保安吵了起来,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的事了。 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怎么样,就算保安不掏钱全赔,这个月的奖金肯定是泡汤了,弄不好还要挨领导一顿臭骂。 小保安垂头丧气的走回值班室的时候,一不小心还差点把脚给崴了,低头一看,地上竟然有一摞钱,捡起来点一点不多不少恰好一千块,瞅了瞅左右没人,悄悄的揣进了自己兜里。 车被划、与保安吵架的那个人住在这个小区第三排靠近侧面马路边缘的那栋楼里,有刷磁卡的侧门可以直接出入,不用绕道走大门那边。隔着小区内的道路和边缘种的灌木丛绿化带,那栋楼距离外面马路边的人行道还有十来米远。 唐成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在这条马路斜对面大约五十多米的地方有一家招待所,恰好可以暗中观察住宅楼的这一角,假如在六楼朝这边的房间住着,阳台也能大致看清楚。 唐成吩咐秦刚住进了那家招待所,特意要了最高层靠马路这侧的房间,等办完登记手续到房间放下行李后,他才进了招待所找到秦刚住下的客房。 当然了,大白天是没有办法过去窥探的,但又不能放松警惕,所以,两个人不敢去外面吃饭,只叫了外卖,而且吃饭的时候都在轮流监视着对面那屋子的动静。 唐成对秦刚说:“把窗户都打开,这样有利于观察对面的动静。在夏天里,有人不喜欢开空调而开窗,这很正常的。” 第534章 隔墙有耳 秦刚按照唐成的吩咐打开窗户。 唐成满意地点点头,小声说:“监视的时候,不能直接站在窗前,要很自然的待在屋子里面,这么远的距离,也不差那么一小段。这样的话,才不容易被对面的人察觉。” 秦刚默默地点头,两眼巡视着周围的动静。 天黑后,小区外的路灯和小区内的照明灯发出的光线,与行道树和灌木丛的阴影交织在一起,小区外不时有车辆经过,小区内还能听见从某户人家不时传来的笑谈声或电视声、麻将声,声音都不大却显得有些嘈杂。 不过,这个夜晚并不安宁。 唐成像个壁虎一样,挂在七楼顶的滴水檐下,身体紧贴在顺墙走的下水管道旁,这里是突出来的阳台侧墙和卧室外墙的夹角阴影处,屋里看不见这个地方,楼外的人很难注意到他。 唐成在偷听里面的动静。 潜伏到这里后,唐成才发现一件事,靠近这栋楼边缘的这个单元,六楼和七楼各有两套房子总共四户,全部是一伙人的落脚点。前些年房地产热,房价涨的很快,也有不少人投资囤房,自己并不住,大部分对外出租,可以拿租金付部分按揭。当然了,出租钱只是小头,主要是炒房价增值。 这四套房子很凑巧,都是被人买下来投资并对外出租的,然后又被一伙人分别租下来了。唐成能肯定这房子是出租的,其实也很简单,看装修就知道了。对外出租的房子就算也有精装修的,地板和洁具可能看着漂亮,那档次一般都是相对便宜的那种。 在这里密谋什么事情应该很隐蔽,尤其是七楼靠外侧的那一套房子,关上门往屋里一坐,这栋楼里的其他人不论在什么位置都没有办法窥探和偷听,除非像唐成这样挂在七楼外面,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没有被发现。 但是,唐成这种人出现的概率太小了,恐怕和中福利大彩差不多,现在这伙人就等于中彩票了。 另外三套房子都空着,只有这套屋子里有五个人。一人在厅中,另外四个在一间卧室里关上门说话,声音虽不大,但唐成的隔墙之耳大概都听清了: “那娘们叫我们动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对付一个小妞?熊老大他们是不是都已经去埋伏了?” “那可不是简单的小妞,据说是个绝顶高手,那娘们吩咐熊老大他们,动手时一律不要靠近,要用远程火力交叉锁定,也不要让那小妞靠近到百米开外,否则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 “哪有那么夸张,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妞,血肉之躯还能挡得住子弹?” “可是,那娘们说得很清楚,太远了子弹根本打不中她,太近了没机会开枪,手枪根本就排不上用场,这回一律拿的是步枪,还带了几把微冲,是专门防止那小妞冲过来近距离防身用的。” “你们说的是人还是神呀?要么就是糊弄小孩子的所谓钢铁侠!” “不论怎么说,那娘们就是这么交待的,并且声明不这么做出了事可别找她算帐,老七呀,你是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厉害的高人,我以前听死鬼‘菜青虫’说过,他遇见过的,说过这话不久就下落不明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可得小心点。” 这时候,有一个沙哑的声音不无担忧的说:“这里是重庆,不是云南或新疆那边,一下子出现这么多把枪,而且都是长家伙,一旦被警方发现了,恐怕会被部队包清剿的。” 又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回答说:“家伙又不是我们带来的,动手的地方也在深山绝谷里,方圆十几里根本没人烟,半夜更不可能有人,熊老大已经带人在附近清过场子做好了埋伏,只要动手顺利,不可能被发现的。” 另一个尖尖的嗓门疑惑的问:“费这么多手脚,听说就是为了那小妞手上戴的一串链子,到底是多贵重的东西啊?” 有一个人瓮声瓮气的回答说:“你就不要打主意了,不管值多少钱,得手后都得交给那娘们,人家给了那么重的一笔报酬,要的就是这件东西。” 尖嗓门又说:“熊老大看过那小妞的照片,很靓!那娘们有没有说得手之后怎么处置啊?” 瓮声瓮气的声音又说:“那倒没说,但是这种案子,当然不能留下活口了,你就别想美事了,假如真是那种高手,难道你还能活捉?” 年轻的那个声音似乎咂了咂嘴唇说:“这可说不定,瞧你们说的这么紧张,我们今天出去做的那一票还不是轻松的很?人已经在嘉陵江里沉底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小毕,熊老大那边有消息吗?到现在连个电话都没有,搞的那么神神秘秘,只和你一个人单线联系。小毕,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客厅里那人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软倒在沙发上生死未知。唐成手握太阿,剑刃闪着诡异的寒光,不紧不慢的走向了卧室的门,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势弥漫开来,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来气、说不出话来,却控制的非常精微,哪怕隔壁的人也感觉不到他的到来。 唐成刚才贴在墙外,当听到“就是为了那小妞手上戴的一串链子”这一句时,心里就是咯噔一声,闪过的第一念就想到这伙人说的“小妞”可能是庹玥瑛。庹玥瑛怎么会到重庆来,而这伙人又怎么会受人指使去对付她呢? 听起来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天机手链确实珍贵,但在一般人手里根本没有用处!没有移转灵枢以上的秘法修为、不精通天机大阵运转之法,那就是一串装饰性的手链而已。而且谁吃了豹子胆啊,为了这串东西去对付庹玥瑛这种人? 庹玥瑛是一位精通各种风门阵法并能随时以神念运转的高手,而且她身后是整个凤凰谷庹家这一庞大的势力,干这种事不是和找死一样吗?听他们的意思,有一伙人已经在某个地方设好了埋伏,今天夜里就要动手。 不论那“小妞”是不是庹玥瑛,不论这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唐成已经没有耐心再偷听下去了。时间紧迫,他悄悄从阳台进了屋子,先无声无息放倒了屋中的人。 屋子里的人说着话打开了卧室的门,正好和唐成面对面,一只握剑的手在他身前轻轻划过,这人就软软的靠在门框上慢慢滑倒在地。屋里另外三个人看见这一幕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唐成已经化成一道鬼影飘了进来,一股弥漫的威压充斥了整个房间,就好像空气都已经凝固,他们谁也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被制伏了。 第535章 江湖飘门律 唐成的动作很麻利,没有功夫和他们废话,把人挨个弄醒用了最“简练”的方式问话,很快问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伙人并不知道那“小妞”叫什么名字,他们属于某个黑道团伙组织,其中大多都是台湾省的退役军人,为首的叫熊一鸣,曾经是野战军的连长,因为严重违反军纪坐过牢,出来后干起了见不得光的买卖,原先主要活动在福建沿海和云南边境一带,这次收了一笔几乎无法抗拒的重金,集合手下骨干分子来到了重庆。 幕后雇佣他们的人,屋里这五个人谁都没见过,只知道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的非常妖艳xing感。看样子留在这里的是几个看家报信的小楼喽,不可能知道太多重要的信息,但让唐成感到震惊的是,他在一个人口中竟然听见了“程维汉”的名字。 据说熊老大一直在打听一个叫“程维汉”的人,而今天这个小妞,也是程维汉写信邀请到重庆东南的四面山约会的。 唐成听了这一消息震骇不已,转念间想到了很多:有人以程维汉的名义给庹玥瑛写信,把她骗到重庆来了,并设下陷阱对付她。 庹玥瑛怎么会上这种当呢?可能是她根本就没想到谁会有这么大胆子开这种玩笑,而她确实也很想见见程维汉。上次在白云山庄分手,唐成能看懂她的眼神,分明有几分幽怨,并且说随时欢迎他到凤凰谷做客。 从设局人的角度来看,肯定也知道江湖传言,他们是一对关系非常亲昵的金童玉女。 当然了,唐成根本就不知道那封冒名的信里都说了什么,假如找了某些特别的借口,或者有什么事一定要请庹玥瑛帮忙,她应该会来。而且她艺高人胆大,也不会轻易中什么暗算,所以顾忌反倒比较少。 那么,是什么人使出这种手段呢?那心计可够深沉险毒的,而且是个连环计!不论庹玥瑛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程维汉”肯定脱不了关系,到时候明知是陷阱,恐怕也不得不现身了。 假如庹玥瑛出了意外,“程维汉”更加说不清楚了,会受到凤凰谷和江湖风门各派的追问,必须公然露面解释并追查这件事,假如那样的话,一切行动就都在明处了。 对付庹玥瑛夺取天机手链,同时逼程维汉现身。成功的话,程维汉的处境不妙,即使不成功的话,这一手连环计仍然没有失败,自然会把程维汉逼出来。 这计谋好阴险啊! 唐成以最快的速度审完最后一个人,那个叫小毕的歹徒颤着声音问他:“大侠,我什么都说了,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唐成面无表情的回答:“问你两件事,第一,今天下午,你们是不是把一个人丢进了嘉陵江,他临死之前有没有说过这句话?第二,你知道什么是江湖飘门律吗?” 小毕仓惶间答不上来,然后就看见唐成并指成掌,挥手斩向自己的颈侧,这是他这一生一世在人间看见的最后一幅画面。 江湖飘门律。说起来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的,是旧时代走江湖的飘门卖艺人所遵循的一条行为准则,它与官方法律不一样,事实上是超出正常法度之外的一条容忍底线。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走江湖的卖艺人就算有一身功夫,也不会轻易去惹麻烦。走江湖流浪各地,对地方上的各种帮会势力,遇上了通常都要拜码头,否则在人家的地盘上不好做生意。如果受了什么欺压,一般都会选择回避或忍让,尽量不起冲突。 就算有一身好功夫,假如真起了正面冲突,生意做不成不说,在不明底细的地方对付不明底细的势力,说不定会有无穷无尽的后患。但是,这种回避与忍让并不是没有底线的,在什么情况下江湖飘门中人一定会动手呢? 就拿今天的事来举例,程维汉根本就没有招惹过这些人,庹玥瑛也没有招惹过这些人,根本就是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假如回避或忍让,这些人会放过他们吗?不会,当然不会! 面对欺压做出退让的选择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你低头对方也知道收手,二是即使你低头对方也不会手软。在第二种情况下不论你怎么回避,对方都不会放过你,如果不是对手的话,那就赶紧逃走吧。如果有那个能耐,或者就算不是对手也实在躲不掉,那就出手! 这就是江湖飘门律。 至于出手的后果如何,已经没有办法过多的考虑了,毕竟刀已经架在脖子上,而六扇门的人还没有追到身边。 想当初唐成陪着康慨护送转生树的路上,遇到了一伙手持刀枪的歹徒,唐成问了蒋允方一声:“姐,你还记得江湖飘门律吗?”然后下车逃走,那些人挥舞刀枪仍然追进山林。当时康慨听不懂,但蒋允方明白,唐成是要开杀戒了。 唐成这一次没留活口,也没有毁尸灭迹,他将五具尸体都留在屋子里,离开的时候打电话通知了秦刚,让秦刚找一个僻静的公用电话报警,就说那里发生了凶杀案。杀人凶手自己找人报警,假如警察知道内情,估计也会目瞪口呆。 从重庆市到四面山风景区有两、三百公里,熊老大那伙人设伏的地点在龙潭湖一个叫珍珠洞的地方,小毕也只知道大概的范围。计划动手时间在后半夜,看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唐成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他开着那辆黑色的宝马车离开了重庆市,车钥匙当然是从那伙人身上拿的。 沿着319国道一路狂飙,唐成心急如焚,偏偏油不够,路上还停下来加了一次油。加油的时候唐成终于冷静下来提醒自己:千万别乱,时间应该能赶上,机缘巧合识破了这件事,已经是走了天大的运,而庹玥瑛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扪心自问,就算唐成自己想暗算庹玥瑛,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为了赶时间,唐成甚至没有回招待所和秦刚见面,在路上打电话通知秦刚设法报警,并继续监视那个小区的动静,有情况随时通知他。 唐成车开的速度非常快,十一点半的时候,就赶到珍珠洞了。 这里是一处开放的旅游景点,但大半夜根本没有人,唐成将车停在景区外停车场不引人注目的一角,前方和旁边都是风景区的面包车。 到这里已经没有路通车了,唐成下车走入山林,拔出太阿随身开道,从山林野径中穿行,赶往龙潭湖。 第536章 龙潭湖 龙潭湖是飞龙河一条支流形成的峡谷,周边一带是中国南方最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有各种各样的地质断层、溶洞、天坑、沟溪、地下暗流、天然石梁、石林,地表的植被非常茂盛,生长着很多种别处罕见的植物。 唐成沿着溪流边冲击而成的碎石滩走进龙潭湖峡谷,这才暗暗心惊,这里确实是一个伏击秘法高手的绝佳位置,不过,也是感应各种地气、闭关修炼秘法的修行好地方,就看是什么用途了! 就说脚下这条溪流,它时隐时现,有时候流着流着就不见了,好像渗透到碎石滩下面去了,这是因为河滩的地势高起,水从地下岩层的缝隙中形成了暗流。由于地质断层、冲蚀洞穴、天然石梁天桥,或明或暗的泉流四处分布,神识展开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周围遮蔽神识的障碍非常多。 在宜宾的时候去挖宝,仅仅一米多厚与浑厚地气一体的土层,就能遮蔽唐成的神识。而走在这条峡谷里,唐成自己就有感觉,假如两侧山壁中有天然形成的孔穴,普通人躲在里面,由于地气反差极大的山体切面阻挠,他也感应不到。 因此,唐成这一路行进非常小心,借着夜色像一只狸猫,仔细感应脚下每一块土地和山石,快速前行中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仅凭秘法修为可做不到,这也是非常高明的轻身夜行功夫,先前修炼的内家功夫这时候还真派上用场了。 庹玥瑛进入龙潭湖的时候,并没有顺着谷底溪流走上来,她走的是另一条翠竹环绕,两旁有很多野花红果的山间小道,当时夕阳晚照,风景很美,她的心情也很好。 程维汉在信中告诉她见面的地方叫作“连心桥”,还画了一张草图,包括她走的这条路也标注在草图上,并且说那里地气特异,山水灵枢如两情相连相惜,到了地方就一定知道。 这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约会方式,也只有他们这种秘法高人才会拥有这种常人难以想像的浪漫。程维汉邀她到这里来,沿途风景极佳、山川灵秀,藏于深野竟无人涉足,附近种种地势地貌,宛如各类天成阵法,也是滋养神魂、感应神妙的绝佳修炼之所。 程维汉行游天下山川发现这个地方,竟然不舍离去,修行中有诸多未解,心中却含有难言之妙悟,放眼天下只思一人,邀月影仙子共参玄妙。他于龙潭湖连心桥,待月西来。这便是那封信的主要内容。 当庹玥瑛从山间到达峡谷时,第一眼看去,心中就意识到这里就是连心桥!果如程维汉在信中所形容的,这里地气灵枢真如两情相连相惜。 有一道溪流从峡谷底部穿过,由于地势的落差形成了好几道不高的小瀑布,瀑布之间是一串连池,一条连线或明或暗,心心相惜。最后一道瀑布落差比较大,有几十米高,水流倾泻而下,在两壁怪石上冲击,周围弥漫着一片水雾,夕阳的余晖中隐约可见一道彩虹。 在彩虹的前方,峡谷两岸的山崖之间竟然有一道天然石梁,就好像一座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惊叹不已。这桥不仅连结峡谷两岸的山崖,也是阴阳两壁之间、山与水之间的地气灵枢自然的融合衔接之处,也不知是哪位大师命名连心桥,真的是太形象了。 周围这一带地质断层极多、地气扰动变化极大的环境,竟在这里相融显得是那么的和谐浪漫、脉脉含情。 庹玥瑛从这道石梁上走过了峡谷,左边是瀑布连池,右边是黄昏中的朦胧彩虹,前后是长满野树杂花的险峻山峰,分布着大大小小看见或看不见的缝隙和孔洞,黄昏中各种鸟儿飞回,偶尔发出几声悦耳的鸣叫。 对面山腰竹林间有一片开阔的缓坡,有人清理出一片空地,空地上盖了一间竹屋,竹屋一侧还连接了半间没有墙壁的竹棚。竹棚里垒起了简单的黄土灶台,上面架着一口锅,旁边有竹制的橱柜,里面放着碗筷、刀具等物品。灶台旁还有一个烧烤东西的黄土台,上方横架的竹竿上穿晾着洗净的鱼干,显然就是从附近的溪流里捉来的。 竹棚外的空地上还放着一个大竹匾,里面晾着竹荪、蘑菇、黄花、蕨菜、野山椒等物。 竹屋前方搭建了一座竹亭,竹亭里放着竹椅和竹几,竹几上还有一个茶壶和两个杯子,装茶叶的竹筒就在旁边的竹架上。空地上铺满竹叶,当中有细碎卵石铺成的小径,从那道天然的石桥铺到竹亭边,再拐个小弯一直铺到竹屋的门前,就像故意铺出的一道地毯。 这个地方一看就知道是新建的,对于高手来说,费不了太大的功夫,一切都是就地取材顺手而为。选择在如此美丽的山水画卷中,可见主人的雅致和心中含情之意了。 程维汉竟然会请她到这里来,简直是无人相扰的世外仙境啊,想想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程维汉才想得出来这样的心思了! 庹玥瑛的嘴角不禁浮出了笑容,明媚的眼眸也变得含情脉脉。 竹亭边有字,是有人用竹枝写在地上的: “维汉于山中感悟天地毓秀,云深不知何处,子夜方回。玥瑛仙踪若先至,不妨于舍下稍候,月影之姿、山水之情,相待共赏。” 庹玥瑛看见字迹,脸色微红,还有一点点发烧的感觉,点了点头,并没有走进竹屋,而是在竹亭中坐下,不急不忙的静静等候。 黄昏中,庹玥瑛的剪影,像一幅美理致极的画卷。 庹玥瑛所坐的地方,也是欣赏山水风景最好的角度,难得能在不高不底的半山中有这么一片开阔的空地,两岸山崖形色各异的怪石和野树尽收眼底,峡谷蜿蜒消失在远山的尽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月亮慢慢升了上来,月光首先照在了对面的山崖上,那乳白色朦胧的光晕分界线带着这一侧山顶的轮廓渐渐的下移。当月亮升到半空的时候,恰恰照见了庹玥瑛所坐的竹亭。 这是个满月之夜,也是两人相会之夜,满把清辉洒下,夜色中好像弥漫着绵绵的情愫。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程维汉留字说的清楚,他要等到子夜才能回来。 庹玥瑛坐在竹亭中看着天上的圆月,听静夜中细细的溪流声,有些期待又隐约有些不安。接到他的信,她就这样千里迢迢的赶来了,而这世外仙境中,竟然只有他和她,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不论发生什么,那就发生吧,这时候已经足够美妙! 第537章 雨夜杀机 时间接近子时,峡谷上方有云层飘来,月光隐去,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这雨丝就如飞雾一般,贴近山壁处随着气流打着旋飘来飘去,峡谷中也有几乎感觉不到的微风,却不知道在往哪个方向吹起。 庹玥瑛站了起来,将晾在空地上的竹匾收到了竹棚中,不能让这些野味被细雨淋湿了。然后她又在竹棚里找到了一个红泥小火炉、一个水壶、还有木炭,都端到竹亭中开始生火煮水。 “夜气有些凉,他回来的又很迟,一起欣赏飞丝细雨之时,可以冲上一杯热茶。”庹玥瑛在心里想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刚刚把火点好,将水壶放稳,庹玥瑛突然秀眉一蹙,长裙的裙裾和披肩的长发无风自荡,人已经如飘飞一般到了竹棚外,身形突然间又硬生生的定住了。她听见啪、啪两声,如同压缩的空气突然爆裂,紧接着就看见竹棚里的一只杯子突然碎了,脚面前也溅起了一溜泥土。 这是枪声。随后在峡谷中回音不绝。 庹玥瑛的身形刚刚定住,脚前的泥土溅起,随即身子转动隐蔽在竹林中,顺着山坡冲了下去。如果说唐成疾行的身法如同鬼魅,庹玥瑛这时候的身形就如云中仙子。 有人袭击,而且用的是远程武器,庹玥瑛立足之处观赏风景最好,但同时也是周围隐蔽处最容易瞄准的地方,她要赶紧离开。 庹玥瑛身后和左右都是稀疏的竹林,再往上是非常陡峭的高耸岩壁,往后退就是绝路,最佳的选择是冲过那道山梁到峡谷对面去,那里是进山唯一的路,两边密林和怪石很多,夜间可以隐蔽。 想袭击她这种高手当然没有那么容易。虽然对方打的是交叉冷枪,但是都没有射中目标。庹玥瑛的手链发出轻脆的鸣击声,影子在夜色中变得模糊,周围的风好像聚集了这片山水奇异的力量。 对面的枪声仍然不断传来,不是自动武器,而是半自动步枪,连续击发的频率却非常高,显然枪手的射击技术很纯熟,而且每一枪看弹道都打的极准。 雨夜中能看清弹道,完全是因为普通子弹在这个时刻,竟然打出了曳光弹的效果! 每当子弹接近庹玥瑛身前几十米远,就好像与空气中什么粘稠的东西剧烈摩擦,发出一道肉眼可见的亮光,然后速度放缓,弹道扭曲,从庹玥瑛的身边飞过。 那两名枪手交错连开十几枪,竟然一枪都没打中,反而暴露了自己藏身的位置。 他们就在对面山崖两端天然形成的岩石孔洞中,起身开枪的时候,身上好像还披着石棉防火毯。 庹玥瑛这种神念高手是很不好对付的。她以神念化地气如同实质,近距离正面挡住步枪子弹也许做不到,但只要稍微改变一下弹道并不困难,尤其是离得越远越容易。 就在短短的时间里,两名枪手的弹夹已经打空了,庹玥瑛当然不会给他们换弹匣的时间,转瞬间冲到了石梁的边缘。 那道石梁有百来米长,五、六米宽,庹玥瑛的位置距离那两人已到了百米内,飘飞中身形突然又定住了,因为那两人已经放下了步枪,每人掏出一支微冲。 这个距离已经到了微冲的射程之内,在石梁上无遮无掩、也没有空间闪避,就像一个活靶子,是对方交叉射击最佳的角度和距离。而且自动武器射出的密集弹雨,就算直接打不中人,在石梁表面形成乱飞的跳弹也能伤人,还更加不好控制,庹玥瑛当然知道这种厉害,她不会再往前冲。 但是,这个距离,庹玥瑛也可以出手反击了。她站定身形随即向前伸出了右手,皓腕上的手链在夜色中发出柔和的荧光,前方的石梁、石梁下的溪流、远处的瀑布、两岸的山崖、周围的竹林,峡谷中的微风,竟然同时发出隐约的嗡鸣,激起几不可闻的高频震颤回音。 两名枪手的位置在石梁两侧向前方伸出的山壁中,那里有两个天然形成的石臼可以藏身,彼此能看见对方,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举起微冲。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突然感觉对面的山壁好像在震动,变得更加陡峭,向着石梁合拢,就好像两堵要崩塌的石墙挤向一起。 扳机扣响的同时,那些子弹莫名其妙地全部打向了同伙所在的位置,山石上溅起两串跳动的火星,有好几发子弹都打在彼此的身上,然后他们就像被砍倒的树桩,栽出石臼从山崖上滚落,七、八秒之后才听见尸体和枪支落在溪流边的声音。 这既似错觉又不完全是错觉,庹玥瑛以神念发动随身的天机大阵,山崖自然没动,地气灵枢移转却带着实形之感转变了方位,那两人在恍惚中把彼此当成了共同的目标。 那两人死得真是稀里糊涂,假如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问他们是怎么来的,他们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可能还会相互埋怨。 庹玥瑛已经除掉前方的障碍,眼看就可以冲上石梁到峡谷对面,她却突然挥手后撤,身形一旋,峡谷中好像有看不见的激风如浪升起。就在这一瞬间,对面两侧更远的山崖上和后方山壁的高处,几乎同时响起了枪声。 这里是一个更大的陷阱,率先开枪的那两个人,又是陷阱中的陷阱,将庹玥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假如她已经冲上石梁,四面枪声一起,她的位置几乎无法闪避,只能面对前后左右各个方向射来的子弹,躲都没有办法躲。 庹玥瑛虽然及时后撤了,站在石梁后的缓坡上,但这个位置仍然是一个很好的被瞄准射击的角度。然而,她却无法再往后闪避,因为每个方向都有子弹射来。 周围共有五名枪手,两名在峡谷对岸的两侧绝壁上,两名在庹玥瑛身后的两侧山崖上,还有一名就在她正后方的制高点位置。 离得最远的大约有四百米,离得最近的也有二百多米,而且就在峡谷另一边。 这是立体交叉火力,互相配合的很娴熟,显然是经过高强度协同训练的。 不过,枪械是很常见的、并不先进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用的是762毫米步枪弹。这种枪射程远、子弹穿透力强、射击精度高、弹道稳定、使用维护方便。 虽然它已经退出了发达国家现役部队装备,但仍在生产,可以供应一些比较落后的国家的军用市场,供那些军火商敛财。而且现今的礼仪用枪,某些经过改装的狙击用枪,仍然是这种五六式半自动,可以说,在世界各地的分布和流散范围很广,枪械和子弹都比较容易搞到,也不太容易追查来源。 第538章 孤身夜战 当然了,这种“容易”得到枪械的事件只是相对的。中国是个严格禁枪的国家,民间能集合这么多支枪进行非法犯罪活动,尤其在渝城这样的内陆省份,已经是骇人听闻了。一般民众根本想不到,庹玥瑛事先也没有想到。 对付这几支枪射来的火力网,庹玥瑛就没有刚才那么轻松了。四野隐约的嗡鸣声不断,子弹在近处拉出的亮光划出诡异的弧线,几乎擦着她的身体乱飞,幸亏她抢步后撤退到了竹林间的泥土地上,那些下坠的子弹打在近处才没有跳弹之忧。 那么远的距离,如果看子弹的轨迹,要是没有庹玥瑛的神念移转之力,几乎每一枪都不会脱靶。优秀的射手都是用各种枪械和海量子弹喂出来的,国内所谓的黑道团伙搞几把枪也许不难,但想自己培养优秀的射手几乎不可能,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从国外某些机构训练出来的,比如美国的黑水国际pmc,就是一家私人军事、安全顾问公司,是与美国国务院合作的三大私人保安公司之一,由美国海军特种部队“海豹突击队”的几名退役军人erikprince与alclark组建,诞生于美国军工联合体,标志黑色熊爪。 山间雨夜又没有灯光,枪手能瞄的那么准,一方面是因为庹玥瑛穿着醒目的白色长裙,又站在开阔空旷的地带,另一方面,对方也很可能配了夜视瞄准镜。 一轮枪响之后,一切又归于寂静,只能听见峡谷中的瀑布流水声。五名枪手没有击中庹玥瑛,也没有再浪费子弹连续开枪,庹玥瑛腕上的手链微鸣之声也渐渐停止,没有徒然耗费神念。功夫到达化神识为神念的境界,秘法可以随念运转,庹玥瑛随身的天机大阵也是含而不发的。 这种现象只是一种奇异的沉默相持局面,然而时间并不长,只持续了短短的十几秒钟,一轮急促的枪声又响起了。 庹玥瑛身处致命险境,当然想要脱困而出,既然冲过石梁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她决定向右后方突击,接近那里的一名枪手,先剪除一个威胁。 然而,庹玥瑛的手链无声而颤动,身形一转刚要移动的时候,峡谷对面左前方的枪声就响了,连续三发。 这人一开枪,就好像是号令一样,其余四名枪手也随即开枪,又形成了一轮交叉火力网。庹玥瑛只得定住身形,立身为灵枢以神念运转天机大阵对抗,一时无法移动。 五位枪手不仅射击技术娴熟,而且其中还有秘法高手!刚才率先开枪的那人应该有“移转灵枢”的秘法境界,是真正的高手!否则不可能将开枪的时机和庹玥瑛的动态掌握的那么准,地气灵枢一旦扰动运转,他就有察觉!更可怕的是,他并不与庹玥瑛斗秘法,而是暗中指挥冷枪。 那人所在位置离庹玥瑛最近,只有二百多米远,偏偏庹玥瑛拿他最没有办法,因为他在峡谷对面瀑布上方的一处天然岩隙中,下面就是水声不断的瀑布深潭。庹玥瑛再大本事也不能飞过去,就算她会飞,在瀑布上空也会成为一个活靶子,虚空中难以借力,根本就没有办法相斗。 枪声只有短促的一轮,随后又恢复了新一轮寂静,但是,每当庹玥瑛有所动作时,枪声旋即又起,牢牢的把她困在原地。 庹玥瑛好几次想往某个方向冲击都没有成功,甚至连几十米外的竹屋都退不进去。 时间不长,庹玥瑛终于出汗了,在这带着寒意的夜雨中,细密的冷汗布满全身,那些本来毫不沾身的雨丝这时候没有阻挡的落在她的秀发和长裙上。白色的长裙已经湿透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紧贴在身上,夜色里显出半透明状,玲珑妙曼的曲线纤毫毕现。这形象,倒与唐成在南充果城宾馆梦境中初遇的太阿很相似。 步枪子弹射程内所蕴含的冲量,比大铁锤挥击还要猛烈的多,庹玥瑛毕竟是血肉之躯,不断运转神念抵御一轮又一轮的交叉火力,她也感到神气疲惫了。 这时候,庹玥瑛已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使用弹道精准的半自动步枪,而不是自动连射武器,那就是有意在消耗她的神气。自动武器准确的弹道不好控制,而且每一轮射击的子弹消耗量都很大,想对付她这种高手,绝对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对方也不可能携带那么多弹药。另一方面,想在国内陆动用大量自动武器和弹药,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同时,庹玥瑛还在担忧另一件事,这里的情况显然就是一个陷阱,那么,程维汉究竟怎么样了呢?看情况应该有三种可能:第一,那封信根本就不是程维汉写的,是有人故意骗她来到这里的。谁会这么做,出于什么目的?安排这样一场伏击,代价可是相当巨大的。 第二,那封信就是程维汉写的,庹玥瑛内心中也希望情况是这样。有仇家伏击,而程维汉不在,对方却向自己发起了攻击。假如维汉回来听见枪声必有警觉,里应外合可以脱困,这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可能性不大。 第三,那封信是程维汉写的,但是他已遭不测,那伙人利用这个地方设下陷阱——这是庹玥瑛最担忧的结果。 想到这里,一直没有说话的庹玥瑛终于开口了,声音在峡谷中很清晰:“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伏击我!维汉先生何在,他现在怎样了?” 庹玥瑛身处几乎无法逃脱的绝境,可是语气中并没有畏惧之意,听上去倒像是高高在上的质问对方。峡谷左对面传来桀桀怪笑声,有一个男子回答说:“在等你的情郎来救吗?哈哈哈哈,你恐怕永远也等不到他了,将来在阴曹地府幽会吧!” 这句话可以有多种含义,但是听在庹玥瑛耳中,分明是程维汉已经遭到了不测的意思。她的脸色沉了下去,心中却告诉自己不要轻易相信。她指了指那人说话的方向,冷冷地开口说:“你们真想杀我的话,有那么简单吗?我可以告诉你,假如玉石俱焚,除了你,他们四个人,一个也别想活下来!” 庹玥瑛当然不愿意相信那个人的话,可能只是那个人的攻心之术,她自己的话也是在攻心,是说给另外四名枪手听的,含着威胁,却没有把话说满,显得可信度非常高。 深山夜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空中的云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去,一轮圆月又出现在斜上方的天空,将庹玥瑛所在的开阔地照得清清楚楚。 明亮的月光下,庹玥瑛看起来好像无所遁形,那妙曼玲珑的身躯充满引人遐想的美。 第539章 秘法相斗 突然间,庹玥瑛又开始移动了,那动作好像在旋身起舞,身形在月光下如匹练,仿佛凝结成了实质,瞬间,她的身形竟然在乳白色光毫的环绕中消失了!四面包围她的枪手都吃了一惊。刚才开口的那人冷哼一声又开枪了,这回射出的是真正的曳光弹,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的。 曳光弹的弹头经过特别处理,能在飞行中划出一道亮光,显示出弹道的轨迹,假如在战场上,可能会暴露射击者位置。但是,这种子弹并不少见,训练用的弹夹上,经常可以看见有一枚弹壳涂着绿漆的子弹就是曳光弹,在训练中修正弹道偏差用的。 那人一开枪,瀑布另一侧的枪手随即也开枪,打出的也是曳光弹,这两人所在的位置和射出的弹道延伸交叉点,恰好可以定位。其余三名枪手虽然看不见庹玥瑛,但也都向这个方向开枪了。 这一轮枪战与刚才不同,月华流转闪烁不定,看不清庹玥瑛的身形所在,两名打曳光弹的枪手也不像刚才那样快速连射,而是不紧不慢的交替开枪锁定庹玥瑛的位置,就连枪声中仿佛都带着凝重之意。其余三名枪手的射击频率显然加快了,枪声很紧,连成一片。 这五个人中竟然有两名秘法高手,其中一人应该刚刚突破移转灵枢境界不久,而另一人掌握神识且运转的很纯熟。这等修为在庹玥瑛眼中本来不算什么,但在这种情况下却非常致命,他们通过感应地气灵枢的扰动可以找出她的位置,却避免与她直接斗法。 那两个人都在庹玥瑛的左侧,分别位于瀑布上方两边的山崖上,恰恰都是庹玥瑛无法冲到近处的地方。 这是一场真正的激战,对方的秘法高手也展开了神识,却是用另一种方式进行攻击。 子弹射进流转的月光好像都无影无踪无声无息,就连曳光弹的尾焰都消失了,这样一来另外三名枪手不可能瞄的很准,只能朝着大概的位置加快射击频率,还要注意子弹的消耗。 庹玥瑛活动和闪避的余地更大了,她几次试图冲过石梁或者向右侧竹林边的山脚下接近,在对方曳光弹的指引和突然加速的交叉火力阻挡下,只差一点却都没有成功。 这番激战只持续了大约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场面重归短暂的寂静。庹玥瑛的身形重新露了出来,她的发丝凌乱,神情看起来好像很疲惫,看上去已是强弩之末。 这样的地形,这样的陷阱,动起手来庹玥瑛太吃亏了,假如换一个地方,对方恐怕早死多少回了。 看来,那些人今天就是要置她于死地了! 刚才好像是云层流动的一个间隙,这时候月华隐去,天空又飘起了如丝细雨。也许是山间夜气已深,这雨带着透骨的寒意,远处瀑布水声依旧,薄雾在峡谷中弥漫,感觉越来越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庹玥瑛低着头秀眉一蹙,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紧接着抬起头来,脸上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又一次开口说话了:“看来今夜是不死不休了,你们能否告诉我,花这么大的代价对付我,究竟所谋为何?” 左后方有一个声音大喝:“小妞,少废话!识相的话,就乖乖的把你那串手链交出来,不要再无谓挣扎。” 庹玥瑛淡淡地笑了,很随意地说:“哦,原来是为了这串天机手链啦?难怪你们没有埋炸药做陷阱。” 左前方的男子仍然桀桀怪笑着说:“借助这里特殊的地质环境,才能伏击你这种高手,假如在近处做文章,反而容易露出破绽打草惊蛇。”随后,那笑声更加怪异,竟然像魔鬼的叫声,语音拖得很长: “小妞,你今天栽的不冤,交出手链,让大爷好好爽爽,说不定能放你一条生路,我还没上过你这种高手呢!” 庹玥瑛脸色瞬间就变了,很难想象,这位明媚如月光的女子,眼眸中会有如此决然而凌厉的杀意。她朝天举起了右手,这时候天空没有月亮,周身却好像被月光环绕,在漆黑的雨夜里显得那么醒目,然后发出了一声清啸。 这啸声如鹤鸣,手链也发出奇异的震颤与之相和,空中飘飞的雨丝几乎都凝滞不动了,而满地湿润的竹叶却随着庹玥瑛的身形飘飞而起,恍然间若天地倒悬。 庹玥瑛在啸声中款步向前走去,步履很慢,却施施然径直走向那道石梁。 看来庹玥瑛要拼命了,她展开全部的神念将天机大阵运转到极致,就算她能走过那道石梁,也可能将是神气耗尽身受重伤的结果,假如侥幸脱身,她这位形神皆伤的弱女子,又怎能穿过这艰险莫名的雨夜山林呢?但是,这时候的庹玥瑛,已经无法顾忌这些了。 这一次,伴随庹玥瑛的身形移动,没有枪声响起,啸声清越又犀利无比,冲击元神若倒悬天地,别说瞄准,连站都站不住、枪都拿不稳!她正后方制高点位置的枪手距离最远,却好像受到的冲击最大,惊呼一声站立不稳,竟然从藏身的山石后摔了下来。 夜间从高达三百米陡峭的山崖上滚落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嶙峋锋利的怪石就如扑来的乱刀丛,那人落到竹屋后的林间,已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 庹玥瑛连头都没有回继续缓步前行,右后方又传来一连串金属与山石碰撞滚落的声音,原来那名枪手藏身在一个类似天然掩体、半人多深的洞穴中,人倒没摔落,但是他露出双臂端着枪在瞄准,一个不留神手中的步枪落到了峡谷中。 眼看庹玥瑛已经离开了半山坡就要踏上石梁,枪声终于响了,是从左前方射来的,也就是秘法高手才能元神不受扰动,继续瞄准射击。还是曳光弹,却与刚才不一样,弹道没有弧线又直又平,就好像笔直的电光。 这不仅仅是步枪的威力了,而是运转神识之力依附于子弹攻击,不怕他枪法好也不怕他修为高,最可怕的是枪法神准同时又精通秘法,还能通过这样一种奇异的方式袭击,这是庹玥瑛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秘法攻击,应该经过了专门的训练。 那人终于展开神识和庹玥瑛以秘法相斗,却是以神识增添子弹的威力,抵挡起来很不容易。子弹到近处好像碰到无形的阻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但是,弹头并不翻转下坠,弹道弯曲的弧度也很小。庹玥瑛身形一震,往后退了半步才错开。 庹玥瑛退半步之后继续向前迈了一步,枪声又响了。这一次,她没有后退,而是向侧面移了半步。 第540章 涉险救援 这时候,又传来了枪声,几乎一样的子弹从左后方射来,刚才那人开枪斗法牵制庹玥瑛,另一位秘法高手也顶住天机大阵的威势开枪了。 这两人射击的速度并不快,比先前慢多了,好几秒钟才能打出一发子弹,好像也是顶着很大的压力在开枪。 不过,很明显的,第二个人的射击速度比第一人慢了很多,毕竟秘法修为未达移转灵枢之境,差了一个境界。至于剩下的右前方另一名枪手,这时候根本就没法开枪了。 庹玥瑛的身形在漫天雨丝中左转右移不定,水珠顺着发梢和裙角滴落,却始终无法成功穿过石梁,几次踏上边缘又退了回来。 在那道窄窄的石梁上,也没有闪避的空间。清啸之声仍然在峡谷中飘荡不绝,传出很远,然后又回旋过来,余音在深谷中久久不肯散去。 左前方的男子又怪笑着说话了,语气带着粗重喘息,显然也很疲惫:“小妞,你的修为与你的模样一样俊俏,可惜今天不占天时、地利,敌不过我熊一鸣的手段,就认命吧!等你的运转法阵无力为继之时,还不是任我宰割?”停了一会又怪叫着说: “你发出这声音是在通知情郎吗,还在等着他来救你吗?别做梦了!这个连卫星电话都接不通的地方,你就喊吧,喊破喉咙” 那人的声音到这里却戛然而止,就好像喉咙突然间被人割破了! 割破熊一鸣喉咙的利刃,当然是唐成手中的太阿。 唐成是十一点半进入龙潭湖的,但是直到凌晨一点才赶到了连心桥,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路。留守的那几个小喽啰只知道熊老大他们伏击的地方在龙潭湖,并不清楚具体的位置,而龙潭湖从头到尾有几十里长! 就算那些小喽啰知道“连心桥”这个地名,唐成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更不可能清楚在哪里,他可没有庹玥瑛收到的那封信,上面有地形示意图。 在路上,唐成单手开车,换了一张化名程维汉时曾使用的电话卡,给庹玥瑛打电话,但是无法接通。他又查听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秘书台留言,有云南香格里拉段家弟子段宇翀的留言,邀请他有空时去香格里拉玩赏;有三元派掌门蒙北峰的留言,说凤凰谷送来的晶石已收到,多谢维汉先生割爱。 最近一条留言是昨天的,向兆军说寻峦大厦已经动工,布线装修工程已经开始招标,维汉先生上次说要照顾一家小公司的生意,现在就可以打声招呼,他来安排。 没有庹玥瑛的留言,也没有与他关系最亲密的宫紫桐的留言。 宫紫桐了解唐成的习惯,一旦关机就不以程维汉的身份再回电,他们都是通过别的方式联系。庹玥瑛可能给他打过电话,接不通之后便没有留言,直接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四面山中。 唐成的反应很快,随即就给庹源理打了电话,他还记得他的联系方式。庹源理接到“维汉师弟”的电话很意外也很高兴,开口就问他与庹玥瑛见面了没有? 唐成来不及多解释,他要庹源理帮忙,不论用什么办法,命令身边所有的庹家子弟查地图、上网、找人问,总之尽快找到重庆江津龙潭湖的准确位置,立即发给他。他又匆匆解释说,庹玥瑛不是自己写信约去的,那地方是个陷阱,有办法联系她的话就赶紧联系。 唐成还要飙车赶路,没办法放慢车速打电话说太多,庹源理不明具体的内情,但也很惊讶同时意识到事态严重,究竟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也太不知好歹了! 在路上,唐成收到了庹源理的回讯,留言和彩信图片都有,龙潭湖的入口和尽头的位置都标出来了。 唐成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走了一条最笨、最直接、最冒险、最不是路的路,沿着峡谷向深山中一路疾行,虽不知目的地在峡谷的哪一段,但这样总能到达。 也幸亏唐成走了这条路,他要是从庹玥瑛进山的那条路绕过来,再快也得两个多小时,恐怕就得到凌晨两点左右了,庹玥瑛很难坚持那么长时间。而且他在路的尽头还会遇到伏击,除了围攻庹玥瑛的五名枪手之外,还有两名歹徒在外围来路最狭窄处两侧,各持一支微冲隐藏在暗处。 这样的安排,一方面是为了防止万一有人跟着庹玥瑛闯来,但这种可能性很小,谁都明白,与情郎约会不可能带个灯泡跟着。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防止庹玥瑛冲过石梁逃走。 假如庹玥瑛手段通天,真能在绝境中冲出伏击圈,那也一定虚弱至极形神皆伤,在这个时候,山路最凶险处突然有两支微冲交叉扫射,庹玥瑛是必死无疑! 对方已经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安排了一个“完美”的陷阱,自然是志在必得! 唐成很走运,他无奈中走的这条路,恰恰避过了外围的暗哨,直接抵达了连心桥下方的峡谷中。也不能怪设伏者考虑不周,这条峡谷中根本没路,布满了断层、乱石、溶洞陷坑、各种暗流和大小瀑布。就算是大白天带着装备进来探险,一不留神失足,恐怕也会连尸首都找不着了。 漆黑的夜里,不点灯闯进来,一路徒手攀岩涉水疾行,就算是高手也等于拿自己的性命在玩。唐成偏偏是无声无息的在玩命,也就是他自幼习练轻身功夫至今,神识也极为精微敏锐,身体就随着神识轻飘飘游走,才能安全的穿行峡谷赶来,换一个人哪怕是庹玥瑛这种高手,也是办不到的。 唐成走在峡谷中远远的听见了枪声,心中就是一紧,这说明了两件事,一是庹玥瑛已经遭遇伏击,二是对方还没有制伏她,否则用不着再开枪。 在接近连心桥下方的瀑布潭水边,唐成发现了两具尸体,应该是从上游随水流冲下来的,其中一具尸体脖子上还挂着一支微冲。他将微冲摘下来自己挂上,从那人身上摸出两个弹夹,也不管原先的弹夹里有没有子弹,先换上了一个新弹夹,顺手挥出太阿毁尸灭迹。 唐成以前没有玩过冲锋枪,但是玩过手枪,以神识感应其结构,微冲和手枪差不太多,至少知道该怎么开保险、换弹夹、扣扳机。 然后唐成开始徒手向上攀岩,选择的是熊一鸣所在的这一侧山崖,只有先解决掉这一位指挥者和秘法高手,才是救庹玥瑛脱困的关键,而瀑布的流水声掩护了他的行动。 第541章 熊一鸣之死 这时候正值庹玥瑛月舞停歇,枪声也止住的间歇,空中再度飘起了雨丝。唐成并不是毫无准备,他进入龙潭湖之前,撕下了一大块轿车座椅的外皮,在路上割成细条缠绕在指掌间,以便在攀援时保护手心,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完全磨烂了。 在雨夜里徒手攀登喀斯特地貌的陡峭山崖,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冒险,但更大的危险来自峡谷对面,那里也有一名掌握神识、枪法娴熟的高手,所在的位置离这边山崖只有二百多米远,假如他发现了唐成的形迹突然开枪,唐成攀附在绝壁上根本就没有办法躲避。 唐成还要设法通知庹玥瑛,告诉她自己已经来了,不要着急冒险、犯傻拼命,尽量拖延时间。而庹玥瑛要是接到消息,无疑也会精神振奋,人在这种处境下最怕的就是孤立无援的绝望感。 怎么通知庹玥瑛又不暴露自己,唐成还真有办法。 天上的细雨又一次飘落时,瀑布上方有雾气弥漫到峡谷中,带着阴森的寒意。这本是山间夜雨很常见的现象,谁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但是,庹玥瑛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抬头又一次开口说话时,脸上竟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神识感应中,庹玥瑛知道程维汉已经来了,就在瀑布下方的峡谷中。 那是因为雾气中有极淡的、炼化后的无形阴界土飘散,才会显得这么阴森。炼化阴界土之法,是程维汉的独门绝技,庹玥瑛从来没有听别人提起过,这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不可能有别的含义。 这两个人真的是心有灵犀,庹玥瑛知道唐成来了,也清楚他所处的位置,随即就想到他会怎么做、面临的最大威胁是什么?于是开口说话吸引枪手的注意力,然后发出清啸声冲击所有人的元神,将天机大阵运转到极致做出孤注一掷拼命突围的姿态,让对方根本无暇旁顾。 想无声无息摸到一位有移转灵枢之境、受过专门野战训练的高手身边,还不能暴露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庹玥瑛这是在配合掩护唐成的行动。 庹玥瑛看起来好像不顾一切想冲过连心桥,其实根本就没有打算真的冲过去,她的心里已经有底了。 另一方面,庹玥瑛也真的是尽了全力,几乎到了神气耗尽的边缘快坚持不住了,唐成的到来仿佛是一针强心剂,让她奋起余勇发动了最后的凌厉冲击,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到,这时候还能激发这么大的潜力! 瀑布的水声和庹玥瑛冲击元神的啸声完全掩盖了唐成的行动声息,熊一鸣和峡谷对面的枪手心神完全被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唐成的动静。 当唐成从熊一鸣藏身的岩隙侧后方鬼影一般闪出的时候,正在怪笑着说话的熊老大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唐成手起剑落,解决的干脆利索,不仅一剑割喉而且连他的脑袋都削了下来,在那一瞬间,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地鸣叫,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一鸣惊人”了。 唐成养剑、练剑至今,难以形容灌注内劲与神识的太阿之利,他心中也是恨极,琉璃珠震颤,一剑到位,连血迹都没有留下。 熊一鸣手中步枪落地,两截尸身随即开始脱水、干裂、朽化为尘土。 熊一鸣指挥众枪手布下完美陷阱,利用程维汉算计庹玥瑛,眼看大功告成,冷不丁却让人家小两口给算计了,可伶西南边陲的一代枭首、神枪高手,死的不明不白。 熊一鸣一死,最大的威胁解除了,但是唐成的行迹也暴露了。对面的枪手立刻就有了警觉,随即调转枪口瞄了过来,却没在第一时间开枪,因为他也不清楚突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开枪了,接下来峡谷两端几乎同时发出了两声痛苦的低呼。 唐成的手段太高明也太损了! 论秘法修为他当然不如庹玥瑛,但论收拾人的花样,十个庹玥瑛恐怕也赶不上一个唐成。庹玥瑛出行并不携带多余的东西,一串天机手链随身足矣,但是,唐成总是背着一个包,里面有一堆零碎。太阿刚刚挥落,他就奋力扔出了一件东西。 这东西无色半透明,在夜空中看不见,灌注内劲带着凌厉的风声,居高临下飞向二百多米外的庹玥瑛,而且是扔出去就不管了,就像他拿东西在砸她。 庹玥瑛是凤凰谷的第一高手,神念一扫就知道飞来的是一枚菱镁石。于是不再清啸,天机大阵的运转也随之一凝。无形的威势压力一松,右前方的枪手随即就抬枪瞄准,这是一名优秀射手下意识的自然反应,不过,很不走运,就是这一瞄,却瞄瞎了他自己的眼睛。 庹玥瑛低下头,伸出一指如朝天指月,飞来的菱镁石在近前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炽烈强光,将连心桥一带的峡谷照射的如同白昼!她和唐成没有打照面也没有说一句话,配合的却很默契,找不出半点瑕疵,以神念激引菱镁石爆发强光,同时损毁了这枚晶石。 在一片黑暗中,陡然注视这么炙烈的强光,瞬间会在视网膜上留下轻微灼伤。人在瞳孔放大的时候,突然以肉眼直视强光源,眼睛会一阵刺痛,好半天不能睁开,只能下意识闭目。 那名枪手瞄过来,恰好强光爆发,立时什么都看不见了,眼睛感觉被针刺一样,低呼一声以手掩面,山崖下发出一连串的响声,他的步枪也脱手掉进了峡谷。 唐成对面的那名枪手没有瞄向庹玥瑛,但是遭遇也差不多,在峡谷中爆发强光的同时,原先熊一鸣所在的位置也爆发出一团强光,没有连心桥那边的光芒炽烈,却更加明亮耀眼,瀑布上空的水雾都现出了一道醒目的彩虹。 光芒中看不见唐成的身形,他已经闪到了岩隙的阴影中,山石上放着一枚钨光石,正是唐成练剑时无意中将灵性洗练精纯的七枚之一,它与菱镁石一样在神识的激引下能发光,只不过菱镁石的效果更好,唐成身上只有一枚菱镁石,已经扔给了庹玥瑛。 但是,这枚灵性洗练精纯的钨光石效果也足够了。唐成甚至没有损毁它,对面的高手刚刚调转枪口瞄过来,恰好迎上这一团强光,他也什么都看不见了,瞬间被灼花了眼睛。而且这种光芒带着激发的神识冲击力,能伤人元神。唐成曾经就这么对付过上官勇。 高手毕竟是高手,那人痛哼一声枪抓的很稳反应也很快,眼前白茫茫一片,神识也是一阵恍惚,他的第一念是自保,随即往旁边一靠藏起了身形。 第542章 覆灭 那个人所在的位置类似山崖上一处天然凹陷的石龛,向内侧一贴身,唐成就看不见他了。 不过,现在是否看见那个人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唐成随即收起钨光石,抬起挂在身上的微冲,朝那边扫了一梭子。江湖传言维汉先生擅使双枪而且枪法如神,纯粹是以讹传讹的扯淡,唐成的枪法很稀松,一点都不正规。 微冲使用的是手枪弹,枪管虽然比手枪长,但射程也仅仅只有一百多米,但是,那名枪手离唐成有两百多米远。唐成开枪时运用了秘法,以神识之力依附于弹头,束缚弹道平直延伸,并可与对方的神识之力相抗,更增添了子弹的威力。 他刚才在攀岩上来时,就发现熊一鸣和对面那名高手以这种方式开枪,威力很大,这时候也在刻意模仿,弥补自己的枪法和微冲的射程,好在距离并不算太远。 就是这样,这一梭子打得仍如天女散花一样,对面山崖上的着弹点洒成了一大片,只有一半的子弹射进了对手藏身的天然石龛中,却一枚都没有直接射中那个人。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子弹射进石龛形成跳弹和流弹乱飞,小小的空间里根本就没有办法躲避。 那个人连中了五、六下,一声没吭就送了命,尸体摔倒半挂在石龛边缘,步枪也脱手滑落到瀑布下的水潭中。 这就是唐成用冲锋枪搂梭子的妙处,而不用手边射程更远的半自动步枪的原因。尽管唐成很机敏、手段百出,但这一次也差点摆了一个大大的乌龙,他毕竟是人不是神仙。 用这种方式开枪,枪法越准、神识控制越纯熟,越能省力。熊一鸣那种受过专门训练的神枪手,用弹道精准的半自动步枪,每隔几秒钟才打出一发子弹,这样才能连续不断的控制。 但是,唐成就不按套路出牌,他一上来就是天女散花般的一梭子,仗着自己神识控制精微,依附于弹速攻击,本身受到的冲击是相当大的,他又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差点伤了自己的元神! 子弹射出去的一瞬间,唐成觉得头晕目眩,胸中一阵恶心差点晕过去,就好像运转心盘过度的那种感觉。他松开枪伸手扣住旁边的山石,这才勉强在岩隙中站稳,定住心神喘了一口气,好在这种冲击只是一瞬间,难受劲就过去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时候,唐成可以好好喘口气了,从现身杀了熊一鸣、爆出两团强光、搂出一梭子子弹,前后不过短短几秒钟时间,已经解决了围攻庹玥瑛的所有威胁。 “维汉,你终于来了!”庹玥瑛在峡谷对面喊他,她都没有问来者是谁,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声音终于有些发颤,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唐成的突然现身也导致了一个误会,庹玥瑛这时候已经确定,真的是他写信请她来的,按照地上留的字,他回来的可是太晚了,差一点就见不着了!幸运的是他终于及时赶到,挽救了危局;更加万幸的是他没有早回来,否则与她一起被困在连心桥另一侧的开阔地带,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脱困了。 唐成喘着气喊:“玥瑛,你退后,我来收拾残局。” 他叫她退后,庹玥瑛并没有问为什么,听话的一直退到远离石梁的竹亭旁,双手扶着竹柱站稳。唐成的气喘匀了,定住心神,将微冲换上剩下的那个弹夹,背在了身后,拣起了熊一鸣留下的步枪。 这一次他没有着急,而是不紧不慢的在旁边拿过一个步枪弹夹,拨出太阿在十枚弹头的前端划了一道。琉璃珠在震颤,留下一条细细的痕迹,弹头好像在以不易察觉的速度沿着痕迹缓缓的腐蚀。然后将这个弹夹换上,唐成半跪地上,在山石上架稳枪,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朝着峡谷斜对面开了一枪。 这一枪挺准,斜对面的山崖间有一人应声而倒。 参加伏击庹玥瑛的一共有七名枪手,唐成出手之前已经死了三位,唐成刚才又杀了两名秘法高手。还有两名枪手在庹玥瑛右边的峡谷两侧,步枪脱手眼睛还在发花看不清东西,但是唐成没打算放过他们。 他们所在的角度隐蔽的很好,但那是相对于伏击圈中央庹玥瑛的位置而言的,从熊一鸣这个指挥者的位置能看见他们。峡谷斜对面的枪手躲在石臼中露出半截身子,被唐成一枪放倒,半个脑袋都飞了,尸体往前一趴双臂软软的垂了下去。 唐成不紧不慢掉转枪口,在山石上架得很稳,又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几秒钟后开了第二枪,石梁另一侧山崖上的枪手也被打倒。这样还不够,唐成对着挂在石缝间露出的身体又补了一枪。弹头经过处理,凝炼了无形阴界土,又依附神识之力激发,只要对方生气一绝,尸体将很快朽化为尘土,到了明天,想找都找不到。 现在回想起来,老头子叫他完成的炼化五两阴界土的任务,实在是太有深意了,简直就是追踪、留痕、逃匿、毁尸灭迹的绝佳手段。就连千杯道人那种绝顶高手,杀了石文杰之后毁尸灭迹,都要借助夜间的阴气布下聚阴大阵费一番手脚,没有唐成这么自如轻松。 假如唐成没有认真的去完成师命,恐怕也不能安全的活到今天,在广州时说不定就逃不过唐远程的追杀。 唐成在大凉山倮倮得庹玥瑛之助,搜集到一两阴界土,折腾到现在,也就剩下六钱左右了,虽然寻找与炼化艰难,但是该用还得用,以后再慢慢搜集吧。 七名枪手全部解决,唐成行事却滴水不漏,掉转枪口又不紧不慢的开了三枪,两枪分别补在峡谷对面的两具尸体上,最后一枪间隔时间最长,打得也最远,从他的方向斜斜的射到了竹屋后的山脚下,射中了那具从山上滚落、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个时候,本来设计暗害庹玥瑛的七名枪手不仅全部送命,而且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唐成将微冲挪到胸前挂着,又将步枪背在身后,“善使双枪、枪法如神”的“程维汉”,挎着一长一短两支枪,离开了藏身的岩隙,从侧面横向攀岩,朝着石梁所在的方向移动,从那个位置才好下去与庹玥瑛汇合。 唐成一路攀岩涉水赶来,衣服早已湿透,雨丝很细好像在飘飞。四周也并没有全然的黑暗,山间夜雨很奇特,峡谷上空的云层很低很淡如雾一般,瀑布方向斜斜的天际,透出朦胧的月晕。 第543章 月影仙子病了 唐成在山崖间移动,庹玥瑛隐约可以看见他的身形,徒手攀岩没有索具,向下比向上危险多了,虽然明知道以他的身手没有问题,但她仍然十分担忧,脸上露出紧张之色。 唐成移动到靠近石梁这一侧,已经可以看见庹玥瑛进来的山路方向了,正准备往下爬,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一言不发抬起胸前的微冲,居高临下又打出了一梭子。 外围山路两侧,林间的乱石丛里还埋伏着两个人,披着毯子手持微冲,他们主要负责警戒,防止庹玥瑛冲过石梁逃进山中。 熊一鸣事先也说过,那小妞根本不可能冲过来,除非她是神仙。熊一鸣说对了,庹玥瑛确实冲不过来,但谁也没想到“程维汉”会从另一条路上赶到。 这两个人不完全清楚连心桥那边的动静,只看见山间拗口处有光芒升起,瞬间比太阳照射还亮,随即响起了冲锋枪的声音,然后又归于平静。接着有人在开枪,是步枪,一连开了六枪,不紧不慢就像在靶场上练习射击。 这时的枪声和刚才密集的枪声情形不太一样,这种现象很反常,不是正常的狙击!六声枪响之后,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好半天没有任何声息。 这状况太奇怪了,难道已经得手?一定是已经得手了!难道熊老大他们活捉了小妞,在做别的事? 计划中最坏的打算,就是庹玥瑛身受重伤冲过峡谷,至于现在这种局面,是谁做梦也想不到的,庹玥瑛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熊一鸣那些人全部杀了,从所处的位置来看也不可能。 这两人等了半天,夜气越来越阴森,终于黑暗中发出几声虫鸣信号,提起微冲揭开毯子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摸向连心桥这边想看看情况,枪口向前随时保持警戒。 唐成转到山壁这一侧发现了他们,开了一梭子冷枪,他的枪法实在太烂了,想法虽然好,要想一梭子把两人都撂倒,可惜一枪都没打中。他的位置有五十多米高,一百多米远,本来就到了微冲的有效射程的极限了,而且还是扫射,未用神识依附于弹头。 那两人随即也发现了唐成,同时举枪打了两个短点射,身形往小路边一滚就消失在黑暗中的灌木丛里,一动也不动。他们朝唐成开枪的角度是仰射,已经超出微冲的射程了,没有准头可言,流弹也没有造成威胁,隐蔽的很快,谁也看不见他们。 无论谁想从这里走出去,理论上都要面临巨大的威胁。但是唐成并不需要看见他们,在灌木丛中隐蔽的虽好,却阻挡不了神识的锁定。唐成随即摘下了步枪,仍然像刚才一样架稳,冲着黑影重重的灌木丛连开了四枪,那弹道就像长了眼睛,或者说就像自动导航一样将那两个人都中一枪又补上一枪,显得十分公平。 到这时候,两支枪的弹匣全部打空了,唐成挥手将它们扔到了石梁下的溪流中,那里估计是自古至今从来都没有人到过的地方。 稍微等了一会儿,唐成像狸猫一样轻手轻脚的爬下了山壁,身形如鬼影冲向外面的山路,片刻之后又提着两把微冲走了回来,随手扔进了峡谷。 唐成终于走过了连心桥,快步穿过竹林间的小径,来到了庹玥瑛的身边。 蒙蒙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月光透过变淡的云层又洒了下来,照在两人的身上显得很是朦胧。 庹玥瑛手扶竹亭的柱子一直看着唐成走近,脸色苍白嘴唇也在微微发颤,眼眸却像朦胧的月色。 “对不起,我来晚了!”唐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开口却是这样一句话。 “维汉,我看不清你的样子。”庹玥瑛直直的望着他,手一直扶着柱子没松开。 唐成解开缠在掌心的皮革,摘下了压住眉梢的宽檐帽,月光终于照在了他的脸上,他柔声说:“看见你发动天机大阵想冲过峡谷的样子,真的把我吓坏了,假如晚来一步,我会悔恨一辈子的。” 庹玥瑛鼻子一酸,低下头说:“我已经决定,假如你不能来,我就用最后的神念损毁天机手链、跳下峡谷,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任何人碰我……” 说到这里,她的手突然一松软软的倒在了唐成的怀里,唐成下意识张臂将她抱住。 盛夏的衣服只有轻薄的一层,而且这时候都湿透了,这感觉与chi身贴在一起几乎没有区别。 唐成没来由地心神一荡紧接着却是一惊。他的脸颊贴在了她的前额上,感觉好烫,不仅如此,她的心跳的好快,全身都在发烫! 唐成和庹玥瑛在一起的习惯也是一种尊重,从来不用神识窥探她,刚才见她清啸中发动天机大阵牵制敌手,神念威力强劲绵长,虽有神气疲弱之虞,但好像并无大碍。这时候抱在怀里发现不对,唐成神识扫过身体才知道她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不仅受了很重的内伤,而且病了! 神气消耗过剧,甚至激发了平时不具备的潜能,无形中元气大伤,身心一旦松懈下来已经坚持不住,难怪她刚才一直扶着柱子,原来已经站不稳了。不仅如此,阴寒之气趁虚入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发起高烧了,意识也变的恍惚。 庹玥瑛可没有唐成那样近乎铁打的身板,这时候的她就是一位受伤带病的弱女子,连站都站不起来。 唐成二话不说,一抄手,将她横抱在怀中,转身就向石梁疾奔而去。 这地方参与伏击的枪手全死了,而且全部被唐成毁尸灭迹,本来最好是留活口问话的,但是最有价值的“活口”熊一鸣已经被唐成杀了,而且短时间内很难活捉有枪的射手,地形地势也不允许,唐成干脆以最快的速度彻底解决了。 唐成这么做并不是没有留后手,本来已想好将计就计的对策,可是庹玥瑛的伤病发作如此严重让他没想到,不得不放弃了原先的打算,连这里都没有来得及仔细清理就离开了,她得赶紧接受医治,不能留在深山中。 唐成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抱着庹玥瑛穿行峡谷走来时的路,只有从那条山间小道离开了。 这条路接近峡谷的一段本来是没有的,应该是最近刚刚有人从密林野树间开出来的,还留下了新砍伐树木的痕迹,有的地方倒下的树木都没来得及移开,那路时隐时现几乎无法辨认,假如没有地图标注,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很明显,这条路就是江一鸣那伙人为了枪杀庹玥瑛临时弄出来的。 第544章 无暇赏月 唐成不愧是一代地气宗师传人,虽然是在夜间,借着月色在山野中认路也很随意,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夸张地说就像有北斗卫星导航仪在指引一样。 唐成走夜路从来没有走得这么快,也从来没有这么谨慎小心,“快”与“谨慎”本是很矛盾的概念,也幸亏他前段时间坚持修炼神识一直处于含而不发的状态,而且秘法修为到了携境无形的地步,才能在山间野路上疾奔。 庹玥瑛蜷曲在唐成怀中,像一朵温柔的云,发烫的身体软软的,却散发着奇异的吸引力,她的一只手始终勾着唐成的脖子,好像在害怕一松开他就不见了。 在山路平缓处,唐成偶尔也有浮想,比如武侠小说中男女主角脱衣疗伤一类的场景,但只是一闪念而已,随即稳定心神,脚下不停继续赶路。 庹玥瑛口中在喃喃低语:“维汉……今夜……没有赏月……你来了,我好高兴……我们终于……”她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在半路上就昏睡过去。 庹玥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了。她躺在凤凰谷中自己的房间内,这里布置的有点像病房,输液、监控设备都有,但这时候都没有用。围绕她的病床放着几支木架,一共有九枚晶石在架子上布成了一个九星法阵,她的堂姐庹玥琴在屋子的一角凝神闭目而坐,正在运转阵法。 床边坐着的是她的侄女庹玉莲,一动不动注视着庹玥瑛,见她的睫毛颤动睁开了眼睛,惊喜的说:“小姑姑,你终于醒啦?二爷爷掌门说了,只要你一醒就没事了!” 这时候,庹玥琴也睁开了眼睛停下法阵的运转,吩咐说:“玉莲,快去通知掌门。”然后走到了床前。 庹玥瑛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如梦呓般问:“我怎么会在这里,维汉呢?” 庹玥琴伸手试了试她的脉门,轻声解释说:“你受伤生病,维汉先生连夜通知了掌门,二叔带着一批凤凰谷弟子第二天黄昏就赶到了重庆市江津县,你住院的地方。当时你已经退烧了,就病情来看已无大碍,首要是调治伤势,继续住在那样的医院里对你没什么帮助,二叔帮你办了转院手续,却接回了凤凰谷调养。” “我昏迷几天了,维汉先生去了哪里?” 庹玥瑛说着话想坐起来,庹玥琴按着她的肩膀继续说:“算上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本来你离开江津的时候就应该醒来,但你当时神气消耗过大,入体阴寒刚被驱散,元气虚弱,若不小心涵养形神恐留下隐患。二叔施法安抚元神让你继续沉睡,到了凤凰谷之后又布下这座养神法阵,命人轮流施法助你滋养,这样醒来便没有事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维汉先生还有要事在身,我虽然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但想必他定有情况必须赶紧处理,所以没有跟着你一起来凤凰谷。送你回到这里,也是维汉先生和二叔商量的,这里是你自幼修行秘法练功的场所,所有的磁场对你都是很有利的,在天机大阵笼罩之中,也是你最佳的滋养形神之地,这样才能最好的恢复。” 唐成抱着庹玥瑛离开龙潭湖连心桥,半路上却改变了方向,既没有赶往他停车的珍珠洞风景区,因为路不通向那边,也没有赶往庹玥瑛停车的四面山地质公园门前,因为路太远又不好走,就算上了车还要赶很远的路才能送到像样的医院。 他走上了一条岔道向西行,穿过两山之间的一个谷口,那里已经有公路,前行不远,就到达离他们所在位置最近的江津县城。也就是唐成,能在深夜的山中走出这样一条路,而且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恐怕是谁也想不到的。 江津县是重庆市西南的边远地区,离贵州和湖南省都不远,唐成将庹玥瑛送到了县中心医院,挂急诊住了院。 第二天黄昏,庹源理赶到了,随后又有十余名凤凰谷高手分两批赶到了附近。庹玥琴并没有去重庆,所以具体的过程她不是太清楚,得去问庹源理。 “维汉先生没事吗?袭击的人是什么背景,有没有查出来?他给我留了什么话?”庹玥瑛一睁眼,就是一连串的问题。 庹玥琴轻轻拍着她的肩头说:“他倒是通过二叔之口转述了几句话,叫你安心养伤,他已用内劲巡行之法,为你补益元气驱散阴寒,不会在腑臓中留下隐患,只要伤好了,再用数月时间调养恢复,便没有什么问题……” 话刚说到这里庹玥瑛的脸突然红了,低下了眼帘,所谓内劲巡行之法补益元气,说的倒是挺委婉,但就庹玥瑛所知,其实就是一种以内家劲力按摩和拍击全身各处关节与各大穴位的方法,要是为他人补气驱邪是极耗元气的。 庹玥瑛虽然不知道唐成给夏碧莲也揉过膝盖,但她却知道这种手法,恐怕揉的就不仅仅是某一个地方了,大姑娘家的想到这一幕,又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当然就会脸红了。庹玥琴见她这个反应,也低下头小声说:“维汉先生以隔空外劲发于指寸,就在病房中,二婶也在场,他的内家功夫修为,凤凰谷中没人比得上,当时几乎累坏了。” 哦,原来不是全身乱摸,而是曲指虚弹,指尖隔衣轻轻一触而已,用的是内劲外透的手法,不是内家一流高手绝对做不到。但是,这种手法比直接上手可费力多了,但也更加有效。 庹玥瑛方才心中的联想被堂姐看出来了,不免有些尴尬,心中不知是暖洋洋的滋味还是有点莫名的失望!她的脸色却更红了,红的就像熟透了的柿子。 这时候,庹源理走了进来,见庹玥瑛的脸色惊问:“玥瑛,你的脸色怎会如此,难道又发烧了,不应该啊!” 庹玥琴赶紧解释说:“二叔,玥瑛没事。”眼中难得有了一丝笑意,这几天她守在这里可够担忧的。 庹源理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既然醒了就可以进食,应该很饿了吧?已经准备好了调养食谱,现在就可让人送来,躺着别动,让玉莲喂你吃。” 庹玥瑛却摇了摇头说:“二叔,我不饿,不着急吃东西,有话要和你私下谈。” 一觉醒来,就像做了一个跌宕起伏、惊险莫名的梦,感觉有大恐惧又有难言的温馨,庹玥瑛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程维汉抱起自己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这时候又在哪里?在做什么? 她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见不着程维汉,当然要找庹源理问清楚。 第545章 初愈 庹源理看庹玥瑛这么心急,赶忙安抚,然后小声地说:“维汉先生曾经连夜来电,托我查寻龙潭湖的具体位置,并说有人冒名写信相约,龙潭湖就是一个陷阱。” 庹玥瑛脸上的红晕退了下去,神色复杂难言,带着震惊、感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她这时候才意识到,程维汉当时不是“回来晚了”,而是拼命一般赶到了连心桥。 唐成给庹源理打电话的时候,还在赶往四面山的路上,但是子时刚过,就已经到达了连心桥,而且是从峡谷里面上来的。 听了庹源理的讲述,庹玥瑛才明白程维汉并不清楚连心桥的具体位置,而是深夜里冒险穿行峡谷,一路找到的! 庹源理看了看庹玥瑛问:“玥瑛,你难道认不出维汉先生的字迹吗,或者有人模仿他的字迹给你写信?” 庹玥瑛有些委屈的低下头说:“我真不熟悉他的字迹,也是第一次收到他的信,根本就没有想到有人会冒充他的名义写信给我,约我去那个地方。” 庹源理长叹一声:“是啊,谁能想到呢,胆子也太大了!我接到维汉先生的电话时,也觉得震惊不已。” 唐成以程维汉的身份出现的次数并不是很多,第一次是送梅瓶参加广州的元青花征集活动,这是一个非常私密的场合,具体的内情了解的人很少,至少庹玥瑛并不清楚。 第二次是以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身份去海宏工业园,这也是上不了台面的私下活动,更不可能留下专门的影像记录资料,只是提供了一份报告,但事后在堪舆界影响却不小,把名声传了出去,多少得感谢陈方安娜。 第三次是在凤凰谷中与天下风门各派同道见面,这是他首度正式亮相。千杯道人赶来圆场,将他们在海宏工业园诛杀叠嶂派叛逆石文杰之事说了出来,此消息由此公开,在江湖风门各派中不再是秘密。 已经潜回境内的唐远程正是听到了这一消息,才跟踪葛朗台到广州,恰好找到了程维汉,差一点就把他抓住了。但是陆超在暗中插手,唐远程和他带到广州的随行人员,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真正知道程维汉和庹玥瑛“亲密关系”的人并不多,也只能是与江湖风门有关的人,谁敢开这种玩笑?不是庹玥瑛警惕性不高,而且她心中确实想见程维汉。而且事后也不得不承认,龙潭湖连心桥那个陷阱布置的实在太好了,精心到完美的程度。 坐在竹亭中赏月等候时,庹玥瑛心中全是浪漫的情思。 “动手伏击我们的人是谁,二叔查到了吗?”庹玥瑛着急地问。 庹源理慈祥地看着庹玥瑛说:“根据维汉先生提供的线索,这几天我又找云南段家帮忙,大概都查清了,他们是在云南和缅甸边境一带活动的帮派团伙,从事走私、贩毒、军火交易,还暗中开赌场做庄,领头的叫熊老大,还有个绰号叫神枪,身份非常神秘。”说到这里站起身来看着窗外说: “据说云南这边的缉毒警和缅甸地方军警都吃过这个团伙的亏,曾经几次发生遭遇枪战,伤亡很惨重,却连熊老大长什么样子都没搞清楚。这次熊老大不知受什么人指使到了重庆,却在那么一个险恶的地方设局,企图致你于死地,听他的语气竟然是为了谋夺天机手链!” 庹玥瑛皱着眉头沉思:“这个人名叫熊一鸣,我听他自己亲口说的,有移转灵枢的修为,更可怕的是秘法合于枪法,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停了一会又不解地问: “可是,江湖风门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维汉先生怎么会那么巧及时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呢?” 庹源理把眼神从外面拉回来,有看着庹玥瑛说:“维汉先生对我解释了,这也是完全巧合,他一直在提防无间派对他不利,在重庆时发现有人形迹可疑,便暗中打探,结果恰好听说了这件事。”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事后查证过,在重庆一个小区,当天晚上有五个人离奇身亡,还有一辆黑色宝马车失踪,而程维汉就是开着那辆车赶到四面山救你的,他所言不虚。” 庹玥瑛瞪大眼睛说:“熊一鸣已经死了,那么幕后主使之人又是谁?” 庹源理叹了一口气说:“当时的情形你自己知道,我后来也去了那个叫连心桥的地方查看,确实应该速战速决无法缓手留情。活口虽然没留下,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查出幕后主使的人,维汉先生本来留有后招,可惜你伤势太重,他不得不放弃了打算。” 连心桥那个地方连高人的神念都能遮蔽,熊一鸣那些人自然无法和外界联系,而且事先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全军尽没、尸骨无存。 这场伏击本来是志在必得,当天夜里就应该有消息才对,结果却是无声无息,外面的人谁也不会知道峡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熊一鸣这种高手当然不是虚名,无论在哪个团伙中都是极为重要的骨干力量,不可能让他这么随随便便失踪,而庹玥瑛究竟怎样了也需要有个交待。第二天等不到消息,必然会有人去连心桥一带查探,不论查探出任何结果,也必须向主使的人汇报。 这是一个难以解释的谜!说不定主使的人会亲自来,或者派身边的亲信来仔细调查,顺着这条线索,唐成不难找到幕后的人。他将所有人都毁尸灭迹后,心中已经想好将计就计就利用这个地方设伏等人自投罗网,到时候可以见机行事。 但是,因为庹玥瑛的伤势无法耽误,唐成不得不放弃了计划,连夜把她抱出了山谷,接下来的两天也无法离开她的身边,直到庹源理率人赶到,才有空再返回查看。 庹源理没有跟着庹玥瑛一起回到凤凰谷,他是昨天刚回来的,在江津县时,已经和程维汉一起率庹家十余名高手赶到了连心桥,结果却发现已经有人来过了,那地方经过了仔细的清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唐成当时虽然毁尸灭迹,但走的匆忙并没有来得及仔细清理,别的不说,连心桥头那些散落的冲锋枪弹壳还留着,等两天后再去时,早就被收拾的一颗不剩,说明他们已经来迟了。原处看不出曾经过激烈枪战,只有那座竹屋和竹亭还在。 庹源理最后说:“我和维汉先生都猜测,幕后主使很可能是无间派,如今的无间派隐秘传承不宣,但势力之大难以想像。” 第546章 隐情 庹玥瑛露出了惊愕的目光,并没有说话。庹源理停了一会继续说: “那无间派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秘法门派,也不像我们这样以一个传承家族为主干,而是一个跨国组织,经营多年盘根错节,居然培养出像熊一鸣这样的秘法枪手。” 庹玥瑛在深深地沉思,这时候又听见庹源理说: “熊一鸣潜伏国内在边境活动,并不在江湖风门中扬名,只是做捞实利的勾当,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我们谁都不会注意到。”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一计很毒,不仅对付你,而且还是连环计,既夺了你的天机手链,又置维汉先生于难以解释的地步,非得被逼现身不可!” 庹玥瑛有些后怕的说:“这也怪我,想都没想就中了圈套,假如我死了或者下落不明,凤凰谷必不会放过维汉先生,天下风门各派也会追问他,他就是满身长嘴也解释不清楚的!”但还是有些不解地问: “他们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一定要逼维汉先生现身?那代价未免太大了!” 庹源理突然问:“玥瑛,你不觉得维汉先生的身份很神秘,行踪也太隐秘了吗?” 这倒是大实话,自从白云山庄一别之后,江湖风门各派不是没有人联系过程维汉,但谁也找不到他,而且一点回音都没有,包括三元派、玄空派、寻峦派众人,谁都知道维汉先生根本联系不上。 尤其是寻峦派,朱昊和向立信先后都企图联系程维汉,但是根本没见回信。向立信私下里还找过宫紫桐,但宫紫桐却告诉他,她也不可能知道程维汉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只是每一段时间收到他的音讯而已,程维汉也从不透露自己的行踪。 风门各派之间平时多有往来,还有人到过凤凰谷,大概是不太清楚情况吧,竟然托庹玥瑛向维汉先生转达问候,庹玥瑛曾经很无奈的解释过好几次,自己也联系不上程维汉。 可能那些人也听说了情况,将计就计来了这一出。假如庹玥瑛不中计,不过是写封信设个陷阱而已,就算白干了。假如她中计了,那么此连环计的后手就厉害了,一定能逼程维汉现身。 想到这里,庹玥瑛小声的说:“二叔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在广州的时候,地气宗师陆超前辈突然现身为他解围,并且尽诛唐远程党羽,关系可能不一般啊,要不是这样,千杯道人也不可能为他证明身份,却又话不明说。” 庹源理点了点头:“出了这次的事,我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江湖风门七大派和当年无间派之间有灭门之仇,我庹家也是其中之一。上次在广州,你们怀疑地气宗师传人是那位没现身的雷鸣,现在看来也许只是一个障眼法,下代地气宗师当时就在眼前。”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说: “而且这次的事情,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无间派在幕后插手。” 庹玥瑛仍然不解地问:“既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也没有查到幕后主使的人,二叔怎么能这么肯定?” 庹源理肯定地说:“因为幻法大阵!” 想当年七大派围剿无间,当然是以家国大义为先。无间派秘传的最高绝学就是幻法大阵,它不仅仅能简单的迷惑人的元神,假如炼成之后以神念施展,能够移转灵枢化成种种幻像与心像,就像凝成实质一样拥有真正的攻击力。 这是很难对付的,因为它会导致对方高手感应地气的混乱,施展秘法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另一方面,幻法大阵也不仅仅能用于攻击,它在无形中能够改变一个人对周围环境的感应,从而导致种种错觉,这些错觉可能会很美妙也可能会很险恶,总之就看以什么目的去运用了。 当初是寻峦派掌门袁崇焕出手,在七派高手协助下破掉了无间派掌门唐佑德施展的幻法大阵。唐佑德见势不妙率亲随从密道逃走,却在包围圈外被陆超堵住。陆超剪除了他身边的亲随,只留下了唐佑德一人后扬长而去,唐佑德被随后赶来的七派高手诛杀。 这一场大战,无间派被完全剿灭,而七大派也折损了不少人。袁崇焕在此役中出力最大,也是他在江湖风门各派声名的一个转折点。 袁崇焕在世面上是做航运生意的,在抗战时期,日本鬼子从占领区运送壮劳力到东南亚一带当劳工苦力,袁崇焕居然接这种生意,陆超获悉后曾传话警告,袁崇焕这才收手。原本有汉奸嫌疑的袁崇焕,通过剿灭无间派的行动,成了锄奸的英雄,也扭转了寻峦派的形像,否则他与寻峦派做的事情,江湖风门各派都不会再给面子。 寻峦派的寻峦诀秘传恰恰是克制幻法大阵的绝技,据说袁崇焕当时动用了一枚玉箴为施法的灵引。除此之外,凤凰谷的天机大阵也是幻法大阵的克星,但是这座大阵想布成非常困难,需要借助的地气环境要求非常高。 当时还没有天机手链,庹源泰之父庹彬武经历了剿灭无间派一役之后,才下决心要打造这样一件法器,如果门中弟子修为境界不亚于袁崇焕,也可随身以神念运转天机大阵,虽远不如凤凰谷中那座庞然的天机大阵,但阵法还是能展开的。 庹彬武收集合适的硅玉轮红玛瑙晶髓,将之灵性炼化精纯,再炼成法阵,失败多次足足用了三十年时间,最终才将之完成。如今寻峦玉箴早已下落不明,假如无间派有高手练成了幻法大阵,并企图报当年之仇,对天机手链恐怕是志在必得。 熊一鸣设陷阱伏击庹玥瑛,目的就是天机手链,庹源理和程维汉一推断,定然怀疑幕后主使者是无间派。 在江津县的时候,程维汉特意请教庹源理幻法大阵,由于凤凰谷的天机大阵能破幻法的缘故,庹家弟子并不习练这种阵法,传承典籍中记录的也比较少,庹源理只是讲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情况。 经过这一系列事情,庹源理暗自猜疑程维汉才是地气宗师真正的衣钵传人。 庹玥瑛沉默了半天,眉头微蹙着说:“陆超已老,要想报复他,最好的手段就是剪除他的传人。历代地气宗师的处境本来就很凶险,而如今还要面对这么复杂的局面,也难怪维汉行踪如此隐秘,时机不到、火候不足,是不能暴露身份的。” 然后又抬起头看着庹源理说:“二叔,今天是你我在凤凰谷中的私人谈话,不闻六耳,这些也仅仅是你我的猜测,不论事实是否如此,都不该外泄。” 第547章 暗中调查 庹源理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好了,我这么大年纪,又是一派掌门,自然知道轻重。不仅如此,我已经下了严令,凤凰谷弟子绝对不许再谈你在四面山遇袭的事,一个字也不许外泄!”停了一会继续说: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情由,外人只可能听说我曾经命弟子四下打听过龙潭湖的所在,这种事情很平常的。” 庹玥瑛遇袭这件事,在旁观者看来,除了程维汉和庹玥瑛这两位生还者,谁也不知道龙潭湖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包括熊一鸣的幕后指使者也不清楚。庹玥瑛确实进了四面山,但到底进没进入连心桥,有没有遭受伏击,熊一鸣那伙人究竟是怎么消失的,这些事情是没有人能说清楚。 昏迷中的庹玥瑛当然不会说什么,而程维汉也只告诉了庹源理一个人,其余的凤凰谷弟子尚不知情。这样一来对方会感到莫名的恐惧,这是一种极大的震慑! 熊一鸣这个人的来历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已经占据了天时地利,想暗杀谁的话不可能不得手,却连同手下一起无声无息的全部失踪了。要么对手已经到了令人难以想像的恐怖程度,要么对手早就识破了熊一鸣的阴谋,要么他们出了内奸。这几种可能性,就让幕后指使者自己去想吧,比真相大白更好,而且还不暴露程维汉的行踪。 对方的目的就是杀庹玥瑛夺天机手链,逼程维汉现身面对风门各派的质问,如今不仅仅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莫名其妙损失惨重。 说完这些话,庹源理又咬牙恨恨地说:“但是无间派如此行径,绝对不能饶恕!如今维汉先生和他们在暗战之中,只要揪出线索,我不介意联合各派,重演当年围剿无间之事。虽然封锁消息,但也不能就此罢手,我已经派人去了云南,联合香格里拉段家的高手,剿灭熊老大团伙的残余。”停了一会继续说: “他们经营的产业以及与之合作的黑道势力,不论是在云南还是缅甸,只要查到,一律铲除不留!这也是给依附于无间派做恶的那些人提个醒,不要再寻此死路,我想有些人心里会明白的。” 庹玥瑛点了点头说:“二叔此举可称老辣,维汉如今在做什么?” 庹源理摇了摇头说:“我们在江津县分手,他要去暗中追查熊一鸣幕后指使者的线索,我本想派庹家子弟协助,但为行踪隐蔽计,维汉先生还是一个人走了。他还托我帮忙,抹掉了很多痕迹,包括他留在珍珠洞风景区的一辆车,都是我派人处理的。” 庹玥瑛从昏迷中醒来,情郎却没有守护在床前,她当然感到有一丝说不出的遗憾,但听说程维汉孤身一人又身处不明的凶险中,更多的是担忧。她只能担忧却又无计可施,这时候伤势远远还没有复原,神念也没有恢复,至少要调养几个月,帮不上任何忙。 就算是想帮忙,也没地方找到他。程维汉做的可以说非常绝妙,连庹玥瑛都找不到他,正因为此,对方的陷阱才差一点就成功了,凡事有利也有弊啊。 庹玥瑛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二叔说话:“维汉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颇有陆超前辈的风范,但是,他并不是一位隐者,他所隐匿的也并不是行踪,而应该是身份。只有不以程维汉的身份和外界发生任何联系,才是隐藏行踪的最好方式。”停了一会继续说: “他不愿意让凤凰谷弟子协助,应该就是不愿暴露平日行事的身份,他平日一定不叫程维汉,真实身份可能让人根本想像不到。” 庹源理微微皱着眉头说:“玥瑛,其实我调查过他,身份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来历线索却断了。” 庹玥瑛微微吃惊地说:“二叔,你暗中调查他,在这件事之前?” 庹源理略显尴尬的解释说:“我不是不相信他,也不是不相信千杯长老,但上次的事发生在凤凰谷,我身为一派掌门出于谨慎,自然要去查。” 庹源理早就调查过“程维汉”,线索却很少,程维汉是因为给海宏工业园堪舆地理才出现的,当时的身份是一位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海宏工业园请他总得有人推荐吧,追根朔源,查到了一个叫蔡培其的人。 这个人已经八十二岁了,早年是台湾地理堪舆界一位老前辈,在堪舆业界影响很大,港台以及东南亚一带很多从业的地理堪舆师都是他的晚辈。 蔡培其年老体弱,而且已经移居日本,鸿蒙集团请地理堪舆先生,知名堪舆师没有人肯接这单生意,于是就找到了蔡培其老先生。 蔡培其当时已经卧病在床,自然不可能出山,却推荐了程维汉,他推荐之后,国内几位知名的地理堪舆师也顺水推舟联名推荐,于是才有了海宏工业园的事。而程维汉去了海宏工业园不久,蔡培其就病逝了,事情就是这么巧,线索自然而然的断了。 庹源理并没有放弃追查,又私下里命人和当初几位联名推荐程维汉的地理堪舆师联系,其中就包括唐成的二舅公蒋慈武。结果这几个人的说法都差不多,要不就说是同行推荐的,要不就说是给蔡培其老先生一个面子,反正谁也联系不上程维汉。 庹源理私下里命人找程维汉,名义上当然是请他堪舆地理,有好几位堪舆师则自荐或推荐其他人来接这笔生意。庹源理为了不露出痕迹,找了几家公司请了几位地理堪舆师做了几场法事,悄无声息的遮掩过去。 唐成当初是蒋慈武推荐出去的,但正式向海宏工业园推荐的人却不是蒋慈武,而是早年与他有交往的蔡培其,事情本来就是蔡培其托蒋慈武找个人帮忙,他也是受人所托只为救场。 蒋家坝这帮老妖精,假手于人借天梯的手段,自然是炉火纯青,而蔡培其病逝之后,程维汉的来历线索彻底成了一笔糊涂帐。 假如庹源理拥有国家情报机关的力量,还能再查的深入一点的话,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程维汉是陕西人,今年二十六岁,十几岁就离开家乡外出打工,早就没有了亲人。假如从“上帝”的视角看,这人五年前偷渡到北美,然后就彻底没了消息,最近自称从国外归来,却没有官方的出入境记录,把户口给迁走了,身份资料都是全新的。 当然了,这些信息,庹源理也不可能完全查清楚。 第548章 信短情深 庹玥瑛听了二叔庹源理的话,又问了一句:“如今看来,恐怕只有千杯师叔清楚维汉是地气宗师传人,如果找不到维汉,那些人会不会去找千杯师叔?” 庹源理沉默了一会说:“从当日凤凰谷之事来看,千杯长老应该很清楚程维汉是陆超前辈的弟子,因此才不会把话说明白。但是连你都不清楚他的行踪,千杯长老恐怕也不一定知道。”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 “至于你的担心倒是多余,千杯长老行走江湖多年,而且秘法修为不在你之下。” 庹玥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玥瑛,不是二叔不认可你的成就,你的修为虽高,但是,最重要的倚仗是随身的天机手链,无此凭借,你仍然是凤凰谷第一高手,江湖风门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却不是千杯长老这种成名前辈的对手。”庹源理意味深长地说: “论秘法修为如此,若论江湖风霜阅历,你就更加不如了。” 庹玥瑛仍然不无忧虑的说:“话虽如此说,但龙潭湖连心桥那种伏击,不论什么样的高手一不小心都得认栽!假如当时的枪手中再多两个江一鸣那样的人物,我根本就坚持不到维汉赶来。”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这事虽然秘而不宣,但暗地里也应该设法和千杯师叔打声招呼,让他心中有数。”这话充满了女性特有的温柔和关爱。 庹源理微叹着说:“真正的高人其高明之处,就在于不会走进这样的陷阱,也就是你,才会莫名其妙中此圈套,实在是因为想见维汉先生,你的心意二叔清楚。”然后肯定地说: “不过,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我会设法与千杯长老打声招呼,他的行踪可不太好找,总是在天下云游。” 两人说到这里,庹玥瑛突然脸色一变,就好像蒙上了一层寒霜,手也在微微发抖。庹源理察觉到她的异常,赶紧问她:“玥瑛,你又怎么了?伤势未愈,不应如此心神震动。” 庹玥瑛抬起脸,眼中竟有泪光涌现:“二叔,我想起父亲去年也是不明不白的失踪。他功力深厚、精擅各种阵法,一身内家功夫更是相当了得,本不应该有此遭遇。但是我经历了连心桥这场伏击,心中反复揣摩,家父要是在那种处境下,恐怕也难以幸免……” 庹玥瑛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庹源理也是神色哀戚:“大哥在成都失踪,我们查了那么久都毫无线索。他一生做过的事情很多,也难免结下仇家,现在还不能断言是遭遇了什么情况,但只要有那么一点蛛丝马迹,凤凰谷定然尽全力追查到底。”停了一会又关切地说: “玥瑛,你伤重方醒,需要好好调养,一切等养好伤再说。维汉先生给你留了一封信,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就放在你的枕头底下,没有打开,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碰过。你快看看吧,看完信,别忘了好好吃东西。” 庹玥瑛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庹源泰,怀疑庹源泰也是遇到类似的伏击陷阱才会消失的无声无息。但是庹源理显然有别的想法,却又无法在她面前明说。 庹源理以前是凤凰谷的执法长老,主要掌管门内戒律、监督弟子的秘法修行,对庹源泰做的一些事情内幕并不是很清楚。庹源泰突然失踪,不可能事先将很多行为的痕迹都清理干净,庹源理继任凤凰谷掌门和凤凰矿业的法人代表后,以追查庹炳谦一案为契机,发现了不少以前不了解的情况。 看来他这位大哥平时有些隐秘不宣之事,是不好说出去的。 庹源理清理门风,查出的一些妄为之举,包括庹炳谦的事,有很多都牵连到前任掌门。庹源理只能以整顿门风的名义处理了一批人,但把牵连到庹源泰本人的事情都压了下去。 庹源泰如果遭遇意外的话,可能性有很多种,查个水落石出反而不妙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这些情况,只有庹源理心中有数,庹玥瑛完全不知情。 就事论事来说,庹源泰对凤凰谷的基业发展居功甚伟,如今庹源理虽然继任掌门和凤凰矿业的法人代表,但凤凰矿业的第一大股东是庹源泰唯一的女儿庹玥瑛。庹源理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庹源泰已经不在了,很多事情解释不清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凤凰谷庹家的声誉。 程维汉果然没有不留一句话就走,庹玥瑛的心思又被那封信完全吸引了过去,庹源理出去了,让侄女独自在病房里好好看信。 信中并没有什么缠绵的情话,首先是希望庹玥瑛在凤凰谷安心养伤,千万不要留下任何隐患,凤凰谷是最适合她调养的地方,所以他和庹源理商议尽快将她送回来。 这算是一种解释吧。同时,唐成也表示了歉意,由于还有要事不得不处理,他没有一起到凤凰谷来,也没有等到她醒来时再见。 庹玥瑛一边看信一边微微撅起了嘴,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时候的神情好像是受了委屈想撒娇,无奈那人又不在眼前。 看到信的最后,庹玥瑛嘴角一挑,微微露出了笑意,终于觉得有些开心了。 唐成在后面接着说,也是因为自己平日里过于小心、行踪过于隐秘才导致了这场误会。 最后,唐成留了一个联系方式,当然不是电话,庹玥瑛如果想找他的话,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联系。 信的最后,唐成让庹玥瑛好好看看这封信的笔迹,除了笔迹之外,很多字的笔画之间也有特殊的暗记,不明说的话,别人根本意识不到。 唐成解释了这些暗记,然后又提醒庹玥瑛,最好仔细多看几遍,记住了。往后如果联系的话,如果需要落笔留言,她应该能分辨清楚。 庹玥瑛认真的读了很多遍,嘴角的笑意一直淡淡的浮现,因为这封信中除了唐成讲明的几处暗记之外,字里行间若干字的笔画,若干词的处理,都有一些独特的暗记,唐成却没有明说,要是没有刚才的提示参照,是不太可能找出来的。 庹玥瑛把这封信反复看了几遍,直到庹玉莲敲门提醒她应该吃东西了,这才将信收了起来。等吃完了东西,庹玥瑛让庹玉莲出去了,一个人靠在床头又把这封信摸了出来,从头到尾仔细看了好几遍,最后暗暗叹息一声:“维汉,我不知道你在哪里,这时候又叫什么名字?我想我明白了宫小姐当初的心情,而你不可能像待她一样待我。”她抹了一把眼泪说: “这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其实你我之间已经无需证明什么,那雨夜奔袭相救,已远比只求欢爱之情更浓,你心里明白却不说。” 第549章 唐英杰 这时候的唐成,背着包和秦刚一起从重庆火车站走出来,就像从外地刚刚赶回的样子。他又恢复了“唐成”的身份。 这一次救庹玥瑛,熊一鸣的幕后指使者根本就没有见过他,还是按照正常方式行事,原先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 茫茫人海中,只要不被熟人撞破,谁又能知道谁是谁呢?相对江湖之大,程维汉的熟人实在是少的可怜。 那个被人灭口的小贩曾在李庄风景区门前用一柄剑试探过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从当时的情景看,如果说有人可能暴露身怀秘法修为,应该只是敬七宝。但是,敬七宝既然使用了原名原姓,他的身份在江湖同道中本来就不是秘密,无非是确认了此敬七宝就是彼敬七宝,排除了同名同姓的可能。 但是,那个人倒未必是冲着敬七宝来的,最大的可能是冲着薛楚媛来的,因为薛楚媛是赵老的前妻,虽然离了婚,如今却仍然以他的遗孀身份回到了国内。 赵老的事迹如今已经被公安部公开了,他在剿灭陈炳忠团伙、打击跨国犯罪组织行动中立有大功。而且赵老本人一直怀疑,陈炳忠团伙与老石团伙幕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国际犯罪集团,只是没有搜集到证据而已。 唐成已经可以确定老石团伙的幕后上线就是躲在美国的无间派势力,那么陈炳忠团伙的上线也非常可能是这伙人。 赵老打入老石团伙,最后失踪的是无声无息,除了死在唐成手中那几名骨干分子,并没有其他人知情。老石本人也是在临死前才知道赵瑛的确切身份,公安部公开的赵老事迹中也没有说到这些细节。 现在回想起来,赵瑛可不是个仅仅会教书做学问的先生,在江湖道上查线索,也是很有一套办法的,查的非常准确! 赵瑛的事迹公开后,很可能会有人来试探薛楚媛的底细,所以才会有了拦路卖剑这一幕,唐成只是恰好就在薛楚媛的身边而已。但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唐成没有露出任何底细,而那个小贩,反倒很可能引起了敬七宝的怀疑。 那伙人做事很绝,灭口断了线索。唐成就是这么想的,不论与事实是否相符,他的猜疑很有道理。 熊一鸣团伙幕后主使人应该躲在重庆,连心桥陷阱布置的那么精心,不可能是仓促之间准备的,策划者应该就在附近,中国城区面积最大的重庆市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连心桥的线索虽然暂时断了,但可能还会有一个线索,那就是敬七宝。 九星派掌门的独子出现在薛楚媛的身边,很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会不会派人暗中监视敬七宝的动静呢?假如真是这样,顺着这条线,说不定还能查出蛛丝马迹。 唐成原先的身份就是来重庆玩的,住在勤琪宾馆,反正已经被人试探过了,反倒没必要刻意再掩饰什么,和原先一样自然而然才会不引起更多的怀疑。 唐成暂时回到勤琪宾馆,不动声色的观察有没有可疑的人监视敬七宝,同时他也不希望敬七宝出任何意外。巧合的是,敬仲春曾赶到重庆亲自提醒过敬七宝,最近这里不太平,要儿子留意周围有没有异常的动静和异常的人。假如真有人留意敬七宝的话,敬七宝也在留意这样的人,而唐成又在一旁冷眼观望,局面真是够复杂的了。 唐成回来了,最高兴的当然是夏碧玉,同时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们一家人本来是想招待唐成,结果人家来了之后因为薛楚媛的关系,几位年轻人一起跑到宜宾享受了一次公款旅游,好吃好喝交通食宿全包,玩的挺开心。所以她一定要留唐成多住几天,在重庆好好玩玩,而且过几天夏碧莲就要来重庆出差了。 唐成在勤琪宾馆还真发现了“可疑”的人物,有两位新住进来的中年人显然暗中和敬七宝接触过,但他们不可能是监视敬七宝的人,应该是保护和协助他的。看来敬仲春也是不放心儿子,悄悄派了九星派高手过来。 敬七宝有人保护,周围并没有发现其它的异常。 幸亏这两名高手和唐成并不认识,唐成也不愿意在他们面前多露面留下太深的印像,推说有生意要忙,这几天并没有和敬七宝一起出入。他打算等夏碧莲来了之后,见一面打声招呼,然后就离开勤琪宾馆。 就在唐成回到勤琪宾馆的当天,晚上八点多钟,重庆一家经济型连锁快捷酒店的某标准间里,有一男一女正在谈话。 这里的住客是一名二十多岁的白人小伙,美国来的留学生,自称酷爱中国传统文化和古老文明,到四川大学考古文博学院读研究生,入学之前先到各地旅游。 早几十年看见金发碧眼的白人,可能还挺稀奇的,但如今在各知名高校、各大城市、各著名风景区早就见怪不怪了,白皮肤、黑皮肤、棕色皮肤,混血儿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真正成了一个地球村。 留学生出来旅游,住在这样的宾馆与身份也很符合。这小伙,也算是唐成的“同学”了。 唐成的这位“同学”,棕色的头发略带点卷曲,稍微有些长,从前额披到耳后。他的皮肤很白净,弯弯的眉毛、细细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眼睛总像是微微眯着的有点像英国首相约翰逊的样子。 他的个子超过一米八,双手手指修长,有钢琴演奏家的特点。 那个人的英文名叫杰克---约翰逊,他的父亲老约翰逊是一个酒鬼、赌鬼、色鬼,不走运的毒品贩子,很久之前就在墨西哥边境的黑帮火拼中送命了,他的母亲是德克萨斯州的一名妓女,早就不知跟谁跑了。他自己是在新教福利机构里长大的,生活在那个乌七八糟的地方,简直像在噩梦中一般。 但是他很幸运,得到了一位慈善家的资助完成了学业,并且得到了这个人的很多帮助和照顾,这名长者来自中国名叫唐远程。 唐远程按照古时候贵族人家的传统特意赐给他“唐”姓,给他起了一个中文名叫唐英杰,收为弟子从小传授,是门下修为最出色的衣钵传人之一。 唐英杰在无间派和芃程集团的代号叫“杰先生”,地位很重要,尤其在唐远程死后,俨然以其事业继承人的身份自居,大有成为掌门大弟子之势。这一次他却被唐远芃派回了国内,身份是一名到四川大学考古文博学院进修的留学生,至少要在中国呆上两、三年。 唐英杰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收拾国内的残局,整合剩余势力,做为重新拓展下线组织的居中联络人。 第550章 任务 唐远芃派唐英杰回国的时候,在无间派核心人员的秘密会议上说得非常清楚:“唐英杰,你的天赋非常好,前掌门用多年心血栽培,你秘法修为如今刚刚达到化神识为神念,但是天罡无间派风门秘传其博大精深玄奥之理,在你的成长环境中感悟的不可能深刻。这也使得你修为更进非常艰难,难到了几乎不可能的程度。”然后看着唐英杰,语重心长地说: “你也一直表示,要继承前掌门的未尽事业,在无间派和芃程集团发挥更大的作用,当然,这也意味着更高的地位与成就,不要着急,将来的世界迟早属于你们年轻一代。中国有句古语叫‘当仁,不让于师’,但你师父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率众打拼,才有无间派今天的树大根深之局。你要是想证明自己有当仁不让之能,就去中国收拾如今受挫的局面,我给你几年时间。”最后叮嘱说: “这次去川大考古文博学院进修,又能够在华夏大地上各山川阅历感受深沉博大的龙脉气场,是你修为更进的唯一契机,希望你好好珍惜。” 唐远芃说完这些话,就将唐英杰派到了中国,身份掩饰的非常好。 唐英杰这时候是坐着的,抬头看着面前站着的一个女人,眼神却好像带着有实质的触手一般,在那女人美艳的脸庞和高耸的胸脯上抚来抚去。 那女人三十出头,体态稍显丰腴,但是并不胖,身形曲线收张有度,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成熟的魅力,鹅蛋脸,眼睛不大却很有神,是位很妖娆xing感的美女。她这时候被面前这位年轻小伙se眯眯好像是黏在身上的眼神看的很不自在,却忍着不好发作,尽量以恭敬的语气说: “杰先生,熊一鸣的行动失败了,参与行动的人全部下落不明,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应该是被人毁尸灭迹了,您是高手应该明白。我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那个地方是我亲自指挥布置的,庹玥瑛也确实离开凤凰谷进入了四面山。” 唐英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弹了弹,轻轻吹了一口气,抬头说:“你没有派人跟踪,一路看着她走过连心桥了吗?” 那女子小心地回答:“不瞒您说,庹玥瑛的秘法修为只在你之上,那个地方你也去过,假如是您走过那么长的山路,沿途那么复杂的环境,我有可能派人一直跟踪而不暴露吗?”停了一会又解释说: “我只能让熊一鸣他们在隐蔽处埋伏好,等庹玥瑛到了之后,选择最合适的时机行动。熊一鸣的手下最后一次传出的消息,是庹玥瑛已经到了连心桥,坐在竹亭中等候,没有任何异常状态,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 “好吧。”唐英杰有点不耐烦地说:“既然跟踪不太可能,但是,你能否确认没有其他人暗中跟着庹玥瑛?” 那女子看看密闭的门口压低声音说:“她的车停在四面山地质公园门口,一个人进的山,后来再没有回来过,并没有人在后面尾随。车在两天后被其他人开走了,我怀疑是凤凰谷庹家的人,调查的结果,车确实被开回了大凉山。” 唐英杰的眼睛眯的更细了:“好,很好,按你的说法,你设下一个完美的陷阱,庹玥瑛也按照你的计划走进了圈套,为什么下落不明的反倒是熊一鸣?”他的中文非常流利,居然还带着巴蜀一带的口音,再加上这样一副洋面孔,完全能上国内“快乐男声”一类的电视节目去表演了。 女子低头说:“确实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杰先生您也亲自去那里调查了。” 唐英杰的目光变的很有侵略性,盯着她说:“表面上看起来陷阱好像很完美,但是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以为庹玥瑛真的联系不上那个叫程维汉的人。”说这话突然站起身,咄咄逼人地说: “他们一定事先有过联系,按中国人的说法,这就叫将计就计,庹玥瑛是一个诱饵,其余的同伙肯定提前设好了埋伏。你以为那是你设下的陷阱,实际上成了他们的陷阱,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熊一鸣等人的失踪。” 女人不敢说话,很乖巧地听他继续说: “慕莲姐姐,我一直很仰慕你。你的成熟味不是那些小女孩能比的,但是,这件事我很难办。熊一鸣的死,是组织严重的损失,他那样的杀手是很难培养的,他手下的团队也几乎损失了一半。除此之外最严重的错误,就是打草惊蛇,再想动手就更难了!这些,你想如何交待呢?” 这个女人,竟然就是石晋文的妻子秦慕莲。石晋文失踪后,她和石文杰一起出现在成都。石文杰负责追查老石的下落,同时撇开老石团伙原先的下线,企图另起炉灶收拾局面,不料事情还没办完就在海宏工业园被程维汉和千杯道人杀了。 秦慕莲接过了石晋文在市面上所有的合法生意,继承了他所有的遗产,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也没有任何非法行为,警方曾监视了她将近半年时间,一直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不料今天她却出现在重庆,而且是连心桥伏击的幕后策划者。 听见唐英杰的话,秦慕莲脸色突然变了,为自己辩解说:“那一带的环境你也看了,陷阱是我一手安排的,但伏击计划是你点了头后才实施的。当时熊一鸣等人清查过周边,以那种地势,也不可能有人实行反包围,你当时也认为只要庹玥瑛来了,走过连心桥就不可能再逃出去。”最后委屈地说: “失败后,你怎能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 唐英杰耸了耸肩头,以嘲讽的语气说:“我毕竟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根本不了解你们这些中国人,也不了解那所谓的江湖风门,我想不到很正常,但你应该想到程维汉和庹玥瑛有联系的。” 秦慕莲面露愠色:“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很小,而且只要庹玥瑛来了,原计划就可以成功,这是你亲口说过的话。我调查过,凤凰谷掌门庹源理曾暗中查过程维汉的来历,也企图联系上他,但是没有成功。他的调查和联系方式,与我们用的差不多,情况也都告诉你了。” 唐英杰语气一转,瞪大了小眼睛说:“我这次来,只是交待三件事,一是拿到天机手链,二是逼程维汉暴露行踪,三是找到蓝凤凰,至于你们怎么完成,并不是我的责任。” 第551章 蓝凤凰 秦慕莲听了唐英杰的话并没有急着回答,这时候又看见他露出很不屑的目光说: “如果你需要协助,可以向组织开口,需要动用什么样的力量也尽可能的去动用。但是,你不但没有完成任务,还造成了如此严重的损失,慕莲姐姐,这次让我怎么关照你呢?” “杰先生,目前损失的都是我这一条线上的力量,是我与晋文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成果。”秦慕莲的脸色很不好看,说话的语气也变了: “你年纪轻轻一直跟随大老板学功夫而已,组织在这里的事业你从来没有参与过,如今到这里来是奉组织之命,我尊重你的身份,但并不代表你本人应该说这样的话。” 唐英杰笑了,这笑容有几分戏谑,就像看着一只生气的宠物狗:“慕莲姐姐,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杰先生,叫我小杰,这样才显得亲昵!你是为组织做过很大的贡献,但我要提醒你别忘了,没有组织在幕后庞大的资源与势力支持,你怎么可能拥有那些东西?”然后拍了一下桌面,用近乎吼的语气说: “那不是你的损失,而是整个组织的损失!石爷、陈先生这两条线都没了,如今熊一鸣这条线骨干人员损失了一半,尤其是熊一鸣本人也死了,好好想想吧,你还剩下什么?你为组织所经营的基业,难道要全部毁在你的手里吗?这是不可原谅的!” 秦慕莲直言反驳说:“毁坏它们的人不是我,而是对手太强大,我当时也在美国,你应该心中有数!我有我的责任,但也在尽量弥补,石晋文留下的所有东西,我已经尽可能的清理转移,熊一鸣虽然死了,但是他这些年经营的基业还在,还有一批骨干也在,这条线完全可以恢复。” 唐英杰见秦慕莲的语气有了怒意,放下了桀骜不驯的姿态,笑容变得温和暧昧起来:“我不过是在关心你,不想看见你重蹈熊一鸣的覆辙,至于组织交待的三件事,你只要办成任何一件,我也就不必为难了。”最后尽然用关切地语气说: “同时也提醒你一句,完成任务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保护和拓展我们的利益。” 秦慕莲不解地看着唐英杰,只听他继续说:“石晋文留下的产业,一定不能再有损失,而熊一鸣在中缅边境的生意,可以继续经营的就经营好,需要转移的财富应该立刻转移,这些才是重点。没有必要因为几十年前的仇恨而永远纠缠,只有眼前挡住路的人,才必须要铲除!大老板不在了,我一直想这么劝二老板。” 秦慕莲正色说:“夺天机手链,暂时是没有机会了,逼程维汉现身,还可以再想办法,至于寻找蓝凤凰……” 唐英杰打断了她的话:“我少年时,就觉得蓝凤凰很有魅力,她所学的就是如何使自己更有魅力的秘法,我很想念她。找到她之后,先把她交给我,我一定要尽量温柔的对待她。”然后摇了摇头说:“不过,她的结局,真的令人遗憾。” 秦慕莲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听见唐英杰这番话,却又咽了回去,只是淡淡的点头说:“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有消息一定会通知杰先生的。”然后又拉回话题说: “连心桥的事很蹊跷,目前对手的情况并不明朗,为了安全考虑,我建议杰先生尽快离开重庆,如果您在这里出了任何差错,我倒是真的没法向组织交待了!” 唐英杰摆了摆手,神情很轻松的说:“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你一个女人尚且不怕,我一位绅士又能害怕什么呢?” 秦慕莲看了他一眼,尽量温柔地说:“我只是提醒你而已,既然杰先生有此自信,就算我没说。”然后转身说: “这次行动失败了,接下来我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杰先生休息了,您有什么吩咐,可以随时通知我。”说完话她已经准备告辞。 唐英杰站了起来,眼神从她的脸蛋滑落到胸脯:“慕莲姐姐,你这就要走了吗?每次见到我为什么总是这样,我想除了组织的事业之外,我们之间还可以拥有更愉快的交流。” 秦慕莲终于有点受不了了,直言说:“唐英杰,你如果喜欢女人的话,这里有的是做生意的美女,打声招呼,我自会派人给你领来。”然后提高嗓音说: “对不起,我真的很忙,告辞了!” 秦慕莲走出了房间,打开门还特意对里面说了一声:“唐英杰同学,欢迎你来到重庆,祝你旅行愉快!” 走出这家快捷酒店,秦慕莲上了一辆车,司机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古铜色的肤色,修剪得很短的浓密胡茬,穿着黑色短袖t恤,肌肉结实健壮显得很是彪悍干练,很有泰国影视明星weir的范儿。 车发动之后,秦慕莲啐了一口:“什么东西,看见谁都是se眯眯的样子,以为谁都愿意跟他上床啊?从来不觉得自己恶心,真不愧是婊子养的!” 那司机也跟着啐道:“一个毛头小子,仗着是大老板的传人,在总部养了一帮亲信,就跑到这里来指手画脚!搞的比大老板本人还拽?”然后愤愤不平地说: “生意都是我们做的,这些年的家当也是我们拼死拼活挣下来的,冒险玩命的活也是我们在干,他凭什么?这次行动不成功,丢的是我们自己人的命,难道我们愿意吗?有能耐,他自己去干呀!” 秦慕莲反而劝着说:“韫伦,你不要和那种人一般见识,这些年确实是你们辛苦打下的基业,但没有组织的支持也不可能。”然后耐心地分析说: “别的不说,你与熊一鸣的秘法是大老板派人教的,还接受过专门的训练,都是你们仅凭自己不可能办到的。你们在云南缅甸之间出的货,也是组织接手的,不需要你们为买卖多操心,这些一定要清楚,不能随便说这种话!” 那名叫韫伦的男子语气顿了顿:“这些我都明白,只是看不惯那个毛头小子。”然后关切地说:“老大,他毕竟是代表组织总部来的,我们行动失败了,你又当面顶撞了他,恐怕……” 秦慕莲挥了挥手说:“怕他做什么?你们这些年做的本来就是刀尖上的买卖,既然喊我一声老大,我连这个胆都没有吗!”然后不客气地说: “他这次到中国来,披上龙袍扮太子,动用我们给他卖命,他好攒将来在组织掌权的资本,却不知道自己也是被人当枪使了。二老板派他来,难道你认为是好事吗?” 第552章 女人的直觉 在这个团伙里,真正的老大不是、熊一鸣,熊一鸣的代号只是熊老大,是因为他的名字中的“熊一”两个字,熊中第一,顺便叫的,而不是真正的老大,秦慕莲这个女人才是滇缅这一组织的老大。 韫伦有些疑惑的问她:“老大的意思,是二老板想收拾杰先生?” 虽然明知道在自己车里不可能有人偷听,秦慕莲还是嘘了一声:“小声点,我也就是和你提两句,不要出去乱说。这个唐英杰在大老板死后表现的很抢眼,在组织内捧他的人很多,大多是北美当地的势力,但是你想想,组织的总部虽然设在美国,二老板能把无间派的秘法传承交到一个白鬼子手里吗?” 韫伦哦了一声,有些明白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大老板都死在这里,如今的局面很不简单,就让这小子出头来收拾残局,收拾好了自然对组织有利,收拾不好栽跟头的是他,但无论如何他不死都得脱层皮,也算是借刀收拾他。” 秦慕莲叹了一口气说:“还有一点风声传出来,唐英杰和二老板之间有分歧,他只关心对将来有用的人和有利的东西,无间派和江湖风门各派的历史纠葛他不愿意理会,只是有谁挡了他的道,他才要铲除谁,所以这次才会有兴趣逼程维汉现身,不惜调动熊一鸣和你这一支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力量。” 韫伦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只听秦慕莲又说:“石文杰死后,总部那边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兴趣插手了,只想经营好他留下的这一摊子,没想到却越来越难,这次失败对我们的打击太大了。”然后吩咐说: “韫伦,你立刻派人回云南,确定能保住的生意一定要经营好,其它值钱的资产能转移的就转移,我有预感,凤凰谷不会放过熊一鸣这条线上的人,已经走风了。” 韫伦点了点头说:“我已经派人回去收拾了,唐英杰也是这个意思,他好像对这些事最感兴趣。”停了一会又问: “那蓝凤凰的事情……” 秦慕莲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上次小崔在德阳汉旺镇撞见她了,但是她闪的很快,这个消息要严格控制,只有我们几个人清楚,赶紧派人把她找到,暂且不要告诉唐英杰。”然后充满关切地说: “毕竟曾经姐妹一场,我就算留不了她的命,也不想让她临死之前还落到唐英杰那种人渣手里,你一定要记住!” 唐成曾经游览过的磁器口古镇,有一男一女从宝轮寺走出来,又向着古玩一条街走去。男子的实际年龄有四十多快五十了,但身材魁梧挺拔,双目有神、气色非常好,看上去比小伙还精神!眉宇之间很是俊朗,面带微笑神情很是温柔,他的臂弯里依着一位妖艳的女子。 这女人看上去好像很年轻,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形窈窕眉目秀丽,但她无形中透露出的那种成熟气息,少说也应该三十来岁了。她给人的感觉可以用“狐媚”两个字来形容,就是典型的美女。 唐成当时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这是一位妖精般妩媚的女子,却被刚刚丧妻不久的老爸领回了家,觉得非常不舒服,心里堵得慌,由此闹出了一系列不愉快直至离家出走,近两年才化解了尴尬,一家人相处的很融洽。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唐成的父亲蒋再能和唐成的后母潘慧了。 他们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其实理由也很简单,唐成能出来旅游,他老爸当然也能,父子俩的习惯自然有相似之处,来到重庆没忘了到磁器口古镇来逛逛。 蒋再能的生意遍布全国各地,磁器口古镇他不是第一次来,这次不是为了生意,主要是为了陪妻子潘慧玩赏。 两个人都是鉴赏古玩的内行,尤其是蒋再能更是行家中的行家,两边店铺里那些看起来很高明的赝品,蒋再能一眼扫过,几乎就像打了各种现代出厂标签一般。两人一边走一边在小声的笑谈,蒋再能赞许地说: “我家传册门的眼力活,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应该相当不错了。但是你好像比我更神奇,很多东西我还要去看、去感觉,你凭直觉就能断出个名堂来。” 潘慧娇笑着说:“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吧,就像我第一眼看见你,直觉告诉我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然后谦虚地说: “我不过能够断出一个大概年代范围,而器形风格、纹饰来历这些细节,不可能分辨的比你清楚。” 蒋再能也笑了:“你说话真是讨人喜欢,这可不是女人的直觉那么简单,我了解那是什么感觉,玩了半辈子古董才找着的,就是一种心神沉浸的共鸣感应,我以前描述不出来,曾经在电话里和成成的导师赵教授交谈过,他形容总结的非常准确。” 提起了唐成,潘慧皱了皱眉头,好像在思索着说:“其实,要论这方面的本事,成成可是行家,我们两个加起来也许都不如他。” 蒋再能看了妻子一眼说:“哦,你对这小子的评价这么高?他还年轻,虽然这几年历练的不错,总还欠了几分老成。” 潘慧抿嘴笑了:“父亲看儿子,总觉得长不大,他回家在你面前,怎么可能表现的老成?” 两人说笑间往前走,前方不远正是唐成曾经买下挽联的那家店铺,正巧有两个男子从里面出来,潘慧一眼扫见,脸色就变了,拉着蒋再能原地一转身避开他们的视线。 潘慧这个动作非常快也非常巧,牵着蒋再能的胳膊,好像是自己的右脚拌了一下,失去了重心,然后往后一仰,蒋再能的反应很快,顺势半旋身就把她揽住了,一点都没有闪着。 “你怎么了?”蒋再能敏感的察觉到妻子有些不对劲,脸色难看神情也很慌乱。 “再能,我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我们回去好吗?”潘慧站稳之后随即拉了拉丈夫的袖子,以哀求的语气说。 蒋再能点头说:“好吧,我们走,天太热,你也许是中暑了!” 按照常理,挽着中暑的妻子应该走的很慢才对,但是,蒋再能一只手勾住潘慧的腰,健步如飞很快就消失在石板巷的尽头。 从字画店走出来的一名男子无意间向周围张望,恰好瞥见了潘慧的背影,好像是吃了一惊,赶紧伸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同伴,另一名男子再抬眼望去时,潘慧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了。 唐成这几天很忙,带着秦刚每天早出晚归,就像有很多事要处理的样子,尽量不和敬七宝、夏碧玉在一起。 第553章 玫瑰色的酒 唐成的事情确实不少,他首先秘密找了个地方和宫紫桐联系,两人之间的私语不足为外人道,另外,他还以雷鸣的身份给向兆军发了一封邮件。 那邮件里说的很清楚,希望向兆军在寻峦大厦装修工程中关照一家名叫“筹途韵达”公司的生意,这个公司老板叫冼韵达。雷鸣并不认识这个人,但这个人是他在广州结交的一位小朋友家的亲戚,爱屋及乌顺手帮个忙,但请向兆军不必透露原因。 然后,唐成又给远在成都的苏晓慧打了个电话,苏晓慧接到唐成哥哥的来电当然很高兴,她这段时间也挺忙的,忙着照顾生病住院的母亲。 苏晓慧的妈妈有慢性病,每次发作总得住院,每年总有那么一、两次。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半天,叽叽喳喳说着最近有趣的事情。能听出来,小姑娘很想他,哪怕多听一会儿他的声音也觉得开心。唐成最后提到,让她给广州的姨父打声招呼,让冼韵达去承揽寻峦大厦装修工程,直接到元辰公司找总经理助理向兆军,是通过他的一个朋友介绍的,已经打好招呼了。 冼韵达去找向兆军就行,但由于他那位介绍生意的朋友身份比较敏感,不要对外界声张,这本就是闷声发财的事情。 除了这些事,唐成还在南岸区一家大酒店包了个房间,白天有时就躲在这里,只有晚上才回勤琪宾馆睡觉,有点狡兔三窟的意思。等离开勤琪宾馆之后,他可以直接到这边来,暂时并不离开重庆。 唐成回到重庆的第三天,夏碧莲来了,她是出公差,和专案组的同事一起到的重庆,虽然很忙,却专门抽时间请唐成吃晚饭,并且在电话里告诉他,一定得来! 由于是工作之余抽空,时间很短,夏碧莲并没有将叔叔、婶婶、妹妹都请到一起,只能等忙完了再好好聚一聚,先见了唐成再说。 夏碧莲事先订好的地方,离她们工作组下榻的宾馆不远,唐成本来说要去宾馆接夏碧莲,她却说不必,下午在区里有会议,开完会直接到饭店来,唐成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先到等她一会儿。 饭店的档次不错,环境也很雅致,夏碧莲订了一间三楼的包间,圆桌能坐七、八个人,但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唐成按约定先到了,一看这个环境就知道夏碧莲不想有人打扰。两个人吃饭其实在大堂里坐一张靠窗的条桌就可以,但那样是面对面,在包间里圆桌旁吃饭,可以肩并肩说悄悄话。 约好六点钟开席,唐成等到六点半都不见夏碧莲的人影,连个电话都没有,服务员进房间问了好几次什么时候点菜?他给她打电话,夏碧莲却关机了,无奈中刚放下电话,夏碧莲的电话却来了,满含歉意的说: “唐成,你等着急了吧?会议的时间比较长,刚刚才结束,我马上就打车赶过去,真不好意思,你先点菜吧,路上有点堵,我大约过半个小时能到。” 一直到七点过后,夏碧莲才匆匆赶来,一进门就连声道歉。她穿着短袖常服,大热天出了不少汗,脸色红扑扑的,歉意的眼神中竟还带着几分羞涩。自从上次她生病出院后,再见到唐成时总是有点含羞带怯的样子,不再是以前那威武的警官形象。 两个人大概有一个月没见面了,夏碧莲就像很久没有看见唐成一样,眼神总是围着他不离开,但视线彼此直视时,她又不好意思的掩饰闪避。唐成已经点了两菜一汤,又让夏碧莲再点两个菜,夏碧莲看了桌上一眼,很开心的说:“你点的都是我爱吃的。” 唐成笑了笑,白了她一眼说:“那你就点我也爱吃的吧。” 夏碧莲撅着嘴说:“我还真不太清楚你最爱吃什么,松茸炖排骨?这里也没有啊!” 唐成随意地说:“天下的美食,只要可口,我都喜欢,你随便点。” 夏碧莲第一天到重庆,就来见唐成,而且还点了一支红酒,吃川菜就红酒,再多加点冰块,倒也是一种很特殊的吃法。 两人刚刚坐定,几乎全是夏碧莲在问,唐成在答,问的都是最近这一段时间在重庆和宜宾旅游的事情,显然夏碧玉私下里已经对她堂姐讲了不少八卦,重点是关于赵芃凡的。 不知不觉中已经喝完了一瓶,又叫了一瓶,夏碧莲特意给唐成倒了一杯酒,倒的很满,自己也端起满满一杯酒,微低着头柔柔的说:“唐成,我一定要敬你一杯,一到重庆就着急要请你,就是为了敬这杯酒!” 唐成端起杯子笑着问她:“说的这么严重,因为啥呀?” 夏碧莲的语气竟然有些扭捏,完全不像她平时说话的风格:“碧玉都告诉我了,你在酒桌上拒绝了薛楚媛的提议,她邀请你去美国,提供继续深造和开拓事业的机会,你却决定留下来,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非常佩服你。”停了一会继续说: “不过,也替你觉得有点惋惜,也许出去之后发展的机会更好,但那样的话,我就见不着你了。” 这话说的摸棱两可,拐弯抹角不知道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唐成拒绝薛楚媛的原因很复杂,但在夏碧莲看来,或多或少总有那么一点可能是因为她,还暗中感动了好几天,确实在一般人看来,薛楚媛的提议并不是很轻松就能拒绝的诱惑。 唐成右手端杯,摆了摆左手笑着说:“有什么好惋惜的,如今国内的发展机会越来越多,用不着跑那么远背井离乡的,那美国表面说自由民主,却是枪击案不断,没有安全感。”停了一会继续说: “再说了,自认为有点出息的都跑了,却不想想他认为更好的地方是怎么发展起来的?亲身参与见证自己身边的世界变得更好,为此尽力,我觉得更有成就感。” 夏碧莲的眼神有些含情脉脉,赞许地说:“为了你这句话,我还得敬你一杯!” 唐成本想提醒她,喝红酒不应该倒的这么满,结果一张口却变成了:“碧莲,工作这么累,喝口酒解解乏,回头好好休息,但千万别喝多了。” 夏碧莲不好意思的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在你面前丢人了!”然后举起杯说:“光顾着说话忘记喝酒了,来,干杯!” 两人同时举杯,夏碧莲的手微微向下,玻璃杯的口沿比唐成的杯子低了一指,在空中轻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唐成刚刚把酒杯放到唇边,就看见夏碧莲已经一饮而尽了。他也干了这杯,玫瑰色的酒微有些酸涩的味道,细品却透着经年的醇香,在唇齿间留下奇妙的回味。 第554章 怎么会是你 夏碧莲接着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面容已是浅浅的玫瑰色了,接着又要给唐成倒酒,唐成赶紧伸手去接瓶子:“怎么好意思总让你倒?我自己来!” 夏碧莲却不给他,攥着瓶子说:“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机会好好敬你几杯酒,就应该我来斟酒,你喝就行!” 说到这里她却不得不松手了,倒不是唐成用了鹰爪功抢瓶子,而是她的电话响了,是专案组打来的。 在重庆警方的合作下,刚刚发现重要线索,为了防止嫌疑人闻风逃遁,今天后半夜将布置一场临时抓捕行动,现在是晚上八点,准备时间应该来得及。 放下电话后,夏碧莲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弱弱的说:“唐成,真对不起,这顿饭,恐怕又不能陪你吃完了,我结账先走,你坐着慢慢吃。” 唐成长叹一声:“你不是已经下班了吗?连一顿饭都吃不安稳,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夏碧莲赶紧说:“你别生气,等陆超专案组的事情结束了,我就要调回成都,到时候坐科室,每天按点上下班,不仅是吃饭,每天还能买菜做饭呢。” 唐成只是随口感慨,不料夏碧莲却误会了,以为他在说将来过日子的事情。自从唐成上次“坦白”之后,夏碧莲对他已经彻底“从宽”了。 唐成连忙解释说:“我没有生气,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忧你太辛苦。” 夏碧莲站起身来,习以为常地说:“我没有事的,我是副组长,领导,真正辛苦的是第一线干警。” 唐成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说:“你的电话我听见了,今晚有抓捕行动,陈先生团伙漏网的骨干,与云南熊老大团伙有关?” 夏碧莲宽慰地说:“你的耳朵可真灵!我早知道你很神奇。” 唐成不无担忧的问她:“你这个领导,不会亲自出现场吧?” 夏碧莲有些言不由衷的回答:“你就不要为我担心了,就是抓两个人而已,这次警力很强,连防弹衣都配了,我也没必要出现场。”说着话故作自然的张开了双臂,低着头眼神偷偷往上瞟,好像是一种邀请也是一种期待。 这个动作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要他抱! 上次在广州,就是夏碧莲出院的那天,她从身后抱过他,今天要正面的了。唐成伸手来了一个半虚半实的拥抱,没敢搂得太紧,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下头在耳边说:“小心点!” 夏碧莲走后,唐成坐在那里有些出神,好像在心中暗暗说:刚放下一个,又抱了一个,唐成,你是什么人啊,将来的日子究竟怎么过呐? 不论将来该怎么办,唐成是绝对不会放心的让夏碧莲去参加行动,他不相信她刚说的不会出现场的话,假如警方要抓的人与熊一鸣团伙有关,那可能会相当危险。但是,唐成又没法阻止,夏碧莲早就说过,既然都是警察,有危险的话,谁该去谁又不该去呢? 再说了,警方有线索,唐成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警方找到的线索,说起来和唐成还有点关系。 不要小看了国家机器的力量,警方只要真想查,能调动的资源远比唐成这种江湖人多得多。陈先生团伙主犯落网,审了一半,陈先生本人却莫名其妙死在看守所里,警方根据已掌握的其它线索继续深入调查,有更多涉案人员落网,发现案情很不简单。 陈先生手下有几名骨干分子已经闻风逃遁,最近一段时间,通缉名单中的几名要犯找到了,但是都死了!有人在清除这些人,并转移他们手中掌握的东西。 这个案子涉及金额已经过亿,但整个团伙的残余分子还掌握了大量赃款和珍贵的赃物,有人在清理这些痕迹,下手非常狠绝而且干净利索。 警方在调查中发现了陈先生团伙的一条交易渠道,竟然是通过云南中缅边境的黑帮,就是熊老大团伙,他们不仅盗掘和走私中国文物,连缅甸的文物也弄,警方就查获了几尊失窃的小金佛,竟然是从缅甸的古寺庙里偷出来的,并且查到了一个叫崔小宝的人。 警方并不清楚,其实崔小宝并不是陈先生的手下,而是熊一鸣手下的交易联络人,表面上看起来,陈先生和熊一鸣是两个独立的团伙,并没有一条共同的上线,他们之间只不过有非法交易关系而已。 崔小宝最近到了重庆。恰恰在这个时候,重庆某小区里发生了一起非常奇怪的恶性案件,有五个人死的不明不白,有人主动向警方报案却没说明自己的身份。 经过查证,死者中有熊一鸣团伙的成员,都是云南警方以前想抓却没找着的,这一线索,本来就是唐成留给警方的,没想到恰好惊动了陆超专案组。 重庆警方刚刚查到了崔小宝的落脚点,明日凌晨的抓捕行动,抓的就是崔小宝和另一个身份不明的同伴。 黑暗中一道虚影无声无息的闪到近前,夏碧莲刚有警觉侧转身想开枪,手腕已经被人扣住,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喝:“是我!” 发出这个熟悉声音的人,夏碧莲当然知道就是唐成了。 这时候,夏碧莲身子一仰,已经被人按倒在地,却没有摔着,她的身后就是一个很陡的山坡。 这个动作等于直接把夏碧莲压在了山坡上,瞬间有点喘不过气来。 唐成发现自己的手隔着硬硬的防弹背心,竟然按在了夏碧莲的胸前很有弹性的地方,赶紧一缩,顺手关闭了她的对讲机。 这时候的夏碧莲帽子也没有了,头发凌乱,额角还有划伤,脸上好像是抹着几道油泥显得脏兮兮的,右手握枪一脸焦急和茫然,被突然现身的唐成压住,已顾不上推开他,声音一颤几乎都快哭出来了:“唐成,怎么会是你?” 唐成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她的嘴唇上:“小点声说话,你刚才的位置只要再探出半个身位,对方是高手的话就能感觉到,贴在这一侧山坡,他才发现不了。”然后小声地说: “我是跟着你一起来的,到了附近绕了另外一条路抄过来,没想到会是这样,你们被人收拾的也太快了吧!” 夏碧莲被唐成紧紧的压在山坡上,一种半仰的姿态,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呼出的热气几乎能互相交换着吸入,这姿势是前所未有的亲密,但她这时候的遭遇也是前所未有的凶险,呵着气尽量小声说:“没想到对方不是两个人,还有第三个人抄了我们的后路,不仅有枪,而且枪法特别准。” 唐成急急地说:“我在广州就告诉你了,碰到这种情况应该请求武警部队支援,几个警察拿着手枪行动,太冒险了!” 第555章 警察做人质 夏碧莲听了唐成的话,喘着气说:“事先真的没想到,嫌疑犯只有两个人,没发现有枪的迹象,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出动了两辆车,八个人,不仅有枪还佩了避弹衣,这样已经很谨慎了!你以为现在的警力不够紧张吗?” 唐成却不管她的话,几乎以命令的语气说:“现在应该叫武警了吧?赶紧叫支援!” 夏碧莲无可奈何地说:“用对讲机不行,我们的人都被困在这里了,这个鬼地方,手机信号都没有。” “对方肯定也拿了你们的对讲机,通话他们能听见。”唐成吩咐说: “顺着这个山坡往那边慢慢爬,后面有道沟,穿过山沟就到马路边了,打电话叫支援。”然后又叮嘱说: “我就是从这条路过来的,应该没问题,你小心点过去。” “等我过去,增援再赶来已经来不及了。大师兄为了掩护我撤退,刚才中了一枪,被歹徒抓进了前面那栋小楼里。还有六名警察被外面的枪手困在了那边的小楼里,里面也有人中了枪,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夏碧莲不无担忧地说: “我怀疑那两名歹徒要用大师兄做人质,想从这里出去,那样后果就严重了!” 唐成不解地问:“你明明已经退到这里了,可以从后山走,刚才在干什么呢?” 夏碧莲仗义地说:“我要摸过去,把大师兄救出来!”停了一会以央求的语气说: “你快从原路回去帮我们叫支援,我告诉你电话。” 他们说话的地方在市郊一处马蹄形的山体环抱谷地中,是人工劈山开出的一片空地,里面建的是一个半废弃正在等待拆迁的别墅区。 重庆多山,连市区里都是起起伏伏,很多建筑都是绕山、沿山依次而建的,更别提市郊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南郊一个以旅游度假村的名义开发的房地产项目,说是度假村,其实盖的全是两层小别墅,原计划对外发售。 这地方已经到歌乐山了,是当地村委会违规劈山而建,差不多快建好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开发商的资金断链了,本来手续就没办齐全,又被媒体捅了出来,加上领导换届也正赶上严查违建项目,结果被土地管理部门叫停了。 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如今这个所谓的度假山庄共有十二栋小楼,孤零零的矗立在偏远市郊这片陡坡环抱的僻静山谷中,只能等着别的开发商来接盘了。 由于远离市区,既没有太大商业旅游的开发价值,搞房产地角又太偏、地皮没有规模,周围缺乏配套的交通和商业生活设施,加之土地手续不全,所以至今还扔在这里,成了烂尾工程。 崔小宝的落脚点就选在这里,是前几天市区里出了事,他刚刚转移过来的,这小子还真会挑地方! 有现成的别墅小楼住,旁边就有泉水,周围却没有人,在别墅区内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想打电话得走到山外或者爬上旁边的高坡。原计划这里是要建信号站的,但计划随着项目的废弃也没有实施。 参与这次抓捕行动的武装警察一共八名。他们悄悄的“进村”,趁着夜色摸到了崔小宝落脚的那栋别墅附近,完成布控之后正准备抓人,却有另一个歹徒从外面进了度假村。 夏碧莲没有在第一线,她和郑克明留在别墅大门口布控,喝止那人靠近,爆发了一场遭遇枪战。 刚开始双方用的都是手枪,那人枪法如神,几乎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幸亏她和郑克明隐蔽的位置好,乱枪对射之后,郑克明掩护夏碧莲后撤,稍不留神就中枪倒地,被企图往外冲的另外两名歹徒劫持到一栋别墅里去了。 其余几位警察当然被惊动,立刻参加了战斗。六支枪对一支枪,刚一打招面就被放倒两个,警察们拖着受伤的同事躲进了另一栋别墅,持枪据守。 对方那名枪手进了靠近门口的一栋别墅,在二楼窗口处射击。他本来拿的只是手枪,背着一个旅行包,进楼之后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抄出了一只步枪,可能背包里就是拆解的步枪零件,好像还带着简易的消音器。 那人的步枪火力很猛,压得警察没有办法冲出别墅。 这一切发生的过程非常短,唐成不过是趁着黑夜从山中绕过来,局面就已经这样了! 唐成和夏碧莲现在处于别墅区东侧边缘靠近山地的位置,离他们不远就是崔小宝等两名歹徒劫持郑克明藏身的小楼,前方大约三十米的另一侧,是五名警察持枪据守的小楼。 再往前六、七十米靠近山庄的入口处,就是那名神枪手所在的小楼,这个距离在警察的手枪射程之外,却在那名枪手的步枪射程之内。这三栋楼大约呈一个钝角三角形分布,歹徒在两端,警察在中间。 崔小宝他们要想撤出去,无非走两条路,一条是从山庄门口离开,另一条是从这一侧的山坡趁夜钻入山中,也就是唐成的来路。但是,不论他们怎么走,都避不开警察所在那栋楼的窗口射击角度。 那五名警察同样也没有办法离开。只要他们一出小楼,就会暴露在那另一名歹徒的枪口下,双方的局面就这样僵持住了。 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一名警察就是夏碧莲,她现在非常着急,在这个位置既需要封死崔小宝等人的退路,又想把中枪的郑克明尽快救出来。 形成这种僵持局面也不过两分钟,唐成就从夏碧莲身后赶到了,恰好阻止了她的冒险行动。听见夏碧莲的话,唐成皱起了眉头问:“我赶到之前,你在对讲机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夏碧莲想了想说:“从这里到崔小宝那栋别墅门前,有一个射击死角,那栋楼朝这个方向也没有窗户,我可以摸过去,叫他们注意别认错人冲我开枪,晚上光线暗看不清楚。” 从夏碧莲所在的位置到崔小宝藏身的小楼门前,与那名枪手之间确实存在一个非常小的射击死角,但是那名枪手要是有移转灵枢之境,未必打不中!警察所在的那栋小楼朝这边有一个窗户,可以封锁门前。 唐成又问了一句:“你还有几发子弹?” 夏碧莲肯定地说:“我只剩三发子弹了,但是崔小宝他们没有枪,大师兄的枪也打空了,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枪战,我只配发了一个备用弹夹。” 事不宜迟,唐成说:“枪给我,你跟在我身后,贴着我的后背走,能踩着每一步的脚印最好,我先帮你处理掉那两个歹徒,去救郑警官。” 第556章 受伤 唐成被中弹手枪落地,一只手捂住自己右大腿的外侧,向旁边一滚倒地,没有压着身下的郑克明和后面的夏碧莲,在地上滚了一圈半捂着腿坐住。他非常不走运,明明已用移转灵枢之力改变了弹道,子弹本来不会打着他,却在窗台上形成了跳弹折射,让他措手不及。 这么近的距离,神识之力只来得及微小的改变弹道方向,避开小腹部的要害,却打在了大腿上。 真是应了那句“夜路走多了,总能遇着鬼!” 夏碧莲他们这次行动配发的是七七式手枪,射程的上限只有五十米,其实以手枪的准头,想在三十米外打中瞄准的靶心也绝对要靠撞大运,九十米外想打中目标根本想都别想。但是,唐成却偏偏打中了,开枪的一瞬间他甚至有眩晕的感觉,运转神识之力过剧,这也是他中枪的原因之一。 远处的小楼中,那名叫韫伦的枪手倒在窗台边,眉心有一个弹孔,黑暗中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一脸震惊的表情,一个缅甸的青年死在了异国他乡死不瞑目! 两人都是有心算无心,唐成没想到一进门对方就能将子弹打到客厅里来,而且也不管瞄准的人影是警察还是同伙。 韫伦更没想到警方的行动中突然混进来一位秘法高手,而且了解秘法与枪法合一的手段,假如唐成一开始就出现了,他还不会这么大意。 唐成开枪之后也就清楚了对手的底细,这人还不能与熊一鸣相比,远没有达到移转灵枢之境,也就是掌握神识而已。 世间高手不可能有那么多,韫伦这种经过枪法与秘法特训的枪手已经很难得了,像熊一鸣那种高手更是很罕见,是秦慕莲手下几个团伙中的第一高手,当初他一剑就给杀了,实在是走了狗屎运,而今天就没有那么走运了。 枪响,唐成滚倒到一旁再坐定,夏碧莲已经扑了过来,一把将唐成的上身抱进了怀里,身体挡住了房间门的方向,急切的问他:“受伤了,在哪儿?” 光线很暗,她也看不清刚才的情况,随即注意到唐成捂住大腿根部。这个位置很要命,假如打中骨头,可能终身残疾,假如打中大动脉,抢救不及可能送命。 夏碧莲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就好像凝固了,瞬间连哭都忘了,哑着嗓子说:“没事的,你别慌,先用手压住,我来处理伤口。” 唐成却把手松开了,黑暗中有一颗亮晶晶的东西从掌心落到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又被他拣起来揣进上衣兜。只听他用沉稳的语气说:“碧莲,你别慌!子弹只是擦了一下,已经被我接住了,这点小伤不碍事。” 一百米的距离,这种步枪弹能打透六毫米厚的普通钢板,枪手开枪的位置离唐成只有九十米左右,唐成居然说空手接住了子弹,简直神奇的让人不敢置信!但是,夏碧莲已经顾不上他有多少神奇,急切地说:“我检查一下伤口,需要赶紧包扎止血。”然后俯下身去包扎,那动作非常麻利。 伤口在大腿根前部靠外侧的位置,绕腿部包扎得把裤子撕开,那啥部位都得让她看见了,当她的芊芊素手触摸到那个敏感位置的瞬间,虽然光线很暗,唐成的心一颤,也明显地感觉到了夏碧莲手的抖动。 唐成的左手一把抓住了夏碧莲的肩膀,右手抢过她手中的纱布,屈指在胯间、膝间、腿部连续缠绕,黑暗中看不见流血的情况,但伤口流血的速度已经变慢,只是缓缓的向外洇出。 唐成推了夏碧莲一把,脸有些发烫,急急地说:“我自己会处置伤口,赶紧去给大师兄包扎,他伤的位置虽然不会立刻致命,但只要再耽误一会儿,肯定会送命的。”最后吩咐说: “那名歹徒已经死了,赶紧通知你的同事,叫救护车和支援,受伤的人需要立刻抢救。” 说完话,唐成包扎好自己腿上的伤口,将纱布打了一个结站起了身,一手扶墙单脚立地。见他能站起来,夏碧莲松了一口气,看来伤势确实不重,同时惊讶地说:“你站起来干什么?快处置伤口,我先给大师兄包扎。” “伤口已经处置好了,你不用担心。”唐成以不容商量的语气,像是下命令般说:“下面我说的话一定要记住,不要问为什么。这伙人也想杀我,他们还有同党。我如今受了伤,如果因为今天的事暴露了身份,恐怕必死无疑。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来过、也没有人看见我,你的同事刚才看见的那个人影只是你。” 正在用临时绷带给郑克明包扎伤口的夏碧莲抬头说:“唐成,你什么意思,难道要我就当你没来过吗?三名歹徒全是你打死的,你也受伤了!” 唐成提高嗓音说:“你没有听懂我的话吗?就当我没有来过!我也不需要什么好市民奖,在这里,你的官最大,赶紧招集人抢救同事,撤出去等待救援,增援没有赶来之前不要随意搜查这个地方,最好能给我半个小时时间。”停了一会又不置可否地说: “如何解释今天发生的事,就靠你自己了,我帮了你,也请你帮我一回。” 说完话,唐成单手扶墙,单脚跳着上楼了,走的比没受伤的正常人都快,无声无息就像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幽灵,躲进了这栋别墅的二楼。 这次行动的结果有两名警察负伤,一名干警牺牲,本来差点要全军覆没,幸亏夏警官临危不乱,利用优势地形和夜色的掩护,摸进小楼击毙了两名持刀歹徒,又打死了最后一名武装罪犯。 七七式手枪在九十米距离打中对方的眉心,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没有办法解释也不必解释,事实就是打中了,而且是她的最后一发子弹——神奇的流弹!七七式手枪的射程只有五十米,并不代表子弹不可能飞到一百米远。比如五六式半自动,瞄准有效射程是四百米,但在一千五百米外的流弹仍然有杀伤力,中弹的话,那纯粹是人力问题。 事后警方的报告里并没有刻意写夏碧莲与枪手的距离,只是强调了她的机智果敢与英勇的大无畏精神。真正救了所有警察的唐成悄然带伤离去,而夏碧莲荣立了一等功,这已经是她短短时间内又一次立功获奖了。 那三名歹徒虽然全部死了,但是从他们身上和别墅里搜出来的东西,还有确认身份之后查出的行踪线索与他们联系接触的范围,警方也有很重要的收获,案件又牵连到云南的熊老大团伙,并且查清了多年没有搞清楚的熊一鸣身份。 第557章 你也有今天? 当时夏碧莲指挥众警察,抢救伤员撤出了度假山庄门外,呼叫等待救援和增援的人员,暂时没有再趁夜进入这片别墅区。 唐成的伤势其实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子弹打在窗台上之前,速度已经慢下来了,形成跳弹之后威力再度减弱,唐成虽然来不及躲开,但还是运转神识之力尽量在阻挡。这时就能看出他的功力与庹玥瑛的差距了,如果是月影仙子,这一枪是打不中她的。 子弹打中腿的一瞬间,唐成心中爆发出无声的巨吼,瞬间运转全身内劲于腿部,倒不是阻止子弹打进来,而是约束弹头不要翻转。最严重的枪伤并不是嵌入伤或者贯穿伤,而是放射式的创面,假如弹头在体内急剧翻转,会搅碎一大片骨肉。 弹头刚刚嵌入体内便停了下来,当时只是一酸,过了片刻才有疼痛感。唐成伸手按住大腿,运功将子弹吸了出来,然后给自己简单的止了血,交待完夏碧莲之后便躲到了二楼,没有和其他警察打照面。 枪伤虽然不重,但唐成的问题很严重!他的神识和内劲都在这一瞬间运转过剧,形神皆有损伤,至少需要调养一、两天才能恢复,而且腿部受了伤,暂时活动不便,很难与人近身格斗。假如这时候有个像样点的高手查到了他的行踪,把他堵住,他恐怕就得下课了。 唐成在二楼拔剑割开裤脚制做了几条简易的绷带,又把大腿处的裤子划开了两条长口子,好险,就差那么一点点,那子弹就要击中他的命根了! 唐成将伤口包扎好,坐在地暂时调息,稍微恢复一下受冲击的神识,然后才好在黑夜里穿越山林悄然离去,现在他还不能快走。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唐成长出一口气刚刚睁开眼睛,忽听窗外有人幽幽地说:“英雄救美倒是很潇洒,可是阴沟里翻船就不美了,臭小子,你也有今天?” 听见这声音唐成就想站起来,然而却坐着没动,瞬间有想哭的冲动,开口却又惊又喜地说:“师父,您老人家终于现身了!” 陆超像一只老狸猫一样无声无息的从窗外跳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根树棍,神情好气又好笑地说:“我在绵阳读老年大学,每天读书写字日子过的很舒服,却听说有一堆人赶集似的往重庆跑,只得跟班主任请了几天假过来了。老巢让人端了不要紧,徒弟可不能让人收拾了。” 唐成一怔,反而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题外话:“您在绵阳——读大学?”师父来了,他总算彻底松了一口气,处境转危为安。 陆超瞪了他一眼:“就许你考文凭泡妞,不许我这个老头念书吗?老话说的好,活到老学到老!你没听说过?”停了一会继续说:“快起来吧,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堆武警来洗地,把这里搜个天翻地覆,你得快点走。” 唐成扶墙站了起来,单脚站稳另一只脚尖点地,没有说话,起身就要走。 “哎呀,伤到大腿根部啦?”陆超语气中带着看笑话的意思说:“还好,幸亏命根子没事!能走不,需要我背你吗?” 唐成站直身子,倒吸了一口气说:“哪敢让您老人家背我,会折寿的!” 陆超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说:“哦,你还这么讲究呢?那好,这个拿去拄着。”他把手中那根杯口粗细的树棍递给了唐成。 唐成接过棍子说:“师父您真好,还给我准备了一根棍。” 陆超又瞪着眼睛说:“受了伤眼神也不好使了?这明明是根拐!行走江湖,必须要有所扶持,孤胆夜行侠成不了大气候,阴沟里栽大跟头倒是很有可能,师父我就是你这根拐杖啊!” 那还真不是一根树棍。陆超在山上弄了一根长长的黄槿树,连同树根一起,那树根部位盘了三个弯曲的根枝,像抓手一样着地很稳,树枝部位带三角叉,夹在腋下正好可以拄着走。 陆超现身非常及时,唐成现在这个样子必须要有一位非常可靠的高手保护,直至他能够行动自如。老头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唐成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赶到的,或许就像自己那夜玩命奔袭救庹玥瑛一样,虽然表面上还是和师父习惯性的耍耍嘴皮子,可是黑暗中感动的眼眶都湿了。 陆超扶着拄拐的唐成下楼,从山地里他的来路离开,路上还不忘开句玩笑:“徒儿啊,你这条裤子可是太时髦了!” 一瘸一拐的唐成当然走不快,要不是师父在身边扶着,穿越这片山地还真不太容易,足足过了一个小时后他们才出现在山那边的一条公路旁。陆超问了一句:“那边藏了一辆车,是你开来的不?” 唐成点了点头说:“是啊,庹源理给我留了一辆车和三个车牌,我临时又搞了两个车牌。” 陆超又问:“你是追着警车来的吗?” 唐成老老实实的回答说:“是的,要不然怎么能找到地方?” 陆超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下:“好小子呀,只听过警察开车追人,没听说过有人开车追警车。” 唐成挥拐一闪身,扮了个鬼脸说:“师父,您老的巴掌轻点,我的腿受了伤,还拄着拐呢!” 陆超的语气终于沉了下来:“不拍重点你记不住教训!” 上了车后,唐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很尴尬的说:“真的不好意思,让您老人家给我当一回司机。” 这并不是什么高档车,只是一辆并不太引人注目、半新的大众车,陆超一边启动车一边说:“这是自动档的,假如你伤在左腿倒还可以开,可惜伤在右腿,只能委屈我老人家了。” 唐成随意地问:“师父,您老有驾照吗,啥时候学的车?” 陆超不紧不慢的回答:“北洋时期可没有驾照这玩意,那时候我家里就有一辆福特,我还年轻,跟我家司机学的开车。不过你放心,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驾照我也有,通过年检的,让警官拦住没麻烦。” 唐成嬉皮笑脸地说:“您老的驾照上写的是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可别把警察吓着了,现在有个陆超专案组呢!” 陆超笑了,那样子却很坦荡:“以为就你会化名啊?我老人家如果没有几个身份,早就让人找着了,这张驾照可不能让你看,要不然你就知道我在哪里读老年大学了。” 车走在路上,唐成终于问他:“师父,你是怎么来到重庆的,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超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一个很轻薄的数码相机说:“我不喜欢拍照,这个就送给你了,前几天刚买的,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你看看,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第558章 再遇蓝凤凰 唐成从师父手中接过相机,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他当即愣住了,疑惑不解的问:“师父,您是什么意思?照片里的女人叫潘慧,是我的后妈,她身边的那个人,就是我爹!” 这张照片赫然就是蒋再能和潘慧挽臂并肩从宝轮寺里走出来,潘慧的脸依在丈夫的肩头,一脸幸福温柔的小女人状。虽然拍摄的位置很远,但唐成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将画面放大之后看的是更加清楚。 陆超面无表情,看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说:“哦,那人就是你父亲蒋再能?我以前不认识,在磁器口还是第一次看见,果然是才貌双全啊,难怪虎父无犬子,但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你知道来历吗?” 唐成的语气不禁有点紧张:“我不清楚,只知道十七岁那年,我父亲从昆明领回来的,很不错的人,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陆超不动声色的回答:“在你们家这些年有什么问题,我当然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曾经是无间派唐远芃的弟子,代号蓝凤凰。五年前在昆明布局,指挥党羽企图暗算我,结果被我杀了个干净,我还以为她早就死了,不料今天又看见大活人了,还成了我徒弟的后妈!” 唐成懵了,张着嘴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后才问他:“师父,您不会认错人吧,虽然我相信您老的眼力,但以您老的手段要想杀一个人,又认为她死了,她怎么可能还会活下来?” 陆超不紧不慢地说:“化成灰我也认得!当年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五年前在昆明郊外的禄劝东川雪岭,一位故人之后邀请陆超到访赏牡丹,并介绍了一位晚辈给他认识,这位晚辈便是蓝凤凰。陆超这位故友显然是上当了,并不知道蓝凤凰的真实身份和来历。他在禄劝东川雪岭险些遭遇一场伏击,当时的状况比庹玥瑛在连心桥所遇还要凶险,陷阱布置的堪称完美。 不过,姜毕竟是老的辣。陆超没有走进陷阱之前就发现了异常,将计就计查出蛛丝马迹,老头子的手段比现在的唐成还要狠辣利索,从陷阱之外出手,将设伏的人一个都没有放过,杀了个干干净净。 只有幕后指挥者蓝凤凰,勉强借助幻法大阵的掩护才逃走,但是,陆超也没放过她,发动转煞缠神术重创了蓝凤凰。 老头全力施展的转煞缠神法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功力比不过当年鼎盛时期,但蓝凤凰也不过是勉强发动幻法大阵而已,不能与当年的袁崇焕相比,无论如何也是难以承受的。 她跑的越远,经过的地方越多,也就死的越快! 无论如何,放一个活口出去能通风报信,也是一种遗憾,但是,另一方面,陆超也希望通过追查垂死挣扎的蓝凤凰行踪,找到幕后指使和策划这场行动的人。全力发动转煞缠神,对老头来说也不轻松,他躲起来调息恢复一天,然后再去追,结果却没查到。蓝凤凰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和当年的袁崇焕一样。 能施展幻法大阵,必然与早已被剿灭的无间派有关。当然了,陆超也并不是没有收获,后来他发现不仅只有他在找,有一位美国来的投资商也派人在找蓝凤凰。由此查到事情竟然与远在美国一个叫芃程公司的企业集团有关,从那时起,陆超才注意调查唐远程、唐远芃兄弟俩以及隐秘传承的无间派。 至于蓝凤凰,连无间派的人都没找到,应该是躲在隐秘的地方,企图养伤,结果伤势发作死的无声无息。陆超曾经就是这么认为的。 当年那场行动是唐远芃一手策划的,蓝凤凰也是他派来的,负责具体指挥和实施,结果不仅损失惨重,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次行动究竟是怎么失败的竟然查不清原因!参与伏击的人都死了而且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指挥伏击的蓝凤凰从此下落不明。 陆超显得深不可测,令人畏惧。 因为这件事,本来在无间派和唐远程并掌大权的唐远芃引咎退居幕后,后来唐远程的思路是尽量不与江湖风门各派发生联系和冲突,只是在暗中潜心经营和发展自己的势力,他所控制的这个跨国集团组织,规模已经到了相当庞大的程度。 而且在这个组织中,除了极少数高层,下线团伙人员根本不知道隐匿传承的无间派的存在,比如石爷、陈先生这样的团伙头目,竟然也没有听说过无间派的事情,只清楚自己从属于一个跨国组织在“做生意”,很大、很赚钱的生意。 至于熊一鸣却是个例外,他和他的一批骨干手下本来就是训练有素的多国退役军人,组织纪律严明,接受过秘法特训。但他们在中缅边境一带活动,并没有引起风门各派的注意,就算听说过的人也不过认为他们就是个普通的黑帮组织。 熊一鸣这样的高手竟然默默无闻!他也乐得清闲,干这种买卖的,出名对他也不是什么好事,反而还会承担很多风险。 地下组织发展的规模大了,有些痕迹不可避免的就要暴露,但都是各地零散发生的违法犯罪案件,谁也没有把它们联系到一起去。 赵瑛带着绝症之身,胸中仗剑游江湖,帮助警方打掉了陈先生团伙,却不幸死于石爷团伙的刘霸天之手。 唐成当时不知天高地厚,行险设局报仇,竟然杀石爷成功,由此才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直到陆超在广州杀了唐远程留书之后,隐匿多年、树大根深的无间派终于浮出水面,它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秘法传承门派的概念了。 陆超的车开得很慢,讲完这些经历才问:“唐成,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蓝凤凰在你们家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唐成听闻往事,在震惊中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愣了半天才反问:“师父,您老的转煞缠神术,可以化解吗?” 陆超想了想回答说:“也并非不能,那要看具体的情况。比如你这时候要是对我发动转煞缠神术未必能成功,就算侥幸得手,以我的功力也可化煞归元。但当时我是全力出手,而她已经受伤,带伤在潜逃途中想自行化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认为她早就死了。” 唐成听到这里若有所思,但是却没有说话,只听陆超又说: “以她当时的情形,就算是我亲自出手也未必能解救,你应该很清楚,救人比杀人难得多!除非是精通传统医道的杏林高手。” 第559章 处置后妈 唐成听到这里想打断师父的话,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陆超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而且不论是否有风门秘法传承,元神定念之强绝不亚于神念境界,同时懂得类似的滋养形神之法,还能分辨煞气移转之源,方可从容化解。 这需要身兼数家之长,且都相当出色,这种人可不是说遇就能遇见。你师父我虽然懂些医道,但也不算绝对的高手,想当年追杀袁崇焕,在广元伤势发作卧床不起,还是一位过路的名医救了我。”停了好一会才说: “蓝凤凰带伤隐匿逃遁,怎么可能恰好有这种奇遇?没想到偏偏有人救了她,所以我才想听听你的解释。” “我爹当年将蓝潘阿姨带回家之前,曾去过我奶奶的娘家程家原,她当时好像有病,我老爸找我二舅公给她治病,我二舅公又去找了程家族长程老太公帮忙,潘阿姨这才痊愈。”唐成皱着眉头吞吞吐吐的解释,想当年他只顾着闹别扭,并没有太在意其它的琐事,今天听师父提起,仔细回忆还真想起这么一回事来了。 陆超长叹一声:“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早就知道程家原八大门藏龙卧虎,就连你这个外姓旁支出身的小娃儿当初都能设局杀了石晋文!那时你还不懂秘法,但自幼一身功夫的根基和种种江湖手段已经相当了得。我老头子算是拣着便宜了,假如什么都是从头开始教你,恐怕是来不及啊。” 唐成赶紧说:“师父且慢夸我,在说我潘阿姨呢,她并不像懂秘法的样子啊?” 陆超冷哼一声:“能拣一条命,已经是世间难得之奇遇,至于秘法修为当然是废了,懂秘法也不敢泄露。幸亏她通过你爹找到了程家原,才多活了这么几年!” 陆超这话说得唐成打了个哆嗦,‘多活了这么几年’是什么意思啊?他干咳两声问:“您老现在已经找到她了,打算怎么处置呢?”突然想起一件事,不解地问: “对了,师父,我忘了告诉您一件事,前不久我收到一条短信,说无间派遣高手入境,其人能以神念运转幻法大阵,提醒我要小心,是您发的吗?” 陆超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然后急急地问:“短信在哪里?给我看看。” 唐成摇了摇头说:“那种短信当然看见就删除了。原话我记得很清楚,是‘无间派遣高手入境,查程维汉行踪,不知其人身份,只知修为极高,能以神念运转幻法大阵于无形,你要小心。’最特别的是,它居然发到了我平时以唐成的身份用的手机上。”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一直猜不透是谁发的。今天听您老这么一说,那肯定就是她发的了。只有她知道我平时的手机号,还知道我用过程维汉的身份,而且清楚无间派的事情。前不久无间派以我的名义给庹玥瑛写信,设陷阱伏击她,企图以连环计逼我现身,看来他们还不清楚我的身份。” 陆超这一次很有耐心,一直在听唐成说话,没有打断他,只听唐成又说:“按照这情况说来,潘阿姨如今应该并不是无间派一伙,不仅不是,而且与他们对着干,一直在躲避他们才对,否则不会提醒我,这样也冒了暴露的危险。”最后怯怯地问: “师父,您老是怎么认为的?” 陆超哼了一声,忍不住又笑了:“你可真是你爹的孝顺儿子!当然了,弟子顾孝,师父也不会不高兴,自古孝道与师道本就是一体。明明是问我想怎么处置她,没等我开口呢,你自己就先说了这么多。 她要是真的在躲避无间派,明知道这些情况还不提醒你,天下之大,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吗?也不想想,是谁救了她的命,还庇护了她这些年?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假如不是这样,我绝对会杀了她!”然后提高了嗓音问: “再问你一句,蓝凤凰在你们家这些年,有什么异常?” 唐成眨着眼睛回忆说:“她当年嫁给我爸,我本来就觉得不自在,所以看什么都异常。现在想想,她这些年极少离开蒋家坝,偶尔陪我父亲去县城或省城,来回时间也很短。她给我爸介绍了很多生意,都是上门的,很少出面陪他去谈生意。 当初,我也有点想不通,她这样一位明显喝过洋墨水的城里女人,在乡下怎么能住得惯?现在看来,果然是在躲避什么人,不仅是躲避师父你的追杀,也是在躲避无间派的追查,就是想让人认为她早就死了。”最后疑惑地问: “师父,你说她的秘法修为真的被废了吗?” 陆超肯定地说:“当然是废了,我已经亲眼见过她。”停了一会继续说: “废了也好,无间派培养她那种秘法高手的方式,首要目的不是为了感应天地灵机之妙以全生机之趣,弟子若不知自我警醒,虽一时精进将来也可能有极大的隐患,滋养形神之福缘难以消受,恐还有折福、折寿之忧。传人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正经徒弟没有那么教的,你看庹源泰本人不咋的,可是他传授女儿庹玥瑛的秘法,当真是在传她一生所受天地灵枢之福缘。” 唐成听到这里没有接陆超的话,而是又问起了刚才的话题:“师父,您还没说打算如何处置她呢。” 陆超淡淡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如果是当年追上她,自然是杀了她,如今她在你家藏身,受救命庇护之恩,明知道你有性命之忧却只顾私虑而不提醒你,我也没什么好放过她的,还是循当年之事杀了她,只不过和你打声招呼而已。现在情况好像有了变化,我就交代你一件事吧。” 唐成连忙点头说:“师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陆超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测:“我如今已有衣钵传人,就是你,很多事不必再亲自动手,要不然收徒弟干什么?怎么处置蓝凤凰,就由你替为师代劳了,全权由你自己决定,这也是师命。但不论你怎么做,我有几句话一定要提醒你。” 唐成已经忘记腿上的伤口疼不疼了,伸手悄悄擦了一下额角的冷汗说:“师父请交待。” 陆超清了清喉咙说:“第一,蓝凤凰当年在昆明碰到你父亲,恐怕不是偶遇,可能早就调查过他的背景,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带伤抓住了唯一的生机!想想无间派在国内做的最多的明面买卖是什么,再想想你父亲最擅长什么?蓝凤凰当年曾经注意到他,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是这样,当年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否则不论对你还是对你的家人,都是隐患。” 第560章 君豪酒店疗伤 唐成听了陆超的话不无担忧地说:“我刚才也在琢磨这个问题,就是没敢说出来,就算您老不交待,我也一定会查清楚的。” 陆超接着说:“第二,既然她这些年一直在躲藏,我和无间派都以为她已经死了,那条短信上的消息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和无间派某些人之间还有秘密的联系,或者有其它获取消息的手段?怎么回事,也一定要搞清楚。” 唐成爽朗地说:“师父所虑甚是。” 陆超停了一小会又说:“第三,她既然没有死,无间派的人也在找她,她为什么不回去?这些你要她当面解释清楚,回头告诉我,我老人家也很想知道原因。” 唐成连连点头说:“我一定会当面问清楚,一字不差转告师父,还有第四吗?” 陆超瞪了他一眼,终于恢复了唐成熟悉的样子:“第四还用我交待吗?为师不说你也一定会问的,这个时间她跑到重庆这个是非之地来干什么,有什么目的吗?还和你父亲一起,已经有可疑之人发现她了!” 唐成又吃了一惊:“什么人发现她了,我爸会不会有危险?” 陆超想了想说:“暂时应该没有危险,看来你娃儿的老爸也很滑头,不是吃素的,他把人甩掉了,就在磁器口我亲眼所见,大城市不太好跟踪,连我差点都被甩掉了,虽然他不知道我也在。”最后赞许地说: “你还真是个孝顺儿子,在磁器口发现他们的那两个人,已经被你开枪打死了,就连赶来接头那位也都被你杀了,做的真干净啊!” 唐成惊讶地说:“啊,这么巧?” 陆超又笑了:“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啊?其实也不能算巧,本就是他们这一伙人,你不要心怀忐忑,师父对你并没有丝毫的疑忌之心。”说到最后转移话题说: “我要交待的话都说完了,轮到你交代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了,不要着急,进了市区先找个地方停一下,去弄点消毒药还有医用绷带,还得给你找条裤子来。你这个样子,可没法出去见人。” 唐成急急地问:“师父要带我去哪里?” 陆超随意地说:“当然是酒店,五星级的,我住的地方。我带着伤药,能让你的伤势尽快痊愈,这几天就在为师身边安心养伤吧,无碍之后再去找你爸和你的潘阿姨。”最后加了一句: “收了人家的儿子当徒弟,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带着枪伤回去见他们,更不能就这样让你一个人到处乱跑。” 唐成又惊又喜地说:“师父这次要留一段日子?” 陆超点了点头说:“重庆是我的老家,总要收拾干净再走。你我师徒聚少离多,除了地气宗师秘传心盘,我该传授你的许多东西,现在也到时候了,就趁着这段日子吧,你不论有什么疑惑都可向师父发问,我知无不言。” 唐成开怀大笑:“太好了,徒儿早就在等这一天了。”然后开心地说:“您老稍等,我发个短信。” 陆超白了他一眼:“发给谁?” 唐成眯缝着眼睛说:“刚才那位夏警官。” 陆超瞟了他一眼:“是应该打声招呼,告诉她你已经安然离去,否则她会睡不着觉的。姑娘家睡不好觉,不利于养颜啊。” 唐成没有接师父的话,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你今天请我,祝工作顺利,好好保重自己,一切小心!这次我走了,下次请你。” 重庆江北区君豪大饭店,陆超然先生下榻在豪华总统套房。老头的护照上写的名字就是陆超然,他自称是瑞士来的爱国商人,今年六十六岁。这个化名倒也简单有趣,但护照是真的,出入境记录也有,看样子老头还真的跑出去旅游过。 陆超然先生出入都叫酒店派豪华轿车随行,他喜欢带礼帽、茶色太阳镜,柱一根拐杖在重庆高低不平的老城区四处参观,步履略显蹒跚,但人还算精神矍铄。 陆老先生有个侄子赶到重庆来看他,是一位残疾人,大约四十多岁,两鬓已有不少白发,脸色稍有些暗黄,右腿瘸了,腋下拄着一根长拐。酒店的服务态度挺好,这人进入电梯、餐厅时,总有服务员跟在身边随时搀扶。 唐成这时候拄的拐当然不再是那根树棍,换成了优质钛合金高档货,枪伤本来就不重,又有师父亲自替他治伤,两天后走路已经完全正常了,但是瘸子还得继续扮下去,直到离开这里为止。 假如夏碧莲从不远处走过,恐怕也认不出他就是唐成。 唐成这几天和夏碧莲又联系过一次,夏碧莲在电话里的声音几乎带着更噎,非常揪心的感觉,一句也没提那天夜里的事,只是不住的问他近况如何、身体怎么样、需不需要人照顾? 唐成只是说他的身体没问题,前两天有点小病,但是已经好了,他现在很忙,没有十分必要的话,暂时不要再联系他,只是托她把放在夏一勤家里、赵老留给他的东西取走,交给秦刚坐火车带回广州,并谢谢夏一勤一家人的款待,找个借口替他告辞。 夏碧莲当然听懂了,其实真正忙的人是她,这几天事情非常之多,但还是抽空将唐成交待的事情办了。现在的她,恨不能将身心劈成两半,另一半就留在唐成身边,可惜不能。 唐成也嘱咐秦刚先回广州了,这一番行游阅历暂时到此为止,这孩子底子很好,但现在毕竟火候不足,还是不要卷入如今复杂的纷争局势中。 唐成这段日子在酒店中深居简出,陆超每天都出门,也不知道都去干什么了。有空的时候,师徒两人就在套房内闲谈,该请教的请教、该传授的传授。唐成的伤势痊愈的很快,五天后已经完全好了,只是在右侧大腿根的位置留下了一个硬币大小的伤疤。 唐成闯荡江湖这么久,也算是历尽凶险,第一次留下伤疤,还是为了夏碧莲。 陆超不放心,在房间里和徒弟搭手试了试功夫,幸亏总统套房客厅大,把东西搬开够两人施展。试了之后老头才点头说:“行,你果然没事了,也是年轻啊,底子又好!我今天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后再交待几句,你就可以去找你父亲还有那位潘阿姨了,他们还没离开重庆,我告诉你他们住在哪家酒店。” 唐成在酒店里从早上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老头回来,不禁有些着急。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一看屏幕,竟然是父亲蒋再能的号码,赶紧接了起来。 唐成只来得及叫了一声爸,就听蒋再能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劈头盖脸喝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成成,告诉我,你潘阿姨哪去了!” 第561章 潘慧 自己的老婆丢了问儿子要人,这个笑话很奇葩,一点也不好笑,可是,蒋再能却是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五年前他到昆明给买家送货,做完生意回酒店,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位妙龄女子,风姿绰约体态妖娆,面带病容却别有一番楚楚可人的韵味。蒋再能一眼瞥见她就暗自吃了一惊,他看出这女子有罕见的内伤,而且还有类似外客冲身中邪的症状。 突然之间看不真切,蒋再能不清楚状况,并没有贸然开口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正在琢磨呢,那女子走到他身边突然一头栽倒,他伸手就扶住了。 “救救我,求你了!”女子只是喘息着说出一句话,就晕倒在蒋再能的臂弯里了。 走路走的好好的,突然有美女倒在自己怀里说话,这恐怕未必是艳遇,也有可能是一个陷阱,这蒋再能当然清楚其中的厉害。但是,这时候的情形有点不太一样,这女子是真的有伤病在身,一扣脉门,她也真的是神倦昏厥,不赶紧救治的话很可能会因为呼吸衰竭而丧命。 蒋再能也是艺高人胆大,倒不怕什么人用江湖伎俩招惹他,同时也不能就看着这女子生命垂危不顾,顺手救人一命的事情还是做吧。他顺势在她身上搜出了证件,这人叫潘慧,今年二十六岁,云南昆明人,然后将她扶进了旁边自己的房间。 唐成会的内劲补益元气之术,他的老爸蒋再能当然也会,只是功力略不如五年后的儿子那么精深,但他还会金针刺穴扶正祛邪之法,那是程琳压箱底的绝活,这一手功夫唐成至今都没学全,毕竟他离家的时候年纪还小。 蒋再能经过一番救治,早已累的汗透内衣,暂时稳定了潘慧的内伤,但是,却对她奇异的病症没什么办法彻底解救。趁着她还在昏睡,蒋再能出门查了一下,这家酒店并没有一个叫潘慧的女子登记住宿。 等回到房间,潘慧已经醒了,只是感觉还很虚弱。她的状况蒋再能很清楚,经过救治暂时有所缓解,但最多等到半天后伤势还会发作,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不断的侵蚀她的生命力。 蒋再能以金针刺穴,可以激发她的生命力和求生欲望与之对抗,内劲补益元气之法可以尽量缓解她所受内伤带来的痛苦,但终究救不了她的命。他不动声色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潘慧直言相告,坦白自己并不是好人,是国外某地下黑帮组织的成员,被派回国内执行秘密任务,行动失败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她带伤逃了出来。她求蒋再能救她,就算救不了她,也求他把她带走,她死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组织中,无论如何,她只想从那个裹挟她生命的漩涡中解脱。 为了报答,潘慧留下一笔重金和几卷流散到欧洲的明代书册,账号和密码当场就告诉蒋再能了,收藏书册的地方也说了出来。这些书册是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期间,一位英国使馆人员趁乱进了翰林院,在藏书的敬一亭偷抢出来的,后来敬一亭被放火烧毁。其中有五卷辗转落到了潘慧手中,这一次被她带回了国内。 对于蒋再能来说,钱倒是其次,这五卷书册原本对蒋再能来说可是太珍贵了!但潘慧这句话也露了破绽,蒋再能当即脸色一沉说:“你怎么会了解我的身份?” 这种东西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不值一文,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识货,就算听说过恐怕也不了解其价值,见到了也未必分得清真假。但是,潘慧带伤逃到这里,恰好晕倒在蒋再能身前,醒来后说出自己手里有这样的东西,显然她早就知道蒋再能的身份,这不是偶遇。 潘慧实话实说:“蒋先生,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我这次本打算还要办另一件事,就是去蒋家坝重金请你仿制这些书册。我所在的这个组织中有人曾向我推荐你,他也试探过你,如果仿制成功完全符合要求……”刚说到这里她又晕了过去。 潘慧晕的可真是时候,蒋再能话还没问完呢。他坐在床边看了她半个小时,还是决定先救人再说,于是驱车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家里蒋家坝,并尽量抹去行踪痕迹,这就是他们的结识经过。 假如陆超当时尾随而至,蒋再能在进入蒋家坝之前恐怕甩不脱他,但是陆超是第二天才开始寻找蓝凤凰的,阴差阳错没有找到。 蒋再能向二叔蒋慈武求医,施展唤魂术让潘慧神智恢复清醒,问她未说完的话。潘慧告诉他不必担心,试探与推荐他的人已经死了,没有人能想到她会来找他,这是实话,但也等于断了她自己的后路。 蒋再能问她:“你既然有求于我,为什么先告诉我如何拿钱和东西?这种做法不应该,我完全可以只要好处不救你,难道是账号或者放东西的地方有陷阱?” 潘慧躺在那里喘着粗气说:“东西本来就是要拿来请你仿造的,那笔钱就是付给你的报酬,这件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情,你尽管去取,没有一点问题。”停了一会继续说: “看来你已经尽力了,最终还是救不了我的命,这是天意。东西送给你也算是物有所归,你毕竟把我带走了,我临死之前也算终于解脱,谢谢你!”最后恳求说: “求你最后一件事,我死之后,也不要让人找到。” 蒋慈武能让她恢复清醒,治疗她所受的内伤,但是对于那奇异的病症却没有办法根治。虚弱的潘慧挣扎着说出这样一番话,柔媚哀怜,连铁都能融化。蒋再能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母亲程琳请来了,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 程琳沉默了很久,最终说:“如果没打算治好她,当初就不该把她带来,别让人死在蒋家坝。” 不死在蒋家坝无非两个办法,一是将虚弱的潘慧扔到荒郊野外,自己去等死,二是先治好她再说。 蒋家人有好生之德,蒋再能又请母亲和二叔帮忙,恳求德高望重的程老太公出手试试。结果程老太公真的化解了潘慧的病根,并且告诉蒋再能,别把这个病人留在蒋家坝,带她到别的地方去养病。 蒋再能在邻县的一个镇子里化名租了套房子,安置潘慧养病,那侵蚀生命力的症状已经消除,但伤病导致身体虚弱仍需小心调养,否则仍有生命危险,一时半会还离不开人照顾。 既然是蒋再能惹的麻烦,那就由他来照顾吧。 第562章 鳏夫之恋 蒋再能精心照料潘慧直到一个多月后,她才基本恢复了正常,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蒋再能和潘慧两个人聊了很多事,都是私密之语外人不知。 对于蒋再能来说,他的感觉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志趣相投’,这女子不简单啊,不仅仅是人长得漂亮有魅力。 蒋再能当年的婚姻也算是长辈包办的,母亲程琳做主,娶的就是邻村一位知根知底的女子,过门之后是一位勤劳朴实的农村妇女,这些年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夫妻俩感情也挺好的,日子过得倒也殷实和睦。至于精神上的交流,确实谈不上太多,蒋再能也没有什么奢望,过日子哪能讲究那么完美呢? 这一点,连儿子唐成都看出来了。 但是,唐成当年站在自己的角度却是另一种感受,他觉得母亲受委屈了,奶奶、爸爸、哥哥、姐姐和他自己在各方面都很“强”,唯有母亲一人在这个家庭中相形之下显得格外柔弱,所以母亲去世后,他格外伤心,久久不能平复。 蒋再能照顾病体虚弱的潘慧,就算不想占便宜,也难以避免有很多亲密的接触。这些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精神交流的愉悦,两人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越说越投机,他一个眼神,她就能看懂。 养病竟然养出感情来了。 潘慧身体基本恢复之后就要告辞,临行之前对蒋再能说:“多谢你给了我又一次生命,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然后感激地说: “你放心,我走之后,将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蒋再能问她:“你打算去哪儿?” 潘慧很随意地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 蒋再能耸了耸肩膀说:“要不,你就跟我回家吧,如果你愿意的话。”然后很慎重地申明:“不过,我没有趁人之危的意思。” 潘慧看着他,眼圈先红了:“再能,你是什么意思?” 蒋再能鼓足勇气说:“如果你不嫌我年纪大了,又是一个有儿女的鳏夫,不妨跟我回家。” 潘慧呐呐地说:“你,你,你这算是求婚吗?” 蒋再能微笑着点头说:“是求婚。” 潘慧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我会给你带来……” “你是说外国黑帮吗?”蒋再能打断了她的话:“假如不是外星人要入侵的话,我想不必考虑太多,所有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知道中国有多大吗?你原先也不叫潘慧,现在你才叫这个名字,是吧?”蒋再能不再有顾虑,关切地说: “对你说实话吧,我舍不得你走,放之江湖不论落到谁的手里,我心里都纠结,只有把你带回自己家才能安心。” 说着话,蒋再能已经张开双臂,潘慧伏到在他的怀中泪眼婆娑地说:“要先问一下老人家的态度吧?” “那倒不必。”蒋再能肯定地说:“我母亲是很开明的老人家,她会尊重我的选择。“ “如果有一天,我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将自动离开。”潘慧担忧中充满关切地说:“希望你不要伤心,也不要去找我。” 蒋再能很干脆的说:“别说没用的,收拾东西,回家!” 唐成他爹老蒋就是这么潇洒,将这位娇滴滴的大美人捡回了家。 回家后,蒋再能向母亲程琳说了自己想法,程琳满面慈祥地说:“她如今也算是举目无亲,你既然喜欢,人家也愿意,那就娶进门吧。要说麻烦,也是你自找的麻烦。” 潘慧的来历有“问题”,蒋再能和程琳母子都是知情的,当然不会告诉唐成。潘慧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蒋再能隐瞒什么,其实在他这种人面前,撒谎反而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但是,潘慧没有说出无间派的事情,倒不是不坦白,有些秘密让别人知道,对他并不是好事。 潘慧那五卷书册,蒋再能真的仿制了一套自己收藏,后来将原本送给了身为考古学者的女婿康慨,康慨又送给了导师赵瑛。赵瑛将它们捐献给了国家图书馆,是非公开捐赠,很多可能有“问题”的回归文物,一般都采取这种方式捐赠并不做宣传。 蒋再能特意在家里动土木搞装修,就是为了潘慧住的习惯点,这么多年也相安无事。 潘慧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无间派和陆超早就认为她死了,她与那一片险恶江湖再也没有关系,不料蒋再能的儿子蒋允成却卷了进去。 她是通过无间派很独特的传讯方式,很意外的获悉蒋允成化名的身份程维汉,竟然成了无间派在境内要对付的目标,忍不住发了那条短信提醒。 就在发完短信后没几天,她和蒋再能到西安办事,在商场里撞见了一个陌生人,居然鬼鬼祟祟的暗中盯梢她,还掏出电话不知跟谁通话。 蒋再能当时没有和她走在一起,他正在收款台付账,发现了那个可疑的人,悄悄绕过去听见了那人在电话里说:“老大,我在陕西西安,刚刚在商场里看见她了!……不清楚她是路过还是住在这里?……好的,我盯着她呢,一定查出她现在的身份。” 蒋再能给妻子发了条短信提醒她一个人到门口,他自己在后面观察,发现这个人真的是在跟踪潘慧。蒋再能在商场里现买了几件东西,简单的掩饰了一下面容,又绕到门口,告诉了潘慧刚才的事情。 潘慧一听心里就凉了,对丈夫说:“再能,我当年就说过,假如有这一天,我将自动离开,没想这一天还是来了。” 蒋再能却说:“你胡说什么呢!那人的电话我听见了,他也不清楚你的身份,不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刚刚才看见。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将他引走,在别的地方装作到家的样子,再甩掉他,那样他就确定不了你的行踪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换个城市甩掉他,然后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再回家。这些年了,早该陪你出去好好散散心了。” 蒋再能说走就走,连家都没回,带着妻子拎着他临时在商场买的“行李”直奔火车站。盯梢的那人也是措手不及,跟到了火车站。 那人以为蒋再能和潘慧都不认识他,是个陌生人而已,买火车票的时候就站在他们后面,听见了他们对售票员说的话,知道他们要上哪趟车去什么地方。 蒋再能买的是去兰州的火车票,说话也是兰州口音,他和潘慧之间也换了称呼,不再叫彼此原先的名字。 第563章 神秘电话 潘慧在排队买票的时候还故意说了一句:“函谷关一点都不好玩!” 蒋再能笑着说:“你住在西安,当然觉得函谷关没什么好看的。这一趟旅游太累了,出来这么长时间,终于要回家了。” 这番话全被那人听见了,然后他被一车带到了兰州,在火车站被甩掉了。 蒋再能没有在兰州停留,他原本就要到重庆办事,干脆带着妻子一起来了。办完事也不着急走,就在附近旅游散心,显得很是潇洒闲散。 中国之大,茫茫人海,还上哪里去找他们? 蒋再能的江湖套路玩的比儿子唐成还精。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重庆磁器口居然又碰见了形迹可疑的人企图盯梢,蒋再能和潘慧都是震惊不已。难道那些人一直追查他们的行踪跟到了重庆,这手段也太厉害了吧? 蒋再能和潘慧并不清楚,秦慕莲正召集手下在重庆汇合,这些人并不是跟着他们夫妻俩来到重庆的。 从磁器口回到酒店,夫妻俩好几天都没出门,蒋再能对妻子说:“现在情况不明,不要轻举妄动,就呆在酒店里暂时不要离开,要设法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盯着我们,用什么方式跟踪的,这样才好脱身。” 潘慧黯然地说:“当然是我原先所在那个组织的人了,他们有高手,神奇的不可思议。”然后充满关切地说: “再能,你一个人走吧,两个人在一起不好脱身。你应该可以甩掉他们,去程家原,他们的目标只是我。我和你分头走,如果没事的话,我会回家与你汇合的。” 蒋再能冷哼着说:“高手?我倒想会会!神奇?程家原也有神奇手段!我不担心。” 潘慧劝着说:“因为我的事,你想连累整个程家人吗?这可不是治病救人那么简单,何必将无关的人卷进来呢,而且还是帮助过我们的亲人!”然后突然小心地说: “我知道有一个人,也卷进了这场麻烦,却丝毫没有牵连他的亲人们,我怎么可以这么做?要是当年的话早就说过了。” 蒋再能断然说:“你是我老婆,听我的,这几天就在我身边好好呆着。这里是中国境内,美国黑帮摸进来几个人,还敢公然乱来不成,那不是找死吗?只要能揪出线索,自有警察收拾他们,你不要着急。” 潘慧不无担忧地说:“话虽这么说,但是明暗不同啊!我们在重庆这些天留下了很多行踪线索,他们真想找的话,应该能找到这里。” 蒋再能无所谓地说:“那又怎么样,真逼我动手来硬的吗?江湖飘门律我还记得,你什么都别说了!” 潘慧听了丈夫的话,便没有再说什么。 这天上午,蒋再能在卫生间洗漱,潘慧接了一个客房电话。等蒋再能出来的时候,潘慧已经不见了,蒋再能当即穿上衣服就追了出去,找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 天黑之后,蒋再能回到酒店,想看看潘慧回来没有?就算没回来,也查查她失踪前留下的线索,却无意间在自己的裤兜里摸出来一封信。 这封信蒋再能已经揣了大半天了,内容让他很是震惊,其中竟然提到了儿子成成,他立刻就给唐成打了电话。 潘慧接的那个客房电话是从酒店大堂打来的:“师妹,你如果不想连累身边的人,就自己走出来。酒店门外有车接你,不要惊动任何人,我们姐妹俩好好叙叙旧。” 电话里的声音她能听出来,是秦慕莲。 潘慧出门前在丈夫裤兜里留了一封信,字迹很潦草、内容却很简短:“这五年来,你几乎给了我一生所有的幸福,我多希望它能到永远,多希望我的人生就是从遇见你开始。我已经很奢侈的拥有了你,这是上帝的恩赐!但人总要为自己的过去付出代价,谁也逃避不了,这是上帝的惩罚! 我曾经无比恐惧这一天的到来,当它真的到来时,又觉得已经没什么可怕,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不要再找我,火速离开,我知道你的本事,没有我的拖累你一定可以脱身。你还有你的家人,他们也不能失去你。 告诉你一件事:成成卷进了一场大麻烦,他是你的儿子,却从来没有告诉你,就是不想让家人受牵连,我也应该这样做。希望你提醒他,不要再以年初的身份做生意,这很危险。” 这封信没有题头和落款,就像一张便条,最后一段话让蒋再能有点发懵,难道儿子卷进的麻烦和潘慧有关?她的暴露与被迫出走也与儿子的事情有关吗?话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他情急之下掏出电话,拨通之后直接就是一句喝问,听上去口不择言,其实也不是乱问,假如这件事真和儿子有关系,唐成毫无思想准备猛然之间的答话,很可能就会露出破绽来。 接电话的唐成一愣:“爸,你在说什么呀?”随即焦急地问: “你现在在哪里,出了什么事?” 蒋再能急急地说:“我在重庆,你潘阿姨不见了,还留了一封信,叫我提醒你小心。”然后紧追着问:“你在哪里,是否遇到了什么事?不许瞒着,都说出来!” 唐成没有直接回话,而是反问:“你们好像有事瞒着我啊?不要着急,慢点说,潘阿姨的信里究竟说了什么?” 蒋再能没有把信全部念出来,只读了最后一段,然后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潘阿姨的来历有问题,是从一个外国黑帮里逃出来的,最近被人发现了,她为了不连累我,主动走了。”停了一会继续追问: “你又是怎么回事?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她在信里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候,唐成忽然感觉好像有人进来了,一捂手机的麦克转头看向门口。只见陆超做贼似的悄无声息进了门,又把门关上了,看着他问了一句:“和谁打电话呢?你爹?有人丢了吗?” 唐成吃了一惊,当即站了起来:“师父,你已经知道了?” 陆超点头说:“是啊,我亲眼看见蓝凤凰走出你父亲住的酒店,坐上一辆车离开了。” 唐成焦急地说:“您老人家怎么不拦住她?” 陆超摊开双手说:“是她自己走出来的,有人接她,车上好像还有高手,在酒店门口怎么动手?”停了一会继续说: “再说了,她可是我的仇人,就算我不处置她,总没道理还要主动帮她吧?但是我并非什么都没做,至少知道她被接到哪里了,否则我怎么会忙到这么晚?”然后摇了摇头说: “唉,可伶哟,一百多岁的老头子啊,还要这么辛苦!” 第564章 有了媳妇不忘娘 说着话,陆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往茶几上放了一串东西,正是唐成那辆大众车的钥匙。 唐成惊问:“师父,你知道她被带到了哪里?” 陆超又点了点头说:“是啊,看样子有人要和她叙旧,如果及时赶去救她的话,还不会遭毒手。” 这时候,蒋再能在电话中喊着说:“成成,你怎么不说话?” 唐成赶紧松开手说:“我都知道了,情况紧急来不及说太多,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赶紧找一个安全又容易脱身的地方,手机随时开着,我马上就去把潘阿姨给你找回来。” 蒋再能立即说:“你也在重庆,果然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要一个人冒险,告诉我地点,我和你一起去。” 唐成想都没有想就开口了:“来不及了,你等我消息。”说完话就挂断了电话。 等蒋再能再打回去,居然是占线,再重拨,唐成已经关机了。 唐成正准备关机换卡,恰在这时候电话竟然又响了,一看号码是夏碧莲。他前几天刚对夏碧莲说过,如果没有十分的必要,这几天不要联系他,难道又出了什么紧急的事?他皱着眉头接起了电话,却没有耽误时间,已经开始飞快的收拾东西换装束了。” 夏碧莲开口就问:“前两天你有点不舒服,现在没事了吗?” 唐成有点着急地说:“多谢关心,我已经没事了,你有什么急事吗?我现在有要事处理,回头再打给你好吗?” 夏碧莲的语气有点惊讶地说:“你有要紧事,今天晚上没空吗?” 唐成将太阿藏在腰间,穿上一件宽松的长袖外套,将画卷藏于袖中,背上背包说:“是的,没空,马上就要出门。” 夏碧莲好像犹豫了一下,又说:“那么明天晚上好了,无论如何,我要见你一面,你一定要答应。” 一听这话,至少她现在没什么紧急状况,唐成说:“好的,我明天一定联系你。”然后果断的挂断电话关机,朝陆超说: “师父,我知道不可能求您老帮我去救曾经企图杀您的仇人,但请您老给我指条路,告诉我她在哪里?您既然让我处置她,我总要找到她才能处置,人不过一死,但如果她落到那些人手里,不知会遭遇什么,我父亲会痛苦一辈子的。” 陆超抓起钥匙扔给了他:“快走吧!我带你过去。” 唐成接过钥匙顺势跪倒在地给师父磕了一个头,陆超将他拉了起来说:“你这头磕的倒挺乖巧,带走蓝凤凰的人,也是要对付我们师徒的人,她实际上是给我们引路了。我不会救她,但不介意收拾那些人。” 唐成感激地说:“多谢师父!您老想怎么办?” 陆超催促着说:“事不宜迟,边走边商量吧。” 出门的时候,陆超又问了一句:“刚才谁又来电话了?” 唐成实话实说:“是夏警官,您老知道的。” 陆超似笑非笑地说:“我当然知道,陆超专案组的副组长嘛!她好像有急事想见你。” 唐成不以为然地说:“顾不上了,先去救人再说。” 陆超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说:“嗯,不错啊,有了媳妇还没有忘记娘。” 唐成叹息一声:“可惜媳妇不是媳妇,娘也不是亲娘啊!” 师徒俩离开酒店,这回没有叫酒店派车,开的还是那辆大众,司机换成了唐成。陆超一边引路一边说:“他们把蓝凤凰带到地方之后,可能是确认了她的秘法修为已废,那伙人分成了两拨,有三个人走了,与其他的手下汇合,还有三个人留下,领头的那个女的也在。 这六个人都会秘法,其中有两个修为不低,而且他们都有枪,假如受过熊一鸣那样的训练,被他们利用地形包围,以你的修为恐怕也逃不掉。原本可能是为了防着蓝凤凰,现在分开了,这是最好的机会,摸进去分头解决掉,也让他们尝尝被暗算的滋味。”最后叮嘱说: “徒儿啊,你记住了,师父尽量不出手,除非你搞不定才会暗中帮一把,但是绝对不会现身。” 唐成点了点头说:“徒儿本就没有打算烦劳师父出手,您摸清楚这一切已经足够了,动手只是最后的事情,料敌先机才是最重要的。”然后不解地问: “但是,您老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现身呢?留威而去震慑一下无间派的幕后败类也好,就像您在广州做的那样。” 陆超笑着说:“要说功力,我是不如当年横行天下之时了,但也不会怕了谁!要说威名,我也足够了,现在关键是你啊。不论他们是否猜到程维汉就是我的传人,你都需要立威,而且是令人闻名敬畏的莫测之威,让人不敢再轻易招惹程维汉。” 唐成不解地问:“我需要立这样的威吗?是不是为时过早呀?” 陆超肯定地说:“当然有必要了。否则的话就算你不怕,但总是有小角色也敢找你的麻烦,烦也被他们烦死了,一个不留神还容易阴沟里翻船。”停了一会继续说: “师父我这一次来重庆,不想让江湖上任何人知道,不仅是今晚,所有行动都不会公开现身,无间派也不会知道我来过。” 唐成点头称是,没有说什么话。 “待会儿动手利索点,至于救蓝凤凰,师父是绝对不会出手的,你要小心不要让人挟持她为人质要挟你。”陆超叮嘱说: “总之,你要将秘法高手全部铲除,其他的小喽啰交给警方处置,彻底灭了这次企图对付你的团伙,让人猜疑是你干的却不知你是怎么办到的,这才是莫测之威。” “明白了。”唐成深沉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记住问清楚蓝凤凰无间派是怎么传讯的?”陆超运筹帷幄地说:“事后你以程维汉的名义给唐远芃传句话,告诉他派多少高手来你就收拾多少,所牵连的下属势力一并揪出,等到他无人可派,你就领人杀过去抄了他的老窝。”最后说: “经此一事,他再想对你搞什么花样,心里也得掂量掂量,得下足大本钱自以为有把握才会动手,不会轻易乱来。” 唐成连连点头说:“师父所言极是,我以程维汉的身份,已在江湖上扬名,却尚未立威,您老这次来重庆,就是暗中帮我起棚撑场子啊!” 重庆市郊一处豪华别墅小区,二十四小时有保安值守巡逻,物业服务和绿化环境都相当不错,每一栋三层小楼都点缀在园林式的绿地中,彼此离得很远还有移栽的树木遮挡视线,显得很是幽静。 第565章 姐妹相会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秦慕莲的落脚点也选在这里,是很“安全”的所在。 某栋别墅三楼一间很大的房间内,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瓶金黄色,瓶子上贴着外文商标的酒,还有两个酒杯和一盘西点。 秦慕莲的手细腻而柔滑,端起一杯酒缓缓喝了一口,贴在杯沿上的红唇娇嫩而xing感,能激起这世上大多数男人的yu望,然而她的眸子中却带着无奈的萧索之意,好像是在看着对面坐着的潘慧,又好像望着很远的地方。 放下杯子后,秦慕莲开口说话时有点像自言自语,声音很诱人略有一点沙哑:“蓝师妹,你是听见我的电话才肯走下楼的吗?听说了你在陕西的行踪,我就怀疑你的秘法修为已经废了,人也变得完全不同,否则你不会用那种方式摆脱跟踪,以你当年的习惯,发现你的人也早就死了。” 潘慧好像是在笑,这笑容有些悲凉:“当年的习惯?不,那不是我的习惯,我只是受环境的裹挟麻木的去做,不再麻木的清醒时只会觉得自己很恶心,却无力挣脱。” 秦慕莲不以为然地说:“你应该知道背叛组织的下场,想想培养你所花的心血,还有你所拥有的秘密,组织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去?” 潘慧解释说:“当年我行动失败,组织损失惨重,而且其他所有人都死了,我的秘法修为已废,你应该能想象到,像我这样的女人回去之后将会是怎样的下场?而且当时终于有了一个机会解脱,怎么能错过。”说到最后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光彩,满意地说: “我已经很幸运,度过了这五年真正的人生光阴。” 秦慕莲看着她,瞳孔好像在收缩:“组织现在抓到你,你的下场将会凄惨百倍,知道这次二老板派来监督行动的人是谁吗?”没等潘慧说话,秦慕莲自己先说了: “是唐英杰,他本来就是妓女生的,从小就是个杂碎!我要是你,既然逃不掉,干脆就自杀。” 潘慧的脸色变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说:“接到你的电话时我也这么想过,但我不能死在那里,既然是你找到我,我还有机会把话说清楚。”然后尽量平静的说: “这些年我并没有泄露组织的任何事情,也不想牵累任何人,否则也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这么久,你应该明白的。” 秦慕莲低头看着杯中的酒:“当年组织安排我嫁给文杰的堂弟,好掌握境内最主要的资金账户,也方便随时接管明面上的合法生意,转移资金和秘密收藏。”停了一会带着感激之意说: “虽然我和他只是名义上的法律夫妻,但你知道我不愿意,也只有你开口劝阻二老板改变决定。在组织里,当年我们姐妹的感情最好,你帮过我也救过我。” 潘慧叹息着说:“可惜我改变不了什么,包括我自己的命运。” “这一次你落到我手里,是二老板直接下的命令要找你。但是现在,只有我的手下知道你已经被找到了,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也不会透露任何消息,组织上包括唐英杰都还不清楚。”秦慕莲惋惜地说: “但是,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不把你交给别人,你秘法修为如果还在,是不容易被制伏的,企图反抗逃脱而被打死,这是我给你安排的结局,唐英杰将会在明天见到你的尸体。” 潘慧凄然一笑,淡淡地说:“谢谢你,没有把我交给他或是你的手下。” 秦慕莲眼中有泪光在闪动,轻轻地说:“蓝师妹,我有点羡慕你了,直到现在你还能……你在看什么呢?” 说话间她发现潘慧的神色突然变了,目光穿过她的肩膀上方看向她的身后,下意识的也想回头,这时就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乱动,也别想着掏枪!” 秦慕莲听话地呆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只听那男人又说:“多么精彩感人的一幕啊,姓秦的,你就这么对待好姐妹?”那人停了一会继续说: “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做的不错,就是除了你听话的手下,还没人知道你已经找到了她。” 秦慕莲缓缓转过身,发现窗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面蒙红巾的男子,两鬓有白发,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他手持一柄煞意凌厉的短剑,无形中神识之力已经将她牢牢的锁定,让她不得稍有异动。 “你是什么人,是怎么进来的?”秦慕莲怯怯地问。 秦慕莲看不到那人脸上的表情,只听他轻笑着说:“不好意思,这里的门卫比较严,我是翻墙进的小区,门外又有人拿枪盯着,我只好爬窗户了。”然后对潘慧说: “蓝凤凰,对不起,先叫你一声蓝凤凰吧,你到这边来,绕着桌子走,尽量离她远点。”停了一会以尽量宽慰的语气对她说: “放心吧,已经没事了,不会再有人知道你就是蓝凤凰,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找到过你,这也许就是天意。” 潘慧看见这个人本来有些疑惑,听见他说话的语气,突然好像认出来了,张口欲言却没有喊出他的名字。她站起了身,贴着墙根绕到了窗前那人的身边,小声说:“她的功夫不错,千万别大意,外面还有两个用枪的高手。”然后,关切地问: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蒙面男子笑了笑说:“我本来就在重庆,既然我已经站在这里,外面那两个家伙还能站得起来吗?就她一个人了,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不信就让她拔枪试试!” 形势完全发生了逆转,秦慕莲的脸色变了,想动却忍住了没动。蒙面男子又冲潘慧说:“时间不多,你对好姐妹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赶紧说吧,晚了她就听不见了。” 潘慧闻言竟露出了不忍之色,欲言又止地说:“无论如何,她今天没有……看见现在的她,就想起当年的我,你能不能……” 蒙面人冷笑着说:“当年的你不是不该死,陆超已经下了杀手,你没死是自己走运,后来的事也是自修之福。”然后指着秦慕莲说: “至于她有没有那么走运,也要看她自己。但你放心,我是不会把她交给别人的,就像她对待你一样,够意思了吧?” 潘慧还想说什么,蒙面人轻喝了一句:“楼下人听着,接好你老婆!”与此同时突然一伸左手,抓起潘慧将她扔出了窗外。 不知道蒋再能什么时候居然也摸到了这栋小楼外,在楼下突然听见儿子的声音,一抬头就见潘慧被人从三楼窗户扔了下来。 第566章 幻灭 蒋再能蹬着墙面一纵身就到了二楼窗户上方,张臂抱住落下的潘慧,脚尖再一点窗台和墙面,身形斜着飞出,轻飘飘的落到了绿化带中的花丛里。 作为丈夫和父亲,蒋再能当然放不下自己的亲人,他也在找线索。潘慧是在酒店门前被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轿车接走的,她这样的女人走在哪里都很引人注目,应该有人注意到,她上的那辆车就是线索。 在白天的时候,蒋再能想尽办法打听,甚至冒充便衣警务人员“暗访”,潘慧离开的线路都摸对了,车牌号都打听出来了,就是还没有找到确切的地址。 秦慕莲并不清楚蒋再能的本事,这本就是偶遇,也小看他了。在她看来这个男人不过是蓝凤凰隐藏自己的一个掩护而已,她想诱惑一个男人太容易了,既然是隐匿身份躲避无间派的追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普通人过普通日子,不泄露过去的任何痕迹。 蓝凤凰在西安和重庆磁器口两度甩掉秦慕莲手下的小马仔,这并不令人奇怪。一方面是环境复杂,另一方面她本来就有这个本事,遇见的也不是高手。所以秦慕莲要重点对付的就是蓝凤凰,她身边的男人倒是无关紧要,回头怎么收拾都无所谓。 假如给蒋再能足够的时间,秦慕莲又没有及时转移,他未尝找不到地方,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唐成本来没有打算把父亲叫来一起冒险,但是摸清楚状况之后又有师父在暗中撑腰,他改变了决定,通知父亲来“接人”,这样行事还能方便些。 蒋再能接到儿子的讯息,一看地址就知道应该不错,随后立即赶来,在小区外又发现了蒋家坝册门的独门暗记,顺着暗记指引找到了那栋小楼外。 唐成是在小区外停的车,按照师父指示的方位找到的这栋楼,行动中一直展开神识含而不发,企图发现陆超究竟躲在什么地方?结果师父没发现,却发现父亲已经摸到楼外窗下了。唐成对付一个秦慕莲自有把握,但一旦动手很难保证潘慧不受波及,得先把她弄出去,他用了最干脆省事的法子。 就在唐成扔出潘慧的同时,一直在等机会的秦慕莲突然有了动作。求生的欲望使她一出手就尽了全力挣扎反抗,嫩白的素手轻轻一拍面前的桌子,手边的高脚酒杯无声无息就碎了。 这时候碎的不仅仅是酒杯。唐成听见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碎裂声,身后的窗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屋子左边有个玻璃隔板和不锈钢支架结构的陈列柜,这时候所有的玻璃板和陈列柜中的玻璃器皿也都裂开了;屋子右边有一套沙发,沙发前面有一张钢化玻璃茶几,茶几的面板也在瞬间裂成了渔网一样。 碎裂声如此猛烈,使人不禁担心会惊动整个小区的人! 接下来的一瞬间,所有大大小小的碎片都飞了起来,边缘锋利无比,而中央变得如镜子一般,倒映出周围的投影碎片,一片眼花缭乱。 这种情景让人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也随着空间光影的碎裂而碎裂了。 不仅如此,整个屋子都变成了危险至极的刀锋丛林,四处激射飞舞的锋利玻璃能将一切割成碎片,包括桌边的秦慕莲和窗前的唐成,这明显就是她想与他同归于尽。 秦慕莲坐在桌边,左手拍下的时候,屋子里所有的玻璃器物都碎了,这只手提起来的时候,所有的碎片都飞了起来。 她抬手的速度很慢,仿佛手背上压着一座无形的山,妍媚的眸子带着如真似幻的锋芒,神情凝重无比。她在深深地吸气,衣衫下的双峰显得更加高耸。 秦慕莲对四处飞舞的碎片仿佛视而不见,右手已经伸向左肋下,拔出了一支小巧的银色勃朗宁手枪。 就在这时候,乱舞的光影碎片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拍在她的右肩上。她的肩一颤,上臂和小臂接连一抖,手一松,枪就落在了地上。 秦慕莲娇哼一声,右臂软软的垂了下去。这一拍带着凌厉的无形劲力,竟然透体而入施展分筋错骨的手法,肩、肘、腕的关节全部被打脱臼了,这只手就算能接好也是半残疾了。 唐成练剑至今,内家功夫也是大为精进,他还是第一次施展如此高明而狠毒的手法,对象却是这样一个女人。 手枪落地的同时,所有迷乱的光影都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柜子、茶几、窗户上的玻璃仍然完好无损,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有秦慕莲身前的那支酒杯是真的碎了,金黄色的酒流满了桌面。 唐成收回右手,绕过桌子走到她对面,在刚才潘慧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左手一抖收起一幅小巧的画卷。 桌面上插着一把煞意四射的短剑,唐成刚才破除幻法闪到近前就可以一剑杀了她,却没有着急立即动手,而是先拍了那一掌,显得很是从容。 坐下之后,唐成才冷笑着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幻法大阵吗?果然神奇能慑人心魄,我明明已用神识锁定你的一举一动,你还能用这种手段还击,确实有两下子。可惜你功力虽不错,但修为离化神识为神念差的太远,就连移转灵枢尚有一线之隔,不能真正运转幻法伤人。” 秦慕莲额头上全是冷汗,俏丽的容颜带着痛楚之色,哑声说:“这不是真正的幻法大阵,我也不会运转幻法大阵,不过是无间幻法秘术。”停了一会又问他: “假如刚才我开枪了呢,在那种情况下你躲得开吗?” 唐成看着她,眼神有些怪,好像在笑,挑逗地说:“你不要谦虚,它就是幻法大阵,只不过你没练成。相斗中虽很难施展,突然偷袭倒是很危险,看来手段人人会用,只在妙处不同,你很阴柔!”然后又似笑非笑地说: “假如刚才你开枪的话,确实很难防备,幸亏我的神识早已锁定你,没有给你这个机会。” 秦慕莲看着他左手中卷起的画卷,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问:“你是寻峦派的高手,向立信还是朱昊?我并没有开罪过你们,今天也认栽,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蓝凤凰?”然后以生意人的惯用语气说: “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我能给你的好处都会给,事后也不会有任何麻烦,只要今天你能放过我。” 唐成刚才可以杀她却没有动手,她见还有说话的余地,竟然谈起条件来了,而且她叫出了两个名字,只要对方随便认一个,并且追问她能给什么好处,事情就有得谈。 第567章 了结 唐成听了秦慕莲的话笑了,随意地说:“我不是向立信也不是朱昊。寻峦诀,携真似幻、化幻求真,嗯,果然是破幻法的手段,你的眼力还不错,可惜居然不认识我。”然后断然说: “你们最近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想逼我现身吗?” 秦慕莲突然伸左手抓起桌上的酒瓶,仰脸喝了一大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溢出一直流淌到胸襟,然后红着眼圈盯着他说:“你就是程维汉?能不能让我看一眼你的真面目。” 唐成用红巾蒙着面,而且还化着妆,他是从酒店出来的,当然还要扮瘸子,现在虽然不瘸了,但并没有恢复本来面目。听见这话,他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就给你看一眼,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已经打过很多交道了,应该叙叙旧,有些话我还想问清楚……” 他刚说到这里,蒙面红巾也刚刚掀开一半,场面陡然起了变化。秦慕莲手中的酒看上去似乎结成了冰,并在瞬间裂成无数小块,而酒瓶还是完好无损。与此同时,周围的地气移转带着冬日严寒,空气好像凝结了,响起一片断裂之声,身处其中仿佛也要被割裂。 刚刚还想着谈条件的秦慕莲居然不计后果的又出手了,这么做简直有自杀式的疯狂,她因为施法过剧已经受了内伤,鼻孔中流出鲜血,瞬间运转神识远远超过极限,竟然拥有移转灵枢之力。 但这也仅仅是一刹那的事。秦慕莲随即感到胸下一凉,阴森煞意袭遍全身抽空了所有力量,瓶中的酒恢复了原状,但酒瓶却碎成了无数小块从手中滑落,掉在桌面和地板上发出叮咚的声响。金黄色的酒液从空中洒落,打湿了她的衣服,成熟的xing感身躯几乎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贴着她左胸口根部下方,插着一柄短剑。 唐成手握剑柄并没有立刻拔剑,眼神中带着一丝悲悯之意:“话还没谈完呢,为什么要急着找死,我怎能让你再有机会暗算?” 秦慕莲张着红唇喘息着说:“你,是你杀了我男人。” 唐成邪邪地笑着说:“男人?我杀过很多男人,今天还是第一次杀女人,到底哪个是你的男人?”刚才他在暗中听过秦慕莲和潘慧的谈话,知道她和石晋文只是名义上的法律夫妻,难道还另有隐情?而且她也不可能知道是他杀了老石啊? “你和千杯……”秦慕莲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身体在轻微的抽搐,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清楚。原来她说的是石文杰。 唐成轻叹一声,拔剑转身走了出去,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秦慕莲知道太多的事情,唐成是不可能把她留给警方的,包括这栋别墅里另外两个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唐成还要抹去潘慧可能来过的痕迹,这样的小区可能有二十四小时录像监控,而蒋再能原先住的酒店门前也有监控录像,都需要悄悄处理一下。 在君豪大酒店的总统套房内,潘慧泪痕未干,显然在丈夫的怀里哭过,也不知道她是为谁伤心。 唐成和蒋再能当然也在,陆超却不知到哪里去了。自从唐成进入那家小区后,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师父现身。那伙人中还有三名秘法高手,目前不知去向,老头有可能是处理他们去了。 唐成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潘阿姨,你能不能先到那间房里呆一会儿,把门关上,我有话要和我爸单独说。” 潘慧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走进房间把门关上了。蒋再能一见老婆不在眼前,劈胸就给儿子一拳,轻声喝道:“臭小子,那么高的楼,就把你潘阿姨往下扔?” 唐成团手架住,无声无息将蒋再能震退了两步,苦着脸说:“多高的楼啊,摩天大厦吗?不过两层半,你要是接不住就不是我爸了!事急从权,我当时还要和人动手呢。” 蒋再能有些诧异的揉了揉拳头:“你的功夫这么厉害了?”然后转移话题说: “不说这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成苦笑着说:“你没有问潘阿姨吗,她是怎么说的?” 蒋再能放缓语气说:“她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原先的黑帮组织在找一个叫程维汉的人,你年初接二舅公介绍的生意,用的化名就叫程维汉。”然后不无担忧地说: “所以我要找你问清楚,你是怎么惹上那帮人的?” 唐成却不给蒋再能机会,急急地追问:“老爸,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先对我解释清楚啊?潘阿姨和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再能招了招手说:“儿子啊,过来坐下,事到如今,我也该告诉你了。”他与潘慧结识的经过虽然离奇但也不算太复杂,简单的讲了一遍,然后又说:“现在轮到你交待了吧!” 唐成摆了摆手说:“其实很简单,我上次去海宏工业园堪舆地气,发现有个人暗中作恶罪不可恕,就和江湖同道杨洪基道长联手将他铲除,没想到那人是一个美国黑帮派来的,后来他们想找我报复,又派人到国内来查我,反而被我查到线索,追他们到重庆来了,却碰见了你和阿姨的事。” 蒋再能瞪大眼睛说:“你好大的胆子,捅了这么大篓子,也不告诉家里人一声。” “我已经长大了,凡事自己能处理。”唐成乜斜着眼睛说:“还说我胆子大,也不想想你自己,明知道潘阿姨有问题,还敢往家里领?” 蒋再能物理也要嘴硬,不服气地说:“我喜欢,我愿意!” 唐成扮了个鬼脸说:“我也没说你有什么不对呀,现在想想,假如我是你,估计也会那么做,我的脾气也是和你学的。” 蒋再能放低声音说:“现在打算怎么办?跟我回家吧。” 唐成却不以为然地说:“你还是和潘阿姨回蒋家坝呆一阵子吧,等风平浪静也就没事了,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你们前几天的担心只是个误会。”说到这里他眉头一皱又想起一件事,急急地问: “老爸,你说在磁器口见到两个人,他们从一家字画店出来注意到潘阿姨,还记得准确的地点吗?” 蒋再能眯着眼睛回忆说:“我记得招牌呢,叫‘望江堂’,怎么了?” 唐成轻描淡写地说:“那两个人已经死了,前几天被警方击毙的,但这件事可能有蹊跷,我前不久就在那里买过一幅字画。”他将买下李鸿章手书挽联的事情告诉了父亲。 蒋再能也皱起了眉头:“那还真有蹊跷,离开重庆之前,必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看看是不是巧合?” 第568章 一善解前仇 唐成听了父亲的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却没有说话,蒋再能停了一会继续说: “事不宜迟,现在只有十一点,开车去来得及,连夜查清楚,天亮前能赶回来。”然后有些担忧地说: “你潘阿姨怎么办,这个地方安全吗?” 唐成肯定地说:“绝对没有问题,让她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然后以命令的语气说: “但是,现在,请你进房间把门关上,叫潘阿姨出来,我有几句话想单独问她,问完了再走。” 蒋再能喝问:“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唐成笑笑说:“没什么,就是有几句话要单独问,你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也行,就算帮我个忙吧。”然后推着他走。 蒋再能想了想还是进屋了,把潘慧叫了出来,自己关上门呆在里面。潘慧低着头走到客厅里,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我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给你们一家人带来了麻烦和危险……” 唐成打断了她的话:“说这些没必要,怎么回事大家心里清楚,要怪只能怪那些找麻烦的人。听见了你和秦慕莲的谈话,还有我父亲刚才讲的往事,有些话已经没必要再问了。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得到的消息,知道那个黑帮在找程维汉?” 潘慧弱弱地说:“是他们近十年采用的一种全球传信方式,通过网络暗语,只要上网就能在指定的公开论坛看见,收信人也不会暴露自己的任何线索。但是他们使用这种方式传信的次数非常少,大多数时候还是通过别的办法联络的。” 这种方式很有意思,与通常的qq聊天、电子邮件联系不太一样,就是在一个公众论坛上发个帖子或写篇文章,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其中的暗语只有组织内部的人懂。一个大网站公开的网页都有什么人浏览过,是很难追查的,它并不是单独发给特定的某个人,谁都可以看见,但只有特定的收信人才明白其中的名堂。 当代的间谍机构,也偶尔采取这种方式对特殊的不确定对象传信或下达指令。 蓝凤凰上网突然看见了原先在组织的高层人员中才会使用的暗语,这种暗语已经好几年没出现过了,内容是指定了另一个网页地址,输入这个网页查看有关“程维汉”的指示。 潘慧发现这个名字就吃了一惊,尽管根据经验,在这种情况下组织不会理会是谁在什么地方接受信息,但她还是很谨慎的没有在家里输入这个网址,而是化妆进城到了西安市,找了一家网吧打开了这个网页。 网页上是一篇灌水帖子,浏览的人不多,换了另一套暗语,指示所有收信人在中国境内全力查找一个叫“程维汉”的人,一定要查找到他的下落,这人年初曾以一个地理堪舆师的身份到海宏工业园堪舆地气。 潘慧离开网吧后,就设法给唐成发了那条提醒短信。 听完潘慧的介绍,唐成沉默了一会,分析着说:“你上当了,他们想找我并不是什么秘密。好久不用的传信手段、几年前的暗语,可能就是一个试探陷阱。看见信息本来没有问题,但是你输入了那个指定的网址,恐怕就暴露了你当时的位置。” 潘慧若有所思地说:“假如这是个试探,无论是谁接收了信息都会引起注意,我在西安遇见有人跟踪时就想到了这一点,否则怎么会有人恰好找到陕西西安来?” 唐成舒了一口气说:“还好没出大问题,现在没有人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至于陕西西安的网吧中有人输入过那个网址,可能只是有谁路过,不一定是你。”然后以求教的语气说: “你能否教我那两套暗语,我离开重庆之前也发一个帖子,以程维汉的名义,给那个组织传句话。” 潘慧眨了眨眼睛说:“程维汉怎么会知道那套暗语?” 唐成耸了耸肩说:“也许是我神通广大,也许他们自己出了内歼,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吧,我还用得着替他们解释吗?”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样一来,他们会猜疑在西安接收信息的是我,而我又在重庆发了信息给他们,这是一种迷惑也是一个警告,秦慕莲已经全军覆没了,别妄想再乱来!” 潘慧语气肯定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最好是写下来。” 唐成宽慰地说:“这不着急,现在把我爸叫出来吧,我们要去磁器口办点事,你就留在这里等着,不要出去。” 还没等潘慧叫呢,蒋再能推门走了出来说:“你问完了?我们快出发吧!” 父子两人走了,潘慧找了一支笔和客房的信笺纸,开始写那两套暗语的解读方式。这时候,大门轻响,有一位老者款步走了进来,潘慧抬头看他神情就好像凝固了,人也僵在那里。然而这只是片刻间的反应,她随即站了起来,离开桌子朝老者跪了下去:“前辈,是你?” “对,是我!”陆超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问她:“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潘慧跪着没有动,低声回答说:“我叫潘慧,是程维汉让我留在这里等着。” 陆超定定地看着她说:“当年的蓝凤凰呢?”这声音不大,却像有千钧重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潘慧低着头说:“蓝凤凰五年前已经死了,但她所做的一切,仍然应该由我来承担,今天是一场清算,就算我能逃脱秦慕莲和无间派的追杀,迟早还是要面对您老人家。”然后抬起头怯怯地问: “难怪蒋允成如今手段了得,却卷入这场纷争,他就是您老人家的弟子吗?” 陆超长叹一声,语气无限感慨,以手抚额说:“不错,他就是我的衣钵传人,下一代地气宗师!我让他代我处置你,是给那孩子出了个难题,结果他把事情办完了,还是设法让你亲自见我一面,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啊!这样的弟子、这样的儿子,谁能不喜欢?”然后宽慰地说: “蓝凤凰只是我曾经的仇人,而且你说的对,她已经死了,要不是这样,唐成怎么会放心的让你留在他父亲的身边?而唐成是我的传人,也是我背负的责任与寄托的希望所在。我是当代地气宗师,不是杀人魔王,虽然我一生杀人无数,但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不会再追究你什么。”最后以温柔的语气说: “你起来说话吧,我还有几件事要问你。” 潘慧站了起来,侧身站在一旁。 第569章 传秘 陆超倒也没有叫蓝凤凰坐下,想了想又问:“幻法大阵的秘传口诀心法,你能告诉我吗?” 潘慧摇了摇头说:“我虽然背叛了组织,但并没有背叛自古天罡无间传承,有些东西,我真心发过誓,将在我生命中永远消失。”停了一会继续说: “但是我可以告诉您,我所学的幻法大阵有问题,这一点我当年就有所察觉,它只为惑人、伤神而练,若沉迷其法之神奇,对自己并没有真正的好处。 您当年见识过我勉强施展的幻法大阵,与真正的幻法大阵有所不同,假如您和您的传人研究其破绽之处寻克敌手段,将来遇到真正的幻法大阵,心存成见、应对有误反倒容易吃亏。诸法如幻真如幻,无需随幻而变换,神念坚定自然可破,心志不坚、修为不足自然受困。” 陆超点了点头说:“很好,这些你应该告诉他。” 潘慧指了指桌上的信笺:“我已经告诉他了。” 陆超看了她一眼,缓缓地说:“秘法修炼勉强不得,灵觉自发是一道门槛,挡住了大多数人,入此门槛只要依法用功,掌握神识是水到渠成,若不能的话只是功夫下的不够或用错了。移转灵枢之境,不仅考验资质,还要考验悟性,若秘法修习中不得悟人所不能悟,永远也达不到这个境界。 绵绵若存、含神若无、携境无形、化境自如是次第功夫,至于最终化神识为神念,就不仅仅靠资质和悟性了,无机缘难破关。只有掌握神念之后,才能化地气灵枢如实形,而你当年,不过是化境自如,离运用神念尚有一线之隔。 如今你秘法修为已废,只余些许灵觉而已,但你曾经的证悟并非无用,感应天地含情生动,仍是人间含生之趣,是你人生可以享受的境界,你并未失去它。” 潘慧躬身说:“多谢前辈指点迷津。” 陆超摆了摆手说:“不必谢我,你能否告诉我,如今无间派中,有何人掌握了神念?” 潘慧想了想说:“当年我在的时候,只有大老板和二老板,前不久无间派的暗语密信中提到,有一位高手能以神念运转幻法大阵于无形,潜入境内将对付程维汉。今天听秦慕莲提起二老板派来的人是谁,他叫唐英杰,英文名杰克---约翰逊,唐远程的弟子,是个白人。至于他的修为究竟如何,我并不清楚。” 陆超神情有些凝重,不无担忧地说:“如果消息是真,我徒儿一时不慎中他的暗算,还真容易吃亏。”然后又自我安慰地说: “但一个人秘法修为再高,也不过在于天地灵枢滋养之妙,还能与世间对抗不成?今后他恐怕会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逃犯,我会留意这个人,能收拾就收拾掉,也提醒我徒儿小心便是。” 潘慧有些不安的问:“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陆超突然笑了:“我听说当年他因为父亲再婚闹别扭,曾经离家出走,有这么回事吗?” 潘慧有些尴尬的回答说:“是有这么回事,那时他年纪还小,母亲也去世不久,心里有想法很正常。” 陆超淡定地说:“今天是他救了你,一切都处理的非常好,你是怎么看的?” 潘慧也不经意地笑了:“他长大了,不再是个任性的孩子,而且有点深不可测,不愧是一代地气宗师传人。” 陆超站起身来叹息说:“是啊,他长大了,人总需要成长的!你在这里等他们父子吧,我先走了。”停了一会又说: “我有一个建议,你回蒋家坝呆一段时间,等风平浪静再说。那个地方藏龙卧虎,小卖部的老板、路边的老汉都可能是老江湖,见不得光的高手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还没有一个村委会主任管用呢!” 望江堂的老板今天也不知冲撞了哪路神仙,夜里睡得好好的被人从床上拖起来,在嘉陵江边的芦苇荡里才醒过来,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人蒙红巾一人蒙黑巾,把他吓得尿湿了裤子,以为自己遇见了鬼。 这两个蒙面人精神好像还不太正常,问了他很多莫名奇妙的问题,比如昨天打麻将输了多少钱、上个月店里的营业额是多少、这段时间都有什么客人来过、和他说什么话、最近有没有出去鬼混等等。 他哆哆嗦嗦唯恐记的不清楚,能想起来的都交代了。最后那个红巾人凑过来说:“以后别干那些收赃、销赃的缺德买卖,也就不怕半夜鬼叫门了。”然后挥手把他打晕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又睡在家里的床上,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可是耳根生疼,一摸被打的包还在,短裤上也粘着几片江边的草叶。他赶紧把身边的婆娘叫醒,可是他婆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来真是遇见鬼了,白天一定得到宝轮寺去烧香,求菩萨保佑平安。 在望江堂老板这里了解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异常,看来当日那两人只是路过,唐成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回去的路上,蒋再能解下黑巾说:“怎么样,你老爸的身手还不错吧?” 唐成嬉皮笑脸地说:“你一点都不老,正是年富力强呢,没想到你这几年功夫没搁下,反倒越来越高明了。奶奶教的可是刀马长拳,讲究刚猛为先,而你练到如今刚柔相济的程度真不简单。我在广州认识一位北派铁砂掌高手,与你倒是不相上下。” 蒋再能叹息着说:“哦,是哪路英雄?” 唐成随意地说:“是一家饭店老板,我和他交过手,当时不分胜负,其实以我如今的功夫,他当然打不过我,其它手段就不论了。” 蒋再能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你拐弯抹角这么说,意思就是我不是你的对手了?” 唐成笑了笑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什么不好呢?”然后调皮地说: “但是,我真要与您动手肯定输,谁叫你是我爸呢。” 蒋再能叹了一口气:“你真的长大了,我还总以为你是个孩子!这次的事情多亏你了,但你如今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打算怎么办?要不,跟我回家吧?” 唐成却不以为然地说:“回家是躲,在江湖中也是躲,躲在哪里不是一样,你还能护着我一辈子吗?再说了,如今我已经长大了,未必再需要你罩着。”然后劝慰着说: “但是,你也不用担心,惹麻烦的是程维汉,除了你们没有人知道我就是程维汉。你还是带潘阿姨回家过小日子吧,我也有自己的小日子。” 蒋再能突然说:“对了,你什么时候把媳妇领回来啊?我上次听你姐说,有个姑娘很不错的。” 第570章 赠送白云山庄 唐成听了父亲的话晃晃脑袋说:“着什么急?我年纪还小呢!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 蒋再能看了儿子一眼说:“还小吗?刚才还说自己长大了!” 蒋再能和潘慧第二天上午就离开了重庆,临行前对儿子叮咛嘱咐了很久,他真想把儿子带回去藏起来,可惜这不可能,唐成终究没有跟他回家。 陆超也走了,他老人家从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只是给徒弟留了一封信,交待了几件事:潘慧所说的唐英杰,他没找到,这个人可能见风头不对已经溜了,唐成一定要注意。不过他已经报警了,警方也一定会找这个人。陆超不止报了一次警,秦慕莲在重庆剩下的党羽已经被警方盯上,为了防止逃窜,应该很快就会采取行动。 有了上次吃大亏的教训,警方这一次肯定会动用强大的火力,秦慕莲和手下像点样的高手都被收拾的差不多了,那些人是逃不掉的。到时候子弹乱飞的场合,唐成就别去凑热闹了,消灭黑帮团伙本来就是警方的责任,唐成一个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代替。 这个总统套房他包了一个月,现在还不到十天,唐成想住可以继续住,押金都已经交了。假如提前走的话,别忘了结账拿回剩余的押金,一天两万,不少钱呢!他老人家已经跟前台打好招呼,他先走,让侄子来结账拿押金。 唐成看到这里,第一念就是赶紧结账走人换个地方住,老头不是早就散尽家财了吗,怎么还这么有钱?面积三百多平、一天两万多总统套房对于唐成来说太奢侈了,应该省着点花,师父这一次等于给他留了几十万零花钱,却没有直接给。 就算是五星级酒店,找一间条件不错的豪华套房,网上打折价一天也不过千八百块。 然而接下来唐成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老头在信的最后告诉他,自己以陆超然的名义,前不久在广州买了一处房产,是白云山中的一座山庄,从瑞恒集团手里买的。他自己没打算住,平时也没时间打理,就全权交给“程维汉”处置了,想自住、出租、卖掉都随便,出租或出售的钱也归“程维汉”。 有一份全权委托文件放在唐成的背包里,只要他签上字就行,至于具体手续怎么办,回广州去找宫紫桐,反正是轻车熟路。这份文件本来放在陆超在重庆的家中,准备留给唐成到来的礼物,现在出了这么档子事,就拿来直接送给他了,唐成也不必再去老头家里了。 唐成拿着信半天没合上嘴,老头把白云山庄买了下来送给他,这份礼物令人惊叹! 去年这个时候,陆超在青羊宫讲述往事,说自己当年散尽家财浪迹天涯,看来是撒谎了,至少没有完全说实话,他还留了不少家底,否则怎么能买得起白云山庄?陆超当时还留了心眼,他的第二个徒弟马化敬就曾图财而害师,陆超干脆告诉唐成自己早已身无余财。 陆超当时问唐成愿不愿拜师,唐成当即就磕头拜师,显然并没有贪图老头能给他什么其它的好处。 时至今日,老头对徒弟也不藏着掖着了,换个角度想想也有道理,以程维汉的身份与江湖风门各派打交道,手头太拮据了肯定不行,遇到些意外的状况,没钱很难办。 唐成不是不会挣钱,前一阵子倒腾晶石也赚了不少,但那些钱不过是够自己舒舒服服过日子而已,应付不了真正的大手笔。唐成假如安心做一门生意,估计也能做的很好,江湖术也可以是生意经,但如今多事之秋,他很难有这个精力,自己慢慢积累经济实力肯定来不及。 唐成沉默了半天,最终烧掉了陆超和潘慧留给他的信,仔细收好那份全权委托文件,背着一个包、提着一个包下楼去结账。 多住半天就一万,他虽然刚发了一笔大财可还是要节约点,今天晚上就换个地方住吧,再说了,离开这里也不用继续扮瘸子了。 陆超在信中告诉唐成,警方已经盯上了秦慕莲集团的残余分子,很快就会有行动,他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夏碧莲。他昨天答应夏碧莲今天一定联系她,这都快下午六点了,还是先给她打个电话吧。 电话打通了却没人接,然后被对方挂断了。夏碧莲可能正在开会或与人谈事情,手机没关却打着无声震动,恰好不方便接。唐成猜的没错,过了几分钟电话就响了,是夏碧莲打来的,她解释刚才正在谈话不方便接,现在出来给他打电话。 唐成问她昨天找他有什么事,夏碧莲却问他:“你吃饭了没有?” 唐成好气又好笑地说:“昨天说的那么严重,就是为了再请我吃顿饭?” 夏碧莲有些着急的说:“不是,不是,很抱歉,虽然我也想,但是今天没法陪你吃晚饭了,你自己先吃饭,吃完之后到世纪金源大饭店等我。我把房卡留在前台打了招呼,到前台就说你的名字,是我约好的客人,服务员会把房卡给你,你在房间等我,一定要等我。” 唐成有些纳闷:“你究竟有什么事?” 夏碧莲不回答实际问题,只是一味地强调说:“我有事想找你,一定要和你面谈,不管多晚,我一定会过去的。” 唐成无奈地说:“你好像很忙,非得是今天吗?” 夏碧莲突然说:“昨天你没空,只能是今天了,答应我,你会来!否则就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 唐成吃了一惊:“再也见不到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夏碧莲语气肯定,不容分辩地说:“见面再谈,好吗?对不起,我还在开会,得进去了。” 夏碧莲说得严重,唐成暂时也没想好去什么地方,就在附近吃了顿晚饭,然后从一家五星级酒店赶到另一家五星级酒店。在前台说了自己的名字,服务员看了一眼证件果然给了他一张房卡。 唐成来到十九楼打开房间,觉得很有些诧异。 这里虽然远不能与唐成刚刚退掉的总统套房相比,但条件也是相当不错了,折扣价也要一晚九百九十九块人民币的豪华套房,整洁温馨的卧室、洁白舒适的大床,外间还有一个布置得很不错的会客室。 夏碧莲不是一直说警方办案经费很紧张吗?她这个不大不小的基层领导出差,怎么能住这种地方,显然是超标了! 一般在政府机关混过几年的干部,都不会犯这种明面上的错误,而且陆超专案组住的宾馆唐成也知道,当然不是在这里。 这间套房应该是夏碧莲自己掏钱订下的。 想到这里,唐成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夏碧莲当然还没来,等着吧。 第571章 我想嫁给你 直到晚上九点半左右夏碧莲才打开房门走了进来,唐成正靠在会客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听见声音立刻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 夏碧莲看见唐成的刹那间眼中就有了水光,居然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这让唐成很有些不知所措,站起身搓着手问:“碧莲,你这是怎么了?” “唐成,你的伤好了吗?”夏碧莲虽然来得晚,竟然是洗过澡才来的,唐成非常敏锐的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非常好闻的气息。 夏碧莲穿着便装,是一件淡粉彩碎花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米色的坤包,出门前显然修饰过,很少化妆的她今天也抹了一点口红。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完全没事了。”唐成的回答重复强调,话显得有些多余。 “我今天出来见你,是违反纪律的。前几天写上次枪战的报告,没有提到你,隐瞒了事实,也是严重违反纪律的。但是我没办法,因为你,我必须这么做。”夏碧莲在沙发旁边说话,手里还拿着包忘了放下,两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坐下。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唐成不知道怎么回答,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夏碧莲突然显得有些激动的说:“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其实这些年你一直在帮我,且不说没有你我就没有今天,我恐怕也不可能活到今天。”说到这里,她的呼吸竟然有些凌乱,结结巴巴地说: “我一直想帮你,也以为自己在帮你其实一直在给你带来一个又一个麻烦。” 夏碧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唐成赶紧说:“碧莲,其实你做的一直都没有错,我从来都是很感激你的,今天为什么要说这些?” 夏碧莲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唐成震惊无言,只见她抬起眼看着唐成问:“你不是第一次开枪,更不是第一次杀人,对吗?” 很明显,夏碧莲是在说那晚的事,唐成摸进那栋小楼的大门,随即朝一左一右各开一枪,几乎是冲着脑门打死了两名歹徒,从容杀人干净利索,在黑暗中连气都没有喘,而且看都没多看一眼。这可不是电子游戏,是血淋淋的现实、活生生的人命,如此反应,如果不是娴熟的老手,怎么可能办到? 夏碧莲就算当时来不及多想,但只要她不是傻子,甚至无需职业的敏感,事后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唐成开枪露了底,却是为了她。 唐成做了个深呼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碧莲,你杀过人吗?” 夏碧莲低下头说:“没有,我虽然出过任务,遭遇过枪战,但从来没有亲手击毙过歹徒,就算是报告里写的,这回也是第一次。” 这是实话,夏碧莲这样的警察还算是经历的凶险很多了,而大部分人的现实生活不是荧幕上的黑帮片,就是我们身边的世界,每天上班下班。有很多警察,从第一天上班直到退休,除了例行的射击训练之外,正式外勤行动中甚至一枪都没开过,更别提杀人了。 夏碧莲回答了这句话,语气顿了顿,又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唐成,石晋文是你杀的吗?你绝对有动机也有能力杀人,而且早就杀过人。”停了一会又小声说: “我真的傻,直到现在才想明白,但是,你早就暗示过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将唐成震的坐了下去,靠在沙发上半晌无语。 沉默就是一种回答,接下来两个人都沉默了。他已经对她坦白了自己的“神奇”和“恶劣”,但有些事永远不会说出来,可是夏碧莲并不笨,他们接触的越多,她看到的就越多,终于到了无法回避的这一天。 “夏警官,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良久,还是唐成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我不是夏警官,我是碧莲!我不需要你回答,只是想当着你的面说出来,我可以永远保守这些秘密,但是在你面前,我不可能装作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了解我就是这样。”说着话,夏碧莲放下了包,开始往外掏东西。 一块带着裂纹和弹孔的能量石护身牌、一枚紫晶石、一枚玢岩暖彩石、一副手铐还有手铐的钥匙、一把手枪和一个弹夹。这些东西都放在茶几上,能量石牌与晶石离夏碧莲更近一些,而手枪和手铐离唐成更近,就在他稍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夏碧莲来见唐成还带着这些东西,什么意思呢?是想给两人的过去一个彻底交待,还是想当着他的面解除武装?唐成心里当然清楚夏碧莲今天不可能是来抓他的,但也搞不懂她的用意,看着茶几上的东西呐呐的问她:“碧莲,你今天究竟有什么事?” 夏碧莲仍然站着没有坐下,仿佛是鼓足勇气问了一句:“唐成,你知道我想嫁给你吗?” 唐成怎么回答感觉都不太合适,干脆没吱声,夏碧莲也没有等他回答,自言自语又说了一句:“直到今天我才突然明白,我们之间不可能!” “你明白就好。”唐成低声说了一句话,这声音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夏碧莲也不知听清了没有,却突然话锋一转说:“我明天可能就要死了。” 这一句话让唐成真的吃惊了,直起身子说:“你胡说什么呢!到底出了什么事?” 夏碧莲语气肯定的说:“既然已经违反了纪律,那就再违反一次,我来向你通报陆超专案组最新的案情进展。” 案情?通报?夏碧莲这时候在用向上级汇报工作的语气说话。 接着,夏碧莲真的介绍了警方的最新案情进展:唐成上次打死的那个枪手,警方在他身上搜出来一部手机,调出了近期所有的通话记录,通过电信部门用科技手段配合,确定了好几部可疑号码,手机的位置就在重庆,其中还有人在凌晨打来过电话,感觉好像不对就立刻挂断了。 时间不久,这些手机的信号位置几乎都消失了,可能是机主得到消息之后手机被弃用。消失的时间有先有后,但通过所有的行动轨迹来判断,这些人正在往江北区郊外集结,但无法确定具体地点。 江北区这一片城乡结合部的范围很大,警方找起来非常困难,而且排查中很容易惊动这些人,一旦分头逃窜再想全抓就困难了。 经过上次的枪战,上级指示,一定要将这个危险犯罪团伙消灭在重庆,不能放出去四处流窜对社会造成更大的危害。 第572章 女警的初吻 就在这时候,有人给陆超专案组打电话提供线索,说是在江北区市郊某地发现可疑人物,还携带了枪支。这个电话是在路边电话亭里打来的,爆料人也不知道是谁,但是警方不得不重视,核对后发现位置与警方掌握的线索吻合,送外卖的便衣暗查结果也证实了那里聚集的人确实可疑。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在暗中布控,防止歹徒逃窜。其间有一名歹徒离开了那个地方,在江北机场附近被警方瞅准机会突然拿下。 经过突击审讯,那人老实地交代了所知道的事情:那伙人是云南熊老大团伙的残余分子,携带有武器,他们接受指令暂时收拢藏匿,但是迟迟得不到上层进一步的行动指示。 警方还意外的获悉,熊老大本人与团伙中的几名骨干最近死了,但这个人也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干的?他只是在迟迟得不到指示的情况下,被派出来打听消息和安排逃窜退路的,却没想到警方的动作会这么快。 这是今天上午才发生的事。 那伙人见同伴出去没有回来,估计也察觉到不对,龟缩在藏身的院落内毫无动静,不知道在计划什么。 警方已经悄悄的完成包围布控和周围上百户群众的疏散,狙击手都已经就位,不怕那些人分头冲出来,但那些人躲着不动也没有办法。 局面不可能在暗中僵持太久,警方计划发动喊话劝降和武力强攻,这次调动了武警部队。 按照夏碧莲的建议,甚至要向当地驻军调小型无后座力炮,这个提议当然被否决了,要对付的是持枪歹徒又不是大型战争。 但是,为了谨慎起见,这次行动配了反器材武器,127毫米口径的反器材步枪可以打穿普通装甲车,对付人体目标已经很恐怖了,发动攻势的时间就定在明天正午。 选择在中午而不是夜间强攻,这也是夏碧莲的提议,上次那名枪手在夜间没用任何夜视装备,却枪法神准,假如在黑暗中移动对射,武警根本占不到便宜,警方在白天反而拥有更大的优势。 歹徒非常会选择地形,那个院落易守难攻,旁边就是地势复杂的郊区丘陵山地,夜间万一有人突围逃窜很难办。 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以逸待劳发动强攻,今夜布控的武警届时撤下来轮换休息。至于夏碧莲,不能不也不得不参与这次现场行动,反正已经确定了她会去,原因并没有多解释。 “案情”就是这样,夏碧莲交代完后,美目幽幽盯着唐成问:“你说,我会牺牲吗?就像上次我牺牲的同事一样。” “胡说什么,你当然不会有事的。”唐成只能这样回答。 夏碧莲定定地看着唐成说:“那我换一种问法,参加行动的警察,会出现伤亡吗?” 按照这种布置,那伙歹徒肯定跑不掉,就算是唐成被这么包围也是跑不掉的,而贩毒团伙出身的歹徒,大多数被抓住了左右是个死,垂死挣扎的可能性非常大。其中只要有几位受过训练的秘法枪手,也根本不必像熊一鸣那么厉害,一旦负隅顽抗,警方的伤亡难以避免。 这些可能性的推测唐成心中有数,因此他默然片刻才回答说:“碧莲,你千万要小心,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你有事。” 夏碧莲还在追问,呼吸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乱:“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警方一定会出现伤亡的,为什么就不可能是我呢?歹徒的子弹不会听我的指挥!”停顿片刻,她又接着说: “因为认识你的关系,我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这次行动的危险,有人可能会牺牲,这个人也有可能是我,对吗?” 唐成抬眼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太多的无奈,然后小声说:“碧莲,我真的希望你别去。而且你也不是武警,不必在第一线,只要别乱动,受伤的可能性不大。” “谁去不是一样,总得有人去。上次中枪的就应该是我,结果你挡下了子弹,我真的希望是我而不是你受伤。”夏碧莲眼中好像有迷离的泪光:“假如我明天死了,你会忘记我吗?” 这话问得唐成眼圈都红了:“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呸,不吉利!” 夏碧莲走近了一步,几乎就贴着他的膝盖站着:“我是不会忘记你的,你曾经守护我的青春岁月,这一辈子不会再有了。我曾经无意间犯过很多错,你都原谅我了,假如我今天再犯最后一回错,你还会原谅我吗?” 唐成的呼吸好像受了她的感染,也开始乱了:“你没做错什么,我从来就没怪过你。” 夏碧莲颤声说:“今天可能是我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什么都不想了,只是希望你不会忘记我。” “我当然不会忘记。”唐成的神情已经快投降了,语无伦次地说:“为什么非要这么说,你到底想要我怎样,难道要我绑架你,不让你参与这次行动吗?” 夏碧莲突然说:“给警方打电话提供线索的人,是你吗?你告诉过我,那伙人也想杀你。”然后提高声音说:“唐成,我是警察,我想保护你,也应该逮捕你!” 这一回夏碧莲真的说错了,唐成没有给警方打过电话。 给陆超专案组打电话的人,应该就是陆超本人。还没等唐成回答,夏碧莲嘴上说逮捕就真的“逮捕”唐成了。她俯身拿起茶几上的手铐,非常娴熟的咔嚓一声,将唐成的左腕铐在了茶几腿上。 这算什么逮捕?唐成伸手就能抓到钥匙也可以拿到她的配枪,而且,那张茶几根本就没有办法铐住他。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唐成有点发懵,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夏碧莲就已经抱住了他,温软的红唇带着迷乱的气息吻了下来。 唐成脑袋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左手被铐着,右手却没有推开她,而是将她搂进了怀里。 夏碧莲显然不会接吻,她主动吻他的动作显得稚嫩而略带慌乱,但那毫无保留的真情投入比任何娴熟的技巧都要令人心醉! 唐成空白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幕场景:第一次活埋杀人,少年时与她的初遇,多少次刀光剑影中的相互挂碍,这么多年与她说不清的纠缠 唐成一直不敢接受她,但也不可能忘记她,曾经铁下心来了断,却最终百炼钢化绕指柔,到了今天,她终于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亲口说出她与他之间不可能,然后却又说不去想明天。 第573章 初次 夏碧莲说这是她的最后一晚,可能在骗自己,也可能就是真的,连唐成也不敢肯定。他想要她吗?肯定想过!否则何必有那么多挣扎?也许欺骗自己不去想明天,暂时放下所有羁绊的感觉很不负责任,但此时此刻,唐成已经放弃了与自己挣扎。 在险恶江湖中甚至杀人累累,为什么就不敢要她?连日来历尽的阴谋惊险,唐成也很困倦,他是一条鱼,在漩涡中又一次撞入她的网中,却发现这网一直都没有真正伤害他,他已经无力再抗拒什么了。 灵魂虽然无力抗拒,但身体却又那么有力。 天地可鉴,真的是她主动的!可惜这里是大饭店的十九楼,上不见天下不着地,只有他和她。 其实,夏碧莲的主动只有那么片刻时间,当唐成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手铐,双手搂住她之后,她的感觉已经如融化一般,只是在被动的配合着他的动作,接受他的温柔引导。 唐成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进了卧室,展开在柔软的大床上,两人的衣物和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外面,沙发旁落着一副打开的手铐。 夏碧莲脸色潮红就像生病了,长长的睫毛在微微的颤动,眼睛一直半闭着,仿佛不敢看着他,但是又始终睁开细细的一丝,又好像舍不得不看着他。 这时候的夏碧莲是前所未有的柔弱与稚嫩,对正在与即将发生的事情毫无经验,只是微闭着眼睛,战栗着任凭他的肆虐。 她的身体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好像是唤醒了沉睡在记忆中某种疯狂的念头,唐成的动作却尽量的温柔,仿佛理智中这是一种不可能也不应该有的冲突,甚至带着几分罪恶感,但最终疯狂与温柔相融合的时候,滋味却是那么妙不可言,让人什么都不愿意再去想。 伴随着不知是痛楚还是欢愉的吟声,她全身的骨头仿佛都酥软了,只有一双手在能够抱住他的时候,总是紧紧的搂着不愿意松开。 当明天来临的时候,无论不应该发生或应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凌晨五点左右,远望都市丛林边缘的地平线上绽出的霞光,夏碧莲醒了,她刚刚动了动,唐成就伸手搂住了她,在胸前搂得很紧。他知道她要走了,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她用怯生生的语气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 “你一直不愿意我受到伤害,就是躲开我的时候,也是为了不伤害彼此,但你能一辈子都躲在后面保护我吗?我参与的每一次行动,你都能暗中解决吗?这是不可能的,你也不可能做到。 现在才清楚,我曾经给你带来过多少困扰。你杀了石晋文,怎么可能愿意租他的房子,却答应我的请求住在那里。……这一次你又为我中了枪,下一次、再下一次呢?你毕竟不是超人,你也会中弹、也会受伤。……该面对的,就让我去吧。” 说话时,她贴在他怀里,指尖轻轻抚摸着他大腿根部的伤疤,这是一种无意间的挑逗,唐成有一种想翻身把她压住、今天就留在房间里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放她走。 整整这一天,唐成都没有离开房间,洗了一个澡,午饭也是在房间里叫的送餐,其余的时间都是坐在沙发上默默的擦拭太阿,看上去十分平静,但是心中没有一刻安宁。 假如夏碧莲回不来怎么办?这个念头一闪,就强迫自己意识打住,不要去想。 唐成又想到假如夏碧莲受了伤,很严重,甚至终身残疾了该怎么办?假如那样的话,就娶了她吧,就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这些想法太多,不着边际的场面也十分凌乱,反正脑子里没有一个正形,如一团乱麻。 他在等夏碧莲的消息,不论什么样的消息,只有没消息才令他最不安。夏碧莲走的时候,当然带走了手枪和手铐,但是能量石牌和两枚晶石却留下了,假如她回不来,他曾经送她的东西也就永远还给他了。 警方的强攻行动是中午,到了晚饭时间也没有任何消息,唐成害怕了,他却不敢打她的手机。 终于收起了剑拿起手机,唐成突然凝神看向房门口,过了十几秒钟,门铃响了。打开门,一身警服的夏碧莲站在面前,带着汗水和还没有散尽的硝烟气息。 “你……”唐成只说了一个字,眼泪突然流了下来,一把就把她拉了进来,把门关上。 夏碧莲并没有呆多久,几乎是来了立刻就走,中午的行动结束后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处理,她是趁吃晚饭的短短空闲时间赶过来的,虽然可以打电话说自己没事,但她还是亲自过来了,让他看一眼,然后再回去,临走前洗了一把脸,顺便带走了留在沙发上的东西。 唐成当然不愿意看见夏碧莲有事,但她真的没事了,却又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眼前:两人之间今后该怎么办? 这间套房一直订到明天中午,夏碧莲走的时候,没有让唐成留在这里等她,也没有让他不等她,没有说自己会回来,也没有说自己不会回来。唐成看着昨晚睡过的那张大床,对自己说了一句:“一切等明天再说、明天再想吧。” 唐成没有走,夏碧莲来了,时间大约是晚上十一点半,她显然刚刚加班结束,连警服都没来得及换。 这次一开门,唐成就把她抱了进来,帮她脱去警服,然后去洗澡…… 一个小时之后,又在房间里偎在一起吃饭,唐成早就准备好了宵夜,他知道她没吃晚饭。 如果说这就是错误,昨天是夏碧莲的错误,今天继续,就是唐成的错误。但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做的完美,至于其它的事,明天再说吧。 今天的夏碧莲,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诚如唐成所料,那伙歹徒一个都没跑掉,一共有七名歹徒,警方最后只抓住一个带伤的活口。不过,警方也有三人当场牺牲、九人受伤送去抢救,现场指挥官甚至后悔没有采纳夏碧莲的建议调无后座力炮来,当时的场面可想而知。 那位神秘的报案者还打过一个电话,举报了唐英杰,抓住的那名活口供认,确实从美国来了一名杰先生,熊一鸣团伙真正的幕后老大是一位姓秦的女人。警方早就注意到的秦慕莲和刚刚潜入国内的唐英杰浮出水面,但是这两人都不见了。 也不清楚警方是怎么让那名被抓的歹徒开口交代一切的,这人最终伤重不治死在医院里,反正也没活下来。 第574章 下战书 根据重庆的目击者描述,再对照杰克---约翰逊发给四川大学的入学资料,照片竟然对不上,如果是一个人的话,这人一定精擅化妆,大家都小看他了。 这些事情,是后来警方调查的结果。当天夜里,夏碧莲和唐成只是在吃饭时聊了警方行动的经过,夏碧莲是心有余悸,唐成一直将她揽在怀中轻抚。 夜色缠绵中睡去,又是一个明天来临,两人都醒了。 唐成先开口说话了:“碧莲,你知道,我不是一个……” 夏碧莲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打断说:“你不是什么,不是一个纯洁痴情少男?这我清楚,你早就告诉我了。而且我现在也明白了你是什么人,历经险恶江湖,甚至杀过很多人,做过太多常人做不到的事,付出的也太多。”然后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说: “你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我没有那么不可思议的天真想法。” 唐成抓住她的手,揉了揉又移开,叹了一口气说:“但是我现在拥有的,已经太多。” 夏碧莲眨了眨眼睛说:“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或者你看到的世界是不公平的。但是,你也要想想,一个人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得到了什么?没有什么无条件的不应该得到或者应该得到。” 这些话听起来极富哲理,是她以前没有说过或者唐成没有听她说过的。 “你既然都清楚,如果能接受这样的我……”唐成的语气顿了顿,这才咬牙说:“换个工作,我们结婚吧!”停了一会又说: “忘了告诉你,昨天是我的生日,二十二周岁生日,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过了半天也没等到夏碧莲的回答,扭头一看,夏碧莲伏在他身边无声无息的哭了,泪水已经沾湿了枕套。 唐成赶紧伸手去抹她的脸颊,夏碧莲泣声说:“八月二十六,你告诉过我的,我昨天竟然一点都没想起来。” “你哪里有时间想这些?”唐成搂紧她,温柔地说:“这不是我要的回答。” 夏碧莲仰起脸看着唐成说:“我们都有没法推卸的责任,我不太可能就这样辞职,就算我不是警察,也不能改变什么,你会放弃现在的你吗?如果不能的话,我们也不可能天天在一起生活,你为我担心,我更为你担心,那就让我们像现在这样彼此担心吧!” 唐成把她搂到了胸前,柔柔地说:“那你想让我怎么办?与你之间,我最怕的就是这样,连朋友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吗?”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其实,我的处境一直和你昨天一样,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但我也希望能好好享受生活。” 夏碧莲沉默了半天,突然变了一种语气说:“唐成,你记住了,是我找借口占有了你,对不起,也是我抛弃了你!对,是我抛弃你的。” 唐成心里直发苦,只得说:“真的抛弃了吗,再见面的时候,我是不是还要说一句祝你幸福?” “再见面再说,我也没这样想,反正……”夏碧莲转移话题说:“你要保重自己,我不希望你有事。我明天就要离开重庆了,去成都查封秦慕莲的石韵斋,就是原先石晋文开的那一家。”最后又说: “我只能为你做一件事,就是继续违反纪律,向你通报陆超专案组的案情进展。” 有这么个副组长做“内应”,这个以陆超的名字设立的专案组,恐怕永远也别想抓到陆超本人了。但是以秦慕莲为首的,包括老石、陈先生、熊一鸣等团伙的犯罪集团,终于被彻底铲除了。 美国洛杉矶,无间派总部一间宽敞的飘天文学页,上面是某明星八卦的灌水文章,本来只是茶余饭后的闲扯而已,然而这位无间派掌门人却看了半天。 发帖ip地址很好追查,就在中国重庆,时间是三十个小时以前,它是唐成离开重庆之前随便找了家网吧信手发的一篇灌水贴子,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如果用无间派几年前的暗语来解读,却是一封杀气腾腾的战书。 那就是按陆超交待的,唐成以程维汉的名义给唐远芃回了几句话,大致意思是告诉他派多少人来就收拾掉多少人,所露头的境内组织势力一并连根拔起,一个也不放过!等到无间派无人可派,程维汉有空又有心情的时候,会率高手杀到美国来,抄了唐远芃的老窝,弄不好还能发笔财! 唐远芃看着帖子,牙根咬得紧紧的,腮帮子在轻轻的跳动,程维汉的最后一句话把他彻底激怒了。 想当年无间派受陈公博的牵累,替南京汪精卫伪国民政府办事,当然有自己的理由和苦衷,但是在那个年代、那种情况下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家国大义当前,风门各大派联手剿灭也是理所当然,就算再过一万年把这笔旧帐翻出来,当年的参与者也是理直气壮。 但是,在与这事有关的当事人看来,当年的那一战实在太过惨烈了,唐家和无间派近百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凭心而论,倒不是谁有心滥开杀戒,幻法大阵一展开,各路高人的神识纠缠,再夹杂着枪弹横飞,围攻者也是死伤惨重,到最后已经收不了手了,普通人裹挟在其中也难以幸免。 只有那位怀有身孕的母亲不在家,最后才有了唐远程唐远芃兄弟,否则,也是必死无疑。 七大派灭了无间派自己也付出了惨重代价,但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好处。无间派的历年珍贵收藏、很多金银财宝也不能就那么扔着,清理战场的时候,自然被七派瓜分了,回去各有各的用处。 但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谁也不能说他们是为利而剿灭无间,要是这么想的话,那你自己也可以去冒这种险,付出代价去剿灭人神共愤的汉奸,人们只会赞扬你,不会责怪你因此得到了什么好处。 可是,在幸存的唐远芃兄弟看来,其感受大不一样,外人是很难体会的。 唐远芃将这一帖看了半天,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情神恢复了平静,望着显示屏自言自语地说:“程维汉,你真以为我派的人就是唐英杰吗?真以为我现在就想杀了你吗?他不过是要逼你现身,而芃凡将会找到你,她会接近你甚至会保护你,直到你继承下代地气宗师衣钵的那一天。” 停了一会,好像真的在对程维汉说:“你这样威胁我很可笑,也很可惜,因为你不了解我。我与我大哥不一样,我会不惜任何代价去复仇,这是我的平生大愿,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可以牺牲。”最后故意指着某一处,权当就是程维汉,狠狠地说: “你真敢杀上门来,我求之不得,最好带上陆超那个老不死的一起。” 第575章 送别 唐远芃还真当程维汉就在眼前,这时候咬着牙说:你就嚣张吧,直到你追悔莫及的那一天。”那表情就像要戳对方的脸,然后又自言自语说: “芃凡啊,程维汉是你的,无间派的秘法传承为师也寄望于你。至于老不死的陆超,我希望他不要那么早死,他是我的,我要亲手了结他,在他自以为传承已定大愿完成的时候,彻底摧毁他的一切希望,让他在绝望中走上黄泉路。 唐英杰,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取我而代之,拥有这庞大的势力和无穷无尽的利益,那好吧,凶险的差事、向七大派的报复,都由你来做吧,就为自己的野心承受一切代价。” 说完这些话后,唐远芃笑了,这笑容很冷,然后走出去打开门招呼了一声,立刻有人从走廊拐角处如影子一般钻了出来问他:“老板,有何吩咐?” 唐远芃冷冷地说:“秦慕莲成为弃子,组织经营的这一支力量彻底暴露损失,但是什么目的都没达到,立刻联系唐英杰,你们知道该怎么对他说,语气也不必太严厉。这个计划失败了,该启动下一支力量了,他清楚应该怎么做。” 那人有些犹豫,想了想终究还是开口劝说:“在如今风口浪尖上,老板,暂时是否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在中国境内刚刚经历了重大损失,如果再有损失的话……” 唐远芃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说:“我们的风口浪尖,也是他们的风口浪尖,我要让某些人成为惊弓之鸟!我们在国内还有另外两支势力,也到了该动用的时候。”然后不置可否地对那人说: “唐老四,你是跟随我多年的心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无所谓,就算国内的潜伏组织都损失了,也动摇不了我们这里的根基。” 那个叫唐老四的中年人低下头欲言又止地说:“话虽这么说,但是在组织国内的发展,毕竟是我们起家的根本,如果都失去了……” 唐远芃微微一笑说:“那又怎么样?老四,我可以为你和其他人留下足以享受这一辈子的财富,这个组织如果想继续存在下去,那就去祸害洋人吧,祸害谁不是祸害?有些东西我是留给芃凡的,是无间派真正的传承所在,这些我是不会动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想法。”然后面无表情地说: “去,联系唐英杰,告诉他,如果这次行动再有上次那样的损失,组织是不会原谅他的。” 唐老四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一转身又消失了。 这时候,远在中国的唐成对洛杉矶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正在成都双流机场与薛楚媛和赵芃凡道别。 在宜宾分手时唐成就说过,假如她们离开中国的时候,不论从哪个机场出发,他只要有时间都会赶来送行的,让薛楚媛一定别忘了通知他。 薛楚媛要回美国,打电话祝福还有要来送的人很多,都被她一一婉拒了,只带着孙女和很少的随身行李来到机场,临行前只通知了唐成,唐成果然赶到了。 在国际航班出发大厅里,薛楚媛握着唐成的手说:“你果然言而有信,说的不仅仅是一句客气话,我只是打了一个电话辞行,你就千里迢迢赶来了,就是为了送我而已,谢谢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也替老赵谢谢你。” 在这位长者面前,唐成多少有些不舍,感慨的说:“薛先生,祝你一路顺风,有空又有心情的时候,不妨再回来看看,带着芃凡妹妹一起。” 这时候,赵芃凡张开手臂说:“唐成哥哥,抱抱!” 不知为什么,她的感觉比刚见面的时候可爱了不少,还带着几分惹人怜的俏皮。 唐成笑呵呵的抱了抱,还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问她:“这是你第一次回国,怎么样,暑假玩的还开心吗?” 赵芃凡在他耳边说:“最开心的就是认识了唐成哥哥你,你好有本事对我也好凶哦!我还想和你约会呢,可惜你后来有事走了。” 约会,这意思再明白不过来,唐成虽然不是很清楚她想说什么,但美国电视剧总是看过的,赶紧松开手说:“好好回耶鲁读书,肯定有很多帅哥希望能和你约会的!有空回来玩,我请你吃好吃的。” 赵芃凡却扯着唐成的袖子说:“唐成哥哥,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回重庆了吗?” 唐成撒谎了,笑了笑说:“一直留在宜宾,你外公画册上画过的地方,我都重游了一遍,回到重庆的时间也不长,还不到十天,然后就到成都来送你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答应给你的那五本画册,半年后一定交给你,到时候考考你的眼力活,看你能不能分出真伪来?” 他倒不是刻意想隐瞒什么,这是行走江湖本能式的谨慎,假如按“唐成”的行程,他和秦刚就是在十天前从宜宾回到勤琪宾馆的。 赵芃凡笑着回答说:“就算我能认出来也不会说,这样才显得唐成哥哥手段高明!”然后俏皮地说: “也许不用等到寒假,我们就能见面了哦。” 唐成愣了愣,不解地说:“嗯?你要逃学?那样可不好!”他本能想到了项琛在英国的时候,曾经逃学跑到了广州,在陆超的指引下被自己“收留”了小半年,然后在家里闹别扭,又是陆超劝说项家父母让她转学到了广州。 赵芃凡却嘴角一翘说:“唐成哥哥,你不了解耶鲁的学分制吧?我上了两年,已经修完了三年全部三十六门课的必修学分。” 唐成不以为然地说:“那不是还有一年吗?可千万不要荒废了,不要总想着溜出来玩或者泡帅哥,我现在就后悔,当年在学校里聆听你外公的教诲太少了。” 赵芃凡撅着嘴说:“我可打听过了,你是蹭课的!” 唐成无奈的笑了笑:“是啊,我是蹭课的,但你不是,中国有句刺人的古话‘书非借不能读也’,你可别这样。” 赵芃凡嘟着嘴说:“我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读书也最用功的,老师都认为我是天才,还有人说这是因为我的华裔血统。”说到这里终于停下了,然后带着万般不舍的语气说: “不说这些了,唐成哥哥,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赵芃凡撒娇般拉着唐成的袖子说话时,薛楚媛就一直很有耐心的站在旁边看着,表情是长辈的宽容与些许无可奈何,这时才开口说:“芃凡,不要缠着唐成了,我们该过海关安检了,以后会有机会见面的。”然后对唐成说: “唐成,你多保重,等拿到学位之后,如果想来美国,一定别忘了联系我们。” 祖孙两人过了安检站,唐成挥手告别,直到看不见人影,这才有些怅然若失的离开。 第576章 海捞瓷 时隔一年多后,唐成又一次来到成都太古里。这里仍然人来人往很热闹,但对于唐成这个“老人”来说,感觉比当年的太古里冷清多了,尤其是路边那些专事蒙人的散货贩摊,驻足的客人明显不如以前那么多了。 这也怪不得别人,这几年这里简直成了各种赝品和假货的集散地,想来淘宝的人吃亏上当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来得少了。但是,总还有那些带着发财梦想的“收藏家”,每天都到这里来转悠,让这个古玩市场总不至于太萧条。 唐成走过一片卖杂项器物的摊点,见每个小摊上都放着几面“子岗”玉牌,只能在心中暗笑。假如再雕琢的细致一点,用料再考究一点,凝结作者真正的心血,这些东西千百年后未尝不能成为真正的文物,可惜呀……这是赵老给唐成父亲蒋再能曾讲过的道理。 在路上居然还碰上了几个熟人,点头和他招呼说:“唐成,回来了呀?”那感觉就像不久前才见过一般,让他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不知不觉中又走到了曾经打工的店铺,老板不在,伙计是个浑身上下透着机灵劲的小伙,就是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太机灵了,眼光贼溜溜的。干这一行让人觉得太聪明了并不好,淘古董的,大都是认为眼光比你更高明、占了便宜才会出手,这年轻人看来是刚干不久,还没学会装傻呢。 伙计一见唐成进来,立刻热情的上来招呼:“这位老板,您想淘点什么?我们这里有新到的好货色。” 唐成笑了笑说:“老弟,在这种地方,最忌说一个新字,你应该告诉我有藏了很久的老东西才对。” 伙计一愣,后面有人听见他的话走了出来,一见唐成眼神就是一亮,然后张着嘴惊叹一声说:“唐成啊!你的样子没变,可人好像完全变了,我都不敢认了!这些年发财了吧?肯定是发财了,太古里也找不到几个像你这么有派的!”然后殷勤地说:“来来来,到后面来坐,咱俩好好聊聊。”与此同时又吩咐伙计说:“小林子,快泡茶。” 伙计换了,老板没换,还是原来姓倪的那位。倪老板在唐成走后时常惦记着他的好,上哪里再能请到唐成这么出色能干的伙计?有他那本事,有点资本全当老板了。所以,再见到唐成自然而然就有了一种亲切感,这让唐成感觉也很舒服,到后面和倪老板聊天去了。 倪老板问唐成这两年都做什么了,唐成很坦然的回答说:“去读书了,学习一些历史和考古方面的知识,充充电,顺便做一些收藏买卖。” 倪老板夸赞地说:“好啊,年轻人就应该多学,在江湖上谋个好地位,你老哥我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呀,只能在这里死守着这家店混口饭吃。看看那些专家,平时开开鉴定证书就能挣钱,玩这套咱不比他们差吧,就是没人认你。” 唐成笑着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水平不比你我差,而且当年付出的更多,江湖地位不是凭白来的,而且玩的不好就容易砸了自己的招牌。” 倪老板凑过来小声说:“唐成,你既然还在干这行,今天突然跑到太古里来了,是不是淘着东西想出手,有好货的话让老哥我先看看,一定给你个公道价,不用再四处对缝了。” 唐成本没打算做生意,但是听倪老板这么说,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好东西,最近得了两件玩意想出手,您给个价吧,我着急等钱用。”说着话摸出两根金条放到桌上。 倪老板一看略显失望之色,随即又笑着说:“原来是黄鱼啊,这东西说是古董勉强了点,但确实很保值,而且如今见到的不多了,解放后几乎都让国家收去做黄金储备了,大部分早就熔了。”然后老练地问: “你想要多少钱?” 唐成伸出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那样子有点滑稽,竟然成了手枪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给你就是个实在价,两根八万。” 倪老板讨价还价地说:“七万,你总得让我赚点啊。” 唐成却很大方,爽快地说:“成交!”然后两人都笑了。 这笔买卖做成之后唐成又问了一句:“老板,最近有什么好货色?” 倪老板神神秘秘的一笑:“也就是你来问,别人我还不肯拿出来呢,刚收的家伙,是真货!”他去了后面的货仓掏出来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包,打开好几层,拿出了一只杯子,淡青色的百圾碎开片釉,直筒形,圈足有锈痕。 唐成一看见这件东西就喊出了声:“哥窑的宋瓷!”然后眉头紧锁,眯起眼睛说:“不过,这亮度不对,既不是打眼的贼光,又不像刚出土的新光,我看着怎么带着一股生腥气?这釉面还缺了两块,像是被硬掰下去的,太可惜了。” 倪老板点头说:“唐老弟,你真是好眼力,看出门道来了,再仔细看看,这物件是什么来历?”然后神秘兮兮地说: “原先我们铺子里可没卖过这种东西。” 唐成上手又打量了半天,恍然大悟说:“这是海捞瓷!” 所谓海捞瓷,就是从古代沉船中打捞出来的瓷器。 自古就有海上丝绸之路一说,商船自东南沿海一带出发,穿过台湾海峡经南海入太平洋、印度洋,将中国物产销往东南亚、南亚、中东以及更远的欧洲。与其说是丝绸之路不如说是瓷器之路,宋代之后,船运外销的货物主要就是瓷器。 从宋代开始,就有专门的外销瓷器生产,这样的器物造形与纹饰经常带着典型的异域特征,但工艺都是标准的中国古代陶瓷烧造技术。 古代出海行船风险很大,海盗只是其次,最大的危险是不可测的风浪。但是,自古杀头的买卖都有人做,有丰厚的利润自然会有很多人愿意冒险了。 千年以来,不知有多少满载瓷器的商船被汪洋大海吞噬,静静的沉睡在海底不为人知,出长江口沿东海岸,尤其在东海、南海海域一带分布的最多。 随着现代科技手段的进步,可以运用声纳、磁力计等多种仪器探测海底,有很多人也打起了在海洋中寻宝的主意。 在西方,沉船探险一直是很多探险家最热衷的“事业”之一,近年这股风潮也蔓延到中国近海一带。有很多人以科考的名义在干这些事,目前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而且茫茫大海管理起来也非常困难,地面上的盗掘还抓不过来呢。 第577章 查封石韵斋 海底寻宝成本高、投入大,找到一艘沉船很不容易,可一旦成功,收获是相当大的,想想一船的古瓷的批量是多少就知道了,至少不低于上万件,其中有很多仍然保存完好,只要能捞上来,其价值甚至不亚于打开一座古代帝王陵! 倪老板呵呵笑着说:“不错,就是海捞瓷。”然后谨慎地小声说:“听说是南海东沙群岛附近出水的,最近过来了一批,看样子有一条船被掏了。” 唐成皱了皱眉头说:“这物件品相有点残啊,虽然看上去是完整的没有破,但是釉面缺了两小块,不是磕碰的痕迹,可能是长了珊瑚或者牡蛎一类的东西,清理的时候不小心掰出的痕迹。”然后痛心地说:“怎么能硬掰呢?这东西八百年前沉船时没碎,现在倒好,出水之后反倒让人给弄伤了!” 倪老板叹息一声说:“谁说不是呢!估计东西出来的太多,清理的人手不够。”停了一会继续说: “但是好货色也落不到我手上啊,老弟,你感不感兴趣?” 唐成又看了好半天说:“我要了,给个实在价吧。” 倪老板来了兴致,笑呵呵地说:“跟你就没什么好兜圈子了,算我倒霉碰着行家,一口价十二万。” 唐成又取出了一根金条:“加上刚才那两根,换这个杯子。” 倪老板晃了晃脑袋说:“那还差点呢?” 唐成笑嘻嘻的摇着头说:“我没跟你还价呀,你也别赚我太狠!” 倪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行,成交,谁叫我们是老交情呢。” 倪老板要留唐成吃了晚饭再走,他们俩在附近找地方好好喝几盅,但唐成做完“生意”却告辞了,他本来就没有打算来找倪老板叙旧,只是碰巧遇上了。 临走时倪老板叹了口气说:“最近风声紧啊,古玩城里的石韵斋被条子封了,有个专案组不知在查什么,出土的东西不好进来,太古里这几天进的最大一批真货,就是这些海捞瓷。” 唐成也叹了口气说:“山上祸害完了又祸害到海底去了,这些年盗墓太猖狂,土里的玩意都糟践的差不多了。” 倪老板提到了石韵斋,它的两任东家石爷和秦慕莲都是死在唐成手里,而且这家商铺就是以石晋文和凌韵的名字中各取一字命名的,与唐成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的关系,然而他还从来没去过呢,还是去看一眼吧,要不然就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石韵斋位于离太古里正门不远的大型古玩城里。太古里的古董行档次由高到低有路边散摊、大棚摊位、步行街商铺,感觉与菜市场和步行商业街差不多,就是卖的东西不一样。最高档的就是这种古玩城中的店铺,租金不菲,有实力的商家才会在这里开门做生意,就像购物中心或精品店。 唐成在太古里混的时候很少到这里来,连这栋楼都不怎么进,他当年只是个小混混,在这里对缝揽活的机会不多。像这样的店铺,表面上的生意都非常“规矩”,重要商品大都带着真品鉴定证书,而且其中有很多确实是真品,就算是赝品也仿的非常高明,但是交易价格很昂贵,不是原先的唐成能倒腾得起的。 唐成来到古玩城的二楼,在楼梯口斜对面就看见了石韵斋,非常气派的隶书牌匾,旁边还有书写者的署名和篆章,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一位副主席亲笔提写的。 这家店铺规模不小,共五间门面连在一起,打通成一家大商行,从这个规模就可想见东家是很有实力的了。不过,如今左右的门都贴了封条,只有中间的门开着。 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很多穿制服的人在忙着清点什么。 唐成看了一下,至少有三种制服,包括警察、工商执法、文物稽查,他只是顺道来看一眼而已,也许就是为了那一声叹息。 唐成在心中暗叹着走过石韵斋。很不巧,他与大门中走出来的一位气质英武、身姿挺拔、容颜秀丽的女警官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愣住了,瞬间谁都没说话,表情有些奇怪。 那位女警官曾经是位姑娘,如今是个女人,这微妙的转变是由他亲身见证的。唐成曾经想过,再见面时会怎样?却没法想明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看上去是突然的邂逅,也许是冥冥中自有一股力量牵动他的脚步,就是要撞到这里来。 再见之前也许想的太多了,等到真的见到她的时候,情景与以前设想的好像都不太一样。夏碧莲一眼看见他眼圈就有点红,做了个深呼吸随即恢复了镇定,幽幽的瞪了他一眼,虎着俏脸说:“唐成,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看见她的样子,唐成有一瞬间的失神,恍然如时光倒流,又回到了几年前春熙路的街边,他卖碟不慎被她抓住现行的那个场景。再仔细看她,好像一点都没变,又好像变了很多,其中的滋味只有唐成自己清楚。 唐成也故作镇定的回答说:“我回成都送薛先生回美国,她们上午刚走,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一眼。”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 “唉,这个地方……” 夏碧莲微微撅了撅嘴:“我还没下班呢,但是在这里没有重庆那么忙,稍等我一会儿好不?还有半个小时就能走了。” 唐成没有说自己是来找她的,也确实不是来找她的,但夏碧莲这么说,他也神差鬼使般的点了点头说:“那好,我就在楼外面逛一会儿,你慢慢忙,不着急。”临了又突然说: “对了,晚上想吃什么?这么长时间了,每次都是你请客,我才想起来,一次都没请过你呢。” 言下之意,他默认了就是来找她的。夏碧莲低头说:“这地方你熟,你说了算。” 也不知道这是意外还是意料之中的一顿晚餐,唐成找了太古里附近他记忆中最高档的一家饭店,点的都是夏碧莲爱吃的菜,要了一间安静的小包间。 两个人坐下吃饭的时候,距离不远也不近,当然不是像普通客人那样面对面,而是并肩而坐,却隔了20公分那么一点点距离,在彼此伸手就能够得着的位置,与上次在重庆吃饭时场面差不多。 他们之间的交谈还算自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眼神明显有点不对劲,细心的旁观者肯定能看出点苗头来,很有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意思。唐成先开口问她:“最近工作还顺利吗?查封石韵斋有什么收获?” 第578章 苏晓慧赴会 查封石韵斋的收获不大也不小,至少没收了一批珍贵的文物,有的能够查出来源,是盗墓的贼赃,有的来历不明。有问题的物件大多不在店铺里摆着,市郊还找到了两个秘密仓库,翻出来不少东西,经专家鉴定,其中有两件国家一级文物,还有一件可称国宝级文物,其余大多是普通文物。 警方顺藤摸瓜还查出来不少零碎,比如有两名博物馆专家也跟着落网,他们倒不是盗墓团伙的成员,但参与了盗窃调换馆藏文物、明知赝品故意开具真品鉴定证书涉嫌诈骗等等。 但是,很显然警方的动作慢了半步,有东西被转移了,有几个秘密账户等到查出来的时候,发现资金也在不久前被转移到了海外,继续顺着这个线索追查就不是陆超专案组的职权范围了。 据唐成分析,很可能是那个消失不见的美国白人唐英杰干的,不过,他一个人也做不了这些事,在境内应该还有别的手下,就是不知是从国外带回来的还是原先就潜伏在国内的。 夏碧莲又问唐成:“你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太古里来吧?” 唐成耸了耸肩:“就是想故地重游,顺便看一眼石韵斋。” 夏碧莲低头倒酒,顺手先给唐成倒上,再给自己斟了半杯,弱弱地说:“你知道我很可能就在石韵斋。”这话太直接了,她赶紧转移话题问: “你在这里又打听到什么消息?” 唐成从背包里取出了那个哥窑青瓷杯,放在桌上说:“山珍吃过了,又上海味,最近太古里来了一批海捞瓷,据说是从南海捞上来的,这个杯子,我刚刚花了十二万淘来的。” 夏碧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不是很懂这些专业,你给我讲讲呗?” 唐成很耐心的给她解释了一番,夏碧莲眉头一皱说:“哪家铺子买的,需要查一查!” 唐成苦笑着说:“碧莲啊,你就给我点面子,别从这个杯子身上查,就算你查到那家店铺,人家也不会认的,反倒是我里外不是人。”停了一会继续说: “其实你是干刑侦的,并不是搞文物稽查的,想一个人破掉天下所有的案子吗?但这条线索值得注意,我在石韵斋看到你们专案组与文物稽查部门一起工作,你可以通知他们注意最近的动态。” 夏碧莲想了想,最终还是听话的点头说:“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假如这件事与陆超专案组有关,你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两个人刚坐下来的时候离的大约有三十公分远,聊着聊着,就越离越近,下意识中还不自觉的挪了挪椅子,等到看杯子的时候,肩头差不多就贴到一起了,但是,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谁都没觉得别扭。 当唐成意识到两人的手臂擦到一块的时候,心中好像有一声呻吟般无力的叹息,他甚至冒出来一个刺激的想法:干脆把她抱到腿上喂她吃吧。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真的伸手,夏碧莲又问:“你这次到成都要待几天,住在哪里?”说话时垂着眼帘盯着酒杯,竟有些不敢抬头看他。 唐成刚要答话,恰在这时手机响了,夏碧莲条件反射式的去拿包,面带歉意地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就发觉铃声不对,原来不是自己的电话。 唐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碧莲,又以为来了紧急任务吗?是不是成职业病了?”然后拿起电话说:“喂,你好,是谁啊?” “唐成哥哥,是我呀!这是我家里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 唐成略带兴奋地说:“晓慧啊,最近怎么样,你妈妈的身体还好吗?” “我妈妈没事了,上个星期就出院了。”苏晓慧甜甜地说: “告诉你一件事,我姨父揽到工程了,就是你介绍的那个,好大的一笔呀!他刚刚打电话来道谢,是我接的,还说要好好谢谢你呢。” 这时夏碧莲在旁边说了一句:“晓慧吗?她也在成都,叫来一起吃饭吧?” 唐成用手捂住麦克,扭脸问:“你还真要叫她呀?” 夏碧莲端着杯子瞟了唐成一眼,表情有些复杂:“你要叫就叫呗,我是问你想不想叫她?” 唐成低声说:“叫她来干嘛?” 就在这时,手机里却传来苏晓慧的声音,带着惊喜:“唐成哥哥,你也在成都吗?刚才是谁说话,碧莲姐姐吗?你们在一起吃饭,要叫我过去,在哪里啊?” 唐成瞪了夏碧莲一眼:“你刚才说话那么大声,这丫头听见了。” 夏碧莲神情腼腆起来,竟然缩了缩脖子扮了个鬼脸,唐成可从来没有见她这种举动,然后她伸手把唐成的电话拿了过去说:“晓慧吗?我是碧莲,和你唐成哥哥一起呢,在太古里附近吃饭。……噢,你想过来呀,离你家很近吗?……就三站路?那好的。” 然后她也捂住电话,有些无可奈何的对唐成说:“苏晓慧听说我们在这里,她真要过来。”又把电话还给了他。 唐成接过电话问她:“晓慧,你认识路吗?” 苏晓慧在电话里笑着说:“唐成哥哥也太小看我了,我难道连车都不会坐吗?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真的很重要哦,我都等不及了!” 苏晓慧要找唐成说的“重要的事”,当然是关于她姨父的生意:冼韵达接到苏晓慧的电话,要他直接去找元辰船务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向兆军,承揽寻峦大厦的装修工程,还说唐成哥哥的一位长辈朋友已经打好招呼了,让他直接去就行了。 冼韵达有些不敢相信,揽工程当然要找关系,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主动送上门来,不会是开玩笑吧?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去了,现在工程实在难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只是心中很有些忐忑不安。 寻峦大厦的工程他听说过,当然也想揽,只可惜没关系也没那个实力,现在有机会试试倒无妨,哪怕揽不到工程能认识些人交个朋友也不错。 来到元辰船务公司,报出名字说自己是来找向助理的,前台接待人员立刻就给向兆军打了电话,然后请他上楼,说是向助理在办公室等他来。 看来苏晓慧说的话是真的。冼韵达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一进办公室就更让他惊讶了,向兆军非常客气,见他进来就主动起身迎上来握手说:“冼总吗?欢迎欢迎,快请坐!” 向兆军甚至没有叫外间的秘书,亲自给冼韵达倒了一杯茶放在手边。 第579章 饮食男女 冼韵达来之前可没想到能有这种待遇。 元辰船务公司是寻峦大厦工程的总发包方,听说基建工程和装修工程都被瑞恒集团拿下了,照说他这种承包商一般只做分包工程,通常都不直接与总发包方打交道,这弯子绕的大了点。 冼韵达先说了几句久仰、又夸了向兆军几句年轻有为之类的话,然后才谈了自己的来意。向兆军笑了,很直接的问他:“冼总,你能拿下多大的工程?” 冼韵达有些发懵,第一次嫌自己揽活之前心理准备不足,只恨一次开工规模太小。向兆军倒是很有耐心,向他介绍了工程的情况,让冼韵达根据自己公司的实力选择分包哪一块。最后冼韵达拿下了寻峦大厦的弱电布线,工程总额一千万。 正事谈完了,冼韵达吞吞吐吐、拐弯抹角试探向兆军,“中介费用”比例多少,应该怎么支付?不料向兆军没接这个茬,而是让冼韵达直接去瑞恒集团找执行董事宫紫桐,把具体的合同签定了,他会给宫董事打电话的。 寻峦大厦的土建和装修工程最终都由瑞恒集团总包,这么做不仅仅是给维汉前辈面子,也是为了便于管理和协调,向兆军认同宫紫桐的职业素质,同时也想与和氏集团建立进一步的关系。 向兆军和冼韵达谈定的这些,最终还是要拐一道弯走正式程序,让工程总承包商将这一块工程分包给冼韵达的公司。 冼韵达听说过宫紫桐,据说是一位冷美人、翁瑞恒的情妇,但是从来没有机会打交道。到了瑞恒集团见到了宫紫桐,果然是一位冷美人,态度不是很热情但是很有礼貌,只是例行公事般的与他谈合同,并没有任何为难之处,很顺利的就把合同签了。 宫紫桐最后对冼韵达说:“向助理特意交待的,所以尽你可能分包这项工程,其它的事情不必担忧,工程款一定及时支付不会拖延,但工程质量的要求是严格的,我不会和监理公司打招呼,相信你也不会让向助理难办。” 冼韵达连连点头说:“一定保证质量,保证工期,我还是第一次与你们这种大集团直接合作,以后还想做生意呢!”然后还是吞吞吐吐地试探说: “……就是不知道这工程中介……?” 宫紫桐摆了摆手说:“既然是向助理直接打的招呼,其余的事你就和向助理说吧,我只负责监督工期和质量,如果没有问题,就按时支付工程款。” 冼韵达一头雾水的离开了瑞恒大厦,以往做生意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去了就拿到了工程,还是发包方直接给总承包方打的招呼,没有讨价还价,没有任何人私下里跟他要好处。 不过,冼韵达毕竟是个商人,心里明白肯定是有中间人关照,按照“行规”,介绍工程的中介费他是一定要支付的,就看给谁了。 他心里也明白,这种事情除了当事人之间是不能公开说的,否则以后别想再揽工程。既然是苏晓慧间接介绍的,他就给苏晓慧打电话。 据苏晓慧说,是她唐成哥哥的一位长辈朋友打的招呼,叫冼韵达去拿工程就行,其余的事情不要多说。 那么这笔中介费应该给唐成,至于能不能到唐成手里,或者唐成要送给那位打招呼拿工程的“长辈朋友”多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是他问苏晓慧这笔钱什么时候付,应该怎么付? 苏晓慧问姨父唐成哥哥能拿多少好处?答案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差点没把听筒给摔了。 弱电工程利润率比较高,揽工程的回扣可以给到百分之十,也就是一百万,由于自己没怎么讨价还价,直接根据预算和冼韵达确定的工程报价,这笔好处费可以更高,就看中介人的胃口和冼韵达的意愿了。 现在一次支付的话有点困难,等到工程款分批结算,冼韵达可以分批都打过来。他让苏晓慧去问唐成想怎么要?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在外面乱说,直接问唐成本人就行,小丫头挂了电话立刻就联系唐成了。 唐成哥哥发财了,一下子至少赚了一百万。小丫头当然高兴,更让她开心的是:这件事其实唐成早就跟她谈过,而他真的是说到做到! 这样一来,唐成在广州与自己姨父家的关系一定会很好,而且父母通过这件事,也会欣赏唐成哥哥的能力。 苏晓慧刚听说好消息,紧接着就得知唐成也到了成都,很兴奋的立刻就跑了过来。可是一进饭店的包间就觉得有点不对,这里只有唐成和夏碧莲两个人在吃饭,桌子上还放着一瓶红酒。 她微微皱了皱鼻子,眼珠子转了转,很亲昵的和唐成哥哥打招呼,又很乖巧的向夏碧莲问好。 夏碧莲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说今天是唐成请客,问她要点什么菜?出门有没有和父母打招呼? 苏晓慧回答说:“我爸爸出差去了,我和妈妈打招呼了。”然后很随意地说:“已经有这些菜,我就不用点了吧,跟着吃就行。” 唐成叫服务员拿来菜谱,递给苏晓慧说:“怎么也得点些你爱吃的,别和我客气。” 苏晓慧点了一个菜就说行了,她不喝酒,唐成又特意给她叫了鲜果汁。 点完菜后,苏晓慧看了看夏碧莲,又隔着夏碧莲看了看唐成,问了一句:“你们是一起来的成都吗?” 当然不是了,唐成是赶来送人的,昨天刚到,夏碧莲是出差办案的。 搞清楚之后,苏晓慧又问:“怎么会这么巧碰到,还在一起喝酒,你们是约好的呀?” 成都这么大,如果不是约会,年轻的一男一女怎么会坐在一间包间里喝酒呢?苏晓慧说话的时候,乌溜溜的黑眼珠明显有试探和疑惑的神情,总之很有些想法,却又形容不出来。 唐成一语双关的回答说:“碧莲在太古里办案,我也恰好到太古里淘宝,一起出来吃饭很正常啊,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圣人都这么说了嘛!何况俗人呢?” 夏碧莲的表情很有些不自然,低头用筷子拨弄盘中的菜,苏晓慧抿了抿嘴唇说:“唐成哥哥,这句话断的不对。” 唐成瞪了她一眼,反问:“哦,那你说应该怎么断?” 苏晓慧一本正经地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苏晓慧这一断句把夏碧莲都逗笑了,唐成恨不得伸手绕过夏碧莲捏她的鼻子,笑着问她:“晓慧,你怎么也会讲这些段子了?” 苏晓慧摆着手说:“可不是我讲的,都是我们宿舍的同学说的,刚才听唐成哥哥提起这一句,我突然想起来的。”然后又问夏碧莲: “碧莲姐姐,你听说过吗?” 夏碧莲终于把那口菜咽下去了,抬起头说:“我读大学的时候,宿舍里的女生在一起也经常聊这些八卦。” 第580章 赠送哥窑杯 苏晓慧这丫头显然有了心眼,刚才是太兴奋了,着急要见唐成哥哥,没有来得及想太多。现在见到夏碧莲在场,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姨父在电话中交待的明白,那些话不要在外面乱讲,私下里直接问唐成本人就行了。 这丫头不笨,而唐成简直算得上人精了,电话里听苏晓慧提到姨父揽到工程的事,见了面却不见她开口,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笑了笑主动说:“晓慧,刚才在电话里说你姨父拿到工程了,具体情况怎么样?在这里讲不要紧,你碧莲姐姐不是外人。” 苏晓慧这才开口说:“是的呀,你介绍的,总共一千万的工程呢,他说了,联系业务的提成是百分之十,如果你想要更多,可以和他再谈。”停了一会继续说: “他还让我问你,想让他什么时候付、怎么付?”然后赞许地说: “唐成哥哥,你好有本事,连我妈妈都夸你呢。” 唐成却没有直接回答苏晓慧,而是半开玩笑的问了夏碧莲一句:“夏警官,这笔钱我该拿吗?” 夏碧莲回答说:“该拿就拿,业务员揽活也是有提成的,企业自主行为不违法就行。”然后又职业性地问:“你怎么有关系给人介绍工程的?” 唐成笑笑说:“江湖上认识的朋友多而已。” 夏碧莲在唐成面前明显与以往不同,这种微妙的转变很难形容,她没有深究追问,只是说了一句:“挣了钱,可不要乱花。”想了想又补充说:“但也不要亏待自己,该花的还得花。” 同时她在心中暗想,这唐成可真能挣钱,上次在广州就提到买房子的事,据说是做矿石生意赚了一笔,加上这次介绍工程的收入,如果都能攒下的话,少说也有一百多万了吧?交首付加装修,好好挑的话,在成都三环内也能买到房。 唉,可惜他身处江湖凶险之中,石爷是他杀的,而石爷的背后是个跨国犯罪集团,他卷进这些麻烦了,很难有安宁。但愿自己参加的陆超专案组最终能把这些麻烦都铲除,还能保护他,这样说不定他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这些事,唐成在那个缠绵的夜里已经对夏碧莲说了。但假如她知道唐成这时候的身家其实至少有几千万,而且还有对她而言神秘难述的地气宗师传人身份,不知又会做何感想、添多少担忧? 夏碧莲一时浮思感叹,沉默无言。唐成冲苏晓慧说:“就对你姨父说我不着急,等工程款结的都差不多了再说,要他千万好好干,保证质量和工期。” “嗯,嗯!”苏晓慧很认真的连连点头,然后她又注意到唐成和夏碧莲中间的那个杯子,好奇的伸手拿过去,歪着脑袋打量着问:“这是什么,古董吗?” 唐成反问:“你怎么知道是古董?” 苏晓慧随意地说:“你们不是刚从太古里来吗?假如是从那里淘来的东西,不是古董是什么?我爸爸最近也常到太古里逛。” 夏碧莲伸手虚托在杯子下面说:“真是古董,宋代哥窑瓷,唐成刚刚花十二万买的。” 苏晓慧小嘴张得老大,双手捧着杯子说:“这么贵?” “一分钱一分货,这还是行内互相串货的价,我拿的已经很实在了。”唐成不解地问:“你爸爸没事到太古里干什么?” 苏晓慧撅了撅着嘴说:“他最近电视节目看多了,也对收藏感兴趣了,在家里看了不少书,都是厚厚的大本带照片彩页的,然后有空就经常跑太古里,没事还和人讨论研究呢。” “这,这当个兴趣还可以,当爱好可不太合适,晓慧啊,你应该劝劝你爸爸。”唐成皱着眉头说: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古玩可不是好玩的!当兴趣和知识了解,偶尔花小钱买点教训,无伤大雅反倒是一种乐趣。可一旦沉迷形成偏执心态,坚信自己一定能成为慧眼识真金的收藏家,问题可能会很严重,因此闹的妻离子散只守一堆破烂的,经常都会听说。” 见苏晓慧听得很认真,唐成进一步做了分析: 通常有两种人最容易在这方面吃大亏。一种是有钱的暴发户,自己不懂却要愣充高雅,再被人拿几句话一捧,买回去一堆赝品。唐成就曾见过陕西某集团公司的老总,专门搞了一个仓库当私人收藏博物馆,里面陈列全是假货,还自以为是最大、最成功的投资,连正经生意都耽误了。 另一种人就是像苏樾这样有一定身份和社会地位的高级知识分子,他们有足够的文化修养,能自己去研究各种资料和文献,但也容易形成一种偏执的自信,固执的相信自己的眼光,别人想劝还说不过他们。一旦沉迷其中,将财力都耗在所谓的收藏上,很容易导致家庭纠纷和矛盾。 苏樾毕竟是个外行,在家里研究再多的也是个外行。以他的财力和专业,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收藏家,当兴趣研究自然没大问题,但这种事情很勾人,不小心容易越陷越深,需要有人提醒他。 如今的收藏市场,早就过了买的比卖的精、地摊上淘黄金的年代,真货只可能花真货的价钱才能买到,而花了真货的价钱,十有八九买来的还是赝品。像苏樾这种人,在太古里捡漏成功的可能性是零!与之相反,很多骗局都是针对他这种人设计的,一不小心就会中套。 唐成在苏晓慧面前一向很放松、很坦然,这些话虽然不好听,但是他都说了出来。苏晓慧听了皱着眉头说:“我妈妈也有这方面的担心,但是道理没有唐成哥哥讲的清楚!”停了一会突然问: “唐成哥哥,你这次在成都要呆多长时间,有空去我家做客呗?我爸爸、妈妈一定会欢迎你的,你就提醒一下我爸爸好不?” 唐成直摇头说:“这些话,我可不好当面说,他面子下不来,万一心里赌气,反倒适得其反。你和妈妈将里面的门道讲清楚,平时在家里聊天打打预防针,那才最合适。” 苏晓慧听了这话,睁大眼睛说:“喔,还是唐成哥哥的话有道理,那么,你有空去我家玩吗?” 唐成摆了摆手说:“这次太匆忙,明天就要走了,恐怕来不及,不过呢,我有件东西送给你父亲,就当作登门拜访的礼物吧,虽然我没有登门。” 苏晓慧兴奋地说:“什么东西呀?” 唐成大度地说:“就是你手里拿的杯子。” “啊,这么贵重的东西?”小丫头被吓了一跳。 夏碧莲也吃了一惊,很疑惑的看了唐成一眼,想了想反应了过来,冲苏晓慧说:“这其实是给你的,你送给你爸爸,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苏晓慧不解的问:“为什么?” 第581章 宴散有情 唐成笑着解释说:“你姨父的生意,中介其实是我们两个人啊,你才是替他揽活的业务员。按一般的做法,他应该给你一笔提成,你再分给我一笔好处费,所以他问的是你,而没有直接问我。假如换个人,不会像你这么传话的,什么都交代清楚,好像没自己什么事。” 苏晓慧愣住了,不解地说:“明明是唐成哥哥给我们家帮忙,我怎么还能要你的好处?” 唐成进一步解释说:“你是这么认为的,但事情不能这么看。这笔钱不是我的好处,是你姨父从工程款里拿出来给中介的提成,属于他们公司的经营成本。我自己不开装修公司也不认识装修公司的老板,还不都是你介绍的?假如没有你,我怎么会找到他的公司呢?就算通过别人介绍,介绍人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苏晓慧单纯的很可爱,坦然地说:“可是我没想要这些啊?” 唐成看看她又说:“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想过,既不想要你姨父的好处,也不想占我的便宜。但你这么想,我怎么好意思占你们家的便宜,这工程还不如就当送个人情。”停了一会继续说: “送你钱也不好,还容易引起长辈误会,而且我知道你不会要。这个杯子倒是挺合适的,拿回去送给你父亲,它还有别的用处呢,就算你的孝心了。” 苏晓慧让唐成一番话绕的有点晕了,一时没想太明白,眨着大眼睛问:“这杯子还有什么用处,用它喝水能保健吗?那我就给妈妈用。” 唐成忍俊不禁地说:“有没有保健作用我不知道,但最好不要用它喝水。”然后他对照实物详细讲解了哥窑瓷器的特点,包括文物鉴赏书籍中根本不会提到的东西。 唐成看了看苏晓慧又对她说:“回去将这些告诉你爸爸,不是教他怎么淘宝,而是告诉他,这样一件东西,我这个业内人士也要花十二万才能拿到,没有撞大运拣漏的的机会。”最后又加了一句: “你父亲对这些感兴趣,家里有件真东西镇书架,平时既可自己把玩也可让朋友观赏,心境会好很多。” 苏晓慧没想要,可是唐成说的句句在理,而且送个杯子还送出花样来了,夏碧莲也在一旁帮腔劝说,苏晓慧最终还是收下了。 这丫头在心中盘算,将唐成说的话转告父亲,假如父亲收下那就收下吧,假如父亲不要,就先替唐成哥哥留着。 收下东西后,想到这是唐成哥哥送父亲的礼物,还这么贵重这么有讲究,不知为什么,心里又有一种甜丝丝、美滋滋的感觉。 这顿饭快吃完的时候,苏晓慧去洗手间,夏碧莲趁机问:“唐成,这杯子到底值多少钱?” 唐成耸了耸肩:“就是十二万拿的货,古玩这东西值多少钱说不准,但我找准机会二十万出手没问题,原先我就在这里干对缝买卖,你清楚的。” 夏碧莲的神色不太好形容,看着他语气微嗔地说:“你对她,还挺大方的?” 唐成看着她的眼睛:“不应该吗,我做的不对吗?” 夏碧莲有些顶不住他直视的目光,微红着脸避开视线说:“没说你做的不应该,反而做的很漂亮,大多数人都赶不上你。”最后又加了一句: “你真的很有本事。”这话不知道是褒还是贬,唐成觉得有点怪怪的意味。 吃完饭的时候大约是晚上八点钟,对于成都的晚间来说还早,甚至有不少人还没到家呢。苏晓慧却有些可怜兮兮的问了一句:“唐成哥哥,你能送我回家吗?” 在广州的时候,她到唐成那里玩,吃完晚饭回宿舍都不用开口,唐成每次都会主动送她,一起散步穿过校园,往往是唐成一天中感觉最好的时间。苏晓慧也觉得这感觉再好不过了,不过她每次都会很乖巧的说谢谢,尽管这已经是他俩之间的一个习惯。 今天苏晓慧却主动恳求唐成了,不是为别的,她一个人从来没有拿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回家,而且还是一件瓷器,要是在路上弄丢了或者打碎了怎么办?小丫头心里有点怕。 夏碧莲笑着挽住她的胳膊说:“我们一起送你回家,我回去的路上正好路过你家门口。”场景似乎又回到了众人在广州一起聚餐的那一幕,夏碧莲和唐成曾经一起送苏晓慧回宿舍,然后她再独自送唐成,只不过这次是打车。 出租车进了小区到了苏晓慧家楼下,苏晓慧小心翼翼的捧着东西下车,指着二楼的一扇窗户说:“唐成哥哥,碧莲姐姐,那就是我家,你们上去坐会儿不?” 夏碧莲没吱声,只是看着唐成,唐成笑着摆了摆手说:“不了,等下次有机会的,我还要送你碧莲姐姐回家呢,别忘了给你爸妈带声好。” 看着苏晓慧上楼,夏碧莲低声问他:“唐成,你住哪儿?我送你。” 唐成想了想说:“还是我送你吧,也应该我送你,哪有吃完饭让女孩子送回家的?” “不,我就要送你。”然后她的声音又低了下来,像蚊子哼哼般说:“我想送你。” 唐成无可奈何的在她耳边说:“我没住在任何地方,昨晚在塔子山公园过的夜,倒不是为了省钱,你知道我夜里经常练功的,昨天来的时候随身行李也不多,也没打算长呆,干脆就没找地方住下。” 夏碧莲抓住了他的袖子,有点生气地说:“那可不行,就算你本事大可以不睡觉也不怕着凉,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哪怕好好洗漱洗漱也行,我家附近就有家宾馆,条件还不错。” 这时出租车司机等的有点不耐烦了,问了一句:“您俩悄悄话说完了没有,上哪儿啊?” 夏碧莲赶紧回答说:“走,这就走。” 对于这份关心,唐成倒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就去了夏碧莲介绍的那家宾馆住下了。夏碧莲一直把他送到了房间门口,临走时神色有些不舍,看样子想留下又想请唐成去自己家里做客,但终究没有开口。想想也是,现在这个样子把他带回去,怎么对家里人说呀?而唐成也未必愿意。 夏碧莲临走前问他明天什么时候离开成都,唐成想了想说是晚上。 唐成确实没打算在成都多停留,如果不是偶遇夏碧莲又碰上了苏晓慧,说不定今天晚上就离开了,他要去海边。 这一次陆超在重庆与他待了很长时间,教了他不少东西,有些是唐成秘法修炼中正需要掌握的,有些是他以前所不知道该怎样去运用的,有些现在虽然还不明白,但可以在将来去慢慢验证的。 陆超特意提到两样东西:阴界土和纯阳水。 老头也没想到徒弟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收集到二两阴界土,随手又用掉了那么多,这种东西当然是修为越高、走的地方越多收集到的可能性越大。 第582章 纯阳水 一年前陆超下达师命的时候,唐成还根本算不上入流的高手呢。 这次他开始教徒弟新东西了,阴界土的用处可不仅仅能用来遮蔽神识、跟踪或者毁尸灭迹,而且辛苦收集炼化、珍贵无比的阴界土每次这么使用都要耗费许多。 陆超看了唐成的画卷,告诉他可以将阴界土炼入画卷山水中,成为无形而不散的阴气,并且传授了更高明的炼境秘法。 唐成的画卷携带天下山川的地气灵枢,但总归如幻不实,因为画卷中的山水毕竟不是真正的山水。但是将阴界土炼入画卷中阴气汇聚的地方,山水就有实形之感,不过世间山川阴阳相生,画卷中不可能仅仅只有阴气,老头又说了另一件东西:纯阳水。 水是没有阴阳之分的,或者说水可以至阴也可以纯阳。在白天里水面可聚阴而返阳,这就形成了纯阴之至中反射阳和之气的一层分界,由纯阴而生阳和,这是大自然奇妙而和谐的一种韵动。 所谓纯阳水说水又不是水,就是高人以神念炼化的纯正阳和之气,本身就是无形之相。 它不能单独的以“水”的形式存在,需要用炼境之法赋予某种意境之中,理论上只有掌握了神念才有可能去“采集”纯阳水。 但是,陆超看了唐成的画卷之后告诉他,以他现在的功力,如果神识足够精微可以感应到纯阳水的存在,也可用炼境之法以阴界土为引,将纯阳水炼入画卷,过程很困难,但并非完全办不到。 这样一来,画卷中的山水,就真正带有了天地山川阴阳轮转的气息,唐成携胸臆灵枢入境,再炼就它的生煞消长之势、山水含情之美,那将是真正的江山入画! 寻找五两阴界土,唐成可能要踏遍天下的山,而采集纯阳水,他要阅历江河湖海。 陆超继承当代地气宗师衣钵时,他老人家的师父也曾给他一个类似的师命,就是收集两钱纯阳水。不要小看这两钱,陆超的腿几乎都跑细了,滚滚长江、九曲黄河、五湖四海都留下了足迹,足足花了三年时间才完成,而他当时还没像唐成现在有这么多事,只是安心修炼秘法而已。 到了老头教徒弟的时候,他把师命改成了五两阴界土,其实是给唐成放水了,老头怕自己的时间不多来不及,也知道唐成的功力根本无法与当初的自己相比。 没想到唐成精进神速,一年后已经可以勉强采集纯阳水了,这是历代地气宗师压箱底的绝技之一,老头乐呵呵的赶紧教给了徒弟,并且说了一句:“徒儿啊,五两阴界土的师命,如今就算你完成了,但有机会别忘了继续收集,我早不这么说,我想你应该明白为师的用意。” 昨天夜里,唐成到了成都没有住宾馆,而是背着包又来到了塔子山公园:他曾经养剑的地方。当他坐在当初那棵树下,看着太阿婷婷袅袅站在水面上与他对视,夜气中的塔子山薄雾升起、如梦如烟,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师父还是给他打了埋伏,话未说尽让他自己去悟。 其实纯阳水不仅可以炼入画境之中,也可以与心境中虚幻的太阿合炼,这是一种只可意会、妙不可言的感受,也是让太阿拥有实形之感的方式。剑不仅可佩琉璃珠,锋刃之间也可以炼化纯阳,却拥有水的柔美。 陆超说的不错,唐成的神识确实精微无比,能感应到那妙不可言的纯阳水存在,但是在这里,他根本无法炼化收集。 倒不是塔子山的灵枢之气不够精纯,而是这无形之相实在太过稀薄,简直是若有若无,以他的功力根本收集不了。 所以他想到要去水多的地方试试,就算无法收集,至少可以锻炼神识更加精微。 水最多的地方当然是纳百川之海了,最好坐船去大海深处。假如有朝一日他能够化神识为神念,反倒不必这么做了,而是寻找灵枢精纯的水面更加方便。 夏碧莲告辞后,唐成立刻换了手机,又来到了塔子山湿地公园,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以七枚钨光石暗布法阵隔绝声息,看了看时间还不到晚上十点,于是给向兆军打了个电话。 向兆军当然还没有睡,接到“维汉前辈”主动打来的电话非常高兴,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 挂断电话后唐成就做了一个决定:去硇洲岛。 向兆军在电话里很高兴的告诉程维汉,雷鸣前辈已经给他留言,维汉先生上次打招呼的事情办好了,然后又向他发出一个邀请:如果维汉先生有空的话,不妨去雷州一趟。 近日风门各派年轻一代的弟子都汇聚在雷州半岛外的硇洲岛,消砂派发出的邀请,也是每年一度风门各派进行内部“交易”的聚会。 秘法修行中所需的各种器物,理论上都可以自己去寻找、加工,甚至去买,唐成背包里那些“宝贝”几乎都是自己搜集或打造的,经过了种种机缘,第一次接触秘法晶石就在硇洲岛上。 一般的秘法修炼弟子恐怕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但却拥有比他更好的条件,大家可以在一起交流各取所需。有些东西,想自行搜集实在太难了。 天下风门各派几乎每年都有一次类似性质的聚会,参不参加,有多少人参加,什么人参加全凭自愿,地点也不完全确定。 但是近十余年来,约定俗成,都是每年夏秋之交在雷州半岛湛江市的消砂派聚会,原因很简单,那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最适合旅游休闲。 消砂派的祖师徐九逵,曾经官至北宋左谏议大夫,因与朝臣蔡京等人不和,获罪流放雷州,他的后人也就定居在雷州湾东南的硇洲岛上,后来又发展到南海岛和坡头半岛上,传承千年直至今日,可以说势力基本上占据有整个硇洲岛,甚至延伸到了南海岛礁。 这里与大凉山凤凰谷、云南香格里拉一样是一个相当于世外桃源的地方,所区别的是,凤凰谷和香格里拉是深山中地势环抱形成的福地洞天垣局。硇洲一带地处偏远,是雷州半岛的中部,自古流放之地,然而风景极美,地气自有含生有灵之动,不必开凿洞天掩饰门户,放隐于天地之间,否则也不会有宋皇城遗址的存在了。 到了现在情况却发生了转变,三十年来,雷州半岛经历了三次开发热潮,第一次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湛江被列为第一批经济特区的一个试验地广东省就有了发展的雏形,第二次是九十年代初期海南建省之后的房地产开发热潮的波及,第三次是新世纪的旅游项目开发。硇洲已经成为世界著名的旅游休闲观光胜地,这里有和煦的阳光、温柔的沙滩、湛蓝的海水、多姿的海岛,还有海滩椰林间的各种风情。 第583章 相约崖州 消砂派弟子自古以打渔为业,在硇洲岛上聚居形成了一个很特殊的渔村,江湖上就称之为硇洲渔村,这是他们传承的根本源流地。至于历代掌门的居所另有道场,在雷州半岛九龙山的一处道观中。 整个雷州半岛犹如一条巨龙冲向南海,气势磅礴,令人震撼。它背靠厚重的大陆,力拔千钧;面朝蔚蓝的大海,俯览华夏。聚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滋润万物。 由于地理环境相对封闭的关系,消砂派千年以来受到的战乱干扰很少,与中原一带有很大的不同,它的秘法体系较为完整古朴,相对而言有很多独特的地方。 当然了,同样是由于这些限制,它与地处中原的风门各大派来往交流并不多,传承比较封闭,在历史上算不得很兴旺强盛的风门支流。 不过,情况自成立三沙市后发生了根本性转变,消砂派道场所在附近成了旅游黄金地带,他们也搞起了旅游商业开发,并吸收和培养弟子发展经营产业。渔村还是那个渔村,但是,成立了以渔业为龙头的集团,刚开始专门向湛江市各大酒店提供时令海鲜,后来自己也开设了海鲜酒楼、旅游观光胜地。不仅如此,在餐饮旅游、文化观光等方面渐渐都拥有了自己的产业。 随着基业的扩大和与各派同道交流的增多,消砂派的实力也越来越壮大,如今已经成为江湖风门的大派之一。而且现任掌门蓝天枫自三十年前执掌消砂派之后,特别注意与中原各大派的交流,每年都要发出邀请,请江湖同道来硇洲渔村一聚。 这样的活动延续近二十年来,已经成为了江湖风门各派每年约定俗成的例行聚会,前来聚集的以各大派的年轻一代弟子居多,年轻人都喜欢玩,尤其是那种天然的海水浴。 而且这种聚会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那就是搞对象,还成就了不少姻缘。 虽然没有这种说法,秘法修行弟子就得找秘法修行弟子成家,比如庹源泰娶的就是大凉山一位官员的妹妹,这人的身份背景和江湖风门毫无关系。但是男女在一起,如果都是秘法修炼者,有很多事情确实方便不少,年轻人聚会的场合自然也是一个互相吸引、结为伴侣的机会。 前两年,九星派掌门敬仲春曾经带着自己的独子敬七宝来参加硇洲渔村聚会,当时他相中了消砂派掌门蓝天枫之女蓝芩,但是,敬七宝却不愿意。 敬七宝当时心里反对又不好直说,故意跑到雷州湾风景区的潜水中心,伙同两位据说很有实力的富二代帅哥,在海滩上勾搭了六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每人左拥右抱两个姑娘喝花酒,很多江湖同门看见了,都夸他年少风流。 这件事搞得敬仲春很没面子,好不尴尬,私下里把儿子狠狠训了一顿,敬七宝只是偷笑。 各派的长辈们偶尔也会来湛江消砂派走走,他们大多只在硇洲渔村里聊聊秘法修行,或者与各派掌权人聊聊事务、谈谈生意,而年轻弟子则更多的是结伴去附近游玩,或组团上山下海,或三三两两结伴寻幽相处。 这场聚会最重要的还是谈各种各样的生意,包括各大派之间的世间生意合作以及各种秘法器物的交换或买卖。 当然了,各派所擅长不同,最需要的东西也不同,同时拥有的资源和所处的环境不同,能拿出手的东西也不一样。比如凤凰谷庹家,门面上是经营矿业,出产的最重要的秘法器物就是晶石,各派要么单独到凤凰谷求购,要么就在这种场合用自己的东西交换或者直接花钱购买。 在硇洲岛这里的活动中,能够交换到的不仅仅是一派之物,就类似于各大城市的交易会,当然规模要小得多。长辈之间的讨价还价自然不太好意思,要谈也只谈大生意,秘法器物的交易买卖通常只是在晚辈之间进行,但涉及金额较大的重要物品之间的交易,还是需要门中长辈的幕后授意。 每年的硇洲渔村聚会时间定在农历中秋节,但是,时间往往长达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那要看是否出海游玩了。在这段时间里,都会有各派同道聚集于此,或登门拜访消砂派,或交好的门派与弟子之间私下交流结伴行游,也有不是风门中的年轻人被各大派年轻弟子相约同游的。 寻峦派这一次共有四位年轻人要去参加硇洲渔村聚会,都是有钱又清闲、同时修为不错的主儿,唐成都认识:向兆军、向兆华、李青、朱安冉。不过,令人有些意外的是,代掌门袁尚林这一次居然也要去硇洲渔村参加集会。 这位袁掌门这次主动到这种与江湖同道结交的场合来,别人不清楚他的想法,唐成却是清楚的,可能就是广州白云山庄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很有面子,这些年终于在风门各派之间脸上添光了,也可能就是要到湛江来休闲度假。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袁尚林自己悟出来的:多年来不合的向立信和朱昊两位长老居然常来常往了,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但私下里一定在谋划什么?袁尚林说不出这有什么不妥,但隐约感觉自己的掌门地位有被取代的风险,无形中受到了看不见的威胁。 所以,袁尚林刻意以寻峦派掌门的身份出现在江湖同道面前,结交往来,巩固江湖地位,这与国家之间以外交成就巩固内政地位的思路差不多,比如小小台湾岛上的那些政治小丑,不管是蓝色、绿色、白色还是无色都要上串下跳去搞什么外交关系,明明就是一个小岛的省级地区,却要用金钱去拉拢别国的政要。 不过,袁尚林现在才想起这档子事,恐怕有些晚了。 向兆军告诉唐成,风门各派弟子对维汉先生都十分好奇和仰慕,有人在凤凰谷见过他的风采,还有更多的人没有机会亲眼见到。如果他有空,不妨也去参加硇洲渔村聚会,消砂派发出了邀请,只是联系不上程维汉本人,曾托寻峦派和凤凰谷转告。 最近唐成还真遇到凤凰谷的人了,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庹源理根本没想起来这件事,庹玥瑛显然是不能去参加这次聚会了,就算她没有受伤,前几年也没参加过。倒是向兆军一直还记着,接到维汉先生的电话,赶紧转告。 唐成正打算去海边炼化纯阳水,听向兆军说了这件事十分高兴,决定去消砂派走一趟。 听说消砂派有自己的远洋船,借这个机会可以托对方帮忙深入大海一趟,尝试着采集纯阳水。 唐成在太古里听说南海东沙群岛附近出了一批海捞瓷,本来没有太在意,但是,既然有这个机会,顺便也去查查是怎么回事。 第584章 江湖多情 同时,唐成还有一个更深的想法:秦慕莲和她的下属团伙被铲除了,但是无间派潜入境内的唐英杰却下落不明,这个人肯定在暗处找他。与其天天担心,还不如主动拿自己当诱饵,把这个人钓出来。他曾经就是这么对付唐远程,把他钓出来的的。 江湖中各种套路很多,但是,真正能用得上的就那么几手,不怕手段老套,只看巧妙在哪里了。 这一次恰好在湛江有各派年轻高手聚集,真要有什么事,可以借江湖风门之势,将唐英杰和无间派潜伏在境内的其它势力一并铲除,省得天天还得惦记着。 师父陆超在重庆就说过:行走江湖,必须要有所扶持。 既然有这个打算,这一趟就一定要现身了,不过,该怎么现身就有讲究了。 唐成是绝对信任向兆军的,在电话里与这位向大少“密谋”了很久。 既要把维汉前辈参加硇洲渔村聚会的消息尽可能的放出去,又不能大摇大摆的直接现身,而是悄悄的潜入湛江,在向兆军等人的配合下暗中观察有什么异常,到了聚会即将开始的时候,才会突然出现。 唐成和向兆军商量完就挂了电话,一个人在塔子湖静坐了很久,身形就好像夜色中的风景,子时将过的时候,他拔出了太阿,另一只手展开了画卷。 自从打造这幅画卷以来,唐成还是第一次回到成都,这里的地气灵枢,恰恰是他炼入画境山水中所缺的一环。几乎看不见的雾气在塔子湖上弥漫,太阿在水面上也是在画卷中姗姗而行,带着难以形容的妙曼风姿,那凌厉无比的剑意,好像也化作了夜色柔情。 唐成身形未动,却以元神炼剑,他的功力虽然采集不了纯阳水,但可以用这种方法淬炼剑意、涵养太阿,同时也是在修炼前不久在宜宾刚刚领悟的携境无形之道。 塔子湖一带的地气灵枢精纯浓郁,脉脉环水却拥有无形之威,可以形容为‘上善如水’。 在这小小的塔子湖,能从方寸间感悟浩瀚,但也仅仅是感悟而不是实质,唐成还需要去南海领略真正的浩瀚,才能炼化于方寸之间。 时间到了凌晨五点左右,唐成起身,步行穿过小半个成都城,路上吃了顿早饭,然后回到所住的宾馆。 其实,唐成现在就可以走了,但他并没有走,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好像一直在等什么。 果然,还不到八点,门铃就响了,夏碧莲来了。 唐成挽着手臂把她让进屋,笑着问:“你这么忙,还抽空来看我,真的很感动。” 夏碧莲瞪了他一眼:“你这个不上班的人,日子过糊涂了?今天是星期天,你是不是认为我就应该加班,假期也不应该休息?” 唐成拍了拍脑门:“不好意思,真有点过糊涂了,忘了今天是周末,难得你不加班。” 夏碧莲看着他的脸问:“吃早饭了吗?” 唐成笑笑说:“如果你没吃的话,我可以再吃一顿。” 夏碧莲被他逗笑了:“我吃过了,出门之前,我妈非要我吃完饭再走。” 然后两人就坐在床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说话,气氛变的有点怪。最终还是唐成轻咳一声问她:“中午上哪儿吃?” 夏碧莲伸手点了他的额头一下:“就知道吃!” 中午他们哪儿也没去,连门都没出,午饭就在房间里吃,是叫的送餐,从大清早一直待到了黄昏…… 唐成实在要走了,不然就有可能走不了了,夏碧莲默默地帮他收拾好背包。 夏碧莲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告诉了唐成一件事:陆超专案组有撤销的可能。该查的线索基本上都查完了,秦慕莲和其下属的团伙都已经被翻出来了,余下的工作都是收尾性质。如果这些后续工作都办完了,没有新线索的话,保留一个专案组也没有太大必要。至于唐英杰,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发了通缉令,等抓住的时候再说。 夏碧莲说这番话的时候,掩饰不住的有些遗憾,唐成在一旁劝说:“这对你也是好事啊,你不是说过吗,等专案组结束后,你就可以调回成都了,这样的话就没有以前那么忙那么累。在广州的时候你病了,在重庆的时候又差点送了命,这样怎么能让人放心?” 夏碧莲低着头说:“回成都你就真的放心我吗?” 唐成叹了一口气说:“至少比以前好些。” 夏碧莲抬眼瞟了他一下,又低下头说:“我的意思是,你就不怕我一回成都就……” 说到这里,夏碧莲欲言又止,觉得开这个玩笑不太合适,唐成却当真了,追问:“就什么,就嫁人了?”然后提高嗓音说: “那样的话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能阻止得了吗?” 夏碧莲神情有些生气,抬头看着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女人干嘛一定要靠男人?没有男人一样活!” 唐成凑过去看着她问:“我不是男人吗?” 夏碧莲掐了他一把:“你是小朋友!对我而言世上的男人分两种,一种是小友,一种不是小朋友!” 唐成愣了半天,这话的滋味让他琢磨了许久。 夏碧莲见唐成不说话,岔开话题问:“离开成都你又要去什么地方?” 唐成开口就说:“南海。” 夏碧莲想起了什么,又问:“你是不是要去查那批海捞瓷?”然后关切地说: “可得小心点,大海茫茫,万一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没法预料,假如真与陆超专案组有关,别忘了通知我,或者像在重庆那样,直接给专案组打电话。” 唐成点着头,没有说话,那样子真象一个就要远行的弟弟面对万般不舍的姐姐。 夏碧莲看着面前的‘小朋友’想了想又补充说:“别只带手机,最好准备一台卫星电话。” 夏碧莲一直认为重庆那几个爆料电话就是唐成打的,唐成也没有否认,他师父干的与他干的也没什么区别,这也是为老头子分忧的一个举措,不然,那些警察可能真的会想方设法找到老头子的。 就算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终于还是要走了。夏碧莲想送唐成去机场,唐成却拒绝了,温言劝说:“何必要有那样的告别场面呢,又不是不见面了?再说了,太多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也不好。” 临出门前,夏碧莲冷不丁虎着脸说:“是啊,不知道你还有多少身份?”然后轻轻说: “这次去南海,要会你那位情人吗?” 唐成长叹一声说:“碧莲啊,我现在后悔了,当初真不应该告诉你这些!” 夏碧莲摇了摇头说:“可是你已经告诉我了。”然后关切地说:“我可以不提,只是想告诉你:“自己当心点!” 第585章 雷州湾 雷州半岛,湛江,雷州湾; 阳光,海水,细沙滩。 唐成站在落地长窗前远眺海景,手背在身后,拿着一个小型的天文望远镜。宫紫桐坐在客厅中,面前放着好几瓶不同颜色的酒,不知在调着什么饮品,看上去有点让人眼花缭乱。 “终于调好了,我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这是我最近新学的,就等着有机会让你品品呢。”宫紫桐调好了两杯酒,招呼唐成过来品尝。 唐成走了回来,将望远镜放在地毯上,端起一杯酒说:“委屈你了。” 宫紫桐语气中带着复杂的表情,小声说:“怎么了,是你说没关系我才过来的。”然后抬起头幽幽地说: “以前说过的那些话,你就不必再说了。” 他们之间约定每个月都会联系,是唐成自己说他在湛江,然后手里有一份文件想交给宫紫桐。宫紫桐就过来了,趁着周末还请了两天事假,显然并不是仅仅为了那份文件。 到了湛江见到唐成后,宫紫桐吃了一惊,在她看来,通过陆超然间接买下白云山庄的人,竟然就是程维汉。 当初程维汉离开白云山庄的时候曾经说过,他忘不了这个地方,等将来有了钱,就把这座山庄买下来。她听了当然很开心却不敢当真,万万没想到一语成真。 唐成品了一口酒,赞许地说:“嗯,真不错,这味道太特别了,我还得适应适应!”然后玩笑地说: “我的意思是说,委屈你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了。” 宫紫桐看着他扑哧一声笑了,看唐成现在的面貌可不是二十出头,他化了妆,就好像六十来岁的形容。 唐成和宫紫桐入住在雷州湾万豪五星级酒店,房间是向兆军暗中以别人的名义订的,反正酒店只管前台登记交房钱,究竟是什么人拿了房卡入住一般不干涉。唐成不想太早以程维汉的身份公开出现,所以到了湛江后先化妆住进向兆军安排好的落脚点,本想这几天就有所行动。但是宫紫桐的停留,耽误了唐成三天时间。 唐成也不想让她回去,他欠她的已经太多,她既然喜欢在这里也希望在他身边,那就陪着她吧。 宫紫桐当然也有正经事要和他商量,关于白云山庄如何处理,资产不是现金,就算是现金还要商量是存银行还是搞投资呢。这处产业在瑞恒集团的账面上是三千万,如果按现在的市场价值算应该值五千万以上,陆超花了五千四百万买下的。 瑞恒集团之所以肯卖掉白云山庄,倒不仅仅是因为陆超出价高。 这座山庄平时是对外营业的,比如它就曾租给庹玥瑛,计算下来,一年的利润也不过在二百万左右,经营收益并不算很高。对于资产而言不能仅算经营收益,还要计算投资升值的收益,瑞恒集团当初置办这一产业看中的就是升值。 如今,地产升值的幅度相比前几年已经大大放缓,陆超又出了这么一个很合适的价格,卖掉一份年利润二百万、升值幅度放缓的资产,换回五千四百万现金,可以进行别的更划算的投资,从机会成本角度来说这笔生意做的相当合算。 宫紫桐对白云山庄当然是有感情的,她舍不得卖,但这毕竟是瑞恒集团而不是她私人的产业,请示翁瑞恒之后还是将山庄转让给了陆超然。 这位陆超然一直没有露面,所有交易都是通过委托代理人完成的,他买下山庄后,居然又交给瑞恒集团的物业管理部门委托经营,而且没提任何要求,这一点让人觉得非常奇怪。 白云山庄被瑞恒集团卖掉后,宫紫桐很是遗憾和伤感,一度闷闷不乐好几天。等她见到程维汉后,所有的遗憾又都化成了惊喜,那种开心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 但是,开心归开心,他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宫紫桐还是要为他考虑。在相聚的第二天,从激情中稍稍喘息平复的机会,宫紫桐就指出程维汉这笔生意做的不值,有五千四百万的话可以有更好的投资,并且帮他细细算了一笔帐。 唐成也不好解释这是师父背着他干的,假如说明真相,宫紫桐反倒会失望,于是,笑着说:“其实我也不在乎值不值,这本就不是一笔生意,就是想把它买下来,为了你,我也想这么做,真的!”转念又说: “只不过呢,我恐怕没法经营打理它,怎么办,你帮我出个主意好不?” 宫紫桐靠在唐成怀里笑了,开心地说:“如果你真想留着这家山庄,不想靠它挣太多钱也简单,让瑞恒集团托管就是了,什么都不用改变,只是所有权转移了。”然后又为他做了详细的分析说: “我算了一下,维持现在的物业和服务水平,加上各种费用,一年运营成本是五十万,这些没算房屋折旧和房地产价格变动。如果长年都能租出去,一年的毛收入大概在三百万左右。” 唐成从背后搂着她,呵呵直乐,调侃地说:“我一年能赚个二百五啊。” 宫紫桐按住了他游走在自己胸前的手,发出嗯嗯两声鼻音,继续说:“瑞恒集团也要收托管费用,一年大概五十万左右,这样最好的情况,你一年的收入是二百万。而且根本不必有人知道你和山庄的关系,我们只是按照陆超然先生的委托,把收入打到指定的账号就可以了。” 唐成转过头说:“你说的是最好的情况?那么最坏的情况呢?” 宫紫桐分析说:“最坏的情况就是整整一年都空着,没有对外经营,相当于你自己住了,那么托管费用不用交,可是运营成本还是有的,一年得花五十万。”停了一会继续说: “但是,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山庄原先就是瑞恒集团在经营,绝大多数时间都不会空着,这你放心好了。” 唐成的手指还在轻轻的用力,很随意地说:“如果是我自己想住呢?” 宫紫桐喘息着回答:“想住就住呗,从你的收入里面扣,这帐好算。” 唐成手往下游移,又到了她纤婉的腰腹位置,带着邪音说:“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什么时候你想休假,这座山庄就是你的,记我账上。” 宫紫桐面色绯红,不由自主挺直了腰,仰起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什么时候休假?当然是你在广州能与我一起的时间。” 唐成的手已经撩开了她的上衣下摆,贴着柔滑的肌肤钻了进去,夸张地说:“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说话的同时,他的手在她某个敏感部位捏了一下。 第586章 逛硇洲 宫紫桐没有推开唐成的手,反而很配合地说:“嗯,哦,你就放心好了,一定不会让你吃亏。” 宫紫桐明天就要回广州了,唐成这一整天哪里都没去,就在酒店里陪她。 这时候,他们在品酒。宫紫桐看着地上的望远镜,故意皱着眉头问:“看什么呢,沙滩上的美女吗?” 唐成笑着说:“有你在,还用看美女吗?”然后突然问:“你今天还想出门吗?” 宫紫桐靠在唐成怀里,懒懒地说:“明天就要走了,我今天不想出去。” 唐成喝完酒站起身来朝洗手间走去:“既然这样,我去卸妆。” 宫紫桐掩嘴笑着说:“真没想到,卸妆的人居然是一个大男人!” 唐成这几天没有什么异动,但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向兆军暗中发来消息,说周边一带人员太复杂,异常太多,也不好查找异常,并且告知他最近风门各派都有什么人到达湛江。 唐成知道自己是迟早躲不过要露面的,他的形容相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在凤凰谷中就公然现过身,要掩饰的只不过是其他的身份而已,最不希望的就是碰到同时认识唐成和程维汉的人。目前江湖风门中只有一个敬七宝,而敬七宝已经和夏碧玉一起去留学了,这次当然不会来湛江。 修习风门秘法的人除非不得已,并没有随意让人拍照的习惯,这是自古以来的一种忌讳。这种习惯看起来有点玄或者有点迷信,但也不可能要求这些人必须是无神论者,真要细细追究这也并不是没有道理,那原因就和唐成那幅画卷的奥妙差不多。 假如关系好的人之间要合影留念,必须征求对方的同意,被拒绝也很正常。而且以唐成现在的功夫,有人暗中想对他拍照,举起相机他就能有感应,这是一种犯忌讳的行为,反而能看出来谁有问题,所以唐成会特别留意。 风门同道也不是傻子,明知道程维汉惹了无间派,如今行踪飘乎,还非要留他的影像资料,这不是摆明了招人怀疑吗?谁在明面上都不会这么做。假如有丹青高手,画出他的画像,事后交给无间派,这倒是唐成没办法防止的。 那就让他画吧,反正长的也不难看!中国这么大,只要他们并不知道有个唐成就行。而且一小撮人拿着画像偷偷摸摸去找一个连身份都不清楚的人,还是在中国这么大的地方,又不能像公安部那样发通缉令,实在很没有谱,跟大海捞针也差不多了。 万一要是暴露了,他恐怕得再度改换身份,离开广州那个藏身的小窝,那样会非常遗憾。 送走宫紫桐后,唐成又换了住处,还是向兆军安排的地方,他已经来到的消息,除了向家兄弟还有朱昊的两位弟子,连寻峦派掌门袁尚林都不清楚。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位袁尚林掌门做的也够失败的了。 宫紫桐走后,离硇洲渔村聚会还有四天,唐成每天都出门,简单化了一下妆掩饰五官的特征,背着包就像一个普通的自助游客,拿着一张地图,在湛江市各大旅游景区乱逛。 看起来漫无目的,其实唐成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发现那些来到湛江的各派年轻弟子,最近都在各大景区转悠。唐成还看见了好几位熟人,比如云南香格里拉段家的段宇翀、段宇杉、农春燕,三元派的张裕彬、蒙丽娜,玄空派的魏泉,更多的人是第一次“见面”,向兆军已经暗中将这些人的落脚点和行程告诉他了。 来参加聚会的年轻弟子,一律都有掌握神识以上的修为。虽然没有任何“规定”让各大派必须这么做,但是想想也有道理,各派传人聚会的场合,假如没有迈入高手的门槛,跑到这里来确实也挺丢脸的,知道状况的说是这人自己功夫未到,不清楚状况的反而认为是门中长辈疏于指教,或者干脆说门中没有人才了。 其实寻峦派也挺尴尬的,年轻一代弟子当中去年只来了一个李青,今年倒是长了脸面,一下子来了四个。 向兆军也是第一次来参加这样的聚会,难怪会这样兴奋,况且这次还身负维汉前辈交给他的“秘密任务”,那精气神就更足了。 这些年轻弟子当中,修为最高的已经突破移转灵枢之境,总共大概有十个人,已经是当代江湖风门的佼佼者,未来传承的希望所在。 秘法修行自有它的规律,假如自幼修习秘法,到了三十岁还未掌握神识,过了体力和精力的鼎盛期,恐怕这一辈子也不会有太大成就了。 如果年近五旬还没有突破移转灵枢之境,先天元气渐衰,尚未得到真正的滋养形神之法,那么突破这一层境界的希望更渺茫了。像寻峦派郑必丰长老那样年近七旬才达到移转灵枢之境,情况实在太特殊、机缘也实在太难得了,不是什么人都能遇到的。 除了这九个人之外,其余二十多个年轻人都掌握了神识,功力的深浅、运用之精微各不相同。 唐成发现刚刚掌握神识不久的向兆军,其实功力很不错,说明向立信教儿子基础打的非常好,所缺的就是顿悟式的突破,遇见“雷鸣前辈”真是他的机缘。 前一段时间唐成所领悟的含神识而不发、携境无形自然知常的境界,这时候终于发挥了作用,只要他不运用秘法有任何异动,别人也就看不出他的底细来。 同样的道理,假如有人拥有和他一样的境界,神识控制的更加精微且暗中没有异动的话,唐成也看不出底细来。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不管什么样的高手,暗中不乱动也就做不了什么。 各派年轻传人不像唐成这样身处凶险,他们在行游中偶尔还是会用各种方式运转秘法,唐成暗中也有所查知,不禁心中暗叹一声。 陆超在重庆对他讲了突破移转灵枢之境以后,修为继续精进达到化神识为神念的四个层次,分别是绵绵若存、含神若无、携境无形、化境自如。 在唐成来看,这些年轻高手当中功力比他深厚的至少有七、八位,但论神识运用的境界,最多也就到达含神若无而已,甚至有那么两、三位连绵绵若存尚谈不上。由此可见师父在重庆夸自己不是没有道理,老头见徒弟精进如此当然高兴,另一方面,庹玥瑛确实可称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 唐成曾经在凤凰谷中以前辈的身份险些露怯,幸亏手段高超再加上庹玥瑛暗中相助,这才掩饰过去没有栽跟头。 第587章 九龙风景区 现在,唐成到了硇洲渔村,要是再演法的话,也不会再折了维汉先生的名头,虽然他的修为境界尚无法与各派中修为高超的前辈高人相比,但毕竟还非常年轻。年轻是一种本钱也是找到托词的一个好借口。 大家都知道程维汉今年二十五,和庹玥瑛同岁,却不知道他还瞒了三年岁数,今年只有二十二岁,还是个毛头小伙。 要想暗中观察这些人并不难,他们只是来行游的,江湖同道也都在这一带聚集,并没有刻意掩饰什么。唐成发现这些人在某些方面和自己的习惯非常相似,在风景区玩并不走旅游路线,而是往深山险滩中探寻,找寻地气灵枢精纯之地,往往也是人迹罕至风光绝美。 这么多人汇灵枢地气涵养形神,或者采携山川灵秀施展种种炼境妙法,或布阵拢山水云烟施法切磋,唐成也算是大开眼界了,虽然通过这种方式无法领略各派独特的传承奥妙,但也有很多借鉴之处。 唐成很小心,虽然那些江湖同道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迹,但是,他们到的地方都是人迹罕至之处,演法之时都是避开外人。唐成化妆成游客,就像偶尔从景区里迷路,走到地势隐蔽视野又好的地方,含神识不发藏身而观。 这几天,唐成莫名其妙总有一种感觉,师父陆超是不是也干过这种事,暗中观望风门各派人物? 不过,唐成并没有去硇洲渔村附近,连坡头半岛都没有靠近,只是在雷州湾和南海岛风景区以及山野中穿梭游玩,除了感悟山水灵枢气场之外,他还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更有利于藏身暗查。 但是,硇洲渔村中有各派前来到访的几位前辈高人,也是消砂派弟子聚居的传承道场,很难不露出破绽。 这天,唐成去的是九龙山自然风景区,这里是雷州半岛的道家洞天福地,在湛江雷州市调风镇九龙山潮落港附近,距离如今的湛江市大约有几十公里。 这九龙山独特的地形地貌引发人们无限的想像。在这里,可以看到“九龙戏水”、“日月星三岭”、“将军把刀”、“天子宝座”、“天子石蛋”、“群臣石壁”、“宫女浴池”、“天造围墙”、“仙人座”、“无底洞”、“神狮石”、“神龟石”、“铜鼓王墓”等奇景。这些奇特的自然景观伴随着优美的神话传说千百年来流传在群众之中,引发人们无限的遐想,更有“石头长树”、“九十九曲溪”、“天上银瀑”等神奇的景点让人流连忘返。 其中神龟石形如巨鳌,枕海壁立,峰峦竟秀,林木重叠,山奇石怪,千姿百态,绿榕垂荫,红豆如星,泉清似醴。唐成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旅游,几乎都要去海边的景点鳌山烧香,取独占鳌头的吉祥之意。 这个时间段正是暑假要结束快开学的时候,很多家长期望孩子来年能考个好成绩,有的孩子已经考上大学即将报到,家长带着他们到这里来“还愿”,并继续祈福以期学业有成。这里的神龟石虽然没有海南岛三亚的鳌山大,但是自古就有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所以前来烧香叩拜的人还不少。 山水灵气能护佑世人,这倒是真的,也有一些科学依据!就看你怎么理解了。万物生灵都是受天地灵枢涵养的,灵枢厉煞也可伤人,地气就是一种选择如何相处的方式。这里不愧有九龙之名,有很多风景确实带有独特的灵性,这是自然所赋予的不是人力所能炼就的。 雷州湾弧弦百里,碧波万倾;九龙山云深林翠,岩奇洞幽;海岸遍布神工鬼斧,肖形状物之大小磊群;山、海、林、泉之间宛如一幅古朴雄壮的长卷画图,也就构成了一个旅游名胜必不可少的条件。 在远离旅游路线上,有那么一个荒凉的海滩,硕大的巨石就像一艘船入海而去,千古静立雄浑巨石竟然充满灵动,不论会不会秘法只要心中有此意境你都可以感受到,假如掌握神识的话,可以直观的感应到那地气运转的动态。 唐成在远处的山腰密林高坡中观望,那座巨石的顶端竟然站着两个人,根本无路的地方他们能爬到那里去,身手也是相当不错的,其中有一个唐成还认识,是玄空派掌门之子魏泉。 魏泉今年二十五岁,秘法修为已有移转灵枢之境,给唐成留下的印像比较憨厚,人长的也是浓眉大眼虎头虎脑。 在魏泉的正对面,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面向大海站着。他的仪容修饰的很好,相貌也算得上眉清目秀,在巨石顶端岸然而立,海风吹动淡色的轻绸衣袂,很有几分潇洒意味。只听魏泉问道:“池长老,您约我到这里试法,究竟有何用意?要是论修为,师弟自愧不如。” 对面那人叫池小莫,是消砂派的弟子,也是如今门中最年轻的内堂长老,主要负责各项产业经营和投资事务,地位非常重要。 身为东道主,池小莫今天竟然把魏泉单独约到这里来试法,真有点小题大做了,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池小莫彬彬有礼一拱手,顺势从腰间取出一支软鞭。唐成事先也没有看出这人身上藏着家伙,软鞭应该是藏在腰间的,只有筷子一般粗细,却显得非常坚韧有弹性,可以卷曲成环,抖开大约有一米左右长,质地黄中带银,但又不是金银打造,流动着淡银色的光芒,很有些怪异。 池小莫的法器已经亮出来了,这是江湖同道之间试法的起手势,只听他坦然地说:“今天并不是为了分出高下,池某人痴长几岁,今日之功力与修为勉强在魏师弟之上,但是,师弟来日之成是不可限量的,池某自知不能及。” 这话当然是客套语,但是说得很漂亮,也有挑战的意思。魏泉见他已经亮出法器,也取出了一样东西,然后顺势一拱手,算是接招了。 这件法器唐成在凤凰谷就曾经见过,魏泉当时也曾下场演法,看上去好像是一只牛角,但绝对不是普通的牛角。质地是接近半透明的玛瑙状,已经呈化石状态了,也不知是什么牛的角,有可能是非洲原生野牛角,带着金色的纹路,弯弯曲曲有七八十公分长,顶端的尖角还配饰着一个银鞘。 风门秘法的玄奇在于移转天地灵枢,有滋养形神之妙,如果运用到凶险的地方,可以有惑神伤神的效果,但一般不会直接伤人形体。比如,现在这两个人斗法,可能移转灵枢地气将另一个人逼得跌落巨石,或者用阴煞之气缠绕伤身,也会导致死伤,但这是间接的,秘法不会直接伤人形体。 除非是唐远芃、庹玥瑛那样的高手,能够化神念为实质,否则彻底解决问题的最后关头,还是动真家伙最稳妥。 魏泉手中这只牛角尖端相当于一个尖钩,平时为了不划伤东西随身带着方便,外面有一个装饰性的银鞘。这时候仅仅是江湖同道之间的试法,魏泉没有摘银鞘。 夏天的衣衫很单薄,魏泉只穿了一件短袖休闲t恤,身上自然藏不住这么大的法器,但是,他的打扮和很多的游客差不多,挎着一个背包,牛角是从背包里掏出来的。 第588章 神龟石上试法 魏泉手持牛角瓮声瓮气的说:“池长老太谦虚了,就算我将来有所寸进,池长老也是精进更加神速,只能甘拜下风。” “魏师弟不必客气,老兄看好你!”池小莫再次拱手。 “其实我也想向您这种高手请教,只是觉得修为低微,惭愧不敢!”魏泉还礼说: “不过,您到底有什么事,非要在这里演法?” 池小莫呵呵一笑说:“演法只是引子,主要是这里说话方便。”然后开门见山地说: “令父魏德龙掌门前去龙王祠拜访我派蓝天枫掌门,言语中有提亲之意,想撮合你与我师妹蓝芩,这事你可清楚?”停了一会又看着他继续说: “两年前九星派敬仲春掌门曾携独子敬七宝拜山,也曾有求亲之意,我师妹未置可否,可那敬七宝公然放浪形骸,令人好不尴尬。 今天我见故事重演,不禁有些担忧,蓝芩师妹才貌无双,但却无端遇此,虽无伤及清誉,但毕竟不是好事。众人面前说话不方便,所以我私下里找师弟你问清楚,究竟是你本人的意思还是你父亲一厢情愿?要是你本人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长辈以此方法撮合两派,我建议还是不要再让蓝芩师妹尴尬,这样的事怎么能发生两次?” 魏泉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嘟囔着说:“我又不是敬七宝!”接着又很不好意思的小声说: “其实是我求我爹去试试蓝掌门父女的意思,您既然知道情况,蓝掌门是怎么答复的?” 池小莫轻叹一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师伯还能怎么回答,只能答复这是晚辈之间自己的事,他也做不了主。”然后语气温和地说: “魏师弟啊,你要是真对我蓝芩师妹有意,那就自己私下去表白,无论接受与否,总不至于在众人面前难堪,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魏泉低下头,怯怯地说:“我不好意思嘛,一见到蓝芩师妹就脸红心跳,话都不敢多说。”随即抬起头大胆地问: “池师兄,她的意思如何?” 池小莫白了他一眼,小声说:“师妹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些不悦。” 魏泉的神色有些发急:“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自己不好意思开口,让我父亲去探探口风。” 池小莫突然语气一转,大声说:“魏泉,你真喜欢我师妹吗?消砂派上下,如今都以为玄空派来提亲了,你又对她了解多少?不过是几面之缘、惊艳一瞥而已。”停了一会继续说: “要知道我等秘法修行人,相处之时,所修秘法也有相合相斥,我原不知你的心意所以要问问,现在清楚了,还是试试你所修之法吧。” 这话听上去倒是有一点道理,唐成自己就有体会,他和庹玥瑛一起月下舞剑,真有相得益彰、灵犀无隙之感,可能是这两个人之间本身就情趣相投,但所习秘法也有灵枢相容之妙,这一点是非常难得的。他当初和庹玥瑛的修为相差那么多,联袂出手竟然能配合的天衣无缝,这就是缘法。 说话间,池小莫一抖手中的软鞭,鞭梢在空中打旋画了一个圈。他已经出手了。 远处的唐成眼皮跳了一下,好像那鞭梢就在自己眼前晃动,看来这位消砂派的内堂长老果然修为不俗,假如就这么面对面老老实实站定了施法,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而且消砂派的秘法确实有它的独特之处。 表面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在魏泉的感受中,四面海风阻断,波浪无声,地势移转,竟然成了垣局把他困在中间不能动弹。 消砂派的秘法和凤凰谷高手所擅长的不一样,不是随手成阵,而是立地成局。池小莫一挥手周围的地气就变了,无形中成了一个气场中的困龙局。 假如是生死相斗,魏泉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脱困,移转灵枢改变这一垣局,但是,这时候只是试法,他手持牛角没有动,等着对方将困龙局布成,仅仅困在当地,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池小莫见他以不变而应变,微微一笑,鞭梢下垂往右前方轻轻一划,施展了消砂秘法。从地气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改变气场格局的方法,既可以改善也可以改恶,但在斗法中施展出来,等于池小莫先布成了一个无形的气局,然后自己再破了这一局。 困龙局玄武靠山雄浑,左右龙虎合围,却突然多了引泄地气的一道出水口,假如魏泉站不稳的话,就会被一种无形的洪流力量牵引,受冲击摔落到巨石下面被活生生吸走。 魏泉突然一跺脚,远处的唐成眼神微微一亮,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境界,就是立身为灵枢之法。这一脚好像把脚下的巨石跺“醒”了,神识移转与巨石融为一体,借助了这庞大的地气稳住身形。这时候的魏泉就像水流中的一块磐石,不论消砂破局引水口如何,冲击而来的力量都得绕着他走。 池小莫见到这种气势,手中软鞭向前连点三下,抖出了三个鞭花,困龙局变了,地气移转左右合围,布成了气场上的钳龙局,等于卡住了魏泉运转的神识,然后软鞭连挥,空气中好像传来了连绵之音,仔细一听仿佛是滚滚流沙摩擦发出的嗡鸣。 唐成虽然没有身处其中,但也看出了一点玄妙,池小莫是用了无定消砂之法随手变化自己布下的钳龙局,让魏泉身处起伏不定的地气回旋之中,看他能站得多稳,毕竟他没有和巨石生长在一起,神识一乱就算不滚下去也得栽倒在地。 唐成也看出池小莫没有尽全力,否则的话刚才困龙局一成,再自行用消砂法变局,只要突然间运转神识之力,以他的功力完全可以将魏泉强行逼下巨石。 看来这场景真的是演法而不是拼斗。 魏泉这时候终于有些顶不住了。他抬起了手中的牛角,绕着指间奇异的打了一个旋转,然后握住不动,顿时,四面八方传出了呜呜的号角之声。 这种场面唐成曾经见过,那就是在都江堰郊外庹源泰和陆超斗法,庹源泰手中的法器叫鹤翅风笛,当时没有见他吹奏,但神识中能听见风笛之音。今天也没看见魏泉吹牛角,却传出了号角呜鸣。 随着号角声传出,唐成好像感觉到巨石在震颤,四面的海风吹击,形成奇异的合鸣之音,所有冲向魏泉身形的无形力量,都被震散化解开了。 消砂派的秘法确实很有特点,显得很古朴传统,就好像是千年之前的地理堪舆师在沙盘上摆出的各种气局,随手移转变化,推演斗法结果。 第589章 水云间一品莲 玄空派的秘法以立身灵枢为根本,看不出太多的特异之处,它就是求功力扎实中规中矩,以不变应万变,这样的手段看起来简单没什么花样,但是真到了高深境界,恍然有排山倒海之力,‘山海镇’秘法就是玄空派的根基大法。 魏泉当然还没有到‘排山倒海’那个境界,他掌握移转灵枢之境不算太久,谈绵绵若存尚且勉强。但是,这小子还真是玄空派的嫡传弟子,有一股子玄而不空的牛脾气,就是站定了不动也不开口。 演法到此,连唐成在那么远的地方都看清楚了,高下已经分出,魏泉这时候只要收起牛角抱拳说:“承让”,哈哈一乐也就完了,本就知道修为不如人家,这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他要是更聪明的话,随口请教几句,交流一下两人演法间的得失,会更有收获关系也会处的更好,但是,这小子就是不吭气,这要是耗到最后一屁股坐地下,池小莫的脸面也不好看,有主欺客之顾虑,弄不好还会被人说闲话。 池小莫见魏泉不开口认输,也不好主动撤法,仍然挥舞软鞭变化各种擒龙之局、移转消砂之法,同时开口说:“魏师弟,我如此变化繁复的手段,你以一招破之,果然非同凡响,师兄佩服!” 魏泉这时候居然也说话了:“池长老,消砂派秘法的垣局变化,只要是蓝芩师妹会的,你也会的话,不妨都使出来,师弟我接得下来,回头你也告诉她一声。” 难怪他到现在还硬挺着呢,原来存了这种心思。 池小莫露出了苦笑之色,他想收手反倒又不好收手了,那就这么继续耗下去,就像两个人跑步一样,他虽然能跑得更快但还是和魏泉并肩相持,直到把这小子累趴下为止,自己恐怕也得累够呛。 池小莫手中的软鞭挥舞,成局消砂变换不停,至少已经布下七、八种无形的气场局了,然后叹息一声开口说:“魏师弟,并不是蓝芩师妹叫我来试探你,只是我本人来请你试法。你虽然能化解消砂变换,但是自己想一想,这等秘法与你所修,真的相融和洽吗?” 魏泉并不理会池小莫的话,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理解其中的含义。池小莫施法非常潇洒写意,如挥洒行云一般变化自如,同为消砂派弟子,蓝芩所习之法应该和他类似。那么魏泉的秘法施展开来,还真不是那么合拍。顿时,他就是咬住地气不动的一头犟牛,联袂合律之间并不是那么协调。 唐成听到池小莫的话,心里冒出来一个古怪的想法。假如在凤凰谷祭祖地灵枢仪式那种场合,祭坛上站着的是魏泉和池小莫,联手施法一定让人看了十分别扭,他们自己心里也会觉得别扭。 唐成在心中暗暗说:池小莫在这里与魏泉秘密试法,一定是有人授意他来劝告魏泉知难而退,暗示他和蓝芩并不合适。可惜魏泉这小子有一股子倔强劲,或者说有点钻牛角尖,愣是没明白这种暗示。 这时候,魏泉仍然手持牛角在那里移转灵枢斗法破局,支撑的非常辛苦。 唐成只是个旁观看热闹的,在他期望中场面本是越热闹越好,还能多学点门道,可是现在不禁在心中给魏泉打起气来。这小子既然坚持不退,那就希望他挺得越久越好,人都是有点同情弱者的,而且在凤凰谷的时候,魏泉给他留下的印像还是不错的。 就在这时候,唐成神识中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应,不禁抬头望向远方的大海,什么都没看见,却知道有人来了。 唐成听见不远处有水声传来,好像是海浪的波涛,但却显得更轻柔,又像是淙淙的泉流却更显婉转轻扬,如韵如歌。这个时候,他竟然莫名其妙想起了在宜宾南广河听赵芃凡弹奏的那曲流水。 有人出手了,这人应该身处巨石下的海滩上,唐成看不到的位置,但他可以肯定来者也是消砂派弟子,而且修为相当高,肯定有移转灵枢之境,已经到了携境无形的程度。 唐成一直没有发现这个人接近巨石,就算视线被阻挡,这说明这个人没有让他查觉,等到出手时才被发现。 不过,让唐成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并没有向魏泉出手,而是和池小莫斗起了法。类似的手段,凭空移转灵枢变换种种气场垣局,但并不完全布成,时破时立随意移转,神识运用显得精微无比,这一点让唐成觉得暗暗佩服。 虽然这个人的功力并不比他更强,可神识之精微可以与他媲美。 这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巨石上下,消砂秘法对消砂秘法,宛如行云与流水相斗相缠,唐成甚至有一种错觉,这很像他在白云山庄时舞剑与庹玥瑛的月舞相斗,既是互相试法又是一种合练,配合的甚为曼妙。唐成和庹玥瑛有如此默契难得心有灵犀,而同门弟子之间要容易许多,但到这种程度也是很不简单的。 这时候的魏泉有点尴尬了,他站在那里,宛如海浪翻滚中的一块礁石,傲然而坚强。现在有人出手了,却绕过他向池小莫发起攻击。 流水和行云交缠相斗,虽然没有攻击他,却把他围在了中间。魏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被定住了,可是他这么站着也不行,他的定力根本就不够强大,还得移转灵枢定住身形防止被波及。 行云与流水相斗并不久,池小莫很快就主动开口说话了:“蓝芩师妹,原来是你。” 随即,他手中软鞭奋力向前一挥,如劈开地气灵枢,还不忘了帮魏泉稳住身形,然后身形一飘,后退两米稳稳地站住,撤法收手。 池小莫一撤法,巨石下那人也随即停手罢斗。魏泉的号角声还呜呜响了几下,这才赶紧停下,转身抱拳说:“蓝芩师妹,你什么时候来的?” 再看魏泉,这小子的脸红了额角也见汗了,不知是刚才斗法累的还是见到蓝芩紧张的。 远处吹来激扬的海风顺着如巨石的海浪升起,山腰上暗中观望的唐成觉得眼前一亮,只见巨石上靠近大海一侧的边缘出现了一个人,看上去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 她的装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上身穿一件绛色短绸衫,下身是一条海蓝色裙子,裙裾不长不短刚好到小腿肚。 海风吹乱了女子的青丝。她的身材姣好,容颜秀美,细长的眉梢有涟漪般的韵味。最特别的是她给人的那种感觉,使人想起《红楼梦》中贾宝玉的一句话:女人是水做的。 这画面,就好像水云间,山石上的一品莲花。 “好美的画卷!”唐成在心里暗暗叫好。 第590章 关于池小莫 这时候,唐成莫名其妙想到了敬七宝那小子的愚蠢,他在心中暗暗说:这样的女子,敬七宝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了婉拒老爹安排的好事,居然还用那种耍法,找两个美眉上演沙滩ji情秀!但是,仔细看她的神情气质,转念一想,他竟然有些明白了敬七宝的心思。 这样的女人就像一幅名家的仕女图,值得欣赏,却不太好接近,更不用说在一起生活,生儿育女了。 蓝芩有这样的气质,又是消砂派掌门之女,再加上她的秘法修为明显高出敬七宝,心态上还真的需要无形中去仰视。敬七宝也是敬仲春的嫡子,心气无疑也很高,美女哪里找不到,无论是过日子还是搞对象,何苦陪着小心呢? 除非就是自己喜欢的不得了,而且就是一见钟情,心有灵犀没有隔阂感,否则还是不要招惹。敬七宝的想法比起大多数人来说,倒是更加潇洒明智了。 当然了,敬仲春希望撮合他们定然有另外的想法,不完全是从男女相处的角度来考虑。 就在唐成在那里瞎琢磨的时候,蓝芩一现身就向魏泉拱手行礼说:“魏师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与池师兄演法,以不变应万变之道果然神妙,连破垣局消砂变换,只是太过坚持执拗。”然后用一种摸不着头脑的语气说: “怎么样,你没事吧?” 魏泉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连忙回礼说:“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然后殷勤地问: “师妹,你怎么会恰好赶到这里?” 说话时心中暗暗庆幸,幸亏蓝芩来得早,他还坚持着没有露出败像,总不至于太丢人。 称呼蓝芩师妹,其实魏泉与她同岁,仅仅大几个月而已。 蓝芩淡淡地解释说:“我听说池师兄约你到这里,在海上远望此处地气翻腾,好像有人动手斗法,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一眼,没事就好。” 魏泉随意地说:“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和池师兄只是试法切磋而已,获益良多!” 蓝芩款步前行,绕过魏泉的身边来到池小莫跟前,以略带责怨的语气说:“池师兄,你怎么和魏师兄动手了?就算是演法,也不必如此相持不下,魏师兄可是我们的客人呀!” 这话在唐成听来,蓝芩的言下之意分明在说:我没有让你动手啊,就算动手,也不要让人家下不了台嘛,毕竟他是客人还是玄空派掌门嫡子,又没有什么恶意。 想到这里,唐成就明白了,蓝芩既然知道池小莫约魏泉到这里来试法,说不定今天这一出戏就是她编排的,目的只是想婉劝魏泉。 唐成一听就琢磨出这味道了,不知道魏泉有没有这么精明? 池小莫只有苦笑没有回话,魏泉抢着解释说:“师妹莫怪池师兄,是我想请教垣局消砂变化,坚持让池师兄多多施展,大开眼界呢。”这时候还不忘夸赞地说: “特别是刚才师妹你突然出手,令人叹为观止。” 蓝芩微微一笑,很有礼貌地说:“魏师兄谬赞了!我和池师兄的演法,你已经看清楚了,要是还有指点之处,硇洲渔村聚会时可与各派同道一起观摩得失。但是,我见魏师兄所修之法沉稳中见高深,与我所习如水飘忽之法相合印证之处不多,望师兄包涵。” “我哪敢谈指点,只是请教而已,多谢师妹,多谢师兄!”魏泉连连点头称是,然后突然说: “呃,差点忘记了,我爹找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魏某先告辞!” 也不知道魏泉听明白没有,没等蓝芩继续将话说明白,就找了个借口匆匆溜走了。 在巨石上看着魏泉远去,蓝芩转身说:“师兄,我只是让你把话问清楚,并让他转告魏掌门莫再言提亲之事,免得两派之间尴尬,你怎么和人动手了?”停了一会又说: “本门颜德龙师叔去年寿宴之时,九星派敬掌门送来那么重的贺礼,本次硇洲渔村聚会却没有遣门下弟子参加,就是自觉有些难堪。” 池小莫温言说:“是我有些唐突了,希望你莫怪,不过那魏泉看似憨直也不是没有心眼,他不过是在试探你的心意。我刚才和他试法也是婉劝,师妹来的正是时候,他自己应该清楚不合适。”顿了顿,大胆地问她: “其实,我有话一直想问你,我的心意,不知你能明白多少?” 蓝芩低下头,神情有些闪烁地说:“师兄,你来到消砂派已有十年,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也不敢相信你会有这种想法,有些话以后再说,好吗?” 池小莫轻叹一声说:“好吧,既然你不想听,我可以不提,但是有些话迟早是要说的,我没有任何奢望,就是想告诉你。” 暗中的唐成神情有些古怪,今天无意间听到了一段八卦,原来消砂派最年轻的内堂长老池小莫对掌门之女蓝芩有意思!难怪他会主动出头劝阻魏泉,而蓝芩的态度也比较耐人寻味,到底是拒绝还是不拒绝让人看得不是很清楚。 其实在唐成看来,刚才他们俩那一番同门试法,有行云流水相激相应之意,就算是同门之间做到如此默契也很不容易,要么是心有灵犀,要不就是其中一人刻意如此迁就。只不过,显而易见的是,池小莫相比魏泉应该有更大的吸引力,从蓝芩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就是不清楚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天晚上,唐成和向兆军、向兆华、李青、朱安冉等人私下里秘密碰头,聊到了这几天的事情。 唐成这几天当然不只看见了一件事,但是,白天这一出八卦是大家最感兴趣的话题。 向兆军不愧是向立信重点栽培的接班人,对江湖风门各种掌故非常熟悉,他向唐成介绍了池小莫的来历: “池小莫并不是消砂派世传弟子,他老家就是湛江本地,父母生意做的不错,很有钱,硇洲岛上那些工艺美术品商铺多半都是他们家开的。他自己高中就被送到国外留学去了,十年前回国创业,在湛江投资地产、旅行社、酒店,正赶上了好时候,与当地的硇洲渔村合作,由此结交了消砂派,硇洲岛上的生意越来越好。 当时消砂派的几位长老见他资质不错,岁数不大人也很可靠,尤其对消砂派的基业发展帮助很大,经过试探之后收为门下弟子,得以习秘法入门。没想到这十年来,其修为虽谈不上突飞猛进,却也一直精进不止,三年前突破移转灵枢之境,升为外堂长老,主要负责对外产业经营与投资。 去年居然升为三名内堂长老之一,这已经是执掌宗门事务的秘法传承职位了,非世传弟子出任很是不简单,而且他是最年轻的。” 第591章 你懂女人心 唐成听了向兆军的话追问:“是因为他的秘法修为高超吗?” “那倒不尽然,池小莫虽然是消砂派有数的高手之一,在我等之上,但主要在于用功勤苦、机缘又好。”一向不苟言笑的李青在一旁回答说: “以兆军师弟的资质悟性,以及这些年打下的根基,要是有机缘的话,十年后未必不如他。最重要的是人才难得,秘法修炼与俗务经营是两回事,未必人人都能擅长,就算都擅长,也未必能有精力都处理妥帖,若还有执掌门中事务的能力,那就更难得了。像本门向长老这样的人才,堪称杰出难遇,是我寻峦派之福。 那池小莫自然不能与向立信长老相提并论,但也算得上人才了,再加上他会经营、善结交,这硇洲渔村聚会,就是他加入消砂派之后竭力推动促成的,这人在门中很有些影响,这么年轻就升为内堂长老确实不简单。” 朱昊的弟子李青对向立信竟然赞誉有加,虽然向立信并不是如今寻峦派的第一高手,但他的地位对于门派的重要性不是其他人能取代的,这些晚辈弟子倒是看得清楚,平时整个门派受谁的好处最多心里也明白。 唐成皱了皱眉头说:“我最想知道的倒还不是这些,池小莫向蓝芩表露心迹,而蓝芩的态度很含蓄,有些微妙让人琢磨不透。” 一向语出惊人的向兆华突然插话说:“女人的心思嘛,对于喜欢自己又没有失礼之处的男人,就算心里不愿意,总不至于反感人家,对池小莫是如此,对魏泉恐怕也是如此,所以她并不想太尴尬,也许是还没想好吧?” 朱安冉不轻不重给了向兆华的后背一拳:“你很懂女人心吗?怎么知道人家蓝芩是没想好呢?” 向兆华笑笑说:“蓝芩想没想好我不清楚,但如今池小莫的地位很微妙,他已经是最年轻的内堂长老,却不是消砂派世传弟子。而蓝芩是掌门之女,年纪轻轻修为又如此高超,在门中的象征性地位不言而喻,她要是嫁给同门,恐怕对整个门派都会有微妙的影响。 池小莫要是娶了蓝芩,恐怕就是消砂派下任掌门最有力的竞争者了,再加上他这些年的经营,届时可能会掌握整个消砂派。蓝芩嫁给他,就意味着蓝天枫掌门将消砂派的未来交给了池小莫。在这种情况下,你如何能分清池小莫是真情还是假意,或二者兼有? 这就不是男女之情那么简单了,蓝芩就算对池小莫有所好感,恐怕也会顾虑到很多。她的终身大事,最终还是需要蓝天枫掌门点头的,这也有无奈,除非只为私情不顾其余,至于有没有私情还说不清呢!” 唐成暗暗点头,心想,这位看似行为放荡总不正经的向兆华看问题眼光倒是很锐利。 这时候向兆军却长叹一声感慨地说:“谁说不是呢!人们常说古代才有包办婚姻,现代已经是自由恋爱了,但其实人一旦拥有了某种地位和责任,有些事确实不能完全只考虑自己,古今中外都一样。” 听这话的意思,向兆军也在感叹自己,父亲向立信管束甚严,将来的终身大事恐怕也得父亲点头才行,能遇到自己喜欢的是最好不过,像他这种大家世传子弟,很多事确实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向兆华也听出了大哥的弦外之音了,也正是有他这位大哥在前面顶着,父亲才能放任他在外面胡闹。于是,笑眯眯的一抱拳说:“大哥,辛苦你了,任重而道远啊!” 不料朱安冉却在一旁泼冷水,哼了一声说:“向兆华,你真以为自己能躲得过去吗?别看你在外面闹的不像话,但真的败坏门风出格的话,看向长老不剥了你的皮!” 向兆华扭头做了个鬼脸说:“师妹,我们谈正经事呢,你怎么老吓唬我?想那蓝芩,也是如今江湖风门中才貌双全的女弟子,追求者甚众各怀各的心思,但她的选择必须考虑到消砂派。”然后吊儿郎当地说: “像这等出色的女子,江湖风门中真不多见。”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是在维汉先生面前扯男女之情呢,赶紧又解释说:“当然了,凤凰谷月影仙子那等人物,超然无比,又是另一种情况。” 向兆华刚才提起蓝芩,唐成就已经想到庹玥瑛了,庹玥瑛在凤凰谷中的地位和影响,可以说是蓝芩在消砂派中不能比的。 庹玥瑛是凤凰谷第一高手,执掌天机大阵,同时也是庹家家族产业的第一大股东,她的事情,对于整个门派和家族而言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庹源泰已经死了,庹玥瑛如今地位超然,凤凰谷中包括掌门庹源理无人能左右她的决定,就看她自己怎么想了。假如纯粹从私心而论,庹源理恐怕都不希望她嫁出去,实在要结男女道侣之缘,那最好也是……? 向兆华刚刚解释完这一句,又突然感觉后脖子直冒凉气,原来是朱安冉正狠狠的瞪着他,赶紧又说:“其实在我寻峦派中,也有才貌双全的女弟子,丝毫不比人家差。” 朱安冉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众人都笑了,连李青都笑着说:“兆华师弟,你这么说话累不累呀?” 向兆华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说:“我累点没关系,别莫名其妙得罪人啊!”然后话锋一转又说:“像这种出色的女子,追求起来嘛,想用普通的泡妞那样肯定不行,得讲究机缘。” 朱安冉白了他一眼说:“兆华师兄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机缘啊?” 向兆华神色居然变得严肃起来:“就拿我来举例吧,我这人不太检点你们也都清楚,但不是在什么人面前都可以不检点的。假如在蓝芩面前,你腆着脸拦住她说一句:‘小姐,能否有幸请你喝一杯酒,谈一谈如何享受人生?’你看看会是什么下场!” 朱安冉好像生气了,却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你也知道自己不检点啊?” “所谓机缘其实就是机会,有了机会还说不定有什么遭遇,人总是需要接近的,我对魏泉印象就挺好。”向兆华接着说: “大哥,明天你就请一些同道出去游玩吧,把蓝芩请上,也请魏泉,给人家创造接触的机会,不论有没有戏,也算帮小魏一把,他肯定会感激你的。” 向兆军反问:“让我请,你怎么不自己请?” 向兆华一脸苦笑:“你没听朱师妹刚才说吗?我名声不好啊!” 第592章 葫芦画 原来向兆华并不是纯粹的纨绔子弟,他也清楚自己的“名声”,豪门世家子弟有些风流事,私下里谁也不会多说什么,但向兆华如此荒唐的行径确实不太多见,他简直就像个异类。当年敬七宝上演沙滩ji情秀,人们都看出他是故意的,但假如当事人换成了向兆华,恐怕谁也不会觉得太意外。 这时唐成突然说:“谈到正经事,我还真有一件正经事想求你们帮忙,能不能找一条船?能入海行舟,我随时可能会用的。”停了一会继续说: “本打算硇洲渔村聚会之后,借消砂派一条船入海,但仔细想想为了稳妥起见,暗中再备一条船更合适。” 朱安冉回答说:“这简单,袁掌门这次带私家游艇来湛江了,我随时可以借来用,他也不用,就是撑个门面。” 向兆华抢着说:“我借也可以,干脆今天就把游艇借过来,就说在湛江结识了几位模特,想一起出海去潇洒潇洒。这样反倒不引人起疑,大家也知道我能干出这种事。” 唐成看了向兆华一眼说:“多大的游艇?” 向兆华回答说:“不小了,二十多个人一起出海,聚会开个派对都没问题。”然后又加了一句:“声纳和探鱼设备都有,很先进,那袁尚林代掌门很会享受的。” 第二天,仍然是九龙山自然风景区,向兆军邀请交好的几大派年轻弟子总共十一人行游玩赏,还特意请了蓝芩和另外两名消砂派弟子。他是第一次来参加这种聚会,有向立信刻意安排,结交同道非常豪爽大方,而且元辰集团和消砂派今后可能会有很多合作的地方,蓝芩倒也没有推辞。九龙山风景区她不知来过多少次,这一次就当给寻峦派几位同道做导游吧。 唐成背着包,带着太阳帽和太阳镜,这一天也来到了九龙山,远远的跟在后面看热闹。他们走的是风景区的旅游路线,参观的都是一些著名景点,游人很多,唐成倒也不会引起异常的注意。 魏泉这小伙确实很憨厚讨人喜欢,一行十一人有七男四女,大家一路谈笑,只有魏泉最忙,不是帮这个拿包就是替那个买水,有什么事他都主动伸手。年轻人都爱开玩笑,纷纷叫他好人魏、模范魏,魏泉却不多说,只是憨憨的笑。 但是,这小子也有不争气的地方,和这么多人都相处的很自然,偏偏在蓝芩面前有点缩手缩脚,连话都不太会说。那边形法派女弟子欧阳静买了一大串葫芦,全部让魏泉挂在身上。你倒是在蓝芩面前多多献点殷勤啊!唐成看见了都替他着急。 说到葫芦,风景区里有一家很特别的旅游商店,卖的就是湛江当地特色烙画葫芦,唐成一看就知道它应该是消砂派开的店,这些特产葫芦和别处店铺中的明显不一样,一般人也许有感觉却很难说清楚。 烙画葫芦就是在葫芦上面,用烙铁一类的东西烫出痕迹作画,各种花鸟、人物、山水都有,以当地的山水风光最多,而这家店铺中的葫芦上烙的全是山水画。唐成有感应,这些葫芦画上都带有淡淡的山水地气,隐约都成某一类型的地气垣局。 要么就是千古传世之名画才有这种特质,要么就是作画的人用了炼境之法,或者说以这种方法修习炼境之术。虽然这些葫芦远远不能和唐成的画卷相比,但其炼境的思路是类似的。显而易见,这是门派传承中教授、锻炼弟子的一种非常重要而巧妙的手段。 果不出唐成所料,蓝芩领着这些人到了这家商店,立刻就有人上前招呼,从后面端了椅子过来让他们坐下喝茶。 这家店的经理姓龚,大约四十来岁,大家都叫他龚先生,在消砂派中还比蓝芩高出一辈,与掌门蓝天枫同辈,但是,他却没有经营什么大生意,只是管着这么一家小小的旅游商店。 店铺虽小,也许根本就不是赚钱的买卖,但对于消砂派弟子习练秘法来说却很重要。所以这个地方本身就不是以营利为目的,也不在乎规模大小,制作以及出售烙画葫芦的都是消砂派弟子,消砂派秘法修习到一定程度,都会到这里轮换“打工”。 这种现象让唐成再次想到了硇洲岛上的那些晶石工艺品商店,当时他没有想那么多,只顾着自己淘宝,现在想来,那些店铺还真赚不到什么钱,要是以盈利为目的,肯定是亏本的买卖。 若论在门派秘法传承中的地位,这家葫芦店甚至比雷州湾的万豪大酒店更重要。这里是由消砂派另一位内堂长老巫楠直接掌管,驻守负责的人叫龚俊生,晚辈弟子都很尊敬的称他为龚先生,是一位内堂执事。 用烙铁在葫芦上作画,不能画错,一笔废了材料也就废了,往往要用铅笔一类的东西打好底稿再烙。但是,这里卖的葫芦显然不能打底稿,它要携境而成,境中用意笔不能断,才能凭空赋予画的灵性,能把地气垣局的气场附在葫芦上。 这里卖的葫芦几乎都没有画成功,因此唐成感应到葫芦上的地气若有若无,气场垣局并不完整,只是画完了而已,一般人看不出破绽。就是这样的情况,像这种葫芦也很难得了,画成一个不知道私底下要损废多少个。 葫芦上画的几乎都是九龙山一带海天山石风景,地气各异成局之处,将旅游商店开在这里,也是为了方便弟子就近练习。这里的葫芦看上去与别的店铺卖的特产烙画葫芦没太多差别,价钱却贵了十倍,比如半大的葫芦别的地方卖八十,这里要卖八百还不还价。 有些不懂“行情”的游客在这里买了,回头又看见别的商店里有卖,觉得自己吃亏上当了,跑回来吵吵嚷嚷的要退货,店员们也不争执,笑眯眯的原价退还。唐成在暗处旁观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好几起闹剧。 由于葫芦看上去都差不多,也没贴商标打印记,有一个旁观的“聪明人”也发现了这一幕,跑到别的商店里买来几个风景画面几乎完全相同的葫芦,也来这家商店里要“退货”,结果却被修理的很惨。龚俊生不仅把他赶出去了,而且一直揪到了他买货的那家商店门口,看上去倒没把那人怎么样,但唐成清楚,这人好几天都别想睡安稳,走路都容易打晃了。 也有不少游客明知道卖的贵,但还是要买这家店铺里的葫芦,这类人分两种:一种是有钱的主,就是花钱要买贵的,而且他们也认为贵就有贵的道理;另一种人可能是欣赏的比较仔细,有一些说不出的体验,就觉得这葫芦上的山水画的好像很有生机。 第593章 龟山留香 向兆军等人并没有在这里买葫芦,这让唐成稍感意外,可是形法派弟子欧阳静是个例外,她一路上和蓝芩说笑显得很是投缘,还不时讲几句悄悄话,引得魏泉在一旁竖着耳朵却又听不清。 到商店小坐的时候,欧阳静买了很多种图案的葫芦,足足有十八个,她把葫芦栓成一大串,自己不好拿,全挂在模范好人魏泉身上了。 欧阳静美滋滋地对蓝芩说:“回去后,我把这些葫芦都挂在书房中,好好研究上面所烙印的十八种地气垣局消砂变化。” 这句话魏泉在一旁倒听见了,忍不住好心说了一句:“欧阳妹妹,这些葫芦都是没有完成的作品,画的时候笔下失境了,你真想买这种葫芦,明天硇洲渔村聚会有更好的。” 欧阳静笑着反问:“我一个人能买这么多吗?就算出得起钱,那我不成了捣乱的?” 魏泉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笑着说:“哦,说的也是,消砂派的地气垣局葫芦,别人也得买呢。” 这两人说的话本来只是些谈笑,倒是提醒了唐成,等向兆军他们走后,唐成也背着朱安冉悠悠的走进了这家旅游商店,挨个葫芦看了半天,皱着眉头问:“你们家的葫芦里装什么东西了?卖的这么贵!我刚才过来看别人家商店,这么大的葫芦就卖八十,你这儿一样的居然卖八百,风景区加价也不能这么黑呀?” 龚俊生还站在前面,恰好听见了这句话,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回答说:“不同的东西,不同的手艺,一分钱一分货,就看老板你识不识货了,我们也不是强买强卖。” 唐成一听这话,露出很好奇的样子拿起一个葫芦看了半天,眼睛眯得细细的说:“咦,还真别说,我确实觉得这画画的很特别,这山水在海天之间,还真有那种感觉,却不太好说。” 龚俊生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仍然笑着说:“艺术嘛,讲究的就是感觉,虽然一样是画,我还看见过有人在马路边地砖上用粉笔画蒙娜丽莎呢,虽然画的一样,但真能一样吗?” 唐成露出动心的样子说:“老板,你是这老板吧?能不能给我便宜点?” 龚俊生摇了摇头说:“不还价。” 唐成固执地讨价还价说:“我多买还不行吗?按批发价!” 龚俊生仍然摇着头说:“本店货源有限,这些葫芦都是手工制作,没法批发也不接受订货,买多少都是这个价。” 唐成有些不满的嚷着说:“你这个人,做生意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龚俊生不生气,反而乐了:“说的不错,我就是死心眼,所以活该发不了大财,老板,你满意啦?” 唐成嘟囔着说:“你不发财谁发财?一个葫芦都卖这么贵!抢钱啊?” 讨价还价半天也没有结果,唐成最终还是买了,这些葫芦大约二十多公分长、十来公分宽,每个八百,只要这里有的图案,他一共买了二十八个,比刚才的欧阳静还多买了十个。欧阳静只是挑自己想研究的气场垣局买的葫芦,而且是买下那些画意比较清晰的。 这些葫芦上的画面虽然炼境未成,但还是按照地气垣局的原意落笔的,唐成也不是为了买能用的法器,而是研究其中垣局和消砂变换,甚至推断作画的人是什么原因失败的,难得有这么一套完整的“教材”。 这么多葫芦当然不好拿了,店员还算热心,帮他找来一个彩色的塑料编织袋,就是春运期间外出务工人员用来装铺盖的那种,帮他把葫芦都装了进去,满满的一大兜。 唐成付完钱后看了看,眼珠子一转又皱眉冲龚俊生说:“我还要到前面玩呢,拿着这些东西也不方便,能不能暂时存在你们店里,回头再来取?” 龚俊生点了点头说:“多谢老板照顾生意了,存我这里没问题。” 唐成离开旅游商店后,没有再跟在向兆军他们后面看热闹,而是信步闲游,还跑到龟山混在一堆学生和家长中间烧了一柱香。 既然到了这个地方也入乡随俗捧个场,要知道,再过半年他也要到川大去考学位了,图个吉利嘛。 唐成烧完香又观赏了龟山附近历代摩崖石刻,其中有不少是高人名家手笔,铭刻于山海之间数百年来已融入山水灵性之中。但也有一些是败笔,刻在这里简直不论不类,很有煞风景的意思。 从神龟山绕过,唐成又顺着旅游区的小道走到了龙王祠,这里是一个景点,同时也是消砂派管理宗门的内堂所在。 消砂派的传承聚居地在硇洲岛的硇洲渔村,而这里是各种门内典礼、弟子传法习法的仪式举办地,那个旅游商店就开在景区里,显然也是为了就近方便。 唐成去的路上,正好看见向兆军等人从那个方向走回来,错肩而过。等到唐成出现在龙王祠门口时,装束已经变了,一袭轻衫很是飘逸,也没有再掩饰行容,就是曾在凤凰谷中出现过的那位器宇不凡的维汉先生。 湛江一带很多道场供奉的都是南海观音,著名的观音大像就有好几座,而这座龙王祠供奉的是南海龙王,是一座道观,里面还有很多穿着道袍的道士。唐成一连进了三重门,边走边看,站在第三重门旁驻足读一幅对联:神之格思其功在水,龙而为灵惟德动天。 看完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想往里走,突然听见了一句自幼非常熟悉的话:“这位施主,请留步!” 唐成差点没笑出声来,整理仪容留步转身回头望去,不远处站着一名青衣道士。这人大约四十来岁,也难为他这大热天还穿着道袍了。 他身上的道袍质量还不错,是上好的湖绸质地,轻薄透气挺风凉,这人脸上也没有什么热汗淋漓的样子,看来养气功夫还不错。 唐成故作惊讶的问:“这位道长,叫我有事吗?”那道士面色白里透红,留着一抹漂亮的短须,这身道袍更衬托出他有几分得道高人的韵味。 但是,唐成暗暗打量,纯粹论江湖惊门的卖相,这人比自己的大舅公蒋慈文还是差了好几分火候。 道士很潇洒的立单掌稽首说:“我见先生你神彩不俗,有非常人之相,能在此地相遇真是有缘,我就是龙王祠的道士,想送你一件礼物,顺便问你两个问题,不会耽误您多长时间,对先生也是好事。” 唐成在心里憋住笑,这种钓空子的套路在他眼里并不是很高明,但表面上却露出意外之色说:“啊!道长要送我什么?” 第594章 龙王祠上香 那道士听了唐成的问话微微一笑说:“请随我过来,这大热天的,先坐下歇歇脚,我请你喝杯茶。” 龙王祠的二重门和三重门之间的东侧有一个偏殿,偏殿前的门廊下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很多看起来像道家法器的东西,旁边还有一个茶几和两张凳子,恰好在院内一棵大树荫下,真是个休息闲聊的好地方。 道士坐下后说:“这位先生,我看你最近有男女情事纠缠,有得意也有烦恼。……而且财运很好,享受远胜一般人,只是创业开源有些闹心费神事……” 这要是论相算命,道士的话说得还真是准了,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看唐成的穿着打扮、神态气质、相貌风度,一见就不是一般人,说他的财运好有点蒙,但十有八九是一位年少多金的主,而且这种小伙没有女人缘也不太可能,谁的男女情事不是有得意又有烦恼呢? 唐成略带矜持的微微点头说:“道长,您这是在给我论命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只是你我有缘,当你踏过龙王祠二道门时,我就眼前一亮。”道士摇头捻须说:“但我看你神采气运俱佳,只是有些招人嫉恨的麻烦,行事难免犯小人、有冲煞,所以特意送你一道顺风得水平安符。” 说着话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写在硬质黄绫上的符,上面是用朱砂画的纹路,好像有山水涂鸦,还有一般人根本看不懂的符箓文。唐成仔细辨认,还真是一种地理垣局阵符,不过就这么画出来有多大用处?有没有用处就难说了。 唐成接过黄符捧在手中问:“这符有什么用啊?” 道士笑着解释说:“它的用处可以消冲去煞,护宅第平安。你带回家之后,选择一个晴天的晚间,最好在十点以后,在你住的房子下面绕楼一圈,然后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把它烧掉。”然后又慎重地叮嘱说: “注意要把符完全烧掉,也要等火苗完全熄灭,小心不要引起火灾,把消防队招来救援。” 说到最后道士开了一句玩笑,唐成也笑了:“这样就可以了吗?那谢谢您了!” 道士神态有些高深的说:“其实这样也就可以了,但贫道的符毕竟法力有限,所以也不能把话说的太满,它只是能稍挡冲煞,助你家宅气场平安舒适而已,施主行事还需自行留意。” 唐成看看道士,恳请地说:“道长能多指点几句吗?” 道士再次手捻胡须说:“好吧,既然你我有缘,就破例多说几句,听懂听不懂、爱听不爱听您随意。”然后突然问: “您一定去过很多寺庙道场吧,看那里面的大钟,都铭刻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八个字。” 唐成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基本上都刻这八个字,旁边还有很多人名,都是捐钱的,我也捐过!” 道士微微一笑说:“本祠供奉的就是南海龙王,护佑风调雨顺,大到一地一国的风调雨顺,小到一人一家其实也有风调雨顺这一说法。”然后意味深长地说: “这就是你身边的人、身边的事是否能相处和顺?择居、择邻、择侣、择友都是你身边的风雨。” 这番话说的很有见地,显然越讲越来状态了,看来业务都是练出来的,道士的业务水准也不例外!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又说: “贫道的符,无非是一种寄愿祝福,但事在人为。它受南海龙王祠中的香火,自然有护佑之功,如果施主你取符之后,愿意在南海龙王法座前供奉一盏油灯,当然心意更诚、感应更灵。” 唐成心中暗暗说,江湖上一惊二问三送四卖的套路果然来了,表面上却非常感兴趣的问:“供奉一盏灯?我当然愿意了,怎么供啊?” 道士的笑容显得很开心:“很简单,只要你在灯油簿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贫道会为你诵经供奉,并不勉强,想供奉多少天全凭自愿。” 说着话,道士打开了桌子上放的一本册子,取出一支笔,很客气的递到了唐成面前。唐成提着笔正要签字,却有些纳闷的问:“签名的前面怎么还有数字,上面那些人打勾是什么意思?” 道士淡淡解释说:“哦,那是灯油钱。三百八十八,供奉六六三十六天,六百八十八,供奉八八六十四天,九百八十八,供奉九九八十一天。贫道每日诵经祈福并不收钱,要供奉多少天,施主您随意。” 这道门槛安好了,唐成已经进来了,终于伸手要钱了! 一般人到了这个时候,除非脸皮特别厚啥也不在乎的,可以把符还给道士转身就走。大凡脸皮薄一点,或者对刚才的话将信将疑,或者真是到这里来求南海龙王护佑平安的,就算心里舍不得,只要出得起钱的话恐怕至少都会留个三百八十八。 从头到尾那道士都很客气,也没说什么勉强的话,符也收了茶也喝了,实在不好翻脸!唐成独自一个人还算好的,假如是个领导或大老板样的人物身边围着一群人看着,再说几句恭维捧场的话,面子上肯定下不来,九百八十八那是必须的。 看样子,唐成显然是个有钱的主,提笔正想在九百八十八上画挑,突然眉头一皱又问:“道长,除了九九八十一这个层次之外,我还可以供奉更长时间、多点几盏灯吗?就是这样太麻烦您天天念经了,不知道辛苦不辛苦?” 道士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出家人的心怀,谈什么辛苦不辛苦?施主要是有此诚心,其实可以供奉长明琉璃盏,由贫道每日在南海龙王座前敬上一柱香。”说完话把这本册子拿走,又换了另外一本册子。 这本册子精致了许多,比刚才那本也小一些,红底镶着金边,打开一看里面的“项目”变了,有一千八百八十八、六千六百六十六、九千九百九十九三种,各有不同的讲究。唐成正想在九千九百九十九那一栏上打勾签名,突然又问了一句:“这些都是普通的供奉,有专门的供奉吗?” 道士看了看唐成,眼神深处显然有一种今天钓到大鱼的感觉,站起身来呵呵笑了,按捺不住激动地说:“施主请随我到殿中一叙,如果您的心意更诚、要求更高,恐怕就需要本祠为您做专门的法事了。” 进了偏殿,这里布置的既像办公室又像一间会客室,那边放着两张桌子,桌子上居然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这边供着香案,靠窗一侧是缅甸黄花梨木座椅。除了那台电脑很具现代感之外,家具和陈设都是古色古香的。 第595章 一百0八万 屋子里还有两个年轻的道士,那名短须道士一进屋就说:“语宣、至臻,快给这位施主沏壶好茶!”然后又恭敬地对唐成说: “施主,您请坐,听贫道慢慢为您介绍本祠的法事。” 唐成这时候的态度,摆明了是要当冤大头,道士介绍了半天,越说“项目”越贵,最后推出了两种顶级法事,一种收费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另一种收费三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唐成当然只选贵的。 这场法事需要本观住持巫楠道长亲自主持,众道士列队诵经祈福,由唐成亲手点燃香柱,在众法师的护持之下敬献于龙王法座前,整个大殿都是要清场的。仪式完成之时,殿外大钟鸣九响,由唐成亲自扶杠撞击,殿内铜磬也同样鸣九响,由巫楠住持亲手敲击,以象征龙吟相和,表示南海龙王收到供奉了。 仪式完成后,唐成将在众法师的陪同下,去海边放生一只海龟,至于海龟龙王祠已经准备好了,有好几十斤重,也不知从哪儿买来的。 商量完毕,中年道士立刻就兴冲冲的去找观主了,据说观主今天下午正好有空,同时让至臻去备饭,中午要待客。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午饭点,但唐成自称还没吃午饭呢,就是为了到龙王祠来烧香,当然在仪式之前不能让这位贵客饿着了。 唐成继续留在偏殿中喝茶,那名叫语宣的年轻道士看着他欲言又止,神色有些好奇的问:“这位老板……施主,您可够慷慨的!” 唐成赶忙回答说:“供奉龙王,怎么能说慷慨呢?只能说恭敬!”然后解释说:“不瞒您说,我爹就是养鱼的,前不久遇到一场大难幸亏最终逢凶化吉,这次来雷州旅游我特地要到龙王祠烧香还愿,唯恐不够虔诚。” “哦,原来是这样。”语宣道士说:“看来施主还是一个大孝子。” “再说了,我家里有好多口人,也可以说是人丁兴旺了,这次拜龙王,希望给大家都祈福。”唐成高兴地说:“相声大师李丁还说过‘不能使小钱办大事’,我怎么能敷衍了事呢?” 语宣连忙点头附和说:“对,施主你做的太对了!” 唐成趁势又问:“除了这场顶级法事之外,还有更隆重的吗?” 语宣愣了愣,竟然露出了苦笑:“您是想问更贵的吗?有倒是有,收费一百0八万,仪式过程也差不多,但只在初一、十五或逢年过节,每天的头一柱香,晨钟暮鼓由住持亲自祈福为您敲响,需要提前预约的。” 恰在这时候,那名短须道士将龙王祠的住持巫楠道长请来了。这位住持还有一个身份是消砂派三名内堂长老之一,掌管宗门内秘法传承事务。 巫楠还不到五十岁,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神情恬淡微微有些冷肃感,但说话谦和有礼,举手投足间确实很有高人风范。 唐成见到这位住持道长,态度就跟见了活神仙一样,立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定要做那收费八一百0八万的顶级法事,看他的言谈之间流露出的意思分明就是‘不差钱’三个字。 这种平时难逢难遇的好事巫楠住持当然不可能拒绝了。他告诉唐成初一已过,可以预约在本月十五。唐成听了主持的回答很为难,说自己还有很重要的生意要谈,等这月十五肯定来不及了,明天就是八月初八,也是个非常难得的吉利好日子,干脆就明天吧! 不料巫楠住持竟然拒绝了,推说自己明天有一场重要的法会参加,无法主持这样的仪式。其实唐成心里也明白,明天就是硇洲渔村聚会的时间,巫楠肯定是要去的,不能留在龙王祠中。但是,唐成的态度很坚决,说明天不行那就今天下午,反正仪式已经在准备了,干脆就做一场顶级的法事。 晨钟暮鼓,可以等到本月十五再敲,算是为他敲的,今天这一柱香虽然不是头香,但也代表头香的心意,到了本月十五那一天,再由住持代劳敬一柱头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有钱不赚白不赚,一百0八万呐!这不是一个小数字。巫楠住持笑眯眯的答应了,心里还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然后,巫楠住持就带着那名叫景阳的中年道士去准备法事了,敬香的时间定在未申之交,也就是下午三点整。吃完饭后,法事就可以开始。由至臻、语宣两名年轻道士陪着唐成去膳堂用餐,当然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了。 吃饭的时候,小道士至臻有些腼腆的问:“施主您贵姓?” 一般情况下,方外人不会主动去问施主的姓名,而是在功德簿上让他们自己签名留字,象征结善随缘之意。当然了,出家人也会在石碑、铜钟上刻上捐赠人的名字,做为一种宣扬功德之举,很多人花了钱,也是希望留名的。 唐成笑着回答说:“我姓程,请问有什么事?” 至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场法事做完之后才会收钱,届时将在金册留名,但您现在能不能付点定金?仪式需要准备一些东西,都是现采购的,两万就行。” 一场法事就要一百0八万,那就是扯淡!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难怪现在有人说和尚道士才是最会做生意的人。但是,唐成搞那么大的场面,肯定还是需要成本的,假如他做完法事不付钱,道士们哭都没地方,总不能真的向南海龙王哭诉吧,再说,那龙王老二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呀! 收两万定金倒是足够了,不是怀疑唐成付不起钱,但是以防万一总是好的,亏本的买卖谁也不愿意。这种话住持巫楠当然不好意思说,小道士开口就无所谓了。 唐成当然知道这些套路,随即笑了,从背包里取出了两万现金递给至臻道士说:“还真是巧了,我身上带着这些现金,不过谁也不可能拿那么多钱出门,回头我签张支票可以吗?” 至臻立即点头说:“可以可以,当然没问题!”然后拿着钱出去了。 下午这场法事和其它寺院、道观所做的佛道法事一样,没有什么值得渲染的,更不值得炫耀了,只能简短用‘非常隆重’来概括。唐成烧的那三柱香比胳膊还粗,是海南特有的沉香木做成的,捧在手里简直像个冒烟的大火炬!龙王祠的一班大小道士也都正正规规按部就班诵经祈福,个个都忙得不亦乐乎。 仪式完成后,一行人又在后院一间静雅的客厅内喝茶,住持巫楠亲自陪同,景阳捧来了一大一小两本金册。 第596章 现身 这两本册子和先前看见的那两本大不一样,有点像婚纱影楼的像册,每一页都是硬质的而且很厚,所区别的就是质地好像是镀金的,页数并不多。册子封面上写着“九龙山南海龙王祠功德金册”,下面还有小字“己亥年”,原来这不是随便签的,一年只有一册。 稍大一点的册子是留在龙王祠的,据说是要接受诵经焚香祈福,有专门的地方供奉,小一点的册子页数很少,相当于一本证书,让唐成带回去纪念,也算是进行这场法事的一个凭证,这两本册子上都需要他亲自签名。 那本大的功德金册是巫楠亲自打开递过来的,景阳双手递过了一支签字笔。唐成接过册子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这本册子打开之后左右两页只留一个人的名字,其它都是祈福的话和仪式的记载。 巫楠虽然直接翻到了这一页,但唐成眼神很尖,看见了翻过的上一页中有人留的名字,是“香港——项城铭”。 唐成的记性很好,这时候居然想起了项琛曾经提过一次,她的父亲就叫项城铭,还特意解释了这个名字的含义,‘城’是代表他出生的那座城市,‘铭’就是要他牢牢记住那座回不去的城市,但是因为什么原因回不去那座城市项琛没有说,唐成也不好追问,真是凑巧了! 唐成在两本册子上都签上了名字,小册子自己收起,大册子恭恭敬敬递还给巫楠住持,随册子附上的还有一张开好的支票。巫楠接过册子和支票时神情变得非常古怪,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他看见那本册子上的签名是“重庆——程维汉”。 过了好半天,巫楠才放下册子站起身来,躬身抱拳试探:“请问您就是风门前辈维汉先生吗?” 唐成微微一怔,起身回答说:“不错,是我!您是……?” 巫楠和一旁的巫景阳赶紧躬身行礼,长揖及地:“消砂派内堂长老巫楠,携弟子巫景阳给维汉前辈见礼!惭愧,惭愧,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今天这事……” 唐成一边笑一边还礼,将两人扶起来说:“哎呀,没想到会这么巧,难怪我见二位道长气度不凡,原来真是当世高人,我这场法事真找对人了!本打算明天就去硇洲渔村拜山,不料今天就和二位同道见面了,真是有缘呐!”然后客气地说: “二位同道比我年长,不必叫我前辈。” 这时候的巫楠是一脸惭愧相,扭头狠狠的瞪了徒弟一眼,尴尬的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指着桌上的金册说:“维汉前辈,您怎么会到这里做法事?事先也不通知一声,这里就是我消砂派的道场啊!” 唐成回答说:“哦,我事前真不知道!我曾在凤凰谷见过贵派颜德龙长老还有李默然、闫强两位年轻同道,他们倒没告诉我。”停了一会又问他: “但是,这种巧遇方式更好,我本来就打算做一场法事,由消砂派的高人来主持,自然更加是锦上添花了。” 唐成说的是实话也是谎话,他不是不认识消砂派的弟子,凤凰谷中就见过三位还打过招呼。但当时那种场合他是众人瞩目的中心,没来得及细谈太多,连硇洲渔村聚会都没谈起过,颜德龙长老自然也没告诉他九龙山龙王祠是消砂派内堂所在。 至于消砂派给江湖风门发出的邀请,也只说到硇洲岛硇洲渔村聚会,没有特意说自己的宗门内堂所在,这完全没有必要。假如不是向兆军私下里告诉唐成,他还真不知道! 今天这一出闹的,消砂派内堂执事同时也是龙王祠的知客巫景阳设门槛钓空子,本来也就是几百块香油钱的事,结果钓到了维汉先生头上。 唐成顺着门槛就上来了,自己架天梯,举行了一场一百0八万的超级法事,搞得就像消砂派想故意骗他钱一样。 这笔钱收也不是、退也不是,功德金册已经留名,总不能把名字再擦掉,这个仪式本身就应该是隆重而认真的,金册也不能毁去。它毕竟是一场真正的法事,身为道观住持的巫楠当然不能开玩笑乱来,而且唐成也不可能不付钱。 倒是维汉先生的态度冲淡了场面的尴尬,表示自己就是来做法事的,碰到了消砂派同道那是有缘!在龙王祠又聊了半天,谈的都是明天硇洲渔村聚会的事,巫楠问唐成住在哪里,明天一大早他一定要派车去接。唐成也没有客气,告诉了他自己住的酒店,等明天把车派到门口再给他打电话。 告辞的时候,巫楠一直将唐成送到了道观门口,又问维汉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唐成想了想说:“我在风景区中见到一家商店卖葫芦,烙画并不是一般的手笔,好像有秘法痕迹,现在想想应该是消砂派开的商店吧?” 巫楠爽朗地说:“维汉先生真是好眼力,那里是我消砂派的地方,由我师弟龚俊生掌管。” 唐成笑了:“难怪啊,我看见都很感兴趣,买了很多葫芦,路上不太好拿,如果方便的话,就一起帮我拿到酒店好吗?谢谢了!” 巫楠赶紧回答说:“维汉先生太客气了,举手之劳的小事而已,说什么谢字?” 唐成前脚一走,巫楠一个电话就把龚俊生叫来了。 龚俊生来了之后才知道刚才买下二十八个葫芦那个人居然是维汉先生!这件事也就罢了,偏偏巫景阳居然在龙王祠看走了眼,把人当作一位年少多金的冤大头,拉过来一顿忽悠,做了一场超级法事。 结果维汉先生真的做法事了、钱也给了,然后就这么走了,消砂派众人尴尬万分偏偏还没办法!巫楠想骂徒弟,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骂。这件事他自己也有份,完全没想到嘛。 龚俊生犹犹豫豫的问:“既然知道前辈住在哪里,今天晚上就把这些葫芦给他送去吧,私下里把钱还了,也许好说一点。” 巫楠语气一沉说:“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人家缺这笔钱吗?本来就是找道观做法事祈福,这么一来岂不是更尴尬了?至于那些葫芦,唉——!”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声。 龚俊生不解地问:“葫芦怎么了?” 巫楠白了他一眼说:“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清楚了,你好意思把那些废葫芦再给人家送去吗?明天到了硇洲渔村,维汉先生一看我们消砂派拿出来的星宿葫芦,明显不是一回事。”然后又叹气摆手说: “我要禀明掌门,只能取二十八个星宿垣局葫芦送给维汉先生了。” 龚俊生惊讶地说:“一套完整的二十八宿气场垣局葫芦?那我们可亏大了!” 第597章 星宿葫芦 巫楠听了龚俊生的话不以为然地说:“亏什么亏?人家刚才跟我们谈吃亏了吗?闹出了这种笑话,幸亏维汉前辈不计较,大家都好下台。”停了一会继续说: “他倒是没说什么,但我们这一百0八万收下了,假如传扬出去,又算怎么回事?这可怪不得维汉先生!” 这件事当然不能怪唐成,人家进庙烧香按规矩来,有多贵的法事做多贵的法事,假如还嫌吃亏的话,那也只能怪龙王祠没有更贵的超级法事了。而且维汉先生走的时候也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就是请他们帮忙把刚才买的葫芦送到酒店,至于消砂派送什么样的葫芦,那是消砂派自己的事。 有些秘法器物根本无法按通常的方式去核算成本,一个星宿垣局葫芦值多少钱?还真没有一个准价。那是高手的心血,普通人花再多的人工也加工不出来,除去这种成本,它本身可能非常便宜。最难得的是,一般人想花钱也没地方买。 龚俊生皱着眉头说:“这次硇洲渔村聚会,星宿垣局葫芦倒是准备了几十个,但是,如果一下子拿出二十八个送给维汉先生,可就不够了!而且也凑不齐一整套二十八星宿的啊?” 巫楠想了想说:“聚会准备的当然不够,也不必动用那些,可以拿本门内堂收藏的送给他,如果凑不齐整套的话,这几天就把所缺的加紧制作出来,找个借口拖延几天,就说你们店员不小心把葫芦打碎了。” 说到这里,这位长老自己突然笑了:“这位维汉先生,年纪轻轻确有前辈高人风范,他未必不知道龙王祠是我消砂派内堂所在,行事却颇有游戏江湖之意。我等如此处置,假如传扬出去,将来未尝不可成为一段佳话,你们明白吗?” 唐成这笔“生意”做的可真值啊!虽然花了一百0八万,却换到了一整套二十八星宿气场垣局葫芦。 这种葫芦在硇洲渔村聚会中可以向消砂派购买或以物交换,但他一个人不可能买下那么多,不仅仅是钱的问题,那么多江湖同道都在场,别人也想买的话他也不能全包了,更不好意思与一众晚辈去争什么东西。 更重要的是,在那种场合也凑不齐一整套,它们对唐成研究星宿垣局非常有用。 上古时代我国古人为了方便于观测日、月和五大行星(金、木、水、火、土)的运转,便将黄道、赤道附近的星座选出二十八个做为标志,合称二十八星座、或二十八星宿。又将这二十八星宿按方位分为东、南、西、北四宫,每宫七宿,分别将各宫所属七宿连缀想象为一种动物,以为是“天之四灵,以正四方”。 于是,就有了角、亢、氐、房、心、尾、箕,这七个星宿组成一个龙的形象,春分时节在东部的天空,故称东方青龙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这七个星宿形成一组龟蛇互缠的形象,春分时节在北部的天空,故称北方玄武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这七星宿形成一个虎的形象,春分时节在西部的天空,故称西方白虎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这七个星宿又形成一个鸟的形象,春分时节在南部天空,故称南方朱雀七宿。 由以上七宿组成的四个动物形象,合称为四象、四维、四兽。古代人们用这四象、二十八星宿中每象每宿的出没和到达中天的时刻来判定季节,就有了二十四节气的划分;现在人们用到的星期日计算也是根据二十八星宿定义的,在普通的日历书中都能看到这样的印记;而一个合格的地理堪舆师在寻找龙脉地气或者择吉用事时间上更是离不开二十八星宿理论,甚至是不可替代的唯一法则。 作为下一代地气宗师的唐成来说,不可能不去研究星宿气象,可见这消砂派二十八星宿葫芦对他有多重要了。不过,唐成这种处事方式不能说是有意的,只能说是在有意和无意之间,顺水推舟而已,但是,这种结果他能想到。 第二天一大早,曾经见过唐成的消砂派长老颜德龙亲自到酒店门前接他,开车的是他的的弟子闫强,他们一见面就行礼致歉说:“真不知道维汉先生已经来到湛江,昨天还去了九龙山龙王祠,失礼之处,请您千万包涵!” 唐成笑着说:“近日各门同道多有拜山,知道贵派很忙,也不好意思打扰,本就打算今天再登门拜访,不料昨日巧遇贵派几位同道,还难为你们这么客气来接我。” 上车之后直奔硇洲岛,颜德龙还特意向唐成道歉,告诉他昨日存在店中的几个葫芦被店员不小心碰碎了,假如不着急的话,等到离开湛江之时,再加工好一并送来。唐成笑着说:“我一点都不着急,那些东西随身带着也不方便,就谢谢诸位帮我先收着了。” 雷州半岛多山,主要城镇大多是环岛沿海边分布,自古悬于偏远之地,然而风光却是极美。雷州半岛的地势按照地理堪舆喝形取向法则就是最标准的鳌龙探海气局,整个半岛就是一条延伸入海中的龙脉,而一左一右两条海湾便是护送鳌龙探入海中的护法,这条鳌龙再过琼州海峡冒出巨型头颅直奔南海深处。 沿着雷州湾经南海岛前往硇洲岛,右边是海岛上的山,锋芒却不是险峻雄奇,左边是海,气质却不是波涛涌动,在这山海之间,体味最深刻的就是那多姿多彩的摇曳风情。心境可以影响眼前的风景,而风景也可以映射入心境,不久前在重庆经历生死凶险的唐成,这时候难得有了怡然而萌动的情怀,却好像已经陶醉忘情。 风情万种之间,唐成竟莫名其妙想起了自己所遇到的女子,妖娆多姿如赵芃凡、明媚照人如庹玥瑛、热烈浓情如夏碧莲、美丽纯真如苏晓慧、冷艳xing感如宫紫桐…… 汽车往右转了一个弯一直东行,穿过一片橡胶林,又穿过一片椰树林,前面已经可以望见硇洲岛了。 岛上的硇洲渔村其实不能再叫村庄了,已经和城市中那些豪华气派的社区没有了区别,高楼林立,街道阡陌,还有诸如商场、医院、学校这样的配套设施。 硇洲渔村建在码头不远的高坡上,三面山势曲线温柔如水波,一面缓缓延伸向大海,海边是白色的沙滩。沙滩上有不少拖上岸的小船,远处海中还有几艘大船,再往前看有个伸入海中的码头,旁边停着两艘很漂亮的新船。 村子外面离沙滩不远的地方,沿着一条简易公路修了两排很别致的房子,这房子还有一个十分别致的名字叫作‘望海听涛’。 第598章 众星捧月 望海听涛所有的房子统一只有三层高,一律朝南,一层挑空很高只有柱子,就像凉亭一样,里面放着休闲桌椅,二楼以上才是居所。通过楼梯上去,有一个带长檐的小平台,放着藤木茶桌,可以在海天之间会客闲聊;平台后面是房间,从外面的格局判断应该类似会客厅、茶室一类的房间,三楼才是套间,住五、六个人没有问题。 住在这里,可在门前凭栏凌空远眺,品茶饮酒,听海风吹拂、渔歌晚唱,赏潮起潮落、滟敛波光,去真正体会望海听涛。 每一座房子还配一条小渔船,也不必远寻什么塞班岛、马尔代夫、夏威夷了。这里是渔村自己建设的,可以自住也可以待客,平时就交给半岛酒店管理公司经营,想租用这里的房子度假费用不低。 这还是当年池小莫长老的主意,请来美国夏威夷一家酒店管理公司做的策划和设计,学到经验之后,又整合产业自己开设了半岛酒店管理公司,总裁就是池小莫,经营的当然不止这个渔村旁的度假村。 近年来,半岛酒店管理公司创造的收益,已经逐渐超过了消砂派另一处重要的产业硇洲渔业集团。 这时候,这个度假村并不对外营业,连沙滩上的小渔船一起被消砂派自己包下来了,做为接待各派来客的地方。 消砂派举行这场聚会手笔不小,但是用自己村的地方什么事情都很方便,他们也是有收获的,可以借这个场合与各派交易秘法器物、谈经营合作、切磋交流修行感悟。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各派拜山时都会送上礼物,不论轻重,基本都是在聚会上准备交易的物品,比如唐成这次也没有空手,没别的东西,他打算送上一对晶石。往年凤凰谷庹家一般会送晶石,但这次唐成打听过了,九星派和凤凰谷没有弟子前来参加聚会。九星派自有原因,而凤凰谷最近出了事,对外封锁了消息。 在路上,颜德龙和闫强介绍了村子里的情况,车走到椰林中就不得不停下来了,前方有人迎出了村外。 唐成上次去凤凰谷,骑着瓦古乡派出所的摩托,当时情况不同,而今时已不比往日,维汉先生声名已经传扬出去了,而且他还有借重各大派弟子的心思,假如自己打个车晃晃悠悠赶过来,场面上也不是那么回事。 如今这种有长老来接、各派弟子闻讯相迎的场面正符合维汉先生“高人小前辈”的身份,也是唐成想要的结果,可以说在他的算计之中。 表面上越是这样,唐成的表现就越加谦恭,一点都不摆前辈高人的架子,赶紧叫停车,道了声谢主动开门下车迎上前去,大老远就拱手行礼。 场面本来不至于如此隆重,但昨天在龙王祠闹了一出,消砂派掌门蓝天枫也觉得有些尴尬,特意让曾见过程维汉的颜德龙长老去接,自己也在村口外等候显得礼数周全。袁尚林和程维汉有“旧交”,这一次也要随蓝天枫掌门一起在村口迎候。 叠障派掌门颐媛真人因为师叔千杯和程维汉是故交,还有另一件事要谢谢这位维汉前辈,所以也要随二位掌门一起到村口迎候。玄空派掌门魏德龙一见三位掌门都要迎到村口,那干脆,自己也去了。 八宅派弟子韩海敏、云南香格里拉弟子段宇翀等人与这四位掌门是同辈,于是也联袂迎接。三元派弟子张裕彬和蒙丽娜也说要迎到村外,感谢维汉前辈上次割爱晶石、助他们配齐两套三元大阵,魏泉非得跟着父亲迎接上次一起喝过酒的程维汉,而那边向兆军等人也起哄,跟着袁尚林一起迎到村外。 大家一看场面这么热闹,干脆全部迎到村外了,等于是这场聚会的一个大集合。这情景,也和在宜宾时薛楚媛回乡下差不多了,就差没有拉个条幅准备鼓乐仪仗队。唐成抢步上前满脸微笑,彬彬有礼一一相见。 袁尚林还自作主张来了个热情的拥抱,搞得站在旁边正准备打招呼的颐媛真人有点尴尬,她可不好学着袁尚林的样子与程维汉来什么拥抱见礼。 叠障派掌门颐媛真人是个女的,还是一位长发道姑,在青城山中一家道观中修行,听说年纪比千杯道人小不了几岁,但容颜看上去很年轻,也就是二、三十岁的样子,说明这人至少已有移转灵枢之境,而且善于滋养形神、养生而全形。 颐媛真人一见面就向唐成致谢,感谢他托千杯道长向叠障派门下弟子转赠晶石的厚爱。唐成闻言微微一怔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了,只是笑着说他曾受千杯道人的恩惠,至于叠障派众同道,要谢就谢门内供奉长老千杯吧。 原来千杯长老也挺会做人的,还挺有趣,上次在大凉山一带搭唐成的“便车”搜罗了不少秘法晶石,他没有全部自己留着,然后就跑回青城山了,挑选晶石送给一批门下弟子。千杯话说的漂亮送了一个顺水人情,就说这些晶石都是维汉前辈所转赠,所以颐媛真人今日才会特意致谢。 至于维汉先生拥有那么多秘法晶石的来路,大家多多少少也有所风闻,他和月影仙子堪称如今江湖风门的一对金童玉女,假如他真跟庹玥瑛好上了,等于拥有了一座埋藏宝藏的矿山,这些事自然谁也不好细问。 唐成在众同道簇拥下走进硇洲渔村时,很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他在心中感叹,自己这位江湖小游子一年前是一个什么光景,哪能想到这种场面?他在心里暗暗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看似风光无限,却也危机四伏需要时刻小心,否则一个跟头栽下去就爬不起来了。 这场聚会就是江湖上的社交大融合,不像政府单位开会那么严肃正规,众人集合迎接维汉先生,集会顺势也就开始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座位就是沙滩上扣过来的小船底,先由几位长辈互相介绍,有人是第一次来与大家还不熟悉,算是一个见面会,显得很是休闲随意,也适合交流的气氛,可见安排者非常用心。 午餐是一场沙滩烧烤宴会,有豪爽的吃法也有精致的烤炙,适合不同人的口味。 下午是一场集会,场面非常有趣,各派都住在沙滩边的那种挑空海景房里,出售的秘法器物就放在一楼的那个开放式的凉亭中,摆着不同的桌子或架子,没有人看着也不需要电子监控,不担心有小偷。 第599章 龙涎香 众人三三两两或在沙滩上闲逛,或在远处海面上泛舟,或就在屋子前面坐着聊天,大家可以随意去看各派拿出来的东西,如果有想要的就找到那一派的弟子,或直接购买或用秘法器物交换。 唐成也从头逛到尾,发现那些东西放在那里旁边都有标价,仔细算了算,假如一样买一件的话,自己根本就买不起!别看他现在有一个白云山庄,每年可能有两百万的收入,但是现钱还没到手呢,昨天花了一百0八万做法事,算算手头全部存款也就三百来万了。 假如用晶石去换的话,他倒还有几十枚晶石,但也不能全带在身上啊,带在身上的除了送给消砂派那一对之外,他都有用也舍不得交换。 各派展示的物件明码标价又没有人看着已经成了一种惯例,这些江湖人很爱面子,也不好意思彼此讨价还价,看中了就买省得其它的麻烦,显得很潇洒,跟那些摆摊的小贩完全不同。形法派弟子欧阳静在旅游商店买那样十八个葫芦回去研究是有一定道理的,要是在这里买真正的星宿垣局葫芦那就很贵了,她买不起,而且也不一定能买齐全。 消砂派这次放了三十多个星宿垣局葫芦在路边的桌子上,都是炼境完整、笔意中携带星宿垣局灵枢地气的烙画葫芦。唐成数了一下,一共也就有二十多种,而且每个售价八万元,他还看见欧阳静又在这里买了三个。 袁尚林住的那栋房子下面放着一个竹制书架,唐成路过的时候停留了半天,愣没看出来架子上放的是什么东西?其实那是几个呈琥珀状的硬块,不大的一小块售价就是三十万,凑近了闻还有一股明显的刺鼻臭味!他不明白那袁尚林是怎么想的,谁会跑到这里来买这样的臭疙瘩? 唐成正在纳闷间,恰好袁尚林从楼上下来,看见他笑着问:“维汉先生,你也对抹鲸香感兴趣吗?这可是我袁家的私藏,本次拿出来与各派结缘。” 唐成笑了笑说:“哦,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龙涎香。”然后好奇地问:“请问这东西对秘法修炼有什么特别用处?” 袁尚林回答说:“维汉先生果然是行家,一听就知道是龙涎香。这东西取自宰杀的抹香鲸肠内分泌物,也就是鲸鱼的粪便,其味甘、气腥、性涩,具有行气活血、散结止痛、利水通淋、理气化痰等功效;用于治疗咳喘气逆、心腹疼痛等症,是各类动物排泄物中最名贵的中药,极为难得。需要经过秘法凝炼,如施展寻峦入境一类的秘诀,可以化入香息相助安神,当然还有其它的种种妙用。”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些不过刚刚提炼纯净,还没有最终炼成秘法龙涎香,维汉先生功力深厚境界高超,自然能凝炼成功并有所用。” 原来袁尚林卖的是半成品,唐成用神识查探,觉得这种东西假如经过神识继续凝炼,可能有类似阴界土一样的种种妙用,但其特性当然不是精纯的阴气,至于是什么还需要仔细研究。这种凝炼方式正是他所擅长,于是动心了,就信手拿了一块,旁边有包装,取过来包好。 “哦,对了,我是第一次来参加硇洲渔村聚会,请问这里的交易是直接转账还是现场付支票?”唐成问。 袁尚林摆了摆手说:“我也是第一次来,难得维汉先生看中,还谈什么钱,我送您了!” 这让唐成很有些哭笑不得,袁尚林想充大方送人情,当然不能在这种场合送!他开先例送了,叫别人怎么办,难道也跟着送吗?送给维汉先生,别人也来买,难道也一样送吗?送张三不送李四,面子上也不好看啊?所以这里的规矩是明码标价、喜欢就拿,不讨价还价分长辈晚辈的身份和交情,就是为了大家面子上方便,也是江湖公平,童叟无欺的表现形式。 但是,袁尚林身为一派掌门有此“豪爽”之举,唐成也曾经送过他东西,话一出口倒也不好驳面子拒绝了,只能说一声谢赶紧收起来走人,可惜的是已经让路过的好几位同道看见、听见了。袁尚林觉得自己挺有面子,可是唐成很尴尬,于是没有再在别人家买任何东西。 袁尚林将出售的器物送给维汉前辈,唐成再到别人家那里,别人送还是不送呢?干脆就不给各大派同道出这种难题了。如果买的话,唐成也买不起太多东西,那二十八个星宿垣局葫芦已经足够他研究很久了,一次贪多反而消化不了。 这一场轻松惬意的聚会时间是两天,各门各派之间还可以在自己所住的地方私下商谈开小会。唐成是第一次来又是前辈的身份,这两天基本上都是坐在屋前的平台上看海景,不断有各门各派的同道前来拜访交流,他很有礼貌的接待,陪着大家谈论天南地北的话题。 唐成住的房子成了聚会最热闹的地方,很多年轻人对这位维汉先生都很好奇,见面之后印像也很好,大家也很愿意与他结交。 第二天晚上,消砂派内堂执事龚俊生送来了二十八个星宿葫芦,当时唐成正坐在房前的红木椅上,陪着消砂派掌门蓝天枫父女还有三位内堂长老巫楠、颜德龙、池小莫聊天,一见到葫芦就眉头一皱说:“龚先生,这葫芦和我买的不一样啊?” 龚俊生赶紧抱拳,歉意地说:“前天不知道是维汉先生造访,有得罪之处请您原谅,您存在店里的那一包葫芦,有个店员不小心打翻了桌子,正好砸在包上……” 蓝天枫还没等龚俊生解释完,赶紧笑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龚师弟,你就别说这些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维汉先生,前日在龙王祠闹了一场误会,我想也是前辈有意顺势为之,未尝不是您游戏江湖的一段佳话。我听说之后也是笑了半天,同时佩服不已!”然后笑笑说: “我怎能让您带走那些无用的废葫芦,难得来此一趟,这一套完整的二十八星宿垣局葫芦,算是我等的一点心意,您千万要收下。” 蓝天枫说话倒也坦然,这才是一派掌门的风度。 唐成哈哈一笑就把葫芦收下来了,算是此行的一笔收获。假如他自己想买的话,没有人会认为他买不起,但是他还真的是买不起!除非拿晶石去换,而且未必有这个机缘能换到一整套。 硇洲渔村聚会只有两天,消砂派不可能将整个度假村总是空出来不营业,而且事先已有不少年轻弟子来了一段日子,结伴行游玩赏附近的风光,在聚会的第二天下午已纷纷告辞离去。借着送葫芦的场合,唐成本打算租下一条船和船员,想出海看看。 第600章 百年修得同船渡 硇洲渔村的码头停着两条大船,一条属于硇洲渔业集团,另一条属于半岛酒店管理公司,都经过改装,尤其是半岛酒店管理公司的那条船,就是池小莫用来接待重要的商务合作贵宾出海游玩用的,平时也对外出租,唐成想租用的就是那条船。 不料还没等他开口,池小莫却主动提到了一件事,与唐成的想法竟不谋而合。 池小莫这人擅长经营结交,也是消砂派近年来处理内外事务表现最出色的年轻人才,这几天他与交好的几大派年轻弟子相约,在聚会结束之后坐船出海游玩数日,其他人都已经约好了,今天借机邀请维汉先生同去。 唐成做出游兴很浓的样子,当即点头答应了,却又不知为什么,心里总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妥。等到消砂派众人告辞后,他又私下把向兆军叫来,秘密商议安排了一些事。 第二天中午,香格里拉弟子段宇翀、段宇杉、段宇恒、段晓菊、农春燕,八宅派弟子韩海敏,玄空派弟子魏泉,三元派弟子张裕彬、蒙丽娜,形法派弟子欧阳静,叠嶂派弟子于允隽,三合派弟子时三峰,寻峦派弟子李青、向兆华一共十四人登上了那艘改造过的渔船。 当天上午,船还没有出航就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向兆华溜到雷州湾买潜水装备,不知怎么回事缠上了两个模特,后来又和某位经纪人起了纠纷,为当护花使者争执起来差点动了手。向兆军很生气,要赶过去教训弟弟,却让一向稳重的李青拉住了,让朱安冉去处理。 唐成特意问了一句:“这种事情,让女孩子去处理,合适吗?” 李青笑着回答说:“没问题,你别看朱安冉在前辈您面前的样子很乖巧,在外面办事可泼辣了,向兆华最怕她!” 在场众人都面露古怪之色,想笑又不好笑,袁尚林掌门刚走,向兆华就闹出妖蛾子来了,江湖风门这一代年轻弟子中,也就这一位最另类、最出格的人物了,换作别人还真干不出这种事。出了这么一点小小的意外,登船的时候少了一位,原本是十四人。 唐成看了一下,加上消砂派自己的人,船上一共有九派弟子,原先参与围剿无间的七大派弟子中,除了九星派和凤凰谷庹家这次没有人来,其它五派都有,而且都是门中最出色的下代传人。江湖风门中三十岁以下,有移转灵枢境界的年轻高手除了个别几位,其他的都在这条船上。 凑齐这一船人可不容易,但在此时此地却显得顺理成章,谁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蹊跷。万一这条船在海中出了什么意外,如今江湖风门倒不至于受灭顶之灾,但传承绝对要受重创,自幼培养出这样的传人很不容易。 比如说,向兆军是向立信寄托未来的希望所在,他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寻峦派虽不至于后继无人,但是这位向长老整合宗门的谋划恐怕要落空一半,本人受到的打击就更别提了。 唐成见到这个场面不得不慎重,昨天晚上他和向兆军密谋,考虑的就是这件事。消砂派当然也很重视,虽然没有唐成想的那么多,但考虑的也很周全。 这艘船的船员都是消砂派弟子,他们自幼在海边长大也是远洋渔民出身,非常熟悉南海海域的情况,船上不仅有蓝天枫掌门自己的女儿蓝芩,还有池小莫、颜德龙两位功力深厚的长老。不过,仅仅是和一帮年轻人出去玩,派两位长老陪着好像没必要。 池小莫本身就很年轻,与段宇翀等人也是平辈,这些人就是他邀请的。而颜德龙是南海渔民出身,在远洋活动几十年,见多识广,有他在可以放心。 这艘船是渔船改造的,吃水大约三百吨左右,内部结构是游艇模样,舱分两层,上层是餐厅、活动室、观景台,下层有十二间客房,每间可以住两人,都带着非常别致小巧的洗浴间。船上的设备也很先进,配有海事卫星电话、卫星无线网络、与南海渔政巡逻警的直接呼叫通话设备、声纳探鱼探礁设备、磁力计探测设备等等。 船上还配备了全天候的海洋天气预报动态显示系统,可以提前避开大浪警报和热带风暴。这条船的性能非常好,如果不是遇上过于猛烈的热带风暴,普通的风浪一般都不惧怕。 上船后,分男女住下,唐成单独住一间屋。 放好东西后,唐成到舱外扶船舷看着游船离港,分波推浪迎着烈日向南驶去。海风吹来,唐成轻轻理了理额前的乱发,问站在身旁的池小莫:“真没想到,一艘渔船能够改造的如此精致,谁设计的?” 池小莫笑了笑,有点得意地说:“其实不是改造,建造的时候就是这样。如今国内的经济发展很快,有很多人想拥有私家游艇,但是国外进口的那种华而不实还太贵,吨位又偏小。我们最近也做造船生意,名义上造的就是渔船,却专门造成这样,按买家要求接受订做。” 唐成好奇的追问:“你倒是很有经营头脑,生意怎样?” 池小莫随意地说:“造船厂不在湛江,在江苏连云港,生意相当好,订单都排到三年后了。维汉前辈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我们也可以为你造一艘船,收费一定便宜,工期也能往前排,以后你出海行游也就方便了。”然后带着在商言商的语气说: “可以比这条船小些,连船带内装修,一千万以内就行。” 唐成笑了,点了点头说:“听上去真是不错的主意,如今沿海城市的房价那么贵,花个几百上千万在市郊弄个豪华别墅,还真不如造这样一条船呢,住在上面都可以。”然后轻蔑地说: “呵呵呵,我怎么想起电视剧《楚留香》来了?以后有需要,一定找你们消砂派,可千万别推辞。” 唐成现在当然造不起这样一艘船,也只能不置可否的开句玩笑。 这时候,向兆军又凑了过来,唐成转头问他:“听说南海一带最近不太平,在陆地上可以打电话叫110,如果在海上遇到什么事,都联系什么人啊?” 向兆军回答说:“有事的话可以向海军求助,他们经常救险,当然了,更多的时候是给渔政打电话,渔政和海军是一家的。” 唐成愣了愣,不解地问:“海军还管渔政?” 向兆军笑了,看着远方说:“我们寻峦派也做远洋生意,不过是搞运输不打渔,情况还是了解的。渔政虽然归农业部管,但实际上跟海军差不多是一家,很多巡逻船就是军舰改造的,船员有很多就是从海军退役的。” 第601章 感应 向兆军说着话,看身边的人没有回答,然后转过头看着池小莫问:“池长老,我们这一趟走什么路线啊?” 池小莫想了想说:“不必往南海走太远,往东沙、中沙、西沙一带走就可以了,看看珊瑚礁,登几个小岛,再钓钓鱼尝尝海鲜,玩个三、五天尽兴而回。”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片水域没有什么风险,顶多在靠近西沙那边碰见猴子偷偷溜过来捣乱,想管闲事的话就给渔政打电话报告,自会有巡逻艇把他们赶出中国水域。” 唐成很纳闷,疑惑地问:“猴子?海岛上还有猴子捣乱?” 向兆军赶紧解释说:“看来维汉先生真是第一次到南海来,很多情况不了解,猴子就是指越南人,渔民的土称呼,和日本鬼子、美国佬、蒙古鞑子的叫法差不多。” 众人又说笑一阵,在餐厅用了一顿特色海鲜大餐,有各种酒品可以任意自选,大家尽兴举杯,席间就属唐成喝的最多,要不是他素有海量还真挺不住,而且心中有事也没敢真喝多。等到回房间休息,每夜习惯性的行功滋养形神之时,唐成就察觉出不对了。 在这种环境下运转地气灵枢,要比陆地上难得多!海洋是无边无际的水面,他们航行的地方海水平均有近百米深,水体聚阴、水面反阳,地气灵枢浩荡浑然,并没有陆地上那么纷繁复杂有诸多巧妙可借用。要么凭强大的神识汇聚灵枢之力,这是考验功力,丝毫不得投机取巧,要么就是在精微极致处化转阴阳之气。 唐成想了半天,凭自己的本事,在这种环境下最可靠的手段还是运转阴阳生煞大阵,于是将冷云晶和七曜石取了出来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幸亏他还带着画卷和太阿,有随身的天下山川地气可展开,还有那锋锐无匹的煞意灵性藏于鞘中。 在海上游玩的第一天,大家都非常开心,唐成也在心中感叹,这些人可真会享受。不过,也足见那位池小莫安排的这场接待很上心,将来如果他真的执掌了消砂派,这一批年轻人也将成为各大派中的首脑人物,也算是对将来有了一个铺垫。未来的事情且不谈,但这种心思可够深远的,不是人人都能想的这么远还能做出来。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唐成拿了个垫子,一个人静静的独坐在船头,迎着海风和下方被分开的波浪。这场景有点像船舱里面那个经典造型,只是他是坐着的,也没有抱着一位张开双臂的美女。 不过,元神心像所见,唐成的前方水面上确实站着一位美女,几乎达到了无可挑剔的人间美色,拥有令世间女子艳羡、男子思慕的容颜身姿。她不是站在船头,而是飘在十丈外的大海波涛上,正是身披如月光轻雾般白纱长裙的太阿。这时候的太阿,白裙和黑发也在随着海风飘舞。 以太阿立身的地方为灵枢,唐成运转神识至极精微处,正在凝炼阳光下、海面上荡漾的阳和之气。他能体会到师父所传秘诀中所说的纯阳水是何形何相,但很难直接采集,这里已经是最适合的地方,他可以借助太阿凝炼那么一丝纯阳之相。看着太阿的裙发飞舞,灵动之间已呼之欲出,很接近于全然养成之态。 但是,这只是接近而已,还没有到达。唐成自己有体会,要想将剑灵完全养成,自己的境界还是不够,至少要掌握神念之后才可以,这时候的尝试只是了解方法,届时心中有数。 更重要的目的是通过这种方式掌握如何将纯阳水缓缓炼化入自己的画卷,这时候只是在尝试手段能否成功,在这么多同道的眼皮子底下,并没有真正的展开画卷。 唐成施展秘法没有回避众人,每个人都知道他是前辈高手,能感应到他坐在船头运转神识,移转灵枢汇于海中,汇聚很大范围内海面上的无形的地气,在这里说地气并不合适,这里根本就看不见陆地,说是环境气场精微灵气更加合适一点,通俗一点说,就是一种看不见的气场。 但大家并不完全清楚他究竟在施展哪种秘法,同时对这位前辈很好奇也很佩服,能在苍茫大海中做到这样,相当不容易,在场众人大部分自问没有维汉前辈这等本事。 就在这时候,唐成的元神中突然听见了水声。在大海上除非起大浪,否则远看波涛起伏但是听不见岸边那种水声,只能听见船头劈开海浪的声音。但是,这时候的水声很特殊,好像带着一种韵味在婉转。 水声从婉转逐渐变得浩荡,浩荡中又带着轻扬,只有元神中方可听闻,原来是蓝芩走到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一手扶船弦,一手轻挥衣袖也在施展秘法。 蓝芩施展的秘法能与唐成的秘法相合,神识运转之中汇聚含情水意,唐成觉得自己凝炼纯阳水融入剑意轻松了很多。 原来,蓝芩是在与维汉前辈试法。 试法与斗法不同,可以不是动手相抗,而是联手施展秘法相助。蓝芩是晚辈,主动与前辈试法,当然要表现的恭谦有礼,用这种方式最适合不过。 唐成暗暗一笑,并没有说什么,看来这位消砂派弟子对自己的底细很感兴趣,但如此出手相助也理当承情,没有停下秘法,而是展开神识与之相呼应。蓝芩施展的秘法有一种流水变幻的感觉,正合唐成这时候凝炼的意境。 对程维汉这位前辈修为究竟如何感兴趣的人多着呢,见蓝芩出手,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时间不大就有第二个人展开了神识,是站在船仓二层前方观景台上的池小莫。 池小莫挥出了那一支银色半透明的细长软鞭,朝着前方旋舞,顷刻间,船前方海面上凝炼的水意化成了一片白雾,白雾又汇聚成一片轻云盘旋,如一条白练串起。这时候,唐成微微一皱眉,神识中忽然隐隐透露出凌厉却含而不发的煞意,生出一股强大的斥力将轻云挥散,耳中竟然听到了如狼嚎的鸣声。 煞意虽然含而不发,无形中却带着一股磅礴的杀气,游船上正在以神识感应玄妙的所有江湖同道,几乎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这不仅仅是太阿的煞意,也是唐成本人的内敛杀气,平常人不可能具备。 在场很多年轻弟子都是出身豪门世家,虽然自幼修习秘法得到高人指点并有种种便利条件,但难免有养尊处优之嫌。别人不说,就算庹玥瑛那种高手,在遇见唐成之前也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很多事没有必要以秘法搏命解决,而且以这些人的身份,一般也不会遭遇太多的凶险。 第602章 海上试法 不过,唐成的情况就不同了,他不是养尊处优的豪门世家弟子,经历过多少凶险,杀过多少凶徒?杀气浓烈,平常内敛于无形,但在元神中一旦展现出来,遽然之间确实能让人感觉到莫大的寒意,不得不打冷战! 唐成如今还没出师,假如是陆超那种人,恐怕这种杀气会更加凌厉,用言语难以形容。 池小莫施展的秘法虽能与蓝芩相合,却与唐成的秘法相斥,起不到相辅相成的作用,所以唐成运转神识以排斥。 唐成在凝炼纯阳水,感觉很艰难,而池小莫化水意为云,这不等于是在搅局、捣乱吗? 池小莫一出手就知道自己施展的秘法不能与唐成的秘法相辅,立刻就停了下来,同时也是暗暗心惊:这位维汉先生年纪轻轻,却有大将之威,当真不可小看!。 池小莫刚刚停下秘法,另一人随即就出手了,居然是魏泉。他也站在船弦边,跟蓝芩一左一右仿佛就像护卫在程维汉的身后,倒是挺会抢位置的。 魏泉感应出蓝芩在如何施法,也清楚维汉前辈的神识为什么与方才池小莫的秘法相斥,所以一出手就寻求相合之道。 唐成的元神中突然感觉海面平静了下来,除了蓝芩以神识运转的流水声,好像船头的波浪声都已经远去了,水意凝炼之时,轻灵中增添了一份厚重之意,移转灵枢之力更显浑然。 “嗯,这小子做的不错,虽然境界差了点,神识也欠精微,但展开之时足够浑厚凝重,而且也配合的很好。”唐成在心里说。 魏泉出手之后,也就是几个呼吸之间,刚才碰壁的池小莫又再次出手了。他这一次手法变了,不再凝流水为行云,而是展开神识为助力,将凝炼水意的范围延伸更广。这是一种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考验功力的相助方式。唐成心中暗暗说:“这人真的很懂机变,反应够快的!” 这时候,段宇翀走到了池小莫身边,取出一支六爪黄龙玉如意,向海面一挥,第四个出手了。他上次在凤凰谷和唐成交过手,结果输了个稀里糊涂,连维汉先生的功力境界究竟如何都没搞清楚,此刻有机会当然要出手施法了。 一阵龙吟之声隐约从水声中传来,水面上顿时有一条黄龙腾起,竟然又带起了一串水柱向远处飞去。原来这位段家大少不仅仅会秘法,还通音律,手中黄龙玉震颤为灵引,激发海面上的水意升腾,使凝炼更加神速,倒也是大家正传弟子风范,显得中规中矩。唐成这时候感觉出来了,上次在凤凰谷试法眨眼就赢了段宇翀是凭机巧,如果当时一板一眼就跟他比拼秘法,根本就不是对手。 不过,今日相遇,唐成不用机巧手段也不会输了。 船上年纪最大的颜德龙长老在舱中被惊动了,也走到了观景台上。见到这个场面微微一笑,也未见他有什么动作,背手以立身处为灵枢,延展神识施展秘法与众人联手相助维汉先生。他的神识展开的范围更广,隐约在海面上布成了一个气场垣局,那阵仗好像消砂无定,随水意变换而变换。 八宅派弟子韩海敏,形法派弟子欧阳静,叠嶂派弟子于允隽,三元派弟子张裕彬,三合派弟子时三峰都走到了船头,纷纷施展秘法参与了这一场奇异的神识合律。 有人施法不合,被唐成运转神识相斥,随即采用类似池小莫那种应变方式,展开神识与之相辅相成。 也只有在这种场合,唐成才能够得到这样的机缘!他之所以在众人眼前运转秘法,心中已想到了这一幕,这已是一段佳话,也是难遇之缘法。 非常人行非常事,这一群人出来行游,当然不会像普通游客那样钓钓鱼、看看海,或者到海岛上捡几个贝壳了事,他们施展秘法互相切磋印证是很自然的事情,不过这种场面却是很难遇的,唐成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让这么多人一起出手互相配合施法。 要是换一个人像唐成这么做可能不会有这么大的场面,但是船上所有的江湖同道,都对这位维汉前辈的修为境界和秘法来历感兴趣,不约而同纷纷出手。 这种情况也说不清是什么阵式,以唐成为中枢,蓝芩和魏泉一左一右施法呼应,在他的后上方,池小莫和段宇翀并肩而立展开神识相助。在魏泉和蓝芩的后面,还有欧阳静、韩海敏、张裕彬、于允隽、时三峰五位高手各展神通相辅。在池小莫和段宇翀的身后,颜德龙则将神识蔓延到最大的范围,拢聚众人运转的水意。 屈指算一算,总共有十一位高手,这条船上有移转灵枢境界的都出手了!向兆军等人只能望而兴叹,没有移转灵枢之境在这种场面插不上手,插手也只能帮倒忙,干脆就不丢那个人了,但是,今天总算是大开眼界了!就算只亲眼见证、亲身感应到这一幕,也不虚南海之行了。 唐成知道这些人中,有的人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他,有的人只是亲身参与盛事而已。但他无所谓,陆超所传凝炼纯阳水的秘法,不是通过这种方式就能探出究竟的,连他自己也只能在神识极精微处体验到那么一丝物性气息。 唐成并没有尽全力,只要稍有所保留,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还有多大本事。 当然了,没有尽全力的可不止唐成一个人,他能感觉到颜德龙、池小莫、蓝芩、韩海敏、段宇翀都没有尽全力,其余五名高手显然是尽了全力,比如魏泉真是实心实意施法相助,也许是为了做给蓝芩看吧。 于允隽功力不弱,本来也可以不必尽全力,但还是尽了全力,这位叠障派弟子真是坦然无保留了。欧阳静、时三峰、张裕彬三人只有尽全力才能在这场神识合鸣中配合了。 唐成也在试探他们,既然一时之间对那五名高手试探不出底细,他干脆就没有起身,以神识之精微取胜,考验绵长之力,从早上旭日初升一直坐到中午烈日当空,这一份用功韧久之力实在令人暗暗佩服。在这种情况下,神识运用的越精微就越省力,也能坚持更久。 段宇翀最先坚持不住了。过了一会儿,颜德龙明显也尽了全力,这位长老功力倒不是不如人,但他将神识绵延到最宽广,所施之秘法也最为耗力,有点托大了。 其实唐成自己也很吃力了,却做出一副淡然的表情,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察觉欧阳静有些坚持不下去了,便缓缓的收回了神识,缩小秘法施展的范围,保持这一奇异而浑然的局面不变,俨然就是指挥若定的中枢人物。 第603章 南海龙女 当然了,唐成在这些人中间能够担当指挥若定的中枢人物并不是没有理由的,首先,他在这群人里面辈份就是最高的,颜德龙、池小莫都比他晚了一辈。 接下来韩海敏也尽了全力,下一个是池小莫,令唐成稍感诧异的是,能与他一起坚持到最后始终施法自如的竟然是蓝芩!难怪她在江湖中有个外号叫南海龙女呢。 蓝芩神识控制之精微与唐成相差无几,而且她施法只是相助凝炼水意,比唐成更省力,所以能够坚持更久仍不尽全力。唐成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该试探的也都试探出来了,别把自己的底牌也露了,正午之时缓缓收了秘法,很潇洒的起身笑着说:“南海龙女果然名不虚传,诸位同道修为之高妙,也令维汉惊叹不已!” 蓝芩倒有些不好意思,喃喃地说:“维汉先生怎么也叫我江湖上玩笑的名号,实在惭愧!” 魏泉却愣头愣脑地说了一句:“何必谦虚呢?在我眼中你就是南海龙女,江湖风门之中,比那月影仙子更……”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就被维汉先生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拍马屁也不看看在谁面前,这么说出来蓝芩心里固然高兴,但面子上也很尴尬。 这时候,颜德龙在观景台上笑着说:“诸位不饿吗?老夫可是饿了,维汉先生,今日颜某是心悦诚服啊!” 这一上午包括唐成在内,大家都累的够呛,虽然并不是什么激斗,休息几个时辰就缓过劲来了,可是,这时候都有些五内发虚。上楼进餐厅的时候,欧阳静还故意在楼梯上一踉跄,她后面就是魏泉,赶紧伸手扶住了。欧阳静浅笑道谢,反倒把魏泉闹了个大红脸。 蓝芩跟在魏泉后面上楼,眉头微微皱了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池小莫站在楼梯口看见这一幕,嘴角却在笑。 进餐厅落座之后,情况有了微妙的变化。昨天晚宴唐成当然也是坐的首席,这是众人对他的身份、声望的一种尊重,但这时候他在众人心目中真的有了一种威势。唐成自己也在琢磨,这些人当中功力比他更深、境界相当的也不止一位,但真要动手生死相搏的话,他倒是谁也不惧。 唐成不禁在心中暗自感慨着说:“师父啊师父,您老眼光可真毒,这就把我推上贼船了,还真会挑徒弟!”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夸师父他老爷子还是在夸自己。 中午没有喝烈酒,也没有上生猛海鲜,吃的都是一些口味清淡的滋养菜品,从下午到晚上,这十一位高手都需要好好休息。倒是向兆军等人精力旺盛,下午船停在一处珊瑚环礁地带,纷纷到船头欣赏风景、钓鱼,还有特别喜欢玩的人,自己下海摸鱼、潜水去了。 唐成是第一次到了大海深处,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这里水的清澈,根本看不见临近陆地那些海湾、海滩的脏乱差。天是那么的湛蓝,蓝的让人心神荡漾。在阳光下直视水面可以看到二、三十米深处的珊瑚丛和礁底,以唐成的眼力,甚至可以看见那光影斑驳中五彩的游鱼和海葵。 这时候,唐成竟然想起了前不久做的一首小诗《泪与海水》 独自静坐礁石 远眺海之深处 一个浪头滚来 打湿了我的双脚 一滴泪融进了海水 立刻变成大海的颜色 融入海的寂静狂怒 唐成不嫌累,表面上也看不出一点累,他背着一套轻型潜具下海了。 “不下海一趟怎么能化形成龙?”唐成自己在玩笑间就是这么想的,这时候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第二天船过了东沙,驶向中沙,然后进入西沙水域,在这里转一圈就该起程回去了,这一趟出海本来也只打算玩个三、五天,尽兴就行。大约早上十点钟左右,船停靠在一个小岛旁边,没有码头自然不能直接上岛,这时唐成又开了一次眼界。 只见蓝芩取出了一支形状类似分水刺的法器,却并不是金属质地,海水的蓝色显得很柔韧,在手中一挥轻飘飘的跃下船弦落在水面上,然后如凌波仙子一般飘然微步而行,竟然就这么走到了岛上,衣裙丝毫没有沾湿。 唐成是内家功夫高手,自幼就练习轻功,也曾教过秦刚轻功,他这种真正的大行家很清楚,所谓的轻功可不像神话或武侠中描写的那样可以登萍渡水、凌波微步。蓝芩施展的是秘法,这一手功夫唐成以前可不太会玩,她是怎么办到的呢? 唐成就站在船头,神识感应的很清楚,蓝芩运转神识之力,控制海天之间的精微水意,无形中灵枢流转之力与身相随,竟然能够不踏破水面而行。看来各门有各门的独到之处,各人的修炼又有各人的巧妙,这是南海龙女的独门秘籍啊! 只不过这样行走,比唐成可要费力多了,就是图个潇洒好看,花心思研究出这种秘法还肯用功真的去练习,倒是符合女孩家爱美的心态。唐成琢磨了半天,突然手扣两枚晶石,运转阴阳生煞大阵接着也跳到了海中,大步流星在水面上奔行,勉强也跃上了岛礁,再低头一看,自己全身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技不如人,实在是因为所长不同啊。 就在这时候,唐成听见船那边传来噗通一声,再回头一看,原来是魏泉掉海里去了,他也想试试,结果还没那个本事在水面上站稳跑过来,踏出两步就栽在海水中了,干脆甩开膀子游过来了。船上众人一阵哄笑,站在礁石上的蓝芩也忍不住掩口扑哧笑出了声。 从这个小岛上回船,也就启程返航了,直往北行走的是另一条偏西的路线,等于在雷州半岛、东沙群岛、海南岛、中沙群岛、西沙群岛之间兜了一个圈子。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异常,终于要回去了,唐成反倒觉得自己先前有点过于担心。 午后,唐成在甲板上坐着,旁边支起一把遮阳伞,桌上放着几瓶颜色各异的酒,前不久刚和宫紫桐学的手艺,在这里调酒玩,不过是以神识控制来调酒,玩的倒也挺开心。恰在这时候,欧阳静喊了一句:“前方有船,还挺快,直接冲我们来了!” 这一路也曾遇到过不少渔船,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这条船的来势有点奇怪,因此欧阳静才会喊出声来。 唐成闻声一抬头,海平线上果然有一条船,轮廓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大,显然速度不慢。对方应该能看见这边的船,却没有减速、没有转向、也没有鸣笛。船和汽车可不一样,这玩意在水里也不可能刹得住,所以那条船的来势异常。 第604章 海上突袭 唐成看着渔船,当即就站了起来,双手一抖已经扣住了七曜石和冷云晶,紧接着就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应,仿佛被人远远用枪指着一样,这是内家功夫精深处有触必应的感觉,对面船上的人有恶意,而且已经准备好对他们造成威胁了。 还没等他说话,颜德龙已经冲到了观景台上,大喝一声:“诸位小心,前方那船可能来意不善!” 秘法修炼高深,能有奇异警觉的人当然不止唐成一个,颜德龙话音未落,唐成已经发动了阴阳生煞大阵,一脚踢开桌子箭步冲到了船头最前方的位置,低喝了一声:“以昨日之法,合力布阵!”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穿透之力震动神识,哪怕在船舱里睡觉都能清晰的听见。 若说临危应变,唐成可是老手中的老手了,又是船上辈分最高的前辈,查觉异常随即发号施令。船上这些人反应都不慢,虽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唐成一说他们就明白了,魏泉、蓝芩随即冲出舱外站到了唐成身后一左一右的位置,就和昨天一样。 紧接着欧阳静、张裕彬、韩海敏、于允隽、时三峰五人排在船头后侧如同一道屏障,段宇翀也出现在观景台上取出法器,与他并肩的不是池小莫而是长老颜德龙,池小莫这时候在驾驶舱里掌舵。 唐成这回可不是凝炼纯阳水了,而是汇聚海天之间精纯气场灵枢之力,在船头形成一道屏障,就像一个锐利的锋面延伸运转。假如那条船真想硬撞过来的话,首先得承受这样的力量,会有一个巨大的缓冲,足够他有机会拔剑跳过去了。 唐成刚一运转神识,昨日与他相配合的众高手心领神会,也都展开神识相辅相合,等于布成了一座大阵,由唐成居中指挥。 神识刚刚展开运转灵枢之力,对面船已在一公里之内,看上去是条渔船,向兆军也举着一个望远镜到了观景台边喊了一句:“好像是越南渔船,小心,有武器!” 与此同时,那边的枪声已经响了。唐成甚至能看清楚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武器,当然不是手枪或普通的步枪,而是一种双联管机枪,很像老式的那种高射机枪经过改装,将枪管放平了扫射。这枪是从船舱里推到船头的,唐成甚至能看清对方船上是几位皮肤黝黑剃着光头的男子,看上去很像渔民。 这种枪在一公里范围内扫过来的子弹,唐成一个人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以神识之力去移转,要么提前预知风险回避,要么就别给对方开枪的机会,在空旷地带没地方躲的话,唐成也是死路一条。心念急转中,假如是他一个人的话就只能立刻跳海,利用海水阻隔视线,同时水也可以吸收弹头的威力起到缓冲,可能还有一线逃生之机。 但是,这时候他汇聚了十名拥有移转灵枢之境的高手布阵合力,这比十人的神识之力单纯相加更加浩大,也幸亏昨天在无意中已经演练了一遍。就是这样,第一阵弹雨扫过来的时候,众人在仓促间还是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唐成贴着水面运转阴阳生煞大阵,有一股力量升起,刚刚改变了一点弹道。 子弹远距离飞行,只要弹道在远处改变了一点,到近处落弹点差异就非常大,两梭子子弹划着不太明显的弧线竟然奇异的飞向了上方,简直就是擦着颜德龙和段宇翀的头皮过去了。这两人也算是有胆色,站在那里动也没动,神识也没有散乱。 那伙人用的是145毫米口径的高射机枪弹,像这种船的船体完全可以打穿,假如擦着人的话,恐怕连全尸都留不下。子弹虽然没有打中人却打中东西了,船上方的旋转侦测雷达天线、还有各种通讯设备的天线都安在一个底座上,这个钢管底座竟然被扫断了,一大堆天线轰然倒下。 沉重的钢铁树状物尖端眼看就要砸在段宇翀的后脑,众人运转神识的注意力全在前方,这时也无暇分心。危难关头段宇翀的师妹农春燕冲了出来,这么沉重的东西她一个人施展什么秘法也不好使,只得扑向段宇翀的身后,天线正砸在她的身上,被带偏了一个角度轰然落地,段宇翀幸免于难。 但是,农春燕已经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口吐鲜血,背后也不知是被什么锋利物体刺出的伤口正在流血,看一只胳膊的形状明显是脱臼了。段宇翀、段宇杉也冲上了观景台,抢步上前移开压住农春燕的天线,赶紧将她抱进了船舱救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距离欧阳静开口喊话不过十几秒钟。 子弹继续扫射而来,众高手已经全然展开神识,弹道从百米外改变方向以平直的弧线擦着游船呼啸而过。唐成大喝了一声:“转舵,往回走。” 他本打算冲到近前跳上对方的船,可是对方用这种武器,那是万万不能再接近了,在远处还可抵挡,在近处那可只能跳海求龙王保佑了!船随即转舵在海中绕了个弯,向着南方开足马力全速驶去。 唐成等人站的位置根本没变,移转灵枢的巧妙就在于此,阴阳生煞大阵以及众高人合神识之力全部移到了后方。 这样一来,他们站在船头还可以抵挡扫射的弹雨,同时船体本身也提供了掩护,对方直接瞄准不到这些人。 这时候,枪声停了,以这种枪的射速,连续开枪的话弹药消耗太大,那伙人可能是想追近了再说,唐成等人是万万不敢让他们靠近的。 海面上展开了一场追逐,唐成有些暗暗叫苦,这条改建的船速度虽然不算太慢,但最高航速也只有十六节,毕竟不是快艇。 那伙人也是一条渔船,显然是经过改装和掩护,不仅能从船舱里推出高射机枪来,而且动力也很强劲,速度比他们快,追了一段时间两船的距离已经接近五百米了,后面又射出了一轮弹雨,众高人合力挡下。 唐成再度大喝一声说:“赶快去刚才的小岛!” 远远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在视野中越来越大,那是一个露出海面的礁石形成的荒岛,他们上午刚刚去过。这个岛东西大约有一百多米长,南北有五、六十米宽,呈不规则的枣核形,就像露出海面的一个小山脊,岛上全是大块黑黝黝的礁岩,最高处有四十多米。 那伙人越来越近,枪声一波接着一波,虽不是接连不断,却总让人没有喘息之机。如果不利用地形的话,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肯定会被追上的。唐成的反应很快,发现自己乘坐的这艘船速度比不上追击者,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小岛,距离并不是很远,返航还来得及。 第605章 孤岛大战 游船飞驰到小岛边缘,后面那艘船已经追近到只有三百米左右了,这时游船一转舵绕过小岛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之外。追击者随即跟着转舵,却发现唐成他们那条船在绕岛兜圈子,始终看不见,由于小岛的阻挡,机枪也打不着了。 游船的绝对速度虽然赶不上后面那条渔船,但是减速转舵更灵活,绕着小岛航行也不可能全速,否则船就要翻了,一不小心也有可能撞在礁石上。这时候就看出一众高手的优势了,视线里看不见追来的那条船,但是神识能感应到他们的位置。 这两条船带着白色的浪花尾迹绕着小岛转了好几圈,游船尽量贴着小岛的边缘走,显得很惊险。谁也看不见谁,威胁总算暂时解除了,但是船一直在高速绕行中无法停下来。 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刚才的场面支撑的也很艰苦。唐成突然又低喝一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对方再来一条船包抄,我们就死定了!” 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路,看上去情况最像是遇到了装扮成渔民的海盗,但是,在这片海域敢动用机枪打劫游船,可真不是一般的胆子,这里是中国的西沙海域,又不是索马里海域!更不寻常的是这些人一言不发就直接开枪了,肯定不是一般海盗的做法,很显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唐成先前担心中最坏的情况终于出现了,既然有一条船,谁也不敢保证没有第二条船。游船上虽然有各种先进的通讯设备,但刚遭遇时那两梭子子弹,已经把各种天线给毁了,现在没有办法对外联系。 就算能与外界联系,大海茫茫,找谁都来不及了! 这时候,池小莫走到了观景台上,说了一句:“如今之计,得有人下船登岛,维汉先生,我和蓝芩师妹护送你渡海登岛,再想办法近距离靠近对方的船。” 在这种情况下弃船登岛是相当冒险的举动,游过去是不可能的,要知道这时候两条船隔着小岛正在转圈追逐,还没等他们游上岸后面的船早就追到了,在海里简直就是机枪的活靶子,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就在这时候,海面上起风了。风卷着海浪扑击在坚硬而锋利的礁石边缘,飞溅起一片片水花,船在高速行驶中,直接脚踏海面冲到岛上,可比上午玩笑时的施法展示难多了!蓝芩有这样的能力,池小莫估计也能和师妹联手施展秘法,还能护着另一位高手冲到岛上,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建议。 唐成当即暗暗点头,心里想‘这位池长老的机变反应还是好快的,但同时又暗暗皱起了眉头,他主动提议要护送的人竟然是自己!如果说这是出于对前辈的尊重,生死关头可轮不着谈这些,船上这些人的身份,谁出了意外都不好交待。而且情况很明显,唐成这时候是众人的中枢,指挥应变的主心骨,就像战场上的元帅。 琢磨归琢磨,但情况也容不得多纠缠,唐成当即点头说:“颜长老,请你代我的位置主阵,池小莫、蓝芩、于允隽三位同道,我们一起登岛。”然后吩咐说: “注意,等绕到小岛另一侧背风的位置,我们立刻冲上岸,埋伏在岛的最东端!” 现在起了北风,海上有浪,而这个自东向西狭长的小岛像一道挡风的屏障,从南面跳下船冲上岛最方便。岛的最东端是一个狭长的延伸尖角,也是船兜圈子时离岸最近的地方,在那个位置不仅可以尽可能靠近对方的船,而且当对方发现的时候,也方便在两侧来回隐蔽躲避子弹。 除了消砂派的两位弟子唐成还点了另一个人同去,就是叠障派弟子于允隽,这人功力深厚,而且是除了向兆军和李青之外这条船上唐成最信任的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 说完话也没等池小莫反对,扔给了于允隽一块七曜石说:“你我二人运转阴阳生煞大阵,神识合为一体,就用最简单的阵法。”然后对另外两人说: “池长老,蓝芩,你们施法将我们护在中心,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指定位置。” 说话间唐成已经离开船头来到右侧的船弦边,颜德龙从观景台上跳了下来站到了唐成刚才的位置,于允隽二话不说就站到了唐成的身侧。神识激引晶石、以立身处为灵枢,已经开始和唐成共同运转阴阳生煞大阵。 船转过弯来到岛屿南侧,唐成神识忽然一颤发动了信号,于允隽和他并肩跳入了波涛起伏的大海。池小莫和蓝芩在他们身后一左一右也跃入海中,一人舞银鞭,一人挥蓝刺,水意盘旋自有一股精纯之力随着淡淡的雾气升起,两人就像联袂凌波微步。唐成和于允隽是踏步在海面上奔行,身后居然留下了一连串如快艇驶过的水迹,还有无数细碎的小小漩涡。 这已经是生死紧要关头,激发的潜力远非平时试法切磋时能比,也顾不上姿态美观,他们很快就冲上了岸,身上的衣服全湿了,这时候游船已经飞速的远去。有风声,还有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不远处的马达声越来越小,几乎听不明显,周围的噪音非常大,对方也不可能知道他们下了船。 刚一上岸池小莫就说:“维汉前辈,你且在后方压阵,我设法……”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唐成就打断了:“我在最前面冲上船动手,池小莫、蓝芩你们联手为我护法,于允隽,你在最后为所有人警戒。”说完话他已经拔出了太阿,涉水走到了岛屿的最东端,隐藏在一块大礁石的后面。 这种场合根本来不及讨论了,池小莫就想自己说了算,但是,唐成没有给他机会,更能决断,开口就是一锤定音,有大将指挥若定的的霸气。他刚刚走到位置,游船已经消失在岛的西端,另一侧传来了马达声,一条船飞速的转舵绕了过来,离岛屿的尖端仅仅只有大约三十多米远了。 等船上人发现这一侧岸边站着人的时候,想调转枪口已经来不及了。船还没完全转过来,唐成已经提剑冲了出去,他用手中的一把短剑对付双联管高射机枪,这件事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也是最好操作的,相遇的对手这时候就成了肉搏战,那些枪械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场了,倒是唐成手中的短剑使用起来更加灵活。 唐成脚踏波涛溅起的水花有一米多高,带着轰然的嗡鸣之声。太阿在海风中发出吟啸之声竟然如同凤啼,剑穗上的五色丝绦在风中飘扬,琉璃珠在一阵阵奇异的震颤。 第606章 消砂派卧底 要是唐成躲着不动的话,船上的人根本就注意不到他,可是这么大动静冲过来,想不发现都不可能。船头上三个人惊骇之下当即就转动机枪想朝这边射击,然而还没有扣动扳机,突然眼前一花意识一阵恍惚,面前居然出现了一片碧绿的波浪和青山秀水的重叠,然后就看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 池小莫和蓝芩见维汉先生直接冲出去了,各持法器并肩随后护法,踏着波浪也不得不冲了过去。这时候就看见船头上三名歹徒见势不妙正要调转枪口,身形打了一个晃,船仍然在往前走,却有些摇摆不定了。 唐成前冲相迎,就听见哗啦一声水面卷起一个大漩涡,他就像一条跃出龙门的鲤鱼已经跳上船头,左手展开一幅小小的画卷,右手挥剑,大白天竟然挥出了一片如凝炼月光般的剑毫在船舱里打着旋。 唐成跃上船头身形随月光在机枪旁一掠而过,那三名渔民打扮的歹徒已经成为了三具尸体,前后就是一瞬间的功夫,那场景简直让人惊呼! 池小莫和蓝芩联袂也跃上了船头,他们的姿势可比唐成要潇洒的多,在海风中简直飘然若仙,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池小莫看着浑身透湿发丝凌乱、略显狼狈的唐成,心头却忍不住在抽搐,恐怕没有人能想到他这时候是什么感觉! 池小莫是这时候内心中最为痛苦挣扎的一个人,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游船在海上遇险就是他一手导演的,但他又十分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发生,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彷徨和矛盾在灵魂中纠结。 池小莫是十年前来到消砂派的,当时已经掌握神识,并且离移转灵枢之境只有一线之隔。来到消砂派之前,他所学的最重要秘法是化幻藏神之术,一直小心翼翼不流露出自己曾习练秘法的任何痕迹,不论是私下里还是公开的场合都不敢施展任何秘法,如履薄冰一般。 因为他是卧底,带着使命而来。传授他秘法的是无间派的二老板唐远芃,也是如今芃程集团和远东文明保护慈善基金会的控制人。 唐远芃不仅传授了池小莫秘法,而且还救助过他的全家。 十五年前,池小莫的父母在湛江做外贸生意遭遇困境,借高利贷周转,结果生意仍然搞砸了,被人追上门扬言不还钱就废了他们一家人。 是素不相识的唐远芃解救了他父母的困境,不仅借钱还了高利贷,还介绍了几笔大的生意让池小莫父母的公司走上了正轨,十几年来发展越来越好。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有可能送儿子出国留学,去的是法国。 唐远芃派人到欧洲传授池小莫秘法,并在假期把他接到美国亲自指点,重点传授了化幻藏神之术,教授他如何在高手面前隐藏自己。等到池小莫学成之后,唐远芃又提供了他回国创业的资金和种种其它的帮助,包括夏威夷一家酒店管理公司的专业人员也来到湛江协助了他很长时间,还在硇洲岛这个根本就没有晶石的小岛上为他开设了好几家工艺品商店,用以结识各派秘法高手。 可以说除了父母之外,唐远芃是这个世界上给予池小莫最多的人,无间派就是他的出身。但是,二老板唐远芃不是耶稣,就算是耶稣也是有要求的,他不需要池小莫做别的事,唯一的任务就是潜入消砂派并逐渐获得高层的信任,注重结交风门各大派,最好形成定期的聚会。 池小莫完成的非常好,甚至比唐远芃期望的更加出色。他不仅拜入了消砂派成为秘法修行弟子,从隐藏修为渐渐到无需掩饰,再到后来境界层层突破,有了如今的成就,成为最年轻的三名内堂长老之一。 可以说,池小莫为消砂派付出了很多,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损害过消砂派的事情,这十年来相安无事,他的身份不可能受到任何怀疑。这些年他善经营、注重与天下风门各派结交,推动硇洲渔村聚会,组建半岛酒店管理公司等等等等,已经颇有名望和影响,在消砂派内部的声望是很高的,几乎无人可以撼动。 两年前,池小莫升为消砂派内堂长老之后,无间派又给他下了一个指令,就是尽可能登上消砂派掌门之位,彻底掌握如今江湖风门实力最强大的门派之一。想完成这一步可不容易,但是,池小莫内心中也有这种渴望,他既然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得到更多呢? 正如向兆华对唐成所说的,池小莫想追求蓝芩,是谋夺消砂派权柄最重要的砝码之一。但是,在池小莫内心深处,他也是真的想追求蓝芩,他是看着她从十几岁成长到妙龄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女子他当然想拥有,甚至已经分不清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者说两者兼而有之! 如今,池小莫已经看到了希望。假如娶了蓝芩,将来执掌消砂派,凭他这些年的经营积累,不论在江湖风门还是在这现代都市中,都将拥有真正渴望的一切。他渐渐有了一种非常矛盾的情绪,常常独自在想:“假如自己不是无间派的卧底,一切是否会变得更美好?” 要说这十年来池小莫对消砂派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人只有付出了才会知道珍惜。如今的池小莫已经不再需要无间派的任何帮助了,这些年来无间派也没有逼他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既没有暴露他也没有不利于消砂派,所以他才能混的风生水起,对现状越来越满意,同时也对未来越来越恐惧。 长期潜伏、最成功的卧底后悔了,他不想要卧底的出身,就想拥有如今的身份!但是,这种心思没有办法说出来,也没有倾诉的对象。他如果只是一个小人物,主动向消砂派坦白,消砂派可能会放过他但无间派不会放过他。 到了今天这样重要的身份,消砂派是绝对不能放过他的,不论他有多少无奈,换作他自己执掌宗门也是一样的处理方式。 池小莫不知道无间派下一个指令具体是什么,但他很清楚唐远芃的心思,就是要向江湖风门各派尤其是当年参与围剿无间派的七大派报仇,甚至不惜任何代价,一定会动手的。 池小莫只能期望这一天来的越晚越好,他甚至有一种幻想,假如唐远芃大愿未成就死了,知道他身份的人也都消失了,那这个世界将会再美好不过。 可是,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到来了,这一次硇洲渔村聚会之时,无间派指派到国内全权指挥所有潜伏势力的唐英杰发来了一道秘密指令:将各派才俊一网打尽,重创其传承,程维汉也一并消灭。 第607章 遥控器 如今池小莫这个身份要完成唐英杰交代的任务是再合适不过了,海上袭击自有唐英杰来安排,他只需要创造这么一个机会负责策划就可以了,于是就有了这趟出海之行。 就在池小莫上船的当天,他又接到了另一道秘密指令,竟然是远在美国的二老板唐远芃亲自发来的,内容很简单:原计划不变,但是,必须留下程维汉这个活口。 就是简简单单两道指令,没有任何解释,池小莫心里很清楚,如果他不想背叛无间派、如果还想以现在的身份继续在江湖风门待下去,就必须执行!这些都是他多年来用心机结交的各派年轻才俊,将来在江湖上互相扶持的后起之秀,可是今天都得葬送在他手里,不干也得干。 这两个任务太难办了。池小莫的打算是策划一场意外的海难,他自己也受伤,程维汉活下来,同时还能证明他并不是歹徒一伙,既完成任务又不暴露自己。 但是,他一直在患得患失间纠结,一度很是犹豫,甚至想改变想法。不是不执行任务,而是想借机杀了程维汉,因为昨天他出手试法的时候,曾遭程维汉的神识排斥,并感受到了那令人心惊肉跳的煞意和杀气。 当时的感觉就像无形中被人卡住七寸的毒蛇,他不禁在心中狐疑:难道这位维汉先生已经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换作别人,可能根本不会想这些,秘法不能相辅遭神识排斥,换一种方式再互相配合,这也是前辈施法的一种指引,心中没有鬼无需想太多。维汉前辈明白众人想试探他,所以稍微展示一下以立威,这也是完全正常的情况。 可是池小莫怕程维汉,内心甚至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他清楚大老板唐远程就是在追杀程维汉时遭遇了意外,而无间派潜伏的另一支主要势力也是要对付程维汉,结果全军覆没。这个看上去笑容总是很谦和的年轻人,让他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他在心中暗想,这个人如果活着,迟早有一天会威胁到自己。 遭遇袭击的时间和地点池小莫都很清楚,他当时甚至在心中想:假如行动出了差错,程维汉被失手误杀,上面也怪不着他,这种混乱的场面谁都不能保证不出一点意外。就因为有这些犹豫,所以他没有设法在遭遇袭击的时候把唐成引走,对面渔船开枪的时候,唐成正处于最危险的位置。 不料唐成的机变反应惊人,不仅自己没事,反而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恰当的选择,指挥船上所有的高手躲过了一劫。 其实,池小莫也是有后招的,渔船上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这条船上有卧底,接到的指令是杀了船上所有的人,也包括池小莫。但是,他手里有一样东西,那是一个遥控引爆器,那条渔船和他们乘坐的这条游船上都秘密安装了炸药,他可以随时引爆其中任何一条船。 池小莫清楚船上都不是一般人,遭遇袭击不可能没有还手之力,一定会有死伤,但说不定有人借助船体的掩护能躲过去,说不定还有人能潜入海中接近对方的渔船。他的计划是率领众高手殊死抵抗,自己也找个机会受伤,最后弃船而走,撤退的路线就是这个小岛。 可是,唐成的反应更快,没有给他临危表现的机会,第一时间就成了船上众高手的指挥者,临机的抉择与他事先策划好的方案几乎完全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唐成居然这么快就登上了那艘渔船,并且解除了最大的威胁。 池小莫的做法也反应了他心态的犹豫,他既想杀了程维汉,又在顾虑唐远芃下达的指令。遭遇突然袭击时既然程维汉没有事,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按唐远芃的指令行事,主动开口要带着程维汉登上小岛,当时心中又一犹豫,把蓝芩也带上岛。 他的私心中不想让蓝芩就这么死掉,也不想让自己暴露。第二步的计划是他们三人登上小岛,然后在他们都看不见那两条船的时候,悄悄将船全部引爆,谁也不会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回去之后消砂派会面临来自江湖风门各派的质问和巨大的压力,但是维汉先生和蓝芩可以证明自己并不是歹徒一党,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可是情况轮不着他来掌控,唐成虽然听从了他的建议,却把于允隽也带上岛了,并且让于允隽在最后压阵。 池小莫又在猜疑于允隽和程维汉事先是商量好的,就是跟在后面监视自己,忍不住背后有点发凉,想有所动作却又不敢有任何异动。 说实话,唐成还真的在怀疑他有问题,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次出海行游有些不妥,这一船人如果出了意外影响可就大了!到今天回航时他已经觉得自己神经过敏,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结果就遭到了突然袭击,对方显然就是来杀人的。 联想起前因后果,唐成就更加要猜疑了,他和池小莫素不相识并没有前些年的交情,旁人看起来顺理成章的事在他眼中就是觉得不正常。让于允隽一起上岛,就是因为他并不完全信任池小莫,也不放心让两名消砂派弟子跟在自己身边。事先没有和于允隽商量什么,但别人也不清楚,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假如池小莫真有问题,那就增添一个心理上的威慑砝码。 跃上船的时候,唐成刚刚收拾掉三名歹徒,蓝芩在他的左侧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于允隽还没有跳上船视线看不见,池小莫终于一咬牙,右手悄悄摸向怀中…… “池长老小心!”唐成突然大喝一声,身形急闪伸手一拉他的右臂。要论这种近身格击的小擒拿功夫,唐成玩的是相当熟练,池小莫手臂被他拉住半个身子都在发麻,脚下一空被带离了原地两步。 他心生警觉,运转神识震开唐成就想动手,然而紧接着反应过来并没有真的出手。只见侧上方驾驶舱的方向“嗖”的飞来一件东西,是一根带着细长绳索的钩梭。船上不止三个人,还有开船掌舵的,这时候又有人冲上船头,手里拿的是一支潜水射鱼枪。 这一枪不是射向池小莫的,唐成首当其冲,但是这位维汉前辈好像很关心晚辈的安危,不仅自己闪开了还把池小莫拉开了,同时又喝了一句:“蓝芩,控制船!” 唐成自己不会开船,这时候只能叫蓝芩控制船了! 蓝芩像一道轻烟飘上了驾驶舱,手中蓝刺一挥,好像有激流澎湃之声,那名持鱼枪的歹徒就应声倒下了。 第608章 现身 普通人在这么一条船上遭遇蓝芩这种秘法高手,对方神识展开之后,基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了。 船头同时也发出一个小小的声音,唐成和池小莫面对面站着,距离大概有两米多远,池小莫的脚下落着一个小小的东西,带着短短的天线还有几个按扭,他本能想弯腰拣起来,但是手持银鞭一动也没敢动,这时候唐成的神识如凝已经牢牢的锁定了他,显然准备蓄势发起攻击。 “维汉先生,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池小莫的表情很无辜,有些疑惑不解的抬起头问唐成。 于允隽浑身湿漉漉的上了船,一见这个架势疑惑不解,但是自然的做了选择,与唐成一起成犄角之势,在另一侧展开神识监视着池小莫,一言不发。 唐成没有看地上的东西,手持太阿直视池小莫开口发问:“大海茫茫,那些人怎么会清楚我们的位置,而且时间地点选择的这么准?” 池小莫脸色突然涨红了,吞吞吐吐地说:“维汉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就是卧底?” 唐成并没有点名池小莫就是卧底,但是,池小莫自己先下了这样一个定义,他也知道,苍茫大海中要找一条船,是相当不容易的,除非用卫星实时监视,或者有人告知了准确的经纬度。 唐成突然笑了:“没有人说你是卧底,也没有人怀疑过你,但是,你这句话回答的不对,看来心里很明白船上还真有卧底。我就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卧底?”然后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池长老随身带的这件东西,又是什么样的法宝?” 蓝芩刚刚控制了驾驶室,一转舵避开了右前方即将擦上的礁石。 轮机声和风浪声很大,蓝芩在驾驶舱里没有听见船头的谈话,刚刚将船减速,忽然感应到神识剧烈扰动,就听维汉先生大喝一声:“蓝芩,火速通知众人离船上岛,所有人,立刻!” 蓝芩低头一看,于允隽已经倒在船头好像是晕了过去,池小莫和程维汉动手了。 池小莫衣衫凌乱就像发疯了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银鞭,嘴角有血迹显然已经受了伤。他拼了命就想踏前一步,可是程维汉手中短剑煞意凌厉,逼得他一步也前进不得。但是,这样的高手全力施展,维汉先生一时之间也无法制伏他。 “池长老,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与维汉前辈动手?”蓝芩冲出驾驶舱大喊,她手持法器展开神识,却不知道该向谁动手。 这时候,倒在地上的于允隽挣扎着爬了起来,半跪在地上,手持法器面对上方的蓝芩,哑声喝了一句:“维汉先生,你快走,他们是一伙的!” “蓝芩,你要不是与歹人一伙,就火速离去通知颜德龙弃船登岛!”唐成手中的短剑煞气凌厉,在身前看起来很缓慢的挥动,周围的海面上雾气激荡,水云升起,好像凝成了无数细小的冰晶汇聚激射而来,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冲到池小莫身前。 蓝芩无论想向谁出手,都必须过了于允隽这一关,看于允隽已经身受重伤是强弩之末,几乎风一吹就会倒,但却是一副宁死也要挡住她的架式。 “混账东西!那边船上的人都有危险,你想逼死你爹和你全家吗?还不快去!”唐成突然又大喝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蓝芩根本反应不过来,看场面好像是起了冲突,于允隽坚决认为池小莫与她和歹人是一伙,维汉先生却让她去通知颜德龙等人赶紧弃船。情况不明她不知道该向谁出手,而且要想插手非得先打倒于允隽再说,但通知众人弃船总归没有什么风险,于是一跺脚跳到了海中,沿着岛屿边缘的浅水处带着一线波浪涟漪飞速离去。 看着蓝芩离去,唐成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蓝芩和池小莫是一伙的,于允隽已经失去了再战之力,他一个人对付两名高手没有把握,更无法阻止池小莫拣起地上的东西。他虽然不清楚那是什么玩意,但看上去就是一个遥控装置,本能的就联想到电影、电视上见到的爆炸镜头。 唐成做事一向都很谨慎,他的心眼已经足够多了,刚才只是猜疑试探,并不能确定池小莫真的有问题,更没想到池小莫会突然发难,手段如此诡异刁钻! 他刚刚问出那句话,池小莫就毫无征兆的动手了,海中突然卷起了一个大浪,浪花击在船头上化成一片乱琼碎玉,把众人都淹没其间,几乎不能呼吸站立不稳。事实上并不是真的起浪了,只是一种幻境,但感觉却是如同真实一般,就好像被大浪突然吞没了。 唐成见过秦慕莲施展的幻法大阵,可是秦慕莲的功力比池小莫差远了,而且池小莫蓄势已久,出手就是孤注一掷。 浪花中银光点点,好像有无数凝炼的银鞭迎面抽来。唐成一抖画卷,面前又是一片海,波浪涌来又消失于苍茫的海面中,同时挥出了太阿,极力运用神识之力反卷,他这一瞬间看不清池小莫的身影,只能凭直觉极力阻止他碰到地上的东西。 池小莫向于允隽率先出手了,只是防范唐成的侧应,于允隽更没反应过来,当场身受重伤,但他也运转神识发动了还击,伤了池小莫。 唐成破了幻法,不仅防身自保没有让池小莫偷袭得逞,而且将他逼退了一步,这时候,于允隽已经受伤倒地,池小莫也受了伤。 池小莫用的是自伤伤人之法,但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哪怕拼着自己身受重伤,也要上前半步,用不着斗秘法相持到最后,他只想拿到那个遥控引爆器。 神识运转,汇聚苍海水云地气,灵枢澎湃如惊涛骇浪,池小莫已经拼命了,唐成很难办。这么小的空间他很难跟他游走相斗,假如使用别的闪避手段,又不能阻止池小莫拿到地上的东西,只得正面硬挺,这是他最吃亏的斗法方式,功力毕竟还是有限的。 要不是池小莫受了伤,唐成这时候恐怕已经被他逼退了,想动手并非不是对手,但地上那个东西是唐成的死穴,他只能死死顶住,无暇采用别的技巧手段。 唐成并没有指望蓝芩能帮忙,急切之间无法解释清楚情况,换作他是蓝芩,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同门长老出手的,只要蓝芩能按自己的话去做,立刻去通知颜德龙等人弃船,已经是最佳的结果了。至少蓝芩没有在第一时间对自己出手,这说明她并不是池小莫的同伙。 第609章 生死一线间 再说了,谁也不能保证池小莫还有没有同伙,其他的人还有没有同样的东西?立刻弃船是唯一的选择。 “池小莫,不要再做无谓挣扎了,就算你修为高超,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蓝芩一去,你的底细就完全暴露了,除非能杀光我们所有人。”激斗中的唐成坚持不退,却缓缓开口敲打池小莫。 带伤之人拼命,全凭一股狠劲支撑,只要这口劲一松,唐成立时就能想办法拿下他,假如船上那些人弃船登岛赶来,池小莫本事再大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唐成最怕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顶不住他发疯似的攻击。 人在这种时候,要么就是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要么就是一松劲坚持不住,池小莫已经带伤拼命了,也不可能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了,结果唐成却吃了个大亏。池小莫听见唐成的话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那啸声就像巨浪击打在礁石上,唐成就觉得这条船突然沉到了海下,四面的海浪涌卷起一片碧蓝。 池小莫这一招是他的看家本领,还是幻法大阵,唐成一抖卷轴,没有直接去破池小莫的幻法,只是在一片碧蓝中开辟另一片天地,两个奇异的世界相重合了,池小莫仍然站在他的眼前,这一招竟然是平分秋色,没有分出胜负。 就在同一瞬间,池小莫一挥手,袖子里飞出三样东西来,竟是红、黄、蓝三色晶石,在半空中瞬间成阵,陡然激荡,立时化为碎末。 这是冲击神魂的三元大阵,一出手就运转神识到了极限超过晶石所能承受,损毁了晶石却爆发了阵法最大的冲击力。这一招唐成曾在生死关头对付过上官勇,当时没有人看见,又在凤凰谷中试法时对付过段宇翀,天下同道亲眼见证过。 万万没想到,池小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竟然用这一招来对付唐成,看他的手法显然经过刻意的练习,也很可能就是听到风闻之后故意模仿。这一招看起来简单能使出来却不容易,它不仅需要懂得暗器的手法,而且手法控制的相当准确,神识精微之处的配合一丝不差,也许人在这种关头激发出的潜力连自己平时都难以想像。 唐成觉得神识中传来一阵海啸般的嗡鸣,身形大震,不由自主向后飞退,船头的空间本来就小,他的后背“咣”的一声撞在了船弦上,手指粗的钢制栏杆竟然被撞弯了! 再看池小莫,他鼻孔中已经是鲜血直流,面目狰狞如鬼,终于等到了一线之机,俯身就拿起了地上的遥控引爆器。 池小莫的表情好像在狞笑,目光全是得意之色,又好像在咬牙,表情充满了恨意。他也在往后飞退,企图拿着遥控器从船弦上跳下去。唐成看得很清楚,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血液几乎都已经凝固,后背撞在船弦上就像乒乓球一般轻盈,瞬间弹了回来,同时咳嗽一声口中喷出了血沫。 与这种高手正面硬抗,唐成终于受伤了,三元大阵冲击神魂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后背撞的那一下,没有顺势卸力后翻落到海里,而是强用内劲借力弹了回来震伤了肺部,但是,在这种关头他根本就感觉不到痛苦,运内息将淤血吐了出来。 血沫还在空中飞旋,唐成也同样一抖右手,太阿落地,袖子里飞出一件东西抄手抓住,是一把小巧的银色勃朗宁手枪。 这两人袖子里都藏了东西,大热天在南海,船上的人却都没有穿露臂的背心或短袖衣,而是那种可以防紫外线的宽松长袖衫,将胳膊完全遮住。 江湖传言维汉先生擅使双枪、枪法如神,见唐成举起枪,池小莫现出了惊恐之色,后退中右手的软鞭划出一道刺目的银色光幕。唐成毫不犹豫的对着他连开了七枪,在最短时间内将弹匣全部打空。 有四枪打飞了,不是唐成枪法不准,这种手枪威力本来就有限,就是秦慕莲上次用的那一种手枪,非常小巧精致看上去就像女人使用的东西,唐成发现这玩意能藏在袖子里。这次来海南特意联系了向兆军,让他通过朱昊从香港搞来足够的子弹,私下里练过一段时间。 打中的三枪中有一枪击在池小莫右肩,有一枪击在他的左侧胯骨,另外有一枪最准,正打在池小莫握住遥控器的左手大拇指根位置,把他的大拇指打飞了,他想按键也用不上力了。池小莫也真是发疯了,另外四指扣住遥控器竟然没有脱手。 最后一枚子弹打飞的时候,池小莫已经向后飞掠到船弦外,但是,凌空中枪的他没有施展秘法逃脱的机会了,扑通一声落进了海中。 唐成根本没有理会池小莫是死是活,连太阿都没来得及拣,身形就像闪电一般冲向侧前方,一把抱起目瞪口呆的于允隽腾空一跃,脚踏船弦垫了一步,飞向了大海。 唐成抱着一个人想奔过水面到达岛上,平时都不可能办到,这时候带伤在生死一线之间,他也不清楚究竟激发了多大的潜力,居然神识如凝,大踏步奔出了三十多米远,这时候船还在海上因惯性慢慢向前漂行,离岸大约有百米左右。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轰然一声巨响,唐成后背不知又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身形失去控制又吐了一口血沫,紧接着热浪从背后卷来,他抱着于允隽栽倒在海中。 一道海浪涌卷过将他们吞没,又朝前推了十几米远,唐成这才挣扎着拉着于允隽露出了水面。 回头再看,那条船已经爆炸了,冒出浓烟和滚滚的火苗断成了几截,正在缓缓的下沉。爆炸并不止一声,隐约的轰鸣也从小岛的另一侧传来,看来池小莫落水垂死之时想要同归于尽,拉最多的人给他陪葬,还是按动了遥控引爆器。 引爆也不是瞬间的,从遥控启动到引擎点燃炸药有那么刹那间的延时,唐成才得以带着于允隽逃离生死一线之地。 一种近乎虚脱的感觉袭遍全身,一个浪头打来,唐成呛了一口水,吐出又咸又腥的海水还带着血迹,感觉到沿着肋骨整个胸膛都是钻心的疼痛。 于允隽发出虚弱的呻吟在咳嗽,显然也是呛水了。 唐成一手揽住她的前胸,尽量将她的脸仰在水面上,另一只手和双脚奋力在海浪中划水向小岛游去,这时候已经顾不上她其实是一位女扮男装的道姑了。 离岛还有四、五十米远,忽然海浪涌起,形成一个漩涡,卷住唐成将他俩托出水面,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带向小岛,原来颜德龙等人已经弃船登岛赶到了这一边。 第610章 接应 到岸边后,向兆军一个箭步跃入齐腰深的水中扶住了唐成,其他人也纷纷赶过来将于允隽接了过去。 脚踏实地之后,唐成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眼前有点发黑,心里清楚这次伤的不清,恐怕是有生以来受伤最重的一次!但他很快就轻轻甩开了向兆军的搀扶,在礁石上站的很直很稳。 颜德龙惊魂未定,神色中还带着愤怒和哀戚,同时也有一丝茫然,他向唐成拱手说:“维汉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消砂派自己做的事,颜长老还要装糊涂?”于允隽在欧阳静的怀中挣扎着说:“池小莫和那伙人早就串通好了,船也是他引爆的,你们想怎么解释?” 说完话,于允隽随即又大声咳嗽起来,然后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在场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脚下好像都有不易查觉的移动,很微妙的就形成了左右两边。消砂派的蓝芩、颜德龙、闫强、李默然、孟三江等五人站在一边,其余各派弟子站在另一边,只有魏泉左右为难的站在中间。 蓝芩没有说话,颜德龙的表情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于允隽已经晕了过去没法再问了,他冲唐成说:“这,这,这是怎么……” 唐成转脸问向兆军:“是谁通知你们下的船,当时你们全在船上吗,好像少了两个人!” 向兆军回答说:“我们一直都在船上,直到蓝芩师妹来通知我们火速下船,消砂派的聂小卉和舒澈两位同道因为一个在轮机舱、一个在驾驶舱,最后没有来得及撤离……不幸遇难。” 他们当时不是以正常方式下船的,也不是跳船游泳,而是接到蓝芩在岸上的警告后,直接开船搁浅冲到了岸边的礁石滩上,火速跳下了船,随后船就爆炸了,最后两人没有来得及逃脱葬身火海。 再看消砂派众人都有些衣衫凌乱,满身烟熏之色,闫强的衣服破了,露出了两个屁股蛋子,他和孟三江都带了伤,是最后下船的两个人。 唐成叹了一口气说:“颜长老,池小莫确是歹人一伙,这两条船也是他引爆的,我拼尽全力才拖延到现在,可惜还是有两位同道遇难。” “池小莫在哪里?”一直没说话的蓝芩突然插话问。她说话时没有看向任何人,而是望着远处海面上漂浮的油污和火焰,眼中好像有泪,神色很复杂无法形容。魏泉站在她的身边,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唐成随意地说:“水深火热,已葬身其中。” 蓝芩突然腿一软跪了下来,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语气中有深深的哀伤,好像还带着哭泣的声音说:“维汉前辈,是我消砂派出了败类!他,他,他……” 蓝芩已经说不下去了,她也不清楚池小莫究竟是什么来历,都十年了,本来以为是很清白的一个人,现在又彻底糊涂了。 紧接着,蓝芩语气一转又说:“晚辈方才没有出手助您一起拿下叛逆……” 唐成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蓝芩,你起来吧,设身处地,我要是你也反应不过来,能及时通知众人弃船脱身,已经很不错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相信你不是池小莫一伙,但是颜长老还有这三名同道,我不是不相信,在我们回到硇洲岛之前,还要暂时委屈一下。” 防人之心不可无,先小人后君子,在这种情况下,唐成声明自己不是不信任他们,但必须要有所防范,话讲的很直接。虽然这些人也在船上,假如蓝芩不及时通知,他们也会死,但是,池小莫这种人安排的毒计,说不定连同伙都不会完全清楚,歹徒的船他不是也炸了吗?唐成也不敢保证剩下的这几名消砂派弟子中还有没有池小莫一党。 有人面露不忿之色,颜德龙却一摆手说:“维汉先生想如何处置,让我等束手就缚吗?要是这样的话,老夫没有什么异议!”停了一会话锋一转又说: “但是,如今船已毁,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设法离开这里。我们困在海外孤岛中,有人受了伤,无法在这里久持。” 蓝芩还没有起身,跪在地上好像在掩面哭泣,也不知在为谁伤心。魏泉听维汉前辈叫她起来,终于找到机会主动伸手,扶着肩膀把蓝芩扶了起来。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必那么严重,我把话说清楚,就是监视,坐卧不离!要是异常,也绝不开罪。至于离开这里的方法,自然也有,但是要尽快。”停了一会继续说: “兆军,东西是否带上岸了?” 向兆军没答话,李青却举着唐成的背包走了过来:“视若性命,一刻也未敢离身。” 唐成上船之前就曾和向兆军密谋,要他一定要看好随身带的一样东西,就装在唐成的背包里。向兆军把这个任务托付给功力更为深厚,行事也更为稳重的李青。李青下船时自己的什么东西都没拿,只带了这个包。 唐成并没有接过来,而是冲向兆军说:“里面有海事卫星电话,还有卫星定位显示,防水的,通知向兆华火速赶来,要他小心周围的情况。” 向兆华当然不是真的开着游船泡模特去了,按唐成的交待,他和朱安冉驾驶那条游船远远的跟在后面,以防止发生意外随时接应。向兆军负责定期和向兆华联系,发送航向和位置。这两天多时间都没有事,唐成甚至心怀歉意,因为自己的多虑,倒是将这两个年轻人折腾的够呛。 那艘游艇在海中连续航行,一个人肯定不行,最少需要两人合作操控,是朱安冉自己要求和向兆华一起去的,要不然向兆军就去了。这时候,这边两条船都炸毁了,唐成安排的后招终于起到了作用,就在岛上等向兆华和朱安冉驾船来接。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歹徒乘坐的渔船早已沉没到海底,唐成等人乘坐的游船在海滩上爆炸,碎片已经被海浪冲刷的七零八落,只有一些油污和破木板、碎泡沫漂浮在海面上,几乎看不出原先的痕迹。 远方出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白点,渐渐驶近,是一条很漂亮的白色游船。 等到走的更近了,大家可以看见朱安冉正站在船头,秀发飘飞,手里还举着一个望远镜,向着这边招手。向兆军从唐成的背包里拿出一支信号枪,打出了一枚红色的信号弹,船直接驶了过来。 这条船其实也不是袁尚林私人的,而是香港元辰基金会的资产,但袁尚林一直个人使用。 第611章 星宿大阵 寻峦派这艘游船比池小莫改造的游船要小得多,不过也算得上大型游艇了,主舱中能容纳二十个人,虽然有点挤,这些人都坐下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休息的卧舱只有两大间,不可能像先前游船上有那么多房间。 先把受伤的同道分男女在两间卧舱中安顿好,包括消砂派受伤的弟子也赶紧救治,游艇上事前就备好了各种伤药和简单的医疗器械,这些人当中也有疗伤的好手。 于允隽的伤势看上去是最重的,仍然昏迷不醒,消砂派弟子孟三江手臂骨折,还有其他人身上有外伤并不重。 很多人都显得很疲惫,好像在刚才那一场突然的凶险遭遇中没有回过味来,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一旦放松下来,会觉得更加累。 唐成的伤势也很重,但他却不动声色,一直显得很从容,上船后并没有立刻休息,问了向兆华一句:“葫芦在船上吗?” 向兆华点头说:“按您的交待,一整套二十八个星宿垣局葫芦我都带上船了,你要的其它东西也在船上。” 唐成扭头说:“蓝芩姑娘,我在凤凰谷中见到天机大阵,月影仙子能随身而成。前日见到贵派这二十八星宿气场垣局葫芦,发现它们也可以布成一座二十八星宿垣局大阵,以一人之力发动也许勉强,但合众人之力,你可有把握?” 蓝芩低头回答说:“晚辈的修为不敢与月影仙子相比,但众人合力的话,就像今日对敌那样,由我居中指挥,可以发动星宿垣局大阵。”停了一会小心地说: “只是,维汉前辈能如此信任我吗?” 唐成淡然地说:“我信任你,就看你自己怎么做了,这是你为自己和消砂派洗脱的机会。快去布阵吧,假如再遇袭击,就由你来主持法阵迎敌。” 蓝芩好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布此大阵,蓝芩一人之力恐有未逮,需要颜长老协助。” 唐成不说话,只是看着颜德龙。颜德龙主动拱手说:“布成二十八星宿垣局阵,确实至少需要两人配合,老夫应当尽力,维汉前辈派人监督便是。” 唐成没有反对,当即指派段宇翀、韩海敏、时三峰、张裕彬等四人监督,让颜德龙和蓝芩一起去布阵了。 将二十八个星宿葫芦挂在船舷外不同的位置,发动之时,灵枢呼应可将这条游艇护在中间,就像带着莫大的灵气在海上移动的山川。 不仅有四名高手监视,大阵布成后,蓝芩又检查了一遍,确定阵法无误这才回舱。 唐成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有点晕眩,但肺部牵扯的刺痛又让他清醒,于是靠着舱壁坐了下来说:“大家也都累了,且养神安坐,万一再遇袭击也好对敌。” 除了在卧舱中养伤的几位,其他人都在主舱中坐下,由朱安冉开船全速回程,向兆华拿着望远镜在船头警戒。沉默中,带轻伤的张裕彬忍不住问:“维汉先生,我们还会遭遇袭击吗?现在有电话,是否可以向渔政或者海军报警求助?” 唐成叹了一口气说:“报告什么?是有人要来打劫吗,你怎么能确定会有?假如说刚才的事,又怎么解释?”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倒是在担心另一件事。池小莫既然可以同时引爆两条船,按照他的原计划,得手之后怎么脱身?肯定还有船来接应,我有后招,他们当然也有后招。现在池小莫已经死了,来接应他的船当然有可能向我们发动攻击。” 这时候,时三峰在照顾于允隽,欧阳静从下面的卧舱走了上来,坐在魏泉身边递给他一瓶水,有些不解的问唐成:“维汉先生怎么会料到我们有此遭遇,安排了这一条船接应?” 这个问题众人都很想知道,甚至有质问之意,假如程维汉知情,事先为什么不提醒呢?事到如今,唐成也不隐瞒了,长叹一声说:“我事先也没料到,只是出于谨慎以防万一,才安排了这一招后手,只是辛苦寻峦派几位同道了。” 向兆军赶紧开口说:“维汉先生最近几番遭遇凶险,多次遭人暗算,所以行事不得不谨慎……”他向大家解释了前因后果。 如果当初众人早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笑维汉前辈神经过敏甚至无端猜忌,可是经历了这一切,回过头再看,又不得不佩服他深谋远虑了,等于救了大家一命,这就是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可是池小莫为什么要那样做、那些歹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目前还不是十分清楚。 大家还想再问,现场却无人可问,消砂派的其他弟子同样蒙在鼓里。唐成觉得眼前有银色的光点乱闪,呼吸越来越闷,看来不仅受了伤,池小莫最后一击毕竟伤了他的元神,于是闭上眼睛安坐,在布好的二十八星宿垣局大阵中稍稍滋养形神。 众人见到这种情况,都住口不说话了,场面一时又安静下来。 唐成不仅受了伤,抱起于允隽冲下船的时候把手枪扔了,太阿也没来得及拣,只有画卷收回了袖中。别的东西倒还好说,太阿是万万不能失去的,她不仅是一件法器和师命所系,这么长时间以来简直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无论如何要找回来。 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必须先离开,于允隽要赶紧送上岸救治,唐成也需要养好伤势,只能先委屈太阿暂时留在海底了。唐成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身体好了再度乘船出海,要亲自下海寻回太阿。 想到太阿,唐成难免心神不定,心口莫名一阵轻微的绞痛,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别的原因。就在这时候,忽然听船头上的向兆华喊道:“远方有船,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唐成陡然睁开眼睛喝了一声:“依计而行!” 蓝芩、段宇翀、韩海敏、时三峰、魏泉、欧阳静等六名高手冲了出去,蓝芩站在船头取代了向兆华的位置为中枢,其余五人在她身后呈扇形站立,已经发动了星宿垣局大阵。张裕彬等人留在主舱中,颜德龙等几名消砂派弟子没有得到唐成的指令,坐在主舱中没有动。 这时候合力拒敌,比上一次少了唐成、颜德龙、于允隽、张裕彬等高手,但是这艘游艇比上一条船小得多,又能运转布好的星宿垣局大阵相助,其威力不比上次差。 站在船头的蓝芩已经看清前方来的船了,和上次遭遇的歹徒所乘之船几乎完全一样,就是船头没有舰载高射机枪。那条船远远望见这边的游艇高速冲过来,好像有些减速,有三个人慌忙将一挺枪管放平的双连管高射机枪推上了船头,正在固定底座。 第612章 二次海战 看见这一幕,蓝芩喊道:“果然与刚才的歹人是一伙,船头架的枪都是一样的,我们怎么办?” 唐成在舱中高声喝道:“不减速,直接冲过去。”说话时已经站起了身。 颜德龙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维汉先生,这艘是游艇,速度快得多,不必与他们正面交锋,直接转舵就可以甩开。您见过对方那种火力,在两、三百米以内是很难冲过去的,现在这样……” 唐成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都逼上门成这样了,还能放他们活着离开吗?我自有准备。”然后大声喊道: “向兆华,东西带上船了吗?快拿来!” 话音未落,向兆华从底舱拿来一支步枪,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过保养的还挺好,上好膛交给唐成。 唐成背着步枪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走到舱外,与向兆华一起爬上了船顶,如落地生根般在起伏颠簸中站得稳稳当当的,举起枪望着前方。 这一次让向兆华将二十八星宿葫芦带上船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有想到那么多,这时候赶巧派上大用场了。不过,唐成当初与向兆军密谋的时候,就托他设法搞两样东西来,都是枪,一支手枪一支步枪。手枪随身带着,刚才已经掉海里了,步枪不太好拿上船,就放在了向兆华这艘游艇里。 型号是唐成指定的,就是五六半自动,他只用过这么一种步枪,感觉很顺手,练习秘法合枪法非常合适。搞这支步枪可费了一番周折,还好,终于搞到了也带来了。 游艇不减速径直向前冲去,对方却慌了。看那船的速度显然比不上这艘游艇,想转舵逃离是不可能的,匆忙中开枪了。子弹呼啸而来,却都奇异的绕着游艇两侧飞过,根本就伤不着人。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公里、五百米…… 紧接着就能看见对方船头站的人了。 子弹飞过的轨迹距离船身越来越近,继续冲过去很危险,蓝芩首当其冲,游艇不减速,她站在船头纹丝不动,身形与船连成一体,在风浪中上下起伏。 唐成终于开枪了,每一枪都隔了好几秒钟,一枪一个,船头三名歹徒应声而倒,机枪声停了下来。 又有一个人从船舱里冲了出来,企图继续开枪,唐成再次开了一枪,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倒在船舱门口了。 船在海浪中颠簸,几乎不可能单发瞄准,现代海战,一般也不配单兵轻武器,几乎没什么用处,可是,唐成的枪法神准,这现象是无法解释的,也只有秘法高手借助星宿大阵才能达到这神奇的枪法。 看来维汉先生真是枪法如神!他开第一枪的时候,距离大约有四百米远,最后一枪,距离已经到了两百米左右。这四枪,几乎耗尽了唐成所有的潜力,终于支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前胸,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步枪也脱手滑落。 向兆华赶紧丢掉望远镜,一把将唐成抱住。 对面的船上还有人,这时候已经完全惊慌失措了,徒劳的转舵企图躲开冲撞。那船左转舵,游艇跟着右转舵,恰恰迎向横过来的船身一侧。 两船没有相撞,只听蓝芩发出一声龙吟凤啼般的长啸,音调高昂直入云霄,绕船挂着的二十八个星宿葫芦发出一阵竟似钟鸣般的回音。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对面渔船下方生成,海面带着渔船往下一沉,同时,一道巨大的浪涌从游艇下方卷起,扑向渔船。 渔船被浪涌吞没、推翻,游艇顺着浪涌竟然腾空而起,飞越过了渔船,落在前方的海面上。回头再看那艘渔船,虽没有直接相撞,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拗断成两节,正在倾覆中缓缓下沉。 等唐成醒来,已经是七天之后,他躺在硇洲渔村的一间特别布置的病房中。 唐成的伤势比自己想象的更重,尤其在受伤之后还要强自镇定指挥众人,特别是最后运功开了那几枪,几乎消耗了全身精力,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不过,伤还是其次,唐成也不是没有受过伤,而且身边有的是疗伤的好手。要命的是他病了,水寒入肺、高烧不退,在湛江一家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呆了三天,医生甚至下了病危通知让送他来的人通知家属。 可是,唐成并没有被病魔夺去生命,短短三天后,也就是两天前高烧退去,病情终于稳定了,这才在众人的一致商议下,把他接回到硇洲渔村这间特别布置的病房中调养。 也仅仅是脱离了生命危险,唐成一直没有苏醒。 唐成的身体一直都是很棒的,在他的记忆力根本就没有生过病。也正是他这种人一旦病了便如山倒一般来势汹汹,重伤加重病,险些要了他的命,幸亏身边就有疗伤高手,而且及时送到了医院。当病情稳定之后最重要的就是调养伤情,在医院那种地方,条件当然不如硇洲渔村,于是一众高手把他接了过来。 村子里还有两人在养伤,分别是叠嶂派的于允隽和香格里拉的农春燕,她们俩伤的也不轻,仍然在调养之中尚未痊愈。 唐成昏迷这么长时间倒也不算太意外,他的神识耗尽、元神也受了伤,太早醒来反而不是好事,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在唐成昏迷的这段时间,消砂派可热闹了,不仅船上那些人没走,而且香格里拉、八宅派、三元派、形法派、叠嶂派、三合派、寻峦派等七大派都派人来了。 来的这些人不是掌门就是门中地位重要的长老,刚刚告辞的叠嶂派掌门颐媛真人去而复回,玄空派掌门魏德龙还没走,他们都有弟子在船上。其中寻峦派最夸张,代掌门袁尚林、前长老郑必丰、两位执事长老向立信、朱昊全来了。 八大派共同质问消砂派,各派传人向门中长辈转述了事情的经过,幸亏各派弟子都回来了,不幸葬身的两人都是消砂派弟子,否则这消砂派掌门蓝天枫就解释不清楚了,自己直接跳海谢罪吧! 不过,有一点是需要搞清楚的。消砂派也一定要有所交待,那就是池小莫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受谁指使?又是什么目的?这可不能靠瞎猜,想推卸责任得有证据才行,可是消砂派查不出线索来。 既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明原因,也查不出门中还有谁是池小莫一党,为此,险些又爆发一场冲突,幸亏一直留在硇洲渔村的魏德龙劝住大家,建议等到维汉先生醒来后再从长计议,他以身家性命担保多年老友蓝天枫绝对没有问题,更不可能有谋害各大派传人之心。 第613章 如日月光 大家也都清楚,是程维汉救了各派传人,事情没有调查清楚,维汉先生也没醒,各大派的人就更不能走了,虽然是在消砂派的地盘,他们当然就有责任守护昏迷的程维汉了,但是,为防止有人谋害,从医院到硇洲渔村七大派都派了心腹之人护卫,甚至不让消砂派弟子靠近,一定要等他安然无恙。 这么做多少有些喧宾夺主,但是,蓝天枫也不能说什么,只有尽可能提供一切便利,同时料理好门中两位弟子的后事。 蓝天枫也是一肚子悲愤无处可诉,比谁都盼望维汉前辈早点醒来,如今这个局面,也只有救了各大派弟子的程维汉才能处理了,偏偏又急不得。 唐成当然一无所知,在他昏迷中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唐成醒来时是一个夜间,病房里拉着窗帘,远处有海浪轻拂之声,然而他却好像看见了月光。这时他的伤没好,意识也有些模糊,分不清是眼前所见还是元神心像所见。 一抹月光朦胧,萦绕在身边,好像伸手可掬,远处的海波声仿佛在耳边化作了轻柔的乐章。月光给人的感觉本应是清冷的,可是,这时候却有一股温情的暖意,如同冬日里的暖阳。 唐成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抚摸月光,随即发现自己的右手正被另一只手握着,耳边听见有人说:“我知道你一定会醒的,我醒来后还没见到你,你不会就这样告别。” 唐成有些僵硬的扭动脖子,看见了泪眼婆娑的庹玥瑛。她的眼泪是在瞬间涌出的,明媚的容颜分明写着憔悴。有人用“晶莹剔透”来形容泪水,仅仅是形容而已,这时候唐成看见庹玥瑛的眼泪,真真切切在黑暗中闪着晶莹温润的毫光。 “玥瑛,你的伤还没好,大半夜不睡觉,还在这里哭,谁欺负你了?” 昏迷多时的人刚刚醒来,大多会有短暂的失忆,渐渐才能想起发生了什么事,唐成这时候的反应就像个白痴。恐怕谁也不可能想到,他第一眼看见庹玥瑛,说的是这样一句话。 庹玥瑛双肩颤动,幽幽地说:“你……”她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然后低下头去,将脸伏在唐成的手心里。 无声的流泪。暖暖的、湿湿的月华化成泪珠润入掌心。 唐成下意识的轻摸她的脸颊,很费力的微微一侧身,另一只手将她的发丝搂在怀间,这一刹那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渐渐地,唐成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情况,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一切,问了一句:“我没事了,你就不要哭了。”停了一会又问她: “这里是硇洲渔村吧,你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接到消息就来了,已经三天了,加上在海上那一天多,你已经昏迷七天了。”庹玥瑛终于抬起头说话,晶莹的泪光中有一丝喜色,毕竟唐成醒了,仅仅是虚弱而已,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应该没事了。 唐成发高烧的时候说了不少胡话,谁也不明白他在讲什么,可是玥瑛两个字却是清清楚楚的。 医生给唐成下了病危通知,可是上哪里通知他的家属?向兆军急的差点把宫紫桐都给叫来了,想了半天,终于还是通知了庹玥瑛。 庹玥瑛闻讯立即赶到了湛江,她的伤势尚未完全恢复,庹源理心里知道拦不住她,听说了南海的事也是大吃一惊,干脆也来了。 “你的伤应该还没好,就这样守了我三天?”唐成一手托着她的下巴,另一手抚摸着她的发丝说话。 原本他与她尽量避免亲密的接触,可是现在一醒来,如此亲昵的举止却是自然而然,两人谁都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或奇怪的地方。 “没有外人知道我受了伤,除了二叔之外,也没有人知道我的伤还没好,我掩饰的很好,没有人能看出来的,只有你不用看就知道。”庹玥瑛喃喃地说: “现在这里人很多很杂,我也不清楚谁可能有问题,守在你身边,让那些想害你的人不敢乱来,我只是虚张声势。” 庹玥瑛将两只手搭在唐成的胳膊上,一边说话一边还漫不经心拨弄着自己的手链,脸上的泪痕未干,却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唐成抽出右手顺着她的脸颊抚过,抚过脖子、香肩、臂弯,最后握住她戴着天机手链的皓腕说:“这三天来,一直是你守在我身边?” 庹玥瑛轻轻地说:“也不是啦,从清晨到子夜,这里人都很多,各派高人轮流为你疗伤,否则你伤的这么重……”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一顿似乎又想哭,忍住了继续说: “各派高人就住在这所房子周围,里里外外布下了各种大阵,有各派高人镇守,恐怕是世上最安全的病房,我唯一不放心的是你本人的安危。后半夜,我就守在这里,不让人靠近。” 这时候,庹玥瑛突然想到了什么,直起身说:“我要赶紧通知各派同道,你醒了,大家在等着呢,尤其是消砂派诸位都快急疯了。”说完话就想出去。 唐成伸手拉她,以他现在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拉住已经恢复五、六成功力的庹玥瑛,然而偏偏拉住了,而且顺势把她又拉在床边坐下。 “后半夜的,叫什么人?大家还以为我出事了!他们不烦我还烦呢。”唐成急急地说:“各大派的事天亮再说,消砂派的事三天后再说,现在该歇息了。” 唐成也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什么圣贤,也有自己的情绪,没有那么好脾气,刚刚醒来的后半夜,在一抹温情的月光萦绕中,不想受打扰。他当然知道很多人迫不及待的想见他,想问他很多话,尤其是消砂派更是眼巴巴的盼着。但是,他是各派弟子的恩人,又不是欠了债,犯不着后半夜拖着病弱之身去做什么。 “嗯,你说的对,刚醒来应该好好养神,有什么事天亮后再说!”庹玥瑛坐在床边轻声说:“你终于没事了,我就放心了。” 庹玥瑛没有坚持出去通知众人。 唐成抚摸着她的手又问:“你不困吗?” 这句话竟然好像是有魔力的咒语,庹玥瑛闻言不由自主轻轻打了一声哈欠。 她真的是困了。 对于庹玥瑛这种高手来说,更主要的是神倦,她上次受的最主要的伤势是神念运用过度,受到的冲击太大。如今虽然恢复了五、六成功力,但是伤势并未痊愈,最主要的症状就是容易疲倦。 这几天,庹玥瑛在众人面前掩饰的很好,但是连日忧心守护,怎么可能不困倦呢? 第614章 病榻幽情 唐成还是第一次听见庹玥瑛也会打哈欠,也会困倦,他很心疼的柔声说:“你也歇息吧,不要这么硬撑着了。” 从生死挣扎中醒来,眼前这样的温情脉脉,那原本激烈跌宕的心境倏然宁静而温柔。可是,这里是病房,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重病号,庹玥瑛怎么歇息? 当大海碧波将天边红霞映入窗帘的时候,房门很有节奏的响了三声,又等了几秒钟,向兆军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愣住了,一只迈出的脚就悬在那里,收回去也不是,落下来也不好。 向兆军看见昏迷的人已经醒来,反倒是守护的人沉睡未醒。 那张病床不算太小,唐成身边的地方稍微挤一挤,完全可以再躺下一个人。庹玥瑛侧身躺着,将唐成的右臂抱在怀中,青丝散落枕上,脑袋好像有些顽皮的拱在唐成的耳边,脸上带着明媚的浅笑,睡的很香,连向兆军的敲门声都没有将她惊醒。 维汉先生竟然已经醒了,见向兆军进来并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向他示意。 向兆军愣了片刻随即心领神会,悄悄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外。他心中既有惊喜又有感慨,同时也佩服的五体投地! 维汉先生醒来,他当然高兴,这些天来寻峦派众人可以说比消砂派还要着急,向立信和朱昊等人一千万个不希望程维汉出什么意外。 在这个不太平的硇洲渔村中,寻峦派受到一致的尊重和礼遇,天下各派都感激向兆华等四人暗中相助维汉先生,救各派弟子脱险。 同时,向兆军也在心中赞叹:维汉先生当真风流了得!都这样了,居然一醒来还能泡妞,大半夜让月影仙子搂着他一床睡了。 当然了,向兆军也知道他们肯定什么都做不了,仅仅是在一起依偎而眠,但这比什么都做了更让人惊叹! 向兆军站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还是要进去,他不进去,一会儿别人也要来,终于咳嗽一声,硬着头皮拱手说:“玥瑛师叔,请问维汉先生醒了吗?”这一声隐约带着神识之力,就算是睡着的人也能听见。 唐成其实早就醒了,见到身边的庹玥瑛,也觉得这样很不妥,记得夜间是他劝庹玥瑛休息的,却拉着人家的手不放。庹玥瑛当时很温婉的被他拉在了枕边抱住了他的胳膊,在他耳边呢喃几句很快就睡着了。 唐成可能是被连续的高烧暂时烧坏了脑壳,也许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意识不是很清醒,说话办事都受情绪的感染。假如在他清醒理智时,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虽然他们什么也没做,但是,那又有什么区别? 能看出来,庹玥瑛终于坚持不住了,精神一放松,倦意袭来如海潮般汹涌,却都带着柔情蜜意。她只想在他身边稍微歇一会儿,但是直到向兆军来敲门的时候还没有醒。 其实等到向兆军来敲门时,庹玥瑛也不过睡了三个小时。唐成听见敲门声,虽舍不得叫醒她,却无奈的在她腰间掐了一把,又舍不得掐的太重。庹玥瑛“嗯”了一声,睡梦中微微一撅嘴,神色带着无限娇羞,却没有醒,然后向兆军就进来了。 向兆军出门后,唐成在她耳边轻声喊了一句:“玥瑛,快醒醒!” 唐成的声音不大,但是庹玥瑛立刻就睁开了眼睛看向他,双目对视,鼻尖几乎擦在一起。她的脸色瞬间一片霞红,如此高手,当然随即感应到门外有人,略显慌乱的站起身来,一时之间竟不敢再看唐成,赶紧整理仪容。 等向兆军在门外说话的时候,庹玥瑛回答说:“维汉先生刚醒,我正想去通知诸位呢!” 向兆军再次走进病房时,庹玥瑛已经是姿容端正站在病床边了,只是神情有些闪烁,一夜功夫,她的憔悴竟然已经隐去,莫名增添了一丝明艳,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向兆军一进门就以惊喜的语气说:“维汉前辈醒了!各派同道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大家都盼着您无恙呢。” 唐成的语气仍然透着虚弱:“多谢你们救了我,这些天,也多谢诸位同道费心了。” 向兆军恭敬地说:“这是哪里的话?各大派的长辈都来了,要向维汉先生当面致谢呢!” 这天上午,病房里显得非常热闹,各派掌门、长老携弟子轮流来访,主要是感谢唐成的相救之恩,同时祝他早日康复,如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唐成靠在床头,尽管很虚弱,还是一一拱手回礼,言辞甚为谦逊。最后只剩下庹源理和庹玥瑛留在病房中,庹玥瑛问:“消砂派蓝天枫和蓝芩父女等在外面,你想不想见他们?” 唐成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让他们进来吧。” 蓝家父女一进门就跪拜行礼,这礼行的太重了!唐成赶紧直起身说:“不必如此重礼,快请起!” 唐成没有亲自下床搀扶,庹源理和庹玥瑛已经将蓝家父女两人扶了起来。蓝天枫虎目含泪地说:“晚辈父女和消砂一派感激无已,要不是您识破那叛逆的毒计,蓝某百死莫赎其罪!” 唐成轻轻摆了摆手说:“我并没有识破池小莫,只是遭人暗算的次数多了,行事谨慎些、疑心也重些,及时发现了他的异动,只可惜还是未能阻止惨剧发生,贵派有两位弟子身亡,各派还有多名弟子受伤。”停了一会提高嗓音问: “蓝掌门,池小莫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受谁指使的?这些天,你查清楚了吗?” 蓝天枫一愣,这些本是他想问程维汉的话,不料对方却先问了出来,只得回答说:“惭愧,蓝某无地自容,池小莫拜入消砂派已经十年,从来没有异状。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正想向维汉前辈请教。” 唐成看着蓝天枫,语气微微一沉,说:“我的年纪尚幼,不必称我前辈,叫维汉先生即可。池小莫是你消砂派的内堂长老,处心积虑谋害各大派精锐传人,我也身受重伤。如今刚刚醒来,你居然问我,能解释一下原因吗?” 说到这里,唐成的语气稍稍放缓,然后抬起头说:“当时情形千钧一发之间,谁也没有工夫废话,池小莫送命之前没有留下遗言,我也不可能有机会问他,令爱蓝芩和叠嶂派弟子于允隽也在场,想必你也问过了。” 蓝天枫的神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毕竟是消砂派的掌门,这事太丢脸了,竟然一时找不到话回复,唐成又问:“池小莫死有余辜,但他还有什么党羽,蓝掌门查清楚了吗?” 第615章 烫手山芋 蓝芩听到唐成的问话,在一旁低头替父亲说:“只恨我等无能,竟毫无头绪,无证据也就无法猜疑。如今消砂派上下人人自危,各大派同道贤集硇洲渔村,我消砂派却没法给一个满意的交代,现在只有维汉先生您出面主事,方可……” 蓝天枫赶紧接过女儿的话说:“我和诸位内、外堂长老商议过,在您醒来之后,请您暂摄消砂派事务,主持目前局面,希望先生千万成全……” 说到这里,蓝家父女两人躬身长揖,看架势又要拜下去。唐成看到这里一下子就坐直了,假如不是身体虚弱无力,差点就要从病床上跳下来还礼。 蓝天枫也不是一般的人,竟然联合门中诸长老想起这一招来,要把消砂派掌门权柄暂时交给维汉先生!这在平时是万万不可想象的事情,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自己解释不清楚,程维汉是各大派弟子的恩人,只有这样才是化解消砂派开罪天下风门的绝佳方式。 这么绝顶的脑筋急转弯,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谁接手这个差事都是很苦的,不好使,还只有唐成才合适。且不说消砂派是否真的会这么做,但是这种表态,等于给了唐成无上的礼遇,就算唐成不答应也不好翻脸。另一方面,还有旁人在场,假如消息传出去,也表示了消砂派上下坦然无私之心和尴尬无辜的处境。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清楚维汉先生是万万不会答应这种请求的,消砂派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唐成当然没有从床上下来,庹玥瑛把他的肩膀扶住等于把他按住了,他连连摇头说:“我万万不敢答应!” 庹玥瑛转过身,微微有些不悦地说:“维汉先生重伤在身,也是刚刚捡回一条性命,已经尽力救下众人,难道做的还不够吗?你们还想让他怎样?” 蓝天枫脸色涨得通红,低头解释说:“我绝不是这个意思,想请维汉先生主持局面,实属无奈啊!”然后转身说: “源理师叔,你我相识多年,也应该明白我的为人,绝不是……” 唐成沉默了一会说:“天枫掌门,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能想到你的处境,但是,你的要求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就当说说而已罢!”然后强调说: “我完全相信你和蓝芩姑娘绝无歹意,不可能是池小莫一伙,但是,池小莫毕竟是消砂派内堂长老,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需要交待的事情。” 内堂长老的概念是执掌宗门事务,凡涉及本门传承的重大事项,掌门做出的决定,也需要三位内堂长老商议表决。假如掌门不在位,就由内堂长老共同代行掌门之责,或者由掌门事先指定一位内堂长老暂摄宗门。 如今袁尚林在寻峦派的身份,直白地说,也就是内堂长老代任掌门,而不是真正的掌门。地位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他的所作所为就不仅仅意味着个人行为了,而是牵扯到整个消砂派。偏偏这件事还不是私人恩怨那么简单,谋害的是各大派未来的希望所在。 蓝芩听了唐成的话又开口说:“今日向维汉先生求助,但凡以后有所差遣,消砂派和我蓝家父女莫不尽全力相从。” 唐成看了蓝家父女半天才说:“你们求上门来,我也不好坐视不管,但是,如今病弱难以久持,就先等上三天吧,让我好好养养神,大家也消消气,毕竟各派弟子虽有人受伤但并无折损,不会真的将你们怎么样。三天后,待我稍有精力,如果有可能,各派再相聚议事。” 唐成真有智慧,一下子就把事情支到三天后了,先晾消砂派三天吧,说实话,他心里也有气。池小莫的身份与消砂派脱不了关系,就算蓝天枫再无辜也是有责任的,消砂派怎么出了这么样一位内堂长老?企图谋害各大派传人不说,唐成也跟着差点送命,你蓝天枫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也不是那么回事,该给脸色就得给点脸色。 一代地气宗师传人,怎么可能只有恩,没有威?他绝不是个老好人,必须是恩威并用。 至于其他各派长辈,和在这次海战中涉险的年轻弟子,愿意等三天就等三天,唐成也不欠他们的债,更不可能主动去管他们的事。自己先好好养着,精力和体力绝对有关,体力不支则精力不济,精力不济很多事情考虑不周,唐成也不打算立刻就做什么。 维汉前辈这种态度,蓝家父女倒是一点都不意外,险些要了人家的命,还能指望人家给好脸色主动帮你的忙,那也太便宜了吧!三天后愿意招集各大派议事,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他们也赶紧连连称谢,并且承诺一切需求,维汉前辈尽管开口。 唐成看着蓝家父女,突然笑了,轻轻的说了三个字:“我饿了。” 他已经七天没有吃东西了,一直靠输液维持,胃肠倒没有受伤,这一上午时间身体渐渐恢复了活动,饥饿感越来越明显。 庹玥瑛柔声说:“你现在的饮食只能缓缓恢复,有很多东西暂时不能吃。” 蓝芩小心翼翼地问:“已经准备好您醒来进补的膳食,不知道维汉先生想吃哪些,我立刻命人去拿过来。” 唐成想也没想就说:“不用别的,冲一碗纯藕粉来,我就想吃这个。” 蓝芩微微一怔:“纯藕粉?硇洲渔村还真没有准备,这里也很少见到这种食品。” 蓝天枫赶紧挥手说:“快去,遣人火速买来,多派些人多去几个地方。” 维汉先生醒了,觉得饿了,开口想吃纯藕粉,而硇洲渔村里没有,整个硇洲岛就那么一点大也不知道哪里才有。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又有了一件热闹事,各派年轻弟子都跑出去买纯藕粉,这东西在平常不算稀罕物,但突然想买的时候还真不太好找,很多人干脆驱车去了湛江市里。 救命之恩还没有机会报答,现在人家维汉先生想喝一碗纯藕粉,如此惠而不费之举还可以表达心意,都主动抢着去做了。最快的藕粉是在一个小时之后送来的,接着不断有人送藕粉来,而且一买就是一后备箱。 病房外间,很快堆了满满一屋子藕粉,飘散着特有的谈谈莲香,估计湛江市各大超市的货架都被搜刮一空了。这些藕粉别说唐成一个人吃,就是一头大象的食量也足够了! 庹玥瑛和唐成谈到这些藕粉时,也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下午,庹玥瑛冲了两碗藕粉让唐成吃了,并没有再多喝,那食量控制得恰到好处。 第616章 道姑情愫萌动 饭后稍稍休息了一会,庹玥瑛又扶着唐成起身在病房外的阳台上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看看海景,起风时没敢让他在外面多待,又扶回了病房。 筋骨活动开之后,唐成虽然还很虚弱,但自己走路绝对没问题了,可是,庹玥瑛愿意扶着,也喜欢这种搀扶他的感觉,那就让她扶着吧。 唐成的神魂之伤毕竟还没有痊愈,吃完饭活动了一会儿,很快又觉得疲倦困顿。他劝庹玥瑛说:“你也赶紧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在这里绝对不可能有人害到我,放心好了。” 庹玥瑛很温婉的点头说:“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就去休息了。” 这时候,庹玥瑛要休息当然不能继续挤在病床上和唐成一起睡了,她在硇洲渔村有自己的住所,但是,这几天夜里都是守在唐成身边度过的,也确实应该歇歇了。 唐成躺上病床,庹玥瑛轻轻地给他盖好薄毯,唐成闭上眼睛,倦意立刻袭来,很快就沉沉睡去了,庹玥瑛看着他睡着了才放心地离开。 一般来说,神气弱睡梦就多,唐成也不例外,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躺在一大片荷叶上飘浮在苍茫的大海里,四面是无边无际的轻雾,感觉到的是无边无际的彷徨,就这样随波逐流,他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心里空荡荡的,然后一摸腰间,就想起了太阿。 心念升起,太阿随即从海波中升起,白纱长裙带着水雾,漆黑的眸子有些幽怨的看着唐成,这眼神很像第一次在硇洲岛梦中见到的南宋杨太后,她的身边跟着的少帝赵昺竟然就是自己。唐成伸手握住了太阿的手,双手轻轻的揽住了太后的腰,抬起双眼看向她叫着“幕后”,好像在拭去她头发上的水雾。梦中人的意识自然不是很清明,他也没办法解释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这时候,唐成听见有人“嗯嘤”一声,好像婴儿的声音又不像婴儿的声音,那声音有些惊讶、有些慌乱还有些害羞和不知所措。 唐成睁开眼睛突然醒了,发现自己真的握住了一只柔软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原来刚才是做梦,醒来时又觉得不是真的在梦中,庹玥瑛还在身边没走。 唐成很激动,握着庹玥瑛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顺势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搂了过来,痛心地说。“你的伤没好,为什么不去好好休息,还要守在这里?这些天你的牵挂担忧,我都清楚,但你也得好好保重自己……” 唐成心里想,庹玥瑛这时候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牵挂和担忧吗?他并没有太大的力气,庹玥瑛好像也很无力,微微一挣扎就被他拉了过来,有些惊慌的说:“维汉先生,其实我……” 这一开口情况就不对了,那声音不是庹玥瑛!唐成神魂疲倦又带着伤,刚刚醒来是最迷糊的时候,下意识的摆了一个乌龙,他抱错人了!赶紧松手扭头望去,这人容颜俊俏,眼眸清澈似秋水,却有一丝惊惶,鼻梁很直,小巧的下巴微有些圆润,气质柔弱中却隐约透着几分刚毅。 “哎呀,真对不起,我睡迷糊了,请问您是……?”唐成赶紧缩回手,急中生智开口问了这样一句话,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他一眼就认出这个人了,正是改回女装打扮的叠嶂派弟子于允隽。 于允隽坐直身体,以羞怯略带失望的语气说:“维汉先生,你不认识我了?” 唐成这才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于允隽?原来你是女扮男装,还是这么漂亮,天呐,瞧我这眼神,竟然现在才知道!” 这时候的唐成只能装了,要装就得装像样一些!颐媛真人的得意弟子于允隽,是青城山一家道观中修行的女冠,为行走江湖方便经常并不以出家人打扮,而且还扮作男装,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各派弟子在一起时也不会特意说这件事,不过大家都清楚。 唐成原先不知道,可是向兆军私下里告诉过他。再说了,以他的眼神连池小莫的不轨迹象都能看出来,于允隽女扮男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看出来,在大海里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还有啥不知道的? 于允隽嘴角微微一撅好像有几分委屈,可是眼波一转随即就笑了,喃喃地说:“维汉先生,您刚才梦见什么了,怎会那样说话?” 于允隽当然知道唐成在撒谎,清楚他只是不想让她尴尬而已,但刚才那番话分明就是对她说的呀:伤还没好、守在这里、这几天担忧牵挂,除了于允隽还有别人吗?说得她心里有点怦怦乱跳,表面上却故作镇定。 唐成笑了笑回答:“我刚才做梦在海里摸鱼呢,醒来还不是很清醒,要是有失礼得罪之处,请姑娘不要见怪。” “维汉先生,您……”于允隽突然把头低了下去,脸色又红了。 唐成说他在大海里摸鱼,摸的是太阿,可是于允隽一听这话,想起那天在海中的情景,难免有调笑的嫌疑。这位维汉先生好生风流人物,伤成这样醒来还有心开这等玩笑,这不是等于说把自己当成鱼摸了吗?说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好了。 这么精明的唐成也有精神头不够用的时候,扯谎话都扯不圆了,见于允隽的脸色就意识到这话不妥,赶紧解释说:“我的随身佩剑失落在海中,它对我非常重要,刚才做梦回去打捞呢。”然后转移话题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 于允隽低着头有点害羞,语气中带着几分呢喃说:“维汉先生在生死一发之间不忘救我性命,当时你只要少一份背负便多一分生机,连随身法器就在脚下都没拣,想必也知道凶险。我醒来之后才知道,你的伤势比我重得多,感激之心无以言谢。” 唐成尽量轻松的说:“何必如此说话?要不是你,恐怕那池小莫已经诡计得逞,大家都得谢谢你,而且是我叫你一起下船登岛,才连累你遭人暗算身受重伤。” 于允隽抬起头看着唐成说:“是这样吗?假如你不叫我下船,池小莫毒计得逞,且不说别人,我也活不了,你一样是救了我。” 唐成随意地说:“谁谢谁,现在也说不清了,总之我也应该感激你,假如当时不救你,那我这一辈子都没法做人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些就不必说了,你的伤势还没好,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 于允隽想了想轻轻地说:“上午人多,我有伤在身也不便来致谢,所以下午才来拜望你,你已经睡了,玥瑛师叔正要休息,我说我想守在这里,她就点头同意了。” 第617章 传人 原来是于允隽自己要在旁边坐着的,如今不论怀疑谁有问题,肯定怀疑不到于允隽头上。于允隽要守在病床前等救命恩人醒来好答谢,庹玥瑛也不好反对,正可趁此机会歇一会儿。 说曹操曹操到,唐成一抬头,就发现庹玥瑛端着一碗藕粉正站在门口,应该是刚刚进来的,看她的神情,显然刚才的事情都看见了。 唐成抬头神色有异,于允隽赶紧回头,看见庹玥瑛就像做错了什么事被人抓住了一样,站了起来很尴尬的说:“玥瑛师叔,你……这是给维汉先生准备晚餐?” 庹玥瑛的神情恬静,也看不出有什么高兴或不高兴,走进屋来说:“还是纯藕粉,今天暂时吃这些,明天就可以恢复进食了。” 于允隽伸手撩了撩发丝,有些闪烁的说:“维汉先生,您快吃晚饭吧,允隽就不打扰了,有什么事您尽管来找我。” 于允隽有些匆忙的出门走了,唐成不紧不慢的说:“注意脚下,下楼小心点,伤还没好利索呢。” 于允隽走后,庹玥瑛没坐在凳子上,就坐在床边,手里端着那碗藕粉却没递过来,眼神有点奇怪,垂着长长的睫毛语气幽幽的说:“于允隽是修行女冠,她可不是宫紫桐。” 唐成赶紧解释说:“玥瑛,你误会了,刚才……” “刚才我看见了,又没说不让你解释,先吃东西吧,吃一口说一句,不愿说就算了。”庹玥瑛把碗递了过来。 唐成伸手想接,但是庹玥瑛握的很稳,他无法运转劲力当然拿不过去,只得悻悻的缩回手由她喂了, 唐成抬起头看着庹玥瑛说:“我说,不说就得饿肚子。” 庹玥瑛舀起一勺藕粉,唐成吞下舔了舔嘴唇说:“刚才我睡的迷迷瞪瞪的,发现手里握着一只手,旁边趴着一个人,我想都没想就以为是你,结果认错人了!” 庹玥瑛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知道你是认错人了,别再说了,好好吃。” 这一幕让唐成想起了在广州时,夏碧莲住院,他曾经这样喂过她,如今场景移换,病人换成了自己,那个照顾病人的人换成了庹玥瑛,甚至那喂食的方法也那么相似,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喂完之后,庹玥瑛正准备把碗端出去,唐成突然说:“玥瑛,把东西放下,先坐会儿,我有话对你说。” 庹玥瑛把碗放在床头,神情略显紧张,有些不安的问:“你有什么事,干嘛这么严肃?” 唐成做了个深呼吸,出气时就像缓缓而深长的叹息,低沉而清晰的说了一句:“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个江湖浪子。” 庹玥瑛低下了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喃喃地说:“我心里清楚的很,你一直想告诉我这些,对吗?我曾经想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从连心桥回来后,我已经不想再问了。” 唐成欲言又止:“你……” 庹玥瑛的头越来越低,发丝从双肩披散挡住了脸颊:“你知道我的身份,这一辈子,我不可能离开凤凰谷。”然后又看了一眼唐成,说:“而且而且我也知道你的身份,你这一辈子,注定难以安宁。” 唐成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口说:“这里说话,外人能听见吗?” 庹玥瑛挥了挥手指说:“这两天你就没看看墙上挂的是什么吗?只要有一位移转灵枢以上的高手坐在屋中运转神识,外面不可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 唐成的病房里,沿着天花板的边缘挂了一圈葫芦,正是他那套二十八星宿垣局葫芦,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布成了一个星宿垣局大阵,庹玥瑛说话时已经以神念运转阵法,隔绝了内外声息。 唐成抬头看了看四周,坐起身来凑近了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庹玥瑛尽管心中有数,听见唐成这么说话还是微微吃了一惊,呐呐地说:“我是猜的,原来是真的!”然后以蚊蝇般的声音说:“你就是地气宗师陆超的衣钵传人?” 唐成没有否认,只是追问了一句:“这事还有谁清楚?” 庹玥瑛诚恳地说:“我和二叔说话时谈到的,没有别人清楚,但是我想对付你的无间派恐怕也猜到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所以我一直在担忧,你会遭遇到什么样的事情,结果没多久就听说你在南海出事了。” 说到这里,庹玥瑛的眼圈红了,断断续续的接着说:“江湖风门各派刚刚经过了一个传承式微的年代,又面对如今这种物欲纷呈,数百年未遇的变化世道,诸事不再同从前,你居然要继承地气宗师衣钵。”然后看向唐成,深情地说: “我不想问别的,只是求你一件事,你千万要答应。” 唐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庹玥瑛抬头看唐成,容颜如月光般明媚,眼框中却带着水色,颤声说:“不要死,无论如何,你要活着。不论你遭遇什么,只要还在这世上,我们就好好珍惜这世上相处的时光。” 唐成的神情在躲闪,不敢看她的眼睛,好像在自言自语地说:“不要为我担心,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暗算的,这次凶险的局面,我不也闯过来了吗?我师父一辈子遭遇了多少事,一百多岁了还活蹦乱跳的,我可不敢奢望像他老人家那么大年纪还能这么快活、逍遥、坦然。” 庹玥瑛一直看着他,没有移开视线,反问:“为什么不敢呢?”然后继续说: “秘法修为要是有了神念合形之境,历百岁春秋不衰也很简单,你和我,这一生都有希望突破此境界。陆超前辈当年只有一线之隔,无奈身受重伤功力已无法恢复春秋鼎盛,我不希望你也有这样的遭遇。” 说着话,庹玥瑛已经轻轻的依了过来,轻柔的像一片云,偎在了唐成受伤的胸前。昨天晚上两人相依而眠显得自然而然,那是唐成迷糊,这时候是完全清醒了,抱还是不抱?庹玥瑛并没让他多想,他终于叹了口气轻轻揽住了她的双肩,柔声说:“玥瑛,我也求你一件事。” 庹玥瑛没有看他,只简单地说了一个字:“说。” 唐成严肃地说:“你去把源理师兄请来,我有话要对他说,现在就说……你别偷听。” 庹玥瑛的身子微微一僵,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唐成有话要和她二叔私下里谈,还不让她偷听,那么要谈的事情一定与她有关。难道是要告诉凤凰谷掌门,挑明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吗?庹玥瑛如今是凤凰谷的内堂长老,镇守宗门的第一高手,执掌天机大阵,在世俗事务中,又是庹家产业的第一大股东。 第618章 自揭 庹玥瑛这种身份,确实是无法离开凤凰谷,她想做什么事,凤凰谷中其他人也没有办法左右,但自己应该明白一言一行牵一发而动宗门,她和程维汉之间如果有什么事情,凤凰谷掌门应该心中有数。 “现在吗?”庹玥瑛的神色不是惊讶,而是扭捏,竟然是一副小女儿的神态。 唐成知道她想岔了,轻轻把她扶起来说:“对,就是现在,快把你二叔叫来。” 庹源理很快就来了,庹玥瑛出去了,还轻轻带上了房门。 庹源理坐下之后不用唐成提醒,展开神识运转阵法隔绝内外声息,笑呵呵的问:“维汉老弟,我还是先叫你老弟吧,如今你可是天下各派的恩人,江湖声望无人能及,这病还没养好,着急叫老哥来有什么事?”停了一会继续说: “有事也不用现在就谈嘛,我还想着等消砂派事情过后,请你到凤凰谷呆上些时日。” 庹源理说的很对,唐成现在可是一块抢手的香饽饽,什么人能拥有他如今的影响?况且他还这么年轻,修为高超为人谦逊,走遍天下都受人欢迎,将来办什么事都很方便,前途不可限量,能与他结交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唐成却没有笑,面带愁容的说:“源理师兄,凤凰谷一行,看见你清理门风的整个过程,维汉非常佩服。我与玥瑛之间,唉,我说不清,但你也看见了,不会不明白。” 庹源理仍然呵呵笑,表情很开心:“老哥虽然不说,可是心中有数,我那侄女并不是眼光高,可是放眼天下,能成眷侣者,除了老弟你恐怕也没别人,更难得你们是一见投缘。如果是为了这件事,那么我们到凤凰谷中再谈,这几日先安心养伤,玥瑛愿意照顾你,那就让她照顾好了。” 唐成见他也误会了,只得咳嗽一声说:“庹掌门,我找你来是要说另一件事。”然后看向庹源理,一字一顿地说:“你可知道你大哥庹源泰是怎么死的吗?” 这一句话就像神奇的定身法,庹源理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就这么直直的坐在那里,好半天才喘过一口气,站起身来行了一个礼问:“维汉先生,难道你清楚我大哥的下落,源理在此请您千万告知!” 唐成的神色相当疲倦,一闭眼就要睡过去的样子,无力的伸手说:“庹掌门,请坐下说话,事到如今,我也该告诉你了,否则心中着实纠结。” 唐成终于决定将庹源泰失踪的原因说出来,时机选择的很无奈也非常巧妙。虽然身受重伤毫无还手能力,但他并不担心身处密室中的庹源理能把他怎样,如果这时候他出了任何意外,谁都不用怀疑就知道是庹源理干的,这位大凉山凤凰谷掌门会成为天下风门的众矢之的。 唐成没有选择在众人面前说,而是与庹源理私谈,这已经给了凤凰谷和整个庹家最大的颜面。当初的唐成不可能把庹源泰的事情说出来,但如今情况变了,他要是开口提及往事的话,硇洲渔村中的各派高人难道还要替凤凰谷来追究他的责任吗,他肯既往不咎已经很不错了! 庹玥瑛没有回自己的住所,就在病房外不远的海滩上徘徊漫步,心里就像装了两只小兔子似的跳个不停,她不清楚唐成把二叔单独叫去,神神秘秘的究竟在谈什么事?她刚才去请二叔过来的时候,二叔就一直看着她在笑,那笑容意味深长,并且说等硇洲渔村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一定要请维汉先生去凤凰谷盘桓一段时间。 庹玥瑛心中当然是一万个愿意,程维汉如今的处境很危险,必须要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养好伤势,在她心目中,没有哪个地方比凤凰谷更合适了。到了凤凰谷,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但无论发生什么,也许都是她所希望的。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二叔出来,心中不禁有些着急,却又暗笑自己不应该太着急。 唐成终于将当初自己在成都和都江堰遭遇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既然庹源理已经猜到他是陆超的传人,也就不必再掩饰他与陆超的关系,最后说:“庹掌门如果不信,你大哥的随身法器鹤翅风笛,就在川北大深南海中心位置的水里,你派人一捞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说完后唐成一言不发,坐在病床上看着庹源理。 庹源理的脸色如六月的天变幻莫测,有伤感、愤懑、惭愧甚至还有一丝惊恐。庹源泰是他的大哥,也是凤凰谷的前任掌门,这里是密室,谁也不会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庹源理握住了双拳,指节发白,半天没有说话,脸涨得通红,紧闭双眼,眼角有一丝泪花溢出。 室内一片静寂,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大约一分钟后,唐成不动声色的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源理先生,想为你大哥报仇吗?” 庹源理听到这话就像触了电一样,从沉默中惊醒,低头没有看唐成,站起身来突然跪下了。唐成赶忙滚身下床,双手托住他的双肘企图将他扶起来,但是虚弱无力争不过庹源理,也面对面跪下了。 “维汉先生,谢谢你终于告诉我,否则,这将是我一辈子的心事。我早就知道我大哥出了意外,他的脾气我了解,但他做的很多事,我接任掌门之后才清楚,万没想到他是死于地气宗师陆超之手。”庹源理颤声说: “维汉先生,庹某能否提一个请求,请你看在凤凰谷、玥瑛和风门各派同道的面上,千万要答应我!”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压抑的哀戚之声,说话时两人双臂相托,庹源理要是有任何异动,唐成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我之所以在这种场合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情,源理师兄不必多虑。”唐成很坦然的回答说。 庹源理更咽着说:“我大哥已经失踪一年了,一点风声都没有,我也清楚你根本不愿意对任何人说。但我的请求不止这些,这也是玥瑛这一辈子的心事,更是我凤凰谷和庹家满门之憾,我的要求虽然过分了,但请维汉先生一定答应,凤凰谷会感激您的!” 唐成诚恳地说:“源理师兄有什么事,站起来慢慢说吧,人已经死了,其它的事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去做的。” 庹源理扶着唐成起身到床边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对面,神色基本恢复平静,缓缓开口说:“维汉师弟肯在这时候,在这个地方说出来,就料定我不敢对你怎样,其实换个场合,我也不会对你怎样。但是,实话实说,我真的不愿意让这真相传出去,这对凤凰谷是耻辱,我大哥的身份毕竟不一般。” 第619章 兄弟情切 唐成听了庹源理的话点了点头说:“我答应你,永远不会让人知道,至于我师父,当初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你们追查了那么久,却不知道源泰掌门究竟出了什么事,这就是为了凤凰谷的风闻着想。”停了一会继续说: “可是,我面对庹玥瑛的时候,您应该清楚是什么感觉,以前有些事你做为旁观者可能想不明白,现在应该知道了。” 庹源理摇了摇头说:“这样毕竟也不是办法,我大哥的下落一天不明,玥瑛一天不会安心的。源理想求您的事,不仅仅是要真相永远埋藏,而且要给我大哥一个……” 说到这里,庹源理说不下去了,唐成却替他接着说:“给庹源泰掌门的下落一个交待,一个体面荣光的结局。他永远是凤凰谷的骄傲,永远是庹玥瑛心目中的好父亲,是这样吗?” 庹源理点了点头说:“维汉先生果然聪明,是这样的,我知道这听上去有些讽刺,这个要求也有些过分。” 唐成却断然说:“一点都不过分,我可以答应你,但你想让我怎么做,怎么说呢?” 庹源理面有愧色的说:“无间派曾设局埋伏过玥瑛,玥瑛那等本事也险些送命,那么我大哥发现奸人异动,尾随而去却落入陷井,一番苦斗不幸捐躯。维汉先生追查败类行止,终于查到了我大哥失踪的原因。”停了一会又说: “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么多,维汉先生,请您在适当的时间借合适的机会,说出来,遍闻于江湖。” 唐成爽快地说:“好,就按你说的做,这个机会不好找,得等,但一定会等到的,我会查出源泰掌门的下落。” 庹玥瑛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天,终于看见庹源理下楼了,她赶忙迎上去问:“二叔,维汉都和你谈了什么?” 庹源理看着她,神色好像有些伤感,终于还是露出了微笑:“既然不让你偷听,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打听?有件事,二叔也想和你私下谈谈。” 庹玥瑛的脸突然红了,低下头不安的问:“二叔也有事,维汉呢,他一个人吗?” 庹源理随意地说:“不用担心他,有的是人照顾。” 庹玥瑛突然问:“是于允隽吗?他提到于允隽了?” 庹源理愣了愣,疑惑地问:“关于允隽什么事?没说她呀,维汉先生让我把向立信请去,今天就让寻峦派弟子在病房外守夜。”然后吩咐说: “别在这里说话了,快跟我来吧。” 庹源理带着庹玥瑛来到自己的住所,庹玥瑛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二叔,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究竟是什么大事?” 庹源理看着她腕上的手链,不紧不慢的问:“玥瑛,你的心思二叔清楚,今天问一句实话,你对维汉先生的心意究竟如何?” 庹玥瑛低下头,神情扭捏:“既然清楚,二叔何必问呢?我是绝对不能离开凤凰谷的,至于道侣私情之事则与他人无关。而他是地气宗师陆超的衣钵传人,想必已经告诉你了吧?” 庹源理抬起头,目光好像是望着很遥远的地方说:“维汉先生告诉我,他就是陆超前辈的传人,若不出意外,将继承下代地气宗师衣钵。以前我对此人有诸事不解,如今总算明白了。我们谈到了一件事,本来他不想让我告诉你,怕勾起你伤心,但我想想还是应该对你说。” 庹玥瑛很意外,抬头问二叔:“什么事?” 庹源理沉默了一会说:“你父亲,我大哥,一年前在成都下落不明,我们查了这么久也毫无头绪。维汉先生告诉我,上次在龙潭湖连心桥设局害你的人叫秦慕莲,是无间派的人,也是国内几个犯罪团伙的幕后主脑,这人一直在成都活动,如今已被他所杀。秦慕莲临死之前,曾提到过有一位高手企图揭露他们的不轨行为,却不幸中伏身亡。” 庹玥瑛的神情暗淡下去,眼眸变得湿润,虽然已经一年多了,但是一提起父亲,她就忍不住哀伤,父亲的下落是她这一辈子的心事,听见这话迫切的追问,声音都在发颤:“能确定那名高手就是父亲吗?” 庹源理摇了摇头说:“不能确定,当时情况紧急,没有时间多追问,但维汉先生怀疑那人就是大哥,他对我说,一定要追查到底,直至水落石出,并遍传江湖。” 庹玥瑛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庹源理看着自己的侄女,小心地说:“是你在凤凰谷中疗伤之时,维汉先生还在重庆,追查熊一鸣的幕后指使者,一直查到了从成都来的秦慕莲,将所有参与那次行动的歹人全部铲除干净。” 庹玥瑛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要是这样,也可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了,我前几天还梦见他了,总对我欲言又止,看来他去的也不安心。”然后恨恨地说:“二叔,凤凰谷应全力相助维汉。” 庹源理点了点头,咬着牙说:“那是当然,这不用你提醒。维汉先生是怕你伤心,再者他还没有查出确切的证据,所以没有对你提起。” 庹玥瑛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抬头说:“这次南海遇袭,恐怕又是无间派策划,就是冲着维汉先生来的。” 庹源理点了点头小声说:“很可能是这样,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但是话不能这么说。现在的情况是维汉先生临危机变,手段高超,救了各大派传人。如果这么说的话,反倒成了他连累大家涉险,含义大不相同啊。” 庹玥瑛点了点头说:“我当然明白,但是后天各派聚会的场合,恐怕要提防有人如此说法,企图让维汉为难。” 庹源理意有所指地说:“会这么说的人,恐有嫌疑是池小莫一党,你我心中有数便是。” 庹玥瑛又低下了头,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问:“维汉还说什么了,比如他和我?” 庹源理干咳一声说:“玥瑛啊,你的心思我清楚,你父亲不在了,二叔也希望你情有所依,但维汉先生的处境你也应该很清楚,恐怕吉凶难料啊。” 庹玥瑛低头小声回答说:“这些我当然知道,就是想问他说了什么?” 庹源理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还是说:“维汉先生说待到继承地气宗师衣钵之后,放眼江湖,江湖中自有不忘之人、不忘之情。” 庹源理也算是老于世故,这谎话编的是模棱两可,庹玥瑛却低声说:“我明白了。”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唐成的病情恢复的非常快,表面上已经看不出有任何异状,只是暂时还不能做剧烈运动。 第620章 硇洲聚会 唐成神魂之伤已经痊愈,否则也对不起这么多天连番出手为他调治的各派高人。现在的他可以运用神识了,但是,想施展内家功夫恐怕至少得再等十天半个月。 消砂派当然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也不需要维汉先生和谁动手打架,只是想请他在各大派面前主持局面而已。 这一天,在硇洲渔村消砂派弟子平时聚会的议事堂中,香格里拉、八宅派、玄空派、三元派、形法派、叠嶂派、三合派、寻峦派、凤凰谷、消砂派等十派前辈和传人聚集一堂。唐成坐着轮椅被庹玥瑛推了进来,他本不必装成这么可怜,可是庹玥瑛执意要他坐在轮椅上由自己推着进门。 唐成在门口一现身,厅中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唐成不好再从轮椅上蹦起来,只得坐在那里一一拱手还礼,如众星捧月般至少热闹了十来分钟,场面这才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都看着坐在正中的唐成。 这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唐成的腿上竟然放着一个星宿葫芦,今天特意带到这里来也不知道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唐成环顾四周,不紧不慢的开口了:“维汉昏迷七日方醒,感谢诸位同道的救治,否则我这条命就算交待了。因为南海遇袭之事,诸派今日相聚于此,不幸中的万幸,大多数人都无恙而回。日前天枫掌门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是一头雾水,事情的经过我想诸位同道已经清楚,池小莫身为消砂派内堂长老,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做、又是受什么人指使,是否还有党羽,我想今天应该当众问清楚。” 开场话没有多余,居然是质问的语气,场面很像是唐成代表各大派向消砂派发难,而不是企图帮消砂派说好话。 唐成当然不傻,他能看清现在的形势,消砂派开罪了这么多人,顺势而为才是最便宜的事。再说了,让他身受重伤的也是消砂派,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也没有道理一上来就为消砂派说好话。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点头,将目光投向了消砂派众人。 蓝天枫无奈的站起身,满面愧色向唐成拱手说:“我消砂派难辞其咎,蓝某心中也是愤懑不已,自问绝非与池小莫有所勾结,但是,不知如何做才能给诸位一个满意的交待。” 唐成语气一缓说:“不幸中的万幸,各派传人并没有折损,伤者如今也没有大碍,大家来此并不是想逼你什么,只是想明白究竟。”停了一会继续说: “有些事情不弄清楚,心中总是不安,恐怕最不安的是消砂派自己吧?池小莫入门十年,成为内堂长老,将来未尝没有执掌消砂派的可能,却包藏祸心企图谋害各大派传人,如此隐患不解说分明,谁也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这时候,玄空派掌门魏德龙插话了:“那池小莫的做法,绝不是私人恩怨,在船上装炸药企图谋害所有的人,这一点非常令人不解,我想消砂派绝对不会有这种企图,而我与蓝天枫掌门和颜德龙、巫楠二位长老相交几十年,也完全信得过他们不是这种人。” 唐成点了点头说:“我也清楚,消砂派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天枫掌门也绝对没有这样的歹心,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池小莫目的何在,消砂派中是否还有他的余党?” 巫楠听到这里说话了:“巫某惭愧,于消砂派中掌刑掌戒,查到现在却毫无线索。看来那池小莫应该是潜伏多年,专门为了今日之事而来,一想到假如他的阴谋得逞,实在令人后怕!但这些只是猜测,至今无法证实。” “如此说来,我倒有一种猜测,想到他可能是什么来历。”站在唐成身后的庹玥瑛突然说话了,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蓝天枫赶紧问:“月影仙子有何指教?假如知其来历,请千万在各派同道面前明示!” 庹玥瑛不紧不慢的说:“大家还记得年初之事吗?地气宗师陆超前辈在广州诛杀无间派余孽唐远程。这人在美国隐秘传承,几十年来发展了极大的势力,其犯罪组织在国内潜伏已久。有人冒维汉先生之名,写信请我去重庆江津县龙潭湖,企图设局害我并夺取天机手链。”停了一会又愤愤地说: “却不知道维汉先生与我恰有联系,及时赶到与我联手尽诛凶徒,并查出幕后指使者叫秦慕莲,来自云南,身份是一家古董商行的老板,实则无间派党羽。上次他们在广州企图谋害维汉先生,又在重庆企图谋害我,未尝不可能在南海谋害各派传人。” 池小莫是不是无间派的卧底,在场的人谁也不清楚,庹玥瑛却把无间派给抛了出来,一方面确实有这种可能,另一方面她也清楚程维汉目前最大的敌人是谁,干脆借势让天下风门各派都去对付无间派。 这时候,消砂派内堂执事龚俊生说话了:“这事我也有所风闻,那无间派既然隐秘传承于海外,恐怕早如惊弓之鸟,怎么会入境追杀维汉先生,难道有什么过节吗?” 叠障派掌门颐媛真人插话说:“过节?当初在凤凰谷中,本派供奉长老千杯已经解说清楚了,叠障派叛逆石文杰远赴海外,却暗中与无间派勾结,潜回国内多有不法之举,被千杯长老和维汉先生撞见,诛杀于海宏工业园。这件事贵派长老颜德龙在凤凰谷中也曾亲耳听闻,龚俊生,你难道不清楚吗?” 颜德龙赶紧说:“千杯前辈和维汉先生的义举,我当然已经在消砂派中转述。”然后又扭转头说:“龚俊生,你应该清楚啊?” 龚俊生低头说:“晚辈当然听颜长老提过,只是有一点不解,假如真如玥瑛师妹所言,池小莫是无间派的卧底,出手想对付维汉先生报唐远程之仇,为什么要对各大派传人一起下手呢?这么做等于树敌天下,实属不智!” 他没有直接说池小莫是冲着程维汉下手的,但语气中隐含着这种意思,听见的人自然会去联想,假如这个话题更进一步,恐怕就成了无间派追杀程维汉,牵累各派传人了。 庹源理突然哼了一声:“在座很多人年纪不长,恐怕并不完全清楚当年七大派剿灭无间派的事吧?想想当年七大派,除了九星派与我凤凰谷未派弟子参加硇洲渔村聚会,其余五派精锐传人、将来继承宗门的希望所在,这次是不是都上了那条船?” 第621章 拿下 七十多年前的往事,如今在座的很多人真的没有听说过,就算有所耳闻也不清楚究竟,这下议事堂中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在座的八宅派掌门韩远之年纪最长,向各派不知情的后辈详细解说了当年之事,众人听了,连连点头,那段战火纷飞民族存亡的岁月,令人感叹不已。 韩远之话音刚落,众人交头接耳还在议论中,唐成清了清嗓子扬声说:“正因为上次在广州被唐远程追杀,幸亏月影仙子和寻峦派众高足相助才有幸脱险,地气宗师陆超及时现身杀人留书,维汉半年来才刻意调查那无间派如今的状况。” 魏泉突然瓮声瓮气的插话说:“查出什么结果了吗?他们还想杀回来不成?” 唐成冷冷一笑说:“杀回来?早就回来了!在各地潜伏已久。”停了一会继续说: “据我所知,他们经营多年,不仅仅是一个秘法传承门派,而且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跨国犯罪集团,控制了很多地下势力,有些团伙根本与江湖风门无关,平时很难注意到。” 众人听到这里大气都不敢出,继续听唐成说:“唐远程、唐远芃兄弟两人也真是人才!唐远程死后,唐远芃执掌大权,这人多年来一直处心积虑报当年之仇,假如池小莫真是无间派的卧底,又是受这人指使,做出这等事来我是一点都不意外。” 魏泉又挠了挠后脑勺说:“可是我还是没想明白,池小莫这么做等于暴露了无间派的企图,引起江湖风门各派的警觉。” 这时候,颜德龙叹息一声说:“魏贤侄此言有误,假如不是维汉先生识破阴谋临危阻止,今日我们如何知道池小莫已暴露祸心?想想当日情景,假如那池小莫在岛上暗中引爆两条船,你们能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魏泉一愣,惊恐地说:“当然不清楚,假如那样的话,我们都已经死了。” 颜德龙点了点头说:“苍茫大海之中遇难,有各种可能,谁又能想到情况会是这个样子,谁又能想到池小莫会谋害各派传人?现在因为我们确切知道是池小莫引爆了两条船,才有今日之论以及各派的质问,这要感谢维汉先生。” 这位消砂派长老不是糊涂人,他指出了问题的关键,现在知道池小莫的不轨之举,大家在一起才能议论这件事,假如根本就不清楚是池小莫干的,今日话题也无从谈起。他在这种场合看的很清楚,一定不要得罪维汉先生,只有维护程维汉,才能指望人家替消砂派说话。 唐成终于又开口了:“我在重庆见过当代地气宗师陆超,正是得他老人家指点,才能铲除秦慕莲一伙,听他老人家提起,五年前在川北,无间派也曾设局企图暗杀他。不久前又在重庆设局,企图谋害月影仙子。今日在南海设局,企图谋害各大派传人,以断传承精锐报当年之仇,苍天有眼,阴谋依然未遂。” 他这一开口就等于把问题给定性了,先假设池小莫就是无间派的,然后解释无间派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却是最合理的推断。 魏泉这时才突然说:“哦,我明白了,假如我们都死了,也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更不可能猜测池小莫来自无间派。” 长辈们说话,这小子插嘴有点莽撞,然而玄空派掌门魏德龙却没有阻止儿子,直到这时候才问:“天枫掌门,池小莫已经拜入消砂派十年,你竟然没有发现他的不轨之心,而他居然成了内堂长老,这又如何解释?” 这句话表面上是质问,实际上却暗含维护之意,就是让蓝天枫有个开口解释的机会。然而唐成却没有等蓝天枫解释,叹息一声说:“无间派处心积虑几十年,他们所经营的可不仅仅是秘法传承,如今潜伏势力之庞大已是错综复杂,可能超乎诸位的想像。十年前池小莫二十三岁,完全有可能已受无间派蛊惑,潜入此地为卧底,他只要没有任何异动,估计发现也很难。”停了一会继续说: “消砂派没有查出线索,但我看天枫掌门给我的资料,倒有两点可疑,一个从欧洲刚刚毕业的留学生,如何能请动夏威夷一家大型酒店管理公司的专业人员全力配合他,他的创业资金又是从哪里来的?听说他父母是生意人,但好像只是普通外贸商人,还没有这等能力。” 蓝芩听到这里插话说:“维汉先生的意思,是要追查池小莫的父母吗?我认为这样……” 唐成立刻打断她的话说:“这样不妥,他父母的背景确实应该暗中调查,但无凭无据最好不要惊动人家,他虽有罪,但罪不及家人。倒是曾经与消砂派合作过的夏威夷那家酒店管理公司,如果诸位有能力的话,最好查清楚背景,是否与美国的芃程投资集团有关?假如能确定暗中确有关联,那么我们今天的猜测就对了。” 这一下子又把调查线索支到海外去了,众人纷纷点头,这确实是池小莫来历最大的疑点,但也是最难调查的背景。假如是怀疑他的身份与无间派有关,想确定的话最好从这条线索去查。唐成可没那个本事查到美国去,但在座有风门各派的高人,说不定就有人能查出来。 香格里拉掌门段维畅点头说:“就依维汉先生所言,在座各位同道要是有办法,都尽量查证。但不论是否为无间派所为,这无间派如今也是我各派之敌。”停了一会又说: “还有一件事段某最关心,池小莫虽然死了,但是,他潜伏消砂派十年已为内堂长老,不可能没有发展党羽。” 段维畅的弟子农春燕为救师兄段宇翀身受重伤差点送了命,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脾气,仍然在追究消砂派,众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来,还是看着蓝天枫等人。 唐成又说话了:“天枫掌门,你前日曾告诉我,愿将消砂派事务在此场合交给我暂摄,请问是戏言吗?” 蓝天枫一惊,赶紧拱手说:“绝非戏言。” “那好!”唐成点了点头,突然一指龚俊生说:“拿下!”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维汉先生为什么要拿下龚俊生,但是,刚才话说的很清楚,他要暂摄消砂派事务,说拿下那就是先拿下再问。 龚俊生的神色一惊,不知所措。站在蓝天枫身后的蓝芩反应最快,众人只觉一片潮啸之声从身边拂过,她施展秘法以最快的速度凭空锁定了龚俊生,让他不得有任何异动。 第622章 机关 消砂派门中掌刑掌戒的内堂长老巫楠一飘身形已经来到龚俊生身侧,抖手抽出一根半透明的软索,从肩头一拢把他的双臂缚在了背后。 这条软索不知道是一种什么质地,但显然经过高人的神识炼化,神识竟然无法侵入,除非用蛮力挣开,这东西相当坚韧,是很难挣脱的。 “维汉先生、巫长老,你们这、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错什么,或者开罪了哪位前辈吗?”龚俊生的表情很无辜,目瞪口呆的诘问,但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所有人都看着唐成,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难道已经查出龚俊生是池小莫的同党了吗? 唐成的神色很平静,不紧不慢的拿出怀中那个葫芦朝在场众人说:“诸位,恕我眼拙,这么多天都没发现这个葫芦有问题,你们能看出来吗?” 然后他将葫芦递给了身边的韩远之,这位八宅派掌门与维汉先生同辈,然而年纪已经有八十多了,也是一位早已化神识为神念的高手,功力之深厚在场无人能及。他看了看没发现破绽,又不好意思研究太长时间,只得轻轻摇了摇头将葫芦递给了身边的三合派掌门薛逸夫。 葫芦在议事厅中转了一圈,再回到唐成手中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这么多人还真没几个能看出破绽来,大家纷纷用疑惑的眼光互相交流,好像在问:你看出什么不对了吗? 这个葫芦是消砂派特产秘法器物二十八星宿垣局葫芦之一,说实话,还真没有什么问题,否则唐成早发现了,还能等到现在?而且在南海之中曾以之布阵对抗歹徒,阵法运转也毫无瑕疵,有问题的话早就发现了。 唐成见众人都看着他,捧着葫芦严肃地说:“这斗是东方苍龙中的亢宿垣局葫芦,做为秘法器物自然毫无问题,上面烙有地气灵枢环绕,没有任何不妥。”然后又晃了晃葫芦,里面传来葫芦籽碰撞的声音,笑了笑说: “但是,高人神念并不是万能的,这件器物加工过程中发生了一件事。做为秘法器物来说,绝对多此一举!诸位有谁看出来了?” 欧阳静弱弱的说:“晚辈倒是看出了一点点端倪,不知道对不对。” 唐成看看她,提高嗓音说:“有什么发现,你尽管说就是了。” 欧阳静大胆地说:“我前几次参加硇洲渔村聚会,看见星宿垣局葫芦非常喜欢,回家之后也学习葫芦烙画之道,不怕你们笑话,我私下里一个也没画成,制作的都是一些半成品,远远没有学到消砂派星宿垣局葫芦之玄妙,但我很熟悉它的加工过程。” 唐成点了点头说:“对,就是加工过程,你接着说。” 欧阳静看着唐成手中的葫芦说:“这葫芦要以秘法焙干,然后以神识辅助上一层保护清漆,过程和加工一般的烙画葫芦不一样,稍微控制不好,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失误,但材料就等于废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所以这种葫芦应挑选外形最为完整圆润的,而且尽量不要有多余加工,秘法焙干神识润漆一次功成。” 唐成点了点头继续说:“那你看这个葫芦呢?” 欧阳静详细地说:“它竟然上了两次漆,一层以葫芦表面的细末揉成的粉漆,还有一层与其它星宿垣局葫芦一样的清漆,以神识辅助漆的非常均匀,要不是维汉先生提醒,我也根本看不出来。” 唐成轻声赞了一句:“欧阳姑娘,你的眼力很好啊!我也没看出来,这几天在病房中无事,将二十八星宿垣局葫芦一个个摘下来在手里把玩,心中又存有狐疑之念,所以才发现了不对。这葫芦表面依附的灵枢地气,能屏蔽高人神念,所以大家只从秘法器物角度考虑,很难发现什么异常。” 然后,唐成转身问蓝天枫:“消砂掌门,请问这葫芦加工之前,要把口锯开吗?” 蓝天枫立刻摇头说:“当然不能,星宿葫芦的加工过程并不简单,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对材料的要求也是物性完整混然,不可能把它锯开再加工的,又不是装酒用的葫芦。” 这时候,朱安冉突然插话说:“这葫芦被锯开后又合上了吗,我怎么没发现?” 唐成接话说:“我发现不对的时候,曾问月影仙子,连她都没看出来。这个葫芦的颈部曾被人切开,然后又合上,而且用的是生葫芦的汁液加工成的胶粘接,并以秘法修复痕迹,当星宿垣局刻画成功之后,甚至以神念也发现不了。”然后提高嗓音说: “我就不明白了,这样加工的星宿垣局葫芦,比通常情况难了十倍,是谁没事找事呢,事有反常必为妖,龚俊生,这葫芦是你送来的,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龚俊生听到这话脸都黑了,在这种场合双脚虽然还能走,但也别想跑掉,只得呐呐回答说:“我不知道啊,葫芦是翟超送来的,烙画是巫长老亲笔所作,原本亢宿垣局葫芦没有现成的,是巫长老连夜加工,维汉先生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 蓝天枫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转头问:“巫长老,是这样吗?” 巫楠无言的点了点头,走到众人面前一背双手说:“这不是巫某画的葫芦,但我请求自缚,待维汉先生把话问清楚。”那边早就有人把翟超带到了议事厅里,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也被拿下了。 唐成发现这葫芦有问题,当然不是用神识,而是从小倒腾古玩的册门经验,竹木器物加工上漆的过程也是眼力活鉴定中最重要的一环,虽然这个葫芦掩饰的非常巧妙,但在他带着猜疑之心仔细把玩的时候,终于还是看出破绽来了。 假如是别的东西倒也没什么异常,但做为星宿垣局葫芦来说,这样加工确实不正常! 这时候,唐成一挥手把葫芦扔给了蓝天枫说:“你是消砂派掌门,这件事就由你来搞清楚吧,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加工好的星宿葫芦质地相当坚韧,一般人往地上使劲摔也是摔不破的,蓝天枫以神识锁住葫芦上的灵枢地气,伸手竟然把葫芦给掰碎了,很多葫芦籽掉了下来,在场那么多双眼睛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来。 接着,蓝天枫又把葫芦的颈部一点一点的掰开,确实发现有镶接的痕迹,在木质当中,剥出一个带金属丝的芯片,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龚俊生有点哆哆嗦嗦地说:“翟超,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第623章 用计 翟超一头雾水,不知道说什么好:“龚师叔,你说什么呢?我给你送去的三个葫芦都是完好无损的!”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锋利起来,蓝天枫、蓝芩、颜德龙等人也开始流冷汗了。 蓝天枫身为掌门,现场就开始查问,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当唐成离开龙王祠后,巫楠吩咐龚俊生准备星宿垣局葫芦,龚俊生让巫楠的弟子翟超拿来几个合适加工的葫芦,第二天送给了巫楠,巫楠连夜作画完成,其中还废了两个,第三天将葫芦又交给了龚俊生,让他配齐之后给维汉先生送到硇洲渔村。 唐成挥了挥手说:“天枫掌门,我绝对没有插手你消砂派内部事务的意思,大家也只是想让你查清楚有所交待。我看这件事三言两语是问不清的,这个葫芦究竟是怎么回事,消砂派门下弟子中究竟谁有问题,恐怕够你忙一阵子的。”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这人心软,有些场面见不得,我想众人也不太好旁观。这样吧,你自己查,明日此时,大家再听结果。”然后转移话题说: “月影仙子,麻烦你把我送回去,我累了。” 唐成见好就收,指出问题所在立刻就走了,消砂派搞刑讯逼供也好,把所有人都叫来细细盘问清查也罢,这个场面他不想旁观。其余各派见维汉先生这个态度,也纷纷告辞离去,只说明日再来此相聚,临走时魏德龙还特意提醒蓝天枫:“千万不能让龚俊生等人死了,不论是被灭口还是自杀,都不能给此机会。” 蓝天枫真够操心的,既要查葫芦的事,还要派蓝芩出来安排众人吃午饭。确切的结果没有等到第二天上午,当天晚上蓝天枫父女和颜德龙、巫楠两位长老就来拜访唐成,告诉他有问题的人就是龚俊生。 龚俊生一开始矢口否认,因为送葫芦和加工葫芦的人分别是巫楠的弟子翟超和巫楠本人,所以他想把责任推到这一对师徒身上,一副打死也不承认还觉得很无辜的架势。结果蓝天枫用手段了,至于逼问的过程用到了什么手段,那是人家消砂派自己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唐成也没有多问,最终查出这件事与翟超和巫楠都没有关系,是龚俊生干的,葫芦被掉了包,在池小莫手里转了一遍。 龚俊生是蓝天枫的师弟,与巫楠、颜德龙等人同辈,在门中也算是长辈了,入门已经快三十年,而且他一直受巫楠的管辖,并不是池小莫的下属,为什么竟然成了他的同党?这事说来话长:池小莫并没有在自己负责的半岛酒店管理公司所属的消砂派弟子当中发展党羽,而是在巫楠所管辖的龙王祠一带负责宗门传承事务的弟子中做文章,他第一眼就看中了在门中资历很老、掌管的事务外人看起来轻微却非常重要的龚俊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业和喜好,所擅长的也不尽相同,秘法高超未必就有其它的才能,能在世俗间如鱼得水的人未必就懂秘法。 消砂派拥有半岛酒店管理公司、硇洲渔业集团、九龙山龙王祠三个重要分部或者说产业,下辖的员工或经营人员未必都是消砂派弟子,也有很多人就是正常雇佣的,比如说龙王祠中就有真正的出家道士,半岛酒店管理公司中几位高管就是从外面请来的职业经理人。 龚俊生入门几十年,资历非常老,秘法修为也不错,尤其在指点年轻传人入门方面很有一套,他的地位应该是很重要的。世俗中的身份是一家不起眼的旅游商店老板,工作地点是风景如画的九龙山,如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照说很符合一位隐逸高人的行止。 然而,龚俊生却深怀不满,他和巫楠几乎是同年拜入消砂派,也是世传弟子,父辈就是消砂派传人,到如今却只能守着一个小小的商店,日子过的倒也不愁,消砂派这么大的家业自然不会亏待他,小富即安没有问题。可是这三十余年来,世道变化很快,湛江一带的经济发展也相当迅速,消砂派的变化也非常大,只有他自己好像一直没变。 尤其在池小莫出现后,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半岛酒店管理公司的总裁,在外面出入是豪车扈从、富贵显赫,在门内年仅三十就已经成为内堂长老,动用消砂派的资源结交天下各派,江湖地位以及来日之成就更是不可限量。而龚俊生,仍然是巫楠属下的一名内堂执事而已,默默无闻声名不显,不要说什么富贵闻达了,本来这些要求和感觉并不强烈。 但是,有了池小莫这个对比,龚俊生是越想越郁闷,心境有异也影响到秘法修行,虽然突破移转灵枢之境,却始终堪破不了绵绵若存的状态,尽管他的功力深厚,可是,境界难以更进一步。在这种情况下,他就更没希望升任内堂长老或者掌管更重要、更风光的宗门事务了,这一点他很清楚,也很无奈。 龚俊生看池小莫不顺眼,仗着自己资格老又是长辈,打交道的时候虽不至于故意刁难,但态度一向很冲很冷淡。池小莫却一点都不生气,相反,他对待龚俊生甚是恭谦,一直把他当成尊长一样恭敬。 池小莫清楚龚俊生爱好收藏,尤其喜欢美玉和古瓷,做工艺品生意的或多或少都有这方面的爱好,只不过是程度深浅以及财力上的区别而已。就总是找机会赠送龚俊生这些器物,为这事,还专门以父母的名利在硇洲岛开设了好几家宝石店。一开始是很精致但不算太贵重的东西,龚俊生潜意识中本来就想为难他,办事的时候也就顺手收了。 时间久了,这样的经历多了,渐渐的就有点刹不住闸了,池小莫送的东西每次都能投其所好,过了两年等到龚俊生再回头一看自己珍爱的收藏,几乎全是池小莫送的,而且以他的财力,这一辈子是根本还不起了。 龚俊生搞收藏不仅仅是爱好,也私下淘钱花,好几件贵重的古瓷都让他出手转卖了,在湛江市又给自己购置了一个安乐窝,条件很是享受,连他老婆都不知道。 既然欠的人情已经还不起了,而且池小莫也没有丝毫要他还人情的意思,这两人倒成了忘年交。 湛江这个地方不大,却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只要你愿意花钱,又拿得出钱,可以说什么样的消费都有。‘男人有钱就学坏’这句话不一定是真理,但在如今这世上,想学会堕落很难也很容易,就看内心的欲望和外在的环境条件了。 第624章 搞定 龚俊生心里想干什么,想玩什么不用开口,池小莫都能看清楚,也乐意满足,甚至还有人专门陪着龚俊生潇洒。另一方面,池小莫将龚俊生的大外甥、小舅子都安排到半岛酒店管理公司的下属企业中任职,都是待遇优厚的闲差,让龚俊生在家里也非常有面子。几十年来他在消砂派没有得到的,在池小莫这里都得到了。 池小莫愿意在龚俊生身上下这么大的本钱当然是有价值的。龚俊生在消砂派内部的地位很微妙也很重要,几乎所有的入门弟子都经过他的指点,绘制烙画葫芦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只有至少成功的制成一个星宿垣局葫芦,才可以入内堂修习更高深的消砂秘法。 这个过程太难了,有的弟子好几年都不能成功,龚俊生有时也做好人,觉得有的弟子功力火候都够了就是运气不太好,私下里也提供帮助让他们过关,当然了,这些也是有好处的。因此龚俊生在消砂派年轻一代弟子中还是有威信的,地位虽不高人缘却非常好,只可惜他自己不太争气也实在才能有限,身为内堂执事已经是量才而用了。 没过几年,龚俊生和池小莫已经是推心置腹的铁杆交情了,他完全陷进去了,没有办法再摆脱池小莫为他提供安排的一切,也不愿意放弃因此带来的好处。 这时候,池小莫不失时机的说出了“心里话”,他想执掌消砂派掌门之位,并且进行宗门改革。所谓的改革也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无非是顺着龚俊生的话喝酒发牢搔,并说自己成为掌门之后,龚俊生应成为内堂中负责经营事务的首席长老,只有他才有此声望和资格。但是其余两名内堂长老巫楠和颜德龙却对他多有疑忌,迟早将有冲突这样的话。 龚俊生已经被鬼迷了心窍,完全认同池小莫的说法,直说消砂派内部早该整顿了,并且表态无论公开还是私下里任何事务,他都完全支持池小莫。 池小莫对龚俊生说的这番话,明显表明自己在消砂派中有异心,然而龚俊生却完全认同这种异心,有这个契机,后面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不需要作太多解释了。 池小莫在葫芦里做文章,这个举动如果揭穿了看起来很傻。但当时的情况特殊,池小莫知道程维汉来参加硇洲渔村聚会,还没有接到唐远芃要放过程维汉的命令,然而他却清楚这人是无间派的死敌。 他不敢确定程维汉会不会上船,在硇洲渔村中也不好下手,只要程维汉离开硇洲渔村落了单,可以再设伏解决他。只要通过某种方式,能让无间派其他人找到程维汉的位置就行,这么短的时间内程维汉也来不及发现葫芦里动了手脚。 龚俊生并不清楚池小莫是无间派的卧底,他只知道池长老图谋异志,企图获得年轻一代弟子的拥护,期翼在将来掌控消砂派,将消砂派变成他池小莫的消砂派。 蓝天枫的手段也够狠的,让龚俊生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都吐出来了。 除了龚俊生之外,池小莫在消砂派内部当然还有同党,其中一个重要的人就是半岛酒店管理公司的财务总监劳娜,这个人并不是消砂派弟子,五年前通过正常的招聘途径进入这家企业工作,能力出众逐渐身居要职,没有人知道她其实也是无间派的卧底,一方面协助池小莫,另一方面也是监督池小莫。 龚俊生之所以会供出这个人,并不是清楚她有无间派的背景,而是池小莫私下里有很多事情尤其是账目财务上的往来,都是通过劳娜经手的,其他人并不清楚。还有一个党羽叫游衡,也是消砂派弟子,高大英俊,一米八的个头,很年轻,很帅气,也很洒脱,来自浙江,才二十五岁,三年前入门,就拜在龚俊生门下,是池小莫特意安排的,他还有一个特殊身份就是池小莫的基友。游衡很会玩,也很能玩,领着龚俊生经常出去鬼混的就是他。 至于葫芦里藏的那件东西,是一种信号发生器,平时并不主动往外发出任何信号,但在一定距离内用特定频率的电波扫描,会发出反馈信号,可以确定葫芦的位置,可以说就是一个定位器。 蓝天枫只审出了这么多,再审下去龚俊生就没有什么好交待的了,他紧急派人拿下劳娜和游衡,不料这两人早已失踪了,正下令弟子全力追查。 随后,蓝天枫又领着巫楠和颜德龙两位内堂长老和蓝芩来到程维汉休养的病房,“汇报”所查出的一切。 唐成听完之后不置可否地说:“天枫掌门,我要恭喜你了。”随后解释说:“不仅能给天下同道一个交待,而且还查出了门中这极大的隐患,否则,诸位还不知榻前有毒蛇盘踞。” 四人一起拜谢行礼说:“这要多谢维汉先生,否则消砂派危矣!我等已商量过,往后消砂派上下,将视维汉先生为供奉长老尊之。” 蓝天枫的意思不是让唐成加入消砂派,而是消砂派将他当作供奉长老一样礼遇。唐成心里有数,假如搞定寻峦派之后,他在寻峦派也会享受类似供奉长老一样的“待遇”,没想到这次来硇洲一趟,先“搞定”了消砂派。 这道门槛架起来,唐成也就顺势迈进去了,先受了他们的拜谢,然后才俯身一一将四人扶起。这时候的蓝芩已经顶替池小莫之职,暂时担任消砂派的内堂长老,他们四人在一起就可以决定宗门事务,唐成这个供奉长老的地位自然是享受定了。 蓝芩又送来一个亢宿垣局葫芦,让唐成补齐一整套二十八星宿垣局葫芦,这个葫芦看上去很有年头了,是蓝芩的私人收藏,唐成说了声谢谢很坦然的收下,然后又说:“诸位千万不要这么说,维汉愧不敢当!明日上午,各派还将聚会,届时解说清楚便是,这事总算告一段落。” 第二天上午,还是在硇洲渔村的议事厅中,由蓝芩代表消砂派向各大派致歉,并且交待了内部清查的结果。龚俊生并没有带上来,这个人还没有死,不过已经带不上来了,其拷问过程各派高人并没有目睹,但可以想像得到。 长老颜德龙还连夜带人抄了龚俊生在湛江市秘密购置的那个安乐窝,将他收藏的各种美玉、古瓷和秘法晶石都拿到了这里,地上放了一大堆,以证明他的交待结果确实不虚。 第625章 你徒弟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好像也没什么好追究消砂派的了,各大派传人并无折损,消砂派该赔的礼该道的歉都差不多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总不能把人家消砂派灭了,毕竟大家还是同道朋友。既然已经查出了问题所在,也算是给了大家一个交待,犯不着因为这事彻底翻脸。 唐成看了看韩远之,两人好像交换了一个眼神,韩远之开口说:“池小莫包藏祸心,在消砂派潜伏已久,如今万幸除此隐患,否则各派传人也不能安睡,回想南海之事真是令人心惊!”停了一会继续说: “但是,依龚俊生所说,仍不能确定池小莫的出身来历,那失踪的两名党羽,各派当协助追查,还有维汉先生昨日提到的夏威夷酒店管理公司,我等也应该留意线索。” 魏德龙趁势说:“我等聚集在硇洲渔村时日已经不短了,事情总算水落石出,若此前有屈枉逼问开罪之处,请天枫掌门和各位长老不要介意。” 蓝天枫率三位长老赶紧向各派同道长揖及地说:“何敢介意,这是我消砂派自取之咎,愧对诸位同道啊,多谢维汉先生,多谢诸位,此番助我消砂派除此大患,感激之情不知如何言述!” 唐成率先起身还礼,一看这个架势,厅中众人也跟随他纷纷起身还礼,硇洲渔村这一场风波总算过去了,虽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追查,但各大派和消砂派的冲突总算是化解了。 接下来厅中的气氛轻松了许多,众人对地上的东西都很好奇,一些晚辈弟子先伸手拿起来看,还请门中的长辈指点,一边纷纷感叹池小莫可真是用心险恶。借此事由,有的长辈还现场教育弟子为人在世之道,潜移默化之中所包涵的天地玄机。 三合派长老时三峰拿过一面古瓷盘,又看了看地上和众人手中的东西,问:“维汉先生,依你估算,这些器物大概值多少钱?” 唐成回笑说:“文玩之物不好估价,但这些东西如果放在如今的艺术品市场上,有门路的话,至少能值个几千万。” 时三峰皱着眉头说:“假如池小莫真是无间派潜入消砂派的卧底,仅仅为了一个龚俊生就花如此大的代价?” “无间派暗中控制的势力,可能超乎诸位的想像,也超过在场的任何一大派,它不是一个单纯的秘法传承门派,此事诸位一定要了解。”唐成一边说一边将时三峰手中的盘子接了过去,拿在手中仔细把玩,又眯着眼睛看了看,好像在运用神识,最后还把鼻子凑近了闻闻。 见他神色有异,时三峰又问:“维汉先生,这东西也有什么门道吗?” 唐成突然叹息一声:“门道倒是没有,只是来路不正,看来池小莫送给龚俊生的这些东西,恐怕成本也不是很高。而龚俊生平时确实喜爱这些器物,几乎爱不释手且喜欢以神识感应,其沾染的物性痕迹已经很淡了,我差点没发现这是海捞瓷。” “海捞瓷?”时三峰不解的追问。 唐成又解释了一遍什么叫海捞瓷,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有人当然知道,更多的人并不是很清楚。然后他将所有的瓷器都拿过来仔细查验了一遍,居然全是海捞瓷! 这个结果让唐成很是吃惊。 假如只有一、两件来历如此,还可能是通过文物市场或者别的途径淘来的,而所有的器物都是这样,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池小莫很可能与专门搜寻海捞瓷的团伙有关系,至少有专门的购货销赃途径,所以才能将这么多海捞瓷送给了龚俊生,来的便宜出手也大方。 再联想到秦慕莲下属的老石和陈炳忠团伙做的买卖,那么打捞海捞瓷的人很有可能与无间派有牵连。唐成还查检出几件瓷器是近期才出水的,看器物竟然与在太古里见到的那只杯子是同一类,不由得疑心又起。 无间派在境内还有别的下线势力并没有被发现,这些人很可能与这批海捞瓷有关,想到这里倒也不必隐瞒什么,唐成将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众人的兴趣又都集中在海捞瓷的话题上,据唐成所知,近期就有一批海捞瓷在中沙群岛出水,流散到各地文物市场,很可能就是追查无间派在境内活动的一个线索。 不过,巧合的是,事情就发生在南海,用不着远去夏威夷或太平洋调查了。 这时候最恨池小莫的就属消砂派自己人了,颜德龙当即一拍大腿说:“维汉先生真是博闻强识,竟然还了解这事!既然就在南海发生,那我消砂派将即日派船出海,不论于公于私,都应该查个清楚,将相关歹人拿下,该送法办便送法办,能查出那池小莫和无间派的线索就更好了!” 唐成在心中直叹气,真是个意外收获,拿下一个龚俊生,竟然扯出海捞瓷来了,如果消砂派主动愿意去查,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本来他打算向消砂派借船入海,顺便查一查海捞瓷的事情,现在形势颠倒了,自己要查的话反倒成了帮消砂派的忙,等于又拣到了一次人情送给消砂派。 想到这里,唐成摆了摆手说:“大海苍茫形势复杂,就我们在海中的遭遇来看,池小莫同党一伙控制的势力绝不简单,行踪诡异且擅伪装,真想追查的话不是那么容易,需要从长计议。”然后转移话题说: “已经晌午了,大家先去吃饭吧,边吃边聊,紧绷了这么多天,各派同道终于可以把酒言欢了!” 唐成一提议,蓝天枫赶紧请大家去吃饭,酒宴早就准备好了,魏德龙也在旁边附和。 唐成请韩远之先走半步,带着三十多名各派同道走出议事堂,一起喝酒去! 到了宴会厅,大家分次入座,开席后,气氛这才真正完全放松下来,大家再也没有了任何冲突和敌对情绪。 最热闹的当然是唐成这一桌,众人连番到他身边来敬酒,要是换一种场合非得醉了不可。还好,这次唐成推说有伤在身,仅仅是沾唇示意而已,并没有喝太多。 酒过三巡,众人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气氛变得热烈,尤其是这批经历南海凶险的年轻弟子,有了同生共死的遭遇,无形中感觉亲近了不少。 唐成注意到席间少了两个人,分别是形法派弟子欧阳静和叠障派弟子于允隽,这两个大姑娘中午不吃饭跑到哪里去了,其中一人身上还有伤没有完全好。借敬酒的功夫,他悄悄问形法派长老何野鹤:“你徒弟呢?” 第626章 调查海捞瓷 何野鹤皱着眉头说:“这丫头刚才走出议事厅的时候还看见她了,被颐媛真人的弟子于允隽拉着在一旁说话,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话刚说到这里,欧阳静就从外面进来了,魏泉一眼看见她大声嚷嚷说:“欧阳,你跑哪去了?大家都喝过好几轮了,就等你了,快来,先自罚三杯!” 欧阳静瞪了他一眼,拿过一个杯子说:“你这酒罐子,就知道欺负人!想喝也不陪你喝,我得先去敬维汉先生。” 魏泉呵呵笑着说:“喔,是得先敬维汉先生,你快去吧,回头大家再一起喝。” 欧阳静拿着杯子过来敬酒,唐成也站起来了,何野鹤在一旁小声斥责:“静儿,这么多长辈在场,你跑哪去了?一声招呼都不打!” 欧阳静压低声音说:“我刚才被于允隽拉走了,她有事求我,我正想告诉维汉先生呢。” 唐成微微有些意外:“于允隽又有什么事?她的伤还没好呢,正应该好好休息,不来喝酒也罢。” 欧阳静凑近了说:“谁说不是呢,伤还没好利索也不好好养着,竟然想租船出海再回那个岛上,说是要把维汉先生失落的法器捞回来,还要雇一批深海潜水员呢。” 何野鹤惊讶地说:“那她找你商量什么?” 欧阳静喃喃地说:“这事可需要一大笔钱,她一个道观里的出家人,平时零花钱虽然不缺,可哪像世家弟子有那么多积蓄,所以想找我借钱。”然后着急地说: “我一时之间也拿不出那么多啊,这次硇洲渔村聚会也花了不少,所以劝她不要着急。倒不是舍不得借钱,她一个姑娘家带着伤出海,确实也很让人不放心,但看她的样子却着急的很。” 何野鹤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说:“她师父颐媛真人知道吗?” 欧阳静随意地说:“听口气,她没有告诉师父,否则怎么会私下里找我借钱,看来是想自己把这件事办了,给维汉先生一个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我看还是心里放不下。”一直在留意唐成的庹玥瑛也端着杯子站了起来,在几人身边小声插话说: “维汉,假如我为救你而遗失了天机手链,你会不会也想尽快帮我找回来?我清楚你那柄剑的厉害,而你现在的处境,确实需要它防身。” 说话时,庹玥瑛的语气幽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何野鹤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如此说来,倒也不能怪于允隽那孩子冒失任性了,有这种想法是人之常情。但她这么打算确实不妥,我得和颐媛真人说一声。” 唐成赶紧劝阻说:“何长老,于允隽既然去找欧阳姑娘私下商量,你就不必告诉她师父了。消砂派要调查海捞瓷之事,不日将有南海之行,我也想乘船同去,顺便找回失落的法器,这样岂不更好?” 酒喝的差不多了,众人开始商量调查海捞瓷之事,颜德龙是硇洲远洋渔业集团的总裁,手下不仅有船,还有一批弟子从小就是远洋渔民出身,近年来还在经营近海养殖,有现成的潜水装备也熟悉捕捞,他要带人带船出海。 唐成表示自己也要一同前去,然后在场不少人纷纷表示也想同去,大多都是这次共同历险的年轻人。 蓝芩坚决要去,魏泉也赶紧举手,欧阳静现场请示何野鹤,然后也决定一同再度出海。 有些人平日也有很多事务要处理,这次来海南耽误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必须得回去,比如向兆军、韩海敏。 段宇翀要陪着师妹农春燕养伤,也不能一同前往。除此之外上次出海的那批人,大凡能抽出时间的,这次又结伴同游,还多了魏德龙、朱昊、薛逸夫、庹玥瑛这四位“长辈”。 向兆华也要去,并且说还开着那艘游艇跟着,有什么意外情况也好接应,朱安冉立刻就说自己也要乘那艘游艇,好帮向兆华一把。唐成看他们这么热情问了一句:“向兆华,我记得你开了一家建筑设计工作室,不回去干活啊?” 向兆华笑着说:“最近接的最大一单业务就是寻峦大厦设计,已经动工了,有什么问题需要找我这个设计师的,大哥会随时联系我,用不着我随时出现场。至于其它的业务以后再说吧,这么好的出游阅历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呢?”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开着硇洲渔业集团的一条船出去,这艘船和上次乘坐的船差不多,也是消砂派用渔船改造成的游船,各派同道有二十余人共同出海,向兆华和朱安冉驾驶游艇在后面跟着。 既然维汉先生同去,各派长辈则吩咐弟子,出海一切行动以维汉先生马首是瞻。 考虑到曾在南海遭遇袭击,这次出海还要多做一些准备。颜德龙坦然的请各位同道在出海之前仔细检查所乘之船,防止万一有人捣鬼。这么多高手有备而去,假如不是与海军军舰起冲突的话,估计什么场合都能应付下来。 酒席上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于允隽回来了,看神情有一丝忧郁。 欧阳静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赶紧招呼她到身边坐下,并且告诉她众人商量共同出海之事,问她愿不愿意一道前去? 颐媛真人本不想让徒弟带伤再出海,但是于允隽一直用哀求的眼光看着师父,最后颐媛真人叹了一口气,还是点头了。 唐成提议,出海的日期不必那么着急,定在三天之后,他自己还要做一些准备。 这天晚上,庹玥瑛在唐成的病房中坐了很久,也谈到了很多事情,其中就有这么一段悄悄话: “于允隽是出家女冠,其实也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是个孤儿,自幼就在道观中长大,被颐媛真人收为弟子。她认识的人不多,与风门之外的交往也很少,尤其是你这种风流不凡的少年郎,恐怕还是第一次遇见。”庹玥瑛表情复杂地说。 唐成哭笑不得地说:“风流少年郎?我当不起啊。” 庹玥瑛微有嗔意,语气又好像在撒娇:“是吗?维汉先生年少英雄,当代江湖中声望正隆,更兼一身侠肝义胆,智勇、才貌,真是风流无双。”然后强调说: “这话并不是我说的,而是今日同道众口一词的评价,你还要推辞吗?” 唐成都冒汗了,看了她一眼说:“玥瑛,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庹玥瑛笑笑说:“我没把你当什么人,你就是我眼中的维汉,你已经做到了最好,我好像只求了你一件事,你并没有拒绝。”然后恳求地说: “我本不应该说太多,但那于允隽毕竟是秘法修行弟子,将来恐怕是要继承颐媛真人衣钵的,并非世俗中的女子。” 第627章 海上生明月 唐成听了庹玥瑛的话,赶紧摆了摆手说:“玥瑛,你别说了,我绝不会招惹她,而且在你面前,此生也绝不愿相欺。” 庹玥瑛白了他一眼说:“为什么不说绝不相负?” 唐成叹息一声说:“我说不起啊,想我师父陆超一生,也不知相负几许……” 庹玥瑛抬头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说:“维汉,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唐成把头低了下去,轻轻地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庹玥瑛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唐成抬头说:“我确实很风流。” 庹玥瑛再次“嗯”了一声。 “我……”唐成说不下去了。 庹玥瑛站起身,指了指窗外说:“看,多美的月色。” 唐成也站起身挽住她的手说:“对,好美的月色!到阳台上去赏月吧。” 三天后,玄空派掌门魏德龙带着儿子魏泉,香格里拉弟子段宇杉、段晓菊,三元派弟子张裕彬、蒙丽娜,八宅派弟子韩海敏,形法派弟子欧阳静,三合派弟子时三峰,叠障派弟子于允隽,凤凰谷长老庹玥瑛,还有一位年纪轻轻的前辈程维汉结伴出海。 消砂派两位长老颜德龙、蓝芩陪同,游船上的水手也一律都是消砂派心腹弟子。寻峦派弟子向兆华和朱安冉驾驶游艇跟随,寻峦派长老朱昊和三合派掌门薛逸夫也在游艇上。 大海茫茫,消砂派想查海捞瓷,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既然一切都以维汉先生马首是瞻,航线自然是唐成来定的了,他在出发之前就取出了一张海图,提供了一个经纬度,让颜德龙直接把船开到那个地方。 颜德龙一句话都没多问,当即照办,直接吩咐弟子向着这个方向航行,预计航程需要一天多时间。 这天晚间,海上升起了一轮明月,唐成和庹玥瑛站在船头,望着海波中细碎的粼粼波光月色,谁都没有说话,然而月光却好像华丽的衣裳一样缠绕在两人身边,又好像有实质的绸缎在飘忽舞动。 他们在练功也在养伤,是静中之动、无姿之舞。唐成运转神识,于天地灵枢中孕育纯阳水意,这时候当然不是在温养太阿,好像是在安抚那洒下的月华。 庹玥瑛神念如凝,好像无形又无处不在,这灵枢移转中配合的是妙然无隙。 有人在船头欣赏月色,也有人在观景台上看着那月光下的一对丽人,心中有无言的赞叹。这时候,于允隽轻轻的走到船头一旁,手扶船舷默默的凭栏眺望,唐成和庹玥瑛发现她也在运转神识,汇入海面上升起的水意灵枢之中。 两人心有灵犀,几乎同时移转灵枢,月光下的秘法好像合成了一种仪式,仿佛是大凉山南夷古老的转生树传说,又仿佛是凤凰谷中运转的天机大阵,带着滋养形神之妙,融入于允隽的神识。唐成和庹玥瑛这种移转灵枢的举动不是在施法、练功,而是在帮助于允隽疗伤。 于允隽微微一怔,倒也不好运转神识相抗,仍然默默的站在那里,身影极淡,整个身躯就像融化在了夜色中。这时候,船头的海浪声好像化作了琴韵,又有人在运转神识,蓝芩静静的坐在观景台旁的休闲椅上,展开神识汇聚水意,融入到了众人的妙法之中。 紧接着,又有一人展开了神识,只见魏泉装模作样的手扶栏杆在看月色,却不失时机的也施展了秘法,没有任何花哨的玄妙,就是将神识融入其中。欧阳静站在下层甲板往上看了一眼,一言不发也展开了神识。 接着,在船尾喝茶的蒙丽娜和张裕彬也不约而同运转神识,与众人相合,好像有安抚神魂之意。这种场面很有趣,各派高手在夜色下联袂合演妙法,这次并不是为了试探,施展起来也并不艰难,显得静谧而温馨,融入天地灵气滋养形神,这才是习练风门秘法真正的妙趣。 一艘游艇远远的跟在这条船后,薛逸夫和朱昊这两位神念高手在看着夜色风景,突然感应到前方大海上神识弥漫。朱昊微微一笑说:“我本想劝维汉先生养好伤再出海,但这么多同道没法等那么长时间,所以才跟着出海想有所照应。如今看到这一幕,如此合力运转神识滋养之法,倒也很适合养伤,此番行游之后,维汉先生和于允隽的伤也应该完全好了。” 薛逸夫微微点头说:“这秘法好生玄妙,照说维汉先生并无运转神念之能,却能与那月影仙子的神念相合无隙,所运转的好像是阵法又不是阵法,倒像一种仪式,却能在这夜气阴沉的海水中汇聚纯阳之意,好生玄妙,他的师承必然不简单。” 朱昊不动声色地说:“维汉前辈的师承当然不简单,什么人能调教出这样的弟子?只不过他既不愿说,我等也就不必追问了。在凤凰谷中,千杯前辈已经解释清楚。” 薛逸夫看了朱昊一眼,试探着问:“难道朱长老也在猜疑……?” 朱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说:“心中有数,何必说出来呢,也不适合说出来。” 薛逸夫点了点头,神念拢音悄声说:“如今心中有数的,恐怕不止你我了,维汉先生可比他师父人缘好多了。” 朱昊感慨地说:“当年是乱在时事,而如今乱在人心,他可不比上一代人轻松。据我所知,他师父年轻时只是潜心修炼秘法,而他这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历了这么多事端?” 两位高人在远方议论,大船上的众弟子仍然神识相合运转秘法,从九点多钟一直到子时已过,唐成和庹玥瑛这才不约而同缓缓收回神识神念,众人皆觉妙处难言,有人暗中发出惊叹,有人默默一声叹息。 第二天中午,船到达了唐成指定的海域。天公作美,这一天风平浪静,四面是一望无际的碧蓝,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状来。但是驾驶室后面有一间船舱里,几个人的神情却很专注,一直盯着各种仪表随时观察变化。 船速放慢,缓缓在这一带海域呈s形来回游弋,闫强戴着耳机正在监视声纳信号,一边在仪器上调整着超声波段,突然说了一句:“声波定位仪显示前方有不规则的海床。” 颜德龙皱了皱眉头说:“看磁力计没什么变化啊。” 魏德龙不解的问:“这说明什么问题?” 唐成在一旁解释说:“通常情况下,如果海底出现大型不规则物体,又没有磁力异常,很可能就是自然的礁石海床起伏。” 第628章 潜海 唐成其实也是个外行,但为了出海“摸鱼”,这几天做了不少功课。他到的这片海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曾有人来过,是一位名叫乔治---麦凯恩的美籍丹麦海洋科学家所带领的远洋科考团。这位海洋学者当时是以技术援助的方式,被获准在南海海域进行科考,考察项目是洋流、气候和渔业资源。 那时候,海洋科考部门经费严重不足,因此有很多远洋科研项目都无法正常展开,这一类的援助很受欢迎。在当时看来,乔治----麦凯恩所运用的科技手段很先进,其实现在回过头来看,无非就是投入大小的问题,说先进倒也谈不上。 当时,这一片海域还存在海权争端,乔治---麦凯恩向中国政府提出申请,完全遵照中国法律进行科考援助,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受欢迎的,因此很顺利的在这一片海域展开了预定活动。 赵瑛事后调查过乔治---麦凯恩这一次科考活动的全过程,甚至还专门写了一份内参,提交给国家文物部门和农业部渔政部门,表示了对这次活动的强烈质疑。 赵瑛并不是海洋科考学家,却是当代最出色的考古学者之一,他在十八世纪荷兰探险家吉姆----奥巴马所撰写的航海日志中找到这么一段记录:一七八八年,有一艘巨大的货船从中国福建的泉州港出发,驶往东南亚沿海各地。这艘大船长四十五米,宽八米,吃水有八百多吨。船上一千多名乘客和船员,还有几十万件产自景德镇的瓷器压仓。这些瓷器精美异常,有各种花瓶、餐具等等。 但是,这艘顺隆号船却在中沙群岛以西海域触礁沉没了,八百余人葬身海底,只有不到三百人恰好被吉姆---奥巴马乘坐的女王珍珠号救起。这位探险家得知这一消息,十年后又专门带船来到当年顺隆号的沉没之地,企图在海中打捞失落的“宝物”,但是水太深加上风高浪急,根本就没找到沉船的线索。 吉姆----奥巴马留下了这本航海日志,还附了一张手绘的海图,所标记的沉船地点就是乔治----麦凯恩带领海洋科考队活动的中心区域。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科学考察团还真的发现沉船了,乔治---麦凯恩随即资助潜水打捞工作,捞出了近二十万件瓷器,其中有不少还是完好无损的。 赵瑛教授进行了一系列的考古查证后,认为顺隆号上所装载的瓷器远不止这么多件,当时也只打捞上一半而已,可是科考报告上却记载沉船上的物品基本已清理干净,已经没有了继续打捞的价值。所以赵瑛怀疑这里面有猫腻,写了一份内参报告,提醒有关部门注意此类所谓的科考行为。 但是,这一类事件要想调查清楚实在太困难了,海底深处的东西可不像地面上的发掘那么一目了然,再加上年代久远洋流变化复杂,古代记录可能也有不准确的地方,缺乏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没有谁会专门为了一份内参投入那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再去调查。 当时发现这艘沉船是意外之喜,乔治---麦凯恩还受到了有关部门的表彰,私人为赞助打捞的出资后来也由政府偿还,算得上是名利双收。 唐成之所以会忆起这段往事,一方面是因为有了今天的机会,他当然想去查清赵老十几年前的疑问,另一方面听说那个乔治---麦凯恩如今已经是美国海洋部门的科考顾问,最近又带着一个团队正在南海搞科研! 唐成和魏德龙说话,回忆当初在赵老的书房中,听他老人家一边翻阅资料一边讲述往事,那天晚上聊的好像就是史志考证的话题,不知怎么就谈到南海沉船了。 这时候,游船掉头选择了另一个探测角度,三维成像仪屏幕突然出现一个模拟画面:在大约四十米深的海底,有一个四米多高、约四十多米长、七米多宽的巨型物体。颜德龙赶紧喝了一声:“停!维汉先生,你快看,这很像是一艘沉船!” 唐成点了点头说:“应该就是了,现在是中午,天气不错能见度很好,正适合下去看看,找地方抛锚,我去换潜水服。” 颜德龙劝阻说:“维汉先生,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就让闫强、孟三江潜水,把视频资料带上来就是了。” 唐成摇了摇头说:“我的伤不碍事,就是潜水看看情况而已,又不是与高人斗法。有些痕迹视频录像中看不出来,要自己下去才知道,水中神识展开受很大限制,要靠近了仔细感应才行。” 颜德龙为难地说:“既然如此,就让老夫下去吧,这海里的经验,我倒不必自谦。” 唐成还是摇了摇头说:“这不是搞深海捕捞,而是遗迹考古,颜长老还是在船上坐镇,好随时监控各种情况。” 颜德龙想了想说:“那好吧,我先抛锚放探头,测水温和海底洋流,再让蓝芩陪你一起下去。” 半个小时后,唐成已经换好潜水服站在底层甲板上,四十多米深的海底,一般人自潜是下不去的,以唐成的功力倒是可以下去,但一样有危险并且停留不了太长时间。所以还是需要潜水装备,而且不是普通的潜水镜加氧气瓶,是专业的深潜作业装备,全身都包裹起来,还有作业缆绳与船上相连。 这一次共有四个人下水。唐成打算摸进沉船一探究竟,为了水下活动方便所以没有系缆绳。另一个人一看就知道是蓝芩,贴身的潜水服下身材柔美姣好,看得魏泉眼神都有些发直,却又不好意思盯着看。唐成注意到蓝芩也没有系缆绳,还没有挂配重铅块。 魏泉本来也坚持要下水,欧阳静同样想下去,其他几位年轻人一见这个场面纷纷都要凑热闹,被唐成板着脸阻止了,他严肃地说:“这又不是海底探险娱乐活动,没有经验也没考古常识的人下去一点用都没有,人多了还会添乱!” 庹玥瑛见唐成这么说,便没有坚持与他一起下水,只是叮嘱说:“以你的本事,就算不用装备,平常情况也不会有太大风险。”停了一会又说: “但是,三百年沉船、八百阴魂无依无靠,在海底阴寒之地,又曾被人搔扰,此去守护元神为要!这不比寻常的打捞,你一个生人悄然潜入,可能会有异状,千万要小心。” 庹玥瑛很自觉没有入海,其他人就更不好意思添乱了,于是看着四个人依次入水。闫强携带了水下探照灯,孟三江带着水下摄像机,扶着缆绳跟在唐成后面缓缓入海。 第629章 三百年沉船 唐成感到诧异的是,蓝芩将法器带下海了,在水中一挥蓝色分水软刺,竟然能在很小范围内运转神识、控制水意灵枢流转,缓缓向下潜去,难怪颜德龙放心让她陪着唐成下来。 从水面上看不见海底,只能望见碧蓝色的一片,但是潜到几十米深的海底,会发现阳光透过海面能看清周围的东西。 深处的海水比海面温度明显要低,通常情况下不知不觉中体内的热量会散失很快,但唐成完全可以忍受,有深潜服的保温就更没有问题了。 这一带海床主要由淤沙和礁石构成,洋流速度并不快,生长着稀疏的海洋植物,有的海草有四、五米高,在海水中轻轻摇摆,呈现出各种奇异的颜色。 看哪里有没有海草生长,就知道哪里是礁石哪里是淤沙。这里并没有大块的礁石伸出海床很高,看来顺隆号是在远处触礁、在风浪中挣扎着漂浮到这里才彻底沉没的。 假如不小心被海底的水草缠住是很麻烦的,他们四个人随身都带了潜水刀。 下潜到海底,又往前方游了一小段距离。唐成终于看清楚在三维成像仪中显示的那个庞然大物,是一艘硕大的古代木船,残存的轮廓比他们乘坐的那艘游船还要大。 在海底看见这么一艘船,神识中莫名有一种阴森的压迫感。唐成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假如太阿还在身边的话,这时候一定会瑟瑟鸣响。 巨大的沉船龙骨还算完整,但是,船体已经破损多处百孔千疮了,远处看缠绕着五颜六色的海藻,在水底如风中的飘带;走近看,船体上密密麻麻附着很多野生贝类的骸壳,层积了几百年,几乎形成了一个斑驳的钙化外壳,上面还有活的贝类和珊瑚在蠕动,海葵生长的非常好。 贝类和珊瑚遗骸层积成的钙化外壳,不仅侵蚀了船体也保护支撑了船体,几百年后它在海洋深处成了一个巨大的船礁。很多色泽鲜艳却叫不上名的鱼儿在海藻间穿梭,唐成还看见一只近六十厘米长的玳瑁悠闲的摆动四肢游过,斑斓的阳光投影下,棕琥珀色的背甲花纹异常漂亮。 船礁外生机盎然,沉船内死寂深深,这几百年沧桑无人扰动的阴阳隔绝之相,靠的越近体会的越深刻。 一般人潜水到这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是不敢往里面钻的。但天下大胆人很多,那美国佬乔治---麦凯恩的团队不是进入了船舱打捞吗?只要胆气壮就行,唐成等人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 按现代的话来说,这是一艘人货混装船,货物应该在最下层船舱压舱底,那船底应该是破损最严重的部分,已经陷入海底淤沙中。 唐成绕着船游了小半圈,就发现了二十多年前乔治---麦凯恩留下的痕迹。在船侧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个大洞,不是沉没时的破损,看边缘的贝壳断面,显然是近年被人工切割开的。 再向内看,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跟在唐成后面的闫强打开了强光探照灯,洞内下方就是船的底舱,可以看到淤沙中的各种腐朽的碎木片和碎瓷片。 这艘船上的瓷器当年装运在木箱中,间隙用草垫保护,虽然沉没时碎了不少,但还有不少完整的保存了下来。木头在封闭海水中浸泡了几百年,就算有的木箱表面还保持了原来的形状,但是手一碰就会发现质地已如胶泥一样,当然飘不起来了。 其实这种木头假如丝毫没动过,落到唐成手里用特殊的方法,还可以恢复坚硬的木质能重见天日,物性可能有特别的改变,说不定还有特殊的秘法用途,只是这样做很不容易,成功率也极低。 唐成扫了一眼附近,又向深处看去,舱里的海水似乎很浑浊,强光探照灯的光柱也射不远,好像被黑暗吞噬吸收。神识有感应,不知是否因为封闭的底舱被打开的原因,里面的海水正在缓缓地流动,或者用“蠕动”形容更加准确。 神识在水中展开受到很大的限制,就好像要穿透一层层无形的压力和看不见的屏障,延伸的范围与控制的精微程度都比平时大打折扣。 唐成突然做个手势一指下方,蓝芩神识之精微与唐成相差无几,在水中运转秘法比他更纯熟,而且元神也没有受伤。唐成一提醒,她也感应到有异常,手中分水刺一挥,这件海蓝色的法器几乎融在海水中看不清痕迹,但下方的海砂却形成了一道漩涡,有一件东西被水流带了出来。 蓝芩接在手中,是一个直径十厘米左右,高约五厘米的粉彩瓷茶盏,很别致的五瓣蔷薇造型,形状完好无损。这艘船上装载了乾隆年间景德镇出产的外销商贸瓷,虽不如皇家贡瓷那么精致绝伦,但也具备了那个年代器物的精美和典雅特征。 船上的各种瓷器有几十万件,虽然经过了乔治---麦凯恩团队那一次近乎彻底的打捞,但深海作业不可能像陆地上那样从容,潜水员都是冒着风险还要靠天气的配合工作,这么多瓷器不可能没有遗漏,散落海底的散碎器物是永远不可能清理干净的。 蓝芩伸手抓住这个茶盏,放进腰间悬挂的一个细网兜中,还有几块碎瓷片也冒了出来,打着旋散落在海砂中。 唐成又做了个手势,从腰间的细网兜里取出一支水下手电点亮,率先从那个大洞中向下游进了底舱。 蓝芩紧随其后也游了进去,虽然穿着潜水服,但姿态就像一条深海美人鱼一样灵活。由于船体的下沉,底舱内比外面的海床低了两米多,一进入船舱内部,第一感觉就是冷。 这种冷不仅仅是水温低,还伴随着一种透入骨髓的阴寒气,越敏感的人体会的越明显。唐成的知觉和神识之敏锐远超一般人想象,当即打了个冷战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莫名其妙有一种想喝下一大口烈酒的冲动。 对于秘法修行人来说,这种地方是凶险绝地,尤其是刚刚入门而修炼未成的弟子,千万要小心回避,它的环境比一般的荒山野刹还要险恶的多。但是,秘法习练者自有灵觉或神识感应,自己知道寻找地气灵枢适合滋养之处,没事谁也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就连外面那些看起来随意穿梭的鱼儿,也没有一条游进这里。唐成和蓝芩仗着艺高人胆大,一前一后游进了船舱。 第630章 被困海底 蓝芩别的什么目的都没有,就是跟着唐成,以防有意外事件发生。手电照亮的范围只有两三米远,光柱范围之外就是一眼望不见底的黑暗,显得这个不算很空旷的古代船舱特别的幽深。 唐成小心翼翼的沿着船舱边缘游动,手电光柱下,随处可见散碎的瓷片和木箱的碎片,上面还覆盖了一层细细的、有些发黑的海砂,船舱底部有一条破碎的大裂缝,可能就是三百多年前触礁的痕迹。在船舱的深处,手电晃过,唐成突然吃了一惊,因为他看见了底下趴着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具人形的尸体,在冰冷的海水中不带任何生气,在海水里泡二十几年应该早就化成骨头渣子了,但这具尸体的外形还很完整,因为他穿着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的深潜服。橡胶深潜服自然分解的速度极慢,虽然已经布满了裂纹,但形状还大致保存完整,旁边还落着依稀可辨认、早已朽化不堪的氧气瓶。 看来当年打捞时这里曾经出过意外,有潜水员丧命海底,尸体竟然就留在了这里!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打捞,或者说在表面正常的打捞作业之外,这里还发生过非正常的打捞。深潜员是一种高危职业,发生意外并不罕见,可是尸体就留在这里没人管,显然就不正常了。 蓝芩再大的胆子也是个大姑娘,在这种环境下一眼看见这具尸体,惊骇之中一抖,手里的电筒都掉了,还好有保险带系在手腕上,随手又捞了回来。 不要说蓝芩这个小姑娘了,那胆大包天的唐成都吓了一跳! 像这种地方,假如人气很弱的话,一般人呆的时间久了非出幻觉不可,这是地气与物性环境的自然影响。比如说,有人到秦陵去参观兵马俑,在物性散逸、人气旺盛的大厅里,扶着栏杆看军阵时说:“我怎么感觉不到肃杀之气?” 这话其实是外行话,假如把他与一具兵马俑关在一间很小的黑屋子里,假如不是神经特别坚韧的那种人,用不了太长时间,估计都得崩溃了,就像唐成当初在丰都鬼城东汉地宫感觉到的一样。 深潜本身就有各种错觉或幻觉,由于水压的关系,加上周围的环境噪音与平常完全不一样,人们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而呼吸声与周围的水流声显得特别怪异。 大致在船舱中转了一圈,这里已经被搬空了,根据留下的痕迹判断,简单推算一下,这里原先的瓷器不论是完好的还是摔碎的,绝对不止乔治---麦凯恩公开打捞上来的二十万件,至少也有三四、十万件,看来赵瑛的质疑是有道理的。 可能是乔治----麦凯恩分明暗两批打捞,也可能是全部打捞之后又经过了筛检,将保存完好的精品留了下来,将大量的碎片和剩下的一批完整瓷器上交。中国古瓷一向是西方艺术品收藏市场中的热门品种,近年来在中国境内也炒的格外火热。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赵瑛看见的只是古籍记载,唐成看见的只是被搬空的船舱,根本无法确证什么。有一个不能作为证据的办法倒是可以稍微确认一下,就是感应这里物性气息留下的痕迹:最直观的方法是运转心盘术。 唐成想到这里,立即运转神识,小心翼翼的发动了心盘。他还是第一次在深水中运转心盘,何况还是这样一种环境,因此相当谨慎,神识控制的极其精微,速度很慢,打算一旦发生意外就立刻收了秘法。 就在刹那之后,真的出现了意外!当唐成发觉情况不对,想立刻停止心盘感应,却感觉自己的心盘术已经停不下来了。他就像轻轻的推开了一扇门,往里偷窥,但是,刚打开一条缝,门内却有一股巨大的吸力,陡然间把他卷了进去。 唐成这一瞬间的感觉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幻法大阵! 船舱四壁上,呈细丝状的黑色海草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疯狂生长,仔细看,竟像水中飘荡的诡异头发,转眼间就密密麻麻将唐成缠绕在中间。 然后,唐成听见风声呼啸,还夹杂着滚滚惊雷,有无数人在哭喊呼救,那场面有点像美国二十世纪福斯电影公司、派拉蒙影业公司出品,由詹姆斯·卡梅隆导演的《泰坦尼克号》触礁时的场景,又完全是不一样的场面。 这时候,四面惊涛骇浪将唐成紧紧裹挟,感觉真实无比。那些黑丝就像一只只阴森森的怪手,从四面八方抓住了他,拖曳着向着不知名的深渊沉沦,整个身体也在被撕扯。 这里不仅有一船舱瓷器的物性气息残留,还有更浓烈的几百个人的气息弥漫,唐成的心盘术将沉睡几百年的气息触动了,物性和人的气息复活了,那只是一种看不见的磁场,就像巨大的漩涡,或者更夸张地说就像宇宙中那个巨大的黑洞里强大的引力,要将唐成这个活生生的人吞噬。 这种现象也许与乱力神怪之说并无关系,唐成知道这是一艘古代在风浪中触礁沉默的船,当时有八百人遇难,这个场景就算没看见,在此时此地的环境也能印在心中。风门秘法不是可以不分环境随便施展的,假如换一个神经很普通的人潜水到这里,根本就不会用到什么秘法,更不会触动心盘,反倒不会发生这种“奇遇”了。 金城山铜牛镇山吼、丰都鬼城东汉地宫古墓壁画,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参观过,也没有听见过谁现场出了什么事,偏偏唐成被铜牛镇住了,又被古画女魃魇住了,那是他自己的原因。但是,这时候这种环境明显要凶险得多,而唐成不久前刚刚受过元神之伤。 一般人如果因为过度紧张,导致环境压力过大,也可能出现类似的幻觉,在地面倒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这里是在南海深水中,假如深潜的人出现了幻觉,感到惊恐晕眩甚至导致呕吐,可以说百分之百会送命,唐成终于知道那个潜水员是怎么死的了。 普通人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更有可能遇不到,就看心境和运气了。而唐成在这里运转心盘就难以避免发生意外了,这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更是他倒霉的地方。不过,另一方面,唐成毕竟是一位秘法高手,当即发动小雷音咒守护心神不失,收敛并运转神识企图挣脱。 以往的唐成,斗法时常携人心神入画卷,现在倒好了,一不小心自己被卷入了三百年前的幻法之境。 第631章 南海龙宫 蓝芩就在唐成身后不远的地方,忽然感应到了周围寂静中蛰伏的阴森、绝望、凄厉、怨恨气息在一瞬间被扰动了,从四面八方汇聚缠绕,袭向维汉先生。再看程维汉,他正在运转神识相抗,只是在深海之中神识之力受到了极大的抑制,一时之间无法挣脱。 这是无声无息,听不见也看不见的凶险,蓝芩一惊,赶紧运转神识,但是,他们无法交流,她没有发动攻击性的秘法,而是像此前的合演一样,相辅相成协助维汉先生,将两人的神识之力交融在一起。 这样一来,蓝芩的元神也等于被那股巨大的引力卷进去了,眼前异变陡生。只见无数的黑丝乱舞缠绕,陷入到了与唐成一样的幻法攻击中。 蓝芩毕竟是南海龙女,在水下的反应很快,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将手中软刺一挥,企图运转水意裹挟维汉先生冲出去。 船舱并不大,虽然分不清方位,但是不论朝那个方向冲击,只要将舱壁冲开一个缺口离开这里,环境受激引所导致的幻法侵袭自然不攻而灭。然而还没等她有进一步的动作,眼前场景突然又是一变: 远处是秀丽的灵山,脚下是洁白的沙滩,前方是碧蓝的大海。海面上乌云滚滚,传来了电闪雷鸣和风雨呼号之声,有一艘大木船正在缓缓的沉没。 这时候,蓝芩发现自己与维汉先生并肩而立,紧接着又听见他不紧不慢的说:“这里是我所携炼的一片元神天地,蓝芩姑娘也卷入了那幻法攻击,多谢姑娘出手助我。” 唐成那副特制的画卷水火不浸,刀枪不入,这一次也带下海了,刚才遭遇幻法攻击,他顺手就从网兜里掏了出来。 蓝芩出手助他,神识相容,因此他很方便就把她顺势也带进了画卷中,否则将这种高手“请”进来还真不容易。 穿着潜水服又没有通信设施,唐成和蓝芩两人在海底自然无法开口说话,但是,他们这种高人却可以用这种奇异的方式进行交流,如同地面上的对话。 蓝芩愣了愣随即就反应过来了,惊叹着说:“维汉先生真是手段玄奇,来到海底深处,居然将晚辈带进了一座水晶宫。” 唐成微微一怔,旋即笑着说:“你将我这一片携境天地形容为水晶宫?真不愧有南海龙女之名,真是什么人说什么话。” 蓝芩也笑了,喃喃地说:“这里是海底,不是水晶宫又是什么?” 唐成哈哈大笑说:“与其说是水晶宫,还不如说就是你的南海龙宫了。” 蓝芩想了想,转移话题说:“维汉先生的妙法可以守护元神,但如此施法所耗神识之力巨大,不可持久,身处险境之中,还是让晚辈赶紧带您离开船舱。”然后悻悻地说: “以后有机会,晚辈很想细细领略传说中的水晶宫妙处。” 随即,蓝芩告诉唐成自己的打算,要运转水意裹挟他冲出船舱,这是自己所擅长。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必慌乱着急,以你我的功力境界,这只是小小的困扰,想脱困并不难。机会难得,你让我先试试一种秘法,要是有什么状况,你再带我出去不迟。” 话音刚落,场景随之移换,又出现了另一幅场景: 远处的沉船迅速拉近,海面升起,两人好像随着船沉到了海底,“水晶宫”消失了,眼前仍然是黑丝乱舞的幻法攻击。但是,蓝芩已经可以看见程维汉了。只见他穿着潜水服,手中擎着一枚冷云晶,洁白的晶石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黑丝间的海水,四面八方好像有无数阴森的影子在黑暗中飘荡,让人不寒而栗。 唐成手中这枚冷云晶,灵性洗炼精纯,还炼入了无形的阴界土,属于可遇不可求之物,就是他在凤凰谷送给庹玥瑛的那对晶石之一。庹玥瑛这次赶到海南,除了天机手链之外,随身也带着这一对晶石,她知道唐成擅用阴阳生煞大阵,这次下海,也让他把这对晶石随身带着,现在还真派上了大用场。 周围的阴影发出凄厉呼号之声,晶石发出的白光也在随之闪颤,四面飘荡的黑丝好像被白光闪颤震散,化为一丝丝精纯的雾质,奇异的消失在晶石之中。 蓝芩暗中皱了皱眉头,看维汉先生所施展的秘法,应该是用一枚冷云晶为神识灵引,摄取周围被扰动的无形精纯阴气。 理论上说,这倒也是破此刻幻法的手段,但是,在这冰冷阴森的海底古船中,如此浓郁的阴气弥漫,是不可能收摄干净的,更不要说水体本身的物性就能聚阴!这么做,只会让缠绕汇聚的阴森煞意更加浓郁。 果然如蓝芩所料,漂舞的黑丝越来越密集,几乎汇成了密不透光的一片海底阴云,只有那晶石发出的闪颤白光把她和维汉先生护在中间。然而,她却不清楚,这时候的唐成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过了一会儿,蓝芩也回过味来了,明白维汉先生不是在破幻法攻击,就是在摄取这汇聚纠缠的精纯阴气,不清楚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手段之玄妙也看不透。 水体聚阴,又是在这冰冷的海底,这艘沉船其实也是一座死寂的巨大古墓,他们在最下层的船舱里,位置比周围的海床还要低,破损的船底直接连接着海底浑然地气,唐成如此运转神识,等于在故意吸聚阴气汇集,然后通过一枚灵性洗炼精纯的冷云晶炼化吸收。 又过了一段时间,蓝芩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她自诩神识控制之精微在同代弟子中几无人能及,在水中施法又是她的擅长,但是,今天终于见到不亚于她的高手了。 这种施法不需要将神识延展的很远,只须控制运转范围守护心神不失,越是精微敏锐越能持久,然而,要在水中做到这一点真的很不容易。 要知道,除了水可以阻碍神识之外,彻底包裹身体的深潜装备也会妨碍知觉。 维汉先生施法的时间可不短了,神识控制的一直相当精妙丝毫破绽也没有,蓝芩自问做到这样也是相当勉强,而维汉先生不久前还刚刚身受重伤。 同时,蓝芩也有几分疑惑或者说是感叹:这位小前辈待人究竟有没有戒心? 要是说他胸无城府那显然不可能,池小莫的异动就是被他及时看穿阻止的,才救了一船人。要是说他待人不诚、心机叵测显然又不是,眼前的场面分明是全然信任自己,放心的在如此凶险之境中展开神识施法,要是有任何异变,全赖她来护法,这就是托付安危! 第632章 海底阴界土 既然如此,蓝芩就更加小心翼翼,既没有运转神识独自挣脱幻法,也没有贸然带着程维汉立即离开船舱,而是留意着他的动静。 渐渐的,蓝芩有些担忧起来了,她怕维汉先生太过自信托大,这里毕竟是海底,不能停留太长时间,假如再出什么意外,连回去的氧气都不够了。 蓝芩是打心眼里佩服唐成的,有时候想折服一个人,不需要处处逞强,最好的办法,是对方最擅长、最得意的技艺,而你比他更擅长、掌握的更精深。 唐成这时候倒不是有意要在蓝芩面前卖弄什么,他心里高兴的是另一件事,甚至对自己的老头子师父陆超也是腹诽不已: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收集阴界土如此轻松! 水体可以聚阴,而南海水底本来就是水意之极的至阴海底,另一方面,这个沉没海底三百多年的船上有八百个冤死的阴灵,物性和人性的至阴气场,不需要延展神识去搜寻什么,环境受扰动,阴煞之气正从四面向他这个带着生阳气的活人缠绕。 不需要在陆地上找什么封存千年精纯阴气的青膏泥层,甚至连“土”都见不着,这是大自然造化之功,因独特的机缘而被激引发动。虽然在水中运用神识艰难,但这时候摄取精纯阴气却要容易得多,就是要小心莫为幻法攻击所伤。 这种机缘太难得了,不是随便潜入海底凭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办到的,必须要借助一个特别的触发点导致这个过程出现,这是他无意间的遭遇,也是难得的机缘。另外还必须有一件东西能够及时炼化吸收精纯阴气,那一枚灵性洗炼精纯的冷云晶为神识灵引自然效果最好,否则控制不了太长时间。 假如没有这枚物性纯阴、灵性洗炼精纯的冷云晶,用太阿所配的那枚琉璃珠也能办到,假如这两样东西都不在,用灵性洗炼精纯的钨光石或者一般的冷云晶勉强也能做到,就是效果大打折扣,换个人恐怕就控制不了。 然而最重要的,是唐成左手所扣的另一样东西,那是一枚灵性洗炼精纯、包含纯阳水意的虎眼七曜石。昨夜在海上运转秘法汇聚纯阳水意,合众人之力与庹玥瑛的神念之功,唐成炼化了些许纯阳水在这枚虎眼七曜石之中。 这时候,唐成一手扣着一枚晶石,就在方寸之间悄然运转阴阳生煞大阵,以纯阳水意炼化阴界土,否则精纯阴气汇聚,他也来不及去炼化。 唐成终于明白了,老头子陆超教他的这一招,分明是借机放水让他完成师命,有了纯阳水,炼化阴界土的速度竟会如此之快!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简直就是老头子故意设下的埋伏啊!但是,如何走捷径投机取巧的窍门老头却没有直说,让唐成自己去领悟。能够投机成功,那也是唐成自己的机缘和本事。一代地气宗师果然不简单,看起来随意传下的秘诀,其实水都深的很,一般的人是不可能领悟得到的。 心里虽然高兴,但是,唐成也没有逞强,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逐渐停了下来。 后面的蓝芩正准备提醒维汉先生这地方不可久留,该走了,突然间,只见周边漫舞的黑丝不再向冷云晶汇去,而是随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荡漾而开。 原来,那是维汉先生又举起了左手,手中是一枚虎眼七曜石,在这阴气汇聚的海底,竟然激发出一股纯阳之意。 在他的双手之间,竟然能运转阴阳生煞大阵,阵法控制之巧妙前所未见。漫舞的黑丝一进入这个范围就开始旋转、汇聚、消失,与晶石发出的白光宛如形成了一个运转的太极图案,然后从黑白分明中又化作灰蒙蒙一片混沌: 原来,那就是底舱略显浑浊的海水中的灵魂,随着太极的运转升空,去投生另一个生命,从这个角度来说,唐成拯救了沉冤海底三百多年的那些灵魂。 前方有一道明亮的光柱射来,迎着光柱看去非常刺眼,那是闫强在外面打开的强光探照灯。维汉先生竟然在无声无息间破了幻法缠绕,难怪刚才那么镇静,不慌不忙。 蓝芩赶紧游了过去,唐成收起晶石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微微用了用力。蓝芩随即会意,维汉先生这是累了,要她把他带上海面。 唐成当然会累了,就算他是铁打的也不是神仙,要是换做别人,早就累趴下了。 蓝芩一挥分水刺,水意流转裹住唐成将他带出了船舱,虽然还在海底,却感到有一丝暖意,有点“还阳”的感觉。 蓝芩做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两个人上浮。不用自己游,孟三江发出了信号,船上人缓缓收回缆绳,蓝芩和唐成一人扶住一根缆绳,被慢慢拉了上去。 由于压力的变化,深水中上浮绝对不能太快,过了好一阵子才浮出水面。 等到上了船,唐成才有一种差点虚脱的感觉,刚才精力与体力的消耗极大,假若不是有蓝芩护法,外面还有人接应,他绝对不敢那么玩。 换好衣服,唐成坐在观景台上的休闲桌边终于缓过一口气,庹玥瑛在他身边问:“来点什么,冲一壶热茶?” 唐成叹息着说:“现在想喝烈酒。” 消砂派弟子翟超插话说:“维汉先生想喝什么酒?船上有伏特加。” 唐成随意地说:“伏特加也行,要是有二锅头就更好了!” 翟超歉然地说:“二锅头没有,维汉先生要是想喝白酒,精品茅台、五粮液、泸州老窖都有,怎么样?” 唐成微微一皱眉说:“那也不烈呀!” 翟超抓了抓脑袋说:“烈酒?让我再想想……” 这个人年纪不大,说话够罗嗦的,庹玥瑛好气又好笑地说:“有什么拿什么吧,要不你都拿来,让维汉先生自己喜欢什么口味就喝什么。” 不一会儿,翟超拿来了好几瓶酒,唐成看了看,最终还是倒了杯五粮液。他一边喝酒一边对庹玥瑛说:“还是找这种绵而不烈的感觉吧,慢慢舒活筋血,将这口寒气散去,再来两个下酒菜就更好了。” 翟超听到这里赶紧又问:“维汉先生是想要热炒还是冷盘?是海鲜还是……” 庹玥瑛赶紧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两个热炒就行,什么菜随便!” 翟超又去船舱了,庹玥瑛问唐成:“你潜水时间其实并不是太长,在水下究竟遇见了什么,体力消耗如此之大?”停了一会继续问: “还有,我怎么发现你一直在偷偷乐呢?” 唐成笑呵呵的说:“水下的遭遇确有几分凶险,回头再细细对你说,你先看看这个。”他递过去一枚冷云晶。 庹玥瑛对这枚晶石是再熟悉不过了,拿在手中神念一感应就发现了变化,她的眼神闪着奇异的光,说出了三个字:阴---界---土! 第633章 如鱼得水 唐成点了点头说:“是的,真没想到啊,我一直发愁上哪儿去找五两阴界土,今天这一趟,居然就弄了三两多。” 庹玥瑛轻摇手链,以神念拢音说:“如此说来,你要是在这里多待两天,师命不是就可以完成了?” 唐成按捺不住地说:“所以我刚才忍不住笑,却被你发现了。”停了一会又说: “但是,这有难度,昨夜合众人之力,汇聚些许纯阳水意,短短时间就已消耗殆尽,险些还被阴寒所侵。”说着话他又递过去那枚虎眼七曜石。 庹玥瑛接过虎眼七曜石在手里掂了掂,想了想又说:“这倒不是大问题,我昨夜看出你想做什么了,如果只想用之为灵引,所耗甚微,我可以像昨天那样帮你再凝炼些便是,用不了太多。” 唐成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可是我怎么能把船留在这里呢?要知道多停留一天,消砂派要花多少钱吗?” 这倒是大实话,远洋出海行游,这样一条船这么多人,每天花钱简直如流水一般,唐成自己绝对玩不起。消砂派为了化解与各派之间的嫌隙,找了个所谓的机会出海调查“线索”,同时也是为了与各派弟子重新修好,不计成本在所不惜。 但是,唐成也得自觉啊,不能因为无谓的事情把船扣在这里好几天,这不等于拿别人的钱挥霍吗?人家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时候,翟超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小炒上来了,放在唐成身前说:“维汉先生,请您尝尝,这可是叠障派于允隽师姐的手艺,她特意下厨给您炒的,炒菜用神识控制火候,这样的妙法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唐成微微一皱眉说:“她怎么会下厨炒菜呢?” 翟超随意地说:“我刚才去厨房的时候,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被于师姐听见了,问我嘀咕什么?我就说维汉先生要厨房炒两个热菜,月影仙子说随便,我在想让厨师炒什么菜好呢?然后于师姐就下厨了。” 唐成点了点头说:“谢谢你,也谢谢允隽姑娘,我自己慢慢吃慢慢喝,就不再烦劳你了!” 翟超自作主张地说:“一个人喝酒多没劲啊,您等一会儿,我再给月影仙子拿个杯子和一双碗筷来。” 庹玥瑛瞟了他一眼啥话也没说,翟超还真的拿来一个酒杯和一副碗筷,然后很自觉的进船舱了。 船上其他人见唐成和庹玥瑛俩人这个架势,谁都没有再到观景台来,大家都跑到下方甲板上看风景去了,只有他们俩在这里相对小酌。 庹玥瑛浅浅的喝了一口酒,看着眼前两盘菜说:“这菜……” 唐成举着筷子等了半天没听见下文,只得追问:“这菜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庹玥瑛看了他一眼说:“据我所知,于允隽本人是食素的,但这两盘菜可不是素炒。” 唐成哦了一声故作轻松地说:“又不是她自己吃的,蛎蝗配上椒盐,正可暖身。” 庹玥瑛点了点头说:“维汉,放之江湖无论在何处,你都能如鱼得水啊。” 唐成干笑两声说:“就这么点优点也是缺点,早就有人说过我是江湖小混混。”然后严肃地说: “聊正事呢,怎样才能让船在这里多留两天,大家又都能满意高兴呢?” 就在这时候,下方甲板上传来一阵笑声。只听魏泉以夸张的声音大惊小怪地说:“哇,真不愧是南海龙女,你去龙宫淘着宝啦?这茶盏多漂亮啊,我都想天天用它喝水了!” 一群年轻人在甲板上看蓝芩从水下带上来的东西,听她讲述在船舱中遭遇的事情。 蓝芩将程维汉描述的跟水中神仙差不多了,但有些细节却没讲,比如进入元神天地的经过,只是详细介绍了在船舱内外所见,又说了扰动环境遭遇幻法攻击的过程。 庹玥瑛听到了魏泉的话,问:“怎么回事,你们在下面还带上来东西了?” 唐成也不隐瞒,讲述了水下遭遇的详细经过。庹玥瑛听完之后突然笑了,凑过来耳语了几句。其实她不用做出这种讲悄悄话的样子,反正别人也听不见,也许是下意识的习惯吧。蓝芩在船头甲板上好像有所感应,回头悄悄望了这边一眼。 唐成听完之后呵呵笑了,轻轻一拍她的手背说:“玥瑛,你真是女中诸葛。” 当天晚饭,众人在餐厅中欢聚一堂,说笑声不断,主要还是谈论中午维汉先生等人在水下的事情。 魏泉在饭桌上还捧着那个茶盏不放,啧啧称奇,喜欢的不得了。蓝芩笑着说:“既然魏师弟这么喜欢,就拿回家喝水好了。” 魏泉也不客气,说了声赚了,然后又不解的问:“这茶盏很不错呀,既然那位美国洋鬼子乔治---麦凯恩把货仓里的东西都搬空了,为什么还把它留下?” 蓝芩解释说:“那条船是触礁沉没,船底已经破损,当时肯定也有货物散落在海底,这一片海域估计还有不少,是不可能清理完的。” 魏泉接着又问:“我看这个茶盏这么漂亮,肯定也很值钱啊,既然他们知道水下还有东西,为什么不再来捞呢?” 颜德龙解释说:“这是要计算成本的,他们的目的就是盗取沉船上的货物,自然是一次性集中打捞、整箱搬运最为方便。像这种散落海底埋于沙中的东西,一般潜水员是不可能找到的,如果进行海底清理,那代价太大不可想象,维汉先生也是以神识感应才偶尔发觉。” 这个道理说穿了谁都懂,深海打捞成本极高,假如花一千万的代价去找十万块钱的东西,这种傻事谁也不会干。就算政府部门打捞古代沉船,也要综合考虑各种因素,不可能说捞就捞,也不是打捞之后就能把海底散落的所有东西清理干净,那是不可想象的。 颜德龙又问唐成:“维汉先生,就你亲身查探所见,乔治--麦凯恩当年打捞出来的器物和船中应该有的器物,确实数量不符吗?” 唐成点了点头说:“至少差了十几万件,但我们的调查根本做不了任何证据,仅仅是一种推测而已,其它的可能性可以随便列举,比如另有人在之前打捞过、沉船时已经散失等等,反正这三百年间的事情谁也没法证明。” 这时候,蓝芩仍然在向魏泉解释:“近海渔民在海中偶尔捞上来一些东西,这种事情没有人认真追究,可是乔治---麦凯恩的行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是有组织有目的的进行盗取和走私,绝对与国际非法组织有关。” 第634章 万勿推辞 大家听了蓝芩的话都有点愤愤不平的样子,但是,谁也没说话,这时候又听蓝芩带着怒意,不无遗憾地说: “这处海域,无论从私人还是官方角度,已经没有再组织打捞的价值了。” 欧阳静在另一张桌子旁插话说:“既然蓝芩姐姐能把这件东西带上来,我们也可以下去看看嘛,如果不着急的话,在这里多待两天好了。” 唐成笑着说:“还是你牛!在这里耽误时间太长,消砂派可就破费太多了。” 颜德龙赶紧解释说:“维汉先生不必这么客气,此番出海之举,本来就是我消砂派要追查池小莫和那批海捞瓷的关系,以及无间派是否与他有关联,诸位都是见义相助,破费二字从何谈起!” 一直没有说话的庹玥瑛开口了:“既然颜长老这么说,玥瑛倒有个建议,可能对各位都有好处。” 蓝芩高兴地问她:“玥瑛师叔有何提议?” 庹玥瑛指指魏泉捧的那个茶盏说:“这些散落海中的器物,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人问津了,专门打捞它根本不值得!但是,对于在座的诸位来说,下海在淤沙中搜寻,水下运转神识感应物性以发觉,这是任何深海潜水员都不具备的本事,却是淬炼神识的绝佳方式。”停了一会继续说: “大家不妨在夜间行功滋养形神,白天入海淬炼神识,别处可难得此机缘喔!” 庹玥瑛这一提议,在座众人纷纷叫好,尤其是大多数年轻人,听说了蓝芩和维汉先生在水下的奇遇,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也想自己下去见识一番,此番出海行游是以凑热闹的成分居多,刚刚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大家的感情更亲近,劫后余生的情绪也需要舒缓。 三言两语之间,事情就商量定了,如果天气允许的话,就在这里抛锚停泊多留两天,每夜子时大家合演秘法滋养形神,白天下水寻物,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淬炼神识,在别处确实很难找到这种历练机会,还这么有趣好玩。 最后,还是唐成拍板定论,大家也不能光顾着热闹贪玩,该注意的事情一定要注意。潜水嬉戏一定要谨慎,早上九点之后方可下水,下午三点之前一定要上来,没有得到蓝芩允许,谁也不得进入船舱。由于潜水装备有限,同时还需要有人警戒接应,一次最多只能下去六个人,其中三个人必须系缆绳,大家轮流潜海。 至于子时行功滋养形神,就和昨夜那般妙法,自然由唐成主持,众人合运神识。 商量完,众人回船舱休息,此番行游,唐成还是一人住一间卧舱,庹玥瑛也是一人一间,而且特意就安排在唐成的对面卧舱。 晚饭后在庹玥瑛的舱房里,两人又在说着悄悄话,唐成详细地将他水下的经历说了一遍,虽然也不算太凶险,但说到紧张处庹玥瑛还是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胳膊,好像也很害怕的样子。 唐成见到月影仙子这个模样,赶紧搂着她的肩膀说:“大风大浪都经历了,这点小凶险算不得什么,我看那番景象类似于幻法大阵的攻击,机缘巧合被我引动,还真得好好研究研究,天下各派秘法,其实都取法天成之妙。” 庹玥瑛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再下去,一定要更加小心。” 唐成想了想说:“蓝芩所习秘法,别有特长,我想向她请教在水意中运转神识之道,就是不知贸然开口是否唐突?” 庹玥瑛低下头说:“就今日经历来看,她恐怕更想向你请教,只不过……” 唐成不解地反问:“只不过什么?” 庹玥瑛想了想说:“她既有南海龙女之名,所修秘法自然有独私之悟,你要是想向她请教,有求必然有予,她曾亲眼见你施展阴阳生煞大阵以纯阳之意收摄精纯阴气,必然好奇想问个究竟,也是不好贸然开口而已。” 说到这里,庹玥瑛仍然欲言又止,唐成明白她的意思,庹玥瑛的言下之意是“那采集阴界土的诸般妙用,乃历代地气宗师秘传,你也要传授给她吗?” 唐成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说:“玥瑛,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庹玥瑛想了想说:“你还有一对虎眼七曜石和冷云晶,此番出海也带在身边,这份馈赠应该够重吧?” 唐成笑了笑:“哦,你是要我送她这对东西,同时讲解运转阴阳生煞大阵的心得,这份回赠确实够贵也够重,但是值得,我听你的。” 庹玥瑛突然抬头说:“看来你不必去找蓝芩了,她已经到你门前了。” 唐成起身打开门,蓝芩正站在他的卧舱门口,一见他从身后出来,好像并不是很惊讶,但却有点尴尬,拱手微微一躬身说:“打扰维汉先生了,晚辈正想拜见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唐成笑着回礼说:“请教不敢当,我也有事想请教南海龙女,虚礼就免了吧,请进!” 唐成将蓝芩请进卧舱中,笑着请她坐下,蓝芩开口问:“不知维汉先生有什么事要向我询问?” “是有些不好开口。”唐成顿了顿说:“我是想请教在水意中运转神识之妙,天下高人,没有比你更精于此道的,但各人独私之悟,实在不该轻易询问。” 蓝芩微微怔了怔,很坦然的回答说:“要是别人问,我自然也不会说,但是维汉先生开口,倒没什么好藏私的。”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是我习练消砂派垣局消砂法时,在海潮起伏中的领悟,取法于二十八星宿垣局变化消砂无定如水之形。神识极精微处方可运用,否则就算功力再深厚,就算知道了这些方法也无法掌控。” 蓝芩没有隐瞒什么,当即讲解了自己从消砂二十八星宿垣局变换中所领悟的秘术,如何运转水意灵枢,此法运用起来相当深奥,最重要的关节在于神识控制要极精微,一念成形不能有丝毫的破绽,还能够随心意变化流转。 蓝芩足足讲解了一个多小时,也只是解说了此秘术的大概,没有涉及太多消砂派秘传之法,主要是个人习练秘法中一些独特的感悟,最后说:“蓝芩所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希望对维汉先生所修之秘法,能稍有助益。” 唐成起身行礼致谢说:“蓝芩姑娘如此坦诚无私,将所悟秘术相告,维汉不知如何感激!”然后取出一对晶石递给蓝芩说: “这一对冷云晶和虎眼七曜石,虽不是灵性洗炼精纯之物,但能互相配合成阴阳生煞大阵,也属难得,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万勿推辞。” 第635章 互传秘法 蓝芩赶紧站了起来,有点受宠若惊地说:“您太客气了,是您保全了我父女的身家性命,也是您清除了消砂派的内患并化解与各派同道的嫌隙。感激还来不及,怎能因为区区小事,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 唐成笑着坐下说:“我们都别这么客气了,一码归一码,这事对个人来说可不算小。我帮了消砂派,消砂派自然会谢,但是,你没必要把独门秘术传授给我,这是我的私人求教。”然后继续说: “收下再说话吧,你今天来,不是还有事情要问我吗?如果我猜的不错,与我在水下施展的秘法有关。” 冷云晶和虎眼七曜石,恐怕是除了烈金石之外最贵重的秘法晶石了,这一对晶石的价值接近百万。对于蓝芩来说最重要的可不是钱,而是礼数和心意,至于唐成说的话确实太客气了,自谦这东西灵性尚未洗炼精纯,其实灵性洗炼精纯的晶石属于机缘难求之物,哪能是说有就能有的? 蓝芩不好意思推辞,也就暂且将晶石拿了过来,坐下后才说:“维汉先生果然聪明,知道我为何而来,此来一是自从南海遇险之后,蓝芩一直没有当面向维汉先生致谢。” 唐成打断她的话说:“致谢就没必要了,你已经谢过我很多次了!” 蓝芩抬起头看着唐成说:“我说的是私人谢意,上次出海遭遇变故,您和池小莫斗法时曾呵斥于我,否则当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事后想想真是心惊!回程之时,又是您不计前嫌让我主持星宿垣局大阵迎敌,不仅显示信任之意,而且给了我一个洗脱嫌疑的机会,否则回到岸上我蓝家父女更不好说话了。” 唐成摆了摆手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不必再多提,你来还有别的事吧?” 蓝芩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还有一个目的,是想请教维汉先生今日在海中所施展秘法的玄妙,不必传授秘诀,蓝芩也不敢做这种过分的请求,只是想知道您是如何控制神识化转阴阳?” 唐成爽快地说:“你所悟秘术都教给我了,我也没什么好藏私的,这不过是阴阳生煞的变化,秘法修行弟子大多都是会的,区别就在于掌握是否精深,以蓝芩姑娘神识之精微,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唐成并没有告诉她采集阴界土或纯阳水的秘诀,却讲了一番运转阴阳生煞大阵独特的心得,既不是庹玥瑛所传,也不是风门各派公开所习阵法的内容,而是自己运用时一些独特的领悟,要旨在于汇聚阴阳地气灵枢,以神识炼化精纯,并于阵法中变化转运用。 唐成讲了一个多小时,还穿插着自己如何淬炼神识的体会,都是一些细微的关节之处,但如果不注意的话控制起来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蓝芩听完后感叹地说:“原来如此,多谢维汉先生赐教,难怪你要借助一对物性纯阳和纯阴的秘法晶石为灵引,这件礼物我就收下了。” 唐成呵呵笑着说:“若非如此,我何必送它们给你,只说法不赠物,心不够诚啊。” 蓝芩低头把玩着晶石,若有所思的问:“听说维汉先生曾将一对灵性洗炼精纯的虎眼七曜石和冷云晶送给月影仙子,请问此物灵性如何才能洗炼精纯?” 唐成挠了挠腮帮子说:“也不能说是送,当时月影仙子在众人面前开口想买冷云晶,我干脆买一送一给了她手中的一对。其实此物的灵性如何洗炼精纯我也不是很有经验,这恐怕要靠机缘,习练秘法时多运用,说不定就有此机缘,刻意强求反而难得。”停了一会继续说: “时辰不早了,准备准备,要去船头行功滋养形神了。” 蓝芩也意识到快到子时了,赶紧起身说:“哎呀,不知不觉打扰先生这么长时间,您先稍事休息,午夜船头与众人再会。” 是夜的船头,众人再度以唐成为中枢合演妙法滋养形神。 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刚升起,又是一个风轻云淡的好天气,九点过后,甲板上就热闹起来了,各派高足纷纷换上深潜服,在颜德龙、闫强、孟三江的指导陪护下轮流潜水。 为了防止意外,时间有严格的限制,每人每次最多只能下去一个半小时。大家腰间都挂着一个细网兜,有人把法器也带上了,还有人带着水下摄像机等等其它物品,来来回回热闹的就像赶集。 唐成拿了把椅子坐在船头,向各人讲授如何在水中运用神识感受物性之法,并从魏泉那里把茶盏要了过来,现场解释这一类器物在水中的物性有什么特异之处。 虽然不如昨夜向蓝芩讲授秘法那般详尽,但也算是一种传授和指点了,以他的前辈身份讲这些话,众人下水之前纷纷行礼致谢,搞的就像入水仪式一般。 唐成看着各派高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他莫名有一种古怪的联想:在垃圾堆旁边,每天早上提着筐拎着耙子排队“淘宝”的拾荒者,俗称捡破烂的。 但是,这些人拣上来的可不是破烂,每次下水,或多或少都能带几件东西上来,都是散落海底的各种瓷器,有的完整如新,有的带着不同程度的缺损,有的还包裹着贝壳和海藻几乎辨认不出来,他们几乎都是靠神识感应的。 唐成让众人把这些东西都一一放在甲板上,就像搞展览一样,一边慢条斯理的讲解各类瓷器的鉴赏和这批海捞瓷的特点。 在这方面,唐成是最擅长的。他引经据典妙语连珠,既渊博又风趣,大家听得非常入迷,心中纷纷感叹:维汉先生虽然年轻,却无愧于前辈身份,就这份学识眼界,在场没有人能比得上! 他们并不清楚,唐成是自幼家传册门出身,又在太古里混过,然后师从国内最出色的考古学家赵瑛学习,最近还在自修系统的古文化知识和古典艺术欣赏,从江湖到学院都不是外行,一般所谓的专家,水平远远没法和他比,更何况他还精通秘法,能从物性精微处讲解。 于允隽也想下水,但被唐成和庹玥瑛一起阻止了,她的伤还需要调养,深海之中毕竟有阴寒气和各种意外的风险。 既然没有机会下水,于允隽就搬了张凳子坐在甲板上,唐成讲解瓷器鉴赏的时候,她身体前倾托着下巴听得目不转睛。 正午时分,唐成换上潜水服再度入海,直接奔沉船而去。蓝芩也下水了,就跟在他后面,却没有进入船舱,而是守在船舱入口处警戒,同时以神识感应维汉先生施展秘法的妙处,听讲解是一回事,现场观摩又是另一回事。 第636章 告别沉船 唐成再次下水有两个目的,一是收集炼化阴界土,二是研究那自然形成的幻法攻击。如果说昨天还是无意中扰动环境遭遇意外,今天就是故意去激引了。他在水下待的时间也不长,一个多小时之后就上来了,还顺手捞了一把茶壶。 这把茶壶是非常漂亮的釉里红,难得保存的很完整。但是,唐成发现没有盖子。第二天中午再下水的时候,他再一次去原地搜寻,真是神识精微功夫了得,在找到茶壶的地方三米之外,居然把盖子也找回来了,而且也是完整的! 明显可以看出,众人淬炼神识的进步,神识之精微不可能一日千里,但是,这种运用神识的方式掌握的越来越纯熟了。 第一天下水的时候,大家还没有捞着太多的东西,完整的器物不多,大多是破破烂烂的还带有各种磨损和被侵蚀的痕迹,要不是唐成这种大行家讲解,甲板上看上去还真和垃圾堆差不多。 但是,第二天再捞上来的东西明显完整而精致,基本上都是顺着船尾的方向,在大约几十厘米厚的淤沙中“挖”出来的。 魏泉最有意思,这小子也是最实在的,就算下水当游戏,玩的也最认真。他捞出来的东西最多,但是也最破,几乎没有一件完整的。 唐成心里很清楚,玄空派的“定山秘法”,运用神识的特点是浑厚而非精微,像这种精微处的细致活确实不是他所擅长。魏泉最后自己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维汉先生,我捞上来的全是这些碎瓷片,真有些丢人啊!” 唐成笑着说:“我们又不是来淘宝的,只是一种淬炼神识之法,你能在水下将神识运用的如此浑厚已经相当不易!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文物贩子,这些碎瓷片如果在真正的文物工作者那里,也是很有价值的。” 魏泉嘿嘿笑着说:“那好,我就专门捞碎瓷片好了!” 唐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要是捞碎瓷片的话,同一地点捞上来的,最好都编上号,写好标签贴在上面,将来送到博物馆,清理人员工作也能省点事。”然后站起身说: “来来来,你看看这些瓷片的断面,也是很有特点的,很值得研究。” 别人下海都是尽量寻找完整的器物,魏泉另辟蹊径,只要发现瓷片就一兜子捞上来,就属他从海底找出来的东西最多,玩的也挺开心。 到了第三天,魏德龙见儿子太“与众不同”了,大概是一张老脸有点挂不住,竟然也换上潜水服要下海,凑凑年轻人的热闹。 几位前辈自恃身份,本没有像年轻人一样嬉闹,但魏德龙都下水了,大家也不必端着架子了,维汉先生不也下去了吗? 于是,颜德龙、朱昊、薛逸夫都换上潜水服下海了。于允隽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也想到海底看看,这么多前辈在,唐成也就让她下去了,自己也换上潜水服下去,这么多天一直没有潜水的庹玥瑛跟着唐成一起下海。 这些人潜入海中,就看出姜还是老的辣。别人不提,单说魏德龙,他的秘法与儿子完全是一脉传承,神识运用以浑厚为主,功力却要精深的多,在海底一片碎瓷都没捞,竟带回来三件完整如新的花瓶。看来玄空派秘法自有独特之处,功力精深可补浑厚之拙,有大巧不工之妙。 庹玥瑛什么都没捞,就是陪着唐成潜水,同时关注于允隽的动静。于允隽倒是捞上来一个八角白瓷胭脂盒。 唐成这次潜水捞上来一团裹在海藻和贝壳中的东西,回到船舱中捣鼓了半天,不知用什么手段清理修复,再捧出来竟然是一只灿然如新的金碗。 小碗不大却是纯金打造,形状类似一朵瓣瓣层叠绽放的金莲花,精致之极,大家见了无不叹为观止。 这只金碗可能是船上某个重要的客商日用之物或是珍贵的收藏,沉睡海底三百多年,却被唐成偶尔捞了起来,仔细一看,竟然不是清代乾隆年间的东西,断代足可向前再推八百年,应该是唐代润州一带所出产的贡物,是所有捞上来的器物中最珍贵耀眼的一件。 第三天午后,唐成搜集的阴界土已经超过了五两,加上沉在海底那枚琉璃珠中所炼化,已经“超额”完成了师命。再看众人从海底下捞的东西相比第二天已经越来越少,下水也以游戏为主了。 他们搜寻的范围只在沉船附近,集中在尾侧,水中运转神识发现的散落器物而已,这么多高手下水转了三天,恐怕能发现的已经没有什么遗漏了。见到这种情景唐成对颜德龙等人说:“我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不短了,诸位同道于水下运用神识感应物性之妙,基本已掌握纯熟,继续在此淬炼下去意义已经不大,该走了。” 众人兴高采烈中有些不舍,看着船起锚离开了此地。下一站要返回他们曾经遭遇险情的小岛,帮助维汉前辈把失落的佩剑捞回来,如果顺利的话就直接掉转航向朝南,去调查正在南海活动的乔治---麦凯恩和他所率领的科考团此刻又在搞什么? 航程并不太远,明天早上就能到,因此大家也不着急。 这天晚饭后,在餐厅里开了个“鉴宝”大会,众人在海中捞上来基本保存完整的器物,一共有二百余件,唐成特意做了一番专业清理,放在几张大桌子上琳琅满目,不亚于一场小型的专题瓷器文物展。 这当然不多,原先那条船上共装了四、五十万件瓷器,这些不过是散落海底的残存,今天如果不是这些人出手,恐怕没有什么潜水员能把它们捞上来。 蓝芩悄声问唐成:“这几天大家都很高兴,收获也很多,您看海中捞上来的这些器物,应该如何处置?” 唐成笑着说:“你消砂派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蓝芩赶紧摆手说:“此次出海一切以维汉先生马首是瞻,这几天也是您指点大家如何滋养形神、淬炼神识,还有潜游之乐。这些不过是顺手带上来的器物,恐怕除了这等机缘,世上也没有人能把它们找回来,是否需要装箱保管,全由维汉先生带回去处置?” 唐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这些东西,突然问:“我听说湛江也有海捞瓷市场,是吗?” 蓝芩随意说:“是啊,这几年私下交易非常火爆,但是一般人真伪难辨,高档的海捞古瓷,看上去简直和新的一样。” 唐成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说:“听说还有一个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最主要的收藏就是海捞瓷。” 第637章 金钵化缘 蓝芩听到唐成的问话点了点头说:“是有这么一家博物馆。” 唐成指指满屋子的东西说:“既然要我处置的话,我们也不能白忙一趟,这里的东西,每人挑选一件算作这次行动的纪念。至于剩下的器物和魏泉捞上来的那些碎瓷片,就麻烦你们转交给博物馆吧,不知你意下如何?” 颜德龙听见他们的谈话,赶紧大声说:“这样处置最好不过,在场同道每人取一件做个留念,余下的器物和碎片,就由我消砂派按维汉先生的意思,转送到文物部门。” 在场这些人本来就没有贪海里这些东西,主要是为了掌握这种淬炼神识之法,同时也是潜水玩个高兴,但一样东西不留心中难免遗憾,听颜德龙这样说,当然纷纷赞同。 接下来就到了挑东西的时候,一人一件随便拿,当然是挑最好看、最精致、最喜欢的。 庹玥瑛想拿那个造型别致典雅的釉里红茶壶,就是唐成连壶带盖分两次从海里捞上来的那件东西,蓝芩也想拿这一件,两人都发现了对方的意图一时之间谁都没伸手,结果让于允隽拿走了,只得相视一笑。 魏泉是个实在人,一开始没伸手,只说已经有那个粉彩茶盏留作纪念就可以了。结果欧阳静拽着他的胳膊指着自己打捞上来的一件浅绛彩色笔筒说:“你什么眼光,难道这个不好看吗?” 魏泉嘿嘿干笑两声,把这个笔筒拿走了。众人都挑完了各自最喜欢的器物,庹玥瑛还空着手,扯着唐成的袖子说:“维汉,你帮我挑一件。” 唐成伸手要去拿金碗,庹玥瑛却一拉袖子悄声说:“嗯,不是那个,另选一件。” 唐成伸手想拿于允隽捞上来的那个八棱白瓷胭脂盒,见庹玥瑛微微撅起了嘴,手一转向握住了一个飞蝠杜鹃缠枝纹青花酒壶,回头问:“玥瑛,你喝酒吗?” 庹玥瑛掩口笑着说:“好,就是这个,陪你喝。” 所有人都挑完东西了,唐成发现最珍贵、最夺目的那个金碗却没有人碰,连庹玥瑛刚才都不要,很明显就是留给他的了。唐成也没必要客气什么,拿了过来单手持碗在众人面前比划了一圈说:“世人常言金碗讨饭以为笑谈,却不知金钵化缘才显恭谨,捧什么求什么啊!往后如果日子不好过,我就拿着这只金碗,上诸位家里打秋风去。” 所有人都笑了,纷纷说:“要是维汉先生登门,哪敢不恭敬相迎?有事您说话!” 笑闹之间皆大欢喜,颜德龙命人将剩下的器物收起,小心的装箱打包带回去。唐成说交给消砂派处置就是交给他们,至于消砂派是否按他说的做,他也不再理会了。 今晚的气氛很热烈,众人也都没有着急回舱房,三三两两仍坐在桌边把玩自己挑选的古瓷,兴致勃勃地品茶聊天。 这时候颜德龙想起了正事,特意说:“这几天我已经打听出乔治----麦凯恩的位置了,就在我们要去的那个岛以南海域,大约半天的航程。” 唐成想了想说:“假如这次能查出那个白洋鬼子的祸害之行,而且和无间派或池小莫有牵连,待我们审完想问的话,找个途径,连人带东西一起交上去。” 于允隽哼了一声说:“假如真是那样,喂鱼得了!” 唐成耸了耸肩膀说:“喂鱼?太便宜他了!物尽其用人也不能浪费,这个人该当身败名裂,也等于是一种提醒,毕竟我们只是对付无间派,但这一类人与这一类的事,还是需要世间法度手段。” 乔治----麦凯恩组织的海洋科考,是一种半官方的公开行为,因此想打听出他们的活动路线并不难,大概的海域和行程调查一下就清楚了,据说他们还要在海上活动半个月呢,唐成他们自然也不着急。 第二天上午,船又来到那个在海图上标注为斑螭礁的荒凉小岛旁,此时已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激斗的痕迹。早在一周以前,消砂派已经派一条小船来过,打捞起两名弟子的遗骸收殓,在水下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唐成那柄剑。 小小一柄短剑,随着爆炸的船沉入海底,特意去找太难了。假如于允隽就是自己雇几名深海潜水员租船来到这里,恐怕十有八九也是无功而返。但是,唐成和太阿之间自有特异而无法形容的微妙感应,只有他亲自下水才有把握准确的找到太阿的位置。 上午九点半左右,唐成和庹玥瑛换好了潜水服准备下海,这里离岸边很近,浪涌随时可能将人卷住碰撞到礁石,海底的情况又复杂,潜水可比前几天那种海域要凶险多了,颜德龙和蓝芩这两位水下高手当然不放心,也要随同他们一起下海。 于允隽也坚持要下去,她本来就决定无论如何要帮维汉先生将失落的佩剑找回来,现在到了地方怎么可能不下海呢?唐成本想阻止,可是庹玥瑛用胳膊肘悄悄捅了他一下,无声的意思分明在说:你就让她下去吧,否则她总不会安心的。 唐成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提醒她小心,然后又冲颜德龙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嘱托这位水性精熟的长老在海中时刻注意于允隽,千万别出意外。 到了水下才清楚这里根本不适合潜水。这个地方离岸很近,海床落差也很大,水流和岛礁之间碰撞形成了很复杂的乱流,海底也是起伏的礁石,并生长着各种海洋藻类。不仅能见度很差,而且稍不留神就容易被海流带着撞到锋利的礁石边缘。 恐怕没有潜水员愿意在这个地方下水,如此复杂的海况出了意外就跟找死一样,但是寻找太阿又必须在这里下潜接近礁石间的海床。这些人敢下来也是艺高人胆大,无论能否找到太阿,这份心意唐成都很感激。 唐成之前曾特地向蓝芩请教运转水意灵枢之妙,这时候恰好能用得上,否则有些海流和礁石分布非常复杂的地方还真不好轻易游进去。颜德龙一下水就紧紧跟随着于允隽,运转神识随时稳住她的身形,在水里可不像在地上,四面都不着力。 于允隽下水后就明白了,在这里想打捞什么东西几乎不可能,更何况是一柄不起眼的短剑呢?一般的职业潜水员也不会愿意冒这个险。在海流和礁石中穿梭来去,几个人就像水里的游鱼,看起来轻松潇洒,其实消耗的体力和神识相当大。 他们找到了那艘船的残骸,已经碎裂成好几截,散落在深约六十米的一条海沟里,两侧是水下礁石形成的小山脊。这里的杂物非常多,来回游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太阿。 第638章 重见太阿 唐成取出了一枚虎眼七曜石,多彩的晶石突然一阵震颤,发出了七彩的光芒,一股纯阳之意弥漫到周围的海水之中,以此为灵引展开神识企图感应什么。 海水中光芒璀璨,却引发了一场小小的意外。顺着洋流上方有几条鱼冲了过来,一米多长梭形的身躯闪着银光,吻部非常尖,张嘴还能看见锋利的牙骨,紧接着后面又有同样的鱼接连不断像箭一样朝着唐成射来,他明白了,自己竟然惊动了一个鱼群! 水下遭遇这种状况是很危险的,唐成暗骂了一句:赶着下油锅啦! 蓝芩眼尖,看到这一幕,赶紧一挥分水刺正想护住唐成,但是,唐成的反应比她更快,另一只手已经取出冷云晶,七彩光芒汇合受冷云晶的吸引,在水中竟然旋转成隐约的太极图案,灰蒙蒙一片带着水意潜流,鱼群冲到附近迷失了方向或者扰乱了视角,打着旋从另一个方向射出去了。 紧接着,唐成手里的冷云晶在震颤,一股强烈的阴森之意弥漫,鱼儿就好像受了惊吓一般纷纷逃走。 庹玥瑛穿着潜水服,也不知手链戴在什么位置,众人神识中却能听见悦耳的鸣响,然后水意灵枢铺张,她竟然在水下展开了天机大阵,好像有一种无形如实质的力量,把她和唐成以及后面不远的蓝芩都护在了中间。 顺着海沟游了三个来回,众人没有多碰海底的东西,尽量以神识感应,却没有找到唐成的佩剑。颜德龙明显感觉到于允隽累了,在前方三人往回游的时候打了个手势,然后众人一起又缓缓回到了海面上。 这一次下水虽然没有找到太阿,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蓝芩找回了池小莫失落的法器:那根银色的软鞭,众人见了皆是摇头叹息不已。于允隽还找到了另一件东西,就是唐成失落的那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 手枪恰好落在礁石上一个很显眼的位置,于允隽看见了就把它拿了上来。在水里泡了还不到半个月,表面已是锈迹斑斑,海水的流动腐蚀真的很厉害,看来这把枪就算重新擦拭保养恐怕也不能用了。 吃完午饭,唐成再次潜水,并劝说于允隽不必再下去了。于允隽这次倒是很听劝了,上午这一趟她确实感到非常倦非常疲惫,再下去的话也是拖累。还有人本来也想下水帮忙,但是,了解到具体的海况后,也就很自觉的没有去添乱了。 午后正是海上阳光最好的时候。这时候起风了,风并不算太大还可以潜水,颜德龙看了远处一眼说:“维汉先生,要下水得尽快,这风从东南方来,天边有卷云,再过一个小时会越来越大。” 唐成换上潜水服再度下水,于允隽换成了神念高手朱昊,下水之前唐成对庹玥瑛耳语了几句,庹玥瑛向颜德龙、蓝芩、朱昊等三人说:“维汉先生的法器可能顺着海流散落到更远的地方,需要扩大搜索的范围,他自有办法感应到,但众人神识神念不可干扰,我们四人分成四个方向随着他游,有意外情况随时注意,但不要靠的太近。” 下水后,唐成先在海底稳住身形停留了一会儿,当时船发生爆炸形成了巨大的气流和浪涌,海底靠近岸边的洋流又非常复杂,落在船头的太阿可能会被爆炸的冲击波抛起顺水流落到了较远的地方,他在感应水流,就像鱼儿在水中辨明方向一样。 过了一会儿,唐成折转身向着海沟的反方向游了过去。这里礁石密布,还有大大小小的裂隙,海床有近百米深,四面都是飘舞的海草。其余四个人都小心翼翼的护在周围,运转水意灵枢尽量让唐成游的轻松。 这一次唐成没有动用晶石,只是在水下展开神识一路游了过去,就像一条游鱼在慢慢游弋,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大的动作,其实他是在展开神识搜寻,就像嗅觉动物在认真捕捉猎物。这个办法很有效,忽然间,他的身形缓缓慢了下来,好像凝滞在海水中,神识中听见了海底传来的歌声。 这歌声很像古希腊神话中人首鸟身的怪物海妖塞壬的歌声,可是又不完全像,唐成听清楚了,那是太阿的歌声!他的神识感应到太阿并互相激应,那是剑鸣之声,却是在低吟浅唱,那声音更多的是带着忧郁和委屈的哭音。 唐成心中有了疼痛的感觉,立刻取出了画卷,顺着水意缓缓抖开。他眼前的场景在移换,宛如进入了一片水墨写意描摹的天地: 高山流水灵秀非凡,远处是苍茫的大海,有云如白雾舒卷飘散而开。身披轻纱的太阿从海中缓缓升起,一双赤足立在水面上,长裙好像在风中飘飞又像在水中舞动,抬起漆黑的眸子望着远处的唐成,好像有一丝幽怨之意,更多的是一种娇态。 “你怎么才来?”虽然离得很远,这元神心像之境中,唐成很自然的听见了她的声音。 “委屈你久等了,我受了伤,这时候才能来找回你。”唐成面带歉意的一招手,美女太阿化作一道剑光飞来,落到他的手中又化成一柄短剑。 周围的四人突然打了个冷战,他们感受到弥漫而来的寒气,带着无法形容的杀机煞意,很微弱也很微妙,是被维汉先生的神识所激发,这时候并不是展开攻击,就是一种自然的瞬间绽现。 紧接着,就看见海底深处的礁石缝隙中,水藻飘荡而开,有一股潜流随着神识运转形成,一道寒芒如练飞出,就像白龙的身形落在了维汉先生的手上,定晴看,那是一柄短剑。 奇异的是,这柄剑落到维汉先生手中,众人的元神中能听见如吟唱般的剑鸣,那杀机煞意全部隐去,好像有温柔的安抚之意。 如此顺利的找回了法器,回到船上众人都向维汉先生祝贺。 太阿短剑灵性再强也毕竟是金属之物,在海中泡了这么长时间恐有锈蚀,出水之后怕起变化,唐成赶紧回舱中养剑。不过,让他稍感意外的是,太阿灵性丝毫没有损伤,看来那一丝纯阳水意竟然可以养护这把剑! 唐成早就准备好了白色素绢和五色丝线,重新缠绕剑柄,并为琉璃珠又结了一个新的剑穗,藏于腰间用手摸了摸,很充实、很满意,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又找回来了。 到此为止,这一次出海一切都很顺利。众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当即决定向南,应该去会一会那位白洋鬼子乔治----麦凯恩了,趁夜到达预定水域埋伏,待到天亮之后,唐成打算也搞一个突然偷袭。 第639章 人言落日是天涯 雷州半岛徐闻县城,一栋海滨度假别墅中,唐英杰端着一杯酒望着落地长窗外远方的海景。夕阳照在沙滩和碧波上,天地之间好像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晕,而海平线则被一片云彩笼罩。从身后看去,他的轮廓也好像晚霞中的剪影,透着几分神秘和深不可测。 选择这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县城主要是不想太张扬,这时候还是低调一些更好。房间里还坐着一男一女,正是池小莫死后,从三亚失踪的消砂派弟子游衡和半岛酒店管理公司的财务总监劳娜,唐英杰不说话,两人也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没敢吱声。过了好半天,唐英杰突然吟起了宋朝诗人李觏的一首诗《乡思》: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见天涯不见家。 已恨碧山相隔阻,碧山还被暮云遮。 然后一语双关地说:“这几天读中国古诗,真是读出了很多感悟。”停了停又转身问:“依你们看,是程维汉破坏了池小莫的计划,而且我们派去袭击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唐英杰的相貌与原先不太一样,戴着无框树脂眼镜看上去就是一位中年学者,虽然外貌改变很小,但是一眼却认不出来。 劳娜心有余悸的点头说:“那个程维汉心黑手狠,简直是嗜血成性!凡是企图对付他的人,明里暗里只要有所动作,他是一个活口都不留!” 唐英杰冷冷一笑说:“仅仅会杀人,不过是把刀而已,成不了大气候!如今什么年代了,就算是最出色的杀手,也未必需要懂秘法。”停了一会又问: “游衡,据你所知,程维汉杀了消砂派长老,江湖风门各派到硇洲渔村问罪,如今那里的冲突如何?” 游衡欠身回答说:“消砂派肃清卧底,在程维汉的斡旋下已与各派同道化解嫌隙。那程维汉经此一役,又邀集众人出海,俨然已有新一代的领袖声望。” 唐英杰的眉头皱了起来,摘下眼镜说:“如此说来,他还真是个大麻烦!放之江湖如鱼得水,左右逢缘很能因人成事,以前我们要对付的只是他一个人,现在他行走天下,很多地方都能找到帮手,很让人头痛啊。”停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 “唉!二老板真是老了,沉浸在过去中无法解脱,我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动用组织的力量去对付江湖风门各派,我们做我们的买卖,大家相安无事不是更好吗?真想说一句,为世界和平干杯!” 听他当面表达对唐远芃的不满,劳娜神色倒没什么变化,游衡却噤若寒蝉,脸色忍不住变了。唐英杰自顾自的感慨,又以很自恋的语气说:“中国这些成语,细细琢磨起来真是博大精深,太奇妙呐!只可惜这些妙处,好像也没多少人愿意去深究了。” 游衡这才小心翼翼的问:“程维汉带着各派弟子又出海了,我们再安排一次偷袭吗?” 唐英杰瞪了他一眼说:“你是要给人送菜吗?” 劳娜提醒说:“听说他们是去查海捞瓷。” 唐英杰喝了一口酒,冷笑着说:“查就查呗,组织是做过海捞瓷生意,但只是收货转手,潜水打捞那么费力不讨好的买卖可从来没干过,那些人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只是帮我们赚钱的苦力而已。他再有本事,还能杜绝整片南海的生意吗?总是有人做的,就像这世上总是有人杀人放火一样。” 劳娜又问:“杰先生,听你刚才的意思,本是不想与江湖风门作对,也不想招惹那个程维汉?” 唐英杰突然叹了一口气说:“组织早已脱离江湖风门,隐秘无间派传承,发展出这么多分枝和这么大的势力,何苦再回头纠缠?但如今不对付程维汉是不行了,就算不招惹他,他迟早也会找上我们,看来只有分而治之了。” 游衡看了他一眼又说:“以组织今天的规模,可不仅仅是一个秘法传承门派,我们能动用的资源和手段很多,江湖风门任何一派都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怕他干什么?” 唐英杰又瞪了他一眼:“你能把所有人都集合到中国境内,然后让程维汉站在那里不动等着让你收拾?同样的道理,他能将江湖风门各派时刻都带在身边吗?”停了一会继续说: “对付那些门派?组织的资源和手段都是我们的财富,我不想因为无谓的事情白白的损失,二老板是痛快了,而对我们的将来没有丝毫好处。” 劳娜试探着问:“那么,杰先生想如何对付程维汉?组织的意思是留下他。” 唐英杰有些不满的说:“那是二老板的意思,这人不除,迟早是心腹大患,他会给我们的利益带来越来越大的损失,比如这一次。” 劳娜又补充了一句:“那是池小莫没有成功,他失手了!” 唐英杰一撇嘴角:“就算他成功了又能怎样?十年完美潜伏,有望掌握一个庞大的资源,未来的利益只会多得多,何必白白葬送?”然后看向远方,愤愤地说: “程维汉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他会像一只疯狗一样,吸着鼻子四处寻找气味。看来我在境内所集中的力量,应该尽量避免与他发生冲突,没有万全的把握,不能再发生南海之事。” 劳娜小心地问:“那杰先生想怎么对付他?” 唐英杰看着劳娜,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目光就像有触手一般从她身体上扫过,突然笑着说:“就交给你了,劳娜,我想派你去见程维汉一面,传个口信,或许可以讲和,说不定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敌人,二老板不是说了吗,要留下这人,这也符合组织的安排。” 劳娜本来全身不自在,听到这话吓得一哆嗦,粉脸煞白地说:“去找程维汉,这不是去送死吗?杰先生,我……” 唐英杰挥挥手打断她的话说:“他如果真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像你想像的那样!你不愿意去吗?” 劳娜嘴唇没有血色:“不,不,不……” 唐英杰又笑了:“那就算了吧,我不勉强你。对了,你在消砂派掌握的财务资料,还有池小莫这些年来与人结交往来私下里的记录,都带出来了吗?” 劳娜低声说:“都尽量保存了,资料还在整理中,没拿过来。” 唐英杰抬起头说:“辛苦你了,不用太累太着急,明天晚上送来就行,你回去休息吧。” 劳娜走后,唐英杰放下酒杯伸了个懒腰,转身朝游衡说:“我刚才表达的一些不满,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游衡正色说:“二老板有二老板的想法,毕竟是两位老板一手打造了今天的组织和这个庞大的帝国。而杰先生为了兄弟们的利益和将来着想,我在心底里是赞同的。” 第640章 借酒消愁 唐英杰听了游衡的话点了点头说:“你在消砂派也修习秘法好几年了,是否达到移转灵枢之境?” 游衡愧然说:“并不是任何一个能入门的秘法修习者,都有机缘突破此境,游衡惭愧,自觉相当艰难,可能再修习多年也是无缘。” 唐英杰宽怀地说:“也不必这么想,我听说也有人年近七旬还能突破移转灵枢之境,机缘之妙真是难言。”然后起身挽着游衡的胳臂说: “这段日子也辛苦你了,既然到了这里就放松放松吧,来,我们一起喝酒,把那些不愉快的事忘了。” 游衡推辞说:“不了,我还得回去处理一些事情,消砂派的人查得很紧,不能露了馅。” “怕什么?这小小的县城很安全的,我这里就更不用说了,不必担心。”唐英杰把游衡拉回客厅,在酒柜上取下一个高脚玻璃酒杯,倒上半杯红酒递到他手里说:“来吧,喝点,这可是难得的好酒。” 游衡接过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唐英杰的杯子就碰了过来:“干了,我可知道你的酒量,不会说不能喝吧!”说完话,自己先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游衡见状,也只好喝干了自己杯中的酒,唐英杰又分别给两人的杯子里倒上了半杯。 餐桌上整齐的放着两个碟子,一碟牛肉干,一碟炸鸡腿,另一碟是几色小糕点,唐英杰拿起一个糕点递给游衡,自己也吃了一个。 他们面对面坐着,一边喝酒,一边说话,房间里温色的灯光一片柔和,照映在两个人的脸上。唐英杰化过妆,那白里透红的面色只是表象,实质的应该更加红润,游衡的面色本来就很英俊,这时候有了淡淡的红晕,显得更加好看,连日来的提心吊胆好像随着酒劲消失了。 说着话,唐英杰一抬头正好看见游衡看他的双眼,四目相对,游衡的脸更红了,赶忙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表情显得很尴尬。他上身穿了一件略显紧绷的体恤衫,雪白的面料丝质感很强,泛着柔柔的光,将他整齐皓洁的牙齿和红润水灵的嘴唇凸显的更加明显,好像是哪位大师故意添加的笔墨,却又没有一点多余,更加衬托出他的英武。 唐英杰心里好像被鹅毛撩拨了一下,随即心脏也开始剧烈跳动,他有点按捺不住了,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made,那死鬼池小莫真走运,眼前就是一个尤物,比起那些女人不知道有多动人了。” 随着这一声嘀咕,唐英杰的眼睛往下移动,黑色的休闲裤再配上脚上的浅棕色牛仔皮鞋,就算他此时此刻是坐着的,唐英杰也能感悟到他真实的英俊气质,几乎就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的面前,真想伸手过去捏他一下,那手却僵持在原地没有动弹。 游衡把唐英杰的表情全看在眼里了,当然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微微怔了一下,带笑说:“杰先生,你看什么呢?” 唐英杰慌忙收回目光,岔开话题说:“没什么,要不要来点水果?冰箱里有车厘子。”没有听见游衡回话,他再次举起酒杯和他的碰了一下,然后一仰脖子,半杯酒喝了下去。 游衡很吃惊,这个白洋鬼子这么能喝酒,以前常常和池小莫一起喝酒,也是在别墅中的小客厅里,柔和温馨的灯光将他们两人的身体包裹在静寂的夜色中,喝着加过热的黄酒,这种喝酒方法是池小莫的最爱,据说是他家乡的一种养生方法,不会喝醉,还特别养人,在那种环境一天中紧张工作的疲劳很快就解散了,就真是好东西。 “我是怎么了”游衡在心里说:“怎么又想起了池哥哥?”他的眼圈红了,心里暗暗骂道:“made,等着,程维汉,老子一定要报仇!” 不一会功夫,一瓶马爹利蓝带就喝完了。唐英杰坚持再拿出一瓶同款酒,就当饮料喝,游衡也不阻止,权当借酒消愁。 游衡的脸早已经白里透红了,脖子两侧的血管清晰可见,好像喝多了,粉眼朦胧,竟然高声念出了酒仙李白《将进酒》中的诗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两句诗不知道是念给已经逝去的池小莫听还是留给自己听的,抑或是读给眼前这位白洋鬼子听的,又或者是与古时的诗人有了共鸣。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唐英杰也念出了两句诗,然后举起杯说:“兄弟,来,喝酒,其它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诗人李白不是说了吗?‘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喝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游衡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继续念道: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唐英杰放下杯子,搂着游衡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说: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随后,两人同声诵念: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万---古---愁--- 唐英杰这时候终于说出了他最想说的一句话:“游衡,你觉得二老板对我很好吗?” “当然了,不然他怎么会把你派到中国来。”游衡晃动着身体语无伦次地说:“他给了你这么高的权力,这么好的待遇。” “什么权利?什么待遇?”唐英杰眯缝着眼睛说:“他就是要让我死,借刀杀人!” 游衡愣了一下,断断续续地说:“杰先生,你---你---醉了!” “我没醉,我说的是实话。”唐英杰晃动着手里的酒杯,红着眼睛说:“游衡,你真好看!” 游衡得意的站起来,微眯着眼睛说。“杰先生,我好看吗?”然后转了一个圈展示自己的身材。 本来就喝了酒身子不稳,这一转圈,他的身体飘然若飞,气质更加诱人,唐英杰赶紧扶住他,才没有让他倒下,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语无伦次地说:“好看,好看,你太好看了。” 游衡端起酒杯还要喝酒,一看杯子里没有了酒,喘着粗气说:“今天高兴,杰先生,再来一杯…” 唐英杰忙说:“游衡你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我没有醉,真的没有醉。”嘴里这样说,整个身体却软了,顺势靠在唐英杰怀里哭了起来。唐英杰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断拍着他的背,说着安慰的话。 游衡越哭越声音越大,最后到了恸哭,已经无法控制,唐英杰也放开喉咙哭了起来,两个大男人这样如丧考妣的悲哭其真实的原因可能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这两个人就这样喝着酒,说一些疯疯癫癫的话,不知不觉中两瓶洋酒就见底了,然后醉倒在地板上。 第641章 地球村的两户人家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在地球的另一端美国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耶鲁大学校园的一个角落,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背着包、夹着书本走过。赵芃凡坐在道旁的长凳上,摘下飘在头发上的一片落叶,信手碾碎。她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巧的掌上电脑,电脑屏幕中是一幅手绘的画像,五官细节勾勒的非常清晰,正是参加硇洲渔村聚会的程维汉。 赵芃凡的眼神中充满哀伤,还有深深的遗憾,坐在那里很久都说不出话,静静的将这张图片删掉了,却没有起身,半闭上眼睛在心中自言自语地说: “在这个世界上,一见面就真正待我好的人并不多,唐成哥哥,为什么偏偏是你呢?我真的不想与你为敌,可这个人恰恰就是你,我真的没有办法。” 赵芃凡的脑海里就像放电影一样重复着一幕幕画面,都是她在中国重庆和宜宾与唐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她又在心里暗暗说: “我的父亲是个浪漫的酒鬼,一生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从我生下来就没见过几面。母亲是个薄凉的人,一生只知道追求自己的个性,永远都在世界各地探险,她的精神世界除了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拥有别人,冷漠的让人心寒,在面前却又显得那么关爱,不断地告诉你这才是成长,这就是人生。” 想到自己的父母,赵芃凡摇了摇头,感觉到他们是那么的陌生,几乎没有了他们的影子,然后又回忆起另外的场景,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我是在寄宿学校长大的,那是个繁华而荒芜的地方,真的很羡慕你,唐成哥哥!你不知道小时候有多少人欺负我,我受到过多少伤害,内心曾被恐惧包围了多少年?直到有一天我在教堂遇见了师父,他们不仅保护我,而且教会我如何保护自己,我才真正拥有了人生。” 赵芃凡一想起师父,心中立刻生气绵绵的暖意,可是,当她想到自己的师父唐远程就死在唐成的手下,那深深的恨不禁油然而生,她在心里说: “是你杀了我的远程师父,我远芃师父要我对付你,等到将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的,这是人生所存在的意义!但是,我真希望这一天晚点到来,师父要我接近你、保护你,我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这时候,有一股微风吹来,赵芃凡心中一惊,在心里喃喃地说: “我不熟悉外公,而你很尊敬他。外公死在陈炳忠团伙手中,我已经彻底斩断,将所有的线索都交给了警方,他们谁也没有被放过。但是,对于组织而言,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唐成哥哥,假如真有那一天,不论你是否恨我,我只能做到一件事,就是不杀你,留你一条性命。失去了地气宗师传承和秘法修为未必不是好事,在这人世间,你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何苦再卷进来?真希望你不是程维汉!” 地球真小,小得就像一个村子,这时候的唐成并不清楚地球另一端发生的事情,却正在船上和颜德龙等人密谋,这个画面有点像村东头和村西头的两户人家在同一时间密谋某一件事情。 消砂派这一次自然是有备而来,表面上是出海行游,该做的准备一样没少,出海的也不仅是他们这两条船。硇洲渔业集团最多的就是渔船,就在南海打鱼,临时更换一下标志,这几天都有意无意的经过了乔治---麦凯恩所在的那片海域,既不耽误什么事也不容易引起警惕,海上见到渔船远远的驶过很正常。 乔治---麦凯恩率领的科考团一共包括三条船,一艘是科考船,基本就停留在一片固定的海域活动,一艘是补给船,每隔一段时间来一次。据唐成等人推断,补给船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补给,假如乔治---麦凯恩等人真在海下捞东西,补给船是最适合运送赃物的。 还有一艘是铁壳渔船,表面上看与科考船没有任何关系,但这些日子一直围绕着科考船转圈打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在打鱼,很有可能是为了以防万一做警戒策应。 唐成特意选的时间是在补给船到达之后,将这伙跨国不法分子一网打尽,务必要人赃俱获。同时对付三条船需要好好谋划,好在他们这边高手很多,足够分成几拨偷偷摸上船。唐成问:“水下推进器带了吗?” 颜德龙点头说:“有准备,但只带了三套。” 唐成想了想又问:“我们这条船上有声纳探测,他们的船上不可能没有,假如从水下扶着推进器过去,会不会被发现呢?不知运用秘法能否在水下屏蔽声纳?” 颜德龙愣了愣,大胆地推测说:“这我倒从来没试验过,可以下水试试,让船上开启声纳,在水下试着运转各种秘法。” 庹玥瑛突然插了一句:“在水下运转秘法,可以屏蔽声纳探测,但是你们做不到,我们这里只有四个人能行,就是我、朱长老、薛掌门、魏掌门,这需要有神念化为实形之功,才能连人带推进器都能够拢音。” 魏德龙大胆地说:“开船直接冲过去不行吗?” 唐成摇了摇头,看着远方说:“我们的目的不是把船撞沉制造事端,对方毕竟是半官方的科考团,要拿就拿个人赃俱获。船上有什么高人倒不怕,但不清楚他们有什么样的武器,从海面上过去更不妥,上次的遭遇就很凶险,还是偷袭比较好。”停了一会又强调说: “退一步说,假如搞错了,我们可以转身就走,他们也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清晨,游船到达预定海域,有三条渔船赶来汇合,船上众高手分乘三条渔船离开了,向兆华开的那艘游艇也消失了。 早上十点来钟,远洋科考团的领队乔治---麦凯恩博士已经潜到了海底,又一次抑制不住的兴奋,虽然在水下,但全身的血液都有一种近乎沸腾的欢畅感,就跟吸毒成瘾一样! 约三十多米深的水下,是一艘风浪中沉没的宋代古船,船体已经断为两截,倒扣着倾覆在海床上,随处可见散落的瓷器,暴露在外面的部分大多已被海藻和贝壳覆盖。可是船舱里还有大量完好的古瓷,从水下取出来就和新的一样,好像穿越了历史轮回重新再见南海阳光。 这个美国白人当然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将沉睡的美人鱼从海底唤醒,而这些美人鱼能带给他想要的一切。 “这些精美的器物,不应该属于那些愚昧落后的东方人,只有我们美利坚白人才有资格去享受、去拥有。”乔治---麦凯恩在水底下恨恨地说。 第642章 麻烦你说汉语 像乔治---麦凯恩的身份本来不需要亲自潜水,很多时候都可能有危险,但是,他每一次都要亲自下水打捞器物,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感到丝毫危险,反而觉得就是一种享受,甚至带着一种宗教式的狂热。 这么多年来,乔治---麦凯恩亲眼目睹了水下的各种意外,自己也遭遇过意外,但至今安然无恙,一定是上帝在保佑。 “是的,上帝与我同在,不会和那些中国人在一起!”乔治---麦凯恩兴奋地喊道,好像上帝真的就在他身边。 本来每一件瓷器都需要小心翼翼的打捞,可是这种事情却要避人耳目,速度越快越好,要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打捞完毕并尽快运走。所以就委屈这些美人鱼儿吧,乔治---麦凯恩虽然认为自己也不忍心这么做,但行为还是让位于更大的利益诱惑,打捞进行的很粗暴。 几个潜水员用网兜将成堆的瓷器拖出来,从船上坠下配着铅块的竹筐,将这些瓷器放在竹筐里再被升降机提到船上。任何一件粘附了贝壳和海藻的瓷器都需要仔细的清理,但效率却是最重要的,只有最珍贵、最值钱的器物才会受到重视。 唐成曾经在太古里买到的那个青釉瓷杯,出水后被剥落了几处釉面,也是拜这伙人所赐。 不需要清理的完整而干净的瓷器是最受欢迎的,清理完毕后,有很多价值不高的碎瓷片和残损的瓷器又被重新抛落到海底,其中有不少就是在打捞过程中二次损毁的,由于数量太多,没时间仔细拼接修复,更不值得花太大成本转运销售。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乔治---麦凯恩终于累了,最后一个拉着缆绳随着一筐刚刚捞出来的瓷器缓缓浮出了海面。 科考船有那种特制的吊桥式贴水甲板,上面有人将竹筐吊起,还有“助手”将乔治---麦凯恩从水中扶上了甲板。 深潜后刚回到甲板上有一丝晕眩感,会觉得身体特别沉,眼睛也有些发花,隔着潜水镜看不太清楚。当乔治---麦凯恩拉下潜水服的头罩、摘下潜水镜时,却吃了一惊,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在阳光下带着俊朗的微笑,小伙的身边是一位容颜明媚的东方女子,眼眸如月光下的秋水。 “乔治先生,欢迎您来到中国南海!”那位年轻人彬彬有礼的和他打招呼,伸过手来像是要握手问候,但是手腕却突然一翻抓住了橡胶潜水服的领口处,五指一收勒得他连气都喘不上来,话也没来得及说一句。 这人好大的力气,乔治---麦凯恩背着氧气瓶挂着沉甸甸的配重铅块,身材也相当魁梧,却被这小伙单手抓住凌空提了起来,就像拎小鸡一样双脚离地,直接把他提到了船上的主甲板。再看甲板上还有两个陌生人,而他的助手和船员们,就像捆粽子一般被人随手丢在那里。 魏德龙率人偷袭补给船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很顺利的得手控制了整条船,船上的人甚至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 朱昊率人偷袭那条在外围警戒的渔船,出了一点点小状况,当他登上船正在解开潜水服的时候,被船上的人发现了,有人居然拔出一支手枪对他开枪。 朱昊与那人的距离只有三米多远,慢条斯理的摘下潜水镜连看都没看,神念高手在这种距离内,对方根本就不要想玩出什么花样,枪倒是打响了,结果那人打中自己的脚背了。 在大海中捕鱼还带着手枪这件事在中国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一片海域也没有听说有海盗出没,只能说明船上的“渔民”有问题。 三条船几乎在同一时间得手,相互联系后,众人都不禁哑然失笑,他们这些高手来“偷袭”这三条船简直是杀鸡用牛刀,船上不仅没有秘法高手,也只有一条船上有武器,而且只是破破烂烂的两把手枪,壳都生锈了。但是话又说回来,小心驶得万年船,维汉先生谨慎安排总归没有错。 人赃俱获,三条船上的所有人都被控制住了,颜德龙和薛逸夫带着游船也从远处开来汇合,留着向兆华仍在外围开着游艇巡逻警戒。他们并没有立刻报案也没有与外界联系,还有很多事情要私下里审问清楚。 乔治---麦凯恩被关进了一间小仓房里,既然这一次是消砂派要来查线索,唐成并没有第一个插手,而是对颜德龙说:“颜长老,你去审吧,不要告诉他你的来历。” 颜德龙带着两个徒弟进去审了半个小时,最后揉着鼻子出来了,唐成问他:“结果怎样?都交待了什么?” 颜德龙恨恨地说:“简直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还tama的是洋茅坑里蹦出来的。” 唐成笑着说:“哦?你又不是警察,还要讲究什么文明执法,我记得天枫掌门审龚俊生,那可是什么都审出来了。” 颜德龙坦言:“您有吩咐,要人赃并获交给官方,有些手段就不太好用了,除非问完了直接丢到海里面喂鱼。” 唐成想了想说:“既然这样的话,让我去审审。” 走进那间由杂货间临时清理出来的舱房,顶上只有一盏不亮的灯在滋滋作响,四面铁壁刷着淡黄色的油漆,屋里放着一张长条桌,面对面放着两把椅子,乔治---麦凯恩就坐在一张椅子上,并没有被捆绑。 据颜德龙说自己审的时候“很文明”,但唐成看乔治---麦凯恩那副倒霉相,估计已经吃了很多苦头,就坐在椅子上没敢乱动也没企图逃出去。他身上穿着不知哪儿翻出来的脏兮兮的水手服,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塑料盘权充烟灰缸,旁边放着一个防风打火机和一盒烟。 仔细一看,也太惨了,这是两块钱一盒的劣质香烟蓝金鹿!也不知谁留在这里磕碜人,更磕碜的是这个高傲的白人洋鬼子已经在抽最后一根,烟屁股都快烫着手了也没扔。 唐成一瞅就乐了,冲外面喊了一句:“谁还有烟吗?再来一盒蓝金鹿,要整盒的,别整半盒!” 还真有人拿来了一盒没拆的蓝金鹿,唐成将烟扔在桌子上,关上仓房的铁门,拉过椅子坐下说:“乔治先生,你看我这么关心您,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吧。” 乔治---麦凯恩夹着烟屁股的手指在发抖,指着唐成很愤怒、很冲动的样子开口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不知道是英语还是美国语言,更不知在抗议什么。 唐成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显出了鄙夷的目光,慢条斯理说:“麻烦你说汉语。” 第643章 寻源 听了唐成的话,乔治---麦凯恩大声地喊道:“我抗议,你们这是粗暴的侵犯人权!我是美国公民,我要求联系美国领事馆。” 不过,乔治---麦凯恩终于说汉语了,说的还挺流利,带着明显的广东话口音。 唐成笑了:“联系领事馆干什么?”然后低低地看了他一眼说: “要不,我给你找个律师,再从美国开份证明,说你因为长期潜水,缺氧导致大脑进水了,神经不正常,所以跑到中国南海来盗窃沉船古瓷,然后再通过黑市途径走私到世界各地?因为你是神精病,免于起诉放你走,不放的话就来个外交抗议?” 说到这里,唐成一转身,用锐利的眼光看着他说:“实话告诉你,你的犯罪行为,累计数额相当巨大,早就够枪毙了!” 乔治---麦凯恩愣了几秒钟,然后突然一拍桌子以咆哮的语气说:“我叫乔治---麦凯恩,是一位海洋科学家,在这里进行科学考察活动,有官方的授权,我本人也曾获得过……”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声音,他看见唐成已经站了起来,面带微笑的伸手居然去摸他的脑袋。这小伙子怎么了,难道是个玻璃?乔治---麦凯恩让他的笑容搞的心里直发毛,猝不及防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乔治---麦凯恩留了一头约五公分长的短卷发,这时候乱糟糟的就像煮过火的方便面,唐成笑眯眯的冷不丁就突然伸手揪下来一撮,他的头皮上都带出了血迹,疼得乔治---麦凯恩差点晕过去。 唐成吹了一口气,将这撮头发从指间吹落,那头发轻飘飘地在空中飞旋,然后落在乔治---麦凯恩的身上,唐成轻轻说了一句:“头发上沾了东西,帮你摘摘。” 说完这句话,唐成坐回乔治---麦凯恩对面的椅子上,笑容隐去换成了冷冰冰的神情说:“你是不是搞错人了?以为我是缉私海警,才敢这么嚣张?靠,老子是海盗!” 这句话就像一根针扎了过去,乔治---麦凯恩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腰杆再也挺不直了,脸上是一幅惊骇懊丧的表情。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古怪,就像当初在瓦古乡,派出所的警官鲁旭鸣朝天举着手枪没人怕他,连村里的老娘们都敢冲上去就像刀枪不入一般。可是当那把手枪到了蒋允方手里,随便一比划,那些英勇无畏的围观者就全吓跑了。 乔治---麦凯恩是海盗,而不是真正的海洋科考专家,这个身份他自己最清楚,于是,一下子就泄了气,他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地方好抗议的!见他这副神情,唐成不紧不慢的问:“乔治先生,您究竟是来干什么的,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乔治---麦凯恩这时候的汉语竟然变标准了,听上去普通话水平还不错:“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我在打捞沉船古瓷,这也是科考项目,你劫持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想要赎金吗?其实船上的东西更值钱,我们也许可以合作。” 唐成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说:“看来你的脑子真的进水了,神经有问题,有哥本哈根综合症吗,是不是做海盗上瘾了?居然要和我合作,把你们都丢进海里喂鱼,我带着满船的东西走,不是更加干净利索吗?” 乔治---麦凯恩出汗了,但神情并不是很慌乱,凑近了解释说:“你们不就是为了发财吗?跟我合作不止有一次的发财机会,脚下的海里就有沉船,我会操纵各种专业设备将里面的东西打捞上来,都是很值钱的古董。”然后神秘兮兮地说: “而且南海中的沉船有很多,我是最会找它们的人,在这海面上活动的帮派,我也曾经合作过,大家都很愉快!” 唐成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哦,我明白了,你是个老鬼了。”语气一转突然击掌喝了一声:“把东西拿进来!” 门开了,魏泉拿着一个笔筒走了进来,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虎着脸背手站在一旁,俨然一副黑道打手的派头。 唐成这时候的样子就像个冒坏水的黑老大,拿起笔筒翻了过来露出底部的款识示意说:“认识这件东西吗?” 乔治---麦凯恩的眼睛亮了亮:“乾隆浅绛瓷,也是海捞货,你们是特意来找我的!” 这老白狐狸精不笨,否则也不可能玩了三十几年的勾当都没栽进去,不仅一眼能认出器物,而且也能看出是海捞瓷。对方既然拿着这件东西摸上了他的船,肯定不是偶然撞上的,也不是一般的海盗,就是来谈海捞瓷合作的!乔治---麦凯恩一念之间就想到了这些,神情竟然稍显轻松了。 唐成也不管他怎么想,继续不动声色的说:“能认出它的来历吗,恐怕想不起来了吧?我提醒你一下,清代沉船顺隆号,公元一七八八年沉没,二十五年前被你打捞,而这个笔筒是我们前不久在顺隆号附近的沙子里捞出来的,你的手脚不干净啊。” 乔治---麦凯恩不由自主又把胸挺了起来说:“你们是搞专业潜水打捞的?这样的东西也能捞起来,确实有两下子,我们完全可以合作,没必要这么谈话嘛!” 唐成放下笔筒又问:“我在顺隆号的底舱里见到了一名潜水员的遗体,想问一问,二十五年前究竟出了什么事?” 乔治---麦凯恩皱起了眉头好像是在回忆什么,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惊惧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想发财总得冒风险,我最佩服那些技艺高超的深海潜水员,我本人每次也都是亲自下水。” 唐成摆了摆手,魏泉捧着笔筒又出去了,顺手把门带上,他又站了起来,伸手解下了腰间的一柄短剑,很漂亮的剑鞘,素绢缠绕着剑柄,五色丝线打成剑穗,坠着一枚琉璃珠。乔治---麦凯恩已经让他一连串的变化折腾蒙了,瞪着眼睛看着,下意识的把脑袋往后闪了闪,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唐成的声音就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看来你当年经历过那一幕,很恐怖是吧?居然没有死在水底,真是老天不长眼,让你又祸害这么多年!今天我做件好事,再邀请你故地重游。”说着话他右手持剑,左手奇异的一抖,好像变魔术般抖开了一幅小巧的画卷。 顿时,四面传来怪异的水流声,天花板上的灯光越来越暗,周围灰蒙蒙的一片,身体感到一阵阴寒,奇异的立体场景和现实空间重合,仿佛置身于一艘沉船的底舱。 第644章 你够狠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风浪和滚雷声传来,还有无数人在风雨中凄厉的呼号,漫舞的黑丝像海藻又像诡异的黑发卷来,就像无数只阴森的手,将人缠绕着拉进无尽的深渊。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唐成捏着鼻子走出了仓房,对门外守着的颜德龙说:“快派人进去收拾一下,恶心死了,这白洋鬼子怎么随地大小便,都拉裤子里了!” 颜德龙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恶臭,再看乔治---麦凯恩,那快六十岁的白洋鬼子靠在椅子上,两眼瞪的老大,好像惊恐的白痴,嘴里在喃喃自语不知道说的是哪国话,嘴角还挂着白沫,他已经傻了,明显精神失常。 唐成问出了所有想知道的事情,这个乔治---麦凯恩年轻时就曾经拿到过东方古陶瓷艺术研究的博士学位,而且痴迷于沉船探险,因此又去研究海洋学。他在大学图书馆里查到了一份十八世纪荷兰探险家留下的航海日志影印件,获悉顺隆号沉没的线索,因此动了心思。 十余年后他终于有机会以一个海洋学者的身份来到中国南海,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打捞顺隆号上的古瓷,事先做好了安排,那是他第一次干这种勾当。打捞分明暗两拨进行,共得各类乾隆古瓷三十五万余件,上交了二十万件左右,清理之后,他还留下了大约七、八万件保存完好的瓷器,其中有一万余件很有艺术价值和收藏价值。 价值较高的古瓷被走私到海外艺术品收藏市场,而一些普通的碗碟类瓷器就近流散到中国境内的海捞瓷市场。乔治---麦凯恩那一次的行动可以说名利双收了,不过却惹了一场麻烦。 他在潜水打捞时有过很恐怖的遭遇,有一名来自中国台湾的潜水员丧身水下,而他侥幸游出了船舱才重见天日,当时手里还捧着一个青花八卦盘。等他回到国内之后麻烦却没结束,夜间恶梦缠身,白天神情恍惚,人越来越憔悴消瘦,挥之不去的梦魇折磨得他几乎要崩溃,于是天天到教堂去做祷告,但也没什么效果。 幸运的是,他在教堂里碰见了一位神秘的东方人,看出了他被梦魇缠身,用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催眠术治愈了他的病症,并且赠送给他一件能够守护灵魂的圣物。乔治---麦凯恩十分惊奇,以为那人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故意以东方人的面貌出现,解救他在东方带回的麻烦。 他当然表示了感谢,赠送了那人一批非常珍贵的乾隆古瓷,那个人很感兴趣,并且表示如果还有的话他愿意收购。 从此以后,乔治---麦凯恩就像吸毒成瘾一样,以一种近似疯狂的热情投入到沉船寻宝活动中,中国南海一带是他最频繁的活动地点,二十五年来已经打捞了十艘沉船上的古瓷,与他有过合作的地下文物走私团伙很多,一切行动进行的都很隐秘,也一直有人配合和掩护他。 乔治---麦凯恩并不清楚,他在教堂里遇到的那个人真名叫唐宥,想当初无间派被剿灭之时,唐远程和唐远芃兄弟还在娘胎里,正好他们的母亲不在家因此幸免于难,他们身边还有一位仆从,唐宥就是这位仆从的儿子,自出生后就一直跟着他们兄弟俩,也修习无间派秘法。 与乔治---麦凯恩做生意的可不仅仅只有无间派,海捞瓷近年来在国际上已经形成一个地下产业链,打捞、走私、黑市交易、洗白、公开鉴定拍卖几乎是一条龙,黑白两道都有。但是无间派总能用最低廉的价格买到最好的器物,而且他们有自己的渠道和手段,不需要乔治---麦凯恩操太多心。 乔治---麦凯恩本人也不清楚与他打交道的那些跨国文物走私组织是否与无间派有关联,他连无间派这个名字都没听过,也没直接与芃程集团这个组织打过交道,甚至不知道那位神秘的东方人的真名叫什么。 唐成只是详细询问了乔治---麦凯恩所做案件的时间和地点,以及都与哪些势力有合作,联系人是谁、怎样联系等等。 结果没有确认他和池小莫有直接的关系,也没有问出与无间派直接有关的线索,但他的生意绝对与无间派在境内的买卖有牵连。 找乔治---麦凯恩收货的竟然还有老石! 乔治---麦凯恩并不清楚老石是何许人也,只是听说过这么一个代号,并且交待了一个连唐成都不知道的联系电话。 身份上与无间派毫无关系的麦乔治---麦凯恩也与老石打过交道,看来唐远芃兄弟所发展的势力盘根错节,直接和间接的触手延伸的很复杂。 唐成随后仔细搜查了这条船,找到了乔治---麦凯恩所说的那件能守护灵魂的圣物,原来是一枚玢岩暖彩石,与他送给夏碧莲的那枚秘法七彩黑曜石是一样的,只不过是灵性洗炼精纯之物,确实很难得。但是用一枚晶石控制乔治---麦凯恩这么一个人和他所代表的滚滚财源,确实也很值得。 这枚晶石确实有养神安魂之效,至于说守护灵魂的圣物那是扯淡,这二十几年乔治---麦凯恩没出什么意外那是他自己运气好,但是今天他的好运气到头了,栽到了唐成手里。 忙完了这些事,众人也都饿了,于是,仍在游船的餐厅里聚会吃饭。 席间,谈到今天的“偷袭”行动,大家都觉得好笑,但也是一次相当有趣的经历。颜德龙以征询的目光看看唐成问: “维汉先生,如今人赃并获,该把这三艘船以及船上的东西和人都交给警方了,可是那位乔治---麦凯恩让您给审疯了,到警方手里怎么办?恐怕耽误事情。” 唐成端着杯子淡淡地说:“没关系,我弄疯的,我再给他治好就是了。” 旁边的魏泉闻言打了个酒嗝,唐成笑着扭头问他:“怎么,你觉得我的心太软吗?” 魏泉一挑大拇指:“不,维汉先生,您够狠!” 一杯酒还没喝完,翟超来到了唐成身边,凑过来低下头说:“维汉先生,您前几天不是想喝二锅头吗?找到了,洋鬼子的科考船上就有。” 唐成笑了笑说:“哦,居然连中国的二锅头都准备了,还有什么酒啊?” 翟超有点兴奋地说:“有一间专门的储藏室,里面全是酒,好多好酒啊,中国白酒,外国洋酒都有,许多洋文牌子的酒我都不认识。” 唐成笑了,爽朗地说:“既然如此,也别客气,把那些酒全部搬到向兆华的游艇上去,回头我带走,就算医疗费了,乔治先生也没机会再喝了。” 第645章 陌生电话 当天夜里,唐成没有率领众人行功滋养,而是在科考船上找了一间宽敞的卧舱给乔治---麦凯恩“治病”。 天下吉凶祸福、善恶因缘一理,正所谓杀人容易救人难,到了天亮,唐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神情显得很是疲倦。再看乔治---麦凯恩,他的眼神惊魂未定,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刚刚醒来,神情倦怠至极。 唐成对守在门口的闫强说:“给他两个耳光。” 闫强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按维汉先生的吩咐上去就给了乔治---麦凯恩两个嘴巴子。这两个耳光好像将他从半梦半醒之间彻底给抽醒了,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想抗议什么,但看见唐成却像看见黑白无常一样又打了个冷战,什么话都没敢说。 又过了一会儿,乔治---麦凯恩居然忍不住眼皮打起架来,他睡着了! 这天,唐成等人坐船离开了这片海域,颜德龙上了另一条渔船继续留在这里,并向渔政部门报告:远洋渔民发现了乔治---麦凯恩的不轨行为企图阻止,竟然有人向渔民开枪,被激怒的渔民纷纷开船赶来,将这伙人围住并拿下,交给政府处置。 硇洲渔业集团既然做远洋渔业生意,在海上与相关各部门当然有很好的关系,况且这也是见义勇为的好事情,自然会找到熟悉的有关人员把这些人带着东西交上去,于公于私都是皆大欢喜,说不定还会有政府奖励!这一次可是人赃并获,管他乔治---麦凯恩是什么人,就算有美国政府背景,也是跑不掉的。 众人回到硇洲渔村,这一次聚会连生波折,前后已经快一个月了,在这段时间里,唐成真正建立起在当代风门各派中的人脉与声望,虽然他还很年轻,但是每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小前辈将来的前途无限,自然都有结交的意思。 不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场聚会终于到了尾声,各派弟子纷纷告辞,经过这一段共同的难得经历,大家的感情比一个月前不知不觉中亲近了很多,尤其是这些年轻弟子,简直就和结拜了一般。 颐媛真人带着弟子于允隽最先离开,临行前嘱咐维汉小前辈诸事小心,并邀请他有空到叠障派作客。唐成笑着回答说:“其实我早有此打算,只是遭遇诸多意外未及成行,来日一定到青城拜山。” 于允隽看着唐成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无奈的跟着师父走了。 按照原计划,唐成打算回广州,中山大学早就开学了,夏碧莲也应该回到广州了,宫紫桐拿着合约回去的时间也不短了,有很多事他放心不下想回去看一看。但是,庹源理却邀请他去凤凰谷做客,庹玥瑛不作声在一旁只是看着他,唐成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先去凤凰谷走一趟。 听说唐成要去凤凰谷,消砂派新任内堂长老蓝芩说:“上次各派共祝凤凰谷祭祖地灵枢仪式,蓝芩遗憾没有参加。这次南海一会,与月影仙子一见如故,也非常想请教各种风水阵法玄机,欲往拜山,不知是否唐突?” 蓝芩要到凤凰谷拜山做客,庹源理当然不能说不让去,只得笑脸欢迎。 魏泉一见他们都要去凤凰谷,也大大咧咧的说想去做客。 欧阳静跟远在南京的师父联系请假,也要去凤凰谷做客,说是有很多风门阵法方面的疑惑要请教月影仙子,同时关于星宿垣局变化方面的很多未解之处想请教蓝芩师姐。 说到秘法交流,凤凰谷所擅长的天机阵法和消砂派所擅长的星宿垣局确实有很多相通之处,蓝芩要向庹玥瑛请教倒没什么问题,魏泉和欧阳静是闲的没事凑热闹,而且看情景就算有事他们也要去。 庹玥瑛本来只是请唐成去凤凰谷,两人在这风波过后宁静的独处一段时间,结果还捎上了另外三名同道,却又不好拒绝,看架势倒像是唐成带着魏泉、蓝芩、欧阳静一起去凤凰谷拜山。 这几人是最后离开硇洲渔村的,庹源理还有门中事务要处理,提前一天走了,可是,蓝芩一定要留维汉先生多做客几日。这既是客气,实际上也是表示坦然,让程维汉看着她是怎么处理后续事情的。 乔治---麦凯恩和那三条船以及所有的同伙和收缴的东西,是否都交上去了,交给了什么部门,怎么一个过程?维汉先生不问,蓝天枫也得让他知道。 蓝芩私下里还问过唐成,当时没有别人在场,从顺隆号打捞上来的二百余件瓷器已经装箱封存好,他想如何处置,需不需要专门送到什么地方?唐成摇头笑着说:“我早就说过由消砂派处置,捐给博物馆或者有别的合适去处,我这人闲散惯了,就辛苦你们了!” 蓝芩见他坚持如此,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唐成还在心里犹豫一件事,是关于陆超专案组和夏碧莲的。这次到南海揪出了乔治---麦凯恩,也查出了很多关于跨国文物盗窃走私案的线索,其中牵连到老石。他应该在第一时间通知夏碧莲,陆超专案组及时并案处理的话,警方的工作效率会更高。 夏碧莲曾经说过,如果再查不到新的线索,陆超专案组将会解散,将案件移交各地警方做日常处理,她也会调回成都坐科室,工作将会清松很多。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这个专案组恐怕不能解散,夏碧莲又得忙了,还是让她先休息两天吧。唐成打算从凤凰谷回到广州后再详细告诉夏碧莲,过一段时间专案组就能得到湛江这边的消息了。 但是,唐成却没有去成凤凰谷。就在准备离开硇洲渔村的那天早上,他接到了一个非常神秘的电话。电话那边是个男子,口音有点怪异,就是那种外国人说汉语的感觉,开口就问:“是程维汉先生吗?” 唐成听见这个声音就不禁瞳孔收缩,低低的问了一句:“是我,你是哪位?”他用内劲控制喉结微微的变了变声,在电话里听着并不像平时讲话,但又不是那么明显。 “我是想帮助你的朋友,特地告诉你一件事,你是不是要找一个叫劳娜的人?她就在徐闻,手中还有池小莫和各派弟子私下里往来结交的资料,其中猫腻不少啊!” 唐成听到这里就是一惊,搞不清楚这人是什么来路又有什么目的?他确实想追查半岛酒店管理公司失踪的财务总监劳娜,她应该知道池小莫和无间派的确切关系,甚至她本身也可能就是无间派的卧底。 第646章 喝杯水吧 可是中国这么大,假如一个人早有准备,改换身份溜走的话,找起来比大海捞针还难。 现在有人找到了劳娜,又打电话通知程维汉。如果是参加硇洲渔村聚会的各派同道,发现这人应该早就拿下了,而不会通知唐成再去抓住劳娜。 既然这样,那么打电话的人是敌是友就难分辩了,很有可能又是个陷阱,只不过如此设陷阱未免太明显了,连个傻子都会起疑心的! 唐成心中疑惑不定,语气却很沉静的问他:“你好像对消砂派发生的事很了解,也知道我想干什么,能不能自报一下家门?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电话那边的人笑了,语气诚恳地说:“维汉先生,你是在怀疑这是一个陷阱吗?没有人这么笨设这么明显的陷阱来暗算你这种高人,实话说了吧,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劳娜就是见面礼!” “您真是太客气了!既然这么想交朋友,为什么不拿下劳娜送到三亚来,我想消砂派同道一定会热情欢迎你的!”唐成在电话里也笑了。 “先前我们有很多误会,我直接去恐怕会有冲突,但是,中国有句俗话叫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托劳娜转告你一些事情,等你见到她就明白了,再见!”那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随后唐成收到一条短信,是劳娜在海口的详细地址,等他再回打过去,那边电话早就关机了。 虽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但是,唐成脑海里莫名其妙还是闪现出一个名字:唐英杰! 就是在重庆溜走没有被陆超抓住的那位无间派特使,据说是被唐远芃派回国内专门对付他的。是不是唐英杰唐成当然不能确定,只是莫名其妙有这种感觉而已,假如真的是他的话,这电话打的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结果当天上午唐成没走成,又在硇洲渔村与蓝家父女和庹玥瑛分析这个奇怪的电话,追查劳娜下落是消砂派最关心的事,湛江一带也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听说这个消息无论真假都是要去查证的,而且要尽快,不能让劳娜再一次跑了。 就算唐成不去找劳娜,消砂派自己也会去的,但是,既然维汉先生在场,电话又是打给他的,消砂派自然要征求唐成的意见,问他想怎么办?尊程维汉为供奉长老,这样的话可不是说着玩的,现在就到了唐成调派消砂派的弟子、动用其资源的时候了。 劳娜住在徐闻县一家酒店中,与湛江市只有很短的车程,就在神秘人给唐成打电话的当天中午,消砂派便派人暗查了这里。她对面和两侧的客房都被消砂派的人包下了,就算原本有客人,也因为种种原因被酒店调换到其它房间。 劳娜离开房间吃午饭的时候,有“客房服务人员”迅速又仔细的检查了她的房间。 唐成没有过问消砂派如何办到这一切的细节,他只是要求将这家酒店里里外外暗中搜查一遍,并将劳娜和周围的状况彻底监控起来。 “当领导的感觉就是好,想办什么事说句话就行”这是唐成这时候最真实的感觉。 劳娜就在酒店楼下一家云南菜馆中吃的午饭,等回到客房关上门,刚刚在桌边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她莫名其妙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好像有人在暗中盯着她。猛回头一看,窗边的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已经坐着一位年轻男子。 这人的相貌很俊朗、笑容很阳光,可是劳娜一眼看见他就吓得魂都快飞了,这人正是她心目中那位心黑手狠、杀人不眨眼、嗜血如命的程维汉。 劳娜想站来,可是腿脚不听使唤,她想大声呼救,可是嗓子发不出声音。她的反应唐成都看在眼里,不紧不慢的笑着说:“劳小姐,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我就是来想和你交个朋友的。” 劳娜是无间派的人,更确切的说她曾是芃程集团下属企业的雇员,接触过秘法但并不是秘法入门修行弟子。想当初进入这个组织是以正常的方式,就是应聘一份工作而已,渐渐的接触到的事情越来越多,当然也有越来越多的报酬,等过几年回头看,她已经成为这个组织的一员了。 接受委派到半岛酒店管理公司工作,是她自愿的,工作不错环境又好,就是私活多了点,但也没什么大问题,比组织中其它的生意强多了。 劳娜的职责一方面就是做好半岛酒店管理公司的财务工作,另一方面是处理池小莫平日私下里的账目往来,并定期向组织报告,是一个协助者与监督者的角色。 这份工作并没有太大的风险,那池小莫的身份是一个“经营型卧底”,并不是要破坏什么,而是尽量在消砂派中有所作为,将来尽可能掌握这一门派,同时与江湖风门各派弟子交好,以期在未来控制更大的势力、获得更多的利益。 没想到总部的最新指示让池小莫的十年辛苦毁于一旦,连累她也得跑路,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叫程维汉的人。 劳娜听说过程维汉的种种传闻,也许是因为接受信息的途径和所站的角度不同,程维汉在她心目中简直就是个地狱里来的恶魔。 唐成没费什么劲就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劳娜一见到他吓得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唐成还得运转神识安抚她的神魂,还得柔声细语的说话,简直就像温柔的情人,哪有半点行刑逼供的样子?审问审到这个程度,也算是匪夷所思了。 看起来该问的几乎都问的差不多了,但是,唐成的猜疑却越来越多了,看来劳娜也不清楚是什么人打电话告的密,把她交给了他。 当时得知唐成了解到劳娜离开湛江后,她就立刻赶到徐闻见唐英杰,并且在唐英杰的授意下整理池小莫和各派弟子私下往来的各种记录,唐成便明白了打电话给他的人应该就是唐英杰。 从唐成这个很明智的旁观者角度来看,劳娜的身份既然暴露了,又是这样一种人,她最聪明的选择是赶紧离开,不要再回组织中。而唐英杰既没有杀她灭口,也没安排她立刻潜逃到很远的地方,显然是另有用意:那就是要利用她来传话。 要么是劳娜掌握的情报没有太大的价值,要么是这些情报到了唐成手中另有用处,总之唐英杰将她作为一份“见面礼”交给了唐成,劳娜本人却毫不知情。 想到这里,唐成站起来,给劳娜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说:“喝杯水吧,定定神!实话告诉你,就是唐英杰给我打的电话,要我来找你,并且说有话托你转告我。” 第647章 突审 受了惊吓的劳娜这时候又完全被惊呆了,结结巴巴地说:“什么!是杰,杰先生要,要,要你来找我?” 唐成不得不伸手轻拂她的后背,运转神识安抚已经惊呆了的劳娜,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尽量以轻柔的语气问她:“你来徐闻见到了唐英杰,当时他都说了些什么,能仔细回忆一下吗?我要知道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 劳娜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被惊呆了,就像被催眠一般回忆起在徐闻与唐英杰的两次见面经过,当唐成听到唐英杰说出“就交给你了,劳娜,我想派你去见程维汉一面,传个口信,或许可以讲和,说不定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敌人”这番话时,心中已基本明白了唐英杰的用意。 看来无间派内部核心高层中也不是铁板一块,任何一个组织只要发展到足够的规模,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江湖,存在着各种纷争。唐英杰对无间派和江湖风门各派的历史恩怨毫无概念也毫不关心。 他不过是个修习无间派秘法、跻身这个组织高层的美国白人而已,恐怕对秘法传承的渊源和内涵的理解都有很大偏差,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掌握这个组织,并给自己带来更大的权势与财富。 程维汉给无间派带来的一系列打击,当然极大的损害了这个组织的利益,也直接或间接损害到了唐英杰的利益所在。但是,这事要从两个方面来理解,在唐英杰眼中,对他本人的长远利益伤害最大的,其实是唐远芃那种不计代价的复仇举动。 因此,唐英杰才会借劳娜之口,不留痕迹的转告唐成“说不定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敌人”。 唐英杰这么做当然会害怕唐远芃起疑心了,不过,也不是很担心,他早就看出来了,二老板唐远芃已经对他起了疑忌之心,或者不能说是疑忌,他和唐远芃之间的分歧是明显的,就像唐远程和唐远芃的分歧一样。但是人家是几十年同生共死的孪生兄弟,彼此之间可以互相进退容让,而唐英杰不过是唐远程的弟子而已,还是一个有着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方文化影响的不同种族的人。 唐英杰所代表的,是美国当地的新生代势力,他们加入这个组织,伴随它逐渐发展壮大,其中有人修习无间派秘法,却可能连“无间”这两个字自古以来的深邃内涵理解的都不是很透彻。 唐远芃派唐英杰到中国来收拾残局,很显然是将他调离在无间派影响最大的权力中心,并且借助风门各派和程维汉的力量来对付他,结果无外乎是两败俱伤,都是唐远芃愿意看见的。唐英杰就是一把杀人的刀,是唐远芃为复仇付出的代价之一。 唐远芃利用自己在组织的权威和门派中的地位下令,唐英杰不得不来,他已经被绑架在这辆战车上了。在重庆四面山谋夺天机手链失败又被程维汉铲除了秦慕莲团伙之后,就算唐英杰不去找对方,程维汉也会找上门的。 当池小莫在南海行动失败,白白给程维汉送了一份功成名就的大礼,并且让他汇聚了风门各派的人脉,唐英杰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人与自己的这场行动。他所掌握的组织势力可以对付这个人,却无法与对方所能聚集的力量全面对抗。 更让人头疼的是,程维汉不再是单打独斗,他就像江湖中的一条游鱼,假如真起了全面冲突,唐英杰知道输的人一定是自己,就算有命回去,在组织中也将失去未来。 恰好在这个时候,唐远芃又来了最新指令:留下程维汉的性命,尽量用手段破坏他在江湖上的人脉和声望,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搞倒搞臭这个人,唐英杰的主要任务是指挥在中国境内以及周边的势力,重点对付江湖各派。 唐远芃还特意强调,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应逐个击破,先重点对付风门势力相对弱小的一派,参考目标可以是九星派,争取连根铲除,最好不要暴露下手的人是谁,并且将祸端引到程维汉身上。 不得不说,这真是如今对付程维汉最好的手段,唐元芃毕竟也是个老江湖。唐英杰顺水推舟,竟然做的更绝,他想与程维汉“合作”,反过手来暗中对付唐远芃,更确切的说是对付组织中忠于唐远芃的无间派传统势力,借助程维汉之手剪除,同时也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 程维汉是绝对不会放过无间派的,因此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利益,就有互相利用的可能。将劳娜“送给”程维汉,就是间接传话,他并不担心这件事会传到唐远芃那里,游衡那晚酒后胡言乱语后,唐英杰担心那些话传到二老板那里,已被他灭口,到海底去喂鱼了,而程维汉也绝对不会留下劳娜,这人的行事风格就是一个活口都不留。 话传完了,劳娜也就没用了,留着她反倒是个麻烦,程维汉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就是可惜这位美女了! 唐英杰就像个棋手,算路很精,可惜他并不真正了解唐成,甚至搞错了对手的棋风。 劳娜能交待的事情都讲完了,唐成想了想又问她:“唐英杰说你手里有池小莫和各派弟子往来结交的资料,在哪里?” 劳娜颤着手指了指旁边桌上的笔记本说:“我都整理好了,全在电脑里,这个笔记本我一直随身带着,连出门吃饭都带在身边。” 唐成摇了摇头说:“电脑资料什么人都可以输入,就像网上的消息,真假难辨的很!” 劳娜解释说:“真的,都是真的!我还有原始凭证,装了一大旅行包,就在衣柜里面。包括私下交易的银行转账单据、赠送礼物的购物发票、动用大笔金额私人接待消费的收据。” 唐成点了点头说:“好,真的非常好,你非常称职!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唐成语气越柔和、笑容越亲切,劳娜就越觉得害怕,早在心底就认定他是个恶魔。尽管唐成一直以神识安抚她的情绪,但这时候见他这么说话,劳娜吓得身子发软几乎坐不住,一手扶着桌子说:“我,我,我真,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唐成干脆收起了笑容,坐直了身体,这表情的变化却让劳娜以为他要下毒手了,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她,一张俏脸半点血色也没有,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了。 然而等了半天却不见唐成有什么动作,他只是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看了看,又抬头打量着劳娜,不知心里在想什么邪恶的主意? 第648章 销毁证据 足足过了十分钟,唐成才开口说话:“唐英杰让我来找你,其实也是想借我之手顺便灭口,但我最近杀人已经杀恶心了。”停了一会又看看劳娜说: “嗯,你的发型变了,又加了一幅眼镜,几乎认不出来,但是真正的化妆不是这么简单,是一种由内而外身心状态的改变,就像演员在演戏。” 唐成说了半天化妆,劳娜越听越疑惑,渐渐不再那么害怕,身子也不发抖了,冷不丁又听唐成很突兀的问了一句:“你身上有钱吗?” 劳娜吃了一惊,很纳闷的回答说:“有,但是不多,只带了几十万,都是我自己的积蓄,可以都……” 唐成打断了她的话:“我给你一个联系电话,对方是个做假证的,但是可以给你换真正的新身份,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停了一会继续说: “不就是份工作吗?有专业,另找一份工作就是了,可你要记住,你所谓的组织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不论是唐英杰还是唐远芃,都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祝你好运吧!” 唐成给她办假证的联系电话当然不是自己的小表舅程鹰,干这行的“高手”不少,既然在江湖上混过,他自然知道很多。 劳娜终于离开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时候,唐成、蓝天枫、蓝芩、巫楠、庹玥瑛、魏泉、欧阳静等人在劳娜住过的酒店客房里谈论事情,蓝天枫说:“维汉先生,已经秘密把劳娜带离了这里,放她自己走了,按您的吩咐,派高手暗中监视,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她,她离开徐闻之后,就随她去了。” 欧阳静看了看唐成突然说:“她的化妆是您指点的吧?短短时间真的很高明啊!” 庹玥瑛却问了一句:“维汉,你为什么要放过她?难道是见她长得漂亮,怜香惜玉?” 这句话其实是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尤其是消砂派原本绝对不愿意放过劳娜的,但既然维汉先生吩咐了,他们也就照做了。现在这句话由庹玥瑛先问出来,看起来是开玩笑,语气却微微有点酸,实在不像是大名鼎鼎的月影仙子说的话。 唐成不以为然地回答说:“我又不是没杀过女人!但这人没有什么真正的恶行,何必徒造杀业呢?至于她能否逃脱毒手,离开徐闻之后就要看她自己的运气了。假如能留下一条命,或许将来还有用处,我知道该怎么找她。” 蓝芩听到这里又问:“维汉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已经确定池小莫就是无间派的卧底,这个消息可以通知各派同道,叫大家不用再费力调查了。我信任在座的各位,接下来说的话,大家切勿外传。”唐成郑重地说: “无间派内部有分歧,那个唐英杰想找我合作,我就等他的进一步动作,他迟早会联系我的,届时再见机行事。”然后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 “哼,想利用我,那就好好与他合作一回!” 然后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众人又谋划了很久,蓝天枫看了一眼窗外说:“天都黑了,我们去吃饭吧,唐英杰的事情,还要等他主动联系维汉先生才行,眼前该怎么办?” 唐成想了想说:“衣柜里有个旅行包,你们搜查房间时一定已经知道了,我一直没动过,现在把它带走。”然后吩咐说: “玥瑛,你和蓝芩、欧阳静三个人互相监督,确保谁也没有再打开它,我们吃完晚饭就赶回湛江,明天还有事要做,大家正可为江湖同道做个见证。” 唐英杰“送礼”,通过劳娜留了一大包,把池小莫私下结交、拉拢各派弟子的“黑材料”给了唐成。当时,唐成别说看,连碰都没有碰!他让三位不同门派的人互相监督将那个旅行包带回了湛江。 当然了,唐成顺手带走了劳娜的笔记本电脑,反正自己也没有本本,就拿来用吧,他一向是个喜欢节俭的好人。 第二天上午,仍然在硇洲渔村的议事厅,只要能集合的消砂派弟子都到场了,被消砂派上下尊为供奉长老的维汉先生主持了一次特别的会议。他一开口就让所有人吃了一惊,因为大家听见这位小前辈骂了一句脏话:“tama的兔崽子!自己掏腰包请人吃个饭,都要留发票,私下里记着小账呢!” 唐成在各派同道面前的形象,一直是高深莫测,帅气俊朗、器宇不凡,平日气度谦和中带点儒雅,但动起手来厉害的超出想象,总之并没有什么江湖草莽习气。可是今天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大家都一脸凝重的看着他,突然冒出一句粗口,还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令人很是愕然。 但是,听到维汉前辈接下来的话,大家也都释然了,纷纷在心里一起咒骂池小莫。 唐成当众宣布,失踪的劳娜已经找到并且处置了,审出池小莫果然是无间派的卧底,十年经营居心险恶,平日与同道私下结交往来,居然还留下了各种凭证。听见的人心里都直发毛,池小莫在消砂派十年,一步一步爬上高位,不仅与江湖各派弟子有私人交往,在场的不少人尽管与无间派没有牵连,私下里与他也有过不少来往、收过不少好处。 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一身冷汗,假如池小莫没有问题一切都好说,但现在证明他是无间派卧底,而且还下毒手残害各派弟子与同门,这些私下结交的证据如果被翻出来追查,谁都解释不清楚。很多人心里暗骂池小莫,也在为自己的过往惴惴不安。 唐成看大家的脸色心里就如明镜一般,不动声色的话锋一转说:“池小莫十年来潜伏极深,别说诸位,各派高人都没看出他有问题。同道之间结交往来本属寻常,他的同党留下这些东西,就是想让众人离心猜忌,实在阴险可恨!那些单据凭证装在一个大旅行包中,我碰都没有碰过,而且到手之后,月影仙子和蓝芩、欧阳静三位同道监督见证,这东西没有人打开看过。今天借此场合,大家共同也做个见证。” 说完话唐成一击掌,有两名消砂派弟子搬来一口大铁锅,放在议事厅正门口的空地上。庹玥瑛提着一个旅行包走了进来,蓝芩和欧阳静一左一右跟随。 庹玥瑛将旅行包当众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进去,连旅行包都丢在了锅里。欧阳静手里提着油壶,当即浇上汽油。蓝芩划着一根火柴丢进锅里,烈焰和浓烟随即升腾而起,旅行包和里面所有的东西当众化为灰烬。 第649章 绝缨会 用这种方法在露天烧东西,烟熏火燎当然也是够呛人的了,但是,众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对维汉前辈更添一份敬重或是感激。有些事情的道理很简单,可是轮到个人头上,真能做出来就不容易了。 这些“黑材料”落到某些人手里,下乘的做法是整理分类,将有关的东西不动声色的暗中交给当事人,私下里以示信任并结交示好,可能会有不少暗中的好处。更下乘的做法是根据上面记录的线索,暗中调查江湖各派弟子。最最下乘的做法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做为要挟、敲打各派弟子的倚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就算再隐秘,安排这一切的唐英杰却是清清楚楚。假如唐成想的多了,私心或者贪心稍稍一动,利用这批材料的确可以给自己谋不少好处,但这件事将来一旦被挑明,他可能遭到江湖各派弟子的猜忌与怨恨。唐成只要将这些东西悄悄留下了,就等于受到了唐英杰的暗中钳制。 这也是一个按线穿珠局,唐成这位江湖术大行家见招拆招,对付按线穿珠局最好的手段就是干脆把线给抽了。 据说汉末三国时期的曹操当年就做过类似的事情,在官渡之战击败袁绍之后,他得到很多许都人士与袁绍往来的书信。将士愤慨,要求追查,曹操叹息着说:“昔日袁绍强盛之时,我尚且不能自保,何况他人!”说完话,当众烧毁这些书信安抚朝野人心,那些许都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这种手段也叫“绝缨会”,史上有一个典故,具体情况不同,处置手法却是相通的,那典故是这样说的: 周定王二年(公元前605年),楚庄王经过艰苦作战,平定了叛乱之后,大摆酒宴,招待群臣,欢庆胜利,还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叫住“太平宴”。 正当君臣喝得尽兴时,庄王把自己的宠姬许姬叫出来给群臣敬酒。突然吹来一阵大风,把大厅上的蜡烛都吹灭了,顿时全场漆黑一片。这时候,有一员武将因垂涎许姬的美色,加之趁着酒兴,凑上去摸了许姬一把。许姬大惊,左手奋力挣脱后,右手顺势扯下了那人帽子上的系缨。 许姬将缨握在手中,连忙告诉庄王说:“刚才敬酒时,有人乘烛灭欲有不轨,现在我把他帽子的系缨抓了下来,大王快命人点蜡烛,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干的。” 庄王沉思片刻,却让人暂缓点蜡烛,然后对众人说:“今天大家都喝得这么高兴,我看还是都放松放松吧,干脆把头盔帽子什么的都摘下来,那样喝得更痛快些。” 蜡烛点上以后,酒宴重新开始,庄王照样谈笑风生,始终没有追查那个冒犯宠姬的人。许姬对此感到非常惊讶,席后,许姬埋怨庄王不为她出气。庄王笑着说:“人主群臣尽情欢乐,现在有人酒后失礼有情可原,如果为了这件事诛杀功臣,将会使爱国将士感到心寒,民不会再为楚国尽力。” 许姬听了这话,不由的赞叹楚王想得周到。 七年后,周定王十年(公元前597年),楚庄王兴兵伐郑,前部主帅襄老的副将唐狡,自告奋勇带百余名士卒做开路先锋。唐狡与众士卒奋力作战,以死相拼,终于杀出一条血路,使后续部队兵不血刃杀到郑都。 论功行赏时,唐狡辞谢说:“绝缨会上,扯许姬衣袖的正是下臣,蒙大王不杀之恩,所以今日舍身相报。”庄王听后感慨万千。 但是,唐成毕竟不是曹操,也不是楚庄王,风门各派弟子也不是他的下属,看起来放弃了私下的很多好处,但是唐英杰送来的这份大礼,他可是一点都没有浪费,收获比当年的曹操和楚庄王更大,转手送出了好大的人情。那些与池小莫私下里有过结交的各派弟子都会感激他的,连带庹玥瑛、魏泉、欧阳静以及整个消砂派都会受人感激。 当众如此处置,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江湖:唐成本意就是公开宣扬。 唐英杰是在第二天后半夜联系唐成的,电话一接通他就赞许地说:“维汉先生,您真是手段了得,让我大吃一惊啊!不得不佩服,看来我以前一直太小看你了,难怪那么多人都栽在你手上。” 唐成笑了笑说:“是英杰先生吗?您过奖了!这不过是小意思,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把戏,中国五千年的文明智慧,博大精深,您就没有仔细读过吗?在这里可是妇孺皆知的,到处都留下了典故,有痕迹随处可见,你要是没事就多读读这方面的书吧。” 唐英杰没有生气,反而很有礼貌地说:“看过这方面的电视剧,倒是还没来得及仔细研读原文,既然维汉先生推荐,回头一定好好拜读。”然后又说: “你已经收到我的礼物,想必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不妨合作,也来一场《三国演义》或《绝缨会》的好戏如何。” 唐远芃、唐英杰、唐成这“三唐”如今各怀心思,还真是一场三方博弈的角逐,唐成笑着反问:“英杰先生学的还真快!你是想来一场火烧赤壁、孙刘联军抗曹还是楚庄王兴兵伐郑?就是不知谁是孙刘、谁是曹操,谁又是庄王、唐狡?” 唐英杰语气一顿,突然问:“您现在说话方便吗?是否可能被人监视或监听?” 唐成现在说话方便的很,一个人住在一栋海边的休闲屋中,也不可能有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在这种地方半夜跑来窥探他。但听唐英杰这么说,唐成却说:“枕边佳人须安抚,您过一小时再来电话吧。” 唐英杰笑着说:“维汉先生之风流果然名不虚传,那我就过一个小时再给你打电话,希望能够合作愉快。” 挂了电话后,唐成想了想,取出七枚钨光石布成璇玑星辰大阵,可以随时运转神识拢音,然后又捣鼓了一会儿手机设置。他的山寨手机功能十分齐全,可以来电录音,本没打算录下唐英杰的话,可是唐英杰自己提醒他小心被监听,唐成反而改变了主意,决定将一小时后的谈话全录下来。 唐英杰非常守时,一个小时后准点打来电话,两人聊了很久,内容无外乎就是怎么合作,没有什么值得特别交代的。唐成最后说:“英杰先生,我们曾经误会很深,如今仍然有很多误会,我一点都不信任你,这怎么办呢?如今狗仔队爆料都要有点干货,您说了这么多,就不能真正表达一下诚意吗?” 第650章 借刀 唐英杰听了唐成的话好像在冷笑,不紧不慢的反问:“诚意?你想要诚意,那好,我就表示足够的诚意!”然后抬高声量说: “你可知道除了消砂派有池小莫之外,风门各派中还有什么人是我们组织的卧底吗?” 唐成并没有显出惊讶,也是不紧不慢的回答说:“唐远芃兄弟处心积虑几十年,就是为了对付江湖风门各派,以你们的财势拉一批人下水并不难,这些人也未必清楚自己在与谁合作。”停了一会又提高嗓音说: “但是像池小莫这般人物应该是屈指可数的,不要指望随便找几条小杂鱼来糊弄我。” 唐成的语气虽然很平静,可是在心里却直犯嘀咕。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唐远芃兄弟手中既有钱财又有人才还有充分的时间,想打埋伏并不难。有些所谓的“卧底”,并不需要一定是秘法修行弟子,比如劳娜就是一名财务人员,很类似现代社会常见的商业间谍。 像池小莫这种能够跻身门派传承核心的重要人物自然极少,培养起来很不容易,而且还要靠运气。可是,要说除了池小莫之外其他各派中一个都没有,唐成也不相信,而且他最怕的就是这种人,冷不丁钻出来是要人命的! 唐英杰也够沉得住气,听了唐成的话并不急着辩解,而是慢悠悠地说:“九星派穿杖堂主上官勇死在你的手上,掌门敬仲春曾率领内五堂堂主前往凤凰谷问罪,我师父唐远程听说之后很是心惊,这才决定来到中国境内调查。维汉先生还要装糊涂吗,你真不知道上官勇和我们组织的关系?我不信!” 这真是一个大猛料,让唐成心惊不已,但还是沉住了气,很平静地问:“上官勇与你们无间派有什么关系?” 问话的同时,唐成在心中暗暗想:难道自己是歪打正着,把无间派在九星派的卧底杀了? 刚刚杀了石文杰紧接着又杀了上官勇,这莫名其妙的巧合事件难怪会惊动唐远程。只是已经死无对证,唐英杰的话很难证明真假,反正上官勇死的不干净,再往死人身上泼脏水,人家也没有办法再分辩。 唐英杰嘿嘿笑着说:“我有足够的诚意,但维汉先生这么说话就显得诚意不足了,我可不信你毫无察觉,就是为了让你信任,我才说出了上官勇之事。” 唐成不惊不怒地说:“上官勇已经死了,你怎么说怎么是,谁也没办法再找他查证了,就不能说点更有价值的事情,让我们可以真正的合作吗?” 唐英杰在电话那边轻轻咳嗽了一声说:“上官勇是九星派穿杖堂堂主,他私下里做的一些买卖你就不清楚吗?与你们在南海抓住的那位乔治---麦凯恩差不多,合作对象就是无间派在日本的分支机构,据我所知,上官勇死后,敬仲春把他的儿子也派到日本了,你说他是去干什么的?” 听唐英杰的语气,上官勇与无间派在日本的分支势力有勾结,上官勇死后,敬仲春把儿子派到了日本继续勾结,要真是这样,这情况可就严重了,这一下子就支到掌门父子头上!可是唐成认识敬七宝,也清楚敬七宝为什么要去日本,还偷听过敬家父子私下里的秘谈,要是说这两人与无间派有勾结,他是万万不信的。 “有证据吗?”唐成只问了四个字。 唐英杰想了想说:“那上官勇身为外七堂堂主之一,偷鸡摸狗的买卖做了不少,九星派难道会毫无察觉吗?想要证据的话倒是真有,那逆杖堂堂主栗金博,在内五堂中监督门内弟子行止,这种事早就应该处置,为什么不闻不问?”停了一会加重语气说: “实话告诉你吧,他才是九星派与无间派居中联络的人,也是他替上官勇遮掩的丑事。” “有证据吗?”唐成仍然是不动声色的问了这四个字。 唐英杰叹了一口气说:“证据也不是没有,劳娜给你留的材料中就有蛛丝马迹,可惜都让你烧了。” “在那些材料中找证据一一追查?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唐成不以为然地说:“刚才说敬仲春派他儿子去日本,又是怎么回事?” 唐成在电话里问,心里却在琢磨,劳娜留下的材料根本没法查,就算其中包含有价值的信息,可是淹没在乱七八糟各种资料中,线索太多也就等于没有线索。不过还好,他留下了劳娜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有详细的记录。 唐英杰听唐成这样问,又补充说:“九星派十二堂,内堂和外堂堂主都与无间派有勾结,你认为这个掌门就没有问题吗?以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它的根子早就烂透了。”停了一会又加重语气说: “今天说了这么多,我相信以维汉先生的本事,一定可以查出问题来,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如果需要合作的话,我会全力支持,真正表达诚意。” 这回是唐英杰先挂了电话,留下了在黑暗中直眨眼的唐成。 唐成明白,唐英杰就是在借用自己这把刀搅乱中国风门各大派,使其自相残杀,更希望借用这把刀去铲除美国的唐远芃势力,以期达到控制芃程集团的目的。而唐成未尝不是想借用唐英杰这把刀去对付无间派的内外势力,就看最终谁成了被借用的刀,谁又是那借刀的人了,这就要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假如真如唐英杰所说,九星派自掌门敬仲春都与无间派有勾结,这下可就麻烦了!唐成并不相信唐英杰所说的话,但也不得不怀疑其中真的有大问题。 九星派和其它江湖风门各派不同,它如今的组织结构比较松散,在旧传统与新时代之间好像显得有些脱节。 自古以来九星派下设十二堂,其中顺杖、逆杖、缩杖、离杖、没杖为内五堂,掌管各项宗门事务,穿杖、斗杖、截杖、对杖、缀杖、犯杖、横杖为外七堂,主要是对外结缘和打理各项世俗中事。而这种组织形式在人员流动不大、世代族聚为主的传统农耕社会中,显得很安然隐逸。 但是到了现在商业社会,九星派传承本身没有足够雄厚的家业积累,各堂弟子也不可能保持传统的族居方式,他们又不是以地域、家族、产业为核心凝聚,因此显得相对松散。九星派其实是以秘法传承本身来维系的,就像隐居在现代社会、修习同一派秘法、世代传承的一个组织。 敬仲春是杭州七宝斋的老板,在杭州、苏州、徽州都有商店,上官勇是福建的水果商,内五堂几位堂主都在杭州定居,其中栗金博是一位茶业商人,在江浙皖一带开了好几家连锁茶行,但他主要的生意是向日本出口茶叶和茶道用具。 第651章 猛料 九星派不像凤凰谷或香格里拉那样,有核心的家族世代传承和核心的祖地灵枢道场,又不像消砂派或寻峦派那样,顺应时代形势建立了以门派传承为内核的产业基础。从这个角度来看,寻峦派的向立信这种人还真是非常重要的人材。 九星派传承的最核心是九星宫秘法,是锻炼神识最重要的手段,也是他们最擅长的一种阵法,同时还有十二杖法传承,类似于消砂派二十八星宿垣局消砂变化的一种秘术,因此当年祖师爷就建立了十二堂,内堂堂主就相当于其它门派的内堂长老,定期在一起聚会商议门内传承事务,门中弟子有什么事,同门之间也互相协助。 在如今江湖风门各大派中,九星派表面看起来势力范围广,以长江下游一带为据点,几乎遍及全国各地,但是,相对而言实力偏弱,这种强弱并不是指人多势众,九星派的弟子人数并不少,但一方面核心的力量不够强大,另一方面如今的高手确实不多。被唐成所杀的上官勇是门内第二高手,秘法修为仅次于掌门敬仲春。 九星派中并没有神念高手,敬仲春的修为距离化神识为神念尚有一线之隔,更别提其他十一位堂主了。其实就唐成所见,消砂派中也没有一位神念高手,但明显实力要强大的多,他所接触到的蓝天枫、蓝芩、巫楠、颜德龙、池小莫都有移转灵枢之境,而且功力深厚。消砂派的核心凝聚力很强,这几十年打下的基业也非常雄厚。 虽然出了池小莫这样的事,但门派的根基并没有受到明显的动摇,在如今的风门各派中已经算是实力很突出了。 唐远芃派池小莫到消砂派来卧底,恐怕就是考虑到这个因素,另一方面消砂派与中原传统各派历史上的往来不多,与当年的江湖旧怨也没太大关系,所以显得出人意料。 在各大派中,寻峦派的传承也相对式微,年轻弟子中连一位突破移转灵枢之境的高手都没有,向兆军、向兆华兄弟也是刚掌握神识不久。但好歹人家还有朱昊、向立信这两位高人撑住了场面,虽然代掌门袁尚林不成气候,但内外事务还是有模有样。假如向立信重整寻峦派成功,下一代弟子的成长也应该很快。 九星派也是当年参与围剿无间派的七大派之一,如今这个局面是最适合渗透的,假如唐远芃同时选择消砂派和九星派下手,倒也符合兵法中的奇正并用之道。 唐英杰爆出了这么大的“猛料”,暗示整个九星派的根基都已经被芃程集团所侵蚀,的确是始料未及的!他不敢全信又不敢不信,至少他认为敬仲春父子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唐英杰的话肯定不会乱说,有些事情不需要别人提供证据,只需指出哪里有问题,你知道该去查什么就可以了。 唐英杰特意提到了逆杖堂堂主栗金博,唐成有印像,当初在凤凰谷中,率先起火架秧子企图在众人面前“烤”他的就是这个人。假如唐英杰提供的情报是虚虚实实,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有问题,要查的话就应该从他查起。 但这一次涉及到的情况太严重,唐成可不敢乱说。 天亮之后,唐成没有找欧阳静和魏泉,倒不是不信任这两个人,而是有些事情没有查实之前实在不应该在江湖同道面前传开,万一有人爱八卦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谁都不好做人! 想借助江湖风门各派的力量去查九星派,目前来看不太可能,只能唐成自己去查。但他还必须要有帮手,想了半天,请来了自己绝对信任的庹玥瑛和蓝天枫父女,就在房间内播放了这段通话录音,几人听完之后都良久无语。 蓝天枫听了录音后,等了好一会才说:“要是说九星派也有池小莫这等人物,我想应该是可信的,唐英杰既然要利用你,不会一点实话都没有。但要说敬仲春父子也有问题,那是绝对不可能。”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里没有外人,老夫说一句难听的话,就算敬仲春是无间派的人,到了如今地位也一定是反水了,不再想受唐远芃的控制,更何况敬仲春是九星派世传弟子,他爷爷就是九星掌门,参与过围剿无间!” “敬仲春真的派他儿子去日本了吗?上官勇真的与无间派在日本的分支有联系吗?我想这才是重点。”蓝芩在一旁提醒说。 唐成苦笑着说:“敬仲春之子敬七宝确实去了日本留学,但恐怕另有缘故,与无间派应该并无关联,这是偶然事件,前因后果我清楚。” 蓝天枫看了唐成一眼说:“原来前辈已经查过了。” 唐成摇了摇头说:“我并没有查过,只是机缘巧合偶尔得知,个人的隐私不足为外人说。” 蓝芩又问:“现在该怎么办?这事没法公开说,但要不追究恐怕后患无穷,池小莫突然发难已经令人心惊不已。” 蓝天枫想了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我决定去杭州拜访敬仲春掌门,私下里对他说清楚,如果我们选择相信他的话,这件事内外一起动手清查比较方便。这一点,恐怕唐英杰想不到。” 蓝芩又问:“如果敬掌门真有问题呢?” 蓝天枫想了想说:“要是万一不幸如此,敬仲春知道自己败露,一定会设法对我们动手的,这样恰好证明了事实。这种事情,玩阴谋不如来阳谋,他要是出了问题,性质完全不同。” 蓝芩看看父亲说:“这样的话,您岂不是凶险了?” 蓝天枫笑了笑说:“芩儿啊,你毕竟还是年轻不尽知江湖世故,应该和维汉先生多学一学,我公开拜山他怎么敢翻脸动手?要是有问题也只会当面装作无辜,或狡辩或假意承诺调查以自证清白,再寻机暗中下手,怎么可能承认与无间派有勾结呢?要知道我们手里没有证据,假如真有证据还用如此麻烦吗?” 唐成听了蓝家父女的话扭头问:“玥瑛,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庹玥瑛露出思索之色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唐英杰应该很清楚你在消砂派,假如要去查九星派的话,也只能借助消砂派,而消砂派如今与无间派已经是势不两立,闻讯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 唐成点了点头说:“是这样的,他应该很清楚。” 庹玥瑛看了看蓝家父女又说:“要知道,无论是维汉你还是天枫掌门和蓝芩姑娘,与九星派都有旧怨,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值得猜疑之处很多。” 第652章 传授天机大阵 庹玥瑛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也是很关键的,要知道唐成和蓝家父女与九星派都有过矛盾。唐成杀了上官勇,敬仲春曾带着内五堂堂主去问罪。而敬七宝在长辈提亲之后,公然放浪形骸,让蓝家父女很尴尬几乎下不了台,江湖同道都当笑话看。 虽然这些事情早就过去了,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并没有结下什么深仇大怨,但是,假如真起了冲突,难免引人联想。就像一个人平常没有事情倒好,假如出了什么事警察来调查的话,首先列出的作案嫌疑人就是以往与他有过恩怨冲突的。 唐成点了点头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看来九星派中确实有与无间派有勾结的人,但是,应该属于唐远芃最忠实的嫡系势力。唐英杰插手不了也很难真正指挥,因此想借我们之手剪除,同时挑起我和消砂派与九星派的矛盾,放大冲突斗个两败俱伤,也让江湖各派疑忌。”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虽然不清楚唐英杰的具体想法,他到底要怎么做,但是,有一点很容易推测,要是我来设局,也不会有更高明的策略,大概就是这种办法了。” 庹玥瑛看着唐成,轻轻地说:“你清楚就好,那打算如何处置呢?” 唐成一拍桌子,带着怒气说:“查,当然要查,而且要唐英杰帮我查!”随后想了想一挥手,坚定地说: “我就答应和唐英杰合作对付九星派,将计就计,不仅要搞清楚谁有问题,更重要的是顺手灭了唐英杰。” 蓝芩微微吃了一惊,瞪大眼睛说:“维汉先生,你想借此事除掉唐英杰?” 唐成冷笑了一声,看看身边的三个人说:“那是当然,有什么不应该吗?” 蓝芩不解地说:“我只是意外,按照一般人的想法,既然唐英杰要与你合作暗中对付唐远芃,你不应该这么快就直接对他下手。” 唐成点了点头,一语双关地说:“是啊,你说得对。这也正是唐英杰想不到的。”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个白洋鬼子跑到我们国家来耀武扬威,以为真像他们那个美利坚号称是世界警察一样呀?我早就想除掉他了,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动手机会,我何必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呢?” 蓝天枫突然伸手拍着唐成的肩膀说:“老弟呀,你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唐英杰和唐远芃都是罪有应得,最终谁也不能放过,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利用呢?”停了一会又掰着指头说: “首先,可以清查九星派的问题,第二,顺势搞清楚无间派在境内还有哪些分支势力。而且,如果收拾了唐英杰,这些事都会迎刃而解,老哥佩服啊!我们不能让那个唐英杰牵着鼻子走。” 蓝天枫这一激动居然喊唐成老弟了。虽然他的年龄比唐成大,但是,在江湖上论起来他和庹玥瑛是一辈的,应该叫唐成师叔才对,就算江湖上的尊称也应该是维汉先生。蓝芩和庹玥瑛对望一眼,神情都有些古怪,想笑又没敢笑,凝重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接下来,四个人又密谋了一番,对下一步的行动有了初步定论,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然后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当天就按照原计划起程前往大凉山凤凰谷,魏泉和欧阳静结伴同行。 唐成在凤凰谷中停留了大约十天,仍然住在上次那个院落中,每天和庹玥瑛形影不离,一起在谷中漫步,谈论各种气场阵法的玄妙。 凤凰谷中一共有十三处地气灵枢阵眼,上次唐成并没有查探清楚,实际上凤凰谷也不会允许外人去查探的。但是,这一次庹玥瑛陪着唐成参观,居然带着他将各处灵枢阵眼布置讲解的清清楚楚,生怕他哪里不明白,显然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没有一点生分的样子。 虽然唐成一直想借鉴各派秘法传承的精髓,但是,这时候却有点不敢接受,连听的勇气都不敢拥有,可是,庹玥瑛的神情淡然,自然而然为他讲解天机大阵的各处玄机。 庹玥瑛是凤凰谷的掌仪长老,当然不会莫名其妙做这种事情,也不应该完全出自私心为本门以外的弟子谈起,显然是掌门庹源理一定点头了。 掌握庹家天机大阵,对唐成来说并没有直接的用处,这座大阵几乎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布成,庹玥瑛那串天机手链是合三代高手之力打造,可不仅仅是晶石的成本问题,只有在她手中才能随时运转天机大阵。唐成既没有这个本事,也不拥有天机手链。 就算其他任何人拥有这串手链,如果修为不够或者不了解其阵法,也同样运转不了天机大阵。庹玥瑛传授唐成这些很显然有两方面的用意,一方面是天机大阵可破一切幻法,唐成如果遭遇到无间派的幻法大阵,至少有可借鉴之处。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她希望与唐成之间在联手施法时,神念运转到极致也能毫无破绽。以前两人之间不是没有联手施法,在祭祖地灵枢仪式上,在广州白云山庄,在海南硇洲渔村,各种秘法他们都配合的毫无痕迹,但是,那都是以唐成为主,庹玥瑛是刻意配合他,是主导和被主导的关系。 假如将来真正遇到凶险场面,庹玥瑛全力运转神念施展秘法,她的修为比唐成更高,唐成就必须以她为主全力配合,自然要了解庹玥瑛所施展秘法的关窍,两人联手才会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庹玥瑛征得二叔庹源理同意已经打算好陪唐成一起去杭州,不仅仅是查清九星派之事,并且顺手设伏将唐英杰铲除。 据说那位从美国来的唐英杰也是一位掌握神念的高手,能运转真正的幻法大阵,对付他单靠唐成一人之力恐怕不是对手,还需要庹玥瑛亲自出手才更有把握,唐成继续充当拔冷刀、开冷枪的角色更有威胁。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能甩开蓝芩、魏泉、欧阳静单独相处,这几位客人总不好意思连人家在道场禁地中谈论秘法时都跟着,这是江湖中人最忌讳的。在其它大多数时候,庹玥瑛倒也没什么失礼之处,几位年轻弟子经常在一起讲解阵法变换、垣局消砂、定山地气、地理形法等方面的心得体会,大家都很有收获。 在凤凰谷这十天里,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很轻闲,可是唐成私下里却很忙。他至少通过三条途径在查九星派逆杖堂堂主栗金博,最先查出的是一条令人哭笑不得的消息。 第653章 告别 栗金博公开的身份就是开茶庄的老板。 杭州盛产的茶叶品种有西湖龙井、九曲红梅、千岛玉叶、径山茶、鸠坑毛尖、天目青顶、钱塘龙井、千岛银针等八个品种,其中以西湖龙井较为显著,素有色绿、香郁、味醇、形美的特征,另外九曲红梅则为杭州唯一的红茶,其品质优异,滋味醇厚且香浓,倍受市场喜爱。 按理说,栗金博在杭州开茶庄应该经营杭州一带特产茶,更能体现地方色彩,但是,他的金博茶庄里什么茶都卖,基本上包括了中国几大主要品种的茶,比如武夷山红茶、黄山绿茶、峨眉山花茶,以及云南普洱茶、湖南黑茶、广东单枞茶,简直成了中国茶的聚会,不仅零售而且批发,网上生意也做,据说在各大网上论坛和qq群里经常做活动,就是他手下的一批伙计操作的。 除了茶叶生意之外,栗金博还经营杭州当地出产的西湖绸伞、天竺竹筷、杭州刺绣,甚至还有藏族、彝族、苗族等少数民族的服饰,还有高仿古瓷器、名家临摹字画,主要是向日本出口,有一家藤野株式会社已经与他保持了多年的合作关系。如果说无间派下属势力中在日本有分支机构,栗金博是九星派与他们的居中联络人,那么他们很可能就以藤野株式会社为掩护。 有一条线索是庹源理秘密提供的,栗金博曾私下里从庹炳谦那里大量收购晶石,是庹炳谦私自开采的晶石最大的买主,每年交易额都接近千万。虽然栗金博本人算得上有钱了,但是,他还算不得什么大富豪,更谈不上首富了,花如此重金收购晶石,又不是以九星派公开的名义,还是令人起疑的。 本来这些交易也算不得什么大买卖,凤凰谷犯不着因为这件事去追查他,但是,唐英杰把栗金博供了出来,就不得不注意了,还是值得重视的。庹源理和唐成都怀疑那些晶石非常可能落到了无间派手里,池小莫在硇洲岛上开的那几家“宝石店”的晶石可能就是从庹炳谦手里弄到的,在南海遇险时,池小莫突然祭出三枚晶石运转三元大阵,打了唐成一个猝不及防,很显然是早有准备而且暗中认真习练过。 庹家也是做矿产买卖的,而且生意做的很大,方方面面自然有很多内部关系,刻意去调查还真查出来一件事,据说栗金博私下里还与人合作做矿业走私,向境外走私国家限制出口的稀土矿,只是做的非常隐蔽,庹家只查出来风声却没有掌握证据。如果此事属实,恐怕那家日本藤野株式会社进口的也不仅仅是茶叶和丝绸了。 这种事本来是国家海关管辖的,凤凰谷庹家也犯不着去亲自插手,想做好公民顶多报个案,但是,如果牵涉到与无间派的勾结,那性质就变了,无法坐视不理了。 还有一条线索是在劳娜留下的电脑资料里查出来的,池小莫和栗金博之间有生意往来,栗金博曾托他在湛江收购工艺礼品。这本来是江湖同道私下里的帮忙,看上去也没什么疑点,但联想到池小莫送给龚俊生的那些海捞瓷就令人寻味了。 要知道栗金博还向日本出口杭州特产的仿南宋官窑瓷,如今做古董生意都是用赝品冒充真品,但是,有一种情况是反过来的,在走私出口的时候,往往是在仿古瓷中夹带真品,几乎查不出来! 如果真是走私海捞瓷,在海上直接出境、公海中渔船交接更方便,何必绕这么一道弯呢?可能是唐成猜错了或者还有别的问题。 这一条线索唐成托自己最信任的寻峦派去查,而且没有让袁尚林获悉,只让向立信通过自己的私人渠道暗中调查一件事,就是栗金博出口日本的那些仿古工艺瓷究竟有没有问题。想查这条线索有点难度,除非有内行人开箱。 不过,向立信本身就是做航运生意出身,可以设法派人或托人混上运货的船,要么开箱检查要么干脆把东西偷走。向立信私下里表示不太容易,要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尽量安排的。 唐成留在凤凰谷中看起来好像悠闲无事,只是与佳人私会而已,但是,暗中的功课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这才准备离开大凉山动身去杭州。 这消息一宣布,蓝芩说她的父亲蓝天枫这几天正巧要去杭州拜访九星派掌门敬仲春,这次硇洲渔村聚会九星派没有派人参加,但池小莫也发出了邀请,他要上门去解释几句,于是,打算去杭州与父亲汇合。 魏泉听说蓝芩要去杭州,当然不愿失去这次机会了,也想跟着到杭州去凑热闹,蓝芩故意问他:“魏师弟难道没有别的事吗?我记得魏掌门临走之前,叮嘱你快去快回哟。” 欧阳静趁机说:“掌门之间的拜访,你一个晚辈弟子去凑什么热闹?”然后很热情地问: “对了,你们秦岭太白山好玩吗,我还没去过呢,这一次想去看看,你们是如何在那里修习定山秘法的,不会不欢迎吧?” 欧阳静不仅把魏泉拉走了,还要跑到人家玄空派的道场所在地秦岭太白山去玩。 蓝芩离开凤凰谷前往杭州与父亲汇合,而庹玥瑛陪着唐成也去杭州,与此同时,凤凰谷弟子徐志强和庹玥琴夫妇也出门了,就是放假出去旅游,走的是不同的路线。 蓝天枫明面上是去拜山,实际上是要和敬仲春当面将话挑明,所以也没必要藏实力,他将门中第一高手巫楠带在身边,另外还有七名精锐弟子随行。外人看上去是为了礼数隆重,但敬仲春心里应该明白,对方是为了防身。 到这时候,一年一度的湛江硇洲渔村聚会就此告一段落。临行前深夜,唐成一个人偷偷去了一趟大海边,连庹玥瑛也不知道。 唐成独自一个人背靠硇洲灯塔静静地坐在礁石上,远眺南海深处,月光下的海水深邃而空洞,无边无际,而自己置身其中,就像一个水滴显得那么渺小,他在心里说“师父他老人家把这么大的重担交给自己,前方的路又在哪里?” 这时候,一个浪头滚来,打湿了唐成的双脚,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心里一股酸酸的味道涌起,一滴泪滴落,融进了海水,他看见自己的泪珠立刻变成了大海的颜色,他竟然念起了一首诗: 夜,月朗星稀 伴着凉爽的海风 静倚礁石远望 思绪纷飞 是谁在寻找 那些碎碎念念 时空穿越记忆 听闻远处你 熟悉的声音 昨日情愫萌生 今朝伊人安在 时光如刃剑留下 斑驳的剪影 别人也许不清楚唐成这时候所思所想,但是,他自己明白,心里面想到的是宫紫桐,她也会在这时候思念自己吗? 第654章 烟雨西湖 十月初,正值国庆黄金周长假,杭州一带游人如织,尤其是各大风景名胜旅游点几乎是人满为患。在这个时节无论谁到杭州来玩都有可能,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这时候,有三位年轻人这些天就总在西湖边漫步。 他们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迹,但也没有通知谁,就是私人旅游而已,假如三个人在西湖边坐着饮茶的场景让江湖同道看见了一定会很惊讶甚至在心里犯嘀咕,维汉先生行游竟然有这么两位美人陪同。 可是没有人清楚这三人表面上看起来是游山玩水,却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戒,他们很清楚唐英杰很可能已经来到杭州,无间派的势力正在暗中注意他们。现在这种行动就算是打招呼吧,唐成大大方方的告诉唐英杰自己来了,表明了合作的态度,同时表示消砂派也插手了,下一步就看唐英杰想怎么办了。 他们就住在西湖北岸的一家酒店,订了三间房,庹玥瑛住中间,唐成在左边,蓝芩在右边。平常人游西湖,也许一天之内就转遍了,可是这三人显然不同,每天都在湖边和湖中各处游玩。 杭州西子湖有十景之说,包括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花港观鱼、柳浪闻莺、三潭印月、**插云、雷峰夕照、南屏晚钟。其实何止十景,移步之间妙处万千,就看怎样去欣赏了。 他们就是来看“风景”的,消砂派的二十八星宿垣局变化,讲究的就是微妙之间的地气移转。凤凰谷所擅长的天机阵法,高深处立地为灵枢神念运转。唐成是第一次来杭州,附近有很多可去之处,但他只是随着这两名高手游西湖,将这移步可变的灵枢风景领略透彻,也好消化最近所感悟的秘法玄妙。 十月的杭州天气还很热,唐成身着长袖单衣,蓝芩和庹玥瑛穿着长裙披发而行,这一天是多云天气,一大早从岳庙方向沿苏堤入湖,还没有过跨虹桥,天上就落起了雨点。这雨来的很急,顷刻间就在路上溅起了密密麻麻的水花,很多没有带伞的游人都到桥头旁的小卖铺里买伞,有些人匆忙找地方去避雨。 蓝芩微笑着说:“雨中赏西子,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走过跨虹桥雨已经很大了,伞几乎都撑不住,苏堤上看不见几个游人,大家都让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赶跑了。这雨在近处相当大,但落在西湖中的景致却很奇特,湖面上升起一片朦胧的水烟,远望如梦如幻。三人都没有打伞,就在雨中穿行。 “有人跟着我们。”庹玥瑛和唐成并肩而行,淡淡的说了一句。 “但愿别冲煞了这西湖烟雨的风情。”唐成淡淡的回答。 庹玥瑛笑了笑说:“那要看你的心情如何了。” 唐成意味深长地说:“我不想污了这西子湖的水,现在不是时间也不是地点。” 庹玥瑛突然眨了眨眼睛说:“你在硇洲渔村受伤醒来,一睁眼想吃的就是藕粉,这西湖的藕粉可是很有名啊,看来是不该在这里冲煞风景。” 在望山桥上远望小瀛州和烟雨中有些飘渺的三潭印月,蓝芩突然回头说了一句:“前方也有人过来,雨意不沾身。” 唐成点了点头说:“这个见面地点选的可真好,不带一丝杀气,我们去夕佳亭中坐坐。” 三个人一同走进夕佳亭,就好像挑开倾泻的雨帘一般。 亭中有一对情侣正在相拥而坐,脚下还放着雨伞,见这三位如神仙般风采超然的男女走进来不禁眼神一亮,然后那女的脸色却突然有点发白,悄悄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坚决要冒雨离开。那男人一开始不愿意,直说等雨小了再走,可是拗不过女友,说着说着自己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然后撑开伞搂着女友的肩膀冒雨走了。 在路上,男人问女友:“你怎么回事,这么大雨恰好有个地方躲,为什么非得走?伞根本挡不住,你看,这裤子都湿透了。” 他的女友小声说:“你没长眼睛吗?刚才那三个人根本就没打伞,可是全身上下一点都没淋湿,大白天闹鬼了!” 男的突然醒悟过来,笑着说:“哎呀,真是啊,连鞋都没湿!难怪我看他们就不像一般人,会不会是许仙、白娘子和小青啊?再回去看看。” 女人拧着男人的胳膊说:“你还敢回去啊?小心蛇吃了你,人家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男人又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没有真的再回夕佳亭,一路朝雷峰塔方向去了,从此这西湖中又多了一则令人真假难辨的现代传说故事。 “此处是夕佳亭,可惜今天有雨,又是上午。”蓝芩看着远处的湖面轻轻叹息了一声。 “心怀夕,佳人在,也不负此亭之名。”唐成看着风景,轻轻地摇着一把刚买的折扇。 “在此雨意之中,正合蓝芩姑娘秘法心境,何必感叹呢?”庹玥瑛开口说,随着说话声,三人的神识中传来悦耳的天机手链鸣响,她已在悄然运转神念。 蓝芩回答说:“我不是感叹此情此景,而是感叹那九星派,门下传人一个个看起来都是清闲雅趣之士,不料暗查的结果却令人叹息不止。” 敬仲春开的七宝斋,就在离西湖西岸不远的延安路旁,栗金博开设的金博茶庄总部离七宝斋只有三站路。九星派众人在世面上各有营生,比如没杖堂堂主张庆忠在苏州开绸缎庄,离杖堂堂主范昭昌在徽州开画室,顺杖堂堂主莲韵居士却在黄山市屯溪老街开了一间茶室,而且饮客常以字画会友。 他们都有生意上的合作关系,而且都是世代传下来的买卖,虽然在之前几十年一度中断,但是这些后人还是干这些营生,显得都很有雅士风范。 犯杖堂堂主赵明亮住在秦皇岛,算是比较另类,做的是矿业买卖,据庹源理暗中调查的最终结果,与栗金博合作走私稀土的就是这个人。 非常令人奇怪的是,走私稀土从秦皇岛更方便,何必绕这么大弯子跑到杭州通过栗金博的出口生意呢? 可能是最近国家查的紧为了掩人耳目,或者因为栗金博是监督门中弟子行止的逆杖堂堂主,所以要分一杯羹同流合污?这是唐成还没想明白的问题。 另一位截杖堂堂主赖斯,住在福建乡下,是开茶园的,承包了数千亩山地,主要出产乌龙、大红袍、岩茶,是栗金博的金博茶庄主要的供货商之一。进一步查出来的结果,原来在网上和qq群里卖乌龙茶的那些伙计,其实就是赖斯雇用的,也经常给金博茶庄帮忙。 第655章 夕佳亭 穿杖堂堂主上官勇原先是在福建做水果生意的,主要进口台湾的水果批发到大陆各地,他的弟弟上官猛也是九星派弟子,目前是内堂执事。上官勇出事之后由栗金博彻查上官猛,据说并没有查出他和哥哥的恶行有关,也就没有多余的责罚处置。 九星派看看起来好像很松散,但在共同的传承体系下,这些人在世面上的关系是够复杂的,几乎是盘根错节扯不断理还乱,却没有经过统一的整合。假如一个人有问题,这千丝万缕的痕迹太多了,谁也不敢保证其他人没有牵连。 正在说话间,三人突然同时住口,抬头看向亭外的小路,雨中又走来三条人影,入亭时好像挑开雨帘。他们也没有打伞,当先一人金发碧眼,高鼻梁、浓黑的眉毛,相貌十分英俊,就是眼神看上去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这时候却带着彬彬有礼的微笑,浑身上下都没有沾湿。 他身后是一男一女头发和肩膀都湿了,裤脚和鞋也几乎全被打湿,但身上还是干的,穿行在大雨中能够这样也很不简单了。 那金发男子走进夕佳亭,像模像样的抱拳行礼说:“维汉先生好兴致,竟然在此时此地约我,烟雨西湖风景凄迷,还有月影仙子和南海龙女两位佳人相伴,羡慕啊羡慕,唐英杰这厢有礼了!” 蓝芩坐着没动也没说话,庹玥瑛就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一样,连眼皮都没抬,唐成倒是微笑着站起身来拱手还礼说:“英杰先生真是守信之人,我约你就来,这两位同道是何方神圣?不妨介绍一下。” 唐英杰指指左边皮肤棕黄,看上去像一位南美混血的男子说:“他叫比尔,是我的助手兼保镖,不瞒您说,他也是一位神枪手。”略停了一会又说: “久闻维汉先生擅使双枪、枪法如神,他一直十分佩服,还说找机会一定要切磋请教。” 唐成笑着摇了摇头说:“切磋倒不必了,我的枪法稀松平常,只是开枪之后从来没有留下活口,难免伤了和气。”然后指了指另一位女士说:“这位美丽的女士,哦不,小姐,又是谁呢?” 唐英杰身后那名女子主动抱拳行礼说:“九星派截杖堂堂主赖斯,拜见维汉先生!” 唐成很震惊,他刚刚还在猜疑九星派是否被芃程集团的势力渗透的很深,除了栗金博之外还有哪些人有问题?不料唐英杰居然带着截杖堂堂主赖斯来了,事情已经很明了,赖斯就是无间派一伙,只是不明白她怎么会和唐英杰搅在一起,还敢跟着唐英杰来见他! 唐成仔细打量着赖斯,这人身穿藕荷色短袖上衣,裸露的手臂就像一对纤巧的嫩藕,下身是浅绿色的长裙,点缀着深翠色的叶状图案,在烟雨中就像微风拂过的柳丝,人长的很美,是名副其实的江南美女。听说她已经四十多岁年近五旬了,可是身材袅袅宛如少女,容颜显得也相当年轻。 看见赖斯,唐成就在暗暗琢磨,这人至少已有移转灵枢之境,否则不可能将形容保养的这么好。据说上官勇是九星派仅次于敬仲春的第二高手,看来传闻不尽如实呀,要么是这位赖斯堂主隐藏了实力,要么是她不愿意与人争强好胜,既然与唐英杰走在一起,恐怕隐藏实力的成分居多。 再看她的头发和肩膀被雨打湿的地方,并不是沾湿淋漓,而是凝雨如丝,就像一张宣纸上淡淡扫过几笔水墨。虽然理论上秘法修为到达移转灵枢之境,可以借助天地之间的生机滋养形容,但这并不是万能的,人和人之间也有区别,一般女人在这一方面特别下功夫,看看叠障派掌门颐媛真人就知道了,人家还是一位出家的道姑呢。 听见赖斯开口,蓝芩和庹玥瑛都抬头望了过来,眼神甚为犀利,唐成也一直看着她,三个人六只眼睛如六把刀,过了半天也没人说话。最后还是赖斯被看的实在受不了了,退后一步又低头抱拳说:“维汉先生为何这样看着我?” 蓝芩冷冷的开口问她:“我只是奇怪,赖堂主怎会与这些外国人走在一路?难道与无间派早有勾结,你可是潜伏的很深啊!” 赖斯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不想辩解什么,说受人恩惠早有合作倒是真的,说早有勾结却谈不上,想当年我并不清楚帮助我的人是谁。” 在这烟雨笼罩的夕佳亭中,赖斯说出了一段往事: 赖家祖上就是做茶叶生意的,可向上追溯十几代已经好几百年了,历代先人开垦山地种植茶园,家业越来越大已经发展到近千亩的规模,是当地非常殷富的茶商兼大地主。后来先是茶庄被公私合营,然后又经历了几次变换,还好她爷爷赖杰森是九星派弟子,秘法修为高超命也够硬,暗中还有同门关照,最终得以颐养天年。 赖斯从小就拜入九星派门下修习秘法,算是世传弟子,她一直有个愿望也是爷爷临终时没有说出口的遗愿,就是恢复家族几百年来的传统茶庄。 上世纪八十年代时茶庄还在,属于一家国营茶厂,赖斯就算有心也没机会收回。当时流行搞承包,她想把茶厂承包下来,师兄敬仲春等人那时也不富裕,把自己的积蓄都借给她这才勉强够。 茶厂承包下来后,经营的情况却很一般,倒不是卖茶叶不挣钱,而是赖斯将主要精力都放在恢复传统工艺和改善茶树品种上。茶树是需要定期更换的,只有一定年份的树种才适合大规模的人工采摘和商业生产,而这片茶园的茶树已经老化了。 又过了几年,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流行“抓大放小”,所有经营不善的中小型国营企业,当地政府都支持私人收购。这也是那时候第一批私人财富增值的狂潮。很多资产状况和经营前景都不错的企业,却因为种种原因负债累累,账面净资产极低甚至为负,以非常便宜的代价就到了私人手中。 实际情况是以管理层收购为主,很多“精明”的厂长、经理早几年就打了埋伏,将账面净资产做的很低甚至连年亏损,就是为了私人收购时方便,到时候往往不用付现金,只要肯承担银行债务就能接过企业。 赖斯也很想收购这家国企茶厂包括所属的几百亩茶园,但是想收购这家企业的人很多,因为谁都看出来它虽然账面上的资产状况一般,但是经过赖斯这几年的经营,未来的底子打的很好。眼红的人一多,事情就不好办了,赖斯这几年没赚太多钱,疏通关系和收购茶厂都有困难。 第656章 交易 就在这时候,敬仲春等人的事业也刚刚起步,大家的资金都很困难,实在帮不了她,却有一位海外来考察的投资商帮了她大忙。这个人在茶庄购买想带回国的礼品茶叶时听说了赖斯的事情,愿意资助她完成心愿,不仅投资入股而且帮她“疏通”了关系。 赖斯终于收购了祖产茶园自己开始经营,刚开始这是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后来她渐渐的用自己的积蓄买下了外方的大部分股份,总算实现了祖父的遗愿。茶庄经营一直有固定的合作方在帮她,每年都将她茶园中出产的茶叶预定收购,生意上的事情几乎不用操太多的心。 后来,赖斯逐渐扩大生产规模,但是,到了新世纪,市场竞争日趋激烈,有几次因为异常气候导致大面积减产,她的茶园差点破产,仍然是合作方帮她度过了难关,门派内的栗金博也成了她最大的合作方之一,生意在磕磕绊绊中越做越大,近两年终于恢复了祖业规模。 这些都是外人所能看见的,而很少有人知道对她提供最大帮助的人来自无间派,一直与她做生意的,其实是芃程集团下属在日本的商行。更要命的是,逆杖堂堂主栗金博也在与那家藤野商行做生意,买卖的规模不小,而且最早还是她介绍的。 接下来再发生的事情赖斯就没有多说了,让唐成自己去想吧,她最后说:“维汉先生,我并没有和唐远芃兄弟勾结之心,得知曾受人恩惠一度也很为难,但后来想这不过是在商言商而已,我有利他们也未必无利,与九星派无关,是我的私事。直到近日才获悉无间派的图谋,不得不做出选择。” 唐成眯着眼睛问:“请问赖堂主做出了什么选择,又怎会和唐英杰走在一起了?” 赖斯愧然回答说:“杰先生通过无间派的关系找到我,让我很是吃惊,听了他说的话之后更是震惊。原来唐远芃兄弟几十年来处心积虑,重点针对我九星派下手,渗透腐蚀已深,因此我才答应与他合作。” 唐成不动声色的追问:“合作?你的目的何在?” 赖斯不动声色地说:“我和维汉先生的目的是一样的,您不也是和杰先生合作了吗?杰先生选择与你联手,恐怕多少也是因为你杀了上官勇,早已猜疑九星派之事。我的目的是清除无间派潜入九星派的卧底,重整宗门。” 唐成看了看唐英杰,笑着问:“是赖堂主整合宗门,还是你英杰先生重设九星派好暗中控制?” 唐英杰笑着摇头说:“我可没有这种想法,早就说过,有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敌人才有合作的可能。我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对付唐远芃,也仅仅是自救而已,将来无间派是不是还叫无间派无所谓,我也不会与诸位为敌,大家相安无事。赖堂主重整九星派成功,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唐成点了点头说:“嗯,还真是皆大欢喜。” 唐英杰接着说:“我知道维汉先生不信任我,所以今天才把赖堂主请来,您应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唐成看向唐英杰,并没有回话,只听唐英杰又说:“实话告诉你,唐远芃重点的报仇对像就是九星派,花的精力比其它各门各派加起来都多,当年七大派围剿无间,当时的九星派掌门敬一棠是招集人,也是唐远芃兄弟眼中的首恶。如今九星派中很多人,早已被唐远芃通过各种关系拉下水,并不都像赖堂主这样忠于宗门传承。” 唐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赖斯,两眼望天想了一会儿,这才又问:“唐英杰,龙潭湖连心桥设伏暗算月影仙子,南海发难企图谋害各派传人,都是你指挥的。不论你想怎么做,也不论你和唐远芃之间有何私怨,那是你自己的事,风门各派是不会放过你的,我怎么可能与你为伍呢,传扬出去岂不是开罪天下?” 唐英杰不慌不忙的回答说:“这些我也清楚,您是不可能与我公开合作的,这有损于您的声望和人脉,但是,我可以在暗中帮你,既不公开出面也没有人知晓,肃清九星派的功劳归您,更添您的江湖声威,这样未尝不可。” 唐成轻轻一击掌说:“唐英杰啊唐英杰,我发现你不仅是人才,还是一个助人为乐的高尚人才,难得,真难得!” 唐英杰皱着眉头向远方望去,感慨地说:“维汉先生此话何解?” 唐成也不解释,笑眯眯的说:“听起来这笔买卖不错啊,无论怎么样都是我赚,赖堂主图谋肃清九星派烂根枯枝重整传承,可是您又图什么呢?” 唐英杰也笑了,直白地说:“日本的藤野株式会社和九星派的这一批人,是唐远芃安插在亚洲最强的一批心腹势力,对于我按中国的成语来说就是如鲠在喉,我虽然以组织的名义可以暂时调动他们,但将来是不可能指挥他们的,恐怕到时候他们反而会来对付我。如果把他们拔掉,无间派和中国境内的分支势力也就大部分肃清了。” 唐成有些纳闷的问:“哦,原来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你们的组织很强大呢?” 唐英杰回答说:“这是两回事,我师父唐远程和现在的当家唐远芃发展组织,以无间派秘法传承为核心,但是,达到一定规模后,很多分支就与无间派无关了。秘法修行弟子毕竟是少数,这是一个以利益聚合的团体,盘根错节势力越来越大。” “这也不能证明你们的组织够庞大呀。”唐成不以为然地说。 “维汉先生认为,无间派培养的秘法高手能潜入境内和各大派为敌的又能有多少?您在南海遇袭时遇到的渔船,来自越南黑帮,只是与我们组织有合作关系,与无间派本身并没有关联。唐远芃能够完全指挥并控制的、肯不顾组织长远利益为他的复仇而卖命的秘法修行弟子只是一部分。”唐英杰继续解释说: “如果借机将之铲除,剩下的事情我自有办法去渐渐掌控。石文杰和秦慕莲先后死在你手中,熊一鸣也全军覆没,无间派在国内的分支势力已经被你收拾的七零八落,这一点我还要感谢维汉先生,要不是这样的话我还没有办法彻底重新整合,借此机会将无间派的外围组织以及各种资源掌握在我手中。” “看来你这个洋人野心还真够大的,竟然想染指中国国内了。”唐成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有能力控制美国的芃程集团和中国的风门大派?” 第657章 去来何依 唐英杰听了唐成的问话,信心满满地说:“美国总部那边本来就是我起家的根基所在,事情就不用维汉先生来操心了,我只能承诺你我各取所需,将来井水不犯河水,我做芃程集团的生意,不与你们风门各派发生冲突便是了。” 这句话可能就是唐英杰的真实意图。 听了唐英杰的话,唐成在肚子里琢磨:这白洋鬼子如意算盘打的真不错,假如真让他的想法成功了,无间派在他手中重新整合,将来后患更大!唐英杰达到目的后,恐怕反过手来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唐成,有些矛盾已注定不可调和,暂时的合作也掩盖不了。 为了对付一个唐远芃,去培养另一个更可怕的唐远芃,养虎为患的事情傻子才会做,趁着这白洋鬼子还没有成气候,赶紧剪除才是明智之举。连心桥和南海两次行动,已足以证明唐英杰的狠毒和不择手段。 唐成绝对不会和唐英杰真的联手合作,一旦出了任何差错,将来等于受他的钳制。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很满意的连连点头说:“嗯,英杰先生今天让我很是意外,看来有些误会可以放下,请问你打算怎么办?” 唐英杰的笑容有些狡猾:“我已经放出一点风声,就说维汉先生来到杭州要彻查九星派和无间派勾结之事,那敬仲春有所警惕,将在几天后招集各堂堂主密会,商议怎么对付你,地点选在屯溪醉温泉,以每年宗门聚会的名义。” 唐成皱了皱眉头说:“我不信九星派中全是你们的人,否则你还动什么脑筋,直接下道命令不就完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要我相信你的话,能说清楚点吗?” 唐英杰轻松地说:“其实很简单,如果维汉先生和月影仙子也出现在醉温泉,看什么人暗中对你出手就明白了,这是最好的分辨方法,否则就算我给你提供一份名单,你也不会相信的,对吗?” 唐成突然冷笑一声:“你这是拿我做饵钓鱼吧?” 唐英杰嘿嘿一笑,直白地说:“互相合作就得冒点风险,我相信维汉先生的本事,又有消砂派暗中相助,只是有惊无险而已。至于九星派和唐远芃相勾结的势力,正可借此机会一次挖清铲除,赖堂主重整宗门的愿望也可实现,维汉先生的大名将再次威震江湖。” 唐成点了点头说:“好,我就去醉温泉一趟,赖堂主,消息属实吗?” 赖斯点头说:“今年十二堂宗门聚会,定在三天后的醉温泉风景区,仍然是由顺杖堂堂主莲韵居士选的地方。” 唐成看了看赖斯又问:“近日在九星派中还有什么事?” 赖斯爽快地说:“今晚敬掌门将在味庄宴请前来拜山的消砂派掌门和一众弟子,随后就会与莲韵居士商议宗门聚会之事。至于具体的安排,我会随时通知杰先生的,您和杰先生应该知道如何处置。” 唐成一拱手说:“那就这样,我等英杰先生的消息,你们快走吧,让人看见了并不好。” 唐英杰还礼走出了夕佳亭,一面走一面吟唱陶渊明的饮酒诗: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唐成在背后笑了:“这是上午,也没有人饮酒,您的诗不应景啊,应该念诵陶翁的另一首诗才对。” “那应该是那一首诗?”唐英杰问。 唐成顺口念道: 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 徘徊无定止,夜夜声转悲。 厉响思清远,去来何依依。 因值孤生松,敛翮遥来归。 劲风无荣木,此荫独不衰。 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 西湖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唐英杰走后,刚才还如断线洒帘般的雨渐渐小了,在西子湖上化为一片飞丝。飞丝成雾又随风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悄然洒下,天居然晴了,过了不久,苏堤上来往的游客渐渐多了起来。 唐成、庹玥瑛、蓝芩一直坐在夕佳亭中没走,连午饭都没吃,欣赏这雨后初晴、湖光潋滟、柳丝摇曳的风景,日影移转直至傍晚,夕照雷峰荡漾半湖轻霞,霞光映衬佳人窈窕,唐成坐在亭中真如身处仙家妙境,胸臆画卷舒张,襟怀无声感叹。 杭州有一家知味观,号称老字号百年名店,那可不是浪得虚名的。“知味停车,闻香下马;欲知我味,观料便知。”是中华老字号杭州知味观的写照,由孙翼斋先生于1913年创建,距今已经超过一百年了。 知味观东临繁华商业街延安路,西濒湖滨商贸特色街及风景秀丽的西子湖,是国家商务部首批认定的中国十大餐饮品牌企业,是杭城最具知名度的餐饮企业之一,当初只不过是一家普通的小吃铺,就和我们在街边看见的小饭店没什么区别,经营小笼汤包和猫耳朵等小吃。如今已经发展成为一家大型的连锁餐饮集团,拥有自己的配送中心和食品加工厂,传统的“知味观”招牌是它的核心所在,但是资产经营已经超出了一家饭店的概念。 经过百年动荡,如今能完整保存下来传统神髓滋味、并能温故知新发扬光大的老字号已经非常少了,知味观这样一家饭店真是难得。 知味观总店地址离敬仲春的七宝斋不远,在西湖边开设的分部,就在杨公堤旁,占地七十亩,沿湖岸五百米,共有六栋建筑掩映在湖水山林间,就如六只停泊岸边的巨大画舫。 敬仲春率众宴请蓝天枫掌门和消砂派同道的地点,就选在这里。 味庄的消费不便宜,但坐落之处景致极佳,是文人雅客赏箸或现代白领追求小资情调的好去处,当然了,在这里请客档次也够高,想附庸风雅也再适合不过。无论是真风雅还是装风雅,肯附风雅总是好事。 杭帮菜,是浙江饮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属于浙江菜的重要流派,口味以咸为主,略有甜头。“清淡”是杭帮菜的一个象征性特点。它与宁波菜、温州菜、绍兴菜共同构成传统的浙江菜系。特色菜品有西湖醋鱼、东坡肉、龙井虾仁、笋干老鸭煲、八宝豆腐等。 知味观在当地人口里就叫味庄,传统的杭帮菜,雅如味庄与路边的小饭店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这里做的更精致价钱也更贵,这里有一道招牌菜叫一品芙蓉,几乎是客人必点的菜,但是,它并不是西湖菜系,主料是东海里的龙虾。 第658章 味庄 味庄还有一道菜叫楚楚芙蓉,是难得一见的私房菜。 这道菜用料也不特殊,操作方法却是很讲究的。首先将莲花瓣挂上很薄的一层芡粉,以文火冷油炸软,火候要掌握的相当好,随着油温上升使芡粉变脆起酥却不能焦,未变色之前就要捞起。不要等花瓣变冷变软,待油温稍升而未沸之前,再下锅回一次油快速捞起。 这样炸出的莲花瓣才能外脆内嫩不变形,还能散发出莲花特有的芳香,由于挂芡起酥极薄,还可以看到花瓣的红色。盘中铺一层绿豆泥,在豆泥上将花瓣摆拼成莲花的形状,浇一层荷花蜜和花粉调制的汁,中央点饰一支新鲜的莲蓬,清雅美观至极。 这道菜据说出自古代仙人吕洞宾所著的游记记载,与另一部传说中的仙人葛洪之著同时问世。当代厨师能把它做出来,真的相当不简单! 这里还有一道传统的疙瘩汤,百年前可能不是现在的味道,如今也做出花样来了,将面疙瘩捏成猫耳朵的形状,在滚水里过一遍使表面凝结,然后用漏勺抄出来再放入配有香菇丁、火腿片、扇贝干、鲜虾仁的高汤里煮熟。酒宴最后点一碗这样的猫耳朵面片疙瘩汤,可以当主食了。 酒席上自然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这一次九星派没有派弟子去参加硇洲渔村聚会,是因为两年前敬七宝闹出的尴尬,但消砂派仍然是发出了邀请。九星派弟子躲过一劫但也错过了一次非常精彩的聚会,蓝天枫特意来拜山应有化解尴尬之意,敬仲春当然要好好招待,有些可能伤和气的话题在席面上是一句都没说,总之面子给的很足。 此前蓝天枫已经拜访过敬仲春了,两人私下里品茶细谈是昨天的事,今晚是消砂派众人临走前的送行宴,说的都是同道之间相互恭贺的祝福话。散席之后,敬仲春亲自将蓝天枫和巫楠等人送到了饭店大门口,蓝天枫坚持不让他再送,于是行礼告别。 然而敬仲春却没有走,又回到了刚才吃饭的包间,顺杖堂堂主莲韵居士还坐在那里,席面已经撤了,她正端着一杯茶站在窗前看着西湖远景。 敬仲春问她:“慕容楚,三天后的醉温泉之会,都安排妥当了吗?” 莲韵居士头都没有回,随意地说:“新安青山秀水,滨江白鹭悠然,人在画卷中正合清雅长谈,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敬仲春叹了口气说:“清雅也好浑俗也罢,只怕山水灵境不能染化人心,只能叹息了。” 莲韵居士坦然地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叹息者自叹息,如果谈不拢的话,师兄,你就想开点吧。” 敬仲春欲言又止,眼中好像有深深的无奈和担忧,仿佛有什么话却无法说出口。 敬仲春和莲韵居士说话的时候,夕佳亭中还有三个人坐在那里闲谈。天色已晚,亭中好像有月影轻萦,周围的游客并不多,只是三三两两在远处的苏堤上经过,当然听不见以天机大阵拢音的谈话声。 庹玥瑛说:“玥琴堂姐和姐夫通知我,今天在小瀛州上果然有高手埋伏,唐英杰过来见面,他们一直在警戒没有动作。我们没走,这些人也一直没走,白白抻了一天,半个小时前终于忍不住走了。” 蓝芩接过话说:“那位赖斯堂主的话,维汉先生认为可信几分?” 唐成想了想回答说:“茶园和茶庄的经历,我认为十分可信,要是与无间派没有牵连,她何必陪着唐英杰一道前来?至于这人究竟是唐远芃的人还是唐英杰的人,或者是忠于九星派传承的人,我也看不清楚。” 蓝芩沉默了一会说:“她和唐英杰合作,这件事应该告诉敬掌门才是,除非她也不信任敬仲春。” 唐成苦笑着说:“这我就不清楚了,虽然令尊已经私下里拜访过敬仲春,正如他先前所料,敬仲春大惊失色,承诺要清理宗门。但不论敬掌门是否信任你父亲或我,是不可能将身家性命托于外人的,所以九星派内部之事,我们不可能真正清楚。” 庹玥瑛抬头看着蓝芩说:“天枫掌门率众而来,并将潜伏于附近接应,你公然陪同维汉现身,此举倒真是将身家性命相托了。” 蓝芩低头说:“我父女身家性命本来就是维汉先生所救,而且经历南海之事,要是不与维汉先生合作,无论是唐远芃还是唐英杰,待到将来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消砂派,于公于私都不该有所保留。”然后又抬头问唐成: “维汉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明日就去醉温泉吗?”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明天我还有事,想去画画,画六和塔。” 蓝芩眼神微微一亮,惊讶地问:“维汉先生也工书画?那敬仲春开了一家七宝斋,取名琴棋书画雅趣妙七宝,看来维汉先生也是同好。” 唐成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揉了揉鼻尖:“书画略懂一点点,琴棋就不通了,我只是去素描而已,至于目的却与秘法修行有关,正是当前境界破关之障,如果同游的话,到了地方你就清楚了。” 蓝芩微微一笑,掩不住兴奋之色说:“维汉先生妙笔,蓝芩自然要随行观赏。” 庹玥瑛并没有兴奋之意,而是谈谈地反问:“那这时候呢?” 唐成站起身来拍了拍袖子说:“坐一天了,风景已入胸襟,但毕竟不是食物,肚子却是饿了,去味庄喝一碗面片汤吧,我请客。” 蓝芩不解地问:“您怎么想起来也去味庄请客?” 唐成笑笑,语气略显夸张地说:“小时候家里穷啊,好一点的馆子都进不起,如今总算有了点积蓄,路过味庄也敢进门请客了。” 蓝芩忍俊不禁地说:“维汉先生也说穷,那是多小的时候?” 唐成扭头看着庹玥瑛说:“当然是遇见玥瑛之前。”这倒是大实话,唐成开始“发财”有点家底就是从硇洲岛淘晶石开始的,那不就是在遇见庹玥瑛之前吗? 庹玥瑛也被逗笑了,牵着他的袖子说:“路过西湖,在如此美景之中请客,难道就请蓝芩喝一碗面片汤吗?” 唐成看着远方,随意地说:“我这个俗人说的是主食,哪能这么寒酸,觉得什么菜雅致,能入风景,值得品尝,你尽管点就是了。”然后又加了一句:“‘闻香下马、知味停楼’,这就去味庄尝尝滋味吧。” 蓝芩微微愣了愣,不解地问:“我记得人家的招牌是‘知味停车、闻香下马’,维汉先生怎么来了停楼一说?” 第659章 天地六合定 这时候,他们已经出了夕佳亭走在苏堤上,唐成指指远方说:“那楼,不就是停在水边吗?” “维汉先生自称俗人,实在太谦虚了。”蓝芩爽朗地笑笑说:“竟然把那不动的楼想象成动态的车马了!” 六和塔坐落在钱塘江北岸的月轮峰,始建于公元970年,原址是吴越王钱弘淑的南果园,钱王捐园建塔以镇压钱塘江潮,原塔在公元1121年毁于兵火,现砖石塔身是1156至1165年耗时十年重建,在清代光绪年间又重新修葺了塔外的木椽。 千年之前,吴越人立塔的目的是为了镇压钱塘江潮,从这里就可以得知这是一座端端正正的气场宝塔。 六和塔一共十三层,七明六暗如阴阳轮回消长,进入塔中只能见七层塔室,而砖石塔壁内外两层皆厚达四米多,门道可就多了,塔内多有暗室藏经卷法器镇守。塔中须弥座上有数百处砖雕,是考证宋代成书的绝佳实物资料。 这天,唐成并没有登塔,而是在钱塘江南岸的闻涛路旁找了一处高坡,打开画夹静静的坐在那里,手中炭笔沙沙作响,神识如凝一笔笔勾勒出对岸的山、山脚下的钱塘江、以及这江山中的古塔。 随着他的笔落下,身侧的蓝芩神色越来越惊讶,这和消砂派绘制二十八星宿葫芦之法玄妙有相似之处,却更有一番形容不出的意境。 画中并不带灵枢地气,就是一幅看似普通的素描,可是当唐成画成的时候,神识中仿佛有一种重叠之感,这一幅白纸在方寸间容纳了这片天地山川。要是论秘法很类似寻峦派的寻峦诀,但又别有妙处。 唐成在江边坐了整整一个白天,他并不是画了一张,一幅画完又画一幅,一连画了二十八幅,每一幅每一笔都是一丝不苟。看起来好像都是一模一样的景物素描,可是唐成将从日出到夕照一日之间的天时轮转意境都画进去了,但素描图上只是景物的轮廓勾勒并没有画出任何阴影,而画面自然带着这种感觉。 蓝芩一直带着若有所思的疑问之色,可是唐成不说话好像沉浸在定念之中,她也不敢出声打扰。庹玥瑛只是静静的立在一旁,神情恬淡的看着画画的唐成。 至于唐成本人,今天觉得落笔很艰难,在此地炼境,变化之玄奇实在不好掌握,他连二十八星宿消砂法都运用到笔法中了,仍然是似悟非悟的感觉。 自古六和塔镇钱塘地气,钱塘潮信所带动的地气翻腾过六和而止,神识所能感应到的,是天地之间那浑然的定与逆流而上那汹涌的动,竟一体天衣无缝,其格局大开大盍,与宝轮寺那种微妙间的轮转又不相同,竟无迹可寻。 在《水浒传》中有一段描述:鲁智深夜宿六和塔下忽闻滚雷之声,以为是鼓响要起身迎战,寺僧却告诉他这是钱塘潮信。这位一生杀人放火的花和尚想起出家时师父说过一句偈语“听潮而圆,见信而寂”,忽如脱枷而去,立地圆寂。 不知道这个附会的故事是否真实,但最早编排这段公案的人一定也对六和塔的灵枢地气特性有所感应,浑然宏大之处就是天地间的一个“定”字! 在这激流奔涌凶杀纷乱中,天地之定力,正可洗炼唐成这时候的心境。 唐成倒不是像鲁智深那样要脱枷圆寂,但最近的处境确实足够凶杀纷乱,他就像一条鱼落入了钱塘潮涌,再溜滑也只能被潮信裹挟无法挣脱,弄不好还会被潮水拍到江塘上去!唐远芃、唐英杰、九星派内部再加上他和消砂派,形势确实太复杂了,而且一场拼杀血战必然不可避免。 事凶则心乱,唐成确实需要定住心境,所以今日隔江遥望六和塔,一连画了二十八幅画,总算描出了这一份定意,也体会到秘法修行中那种深定入境的玄妙,正是由“携境无形”入“化境自如”的门径。 “我要寻找的是天机之间的定境,用了一天时间,终于洗去心中凶杀之乱,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动静相搏的地方炼境啊。”唐成终于合上了画夹,自言自语地说。 蓝芩张了张嘴,好像有什么话要问,不等她发问,唐成又说:“风景如画醉温泉,却免不了一场血光杀戮,既谋定当动则动当行则行,行游中且赏风光吧。”。 庹玥瑛微微一笑,侧过身问:“蓝芩姑娘,你观维汉作画一天,秘法中化境自如之功,是否有所悟?” 绵绵若存、含神若无、携境无形、化境自如,是突破移转灵枢之境至掌握神念之前的四层次第功夫,蓝芩修习秘法多年,如今刚刚有携境无形之功,但是对化境自如的感悟一直不是很清晰。今日见唐成作画好像有所感悟,却没有体会的太明白,庹玥瑛算是一语点醒了。 蓝芩长揖行礼说:“多谢维汉先生指点灵枢之妙!蓝芩近年之惑,一夕而悟。” 唐成起身笑着说:“也不必谢我,这是你自己所得,其实我也没有化境自如之功,只是门径体会的更清晰。所谓法诀就算师传再清楚,要是不能与这天地山川同感共鸣,也终究不过是话头参禅。” 庹玥瑛望着江对岸的六和塔说:“维汉,你采风炼境之眼光,远在你这时候的修为之上,常人难遇之机缘,你却信手摘得,我思前想后,方圆千里之内若洗炼此刻心境,还只能来这个地方。” 唐成讪笑着说:“你也要夸我吗?巧合而已,我们恰好在杭州。” 蓝芩露出些许腼腆之色,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说:“维汉先生,我有一事相求,您能否将今日所作的画送我一张?” 唐成将画夹连着里面的二十八幅画全部递了过去:“粗俗之物若能入南海龙女法眼,这二十八张画本就是一幅,就全送你好了,可别忘了我在硇洲渔村得了你消砂二十八星宿垣局葫芦。” 庹玥瑛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有闲暇,我们真应该在这里多待两天。” 唐成惋惜地说:“可惜明天没有时间再来了,只能将风景携走,我打算去拜访莲韵居士。”然后诵出了林则徐的诗句: 浮屠矗立俯江流,暮色苍茫四望收。 落日背人沉野树,晚潮催月上沙洲。 千家灯火城南寺,数点帆归海外舟。 莫讶山僧苦留客,有情江水也回头。 说着话,三个人已经走下高坡,沿江边步行,蓝芩问:“九星派各位堂主如今都已来到杭州,您为何单单只去拜访莲韵居士呢?” 第660章 幽室品茶 唐成蓝芩的问话随意说:“莲韵居士是顺杖堂堂主,掌管宗门秘法传承,她如果出了问题也是无间派一伙,那九星派真的是完了,敬仲春就算无辜,这个掌门也该自裁。” 庹玥瑛想了想,带着疑惑问:“这样做岂不是打草惊蛇?” 唐成冷冷一笑说:“我就是要打草惊蛇,唐英杰已经放出风声,说我来到杭州想和九星派中某些人为敌,那我为什么不公然现身呢?” 黄山市屯溪老街新安江畔,一个小小的凸出陆地当地人称作鹅头岭有一家茶室叫莲韵居,三面环江,间隔种植罗汉竹和斑竹,墙上挂满紫藤,环境十分清幽。内部和一般茶室的卡座布置不一样,茶桌全是古色古香的檀木长案,竟然以卷帘分隔,在这里喝茶,要是大声喧哗就很煞风景了,吟咏之间隐约都可以听到,茶客的身形透过卷帘也都能够看见。 茶室中备有文房四宝,品茶时可以挥毫以书画会友,这里卖的茶相当贵!以黄山本地名茶为主,也兼营外地名茶。 今天,莲韵居士一大早就挂出了歇业的招牌,伙计们也全部放假了,有几位经常来品茶会友的熟客来到门前都失望而去。 唐成和庹玥瑛、蓝芩沿着铺满麻石地板的老街转了一个弯步行而来时,早有一人站在茶室门前望道长揖,是一名身穿粉色长裙,编髻半散、斜插长簪的女子。 一眼望去,这女子就像一幅画中人,她身后的茶室和江对岸远处的山峰,还有两旁的翠竹和紫藤,都带着画意。 唐成在凤凰谷就曾经见过她,九星派内外十二堂堂主有两位女子,一位是截杖堂堂主赖斯,另一人就是这位顺杖堂堂主莲韵居士。 在几米外,唐成就抱拳还礼说:“俗客打扰雅居,实在抱歉,居士何必如此多礼,迎门望道等候?” 莲韵居士回答说:“独坐江畔,风中忽有轻灵气息,古人云‘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是维汉先生和月影仙子、南海龙女联袂来访,此乃我莲韵居之雅幸,怎可不降阶相迎?” 庹玥瑛和蓝芩也一起抱拳还礼。这时候,庹玥瑛向唐成以眼神示意。 唐成看懂了,庹玥瑛暗中告诉他这间茶室内外只留了一个人,那就是莲韵居士自己。她一个人面对这三大高手显然带有试探性质的拜访,看来要么是真的毫不在乎,要么就是冒险故示坦荡。 茶室中空无一人,开门时有风吹进,四面茶座的卷帘微微发出清脆之声。柜台前店堂的正中间放着一张檀木长案,长案的一端摆着文房四宝,但是,没有研墨,也没有展开卷纸,看样子就是一个摆设。 长案的另一侧旁边支着一个炉子,炉子上的铜壶冒着热气发出微微的响声,木炭活火烹煮山泉,有一股自然的清香。 莲韵居士请三人坐下,唐成坐在中间,蓝芩和庹玥瑛在左右两边,她坐在对面摆开茶具,然后提起铜壶开始冲茶待客。 莲韵居士先用沸水在紫砂壶上浇了一遍,待紫砂表面因热气自蒸而干,又放下壶拿过一个白瓷罐,打开盖,用竹匙舀出一勺茶叶放进壶中。 茶罐打开之时,一股暗香幽幽扑面,茶叶取出,细细看,那茶一芽二叶挺拔俊俏。 茶杯是润白底带粉绿色姜花纹的玉杯,小巧玲珑,十分好看。 莲韵居士冲了半壶水,端起茶壶晃了晃好像要倒茶,那壶却悬在茶盘上方没有递过来。 也许是受了气氛的感染,唐成看她冲茶已经出神了,见她举壶便拿起杯子递了过去凌空接茶。莲韵居士微微愣了愣,但还是顺势给他倒了一杯,庹玥瑛和蓝芩本来没有端杯的意思,见唐成杯子里的茶已经倒上了,也端起玉杯递了过去。 莲韵居士的神情忍不住有点想笑,并没有给庹玥瑛和蓝芩倒茶,唐成接了一杯后,她就把壶中剩下的水倒进了一个用来盛水的紫砂钵中,然后又冲了一壶。冲成之后,莲韵居士却不再倒茶,只是抬起一双妙目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成。 见此情景,唐成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把杯子举错了,但他反应很快,脸皮也够厚的,面不改色,把杯子举到唇边先细细的抿了一口。那玉杯不大,接着就一饮而尽,又把杯子放下说了一声:“多谢居士的茶。” 莲韵居士浅浅地笑了一下,问:“这茶如何?” 唐成抿了抿嘴唇说:“微有些偏涩,可能炒制的火候略有欠缺。” 莲韵居士微微点头说:“文火焙炒之茶是欠了点浓烈,茗汁内蕴,一冲发味不足。此茶冲泡之前需用滚水洗过,壶中润叶即可倒去,去其浮涩之意。维汉先生真乃率性之人,不仅能品出此茶之蕴,还能坦然品出其浮涩。” 原来刚才壶里倒出来的不是第一遍冲泡的茶,而是洗茶的水,难怪庹玥瑛和蓝芩都没动也没端杯子,唐成不明白这些讲究,先把杯子伸过去了。 庹玥瑛和蓝芩不想让唐成一个人尴尬,也陪着他一起端起了茶杯,结果莲韵居士却没有给她们两人倒。 唐成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在三位女士面前喝了洗茶水,放下茶杯大大方方的说:“居士千万莫夸我,真不好意思,我就是乡下来的,对茶道一窍不通,举杯搅扰了品茗雅致。既然如此,请再来一杯。” 莲韵居士这一次给三人各倒了一杯茶,有些疑惑的问:“江湖传言,维汉先生不是海外归来的地理堪舆奇人吗?” 唐成笑着说:“外国也有乡下啊,那些外国人自古就不懂茶,在居士您面前,外国土包子不就更是土包子了?” 话音未落,唐成的左腿右腿同时挨了不轻不重一脚,原来是蓝芩和庹玥瑛都在桌子底下暗中踹他。如此清雅之境、清雅之谈,唐成一开口简直有点‘焚琴煮鹤’大煞风景。莲韵居士亲手给他泡茶,就算不是对牛弹琴也跟对鱼拨弦差不多了。 莲韵居士当然感觉到了两位姑娘的举动,却没有动声色,只是淡淡一笑说:“维汉先生真乃大雅似拙,诸位同道,请品茶。” 唐成这一次品到了这真正的第一杯茶,感觉这茶香味淡、偏清涩,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茶?” 莲韵居士悠然回答说:“天目山起杭州临安,余脉入安徽宣城泾县,自古山中野茶无名,或曰天目云雾,或曰汀溪兰香。” 唐成有些好奇的追问:“云雾和兰香,好像是两种茶吧?” 莲韵居士摇了摇头说:“其实就是一种茶,但因生长之处地气灵枢不同,因此品味不同。高峰上云雾舒卷之地所采摘曰云雾,其香偏淡,茗香慢品方能觉其馥郁;汀溪旁幽兰谷地之坡所采摘曰兰香,其味偏涩,回味几番方能觉其悠远。” 第661章 茗中味语 唐成听了莲韵居士的话并没有回答,只听莲韵居士又问:“维汉先生,您看这杯茶是云雾还是兰香?” 唐成举起杯子说:“那再来一杯吧。”他这句话虽然很短,却让人摸不着是什么意思。 玉杯本来就不大,茶壶也很小,倒完四杯一壶水也就没有了,莲韵居士冲好第二壶,给每个杯子一一斟上。这茶入口涩味更浓,却隐含茶香,有绵绵若存之意。品完第三杯渐入佳境,茶香似含神若无。唐成终于点了点头说:“此茶乃半峰缭绕之云雾,高坡溪源之兰香,今日见居士亲手所冲之茗,简直难以想像雅妙如斯,竟谙合移转灵枢之境。” 莲韵居士听到这里惊讶地看了看唐成,终于启齿而笑说:“说我的茶好也罢劣也罢,能品出灵枢移动之境,倒也不枉降阶相迎。”然后热情地说: “维汉先生是前辈,不必称呼我居士之号,晚辈复姓慕容名楚。” 唐成沉默了一会说:“慕容楚?这姓氏高贵,鲜卑贵族,名字也有高洁之雅,楚楚动人,莫非屈夫子的诗句就是为居士而作。”然后有声有色地念道: “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茝!” 唐成刚才在桌子底下挨了两脚,这时候开口终于拽了两句屈原的离搔,心中暗暗说:幸亏当初赵瑛先生给他开过书单,要他补一补文辞意境上的修养,否则言而无文也难以真正体味古风之意境,现在还真的临时应景用上了。 莲韵居士的眼神微微一亮,这次没有等唐成端杯,主动伸手持壶越过茶盘给他斟了一杯,礼节性地说:“多谢维汉先生雅赞,请用茶!” 唐成今天一坐下来就觉得与周围的气氛有点格格不入,在这里,在三位女性中,他感觉到自己真是个俗人,这时候才渐渐有所融洽。修习秘法神识精微有利也有弊,如果神情气质与环境气氛不融,总感觉有些别扭,现在才算放松下来。 莲韵居士并没有任何斗法的意思也没有其它的冲撞失礼之处,但是与她说话,唐成刚才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不是对手,有点冒汗的感觉。 接着再品半峰云雾、溪源兰香,掌中玉杯已透暖,佳境若携而无形,庹玥瑛轻声吟诵:“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原来月影仙子也喜欢玉川子这首诗?”莲韵居士在另一旁说:“今日才知维汉先生大巧藏拙,乃真风流雅士。” 唐成憋了半天才接话说:“玉川子的七碗茶歌我不是很熟,倒是修习秘法之时,曾听闻过他的诗诀:独食太和阴阳气、浩浩流珠走百关,绵绵若存有深致。” 这一段还是当初庹玥瑛在瓦古乡时对他讲述的,唐成心中直叹气,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试探莲韵居士,同时也是一种公开的示威和警告,怎么一见面坐下气氛就完全变了?连一句带杀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别说杀气,连俗尘烟火之气都被洗去了。 这时候,慕容楚端起杯悠然地说:“一心、二叶、山泉水,四月清明、午采茶,六两青、七碗露……” 唐成见这三位女子一边品茶一边聊的挺投缘,不忍心破坏了她们的雅兴,想了半天,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慕容楚,你身为九星派顺杖堂堂主,掌管宗门秘法传承事务,为人高洁清雅,令人仰慕,但如今之江湖风波诡秘,九星派传人散居各地缺乏核心维系,恐有沾污染浊之忧。去年我曾杀穿杖堂主上官勇,敬掌门率众相问,却问出门风不整之尴尬。近日我仍有所风闻,九星派如上官勇之属尚有余忧,慕容堂主如何看待?” 这话一问出来就有点大煞风景了,与刚才高雅清幽的气氛有了鲜明的对比。 慕容楚如凝玉般的素手持杯微叹着说:“承平之世乱于暗,人心之染化而已。世人或以清浊自诩,却不知仅是逐流而动。非以九星传人而辨清浊,非以秘法高下而辨雅俗,九星门下若有诡秘奸恶之徒,无论如何当清理,我门中亦会处置。维汉先生若遇之,不妨再行诛上官勇之举,九星合当感激”。 蓝芩一见对话的语气有变,也问了一句:“那慕容堂主您呢,若九星派大动成劫,将置身于何处?” 慕容楚放下了杯子,幽幽地说:“我是守护宗门传承之人,九星秘法非以强横为清雅,非以式微为浑俗,一脉真意不绝,如此茗中味语。” 这话让唐成琢磨了半天,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他在心里暗暗说:唉,还是喝茶吧。 告辞的时候,慕容楚仍将他们送到门外,在阶下拱手示意。 庹玥瑛回头看着慕容楚好像很有感触的说:“慕容堂主之清高,我等自无话可说,人各有所责,无论何门何派有您这样一位执掌秘法传承的长老,弥足珍贵,只惜这世上浊流滚滚,不知茗中味语有何感叹?” 庹玥瑛的言外之意是:执堂宗门秘法传承,像莲韵居士这样的长老再适合不过,监察宗门、约束弟子行止确实也不是她的责任。 九星派有这位顺杖堂主在,不论有何波折,也能保一脉真意不绝。但只怕九星派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会让慕容楚受不了。 慕容楚悠然说:“时因温香氤氲而缓,流逝终归恬然。”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还礼而去。 沿着江畔起伏的公路步行,转过一个弯走出很远,唐成这才小声的问了一句:“依你们看,莲韵居士可能是无间派一伙吗?” 庹玥瑛和蓝芩齐声说:“绝无可能!” 唐成有些感慨:“只是一番小坐饮几杯茶,你们就能断言她没有问题,我坐在她面前也感觉雅境能涤荡人心,这位长老秘法修为境界不低啊。” 蓝芩皱着眉头说:“修为境界当然不低,但她却不是一位斗法高手,我甚至感觉这人根本不擅出手与人相斗。”这话按通俗的理解就是功夫高未必会打架,假如说习武的话,这人习练的只是一种身心修养而非技击之术。 看见慕容楚这个人,唐成也有同感,他在心里说:要是让林黛玉抡板斧,让李逵去葬花那将是什么形像?实在想像不出来! 第662章 醉温泉 庹玥瑛听了蓝芩的话若有所思地说:“九星派要是没有问题,本来就用不着这样的长老出手与人争斗,她只需执掌秘法点化弟子有所悟即可。”然后又对唐成说:“维汉,你问我们,自己又是如何看待她?” 唐成摸了摸后脑勺,神情有点古怪,很冒失的说了一句:“我怎么感觉遇到了一位文艺女青年?” 庹玥瑛瞪了他一眼:“维汉,此言差矣!世上弄才艺而懵懂之人太多,因此常受人讥语。见才艺俱佳真雅致者,你仍然同声讥讽,实在不该!” 蓝芩也不满的说:“前辈,你怎能如此评议慕容堂主?欲弄风雅而未解真意之徒,岂能与真雅士相论?” 唐成乱说话又遭到了鄙视,自嘲地说:“我知道莲韵居士是高雅之士,只是开个玩笑嘛!”然后又讪讪地笑着说:“看来九星派如今真是良莠不齐,听说其自古传承以雅致入意境,颇有孤芳自赏之意,听闻之后我本来在心中有几分讥讽,可是见到了这位顺杖堂堂主,却觉得可笑之人其实是自己。” 蓝芩笑着说:“知道你是开玩笑,维汉先生是游走江湖大雅不工率真之人。” 唐成笑笑说:“不过话又说回来,玥瑛,如果你也像她那样,我恐怕不知是捧着还是供着好,只觉得自己太俗啊。” 庹玥瑛让唐成逗笑了:“率真而游,正是维汉可慕之处,玥瑛就是玥瑛。” 唐成整了整衣襟呵呵笑着说:“今天去了一趟莲韵居,好像染化了高洁清雅气,感觉也是一位雅士了,回头找个地方吟诗去。” 蓝芩在一旁打趣说:“真的吗?这我倒没看出来,反倒是昨日在钱塘江边作画之后,维汉先生之形容气度有从容定意。” 就在这时候,有一辆送客去风景区的出租车空驶回程经过,一踩刹车停在路边,司机冲唐成喊:“老板,打车吗?从这里送到市内,只要五十!” 唐成一侧身喝问:“什么?五十!当我不识数呢,打表二十就够。” 那司机嚷着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哪能等到车?连公交车都不通!少说你也得给四十吧,陪美眉出来玩,还这么小气?” 唐成不以为然地说:“反正你也是空跑,这里打不着车,车也拉不着客。” 司机不耐烦地说:“最少四十,否则绝对不拉,真没见过这么小抠的,一个大男人也不怕女朋友笑话?” 唐成摆摆手说:“管你四十、五十,我本来就没想打车,快走快走,别打扰我陪美女散步的雅兴。” 司机很不满的发动车开走了,口中还嘟囔着骂了一句:“made,小气鬼,走出去就等着磨破脚吧!” 唐成转过身来,发现庹玥瑛和蓝芩都看着他掩口而笑,花枝乱颤都快笑弯了腰。他赶紧说:“有什么好笑的,还是想想醉温泉之事吧,要知道,这可是人家九星派的聚会地。” “醉温泉。”庹玥瑛接过话说:“我虽然没有到过,但是在网上搜寻了一些有关的资料,算是对这次江南之行的铺垫。”停了一会继续说: “黄山温泉古名‘朱砂泉’,与骊山的华清池,安宁的碧玉泉并称为我国温泉‘三奇’,被誉为‘天下名泉’。又与奇松、怪石、云海、冬雪并称为‘黄山五绝’” “没想到月影仙子也有此雅兴。”蓝芩抢过庹玥瑛的话说:“那醉温泉自古孕育在巍峨的黄山脚下,历经冰川世纪的旷世寒冻与火山时期的地核高温,潜伏万年,终于在今天欢腾而出。” “南海龙女也是在网上搜索到这些资料的吧?”唐成冷不丁问了一句。 “那倒不是,我曾经跟着父亲来过这里。”蓝芩解释说:“醉温泉就在黄山脚下,黄山为三山五岳中三山之一,徐霞客曾两次游黄山,赞叹说:薄海内外,无如徽之黄山。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后人引申为‘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黄山集中国各大名山的美景于一身,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四绝’著称于世,现在冬雪则成为了黄山第五绝。不仅自然景观奇特,而且文化底蕴深厚,传轩辕黄帝曾在此炼丹,所以黄山非但以景取胜,还是几千年来道家仙士的常游之所。李白等大诗人也在此留下了壮美诗篇。”庹玥瑛不甘示弱,继续她在网上了解到的信息: “黄山千峰竞秀,万壑峥嵘。有名可指的就有72山峰,其中‘莲花’、‘光明顶’、‘天都’三大主峰,均在海拔1800米以上,拔地极天,气势磅礴,雄姿灵秀。” 蓝芩接过庹玥瑛的话说:“黄山原名‘黟山’,因山峰和岩石遥望青黑而得名。因传说轩辕黄帝曾在此采药炼丹、得道成仙,唐玄宗于是在天宝六年(公元747年)改‘黟山’为‘黄山’。千余年来,黄山积淀了浓郁的黄帝文化,轩辕峰、炼丹峰、容成峰、浮丘峰、丹井、洗药溪、晒药台等景名都与黄帝有关。” 接下来,这小姑娘竟然将自己当成了导游,又兴致勃勃地介绍说:“周边一带也是徽商、程朱理学文化集中之地。坐落在屯溪柏树东里巷6号、7号、28号的程氏三宅,是明代成化年间礼部右侍郎程敏政所建,三宅均为五开间二层穿斗式楼房,前后厢房,中央天井,类似三合院。三宅结构严谨,装饰精美,古朴素雅,这程敏政就是程颢的后裔,三宅也是继承了程朱理学原理的。 屯溪老街包括1条直街、3条横街和18条小巷,由不同年代建成的300余幢徽派建筑构成的整个街巷,呈鱼骨架形分布,西部狭窄、东部较宽。坐落在横江、率水和新安江三江汇流之处,所以又被称为流动的‘清明上河图’,是中国保存最完整、最具有南宋和明清建筑风格的古代街市,也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与北京国子监街、苏州平江路一同当选为‘中国历史文化名街’。 醉温泉不大却含情脉脉,山不高却灵秀非凡,水不阔却灵动非凡,整个黄山和黄山市有着那么多真实的史载典故,以及那么多历代文人墨客造访留下的足迹。” 经这南海龙女介绍,唐成和庹玥瑛心里早就按捺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就去醉温泉。 当天下午,唐成三人就来到了醉温泉。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唐成和庹玥瑛、蓝芩一起在黄山周边行游玩赏,于山水画卷中寻古访幽,最直观的感觉就是人走入了画卷中。这画卷不是他袖中携风景的画卷,就是天地之间自然展开的一幅山川雅意,不知不觉中让人怡然而融入,让人心旷神怡,乐不思蜀。 携美同行心旷神怡,一番生死血战就在眼前,然而,在唐成身上却看不到半点烟火杀气。 第663章 夜宿山中 到了醉温泉的第一天下午和第二天上午,唐成他们三个人主要在黄山市和附近的村镇一带玩赏人文名胜,第二天下午还是秘法修行者的习惯,唐成由野径入黄山。 十月正是游山好天气,穿过丰茂的林木,夏腊梅已凋谢,恰好见到满山野果,偶尔摘一些尝尝,酸涩中却有香甜野趣滋味。 这天一大早,凤凰谷弟子徐志强秘密送来了一个包裹,是向立信派人从一条货船上偷走的,打包让徐志强送到唐成所下榻的酒店。唐成拆开验看,发现几件货物包装上注明的是高档仿南宋官窑古瓷,可是取出东西却发现这世上真有拿真品冒充赝品的。 唐成内心十分愤怒,表面上却未动声色,将东西收起之后命人打包送往敬仲春在醉温泉的住处,自己仍然外出行游。到风景区当然就是来旅游的,更何况还有两位佳人同行,怎能辜负了这山川美景。 黄山位于安徽省南部,传说是中华祖先——轩辕黄帝修身炼丹而飘然成仙的地方,南北长约40公里,东西宽约30公里,山境面积约1200平方公里,精华部分为1606平方公里风景区,经历了造山运动和地壳抬升,以及冰川和自然风化作用,才形成其峰林结构。有大小七十二峰,素有“三十六大峰,三十六小峰”之称,主峰莲花峰海拔高达18648米,与光明顶、天都峰并称三大主峰,为36大峰之一。其中天都峰支脉九龙峰山中有一古观名为九龙观,周围有九座山峰环抱,如居莲花之蕊,更有瀑布飞流,有诗赞曰“飞泉不让匡庐瀑,峭壁撑天挂九龙。”早年间有古桂二株,垂荫观门,桂香飘溢,九龙山因九峰得名,也就有了九龙观。如今九龙观已废圯,但台阶、观基和两对石狮犹存,后殿已经修复,香客络绎不绝。 庹玥瑛不喜欢往游人多、香烟缭绕的地方走,唐成并未进观,转身又朝山谷走去,只见道旁林木荫翳,古树参天,耳闻泉流叮咚,前方石径横斜,环境幽深。流经九龙观的涧水涌入云谷溪,然后从悬崖绝壁处翻滚而下,分叉后汇合流入上下深潭,落差近40米,远观如银河落天,近观如珠帘倒挂,银雾腾空,轰然作响,如珠帘倒挂,银雾腾空轰然作响,便是九龙瀑布。 三人远观瀑布良久,蓝芩出神地说:“此地有灵枢倒卷之相,半空半山半瀑半潭,隐然有天成阴阳生煞法阵运转。” 庹玥瑛看了看蓝芩说:“阴阳生煞大阵于阵法中至简,变化却最为玄妙,天机处处可见。听说维汉曾在南海向你讲述阴阳生煞大阵的感悟,此地一游,是否另有收获?”然后又转向唐成说: “维汉,你可真会挑地方,我们下午还要去哪里?” 唐成看了看山路上往来的游客说:“赶上黄金周了,人气可够乱的,我们去山谷中吧。” 周围九峰山势起伏绵长高低环抱,谷中是山洪泛滥过后的盆积地貌,此地气候温暖湿润、雨量充沛,生长的植物非常繁茂。 这里有很多银叶柳、紫楠,已是千年古木。三个人渐行渐深进入到古老的原始森林中,周围都是已生长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参天古树。这时候,天色渐暗,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唐成却在林中停了下来,闭上眼睛好像是进入了沉思定境。 山野中的风景区往往白天人很多,主要景点甚至热闹的像个菜市场,但是,天一擦黑游人一走,立刻就是空山一座,四周寂寥幽深,一日之间天时与人气轮转也宛如阴阳生煞大阵的变化,更何况唐成等人身处深山远谷人迹罕至之处。 阳光已经从树梢上消失,周围渐显昏暗,唐成这才睁开眼睛思忖着说:“原来在此地运转心盘,竟是如此精微清晰感受!” 蓝芩有些诧异地说:“千年古木成林,自古就是各派传承心盘术最佳的修习之所,维汉先生能寻得此地,蓝芩佩服的很,但以您的眼力见识,怎么会发出这种感叹?” 修炼心盘术,最合适的环境就是周围生长千年古树的地方。树木有年轮,是天然的生机演变印记,神识精微处可以感应,这比感应天地山川间那沧海桑田的变化要清晰多了。自古各派凡是有心盘术传授的,基本上都会选择这种环境让弟子习练,已经形成传承上的一种约定俗成的讲究,就如下围棋的定式一般。 高深莫测如程维汉,怎么会好像挺惊讶的样子,所以蓝芩有几分不解。 唐成苦笑着说:“蓝芩姑娘所说,是宗门秘法传承经验之谈吗?可惜我当年未闻秘法之时,灵觉自发曾于懵懂间心盘直入,待到得师传之后,并未如此习练心盘,而是在硇洲岛马鞍山灯塔下感悟运转心盘之妙。” 蓝芩樱唇微张半天也没合上,倒吸了半口冷气说:“心盘直入?弟子非常人也,师传也是非常手段!” 庹玥瑛清楚唐成师承的底细,倒也没有太感惊讶,只是微微有些意外地说:“硇洲灯塔?很多年前,家祖父曾与一位前辈星夜在塔顶面向东海、南海辽阔的海域问论心盘,没想到维汉也有此经历,难怪所习心盘与众不同。”停了一会又说: “不过,今日既然来到此机缘之地,还是将自古心盘本源之法习练纯熟,方可更增精妙。” 唐成抬头看了看天色,幽幽地说:“那我今夜就不回去了,就在此山中定坐,感悟心盘运转之精微,你们呢?” 庹玥瑛不说话,也不必说话,唐成要在这里定坐她自然就会坐在一旁,蓝芩微笑着说:“难得有此机缘,我消砂派虽也有心盘秘法,但并非宗门所擅长,蓝芩今夜也在此苍楠古林中感悟心盘妙趣。” 这三个人都没有回去,当晚就夜宿山中感悟心盘玄妙。 就在同一时间,离醉温泉风景区不远的一处半山别墅中,有几个人正在密谋,二楼会客厅中间坐的是九星派逆杖堂堂主栗金博和犯杖堂堂主赵明亮。赵明亮对栗金博说:“师兄啊,我刚刚接到消息,你发到船上的货箱被人撬了,丢了一批东西,其中恰好有烫手的,你怎么看这件事?” 栗金博的神色惊疑不定,有些惊讶地说:“怎么偏偏在这个关口出这种事?听说那位灾星程维汉最近到了杭州,昨天也来了黄山醉温泉,我总觉得心惊肉跳的,难道是冲着我来的?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唐成不知不觉在如今江湖上已是威名赫赫,在某些人心中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在另一些人口中他又成了到哪里哪里就出事的灾星。 赵明亮的神色也是阴晴不定:“别忘了他曾杀了上官勇,而上官堂主的货你也接过,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看他真的是冲你来的,我恐怕也被他盯上了。” 第664章 竟有此事! 栗金博听了赵明亮的话恨恨地说:“我们做我们的生意,关他什么事?何苦不放人一条生路呢!兔子急了还咬人,这是要逼人反扑吗?” 赵明亮附和着说:“这本就是名利双收之举,当初他杀了上官勇堂主在江湖上一举扬名立万,还拐走了凤凰谷的月影仙子,真是美不胜收啊,这灾星尝着甜头了,想拿我们当梯子踩呢。” 栗金博的语气中有深深的担忧:“我总觉得今年的宗门聚会不同寻常,慕容堂主居然将我们招集到黄山中的九龙山,尘嚣中寻幽雅之境虽是她一贯的风格,可是那里的气氛有点不对,敬掌门难道想借机发难吗?”然后好像在自言自语地说: “这些年我身为执掌宗门戒律的逆杖堂堂主,门中弟子的很多买卖有问题,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过日子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敬掌门有所不满吗?” 赵明亮不以为然地说:“敬仲春未必清楚这些事情,就如你我之间的生意,极少有外人得知啊。” 栗金博不无担忧地说:“可是今天程维汉来了,我们有些生意如果真被人抖出去,恐怕麻烦很大呀。六扇门自不会放过,按照本门戒律,往重里说恐怕有清理门户之忧,我身为逆杖堂堂主执掌宗门戒律,只会以最重的方式惩处,恐性命不保。”然后一拱手,颤声说: “今日想与师弟商量,万一有不幸,这身家老小恐怕要托付你照顾了。” 赵明亮叹了一口气说:“要是栗堂主有事,恐怕我也自身难保,假如明日宗门聚会上敬仲春等人真要发难,你我就束手等死吗?”然后凑近栗金博说: “假如行险一搏,未尝没有生机。” 栗金博的神情有几分挣扎,想了半天才说:“慕容堂主自不足惧,最怕的就是敬掌门和赖堂主出手,你我没有胜算。” 赵明亮见火候差不多了,探过身来悄然说:“栗堂主可清楚,与你我做生意的日本藤野株式会社,与程维汉一向有仇,这次程维汉勾结敬仲春想对付我等,那边也来了一位唐英杰先生,愿意帮助我等灭掉程维汉,为除此大患,赖堂主也愿与他合作,如此一来,我们拥有十成胜算。” 栗金博神情一惊,讶然说:“竟有此事!” 赵明亮放低声量说:“栗堂主觉得意外吗?那藤野株式会社要是没有问题,怎么会与你做那些生意?这条线就是赖堂主介绍的,她和唐英杰先生合作,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栗金博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那边插一手,目的何在?” “也是最近被程维汉逼的太紧,迫不得已反击自保,我们也是自保。”赵明亮进一步解释说: “就算敬仲春不在,我等也自可掌控九星派。而且唐英杰先生已经承诺,与我们联手只是为了除掉程维汉,将来的九星派事务与他无关,完全由我们自己处置。” 栗金博凑近了上身,低下头压低声音说:“程维汉逼他们太紧?那人姓唐,难道是前不久在南海……” 赵明亮打断他说:“栗堂主心中有数便是,何必说出来呢?我们只是暂时合作,借人之刀以自保,躲过这一劫之后大家相安无事,江湖中也无人知道此事。”然后也压低声音说: “敬仲春等人遇害以及我九星派中这些丑账,无论是功是过,恐怕都要算到那程维汉头上,只怕他已无福消受了。” 栗金博沉默了半天,好像心中挣扎的很激烈,呐呐的问:“那边有高手吗?” 赵明亮打保票说:“有,当然有!唐英杰先生本人就是神念高手,而且还集合了江湖风门中两位暗藏的高人和从日本调来的秘密势力,别说对付敬仲春,就算程维汉、庹玥瑛、蓝芩那些人都出手,也能一并消灭。” 栗金博还在犹豫,喃喃地说:“虽然敬仲春、慕容楚等人孤芳自赏疏于兼济同道,但真论过错还是首在我等,假如真的动手恐怕就无挽回余地了,多年同门之情,难道就不可以别的办法化解这场危机?我看还是先静观其变,实在不行再……” 他的语气虽然犹豫,但下意识的已经直呼敬仲春之名,不再称之为敬掌门。 正在这时候,有一个人推门而入,正是栗金博的弟子王葆强,手中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栗金博惊骇之下当即就跳了起来,抖着手指着他喝问:“这,这是上官猛,你为什么杀了他?” 王葆强愤然地说:“上官猛假意与我们接触密商,心中却不是真的要为他哥哥报仇,刚才偷偷溜走企图向敬仲春告变,我要是不下手,恐怕师父您今夜就要遭殃了。” 栗金博颓然坐下,惊讶地说:“怎么会出这种事,你也太冒失了!上官猛一死,冲突再无挽回余地。” 王葆强瞪大眼睛说:“师父还想有挽回余地吗?人家早就不打算留情了!” 赵明亮也跟着说:“上官猛一死,敬仲春与我等已是势不两立,追查需要时间,目前只是失踪而已。”然后咬着牙说:“宗门之会就在明天,师兄要下定决心了断大患啦!” 栗金博怔怔的望着上官猛的人头,突然间一咬牙,拍着大腿说:“大丈夫当断则断,事已至此,我们就好好谋划明日聚会吧,要来个先下手为强!” 这位被唐英杰“供”出来的逆杖堂堂主栗金博与无间派还真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只有生意上的“合作”而已。他的生意本来就与赖斯有合作,日本藤野株式会社这条线是赖斯介绍的,但他与藤野株式会社后来的“合作”,可不仅仅是茶叶生意了。 上官勇行止不端,曾经被栗金博查到要以门规责罚,假如当时就处理了,上官勇后来恐怕也不会命丧唐成之手。可是上官勇此前就送过他不少好处,出事后又苦苦哀求,并答应将生意上的好处与栗堂主一起分享,栗金博一时鬼迷心窍竟然替他遮掩过去了。 后来上官勇就通过他转手走私文物到日本,算是彼此照顾生意,栗金博也分享销赃环节的利润。再后来在硇洲渔村聚会上结识了池小莫,这生意不知怎么给池小莫知道了,却没威胁他什么,反而求他帮忙走私古瓷,借出口仿古工艺瓷的名义十分方便,算是同道之间私下照应,对彼此都有好处。 犯杖堂堂主赵明亮在秦皇岛,向日本走私国家明令限制出口的稀土矿料,也被栗金博查出追问,结果赵明亮求上门来,托他这条线合作生意分享利润。反正初一都做了也不在乎十五,栗金博放过了赵明亮而且与他合作,藤野株式会社是求之不得,这些年钱也没少挣。 第665章 九龙布阵 随着合作的时间越来越久,藤野株式会社方面委婉的提出想收购秘法晶石,曾让栗金博吃了一惊,这说明那小日本商会的人竟然也了解风门秘法传承的事情。但是,这时候的栗金博已经陷的很深了,无法放弃这种合作的关系,于是私下里通过庹炳谦收购秘法晶石,加价转卖给藤野株式会社。 栗金博那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字,叫栗果山,后来遇到一位据说很有名气的国学大师,说他这个名字顾名思义就是一座栗树山,太普通了,成不了什么大气,于是,花重金改成了现在这个名字,他的茶庄也就跟着改成了金博茶庄,还别说,自从改了名字,那生意就越做越大了。 当时栗金博心中不是没有疑虑,但他一直安慰自己生意不过是生意而已,没有国界和政治之分,而且大家利益均沾都有好处,与九星派也无关系。但回过头来看,他就像一只蜘蛛编成了一张网,把自己缠进去出不来了,就算他想放下,与他均沾利益的合作者也不能放下。 栗金博不是无间派的卧底,甚至不是真正清楚无间派的事情,但他这些年身为逆杖堂堂主所做的一切,真要被人掀出来放在明面上,只会受到最严厉的惩处。他原本还在犹豫,是否可以求敬仲春看在多年的同门之谊放自己一马。 可是,现在自己的弟子王葆强杀了上官猛,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栗金博终于下定决心发难。他却不是很清楚,其实赵明亮才是九星派中真正与无间派早有勾结的人,而自己的弟子王葆强,在这些年的生意合作中,早就被人彻底拉下水了。 赵明亮和栗金博密谋的时候,醉温泉旁边的一处度假村中,唐英杰和心腹手下比尔也在密商,两人说的竟然是西班牙语,不时夹杂着几个中文名词。 唐英杰问比尔:“人都到齐了?” 比尔回答说:“这次是转达纽约总部的指令,一切都按照二老板的意思在办,藤野那边的高手当然全调过来了,包括原先就在境内潜伏的,接到命令都赶到了九龙山附近。这批人是二老板的心腹势力,正好借此机会剪除,你我不用出手,程维汉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唐英杰深沉地说:“二老板的目的是让九星派灭门,并且让江湖各派猜忌程维汉,想达到目的总得付出代价吧?我一定会很好完成的!” 比尔微微一皱眉说:“这次我们的实力很强,难道不借机除掉程维汉?” 唐英杰轻轻摇了摇头说:“还是尽量留着他吧,一来这是二老板的意思,我们的密谋还没到暴露的时候,不好公然违抗。二来有这人在,就能吸引二老板最大的注意力,我们才好借机做很多事。”然后恨恨地说:“只要这次他与我们合作,将来就不好脱身了,好好利用这个人,他是我们掌握组织的一把梯子,就让他们中国人自己打自己吧!” 比尔忧心地说:“可是我们得小心,你难道就不怕他想借机杀了你?” 唐英杰冷冷一笑说:“我当然得防着这一手,他身边的庹玥瑛十分不好对付,二老板在玄空派和形法派秘密培养的那两名总也不受门派重用的高手,也赶到了吗?让他们蒙面跟着你,再加上藤野那边两名高手,专门对付庹玥瑛还有那个蓝芩。”停了一会继续说: “至于程维汉,他不论是真合作还是假合作,都是要出手的,假如情况不对,我就亲自会会他!” 唐英杰面带讥讽之色说:“人才就是人才,废物就是废物,二老板花那么多精力培养那两个人,秘法修为高又能怎么样?没有其它的本事,又不会经营结交,反而引人猜忌冷落,什么事都管不了,在门派内根本不可能受重用,估计早就被怀疑有问题了,只是没有抓住证据不好处置而已。” 比尔恍然大悟,得意地说:“您的意思,这次把这两个人也扔出去,用他们对付九星派,也借庹玥瑛之手除掉他们?” 唐英杰点了点头说:“是啊,李天一在玄空派、文一坪在形法派,虽然不受待见遭冷落,但是对二老板忠心耿耿,且秘法修为高超,是两把锋利的刀。现在不用,将来很可能会反手对付我们。” 比尔想了想,有些担忧地说:“假如明天一战,藤野那边和我们这次带来的人折损大半的话,无间派在中国及周边一带,可用的秘法高手恐怕就折损殆尽,就剩下线组织了。” 唐英杰的笑容有几分得意:“我要的就是组织的势力与利益,不是忠于二老板而不可能听我指挥的秘法高手,这是绝对必要的清洗,却不能流露出痕迹来,然后才能真正掌控这里的一切。二老板想一举消灭九星派,让风门各派疑忌程维汉,只要他的目的能达到就行。” 比尔仍然不放心地说:“这样一来,您在这里能调用的高手就不多了。” 唐英杰不屑地说:“不是秘法厉害才叫高手!就说那位程维汉,真论秘法未必比池小莫更强,仅论枪法的话也不可能比得上你,他真正高明之处不在这些,他才算得上真正的高手。”停了一会又说: “这次正是我们将组织下属势力掌握在手中的机会,也有借口将我们的心腹调过来趁机接管。” 比尔逢迎地说:“约翰逊先生,您才是真正的高手!” 第二天清晨,唐成和庹玥瑛、蓝芩返回了酒店,洗漱休息了一上午,养精蓄锐,午饭之后收拾东西出门前往九龙山风景区。这一次唐成是尽可能的准备充分,画卷、太阿、铜牛都随身带着,还将一个旅行包挂在胸前。他长袖中藏了两把手枪,是在湛江的时候朱昊特意弄来的,型号与原先的完全一样。说来也太巧合了,雷州半岛湛江有个九龙山,这黄山也有个九龙山,而且还偏偏就是要出现状况的,看来这与龙有关的地方还真不简单。 但是,庹玥瑛却很简单,仍然只有天机手链随身而已,她将那一对冷云晶和虎眼七曜石分别交给了蓝芩和唐成,以备不时之需。蓝芩想了想,又将唐成送她的一对晶石中的虎眼七曜石给唐成拿着,并请教了阴阳生煞大阵的毁阵之法。 这样以来,蓝芩和唐成手中就有两套冷云晶和虎眼七曜石,在发挥阵法最大威力毁阵之后,转瞬之间还可以晶石为灵引布成另一座阴阳生煞大阵,绝对的出其不意。这是唐成送给她的,虽有些舍不得,但是三人的安危更重要。 在九龙山的外围,还有蓝天枫、巫楠等七名消砂派弟子暗中潜伏接应,唐成的指令是来多少人都不必有动作也不必暴露自己,都放进九龙山会场,等那边动手后,蓝天枫再率人包抄,里应外合一个也别放走。 九龙山半峰隐蔽的高处,还有庹玥琴、徐志强两位凤凰谷的高手警戒,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假如有人向山上逃窜,还可以突然拦截暗算。这一对夫妇非常擅长以阵法联手,而且早就悄悄将法阵布好。 第666章 放冷枪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很周详的了,再加上庹玥瑛、蓝芩和唐成自己,等于在九龙山安排了十二名高手。尤其是消砂派,除了长老颜德龙留守湛江之外,尽启门中精锐,他们加起来灭了九星派都足够了!这种场合修为不足、不擅争斗的一般弟子来多了也没用,如此阵容当然不是为了对付九星派,而是准备铲除唐英杰**。 唐英杰既然看见了蓝芩和唐成在一起,应该能想到消砂派还有人来,但是他恐怕想不到蓝天枫是动用了举派的精锐之力,而且唐成根本没打算与他有任何合作,反而暗中与敬仲春联手了。 这天下午,唐成和其他的游客一样,在九龙山风景区玩赏,看上去好不悠闲。 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游客渐少,渐渐完全没有了人,山中下起了毛毛细雨,微风拂来,落叶随雨丝四下飘飞。唐成等三人没有下山,在那条景致如诗的林间小道上走入了山林。 翻过一个山坡,在一株大树下停了下来静静的等候,前方谷中有几座幽静的木屋,就是九星派宗门聚会所在,聚会从落日时分正式开始。 雨中看不见落日,但一样可以感应天时,时间就快到了,蓝芩不无担忧的说:“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自己动手吗?” 唐成感慨地说:“一切都是唐英杰等人所述,我们虽然查出了九星派弟子行止不端,但毕竟没有他们与无间派勾结的证据,九星派宗门聚会应当处置此事,这本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不动手暴露,我们难道还能冲进去搅扰人家的宗门聚会吗?” 庹玥瑛微微一蹙眉说:“假如栗金博等人敢动手,那真是不可救药了,但愿别伤着莲韵居士慕容楚。” 蓝芩附和着说:“我刚才也想到了她,假如九星派聚会上起了冲突,只怕伤了这位洁净淡雅的居士啊。” 唐成扭头问:“女人也会怜香惜玉吗?” 庹玥瑛瞟了他一眼说:“你见过慕容堂主,难道不这么想?” 唐成不以为然地说:“那位慕容堂主可能是不擅争斗,但秘法境界绝对不低,心中既有戒备不会没有应变自保之能,而且既然你们这样想,敬仲春等人当然也会这么想,不会不保护她,最后一个需要担心的才是她,要是栗金博等人发难,首当其冲的是掌门敬仲春。” 庹玥瑛叹了一口气说:“无论结果如何,九星派冲突一起,必然死伤惨重,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等着?总觉得有些不忍。” 唐成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幽幽地说:“养患已成,清理门户总有代价,这个代价需要九星派自己付,无论谁出手都有死伤,实在难以避免,难道还能首先牺牲消砂派弟子吗?”然后无所谓地说: “敬仲春既有准备,门中事情应该能搞定,唐英杰不出手,我们也不出手。” 就在这时候,山谷中突然传出一连串的声音,在四面引起阵阵回响,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放鞭炮。看时间正好是宗门聚会开始之时,难道九星派还要先庆祝一下? “是枪声!”庹玥瑛吃了一惊。 九星派秘法自古以雅致入境,历代高手也多是风流雅士,今天倒好,这场聚会连开场白还没有呢,直接开枪了! “是冲锋枪,一支是微冲,另一支应该威力更大。”唐成听的更仔细,神色淡定仍在大树下背手而立。 蓝芩的神色惊骇不已:“果然是无间派的风格!” 唐成淡定地说:“慕容楚选的这个地方,四面林木茂盛,斗法一旦展开,根本不适合枪战,运转神识感应相斗是最好的方式,但是他们一见面就在屋子里开枪,倒是真够狠的!” 枪声很短暂,估计一梭子搂完了也没有换弹夹的机会,随即就展开了秘法相斗。山谷中那座最大的木屋屋顶突然飞起,在细雨中化为无数碎片,就如飘零的落叶。神识纠缠交击、地气灵枢乱卷,一场双方都早有准备的混战就此展开。 唐成还是站在远处的山坡上动也没动,庹玥瑛微微低着头说:“看似混乱之斗,彼此神识却交缠和鸣,本是拼命,却又似合演施法,这九星派的秘术真有些不同寻常。” 蓝芩想了想说:“我曾听敬七宝提过,九星派虽然一流高手不多,但是十二杖法合击却是风门各派中最强的一种合击之术,假如十二位堂主联袂出手,威力比我消砂派的二十八星宿垣局大阵还要强大。他们彼此之间都太熟悉,斗法反倒像演法一样,一时之间不容易分出胜负,可惜啊!” 这时,唐成带着微型耳机的右耳廓微微动了动,拂袖说:“有人从树林里摸过去了,人数还不少,有十几个!我们也过去,一切小心!” 九星派的冲突爆发的十分突然,十一位堂主在会场中刚刚坐好,敬仲春站起身来连开场白都没来得及讲,犯杖堂堂主赵明亮突然从随身的电脑包里抽出一支手提式微冲,一言不发,对着掌门敬仲春和没杖堂堂主张庆忠就是一梭子。 这绝对是冷枪,而且太突然,在这狭小的室内空间几乎不可能躲开。赵明亮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先解决掉威胁最大的两名高手,剩下的一切就好掌握了。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敬仲春躲开了,第一个死的人居然是逆杖堂堂主栗金博。 赵明亮刚刚举枪,敬仲春就像早有预料,突然一拍身前的桌子。 因为穿杖堂堂主上官勇已死,这次宗门聚会原定的主要议题之一就是选任一位新的穿杖堂堂主,普通弟子是没资格坐在这里的,因此屋子里只有十二张桌子,十一位堂主身前都是方桌,掌门敬仲春面前是圆桌。 手拍在桌子的边缘,圆桌面突然就立了起来,挡住敬仲春的身形并且凌空旋转,带着展开的神识之力形成一个好像有吸引力的漩涡。他左侧的慕容楚坐着没动,手中却祭出一根如翠枝般的翡翠短杖当空画了一个圆。 灵枢圆转随着神识展开,与敬仲春的秘法相合,以圆桌为中心形成了一道漩涡屏障,飞射来的子弹都打在了圆桌面上,再看这张桌面底下竟然衬了钢板。 敬仲春右侧的张庆忠面对枪口并没有躲避闪让,好像对身边的掌门有十足的信心,他身前的方桌一阵剧烈的跳动,紧接着就碎裂飞开,桌面下露出一支正在喷吐火舌的冲锋枪。 原来张庆忠也藏了一支枪,这位绸缎庄老板也够狠的,连枪都不拔出来,手在桌面下扣住扳机直接就开枪了,那动作就在一刹那,更冷、更隐蔽、更突然。 第667章 挨枪子 屋中十二个座位十一个人绕壁而坐,这一梭子全是冲着赵明亮去的,然而倒霉的却是栗金博。 按照原计划,赵明亮一动手,赖斯和栗金博就同时发难突然偷袭。九星派在如今风门各派中虽不算强盛,但掌门敬仲春毕竟是威震江湖的一代高人,再加上身边的其他高手,赵明亮也没有绝对把握置他于死地,只求伤了他和张庆忠,赖斯和栗金博策应动手就十拿九稳了。 可是敬仲春用桌面将全身都护住了,张庆忠拿着冲锋枪更不可能迎着枪口冲上去。与此同时,离杖堂堂主范昭昌已经一纵身站到了慕容楚身侧护法,还有四位堂主也挥出了短杖,神识一体交织与敬仲春、慕容楚等人结阵相合。 赵明亮见到张庆忠开枪,顿时大惊失色,一脚将身前的檀木方桌踢了出去,身形向侧后方急闪,他身边坐着的是横杖堂堂主叶梦溪,和他不是一伙,张庆忠总不能乱射同门,就在这一闪念间,赵明亮同时枪口一转向叶梦溪背后射击。 叶梦溪也有所准备,正离席而起向张庆忠右侧跃去,反手一杖运转神识想要招架却晚了一步,落地闷哼一声已然受了伤,肩头中了一枪。他的功力本来就不及赵明亮等人,交手的形势也十分不利。 那边坐在范昭昌身侧的栗金博见事态与计划的不一样,也按事先的应变方案起身向赖斯等人靠近,企图联手结阵斗法。赖斯的反应稍稍有些慢了,还没有挥出短杖接应他,赵明亮正在对叶梦溪动手,同伙的对杖堂堂主黎明还在屋子的另一侧,栗金博瞬间就落了单。 张庆忠拿的是威力更大的五六式冲锋枪,距离也就是五、六米远,当时屋中的桌子全部飞起来了,一片混乱,他也不敢乱扫,最后半梭子子弹全送给了瞬间落单的栗金博。可怜栗金博一身秘法修为还没机会施展,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当场被打成了血葫芦。 一梭子冲锋枪子弹搂一下就打完了,然后谁都没时间再换弹夹了,他们扔下枪,满屋子被踢飞的桌子纷纷落地,活着的人已经结成三阵,手中法器都是短杖。这种场合也没法再开枪了,灵枢之力纠缠乱卷,子弹都不知道会往哪里飞。 范昭昌展开神识护着慕容楚没有动,这时候只有慕容楚面前的桌子还是完好无损,上面还放着茶。慕容楚展开神识为敬仲春等人掠阵,同时警戒外围的动静。而敬仲春率领张庆忠等五位堂主向赵明亮、赖斯、黎明等三人出手。 神识之力交击,轰然一声,木屋的屋顶飞了,慕容楚所布置静雅非常的宗门聚会之所,这时候已是杀气四溢、一片狼藉。 六对三,还有慕容楚掠阵,虽然叶梦溪受了伤,但敬仲春等人占据了绝对优势。只是赖斯的修为不低,赵明亮一直以来也显然隐藏了秘法修为上的实力,而且众人彼此太过熟悉,一旦动手就像平时演练一般,赵明亮等人还能抵挡一阵子。 多年的同门,虽然展开神识困死了对方,但敬仲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下杀手,而是大声喝问:“你等真要行此恩断义绝之路?束手就擒,尚有一线生机!” 赵明亮的嘴角有些抽搐,神色狰狞地说:“敬仲春,你以为今天就吃定我们了?别做梦了,你的死期已经到了!” 这时候,慕容楚突然喝了一声:“王葆强,你等也要自寻死路吗?”说着话手中翡翠短杖一挥,在室中竟然传出风拂山野之声,她身边的范昭昌随即挥杖,夹杂着丝竹之声合韵,带着冲击之力。木屋两侧的墙壁突然咔咔裂了几道缝,大块的碎木片飞出,可以看见墙外王葆强等几个人跌跌撞撞向后退去。 这一次聚会当然也有门下弟子随行,但是,耐人寻味的是,敬仲春这边几位堂主都没有携弟子来,可能是预料到有冲突,在这种场合修为不足的晚辈弟子难免会被误伤,就算他们等人皆折损在此,也可为九星派传承保留血脉。 不过,赵明亮等人却将心腹弟子带来了,目的是发难时协同动手,敢在这个时候配合他们偷袭掌门的,当然是早已有谋逆之心。 栗金博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弟子王葆强率领赵明亮等人的门下按事先约定好的计划,以枪声为号,从其它几间木屋里出来,悄悄包抄到会场的侧后方,企图破壁而入偷袭敬仲春等人,却被掠阵的慕容楚及时喝破,未能得手。 王葆强等八名九星派叛逆偷袭未成,形藏已然暴露,也都向另一个方向退去,从会场入口处迂回。这时候只见大门突然碎裂,连半边墙壁都被掀开,他们已经与赵明亮等三位堂主汇合一处,攒鸡毛凑胆子,一时之间声势倒也壮了不少,好像可以敌住敬仲春等人的攻势。 敬仲春长叹一声,手中短杖一缓,与他结阵的五名堂主神识之力皆是一弱,然后就听他一声断喝:“既然如此,休怪我不再留情!” 随着这一声大喝,就像巨浪来前短暂的平静,紧接着神识之力如澎湃爆发,连黄昏的天色都看不清了。 赵明亮等人只觉眼前有满天星斗移转,袭来的神识之力并不只是从正面汹涌,而是四面八方时闪时灭,从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突然汇聚力量一击,然后又从另一个方向袭来。 敬仲春等人虽是面向他们,却等于把他们包围了。这种秘法赵明亮当然再熟悉不过,如今门中混战,十二杖法合击施展不开,这就是秘传的九星宫之术,用以攻敌最为难测,就算你了解对方的手段也不知道攻击会从哪个方向发起。 九星派第一高手敬仲春,联合五位堂主施展九星宫斗转星移秘术,这时候已不再留情,赵明亮等十一人明显不是对手。 首先就听见赵明亮身后有一人突然惨叫半声,手中的短杖莫名其妙飞出在空中断成好几节,一挺胸蹦了起来,然后落地扑倒,抽搐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同样的场景,赵明亮身后又有一名九星派弟子倒地,令人胆寒心战,其他人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这时候,赵明亮怪叫一声说:“今日已成你死我活之势,奋起而斗尚有一线生机,大家莫要惊慌,援兵马上就到!” 他的话还没说完,掠阵的慕容楚突然伸出素手一拍桌面,桌上那一杯茶凭空跳了起来,就像被人用手托着一样向身后一泼。她身后一米多远是很结实的木板墙,也是这座连屋顶都没了的木屋还唯一完好的墙。 第668章 两阵对决 慕容楚的茶水泼在木板上,不再是水声,竟然发出了冷水浇到油锅中的爆破声,那木板瞬间就像纸糊的一样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 接着,慕容楚再次挥出手中玉杖一引,范昭昌随着她的手势狠狠一挥短杖,半空中的白瓷茶杯炸裂,无数碎片通过裂口飞到了墙外。 只听几声闷哼,墙外两丈远的灌木丛中突然蹦出来四个人,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碎纹衣,明显的就是东南亚某国的士兵作战服,潜伏在那里难以看清,神识也收敛的非常好几乎感应不到,已经悄无声息的潜近,现在却被逼迫显露身形,而且很明显吃亏受伤了。 那几个人被沾着茶水的白瓷片打中,仿佛是被烧红了的铁水浇中一样,身上冒出了青白色的烟,皮肤上留下一个个水泡瞬间破裂开,钻心地疼痛,再也隐藏不住,整个身子蹦起来向后跳去,还在地上痛苦的连打了几个滚才站稳。 这四个人连声怪叫抽出三十公分长的短刀,声音比夜枭还难听,冲击神识一阵恍惚,慕容楚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恰在这时,她的左后侧传来了枪声,有人从离木屋最近的树林边缘朝着慕容楚开枪了,那是唐英杰的贴身保镖比尔。他手持双枪,是九毫米口径的手枪,开枪的时机、地点、角度、方向掌握的都相当好! 身后的木墙还在,从这个角度谁也看不见走出树林的比尔,而且慕容楚刚刚泼茶逼退了四名潜近者,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神识又被他们的怪啸所冲击。比尔隔着墙壁在几十米外突然开枪,双枪连发,慕容楚当然是挡不住的。 慕容楚不出手只掠阵,那就是这种场合的指挥者,是最令人头痛的一个障碍,比尔判断的很准,首先就想杀了她。 他不用冲锋枪而用手枪,自然是为了控制的更好。想当初以唐成之神识精微,拿微冲搂了一梭子,那冲击力之大,也是让他晕头转向。比尔以秘法合枪法,其娴熟程度绝不亚于熊一鸣。 比尔是南美印第安人,父亲是当地的一位小毒枭,从小就是玩枪长大的。后来他的父亲在黑帮火拼中死了,他去了墨西哥,在一场械斗中差点送命被唐英杰所救,后来就一直跟着唐英杰,做了贴身保镖。 眼看慕容楚就要遭殃,神识中却传来轻脆的鸣响,那是天机手链的声音。 这面木墙突然就像尘土一般泄落在地,如果仔细看的话,所有的木头都是从木纹处断裂化为细小的碎片,墙不是倒下,看上去就象得了软骨症突然倾颓落在了地上。 随着这面墙“泄”在地上,空中飞来的子弹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全部打在墙体中然后随着碎片一起落地。这是唐成等人从另一个方向恰好赶到,也只有庹玥瑛才有这等本事,神念能化为实形之力,及时救了慕容楚。 庹玥瑛一出手,比尔身侧有四条人影飞遁而出,其中有两人也穿着花花绿绿的“隐身服”,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另外两人身着黑色劲装,蒙着面,一人手持短斧,另一人手挥尖梭,从左右两个方向包抄而来。 “保护慕容堂主为全场掠阵!”唐成喝了一句,这句话是对庹玥瑛说的,同时拔出太阿迎面冲了过去。 唐成前冲的时候向前挥了一剑,凌厉的煞意把这一片空间都给划开了,侧面冲来的四人谁也没有挡住他。唐成没有理会这四名高手,更没有理会不远处哇哇乱叫的另外四个人,直接杀向了比尔,他身后的蓝芩手挥碧蓝色的分水刺紧随其后。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比尔已经换了弹匣。他手持双枪侧向飞速移步避开锋芒,一边接连向唐成射击,子弹带着神识之力打的非常准,每一枪都锁定唐成。 不过,唐成就像没有看见子弹一样,左手托起了一座小巧的铜牛镇山吼,踏步看起来那铜牛十分轻盈,没有什么分量,就像一个小玩具,落地之势却浑然如山岳,子弹飞近既没打中唐成也没有打中铜牛,在空中就好像被某种威势所摄,竟然带着尾羽烟光放慢了速度,蓝芩手中的分水刺连挥,带着海潮呼啸之声,那些飞来的子弹就像被潮水卷起,飞落到一旁根本无法击中他们两人。 唐成和蓝芩没有停步,一直在追比尔,看姿势是在飞奔,实际上速度却慢得多,就像电影里断续放出的慢动作,在一波一波的无形力量阻隔中穿行。 他们也是血肉之躯,神识之力面对比尔这种高手射出的子弹,不可能以平时那样的速度冲过去,每一颗子弹都是无形的阻挡。 唐成没有看见唐英杰现身,这种神识乱卷的场合,也无法仔细查探感应他在哪里,所以敬仲春等人才需要慕容楚掠阵。但是,唐成却认准了比尔,一出手就想杀了他,就像比尔一出手就想杀了慕容楚一样。 唐成很清楚比尔这种秘法枪手的厉害,假如他身前有掩护,让他从容的换弹匣连续射击,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最大的威胁,必须第一个除掉。 比尔仗着双枪连射掩护,退的速度比唐成追的速度稍快一点,绕着战场迂回企图与赵明亮等人汇合。 唐成在等他将弹匣打空,比尔也看出他的目的了,突然怒吼一声,没有动手上衣竟然被撕裂飞开,露出了浓密的胸毛和赤精的上身。 唐成一看这个架势吃了一惊,比尔的腰间围着一条插满弹匣的皮袋,开枪节奏也变了,左手射速一缓,右手射速变急,左手的枪弹匣先打空,手腕一抖空弹匣落地,单手往腰部一靠,居然就把新弹匣换上了!这手法快得出奇,就像玩魔术一样,也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 就在这稍微一缓的空挡,唐成逼近了几步,却无法阻止比尔开枪。比尔已经到了赵明亮等人的旁边,眼看就要汇合到一处进入战阵。 唐成大喝一声:“敬掌门,速战速决!” 紧接着,唐成收起太阿,一抖手从袖中飞出一只小巧的勃朗宁手枪,冲着赵明亮等人的战阵开枪了,那枪声密集,让他们没有躲闪的余地。 这边的战斗十分激烈,庹玥瑛那边却显得无声无息,面对八名高手的半弧形包围,她神色安然,不惊不怒,反而说了一句:“范堂主,速去助敬掌门,应速战速决!” 范昭昌也不废话,知道自己比庹玥瑛差远了,一挥短杖离开慕容楚身侧加入敬仲春的战阵,那边八名高手已经出动了。 第669章 混战 就在这时候,一名蒙面人向下一挥短斧,神识中就觉得天空一阵发暗,好像有一座山压了下来,别说站着,就是坐着,感觉都坐不稳。另一名蒙面人横着一把尖梭,周围的山峰好像都被拉近了,带着压迫之力向中央聚拢,让人无法挣扎呼吸。 庹玥瑛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暗暗感叹:这两人好深厚的功力!却不知是什么来路?他们都在运用灵枢之力,却没有直接使用任何一派的独传秘法。 “玄空派和形法派两位同道高人,我九星派素无开罪之处,今日为何助叛逆出手?”庹玥瑛没看出这两人的来历,不远处正在激斗中的敬仲春可能秘法修为不如她,但眼力见识是一等一的,神识微有感应,立刻就叫破了这两人的秘法修为根基。 那两人却没有答话,冷哼一声,已经向着慕容楚和庹玥瑛全力出手,另外六名迷彩花衣人在他们的配合下,身形一阵恍惚突然就看不见了,神识感应也是若隐若现,四面刀光闪烁如幻。 庹玥瑛一言不发,轻轻一摇手链,黄昏中好像有轻纱般飘舞的月色洒下,如山岳般的威压、四面灵枢之力的纠缠,那幻影般的刀光仿佛都被这月色静静的化去。 在她身边,慕容楚又拿起一只倒扣的白瓷杯,提起壶默默的重斟了一杯茶。茶水泻落杯中,淡淡的茗香飘散而开,若隐若无好像弥漫着整个山谷,在这血光杀意中清雅而宁静。这时候,也只有慕容楚一个人在庹玥瑛的天机大阵笼罩下,向周围展开神识不受任何影响,身处战场之中却好像在旁观整个战场的变化。 茗香幽散之时,唐成恰好开枪了,他没有比尔那种本事换弹匣,也没有做这种准备,就有两支枪而已,另一支还藏在袖子里,子弹打完也就没用了。因此他没有向比尔开枪,而是向着赵明亮和他身后那些助阵的九星派弟子。 战阵之中神识乱卷,子弹自然会改变方向,不知道确切的目标是谁,但唐成控制射击的范围,就是对着赵明亮的,子弹到了近处乱飞,莫名其妙第一个中枪的不是赵明亮,却是另一个人,那子弹就像长了眼睛,正好打在了他的额头上,顿时就有一股脑浆迸裂,当即送命。 唐成的一支枪七发子弹打完,又有两个人倒地,倒不是他的子弹打中的,而是敬仲春等人突然加紧了攻势。赵明亮被唐成干扰阵法一缓,虽然将比尔接应至阵中,但这边又有两人被九星宫秘法放倒。 就在这时,慕容楚突然大喝:“师兄退后!” 激斗之中,赵明亮等人被九星宫斗转星移秘法四面八方的袭击所包围,没有办法脱身,只能采取整体战阵缓缓后撤的方式,虽然不断有人倒下,却不知不觉中带着敬仲春的战阵拉开了距离。 这时候,原先那座木屋早就不存在了,唯一完好的就是慕容楚面前的茶桌,而他们相斗的地点已经离开木屋的范围。 慕容楚忽然有了警觉,有一股强力的杀气自赵明亮等人后方的竹林中传来,她意识到敬仲春被引得有点远了,立刻出声警告,也等于告诉他们赵明亮又有援兵来了。 敬仲春听到警告声,清啸一声,挥杖引战阵后退,赵明亮等人却没敢跟着前进,他们的后方有无数竹叶飘起,无风而荡闪着锋利如刀的碧光打着旋飞来,在半空中突然加速,越过赵明亮等人的头顶向着敬仲春等人激射而去。 敬仲春已接到慕容楚的示警自然有所准备,从怀中掏出一面八卦飞星盘,右手短杖指天,其余各位堂主短杖指地,竹叶飞来化为绿色的烟尘散去,众人之间一片粉雾弥漫。敬仲春手中的八卦飞星盘好像很厉害,就像乐队领唱手中的指挥棒引领众人合阵破法,九星宫秘法仍然没有停歇,继续缠绕攻击赵明亮等人。 竹叶化成绿色的迷雾散开,众人的神识被阻隔干扰,对仗堂堂主黎明忽然一声惊呼,肩头冒出了一线血丝,原来是被一片敬仲春运转神识逼回的竹叶擦中了,紧接着,他手中短杖落地,全身骨节发出断裂之声,口喷鲜血委顿在地。 黎明倒地的同时,枪声又响了。站在战阵最外侧已经受伤的叶梦溪突然哑声闷呼,一捂胸口也倒在了地上,比尔在赵明亮身后趁机开枪击中了他。 枪声响起时,唐成将手中打空的枪带着凌厉的劲力扔了出去,也不知砸中了谁的脚后跟,那人哎呦一声就跪倒在地,随即只觉得胸前一片凉意扫过,那是太阿的锋芒。 敬仲春率阵后撤,叶雨飞来、枪声响起的时候,唐成却没有后退,借着比尔进入战阵向叶梦溪开枪的机会,他收起铜牛镇山吼左手取出了一枚虎眼七曜石,右手将手枪扔出去拔出了太阿,蓝芩左手倒持分水刺,右手取出了一枚冷云晶。 唐成这种锋芒直入的打法,曾让很多人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蓝芩和他结成了一个小型的阴阳生煞阵,神识相融一体,也紧随在他身后撞进了赵明亮的战阵中。 敢于直接扎进混战中,这可不是一般的胆略,比尔和赵明亮都没想到。 也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太阿最大的威力,阴界土激射而出专门屏蔽神识,就是要让周围的人反应慢那么一瞬。唐成全力冲刺,运转大阵护身的任务全部交给了身后的蓝芩,在近身格斗中,手起剑落,眨眼的功夫就宰了挡在身前的两人,然后寒芒一挥,剑光已经到了比尔的眼前,脚下一刻都没耽误。 唐成就是认准了目标,先格杀比尔再说! 这下子比尔来不及换弹匣了,怪叫一声,手中的枪下意识地扣动,却没有了响声,然后身形向后急退,撞倒了后面的一个人。 唐成跟着他向前冲,后面的蓝芩分水刺一划,倒地的那个倒霉鬼颈侧一片血迹渗出,当场就死了,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赵明亮指挥的战阵被冲散了。 比尔不仅仅是一位神枪手,也是一位秘法高手,他空膛开枪,唐成神识中居然听见了压缩空气的爆破声,手中的虎眼七曜石震颤几下,太阿发出几声微鸣。比尔凝聚神识成锐意攻击,以手中的枪为灵引,其实他根本不必做出开枪的动作,但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唐成的身形微微一顿,比尔趁机向后方的竹林退去,这时候竹林中又冲出来七位手舞长刀的黑衣劲装男子。那边敬仲春见唐成和蓝芩撞进了对方的战阵,随即一挥手中八卦飞星盘,率众冲了过来。 刚才还是泾渭分明的结阵之战终于发展成了一场混战。 第670章 凄风冷雨柳叶刀 混战中,不断有惨呼声响起,又有人倒下再没有站起来。 一时之间,混战进入到了最惨烈的阶段,援兵的力量很强,赵明亮那伙人占了上风。唐成已经追着比尔杀出混战圈了,比尔身边还多了一个赖斯。 赖斯挥舞一根柳枝状的短杖为灵枢,引漫天丝雨带着凌厉的杀意卷来,逼得唐成不得不放缓了脚步,比尔才有了喘息之机,借此机会,他又上好了两支枪的弹匣。 唐成突然一定身停下脚步不追了。对付一般的枪手,唐成这种高手离的越近越好收拾,能让对方连枪都拔不出来,可是对付比尔这种高手就不敢离得太近了,离他的枪口越近越危险,除非已经抢到了贴身动手的位置,否则中一颗子弹就会要了小命。 比尔上好弹匣正想举枪射击,却发现自己无法瞄准! 像他这种神枪手已经到了不需要仔细瞄准就能开枪程度,一有感应抬枪就可以射击。但是,这时候神识中却感应不到唐成和蓝芩的位置,无法以秘法锁定,只觉眼前有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在运转,那两人的身形变形扭曲不知在何处飘舞,神识中也感应到至阴和至阳交错纠缠,一种怪异的神经撕扯让他头疼欲裂。 阴阳生煞大阵移转地气灵枢,惑乱人的心神,假如比尔就像个普通的枪手一样乱开枪,他就失去了最大的威胁。 就在这时候,慕容楚的声音穿透战阵传了过来:“师兄莫混战,结阵后撤,维汉先生小心前方偷袭!” 慕容楚提醒的非常及时,混战中伤亡大,彼此结阵还可以共进退。敬仲春闻言手中八卦飞星盘一转指引众人向后飞撤又结成一体战阵,这时候斗杖堂堂主***已在混战中身亡。而那边的赵明亮因为赖斯已走,黎明已死,门下众弟子也在刚才的一阵冲杀中伤亡殆尽,虽然援兵赶来,但已经无法再结阵相斗,只得挥舞长刀和法器围斗敬仲春的战阵。 就在同一时间,靠近竹林的另一个战圈也起了变化。唐成和蓝芩刚刚展开阴阳生煞大阵,就听见了慕容楚的提醒,立刻意识到可能是隐藏在暗中的唐英杰要出手了。 这才是最危险的对手,也是唐成今天要对付的主要目标。 果不其然,赖斯挥起的雨丝本就带着凌厉的杀意,在黄昏后的黑暗中闪着点点晶莹的寒芒,这时候这点点寒芒却突然拉长成线,如一根根银针带着碧森森的光泽。紧接着碧光延展,空中出现了无数片飞舞的竹叶。 这是雨丝幻化成的竹叶,一片片如刀锋一般,并不是从竹林中飞起。唐英杰借助赖斯的秘法突然出手,虽然是幻境,但是神念化为实形之力,被这竹叶击中一样会受伤,这就是化神识为神念境界后质的不同! 唐成有准备,与蓝芩向后急退,一飘身就退出了十几米远,两个人同时扔出去三样东西。其中两样是冷云晶和虎眼七曜石,另一样是一枚带着咆啸声的铜牛镇山吼。 幻法大阵一展开,唐成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四面八方全是锋利的竹叶飞袭,在这个时刻首先就要防止比尔开枪偷袭。因此,他朝着大概的方向扔出了铜牛镇山吼,紧接着就听见了一连串的枪声响起,至少有两枚子弹打中了空中飞行的铜牛。 唐成这枚铜牛当然不是普通的工艺品,而是经过神识淬炼的法器,飞出去带着金城山铜牛镇山吼那种威压之势,所依附的神识很类似于玄空派的定山法,能感应到像小山般的一头铜牛扑过来,比尔必然会开枪的,而唐成趁机带着蓝芩退到了远处。 两枚晶石飞出,在空中划出互相环绕的弧线,带出的轨迹就像太极在旋转,又在一瞬间突然凌空定格,然后炸裂而开。顷刻间,空中爆发出一片混沌的冲击力,周围无论是纠缠的神识还是锋利的神念都被冲散了。 蓝芩的身子一软差点就要栽倒在地,这一手毁阵之法也冲击自己的形神,蓝芩尽管神识控制异常精微,但毕竟没有唐成如铁打的这般身子骨,一瞬间气血翻滚几乎站不住,有那么几秒钟无法再运转神识。 唐成及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蓝芩的左臂,将她拉到身边扶稳,两人一伸手,唐成左手与蓝芩右手又分别取出了一枚虎眼七曜石和冷云晶蓄势待发。 那漫天的幻法竹叶,在这毁阵的混沌冲击中消失的无影无形,前方十余米外露出了三个人的身形。唐英杰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已经站在了比尔和赖斯的身前,手中拿着一根竹枝,竹枝上的叶子都已经裂成了碎丝。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几乎因为愤怒而扭曲。 唐英杰一直潜伏在暗中看得清楚,两名玄空派和形法派的高手再加上另外六个人已经缠住了庹玥瑛。他等了一段时间见战阵相斗的双方消耗的差不多了,才让援兵出手,只要按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九星派必然全军覆没。 唐成的举动让他感到意外,按照原来的“合作计划”,程维汉应该杀了九星派这些人,这本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但是,唐成一动手完完全全就是奔着比尔来的,一心一意就要宰了比尔,而且显然早就和敬仲春有默契! 既然计划有变,唐英杰当然要向唐成出手了,至少缠住或杀了程维汉,让另外那些人自相残杀殆尽才是他原先的目的。幻法大阵瞬间被破,唐英杰晃了晃,想抢在唐成反应过来之前再度展开幻法攻击,这时候却出现了谁也想不到的一幕。 赖斯手中的柳枝短杖很轻巧的一挥,一道碧蓝碧蓝的光幻化成柳叶刀的形状,从背后突然向唐英杰斩了过去! 原来不仅是唐成要对付唐英杰,还有人一直等到唐英杰出现才突然发难,这实在太令人意外了!但是,看到赖斯出手,唐成又有了一丝疑惑,这位截杖堂堂主不是与唐英杰结盟了吗?现在也并没有想要唐英杰的命,柳叶刀只是斩向唐英杰的左腿膝盖后弯的位置。 赖斯挥杖的同时运转独门九星宫秘术,神识从各个方向锁定,她的用意显然不是为了杀掉唐英杰,而是想重创并留下他的性命,这又是为了什么呢?要知道唐英杰的秘法境界显然高出赖斯,像这种秘术伤人求擒拿之法,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冒险,只有选择这种猝不及防的突然时机才可能得手。 唐成没有想到赖斯会这么做,但另一个人想到了,他就是一直和赖斯并肩而立的比尔。 第671章 花雨缤纷 比尔好像一直在暗中防备赖斯,但是,到现在为止赖斯没有任何异状,并肩作战的他警惕心也有所减弱。这时候赖斯突然发难,比尔想调转枪口直接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赶紧身形一旋,横着就撞了过去,柳叶刀划过他的胸前,紧接着听见了两声枪响。 赖斯中枪倒了下去,比尔扑倒在她的身上,草地上有殷殷鲜血洇出,却分不清是谁的血。 比尔并没有完全挡住赖斯的偷袭,一线碧光闪过,唐英杰的身形突然凭空向旁边移了一步,如果眼发花的话,看上去他几乎是从原地消失又在另一个地方出现。左腿裤管化成了蝴蝶般的碎片,碧光被神念冲散,但他的小腿肚子上却留下了一条伤痕,血迹缓缓的渗出。 激战当然不只是发生在同一个地方。就在唐英杰展开幻法大阵、唐成和蓝芩引爆阴阳生煞大阵的同时,敬仲春率领门下堂主在激斗中突然再度结阵后撤,赵明亮与一批援兵纵身前扑追击,这时突然从空中一左一右飞来两样东西。 那是两个有一尺长、滴溜溜乱转的葫芦,葫芦上的烙画分别是二十八宿北方玄武中的“斗”、“牛”二宿。有一个成语叫气冲斗牛,意思就是形容怒气冲天或气势很盛。 这两个葫芦在空中碰撞炸裂,发出的却不是爆炸声,而是震耳的吼叫声,震得地气灵枢乱颤,众人一时之间都无法控制神识之力随意移转。 借着空中这一声震吼,蓝天枫和巫楠各率几名消砂派弟子从左右两侧冲向了赵明亮等人,人还没有到秘法攻击已经先到了,这一片山谷中就如一座座星宿垣局阵式凭空而起,随着对方的神识移转消砂变幻。 敬仲春见此情景也发出了一声刺破云霄的长啸,刚刚后撤的诸堂主冲了回来,又是一场混战,但是,这一次消砂派和敬仲春合力,占据了完全的优势,形成了合围。 唐英杰对战***突然的变化好像是视而不见,他紧盯着唐成,瞳孔在慢慢收缩。看形势他今天带来的所有手下恐怕得全军覆没,这本没有什么,那些人就是用来送死的炮灰。只可惜比尔也死了,而且那死样非常惨烈,一根带叶的竹棍直接插在了他的命根上,鲜红的血液湿透了整个裆部,但是,九星派并没有彻底铲除,这程维汉可真够阴狠! 唐英杰已经无暇想太多了,现在只有两个愿望,要么趁着那边混战还没结束出手杀了程维汉,更重要的是自己赶紧脱身。 他看见了唐成和蓝芩手中分别又握住了一枚晶石,刚才的毁阵破法非常犀利,唐英杰亲眼所见,现在心里还在后怕,不得不慎重对待。 唐英杰手中轻飘飘的竹枝好像很沉很沉,缓缓向上提起,他脚下的草叶看上去在飞速生长、拉长,变成了一根根细竹,正将他的身形掩护在暮色下的幻法竹林中。 就在这时候,唐成手中的晶石落地,一挥衣袖,如魔术般抓住了一支手枪,他已经扔了一支枪了,但左袖中还有另一支,持枪对着即将消失的唐英杰扣动了扳机。他见唐英杰再度施展幻法大阵,蓄势而发显得相当凝重,而身边的蓝芩还没有缓过来,不能再等了。 很显然,唐英杰要发动最后的凌厉攻击,如果不能得手肯定会跑! 唐英杰的身形刚刚消失在竹林掩映中,唐成第一枪就射出去了。他开枪的情景十分奇特甚至诡异,就是在身边的蓝芩甚至都没有听见枪声!秘法合枪法,唐成不追求射速,只是极力将神识之力依附于弹头犀利而尖锐,力量只集中到一个点上,仿佛空间都被压缩了,所以声音都不会外散,带着锐不可挡的刺杀之意。 这一枪打出去,正在蔓延而开的幻法竹林中竹叶纷飞,唐英杰的身形闪现了一瞬,好像换了一个位置。唐成开一枪就向前踏了一步,人就像迈步的铜牛,定住了幻法中一片灵枢地气,接着又开了第二枪,仍然是同样的场景和手法,竹叶纷飞中,唐英杰的身形再度闪现了一瞬。 唐成的时机选择的相当好,就在唐英杰的幻法大阵将展开未展开的边缘,不断开枪干扰他阵法不能完全运转。他的开枪速度并不是很快,好几秒钟才打出一发子弹,但将神识之力却运用到最大,开一枪上前一步。那幻法竹林好像可随境而变,边缘恰恰就在唐成几步外,就像永远走不近的海市蜃楼。 等到七发子弹打完,蓝芩再看唐成,他已经走到了七步之外。 蓝芩拿起落地的虎眼七曜石刚想追随,却见唐成将手中打空的枪扔了,右手举起了太阿,左手在身前她看不到的位置轻轻一抖。 与此同时,唐英杰运转的幻法大阵终于展开了还击,漫天竹叶飞起飘袭,而到了唐成近前,蓝芩的元神心像中却好像看见那闪着寒光的竹叶化成了一朵朵飞扬的梅花,如落雨飘香。 花雨缤纷之中,唐成的背影好像融入其中渐渐消失了。 这一幕太美了,美的让人痴迷、让人震撼!蓝芩的神识中听见唐成的声音传来:“莫要追来,速去相助玥瑛!”等她反应过来时,眼前又是一片飘着细雨飞丝的山野,唐英杰和唐成都不见了,就像凭空消失一样,连神识也感应不到任何激斗的气息。 远处掠阵的慕容楚秀眉舒展,轻轻地念出了她此时的即兴诗句: 九龙山色怎堪怜,何处飞来丝成林。 茗香默叹无情雨,梅花竹叶皆无影。 慕容楚真不愧是很有修为的闲情雅士,这种时候这样的处境还能即兴吟诵出这么美的诗句,抬眼向这边望来,她看见蓝芩的神情是既惊且痴! 世上有很多风景,或秀丽或雄伟,或幽静或张扬,观时感叹,事后却没有留下太多真正的感触。还有一些风景不经意中曾欣赏,却如烙印一般留在了灵魂深处,回想起来清晰无比就在眼前。并没有人清楚唐成曾经的这一段经历,那可以说是他炼境中最不经意却又异常深刻的一段“心印”: 去年晚冬初春,唐成随姐姐蒋允方去大凉山深山,在前往瓦古乡倮倮村的半路上,坐拖拉机爬土坡听见翠鸟在唱歌,道路两旁的密林中好像有山泉瀑布声,却看不见流水在哪里。拖拉机拐了一个弯,进入一片野生的梅林,正是梅花绽放的季节,山路崎岖蜿蜒幽深,在梅林中穿行根本看不清野路通往何处。 这时候,山谷中有一阵风吹来,带着初春的料峭寒意,却隐有天地暖晴生机,漫天花雨就在此时突然飘扬而起,如梦如烟如幻如雾,唐成一时之间就自然进入了元神内外交感的定境,这一段路足有几里长,而山风一直未停歇,等回过神来已经落了一身花雨、瓣香长留。 这襟怀中的意境欲解未解,唐成当然炼入了所携的画卷中。 第672章 逃命 今天,当唐英杰展开幻法大阵发动还击的时候,唐成就展开了画卷,不求破了对方的幻法,只求在一片元神天地之中不被幻法所惑,认准对方神念运转的位置,手持太阿直冲而去。 飞袭的竹叶在唐成的画卷意境中化为漫天飘散的梅花,唐成并不一味以秘法与对方缠斗,所有的精气神都凝聚在剑尖上,脚步轻盈、身法迅捷如一只狸猫。 这是唐成在南海沉船底舱中遭遇天成的幻法攻击之后,苦思很久想出来的破法之道,不纠缠于秘法相斗,展开画卷守护形神只定一片灵枢,以太阿之力冲杀而去直取中枢。只要把对方的人宰了,那秘法也自然破了。 想当年,唐成就是用这一手,杀了运转引煞大阵企图谋害他的袁嘉庆。袁嘉庆的修为境界自然远远无法与现在的唐英杰相比,但这时候的唐成也不是当年的唐成。 唐英杰在这一瞬间终于做出了决定:逃! 唐英杰能将神念化为实形之力,自然可以如此阻挡唐成,并利用幻法大阵的变换去格杀他。但是,看唐成虽然破不了幻法,却能守护一片清明之境,而手中的那把剑含而不发的杀气实在太凌厉了,身法之敏捷也令人目瞪口呆。 想在这种情况下对付唐成,一来需要足够的时间缠斗,二来一不小心可能就让唐成冲到近前,唐英杰没有把握能完全用神念挡住这一剑的刺杀。不用神念之功,真讲究近身刀剑格斗的话,恐怕十个唐英杰在唐成面前也不是对手,只能说死翘翘了。 唐英杰心中一害怕,便生退意,在幻法的掩护下朝山林中飘然而去,唐成在幻法大阵之中感受灵枢移转,画卷之境仍处其中,融入幻法追随而去。这一前一后的追击,就好像雪地里的猫在追小鸡,留下一路梅花竹叶,但别人已经找不见他们的踪迹。 幻法大阵不仅可以惑敌攻敌,而且是逃亡最佳的掩护,想当年蓝凤凰被陆超所伤,也是借助幻法大阵的掩护勉强逃走,唐成在花雨飘扬中想追上竹叶纷飞掩映的唐英杰,那也是相当不容易。 但是,那剑尖发出如浅唱轻吟般的鸣啸,穿透神识始终没有停歇,吓得唐英杰一路不敢回头,只顾一路向前逃。这一逃一追很快就进入了深林,翻过一座山头,奔出到十几里之外的另一片险峻深谷中。 就在这两人追逃的同时,慕容楚的目光就像定格在电子仪器上发现了目标,大声命令:“维汉先生追敌首而去,速解决纠缠之人。” 战况最僵持也是最平静的场面一直就在慕容楚身边,两名黑衣蒙面人缠住了庹玥瑛,另外六名持刀秘法高手不断游袭。庹玥瑛的天机大阵运转好像天衣无缝,不仅护住了慕容楚也让对方没有可乘之机。但是,另一方面庹玥瑛也等于被缠在了这里,对方两名高手功力深厚,这时候已尽展绝技,她一时之间虽有自保能力,却不便出击攻敌。 这一场混战双方都作了充足的准备,但是,等到动手时也都遭遇到很多意外。庹玥瑛等人没想到唐英杰竟会安排了这样两位高手,而且一露面就缠住了她,一时之间竟无法再脱身。 等到这时候,战局终于发生了改变,那边消砂派众高手一出现,赵明亮等人的覆亡只是时间问题,赖斯和比尔已经倒下,唐成追着唐英杰走了,蓝芩手挥分水刺直接奔了过来相助庹玥瑛。 那两名黑衣蒙面高手一看这个场景,假如再不逃的话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于是,发出一声大喝,短斧挥出一片弧光好像是斩开了地气裂隙,银梭洒出一片残影就像划断了灵枢移转,同时向身后的高坡处退去。 不过,这时候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看上去是他们缠住了庹玥瑛,但是,庹玥瑛运转天机大阵以神念之力同样也缠住了他们。他们刚移步,身形打了个旋,总有无形的力量挡在前面,踏步之间却在原地奇异的转了个圈,尽然辨别不出方向了,两位蒙面人皆是大惊失色。 他们身形一错位,短斧和银梭相击,联手发出最强的攻势,就像有一片无形山川升起护在身前,浑厚地气定住山川就像一道屏障,灵枢之力移转竟将另外六个秘法高手时隐时现的身形都逼了出来,被天机大阵的力量一卷同时持刀扑向慕容楚。 这个动作不是另外六个人自己要扑过去的,等于被那两名高手从后面扔了出去,猝不及防间谁能想到,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有尽力挥刀带着神识之力企图以攻为守,而那两名蒙面人借机挣脱天机大阵的纠缠转身朝高处飞遁而去。 九龙山中多溶洞,大大小小的洞穴玲珑满布,弯曲幽深相连,其中还有很多地下暗河,一旦逃到那种地带藏起来,恐怕再多高手也很难找到了。 庹玥瑛一晃手链,不紧不慢的飘然追了出去,她看上去并不着急,因为那两人逃的方向,正是徐志强和庹玥琴夫妇潜伏的位置。 一串轻脆的鸣响随身,月光带着淡淡几乎不可查觉的杀气,庹玥瑛从那六名刀客中间穿了过去,靠近她的三人莫明其妙手中刀落地,一抱脑袋就扑倒在地好像是晕了过去,也不知元神受了什么冲击。 还有三人在半空中鱼跃持刀扑向了慕容楚,但庹玥瑛连头都没回,蓝芩已经赶到了。她手中的分水刺带着潮啸之音蓄势待发,然而却站定身形没有出手,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她出手了,最后那三名歹徒让慕容楚自己解决了! 那位清雅不沾尘的莲韵居士可能确实不擅与人斗法,但是,要知道她毕竟是掌管九星派秘法传承的顺杖堂堂主,出手一击总是会的,而且威力不小。 慕容楚一直都没动手,而别人生死拼杀到现在神气消耗极巨,尤其是那六个人在天机大阵纠缠下一直游袭,这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碰上慕容楚肯定没有好下场。 只见慕容楚从檀木方案底下很轻巧的抽出来一件法器,这器物也是一件古物,假如唐成在场一眼就能认出是唐代的铜雀银镜,古意雅致有千年意韵,却经过神识养炼不带那锈迹沧桑,掌心大小的亮银镜面光洁如洗仍可照人。 细长的鎏金铜柄,镜托处是双雀衔环的造形,围绕镜面还有一圈莲花纹镶边。一般人看见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更不会知晓铜雀银镜之名,认不出这般雅物,也许还会很俗气地觉得它像一个煎荷叶饼的平底锅。 第673章 被绑架 慕容楚纤纤素手轻轻一挥铜雀银镜,风中只听见莺鸣之声,镜面化作三道虚影正拍在飞来的三名刀客脑门上,只听那三个人发出整齐的惨呼,身形被凌空拍落在地便无声无息爬不起来了,就像脱水死去的三条黑鱼。 这位慕容堂主不是一定不会出手伤人,而是要看处境和时机,正所谓‘该出手时就出手’,她这一击相当凌厉妙曼,却不带一丝烟火气。 慕容楚一转身站了起来,冲蓝芩说:“你速去助月影仙子追敌!”说着话手持铜雀银镜就要去相助张庆忠等人,却发现已经轮不着自己插手了。 那边最后一声惨叫响起,赵明亮已经被格杀,所有来袭的歹徒没人再站着,这一场最激烈的混战结束了。而几名高手如张庆忠、巫楠已经离开战团向高坡飞奔而去,也随着庹玥瑛和蓝芩去追那两名黑衣人。 两名黑衣人当机立断逃的很快,要真让他们翻过山梁消失在视野和神识感应中,恐怕就真的找不着了。但他们很不走运,离山顶还有几米的时候,突然身形一晃差点没有滚下来,紧接着地气灵枢乱卷,两人挥斧舞梭一阵呼喝,又与人相斗了。 拦路设伏的人没露面,只在暗中运转早已布好的困龙回旋大阵,他们两人不管往哪个方向冲,都有回旋之力阻隔,再想破阵斗法已经来不及了。 庹玥瑛已从身后赶到,就听手链声响起,天机大阵带着神念居然切入困龙回旋大阵之中,那两人身形一滞,移转的灵枢之力也陡然涣散。 徐志强从山石后面绕了出来,挥舞一根长棍重重的打在持斧黑衣人的背后,就听筋断骨折声一片,把那人扫下了山梁。持梭的黑衣人一阵胆寒,想往山石后面闪,迎面却飞来一支长剑贯胸而入,直接将他斜斜的钉在了山坡上,这时庹玥琴从容地从暗中走了出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看见蓝芩等人赶到了。 九龙山这场血战终于平息。环顾整个战场却少了三个人: 维汉先生和唐英杰不知去向,九星派掌门敬仲春竟然也不见了! 唐英杰逃走了,目前还不知生死,来犯之敌以及九星派内部的叛乱势力一个都没有走脱,全部当场丧命,还有几名刀客受伤或昏迷一时未死,却被泄愤者补了几刀了账,连多余的话都没有问。 也难怪九星派门人如此激愤,各个目眦欲裂都快滴出血来,就连慕容楚这位雅洁居士都是一脸伤恨含泪之色。除了上官勇年初已死,剩下的十一位堂主今天都在此聚会,一番大战之后只剩下了慕容楚、张庆忠、严子胥、范昭昌、武空这五位堂主还站在山谷中,除了慕容楚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 而跟随赵明亮、栗金博、黎明做乱的八位门下叛逆弟子也全部丧生。清理战场的时候翻开比尔的尸体却发现赖斯还活着,她的右胸和腹部各中了一枪。由于是仓促之间,比尔开枪时不知道被谁的竹棒击中命根,并没有带着神识之力,但这枪伤仍然非常严重,赖斯已昏迷不醒命若游丝。 慕容楚和蓝芩赶紧替赖斯包扎止血,维汉先生和掌门敬仲春都不见了,可能都去追唐英杰了。庹玥瑛自然最担忧程维汉,立刻就想去追,却不知这两人已经到了何处?而大战之后的九星派还有残局要收拾,消砂派也折损一人,就是巫楠的弟子翟超,也需要处置后事。 尽管蓝天枫率众包抄动手时是以逸待劳,而且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这样的混战难以避免伤亡,毕竟还是有一名弟子折损,唐成安排他们到混战的最后才出手接应,就是为了尽可能的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付出最大伤亡代价的首先应该是九星派自己! 这听起来好像有点残忍,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九星派养患已成,想彻底解决不可能没有任何损失,如此已经是不可测的变数下控制在最小程度了。维汉先生如此安排,九星派也没有任何不满。另一方面,维汉先生虽然让消砂派众人等到最后才出手,自己却带着蓝芩首先冲散了赵明亮的战阵,逼走了最强的高手唐英杰。 掌门敬仲春不在,维汉先生也不见了,众人缺了主心骨,平静下来的场面一时有点混乱,都不知道各自该干什么才好?幸亏消砂派掌门蓝天枫临时做主,建议庹玥瑛会同徐志强和庹玥琴还有巫楠这四位未受伤的高手去追击唐英杰,寻回维汉先生,又命蓝芩陪着慕容楚火速送赖斯出山疗伤。 蓝芩也想去找维汉先生,但在这种场合无暇争论什么,只得点头,慕容楚刚把赖斯抱起来,这位截杖堂堂主却醒了,睁开眼睛以微弱的声音说:“快带人去救敬七宝,七宝被唐英杰绑架了,掌门……敬师兄呢?” 张庆忠吃了一惊,提高声量问:“你说什么?敬七宝被唐英杰绑架!我等怎么毫不知情?” 赖斯幽幽地说:“七宝在日本被绑架又被带回杭州,唐英杰以此要挟敬师兄,可是师兄并没有受他胁迫,既不想乱了众人之心又不想你们对他起疑,所以他咬牙没说,这事只有我知道,师兄却不让我告诉你们。”然后痛心地说: “七宝今天也在醉温泉,唐英杰应该派人在看着他,如今唐英杰一走,七宝生死难料,师兄一定是去救他了。” 赖斯的伤势本已极重,呼吸都十分困难,这时候脸上却泛出了血色红晕,一口气说出这番异常清晰的话来。她的气色很不对劲,众人心中都暗暗一惊,在场都是高手,能看出来赖斯的伤势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慕容楚小心地劝说:“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们立刻就去找敬掌门,你也需要马上离开这里好好治伤。” 赖斯和敬仲春是一师之徒,从少年时代一起长大,在门中的私交也是最好的,赖斯当年承包茶场,敬仲春宁肯自己的生意不做,把自己的全部积蓄和手头的流动资金都借给她。有些事情只是个人私交,唐英杰也罢唐远芃也好,都是不可能彻底清楚的。 敬仲春在九星派最信任的人就是赖斯,就像信任他自己一样,赖斯也是最不可能反手对付敬仲春的。 赖斯对唐成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确实在不知不觉中受了无间派的恩惠,藤野株式会社这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她介绍给栗金博的,但她并没有与无间派勾结之心。 第674章 玉殒香消 当唐英杰找上门来的时候,赖斯已经意识到不妙,但她答应了与唐英杰合作,并且提出条件,目的是为了整顿九星派宗门,彼此利用过后互不相涉,这是唐英杰很满意的结果。她主动充当了双面间谍的角色,既想查清门内还有哪些人有问题,也想让敬仲春对即将到来的危机做好一切准备。 唐英杰并不是没有防备她,早就暗中叮嘱比尔留意赖斯的举动,但在混战的最后,那种场面下连他自己都失去了足够的戒心。 赖斯心思缜密,就算在唐成面前也没有露出破绽来,唐英杰绑架了敬七宝企图要挟敬仲春,敬仲春咬牙就当作不知道也不理会,不是不想救儿子,而是权衡轻重之下不受此胁迫,不拿九星派的命运为代价换自己儿子一命。 等到混战场面大局已定,敬仲春再也等不下去了,他看见维汉先生和唐英杰在奇异的幻境中渐渐消失不见踪迹,就猜到唐英杰已逃而维汉先生不知追往何处。假如真让唐英杰逃走再回过神来处置,那么敬七宝的命可就没了,他也立刻趁混乱离开了战团,穿行深山密林企图去寻找唐英杰的踪迹。 张庆忠阴沉着脸问:“慕容堂主,你一直掠阵,可知他们去往何处?” 慕容楚抱着赖斯向一个方向示意说:“很惭愧,维汉先生消失的太过玄奇,我的心神也一时为之震撼,竟未查觉他追往何处,但是,师兄是往这个方向去的。”说完话突然觉得不对劲,再低头时却发现赖斯已经没有了声息,就像安静的睡着了,可怜一代茶园女美人就这样玉殒香消了。 众人一片黯然,庹玥瑛默默无语向着慕容楚所指的方向飘身便去,山野中很安静,谁也没有再说话,这时候,突然有手机铃声响起,居然是庹玥瑛的手机! 在风景区有信号,平时接手机是再正常不过,但是,这时候在空旷萧索的山谷中突然听见手机铃声,透着十分的诡异,庹玥瑛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说:“是维汉!”接通电话后只是轻轻嗯了几声,然后挂断电话转身说:“维汉没有追上唐英杰,却找到了敬掌门,敬七宝无事,已被颐媛真人救下。” 很多人都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难道叠障派掌门颐媛真人也来醉温泉了,怎么会恰巧救下了敬七宝? 慕容楚看着怀中的赖斯双目垂泪,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师兄要是向人求助又不愿牵扰门内之事,十有八九会找颐媛真人。” 在距九龙山十余里外另一处山谷,两壁怪石嶙峋,生长着枝桠虬结的各种树木,藤萝满布郁郁葱葱,有一条溪流从谷中流出汇入新安江。唐成就站在谷口上方的山梁上,刚刚收起了手机,而他身边的山石上坐着另一个人,双手揪着头发,一脸愁苦纠结之色,赫然竟是敬七宝。 唐成追着唐英杰翻过一道山梁进入了山谷,这里溶洞极多,沟渠相连还有很多地下暗河分布,唐英杰不知消失在何处。唐成很果断的放弃了追击,虽然遗憾但也更不想冒险,在复杂的山体溶洞中最方便利用地气环境展开幻法偷袭,唐成失去了自己最擅长的奔袭格击优势,面对唐英杰非常凶险。 唐成虽然有血气之勇但并不会无谓莽撞,而且像这种地带藏一个神念高手,别说一个人,就算发动军队都不容易找出来。 唐英杰的运气非常好,他已经成功的带伤逃走了。逃就逃了吧,这世上的事哪能尽如人意,他以后的去向全在唐成的掌握中。 唐英杰已经成了丧家之犬,就算今日侥幸拣得一条性命,唐成也有对付他的后招! 唐成离开了洞穴密布的山谷避免受到突然的幻法偷袭,沿着山梁顶端走到湖边却突然看见了三个人,正是敬仲春父子和叠障派掌门颐媛真人。然而,当他打电话给庹玥瑛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上前跟颐媛真人打招呼,只在谷口高处与敬七宝说话。 敬七宝头发蓬松凌乱还沾着草屑,面容憔悴有污痕,看上去至少有好几天没洗脸了,坐在山石上望着远处的湖边,唐成和他已经聊了有一阵子。 敬七宝和唐成在此时此地相遇,彼此都很吃惊,既然已经撞见也躲不过去,唐成就坦然告诉他自己就是程维汉,并且叮嘱敬七宝千万莫泄露,敬七宝只是傻傻的点头,眼神有些发直,没喝酒却像是醉了的样子,显然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唐成又问了几句他的遭遇,这才知道敬七宝是在日本读书的时候,从出租屋走到校园附近突然被两名高手制伏打晕,然后被人挟持着坐上一条渔船出海,在公海中又上了一条台湾渔船,一路被绑架到宁波附近登岸,再被人塞进汽车的后备箱带到了醉温泉。 然后,唐成打了一个电话,这才简单的向敬七宝解释了一下九星派变故的始末。 敬七宝听着听着,渐渐站了起来,迷迷糊糊的神情也开始变得清醒,手也不揪头发了,而是一把抓住唐成说:“唐成,你说的是真的?我九星派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唐成拂开了他的手,很小声也很清楚的说了一句:“敬七宝,请叫我维汉先生。” 敬七宝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唐成刚才交待在这里他就是程维汉,切不可向任何人泄露也不可说走嘴,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忘了他是唐成,他退后半步躬身说:“维汉先生,真有这种事情?” 唐成望着远处的湖边说:“要不是因为这种事,你爹会像现在那样吗?知道了你的遭遇,我多少也想明白是什么情形了,有人绑架你企图要挟你爹,但是敬掌门并未低头,却托颐媛真人来救你。” 唐成猜的真准,得知敬七宝被绑架后,敬仲春向颐媛真人秘密求助。他不让颐媛真人卷入九星派内部的冲突,只是求她暗中查出敬七宝被关押的地点,在最适当的时机救七宝一命。 颐媛真人是叠障派掌门,也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之一,或许比不过庹玥瑛,但也突破了化神识为神念之境。趁着唐英杰发动偷袭人手空虚之时,救一个敬七宝应该毫无问题,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要有足够的时间查到敬七宝在哪里,只能暗中去做。 颐媛真人查到了敬七宝就在醉温泉,并且告诉敬仲春,等唐英杰一伙大部外出之时,她就会趁机把七宝救出来。但是唐英杰行动的这一天,大队人马却带着敬七宝一起离开了住所,半路上将七宝藏在一处溶洞中,留了两名懂秘法的带枪手下看押。 第675章 自咎 敬七宝被捆成了粽子,这一路飘洋过海,已经被折腾的神气虚弱,虽有移转灵枢之功却无法轻举妄动。现在在这种复杂的地形中,颐媛真人要沿山谷仔细搜索,还要不暴露行踪防止被偷袭,也费了一番功夫。 颐媛真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关押敬七宝的地方,刚刚解决掉那两名看守,把他救出来,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就听见凄然的啸音由远及近。 颐媛真人对这个声音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年在青城山,颐媛真人的师父曾指点前来拜山的敬仲春炼气之术,他那时经常与颐媛真人一起在山中养气长啸。 这时候,颐媛真人听见了这熟悉的啸声,立刻带着敬七宝来到湖边,只见敬仲春从远方狂奔而来。 敬仲春一路狂奔清啸,一方面他是想通知颐媛真人或程维汉自己来了,另一方面假如唐英杰就在附近的话,他宁愿把唐英杰吸引过来。他那样子有点癫狂,半长不短的头发披散,一袭轻衫破了好几道口子,胸前背后皆有血迹,目光中却好像在滴血。 敬仲春离开九龙山时大局已定,但他也很清楚九星派遭遇了怎样的重创,身为掌门这时候的悲愤是他人难以体会的,但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救儿子。 这个时候从唐成的角度看去,有一个人坐在湖边的草地上,青衣道袍已经被泥水沾湿,雨丝落在她的高簪发髻上,正是颐媛真人。她怀里抱着一个人,全身湿透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而敬仲春真就是被颐媛真人从山中湖里捞起来的。 敬仲春从湖边长啸奔来时,迎面看见了颐媛真人带着安然无恙的敬七宝走出山谷,当即身形一缓泪流满面,仰天叫道:“我敬仲春愧对历代祖师,无颜见满门同道!”突然一转身奔向湖边,纵身投湖自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颐媛真人吓坏了,也顾不上敬七宝立刻飞驰而去,脚踏水面到了湖中把敬仲春捞了起来,又拖泥带水的把他弄上岸,这时候也不知抱在怀里说什么悄悄话。敬七宝刚想过去,就遇见了唐成。 唐成看见这一幕很是震惊,却把敬七宝拉住了问话,暂时没有过去打扰那两人。 敬七宝听见唐成的话一时变色,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却跺着脚说:“九星派门人此刻都在九龙山中?那还不赶紧回去主持局面!”然后带怒说: “身为掌门,怎能如此?同门尸骨未寒,却躺在红颜怀中哭泣!维汉先生,请你快带我爹走,我们一起去九龙山。” 唐成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敬七宝的肩头上,拍得他差点没站稳,看着敬七宝说:“风雅自赏之士,难受这等打击!九星派有今日之大难,掌门自然脱不了干系,你爹虽有失责但并未失行,你不要太苛责他。”停了一会继续说: “九星派历代掌门,哪位不是风流雅士?别忘了那颐媛真人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救你,这份情义可贵,她与你爹是什么关系,你何必在此时纠缠?” 唐成一看敬七宝的反应就明白他在心里想什么,一方面挂忧九星派的变故,一方面见父亲在颐媛真人怀前哭泣觉得很不舒服。尤其是在这个关口,敬仲春身为一派掌门远离九龙山,又是投湖又是倒在红颜知己怀中,敬七宝都快看不下去了。 唐成做为旁观者却要比敬七宝宽容的多,他心里很明白敬仲春的感受,暗中谋划一切应对变故,激战到最后见大局已定,带伤奔行穿越山野来找儿子,见到儿子无事也终于坚持不住,觉得愧对历代祖师和伤亡的同门,郁愤之下欲投湖自尽。 但是,眼前的场景也让唐成有些意外。敬仲春和颐媛真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这是连瞎子都能看出来的,难道还有什么风流韵事吗? 这事说来话长,倒还真有这么回事。敬仲春也是一代风流雅士,想当年与颐媛真人是情投意合的道侣,如今也是江湖风尘中知己。 这些事做为晚辈的敬七宝并不清楚,但是同门的张庆忠等人却是知道的。 这时候,敬仲春正靠在颐媛真人怀中流泪说:“颐媛,我不知有何面目再活下去,赖斯赖师妹她也遇害了,都是我害的!” 敬仲春并不清楚赖斯当时还没有死,等到醒来后还说了几句话才因伤重而逝,假如他知道自己连赖斯的遗言都没有听见,此刻恐怕更加伤心欲绝。 唐成对敬七宝说:“你父亲现在最需要安慰,但已没事了,他真有事,也不会当着颐媛真人的面沉湖,只是觉得难以面对众人,一时想不开而已。”然后转身朝着湖边朗声说:“敬掌门、颐媛掌门,敬七宝无恙而九龙山大战方歇,我们不可在此久耗,赶紧回去处置后事吧!” 九龙山谷地中的战场已经清理完毕,那两具黑衣蒙面人的尸体也被搬到了谷中,面巾解了下来,蓝天枫皱着眉头说:“我认识这两个人,是形法派的文一坪和玄空派的李天一,在门中并没有供职,只是闲散弟子,但是,秘法修为相当有造诣,真没想到会是他们!” 徐志强说:“来犯之敌皆已剿灭,这两人被我夫妻所杀,死的莫明其妙,假如追不到唐英杰,不知如何向形法派玄空派解说?” “杀了就杀了!你解说什么?赶快通知玄空派掌门魏德龙、形法派掌门阳澄携门中执戒长老赶来向我等解说,这才是正理!”唐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接着有四个人穿出密林走进山谷,前面是唐成领着形容憔悴的敬七宝,后面是颐媛真人扶着一身泥水的敬仲春。 敬仲春的状态看上去非常不好,谷中的激战他一直是主阵之人也是绝对的主力,赵明亮那伙人发起的攻击多半都是他挡下来的,神气消耗极大也受了伤。这伤本来不算很重,可是他激战之后又狂奔清啸,到最后郁愤难言甚至在颐媛真人面前投湖,可以说是自伤形神、伤上加伤,这时候几乎都有点站不稳了。 敬仲春一眼见到了慕容楚怀中如安睡般的赖斯,嘴唇发颤两行清泪又流了下来,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这时候,众人已经迎了过来,敬仲春突然挣脱颐媛真人的扶持,抢前一步转身冲着唐成跪下了,手中举着一面八卦飞星盘说:“仲春惭愧,无颜面对宗门,也不可再居掌门之位,托维汉先生暂掌九宫飞星盘,诸位同门重定九星宗门之事,仲春戴罪领责!” 第676章 杨公量天尺 今天九星派损失惨重,虽然宗门传承根基还在,但也几乎到了灭门的边缘,其遭受的重创就算苦心经营,恐怕十余年内也恢复不了元气。 九龙山一战所牵扯的不仅仅是九星派一门内乱,消砂派也出手了,还有弟子折损,凤凰谷高手也有参与,还莫明其妙死了形法派和玄空派各一人。更要命的是,策动这一切的白洋鬼子唐英杰跑掉了! 这后续的一系列事情,就不是九星派能够独自处理的了,敬仲春虽然郁愤不已,但人不糊涂,稍稍回过神来就看清了形势,将掌门信物交了出去,却不是交给在场的九星派各位堂主,而是如今最有资格主持大局的维汉先生。 这和当初蓝天枫在硇洲渔村应对各派上门质问时,请唐成暂摄宗门以彻查门中之事的思路是一样的。但是,敬仲春做的更干脆,并不仅仅是表明态度,连九宫飞星盘都直接交出,而且当着众人之面,根本没给自己留余地。 想当初在硇洲渔村,唐成和蓝天枫心里都清楚,他不会真的暂摄消砂派掌门,但是,这时候的情况不一样。敬仲春将九宫飞星盘举过头顶时,剩下的五位堂主全部跟随下拜,谁都没有说一句话,显然是以沉默附议掌门的决定。 唐成心中很是为难,但表面上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双手接过了九宫飞星盘,顺势扶起敬仲春说:“诸位九星同道请起!如今大战刚过而贼首潜逃,恐怕所牵连不止九星一派,凶险亦未平歇。既然诸位有伤在身,我就暂时保管此信物不敢稍有所失,待到诸事处理清楚,诸位再重定宗门之事,将由九星掌门再行仪式收回信物。” 唐成的意思很清楚,暂时替九星派妥善保管信物,等他们再选定一位新掌门之后,在继任仪式上将九宫飞星盘交还,而且当着观礼的各派同道之面,算是给一个交待。他看敬仲春现在的样子,是真的不想再做这个掌门了,而九星派有今日的劫难,现任掌门也确实有责任。 唐成刚刚收起这面小小的八卦飞星盘,颐媛真人走了过来,从怀中取出一物递过来说:“敬掌门之意是让维汉先生暂摄九星派事务,您且慢推辞,我当日离开硇洲渔村返回青城山,还没来得及进山就接到了敬掌门的讯息,刚想动身却遇见一位前辈,那位前辈托我将这件东西暂时交给维汉先生,并说待您用完了之后,再亲手还给他。” 唐成未解其意,伸手把那件东西接了过来,神识扫过却感觉微微一沉,差点没拿住连人都没站稳,赶紧收摄心神用双手恭恭敬敬的捧住。 这件东西是赤铜所铸,按唐尺计算大约有一尺长,一寸八分宽,七分厚。以唐成的江湖册门眼力一看就知道其材质很不一般,其中金含量很高,而且铸造成形时渗入了一定比例的水银。这样的铜材如以炉火炼制,哪怕是经过千年之后,也会恢复灿然一新,这种金属处理工艺当代已经失传了。 唐成惊讶的不仅仅是材质,虽然珍稀可是很多古铜炉都是这种材料所铸,唐成家里还有这种碎片。地理堪舆师所用的最常见器物是罗盘,可这件器物却是古代皇家钦天监的天官所用,名叫量天尺,上面有九宫、十二时、二十八宿、浑天三百六十分野刻度,顾名思义就是能量天测地。 这一支量天尺非常小,就像一个模型小样,实际运用中最大的量天尺有十几丈长,不可能拿在手中,通常是以雕石所砌,安置在古代天文观像台下的正前方。 这把量天尺是风门各派之祖杨筠松之物,杨公有这件东西也不算太令人意外,他曾位居金紫光禄大夫、监掌司天台国师。这把量天尺有可能是杨公从大唐司天台中带出来的,也有可能是他自己亲手打造的,后来就做为历代地气宗师传承的信物,如今已经传到陆超手中。 这把尺和一般的量天尺还不太一样,翻过来,背面有寻峦图、定山图、形法图、明堂图、砂**、垣局图、天机阵枢图、凤阁龙楼图、叠障撼龙图、无间化煞图、三元三才图、八宅合抱图、九星九峰图等等图谱。 区区一尺长、一寸八分宽的尺面,竟能容纳这么多图景,仔细看既不像镂刻也不像浮雕,而是铸造的纹路自然呈现出精妙无比的微观图景,分明是人工器物,却如鬼斧神工天成,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打造出来的! 这也是一件非常厉害的法器,但是,唐成用神识激引却差点站不稳,此物所蕴含的灵性实在太过深奥玄妙,就算以唐成如今的修为境界,明知它的威力极大却根本无法控制和运用,只能拿在手里做个象征性的摆设,还得小心翼翼。 “杨公量天尺!”一旁的消砂派掌门蓝天枫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蓝天枫没有见过量天尺,但是,消砂派历代传承的典籍中却有此物的图样,亲眼见到且神识中感受到此物所蕴含的灵枢之气,当即就确定是什么东西了。 唐成并不清楚这把尺的来历,陆超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神识扫过只知道这东西大有讲究,听颐媛真人的语气也猜到是师父交给他的,刚刚定住心神双手捧起,就听见了蓝天枫那一声惊呼,然后只见刚刚站起身来的九星派众人又全部单膝点地半跪行礼。 不仅是九星派弟子,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庹玥瑛也全是一个姿势,单膝点地半跪低首,全然不顾细雨中的泥泞。这些风门中高人当然不是在拜唐成,也不是在拜这把量天尺如今的执掌者陆超,而是在向风门各派之祖杨公行礼。 地气宗师秘传信物,陆超不可能轻易拿出来示人,它虽然是一件相当厉害的法器,但一般的神念高手恐怕都无法动用,假如想与人动手斗法有的是器物可选择,这么珍贵的东西可不是拿出来妄用的。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曾见过量天尺,但有好几位一眼就认出来了,就算认不出来的听见蓝天枫那一声惊呼也马上想到了。 唐成精明异常,见此场景立刻就明白了这东西的含义,心中猜测的是八九不离十,莫名觉得双肩一沉,心中暗暗说:“师父啊师父,您可真有一手,托颐媛真人将地气宗师信物交到我手里,想试试我能不能镇住场面吗?可惜呀,你徒弟年纪还轻了点,修为也低了点,还不能正式把它接过来啊。” 第677章 莲韵居聚会 想到这里,唐成的反应很快,大家都跪着他也没站着,双手将杨公量天尺高举过头顶,也对着众人单膝跪地低首行礼,然后站了起来,大家也都跟随他站了起来,算是化解了场面上的尴尬。 众人尊重的是物,并不一定就是手持器物的那个人,假如是一位无德无行无恩无义无才无威之徒,就算在脑门上刻着地气宗师四个大字也没人能理会,徒然招人耻笑而已。传承自有它的真正精髓内涵,并非只是一个表面的称号,否则,陆超这么多年也不会难以寻找传人。 陆超让颐媛真人说的话,意思很明显,就是托程维汉在这个场合代表他的身份行事。 今天把量天尺送来,就是在试唐成能不能镇住场面,假如他不说是交给程维汉,而是让在场众人推选一人暂时执掌杨公信物主持局面,恐怕也没别人能接得过去,也就是唐成能拿了,众望所推就是众望所归。 杨公量天尺稳稳拿在手里,回头看,唐成刚才接过九宫飞星盘已是顺理成章。 就在这杨公量天尺示人的同时,风景如画的黄山发生了一起交通意外。从各地来的十余名游客,自驾一辆中巴到山中游玩,不慎摔入深谷并引发一场大火全部遇难。这次九星派中折损的人有很多都是在当地有头有脸的知名人士,假如无声无息的不知去向,很多后续事情不好处理,只得如此安排了。 玄空派弟子李天一和形法派弟子文一坪的尸首被秘密收殓带回了屯溪,赖斯等三位遇难堂主的遗体也另行收殓火化。 除此之外,醉温泉还发生了另一起“案件”:从日本来的一个旅行团莫明其妙的全部失踪了,行李还留在宾馆房间里,但所有人员都不知去向。两天之后,宾馆报警,警方查了很久都毫无线索,本以为此案会闹的沸沸扬扬,后来却无声无息,不知是不了了之还是仍在秘密调查。 两天后,屯溪郊外,唐成召集了一次宗门聚会,参与者有九星派仅存的慕容楚、张庆忠,武空、范昭昌、严子胥五位堂主以及所有能召集来的入门弟子。在场的人还有凤凰谷掌仪长老庹玥瑛及门中弟子徐志强和庹玥琴,消砂派掌门蓝天枫、内堂长老巫楠、蓝芩等。 除此之外,玄空派掌门魏德龙带着门中执戒长老姚澈和儿子魏泉,形法派掌门阳澄带着门中执戒长老何野鹤还有何野鹤的弟子欧阳静都出席了。 维汉先生持杨公量天尺传话,语气非常严厉,让他们带着门派中的掌戒长老火速赶到黄山市屯溪来见。这两位掌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第二天就到了,还带来了与程维汉交情甚好的魏泉和欧阳静,想着万一有什么误会还可以好好说话。 唐成一开始并没有露面,接待这两派掌门的人是消砂派长老蓝天枫、凤凰谷长老庹玥瑛、九星派堂主张庆忠。他们一到屯溪就见到了两具门人的尸体,当即惊骇不已! 庹玥瑛讲述了九龙山九星派内乱的经过,直接质问这两位掌门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德龙和阳澄还没回过神来,紧接着又听说了这一出,当场冷汗都出来了。魏德龙赶紧解释说:“李天一在玄空派门下已久,但只是外堂弟子,秘法修为高深为人却坚吝刻薄,一直无所用。早先就有人疑心李天一可能有问题,但并没有证据也不好处置,万万没想到今天却出了这档子事!魏某惭愧啊……” 秘法修炼虽然是个人的事,但想达到一定的境界,机缘可不是白来的,需要各种条件和资源,折算成本也是不小的数字。比如唐成的秘法修炼经历算是最独私的,好像也没有消耗多少钱财,但回过头来看他所耗费甚至浪费的资源、花费的精力绝对远超一般门派弟子。 别的不说,一个人看上去无所事事,却能云游名山大川,动用各种秘法器物、寻找地气灵枢俱佳之地辅助秘法修行,没有足够的财力和资源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李天一在玄空派就属于这样一个人,而且这人不擅经营,名下也没有像样的产业,显然不太正常。 现在看来,可以说李天一早就有问题了,但是,当初玄空派却并没有抓到他什么把柄,更没有下大力气去彻查,所以出了事之后魏德龙才会流冷汗。 文一坪在形法派的情况和李天一类似,九龙山大战中九星派伤亡惨重、消砂派也有弟子折损,而且这一场冲突带来的其它损失与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李天一和文一坪虽然没有造成直接的伤亡,但毕竟出手参与无间派的行动了。 假如不是他们缠住了庹玥瑛,混战中的死伤可能就不会有那么严重,唐英杰也未必能跑得掉。面对质问,阳澄觉得羞愤难当,当场表示形法派不会坐视不理,一定要尽可能挽回与补偿门风不整的过失。魏德龙也表示了同样的态度。 两位掌门都表态之后,将李天一和文一坪的尸体以及后事都交给他们处置,当天晚上,唐成在新安江畔馥丽南山酒店请远来的同道吃饭。 维汉先生在席间并无一句责问之辞,只是谈论此事表示遗憾惋惜,还安抚了两位羞愧不安的掌门一番,只说门中弟子的私行过失在所难免,经此一事往后应多警省,莫积小失为大患。今日李天一和文一坪授首,清除门中叛逆也是一件好事,假如来日暗中发难猝不及防,后果只会更严重。并与他们约定于第二天五派聚会,共商如何处置后续事务。 聚会的地点是唐成亲自选的。经过九龙山血战后,众人在屯溪都来到了清雅出尘的莲韵居,这家茶室此刻改成了会场。 唐成参加过两次风门各派的聚会,一次在凤凰谷,另一次在硇洲渔村,规模都比这次聚会要大得多,但是,今天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它不再是一场同道交流的联谊聚会,而是直接商议决定各派的宗门事务。 莲韵居还是老样子,厅堂当中一张檀木长案,左手的文房四宝已经撤去,端放着杨公量天尺,右手边的茶具也不在了,放置着九星派掌门信物九宫飞星盘,长案后面空着一张座位。五派门人进入莲韵居时,凤凰谷、消砂派、形法派、玄空派弟子都向着量天尺长揖行礼,九星派弟子另外还向着九宫飞星盘再行礼。 唐成一开始并没有坐在长案后面,他自不能代表风门各派之祖与九星派历代祖师受礼,等人都到齐坐下之后,他才从后面出来走到案前向诸同道拱手,大家再度起身还礼。 第678章 肃正九星 落座后,唐成面色一沉,轻飘飘的说:“这里是莲韵居,九星派众弟子真以为是在茶室吗?挑帘、移座,皆至案前分列!” 莲韵居大门的两侧、柜台的两侧以及左右两边放的都是檀木茶案,以珠帘分隔,堂厅中央的柜台前放着一张长案。众人进门后自然都在珠帘中围茶案而坐,显得很是闲散,这也怪不得人家,唐成选的会场就是这样的布置。 九星派的组织结构较为松散,自掌门敬仲春以下,门中众堂主也多好清雅,平时并不过分拘泥于俗礼形式,因此门中聚会的气氛一向轻松。今天的气氛虽然不轻松,大家正襟危坐一脸凝重,但场面看上去还是不够端庄严肃。 唐成一坐下就把九星派弟子都给叫起来了,让他们都到厅堂中央排队站好,不要坐在珠帘茶座中搞的就像开茶话会一样。五名堂主领门下众位弟子肃然而立,唐成又一次摆手说:“诸位堂主请坐下说话!” 有弟子搬来五张椅子,在长案前一字排开,慕容楚等五人谢座,众弟子在身后肃立。场面如此一变,静雅中却多了端庄凝肃之气,众人不由自主地就觉得紧张起来了。 这时候,唐成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九宫飞星盘说:“九龙山的事,前因后果不必多说,各位堂主想必已交待清楚。九星派闲居散慢、宗门不整,养患渐成以至于今日之祸!众人是清雅之士,无奈世事浑俗难免,虽不欲沾染也应有筹对之方。” 说到这里,唐成顿了顿,见众人听的都很认真,又说:“敬仲春自任掌门以来,品行良正、行止端直,在九龙山变故之前,唐英杰绑架其子敬晓晖以要挟,尤能以宗门为重不弃无辜同门,深值我等赞叹。” 说到这里又顿了顿,语气一转很是低沉与惋惜:“但是,九星派出此变逆惨剧,身为掌门难辞其咎。敬仲春如今将历代掌门信物九宫飞星盘托于在下暂掌,维汉恭谨受托不敢不尽力。诸位来此之时,敬仲春已辞九星派掌门之位,待今日宗门聚会相商定议。” 唐成开口第一番话,先削去敬仲春的掌门之位。像这种事情平常轮不着外人来管,别说唐成,陆超也不可能插手九星派的掌门更替。但此时此刻,敬仲春自辞掌门请唐成暂摄事出有因,说出这番话不过是公开给个交待,明确他现在的身份而已。 慕容楚等人起身,领众弟子向唐成行礼,这是参见掌门的礼数。礼毕,慕容楚问:“维汉先生之德才声望一时无双,九星派上下此番皆受您大恩,如今肯暂掌九星派是我等之幸,请问如今宗门事务有何兴革之议?” 唐成很平静的回答说:“九星派十二堂,如今有七位堂主已不在,并有多名弟子折损,外七堂已名存实亡,从今日起撤去,只留内五堂。” 俗话说“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唐成的第二番话就把九星派外七堂给砍了。按照自古以来的规矩,内五堂掌管宗门传承各项事务,外七堂掌管结缘、经营等等世间俗事。九星派恰恰是在外堂事务打理方面各自为政,虽然彼此都有照应,但缺乏统一的整合也没有传承的核心基业。 九星派今日的内乱,最早就是从众弟子的世俗经营事务开始被人渗透的,如今很难再去一一清理审查,大乱之后的九星派也经不起这种折腾。唐成很干脆的把外七堂撤了,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快刀斩乱麻解决的很干净也很实际。 张庆忠抬头以眼神示意,唐成挥手说:“张堂主,有话请讲。” 张庆忠轻轻咳嗽一声说:“维汉先生撤外七堂,是从权应对之举,本不该有什么异议,但十二堂是自古宗门所设,对应十二杖法传承,若从此撤去恐愧对祖师,应有解决之法。” 唐成淡淡地说:“已然愧对历代祖师了!否则怎会有今日之事?应对之法我也有所考虑,将提出与诸位商议,若诸位觉得可以商议则容后再议,下面先说内五堂。” 内五堂的事情相对复杂一点,逆杖堂堂主栗金博已死,唐成出人意料的提议前任掌门敬仲春出任监察宗门弟子行止的逆杖堂堂主。门风不整,敬仲春首负失查之责,连监察宗门的逆杖堂堂主都被人拖下水了,那么将敬仲春从掌门削为内堂堂主,这既是一种惩罚也是一种责任寄托。 以前的过失,由敬仲春亲自负责弥补,相信他比任何人都会尽心尽力,众人没有一句异议,纷纷点头无语。这时候,敬七宝站起身来行礼说:“维汉先生,家父有伤在身正在调养,九星派门风整顿迫在眉睫,恐怕误事啊。” 唐成想了想说:“敬堂主之伤我很清楚,心有所寄比空怀悲叹更利于调养恢复,否则更容易损伤形神。只是有伤在身确实不能过于劳累,敬晓晖,你也是九星派弟子,这次应为宗门事务多尽力,提议你为内堂执事,协助你父亲监察门中弟子行止,可有怨言?” 唐成这么问,敬七宝哪能说有怨言,只得点头,眼中却有些许为难之色。唐成看出来了,不动声色的又说:“我知道你到日本留学事出有因,但如今家中、门中遭大变,你应知轻重,若有私务要处理那就好好沟通。你现在的身份还没有入境记录,我会想办法命人把你送回日本,你再正常回来。” 接下来,就是处置各堂事务。慕容楚仍为顺杖堂堂主掌管宗门秘法传承;张庆忠为缩杖堂堂主掌众弟子秘法试炼与考核;严子胥为没杖堂堂主,为门中掌戒;武空为离杖堂堂主,为门中掌仪。另设外七堂事务总筹一人,就是范昭昌,负责九星派对外结缘、门中基业经营、各种资源整合等等,直接对掌门负责,各项重大事务由内堂讨论商议决策,其身份相当于内堂堂主。 接下来还有三件事要商讨,一是正式定下下任掌门,二是原外七堂事务如何整合,三是九龙山一战的后续事项如何处理。 唐成端起九宫飞星盘,站起身来绕过长案来到众人之前,冲慕容楚说:“顺杖堂堂主,以九星派自古传承定例,请你继掌门之位,且兼掌顺杖堂!事急从权,消砂、玄空、形法、凤凰谷四派同道观礼,继位仪式即刻举行,一切从简。” 唐成倒是省事,直接将九星派下任掌门之位交给慕容楚了。在这种场合,其实他将九宫飞星盘交给在座的五位堂主中任何一人,其余人都不会有异议。但是,他还是按照九星派自古的定例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慕容楚。 第679章 寄望 顺杖堂为十二堂之首,假如掌门缺位,本就应该由顺杖堂堂主领掌门之权责,不过唐成此举是正式传位,并不是让慕容楚代掌。 他心里也很清楚,慕容楚可能并不愿意做掌门,如此清雅之人应该一向不喜欢被俗务缠身,但是,九星派逢此大劫,谁都应该有所承担共度难关,急切之间想找一位既能完全服众调派满门弟子听命、又有足够资历声望的人并不容易。只有这位慕容楚堂主最合适了,在九龙山大战中唐成已经看出来了。 慕容楚暗叹一声并未推辞,起身行礼下拜,掌宗门仪典的离杖堂堂主武空率众门人列队,就在这间茶室里举行了一个历代以来最简短的掌门继位仪式。观礼的各派同道纷纷行礼致意,慕容楚一一谢礼,这种情况下也不好说什么恭贺的话,只能祝福九星派来日重振声威。 唐成做事很有些雷厉风行的味道,三下五除二就把九星派的掌门搞定了,接下来请慕容楚就坐长案后他刚才的位置,他自己则捧起量天尺站在一旁。 慕容楚没有先坐下来,而是领众门人躬身说:“请供奉长老维汉先生就坐,九星派上下感铭恩德!” 在慕容楚的左手位又放了一张椅子,请唐成先坐下,众人这才就位。 这时候,主持宗门聚会的人换成了新任掌门慕容楚,众人之间的商议还是以唐成的建议为主,但是由慕容楚和各位堂主拍板定论,毕竟有什么事都是要九星派众弟子自己去办。 接下来的话题令人很哀伤但又不得不讨论,原外堂弟子都编入内堂,死去的几位堂主不论是否是叛逆之徒,后事都是要处理的,要是有无辜家人也需要抚恤照顾。 有人的名下有各种生意或产业,有的有继承人而有的没有,有些产业其继承的家人掌管打理起来也很困难,借此机会,唐成提议整合,而且现实的整合条件非常好,因为这些人原本在生意和商务上的合作就非常紧密。 外堂事务不能太松散各自为政,也不能侵犯到众弟子的私人空间,所以需要发掘统一的宗门产业资源。目前的九星派有各种难处,形法派和玄空派表示愿意相助,提供资金和人员上的支持。 这些帮助并不是一味的付出,长远看也算是互利互惠,但是,九星派要想走出目前的困境恢复元气,十来年内恐怕还不行,只能寄希望于敬七宝这一代年轻弟子尽快成长,外七堂也只是暂撤,待将来条件成熟时,可在更好的新环境下复设。 这些商议妥当之后,只听唐成又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环顾莲韵居朝着两侧珠帘中形法、玄空等派众人说:“维汉惭愧,近日曾听江湖风闻,对在下颇有非议,说我走到哪里便把血光之灾带到哪里,如岁之灾星啊!” 这倒是真的,有人这么私下里议论,不论是因为开玩笑还是暗自心惊。维汉先生第一次公开亮相是在凤凰谷,当着众人之面收拾了庹炳谦,抖出了凤凰谷一桩丑事。前不久在南海中又遭遇池小莫设计暗害各派门人之事,又是一番血光之灾。 如今来到屯溪醉温泉,又遭遇了九星派几乎灭门的惨剧。这些事当然不是唐成惹的,庹炳谦自有问题,池小莫早就是无间派的卧底,至于九星派潜伏的隐患就更不用提了,唐成的到来只是一个提前引发冲突的契机而已,而且是他及时救了遇险众人。 明白人自然会明白,可是有些人却装着糊涂为自己呐喊,私下里对程维汉有所非议,但是,没有人会当着维汉先生的面说这些话。唐成倒好,今天干脆当着众同道把这个话题挑明了,既示坦荡也等于让有关的人闭嘴,让他们好好想想自己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含义? 庹玥瑛没有吱声,蓝天枫、魏德龙、阳澄、慕容楚这四位掌门被唬的赶紧站起来,一起拱手说:“维汉先生何出此言?宵小之辈心怀忌怨的构陷而已!门风不整内患已成是各自的过失,怎能责怪挽救大患于倾颓的您呢?若不是您,贼心暴露之时,局面恐不堪设想!” 唐成微微一笑说:“诸位既然如此说,维汉多谢了!” 几位掌门齐声说:“您太谦逊了,应是我等多谢维汉先生!” 唐成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九龙山血战已毕,九星派内患铲除诸废待兴,李天一和文一坪皆已授首,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唐英杰在逃,诸派之中是否仍有隐患尚未可知,世事浑浊沾染,为祸者未必只有无间派,大家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出了这种事,谁的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比如魏德龙就在心中暗想:除了李天一门中还有哪些人有问题?其实李天一平时很多行迹并非没有破绽,也早有人对他提出过质疑,可惜并没有彻查呀。此次回山之后,定要借此机会清理整顿门风,就像庹源理在凤凰谷中做的那番大动作一样。 阳澄也是和魏德龙一样的想法,只是在私下里琢磨没说出来。假如此事传到江湖风门各派,定将有人人自危之势,唐成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其实拿到劳娜那台笔记本电脑之后,唐成看了里面的资料,就知道有些人肯定有问题,但谁也不可能有精力去彻查。 世间为祸者当然不仅仅只有无间派,比如凤凰谷的庹炳谦等一干人,与无间派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从池小莫的私下交易记录来看,也曾与庹炳谦有大笔金钱往来,这些都是疑点。庹炳谦因为偶然的机会已经被唐成揪出来了,其他人呢? 所有的原始凭证已经在硇洲渔村当场烧毁,唐成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再把电脑里的记录拿出来,今天借这个场合,让各派心惊,九星派的遭遇就是一面最好的镜子,大家自行彻查是唯一合适的也是最有效的解决之道。 有些问题其实并不是看不见、查不到,就看是不是真的想去解决。 这场聚会接下来就进入到五派共商的阶段,各派均表示要以此为契机整顿门风,并将九龙山发生的血案前因后果传书天下,让江湖同道各自警省。 此事商议完毕,唐成笑着说:“如此甚好,否则再有非议,我都不敢到诸位门上做客了。” 魏德龙和阳澄赶紧说:“这是哪里的话?我门中上下倒履相迎维汉先生大驾光临!” 唐成的笑意更浓:“那我就先谢谢二位掌门的款待了!只是唐英杰如今尚在逃匿途中,诸位看怎么处理这个人和这件事呢?” 第680章 花红 蓝天枫听了唐成的话,抢先回答说:“在湛江之时,各派已共商遣弟子追查与缉拿此人,只是此人修为高超、行踪诡异,暗中还有不少下属的势力助其掩藏,一时之间没有拿下。” 唐成想了想说:“如此还不够,得给他下副猛药,送口棺材好让他落泪!” 众人一时之间没有领会唐成的意思,都等着听维汉先生的下文。就在这时,庹玥瑛不紧不慢的插话说:“我凤凰谷愿出十四枚钨光石和两枚黑钨晶,并附上璇玑星辰大阵的阵图以及独门注解,共可成阵两套,再出悬赏两百万,答谢诛杀唐英杰和唐远芃之义士!” 此言一出,莲韵居中所有人都愣了愣,就连坐在她对面的徐志强和庹玥琴夫妇也吃了一惊。庹玥瑛提供了双份悬赏花红,分别针对唐远芃和唐英杰,无论是谁杀了这两人的其中一人,凤凰谷都愿意以七枚钨光石加一枚黑钨晶、附璇玑星辰大阵的阵法详解,另外还有百万现金答谢。 代表凤凰谷做出这种决定,庹玥瑛本应该在门中与庹源理商议之后再做决定的,但是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就算凤凰谷不出这笔花红,庹玥瑛本人也能拿得起,她可是凤凰矿业集团第一大股东。而且在这种场合庹玥瑛话一出口,庹源理当然只会点头。 只是将唐英杰和唐远芃并列,好像有些太抬举这小子了,但是,要知道龙潭湖连心桥那一番伏击就是唐英杰在幕后安排的,庹玥瑛深恨此人。 更恨唐英杰的还有消砂派掌门蓝天枫,庹玥瑛一开口他第一个反应过来,随即表态说:“我消砂派愿各出一百万,答谢取唐英杰和唐远芃人头之义士,美金!” 蓝天枫倒是很痛快,出两百万美金的花红。如果用秘法器物悬赏的话,消砂派最出名的就是二十八星宿垣局葫芦,单个的葫芦有点拿不出手,二十八星宿垣局葫芦凑全两套有些困难,于是全部出钱。 那唐远芃远在美国,想杀他得渡过太平洋,干脆就悬赏美金吧。 凤凰谷、消砂派两派已经表态,在场的其余玄空、形法、九星三派自然不能不表示,纷纷拿出了自家的赏格花红,包括各种秘法器物和数量不等的现金。五派共赏花红,指定答谢杀了唐英杰或唐远芃的人,并没有强调这人是谁,哪怕就是在场五派自己的门人如果做成了这件事,一样可以领到这笔花红。 唐成在心里面粗略的一合计,假如有人真的能办到,那么这一辈子恐怕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什么也不用愁了。 悬赏虽然诱人,但事情却很难办而且非常危险,想靠这一笔悬赏要了唐远芃的命当然不太可能,那唐远芃的身家可远远不止这些,他为复仇肯付出的代价也远远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但是,对于潜伏在境内的唐英杰来说,五派悬赏花红之举,还真是给他送了一口催命棺材,至少也能把他死死的摁住了,再也无法公然兴风作浪。秘法修为再高,会杀人的高手未必需要秘法比他更强,这一点唐英杰清楚唐成也明白。 别的不说,想再策动九星派这种变故就很难了,而且唐英杰自己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就算还有以前曾经勾结的内应,类似不知情的栗金博或知情的赵明亮之流,唐英杰找上门去想打什么算盘,弄不好赵明亮或栗金博之徒会反手把他给宰了去领赏,这是名利双收的好事情,还能把自己洗白了! 花红是一种态度,一种象征,也是一种刺激,一张无形的网,唐英杰想组织大规模行动得处处提防,分不清朋友和敌人。这小子真是光棍的话,就自己一个人孤身去对付程维汉,想要保护自己周全的话,要么回美国去,要么就藏着别冒头。 五派共同悬赏之事也将传书江湖各派同道,这次莲韵居宗门聚会所有事务到此就算处理完毕了。来之前很多人都觉得千头万绪、利害关系错综复杂,真不知道怎样才能处理得干净明白,没想到维汉先生只用了半天时间,把一切都给摆平了,连后续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前辈能有如今的声望人脉,利索的可不仅仅是身手,难怪当代地气宗师陆超会把杨公量天尺专门托人交到他手里。 江湖风霜阅历,唐成的成长也很快。 商议完毕,时间已经到了午饭点,莲韵居是茶室不是餐厅,当然不会准备酒菜,大家也不是来吃饭的,只用茶点待客表示一下意思。慕容楚亲自给各位来访的掌门及长老斟茶,众人都有些许受宠若惊之意,形法派掌门阳澄感叹说:“相识多年,今日才有福缘品到莲韵居士亲手所冲之茶,不容易呀不容易!” 听到这句话,唐成有些意外,当日他携庹玥瑛和蓝芩到莲韵居拜访莲韵居士,慕容楚在阶下相迎并亲手烹茶待客,好像很寻常,现在才知道这是很高的礼遇。再悄悄打听一下,才知道这位莲韵居士虽然是茶室的老板,但这些年来几乎从不亲手为人冲茶。 中午只是几杯清茶、几盘茶点,算不上像样的午餐,却使得当晚在馥丽南山酒店正式设宴的满桌佳肴相形无味,唇齿之间犹有茗香回萦。前掌门现逆杖堂堂主敬仲春带伤在晚宴中陪席,叠障派掌门颐媛真人也坐在一旁,这场面看上去好像有点尴尬,尤其是另一桌上的敬七宝神色有些不自然,但主桌上诸位前辈的言谈倒很坦然,就像没有刻意注意这些。 敬七宝虽然感觉有些别扭,但礼数不能失,一见到颐媛真人就跪拜答谢救命之恩,颐媛真人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把他拉了起来。 晚宴过后,诸位访客纷纷告辞,各回各门各派各山,九星派刚逢变故,也不可能有太多精力总是招待他们,还有很多门中事务要处理。形法派和玄空派已经承诺要派专人协助九星派整合外堂,魏德龙显得很是诚心,就把自己的儿子魏泉留了下来,这种事对年轻人来说也是相当好的历练。 欧阳静见玄空派如此安排,也立刻向师父和掌门请命,要求留在杭州九星派总部做为形法派协助九星派整顿外堂事务的派驻联络之人。她师父何野鹤和掌门阳澄对望一眼,又看了看魏德龙父子,神情分明想笑却又忍住了,很痛快的点头答应。 杭州风景很好,有好景致就有好风情,就让欧阳静和魏泉留在这里吧。看这小姑娘的架势,不拐走小魏是不会罢休的。 第681章 上罗山 席间找了个机会,唐成单独将敬七宝叫到一间小包间,不知道两人私下谈了什么。敬七宝出去后唐成又将颐媛真人请来,取出量天尺说:“那位前辈托你将量天尺交给我,只是暂时掌管,现在这里的事情完结了,该怎样还回去呢,是否仍托您交还?” 颐媛真人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地气宗师前辈这时候身在何处,他只是让我把量天尺交给你,你用完之后再亲手还他,至于你怎么还给他老人家,贫道却不清楚了。” 唐成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多谢颐媛掌门了!” 陆超的意思是让徒弟带着量天尺亲自去见他,却又没明说人在哪里。唐成想起上次在重庆见面,师父开玩笑时曾提到他老人家在川北绵阳上老年大学,如今看来这老头不是开玩笑,可能真的在绵阳混进老年大学上课去了,不然的话让唐成上哪里找他? 唐成已经打定主意,离开杭州后就去绵阳,而且是孤身一人不让任何人跟随,路上也须小心不被任何人跟踪。他去见陆超只能是一个人去,虽然有很多人值得自己信任,但师父的行踪要绝对保密,除了唐成之外最好不让任何人知道。 杨公量天尺这种东西不好拿,万一有什么闪失唐成可付不起那责任,觉得十分烫手,还是赶紧送还给师父才能安心。 散席之前,庹玥瑛问他接下来将去哪里,唐成回答说:“将专程归还杨公量天尺,一刻也不敢耽误,那位前辈有交待,将在某地等我,过时不候,而且只有我一人能去。” 庹玥瑛本想陪着唐成一起去的,一听这话也只能做罢,却提醒了一句:“消砂派送你的二十八星宿垣局葫芦,还在我那里呢。”那一套葫芦带在身边太不方便,来杭州之前就留在凤凰谷了。 唐成笑着说:“这次有些东西我没法带上路,也托你收着好吗?我的东西放在你那里和我身边没什么区别。” 他确实有东西没法带上飞机,虽然太阿可以搞一份收藏工艺品证书打包装随身托运,但是,那两把勃朗宁手枪是很难带着乱走的,还有这次在杭州和黄山收到的一批礼物,随身带着不方便,也都交给庹玥瑛带回凤凰谷。 蓝芩和唐成、庹玥瑛这一路同行,慢慢地产生了浓厚的感情,竟然也生出了不舍之情,她本来还想问维汉先生将去哪里行游,言下之意也想跟着。眼下凶杀惊情刚刚过去,接下来的路途唯有山水风情,心境自然更加相宜。 蓝芩这一路其实是一个明亮无比的大灯泡,但刚开始时她也有些无奈,这是蓝天枫掌门的命令,庹玥瑛虽然没有直说,但态度上也是让蓝芩随行。蓝芩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既是程维汉的保镖也是人质,远赴杭州涉险也是为消砂派报仇。 在这次事件的过程中,别人可以出差错,但消砂派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程维汉很可能就得送命! 蓝天枫清楚,庹玥瑛清楚,唐成自己更清楚。蓝芩既是掌门之女又是内堂长老,一直就在唐成身边共同进退,以示坦然合作。唐成本人并没有要求蓝芩这么做,但她却很自觉这样做了。 这一路的感觉确实相当好,收获也不小!正事办完了,前面那些心照不宣的动机自然也不存在,继续结伴行游那就是独私之谊了。 可是,听唐成这么说,蓝芩也只得打消了念头,想了想冲庹玥瑛开玩笑说:“玥瑛师叔要是把葫芦弄丢了,我只得帮你再做一套赔维汉先生了,这可不容易。” 庹玥瑛似笑非笑地说:“的确是不容易!” 唐成告别江湖同道离开杭州,借故丢下有心做跟班的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子,一个人跑到了江西省的丰城。 这丰城只是一个县城,却有着不一般的历史,早在东汉就置县了。唐代文学家王勃《滕王阁序》中有这么一段: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其中“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引用的就是丰城那两把宝剑的典故。 西晋惠帝司马衷永平元年,县令雷焕挖狱基得“龙泉,太阿”(一说“干将,莫邪”)雌雄宝剑,丰城因此而得名“剑邑”。那龙泉宝剑既然被丰城博物馆收藏,而现在太阿宝剑辗转到了唐成手里,当然要去这个出土的原始之地看看了。 唐成到了丰城,下榻洪州大酒店,当晚并没有入住,要了一辆酒店专车直接跑到了离县城四十多公里的罗山。 开车的司机是一位叫黄福元的年轻人,从酒店出发,经过几条街道,很快就出了市区,这位司机年龄跟唐成差不多,很健谈,一路上充当了向导的角色,只听他热情地说: “罗山原名池山,位于丰城市洛市镇东南面21公里,总面积约88平方公里,是丰城、崇仁、乐安三县市交界地,山前是丰城洛市、铁路、蕉坑等乡镇,再远处便是丰城市区了,右后方是乐安,山后是抚州崇仁县地界。” “小黄先生,看来你对罗山了解的很清楚,那今天找到你还真是有缘了。”唐成坦然地说:“多给我说说吧,我这人就是喜欢游山玩水。” “罗山主峰老仙峰海拔9625米,山上空气清新,室内温度较山下低10摄度左右,是避暑探幽的好地方。”黄福元得到了客人的肯定,就像自己做的某一件产品得到了别人的认可,更加来了精神,他接着说: “因为山顶有一天然水池而得此名,后来到了晋朝,南昌郡的饱学之士罗文通,朝廷几次重聘任官,他都婉辞后隐居池山修道,广收弟子传授道经,据说有弟子800多人,深得弟子们爱戴、尊崇。罗文通病逝后,弟子们为纪念师长,取他的姓氏为山名,将池山更名为罗山,是很少用人的姓氏为山名的特例。到了宋绍兴二年十二月,宋高宗下诏封罗文通为‘大罗悟道真君’,被列入了仙班。” “这倒是很有意思。”唐成打断了他的话:“那现在的罗山还有真君吗?” “真君倒是没有,却有真人,现在的真人昶元大师是很有名望的道长。”停了一会继续说:“山上有长年不谒的三叠泉、百丈瀑布、九曲涧,还有仙人厨、仙人洞,主峰老仙峰左下方的谌母殿、观音殿和许仙真君殿是罗山的景点。” “这么多景点,还真得去看看了。”唐成带着欣喜的语气说。 第682章 围炉煮茶 黄福元听到唐成的赞许,就像自己家里的孩子被别人表扬的家长一样兴奋地说:“罗山不仅风景秀丽,更是一座千年名山,儒家文化、佛教文化、道教文化、茶文化在这座山上交会融合。”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低落地说: “遗憾的是,因为尚未开发又没有得到很好维护,很多自然景观被隐藏在绿野之中,难视其真容。” 汽车一路前行,先是宽敞的水泥路面,慢慢进入山地,道路开始变窄。蜿蜒的小路紧贴山麓曲折而上,像一条长龙影藏在茂盛的树荫里,时隐时现。绕过散落在山坳的几弯村落,终于到达了道路的尽头,车停在了一个叫殿上村的地方。 唐成的眼前突然一亮,有了南宋诗人陆游笔下“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境。 司机黄福元把车直接停在了村口傅姓人家的院子里。 天色尚早,唐成喜欢古村落,要去村里走走,黄福元不放心,叫了一个熟悉的人陪着,自己留下安排饮食起居。这时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毛毛细雨,说它是雨其实有夸大的成分,应该叫雨雾才更实际,所以,唐成坚持不用打伞。 安然而幽静的殿上村镶嵌在山坳绿色之中,一条人行小径把古村落串连在一起,粘土砖木结构的民居墙面呈淡橘黄色,灰黑色的瓦片格外显眼,远远看去,瑰丽韵雅,十分壮观;走近古宅,脚踩在古人的脚步磨得光滑的地板,手摸着粗燥的墙体,可以清楚地看见经历风雨沧桑,有了斑驳脱离的痕迹。 陪同唐成的人名叫宗厚道,他告诉唐成:“罗山人文底蕴深厚,殿上村有着近三百年的历史。”他看唐成很有兴趣,更加热情地介绍说: “罗山殿上村原来有宗、傅、罗三姓,现在只有宗傅两姓,因村后高处设有谌母殿,村名原称殿前,后演化为殿上。” 宗厚道人和他的名字一样,的确很厚道,还没等唐成说话,又开始讲起了有关殿上村民间流传着的一个故事:“早年间,高安罗姓人家因为干旱与同村人争抢水源,互不相让,便打了起来,闹出了人命,罗姓人家势单力薄,无法与对方抗衡,一家老小深夜逃至林木茂盛的罗山。 在半山腰,他们发现有野猪出没的痕迹,心想野猪能生存的地方一定可以种庄稼,于是便把家安下来。他有四个儿子,个个英俊魁伟,勤奋好学,逐一与山下女子成婚,慢慢繁衍下来。后来在清朝乾隆年间,宗登财由新余县排前村迁至现今殿上村,又有高安县凌湖榨下傅家圩慕名迁入,慢慢就形成了村落。” 宗厚道带着唐成逛遍了整个殿上村,热情地讲述一些村上的故事,还有关于他自己的故事。讲述过程中,宗厚道曾经有过更咽、流泪、惋惜,唐成觉得他就是一瓶醇厚的老酒,历久弥香。 殿上村的部分老房,日久年深,目前已经没有人居住了。或成孤梁独舍,或成断壁残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唐成看见一位背有些佝偻的老婆婆手里拿着一把锄头,左边腋下夹着一棵牛皮菜从村子下面的菜地走来,花白的头发上结下一层薄薄的水雾,这令他想起了已经作古的外婆,正想上前搭讪,电话响了,是黄福元在催他回去吃午饭了,于是,便草草地和那位老婆婆打了招呼,带着万千不舍回去了。 傅姓主人非常好客,用了最好的山货和自家酿造的陈年米酒招待唐成。 饭后,唐成坚持要独自去谌母殿,便告别了傅家人,打发黄福元回市里,第二天再来接他。黄福元不放心,开着车又送了他一段路,车子走了一段泥路,在一个宽敞的位置停了下来,再往上就不通车路了。 下了车,是一片茶园,有几个茶农在修剪老枝叶,施肥,一个石块垒砌的土地庙拦住了唐成的去路,黄福元对唐成说:“凡是上山的人,都必须给山神土地庙上柱香,以求得平安。” 唐成当然懂得入乡随俗,吩咐黄福元早点回去,自己一个人进了土地庙上香。 从土地庙出来,步行一段石阶路,便到了罗山主峰老仙峰左侧山腰的谌母殿。山上仍然下着雨雾,细雨在微风中如烟似雾,举目望去,扇形的茶叶种植区,一直延伸到下方的殿上村。山腰的殿上村笼罩在烟雾之中,突明突暗,如影如幻,像天上的仙境。 谌母殿的主持道长昶元真人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看上去却跟五十岁的人差不多,头上没有一根白发,这足可以看出道长平时的修为。 昶元真人早就得到了叠嶂派供奉长老杨洪基也就是千杯道人的电话,知道唐成会来拜山,早早就派弟子在山下路口拦下了不多的香客,专等程维汉上山。 昶元真人和千杯道长同辈,交情很深,曾经在龙虎山上共张天师修道,这样论起来与唐成也是同辈,所以一见面就显得很热情,拉着唐成的手说:“维汉老弟,老哥在山上等你多时了。” 唐成赶忙抱拳行礼,一拱到地说:“打扰真人清修了,真是罪过。” 昶元真人虽然是追求清雅的隐士,却不管那么多世俗的礼节,非常热情,引领唐成拜谒谌母殿、观音殿、许仙殿,又去屋外参观了泉水池。 老仙峰下的那一眼泉水终日不断,人们就在这里建起了蓄水池,引泉入村,养育着山下殿上村的百姓,也给上山的游客提供了方便。 昶元真人示意唐成尝饮泉水,唐成也不客气,用空的矿泉水瓶在水龙头注满水,直接饮用,那泉水清纯甘冽,喉咙里一股清凉直逼心底,久久不肯散去。 “真是难得的好泉水。”唐成赞许着说。 “用这泉水煮茶更有一番韵味。”昶元真人介绍说。 谌母殿的位置稍嫌高了一些,没有占据最有利的气场宝地,也没有得到很好的修缮,显得非常陈旧,甚至破败,香火也不旺相,按理说没有多少人能耐得住这种寂寞,这却正是昶元老道长清修的好地方。 接下来,昶元真人抱出一堆松枝,和唐成在厢房中的火炉前,围炉煮茶,促膝长谈。真人拿着手中的茶介绍说:“这是罗山特产‘周打铁茶’,产量很少,市面上是看不到的。” “周打铁茶?”唐成不解地说:“这个名字很特别的。” “是很特别的。”昶元真人说:“目前茶叶市场上还是第一个直接用人的名字命名,可以说物以稀为贵了” 第683章 仙人显露 昶元真人看唐成对周打铁茶很有兴趣,讲起了一个传说典故:“相传清朝乾隆年间,江西丰城荣塘乡有个秀才,名叫周打铁,因屡考不中,便灰心丧气,不愿再应试,但他不会种庄稼,又没有别的本事,经常被人奚落,很是烦恼,他的妻子十分贤惠,知道了他的心事,提议隐居在罗山深处,耕种茶园,也可以度日,他悻然应允。” “真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唐成赞许地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他们在山里耕种茶叶也有了十年,由于他们一心一意投入到茶叶种植上,所生产的茶叶得到了当地人的好评,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昶元真人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了,越说越来劲: “这一年,恰遇乾隆皇帝下江南,一日,周秀才上山采茶,有两个布商来到他家讨水喝。周妻忙泡茶接待,客人喝了茶赞不绝口,兴奋之余,提笔在纸上留下隐语,辞谢而去。” “后来呢?”唐成迫切地问。 “周秀才回到家时,他的妻子忙拿出纸来,只见上面写着:‘秋后请送四斤上等茶到京市棉布庄。’但没有留下姓名。”真人继续解释说: “春去夏至,夏尽秋来,周秀才按语意送茶进京,一路上晓行夜宿,风雨兼程,很快到达京城。这天天高云淡,阳光和煦,只见前面车马仪仗,鸣锣开道,好不威风,原来是乾隆皇帝离宫外出。” “周秀才赶忙拦路询问,侍卫上去喝止。”唐成接过话题说:“这都是戏剧里的托词,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人编排的。” “也不管是不是后人编排的,那故事就是这样说的。”昶元真人继续说:“周秀才说明来意,递上纸条,侍卫接过纸条一看,正是乾隆皇帝的手书,不敢怠慢,忙将茶叶和纸条交与乾隆。乾隆大喜,知道是自己下江南时亲笔所题。因深感下江南时他家进茶之情,意欲留下秀才。周秀才丢不下辛勤耕作的茶园,执意回家。后来乾隆降旨,赐周打铁种的茶为‘周打铁茶’,并定为贡品。从此周打铁茶名扬四方,流传后世。” 罗山上的天气变化无常,这时候,竟然下起了大雨。那雨越下越大,雾也越来越浓,昶元道长干脆用一个铜锅煮上了粥,讲起了另一个传说故事: 早年间罗山一带经常干旱,逢大灾之年甚至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山下有谌氏孝女到山顶苦苦哀求上苍,祈求老天赐雨,她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就在这里跪地哀求,整整七天七夜,终于感动了玉皇大帝,下令降雨。 风神、雷神、雨神一齐发力,顿时狂风大作,大雨连续下了三天三夜,山上的旱地得到了浇灌,山下的稻田也蓄满了水,雨还在下个不停。谌氏孝女又担心起洪水泛滥成灾,再次到山顶祈求雨停,说来也怪,这雨就真的停下了。 后来,谌氏孝女得道成仙,保罗山大地百姓风调雨顺,幸福平安,后人为了纪念她,就在她求雨的地方建起了神坛,便有了今天的谌母殿。 唐成听到这里,不解地问:“为什么又出现了观音殿、许仙殿呢?” 昶元真人没有给出一个圆满地回答,只说这里是“九狮聚会”的垣局宝地,唐成也不便多问,却自顾自地念出了一首诗: 远山朦胧 融在雨幕中 山下农舍淡淡 看不见炊烟 山中寒寺 围炉煮茶 烹一碟鲜薯 一碗豆粥 伴随悦耳鸟鸣 静心听雨 凝神看风 雨水如茶 昶元真人连连拍手说:“好诗,好诗!” 真是机缘难得,这位一心寻求安静清雅的隐士高人常年素食,也不喜欢云游,大部分时间就在这罗山谌母殿修行,其实也是一位诗词赋行家,不仅仅写古诗词,也写现代新体诗,这时候随即也附和着念出了几句诗: 林间暮雨潇潇 立在檐下,听 滴答的水声 泻入长空 夜归的鸟 在门前掠过 招呼着同伴 钻进屋角 就这样,一老一少两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风门中人竟然谈得很投机,简直可以说是忘年交了。这昶元真人很健忘,话匣子一打开就成了出闸的流水无法收回,将整个罗山、玉华山、升华山以及剑邑古城的典故说了个遍,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子夜。 唐成住在谌母殿厢房中,与昶元真人对门,屋外雨声洒洒,室内静寂幽幽,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中,他的身体不能动弹,嘴也不能说话,但意识确是很清晰的。 唐成的神识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微风吹来,薄云遮盖住天上的太阳,轻雾从远处飘然而至,整个湖面和四周围的灌木花草若隐若现;风、云、雾就在身旁轻轻地走动,时而疾步如飞,时而漫步停留,仿佛要拢唐成入怀。他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的身体自由飘散,如入仙境。 这时候,唐成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幽幽传来,竟然是一首歌: 春季里来百花香,桃红柳绿换新装;画眉山鸡齐欢唱,石蛙蟒蛇出洞房。 夏季里来清风凉,千岁岩茶飘异香;蛙鸣鱼跃鹅鸭美,成群牛羊遍草场。 秋季里来气高爽,采药老人上山岗;满山毛栗来献宝,山姑农妇尽收藏。 冬季里来好风光,满山遍野披银装;琼浆玉液迎宾朋,另有梅花报春忙。 循着歌声,唐成四处寻找,却不见老人的影子,只觉得山上凉风习习,湖面野鸭结伴游弋,草坪里的一群水牛或走或卧,或悠闲地啃着肥嫩带着露水的百草,时不时能听到水岸边草丛里的蛙鸣,或者偶尔从头顶飞过的鸟叫声。唐成在心里说:“这真是一个佛道先贤修真悟道的好地方,难怪三十年代欧洲的传教士都要不远万里来此安居。” 唐成的脚步没有停歇,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牵引着他移步,他看见了外国传教士所建的别墅群遗迹,拜谒过三仙祠,又礼节性地拜谢过千岁墓,然后来到千岁井舀起清澈的井水品味,这时,又听见那老人在问:“来者可是唐成?” 唐成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发银须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把浮尘从云端里走来,他赶忙回答说:“正是,请问老仙翁是?” “我乃升华山上的郭璞。”老人挥动手中浮尘说:“既然来到了这千岁丘,何不去我升华山走走?” 唐成微微点头,欣然答应,郭璞将手中浮尘一挥,顿时一股祥云飘来,将他的身体卷起,一点感觉都没有,轻飘飘地来到了另一个山顶。 第684章 郭璞化境 这地方真好,四面众多小山峰环立,或卧或坐,或立或仰,峥嵘竞秀,如诗如画。登上山顶远眺,樟树、丰城、新干三域之貌尽收眼底,唐成欣然念道:“意气凌长空,呼吸通广漠。” 郭璞捻着胡须说:“华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然后傲然地说: “我这升华山与玉华山、罗山对峙,形成姊妹山,你看看风景如何?” 唐成回答说:“‘白云沾我衣,振之不可落’,真是神仙境地!” 两人一路走一路欣赏,经过供奉浮丘、王凝之、郭璞的三仙殿,殿外有个圆锥形巨石,悬空倒立,甚是奇异,郭璞说:“你看这石头,风吹雨打岿然不动,但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推,就会轻微的颤动。” 说着话,郭璞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唐成几乎都没有任何感应,那石头神奇地转动起来,并伴有轻轻的响声。 “这就是我山中的宝物‘风动石’。”郭璞笑笑说。 “莫非就是罗山谌母娘娘曾经借用过的风动石?”唐成问,他这时想起了昶元真人说过的话: 有一次,罗山的谌母娘娘来升华山做客,正遇狂风大作,雷雨交加,只见殿外那块圆锥形石头东摇西摆,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而三仙殿风平屋静,室内一丝风也没有,与外面形成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谌母娘娘好生奇怪,就问三仙:“你们这里藏有何宝?” 三仙指着门前大石照实回答:“这块石头就是我山上之宝,此乃风动石,什么大风大雨也不怕,什么恶劣的天气也不会受到影响。” 谌母娘娘听后既羡慕又无奈地说:“哎,我那个山头没有你这里的高,可是每次狂风暴雨,都会树摇殿晃,连屋上瓦片也刮去不少,十分恼火,能不能借你的这个定风宝物到我那里试用一下?” 三仙碍于情面,不好推辞,就答应借用一年。 升华山上没有了风动石,三仙殿经常遭遇到狂风暴雨袭击,搅得三仙不得安宁。而罗山谌母殿上平稳安详,香火旺盛,谌母娘娘非常开心。 三仙三番五次去罗山要回此宝,而谌母娘娘总是婉言推托,不愿归还,一晃就是十年。三仙开始着急了,一番商量后决定由浮丘真君与谌母娘娘坐在谌母殿内品茶细谈,王、郭二仙悄悄取下宝物,驾起云头回到升华山,三仙殿再次回归安宁。 “原来你也知道这谌母借石的典故?”郭璞问。 唐成正想回话,抬眼一看,郭璞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唐成继续在山中转悠,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到过什么地方,见到过什么景物,过了多长时间,仿佛在一个夜幕降临的傍晚,他看见一位村姑提着一盏圆圆的月亮灯,为前面挑水的英俊男子照路。 经过村外山溪边的一块石头,那男子放下肩膀上的担子,坐在石头上吹起了悠扬的竹笛,村姑闻笛起舞,唱起了动听的歌儿,快天亮时就到了分别的时间,二人依依不舍。 就在这时候,一个财主领着张天师到了。 那张天师喝问:“你贵为天上月亮仙子,私自下凡欲下嫁凡人,成何体统,还不快快回去!” 这时候,那位挑水的男子才知道自己的恋人是天上的月亮仙子,两人恋恋不舍,不肯分开,那张天师用到了毕生的精力,念动符咒,立时就有如虎似狼的天兵天将从天而降,绑走了月亮仙子。 刹时间,狂风大作,乌云飞卷,闪电霹雳。 这时候,唐成一个激灵,醒了。 唐成分明记得那个挑水的青年男子就是自己,而那位村姑也就是张天师口中的月亮仙子竟然就是庹玥瑛,难怪人们会叫庹玥瑛月影仙子了…… 唐成想起了下午昶元真人说到的故事,原来那位青年就是玉华山下卖身葬双亲的山哥,白天要为黑心的财主种田浇菜,上山砍柴,晚上还必须挑满三大缸水,去水井还有很长一段山路,不管天晴下雨,也不管有没有月亮照明,财主就是不准他打灯照路,挑满三大缸的水,往往都到了鸡鸣时分,累得山哥精疲力竭,第二天还要照常上工。 这件事很快被天上的月亮仙子知道了,她非常同情山哥的不幸,敬慕他勤劳纯朴、忠孝善良,于是下凡来到了人间,帮助山哥,为他打灯挑水。慢慢地,他俩相爱了,日子一久,月亮仙子变作村姑为山哥打灯的秘密终于被财主知道了。这个鬼迷心窍的财主想要霸占月亮仙子,当他的目的无法达到时,便心生歹毒,赶到龙虎山天师府,用重金买通张天师,就在他们准备成家的时候,被张天师硬生生地拆散了。直到现在人们见到的会发亮的月亮石,是月亮仙子留在山溪边的灯;那溪水,是月亮仙子思念山哥流的泪水。 唐成心里多少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与庹玥瑛总是走不到一起,原来他们就是神仙和凡人的关系。 唐成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神识将他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由于天黑,辨不清方向,只好见路就走,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他隐隐约约看见一对青年男女坐在一块巨石上,紧紧抱在一起,很是亲热。 唐成在心里想:深更半夜的,竟然有人在这孤山野地里亲热,真是大胆。 唐成好奇心切,决定要弄个明白,看看这一对大胆的青年人到底是谁。他屏住呼吸,悄悄蹲下身体,慢慢地接近他们,只听那男的说:“芙蓉妹妹,我钦慕你貌若天仙,聪明贤慧。” 女的说:“紫槐哥哥,我也钦慕你健康强壮,忠厚勤劳。” 那个叫紫槐哥哥的又说:“我们要苦心修炼,吸取这千岁丘的精气,早登天界,求月下老人让那些忠厚、勤劳、聪明、贤慧的男女都能像我们一样,双双结为夫妇,百年偕老。” 芙蓉妹妹又说:“是呀,虽然我们这么恩爱,但天底下还有很多人在为爱情苦苦追寻呢,但愿天下所有爱慕的人都成眷属。” 听到这里,唐成壮着胆子走过去,想和他们交流,可刚一抬脚,突然刮起一阵大风,顿时,云开雾散,整个千岁丘一片银光,如同白昼。那对青年男女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对生灵活现的鸳鸯石,和那对青年人躺过的巨大平整的石板。 唐成睁大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他在想:前面那一对恋人被张天师拆散,而这一对恋人不仅美丽而且令人羡慕,正如他们所说,天底下所有爱恋的人都能成眷属,该有多好。 第685章 不畏浮云 第二天,唐成早早醒来,心情很好,站在谌母殿前远望玉华山,得诗一首: 站在山顶远看 树木在细雨中沐浴 山脚的村舍随风飘逸 真人的墨迹在袅袅生香 思绪重叠氤氲荡漾 去欣赏一幅极致的水墨 唐成决定告别昶元真人,一个人去玉华山走走,去看看睡梦中见到的那一切,去感应郭璞仙师的灵气。 司机黄福元已经在山下的路口等着了。 汽车大约经过了一小时二十分钟,终于爬到了玉华山顶。一路上,司机黄福元也很热情,热情地给唐成介绍说:“玉华山位于樟树店下镇,丰城荷湖乡,新干桃溪乡三地交界。与道教第三十三福地樟树阁皂山连为一体,又叫‘著棋峰’,俗称‘紫脑顶’,号称‘紫玄洞天’,主峰海拔11691米,与升华山对峙而独冠群山,飘然在九霄云间,巍峨壮观。” 到了千岁丘,只见山顶巨石林立,形态各异,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唐成伸开双臂,做了一个深呼吸,只见黄福元指着一众奇石说:“这聚宝石小斗向上,张开大口,凝神聚气,接引上天所赐瑰宝,普济天下有缘之人;金鸡石昂首向东,唱出人间奇迹;无数大小不一的裸露岩石更像一大群金猪满山闲游。” 站在千岁丘顶远望,黄福元手指前方的大小湖泊说:“你再看这中湖、大湖、夹湖、底湖、西安湖、沃汤湖、月形弯湖、包西窝湖、岩脑顶湖、千岁丘湖等十个高原天然湖泊,是不是象点缀在千岁丘上的十颗闪亮明珠?” 唐成瞩目远眺,阳光照耀下,大大小小的湖泊碧水荡漾,泛起一道道金色波光,就像流金在闪动涌动,十分壮观。再看不远处的黄福元,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司机,而是睡梦中所见到的郭璞仙师,他手里的浮尘在风中轻轻地摆动。唐成在心里暗暗说:“这是怎么了,这人到底是谁?”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定睛再看,那不就是司机黄福元吗? “小黄先生,你在看什么呢?”唐成没话找话问。 黄福元走近了几步微微指着前面的湖水说:“这大小湖泊的水一点污染都没有,要是能用着饮用水供应给城里人,那该多好哟!”他也是答非所问,或者根本就不明白唐成要问的话是什么意思。 “对了,我带你去看看官印石。”黄福元突然说。 “观音石?”唐成惊讶地说:“酷似观音的原石,大自然也太神奇了,去看看。” “不是观音石。”黄福元纠正说:“石官印石,做官掌印的意思”接着,他讲到了一个典故,是有关官印石的,很显然,黄福元是把唐成当成仕途中人了: “相传在玉华山下有个青年叫闵文,自幼志向高远,饱读诗书,但是,家境贫微,无钱考取功名,苦于没有机会为国家效力,十分苦恼。后来,闵文偶遇一位老道长,指点他到玉华山紫脑顶拜见这块神奇的官印石。”两人信步向前,黄福元不停地介绍说: “终于在一年京试前遇到贵人支助,一举夺魁,功成名就。从此,这闵文才子崭露头角,在仕途上一帆风顺。他不忘恩人相助,决心回报社会,为百姓做了许多有益的事,深得百姓拥护和爱戴。这事在洪州一带民间流传开来,后人把这块石头称为官印石,希望为官之士不忘社会大众的养育之恩,为官一方,就要为百姓效力,做一个世人爱戴的好官。” 说话间,黄福元指着一个石头说:“这就是官印石了。” 唐成定睛一看,那石头还真的很形象,上方一尊放大了的印章石头压在一块巨大的方形石墩上,这个石墩表面平滑光洁,象铺开的公文纸,整个看上去,形象生动,惟妙惟肖。 “如今,到山上旅游的人,听了这个传说,就算不是为官之人也会情不自禁的来留个影,或用手触摸,到底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可能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有一些从政的人专门远道而来,很虔诚地顶礼膜拜,要沾上官印石的灵气,以求得官运亨通;甚至一些企业家、学生也特意来参观、触摸,以祈求在事业、学业上有所长进,一帆风顺。”黄福元感慨地说: “很明显,这种愿景附带了许多个人感情色彩,忽略了官印石传说的本意,这又岂能如愿。”唐成偶然一回头,看见那年轻的司机又成了郭璞仙师的模样,但仅仅是一瞬间的时间,又恢复到了司机的模样。 “不知道是哪位老师登临玉华山留下了一首诗。”黄福元深情地念道: 无权能者也无能,一印陡然身价增。 遂使人间酸鄙吏,来熬宦海苦行僧。 但求他日凌绝顶,何惧前途履薄冰。 火热水深浑不顾,只缘未到最高层。 “王安石在《登飞来峰》一诗中写道:‘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这本是咏物抒怀之句,却也包含着深刻的哲理。”唐成插话说。 “山中的浮云能够遮住登山人的双眼,而人类社会这座高峰上又有多少‘遮望眼’的‘浮云’呢,不只是一切陈腐的陋习,就连那些闲言碎语都可能成为遮挡我们视线、妨碍我们认清方向的‘浮云’。黄福元接着说: “自然界的浮云有消散之时,可人类社会这座高峰上的阴霾却不会轻易地被驱净,面对这样的‘浮云’,我们不能躲避,更不能妥协,而应与之抗争。”黄福元越说越有劲,语速也越来越快: “有的人不畏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种种‘浮云’,登山峰,攀悬崖,横渡江河,穿越沙漠……他们为了发现人类力量的伟大,为了锻炼自己的意志和能力,探险、寻求、开拓,敢为‘天下之先’,他们是那样地乐此不疲,津津乐道,最终功成名就。而一旦我们抱着侥幸心理,不思进取,不去努力工作,把一切都寄托在神力的护佑上,就想不劳而获,甚至贪得无厌,做了那么多有损国家利益,有损百姓利益的事情,还在梦想神的开脱、谅解已获得既得利益,不去思过、忏悔试问,这天底下还有这样不变善恶的天神吗?” 第686章 太阿会龙泉 唐成听了黄福元的话,感觉到有些懵,他不是要小看这位年轻的司机,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小黄平时不可能说出这么具有极高哲理的话来。“难道这些话是郭璞仙师借用黄福元之口说出来的?”想到这里,唐成自然地生出了敬畏之心,深情地看了看小黄,却没有发话,生怕打扰到了郭璞仙师的踪影。 “佛家有一种说法叫住‘强求不得’,就具体说明了各种玄机,强求是不可能得到的。人的欲望没有止境,但是,我们不能异想天开,要顺应潮流,当初王安石豪气万丈的说‘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后来不也是仕途坎坷吗?”黄福元总结性地说: “所以,我们在玉华山上亲近官印石,膜拜官印石的时候,一定要心存善念,才不会玷污了官印石的神力。” 这最后一句话分明是教导者的语气了,作为一个酒店里的专用司机,黄福元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唐成更加相信眼前这个年轻司机所说的话就是郭璞仙师的化身转述。 基于这个原因,在接下来的行游中,唐成不在要司机黄福元陪同,而是选择了自行独步,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就是想一个人静静地走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成身旁有溪水缓缓流过,发出轻轻的声音,那声音很小,必须侧耳静听才能听到,好象热恋中的一对情侣在窃窃私语。 微风过处,那轻柔的声音随即被打断,这微风也就成了多余;再往上走,一股山溪迎面走来,时而高声喧哗,时而私密低语,像一群行走的路人随意闲聊。 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道,远远听到了湍急流水声,好似一大群冒失的年轻人在高声呐喊。绕过山坳,再峰回路转,只见一条神龙般的小溪水百转千回,从峡谷中奔涌而来。那水势此起彼伏,如一条神龙的灵动。 远远望去,溪的上游是一组层层叠叠,大小2—3米高的小型瀑布群,从山谷溪流斜刺冲出丛林,激起千万朵浪花,如一条白练出现在唐成的眼前。“难道这就是长期隐秘在灵境不为人知的龙涵瀑布?”唐成在心里说。 这龙涵瀑布也有一个神奇地传说,唐成曾经在网上读到过,那典故是这样说的: 很早以前,玉华山一带连连干旱,颗粒无收,老百姓苦不堪言,山下石枧村有户姓刘的人家,刚生下一个儿子,还没来得及取名,便随意叫了一个“小伢仔”。 这天晚上,“小伢仔”的母亲在睡梦中梦见自己在山上砍柴,一颗光彩夺目的明珠跳到“小伢仔”口中,她想用手取出,可是明珠早已落下了肚子,她在惊吓中醒了过来,出了一身的汗,再看身旁的儿子,已经没有了踪影,就在她惊恐的喊叫声中,只见一条银练从身旁破窗而出,接着外面三声巨响,一个炸雷惊天动地,紧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 后来玉华山就有了山顶的众多湖泊和半山腰的瀑布,以及它们流经之处形成的溪流,那湖成了龙湖,瀑布成了龙涵(含)瀑布,溪流便成了龙溪,一条蛟龙潜伏在玉华山深处,从此,玉华山一带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就在唐成沉思在故事情节中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刚才还是上好的天气,突然间雷声大作,紧接着三上巨响,大雨如倾盆般泼来,四周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唐成所在的中央却是艳阳高照。这时候,上叠小龙涵瀑布,从密林深处汇集的一个小水潭迫不及待地喷泻而出,落差近10米,撞击着悬崖下的巨石,激起万朵水花,落入一个巨大的深水潭中,再从大水潭中滚滚而下,经过落差近20米悬崖,一浪一浪地摔在巨石之上,如飞花溅玉,形成下叠大龙涵瀑布。 唐成就站在大龙涵瀑布下面的一泓碧潭边,身体被定住了,水柱中郭璞仙师挥动拂尘,碧潭中的水再次腾起,直冲云霄。唐成腰间有了长长的啸声,那啸声带着满腔激情,兴奋中就要喷发。 唐成当然知道那就是太阿的声音,他迅速取出太阿,持剑在手,剑面逐渐放大,那场景赫然就是眼前的龙涵碧潭,太阿泛化成庹玥瑛的身影,水柱中一位翩翩少年手持短剑飘然而出,与太阿共舞,那少年的身影和气质完全与自己相同。 “太阿龙泉雌雄剑意合一,神念运转天地合一。”郭璞仙师挥动拂尘淡淡地说:“去吧,去吧”然后飘然而去。 唐成赶忙跪下,向着郭璞仙师的去向叩头致意,一眨眼,定睛再看,哪里有什么雷雨,更没有乌云浓雾,眼前只是龙涵瀑布在一如既往地奔流。 再看手中的太阿,还是那把熟悉的短剑,神识中却感应到它的威力有了大大的提升,只要轻轻一舞动,太阿即刻化作雌雄双剑,那灵异的锐意陡增。 这时候,唐成突然记起五派共悬花红,给唐英杰送了一口催命落泪的棺材,那就得趁早把他送进棺材。要做到这一点得赶紧去绵阳了,带在身边的杨公量天尺还得还给师父,有些事情也要请教师父,他当天就乘坐动车离开洪州到了绵阳。 绵阳是大禹故里,不得不前往瞻仰、拜谒,于是乘车去了北川,这里是历史文化古镇--治城,是羌族居住地,很早以来,羌、藏、汉等民族就在这块土地上进行着广泛的交流,历史悠久,文化内涵丰富,羌乡风情浓郁,可观赏羌寨风光,领略羌民族风情。 这风景名胜区主要景点有大禹纪念馆、禹穴沟、采药山、石纽山、摩岩甘泉、三叉河、誓水柱、禹庙、金锣岩、刳几坪、禹州池、一线天、血石流光、猿王洞等。石纽山日落日出之时有五色霞气。每当雨后,白云飘浮于石林中,石峰忽隐忽现,变化万千;血石流光是指一线天到金锣岩的峡岩中有白石,其上红斑点点,好似血点浸入,相传是禹母生禹时随水而下的血渍;禹穴沟是一条十几里长的峡谷,峡内岩崖陡峭,怪石嶙峋,桥头李太白书“禹穴”二字犹存。清朝石泉知县余炳虎曾以“石纽停云”、“双江分色”、“索桥晓度”、“西山叠翠”、“奎角连云”、“禹穴听泉”、“悬崖滴水”、“血石流光”等八首诗抒发了自己对太离故里人文古迹和奇异风光的热爱赞叹之情。 唐成仰望大禹故里,观塔坪绿岛,果鲜花茂,山脊林木丛生,绿荫葱笼,心里自然浮现出了一年一度的禹王庙会和羌历年盛况:人们从四面八方集于此,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庆贺大禹诞辰,欢度羌历年,狂舞欢歌,数日不绝,令人叹为观止 第687章 寻龙山 游完禹王故里,唐成打车来到北川新城,登上寻龙山,在峭壁顶端树木掩映的无人之处坐了下来,一面以神识淬炼手中的画卷,使之聚阴封存之物性更精纯,一面遥望绵阳山川地气。 寻龙山景区拥有奇特的喀斯特地貌和砾石岩群,和奇秀的自然风光以及蜀汉人文风情而扬名巴蜀。其中,卧龙洞、龙鳞坡石林、龙隐镇影视拍摄基地是景区最具核心竞争力的三大主要景点。主题建筑风格以汉代为主,如聚龙广场、汉阙,外观宏伟,气势磅礴,整个建筑充分体现自然与人文的完善结合。在建筑上,汉代青石雕壁画以各时期龙的图腾为主要内容,展示、传承、弘扬了博大精深的龙文化,讲述了一个个龙的故事典故,汇集中国民俗风情,展示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民俗文化传承。 《寻龙山赋》有这样的记载: 观其山,寻其景,承载华夏巴蜀之文明。 传于古蜀君王神话,鱼凫败杜宇后寻于龙安,住于此。 为除人类之妖蛇,救民于涂炭之中,化为龙。 借天神之力,隐于此,否认为此纪念,此乃寻龙山。 传说早在古老的洪荒年代,川北龙安混沌初开、天地乍始之时,山体内自然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砾岩溶洞。一条巨蟒在此成妖,开始兴风作浪,连降暴雨,害得百姓苦不堪言。蜀王鱼凫晏已化身为鱼,不忍心眼看百姓遭受妖孽涂炭,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尾小小的鲤鱼,是不可能与千年的蛇妖较量的,要想降伏蛇妖,只能跳过龙门,化为神龙。可是龙门距龙安太远,只怕等鱼凫归来,龙安早已化为一片**。 就在鲤鱼心急如焚之际,天神暗助,立刻雷电交加,风雨大作,鲤鱼乘机从水潭中翻腾跳跃,奋力跳过五彩水池,化为神龙! 那蛇妖眼看遇到了对手,却并不害怕,它自恃熟悉洞内地形,料定神龙没有办法,于是就故意在溶洞中翻转腾挪,把神龙引至绝路后逃逸。神龙一怒之下施展神力,开辟道路,所到之处,形成许多巨大的环形通道,路路相通,从溶洞到山林,从天空到湖底,一时杀得天昏地暗。蛇妖见势不妙,逃窜进溶洞,神龙紧追不舍,用尽全部法力将蛇妖镇住变成巨石,自己也精疲力竭,倒在溶洞之中。 后人为纪念造福百姓而舍身除妖的神龙,将神龙战胜蛇妖的地方叫做“寻龙山”。 展望绵阳寻龙山地气,唐成就清楚师父为什么要他到这里来,也想明白老头子漂泊江湖历尽艰险这么多年后,为什么会留在这里隐居了。 唐成这时候的位置并不在绵阳城中,这里面对涪江直冲来回,形成地理气场学角度的反弓冲煞,立足地气本来是十分凶恶的,但恰恰因为脚下这座寻龙山如一道秀丽的屏障,形成了无冲化煞局化解冲煞,地势天成,可以说天衣无缝。 就在这时候,唐成耳边传来了清脆的歌声: 涪城有个寻龙山嘞, 山下有个小龙潭嘞, 终年四季歌不断啦, 都是吉娜亲口传耶。 随着歌声望去,江中一叶小船从拐弯处驶来,船上一对青年男女,女人摇着桨,男人拿起一条鱼放进身前的红色塑料桶中。 这山因传说故事而得名,寻龙山上绿树成荫,有奇特的喀斯特地貌和砾石岩群,由卧龙洞、龙隐镇、沙汀墓、龙鳞坡石林、聚龙广场、五彩池药浴温泉、卧龙居太空浴、卧龙居温泉别墅等几大景点构成翠松亭、冠山亭、观美阁,亭台楼阁互相掩映,集寻龙山奇和蜀汉人文风情于一体而扬名巴蜀。 唐成来到这里不由自主就在心中感叹,他这一条鱼何时能化龙腾云?同时暗赞师父这个哑谜打的很好,人还没有见面,却借地气灵枢将话都说清楚了! 这地方不仅有传说中的神话人物大禹,如今江对岸城中还住着一代传奇人物陆老头。 唐成并没有着急进城去见师父,既然师父出了哑谜,他就解了哑谜,否则一见面脑门又得挨敲。他一直在寻龙山顶坐到夜里,等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取出了一枚冷云晶。 这就是他送给庹玥瑛的那枚物性洗炼精纯的冷云晶,但因为有阴界土炼化在其中,这次他也带在身边好完成师命。本来他还送给蓝芩一对冷云晶和虎眼七曜石,但在九龙山之战中又被损毁了,临走前还托庹玥瑛再找一对好还给蓝芩以全心意。 唐成不清楚师父要他搜集这么多阴界土是否还有什么别的用处,这枚晶石是庹玥瑛之物,而琉璃珠又不方便离身,他将冷云晶中早已炼化好的阴界土激引而出,再度炼化入画卷中,五两略有余。这个过程比当初采集炼化阴界土容易多了,但也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神识精微已极绵绵用意不绝,到最后也感到十分疲倦。 做完这一切,唐成在山中定坐,移转灵枢滋养形神,天亮之后才起身进城去找师父。 陆超没有告诉唐成自己的住址,也没有说自己在涪城的身份和化名,唐成不好乱找人打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只有采用一个笨办法:去老年大学堵师父的门。 然而这一天从日出到黄昏,在八一路市委老干部局所属的老年大学门外,唐成换了好几个观察地点,经过三次化妆蹲守,确信没有漏掉进出的每一个人,却没有发现师父的人影。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老头今天翘课了?”唐成在心里说。 在附近吃晚饭的时候,唐成听人提到了一件事,原来老年大学的学员们今天都出去旅游了,这次旅游是市工委组织的。 唐成有点纳闷,心中奇怪师父什么时候混进市委老干部的行列了?再一打听才清楚,这次活动是康辉旅行社承办的,老年大学的学员也可以参加,享受团队优惠折扣价,于是全都组团出去玩了。 难怪唐成在老年大学门口堵了一整天,进进出出却没见到几个真正的老头老太。 既然师父出去旅游了,唐成也不在这里傻等了,背包直奔旅行社,他咨询了一下各散客团在涪城一带的旅行路线,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刚出发的市委老干部旅行团的行程,然后报名参加了一条旅行线路,明天早上就走。 唐成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按行程恰好可以在擂鼓镇景区遇到老干部旅行团,堵住师父,抓他一个现行! 陆超叫徒弟来,唐成昨天就到了,还在寻龙山上呆了半天一夜,老头恐怕不可能不知道。而今天一大早陆超就随着一帮老干部出去旅游了,显然另有用意,总不能是去泡哪位老太太吧?应该是让徒弟也随同他行游,师徒两人在途中见面。 第二天早饭后,唐成随散客团乘车前往北川羌族自治县,路上用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达擂鼓码头,乘船游览苏宝河。 此时阳光明媚,游船在峰峦秀壑中随流蜿蜒而行,河中清流碧透,夹岸翠竹葱茏,不时望见岸边有村落的地方,错落分布着风情独特的羌寨木楼,偶尔还能看见穿着民族服饰的村民身影。 第688章 吉娜羌寨 同船的游客在那里议论涪城十大旅游景点,其实唐成已经做了很多功课,在网上查找资料,将各个景点的特色都记住了,可以说比这些游客说到的更详细。 不过,唐成对那些人说到的吉娜羌寨里的羌哥羌妹们喜欢自酿纯美香甜的青稞咂酒招待客人的热情以及羌家姑娘长得个个勾魂,山中山川美景所孕育丽质天成的话题非常感兴趣。他看见有几位大叔小伙说着说着,一脸向往之色就差流口水了。 唐成袖携画卷独自坐在船边,默赏苏宝河秀色,暗抚太阿微笑无语。 每一个旅游景区都会不遗余力地宣传自己的特色,或以地貌风景,或以人文景观,或以人性貌相为噱头就像台湾民歌中唱到的“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四川民歌中更直白“达板城的石路硬又平啦,西瓜大又甜啦,那里住的的姑娘辫子长啊,两个眼睛真漂亮,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你嫁给我。”贵州在宣传他们的旅游景区时直接打上了广告词“山美水美人更美”。 擂鼓吉娜羌寨以前的旅游介绍上写着“美丽大方的羌家姑娘”,如今的旅游介绍中还加了“英俊爽朗羌乡小伙”,但是这一路上遇见的年轻人真不多,途中碰到的几个民俗歌舞表演队中,演员以大叔、大婶居多。 江流转了一个弯,依山临水之处露出一个码头,麻石台阶层层往上,在密林掩映的空挡“吉娜羌寨”的横匾,那就是目的地了。这时候有两艘船刚刚靠岸,正有一群戴着小红帽老干部模样的人攀上台阶,走进山寨。 唐成乘坐的船靠岸了,等他们下了船,在码头的石阶上遇到了羌寨拦路迎宾的乡民,这是一种传统的习俗。 吉娜羌寨隐匿在一片山青水秀的密林深处。因为修路,目前想要进入这个羌家小寨,只能通过水路。惟一的水路是苏宝河,发源于秦岭涪江河,是绵阳擂鼓镇境内最长的河流。吉娜羌寨依山临水,层层的阶梯攀延而上,霸道中又带着邀约的妩媚。因为寨子不大,交通不便,与外界交流不多,养成了村寨人家热情好客的习性。羌哥羌妹们都喜欢自酿纯美香甜的青稞酒,只要有客人到来,无论是行商还是信使,到寨子里来都会很受欢迎,寨民会送上自酿的美酒拦路迎宾,热情的让人无法拒绝,酒量不好的客人在路上恐怕就会醉倒。 今天这里已经是旅行线路上一个固定的景点,拦路迎宾酒也成了一个固定的旅游节目,客人不是太少而是每天络绎不绝。导游在船上提醒大家,团费中不包含酒钱,费用自理。有人惊呼说:“喝酒还要钱?不是说羌寨好客,拦路送酒吗?” 唐成在一旁哑然而笑,凡事都是有个度的,要搞清楚状况,每天这么多游客上羌寨旅游,假如都按老规矩每人都要拦路送酒,不要说没有哪个家庭承受得了,恐怕整个吉娜羌寨都没办法应付。 导游耐心地解释了喝酒的规矩,进寨之前要过九关,也就是九次拦路,假如实在不喝酒的话可以喝迎宾茶,原先寨子里只有酒,后来照顾不能喝酒的游客才添了迎宾茶。但只要被拦住接过了酒,就得喝,大口或轻抿随意。坚决不喝也可以,但会被羌寨人看不起的。 至于酒钱多少随意,实在不想给的话,也可以,但是,这个年代有几个人好意思不给酒钱呀?吃白食总是没面子的,也很丢人。 导游说到这里船就靠岸了,众人嘻嘻哈哈的下船登阶。摆拦路酒的寨民再多也没有游客多,刚刚来了一个大团,寨民大多都在上面拦老干部,因此下面拦路迎宾的人并不多,肯定没法全拦住。唐成见势乐得清闲,打算施展身法快速穿过去赶上前面那个团,看看师父有没有混在中间。 见拦路的寨民不多,有的游客也想躲,尤其是一些女同志,还有的游客却不躲,故意凑过去讨酒喝。刚才在船上议论的大叔、小伙们几乎都凑到了一个地方。唐成有些好奇的望了一眼,不禁又有点想笑,原来终于见着美女了。 他们围住的是一位羌家姑娘,蜡染蓝衫掩不住婀娜风情,头戴花头巾,明眸皓齿顾盼之间带着羌家山水的秀美,阳光下脸色红润,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肤色透出年轻健康的美。 唐成只是看了一眼,就想纵身从旁边绕过去,然而还没等他提速,就觉得眼前一花被人拦住了去路,抬头一看正是刚才人丛中的那位姑娘。他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会家子,这姑娘从人群中闪出来,在自己面前的石阶上站得稳稳的,手中的酒一滴都没洒,那身法、步法相当了得! “外乡人,迎宾送酒,你为什么要绕着走?”羌家姑娘微微虎着脸,眼中有不愉之色,递过来盛满青稞酒的小口瓦罐。羌家人盛酒的器具有木碗、竹筒、瓦罐,瓦罐盛酒是羌寨最高规格的礼遇,代表最圣洁的情义,但是,这姑娘的表情却有点不高兴。 刚才过去的是一群老头老太,姑娘拿着酒没有怎么为难那些老人家,又上来的这一船人中只有这么一个顺眼的帅哥,看形容气度颇为不俗,姑娘一眼就盯上了,当然就要堵他了。 眼前的姑娘人长得美、功夫了得,这酒躲不过那就只得喝了,见她虎着脸有些生气的样子,唐成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夏碧莲,唉,就为了这个,干了吧! 唐成接过瓦罐一饮而尽,青稞酒的滋味甜中带着清凉,很好喝。 喝完青稞酒将瓦罐还给姑娘,唐成正准备给酒钱,却听见有人鼓掌,抬头一看是那些拦路的羌寨人向着自己喝彩。那姑娘笑了,露出雪白的贝齿,拿着牛角一转身跑向石阶上方,没有站在那里等他付酒钱。 这时,导游过来拍了拍唐成的肩膀说:“帅哥,就算人家姑娘漂亮,你也得悠着点,祝你好运!”听她的语气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唐成举步继续前行,在上面第二关又被几位羌寨人拦住了,最中间还是那位姑娘,笑盈盈的又递过来装满青稞酒的瓦罐。导游就站在唐成身边,小声说:“帅哥,你必须干了!” 干了就干了吧,有什么了不起的,这青稞酒度数不高,以唐成的酒量根本不算什么,于是又一饮而尽,只听长阶上下传来一片喝彩声,比刚才更加热烈。还没等把瓦罐递回去,那姑娘已经伸手夺走,一转身又笑着向上方跑去。 再走不远,又是一样的场景,一群羌寨人拦路,还是那位姑娘递过瓦罐,唐成也不推辞,心中暗暗说:“连干三瓦罐吧,汉家酒桌上也有这规矩。” 第689章 尤冉 喝完三瓦罐酒,台阶上左右上下彩声雷动,大家都被这里的场景吸引了,就连一道来的游客都跟着鼓掌起哄。 姑娘劈手夺过瓦罐又跑到下一关去了,唐成小声的问身边导游:“沈导,我该给多少酒钱合适啊,肯定不能少了吧?你说清楚点,别让人笑话。” 唐成明白这场面完全可能是一种逗游客交钱的门槛,心里虽明白但也无所谓,江湖门槛术就是这样,有时候你明知有门槛仍会笑呵呵的掏钱,唐成这样的**湖,也有不玩心眼很放松的时候,要不然,一天到晚就够累的了。 不料导游却笑了,白了他一眼说:“谁还好意思收你钱?你给他们也不能要,都等着看你能不能自己走进寨门呢!” 唐成微微吃了一惊:“你什么意思?” 导游笑了笑,看着他说:“羌寨的规矩,拦路酒接过了就一定得喝,喝多少随意,但是只要干了第一瓦罐,后面的瓦罐就全得干了,否则人家不会放你走进寨门。” 唐成心里一掂量,吓了一大跳,那一瓦罐的酒少说也有七八两,连干九瓦罐的话就是七八斤了,虽说这种自酿青稞酒度数不高那也是相对白酒而言,而且那酒劲还会迎风上头,他们站在河边的长阶上,正有连绵不断的微风吹来。且不说酒量如何,就是肚子也装不下呀,怎么受得了啊! 唐成摊开双手,带着埋怨的语气说:“沈导,你怎么不早说?” 沈导游掩口笑笑说:“我哪能想到啊?那么一大瓦罐,你一口就干了!我带这条线路已经两年了,还从来没见过有谁能连饮九瓦罐进寨,也想看看热闹。” 抬头一看,果然,那位姑娘已经手持一瓦罐青稞酒在一群羌寨人中间等着他了。唐成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又小声问导游:“这拦路酒,总是一个人敬吗?” 沈导游随意地说:“那倒不是,一般是分批拦路,但这女孩显然是和你较上劲了,就是一个人要拦你到底,谁叫你把人家的酒都喝了?” 唐成皱着眉头说:“不想喝的话,有什么办法?” 沈导游想了想说:“只有一个办法,你醉倒在半路上让人抬进去,哪怕是装醉。”停了一会又开了句玩笑:“帅哥,小心被人抬回家噢!” 唐成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上了,**湖也有一不小心踩中门槛的时候,虽然这门槛非彼门槛。来到姑娘近前,唐成再次接过瓦罐一饮而尽,接下来场面可就热闹了,下面的人上来了,上面的人下来了,都想跟着看唐成怎么走进寨门,同行的游客也都跟在唐成身后。 唐成率众逐阶而上,那气势竟然有了浩浩荡荡的意思,没有在寨门前追上师父,自己却被人围观了。 唐成今天是放开了酒量和肚量,还暗中把腰带松开了两个扣眼,稳稳当当连干九瓦罐,连一滴酒都没洒出来,围观群众一开始是鼓掌喝彩,后来就变成连声惊叹了。喝完最后一瓦罐,唐成脸色微红,额头上也见汗了,递还瓦罐后挥手大声说:“老板,结账!” 围观的人听到这一喊声发出一阵哄笑。那位羌家姑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充满关切地说:“哥哥快进寨,别站在江边吹风!”突然脸一红,小声说:“我叫尤冉。”然后一扭头跑了,身后留下一连串银铃声。 沈导游一直跟在唐成身后,随时准备伸手搀扶一把,然而唐成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方步走得很稳。进了羌寨,远望四面群山有淡淡的烟云缭绕,阳光下这一片幽谷好像不在人间。但是近处一座座错落有致的羌家木屋,屋前打盹的土狗以及在地上信步走动的芦花鸡,寨中升起的袅袅炊烟,又充满了人间的生活气息。 一路观赏羌寨风情到了山顶开阔地带,导游宣布下面是自由活动时间,午饭自理,游客们可以自行品尝民族风味中餐。饭后就在这里观看民族歌舞表演,感受浓郁的羌家风情,还有锅庄舞、猫舞,跳叶隆、跳麻龙、跳盔甲,踩脚求爱舞、跳竹杆舞、民族团结舞,最有趣的就是背新娘节目了。 山顶上有羌家风味餐厅,餐厅对面还有表演舞台,舞台前的小广场周围有弧形排开的很多烧烤摊,卖各色烤串,都是村民自己在山上打来的野味或者自家喂养的鸡鸭。摊主大多是寨中的妇女,有的还带着孩子帮忙,她们并不像一般风景区市场里的摊主那样吆喝揽客,有人走到摊位前,只是抬头腼腆的笑笑。 唐成喝了一肚子青稞酒,中午就没进餐厅吃饭,在广场周围分别烤了几串野兔和鸡鸭,一方面是尝尝鲜,另一方面就权当下酒菜了。他发现自己在这里很受欢迎和礼遇,走到哪里都有人冲他很热情的笑着点头,在烧烤摊前一站,摆摊的大婶就笑着递过来一串烤野兔或者烤鸡鸭肉,让他先尝尝再说,看来进寨前那些酒真没白喝。 唐成当然不好意思白吃羌寨大婶的东西,吃完烤兔烤羊又买了几串鸡鸭肉串,特意挑最贵的买。然后他换了一家摊位,也是差不多的待遇,总共换了三家摊位,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他在广场周围溜达了一圈,没有发现师父的踪迹,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搞错了,老头子没有来这里? 等到游客们陆续吃完午饭,山顶上响起了皮鼓之声,民族歌舞表演开始了,羌哥羌妹们首先上演皮鼓踩堂舞。唐成一边看演出一边注意周围的观众,戴小红帽的老干部倒是有不少,聚集在最前面,但是师父不在其中,这时候,唐成觉得有些内急,于是,离开广场去了餐厅洗手间。 喝了那么多酒,又吃了那么多肉,当然要内急了,一中午时间下来,唐成已经去方便两回了。 从餐厅出来,沿着广场边缘的烧烤摊不紧不慢的走回舞台附近,唐成心念中忽生感应,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这感应很强烈,对方一定是高手,但却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攻击性。唐成的神识闪念就猜到是师父来了,旋即一转身,朝那个方向望去。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远处突然有一件“暗器”袭来。 舞台上的皮鼓踩堂歌舞表演已经结束,接下来进行的是与游客互动的“背新娘”节目。有一位羌家姑娘装扮成“新娘”,拿着一个红绣球正扔往台下。舞台最前方是一批老干部,总不能用绣球砸他们吧?后面倒是有不少小伙踮着脚尖跃跃欲试,很想抢到绣球。 那位“新娘”抛出的绣球又高又远,甚至还带着内劲风声,越过人群又快又疾,直奔唐成来了。唐成要是能被这件“神器”打中那就枉称高手了,绣球一出手他就感应到了,急转身正看见绣球飞来,然而却没法躲闪。 第690章 绣球 唐成的左边是个冒烟的烧烤摊,右边站着个老头,身后有两个老太太,可以说他被这些人和物困住了,一点都动弹不得,撞着人当然不行,撞着烧烤摊也不合适。唐成连子弹都挡过的人,当然不怕这个了,他这种高手有一种应激性的自然反应,有人拿东西砸自己下意识就想躲开或挡住,更何况这东西带着内劲袭来,当即运转神识想在空中挡下。 然而唐成却没能挡住,忽然有一股神念袭来纠缠,如同实形之力依附于绣球,穿透神识阻碍就砸到了眼前。唐成心中暗骂了一声:“师父啊,你这老不正经的,人没露面却跟徒弟开这种玩笑!” 唐成当然不会用鼻梁去接绣球,要是打塌了鼻梁就没那么帅了,他可不愿意损毁自己的形象。唐成撤后小半步双手做太极团云式,哪怕飞来的是一碰就炸的摔炮,也能轻飘飘的卸力不被引爆。然而绣球飞到眼前已经没有了内劲之力,神念之力也立刻消失了,恰好稳稳地落到唐成手中,舞台那边所有的人都转身望了过来。 “唐少侠,快上台!”那边沈导游兴奋的大喊了一声。 自从唐成连饮九瓦罐进寨,还能不动声色的随团走上山,导游就管他叫少侠了,然后全团的人都跟着这么叫了。 毕竟酒喝多了,而且这青稞酒不烈却后劲绵长,吹了一中午的山风酒意上涌,师父在一旁捣乱干扰神识,舞台上的“新娘”显然也会内家功夫,唐成竟然被“神器”砸中了。一群穿着民族服装的羌寨人吹吹打打的围了过来,将他拥上了舞台。绣球已经被人拿走了,他被推到了“新娘”面前。 面前的“新娘”顶着半透明的绣花头巾,透过头巾可以看见头饰上垂下的如珠串般的小帘,仔细看这小帘就是用羌族纹饰组成。别人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透过纹饰和头巾却能看见外面,否则怎么扔绣球表演节目? 唐成根本就不需要看清她的脸,扫一眼身形,认出这位“新娘”就是上午在码头前拦路敬酒的尤冉姑娘。 这时候,这位羌家姑娘双手捧着一件东西,唐成立刻觉得头皮发麻,那不是什么宝贝,仍然是满满一瓦罐散发着醇香的羌家自酿美酒。 午饭前沈导游就介绍过下午的节目,这是一个与游客互动的项目,被绣球砸中的“新郎”要喝了“新娘”捧的酒,然后唱情歌打动姑娘的芳心,再跳踩脚舞求爱,最后背新娘绕台一周,表示婚礼正式完成。接下来羌哥羌妹们会邀请在场的游客一起跳踩脚舞和锅庄舞,节目的气氛将达到最高潮。 所谓“背新娘”当然只是一种表演,不可能真的将新娘背回家,否则羌寨里有多少姑娘也不够人背的,岂不要羌家小伙打光棍,那羌家小伙不拼命才怪。 有几位年轻姑娘就站在一旁轻轻跺着脚扭动腰肢,唱起了山歌,台下有人大声起哄叫唐成喝酒,“帅哥”、“少侠”的叫个不停。 这种酒当然要干,否则的话大家的节目都演不下去了。“唉,今天真是掉进酒缸里了,又是一瓦罐的青稞酒!”唐成在心里说,那样子有点苦。 唐成接过瓦罐一饮而尽,感觉这罐酒与上午在寨门外喝的不一样,应该蒸过,酒香更醇酒劲也更大。这一瓦罐酒可不少,大概有一斤,唐成上午喝了九瓦罐到现在酒劲还没过去呢,又给灌了这么多,最后一根稻草都能压死骆驼,唐成也有可能被这罐酒灌醉。 唐成虽然没有醉倒,但已经在极力运转神气内劲,他心里清楚,不能在这种场合失态,那样的话脸就丢大了。 阳光下细密的汗珠渗出化成细微的蒸腾白汽,唐成整个人甚至有点像刚出锅的人肉馒头了,不禁也有些晕晕忽忽。 唐成是第一次来羌寨,又碰巧喝了这么多酒,还扮演了新郎,当然不知道,平常演节目,“新娘”手里捧的只是浅浅一小瓦罐度数很淡的青稞酒,因为不清楚被绣球砸中的客人酒量到底如何,万一醉倒了就不能背新娘,可是今天尤冉姑娘却捧上满满一瓦罐自家酿的醇酒,用的还是上午盛酒的那瓦罐,旁边的羌寨人都在笑呵呵的看热闹。 酒全喝了,尤冉一伸手把瓦罐拿了回去,只听台上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有人在台前举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下一个节目是唐成唱情歌打动姑娘芳心了。 唐成不会唱羌寨山歌,好在导游事先说过,不管能不能找准调,唱几句就行,实在不会的话就唱流行歌曲对付一下,只是要大声吼出来让大家都听见。 唐成没有胡乱吼,也没有唱流行歌曲,而是由丹田发音将歌声传出,唱了一首民谣。这是他在大凉山时偶尔听见的,是一位来自攀枝花的民谣歌手唱的,那吟调却是云南丽江风情: 蓝蓝的衣裳 倒影在水面上 她摇着小船 不知道要去何方 种下一朵茶花 鱼儿满池塘 小河旁那位姑娘 和我把歌唱…… 唐成唱的很专注,已经有了熏醉之意,调子记得不是很准,但经过自己的再创作,这歌声悠扬,带着奇异沉浑的穿透力传遍整个山顶,比起原来的歌唱者更加打动人心,大家都静静的听着,被歌声陶醉,很长时间不再说话。 一曲歌罢,皮鼓响起,大家这才齐声鼓掌喝彩,旁边的姑娘们又开始跺脚慢舞,唐成要和“新娘”跳踩脚舞了。 随着乐曲声,尤冉姑娘轻轻摇了摇身体,扭动腰姿,那姿态如杨柳阿娜,说不出的勾魂。她轻巧的垫了几步,抬脚就来踩唐成的脚背。唐成原地跳步一闪,躲了过去。他虽然有些酒意朦胧,但人还清醒,身手一点都不弱,移步闪身之间灵活的就像一条游鱼。 姑娘连踩了好几脚都没踩中,唐成今天也是借酒在舞台上耍开了,知道对方是个会家子,故意在台上过过招。两人这一番踩脚舞跳的戏就精彩了,身形如蝴蝶穿花轻盈而生动,就在舞台中央盘旋点步,把台上台下的观众眼睛都看花了,不论是游客还是羌寨人都大开眼界,定定地看着他们。 这时候,唐成却有点暗暗心惊,他看出这姑娘功夫的师承了! 尤冉姑娘总也踩不着唐成的脚,一着急,形意马踏连环的招数便使了出来,连勾带踩幅度很小,上半身一点动手的迹象都没有,脚下一飘一个侧移攻击就到了,看似漫不经心,却带着轻盈的劲力。 第691章 苗寨会师 拳脚功夫练到高深的境界,都会带有自身独创的特色,这种形意马踏就是陆超老爷子所独创,唐成早在硇洲岛就领教过,老头当时突然起脚跺他,唐成闪的非常狼狈。据说这是老头当年在战场上拼刺刀时演创的脚法,这姑娘的功夫,绝对是师父陆老头教的! 要是陆超亲自施展,台上这么小的地方、这么多个来回,唐成又不能还手,恐怕早就给跺趴下了。但是尤冉姑娘只是踩脚而已,又不能掀开头巾真的过招,比起身形步法可不如带醉的唐成,好半天也没踩中。 最后她有些着急了,轻声喝了一句:“你欺负人!那么多人看着呢,叫我怎么演节目?” 唐成自从一上岸就被她耍,心里已然猜到十有八九是老头授意这位尤冉姑娘干的,这时候他也耍的差不多了,突然一定身,尤冉一脚就踩中了他的脚背。 由于唐成定住的太突然,尤冉还是形意马踏的招数,虽然不是真的格斗发力,但这一脚也够重的,假如换个普通人,恐怕整只脚就被跺扁了。 尤冉姑娘发出一声低微的轻呼,空中收劲尽量轻踩,但跺得还是有些重了,踩中时却感觉唐成的脚背上有劲力一弹,震得她的脚心有几分酸麻。 “对不起,硌着你的脚了!”唐成小声的笑着说,同时抬脚轻轻的点在尤冉的右脚背上,踩脚舞的仪式终于完成。气氛一时热烈无比,台下观众纷纷鼓掌大喊:“掀盖头,掀盖头!” 唐成笑呵呵的掀开了尤冉姑娘的头巾,尤冉自己伸手挑开了眼前的蝴蝶纹饰头巾。这舞台没有幕布和灯光,就在山水间阳光下天然的美景环抱中,眼前的姑娘看着他在笑,这笑容很是顽皮还有些肆无忌惮。 “背新娘,背新娘!”台下的观众又在大声起哄。 唐成在心中暗暗说:“但愿老头子别教尤冉姑娘什么千斤坠一类的功夫!” 还好,尤冉姑娘的身体很柔软轻盈,背起来感觉形容不出的舒服,绕着舞台走了一圈,“背新娘”的节目也就演完了。 乐曲声又响起,寨民们男女相对,各成一排,拉着手跳起来了。这时候,一位能歌善舞的老者带头,男女一唱一答,边唱边舞。很快,舞蹈进入快板,男女两排相互交换位置,或众人拉手相继从别人腋下钻过,穿梭不停。动作以脚步多变、膝部颤动、腰胯扭动为基调。然后,动作随歌声节奏加快,最后气氛达到最热烈的巅峰。 趁着热闹,唐成悄悄的溜了,离开山顶溜进了羌寨里靠近深山的位置,打开了手里的一张小纸条,那是刚才背新娘时尤冉姑娘悄悄塞进他手心的。 纸条上面画着羌寨的示意图,有一个院子画的很夸张,比例显得很大,院中坐着一个人,额头上画了三道杠。 唐成看见这张图就想笑,尤冉姑娘显然是想告诉他陆超就在这个院子里等着,额头上那三道杠表示皱纹,暗示老人家的意思,可是中间再加一竖的话,就成老虎头上的“王”字了,挺搞笑的。翻到纸条的背面,还写了一个手机号码,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机。 唐成按图索骥找到了这座院子,院内是一座二层小木屋,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院墙上方还能看见一颗郁郁葱葱的老树。唐成敲了敲院门,就听见师父的声音说:“进来吧,等你半天了!” 推门入内,正看见老头笑呵呵的坐在树下,对面还放了一张小椅子,旁边有个小板凳,凳子上放着茶壶和杯子。 唐成赶紧上前给师父下拜,然后提起茶壶给师父倒了一杯茶,这才坐下问:“师父,见您老人家一面真不容易!您竟然藏猫猫藏到这儿来了,这是尤冉姑娘家吗?” 陆超摇了摇头说:“不是,这就是我在寨中的院子,几十年前盖的,你要是去绵阳查我的底细,我姓尤名峰,正正规规的羌姓,户籍就是从这吉娜羌寨迁到绵阳市的,当年属于农转非。我每年都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只是最近少了。” 唐成竖起大拇指说:“您老人家这假证办的,水也太深了!” 老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别扯我,唐成呀,你怎么满头是汗?” 唐成伸手擦了擦汗说:“天热,酒也喝多了。” 陆超不以为然地说:“我听说你在码头上连饮九瓦罐进寨,很有我当年的风采啊!可是这酒量,比我年轻时可差了些,才这点酒,不至于这么出洋相吧?” 唐成惊讶地说:“您老人家也有过这经历?” 陆超点了点头说:“当初我到这羌寨来,进寨之前被尤冉她娘拦路敬酒,干了她手里的瓦罐,结果连饮九瓦罐,寨子里的人都夹道鼓掌呢。” 唐成愣了一会:“尤冉姑娘她娘拦路敬酒?那也不能是很久以前啊,您老年轻的时候,当时到底多大岁数啊?” 陆超挠了挠后脑勺说:“也就九十多岁吧。” 唐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正准备喝,手一抖差点没洒了,笑着说:“可真年轻啊,九零后,好酒量!师父,您老当年怎么会到这里来?又怎么会在这里有一座院子?” 陆超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游山玩水偶尔进了这座羌寨,当时这里正闹瘟疫,我考察了周边,是因为那一年天时气候异常,周围山川草木有反常的瘴气生成,所以帮着尤冉她娘一起采药给寨民治病,并且施法除瘴。后来就在这里待了一阵子,大家帮我盖了这座院子,再后来政府人口普查进了寨子,我就谎称山中野民,也混了一张户口。” 唐成眯了眯眼睛说:“您老在这里姓尤,在寨外拦我路的那位姑娘叫尤冉,你和尤冉姑娘的娘关系很好,那么……” 话还没说完,老头伸手就敲他的脑门:“你胡说些什么!我和尤冉她娘没有那种关系,我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子,当时人家才是十几岁的姑娘,我又是在江湖漂泊途中,传承未定一生大愿未成,还有那么多凶险未知,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老头子觉得不对突然打住不说了,只见唐成嬉皮笑脸地说:“师父没必要解释,我可什么都没说,您老人家自己想哪儿去了?” 老头瞪了他一眼,话锋一转说:“我当年进羌寨,尤冉她娘只拦了我一道酒,而你今天进寨的时候,尤冉姑娘可是追着你一个人连拦了九关啊,那酒好喝吗?” 唐成咳嗽一声说:“师父还提这个,不都是您安排的?” 陆超的神情有点古怪:“我是让尤冉姑娘在码头前拦住你,但我没让她连拦九关啊,只要你喝了一瓦罐,后面的瓦罐不论是谁递上来的,按规矩你都得喝了,没想到她一个人追着灌你。你可知道在羌寨的老规矩中,假如姑娘追着一个小伙灌酒,就表示对他有意思,而小伙把酒都喝了,就表示接受。” 第692章 唐成赠簪 正在说话间,老头感觉到不对劲,突然提高声量说: “咦,徒儿呀,在树荫下面好端端的,你怎么又出汗了?” 唐成又擦了擦额头的汗说:“不好意思,酒量确实不如您老人家年轻的时候,酒劲又上来了。我确实不知道这些羌寨当年的老规矩,就别提这些了。”忙转移话题说: “你老人家刚才又作弄我,故意让尤冉姑娘拿绣球砸我,我在台上跳踩脚舞的时候可认出来了,她的功夫是您老教的,对吧?您老早就收了一个好徒弟,为何不告诉我?” 陆超叹了一口气说:“说起来,尤冉并不是我的传人,我只是教了她一些功夫,在这深山之中行走也轻便些,还能强身健体滋养形神,不是你说过的吗,习武的目的是为了享受生活,我教她武功,目的也无非如此。” 唐成不解说:“教就教呗,您老叹啥子气啊?是嫌她功夫练的不精吗?您没有教她秘法吗?”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么年轻的女孩家,身手已经相当不错了!要是滋养形神的话,修炼风门秘术更佳,只要达到移转灵枢之境,自可全形而延年。” 陆超坦然地说:“秘法也教了,没有那么多旁枝末节,只是养炼神识之道,但她现在还没有移转灵枢的火候。其实所谓秘法,天下并不仅止风门有传承,羌人也有秘法,她的母亲就是一位懂秘术的巫师,她也会。” 唐成瞪大眼睛说:“巫师?听您刚才说的话,我还以为尤冉姑娘的娘是一位郎中。” 陆超看了看唐成说:“过去羌寨中的巫师也是郎中,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停了一会,老头子摇了摇头,惋惜地说:“只是她所习的世代相传秘术若无相当福报容易伤及己身,影响寿数啊!” 唐成看着老头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老头又说:“想当年她习术已深中年夭折,我也无可奈何,但总不能看着尤冉重蹈覆辙,所以教她内家功夫还有秘法中神识养炼之道,希望她能强身健体,早日借天地灵枢滋养形神。” 唐成很感兴趣地追问:“原来如此,那尤冉姑娘家传的是什么秘术?” 陆超不紧不慢的回答说:“蛊术!” 唐成怔了一下,忧心地说:“听着怪吓人的,是传说中养毒虫的那种吗?” 陆超笑了,看着唐成说:“传闻殊不可信,这种蛊术也就是一种秘法,用蛊而已。其实真要说起来,你也是用蛊高手啊,这次栽在你手底下的唐英杰也是一位蛊术高手,就看你怎么理解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至于尤冉姑娘的蛊术,说是说不清的,领教了才知道,不过她不会用来对付你,人家的家传隐秘,你也最好少打听!” 唐成耸耸肩说:“我没打听啊,都是师父你主动说的,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陆超一偏脑袋说:“你是我徒弟,尤冉姑娘的功夫是我教的,算是你半个师妹吧,你这做师兄的大老远来了,还喝了人家那么多酒,总不能空着手连份见面礼都没有吧?” 老头主动伸手,替尤冉向唐成要东西。唐成把背包拿到了身前,掏出了七枚钨光石和一枚虎眼七曜石,皆是灵性洗炼精纯的秘法晶石,属于缘法难求之物,原本是庹玥瑛在凤凰谷答谢他的东西,后来在白云山炼剑无意中将之洗炼精纯。 这八枚晶石有各种用处,还可以布成璇玑星辰大阵,在江湖风门各派人眼中绝对都是宝贝。 陆超的眼神亮了,却摇了摇头说:“如此贵重之物,师父一句话你就掏出来了,不简单!但尤冉也不习阵法,晶石在她手中发挥不了最大作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换个东西。” 老头还挺挑剔,唐成无奈,将自己以神识炼化多日的那枚铜牛镇山吼拿了出来,放在了板凳上。陆超笑了,却仍然摇着头说: “不错的东西,虽然来历寻常,你所用的功夫却不简单,假如修习定山地气秘法的话,一定会爱不释手的。但是,尤冉又不是玄空派弟子,送一个女孩子家这种东西,不合适不合适。” 唐成的表情有点苦,伸手从背包里取出罗盘看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说:“这个肯定也不合适,尤冉姑娘又不是地理堪舆师。”然后又拿出来一块带有机玻璃罩的东西,还有另一个很精巧的木匣,将这两样都放在了师父身前,打开木匣问: “弟子随身带的东西不多,恐怕就只有这两件能送人了,您老自己挑吧。”他身上还剩的东西就有太阿和画卷了,当然不能送人。 有机玻璃罩中装的是他从硇洲岛带回来的龙涎香,老头看了一眼就摇头说:“这东西臭烘烘的,还得以神识之力慢慢炼化,不合适不合适,哪有直接送人的道理?”然后又低头看着那个木匣,咦了一声说: “小娃儿,你干嘛带着这样一双筷子,是要行走江湖化缘吗?” 唐成哭笑不得地说:“师父,您老什么眼神?这明明是女人用的长簪,多漂亮啊!” 陆超一撇嘴,拿起一根簪子说:“这么合适的东西,你怎么不早拿出来?我只是奇怪,你一个大男人出门,身上怎么带着这种女人用的东西,还这么精雅!” 陆超手中的簪子足足有两公分长,约筷子粗细,通体透碧毫无瑕疵,是整支翡翠雕成,一端尖锐细长延展,造型像一朵待放的栀子花,其雕饰的纹路就是水云纹,另一端好像是卷起的云或浪花造型。 这东西是离开杭州之前,新任九星派掌门莲韵居士送给他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出自那样一位清雅的女子之手,当然漂亮了。莲韵居士送唐成女人用的簪子,应该是看见唐成携庹玥瑛和蓝芩同游,假他之手送给这两位姑娘的。 但是,庹玥瑛和蓝芩挽发时都不插长簪,而且唐成觉得这东西如果送给蓝芩有点别扭还容易引起误会,庹玥瑛又不是很喜欢的样子,于是就自己暂时留下了。这东西不仅是珍贵精雅的翡翠玉器,而且物性玄妙,经过神识养炼有独特的灵性,可以做为秘法器物,格斗时还可以突然拔下来当分水刺用,既好看又实用。 唐成这次带在身边主要是为了研究,想琢磨莲韵居士是怎么炼化器物的,一般的玉匠雕工做不出来这东西的纹饰和造形,这是家传册门的习惯。 “九星派慕容楚姑娘送的东西,我觉得好看想研究研究,就带在身上了,如果您老觉得满意,那我就拿这一对翡翠簪当见面礼好了。”唐成很大方的回答说。 第693章 两种师徒两个理念 陆超听说自己的徒弟要送簪子给女孩笑了笑说:“这种东西就是要送人,也是一对当中送一支,那才叫心意,你就送这个吧,一支就行了。” 唐成点头答应说:“我回头见到尤冉姑娘,送她一支,按您老的吩咐。” 陆超又摇着头说:“不用特意去找她,如果你走的时候她来送你,也送你东西的话,你就用这个回赠吧,师父先验一遍,是怕你到时候没准备。” 唐成看看老头说:“您老人家心还挺细!”然后一本正经地说: “好不容易找到您,该谈正经事了,这把杨公量天尺,弟子拿着十分烫手,还是赶紧还给您吧!” 陆超接过量天尺,看着他又问:“你就还我这个吗?没有别的东西让为师过目?” 唐成笑着说:“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师父您,您交待的三项师命,弟子已完成一件,这是五两阴界土。”他从臂弯里里掏出画卷放到了小板凳上。 陆超抡起量天尺迎头便砸,口中骂道:“来见我这个老头子,居然送这么一副画,嫌我不懂画吗?” 唐成早有准备,从椅子上蹦起来闪身躲过,在一旁叫着说:“师父息怒,莫把量天尺打坏了!这画卷里的阴界土是给唐英杰和唐远芃准备的,里面装着您老人家的吩咐。” 陆超收起量天尺一翻白眼:“我还真舍不得用量天尺打人呢!算你小子做的不错,收起来吧,我知道你完成师命就行,这阴界土大有用处,想必你也都清楚了,师父没有白白让你这么做吧?” 唐成下拜行礼说:“您老人家用心良苦,弟子深为感激,这阴界土岂止大有用处,收集的过程也是人生很多收获啊!幸好没有辱没师命。” 陆超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嗯,很好,比我预料的要快得多,你小子的运气真不错!搞定寻峦派火候已成,你只需明年正月出面即可。”停了一会继续说: “但是,养炼太阿终究凭不了江湖手段。你的手段之老道已不亚于我当年,但修为毕竟不足。虽不能仅凭秘法立足江湖,可秘法修为不能傲视当世,也不可能成就一代地气宗师。” “养炼太阿?”唐成讶然说:“师父是说要达到‘太阿龙泉雌雄剑意合一,神念运转天地合一’的境界吗?” “是呀。”陆超瞪大眼睛说:“难道你已经达到了‘太阿龙泉剑意合一,神念运转天地合一’之境?”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达到了这种境界,只是在玉华山上遇到了奇异的幻觉,朦胧中体会到了那种神念。”唐成轻轻地说。 然后,他一五一十地把前两天在江西玉华山上感应到郭璞仙师点化的经历说了一遍。 “小娃儿,你真幸运!连郭璞仙师都要指点你了。”陆超想了想说:“不过,你所感应到的只是一步,那就是‘太阿龙泉剑意合一’,而要达到‘神念运转天地合一’的境界却靠的是人的悟性。” “徒弟明白了。”唐成点头说。 “接下来你该隐忍一段时间了,至少在寻峦派宗门聚会之前。”陆超叮嘱说: “为师建议你不要再露面出风头了。” 陆超师徒两人在吉娜羌寨中谈话的时候,远在太平洋彼岸的美国某地,也有另一对师徒在长谈。 他们坐在公园边的长椅上,面前是水坝拦河形成的湖泊,羽色艳丽的水鸟悠闲的在湖面上游来游去,不时潜入水下又飞起。 唐远芃看着湖面上的水鸟,眼神却像在凝望很远的地方,缓缓的说:“唐英杰的手段毕竟不如程维汉,九龙山一战,心机用尽却败给了他。他是按我的吩咐去做的,我也不便训斥,但牺牲了那么多高手,却没有完全铲除九星派,还是太嫩了啊!” 赵芃凡在一旁皱着眉头说:“师父,您让英杰师兄这么做,对无间派并没有什么好处啊,也许报仇可以用更好的方法。” 唐远芃摇了摇头说:“这就是我心目中最好的方法,本可以很成功的彻底灭了九星派!只是唐英杰没有办到而已。他想利用程维汉,却被程维汉当成了梯子,踩着他成就江湖地位。”停了一会继续说: “要是不知隐忍之道,继续这样下去,他简直就成了送梯子的,那程维汉会越踩越高。没有他做的这些事,程维汉会有如今的声望人脉吗?接连设局对敌,却让对方名利双收,事情做成这样,该好好反省了!” 赵芃凡有些不解的问:“隐忍之道?该怎样隐忍?” 唐远芃解释说:“这世上不可能有人一出道就是高手,说自古雄才多磨难也罢,吃一堑长一智也好,总之不栽跟头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心高气傲风光惯了的人,遇到这种挫折就可想而知了。”说到这里看了赵芃凡一样继续说: “到这一步,要是气急败坏连出昏招企图翻盘,在那种对手面前就离死不远了,我听说程维汉招集风门五派共悬花红,要我和唐英杰的人头,真以为是抬举他吗?” 赵芃凡眨了眨眼睛说:“那英杰师兄应该怎么办才最有利?” 唐远芃冷哼一声说:“锋芒过露却被崩了刀口,再挥刀就得折了。”然后一语双关地说: “他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学会韬光养晦,暂时隐忍勿动,等待风平浪静,蓄积力量瞅准机会暗中发动必中一击,现在只要一露头就是死路!他如果学会这么做了,也就意味着成熟了,没有白白经历风霜,那样的唐英杰才真正可怕。” 赵芃凡不解地问:“可怕?” “是啊,一条毒蛇看起来虽然很吓人,但其实并不可怕,谁都知道它危险,到处乱蹿就会被人打死。”唐远芃沉默了一会说: “而幻化成美女的毒蛇才是真正的危险。” 赵芃凡听到这里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唐远芃,只听他又说:“我倒是希望唐英杰真正变得可怕,才能对付风门各派那些**湖,他如今借口无高手可用,将总部这边的心腹手下调往中国境内,我就随他调。他若隐忍善用,我倒真正佩服他,一个美国人能学会这些并不容易。” 赵芃凡看着唐远芃轻轻地说:“师父,您没拿我当美国人吗?” 唐远芃转身看着她说:“我和你远程师父都对你寄予厚望,所区别的是,大哥一心想发展的是我们经营的这个组织,而我今生大愿是报了当年之仇,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无间派的传承一定要交给可信之人。”说到这里,他提高声量,几乎喊了起来:“那就是你!” 第694章 老疯子 赵芃凡有点惊讶,但并没有觉得不可能,她相信这一天终究会来到,但是没想到的是来得这么早,听了这话只能用沉默回答了。这时候又听唐远芃说:“我发现你从中国回来之后人变了很多,看样子你也长大了,你虽然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但是,与唐英杰完全不一样,毕竟根基不同,你很容易就能理解的道理,在他看来却很难。” 赵芃凡低下了头,轻轻用一只脚的脚尖踢着另一只脚的脚后跟说:“我明天就要动身去中国了,师父还有什么话要吩咐吗?” 唐远芃深沉地说:“还是两个字——隐忍!” 赵芃凡看着远方,没有说话。 唐远芃以长者的殷殷教导语气说“你不要暴露自己,就跟随在程维汉的身边,如今他的江湖声望更隆,在黄山曾暂掌杨公量天尺,有很多人恐怕早就怀疑他就是地气宗师传人了,你只有留在他身边给人留下很亲密的印像,将来以地气宗师传人的身份出现才不会显得太突兀引人起疑。”然后语气高亢地说: “记住,不论是唐英杰甚至是师父我,都可以出手也都可以牺牲,但是,你不能!” 赵芃凡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唐远芃说:“师父,您说什么?您可以牺牲,您要亲自出手?” 唐远芃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说:“陆超已经老了,大哥死后我也自觉暮气沉沉,此生大愿怎能假手于人,陆超是我的,我要亲手了结他,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代价甚至包括我自己,只将无间派的一脉传承托付给你。” 赵芃凡抓住唐远芃的袖子说:“远程师父已经不在了,您又何必不好好保重自己呢?有些事交给弟子和那些手下去办就可以。”然后有些担忧地说: “我会去找到程维汉,并尽量与他接近,给他留下好感。但是这样做真的就能不引起风门各派的疑心?假如将来以下一代地气宗师身份出现的人不是程维汉而是我的话。” 唐远芃看着赵芃凡目光中有少见的慈爱之色,也有些许无奈,幽幽地说:“江湖上的事虚虚实实,就算在意料之外也只需在情理之中,这没什么,只要你能办到就行。那程维汉如今风头正劲,但已是锋芒过露,小小年纪还要四处摆前辈高人的架子显扬各派恩人的身份,对他反倒不是好事,他若聪明的话也该当隐忍,正是你接近他的时机。” 在吉娜羌寨中,陆超正劝徒弟这一段时间莫要在江湖上太张扬,问唐成:“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要是没有别的事,干脆就在这羌寨中隐居一段时间,这里正是习练移转灵枢的好地方,也适合滋养形神。” 唐成有些为难的回答说:“弟子还有很多事要做,就算不在江湖上抛头露面,还得复习功课准备拿学位,也就剩几个月时间了,家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来拜见您老人家之后就得赶紧回广州。”停了一会继续说: “再说了,我又不是脑门上刻着地气宗师传人几个字,就什么俗务都没有了,在世间该做什么还得做呀。” 陆超瞪了他一眼,这回却没伸手敲他,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唐成想了想说:“如果师父不嫌我烦的话,我当然先在绵阳陪您老人家几天,等您诸事吩咐妥当之后再走。” 陆超哼了一声:“我是问你什么时候离开羌寨!” 唐成笑了:“我是随旅行团来的,当然要随旅行团走,今天就得离开羌寨,等回到绵阳再见您。您也是随老干部旅行团来的,待会儿也得跟团离开吧?” 陆超意味深长地说:“你可真是守纪律的好孩子,我还打算假如你想脱团我也脱团,但你决定今天就走的话,恐怕就错过锅庄坐夜了。” 唐成感兴趣地说:“啥叫锅庄坐夜?” 陆超提了提眼皮,有点得意地说:“羌寨的老规矩,晚上在山林里唱山歌,姑娘小伙的事,你不明白吗?” 唐成赶紧说:“弟子真不会唱山歌,您老也没教过呀,还是今天就走吧。” 陆超微有些不悦地说:“既然你走的话,那我也走,涪城再见。” 唐成见师父不高兴了,一时没敢再吱声,恰在这时候,电话响了,居然是老头衣兜里传来的彩铃。陆超接过电话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笑容与语气都很柔和:“哎呀,小麦啊,你找我吗?” 唐成耳朵尖,能听见电话里是个很甜、很悦耳、很柔美的女声:“老疯子,大家都在跳猫舞玩的开心呢,我怎么到处找不到你?” 陆超淡然地说:“噢,我到寨子旁边看风景了。” 电话那边说:“风景好看吗?一起看好不,我去找你。” 陆超抬头看了看天色说:“时间不早了,待会儿就要集合回去了,你还要照看那些老头老太呢。” “哎呀,是不早了!那你也早点回来呀。” 陆超开心地说:“放心吧,我不会走丢的,一会儿在码头上等你们一起上船。” 陆超挂了电话后,却发现徒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在偷笑,他板着脸说:“臭小子,为什么这样看着为师?瞅你的样子,怎么就像谁家小公鸡偷吃了黄鼠狼?” 唐成一咧嘴,终于笑了:“谁呀,那么大胆子,胆敢叫您老人家老疯子?对您老不敬是弟子之辱,我得去找她算帐!” 陆超笑笑说:“你瞎咋呼什么?那是老年大学的工作人员,这次陪着老干部一起出来的领队,我在绵阳姓尤名峰,她不叫我老尤叫我老峰子,是山峰的峰,昵称!” 唐成嘿嘿笑着说:“我听你叫她小麦,是老年大学的老师吗?” “不是老师。”陆超解释说:“她在老年大学坐办公室,管理老干部的,工作很轻闲算是组织上的照顾。” 这个“小麦”唐成还真有印象,刚才在山顶上他就仔细观察过老干部旅行团的所有人,领队应该是老年大学的工作人员,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少妇,人长的非常甜美,有一种柔中带刚的气质,说话的声音带着川北口音非常好听,那些老头老太们都叫她小麦。 “组织上照顾,为什么呀?”唐成有些不解的问。 陆超叹了一口气说:“她丈夫是缉毒警,两年前执行任务时牺牲了,后来我查过,凶手就是熊一鸣。我上次去重庆主要是为了找你,顺便也想手刃熊一鸣帮她报了仇,结果真没白收你这个徒弟呀,你已经把人宰了,我替小麦谢谢你!” 第695章 告别羌寨 唐成歪着脑袋仔细瞅着陆超说:“师父,弟子也泡过妞,有经验,我看你刚才打电话的神情语气,很有些不对劲啊。” 陆超面色一沉说:“你这孩子,乱开什么玩笑,又不是不知道我多大岁数?” 唐成故作认真地说:“我不管您有多大岁数,就想问您老一句实话,您现在的户口上也就是小麦能看见的岁数,写的是多大呀?一定要说实话,反正我也能查出来。” 陆超竟然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说:“想当初我农转非,把户口从吉娜羌寨迁到绵阳的时候,又把年龄给改小了一点,到现在是五十六岁。上老年大学的时候,人家说我年龄没到不让进,还是找人托关系送礼才搞定的。” 唐成笑了半天才夸赞说:“真有您的,将岁数瞒了整整一甲子!不过我看您老人家的精气神,也就是四十出头吧。” 陆超白了他一眼:“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唐成认真地说:“一点都不夸张,看看您老今天的打扮,忒年轻了!” 陆超今天的打扮确实挺年轻的,一顶旅行社的小红帽罩住了花白的头发,脸色白里透红保养的极好,也只有唐成这种眼力才能勉强看出他印堂中有一丝暗纹。身上穿着休闲t恤,还是半紧身的,身材很匀称既不消瘦也没有发福,再看双手一点也不显苍老,连指甲都是粉红色的。 陆超嘿嘿笑着说:“你小子夸人别夸的太狠,否则就显得假,话说夹生了。” 唐成拍马屁不嫌肉麻,接着说:“不假不假,真不是夸你,也不想想您老是谁?我可是听玥瑛说过,秘法不仅可以滋养形容,要是达到神念合形之境可百岁不衰,再享常人一世之寿。说您老四十出头都委屈了,随便找个十八、九岁的小伙,能在您手底下过一招半式吗?” 陆超有些感慨的搓着双手说:“话虽这么说,我六十岁前秘法修为高超足以傲视江湖,离那传说中的神念合形之境只有一线之隔,只可惜身心皆创功力大损,这等机缘此世难求了。”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说: “唉,只怕我等不了太长时间,所以希望你尽快能完成师命,对你逼的有些紧了。” 唐成安慰着说:“机缘难求未必一定不可求,来日等我正式继承您的衣钵,您也就可以颐养天年了,在这天地灵机中忘形而滋养生息,说不定老来之后却机缘将至。” 陆超抬头望天,说:“哦,是吗?那我谢你吉言了!”然后又说:“其实我老人家这一辈子早就够本了,你不用安慰我。”他说这话的表情很古怪,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唐成不敢说话了,静静地看着他。这时候,老头又说:“大热天的喝了那么多酒出了这么多汗,你也喝杯茶吧,拿这茶堵你那张八卦的嘴。” 唐成给自己倒茶喝,见话题有些伤感,于是岔开了话题问:“师父,您老人家在老年大学上的是哪个班啊,学什么专业?” 陆超顾左右而言他:“我混进老年大学的时间有点晚,各个班名额都满了,什么书法呀篆刻呀都没报上。” 唐成追问:“没报上的您说什么,您现在究竟在哪个小班上课呢?” 老头的神情竟有些扭捏,小声回答了三个字:“电子琴。” 唐成刚含了一口茶,终于没忍住一口全喷了出来,咳嗽了好几声,笑着说:“电子琴?您老太考验我的想像力了,真是又年轻又时髦啊!您咋不学古筝或琵琶呢,钢琴小提琴也可以啊。” 老头撇着嘴说:“你说的那些,我无一不精,真以为一百多岁白活了?可是老年大学没有啊,当时只剩下电子琴班还有名额,我也只能学这个了。”然后得意地说: “没事弹弹电子琴也不是坏事,难道在你眼中我老人家就应该在天桥底下拉二胡,怀里揣着十几本秘籍扮演隐世高人吗?” 唐成打趣地说:“您老不是上大学去了,我深刻的认识到,您之所以混进老年大学,就是冲着小麦去的。” 老头站了起来,看上去很生气的说:“不和你这娃儿乱扯,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我这个老不正经教出你这个小不正经!”然后撅着嘴说: “走了,我们团待会儿就要集合回城了,我去码头上等他们,你也跟我来,在这里还有几句话要交待。” 唐成跟着陆超出了院子,穿过吉娜羌寨走向苏宝河码头,路上碰见的羌寨老乡都非常尊敬的冲陆超点头,看见唐成跟在老头后面,也都很和善的冲他笑。 来到江边码头上站着,清凉的江风吹来,四面有风拂竹林之声如含韵之歌,老头说有话要交待,却站在那里半天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江水流过。 “师父,您老还有什么话要说?”唐成在一旁小声的提醒。 陆超微微皱着眉头说:“尤冉那丫头怎么还没追过来?”说着话眼睛看向远方,突然高兴地说: “呃,她来了,你的见面礼准备好。” 唐成回头望去,尤冉姑娘从长阶上一路小碎步蹦蹦跳跳的跑了下来,脸色红扑扑的,来到近前冲陆超说:“尤峰大爷,您这就走了?” 陆超笑呵呵的回答说:“我是跟团来的,当然要跟团回去,假如路上丢了,领队也不好交待,回去办点事,有空再回来看你,你有空进城的话也别忘了看看我老人家。”然后咳嗽两声说: “咳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唐成说呀,大老远来一趟,不能让人家空手回去。” 这老头两边攒动,又替唐成向尤冉要见面礼了,尤冉有些失望的撅着嘴说:“哥哥,你今天也要走吗?” 唐成笑着说:“是啊,我只是行游的过客而已,跟着旅游团来的当然要跟着旅游团走,等有机会再到擂鼓,再来看你和尤峰大爷。” 尤冉抿了抿嘴唇说:“那好,你可别忘了,一路顺风,这个送给你。” 她递过来一个瓦罐,烧制的很精致,应该用过很长时间了,表面被手握的非常莹润,瓦罐周围还有彩色图案,两端有一个小小的提钮把手,可以穿丝绳挂在墙上,就是今天拦路敬酒和在舞台上捧酒用的那个瓦罐。 唐成接过瓦罐收起,双手捧出一支翡翠长簪说:“我也和尤峰大爷学过功夫,应该叫你一声师妹吧,尤冉妹妹,这个送给你。” 尤冉接过长簪握在手中说:“好漂亮啊,我明天梳个新发型好插簪子。”然后又抬头说:“尤峰大爷,你好偏心,哥哥的功夫也是你教的,可比我厉害多了!” 第696章 流水无痕 老头子陆超听了尤冉的话在一旁呵呵笑了:“这可不是我偏心,你好好学好好练,将来说不定比他更厉害,还怕收拾不了他?” 尤冉也笑了,然后看着唐成说:“哥哥,你就要走了,还会回来吗?” 老头在一旁咳嗽,唐成低头回答说:“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等有空的时候我会回来的,尤峰大爷还在这里呢。也祝你开开心心,每天唱唱山歌练练功夫,日子过的舒舒服服。” 尤冉有些不舍的追问:“哥哥,你还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唐成还真没什么好问的了,又不想让她失望,想了想才说:“你叫尤冉?这名字很别致,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尤冉望向对岸的山和山下的苏宝河流水回答说:“尤是羌家一个大姓,这‘冉’字本意是龟甲的边缘,引申意义是‘枝条柔软下垂’,表示柔美,无骨无痕,却能徐徐升起,飘然远去。所经之处,飘飘扬扬,潇潇洒洒,是为尤冉。”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唐成听她这一解释却怔住了,心中莫名有难以形容的感触就好像顿悟一般,从南海行游,到九龙山大战,再到玉华山受郭璞仙师化身点化,至今领略山川灵异气脉灵枢,最终却是被尤冉小姑娘的一句话点化。慢说气脉无痕,天地山川中那千姿百态,便是心盘中的印迹。 唐成站在江边一时恍然出神,有了顿悟之感。 对于唐成而言这种顿悟就是厚积而薄发!行游天下山川,自苍茫南海至秀丽醉温泉,九龙山一番血色杀伐,湮灭入梅花竹叶,千岁丘遇仙点化,玉华山剑意合一,羌乡风情万种,皆印入这苏宝河画卷。无形中似携非携、化入意境自如心念转动,萌生神念运转天地合一之感,要是没有这番历练之功,也就没有今日风中闻声而悟。 元神中传来剑鸣清啸,好像荡漾在清江群峰之间,也荡漾在所携的画卷之中。 尤冉莫名觉得眼前的唐成身影一阵模糊,好像很清晰又好像看不见,他仿佛是一座山,这四面群峰灵枢荟萃难以形容的一座山,他又像一江秋水,天下流水含情之至而无痕的流水。再仔细看,还是那位在寨前与台上喝了她瓦罐里所有的酒的那位哥哥。 尤冉见唐成出神而含神,神采妙不可言,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或者说对了什么,正想开口叫他,陆超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作声,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徒弟,眼中神色复杂好像感慨又好像欣慰还有几分忧虑。 绵绵若存、含神若无、携境无形、化境自如,突破移转灵枢之境的层层秘法修为次第,唐成已悟至尽头。至于化神识为神念,运转灵枢神念合一如有实形之功,就不能仅凭神念精微而取巧,必须功力具足,一般高手到了这种时候,往往都会择地闭关。 唐成可没空闭关炼功,老头子想留他在羌寨隐居一段时间也没留住,只能让他于江湖中隐忍莫再锋芒过露。 “尤冉妹妹,多谢你的点化,闻卿一语,不枉我行万里来此!”当唐成终于回过神来,转身向尤冉躬身长揖行礼。 尤冉一闪身把他的胳膊托住了,有些羞怯不安的问:“哥哥怎么了?我没念过什么书,难道说错话了?” 唐成诧异地说:“你没念过什么书?方才如此意境悠远之谈,如万里长卷点睛之辞,真让我很意外啊。” 尤冉低下头撅着嘴说:“我只读了九年书,初中毕业就没上学了,小时候性子野就好玩,在这山里面也不讲究那些。刚才话中的道理,都是尤峰大爷教我的,如今才后悔读书太少。” 唐成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没关系,你还年轻的很,我的学历也比你高不了多少,等有机会走出大山,咱想上清华就上清华,想上北大就上北大,哈佛、剑桥啥的也行。” 陆超嘿嘿直乐说:“尤冉啊,他还真不是吹牛!”然后又冲唐成说:“小子,你说话可要算数呀,别忘了这是在我老人家面前!” 尤冉抬头笑了,这笑容很是开心灿烂:“哥哥,我信你,就在这羌寨里等着。”然后一转身沿着石阶跑回了寨中。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远方的羌家木楼中,唐成转身问:“师父,尤冉姑娘真的没读过太多书吗?” 陆超点头说:“当然是真的,这丫头不会骗人,有时间的话你不妨教她读书,琴棋书画啥的也行啊,我可听说你最近很用功,想混进知识分子队伍了。” 唐成害羞地说:“您都混进老干部队伍了,我凭啥就不能当知识分子?但您要我教尤冉姑娘读书,又收我为弟子继承一代地气宗师衣钵,江湖漂泊,我哪有时间?” 陆超不以为然地说:“我又没说现在,地气宗师又不总是身处江湖凶杀,要不然这些年我的日子咋过呀?等诸事安定,你总得有休养生息之处。”停了一会继续说: “告诉你,这羌寨中的木楼我本打算留给你的,这里适合隐居休养,最近几年开发旅游虽然人来人往有点闹得慌,但仍然是很好的闲居之所,而且江湖上没人会想到。” 唐成哭笑不得的反问:“这羌寨里的木楼也是留给我的?您不是在白云山送了我一座山庄,我还没有来得及感谢呢,您老到底还有多少埋伏?” 陆超抬起眼睛说:“那座山庄只是送给你的产业,手头没点零花很多事情不好办,反正我知道也有人帮你打理经营,那种地方,你自己能住的惯吗?” 唐成耸了耸肩笑着说:“当然能住的惯了,还挺舒服呢!我打算等将来有了钱,就自己搬山庄里去住,大隐隐于市,出门就能逛超市。” 陆超让他给气乐了:“这么个隐于市啊?那你住超市里算了!” 唐成顶嘴说:“师父您老人家不是也隐于绵阳市吗?地方选的真不错,没事还能到羌寨里享受风光,您老的寿数还长着呢,这么好的地方别着急留给弟子,有机会与小麦一起来度度假也好啊。既然您在绵阳这么清闲,为啥不亲自教尤冉姑娘多读书呢?” 陆超瞪着眼睛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教啊,能教的我都教,但是我老人家也忙啊,什么时候等你正式接过量天尺为下一代地气宗师,如果我还活着,才可能真正享受清闲。所以,这一切还得看你有没有出息。” 话说了半天又绕回到这个绕不过去的关节,唐成突然抬头望向山寨说:“师父,您该走了,那位麦,麦,麦苗已经带人下来了。” 第697章 赵芃凡到杭州 老头子听了唐成的话踹了他一脚,说:“什么唛、唛、唛,学羊叫呀?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撕你的嘴,她叫麦苗,以后万一见面打交道,你可得给我放规矩尊重点!” 唐成闪身点头说:“那是应当的,我也就在您老面前开句玩笑而已,没想到您还真挺在意的,那就不开玩笑了!”然后慎重地问: “上船之前,您老还有什么话要吩咐?” 陆超正色说:“有一句话你要给我记好了,你在江湖上那些事我老人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绝对不许欺负尤冉姑娘!” 唐成微微一怔:“我欺负她?这怎么可能,绝对不会。” 陆超恨恨地盯着他说:“你记住了就好,我上船了,明天绵阳再见。” 唐成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片说:“等等,这上面是您在绵阳的电话号码吗?” 陆超看了一眼就笑了:“这是尤冉的电话,连手机带号码都是我送的,没想到她已经给你留了。” 唐成揣起纸条打岔说:“师父要我去绵阳找您,总得留个地址吧。” 陆超摆了摆手说:“打电话问尤冉,她认识我家!”然后甩开唐成迎向长阶上走下来的老干部旅行团。那边集合点名,鱼贯登船而去,唐成又掏出纸条看了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上山找自己的旅行团集合去了。 陆超在绵阳的住所很大,在单元楼的三楼,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是三、四楼的跃层,楼上楼下都有客用洗手间,主卧室还带着专用洗浴间。一层是餐厅和客厅,还有一间给保姆准备的卧室,二层有一间主卧、一间客卧、一间书房、一间琴房,楼梯口的二层玄关处还布置成一间小巧的会客厅。 一看这房子就知道是在未竣工之前就买下来了,特地让开发商按要求设计成三、四楼连通的跃层,不张扬显眼,却是隐藏在这一处环境幽静的小区内的豪宅。 唐成第二天晚上到了老头家,楼上楼下看了一圈,咂着嘴说:“师父,您老人家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挺懂享受嘛?” 陆超笑了笑说:“你这没见识的土包子,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家里的园子比这个小区还大。这个地方也就是环境不错而已,而且不会让人太吃惊。” 唐成咋舌说:“太阔绰了!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啊。” 陆超白了他一眼:“你的评价倒也不错,但如今世上还不是一样贫富悬殊!”停了一会继续说: “不说当年了。我年轻时确实纨绔无行,幸亏遇到了一位好师父。但到了今日回首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像你我这种人都不会很挑剔,露宿荒山野岭也是习以为常,不过日常起居又何必委屈自己?身为地气宗师难道不能让自己过的舒服点?我这一生所作所为,想享受什么都能当得起,谁不服的话,爱找谁说理就找谁去!” 唐成赶紧点头说:“那是当然,以您老人家这半生所为,裘马美人有何不可拥享?谁爱不服就不服去,我倒觉得您在绵阳住这种地方,有点委屈了。” 陆超有些想笑了,有点按捺不住地说:“唐成呀,如今我也不瞒你,将来要留给你的东西恐怕要超出你的想像,不论是财是物。”停了一会又慎重地说: “但是,懂地理气场的人应该清楚,再大的房子,卧室也不能大,假如房子小了,院子也不能大……” 唐成立刻接话说:“假如人丁少了,房子也不能大,否则人气不足易致神虚。”然后认真地说:“师父,我看您一个人住在这里孤单了些,弟子又不能时常侍奉您老人家,是得找个伴呀。” 老头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少跟我扯这一套,我这个老不死的生气旺的很,镇得住。”然后瞄了他一眼说“小子,你以为你那两下子很了不起吗?和我当年比,你就是个不会泡妞的纯情少男!” 唐成讪讪地笑着说:“师父就别提这一出了。” 陆超笑笑说:“不是我要提,是你老把话题往我身上拐。我可要提醒你,情怀藉蕴是有生之幸,但莫要浮行滥觞。”然后吩咐说: “回去之后,不必寻深山幽谷,就在这江湖中闭关修行吧!” 唐成正色说:“弟子遵命,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陆超一摆手说:“别的废话就没有了,我请你出去吃饭,绵阳特色肥肠粉,味道很不错,值得一尝。” 唐成本还想在绵阳多留几天陪陪老头,但是第二天有人约陆超去逛街看电影,老头嫌徒弟烦,告诉他要么去羌寨隐居要么就赶紧回广州,唐成只得背包走了,临走之前还在偷着乐。 就在唐成到达广州的同时,远在杭州的敬七宝接到了一个电话,有一个非常妖娆的女声在电话里说:“七宝哥,你猜,我是谁?” 敬七宝正在七宝斋的后间和人谈事,怔了怔才突然说:“赵芃凡,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赵芃凡在电话里笑嘻嘻的说:“我到杭州了,但是迷了路,找不着七宝斋在哪里,怎么办呀?” 敬七宝吃了一惊,赵芃凡远道而来,想起在宜宾的交情,总不好意思让人家在杭州城中迷路,只得放下手中的事情问清楚她的地点,开车到西湖边把赵芃凡接到了七宝斋。 敬七宝最近的心情很郁闷,赵芃凡来做客他也很高兴,总算遇到点开心事。赵芃凡进了七宝斋四处看了一圈,赞叹着说:“这里布置的真好,比我奶奶在纽约的芃凡阁静雅多了,这些东西真漂亮,我看着什么都喜欢。” 店堂里有一张根雕长案,敬七宝坐在长案前一边泡茶一边笑着说:“那你就好好看吧,喜欢什么就拿走。” 赵芃凡惊喜地说:“是吗?你说的是真的?” 敬七宝淡然说:“当然是真的,七宝斋不经营古董,这些文房雅室之物,我还是送得起的。”然后像想起了什么突然问:“对了,你应该正在上课呀,怎么跑到中国来了?” 赵芃凡不以为然地说:“我的学分已经修满了,这一年都可以出来打工,在美国打工还不如到中国来打工,七宝哥,你说呢?” 敬七宝玩笑地说:“你不会是想到七宝斋来站柜台吧?假如那样的话,这七宝斋的门槛过几天就得换了,恐怕我请不起你这种人才。” 赵芃凡佯嗔说:“小气鬼!我又没要你给我开工资。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而且我也想唐成哥哥了。” 听见唐成的名字,敬七宝神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了正常,如今在江湖风门中,也只有他才知道维汉先生平时的身份就是唐成。 第698章 玉钮琵琶 唐成曾经暗中叮嘱过敬七宝不得向外人透露,除了他的父亲敬仲春之外,敬七宝确实没有告诉任何人,敬仲春知情也是唐成允许的。 这时候,赵芃凡从货架上拿过一个玉钮琵琶说:“七宝哥,我喜欢这个,你能送我吗?” 敬七宝抬头笑了:“你可真有眼光,这可是七宝斋珍藏的好东西,别处买不到的,拿来给我上弦调音。” 赵芃凡顽皮地说:“我只要你这个玉钮琵琶就行,自己上弦调音,回头去找唐成哥哥弹给他听,他喜欢听。” 敬七宝微微一皱眉头说:“要去找你唐大哥?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赵芃凡神气地说:“我当然知道,他在广州,但是这几天打电话总也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忙啥去了,我打算直接去广州给他一个惊喜。” 敬七宝无可奈何地说:“你可别把人吓着了。” 赵芃凡捧着琵琶扭头,神情很俏皮的说:“七宝哥,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有点担心?”停了一会继续说: “放心好了,我知道碧玉妹妹叫他姐夫,也知道碧玉妹妹的姐姐和他的关系,只把他当亲哥哥看,没打算和别人抢姐夫。” 敬七宝咳嗽两声说:“我也好久没见过唐成了,自从宜宾分手后也没联系过,你就这么直接去广州,万一他不在,岂不是扑了一个空?” 赵芃凡笑着说:“没关系呀,他不在的话我就自己在广州玩,先把给他带的东西留下,等他回家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敬七宝笑着说:“那还真是惊喜,这么大老远越过太平洋送来的礼物。” 赵芃凡很机灵,知道敬七宝有了失落感,立即说:“我也不能白让七宝哥送我东西,我识货的,这琵琶不是一般的贵重,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敬七宝忍俊不禁地说:“憋到现在才说有我的礼物,存心逗我是不是?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在车上就见你大包小包拿了那么多行李,一个女孩家怎么能拎得动?” 赵芃凡真给敬七宝带了不少东西,有几件美洲的工艺品,一看就很高档,但其中最特别的是那把她在宜宾李庄门前买的青羽剑,她捧着剑笑嘻嘻的说:“这把剑当初你就很喜欢,我也玩够了,送给你。” 敬七宝站起来说:“这怎么好意思,这么贵重的东西!” 赵芃凡晃了晃手中的琵琶说:“你清楚我花多少钱买的,值不值这个琵琶?七宝哥要是不好意思收,我也不好意思拿它。” 唐成到了广州,背包回到自己在康乐园附近的那个温馨小窝。中山大学早就开学了,今天是周末,苏晓慧说不定又过来找项琛了,不知道夏碧莲的工作忙不忙,不加班的话也应该在家里。 想到苏晓慧,唐成不经意间露出自然的微笑,想起项琛,他又笑着摇了摇头,念及夏碧莲,他的神情有些苦,但目光却很温柔。 他刚刚换了手机卡,上楼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看号码是杭州打来的,眉头一皱就想起了九星派。在九星派中知道他这个号码的只能是敬七宝,难道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他脚步一顿接起了电话。 接了电话才知道是赵芃凡溜回国内了,联系不上他先到杭州找到了敬七宝,还准备跑到广州来给他一个惊喜。 这丫头,怎么和项琛一个脾气?真是够顽皮的!项琛从英国逃学溜走,这回从美国又溜走了一个。还好赵芃凡不是想转学,而是修满学分之后以打工的名义溜出来玩的,等见了面再好好说她吧。 接完电话已经到了自己家门口,唐成知道屋里有人还传出打麻将的声音。恰好被敬七宝这么一打岔,唐成没有太注意,在这里他一向很放松,伸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然后一下子就定在了那里,手扶门框差点没站稳。 惊喜,真是太惊喜了,唐成差点没给吓着!想闪身躲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屋里围着那张白枫木餐桌,有四个人正在打麻将,竟然是夏碧莲、苏晓慧、项琛,另一个赫然竟是宫紫桐! 宫紫桐到了唐成家里来,唐成感到意外,但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又不是没来过,上次来唐成看见了她的车停在楼下,一进门就发现她在屋里,借口打酱油溜了。 项琛在中山大学读书,经常和宫紫桐联系。唐成不在广州,宫紫桐反倒没事就跑到他家里来找项琛。宫紫桐来的勤,苏晓慧来的也勤,当然和对门住的夏碧莲混熟了,她们还经常在一起吃饭聊天,反正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 唐成恐怕想不到,这些天他不在家,她们几个反倒经常聚在他家里聊的还挺开心,关系处的挺好。 夏碧莲以前见过宫紫桐,因为葛朗台的案子就是在她手里结的,结案前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又走访了一遍卷宗中能够联系到的当事人,当然包括瑞恒集团的董事宫紫桐,葛朗台死的那天,所办最后一件公务就是和宫紫桐签合同。 当时她见到宫紫桐就很有些诧异,尽管也是女人,她甚至有些惊艳的感觉,没想到瑞恒集团的执行董事是如此年轻而xing感的一位美人儿。后来她也听说过一些传闻,据说宫紫桐是翁瑞恒的情人,心中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后来夏碧莲在唐成“家”里又遇见宫紫桐还有些惊讶,从项琛那里得知了她和宫紫桐的关系,此后相处打交道的时间一长,夏碧莲自有一种职业的敏感,觉得传闻不实。 宫紫桐确实很有才干,是瑞恒集团中不可或缺的高层管理核心。而且在唐成家里宫紫桐就当着夏碧莲的面接过翁瑞恒好几个电话,神情语气中流露出来的信息,夏碧莲也能看出来,她好像和翁瑞恒并没有那种关系。 宫紫桐这一阵子总是听项琛谈起“唐成哥哥”,这四个字在耳朵里都快磨出茧子了,很好奇这唐成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她让项琛描述一下,项琛将唐成哥哥夸的是天上没有地下无双,世上哪有这种人啊,难道这丫头迷上他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啊,项琛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而且项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项琛从英国转学到广州中山大学,家里人不点头安排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不清楚女儿在广州的状况,怎么就能放心的让她在这普通的民房里和一个小伙子“同居”呢? 这个唐成绝不是一般人,甚至能让项家父母都很放心,宫紫桐很知趣的没有刨根问底,但心里也更加好奇了。 第699章 女人陷阱 宫紫桐更意外的还有另一件事,项琛和人家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长时间,对唐成哥哥崇拜的更是不得了,可手头居然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这就看出唐成的精细溜滑之处了,不经意间处理的如此巧妙,连项琛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唐成再溜滑也有栽跟头的时候,这天是周末,宫紫桐又到项琛家来串门,夏碧莲没加班也过来一起做饭,项琛一个电话把苏晓慧叫来了。她们吃完午饭也不知是谁的提议,摆开一副麻将开打,也不是为了赢钱,彩头就是晚饭,谁赢了谁请客。 麻将打到正热闹时,宫紫桐又胡牌了,几个人正在推牌重洗,屋里的噪音有点大,因此没听清门外楼道的声音,等门打开才被惊动,一齐向门口望了过去。大家正好看见唐成背着包身形微微一晃,又手扶门框拿桩站稳,脸上的表情形容不出的惊讶。 宫紫桐“维汉”两个字差点叫出来又咽回去了,夏碧莲已经推开椅子站起了身,有些撒娇般的含嗔斥说:“小成子,出去这么长时间没消息,回家也不打声招呼!” 夏碧莲说话快,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项琛已经扑到了门口,伸手揽住了唐成的脖子欢呼着说:“唐成哥哥,你终于回家啦,想死我了!” 她不仅抱住了唐成,两只小腿还离地凌空翘了起来,整个人就挂在唐成身上。幸亏唐成身手好,从小就练过站桩下盘根基很稳,要不然这一下准被她扑倒。 唐成现在想躲也躲不掉了,只得硬着头皮拍了拍项琛的后背说:“你这丫头,一见面就疯疯癫癫的,快下来,脖子都快给你勒断了。” “哼,你是说我最近长胖了吗?”项琛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然后笑嘻嘻的松手落地,这举止可够亲热的,让唐成很有些猝不及防,平常倒也没什么,但在夏碧莲和宫紫桐面前,简直就像吃了胡椒粉差不多了。 夏碧莲正想过去又站住了,瞪着唐成神色似笑非笑。而宫紫桐则伸手扶了扶桌子,神色简直可以用震撼来形容,胸脯起伏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恢复了正常,表情渐渐平定,就像平时坐在办公室里的那位冷美人。 原来他就是“唐成”,难怪啊!在宫紫桐眼里,程维汉不论带来任何奇迹,她都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他早就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也许不叫程维汉,她也许永远不会了解他的身份。可是今天以这个身份出现在这里,实在太令人意外了。 这样一个人,仔细想想,项家父母确实也有放心的理由,他既不会欺负项琛也有本事保护她。而且项家可能也派人到广州暗中守护在附近,对门还住了一位公安局长。 唐成已经放下项琛,半低着头进屋,苏晓慧有些腼腆的迎了上来说:“唐成哥哥,你回家了,吃没吃午饭?没吃的话马上就给你做。” 唐成故作大方的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尽管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但这时候做出来总有点刻意的痕迹,笑着说:“在飞机上吃过午餐了,我不饿,晚上再一起吃饭吧。” 在这种场合,表面看上去越亲热或亲昵的,可能没什么事,而装作没事的,却可能真有事,宫紫桐和夏碧莲在那里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没过来呢! 和苏晓慧打完招呼,唐成这才走到桌边,腆着脸微笑着说:“碧莲,好久不见,最近工作忙吗?我看你的气色还不错,比以前好多了!” 夏碧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伸手做了一个从腰间掏手铐的动作,掏出的却是一串钥匙,递过去说:“刚下飞机啊,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们在这里打麻将挺吵的,要不你到我那边休息。” 唐成明明有她家的钥匙,夏碧莲上次出院后特意给的,现在却偏偏把自己的钥匙掏出来又要给他。唐成摇了摇头说:“我一点都不累,昨天休息的很好,今天也就两个多小时的飞机,你们继续打麻将,我也看看热闹。我有你那边的钥匙,上次就给过我了。”这话说的可够坦然的,夏碧莲脸色微微有点发红,想瞪他却又做不出狠样子。 这时,宫紫桐终于站了起来,做出很大方的样子伸出手说:“你就是唐成吧?经常听项琛妹妹提起你,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宫紫桐不主动打招呼,唐成也不知道在这种场合该怎么和她打招呼,这时候也赶紧伸手相握,装模作样的说:“我就是唐成,你就是项琛经常提到的那位紫桐姐姐吧?久仰久仰,果然是见面不如闻名!” 夏碧莲在一旁“嗯”了一声,唐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紧改口说:“抱歉抱歉,见到宫小姐感觉太惊艳了,一时话都不会说,闻名不如见面!”说话的同时看着她,眼神中分明有无言的感激之意。 宫紫桐好像也想瞪他,但表情却有点想笑,眼中有疑惑之意,但有些话在这个场合又不好问,握完手之后很客气的说:“我们正在打麻将呢,如果不累的话,要不你上?我歇一会儿看你们打,顺便给大家泡杯茶。” 唐成摆了摆手,客客气气的说:“宫小姐是客人,不用这么客气,我给你们泡茶,你们接着打,黄花鱼溜边卖单,我看热闹。” 夏碧莲问:“你坐谁后面看牌啊?” 唐成活动了活动肩膀,好像刚才压力很大的样子,现在才放松下来,笑着问了一句:“刚才谁输了呀?” 苏晓慧举起小手笑眯眯的说:“唐成哥哥,我输了!” 唐成笑着点了点头说:“那好,我坐你后面看牌,你们先洗牌,我去泡茶。” 苏晓慧平时不打麻将,看牌出牌码牌都是新学的,动作慢,打牌也不怎么会算计,在牌桌上输的最惨。几个人中牌技最高超的当然是宫紫桐,刚才那几圈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赢。等唐成在苏晓慧后面坐下来,不时出言小声指点,苏晓慧言听计从,牌桌上立时风向大变,苏晓慧一家赢三家,一路赢到底。 虽然没有出老千,但是论起打麻将的算计,这张桌上谁能跟他唐成比?苏晓慧赢牌赢的手都软了。 打牌的中途,苏晓慧刚刚胡了一局,夏碧莲去洗手间,唐成给大家倒茶,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几声,不是电话铃声,只是信息提示音。唐成掏出来看了一眼就赶紧揣回兜里了,信息是躲在洗手间的夏碧莲发来的,很简短,就三个字加一个问号——是她吗? 第700章 赢家请客 夏碧莲发来的信息就是这没头没脑的三个字,唐成却很明白其中的含义,夏碧莲问的那个“她”指的就是宫紫桐,因为他早就向夏碧莲坦白过,那一次他是这样跟夏碧莲说的: “既然要交代,那就彻底交代。我还有一个情人,我们之间犯过错误,后来我又救了她。这是个非常老套但是很真实的故事。她非常出色,是那种很多男人都想追求但她又不必依附任何男人的女人,如果她对我的心意不改变,我也没办法改变她。其实我不是一个好男人,仰望星空审视内心,我很多情,但是不愿看见我在意的人被伤害,所以我也很小心。” 这是女人的可怕直觉还是警察的职业敏感?唐成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没有露出破绽,而宫紫桐的反应也很自然的配合了他的掩饰。还是让夏碧莲看出来了,而且猜的这么准,唐成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只能无语! 夏碧莲出来后大有深意的看了唐成一眼,又瞄了一眼宫紫桐,宫紫桐只是低着头码牌不说话。唐成有点心神不定,苏晓慧的牌出错了。结果这一把项琛胡了,开心的哈哈大笑。 唐成也起身去上洗手间,然后夏碧莲的手机来信息了,她掏出来一看上面只有五个字加一个感叹号——你太聪明了! 夏碧莲的神色好像有点后悔,接连打错了好几张牌,宫紫桐看见夏碧莲接短信的时候,不由自主抬头望了望洗手间方向,慢条斯理的继续打牌。 唐成是下午四点半左右到的家,眼看时间快六点了,项琛主动把牌一推说:“不玩了,该吃晚饭了,说好的,赢家请客!” 苏晓慧小嘴一撅说:“我请你们吃什么呢?” 她们打牌没放现金,而是用了一副扑克计分当筹码,最后算帐是一家赢三家输。唐成愣了愣说:“输家请晚饭?那你们快掏钱啊!” 宫紫桐扑哧一笑:“公安局长坐在这儿,谁敢聚众赌博?我们就是打着玩的,只计分不算钱,最后赢家请客,你也不问清楚就坐下来帮人看牌。” 唐成又摆了个乌龙,张嘴说:“啊,是这样啊,你们这不是欺负晓慧吗?” 宫紫桐笑笑说:“没人欺负她呀,晓慧本来就不会打牌,你要不来的话,请客的是我。” 夏碧莲伸手指指唐成:“我们都看见了,赢牌的是你,今天晚上你请客!” 苏晓慧扭头说:“唐成哥哥,还是我请吧。” 唐成拍着她的肩膀说:“不不不,你碧莲姐姐说的对,确实是我赢牌了!第一天回家就这么热闹,心里高兴,我请客,你听话!”然后开心地说: “诸位美女,上哪儿吃啊?” 宫紫桐小声说了三个字:“夜总会。” 唐成有点晕,连夜总会的典故她都知道了,看样子最近没少来。那边项琛拍着手说:“好好好,就去夜总会!” 这时候,宫紫桐的电话响了,她接了一个电话很抱歉的说:“哎呀真不巧,公司有点事,我晚上要赶回去加班,就……” 唐成打断她的话说:“加班也得吃饭呐,吃完饭再走。”他的耳朵尖,刚才的通话都听见了,是童玲打来的,宫紫桐确实有事,但还不至于连饭都来不及吃。 第一次见面又是客人的宫紫桐,居然很听话的点了点头说:“那好吧,先吃饭,也没什么要紧事。” 唐成领着众人出门去吃饭,莺莺燕燕环绕,把路过的两个小伙看的眼睛都发直,一阵暖风吹来,他莫名想到了金庸老爷子小说《鹿鼎记》中的韦爵爷韦小宝来了,觉得步子都有点发飘。紧接着又看见了夏碧莲扫过来的眼神,还有宫紫桐疑问的目光,又觉得这风有些凉飕飕的,头皮开始发麻。 来到饭店,老板胡林吓了一跳,揉了半天眼睛,这才带着无比佩服的神色迎上来说:“老弟呀,真是惊喜啊!我刚才还在琢磨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你带着一片春色而来了。” 唐成苦笑着贴过去给了他一记肘底锤:“吃饭,有包间吗?” 胡林随意地说:“你再晚来一会儿就没了,我就得把后厨让出来给你摆桌子。”然后小声说了一句:“对了,上次小刚的事情谢谢你了。” 唐成故意装傻说:“什么事,谢我干啥?”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 “借你们店里的伙计出去当跟班,我还得谢谢你呢。” 胡林凑过来小声说:“他从重庆回来,孝敬他师父我两条黄鱼,这孩子。” 唐成笑笑说:“恭喜你,收了个好徒弟,赚了!” 这时候,秦刚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唐大哥,你回来啦?你们都是来吃饭的吗,今天晚上让我请客!” 唐成伸手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来了一击,要是换个人这一巴掌就得给拍趴下了,但是秦刚肩膀一抖有一股内劲反震弹开了他的手,身子站的很稳,看来这一阵子功夫练的不错,已经有相当的根基了。 唐成笑着说:“打工挣点钱不容易,留着孝敬长辈娶媳妇吧,今天是我请客,你请算怎么回事?”然后吩咐说:“快去拿菜谱。” 秦刚爽朗地说:“要什么菜谱哟,这几位姐姐都能背下来了,还拿它干什么?倒是新添了几道新菜式,你们先进去坐,我来介绍。” 坐下吃饭,几个人各点自己爱吃的菜,又要了几瓶啤酒,边吃边喝边聊,看上去很热闹很开心,可是各有各的心思。刚动了几筷子苏晓慧突然一拍脑门说:“哎呀,唐成哥哥,我忘了一件重要的大事!” 项琛很好奇的问:“什么事呀?很少见你一惊一乍的。” 苏晓慧大声说:“我姨父要请唐成哥哥吃饭。” 项琛惊讶地问:“你姨父请他干什么?” 夏碧莲想起了在成都的事情,立刻反应过来了,笑着说:“还真是生意上的事,你唐成哥哥发财了,给晓慧的姨父介绍了一项工程,收了人家六十万回扣。” 苏晓慧不以为然地说:“别说回扣那么难听,是介绍业务的提成。” 宫紫桐也突然反应过来了,问苏晓慧:“我听你提过,你姨父姓冼,是搞装修工程的,是不是叫冼韵达?” 苏晓慧点头说:“是啊,紫桐姐姐认识他?” 宫紫桐随意地说:“见过,他承包的是寻峦大厦弱电工程,我们瑞恒集团下属建安公司是总包,你姨父的合同还是在我手里签的。”然后又加了一句:“怎么不早说?用不着绕这么大弯子呀。” 苏晓慧看了她一眼说:“早也不认识你啊。” 第701章 坦白 唐成端起杯子说:“来来来,菜上齐了,喝酒喝酒!”然后看了苏晓慧一眼,关切地说:“晓慧,你不能喝的话,抿一口就行。” 苏晓慧却不以为然地说:“我可以陪你们喝一瓶,再多就不行了。”然后又说:“你啥时候有空去我姨父家,明天行吗?” 夏碧莲突然问:“去家里请客?” 苏晓慧很高兴的点了点头说:“是啊,去家里啊,都是朋友又不是外人,就是表示谢意。”然后又加了一句:“对了,我姨父问提成什么时候打给你,他还不知道账号呢。” 唐成一边喝酒一边回答说:“不着急,等工程款结的差不多的吧。” 宫紫桐插话说:“周一我就把下期工程款打过去,那样的话进度就结算到百分之七十了。没什么问题,唐成,你提供一个账号就行。” 夏碧莲突然放下杯子说:“唐成,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最近我们专案组有新情况,你是学考古专业的,我有这方面的专业问题想找你咨询。” 唐成赶紧点头笑着说:“有时间,当然有时间,配合警方的侦查,是每个守法公民应尽的义务,再说夏局长发话我也不敢不去呀,怕你派人给我铐走了。” 大家都笑了,夏碧莲板着脸说:“那我就谢谢你了,明天下午下班时间,你去局子里找我吧。” 听见夏碧莲说起这一出,唐成就猜到在南海的事情可能已经并案到陆超专案组了,夏碧莲不找他,他也得去找夏碧莲,把南海的案情私下里和她尽量说清楚。自从有了重庆的经历,这两人已经约好了互相通风报信,也说不清谁是谁的线人,但彼此又掌握着分寸。 宫紫桐没时间陪他们慢慢喝,吃完饭先走了,临走之前项琛曾问她最近忙不忙,宫紫桐回答挺忙的,下个周末还要去香港出差。苏晓慧又问唐成回广州后忙不忙,是不是只待几天又要到处跑?唐成则回答最近不太忙,只是下个周末要去一趟湖南谈生意。 宫紫桐走后不久,唐成又收到一条短信,就一句话:“下周末如果不忙,我在山庄等你。”看来宫紫桐既不去香港出差,唐成也不去湖南谈生意,下周末都猫白云山庄去了。宫紫桐既然已知道唐成这个身份,该交代什么就交代什么吧,不必再隐瞒。 吃完饭唐成又主动要送苏晓慧回学校,小丫头却笑着说:“明天没课,今天晚上不走了,我最近也经常住在这边。” 夏碧莲起身说:“那就回家吧!唐成,晚上能不能帮我看几份资料,不知道打不打扰你休息?” 唐成爽快地说:“不打扰不打扰,我一点也不累,夏局长工作辛苦了。” 回家之后唐成就让夏碧莲叫对门去了,帮她看资料,一直工作到很晚,打招呼让苏晓慧和项琛先睡,不用再等他也不用再留门,看完资料自然会回来。 两个小丫头喝了点酒,睡得很早,第二天起床后看见唐成已经在餐桌上摆好早餐了,当然不是他自己做的,而是在楼下早餐店买的。 唐成耳根后到左颊有两条红丝印,说是洗澡时不小心被自己的指甲划的。苏晓慧吃早饭时盯着唐成的耳朵看了半天,好像明白了那么一点点,却没说什么,项琛大大咧咧惯了,并没有在意唐成脖颈上的红印,夏碧莲已经上班去了,星期天还要加班。 白天去杨军和凌韵家串门打声招呼,这两人已经搬一起住了,结婚证也领了,正计划什么时候正式举行婚礼呢,见唐成来当然很高兴,留他吃了顿午饭。等到下午五点多钟,唐成借了杨军的车出门去接夏碧莲,这么多年来除了有一次不小心被铐进派出所,他还是第一次主动走进公安局,一路上心情很忐忑。 夏碧莲就站在分局门口等他,已经换好了便装,唐成松了一口气,好歹不用进局子了。 夏碧莲也不废话,上车之后系好安全带直接说:“开车,往那边走。” 唐成假意关切的问:“不去办公室吗?” 夏碧莲笑笑说:“去什么办公室,我请你吃饭。” 唐成随意地问:“去哪儿吃啊?” 夏碧莲看了他一眼,说:“我听你的,你选地方,我请客就是了。” 原来她没定好地方,唐成就开着车沿路走,遇见红灯向右转,然后在一家档次看上去还不错的饭店门前停了下来,问了一句:“这家做的是上海菜,你能吃的惯吗?” 夏碧莲轻轻说:“有什么吃不惯的,你能吃我就能吃。” 两人没有订包间,就在二楼大厅就餐,选了靠窗边的一张小方桌,唐成身后就是饭店的演出舞台,这里每天晚上还有民乐表演。 点了两只杨记酥皮乳鸽,一盘东坡红烧肉,还有一个车田豆腐,烫一壶十年陈酿女儿红。乳鸽很好吃,豆腐也不错,但是东坡红烧肉实在太甜了,是夏碧莲点的,两人尝了一口都没再动筷子。唐成笑着说:“想吃红烧肉,川菜中的东坡肘子和湘潭菜中的毛家肉感觉都不错,至于这上海的东坡红烧肉,实在太肥了,不对胃口。” 夏碧莲白了他一眼说:“你真是个美食家,天下美味尝过不少吧?” 唐成谦虚的摇头说:“也不是了,我这人的嘴很刁,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是去过的地方多点,经历的事情多点,我也没办法。” 周围几桌没有客人,夏碧莲干脆也不兜圈子了,放下筷子伸手托腮,看着唐成说:“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有一个情人,若她不放弃你就不会放下她,我一直在想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真没想到竟然是宫紫桐,你能耐挺大的!” 唐成运转神识悄然拢音,他的话只有夏碧莲能听见:“以你我的关系,我也不瞒你了,葛朗台的案子是在你手里结的,卷宗你肯定看过了,我可以告诉你,人是我杀的。” 他简单的讲述了宫紫桐那天的经历,并没有详细说自己诛杀葛朗台的过程,最后干了一杯女儿红,淡淡的问:“碧莲,这人该杀吗?” 夏碧莲一拍桌子说:“人间如烘炉,所谓炼狱,就是给这种人准备的,杀的好!” 唐成淡然地说:“我全坦白了,你会抓我吗?” 夏碧莲反问:“你有证据提供吗?” 唐成摇了摇头说:“没有,出手太匆忙,忘了留证据。但你可以去查,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动用国家机器的力量用足人力物力财力,一定可以查到的。” 第702章 秀色不可餐 夏碧莲看着唐成似笑非笑地说:“警方办案是要讲证据的,也不能违法抓人,更何况是抓你这种手段通天的人,我要是真把你带走调查,就不怕那位宫董事请一堆律师记者来找我的茬?”停了一会继续说: “以为我们警察闲得没事干了,经费和人手都紧张的很,正经事还忙不过来呢!” 唐成听到这里即刻转移话题说:“昨天晚上提到南海那件事,已经并到你们专案组了,牵扯的情况比较复杂,你要谨慎点,那伙人可不是好惹的,但是,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该怎么处理我自然会尽力,但有很多事也超出了我的权责范围。”夏碧莲看了看他说:“不提这些了,我今天只想问你一个问题,私人问题,假如我容忍不了你身边有一位宫紫桐,你想怎么选择,选我还是选她?” 唐成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就回答说:“她,然后祝你幸福,这句话我好像说过。” 夏碧莲好像被噎住了,气鼓鼓的瞪着唐成半天没说话,最后才说:“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枉我天天担心你的安危,你连一句好话都不会说?” 唐成低头叹了一口气说:“记得我曾经向某个人求婚,被当面拒绝了。” 夏碧莲也低下了头,想了想又问:“假如那个人再给你一次机会呢?” 唐成却摇了摇头说:“不,我不敢再试。” “怕再一次被拒绝吗?”夏碧莲红着脸说:“你可以试试看。” 唐成再度叹息说:“不,是我没有资格,如今我将要面对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根本没有把握能否安然度过。”停了一会继续说: “其实,这次回广州,就只是想待一段时间,享受一下人生难得的宁静。” 夏碧莲咬了咬嘴唇说:“你永远都要如此吗?” 唐成淡淡一笑说:“希望不是永远,无论怎样,这一年内就有一件大事要解决掉,在此之前,我不会考虑其余的事情,也不会再那么冲动,这些都是实话。”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默默的吃菜,默默的品酒,一片沉默中却有悠扬的乐曲声响起。夏碧莲抬头看去,舞台上的演出已经开始,三位穿着鹅黄色长旗袍的姑娘和一位微微有些谢顶的中年男子坐在台上,演奏的乐器分别是古筝、琵琶、二胡、扬琴。 夏碧莲见唐成扭过头看的很入神,小声问他:“你喜欢听?” 唐成点了点头:“嗯。” 夏碧莲爽快地说:“那我们换个座位,你这样扭着身子多难受呀。”说着话她已经站起身来,将自己的酒杯和碗筷拿到了这一边,唐成也就换到了对面夏碧莲的位置,正好面对着舞台。 台上奏了一曲,然后两两合奏,接下来演奏的都是一些热门影视剧主题曲。唐成听的很入神,听着听着却微微一皱眉,夏碧莲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唐成微微叹了口气:“怎么都是这些曲目。” 夏碧莲注目盯着他问:“那你想听什么?” 琴声入耳好像有无言的感触,唐成回想起不久前那几番凶险厮杀,莫名其妙又想起了宜宾南广河上赵芃凡的琵琶声,随口回答说:“琵琶,十面埋伏。” 夏碧莲一招手把服务员叫过来了,问了一句:“台上的演出可以点曲吗?” 服务员回答说:“可以呀,您想听什么?” 夏碧莲认真地说:“琵琶独奏,十面埋伏,会弹吗?” 服务员立即点头说:“会弹,会弹,您等着,下一曲就是。”然后冲舞台走了过去。 唐成一抬手却没拦住,冲夏碧莲说:“你这么多事干嘛?” 夏碧莲回答说:“不是你想听吗?” 唐成看了一眼台上:“这曲子可不是一般的难,那小姑娘弹不下来的,何苦为难人家?” 夏碧莲有些委屈的说:“是你想听我才点的,那服务员也说能弹,没想到你这么怜香惜玉,心疼那小姑娘,却说我的不是。” 唐成只能陪笑说:“又不用服务员弹,她当然答应的痛快。碧莲啊,你当领导习惯了,想做什么事就直接发话,这曲子确实不好弹,待会儿你一听就知道了。” 弹琵琶的姑娘是舞台上身形最娇小的一个,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看上去年纪也最小,夏碧莲扭头看向舞台,正巧那姑娘也看向他们这桌,脸上有无可奈何的苦笑,调了调琴弦,轻轻拨了几下试试音,又整了整指尖的义甲,做了几个深呼吸像是在蓄势运劲,表情有点凝重还有点紧张。 唐成面带歉意的冲她点头笑了笑,然后低头喝酒。 耳中突闻四弦一划琴声铮然而起,唐成手中的杯子端得很稳,但心里却忍不住一颤,让这小姑娘弹出杀伐之音实在太勉强。她怕自己弹不好所以太用力,反而显得肩膀和手指都有些紧,弦声也稍微有些急了。 夏碧莲一听琵琶声响,与刚才轻歌曼舞般的调子迥然大异,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小姑娘半闭着眼睛抱着琵琶拨弦,额前的刘海都乱了,左手摩弦疾颤右手五指轮拨而脸色也微微涨红。她这才看着唐成吐了吐舌头说:“果然挺费劲的。” 一曲弹了不到三分之一,琴声就止住了,只见小姑娘低头看着自己的义甲,左手还在揉着右手的手指,很明显,她果然没有弹下来。 旁边演奏扬琴的中年男子应该是这三位姑娘的老师,适时的解围敲出了另外一首曲子,弹古筝和拉二胡的姑娘也都跟着合奏,把尴尬的场面给遮掩过去。唐成继续面带微笑看着他们演出,并没有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夏碧莲给唐成添了一杯酒,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说:“唐成,你的眼神怎么直勾勾的,台上哪位姑娘长的漂亮啊?” 唐成转过头来笑着说:“五官相通而已,听的认真自然看的认真,我其实谁也没看,只是在遥望空灵之处。” 夏碧莲一皱鼻子,竟然很像苏晓慧平常俏皮的表情,哼了一声说:“哼,我才不信呢!你连菜都不吃了。” 唐成站了起来:“我们还是把座位换过来吧,我听就可以了。” 夏碧莲玩笑地说:“不觉得可惜了秀色?” 唐成做了一个鬼脸说:“秀色就在眼前,她们谁有你漂亮?” 夏碧莲笑了,回头看了一眼说:“嗯,那倒也是,本姑娘这点自信还是有的!”然后她站起身来又和唐成换回了座位。 唐成给夏碧莲倒了一杯酒说:“本来,这段时间工作辛苦了,这么久没见面真的很挂念,我敬你!” 第703章 闻弦知意 夏碧莲和唐成喝酒,慢品细饮喝的并不快,又添了一个菜,这时台上的音乐声停住了,几位演出者都走出了大厅的侧门。夏碧莲看了看表说:“这才七点半,这么快就结束了?” 唐成头也没回的回答说:“总得让人家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应该还有。” 说话间,应该是那几名演出者休息的差不多了,又有一位少女抱着琵琶走上舞台,在左手第二张椅子上坐下。 唐成知道有人走上台,正顾着与夏碧莲说话并没有留意。他刚刚端起一杯酒举向唇边,身后忽有琵琶声传来,这一杯酒竟然洒了一小半,顺着手指流到手心滴落到桌面上,然后剩下的大半杯酒未举起也未放下,就这么定在空中。 武功练到了一定的境界,都有自己的独创之法,音乐也一样,音韵从指间发出到了一定的境界,便融入了演奏者的人生情怀。 唐代诗人郎士元有一首诗《听邻家吹笙》 凤吹声如隔彩霞,不知墙外是谁家。 重门深锁无寻处,疑有碧桃千树花。 钱钟书先生在《通感》一文中是这样评价的“它是把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沟通起来的一种修辞手法。” 乐为神念之音、赏以通感之境,唐成听到那琴音没有回头,已经把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沟通在一起了,他能听出这是一位少女所弹,素指纤纤柔弱无骨,却隐含着一份刚烈情怀。 夏碧莲不由自主的望向舞台,她刚才还在笑话唐成看美女看走神了,但这时候她自己看见那少女居然怔住了,心中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莫名的想到假如唐成还坐在这个位置,定然会一眼出神。 台上的少女接近二十的年纪,柔嫩的奶白色皮肤好像轻轻一吹弹就会破裂,秀发随意披散只是在右鬓别了一个黑色的双蝶发卡,身材自然是极好,xing感中却隐有一种含蓄内敛的气质,怀抱琵琶坐在那里,妖娆中透着清纯,在铮铮琴音环绕中,又好像狂野中的宁静。 她弹的曲目就是刚才那位小姑娘没有弹下来的。 弦声初起铮然,随即嘈嘈切切错杂散弹,拨弦看起来很混乱,却是有条不紊,好像有金戈铁马渐行渐疾。行到近处忽而婉转低沉又高亢再起,弦声如珠雨落玉盘,长轮指连拂,穿插抹、扣、拨弦之音,如两军对垒千军万马望锋列阵,一时凝重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无形的肃杀之意弥漫到极致,乐声又忽然一转,变得凄清彷徨,像月色寂照荒原,曲调已经进入第二段,由列阵垓下、大军合围到了十面埋伏、静夜闻歌。 这一曲描述的是西楚霸王项羽被困垓下,刘邦大军十面埋伏重重围住,于大帐中闻四面楚歌。美人虞姬舞剑歌罢自刎,项王从鸡鸣山突围而去,又至九里山大战,最后在乌江边无颜再回江东,拔剑自刎。 此曲不仅有金戈铁马的战阵杀伐,还有落寞苍凉的叹息彷徨。听到这里,唐成只觉那千军万马中铁骑刀兵远去,静夜里有一位美丽的女子抬起温婉的双眸在凝望着他。是那项王帐中的美人虞姬吗?不,曲声中当然不是古意,分明是一位现代装束的妖娆妩媚的美人。 元神中听见剑鸣轻吟,唐成伸左手向腰间去摸太阿,这是他听见此曲唯一的动作,然而太阿却不在腰间,他和夏碧莲出来吃饭自然没有随身佩剑。那剑啸吟声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就在乐曲萦绕中,那身后怀抱琵琶的少女,仿佛就是太阿又不是太阿。 弦声妙境如斯,唐成却好像听出了一种内心的挣扎与彷徨,这是项王在垓下的心境吗?不,不完全是这样,乐声自有她的情怀,还包涵了她的成长中所经历的苦难磨砺与内心的惊惶不安,如泣如诉,弦弦掩抑声声思,低眉信手续续弹。 琵琶声到了最婉约幽然处,唐成的眼圈莫名其妙的湿润了,以他今日之修为定念,竟然被这一曲拨动了心神。乐为神念,此神念非彼神念,却有异曲同工之妙,那抚琴的少女未用一丝秘法,但琴声却仿佛有神念之功。 心神甫动,曲调又转,好像在不经意间渐起肃杀之音,刀兵渐起气息渐凝,如短兵交接带有金铁回音,一番冲杀之后,又听轮指抚弦缓急不定,好像马蹄奔腾忽远忽近。到悠远处几不可闻,又陡然弦声大作令人心中一凛,整首曲调的高潮到来了。 那是项羽最后一番生死决战,突围途中返身杀入汉军大阵,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又在乌江边感慨长叹不再偷生而逃,弃马步行,复杀入汉军阵中,连斩百余人身被十余创。这曲十面埋伏已经从“项王冲阵”过渡到“霸王弃马”。 那少女划弦、排弦、弹指连拨,似马蹄声、刀兵交击声、呐喊声并作,声声震撼心神。 唐成手中那杯酒始终定在空中,既未饮入也未放下。弦声到了最密集处一缓,好像变得零落与紧凑交替,最后便是项羽自刎乌江了。一段悲壮苍凉的曲调,四弦陡然一划声如裂帛,全曲戛然而止。 整个饭店大堂中鸦雀无声,所有客人全被震住了,一时忘了任何动作,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四弦回音中。大家不论在什么位置,都望着台上的少女出神,神情各异,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唐成。 唐成始终没有回头,端杯如定,神识也悄然似有实质,此时才喟叹一声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面前的唐成动了,夏碧莲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鼓掌,然后整个大堂中掌声如雷动。唯一没有鼓掌的人还是唐成。 唐成只是轻轻地放下了酒杯,神色好像在感慨还带着一丝苦笑。 那少女没有理会满堂彩声,望着唐成的背影浅浅一笑,低头轻轻一领裙裾,又理了理额前稍有些散乱的发丝,抱着琵琶走下舞台,径直走向了唐成这一桌。 她来到桌边站定,冲着夏碧莲点头笑着说:“你一定就是碧莲姐姐了!” 夏碧莲吃了一惊,认识她的人很多,她不认识也正常,但那些人不会叫她碧莲姐姐,一推椅子很诧异的站了起来:“你认识我?你,你……你一定就是赵芃凡!” 唐成暗叹一声,这女人的直觉真可怕,夏碧莲从来没见过赵芃凡,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叫出了名字。至于赵芃凡叫出夏碧莲的名字,他倒不是很意外。 再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想当初在宜宾的时候,夏碧玉和夏碧莲之间可没少联系,私下里通风报信谈的最多的就是赵芃凡。 第704章 芃凡妹妹 赵芃凡在南广河上抚琵琶,都弹了哪些曲子、唐成听的如何入神、最后还亲手扶着人家下船,这些夏碧玉肯定也说了。 见到这样一位妖娆妩媚,几乎美的无可挑剔的少女,又弹出这样一曲琵琶,然后直接冲这桌来了,夏碧莲当然能想到赵芃凡。 赵芃凡莞尔笑着说:“碧莲姐姐好聪明,难怪碧玉姐姐天天夸你,唐成哥哥也对你提到过我呀?” “提到了,经常提到,对你是赞不绝口。”夏碧莲情不自禁地说:“你不是在美国念书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夏碧莲笑着撒谎了,其实唐成在她面前真没怎么提过赵芃凡。 刚说到这里,旁边凑过来一位男子,从兜里掏出名片冲赵芃凡说:“这位小姐,您的琵琶弹的太好了,我从来没有这样陶醉过!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话还没说完,夏碧莲眉梢一挑,寒着脸轻声呵斥说:“这不是龙腾龙总吗?来吃饭就吃你自己的饭,别打扰我和妹妹说话!” 那男子一眼看见夏碧莲,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手也赶紧缩了回去,点头鞠躬说:“夏局长也到这儿来吃饭啊?她是你妹妹?打扰了,抱歉,打扰了!”说完话转身就走,看他的样子显然认识夏碧莲,说不定还进过局子有案底没结呢。 赵芃凡仿佛根本没看见这一幕,仍然笑着对夏碧莲说:“我的学分修满了,也没什么事,就出来走走,到中国来看看唐成哥哥,同时也学点别的东西。”停了一会继续说: “今天刚到广州,想找个地方吃顿饭,恰好看见碧莲姐姐要给唐成哥哥点十面埋伏,可惜没有听完。我就开个玩笑,和刚才那几位演出的人商量了一下,抱着我自己的琵琶上台弹了一曲。” 说到这里服务员又过来了,拿着一个不锈钢托盘,托盘里是呈扇面形展开的一叠百元钞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咳咳,这位小姐,这是那边那位先生要我送过来的,说是谢谢你的曲子。” 唐成还没说话,夏碧莲一眼把那服务员瞪得一哆嗦,板着脸说:“听曲子给钱,很有钱吗?她是我妹妹,也是到这里来吃饭的客人,一时兴起上台自己弹的,这些都转交你们这里的演员吧,替他们谢谢了!” 服务员脸臊的通红正准备走,赵芃凡却拉住了他,笑盈盈的指着盘中的钞票说:“你告诉那位先生,我的琵琶不是弹给他听的,想要让我上台专门为他弹奏一曲,这点钱太少了,后面再加四个零,开张本票过来。” 唐成终于忍不住插话了:“芃凡,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调皮!” 赵芃凡笑嘻嘻的扭头说:“唐成哥哥,我特意上台弹给你听,你怎么连头都不回呀?” 唐成笑了笑说:“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你来了。” 他确实不用回头就知道台上弹琵琶的是赵芃凡,在南广河曾听过她弹奏此曲,当时就感觉神妙非常。但是今天再听同一曲,却感觉有难以形容的变化,弦声中的韵意复杂了许多。 高明的演奏家就像高明的作家一样对人生、社会以及自身境遇的理解都会融入在作品里一样,也会包涵在乐曲的表现中,闻弦知意,自然能听出痕迹。 再见赵芃凡,她仿佛有了一种微妙的改变。方才那一曲拨动了唐成的心神,她走过来时,唐成不回头却莫名其妙感觉到心在跳,却不明白为什么心跳。 赵芃凡只顾着和夏碧莲说话,反而一时将他晾在了一边,这时候才扭头与他笑谈。 赵芃凡充满喜色说:“我弹的曲子,唐成哥哥喜欢听吗?” 唐成点头实话实说:“好听,真好听,我都听醉了!” 赵芃凡又俏皮的问:“除了《十面埋伏》,还有一曲,唐成哥哥想听的话,我再弹给你听,好吗?” 唐成赶紧摆了摆手说:“算了,你不累呀?不是来吃饭的吗,坐下一起吃吧。” 夏碧莲招呼服务员再添副碗筷拿菜谱来重新点菜,将赵芃凡拉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靠近大厅入口窗边的一个琴盒也被服务员抱来了,赵芃凡将琵琶装好,这支玉轴琵琶是她自己随身带来的,就是敬七宝送的那支。 唐成和夏碧莲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顺便点主食陪着赵芃凡吃饭,也给她要了一份鸡松汤包,带着吸管一起端上来。赵芃凡拿着吸管好奇的问:“这是干什么用的?” 唐成笑笑,轻声说:“这是吸汤汁用的,从包子最上面的褶中间***,小心别烫着嘴。” 赵芃凡吸了一口鸡松汤汁,夏碧莲在一旁说:“芃凡妹妹,你喝点什么?” 赵芃凡眨了眨眼睛说:“你们在喝酒吗?那我也来点,这是什么酒啊?” 唐成给她倒了一杯:“这是十年陈酿女儿红。” 赵芃凡睁大眼睛说:“女儿红?好美的名字!我早就听说过可是没尝过,谢谢唐成哥哥给我倒酒。”她端起酒杯低下头轻轻抿了一口,微微蹙着眉头说:“我怎么想起了中药汤,这酒入口有点苦?” 唐成笑着说:“黄酒还真能入药,有一些中药丸就是用黄酒和着搓出来的,你在美国长大,可能真不习惯这种口味,慢慢品一品,回味很独特很美,如果你能体会到,会喜欢的。如果实在喝不出来,那就算了。以前有人给我调你们那边的洋酒喝,我一开始也觉得酸,后来仔细品品,觉得其中也自有妙处,好酒终究是好酒,要看什么人去品了。” 提到品酒之趣,赵芃凡笑着回答说:“好酒不仅要看什么人去品,也要看与什么人品,唐成哥哥倒的酒当然是好酒。”然后举杯一饮而尽,又将杯子递过来说:“再来一杯!” 赵芃凡在酒桌上还真挺爽快的,还没等唐成伸手,夏碧莲已经给她倒上了,并且小声劝了一句:“不要喝太多了,女孩子醉了不好。” 边吃边聊,赵芃凡只是叽叽喳喳与夏碧莲说话,大部分时间反倒没怎么理唐成。唐成找了个机会插话问:“芃凡,你这一次要待多长时间,到中国来都想做点什么事?” 赵芃凡随意地说:“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的学分都修满了,这一年其实都可以学别的,我想多留一段时间,多体会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这杯里的女儿红。”停了一会继续说: “上次和奶奶到中国来,遇见了唐成哥哥,真的教会了我很多。” 唐成若有所思地说:“今天再听你弹琵琶,好像有了变化却难以形容。” 赵芃凡眨着眼睛说:“那是当然,我长大了嘛,也比以前懂事了!” 唐成又问:“你打算在广州待多长时间?” 第705章 胸臆情怀 赵芃凡听了唐成的问话可怜巴巴地说:“唐成哥哥如果不撵我走,我就尽量多留一段时间,想和你学怎么修复古代卷册,这是博物馆专家的水准啊,而且对芃凡阁相当有用。”然后娇气地说: “唐成哥哥,我还没有住的地方呢,能不能先上你家借宿?” 夏碧莲截住她的话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他那儿住满了,你可以住我那儿,有现成的空房间,我不收你房租,有空帮我打扫打扫屋子就行。你想找唐成也方便的很,他就和我住对门。” 夏碧莲很清楚唐成和赵瑛的关系,也了解唐成的脾气,别说家里有现成的空地方,就算没地方,唐成宁愿自己睡大街也会“收留”赵芃凡的。她干脆不劝阻,将赵芃凡领自己家去了。唐成住的那套房子虽说是凌韵的,但凌韵现在根本就不管了,完全就像是唐成自己的家,空了一间房再也没有出租。苏晓慧串门时偶尔会住,也经常和项琛挤一间屋。 “谢谢碧莲姐姐,你真好!”赵芃凡抱着夏碧莲的胳膊笑眯眯的说话,一见面就很亲昵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亲姐妹呢。 夏碧莲拍了拍她的手臂说:“吃完饭早点回去休息吧,你也是刚下飞机。” 等回到家中,夏碧莲直接把赵芃凡领到自己那边了,帮她收拾行李,问她还缺什么明天可以去买,附近采购很方便。等晚上洗完澡要睡觉的时候,赵芃凡长发未干却不喜欢用吹风,用毛巾擦拭一番等着自然晾干,两人就坐在那里又聊了一会儿。 赵芃凡凑近了问:“碧莲姐姐,我来找唐成哥哥,你心里是不是不高兴呀?” 夏碧莲矢口否认说:“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赵芃凡笑嘻嘻地说:“放心好了,我就是来看唐成哥哥,想和他多学点东西多见点世面,并不是来追唐成哥哥的,也不会找他约会!我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也替你们高兴啊,他如果是我的亲哥哥,我就把你当亲嫂子。” 见到赵芃凡万里迢迢到中国来找唐成,夏碧莲心里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赵芃凡真是玲珑剔透,干脆把这个话题给挑开了,说得夏碧莲倒是很不好意思,只得掩饰着说:“芃凡妹妹,你想的太多了,其实唐成……” 赵芃凡立刻接话说:“其实唐成哥哥绝不是好色无形之人,在宜宾的时候,那么好的机会,他都没起过和我约会的念头,也不知心里在想着谁呢!碧莲姐姐,是你吗?” 这话说的让夏碧莲简直没法回答了,只得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他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他这个人,能惹事的很。” 夏碧莲在回答的同时心里也在琢磨,其实赵芃凡的话非常有道理,唐成的确不是好色轻浮之徒,否则也不可能与那两个姑娘同住一套房子这么久却相安无事。而他与她之间的种种纠缠也是一言难尽。 不过,话又说回来,假如唐成真是位浪荡登徒子,夏碧莲也不可能对他动心,但是一旦动心又有了那种关系,又觉得唐成挺可恶的,怎么从美国又招来这样一位妹妹? 听赵芃凡这么说话,夏碧莲莫名其妙觉得这丫头确实伶俐可爱又乖巧懂事。 赵芃凡就在唐成对门的夏碧莲家中住了下来,没过多久,就和唐成身边所有的朋友都混熟了,有时候她也溜到唐成家里过夜,当然不是在唐成的房间,要么住在苏晓慧那间空屋里,要么和项琛挤在一起聊古今中外天南地北,没多长时间就学会做中餐了。 她的手艺不仅是和凌韵学的,而且还接受过“专业”的培训,在**板的夜总会里跟着厨师学做菜。这样一个姑娘总是笑盈盈的,说话也很甜,谁都会喜欢的,尤其是秦刚在广州重逢赵芃凡,更是高兴的不得了,见了面大老远就喊芃凡姐姐。 赵芃凡和苏晓慧同岁,但月份比她大了半年,苏晓慧也叫她芃凡姐姐。也不知她私下里和苏晓慧都聊过什么,反正苏晓慧和她的关系非常好,没事的时候就挽着胳膊一起逛街买东西,项琛当然也要凑热闹,都快结成姐妹三人帮了。 总之一句话,赵芃凡来了半个月,就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好感,简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连偶尔来窜门的宫紫桐也对赵芃凡的印像相当不错,赵芃凡要给唐成买仿制画册的材料,宫紫桐周末有空还专门开车领着她逛广州的各种市场。 唐成回来后,宫紫桐主动过来的时间反而少了,有时候项琛给她打电话,宫紫桐这才来一趟,还总是给几个小丫头买不少东西。但是,宫紫桐周末加班的时间显然更多了,却不在公司,只是说又到外地出差了,以前也没见她忙成这样啊? 唐成这段时间日子过的很滋润,非常的惬意。 他去苏晓慧姨父家吃过饭了,冼韵达夫妇对唐成的印像非常好,叮嘱他有空常来玩,那笔工程款提成也拿到了。 回到广州后的第二个周末,唐成出差了两天,后来的日子里,偶尔也出差一、两天,总是有生意要谈嘛,怎么着也得赚钱养家啊,虽然目前看来他还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而且每天都有现成的吃。 其它大部分时间,唐成都留在家中,复习功课、查阅资料、撰写论文、仿制卷册,用功的不能再用功,老实的不能再老实、宁静的不能再宁静,假如他是幼儿园的小朋友的话,天天都能得一朵小红花。 最关心他论文答辩的人是苏晓慧和夏碧莲,问他准备了什么题目?唐成只说了三个字:转生树,然后笑着说不必为他担心,有十足的把握能通过答辩。 这个题目选的真好,转生树传世本来就极为稀少,甚至可以说到目前为止,仅仅只有大凉山倮倮一地独有,有幸参与现场发掘的人那就更少了。唐成不仅亲手发掘了转生树,而且手中还有康慨转给他的大量相关研究资料,自己也做了充分的案牍准备工作。 他写这样一篇论文,对于在职硕士研究生的要求来说,水平是绰绰有余了,至于论文之外其它的事情,就不可能难倒唐成了。学历学历,不仅是案牍学问,还要有真正的阅历。 用功,但也不累;读书,有人泡好茶放在一旁;饿了,总有人敲门问他什么时候开饭;休息,还有人调弦弹一曲琵琶安抚心神;想出去走走,就在康乐园的林荫中漫步,大多是在送苏晓慧回宿舍的时候,有时也在放学后,恰好可以接项琛和苏晓慧回家。 第706章 备考 唐成夜间时常到珠江边练剑,有时也携剑进入白云山中。 山高水远,胸襟画卷,谈笑皆美境,往来无恶客,唐成在广州待了三个月,虽在闹市之中,可日子舒坦的像个世外逍遥的神仙。实在是难得,从几番江湖血雨中潜隐,不知这人生难得的宁静安然能享受到什么时候。 赵芃凡也会蹭课,看上去是个老手不用唐成教,很快摸清了中大的情况,在唐成读书很认真、家中不必有人打扰的时候,她就溜到中大去听课。 薛楚媛从美国来电话了,不仅找到了外孙女,还单独打给了唐成。 唐成对这位长者很敬重也很坦诚,如实告诉了她赵芃凡在中国的情况。薛楚媛问赵芃凡住在哪里?唐成告诉她说住在自己对门的警察局长夏碧莲家里;薛楚媛又问赵芃凡现在在哪里,怎么电话刚才没打通?唐成回答她到中山大学蹭课去了;薛楚媛问赵芃凡平时都做些什么?唐成一一作了回答…… 两人聊了挺长时间,薛楚媛最后很感慨的说:“芃凡这孩子,因父母的关系,从小很受伤,性格很自我,这也怪不得她啊,真正关心她的人并不多,我把她接到身边的时间也晚了。她肯听你的又愿意去找你,真是难得,就托你好好关照,假如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你多包涵,有事或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如果她在你那里闹的不像话,我立刻去把她接回来。” 这位长者说话这么客气,反倒让唐成非常不好意思,赵老已经不在了,能为他的亲人做点事情唐成求之不得,更何况赵芃凡如此乖巧机灵讨人喜欢呢? 唐成回到广州两个月,论文的事情就基本搞定了,发给姐夫帮忙润色一下,一个星期后康慨回信了。康慨告诉他这篇论文已经在国内某权威学术期刊上发表了,为了发表方便,康慨联合署名,将自己的名字署在“唐成”之后。 再看发回的邮件,康慨不仅将论文修改的漂漂亮亮,并且将答辩摘要报告制作成了图文并茂的ppt幻灯演示,还在论文中的最后加了不少注解说明,提醒唐成答辩时可能会遇到哪些问题。 康慨告诉唐成答辩的日期与流程,要他尽管放心的去,校方指定的指导老师就是卫梦笙,也是两名论文评阅专家之一,另一位来自校外的评阅专家就是康慨本人。至于答辩委员会中另外三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唐成的论文以及专业水平足以搞定。 又要碰见熟人了,神手卫梦笙现在成了川大考古文博学院的导师,这并不意外,该学院本来就是川大与国家文物局联合办的,而卫梦笙的工作单位隶属四川文物局,平常也带研究生,只是很少在学院开大课。 卫梦笙知道唐成曾经化名程维汉,知道就知道吧,这完全是两个圈子的事,事先登门拜访沟通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在广州元青花征集那种场合,以化名送一件赝品过去太正常了,心照不宣的事情,而且签了保密承诺,谁都不会去宣扬。 唐成混文凭本是小表舅程鹰安排的,但是,程鹰可办不了这么专业的事情,都是康慨听说之后特意打理明白的。 康慨夫妇对唐成拿学位这件事很上心,康慨直接告诉他一切毫无问题,最后还问他想不想读博士? 康慨不是开玩笑,能看出来态度很认真,并且说专业和导师的问题都可以帮忙。而这位康所长本人最近出的成果很多,刚刚混上博导了。读不读博士?唐成还没有考虑。 论文答辩的事没什么问题了,只要明年二月初他到成都就行,答辩后的第三天,就是寻峦派宗门聚会之期,从行程安排来看,恰好能赶到香港。那将是他再一次出现在风门各派中,完成另一项师命。不论唐远芃或唐英杰有什么动作,届时都应该展开了。 接下来这段日子,唐成主要在仿制赵老留下的五本画册笔记,以他自幼江湖册门的根基,这项工作本来就不难,但此刻的唐成阅历和心境不同,却觉得不是那么容易了。 赵芃凡见唐成进行的很慢,出奇的用功,有些好奇的问他:“唐成哥哥,以你的水平连我都觉得惊叹,可是你下笔为什么这么凝重呢?” 唐成叹息着说:“仿制这几本画册,看上去很容易,但是画中的情怀藉蕴很难描摹,我要是匆匆成稿,就像制作卷册赝品一样,既对不住你外公的心血和他老人家对我的期望,也不好意思把那样的东西交给万里迢迢赶来的你。”停了一会又说: “你看看这幅滕王阁的描绘,我就画不出来。” 赵芃凡嘟着红唇,样子很可爱:“难怪我昨天听你关上门在房间里背诵,这幅画有什么讲究吗?” 唐成沉默着说:“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你在这图上能看见潦水、寒潭、烟光、暮山、紫电、青霜、落霞、孤鹜吗?图中只有一座楼阁而已,可是真的感觉不到吗?” 赵芃凡的眼睛眯了起来,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听唐成哥哥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感觉到了,虽然这些外公一笔都没画。” 唐成点了点头说:“岂止如此,你看看落款的日期,是一九七四年,我查过,滕王阁早在一九二六年就毁于兵火,直至一九八九年才重建完成,你外公去南昌时这里只有一片断瓦残垣,而他在胸臆中平地起高楼,画了这幅图。” 江南千古名楼滕王阁,就建在南昌市灵枢汇聚的垣局地眼处。其实自古形成的聚居之地,自然就是这一片山川中环境最宜修养生息之所,它也是一座标志性的地脉气场建筑,传说中能怀抱天地之灵气、聚拢日月之精华。传说自有其荒诞的一面,但并非完全是虚指,至于究竟在说什么,唐成这种人心里应该清楚。 一九四二年,赵瑛的导师、陆超的同学梁思成先生偕助手莫宗江考察古建筑路过南昌,根据宋代古画和宋代成书的,绘制了八幅,包括平、立、剖面及渲染图,这些图谱是建国后重修滕王阁的关键参照。今日重建的滕王阁,与梁思成手绘图格局一致,但外观并不完全一样,台基比例稍低、楼层间距更高,突出了一个“高”字。 赵瑛的凭空手绘图,是梁思成所绘的八幅图中没有的立面与角度,就是他自己观景而作。原图工笔描成,除了台基外的一片空地没有任何背景,唐成却好像在自然能填补他老人家的无限留白。 第707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赵芃凡一直看着唐成手中的图册,突然眼睛一眨说:“唐成哥哥,你是不是想去一趟南昌啊?看看那个地方、那座楼,又不仅仅是那座楼,还有你心中的楼阁?” 唐成抬眼看着她,笑容中并没有掩饰怜爱与欣赏之意:“你真的很机灵,画到这幅图的时候,我心里就明白这一关是非过不可了。古人云‘胸有成竹’,尚有人不得尽解,这胸中平地起楼阁的境界,化无形之物为胸襟实景,实在令我向往已久。” 还有一番话他没有说出口,“隐居”至此,在这尘世江湖中“闭关”,唐成看似闲暇无事,可是修行正在这点滴之中。画到这幅图的时候,唐成明白自己化神识为神念的机缘到了。 这就好像情怀中有了美丽的梦,那么就去,唐成已在准备行装将要去千里之外。 唐成难得老老实实在家里呆了三个月,眼看已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又要出远门,但这一次不是去谈生意,而是去采风写生,基本上属于游山玩水的性质。项琛也想去凑热闹,被唐成正色阻止,她转学来之前就答应过不再逃学乱跑,如今功课正紧张呢,不论她在不在乎这张中大的文凭,也要说话算数。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夏碧莲正好要去海南出差,想请假一起出去玩都没时间。苏晓慧也动心了,皱着鼻子说:“唐成哥哥,我也想和你一起去,但是没时间又帮不上你的忙。” 赵芃凡笑着说:“没关系,我可以帮你们罩着唐成哥哥,也看着他!”她当然要一起去,唐成仿制那五本画册笔记就是给她的,而且她来的目的之一就是和唐成学这些。 唐成反问:“你能帮我什么?” 赵芃凡笑吟吟的数着手指头说:“我能做的事情可多了,订酒店、订机票、安排行程、帮你背画夹、准备笔纸、收拾画稿,还有,还有……”说到这里故意提高声量说: “向碧莲姐姐、项琛姐姐、晓慧妹妹报告你的一举一动。” 唐成笑呵呵的说:“你是谁派来的小特务啊?可不敢让你做这么多,回头你奶奶会怪我欺负人的。” 赵芃凡撅着小嘴说:“奶奶特意叮嘱我少给你添麻烦,我帮忙总行了吧?你画写生的时候,如果累了,我就在旁边弹一曲琵琶给你听。” 唐成收起笑容,很认真的点头说:“嗯,要挑选旅游景点人来人往最多的地方,再放一个钵在旁边,一天下来,里面会扔不少钞票。” 大家忍不住全都笑了。 赵芃凡要和唐成去南昌画滕王阁,还有一个人要一起去,他就是秦刚。 秦刚上次就和唐成一起去重庆遇到了赵芃凡,又与敬七宝、夏碧玉结伴去了宜宾,就像一个小跟班。这次仍然是小跟班的身份,而且是他师父胡林主动找到唐成,请求唐成带着小刚去南昌见见世面,有事还能帮忙跑个腿、报个信什么的。 胡林是私下里单独请唐成喝酒时提到的这件事,唐成很痛快的点头答应了,又笑着问他:“上次小刚孝敬你两条黄鱼,你是不是收好处收上瘾了?” 胡林嘿嘿笑着说:“我的好处倒是其次,跟着你出去行游,对他是难得的收获,上次他跟在你和赵芃凡那丫头后面,已经是熟人了。”然后关切地说: “老弟啊,我让小刚在旁边,其实是有点不放心你,这孩子已经有根基,最重要的是人很机灵,小事可以帮忙。” 唐成微微一皱眉头说:“不放心我,为什么?” 胡林不笑了,严肃地说:“老弟,你身边……唉,这些私事我就不多说了。”说是不多嘴,但还是管不住,接着又说: “若论相貌、出身、性情,旁人看上去谁都会认为那赵芃凡无可挑剔,不过,你应该能发现她会功夫,而且相当不低,这是在我面前掩饰不了的。她绝对不是娇生惯养之人,性情也不会尽然像看上去那么柔弱依人。” 唐成低头看着杯子,小声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她也没有刻意掩饰,她练过功夫,而且指间劲力惊人,虽不能与你我相比,但是绝对不弱,自然经历过心志与筋骨之苦,怎会尽然柔弱依人?一个十九岁的女孩,能孤身从美国到了这里,会是一个弱女子吗?” 胡林松了一口气说:“喔,原来你都清楚啊,我只是觉得意外而已。” 唐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她外婆和我说过,芃凡从小父母就不在身边,那么小的年纪,恐内心彷徨非常,也没少经历磨难。至于功夫,她告诉我学的是咏春。我猜测可能是受过人欺负,所以含忿而练特别扎实,而且,她的天资过人啊!” 胡林叹了一口气:“美国那种地方,她那样一个女孩子,不说也罢!”转念又说: “听你的语气,好像很欣赏她的天资,难道想教她?这你可得想明白了。” 唐成微微苦笑着说:“我已经在教她了,前些日子我在江边练剑时,她经常在一旁观看。我教她的都是五行拳中的桩法根基,养气、养心、养形、养神之道,我自幼练功,这方面却理解不深,到了如今境界回过头才知道重要,曾用了很长时间重修跨步行桩,现在将这些心得教给她,只有益处。” 胡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弟,你既然心中有数,我就不多说了,有些事我叮嘱过小刚,你可别怪我多事。” 唐成给胡林倒了一杯酒:“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来来来,敬你一杯。” 唐成和赵芃凡带着秦刚去南昌,唐成不太喜欢坐飞机,于是这次改乘火车软卧,准备在大后天晚上出发,睡一夜正好到地方。唐成出门习惯了,没什么好特意准备的,倒是来串门的宫紫桐领着赵芃凡逛街,还给秦刚买了不少东西带着,吃的用的都有。 这天,赵芃凡跟着宫紫桐逛街去了,苏晓慧和项琛上课、夏碧莲上班,唐成一个人在家中看书,门铃突然响了。 唐成起身摘下对讲机问了一句是谁,有个彬彬有礼的男声回答:“我叫康悟本,来自香港,求见项琛小姐。” 唐成听见这个名字怔了怔,回答说:“项琛白天上课,不在。” 康悟本坚持说:“项小姐不在家的话,我能不能上去等她?我是代表康家来道歉的,绝无恶意。” 唐成想了想,冷笑着说:“那你就上来吧!”顺手把楼道门打开了。 上学期那位康威龙曾对苏晓慧欲行不轨,后来莫名其妙被人打断了右腿,过了一个暑假当然养好了。新学期老实了几天又故态复萌,还是在大学里专事泡妞,专找清纯少女下手,倒是没再招惹苏晓慧。 第708章 不速之客 上个月康威龙在校园里偶遇赵芃凡,那妖娆妩媚风流体态让他骨头都酥了,当即决定无论如何要把这姑娘搞到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纠缠的赵芃凡,总之没过几天,左腿又被人打断了。 那是在一个停车场,时间已经很晚了,康威龙刚停好车下来,都没有任何反应,左腿就挨了一记,骨折声传来,随即一阵钻心的疼痛,然而嗓子眼却像被人捏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倒在地上手扶车门只听见脑后有人说话,是个冰冷如刀的女声:“康威龙,我从小最恨你这种人!我遇到过的,他们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康威龙还想挣扎,嘴里却说不出话,却听见那女子又说话了:“听说有人打断过你的右腿,你今天很走运,我只打断你左腿,请你滚回香港,假如再在这里出现,断的就不是腿了!” 康威龙瞪了她一眼,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话,那女子又说:“不服是不是?我知道你们康家很有势力,但我把话撂下,就算是你的父亲康锴或者你爷爷康靖阳,敢在这里像你这般,也是一样的下场。” 出了这件事,康威龙再也不好意思在中大呆下去了,就被接回香港了,那康家不是一般的门第,随即派了两名“高手”来调查,还调看了出事时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但是,录像里只有康威龙自己手扶车门倒地的画面,根本没看见“凶手”的影子,更没有听见“凶手”的声音。 这两人回去之后,康家人就给康威龙办了转学,总之没有继续留在中山大学读书了。 唐成只知道康威龙又被人打断了一条腿,然后就回香港了,并不清楚详细的经过,这件事还是听项琛说的,她的语气显然是幸灾乐祸。谁干的呢?当然不是唐成,这一点夏碧莲很清楚,因为事发当时唐成就和她在一起。 会不会是项琛家派的人?唐成知道项家派了保镖到广州,甚至还有人就住这个小区里,只是不来打扰而已。有人暗中保护,唐成当然求之不得,既然相安无事他就当做不知道,反正这项家和陆超的关系很不一般。 唐成私下里也问过宫紫桐,会不会是项家派人干的?宫紫桐也很纳闷,项家在香港的财势地位,与整个康氏集团不相上下,康家当然有所忌惮,若以项琛的父亲项城铭的身份,自然不是康威龙能惹得起的。但是,项城铭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与康靖阳撕破脸,这和公然故意结仇差不多了,不太可能!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警方也没有插手,因为康家根本就没有报案。想查这种事,如果没有现场证据是很难的,那康威龙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嫌疑人都不好确定,这就与当初葛朗台之死差不多的情况。 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竟然从香港来了一位康悟本登门拜访项琛。 康悟本大约二十三、四岁,带着一副银架无框树脂眼镜,五官端正、相貌俊朗,面容白净带点书生气,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有几分像康慨。唐成打开门让他进来时,康悟本很自觉的展开双臂,在门口站住了。 唐成歪着脑袋看了他半天,才问:“你张着胳膊干什么,白鹤亮翅吗?这里又不是欧洲,没有洋人那样的礼节,快进来,我好关门。” 康悟本坦然地说:“你不搜身吗?我来见项小姐是道歉,没带什么危险的东西。” 唐成想笑又忍住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项琛的保镖,也是这里的住客,和她合租这套房子。” 康悟本把胳膊放下来,嘴却张了半天没合拢,显然是非常吃惊。 项家大小姐在广州读书,住在这个普通的小区里,还算可以理解,就有那些豪门千金为了好玩或者别的目的喜欢这样的体验,但是和一个大男人合租一套房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唐成一看康悟本的反应就知道他不是来找茬的,因为准备工作做的很不充分,连项琛的情况都没摸清楚就上门了,缺乏足够的戒备心理。一般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充满戒备,将对方的情况尽量摸得清清楚楚,就是想对付谁的时候。看来康悟本得知项琛这个住址也不是自己调查的,而是别人告诉他的。 “过来坐吧,先喝杯茶,项琛一时半会还不能下课。”唐成终于笑了,招呼康悟本到沙发上坐下,并去厨房里拿来杯子,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康悟本没听说过唐成,可是唐成听说过康悟本,论起来两人还是亲戚。康氏企业集团的董事局主席康靖阳有康锴、康镇、康锐三个儿子,如今都在集团中身居要职,但是康靖阳本人今年七十四岁仍然大权在握。康威龙是康楷之子,康悟本是康锐之子,康靖阳还有好几个孙子。 如今香港很多大型家族企业都面临如何选择接班人的问题,康氏企业集团也不例外,康靖阳的三个儿子暗地里的竞争非常激烈。 唐成的姐夫康慨也出身康氏家族,但如今属于没有地位的旁支,只在家族信托基金里拿一份分红而已。 康慨在大陆已经是考古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也懒得参与康氏企业集团的扯淡事,平时和康家来往也不多,偶尔回香港,倒是和康悟本这个侄子关系最好,打的交道也最多,经常住在康锐家里。 康靖阳爱好收藏,他的小儿子和孙子也酷爱此道,对这父子两印象很不错。康悟本和康慨有很多共同话题可聊,也很佩服这位堂叔。 这次他到广州来当然和康威龙的事情有关,不知道是谁教训的康威龙,更没有证据是项家人干的,贸然去找项城铭谈这件事是自讨没趣。但是,康家人知道项琛也在这里,还打听出来康威龙曾经得罪过项琛,因此派个年轻人来道歉,同时探探口风,好明白是不是和项家起了冲突? 项琛在项家的地位和康威龙可不一样,项城铭只有一儿一女,这个女儿也算是独生女了。 这可不是什么讨好的差事,弄不好还容易得罪人,但是,又不能随便派个无关紧要的人来,推来推去这件差事便落到一向不显山露水也不好与人相争的康悟本头上了。 这些话,康悟本自然不会对唐成细说。但是精明的唐成,一见面就猜出了十之八九,也不去追问他。 康悟本坐下后,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茶几上的一堆东西吸引住了。 第709章 准备 唐成在沙发上看书,还在茶几上整理一堆资料,这时候都叠好放在一旁,最上面是一张乾隆粉彩镂空瓷瓶的照片和拍卖介绍。这件瓷器曾在国际拍卖市场创造了5160万英镑、折合人民币就是五亿五千万的天价。 与以往苏富比、佳士得大型拍卖会不同,这个令人咋舌的天价是在伦敦郊外一个不起眼的小型拍卖行举行的一场小型拍卖会上创造的,震惊了整个国际艺术品市场,连那家拍卖行的老板接受采访时都没有回过神来,感到始料未及。据说那位买家就来自中国大陆。 康悟本一眼看见这份资料,很感兴趣,禁不住问:“请问您贵姓?也对艺术品收藏感兴趣吗?” 唐成心中暗暗说:“你该叫我一声叔才对。”表面上很客气的回答说:“我姓唐,叫唐成,是学考古专业的,正在做这一方面的研究。”然后故意问他: “康先生这么说,也是很爱好艺术品收藏了?” 康悟本指了指那张照片,直言不讳的回答说:“家父和我都爱好艺术品收藏,但很不喜欢这种新闻,分明就是做局炒作!”停了一会继续说: “唐先生是研究考古的,真巧,我堂叔就是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所长,一位考古专家,他对我说过这方面的道理,如今国际艺术品市场掀起的这股风潮,其用意不亚于二次掠夺,与其它很多事情一样……” 他提到了康慨,语气中分明有崇拜和尊敬之意,而且讲的道理就是赵老在课堂上对学生们说过的。赵瑛遇见唐成之前,虽不知盘内滚珠局的详细讲究,但这些门道他老人家也看出来了,自然对学生康慨提过,而康慨娶了蒋允方之后,了解的也会更透彻。 没想到这番道理通过康慨转到了康悟本那里,现在拐回一个大圈子,康悟本今天又说给唐成听了。 这让唐成对他的印象很不错,在旁边坐下,将那一摞资料展开问他:“康先生,你的观点非常有见地,对我很有启发,想请教一下,把这些事件联系在一起又如何看呢?” 只见下面堆放的资料大多是同一种类型的,有前几年的元青花天价拍卖,还有近几年在香港和世界各地举行的一系列中国古代玉玺拍卖,有图片还有中英文介绍。康悟本一一翻看说:“原来你在整理这些东西,我在家里也搜集了,越看越来气!” 两人就在客厅里聊了起来,话很投机,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个下午,大有相见恨晚之势。真把话讲开了,康悟本是越来越佩服唐成,没想到这人这么年轻,在考古鉴定、文物鉴赏、艺术品收藏、人文古迹研究方面的造诣和阅历惊人,堪称大师级! 当然了,他并没有感到太多的不可理解,唐成能和项琛住在一起还能得到项家的默许,定然不会是一般人,只是没想到会与他如此投缘。 聊到最后,康悟本主动提壶给唐成的茶杯里续水,唐成问了一句:“康先生,你在香港做什么买卖?” 康悟本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说:“我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没进我父亲的公司,想自己开创些事业,刚刚开了一家拍卖行,规模不大名气也很小。” 唐成突然笑了,那笑声很大,半天都没有停下来,康悟本有些纳闷的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唐成又拿过那张乾隆粉彩瓷的资料说:“难怪你也会搜集这些资料。看看人家,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型拍卖行,一举全球闻名,是否对你有点启发?”停了一会又说: “确实是有人在做局,但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这一局做回去!令尊和令祖都爱好收藏,在香港这么多年,手中就没有那大英帝国的标志性文物吗?有的话,借来几件用用就行。” 唐成和康悟本这天下午从玉玺拍卖的盘内滚珠局谈到前几年的元青花炒作,然后重点讨论的问题是关于那尊天价乾隆粉彩花瓶的。为什么变了一种花样、换了一个新品种,而且选择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型拍卖行,就做成了这样惊人的一炒? 两个人讨论的结果是这样的:元青花炒作是个引子,要想成功的炒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天价来,必须选择传世数量稀少、其价值得到公认的稀世珍品,元青花是最好的选择。当这一轮炒作成功之后,其实是带动了流散海外中国古文物的整体市场估价,成功的将其心理预期价位推高,瓷器是其中的代表。 而真真假假的玉玺拍卖,一方面是利益使然,另一方面起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刺激了广大中国收藏家的爱国情绪,同时也满足了他们的某种民族虚荣心。 然而无论是玉玺还是元青花,其本身的传世数量都相当有限,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只能起到一个引领风潮的作用,目的达到之后,实质性的大规模套现应该另有所图。清朝康、雍、乾三代瓷器传世精品数量最多,工艺水准也达到了历史巅峰,流散海外的数量也最多。 因此,选择一件精品乾隆粉彩瓷炒出天价,虽在意料之外,从做局的角度却在情理之中。这一番炒作后,海外大量的清三代瓷器将会浮出水面,不信等着看,苏富比、佳士得等国际大型工艺品拍卖行会趁势跟进,花样会一波接着一波,掀起一轮海外中国文物套现高潮。 这种情况出现在席卷全球的西方金融危机余波不止,而中国整体经济飞速增长,购买力越来越惊人的背景下,实际上是一种历史掠夺的套现。用比较难听的话来说,只有你今天阔了,你家祖上的东西才更值钱,哪怕不值那么多钱也能给你炒出价来,唯有如此盘内滚珠局才能滚得成功。 不仅仅是文物,其它很多方面发生的事情,道理都是类似的。 唐成突然提到可以将这一局做回去,康悟本有些不解的回答说:“英国的文物,我爷爷和我父亲倒是收藏了一些,应该是英法百年战争期间散落的,但不算很珍贵,远远无法和如今国际市场上的中国古瓷相比。” 唐成浅浅地笑了一下说:“不值钱没关系,挑其中最值钱的,以你爷爷的交往,未尝搜集不到更珍贵的,只要知道了器形、材质、风格、纹饰,有一批同年代的器物参照,什么事都好办。”停了一会又说: “这需要面对很专业的鉴定,最好把能搜集到的器物光谱分析资料全部整理出来,时代毕竟不同了,凡事都需要考虑到高科技。” 康悟本更纳闷了:“听您的意思,好像是给制作赝品做准备?” 第710章 做局 唐成去了自己房间一趟,拿出两本册子递给康悟本说:“这是当代人的笔记,一本作于近三十年前,另一本是我前几天制作的,你尽管看,能分出来吗?” 康悟本接过这两本笔记,要说一样吧,确实能看出来区别,可是他分不出来哪一本是新的哪一本是旧的。 唐成指着笔记画册低声跟他说了一番话,康悟本越听眼睛越亮,唐成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弟,你如果有想法的话不妨试试,你办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帮忙。” 康悟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唐哥,你说的是真的?” 唐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初次见面,无冤无仇的,难得一见投缘,我有必要骗你吗?”停了一会又说: “这只是很简单的连环局而已,既可以让你的拍卖行扬名海内外,我自己也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如果我办到了,你再开始张罗,这样会更稳妥。” 康悟本抓着唐成的胳膊不放了,有点激动地说:“唐哥,什么时候?” 唐成想了想说:“糊弄洋鬼子,咱自己也得过年啊,明年二月差不多,这件事也需要时间准备,只要你把我要的东西准备齐了,我自然能给你需要的东西。” 康悟本看着唐成说:“我还需要一份详细的企划方案,好照着实施啊。” 唐成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拳:“这种事情你还想留文案吗?我说你听,心里记清楚了就行,然后随便找企划人员做份官样文章,拿出去明面上的话当然要好听的,暗地里的局还是那么做。” 康悟本兴奋的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你能不能再说一遍,需要哪些准备?” 恰在这时候,宫紫桐和赵芃凡逛街回来了,路上顺道去了中山大学,接回了放学的项琛和苏晓慧,四个人一起到家,却意外的发现家里有客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坐在沙发上和唐成聊的正起劲。 其他人不认识,项琛一眼看见康悟本就皱着眉头说:“晨晨,你怎么来了?是因为康威龙的事情吗?”然后提高声量说: “这跟我没关系,也和我们家没关系,不知道谁干的!他在中大得罪的人太多了,一天到晚就没做过好事,虽然不是我项家干的,但话说回来,我高兴的很!” 这丫头说话真爽直,见到康悟本还没等对方开口,她就把该说的话全部挑明了。和唐成在一起混这么久了,曲直之间的门道项琛也不是不明白,看见康悟本就明白他的来意了,说话非常省事。 唐成微微吃了一惊:“项琛,你喊谁呢?”刚才听项琛叫晨晨,他差点以为是在叫自己的小名成成。 康悟本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说:“我的小名叫晨晨,早晨的晨。”然后看着项琛解释说:“项小姐,你有点误会,听说我家龙哥在广州的时候曾多有开罪,特地来向您致歉,没有别的意思。” 项琛摆了摆手说:“他不学好,自己倒霉活该,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用替他道歉。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你就回去吧,我们该吃饭了。” 唐成起身微有些不悦的说:“你这丫头,既然是小时候认识的老朋友,大老远来了,客客气气上门道歉,也不留人吃顿晚饭。” 项琛有些奇怪的问:“唐成哥哥,你要留他吃饭?” 唐成笑着冲康悟本说:“吃完饭再走,事情还没聊完呢。” 项琛在一旁撅着嘴说:“那好吧!”然后转身对康悟本说:“晨晨,唐成哥哥留你吃饭,你真走运,有运气尝尝本大小姐的手艺。” 唐成随意地说:“你们在厅里吃,我和晨晨老弟在厨房的小桌上吃,正好可以谈点事情。”然后拉起康悟本说:“老弟,跟我进屋聊,外面怪吵的。” 康悟本有些发懵,项琛和唐成这么一个大男人合租一起还不算,居然会自己做饭!而且到了晚饭点又来了大大小小四位风情各异的美女,把人眼睛都给看花了。 唐成要留康悟本吃饭,项琛就留他吃饭,一顿饭对于康悟本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这样一顿饭,他可从来没吃过。 这天晚饭时,项琛真的亲手做了两个不算难吃的菜,唐成和康悟本在厨房里的小桌边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不知谈些什么。 唐成叫康悟本老弟,康悟本叫他唐哥,其实论年纪唐成比康悟本还小了两岁,但看上去却要成熟稳重得多。论亲戚间的辈份唐成其实是康悟本的长辈,叫声老弟已经算客气了,而康悟本“唐哥”两个字叫的是自然而然,虽然是初次见面,就像已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唐成和康悟本商量了一件事:计划在香港进行一系列拍卖会,就由康悟本的拍卖行举办,具体细节都说的清清楚楚,但需要一些前期准备工作。至于这场拍卖会的影响效果究竟有多大,反正不能小了!而且越大越好,这一点是唐成联合康悟本完全可以办到的。 唐成要康悟本提供一些资料,同时也承诺配合这一系列江湖局。计划当然是在明年元宵节之后,届时唐成不露面,台前出风头的全是康悟本,但是,两人都有好处。 反正唐成也要去香港参加寻峦派的宗门聚会,搂草打兔子顺便做点生意也是好事。 唐成视赵瑛为人生导师,但他和赵瑛毕竟不是一样的人,有些事情赵老肯定做不出来,但是,唐成不介意适当冒一冒坏水,他可是有一肚子鬼主意的。 第一次策划这种事,只是一个简单的江湖局,能不能成功还是未知数,但事情总要做了才知道,做不成就当白辛苦一场了。如今这个年头,洋鬼子都会玩盘内滚珠了,同样的手段唐成这种人当然也会,只是以前没动过这心思而已。 至于他和康悟本具体是怎么商量的,外人暂时不得而知。 康悟本走的时候笑嘻嘻的,就像拣着宝一样。项琛很好奇的问:“唐成哥哥,你和晨晨究竟聊了什么?” 唐成随意地说:“也没什么,只是谈了一笔生意而已。” 项琛有些不高兴的说:“唐成哥哥和康家做生意,还不如和我们项家做生意。” 唐成笑着解释说:“凑巧了,康悟本新开了一家拍卖行,我恰好想策划一次艺术品拍卖,你如果想帮忙的话可以问问你父亲,有没有收藏大英帝国的标志性文物?” 项琛惊呼一声说:“唐成哥哥真是神仙,我爸爸收藏了一顶英国王冠,你连这都知道?” 第711章 同名山水 唐成听了项琛的话有些兴奋,一拍她的肩膀说:“真是太好了,和你爸爸商量一下,借来用用行不?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好随便去借,你看用什么抵押呢?” 项琛不以为然地说:“抵押什么哟,唐成哥哥别开玩笑了,我妈妈不喜欢那个王冠,有一次见我爸爸放在书房里,就建议他做个架子倒过来放当烟灰缸,后来我爸爸就扔一边去了。”停了一会继续解释说: “小时候我还拿出来玩,磕坏了一点点,说是要找人修复,到现在也没修。唐成哥哥要是有用,我回一趟香港从家里拿来就是了。” 唐成赶紧摆了摆手说:“别别别,你磕坏家里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别人可不敢乱动!你可以和你爸爸说一声,想借来用用,明年三月归还。” 项琛不以为然地说:“想啥时候还都行,那东西放家里还落灰,什么时候拿来给你?” 唐成想了想说:“如果你父亲愿意的话,可以派人交给康悟本,就让康悟本拿东西抵押好了。” 项琛有些不解的问:“你想让康悟本拍卖王冠啊?” 唐成又笑了,这笑容显得坏坏的:“可不是一场拍卖会,卖的也不是一顶王冠,我本来没想到这种东西,假如能借的话,那就是它了!” 赵芃凡在一旁突然反应过来了,也笑着插话说:“项琛姐姐,你爸爸的王冠不会有事的,也不会被别人拍走,唐成哥哥打算让康悟本自拍自买炒个大新闻。” 唐成一扭头说:“就你聪明!” 这时宫紫桐吃完饭要回家,唐成说了一句:“等等,我送你。” 宫紫桐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又不远。” 唐成坚持说:“我还有事找你商量,想托你帮个忙,路上说好吗?” 宫紫桐笑着点了点头说:“那好吧,谢谢你了。” 等下了楼,唐成很自然的一伸手,宫紫桐就把车钥匙给他了。 开车送宫紫桐回家,在路上唐成说:“紫桐啊,你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所以想托你帮忙查点资料,关于欧洲历史方面的,主要集中在英法百年战争这一段,王室有没有可能有东西被劫掠,如果有的话,都主要发生在什么年代。” 宫紫桐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大概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会帮你搜集,包括民间传说一类的东西都整理出资料,需要一点时间,等你从南昌回来行不?” 唐成没有住在南昌市区,他落脚的地点选在南昌西郊梅湖风景区中的梅岭山庄,酒店是赵芃凡订的,行程也是赵芃凡安排的。唐成只是说了句不想一到南昌就直奔滕王阁,先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静静心,于是赵芃凡就选了梅岭。 找当地旅行社专门租了一辆车,唐成一到火车站,司机已经举着牌子等在出站口了,将他们三人接到地方之后,拿出证件交押金办手续,把司机打发走,车留下这几天自己用。唐成还特意问秦刚会不会开车,秦刚点头回答说:“会,已经学了,最近店里早上买菜,面包车都是我开的,我在乡下时还会开拖拉机和联合收割机呢。” 唐成看着秦刚笑了笑说:“开拖拉机倒用不着,车钥匙拿好,这辆车这几天就归你了,我们要用的时候就和你说一声,没事的时候你就自己开车出去逛,小心点注意安全。” 梅岭是自古以来的佛道名胜,道家第十二洞天,原名飞鸿山,在汉朝初年,就辟有驿道。西汉末年,南昌县尉梅福为抵制王莽篡政,退隐西郊飞鸿山。后人为纪念他的高风亮节,在岭上建梅仙坛,岭下建梅仙观,梅岭由此而得名,又称梅仙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句话就很恰当的形容了梅岭山水的清灵。 梅岭并不高绝,近依鄱阳湖远望庐山,却势如叠嶂风姿各异,有大大小小山峰九十九座,主峰下有洗药湖,倒映群峰如蕊中凝露。 唐成还没有去过叠障派的根本道场青城山,却知道这“叠障”二字在地气灵枢中的含义,层叠如障方寸之间妙趣万千,天地洪炉诸般神境天成凝炼。坐车进入梅岭风景区时,对叠障妙法倒是很有一层新体会。 南昌有名不在山,更主要在于水,这是一座水意荡漾的城市,却与绵阳那种涪江抱桃花岛的格局又不一样。如今中国最大的淡水湖鄱阳湖就在城外,而周边一带水网密布,赣江、抚河、玉带河、锦江、潦河皆流过境内,市区内外还有艾溪湖、象湖、东湖、军山湖、金溪湖等大大小小多个湖泊。 这里是采集纯阳水的最佳所在,也是养炼太阿的极佳去处。唐成曾去南海感悟水意浩瀚,但真正精微处却不在于水之多少,而在于地气灵枢如何,只要他的功力到了能化神识为神念,南昌比南海更合适。 南昌市区有一个青山湖,在车上唐成提到了全国各地有名的湖泊,其中同名之湖就有很多,包括杭州也有青山湖,广东惠州还有一个西湖,他感慨地说:“我知道杭州有个青山湖,没想到在南昌又有青山湖。” 赵芃凡莞尔一笑:“唐成哥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梅岭,你可知道,在杭州也有一座梅岭。” 唐成错愕,看了她一眼说:“哦?这么巧!你怎么会对国内的地名这么清楚?” 赵芃凡回答说:“我这次回国,先去杭州找的敬七宝,七宝哥还陪我在附近游玩了两天,路过一个叫梅岭的地方,我特意下车看了半天风景呢。”然后又说: “唐成哥哥,你说想找个地方静心,我们第一站去哪里呢?” 唐成反问:“芃凡,你愿不愿意弹琵琶给我听?” 赵芃凡笑盈盈地说:“当然愿意了,只要唐成哥哥喜欢。” 唐成淡然地说:“要说谈及音律,这梅岭伏龙山中的洪崖丹井遗迹,是传说中的华夏音律发源之地。黄帝大臣伶伦定乐之律,隐居洪崖断竹奏乐、凿井炼丹,你选的地方可真巧。” 赵芃凡微微低下头一拂发丝说:“我这点小心思都让唐成哥哥给看透了,我查到了这个典故,特意挑选这个地方,以为唐成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唐成点头说:“是的,我当然喜欢,难为你费心了。” 梅岭风景区离南昌市区并不远,路上吃了顿早饭,上午就到了。 赵芃凡在梅岭山庄订了三间套房,唐成、秦刚和她每人一套,这让秦刚觉得很不好意思,游山玩水是唐成请客还挺享受。 唐成笑着说:“既然来了,你就好好玩吧,将来有找你帮忙的机会,到时候别推辞。” 第712章 洪崖丹井 吃午饭的时候点了一道特色鱼汤,下午三个人去游玩洗药湖。唐成出来行游和一般的游客不一样,既不赶着参观景点,也不刻意到各名胜古迹挤在人堆里拍照,基本上是跟着感觉走,背手跨步行桩,胸臆吞吐之间连眼睛都闭上了,只有到了灵枢荟萃之地才睁开双眼停留,取过画夹坐下来作画。 赵芃凡一只手轻轻挽着唐成背在后面的右臂,落后半步随行,唐成的步子不紧不慢,却又不显拘谨,端正从容中自有潇洒随意。 赵芃凡的脚步很轻悄,如行云流水,走在唐成身边竟有天成之妙,看得后面的秦刚暗暗点头,就觉得这两人就应该这么携手而行,错开半步都不合适。 这时候,有风从山间来,拂过湖面,吹起了赵芃凡的发丝,拂在唐成的肩头和耳侧。他当然能感觉到,只是默默前行,嘴角眉梢微微带着笑意。 秦刚左肩背着赵芃凡的琴盒,右肩背着唐成的画夹,手里还提着个小马扎,腰里挎着腰包,纯粹就是一个跟班的。别看前面两个人走的不快姿势很潇洒,可这是在湖边的山野中,地势高低起伏还有大小碎石分布,他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幸亏有功夫在身,轻功练的已经相当不错了。 唐成在湖边停留时,便坐下来画对面的山,每到一处画一幅。 这里有山也有湖泊泉流,唐成在湖边却只画对岸的山,水一笔都没有画全部留白,但是笔意之中却好像自然能凝聚水意,就连秦刚也一眼便知唐成画山其意却在水。 唐成在一处只画一张画,绕湖而行在多处停留,画出了环湖群峰的不同角度,赵芃凡一直在旁看,好奇的问:“唐成哥哥,你在画什么?” 唐成没有答话,手中炭笔在白纸上勾了四个字——叠障寻峦。 赵芃凡从秦刚肩上取过琵琶,轻轻弹了一曲,随着她的琵琶声,远处有水鸟飞来,就在湖边游荡徘徊不去,弦声清越若轻抚湖面的山风。 唐成画了一下午的画,心神皆倦,听见这琴声却有一种难言的安适。秦刚在一旁看着唐成的画,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腰间传来太阿的微鸣声,很像是舒适至极的呻吟,唐成的笔意凝炼的是纯阳水意,这一路上他都在以画入境养炼剑灵,的是,剑鸣还想能与琵琶声共鸣。 老头子陆超还是小看唐成了,他以为唐成还没有掌握神念之前无法凝炼剑灵化实形,但是,这时候的剑灵已呼之欲出,只差那么一个契机而已,唐成化神识为神念之日,就是太阿若有实形之时。 当然了,对于别人来说,世上并不存在太阿,但对于唐成来说,太阿当然不可能与世人无关。 山庄中有温泉,从洗药湖回来天色已晚,好好休息一夜泡泡温泉,第二天上午唐成对秦刚说:“也不能总是辛苦你,今天就自己到风景区转转吧,不用跟着我和芃凡,兜里有零花钱不?” 秦刚赶忙说:“有有有,出门的时候**板给了好多呢。”然后对唐成说:“唐大哥别和我客气,跟在你们后面游山玩水真的好享受,背点东西算不了什么。” 唐成笑着说:“要你出去玩就出去玩,今天我和芃凡要去伏龙山中走走。” 秦刚眨眨眼睛笑了笑,说:“唐大哥不希望被打扰的话,那我就自己玩去了。” 唐成很干脆的点头说:“对,我不希望被打扰!此去听琴,倚待与谁聆?” 秦刚皱着眉头说:“唐大哥知道我读书少,就别说这些文绉绉的话,我听不懂。” 唐成伸手敲了他脑门一记说:“那就多读点书!” 秦刚开车将他们送到伏龙山下的路旁,然后打声招呼自己走了。 抬头看山势,那形状就像一条长龙隐现,却不见首尾,北望有一条山涧从绝壁间泻下,形成蜿蜒的泉流沿山脚回旋,恰好如游龙戏水。 唐成背起赵芃凡的琴盒,赵芃凡背着唐成的画夹问:“唐成哥哥,咱们去哪里玩?要跟着那些去翠岩寺的香客一起走吗?” 唐成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来烧香的,就往山水最佳处行走,先去看洪崖丹井,然后你喜欢去什么地方,我们就去什么地方。” 赵芃凡反问:“我喜欢?那唐成哥哥你呢?” 唐成背着手说:“已在洪崖下,于山中望气、吞吐江湖而已。” 赵芃凡听到这里,微微怔了怔,山中望气、吞吐江湖,好恢弘的胸臆气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说的话,但是,唐成却是轻描淡写,既没有故作高深之态也不像在开玩笑。 山中有很多比海碗还粗的巨竹,郁郁成林,具有参天之势,各处峭壁分布着历代摩崖石刻,有的已经淹没在杂树丛花之间无人知晓,大多集中在丹井附近。传说中的仙人遗迹洪崖丹井却看不见井,沿峰峭壁气韵非凡,上面有巨大的摩崖字迹,古称洪崖,洪崖下有一岸陡峭的深潭。 在暴雨过后,山涧汇流泻入深潭,水声与四面峭壁回音合鸣,如奏天然钟吕之声。 这时候不是雨季,前两天也只是下过一场小雨,因此著名的洪崖瀑布并不是很壮观,只有几条水线如珍珠帘般落下。 如果是无风的静夜,这里可以听见滚珠落玉之声,宛如有女子拨动琴弦,可是白天有嘈杂的游客往来,如果不是耳力特别好,用神特别精微的话,是听不见的,只能去感觉。 传说中的乐仙伶伦凿建的丹井就在这潭底,深不可测,也不知道是怎么凿成的?赵芃凡向下看了一眼潭水,身形微微一晃,唐成伸手扶住她说:“芃凡,你有恐高症吗,这里也不高啊?” 赵芃凡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说:“我没有恐高症,但是这里感觉怪怪的,虽然看着不高,却如临深渊。” 这潭水让唐成也不敢尽展神识去查探,与山体地脉相通仿佛没有尽头,虽然只是小小的几十平米见方,凝聚的水意之精纯前所未见。元神中听见了太阿的清啸,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这里的水非常适合焠剑! 唐成曾打算去苏州访问剑池,当然是慕名而去为了养炼剑灵,阴阳差错之间去了剑邑的玉华山龙涵潭,太阿也有过这种清啸之声,结果,唐成感应到了龙泉太阿雌雄剑意合一之景。 如果唐成也是一柄剑的话,那么洪崖丹井的地气灵枢也非常适合焠炼神识,今日到了洪崖丹井,意识到自己不必再刻意远行了。 第713章 抽刀断水 唐成打开画夹,就在洪崖下、丹井边作画,赵芃凡静静的坐在一旁,神情很是恬静柔美也像一幅画。 有不少过往的游客被这一男一女吸引,纷纷来到身后看一眼,却露出不解的神色。他们以为这小伙在画写生,结果纸上画的图和眼前所见的景致完全不一样。 唐成画的是洪崖飞瀑水如泻玉的场景,又好像玉华山龙涵瀑布婉转灵动的意境,画面无声,却给人一种飞鸣成乐的感觉。 今天唐成终于动笔画水,描摹眼前并不存在的、被欧阳修所誉的天下第八泉飞瀑。太阿在元神中的清啸声也渐似流水击石成吟,真真切切如一位女子在吟唱,又真真切切如一对男女恋人在窃窃私语,不知道她在唱怎样一首歌,也不知道他们私语的内容,但是,曲调、那私语却仿佛在山水间回荡,婉转无痕。 自从唐成离开广州之后,太阿昼夜未曾离身,这时候落笔微微点了点头,就像在和谁打招呼。这幅画画的非常快,落笔轻灵却举轻若重,画完之后唐成收起了画夹站起身微微叹息。 赵芃凡在一旁问:“唐成哥哥,你为什么叹气,有什么不开心吗?” 唐成笑了,阳光下露出很爽朗的笑容说:“没有不开心,这几日总觉得胸臆未尽舒,或有些许忧思,方才落笔,忽觉天地之间一片爽朗,爽朗的让人想叹气啊。” 赵芃凡掩嘴笑着说:“原来唐成哥哥是舒服的直叹气。” 唐成将画夹背上肩,又提起了赵芃凡的琴盒,回头问:“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赵芃凡淡然说:“你想听琵琶,我们就随着山水之音走。” 这里的很多地名都和音韵有关,两人玩赏了乐神宫,又走过仙乐溪、踏乐溪、百乐溪,赵芃凡一路都是轻轻挽着唐成右臂,太阿就悬在他的左侧腰间。有一身好功夫真是人生的享受,翻山越岭、穿溪过涧不会气喘吁吁,因此兴致更浓,这时候唐成突然念出了诗仙李白的诗句: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沿途流水声、风声、山石峭壁的回音声合鸣相映,竟如天籁之乐,宛如天地灵枢素手拨弦。走过玉笛湖,来到玉琴湖边一处四面无人的林间。十二月初的天气,江南一带微有些清冷,但山间仍有不少常绿的翠色,点缀着浅红和枯黄。 近处的草地如一张柔毯,是深黄的颜色,初冬中草叶已枯槁,踩上去沙沙作响感觉却很是舒适。草坡中有两块圆石,就像两个天然的石墩,两人恰好可以面对面坐下,在半山遥望玉琴湖,赵芃凡拿过琵琶拨响了琴弦。 素指轻拨,淙淙之音,就像这一路所携的天籁之乐,此曲却不知何名。此情此境,无论心中有多少戾忿多少彷徨,一时之间也被涤荡纯明。 唐成又想叹气,却开口吟起了郭璞仙师《游仙诗其三·翡翠戏兰苕》 翡翠戏兰苕,容色更相鲜。 绿萝结高林,蒙笼盖一山。 中有冥寂士,静啸抚清弦。 放情陵霄外,嚼蘂挹飞泉。 赤松临上游,驾鸿乘紫烟。 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 借问蜉蝣辈,宁知龟鹤年。 唐成本来不擅于拽文咬词,但是,这一首是自古风门鼻祖郭璞所写的游仙诗,小时候听过,前不久在玉华山得仙师点化,今日到了梅岭,突然想起这位风门鼻祖诗中描绘的恰恰就是这个地方,一时自然有感而吟咏。 唐成一开口,赵芃凡的曲调突转,指间四弦交错而挑,有了一种抑扬的节奏,就像在给唐成伴奏一样。唐成笑了笑说:“芃凡,你弹你的琵琶,不用这么刻意迁就我。” 赵芃凡淡然说:“不,你一开口我的琴声不变的话,就会被你打断的。” 唐成点了点头说:“那好,我继续听琴,不打扰我自己。” 赵芃凡继续弹琵琶,弦声掩映湖光山色,不仅是拨动了唐成的心神,她自己仿佛也被这梅岭风光所染化,一时抽身心如忘情。 唐成静静的看着她,赵芃凡遥望着玉琴湖在出神。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也不希望受任何人打扰,唐成的手机在裤兜里无声的震动,时间很短就挂断了,然后又震动,又是很短的时间就停下,他就像没感觉一样,仍然沉浸在她的琴声中。可是偏偏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林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流氓——救命啊!” 这一嗓子尖锐高亢非常刺耳,琴声立刻就被打断了,唐成喝了一声:“什么人!” 喝声低沉如滚滚雷音,让人听了就觉得脑海中嗡然作响,莫名生起惧意。话音未落,他已经飘身越过草坡到了树林边缘。离着林边十来米远的一株枝桠参天的古槠树下,**的落叶铺成了厚厚的一层,正有个女子倒在地上,看上去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 那女子身上的羊绒风衣被人扯落扔在地上,贴身绒衣的领口也被粗暴的撕开了,脱线处一直拉裂到臂弯,露出圆润的肩头和一大片白嫩的胸脯,肩头上胸罩的背带也断了。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和宫紫桐发生关系的那个场景,可是又感觉不到那种气氛。 附近没有看见别人,唐成脚步一缓走了过去问:“小姐,出了什么事?” “有,有流氓非礼我,幸亏你来了,他,他吓跑了!”那女子惊魂未定的朝树林另一侧看去,说话的声音还在打颤带着哭腔。 唐成朝前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一道土垅,延展神识可发现垅外面是一条暴雨冲刷成的深沟,假如那歹徒一骨碌身跑得快的话,还真不容易看见。 “你没事吧?怎么会一个人到这里来?”说话间他已经走近了。 “我是来参观玉琴湖的,看见山上有野果……没想到……”那女子仍是惊魂不定的神情,在地上用一只胳膊半撑起上身,另一只手掌心向前伸向唐成说: “我被推倒了,腿好痛,扶我一把好吗。” 小女子身边散落着七八枚红褐色的野山果,支起身子的时候,撕裂的绒衣又滑落一截,胸前丰满的小兔子露了出来,惊恐之中就要逃跑一样,绯褐色顶端带着体温,暴露在空气中像是在细微的收缩,又像兔子在眨动眼睛。 唐成俯身去扶,那女子伸手一推一搭,抓住他的上臂艰难的站了起来,看样子膝盖确实扭伤了。这时候,唐成身后有人问:“怎么回事,坏人呢?” 第714章 拨弦 赵芃凡已经走进了树林,她的动作也挺快的,怀中还抱着琵琶。 “坏人跑了没看着,芃凡,你过来扶着她,我帮你拿琵琶。”那女子现在的样子确实有碍观瞻,唐成接过了赵芃凡的琵琶,顺势拣起地上的外套让那女子披上,然后很突然的说了一句:“芃凡,站稳,站不稳就坐下!” 话音刚落,赵芃凡扶着那女子就坐倒在了树根下,她的腿在发软! 只见唐成拿着琵琶信手一拨,拨响了最粗的那根大弦,竟然发出了洪钟之声混厚无比,猝不及防间让人简直站立不稳。 赵芃凡倒是还能站住,可听见唐成的话她顺势就坐下了,恰好扶稳了旁边软倒的女子。 唐成不会弹琵琶,看他拿琴的姿势就像抱着一把吉他,随即又拨响了第二弦,发出的是金铁交鸣之音,比方才尖锐了许多。 听见这琴声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恍然不能视物,全身都软了。 二弦未绝又拨三弦,这第三弦很刺耳很像枪声,声音很小穿透力却十足,闻声只觉脑中一片嗡鸣回音,迷迷糊糊就像昏迷一般控制不了身体。 然后,唐成的手指顿了顿,轻飘飘的落下却像压着一座山,拨动了琵琶上最细的第四根小弦,琴弦颤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假如有人就在旁边,会感到脑海中一片空白,瞬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成指拨四弦已毕,赵芃凡睁开了眼睛,眸子里还带着不知所措的迷茫。唐成把她拉了起来,手轻轻搀住她的腰肢,看着地上的女子说:“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那女子的表情已经和白痴差不多,这时候才突然回过神来像被惊醒,披上衣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说:“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声音?” “我怕附近还有坏人,先把他们赶走。你快穿好衣服走吧,自己走。”唐成看着她神色很复杂眼中好像有怜悯,但表情有些冷漠。 “我,我,我怕……”那女子看了看周围仍是惊魂未定,似乎想让唐成和赵芃凡送她下山。 “出了树丛走下草坡就是湖边,视野开阔附近有游客,你是安全的。”唐成像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地说: “一个人出来玩,不要往山野里乱跑,自己打电话报警,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送你了,走路小心点。” “唐成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她被坏人欺负了,脚也扭了。”赵芃凡在身边小声的嘟囔着说。 “坏人已经跑了,她还可以走路,要不,你让我背她回去?”唐成转过身小声对赵芃凡说。 赵芃凡瞟了他一眼,扭头朝那女子说:“这位姐姐,你已经没事了,能走的话就赶紧下山吧,到湖边旅游路线就没事了。”停了一会又说: “以后出来玩小心点,可不是每次都能碰见我哥哥这样的好人,坏人倒是有不少。” 那女子好像被唐成刚才拨出的弦声吓着了,嘴唇哆嗦了几下竟然没有再多说什么,披上外套裹紧前襟走出了树林。唐成和赵芃凡就并肩站在林边,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走下了草坡,到了远处的路上。 “唐成哥哥,你把人家吓着了。”赵芃凡突然说了一句。 唐成淡淡的回答说:“吓着她的人不是我,要说被惊吓,已经有人吓着她了,我应该是救她的人才对。” 赵芃凡看着他说:“唐成哥哥,我发现你有时候也挺狠心的,难道就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吗?” 唐成故做不解的反问:“嗯,你什么意思?” 赵芃凡坚持说:“人家都那样了,要是换个人肯定会送她下山的,也不费什么事,反正人都救了。” 唐成淡淡一笑说:“雪中送炭已经送到了,还怨我没有锦上添花吗?我不是害她的而是帮她的人,芃凡,要是站在她的角度,应该说我的好话才对。”然后看了赵芃凡一眼说: “你难道认为我应该把她送回住处,再留下电话号码吗?” 赵芃凡突然笑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说:“别,可别那样,万一再有什么别的事,我回去之后可不好向碧莲姐姐她们交代。”然后看了唐成一眼,故意说: “我发现你有时候也挺坏的,刚才还盯着那位姐姐身上看,很好看吗?” 唐成若无其事地说:“我看她有没有受伤,什么人能把衣服撕成那样,力气可不小,弄不好人也会被抓伤的,还好,她身上没事。” 赵芃凡却不依不饶的追问:“好看吗?” 唐成一耸肩:“很好看,看见了就看见了,那又怎么样?我又没有非礼她!” 这话答的让赵芃凡半天无语,过了一会儿才说:“唐成哥哥,你好像不太高兴耶?” 唐成点了点头说:“正沉浸于弦声琴韵之中,却碰上这种事,无论是谁心情都不会太好吧,你说呢?” 赵芃凡手拉着他的胳膊晃着说:“好了好了,不要不高兴,我再弹给你听就是了。” 唐成终于笑了,挽起她的手臂说:“险恶之息染此妙境,实在令人遗憾,也只有你的琴声能将它洗涤,有幸见到你,真是我的福缘。” 赵芃凡随即又问:“还在这里弹吗?” 唐成转身看了一眼刚才的树林,若有所思地说:“在这里再弹一曲吧,等你的曲声让我的心境平复,我们再去游湖。” 两人又在草坡中石墩上坐下,唐成问她:“芃凡,刚才没有吓着你吧?” 赵芃凡轻声说:“唐成哥哥,我并不是总像在你面前这样,你清楚的,我也不是一般人,经历过很多事。” 唐成看着她说:“可是你在我面前,给人感觉真的很美好!也许有人内心中认为自己并不是那么美,但他又希望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示于人,于是这样做了,不知不觉中,这便是他在世间真正的美好,虽是刻意但终究是真意。” 赵芃凡抬起头,抚着发丝说:“唐成哥哥,你说话好有哲理!” 唐成微微苦笑着说:“这不是我的话,而是你外公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赵芃凡微微一怔:“我外公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 唐成解释说:“当初我就是一个小混混,偶尔认识了他老人家,心中非常敬佩,把平时那些坏毛病小心收起,总想在他面前做个好学生,但心里却非常不安,总觉得他老人家能一眼把我看穿。”略停了一会又说: “后来有一次吃晚饭喝酒,多喝了几杯,就把这些小心眼说了出来,他老人家就对我说了这样一番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第715章 子夜惊魂 赵芃凡听了唐成的话有点出神,好像在回味什么。唐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最可怕的人生,是不知道该怎样展现自己的美好。” 赵芃凡突然就好像想起了什么,露出不解的神色问他:“唐成哥哥,我刚才听你拨动琴弦,竟然能将我震得站立不稳全身发软,尤其是最后一声,我差点没晕过去,这可不是琵琶能发出来的声音,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是哪一门功夫啊?” 唐成回答说:“这是神识之力。” 赵芃凡很好奇的追问:“什么是神识之力,怎么练?” 唐成并不隐瞒,思忖着说:“这是武功之外,另一条养练身心的途径,从含养灵觉开始达到元神清明之境。学起来并不容易,需要天生灵觉非常敏锐才能入手,一时半会我也解释不明白。”说到这里又叉开了话题说: “芃凡,这两天你看我画画都有什么感觉?” 赵芃凡眨着眼睛回答说:“感觉非常特别,昨天看你在洗药湖作画,你没有画水,我却觉得群山之间的水意全部被你的笔尖吸走了。今天看你画瀑布,我好像听见了簧乐齐鸣的声音,就像真的有那条瀑布一样。只有定神的时候才能听见,像幻觉又不是幻觉,感觉好强烈,我觉得唐成哥哥好神奇啊!” 唐成感慨的说:“你的天生灵觉相当敏锐,资质绝佳实属罕见,无论谁见到都会喜欢你这样的好苗子!” 赵芃凡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倾过上身凑近了问:“唐成哥哥,你能教我吗?” 唐成笑了笑说:“当然能了,这几天就是在教你养炼灵觉的根基,我只是没有明说罢了,有可能我教的不好,只在尽量让你体会,等功夫到了火候,再细说其中讲究。”然后再一次转移话题说: “现在,弹一曲琵琶给我听好吗?” 赵芃凡拿过琵琶轻轻拨响了琴弦,散指慢弹初似风中凌乱,渐渐成韵曲调温柔,这一曲好像在安抚周围的山野,山野之境清灵,心境亦清灵。短短一曲弹罢,赵芃凡站起身来说:“唐成哥哥,我们走吧。” 这天他们没有吃午饭,可是一点都没感觉到饿,兴致脉脉冲和,在伏龙山中游玩了一整天,到了山水意韵灵秀之处便停留下来,听那天纶之音,唐成的神情如痴如醉,但一双眸子却如玉琴湖一般越来越清澈。 最后唐成接过了琵琶让赵芃凡不要再弹,主动帮她揉手指和双臂,面带歉意的说:“我听的太入神了,差点忘了你已经弹了这么多曲,再好的指力也受不了啊。” 赵芃凡微微一撅嘴说:“原来唐成哥哥也知道我累了,看你听得那么入神,我还以为你真忘了呢。” 唐成讪讪的笑着说:“闻天音而忘情,可是这琴声毕竟是你所弹,终不敢忘人啊。” 两人回去之前,最后参观了洪崖书画院,唐成终究还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南昌画滕王阁的。从书画院出来,落日的余辉下,赵芃凡问他:“我们明天去哪里,滕王阁吗?”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不不,刚才看了那些真正的大师画意,我觉得要想一次画成还欠点火候,明天去青云谱。” “是的,去青云谱。”唐成解释说: “青云谱,古称梅仙祠、太极观、太乙观、天宁观,青云圃,坐落在梅湖之滨,定山桥畔,是一座依据道家规范建设,具有赣派建筑江西民居特色和明清制式特点的古建筑群,总体布局采取南北中轴线封闭式、天井院落递进式构成,结合周边环境,形成湖中见园、园中有院,层次分明、别有洞天的建设格局,作为保存完好的江西净明道教发源地,对研究道教文化和历史提供了实物资料。” “净明道教发源地?”赵芃凡诧异地说:“这些我不懂。” “南昌青云谱,相传周王之子曾在这里开炉炼丹,至汉代立有梅仙祠,数千年来是历代道家圣地,各朝遗迹极多,是保存至今地气环境非常完整的道家明净派传承源流地。”唐成解释说: “明末清初的书画家、一代山水写意大师八大山人朱耷曾经隐居在此,五十多年前,在道观原址成立了国内第一座古代画家纪念馆:八大山人纪念馆,周边是一片有着浓郁江南特色的风景园林。” 赵芃凡听得很认真,他们并没有打算换住处,仍然住在梅岭山庄,明天准备让秦刚辛苦一趟,开车当司机送他们去青云谱,回头再把他们接回来。 回到山庄后,秦刚还在外面玩没有回来,快吃晚饭的时候来了个电话,只说玩的正高兴,如果唐成他们没事的话,他晚上就不回来吃了,要晚点才回来。唐成在电话里笑着说:“玩的挺辛苦啊,悠着点,可别不小心跟人学坏了,那样我回去可没法向**板交待。” 秦刚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衣服上带着明显的酒气,看样子没少喝。赵芃凡今天真的有些倦了,晚饭后在唐成的房间里聊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打哈欠,唐成赶紧劝她早点洗漱休息。 子时,没有风,玉琴湖平洁如镜,湖边的小道上走来一个人影,身形飘忽,脚步踩在草地上没有大的动作,只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穿过唐成和赵芃凡白天停留的草坡,进入了山林。 初冬的山林静悄悄的,月光在树影间留下斑驳的印记,他一直低着头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总是在一片地方转来转去,在草丛、落叶、树根下翻拣。 这个人所站的位置,距离白天那名女子被非礼的古槠树大约有二百多米远。 找了半天一无所获,黑暗中那人的神色有些惊疑不定,于是在一株参天大树下站直了身体闭上了眼睛,凝神开始做深长的呼吸。他的身形一定,仿佛有了形容不出的变化,就像融入夜色下的树影中不可查觉。 他身旁那棵大树,如果从高处茂盛的树冠间远望,恰好可以看见白天那位女子被非礼和后来唐成扶她起来的场景。 那人在延展神识感应什么,在这夜间的树林里,想凭肉眼去找什么东西远不如神识好用,然而神识延展到近处,那人突然一惊,睁开双眼低喝:“什么人?” “这位同道,您是在找这件东西吗?真巧,我恰好拣到了!”有一个人从远处的树丛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相机,看上去设备挺专业的。 紧接着,长焦镜头像个大炮筒在那人眼前晃动,这个人正是唐成。 第716章 夜气阴森 唐成没有刻意隐藏身形也没有故意暴露自己,站的位置大约有六、七十米远,那人展开神识扰动地气自然就发现了。 唐成走到林间的一片空地中,月光洒落在他身上,身形十分清晰,对面那人瞳孔在收缩,下意识的喊出三个字:“程维汉!” 唐成的语气有点冷:“原来你认识我,白天那一出是冲着我来的,你是什么人,又怎么知道我会来到这里?” 话音未落那人转身就走,身形快的就像夜幕下的虚影,不是往林外,而是跑向密林中土垅后的深沟,显然对这一带地形比较熟悉。 程维汉如今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在某些人的描述中简直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嗜血狂魔,这人倒也机灵,认出他之后连比划两下子都不敢,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他一动唐成就动了,速度比他还快,但距离毕竟有点远,眼看就见那人要翻过土垅,在这山夜中神识一旦被阻隔,还真不容易再逮着他。但是,唐成好像早有准备,离着几十米远手中突然飞出去一样东西,不是晶石也不是铜牛,而是随手捡起带着劲力的一块石头。 武功再高也怕乱刀,飞天遁地一石头撂倒,更何况无论是武功还是秘法唐成都明显在这人之上,又是有备而来,这一记石头那人根本没躲开,正拍在他的后背上。 没有筋断骨折之声,石头的劲力很巧,打在后背发力却不在一点,那人全身像被巨锤击中,“啊”的一声从土垅上打着滚翻进了沟里,体内气血翻滚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白天那名女子遭遇非礼的树下,唐成站在树影外的月光中,手里摆弄着相机,没有扭头却知道他已醒来,冷冷的说了一句:“文致中,你的胆子不小,竟敢设计坏我的声名!” “你,你知道我是谁?”那人的声音中满是惊惶之意,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锁定,只要一动就有凌厉的煞意侵入体内,让他全身发寒又躺下了。大名鼎鼎的维汉先生站在那里没有动作,可元神中能听见剑啸长鸣,仿佛随时能将他碎尸万段。 “是的,我清楚你是谁,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成轻飘飘的回答说。 回话的同时,唐成暗中运转神识给文致中的心神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心里还在暗笑这人真是个没有江湖经验的雏,出来做夜行人带着钱包也就算了,钱包里居然还有身份证! 面对月光下的程维汉,文致中毫无反抗之力,夜气阴森,他全身都出了冷汗,心中暗暗说“看来今日死期已至”,却突然一咬牙说: “程维汉,你杀了我父亲,人人都说他是江湖败类,你却名利双收洋洋自得,舒舒服服的带着美女游山玩水!可知你手下的亡魂也有妻儿家小?只恨我能力有限,却也不愿看见你如此得意,天下美事难道都是你的?” 这时候就看出唐成脑筋转的快了,江湖惊门的神仙话随即出口,转念间就开口说:“你是说形法派败类文一坪吗?他并非死于我手,不过这笔帐算在我头上,我乐意认下。” 唐成只知道这个人叫文致中,风门秘法颇有根基,运转神识好像有形法派的秘法痕迹。他可没有得罪过形法派的人,而且与形法派掌门阳澄、长老何野鹤、弟子欧阳静关系都不错。要是说真有可能结仇的话,只有一位曾勾结唐英杰参与九龙山血战的高手文一坪,面前的人恰恰也姓文,听他的语气应该是文一坪的儿子。 文致中的语气中充满怨毒:“我父几十年来只潜心修习秘法,且修为高超足以自傲,在门中遭小人嫉恨始终不得重用,却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你一出现,便翻起连番杀伐事端,将他卷入丧命九龙山。今日死则死尔,但叫我心中如何不恨?” 唐成不惊不怒,反问:“你有妻儿吗?” 文致中的声音在颤抖:“有,还有卧病在床的老母亲,程维汉,你就作孽吧!” 文一坪之死其实和唐成半点关系都没有,九龙山血战发生之前,唐成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大战之时他也根本没有和文一坪交过手。文一坪一直与李天一联手缠住了庹玥瑛,最后见势不妙企图逃走,本来也许可以走脱,但恰恰碰上了暗中布阵设伏的徐志强夫妇,文一坪最终死在庹玥琴的剑下。 江湖凶杀之事,自不会将那血腥场面详尽的描述,更不会一一转述到底是谁给了谁一刀谁又刺了谁一剑,天下传闻只是这一事件本身和哪些人都扮演了哪些角色最终有什么下场。 在文致中看来,父亲这几十年过的安安稳稳,虽然不受门中重用,可是啥也不愁啥也不缺,秘法修为高超足以自傲。可是维汉先生现身江湖,连番争端不止,就连一向“与世无争”的文一坪也被卷了进去,落了个身死名裂的下场,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将这笔帐算到了程维汉头上,心中极恨却又无可奈何。 唐成听到这里,半天没说话,只在默默的看着手中的相机,将文致中白天潜伏在树冠上拍的照片一幅一幅翻了出来,镜头真不错,把长景拉近了拍的十分清晰,最后在一幅照片上定格。只见唐成俯身伸手,面前的女子一脸惊恐的也伸出手来像是竭力要推开他,胸前的衣衫已被撕裂破碎。 无论谁看见这样的画面,都会毫无疑问的以为唐成在施暴,镜头抓拍的真好! 唐成不紧不慢的开口说话了:“文致中,你很有才啊,看你拍的照片,完全可以去当一个专业的摄影记者。”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带着怒意说: “但是,如果你真做了记者,那才叫造孽!就看这张照片吧,你亲手拍的应该心中有数,造孽的人是谁,难道不清楚吗?” 文致中听到这里没有回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时候又听唐成说: “文一坪弃妻儿而去,你心中有恨,可是你恨错了人!在你面前说这种话也许伤了你的自尊心,但是,你真正应该恨的是你父亲自己!” 文致中仍然没有说话,这时候又听唐成说: “无间派的好处是白白给他的吗,这些年受人之利也就罢了,最终因利欲熏心却去残害无辜同道,他要是不该死,难道反而是九星派合该被他屠戮吗?”最后提高嗓音说: “天下何人无父母亲朋?你有我也有,既然想要珍惜的话,那就请自重吧。” 第717章 冬日桂香 说完这番话,唐成就站在月光下抬头看天。文致中在地上微微活动了一下腿脚,发现自己能动了,那缠绕他的神识之力已经被收回,再看维汉先生,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上去毫无防备。假如他想报仇的话,现在倒是最佳的偷袭良机,但是他没敢出手。 “程维汉,我今日已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你究竟想怎样?”文致中说话时神情还在发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可是声音却在打颤,明显底气不足。 唐成转过头来,有些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说:“杀你剐你?凭什么,你够格吗?”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照片拍的不错,场景抓拍的太妙了,我连相机一起留着做个纪念。你刚才责怨你父亲弃妻儿而去,这笔帐不论你怎么算,那就请你自重想一想老母妻儿,我给你一个不弃他们而去的机会。” 文致中心中一惊,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不说话,这时候又听唐成不紧不慢地说:“但是,这件事我又不可能不追究,否则江湖人说维汉可欺!选择在你自己,请你三日之内自去形法派执戒长老何野鹤那里,将今日之事解说清楚,领受门中责罚。我念你含愤只是一时糊涂,不想多说什么,此事也没造成什么后果,想来何野鹤也不会重罚于你。假如你不去的话,我自己会带着相机去找阳澄,好好与他聊一聊。” “你,你让我去师门领罚?”文致中听到这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唐成笑了笑说:“但是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心里应该清楚,演技不错!这本是一桩小事,如此了断最好,我最不怕阴谋但很不喜欢玩阴谋,你如果还想遮掩搞什么杀人灭口,那真是自己找死了。”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问: “我最后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能认出我,而且还知道我就这里?” 文致中放下心来,大胆地说:“这倒没什么不可以说的,维汉先生如今声望正隆,你一到长沙火车站就被人认出来了,有人打电话告诉我可以在伏龙山等你,并给了我你的照片,我今天果然等到了你,但我不知道通知我的好心人是谁。” “好心人?”唐成转身看着文致中,黑暗中眼睛如寒星一样,仿佛那隐含的光芒能将他刺穿,最后说了一句:“现在,你可以走了!” 说完这番话唐成看也没多看文致中一眼,背手提着相机径自走了,他走的并不快,在月光下踱步而行,留给文致中一个完整的背影,假如这时候他想再动手的话,机会比刚才还好,可是文致中却愣住了,下意识的坐直身体一直望着唐成消失在山野夜色之中。 第二天起床后,唐成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按原计划带着赵芃凡去青云谱游玩,秦刚是司机,但今天有幸不用当跟班了。 唐成没有拿画夹,赵芃凡也没有带琵琶,秦刚相对来说就轻松多了。到了青云谱景区门口,秦刚笑嘻嘻的说:“唐大哥和芃凡姐姐慢慢玩,我先开车去市里转转,还是第一次来南昌呢,下午三点半来接你们。” 唐成摇了摇头说:“你五点半再来吧,这里需要好好逛逛,晚上一起去市里吃饭。” 秦刚看了景区大门一眼,有些故意撩闲似的说:“这里也不大呀,逛不了一整天吧?” 唐成回答说:“我等行游,其实走马观花,胸襟中要学会欣赏它所有的美好,园中驻足只恨时日太短。” 秦刚赶紧摆了摆手说:“那好,我就不耽误唐大哥的时间了,下午五点半就在这里来接。”然后一溜烟就走了。 景区内是一片园林,可以看见生长数百年的香樟树和罗汉松,随着脚步前行,远处殿宇的青砖、灰瓦、红柱、白墙在林间时隐时现。初冬的暖阳穿过树梢映在小径上、照在池塘中,笼笼修竹、树影摇曳、清溪蜿蜒、便是这人间的江南。 丹桂已谢、冬梅待放,游人并不多,这时候的青云谱别有一番清幽景致。两人挽臂在园中漫步良久,走的很慢并无特定的目的地,经过一片桂树丛,赵芃凡轻轻叹了一口气。唐成扭头问:“芃凡,为什么事感慨?” 赵芃凡幽然说:“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如果不是这个时间和地点,就更美了。这丹桂已经凋谢,假如早来两个月,就可以闻见满园飘香。” 唐成笑了笑说:“满园桂香,当然有的。你现在来也不算晚,闭上眼睛好好体会一下,什么是灵觉?”然后一语双关地说: “地气印记可以心念查微,这里满园飘香千年,你可以感觉到的。” 赵芃凡听到这里,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也像雕塑般静止不动,唐成挽着她在桂树丛中站立,看日影移转天光变换,脉脉的站了很长时间,再抬头看太阳已升到当空。 赵芃凡的睫毛突然动了动,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既惊讶又陶醉的语气说:“真的呀,真的是满园飘香。” 唐成的笑容很轻柔,看着她说:“你还看见什么了?” 赵芃凡想了想说:“我还看见了桂花随风飘落在唐成哥哥肩头,还落在了我的头发上。” 唐成伸出一只手轻轻捻过赵芃凡肩上的发丝,笑着说:“真的,指尖犹有余香。” 论秘法修为,赵芃凡的境界明显超出这时候的唐成,不仅已化神识为神念,而且能运转幻法大阵于无形,甚至在唐远芃之上。但是,这时候她被唐成挽住手臂,离着这么近的距离,她不可能运用神念而不被唐成察觉,方才闭目闻满园飘香就是用的秘法修行中最根基的,也是最纯粹的灵觉感应。 其实,这种感应每个人都是有的,否则也谈不上什么秘法修炼,就像每个人都会思考一样,所区别的就是思考的结果不一样。人人都是一面镜子,有的光洁如洗,有的却蒙满灰尘,还有的镜面看似能清晰的照见一切,却有意想不到的变形,分不清镜里镜外何处是真。 唐成在运转心盘,悄然于潜移默化中引导赵芃凡的灵觉,这就是秘法修炼发端处的玄妙。 赵芃凡没有撒谎,她真的闻见了满园丹桂飘香,也体会到了瓣香长留的意境。像她这种高手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仍然感到惊讶与陶醉,两腮有点红,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芃凡,你累了吗?我们去吃饭,顺便坐下来歇歇。”唐成关切的问她。 第718章 移转滕王阁 赵芃凡听到唐成的问候,甩了甩头好像是从一场梦中回过神来,有些不安的回答说:“我不累。”然后转移话题说:“唐成哥哥是来看画的,吃完饭我们就去看画吧。” 中午吃了些西点简餐,午后参观了八大山人纪念馆,又在幽翠深黄掩映下的书画碑廊间漫步,边走边看,宛如跨越时空。 就算是八大山人纪念馆,也不可能有太多真迹收藏,展出的大部分是原迹的仿品,而唐成恰恰是来看仿品的,他要仿制的便是赵瑛老先生的书册。 唐成的书画水平自然远不能与八大山人相比,可是他模仿画意的笔力,却不比这些仿制者差。 书画院外面有一条林间小径,两边以石刻的形容展现了八大山人的画意精品,唐成在这里的收获比看见那些仿品更深! 穿行其中,唐成莫名想起了成都青羊宫,当时他在青羊宫主要是感应地气灵枢,寻找整个青羊宫的地眼所在滋养形神。 这时候的唐成感受的并不是地气,而是印记上的画意,那些根本就不在眼前的山水名作,通过这些石刻的表达,仿佛穿越时空来到眼前,凝虚为实似见山水。 唐成在赏画,却闭着眼睛,赵芃凡没有看画,挽着他的手臂有些出神的看着他的侧影,脚下就跟着闭眼的唐成在走。 当唐成走出书画碑廊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长出一口气说:“心意终于用足,我可以去滕王阁了。” 滕王阁就在江边,想去就能去。但是,赵芃凡明白他的意思,不仅仅是赵老画册上的滕王阁笔意,唐成已经到了化神识为神念的关口,只待那最后一笔落下。 当天夜里,从古梅仙祠回到梅岭山庄的赵芃凡失眠了,拉开窗帘盘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里的空气很清新,天上没有云,星光依稀照入房中,却恰好没有照在她的身上,眼前就似一片白露为霜。这时候,她很自然地想起了李白那首传诵千古的诗,然后自言自语念道: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故乡,故乡”赵芃凡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问自己:“我的故乡在哪里?” 唐成到达南昌的第三天,终于来到传说中的千古名楼滕王阁。 今天他没让秦刚再去别处,反而特意叮嘱他就跟在自己身后。下车的时候,秦刚去拿画夹,唐成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拿着。这多少让人有些不解,唐成远道来南昌不就是特意画腾王阁吗,怎么到了地方反而连纸笔都不带了? 远望今日之滕王阁,高二十丈立于赣江之滨,花岗岩凿阶高台上的楼阁层铺碧色琉璃瓦,梁枋彩画为宋代碾玉装风格,斗拱作解绿结华装,雄伟与绚烂交辉。唐成早已对此阁的结构了然于心,外看三层飞檐回廊,内部却是六层半。 从景区大门走入,唐成的步子仿佛很凝重,就是前方有什么无形之物在阻挡,就连跟在后面的秦刚都觉得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在心头,莫名其妙的沉重。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难形容,不看唐成会觉得很轻松很惬意,在这样的天气到这样的地方游玩感觉当然很好,可是一旦凝神望着他的背影,却会莫名其妙感觉到天地之间有什么东西无形浑然凝炼。赵芃凡挽着唐成手臂的姿势也有点小心翼翼,手只是虚扶没有丝毫着力。 赵芃凡当然能看出来,唐成是在行走中入了定境,心神已融入地气灵枢移转汇聚与山水风景交融的意境中,似虚而是实,元神心像正是眼前所见。这是在行游中凝练神识之功,而且境界正在门槛处,只须一线莫测机缘堪破。 唐成在这种情况下挽着她走,是一种完全坦然毫无疑忌的姿态,装是装不出来,胸臆舒展便是如此。赵芃凡在暗自叹息,收摄神念不敢有一丝共鸣扰动,唯恐不经意间流露出内心深处的不安,她感觉到一丝轻松,至少唐成没有猜疑防备她,同时又说不清为什么感到难言的沉重与无奈。 赵芃凡要是同道高手,这时候应该身处为他护法的位置,她要是他仇敌,就算这时候不打算杀他,也是打断其破关精进机缘的天赐良机,然而,赵芃凡什么都没做,只是挽着他随步行走。 当唐成迈步走过一座牌楼时,后面的秦刚突然感到心神一片轻松,轻松中还带着奇异的宁静,仿佛刚才那无形的凝重压力一刹那间消失了。再看唐成已经停下了脚步,挽着赵芃凡回首而望,恰好看见牌楼的枋楣上有一块匾,上面横书四个大字:地接衡庐。 赵芃凡也顺着唐成的视线抬头望着这四个字,秦刚走到他们身边回头看去,一时各有所思尽皆无语,最后还是赵芃凡轻轻推了唐成一把说:“唐成哥哥,咱们别站在这里了,去参观滕王阁吧。” 如此引人注目的男女,而且还站在道路的正中央如录像定格般发呆凝望,已经引起过往游人好奇的关注,再站一会儿,估计就会引发围观事件了,还以为他们是在进行某种行为艺术表演呢。 赵芃凡这一推,唐成就好像从沉睡中醒来,伸手又拍了一下神情同样痴迷的秦刚说:“小刚,别发愣了,去腾王阁。” 秦刚打了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再一转身发现唐成已经挽着赵芃凡又往前走了,姿态、步履与刚才一般没有变化,仿佛那回首定格的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可是走着走着,秦刚又感觉到不对劲了,非常的不对劲! 秦刚凝神望着唐成的背景时,恍然间会有一种错觉,唐成迈步前行时好像身形根本就没有动。 身形不动而行走,唐成就象一座立地的楼阁,迈步之间随之移转而动的是周围的景物天光,每一步迈出就像移动了天地!秦刚赶紧甩了甩脑袋收摄灵觉不敢再看,心神随之而动的话会觉得自己都站不稳了。 赵芃凡一直在看着唐成,脚步也有点不稳,却没有勉强自己站定,也没有移开视线,只是手挽的更紧了,已经被唐成搀扶着在行走,就好像不胜酒力。 在赵芃凡看来,唐成仿佛一座立地楼阁,前方的滕王阁也是一座楼阁,当唐成迈上台阶走向滕王阁时,不是这个人和这座楼在动,而是天地空间灵枢变换,融为一座楼阁。 赵芃凡很清楚,唐成已然化神识为神念,就在刚才迈过牌楼的那一刹那,这踏破境界门槛的机缘来的是如此玄妙莫测却又是水到渠成。 第719章 凌霄绳金 赵芃凡是唐成的敌人,应该阻止他变得更强大,可是他的修为境界不到,又不可能继承陆超的地气宗师衣钵,这是一个很令人纠结的问题,按照计划,她只能隐忍等待。 在唐成身边“潜伏”了这么久,他的秘法修为远不如江湖传闻那么可怕,这些底细赵芃凡已经很清楚,但她丝毫不敢因此小看唐成,手段高低可不仅在秘法修为境界,唐成还有多少手段与底牌她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 但是,有一点赵芃凡很清楚,程维汉绝对不是某些人所说的那样心黑手狠、嗜血成性的恶魔。恰恰相反,与他在一起有种春风化雨的感觉,这让她莫名其妙喜欢却又感到害怕。 然而今天她什么都没想,反正都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罢,今天不愿意去想。 参观滕王阁层层而上时,三个人居然一言未发,也不象其他游客那般找寻各种角度拍照,只是将所见所闻默默印在心中。 登上第五层,在阁外回廊中凭栏远眺赣江,那江流尽处的浩淼烟波在可见与不可见之间,赵芃凡只觉置身的楼阁与身边的唐成一体,随江流前行,宛然已在水中央。 恰在这时,唐成突然身形一晃伸手去扶栏杆,仿佛是在高处感到晕眩没有站稳。这回是赵芃凡伸手扶稳了他,很关切的问:“唐成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唐成笑了笑说:“可能是有些累了,歇一会儿就没事,我们进去吧。” 他刚才是真的晕眩,想当初刚刚掌握灵觉之时,平常所没有的感觉变得那么清晰,一时也有些不适应,需要渐渐涵养淬炼。 如今甫化神识为神念,清晰的不仅是常人所没有的感觉,而且感受到周围地形灵枢中充满了无形的力量,可以随念运转化虚为实,但是,神魂沉浸其中一样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所包围,在滕王阁上登高远眺不自觉神念舒张,以至于一阵晕眩。 唐成很有些不适应,本能想起初习秘法时在成都青羊宫等地的经历,神念也需要学会收摄不随意扰动周围的地气,但是,想掌握纯熟又不能不延展淬炼,因此总是有些恍惚,在腾王阁这种地气雄浑的灵枢汇聚之处自然受不了。 下了滕王阁,赵芃凡又问:“去吃饭吗?唐成哥哥既然累了,今天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唐成摇了摇头说:“我不是累,就是见风景雄浑一时震撼,因此有些恍然。先去吃饭吧,下午找个闹市中环境轻灵的所在散散心,感受纷扰中之安然,不知哪里合适?” 秦刚插话说:“百花洲,那里挺合适的,我昨天去过。” 赵芃凡点头附和说:“好呀,好呀,百花洲,好美的名字,我喜欢!” 中午吃的是南昌特色瓦罐与拌粉,口味实在一般。唐成的嘴一向很刁,滋味好坏甚至未沾舌尖就能尝出来,但他并不挑,否则行走江湖就得经常挨饿了。有美味就享受,平时填饱肚子就行,更何况这时候正是神念恍惚,什么美食也吃不出滋味来。 赵芃凡嘴上不说,可是看她表情就知道,也觉得这里的饭菜不好吃。秦刚看出来了,笑着说:“要想尝尝正宗的瓦罐,明天可以去绳金塔,不仅参观古塔名胜,还能逛逛市场。”这小子昨天才在市内转了一天,情况倒摸的挺清楚,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知道。 唐成愣愣的回答:“好,明天去绳金塔,顺便吃个晚饭,然后我们就该回去了。” 绳金塔建于唐代,经过历代修葺如今已屹立千年,塔记说得十分清楚: 邻水滕阁,多帝王之气,凌霄绳金,多黎庶之风。塔阁虽并古于唐,然阁因勃赋而名天下,塔则以庙会而蔚人间。故曰:昔之豫章,今之南昌,若论人文名片,滕阁之宏,逊于宝塔之朴。 抚古思今,汉唐气象,明清风物,潜化而绵延。赣鄱洪都,七门犹在,九津何存!幸有西湖活水,平添一城生动。湖蕴塔古,塔辉湖艳,四海云集,十里繁华。更有塔下佛寺,塔兴寺荣,塔废寺荒,多少戏文说旧盛衰道理。 奇闻异事,自唐多有闻,绳金逸事,亦实亦虚。降蛟镇河妖,不足为怪。镇火防灾,何能?想由元及清,毁建复修多矣!偶因天火雷击,多因战火人为。驱风辟邪,又何能耳!后经劫难,人风猛于战火。塔兴于盛世,衰于国弱,原在人为也。 今之墨角净墙,朱栏青瓦,飞檐铜铃,遵古标新。直视碧湖,下窥新城,皆赖政通人和,重振而恒昌。绳金如是,滕阁亦然。滕断葫芦剪,塔圮豫章残,昔之动荡,民谣亦不安。滕壮葫芦灿,塔矗南昌靓,今之气象,出自民之心志。 千年古绳金,六届新庙会,风情万种,愈演愈烈,愈品愈浓。斯天斯地,斯城斯湖,有其形胜经之,人文纬之,留记于盛世,岂不快哉! 绳金塔与滕王阁一样是此地标志性的垣局建筑,不过立此塔的用意是镇豫章地气,唐成既然来到南昌去了滕王阁,不可能不去绳金塔。但是,今日神念恍惚未定之时,这种镇地气的所在他可不敢立即就去,金城山铜牛镇山吼前的经历犹在眼前,有过教训,至少要等到收摄神念自如之后再参观。 赵芃凡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提醒说:“我们后天就回去吗?唐成哥哥,你是来画腾王阁的,画还没画呢,不用那么着急去绳金塔。” 唐成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在此地作画,我要找寻的意境已经领略。”然后关切地问她: “芃凡,你呢,还有什么想看的没有看到?” 赵芃凡低下头吃东西,好像这菜又能对胃口了,一边吃一边回答说:“我跟唐成哥哥走,下午先去百花洲。” 所谓百花洲原指古时东湖上三个以拱桥相连的小岛,如今水面尚有两洲,从唐时起便是吟咏行游的佳处。现在是初冬,虽赏不到“苏圃春蔬”的景致,但闹市中一池清波荡漾,曲桥通往水中小洲,就像婷立千年的天然舫船。 唐成来到湖边时微微皱了皱眉说:“难得尘嚣之中有这一池清波,居然有人在湖边乱丢垃圾,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赵芃凡牵了牵他的袖子说:“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别和他们生气了,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走吧,我们过桥去那边。” 唐成悠然地说:“我不是生气,只是无奈之叹。有你在身边,心情怎么会不好?我们走,去赏我们的风景。” 第720章 观音有异 到了百花洲上,眼前虽无繁花锦簇,但四面清波灵动,好像含情未诉、欲说还羞。 赵芃凡暗暗惊叹,唐成的脚步不经意间真有化境之妙,宛如一篇无字文章。上午在滕王阁感受他的神念意韵,宛然随江流前行停留在水中央,而下午跟着他走,便真的置身于水中央的百花洲,就好像天地方寸运转移步成境。 唐成对神念之境领悟的非常快,已经开始掌握如何收摄并与地气灵枢相融。赵芃凡的秘法修为已化神识为神念,当然了解那“恍惚有物”的感觉,没想到唐成掌握的这么自然,并且没有闭关不出,而是在地气灵枢移步运转中体验,用不了几天就会成为真正的神念高手,如此看来他将来的潜力惊人啊! 在身边看着他,隐然已有一代地气宗师风范,看来那一天的到来已不会太远。 古时东湖的水面从明代起被分为四片,也称南昌城中的东、南、西、北四湖,走出百花洲,他们又去了位于南湖中的南昌画院,这已经是三天来他参观的第三处书画馆,不经意间就是这么巧,谁又能说他不是来作画的?这一路就是画卷展开,或妖娆、或雄浑、或清雅、或灵动。 南昌画院景区明代称杏花楼,来到这里令人不由自主想起一出名剧,汤显祖就曾在此吟咏留书。清代杏花楼景致又称观音亭,立于湖中小洲四面环水,只有一桥向北与湖岸相连,是如今的南昌一景“水观音亭”,远望还真有一幅水墨观音的意境。 从水中央的百花洲,又来到水中央的观音亭,唐成长出一口气,终于完全收摄那陌生的神念感受不再恍惚,眸子清澈如水,元神中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不知是腰间太阿的叹息还是身边赵芃凡的叹息。 从观音亭往回走,唐成已经打算回梅岭山庄休息了,他今夜需要定座行功。 然而,刚刚走到来时的路上,他的瞳孔悄然收缩站定了脚步,扭头说:“芃凡,你和小刚不要过桥,坐船离开这里。”然后吩咐秦刚: “小刚,在市区内开车多转转,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可能有点麻烦事要处理,你们不要跟着,回头电话联系。” 只见远处的桥头,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正是形法派掌门阳澄和长老何野鹤,显然是在等人,在这四面环水只有一桥相连的水中央堵住他了,唐成想躲都没办法躲开了。 唐成迈步走向桥头的时候,阳澄与何野鹤迎了上来,然而只走了几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那是维汉先生的神念。 唐成没有让他们再往前行,也没有让他们在这个地方拱手行礼。两人皆有惊骇之色,虽然早就听说维汉先生手段高超,今天才知道他年纪轻轻已然是一位神念高手,难怪在江湖上与月影仙子并称一对璧人。 他们却不清楚,“维汉先生”就是在今天上午刚刚化神识为神念,片刻之前才能够完全收摄,转眼就第一次施展。假如这两人运转神识相对抗,会发现唐成的神念运转尚未掌握纯熟,那凝虚化实之力飘忽而微弱且很不稳定。但是,他们怎么可能在此时此地与唐成动手,一旦被神念阻挡身形,两人立刻就站定了。 唐成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用的时机恰到好处。 前天夜里出了文致中那档子事,在这里遇见形法派的人并不意外,形法派世代传承的根本道场在庐山,离南昌并不太远。看来文致中真按他的吩咐去找执戒长老何野鹤自行领罚了。 不过,这两人来见他却在这种场合,当着赵芃凡和秦刚的面,看起来是望道相迎,实际上是堵住去路,这多少让唐成有些不悦,因此才展开神念拦住。两人顺势止步,看来并无明显的敌意。 可是唐成仍然感觉很奇怪,因为这两人的神情不对,他们的眼圈是红的,显然带着悲愤而来,与他私交不错的何野鹤还有尴尬难言之色,看样子出了什么变故。假如仅仅是因为文致中的举动而觉得心中有愧,还不至于这个样子。 唐成走到两人身边点头示意说:“你们是来找我的吗?此处说话不方便,也不要打扰不清楚我身份的朋友。” 何野鹤硬着头皮回答了一句:“我与掌门师弟是专程来请维汉先生走一趟的,有件事必须要向您当面问清楚。如有得罪之处,请您千万见谅。” “这是什么意思?要走一趟,那不是有挟持绑架之意了,难道形法派想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行挟持之事?”唐成听见这话心中就是一惊,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他们走,刚想停下脚步问清楚,就听阳澄以压抑的语气说: “宗门不幸啊,酿此惨剧,却牵连到维汉先生的清名,阳某无地自容!凤凰谷与叠嶂派同道都被惊动,我不知如何向满门弟子和天下同道交代。” 唐成吃了一惊:“凤凰谷和叠嶂派也来人了?究竟出了何等大事?” 何野鹤低头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维汉先生请随我等来,大家都在桥那边等着呢。” 走上桥头唐成才发现,原来这两人是专程来接他过桥的,桥那边远远的还站着几个人,有几个不认识,但他看见了徐志强和庹玥琴夫妇还有男装打扮的于允隽,这些人的神情都很凝重,看来真出事了! 于允隽看见唐成,一双妙目好像想说话的样子,同时又充满担忧。 这个场面让唐成意识到可能事态严重,但也松了一口气,有这些人在场,反倒没人会把他怎么样了。他来到众人近前微微抬臂拱手说:“不知此地有何变故,将诸位同道都惊动了。” 徐志强回答说:“维汉先生,我们还是去凤凰物业大厦那边再说吧。”然后转身面对阳澄说:“阳掌门,你可有意见?” 阳澄淡然地说:“只要能将事情弄清楚,在哪里都一样,形法派无意见。” 听他的语气,是形法派出了事,要来找程维汉问清楚,但是徐志强却不放心,要把大家带到凤凰谷的地盘上。凤凰谷远在大凉山,唐成原打算在南昌的行游结束后,让秦刚和赵芃凡先走,自己单独去凤凰谷看看庹玥瑛,没想到先碰见徐志强夫妇了。 凤凰矿业不仅在南昌有分公司,而且还拥有一座大厦,众人离开水观音亭来到的地方就是凤凰物业大厦七层的一间私密会客室。有凤凰谷弟子上茶,众人安坐之后打发走闲杂人等,唐成终于问话了:“在这里有什么话可以尽管说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第721章 毒计 何野鹤听了唐成的话叹息一声说:“维汉先生,请问您昨天晚上在哪里?” 一旁的叠嶂派弟子瓯江安语气微有不满的插话说:“明知故问!我和于师妹都看见了,只是维汉先生携伴私游,未亮身份我等不便上前打扰。” 说来也巧,唐成住在梅岭山庄,这几天于允隽也住在梅岭风景区的一家道观中。自从她返回青城山之后,紧接着就听说九龙山发生了一场血战,程维汉又遭遇莫测之凶险危机,着实捏了一把汗,恨不能与程维汉并肩作战。当颐媛真人从黄山返回之后,她还问师父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 颐媛真人是接到敬仲春的秘信又被陆超拦住,带着量天尺秘密赶到黄山的,确实没有来得及通知门下弟子。回山后见徒弟每日在观兰台长坐出神,颐媛真人就让于允隽去行游,在山水灵枢之间安抚心神。 梅岭是自古道家洞天之一,又是地理鼻祖郭璞曾行吟仙游之地,叠嶂派自古传人大多都是道士,在梅岭也有一个分坛,是山中很小、很不起眼的一座道观。于允隽来到这里并非偶然,她的想法居然和唐成一样,打算在梅岭呆几天然后再去拜访庹玥瑛。 程维汉离开黄山后又一次音信踪迹全无,想知道他的消息只能去问庹玥瑛,于允隽是出家女冠,她并不是要和程维汉发生什么,就是单纯的关心,哪怕知道他一切平安也好。 没想到在山中遥望洗药湖地气的时候,居然看见他了,虽然离得很远,可是于允隽一眼就认出了他,那行走坐卧间的气度与神采,在心中已经定格,除了他绝对不会是别人。但是,于允隽并没有下山和唐成打招呼,可能还没有合适的机会吧,但这几天她一直留在梅香观没有离开。 于允隽在梅岭看见了程维汉,而且知道他就住在梅岭山庄,这件事梅香观的住持瓯江安清楚,但没有对别人提起。身在江湖,他们也很清楚程维汉如今的处境凶险,平时绝不会用“本来”身份,结伴行游时也不希望被撞破。 瓯江安这时候开口语气明显不悦,何野鹤赶紧解释说:“我不敢有猜忌之心,只是想让维汉先生本人说清楚。” 唐成面色一沉,坦然回答说:“我住在梅岭山庄!外出私游,你一定要问我行踪,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看刚才的场面,他只能说实话了,也幸亏说了实话,因为瓯江安并没有提到梅岭,只是说何野鹤明知故问。 何野鹤没有立刻回答唐成的反问,叹息一声又问:“那么,维汉先生在梅岭见过文一坪之子文致中吗?” 唐成一怔,坦然说:“岂止是见过,那文致中来向何长老领罪了吗?他要是不领罪,我还打算找你呢!”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角落里的形法派弟子李园很激动的说:“如此说来,文致中满门被灭,果然与你有关!” 唐成震惊地说:“你说什么!文致中满门被灭?什么时候的事情?” 阳澄不由自主提高音调问:“维汉先生真的不知?” 于允隽冷哼一声说:“维汉先生当然不知!就别兜圈子了,有什么话痛快交代,你们难道还想审问不成?” 何野鹤站起身来说:“不敢,不敢,事关四条人命、灭门惨剧,不得不问清楚,否则难以交代。”停了一会继续说: “维汉先生,昨日夜间文致中连同老母妻儿一家四口被杀,就在事发前的昨天晚上,文致中曾给我打过电话,说是在梅岭洪崖开罪了你,心中惊惧不安,今日要向我禀明详细经过,领受门中责罚。” 众人听到这里都凝住了,大气都不敢出,只听何野鹤又说: “不料凌晨有邻居发现血迹从他家门缝下流出,于是报警,等警察赶到才发现一家四口已遭毒手,死状极其凄惨。文致中虽不能称当世高手,但修为绝对不弱,能毫无声息灭他满门者,修为绝对不弱。但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还要灭其满门,一定是有深仇!” 大家仍然认真地听着,没有人插话,何野鹤叹了一口气说: “文致中临死前不久给我的电话中提到了维汉先生,言语之中惊惧不安,出了这样的事,我等不得不向你询问清楚。又恐有逼问寻仇之嫌,故此将恰好在南昌的凤凰谷和叠嶂派几位同道也请来,孰是孰非只要说清楚自有公论。这是警方勘察现场拍的照片,我拿来了一份,维汉先生您自己看看。” 说着话何野鹤递过来一个文件夹,唐成打开翻看了几眼就立刻合上了。 案发现场的场景极为凄惨,连唐成都不忍心多看,现在他完全明白初见阳澄等人时他们为什么是那样一副神情。 “我在前天夜里确实见过文致中,当时发生了一件事,这人行止实在不堪。”唐成将文件夹还给何野鹤,一五一十详细介绍了在玉琴湖边发生的事情,最后说:“空口无凭,请诸位看一样东西。” 文致中那部相机唐成就放在随身的背包里,包一直让秦刚背着,看见阳澄等人打发秦刚和赵芃凡走,唐成把背包拿了过来,这时候掏出相机打开存储文件夹将文致中拍过的照片一幅幅放给何野鹤看。 如果只看其中的一两幅,完全就是程维汉在无人山野中对一女子施暴的场面,但是将所有照片前后连起来看,事情的经过就一目了然。何野鹤看了之后额头微微见汗,一言不发又将相机递给阳澄,这相机在每个人手中转了一圈,众人大多默默无语,只有于允隽咬牙骂了一句:“心计如此歹毒,该死!” 她不这么说还好,这样一声传出来反倒容易引起误会。阳澄与何野鹤是一脸愧色一时无语,唐成沉声说:“文致中设计想败坏我的声名,但他不认识我也不知我到了南昌梅岭,有人告诉他我的行踪。见过我又恰好在南昌的人不多,了解文致中心中所想的就更少,请问阳掌门,能查出那幕后欲陷害我的人是谁吗?” 他没有纠缠昨夜的惨案,而是将问题交给了形法派,语意已经很明显了,暗中煽动文致中的人,应该就是做下这桩惨案的人,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毁了程维汉的声名,将他搞臭搞倒。 话虽说得清楚,可还是有人没听明白,只听形法派弟子李园又说:“文致中用心险恶,维汉先生想责罚他自无问题。可是灭门惨案发生的这么巧,不解说清楚恐引人遐想。文一坪之死,其子陷害维汉先生,维汉先生素来下手不留情,故此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他话还没说完,唐成伸手一拍面前的茶几大喝一声:“放肆!” 第722章 徒取风流薄幸名 随着这一声喝,唐成拍的那张茶几倒是纹丝未动,只听咔嚓响声一片,李园坐的那张椅子一下子就碎了,他猝不及防间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 唐成当众施展神念之功,若是对付高手自然还不能运转自如,但对付一张椅子那是毫无破绽。 唐成也在暗暗心惊,这李园心直口快把话说出来了,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其实很多人难免都会这么想。江湖上真正认识他、了解他的人并不多,大多是听近来的传闻,维汉先生这位年纪轻轻的前辈,风头正劲名利双收,佩服他的人很多,恐怕也会有莫名嫉恨他的人。 更何况他杀人不少,每次出现几乎都是一番杀伐,一方面确实是扬名立威之举,另一方面给人的印象却是手段狠决,出手不留情也不留后患。假如说不清这件事是谁干的,真的有很多人会这么猜疑。 心惊归心惊,但是唐成该生气的时候一样毫不掩饰的发作,否则岂不显得他心虚?他自知年纪太轻,所以在各派同道面前并不刻意摆前辈的架子,待人十分谦逊,但谦逊是他自己的事,终究是前辈的身份,他人怎可以当面如此不知轻重?该把架子摆出来的时候也是一点都不含糊。 维汉前辈怒而生威,阳澄赶紧站起来说:“前辈息怒,晚辈说话不知轻重,请您千万莫计较,我自会责罚。”然后又训斥李园说:“你怎可如此口无遮拦?就别坐着了,闭嘴站到一旁!” 李园的座位让维汉前辈给撤了,闭嘴在屋角侍立。 何野鹤今天的角色很尴尬,论私交他在形法派中与唐成是最好的,但是文致中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他的,他又是门中执戒长老,不论孰是孰非他今天必须得问清楚,只得站在那里拱手长揖,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说:“维汉先生昨夜在何处?若是有人清楚,也就不必说别的,我等追查那行凶之人便是。” 唐成仍然沉着脸反问:“要是没有人知道我昨夜在何处,你仍然猜疑于我吗?有没有搞错,是你形法派弟子无行,我宽宏大量没有为难,让他自行回门中领罚。要是真想杀他,他还能活到昨夜,还有可能禀告何长老曾开罪于我吗?” 唐成昨天夜里当然是在梅岭山庄的房间里睡觉了,但是,有人能证明吗?这真是胡闹,不就成网上流传过的“证明你爸是你爸”这样的愚蠢段子一样吗?因为唐成是一个人睡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房间里没有别人,怎么证明呀! 何野鹤脑门上又开始冒汗了,低着头说:“晚辈绝对不敢猜疑维汉先生,文致中已经死了,无法再追究他本人,但我形法派仍要向维汉先生致歉,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晚辈之所以有此一问,不过是因为李园刚才的胡言乱语,只怕有江湖同道不了解您,凭空猜疑。” 他的想法倒也简单,唐成此番在南昌携美色同游美景,晚上总不可能是一个人睡的吧?这种事情说出来反而省了不少麻烦。何野鹤早在唐成杀上官勇到凤凰谷拜山时就认识他了,也绝对不相信文致中被灭门之事是维汉先生做的。 九星派穿杖堂主上官勇曾险些置程维汉于死地,掌门敬仲春领众堂主到凤凰谷“问罪”。可最终的结果是维汉先生不计前嫌,联合消砂派挽救了九星派的灭门之祸,也救了敬仲春等人的性命,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嗜血无情?如今程维汉已然是九星派门外供奉长老的身份,就与他在消砂派的地位一样。 何野鹤心里很清楚是有人企图陷害程维汉,但是这位小前辈是万万不可轻易得罪的,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有可能是形法派下不了台阶,得把这位小爷供起来才好收场。可是这又能怪谁呢,是自己门中出了败类,让人有机可乘啊。 这时候,于允隽寒着脸说话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算维汉先生不说出他昨夜在何处,又能怎样?是消砂派弟子无行,维汉先生大度。难道就因为文致中开罪过维汉先生,就可以无端猜疑吗?”然后话锋一转说: “维汉先生不愿说出昨夜的事情,自然是因为贫道。” 何野鹤有点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因为你?” 于允隽淡然说:“昨夜我和维汉先生在一起,长谈一夜未曾稍离,现在说出来,请问何长老是否满意?” 别说何野鹤摸不着头脑,就连唐成本人也是苦笑不已,心中暗暗说“这真是个傻姑娘”。然后大家都沉默了好一阵子,徐志强和庹玥琴对望一眼神情很古怪,因为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庹玥瑛,这话该怎么说呀? 于允隽傻,在场的人还有比她显得更“傻”的,何野鹤只得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问:“请问是在何处,所行何事?” 于允隽随意地说:“就在梅岭山庄,谈灵枢之妙、神念之功,观月影山河象、水涵星斗文。维汉先生是谦谦君子,可世上总有心念龌龊之小人,维汉先生不言,是为贫道之声名,恐有人凭空非议。” 哦,原来他俩昨夜就是谈玄论道,并无男女私情之事,于允隽还话中带刺等于在骂人:谁要是胡乱编排就是心念龌龊! 一旁的瓯江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上去他完全相信于允隽说的话。 于允隽在山中望见程维汉是怎样一副牵挂神情他完全清楚,而且昨天夜里于允隽真的不在梅香观,只说是去梅岭观悟地气灵枢之妙,原来是夤夜拜访维汉先生去了。 说实话,于允隽昨夜本来还真是想去梅岭山庄夜访程维汉,结果到门前而怯步,于是就在梅岭中独坐一夜,遥望洗药湖,观月影山河象、水涵星斗文。至于她究竟在想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何野鹤只能转头问唐成:“维汉先生,是这样的吗?”看他的神情已尴尬万分,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居然当面问出了这种事。 唐成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于允隽叹息一声说:“你何苦要说这些呢?”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听在旁人耳里显然不一样,以为他默认了。先前之所以不说,是不想有损于允隽的清名,但为维汉先生的声名着想,于允隽自己说了出来。 其实对于唐成这种行走江湖、一直在刀锋起舞的“英雄”来说,风流浪迹之名无伤声望,但是,对于于允隽这种出家女冠而言却有损清誉啊。 不过,于允隽自己也说了,只是长谈而已。 第723章 买醉 这时候,阳澄又站了起来,一脸愧色的拱手说:“形法派上下今日失礼了,请维汉先生万勿怪罪!”停了一会又说: “其实事情很清楚,有人利用文致中想败坏维汉先生的江湖声望,一计不成又设一毒计,灭文致中满门之人应该便是那利用他设局之人。” 众人听到这里并没有插话,而是静静地听他又说: “文致中这么做,是被父仇蒙蔽不清楚真正的仇敌是谁,经维汉先生教诲已有悔改之意,只可惜没有来得及。文一坪当年也是被无间派奸人所惑,执迷不悟越陷越深以至于走上不归路,所以设局之人应当就是无间派败类,很可能就是从九龙山逃脱的唐英杰主使。” 这位掌门倒是个明白人,说的都是正理,刚才从李园“胡说”开始,越说越显无礼,这时候最好的退路就是赶紧打住。形法派今天肯定是得罪人了,就看怎么处置妥当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岔开了刚才尴尬的话题。瓯江安清咳一声说:“如果确系唐英杰所为,利用形法派败类构陷维汉先生,那么如今很可能仍在南昌。这里是形法派根基所在,阳掌门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论是何人所为,也必须交代明白!”他的话中隐含着问责之意,矛头指向了形法派。 徐志强接着说:“维汉先生还在南昌,而奸徒借形法派发难,若尚未离去,可能还有异动。阳掌门携门中众高人在此,岂能容他们猖狂,若需我等协助,阳掌门尽管开口。”这话说得倒客气,可是也有问责的意思, 这本来就是形法派自己要处置明白的事情。 庹玥琴倒没有理会阳澄,好像是不经意间看了于允隽一眼,眉头微皱沉吟着冲唐成说:“维汉先生,假如真有高手暗中觊觎对您有所谋,我是否通知玥瑛赶到南昌?”这话听上去考虑倒挺周全,假如唐英杰真在南昌,还是把庹玥瑛叫来帮忙更稳妥。 唐成轻轻摇了摇头说:“月影仙子那般出尘之人,怎忍心总是烦扰她沾染这等人间险恶事?”然后带着怒意说: “在南昌城中形法派根基之地,只因几位丧家之犬,何须向凤凰谷求援?这样岂不是太抬举宵小之辈,却小看了阳掌门等一众形法派高人?” 话说的挺好听,可是唐成的神色却不是很好看,一丝笑容都没有,脑门上就好像写着三个大字:不高兴! 唐成确实很不高兴,无论谁听说那样的惨剧心情都不会好起来,而且是形法派弟子招惹他在前,今天却又当众被“逼问”一回,脸上挂不住。 大家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下面就该形法派掌门好好表态了,阳澄当然不是傻子,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决不能让奸人的诡计得逞。” 说完这话,好像想到了什么,然后又问唐成还要在南昌停留多久,需不需要派高手随行听命? 唐成却仍然摇头说:“我到南昌只是私人行游,既未想打扰江湖同道,也不愿暴露身份于无关之人,江湖中事不必牵连太多。”停了一会又说: “我本来打算明日就离开南昌,但既然形法派出此变故,也有我的责任,就多留几日,但在南昌城中就不必派人随行了,藏头露尾宵小之辈,我何惧之有?” 于允隽劝说:“话虽如此说,但凡事还是谨慎为佳,维汉先生虽然无惧,但还是有人在暗中侧应的好,察觉异状也好通知阳掌门派人追查。” 唐成想了想说:“这样也罢,我不介意再做一次钓鱼之饵,明日我要去绳金塔,那就请阳掌门派一名弟子暗中随行吧,但是,这人我有要求。” 他让阳澄派个人跟着他,这个人不需要是高手甚至不必掌握神识,不会引起特别的注意,但又需要了解秘法修行和江湖各派,是真正的风门弟子。这人应该是南昌本地人,非常了解当地的情况,而且是大家都不熟悉的生面孔,只需暗中跟随他,发现异常不必出手,随时通知阳澄等人即可。 唐成并不畏惧唐英杰之流,假如对方真的就在南昌的话。自从在黄山五派共悬花红之后,唐英杰已注定无法冒头掀起什么大风浪,更何况是在这里? 如果这件事的确是唐英杰干的,他只是暗中使绊子利用文致中设计,而自己根本不敢公开现身,就很能说明他现在的处境。 阳澄直接说幕后凶手可能是唐英杰也是在借势,都不用刻意招呼谁,听说消息愿意主动去追查的人有一大把,如今唐英杰的下落可是太值钱了! 唐英杰真想直接对唐成下手,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仗着修为高超孤身突袭与他单挑。想当初在九龙山唐成尚且不惧,今天更不会怕,正可亲手宰了他! 不过,这件事不一定真是唐英杰策划的,唐成心里明白,那唐英杰还做不到。那么,什么人能对他的行踪了解的这般清楚,他事先可没有通知过任何人。 唐成心中也很疑惑,有另外的想法,但是跟谁都没法说出来,包括秦刚。 这天晚上,唐成仍然回到梅岭山庄休息,就好像没有受到任何意外的打扰。赵芃凡问他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闷闷不乐?唐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有话要找她私下聊聊,然后又独自出门了。 等到晚上十点多钟,唐成还没有动静,赵芃凡有点等不及了,主动打电话给他:“唐成哥哥,你怎么不在房间,不是有事找我吗?” 电话那边听上去环境很噪杂,唐成的声音带着醉意:“对不起,我在外面喝酒忘了时间,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赵芃凡很关切的问他:“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怎么一个人喝闷酒,我去找你好不好?” 唐成带着醉意说:“这个地方乱糟糟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就不要过来了。” 赵芃凡关切地问他:“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对我说嘛,要不你回来吧,我陪你喝酒好了。” 唐成答应的很痛快:“那好,如果你不嫌我烦,就在房间里等着。” 半个小时后,赵芃凡房间的门铃响了,她起身打开门,只见唐成提着一个五斤装的小酒坛站在门口。 赵芃凡接过酒坛一把将他拉进来,关上门说:“唐成哥哥今天晚上怎么了,一直怪怪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唐成看着她,眼神中不知是什么表情,叹息一声说:“坐下慢慢说吧,我有事要告诉你。” 第724章 同榻 在沙发上坐下,赵芃凡刚刚将酒放在茶几上,唐成就取过喝茶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的饮下一大口,看着赵芃凡说:“芃凡,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一样,而你也了解我不少事情,所以有些话也应该对你说了。”然后认真地说: “前天在洪崖,我对你说过什么是灵觉还有神识之力,并说想学可以教你。今天我要告诉你,我所修习的是一种秘法,能运转地气灵枢有滋养形神之妙,它已经传承千年,祖师是地气宗师杨松筠杨公,在如今的江湖上有风门各派。我的真名不叫唐成,你所见到的我,只是一个在江湖中隐逸的身份而已,在江湖同道面前,我叫程维汉,大家都称我为维汉先生。” 唐成竟然对她讲述了风门秘法的传承渊源以及如今的江湖各派,而且介绍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赵芃凡的神情惊讶不已,很有些不安的问他:“唐成哥哥,你能告诉我这些,我真的好高兴。”然后继续问:“可是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说出来,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说到这里,唐成的语气明显低沉起来,一边饮酒一边缓缓地说:“今天,我得知了一桩灭门惨祸,与我们前天在玉琴湖边的经历有关,你可知当时是什么状况?” 他向赵芃凡讲述了那天有女子在山中“遇险”的实情和文致中暗中的图谋,还有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最后又说:“别的错或许可以容忍,但无论是谁做下了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原谅的!我对那文致中并没有什么好感,但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也准备去领受责罚,却全家无辜受戮,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芃凡捧起酒坛子给他斟了一杯,又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说:“难怪唐成哥哥这么不开心,我陪你喝。” 唐成和赵芃凡喝了一杯酒,这茶杯挺大的,而且他刚才也喝了不少,幸亏是酒量好才未失态,这时候好像有点后悔酒后失言,看着赵芃凡的眼睛说:“这些是我的秘密,我身边的人并不知情,今天告诉你,也希望……” 赵芃凡打断他的话,举起一只手发誓说:“唐成哥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碧莲姐姐他们说的,绝对不会!” 唐成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问她:“你碧莲姐姐还有小刚弟弟他们对你好吗?” 赵芃凡低下头,弱弱的回答说:“他们对我很好,从小到大,真正对我好的人并不多,我会记住的。”停了一会又说: “唐成哥哥,假如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你会怎么怪我?” 唐成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你会吗?” 赵芃凡突然笑了,脸颊上已经有红晕,看上去好像酒意上涌,显得格外妖娆:“当然不会了!” 唐成好像是带醉开玩笑:“你发誓!” 赵芃凡翘起一只小指头伸过来,以那种最可爱最可爱的表情撒娇般的说:“好的,我发誓,唐成哥哥也发誓不许欺负我,我们勾手指。” 唐成也伸出小指和她勾在一起,笑着说:“发誓总要有个彩头吧,就和打赌差不多。”停了一会又说: “我知道你练过功夫,如果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那就废了这身功夫。” 赵芃凡眨了眨眼睛,撅着嘴佯作生气地说:“那你呢?” 唐成想了想说:“看见你就想起了你的外公,我是无论如何不愿意伤害你的,假如有负誓言,你已经知道我是修炼秘法的,那就废了我这一身秘法。” 这誓发的可够重的,但江湖人虚虚实实的忽悠多了,喝多了酒拉手指就和小孩子的玩闹一样,他勾着赵芃凡的小手指摇了摇说:“心情总算开朗了许多,你真是我的开心果。” 两人继续喝,唐成的醉意越来越浓,却劝了赵芃凡一句:“你看着我喝就行,不用陪我喝,喝多了不好。” 赵芃凡无所谓地说:“我的酒量一般,就陪唐成哥哥喝一点点,小口抿,你也别喝多了,伤身体!” 这两人互相劝对方别喝多,可是杯子并没停下,喝来喝去这一坛子酒就空了,唐成喝了一大半,赵芃凡喝了一小半,然后两人都“醉”了。 第二天八点钟,唐成睁开了眼睛,觉得脸上痒痒的,再一看赵芃凡躺在身边,满把青丝披散在枕头上,他就枕在她的长发上。两人昨天都喝多了,居然就这么睡着了,衣服没脱就倒在床上,连鞋都还穿在脚上。 唐成一睁眼,看见赵芃凡睫毛一动也把眼睛睁开了,两人对视,他赶紧起身站到了床边,低着头神情既慌乱又尴尬的说:“真不好意思,昨天喝的太多了,居然醉倒在这里。” 看上去赵芃凡比唐成先醒,可是她没敢动也动不了,头发被人压着,这时候坐起身来低头理着发丝说:“我昨天也喝多了,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倒在枕头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唐成好像是为了化解尴尬的场面,岔开话题说:“我睡觉打呼噜,你听见了吗?” 赵芃凡的头垂的更低了:“没,没有啊,唐成哥哥有这习惯?” 唐成随意地说:“是啊,平时不打呼噜,可是一旦太累或者喝醉了就会打呼噜,真不好意思,这个毛病让你知道了。” 赵芃凡突然扑哧一笑说:“终于知道了唐成哥哥也有缺点,否则你真的太完美了,不过这个缺点不太容易被人发现。”然后转移话题说: “今天不是要去绳金塔吗?快点回房间洗漱吧,一会儿小刚要来叫我们了,看见了会误会的。” 这种场景确实太容易让人误会了!昨天他们啥也没做,就是喝多了合衣倒在床上躺了一夜,唐成的脑袋缠绕在赵芃凡的发丝中。但是,一男一女在一张大床上过了一夜,什么都没发生,说出去谁信啊! 他们说话的时候还有些醉意,好像是宿酒未醒,唐成出门的时候脚步带着酒意阑珊,可是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哪里还能看见半点醉意,眼神明澈无比就像穿越激流的蛟龙。 赵芃凡看着唐成走出房门之后,眼中的醉意也消失了,清醒的就像一只站在水边企图伸爪子捞鱼的鹰。 唐成洗漱完毕整好衣装,不迟不早秦刚恰好来了,唐成和他聊了一会儿,然后又招呼赵芃凡一起去吃早饭,就是在山庄餐厅用的自助早餐。 吃饭的时候秦刚接了个电话,是胡林打来的,接完之后他很有些担忧又有些抱歉的对唐成说:“老板娘病了,店里又有一个伙计请假,都没人照顾星亚了,老板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第725章 绳金幻影 以赵芃凡和唐成的耳力,刚才电话里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确实是这么回事。唐成想了想说:“店里面忙成这样,你继续留在这边游山玩水也不合适,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吃完饭我们就去客服中心查一查航班号,这里就能订机票,先送你走。” 其实唐成昨天晚上就已经分别给向立信和胡林打了电话,聊了很多事情,既然在南昌泄露了行踪,在广州有些意外不得不防。当然了,目前最大的麻烦还是在南昌,唐成提前把秦刚打发走了,这是昨天晚上就商量好的。 秦刚刚才在房间里还有些担心的问:“师父让我暗中关照一些事情,唐大哥现在就让我回去吗?” 唐成叹了一口气说:“她要是真可能对我不利,昨天夜里是最好的下手机会,我还能怎样试探?”停了一会又说: “你回去吧,行踪小心点,该怎么做我都教过你。这次来南昌行游你也应该收获不小,我如果没有看错,离掌握神识不远了,回去好好消化一下这一路所得。” 吃完早饭订票,去广州的航班是下午的,赵芃凡说:“吃完午饭再走吧,一起去绳金塔,你不是想尝尝正宗的南昌瓦罐吗?” 今天没有开租来的那辆车,换了一辆当地的公车,居然是南昌市总工会的,是形法派借来让唐成用的。 在绳金塔下的美食街尝了当地的特色瓦罐,果然滋味不错,唐成吃的很满意。赵芃凡也觉得很开心,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秦刚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她还总瞅着唐成抿嘴乐,样子很是顽皮,也不知在乐什么。 吃完饭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秦刚打车去机场,唐成挽着赵芃凡去参观绳金塔。仿佛昨天的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他仍然很有兴致的携美同游。 远望绳金塔的造形非常轻灵,甚至可以说是轻盈,有一种仿佛要破空飞去的感觉,立塔之相便是如此。但是越走近它,神念中的感应就越沉重,地气灵枢越来越难以运转。不是此地缺乏灵机,而是此塔汇聚灵枢以镇地气,置身其中很难以神念去扰动。 唐成本能的想起了金城山铜牛镇山吼,但感觉又有区别,绳金塔现轻灵之相,却含浑厚之势,如今修葺粉刷一新之后,并不显苍凉悲壮,将那一切深邃都隐涵在表面的浮华之中。 此塔外观七层八面,内藏一暗层塔刹,朱栏青瓦、墨角净墙、紫金葫芦顶。它的各层塔门分别象征天、水、山、雷、风、火、地、泽之象,每层八门四虚四实,翘角飞檐悬挂铜铃,七层七音,在风中宛如编钟之乐。正门牌楼上高悬一匾:永镇江城。 传说古时有老者在此掘地得金绳四匝、古剑三把、金瓶中舍利三百枚,每支剑柄上分别镂刻着驱风、镇火、降蛟。后太守命人在此地造塔,以金绳钩锁地脉,舍利金瓶熔于塔顶,悬三柄古剑镇灵枢,故此名曰‘绳金塔’。 唐成能感受到此塔所蕴含的剑意,看不见锋芒却又似无处不在,太阿在腰间发出鸣响,然后他身边就多了一个“人”,那正是太阿!此塔竟然能激引剑灵现形。 这时候的太阿神色有些茫然,一会儿女身示现,一会儿男身示现,一会儿男女同时示现,抬头望了望那座塔似乎还有些害怕,剑意在阳光下没有影子,除了唐成也没有任何人能看见,杀气锋利无比的剑灵竟然显得很柔弱。 唐成化神识为神念之后,太阿的灵性已然彻底养成,有了剑意合一之境,今日来到绳金塔下激引剑意便是最后一步机缘。这柄剑已融入唐成的神魂寄念,剑意收发由心。只是此时与他的神念之功一般,尚未完全运转纯熟,太阿的神情便是唐成的修为体现。 唐成自己都觉得好笑,出来玩还有一左一右两位美女陪着,妖娆冷艳无可挑剔,一虚一实、似虚似实,就宛如绳金塔上那虚实相间的门户。 唐成暗叹一声问说:“太阿?” 太阿怯生生的回答说:“是我!” 这一问一答并不是真的开口,唐成既没有出声那柄剑也自不会说话,而是元神中的一种感应,神念发出而心像有言。话音刚落就听太阿低喝一声:“小心身后,幻法大阵!” 剑灵养成之后与以前当然就有了不同。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它却包涵着唐成炼剑以来以元神心念所赋予的一切灵性,能随同神念感应,并以一种很直观的方式交流。以前的太阿都是以啸音示警,而这时候直接在元神中开口。 唐成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第一时间扣住赵芃凡的手腕停下脚步。有人竟然敢在这个地方展开幻法大阵来偷袭他,唐成没有看见来人是谁,而且眼前的景物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所见仍是绳金塔,塔两边的小贩,塔下的游人。 但是,以神念感应,塔无镇江城之气,两侧的游人也没有生气,已经成为一种幻象。以真景化为幻象,这种手段太隐蔽了,唐成不经意间就踏入了已经展开的幻法大阵。想在这里破阵的话与九龙山就不同了,那施法的人可能就是周围游人中的任何一位,他不可能拔剑冲过去。 要是在无人处斗法,唐成只需拔剑斩灭眼前所有的幻象,自然能逼偷袭者现身,可此时此地他不可能这么做,因为幻象也是真人所在,他如果拔剑斩向周围那不成了在风景区作案的杀人狂魔了?而且还是震惊全国的血案! 太阿并非真人,但灵性已存,这时候已化为一道剑光飞斩而出,唐成一招手又将她收了回来,再度化为女子的模样,左手又扣住了她的手腕。旁人看过去,唐成只是将手扣在腰间,隔衣按住了太阿的剑柄。 偷袭的人非常聪明也非常阴险,借助这样一个谁也想不到的环境动手,并没有直接对唐成展开攻击,而是悄然运转幻法大阵,以实境为幻法去牵动唐成的心神。 唐成站在那里一动未动,也没有回头,却感觉到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凝重,对方在移转地气灵枢,借绳金塔雄浑剑意逼迫他,那无形之力似乎随时能化为实质伤人。 看不透攻击的方向,周围每一个人都是危险的,旁边那兜售工艺品的小贩手中的红绳,仿佛随时都会化为致命的血线。 唐成明白,对方这是在逼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拔剑,一旦心神不定就容易误伤无辜游客,这手段好狠呐! 第726章 塔镇 赵芃凡好像也感觉到唐成不对劲了,她的手腕被扣住,同时有一股无形之力将她包围裹挟。唐成这么做无疑是在保护她,但要是她心里有鬼的话,也可以看成是在挟持她。 “唐成哥哥,你怎么了,样子好严肃啊。”赵芃凡在他的耳边说话,声音却很飘忽,就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有人施展秘法偷袭我,你千万别乱动,否则很危险,只要不动的话我可以保护你。”唐成说着话缓缓的转过身,然后松开左手轻轻一挥衣袖。这时候的他不必抖开画卷,已经可以用神念展开画中意境了。 周围的所有景物都消失了,绳金塔和游客全部不见,天地之间只有孤零零的四个人。 唐成抓着赵芃凡的手站在原地,太阿就立在他的身侧,十米外的地方,他终于看见了唐英杰。 唐英杰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手里捧着一座小小的绳金塔。那是在附近的旅游商店买的模型,在这个地方托着一座小塔毫不引人注目,以此为灵引展开神念运转绳金塔剑意缠绕唐成。 唐成一转身两人视线接触,唐英杰立刻发动了攻击,左手托塔右手一指,虚空如凝,一道剑光直接就斩了过来。 唐成并没有破他的幻法,而是以幻法入幻法,让大家共同现出身形,他仍然不能随意向周围攻击,却找出了唐英杰的位置,唐英杰见势不妙先下手为强。 这时候,幻影再现,赵芃凡被唐成带入了幻法之中,一转身就看见一道剑光斩了过来,当即惊呼一声,身形一旋把唐成抱住了,用自己的后背去挡这道剑光。 这是神念化为实形之力伤人,赵芃凡要想挡住,也只能用神念,但那样无疑会暴露她的修为。她也在赌,唐成不可能用自己去挡这道剑光,还真的赌对了,赵芃凡抱住唐成的同时,太阿已经化为一道剑光飞起迎了过去。 两道剑光撞在一起,元神中突然听见一声龙吟,有一股浑厚几无可匹敌的力量弥漫而开,绝不是唐成或唐英杰的神念,太阿突然现形一瞬,然后就像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卷住消失。幻法也在同一时间被破,唐英杰手中的绳金塔模型落地摔的粉碎,一手捂住胸口转身就走。 在旁观者看来这一切没有什么异常,实际上周围就有很多人在看着唐成和赵芃凡,这样的一男一女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他们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男的抓住了女的手一转身,女的顺势抱住了男的,胸贴胸非常亲昵的动作。 十几米远之外有个游人刚刚买了一尊绳金塔的模型纪念品在手中仔细观瞧,一下子没抓稳落地摔碎了,却一眼都没多看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捂着胸口不住的咳嗽,脚下却像装了滑轮,那速度快得出奇,眼睛一花就看不见了。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都感到一阵恍惚,仿佛绳金塔有一瞬间的颤动,塔上悬挂的铜铃在风中齐声作响,传入脑海引起一阵耳鸣般的回音。但这仅仅是错觉而已,那座千年古塔仍然静静的立在那里。 唐英杰走了,唐成却没有追,在这个地方也不可能拔剑去追,但刚才已经重创了他。看上去是唐英杰在偷袭,实际上唐英杰也中了唐成的偷袭。 唐成早就在等着他出手,剑意凝聚蓄势已久,刚才那一剑是唐成所能发出的最凌厉一击,虽然没有真的拔剑,但剑灵太阿化作的剑光配合神念是前所未有的犀利。 唐成集中全部力量于一击,就等着唐英杰伸头狠狠的砍中。那唐英杰鬼鬼祟祟的跟过来,偷偷摸摸的展开幻法大阵,悄然运转地气灵枢,在唐成看见他的同时突然发动攻击,显得既隐蔽又巧妙,结果却等于撞上了剑刃。就算他的秘法修为在唐成之上,这一记交手也是吃了大亏。 可是,这一记交手却发生了两个意外,一是赵芃凡竟然不顾安危把唐成抱在了胸前,剑气激荡也侵入了她的体内,虽不至有性命之忧,但一时之间遍体生寒已经动不了。另一个更大的意外是两位高手的神念竟然引动了绳金塔镇江城地气的灵性,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爆发,将唐成的画境和唐英杰的幻法都破了。 这种地方是不能随意运转地气灵枢的,唐成和唐英杰出手自己都能控制,可是两道剑光交锋时就超出了他们任何一人的控制范围,千年绳金塔与金城山铜牛一样也有独特灵性,结果那沉睡千年的剑意随之被瞬间引发,唐成的神念并没有完全阻止剑意激荡,余波伤了挡在身前的赵芃凡。 唐英杰更惨,被唐成全力击出一剑就算吃亏也不至于伤得太重,结果却因为那剑意冲击受了重创。还好只是他们以无形之力交击引发的绳金塔剑意侵袭,并没有伤到周围的其他人,只是导致了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后果:太阿竟然不见了! 短剑还在腰间,唐成只听见了剑身震颤发出一声哀鸣,好像是太阿唤出的“唐成”两个字,然后就寂静无声。这柄剑的剑灵竟然被绳金塔所镇,剑还是那柄锋利无匹的煞刃,作为秘法器物已经完全炼成,是罕见的神兵利器,可是它却没有了唐成所拥有的那神奇的太阿。 唐成去过杭州,见过倒塌后又重建的雷峰塔,难道雷峰塔镇白娘子的传说是真的?太阿是真真切切被绳金塔所镇,这个状况是谁也想不到的。别说唐成,就算是地气宗师陆超恐怕也难以事先预料。世上的神兵利器很多,可是唐成炼剑的机缘太过独特,其他人很难了解,更别提有同样的经历。 剑灵是从这里失去的,还是有办法再将她唤回,唐成并不清楚,他也感到深深的震撼,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但也不容许他想太多,唐英杰已逃,怀中的赵芃凡无声无息的受了伤。 唐成低下头将脸埋在赵芃凡的发丝里,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说:“芃凡,叫你别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能挡下来的,真不该让你看见!”然后轻声说: “你现在被煞意侵入经脉,短时间内动不了,我以内劲帮你活血驱散。” 这两人就在这人来人往的绳金塔下公然拥抱在一起,唐成还一直抚摸着赵芃凡的后背,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就像一对热恋中如胶似漆的情侣。旁人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怎样凶险的一幕,那惊心动魄的刀光剑意、杀气龙吟都在无声无息之间。 第727章 暗棋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赵芃凡轻轻咳嗽一声在唐成怀里动了动,弱弱的说:“唐成哥哥,我没事了,感觉好多了。” 唐成拍了拍她的后背松开手,顺势揽住她说:“我们快走,你需要好好调养休息。” 当天晚上,还是在梅岭山庄,唐成的住处却变了,换成了一座独立的二层别墅。赵芃凡正在二楼卧室里休息,唐成在一楼客厅里和阳澄说话,脸色非常凝重:“我倒是挺佩服他的,唐英杰也有耍光棍的时候,选择孤身来偷袭我,这是这种高手最厉害的威胁,换别的地方还真没法防他。但是,他如今已身受重伤,你们派那么多高手居然没有查到线索,我妹妹岂不是白白受伤了?” 阳澄欲言又止:“令妹……?” 唐成寒着脸说:“她不是我亲妹妹,但和亲妹妹没有两样,我从北美回国,她是我在美国认识的一位恩公之后。” 阳澄赶紧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问令妹的伤势如何?” 唐成幽幽地说:“她替我挡下了一道无形剑气余波,剑气侵入经络,元神被煞气所伤,我虽然尽量运功驱散,但还需好好静养几日,就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否安全?” 阳澄赶紧点头说:“安全,安全,一定安全!我已经派门中高人在周围警戒,明哨暗哨都有,派来照顾她的人也绝对可靠!”然后,叹了一口气说: “唉,做恶之人果然是唐英杰!他在绳金塔走的很快,运用幻法藏匿身形,奉亚东一时没来得及跟上,我们随即赶到居然没有找到这个人。” 唐成想了想说:“他既然敢孤身来,就一定安排好了退路,但应该走不远,还在南昌城中,他也需要好好疗伤,否则不敢贸然上路的。” 阳澄点了点头说:“维汉先生请放心,如果他还在南昌,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搜出来,我形法派的大仇不可不报,对维汉先生仗义出手感激万分!”然后不放心地问: “只是您如何能确定那唐英杰是孤身一人来的?” 唐成抬头看向阳澄说:“信不过的人他不会带着,而且绳金塔那种场合,也只有他才能潜近我发动偷袭,有其他同伙反而容易暴露,至于他受伤之后会不会叫人来接应我就不敢肯定了,这几天要注意有没有潜入南昌的其他高手。” 阳澄点了点头说:“我已经吩咐门中弟子留意,维汉先生就放心陪着妹妹养伤吧。” 唐成看了他一眼,眼神凌厉有点让人发寒,又叹了口气说:“唐英杰毕竟是高手,带伤做困兽之斗也很难对付,而且他的幻法大阵最擅长隐匿踪迹,我在九龙山那么有利的地形环境下也没有追上他,找到他并不容易。我也想去南昌城中走走,查一查蛛丝马迹,不知将芃凡留在这里能否放心?” 阳澄肯定地说:“您尽管放心,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你拿我是问。” 唐成站起身来说:“那好,我就连夜出去一趟,她服了药刚刚睡去,如果醒来问,就说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阳澄也站起身来说:“维汉先生要出去亲自追查唐英杰的行踪?要不要我派人跟着,也好帮忙打个下手。”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必了,不是信不过你,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行迹,引起对方的警觉。” 这时候,于允隽从楼上走了下来说:“维汉先生要出去吗?芃凡已经睡着了,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唐成赶紧打断说:“信得过,完全信得过,谢谢你在这里照顾她。”于允隽本打算跟唐成一起出去的,听了这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仍然留在这栋别墅中。 后半夜一点来钟,形法派执戒长老何野鹤突然接到维汉先生的电话,要他带人去南昌市的某个地方。 何野鹤以为唐英杰被找到了,当即带着一批高手乘着好几辆车飞速赶到,到了地方才发现“对手”只有一个人,而且早被维汉先生拿下,竟然是形法派弟子奉亚东。 奉亚东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人背手而立,是凤凰谷高手徐志强。 何野鹤见到这个场面大吃一惊,呐呐的问:“维汉先生、徐师弟,这,这是怎么回事?” 唐成指指奉亚东说:“唐英杰没有找到,却设下了一步暗棋,棋子就是这个人。”然后话锋一转又说: “如今拿下这人,他是你形法派弟子,我不想擅自处置,让他去你那里领罚才对。” 何野鹤正要说话,唐成却打断了,又说: “不过,有文致中前车之鉴,为防意外我就提前审了,为避免携怨之嫌,我特意将徐志强叫来做个见证,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可以问徐志强。” 徐志强在一旁点了点头说:“其实维汉先生只是坐在这里,奉亚东是我审的,若有开罪形法派之处,请何长老多多包涵。” 何野鹤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赶紧追问:“先别提这些了,把事情说清楚,奉亚东究竟是怎样开罪了维汉前辈?” 唐成摇了摇头说:“他没有开罪我,不过是想收买我而已,开的价还不低呢,既然何长老来了,就无需我多事了,你们慢慢问吧。”然后他背手走向门外。 何野鹤转身说:“维汉前辈要去哪里?” 唐成回头说:“我当然是回梅岭山庄,我妹妹还在那里养伤呢,有些事也需要对阳掌门打声招呼,能不能派辆车送我一趟?” 唐成居然就这么走了,将奉亚东交给了何野鹤。 何野鹤刚想仔细询问徐志强发生了什么事,徐志强却先开口问他了:“何长老,文一坪在九龙山死于我夫妇之手,因此这件事不能说与我无关,所以维汉前辈把我叫来了,希望你不要误会。请问文一坪死后,形法派彻查他的私人账户和与无间派的财务往来,是何人经手?” 何野鹤指了指奉亚东说:“就是他。” 奉亚东的秘法修为不怎么样,修习秘法已经有十几年了,也不过是刚刚掌握灵觉而已,始终无法化灵觉为神识,在这一方面的资质实在有限,看来这一辈子的修为也不过如此了。但他的父辈与形法派上任掌门是至交,也算是世传弟子,否则根本不可能入门修炼。 这人的职业是一名注册会计师,就在形法派开设的一家事务所工作,财务专业方面倒是很精通。文一坪在九龙山“暴露”之后,形法派当然要追查他与无间派的往来证据,究竟收了什么样的好处、受到怎样的利益诱惑,才肯为无间派卖命。 第728章 隐患藏于暗 其实在文一坪看来那未必是卖命,他本来就没有想到自己会死,甚至也不会认为自己会暴露身份,唐英杰让他去他不得不去,但也心存侥幸,只是唐成的手段更高。 处理这件事就跟抄家差不多,负责清查之人就是奉亚东,这项工作不需要秘法有多高深。文一坪之子文致中也是形法派弟子,他很配合也不得不配合,但是他私下里却和奉亚东达成了一笔交易,希望奉亚东能够手下留情,给他一家人留些生计余资。 文一坪在世之时,文家过的自然是非常舒服,所收无间派的好处,很多早就变成了家产。也许是出于同门之间的同情心,也许是出于私心,奉亚东查出了几个账户中不少钱和一批珍贵的秘法器物,结果分成了大中小三份。小份留给文致中,大份留给自己,中份向形法派报告,算是最终的工作成果。 要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文一坪已死,形法派自不会刻意去为难他的家人,奉亚东小心点别让自己中饱私囊的事被捅出去就行了。 但是,这件事偏偏让一个人知道了,那人就是唐英杰,奉亚东自己都没搞明白这位高人是怎么查出来的。 唐英杰首先联系了奉亚东,并没有说出自己是谁,只是在电话里声明他已经知道了这些猫腻,希望奉亚东帮个忙。 事情也很简单,唐英杰就是要奉亚东告诉他形法派这几天诸位高手的动态,都在哪些地方聚集、有什么人、程维汉有什么动静、形法派将怎样配合等等。如果奉亚东告诉他,将有一笔重谢而且没有任何麻烦,如果奉亚东不告诉他,就等着倒霉吧。 别看唐英杰在唐成面前总是栽跟头,看另外的人却很准。奉亚东身为形法派弟子,秘法修为这一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但心气与眼界却很高,不甘心一辈子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会计师,他也想拥有那常人难以享受的人生,否则也不会做出中饱私囊的事情。 唐英杰开的价码很高,而且不答应的话后果很严重,威逼利诱之下一念之差,奉亚东就答应了。说来事情也很巧,那天形法派暗中跟随唐成去绳金塔的人就是奉亚东,唐成和唐英杰一番大战发生的无声无息,但他不可能看不出异常,却把人给追丢了,通知阳澄等人的时间也晚了那么几分钟。 事后,他收到一笔重金,直接打到私人账户上。这笔钱是下午到的,他晚上在家里通过网上银行查询,刚刚确认,就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是维汉先生,也不知道这位小爷是怎么进门的。 奉亚东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败露了,当即捶胸顿足哭天抹泪表示悔改之意,请求维汉先生放他一条生路。 唐成还没怎么审呢,仅是听奉亚东主动交待的话,就已经把事情差不多搞清楚了。然后找了张椅子坐下,一言不发的看着奉亚东。 奉亚东见维汉前辈不说话,也没有向他出手更没有叫形法派的人来,以为事情可以商量,于是语气一转企图收买唐成。 只要维汉先生能放他一马,他从追查文一坪那里得到的好处和这一次收到的重金,都可以交给维汉先生。 唐成未置可否,只是要他把私吞了哪些东西、都放在哪里、一共收了多少钱、账号和密码多少等等信息都一五一十写下来。 写完之后奉亚东松了一口气,又顺杆爬与唐成商量起另外一件事。现在已经知道暗中设毒计的人是唐英杰,为了表示悔改的诚意,奉亚东愿意继续“配合”唐英杰,假意通风报信,将这个人引出来,好让维汉先生拿下。 唐成听到这里笑了,笑眯眯的说:“你可真大方,知道五派共悬花红要唐英杰的人头,想送这份大礼给我,假如真的能够谋划成功,我的好处可不少啊,你想要什么?” 奉亚东腆着脸说:“只要维汉先生放我一马,不追究这些事,待到杀了唐英杰,便是人不知鬼不觉,五派共悬花红所有的好处当然都是维汉先生的,您如果愿意分我一点点,晚辈也非常感激。” 这时候,唐成突然收起了笑容,神色冷峻地说:“要是真能引出唐英杰而杀之,我就在南昌,而形法派众高人就在我身边,我却为了独享那五派花红不通知任何人,与你合作私自行动,就算冒险拿到了这笔好处,将来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立足?” 这话说的奉亚东愣住了,然后唐成一个电话把徐志强叫来了。徐志强来了之后可没像唐成这么“温柔”,直接动手将奉亚东收拾的够呛,从头到尾又审了一遍,唐成这才通知何野鹤赶来处理形法派门中的事情。 当唐成返回梅岭山庄时,南昌大学校园外的一处出租房中,唐英杰正在与另一个人悄声说话。对方是个黄种人,韩裔美国籍,是今年夏天刚刚入学的南昌大学研究生,大学生在校外租房很普遍,在这里并不引人注目。 这个人名叫金正阳,是与唐英杰同时潜入中国境内的,也是他在美国的得力手下和助手智囊,唐英杰没有带在身边,而是将这人安排在南昌。这附近有形法派这么个重要的风门大派,在这里可以随时观望动静,今天还真用上了。 只听金正阳说:“二老板只是让我们设计败坏程维汉的江湖声望,你又何必冒险去刺杀他呢?” 唐英杰咬牙说:“这人在九龙山企图杀我,又在杭州搞了个悬赏,逼得我现在几乎无法动作,一日不除终究难安。杀了这人是最好的警告,也无人再敢轻易为这笔悬赏来打我的主意了。” 金正阳不以为然地说:“如今我们在中国境内和美国那边的布局尚未完成,你这样的动作,我如何向二老板解释?要知道,二老板让我负责汇报这里的情况和你的各项行动。” 唐英杰抚着胸口说:“反正这人还活着,想交待也简单。就说我刚刚发现这人已经掌握神念,所以行险孤身出手试探他的修为底细,果然是深不可测。” 金正阳点了点头说:“这倒是个好办法,将此人描述的越可怕,其实对你越有利。那程维汉借对付无间派蓄势,成就江湖声望,他本人何尝不是你的一张梯子?”停了一会又说: “只要二老板想对付他还有那地气宗师陆超,你就可以借此机会调集和控制组织内的资源与力量,国内的下线组织我们已经接手的差不多了,只要好好经营,将来潜力无限,只是暂时有些困难而已。” 第729章 金正阳 唐英杰突然叹了口气说:“二老板只是拿我当一把杀人的刀,但是,我怎能甘心如此?今天出手之后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最大的敌人并不是程维汉,现在也不是动手杀他的时机,我应该隐忍一段时间。” 唐英杰终于想到了隐忍,也许是受伤之后无奈的决定,也许是连番受挫突然的觉悟,这位美国白人经过一连串的凶险遭遇,也开始反思,无论是谁都需要成长,唐成在成长,唐英杰也是这样。 金正阳附和着说:“你的决定没错,无论是二老板还是那程维汉,都不是你现在能公开对付的,需要暗中蓄积力量,不要轻易露面,等待最好的时机发动扭转局势的一击。” 唐英杰突然皱着眉头说:“程维汉在南昌的行踪都是二老板通知你的,由你再通知我。他在美国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一定是在程维汉身边安插了眼线!” 金正阳也皱着眉头说:“一定是如此,可是这人是谁呢?好大的本事!我在美国时就听说大老板和二老板共同收了一位弟子,打算将来传以无间派衣钵,这个人我们谁都没见过,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只知道其代号叫阁主,难道会是此人吗?” 唐英杰想了想说:“程维汉来到南昌,身边总有一个小娘们形影不离,在绳金塔下还企图替他挡住我的攻击。能将程维汉的行踪掌握的如此清楚,这人有最大的嫌疑,如果她就是阁主,未免太年轻了,如何能继承无间派衣钵?”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阵子,唐英杰突然一拍大腿说:“就是此事让我最恨!无间派如今的弟子中,我的修为最高、所做的事情也最多,可是那二老板竟从未打算传位于我!如果仅仅是个传承名份也就罢了,可是这个身份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这些年辛苦打拼而来的,凭什么让一个面都没露过的人白白占据?” 金正阳眼中也有不满的怨色,却叹了口气劝说:“杰克,现在说这些话还为时过早,别忘了二老板还在,不论是无间派还是组织的根基都牢牢的掌握在他手里,他有充分的时间一点点的完成传承过渡,你恐怕是他想清洗的人,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遭遇了。” 金正阳不劝还好,一听这话唐英杰眼中就好像有火在烧,情绪变的很激动牵动了伤势,发出一阵咳嗽声,喘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语气阴沉的说:“不,我觉得不是为时过早,应该很快了!”然后语意双关地说: “我清楚二老板在想什么,他的人生目标就是报仇,一个程维汉联合江湖风门尚且如此难对付,要知道地气宗师陆超还没有现身。真到了那一天,二老板能坐得住吗?大老板死在陆超之手,二老板也悬!” 金正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说:“假如那小娘们真是阁主,二老板让你留着程维汉并安插人到了他身边,很可能就是想逼陆超现身,否则很难找到此人。以二老板的个性,一定会谨慎安排的,到时候只怕会动用身边所有的力量孤注一掷,无论如何不能让陆超走脱,新仇旧恨一并了断。” 唐英杰突然笑了:“假如真是那样,不是很好吗?”然后开心地说: “如果二老板将身边的心腹力量全部投入到与陆超一战,我们应该帮他完成心愿,从现在开始,就不要有什么私心了,全力协助二老板成功实现心愿。” 金正阳也笑了:“是啊,我们真应该全心全意的为二老板服务,假如他们都回不去了,整个组织自然就落到你的掌握中,省去了最大的麻烦。”说到这里看了唐英杰一眼,提醒说: “只是二老板既然留下了一位衣钵传人,那位阁主恐怕就是为了那一天而准备的。” 唐英杰冷冷地笑着说:“如果二老板本人不在了,一个未曾立威也未曾立功的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从我们手里控制整个组织。”然后恨恨地说: “从今天起,我就退到幕后不再公然现身,由你出面好好整合亚洲一带的下线组织,二老板想做什么,全力配合他便是。借口程维汉难对付,将我们自己的心腹力量和高手分批调到中国境内来,我要好好训练他们。” 金正阳有些担忧的说:“当初二老板派你来,用意显然不善,假如现在又调你回去呢?” 唐英杰反问说:“事到如今,你认为二老板还会让我回去吗?五派共悬花红要取我人头,我这把刀只能拼死自保,他怎么会不用到底?那五派都是他的仇敌,无论有谁在我手中折损,都是为他报了仇。” 金正阳笑了笑说:“这样的话便没有问题了,只是如今形法派在南昌城中搜查你,你是否要早点离开?” 唐英杰看了金正阳一眼说:“他们就是想逼我上路,这样才好暴露行踪,中国的心术门道这些日子我也领教了不少,怎么会轻易上当?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停了一会又说: “我就躲在南昌城中养伤,他们还真能将地皮翻过来?那个奉亚东我也不会再联系了。要是没有小看程维汉,奉亚东可能已经被他查出来了,他不会不起疑的。” “就是不知那小娘们究竟是何人,他自己有没有查过?”金正阳说了一句。 三天过去了,没有唐英杰的任何消息,他就像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没有再联系奉亚东。奉亚东先前还私下里对唐成说要“戴罪立功”引唐英杰现身,看来是太想当然了,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但是,唐成并没有再理会这件事,甚至连问都没问,该怎么查怎么办,那是形法派自己的事情。 赵芃凡的伤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正在静养之中,表面看不出什么异状,但总是有点咳嗽。这几天唐成陪着她在梅岭一带漫步,于山水之间滋养形神和情怀,同行的还有一位于允隽,她又换上了道装,总是挽着赵芃凡的手臂,怕她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不稳。 赵芃凡的乖巧可爱“本色”再次显露无疑,于允隽非常喜欢这个小妹妹。她是自幼出家的道姑,在青城山中的道观里长大,是颐媛真人收留的孤儿,没有什么亲朋家人,有这样一个妹妹天天挽着胳膊叫她允隽姐姐,说的话又都很贴心讨巧,于允隽真的有一种找到了亲情的感觉。 这几天都是于允隽在照看赵芃凡,调治她的伤势,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照顾过人呢,就像照顾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第730章 观月影山湖 于允隽肯照顾赵芃凡,唐成当然感激,毕竟是女孩子,很多事都方便。 这几天赵芃凡和于允隽就住在别墅二楼的套间里,唐成住在楼下,周围尚有形法派的高手警戒。其实有唐成和于允隽这两位高手在,那唐英杰藏身还来不及呢,现在也不可能有人到这里来找什么麻烦,但是,唐成什么话都没说,形法派也一直小心翼翼派人值守。 每当夜深人静,赵芃凡睡去之后,唐成就坐在二楼面对洗药湖的凉台上夜观星斗山湖,于允隽也会悄悄走出来坐在他的身边,有时候就是默默的坐着,有时候小声的交谈。 于允隽曾当着众人之面撒谎说她与维汉先生于梅岭中彻夜长谈,如今看来这倒是自然而然的了。 两人谈的大多是各地的山川风景和风土人情,唐成自然是见多识广,于允隽特喜欢听,唐成就说给她听,其中还结合了秘法修行中的诸多感悟,他都是知无不言,没有一点藏私。若论秘法境界,这时候的唐成已经在于允隽之上,但若论根基之精纯,他可赶不上于允隽。 于允隽也曾很好奇的问他:“维汉先生,你修炼秘法有多长时间了?” 唐成掐着手指算了算回答说:“从灵觉初动开始,一共是十六个月。” 于允隽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才感叹说:“简直不可置信,你如今已化神识为神念,要知道我这样的秘法修行弟子,都是从小习练的。” 唐成笑了笑说:“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幼年习秘法也只是培养灵觉清晰而已,阅历不足很难体会元神,真正入门都要等到基本成年之后。”然后又说: “再说了,我小时候也没闲着,就生活在习武人之中,练过各种功夫,不能说没有根基,也算是自幼培养灵觉吧。” 于允隽赞许地说:“你的功夫非常好,当然是从小练的,可仅就秘法修为而言,当代江湖中除了你和月影仙子之外,还没听说过有谁未到四十岁就掌握了神念。” 唐成不以为然地说:“我师父掌握神念时也就是二十多岁。” 于允隽夸赞地说:“令师是奇才,你更是奇才,真没想到,世间还有维汉先生这样神奇的人。” 唐成岔开话题说:“允隽,那天当着众人之面,你何苦要为我撒谎?” 于允隽低下头说:“能在生死关头不顾安危救我性命的人,怎么可能是冷血无情之辈?分明是有人企图构陷于你。”停了一会又说: “但是,此时观月影山湖,夜谈灵枢之妙,我并没有撒谎啊,各派同道都看的清楚。维汉,你是有意如此吗?”她的称呼不经意间有了变化,省略了先生二字。 唐成笑着摇了摇头说:“并非刻意,在有意无意之间吧。” 他们坐着谈话的时候,坐椅旁边放着七枚钨光石,安置在非常精致的木雕座上,天空洒下的星月之光仿佛汇成一道朦胧的河流倾泻在这一片空间,又化为星星点点的光雾消失,这便是滋养形神的璇玑星辰大阵。 远处的洗药湖如镜,倒映出满天的星斗,好像一篇无字天书,坐在这里看过去,元神好像也能看见湖面上荡漾的星月之光,似动非动好像是一层轻纱在漫舞,十分漂亮。 话刚说到这里,月光好像在半空凝成舞动的光华,无形又似有质,甚至连两个人的影子都消失了。 唐成立刻站起身来招手,七枚钨光石飞入怀中,于允隽也有感应,回首一望梅岭深处,唐成已经纵身从阳台跳上房顶,无声无息的又从另一侧跃入山野。 躺在床上的赵芃凡突然睁开了眼睛,就觉得神念萌动似乎要被天地灵枢所激引,不由自主就想延展运转,赶紧收摄心神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推开后窗望去,只见梅岭深处有月华如练飘舞,不可见,神念中能感应到地气灵枢漫卷,好像有两个人在斗法。 “芃凡妹妹,你怎么起床了?也不披件衣服还把窗户打开了,你的伤势刚刚好些,千万别冻着了。”于允隽走了进来,顺手拿起床上的毯子裹在她的肩上。 赵芃凡弱弱地说:“谢谢允隽姐姐!我刚才睡的好好的突然被惊醒了,山上好像有动静。” 于允隽看着窗外说:“你的灵觉确实很敏锐,维汉先生在山中与人演法,合舞之境神妙非凡。” 赵芃凡惊讶地说:“他与人打架?我们为什么不去帮忙呢?” 于允隽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是打架,只是合演妙法而已,来的人是月影仙子,他们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赵芃凡眯着眼睛说:“凤凰谷的庹玥瑛?我这几天听说过她,据说很了不起,长的也非常美,但也只是传闻而已。”然后又转身扭头看着于允隽说:“允隽姐姐,其实我觉得你也很有魅力啊,温柔恬静秀丽大方,和哥哥站在一起很般配。” 于允隽好像是在苦笑,伸手轻轻摸了摸赵芃凡的后脑勺说:“我是出家人,不要乱开玩笑了。” 赵芃凡有些调皮的撅着嘴说:“出家人又怎么了?我又没说你要嫁给维汉哥哥,红尘中知己,碍着别人什么事吗?再说了,现在宗教信仰自由,国内的政策我了解的!” 于允隽终于让她逗笑了,伸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你这小丫头,倒是什么都清楚,不要再胡说了,维汉先生听见会生气的。” 赵芃凡故意眨着眼睛,做出不理解的样子说:“哥哥哪有那么小气?他才不会生气呢,就是怕你尴尬而已。”停了一会继续说: “那月影仙子怎么会赶到这里来,难道是听说哥哥与你在一起,不放心或者是有想法?那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哥哥岂是轻薄之人,允隽姐姐你也是名门闺秀,况且男未娶女未嫁……” 于允隽赶紧打断她的话说:“芃凡妹妹,千万不要这么说话,你没有见过月影仙子,她与维汉先生确实是一对璧人,也绝不会像你说的这般。” 唐成在山中和庹玥瑛斗剑,天机手链发出一连串宛若天成的乐声,山林间月华与剑光缠绕,两人的身形也似翩然起舞,神念引动地气灵枢运转,阴阳相合悄然如融为一体。 这一番演法大约用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唐成停了下来,庹玥瑛就站在身前,额头已见汗,胸口起伏微喘。 唐成伸袖拭着她的额头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一直在山中等候,月下起舞一时忘情,把你累着了。” 第731章 人到跟前未相见 庹玥瑛一低头,顺势就偎在了他怀里,柔声说:“再见时你已掌握神念,这番月舞妙至毫巅,竟无一丝相隙。只是你的剑好像隐去了锋芒,出手更加锐利,收剑如无形,神兵已养成,与以前相比却有些不同。” 唐成点了点头说:“世上也只有你能看出来,此剑有灵,且剑灵已现形,达到了雌雄剑意合一之境,但是,不慎被镇于绳金塔。” 庹玥瑛微微一怔:“自感成灵?传说中的器灵居然真的被你炼成了,凤凰谷的典籍当中提到过这种传说,你在绳金塔和唐英杰对战的情形究竟是怎样?” 唐成手扶她的肩头说:“干嘛要提他呢,我还有很多别的话想对你说。” 庹玥瑛轻轻说:“山下还有很多人,形法派众高手都在观望山中。” 唐成不以为然地说:“那也没什么,人人都知道是你来了。”说完话一抖手扔出七枚钨光石,在周围布成了一个奇异的阵式。 庹玥瑛轻轻一摇手链,月影无声却似乳色沙帏垂下,唐成再一抖袖中画卷,月华隐去,两人的身形就像融入到夜色中再也看不清。 第二天霞光升起时,唐成独自一人走下了梅岭,在别墅门前等候已久的于允隽迎上前去说:“维汉先生,月影仙子呢?” 唐成笑着说:“她趁夜而来,见我无事,此间冲突平定,已经悄然而去。” 于允隽遗憾地说:“竟然未及相见,我本打算去凤凰谷拜访她的。” 唐成看了她一眼说:“你还可以去啊,她回凤凰谷了,近日正在闭关感悟天机,听说了南昌的事才特意赶来的。” 于允隽看着唐成说:“维汉先生离开南昌后有什么打算,也要去凤凰谷吗?那正好可以同行。” 唐成摇了摇头说:“我还有事要处理,这一阵子会比较忙。” 于允隽眼中带着忧色,喃喃地说:“我听说刚刚掌握神念之后,都要闭关静悟,可是维汉先生事情太多,一定要多多保重。你要是想择地闭关,不论是凤凰谷还是青城山,都是绝佳所在,也是绝对安全的。” 这时候,赵芃凡走了出来,撅着嘴有些不满的说:“哥哥,那传说中的月影仙子呢?也不带回来让我认识认识!” 唐成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一下:“人家特意赶来的,见我无事也就放心而去了,月影仙子一向不喜欢那些俗务烦扰,但是,今天我们要处理的可都是俗事了。” 赵芃凡眨着大眼睛问:“什么俗事?” 唐成在她的额头上又轻轻敲了几下,做了一个敲竹杠的动作笑而不言。 这天下午,在别墅的一楼大厅中,叠障派弟子瓯江安、于允隽,凤凰谷弟子徐志强、庹玥琴,形法派掌门阳澄和长老何野鹤等人又再度聚会,相比上一次少了一位内堂执事李园,多了一位赵芃凡。 阳澄满脸愧色的说:“这些天满城没有查到唐英杰的踪迹,他也再没有联系过奉亚东。” 唐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说:“这早在我意料之中,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总该长点脑子,南昌这么大,只要找个地方猫着不动也不与外界联系,是很难找到他的。看来他真的学聪明了,懂得灯下黑的道理,没有带伤立刻离开。” 何野鹤看了众人一眼,有些尴尬的说:“奉亚东那个叛逆……” 唐成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那奉亚东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真没想到给唐英杰暗通消息的人是他。” 何野鹤看了唐成一眼,以征求的语气说:“维汉先生,依您看该如何处置此人?” 唐成瞟了他一眼说:“他是你形法派弟子,按形法派门规处置便是,只要不包庇纵容,旁人也不必说什么。”停了一会才反问: “但是,我有一事不明,奉亚东彻查文一坪,所查的结果不可能无人复核吧?” 何野鹤脸都涨红了:“复核的人是内堂执事李园,他与文致中素来交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深究,这几日我已经查问,李园本人倒没有收什么好处。” 唐成却说:“他对文致中留情不想为难,却让奉亚东借机中饱私囊,这两人不知心怀感念,都入了唐英杰所设的局中,竟然莫名其妙来对付我。”停了一会又说: “文致中已死,奉亚东已被拿下,我本来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回想起来觉得后怕呀。那天在绳金塔随行接应的形法派弟子,应该就是奉亚东吧?” 这一番话说的阳澄等一众形法派弟子简直抬不起头来,赵芃凡嘟囔了一句:“难怪那个坏蛋能追的那么近,事先一点警告都没有,维汉哥哥差点遭人暗算。” 唐成摇头说:“我没有关系,自不怕奸人的手段,只是不小心连累了你受伤,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势痊愈了吗?” 赵芃凡咳嗽两声说:“已经没事了,幸亏允隽姐姐照顾。” 于允隽在一旁微笑着说:“你也不用谢我,这几天陪着我游山玩水开心解闷,我也很感谢你。” 赵芃凡笑笑说:“明天我弹琵琶给你听,伤势好利索了就可以弹了,维汉哥哥平时可爱听了。” 唐成在一旁劝说:“再养几天吧,你那么弹琵琶太耗劲力神气,不要牵动了伤势。” 他们几个人居然在这里聊开了,把形法派众人晾在了一边。 徐志强和庹玥琴想笑却尽量忍住,瓯江安则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维汉前辈生气了,却没有发作,只是用这种方式表明了态度,就看形法派怎么善后了。 不论于公于私,唐成都有理由发怒,形法派这次得罪人可得罪大了。唐英杰勾结形法派败类文一坪做下九龙山血案,幸亏唐成率众出手力挽狂澜并查明了真相,形法派本就欠他人情。这次倒好,唐英杰在南昌想对付他,形法派不仅没能帮上忙,反而成了对方的帮凶。 先是文致中设计构陷,用心十分险恶。接着唐英杰血洗文致中满门,引阳澄率众逼问唐成。到最后形法派弟子奉亚东竟然也成了奸细,通风报信给白洋鬼子带路,唐英杰在绳金塔伤了维汉先生那么可爱的妹妹,这笔帐该怎么算? 别看维汉先生这时候和颜悦色,那是他涵养好,在佳人面前也有风度,假如换个脾气暴的,说不定早就掀桌子了! 而且这些事都是唐成查出来的,然后告知形法派。文一坪就像潜伏在形法派的一颗毒瘤,在九龙山暴露之后,形法派自查时去毒未尽,留下了极大的隐患,直到唐成到来,才算将这潜伏的毒性完全清理干净,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第732章 形法山河憾龙令 不要说维汉先生不高兴,消砂、九星、叠障、凤凰谷等各派恐怕也不会答应的,于情于理不能就这么算了。 唐成和赵芃凡、于允隽柔声细语的聊天,声音不大却像竹杠敲得梆梆响。 阳澄身为形法派掌门,这时候也不得不说话了,站起身来咳嗽一声说:“九龙山血战,败类文一坪暴露形藏,形法派本就有愧。然而去恶未尽,门中自查余毒未清,幸亏维汉先生到来,这才彻底铲除我门中隐患,却连累令妹受伤,形法派上下不知该如何感激又如何致歉?” 阳澄一开口,唐成没法接话,他总不能告诉对方该怎么致歉吧,但也没说什么客气话,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阳澄的嗓子眼就像卡了鸡毛,又清咳了两声,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捧着躬身递到近前,恭恭敬敬的说:“这是我形法派的撼龙令,恳请维汉先生一定要收下。” 唐成站起身来接过这件东西,仔细看是一枚巴掌长的玉圭,正面刻的是昆仑干龙图,背面有四个古篆字:形法山河。 刚刚拿到手中,就发现在场的形法派弟子一起躬身行礼,他也赶紧持圭还礼。礼毕后众人却没有坐下,唐成随即意识到是自己还站着的缘故,摆了摆手说:“大家都坐下说话吧。” 坐下后唐成问:“阳掌门,此撼龙令是何物?” 阳澄听到这话好像吃了一惊,这位维汉前辈竟然不知道形法派大名鼎鼎的撼龙令。徐志强赶紧在一旁解释说:“维汉先生自海外归来不久,可能确实未曾听说。撼龙令是形法派历代祖师所传,一共只有三枚,持撼龙令可招集形法派弟子听令,也可以形法派的名义向风门其他各派求助,它是代表形法派宗门承诺的信物。” 阳澄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正要说明什么,只听徐志强又说: “据我所知,形法派近百年来只送出过三次撼龙令,皆传书于风门各派,持令在手不过是一种象征,维汉先生用不着把它拿出来。前两位接受撼龙令的前辈从未动用过,故去之前都派弟子将此令送回。此物不仅是一种象征,而且是非常玄奇的秘法器物,以之为灵引运转山河形法,更添威势之妙。” 原来如此,这表示唐成将来若有什么事,形法派将全力协助之意!以前也有人收到过撼龙令,但从来没有用过,唐成也可能不会动用,但这是一种地位的象征,形法派给了他最大的面子。唐成捧着令牌说:“阳掌门,诸位同道,这,这,这太珍贵了!维汉怎么受得起?” 阳澄和何野鹤等人齐声说:“维汉先生何出此言,您受不起,当代江湖还有谁受得起?这是形法派上下一致的诚意,请您万勿推辞!” 瓯江安、于允隽等人也在一旁帮腔劝说,唐成只能顺势将撼龙令正式收下,这好像没有供奉长老的身份实惠,但是地位更加尊荣。要知道,消砂派或九星派的供奉长老,每月都是有“用度”的,参照门内长老的“补贴”,虽然不多,都只有几万块而已,但足够普通人过舒服日子了。 收下撼龙令后,唐成取出一个大信封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说:“这是那天奉亚东交给我的,包括他私吞的钱财、资产、器物的账号、密码、清单,还有后来接受唐英杰酬谢的一笔重金,当时我走的急忘了交给何长老,现在就让诸位处置吧。” 阳澄回头看了何野鹤一眼,何野鹤微微苦笑着走上前来,又在茶几上放了一个纸袋,纸袋上印的单位是“洪州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然后退后一步抱拳说:“维汉先生所查的信息不全,这是我彻查的结果,无间派与唐英杰用于收买我门中叛逆的资金连同账号以及密码全在这里,至于查出的器物,我已另行分装。” 唐成指着纸袋说:“何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何野鹤笑着说:“唐英杰花重金欲谋害您,难道您还要把这些还给无间派吗?”原来形法派不是没实惠,全装在这里了,而且是慷他人之慨。这笔重金来自无间派,用以谋害维汉先生,又被程维汉自己查出来了,形法派能留下吗?当着众人之面不仅不能留,估计还会自己添点凑个吉利数。 徐志强在一旁哈哈大笑说:“这些个衰孙子,下次干脆让维汉先生给个帐号,直接把钱打过来得了,反正是送钱又送命的货!” 唐成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矫情了,芃凡,替哥哥拿着,回头看中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哥哥替你买。”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唐远芃、唐英杰,真是大好人呐!我将来娶媳妇的本钱,全靠你们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笑了,阳澄等人露出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表情。送礼收礼向来都是一门学问,在这种情况下唐成如果拒绝了,显然就是不领情不愿意解开梁子,这样一来,场面也就皆大欢喜了。 这时候,唐成站起身来说:“这些天大家也没少折腾,闹心事暂时告一段落,那唐英杰也不过是等死而已,在形法派的地界上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我们也没必要因宵小之辈破坏自己的好心情,今晚我做东,款待答谢诸位同道。” 唐成当天在梅岭山庄包下一间宴会厅,开了三桌酒席请客,到场的除了徐志强夫妇、瓯江安、于允隽,其余大都是形法派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和维汉先生见面打交道,轮翻敬酒觥筹交错,气氛既热闹又显得亲切。 席间,阳澄等人热情邀请唐成去形法派基本道场庐山一游,还没等唐成答话,赵芃凡扯着他的袖子说:“维汉哥哥,我很想去庐山玩,咱们就去呗。” 唐成笑着点了点头说:“‘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去庐山又怎么识得庐山真面目呢?当然应该去,不过我们不能待太长时间,就三天吧。”唐成的胸襟画卷已接近于真正的化境,庐山也确实是他应该去采炼灵枢之地。 赵芃凡很高兴的又拉着于允隽的袖子说:“允隽姐姐,我们一起去庐山吧。” 唐成的南昌之行至此告一段落,第二天出发去了庐山,李永隽也一道去了。 赵芃凡实现了她潜回境内的第一步计划,那就是公开在风门各派中露面。现在人人都知道维汉先生到南昌行游,身边还有一位“妹妹”叫赵芃凡,曾在绳金塔下舍身挡住唐英杰的偷袭。 第733章 云中星光 三天后,唐成带着赵芃凡离开了庐山,临行前于允隽问他:“听我师父说,维汉先生早想拜访叠障派,请问何日能成行?” 唐成回答说:“等忙完最近的事情,我一定会去青城的。” 于允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准信吗?也许我不该问。” 唐成随意地说:“这有什么该不该问的,明年农历三月三,春暖花开之时。”他有自己的考虑,明年正月十五将到香港参加寻峦派的宗门聚会,正式完成三项师命之一。接下来他和康悟本还有一笔“生意”要做,这笔生意至少要做半年,但前期铺开场面之后就不用他本人总是留在香港。 办完这些事,确实应该找个地方好好闭关了,青城山是绝佳所在,之所以定下准确的日子,他也想见见千杯道人。这位道人总是在外云游,不说准了时间和地点还真不容易见着。 而在此之前,唐成还有好几件事要做,首先是将那五本书册复制完成交给赵芃凡,然后他就该回家过年了,年后要到成都去参加硕士论文答辩。 于允隽听到这话点头说:“明年三月三,我在青城山恭候,没想到在南昌能见到维汉先生,此物留给你做个纪念,是允隽一点小小的心意。” 于允隽递过来一样东西,只有小勺一般大小,仔细看又像一枚花瓣,质地像是碧玉雕成,以神念激引还能发出星星点点的闪光,这些光点在其内游移,就像很多萤火虫在夜空中飘飞。唐成愣了愣问她:“这是什么器物?” 于允隽淡然说:“青城后山游仙灯奇观,我自幼常见,这是我炼制的云中星光,以此物为灵引对叠障寻峦妙法或有所助。” 一旁的赵芃凡伸手拿了过去惊叹说:“云中星光?好漂亮啊!它和允隽姐姐一样漂亮,你对维汉哥哥真是太好了。” 唐成转念一想,取出一支翡翠长簪说:“如今簪发者已不多,你是一位道人,这东西正合适送给你,也留着当个纪念吧。”在黄山时慕容楚送他的一对翡翠长簪,既是珍贵的玉器也是秘法器物,本意是想让唐成转赠庹玥瑛和蓝芩,结果他分别送给了尤冉和于允隽。 赵芃凡又在一旁惊叹着说:“好漂亮的簪子,维汉哥哥还有吗?我也想要一支!” 唐成笑着说:“没有了,但是哥哥这次收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想要的话你慢慢挑。” 赵芃凡撅着嘴说:“你是说形法派给你的那些器物吗?我才不要那些呢,我要维汉哥哥自己的东西。”她当然用不着要,那些原本都是无间派的。 远处有人咳嗽,形法派内堂执事辜殿宽走过来说:“维汉先生,车已经备好了,这就直接送您去机场,何长老封装的那些器物,随身上飞机并不方便,您是否给个地址……” 唐成摆了摆手说:“送去凤凰谷月影仙子那里,托她帮我收着就好,我有很多东西都放在她那里呢。” 唐成回到广州已是十二月中旬,他先送赵芃凡回家,路上还带着她兜了几个圈子,讲了很多防范人跟踪的技巧,包括怎么应付普通人、专业跟踪者、秘法修炼者等等,并且叮嘱她不要泄露自己在江湖上的身份。 对于赵芃凡的聪慧唐成是相当的满意,在南昌时于各派风门同道面前,赵芃凡一直就叫他维汉哥哥,一次都没有说错过! 将赵芃凡送回家中,项琛和苏晓慧还没放学,夏碧莲仍在海南出差没回来,唐成又仔细叮嘱了其它的一些事情,最后说:“我还有点事要出去办,两天后回来。” 赵芃凡有些不高兴的说:“就把我一个人丢家里吗?唐成哥哥总是这么忙!” 唐成笑着解释说:“你已经知道我在江湖上的名号,当然会有很多事,也不方便被这里的人知道。再说了,你也不是一个人啊,苏晓慧和项琛一会儿就放学了。这两天你就乖乖待在家里,一路上我教你的那些灵觉入门根基淬炼之法,你好好体会一下。” 这天晚上,在宫紫桐的公寓里,两人正在一边说话一边算账,宫紫桐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靠在唐成怀中说:“所有的现金加起来,你已经有一千六百多万了,这还没算上资产。” 唐成的手在她的胸前不安分的游移,幽幽地说:“我对资产经营没什么概念,除了那座山庄我想留着,其余的变现怎么样?” 宫紫桐微微喘着气说:“还说没概念?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精明的生意人!”停了一会又说:“变现干什么,就当投资留着呗,倒是那座山庄确实不怎么挣钱,就算长年租出去一年也不过二百多万的净收入,偏偏是一定要留着的。” 唐成从身后凑到她耳边说:“白云山庄当然要留着,那是我们定情的地方,我已经不想出租了,自己住行不?” 宫紫桐看了他一眼说:“你想留着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一年少二百多万收入,物管及服务费用五十多万吧,加起来你每年损失三百万。” 唐成不以为然地说:“账不能这么算吧?” 宫紫桐笑了,脸上红红的说:“你又不是总在广州,就算在广州,项琛那个地方,我看你住的也很舒服啊,难道想搬走?” 唐成淡然说:“这次去南昌,不慎暴露了行踪,我也不清楚是否有人能够追查到广州,所以想干脆示之以明,就以程维汉的身份公开住在白云山庄,就算我不在那里也是我的地方,省得他们找来找去。” 宫紫桐瞪了一下眼睛说:“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算算,你的账号不提现有的资金,我发现每个月还有两笔钱打进来,加起来一共有七万多,足够支付山庄的物管和服务费,你当然住得起。”停了一会又说: “你既然有唐成这个身份,那么另外的账户里是不是要留一笔钱随时备用,不要全放在我这里。” 唐成想了想说:“唐成这个账号,就给我放三百万吧,到哪儿都可以随身带着,其它的全交给你打理,我有用的时候再和你商量。” 宫紫桐玩笑着说:“你就不怕我把它们都带跑了?” 唐成用嘴唇蹭着她的耳垂说:“你会吗?假如真这么想的话,够不够?是不是还得要我帮你再多赚点。” 宫紫桐往后一耸身子回手勾住了他的脑袋:“我有那么笨吗?”然后又说了一句:“你是担心身边的人,不想给他们惹麻烦?” 唐成叹了口气:“是啊,我已经给你惹麻烦了。” 第734章 摆开车马 宫紫桐坦然说:“据我所知,项家一直派人在暗中保护,你那些江湖中的事也与项琛她们没什么关系,你应该可以放心些。” 唐成想了想说:“不仅如此,向立信也派人在暗中关照,应该没有大问题,我也不太放心你啊,更加谨慎些好。” 宫紫桐扣上了电脑转过身来贴到了他怀里,呵着热气问:“山庄今天还空着,我们现在去那里过夜吗?” 唐成低下头说:“不,就在你家。” 第二天晚上,在白云山庄,唐成设宴招待寻峦派和消砂派众人,来的有长老向立信、朱昊、颜德龙及门下弟子向兆军、李青、袁虎栢等人。 消砂派远在硇洲也被邀请到了,这是唐成在南昌时就已经约好的,算是一种公示。 消砂派的人到广州来,当然也有生意上的合作,向立信上次去硇洲渔村时就已经商谈的事情,他们要合作投资成立远洋公司,正式的签字仪式就在维汉先生的酒会上举行。 向立信是生意场上的好手,这是双方优势可以互补的好事,维汉先生也愿意促成,而且还投资入股算是凑热闹。他平时没有时间照顾什么生意,所有事务都交给宫紫桐全权打理,是赔是赚不关心,反正信任向立信和颜德龙。 新成立的远洋公司的办公地址设在新建成的寻峦大厦中,还特意给唐成留了间办公室,只是唐成平时不可能去上班,宫紫桐也不去那里上班,请个助理坐着就行。 在酒会上维汉先生还宣布了一件事,回国这么久一直在四处行游始终没有个落脚的地方,这次终于决定买下一处住所,就是这座有纪念意义的白云山庄。江湖各派有事找他,可以到白云山庄来,如果他不在的话,有什么事就到寻峦大厦给他的助理留言。 至于唐成的助理是谁,反正让向立信选聘就是了,结果在酒桌上当场聘了消砂派女弟子丘沐辰就职,大家都哈哈而笑。 维汉先生这下子就摆开了车马,亮明了身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的“老巢”就在广州白云山庄。 这里是寻峦派的地盘,与消砂派有生意上的合作之后,消砂派也有高手长驻广州,不论明里暗里都不吃亏,除非是无间派动用核心力量大举进犯。 唐成在白云山庄只待了一天住了一夜,象征性的亮了亮相,然后又外出“行游”了。他倒也没走远,背着包又回到了康乐园附近的小区。 接下来这段日子直到中山大学放寒假之前,唐成又成了一位老老实实的红花好少年,天天待在家里几乎不怎么出门,除了复习功课之外只做两件事,一是复制赵老留下的那五本书册,二是私下里分别指点赵芃凡和秦刚秘法修行。 秦刚早有根基,赵芃凡的资质也是相当出色,这两人几乎是同时掌握了灵觉。当然了,秦刚是真的掌握,而赵芃凡只能装到底了,她不可能暴露自己早已是神念高手,而且不论修为境界还是功力都明显在唐成之上。 就在这个时候,唐成传了他们地师五戒,有陆超所传他的监察天下风门五戒:一戒转煞缠神、二戒颠倒灵枢、三戒遗局留患、四戒破败地气、五戒占尽风光;也包括自古以来地理堪舆师五戒:一忌承言万诺、二忌挑利引争、三忌妄加毁誉、四忌截地留私、五忌附会自欺。 在这期间还有一位客人拜访,那就是香港来的康悟本,他不仅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是在各地搜集的中世纪的欧洲文物,大多是残缺不全的,而唐成要的就是这些,他要考察材质、器形、纹饰、风格。 要说传世文物最为丰富复杂的当然是中国,要说世上制造赝品的绝顶高手,也大多在中国,他们仿制的大多是中国文物,同样的经验和功夫要是用在欧洲那些器物上,想做到以假乱真几乎太容易了。还有一个背景因素,欧洲甚至世界各地史料的记录严谨和可印证程度,都远远不如中国,本身臆造的成份就相当大。 唐成自己却没有办法去仿造这些东西,当然不是没有水平,而是缺乏专业的设备,他计划过年带回家让父亲帮忙。 康悟本带来的不仅仅是文物残件,还有很多鉴定分析资料,唯一完整的是一顶王冠。 这顶王冠是康悟本从项琛的父亲项城铭那里“借”来的,这次也交给了唐成。本来这么贵重的东西随手交给别人并不稳妥,但是项琛当场拍着胸脯说她来担保,康悟本当然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康悟本问唐成要详细的策划方案,唐成劝他别着急,这种事情准备起来看似麻烦,但前期的算盘都打好之后,想动作起来也快,而且这是个连环局,前后持续大半年呢。 康悟本走后,五本书册已经完成,唐成劝赵芃凡也回去。赵芃凡不想走,撅着嘴问:“难道是唐成哥哥烦我了吗?我这阵子表现的可乖了,为什么要撵我走?” 唐成拍着她的肩膀说:“不是赶你回去,欢迎你再来,但是项琛和苏晓慧都要回家了,我也有事,要知道很快就要过春节了。你也许没有过年的习惯,但是你奶奶一个人在美国,她心里肯定是有这个传统的,我建议你在农历新年的时候陪着她,把这五本书册也带去让她看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和康悟本商量的那些事情,我也清楚,昨天告诉奶奶了,奶奶说她有一件东西要托你帮她拍卖,至于手续费嘛该怎么收就怎么收。这件东西是芃凡阁收集的,奶奶告诉我全看你的本事了,超过她的限价,赚来的钱全归我。”赵芃凡有些撒娇的说: “唐成哥哥,你一定要帮我多赚点钱哦!” 唐成追问:“什么东西啊?” 赵芃凡淡然说:“一柄国王权杖,货真价实。” 唐成笑着说:“芃凡啊,你就准备好发财吧。” 赵芃凡笑眯眯的反问:“奶奶还没报价呢,怎么就知道我要发财?”停了一会又解释说: “她可是准备报两个价,一个是拍卖底价,另一个是她的期望上限,达不到底价没法成交,达不到她的限价我也没钱挣。” 唐成看着赵芃凡说:“我不需要问,你奶奶既然想帮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就等着看唐成哥哥的本事吧,一定帮你赚一大笔嫁妆。” 考完试,项琛又被人接走了,临走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的很不满意,但还是乖乖的回家了。苏晓慧也放假回成都了,临走前冼韵达还请唐成上家里吃了一顿饭,最近这位冼总很忙,寻峦大厦工程就要收尾,眼看又是年底,几乎天天不着家,难得有空。 第735章 孤身上海南 苏晓慧临走前最惦记的还是唐成的论文答辩,问他准备的怎么样了?唐成笑着说没问题,等着拿学位就是了。苏晓慧很高兴,又一再叮嘱唐成到成都一定要找她,那时候她应该还在,唐成答应了。 她们一走,家里就显得空荡荡的,唐成干脆背着包上山了,住在白云山庄每日练功。剑灵太阿被绳金塔镇住不再有灵性,他也不知道这柄剑究竟算不算养成,能否完成师命?但当务之急是将运转神念之法掌握纯熟,达到庹玥瑛所描述的‘身为天地灵枢,万物生动常在,山川风情摇曳,神魂融炼其间。’最终达到郭璞仙师点化的‘神念运转天地合一’之境。 这期间,偶尔也会有寻峦派、消砂派弟子来访,谈玄论道请教切磋,宫紫桐每天下班后和周末都到山庄来,两人之间的私生活很协调,正所谓‘久别胜新婚’。 唐成住在山庄里公然以程维汉的身份示现,这里便是江湖上的“程府”,他觉得这段日子过的很“奢侈”,所谓奢侈当然不是指住这样一座山庄,他享受得起,而是指如此怡然无一丝江湖纷扰之事,仿佛所有的血光杀戮都已经远去,自从他以程维汉的身份出现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悠哉过。 明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可能太久,但能享受还是要尽情享受,希望能等到将来有一天,将所有的烦恼事剪断理清,就做这闹市之旁、白云深处的唐成。 算算日子唐成也该回家了,这天接到了夏碧莲的电话,是从三亚市打来的。夏碧莲在那边的任务结束了,却没有回广州,打算从海南直接回成都过年,动身之前想在三亚玩几天,问唐成在做什么?唐成一听就知道她想请他一起去,想了想说:“在重庆的时候很遗憾,说好一起旅游却有那么多事,几年了,难得你有这几天空,我过去。” 夏碧莲听到唐成这样的回答十分高兴,带着兴奋的语气说:“我后天放假,想在三亚留三天,你过来的话,一切我都订好了,早该请你的,一直到现在才有时间。” 唐成接电话的时候宫紫桐就在旁边,挂断之后宫紫桐看着他不说话,唐成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宫紫桐低头用手拨弄着胸前的发梢:“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就是不太明白,以你的身份怎么会与警察局长……”她只说了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 唐成叹了一口气说:“想听故事吗?” 他没隐瞒太多,将自己和夏碧莲认识的大致经过和这些年来的交往说了一遍。这些事情宫紫桐以前从未问过,但既然今天开口了,他也就交待了。 宫紫桐愣了半天才说:“她,她用手铐?……”然后收回目光喃喃地说: “唉,我明白了,其实现在真正为难的人是她,碧莲妹妹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唐成也有冒坏水的时候,故意撩拨着说:“我们一起去海南?” 宫紫桐伸手掐了他一把:“你想得美,小心有人直接把你铐进看守所,就不用回家过年了!”停了一会又说: “我也要回家过春节,其实前天就可以走了,因为你在这里我不想走,明天你去机场送我。” 唐成爽快地说:“我去送你,今天先去逛逛街,给你家人选点礼物。” 宫紫桐随意地问:“你选礼物,还用去逛街吗?” 唐成点了点头说:“也是,也是,山庄里的东西,挑几件像样点的吧。” 第二天送走宫紫桐后,唐成开了一辆新车从向立信那里出发离开了广州市,车是元辰公司的,向兆军亲自把他送到了楼下,他是以程维汉的身份大摇大摆的公开出行。 唐成没有坐飞机,而是自己开车去三亚,这一路不短,假如有人暗中盯着他的话,沿途设伏的机会就太多了。唐成是故意的,自从唐英杰在南昌不见踪影之后,他也不清楚这人究竟是什么打算,是否仍在暗中窥探?假如唐英杰还不死心的话,那唐成就再给他一次出手的机会。 天天在白云山庄等着也不是那么回事,有寻峦派和消砂派两派高手明暗值守,唐英杰不会在广州市搞什么动作的,那样和找死差不多。唐成并不介意再做一次饵,故意落单引他上钩,就看那条要钓的鱼究竟有多笨了。 唐成当然也不敢托大,要走的路线早就跟向立信和颜德龙商量好了,在他前面有车保持一定距离,在他后面也有车跟着,都是从别的地方出发不引人注目。假如有人在途中截击,很方便的就能形成反包围,唐成自己的车里还藏了一把冲锋枪和两只手枪,他可没打算完全凭秘法取胜,只要有效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出广州到江门,经阳江、茂名、湛江到了琼州海峡,这一路没什么动静,经轮渡到了海口,唐成第一次来到了海南岛。能否让唐英杰现身,唐成并没有把握,他自己也清楚十有八九这一计会落空,其实更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走这一路,亲自开车的好处是可以时快时慢想停就停。 他要以神念最终凝炼所携画卷的意境。 在庐山时,他炼就的是山水群峰形法如凝、观景如画,到如今尚缺最后一步火候,那就是展画如景,随地气灵枢而变:身为天地灵枢,万物生动常在,山川风情摇曳,神魂融炼其间,真如画境中穿行。 上了海南岛后,唐成驱车沿着环岛高速绕东侧而行,这一条公路风景极美,不时在崇山峻岭中穿行,忽而一个转弯又来到碧蓝的大海边,甚至能听见海浪拍击路基的声音。 海南树木大多常绿,冬日里不失生机之趣,而海风清凉微带一丝丝寒意,放眼望去,左侧是一望无际荡漾的碧蓝琼玉波光,右侧是连绵起伏不断的苍翠叠障丹青。这便是天地之间的画卷,元神心象所摄、眼观即神念所印,随着他的前行无穷无尽的铺展而开。 唐成在海口歇了一夜,凌晨太阳未升霞光初吐时出发,绕岛而行车开的不快不慢,过了中午前方已经是陵水黎族自治县,这一段公路是离海最近的,几乎就是贴着海岸线在山脚下开凿,宛如在浪花升腾的水意中飘行。 走到一半的时候,唐成即向左转,下了高速由一条简易公路进山了,这一带山势对出如天然门户,灵枢相倚成障,正像画卷中无穷妙境变换。 这一路上有很多地方可以设伏,唐英杰并没有现身,看来他是不会来了,唐成还是安心凝炼画卷,后面有车远远的跟着,前方的车在二二三国道与环海高速交汇处等候。 第736章 幻法 唐成从一条不知名的公路拐进了二二三国道,在山野中起伏穿行,他的心神也完全沉浸在山势灵枢的变换中,袖携画卷,脚下的路便是胸中的画卷。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一丝玄妙从未体会,周围很宁静,风景好像显得很美,有一种幻觉,真的就像丹青水墨。 两侧都是山,这个地方叫作分界岭。 没有看见山泉,却听见了水声,就好像有人拨响了古筝的琴弦,分明就在耳边不远。 唐成有点沉迷,感觉就像喝得熏醉一样,明知不太寻常,却仍然懒洋洋的不愿意清醒。这是幻法大阵,施展的人可比唐英杰要高明!无形之中运转,以山川美景为幻法,谁也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展开的。 这根本就破不了也不必去破阵,这幻法并不攻击人,只是让你所见所感最美好的一面如真似幻的展现,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改变,这与唐英杰在绳金塔下所施展的手段是类似的,但显得更加巧妙。 “难道是唐远芃亲自来了?”唐成在心里说。 假如就是如此运转幻法大阵,唐成不必出手,反倒要感谢他增添行游之趣。他仍是一脸迷醉的神色继续开车,手扶方向盘目视前方,瞳孔却在不易察觉的收缩。 车速大概是在六十迈左右,转过一个弯前面突然有了状况,也不知是因为山洪爆发还是地质灾害,前方的公路突然断了,在两道山梁之间塌陷,形成一个悬崖状的深渊。 唐成眼神急转,没有踩油门也没有减速,直接开着车就冲断崖去了。假如旁人看见,还以为这人要自杀,但是车到断崖边却神奇的开了过去,就好像腾云驾雾一样在半空中飘浮,轮胎虚转却保持匀速前行,在半路上还能凌空拐弯! 这当然不是唐成的本事,这条路根本就没有断,他所见到的只是幻法而已。唐成没有看破幻法,他眼前见到的也是一道深渊断崖,但是神念感应到的地气灵枢却没有断,也就是说明明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却看见了。 假如换一个定念不坚的人,肯定会脚踩刹车,在拐弯途中说不定车就会翻了。清清楚楚的看见一道断崖,却毫不犹豫的开车冲过去,不论心里能否感应到是真是幻,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情。 唐成也有如临深渊的感觉,但是车到了断崖边所见到的景象就变了,原先的公路自然延伸,收摄神念只能看见眼前的这一段,前方还是断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车在前行冲向深渊,可是深渊永远就在几步之外,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唐成觉得暗暗心惊,少说他已经走了一公里,对方并没有发动攻击,如果仅仅凭一人的神念之力,也不可能在这么大范围内运转幻法大阵。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这个人就在前方或后方随着他走,要么是借助周围的地气灵枢布好了阵势,将这两山之间彻底笼罩。 凤凰谷的天机大阵是已经布成的,笼罩住整座山谷。据说幻法大阵也可以布成阵枢,最好的布阵法器是一种晶石叫幻彩晶。 幻彩晶庹家并不出产,也极少有人见过,原产南美洲和非洲一带,庹玥瑛也只是在典籍中见到过记载。 假如有人以十六枚幻彩晶为阵枢,在这一片地方布下幻法大阵汇聚山川灵枢之力,以神念激引运转,完全可以把唐成困在此地。但是,这人的修为境界相当不低,几乎可以和庹玥瑛相媲美,所以唐成怀疑来的人是唐远芃,这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事先完全没想到也没听见一点风声。 前方出现了两条岔道,一条是通达坦途,一条仍是断崖深渊等候,唐成向右拐弯仍然驶向断崖,路是通的断崖仍不存在,但下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刚才应该走另外一条路,这里分明是一条岔道。 幻法虚虚实实,最可怕之处并不在于有多强的攻击力,而在于你根本看不见施法的人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就刚才的手段,对方是想让唐成停下来,但第一时间已经失败了,唐成根本就没停还在继续开车,而车速已经明显慢了下来。 说起来复杂,其实前后也不过五分钟,腰间的太阿寂静无声,没有了剑灵,唐成真有点不适应。他这时候不能让太阿在车外随行,看不见目标也不好乱拔剑,除非他认准一个方向只想冲过去,但对方还没有展开正式攻击。 其实以唐成的身手,有断崖倒不怕,就算车冲下去了,他也完全能够推开车门跳出来攀住崖壁,这时候最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对方想干什么? 唐成想找人,然后就真的看见人了,只见路边有一个小土丘,大小就跟坟堆一样,土丘旁坐了一名男子背朝他像是在抽烟,头顶上有青色的烟雾升起。 唐成已经把剑拔了出来,一手扶着方向盘,车并没有停下来,从那人旁边驶过没有任何动作。 再往前行,断崖消失了,唐成的神情却更加凝重,握剑的指节在微微发白。 没有断崖时能看见断崖,假如前方有断崖,说不定他看不见,一不小心就把车开进沟里去了。 神念如凝,好像展开的触手,抚摸着沿途山川地气,唐成也够执着的,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没停车。 又往前开了大约七、八分钟,唐成的眼皮突然跳了起来,前方的路边又看见了一个土包,跟刚才看见的一模一样,土包旁边还蹲着一个人背朝着他,那场景也是和刚才一模一样,就像同一个画面的剪影,“见鬼了!”唐成在心里说。 唐成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被陷进了幻法大阵之中。 他刚才是经过了幻法大阵的阵枢之一,在那个地方能干扰远处所见,找不到其它的路,只能沿着对方布阵形成的环路绕着一座山走,这辆车永远也走不出去。 幻法大阵果然名不虚传,在如真如幻之间就能让唐成这种高手心神不定,万一元神稍有蒙昧,对方就可以趁机出手,偷袭的效果要比平时可怕得多。 唐成如果就在那个地方停下来,将是对方运转法阵威力最大的区域,他如果不停下来,就无法成功的破了幻法。 要破阵,首先就需要找到施法的人或阵枢所在。现在该怎么办?有两个选择,一是拔剑逃走,相信他能逃出去,幻法大阵笼罩的范围不可能无限大,认准一个方向穿行山野以剑气开路是可以的。 但是,这样做不可能找到出手者是谁,也可能不小心落入伏击陷阱当中。 第737章 晶石化蝶 除此之外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破阵,就在那个男子所坐的地方下车,面对面交手,难道这就是对方想要的结果吗? 唐成再次经过那人身边时不仅没有减速停车,反而一踩油门冲了过去,当车驶过,车后却有一件东西凌空飞出砸向那人的后背,是一枚小巧的铜牛。 铜牛飞在空中发出一声咆哮似的震吼,就像一座小山般凌空压了下来,却没有砸向那人的头顶上,而是落在他背后一米远的地上。大地没有颤动,而是一片死寂,这铜牛能镇地气,包围唐成的幻法大阵当然不能仅凭人力完成,而是提前布下阵枢运转山川地气,铜牛扔出去的一瞬间将那一片空间的山川地气都定住了,暂时可以破局部幻法。 铜牛落地的同时,唐成也落地了,他并没有停车,踩一脚油门冲过去随即熄火,既没有踩刹车也没有拉手闸更没有开车门,无声无息的从左侧车窗里跳了出来,熄火的车仍然沿道路向前方滑行,这动作就像在表演杂技,落地时已挥剑转身。 再看路边坐着的那个人大约在三十米之外,唐成幸亏没有直接停车过去,那里根本就没有“人”,铜牛落地定住地气,幻法瞬间被破,可以看清楚那不过是一块大石头。 假如运足劲力与剑意冲向一块石头的话,那就给潜伏的人创造最佳的偷袭机会了。 那人旁边的土包果然是一个坟包,没有墓碑,却有一个碗状的土胚立在最尖端,那是南方一带表示坟头的标志。男子的背影变成石头的同时,唐成也看见了坟头上放着一样东西,是一枚闪烁着七彩的石头:幻彩晶。 唐成落地挥剑,不闻剑鸣却听见锐利的风声,有无形的飞刃随着剑势向四周激射,周围的草叶和小树被搅的粉碎,好像是激起了一股烟尘,他在烟尘中冲向坟头上的幻彩晶,打碎这块晶石就可以破了幻法大阵的阵枢。 那人要是想继续布阵运转阵式与他相斗的话,就只能以神念之功了。 无论神念能不能斗得过,一旦正面交锋而不是借助提前布成的法阵,唐成就能查觉对方的所在,提剑在手,不愁杀不了他! 唐成没有被骗冲向那个“人”,使对方无法激引幻彩晶从一旁偷袭,他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冲向了阵法运转局部威力最大的阵枢所在。别看唐成平日溜滑无比,为人其实相当的刚烈! 前方有无形的力量阻挡,还有光影折射如幻,不仅觉得前行困难,而且每走一步,目标的位置好像都在变化,想引他改变方向。 太阿虽然失去了剑灵,但出鞘后更加犀利,配合神念之功与凌厉的劲力,好似分波劈浪前行,他认准了一个方向冲过去,不理会眼前光影移转、脚下沟壑忽现。 幻彩晶在视线中几度模糊,甚至变化了好几个分光虚影,但是,唐成神念锁定的那枚始终没有完全消失。当他冲近五米多远的时候,对方终于展开了正面攻击。 那枚晶石陡然爆发出一团耀眼的七色光华,笼罩了形迹所在,光华射出竟化成漫天飞舞的蝴蝶,扇动着翅膀带着炫目的花纹翩翩飞来。在海南冬日的山野里,这副景致非常美丽,但是却充满危险,蝴蝶的翅膀上闪烁着锋利的光芒,好像能将人拥抱其中切成温柔的碎片。 这不再是纯粹的幻景,而是带着无形而化为实质的神念之力。 赵芃凡坐在靠近山顶的一株大树下,怀抱着一支玉钮琵琶,面无表情的拨动琴弦,眼眸中却好像有七彩光华闪烁,手拨琴弦竟然寂静无声,她本人却能“看见”从琴弦上有无数细微的光芒激射而出,在空中化为漫天飞舞的蝴蝶,与唐成眼前所见到的幻境一模一样。 两人的距离很远,但是,斗法时却好像是面对面,时空不能阻隔距离。 唐成的记忆中仿佛见过这一幕,在九龙山面对唐英杰的时候,对方就曾幻化出漫天竹叶伤人,果然是同一传承的秘法,出手总有相似痕迹可寻,但是,蝴蝶比竹叶妙曼多了,既美丽又充满灵动。唐成好像是听见了元神深处的一声叹息,一抖手展开画卷。 虽然掌握神念之后,唐成不用真的动用画卷也能展开胸襟中的山水意境,但是面对这种高手的时候,还是以画卷为灵引才能发挥秘法最大的威力。 画卷展开之时就像将一片山野摄入画境,又像唐成本人走入画中,很巧,不远处的山坡上正有一株花树含苞,这时候好像有一阵风吹过瞬间绽放,并飞离枝头满空飘舞去拥抱幻法蝴蝶。 飞花如雪,视线里看不见别的东西,唐成步履从容前行,漫天飞花舞蝶竟然没有一片沾身。 山上的赵芃凡所看见的又是另一番场景,幻化蝴蝶被漫天飞花拥抱,美得令人叹息。她的长发青丝无风飘舞,飞花如雨落在肩上、身上、发丝里,化为星星点点的七彩光芒消失。 赵芃凡不禁有点恍惚,好像很陶醉,不想再斗下去了,宁愿沉浸在此良辰美景中,手也从琴弦上松开了。 然而,这只是一刹那的念想,随即眼眸中有波光一闪,赵芃凡看着前方空虚处自言自语地说:“你真狠!”只见如落雪的繁花中,忽然伸出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她的眉心。 唐成收剑拔枪了,是一支子弹穿透力极强的黑星五四,当然不可能指着山上的赵芃凡,而是对准一丈多外的幻彩晶扣响了扳机。 枪声好像被画境和幻法湮没,几乎听不见,周围的景物却仿佛震颤了一下,幻彩晶重新出现在视线中,子弹不知打到了哪里,唐成踏出一步又开了第二枪。 唐成开枪的时候,赵芃凡指挑琴弦微微一颤。 唐成连开了五枪,向前迈出了五步,他曾经用这一招对付过唐英杰。当时唐英杰会动会闪,但是这枚幻彩晶不会。对方布下这座大阵对付他,相比面对面斗法可以笼罩更大的范围、借助山川灵枢之妙,唐成选择直破阵枢,先不管对手在哪里、想干什么。 五发子弹打完,唐成走到了幻彩晶前伸手可以拿到它的位置,再看他的头发,每一根都立了起来,发稍向后弯曲,就像顶着看不见的巨大阻力。他没有伸手去拿这枚晶石,实际上也不可能拿起来,趁着开枪突进的机会没有耽误一点时间,枪脱手拔剑,全力凌空斩出。 元神中仿佛听见尖锐的哨音,几乎能刺破人的耳膜,剑尖震颤离着晶石一米外凌空划过,只听很轻微“噗”的一声响,幻彩晶化成了粉末,闪着七彩磷光,撒得满地都是。 第738章 分界岭斗法 唐成身形巨震,向后飞出了两米多才落地站稳。 再抬眼看去,不远处的那一树野花仍然含苞未放,唐成的画境与对方的幻法同时被破。山上的赵芃凡眉头一皱发出轻声呻吟,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小指尖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线,向外渗出了一滴红珊瑚状的血珠,竟然被琴弦割破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幻彩晶化为粉末时,是神念之力与地气灵枢交击的爆发,唐成就站在两米之外,等于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力,假如换个人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吐血倒地不起了,他却硬生生的顶住了。 不仅如此,落地之后闷哼一声,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拔脚就向山上冲去,直奔赵芃凡所在的方位。 赵芃凡并未惊慌,将小指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拨响了琴弦。 唐成没有听见琵琶声,耳边传来的是流水声,初起淙淙悦耳,瞬间就化作了飞瀑轰鸣。周围的景物一片模糊,高处好像有无数道山泉倾泻而下,虽是幻法却带有实质的力量,冲击得唐成站立不稳,连方向都辨不清楚了。 唐成再一次抖开了画卷,右手抽出了形法派所赠的撼龙令,持令如剑圭尖向前,脚下的山好像发出了一声轻吟,所有的水意攻击都分流而去,唐成在逆流而上。 越往上走越艰难,水声已如惊涛骇浪一般,唐成就像**中一叶轻舟随着灵枢移转左右飘行而上,不再是一路直冲。 赵芃凡静静站在树下,指如飞轮拨动琴弦,近处却听不见一丝声响,她在心中默默而叹:“唐成哥哥,今天只是想试探你的底细,究竟还有多少我不清楚的底牌?果然是好手段,让你冲上来见到我,不知会怎样,这一天还是越晚到来越好罢!假如是正面与你对敌,真的是很可怕……” 唐成冲到半山腰身形却突然停下来了,他又看见前方的树叶化成漫天的彩蝶飞起,随即幻化成飞雪般的落英飘来,虚虚实实掩映地气灵枢,水声渐渐远去,慢慢听不见了。对手在神念对抗最激烈的时刻居然走了,而且借助自身所运转幻法大阵的掩护。 唐成不是不可以追,但他清楚这样很难追上,对方的秘法修为在他之上,又没有近身扑击的机会,那幻法大阵最擅长隐匿踪迹,在这种地形中玩追踪,劣势太明显了。他虽然锐意刚猛但也不是傻子,危险已经解除,他就停下脚步,心里却感觉到既郁闷又疑惑。 从头到尾他连对手是谁都没看见,显然不是唐英杰,难道是唐远芃? 从秘法修为看来最有可能,但又觉得不可思议。唐远芃不太可能离开无间派的老巢孤身跑到海南来偷袭他,假如是真的就不会是今天的场面了,非得大举袭击一见生死不可。 最让唐成感到不解的是,刚才的场面看看起来凶险,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感觉一丝杀气,好像对方根本就没打算与他生死相搏。难道是为了试探他的底细? 今天他是一心一意想杀了对方,心中毫无杂念,所有的底牌几乎全亮出来了。 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是为了将来的什么事做准备,又何苦这么麻烦,聪明如唐成也有点想不通了。 就在这时候,山下传来汽车马达声和呼喊声:“维汉先生,维汉先生,你在哪里?”原来是跟在后面接应的那辆车赶到了。 “我在山上,马上下来!”唐成答应一声,收起画卷和撼龙令,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背着手走下了山坡。 就在那个土包旁边站着四名消砂派弟子,看见他便迎上前来说:“我们在卫星定位仪上发现您的车上了岔路,赶过来看见车滑进了灌木丛,这边地上还落着弹壳和手枪,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唐成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轻描淡写的回答说:“有无胆鼠类在此布下幻法大阵企图偷袭我,还想试探我的手段底细,被我发现破绽拔剑破阵,已如惊弓之鸟落荒而逃,别的本事不大,跑得倒挺快!” 唐成在这几名消砂派弟子面前说的很轻松,仿佛根本就没当一回事,众人当然对他佩服有加。可是当天傍晚赶到三亚后,早有消砂派蓝天枫、巫楠、蓝芩接待,在一起密商时,他的神情是相当的凝重,详细讲述了对手的可怕之处。 蓝天枫等人也觉得很疑惑,既然维汉先生感觉对方不是唐英杰,是唐远芃的可能性更小,那么,无间派内部可能还有隐藏的高手。 分析了半天,他们一致认为来人是在无间被称为“影子总管”的唐宥。根据已掌握的资料,唐宥是当年唐家仆从的后人,从小和唐远芃兄弟一起长大,专门执行秘密任务,不清楚他的秘法修为有多高,但据说与唐远芃兄弟相差不远。 “阁主”的存在,对于芃程集团的外围人员来说是个秘密,在无间派也只有核心高层才知道,然而除了唐远芃兄弟和唐宥,并没有其他人知道“阁主”就是赵芃凡,唐成当然更不可能听说。所以他也认为是唐宥,消砂派并没有显得慌张,在雷州半岛、海南地界上,还不至于怕了一位高手,私下里注意不要让他有机可趁便是,外松内紧,表面上看不出异常。 至于唐宥的用意,大家认为可能是为了试探,能得手就当场杀了程维汉,不能得手也早已安排好退路。这是唐远芃想了解他的底细,毕竟最近的江湖风闻将维汉先生描述的太离奇,都快成神话传说一般的人物了。 唐成表面上看起来无所谓,只说这点试探根本不足以让他尽展手段,但也在暗暗心惊。其实在分界岭的一番斗法,唐成所有的底牌几乎都打出去了,对手太强,他想将之当场格杀,因此没有什么保留。 如果说还有什么没使出来的手段,就剩两样了。一是他一直以来倚仗的剑灵太阿没有出现也无法出现,剑法剑意中很多神妙手段无法施展,这恐怕要等到找回剑灵之后了。 在梅岭山庄,庹玥瑛倒是说了典籍中记载的器灵术,也推测了找回太阿的方法,但这件事别人帮不上任何忙,不论猜测的方法是否有效,唐成现在还办不到。 二是他的内家功夫还没有完全施展,没有面对面的格斗。 唐成练剑到现在,修炼的不仅仅是秘法,养炼太阿也是在淬炼他本人,如今已经好像一把无鞘藏锋之剑。假如仅论内家功夫,现在的陆超都未必是唐成的对手了。 第739章 一夜成名 唐成在三亚歇了一夜,第二天乔装打扮,在高手的掩护下离开,确信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行踪,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当他出现在亚龙湾一家酒店中,敲响夏碧莲的房门时,夏碧莲还很疑惑的问:“请问你找谁?” 唐成摘下眼镜回答说:“是你请我来的。”夏碧莲这才惊呼一声将他拉了进来,关上门伸手抱住了他。 他们在三亚呆了三天,并没有四处走动,就住在亚龙湾欣赏这里的阳光、大海、沙滩,不论对于唐成还是夏碧莲而言,都是难得的生活享受。认识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夏碧莲完全不谈工作也不想工作上的事,就是个小女人。 唐成的心很敏感,他能感觉到夏碧莲想麻醉自己,完全拥有这几天的沉溺,什么别的事情都不想。无论是在重庆还是在成都,两人都不曾这样。唐成很温柔的问她为什么?夏碧莲低着头回答说:“假如你不在了,我上哪里去找?” 在重庆的时候,夏碧莲担忧自己执行任务回不来,把唐成“铐”上了床来个“了断”。如今她虽然不了解唐成具体的事情,但也能察觉到他身处凶险之中,比自己这个警察的处境要险恶很多很多倍,每一次离开,真的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回来。 唐成轻轻的给了她一拳,又将她揽了过来说:“不许这么说话!无论是你还是我,人生还有很长。” 临离开三亚回成都过年之前,夏碧莲终究还是提到了工作上的事情,她请唐成来本就是为了说这些,却特意等到最后才开口。 夏碧莲年后就要正式调回成都工作,不再回广州了,唐成对门那套房子自然也不再租了,本来也没太多东西,都托凌韵帮着收拾处理。 虽然早知道夏碧莲会回成都,但是对门住了这么久,而且当初夏碧莲也是追着他调到广州来挂职的,唐成仍然觉得有些失落,抚着她的后背问:“为什么这么急?” 夏碧莲看着他幽幽地说:“我早该调回去了,是自己一直拖着没走。郑克明大师兄上次在重庆受了重伤,养了很久才恢复,也立功受奖了。其实他早该提拔了,但是机关里讲编制,我不调走就没有他的位置,这次调令下来,提他做副局长的文件也下来了。”停了一会又说: “大师兄是个好人,你在广州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他知道在重庆救他的人是你。” 唐成微微吃了一惊:“他怎么会知道,你告诉他的?” 夏碧莲在他胸前摇了摇头,就像在怀里蹭痒痒:“其实那天他一开始并没有完全昏迷,听见了我们说的话,也知道我后来在报告中撒谎了,但是他又不能说,只能装糊涂了。” 唐成点了点头没说话,夏碧莲又说:“过完年你就要去成都参加论文答辩了,虽然这个文凭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但将来如果离开江湖生活,对你的身份还是很有用的,希望一切顺利。”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接着又说: “川大一带我很熟,要不要提前给你找个清静的地方,来了就住下准备。” 唐成想了想说:“好吧,就听你安排。” 夏碧莲从海南直接飞回了成都,唐成也收拾行装回到川北蒋家坝过年,这次带回去的东西可不少,康悟本给他提供的器物、文件还有宫紫桐提供的一系欧洲历史和传说资料。 这个年过的很热闹,一大家子都是专业人士,都被唐成带回来的东西和他与康悟本策划的事情吸引了。蒋再能将那些器物和资料拿去研究了好几天,关于这一方面的专业知识,潘慧是最好的助手。 那顶王冠曾被项琛磕瘪了一块,镶嵌的珠宝也有脱落,等到修复的时候,还是程琳动手蒋再能帮忙,唐成在一旁打下手,其他人只有旁观的份。姜还是老的辣,程琳将这顶王冠修复的毫无痕迹,然后很得意地说:“真没想到,英国王冠也有落到我家人手里挨收拾的一天。” 唐成还托父亲和潘阿姨帮另外一个忙,由潘慧设计、蒋再能仿制另外一顶王冠,要求有两个,一是足以乱真,而且要有明确的历史出处。当然不是白造了,康悟本会支付一笔重金酬谢,需要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就看蒋再能夫妇能不能做出来。 还没等蒋再能答应,程琳拍着胸脯保证说:“成成,你就放心好了,半个月之内肯定完工,程家原八大门册门的技艺,你父亲学了一辈子,真正的考验就在这几天,假如做不出来,我都不会答应的!” 潘慧确实多才多艺,她还帮唐成制定了一份详细的系列拍卖会宣传企划方案,唐成看了后哭笑不得的问:“这方案什么都好,比我原先制定的强多了,就是有一处好像不妥,关于项家的王冠那么宣传,项城铭本人会尴尬的,真拿英国国王的王冠当烟灰缸?” 潘慧笑着说:“可以修改一下,未必是烟灰缸嘛,还要征求项城铭的意见,不一定尴尬,说不定还会长脸提气呢,对他在生意场上的形象有好处,反正香港已经回归了。” 事情商量完,蒋再能大年初一就开工赶制王冠了。 转眼到了大年初五,唐成打算早点动身去成都拜访卫梦笙,蒋再能还给他准备了一份见面礼,并且有些神秘地对儿子说这份礼物一定能打动“导师”。就在唐成准备出发的前一天,却获悉了一件很令人郁闷的事情。 潘慧在网上查资料,偶尔浏览一个很知名的论坛社区,已经点关闭了,觉得不对劲又重新打开,果然在某个热帖标题中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程维汉。 点开帖子看着看着,她的眉头越锁越深,又在网上搜索“程维汉”,结果出来很多热门讨论帖,她又开始仔细阅读这些帖子,并且一一归纳整理,最后总算弄清了一个大概。不是同名同性事件,最近一段时间网上风传议论的焦点人物,就是唐成化名的那位“程维汉”。 潘慧把唐成叫来了,将自己整理好的东西给他看。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唐成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就在年前年后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内,程维汉居然成为炙手可热的网络名人,风头直追当年的凤姐了。网上有无数“有为青年”,纷纷义愤填膺的表示要将这个“衣冠禽兽”给人肉搜索出来! 这事还要从2019年2月4号农历除夕那天晚上,天涯杂谈上出现的一篇“血泪控诉帖”说起。 第740章 第一声雷 网上的帖子最早是一个关于海宏工业园的讨论帖,说的当然不可能是好话,鸿蒙本身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帖子中除了一些新闻和旧闻之外,还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葛朗台曾请高人作法消灾,结果自己却在广州莫名其妙的送命。众网友的评价比较有意思甚至互相矛盾,有人说是冤鬼索命,有人说是搞封建迷信瞎扯淡。 这一帖本来不算太火,但有一个网名叫“受伤的女孩”的id在主帖下跟了一个长帖,自称是海宏工业园内宾馆的服务员,特意提到了当时鸿蒙请高人作法堪舆地理的“内幕”,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在网上向来很吸引人。 但是,这个人说的重点却不是堪舆,而是提到了一个人,当时鸿蒙集团从北美请来的一位海外风水奇人程维汉,这人不是好东西,是职业流氓,“受伤的女孩”就是受害者。程维汉诱jian了她,玩弄她的身体、欺骗她的感情。说她被海宏工业园的煞气缠身,唯有……才能消灾,然后还承诺将来要带她一起去美国,她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 程维汉不仅占有了她,还借口海外账户不方便提现,需要买点东西,“借”走了她这几年辛苦打工攒下的钱,有两万多!然后他就抹抹嘴穿上裤子走了,又过了两个月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却再也联系不上程维汉。 她发疯似的到处打听这个人,却听说了一连串令她震惊的消息,原来程维汉在海宏工业园骗财骗色的对象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用同样的手段,骗了好几位姑娘。 事情发生后她不仅没有得到同情,反而遭到了羞辱和耻笑,她在海宏工业园宾馆的工作也丢了,回到家乡受尽了白眼,堕胎之后身体虚弱大病了一场。在家里待不下去又出来打工,如今过春节却不想回去,大年三十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网吧里又冷又饿,却恰好看见了这样一篇帖子,感觉自己是被世界抛弃的受伤女孩。 这一篇回帖后来被人单独摘了出来,做为主帖重发,立时大火! 帖中描述的事情不仅令人义愤、引人同情,而且从一个女性受害者的角度,文字描写也非常有特点,很细腻,有大段的场景和心理描写,“很黄很刺激”,很多地方擦着se情的边,却不直接露骨的去描写,避免了违禁内容。 有人跟帖骂,也有人跟帖质疑,有一个女孩傻也就罢了,这么短短几天就有好几个女孩都有同样的遭遇,那位程维汉又是怎么办到的? 此帖出现不久,就有人跟帖提到了程维汉,说他见过这个人。这人自称是江西某地的,他家某个亲戚听说了鸿蒙集团请了一位海外堪舆大师,也慕名把这人请到江西来为自己堪舆地理,想给自己选块好坟地。 程维汉来了之后也不知怎么忽悠的这位老人,老人多年的积蓄和收藏的几件古董都被这人拿走了,后来老人家生病了还得向亲戚借钱,两个月前在贫病交加中去世。 接着又有人跟帖说自己和楼主一样是受害者,发言的人自称来自杭州,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离异女姓,带着一个孩子自己生活,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职员,他们公司的老板也请程维汉来堪舆楼盘气场,因此认识程维汉。她是接待人员,却被他引诱上了床,而且程维汉发誓娶她,照顾她一辈子。 程维汉当时看上去真的打算这么做,准备在杭州买房子定居,又是同样的手法骗了她的积蓄说要买房,后来说到外地有事便一去不返。等她觉得不对劲才知道程维汉已经把钱全部卷走了。如今孩子就要上初中了,择校费都交不起,她在家中独自哭泣,如果不是为了孩子简直想从楼上跳下去。 据说这个程维汉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是个典型的靠卖相吃饭的小白脸,而且极擅花言巧语。 再往后看,真是天涯起高楼,还有不少受害者站了出来,说的事情大同小异。 总之程维汉回国一年来,走遍全国各地,真是个大忙人,但是,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干的全是卑鄙无耻的勾当,这个人坏透了,简直猪狗不如! 时间、地点、人物都有,有鼻子有眼说的活灵活现,不信都不行。 不仅仅是这么一个论坛,各大热门中文社区都有类似的讨论和控诉帖出现,一时火爆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眼球。春节长假期间很多人忙的根本没时间上网,但也有很多人假期无所事事就泡在网上,程维汉成了农历新年的网络名人,被称为二0一九的第一声雷。 大过年看见这种东西,唐成十分郁闷,人言可畏呀!如果事态这么无节制的发展下去,他这个程维汉的身份就没法公开混了。 江湖风门各派如果也了解到这些,熟悉他的人自然明白只不过是网络上的胡说,可难免引起别有用心者的非议。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句话表面上看起来很好理解,也很容易做到,唐成根本就不必理会这些东西,也动摇不了他在江湖上的声望与地位。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是造谣,但是,世上根本就找到那么多明白人,反而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人居多,再说了,又不是人人都认识他、了解他! 有人声称要把程维汉人肉搜索出来,还有人匿名发出了程维汉几次乘坐飞机的航班号,可能是航空单位的内部人员或是在网上正义感过剩的警察干的,这让唐成眉头紧锁。 他坐在电脑前看这些资料的时候,家里其他人也被惊动了,纷纷跑来围观。姐夫康慨看的是目瞪口呆,眼镜差点就要掉下来。蒋允方说:“成成,这不是某个人干的事,肯定是哪家网络公关公司策划的,应该可以查出来。” 康慨指着屏幕说:“这,这,这也太无耻了!可是成成还没法告他们,只要一告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蒋允方寒着脸说:“理会他们做什么?成成用程维汉的身份行事,不用亮出身份证!在网上煽动人打嘴炮的,又有几个能干正经事?比如那些天天说张三李四不够爱国,煽动别人当陈胜吴广的家伙们,真要是等鬼子打进来,估计就是第一个转身带路的。”停了一会又说: “就像香港那些愤青,到了关键时候,哪个不是缩头乌龟。” 唐成叹了一口气说:“我忙的很,不理会就是了,程维汉这个身份本来就不是公开的。” 第741章 收学生 正在这时候,小表舅程鹰和奶奶程琳一起从门外进来了,老远就喊:“成成,你出名了,知道吗?” 唐成哭笑不得的回答说:“刚知道。” 程琳爽快地说:“今天到老太公那里吃饭,提到了这件事,老太公很生气。” 唐成赶紧站起来,张大嘴巴说:“老太公生我的气?他老人家八大门手段无不精通,不会信以为真吧?” 程琳看着唐成说:“老太公当然不相信这些事,你在外面得罪了人,被人这样造谣诬陷,但程维汉这个身份是大舅公和二舅公给你编排的,也算是蒋家坝出去的。江湖术无风起浪架空门槛,怎么架到你头上来了?老太公要你自己搞定!” 程鹰补充说:“已经查出来了,是成都一家名叫洪荒网络公关公司接的业务,但委托人用的是化名,委托公司也是虚假注册,查不出底细来。” 唐成点头了点说:“既然老太公生气要我自己处理,我恰好要去成都,就去摆平好了,这一招架空门槛用到蒋家坝的人身上,老太公生气也是应该的,这大过年的确实不够喜庆。” 唐成在大年初七这天到了成都,夏碧莲去高铁站接他,已经提前替他安排好了地方,是个四合院改造成的宾馆,住在里面十分幽静。 当天晚上唐成去拜访了卫梦笙。卫梦笙见到他很意外,神情还有一丝古怪:“程维汉?……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最近你可出名了。” 唐成苦笑着说:“卫先生也知道网上那些八卦?” 卫梦笙看着唐成说:“黄晓辉来拜年时告诉我的,他喜欢泡在网上,还在一个论坛做版主呢,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假如让人知道你来我家,我可不敢留你做客!” 唐成苦笑着说:“卫先生,我是来登门拜望导师的!下个星期有一场在职硕士研究生论文答辩,校方指定的指导老师就是你,那个叫唐成的学生是我。” 卫梦笙吃了一惊:“你?进来吧!”然后看着他说:“到书房谈,你手里抱的是什么东西?这么多。” “我亲手修复的一件瓷器,想请卫老师指点。”停了一会继续说:“唉,网上那些八卦,说起来还和这些瓷器有关呢。”唐成撒谎了,他手里抱的确实是一件瓷器,装在一个木匣中,却不是他亲手修复,而是蒋再能事先准备好的。 卫梦笙有些纳闷,网上的八卦和唐成手中修复的瓷器有什么关系?这是他最感兴趣的东西了。 到了书房里,唐成打开木匣拆开泡沫包装,取出一个釉里红敞口花瓶,卫梦笙立刻就被吸引了,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触摸着花瓶的釉面,足足有十几分钟没说话。 他甚至忘了请唐成坐下,唐成就站在旁边,神情很是恭敬。 “它看上去完整无缺,连磕痕都没有!”卫梦笙发出一声长叹,终于抬起了头。 唐成回答说:“是的,看上去确实很完美。” 卫梦笙并没有把花瓶抬起来看底款,只是盯着釉面说:“这是明初瓷器,原先就是一堆碎片,而且保留的相当不完整,至少缺损了三分之一。”说到这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 “你是重新仿制的缺损瓷片,填补了画功与釉面入窑烧成,修复的一丝不差,它不是赝品更不是仿制,在我这种从事考古修复的人眼中,就是世上最完美的艺术品之一。” 唐成谦逊地说:“卫先生谬赞了,真没想到能得到您如此的评价!” 卫梦笙看了看自己的手说:“有人称我为神手,如果仅仅论技艺的话,我也不过如此啊!” 唐成发自内心的露出微笑,父亲能得到卫梦笙这种赞誉那真是相当不简单,他上前一步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导师的一点心意,送别人这样一件东西是白费心思,但是送给您是再合适不过了,请一定要收下。” 卫梦笙本想拒绝,可是看着桌上的花瓶实在很喜欢,这礼物真是送到他心坎里去了,于是摆了摆手说:“你坐下吧,刚才说网上那些八卦和这花瓶有关,究竟是怎么回事?”停了一会继续说: “你以唐成的名字成了我的学生,又是怎么回事?本来你的私事我不想过问,但既然成了你的便宜导师,你又登门到我家,还是说清楚的好。” 唐成坐下后叹了一口气说:“与这只花瓶倒没什么直接关系,但与我修复它的手艺有关,有个倒腾文物和工艺品的跨国集团知道我有这门技术,曾拿着一堆缺损严重的碎片请我修复和仿造器物,企图拿去当完好的真品拍卖,被我阻止了,也许是挡人财路遭人报复吧!” 卫梦笙闻言一拍桌子说:“岂有此理!我当年就遇到过这种事,还曾经受到过人身威胁。”然后很有同感地说: “唉,你有这等本事遇到这种事也在预料之中啊。” 他并没有怀疑唐成的话,一见面就被那只花瓶打动了,而且卫梦笙本人确实遭遇过同样的事情,他脾气比较执拗当时也没有低头,再后来他在学术界的声望日隆,如今这种麻烦倒是很少了。 唐成反而开口劝说:“卫先生,您何必与那些小人生气呢?”然后又说:“对了,纽约芃凡阁的薛楚媛先生托我向您问声好。” 卫梦笙一愣,惊讶地说:“薛楚媛,你认识她?”然后赞许地说:“她当年是我的前辈学长,才貌过人,我对她那是相当的仰慕啊。” 唐成淡然说:“我既然认识赵瑛赵老,怎么会不知道薛先生?薛先生去年回宜宾,我还有幸陪同。她曾邀我去美国深造,但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留在国内,却这么巧成了您的学生。” 卫梦笙笑了笑说:“你当初化名程维汉去参加和老搞的元青花征集,就是因为赵瑛的遗愿,我了解内情之后很佩服!所以一听说网上那些八卦,就知道是谣言。”然后谦虚地说: “至于导师嘛,都是学校指派的,我倒是拣了个便宜学生。”说到这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突然说: “哎呀,忘了给你倒茶。”他说着话站起了身。 唐成赶紧起身说:“老师,您坐!杯子和茶叶在哪里,我来给您斟茶。” 这天晚上他们两人相谈甚为融洽,又聊了很多别的事和专业上的问题,到最后卫梦笙拍着唐成的肩膀说:“唐成呀,你以后也别用化名跑江湖了,拿到文凭直接来念我的博士吧,你这方面的专业功底真扎实,不发挥特长实在可惜呀。” 第742章 程蘅会唐成 卫梦笙根本就没有提论文答辩能不能通过的事情,竟然要唐成来念他带的博士研究生。 唐成听了这话十分高兴,笑着说:“多谢老师提携,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是家里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如果真想继续深造的话,我不会选择去美国,就拜在卫先生门下。” 在卫梦笙这里并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一切和唐成所设想的一样。 唐成从卫家告辞回到住处,发现夏碧莲没有走,他笑着问:“这么晚不回家,你妈能答应吗?” 夏碧莲笑着说:“我大小也是个中层领导了,单位事情多,加班。” 唐成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到我这里来加班,你在干什么呢?” 他不问还好,就见本来面带笑容的夏碧莲气哼哼的说:“看网上新闻呢,程维汉那个人渣!要是落到我手里……” 唐成差点没给她晃倒,追问了一句:“什么程维汉?你在看什么?”他告诉过她关于自己的很多事,但是没有讲过他行走江湖时化名程维汉。 夏碧莲指指电脑上打开的网页说:“你自己看吧,我是越看越生气!”转念又说: “你是不是也精通堪舆术,那人是你的同行。” 唐成随意地说:“哪一行都有好人坏人,身为警察坏人见得多了,总是生气生得过来吗?” 夏碧莲不依不饶地说:“什么好人坏人,那人根本就不是人!” 唐成只能暗自叹气,老老实实坐在电脑边看那条早已看过的八卦,最后摇了摇头说:“碧莲啊,你也算是**湖了,这种事情你也信?”然后进一步说: “你看网上风传的速度,再看这些跟帖出现的节奏,就像约好了冒出来,然后有组织的散布,分明就是网络公关公司干的。” 他这一提醒夏碧莲也反应过来了,皱了皱眉头说:“还真像是这么回事,不过,事情肯定有依据,否则谁敢炒的这么大,也不怕人家回头起诉他们?” 唐成仍然摇了摇头说:“还真不怕!就算告赢了又能怎样?司法程序都拖不起,白白牵扯精力拿不到多少赔偿,无非自证一个清白而已。这还是胜诉的情况,这种事情又不露在明面上,真到了法院上取证太困难了,有时候简直没法告。” 夏碧莲眯着眼睛看着他说:“你难道认识这个人,连情况是怎么回事都没调查,就急着帮他开脱?听说那程维汉是个帅哥,特能迷惑不懂事的女人,既劫财又劫色,我看情况和你差不多啊!” 唐成笑眯眯的反问:“我身边的女人就是你,你也不懂事吗?”然后碰了一下她的手臂说:“算了,不扯这些了,你今天晚上不回家?那就快去洗澡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夏碧莲要去上班了,年后第一天到新单位报到自然不能请假,一大早磨磨蹭蹭赖着不愿意起床,还是让唐成连哄带劝送她出门打车的。 夏碧莲刚走不久,唐成的电话就响了,号码很熟悉,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过,但一看就能想起来。 唐成接起电话惊喜的说:“表舅,是你吗?你过年没回蒋家坝,我到成都这几天正准备去看你。”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不用你来看我了,我来看你,快开门。” 唐成抢步打开房门说:“啊!您已经摸来了?好大的本事!” 来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比唐成大不了几岁,容颜甚为俊朗,身姿挺拔自有一股勃勃英气。唐成在程家原的表舅很多,但这位是最特别的,这人当年是被程老太公拣回来的弃婴,留在身边亲自抚养长大,取名程蘅,是将来程家原监察八大门的族长继承人。 也不能说程家子弟不读书,那里的孩子大多跟唐成一样,从小不务正业不喜欢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听课,长辈们也不太重视这些。只有这个程蘅是个例外,他从小功课就很好,正儿八经参加高考分数还相当高,按老太公填的志愿读了成都华西中医药大学。 去年程蘅就已经本科毕业了,继续读硕士,导师就是著名的一级教授曲东坡。 程蘅倒未必是程家原和蒋家坝子弟中最有学问的,但应该是正规学历最高的,像唐成的其他表舅程鹰、程璋根本就没上过大学,很早就出去做生意了。 这些人要想混真真假假的文凭其实很容易,老老实实在学校按部就班自己读下来的,可就只有程蘅一位。 程蘅一进屋就笑呵呵的问:“这地方很幽静,很适合****夜读书,你在干嘛呢?” 唐成给程蘅倒了一杯茶,笑嘻嘻地说:“读书啊,准备论文答辩呢,下个星期在川大文博考古学院。” 程蘅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真行啊,五年前高中毕业离家出走,三年前还见你在太古里练摊,后来听说你上川大蹭课去了,再一见面马上就要拿硕士学位了,居然比我还早!” 唐成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说:“别笑话我了,咋回事你还不清楚啊?都是程鹰表舅安排的,混张文凭而已。” 程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真想混文凭,就不用像你现在这样指定学校、指定专业了,你这文凭可是货真价实,大姑的家学啊!”停了一会又说: “不过我最佩服你的倒不是这些,蒋家坝出来的人,现在谁能有你出名?二0一九年的第一声春雷!” 唐成坐下来说:“表舅,你就是为这事来的?” 程蘅笑出了声:“听说老太公生气了,你这几天又很忙,估计也不太好直接露面,反正没什么事,我就帮帮你吧,那家公司的资料我查的比较清楚了,给你看看,打算怎么办?” 他扔过来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关于洪荒网络公关公司的材料,唐成打开后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这家公司的水还挺深的。它是一家大型公司“洪荒网络科技中国有限公司”的下属分支公司,专事网络业务推广营销。 这家“洪荒网络科技中国有限公司”表面上是两位国内自然人所拥有,却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永久商业契约,与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的一家美资上市公司捆绑在一起。 这样一种设计,使该公司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家在成都注册的内资企业,但实际上通过业务捆绑和收入转移的方式,完全附属于那家美资上市公司,它本身只相当于一个业务部门而已,既规避了法律监管也规避了巨额税收,说白了就是一家空壳公司。 第743章 打马过河 唐成关心的当然不是这些复杂的商业设计,根据程蘅调查的资料,众寻网络公关公司完全是一家流氓公司,与网上流传“职业流氓程维汉”相比,它才是真正彻底的流氓杂碎,只要给钱啥脏活都干。曾经有人说过‘不要脸的人最无耻’,这家公司简直就是最无耻的了,怕是连内裤都不想要了。 收钱做网络推广本来是正常业务无可厚非,但这家公司的业务主要从事网络搔扰和敲诈,就好像台湾那种1450网络水军一样。 举一个例子,比如某人是做图书出版的,只要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觉得有油水可捞,就会主动联系网络推广业务,业务员跟踪搔扰简直是不胜其烦,收费也是相当不菲。 要是推广不成功,可能会转而进行隐蔽的威胁和敲诈,利用手中掌握的网络搜索资源很明白的告诉“客户”,假如不与他们合作就会让你的网上信息被淹没,主要的搜索引擎看不见排名。更有甚者,假如得罪了它,它会让与你产品有关的非法盗链信息、诈骗钓鱼页面充斥搜索信息的排名前列,淹没和冲击你的合法业务。 网络号称是自由的,将它的肮脏与卑鄙掩盖其中,以无数看似网友个人行为为掩护。以现行的法律制度和司法环境来看,诉诸法律的过程非常艰难和复杂,无法可依或有法难究的现状,是卑鄙无耻者的通行证。 除此之外,这家洪荒网络公关公司当然还承接网络公关业务,如今很流行的说法叫“网络推手”。至于推的是什么东西那就难说了,比如这次就是接了一笔重金委托,特意选在春节这个时间隆重推出了程维汉。 该公司承接业务当然也有内部的考虑,这样凭空构陷一个人有可能招惹麻烦,但是,有两个因素使他们还是接了这笔业务,一是报酬给的足够高,二是手段足够隐蔽。发动网络水军铺天盖地的宣传,再利用公司背景优势在搜索引擎上动手脚,淹没在成千上万的网友自由发帖当中,很难追查出来源,想证明是他们干的那就更难了。 另一方面,该公司也调查过程维汉,其身份是海外归来的一位“地理堪舆师”,不过就是个走江湖的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正经有背景的人谁会干这个?所以也没放在眼里,于是程维汉就一夜成名了。 唐成看到这些材料直皱眉,想笑又笑不出来,想生气也不知道找谁发作去,挥手将这摞资料扔到床上。程蘅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说:“行,这些年的涵养功夫练的不错,没有把资料当场撕了。” 唐成愤愤地说:“撕纸有什么用?我想撕人。” 程蘅看了他一眼说:“撕人就不行了,我们又不是绑匪,要绑票吗?在成都城哪能那样胡来,你想怎么办?” 唐成想了想说:“对付无风起浪空门槛,无非两招,第一招是釜底抽薪撤门槛,第二招是打马过天河,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第一招显然不太好用,这门槛想撤也撤不了,我已经是网络名人了。” 程蘅接着说:“那就打马过天河吧,好像有点难度啊。” 唐成点了点头说:“这件事不好查,幸亏蒋家坝的乡亲们出手已经查的这么清楚了,您有什么建议?” 程蘅叹了一口气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做事就以做事的规矩,你以程维汉的名义签一份授权委托书给我,我也用化名以一名律师的身份去对方公司一趟,看看能不能用正常途径解决问题。” 唐成当即点头说:“多谢表舅了,你用什么化名?律师证是程鹰表舅给你弄来的吗?” “卿颜钦,你就写这个名字,没问题,不怕对方调查。”程蘅答话时递过来一份证件,想了想又说:“像这种网络炒作,越是成功,事态也就等于失去了控制,就连原先的策划者也控制不了局面,想无声无息的收场,恐怕是收不回去了。” 唐成继续点头说:“是啊,就这么自然发展下去,用不了几个月事态就会平息,人们也不会刻意再想起程维汉,但我只要再以这个身份出现,其影响是始终存在的,最可恶的结果就是这样!”停了一会继续说: “需要把它炒的更热,吸引更大的关注,才能够成功借机将事态转向,所以我反倒不希望尽快平息。” 程蘅坚持说:“还是让我先去试试吧。” 唐成看着床上那些资料苦笑着说:“我看了这家公司的资料,你去了唯一的结果就是被人敲诈。” 程蘅端着茶杯慢悠悠的说:“这种事,按常理还真得花钱解决,那家公司应该是老手了,既然能收钱搞臭你,你花更多的钱,它也可以帮你刷白了。我就是要送上门被敲诈,想看看他们恶心到什么程度,开价多少?”然后又加了一句: “成成,假如你真去做网络公关的话,能掏多少钱出来?” 唐成想了想说:“我身上带了三百万,有事可以都花了,不过我的脑袋没病,这种钱一分也不能出。” 程蘅放下茶杯说:“几年不见,你发大财了?” 第二天,程蘅去了位于龙泉驿区数码科技广场的洪荒网络公关公司,亮出律师证和程维汉的法律委托书,说要找公司的总经理谈谈,被前台小姐拦住了。 过了一会儿有一位业务经理在会客室里接待了他,两人聊了很久,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名叫高蕊,很会讲话,简直是巧舌如簧,不去做相声演员真的很可惜。 正如程蘅所料,对方根本就不承认这件事是他们公司干的,很激动的要求程蘅提供法律上的证据,并警告他身为律师不可以随意污蔑,否则将有严重后果。 程蘅收起文件耸了耸肩膀说:“是啊,我也怕你们,干我们这一行讲究信誉,如今是资讯年代,请人打官司干什么的,说不定就会在网上查一查关于该律师的风评议论,我怎敢得罪你们?”停了一会又说: “只不过我的委托人确实调查出一些线索,近期出现的炒作事件是网络推手所为,而且有些推手公司曾与你们有合作。” 高蕊当即摇了摇头说:“绝对与我公司无关!但我也很同情你的委托人的遭遇,卿律师既然来了,我们公司倒不是没有办法帮他。” 程蘅诧异地说:“哦,这也有办法?” 高蕊笑了笑说:“我们就是干这行的,网络公关当然包括舆论危机公关,不知道程维汉先生有没有这个兴趣?” 程蘅淡然说:“我的委托人当然希望这样,你可以先和我谈。” 第744章 网络江湖 经理高蕊很满意,随即叫来了几名业务人员,就在会客室里向程蘅分析起程维汉如今的处境来,并且提供了危机公关的几套解决方案。 程蘅本来是登门算帐的,结果对方却趁机招揽起生意来了。最后高蕊说:“这里有a、b、c三套方案,你可以提供给委托人选择,预期效果评估都有,效果不同,收费也不同。” 程蘅皱着眉头说:“a方案倒是不太贵,可是效果应该不是程先生想要的,这c方案看上去倒不错,但是收费也太夸张了!” 高经理笑着说:“您可以都提供给程先生考虑,我们的收费很公道。假如程先生感兴趣的话可以亲自来谈,也可以继续委托卿律师来谈,这里有两份保密协议,请你带回去给程先生过目,想谈的话需要先签了。” 当天下午唐成就见到了洪荒网络公关公司提供的三套舆论危机公关解决方案,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爆出了一连串粗口。 程蘅在研究那两份保密协议,摇着头说:“这协议倒很严谨,假如违反的话,我们都得赔他不少钱啊,上了法庭都没话说。” 唐成头也不抬的说:“签就是了,我签程维汉,你签卿颜钦,我再给你一份新的委托书,麻烦表舅辛苦一趟,明天接着跟他们谈,就说我打算花钱请他们帮忙洗清白。” 程蘅笑着问:“你想要我去谈哪套方案?” 唐成看着资料不紧不慢念道:“a方案收费三十万,发布网络谣言真相调查帖,从源头否定传言,覆盖指定的十几个大型中文社区,在第一页停留一周以上,并保证关键字搜索排名。具体内容是反向人肉搜索揭露,海宏工业园宾馆并不存在‘伤心的女孩’这个人,并有相关的人物证言,倡导网络舆论风潮的反思。”然后把资料一推,带着怒气说:“这太不给力了,简直是糊弄鬼!” 程蘅附和着说:“这思路很简单,就是攻其一点,企图证明最早的那一条传闻是假的,那么其它谣言的可信度也会大打折扣。”停了一会又说: “这应该有点作用,但是,效果很难说,负面形象已经脱离某一具体事件了,而且程维汉确实去过海宏工业园也住在那家宾馆,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如令人员流动这么复杂,这种说法很难让人相信,甚至适得其反。” 唐成扫了外面一眼说:“这套方案收费一百万?不够刺激,不看也罢!”他将第二套方案扔到一旁直接拿起了c方案说:“made,这里有个全套的服务,居然敢收八百万,比抢银行还黑呀!有点意思。” 程蘅笑着说:“这还是给你打了八折,本来这套方案要价一千万,我已经侃过价了。”随即反问:“成成,你不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吗?” 唐成冷哼一声说:“问题大大的,难道他们认为程维汉疯了吗,花一千万就为做这种事?有这笔钱干什么不好!”然后恨恨地说: “他们既然敢开这个价,就认为程维汉的名声值这个钱,他们凭什么认为一个江湖地理堪舆师的名声这么值钱?” 程蘅点了点头说:“只能说明有人认为程维汉的名声真的值这么多钱,而且向这家网络公关公司证明!为了搞臭程维汉,有人恐怕付了几百万,所以等我找上门去,那公司才敢这么开价。”然后看着外面叹了一口气说: “在他们看来,你想洗白的代价自然更大。” 唐成皱着眉说:“还有一个问题,同样一个事件,正反两方面炒作,这两笔业务他们都敢接,实在是黑的不能再黑了,吃完上家吃下家呀,就不怕得罪上一个委托人?” 程蘅摇了摇头说:“看样子还真不怕,一来未必能查出为你洗白的人也是他们,二来这种事情没法告,上次委托已经完成了并没有违约,三来上家委托人可能也见不得光,我查出是一家公司委托的,全是虚假注册信息,除了付钱是真的之外。” 唐成嘟囔着说:“他们还真以为我舍得掏八百万?” 程蘅又笑了:“那是你的事,他们只不过搂草打兔子,一网下去不分大鱼小鱼,能捞着大的更好,这个c方案显然就是往天上报价碰运气的,他们主要推荐的是方案,你反而偏偏不看。” 唐成随意地说:“看那玩意有什么意思?我最感兴趣他们怎么报出一惊天价全套?”然后哼了一声说: “嗯,这方案做的不错,连辟谣都带栽赃的,真是从上到下一窝子流氓!” “谁说不是呢?”程蘅接过话说:“这很像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一样的手段,一瓶洗衣粉就能推出一场战争。” “有点夸张,但是,很形象。”唐成接着说:“曝光程维汉事件是网络推手公司所为,利用程维汉事件全面热炒时再覆盖性推出,引导事件形成更大的焦点和自然的舆论转向,抨击网络推手公司的不道德行为。” 程蘅补充说:“还有炒作事件的全程跟踪,正好利用程维汉事件在网上传的最火的时候,曝光这样的东西,事件的焦点就会从你这个人的身上转移到网络推手的炒作手法,你自然就成了令人同情的受害者。”停了一会又说: “只不过,他们搞的曝光,矛头似乎指向了另一家网络公关公司。” 唐成反问:“他们和那家公司是竞争关系,彼此有仇吗?” 程蘅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是有仇。那家公司是新开的,叫作远古网络公关公司,表面上看起来是竞争关系,但根据我的调查结果,它实际上与洪荒网络公关公司是同一控制人,都是那家洪荒网络科技中国有限公司的下属公司。” 唐成好像听出了一点门道,正想问话,程蘅又说:“同样的公司还有不少,比如灯塔网络科技公司、塔山网络服务公司,与它们都是同一性质。” 唐成听到这里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这就是江湖术中的两头堵呀!自己把自己的池子搞混,好浑水摸鱼。” 所谓两头堵,是一种江湖术语,陆超借收集五两阴界土的师命也对唐成玩过,但是手段比较复杂,一般人未必看得懂。 举一个最简单、最直观的例子来说,比如唐成在广州所住的小区门外,街头街尾分别有一个水果摊,卖水果的分别是一男一女。 项琛放学后经常买水果回家,有几次和那个男的吵架了,堵气说:“你会不会做生意啊?卖水果都不让人仔细挑,以后不买你家的了!” 第745章 以毒攻毒 事后,项琛还真没有去那个男的摊上买过水果,一直就到另一边买那个女人卖的水果,她以为这样就是在惩罚那个不会做生意的男人。 有时候有人买水果讲价没讲下来,为了面子也不买了,去另一个水果摊买,买的价格也一样,但心里感觉舒坦,总之人争一口气而已。也就是说那男人和女人好像是竞争关系,看男的不顺眼就可以到女的那里买水果,反之亦然。虽然两家水果卖的都是一个价,但人的行为总是带有感性的因素。 后来唐成通过观察偶尔发现,原来那一男一女是夫妻俩!两个水果摊本来就是一家的,这就是最典型的两头堵。 就拿程维汉这个案例来看,假如唐成真的付钱让洪荒网络公关公司实行c方案,等于在帮他们的关联公司炒作,将远古网络公关公司给炒出名了。这两家公司是一体的,并没有被追查出来付诸法律诉讼的担忧,表面上的栽赃实际上相当于一种变相的广告宣传,远古网络公关公司将会比“网络名人程维汉”更出名,而且是借势成名,这个曝光出来的案例炒作的多成功啊! 唐成坐在那里直叹气,最后说:“表舅,明天就再辛苦你一趟,我同意c方案,你和他们去签约。” 程蘅看了唐成一眼说:“签约倒没什么,不过他们要求先付款才能实施。” 唐成追问:“能把协议文本拿回来吗,你可以现场开张空头支票,就是不知道对卿颜钦这个律师身份有多大影响?” 程蘅摊了摊手说:“没什么影响,卿颜钦确有其人,但不是什么好东西,大不了我不再用这个身份了。既然是帮你,就干脆帮到底吧。” 唐成爽快地说:“那就多谢了,我不会让你白干的。” 程蘅乐呵呵的说:“成成,听你刚才的口气,好像八百万也不是掏不出来,我可记住了,有事会找你帮忙的。” 唐成不解地问:“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程蘅摆了摆手说:“等摆平了这件事再说吧,看你方不方便。” 第二天,程蘅带着签好的保密协议和委托书又去了洪荒网络公关公司,这回是总经理汪晖亲自出面接待了他,谈了一上午敲定了所有的细节。 中午总经理请客,饭店的档次还不低,酒足饭饱之后又回公司正式签约。程蘅现场开了一张支票,然后带着协议告辞,并约定了后续的合作与联系方式。 临走的时候,程蘅问汪晖:“听说你们公司的背景实力很强,上面的老板是谁啊?” 汪晖回答说:“美国学成归来的著名实业家,网络技术专家国际互联网名人吴钊燮,人人都知道的。” 程蘅彬彬有礼的一鞠躬说:“代我问候吴总,并感谢他祖宗十八代,竟能有这样的子孙!”一席话将汪晖说愣住了,只见程蘅已经拂袖而去。 等到次日上午存支票的时候才发现“卿颜钦律师”提供的那个帐户根本就是个空户,他是一本正经的涮了洪荒网络公关公司一番,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从商业角度,甲方钱没付、乙方洪荒网络公关公司的业务也没做,只是谈了一番骗了顿酒席而已,好像也没法去告,连立案标准都不够! 次日上午,唐成和程蘅又凑到了一起,研究程蘅和网络公关公司签的协议,程蘅冷笑着说:“这玩意很好,就按他们出的主意办,什么八百万,我看八千块就够了!” 唐成补充说:“把资料毁了,除了头尾页,其它的换成委托洪荒网络公关公司在网上造谣污蔑程维汉的协议,趁这个程维汉风头正盛把这个话题推出去,一定会很有意思。这份资料就算是我们伪造的,也没法否认,因为他们手里确实有一份真的!” 程蘅笑着说:“假的真不了,这东西一看就是专业的,有好事者完全可以查证。关于网络推手的各种议论很多,但是内幕操作的详细流程彻底曝光,还真没见到过,那都是有保密协议限制的,上网泡论坛的很多人一定会感兴趣的,它会流传很广。程维汉事件最近很热,这样的东西肯定会热上加热,我再找内行的乡亲们帮帮忙,来个火上浇油。 唐成嘿嘿直乐:“还有签名和公章,有趣有趣,只是签字日期稍微改一下。” 程蘅又说:“如此还不够!他们以前接业务搞过好几家大公司,搞的人家很狼狈而且一头雾水,我这次也查出来了,一并给他们爆出去。还有该公司参与这些业务的所有人员资料,当时是怎么策划的、什么人都干了什么事、姓名、住址、身份证号码,车牌号、毕业院校、工作简历、高清晰生活照一应齐全,全是真的。” 唐成听到这里张大嘴说:“表舅啊,你这招也太狠了吧?” 程蘅耸耸肩说:“这与你就没关系了,是程家原给这伙杂碎一点小教训而已,我还没有真出手收拾人呢!”停了一会又说: “你就别管了,安心复习你的功课泡你的妞,新学期开学之前搞定就是了。” 唐成站了起来,看着程蘅说:“你昨天说有事想找我帮忙,究竟是什么事呀?” 程蘅的神情竟有些腼腆起来:“有点张不开嘴啊,等我把这件事槁定了再说吧。”说完话他拿起资料告辞走了。 这事对于唐成来说便告一段落,剩下的不必他再操心。 夏碧莲回到成都之后工作轻松多了,每天正常上班下班,有时候还能偷偷的提前下班溜走,不过她借口工作仍然很忙,下班后经常溜到唐成这里。 几天后的下午,夏碧莲很早就来了,手里还提着零食、水果等东西。 唐成从桌边站了起来,纳闷的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夏碧莲看着她说:“单位没什么事,就提前下班了,我坐地铁过来的。” 唐成不解地问:“你买的什么?怎么还有两瓶红酒?” 夏碧莲意味深长的回答说:“当然是犒劳你了,这些天复习功课辛苦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唐成,你真的很聪明嘛,这两天网上出来一系列曝光帖,不知道你看见了没有?传的可火了,有人收拾了一家网络公关公司,程维汉的事情还真像你说的那样。” 唐成故作轻松地说:“喔,有这回事?网上的东西真真假假,不能全信。” 夏碧莲笑了笑说:“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爆出来的材料确实很专业啊,有一家受害公司报案了,就是我工作的分局受理。” 第746章 车祸 唐成听到这里很想笑,却忍住了,只听夏碧莲又说:“不过这种事追究起来很难,主要在法庭上调查取证有难度。”然后转移话题说: “不说这些了,我们喝一杯吧。” 唐成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早呢,又不吃晚饭,喝什么酒?” 夏碧莲随意地说:“谁说喝酒一定要吃饭?小酌而已,又不把你灌醉了,我去找杯子给你倒。” 难得夏碧莲有兴致,唐成就坐在窗前陪着她喝了一杯红酒,越看她的脸色越觉得比以前娇艳多了。他凑过去正想做点什么,夏碧莲却突然说:“差点忘了一件事,苏晓慧今天给我打电话了,问你有没有来成都?如果来了的话,明天她想请你到她家吃顿饭,也不是她请,是她父亲苏樾请你。” 唐成愣住了:“苏樾找我,说他爸爸请我吃饭,怎么给你打电话? 夏碧莲看着杯中的酒说:“我怎么知道呀,这小丫头就是给我打电话,好像在试探我的口气似的!”又继续问:“你明天有没有空啊?” 唐成笑着说:“当然有空啊,我也没别的事。” 夏碧莲认真地说:“听说这几天都有客人来找你,你也没怎么复习功课,后天就是论文答辩的日子了!”停了一会又转移话题说: “苏晓慧这丫头确实可爱,我见了都喜欢,平时那唐成哥哥长,唐成哥哥短叫的,让你心里痒痒的吧?” 唐成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说:“你买的这红酒是什么牌子的?哪一年出的?怎么味道好酸!”然后看向她继续说: “我说的是酒,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凶巴巴的。” 夏碧莲低头瞟了他一眼说:“凶吗?本姑娘温柔贤淑慈眉善目,你居然说我凶!” 唐成噗嗤一声差点没让酒给呛着,忍俊不禁地说:“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吗?” 夏碧莲撅着嘴,很委屈的样子:“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吗?”然后又加了一句: “后天就要答辩,明天去人家家里做客,多吃菜少喝酒,千万不要喝多了。” 吃饭,向来是一门学问,谈什么事情几乎都可以用吃饭为借口。比如张三对李四说:“我想请你吃顿饭。”可能就是一顿饭,也可能远远超出一日三餐填饱肚子的含义。 苏晓慧请唐成到她家里去玩,说是她爸爸要请他吃饭,这时间选的有点巧,就在唐成拿到川大硕士学位的前一天。 说是晚饭,苏晓慧却让唐成早点来,吃饭前当然还可以好好聊一聊。唐成登门不想空着手,但礼物不好送的太轻薄或太贵重,想了半天,第二天先去了一趟太古里。 他淘了一幅画,是一幅早春山水图,并不是很贵重的名家名作,但绝对是明代的真迹,画意很精,含情之山水气息于手中把玩时可以朦胧的感应到。 太古里离苏晓慧家不远,三站路对唐成来说根本不算太长的距离,他干脆步行过去,在路上给苏晓慧打了个电话,小丫头很高兴,要到小区门口来接他。 唐成走到苏晓慧家所在小区大门外的马路对面时,远远的就看见苏晓慧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棉袄一路小跑出来了,蹦蹦跳跳的步子很是欢快,笑容就像这正月里悄悄绽放的迎春花。唐成左手拿着画盒,举起右手远远的和她打招呼,还喊了一句:“你慢点……” 离得太远了,苏晓慧没有听清楚,她可没有唐成那么好的耳力,招着小手喊道:“唐成哥哥,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三岔路口外另一条路上传来汽车马达的轰鸣声,一听就是改装过的,本来它在那条路上直行应毫无关系,唐成全身的汗毛却突然都竖了起来,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危险。这不完全是秘法神念的感应,而是内家功夫“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 纯粹从武功的角度,唐成练剑至今已经达到血肉之躯的巅峰状态,再练下去也只是保持这样的身心,很难再进一步,除非有朝一日能够窥见那传说中“形神皆妙、与道合真”的门槛。他的危险感应是相当的敏锐,但这次感觉到的不是自身,而是环境中一种莫名的威胁。 “小心——!晓慧——”唐成大喝一声身形如电窜了出去,身后落下了一个画盒,硬纸盒包装已经碎了,一幅早春山水图展开飘落。 唐成遭遇过很多凶险,稍不小心早已尸骨无存,也曾在刀光剑影中杀人不眨眼,也许他的一颗心已经定如深海磐石,什么样的突发状况也无法撼动心神。但是,眼前这一幕,是他有生以来遭遇到的最大意外,心神一瞬间就乱了。 大道上轰鸣而来的那辆跑车突然一个左转进了岔道,昨天成都降温了,路边有点积水,风一吹结了一层薄冰。而这车拐弯进入小道居然没减速,车子一个侧滑就冲上了人行道。 这时候,撞击声和一声惊呼传出,一个粉红色的人影飞了起来,街边画面似乎有一瞬间的定格,那辆车仿佛撞进了看不见的网中,却冲破了这张网的束缚继续滑行。“砰”的一声,苏晓慧就在车头前被撞飞,仔细看好像车并没有撞中她,而是隔了那么几毫米的距离,但谁又能看得清呢? 接着“啪”的一声,那辆车的挡风玻璃莫明其妙全碎了,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状,同时又传来“咔”的一声,路旁一株水桶粗的行道树树干从上到下裂开了两米多长一条大缝。 那开车的人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想溜走,往右边打轮还要继续开到路上,这时接连传来几声响,四个轮胎全爆了,然后是汽车喇叭尖锐的长鸣。 原来是驾驶员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拍在后脑勺上,脑门直接砸中了方向盘,按响了汽车喇叭。 唐成的身形就像鬼魅般突然出现站定,在车头前不远的地方,伸出双臂接住落下的苏晓慧,就像抱着一缕云烟那么小心翼翼。托住苏晓慧的不仅仅是唐成的双臂,还有无形的力量好像水波一样将她包裹。 地上有血迹,那不是苏晓慧的血。 唐成冲到近前就突然张口喷出了一口淤血,身子打着哆嗦站定。距离太远了,就算有神念之力也无法阻止这一幕的发生,他已经尽了全力让这辆失控的车慢下来,也借着撞击之力将苏晓慧卷到了空中,这是格斗中的卸力技巧。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唐成又离得太远,眼睁睁的看着,神念根本不可能控制的太精妙,瞬间的力量爆发冲击腑臓,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伤了自己。 第747章 世事无常 唐成知道自己受伤了,却顾不了太多,接住苏晓慧后转身就走,飞奔之势像一匹受了惊的野马,沿着人行道一路狂奔,一脚踩过了刚才落地的那幅画。 下午三点多钟路上还有很多行人,看见一个小伙子抱着一个姑娘发了疯似的狂奔,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左右推出,自然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唐成走来的路上就看见了一家大医院,离这里大约有一站多地,他现在的速度比救护车的速度快多了! 苏晓慧全身上下毫发无伤,当时她已被无形的神念缠绕,就像包在一个透明的茧子中,车并不是直接撞在她身上,而是整体的冲击力将她卷上了半空。假如是唐成处在她的位置应该一点事都没有,可是苏晓慧柔弱的身体却受不了这种冲击。 苏晓慧有严重的内出血,事后医生说假如当时晚送到医院十分钟,恐怕就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直到第二天上午,苏晓慧仍然没有脱离危险,命悬一线。昨天做了导流手术,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几个小时,身上插满了管子挂着全套生命维持系统,早上情况又有恶化,又被推入了介入手术室。 医院的病房、办公室、走廊都不许吸烟,每个楼层的楼梯都很宽,两层之间的拐角处放着长椅和带烟灰缸的不锈钢垃圾桶,这里就是吸烟室。唐成坐在长椅上,身上全是烟熏味,他已经抽了两盒烟。 烟是夏碧莲买的,她看见唐成坐在那里两只手总是在发颤,想抓住什么才安心的样子,只能揪住自己的裤管,于是就下楼给他买了两盒烟。 唐成一直面无表情,瞳孔也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在夏碧莲面前从来没抽过烟的他,抽烟的动作却十分自然,就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两盒烟不知不觉就抽完了,夏碧莲没有再买,她不敢让唐成再抽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唐成就没有吃过东西,连水都没喝过,从急救室到手术室再到监护室又到了现在的手术室门外,也没说过几句话。他的嘴唇已经干了,起了一层白膜。 早上的时候,夏碧莲劝他吃点东西,唐成愣愣的问:“晓慧吃了吗?” 夏碧莲很想说一句:“晓慧不能吃饭,你就要把自己饿死吗?”可是这话没法说出口,只能看着唐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这不是你的错。” 夏碧莲上班走了,她留在这里似乎也帮不了什么忙,然后康慨来了。 康慨是唐成这次论文答辩的校外评阅专家,今天早上他给唐成打电话问准备的怎么样了,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再去学校,不料唐成说自己在医院里,听声音像是梦游,康慨吓了一跳立刻赶了过来。 康慨以为是唐成出事了,到了医院才清楚出事的是别人,但是他一眼看见唐成心里就是一沉。唐成的样子就像精气神完全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具躯壳,康慨小心翼翼的说:“今天下午三点,你的论文答辩。” “是我的错,她是出门来接我的,我喊她,她跑过来……”唐成语无伦次自言自语说:“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 唐成说话时没有看着康慨,他是在回答刚才夏碧莲的话,而夏碧莲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 康慨拍了他一巴掌,提高声量说:“唐成,你醒醒,我是康慨!论文和ppt你没带?我给你准备了一份。” 唐成抬头看了康慨很久,带着哭腔说:“论文答辩?如果晓慧有什么事,这个学位对我还有什么意义!”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程蘅也来了,看见唐成就是一皱眉,看着康慨摇了摇头,然后小声的冲唐成说:“事情我已经全搞定了,你要不要给老太公回个电话?” 唐成又把头抬了起来,好像是清醒又像很茫然:“程维汉的事情?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不在乎了……” 程蘅看着他暗叹一声说:“你的朋友不会有事的。”然后和康慨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 唐成都没想,感觉只有两个字:空虚,漫无边际的空虚,仿佛一切一切都离他远去了。 江湖上的刀光血雨淡的不见了踪影,什么川大的学位、程维汉的名声都失去了任何意义,就连那地气宗师传人的身份也不愿意去想起。 这么长时间了,他已经习惯了苏晓慧在身边时那种感觉,让他毫无杂念的放松,比世上任何名山大川更能安抚情怀,却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几乎已经意识不到,如入幽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可现在的他,突然觉得世界仿佛变得陌生。 苏晓慧的遭遇就发生在他眼前,这不是险恶江湖中的阴谋诡计,仅仅只是一次意外。他是当代出类拔萃的高手,武功秘法皆为当世翘楚,不知经历过多少凶险杀戮,江湖上人人钦佩或胆寒。可是今天却眼睁睁的看着苏晓慧受难。 世事无常真无常啊,假如苏晓慧就这样没了,他所修炼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唐成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脑海里就像被抽空了一样,空荡荡一片茫然,只有一丝神念无意无形延展,尽处是苏晓慧所在的手术室。 苏樾从手术室门口走到这边来抽烟,坐下时一言不发,顺手递给了唐成一支,还给他点上了。 一根烟没抽完,夏碧莲来了,穿的是警服,还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那小伙就是交通肇事人,中年男子是小伙的父亲,他们是来商量赔偿的,不仅是医疗费用还有肇事的责任。 苏樾现在不愿意谈这些,可人家还是要谈,小伙子显然是吓着了,但说话却有些不好听,至少声音有点大。唐成突然站了起来说:“就是你?别让我在这里看见你,假如晓慧有什么事,我会失手杀了你!” 小伙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中年男子冲夏碧莲说:“夏政委,你听见了吗?我们是诚心诚意来赔偿道歉的!” 夏碧莲面无表情的回答说:“听见了又怎么样?还想让人家感谢你吗?你的赔偿数额人家根本就没有兴趣,这位先生是受害者的朋友不是家属。” 那小伙一听唐成不是家属,胆子大了许多,有些不满的说:“这关你什么事?在这里威胁我,我爸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成打断了:“非法改装、违章左转、超速驾驶,你和警察去谈,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假如觉得自己可以摆平的话,你就试试,我管你爸是谁,大不了连他一起宰了!” 第748章 博士论文答辩 那小伙的父亲就站在一旁,唐成说话时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就像电脑设定的自动答录机,一个字一个字的连停顿舒缓都没有。那小伙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父亲拉住了,他看见了唐成的眼睛,不由得打了几个寒颤。 眼神是否能杀人?没有人清楚,但对视的瞬间他就觉得脑海中一阵刺痛。 唐成手里还夹着一截烟蒂,没有人注意到青烟在指间升起于空中虚凝成形,化为一柄雾气朦胧的短剑,瞬间又飘散而开。 夏碧莲摆了摆手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家属你们也见到了,现在跟我回去,这不是普通性质的交通意外。” 肇事者又被夏碧莲板着脸领走了,苏樾的神情和唐成差不多,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能在手术室外等待,康慨陪着他俩坐着看了看表。这时苏樾就像想起了什么,回过一丝神来,嗓音沙哑低沉冲着唐成说话:“晓慧不会有事的,论文答辩不要耽误,你去吧,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唐成摇了摇头说:“谁说没有用呢?她能感觉到,不脱离危险,我是不会走的。” 苏樾记挂着女儿的安危,又有点恍惚,没有再和唐成多说什么,站起身来走上楼梯又到了走廊上。 介入手术室在走廊的尽头,其实站在那里和坐在这里是一样的,可是他坐不住。 前后的时间也不长,苏晓慧在手术室里只待了两个多小时,程蘅又来了,这回还带着一位妙龄女子和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老者是他的导师、著名医学教授曲东坡,女子是曲教授的孙女、程蘅读本科时的辅导员曲慧敏。 曲东坡和这家医院很熟,换了衣服进了手术室,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出来了,跟在他后面的还有这里的科室主任,苏樾赶紧迎上去说:“阎主任,晓慧……?” 阎主任神情有些疲倦,搓着手说:“没事了,已经脱离危险了,再观察一段时间转监护病房,这种伤势只要控制住就没有大问题,休养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说出这种话已经是相当轻松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程蘅问:“曲教授,病人真的没事了?” 曲教授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没事了,我保证她没事,你的朋友可以放心了。” “真的没事了吗?”唐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苏樾身后,可怜巴巴的开口发问。 曲教授一直在微笑,这笑容很有一种安慰的力量:“当然没事了,静养一天,后天就可以恢复进食了,这是紧急状况,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只是身体会感觉虚弱一些,好在她年轻体质也不错,休养几天也就没事了。” 康慨看了看表说:“唐成,现在赶去川大还来得及!你要是拿不到学位,很多人会失望的。” 苏樾的神情也变“活”了,突然回过神来,推了唐成一把说:“小唐,你还不快走!我会告诉晓慧的。” 唐成咳嗽了几声,下意识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手背上沾了几丝血沫,他咳血了!苏樾和康慨都被吓了一跳,曲教授却在一旁摆手说:“没事,他没事!”停了一会继续说: “小伙子,你是练内家拳的吧,还好伤的不重,这一口气也缓过来了,只是今天晚上一定要休息。” 唐成昨天下午接住苏晓慧的时候就受伤了,运转内劲和神念都超出极限,爆发出他平时根本所不具备的速度和力量,一瞬间就吐血了。他在硇洲时就受过同样的伤势,这一次发作并不严重,但从昨天到现在根本就没有调养,更别提治伤了。 当听说苏晓慧没事之后,唐成心情一放松又咳出了血沫,把别人都吓了一跳,但曲教授说他没什么事,程蘅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其实苏晓慧有没有事唐成心里清楚,虽然看不见她却能感觉到,这种感觉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他坐在楼梯的拐角处,隔着长长的走廊和手术室的外间,人就像被抽空了一样,可是神念却延伸的很远很精微,似乎能听见苏晓慧的脉搏、感应到她的血压是否稳定、呼吸是否正常。 但是,他最终要等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才能够彻底放心,显得是那么的不自信,需要别人来安慰确认。 苏晓慧转危为安,唐成也就没事了,否则的话他的伤势究竟会怎样谁也说不好。他跟着康慨快步走下楼的时候,走廊另一端有一个老头探头探脑的望向这边,竟然是陆超。 老头不知什么时候也到成都来了,却没有与徒弟见面,这时候也守在这家医院里,看上去也是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唐成似乎有感觉,还回头望了一眼,但那时候陆超还没把脑袋探出来,所以他没看见,被康慨拉着胳膊下楼了。 康慨怕路上堵车没有开车,而是坐的地铁。 赶到川大文博考古学院的小阶梯教室中已经是下午两点四十五分了。 唐成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吃饭,只在路上匆匆喝了一瓶矿泉水,脸没洗牙没刷连头都没有梳,那样子跟流浪汉也差不了多少,赶到学校时,他匆忙进了卫生间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立刻上台开始论文答辩了。 当唐成把ppt打开,看见台下的卫梦笙在冲他点头微笑时,他并没有多少欣慰,心里想的已经不是能不能拿到学位,而是苏晓慧在医院里究竟醒来没有? 今天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不过在论文答辩之前不能倒下,必须认真对待这一次考核,这不仅仅是学位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姐夫康慨和导师卫梦笙的殷殷期盼,甚至还有恩师赵瑛的遗愿。 论文答辩后还应该请台下的导师们吃顿晚饭,这件事就让姐夫康慨出面去请,档次越高越好,不仅仅为了庆祝,更多的或者是为了人生无常中的大庆幸。 想到这里,那个心思缜密、江湖老道的唐成又回来了一半,另一半丢在了医院里。 虽然唐成有内伤在身,心思也只有一半在考场上,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但是答辩非常顺利,也不需要卫梦笙或康慨放水,他的准备足够应付这种场面。 在介绍论题的时候,唐成还以推断的方式讲述了大凉山南夷古老的转生树仪式,台下众人都听的津津有味,几乎快入神了。 这天下午学院安排的就是在职硕士研究生答辩会,当然不止唐成一个人。所有的答辩结束后,唐成请所有的老师吃饭,饭店离的很近档次也非常高,本来有人不想去,但是出面请客的人是康慨,而且卫梦笙也欣然答应,于是大家又聚在一起喝酒去了。 第749章 没资格说爱的人 这种酒席间聊的当然是专业问题,大家谈到文物保护、文物鉴赏与文物修复,话题发散开又聊到收藏和国际艺术品拍卖。 席间,众人对唐成这个小伙子都有点佩服,他的话虽然不多也很知趣的保持谦和的姿态,但显然水准不低、见解也很高明,卫梦笙很满意的连连点头,这顿酒感觉非常好。 结帐的时候是五位数,散席之后康慨和唐成一起坐电梯下楼,叹息着说:“我本来还想和卫教授商量给你延期,没想到这么顺利,你确实下功夫了。” 唐成有点不满地问他:“既然可以延期,那你为什么在医院里催我?” 康慨看着他说:“我担心的不是你的学位,而是你今天上午那种状态,所以才想把你拉出来,还好你没事。” 唐成阴沉着脸说:“我当然没事了,有事的是苏晓慧。” 康慨心有余悸地说:“我在医院发现你的眼神变了,尤其是看见那个肇事者的时候,我真担心你会当场杀人。” 唐成淡淡地说:“我不是没杀过人,但我会蒙上姐夫的眼睛,没那么傻!” 康慨淡然说:“你从来就不是傻孩子,我只是怕你一时激愤伤着自己。”然后加了一句: “那姑娘,你怎么没有带回家让父母见见?” 唐成低着头说:“你是说碧莲吗?” 康慨怔了怔,不解地说:“你知道我是在说谁,你家能容得下六扇门的人吗?” 唐成嘟囔着说:“我容得下就行,现在谈这些还早。” 康慨还想说什么,却叹了一口气说:“这些是你的私事,我就不说了,说了也没用。” 这时候一抬头,正好看见夏碧莲站在酒店门口,刚刚还在背后说人家,康慨自觉有些尴尬的问:“夏警官,你怎么在这儿?” 夏碧莲点头说:“刚才在电话里听说唐成的答辩很顺利,我的工作单位离这里不远,就过来看看,辛苦康所长了,真没想到在成都还能见面。” 他们不是第一见面,早在大凉山瓦古乡的时候,夏碧莲就见过康慨,但见这位专家对唐成的事情这么上心,她也觉得很惊讶,只是没有追问什么。 然后她又冲唐成说:“听说你吐血了,居然还出来喝酒!曲教授说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否则伤势会加重的。”看她说话时的脸色,假如唐成不回去休息说不定就掏出手铐铐走了。 康慨赶紧说:“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他刚走唐成的电话就响了,是苏樾打来的。苏樾先告诉唐成苏晓慧现在情况好多了,已经转普通病房,然后又问他的论文答辩怎样?听说一切顺利在电话里恭喜了一番,然后叮嘱唐成今天晚上不必过来,一定要好好休息,这是曲教授一再强调的。 在那家四合院结构的宾馆房间里,夏碧莲微微撅着嘴看着唐成半天没说话,忽然听到他一声长叹,抬起眼问:“你叹什么气?” 唐成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你在海南的时候说过,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没了,现在我终于明白。”停了一会又说: “一个人在天地之间也是那么渺小,无常之憾、无常之叹、无常之畏啊。” 夏碧莲轻轻抓住他的一只手说:“你从来不是悲观消极的人啊,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总是充满阳光。” 唐成看看她,反问:“只是充满阳光吗?” 夏碧莲瞪了他一眼:“还总是坏坏的,让人恨!” 唐成淡然说:“好好保重自己,才能恨得起来,你的眼睛里好多血丝啊,早点休息吧。” 夏碧莲不以为然地说:“我是来监督你休息的,怕你半夜又跑出去闯祸!” 唐成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说:“闯祸?我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闯祸了,唉——!” 夏碧莲瞄了他一眼说:“怎么又叹气了?苏晓慧没有脱离危险时我不敢说,但现在倒是可以说了,你那副样子很吓人。” 唐成顾左右而言他:“你说我是不是个煞星呢?身边的人总是遭遇劫难,在重庆,你差点中枪,在广州,宫紫桐差点被葛朗台害了,而今天……” 夏碧莲打断了他的话:“原来你在感叹这些?开枪的不是你,害人的也不是你,干嘛要这么想?” 唐成低下头说:“我感叹的不是这些,是人世江湖,假如没有这些事,我宁愿没有出现,这就是古人所说的无为吧。” 夏碧莲的神情有点害怕了,伏过身在他的胸前说:“意外而已,万幸苏晓慧没事,你却变成这个样子,让人好不适应啊。” 唐成拍了拍她的后背说:“我没事,真的没事,只可惜……” 夏碧莲又一次把他的话打断了:“别再提可惜,别再叹气,否则我把你铐床上了,老老实实休息,不许胡思乱想!” 夏碧莲要盯着唐成休息,然而她自己却很累了,就在唐成身边沉沉的睡去。 唐成替她盖好被子,自己披上外衣出门来到庭院中,在星光下闭上眼睛静静的调息,天色微明时才走回房间。 夏碧莲还在熟睡中,脸上带着一点嗔意、含着娇色。 苏晓慧睡着了,唐成就坐在病床边,神情在发愣。 病房里只有唐成一个人,苏晓慧的母亲被女儿的意外伤情惊吓,旧病复发又病了,也住在同一家医院里,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觉得腰疼,需要人照顾。这老毛病已经有好几年了,反反复复经常发作,找专家会诊很多次了,反正谁也说不清是什么毛病。 苏樾当然忙不过来,请假只能照顾一个人,还好唐成在,就把他丢在这间病房里了。 唐成本来想请护工,可是苏晓慧已经没什么大事,管子都撤了,就是身上还带着止疼泵,过了今天也可以撤了,有什么事喊一声护士就可以。 苏晓慧和她妈妈原先住的都是普通病房,唐成来了之后立刻就找人换成了那种带独立洗手间还有一张专门陪护床的单间,只是收费比宾馆的标准间还要贵些,苏樾也没有反对。 唐成看着苏晓慧,眼神又像看着很远的地方,似乎穿出了病房外、穿出了险恶江湖,看着胸襟画意中最明净、最宁静的山水,那是只有神念才能感觉到的世界,但他心里想的却很多很多,一时怅然出神。 他是闯荡江湖的浮行浪子,当初是因为“避祸”而溜到广州藏身,却巧遇苏晓慧,于是在江湖生涯中找到了一个宁静的港湾,每一次回到那里,或舔着伤口、或颐养情怀,这些苏晓慧并不清楚。 第750章 无情何必有此生 像唐成这么风流的人,这时候竟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已经没有资格说爱的人了,确实无法说出那个字,在这种时候,他甚至会感到内心的羞愧。江湖上卷入了太多的凶险,纷争中沾染了太多的血色,庆幸在内心中还始终守护着一片纯净的真意,与一切忧伤烦扰无关,简单而明澈。 他宁愿就这么守护,实际上等于在守护着他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片净地。 苏晓慧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唐成在发呆,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她下意识的从床上勉强坐了起来说:“唐成哥哥,你一直在这里坐着不动吗?” 听见苏晓慧说话,唐成立刻就清醒了,说:“你不能乱动!”伸手就把她抱了过来。内出血的病人确实不能乱动也不能乱抱,可是唐成展开神念将她的全身护持,然后放在腿上一把搂进怀里说:“晓慧,你可吓死我了!” 说完这句话唐成就哭了,眼泪无声无息的往下流,顺着脸颊落到苏晓慧的头发上。 苏晓慧被他的举动吓着了,从来没见过唐成哥哥这样啊,蜷在他怀里不敢动,过了一会儿才很小心的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侧着身子将脸颊贴在他另一侧的肩膀上,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就这么钻在他的怀里,抬头偷偷的看着他,想劝又不敢惊动,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过了很久,唐成终于哭完了,好像胸中的伤郁都随泪水流了出去,伸手摸了一把脸低下头说:“不好意思,我吓着你了。” 苏晓慧动了动脑袋,将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声音低的就像蚊子的叫声:“嗯,唐成哥哥怎么会吓着我?看见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你哭的好伤心啊,我没事了。”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 “你的样子好傻,就是刚才。” 唐成吸了吸鼻子:“我傻吗?很少有人这么说。” 苏晓慧想了想说:“还记得我第一次遇到你吗?在金城山铜牛镇山吼那里,你就是傻傻的,好像丢了魂一样。”停了一会继续说: “前天昏迷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又梦到金城山了,拍了你一下。” 唐成瞪大眼睛说:“你还梦见什么了?” 苏晓慧喃喃地说:“也不能说是梦,反正看见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好像在天上飘,又看见你抱着我在马路上跑,一直跑进了医院,迈步的姿势好帅啊。” 唐成心有余悸地说:“幸亏你没事了。”然后又觉得他与她的姿势有些不太合适,又轻轻的把苏晓慧放回到床上说: “医生说了,你这几天应该静养,没事千万别乱动。” 苏晓慧好像有些不愿意被放下来,微微撅着嘴说:“唐成哥哥,你去哪里?” 唐成一边伸手摸着脸上的泪痕一边向外走:“我去洗把脸。” 苏晓慧指指卫生间说:“病房里就有洗手间!”但是唐成已经走出去把门关上了,神情好像有点慌乱。 唐成来到走廊上的住院部公用洗手间,手捧冷水润了润脸和眼睛,抬头看见面前的镜子身形就定住了。他看见自己身后站了个小老头,同时听见师父的声音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小伙子,你哭的很放纵嘛!” 唐成缓缓站直身体回答说:“师父,您老人家好功夫啊,就这样站到我身后了,难道修为又有精进?” 陆超淡然说:“不是我修为有精进,是你心神不定,假如我图谋不轨,你可就悬了!” 唐成转过身来苦笑着说:“师父,您老人家没有图谋不轨啊,医院这么多人,谁还不能来洗手间啊?你是从斜对面第三间医房走出来的,对吗?” 陆超舒了一口气说:“原来你是真没事,倒把我吓了一跳!” 唐成心里甜甜的,好像有一股暖流,他看着师父说:“多谢您老关心,我已经没事了,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陆超没有正面回答唐成的话,却说了一句不可思意的话:“有病治病难,没病找病还不简单?我也找了个病在这里包了个单间,没事住两天,就当看着你了。” 唐成提高声音说:“我是问您老怎么会来成都?”然后转过身说: “别在这说话了,去您的病房谈。” 陆超“住”的病房离苏晓慧的病房只隔了一间,唐成这些天竟然没有发现老头就在身边。 坐下后陆超主动说:“徒儿呀,你出名了,历代地气宗师都没有程维汉这个名号叫的响亮!我在绵阳就听说了你的大名,正好小麦过年放假想到成都来看看,我就陪她旅旅游,顺便也拜望大名鼎鼎的程维汉。” 唐成挠了挠后脖子说:“您就别笑话我了,事情已经摆平了,肯定是唐英杰他们干的。”然后转过话题问:“麦老师呢?您不是来陪她旅游的吗?” 陆超不以为然地说:“人家已经回绵阳上班了,谁像你天天无所事事不用工作?我留下来本想找你,结果却听说了这里的事。” 唐成有点难为情地说:“师父看见我失态了?” 陆超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说:“还记得我早先对你说过的那番话吗?” 唐成回答说:“历世间大喜大悲、惊心动魄之事,莫自伤形骸、莫如死灰槁木、莫激忿癫狂,神魂不欲疯魔必有所寄,所寄莫失。”说到这里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让师父失望了。” 陆超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失望,相反,我很欣慰。人非草木铁石,若无真心性情,谈何感悟天地之灵?我只是怕你一时激愤癫狂,行止失常啊,这种经历我有过很多。” 唐成看着陆超说:“师父的经历自然比我多的多,此时方知那番话不是空谈,但前天的时候,我确实有一种很难抗拒的虚弱感,弃于天地间无助啊。” 陆超面色有点难看,摇了摇头说:“我的几位弟子先后夭亡,尤其那二徒弟马化敬还死在我自己手上,有谁明白我是什么感觉?”然后站起身感叹地说: “生逢乱世看家国兴亡,无常之叹已经历太多,心中知常行止莫失常,守此情怀而已。无情何必有此生,这一世情怀莫失,便是没有白来一趟。” 唐成站起身来深深行了一个礼说:“多谢师父提点,身在江湖不知一半真心在何处,听闻你老人家提起往事,百岁情怀仍如此,总算明白为何而来。” 陆超点了点头说:“唐成,我可真没白来!” 唐成又问:“假如没有今天的意外,师父来成都找我又有什么吩咐?” 第751章 医者父母心 陆超环顾四周,淡淡地说:“自然是传你神念修习之功,顺便查查是什么人在败坏程维汉的名声?车祸现场的痕迹我去看了,觉得你不应该有那么大本事呀,当时的情形到底怎样,既然小丫头无事,你可以仔细回忆一番了吧?” 唐成仔细回忆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最后说:“回想起来心有余悸,可是此时冷静的再想,那一瞬间的神念爆发,确实不是我此时的功力能办到的,无心为之反倒伤了自己。” 陆超笑了笑说:“看来你的武功剑术比秘法更精,那传说中‘形神皆妙、与道合真’的内家功夫境界,与秘法修行中‘神念合形’之境可视为一道门槛。若谈神念之功,有三重次第,一是化念凝形,二是万物生动,三是山川有情。 想当年我已经有‘山川有情’的成就,离那神念合形之境只有一步之遥,而如今风门各派高手如庹玥瑛,也不过刚刚堪破‘万物生动’,唐远芃等人亦在此境界,朱昊,颐媛还有与你为敌的唐英杰等人,与你一样在‘化念凝形’境界。” 听师父谈到神念之功,唐成赶紧说:“弟子还不太清楚其中的讲究,正想请教您老人家。” 陆超摆了摆手说:“我这不是来了吗,不急不急,养好你的伤处理好眼前的再说,那小丫头在病房里等着急了,你过去吧,我这几天就在成都,你事情安排明白了就来找我。” 唐成疑惑地问:“师父还住在这里吗?” 陆超挥手给了他一记暴栗:“我这么大年纪,你还盼着我住院不成?你没事我就出院了,有事就到马路对面的酒店找我!”然后提醒说: “但是,你可别忘了,过两天就是寻峦派的宗门聚会。” 唐成回过头说:“弟子当然没忘,一切都会处理妥当的,我会在宗门聚会的第二天晚上出现,师父就给我在成都留三天时间吧。” 陆超点了点头说:“行,你小子真够忙的,那就去忙你的吧,我老人家先办出院手续。” 唐成又恢复了平日里坏笑的神情,拱手说:“弟子恭送您老出院!我发现您真的是越来越年轻了。” 程蘅又来了,陪着曲东坡教授一起,苏樾在苏晓慧的病房陪着他们说话。曲东坡给苏晓慧把了脉,又看了最新的检查结果,笑呵呵的说:“你恢复的比我预计的更好,下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其实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还是多调养几天更稳妥,我开了几方汤剂,已经熬好了放在真空袋里,热一下就可以服用。” 苏樾接过药,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握着曲东坡的手说:“曲教授,素不相识,您这样德高望重的医道名家……” 曲东坡笑着指指唐成说:“医者父母心,我遇见了而已,些许小忙只是举手之劳。”然后指着唐成说:“谁说素不相识,我还欠唐成一个人情呢。” 几年前曾有人用一个明代的铜炉,伪造成唐代药王爷孙思邈用过的药鼎,还找鉴定专家开了一份真品鉴定证书,差点骗了曲东坡,幸亏被程蘅识破。那时候唐成还在太古里摆摊,帮忙查清了假药鼎的来历和设局伪造的人。 后来那伙行骗者收买了几个混混,企图报复程蘅,又是唐成听见消息通风报信。在学校老老实实读书的程蘅被激怒了,总之后来将那伙人收拾的很惨。这是唐成太古里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今天曲教授又提及了这段往事。 苏晓慧很感兴趣的问程蘅:“你和唐成哥哥就是这么认识的?” 程蘅不想揭唐成的老底,很含糊的回答说:“那时候他在太古里打工,勤工俭学呢,我没事也逛太古里,经常见到他。” 唐成不想深说这些,找话题打岔,打开程蘅拎来的装着水果的塑料袋却吃了一惊,诧异的问:“哇,这季节能买到这么新鲜的水果?感觉是刚刚摘下来的,而且不像是大棚里的,真稀奇啊!难道是南半球空运的?” 程蘅笑着回答说:“我们学校门口有个卖水果的大妹子,我和她很熟,她一年四季卖的水果都很新鲜,也不知从哪里进的货。”然后转移话题说: “不说这些了,我有点事找你,出来聊聊。” 唐成跟着程蘅出门,穿过走廊来到楼梯拐弯处的长椅上坐下,程蘅摸出一盒烟递过来说:“抽支烟!” 唐成摆了摆手说:“我不抽烟!” 程蘅淡淡地说:“给面子就抽吧,前天都看见你抽了。” 唐成拿了一根烟,程蘅亲手给他点上,这让唐成有点不适应,抽了一口问他:“表舅,你不用兜圈子,有什么事就说吧。” 程蘅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说:“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学校读书,也没太多时间做生意……” 唐成打断他说:“你想借多少钱,是不是要买房子了?别人上大学就是混张文凭,你读大学连辅导员都泡回家了,佩服,佩服!” 程蘅小声说:“我也不是一点生意都不做,房子已经买了,刚付的款,所以手头有点紧。这事吧,又不好找别人商量。”停了一会才说: “你还记得小青阿姨吗?” 唐成微微一怔:“杜兰青?你叫她小阿姨,我该怎么叫啊?又不是亲戚,论年纪应该叫姐姐吧,她怎么了?” 程蘅提到的这位“小青阿姨”,唐成见过,她是蒋家坝邻村人,她的父亲和唐成的二舅公经常在一起走江湖卖艺,属于同一个民间艺人班子,程蘅从小就与杜小青的关系十分亲昵。唐成的内家功夫根基就是和二舅公学的,小时候见过杜兰青,后来听说她到南方去了,就再也没有消息。 程蘅低头看着脚面说:“我找到她了,劝她不要再漂泊江湖,她想在南充开家花店,前不久喝醉了无意中说的,我记住了。”停了一会又说: “算了算,在南充那个地方,买一间开花店的门面,楼上还可以自己住,加上简单的装修,大约需要二百多万,我打算……” 唐成接话说:“别人都是送鲜花,而你打算送个花店?”然后淡然地说: “这张卡里有三百万,你都拿去吧,手头宽裕点更好,户名是唐成,转账密码是我爸的生日,你知道该怎么办。” 程蘅欲言又止地说:“两年内还你,还有……” 唐成不以为然地说:“什么时候还都行啊,我还信不过你吗?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第752章 久病成医 程蘅和唐成两人在外面抽完烟回到病房,恰好听见苏樾对苏晓慧说:“晓慧啊,开学已经耽误了,就不着急这几天,养好了再走。你妈妈又病了,我还得照顾她,到时候恐怕不能送你到学校。” 程蘅听到这里问道:“伯母得的是什么病?曲教授正好在这里,方便的话去给她看看。” 提到妻子的病,苏樾叹了一口气:“好几年了,说发作就发作,找专家会诊了好几次,结果也不确定,但就是治不好。” 苏晓慧的妈妈叫庞月华,她的“病史”已经有好几年了,最早是坐在办公室里觉得心情郁闷,后来感觉胸闷,脊椎骨也有些拧劲似的不舒服。她去医院拍片、做ct检查却没有查出毛病来,于是又换家医院去查,查来查去,终于在一家医院查出是“椎间盘一度滑脱”,开了不少药回家,医生还推荐了一种理疗仪,说是小病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从这以后,她的症状就陡然加重了,提不了重的东西、不能久站,否则就会腰疼,而且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作几天,需要休息不能乱动。中药西药淘了不少,家里各种理疗仪、按摩仪都买了,她自己在网上还看中了一款红外、频谱、磁疗多功能按摩理疗床,一万多,苏樾咬牙也给妻子买回了家,但病情仍然是毫无起色。 听到这里,曲东坡皱着眉头说:“椎间盘一度滑脱?做了ct去了好几家医院才检查出来?这个诊断很勉强啊!就算是真的,也与她的自述症状不符,一般不会这样严重。” 苏晓慧接口说:“是呀,是呀,又去了好几家医院了,专家都是这么说的,被否定了,然后我妈妈上网查医书,找了很多种病对照,诊断自己是脊髓硬化症早期。” 曲东坡愣住了:“上网查医书给自己作诊断?不是专业医生,千万不要为了给自己找病看医书!后来结果又怎样,确诊了没有?” 苏樾叹了一口气说:“又看了很多家医院,只要哪个医生说她没病,她就不再去找那个医生,说人家医术不够高明,有病都看不出来!后来有一家医院说她可能是脊髓硬化症早期,但是症状还不明显,可以保守治疗,她才满意了,说那家医院还行。” 曲东坡摇了摇头说:“如果真是脊髓硬化症,到了卧床的程度,就不会像她这样间歇性发作,有时候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觉得自己有病才会发病,难道就一直当成脊髓硬化症在治疗吗?” 这位教授话中有话,提到了“觉得自己有病才会发病”,苏晓慧又回答说:“治了一年多,每个星期都要打针,一针五百多的那种,还开了不少中药,都是治骨痛腰伤的,但是一点起色都没有,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曲东坡追问说:“症状越来越严重的话,应该可以确诊了,假如早有怀疑的话。” 苏樾叹了一口气说:“就因为症状越来越严重,所以才确诊不是脊髓硬化症,检查结果根本对不上。后来她又去上海找了一位最近很出名的专科医生看病,总算缓解了一阵子,可是最近又不行了。” 曲东坡看着苏樾问:“在上海找的是哪位医生,诊断出什么病症?” 苏樾说:“一位医学博士、主任医师,叫黄芩。她没说是什么病,只是开了几副汤剂,叫我爱人回来服用,一个星期一剂,挺几年就会好。” 曲东坡微微点头说:“挺几年就会好?这说法有意思!还真巧了,黄芩是我的学生。再后来呢,怎么最近又住院了?” 苏樾急急地说:“明确排除了脊髓硬化症的可能,她感觉好了一些,症状也有所缓解,但还是时有发作,就和几年前刚开始的时候一样。汤剂吃了大半年,病情又严重了,不再吃了,她还说便宜没好药,一副药还不到十块钱,治不好病,副作用还蛮大。” 曲东坡的眉头越锁越深:“那现在呢,又是什么病?” 苏樾自我解嘲地说:“她也算久病成医了,前两个月去医院检查,然后对照结果说自己患了类风湿。当时就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这次晓慧遇到车祸,她在手术室外面站了一天一夜,忘记了腰疼,一听说没事了,马上就发作了,站不起来,也住在这家医院里。” 程蘅嘟囔着说:“这不是久病成医,是久医成疲啊!” 曲东坡继续问:“类风湿是可以检查的,她都这症状了,化验结果应该很明显,可以拿给我看看吗?” 苏樾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单子:“这是这次住院刚检查出来的结果,您看看。” 曲东坡接过去看了半天,神情有些古怪的说:“从化验的数值来看,只有一项指标超高,如果是生理周期内分泌不太稳定,这个结果也完全正常,不能硬往类风湿上靠啊!” 程蘅好像明白了什么,小声问:“您老是说她根本没病?” 曲东坡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她有病,如今没病也有病了。”然后转身对苏晓慧说: “苏晓慧,你妈妈刚有病的时候,你是不是在上中学,那时候情况怎么样?” 苏晓慧一边回忆一边回答说:“我爸爸工作忙,平时没时间,妈妈一住院就得请假照顾她,我晚上在家里做饭送到医院去。医院里的人都夸我能干、懂事、长的漂亮、学习又好,夸我爸爸体贴、脾气好、会照顾人,妈妈可高兴了!”说到这里小丫头就像突然反应过来,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问: “曲教授,你不会是怀疑我妈妈装病吧?这不可能!” 曲东坡赶紧又摇头说:“这当然不可能,她不是装的,症状都是真的,说是腰痛那是真痛,至于病嘛……”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转身朝程蘅说:“其实黄芩已经诊断出来了,只是说的比较委婉而已,过了更年期的话,这种自述症状应该会好,但她像现在这样继续自我强化下去,恐怕到时候还是好不了啊。” 唐成在旁边大概听明白了,苏晓慧的母亲其实既没有椎间盘滑脱也没有脊髓硬化症更没有类风湿,所谓的病都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 但是,又不能说她没病,要说是更年期综合症嘛,也不完全是,所谓综合症就是当出现一个症候时,同时会伴有另外几个症候,这一群症候是很难定型的,医学上将其统一起来进行观察,统称为综合征,也就是确定不了病症细分而起的医学名词。 庞月华确实有症状,成因却很复杂,不能简单归结于某一心理或生理方面的原因。 第753章 施针治病 苏樾在一旁很尴尬的提醒说:“曲教授,假如您去给她诊断,可千万别说她没病,她最不爱听这些。哪位医生说她没病,她不管是谁,就认为人家没水平在糊弄她,检查不出来真正的病因。偏偏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医生能够斩钉截铁的确诊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曲东坡将那张化验单还给苏樾,笑了笑说:“我当然不会说她没病,她不仅有病,而且很严重!重病须下猛药医,治疗得法可能立竿见影,只是难度很大啊,我先去见见她,把完脉再说吧。”然后摇着头说: “这病不好治、不好治。” 在庞月华的病房中,曲东坡坐在病床前给她把脉,一脸凝重,很久都没说话。 刚才苏樾和唐成已经介绍了曲东坡,不需要吹嘘什么,他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医道名家,在这家医院里,医生们见到曲老也是毕恭毕敬,庞月华都看见了,而且她早就听说过曲东坡的大名,只是这位老专家已经七十六岁了,平时很少坐诊,只负责一些教学和科研工作,所以没有找他看过病,没想到今天被请到了眼前。 见曲东坡的神情如此严肃,唐成等人在旁边也是一脸沉重的样子不出声,病房里是如此安静,安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庞月华也紧张起来,难道自己得了什么不治绝症?这些人为什么都是这样的表情?越这么想,庞月华心里越害怕,大气都不敢喘,就像等待着宣判的囚犯。 良久后,曲东坡长出一口气松开了她的手腕,庞月华赶忙问:“曲老,我的风湿……?”她的声音在发颤,听上去都不像是自己在说话。 “什么风湿?你没有类风湿,庸医误人啊!”曲东坡发出一声长叹,也不知说的是哪位庸医,庞月华的“病”是自己诊断的,然后他反问:“你最近是不是感觉除了脊椎之外,胸骨也不对劲,肋骨就像拧在一起,呼吸不畅,只要一站起来活动,全身骨节都不舒服,尤其是胸肋之间就像骨头在摩擦?” 庞月华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肋膜炎?” 听了这话,庞月华在心里暗暗说:“真是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仅仅搭脉而已,就说出了以前没有一位医生能诊断出的症状,而且描述的如此准确!” 曲东坡摇头说:“你不是肋膜炎,比那症状要复杂。”然后又扭头冲程蘅说:“你也过来把把脉,这种症状不容易碰到,教科书上的病名并不能概括所有的症状,辩症之后综合调理施治非常重要。” 这位老先生有意思,居然啥也不耽误,搞起现场教学来了。程蘅坐下给庞月华把脉,好半天沉吟不语,庞月华有些着急的问:“曲教授,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曲东坡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程蘅:“你说呢?” 程蘅微闭着眼睛回答说:“脉右寸略浮有外感,左寸及双尺俱弱。脾肾皆虚、中气下陷,调治应以益气举陷为主……” 程蘅说了很多,曲东坡连连点头,而庞月华一句都听不懂,又问:“严重吗?需要怎么治疗?” 曲教授很严肃的解释说:“说严重确实很严重,但不是不可以治,只是治疗的过程很痛苦,一般的方法很难见效……” 程蘅插话提醒说:“曲教授,可以用针灸补益,那是您老的绝技啊。” 曲教授已经打开随身带的一卷东西,里面是一排不锈钢针,医院里做针灸最常见的那种。床头柜上有一个用来放东西的盘子,可用微波炉加热的玻璃质地,曲东坡抽出一根针轻轻一捻,竟然将针插进了玻璃盘底! 虽然早就清楚这位老先生有内家功底,可唐成还是吃了一惊,好精纯的功力啊。苏樾看到这一幕已经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这一幕太震撼了。曲教授又抽出一根针,还是轻轻一捻,又插在了玻璃盘中。 病床的床头是可以摇起来靠着的,庞月华腰痛、脖子痛不敢动,刚才要苏樾将床头摇起一个坡度半躺着,这时候也忘记了病痛,抬起脑袋和肩膀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幕,但又不明白曲教授想干什么? 曲东坡一连插了六根针,到第七根的时候手一松没有捻进去,针落在盘子里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音,只听他叹息一声说:“唉,毕竟老了,没有当年的功力了,想用补针之法一次治愈看来是力不从心了。” 原来这位老人家是在试针法,看看能不能现场治愈庞月华的病症。 唐成眯起了眼睛,他已经看出了其中的门道,那第七根针是曲东坡故意没有***的,然后说自己老了已力不从心。 这是江湖疲门尖里并用的“捶岗”手法,完全镇住了庞月华和苏樾,让他们对曲东坡的针灸绝技从心底里不敢有半丝疑虑,这一手很高明。 果然,程蘅立刻接话说:“不施针的话,也可以用按摩拍击的手法,一样能很快治好。” 庞月华的神色就如高原的天气顷刻变了好几变,一开始是震撼,然后是失望,现在又燃起希望还悄悄松了一口气,毕竟那一排针插在盘子上是真实的,既惊人又吓人!她赶紧开口说:“很快就能治好吗?我这可是慢性病,都好几年了!推拿按摩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曲东坡站起身来很肯定的回答说:“按摩与按摩不一样,我说的可不是简单的理疗,是拍击补益中气与劲力之法,完全凭借自身的元气施术,现在没有几个医生能真正掌握。”停了一会又说: “至于你的病,只要找到病因就行,你这只膝盖是不是受过伤?” 他说话时一指庞月华的左膝,庞月华点头说:“您老真是神了!我有一次参加单位组织的排球赛,扭伤了膝盖。那时候我一个人带着晓慧在广州,老苏在非洲,身边没人照应每天还忙的团团转,本来一点小伤却过了几个月才好,我当时就担心会不会落下残疾?后来每逢阴雨天膝盖就疼,前几年发展成全身骨头节酸疼,再后来腰就有病了。” 曲东坡微笑着说:“现在还不算大毛病,很快就能彻底根治,只不过……” 苏樾紧张的问:“只不过怎么样?” 曲东坡想了想说:“只不过这种拍击按摩会非常非常的疼,非常非常难以忍受,要有思想准备,配合医生,才能将病治好。” 庞月华壮着胆子说:“为了治病,这些年我已经受了多少苦?当然不会怕疼!” 第754章 拍马过三关 曲东坡看了她一眼说:“那就好,我让你体验一下。”说着话突然一伸右手,四根手指拍在她的左膝上。动作看上去很轻就像一拂而过,庞月华却发出“噢”的一声惊叫,身子一个激灵就坐的笔直了。她本来说全身无力只能躺着休息,可这时候差点没从床上蹦下来。 钻心的疼痛从左膝传来,瞬间如电流般遍布全身骨节!额头立刻就冒汗了,张大嘴直喘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曲教授点了点头说:“手法就是这样,我只是拍了一下而已,要想有效果,让你恢复,至少要拍半个小时!”然后又叹了口气说:“这比施针难度更大,我是没这个功力了。”然后对程蘅说: “程蘅,你可以试试为她治。” 程蘅苦着脸推辞说:“老爷子,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恐怕坚持不下来。”然后眼珠子一转,扭头说:“唐成,你那么好的功夫,这一手‘拍马过三关’应该没问题吧?” 唐成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拍马过三关,他只知道“打马过天河”,在医家疲门技艺中原指治疗婴儿蒸变热的一种推拿手法,在江湖门槛术中也指利用对方架好的门槛将计就计、借势化解。唐成对付洪荒网络公关公司用的就是这一招。 今天曲东坡和程蘅给庞月华看病,其实用的也是一招“打马过天河”,借症说病,管她有病没病,到现在已经非治不可了,而且是重重的治!这一老一小将铺垫做足了,已经给了很大的面子,最后很吃力还可能不讨好的活,就得唐成干了,能不能将“病”治好,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唐成随即回答说:“拍马过三关?我当然会,没问题,知道该怎么治就好办,辛苦曲教授了,多谢!” 曲东坡带着程蘅走了,临走前还去找庞月华的主治医生打了招呼。再看庞月华的表情就像一个被吓坏的小孩子,看着唐成可怜兮兮的欲言又止。 刚才曲东坡拍的一下已经让她疼成那样,如果至少要连续拍半个小时的话,老天爷啊,这将是世上怎样的一种酷刑? 苏樾很关切的问:“小唐,你真有把握吗?” 唐成很镇定自信的点头说:“没问题,既然曲老爷子已经指出了对症之方,我就有把握治好阿姨的病!叔叔你就放心吧。”然后说了一句: “我需要先养养神,到正午时给阿姨拍马过三关,效果会最好,她今天就能行动自如。” 唐成说庞月华今天就能行动自如,结果还没等他伸手治病呢,庞月华中午之前就已经能下床走路了。等唐成再来到病房,庞月华连声说自己感觉好多了,不必辛苦他再施治。苏晓慧已经能够走动,也来到她妈妈的病房和苏樾一起劝庞月华。 苏晓慧说:“妈妈,你恐怕还不清楚,唐成哥哥的本事可大呢,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你这样反反复复的发作也不是办法啊,我在广州上学,爸爸还要上班,不把你的病治好,怎么让人放心?” 苏樾也在一旁劝说:“月华,有病就要去根,你现在虽然感觉缓解了,但下次发作怎么办?难得有今天的机会,一定要让唐成给你治!” 唐成非常干脆的摆了摆手说:“晓慧,你身体还没完全好,坐在旁边看着就行,我一定把你妈妈的病治好。”然后吩咐苏樾: “叔叔,你去找一条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润湿再尽量拧干。” 苏樾出去了,唐成对庞月华说:“阿姨,你把床放平,快躺好!” 庞月华硬着头皮躺下了,忐忑不安的问:“要毛巾干什么?” 唐成很淡定的回答说:“让你咬在嘴里,防止你咬断自己的舌头,拍击按摩的时候会很疼,越疼说明治疗效果越好,您一定要挺住。” 这话把庞月华吓得直哆嗦,苏晓慧攥着粉拳说:“妈妈加油,我知道你很坚强的,生病好几年都没害怕过,马上就能治好了!” 这时候,苏樾已经拿着毛巾来了,让妻子小心咬好,庞月华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苏樾很不放心的又问:“需不需要我帮忙按着她?” 唐成摆了摆手说:“不需要,她动不了的,咬着毛巾就行了。”说完迈出一步在床前拿桩站定,深息运劲,一掌就拍向了庞月华的左膝。 他的内家功夫不论是劲力的运用技巧还是功力精深程度,都显然超出曲东坡,这一掌看似轻飘飘毫不着力,可是快碰到膝盖时突然加速,快的就像一道虚影拂过,伴随“啪”的一声响,竟然还带着空气爆破的回音。 唐成说庞月华动不了,就真的动不了,上午曲东坡一巴掌将她拍坐起来了,而这时候唐成一掌下去更狠,不仅有钻心的疼痛如电流般冲击全身骨节,而且还伴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酸麻感。 啪、啪、啪、啪、啪、啪,唐成挥动双手连环拍击不止,节奏并不快,好几秒钟才一下,也不仅是左膝一个位置。 拍马过三关嘛,所谓三关在内家拳法中是指十二个位置,分别是左右两侧的肩、肘、腕、胯、膝、踝这六个关节。 庞月华咬着毛巾动弹不得,感觉就像被人一次次打断关节还连着筋、再扯开了还抻一抻,真真切切痛入骨髓,偏偏还保持着清醒,晕不过去也喊不出声来,黄豆粒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没过多久全身都汗透了。 唐成的神情也不比她轻松多少,内衣都汗透了,额头上冒出细密而微小的汗珠,随即挥发成蒙蒙白雾,看上去就像头发在冒烟一样,把一旁的苏樾和苏晓慧的眼睛都看直了! 唐成当然不可能伤着苏晓慧的母亲,恰恰相反,这恐怕是世上最奢侈的一种中医推拿手法了,以一流高手最精纯的外化之内劲打透三关,以自身元气补益患者的中气,促进全身气血与经络运行,扶正祛邪、壮骨强筋。 不是至亲无私之人,几乎没人会给别人这样“治病”,吃力不讨好不说,这种手法让人感觉极其痛苦,疼的几乎无法忍受还必须硬挺着。 唐成一连拍了半个小时,这才深吸一口气停下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闭着眼睛调息片刻,看他的样子,真的很累、很累。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苏晓慧才小心翼翼的问:“唐成哥哥,治疗已经结束了吗?” 唐成以很疲惫的语气回答说:“今天的疗程结束了,阿姨,你也别在床上躺着了,喝一大杯温水,赶紧下床走动走动,最好走下楼到院子里转一圈,再从楼梯走上来,千万不能偷懒,这样才能巩固治疗效果,否则的话还得重来!” 第755章 师传法诀 庞月华躺在床上,刚才那一番拍击差点没把她给痛死!就像人间最可怕的恶梦,连回忆都觉得全身打颤。 不过,拍击结束后,那痛楚感渐渐消失,酸麻感渐渐化成一股暖流在全身荡漾,就像春日里的冰雪消融。有煦阳高照微风拂面的感觉,说不出的舒服畅快,让人懒洋洋的一动都不想动。 听了唐成这话,庞月华立刻下床站了起来说:“老苏,给我倒杯温水。” 庞月华不敢再让唐成拍一遍了,实际上唐成也就是吓唬吓唬她,紧接着再拍半个小时他也拍不动了。让她起来走动走动舒活筋骨,就是为了巩固刚才的治疗效果,有病治病,没病也能强身。 苏樾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大口喝完放下杯子就要出门,唐成又提醒她:“披上外套,不要着凉了。” 庞月华出去了,苏樾不放心也跟在后面看着,苏晓慧小嘴张的老大,惊叹着说:“唐成哥哥,你太神奇了!这几年我就没见过妈妈这么大踏步的走路,她的病已经治好了吗?” 唐成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顶说:“放心好了,我一定把你妈的病根去了。” 苏晓慧很自然的把脸贴在他的胸前,伸出一只手揽着他的腰,拍着他的后背说:“唐成哥哥,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你救了我的命,又治好了我妈妈的病。”然后关切地问: “累不累,出了好多汗,我给你倒杯水。” 唐成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出事和我也有关系,至于你妈妈的病,既然遇见了能不帮忙吗?你在外地读书,以后也好放心家里啊。”然后转过身来说: “我又不是病人,歇会儿就没事了,你好好坐着,不用给我倒水。” 庞月华这时候已经下楼,她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走楼梯也有劲了,别说她没病,就算真有风湿一类的小毛病,被唐成这种罕见的内家高手不惜大耗元气如此拍击补益,走起路来也能虎虎生风,全身都有一股劲力在鼓荡。 她在医院里绕着住院部大楼转了两圈,然后又蹬、蹬、蹬上楼梯回到了病房。唐成听见脚步声松开了苏晓慧稍微站远了一点回头看去,只见庞月华满面红光走了进来,倒是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的苏樾出汗了。 看见唐成,苏樾恨不得上前来一个热烈的拥抱,然而只是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说:“小唐啊,真不知怎么感激你才好!” 唐成笑着说:“叔叔何必这么客气呢,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要谢也应该谢曲教授对症开方,否则我有这身功夫也不知道该怎么使啊?”停了一会又说: “理论上讲阿姨的病已经无恙,但为了巩固治疗效果,达到彻底去根的目的,明天中午还得再拍一次。” 庞月华在一旁说:“还,还,还要拍啊?不必了吧?我已经好了,真的好了!” 唐成坚持说:“为了巩固疗效防止将来反复,还是再做一个疗程的好,我今天回去休息休息,明天还是正午过来。” 苏樾在一旁连连点头说:“对对对,效果还是要巩固的好,只是这样太辛苦小唐了!” 苏晓慧在一旁提醒说:“唐成哥哥累了!” 苏樾一拍脑门说:“哎呀,我也太粗心了,刚才小唐确实累的够呛,赶紧回去休息吧。” 还没等庞月华反对,唐成趁机告辞离开了医院,在大门外伸了个懒腰抻抻筋骨,然后整了整衣衫去了马路对面的一家大酒店,陆超就住在那里。 老头一见到徒弟就是一副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小子,你很下功夫嘛!有这一身好功力,干嘛不拍拍我老人家?让我也舒活舒活筋骨。” 唐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师父,咋啥事都瞒不了您,刚才又跑去偷窥了?” 老头哼了一声:“我用得着亲眼看见吗?看见你现在这副样子,又知道苏晓慧她妈是什么情况,还猜不到你干了什么?那也枉为一百多岁的湖了。” 唐成话锋一转说:“原来师父也喜欢被拍,弟子正愁平日孝敬太少,有空的时候就多拍拍您老人家吧。” 老头摆了摆手说:“你这手法对我没用,想故意气我吗?”然后转移话题说: “琐事都整明白了,那就老老实实坐着,不不不,老老实实跪着,为师要传法诀。” 老头今天故意让徒弟跪着听法诀,唐成嘟囔着说:“这是楼上,又不接地气。”但还是端端正正的跪下了。 老头也嘟囔着说:“形正端庄,是诚心正意的象征,可不是我故意摆架子,再说了,我老人家摆摆架子又怎么了?” 他端着一杯茶坐在圈椅上翘着二郎腿,背了好几篇很长很拗口的法诀,有的唐成以前读过,有的还是第一次听闻,既然师父不解释,他就凝神静息仔细听、仔细记。 老头背完了这才放下杯子说:“好了,你起来吧,给我续杯水,然后也坐下。” 唐成说了声谢,起身给师父的茶杯里续水,这才端端正正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陆超放下腿又说:“刚才所述堪舆诀,有的你可能小时候就背过,比如寻峦诀,但如今应该知道它另一番含义,有的则是秘传心法,你要仔细去体会。” 老头讲了一个下午,直解其精要,并没有涉及到太多具体修炼的法门,又解释了化念凝形、万物生动、山川有情这三层神念次第的玄妙和他自己的感受,最后说: “化神识为神念后,修炼精进更难,不是仅仅下苦功就能有所突破的,感悟天地灵枢之妙,其机缘玄之又玄,说不定它来的很巧,也说不定一辈子再难寸进,师父我也无法将它说透说尽。” 唐成想了想说:“其实我还想请教师父另一件事,在南昌时就曾与玥瑛探讨过如何找回剑灵,您老人家境界更高、功力更深、眼界阅历更广,能否有所提点?” 他仔细讲述了在南昌绳金塔下的遭遇,老头沉吟良久说:“小娃儿,为师虽不敢确定,但却有一种感觉,找回太阿恐怕是你突破‘万物生动’境界的机缘,你不是没有这个功底,在那柄剑上用的心血绝对可称‘生动’二字,否则世上也不可能有剑灵太阿。” 唐成摸了摸后脑勺:“能否请师父再说的明白点?” 陆超思索着说:“你不要把她仅仅当作一柄剑,那龙泉太阿雄雌剑意已经二合为一,正是你经历过的万物之心,从哪里得到的她,就去哪里找。”然后看向他深沉地说: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第756章 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唐成听了师父的问话,有些恍然的回答说:“我是文昌宫得到太阿宝剑,在南充遇到您老人家时梦见太阿,那只是元神受伤的幻境,后来在丰都鬼城东汉古墓博物馆又见到了太阿,那是元神恍惚被侵入的魔境,机缘之巧难以言述。在成都塔子山养剑,元神心像始见太阿现形,后来到广州越秀湖重新养剑,太阿方清晰而现……” 陆超伸手敲了敲桌子说:“这不就是了嘛!” 唐成若有所思地说:“师父是想让我将养剑以来的这一路,重新再走一遍吗?” 陆超一语双关地说:“这也是一种修炼,山水还是那山水,唐成还是那个唐成吗?”停了一会又说: “身边所历万物,神念中又有何生动出入?无论是重历足下山水,还是在你的画卷中回游,禅家有此偈语,你听说过吗?” 唐成喃喃地说:“弟子没有深入研究,但有印像,青原惟信禅师曾经说过:‘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歇息处,依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陆超点了点头说:“那你不妨这样去做,看看能否找到这样的感觉。” 唐成淡然说:“我修炼秘法以来早就有过想法,想重回金城山看看铜牛镇山吼,将当年悟法之初的路再走一遍,不期境界更深,只期感悟更透,只可惜一直没有抽出时间。” 陆超笑了笑说:“感悟更透便是境界更深啊,玄妙之处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你能这么想就是好悟性。至于时间嘛,你现在确实很忙,等搞定寻峦派之后再说吧,不论你能否找回太阿,为师也算你完成了三项师命。” 唐成有些愕然:“这么快?” 陆超点了点头说:“你认为很快吗?可是我老人家已经等了很久了,那量天尺早日后继有人,我才能安心面对历代祖师。” 唐成赶忙说:“我后天就要飞香港,其实寻峦派的宗门聚会无论有没有我在,都是水到渠成,先前铺垫已做足,我只是象征性的露面送上寻峦玉箴而已。” 陆超看了唐成一眼说:“可是这个象征对你而言非常重要,寻峦玉箴对寻峦派重整宗门而言更加重要,否则向立信名不正而言不顺,所以你一定不能缺席。” 唐成看看师父问了一句:“师父认为向立信一定能成为寻峦派掌门吗?” 陆超反问说:“你认为朱昊会真的和向立信争吗?事到如今他也应该看的清楚,所谓借弟子斗法争执不过是个台阶,好让自己下台阶也好让向立信上台阶。” 唐成笑了笑说:“您老人家果然比弟子看的更明白,那此去应该没问题了。”停了一会又说: “时间也不早了,该用晚饭了,您老想吃点什么口味?” 陆超瞪了他一眼说:“你这么辛勤乖巧的大好青年,就不要陪我这个老头子吃饭了,我还有事要忙,你也有人要陪。” 唐成笑笑说:“孝敬您老比什么事都重要,有什么事我跟着呗,说不定还能帮把手?” 陆超挥了挥手说:“用不着,对付宵小之辈还用我们两代地气宗师一齐出手吗?太给那些江湖败类面子了,我路过一趟就搞定了,晚饭时间下手正好。” 唐成一愣:“师父要去收拾人,什么人得罪您老人家了?好大的胆子!” 陆超不以为然地说:“他们得罪的可是你程维汉!你虽把网络公关公司的事情摆平了,但是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我和你一样清楚是唐英杰干的,但中间人也不能轻易放过,收了几个钱就凭空败坏一个素不相识者的声望名誉,假如不是你而是另一个无辜之人,莫明其妙这一辈子不就毁了吗?” 唐成好像明白了老头子要干什么,想说话又被师父压住了,只听他继续说: “既然遇到了又与我徒弟有关,我能让他们继续蹦跶吗?这两天我也没闲着,查出了那个委托公司的底细,找到了那伙收钱栽赃的杂碎,我得让他们都吐出来再后悔一辈子,也间接警告一下唐英杰,别以为我老人家睡着了!” 唐成讶然说:“你老人家要亮出名号插手这件事?” 陆超又瞪了唐成一眼说:“当然要把字号亮出来,我不给你撑腰,谁给你撑腰?”然后想起了什么又突然说: “对了,你在硇洲岛是怎么和庹源理解决庹源泰的事情的,他应该知道了吧?” 唐成随意地说:“我在绵阳时不是已经告诉师父了吗?我和庹源理之间曾有秘商。” 陆超一拍大腿:“那就妥了!他们玩栽赃,难道我就不会吗?论江湖把戏我老头子是他们的祖宗!这次我就亮出字号来,就说这事是无间派所为,我已经收拾了那伙杂碎,并且查出当年一段往事。” 唐成眨了眨眼睛接话说:“当年庹源泰在成都发现了无间派败类潜入境内图谋不轨,于是跟踪调查,却不幸被高手围攻身亡,今日您老人家方查出事实真相,凤凰谷满门终于可以安心了。” 陆超叹了一口气说:“是啊,你小子安好的门槛,我老人家就跟着上了,人是我杀的,事情也由我来解决,并亲手将鹤翅风笛送回凤凰谷,那是人家的掌门信物,别再和寻峦玉箴一样几十年找不回来。” 唐成为难地说:“我记得鹤翅风笛被您老人家丢进大深南海里了,还能找到吗?” 陆超一伸手从椅背后面抽出一物:“你看这是什么?” 唐成竖起大拇指说:“原来您老人家早就给捞起来了!” 陆超一挥鹤翅风笛说:“快去忙你的吧,六扇门那位姑娘,恐怕还在等你吃晚饭吧?” 唐成长揖到地说:“那弟子先告辞了,明天再来拜见您。” 陆超淡然说:“不用来了,我今晚办完事,明天就去凤凰谷,然后早点回绵阳,你有事到绵阳找我,没事就别来烦我。” 唐成告辞正准备出门,却发现老头一直看着他笑,这笑容怪怪的让他心里直发毛,忍不住问:“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为什么这样看着弟子?” 陆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用鹤翅风笛指着他说:“我只听说准姑爷上门得哄着丈母娘,没听说第一次上门就把人揍一顿的,还揍得服服帖帖,小子,你也真是出奇了!” 唐成尴尬地说:“师父,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啥丈母娘啊,我可没打人家那个主意!治病救人而已,假如您老遇见了也会帮忙的。” 第757章 当仁不让 第二天,唐成又去了医院,庞月华看见他就像见到了老虎,脸色都发白了,可是在唐成、苏樾、苏晓慧坚持劝说下,又再一次被扶到床上躺好,咬着毛巾重复了昨天的治疗方案,挨了一顿拍。 仍然是半个小时,唐成收功之后真的是累了,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不说话。 不用唐成再提醒,庞月华自己从床上跳起来倒了一大杯温水一饮而尽,一路小跑就出去了,苏樾仍然跟了出去。 唐成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突然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小手按住他的肩头在轻轻的按摩,手法很不专业位置也不太对,软弱无力,却让人感觉到一种彻底的放松与舒适,不用睁开眼睛,他也知道那一定是苏晓慧了。这时候就听苏晓慧的声音在耳后说:“唐成哥哥,今天又累坏了吧?” 唐成刚想答话,有人把病房门推开了,只听夏碧莲轻声喝了一句:“唐成,你干嘛呢!晓慧的病还没好,你好意思让人家给你按摩,这不是欺负小姑娘吗!” 唐成赶紧站了起来,转过身满脸苦笑着说:“不不不,我可没有欺负苏晓慧,就是坐在那里歇一歇。” 苏晓慧赶紧解释说:“碧莲姐姐,你误会了,唐成哥哥这两天中午都在给我妈妈治病,推拿按摩,非常非常累的,你看看他的衣领都汗透了!我就是替他揉揉肩膀。” 夏碧莲放下手中的东西说:“这事我听说了,他还真有本事,恭喜你妈妈没事了。”停了一会又说: “晓慧,你身体还没好,坐那边歇着吧。” 苏晓慧很听话,乖巧地走到一边坐下,只听夏碧莲又说:“唐成,你也坐好了。” 唐成有些忐忑的坐下,疑惑地问:“碧莲,你要干嘛?” 夏碧莲盯着他说:“看你累成这样,我替你揉揉肩,坐着别乱动。”说完话站到唐成身后上手就按。她的手法很重,捏得唐成直龇牙,一边还笑着说: “谢谢,谢谢,真舒服!” 就在这时候,苏樾陪着庞月华回来了,见到这一幕赶忙问:“夏警官,您来了?工作这么忙还总来看晓慧,她的事情让你这么操心,真的不好意思!” 夏碧莲从自己随身带来的包中抽出一样东西说:“这是车祸现场留下的一幅画,我找人问过,是一幅明代的古画,可不好随便处理了,是你们谁的东西?” 夏碧莲手中展开的是一幅早春山水立轴,微微发黄的宣纸水墨画,表面却有一个清晰的脚印,这一脚半蹬青山半踏绿水,却都在山水留白处,显得十分的刺目,那是唐成抱住苏晓慧转身飞奔时踩上去的。 唐成在一旁回答说:“呃,这是我准备送给苏叔叔的礼物,第一次上门不好意思空着手,没想到饭没吃成画也丢了,还好,晓慧没事。”然后指着画面说: “这脚印是我的,画被踩脏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处理掉,重新装裱一下应该看不出来。” 苏樾却把画接过去说:“小唐啊,就是来吃顿饭呗,你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干嘛?”停了一会又说: “这脚印留的好,恰恰是个纪念,不说别的,看见这个印记,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谢谢你,我非常满意。” 唐成只是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看看这个脚印,有点踏过山水再回首风景的意思。”苏樾夸张地说:“呵呵呵,要是画家特意加上这个意境恐怕效果也没有这么好。” 听见苏樾的话,唐成看着画中的脚印,又想起昨天师父的交待,一时若有所思,而苏樾乐呵呵的把这幅带着脚印的画收了起来。 等唐成回过神来,苏晓慧有些不放心的问:“唐成哥哥,我妈妈的病还需要再治吗?” 唐成想了想回答说:“为了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还是再进行一个疗程更稳妥,那样就万无一失了。” 庞月华差点没蹦起来,退后一步连连摆手说:“不必了,不必了,我完全好了!你看,腿脚利索的很,一点问题都没有。”然后连连点头说: “小唐,辛苦你了,阿姨万分感激,真的不用再治了,待会儿就去办出院手续。” 唐成突然一拍脑门说:“我差点忘了,明天我有事要去外地,阿姨的病确实也没什么问题了。”停了一会又特意交代说: “假如还有什么不舒服的话您就打声招呼,我可以随时飞过来,或者我请程蘅来帮您拍击按摩,他也会这手功夫!很方便的,他就在成都。” 庞月华歉意地说:“麻烦你我都过意不去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别人?再说了,我真好了,真的真的好了,一点病都没有了。”然后面对丈夫说: “老苏啊,你明天就不用请假了,我来医院照顾晓慧,你回去上班吧。” 苏晓慧在一旁笑着摇头说:“妈妈也回单位上班吧,其实我一点事都没有了,就是医生还坚持让我再住院观察几天。”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说: “对了,明天还有朋友要到成都来看我呢,唐成哥哥,你明天就要走吗?那就碰不到项琛和紫桐姐姐了。” 夏碧莲吃了一惊:“项琛那丫头和宫小姐也要来吗?” 苏晓慧点了点头头说:“嗯,项琛听说我住院了,就一定要过来,我劝她别来了,可是她机票都已经订好了。紫桐姐姐不放心项琛一个人到成都,也请了两天假,连着周末正好一起来。” 夏碧莲又问:“她们知道唐成也在这里?” 苏晓慧淡然说:“当然知道了,听说我出了车祸,是唐成哥哥救的我,还差点耽误了论文答辩,项琛都急坏了。”停了一会又说: “知道你也在成都,她们就想过来看看大家,可惜唐成哥哥明天就要走了。” 唐成摆了摆手说:“我不在没关系呀,你已经没事了,我看你们四个可以在成都再摆一桌麻将了。” “就算打麻将,没有你在场也没有人请吃饭呀。”夏碧莲故意说:“我们都等着你请客呢。” 苏樾非常高兴,女儿苏晓慧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值得庆祝,唐成顺利的拿到学位也值得庆祝,而且因祸得福,妻子庞月华久治不愈的顽症竟然就这么神奇的好了,更值得庆祝! 这几天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出门就觉得阳光更加灿烂了,回到家里又觉得满室生辉,睡觉都觉得香了。 唐成明天就要走,当然要好好请他,上次那顿饭没吃成,这几天忙成这样,甚至都没有顾得上请唐成吃顿饭。 第758章 寻峦宗门聚会 这天晚上,苏樾就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饭店庆祝兼答谢。夏碧莲当然也要请,曲教授没时间,但是程蘅和未婚妻曲慧敏也来了。 苏晓慧说自己也想凑热闹,问唐成可不可以,她现在还没出院呢。唐成想了想说:“没什么问题,你就坐旁边吃点清淡的菜,别喝酒就行了。” 加上苏樾夫妇,晚上这一桌一共有七个人,说的都是感激万分与不必感谢之类的话,唐成心里很高兴,酒桌上就数他喝的最多。但论起酒量来苏樾可比唐成差远了,到最后显然已经喝多了,抓着唐成的胳膊搂着他的肩膀说了很多推心置腹的感慨话。 都说酒后失言,苏樾还真对唐成道歉了,说自己当初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第一次在广州见面对唐成说了那样的话,一定不要介意。然后又说自己曾怀疑过唐成小小年纪,学历不像是真的,但在医院见到主持答辩的著名专家都亲自来接他,曲东坡那种德高望重的前辈都能请来,才清楚他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人才! 接着又感谢他上次送的那个瓷杯、这次送的古画,苏樾都是打心眼里喜欢,还感谢他在广州的时候帮苏晓慧的姨父介绍生意,有心又有能力,至于这次在成都……就更不用提了! 苏樾告诉唐成,往后就像一家人一样,到成都千万别忘了到他家里来,就当都是自己的亲人。 虽然是醉话,但也是真话,说来说去就是一个中心:简直把唐成当亲儿子了。 夏碧莲坐在一旁,表情渐渐有点不自然,出门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却在走廊上被唐成堵住了,唐成问她:“碧莲,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夏碧莲低头说:“没有啊,你怎么出来了,就是来问我这句话吗?” 唐成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很抱歉!”最后强调说: “但是我得告诉你,我对苏晓慧真没动什么心眼,一点都没有。” “说你对她有坏心眼,我也不会相信的,你只是对她太好了!但是,有些事情恐怕由不得你,你对我有过一丝恶意吗?”夏碧莲想了想又说: “快进去吧,要不然别人会纳闷的,我们俩跑到这里来说悄悄话。明天到外地办事,你要小心,千万千万别有意外。” 说着话推了他一把,拉着他的袖子回到了包间。 与此同时,寻峦派的宗门大会开始了,向立信很着急,因为维汉先生还没到,但是两人已经通过电话。唐成给向立信吃了定心丸,说自己一定会赶到的,让向立信他们先开会,同门聚会热闹热闹喝喝酒啥的,正经事慢慢谈。 宗门聚会的第一天谈的就是这一年来的各项事务,包括新收了哪些弟子入门、秘法修习情况如何、产业经营以及内部财务的总结和预算、下一年度的事务安排、与风门各派的交往备忘等等,就像单位年终总结报告差不多。通过这些看似琐碎但又十分重要的事务就看出向立信的重要了,袁尚林只是个摆设,凡事大多都是向立信在处理。 往年的宗门聚会就是这么过去的,但是今年却出了新的变化,当天晚上首先发难的是门中辈份最高的供奉长老郑必丰。这位老人家在酒席上问了袁尚林好几件事,袁尚林要么答不上来要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都让郑必丰去找向立信解决。 这位在寻峦派一向以老好人著称的供奉长老今天却发了脾气,一顿酒杯说:“看来,我寻峦派需要推选一名新的掌门了,多年来宗门不整,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严格的说起来寻峦派现在没掌门,袁尚林是以内堂长老的身份摄掌门之位,以往提到这件事的时候都因为达不成一致意见而不了了之,不料今天另外两位内堂长老却出人意料的保持一致,都附和郑必丰的提议。 有人老调重谈,仍然借口掌门信物未寻回说以后再议,被郑必丰、向立信、朱昊齐声否决。寻峦玉箴不在,难道寻峦传承就不在了吗?丢失玉箴已是对不起历代宗师,七十多年来宗门无首,更是今人的不是,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应当羞愧! 这一番话说的是义正言辞,谁也不好反对,接下来就是推选环节了。反正寻峦派门中最重要的骨干弟子都在,可以现场定夺。 往年这种时候都是郑必丰出来和稀泥,他不想看见宗门分裂,但今天这位老人家却不说话。另外有人出来和稀泥了:“袁长老已经代理掌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就推选他为正式掌门。” 一向以脾气耿直著称的朱昊说话毫不客气,直言不讳地说:“如果什么都不做就算苦劳的话,什么人都可以在这个位子上待很多年,我认为袁长老并无领袖宗门之才,更无发扬传承之能,我推举他为供奉长老。” 他的提议真狠,不仅代掌门不让袁尚林做了,就连掌握实权的内堂长老也拿下,让袁尚林去做地位尊荣、平时却不管实事的供奉长老,与郑必丰一样就等于退休享清福了。 袁尚林不太好反驳,但面子上也不好看,他以为朱昊在嘲笑他秘法修为低想取而代之,看了向立信一眼,然后问:“那么朱长老想推举何人呢?” 朱昊答的很干脆:“论德论才,论这些年对寻峦派基业的贡献,论江湖上的声望人脉,只有一人能担此任,就是向立信向长老。” 袁尚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朱昊会推举向立信。这时候向立信自己推辞说:“朱长老为寻峦派第一高手,多年守护秘法传承,实为宗门表率,我推举朱长老。” 向立信推荐朱昊也有道理,朱昊确实是江湖上公认的秘法高手,是寻峦派镇场子的人物。 接下来的场面变得很有意思,两位长老都互相推举对方,同时自己又表示谦让,简直太高风亮节了!在座众人有的帮腔有的劝说,有人劝向立信有人劝朱昊,但这两人都很固执。这一番推让看上去仍然相持不下,却导致了一个结果,那就是没有袁尚林什么事了,大部分同门已经达成了共识,就看向立信和朱昊两人自己怎么决定。 这时候,袁尚林的一名亲信弟子又说话了:“既然两位长老互相推辞,都不愿意继任掌门,我看还不如让袁长老继续暂摄。” 关键时刻还是郑必丰站出来劝解说:“依老夫看来,向、朱二位长老谁就任寻峦掌门都足以胜任,只是他们都认为对方比自己更合适,这是我寻峦派的幸事啊,难道诸位有谁反对吗?” 第759章 送回鹤翅风笛 这时候还有谁敢站出来公开反对?没有,当然不可能有了。没有人反对郑必丰的话,否则太不知趣了! 郑必丰又说:“我看这样吧,向长老自谦秘法修为不如朱长老,而朱长老认为领袖宗门事务并非所长。而我看来,其实向长老修为不弱,在当代江湖也可称高手了,只是事务庞杂影响了修炼。”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环顾四周又说: “我已经老了,看什么事情都以寻峦传承为重,要想比较二位长老在传承上的水准,其实考较的应该是他们的亲传弟子。” 郑必丰提了个建议,让朱昊的亲传弟子李青和朱安冉、向立信的亲传弟子向兆军和向兆华,明天同门演法以较高下。这个提议听起来蛮古怪的,二位长老本来是互相推辞,再让弟子动手演法比较高下的话,到底是求胜还是求败呢? 这时朱昊说话了:“李青、安冉,明天出手演法要尽全力,不必故意退让,也让诸同门评点一下你们习法以来的得失。” 向立信也对两个儿子做了同样的吩咐,让他们该怎么演法就怎么演法,不必有意退让,施展出这些年学的真功夫。 这时有聪明人已经看出来了,郑必丰和朱昊、向立信恐怕早就私下里商量好了,今天就是下定决心要解决宗门不整的事情,于是闭口旁观。还有一些人在心里直犯嘀咕,认为朱昊和向立信以退为进、以让为争,既想当掌门又想摆个高姿态,最后还是让亲传弟子下场争夺,于是都等着看热闹了。 见商议已定,众人再无异议,郑必丰又说:“我昨天接到了维汉先生传来的消息,他将于明天到寻峦派拜山,并受一位前辈所托,送来一件对我寻峦派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此物一定要等到宗门整合、掌门正式即位之后才能拿出来,来的正好啊!” 向立信和朱昊齐声说:“维汉先生要来?那太巧了!明天晚辈们的演法考较,就让维汉前辈来做仲裁。” 唐成还没有到香港,就被推举为寻峦派门中演法的裁判,他说谁胜就是谁胜。同门演法并不是生死相斗,主要是比较境界高下、功力深浅、对各种秘法手段运用的巧妙如何,如果两人之间非常接近的话,确实很难分出胜负。 让寻峦派内部的人来仲裁,难免有私心偏向之嫌,程维汉身为前辈且秘法修为高超,并在江湖上声望正隆威信很高,他来充当这个角色是再适合不过了。 唐成是中午到达香港的,郑必丰亲自到机场接他,寻峦派宗门聚会的午宴特意往后推了一个小时专门等他。见礼的过程不必多述,大部分人早已是熟面孔,但相比去年在白云山庄会面时,如今维汉先生的江湖地位已不能同日而语。 他是消砂派、九星派的供奉长老,持有形法派的撼龙令,而且最近传来消息,凤凰谷也尊程维汉为门外供奉长老。原因当然不是他和庹玥瑛的关系,而是他在成都撞上了一伙无间派的败类,查出了一段往事,不仅解开了庹源泰的失踪之迷,而且托地气宗师陆超前辈将凤凰谷的掌门信物鹤翅风笛送回。 前段时间程维汉出名了,成了轰动一时的网络名人,江湖各派也都听说了,有人利用网络公关公司栽赃诽谤他,结果事情被人揭穿摆平。大家也都能想到维汉先生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追查幕后指使的人。 程维汉在成都追查出这是无间派所密谋,而这伙人早就潜伏在境内,属于秦慕莲麾下的残余分子,已将之彻底铲除,结果却牵出了另一件隐秘往事。早在一年半之前,凤凰谷掌门庹源泰携弟子袁嘉庆到成都行游,发现了这伙人图谋不轨,于是跟踪追查,却不幸遭遇埋伏身亡。 庹源泰有多大本事,江湖各派都是清楚的,能让他死的无声无息,那对方的手段该是多么了得?但是有龙潭湖连心桥庹玥瑛遭遇伏击的事情,当初的秦慕莲能设局暗杀庹源泰也并非不可能,凤凰谷弟子和江湖同道并没有丝毫怀疑。 程维汉还找回了鹤翅风笛,这就是铁证! 地气宗师陆超恰好路过成都,程维汉要赶到香港参加寻峦派的宗门聚会,又怕凤凰谷等的着急,这个消息与宗门信物要在第一时间送回去,于是就托陆超他老人家辛苦一趟前往凤凰谷。 秦慕莲和熊一鸣都是程维汉杀的,他们就是当初设局暗害庹源泰的人,而残余分子这次又被程维汉铲除,等于是他为庹源泰报了仇,也亲手找回了宗门信物,这是大恩德!庹源理集合满门弟子在凤凰谷隆重迎接陆超前辈,并向南遥拜程维汉致谢,尊他为门外供奉长老。 这不仅是名义上好听而且有实惠,供奉长老是有月供的,还可以调凤凰谷弟子听命。 恩要报,仇也要报,当初动手暗害庹源泰的人已经全被程维汉杀了,在无间派主事的唐远程也被陆超宰了,但是如今无间派还在,唐远芃和唐英杰仍然处处下黑手,怎能不除?当场就有冲动的凤凰谷弟子哭着喊着要冲过太平洋,去美国一把火烧了无间派,将唐远芃挫骨扬灰。 这事有点冤枉,庹源泰之死与唐远芃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陆超所说都是真的,唐远芃当时在无间派也根本不管事。但如今唐远芃的所作所为,也一样与凤凰谷有深仇大恨,不论那些弟子是不是真的要冲到美国去,或发泄或表态都是十分正常的。 无间派在美国到底有多少个据点、手下有多少人、下线组织具体分布如何?如今尚未完全查清楚,毕竟唐远芃兄弟在海外默不作声经营了几十年,明的暗的势力都有,而且不一定都与秘法传承有关。 陆超劝抚这些人,没有必要孤身跑到美国去行险,人生地不熟且显眼招摇,那样做成功的可能性太小,就算不送死也不过是旅游而已,意义不大。 如今稳妥的计较,就是利用自身优势剪除其力量,追查与消灭其暴露的爪牙,斩断其下属的势力和组织,在最适当的时机发动雷霆一击。同时整顿自家门风,清查是否有奸细渗透或自陷之举。五派已悬赏花红要拿唐英杰和唐远芃的人头,早已势不两立,大家可协助程维汉铲除败类的义举。 这么做既针对无间派但也不仅仅是针对无间派,世上有坏蛋是常事,从古自今也没有间断过,首先要自我警省,而世上为恶者可不仅仅是一个无间派。 第760章 同门演法 陆超这番话劝住了情绪激愤的人,也让庹源理暗中脸红。庹源泰也罢庹炳谦也好,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与无间派并无关系,自作自受啊! 程维汉如此处置,并托地气宗师陆超送回鹤翅风笛,给了凤凰谷满门最大的颜面,他才有机会不声不响整顿门风以绝内患,这才是说不出口的大恩德! 这些事都是陆超编排的,却把“功劳”扣在了徒弟头上,也算是为唐成垫场子送天梯了。陆超这边将鹤翅风笛送回凤凰谷,以程维汉相托的名义,唐成那边将寻峦玉箴送回寻峦派,是亲自去的。这两派对唐成无论从公义角度还是私交角度,已是彻底心服口服。 远在美国的唐远芃后来听说了这件事也是一头雾水,下令在中国的唐英杰去查到底是什么人干的,暗杀庹源泰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汇报呢,或者只有唐远程一个人知道?唐英杰也没法查,当时他不在中国,而石文杰、秦慕莲、熊一鸣等人都已经死了。到最后他们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是陆超栽赃扣帽子! 但是,这种事情他们没法解释也不必解释,就只能背上这笔债了,不背都不行。而且等唐远芃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离他的死期不远了。 唐成到达香港的那天上午,凤凰谷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寻峦派。手刃凶徒为掌门报仇,并将传承信物送回凤凰谷宗门道场这么风光、这么重要的事情,程维汉没有亲自去,而是来到寻峦派的宗门大会,这当然是很大的面子。如今的寻峦派传承相对式微,在江湖上的地位与影响远比不上凤凰谷,向立信等知情人心里更是感激。 在酒席上众人轮番向维汉前辈敬酒,表达敬仰之情。别看唐成年纪轻轻,但他这段时间来的所作所为,确实当得起敬仰二字。是否信服一个人,并不是自认为他怎样,而是要看他都做过什么事情。 席间众人谈到了寻峦派宗门聚会的决定,并请求唐成为门内演法的仲裁。 唐成没有推辞,很自然的答应了,想了想又说:“既然是演法,而且决定了寻峦派多年来第一位正式掌门即位这么重要的事情,程某也不敢一人独断,邀请郑师兄和袁代掌门一起仲裁吧。” 袁尚林现在还是代掌门,今天晚上就要变成供奉长老了,得给人家点面子好下台阶;郑必丰也是供奉长老,寻峦派辈份最高的人;而不出意外的话,过了今天唐成也将成为寻峦派的门外供奉长老。那就由他们三大供奉长老一起来仲裁,等以后说起来也将是一段佳话。 他们聚会的地点是在半山的一座豪宅中,一楼餐厅能摆开三张大圆桌容纳三十多人吃饭,在香港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那是相当大了。这里是寻峦派的产业,登记在元辰慈善基金会的名下,其实也是寻峦派宗门内堂所在,掌门处理门内事务的地方。 但是这些年来,这里已经成为袁尚林的私宅,平时他处理的事情很少,就是住在这里享福而已。寻峦派选的地方当然不能算香港最豪华的宅院,但气局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背山望海,不论是景观环境,还是从形势、理气、分金、消砂角度看都是绝佳所在,地气灵枢极适合滋养形神。 可惜的是,袁尚林甚至不想搬出去,就算不再做掌门他也希望继续住在这里,他有足够的财力再置同样的豪宅,却不可能再占据这么好的气局宝地。 维汉先生远道而来,刚下飞机就赶到这里,饭后稍微休息一会,约定下午三点正式进行门内演法,地点就在这座宅子的后院。 前院有游泳池和高冠避荫大树,在树下可以远望大海。后院有假山和花园,不大的地方能布置出悠远的意境来,不愧是地理堪舆大师的手笔,院中最大的一片空地其实也不过三百多平方,但是景致衬托给人的感觉却显得相当空旷。 众人在花丛边、假山旁、小径处站立,空地旁只放了三把椅子,唐成坐在正中,郑必丰和袁尚林一左一右。就是这么点大的地方,斗法之人面对面不过两百平方而已,却要尽展秘法之玄妙和手段之高超,神识要控制的相当好才行。 向立信和朱昊联手布成了一座大阵,防止惊动外界,第一对下场演法的是李青和向兆军,也是寻峦派年轻一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代表,两位长老用尽心血重点栽培的传人,他们之间的演法代表了向立信和朱昊在弟子传承上用的功夫以及水准。 唐成很感兴趣向兆军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法器?结果向兆军取出来的时候,不仅是唐成,就连在场的所有寻峦派弟子都很意外,只见他站在原地缓缓展开了一幅画。 它看上去就像一幅当代人临摹古代名家的画,画功非常不错,但宣纸和水墨印记都是新的。唐成明白,这是真迹上面再裱一层的影子画,就是他“卖”给向立信的那幅陈洪绶的山水图,画意中隐含山水灵枢之妙,却并不外现。 唐成微微一皱眉,其实向兆军这么做有取巧之嫌,因为对面的李青手持一支四十公分多长的银梭,仔细一看是长枪上的枪头,寒光闪闪锋利异常,是一柄以神念淬炼过的煞刃。这器物唐成也认得,它本是唐远程企图偷袭时拿在手里的,结果陆超把唐远程杀了,这东西也没浪费,被朱昊拿回来交给徒弟了。 习秘法的人大多习武功,向兆军擅长的是轻功和身法,在这么狭窄的地带不好施展,但是李青手中的家伙可是最适合在秘法中配合格击的。他拿一幅轻飘飘的纸画来当“武器”,同门演法,李青肯定不好抄家伙和他近身格击。 但是,唐成同时也有点疑惑,想拿这幅画做灵引施展出寻峦法诀的玄妙,恐怕得有移转灵枢的境界才行,至少也要勉强触及到这个门槛,否则演砸了丢人的可不仅是向兆军自己啊。 他对面的李青很疑惑的问:“师弟,你就以这幅画为武器与我演法吗?” 向兆军合卷拱手说:“是的,此画为一位前辈所赠,玄机不言,维汉先生曾在白云山中指点我寻峦妙法,今日就以之为灵引,在维汉先生面前展示我近来的修炼所得,同时也向师兄请教。”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向维汉先生致敬的意思了!而且说的挺委婉,那幅画当初可不是送的,而是重金买来的。唐成笑着说:“向兆军,我当初转述的不过是雷鸣前辈的心得,你要谢就谢他吧!” 第761章 远近高低各不同 李青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就请师弟出招吧。”同门演法的规矩,一般都是辈份低的先出手,就像平时下围棋,一般都是前辈持白子。 向兆军也不罗嗦,站在原地缓缓的再度将画卷打开。唐成神念忽动,他真的感应到在这小小的庭院中有山水灵枢展开,仿佛有无形的山川环绕周围,好像就置身于画卷中。看来当初在白云山庄指点向兆军的那一番心血没有白费,此中玄妙就是从寻峦诀而来,寻峦派弟子修习自然非常合适。 他同时也感到有些惊讶,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在康乐园永芳堂和向兆军见面后不久,向兆军才掌握了神识,到现在也就一年多时间。看向兆军展开画卷所用的手法,隐约已有移转灵枢之境,至少已经触及了门槛,机缘已至就看用功是否足够了! 秘法修炼精进速度之玄妙,有时候就和练武一样。习武之人只要练法得当、师父指点的对路、营养以及身体条件都能跟得上,有一段时间可能进步的特别快,称为“长功”。 进入这种状态非常难得,一定要抓住机会潜心习练不能松懈。也有的时候总也不长功,可能是卡在某个关口或者潜力已尽。 按向兆军的年纪和修习秘法的经历来看,这段时间,正应该是他“长功”的最佳时期,看来他并没有耽误。 李青向前一挥手中的银梭,看动作好像轻描淡写,但神念中的感应却显得很凝重,就与他的表情一般。似乎空间被移转,画卷展开的山水被人一斩而断,又露出了空隙中的庭院,便是众人的立足之处。 唐成的眼睛又眯了起来,看来这李青和向兆军竟是一般情形,已触及到移转灵枢境界的门槛。 向兆军的变化很快,单手提画,松开另一只手轻轻向前一挥,手心朝下五指舒展而开,在场有好几位修为较低的晚辈弟子瞬间有呼吸困难的感觉,有人还打了一个冷战。 画中两山中央是水,李青的银梭划开山川所“移转”出的空间仿佛瞬间被水涌入填满,这水又好像是从画面中冲击而出,将周围的人全部淹没。 这是灵觉或神识中的感应,旁观者没有遭受直接攻击,真正承受其压力的是李青。 李青屏住呼吸,手中的枪尖指地微微顿了顿,这回动作就不是那么轻巧了,缓缓的向上一挑,枪尖就像有无形的牵连,山川在随之移动,众人站着不动,却觉得地势在升高,竟然到了岸边! 这是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感觉,两人施展的都是从寻峦诀中演化的寻峦妙法。 紧接着李青枪尖一旋展开了反击,众人只觉得地势倒卷,脚下的大地在晃,那无形的山川似乎也变得模糊不稳,向兆军立足之处就像要陷下去一样。这是李青要破他画意中展开的山水灵枢,一旦山穷水尽,向兆军也就输了。 向兆军不慌不忙将左手中的画卷侧转了九十度,正好对着唐成等人的方向。画上是有“风”的,近处山石旁的树木垂枝都飘向一个方向,树影显示的阳光正与此时的阳光朝向重合,融合了此时此地的天时情景。 然后李青就感觉到了风,他的衣袂和头发飘起,手中的银梭看起来好像抓的很稳,却承受着迎面而来的力量,元神中甚至能听见风拂万物之声。 旁观的很多人不由自主都把肩耸了起来,好像是感到了无形的压力,站在东边的人耸起右肩,站在西边的人耸起左肩,向兆军站在场地的北侧。 李青突然轻喝一声,迎“风”上前半步,抬手抖出了一朵枪花,接着又连环抖动枪尖,在阳光下就好像一团团银光绽放,以神识之力见法破法并展开攻击。他一动,向兆军反而不动了,双手展画就横在身前,周围似乎有无限的山峦起伏、消失。 看上去向兆军更像是在做画,一笔笔落下形成一座座山川,然后这一座座无形山川又被李青枪尖所爆发的银光破去。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山水妙意从那幅画中飞出来,李青只是在山水中穿行,神识却牢牢的锁定向兆军这画意之源。 朱昊和向立信目不转晴的看着他们演法,这两人施展出来的境界和功力,没有什么令人不满意的地方,都值得欣慰,发挥出来的水准甚至比期望的更高! 唐成在一旁看得很入神,原来寻峦诀还可以是这种玩法!他毕竟不是寻峦派的秘传弟子,有些手段他也没见过,今天看见向兆军展开一幅画卷,画中的山水灵枢好像能源源不断的飞出来,早就超出了画面中的内容,体现的是笔意中的内涵和向兆军本人所领略过的山水妙诣。 横看成岭侧成峰, 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唐成去过庐山,当时领略的是山川形势在行游中的变化,而这寻峦诀困敌的手段真如寻峦一般妙不可言。各派秘法皆有相通之处,向兆军用一幅画卷展开各种山川形势,借此激发神识之力的种种妙用,好像无迹可寻。 难怪它是幻法大阵的克星,假如要对付唐远芃那种高手,向兆军拿着这样的一幅画自然不行。但要是一位神念高手,修为已至万物生动之境,手持完好的寻峦玉箴,那无穷无尽的山川形势随神念展开,恐怕什么样的幻法也淹没不了。 当年袁崇焕以寻峦玉箴为灵引,破了唐佑德严阵以待布下的幻法大阵,那时的唐佑德可是江湖风门一等一的高手。只可惜寻峦玉箴让唐成以册门回火还阳的手法给煮了,如今已失去其中的神念灵引。 唐成曾在成都听陆超讲述寻峦诀,但时间很短,而且仅仅是解释精要而已,并没讲到具体的施展手段,今天一看向兆军展画,无论修为高低总有可借鉴之处。 唐成又想到了自己打造的那幅画卷,得找机会好好练练这种手法,他以前总是把人摄入境,手段的确高深,但更省事的是直接让画意山水飞出来!这是半真半幻的手法,而且施展时要融合当时当地的环境,施法之人胸襟中所涵越广,画意中玄妙越多。 场中两人还在斗法,李青和向兆军是同门,互相施展的秘法都极为熟悉,只是向兆军今天突然来了点新奇,展开一幅画相斗。李青一时之间觉得疑惑,等见了这种手法之后还是心中有数,以不变应万变。 枪尖连抖,好像挑开了山、分开了水、拨乱了风、挥去了云,而向兆军的画卷不动,画中展开的山水灵枢却轻盈灵动,峰峦如浪无声绵延,始终将李青阻在身前两米之外,这一斗就是半个多小时,看样子还得斗下去。 第762章 春光独好 这时候唐成已经看的差不多了,突然喝了一声:“停!” 神识纠缠正紧,哪能说停就停?随着这声喝唐成向前一挥手,众人眼前一花,大白天竟然出现了月光,可是仔细一看又不是月光,好像是大晴天的闪电!再一细看,又不是闪电,分明是一道剑光,随手势挥出。 这一瞬间维汉前辈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柄突然乍现锋芒的宝剑。 那无形的剑光正斩在场地中央,带着凝成实质的神念之力,山河破碎幻灭,枪尖上抖出的银光也暗淡下去,竟将纠缠的神识之力硬生生的分开。 向兆军和李青趁机收起画卷和银梭各退后一步,互相拱手然后转过身来向着唐成的方向长揖。 “为什么不让他们斗了?”袁尚林不解的问。 唐成笑着摆了摆手说:“李青稳健中不失轻灵,向兆军飘逸中不失严谨,秘法同源所出却各有特色,实在难分伯仲。他们如此斗下去就算斗到晚上也分不出胜负来,只不过是看谁先累趴下,难道要比谁午饭吃的更多吗?” 这一番话说的所有人都笑了,唐成又问:“郑师兄,袁掌门,这番演法难分高下,当以平局论,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郑必丰捻须点头说:“平手,确实是平手!” 袁尚林也只能附和着说:“嗯,我看也是平局。” 站在场边的朱昊和向立信却对望一眼,眼中皆有惊异之色,倒不是因为李青和向兆军难分胜负,唐成刚才那信手一挥分明有神念之功,而且内家劲力随神念外化,包涵着凌厉的剑气! 众人本来要看的就是李青和向兆军之间的演法,代表了朱昊和向立信传授弟子的最高水准,谁都清楚他们在这两人身上下的心血,不料却是不胜不负的场面。 朱安冉是朱昊最宠爱的独生女,平时难免督促不严,至于向兆华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举止风流甚至有些荒诞的纨绔公子,然而现在恐怕要看这两人之间的胜负才能决出最终的结果了。 朱安冉下场时,朱昊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这姑娘看着对面的向兆华挤了挤眼睛,在那里偷偷的笑,一点都不严肃。朱昊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朱安冉吐了吐舌头这才站定。 向兆华见朱安冉冲他笑,他也对朱安冉点头暗笑,搞得像是特务接头打暗号似的。向立信的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虽然他早就想撮合向兆华和朱安冉,但是也别在这种场合显示啊!向立信也咳嗽了两声,这两位长老今天好像嗓子都不太舒服。 唐成在暗中苦笑,看这两人的样子就不像是要正经演法,好像要在这里玩游戏。要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比试结果是很关键的,决定着寻峦派掌门是谁!虽然仲裁是唐成,基本上他说谁赢就谁赢了,朱安冉和向兆华之间也显然早有默契,但是,演戏好歹演得认真点吧! 当两人向三位仲裁行礼时,唐成语气微微一沉说:“二位,今日演法干系重大,希望你们要尽展所能,认真对待!” 向兆华恭恭敬敬的回答说:“兆华明白,请放心,定一展所学。” 等两人面对面再度站定时,唐成又忍不住想笑,只见他们就像对暗号一般同时掏出两枚一模一样的东西,就是唐成在白云山庄送他们的一对蔷薇晶。 向兆华和颜悦色的说:“安冉师妹,你出招吧。” 朱安冉微微一笑说:“兆华师兄,你小心了!” 说着话她轻轻一托手中的蔷薇晶,唐成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了很飘渺的花香。本是早春的季节,但是香港气候暖,花园中和远处山上都有花朵开放,远景似乎变近,众人所处的这小小场地仿佛变大了,与山野重叠。 当然了,这种现象也是寻峦秘法的妙趣。 向兆华笑呵呵的举起了手中的蔷薇晶,唐成微微一怔,假如朱安冉施展的秘法只是让人感受到早春时节的春意,激引园中和远山的春色地气,那么这时候向兆华施法,确实让人真的感受到如临青山,耳边甚至传来了泉声潺潺。 这山当然不是周边环顾之山,地气灵枢不同,却又能与之相融,增添了另一番妙境。 这两人之间不是在斗法,而是在合演妙法,更令人惊讶的是,向兆华这一手功夫看似简单,实际上没有移转灵枢之境是办不到的! 唐成看了向立信一眼,发现朱昊也在看向立信,向立信的神色好像是更加震惊。这场面有意思,向兆华是寻峦派年轻一代弟子中第一个突破移转灵枢境界的高手,然而他的父亲和传法师父向立信本人竟然不知情! 看来向兆华也是刚刚突破移转灵枢境界不久,还没有来得及告诉父亲,最近向立信忙的很,唯一的知情人是朱安冉。 难怪刚才下场演法时两人的表情是那么的不严肃,这一场其实根本不用比,朱安冉心里清楚的很,只要真功夫一亮,高下立分,她不过是下场陪向兆华来展示境界而已。这两人很轻松,就像游山玩水一样,合演一出“春光独好”,以那一对蔷薇晶为灵引倒是非常之合适。 向立信这时好像有感觉,抬头看了朱昊一眼,目光对视,原本诧异的神情都放松下来,相对一笑。朱昊朝着向立信微微一拱手,意思分明是在说:师兄,恭喜了! 朱昊这一个动作既是恭喜向立信顺理成章即任寻峦掌门,也是恭喜他的儿子向兆华突破了移转灵枢境界。 向立信对两个儿子的教导方式不一样,向兆军是他寄予厚望的继承人,而对不务正业的向兆华本没有报太大指望,能有多少成就都随缘了,他这德性也无法强求。从凤凰谷祭祖地灵枢仪式回来,向兆华掌握神识已是意外之喜,今天居然已经突破移转灵枢之境,更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这个小儿子看上去吊儿郎当,秘法修炼却没有搁下,那些闲情逸趣也没有耽误他的功夫,而且其资质与悟性应该是这一代弟子中最好的! 场中向兆华并没有过于卖弄,演法不过五分钟左右,与朱安冉之间好像有默契同时收回神识,转身向唐成等人再度行礼。唐成没喊停他们自己停了,场面上倒也没分出什么胜负来,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相斗。 唐成站了起来,向着向兆华拱手说:“去年凤凰谷初见,你尚未掌握神识,如今不过一年时间,竟然已有移转灵枢之境,精进之神速令人叹服!”然后赞许地说: “寻峦派年轻一辈能人倍出,来日成就不可限量啊。” 第763章 执掌寻峦玉箴 唐成看看众人,然后又转身朝向立信拱手说:“向长老,不,向掌门,恭喜你了!这不仅是一人之尊位如何,更加恭喜你于寻峦传承指引有方啊!” 向立信还能说什么呢,只得拱手说:“惭愧惭愧,谢维汉先生,谢诸位同门!”一边说话还一边悄悄瞪了向兆华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你这臭小子,咋不早告诉我呢! 唐成已经称呼向立信为掌门了,刚才演法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用不着再做什么仲裁。朱昊第一个附和称贺,在场所有人都跟着齐声行礼相贺,郑必丰和袁尚林也起身行礼。 新掌门的即位仪式就在这座豪宅中举行,虽然事先没有通知江湖风门各派,但有维汉先生观礼,他的身份现在可是能代表九星、消砂、形法、凤凰谷各派,区区一个人能镇住好大的场面。 当众人从后院回到正厅时,发现香案和座位都布置好了,这才彻底反应过来向立信等人是早有准备。深谋远虑策划良久,到了真正有所动作时,仅仅用了一天时间,一切水到渠成。 非常时行非常事,仪式从简,向立信穿上礼服,焚香净手拜历代祖师,然后接受同门拜贺,成为了七十六年以来第一位寻峦派掌门。 当门人拜贺仪式完成后,唐成上前祝贺,取出一物站在香案前说:“寻峦派掌门,请你跪下。”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按规矩唐成只需拱手,向立信长揖还礼就可以了,哪有上前祝贺却要对方跪下的道理?而且唐成竟然站到了祖师香案前! 但是,向立信一看见他手中的东西,立刻就跪下了,郑必丰也起身拉了袁尚林一把,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四个字:“寻峦玉箴。” 袁尚林一愣,神色震惊无比,也被郑必丰拉着在向立信身后跪下,那边朱昊领着李青、朱安冉、向兆军、向兆华等人已经拜倒在地。 唐成并没有把玉箴拿在手里,而是用金黄色的丝绦系住提在半空,下面还有红蓝黄三色丝带打着天地人三才结,并垂有长穗,非常典雅精致。 寻峦派弟子自然早就见过寻峦玉箴的图谱,看见了就能反应过来,就算离得远没看清,见前面的掌门都跪下了,也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种场合用不着验看真假,向立信都认了,朱昊也跪下去了,难道还会有错!寻峦派弟子全部拜倒在地,除了事先知情的少数几人,剩下的人只能是震惊,更加激动不已了。 唐成这时候才缓缓开口说:“这枚寻峦玉箴,七十六年前下落不明,两年前有一位前辈在海外一家拍卖行中偶尔见到,不知来历如何,他将这器物买下托我带回国内,并有吩咐。待到寻峦派重整宗门新立掌门之后,将此传承信物完璧归赵,我回国之后才清楚寻峦派多年来宗门未整,不知要等到何时,没想到今日终能完成心愿!” 假如一年半以前的唐成拿着玉箴跑到寻峦派来,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情况?但是如今的维汉先生说出这番话,在场没有人质疑,而且都是跪在地上屏息凝神的听。 说完这番话唐成双手托起玉箴,单膝跪地还礼,然后说:“诸位请起。向掌门,请移步!”自己率先起身。 向立信起身后和唐成换了个位置,站在香案前长身而立,并没有伸手去接寻峦玉箴,而是由唐成亲手将玉箴系在了他的腰带上,他背着左手,玉箴带着金色丝绦和彩穗垂在左腰,非常的醒目。 为了这一刻向立信早做了准备,今天他穿的是一件很古典的竹布长衫,腰间束带正适合配玉。 假如当初向立信和袁尚林一起走出去,旁人没有介绍只说寻峦派掌门在其中,陌生人几乎都会认为向立信是掌门,那就是一派尊长神采气度,仅凭装模作样端架子是端不起来的。 唐成系好玉箴退后一步,忽然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他能感应到向立信悄然展开神识激应那已无心印灵引的寻峦玉箴,但是,这件器物仍然是一件法器,向立信和玉箴仿佛在神念中浑然一体,有立地成灵枢与这座宅外的山川、海滨相呼应的气魄。 “恭喜向掌门!”唐成向他抱拳祝贺,这句话是一语双关。 向立信突破移转灵枢之境已经二十多年了,功力深厚,此境界早就修至极致,但迟迟没有迈入化神识为神念的门槛。可能是因为平时俗务太多,也可能是所有的心神都牵系在重整宗门这件大事上,本以为这一辈子都很难有指望了,不料今日大愿得偿,秘法境界竟隐约有突破的迹象,机缘来的十分玄妙让人感慨难言。 在场的朱昊也看出来了,不禁暗暗感叹,同门师兄弟之间他非常了解向立信的秘法修为,向立信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接下来掌门向立信领着众人向维汉先生致谢,万里迢迢从海外归来,并恰好在这种场合送回了宗门信物,这是大恩德一件啊! 寻峦玉箴回到寻峦派,向立信这个掌门是实至名归,任何人恐怕也不能再有丝毫疑议了。甚至有聪明人也想到,维汉先生带回寻峦玉箴的消息向立信等人恐怕早就知道了,所以朱昊和郑必丰才会与他合作,下定决心来了今天这一出。 接下来向立信解下寻峦玉箴供于香案之上,领全体弟子祭祖,唐成在一旁观礼。等到仪式完成,向立信也不耽误,立刻就以掌门的身份现场处置门中事务,非常的干净利索。 依前约,奉袁尚林为供奉长老,向立信本人升任掌门,那么还需要推举两位内堂长老。有那些会见风使舵的人立刻就推举向兆军,被向立信以“年纪尚轻、德威不足”的理由否定了。也有人推举李青,甚至还有人推举向兆华,别看向兆华平日就是寻峦派年轻弟子中的笑话,但今天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年纪轻轻任内堂长老的例子如今并不是没有,凤凰谷的庹玥瑛和消砂派的蓝芩年纪都不大,但已经是内堂长老的身份。可李青、向兆军等人的情况不一样,他们的阅历、声望、对门派的贡献以及影响确实还不够,最后是郑必丰提议这两人任外堂长老。 至于向兆华,向立信顺水推舟任命他为内堂执事,在这种场合下本想躲掉宗门事务的向兆华也无法推辞,只得暗中叫苦不得不领命。向兆华知道父亲一直想找机会让他多参与寻峦派事务,为宗门多担点责任,今天总算逮着机会了,谁叫他是年轻一代中的第一高手呢? 第764章 拍卖王冠 最后由向立信提名、众人商议通过,任命道朗散人和奚映为内堂长老。道朗散人是向立信和朱昊的师弟,近年来因宗门不整干脆眼不见为净,一直在各地云游不归。如今寻峦玉箴已回宗门重整,该把他叫回来了,论辈份资历以及秘法修为,他在内堂长老中理应占据一席。 奚映原为内堂执事,多年来一直是向立信的得力助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向立信有很多具体事务都是交给他经办的,功劳和贡献不小,升为内堂长老也没人能反对。 人事问题商议完毕,向立信又率众起身向唐成长揖,当场尊他为门外供奉长老,此举也在意料之中。唐成这位门外供奉长老可比郑必丰、袁尚林这两位门内供奉长老地位尊荣多了,他是重振寻峦派江湖声威的重要人物,而且也是重整寻峦宗门的核心人物,和太上掌门差不多了。 等三位供奉长老坐定,向立信又商议决定了另一件事,把寻峦派的内堂所在从香港迁到广州,地点就是寻峦大厦。 寻峦派不像凤凰谷、形法派有自古传承的宗门道场,向立信在建造寻峦大厦之前,于广州郊外的白云山麓买下了一座庄园,以度假园林的名义搞开发,其实是打造一处适合修习秘法的宗门道场。 现在看来,向立信确实是深谋远虑,而且一步步稳打稳扎,待到登上掌门大位,所有准备工作早就做好了。而且寻峦派是如今江湖风门中“改制”最成功、与当代社会环境融合最好的一派,只要把内部问题处理妥了,其它的事情都不是大问题。 向立信早就有将寻峦派北迁的计划,内堂由香港移入内地并建立宗门道场,如今这一愿望也实现了,他的提议顺利通过。内堂北迁只是意味着将来的重点发展方向,元辰慈善基金会的注册地仍在香港,仍有人员留驻香港处理各项事务。 这么多事情看起来很复杂,但向立信在晚宴开席之前就全处理完了。唐成在一旁连连点头佩服不已,心里暗暗说:“这才叫掌门,百废待兴的寻峦派需要的就是向立信这样的主事之人!” 寻峦派借宗门大会重整宗门,是谋定而动,事先并没有走漏任何风声,因此江湖各派均不知情。等第二天消息传出之后,与向立信素来交好的各派高人纷纷到贺,其它门派也遣弟子送来贺礼。 贺礼基本上都是两份,一份是送给向立信的,另一份是送给维汉先生的。 维汉先生送回寻峦玉箴,向立信任寻峦派掌门名正言顺,这件事大家都听说了。有人本来还纳闷这么多年来寻峦派一直不合不散的,怎么突然就整合宗门了?听到这个消息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寻峦玉箴找回来了。 几天前维汉先生托地气宗师陆超将鹤翅风笛送回凤凰谷,并且查清了庹源泰失踪之迷,这件事已经传遍江湖了,他接连成为凤凰谷和寻峦派的供奉长老,而且对各派弟子曾有大恩,大家当然要借这个机会好好表示结交或答谢的心意。 由于消息太突然,有些门派的掌门或掌仪长老抽不出时间,托弟子带着贺礼赶到了香港。也有重要人物亲自来的,比如与寻峦派正有合作的消砂派掌门蓝天枫就赶来了,形法派掌门阳澄也到了香港专程祝贺,九星派来的人比较特别,是前任掌门敬仲春。 这几位赶到香港时,都由向立信亲自迎接,招待方面的事务由奚映和向兆军负责,但是他们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唐成。 唐成已经走了,临走前还有交待,各派送给他的贺礼,如果是东西就托向立信带回广州放在他的办公室里,如果是礼金,直接存入他的账号里。 唐成在寻峦派宗门大会结束后的第二天,隐藏踪迹离开了寻峦派,向兆华乔装改扮一直把他护送到香港市区中,确信无人跟踪这才返回。唐成随后与康悟本联系,康悟本早就等急了,可算把他盼来了。 系列拍卖会的筹备工作已经就绪,蒋再能修复和伪造的王冠都已经发到香港,纽约芃凡阁的那柄权杖也寄到了康悟本的拍卖行,计划可以随时开始,但是不见到唐成本人,康悟本心里始终没有底。 唐成就住在康悟本家中,两人商量了一天,第二天香港传出一个非常引人注意的消息,名不见经传的悟本拍卖行将要举行一场专题拍卖会,将拍出一顶英国王冠。 最早引起港阜各界人士的兴趣、并吸引记者蜂拥报道的焦点并不在于王冠本身,而是它的来历牵扯到一位香港大亨的八卦:赫赫有名的实业家、香港三大富豪之一的项城铭,据说体质偏弱,经常有低血糖的症状,在书桌上放了一盒软糖。这本不算什么大新闻,更大的新闻是这个放软糖的“盒子”,据说康悟本过年拜访项城铭的时候,发现他桌上放软糖的东西很奇特,是一顶用三角银架支起来倒扣的帽子,仔细一看竟然是一顶王冠。 康家小少爷问项城铭,这王冠是什么来历?项城铭告诉他这是英国国王理查的王冠。 理查史称狮心王,是亨利二世之子,于一一八九到一一九九年在位十年,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国外度过的,住在英国的时间不到一年。理查曾三次参加十字军东征,一一九二年他第三次参加十字军回国途中,在维也纳被奥地利公爵李奥博尔德绑架,缴纳十万英镑赎金之后才被放回。 国王率大军出征,却在路上被绑架敲诈,乖乖的交上赎金换回自由身,这段历史挺离奇的,不过的确是事实。欧洲中世纪所谓的国王听上去似乎挺神气的,其实那排场还不如唐代一个县令呢。 这顶王冠就是在那时失落的,辗转八百年早已不知经过多少代人收藏,最后落到了香港大亨项城铭的手里。 康悟本很好奇的问,这么珍贵的古董为什么不好好收藏,却放着做糖果盒? 项城铭叹了一口气,解释这是他夫人的意思,想当初项夫人看见这顶王冠就让项城铭拿来做烟灰缸,可这东西倒扣过来是漏的,不好接烟灰。但是项城铭还是顺着夫人的心意办了,弄了个架子支着,倒扣过来放软糖。 以上便是悟本拍卖行即将拍卖的那顶英国王冠的来历,这则名人八卦非常有趣,香港各大媒体几乎都报道了,而且不是放在娱乐版而是新闻版,有很多报纸甚至配上了照片在头版做了导读。 第765章 行内有乾坤 这则新闻看起来很荒诞,但偏偏值得相信,因为项夫人是大名鼎鼎的母老虎,十几年前还有另一个故事,当时也上各大媒体的新闻版了。那还是香港回归前几年的事了,鉴于项城铭对香港发展做出的杰出贡献,英女王授予他爵士爵位。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当年电影名星成龙等人也接受了英女王的爵士授勋,拥有所谓的贵族身份。 有些人恐怕不了解,时至今日,英国实行的还是身份等级制度,议会也分上院和下院,联邦公民的身份有贵族与平民的区别。贵族身份通过世袭或授勋获得,分别称为世袭贵族和新封贵族,爵士是最低等阶的贵族头衔。 项城铭没什么不高兴的,但是项夫人却火了,揪着他的耳朵说了四个字:“丢人,你敢!” 结果项城铭真的没有接受授勋,这件事搞得当时的香港总督彭定康都有些尴尬,另一些接受同样授勋的港阜名人也感到有一丝尴尬,项城铭这么做多少有点在甩众人的脸。项城铭一开始没打算拒绝,主要也是考虑这个因素,大家以后还要在一起做生意呢。 但事后记者们炒的都是花边八卦:项城铭多么的惧内、项夫人又是多么的厉害,化解了此事本身的尴尬,而项夫人的威名却从此传扬了出去。 有了二十几年前的轶闻做铺垫,今天又曝光了这一出,大家都没有觉得太意外,甚至还有人啧啧赞慕:真不愧是大富豪啊,桌上的糖果盒都是英国王冠! 这些最开始是被各路狗仔队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来的小道消息,一夜之间传遍香港,接着散布到内地和海外。见报后的第二天悟本拍卖行就来了很多记者,康悟本随即确认了消息属实,并正式发布了拍卖公告,专场拍卖会将在中国农历二月初二举行。 香港近几年举行过很多场大型拍卖会,国际知名拍卖公司佳士得、苏富比等在这里折腾的可不轻,但拍卖的都是中国文物,英国王冠这样的东西还是第一次出现。消息在国际收藏界很快传开,各大新闻媒体也纷纷转载,炒的是沸沸扬扬。康悟本连广告费都省了,假如他自己去做宣传,花多少钱也起不到这个效果。 离农历二月二还有半个月,接下来康悟本就忙坏了,这种专场拍卖会当然不能只拍卖一样东西,其它的拍品大多与镇场的主要拍品有些关联。不断有人联系悟本拍卖行,希望将自己手中收藏的欧洲中世纪文物委托随场拍卖。 这在各种大型拍卖会之前很常见,因为主要拍品会吸引到很多财大气粗的买家,但拍到皇冠的只可能是一个人,这些买家也会顺便拍一些现场看中的东西回去,所以收藏品比其它场合容易出手也更容易卖出好价钱。 对于拍卖行来说,吸引人的拍品越丰富,成交总额越高,他们也越有利可图。这就是很多专场拍卖会往往提前几个月发出拍卖公告的原因,其中最主要的拍品也是拿来吸引眼球制造广告效应的,比如国际各大拍卖行以前拍卖的那几枚中国玉玺,盘内滚珠局中很简单的一招而已。 香港曾经是英属殖民地,也曾经是国际金融中心,各类收藏家数量很多,借着这个机会,短短半个月康悟本还真搜集到不少欧洲中世纪文物做为拍品,一场大型专题拍卖会就这样支撑起来了。 由于唐成定的第一场拍卖会时间是二月二,离现在时间比较短,因此康悟本忙的不可开交,简直是脚打后脑勺了。 忙是忙了一些,但是,康悟本却很兴奋,一天到晚觉得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唐成反倒没什么事了,他只是在幕后策划这一切,既不公开现身也不插手拍卖行的事情。 各路“收藏家”拿来的“文物”,还要请专家鉴定,得上得了台面才行,而且唐成有要求,不够档次的一律不收,重点是有“典故”的东西,比如这次拍卖的王冠,英王理查被奥地利公爵绑架的典故就非常重要,使它的价值超出了一般的王冠。 悟本拍卖行现在看上去虽然庙还小,但做局的乾坤一定得够大。 唐成为什么把时间安排的这么紧,从发出拍卖会公告到正式拍卖只有半个月?很多东西送到悟本拍卖行,经过一系列手续之后恐怕来不及赶上这场拍卖会。他当然是有意为之,因为就在这一场拍卖会结束的同时,康悟本将宣布三个月后还有一场专题拍卖会,还将拍卖一顶英国王冠! 盘内滚珠局的精髓,就在于连环设局,门槛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高。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次拍卖会所拍卖的王冠是赝品,出自蒋再能之手。也不能说东西完全是假的,它是在一件残破不全、不知来历的欧洲中世纪王冠的基础上改造加工出来的,所用的材料也是欧洲中世纪文物的残件,都是康悟本通过康家的关系搜集来的。 潘慧考证欧洲中世纪器物风格设计的图样,蒋再能的“再造”代表了他的最高水准,技艺是巧夺天工,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但是,有一点,赝品毕竟是赝品,尤其是在破坏性鉴定、将王冠拆解的情况下,还是能发现一些可疑的痕迹。 康悟本对外宣传此次拍卖的王冠得自项城铭,但实际上拍卖的不是那一顶真王冠,唐成做局自然是虚虚实实,所有套路都玩出了水准。这顶王冠在拍卖前并不公开展示,等到在拍卖会上亮相之后,难免会有人提出质疑,就算看不出破绽,也会有人故意说那是赝品。 唐成就等着质疑的声音! 这一手也不是没人玩过,早在两年前,苏富比伦敦拍卖行就拍出了一方乾隆“八征耄念之宝”玉玺。当时唐成和赵老都认为那是赝品,但人家还是照样拍出了天价,不过是自己做局而已。转过年来又在香港拍了一枚白玉圆玉玺,这回是真品。 唐成策划的第二场拍卖会,将要拍出那顶真王冠,并且公开展示三个月!任何对第一场拍卖会有疑义的收藏、鉴定界业内人士,都可以到展示现场观摩。这一方面是回应所有可能的质疑,另一方面也是制造继续升温、不断吸引眼球的广告效应。 至于那顶赝品王冠,唐成做的局比苏富比更高明,它一定会天价成交,而且去向明确,但是,谁也不可能跑到买家那里去鉴定,因为唐成“内定”的买家是和家驹! 第766章 做扣 早在一年半以前,唐成第一次到广州在白云山庄见到和家驹,这位老人家曾经说过:“假如维汉先生将来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帮一个忙。”还给他留了一个有专人接的联系电话,有事打这个电话报上程维汉的名字就行。 一般的事情当然不需要找和家驹这种人帮忙了,求财求物也不合适,而现在这件事恰恰最值得动用这次机会,唐成一直没有忘记。 在康悟本忙的不可开交之时,唐成打了声招呼离开了康家,独自去了澳门,住进了向兆华暗中订好的酒店,然后打了和家驹留给他的电话,立刻就有人接了。唐成报上了“程维汉”的名字,并说有一件事想请和老帮忙,是和老当初亲口答应的。 电话那边的人听见“程维汉”这个名字好像愣了愣,紧接着说:“和老前几天刚打的招呼,如果是程维汉先生找他,就通知他本人,他老人家正想和你聊聊,请稍等!我给您转过去,看和老方不方便。” 唐成等了大约有五分钟,电话那边传来了和老笑呵呵的声音:“维汉小先生吗?你终于来电话了!” 唐成客气地说:“惭愧,惭愧,今天还是来打扰您老人家了,没想到您老还记得我。” 和家驹淡然说:“想忘记也不可能啊,你最近可出名啦,2019年的第一声雷,连我老人家都听说了!看来你得罪了什么人被那样编排,还在想你会怎么搞定?谁知道没过几天你就拆了门槛收拾好局面了,手段很漂亮啊,真是后生可畏!” 唐成笑了笑说:“谬赞了,一点江湖小把戏,入不得您老人家的法眼。” 和家驹仍然呵呵笑着说:“年轻人,不要那么谦虚嘛!你可真有眼光,宫紫桐那孩子是个难得的内助啊。”到这时终于说到了正题: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肯定不能简单了,我老人家很感兴趣。”他连宫紫桐跟了唐成的事情都知道了,看来是翁瑞恒告诉他的。 唐成赶紧说:“您是否听说了悟本拍卖行要拍卖英国王冠的事情?” 和家驹的笑声更大了,在电话那边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说:“当然听说了,我还打电话问了项城铭,他居然承认报纸上写的事情是真的,恐怕又是被项夫人逼的。”停了一会又说: “我和悟本的爷爷康靖阳是多年老交情了,还准备派人到拍卖会去看看热闹,顺便捧捧场呢。” 唐成趁热打铁地说:“和老也感兴趣?那太好了!我想请您老人家帮的忙就与这场拍卖会有关,电话里不方便详谈,我今天派人将一份资料送到您府上,你看了之后如果有时间,我想拜访你老人家。” 和家驹笑笑说:“我还正想找你聊聊呢,明天上午九点有时间,你直接到我家来,资料先送过来吧。” 第二天唐成登门拜访,当然不是空手去的,还在正月里,登门也是给长者拜年,他带了一件明代紫檀木架白玉雕山水插屏,这可不是赝品,是相当贵重的古董,就算给和家驹当见面礼也是很能拿得出手了。这白玉雕山水插屏不是他自己买的,是在杭州时玄空派送的。 和家驹在自己的私人书房接待了唐成,这一老一小关上门不知在里面聊了些什么,唐成两个小时之后才出来。和家驹亲自送他出门,笑的像个收到玩具的孩子,并且留唐成在家里吃午饭,唐成很客气的拒绝了,他中午就要离开澳门去香港。 和家驹一直把他送到门厅,拉着胳膊拍着手背笑眯眯的说:“维汉小先生啊,这么有趣的事,你是故意来哄我老人家开心吧,怎么能算是帮忙呢?再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可别忘了通知我老人家一声,我这个年纪,世上未经历的乐趣已经不多了。” 元宵节刚过没几天,和老家还有很多儿孙在,见到老爷子如此对待一个年轻后生,都感到很惊奇。翁瑞恒也在场,他倒不是太意外,早就知道这位“程维汉”非同一般,就连向立信见到也是毕恭毕敬,和老爷子表现的很热情亲切也正常,就是不知他们谈了什么事?老爷子吃午饭的时候只是呵呵乐却不说。 其实唐成找和家驹帮的忙很简单,就是请他老人家本人公开在拍卖会上现身,并且最后拍下那顶王冠。当然了,和家驹不必付钱,这些只是做个“扣”,相关手续和一些必须发生的表面费用都由拍卖行自己处理,和老只是走一趟、举举牌,镇场面而已。 唐成已经考虑到一切细节,这顶王冠来自项城铭之手,又被和家驹买走,谁敢说它不是真的?在拍卖会上也不会有人自讨没趣故意与和家驹争到最后,事后更不会有人不知轻重,非要跑到和老那里去鉴定王冠。而且这样一来,能起到最轰动的效果。 同样一顶王冠,同样的成交价,被和家驹老人家拍下与被不知名的人买走,那影响大不一样。 这也是江湖上一招借天梯的把戏,唐成前前后后,将各种江湖手段都用足了。 和家驹肯帮唐成这个忙自有原因,而且他老人家本来就喜欢这种玩法,也觉得很有趣。项城铭愿意这么帮忙就有点让人费解了,第一场拍卖的王冠并不是项家的,唐成就不怕项城铭当场指出来?在成都的时候和师父见面,抽空提了两句这件事,结果陆超说没问题,他会打声招呼,这么点小事,项城铭自然会尽量配合,结果真的是相当配合。 唐成着急赶回香港的原因有两个,一是通知康悟本,和家驹将要亲临拍卖会现场,并且最终高价拍下王冠,命人将王冠现场拿走,但这只是一个“扣”,不必让和老真付钱。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康悟本不必细问,照着安排就是了。 按照康悟本的原计划,他会派人现场以高价拍下假王冠,最后引用保密条款不泄露买家的身份,总之是被一位神秘的富豪收藏家买走。现在不必了,公然让和老买走,引起的轰动效果与可信度要大的多,没有人能对拍卖过程本身提出质疑。 另外一个原因,这几天江湖风门各派道贺的人已经来到香港,唐成很忙,本来不想见,可是有一个人他无论再忙也非见不可,那就是凤凰谷的掌仪长老庹玥瑛。 庹玥瑛本来可以不必亲自来,她到香港就是冲着他来的,在机场见到向立信的第一句话就是:维汉在哪里?我想见他! 第767章 独抱隐情 各派来人当然要安排住处,都在郊外一处别墅区,但是向立信给庹玥瑛安排的住所却很特殊,就是前不久寻峦派宗门聚会所在的那座半山豪宅。 这座宅院原先是寻峦派内堂所在,却几乎成了袁尚林的私宅,向立信决定将内堂北迁到广州寻峦大厦,袁尚林还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继续占据这处气场宝地,结果向立信回头就把袁尚林请出去了。 向立信任命向兆华为内堂执事,并且调他驻守香港经册堂,负责整理、研究、总结、记录寻峦派多年来传承的典籍、图谱、历代祖师以及门中高手的秘法修炼心得、留于弟子的笔记,以及当代同类性质的文献,按照现代目录管理与保密分级的方式重新编辑、归类、保存。 这是一项很枯燥的工作,但有心人在这个过程中的收获也是巨大的,向立信是借机收拾儿子,让他好好磨一磨轻浮的性子。另一方面,朱安冉还在香港,把向兆华调到香港来,正好让这一对年轻人平日多在一起。 向立信早就看好这个儿媳妇了,唯一担心就是人家朱安冉不愿意,现在看来这对年轻人相处的还不错,他多少松了一口气。 经册堂的新址就在这座半山豪宅中,这里平时不仅是经册堂所属弟子工作地点,也是向兆华的住所,袁尚林当然要搬出去。谁都有私心,就看怎么用了,向兆华既然是寻峦派年轻一代中的第一高手,也是资质与悟性最佳者,他驻守香港,向立信当然要安排一处地气灵枢最佳、气场垣局最好、最适合滋养形神的地方让儿子好好用功。于公于私,这都是顺理成章。 向兆华本来是开建筑设计工作室的,在这里并不会影响他的本职工作,把工作室也搬到这里来,地方大得很,条件也更好。 袁尚林搬了出去,经册堂还没有从元辰基金会的办公楼那边牵过来,庹玥瑛到了。干脆重新布置一下,暂时做为待客的住所,这不仅是给庹玥瑛面子,更重要是的给维汉先生面子,因为寻峦派安排他的临时住处也在这座宅院内,两人的卧房都在楼上。 楼上只住了他们两个人,其余的工作与服务人员在楼下,这安排够周到了。 这天下午,夕阳从远处起伏的山脊上照在花园里,半边天都是绯红的霞光,将一丛白色的花树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庹玥瑛站在花树前,恬静的神情中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哀伤,比那风中娇柔的花朵更加惹人生怜,谁能想象她就是名震江湖的一代高手月影仙子? 就在这时候,庹玥瑛突然转过身来,就像一片温柔的月光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她没有回头看甚至没有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唐成来了。 唐成走进花园,很自然的张开双臂接住飞入怀中的庹玥瑛,将她搂在胸前,左手抚着后腰,右手轻抚着她披散的长发。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抱在一起站了很久,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唐成的胸前渐渐有温湿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庹玥瑛终于抬起了头,已是满面泪痕,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她仰起脸看着唐成说:“谢谢你!这一辈子我都不知怎么感激你做的这一切。”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当时我心里还怨你为什么不亲自到凤凰谷,那么重要的事情。后来才听说寻峦派发生的事,我就来见你了,一定要见到你。” 庹玥瑛说的当然是庹源泰的下落,这是她一直以来放不下的心事,虽然很少提起,可是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来,唐成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玥瑛,你不要太伤心了,事情总算水落石出,该安歇的灵魂早已安歇,该惩处的人也受到了惩处。”唐成说着话低头去吻她的睫毛,好像是想用唇将泪水拭去,心中暗暗叹息,这泪水中包含的秘密,他永远、永远也不会再提起。 庹玥瑛闭上了眼睛,将脸仰的更向后,双手抱紧了唐成…… 唐成和庹玥瑛以往每一次见面,几乎都伴随着一番凶险争杀,唯独今天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没有刀光剑影之纷扰,拥抱着往昔的哀伤与此刻的温柔情怀。唐成本已打算离开香港,但既然庹玥瑛来了,他就没有着急走,就在这里陪着她,等心情与心境都平复了再说。 唐成和庹玥瑛在香港呆了十几天,几乎哪儿都没去,就住在这座宅院中,每日在前院树下看远方大海潮起潮落、在后园花丛旁赏环山朝霞夕阳,谈论秘法玄妙,感悟山川灵动。唐成还在试炼新体悟的“卷外山川”妙法,庹玥瑛是最好的合练者。 每当唐成展开画卷,那经历过的山水宛如飞出画卷铺呈,将他们拥抱在其中。庹玥瑛轻摇天机手链,山水真如,分不出是天成灵枢还是神念之功,这便是“万物生动”之境。 唐成的修为虽不如庹玥瑛,但眼界还是有的,他能看出来,庹玥瑛突破“山川有情”之境并不难,只是功力和时日的欠缺,毕竟还很年轻。 这样看来,庹玥瑛将来迈过传说中“神念合形”的门槛并不是空谈,唐成也是有希望的,那将拥有蜕变式的全新人生感受。想到这里,仿佛咫尺之外繁华喧嚣的现代国际大都市香港也变得飘渺起来了。 这段日子也有各派同道登门拜访维汉先生,还在宅院一楼的餐厅里举行了一次小型聚会,主角当然是唐成和向立信,既然回香港了,唐成不妨见一见众人。在酒席上恰巧有人提到了悟本拍卖行拍卖的事情,唐成提议,到时候要是在座的人还在香港,不妨都去捧场壮壮声势。 近几年都是炒作拍卖中国流散文物的消息,这次终于轮到英国王冠了。 当天晚上在房间里,唐成和庹玥瑛商量了一件事,也是关于这次王冠拍卖的。 唐成没有参加那场拍卖会,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幕后活动,以他的双重身份出现在那种场合也不方便。况且二月二那天是苏晓慧的阴历生日,在成都的时候为了哄小丫头开心,早就说好了,阳历生日自然让她回姨妈家过,但是阴历生日就在板的“夜总会”里,由项琛、宫紫桐、凌韵、杨军还有胡林夫妇等人一起给她过,唐成请客买单。 就在轰动一时的英国王冠香港拍卖会当天,唐成孤身一人悄然离开香港,到广州为苏晓慧举行生日晚会去了。哄苏晓慧高兴,当然比看英国王冠现眼更重要,而且一切策划妥当之后,已经用不着唐成出面了,剩下的事情康悟本自己就能搞定。 第768章 赝品竞价 庹玥瑛当时没有离开香港,她和唐成约定三天后再到白云山庄找他,现在江湖上谁都知道那座山庄就是维汉先生的府邸。 苏晓慧的生日过的很热闹也很开心,大家轮流献歌,尤其是胡林的歌声颇有要引狼近身的意思,等到杨军放开歌喉,大家又感觉——狼真的来了! 苏晓慧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整个晚上咯咯笑个不停,只是不无遗憾的说:“要是碧莲姐姐还在,就更好了!” 这一晚,唐成的手机一直处于关闭状态,项琛也玩的有点疯到最后还喝多了,谁都没有理会香港那边拍卖会的情况。 第二天是星期三,苏晓慧和项琛还要上学,唐成一个人准点来到了自己在寻峦大厦的办公室,让他的助理、消砂派弟子丘沐辰吃了一惊。 虽然这里就是唐成的办公室,丘沐辰还是第一次见到维汉先生真的跑来“上班”,不过她倒是非常称职,已经将昨天拍卖会的详细经过包括各种资料准备好让唐成过目。其实大概的情况唐成已经清楚了,来的路上买了一份广州当地的报纸,头版登的就是这场拍卖会的消息。 和家驹老先生亲临拍卖会现场,以两千八百万港元的最终成交价,买下了这顶第一次公开出现在世人面前的英国王冠。这事本身就值得各路新闻记者大书特书、发挥各种褒贬感慨,而拍卖现场还有一点意外的状况引起了人们的兴趣,各大媒体报道中几乎都有提及。 拍卖会的实际情景跟很多人在影视作品当中看到的不太一样,并没有热热闹闹的大厅、煽情的拍卖员、冲动的举牌者,而且拍品的底价和成交价都有限制。 比如一件物品,有人想送到拍卖行拍卖,需要经过鉴定和估价,拍卖行要是肯接受委托会给一个建议的底价。这个底价当然要征求委托者的同意,有的委托者会自己报底价,但这个底价并不是随意开的,需要按照底价缴纳一定比例的拍卖基本费用。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某些人的投机心理,故意把底价开的很高,能成交就成交,如果流拍的话就拉倒。 一般情况下,把物件送到拍卖行拍卖,如果流拍的话,委托人也是要承受一定损失的,底价越高损失越大,拍卖行不会白白的做广告宣传、进行拍卖活动。 另一方面,除了底价之外还有最高限价,不是所有的拍品都可以随意无限加价的,一般会限制一个最高成交价是在底价的多少倍以内。这么规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些人通过拍卖故意炒作,用自拍自买的方式将一件艺术品的成交价人为的做成很高,去抬高它的身价或实现其它的目的。 各大拍卖行在这方面的规定细节不同,但条款都是类似的。 拍卖当中有很多猫腻,细讲起来恐怕几天都讲不完,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可以通过拍卖进行贿赂。比如张三委托拍卖行拍卖一件艺术品,李四故意以高价买下,表面上这两个人没有发生任何接触,还可以请拍卖行保密双方的身份,但实际上却完成了一次很隐蔽的贿赂行为。 拍卖行自身也有不少猫腻,比如有很多艺术品就是拍卖行收购来的,他们可以自行炒作上天梯,专等钓大鱼,譬如清代系列玉玺的拍卖无非就是这么回事。 悟本拍卖行举行的这场拍卖会,有一件物品是没有限价的,就是那顶王冠,因为它的来历很“清白”,是著名的香港大富豪项城铭提供的东西,底价是二百万港元。 王冠是这场拍卖会的镇场拍品,但并不是压轴拍品,它被安排在倒数第十件拍卖。这么做的目的当然也有讲究,王冠拍卖必然是整场拍卖会的高潮,会刺激起买家的心里预期价位。一个高潮过后再推出其它精心安排的重要拍品,在较大的价位落差下,更容易引起买家的兴趣,尤其是那些没有拍到王冠的大买家,物件容易拍出比平常更高的价格。 这场拍卖会吸引了不少香港本地的收藏家和有实力的买家,比如新任元辰集团董事长兼元辰慈善基金会理事长向立信先生,也有来自内地的实业家,比如江西昌庐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董事长阳澄先生,还有来自海外的收藏家,这些人大多是抱着一种观望的心态,更有意思的是还有一批中东阿拉伯人。 请和家驹老先生来镇场面,有利也有弊,一般的二百五根本不可能有和老那种财力,真正有财力与和老争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谁会跟他老人家抬价争东西呢? 王冠起槌之后,竞拍价一路飙升,当价格超过一千五百万港元之后,举牌的人越来越少,这时和老开始举牌了,所有人都很知趣的停止了竞价,但是,这时候却有一个女子也举牌与和老争这顶王冠,让人非常意外。 这个神秘的女子一直与和老轮流举牌,将王冠的成交价从一千五百万港元硬生生的推到了两千八百万港元,最终还是和家驹老先生拍了下来。 这个女性愣头青是从哪来的啊,谁都看出来和老就是想要这件东西,而这人愣是让和老多花了一千多万,这不是结仇吗? 这种情形似乎电影电视上出现的很多,但实际的拍卖会上很少遇到。在拍卖会上竞价也不是乱举牌的,每一个进场拿号的买家一般都要缴纳一定比例的保证金,举牌总金额不能超过保证金的一定倍数。假如恶意竞拍,事后不付款,需要在保证金当中扣除相应的比例做为罚款。 当然了,每一家拍卖行都会给一些有实力、有信誉的买家以vip会员身份,这种会员不需要缴纳保证金,身份就是信誉保证,像和老这种人只要肯来,vip身份都不用自己申请,拍卖行会自动送上。 这个女子敢与和老竞价,将王冠的成交价炒的那么高,可见财力也是相当雄厚,身份更显神秘。可惜这种拍卖会现场未经允许是不准拍照的,各大媒体都没有这个女子的照片,只是听现场参加拍卖会的人透露,是一位极美的年轻女子,明媚照人。 这女子不是别人,就是庹玥瑛,唐成早就考虑到可能没人好意思与和老竞价,于是让庹玥瑛来了这一出,反正和家驹无论如何会拍下来的,唐成和康悟本“内定”的最终成交价就是在两千万到三千万港币之间。 这场拍卖会,不仅是收藏界、娱乐界的焦点事件,也成了热点社会新闻。 第769章 震惊英国王室 王冠出自项城铭之手,被和家驹买下,来龙去脉都很清楚,一般人也不好提出更多的质疑。不过世上还是有人不会照顾这两人面子的,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当今英国王室。 英国王室在非公开场合发表了一份简短的声明:今年二月二十三日在香港拍卖了一顶所谓英国王冠,而英国王室历史上从未失落过这样一顶王冠,对这种不负责任的炒作行为表示谴责。 这个申明虽然是非公开场合说的话,却通过各种途径流传出来了。 “正主”表态了,在某些人看来,这场拍卖会很可能将成为业内的笑柄,等着看笑话。康悟本听说消息后,关上门差点把肚子笑破了,心中暗暗说“这唐成果然是策算无遗”。他们事先也不敢肯定英国王室会不会表态,如今是正中下怀,计划中的最佳结果。 唐成做这个局的目的,一方面是给自己挣笔钱花,另一方面是捧康悟本在康家的地位,同时也顺便抽抽某些人的脸解解气而已,没想到有人真把脸主动凑上来求踩,而且偏偏还是英国王室,这也太配合了吧! 香港一家小小的拍卖行一夜成名,而且居然有了公然与英国王室唱对台戏的机会。康悟本随即也发表了一份声明,这份申明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本拍卖行于二零一九年二月二十三日拍出的英国国王理查王冠,来自香港实业家项城铭先生之手,已由澳门实业家和家驹先生购得,若和家驹先生对王冠有任何疑义,本拍卖行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以及赔偿责任。 第二层意思是:由于王冠已被和家驹先生收藏,本拍卖行无权再做任何处置决定。但本拍卖行将在三个月后拍卖另一顶英国王冠,并且公然展示,欢迎英国王室派人鉴定,但不要在任何场合毫无根据的凭空污蔑本拍卖行的商业信誉。 这份声明的最后还加了一句故意磕碜人的话:假如英国王室财政状况紧张,本拍卖行愿意承担指派专家专程来港鉴定王冠的一切费用,言而有信。 和家驹买走的那顶王冠自然是见不着了,但还有一顶王冠随便大家看,这便是唐成安排的连环局后手。这一下子热闹起来了,不断有专业人士来鉴赏这顶王冠,各大媒体也持续跟踪报道。 真的假不了,这世上高手很多,甚至有人看出来这顶王冠曾经受损又被修复,对修复者的技艺赞不绝口。 英国王室那边真的派人来了,也是非公开的方式,是大英博物馆的鉴定专家以私人身份来的,名义上并不是接受王室的委托。他们研究一番之后一言不发的回去了,当即脸色铁青,像被鬼打了一样。 全世界的历史记录,除了中国之外,恐怕世界上没有别的地方有那么详实而明确的史志资料可供考证,大多在实物考证和遗迹发掘上找线索而已。欧洲中世纪经历了漫长的神权统治,我们所知道的焚书坑儒、文字狱、民族混战一类的事情,在那里持续了数百年时间,可以说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到了近代该烧该毁的各种史料也没有剩下多少了。 就连古代欧洲的很多重要典籍,后来还是从阿拉伯文献中重新翻译回去的,历史上欧洲的很多国王甚至连全名都没留下,历史书上的称呼还是民间口口相传的绰号。八百年前金雀花王朝的东西,就算今天的英国温莎王室也拿不出权威的史学资料。 唐成敢把父亲伪造的王冠拿出来公开拍卖,还编了个来历故事,事后再用一顶真王冠示众,就是抓住了英国史学界和王室的短板。 悟本拍卖行的声明以及第二顶拍卖王冠的公开展示,将唐成做的这一局推向了更高的层级。 拍卖会后的第三天,庹玥瑛也到了广州,唐成已在白云山庄等她,这个地方他们早就一起住过,那山中月舞练剑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庹玥瑛这次出门时日已经不短了,可是,她还想尽量在山中多留一段时间,陪唐成将那卷外山川的秘法习练纯熟。 但是,庹玥瑛刚到白云山庄,香港那边的康悟本就来电话了,事情又出了意外的状况。和家驹没有按唐成安排的那样做,事后他真的付钱了,两千八百万港币打到了悟本拍卖行的账上,王冠也没有派人送回来。 康悟本亲自登门,和老却装糊涂,就说是自己想去拍卖会,也是自行拍下的王冠,钱货两讫还来找他干嘛,难道想反悔吗? 康悟本一头雾水也不好说别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与和老直接接触过,只得问唐成是怎么回事?他是万万不敢把一顶赝品王冠以两千八百万的天价卖给和老的,而且东西是唐成拿来的,唐成也不能收这笔钱啊。 唐成接到电话后,就和庹玥瑛解释自己要再回香港一趟办点事情。结果庹玥瑛直截了当的问:“维汉,还是那场拍卖会的事情吗?” 唐成索性承认说:“是为了拍卖会的事情,我托你去举牌竞价,并告诉你在两千万到三千万之间,肯定会有人以更高价买走的,你也一定能猜到这是我与和家驹老先生做的局。”停了一会又说: “实不相瞒,那顶王冠是赝品,出自我手。和老送我一个人情,出面把它高价买下了,但现在出了点状况,他真付钱了,没把王冠还回去。” 庹玥瑛笑了:“你托我去拍卖会走一趟,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真没想到和家驹那种人会配合你。”然后又加了一句: “我没记错的话,宫小姐就职的瑞恒集团就是和氏集团所属企业,你早就认识和家驹老先生了?” 唐成点了点头说:“是啊,我早就认识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座山庄里。人老了就有点孩子气,看来这位老人家觉得有意思还没玩够,等着我亲自上门取回王冠呢。” 庹玥瑛提醒说:“这种人既然付了钱,恐怕就没打算拿回去,当然有别的用意。你既然认识他,我想宫小姐一定也清楚,不如就让宫紫桐一起陪你去,要是涉及到财务或投资方面的事情,她能处理的比你明白。” 唐成微微一怔:“紫桐?你要我带着她一起去澳门拜访和老?” 庹玥瑛不动声色地说:“当然了,难道宫紫桐不是最合适的人吗?她确实是个人才,其实我们凤凰矿业集团也急需这样的高级管理人才,你能否问问她的意见,可以考虑一下到凤凰矿业集团就职,一切条件好商量。”说到这里看了唐成一眼,接着又说: “我的名下虽然拥有很多股份,但你也清楚我根本不愿意打理这些事情,也不擅长。” 第770章 和老参股 庹玥瑛想把宫紫桐弄到凤凰矿业集团去,也不知道她的脑袋里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主意?唐成一时愣住了。 庹玥瑛见他不答话,语气幽幽的又补充一句:“其实我这是为你着想,有人知道你和宫紫桐的关系,恐怕会利用她来要挟你,假如在凤凰矿业集团,我能保证她绝对安全无虞。” 唐成笑了笑说:“那得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但是,这件事得看她本人的意见,其实广州这个地方现在也不错。” 这倒是实话,寻峦派内堂北迁,消砂派和寻峦派还有合作,不仅有两派的大批高手在,这里也是他们的势力范围,而且向立信所建造的宗门道场就在白云山麓另一端,假如有人跑到这里来搞小动作,恐怕是自找麻烦了。 唐成以程维汉的身份在宫紫桐的陪同下又一次来到澳门拜访和家驹,宫紫桐已经提前预约,这次是在和家驹的办公室里见的面,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和家驹一见到唐成就挤了挤眼睛笑呵呵地说:“维汉小先生,你果然来了,还带着小宫一起。” 唐成无可奈何的笑着说:“和老不就是在等我来吗,我怎能不来,只是您老的玩法怎么和我们事先商量好的不一样?” 那顶王冠就放在茶几上,和老将它拿了起来,就像孩子捧个玩具似的左看右看,语气略带感慨地说:“我也找专家来看过,谁也不敢一口咬定它就是赝品,鉴定结果大多倾向于真是欧洲中世纪的东西,经过了高手修复,只是不能肯定它就是理查的王冠,好高明啊!” 宫紫桐在一旁插话说:“再高明,它毕竟是赝品,维汉先生怎么可能让您用那么高的价钱买走,这一局是针对别人的,和老何必真付钱?” 这句话却勾起了和家驹的兴致,他看着宫紫桐问:“宫小姐,你可知道我是一位收藏家?” 宫紫桐和唐成齐声点头说:“那是当然,您是当今的大收藏家!” 和家驹又问:“你可知道文物的含义?” 这一句话问到唐成的专业了,但是唐成很知趣的没有回答,因为和老既然这么问,就是有话要指点晚辈。果然,和家驹见两个年轻人答不上来,笑呵呵的接着说:“它是一种记录与承载的象征,经过今天的事情,谁敢说这顶王冠不是文物?它已经是一件非常有纪念意义、有价值的文物,绝对值得收藏,在我眼中甚至比那真正的理查王冠更有价值!” 唐成赶紧接话说:“您老的话发人深省,这顶王冠您喜欢就尽管留下,但是那两千八百万港元……” 和家驹眼珠子一瞪:“怎么,你们嫌少?” 唐成赶紧摆了摆手说:“不是不是,太多了,不敢收啊。” 和家驹仍然瞪着眼睛说:“我老人家是买东西不付钱的人吗?” 唐成苦笑着说:“东西卖的太贵了,谁敢敲诈您老人家,就算您想买,也好歹让我们打个折嘛。” 和家驹笑了笑说:“打折?当我到菜市场买菜呢?我已经六十年没逛过菜市场了。” 唐成开玩笑地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天下一指、万物一马,王冠即白菜、白菜即王冠。” 和家驹终于绷不住扑哧一笑说:“这是哪一家的顺口溜啊?算你小子说的有道理,那就打个对折吧。” 宫紫桐愣了愣:“对折?一千四百万港元,还是太贵了!” 和家驹捧着王冠的神情好像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贵就贵点吧,拍卖会现场有人和我玩撤天梯,撤回来也就是这个价,不过我有个条件。” 宫紫桐眯了眯眼睛说:“和老想投资入股?” 和家驹看了一眼宫紫桐,深情地说:“还是你这孩子聪明,一点就透啊,假如换作瑞恒他们反应肯定没有这么快。我和悟本他爷爷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想当初我做生意他总喜欢参一股,他做生意我也经常参一股。这次悟本做的生意虽然不大,但事情影响不小,就算是为两家晚辈间的交情,我也该捧捧场。” 唐成本想说什么,一时没有想透彻,也就不出声了,只听和老又说: “我付了两千八百万港元,打个对折该退回来一千四百万,但这笔钱就不用退了,告诉悟本一声就说是我的参股,占他拍卖行的多少股份,让他自己看着办吧。我相信他会做事也会做人,不会让我这个老头子吃亏的。” 宫紫桐抿嘴一笑:“和老这笔生意做的可是一点都不亏啊,您很看好悟本拍卖行吗?” 和家驹点了点头说:“岂止是看好,经过这两场拍卖会,香港还有哪一家拍卖行能比悟本更有影响?只要康悟本会做事,将来的前景非常好!这些倒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我看好这个人,看好他将来在康家的地位,这才是大事。”然后又对宫紫桐说: “宫紫桐,就委托你办吧,麻烦你跑一趟和康悟本去谈,把所有手续办好,我老人家就不管太多了。” 宫紫桐点了点头说:“这些琐事也不必您老人家操心,我自会把一切办理妥当的。” 两人告辞的时候,和老大有深意的说:“维汉小先生,你可要善待宫小姐啊,她是位难得的贤内助,可惜瑞恒集团迟早留不住这等人才。” 两人从和老家出来,乘轮渡去香港,在路上宫紫桐给唐成算了一笔账。和老名义上是投资一千四百万港元,留下的却是两千八百万,康悟本肯定不能实打实的与和家驹算细账,给的股份定不能让和老吃亏,只要不是白痴谁都能想到。和老最主要的目的也不在于这些,这只不过是与康家下一代关系的一种铺垫,算是为未来投资吧。 但是,这样却便宜了唐成,因为那顶王冠等于是唐成“委托”悟本拍卖行拍卖的,成交实价理论上是一千四百万港元,扣除各种中间费用,唐成还能到手一千万港元左右,她问唐成怎么处理? 唐成笑着反问:“你有什么建议?” 宫紫桐的笑容有些狡猾:“直接拿回来当然不好意思,我建议你搭和老的便车,也拿这笔钱投资入股,既然康悟本会给和老股份,参照同样的比例,给你的也不能少了。”停了一会又说:“说实话,我很看好悟本拍卖行,只要康悟本善借这次拍卖会的声势,也能找准今后的路子,可以财源滚滚,我正想找他谈谈。” 唐成微微皱了皱眉头:“我们一起去吗,他不知道我是程维汉。” 宫紫桐淡然说:“你不必去了,我一个人去见他办这些手续,就说是接受和老的委托,用一千四百万港元投资入股,剩下的以程维汉的名义投资,王冠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 第771章 获赠王冠 唐成伸手将她的肩膀搂向自己的胸前,开心地说:“和老的话一点不错呀,身边有你真是难得。” 宫紫桐到香港见到了康悟本,说明来意,康悟本十分高兴,很热情地招待了她。康悟本最近正想着增资扩股呢,悟本拍卖行的规模偏小,有些重要的资质申请不下来。前段时间他搞了这场拍卖会,家族里的人包括堂兄弟们有很多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呢,结果如今的局面让人大吃一惊。 原先笑话他的二伯康镇、还有几位堂兄弟都表示想参股,“帮”他把拍卖行的生意做大,康悟本都婉言谢绝了。他手头的钱原本不多,但是这一场拍卖会赚了不少,拍出去的可不仅仅是那一顶王冠,于是想增资,正在盘算呢,宫紫桐就来与他商谈这件事了。 结果是和家驹拥有悟本拍卖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程维汉拥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康悟本的父亲康锐拥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康悟本自己拥有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注册总资本是一亿港元。这些手续慢慢办,宫紫桐先谈妥了入股的条件,并签好了相关的协议。 康悟本亲自给她倒茶,有些感慨的说:“我这个小本生意,没想到和老会这么给面子。” 宫紫桐喃喃地说:“他看中的倒不是拍卖行,而是你这个人,将来在康氏集团中大有可为啊。” 康悟本微微苦笑着说:“是吗?” 宫紫桐看了他一眼说:“当然了,商界与政界的声望和人脉是怎么来的?康家这些年轻人当中,真要论自己做事,谁比你做的更出色,总不可能是康威龙他们吧!以前可能不了解,但通过这件事也能看清楚。” 康悟本叹了一口气说:“目前的拍卖会,宫小姐也应该清楚内情,只是连环做局三场而已,一时之轰动,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心里实在很没底,” 宫紫桐品了一口茶说:“你只需一场一场把它做好便是,康家的生意可不是拍卖,你将来主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是这些。”停了一会又说: “至于拍卖会嘛,我倒是有个建议,听说上一次来了几位阿拉伯富商,具体是什么情况,能说说吗?” 康悟本淡然地说:“是来看热闹的,我父亲请的,我们康家在中东那边虽然不做石油生意,但是那些石油大亨却做美元生意,因此也有往来。” 宫紫桐浅笑着说:“对呀,中东做石油的都自以为是金融家,也是国际上最有购买力的收藏集团,你们康氏集团最核心的生意是国际金融。”然后看了他一眼说: “你的目光不必那么局限,虽然拍卖的是英国王冠,但肯去炒作它的未必是英国人,就拿上次那顶王冠来说,你要知道十字军东征的历史,这次的王冠以及再下一次的权杖,你都可以炒出轰动效应来。” 康悟本眼神一亮说:“宫小姐果然一言切中要害,我也在这么琢磨呢。有人帮我把这一切都铺垫好,接下来要看我自己了。” 宫紫桐接着说:“只要这三场拍卖会都成功,悟本拍卖行声势已成,在如今国际艺术品拍卖市场上将占据一席之地,而且是在中国文物炒作之外另辟蹊径,成为一种代表,委托自然源源不断,每一场拍卖都会引人注意,到了那时候就是自然的良性发展了,已经用不着你亲自操劳太多了。” 康悟本看着宫紫桐,眼中露出既欣赏又羡慕的目光,只听宫紫桐又说: “这是你白手起家自己积累的资本,让人看到你的能力。但你毕竟有康氏集团的背景,所以将来悟本拍卖行还是要交给经理人来做的,我相信康靖阳老爷子会对你寄予更多的期望,拍卖行不过是你事业起步的支点而已。你当初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吧?只是今天做的比你想的更成功。” 康悟本连连点头说:“宫小姐的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今天真是多谢!不知道将来能否有机会邀请宫小姐加盟康氏集团?” 宫紫桐端着茶杯说:“有机会的话,当然愿意与康氏集团和康先生合作,至于我本人,在哪里工作都是一样的,我还是更想做点自己的事情。” 从康悟本那里出来又见到唐成,宫紫桐讲了刚才会谈的经过,唐成笑着说:“我倒没有看错人,那康悟本现在还嫩,但经此锻炼,将来大有可为啊。他生在了康家,起步就比一般人高得多,一命二运三气脉,只能感叹老天爷了。” 宫紫桐打趣地说:“你怎么不谈四修阴德五读书?康家这一代子弟那么多,被你看中而和老也肯栽培就只有康悟本一个人了。”然后转移话题说: “说说你吧,下一场要拍卖的王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本来说是向项家借来用用,怎么后来我又听说送你了?” 唐成的表情有点古怪:“是项城铭把康悟本叫去的,告诉他一顶破帽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希望看见现在的场面,就送给唐先生了,于是就成了我的。” 宫紫桐红唇微启,惊讶地半天都合不拢嘴,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按目前的状况,那顶王冠一定会拍出天价的,等于白送你一笔惊人的巨资,你就这么收下了?” 唐成苦笑着说:“不收也没办法啊。”他看了看宫紫桐的脸色,赶紧又解释说:“这和项琛没关系,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想多了,与我的江湖身份有关。” 宫紫桐撅着嘴,掐了他一把说:“对于我来说,你有任何神奇都不意外,我才没想那么多呢!我刚才在想你如今的资产也不少了,在元辰集团那边有投资,在悟本拍卖行也入了股,假如那顶王冠拍卖出去,少说还有几千万。”停了一会继续说: “已经可以成立一个投资公司专门管理了,我看你平时也没功夫打理这些,如果我离开瑞恒集团的话,想开家公司自己干,这样平时也轻松许多。” 唐成搂着她哈哈大笑说:“好啊好啊,那就开家投资公司,把这些资产都整合一下,你自己当董事长玩吧。”说到这里在她的脸上轻轻刮了一下说: “真的很荣幸,康悟本希望将来邀请你加入康氏集团,庹玥瑛现在就希望你加入凤凰矿业,而我区区小场面,却把你这种人才拐跑了。” 宫紫桐抬起头说:“庹小姐在白云山庄吗?我想去见见她,和她好好聊聊。” 唐成微微一怔,旋即笑着说:“我陪你一起去。” 宫紫桐不以为然地说:“不,我自己去,私下聊聊,你就不用陪我了。” 第772章 大家闺秀下厨 两人回到广州后,宫紫桐真的独自上白云山庄找庹玥瑛了,唐成干脆连山都没上,在麓湖边等着。也不知道那两人在山庄里都聊了些什么,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宫紫桐面带微笑下山了,看见唐成还笑眯眯的瞪了他一眼。 事后唐成并没有追问,庹玥瑛也没有提起,唐成只知道一件事,宫紫桐当然没有到凤凰矿业集团去就职,她要新组建一家投资公司,整合、管理、经营程维汉名下的资产,而且宫紫桐居然拉庹玥瑛也参股了。 其实管理也简单,比瑞恒集团的工作轻松多了,广州这边是向立信在做生意,香港那边是康悟本在做生意,唐成只是跟着入股而已,分红所得和其它的闲置资金做点别的投资。 宫紫桐并没有打算在瑞恒集团那边挖人挖业务,想带走的人只不过是原先的助理童玲而已,童玲和唐成也熟悉。 庹玥瑛在白云山庄又住了几天,终于动身返回凤凰谷。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在闭关,体会万物生动之境,她很了解自己的修行欠缺,想迈入更高境界的门槛功力尚显不足,正需要在凤凰谷这样的地方,于浑然的天机大阵中滋养修炼。 庹玥瑛的闭关两度被打断了,都与唐成有关,一次是因为他在南昌遇险,另一次是他托陆超送回了鹤翅风笛。 这一次再会之后,她要继续闭关不可半途而废,短时间内想突破“山川有情”之境虽不大可能,但也要将万物生动之境修至圆满,以期将来功力俱足时水到渠成。 唐成送别时劝抚她说:“天地灵枢含养你我之身,这就是自然山川之情,修炼之功绵绵若存,欲速而不达。” 庹玥瑛微笑说:“我如今心境已平复,这次闭关定然有获。你也清楚我此生的心愿,不仅是今天的相会,待到一百年后,我还希望在那龙潭湖连心桥,能与你共赏当年月色。”说到这里神色稍稍一暗,幽幽地说: “况且你如今的处境我也清楚,狂风暴雨迟早将至,要是我的修为高些,渡过此劫时或能帮你更多。” 唐成拥着她的肩膀说:“你担忧我的处境,希望自己的修为更高,有此一念便是障,这也正是我担忧你的地方。不必速求精进,强求反而不得,修为到你这种境界,心里应该明白。” 庹玥瑛在他胸前点了点头说:“嗯,我明白,不该纠结这些。”停了一会又说: “虽然世上纷争不可能仅凭秘法解决,但你的修为若更高,遇事也更有自保之能。陆超前辈指点你重游当年故地,你也该起程了,莫挂碍于境界如何,只是感悟万物生动之妙。” 庹玥瑛回凤凰谷了,唐成又搬回到康乐园附近那个小窝里去住。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与项琛“同居”,苏晓慧经常跑回来,宫紫桐也是这里的常客,小日子过的很是温馨滋润。不过唐成并没有打算耽搁太久,已在收拾行装准备出门远游,这一去,恐怕时日不能短了。 宫紫桐最近有点忙,她已经向翁瑞恒提交了辞职申请,但做事情要善始善终,交接明白才能离开,而且她也在物色另一名称职的执行董事好推荐给翁瑞恒。 翁瑞恒当然非常遗憾,新请的公司管理人恐怕很难比得上宫紫桐,但心里也清楚挽留不住,唐成倒是轻闲多了,学位已经拿到,自己的公司有宫紫桐在筹建,他也就是看看书、练练功、蹭蹭课、陪家里的小丫头聊聊天,日子过得舒服,自我感觉良好。 这几天唐成在暗中收拾行装,准备按师父的吩咐起程回游当年得闻秘法、养练剑灵的路途,正准备出发却又被一件意外的事件打断了。 这天,项琛下午只有一节课,放学很早,一个人偷偷先回家了,还从超市买好了菜,主动回家做了晚饭,连稍晚些时候回来的苏晓慧都吃了一惊。 项琛不是不会做饭,但毕竟是位千金大小姐,唐成在家,要么是苏晓慧做晚饭,要么是来窜门的宫紫桐做晚饭,要么是出去吃。 项琛也进厨房帮忙,通常只是打打下手,有时候也炒一两个菜,但独自一个人将晚饭全部做好还是挺令人意外的。 唐成去中大图书馆了,“放学”时联系苏晓慧一起回来,到家的时候却发现项琛已经把饭菜全部摆好了,还打电话把宫紫桐叫来了。 唐成习惯性的说:“紫桐,你最近工作这么忙,怎么又跑到这里来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就是了。” 项琛在一旁撅着嘴说:“唐成哥哥,今天的饭菜全是我一个人做的,紫桐姐姐刚来。” 唐成惊讶地说:“呃,今天什么日子?” 项琛淡然说:“不是什么日子,做顿饭怎么了?你们快洗手坐下,唐成哥哥,我有事情对你讲。” 哦,这姑娘真狡猾,果然有事!唐成本来想说自己最近要出门,恐怕至少要两个月时间才能回来,但见这个情景倒也没着急开口,先看项琛有什么事吧。 坐下后,项琛又是夹菜又是倒酒,搞得唐成很有些不自在。她还问大家饭菜做的好不好,就是不提正事,苏晓慧很着急的问:“项琛姐姐,你不是有事要讲吗,快说呀!” 项琛低下头,好像是很为难的小声说:“我妈妈来广州了,一定要请唐成哥哥吃顿饭见个面,我妈妈这个人挺厉害的,在家里我和我爸都怕她,假如她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看我的面子,你可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唐成笑了笑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有人请吃饭是好事情呀,其实我在香港的时候就该登门拜访了,今天让她到广州来请我,实在是我失礼了!” 见唐成这么说,项琛的神色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仍然很紧张的说:“我妈妈这人虽然比较凶,但是唐成哥哥也没有必要怕她,有什么事就回来告诉我。”停了一会继续说: “其实我已经告诉她你很忙了,可是她一定要请你去见面,还说你不去她就来,而且不让我在场,就要单独见见你。” 唐成仍然呵呵笑着说:“怎么好意思让她登门呢,当然是我去拜见,什么时候方便呢?” 项琛嘟囔着说:“明天晚上,地方已经订好了。” 唐成点了点头说:“那我明晚就去,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惹你妈妈生气的。” 继续吃饭,饭桌上的话反而少了,几个人都各怀心思。 项琛心里有点怦怦乱跳,她妈妈有多厉害她是最清楚的,那可是香港名媛圈里大名鼎鼎的母老虎啊。 第773章 面见项夫人 说实话,项琛在广州胡闹这么长时间,还和唐成同居一套房子,以她妈妈的脾气早就该杀上门来了,能等到今天已经是个奇迹,终于还是没躲过去啊! “她来干什么?是找唐成哥哥的茬吗?那可千万别起冲突!或者,或者……是来考察唐成哥哥的?”想到这里,项琛的内心跳的更加厉害了。 “万一妈妈对唐成哥哥有什么不满,会怎么样呢?如果对唐成哥哥感到很满意,又会怎么样呢?”项琛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 一旁的苏晓慧也有心事,项琛的母亲特意从香港赶来要单独见唐成,一定有文章!她是来考察女儿的男朋友吗?毕竟这段时间项琛一直和唐成哥哥住在一起,身为家长心里没想法是不可能的。这和她的父亲苏樾当初到广州特意要请唐成吃饭,情形可能差不多。 但是唐成哥哥这么优秀,项家母亲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吧?十有八九会一眼看中的,不知道唐成哥哥自己会怎么想?真论身份家世,苏晓慧所认识的女孩子中,没有一个人能与项琛相比。项城铭就一儿一女,那么大的家业,心里想追求的人当然很多! 在中大公开追求项琛的人却很少,一方面是因为自知身份高攀不起,项琛可不是一般人家出身。另一方面,项琛的脾气不算很好,甚至比带刺的玫瑰还难伺候,有时候甚至像个挥舞着爪牙的母老虎,让人不敢接近,更不敢招惹。 但是,项琛在唐成哥哥面前,表现的一直既温柔又乖巧,算是遇到克星了。 坐在两人对面的宫紫桐默默的吃饭,又是另一番心思,两个小姑娘心里想的事她全想到了,而且想的还更多:项琛是一座金矿,当然唐成这种人不会因项家的财势而动心,但会不会因项琛这个人而动心那就难说了,不喜欢的话也不会住在一起这么久。 但是,宫紫桐主要想的却不是这些,项夫人的“威名”她也了解一些,她想到了项城铭送给唐成的那顶王冠。假如项城铭是自作主张送给唐成的,等于莫明其妙给了唐成几千万港币的巨额财富,这笔钱对于项氏集团来说可能不算很大的数目,但这么做却容易引人误会。 如果项夫人对这件事不满意,不仅唐成可能挨收拾,就连项城铭在家里都有可能挨夫人收拾。项夫人想找茬的话,唐成自然不会怕,不过项琛和她倒是挺尴尬的。 宫紫桐和项琛的关系很好,也早就认识项夫人,她也不希望双方起不愉快的冲突,但是项夫人的脾气……唉,不想这么多了。 唐成一直不动声色的在吃饭,谁也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吃完饭还摸了摸项琛的脑袋开了句玩笑说:“饭菜都是你做的,假如把碗也给洗了,那就是善始善终功德圆满了!”然后回房间看书去了。 第二天,宫紫桐终究有点不放心,下午又来了,亲自挑衣服让唐成换好,出门时还帮他整了整衣襟,一直开车把唐成送到项夫人指定的饭店,自己就在门外等着。 项夫人请客,当然是顶级的饭店顶级的包间,唐成进门就报了名字说是有人请,立刻就有一位穿着长旗袍的小姐专门把他领进了贵宾电梯。 出了电梯门,左右都有人,两名年轻帅气的男生,看身形姿势就是练家子,可能是项夫人的保镖吧,他们见到唐成同时鞠躬说:“唐先生好!” 这场面搞得跟进了帮派的香堂似的,不就是吃个饭嘛!左右两人神情毕恭毕敬,但眼中却掩饰不住有一丝好奇和惊讶,唐成长的是挺帅,但以他今天的功夫,旁人看不出是练家子,举手投足间已接近于自然几乎毫无痕迹。 唐成左右点了点头说:“晚上好。”然后继续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往前走。 到了包间门口,一左一右还有人,是两个年轻女子,面容姣好身材也相当不错,那线条很是火爆,也是同时鞠躬喊了一声:“唐先生好!” 唐成停下了脚步,面带微笑左右招了招手,很亲切随和的打招呼说:“好,好,你们好!” 她们抬头时盯着唐成愣了片刻,很感兴趣的样子,看见这样的帅哥也挺养眼,她们笑了,但同时似乎也有些疑惑。那唐成就更意外了,这两个姑娘居然懂秘法,虽然境界远远没有办法与他相比,但至少掌握了神识,也算相当不错了。 她们看见他的时候,唐成清晰的感应到被两人延展出的神识所锁定,从头到脚的扫过。当然了,以唐成的内敛无形之功,她们根本看不出来唐成会丝毫的秘法痕迹。 项夫人还算客气,至少没有派人先搜他的身,虽然门外有人以神识扫视,但态度还是很恭敬的。 唐成正准备敲门,那两名女子已经一左一右把门推开了,左手边的女子说:“夫人,您请的客人到了。” 屋中人闻声已经从桌边站了起来,半转身面朝大门,唐成面带微笑走了进去,于三步外站定微微一躬身,大大方方的说:“项夫人好!我就是唐成。” 这个称呼很有意思,唐成见到苏晓慧的母亲,很自然的就叫阿姨,但是见到项琛的母亲,却称她为项夫人。 项夫人看着唐成似笑非笑地说:“你就是唐成啊?果然是一表人才、风华正茂,难怪见过你的人都赞不绝口啊。” 唐成回答说:“项夫人莫要夸我,我也是久仰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容光潋滟、风采照人,好生钦佩啊。” 项夫人的个子大约一米六出头,长的与项琛很有几分相似,容颜甚为俏丽,只是眉宇间有几分隐约的威严。唐成知道她已经四十五岁了,但看上去也不过是三十出头,这不仅是保养的好,而且也是得地气灵枢滋养之妙。 刚才打招呼的时候,项夫人也延展神识扫过唐成的周身神气,唐成感应的非常清楚,她有移转灵枢境界的修为,具体到了什么次第,了解的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总之就算在江湖风门各派中也可称高手了。 以唐成如今的身份,走遍江湖各派,也没人敢这么放肆的用神识当面查探他,这项夫人倒是不忌讳,也不怕唐成跟她生气。 “请坐下说话吧,一顿简餐而已,千万不要客气,上菜之前先喝杯茶聊聊。”打完招呼,项夫人指了指座位请唐成入座。 这餐桌好像就是为单独请客特制的,不是圆的也不是方的,而是两段弧线相接的梭形,正好一人坐一边。 第774章 霍敏智 刚才在门口见到的那两名年轻女子已经进来了,就站在桌子的两侧,其中一人帮唐成挂好外套,拉开一张椅子请他坐下,然后倒好茶出去,还把门关上了。 唐成一欠身,将随身带的一个衬着黄绸的盒子打开,双手捧着递过去说:“项夫人,初次见面,这是一件小礼物,请您不要嫌微寒。” 唐成说微寒两字可是太谦虚了,盒子里装的是一支香檀木柄、衬鱼脂冻雕饰的如意,不仅名贵而且典雅非常。项夫人接过去浅浅一笑说:“你可真会送礼,这如意送的既得体又大方,谢谢了!我没想到你还会给我送东西。” 唐成微微一笑说:“你毕竟是项琛的母亲,她也叫我一声唐成哥哥。” 这话听起来很有意思,言下之意如果不是因为项琛的关系,他才不会送这件礼物呢。 项夫人收起锦盒放到一旁,突然问:“是宫紫桐那丫头送你来的吧?” 唐成点了点头说:“是的,她还担心你会为难我,就等在饭店外面呢,待会儿还想送我回去。” 项夫人看了唐成一眼说:“我听说她最近向瑞恒集团递交了辞呈,我一直很欣赏她的才干与敬业精神,如果感兴趣的话,不妨到项氏企业集团来就职,工作环境和事业空间都比瑞恒集团要强多了,你可以帮我问问她。” 唐成忍不住又笑了,然后小声说:“你又不是不认识她,既然有这想法,何必拐这个弯呢,直接问她本人就是了。”停了一会又说: “不过她最近正在筹建一家公司,想自己干,恐怕不会接受你的邀请。” 向立信曾经邀请宫紫桐加盟元辰集团,庹玥瑛也想让宫紫桐到凤凰矿业做高管,今天项夫人又提起这件事。宫紫桐确实很有才干,做事也非常认真,但还没有到这么夸张的程度,能引起这些大企业的争夺。 这些人无非是冲着唐成来的,一方面是结交和拉拢,另一方面未必不是一种牵制。倒是宫紫桐自己看的明白,一旦条件成熟,她干脆自己开公司,替唐成打理产业得了。 项夫人呵呵一笑,语气一转又问:“门外那两位姑娘,你刚才看见了吧,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你的评价如何?” 唐成很坦然的称赞说:“能看出来功夫相当了得,人长的也非常漂亮,身材更没得说,项夫人培养的人才自然是出类拔萃。” 项夫人点了点头说:“满意就好,我本来还担心你看不上呢。” 唐成微微一皱眉头说:“你什么意思?” 项夫人喝了一口茶说:“我听说你很忙,平时事情多麻烦也不少,事业需要人帮助。而且自己还不会做饭,生活也需要人照顾。她们俩就到你身边,有事还能做个帮手,相当能干也是相当贴心的人,而且绝对值得信任,对你也会很好。” “这不是美人计吗?”唐成在心里说,这个时候、这种场面可不能将计就计,唐成不答话只是看着项夫人,神情有点想笑但又忍住了。 项夫人见他不说话,接着又说:“她们还是很好的保镖,平时也可以照应你身边的人,比如宫小姐。我的意思已经跟她们说过了,她们没有反对,刚才我见她们看你的眼神,应该很满意,也不至于委屈了谁。”停了一会又说: “这么安排,也算对你照顾项琛这么长时间一点小小的谢意,请你千万不要推辞,一定要接受,否则我会生气的。” 唐成不得不说话了,笑着连连摆手说:“你要是一定要生气的话,那就尽管生气吧,我也没办法啊!”然后提高声量说: “好意心领了,但你的谢礼我是一定要推辞的,万万不能接受。” 项夫人脸色一沉,伸手一拍桌子说:“你若拒绝,缪婷和苗珠颜面何在?她们已经答应了!不过是多两个人帮你而已,宫紫桐筹建新公司反正要招人,与其是不明底细的人,还不如是真正有用、值得信任的人,难道你不信任我吗?”然后也提高了声量说: “话又说回来,我介绍两名员工到你的新公司就职,这点面子你还不给吗?”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项夫人拍桌子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唐成感觉到地板还有自己坐的椅子都在微微震颤,换一般人恐怕想站都站不起来,能靠着椅背坐稳就不错了,心里还会有一种错觉,担心椅子就要散架。 唐成向前一探身,伸手扶住了桌沿,所有的震颤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就像被他的手吸走了余波,他仍然笑着说:“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刚才怎么不说清楚点?公司是紫桐在筹建,一切都由她做主,不就是介绍两名高管吗,谁敢不给项夫人面子?你和她打声招呼就行,我既不任职也不管事,无所谓答应不答应。” 项夫人板着脸自有一股威严,沉声说:“缪婷、苗珠,是我特意训练的,可以帮你不少忙,我相信你也不会亏待她们,行游天下山川,总可方便不少。” 唐成还是摇头笑着说:“招聘高管是紫桐的事情,我不过问。如果你是想给我本人安排随从的话,那就算了。项夫人好不容易培养的人才,还是留在自己身边吧。”停了一会又说: “再说了,新时代不是旧社会,出门游山玩水,不需要带着丫鬟,我更不想有人盯着。” 项夫人板着脸说:“那就再说吧,我确实想派人到你的公司帮忙,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也好联络协调。”然后突然笑了笑说:“你师父他老人家,现在还好吧?” 唐成回答说:“他老人家很好,霍师兄不必挂怀。你自己不提这茬,我倒不好主动挑明,现在终于可以叫你一声师兄了。” 项夫人闺名霍敏智,曾在陆超门下学艺。 陆超七十六年前在追杀袁崇焕的途中伤势发作,病倒在川北蓬州一家客栈里,被两位路过的行脚名中医救治,其中一名医生叫霍元起,另一名医生叫唐守义,他们两是师兄弟,霍元起就是霍敏智的祖父。霍家、唐家与项家祖上是故交,项城铭祖上做生意的本钱便是陆超资助的,这些分别是陆超本人和项琛告诉唐成的。 但是,陆超从来没有提到过霍、唐、项三家的具体情况,也没有提到项夫人是谁,只是在对唐成讲述往事时提起过霍敏智的名字。 唐成了解到项琛的出身后,曾经打听了一下,原来项夫人就叫霍敏智,自然心中有数。但是,师父老头子既然不说破,自然有他的理由,他也就装糊涂了。 第776章 说真情 唐成抬起头打断她的话说:“你觉得我不应该是如此挑剔讲究的人?”然后认真地说: “我的确不是!这茗中味语我也是和别人学的,并不为穷究奢靡浮华,也与此茶之贵贱无关,天下万物有灵,尽其用勿暴殄天物,既然有此极品好茶,就应该好好的去冲泡,懂得怎样去品,否则可惜了。” 霍敏智笑了笑说:“原来如此,难怪你很对老人家的脾气!我刚才还纳闷呢,一杯茶都喝出这么多讲究的人,怎么会在那么普通的一个居民小区里住的安然自在?” 唐成很有深意的说:“师兄虽然是个脾气爽直的人,但贵为项夫人,不会连这样一杯茶都喝不明白吧?让一位不太会冲茶的姑娘给我倒茶,却连这白瓷盏都事先准备好了,还问我茶好不好?” 霍敏智的小把戏被说穿,却毫不在乎的笑着说:“我确实想试探试探你,对老人家选定的衣钵传人很好奇,但是你出乎我的预料,我从来没有喝过如此精雅的一杯茶!”然后转移话题说: “项琛在你身边一定学会了很多,否则也不会非得转学到中大,自己还感觉过的很舒服。” 唐成玩笑着说:“地气宗师行辕所在,气脉当然不会差,项琛学会的东西可不少啊,昨天晚饭就是她做的,为了预防你今天找我麻烦,提前赔礼道歉了。” 霍敏智惊讶地说:“我知道她学烹饪,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吗?” 唐成点头说:“是啊,买菜、洗菜、切菜、做菜,包括饭后收拾桌子、洗碗。她当然没必要一定要做这些事,不过能做出来,确实锻炼不少啊。” 霍敏智瞪大眼睛说:“切菜?没切着自己手指?” 唐成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就连辣椒丝也切的一根根很均匀,刀工非常不错。只是辣椒丝炒鸡蛋稍微炒糊了点,下锅早了,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嘛。”停了一会又说: “师兄,你今天特意请我来,恐怕不是为了问一声师父可好,也不是为了问项琛昨天做了什么菜吧?” 项夫人低头看着茶盏说:“我今天找你有三件事,第一当然是说说项琛,老人家知道她在你那里,可曾有什么交待?” 唐成想了想说:“当然有交待,他要我好好照顾项琛,但有什么毛病也别客气,该教训的时候就教训,该指点的就指点,但是不许欺负她,不许打她的主意。”说到最后唐成忍不住又乐了。 霍敏智嘟囔着说:“这老头子!” 唐成一瞪眼似乎很意外的样子,霍敏智赶紧解释说:“开玩笑呢,你可别告诉老人家我背后这么叫他。” 唐成摆摆手说:“其实我在背后也叫师父老头子。” 霍敏智抿嘴一乐:“像他这么精神的老头子可不多见,简直就像个年轻人。” 唐成也跟着乐:“是啊,比小伙子还棒呢,谁敢说他是老头子。” 霍敏智摆了摆手说:“行了,我们就不要在背后找圆场说好话了,我想问你一句,你看项琛……”说到这里看了唐成一眼问:“她将来是个能做大生意的人吗?” 唐成微微一怔说:“做生意?项琛的脾气恐怕不合适像她父亲那样在商界、政界打拼。但你何必担心这个问题?”停了一会又说: “继承家业未必需要继承父业,你们留下的财富足够她享受好几辈子,让她这一生过的开开心心不是更好吗?再说了,她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 霍敏智叹了口气说:“你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从私心角度我就是这么想的,但你不知道项家的身份和使命吗?” 项家的身份和使命?唐成的确不清楚,他端着茶盏看着霍敏智等着听下文。 霍敏智喝了一口茶扭脸看着窗外说:“项家祖上就是陆超府上的管家,项城铭虽是项氏企业集团的董事局主席,但是,他本人只是第二大股东,第一大股东是瑞士的一家信托基金,这家信托的所有人就是当代地气宗师陆超他老人家。” “喔,原来是这样。”唐成轻轻说了一句。 “项家拥有集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当年这笔钱是老人家白送的,而另外百分之六十的入股老人家也从来不过问,一切都由项家自行经营,他唯一的要求就是经营好这份产业传于下代地气宗师。瑞士的那笔信托,你是唯一的继承人,也是将来项氏集团的第一大股东,真正的幕后控股人。” “这”唐成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霍敏智接着又说:“项家能拥有今天这一切,得益于当年老人家的安排,任务就是为了下代地气宗师守护一份产业,以方便将来在江湖上行事。可是,老人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定下衣钵传人,一直等到了现在,项氏集团的掌门人传到城铭手里,已经是第三代了。”停了一会又说: “这些项琛并不清楚,在项家也只有我和城铭知道,其余的人只以为项氏集团的第一大股东是一家海外信托,但管事的一直是项家。老人家没有告诉你吗?” 唐成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当初拜师的时候,他告诉我早已散尽家财,前不久送了我一座山庄,才说手里还留了点家底,不过我没想到他老人家居然打了这么大的埋伏。” 霍敏智看着唐成说:“散尽家财的事情是真的,不过老人家只是把手头的金银财宝能散的都散出去了,却忘了瑞士银行的存款和有价证券,后来想起来,才有了今天的项氏集团。”然后又加了一句: “这些,你真是第一次听说吗?” 唐成点了点头说:“是的,你不说我也不知道。” 霍敏智眯着眼睛盯着他说:“你居然神色丝毫未变。” 唐成笑了笑说:“第一,我还不是下代地气宗师,第二,我也不是没见过钱,还不至于大惊失色。” 这话说的虽然轻松,但心里确实也是震撼不已,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将来就会属于他,老头子打的埋伏未免太吓人了! 霍敏智淡然说:“你真是好定力,换一个人说不定已心动如狂。我说这些你也应该明白意思了,项家为地气宗师守产业,假如将来项琛继承项氏集团的话,你认为她合适吗?恐怕辜负历代所托啊!” 唐成却淡然地说:“我拜师之时,根本不知道这些事,也没想过。师父他老人家深谋远虑,为历代传承计,要传下一份基业护持下代地气宗师,其实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就算他老人家无分文予我,我也会考虑有所积累再传于下代地气宗师,所以紫桐要筹建那一家投资公司,我并没有反对。” 第777章 康悟本遭绑架 霍敏智看着唐成,没有说话,这时候又听唐成说: “至于项氏集团嘛,你可别忘了老人家还在世,而且我希望他寿元长久。项城铭先生也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谈退休还早得很,真是到了将来项琛不善经营,还有她弟弟,也可以请职业经理人嘛。只要她过的舒服,你我又何必强求这些?想多了,真是想多了!” 霍敏智叹了一口气说:“你可以很豁达,但我从项家的角度却不能不想到这些。你叫我一声师兄我很高兴,但老爷子有吩咐我不得叫他师父,所以我也不敢叫你师弟。”停了一会继续说: “对了,唐成,老人家当初把项琛引到你那里,真的没有提亲的意思?” 唐成赶紧摇头说:“没有,真的没有,我也从来没有多想。” 霍敏智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守礼君子,这我当然清楚。我的女儿我了解,她自己恐怕是有想法的,有些事情谁也难说呀。” 唐成低下头看着杯中的茶叶悬浮成漂亮的花样,装作没有听见这句话。 项夫人见唐成不接话,又看着窗外自言自语地说:“项琛毕竟是项家唯一的女儿,她弟弟还太小,要是在旧时代嫁人,也必须是正室。至于如今这个年代,法律已经有规定了,当然更应该是正式夫妻,而且她的脾气和我很像,恐怕受不了别的委屈。除此之外,项琛和你还有一层特殊关系” 这话唐成更不好接了,只能继续装作没听见,沉默了一会,他抬起头打岔说:“师兄找我有三件事,还有另外两件呢?” 没有听见唐成的答案,霍敏智好像有点失望,顿了顿才说:“已经谈了两件事,项氏集团和项琛那丫头,至于第三件事正是我着急今天见你的目的,你的朋友康悟本,昨天被人绑架了。” “啊?”唐成一下子就把手中的茶盏撂桌子上了,差点没把这珍贵的弘治白瓷磕碎,有些急切的问:“师兄,你可真沉得住气,等到现在才说!” 霍敏智摆了摆手说:“你着急也没用,人是昨天上午被绑架的,那绑匪头子在香港可是个人物了,直接去了康公馆客客气气的拜访,找康靖阳当面谈放人的条件,康老爷子为了孙子的安全不仅没报案,而且吩咐康家人不得对外泄露消息,条件已经谈妥了,不出意外的话,康悟本后天就能回家。” 唐成眯缝着眼睛问:“康家答应了绑匪什么条件?” 霍敏智淡然说:“五千万港币赎金,外加一顶王冠!” 康悟本是昨天上午被绑架的,绑匪好像对他的生活习惯非常了解,这位康家小少爷还没有身为重要人物的自觉警惕,他上午出门去吃早茶,没有带保镖,自己开的车。从茶餐厅出来在停车场突然被人用枪抵住腰,“请”上了另一辆车。 从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来看,绑匪表现的彬彬有礼,就像老朋友上前打招呼,枪是在风衣里,从摄像头的角度没拍出什么异常。康悟本就像在停车场遇到朋友被人请上了车,绑匪的脸部正面全貌始终没有对着摄像头,好像对环境很熟悉,车牌号恐怕也不是真的。 如果说是十几年前的香港,表面上治安不错,但黑帮横行,绑票事件时有发生,大多是以私了的方式解决,见报的并不多。但是进入新世纪后尤其是到了现在,经过了几次明里或暗里的重点打击,黑帮恶性绑架案件已经少得多了,没想到今天又出现了。 没有人知道康悟本去哪里了,都以为他上午有事自己出去了,一直到中午都没有去拍卖行。下午康靖阳却接到了孙子打来的电话,康悟本在电话里告诉爷爷,自己被朋友请去做客了,等一会儿将有一个朋友上门谈生意。 在香港打拼了几十年的康靖阳立刻就明白了孙子的意思,知道他是被人绑架了,而且绑匪居然要上门谈条件!他随即吩咐手下的人,下午将有陌生的访客,直接带来见他。 半个小时后,果然来了一位中年男子,穿着打扮十分得体,就像是来谈生意的一位商界名流,指名要拜访康靖阳。一般情况下没有预约是不可能见着康老爷子的,但保镖检查他没有携带武器后,直接把他领进了康靖阳的书房,两人在里面谈了大约半个小时。 这人告辞后,康靖阳把三个儿子全叫去了,开了一次小型的家庭会议。绑匪赫赫有名,代号“发哥”,在香港做的案子不多,二十年来也不超过两位数,但他下手的对象都是富贵豪门,而且从未失过手。 发哥不失手的原因也简单,他的“信誉”相当好,主要体现在两点。一是从不撕票,只要拿到赎金很痛快的就放人,二是从不宰回头客,只要做过一次案,就承诺绝不会再搔扰同一家的人。他的聪明之处不仅在于此,选择的下手对象几乎都是每一个家族中最看重的人,比如将来大有希望成才、需要重点培养的接班人。 这个人的做案手法非常老道,绑走人之后的关押地点非常隐蔽,警方从来没有查出线索来。他的活动地点并不局限于香港,还包括内地、澳门、菲律宾、越南一带,据说也是个黑帮集团的头目,平时做海上走私的买卖,手下不仅有一伙心狠手辣的马仔,而且拥有枪支武器。 十多年前曾经有几次黑帮火拼,只要是这位发哥出手,一律完胜。但他在香港并没有什么公开的堂口,前些年的重点打击整顿黑帮势力行动中,警方也根本没有这个人的线索。 到康公馆拜访的是发哥本人,这是他的一贯风格,也是他震服手下小弟的原因之一,老大居然这么有胆魄。 发哥和康靖阳谈的内容据说并不复杂,就是告诉对方康悟本在自己手里,赎人的条件是五千万港币加悟本拍卖行展示的那一顶王冠。 如果换成别人,康靖阳可能会报警,也可能会动用自己的办法去查出绑匪的底细,但是,这次来的人是发哥,康靖阳早就听说过这人和他的手段,不敢莽撞行事,于是,就打消了念头,答应了他的条件。 在康家的内部会议上,大儿子康锴主张报警,这种事情还是信任警方最好;二儿子康镇则主张报复,康家绝对不能放过发哥,假如和绑匪妥协,将来后患无穷,康家其他人的安全也得不到保证。 这兄弟俩说话的大意如此,但是,都强调要以康悟本的安全为重,这么做的前提都是为了悟本着想。 第778章 豪门内外 五千万对于康家来说自然拿得出来,但那一顶王冠却不是康家的东西,康锴和康镇都提醒老爷子,是不是要和项城铭打声招呼?他们并不清楚唐成的事,但是康靖阳却清楚孙子做的局,在和家驹入股悟本拍卖行之后,曾特意把康悟本叫去问了他的系列策划,也知道第二顶王冠才是项城铭提供的真品。 康靖阳在这种场合也不隐瞒,把实情说了出来。确定无疑的是,假如把王冠交给绑匪,那已经炒的沸沸扬扬的第二场拍卖会就要泡汤了,康悟本所策划的一系列方案也将夭折,定会成为一个笑话。 在这么紧要的当口,只有康悟本的父亲康锐一言不发。 康靖阳最后拍板定论,吩咐这件事要严格保密,不准向外界透露任何风声,答应发哥的条件,将康悟本弄回来再说。 至于那顶王冠,事后他会亲自向项城铭解释,至于拍卖会的事情可以尽量解决。宣布来自欧洲的神秘富豪通过场外交易购走了王冠,这人的身份非常特殊,出的价钱也高的离奇,康悟本出于种种考虑将王冠转让给了他。 拍卖会如期举行,拍别的东西就是了,并在拍卖会现场宣布这一事件,也是一件很吸引人的神秘新闻。谁经营事业还不经历一点波折?想办法挺过去就是了。 然后,康靖阳打发大儿子和二儿子出去,一再叮嘱他们不得向外泄露消息,否则绝不客气,却把康悟本的父亲,也就是他的三儿子康锐单独留了下来,两人又谈了很久,至于谈了什么内容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这便是霍敏智介绍的情况,说到这里,唐成皱着眉头插话说:“康靖阳和三个儿子的谈话,已吩咐绝对不许向外界透露,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有人找过项先生?” 霍敏智叹了一口气说:“豪门恩怨,见不得人的事情太多了!康靖阳吩咐儿子不许外传,可是当天晚上,康锴和康镇先后都来找过城铭,说了这件事,他们都是代表康家向城铭表示歉意,并且告诉城铭老爷子不许对外说,因此千万别说他们来过,也千万不要泄露消息。” 唐成又问:“康锐没有来?” 霍敏智淡然说:“当然没来,康悟本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哪有心思先想这些?” 唐成眉头紧锁,提高声量说:“那个发哥,是什么来路?” 霍敏智想了想说:“我刚才介绍的都是实情,外界大多不清楚这个人,但我早就听说香港至少有七、八家富豪子弟都被他绑架过,事后都是付了赎金放人。这个人本事不小胆子也很大,从来都是看准了再下手。” 唐成看了看外面,随意地说:“我对香港黑道上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这人除了绑票之外,应该还做别的买卖吧,否则手下不会养一批小弟这么多年。” 霍敏智抬起头说:“我私下里打听过,他手下的小弟平时也做走私生意,不仅走私东西还走私人,比如从东南亚拐骗妇女到香港和内地卖yin,干的都是逼良为娼的买卖。这些生意他从不亲手做,都是手下在干,听说广东这一边就有人在火车站一类的地方失踪,其中就有被他们拐骗走的。”停了一会又说: “除此之外,贩毒干过、走私文物也干过,但他们都是做路上的买卖,不做两头落地的生意。至于发哥本人不算是香港黑道上的,他是大陆的。” 唐成点了点头说:“平时没有精力管那么多,但这次既然撞上了就不能放过。只是这件事好像有一点蹊跷,他绑架康悟本要钱就是了,何必捎上一顶王冠,纯粹是来砸场子嘛!” 霍敏智看着唐成点了点头说:“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看样子不是单纯的绑架,同时还想坏了康悟本的事情,让他经受打击一蹶不振,让所有人看他的笑话,让他以后在康家抬不起头来。”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说: “据我所知,康老爷子现在非常看重康悟本,打算将来让他熟悉康氏集团更多的生意,好重点培养。” 唐成叹息着说:“康家的情况我也多少了解一些,康靖阳接近八十岁的人了,该考虑继承人的事情了,三个儿子各有千秋,但是第三代十几个孙子孙女可实在没几个有出息的,大多都是康威龙那种货色,难得有个康悟本,以前看不出来,这次算是露了锋芒。”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 “前不久我还在感慨他生在了康家,现在看来是幸运也是不幸啊。” 霍敏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问:“你认为是康家人请发哥动的手?” 唐成反问:“师兄你看呢?” 霍敏智思忖着说:“假如真的视之为眼中钉,不如请杀手除掉他更干脆。” 唐成摇了摇头说:“哪有那么简单?康悟本如果那么死了,康靖阳和警方一定会彻查,蛛丝马迹一旦被查出来,幕后指使者能有好结果吗?”停了一会继续说: “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让康家不报警,又能狠狠打击康悟本,请大名鼎鼎的发哥出手去绑架才最稳妥,捎上那顶王冠做赎金才能解释得通。” 霍敏智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你果然聪明,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那发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失手,岂是那么容易受人摆布的?既然有人送钱请他出手,这次绑架等于收了两笔赎金,而他只会按自己的风格来做。”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可能还有将来的机会了。这么多年来他恐怕也打过项家的主意吧?有师兄在他自然不可能得手,但这种人这种事不可不防,今天遇上了就干脆绝了后患,也算是对道上的一种警告!” 霍敏智淡然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毕竟交了康悟本这个朋友,不能对不起人家,事情的源头也是我惹出来的,先确保他的安全,让康家付赎金把人捞回来再说。”唐成想了想说: “我来个黑吃黑,把王冠拿回来再让康悟本开他的拍卖会就是了,至于发哥这伙人与他就没关系了,我负责铲掉。” 霍敏智不放心地说:“别的事情还好办,但发哥这个人异常机警狡猾,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就连他的心腹手下都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大胆的时候敢直接去康公馆,但心细的时候不留一点行踪,很不好找。” 唐成不以为然地说:“收拾他这个人是最后一步,师兄找不到,就交给我来找,没有了手下接应,他一个人本事再大也玩不出花来。”停了一会又说: “赎金直接打到海外的账户,很难追到他本人,但是,那顶王冠可是需要有人收货的。” 第779章 谋划救人 霍敏智听了唐成的话想了想说:“我估计有人付钱请他出手,附带的条件就是王冠,发哥那么狡猾的人肯定不会亲手接王冠,更不能把这个烫手的东西留在自己手里。” 唐成点了点头说:“那没关系,来拿王冠的人肯定是他的手下,我先剪了爪牙再说,至于这种人本事再大,难道还能斗得过官方政府?以前没抓住无非是官方没有足够重视而已,真惊动了国家机器全力搜捕这个人,他能跑得掉吗?放心,我自有办法。” 霍敏智怔了怔说:“你想报案吗?” 唐成摇了摇头说:“我不报案,恰恰相反,我要在香港制造一起大案!”停了一会又说: “对了,康锴和康镇都来找过项先生,以师兄你的脾气,恐怕去见过康靖阳了吧?” 霍敏智又一拍桌子说:“是啊,回头我就去拜访了康靖阳,告诉他那两位好儿子已经来过项府了,康老爷子心中震怒不已,但在我面前还是很有涵养,只是叹气而已。” 唐成担心地问:“你这么做,就不怕得罪人?” 霍敏智冷笑着说:“我这一辈子得罪的人多了,连港督彭定康都得罪过!但是,康老爷子也不傻,他要是不知分寸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不会直接说出这件事找儿子算账。”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虽然脾气直了点,也不是傻子,与康家的交情首先要看与康靖阳的交情,下一代人当中,我当然选择结交康锐和康悟本父子,一定要得罪谁的话,就让康锴和康镇那兄弟俩倒霉吧,是他们自找的。” 唐成叹息一声说:“是啊,不顾康靖阳的吩咐,回头就把消息泄露给外人示好卖乖,没有把康悟本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说到这里又转移话题说: “对了,托你帮个忙,不论那顶王冠用什么方式交给绑匪,交货之前十二个时辰内,我想拿到手处理一下。” 霍敏智肯定地说:“这我能办到,跟康靖阳打声招呼而已,不算大问题,只要你不把王冠拿走就行,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唐成看着霍敏智说:“给我找一支枪。” 霍敏智瞪大两只眼睛说:“要手枪吗?什么型号的?”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搞手枪的话就用不着求你帮忙了,我要一支机关枪。” 霍敏智吃了一惊说:“机关枪?这可有难度!你难道要上战场?” 这东西在街头械斗中几乎不可能看见,动用步枪都是大案,治安案件出现机关枪简直不可思议,难以想像,香港毕竟不是美国,人人都可以拥有枪支。 唐成继续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是上战场了,我要把它留在作案现场,这东西是不拿回去的,送给警方的礼物,所以一定不能让人查出是你弄进来的,假如难度小的话,我就不找你帮忙了!” 霍敏智微微点了点头说:“我只能尽量了,可不敢保证短时间内一定能搞到,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唐成想了想说:“当然是康悟本回家后,等搞到机关枪立刻就动手,你要是没有把握我再找别人。” 霍敏智看了唐成一眼说:“那你同时再找可靠的人想想办法,如果能搞到,我负责安全的运到香港交到你手上。”然后又加了一句: “唐成,你到底打算做多大的案子?可别把自己栽进去!” 唐成笑了笑说:“谁能想到我会用机关枪,而不是用秘法呢?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不会有事!”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霍敏智搓着手居然有些扭捏的说:“唐成,我知道你的本事比我大,假如真有发哥的消息想动手的话,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这回轮到唐成愣了片刻,不解地问:“你干吗?不会是想亲自出手吧!” 霍敏智不无遗憾地说:“这些年我嫁到项家,什么麻烦都用不着亲自出手,真怀念当年的江湖岁月,那四处闯荡快意恩仇的日子。老人家的传奇我一直很向往,虽然不可能继承一代地气宗师衣钵,但找个机会过过江湖瘾总行吧?” 唐成差点没笑出声,这霍敏智岁数不小了,怎么还这个脾气?项琛那爱闯祸的性子绝对是遗传!只得劝说:“师兄,别忘了你今天的身份,堂堂项夫人,千金之躯何必涉江湖之险?” 项夫人有些不高兴的回答说:“谁让你叫我一声师兄呢?你都出手了还不让我出手?真论身份尊贵,你才是最尊贵的。”然后讨价还价似地说: “要不这样吧,你觉得万无一失就通知我一声,不论是用秘法还是施展拳脚,好歹让我动动手,有你在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唐成硬着头皮说:“师兄手下人才多,要不你派几个得力的手下跟着我不就行了吗?” 项夫人瞪着眼睛说:“那能一样吗?你明白我的意思!” 唐成叹了一口气,只能以投降的语气说:“算了,我服了你了!假如我能找到发哥,又安排的万无一失,自会通知师兄来大展霍女侠的神威!”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 “对了,你的功夫和秘法怎么没有传给项琛啊?” 霍敏智低下头有些底气不足的回答说:“秘法是老人家不让传的,至于功夫嘛,一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忍看她从小吃那个苦,二来也是怕她闯祸,三来她学会我这等功夫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用处,你看看我就明白了。” 唐成苦笑着说:“是的,我明白,尽量安排吧,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霍敏智听到这里咧开嘴笑了笑,然后小声地说:“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尤其不能让项琛知道,我可不想她学我的样子惹事生非。” 唐成想笑却只能忍住,暗中憋得肚子发痛,霍敏智竟然用“惹事生非”四个字来评价她自己,说的还挺腼腆的。 话说到这里,霍敏智才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宫小姐还在外面等你吧?请你来吃饭,怎么好意思把她一个人晾在停车场?我给她打个电话,请她上来一起就餐,否则也太失礼了!” 宫紫桐坐在车里,心情很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项夫人见到唐成究竟会怎样,两人之间会不会发生冲突? 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电话突然响了,居然是项夫人亲自打来的,请她上楼吃饭,还在电话里以责怨的语气说:“既然陪着唐成一起来了,为什么不一起进门呢?这多不好意思,难道要我下楼去请你上来吗?这孩子!” 第780章 小试锋芒 这当然不是项夫人的风格,像她这种人说请谁就是请谁,别人也不可能跑到她那儿去蹭饭,今天太阳却从西边出来了,说话还这么客气! 宫紫桐不敢真让项夫人下楼来请,立刻就上楼去了。 进了包间,宫紫桐就更纳闷了,唐成和项夫人刚才根本就没有吃饭,等她进来后才吩咐人上菜,就像专门在等她一起似的。 在饭桌上,项夫人表现的非常亲切随和,唐成面带微笑言谈很放松,项夫人还询问了宫紫桐筹建投资公司的事情,态度很是关心,并且表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宫紫桐一头雾水,心中暗暗说唐成究竟有什么手段,能让大名鼎鼎的母老虎有这样的态度。她还不清楚唐成的身份呢,假如了解到刚才两人谈了些什么,就算不晕过去估计筷子也得掉地上了。 吃完饭后,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项夫人亲自把他们送到了楼下,还握手告别。和唐成握手也就罢了,最后还握着宫紫桐的手说:“多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家项琛,她被我宠坏了,往后她还有什么事,请你多担待点!”然后转移话题说: “筹建新公司对你来说自然不是大问题,我刚才说的绝不是客气话,以后还要与项氏集团多多合作呢。”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对了,我想给你介绍两名员工帮忙,千万要给面子。” 宫紫桐除了点头之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回去的路上,宫紫桐一边开着车,忍不住伸手掐了唐成一把问他:“维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成笑着回答说:“不是你说的吗?不论在我身上发生任何神奇的事情,你都不会觉得意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吧?我可曾有对不起项家的地方,项琛的事情,论起来就该是他们谢我,说话客气点理所当然,你说呢?” 霍敏智回香港了,康家这几天就准备把康悟本接回来,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一切顺利,发哥不到一周之内就会放人。 唐成也没闲着,他第二天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向全国各地传书,请江湖风门各派协助查找一个人的下落。这人无名无姓,代号发哥,并且把他的“事迹”资料附上。 九星、消砂、寻峦、松鹤谷这四派很简单,他以供奉长老的名义请求宗门协助,不能光有这个名头,这时候就看出用处来了。形法派也好办,直接传个口讯就可以,至于其他各派他则动用了撼龙令,以形法派的名义向各派求助。 以唐成的身份,其实直接求助就可以了,很多人都会真心帮忙的,没必要一定动用撼龙令,但他还是用了。 形法派送他这件东西,也不能仅仅是取巧好听的名义,该动的时候他就动,以示心中无隙,同时也借此证明对方的真心实意。 唐成此举也是小试锋芒,假如对付一个黑道团伙头子都不好使的话,将来就别谈齐心合力对付无间派和唐远芃这么庞大的势力了。他只是要求各派调查那位“发哥”的身份和行踪线索,假如有所发现不必动手,盯起来,把人留给他就行。 各派几乎立刻就回信了,纷纷表态区区小事维汉先生何必如此郑重,随便打个招呼就行了,还问需不需要派弟子到广州来帮忙? 丘沐辰替唐成回信,请各派尊长吩咐门下留意便是,有可疑的线索别忘了通知一声,就不必派人来了。 唐成在寻峦大厦的办公室可不是随便的一间,而是一个大套间,他坐在里面,外间是丘沐辰的办公场所,现在又多了两个人来“上班”,就是项夫人提供的缪婷和苗珠。 她俩真的听从霍敏智的安排,跑到宫紫桐手下工作了。宫紫桐不明情况,当然也不好驳项夫人面子,不就是介绍两名员工吗?她还问唐成这两人该怎么安排,听说身手很不错,但年轻姑娘家的总不好弄到保安部去吧,而且计划中的投资公司也没有这个部门。 唐成笑着建议宫紫桐,将来可以安排到公关联络部门,专门负责与香港项氏集团生意上的合作联络事宜,待遇嘛,就按部门经理算吧。 由于新公司正在筹建当中,这两人算是第一批加盟的“元老”了,暂时没有办公地点,干脆就到丘沐辰这里办公,顺便帮她打打下手。 寻峦大厦不仅是寻峦派自用,有些楼层还对外出租,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栋档次还不错的写字楼,宫紫桐计划将新公司的办公地点也设在这里,目前正在办理各种手续。除了童玲之外,她手下总算多了两个人可用,偶尔办了几件事,发现这两个姑娘还挺聪明能干的,不仅仅是身手好,学别的业务也挺快。 唐成传书江湖各派后,最帮忙的当然是寻峦派。朱昊当天下午就从香港赶来见唐成,这些年他一直在香港,虽然一心修炼秘法,但很多坊间轶事还是清楚的,也早就听说过发哥这个人。 早在十年前发哥绑架了袁尚林的儿子,但是没过几天又派人亲自送了回来,说是手下选目标选错了人,得罪了,希望诸位高人千万不要介意,而且还给袁尚林奉上一笔重金赔罪。这件事没什么大的影响,外人都不知道。 事后袁尚林不想声张,朱昊等人就没有大张旗鼓的去搜寻,也就没有查到发哥的下落。一派掌门之子被人绑架,因为寻峦派的威名,人很快就被送回来了,还吃了绑匪一笔好处,这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处理的无声无息谁也不愿意再提。 朱昊和唐成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向立信也在场,据这位新任掌门分析,绑匪头子发哥要么就是江湖风门某派的弟子,要么是个懂秘法修行的人,至少也是了解江湖风门内情的,否则不会主动把袁尚林的儿子送回来,他是不想惹更大的麻烦导致最终得不偿失。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唐成也暗暗吃惊,但是过了一天又发生了一件让他更吃惊的事。丘沐辰明明给各派回信告诉大家不必派人来协助,结果崆峒派执戒长老萧长河带着两名内堂执事关海东和罗宇,来广州到白云山庄拜山,提前打招呼说来意与那位发哥有关。 唐成有些纳闷,他和崆峒派打的交道不多,只是在凤凰谷见过崆峒派的掌仪长老文卿一面,今天萧长河特意来拜山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发哥是崆峒派弟子,这也太夸张了吧! 第781章 崆峒派三会张发奎 有人拜山,唐成当然要以礼待客,以前都是他去别人那里,人家隆重接待。但现在的白云山庄就唐成一个光杆前辈,总不能迎客、倒茶都由他亲手来吧?全让山庄物业的服务员来接待又显得不够礼貌,调消砂派或者寻峦派的弟子在山庄听令又不像那么回事。 唐成灵机一动,把缪婷和苗珠叫来了,一人负责在门前迎客、领客,一人在会客室引座、献茶,那可是落落大方相当得体。唐成这时候才觉得项夫人的安排也未尝没有一点道理,身边平时确实需要有人可用,有些场面还是必须的。 萧长河满脸愧色带着歉意而来,而且送了很贵重的见面礼,谈的事情果然与“发哥”有关。崆峒派也不能肯定发哥是谁,因为这只是一个江湖黑道上的代号,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名,但是根据各种消息推测,这人十有八九是崆峒派二十年前劝出门墙的弃徒张发奎。 张发奎是崆峒派掌门王崇阳一位朋友的儿子,看情面收入门墙的,但后来王崇阳认为这人心性过于阴沉,不适合修炼秘法,劝他离开了。张发奎当时也没犯什么大错误,秘法修为也不过是刚刚掌握灵觉而已,并没有得传崆峒派更高明的心法。 像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也没什么好深究的,就是不愿意再教他了。就像聊斋里的故事:道士见王生非修道之人,于是就打发他下山了。 但是,张发奎拳脚功夫相当好,也是自幼习武打下的根基,门中一位长辈见他无过被放逐,心存不忍,私下里对他讲解了崆峒派秘传的“穿弓诀”,并告诉他“善修此诀未尝不可借天地灵枢滋养形神,慎之惜之,勿入歧途。” 这位长老只讲了养炼之道,并没有传授任何具体的秘术,事后他领了门中的处罚,崆峒派也就没有继续追究。 没想到几年后,风闻张发奎在云南、广西与越南、缅甸边境一带行为放肆,加入了黑道团伙,做了好几票大案。崆峒派执戒长老萧长河派人查问,派的人倒是去了,也找到张发奎了。结果发现,张发奎不仅功夫好、为人狡猾机警,而且当时手下已经很有势力了。 崆峒派第一次派出的两名弟子被张发奎的手下抓住了,张发奎现身赔礼道歉,不仅毫发未伤而且客客气气的把人放了,亲自送到三百里外。 崆峒派吃了一惊,第二次又派了一名内堂执事带了四名弟子总共五个人赶去广西,结果和上次一样,人又让张发奎的手下抓住了,五花大绑被人拿枪顶住了脑袋。 张发奎闻讯特意赶来亲手松绑,摆酒谢罪,又将这五人送到三百里外,并说自己早已被逐出门墙,如今做的事与崆峒派再无关系,但仍然尊重门中长辈。 崆峒派的人这么脓包,其实也怪不得他们,秘法并非万能,比如唐成,就算没有修习秘法,以如今的剑术碰上一般的秘法高手,心念坚决想拼命或者想逃跑的话也不一定会输。以庹玥瑛的修为境界,在龙潭湖连心桥也曾遇险,对方的武器是步枪。 秘法修炼到移转灵枢之上的境界已经是难上加难了,还是血肉之躯,其主旨是可借天地灵枢滋养形神,并非是为了和人打架练的。 张发奎的秘法境界如何并不清楚,但他的功夫是相当的厉害,还有一批身手不俗的手下,而且都是善于利用地形和熟练操作枪支的亡命徒。假如被这批人围攻,就算是唐成也很难对付。 第二批人回到崆峒派后,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掌门王崇阳特意招集内外两堂聚会商议怎么处置?有一派观点认为,既然张发奎早已被逐出门墙,所做所为确实和崆峒派没有什么关系了,崆峒派也不是警察局,有些事未必一定要管。如今他们已经尽力,张发奎并没有得罪崆峒派,抓住人之后毫发无伤客客气气的送回来,还能怎么样? 还有一派观点认为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了,假如不知情,可能也没什么,但接连派了两拨人去,都灰头土脸的被人打发回来,崆峒派颜面扫地,必须再派高手去,至少教训教训张发奎,让他知错悔改,也算尽了崆峒派的责任。 结果第三次又派人去了,这回只有三个人,但都是高手,为首的就是执戒长老萧长河。具体的过程萧长河没好意思对唐成细讲,总之张发奎料到了崆峒派会有这一出,事先有防备。他亲自率领所有精锐手下设局埋伏,发生了一场激战,崆峒派有一人受伤,张发奎的手下也有数人受重伤,但最终结果是萧长河等三人又被生擒。 但是,张发奎没有泄愤报复,甚至劝服手下不要找这三人的麻烦,还派人送伤者去治疗,最后他对萧长河说:“事情到今天也应该有个了结,等你们走后,我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不要再来找我,我与崆峒派两不相欠,最好也永远别再打交道。” 萧长河带着受伤的同门回到崆峒派,又开了一次会,众人分析了局面,假如集合崆峒派的力量大举前去,一定能灭了张发奎,但以张发奎展现出的实力来看,代价无疑是巨大的,得不偿失。而且不谈别的,就张发奎本人对崆峒派的态度而言,确实也不好这样下手。 后来王崇阳又派人查探过,张发奎真的离开了广西,与当地黑道脱离了关系,据说是到香港祸害去了,行踪很诡秘,就连亲信手下都不是很清楚,据说绑架了几位富家子弟做了几票很大的买卖。 张发奎到香港的时间,与那位“发哥”在香港出现的时间吻合,因此崆峒派猜测他就是发哥,但没有再派人去查探。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崆峒派上下谁也没对外提起过,至于张发奎自己就更不会张扬了。 崆峒派的世代道场在崆峒山,位于甘肃省平凉市,是丝绸之路西出关中之要塞。自古就有“中华道教第一山”之美誉。 崆峒山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西接六盘山,东望八百里秦川,南依关山,北峙萧关,泾河与胭脂河南北环抱,交汇于望驾山前。 传说,被尊为人文始祖的轩辕黄帝曾亲临崆峒山,向智者广成子请教治国之道和养生之术;秦始皇、汉武帝都曾经慕名登临巡视。 崆峒派主要的弟子门人也都在西北,到广西去找张发奎的麻烦,来回已经是万里迢迢,至于香港那就更远了。 第782章 玄之又玄 这次唐成传书天下各派,崆峒派接到信之后,掌门招集几位内堂长老在一起商量,最终在王崇阳和萧长河的坚持下,还是决定派人到广州来拜访维汉先生,把这件事当面说清楚。虽然并不光彩,但维汉先生已经传书江湖,假如崆峒派不做声的话,将来被维汉先生查出事情的始末,那就更不好交代了。 唐成听完之后,长叹一声说:“萧长老与二位同道辛苦了,专程为此事从西北赶到广州,维汉十分感激!”然后宽慰地说: “你们也不必惭愧,只为了当年一点牵连,几次三番派人万里迢迢处置祸患,逼得那张发奎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不可谓没有尽责。”最后强调说: “多谢诸位告诉我这些,请放心,我绝对不会传扬此事。但你们既然来了,我就想问问,崆峒派是否有线索还能查到那人的行踪?” 萧长河皱了皱眉头说:“不敢保证一定能查出来,但有些线索可以考虑,张发奎还有个哥哥,在老家有其他的亲戚,说不定偶尔会有联系的,我们可以暗中去查一查,看看能否有所发现?”说到最后加了一句: “维汉先生,我代表崆峒派而来,就留在广州助你一臂之力吧。” 唐成摇了摇头说:“不必不必,你们能帮我调查这人的行踪线索,不论有没有结果,我都非常感激,至于出手就不必了。远来是客,我命人陪你们在广州多玩几天,然后回崆峒派替我向诸位同道问好。” 唐成当然不会留下萧长河等人做帮手去对付张发奎,一方面他有寻峦、消砂两派更可靠的高手可用,要是动手对付张发奎,他自己比其他秘法高手强多了。另一方面,萧长河曾经找过张发奎,结果被人抓住了还客客气气的放了,再见面的话恐怕面子上和心里上都有些过不去。 萧长河、关海东、罗宇没有留在广州,不好意思让唐成多招待,第二天就动身返回西北了,也不能完全指望他们去查,唐成重点还是依靠消砂和寻峦两派弟子,并嘱咐这些人小心,只查行踪线索千万不要去惊动发哥本人。但是,如今至少知道了这个人可能的来历,向立信的推测完全准确。 萧长河刚走,霍敏智的电话就来了,告诉唐成上次的消息有误,发哥要的赎金不是五千万港币,而是五千万英镑!也不能怪霍敏智听错,康靖阳与三个儿子说话时只说赎金是五千万,没说是什么币种,康锴和康镇都想当然的以为是港币。 难怪发哥会直接找康靖阳而不是找康悟本的父亲康锐,那么一大笔现金,康锐在短短几天内也调不出来啊。赎金今天已经付了,明天把王冠交出去,康悟本就会被放回来,如果唐成想在王冠上动手脚的话,今天就要赶到香港去。 康靖阳老爷子答应让霍敏智带人去“验”王冠,但有个条件,不准在上面加任何东西,比如追踪器一类的,一切为了孙子的安全着想。唐成早就准备好了,接到电话就直奔机场,当天就赶到了香港,扮作霍敏智的随从模样,在悟本拍卖行的保险库里又一次见到了那顶被父亲修复的王冠。 唐成连碰都没碰,只是站在霍敏智身旁看着,但他随身带了一样东西,就是那幅画卷,那里面是五两炼化于无形的阴界土,都是,他的手都没有动一下,就用神识释放出来了。等他离开的时候,这画卷至少轻了半两,唐成出手真大方! 当天晚上在悟本拍卖行执守的所有警卫全做恶梦了,梦中的内容很恍惚也记不清内容,就是感觉陷入到阴森恐怖至极的地方,在梦魇中呐喊挣扎却发不出半点声息,醒来后全身汗透,只觉得整个拍卖行就像一座已被封存千年的阴森古墓。 就在同一天夜里,搬入新居不久的袁尚林却过的相当销魂,身边一左一右躺着的是一对十六、七岁的少女,显然刚刚过去的那个晚上,她们是初经人事,粉嫩的躯体上还残留着他yu望放纵的种种痕迹。 袁尚林好se,这本不是什么大秘密,他有钱又有地位,犯不着做什么违法的事,在香港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只要肯花钱,各种各样的女人都可以享用,不过他平时自重身份,举止还是相当收敛的,但是,最近却很放纵。 他最近受到的打击很大,做了二十多年的寻峦派代掌门,寻峦玉箴终于寻回,他却被门中几位长老联起手来阴了一回,莫名其妙就成了只挂闲职的供奉长老,元辰慈善基金会的理事长以及元辰集团的董事长位子自然也就丢了,这些与寻峦派掌门本就是一体的。 他本来没有什么大毛病,无非是一个平庸的人身处一个不平庸的位置,终究没有坐住,假如想通了还可以过的很舒服,但要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的话,那可能就是一个悲剧了。 袁尚林也安慰自己看开些,要那些虚名浮利干什么?还是好好的享受世上的一切才不会亏待自己!他表面上这么想,但实际上心里却恰恰想不开,于是变得越来越放纵,以前收敛起的一切yu望都开始蠢动铺张。 他喜欢女人,这对于男人而言不算毛病,但他的yu望却有一点变态,尤其喜欢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好像这样才能找回青春的活力。细细追究也不是没有原因,袁尚林身为寻峦派代掌门,修习秘法四十年,早已掌握神识,但始终无法到达移转灵枢之境,这一辈子按部就班的修炼恐怕是没指望了。 这就意味着他很难真正的借天地灵枢滋养形神,以驻颜全形养生。其实就算没有移转灵枢之境,只要掌握了风门秘法的很多诀窍,对于保养形神一样有很大的帮助,但是袁尚林偏偏想的更多。 他原先是元辰慈善基金会的理事长,又不怎么正经管事,属于有钱又有闲的富贵名流,自然有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人士来巴结他。也不知哪位妖道和他讲过阴阳采补之术,据说年轻的少女炉鼎最能滋养人,只要以秘传采补之法,定有长春之妙。 袁尚林当时只是哈哈一笑,表面上似乎根本没当一回事,就是听道士闲扯而已,但还是很开心的给了一大笔香火钱,道士受宠若惊,把所谓的阴阳采补术的细节弄了本小册子赠送给袁尚林。那里面提及的采阴补阳,采阳滋阴术说得玄之又玄。 第783章 袁尚林购豪宅 这是几年前的事情,后来袁尚林偶尔试过那么一两次,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觉得可能还是有效果的,但没有太放肆也没太当一回事,心里清楚这毕竟是荒yin之行,很刺激但不可放滥。 假如一个人仅仅是不够聪颖过人并不可怕,世上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踏踏实实努力做事,未尝不可有一番成就。但是如果想偏了,非要从邪路上找人生大道,还自以为真谛,那就不仅仅是笨不笨的问题了,灵台已蒙昧,将成为自以为聪明的愚蠢。 袁尚林成为供奉长老,不论在秘法修行方面还是在私人生活方面享受很多优厚条件都失去了,又被向立信请出了居住多年的气脉宝地,心理和境遇的落差可想而知。或许是破罐子破摔,或许是自以为想通了,或许是想找寻另一种方式来补偿,这段时间他迷上了所谓的阴阳采补术。 香港这种地方,只要有钱又有门路,就能找到专干这行的中间人也就是拉皮条的老鸨提供各种**服务,袁尚林花重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就是要青春少女。被送到他这里的女孩子,有的是自愿的,为了钱;有的表面上是自愿的,但暗地里是受到种种胁迫不得不做;有的是被带黑道性质的机构用种种手段诱骗、威逼、控制的。 但是,袁尚林不想理会这些,他只是付钱,满足自己的需要,在那些青春娇弱的躯体上纵横驰骋,听着那似痛苦似抗拒又似迎合似被征服的呻吟与娇啼,好像能让他找回尊荣和风光,得到一种安慰、一种补偿,才能证明些什么。 近几天袁尚林的情绪还有些特殊,今晚他竟然让中间人送来了两个几乎未成年的处女,而且显然是受逼迫的孩子,在抗拒与哀求声中,他还是占有了她们,并且动用秘法束缚,尽情尽兴,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是心里却莫名总有些失落,好像是永远意犹未尽。 这种心情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袁尚林最近买了一套新居正在装修,在地产中介那里认识了一个女孩,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纪,肌肤嫩白几乎毫无瑕疵,十分诱人,xing感妖娆媚态入骨,偏偏还散发着少女特有清纯气息。 看见她,就那么一眼,袁尚林的元神几乎都悸动不安了,全身就像被一种奇异无法形容的yu望冲击不止。他好的就是这一口,这少女又是人间极品,他的骨头差点都要酥化了,为了接近她,他就是在她手里买的房子,让她赚了一笔不菲的佣金。 这女孩推荐的一座豪宅,垣局居然很好,让他更有意外之喜。 交谈中,袁尚林获悉,那女孩姓洪,是香港一家大学的在校学生,暑期出来打工售楼,赚点学费和零花钱。他立刻就展开“追求”,企图用种种方式把这女孩搞到手。 他虽然不缺女人,但是老鸨送来的女子和自己认识的女学生感觉是不一样的,而且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间绝品。 可是,这个女孩很矜持好像还有点狡猾,袁尚林通过她买了一座豪宅,她很感谢还请他吃过饭,袁尚林请她吃饭购物,有两次她也去了,却没有给袁尚林下手的机会,也从不接受可能有危险的邀请,这搞得袁尚林心里痒痒的,像有猫在抓一样,一时却未能得手。 这让他心中的邪念更加升腾,今晚要人一次送来两个女孩,发泄时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她,身体兴奋的就像在燃烧,事后却觉得意犹未尽,总是不能完全满足。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有感觉,门外好像有人,隐约有一种危险的气息,左右看看,身边刚才还在轻声啜泣的两位少女竟然好像无声无息的睡着了! 袁尚林再不成器也毕竟曾经是寻峦派的代掌门,修习秘法四十余年,在危险来临时无意中的神识感应相当敏锐,身手反应也比一般人快得多。 他就像弹簧一样从床上跳起来,伸手抓起落在地上的睡袍披上,刚刚延展神识向门外查探,门自己开了。 卧室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外面打不开,但是他眼睁睁的看见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放在了屋中的门把手上,奇异的轻轻一扭,咔哒一声,门开了。 没有人伸手推门,门好像被一股无形而凝成实质的力量缓缓推开,然后袁尚林看见了门外站着一位少女,体态妖娆,但是,妍秀的容颜这时候却显得冷峻无比,深棕色的眸子有微蓝的闪光,带着彻骨的寒意。 “洪小姐,你……”袁尚林下意识的惊呼一声,门外的少女就是那位他一直欲求而未得的洪小姐,同时心中一寒,已经运转神识欲发起攻击,因为他看见了她手中提着一样东西,是一块系着金色绸带、饰以三色丝穗的玉牌,正是寻峦派刚刚寻回不久的寻峦玉箴。 寻峦玉箴原本放在二楼走廊另一端的一间密室中,密室特意布置成香堂的样子,供奉的是袁尚林的祖父袁崇焕,这时候却被这女孩取了出来。 寻峦玉箴出现在袁家,说起来与这位“洪小姐”还有点关系: 袁尚林买下豪宅,洪小姐赚了一大笔佣金,为表示谢意请他吃饭,佳人有约袁尚林当然要去,他还送了一枚昂贵的钻石胸针做礼物,要亲手给洪小姐戴上,结果被她笑着扭身躲过,娇滴滴说了声“太漂亮了,我好喜欢,袁先生,谢谢你!”然后连着盒子收到了坤包里。 袁尚林想借机袭胸未得逞,却被她笑的骨头都酥了,接下来吃饭,他故意频频敬酒,想让人家女孩喝多,结果自己却喝醉了,带醉来了情绪说了很多感慨万分的话,有些话平时根本就不该说的。 那女孩巧笑盈盈,软语温柔,袁尚林恍惚中以为遇到了人生红颜知己。 袁尚林告诉她,自己原先是一家大集团的董事局主席,这家集团的基业都是他祖父开创的,但是他的祖父七十多年前失踪了,他的父亲继承了集团,他二十年前从父亲手中接过这家集团,在自己手中发展壮大。 但是,前不久,他祖父当年一件重要的遗物被人找了回来,该遗物与集团继承权有关,于是其他股东暗中联合,将他赶下集团掌门人的位置。如今他已经将这些看淡了,只想好好享受生活、追求心中的闲适与安乐。 洪小姐很好奇的问那件遗物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作用?袁尚林不好回答也没法向她讲清楚,只能很含糊解释那东西中隐藏了一个大秘密,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了解,言语中隐然有卖弄之意,暗示自己不是“一般人”。 第784章 袁尚林之死 洪小姐樱桃小口微张很是惊讶,样子别提多么xing感迷人,很不解的又问:“既然是你祖先遗物,应该交给你才对啊?就算被别人拿去了,你至少可以要求拿回来看看,祭祭先人,总不能有人反对吧?说不定还能发现其中的大秘密呢,你家祖上的东西当然只有你最了解。” 回家之后第二天酒醒了,想起昨天和洪小姐说的话,袁尚林就动了心思,他特意在寻峦派内、外堂各长老议事,另一位供奉长老郑必丰也在的场的情况下提出了一个要求,想把寻峦玉箴请回家,在家中设灵堂祭奠祖父袁崇焕,一共只要七天而已。 寻峦玉箴流落他乡,当年的袁崇焕确定无疑早已遭遇不幸,如今寻峦派重整宗门,可伶袁家先祖尸骨无存、无处祭奠。凭心而论,袁尚林这个要求并不算太过分,而且郑必丰虽然支持向立信重整宗门,但心中也对自己看着长大的袁尚林充满惋惜和同情,见他有此孝心,也开口帮腔劝说。 向立信答应了,一方面是不太好拒绝,另一方面他和朱昊都清楚,如今的寻峦玉箴已经失去心印灵引,仅是一面有象征意义的玉牌而已,如今它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不就是七天嘛,拿去就是了。 袁尚林将玉牌“请”回家,设灵堂祭奠袁崇焕,诸位寻峦派弟子也先后来祭奠。但是最近两天,由于内堂已正式北迁广州,唐成又传书江湖,众高手都在帮忙查找张发奎的行踪线索,已经没有人到袁府了,明天就是设祭的第七天。 袁尚林的目的可不仅是为了祭奠先祖,他也想把寻峦玉箴拿到手,研究祖师留下的心印灵引,那可是寻峦秘法最高境界的玄机。但是,事实很无情的令他失望了,莫说心印灵引已不在,就算是完好的,以他尚未突破移转灵枢的修为境界,也根本不可能感应到。 他研究了三天一无所获,于是干脆把玉箴丢在灵堂不去理会,还是继续阴阳采补吧,没想到今夜洪小姐突然出现在家中,手里拿着寻峦玉箴。惊骇之下,袁尚林一闪念竟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袁尚林刚刚展开神识发起攻击,陡然发现周围的景物变了,随着卧房的门打开,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户,周围是一片冰天雪地,万物山川都挂着冰棱,闪着光芒显得是那么晶莹剔透,却有刺骨的阴寒席卷而来。 袁尚林整个人就像被冻住了,被包裹在一块巨大的无形冰晶中,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张着再发不出一点声音,喉咙也像被掐住了一样,无法呼吸。 “这块玉箴,是假的,你上当了!”洪小姐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冰寒,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传来,她走进了卧室,看了一眼大床上的两位少女,语气一顿已经有了杀机:“她们还是孩子,你也不放过吗?那好,你自己也就不必求饶了!” 第二天上午,打扫房间的女佣上楼,发现睡房的门开着,向里看了一眼,随即发出了一声尖叫…… 警察赶到后不久,向兆华也带人赶来了,现场勘查的结果令警方疑惑万分,袁尚林竟然像是被活活冻死的,而后来的验尸报告也确认了这一点。 袁尚林穿着睡袍仰面倒在地上,全身都有青紫的痕迹,嘴唇煞白脸色发乌,他死于窒息,死前还受了冻伤,但是,屋子里却没有任何厮打的痕迹,他身上也没有其它伤痕。 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香港的春天,在自家卧室里冻僵而死? 现场还有一个意外的状况,让闻讯赶来或惊或悲的亲友们很难堪,那两名被侵犯的少女一直在昏睡中,直至警察赶到才醒来,用被子裹住身体惊恐万状。 她们是最重要的现场目击证人,穿好衣服后被带到警局问话,没有问出对袁尚林之死有价值的线索,反倒问出一桩丑闻。 这不仅仅是袁尚林一个人的丑闻,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了居中牵线拉皮条的老鸨,还查出一个介绍、诱拐、控制、胁迫女子非法献身的半地下黑道集团,清查的结果居然牵扯到香港不少富贵名流的隐秘丑闻,让警方震惊不已同时也大感头疼。 既惊且怒同时羞愧难当的还有向兆华,他是代表元辰慈善基金会协助家属、配合警方处理后事的。向兆华这个人风流的有些过分,同时也怜香惜玉的有些过分,袁尚林做的这种事是他最不能容忍的,警方在追查那个非法集团的同时,向兆华也率寻峦派弟子在暗中追查,凡是查出来的匪类一个都没放过。 但是,袁尚林毕竟曾是寻峦派代掌门、如今的供奉长老,死成这样也是寻峦派的丑闻,向兆华一边暗中追查一边还得打点警方和听到风声的媒体,不要在外界传扬。 向兆华是寻峦派中第一个赶到袁宅的人,除了袁尚林的死因,他最关心的当然是寻峦玉箴是否安好,结果发现玉箴果然不在香堂中,警方检查现场也没有发现寻峦玉箴。他悄悄给父亲打了电话,向立信在电话里叮嘱了六个字:“莫慌张,莫声张。” 然后向立信就联系了唐成,唐成也是大吃一惊,问明详细经过后对向立信说:“没关系,莫声张,就说寻峦玉箴已被向兆华取回。你既然见过它,现在就去搜集古玉料,尽量多弄些好做挑选,我回广州后还你一块寻峦玉箴。” 是什么人杀了袁尚林夺走了玉箴,唐成第一念就想到了唐英杰,其目的应该与当初谋夺天机手链是一样的。 但是,除了极个别几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里面的“见知灵引”已不存在,那仅仅是一面被神念淬炼物性精纯的玉牌而已。 假如被高手拿到,十有八九会认为那是假的,袁尚林弄了面假玉箴在家中祭祖。寻峦玉箴在唐成手中时间最长,里里外外早就琢磨透了,他不仅是掌握神念的秘法高手,而且是仿造器物水准一流的江湖册门高手。假如世上还有一个人能造出一块足以乱真的寻峦玉箴,那就一定非唐成莫属。 只要有合适的材料、足够的时间,唐成可以仿造出外表一样的玉牌,而且以神念将之物性洗炼精纯,用打造画卷与养炼剑灵之术,赋予它自己所阅历过的天下山川灵性。 就算不能与寻峦派祖师赖布衣留下的见知灵引所蕴含的“神念合形,虚实无别”的境界相比,但已经绝对比真的更像真的。 第785章 火锅店枪战 假如有人拿着真的寻峦玉箴,与唐成计划仿造的那面玉箴放在一起比较,说不定反而会认为自己手中是假的,就是寻峦派自己的弟子也没有见过当年完好的寻峦玉箴。而且寻峦玉箴是寻峦派掌门信物,只要向立信说它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也就是唐成才有这样的本事,这么令人头疼的一件事,他一句话就解决了。 但是,袁尚林死的毕竟不干净,寻峦派对外只宣称这位供奉长老修炼秘法不慎,行功入魔殃及形神,最后才丢了性命。 朱昊带领一批高手返回香港暗中调查,结果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 唐成接到向立信电话的时候,却无暇立刻去管这件事,他正在跟踪王冠的路上。这一下子所有的闹心事都凑一块儿了,不论有多少麻烦,还是要平心静气把眼前的事情尽量一件件解决好。 发哥指定的交货地点临时通知,变了好几遍,最后是在一家大型综合购物中心内。这里的一楼和地下一层是一家人流密集的大超市,二楼有家大型电影院,再往里走就是楼上的几层商场了。 按照绑匪的指示,王冠装在背包里,放在一楼走廊旁、指定的寄存箱中,然后康家的人都到地下二层停车场等待。 过了不久,二楼三个影厅先后有电影散场,拥挤的人流从楼上下来,走过一楼的走廊,所有的视线都被遮挡了,根本看不清是谁取走了寄存箱里的王冠,想跟踪自然也不可能。 半个小时后,康家人接到绑匪通知,告诉他们康悟本就在停车场中的一辆车内,为了表示歉意,这辆新车就送给康家小少爷压惊了。 这绑匪也有那么一点点人性,还挺幽默的,放人的同时送了一辆车,这与五千万英镑比较起来也的确算不了什么,钱已经到手了,其它的都是小意思。 香港警方不知招惹了哪路神仙,这天上午刚刚碰到一起离奇的死亡案,人是怎么死的无法解释,调查却牵扯出一个卖yin组织,进而牵扯到很多名流的私密丑闻。棘手的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当天夜里,香港发生了一起惊动全港、甚至全国的恶性枪战。 有人抱着一挺战场上用的班组轻机枪,身上挂着子弹带,从后巷冲进了一家已经打烊的火锅城,从一楼到三楼一顿扫射,造成了十二人死亡的严重后果。 班组用轻机枪可是一点都不“轻”,出现在城市治安案件中简直是骇人听闻,警局都没有这种火力配置。一般歹徒或警察的手枪和它比起来就是小孩的玩具,近距离内普通的墙壁很轻松就能打穿,城市枪战中一般的掩体如墙角、邮筒、汽车、家具等除了阻挡视线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这附近就是夜市一条街,与居民区混杂在一起,那动静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行凶的歹徒在警察赶到时才仓皇逃去,为了逃跑方便,将沉重的机枪丢在夜市一条街的中央。闻声而来围观的香港群众,是歹徒逃跑最佳的掩护,警察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摸着。 警方负责“打扫战场”,结果令人惊讶,这家火锅店与沿街别的店铺挨在一起,乱射的子弹却没有一发打出去,甚至没有一发打穿墙壁到相邻的店铺。 那些死者手中一律都有枪!这场面简直就是一个小型战场了。一家火锅城,有这么多支枪,这本身就是重大的案情! “血案”自然是唐成做下的,而且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那顶王冠。 两天后,康悟本收到一个包裹,包裹里是那顶王冠,还有一张打印的便条,上面写着:“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吧,继续你的拍卖会,不会再有任何麻烦。” 这个案件谁也捂不住,隔天的香港媒体几乎炸锅了,很多记者激动的就像打了兴奋剂,什么样的报道都有。从案件本身引申到香港治安,再引申到对警方和政府的不满,继续抒情,那就发挥成对国家政治或体制的评议攻击了,很多人的嘴就是靠这些吃饭的。 这种事件已经影响到安定团结的和谐大局,不仅仅是香港警方要查了,公安部都被惊动成立了专案调查组,这个专案组的规格可比当初的陆超专案组高多了,动用的人力、物力以及资源远不能同日而语。 无论哪个团伙或者江湖门派,都不可能具备国家机器这么庞然的力量,它一旦开动就是一头不可阻挡的猛兽! 唐成这种做法局外人根本想不到,包括发哥本人也始料未及,而江湖风门各派更想不到是维汉先生做的,以为它只是香港的一起黑帮火拼而已。 唐成行走江湖不是没有杀过人,但都是在隐秘处动手,事后不忘毁尸灭迹或遮掩痕迹,竭力避免惊动六扇门,这是江湖人一贯的行事原则。 警方具体的调查人员也不是神仙,总得找到线索吧。 线索很快就有了,现场的死者属于同一黑帮组织,该组织成员曾经涉嫌在内地、香港和东南亚一带从事绑架、走私、贩毒、拐骗、贩卖人口,老大是神秘的“发哥”。警方的工作重点便转向了打击这个团伙。 组织剩下的成员很快落网,被查出的线索越来越多,该团伙遭遇了灭顶之灾。 在这个案情中,有神秘人向警方爆料,提供了“发哥”的身份信息,包括他的真实姓名、身份证号码、家人的情况等等。 不论爆料人的目的是什么,这样的线索在警方手中都是很有价值的,核实后,就有很多技术手段可用,也有了新的侦查方向。以前的“发哥”之所以神秘莫测很难抓到,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知道他是谁。 张发奎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追查报复了,就是撇掉手下隐姓埋名躲起来也嫌时间不够用,就近仓皇躲了起来,等待风头过去。 警方经过慎密的追查,还真查出张发奎的行踪线索了。根据对所有可疑人员通讯的秘密监控结果分析,再问询当事人,有一位亲戚近期与张发奎联系过,当时张发奎接电话的地点是在广州。 后来警方再追查,发现张发奎已经放弃了相关的所有联系方式,不知藏身在何处。 张发奎最后一次露面的地点是广州,也是唐成的“大本营”所在。广州很大、流动人员很杂乱,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极多,确实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一个人来到这里就如游鱼入江湖,几乎难找到藏身的痕迹,唐成当初来广州就是这么想的。 第786章 在下佩服 唐成在警方之前找了张发奎,他虽然没有国家机器那么庞大的资源和力量,但是风门各派高手却有许多通常人所不具备的手段。 张发奎化名“付杰生”,租住在广州城乡结合部的一栋小院内,身份竟然是一家报社聘用的版面编辑兼文字记者,整理各类小道消息与官样文章,实在很难怀疑到他头上。 唐成没有惊动“付杰生”,而是暗中调集高手将这人监控起来,层层布置务求动手时万无一失,假如是唐远芃落了单孤身到这里,对付他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唐成这么做当然另有目的,他答应霍敏智亲手收拾这个人,好让她过过江湖瘾。 一切安排妥当,唐成才给霍敏智打电话,说“发哥”已经找到,人就在广州,明晚准备动手。霍敏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当天就赶到了广州。 就在同一天,江西九江某地,一直隐藏在这里的唐英杰把金正阳从南昌叫来了,谈论最近发生的事情。唐英杰问他:“最近二老板可曾下令在香港有所动作,为什么我没听见任何风声呢?” 金正阳也是疑惑不解,摇了摇头说:“你是指袁尚林突然暴亡的事情吗?我听说死因很奇特,应该是秘法高手所为,但是对付那样一个失势的人,拉拢过来比直接杀了用处更大。除非是为了查问寻峦派的隐秘,袁尚林毕竟曾代理掌门多年。” 唐英杰看了看金正阳问:“这件事与我们的人真没关系?” 金正阳摇头说:“与我们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要么是其他人做的,要么是二老板直接派人做的,总之没有通知我们配合。” 唐英杰皱着眉头说:“有人存心想栽赃的话,这笔账恐怕还会算到我头上,不过也没关系了,只是我如今还在培养实力等待时机,暂时不想被人逼出来起大冲突。”停了一会又说: “如果真是二老板直接派人做的,他恐怕是嫌我过的太清闲了,你一定要注意,防止组织内有人故意泄露我的行踪,好让那些人找上门来。” 金正阳点了点头说:“我已经很小心了,而且我们最近也做了不少事,中国境内的下线组织整合的很有起色,二老板没有理由不满意,这也是我们将来倚仗的资本。”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只是最近警方在对付发哥,动作出人意料,打乱了我的一点计划。” 唐英杰瞪大眼睛问:“你是说崆峒派弃徒张发奎?他不是我们的人,与无间派也毫无瓜葛,秦慕莲当年几次想拉拢他加入组织,还给了不少好处,不是都没有成功吗?” 张发奎曾经在中越、中缅从事走私活动,也与这一地区活动的熊一鸣打过交道。熊一鸣了解他是个人才,秦慕莲也多次指使熊一鸣设法将张发奎拉入伙,因此两个团伙之间有过合作,熊一鸣特意介绍了一些“生意”给张发奎做,还派人帮助训练过张发奎的手下枪法。 但是,合作归合作,张发奎却很谨慎的没有加入熊一鸣所属的组织,他这个人奉行独来独往不受控制的原则,更不愿意屈居人下受束缚,却喜欢控制与束缚别人。他的心思很细密也很阴沉,也许这些正是当年的崆峒派掌门不愿意继续留他在门派中的原因。 听唐英杰如此问起,金正阳解释说:“当初张发奎不愿意加入我们的组织,就是不想招惹江湖风门各派,但是,前不久程维汉传书江湖要把他揪出来,也不知他怎么得罪程维汉了?此一时彼一时,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与我们合作,他是个人才啊!只是没想到警方的动作会这么快、这么彻底。” 唐英杰立刻提醒说:“既然如此,不论是程维汉还是警方,就让他们去找张发奎吧,我们不要再联系这个人,和他不要发生一点关系。” 张发奎了解风门各派的事情,尽量回避招惹这些人,以免得不偿失。对待崆峒派的追查他三擒三纵,搞得人家不好再对他下手了。而手下错绑袁尚林之子,他随即很客气的把人送了回去还送了一笔重金赔罪。当熊一鸣团伙覆灭之后,张发奎还过的安安稳稳,这就能看出他当初的选择是最明智的,也是他聪明的一个表象。 可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今天他的好运气到头了,人品似乎也败尽了。 唐成已经将张发奎所住的小院层层监控,这种阵势,就算换成他自己,毫无防备的一头扎进去也是跑不掉的,张发奎怕是插翅难飞了。 但是,动手时他却没有让别人进去,自己亲自陪着霍敏智,由他来当“保镖”应该是最稳妥的,想了想还不放心,又叫了一名高手一起行动。 霍敏智身份特殊,他没有调寻峦派或者消砂派的人,陪同前往的是胡林。 这三个人进院的时候,按老规矩,胡林面蒙黑巾,唐成面蒙红巾,霍敏智好像对蒙面夜行非常有兴致,特意挑选了半天,蒙了一条很漂亮的彩巾。 唐成腰间左边佩着太阿,右边别着一把黑星手枪,左袖中藏着画卷,右袖中藏着撼龙令,兜里揣着铜牛镇山吼,身上还藏了好几枚晶石,简直就是全副武装,对付一个张发奎是绰绰有余,主要是不想让霍敏智出任何意外。 张发奎今天去报社了,回家路上还从超市买了些东西,到了自己租住的小院门口,习惯性的检查了一下房门,暗藏的透明几乎看不见的细丝线很完整,说明没有人碰过。 除此之外,张发奎的屋子里还有红外线报警装置,就是普通商铺里用的红外线报警器经过适当改装,不会发出警报声,但有人进来,张发奎自己能查觉特殊的信号。 一切都很正常,张发奎进屋放下东西,习惯性的来到后院,刚刚做了个舒展动作抻了抻筋骨,人就突然定住了。只见这不大的小院中靠墙根放了三把椅子,有三个蒙面人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神情就像看耍猴。 后院的墙头上也有机关,他们是怎么无声无息进来的? 张发奎反应很快,立刻就意识到被高人找上门了,现在转身回屋去拿枪已经来不及。 他家里藏着手枪,但也不是随时随地都带在身上,而且人家既然找上了门,说不定还有别的埋伏,于是深吸一口气报拳行礼说: “请问三位是哪条道上的高人?能无声无息坐在这里,手段实在不简单,在下非常佩服!” 第787章 项夫人参战 张发奎并没有想立刻起冲突,客客气气先打招呼,假如有什么麻烦,看看能否有谈论条件的余地。 不料话音未落,就听那蒙彩巾的女人断喝一声:“你就是发哥?受死吧!”这声音字正腔圆,就像电视剧里的女侠在念台词。 说着话,她已经腾身而起,带着一道劲风冲了过来,抬脚不高朝着迎面骨下踹,左手挥掌封斩面门,右手掌心向上指尖朝前,曲肘前送非常隐蔽的直刺,上中下三路合击,是形意拳中的虎扑和马踏合形,显然是蓄势已久。 她一点也不手软,路子还很野,一句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动手了。唐成和胡林也同时一跃而起,一左一右站定,呈品字形将张发奎牢牢盯住,却没有与他动手。 情急之间谁都没有抄家伙,就是比拳脚,霍敏智和张发奎在院子里打了起来。唐成看出来了,真论功夫火候,这两人差不多,刚刚迈过“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门槛。但是,动手搏击可不能量化比较,霍敏智就算这些年功夫没撂下毕竟也是养尊处优的项夫人,平时哪有机会亲自动手跟人打架。那张发奎可是黑帮头目,在道上打拼出来的。 论临敌相斗,两个霍敏智估计也不是一个张发奎的对手,不过今天这场架根本没法打。 像他们这种功夫,真要是生死相搏那可不像电影里能过很多招,也不像擂台上拳来脚往多少个回合,分出胜负时间很短,超过几十秒都算长的,可能还是一方游斗的结果。但是张发奎足足与霍敏智斗了好几分钟,就像拆招对练一样,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幸亏不是要害还能硬挺着。 真要是架子拉开了格击,霍敏智就露出破绽了,无论是格挡还是还击,张发奎的动作绝对没有多余,而且往往都是能一击制敌。 可是,每当他的还击能伤到霍敏智的时候,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比如霍敏智挥拳开阖太大,咽喉便是空门,他旋身一记勾手就过去了,可是空气中好像有粘稠的阻力,总是让他慢半拍,霍敏智身手不弱自然能闪过去。 张发奎格挡和游斗没有一点问题,这么斗下去就是个陪练的人形沙袋,他一边游斗,一边不断开口询问对方是谁、有什么目的、想要什么条件、何时得罪过、要如何赔罪等等问题,结果就是没有人回答他,他一分心还吃了好几记拳脚。 张发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仗着身形步法游走,旁边掠阵的两位蒙面人是真高手,不论他们在院子里如何游斗,居然能够保持品字形的阵式一直跟着他们,步法丝毫不乱,一点突围的余地都不留。 胡林在一旁看着一边暗暗直叹气,这么打也太欺负人了,还不如在树上绑好了直接揍,或者干脆把他杀了,免得这么受折磨! 张发奎的心早就沉了下去,他知道今天算是遇到秘法高手了,突然大喝一声运转神识之力掩护身形,向后一转急冲,他想突围而走。 胡林也喝了一声,从侧面兜了过去,挥起一掌竟然斩开了那纠缠的神识之力,轻飘飘的拍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整个人像拍皮球一样又拍了回去。 看样子,张发奎非得陪着霍敏智演练拳脚不可了。他也豁出去了,展开神识之力与格击相配合。 张发奎运转神识,霍敏智也运转神识,这时就看出来了,霍敏智的神识功力刚刚在他之上,张发奎占不了便宜,一旁掠阵的唐成已经很少以神念相助了。 这么打下去,张发奎不是被打死就是被累死,其实前后交手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六、七分钟左右,但是,对于这种高手过招来说体力消耗巨大。霍敏智也有些气喘吁吁了,不过精神却很振奋,多少年没这么痛痛快快和人斗过了! “住手!我甘拜下风,任凭诸位处置便是!”张发奎已经看出今天绝对跑不掉,也根本不是对手,很聪明的选择了认输,所谓任凭对方处置不过是想有一个说话商谈的机会,他知道,不让对方处置也不行了。 说话的同时,张发奎突然收招向后纵出一米多远,落地站定双手抱拳躬身。 一般情况下,像这种高手之间做出这种姿态,谁都不会再动了,接下来不过是问话处置而已,有什么事情说什么事情。 但是,霍敏智不吃这一套,她揉身跟进冷不丁就飞起了一脚,这是一记典型的撩阴脚,动作既隐蔽又迅速,比项琛踢出来的劲力强太多了。 张发奎招架了这么久始终封住要害,这最后一下终于没挡住,双手正抱着拳,被霍敏智一脚踢中命根。 只听张发奎一声惨叫,向后飞了出去,头冲前、面朝下趴在地上晕了过去,霍敏智这一脚够重的。胡林赶紧劝阻说:“项夫人脚下留情,人还要留给警察呢,你要是踢死了就不好办了。” 霍敏智拍了拍双手,很满意的喘了口气说:“我出手自有分寸轻重,留着他一条命呢!其实我这个人吧,平时既温柔又端庄,但是对待匪类。”说到这里做了一个怪动作,嘴里只发出了两个音符:“哼---哼!” 这话说的让人无语,院墙外东北角的颜德龙和蓝芩、西北角的朱昊和道朗散人都听见了,皱着眉头暗中相对苦笑,心中暗暗说这位项夫人自称既温柔又端庄的样子,实在难以想像。 唐成叹了口气说:“项夫人,我知道你有一片慈心,先回避一下,我来修理修理他。” 霍敏智看着晕厥在地的张发奎摇了摇头说:“我这人有时候确实心挺软的,太惨的场面不忍心看,那就先回避吧。” 她从院子里走进屋了,胡林直摇头无话可说,也跟着进去了。唐成伸手把张发奎提了起来,并没有施什么酷刑,而是废了他的秘法修为。 废除秘法的手段在江湖上是常事,金庸老爷子的武侠小说中经常提及,理论上来说并不容易,但形神一体,唐成用重手法在他身上留了暗伤,同时以秘法侵入元神伤其神识,这是很难恢复的。 这时候霍敏智正在门外和胡林聊天:“板,你就是那家‘夜总会’的老板?我经常听项琛提到你开的饭店,那是赞不绝口啊,按她说的,香港没有一家鲍翅楼能比得上。” 胡林憨厚的嘿嘿笑着说:“饭菜这东西,只要做的干净,什么人什么胃口,对了胃口就说好呗,令爱也太夸张了!” 霍敏智笑笑说:“你的身手这么好,有没有兴趣管理大饭店啊?” 第788章 否极泰来 胡林听了项夫人的话一愣,很诧异的反问:“身手好不好,与管理多大的饭店有关系吗?” 霍敏智看了他一眼说:“你是练外家功夫的,但精华内敛已经有相当的境界,这说明你的性情非常沉稳,意志也相当坚韧,否则不可能有这种成就,无论做什么事,这都是难得的根基呀,而且都是我所缺欠,所以很佩服你这种人。”停了一会又说: “唐成今天肯把你请来帮忙,那更说明你相当可靠,有没有想法管理更大的餐饮集团?” 胡林搓了搓宽厚的大手说:“项夫人开什么玩笑,我只开过小饭店,没那个经验……” 霍敏智打断他的话说:“谁一生下来就有经验?你已经算很有经验的了,有些东西可以在工作中慢慢学,其实都差不多,做到一定的位置,就是看人的性情和悟性了,道理都是相通的。” 胡林摇了摇头说:“我还是只喜欢做自己的买卖,自由自在。” 霍敏智好像认准了什么事就要追究到底,她坚持说:“你还可以做自己的买卖啊,你有把握能把买卖做多大,那就做多大,可以一步一步扩大规模,只要你的经营管理能跟上,我投资。” 这当然是好事,胡林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能看出来霍敏智这个人说话办事都相当爽快干脆,于是沉默了一会说:“这种事,我得回家问问我婆娘。” 霍敏智一挑大拇指说:“好,这才像个男子汉!” 这时候,唐成走了出来,笑着问:“项夫人,干嘛这么夸板啊?” 霍敏智淡然说:“板想扩大饭店的经营规模,我们在谈投资的事情呢。” 唐成呵呵一笑说:“这种投资,还需要项夫人你亲自谈吗,你是在夸人家听婆娘的话吧?” 胡林咳嗽一声说:“小唐啊,我的饭店去年经营的不错,多亏你帮了一把,明天就把借你的钱连本带利都还了。” 唐成摆了摆手说:“这些闲话回去再说,我们快走吧,警察马上就到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已传来警笛声,唐成等人和附近布控的高手纷纷消失在夜色中。 郑克明前一段时间不走运,当初在警校,夏碧莲等同班同学都叫他大师兄,如今夏碧莲的职务算上副级的话应该比他高了三级。在重庆的时候,他为了掩护夏碧莲受了重伤,但最终立了大功的人还是夏碧莲。 夏碧莲调回成都了,职务又往上提了,挂职锻炼圆满结束。夏碧莲之所以会提前申请调离,原因之一就是想空出来一个副局的位置。郑克明早该提拔了,在刑警队长的岗位上是既有功劳又有苦劳,但是这个人性情比较耿直不太会走上层路线,又没有过硬的背景关系。 夏碧莲调走后,谁都认为提拔郑克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料等了几个月迟迟不见文件下来,而正局又调到市局去了,据说还要从外面调人到分局当领导。郑队长虽然从来不想争什么,但也挺郁闷的,他可是刚刚受了重伤恢复未久。 今天夜里他值班,结果接到了“群众”报警,说是在辖区边缘接近市郊的地方有人私斗,还听见有枪声传出。打架的事找派出所的片警就行了,但是,如果有枪的话问题的性质立刻就变了,郑队长亲自带人配武器装备赶到了现场。 报警中所说的那家小院大门开着,在里面真搜出来三把不同型号的手枪还有不少子弹,在后院又找到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郑克明刚刚进门就收到了一条短信:“后院有个人,还活着,他就是公安部在全国通缉的要犯张发奎。” 郑队长看了这条短信一点都不敢马虎,带队搜的非常仔细也很小心, 一向只会埋头苦干不知如何钻营取巧的郑克明,有一种被天大的馅饼砸中脑袋的感觉,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他也不能放过任何线索,仔细查仔细审,再核对张发奎的详细资料,还真是亲手抓住了这个要犯! 张发奎也算是一代枭雄,全国有多少警察想抓他都没有抓住,今天却莫名其妙栽到了郑克明手里,他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身警服、魁梧威严的郑队长。张发奎有点神智恍惚,这时候听郑克明问:“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张发奎战战兢兢地说:“不清楚。” “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郑克明严肃地说。 “我真的不知道。”张发奎低着头回答。 “你被打伤后是谁报警的?”这句话等于白问。 整个过程就是一问三不知! 但是,无论如何,郑克明立功了,他亲手抓住了张发奎,而且核实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张发奎身上还有悬赏,就在公安部专案组成立之后,有不少人通过公开或者非公开的方式提供悬赏,累计金额甚至超过了江湖五派共悬花红追捕唐英杰的数目。 郑克明抓住张发奎是职务行为,自然不好拿赏金,这笔钱就成了对公安部门的经费资助,当然了,他的好处也是相当大的,莫名其妙收到很多神秘的“感谢”。 核实张发奎的身份后,后续的审理工作就不由他这个小小的分局刑警队长来负责了,但头功确定无疑已经是他的。 没过多久,嘉奖下来了,同时来的还有任命文件,郑克明这次跳过半级直接提拔成了正局。这是苦尽甘来还是否极泰来?谁也说不清楚,也许只能说是老天的安排! 郑克明抓住张发奎后的第二天,夏碧莲突然从成都来了,她到分局转了一圈,然后就直接来找唐成。 唐成见到夏碧莲有些意外,内心却充满了喜悦,但嘴上却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最近的工作是坐科室,一般不出差吗?” 这是在唐成家里,项琛去上学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夏碧莲瞪了他一眼,眼圈微红的说:“这么久不见面,一见面你就问我为什么要来吗?我说想你,行不行?” 唐成赶紧点头说:“其实我也挺想你的,正准备去看你呢。” 夏碧莲撅着嘴说:“说瞎话也不脸红,当我不知道你最近做了什么?香港那一起大案震动了公安部,我根本没想到会是你。但后来审问张发奎的笔录提到了几个蒙面人,那两位‘大侠’好像也在广州的另一起案子中出现过,别告诉我你不清楚。” 唐成起身换了个位置,挨到她旁边坐下,伸手去揽她的腰说:“好久不见,干嘛一见面就说这些?” 第789章 远走本溪 夏碧莲闪了闪没闪开,也就任他搂住了,又把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仍然含嗔说:“我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就是怕你再出什么事,这一次……真的吓着我了!”停了一会又说: “这可不是开玩笑啊,事态很严重,幸亏你没事,但不能总指望每次都这么走运,你就不能……” 唐成赶紧哄着她说:“不是你说的吗,有什么事多关照关照大师兄,现在有雷锋叔叔关照他,难道不是好事吗?别忘了他救过你的命,好人有好报啊!”然后又说: “蒙面人是谁我真不清楚,你们警方会去抓吗?你说的香港那个案子,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夏碧莲淡然说:“总是油嘴滑舌的,我听说这次现场多了个蒙面人,还是个女的,是你什么人?” 唐成苦笑着说:“我连蒙面人是谁都不清楚,怎么能回答你这种问题?” 夏碧莲低下头说:“也好也好,永远都不清楚也罢。” 唐成又问:“我知道你是来看我的,找了个什么机会,花的是公费吧?” 夏碧莲抬头看着他,眼中似乎还有些幽怨,但嘴唇微微张着脸色也有点发红:“我参加专案组了,就是打击张发奎团伙这个专案组。” 唐成正准备低头去吻,听到这里却是一怔说:“你不是要好好休养一阵子吗,调回成都难得清闲几天,又参加这么危险的专案组,肯定是你自己报名的吧,还要不要命了?别忘了去年那场病,还有重庆……” 夏碧莲撅着嘴很委屈的打断了他的话:“警方查出张发奎最后的行踪出现地是广州,我报名参加专案组,负责的是与广州这边的联络协调工作,不就是想找个机会来看你吗?托大师兄的福,我刚来任务就结束了。你居然这么说我,就多余来这一趟,走就是了!” 说着话,夏碧莲站起身来就要朝门外走,却突然惊呼一声腰间一紧双脚已经离地,整个人给唐成抱在怀里又坐回到沙发上,只听唐成柔声劝说:“我错了,这不也是关心你吗?既然来了,就多待两天吧,张发奎已经抓住,也没你什么事了,就当公费旅游。” 他这么一哄,夏碧莲身子有点发软了,喘着气略带幽怨的说:“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刚参加了这个专案组,恰好人被抓住,这段时间真没什么事了,我已经请假了。” 唐成看着她,心里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很复杂,与她认识这么长时间,极少听说夏碧莲因为私事而请假,两次请假都是为了陪他。 夏碧莲参加这个专案组,目的也不过是借工作之便能到广州再来见见他。这段时间,真应该好好陪她散散心,在江湖奔波中已经负人太多。 夏碧莲这时候气已经消了,在他怀中开玩笑说:“唐成,你说那蒙面大侠将这么一个立大功的机会送给了大师兄,假如知道我也参加了专案组,会不会留下来,让我再立一次大功呢?” 唐成搂着她的双臂紧了紧,却很郑重的说:“不会,绝对不会的!” 夏碧莲有些惊讶的抬头问:“哦,为什么?” 唐成低下头去,嘴唇几乎是擦着她的耳垂在细语:“碧莲,你心里清楚我都做了些什么,还要继续做些什么,江湖中身不由己,我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上岸,舒舒服服的享受人间大好风景滋养情怀。”停了一会继续说: “但是,现在……你是警察,你立的功越多、官做的越大,我就越怕你。” 夏碧莲觉得耳根痒痒的,忍不住将脸颊在他的下巴上轻轻的蹭了一下,说:“你是不愿意看见我工作更出色,继续被提拔吗?”然后抬起头看着他说: “可是唐成,假如你这么想、假如世上的警察都不尽责,你觉得谁能轻松?你能舒舒服服的去享受大好山河之美吗?” 唐成顿了顿又说:“也对也对,你说的对,我的想法太自私。但是这次,在其位谋其政,为了报答大师兄对你的救命之恩,蒙面大侠送份礼物也是应该的。” 夏碧莲微微侧过身说:“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就说这么多?文件我已经看见了,大师兄这次立一等功,直接提正局,其实我也很感谢那几位蒙面大侠,替大师兄高兴。”停了一会又说: “你一天到晚和我说瞎话,我和你开句玩笑就不行?那就说正经事。” 唐成瞪了她一眼说:“嗯,你说吧。” 夏碧莲小声说:“刚才提到旅游,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你如果没事的话……” 唐成立刻接话说:“我没事,你想去哪里?这个星期我陪着你去就是了。” 夏碧莲伸出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在怀中说:“我妈妈的老家在本溪市,我从小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好些年没有回去过了,这次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我想回那里看看。” 唐成很干脆的点头说:“好,我们就去本溪。” 夏碧莲如今的工作没有以前那么“危险”,也不像当初那么不分白天黑夜与节假日的劳累,但是,清闲也只是相对而言,虽然有规定的公休假,平时却很难请下来。 这次真是托大师兄抓住张发奎的福了,她刚刚参加专案组,所负责的联络协调工作就结束了,但是专案组还需要处理后续事务,她就趁机请了一周的假,加上头尾双休日一共是九天,足够出去好好玩一回了。 夏碧莲的母亲名叫杜若兰,唐成在丰都鬼城东汉古墓博物馆曾经见过,是一位供奉地藏王菩萨的在家的居士,平生信佛、好游山河。她是本溪人,夏碧莲从小也是在本溪长大的,甚至跟随母亲在当地的山中寺庙里住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唐成除了陪夏碧莲回本溪散散心之外,此行还有别的打算,是他计划中行游的开始,既感悟万物有灵之境,也是寻回剑灵太阿的旅途。待到夏碧莲回成都后,他就出发去南充,重观北湖荷花池和铜牛镇山吼,再到广元游昭化古城,然后还要去丰都鬼城东汉古墓博物馆,这就是当年太阿现形的心路历程。 在此之前还有事情,辽东唐成从来没有去过,关外的白山黑水灵枢别有特质,需要仔细的去体味一番。另外,张发奎莫名其妙的栽到了警方手里,风门各派都能猜到是维汉先生干的,他已经传书江湖怎么可能还会放过这个人,如果连一个江洋大盗都拿不下,谈何对付远在太平洋彼岸的唐远芃? 第790章 千朵莲花山 崆峒派听说维汉先生要来东北,难免有些忐忑,那张发奎本来是崆峒派弃除的弟子,与崆峒派其实没有多大的关联,但是,崆峒派道场虽然在甘肃平凉的崆峒山上,但世代居住地却在东北的大小兴安岭一带,在这里也有他们的聚居地,张发奎就是本溪当地人,家里还有很多亲人,不可能与这一带没有瓜葛,这就涉及到了他们崆峒门派中一些尴尬的往事。 唐成计划顺便到辽宁拜访崆峒派驻地,既是安抚也是表达谢意,张发奎的线索最早就是崆峒派私下提供的。但是话又说回来,谁谢谁还说不定呢,唐成动用了这些人力物力资源,其实是完成了崆峒派当年想完成而没有完成的事情,也是对崆峒派了却了一个隐患。 唐成走过很多风景,本溪并不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年中的很多时间,这里的气息显得有些污浊。它是东北地区最大的钢铁生产基地,与鞍山这个钢铁工业城市相邻,周边一带的抚顺、盘锦盛产煤、铁、石油等各种矿产。 本溪是中国著名的工业城市,重要钢铁生产基地和原材料工业基地之一,以本溪钢铁集团为龙头的钢铁行业是本溪的支柱产业,本钢已形成2300万吨钢的年产能。这里的矿产资源非常丰富,出产包括铁、菱镁等多种矿石,还拥有世界上储量最大的大台沟铁矿已发现铁、铜、锌、石膏、大理石等矿产,与鞍山境内的岫岩满族自治县一带也是我国最大的玉石产地之一,这里出产的玉被称为岫岩玉。 这里也出产秘法晶石,当然了,其品种与产量远不能与凤凰谷所在的大凉山一带的山区相比。并不是有矿石的地方就有晶石,也并不是所有的晶石都具备秘法晶石所特有的物性。 不过这里出产几类特殊的秘法晶石,别处很难见到,岫岩玉的品相与传统的和田玉、蓝田玉、昆仑玉相比虽不是很好,人文内涵的积淀也略显不足,但有些特殊的玉质也可以做为加工秘法器物的材料。崆峒派的外堂就设在岫岩县,一是方便与江湖各派来往,二是方便做矿产生意,三是方便收集秘法器物。这些都是外堂的职责。 崆峒派和玄空派一样修习的是穿弓诀秘法,恰恰需要这里特产的几种秘法晶石相配合,运转时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崆峒派内堂除了设在崆峒山外,在吉林境内与辽宁省交界处,小兴安岭余脉的山中也有,同样也是世代传承的宗门道场所在,历代弟子滋养形神、感悟灵枢、闭关修炼所在,交通并不方便。 唐成来到本溪,并没有着急到崆峒派拜山也没有通知他们。他陪着夏碧莲在小时候住过、玩过的地方转了转,既然是出来旅游,当然要去鞍山东南大约四十里外的千朵莲花山。 千朵莲花山号称群峰荟萃如立地莲华千品,唐成去过南昌的梅岭,丰城的玉华山,川北的金城山感悟叠嶂寻峦,这些山奇峰异石,风姿独特,而这莲花山共有九百九十九峰,缺一之数而成千,自古称千朵莲花山,简称千山。一代地气宗师传人足下踏遍万水千山,此山之名也当真有趣,今天的唐成终于登临这“千山”之上了。 千山自古就是关外的洞天,佛道两教名胜所在,但做为风景区开发还是当代的事情。景区正门上“千山”两个字是当代居士赵朴初所书,正门两侧的对联“南海八千路,辽东第一山”,是当代书法家启功题写明人的诗句。 唐成和夏碧莲就是经过牌楼入山的,夏碧莲嘟囔着说:“我小时候来过,这里好像不收门票。”唐成挽着她笑而不言。 千山中有“一线天”,从巨大的山体岩石中贯穿而过,一眼能看穿对面,但给人的感觉两山一合仿佛就会把人挤成肉饼,狭窄处根本过不去。其实这只是一种错觉,来到这里的人再胖也能过去。 这种错觉不仅是视觉上的或心理上的原因,地气灵枢确实很特异,它在浑然一体的山势中,很奇异的开启了一道分隔空间的裂隙,唐成很自然的想起了崆峒派秘传的“穿弓诀”。 崆峒派的穿弓诀与玄空派的穿弓诀,应出自同源,却是发掘地气灵枢特性中两种截然不同的玄妙。 运转“穿弓之煞”很凌厉,可以伤人也可以破法,与一般的滋养形神法诀不同,它是移转气局灵枢特性的一种秘法,与消砂派的消砂诀类似但又不同,可以专门修复破败的气场垣局,当然也可以破坏完好的气局,移转灵枢时妙处就在这里。 心性阴沉的人是不适合习练的,非常容易舍本逐末,专为追求其凌厉阴险的穿弓煞意,反倒失去了滋养形神、忘情山川的本意。 唐成还没有拜访崆峒派,来到千朵莲花山首先想到的是牵弓诀秘法特性,与夏碧莲谈论着此地的景观。一般的风景区按照旅游路线走,走马观花也就一天时间,就算是大型风景名胜,按照旅行团的行程顶多也就是两、三天参观完毕,可是这其中的景致真要细细品味起来,这点时间当然远远不够。 唐成行游自然不同,他通常都不带相机,也不按一般的旅行路线走,只是随着风景灵枢的韵迹而慢慢行游,千朵莲花山这么大的地方,要想携灵枢入境收揽胸臆之中,只在山上走一、两天是绝对不够的。 自幼就在东北长大的夏碧莲,与能感应山川灵性的唐成行游千朵莲花山,应该是最佳的一对游山组合了。 他们一路走一路谈论,夏碧莲皱着眉头说:“我从小就听说这里有九百九十九峰,如千品莲台攒簇,少了一峰究竟又在哪里呢?” 唐成笑着说:“天地自然之数本就不全,总有一线遗憾,需在心中求证圆满,你我入这山中,你说具体的那一峰又在哪里?要是人不知品味,万般景致生动也是枉然。”说到这里又竟然念起了陆放翁的词: 孤鹤归来,再过辽天,换尽旧人。念垒垒枯冢,茫茫梦境,王侯蝼蚁,毕竟成尘。栽洒园林,寻花巷陌,当日何曾轻负春。流年改,叹围腰带剩,点鬓霜新。 交亲散落如云,又岂料,而今余此身!幸眼明身健,茶甘饭软,非惟我老,更有人贫。躲尽危机,消残壮志,短艇湖中闲采莼。吾何恨,有鱼翁共醉,溪友为邻。 夏碧莲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他一下说:“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言下之意立地成峰,你就是那九百九十九峰之外的一座山了?” 第791章 风过亭台 唐成听了夏碧莲的话笑嘻嘻的说:“我未必是,也未必不是,就看你的眼中是否有他?你未必是,也未必不是,就看我的心中是否有碧莲?”然后瞪了她一眼说: “人生在世,就如在这千山中找寻,遗憾所在也是志趣所在。” 夏碧莲回瞪了唐成一眼:“到底有没有啊?” 唐成赶紧点头说:“有有有,九百九十九品莲台簇拥一朵碧莲。” 夏碧莲这才满意的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我小时候喜欢追读小说和漫画,常常是漫长的等待,有时候几年都买不齐想要的书,越是这样,等买到心里想要的书,那种幸福感就越强烈。” 唐成追问说:“哦,你都收集什么漫画书啊?举个例子。” 夏碧莲小声回答说:“浪客剑心、龙珠、封神演义……” 唐成扑哧一声笑了:“原来你还有过这些爱好。” 夏碧莲反问:“那你呢,上学的时候都看什么课外书?” 唐成想也不想就回答说:“寻峦诀、消砂诀、定山诀、穿弓诀、撼龙经、疑龙经、天玉经、十二杖法……” 夏碧莲打断他说:“我问的不是地理堪舆书,就是正常小孩看的那些。” 唐成想了想说:“让我想想,乡下可没有那么时髦,我在村子里能翻到的都是一些老式的小人书了,比如《西游》、《聊斋》、《水泊梁山》之类的。”说到这里转移话题问: “碧莲啊,你怎么了?今天一上山,我总觉得你不是很开心呢?” 夏碧莲皱了皱眉头,神情好像是有些委屈,但又不知是谁让她受委屈了,挽着唐成的手臂微微撅着嘴说:“唐成,你走过的地方很多,有没有觉得……?” 唐成不解地问:“觉得什么?” 夏碧莲低着头说:“我说不好,反正很难形容,我母亲信佛,从小她就对我说生死明灭是常态,但是这些年见到一些河海山川,我总感觉到有些紊乱不宁。” 唐成微微皱了皱眉头说:“这种感觉并不是没有道理,也许并不是你的原因,仔细形容一下,好吗?” 夏碧莲想了想说:“我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也在山中住过很长时间,虽然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但我从小就觉得这千朵莲花山有灵。” 唐成的眉心微微跳了跳:“你倒让我想起你妹妹夏碧玉了,你们姐妹的感觉都很有意思,怎么有灵了?” 夏碧莲看了唐成一眼说:“据这里的老人说,千朵莲花山地脉连长白山,是大小兴安岭龙脉之末,也是辽东人居发迹之处,这附近还有几万年前原始人类部落的遗址。我小时候就觉得这里清正雅致,虽然气候冷一点但感觉很舒服,春天有槐花飘香,秋天有枫红霜白,真的很美,有时候我在路边经常都看得出神了。” 唐成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说:“确实很美,虽然我没看见,但是能感觉到。” 夏碧莲又接着说:“但是我这一次回到本溪,现在又上了千朵莲花山,来的这一路上,却看见了泉水断流、藤萝枯败的景象,唐成,你往那边看一眼。” 说着话她的手指了一个方向,他们正登上一座山峰,离开了旅游主路线,唐成顺着她的手望去,只见远处的一座山峰一侧被挖空,地面露出一个巨大的矿坑,真的很大,就像一个巨湖却没有水波。其地气感应就像被穿弓之煞破败灵枢,但无论什么样的高手,以秘法恐怕都完成不了这一击。 唐成延展神念感应山川灵枢,不知为什么神念中却有刺痛感,仿佛听见了不知何处传来的呻吟。他立刻收摄神念转过头来,微叹一声劝慰说:“世事如洪流滚滚,淹没了太多,我们不能总是怀旧,社会总要向前发展。但也别忘了我们在世上是与谁相处?世人谈龙脉,不尽是惑弄蒙蔽手段,其中也有真意啊。” 夏碧莲很干脆的总结说:“这些就是在破败山川灵性。” 唐成只得苦笑,他以前尽量不在夏碧莲面前谈论过于玄妙的话题,没想到夏碧莲今天主动提起了这些,看样子是真有感触,于是摇了摇头说:“山川破败,因人之纵欲无度,却已忘情怀之美,舍本逐末。为眼前一点所得却牺牲了太多,且不顾地脉章法肆意妄为,迟早又必须花代价挽回,却不知能否再挽回?路必须前行,但有些弯路走的实在可惜了!” 说话间,两人继续前行,来到了“天上天”风景区,位于千山东、南、西、北四沟中的北沟,主峰就是五佛顶。 既然话匣子已经打开了,唐成很自然的就谈起了地脉和山川灵性之美。这些话题一般人也经常谈论,与秘法修炼并不一定有关联。 这个风景区的开发与设计确实有些不伦不类,至少旅游和建设部门并不懂龙脉地气,或者说不懂真正的地脉。在这样的地方,还修建了粗制滥造的惊险世界宫、唐代古城等所谓的人文景观,硬嵌在这关外洞天名胜的群峰之中。 这里也不是公园游乐场,气氛与地气灵枢完全不合调,与环境之间的冲突,就像人身上有多余的赘肉和粉疮。这时候,唐成不禁想起了明朝诗人徐景嵩的诗句: 万世温泉水,百年几度酉。 炎流从地发,暖气蹴天浮。 风过亭台爽,山环景致幽。 自怜多病客,不是濯缨俦。 夏碧莲从小就在这一带长大,重游故地感觉不对却又很难形容出来,当然会觉得不太舒服,唐成只得继续劝慰她就不要只看这些了,看着也碍眼。心中应有美好情怀,眼光要善于发现与欣赏,这千朵莲花山的灵秀险峻风景还有许多。 唐成挽着夏碧莲一路行游,指点各处奇趣景致共赏,夏碧莲这才又露出了笑容,毕竟是出来玩的,就是要开心点才好。 千山中有小梅岭和振衣岗,据说是仙人吕洞宾曾坐论仙家丹道之处,其灵枢之精粹浓郁确实非凡,他们在山中穿行最后到了五佛顶的半山腰处,并没有往上攀登,再回首往东南望去,便是著名的千山大佛。 这尊大佛与其它著名的摩崖石刻如乐山大佛、巴米扬大佛不同,因为它就是一座山体的一面。 这座山陡峭的石壁天然形成了弥勒向右倾坐的形状,头部和眼眉五官、手、膝、甚至连胸前的念珠都清晰可辨。 这座天然佛山也有人工留下的痕迹,大佛的右手背上有一个人工凿刻直径约三米的圆环,阳光照在上面,从远处看去自然形成一个明暗对比强烈的光环。 第792章 千品莲花中 这座“大佛”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才发现的,然后经过发掘考证,发现这里有不同时代拜祭留下的遗迹,却掩于苍山中不为人知,又被人们重新“发现”了一回。 弥勒是佛家所谓的未来佛,严格说起来不应称佛而应称菩萨,唐成遥望如山之菩萨、如菩萨之山,突然说:“观山之气,果然有宝相庄严,可我感觉此山在笑,好像是冷笑又好像苦笑。” 夏碧莲哼了一声说:“那时候我还小,还在上小学,听说某位大德在千朵莲花山发现了一尊大佛,整山竟然如弥勒造像。你看这菩萨在这里呆的多好,就像你刚才说的气脉,与这群峰千品莲台相融一体,隐坐于古树藤萝间,自古就有人祭拜。”停了一会又说: “现在倒好,又被发现了一遍,为了把它清理的更清楚,好让人参观眺望,那边山崖上的松槐伐毁、藤萝遭殃啊!” 唐成却忍不住笑了:“好可怜的菩萨,让人逼出来裸奔被人围观!” 夏碧莲差点被逗笑了,却给了他一拳说:“不许这么说话,我妈妈信佛!” 唐成赶紧低头,冲着那边远山鞠躬说:“抱歉抱歉,一时感慨未择言,并无取笑之意,菩萨大度大量,请不要与我计较!” 说到这里,唐成突然想起了清朝诗人吴教滋的诗《五佛顶》,于是开口念道: 古雕石佛镇名山,灵境嵯峨万壑环。 渤海南连空色外,陪都北望渺茫间。 俯临东岭低千叠,遥指西河缩一湾。 若欲升高开俗眼,壮游半日费登攀。 然后,唐成又一指那座山说:“我刚才讲龙脉地气原理,这里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藏菩萨于千品莲花中,天成灵镜之妙莫过于此,自古以来也是如此受山川之寄托。可有人非要画蛇添足,扯藤伐树裸山以呈,唯恐游客看不清这山似菩萨,反而是破败风光雅兴,焚琴煮鹤啊!”说到最后竟然有了愤愤之意: “不懂就不要乱来,想方设法批来经费搞风景区建设,干工程就有钱挣可以理解,但钱却花错了地方,结果却在败坏风景。” 当天,唐成和夏碧莲就在风景区附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下,第二天唐成继续陪夏碧莲游山,去的是相对偏僻的东沟和西沟一带,基本上是在野径中穿行,领略自古以来的灵枢风光。夏碧莲的心情好多了,始终笑呵呵的,一路对唐成指点讲着各处的景观和当地传说。 他们这一天在山里走了很多的路,步行穿过了风景区中大大小小的很多山峰,大多不是一般游客会走到的地方。平常这么乱跑是有危险的,但有唐成这位保镖在,夏碧莲倒也不担心,哪儿好玩往哪儿钻。 身体不够棒的话,根本走不下来这段路,但夏碧莲却觉得很轻松,神形俱适,在这崎岖的山路上步履非常的轻盈,她有些好奇的对唐成说:“有你在身边就是不一样,这么长、这么险的路,我感觉总有一股力量在扶着我。” 唐成做了个鬼脸说:“我抱着你走,岂不是更省事?不过山路还是自己攀登更有意思。”这倒是实话,每到山路崎岖险峻处,唐成总是不动声色的以神念悄然护持,这比抱着她走路还要费力,但如此运用神念倒也很舒适惬意,至少没有那种生死相搏的紧张与凶险。 北方的春天来的晚,阳历三月,香港那边气候已经很温暖了,但本溪这边供暖期还没过。山间草木微红与枯黄掩映,正在蛰伏中等待舒展,眼前的山色有些萧索,但元神却能感应到那万物期待生发的灵动。 这时候,唐成念出了明代诗人徐文华的诗: 常遑回合水潺湲,路转坡坨百折还。 上界钟声霄汉杳,前山塔影夕阳间, 松涛涨壑千岩响,花雨浮空满地斑。 坐久虚堂疑误入,恍然身世出入寰。 这个时节没有见到山花烂漫,但树影婆娑也是斑洒满地,山风拂过万株古松确如浪涛之声,风小时如远处传来,风大时仿佛有千岩回响。 在山中凉意飕飕,但是挽住唐成,夏碧莲却又一点都不觉得冷。偶尔走过有山泉的地方,能看见山中背阴处冰雪未融,而由于泉水温度高仍从泉眼处往外流淌,却在不远的地方结冰层层堆积,依山势形成小型的冰挂、冰沟、冰梯、冰坡等自然景观,这是在南方山野中见不到的奇景。 他们没有走回头路,从东沟走到西沟,晚上就入住一家温泉疗养院,泡泡温泉解解乏,第三天继续到山野中游玩,夏碧莲非常开心,唐成也感叹真没有白来这一趟,或许早就该来了。 他们在千朵莲花山游兴很浓,第四天去了南沟,也是千朵莲花山的主峰仙人台所在,相传是汉代辽阳刺史丁令威成仙化鹤归来的遗迹,明朝初年峰顶被凿建成平台的形状,上面还刻有棋盘,这里又称观音台,有“五观”之说:观沧海、观日出、观莲花、观松风、观云飞。 仙人台三面都是峭壁深崖,唯东面可以攀登,小的时候,夏碧莲经常和家人一起爬上去看日出,路非常艰险,但是到了仙人台上极目远眺,心旷神怡之感又让她觉得走这段路太值了! 这时候,夏碧莲突然朗诵了一首诗: 几度登临不到顶,此回到顶畏登山。 九州细碎烟尘里,万里虚无指点间。 云在极低几可踏,天虽至近竟难攀。 急须携手下山去,纵对仙人无好颜。 “这是清代一位高僧函可登临仙人台之后留下的诗。”夏碧莲说:“以前和我妈妈一起游仙人台,她总是念诵这首诗。” “这位和尚写出游仙诗来,难免有几分调侃之意,让人读了忍俊不禁,同时也能领略仙人台风光之美。”唐成想了想说: “只是让人感觉有几分奇怪,这和尚为什么不谈五观峰,反而调侃仙人台之名?” 夏碧莲这一次登山,没有古人那么艰险,也比小时候轻松了许多。仙人台是千朵莲花山的主峰,风景区早就把路修好了。但是到了仙人台上,这两天游玩中一直嬉笑不停的夏碧莲这时候又是秀眉一蹙,扭脸对唐成说:“我们下去吧。” 好不容易爬上来怎么又立即要回去?只见现在的仙人台被人为砌成水泥平台,岩石下还添了个佛龛,里面供了一尊新搬来的塑像,这塑像雕工与造形真的不是很精致,周边的栏杆上挂满了铜锁,还系着乱七八糟的红绳,好端端的仙人遗迹,变成了烟熏火燎的地方。 第793章 千峰顶上香岩寺 唐成听了夏碧莲的话笑了,将她搂在身边说:“登上了主峰,怎可不赏尽风光而还?我们看我们的风景便是!” 夏碧莲舒展眉心微微点了点头说:“也罢,世间万相皆入眼,总有你所愿见与不愿见,否则佛祖也不会有苦谛之说。所经历的风光美景,才更显珍贵!” 他们俩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仙人台上远眺,拂去身边烟熏火燎的浮烦,望千品莲华千姿百态,无限风光尽收眼底,古树挂壁如泻烟涛,怪石嶙峋相映成趣。这时唐成微微动了动,夏碧莲似有感应,回头看了他一眼,却突然发现周围的景物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改变,仙人台还是仙人台,但已变成她从小熟悉的那座山峰。 再转身向四面望去,只见有苍松翠柏吐绿,山花含苞欲放,竟呈缤纷之色。这是唐成以神念展开的画卷,画卷中就是眼前的千朵莲花山,却同时运转了心盘,就是夏碧莲此番旅游所欲回味的心境演化成的风景。 将千朵莲花山携入胸襟画卷中展开,却同时在画卷中运转真真切切的心盘,听起来“原理”似乎并不复杂,但以前的唐成是不可能办到的,今天也不是刻意为之,就是心念忽然一动,夏碧莲在想什么他很明白,于是画卷与风景虚实相合,很自然的运转心盘而展现。 夏碧莲靠在他的胸前,声音有些呢喃:“唐成,你又在捣鬼!” 唐成柔声说:“怎么,你不喜欢吗?” 夏碧莲的笑容有些朦胧:“喜欢,当然喜欢了,这才是那第一千品莲花!”然后两人再也没说话,在仙人台上站了很久。 当两人回去时,刚刚走下第一阶台阶,唐成的身形突然晃了晃,夏碧莲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很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唐成的声音略带疲倦:“感觉有些累了,你扶着我点。” 夏碧莲一笑说:“你也终于有累的时候,那就老老实实的走路,让我搀着!” 刚才一番试法,境界之玄妙前所未有,但无声无息间神气消耗之剧烈,连唐成自己也没想到。这不是简单的心盘术,也不完全是画卷中的携景术或寻峦诀,唐成曾在瓦古乡感应过那古老的转生树仪式,也在成都都江堰见到陆超运转奇异的心盘和庹源泰斗法,那是唤醒山川万物之生动灵性,唐成竟然也做到了,虽是无意中闪现,但他已经触及门径。 回去的路上没有再穿行野径,老老实实就走风景区修好的路,千朵莲花山的地气滋养确实不凡,半个小时之后唐成迈步间缓过劲了,走得很稳,但是,夏碧莲仍然伸出双臂紧紧抱着他的一条胳膊,两人依在一起走。 唐成莫明有其妙点走神,他又想起了好几年前,在春熙路沿街卖碟的时候,被菜鸟警花夏碧莲铐进派出所,还挨了一顿批评教育的场景,不禁嘴角微翘浮出淡淡的笑意。 走着走着,前方是香岩寺,望见远近山坡层次分明,在群峰环抱中一点也不觉得地气促狭,反而在不大的空间内呈现出深远开阔之感。这个地方的气脉很好,是千朵莲花山地气灵枢之一。远远就看见了寺庙单檐拱山势屋脊,饰以彩色浮石雕刻,非常精湛和逼真。 见此景致,唐成不由地念出了清朝高僧函可游香岩寺的诗句: 千峰顶上香岩寺,积雪何年道古堙。 航海尚传元学士,登台空拜石仙人。 宝幢雨洗灯还亮,禅榻云封草渐新。 伫望双飞天外锡,寒山早布几分春。 唐成本来是投其所好逗夏碧莲开心,没想到夏碧莲反而把小嘴撅起来了,微皱眉头说:“感觉有些阴森啊。” 香岩寺本是个好地方,要是在这里修行那气场是极佳的,游玩驻足感觉也是相当不错,可如今寺庙的陡壁下新砌了一面墙,里面密密麻麻放满了骨灰盒,一阵风吹过,树荫下确实能感觉到那杂乱的阴气。 从墙下走过,夏碧莲的胳膊搂的更紧了,小声说:“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寺内有古代高僧的灵骨塔,虽也是墓葬但只觉得庄严不觉森然,可是现在……”然后打着寒颤说: “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吧。” 唐成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这里怎么设计的,当成收费公墓了?碧莲啊,我们认识很久了,我曾经总是想躲着你,觉得误会太多又太深,但是今天这番行游,突然觉得我们其实很投缘,你对这世间万物的观感,无意中与我如此切合。” 夏碧莲低着头嗯了一声说:“是吗?还真是的!世上有的人是貌合神离,而有人是貌离神合,就像我们俩。” 唐成轻轻在她腰间摸了一把说:“我们是貌离神合吗?我看是貌合神也合,这么站在一起不是很般配吗?” 夏碧莲捉住他的手,掐了一下手背,哼了一声好像是质问:“你和谁站在一起不般配?” 唐成立刻岔开话题:“能看出来,你今天的心境平和多了,还记得第一天到千山,我们去龙泉寺,你为了断流的龙泉水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子。” 夏碧莲娇笑着说:“你这个逗人恨的,这几天倒也很会哄人开心!” 夏碧莲小时候不仅在南沟的香岩寺住过,也在北沟的龙泉寺住过。龙泉寺是千朵莲花山五大禅林中现存最大的佛寺,始建于唐代,寺后有清泉一处千年来流水潺潺,清冽甘美,沏茶品茗悠然有风致。 但是近年来千朵莲花山外围有很多山峰被侧斩甚至被掏空,地脉受损有很多泉水断流,那龙泉水也几乎绝迹了。 那天他们从五佛顶回来,经无量观路过龙泉寺,夏碧莲特意去看龙泉水,结果却发现泉眼几乎已经断流,当时就莫名觉得特别伤心,好半天闷闷不乐。唐成哄了很久,回到酒店之后给她表演茶道亲手冲茶品茗,她这才露出笑容。 今天路过香岩寺,好好的高洁静雅寺院莫名染上杂乱阴森,夏碧莲虽然叹息感慨,但心态已经平和多了,没有让自己无谓的多烦恼,走过去之后就和唐成开起了玩笑,初入千朵莲花山时紊乱不宁的心绪已经平复。 两人在山路上缓缓而行,走得很慢,又聊起了这几天所见的景观,夏碧莲终究还是有点不痛快,靠在唐成的肩膀上问:“要是千山有灵,它会有与我一样的感觉吗?” “有,当然有,我那天看见那尊菩萨山,就觉得山在笑。不是错觉,是真真切切看见那山在朝着人们笑。”唐成幽幽地回答说。 第794章 又见 说到这里,唐成的话突然顿住了,停下脚步揽着夏碧莲蓦然回首望去,神念修行次第中“万物生动”之境,当他踏遍千山之时竟悄然而成。 “唐成,你在看什么?”夏碧莲在他胸前问,唐成的神色很凝重。 “在看走过的路,当真万物生动啊!……走吧,我们下山,晚上请你吃大餐。”唐成心中感慨万千,却神色如常的转身,搂着夏碧莲继续从容而行。 回想起此番突破门径的机缘,竟是一路上受到丝毫不懂秘法的夏碧莲点拨,当真玄之又玄。 然而往前走没几步,突然听见身后有个清清朗朗的声音说道:“千山有灵是否会觉得痛?菩萨有知是否会觉得苦?你我之叹息正如佛之叹息,但观山似笑,以空相观照苦谛,苦何尝是苦?佛菩萨多情,此为深爱大爱,所以才有普度众生的誓愿。” 两人闻言一回头,只见一个和尚从山路上走来,步履稳健不急不缓,但是,唐成却暗叹这人好快的身法。 刚才唐成回身时还没看见他,应该是刚从香岩寺大门里走出来的,几步就到了近前这才放缓了身法,特意说出这番话打招呼,应该是听见了两人走过香岩寺时的谈话。 这是一位年轻的僧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铮青的头皮没有戒疤,胸前挂着一串星月菩提念珠,被把摩的已经相当光润。他身上穿的僧衣倒是挺干净,颜色灰不溜丢发青发白,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可真够艰苦朴素的! 风景区的大庙里,见到这身打扮的和尚也是相当令人意外,如今经济发展了,旅游业也被带动了,寺庙里的香火钱也水涨船高了,人们心里的想法多了,烧香的拜佛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很多和尚们都富裕起来了,就算不富裕的,也不必穿成这样啊! 东北阳历三月的天气,尤其是在这山中,还是非常冷的,这和尚的衣着看上去很单薄,却神态自若身形舒展。一般人看见他的感觉会很奇妙,假如自己并不冷,不会觉得很刺眼,但如果感觉到很冷,看见这个和尚穿的这么单薄会觉得身上更冷,忍不住同情心泛滥,上前捐点香火钱。 这和尚走路时左手托钵,是三个套在一起的铜钵,这大冷天不戴手套,空手托着金属器物,看着也是挺冻人的。但是唐成却笑了,与此同时僧人站定脚步立单掌行礼说:“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是老熟人了,听声音唐成就能想起来,就是当初被葛朗台请到海宏工业园作法的三位“高人”之一,来自藏区的扎西德巴和尚,一位持戒精严的苦行僧。 唐成松开夏碧莲抱拳还礼说:“原来是扎西德巴大师啊!您怎么会出现在香岩寺,跳槽了吗?”虽然以前没打过太多交道,但见面说话却自然而然,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还不忘开句玩笑。 扎西德巴回答说:“施主好游山河,我也行游山川之中,从西来到东,这几日在香岩寺行脚挂单,却恰好听闻故人之声,言及万物生动之悟,故此现身一见。上次见面未及多言,今日方知施主原来是一位道士。” 唐成晃了晃脑袋说:“不不不,我有亲戚和朋友是道士,道姑也有,但是,我没出家,也没有出家的打算,就是个俗人,和女朋友出来旅游呢,你怎么见面一开口就把我往这条路上拐?” 扎西德巴也笑了笑说:“太上当年亦未高簪束发,听施主谈万物生动之意境,当为道家中人。山如菩萨、菩萨如山,观山不语而笑,山若有灵、山若有情。贫僧闻言颇有感触,道家的情和佛家的情,相异却相似:一则此生情怀莫失,坚守驻世,一世缘矣;一则却是生生大爱,全是爱,轮回无尽。” 这和尚说话有点绕,假如是不明白怎么回事的人,恐怕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夏碧莲毕竟自幼受家庭环境熏陶,听的倒是有点明白,扯了扯唐成的袖子问:“唐成,这位大师是……?” 唐成笑着解释说:“这位是从藏区来的扎西德巴大师,年纪轻轻佛法修为了得啊,我以前堪舆的时候认识的,你应该知道,和尚也替人堪舆,只是不托气脉之名。”然后又朝扎西德巴说: “大师,怎么一见面,我觉得你话中有话呢?” 扎西德巴微微一笑,看着唐成说:“唐施主,当初我见过你一面,虽只是一瞥,但觉你桃花缠身、酒气入体,颇有些烦恼业障。今日再见仿佛相似又与当日有不同,别有一番籍蕴风流啊。” 这和尚倒是很机灵,听见夏碧莲对唐成的称呼,没有叫“程施主”而是叫“唐施主”。 唐成点了点头说:“哦,原来大师不仅会地理堪舆,还会给人看相?眼力真是不错,多谢提醒了!”停了一会又说: “但是,一世无情怀所寄,何必有今生来过?此生未得籍蕴,谈何世世轮回?大师特意从寺中赶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看面相吧?” 扎西德巴又行一礼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不俗即仙骨、多情亦佛心,红莲白藕是一家。唐施主,我知道您是一位高人,恰好有缘相遇,想问你这几日是否有空闲,贫僧有点事想求您帮忙,正与这山川之生动有关。” 这和尚有事要找唐成帮忙,看来与秘法有关。 唐成以前与扎西德巴一句话都没说过,但了解这和尚是什么人,有时候与人打交道并不必接触太多。他清楚扎西德巴和尚住在海宏工业园贵宾楼的时候也是持戒精严,每日晨起诵十遍,托钵乞食,只是日中前的一餐而已。 后来唐成打听过,也问过当时同在海宏工业园的千杯道人,江湖风门各派并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是,可以确定这和尚有修行,唐成在追击石文杰的途中,扎西德巴也曾经出手相助,算是欠他一个人情。既然人家帮过忙,现在开口,也不好断然拒绝。 唐成问:“不知大师找我有何事,何时何地处置?能顺手帮忙的话,自然愿意相助。” 扎西德巴回答说:“对唐施主而言,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贫僧已经为此烦恼了半个月。不急不急,我看您也挺忙的,假如留在此地不是立即就走,那么什么时间有空即可。” 唐成想了想回答说:“两天后我有空,不知如何联系大师,就到这香岩寺拜访吗?” “您要是有空又有兴致,就打电话联系我,贫僧这几日就在千朵莲花山中,未必于哪座寺院居住。”扎西德巴递过来一张名片说: “贫僧求您帮的忙,也与施主今日之叹息有关,届时详谈,先多谢了!” 第795章 和尚相约 时代不同了,和尚都有名片了,名片正面写着他的法号扎西德巴和所属的寺院八里贡觉寺,下面有一个手写的号码;翻过来看背面是八里贡觉寺的地址,还有全国各地前往八里贡觉寺的交通路线,算是一种很特殊的宣传广告。 唐成笑着问:“大师您也用手机呀?” 扎西德巴淡然回答说:“出门方便而已,时移世易、万物常新,行事岂能一味食古拘泥?” 唐成看了看他满是补丁的僧衣,有些坏坏的笑着说:“你的衣服很有特色嘛?假如要我帮忙堪舆地理的话,劳务费是多少啊?不是让你出,我是问雇主给的价。” 夏碧莲在旁边伸手掐了唐成软肋一把,扎西德巴却笑呵呵的一摊右手说:“雇主便是这天下山川,施主此身所具一切,皆是它所给予,请问您还想要什么?至于贫僧不捉钱财,身无分文,劳务费当然更没有了,只得说声抱歉。” 唐成抓住了夏碧莲的手握在掌心,让她别乱动,另一只手一挑大拇指说:“江湖道上的门槛我遇见的多了,和尚,就冲你方才这一番话,能帮忙我一定尽力,后天和你联系吧!”然后转身说: “碧莲,我们下山了。” 唐成拉着有些疑惑的夏碧莲走了,扎西德巴站在山路上仍托钵立掌行礼,神色平和恭谨,身姿端庄一丝不苟。 第二天是周日,隔天夏碧莲就要回成都上班了,她的假期终于过完,唐成把她送到了沈阳桃仙机场。临走时夏碧莲十分不舍,有点赖着不想上班的意思,同时也对昨天的遭遇十分好奇,在候机大厅问唐成:“你这个人就是事多,总是遇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去游千山还碰到和尚找你帮忙,我都想跟着去看看,那和尚找你究竟有什么事?” 唐成揽着她的肩头笑着说:“堪舆地脉呗,我和那和尚就是这么认识的,你这次不是感慨千朵莲花山气脉有破败之处吗?那和尚应该会有同样的感慨。”停了一会又说: “也不必好奇,就像普通人对警察好奇一样,总觉得破案子挺神秘的,但你干这一行久了,恐怕也就习以为常了。” 夏碧莲摇了摇头说:“还是不一样的,警察破案子只是职责所在,而你遇到的一些事情很难形容。嗯,也很麻烦,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唐成打断了她的话:“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平安自适,但真的有大事未决,回头看遗憾多多,很抱歉!”说到这里提醒她: “广播已经通知登机了,你快进安检吧,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就去成都看你,到时候……” 夏碧莲又把他的话打断了:“你的那些事,我不清楚也能猜到大概,别说了,希望你平安。”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对了,我想在成都买套房子,既然你会堪舆地理气场,回头也帮我看看。” 唐成笑了笑,理了理她的头发说:“没问题,我就是专业干这个的!” 夏碧莲回成都了,唐成返回了鞍山,这次没住宾馆,直接去了千朵莲花山,在山中一株古树下静坐一夜,第二天太阳升起时看了看手机,发现这里有信号,就给扎西德巴打了个电话。结果扎西德巴和他差不多,也是在山中某株树下打坐,与唐成约定下午在某个地方见面。 扎西德巴说的地方没有门牌号也没有道路可通,只是讲了地势的特点和方位所在,假如换个人还真找不到,不过倒是难不住唐成,这几天他已经在千朵莲花山中转了个遍,一听就知道是哪里。 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在南沟外围山野中见面了,这里是一处山脚下。 面前这座山峰已被侧斩,山根下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已被遗弃的矿坑。矿坑深处的碎石呈青灰色微微泛点紫黑,好像能吞噬夕阳残照的光芒。 唐成站在矿坑的边缘,面前如同一个巨大的没有水的黑湖,又像是一张吞噬山川的吞口。神念感应,一片清灵的地气中,仿佛硬生生的被凿出一个杂乱、充满煞意、能够吞噬生机的空间。 人站在这里会有一种错觉,仿佛背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你,恍惚间一走神,就会一头栽进这个巨坑中,这与恐高症发作的感觉非常相似,却是地气带来的元神感应,唐成后背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绷紧了。 这个地方唐成来到千山的第一天就见过,当时和夏碧莲在一座山峰上眺望远方,就看见了这被削平挖空的“半壁江山”,让夏碧莲更加心情不悦,唐成的神念也感觉到一阵刺痛。现在回想起来,那正是他触及“万物生动”之境的契机。 老子曾经说:“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那意思是说:我有了身体,就有了生老病死,就有了宠辱,如果我没有了身体,我还有什么忧患呢有身因有生,便有含生之乐、含生之趣、含生之苦、含生之叹、含生之害。体会万物生动,未必都是乐趣,唐成听见的第一声山川之语竟是呻吟,看见的第一眼山川之情竟是冷笑,这也是“生动”所包含。 这时候,夕阳斜照,黑洞洞的矿坑与周围秀丽群峰的对比更显强烈,那地气灵枢之间巨大的冲煞感也更显剧烈,唐成就站在矿坑边,神念中的刺痛感难以形容,好像被无数根细针深深的扎入元神,就连收敛神念也无法驱散。 这绝对是常人难以承受的痛楚,怪只怪他的神念太过精微、元神感应太过清晰,刚刚掌握“万物生动”之境,尚不能体验知常,因此神念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还不能完全收敛感应,只要站在这种地方,他就必须得忍着!也就是如唐成这般铁打的身子骨,才能忍得住不发抖,还能站在那里没有露出异状。 修炼风门秘法体会的不一定只是舒服,假如恰好到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境界,来到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地方,那就是一种硬生生的折磨。 世上所有的人都在追求环境优美,也就是地气灵动宝地,可是世上的气局宝地不可能有那么多,就像人人都知道帝王将相的灵枢宝地少之又少,可就是有那么多人不遗余力地去追捧,千朵莲花山也算灵枢荟萃之处,却硬生生留下了这冲煞之地。 唐成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初在金城山铜牛镇山吼前的经历,灵觉初动元神带伤,差点被铜牛沉积的千年浑厚物性镇住了。 今天唐成的感觉就像在受酷刑,却是自己接受扎西德巴的邀请来到这个地方,也许是修行中的一种劫难或者说一种考验吧。 第796章 修复地脉 “道友,您精通堪舆秘术,想必也看出这地方的不妥了吧?”扎西德巴站在矿坑边,手指着那黑洞洞的深处说。 唐成的眉头已经锁得跟铁疙瘩一样,元神中传来的刺痛让他也有点恍惚,脑筋不像平常那么清醒,有些疑惑的回答:“你还是叫我施主吧,这个地方确实气脉破败,你想把它处理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让我怎么帮你呢,雇车雇人再把这个坑给填上?那需要的土石方量就太大了,就算花了这笔钱,恐怕还得在别的地方挖个大坑。” 扎西德巴摇了摇头说:“矿石已经采完了,这坑我们是填不了的,但是这里的地脉被挖断了,因此山川灵气受损,前不久我路过这里,便想尽力修复它。可是我用了半个月时间,做的全是无用之功,心中十分不解,恰好遇到了你,因此想向您求教,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贫僧是否用错了方法?” 唐成有些好奇的问:“修复地脉?这里受损恐非一人之力能轻易挽回。” 扎西德巴若有所思地说:“是吗?既是人力损之,也可试试人力复之,请施主退后,贫僧为你演示这半月来每日所做的功课,依你之见,看看所缺在哪里?” 唐成正难受的要命,听到这里赶紧退出了好几米远,只见扎西德巴铺好随身带的一个垫子,就在矿坑边缘坐下,将那三个铜钵在面前依次摆好,解下星月菩提念珠持于左手,右手立掌于胸前,闭上眼睛开始诵经。 唐成的佛经读的很少也不是很熟悉,听了半天才分辨出这和尚诵的是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也不知是第几品?随着诵经声,神念有特殊的感应,就像莲花升起、立地成峰、地气灵枢移转荟萃,这里又缓缓恢复成与山川相融无隙之态。虽然不像当初未遭破败时那么完美,但至少被暂时修复了一些。 要是以秘法境界来衡量,这是移转灵枢之功,唐成掌握的也相当纯熟,但是这么做只在施法时有效,等到法术一收,这里还会恢复原貌,就像千斤重物需要用力才能举起来,但是一松劲照样得放下,不能永远举着。 唐成并没有出声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在一旁观看,等着和尚的下一步动作。扎西德巴所施之法分明有移转灵枢的境界,可是唐成却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传承,与风门各派传承秘法相似却又有区别。 莲花开放立地成灵枢,过了不久,和尚面前的三个铜钵发出了清越之声,仿佛被看不见的木槌敲响。唐成感应的很清楚,这声音就是随着扎西德巴捻动念珠的节奏传出,夕阳下传来千岩回响之声,很神妙,如乐章编织穿梭成网,在前方巨大的空洞中引起阵阵共鸣。 原来这三个钵不仅仅是化缘盛食物用的,还可以当成铜磬使用,但是,扎西德巴并没有伸手敲钵,看上去是受无形的力量冲击自鸣而响,要是以秘法境界衡量,这分明是凝虚成形的神念之功!真看不出这位年纪轻轻的和尚竟是位神念高手,哪门哪派出了这等人物,唐成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要论功力,唐成感觉扎西德巴不如自己深厚,秘法境界也不比自己更高,假如动手的话绝对斗不过自己,但这和尚在此时此地施法,却另有一番妙处,唐成以前没有见过。要是他在运转神念的话,这神念之力好像很微弱却弥漫的范围极广,借钵声的回音汇聚群山灵枢,好像是在借周围山川之灵性克服这里的冲煞之气。 山川乃天成,本来就有自成的灵性,在山中拔了一根草,第二年照样会长出来,但有时人为的破坏超越了这种自然的承受与恢复限度,便是破败生动之机。 扎西德巴接下来的施法就扰动地气了,随着千岩回响在那巨大的深坑中引起阵阵回音,就像编钟奏出的乐章,然后矿坑深处好像有一种力量被激发了,产生出巨大的冲突,剧烈的煞意翻腾仿佛要将这乐章声搅乱打碎。 矿洞深处反射的冲激是无声无息的,平常人不可能清晰的感觉到,但是唐成却在元神中听见了声音,不再是那种痛楚的呻吟,简直成了刺破耳膜的厮杀嚎叫,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这也是万物生动之感,谁叫唐成有此秘法境界呢,他当然会难受了。 方才和尚刚刚诵经时,唐成元神中的刺痛感已经淡了不少,这时候又陡然加剧,不再像被尖针扎入脑海,而是被两股力量撕扯,觉得脑袋都快裂开了。 唐成是可以躲避的,但是扎西德巴施法的范围很大,他也不可能躲到另一座山外面去,还是在这里站着看吧。 这不是扎西德巴个人的力量,他是以法力引动了山川之气,理论上来说唐成也可以办到,只不过扎西德巴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呢?他似乎是在化解这矿坑与环境巨烈冲突的冲煞之势,风门哪一派秘法与之类似呢?消砂诀、定山诀、穿弓诀都很像,但也都似是而非。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钵鸣声渐渐变得细微,回音好像往近处收拢,化为实质的力量,无形有相,渐渐的凝聚在扎西德巴捻动佛珠的指尖。然后扎西德巴动了,他抬起头望着前方,从念珠上摘下一枚星月菩提。 扎西德巴这串念珠跟一般项链一样,带了一个活扣,可以打开把念珠摘下来。假如仔细看这串星月菩提珠,原本一百零八枚之数,加上刚摘下来的这一枚,总共已经少了十六枚。 摘下念珠后,唐成有一种错觉,仿佛扎西德巴指间拈着一品莲花,蕴含的却是一座山峰的灵性。然后只见他轻轻一弹,就如莲华飘落,或者说一座山飞去,远远的落进了矿坑深处,紧接着冲突寂静,元神中听见那巨大矿坑中传来的声音成了轻轻的喘息,就像男女欢爱之后的余韵,唐成元神中被撕扯的痛楚感也消失了。 能看出来,扎西德巴和尚此番施法也是很用功的,盘膝于地调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唐成的元神中仍然有被无数尖针刺痛的感觉,但比刚开始已经微弱了几分,说明扎西德巴方才施法是有效的,收了法术之后,此巨大矿坑的冲煞之气便减弱了几分。 唐成已经看出他是怎么办到的,其原理非常深奥,但要很直白的去解释,就如唐成打造画卷,将天下山川灵性都炼化于画卷中。但是,扎西德巴和尚所打造的“画卷”就是面前巨大的矿坑,由于地气冲突剧烈,冲煞阻隔,他没有办法直接这么做,所以借助一枚菩提珠为灵引,虚空再造灵枢修复地脉。 第797章 菩提化煞 唐成不由得发出一声暗叹,也就是高僧无我无失的情怀,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这是最笨的办法,但好像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否则的话就只能把这个矿坑填上,再用穿弓诀一类的秘法修复地气了,那个工程量几乎难以想像。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山间渐渐变得昏暗,扎西德巴和尚没有回头,语气略显虚弱的开口说话了:“施主,你方才可看的明白,我这半月以来一直如此行功修复莲华地脉灵性,是否有什么偏颇之处?” “扎西德巴大师,请问你是无间派的哪一位长老?”唐成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句很古怪的话,脸色也是古怪莫名。 唐成一开始没有看出扎西德巴所施秘术出自何门何派的传承,但最后一下弹出菩提珠的手法,只有无间派的秘术是那般施展。无间派不仅有幻法大阵,自古正传秘法是“无间化煞诀”,运转时可凝炼地气灵枢似幻似真,专门克制与化解各种冲煞。 假如扎西德巴的手段得自风门秘法传承,又能修炼到如此神妙的境界,那只能是无间派弟子了。唐成当然是大吃一惊,他无法将眼前的扎西德巴和尚与无间派联系起来,但是神念感应又是清清楚楚,所以突然发问。 扎西德巴听到这里却是一愣:“无间派?贫僧从未听说过,施主何故有此一问?” 唐成继续追问:“那么大师所修秘术,师从何人?” 扎西德巴笑了:“我自幼就在八里贡觉寺出家,无非早晚功课、持戒修行而已,略得些有为法手段,却非向佛之心所求,只为护持庄严而已,更不能与施主这般江湖高人相比。但世间法万变不离其宗,方才的手法,贫僧觉得如此用功方能有效,可又偏偏无效,故此才请你来一观。” 唐成听到这里感觉到了释然,他并不怀疑扎西德巴所说的话,天下秘术未必都出自风门一家,所谓风门各派传承,其要旨首在借助天地灵枢滋养形神、移转灵枢有气场造化之功、神念合形怀抱天下山川。除此之外,世间还有各种修行,可能大道追求各异,但妙趣总有相似或相合之处,正如唐成开玩笑所说:和尚也会堪舆气场,只是不托堪舆之名。 再仔细回味扎西德巴刚才的施法过程,虽最后一击很像无间化煞秘术,但并无诸法如幻之感,出手是实实在在。唐成不由得暗中感叹,无间化煞诀也好,这和尚施展的手段也罢,全在人之所为啊! 但是,同时他也更纳闷了,诧异的说:“我所习风门秘术,虽不能与大师之佛法精深相提并论,但也看的清楚,你施法并无不妥,假如都按刚才的手段,等你将那串念珠扔的差不多了,这里的地脉也差不多该修复了。我只是有两点疑问,你这半月来都是如方才一般行功吗?你这串念珠粒粒灵性精纯,是一件难得的法器,你打算都扔了吗?” 扎西德巴回答说:“当然不是天天如此,今日为了给施主演示,已尽全力,假如在山野中遇凶险,这时候已无余力自保,平日自不会如此。至于这串星月菩提,是我于佛前修持之物,确实是件法器,要不是借助于它,也不可能弹指间成此手段。” 唐成叹息说:“大师之情怀,吾所不及也!” 扎西德巴站了起来,收起地上的三个铜钵,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说:“你是说这串念珠吗?说诸法空相,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何况法器,归根到底是佛家的无我。发愿而行之时,器物当有所用,这才是修行功夫。”停了一会继续说: “但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其实我也觉得很可惜的!平时自知珍贵,绝不会无谓毁弃它,毕竟尚在世上行走,尘缘未断尽也不能断尽,否则一切虚无并非正法眼藏。” 唐成摆了摆手说:“大师莫谈佛法了,我很钦佩你,但这时候听着头痛。你方才施法并无问题,怎么会做无用之功呢?能把详细的情形对我讲讲吗?” 扎西德巴这才看见唐成额头上的冷汗,又是微微一怔,倒吸一口冷气说:“原来施主竟在魔障袭扰关口!贫僧唐突了,竟邀你来此凶险绝地,该说钦佩的应当是小僧才是,施主竟能面不改色从容观法,定念能断金刚,小僧万万不及!”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再细说罢。” 唐成一直在忍受元神如无数针扎的感觉,他出了一身冷汗,扎西德巴的话他听明白了,所谓修炼中的“魔障袭扰关口”确实凶险,换一个人恐怕万万不会主动到这种地方来。可是,唐成真不是一般人,当代江湖修炼风门秘术的传人中,迄今为止他已经是最出色的,一步步走来有登临千山之成就,是从刀尖上磨砺出收敛于无形的锋芒,眼前的和尚也无法与他相比。 唐成指指另一座山峰的半腰说:“不要走太远,还是找一处能看清这个大坑的地方说话,我们就去那里吧。” 扎西德巴皱着眉头说:“那里仍然太近,施主仍会受魔障袭扰,贫僧也须寻清灵之地定坐调息,还是到这环绕群峰之外才妥当。” 唐成摇了摇头说:“降魔化煞也是历练之法,只要莫自寻烦恼而已。这么近我没办法,但是稍远一些,我自能护持你定坐调息,还是将此地全貌看清楚,说话更方便。” 说完话他转身就走,来到巨大矿坑对面那座山峰的半腰,在一处缓坡上取出七枚钨光石布成璇玑星辰大阵。然后在枯草上坐下,指着对面说:“大师,请坐吧,容我施法。” 这时候,太阳早已落山,林间一片昏暗,隐约的繁星已浮现在遥远的天空,唐成悄然运转大阵,星光汇聚洒落,又在上空奇异的消散。山坡上的天地灵枢精意汇聚,不仅将地气冲煞阻隔,而且形成一个极适合休憩的空间。 扎西德巴小声惊叹说:“我早知江湖上有风门秘术,也知你是此道中人,却没想到今天能见识如此高妙的手段!” 唐成笑了笑说:“想学吗?有空我可以教你。其实彼此彼此,今日也觉得大师的言行对我很有启发!”停了一会又说: “闲话以后再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半月来的详细经过了。” 扎西德巴开始讲述,唐成却越听越纳闷,按这和尚的说法,他这段时间每日午后在这里施法修复地脉,每次都是修复了少许,可是第二天回来一看,又完全恢复了原样。 第798章 魔障侵袭 这种现象很难让人理解,打个比方来说,他就像每天在填坑,可是第二天坑又被挖开了,而且一丝不增一丝不减,他修复了多少,第二天这巨坑地气便自动回复多少,来来回回完全是无用功。 这种现象一般很少见,唐成是一等一的风门秘法高手,自然清楚扎西德巴方才的法术是有效的,否则也不必白白损弃那么多菩提珠。他沉吟着问:“你每次施法完毕,就离开了这个地方等到第二天再来对吗?为什么不守在旁边看着?” 扎西德巴有些尴尬的回答说:“只怪小僧功力有限,要想触动地气有所修复,所耗甚巨,必须寻找灵气充盈所在定坐调息才能恢复,否则易伤形神。施主你也清楚,这个地方根本不合适,所以我不能在附近休息,等第二天再来时,情况就已经变化。我一连试了半个月,皆是如此,实在难解啊。” 唐成皱了皱眉头,神情有些古怪地说:“你这和尚,心眼未免太实!就没有试过神气完足之时,不施法修复地脉,就是守在这里看着,观望平日你不在的时候,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扎西德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贫僧有过闪念,但又想到要是不施法,地脉就不会变动,我又怎能看出地脉回复的原因呢?而且贫僧始终以为是功力不足之故,故以此为每日功课,假如没有遇到施主,再过一段时间,我可能真的会不再施法,就守在这里观望了。” 唐成苦笑着说:“假如是我的话,遇到这种怪事,恐怕当天就不会再做无用功,而是躲在周围观望究竟。”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 “大师,这以法力修复地脉之举,你是第一次干吧?” 扎西德巴连忙点头说:“施主好眼力,我确实是初次为之,因此对所用手段殊无自信,才会请教您这种精通风门秘法的高人。” 唐成叹了一口气说:“不论谁来,手段也不会比大师更有效,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与那矿坑也没有关系。你今天恰好遇见了我,布下这座聚灵法阵,就在阵中调息修养,我们一同守望,事情自然可水落石出。” 像唐成这种人能看明白常人不解的玄妙,遇事就不必再往神神秘秘处多想,扎西德巴一说他就猜到最有可能的情况了:有人捣乱。 扎西德巴修复些许地脉后一离开,当天就有人施法破坏,想修复此处地脉很艰难,就连扎西德巴这种高手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是破坏他的“工作成果”却容易得多,并不需要很高的境界和很深的功力。 只是,有谁会做这么无聊而且可恶的事情呢?完全是费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已,同时也是毫无意义的无用功啊! 很难想象世上会有这种人,扎西德巴甚至没想到,唐成虽然第一念就猜到了这种可能,但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扎西德巴入坐,璇玑星辰大阵汇聚的天地灵枢果然很适合滋养恢复神气,他闭上眼晴开始轻声的诵经。 唐成也闭上眼睛定坐,他感觉扎西德巴所诵的经文之声好像有安定灵台的力量,元神中那被刺痛的回味竟渐渐忘却,变的越来越清晰明净,神念逐渐收敛知常。 这和尚真有菩萨心肠,自己行功恢复,还不忘帮唐成一把,助他渡过所谓“魔障侵袭”的困扰。 修习气脉秘术也有劫数玄妙难言,譬如唐成这时候刚刚迈过“万物生动”的门径,会自受困扰。这个过程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全看各人的机缘和所用的功夫了,甚至有的人会生出“我何苦自困如此,还不如当初洒脱”之类的厌弃心。 唐成“破障”时间很短,就在这天半夜时分已经全然收敛神念知常,能清晰感应万物生动,却不再被动的受其困扰,如此方能真正运用自如。这一方面有扎西德巴之助,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下的功夫。 对唐成秘法修炼之精进神速感到惊叹或者疑惑的人,不妨先想想他都有什么样的经历,下了哪些功夫?就拿眼前来说,感应“万物生动”之境,数日之间便能收敛神念知常,殊为难料啊!但是他在这种情况下跑到这种地方来,承受魔境袭扰形神之苦,还能谈笑如常帮扎西德巴和尚这个忙,也不是一般风门传人能做到的。 夜半时分,如醍醐散落的星光突然在上空消失,唐成收了法阵,小声说:“大师莫再念经,有人来了。” 远方有一道人影从山野中跑来,没有打手电,步子轻盈如觅食的狸猫。 这里是山间野外,白天尚且道路难行,一不小心就可能摔落高崖深壑,半夜能步行跑这么快,绝不是一般的人,应该身怀绝技。 假如能看清这人的相貌,看上去是个大约二十出头的男子,神情中还带点调皮的孩子气。他来到山脚下,好像有感觉,回头向唐成和扎西德巴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但是什么异状都没有发现,于是面对那巨大的矿坑站定,看动作好像要开始练拳。 他站的地方恰好就是扎西德巴下午施法的位置,这人的胆子可够大的,那巨大的矿坑在夜色下的山野怀抱中显得阴森无比,就似千朵莲花山中突然张开的巨口,那巨口是吞噬一切的无底深渊。 站在那里,感觉就如同将被吸入另一个未知的恐惧空间,没毛病的人恐怕都会被吓出毛病来,绝对是个“闹鬼”的地方。 再仔细看他的动作又不像在打拳,而是来回移步左右开弓,手中并没有弓,但动作却很吃力凝重,就像真的将无形之弓推满,然后一箭又一箭射出去。 等那人射到第三“箭”的时候,巨坑中的地气翻腾,元神如闻怪吼之声,周围的山川地气被扰动,灵枢移转间仿佛显现了一幅场景。那场景就像群山间这一巨大的矿坑被开挖的过程快放重现,隐约还带着心盘运转的痕迹,那几乎完美的地气灵枢汇聚之地,被犀利的神识冲出一道裂隙,就是眼前如森然吞口的矿坑,虚实变换十分玄妙。 原来这人不是故意来和谁捣乱的,就是来练功的,看他神识运转已十分娴熟,应该已经习练了不少时日,可能早在扎西德巴和尚路过此地之前,他每天午夜就在这里练功了。 他所修炼的赫然正是玄空派秘法中的“穿弓之煞”,真是寻了一个绝佳的好地方,在这里习练既可以不惊扰他人,也不必破败地气灵枢,无非是利用矿坑本身的地气特性运转神识而已,无损周围的气脉。 第799章 穿弓成煞 虽然说周围地脉没有什么损毁,可是,经那人这么一练功,扎西德巴下午的辛苦全成了无用功。借助菩提珠为灵引,虚空再造灵枢修复地脉,每次都是完成了不易察觉的少许而已,并不稳定,没有最终大功告成之前,最怕这种人为的扰动。 这种搞法,就像摩天大楼的装修工程刚刚搭了一层脚手架,然后就连夜被拆掉了,一切又恢复成原样。 唐成一开始很生气,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等渐渐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又不禁哭笑不得。这人的秘法修为不低,已突破移转灵枢之境,隐约已至“携境无形”次第。 那人正在运功,忽然感到身后有了异动,有人走到他运转神识扰动地气的范围之内现出了身形,来者还是两位。 大半夜在这种地方,到底是人还是鬼啊?他也被吓了一大跳,从地上蹦起老高翻了个空心跟头,转身落地时已经抽出一支厚背带棱尖的玉尺。 只见星光下走来一僧一俗,他厉声喝道:“来者止步!你们是什么人,深夜在此窥探究竟有何图谋?” 他说话的同时手持玉尺凝神戒备,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修习秘法时被人暗中窥探本来就是江湖大忌,更何况是在这个时间、这种地方。然而对方只说了五个字,就让他收起玉尺躬身行礼了,只听对面一人回答说:“在下程维汉。” 唐成说话时也抽出一物如同带尖的玉尺,以神念激发隐约撼动山川地脉共鸣,正是形法派所赠的撼龙令,当代江湖上也只有他一人持有。那人看得清楚,当下也不敢怀疑,收起玉尺躬身行礼说:“晚辈是崆峒派弟子王福生,请问维汉先生深夜至此,是恰好路过还是特意来找晚辈有所赐教?” 唐成一副好气又好笑的神色:“你就是盼盼?久闻大名啊!” 王福生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原来维汉先生也知道我的小名?不敢当,不敢当,我才是久仰前辈的大名!本来心里对您还有点不服气,可是今天一见,我全力运转神识之时,你能无声无息毫不费力的走近,以撼龙令激发地脉共鸣,实在是佩服!”然后又说: “前辈的年纪好像还没我大吧?这位高僧又是哪派前辈?你们到此有何事?” 这个人倒是个直肠子,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唐成以前虽然没见过他,但早就听过“王福生”这个名字,这人是崆峒派掌门王崇阳之子,今年三十岁了,也是江湖风门年轻一代中的知名高手。 在南海的时候,欧阳静等年轻人闲聊时提到当时没来参加聚会的王福生,总是习惯称呼他的小名“盼盼”。 王福生这个人从小在兴安岭山中长大。这崆峒派的道场远在西北甘肃平凉的崆峒山上,但是世代居住地却在东北的大小兴安岭一带,就像远来的游牧民族,虽然也像其他孩子一样读书上学,但是很少出山,自幼酷爱修习秘法,涉世不深,脾气也非常率直,说话办事有时候还像个小孩子。 今天见面听他一说话,还真是这么回事,唐成拱了拱手回答说:“这位是藏区八里贡觉寺的扎西德巴大师,我们守在这里,专门等着看你干的好事!” 王福生又愣住了,不解的问:“我干的好事?以维汉先生的眼力,应该能看出我方才在修炼本门秘传‘穿弓成煞’,家父曾有交待,此术可伤人也可破法,可修复也可破败,穿弓煞意凌厉不可随意习练,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地方淬炼神识。”停了一会又说: “呃,偷窥他人习练秘术,是江湖大忌,维汉先生既然早就来了,不会这么做吧?” 唐成差点让他气乐了,冷哼一声,故意把脸色一沉说:“偷窥?这四面透风的山野,谁都可以来,又不是你家的后花园,以后再说这种话,先看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王福生,我且问你,你在此地练功多久了?” 王福生的神色仍然不解:“已经两个月了,难道我练功有什么不妥吗?” 一直没吱声的扎西德巴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位王施主,这半个月以来,你就没察觉这里的地脉灵枢有什么变化吗?”这和尚真是好涵养,半个月辛苦行功,毁弃了十几枚珍贵的法器菩提珠,一番心血和所有代价,全让这小子给搅了,换个人说不定先冲上去揍一顿再说话,他还能不惊不怒的询问。 王福生站在那里直眨眼,摸着后脑勺一边想一边回答说:“最近半个月?地脉灵枢感应,随天时节气本身就有变化,在这里很是微弱缓慢,我本来没有太在意,听大师这么一问,还真觉得奇怪。这半个月来的地脉变化好像与天时运转不同,些许微妙却总是循环往复。” 扎西德巴不紧不慢的回答说:“贫僧这半个月以来,每日午后行功修复地脉,无奈法力低微每次只能有些许之功,不料次日再来便发现前功尽弃,因此疑惑不解,今日方知是这么回事。” 唐成啐了一口说:“王福生,你可真够混的!一天两天你没在意也就罢了,一连半个月地脉都是同样的变化,你就不想想原因、查探究竟吗?”停了一会又说: “就是气息微弱难查,但以你的功力已经感应到了,这半个月积累之功相当可观,你知道这耗费了扎西德巴大师多少心血吗?看看人家的法器!……” 事情终于真相大白,唐成说出了详细的经过,包括扎西德巴这段时间所用之功、所毁之器、所思之事。说话时他故意吓唬王福生,面寒如霜,语气冷厉,收起撼龙令,一手在腰间暗抚太阿的剑柄,浓烈的杀气凝重,从四面八方牢牢锁定王福生。 程维汉在江湖上威名不小、凶名更盛,王福生被他这样盯着全身都在出冷汗了,说话也有些打结:“维,维汉先生,我曾听闻您助千杯前辈诛杀叠嶂派叛逆石文杰的义举,也是十分仰慕与钦佩!”说到这里有点心惊了: “但是这里不是海宏工业园,这坑,坑也不是我挖的。” 唐成冷冷的补充了一句:“有一件事外人不知道,当时扎西德巴大师也在场,是我们三人共同出手收拾了石文杰那个逆贼!” 王福生突然提高声音说:“嗯,该杀!”然后又放低声量说: “可,可是,我真的是无心之失,无意中破坏了高僧修复地脉之举,请问怎样才能弥补过失?维汉先生又想怎么处置?” 第800章 和尚也有江湖 唐成见王福生吓唬的差不多了,这人的性子倒单纯得很,突然一笑问:“盼盼,你是犯罪团伙的头目吗?” 王福生愕然地说:“不是。” 唐成故意夸张地问:“你引煞害人了吗?” 王福生低头小声说:“没有。” 唐成看着他说:“假如扎西德巴大师没有路过这里修复地脉,你破败灵枢了吗?” 王福生坦然地说:“那就更没有了,这坑真不是我挖的!” 唐成摆了摆手说:“这坑当然不是你挖的,你也没能力挖这么大一个坑,那是当年小日本盗挖矿产留下来的。”停了一会又说: “哦,这样啊?那没事了,你回去吧!请将这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你父亲,每个细节都不要遗漏,顺便打声招呼,就说两日后我将携扎西德巴大师到岫岩拜山。” 王福生没想到唐成这么轻松就放他走了,扎西德巴和尚站在一旁也没说什么,他摸着脑袋愣了半天,然后深施一礼告辞离去,维汉先生还有吩咐呢,赶紧给老爹打个电话。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山道上,唐成这才转身问扎西德巴:“大师,这人毁了你的心血,我就这么放他离去,你为何不阻拦,至少得让他有个交待吧?” 扎西德巴托钵反问:“交待什么?今日向施主求教,就是为解这半月来的疑惑,如今终于水落石出,多谢施主!至于那王福生,贫僧能让他赔什么呢?渡一人不如渡一家,贫僧还要多谢维汉先生的安排呢!我虽是出家人,但也知江湖。” 话说到这里,这和尚已经露出了笑意,竟然也称唐成为维汉先生,语气略带调侃。 唐成也笑了,问了一句看起来不相干的话:“请问大师今年贵庚?” 扎西德巴淡然说:“三十有九。” 唐成愕然地说:“还真看不出来啊,扎西德巴大师,您也是湖嘛。” 扎西德巴不紧不慢的回答说:“佛之觉悟,为出入世间大智慧,明王菩萨或忿怖之相或慈悲情怀,但谁也不笨啊?慈而不姑、悲而不弃,方可穿行世间万相。我感谢你今日相助,更感激施主借势的安排。” 唐成摆了摆手说:“提这个谢字就太客气了,你说红莲白藕是一家,那么佛门风门也是一家,大师行此大悲悯之举,我既然遇上了怎可不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您连日来劳累了,就好好休息一天,后天到那崆峒派去化一场善缘。” 扎西德巴摆了摆手说:“贫僧早知世间有堪舆秘术、有传承修习之门,看来维汉先生在其中颇有身份威望啊。但你提这佛门二字太重了,贫僧只是一个行脚和尚而已。” 唐成仍然在笑:“天下和尚、尼姑是一家,就是佛家嘛,只是如今世道,脑满肠肥的和尚我见得多了,像大师这样真心向佛之人很少,当结善缘啊!” 这两人说了一大堆江湖切口。唐成自然不会为难一个王福生,他的目的是要与整个崆峒派打交道,这正好是一个机会。顺手再办另一件事,就是借助崆峒派帮扎西德巴完成修复地脉之举,和尚一个人修复地脉灵枢实在太吃力,代价且不说,需要的时间也非常久,再碰到王福生这种人无意中来捣乱又是前功尽弃。如此佛门高人,何不结一段善缘呢! 扎西德巴和尚为人绝不迂腐,而且很聪明,通过刚才的谈话已了解王福生出自一个叫崆峒派的风水秘法修炼门派,唐成在江湖上非常有地位。唐成吓唬一番后很轻易的放走王福生,并要他转告这里发生的事,扎西德巴就已经猜出用意了。 扎西德巴并没有多纠缠这个话题,神色祥和的又说:“方才见维汉先生所布阵法极为神妙,如果方便的话,贫僧还想请教。” 唐成很客气的回答说:“请教不敢当,能与大师这等高人彼此印证,机会难得,我还想向您请教这修复地脉的手法。”停了一会又说: “这里不是长谈之地,我们还是去山外吧。” 他们两人离开了这个日本人当年留下的大坑,穿行山野时唐成看着扎西德巴那满是补丁的僧衣,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促狭,突然又问:“大师,我知道你持戒精严,但衣服上也不用打这么多补丁吧?就像故意要给别人看似的。” 扎西德巴也不生气,一边走路一边回答说:“衣服上有没有补丁,如今年代,已并非苦行区别,这还真是给人看的!但看也罢不看也罢,贫僧修行如此,有总比没有好,至少世间善男子、善女子能够看见。佛法真意不可见,但庄严有显象可观,渡人手段而已。” 唐成不依不饶的追问:“你们八里贡觉寺我可是听说过,持戒清修、托钵乞食,于如今物欲横流之世殊为难得。网上的宣传也有很多呀,图片、视频传的满世界都是。我想问问,那些照片和录像都是谁拍的,你们排队托钵出去行脚的时候,总有人跟着吗?” 扎西德巴淡然说:“居士信众,护法相随。” 唐成点了点头说:“哦,我明白了,是开着敞篷宝马架着摄像机,追随着贵寺僧众供养,专门将苦行清修场面传扬四方!”然后,看了看扎西德巴一眼又说: “别的大庙,比如峨眉山、五台山、少林寺可没有这等口碑和人气啊。” 扎西德巴差点没让他逗乐,尽量不动声色的回答说:“这也是便宜法,佛门在江湖,亦可用江湖手段。示人以清修之本,总强过示人以乱戒之相,维汉先生,您说呢?” 唐成一挑大拇指说:“大师别误会,我可没有笑话您的意思!江湖术讲究尖里并重,便能如鱼得水,大师您的清修之道与江湖门槛,已是尖里合一了,真修行如此,佩服佩服!” 第二天仍在千朵莲花山中的祖越寺附近,唐成和扎西德巴谈论彼此修行心得,并非全是佛法,也不是地理堪舆,主要是关于地气感应,如何布阵移转、化煞成枢等等。 这时候唐成想起了明朝诗人张鏊写的《祖越寺》,开口念道: 使节约山灵,征鏖斩尔亭。 龙宫翠山谳,鸟道上青冥。 夜宿莲花嶂,朝看贝叶经。 酒醒啼鸟缓,花雨满禅庭。 孤亭不忍别,更上翠微间。 南海八千路,辽东第一山。 杯前云出岫,檐下鸟知还。 天远何须问,征人正度关。 然后又说:“这位兵部尚书的诗句‘南海八千路,辽东第一山’被书法家启功攥写,刻在了千山正门。” 第801章 这些将来都算在你账上! “这祖越寺的来历也是很有故事的。”扎西德巴和尚说:“这寺院原名灵岩寺,始建于唐朝。建寺时有高僧传古祖师从寺经过,讲经说法时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这样不可思议之妙景出现,故改名为祖越寺。” “这等神奇的妙境在这千朵莲花山中出现也就很好理解了。”唐成幽幽地说:“那就是地气灵枢的出现,是很正常的。” “到了金代,金睿宗的皇后、金世宗的生母贞懿皇后李氏出家为尼(法号通慧圆明法师),曾来此寺静修,并大起浮屠,成为了皇家寺院,扩大了佛教的影响。”扎西德巴和尚说。 就在他们在祖越寺谈话时,远方岫岩县崆峒派外堂所在,几位长老招集重要的执事弟子也在开会。 王福生半夜就给父亲打电话了,当时崆峒派掌门王崇阳还在宗门道场中,连夜坐伐木的拖拉机出山,同行的还有门中掌仪长老文卿,在山外换乘越野吉普车,上午就赶到了岫岩县。 持戒长老萧长河就在岫岩,结缘长老苏茉尔也在这里,崆峒派高层齐聚。 崆峒派的组织结构有自己的特色,与九星派很相似,不是以往的九星派,而是经唐成和莲韵居士慕容楚“改制”后的九星派。它虽然也分内堂和外堂,但是不分设外堂长老,由内堂长老苏茉尔总摄外堂事务,所谓外堂实际上就是内堂的一个分理部门。 崆峒派的宗门道场分东道场和西道场,这东道场就设在大小兴安岭深山中,一年当中甚至有好几个月大雪封山,交通十分不便,所以与各派往来、与外界结缘各种事务,基本上都在岫岩县处理。 唐成说拜山,没有去宗门道场而是来到岫岩,也是很了解情况,他的身份特殊涉及到的事情又特殊,因此崆峒派的高层都赶来迎候了。 他们正在议事,只听萧长河说:“维汉先生传书江湖缉拿张发奎,如今此逆徒已落入法网,人人心里都清楚是他拿下之后留给警察的,而我门中尴尬往事并无半点风声传出。这是我等当年半途而废未竟之功,假如早日拿下张发奎,何至于再有后来那些祸患事!” 王崇阳看了看在座的人说:“维汉先生要登门拜山,其实应该我等去登门拜谢才对,他倒先来了,定会私下解说这事。他要说一个谢字,我们该怎么回答呢?” 苏茉尔沉重地说:“维汉先生只需说一个谢字而已,而我们可真得好好谢谢这位小前辈,但这谢意轻重不好掂量啊。” 文卿沉默了一会儿说:“九星、消砂、寻峦、凤凰谷各派皆尊维汉先生为供奉长老,我们是否也可以……” 王崇阳苦笑着说:“你以为我不想吗?以维汉先生如今的江湖威望,能成为崆峒派的供奉长老,其实对我们有好处!可我们并没有借口提出,维汉先生也没有理由答应,人家不缺这个身份,我等无端相邀反而有强求攀附之嫌,但是,感谢又不能缺乏诚意。”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程维汉对九星派有挽救存亡之恩,对寻峦派有重整宗门之惠,报了凤凰谷前任掌门殒身之仇并寻回了掌门信物,化解了消砂派内忧外患的灭门危机,这些都是几乎无法报答的大恩德,与门派的兴衰荣辱紧密相连。因此这些门派尊他为供奉长老,程维汉也不好推辞。 但是,维汉先生和崆峒派可没这么深的交情,崆峒派只是欠他人情而已,与这样一位重要人物搞好关系好处多多。表达谢意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也不能牵强,让对方反而不能接受,人家又不缺一派门外供奉长老的地位。 这时候,站在王崇阳身后的王福生有点着急了:“诸位叔伯,你们把我的事给忘了吗?我昨天夜里可是得罪维汉先生了,当时吓得够呛,结果只说了三言两语,他就让我回来打招呼,说是要拜山。我看不仅要道谢,恐怕还需要致歉吧?那位扎西德巴大师是他的朋友,据说在海宏工业园时,曾与千杯前辈一起缉拿过叠障派叛逆石文杰。” 王崇阳看着儿子想笑,却忍住了,板着脸喝问:“你干的好事!我与八里贡觉寺的卓玛宝珠住持还是故交,连你这个名字都是人家起的,现在却和八里贡觉寺的高僧捣乱。” 王福生往旁边闪了半步说:“我干的是不对,但也是无意的呀,维汉先生和扎西德巴大师没让我赔,其实我是真想赔。” 文卿笑了笑说:“盼盼啊,维汉先生当时说的不错,你确实太混了点,一天两天也就罢了,连续半个月都没发现自己在捣乱吗?该罚呀!”停了一会又说: “但是,维汉先生又不好直接罚你,所以让你回来告诉我们这件事,明日登门,就是要看看我们这些长辈怎么教训你。” 王福生瞪大眼睛说:“啊,你们想怎么收拾我?” 萧长河看了他一眼:“依门规好像也没什么好处置的,维汉先生给你一个面子也给了崆峒派一个面子,我们尽量补偿扎西德巴大师便是。” 王崇阳脸色一沉说:“怎么不好处置?风门地师五戒有一戒:不可破败灵枢!” 王福生惊讶地说:“爹,我没有破败灵枢呀,那坑不是我挖的。” 王崇阳斥责说:“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你挖的,是日本鬼子当年留下的罪过!但高僧修补地脉灵枢,你明明有所感应,还一连捣了半个月的乱,那修补的灵枢不是你破败的吗?虽然是无心之失,但也犯戒了!况且你说自己是无心怎么才能证明,别人又怎么能相信?” 王福生一听这话脸色有点发白,苏茉尔在一旁摆手说:“掌门师叔,你就别吓唬盼盼了,维汉先生说的清楚,他要和扎西德巴大师一起来拜山,届时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盼盼也不用太担心,那等高人不会为难你的,但应该吃的苦头也得有思想准备。” 萧长河在一旁补充说:“盼盼误打误撞开罪了维汉先生,其实也不全然是坏事,正可借此机会结善缘,确实是我崆峒派弟子有错,真心赔礼也显诚意嘛。我听说那位高僧修复地脉之举手段非常,至少有神念之功,大悲悯情怀也着实令人钦佩。”停了一会又说: “按他所用的手段,我崆峒派炼化的戈壁玉籽也许比他的菩提珠更适合,也别等人家开口了,我们自己先准备好。” 王崇阳想了想说:“就用戈壁玉籽装满那位僧人的钵,我私人所收藏恐怕还缺点,与诸位师弟借一些便是。”然后转向王福生说: “盼盼,这些将来都算在你账上!” 第802章 戈壁玉籽 文卿听了王崇阳的话笑着说:“借什么借,盼盼也是我们的晚辈,大家一起帮他出就是了。”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 “这事以后再说,不打岔了,正事还没商量完呢。” 苏茉尔眨了眨眼睛说:“维汉先生传书江湖拿下本门叛逆张发奎,又阻止盼盼的过失之举加以善意规劝,这是很大的人情,我们既致歉又致谢,不如就按照形法派的成例。听说他昨夜取出了撼龙令,本门也有牵机箭。” 萧长河立刻附和说:“此议甚佳!想那形法派,有门中弟子企图谋害维汉先生,反被维汉先生查出,助其整顿门风,形法派以撼龙令相赠。维汉先生这次传书江湖虽然动用了撼龙令,但也只是象征性的,形法派一点都不吃亏,反而更添江湖人脉。” 王福生又在一旁嘟囔说:“我可没有谋害维汉先生,你们干嘛越说越严重啊?” 萧长河笑呵呵的解释说:“可是你得罪人家了,这不正好是赔罪吗?还显示我崆峒派虽有穿弓成煞秘术,但并无指引弟子破败灵枢之举。” 王崇阳有些迟疑的说:“牵机箭我倒是乐意赠送,只是这样是否显得谢意太重,有些太刻意了?” 苏茉尔摇头说:“所谓礼多人不怪,我们没什么损失,传之江湖又不失为一段佳话,只要维汉先生不是矫情之人,应当会接受的。” 崆峒派的外堂并不在岫岩满族自治县的市区中心,而是在市郊一座很大的宅院,交通却十分方便,就在国道旁,对面有饭店和宾馆,也是崆峒派的产业。 唐成有意等一天再来,就是让崆峒派这些重要人物自己先聚齐了商量。以他的身份如果突然拜山的话,容易让对方手忙脚乱,所以要提前打声招呼。 崆峒派显然早已准备好,唐成打了辆出租车从鞍山来到岫岩,直接停在崆峒派外堂院落的门口,一下车就看见了王崇阳等人站在院门前迎候。 唐成一眼就认出王崇阳了,他的五官和王福生很有几分相似,相貌大约五十出头,但气质略显沧桑也沉稳的多,往那里一站绝对不会认错人,在众人间他就是一派之长的气度,不会闹出袁尚林当初那样的笑话。 唐成和扎西德巴下车,王崇阳率众上前见礼,萧长河长老在广州已经见过了,就由他来引见。文卿长老带着眼镜气度很斯文,看上去像个很有学识的书生,倒是领外堂事务的结缘长老苏茉尔让唐成微有些意外,甚至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苏茉尔是当地人,满族,容颜看上去不到三十岁,是一位气质温婉、相貌柔美的少妇,很有一种成熟的风韵容光。她不仅负责崆峒派和风门江湖各派的往来结交,而且负责管理门下的产业经营,是类似于总管的角色,堪称才貌双全。 唐成来到岫岩,所有的一切接待事务都是她安排的。 人们见面的习惯,就算是和尚也得先吃饭,由于唐成是陪着扎西德巴来的,苏茉尔已经打听了八里贡觉寺僧人的规矩,过午不食而且每天只吃一餐,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一桌素斋,赶在中午之前开席。当地特色的老榆树豆腐宴,供奉僧人正合适,俗家人吃也很不错,考虑的十分周到。 扎西德巴却没有摆开碗碟,而是取出三个铜钵依次摆好“化斋”。苏茉尔还想邀请他直接入席,唐成却笑着摆了摆手,率众先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将每一盘菜都夹了一份放进一个铜钵里。苏茉尔见状掩口一笑,随即拿起另一个铜钵给扎西德巴盛饭。 苏茉尔走到身边的时候,扎西德巴口念一声佛号自动退后三尺,按八里贡觉寺的戒律,行脚时驻足,应离女居士三尺之外。这样的戒律好像有点多余,有点做作的意思,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理解却也有道理,现在就有不少花和尚爱近女眷,非议多多,清修僧持此戒免得让有心人借题发挥。 饭菜都有了,唐成指了指另一个空钵,对站在旁边一脸忐忑的王福生说:“盼盼,给大师倒水。” 王福生这时候也很机灵,赶紧过来倒了一壶新沏的好茶,走近扎西德巴,恭恭敬敬的说:“大师,请用斋!” 扎西德巴点头致谢,然后坐下来吃饭。唐成招呼众人说:“大师吃大师的,我们吃我们的,各随各的缘,风门佛门、红莲白藕是一家,不必见外。” 席间没有喝酒,众人只是吃饭而已,也没有开谈正事,只是互道久仰,除了王福生总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扎西德巴之外,其余众人言谈都是既礼貌又自然。 王崇阳特意问:“三十年前我行游山河时,曾到八里贡觉寺进香,有幸与如今的住持卓玛宝珠大师相谈,我儿‘福生’这个名字还是他取的呢,请问卓玛宝珠大师可好?” 扎西德巴回答说:“卓玛宝珠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一切如常,您三十年前见到他什么样,现在依然是什么样。” 王崇阳哦了一声,点头赞叹说:“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当年我就奉卓玛宝珠大师为尊长,今日我儿也当奉扎西德巴大师为尊长。” 不喝酒饭吃的就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吃完撤席,扎西德巴到厨房里将钵洗净,王福生也讨好似的跟在后面帮忙,扎西德巴洗好一个他就接过一个捧在怀里,最后把三个钵都捧过来了,又回到厅中说话。 他们刚刚进来,王崇阳就捧着一个玉盘走过来说:“扎西德巴大师,听说你在千朵莲花山修复地脉灵枢,用尽心血并损毁了炼化的法器,这戈壁玉籽正合大师妙法所用,小儿的一点赔罪之意,请您千万要收下。” 唐成也是第一次见到戈壁玉籽,一眼看上去还以为盘子里装的是多种色彩不规则得豆子,粒粒晶莹饱满呈半透明的色彩,却比普通的黄豆粒小了一倍有余,应该是戈壁滩上开采的籽玉料。 如果是一般的玉料,这么小的东西并没有加工的价值,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加工玉器剩下的边角废料,却用心雕琢成小豆粒的形状,实在有些不值得。 但是,以神念仔细感应,会发现这东西粒粒灵性精纯,显然经过高人的神识洗炼,是凝聚收摄地气之物。这等妙用也与它本身的物性有关,它本来就属于地下矿脉的核心部分,在亿万年的地质构造变迁中露出地表,然后又经历了风沙雨水冲刷冲洗,再被人们发掘加工,并不是普通的玉石。 扎西德巴修补地脉的手法,以此为灵引比他的菩提珠好用得多,那经过修行加持的菩提珠是佛门法器,本身相当珍贵还有很多用处,但是,这戈壁玉籽却是专门凝聚地脉灵枢的东西。 第803章 结缘 当然了,崆峒派高人炼化的戈壁玉籽也有别的用处,某些场合它可以替代或者辅助晶石布阵,虽然每一粒的效果不是那么强,但是数量多物性精纯,能以之为灵引凝聚每一片山川中最独特的地气。 如果功力足够深厚,用一把撒出去,简直可以起到撒豆成兵的效果,瞬间布成叠嶂峰峦,再以移转灵枢之术可以有种种玄妙变化。 物用如此,只是能达到这份功力境界的人,天下恐怕屈指可数。戈壁玉籽平时最大的用处其实是用于沙盘演练,师长用它布成种种气场垣局的示意,神识运转心中灵枢成方寸山水,让传人隐约感受也好心中有数。毕竟像唐成这种阅历丰富,能将天下山川炼入胸襟画卷的人并不多。 这当然是好东西,一枚两枚可能没什么,可是数量一多用处就相当大了。扎西德巴的钵在王福生手中,他伸钵就要去接,扎西德巴一摆手把钵拿过去说:“若是修复那处巨坑地脉,小半钵足已,贫僧自己拿。” 王崇阳当然不会那么小气,也没有只装小半钵的道理,他准备的是能装满三钵的戈壁玉籽,自己私藏不够几位长老还帮着一起凑的,但是扎西德巴却坚决不多要,到最后将三个钵又叠在一起,到底是把最上面那个钵装满了,玉盘中至少还剩下一大半。 王崇阳端出来的玉籽就没打算收回去,场面略显尴尬,苏茉尔在一旁笑着圆场说:“维汉先生首次来我崆峒派,这等末微之器,让您见笑了。” 唐成赶紧说:“哪里哪里,这东西虽小,却神妙非常,我看着都颇有兴趣,扎西德巴大师倒是不贪。” 王崇阳顺着话就把盘子转过来了,故意很随意地说:“哦?维汉先生也对本门这区区戈壁玉籽感兴趣,那就请您收下吧。” 唐成既不客气也不贪心,伸手抓了一大把笑呵呵的说:“这东西开采、加工、炼化颇为不易,王掌门把压箱子底的收藏都拿出来了吧,一盘子端了这么多?用不着啊,我们又不是来打劫的,我就抓这一把,剩下的你还是收起来吧,门内弟子还得用呢!”然后转身说: “盼盼,你也过来抓一把揣着。” 王福生不解地说:“啊,我为什么要揣一把?” 唐成看着他说:“一钵玉籽,向大师道歉,你毁了他半月之功和十六枚法器菩提珠。但是修复地脉之用,你抓一把戈壁玉籽也就够了。既然修习穿弓秘法,如今应知穿弓成煞易、引弓化煞难,破败气脉易、修复灵枢难,这么好的机会,你就不向大师好好请教吗?” 王崇阳听到这里眼神一亮,冲儿子低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抓,手张大点!” 王福生倒也实在,抓了满满一大把揣兜里去了,这时有人接过玉盘收起,王崇阳又请唐成和扎西德巴入座,却把王福生叫到厅堂中间站着,指着他说:“这个混小子,破败扎西德巴大师修复地脉灵枢之举,虽是无心但也有意!方才只是致歉,扎西德巴大师不与他计较,但此举也不可不罚,维汉先生,您看该怎么处置他呢?” 唐成看着王福生有些紧张还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很想笑但是忍住了,沉默了一会儿问他:“王福生身为崆峒派弟子,执戒长老有何话说?” 萧长河在一旁皱着眉头回答说:“本是无心,但的确有过呀!不必重罚,但也不可不责,应当在宗门道场当中闭关思过一年,不得出山,不得……” 他还没说完就被唐成挥手打断了:“太重了,太重了,本不该如此,你们不要故意重罚,这样连我都觉得过意不去。盼盼修为高超,听说自幼就在山中苦习秘法,甚至嗜法如痴,因此涉世不深亦不通世故,你们罚他于山中闭关,似乎不妥吧?” 王崇阳顺着话问:“那维汉先生以为该如何罚他?” 唐成看了看扎西德巴又看向王福生,说:“不如罚他助扎西德巴大师修复地脉灵枢,以盼盼今日之秘法境界还力有未及,但是能打个下手也是好的。”停了一会又说: “不过嘛,就要看扎西德巴大师点不点头了?大师,您是想让崆峒派罚盼盼在山中闭关一年呢,还是想罚他助你修复地脉灵枢呢?” 这个难题踢到了扎西德巴面前,这和尚不可能罚人家闭关,众人都看着这位高僧,只见扎西德巴抬起头不紧不慢的说:“这位施主性情憨直可爱,贫僧倒是十分欣赏,罚他其实不必,但行止也需注意,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诸位能否答应?” 王崇阳抢过话说:“大师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扎西德巴看着王福生似笑非笑地说:“贫僧想化一场善缘,这位施主与其在山中思过,不如随贫僧去行游天下山河。修复地脉若有助力,再得此戈壁玉籽,也就是两月功夫而已,请盼盼施主相助,完功之后再随我去八里贡觉寺一趟,重新将一百零八粒星月菩提加持完整,随后贫僧还将出游,就请这位施主随行吧。” 听到这里,王福生松了一口气不禁面露喜色,跟着扎西德巴和尚出去游山玩水,可比锁在家里闭关一年强多了,赶紧点头说:“我愿助大师修复地脉,愿随大师去寺中清修,也愿意跟着大师去行游山河。”然后看向王崇阳说: “爹,你就答应了吧!” 崆峒派几位长老都相视而笑,尤其是掌门王崇阳更是笑意盈盈,赶紧说:“盼盼,你还不快谢谢扎西德巴大师!这是你的莫大福缘啊,能得到这等高人的随时指点,我当年都没这么好运气。好好跟着扎西德巴大师,一定要多学多思多悟,一路护持高僧随行供养,以师礼待之。” 王崇阳当然高兴,虽然扎西德巴不是江湖风门中人,但以秘法境界衡量,至少也有神念之境,而且有修复灵枢地脉之功,这是穿弓诀秘术到了很高的境界才能掌握的。王福生的功力还差了点,能随行相助,那是绝佳的求教机会。 一般高手习练此等秘法之时,除非亲近弟子,都不会轻易让人窥探,扎西德巴要把他带在身边,就是指点之意,而且指点的可不仅仅是秘法。 王福生虽然有点憨,但并不笨,就是阅历有限涉世不深而已,随着这样一位佛门高人行游山河,对他来说肯定收获多多,正好能弥补所缺。 随行供养,话说的好听,但是与扎西德巴这样的高人在一起,谁照顾谁还说不定呢,王福生绝对不会吃亏。 第804章 领牵机箭 王崇阳让儿子以师礼待扎西德巴,听上去好像是吩咐,但分明就是请求扎西德巴多指点儿子的意思,他刚才吃饭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今日我儿当奉扎西德巴大师为尊长”。 唐成也在一旁暗暗感叹,他当初也没这么好运气啊,师父陆超虽然指点的东西非常多,总在最关键的时刻、最关键的地点出现,但也没有将他带在身边行游山河。唐成没有那种空闲机会,时间对他来说太奢侈了,自从成为地气宗师传人那一刻起,他就不断的在解决各种凶险危机。 但是,另一方面,扎西德巴也是一点都不吃亏,王福生去助他修复地脉灵枢,离岫岩那么近的地方,崆峒派其他高手能不帮忙吗?合众人之力很快就能完成,根本用不着辛苦两个月,估计再过半个月就差不多了,也算这位高僧发愿圆满。 扎西德巴大师虽然不捉钱财,但是八里贡觉寺还是需要供养弘法的,把王福生带回去,崆峒派这些高人能不去布施进香吗?高僧本人虽然是苦行清修,用不着别人照顾什么,但身边有个人帮忙跑跑腿,有事打个杂,行游也方便不少。 这么处置,当然就是皆大欢喜了。 那边王福生听见父亲的话,赶紧朝着扎西德巴大师行礼下拜,扎西德巴大师离座而起,伸手扶住他说:“盼盼施主,你随贫僧行游,不必像我这样苦行清修,参照护法居士行止即可,在寺中当守寺规,在外一切用度可自行决定,贫僧并不干涉。” 王崇阳站起身来连连摇头说:“不不不,大师,你得多指点啊,这小子不懂的事情太多。”然后又加了一句: “请问大师何时回千朵莲花山啊,我也想凑热闹看看。” 他知道自己儿子有两下子,搞破坏还行,但是修复灵枢地脉功夫还差点,干脆亲自去帮帮忙吧,话说的却很委婉。 扎西德巴笑着说:“以贫僧的习惯,既然此事情已商定,说去就去,可令公子要随我行游一年,总要做些准备,我三日后在千朵莲花山原处等候。就不打扰你们谈正经事了,多谢今日之布施,贫僧先告辞。” 这和尚做事很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说完了就告辞,约定三日后再见,让王福生在家里好好准备。唐成站起身来问:“大师将去哪里,这时候就回千山吗?” 扎西德巴回答说:“既然来到岫岩,贫僧打算往卧鹿山效圣寺一游。维汉先生,昨日在山中畅谈地气感应之道以及灵枢浑成之妙,我建议你有空也可以去看看。” “就是传说古时有一常骑黑鹿的道人居于山中而得名那个效圣寺吗?”唐成随意地问。 王崇阳插话说:“大师要去效圣寺参观?这地方我熟,走过去挺远呢,盼盼,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既然你要随大师行游,那么此刻就陪同大师去效圣寺吧,做个带路的向导,一路上招呼好。” 扎西德巴说走就走,王崇阳也打发儿子陪着他去参观效圣寺了,在场的几位长老都送到门口。 扎西德巴和尚的事情处理完了,王福生有一年难得的历练行游机会,假如王崇阳不放心的话,回头再派人跟着便是。但是,唐成上门的正经事还没谈,不能跟随他一起前往,众人又在厅中坐下。 刚才有扎西德巴这个“外人”在,有些话不好说,重新入座后唐成谈起了来意,讲了传书江湖的经过,并说自己已经废了张发奎留给警方,并没有泄露当年往事,请诸位崆峒派同道放心,并对他们提供线索表示谢意。 唐成的态度非常诚恳,却说的在座众人一脸惭愧。 苏茉尔站起身来说:“张发奎是崆峒派弃徒,当年为恶,我崆峒派虽然几度派人阻止,却最终知难而退,以至于后患无穷啊!我派当尽未尽之责,当年未成之功,还要烦劳维汉先生今日完成,要说谢应该是我们谢您!” “天下风门本是一家,就不必客气了。”唐成说。 “您万里迢迢特意赶到岫岩通报此事,实在令我等汗颜呐!行游山川途中,还不忘相助高僧行悲悯之举,指点我派晚辈弟子歧路知返,崆峒派满门上下都将以此为戒,此恩德不知如何相谢?”苏沫尔客气地说: “昨日掌门招集众长老商议,奉上本门信物牵机箭,请维汉先生一定要收下,往后若有指点或差遣之处,崆峒派弟子自当聆听效劳。” 说着话,苏沫尔双手奉上一物,大约十公分长短,外形像带着棱尖的戈首,质地却好像透明的冰雕,入手微寒泛着青碧的光泽,仔细看内部还有血丝一样的光韵在游动。 这东西叫作牵机箭,它与形法派的撼龙令类似,是崆峒派的信物,要是赠送给门外的客卿,则表示此人有事开口则崆峒派一定会尽力相助,是一种相当尊容的地位象征。 这么重要的一种象征器物,当然也是非常神妙的一件法器,以它为灵引施展穿弓秘术或者类似的法诀能更添妙用,与撼龙令相比是不相上下。 唐成退后一步摆手说:“我何德何能,怎能接受这么贵重的馈赠?” 王崇阳等人全站起来了,围住唐成劝说:“维汉先生太谦虚了,若说声望、德才、功业,当今江湖谁能与您相比?您要是不接受,那分明是嫌我崆峒派地远式微,怨我等强求攀附结交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收就等于得罪人了,唐成只得拱手称谢,恭恭敬敬将牵机箭双手接了过来,向众人躬身长揖,王崇阳率崆峒派弟子一齐回礼,事情也就这么定了。 其实唐成心里也非常满意,且不说牵机箭是一件难得的法器,用处非常多,这次拜访崆峒派,最佳的结果也就是这样了。 当天晚上正式设宴,扎西德巴和尚不在,大家也不用吃斋了,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喝的十分酣畅。苏茉尔虽是位柔美少妇,但做为领外堂事务的长老,她的酒量可是相当的好,也有意想试试这位年轻英俊的维汉小前辈,席间故意逗他拼酒。 唐成表现的非常开朗大方,只要是敬酒都喝,喝到后来,苏茉尔已是粉面生红,不敢继续敬了,再喝下去要醉的是她,唐成还是面不改色。结果唐成端起杯子开始敬她了,苏茉尔连连求饶说方才得罪,其他几位长老也开始挡酒。 到最后连同掌门加四位长老总共五人让唐成灌倒了三个,事后对这位小前辈是更加佩服。 第805章 庙小定乾坤 酒量好其实不能代表人怎么样,但在适当的场合,确实能够带起一种气氛,让人觉得豪爽痛快。像他们这等高人行止自重,平常也很少喝到带醉失态的程度,也就是今天酒逢知己,气氛和情绪都喝出来了,满座尽欢。 第二天,唐成本打算告辞了,遇见扎西德巴和尚是意外,唐成有心助他修复莲华地脉但也没时间耗下去,借机请崆峒派帮忙并结一场善缘那是再好不过。他想走,但崆峒派众人无论如何要挽留,第一次来到岫岩怎么也得在附近游玩一番,让众晚辈尽尽地主之谊。 唐成也没有矫情,多留了一天,去卧鹿山效圣寺参观。这是扎西德巴和尚特意说的地方,建议唐成有时间去看看,他本以为是什么名山宝刹,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只是一道很普通的小山岗和一座很不起眼的小庙而已。 这庙的确很小,就像过去乡下老式的三间房,东西长不到十米,南北宽只在五米左右,地处一个山坳中,如此规模当然不能做为一个旅游风景点特意开发,只是一座山间小庙。 但是,它周围的环境却很有特点,南面有一条山溪流过,水声淙淙,岸边背阴处还有未融化的积冰,越往下游冰层越多。东面是山,狭长而险峻,西面也是山,踞立高耸,小庙是在一座山脚下,远望北山,有一道百米长的青灰色石脊露出密林之梢,壮如卧鹿之背,卧鹿山由此而得名。 这里的天然植被保存的极好,初春晚冬时节苍郁茫茫,嫩绿未吐,但枝间苞芽已待发,行至近处,门前的古松已有数百岁春秋。 唐成站在庙前抬头望向远山上的卧鹿石,元神中有一种真切的感应,凝重、端庄却并不显威压,或者那威压之势隐于山川含而未发。 他不由得又想起在宜宾南广河口见到的龙脊石,当时他尚无神念之境,神识之功也不过是绵绵若存而已,在途中搜寻的是当地有关哪吒的传说,体会的是养炼剑灵之法。今日一念回味,胸襟画卷悄然展开,那色彩斑斓的龙脊石呈现在浪花冲击的三江口,带给元神一种清晰的全新感应,灵动、变化、矫健却不显轻浮,露出水面的飞游之势如蛰伏化龙。 重新回味南广河山川天成灵枢,竟暗合消砂诀妙诣,只是那时唐成还没有去过消砂派。看来师父交待他重游当年山川,未必需要再回去行走一遍,画卷中的神游也是游,就看他当年是否将灵枢携入胸襟,如今是否能够更上一层楼?画卷展开呈现龙脊石体会消砂诀,秘术并非高人凭空而得,本就是从天地山川中感悟。 忆起龙脊石,再望卧鹿石,唐成又想起了玄空派的定山诀,卧鹿只是象形之比喻,玄空派的宗门道场所在太白山他还没去过,听说那里有一巨石如卧牛,这里小小的一道山梁,就能将妙处体会的如此清晰,那秦岭山中巨大的卧牛定然更加浑厚,这时候,兜里揣的铜牛似乎发出了一声长鸣。 陪他一起来的苏茉尔也是一位高手,这时候讶异的看着唐成,小声说:“维汉先生,您举步之间忽然如定山水,立地生根与峰峦一体,晚辈神识竟一时恍惚难查。” 唐成转身一笑:“你看不见我吗?” 苏茉尔有些出神的回答说:“观山似人、观人似山,再看山是山、人是人,但维汉先生这一笑,我又分明觉得是环抱群山在笑,这便是传说中的神念合形吗?” 唐成赶紧摇头说:“当然不是,我的修为还差得远呢,徒有其象未得其神,方才是恍惚有所感触,元神显境而已。” 苏茉尔也笑了:“我也是,恍惚感触似元神显境。” 说着话,不觉已经来到庙前,苏沫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我们进庙吧,香烛已经准备好了。” 举步进庙,唐成已收摄神念一切如常,看不出任何异状来。 到了这里他才明白扎西德巴为什么会劝他来,这座庙不大可玄机深奥。它的梁、柱、瓦、檐全部用青灰色花岗岩雕石筑成,整个屋顶是三十六块巨形石瓦铺就,重达万斤的石殿构件以斗榫铆合浑然一体。 这三间殿堂的小庙,连柱带梁带瓦,是用三百六十件石雕拼接起来的,但以神念感应却是一体,竟与这片山川的地气灵枢相融。它的设计、工艺、选址、建造手法都颇为神妙,融合入地脉定入山川灵枢,设计与建造它的人,绝对是地理堪舆秘术高手。 难怪扎西德巴和尚会建议唐成到这里来看一看,三百六十块石雕建成效圣寺之后,竟是这样的奇效,群山抱寺、寺定群山啊!无论是用菩提珠还是戈壁玉籽,扎西德巴和尚修复莲华地脉的手段,类似效圣之功。 苏茉尔是一位很好的导游,她向唐成介绍:“这小寺在当地被称为老古庙,据说始建于唐代,最初只有三间草房,在明代时被修建成如今的石庙。这庙与周山地气灵枢一体,能感应天时之变,东梁脊有石遇雨显润、遇雪凝霜、遇风氲雾,能预报天气。”说到这里还加了一句: “小时候就听说过,以为神奇,后来修习风门秘术后才知其中奥妙,更加惊叹!” 唐成很感兴趣的问:“崆峒派在此立道场,自明代就有了吗?” 苏茉尔摇了摇头说:“那倒不是,其实不足百年,崆峒派道场自古在西北崆峒山,原先不过有祖师常到关外行游而已。” 唐成指指这座庙说:“可是此庙定为秘法高人所设计并修建,我还以为崆峒派祖师当年也参与了。” 苏茉尔喃喃地说:“我也曾有此猜测,但门中典籍却查不到记载。” 唐成沉默了一会说:“看此庙与周围群山相掩映,有浑天定山之灵气,但进到殿中,我却想起贵派的穿弓诀了。穿弓诀到了极高深之至境,其实无所谓冲化之功,而是合形一体啊。” 苏茉尔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眉整理发丝说:“穿弓诀之至境当然是神念合形,但数百年来,门中无人能有此成就,就连窥见者亦寥寥,维汉先生此言倒有点化机缘之妙。” 这两人就在殿中谈论山水灵枢,唐成倒也不藏私,将自己所悟有可借鉴之处都指点相告,苏茉尔眼神发亮连连点头。一边随行的崆峒派弟子罗宇和关海东已经准备好香烛,请维汉先生和苏长老一同进香。 这庙里的菩萨有意思,也是明代的石雕造像,一般像这种三间小庙,正中供的是世尊,左间供的通常是地藏菩萨,右间供的是观音菩萨,但这座庙中除了上述几尊佛菩萨之外,居然还供了三只眼的二郎神,算是佛道一家了。 第806章 再见镇山吼 唐成倒没有穷究神坛上供的是谁,作为秘法与册门高手,他对造像本身很感兴趣。 今天在各大风景区中也能见到很多新修的庙宇以及各式各样的雕塑,却经常觉得缺少点什么,有人说是人文内涵,有人说是艺术灵性,有人说是美学修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实际上所缺的无非是一种真正寄托于其中的信仰情怀。 历史上的很多传世精品雕塑都与宗教或神话有关,中外皆如此,且不论其信仰究竟是哪一种,但雕琢它的人们却真正寄托了自己的情怀,将造像当成一种信仰灵性的真正存在,让它生动的显现。这个过程和修行人炼器、唐成养炼剑灵是一样的,琢磨自己的灵魂,赋予造像生命。 看着这几尊古老的石雕,那花岗岩石质上凿刻出流畅的衣纹,菩萨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分明感受到雕琢时那寄情之心与鲜活生动的灵性。 前不久在千朵莲花山见到的很多新塑佛像和人工装饰雕塑,材质和工艺不可谓不精美,但雕塑之人只是把它们当作泥塑木胎来完成,也就仅仅是泥塑木胎而已。 情怀无所赋、无所寄,神思也无所依,无所游。 这时候,唐成即兴念出了几句诗: 悠悠钟声 一座石殿碑林伴佛像 古韵知阴晴冰霜 是沉思还是在凝望 空谷回荡 天女木兰花开两季 一瓣挂心上 两瓣留枝上几瓣落地上 闭目静听 只为一缕真言找寻时空 不期相遇 但愿拥抱微尘佑吉祥 唐成在这座小庙中观神像而沉思,文物文物,什么是文,什么又是物,并不是古旧之含义。苏茉尔心思很细致,在旁边问:“维汉先生似有感叹,究竟为何?” 唐成以目示佛像,讲了一番文物鉴赏、器物凿炼的体会,并且借题发挥,讲到了秘法灵枢的意境,体会天下山川用心之处应在哪里,最后还提到了扎西德巴和尚修复地脉之举,以及带王福生行游一年的用意。 苏茉尔是崆峒派长老,也可称当今风门高手,听得都入迷了,走出效圣寺时不禁感慨说:“以往各派高人来崆峒派拜山,参观的多是药山和玉沟一带,这偏远孤庙几乎没有人来,往后可应当多携弟子门人来此感悟灵枢,转述维汉先生之语啊。”说到这里又多问了一句: “您离开岫岩之后,下一站打算去哪里?” 唐成看看远方,意味深长地说:“眼下有一事未解,正要在行游中找寻。” 苏茉尔淡然说:“有生之年,若能与维汉先生一起行游山河,真的令人很神往。” 唐成笑了笑说:“千山在足下,妙处在眼前,万千风景既因人又非因人,如真如常便是神念,怀抱天下即是神游,何处不得妙趣相偕呢?” 从卧鹿山回到岫岩,休息一夜,唐成次日告辞离去。陆超虽然经验老道,但还是低估了徒弟的潜力,他让唐成重游故地,在寻回剑灵的途中参悟万物生动之境,而唐成尚未踏上当初修行发端之旅,便已在千山迈入万物生动的门径。 两天后的深夜,唐成独自一人出现在川北南充北湖公园内,在湖边定坐良久,静静的看着那一片他第一次梦见太阿的水面,直至天色微明才站起身来。他上次来是暑假期间,当时这里正逢莲花开放、荷叶舒展,而此时是初春,川北的天气比东北的天气要暖,虽有些春寒料峭,但池边的垂柳已经吐出嫩绿的芽尖。 在初升的朝霞里、轻柔的晨风中,唐成练了一套拳,规规矩矩的形意十二像,一点都没有花哨架子,都是扎扎实实,就像他从小习练的那样,在公园里晨练的人当中也毫不显眼。练拳完毕收束神气,唐成背手踱步离开了荷花池,打了辆车前去参观铜牛镇山吼。 再见铜牛镇山吼,沧桑依旧、千年雄浑气息依然。遥想当年铜牛落成之时,面朝大山以镇山神,如今已物是人非,铜牛被四面高墙围起,残缺不全的身躯却依然屹立,唐成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师父陆超,不禁暗自叹息一声。 随后,唐成展开神念,灵台一片清明,仿佛听见一声千年巨吼,当年曾镇住他的威压之气弥漫灵台。唐成面带微笑,向着铜牛谦恭点首,像是打招呼又像是在鞠躬。 这时候的唐成已不是当初那个混小子,但他有意做了同样的事情,激引了威压之势如千钧在肩,心境却明澈安然,片刻之后方才收摄神念。 这一刹那,附近的所有游人仿佛都听见了一声威吼,恍惚间以为是错觉,彼此愕然而视。唐成手托一枚小巧的铜牛正在凝视,这枚法器终于炼化精纯,或者说唐成本人终于将这沧桑浑厚的气质完全携入胸襟,成为了立身可运转的灵枢。 第二天,唐成离开金城山来到了南充市内,一路上暗抚太阿不语,当年正是因为这柄剑,陆超才能在不知不觉中一路追寻,而今日唐成又是为了这柄剑踏上昨日之旅,找寻的却是那不可见的剑灵。待到太阿重回之日,便是他出师之时,将要正式继承那一代地气宗师的衣钵了。 他曾经觉得很渺茫,也曾经很忐忑,但是事到眼前时反倒完全坦然了,甚至不再刻意去想。 当代风门各派高人中,庹源理、庹玥瑛、千杯道人、颐媛真人等已经确知他的身份,而向立信、朱昊等人早就猜到了,只是陆超没有声明,唐成也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而已。 陆超之赫赫威名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近年来他现身杀了唐远程并且托颐媛真人将量天尺带到黄山暂借给程维汉,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做为。 对于当代江湖大多数人来说,陆超只是个传说,而程维汉却是实实在在! 甚至有人在私下议论,认为下一代地气宗师的成就必然或者已经超越了当代地气宗师。陆超在没有继承地气宗师衣钵之前,一直是行游修炼并未有太多功业可言,像唐成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他的声望及修为也比不上今日的程维汉。 陆超是在乱世中继承的地气宗师衣钵,当时有山河破碎天下兴亡之忧,江湖一片乱像,风门各派传承又经历了一个隐匿而相对衰落的时期,到近年世事又急剧变迁,百年变化之剧烈繁复前所未遇。 新一代人面临的各种局面虽然没有那么多战争硝烟,但也是前所未遇的,有很多新的冲突,是这个时代和历史的特点,与以往的千年中所发生的情况不同,却有着一样的机遇和风险。 第807章 我回来了 “程维汉”自出道以来,行游天下踏遍江湖,小小年纪不仅八面玲珑而且手段高超,平定了江湖各派爆发的凶险冲突,或清理内患、或化解外忧。他并没有监察天下风门的身份,也从不以此为口号,却恩威并重让各派心服口服,如今之声望已无人能及,就算换陆超来,恐怕也不可能做的更好了。 这些江湖私议,唐成当然没有亲耳听说,他也不以此自恃。但是,陆超风闻之后可是一直在偷着乐,老头不禁感叹天道无亲亦无疏、不仁亦无不仁,老朽之前拣着了这样一个宝贝,就应该是当今的地气宗师啊,无非是尚未持量天尺受秘传心盘而已。 假如换一个人,得授秘传心盘拿着量天尺,就能成为真正的地气宗师吗? 陆超猫在绵阳偷着乐,唐成还在故地重游途中,他又回到了川北,要从源头去寻找太阿剑灵。 唐成从樊家梁文昌宫开始,经金城山、大深南海离开南充后到了广元,感悟昭化古城气息,然后去了重庆,在磁器口玩赏真假文物,在朝天门感受地气灵枢,并游离山城盘桓数日。感觉妙处难言,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人还是人,却不仅江山如画,且胸中袖里画如江山,足下灵枢相随,万物生动常在。 离开重庆,唐成又随当年路线坐车去了万州,到站下车直奔丰都鬼城东汉古墓博物馆。这个季节来参观的人尤为稀少,大厅里显得空荡荡的,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阴寒气息,一进博物馆,他就走入了长长的地下甬道。 唐成并没有直接进入到最古老的东汉墓葬群展区。这时的他对心盘运转早已不是当初那样似懂非懂,从年代最近的墓葬群甬道开始走起,他不像是参观倒更像是散步,走过每一处墓门没有进去细看也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望向两边。 这个博物馆的设计很有特色,四条互相联通的地下回廊按年代分布,将移来的古墓葬依次排列展出,走在这里不需要刻意运转心盘,实际上也很难主动运转心盘,那墓葬的气息和整体环境之间有较大的差异变化,它们都是从别处移到这里的,本身并没有自然形成的一个整体环境。 漫步其中,宛如沿着历史河流的脚步回溯行进,展开神念,宛如心盘自转。唐成上次来还需要去看去观察、分析解构各代的葬制和阴宅气脉特点,如今只需以神念扫过便清晰如印。当他转了一大圈终于来到东汉墓葬群,进入一座大墓时,人仿佛已经穿越时空,周身神气融入一路走来的历史气息中。 假如大墓中有别的游客参观,又是个直觉特别敏锐的人,估计会吓一跳,唐成走进墓室时给人的那种感觉,分明就是两千多年前的古人! 唐成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元神与这墓室古老的气息相共鸣,当年曾经侵扰过他的浓郁阴森气息,这时候已毫无影响,展开神念呈现元神,他本人已成为这环境的一部分,这便是离开这里以后的修行之功!可是,让他稍感意外的是,那幅壁画不在了。 当初这里有一幅,就绘制在这座东汉大墓的石门后上方,它是整座大墓下葬封门之后,正对主葬位用来镇守阴宅的图案,已有两千多年历史。唐成当初就是在这里发动灵觉,一不小心触动了古墓中的浓郁阴气和物性感应,元神莫名被那幅画所摄,见到了画境中女魃幻化的太阿。 他到这里来就是为找回剑灵,那幅画是当初独特的机缘指引,但画不见了,墓室的门楣上方是空荡荡的石壁,唐成的神念感应的很清楚,那里的石板被替换了。 唐成微微一皱眉,转身走出了这座大墓,无形中好像能够感应到什么,或者是一种直觉的召唤,走出了地下墓室甬道,来到博物馆特意开设的一处珍贵文物展览大厅,又见到了那幅画。 原来那间墓室建造的时候施工有问题,近来渗水,为了保护壁画和方便展出,画被取到展览大厅放在玻璃罩中供人参观。 唐成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收束神气,与地面上的现代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虽然他是一副当代人的装束打扮,但那种感觉是难以形容的,要是有人见到这时的他,就如同在参观兵马俑的时候,突然看见从坑道里正走出来一位秦代将军。 展厅中有七、八位游客在参观,还有两名工作人员。唐成无声无息的走进来,他们不论是在交谈还是在观赏展品,全部像被惊醒一样突然回头看向唐成,说不清这小伙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反正看着就不像一般人,有人甚至打了几个冷战,有人却眼神发亮很是好奇。 唐成并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眼光,他面无表情就像在另一个世界中行走,径直走到那幅壁画前站定。 这个展厅的布置有点问题,为了保护古代壁画,照明用的是偏暗的冷光源,而且禁止游客使用闪光灯拍照,但是,这幅画摆放的位置与周围的环境明暗反差比较大,表面又蒙了玻璃罩,两千年前的彩色壁画本来就淡,再加上玻璃反光,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唐成却根本没有用眼睛去看,而是站在壁画前闭上了眼睛微微一低头。他的眼睛刚刚闭上,却好像有另一双奇异的眼睛随即睁开,他置身于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中,这一片天地他上次曾经无意间闯入过。 前方有一棵树,枝桠虬结朝天伸展如一只只怪异的手臂,红色的树叶如凝固的跳动火焰。 树梢上有一只鸟,羽毛既像乌鸦又像八哥,身形细长,唐成从来没有见过,保持一种飞掠的姿势静静的悬在天空。半空中还悬浮着一只硕大的羊头,长而多节的双角弯曲回卷到耳后,面部的皮被剥去了,露出森森的白骨和两个硕大的鼻孔。 树枝上垂挂着一条红色的长绸,应该是一件女子的衣裙,保持着随风飘荡的形状。再看树下,伏着一位全身暴露的女子,长长的黑发如一匹丝缎缠绕在树干上,挣扎着抬起上身举起右手在挣扎呼喊。身侧有只张开双翼似虎非虎的猛兽,抬起一只前爪按住女子的头颅,低首咬住她的左肩。 唐成上次进入这片天地时,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风也没有任何声音,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像一座座雕塑,仿佛时间也被凝固了。他当时一动也没敢动,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一旦触动画境为其所惑,元神就会陷入魔境难以自拔。 但是,眼前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第808章 剑灵重生 唐成轻轻一弹指,迈步就向那株树下走了过去,向着那女子伸出了手。女子也正望着他,保持着在怪兽爪牙下挣扎的姿势,眼神好像是期待又像幽怨。她有着完美的几无可挑剔的身体,每一处的比例、曲线都是那么妙曼迷人,如大自然最精美的杰作。 她的五官、眉目、体态、神韵,唐成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就是剑灵太阿。 随着唐成一步迈出,这个在沉睡中凝固的世界仿佛被突然唤醒,一切变得生动并鲜活起来。树上那只奇异的鸟儿震动翅膀飞去,褐色的树枝像无数怪异的手臂般摇动挥舞,红色的树叶像一朵朵跳动的火焰,树下的太阿长发缠绕在树干上,挣扎着喊出两个字:“唐成……” 这是他的名字,唐成终于又听见了太阿的呼唤。但这呼唤随即被一声咆哮淹没了,只见那只背生双翅的怪兽发出一声怒吼,放开太阿向唐成飞扑而来!血盆大口散发出令人恐怖的凶恶气息,锋利的獠牙还带着血迹,再看太阿暴露的嫩白酥肩上留着两个深深的伤口,流出鲜红的血。 这是一幅画境的变换,画意本身就是主宰,怪兽扑来好像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然而唐成却毫无惧色,脚下步伐不紧不慢,行走中挥手向前斩去。他的手发出一片剑光,剑光幻化成一对男女,就像日光、月华洒落,正斩在怪兽的身上,然后就听见一片奇异的碎裂声,那怪兽的身形如青烟般消散不见了。 正在展厅中参观的人们被一阵刺耳的脆响吓了一大跳,只见刚进来的那个小伙站在壁画前大约一米远的地方闭目沉思,而壁画上的外罩玻璃突然碎了,裂纹密密麻麻瞬间成了无数细小的片状,哗啦一声倾泻洒落。 壁画暴露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不知为什么显得是那么清晰,画上的景物入眼生动无比,就好像要活过来一样。这么大的动静,那小伙却如泥塑般一动不动,就像根本没有听见。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愣住了,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画中的“唐成”挥手斩灭怪兽,已经走到树下,轻轻解开她缠绕在树干上的青丝,张开双臂将太阿抱了起来。她的身躯几乎每一寸都那么美,这本来就是唐成阅历天下美景所赋予,是他心念中最完美的意念所造就,如软玉凝脂的香肩却留着被怪兽咬噬的伤口,鲜血顺着肌肤流到了雪白的胸前,看上去是那么触目惊心,令人心中刺痛。 她在他怀中瑟瑟发抖,虚弱的声音在元神中传来:“你怎么才来?” 唐成柔声说:“对不起,我踏遍万水千山一路找寻,今日才到这里,你为我受苦了。” 太阿的身体很轻柔,就像一朵云,同时又充满质感,分明就是世上最美妙温柔的**,唐成小心翼翼用手抚过她的胸房和肩头,拭去血迹,指尖凝炼的光华好像能止血。然后他取下树上挂的长绸一抖,原来那是一件古代女子的长裙,亲手为太阿穿好。 这应该是人类发明衣料以来最古老的一种衣饰了,但是不论穿在任何年代的女子身上,都显得新潮而xing感。这长裙无袖,前后开襟,从上身很随意的披散到膝下,腰间用衣带束住,偏左侧打了一个结,垂着一枚琉璃珠。 穿好这火红色的长裙,唐成轻轻的将她放了下来,一只手还揽着她的腰。太阿的双脚刚一落地,画境突然传来一阵如龙吟般的剑啸声,这一片天地的场景再度变幻。太阿身子一软倒在唐成的怀里,那已凝成实质的身形又变得恍惚起来,仿佛随时要消散,脸上痛苦和害怕的表情却真实无比。 唐成将她再度抱起,轻声说:“太阿别怕,这便是我在绳金塔失去你的那一幕,也是我找回你的这一刻。” 周围的景物又变了,面前有一座七层八面的玲珑宝塔,朱栏青瓦、墨角净墙、紫金葫芦顶,拔地而起好像要破空飞去,却汇聚浑厚沉重的地气呈现轻灵之相,正是南昌的绳金古塔。 唐成当初就是因为在绳金塔下运转神念,激引了绳金塔汇聚千年的剑意侵袭,结果剑灵被镇消失,再也无迹可寻。 今天用这样一种奇异的方式找回太阿,瞬间又回到了绳金塔下,这一幕场景在唐成的胸臆画卷中展开,却真真切切如当日灵枢地气激引震撼重现。 龙吟剑啸声好像持续了很长时间,又像把时间凝成一瞬,唐成怀抱太阿,脸上的表情与她是一样的,有一半苦楚一半畏惧。画境仍在不断的变化,太阿的身形一阵模糊一阵清晰,但是,却始终没有消散。 当剑啸长吟声终于消失的时候,绳金塔也消失了,周围的画境也随之消散,唐成又“回”到了展览厅中,抬头睁开了眼睛,面前还是那幅壁画和满地的玻璃碎片。 刚才已经有工作人员跑向这边,但是他们刚刚一动,展厅中所有人随即就听见一阵龙吟剑啸之声,好像是从自己的脑海深处传来,激越无比,让人一阵意识恍惚。等大家回过神来,却发现站在画前的那个小伙已经不见了。 这时候的唐成早已经走出了展览室,快步离开了古墓博物馆,在腰间暗抚太阿,脸上呈现出的是温柔抚慰的神色。 博物馆的展览厅里发生了这种怪异的事情,在场的人都亲眼看见一个很特别的小伙走进来,然后玻璃罩莫名碎裂,又听见那一声奇异的长啸,一阵恍惚之后小伙子又不见了,大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你问我、我问你,谁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古墓博物馆,就算平时再怎么强调唯物主义教育,但是环境气氛摆在那里,神神叨叨以及鬼鬼怪怪的各种传说总是免不了。这件事私下里就传开了,结果越传越邪乎,版本也越来越多,据说有人看见从古墓中走出来一个小伙,经常在博物馆里游荡,到各个展厅欣赏文物,与不知情的工作人员打招呼聊天。 这样的故事听着怪渗人的,但是听多了又怪吸引人的,传到最后,博物馆的领导在开会时还特意强调,员工平时不要私下里编排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但是,人们闲聊时还是愿意谈起,尤其有那么几位女员工,听说那小伙年轻英俊,气度不凡,是位非常有魅力的帅哥,还在开玩笑说:“这男鬼咋没让我碰上呢,遇到了就领回去。” 有很多男人在谈聊斋故事中的美艳女鬼时,时常会发这种议论,女人开玩笑也一样,唐成大概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这种八卦话题的谈资。 第809章 完成师命 从古墓博物馆出来,唐成没有在丰都停留,连夜坐火车赶回成都,一路上以神念小心护持着随身的佩剑,好像是守护一个新生的婴儿。 这柄剑一直是他的防身利器,守护他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而今天情况却倒了过来,唐成一直在守护剑中沉睡的剑灵。 到达成都的当天夜里,唐成没有住宾馆,而是来到了塔子山公园,潭水如镜倒映出皎洁的月光,他静静的坐在潭边的一棵大树的阴影中,腰间的短剑已经解下就放在膝前。 芙蓉池的水面上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层白雾,没有别人能够看见雾气升起汇成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是清晰生动与真人无异的太阿。 与以前所见有所不同,她的衣饰不是如月光凝炼般的白纱衣,而换成了一件火红色的长裙,身形窈窕亭亭有致,眼眸如星光,看着唐成很柔和。她赤着脚从如镜的水面上走来,却没有倒影,宛若夜色里冷艳xing感的精灵。唐成站起身,向她伸出了双手,两人在湖岸边来了一个拥抱,显得是那么自然而然。 “我在黑夜里沉睡,又在做一个没有尽头的梦。唐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太阿说话的声音形容不出的悦耳,在元神中还带着奇异的回声。 “其实我从来就没有失去你,你灵性差点被击散,一直就在剑中沉睡,我直到今天才能将你唤醒,差一点就永远失去。”唐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松开双臂拉着她的手说:“你还需要养炼休复,我们一起晒晒月光吧。” 他们在潭边并肩坐下,但月光下只有一个人的影子,唐成轻抚着太阿暴露的肩头,如玉的肌肤上还有一丝伤迹,已经很淡就像揉碎的花瓣浸染的颜色,他问她:“你的损伤尚未修复,痛吗?” 太阿喃喃地说:“我不知道什么叫作痛,但我却清楚你受伤时的感觉,那就是痛吗?”停了一会又说: “为什么今天能够把我唤醒,我好像走出来了,有了自己的感觉。” 唐成叹息着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你本是一柄剑的灵性,是我用心神所赋予,当我不再把你仅仅当成剑灵的时候,才能够真正找回封印在剑中沉睡的你。我没法形容你是什么样的人,要是按这世间的说法,你是一个妖灵。” “我是一个妖灵?”太阿反问。 “但是,不论怎么形容,你就是我的太阿,所以只有我才能把你唤醒。世人看山水若仅仅是山水,不见万物生动,便体会不到天地间真切的灵性。”唐成进一步解释说: “我如今能见生动万物,才能找回这剑中生动的你,这番话说来简单,但印证此修行境界,我是刚刚破关不久。” “但是,如今我却能够感应到与你在一起共舞。”太阿感慨地说:“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那种感觉。” “不,你感应到的不是我,而是龙泉剑灵。”唐成解释说:“你们原本就是雌雄不离的一对双刃剑灵。” “你是说龙泉剑灵?”太阿惊奇地说。 “是的,如今你与龙泉剑已经意念合一。”唐成说。 元神心像所感应的太阿与真人没有什么区别了,但是,她毕竟不是人,唐成和她交谈有点像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太阿与唐成的心神相通,她的形容体态和一切灵性都是唐成所赋予,但却不等于是唐成的心念镜像。 她如今就是太阿,又不完全是太阿,或者说她已经具备了龙泉太阿雄雌双剑的灵性,一剑在手就有双剑合一的锐利,这种玄妙难以用语言解说,也只有唐成自己能够体会清楚。 唐成从来没有真正失去剑灵,他曾经多次受伤,这柄剑的灵性也多次受损。最特别经历的是在绳金塔下,唐英杰偷袭,唐成无恙,无形剑气被赵芃凡挡下,绳金塔的千年剑意被激引,没有伤到唐成却险些将这柄剑的灵性完全击散。 要是说没有万物生动之境,山水仅是山水,剑也仅仅是剑,唐成也就没有手段唤醒剑灵,让太阿以一种近乎新生的方式出现。 唐成最后的一项师命终于完成,完全炼就了剑灵太阿,他不清楚老头当初交待这样一件事用意何在,因为这是陆超自己也没有做过的事情。 如果说前两项师命,收集阴界土是考验唐成的阅历和修行秘术所下的功夫,“搞定”寻峦派是考验他的江湖手段和所能达到的威望成就,那么这最后一项师命就是根据唐成本人的独特机缘,因材点化了。 剑灵虽完全炼成,但是,太阿还很虚弱,并不是这柄剑不够犀利、其煞意杀气锋芒不足,而是这已经成“灵”的太阿还需要小心呵护,现在唐成不过是将她从封印中唤醒现形,太阿所受到的重创却是别人看不见的,这需要重新用养炼之法让她渐渐恢复。 短剑没有生命,哪怕是折损也不过是毁了一件金铁之器,但太阿却是如此生动,她的灵性会受到伤害,唐成这时候不会再轻易动用这把剑了。 以唐成今日的成就,况且还有撼龙令和牵机箭这样的法器可用,想要逼他拔剑,至少也得是天下一流高手才能办到。 从樊家梁文昌宫开始转了一个大圈,最终来到成都塔子山,这便是他当年养炼剑灵的独特机缘之旅,另一方面,也是他打造那幅画卷之前的行游经历,如今重新走过不仅是找回了太阿,也填补胸臆中炼化山川的根基。 有画卷随身,唐成已经不必再将当年的路途完全回游一遍,不必再去南海、玉华山、九龙山,甚至也没有必要去南昌的绳金塔了。 离开成都市区后的下一站,唐成打算去青城山。青城山就在成都市外的都江堰,是叠嶂派宗门道场所在,已经答应于允隽会登门拜访。其实就算没有于允隽相邀,他也早就准备去了,只是一直阴差阳错没有时间造访罢了。 唐成清楚师父陆超和叠障派的关系不一般,先后两次托人给自己捧场,一次是托叠障派供奉长老千杯道人到凤凰谷,另一次是托叠障派掌门颐媛真人到黄山。听说陆超当年就在青城山清修过很长一段时间,看来他与叠障派的关系很类似于唐成如今与寻峦派的关系,应该是最值得信任的。 唐成完成三项师命后,下一步就要继承地气宗师衣钵,这需要举行一个特别的仪式,接过量天尺并秘受地师心盘。据陆超说这样的仪式不仅极耗神气而且会引动天地灵机,那么还是在青城山道场中举行最为稳妥。 第810章 桃花不该开 唐成预备离开成都时就给师父打电话,约他老人家在青城山见面。迄今为止,唐成还没有主动约陆超在什么地方见面,都是陆超来找他,或者留线索让他去找。 不过,唐成并没有着急立刻起程,他还要在成都多留几天,除了塔子山公园之外,青羊宫、太古里等地曾是他当年养炼剑灵之所,也是打造画卷之前曾感悟妙法的地方,这些他想一一走过,正可将太阿的灵性滋养修复。同时还有一件事要办,夏碧莲离开鞍山前就说过,想在成都买套房子,请唐成看看地脉气场,把把关。 成都的房子没有广州的贵,但也不便宜,夏碧莲这些年虽然有些积蓄恐怕也挺吃力的。很早之前她就和唐成商量过,他们一起攒钱付首期,然后再慢慢还按揭贷款。当时唐成也没法说什么,如今既然旧话重提,那就顺着夏碧莲如今的意思办吧。 人真是不经念叨,这天从塔子山出来,唐成刚想给夏碧莲打电话,手机就响了,就是夏碧莲打来的。 “你在哪里?”夏碧莲在电话里问。 唐成笑着说:“我到成都了,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夏碧莲有些惊讶,急急地说:“你已经来了?住哪儿了,我下班就去找你。” 唐成随意地说:“我住塔子山附近。你工作忙,还是我到单位附近找你吧。” 夏碧莲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不高兴:“又在公园里过夜?当自己是流浪汉嘛!就算你练功不睡觉,也得有个地方换衣服洗漱吧?” 唐成咳嗽一声说:“我是为了省钱。” 夏碧莲忍不住又让他逗乐了:“嗯,你可真够省的!快过来吧,我帮你定个酒店,订好了打电话告诉你,直接在那见面。” 夏碧莲给唐成订的便是上次他来做论文答辩时住的四合院宾馆,两人又在那里见面了,唐成坐在房间里微笑,看着她说:“碧莲,你真是个念旧的人。” 夏碧莲微微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你才知道吗?” 唐成看了她一眼,认真地说:“在本溪的时候,你说想在成都买房子,让我看看气脉,把把关,你是自己挑好了地方,还是想让我来挑地方?” 夏碧莲抓住了他的胳膊:“不急说这些,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昨天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来成都,有没有空?” 唐成斜着眼睛看看她,带着调皮的语气说:“夏政委有指示,我当然照办,究竟是什么事啊?”然后一本正经地说: “你好像很少有事求我,除了上次给碧玉看病。” 夏碧莲的神情竟然有些腼腆:“这次还是找你给一个朋友看病,很奇怪的病。” “啊?”唐成张大嘴巴说:“你还真把我当医生了!” 夏碧莲低头抬眼瞟了他一眼:“难道你不是吗?碧玉的病是你治好的吧,苏晓慧她妈妈的病也是你拍好的,我这朋友得的病很怪,医生都不知道该怎么治……” 夏碧莲有个朋友叫蒲方跃,在电视台做编导工作。今年二十八岁,工作好家庭条件好,自己也是一表人才。他和夏碧莲也不能算很熟悉亲近的朋友,蒲方跃的父亲老蒲是一位地产商,如今做地产的而且是在成都这样的一线城市搞房地产开发的,那应该都是有相当背景的。老蒲和夏碧莲的父亲和在省里工作的伯父是故交,早年下海经商了,关系一直非常好。 这样一位小伙当然不会缺少姑娘追求,但是,现在年纪不小了却始终没有结婚,甚至连固定的对象也没有,原因倒不是眼光太高,或者就是一个不婚分子,而是因为一幅画! 这种事听起来很古怪,但的确是真的,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据说那是一幅明代的仕女画,但是,没有画家的落款,不知道是何人所作。 那画表达的是一位手持团扇在花丛掩映中倚长江水冲石而立的古装仕女,工笔勾勒出的五官十分秀美传神,尤其是那一双明眸从画中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观赏者。 给蒲方跃这幅画的是一位高人,当时他对蒲方跃说:“这幅画很有灵性。” 蒲方跃得到这幅画之后并没有什么太反常的举动,只是和原来的女朋友分手了。后来家里人催促他结婚,给他介绍了很多对象,安排了很多次相亲,但他却提不起兴致。 家里人刚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可能就是他眼光太高,没有遇到心仪的人,也就没怎么在意。后来有一次朋友间喝酒,蒲方跃喝多了说走了嘴。一年来他一直与一个女人在一起,觉得她是世间最好的、几乎无可取代的完美女人,但是这位女子不是现实生活中的,而是在一幅画中见到的。 朋友们好奇的追问,从他的醉话中拼凑出大概的细节,情况好像很严重而且很麻烦,原来蒲方跃一直在和一幅古画中的女子“谈恋爱”而且还有过“真实的生活”。这听起来真的不可思议,但是,蒲方跃自己说每当看见那幅画,就能忘掉周围的一切,心神沉浸其中,他就会真真切切的见到她,与她拥有那画境中的世界,甚至还可以走进生活。 这有点像蒲松龄老先生《聊斋》中的鬼狐怪异故事了,但是,蒲方跃又是现实生活中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他并不是聊斋中的人物。 至于他们在画里面都做了什么,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反正是男女之间的情事,每当蒲方跃说起都会腼腆,忸怩,还会脸红。 这故事又很容易让人想起曹雪芹《红楼梦》中的风月宝鉴,那蒲方跃自然就成了贾瑞,这不是魔怔了吗?看来这小伙的精神一定有问题啊! 这件事传来传去就传到了蒲方跃父母的耳中,他们追问儿子有没有这回事?蒲方跃一开始还矢口否认,后来被问的多了烦了,干脆就承认自己确实爱上了画中的女子,一直和“她”在一起。 荒唐,太荒唐了,简直是胡闹! 亲友们怀疑蒲方跃精神状态不正常,可除了这件事之外,他倒也没什么异常表现。但是父母更加担心,怕儿子会出问题,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们终于确信儿子是被那幅古怪的画迷住了。 那幅画好像会吸人精气,蒲方跃的精气神渐渐不如以前。他们忍不住有很多离奇甚至怪诞的联想,于是越来越担忧。 “那贾瑞明知道王熙凤碰不得,却偏要喜欢她,结果就病了。”蒲方跃的母亲想起这件事就哭,这时候不无担忧地对丈夫说:“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得想想办法呀。” “那贾瑞还碰到了一个跛足道人救他的命,他都没有好好珍惜,结果”蒲方跃的父亲话没说完就被妻子打断了。 “你快不要说了。”他的妻子带着哭腔说。 第811章 游方道士 这蒲方跃原本是一个很健康的棒小伙,体质相当好,爱好登山、滑雪,每年都要去海南几次,度假玩潜水,还去过西藏雪山攀登。可是近两年来,蒲方跃几乎不出门了,每天按时上班下班,节假日也很少出去玩,看上去显然没有前两年那么精神抖擞了。 蒲方跃的父母当然着急,请过很多知名的心理和精神科医生来看过,但是收效甚微。一方面这“病”确实难治,另一方面蒲方跃自己也不愿意配合。 后来有一位心理专家建议蒲家父母,最有效的也许是移情疗法,早日给蒲方跃介绍中意的对象,只要他能够跟现实中的女人多交往,也许情感寄托就会转移,这种病症也就不冶而愈了。 理论上讲这个办法完全是对的,但无奈蒲方跃不感兴趣。父母介绍了很多女孩给他认识,并安排场合让他们交往,蒲方跃为了让父母好下台阶,也都见面了,但都没有深入的发展,那幅画中的女子仍然是他的最爱。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也不能眼见着儿子就这样沉迷下去,找了一个他不在家的机会,蒲方跃的母亲进了他的房间摘下了那幅画,一把火烧了。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结果这一把火不仅没有断了他的念想,反而把事情弄得更不可收拾了。 蒲方跃原本除了痴迷画中女子之外,工作生活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当他回家发现画不见了,立刻发疯似的到处去找,听说被母亲烧掉了之后,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歇斯底里地大喊:“是你谋杀了我的爱人,我再也不回家了!” 蒲方跃真的离家出走了。 离家倒也没什么,他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父亲老蒲早就给他准备好的新房,可是从那之后蒲方跃整个人就变得浑浑噩噩,成天和梦游一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一次走在街上,迎面来车他却视而不见,差点就出了大事。老蒲不放心,专门请了个保姆看着儿子,还帮他在单位请了长假。 时间过去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里,蒲方跃住在自己的新房里,茶不思饭不想,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保姆做什么他就吃什么,然后就无所事事的坐在那里口中念念有词:“萌萌,萌萌,萌萌……” 原来那画中的女子叫萌萌,也许是蒲方跃自己给她起的名字,也许是“她”告诉他的。 夏碧莲从本溪回来,正好碰见蒲方跃的父母到家中作客,提到了这件事一筹莫展长吁短叹,后悔烧掉了那幅画。如果那幅画还在至少蒲方跃还是个正常人,现在倒好,画不在了,蒲方跃整个人也几乎废了。 蒲方跃的母亲还托夏碧莲有时间去看看他,尽量劝劝他。 夏碧莲转念就想起了唐成,据她所知唐成颇有手段,种种神奇甚至不可思议,堂妹夏碧玉那样的怪病都能治好,还亲眼见到他治好了苏晓慧母亲的多年痼疾,绝对是妙手回春啊。说不定唐成真有办法能治蒲方跃的怪病,且不说对方一定会重谢,这本身也是一件好事嘛。 说到这里夏碧莲问他:“唐成,我知道你见过的世面多,本事也大,这人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唐成抬头看着窗外的庭院,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说他这半个月的症状吗?很简单,就是失恋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失恋,是一种决别的刺痛,应该可以理解。” 夏碧莲怔了怔说:“哎呀,你说的也是喔,都往神经病那方面想,可是仔细想想他的样子,不就是失去心爱的人那种反应吗?”说到这里她突然愣住了,看着唐成眼神有点古怪。 唐成扭头看着她说:“碧莲,你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夏碧莲又把头低下了,喃喃地说:“你这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那天苏晓慧出了车祸在医院抢救,我在手术室外面看见你,就是那个样子啊,比蒲方跃还要吓人。” 唐成半天没说话,最后才轻声说:“碧莲,你想说什么呢?” 夏碧莲的语气好像有些委屈:“我没想说什么啊,就是想说这件事而已,我又没说你伤心是不对的,当时我也很伤心,还好苏晓慧没事了,否则我真的担心你……” 唐成抓过了她的手,合在掌心说:“谢谢你的伤心,也谢谢你的担心,不要打岔了,继续说你那位朋友的病。其实这也不能算是病,如果他能从伤痛中走出来,也许就没什么了,但是,如果永远走不出来,人就麻烦了,毕竟不是一般的经历。” 夏碧莲抬头看向他说:“谁说不是呢,太离奇了。” 唐成想了想又问:“其实我最感兴趣的是那幅画的来历,既然是明代古画,难道是从太古里淘来的吗?” 夏碧莲幽幽地说:“不是买的,那幅画是贵州白马宫道观的一位道士给他的,还告诉他这画有灵性,非常珍贵,让他好好收藏保存。” 唐成皱着眉头说:“道士,什么道士啊?那蒲家父母为什么不去找那位道士呢?我总觉得其中有古怪。” 夏碧莲看看唐成说:“蒲方跃这阵子一直不是很清醒,和他说话,问一句就愣愣的答一句,他父亲倒是问出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情况。前几天就找过了,可是,那道士根本就不是白马宫道观的道士,只是一位游方道士。” 唐成想了想说:“人不在道观,就没有联系方式吗?” 夏碧莲说:“有一个手机号,是问蒲方跃问出来的,老蒲打电话找到这位道长了,事情说起来还有点复杂……” 老蒲联系上道士,说了这件事,没敢抱怨道长当初送的那幅画祸害了他儿子,只是求这位道长回道观或来成都一趟,尽量想办法救救现在的蒲方跃,讲了很多恭维甚至是讨好巴结的话,总之夸赞道士有修行有本事,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道士一听说这件事,首先在电话里埋怨老蒲说:“怎么不早点联系呀?那幅古画有灵性,蒲方跃慧根超凡能够感应,却一不小心沉迷其中,并不是没有办法引他回头,早知道这件事,我早就上门给解决了。” 老蒲在电话里告诉道士画已经烧了,儿子也变得疯疯癫癫,求道长快过来看看,施展妙手回春的手段,他有万贯家财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绝对不会亏待道长。 道士却在电话里惊讶的喝问说:“什么?你们把画烧了!可知那幅画有多么贵重吗?我当初见蒲方跃施主为人谦和且慧根不俗,在白马宫道观一番相谈甚为投缘,才借给他拿回家玩赏,并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保存。随后我就离观行游,一直没有时间取回,你们也不问一声就烧了?” 第812章 治病方案两不疑 老蒲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解释事先确实不知这回事,那幅画无论多么贵重他都会赔的,只求道士想办法救救蒲方跃,事后一定还会重重酬谢,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道士在电话里叹息说:“修道之人,钱财于我如浮云,只是觉得那灵画可惜!你们把它烧了就麻烦了,本来很好解决的事,如今却要大费周折。我须再找寻一件有灵性的法器,才有把握治好蒲方跃施主的病症,这恐怕需要一段时间,而且眼下贫道另有要事处置,不能立刻赶到成都。” 道士自称前不久在香港给一位慈善基金会的理事长讲解养生长春之道,最近在山中修炼,刚刚接到一位高权重的施主邀请,去做一场意义重大的法事,办完这件事才能去成都给蒲方跃治病。 这话说的很大,语气却轻描淡写。 老蒲只是请求道士尽快来成都,什么条件都好商量,结果道士反而不高兴了,在电话里反问:“你儿子的病贫道当然会治,但你家的事重要,别人的事也一样重要,贫道已经答应有一件要事要办,自然要信守诺言,请施主等着吧,最多月余而已,我将登门,绝不食言。” 要不是老蒲还指望道士给儿子治病,不敢得罪,简直想花钱雇人把道士绑架到成都来。道士能等得起,可是老蒲不能眼看着儿子一天天这样憔悴下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在夏碧莲家里提到这件事,老蒲的目的就是为了询问碧莲和她的父亲:“在公安系统有没有‘高人’或者听说过什么‘高人’,能治这种病症?” 老蒲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夏碧莲的母亲插话说:“碧莲,你的朋友不是治好了碧玉的怪病吗?人家如果方便的话,或许可以请他来看看。” 老蒲一听这话,就像遇到了救星,瞪大眼睛说:“真的吗?那太好了!” 然后,央求夏碧莲请唐成来成都一趟,不论能不能治好蒲方跃,一切费用都好商量。夏碧莲第二天一早就打电话联系唐成,没想到唐成已来到成都,事情就是这么巧。 夏碧莲说完后,唐成皱着眉头问了一句看起来不相关的话:“蒲家是不是很有钱,而且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夏碧莲断然说:“那是当然,在成都做房地产还能站稳脚跟,怎么可能没有家底,净资产至少好几个亿,资本规模就更大了,他们家确实就蒲方跃一个独生子。前两年老蒲想安排儿子移民,可是蒲方跃自己不愿意,就想在国内工作。”停了一会又说: “嗯,你的意思是想说那道士有问题吗,专门针对蒲家设套?职业习惯,我也这么想过,但是事情太荒诞,警方都没法调查。” 唐成看看夏碧莲反问:“听说过蛊术吗?我小时候听故事,过去有人下蛊害人,等对方蛊毒发作之后,再以医生的身份上门救人,趁机敲诈钱财。蒲家这样的情况,已经值得江湖高手放长线设局了,一旦成功,这辈子啥都不用愁了。” 夏碧莲有些迟疑的说:“蒲家已经给那位道士钱了,道士在电话里说那幅画很珍贵,但是没让蒲家赔,只是说还要找一件有灵性的法器。老蒲不放心,要了个账号一次就给道士打过去三百万,说是让道长准备法器的费用。”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唐成,带着不解的语气说: “结果人家退回来二百八十万,说二十万就够了,他对蒲家的钱财不感兴趣,为蒲方跃治病只是缘法而已,并不是为了钱。” 唐成叹了一口气说:“很高明啊,要么他真的不为钱财,要么这区区三百万太少,与他最终目的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夏碧莲再一次看向唐成说:“按你的猜测,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唐成回望一眼夏碧莲,反问:“假如通过某种手段控制了蒲方跃这个人,往后言听计从,你说意味着什么,还用贪图那区区三百万吗?”停了一会继续说: “但是,这些只是猜测,既然我遇上了,又是你的朋友,先去看看情况吧。如果能把他的病治好,其它的事都还好说,如果我治不了,蒲家就只能等道士来了。” 夏碧莲点了点头说:“他们一家人都急坏了,明天是周六,我陪你一起去。” 唐成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再等一天,我需要问问明白人,还要做些准备,今晚你先回家吧。” 夏碧莲有些意外的问:“你要赶我走?”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忍不住自己脸红了,视线也垂了下来。 唐成搂过她的肩头说:“我晚上不住这儿,你要跟我去塔子山公园过夜吗?” 夏碧莲抬脚轻轻跺了他的脚背一下,不满地说:“又去练功?我住这里不行吗,离我们单位很近。” 唐成看了她一眼说:“明天星期六,你又不上班。” 夏碧莲勾着头说:“那你也得回来啊,明天有什么安排?” 唐成看向远方说了一句:“去太古里买点东西,时间来得及的话,还想去青羊宫看看。” 夏碧莲随意地说:“我和你一起去,开我们单位的车。” 唐成淡然说:“既然想在成都买房子,那就顺便先买一辆车吧。” 夏碧莲撅着嘴说:“我攒的钱勉强就够交首付的,还得往四环外去找。” 唐成看着她笑而不语,夏碧莲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粉面含嗔说:“色迷迷的看着本姑娘,想干什么?” 这天晚饭后,唐成离开宾馆,找了一个ip卡公用电话亭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回老家蒋家坝,找他的二舅公、江湖疲门高手蒋慈武。另一通电话打到川北绵阳,找的居然是吉娜羌寨的尤冉姑娘。 尤冉接到唐成的电话很是惊喜,“哥哥、哥哥”叫的十分开心,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很久,足足有一个半小时,够煲一锅粥了,到最后尤冉的手机没电了才结束通话。 第二天一大早,唐成从塔子山直接去了太古里,转了一圈找了几位熟悉的老板买了一些东西,没要发票但都开具了正规收据,按市场行价总计二十多万。 不过,唐成没有花钱,他是用东西换的,而且对缝价要比收据上写的便宜的多,古玩这东西,行内交易与市面价几乎不可比较。 买完东西出来,夏碧莲已经开着车等在太古里市场的门口了,唐成上车后递给夏碧莲几张收据说:“这是为了给蒲方跃治病,我准备东西的账单,你回头让蒲家把账付了,应该够买一辆车了。麻烦你去买辆新车,帮我先开着,以后我到成都就有车用了,谢谢你了!” 第813章 恋上画中人 夏碧莲愣了愣,虎着脸说:“真没见过你这么送东西的,还谢谢我?直接说送我一辆车得了,怕我不要吗?你送的我当然要,没事帮你先开着,不必谢!”想了想又问: “你干嘛不直接把收据交给蒲家?” 唐成坏坏的笑着说:“我这等高人,谈钱多俗!还怕他们不认账吗?” 夏碧莲抬头看向唐成说:“你很会扮高人嘛!”然后看了看手中的收据,又看了看唐成放在后座的东西,纳闷的问: “几件文房四宝而已,这么多钱?快三十万了!” 唐成解释说:“除了笔和颜料,墨、纸、砚都是古物,我给蒲方跃治病需要这些东西,如果蒲家人自己买,不论找谁都是这个价。我拿货当然很便宜,也没花现金,用两件小东西对缝换来的,这笔钱算是白赚。”停了一会又说: “我是给人治病的,没有义务还帮蒲家去做古董生意,既然是你介绍的事情,顺便做古董买卖赚辆车,送给你也是顺理成章。” 夏碧莲让他逗笑了:“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就想起几年前的唐成,你的脾气没变啊!谢谢了,你要是送给别人,我还不愿意呢!”停了一会又说: “我知道你的本事不小,这一次如果治好了蒲方跃的病,蒲家人绝不会小气的,送你一座别墅都没问题。” 唐成淡淡地说:“谁稀罕?当初的我就不稀罕,如今更不稀罕!给他治病是碰巧撞上了,更重要的是冲你的面子,蒲家的好处我不感兴趣。”最后又加了一句: “不说了,快开车吧。” 两人去青羊宫游玩,黄昏时才回到宾馆,这天夜里唐成没有再出门,第二天还是夏碧莲开车送他去给蒲方跃看病,那边早就联系好了。 蒲方跃住的房子很大,装修也很豪华,可是弥漫着一种形容不出的哀伤与冷清气息。 唐成一进门就听见了音乐声,从某个房间里传来。有人在播放cd,是一首名叫《曲问长安》的歌: 月下酒香长安华灯初上 侧身西望不见落日高墙 长夜未央堂前烛火摇晃 邀月成双带我同天饮杜康 一壶琼浆换我平生思量 一身月光醉看水榭霓裳 一只游舫湖上晚风夜凉 一袭轻装此生不爱坐明堂 一袭轻装此生不爱坐明堂。 蒲家父母早就在客厅里等着,到门前将唐成和夏碧莲迎了进来。 唐成如此年轻让他们很吃惊,但也顾不上计较这些了,坐下后保姆倒完茶,蒲家父母就开始讲述蒲方跃的症状,语气很是忧虑和急切。 唐成摆了摆手说:“具体的经过,碧莲都已经告诉我了,我不是医生,但以前碰见过这种状况,或者能帮上忙,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来了。”说到这里又问了一句: “能不能先问一件事,屋里的歌是谁放的,又是放给谁听的?” 蒲方跃的母亲说:“是蒲方跃自己放的歌,来来回回就是这一首,不带耳机还故意把声音开的很大,谁要是把音响关上,他就马上再打开。” 唐成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说:“哦,那他的症状没有你们想象的严重,意识是清醒的,人也没发疯,只是太沉迷了一些。” 蒲方跃的父亲赶紧追问说:“唐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成看着老蒲说:“他听的这首歌就是他现在的心境,他能找出来放给自己听,说明他是清醒的。无论是谁失去心爱的人,这种反应都很正常,你们不会没见过吧?” 蒲方跃的母亲不由自主提高声调说:“可那是一幅画呀!不是人,怎么能说正常!” 蒲方跃的父亲赶紧打断说:“你就不能小声点?要不是你把画烧了,儿子也不能变成现在这样!”然后又对唐成说:“他总是这样下去,这辈子就废了,成天坐在那里谁也不理,就像周围什么都不存在。”最后又加了一句: “唐先生,你有办法治疗这种病症吗?” 唐成不动声色的回答说:“先让我看看他的情况再想办法,他就在房间里吗?” 唐成轻轻推开了门,这一间是书房,里面有一张宽大的书桌,沿着一面墙摆放着书架,由于是新房,书架上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的,其中有一格放着一台带音箱的cd播放机,音乐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男子靠在窗前的阅读椅上,头发凌乱,胡子显然好几天都没刮了,容颜显得很是憔悴,但衣服穿的倒很整齐,出神的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唐成他们进来的时候,这人就像是毫无感觉,就当他们是空气般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这时候却念出了一首诗: 每晚梦到 故事里的长安 长安城里有人在歌唱 歌尽了悲欢 抵达的时候阳光正好 听风吹暖软 可我为什么忽然错失 在长安 这重重楼阁浩浩殿堂 都不是我想象 我心中唯有画卷 画着你的模样 蒲母正想说话,唐成挥手示意她不要开口,站在那里展开神念悄然扫视,然后又示意大家都出去,并轻轻地把门带上了。 唐成一句话都没问,只在门口看了一眼就出来了,显得很是高深莫测。在客厅中重新坐下,老蒲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唐先生,您看出什么情况了?” 唐成微微一笑说:“你的儿子没有疯,也没有病!他只是在缅怀另一个世界,不愿意面对现实。” 蒲母诧异地说:“他怎么可能没病?我可是亲眼看着他这一年来的变化,他现在这个样子,身体明显垮下去了!” 唐成反问:“你不了解他吗?以前他爱好登山、滑雪、潜水,后来不喜欢出门,觉得他精神头不如以前很正常,这只是生活习惯的改变,并不能算病症。”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半个月,他沉浸在伤痛中无法恢复,憔悴是难免的。但人是清醒的,知道身边的事情,也能听见我们在说什么,只是不愿意听,所以故意把音响开的很大。” 蒲家父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唐成看看身边的人又说:“他那首诗是自己改写的,也可以说是他创作的,为他心爱的人而作。”停了一会又说:“试想一想,能写诗的人,会失去理智?能疯吗?” 夏碧莲问他:“那他究竟有没有事?” 唐成轻轻叹了一口气:“当然有事,他的经历太离奇,这种沉迷的状态很难劝回来,如果你不能真正理解他,怎么劝都不会听的,又不能总是这么拖下去,身体拖不起啊。” 老蒲听到这里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说:“唐先生,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第814章 以画治病 唐成看看老蒲说:“办法倒是有一个,但是需要你们配合,待会儿无论我做什么,你们不要插话也不要打扰,就当自己不存在吧,尤其是蒲方跃妈妈一定要记住。”停了一下又肯定地说: “我今天就能把他治好,变的和以前一样,但你们也要注意,不要再为难他,凡事慢慢来,他需要时间恢复正常的生活。” 接下来唐成小声的交待了很多事情,蒲家父母的眼神越来越惊讶,嘴张的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但最终还是连连点头,只要能救儿子什么都好说,蒲方跃的病已经够离奇,唐成的“医术”再离奇也是可以接受的。 交待完了,唐成站起身来径直推门走入了书房,到书架前伸手将音响关掉了。蒲方跃神情一怔,在椅子上欠起身,伸手想把音响再打开,却听见唐成在耳边冷冷说了一句:“这样的话,萌萌就能回来吗?你想见萌萌,请跟我来!” 再看蒲方跃的神情就像从梦游中惊醒,眼中有热切的光芒,抬头盯着唐成很激动的说:“你认识我的萌萌?那幅画已经……” 唐成打断他的话说:“有人说那只是一幅画,萌萌并不存在,你却不愿意听。” “当然,萌萌不是画,她就是我的萌萌,你们谁都不了解,还要烧掉……”蒲方跃的声音低沉下去,眼中刚刚燃起的光芒也重新暗淡,扭过头不再理会唐成。 但是,唐成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只听这陌生的年轻人不紧不慢的说:“可是你自己也一样没弄明白,她是你的萌萌,还是画中的萌萌?烧去的只是一幅画而已,你既然说她不是画,怎么还把她当成一幅画呢?”然后以威严的语气说: “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再说话。” 说完话,唐成不再理会蒲方跃,走到书桌前开始磨墨。这些东西是夏碧莲刚才放到书桌上的,她将笔墨纸砚放好后就出去了,还关上了门,房间里只有唐成和蒲方跃。 桌上有一幅裱好的画卷,微微发黄的明代宣纸竟是一片空白,上面一笔未落。 唐成手中研磨的也是一块明代古墨,研好之后摆开了画笔,将各种丹青颜料在几个小碟里调好。 蒲方跃站起身来看着他,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突然开口说:“她只是画中的人,可是后来她活了,我真的能见到她,别人都以为我疯了。” 唐成抬起头看向他:“现在你明白了?” 蒲方跃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但是画没了,我见不到她,不是心中也不是梦中,就是……”他的声音止不住在更咽。 唐成看向他,语气和蔼地说:“画有灵性,我与你有同样的经历,丝毫不怀疑你说的话,但你也要清醒,知道什么是沉迷,什么是你本人真正的情怀寄托。我这样劝你是没有用的,就算你能想明白也没用,但只要你做到几件事,我就可以让你再见心中的萌萌。” 蒲方跃走了过去,扶着桌子急切地说:“你说!” 唐成想了想说:“那是清醒的经历,无非是你在这世界上能见到一位画中的女人,对于你而言,她和这个世界中的其他人、其他事一样的清晰。你不愿意让别人说你不正常,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你自己正常的生活、正常的思考、正常的去做一切事。你父母就在门外,他们已经答应不再干涉你和萌萌的关系,你呢,决定怎么办?” 蒲方跃流泪不止,点头说:“是的,我心里想的就是这样。” 唐成也点了点头问:“蒲方跃,你既然那么喜欢一幅画,这一年多来,自己不会没有学过画吧?” 蒲方跃坦然地说:“我学过,可是我画不了那么好,也画不出……” 唐成语气和缓地说:“没关系,我可以让你画出来,只要她不仅仅是一幅画,就可以从你的笔下找回来,画的灵性应该是你自己所赋予,那才是你真正的心神所寄、灵魂的共鸣。” 随着话音,蒲方跃突然发现周围场景变了,身处不知名的山水怀抱之间,天空白云朵朵,风吹花树飘香,远山上可望见重重楼阁依稀,近处有山泉下的水潭,水流清澈,可以看见潭底荡漾的水草和五彩的卵石。 唯一没变的景物就是面前放着文房四宝的书桌,蒲方跃手扶桌面站在那里,唐成已经退到一旁,还挽着一位身着火红色性感长裙的美女。 见蒲方跃目瞪口呆的样子,唐成挽着太阿笑着说:“你不应该太惊讶,这是我的画境,在这里,只要你能够真正的凝聚心神,像你以前见到萌萌时那样,就可以画出你想画的那幅画,除非你根本不会画画。”说到最后竟然用命令的语气说: “来吧,拿起笔。” 不知世上有多少人有过这样的经历,尽管他们不是蒲方跃也没遇见过唐成,但或多或少在灵光闪现中曾进入不可思议的状态。 有人解出了一道或几道数学方程,有人完成一座雕塑,有人写了一部或半部小说,等回头再看,他可能再也无法创作出同样的杰作、成就达到那样的高度。 蒲方跃在唐成展开的画卷世界中,就作了一幅这样的画。 夏碧莲和蒲家父母在客厅中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书房里有什么动静,心里着急但又不敢打扰,正在忐忑不安中等待,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唐成站在门口挥手扔出一张纸,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这轻飘飘的一张纸奇异的打着旋飞向夏碧莲,夏碧莲伸手恰好接住,只见上面写着:“饿了,准备午饭吧!”再往下看,居然是一份菜单。 借着门打开的功夫看见了书房内的情形,蒲方跃已经没有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而是站在书桌边展开一幅画正在观看,下巴的侧面好像有泪痕未干。虽然只是一瞥,但是蒲母看得清楚,这画露出的一角怎么酷似被自己烧掉的那幅? 愣神间,夏碧莲已经把那张纸递过来说:“这是菜单,看来已经没事了,他们待会儿要吃饭,要我们先准备好。” 蒲家父母接过菜单,齐声惊喜说:“真的没事了,这上面好几个菜都是蒲方跃平时最爱吃的,他会点菜了!” 蒲方跃会点菜了都能把他们高兴成这样。夏碧莲也看了菜单,发现有两个菜也是自己最爱吃的,看来不仅是蒲方跃一个人点的。 唐成和蒲方跃当然没有少点菜,差不多就是一桌酒席了,这么多菜,在家里做不了,老蒲打了个电话,自有人会安排,连厨师带备料一起上门来做。 第815章 画到病除 唐成关上门,转身对蒲方跃说:“把画收起来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看,这才是你自己所赋予的灵性,画中人是你的萌萌。虽然你父母说过不再干涉这件事,但你自己也要懂事,不要故意在他们面前这样。”停了一会又说: “既然你没事了,我想问你一些别的事情,说完之后就该吃饭了。你应该好好向父母道歉,要感激而不是责怨他们,这才是应该的态度。” 唐成询问了蒲方跃和那位道士的结交经过,以及道士交给蒲方跃这幅画时还说了什么?果不出他所料,道士不仅告诉蒲方跃那幅古画有灵性,而且还教了他一种独特的赏画之法。 方法本身也没什么大毛病,无非是内养功夫中入静的调身、调息、调心方式,假如对着一幅画这样,只要心静很容易融入心神,很多鉴赏家无意中也是这么做的。但是长年沉迷于同一幅画,如果画又被人做过手脚,久而久之恐怕就会出问题了。 所谓画的灵性,倒不一定完全是某个人动的手脚,唐成本人就曾在丰都鬼城东汉古墓博物馆中,元神被一幅古墓中的壁画所摄,就是那幅。但这种机缘太罕见了,而且唐成当时自己也有问题,元神带伤却发动灵觉激引墓中浓郁的阴气。 尽管如此,这种伤害并不是永久性的,唐成不会天天停留在古墓中,没事就故意让自己的元神被壁画所摄,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可是蒲方跃的情况不一样,他是被人蛊惑了,天天捧着那幅画用那样一种方法观赏,假如画被某位高人赋予独特的灵性,出现异常状况在意料之中。 至于那位道士究竟是否施展了这种“蛊术”,由于画已经被烧掉无从得知,唐成只是问了问情况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私下里想证实这回事并不难,唐成自有别的办法,至于这些门道他就不想和蒲方跃以及蒲家父母多说了,说多了反而不好,他来的目的无非是治好蒲方跃的病。 吃完“午饭”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从蒲家出来,夏碧莲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挽着唐成的胳膊看着他就像看外星人一样。唐成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第一天认识吗?” 夏碧莲长出一口气说:“你太厉害了,手到病除啊!” 唐成反问:“是你请我来给人治病,治好了,你为什么又要惊讶呢?” 夏碧莲开心地说:“我知道你本事大,可是没想到会这么轻松,进屋聊了几句,蒲方跃就完全恢复正常了!吃饭的时候我惊讶的都说不出话来,听蒲方跃向父母道歉,说自己不该这么让人担忧,以后一定要好好工作、生活,明天就想回单位去上班。”说到最后还夸张地加了一句: “老天,你给他吃什么药了?” 唐成笑了笑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无非让他找回了心中的那幅画,他又见到了画中的人。” 夏碧莲微微一皱眉说:“这样的话也不算完全治好吧,他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吗?不过总算像个正常人了,喜欢画就喜欢吧。” 唐成却摇了摇头说:“当然不一样了,只要他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就能找回正常人的生活,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但愿他会遇到像画中一样喜欢的真正女子。不论什么样的医生,这病也只能治到这个程度,剩下的要看他对人生的态度,一切选择只在他自己。” 夏碧莲摇着唐成的胳膊追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唐成淡然说:“说穿了也简单,不过是让他画出了一幅有灵性的画,找回了画中的人,同时让他想通了一个道理,人的情怀是不会随着一幅画烧毁的。” 夏碧莲抬头看着唐成说:“你的样子好像很累呀,吃饭的时候话不多,声音也有点虚弱。” 唐成笑了笑说:“凭蒲方跃的本事不可能办到,是他在作画,而我在作法,帮他画出来的。这当然很累,比一场生死搏杀还要累,却是无声无息,你看出来了?” 夏碧莲把唐成的胳膊抱紧了一些说:“那是当然,我对你怎么可能没感觉?你帮蒲方跃画的这幅画,与道士给他的原画,是一样的吗?” 唐成的眉头皱了起来,若有所思地说:“不一样,现在这幅画是蒲方跃自己画的,我只是帮他完成,所有的灵性来自于他的心中,他可以清醒的面对。但是,道士的原画我没有见到,不敢确定是不是被动过手脚,但想印证也简单,刚才在饭桌上已经埋伏了后手。” 刚才在饭桌上蒲方跃对父母提了一个要求,希望以后就住在那所房子里,蒲家父母答应了,只要儿子没事其它的事情都好说。 唐成也请蒲家父母帮个小忙,他说想在成都待一阵子,希望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清修”,让蒲家父母替他找一个市郊的院落暂住一段时间,要求环境好而且僻静。 这点小事当然很好办,老蒲当即点头说明天就能安排好。然后老蒲问唐成:“既然蒲方跃的病已经治好了,需不需要再联系那位道长?”停了一会又不无担忧地说: “道长说过将要来成都给蒲方跃治病,不好让人家特意白跑一趟,为了稳妥起见,假如道长来成都了,还是应该好好接待并感谢,万一蒲方跃的病情以后又有反复呢?” 唐成未置可否,只是建议老蒲将今天发生的事如实告诉那位道长,自己就住在成都,那位道长假如来了,可以先找他问问状况,话说到这里就带着夏碧莲起身告辞了。 夏碧莲也挺有心眼的,在饭桌上没多说什么,出门之后却提起了这件事。听唐成这么一解释,她思忖着问:“看你的样子,难道已经有办法确定那道士是不是针对蒲家设套?” 唐成随意地说:“很简单,假如那道士真的不是图谋蒲家的钱财,不是想控制蒲方跃,那么,他听说消息之后就不必着急赶来成都,他不是很忙的吗?” 夏碧莲接话说:“假如他听说老蒲另请高人将蒲方跃的病治好了,就说此症状非同小可,不能掉以轻心,很难真正的彻底治愈,必须要他来才能断了病根,而且立刻屁颠屁颠的就赶到成都来了,恐怕就真有问题了。” 唐成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谢政委,难怪你在公安系统表现的这么出色,很有侦查分析经验嘛?”停了一会继续说: “既然遇上了这件事,那就把后患彻底解决了,所以我要在成都多留几天,单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住着还把地址留下,就是等那道士上门呢。” 第816章 白醋也是醋 夏碧莲听了唐成的话疑惑地问:“你认为那道士到成都不会先找蒲家,而是直接找你?” 唐成点了点头说:“他如果真的是设套害人,当然会第一个来找我这位坏了他好事的人,要么谈合作要么除掉我,却不知我设好局守株待兔,专门等着他上门找死呢!” 夏碧莲不无担忧的说:“那你会不会有危险?假如真是那样,先报警吧!” 唐成笑了笑说:“你不就是警察吗?这种事情没发生之前,警方怎么管?”然后看着她说:“不过你放心,既然我能治好蒲方跃的病,自然也有手段收拾那个道士,这几天你就不要和我在一起了,万一真动手我不放心的反而是你。” 夏碧莲将脸靠在唐成的肩膀上说:“以前我总是担心你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事,在心里埋怨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过日子?可是今天这件事,竟然是我自己给你招惹的!不行,我要陪着你,我才不怕有危险呢,在重庆的时候就没有危险吗?” 唐成搂过她的肩膀说:“我不介意和你一起面对危险,但也没必要自找麻烦吧?听话!这几天我还有事要托你帮忙呢,这样才能有十足的把握。” 夏碧莲看着他说:“我能做什么?” “警方毕竟有警方的优势,有些事还必须你帮忙,那道士也想不到我在成都就是等着他来找麻烦。”唐成低声说: “你调查一下道士的联系方式和身份信息,只要他到成都一落地,坐哪趟航班、住哪家酒店,都立刻通知我,我也能心中有数。” 正在这时候,夏碧莲的电话突然响了,一看号码,她小声说了一句:“是蒲方跃他爸打来的。” 唐成摆了摆手说:“如果是来谈酬劳的,我不接,你就说我不感兴趣,也不在你身边。” 刚才在饭桌上一直没有提到酬劳的事情,倒不是蒲家父母疏忽了,见儿子转眼无恙又惊又喜,都在饭桌上和蒲方跃说话呢,直到唐成告辞也没反应过来。现在大概是突然回过味来,发现医生走了但报酬还没有付,打电话追问夏碧莲。 夏碧莲在电话里聊了几句,态度很客气,还时不时的抿嘴笑,挂断电话后朝唐成做了个鬼脸说:“我帮你扮高人了,告诉他们你根本不是为了酬劳来看病的,就是遇上了顺手帮个忙,冲朋友的面子而已,叫他们不必太客气。” 唐成似笑非笑的问:“那他们就真的不客气了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夏碧莲开来的警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她回头一指这片小区,眨了眨眼睛问:“你觉得这小区里的房子怎么样?” 唐成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不错呀,地点不错环境也不错,蒲方跃住的房子我也进去看了,很大很舒服,结构也很好。” 夏碧莲看看四周又看看唐成说:“蒲家让那道士准备法器,一下子就打过去三百万,而你伸手就把蒲方跃的病治好了,他们能不重谢吗,也不敢得罪你这样的高人啊?”停了一会又说: “刚才我说你不要他们的报酬,结果他们要送你一套房子,就在这个小区里挑,户型与蒲方跃住的那套是一样的,假如你不要的话,就送给我,因为你是我请来的。”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你看人家这话说的!” 唐成又问:“这个新建小区,就是老蒲,蒲至臻的公司开发的吧?” 夏碧莲淡然说:“是呀,要不人家怎么能让你挑呢?” 唐成看了看夏碧莲说:“你想买房子的事情,蒲家父母知道吧?” 夏碧莲点了点头说:“嗯,那天他们到我家来做客,不仅谈到蒲方跃的事还聊了点别的,我问了问最近成都房地产市场的情况,他们知道我想买房子。” 唐成淡淡地说:“我不会要蒲家的房子,既然这样的话,你就收下吧,不是正好吗?” 夏碧莲已经走到车旁正准备开门,听见这话把手又缩了回来,扭过头眯着眼睛看着唐成,有些疑惑的问:“我怎么觉得你的心情不太好,样子也很不高兴?” 唐成不紧不慢的问:“蒲至臻和你父亲是世交,两家关系一直很不错,前段时间他们一直着急给儿子介绍对象,就没有撮合你们俩的意思吗?”停了一会又说: “别告诉我没有!蒲方跃的条件就不用说了,而夏政委你也很出色嘛,至少在老人们眼中是很满意的。” 夏碧莲点了点头说:“还真有这么回事,蒲家父母和我爸妈一直想撮合我们,但我没看上蒲方跃,蒲方跃迷上的是一幅画。”然后抬起头看向唐成说: “怎么,你吃醋了?这八杆子打不着的白醋,送套房子你都不要?” 唐成摇了摇头说:“当然不要,你想要你要就是了,人家不是说了要送你吗?” 夏碧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唐成,你真生气了?为这种事,不至于吧?” 唐成摇了摇头说:“没有!真的没有生气。我不能勉强你不做什么,但可以决定我自己不做什么,不要就是不要,你爱要你要,多好的一套房子,你不是正想买吗?” 夏碧莲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咯咯笑出了声:“我喜欢看你这副酸溜溜的样子,还真少见哎!你这不是生气,完完全全就是在赌气,别人是一笑千金,你这是一气千金,千金还不够,好几百万呢!” 唐成耸耸肩说:“那也没什么,我本来就没贪图蒲家的报酬,说实话,要不是冲你的面子而且我也愿意管这件事,就凭他蒲家还请不动我。”停了一会又说: “不说这些了,你不是要买房子吗,这套房子你要不要?” 夏碧莲把嘴撅了起来,好像很委屈的说:“我当然不能要了,算怎么回事?你答应过我的,要帮我看龙脉气场挑房子,这几天在成都就好好挑吧,一定要挑我能买得起的。” 唐成终于笑了:“我已经挑好了,在锦里附近,离我们以前经常见面的地方不远,离你的单位也不远,今天下午没事就过去看看吧。” 夏碧莲一愣:“这么快?这两天我都没见你出去转,都已经挑完了?多大的房子,那地方可不便宜,我恐怕买不起。” 唐成轻轻推了她一把说:“上车吧,过去看看,钱我都付了,你满意的话在合同上签个字就行。就算我赔你一套房子,本来蒲家要白送你一套,我这一赌气你就不要了,让我怎么好意思?” 第817章 陌路交战 上车后夏碧莲手扶方向盘半天没有发动,看着唐成说:“你,你,你……我,我,我……”说了半天却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唐成看着她轻声说:“你不是攒钱了吗,就由你来装修吧,想装成什么样就装成什么样,一切随你喜欢。” 夏碧莲终于把车打着了,嘟囔着说:“那可不行,你是堪舆大师,房子里的布局也得管。” 三天后的午夜,成都市郊靠近龙泉驿南麓的一座僻静的院落,唐成正坐在屋子里看书。这是一个阴天,抬头看不见星月之光,风不大不小,吹过树梢的声音在这静夜里显得很奇怪,仔细听就像在唱歌,那当然不是真正的歌声,就把它当成是不知名的歌词和曲调吧。 唐成原本只打算在成都停留一周,超过这个时间他就不再等了,如果那样的话说明道士没什么问题,真的就是好心送一幅有灵性的古画结交蒲方跃这位贵人,不料出了意外。 但是,今天上午他得到了消息,那位叫侯孟海的道长已经从上海飞到了成都,而且还有一位年轻女子随行。 夏碧莲连机场的监控录像都给唐成传来了,唐成见到录像吃了一惊,不是因为那道士,而是道士身边的女人面目身形竟然酷似蒲方跃所画的萌萌! 唐成已然确信道士的确早有图谋,而且那幅画是有原形的,假如蒲方跃没有碰上自己,道士后面的手段恐怕阴险的很,其目的就是彻底控制这个人。既然如此,唐成也就不着急了,仿佛毫不知情,仍住在这城郊小院中“读书”。 夜深了,窗外风声稍歇,唐成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令人感慨的段落,突然长叹一声放下书,起身拿起手边的紫砂壶走到厅中续水,突然朗声说:“候道长,登门造访却不敲门,翻墙进后院不是做客之道啊!不论你是来谈合作的还是想威胁我,我们都没有什么好谈的。” 说着话他推开房门走进了后院,院中一株树下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紧身夜行衣如融化在夜色里,假如不是眼神相当好,恐怕从旁边走过去也看不见。 唐成在几米外站定,这时天上的云层飘过正好露出一线缝隙,月光洒了下来,只见他面带微笑背着右手而立,左手托着一把茶壶很是悠闲,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那黑影动了一下,从树干的阴影下向前两步走到月光中,就像从另一个世界里冒出来,由一个影子突然变活了。 这人没有穿道袍也没有编道士的发髻,半长发扎了个马尾小辫,就像个搞艺术的青年,但看他的气质并不算太年轻,大约四十左右,保养得却很好,细皮嫩肉的,眼角没有鱼尾纹。月光下他的瞳孔在收缩:“你就是那姓唐的?开口就叫出贫道之名,早就在等我吗!” 唐成笑眯眯的回答说:“候道长也不笨呐,我不过是叫出了你的名号,你就反应过来这是守株待兔之局。” 那位名叫侯孟海的道人看着唐成,突然也笑了,眼神闪烁有些心虚,故意挺起胸以高深莫测的语气说:“看来唐先生是聪明人,贫道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既然是同道高手,说话就不用兜圈子了。”说到这里故意加重语气说: “我佩服你的手段,但是,贫道还有后手可以彻底控制蒲方跃,不必贪图区区的治病酬劳。相遇便是有缘,所谓不打不相识,你我可以合作,贫道不介意你从中分一杯羹,可比现在所得强上百倍。” 唐成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刚才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无论你想来谈什么,我都没兴趣。” 道士眼睛一厉,双肩不易查觉的耸了耸:“那你在这里等我,又是什么意思?” 唐成嘴角轻轻一撇,笑容中带着几分鄙夷:“我是在这里等你,但没有人请你来啊?既然治了蒲方跃的病,也要解决他致病的后患,这才算救人救到底,哪有医生看病只管止血不管包扎的?” 道士的语气有了几分怒意:“难不成你吃错药了,明知贫道的手段,还想对付我?” 唐成还在摇头:“我没有对付你,也不清楚你的手段,更没有主动去找你,是你送上门来自首的。” 侯孟海的眼神越来越冷,语气也越来越低沉:“你是存心要坏贫道的好事,想独吞蒲家的好处吗?” 唐成冷笑一声说:“我不在乎蒲家的好处,就是想坏你所谓的好事,话已经说明白了,道长自己看着办吧!” 话音未落,唐成突然感觉到危险,来自于他那比野兽还要敏锐的直觉。 “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感应,不是一个方向或一个点,而是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弥漫杀机。这道士不仅会秘术,而且以一种唐成以前并不太熟悉的手法施展,不好以神识或者神念来形容,也许可以用传说中最通俗的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法力! 天下秘术并非出自江湖风门一家,但滋养形神的本源总有异曲同工之处,唐成虽诧异却没有慌乱,仍然背着右手,左手托茶壶站在原地未动,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刹那凝固了。 唐成亲眼看见道士的背后飞出一把短剑,这么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颜色,剑身黑黝黝的不像是金属质地。 侯孟海没有伸手拔剑,那柄剑背在背后,是凭空飞出来的,却没有斩向唐成,而是奇异的悬停在离身前一米远的地方,然后元神中就听见剑身发出一阵低沉而急速的嗡鸣。 那是一柄木剑,唐成甚至能认出是一把正宗的山东肥城桃木剑,随着嗡鸣声传出,剑身上有暗红色的光华闪烁,隐约显示出木质的纹理。 随着木纹光华闪烁,唐成的神念感应到周围的空气中好像有无数的裂隙产生,形成波纹状的涟漪荡漾而开,从四面八方向他冲击而来。 每一道细微的无形波纹冲击都带着致命的杀伤力,既隐蔽又诡异,换成一般人的话恐怕感觉到危险也不知道往哪里躲,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再看侯孟海的神情也相当的凝重,显得异常吃力。唐成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躲闪的意思。 “既然如此,休怪贫道无情了!”侯孟海用异常压抑低沉的声音开口说话,吐出每一个字好像都很艰难,脸色突然一变,眼中的光芒好像凝固了,他也感应到了致命的威胁。 木剑的嗡鸣声好像是停在了一个频率,木纹的光华也在瞬间停止了闪烁,那包围唐成的荡漾力量奇异的凝在了半空,处于一种僵持的状态。 第818章 玉兰花剑 侯孟海自以为胜券在握吃定了对方,却突然有种被人用一把利剑抵住咽喉的感觉。唐成动都没动,当然更没有拔剑,但道士的头发和双肩上却有东西落了下来,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那是花瓣。 这些花瓣大约有一指长短,纯白色的勺形,却不是完整的,仿佛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凌空裁落。 侯孟海站在后院的一株玉兰树下,这个季节没有长叶子,却开了满树的花,玉兰花约有茶杯大小,花瓣洁白无暇,只在绽放的根部边缘有一丝浅绿。 不知什么时候,花瓣却被无形的剑气划过,化作香风碎雨纷纷飘落。 这不是幻境,道士如此敏锐的感觉,却直至花瓣落到身上才反应过来,唐成早已出手,他却没看出对方究竟是如何发动的攻击,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这么一惊的瞬间,真实的场景中立刻就出现了幻象,玉兰树上洒落的花瓣并不多,可侯孟海在月光下看见的花瓣却突然如飞雪般变得密密麻麻,那轻柔的玉兰花仿佛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带着看不见的刀锋锐气。 几米外唐成的身形已经看不见了,消失在侯孟海的法力感应之外。 高手相斗生死间的反应自然极快,侯孟海一弹指,木剑上光华四散,木纹发出的光芒好像编织成一层护罩向外展开,他肩头上的花瓣无风而起,被一股力量吹到空中,而幻象中那密密麻麻的花雨也被吹散,唐成的身形重新露了出来。 “慢着,请问你”侯孟海喝了一声,但声音到此就戛然而止! 唐成当然不会给他再夺先手的机会,侯孟海刚刚施法击散似真似幻的花雨,就听元神中传来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回音久久不绝。 两人交手,唐成的元神当然也听见了同样的声音,强烈的冲击震撼让他一阵恍惚几乎站立不稳。 只见悬在半空的那柄木剑突然无声无息的被斩断成两截,然后就失去控制落到了地上。没有人看清是什么东西斩断了侯孟海的木剑,半空中也不过是有月华一闪而已。 随着断剑落地,侯孟海的身形就像被一股巨力击中,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血沫从眼角和嘴角流出,眼中那凌厉凶狠的光泽就似鬼火般闪烁了两下,随即熄灭。 他的元神中好像听见什么脆弱的东西被打碎,就像冰层渐渐断裂蔓延,只见侯孟海的身体缓缓的萎顿在地,好像还在轻轻的抽搐。 天空云层飘动,又掩住了刚才露出的一线缝隙,月光隐去,三面一片黑暗,只有光线从唐成背后不远的房门中射出来。一阵风吹过,又有几片花瓣洒落,唐成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地,有东西从他的左手中滴落,不是鲜血而是已经发凉的茶水。 他手中的紫砂壶还保持着原先的形状,但是,在刚才的法力冲击中已经无声无息的碎成了很多片,茶水从裂隙中渗了出来。 从头到尾这两人几乎都没动,外人也听不见一点声音,但是这一场相斗却是前所未遇的凶险激烈。 唐成一抖左手,将沾着湿漉漉茶叶的碎陶片撒落在地,望着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侯孟海骂了一句:“真tama的啰嗦,说话啰嗦,动手也啰嗦!” 两人从动手到分出胜负生死,前后不超过十秒钟,唐成还是嫌他罗嗦。那侯孟海施法的方式比较特殊,他居然也有凝成实质的无形之力,能凭空拔出一柄剑来,唐成第一瞬间有点纳闷,心中暗暗说这人想干嘛,难道想扮演传说中的剑仙吗,来个飞剑杀人? 这一手唐成也能办到,但以凝炼无形之力控制一柄剑去杀人,看上去挺震撼的,可是对于他们这等高手来说,还不如直接挥剑上去砍,既不失神念之力而且容易得多,杀人而已,又不是搞法术表演。 随即唐成又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侯孟海将剑定在了空中,以剑为灵引激发了法器上炼化的妙用威力,十分神奇且诡异,虽然短短一瞬间不好以风门秘法来衡量侯孟海有何等修为境界,但是,唐成也觉得这道士的功力不浅。 假如站在原地斗法,比的就是运转无形力量的大小以及法器灵性的威力,但这么打架跟傻子也就没有区别了。就算是世界拳击冠军,只要被人拉开一定距离也比不过一支小手枪!唐成历尽凶险格杀,死在他手下的人秘法修为未必都不如他,但谁会老老实实的站好、一五一十的比拼法力运转啊? 侯孟海用这种方法对付普通的高手可能很有震撼效果,对付一般人那更是神奇无比,无声无息的在对方错愕间就把人杀了,但是,用这种手段对付唐成,那就和送死一样了,哪怕他功力再高也是送死。唐成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拔剑冲过去,袖中也没有藏着五四手枪之类的家伙,但他有太阿。 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唐成出手可没有半点受扰,侯孟海以为自己是先发制人,却不知唐成走进后院的时候,早已祭出太阿凝炼无形剑气。 当太阿的灵性完全养成,唐成也掌握神念之后,他不必拔剑就可凝聚无形剑气,一如太阿出鞘之犀利,已经到了雌雄剑意合一,人剑神念合一之境。直到这时候他才完全明白师父陆超交代第三项师命真正的用意,老头子了解徒弟是怎么炼剑的,那是将地气灵枢、武功内劲、剑之灵性合炼,整个人就是一把隐藏锋芒的出鞘之剑,到如今才看出真正的威力。 唐成从未施展过,今天是第一次“祭剑”,恰好有这样一位高手送上门来找死。假如换一个人还真不好对付侯孟海,就算换做以前的唐成想杀了他也得是手忙脚乱,而今天动都没动就把人给解决了。 趁着侯孟海慌乱的瞬间,唐成以无形剑气斩断了他的法器,剑气趁势入体将其经脉搅碎,这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侯孟海的命了。 话虽说的轻松,唐成也是暗暗心惊不已,虽以无形剑气斩断木剑破了侯孟海的法术,但是,唐成已经尽了全力,假如他掉以轻心让道士得了先手完全展开法力攻击,恐怕会很麻烦。 那看上去很脆弱的一柄木剑,就像平常道士作法用的桃木剑,却几乎比钢铁还要坚韧,还凝聚着道士的法力有无形的防护。它是被唐成的剑气硬生生斩断的,唐成的元神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果然是经过淬炼的法器。 假如唐成的神念之功稍弱,恐怕还斩不断那把木剑,就得拔剑上去硬拼了,那样的话弄不好会伤了太阿的剑刃。 第819章 明萌萌 这时候,太阿悄然出现在玉兰树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侯孟海,轻声说:“他很强,又很弱。” 太阿的“话”很简练,除了唐成恐怕没有人能听懂,侯孟海激引木剑的威力确实不小,但法术一旦被破或被人趁虚反攻,本人却很弱,尤其是在唐成凌厉的剑气面前,他的生死格杀经验显得很不足。 唐成淡淡地说:“这人修习的并非风门秘术,依我看,倒像江湖八大门中火门的修行之法,以养生延年、调摄身心为妙,他却用来惑人行凶,碰到我算是找死。”停了一会又说: “但是,这人功力确实不弱,既然已出杀招对付我,我也没法留活口了。秘法之妙诣难言啊,风门秘术本源也非杀人伎俩!”说到这里又转念对太阿说: “太阿,你已经完全没事了吗?嗯,你已经完全恢复了,此番出手之功如此犀利,这道士临死还做了一件好事啊,祭炼了你的灵性!” 侯孟海倒地之前曾喊了一句“等等,请问你是”可能是发现不妙想问唐成的身份,或者想说出自己的身份、互报宗门以及师承来历等。 但是,唐成已经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别说当时的情况不允许犹豫,唐成也根本不想问,也不想听,万一真问出来什么七拐八带的关系,反倒不好下手了。 莫不如就这么杀了,干脆就当不知道这人有什么背景。 假如唐成不是如此厉害,今天死的人已经是他了,他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但是,这事没有完,侯孟海并不是一个人来成都的,他还带着一个年轻女子呢。 郊区的夜仍然是静悄悄的,谁也不知侯孟海曾无声无息的来过又无声无息的去了另一个世界,小院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凌晨四点左右,成都金融街附近的一家酒店的客房中,一位年轻的女子正在熟睡,却突然惊醒。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惊悚的感应,总觉得屋子里有人,扭开了床头的灯向窗前看去,只见屋中坐着一位年轻男子,旁边的圆茶几上放着一把木剑。 女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坐了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只穿着非常轻薄的小衣,伸手拉起被子掩在胸口,颤声问:“你,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 这女子人很漂亮,身材也非常好! 唐成笑了,这笑容显得高深莫测,同时展开神念收拢声息,使两人的说话声传不到外面,他指指桌上的木剑说:“明萌萌,你认识这把剑吧?” 那位名叫明萌萌的女子这才看清木剑,诧异的颤声问:“这是候道长的法器,你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候道长?是他叫你来的吗?道长在哪里?” 说来也怪,这种场景应该会把一个女孩子吓傻了才对,明萌萌刚开始确实是吓坏了,但看见那把剑她却轻松了不少,又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与刚才惊慌失措的语气明显不太一样。 唐成暗中一怔,不动声色的回答说:“候道长已经走了,你的名字是他告诉我的。” 明萌萌惊讶地说:“啊,道长已经走了吗?”然后小声说: “他说带我到成都来找一个人,就是你吗?” 床上的明萌萌一脸疑惑,窗边的唐成也是一头雾水,他不明白明萌萌在说什么,但是,唐成的反应向来很快,顺势把话圆上了:“我是候道长的朋友,他有急事要办先离开了,托我关照你,但我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是怎么回事。” 刚才他坐在窗边查探的清楚,这女子没有修炼过秘法,连茶几上那柄剑已经被斩断也没看出来,唐成是将两截断剑拼好了放在一起的,这法器已损毁失去了妙用灵性。 这女孩还有点不清醒,以神念查探,很容易就侵入元神,能发现有若有若无的煞意缠绕。 这人元神受到煞意侵袭的时间可不短了,她的身体状况还算正常但绝对称不上强壮,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令人意外了,看来是被“高人”有意控制的。 唐成觉得很惊讶,这女孩所中的法术很类似于风门秘法中的“转煞缠神”,却能被人为控制在一种若有若无的状态下,心神也可能被施术者操控。 她的面目酷似那幅画中的人,名字又叫萌萌,与侯孟海同行,唐成本以为两人是同伙,一起来设套迷惑蒲方跃的,但眼前的样子又不像,这个明萌萌好像也是受害者。 冒充侯孟海的朋友假意说了半天话,唐成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明萌萌来自贵州山区一个县城,在贵阳读的大学,毕业后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她就得了一场大病,一直没有好利索,总是恍恍惚惚梦见逝去的亲人,甚至大白天都出现幻觉,工作也丢了。 恰在这时候,她遇见了恩人,是路过此地的一位道长。同学介绍她去听这位候道长在某公司礼堂举行的养生报告,据说是当地一位实业家花重金请来的。 这位道长很有名,曾经在香港和国外讲授道家养生,那是相当有修行、有水平的,堪称当代的仙人。 侯孟海道长在台上作报告的时候就特别留意明萌萌,会后交流时,找了个说话的机会,特意问她最近是不是有灾劫,还有病症缠身?明萌萌当然连连点头,并恳请道长指点。 候道长沉吟良久才说:“你的病可以治,但过程很麻烦,需要时间慢慢调养,相逢即是有缘,你要是愿意就随贫道走吧,做一位随行弟子。” 明萌萌当时工作丢了还有奇怪的病症在身,在家乡没有什么亲人,除了父亲留下的旧房几乎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于是就和道长走了。 有人私下议论,说这道士骗财骗色,拐带一个年轻女子,也有人羡慕明萌萌,说她有仙缘,怪病有救了。 但是,明萌萌自己却“知道”候道长是一位好人,难得的好人!他对她并没有不良企图,真的就是给她治病,吃住和生活所需都是候道长安排的。 当然了,明萌萌也不可能白吃白住,她也替侯孟海工作,不仅处理各种日常秘书杂务,当侯孟海在的时候,还要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之类的,简直就是个贴身女佣人。 不过,明萌萌并没有怨言,这是她自愿的,而且候道长确实是一位有修行的高人,她亲眼见过他神奇的“法力”。迄今为止大约有一年半时间了吧,候道长一直在为她治病,她的病症好多了,早就可以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但却一直没有好彻底,经常有反复。 第820章 你真是好人! 候道长有办公场所,也给明萌萌安排了住所,但他本人却很忙,经常不知道去全国各地什么地方行游了,明萌萌就是替他看场子打杂的。 明萌萌有病在身,候道长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回上海为她治疗,大约两个月一次,否则就会复发加重。候道长掌握的时间很好,明萌萌的病症刚刚复发,候道长就赶回来了。 明萌萌说到这里,唐成已经完全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明萌萌原先的病症唐成并不是很清楚,可能就是一时心境不佳,可能是自己好了也可能是被道士治好的。但后来的病症就完全是人为的了,就是那种类似转煞缠神的秘术所导致。 侯孟海回上海不是时间掌握的好,而是他每次回去都会暗中施法让明萌萌重新“得病”,然后再现身为她治病,既显得手段神奇又显示他对明萌萌的病情一直非常清楚。 明萌萌还在继续讲她的经历,大半夜半光着身子坐在床上,抱着被在房间里与一个陌生男人长谈,这场景多少有些不正常。 唐成已经看出来了,明萌萌的意识还有点懵懂不是很清醒,处于一种很容易受暗示和引导的状态,可能侯孟海最近刚刚又施过法术。 侯孟海断断续续为明萌萌“治”了一年半的病,可是始终无法去根,也就是说明萌萌离不开他的控制。最近一次回到上海,侯孟海说要将她带在身边随时观察,于是明萌萌就被他带到了成都,侯孟海还说要介绍一个人给她认识,是前世的缘法,明萌萌的病也与这人有关。 明萌萌看见唐成突然出现又拿着道长随身的木剑,很自然以为他就是那个人。 说到这里,唐成突然插话问:“萌萌,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穿着古装站在花丛下?” 明萌萌连连点头说:“对对对,我一年多来经常做这个梦,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成心中已然明白侯孟海对明萌萌使用的手段和对付蒲方跃的后招,并没有回答,又问:“花丛旁边有一块长江水冲石?” “嗯,是有一块水冲石,是候道长告诉你的吗?”明萌萌瞪大眼睛说: “你就是他要介绍我认识的人,一定是的!” 唐成笑着摇了摇头说:“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这次他带你到成都来,就是想请我给你看病的,我和候道长在江湖中相识,一见投缘啊!”停了一会又说: “本以为时间还很宽裕,不料事情来的却很急,他要立刻离去,于是托我关照你。” 明萌萌的神色既惊讶又担忧,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看着眼前的浮木飘走,身体前倾,被子不小心滑落都没有查觉,很急切的问:“候道长走的这么急,究竟有什么事,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唐成摇了摇头说:“也不能算是意外,他是世外修行高人,所炼金液大还丹已到紧要关头,需入名山清修,这一去时间可不能短了,少则三、五年,说不定就将从此于这凡尘俗世中隐匿仙踪。”说到这里看了明萌萌一眼,点了点头说: “候道长本以为还有些时日,不料机缘来的如此之快,这也是他应得的福报,我们该为他高兴才对,正所谓求仁得仁嘛!” 明萌萌的神情既震惊又有些失落:“啊——!从此隐匿仙踪,难道再也见不到了?” 唐成劝慰说:“不过你放心,道长离去前请求我帮忙关照你,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把你安顿好。”然后深切地说: “你的病症我刚才已经看了,虽有些麻烦,但花些时间还是可以彻底根治的。” 明萌萌以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你——你能治好我的病?哎呀,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成本想告诉她已经没事了,侯孟海已经死了,不可能再继续用邪术祸害她,至于缠绕元神的那一丝煞气,唐成自有办法清除并教她养护元神之法,心境自然就会渐渐恢复完全正常。但是,一闪念间又改变了主意,只是告诉她病可以治,并没说现在就已经没事了。 一方面是为了让明萌萌更加确信他的话,并不想把真相告诉她,另一方面就算唐成为她治病,不论用什么方法,想根治彻底都需要费一番功夫,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他短期内还真不好抽出时间。 唐成只能暂时以无间化煞术安抚元神清除煞气,明萌萌基本就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和工作,等回头有时间再来彻底解决她的病根,哪怕等个一年半载都没大问题,这就不着急了。 想到这里,唐成微笑着点头说:“我姓唐,叫唐成,候道长带你到成都,就是请我给你治病的,放心好了!”停了一会又说: “对了,你手头有没有钱,我说的不是医疗费,是供你自己在成都生活一段时间、再找份工作的花销。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明萌萌已经忍不住坐到了床侧,双脚落到了地毯上,幽幽地说:“唐成,你真是好人!我手头还有个账户,是平时候道长在上海的开支,里面还有几十万,但都是道长的,我自己没有积蓄……” 唐成打断了她的话:“钱财对于候道长而言如浮云一般,况且他已入名山追求大道,很多年内将不会返回人世。那你就先借用这笔钱吧,在成都安置下来,找份工作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我先给你调治病症,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明萌萌不知何时已变得眼泪汪汪了,颤声说:“道长真是好人,唐成,你也是好人!” 唐成很感慨的一挥手说:“不要夸我,候道长才是真正的好人啊,这样的好人如今世上已经见不到了!”见明萌萌已经坐在床边了,又一摆手说:“你赶紧躺回去,把被子盖好了,小心别冻着!” 明萌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妥,赶紧一裹被又缩回去了。唐成站起身来说:“深夜来访,惊扰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失礼!先休息吧,我明天再来找你,先为你调治病症,还要送你一样东西。然后帮你在成都安顿下来,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唐成离开了酒店,看看时间还早,夏碧莲应该还在睡觉吧,他开车去了锦里附近那套夏碧莲刚刚买下的房子里。 这里还没收拾正准备装修呢,等到天亮,去小区门口吃了早饭,唐成才给夏碧莲打电话,告诉她有空的话就来这边见一面。 第821章 无声赠房产 夏碧莲正好有事找唐成,在单位请了半天假特意赶过来,见面之后就说:“老蒲上次说让你随便挑一套房子的事,又和我提了,你还是给他打个电话亲自说吧,不论要不要,总是一番好意,他还想再好好请你呢。” 唐成笑了笑说:“这件事啊?好办,既然他执意要送,那房子就收下了,不过不是落在我名下也不是落在你名下,我自有安排。” 夏碧莲诧异的问:“哦,你要把那套房子送给谁,是苏晓慧吗?”然后斜了斜眼睛,语气怪怪的说:“嗯,她们家也在成都,你真是太大方了,有什么目的呀?” 唐成伸手给了夏碧莲一拳,略带生气的语气说:“你想哪去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苏家一套房子,你给我个理由先?就算我真要送什么,也不可能是直接收蒲家的。”然后又加了一句: “说实话,我对蒲家父母没什么好印象。” 夏碧莲故意装作很委屈的样子,又疑惑不解的问:“那你想送给谁?” 唐成淡淡地说:“不是我想送给谁,不过是告诉老蒲,将那房子落到某人名下,户型和楼层啥的我就不挑了,只要是精装修的马上就能入住。”说到这里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那位侯孟海道长昨天夜里已经来找过我了。” 夏碧莲吃了一惊,抓住唐成的胳膊说:“你没事吧?” 唐成看着她,表情有些怪,似笑非笑的说:“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那位道长不过是来登门拜访,听说我治好了蒲方跃的病症,十分佩服,来表达敬仰之心的。” 夏碧莲哭笑不得,仍然很紧张的问:“现在呢,那道士在哪里,又在干什么?” 唐成不紧不慢地说:“你着什么急呀,我话还没说完呢!候道长见我医道高超,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呀,求我帮忙给另一个人治病,那人和蒲方跃差不多的病症,他手段还差点,一直没治好。他还有要事要办已匆匆离开,并托我关照这个人。” 夏碧莲眉头一皱说:“关照什么人啊,那道士哪去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唐成高深莫测的回答说:“你也清楚那道士来成都时还带着一个人,是位长像酷似那幅画中女子的姑娘,他求我关照的就是这个人,他自己已经照顾不了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至于道士本人嘛,修行大道到了紧要关头,上山闭关去了,唉,这些修道的人啊就是和凡人不一样,估计这一辈子也见不着了,是他自己说的,说完这番话就匆匆走了。” 夏碧莲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抱紧了唐成的胳膊:“真的再也见不着了?”她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了,却没有追问更多。 唐成点了点头说:“是的,上山了!”然后又问了一句:“碧莲,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夏碧莲一侧身把唐成抱住了有些紧张地说:“那道士说走就走,这就是江湖莫测啊!你知道我以前的心情吗?”然后又断断续续的说:“在重庆时为什么要那样做,后来为什么又要……我一直害怕你有一天……” 唐成把她揽在胸前,看着她说:“我答应你,不论有什么样的遭遇,都不会像那道士那样做,一定不会的!”然后拍着她的后背说: “别说了,新买的房子正准备装修,聊点开心的事吧。” 夏碧莲看着他说:“话还没说完呢,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唐成随意地说:“我正想对你细说呢,那姑娘的来历可不寻常,蒲家人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那套房子是自己送自己了。” 他并没有对夏碧莲讲昨夜那一场凶险的生死斗法,也没告诉她侯孟海已尸骨无存,只是转述了明萌萌说的奇异经历。夏碧莲和唐成接触了这么久,就算不懂秘法,也大致猜出事情的前后内情,在唐成的怀中不禁半晌无言。 清水房还没装修呢,当然也不可能有家具和凳子,两人就在厅中相拥而立,过了好半天夏碧莲才抬起头说:“那道士还真是求对人了,你既然能治好蒲方跃的病,一定也能治好明萌萌的病,你打算怎么安排?” 唐成想了想说:“她那病根本不算病,道士走了她也就没事了,我稍微处置一下就会基本正常,但要想彻底去根还须费一翻手脚,等我忙完了眼下的事,抽空再来一趟吧,一年半载之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夏碧莲抬起头看向他说:“你就要走了?嗯,要不是蒲家的事,你也不会留这么多天,我知道你有大事要办,一定要小心。”停了一会又说: “等你下次来这里就装修好了,我打算找装修公司,然后自己监工。” 唐成淡然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夏碧莲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笑了,唐成纳闷的问:“你笑什么?” 夏碧莲满含笑意地说:“你不是要我聊开心的事吗?我想起了那个明萌萌,她的运气可真不错,和当初的凌韵一样,遇到了你,也难得你对姑娘家没有坏心眼!” 唐成把脸一板:“我干嘛要有坏心眼!对你有过坏心眼吗?” 夏碧莲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笑了:“但你还是很有心眼的,简直是太有心眼了!你与那道士手段不同目的也不同,根本就没害人,但做事最终的效果其实是一样的。等蒲方跃见到了明萌萌,这两人今后当然会对你这位高人绝对的言听计从,只要你一句话,他们一定什么忙都愿意帮。” 唐成笑了笑说:“我可没图他们什么。” 夏碧莲伸手摸了摸唐成下巴上浅浅的胡子茬说:“我没说你贪图人家什么,只是说你会办事情,非常了不起。” 唐成低下头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说:“能听见你这么夸我真的不容易,如果是当初,我简直不敢想像!” 中午一起吃饭,下午夏碧莲去单位上班,唐成给蒲方跃的父亲蒲至臻打了个电话,多谢他的好意,既然想送一套房子那就送吧。 但是,唐成有两个要求,一是要有精装修的马上就可以入住,二是提供了一个姓名和身份证号码,办相关手续的材料也会托人送过去,房子就落户到这个人的名下。 这要求挺奇怪的,但是,蒲至臻是真心道谢,丝毫没嫌麻烦,很痛快的就点头答应了。 办这些事的具体经过当然很繁琐,在这里就不必赘述了。 唐成两天后就离开了成都,并没有与蒲方跃和他的父母再见面。 第822章 上青城 又过了一个星期左右,蒲方跃早已完全恢复了正常,还住在这个小区里,每天上班下班。他内心中对唐成的感激是无法形容的,可惜唐先生来去匆匆,未来得及再见一面便离开了成都。但以后应该有机会见面,因为唐先生收了方家一套房子,还特意要求是精装修可即时入住,就在与他同一个小区的另一栋楼内,看来会经常回到成都来这里住,将来还是邻居呢。 于是,蒲方跃特别留意那套房子的情况,这天意外的获悉已经有人搬来入住了,他觉得很好奇,难道是唐先生回成都了? 不论是谁入住,肯定是唐成的亲友,他在家里想了想,决定上门道贺以示礼貌。 第二天是周六,蒲方跃拿着两瓶很名贵的酒从自己家里出来,拐了一个弯绕过一栋楼,来到了那套新房所在的楼下。 由于是新落成不久的小区,好几户人家还在装修,楼道的大门是开着的,他直接走到了四楼,正要伸手敲门,却听见屋中传来熟悉的旋律声: 擦肩而过的姑娘眉眼弯弯笑得多恬淡 我背着行囊坐上渡船扶舷回头看 村落轮廓里炊烟渐次升起又飘散 我忽然开始疯狂想念故事里的长安 日夜兼程跋山涉水山水路漫漫 这一路走来千里万里看花开过几转 春夏秋冬风儿依次抚过我发端…… 这不正是自己经常听的那曲子吗?蒲方跃的手顿了顿,随即敲响了房门,不知为什么心跳的有些快,好奇中还带着一丝迫切的情绪。 “谁啊?等等!”屋子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 “我叫蒲方跃,是唐成先生的朋友。”蒲方跃彬彬有礼的隔门答话,总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既陌生又非常熟悉。 门开了,蒲方跃却愣在了那里。只见客厅里显得有些空荡,东西不多,地上还有几个纸箱,显然刚搬进来还没完全收拾好。 厅中右侧正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位英俊潇洒穿着现代装束的男子,身形面貌竟然酷似蒲方跃! 蒲方跃这时候还不知道这幅画是唐成临走前送给明萌萌的,完全吸引住他心神的也不是画,门前站着一位姑娘,用几乎同样惊异的眼神定定的看着他,那眼眸、那眉弯、那唇吻、那神态、那香韵分明就是从他那幅画中走出来、穿着现代家居服、生动可人的萌萌! 两人就在门里门外这么站着,像在梦中一般对视,一瞬间谁都忘记了说话,只有那乐曲声荡漾四周,将他们环绕相拥。 就在同一时间,安排这一场奇异会面的唐成,已经在城外的青城山中了。 唐成这一次离开成都没有逗留,直接上了青城山,在半路上换手机给在绵阳的陆超打了电话,恭请“尤峰”他老人家到青城山旅游,并说交待的三件事皆已办妥。 陆超在电话里语气罕见的激动,几乎带着颤音,看不见老头的表情,只听他说了一句:“好,很好,谢谢你!”然后足足沉默了十几秒。 老头子居然对徒弟说谢谢,太出乎意料了。虽是接着唐成的暗语来,但唐成也不好答话,只得静静的聆听等待,他也非常理解师父为什么如此激动,老人家等这一刻已经太多年了。当陆超重新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多谢你的好意了,我这几天比较忙,有人心情不好还得哄着,不过也没大事,几天就办完。你先去青城山好好玩吧,等我的消息,反正离的不远。” 看样子陆超对地气宗师传承仪式已有安排,到时候自会通知唐成,地点可能离青城山不远,唐成并没有再追问,还是按照原定的行程去了青城山。 这次行游与以前不太一样,唐成直接转乘旅游线路公交车去了约百里外的青城山风景区。当他在风景区出现的时候已经换了装束,穿着一双厚白底整幅面料黑色的布鞋,是纯手工做成的,古雅而精致,罩一件淡青色暗绣纹对襟上装。 他是以程维汉的身份去拜山的,自然把手机号换过来了,以别的联系方式找不到他。 唐成到了青城山脚下才想起自己没有提前打招呼。 这次行游的目的特殊,他很谨慎的没有提前向任何人透露,需要做什么安排的话,相信师父自会安排的比他更妥当,结果老头却说这几天没空,让唐成自己先进山。 他刚把手机掏出来就接到一个电话,竟然没有显示号码,接通之后就听有人用甜甜的声音喊:“唐成哥哥……” 知道这个手机号的人并不少,本来就是他留给江湖各派的联系方式,但平时很少使用,一开口叫唐成哥哥的只能是赵芃凡,唐成笑着回答:“芃凡,有事找我呀?” 电话那边的赵芃凡好像是撅着嘴,撒娇般的说:“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这么长时间都没联系我,想你了,打个电话不行吗?” 唐成爽朗地说:“行行行,当然行!抱歉,最近比较忙,确实很少联系。你一定是有事,快说吧。” 赵芃凡甜甜地说:“我明天就要到中国,想到广州找你,可听说你又出门了,才拨的这个号码。” 唐成随意地说:“哦,你又要逃课啊?” 赵芃凡娇滴滴地说:“干嘛总说逃课,不是和你解释了吗,我的学分已经修完了,多学点别的不好吗?有很多东西我都想跟着唐成哥哥学呢,你在哪里啊?” 唐成回答说:“我在外面办事呢,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的,你就别来找我了,等我回广州再和你联系吧。” 赵芃凡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真有事,听说悟本拍卖行拍卖王冠非常轰动,想去看看另外两场拍卖会,别忘了那第三场拍卖会拍卖的权杖还有我一份呢。” 唐成笑笑说:“第二场拍卖会还有一个月呢,第三场拍卖会得再等三个月,不着急。” 赵芃凡淡然说:“既然唐成哥哥忙,我就不缠着你了,先自己玩,去广州看看苏晓慧她们,还想去青城山找允隽姐姐呢,听说那边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还可以到峨眉山去看猴子和佛光。” 唐成诧异地说:“你要去找于允隽?她是出家人,在深山里清修呢,而且叠嶂派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就别去打扰人家了。”然后吩咐说: “你想游玩的话自己去玩就好了,注意安全。” 赵芃凡的语气又有些委屈的回答说:“那好吧,我先去广州找苏晓慧,然后去峨眉看佛光,去九寨沟上看熊猫,次虽然去了宜宾,但四川很多好玩的地方都没逛呢。” 唐成开心地说:“玩得开心点,等我办完事,有空再陪你出去好好逛,中国大好河山有的是好风光。” 第823章 夜行 赵芃凡了解唐成的双重身份,也在风门各派同道中亮过相,当初在南昌和庐山时与于允隽相处的就非常好,感觉就与亲姐妹一般。她为唐成挡住唐英杰的偷袭而受伤,一直就是于允隽在照顾她,分手的时候还很是依依不舍。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芃凡和唐成身边的朋友们相处的都非常好,就像一枚天生讨人喜欢的开心果,她自己也非常开心。 自从认识唐成之后,这位性情有些薄凉的少女好像变了很多,不知是刻意的表演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无意的成长,也许兼而有之吧。 唐成不让赵芃凡去打扰道观中清修的于允隽,但挂断电话后自己却给于允隽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明日将要拜山。 于允隽接到唐成的电话自然十分惊喜,连说遗憾,因为她不能亲自到山外迎接,只得在山中恭候维汉先生大驾。 唐成事先没有打招呼,来的时间有点不巧,叠嶂派掌门颐媛真人恰于几日前在西屏岩闭关,供奉长老千杯道人春节的时候倒是回来了,也想等唐成来,但唐成一直没来,他临时有事又出山了,不知是去云游四海还是以杨洪基道长的身份去降妖捉鬼行走红尘。 叠嶂派没有设内、外堂,结缘长老吴梁丹负责门外往来事务,更不巧的是,吴梁丹接受邀请带着一批弟子也出山了,在好几个地方赶场讲述与传授道家养生之术。 吴梁丹在传统养生学界很有名,也写过好几部专著,只是极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一个身份是江湖风门叠嶂派的长老。 那位侯孟海和吴梁丹在社会上公开做的事情差不多,也都是有秘法修为在身,但私底下干的勾当外人就不清楚了,所作所为是个人行为,完全靠自择自律。 叠嶂派位于深山之中,但弟子平时也要有吃穿用度,除了位于前山的道观有香火供养之外,吴梁丹负责的事情也包括营生供养。 这样一来,掌门大弟子于允隽便奉命坐镇宗门道场白云观无暇离开,不方便亲自出山来迎接唐成。 青城山靠岷山雪岭,面向川西平原,群峰环绕,状若城廓;林深树密,四季常绿;丹梯千级,曲径通幽。全山以幽洁取胜,与剑门之险,峨眉之秀,夔门之雄齐名。 唐成明明已经到了青城山脚下,还要等到第二天才登门,从他下车的地点到白云观所在,得走一天一夜。 白云观、圆明宫、玉清宫都不在青城山风景区中,而处于层层叠嶂的后山深处,于允隽曾告诉唐成从前山进去的一条路,沿途风光和灵气极佳,最适合步行漫游,她很想陪着他一起从这条路走过,登上观兰台。 所谓适合步行漫游,当然绝不是一般人能走的,也就是他们这等高人才可以自如穿行,唐成今日来到青城,自然就想从此路进山。 唐成下车后远远望了一眼景区大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牌楼山门上那古意轻灵的飞檐,然后转身背着包朝侧面走了,他没买票。 于允隽所说的这条路在山环水抱、草木葱茏间回旋,穿过前山景区曲曲折折到达后山深处,沿途也经过一些旅游景点,但与开发好的旅游线路完全不一样,不是循表面的地势,而是沿地脉灵枢巧妙的过渡婉转幽深而行。 若有声,灵枢可闻,这条看不见、平常人也无法行走的路,便是青城山意的天成曲谱。 唐成在山中穿行,进了前山风景区,有一次抬头还看见上空有索道,他就是在索道下的绝壁深壑中穿行。沿路所见群峰环绕如天然城郭拱卫,常年青翠,据说青城山由此得名。 自古即有“青城天下幽”之说,行走山中举目四望,只觉空翠四合、群峰叠嶂,空间的层次感和角度移转的变化堪称神妙。唐成沿着山势的灵枢脉络穿行,尽管已踏遍千山万水,行至此地,仍有变化纷繁却又妙而不乱之赏叹。 青城山是道家“第五洞天”,道教的发源地之一,今天仍然是一座道教名山,山中宫观名胜极多,大多修建在灵枢荟萃之处,掩映于峰峦、溪谷、林木之中,与山势岩泉一体。 唐成在深山中曲曲折折行游穿行,足迹仿佛也是蜿蜒于青城的独特清流。 在山中渐行渐远,渐行渐幽,并不是一味行走荒僻无人处,偶尔也穿出密林深壑,经过有宫观或者村落的地方,唐成看似走的不紧不慢,但是,这整个白天步行的距离却不短。 从前山进入后山深处,山势与水势相融,亦谙合灵枢之妙,沿途有各种溪流、飞瀑、水潭、岩泉相伴,风声与水声相合,时而清越时而轻柔,不论远望近观还是远闻近听,声色幽情之美都难以言述。 唐成在接近中午时分进入山中,这一路跋山涉水,穿行叠嶂四合,不知走了多久,渐渐的天已经黑了,山中昏暗,却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抬头渐渐可见满天的星斗,远望是群峰轮廓,能听见远处水流如弦动之声。 夜色渐行渐深,看似已无路前行,一转弯绕过峰峦下的绝壁,却见微光稍亮,一片倒映着星空的水潭就突然呈现在眼前。 时间已经到了子时,唐成就在潭边的一株大树下稍事休息,上方的幽谷中有一道飞泉沿倾斜的山石泻落,水势不缓不急,静夜水声如柔柔倾诉。树下无星光,但潭水中的倒影点点闪烁,元神好像也能感应到那水面中的斗转星移玄妙。 唐成只定坐了一个时辰,然后又起身向着飞泉上的幽谷中走去,趁夜继续赶往观兰台。 天色微明的时候,远山后霞光升起,别有一番曼妙气韵。由于群山的阻挡看不见日出,却见冲天红霞漫染,就像那一座座形态各异的群峦都披上了霓装、映射着光芒。 唐成在攀登观兰台,这条路兜了相当大的圈子,在山中曲曲折折也不知有多少婉转,在观兰台的半峰回望,穿过大大小小山峰怀抱的幽谷,远远又可看见前山的老霄顶,风光情致之幽妙不可言。 观兰台朝幽谷这一面是绝壁,只有一条不可攀援的凿岩小径时断时续,半掩在悬崖上的花丛中,唐成便是从这条路上来的。 观兰台并不在峰顶,它是靠近山顶处天然形成的一个平台,面临幽谷,而远处的山峰形状宛如秀美的兰花盆景,故此而得名。 叠嶂派宗门道场所在白云观就依山势建在观兰台上,这个地方没有普通的香客或游人来,一般人也不可能走到这里。 第824章 青城山中青城山 观兰台的侧后方,从半山腰绕过峰顶还有一条路能到达白云观,平常弟子往来和运送日常起居物资都是走那条路,虽然也是山中野径崎岖难行,但是比唐成来的这条路可要好走太多了,叠嶂派弟子进进出出也不可能都像他这么攀崖行走。 唐成从侧面攀援到接近观兰台的地方,所行之处已非峭壁,地势渐缓,就算普通人也可以立足了,但他却停下了脚步微微一皱眉,随即眼神一亮又点头微笑。 前方看不见路,却有“群山”会簇,半山之中有“群山”,这一现象却是在别的地方很难见到,其实只是一片山石与土丘,都在两三米高下,生长着各种草木,还能听见泉流之声,却看不见水流在何处。但以神念感应,或雄浑、或秀美、或险峻,就如环绕天际的青城群峰一般,地气灵枢荟萃、悠远而精微。 这里应该是在天然风景的基础上人工炼就的,叠嶂派历代祖师和门中高手,将周围群山的地气灵枢移转凝炼,在此地造就了另一座“青城山”。它与唐成打造画卷携景于胸襟的方式不同,但有类似的妙处,而且更加浩然直观,建造在这片山野中其工程量也很惊人。 它像是将方圆百里的青城群峰浓缩凝炼成盆景园林,但灵枢感应却是真真切切。 叠嶂派弟子从此便可省去穿越无路深幽的绝壁险境之苦,在此运转神识或滋养形神,就能感悟青城灵枢荟萃之妙。 看来历代祖师可真是用心良苦,在这观兰台上再造青城,是青城山中的青城山。 要是境界不至、阅历不足、功夫不到家,一个人很难将这旷袤的青城群峰尽收胸怀,其悠远精微处更难一一体会。 别的不说,唐成走来的这条路,也不是一般秘法修行弟子都能穿行的,更何况其中还囊入了天时运转之妙,要想感应入微,得有昼夜自如行游绝壁深涧的本事。 亲身行游群山灵枢之中自然难得,但在这里总观地气龙脉大垣局,也是另一番修炼妙趣。 它处于绝壁前通往白云观的道路上,同时也是一片阻挡或迎接高手的阵法,就是叠嶂派的叠嶂大阵,至于是阻挡还是迎接,就看来的是什么人、又有多大本事了?能从这个方向登上观兰台的,恐怕都不是简单之辈。 唐成既然看出了这是叠嶂派历代祖师炼就的一处修炼道场,同时也是一座叠嶂大阵,当然就不会像翻山越岭般的硬闯过去,而是举步走入了“群山”之中。一脚踏进去,就有一种从山外再入青城之感。 人们都熟知“山外有山”这个成语,而这观兰台是山中见山,如壶中洞天,虽然是在两、三米高的山丘岩石中行走,但神念感应真如千仞叠嶂重重。 这时候当然没有人发动大阵来阻挡他,唐成也不会运转神念去扰动大阵来,他是客客气气的沿着阵枢变化而走,如同再游一番青城画卷,不大的地方却曲折幽深,玄妙非凡,他足足绕了半个小时才转出来,顿时,眼前豁然开朗。 观兰台是绝壁上依山势形成的一个天然平台,平坦处大约有三个篮球场大小,后倚翠竹葱郁的山峰,平台与陡峭的峰顶之间还有一道深壑,壑中有清泉流过,而这泉流的源头就在唐成刚刚经过的叠嶂大阵中。 有一座石桥跨过山涧,桥那边有路,蜿蜒绕过山腰消失在密林深处,应该是叠嶂派弟子平时往来白云观的山路。距离这边的桥头不远,便是白云观的后院门。 白云观面朝绝壁而建,规模不算很大,但完整而精雅,有前殿、前院、主殿、后院、东西配殿以及侧院静室。它的大门离悬崖的边缘有十几米远,三面就是天然的观景平台。 唐成走出叠嶂大阵登临之处,正是这个平台的东侧。 走上观兰台,霞光正从唐成侧后方的半天散落,正看见于允隽的青丝发簪和秀丽白皙的脸庞,映衬着迎面绯红霞色,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好像别有幽曲欲诉,却只是彬彬有礼的长揖到地说:“叠嶂派弟子、白云观代守住持允隽,携同门允秀、毓静、毓倩恭迎维汉先生!” 原来她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了,应该是唐成走入叠嶂大阵时就查觉到他来了,故此率观中叠嶂派弟子整装相迎。 唐成拜访过江湖风门各派,但场面都不像今天这样神采非凡,他是披着映射半天的霞光登临绝壁云崖之上,也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冷清,偌大的观兰台,只有几名女冠静静的佇立行礼,显得有些肃静。 于允隽的师姐孟允秀看上去三十左右,而实际上已经四十出头了,她是于允隽的师伯郎崕长老的弟子,另外两名道姑毓静和毓倩更晚一辈,看上去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女模样。 唐成没想到叠嶂派的宗门传承道场竟然只有这么几个人,与他以往“驾临”各派的热烈气氛完全不同,这里真是一处红尘外的幽居清修之所。 其实这件事多少有点误会,唐成称呼于允隽的师叔祖、叠嶂派的供奉长老千杯道人为师兄,江湖辈份就不用提了,而且以他今日之声望影响,假如到叠嶂派来拜山,对方绝对不会只像这么接迎的,搞得他就像走错路一头撞进来似的。 不过,唐成还真“走错”路了,叠嶂派接待同道往来,当然不会在这么僻静的地方,平时的待客之所是离此两座山之外的东来宫。那里在青城山后山风景区的范围内,也是一座向游客开放、接受香火供奉的道观,东来宫的住持是叠嶂派长老郎崕。 东来宫座落在景区旅游线路旁,开车可以抵达,后面就是进入白云观的山中野径,通常情况下,到达白云观必经东来宫。但是,唐成是按于允隽曾经说的那条路径穿行整片青城山而来,到了观兰台下从侧面攀上绝壁悬崖,然后再穿过叠嶂大阵,一般人都不会这么拜山的。 唐成与千杯道人交谊甚厚,但当初也没问过他叠嶂派宗门道场在哪里、路怎么走?后来于允隽与他闲谈时主动提到了白云观所在,并邀请他去山中做客观游仙灯,她很感慨的说到了希望能与维汉先生携手穿行青城登临观兰台,那一条路风光景致美不可言。 唐成当时也问过那是怎样一条寻幽之径,于允隽仔仔细细的向他解说清楚,要是换个人不一定能听懂于允隽在说什么,听懂了也不见得能找到,找到了也不见得能走过来。既然于允隽都说的这么详细了,唐成也就没有再问别人了,拜山时很自然的就走了这条道。 第825章 尽此乾坤系尔身 唐成已经提前打电话通知了于允隽,于允隽要是提前通知留守青城的郎崕长老,就算唐成从这条路上来,郎崕也会率叠嶂派众弟子在观兰台恭迎。但是,于允隽在电话里获悉唐成居然在前山风景区的大门下车,准备穿越青城直接登临观兰台拜访,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通知别人。 这条路外人是不知道的,于允隽也只是随师父颐媛真人走过,曾对维汉先生说希望与他携手穿行,多少也是一种女儿家的心思。 听说维汉先生要从这条路过来,显然不像是正式拜山而更像是私人来访,应该就是来看她的。 既然这样,她一念之间没有立刻通知叠嶂派其余弟子。假如维汉先生就是到观兰台看望她,弄一大堆同门迎候,显得既尴尬又多事。 颐媛真人在西屏岩闭关,千杯道人远游,吴梁丹长老带领一批弟子出去结缘了,其他同门还在东来宫中并不知情。叠嶂派弟子本来就不多,因此白云观中这时候就只有她们四个人。 唐成一看这个场面颇觉意外,再看见通往观兰台的另一条山路,以他的心机,转念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其中肯定是有所误会。他也不问这里为何就你们这几个人,免得于允隽尴尬,很自然的微笑拱手还礼说:“程某穿行青城山寻幽之径,造访白云观,事先未通知叠嶂派诸位同道,来的十分唐突,打扰了!” 于允隽低眉回答说:“维汉先生怎能这样说呢?我昨日接到电话,听说您有雅致穿越青城群山直登观兰台,想来前辈喜寻清幽,故此没有兴师动众烦扰先生的雅意,只在此地静候。”她倒不掩饰昨天已经知道消息了,而身后的孟允秀略有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当初听说白云观这个名字时,唐成还在心里偷笑过,因为在他的家乡小乐山也有一座白云观,既非深藏白云间也无仙踪飘渺气息,徒然起一个很有噱头的名字,住持就是他的大舅公蒋慈文。天下寺庙道观同名的很多,比如开元寺、法华寺、上清宫、无量观之类,没想到叠嶂派的宗门道场居然和他大舅公的道观是一样的名字。 等来到观兰台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白云之名当真神妙,当初那一念窃笑,其实可笑的只是那些牵强附会套用之人。 这白云观在高崖绝壁之上俯临幽谷,若逢阴雨或多云天气,恰在云雾缭绕之中,且无俗客嬉游足迹,白云观的大门是朝着高崖外的天空。 门前无路,不可能有红尘车马通行,假如有客迎门到访,恰如云中仙踪,白云包裹道观,道观迎接游客,那是什么样的精致。正如大门两旁挂着的一幅楹联“门朝南天云舒卷,客从琼霄踪隐幽”,用在此地很是贴切。 观中住的虽是清修道士,但毕竟还是未成仙的凡人,总有红尘中的凡人俗事,唐成进入道观,首先在于允隽的引领下向观中供奉的叠嶂派历代祖师焚香行礼,接下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吃饭。 于允隽的身份地位在叠嶂派显然不低,颐媛真人闭关后她暂代白云观住持,这已经相当于门内长老了,颐媛真人既然有此吩咐,显然寄予期望很高,有将来传位于她的暗示。历代白云观住持,几乎有半数的情况都是掌门兼任的。 但是,于允隽的确是一位山中清修女冠,在观中仍然亲自劳作洗衣做饭,比如唐成吃的这顿午饭,就是于允隽亲自下厨做的。 虽然都是素菜,但做的精心可口,令唐成意外的是,于允隽居然还准备了酒,而且装在一个典雅精美的青花瓶中。 这深山老林的白云道观里肯定找不到买酒的地方,看来于允隽早就准备好了,一直等着他来,唐成只能无言感叹。 于允隽不喝酒,只是给唐成斟。平日吃饭,观中弟子都是在膳堂一起吃,今天于允隽特意单独在小间内陪唐成。 吃完饭后到待客的偏殿中坐下,毓静给维汉前辈端上茶盏,品茶谈话。唐成惊讶的发现这种茶他喝过,是九星派现掌门慕容楚在莲韵居待客所冲的溪源兰香。 四川不产兰香,最有名的是峨眉山竹叶青茶,白云观中却恰好有这种茶叶,在南昌时于允隽曾经问过唐成他喜欢喝什么茶,唐成想了半天,对她讲了在黄山时拜访莲韵居士的故事。于是除了酒之外,她还特意准备好了兰香,就是等着招待他,但只是命毓静奉上并没有多说。 唐成端杯还没有饮,仅仅闻见那氤氲气息,便看着于允隽轻轻点头说:“好一盏兰香,允隽道友,多谢你如此费心,维汉无言感激!” 于允隽低着头微微一笑:“维汉先生何必如此客气?区区一盏茶而已,若说无言感激,那也应是我感激你!”停了一会抬起头说: “我曾听说您在杭州与慕容掌门品茗之雅致,我十分喜欢此茶之名、此茶之韵,故此上次回山之时,特意带回一罐兰香。” 唐成举杯饮茶,却看见了墙上挂着的一幅字,杯子一时间忘了放下就这么停在半空。那是一幅立轴书法,龙飞凤舞的草书十分潇洒飘逸,写的是一首七言诗,却不拘章法格律:“尽此乾坤系尔身尔身中得天地存明是古今藏你我偏觉你我废古今”,左下方有行书小字落款:“承颐媛东君之惠,仲春奉谢留字”。 见唐成盯着这幅字,于允隽主动解释说:“九星派前掌门敬仲春,三十年前拜访叠嶂派,曾在这观兰台上远望幽谷、练气长啸,家师颐媛真人当时刚刚为白云观住持,与敬师伯相谈甚洽,引以为红尘外之知己。敬师伯告辞之前曾有微醉,题下了这幅字,书法笔意称绝,这些年我师父一直把它挂在这里。” “好诗好书,好才思好意境,敬掌门也是风流翘楚人才啊!”唐成端着茶盏点头夸赞,夸了一半却不好再夸下去了,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默。 这时候,毓倩进来请示如何给维汉前辈安排住处,于允隽回答说:“就在东院,将千杯师叔祖常居的那间静室收拾一下,让维汉先生休息。” 话还没说完,孟允秀进来了,先对唐成行了一礼,神情微有些闪烁的说:“允隽师妹,维汉先生驾临白云观,当然要恭谨接待,若是平日更应隆重相迎。可今天情况特殊,白云观中只有我们四名女冠,让维汉先生孤身留宿于此恐有不妥。” 于允隽抬起头,收起笑容沉声问:“有何不妥?” 第826章 有人即有江湖 孟允秀的语气本来有些吞吐,听于允隽用这种态度反问,干脆也豁出去了,直截了当地说:“维汉前辈雅量高洁,允秀并无不敬之意。但今日若落宿白云观中,恐惹同门和江湖同道谤言非议。不仅对允隽师妹清誉有损,对维汉先生的声望难免也有不妥,而且我与毓静、毓倩恐也招讥语之诽。掌门闭关之前命你代为住持驻守白云观,凡事要处置妥当,如此才不负师命。” 叠嶂派核心弟子也并非都是道士,当然更不可能都是女的,宗门道场白云观大多数时候也有男修士,他们都住在东院,而女弟子都住在西院。一般江湖往来访客通常都安置在东来宫中。 只有地位很重要的客人才会受邀到访观兰台,当然也会住在白云观,这个地方当天是回不去的,历来的成规就是这样。 唐成的身份地位当然足够尊贵,于允隽请他在东院千杯长老常居的静室中歇息,应该是最妥当的安排,放在平时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但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白云观只有四名出家女冠,唐成一个单身大男人跑来作客,晚上还住这儿了,传出去恐怕好说不好听,容易惹人非议,不仅对他的名誉有损,恐怕还会损及观中四位出家女冠的清誉。这就是孟允秀的顾虑。 于允隽当即面色一沉:“师兄,你什么意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清修之人何必自纠结?维汉先生到访白云观,我为代守住持,职责所在自应恭谨接待,岂有逐客之理?如此岂不显我叠嶂派满门无礼!” 唐成本来有些纳闷,于允隽留他在白云观歇息是正常的礼数,如果要拒绝也应该是他自己拒绝。他还没说话呢,怎么孟允秀就先冒出来说这些,也显得太矫情了吧?在旁边看了两眼,转念间猜到了几分原由。 这孟允秀就是借机在找于允隽的茬,于允隽平时不擅言辞,看上去也总是很文弱的样子,但这时候却成了白云观的代守住持。孟允秀的年纪比她大得多,入门时间更久,秘法修为也还算不低,可能心中有些不服,或者只是从宗门的角度单纯的认为于允隽并不合适担此大任,总以挑剔的态度看她的行事。 但是,这人有心眼却没心机,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呢?她有想法可以理解,今天于允隽单独陪唐成吃饭了,还特意给他准备了酒,孟允秀看不惯,于允隽将程维汉留宿在观中,孟允秀就更觉得不妥了,以指点的语气直接说出来了。 不过,她可远没有一般的江湖中人那么圆滑,长年在这远离世外的道观中清修,因此表达的直截了当,很让人下不了台。 其实不论唐成和于允隽有没有私情,于允隽身为代守住持,也只能这么处置,她能把维汉前辈赶出去吗?那样不仅意味着她以不堪之恶意度人,还更显得叠嶂派满门无礼! 东来宫离这里隔了两座山,山路蜿蜒有三十多里,崎岖险峻绝非坦途,就算身轻体健的练家子,午后出发,按正常的脚程在天黑前也赶不到,那样就意味着于允隽要逐维汉前辈在充满凶险的深山中夜宿。 唐成有没有本事赶到东来宫、是否畏惧露宿深野是他自己的事,而于允隽和叠嶂派门人是绝对不能这么干的。 但是,这种话说出来了,最尴尬的是唐成,他已经没有办法厚着脸皮住在白云观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只要一走,就坐实了叠嶂派恶意度人,弟子无礼。 事后叠嶂派掌门和诸长老肯定要向他道歉并责罚门中弟子,别忘了于允隽是这时候白云观的主事之人,首当其冲受责的人就是她而不是孟允秀。这只是一点小事情,细想起来却很复杂微妙,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山中寂寥的白云观也不例外。 假如唐成抬腿就走了,可能还有一个后果:于允隽代守白云观,这里的事应该是她说了算,结果没有约束住同门,却让到访的维汉前辈尴尬而去,绝对的不称职,完全辜负了师命的考验。 唉,这个孟允秀真能找茬!也不知是故意使坏,或者就是愣人一个?想到这里,唐成站了起来,拱手笑着说:“今日到访观兰台,多谢诸位同道招待!几位是山中道人,午后还有清修功课,程某就暂不打扰了。” 于允隽也站起来了,情不自禁上前两步说:“你就要走吗?这么告辞,让我情何以堪?又让叠嶂派何堪!”停了一会继续说: “观中门人无礼,我自会责罚,请维汉先生就在东院静室歇息。现在已是午后,天黑之前从这里是走不出山野的,就算您真有事要办,也请明日离山,让允隽随行相送。” 唐成笑了笑说:“谁说我明天就走?我还打算在观兰台多留两天呢,幽谷群山之美,恨不能赏尽啊!只是不欲打扰你等清修功课,而且为了赏此幽谷风光,维汉午后还要在观兰台上做些准备,就算是答谢诸位,也送给允隽道友一个小小的惊喜。”说到这里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人,小声说: “责罚门人,是叠嶂派自己的事,也是你身为住持职责所在,维汉就不过问了。今天日落时分,我邀你在观外相见。” 原来唐成并不是要走,只是自己出去逛逛,日落时分还约于允隽在观兰台相见,说是有答谢或小小的惊喜。 于允隽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充满好奇,将唐成送出白云观大门,小声问:“维汉先生,你究竟要在这观兰台上做什么?” 唐成微微一笑说:“到时候你来,不就知道了吗?请放心,总之不是扫兴之事。” 听见“扫兴”二字,于允隽的脸色不由自主微微一红,带着歉意说:“我没有召集叠嶂派众弟子在观兰台迎候,就是恐扫了维汉先生雅致,没想到我允秀师兄出言莽撞,请您千万不要计较。她可能并无恶意,只是不通人情,心狭口快。” 唐成不禁噗嗤笑出了声:“我行遍江湖什么没见过,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然后又指指遥对观兰台如兰花盆景般秀丽的远峰说: “我是来赏风景的,如今风景就在眼前。有些小插曲的话,或可更成佳话,只看心中是否真有雅意。” 于允隽有些疑惑也有些期待的回到白云观中,随即打电话通知了东来宫的郎崕长老,说维汉先生已直登观兰台拜山。郎崕吃了一惊,赶紧说今日就请维汉先生在观中东院好生歇息,明日他将率众弟子到白云观拜见。 第827章 印象 于允隽接着语气很平淡的提到孟允秀出言无礼失仪,将受责罚。郎崕又吓了一跳,急忙追问经过,然后说:“你身为白云观代守住持,罚她是职责所在,我事后还会责问弟子。” 这天的清修午课,于允隽很有些心绪不宁,忍不住在想维汉先生究竟在外面干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日落时分,夕阳在峰峦起伏的天际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出岫轻云飘荡在观兰台外,洁白的云朵也染上了落日的颜色,群山环抱的幽谷中一片云蒸霞蔚。 孟允秀被罚禁足于西院思过,免得维汉先生看见她碍眼,于允隽与毓静、毓倩走出白云观大门左右环顾,随即站定身形看着观兰台东侧,不由自主发出齐声的惊叹! 唐成整个下午在观兰台东侧建了一座竹亭。在人家地盘上私搭乱建盖个棚子,通常是很令人反感的行为,但是换一种情况,假如所建之物既美轮美奂,又能与山水灵枢完美相融,而且精妙的嵌入风光美景之中,让人一眼看见就觉得此亭就应在此处,此处就应有此亭,其用心幽致已是极境。 那么无论是谁,都只会发出由衷的赞叹! 这当然不是随便搭建的一个亭子,亭有六柱,柱高三米,每根柱子下端都有从山中信手取材加工的石础,既稳固又显轻盈。六角亭的每根柱子之间相距两米,东西两个正向是前后门户,而南北四个侧向有亭栏,编竹而成美人靠的造型,可倚栏而坐也可凭栏远眺。亭顶高四米,双层六角直挑棱檐。 竹亭通体呈青翠色,均匀洒布着天然形成的金黄色条纹装饰,座落在观兰台东侧地势较高、较平的整体山岩上,也恰好是穿出叠嶂大阵走向白云观的路边,在此刻云蒸霞蔚的落日景色中,宛若碧玉纹金的仙境琼阁。 附近山中特产一种金玉竹,杯口粗细,通体碧翠如玉,竹竿上却有一道小指粗细的金黄色竖纹,节节交错分布。 唐成在山中削竹为器,不用一根钉子或绳子,梁、柱、椽、檩的结构完全按照斗榫卯接的古典营造法式,阑干则用细竹枝和竹片以竹艺编织穿接的手法,从午后到日落短短的时间内,便已将竹亭建好。 唐成正站在竹亭前,左边是镀上落日金辉的葱翠山峦,右边是映染夕阳霞光的飘云幽谷,他面带微笑说:“允隽道友,维汉建亭一座,邀您在此共赏青城幽境。” 于允隽既惊且叹间忘了说话,看着竹亭和亭前的唐成,神情一时有些痴了。 这时候,年纪最小的毓倩回过神来说:“好漂亮的亭子,是维汉先生一个下午建成的吗?真是神仙手笔啊!您若不是风门前辈,就是去做竹艺的话,也绝对是一代篾匠宗师!” 这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尤其是于允隽几乎笑弯了腰,银铃般的轻笑声飘荡在观兰台外的彩云霞光中。 这天夜里,唐成没有留宿白云观,但也没有离开观兰台,就坐在竹亭中欣赏幽谷夜色,于允隽就与他并肩而坐。 两人远望夜幕星光笼罩下的青城山峦,一直默默无言,直至入夜已深瑶草凝露之时,只听于允隽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唐成开口问:“允隽,此番见面,总觉你心有忧思,有什么烦心事吗?” 于允隽对唐成是什么心思,唐成当然很清楚,但是,于允隽开口却答了另一件事:“家师闭关,命我代守白云观,我清楚她的用意。历代白云观住持皆有神念之功,数百年来从未例外。只可惜我自幼修习叠嶂秘法,至今尚未得门径,比不得月影仙子那等人才,恐愧对历代祖师和师父啊。” 叠嶂派传承真是了得,虽然弟子不多,在江湖上也不是很张扬,但历代都有神念高手镇山。其他各派不是没有神念高手,但不能说每一代从无例外,就以当代江湖而言,寻峦派传承相对式微,却有一位朱昊,向立信也刚刚堪破了神念之境。消砂派近几十年来发展的非常快,堪称风门大派,高手虽不少但迄今为止并无一人突破神念之境。 再比如九星派,敬仲春、慕容楚秘法境界皆不弱,但离神念之境总还有一线之隔。而叠嶂派历代白云观住持都是神念高手,想当年颐媛真人接任白云观住持之时尚无神念之境,但在山中修炼十余年后也迈过了这道门槛。 这听上去很神奇,但是,唐成并不觉得不可思议,观兰台就是一处世外清修宝地,最难得叠嶂派历代祖师在此打造了一座叠嶂大阵,汇聚整座青城山的地气灵枢。有悟性有机缘者在此滋养形神,收获自会比别处大的多。不过,可叹的是这滚滚红尘中,又有多少人能安守世外深山,同时又能得世间种种感悟机缘? 虽然整体道场环境甚妙,传承体系也非常完整,但具体到个人,面对这种传承历史自然会感到一种压力。 于允隽的修为不低,却也自知突破神念之境的机缘多少有些渺茫。世间有能力、有才智、有条件又能下苦功修炼者如向立信,突破神念之境的机缘也来的非常之难或者说非常玄妙。这种事有规律但谁也说不准,不像上学混文凭到时候考过了就能毕业。 在南海初遇程维汉,于允隽曾亲见他与池小莫动手,生死之间当然无所保留,论功力当时他并不比于允隽更深,论秘法境界也差不多。但今日再见他建成这座竹亭,于允隽意识到维汉先生已经突破神念之境、且已有万物生动之感悟,否则再巧的手艺、再精的学识,半天功夫也完成不了这种工程,因此就更加感慨了。 唐成明白她的意思,语气悠然的劝说:“各人的经历、机缘、福报不同,本来就不是强求之事,你还年轻,而且已经是当今江湖年轻一代的出色高手,何故有此之叹?”停了一会又说: “你自幼并不是为白云观住持之位而修秘法吧?感悟山川之美、滋养形神之妙而已,若不失其本意,便是天人自然之趣。” 于允隽点了点头说:“说的也是,是我自己想多了。我见过玥瑛师叔那等仙子般的风采,难免心生艳羡,而今又见到维汉先生已入万物生动之境,自觉惭愧故而感叹。其实我又何必想那么多呢?出家清修之人,不必挂碍这些啊!”然后开心地说: “维汉先生建此亭邀我赏青城风景,还是莫负眼前天地所予的良辰美意吧。维汉先生此番青城之游,风光中您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第828章 解幽话山川 唐成听了于允隽的问话,当然不能回答就是为了允隽,那样就有调戏之嫌了,唐成沉默了片刻回答说:“自古青城天下幽,我这一路而来,感受最深的就是幽境,思悟最多的也是这个‘幽’字。” 不知道是无话找话还是故意为之,唐成坐在竹亭中,居然对于允隽讲解起文字来。 幽这个汉字,是现代汉语次常用字,最早见于甲骨文。本义是指物体的色度,又表示黑色。由此两义引申出昏暗等义,又引申出隐蔽的意义,后由隐蔽义引申出囚禁等义。 不过,这个字以形传神,知形而会意,在最早的甲骨与钟鼎文中,它像是一盏灯中两缕丝芯燃起的火光。光焰本来应明亮,可明暗相成,这样的一盏灯光让人联想到的却是笼罩四合深远的夜色。 述“幽,微也。”又述“幽,深也。”幽字乃深远精微的蕴意。到东汉时期著名的经学家、文字学家许慎花费至少二十一年编撰了世界上第一部字典《说文解字》,才使汉字的形、音、义趋于规范。 许慎认为“幽”字从小篆的字形来说有所误读,认为幽字从山形而会意,并述“幽,隐也。”其实幽字的原意非隐——幽,非不可见,只不彰显,非是不明,而是不言。 今日的唐成早已不是当初春熙路站街卖碟的小混混,他有家传册门的功底,又在赵瑛门下受教,后来着实下了一番苦功治学,说是文武双全也不为过。 当他讲解这个幽字时,于允隽看着天上的繁星默默无言,但眼神也明澈如清朗星空。她对他的心意,其实用这一个字已经讲透了,他很明白,似是男女之情又非普通的男女之情。 这时候,唐成念出了屈原《九章·怀沙》中的诗句: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怀永哀兮,汩徂南土。 眴兮杳杳兮,孔静幽默。郁结纡轸兮,离愍长鞠。 紧接着,唐成还不紧不慢的说:“数千年传承至今的汉字,人人会写,却不尽知每一个字本身也有它的灵性所属。幽字如今的用法五行属土,微意从火,人也有五行感应,脾属土心属火,此字若与人之感悟相应,由脾性而微察心意,不言而自明。” 于允隽听得很认真,却没有答话。 唐成最后说:“青城天下幽,这一字所道出山川之情当真耐人寻味,若谈神念之功,最终境界是‘山川有情’,体察万物生动而后何感山川有情?今日得一字之悟,青城山川之情难言,用一幽字而解。” 于允隽喟叹说:“维汉先生入青城而悟神念至境,山川在此、赏赞由人!” 唐成却摇头说:“我还差得远呢,无非是窥见一丝寻幽之径,尚未登临境界之巅,略悟修行所求,自知将来用功罢了。” 于允隽终于笑了,笑容在夜色中几乎淡的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到,她微笑着说:“多谢维汉先生讲解幽情指点允隽,我真的明白了,自不会再有方才的叹息。”停了一会又说: “只是仍觉得有点遗憾,我邀您来赏这幽谷中的仙游灯火,可惜那青城仙灯并不常见,看来今夜无缘。” 唐成也笑了:“寻幽既有获,何必遗憾呢?你见过那青城仙灯,那不妨就在此时此地共赏。” 说着话,唐成取出了一枚花瓣状的东西,如半透明的碧玉,好像有点点星光在其内游移,正是于允隽在庐山所赠的“云中星光”,两人眼前的场景悄然而变。 只见幽谷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像灯烛又像星光,在夜色中游弋飘荡,初始只有几十盏,渐渐变成千百点光毫,时聚时散时明时灭,真如仙游星河。 眼前就是青城幽谷真切的景色,唐成又展开胸臆画卷,以那枚云中星光为灵引运转心盘,元神心像之中,真真切切展现了青城仙灯这静夜奇景,虽然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直接将画卷意境印入于允隽这种高手的元神并不简单,可唐成此时并没有斗法之意,于允隽的元神也毫不相斥,融谐而共赏。两人再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在竹亭中,直至天色微明,元神心像中那点点游弋仙灯方渐渐隐去。 唐成收起了云中星光,却见于允隽不知何时已解开了道士发髻,在晨风中青丝披拂,手中拿着唐成上次送的翡翠玉簪,幽幽地说:“维汉,允隽并无他念,今日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唐成当即就明白了,很自然的接过玉簪说:“此簪是我所赠,愿为君挽髻簪发。” 在天边初升的霞光里、如仙境琼阁的竹亭中,唐成亲手为于允隽挽起秀发,编成高髻,将那根玉簪插在发髻中。 这发髻一看就是道士髻,却非常精雅别致,与平常所见的道士髻都不太一样。 于允隽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很好奇的小声问:“维汉,这是什么髻?” 唐成随意地说:“自古道士发髻,簪法有很多种,但不少已经失传。我小时候学过一种女冠的簪法叫飞云簪,还有一种道士的簪法叫飞龙簪,非常别致好看,名称也很传神。此刻给你挽的就是飞云簪。” 这话倒没撒谎,他大舅公蒋慈文平常挽的发髻就是飞龙簪,为逗小时候的唐成玩,曾教过他这两种簪法。 于允隽惊讶地说:“飞云簪?好名字,我好喜欢,谢谢你!”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说: “郎崕长老今天将率众弟子到白云观来拜见你,我也要率观中弟子做早课,然后还要做些准备,请你先去观中休息吧。” 唐成起身背手望着天边说:“我已经休息的很好,就在此亭中等郎长老。” 郎崕带着东来宫中叠嶂派众弟子天刚亮就出发了,在午饭前赶到了白云观,拜见接待之事不必细说。郎崕还因为弟子孟允秀的莽撞开罪表示歉意,不料却在观兰台上见到了那座竹亭,获悉维汉前辈昨天就在亭中与于允隽赏夜色谈幽境,连连赞叹不已,心中暗道这位小前辈真不简单,随意间就能化尴尬为美谈。 唐成本来就没有打算立刻离开此地,观兰台是绝佳的修炼道场,正可静下心来体悟万物生动,窥见那山川有情的一线灵光。最难得这里有叠嶂派历代祖师所布下的山水大阵,汇聚青城山灵枢于一处展现,唐成也想借此机会好好琢磨其中妙趣,同时等待师父陆超的消息。 既然维汉先生在,郎崕长老当然不可能只在观中留四名女冠,他率几名弟子也住到了白云观的东院陪同,凡事也方便照应。 唐成也就入宿白云观了,总不好天天在亭子里坐着呀,他在观中又住了三天。 第829章 密谋 唐成和于允隽在青城山观兰台竹亭中谈幽的夜里,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共和国却是大白天,芃程集团总部,无间派议事的秘室中,有两个人在进行一次密谈。只听唐远芃对站在桌前的黑衣人说: “叠嶂派那边已经发来消息,程维汉从山中秘径突然到达观兰台,事先并未通知叠嶂派弟子,看来时候到了。” 身着黑衣的唐宥就像一道阴影,说话的声音也显得很飘忽:“二哥,我已经按你的吩咐集合无间派核心精锐秘密出发,分不同的路线赶到成都汇合,你真能这么确定吗?” 唐远芃面无表情的点头说:“想当年陆超本人就常在青城山中修炼秘法,与叠嶂派的关系非同一般。观兰台前临绝壁深谷,又有叠嶂大阵掩护,山中只有一条路能够到达,再有高手坐镇,是举行地气宗师传承仪式最稳妥的所在。”停了一会又说: “程维汉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连叠嶂派的结缘长老事先都不知情,你说意味着什么?” 唐宥想了想说:“如此说来,陆超恐怕很快就会出现在观兰台,我们明天才动身,能赶得上吗?” 唐远芃深沉地说:“地气宗师传承仪式可不简单,那秘传心盘之功容不得半点闪失,今日之陆超要想发动也须聚毕生之功力,形神融入地气灵枢心斋三日,做好了准备才能开始。”停了一会又说: “时代不同了,从这里赶到成都跨越半个地球,如今只需要一天多,陆超这时候还没有出现,我们完全来得及。” 唐宥皱了皱眉头说:“你就那么信任郎崕吗?焉知这不是一个陷阱?” 唐远芃手扶桌面抬头看着天花板,眼神中有一丝少见的疲倦,幽幽地说:“很多年前我就猜测,陆超若举行地气宗师传承仪式,最合适也最让他放心的地点就是叠嶂派的观兰台。”然后抬眼看看远方,语气沉重地说: “这些年我一直想从叠嶂派内部做文章,暗中下的功夫比其它任何一派都多,直到最近几年才找到破绽逐渐入手,收买了一个郎崕效力,不知不觉间积习渐成为我所控,他想反悔也已经晚了。 况且我从来没有要求他做过任何事,如今也不需要他出面与叠嶂派或陆超师徒发生任何冲突,仅仅是暗通消息而已,他已经做了。我不再需要他帮别的忙,甚至不怕他反手对付我,自会率人出现在观兰台,在最合适的时间做最后的了断。” 唐宥再次提醒说:“假如郎崕骗了你呢?” 唐远芃肯定地说:“他骗不了我,陆超要是在观兰台上心斋,天地灵气亦将为之所聚,借助叠嶂大阵可省却不少功夫,远望地气自然能看出来。他一旦开始,就不能再停下来!这就是为何要准备的如此周详的原因。” 唐宥有些疑惑的问:“二哥,你对地气宗师传承仪式如此了解?” 唐远芃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那是当然,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几十年来一直在搜集有关的资料,就算陆超从来没有提起,但千年以来历代地气宗师传承总有线索留下来。”停了一会又说: “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时机动手吗?秘授心盘之时仪式不能打断,传法之人也将耗尽神念之力,暂时不能运转任何秘法,那就是待宰的羔羊。” 唐宥哦了一声,随意地说:“原来如此,陆超是动不了手的,那么最大的威胁已除,只有守护观兰台的叠嶂派弟子才是麻烦。”然后不无担忧地说: “听说颐媛真人闭关,千杯道人远游,但消息未必属实啊,就算郎崕没有撒谎,这两人届时也很可能出现。” 唐远芃乜斜着笑了笑,冷冷地说:“陆超不可能大肆张扬,所以才会选在观兰台秘传心法,叠嶂派弟子本就不多,有高手又怎样?我为此筹划了几十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击,精锐尽出,就是为他们准备的。”停了一会继续说: “此战之后,郎崕若存异心,这枚棋子也没用了,他若没有异动,那么大势已成别想再回头,将是叠嶂派硕果仅存的前辈长老,就由他来执掌叠嶂派,为阁主所用吧。” 唐宥将目光从远处收回,又提醒说:“二哥手中最后的棋子不止郎崕,唐英杰这把刀隐忍的时间也不短了,他调集心腹在中国境内聚集,好像还在搞训练。” 唐远芃不以为然地说:“他想什么,我明白,我看着他一次次受挫,也变得越来越聪明,聪明的唐英杰是强大的,这一次我将命他率众入川,无论是颐媛真人或者千杯道人,就由他来对付吧。他只要不公然与组织反目就必须得去,自从程维汉搞了那个悬赏花红之后,唐英杰早已被捆绑在这条战船上,他想躲是躲不掉的。” 唐宥欲言又止:“唐英杰怎么会与组织反目,他心里想要的是整个组织!只是二哥你……” 唐远芃打断他的话说:“你是最了解我们兄弟的人,我和大哥不一样,心里很厌恶现在这个地方,不想把骨骸也扔在这里,自知人生大愿太执着,最后去做个了断而已。这些年的准备,最后的棋子都用在今日,我当然希望能够全身而退,就算不能也无所谓。”说道最后又加了一句: “唐宥,最后托付你一件事。” 唐宥赶紧上前一步说:“莫谈托付,二哥交待便是。” 唐远芃淡淡地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我做足了准备,也不敢保证把握一切结局,凡事要想的周密。如果我此去不回,而唐英杰回来了,你杀了他!” 唐宥双肩微微一震:“二哥莫要这么说,我当然要与你共同进退。” 唐远芃摆了摆手说:“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届时我们分兵两路,你带一批人守山外,我带另一批人进山,在仪式结束之后手刃陆超,唐英杰也带人随我前去,若遇叠嶂守护弟子阻拦,便由他来出手。”略停了一会又说: “你一定要记住,过了约定的时辰还不见我下山,就立刻赶到无间派在境内的秘密内堂等待阁主,以我的名义将无间派的传承信物交给她,如果唐英杰回来,便杀了他。” 唐宥接话说:“我杀了唐英杰,以阁主的名义,然后由阁主通知江湖风门各派,她诛杀唐英杰剿灭无间余孽,得其传承秘籍?” 唐远芃连连点头说:“唐宥,你果然是这世上最了解我心意的人,如果我和陆超同归于尽,这便是最后的安排。” 第830章 最后的棋子 唐宥看着唐远芃没有说话,只听唐远芃又说:“她已经在江湖风门现身,陪同程维汉一起亲密无间,如此才能让无间派传承正式回归。她是我的传人,我完成人生大愿所留的希望,我未完成的事情,等待她来完成。” 唐宥叹息一声沉默良久,这才抬头说:“虽然明知二哥报着必死之心,我也不希望看见这种事情发生。假如你真的没有回来,而唐英杰能回来,当时的情形可想而知,绝对不能再把这个人留给阁主。”然后他环顾四周又问: “假如真是这种最坏的打算,这里的一切,就这么放弃了?” 唐远芃向周围看了看,目光似乎能穿透墙壁看到很远的地方,叹息一声说:“虽然这个组织是我帮着大哥一手建立的,但我内心并不喜欢,无非是因为它能助我完成大愿而已。我这一生除了一件事之外,其余的都能放下。我已经将无间派传承的基业所需准备好,都是留给阁主的,另有一份资产是留给你的。”最后咬着牙说: “至于芃程集团这个组织,从我大哥被陆超所杀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不存在了。” 两人又沉默了半天,还是唐宥先开口说话:“尽启组织的精锐,也动用唐英杰的心腹力量,在观兰台绝地对付叠嶂派,应该是有把握的,二哥也不用担忧太多。只是若走漏了风声,也要防着江湖风门各派高手前来救援,二哥不会没有考虑吧?” 唐远芃笑了,反问:“我们在风门各派布下的棋子,如今还有多少?” 唐宥想了想说:“经过程维汉这么一折腾,基本上损失殆尽了,如今还能用的一枚棋子只剩郎崕。” 唐远芃却摇了摇头说:“不不不,我记得三合派还有个曾光宇。” 唐宥不以为然地说:“这人没用,虽然早就被秦慕莲收买,得了我们不少好处,甚至贪得无厌,但他秘法修为始终一般,在三合派也毫无作为,无论哪一方面都是个废物,半点用处都没有,当初秦慕莲是看走眼了。” 唐远芃看了唐宥一眼说:“怎可能人人都像池小莫?那曾光宇不仅是个废物,而且是个贪佞背主的小人,与唐英杰一样该死,但他与唐英杰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太没用了。”最后挥了挥手说: “有用无用不在于棋子而在于棋手,该让他发挥点作用了,我们出点差错,让三合派自己查出内奸吧。” 唐宥好像有点明白了,开口说:“二哥想下弃子吗?自从唐英杰在南昌动了程维汉之后,风门各派确实都在留意自查,想找个差错给出线索,三合派查出曾光宇的猫腻很容易,他之所以到现在还平安无事,只不过是因为没人把他当回事。” 唐远芃轻轻用手指敲着桌面,五指连击就像在弹钢琴,低头看着桌子说:“棋下到这个程度,有什么子都该发挥作用了,三合派只要审问,曾光宇就会交待出唐英杰的藏身处,那就是他们在江西九江建立的秘密据点所在。” 唐宥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江湖各派高手都将被吸引到那个地方,围剿唐英杰在境内建立的巢穴。” 唐远芃将桌面敲出音节来了,得意地说:“是啊,我会提前通知唐英杰,他的巢穴已暴露,风门各派将来围剿,命他带着心腹手下赶到四川与我汇合。” 唐宥沉默了一会儿说:“此举也转移了各派高手的注意力,陆超想秘密举行传承仪式,那就让一切都成为秘密吧,只是时机要掌握的非常准。”停了一会又说: “阁主已经入川了,她与程维汉很亲近,或许能查到他的行踪,以这孩子的脾气,若知道你要去,她恐怕也会去的。” 唐远芃摇了摇头说:“不,唐英杰必须去,我也必须去,但她不能进入青城山!她是唯一不能参与此事的人,这不是她的决战!我会亲自下令的,这是我最后的师命,她会听从的,她从来都没有辜负过师命。” 唐远芃确信陆超会在观兰台举行地气宗师传承仪式,唐成来到这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观兰台的确再合适不过!对于这个期待已久的仪式,唐成心里很好奇,他对此的了解还远不如唐远芃那么多。 唐远芃和唐成都这么想,白云观代守住持于允隽也隐约猜到了,至于这几天一直在白云观陪着维汉前辈的郎崕长老更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事实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住进白云观三天后的黄昏,唐成突然接到师父陆超的电话。 当时他正坐在竹亭中与郎崕和于允隽问论叠嶂玄机,手机响了,观兰台这个地方虽然偏僻,却有手机信号。看号码很陌生,接通了听见的却是师父陆超的声音:“程维汉,你在观兰台吗?” 听这称呼就有些不对劲,老头以前要么直呼其名唐成,要么叫他小娃儿、小子、徒儿,从来没有叫过他程维汉,这个称呼不应说给唐成听的,反倒更像是说给别人听的。果然,唐成回答了一句:“是的,我正在观兰台。”老头紧接着又问:“和谁在一起?” 这分明就是问他还有谁在旁边能听见的意思,唐成如实回答说:“叠嶂派长老郎崕,白云观代守住持于允隽。” 这时候当然要说实话了,这么近的距离,亭中另外两人完全能听见电话里传出的声音。 这时候,于允隽已经站起来了:“维汉先生若有私谈,我与郎长老先回避。” 唐成还没说话呢,陆超在电话那边好像也听见了,说了一句:“不必叫人回避了,这两人完全信得过,理应坦荡。” 唐成抬头笑着说:“二位不必回避,这是在叠嶂派的观兰台上,维汉岂有猜疑之心?” 见郎崕坐着没动,于允隽也就坐下了。陆超在电话里告诉唐成,另约了一个地方与他见面,有重要的事情处理,言下之意应该就是地气宗师传承仪式。 老头要他七天之后赶到四川省广安市一个叫融合山庄的地方住下,届时自会与他再联系,让唐成不必着急也不必提前赶去,可以在路上好好玩玩。 这番话声音说的非常低,就像细细的耳语,假如郎崕或于允隽想偷听,也必须凝神仔细感应,普通的耳力是听不见的。他们究竟有没有刻意“偷听”?唐成也不清楚。 唐成很意外,老头临时换地方了,看来地气宗师传承仪式并不在观兰台举行,还有比这更合适的所在吗? 第831章 转移 陆超一生行遍天下山水,想找个好地方并不难,难道是听说颐媛真人闭关、千杯道人远游,对叠嶂派弟子的守护之力并不放心,所以才临时改变了主意,或者早就想这么虚晃一枪?这些只有见到他老人家时才能问清楚了。 陆超约唐成见面的地点是广安市的从容山庄,没说怎么走,只让唐成自己找,很好打听的一个休闲度假山庄,用程维汉的名字办手续入住就行。 老头最后提高声调在电话里说:“维汉,此事绝密,千万不要对外人提起,哪怕是叠嶂派其余弟子也不可获悉!” 这句话郎崕和于允隽倒是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电话很简短,从头到尾陆超都称呼唐成为程维汉,唐成根本就没有称呼老头的名字,理论上,旁听电话的人并不知道他在与谁交谈。 挂断电话后,唐成对郎崕和于允隽拱手说:“这几日多谢款待,维汉打扰的时间也不短了,有机会欢迎到广州白云山作客。有一位长者找我有要事,明日就将告辞。” “维汉,你这就要走了吗?”于允隽看着他欲言又止,明知道他不会永远留在白云观作客,却总想着他能多住几天。见唐成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她知道再有什么话也是多余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祝你一路顺风!” 郎崕长老起身行礼说:“维汉先生既然有事要办,郎某祝你一切顺利!”停了一会又说: “明日就要动身,今晚就在这亭中略备薄酒为您送行,一定要多喝两杯!允隽师侄也不必遗憾,维汉先生今后一定还会常来作客的,对吗?” 唐成回答说:“如此寻幽佳处,当然乐意再访。” 郎崕顺嘴多问了一句:“请问维汉先生将去往何处,我派车送您。” 唐成摆了摆手说:“我从哪条路来,便从哪条路走,就不必客气了!此去有要事,行踪也不想张扬,希望二位暂时替我保密,就当我还没有离开白云观。” 郎崕和于允隽当即点头说:“那是当然,我们就对外宣称维汉先生在白云观东院闭关感悟秘法心得,也将严令了解内情者不得外传。” 当晚郎崕在竹亭中设宴为唐成践行,第二天天不亮,唐成就穿过叠嶂大阵攀下观兰台侧面的绝壁深崖,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除了白云观中几名核心弟子之外,其余众人并不清楚他已经走了,包括东来宫中驻守的叠嶂派弟子,都以为维汉先生在白云观中闭关呢,心里还觉得挺纳闷的。 就在唐成离开观兰台的这天早上,当他穿行在幽谷中时,初生的太阳才照耀在白云观的飞檐上。遥对幽谷,如兰花盆栽般的远山这时候看起来更加青翠秀美。而唐远芃就在靠近峰顶的一株树下静静的坐着,默默的远望观兰台,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夜。 三天时间,足够唐远芃从美国赶到成都再潜入青城山了。 唐宥从树后走了过来,小声问:“二哥,你有什么发现?” 唐远芃皱着眉头反问:“唐宥,你的秘法修为与我相差无几,远望观兰台地气,是否察觉异常?” 唐宥点了点头说:“若说异常当然有,观兰台是幽谷灵枢所在,俨然有天地灵机汇聚之相,宛若整座青城山精华收敛,想来与叠嶂大阵也有关系,毕竟是叠嶂派自古宗门道场所在,天下一等一的修行宝地。但此异常只是非比寻常,并无异动啊。” 唐远芃点了点头说:“天地灵机并无异动,说明陆超的心斋还没开始。要么是他还没来,要么就是那地气宗师传承仪式至少还要等到三天之后。而程维汉到此已经有四天了,难道是郎崕的消息有误?” 唐宥凑近了一些说:“正想禀告,刚刚接到郎崕传来的消息,程维汉天不亮就已经离开了观兰台,却对外隐匿行踪,宣称仍在白云观中闭关。 唐远芃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难道这是瞒天过海之计?他去了什么地方?” 唐宥回答说:“广安华蓥市,融合山庄。据说他接到陆超的一个电话,陆超在电话里约他到这个地方见面,时间是六天之后。”然后疑惑地说: “我粗略的查了一下,那是一个县郊的度假山庄,去年春天刚刚开业,从附近的卫星地图看,并没有适合举行传承仪式之地方。” 唐远芃站起了身,面无表情地说:“自然不会在那种地方举行地气宗师传承仪式,但是,华蓥多山,自古就是巴山之地,有‘小峨眉’之称,说不定就有什么地方合适。”然后愤愤地说: “不论是真是假,也要过去看看,这种仪式再隐蔽,陆超也瞒不住所有人,只要他一旦心斋汇聚天地灵气,三天时间内足够查出地点了。” 唐宥又提醒他说:“我们想利用唐英杰的巢穴调虎离山,就不怕程维汉借郎崕使诈,也来一个调虎离山?” 唐远芃沉默着说:“陆超不论用任何手段惑人耳目,但那地气宗师传承仪式却瞒不了人,一旦心斋三天三夜,天地灵机引动,高手总能查探清楚。”想了想又说: “这样吧,你我分兵两路,我去华蓥,你留在青城山,若见异动随时通知。” 唐宥轻轻摇了摇头说:“其实不必如此,陆超踪迹难寻,但程维汉是可以找到的,阁主应该能联系上他,确认他的行踪是否已离开观兰台,不就能够确认郎崕的消息是否属实吗?” 唐远芃好像是不太愿意此时就让阁主有所动作,想了半天却终于点头说:“这其实是最好的办法,就让她试试吧,不要有任何异动,就是联系而已。”然后又叹了口气说: “程维汉是留给她的,要么是我抓住程维汉交给她,若我已不在,就需要她自己在地气宗师传承仪式后拿下程维汉,逼其交出量天尺和地气宗师秘传心盘。” 唐宥略显担忧地说:“那程维汉的手段相当了得,阁主能有把握吗?” 唐远芃远望观兰台出神,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的传人难道就不如陆超的传人吗?唐宥,其实你还不完全清楚阁主的秘法修为,若全力施展,你我都不是对手!她在海南岛试探过程维汉,其人手段确实了得,若再有精进,那就更加难对付了,但也未必能斗得过阁主。”停了一会又说: “更何况是有心算无心,这世上最难防的是什么呢?我若成功自无话可说,我若失败,到头来输的仍然是陆超!” 唐宥语气一转说:“除了大哥二哥,这孩子只有我最熟,她的性情是际遇所造就,并非一味薄凉狠绝之人,当年毕竟还是个孩子。” 第832章 行走青羊宫 唐远芃听到唐宥提起当年之事,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那是当然,我和大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在她的身上分明看见了戾煞伤情,却有一丝清灵未绝。”然后看着远处陷入回忆之中,自言自语地说: “一个小姑娘,脸颊有伤痕,手臂上满是淤青,从路边一脸阴郁的走过,突然看着树上盛开的凤凰花出神,眼中倒映向往之色,面色如梦如幻,却甚为纯净。她站定的位置便是花树生发与地气感应的交融处,当时我莫名就想到了‘无间化煞’这四字秘诀。” 唐宥点了点头说:“她和唐英杰那种人当然不一样,大哥与二哥的栽培也完全不同,并非全然阴柔锋利也并非全然刚烈狠绝,否则你也不会将无间派传承寄望于她。也许是幻法大阵修为已超我等,我也有些看不清了。”说到这里还是露出了担忧之色,小声地说: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为人有变有不变,一个孩子终究会在成长中变化,我不敢确定她能否下手杀了程维汉?” 唐远芃语气决然地说:“唐英杰和程维汉,皆不能留下!她若得地气宗师秘传心盘,届时我若不在,不论她怎么处置,只要程维汉还活着,你杀了他,若被阁主知道就说这是我的遗命。” 唐宥轻声说:“我明白了。”说完不再多言,转身走到了树后,霞光照耀不到他的身上,树木的阴影中,他的神色有一种形容不出的忧虑与悲凉。 既然陆超叫唐成不必着急,从成都到广安华蓥市,坐车半天就可以了,老头却给了他七天的时间,那么唐成也就不着急,他在青城深山中穿行一天一夜,将来时的寻幽之径又走了一遍。 这一来一去,宛如将画卷展开印入风景,再卷入胸襟携走。 穿出深山密林,来到阳光明媚、人流熙攘的地方,仍是青城山风景区的大门口,山野便是这么有趣,几步之遥,却有出世、入世之差别。 唐成回望那秀美青城,这几天的光景却恍若隔世,见山仍是山,却知山川有情。 站在原地,他不禁有一丝恍惚怅然,脉脉良久没有回过神来,这时手机响了,铃声将他从恍惚中又拉回飘荡着游客笑语的立身处。他本不打算接电话的,看着这个号码想了半天,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终于还是决定接了起来。 是赵芃凡打来的,她在电话里笑嘻嘻的说:“唐成哥哥,你在哪里呀?……我前几天去广州了,见到了晓慧妹妹还有项琛姐姐和紫桐姐姐,她们都挺想你的。……嗯,我挺开心的,她们还教我打麻将和包饺子了。……我现在到成都了,刚才给允隽姐姐打了个电话,她果然不太方便,我就不去打扰了。……什么,你也在成都,那太好了!” 郎崕和于允隽不仅在门内宣称维汉先生在白云观闭关,而且下令不得将他到访观兰台的消息外传,就当这位前辈没来过。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唐成并不介意在成都见赵芃凡一面,就算有人获悉他此时现身于成都,十有八九还会猜测他将要入青城山。 时间够充足的,老头要他在路上好好玩,他就陪赵芃凡逛逛成都,人家大老远从美国来一趟也不容易。至于最后的去向行踪,他是绝对不会透露给赵芃凡的,这与信不信任无关。但是,唐成却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地其实唐远芃早已清楚。 第二天上午,唐成就像许许多多普通的游客一样,来到了成都市著名的道教胜地青羊宫游玩,还挽着一位妖娆中不失清纯,清纯中透着xing感的少女。看他面带微笑从容悠闲的神情,一点也没有即将继承地气宗师衣钵、重任在肩的紧张沉重之色,还不时和赵芃凡轻声笑谈。 “今天为什么没有背着琵琶,我一直都喜欢听你弹了。”唐成问她。 赵芃凡微微撅着嘴说:“今天是在市内,又不是去郊外游山玩水,背着那么大一支琵琶,看着就像出来卖艺的。” 唐成打趣地说:“你坐着弹琵琶,我站着拱手,在前面放个钵,就在这青羊宫门口,午饭就有着落了。” 赵芃凡掐了他的胳膊肘一下说:“你真坏!就请不起午饭吗?这么说话,就不怕我生气?” 唐成笑笑说:“不会这么小气吧?开个玩笑嘛!” 说笑间,他们买票走进了青羊宫。 这地方唐成以前当然来过了,不过那一次很匆忙,没有时间细细观赏,这一次就陪着赵芃凡好好观赏一番。据说,青羊宫是上古神话传说中的青帝遗迹,也是太上化身老子与尹喜谈论道法之处,历代以来的道教胜地,历史上规模相当大,经过多次战乱和重新修建,如今是成都市著名的道家名胜所在和风景旅游景点,号称川西第一观。 唐成当然不是第一次来青羊宫了,但是在赵芃凡面前却表现出第一次到青羊宫的样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芃凡,这青羊宫是中国道教神话传说中的重要神仙谱系,几乎都有供奉。”唐成兴奋地介绍说:“宫中还有一座斗姥殿,供奉的是斗姥,据说这位神仙有九子,名为贪狼,巨门,禄存,文昌,廉贞,武曲,破军,左辅,右弼。这也是天下山川的九星之名,当年风门之祖杨筠松借此剖论峰峦。” “是吗?”赵芃凡笑嘻嘻地说:“唐成哥哥,你真厉害,懂得这么多!” “如今的九星派,当年的创派祖师就是宋代青羊宫的一位道士,传承至今当然历尽波折,其宗门道场早已不在青羊宫了。”唐成边走边说,样子显得很欢快。 “就是七宝哥哥他们那个门派吗?”赵芃凡瞪大眼睛说:“他们的祖师爷就是在这青羊宫发迹的!” 在风门各派中,赵芃凡结识的第一位“朋友”就是九星派的敬七宝,唐成领着她游青羊宫,顺便也讲解地气九星之说,又谈到九星派和江湖风门各派的传承来历等等典故。赵芃凡听的很是入神,还不时微蹙眉头沉思。 青羊宫自然是成都市内的一处垣局宝地,与一般的地气灵枢所在不同,它呈现的是地脉灵气缓聚之相,地气并不是一味的浓郁精纯,而是在一片很开阔的范围内都能感应到那隐约的精微,却又被周围略显嘈杂的都市气息掩盖,淡而不显,貌似无奇却深远广大,需用心仔细体会。 唐成详细地介绍说:“这里的人工遗迹也非常有特点,最早甚至可追溯到两千多年前甚至更久远,地表建筑当然大多都是近数百年间的,可神念中总有不经意的感应,或建筑台基的深处,或偶尔走过一片不起眼的地势起伏,似乎穿越了很多年代,就是地脉灵枢的运转与变化。” 第833章 宽窄巷子上 赵芃凡时不时回答一两句,大多数时间都是唐成在介绍。殿堂楼阁不仅感应生动,举步之间虽行走在青羊宫内,却又有跨越山川于市井之感,各种神祗造像物性各异,或灵性逼人让唐成也不敢以神念扰动,或仅是泥塑木胎装模作样徒然引真人一笑,飞檐柱壁各显精美典雅,雕饰天书云箓玄虚难言。 游走其间,对于唐成他们这种人来说,其感悟的玄妙自然与普通游客大为不同,一边玩赏一边与赵芃凡小声的交谈讲解,一般人绝对没可能请到这种导游。赵芃凡一直很认真的在听,不时小声的说两句,挽着唐成的手抓的有点紧。 从青羊宫出来时,唐成看着赵芃凡说:“方才听你在青羊宫中谈的感受,当真资质了得、悟性超人,我教你秘法的时间不长,你竟然已将神识运用的如此精妙。” 这时候的赵芃凡在唐成面前展现的境界,俨然已经掌握神识,离移转灵枢之境也只有一线之遥。其精进突破的速度确实够惊人的,但是,唐成回忆起初遇陆超再到广州的那段经历,秘法入门其实比赵芃凡还快,虽惊人但并非不可思议。 赵芃凡娇声说:“那是唐成哥哥教的好,其实我有时候也很笨的。” 唐成笑着摇了摇头说:“若说你笨,天下恐怕就没几个聪明人了。” 赵芃凡眨了眨眼睛说:“我学的很快吗?” 唐成看了她一眼说:“那是当然,遇见我只是机缘,最难得是你自己的悟性,我当年是被人指引着四处参悟,而你好像自己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寻找,只是别走错路,一切要小心。” 赵芃凡仍然追问:“比唐成哥哥当初学秘法时精进更快吗?” 唐成想了想,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又比我强了那么一点点。”说到这里轻轻地在她脸上刮了一下: “别撅嘴呀,我开玩笑呢,不能这么简单的做比较,又不是做算术题。” 赵芃凡岔开话题说:“中午上哪儿吃啊?唐成哥哥,让我请你吧,我有预感,等那柄权杖拍卖之后,我们就发财了!” 唐成惊讶地说:“我们?” 赵芃凡好像是很开心的说:“当然是我们,拍卖会很成功,唐成哥哥的收获也很大啊,别告诉我你没发财!” 唐成伸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脸蛋:“小财迷!放心好了,拍卖芃凡阁送来的权杖,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停了一会又说: “青羊宫这种地方,神识可察精微深远,一时半会儿是体会不尽的,需要好好消化,我领你去另一个好玩的地方放松一下,还有很多好吃的呢。” 赵芃凡张大嘴巴说:“什么地方啊?” 唐成看向她说:“宽窄巷子。” 与唐成曾去过的李庄、磁器口等古镇不太一样,宽窄巷子是因为种种机缘保留下来的一片完整的成都老城区,在这现代都市丛林中,仍是人们日常生息活动的一个街区,充满了既古老又年轻的悠蕴气息,既是往昔城市历史浓缩的投影,也是现代市民悠闲生活的一种符号。 有人说宽窄巷子是成都传统历史文化的见证,但走在这里所看见的却不仅仅是历史,它仍然是鲜活的,融入了当代的生活元素。 这里经历了保护和改造,有些地方有人可能觉得不伦不类,或者有画蛇添足之嫌。但这片城区并不是封存的风景仅供人游赏缅怀,而仍然是当今成都人生活其中的场景。 什么是气场?气场又在哪里?我们与谁相处,怎样生活,身心形神受何滋养,这山水、这市井透露出什么样的气质?走在这里当然也能看见往昔痕迹,传统居住文化讲究城中有园,园中有宅,宅中有院,院中有树有井,上承天光下接地气,中有人居。 这就是气场。 如今的宽窄巷子也是休闲商业区,有各色小吃,老茶馆、特色客栈、私房餐饮,当然还有饱含现代气息的各种会所、酒吧、精品店、旅游商店、各种消费休憩区。 在梧桐树下摆龙门阵,走过巷子不知何处院落传来麻将声,沿街店铺可以看到川中美女表演蜀绣技艺,还有皮影戏、现场书画等等,却错落在艺术休闲馆、健***活馆、甚至足疗松骨馆之间。 是雅是俗?或者雅俗共赏,谁又能说得清楚!其实,这世间就是雅俗无别,古今同韵,就全在人之体会而已。 走在这里让人感觉到的是舒缓闲适,若谈地气灵枢,这里的妙趣在于地气与人气之交融,漫步游玩,热闹而不喧嚣,纷繁而不冲杂,它就是市井生活的感受。 不论是历尽刀锋血雨的唐成,还是心怀莫测的赵芃凡,这时候很难提起争杀之意,这里就是优哉游哉,好好享受,随意游逛的好地方。 地气灵枢与人气相映交融的感应,自然会映射元神,数日后即将发生的那一切凶险仇杀似乎变得很遥远,赵芃凡莫名暗暗叹息,将脸颊贴到了唐成的肩侧,随着他漫无目的地前行。 唐成轻轻的问:“芃凡,你怎么了?以你今天的秘法境界,走在这里体会的应是舒缓悠哉,但我觉得你好像在忧叹,难道是有心事吗?” 赵芃凡摇了摇头,就像在唐成的肩膀上蹭着脸颊,轻轻地说:“不,在你身边,我一直很开心啊。”停了一会又说:“其实要说心事,还是有一点点。”然后低头小声说: “唐成哥哥,你总能对我这么好吗?” 唐成微微一怔,又在她脸上刮了一下说:“为什么要对你不好呢?芃凡,知道你外公对我意味着什么吗?你是这世上我唯一能见到的、他的血脉亲人,看见你就想起他老人家,唯恐自己照顾不周啊。” 赵芃凡垂着发丝低声说:“仅仅是因为我外公吗?” 唐成笑了笑说:“最初当然是这样,万事总有缘由,我并不知道你是谁,那一念之柔自然是因为赵老。但后来我认识了你,你那么可爱,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你,我又怎能不喜欢?” 赵芃凡抬起头来看着他说:“喜欢?” 唐成点了点头:“是的,你有太多可人之处,我怎么会看不见呢?说实话,我曾经对你的来历有所疑惑,但后来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想太多,江湖处境凶险难免神经过敏,告诉你这些,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生气,我怎么会生唐成哥哥的气呢?”口中这样说,赵芃凡却皱着眉头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又问他:“那现在呢?” 第834章 师命密汇 唐成听了赵芃凡的问话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地说:“南昌同游梅岭,你又在绳金塔下舍身为我挡住一击,那无形剑气是会杀人的,我还有何话可说呢?” 赵芃凡低头说:“唐成哥哥不必再提,其实我当时就没想什么,而且也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停了一会继续说: “这样和你在一起逛巷子的感觉真好,我只是担心一件事,假如有一天你发现其实我不是那么可爱,也不是那么让人喜欢。” 唐成打断了她的话:“人都有过去嘛,你就是现在的你,有些话我们在南昌已经说过了。” 赵芃凡有些出神的回答说:“我一直记得很清楚,你曾经说过‘也许有人内心中认为自己并不是那么美,但她又希望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示于人,于是这样做了,不知不觉中,这便是她在世间真正的美好,虽是刻意但终究是真意。’” 唐成就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拉了拉她的胳膊说:“哎呀,说是来吃饭的只顾着逛街说话了,你饿了吧?” 赵芃凡也好像回过神来抬头说:“嗯,唐成哥哥也饿了吧,你想吃什么?” 唐成随意地说:“在成都当然要尝尝川味,你能吃辣的吗?” 赵芃凡笑眯眯的神情无比可爱,甜甜地说:“唐成哥哥,看我长的像川妹子吗?” 唐成看着她的娇艳红唇,故意很认真的点头说:“像,太像了!” 赵芃凡不知为什么脸色微红:“那就吃吧。在巷子里再走走,前面有不少风味菜馆,找一找,其实我的嘴很刁的。” 唐成看向赵芃凡说:“哦,那我们倒是志趣相投,我的嘴也很叼,滋味如何一沾便知,只是行走江湖不能那么挑剔,会遇上什么由不得自己,但去寻找什么却是自己的选择,我们去找吃的吧。” 两人继续前行,路过好几家餐馆,赵芃凡只是看了一眼又拉着唐成向前走并没有留步,一边走一边说:“你提到了江湖,我知道你还是江湖风门的维汉前辈,很有本事也很有威望,大家都很敬佩你!”然后突然冒出一句: “唐成哥哥,我说句话,你可不要不高兴。” 唐成看着她说:“想说就说吧。” 赵芃凡喃喃地说:“你很年轻,各方面都那么优秀,实在是太优秀了,在江湖上也非常有地位,很多别人难以想像的好事都让你给占了,会有人看你不顺眼吗?” 唐成似笑非笑的问:“谁呀?” 赵芃凡淡淡地说:“当然不是我了,但是,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啊,谁知道都在背地里会怎么说你?” 唐成淡然说:“枪林刀丛、惊涛骇浪尚且无畏,我还在乎这些碎嘴?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位老人家,看一个人拥有什么,先要想想他都付出了什么?这一切,我自问当得起!”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有戒不可占尽风光,但炼就风光携身,那是各人自己的造化福缘。” 赵芃凡笑笑说:“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还从来没有见过谁能有你这么自信。在南昌听允隽姐姐讲过你不少故事,天大的麻烦你总能化险为夷,从未受过挫折,让人不得不羡慕啊。”说到这里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可我听了有时候会担忧,假如你今后遇到什么大挫折,会不会受不了?” 唐成不禁放慢脚步低头看着她,笑了笑说:“这倒是由衷之言,多谢你提醒了!你觉得我一切太顺利,没有经历过挫折和打击吗?也许是因为我这人太溜滑了吧,能用最好的手段解决,就绝不会给自己添麻烦。”停了一会继续说: “但是,不能只说那些风光,不谈经历的凶险,我也受过很多次伤,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如果说什么挫折打击的话,我经历的很多事若受挫失利,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连买教训的机会都谈不上,如何还能在这里陪你逛街?” 赵芃凡下意识的又把他的胳膊抱紧了,弱弱地说:“唐成哥哥这么大本事,当然不会有事了,我们还是去找吃的吧,越说越饿了。” 唐成看着赵芃凡说:“都走过那么多饭店了,你到底想吃什么呀?” 这时候,赵芃凡停下脚步,松开一只手,指着路边一家风味菜馆门外写着粉笔字的小黑板说:“麻辣皮皮虾,我想吃这个。” 唐成笑了,淡淡地说:“你的嘴也不刁呀,就这么简单,我们进去吧。” 老头给了唐成七天时间,他穿行青城幽谷用了一天,又在成都陪赵芃凡逛了三天半,成都美食坊肆和好玩之处很多,行游其间也是非常闲暇悠然的享受。他还陪赵芃凡去游玩青城山,当然不是穿行深谷,就是在前山风景区沿旅游线路参观各个景点,也就是走马观花那种随意走走。 从青城山回来,赵芃凡还打算去峨眉山,她笑着对唐成说:“一提到峨眉山,就让我想到了山上的猴子和金顶的佛光,想到候子,我就想起了孙悟空。” 但是,唐成没有陪她去峨眉山,他在青城山上收到一条短信,当时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下山后却对赵芃凡抱歉的说:“你自己去峨眉山看孙猴子吧,我有事要办不能陪你了,你也别再乱跑,悟本拍卖行的第二场拍卖会就快开始了,不是想去香港看热闹吗?从峨眉山回来就去吧。” 唐成就在青城山风景区的大门口和赵芃凡分手,送上旅游大巴亲眼看着她坐车回成都,然后转身又进了山野兜了一圈,从很远的另一个地方穿了出来,已经乔装打扮,这才坐车回了成都。 当天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按陆超约定的方式和师徒之间的暗语,在网上接收了一条讯息,眉头紧锁默然片刻,然后立即出门办事去了。 老头交待他的事情很特别,三天之内招集十三名高手分头赶到华蓥秘密汇合,而且不得走露任何风声,这种任务在当今江湖上恐怕也只有唐成能完成了。 他第一个联系的是九星派掌门慕容楚,陆超特别交待,这十三名高手必须都有移转灵枢之境,还要有人能居中指挥,布成十二杖阵法。 十二杖阵法是九星派的镇山绝技,以十二人结阵共同进退,无论胜败皆是一体荣损。但是,陆超的要求更高,这布阵的十二人都要有移转灵枢之境,修为相差不能太多。 九星派也凑不出这么多高手,需要唐成从别处秘密邀请,而且要不透露风声,都要是信得过的生死之交,能够按时赶到指定地点汇合。 第835章 拿下郎崕 唐成用了一天时间安排妥当,第二天乔装化名离开了成都,他没有直接去华蓥市,而是到广安市暂住了一天。 陆超说的时间是七天之后,他就规规矩矩按师命行事,并没有着急。就在唐成到达广安市的这一天,远近的三个地方先后发生了三件事。 首先是留守青城深山中的唐宥接到了唐远芃的通知,要他立刻带人赶到华蓥市,唐远芃已经查出陆超举行地气宗师传承仪式的地点,三日心斋已经开始,天地灵机引动汇聚。 陆超选择的地方非常绝,在自古就有巴山之称的华蓥山中心,龙洞河大峡谷深处,他在一座海拔近两千多米的山峰上,周围是千岩万壑,地形十分复杂,若不熟悉的话几乎无路可寻,唐远芃是远望地气变化才察觉到的,正在秘密寻找道路研究地形、策划伏击方案。 唐宥离开了青城山,当天就赶到华蓥市和唐远芃汇合。他刚刚离开观兰台对面的远山不久,却有一人率护法弟子突然出现在白云观,竟是叠嶂派掌门颐媛真人。 白云观代守住持于允隽非常意外的问:“师父,您不是在西屏岩闭关吗?弟子并未听说您出关的消息,怎么突然回到了白云观。” 颐媛真人板着脸对弟子耳语了几句,于允隽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然后颐媛真人下令在白云观祖师殿有要事相商,正在东院“守护”维汉先生闭关的郎崕长老闻讯立即赶来。 郎崕刚刚迈过祖师殿的门槛,就突然站定,伸手想去腰间摸什么东西却又顿在了那里,紧接着全身都松弛了下来,双手一摊叹息一声说:“颐媛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云观祖师殿中是个陷阱,郎崕一走进门随即感应到被颐媛真人的神念锁定,两侧也有叠嶂派弟子亮出法器从左右蓄势待发,想后退,门外于允隽率两名弟子持法器站定。叠嶂派掌门在自家祖师殿内设伏,郎崕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住了。 颐媛真人手持拂尘冷冷地说:“你以为我真的在西屏岩闭关,千杯师叔真的外出云游了吗?我就在青城山中隐匿,郎崕,你早就有蛛丝马迹被我注意到了,几年前你挪用东来宫香火供奉,很快又悄悄补上了,我以为你有急用且没有造成影响,所以并没有公开追查。” 郎崕想分辨却被颐媛真人制止了,紧瞪着他说:“但是,这次程维汉造访观兰台,我暗中留意所有人的异动,重点便是你,你秘密对外联系之举已被我发现了,还有什么话说?我叠嶂派门人可能行止偶失,自知省悔也不算大过,可我万万没想到,门中长老居然与无间派勾结!”说到最后有点激动,带着怒意说: “别人不清楚,但我却知道陆超前辈对你家祖上三代皆有大恩,难道你全忘了吗?” 郎崕张口欲言,最终却低下头说:“我也没想到这一切能被你查出来,还自以为很隐蔽,我无话可说。”然后抬起头恳求说: “掌门,我身受陆超前辈大恩,做出如今这种事,无论你想如何责罚都不过分,只请求你念在多年同门份上,不论怎么审问处置,请等到三天之后。” “三天之后?是等所谓的大局已定吗?”颐媛真人冷笑着说:“你可真够忠心的!现在审你也是不会开口喽?那好,我就等你三天!” 颐媛真人下令将郎崕秘密关押在白云观东院,就说他也闭关了,对外封锁消息不得有丝毫泄露,观中弟子三日内不得再离开,也不得与外界有任何联系。等这一切都安排完毕之后,又将于允隽单独叫到了密室中。 于允隽十分担忧,眼圈都急红了,还没等坐下就问:“师父,您既然已经查出郎长老向无间派泄露了维汉的行踪,为什么不审问清楚?” 颐媛真人面无表情地说:“审什么?他这几年从无异动,只是这时候对外传递消息而已,那唐远芃想做什么还会对他汇报吗?审也无用!我已经联系了千杯师叔,要他提醒陆超前辈小心,但千杯师叔转达陆超前辈的回话,要我暂时不要伤了郎崕,秘密幽禁等待事后发落。” 于允隽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乱了:“如此也有道理,既然陆超前辈已经知道郎崕泄露消息,必然有所准备,我们不能让无间派获知郎长老已经暴露。可是师父下令观中谁也不许离开,千杯师叔一人在华蓥为陆超前辈和维汉护法,能有把握吗?” 颐媛真人看着徒弟,神色很复杂好像看出些什么来了,最终叹了一口气说:“允隽,你的心境乱了,此时此刻,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安守观兰台了,对吗?” 于允隽低下头不说话,呼吸却有些杂乱,无疑是默认了。颐媛真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良久才说:“你是我的弟子,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我很了解你,真要去的话,清楚此行的凶险吗?” 于允隽抬起了头,急切的说:“维汉有凶险?” 颐媛真人一挥拂尘:“那你去吧,穿越青城乔装前往,我告诉你千杯长老在何处,若无此行,你终究是不会安心的。” 于允隽伏地行礼:“多谢师父!” 几乎就在颐媛真人拿下郎崕的同时,远在山东的三合派也查出了一位内奸,竟然是平时谁也没怎么注意的外堂执事曾光宇。 曾光宇名为外堂执事,但实际上什么事也不管,倒不是三合派故意冷落他,因为他根本管不了,属于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那种废物点心。还好他幼年在长辈的督促下用过一番苦功,秘法入门掌握灵觉,但至今也没有化灵觉为神识。 堂堂三合派留这么一个闲人也有原因的,曾光宇在门中的地位和九星派的袁尚林类似,他的爷爷曾冠希就是三合派的上任掌门。但是,曾光宇既没有袁尚林那么好的运气也比袁尚林更加不堪,袁尚林仅仅是平庸而已,这个人是彻底的无用。 曾冠希是三合派于乱世中保存宗门一脉的功勋领袖,但曾光宇的父亲去世早,爷爷死后留的家底甚丰,曾光宇就是一位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三合派有自己的外堂产业,拥有一个海岛度假设施和造船厂、海产品加工厂等,曾光宇挂了一个闲职,也没人把他当回事。 只要他不犯大错,看在曾冠希的面子上谁也不好把他怎么样,就当多余有这个人。曾光宇本人倒也知趣,虽无所事事但也不捣乱,久而久之,谁也不会再多注意他。 第836章 调虎离山 结果就在这一天,曾光宇照例出席外堂每周一次的宗门内务会议,按惯例就是点个卯而已,却被掌门薛逸夫率人突然拿下。 曾光宇这种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何必去蹚无间派的浑水呢?多少有点让人想不通,但原因并不复杂,有句老话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曾光宇是属于游山玩水、花天酒地,什么都想追求上好享受的那种人。爷爷留的家底虽然丰厚,但他本人却不善投资经营也没在这方面投入多少精力,七、八年下来也就挥霍的差不多了。 他在三合派挂一份闲职,其收入维持普通的小***活是可以的,但还想享受原先的生活方式却万万做不到。就在这个时候有“贵人”出现提供“资助”,名义上通过“生意合作”的形式,实际上差不多等于白送钱,他就是这么一步一步下水的,过程既复杂也很简单,就看怎么把握了,在这里就不必多述了。 世上很多人都像曾光宇一样,能奢不能俭,当他习惯了惬意奢华的享受之后,便无论如何不愿再失去,否则人生就像失去了意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那昔日的骄奢。不仅人如此,当今有的国家也是这个样子。 曾光宇的暴露很偶然,导火索是一张寄错地址的消费对账单,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居然寄到他平时挂名的工作单位去了,也就是三合派外堂开设的商务机构。这本来是私人信件,可是在递送途中信封破损了,里面的东西送到的时候掉了出来,消费记录看上去令人惊讶。 曾光宇的资产状况别人不清楚,可是三合派的高层却是清楚的,而且最近三合派正在进行门风整顿,立刻就引起注意了。沿着这条线索暗中一查,顺藤摸瓜很多问题就暴露了,甚至还查出曾光宇曾与池小莫有“合作”,莫明其妙接受过大笔馈赠。这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薛逸夫很果断的将他拿下查问。 庄子曾经提到的栎社树,虽是庞然大物,却没有什么用处,不能做桌椅,不能做剪裁,砍伐木材的工匠都不愿意理它,却因此保有了天年。因此留下一段佳文:“子有大树,何不树至于无何有之乡,广漠之野……不夭斤斧,无物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曾光宇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暴露,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稍微用点手段一审问,什么事都交待了。他所掌握有价值的情况不多,只有一条线索引起了薛逸夫的高度重视,据说唐英杰在江西九江市郊外建立了一个秘密据点,调集心腹并训练高手。 秘法高手不可能像军队那样批量训练,因为风门秘法的本源只是滋养形神之道,并非征杀之刀,若一味贪夺天地灵枢攻击之厉,对修习者本身并无好处。若不能回归正途,境界越高对本人将来的伤害可能就越大。 唐远芃兄弟的确有过人之才,但更有叵测之心,竟然会用这种方式训练人,唐英杰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代表,而唐英杰自己当然也学会这一手了。 薛逸夫秘密关押曾光宇,并未对外声张,随即联系了当初在杭州共赏花红的五派掌门,这时唐成换了最新的联系方式,行踪难寻,薛逸夫又联系了与维汉先生关系最密切的寻峦派掌门向立信。 这几位掌门暗中商议,最后由向立信定计,不论真假,也要到九江市去一趟,尽快查出唐英杰的巢穴所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剿灭,以防后患坐大。 这一次行动很像当年的七大派围剿无间,但当年是陆超传讯,九星派招集,公开发难;而这一次是三合派掌门薛逸夫传讯,寻峦派掌门向立信招集,秘密行动。参与行动的有三合派掌门薛逸夫、寻峦派掌门向立信、消砂派掌门蓝天枫、长老颜德龙、玄空派掌门魏德龙、长老姚澈、凤凰谷长老徐志强等十三人。 他们没有带多余晚辈弟子,吸取上次在九龙山血战的教训,若修为不够且各自为战的话,人太多反而会成为混战中无谓的炮灰。九星派前掌门、现顺杖堂堂主敬仲春也参加了这次行动,向立信和陆超想到一块去了,他也想布下十二杖大阵一体进退。 各派出动的都是门中尊长高手,且每派最多不超过两人,都是秘密行动,就连门内的晚辈弟子都毫不知情。这么做自有原因,各门各派都不必出动大批弟子引起注意,也可以防止宗门道场意外被人趁虚偷袭。 这些个老油条、**湖、老狐狸安排好门中事务,另留尊长主持大局,纷纷找各种借口或云游、或访友、或拜山、或商务外出,嗖嗖嗖一溜烟就各自出发了,秘密在江西南昌汇合,赶往九江市。 聪明或老辣如唐成或陆超,也不能如上帝般尽知一切,他们也没想到唐远芃最终用弃棋调虎离山,把江湖风门这么多前辈高手都引到九江市去了。 陆超有特殊情况不便透露,他有他的顾虑,地气宗师传承仪式的时间和地点事先不能对外张扬,却又要对付唐远芃,所以暗中做了其它的安排。 但是,说实话,他老人家今天也不可能很容易的调集这么一支力量,地气宗师之责不过是监察天下风门而已,并不是号令。 这次行动是这些人私下里共同发起的,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们都深恨唐英杰,另一方面不得不说唐成的所作所为也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凝聚力,这些大派尊长几十年来还从来没有如此一致行动,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年代。 单从这一点来看,唐成在当代江湖实质的威望与影响已经超过了他的师父,可他从来都没有亮出地气宗师传人的身份。 向立信率众秘密前去却扑了一个空,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了,那唐英杰已经带着精锐部下离开了九江的巢穴。 就在三合派拿下曾光宇的同一天,唐英杰也接到了唐远芃的密令,告诉他九江的秘密基地已经暴露,江湖风门高手很可能前来围剿,命他带领精锐手下立即转移,赶到四川省华蓥市汇合。 唐英杰很意外,他已获悉唐远芃和总部的精锐力量都不见了,能想到唐远芃要到中国来,却没想到二老板已经到了四川腹地,并且用一种威逼的方式让自己放弃苦心经营的基地,带领心腹力量直接到身边听命。 唐英杰和狗头军师金正阳有一番短暂的商议,金正阳提醒他说:“焉知这不是驱狼吞虎之计,二老板恐怕要和陆超死磕了,想拿我们当炮灰啊!” 第837章 融合山庄 唐英杰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显得很是高深莫测,淡淡的反问:“我能不去吗?” 金正阳摊开双手说:“没法不执行命令啊,除非你要与组织决裂反目,那样的话我们就失去了依托,孤悬在外与等死无异,别忘了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掌控整个组织。”说道最后又加了一句: “可我怀疑二老板的话是否属实,非常有可能是危言逼迫,怕你留一手不尽全力。” 唐英杰又问:“你不想放弃这里吗?” 金正阳叹了一口气说:“我在组织没有受过真正的重用,是你放手让我在中国独当一面,只有付出了才懂得珍惜。此处是我花心血经营的,真有些舍不得。仓促之间我们没法转移所有的心血,就这么完全放弃确实不甘。” 唐英杰点了点头说:“那好,我带骨干力量离开,你留守此地,凡事警惕。二老板所说若不实,我们还能留一处接应基地。若真有人来围剿,你可避入附近的庐山隐匿,我们早有预案。” 唐英杰从江西出发赶往四川,他入川的这一天,唐成到达了华蓥市,这一路最多的感叹就是三个字:蜀道难。 故地方志称华蓥依巴国之旧城、控全蜀之东隅,后连延于秦岭、远迤逦之荆吴。这里北邻秦岭通陕西,东有夔门锁钥之势,西与古蜀道相接,南通云贵之乡,是典型的切割中山与岩溶交错分布的地貌,处于巴蜀交界之处,地势从西向东逐渐走高。 从广安进入华蓥,公路穿行在千岩万壑谷道之中,只见夹道群峰壁立千仞,不时迎面而来又闪身而去。 这里的山势最大的特点就是切割极深,山与山之间的沟壑宛如刀削斧劈而出,落差极大,从数百米到超过千米的深壑随处可见。 山间大多有溪流,多孔隙与断层,水流时断时续时显时隐。当地有一种老说法形容这种地貌,两个人可以在两座山上面对面喊话聊天,彼此还能扔个东西接住,但想握个手的话恐怕得走十天半月。 说的虽然夸张但也形象,因为绝壁深壑根本无路可行,要想从深山中走到对面去,在古代那种交通非常不发达的情况下,确实很艰难,步行不知得绕多少险路。这种地形在秦岭大巴山也有,但大巴山的类似地貌是雨水或风蚀切割岩层形成,而这里是因为岩层在地壳运动中形成皱褶断裂,加上亿万年来的水流冲蚀而成。 应该感叹人力所创造的奇迹,如今在这艰险蜀道中铺设了铁路和公路,连接人们的聚居与生息之地。巴山蜀水险要,却阻挡不住前行的道路,唐成在沿途能感受到一种浓郁的苍凉与悲壮,还有雄浑与刚烈的气息隐现。 这里也是革命老区,当年红四方面军的根据地所在。在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华蓥的总人口含妇孺老幼合计不过二十万出头,其中就有近五万人参加了红军。到了建国时,只有四千余人幸存。在这片土地上,能感应到那积淀的雄浑与壮烈,其山水的气质中也沉浸了先烈的气质,其中双枪老太婆就是典型。 唐成没有直接进入市区,陆超所说的融合山庄很好找,就在广安往华蓥的省道旁,距市区约六公里,远远的就看见路边有“融合山庄”的指示牌。 唐成下了车,沿树林间一条四米宽的水泥路向前走了不到三百米,就是融合山庄的大门。 周围是不高不低的青翠群山,阳光明媚树木葱茏,山庄座落在山间地势较高的一个缓坡上,空气与视野都非常好,是一个平日休闲放松的郊游好去处。 山庄的主体建筑是一栋两进漂亮的四合院,唐成背着旅行包,穿过花径、水池不紧不慢的走进大门。前面是餐厅,大厅和包间分布左右,中厅迎面便是服务台,唐成用程维汉这个名字登记住宿,服务员小姑娘看了一眼,说早就有人给他预订好了。 唐成也不意外,陆超既然让他到这里来,肯定早有安排。进入二进门是茶座大厅和ktv包间,两侧是茶座和各式包间,走过时听见一片麻将之声,四川的这个风气就不用多说了,闲暇时亲朋好友聚在一起,没事都爱搓几圈。 最后面一排房有各式标准间和套间,这时候都住满了,若不是提前有人给唐成预订,今天来还不一定有房间。这座山庄是两年前春天才开业的,至今恰好一年,走进套间只见明亮的长窗映入远山葱茏景色,木格屏风典雅别致,房间里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 唐成第一件事是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从里到外换了一套衣服,然后取出七枚钨光石安置在房内不起眼的角落,布成璇玑星辰大阵可随时发动,这样既能隔绝房内的声息,又能对房外的各种意外变化及时反应。然后盘坐在床上凝神调息,他必须让自己的体力和精力都达到最佳的状态。 等他再走出房间,已经是晚饭时分了,换了一条休闲长裤,穿着略显宽松的外套,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画卷、太阿、铜牛、撼龙令、牵机箭全在身上,而且还带了一把手枪,不在腋下也不在怀中,而是贴着后腰藏好。 不仅师父该有消息,而且慕容楚也应该到了呀?怎么到现在都没人联系他,唐成也觉得挺纳闷的,不动声色的下楼去吃饭。 在餐厅的角落找了张桌子,叫服务员拿来菜谱,唐成从头翻到尾也没决定吃什么好,于是合上菜谱问:“你们这里有什么拿手的特色风味推荐吗?” 这时旁边走来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笑呵呵的打招呼:“这位先生,您是第一次来我们山庄吧?听您说话是外地人,我们华蓥可是全国有名的银耳之乡,银耳、木耳、香菇都是相当不错的深山纯天然野生美味,我给你推荐几个菜。” 那男子不知道故意说唐成是外地人,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听出唐成有少许四川口音的普通话,他给唐成推荐了几道特色菜,唐成连声称谢,那人却笑着摇头说:“不用客气,我这是替自己招呼生意呢。我叫何韬,这家山庄就是我开的,希望你经常光临。有朋友到华蓥也请帮忙推荐一下,新开业不久的买卖,口碑宣传最重要。”说话间递过来一张名片。 唐成看了一眼,招呼说:“何总啊?哎呦,我还真认识不少喜欢游山玩水的朋友,也有好几位是开旅行社的,这地方感觉不错,有机会替你们介绍介绍。” 那人眼神一亮,很热情的接话说:“那我可得请您喝几杯,好好聊聊。” 第838章 品茶不必碰杯 唐成听了何韬的话笑了笑说:“你是开山庄的,客人进门能白喝酒吗?我反正也是一个人,何老板如果不忙的话,坐下来一起喝两杯吧。” 何韬笑着说:“我在华蓥还有别的工作,有空才过来看看,反正也没事,就坐下一起喝吧,我这人最好以酒会友。”就见旁边拿着菜谱的服务员在偷偷乐,很显然这种场面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坐下后酒端上来了,唐成喝啤酒,何韬喝白酒,三杯一过唐成暗暗咋舌,融合山庄的这位老板真是好酒量!看他喝酒的架式就知道是豪饮之人。 唐成也是载酒江湖客,以海量闻名,在东北岫岩时曾让崆峒派满门折服,但这时候有重任在肩不敢多喝,只要了两瓶啤酒润润喉而已,何韬也没刻意灌他,只是对饮相谈。 唐成还在心里琢磨,等将来有机会再找这人好好拼一番酒。两人的谈话倒听不出任何异常,聊的都是风土人情、地方特色和一些生意上的话题。 何韬也没喝太多,唐成吃完了他也就放下了杯子,说了一句:“喜欢打麻将不?正好三缺一。” 唐成笑了笑说:“反正晚上也没事,就玩两把,谢谢何老板了。” 八圈麻将下来,唐成根本没开门,全是他一家输,算账已经输了好几千,同桌的何老板、何老板的爱人杨丽还有这座山庄的经理都眉开眼笑。但是,后来唐成接连胡了几把大牌,坐在庄上就没下来,同桌三个人目瞪口呆。 点钱的时候,唐成连本带利都赚回来了,他可一点都没客气,笑呵呵的往身前的小抽屉里塞乱糟糟的钞票。他们打麻将的地点在最后排的茶座内,外面不时有人走过,谁也觉不出异常来。 唐成刚把乱糟糟的钞票都放进抽屉里,山庄的经理接了个电话,苦着脸说:“何总,ktv包间那边有事处理,我先失陪了。”何夫人杨丽说: “正好我也累了,想休息。” 时间还不到十点,一般的牌局也不会在这时候散座,难道是这几位见唐成牌技高超手气也太冲,不敢跟他玩了?唐成笑眯眯的看着何韬说:“时间还早,再叫两个人来?” 何韬摆了摆手说:“大家都忙啊,不够手才拉程先生来打麻将。手气正旺呢就不玩了,真不好意思,我请你喝茶吧。” 唐成拉开抽屉,一张一张的把钞票整理好,又笑着说:“应该是我请你,千万别客气,你们山庄什么茶最贵,尽管上吧,我就用赢来的钱请客。” 两人从这间房换到了更加偏静的房间,进了一间茶房包间,一进门唐成就感觉与外面的房间气氛完全不同,甚是幽雅恬静,这种感觉应该是形容人的,可是坐在这里无形中能感受到那若隐若现的气质,唐成莫名就想起了一个人,那杭州飞来峰下编髻半散、斜插长簪的如画女子。 刚刚一闪念,服务员进来了,冲茶的器具是现成的,她只端着一个漆盘,上面放着茶叶罐和水壶,也不打招呼,径自坐在屋子的一角开始冲茶。 唐成在心中发出了一声近乎呻吟的叹息:什么山庄能请到这样的服务员啊,哪怕仅仅是客串这么一次! 茶室的服务员当然穿着山庄的制服,深黑色微微泛紫的裙子,米白色的衬衫,外罩一件绯红底带雪青色洒花的短袖衣,这上衣从领口开斜襟到右肋下,盘扣收腰,衬托出女子姣好的身段。她的长发并未簪束,很自然的披散在肩上,如云带着墨玉之光,一眼看去只觉得不论如何梳妆,都是那样自然精雅。 她的芊芊素手就像一双鲜活生动的艺术杰作,在指下平淡无奇的动作似乎都带着有韵律的美感。她的五官秀美如画,清秀中带着成熟的韵味,但看见她时,却不会仅仅只注意到相貌,好像是周围的一切都受到了莫名的感染。 唐成已经坐下了,便没有再站起来,但也没有很放肆的靠在椅背上,而是欠起身子坐直,神色端庄很是认真的看着服务员冲茶,这是云雾茶,云香中带着峰峦绝顶的飘渺与悠远气息。 一壶茶冲好,盖上盖子静静的等了一分钟,让茗香氤氲散发,服务员才举壶倒了两杯。山庄老板何韬没等服务员动手,赶紧亲手端起了一只茶杯递到唐成面前:“程先生,请用茶,今天真是多谢了!” 唐成淡然说:“这里是你的山庄,我上门做客,用赢你的钱请你喝茶,你谢我什么?” 何韬感慨地说:“要不是程先生登门,何某哪有机会得品如此佳茗?我这人好酒,今天却感觉到原来茗香居然比酒香更醇。”说着话自己端起了另一杯茶,举杯就伸了过来。 唐成随意地说:“品茶不必碰杯。” 何韬不禁脸色微红,嘿嘿讪笑着说:“唉,习惯了,见笑了。” 喝完茶出门,何韬亲自将唐成送到了门口,刚才在茶室包间里,自始至终唐成没有和那服务员说一句话,但是离开的时候,撼龙令和牵机箭都留在了椅子上。回到房间里关好门,运转神念悄然发动璇玑星辰大阵,他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数钱! 把刚才赢的那些钞票从兜里都掏了出来,多数是百元面值,也有一些零钞,看上去乱糟糟的,唐成从其中抽出了两张百元钞票,神色显得有些古怪。这是何韬打麻将的时候输给他的,粗看没有异常,可仔细瞅有点不对,手一摸感觉就更不对了,这是伪钞。 这种伪钞当然骗不过小混混出身的唐成,何韬在牌桌上递过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了出来,手一摸更加确信,外表上倒是破绽不多,但手感完全不对,且明显比真钞要厚。他拿着这两张钞票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里是四张粉红色的纸片。 第二天一大早,唐成背着包出门了,神色安详平和,但举步之间的精气神,显然已在巅峰状态。他在华蓥市郊拦了一辆车,跟司机谈了一会儿价钱,司机很高兴接到了一笔大活,出城向北将他一路送到了龙洞河风景区,当地有名的龙洞天成。 这里已接近川渝交界处,景区内以喀斯特岩溶地貌为主,再往南,有很多山峰海拔超过两千米,石丛、地下河、槽谷密布,还有古冰川遗迹,河谷深切,落差多在千米以上。龙洞河蜿蜒穿过,沟壑纵横、险峰耸峙,嶙峋石崖淹没在茫茫的原始森林中。 纵有无限风光在险峰,但想开发旅游资源,交通不便是最大的问题,太多地方没有路,更多的地方根本就没法修路,现在可参观的风景区范围其实很小。 第839章 夜行龙洞河谷 这里多溶洞,几乎每座山中都有复杂的孔隙,层次复杂常与地下暗河相连,旱洞、水洞、风洞交错,东北部的天池湖是川东地区面积最大、海拔最高的高山湖泊,素有“小西湖”之称,与天山天池、长白山天池并称为全国三大天池。恰似一颗璀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华蓥山中,一年四季湖水清澈,绿水青山,碧波荡漾,水天一色,放眼湖岸,怪石嶙峋,树生石中,如诗如画,异常幽深神秘,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唐成是在龙洞附近下的车,此洞就是一个多层的山中世界,复杂的地下回廊和各种溶洞大厅的面积超过六十万平方米,有多个出口,目前开发供游人参观的只有七千平方米。洞内通道纵横状如蛛网,乳笋林立石芽参差,冬暖夏凉,恒温十八摄氏度。 龙洞河谷中目前已探明的溶洞有一百多个,至于更多的山中洞天奇观,仍隐于险峰深处,亿万来年不为人知。 唐成没有参观风景区的景点,他直接越过一条山间涧流消失在密林中,然后沿着这不知名的小河谷前行,已经是人迹罕至之处。山涧消失在一丛乱石中,转变成了地下暗流。左右皆是嶙峋峭壁,抬头望去天成一线,山谷已到了尽头,迎面只见怪石丛生中有一道断崖。 唐成直接走入了乱石丛,身形消失在断崖深处一条巨大的裂隙里,就像被这座山吞噬了一样。 他竟然从岩层断裂的石缝中走进了山腹,山腹内有溶洞,弯曲盘绕,十分复杂,许多岔道就像迷宫一样。一般人不可能走进来,更不敢深入,更何况有些地方根本过不去。在这布满断层绝壁、地下暗河、乱石丛林的地下世界中,若稍不留神一脚踩错,那就会永远去了另一个世界。 唐成连手电都没打开,完全是在绝对的黑暗中穿行。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他又出现在一片苍茫丛林中,前方是蜿蜒深谷,周围是一片高大而古老的珙桐树,足有两人合抱粗细,深灰色的树皮如一片片鳞甲,高冠上垂下的花苞宛如一只只白鸽展开双翅。周围很安静,只有隐约的水声好像从地底传来,他身后是一片石崖,有一道不起眼的裂缝,最宽处恰恰能钻进去一个人。 唐成竟然是从悬崖石缝里穿出来的,再看他的裤子上已经划开了几条口子,神情略显狼狈。刚才在地下溶洞中不知穿过了几座山,他走的也太快了,其实本不必如此着急,但那种伸手不见五指、也看不到出路的无边黑暗,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这时候终于重见天光,不禁十分感叹,山中复杂的溶洞迷宫暗连成一条密径,有详细的地图和特殊的注解,以他的本事走过来并不难。但当初有人能找出这条路来,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看来师父陆超在这一带停留的时间相当长了,花的心思也不少啊,难道是早有预谋? 唐成原以为师父计划在青城山观兰台举行传承仪式,因为临时有变才改到了川渝交界的华蓥山,现在看来又不像这么回事,老头在这里准备的时间应该很长了,至少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有筹划。 融合山庄是一年前开业的,那位何老板显然和唐成有关系,想想也正常,老人家叱咤风云百年,怎么可能没有埋伏下各种手笔,香港项氏集团不也是这样吗? 何韬给他的那两张伪钞,揭开了拼在一起,是一封带密信的地形路线图,用独特的标注和暗语写成,落在别人手里恐怕也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其中最复杂的一段就是这条地下秘径,假如没有地图指示,唐成就算知道入口也根本没有办法从出口穿出来。 老头费心费力的安排看起来有点多余,其实唐成可以翻山的,甚至能比从地下穿行速度更快。但是,唐成走过之后就明白师父的用意了。 要是没有神念之功,根本就不要想穿过这个山洞,有些险要处连手扶的地方都没有。唐成是在绝对的黑暗中行走,用神念查知周围的一切,但在那种地形环境中,神念会受到各种遮蔽和阻碍,稍远一些就无法查知,险要之处,他甚至只能“看”清身边而已,按照地图的标注前行。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什么样的高手都不可能跟踪唐成,就算跟着他进了岩隙,恐怕走不了几步就会迷失方向,如果没有路线图的话,再大的本事也跟不上,都不用他刻意甩掉谁。 当唐成穿过几座山再出现的时候,已身处苍茫的原始丛林中,谁也别想再找到他,更别谈在半路设伏截击了。 唐成在到达最终的目的地之前,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丛山中本无路,只看人的本事能不能走到目的地,陆超给徒弟画了一条路径,从这个地下世界的出口到达陆超所在的山峰,并不是最近却是最为省力轻松,在各条河谷底部相对平缓处巧妙的绕过,沿途不必消耗太多的体力,最后到达时还能保持旺盛的神念。 老头在密信里交待的明白,要唐成清晨出发,第二天正午之前到达,还特意提醒他,穿出地下秘径之后当是黄昏,就该休息了,神念和体力消耗过巨需要恢复。结果唐成午后不久就穿出来了,速度比师父预料的更快。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老头保守了,唐成如今的神念功力比师父预料的更加精微深厚,另一方面唐成也会省事,他用重金雇车直接进入到风景区深处直至无路可行,而那胆大的司机还真把他送进来了。 这样一来,他便有更充足的时间恢复神念和体力,先找了一处地方休息。黄昏时在山林里抓到了美味的树蛙和竹鼠,洗剥干净做晚餐,他的背包里面不仅有斗法的家伙,还带着烧烤调料。 唐成没有连夜步行,一直休息到第二天日出才继续上路,毕竟天亮时走路方便,不必耗神念之功。 在这川渝交界的群山间,穿行险峰的可不仅是唐成一个人。就在他离开龙洞天成风景区不久,龙洞附近又有一群游客走进了野外的山谷,一路嘻嘻哈哈笑谈。 他们是开着几辆越野车来的,在最近一处停车场下车步行,假如从远处听见只言片语,这伙人是在网上约定到这里来进行野外探险游的,按时髦的说话就是一伙“驴友”。 他们组织的居然像个旅行团,有一个小伙带着小红帽举着一杆杏黄小旗,胸前除了对讲机还挂着一个小喇叭,看上去应该相当于导游或领队的角色。 这小伙长的很是俊朗清秀,笑容不经意间却总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意味,头发很长一直披到后肩,扎了个马尾小辫,搞得像个艺术家一样。他的职业还真和艺术沾边,是一位建筑设计师,平时也喜好摄影和写生。这时候他的外套上下有各种兜,背后还背着画夹,远远看上去认不出是谁,只有很熟悉的人走近了才能叫出他的名字:向兆华。 第840章 云豹 向兆华这个样子,举着小旗也不像导游,其实旗子和小喇叭都是从慕容楚手里拿过来的,九星派掌门慕容楚才是这一行人的领队。 熟人走近了才能认出向兆华,但要是站到了慕容楚的对面,恐怕都不敢叫她的名字,发挥想像力也想不到这位慕容掌门会像今天这样打扮。 慕容楚穿了一身休闲牛仔服,洗得发白的水磨蓝色布料,衣襟和袖口上都是铜扣,戴着一副宽边太阳镜。 要不是亲眼见到也许难以想像,她穿着这身牛仔装居然仍能穿出典雅端庄的仕女气质。有人穿错了衣服会显得不伦不类,但也有人自然就能使装饰映衬自身的气蕴,她昨天在融合山庄穿着服务员的制服时也是这样。 慕容楚款步而行,身边的山色好像也显得婷婷婀娜,敬七宝落后一步走在她的身侧,背后还背着一件大东西,居然是一张小茶桌。 这支队伍除了敬七宝背着东西,后面的魏泉也背着一个大网兜,网兜里居然是烧烤的炉子和不锈钢长叉等器物。 更有意思的是,魏泉还挽着欧阳静,满脸露出憨厚的笑。 这伙人很会玩,出来搞野外探险游,野餐的器具准备的很齐全。再看那边的段宇翀背着一个很大的包,是折叠式野外帐篷,师妹农春燕依着他行走。后面三元派弟子张裕彬的背包很长,里面好像是装着相机三脚架一类的东西。 消砂派的蓝芩走在队伍的后方,正在与八宅派弟子韩海敏、三合派弟子时三峰等人小声的聊着什么。 这一行人恰好是十三位,他们进了山,穿过密林,走过开满野花的灌木丛,又从一片高原湿地旁绕过,进入了两山之间深切处看不到尽头的一条大峡谷,随着一条山涧逆流而上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 与此同时,与四川广安交界的重庆北碚境内,有一个人正在苍茫的深山中默默独行。 在这崇山峻岭中向着远方的目标行进,不知有多少险要阻隔,尽管明知目的地的具体位置,她却还是绕过了很多弯路。她基本上是沿着山脊线的高处行走,这样视野更开阔看的更远,也不时的走下山巅进入深谷,又从新攀登而上。 神念中隐约已有所感应,她知道远方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什么,却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到达之后又该怎么办? 她一直在害怕这一刻的到来,但世事就是这么无奈,这一刻终于将要到来。 她当然不希望师父唐远芃失败,这意味着失去生命和他几十年来的人生大愿。唐远程和唐远芃是将她从少年梦魇中挽救、赋予她新生的人,她永远感激。但是,她也很清楚,唐远芃若成功,对唐成而言意味着什么? 唐远芃秘令她不要参与这地方的事,可她平生第一次违反师命还是来了,却又不清楚自己赶到之后究竟要做什么,因此走的不慢也不快,好像有很多心思,犹豫未决。 山脊上遍布的乱石像刀丛一样,可是赵芃凡根本就没有看路,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肌肤是那么嫩白细腻,纤巧的皓腕与指节好像是不能增减一分的完美,喃喃自语说: “唐成哥哥,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并不是一切都是你我能选择,希望师父如他所说要把你留给我。我也只能先完成师命再放你于江湖。远离风门恩怨吧,你一样可以很好的生活,何必背负的那么沉重呢?” 一阵山风吹来,拂乱了她的发丝。赵芃凡抬起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继续前行,全然无视脚下的崎岖艰险。 阳光明媚,山中的空气极为清新,带着淡淡的草木花香,远望群峰视野开阔清晰,但近处却看不清茂盛的山林中掩藏着什么。 行走在阳光下的树影间,这里可能是自古就没有人到达的地方,雄奇瑰丽的险峰与妖娆柔美的少女,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从山脊往下走入一片密林间的空地,赵芃凡伸手拂起刚才被山风吹乱的秀发,突然眉头微微一蹙,另一只手一抖,好像魔法般的拿出一件东西。 这东西乍看像一把半月形的梳子,却比普通的梳子要大得多,弧形的一端还雕饰着凤首,再仔细看竟然是失传已久的乐器箜篌,却又比古代绘画上的箜篌要小得多,只有几厘米长短,竖瑟二十弦,异常精致小巧。 今天,赵芃凡没有背着琵琶进山,而是带着最擅长的师传法器。 箜篌刚刚入手,就听前面上方灌木丛中有嗦嗦的响声,一只身长近一米的云豹从两米多高的山石上蹿了出来,落地轻巧几乎没有声息,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利齿微张,口中发出威吓的低呜之声。 深山遇野兽并不意外,赵芃凡恰好经过了这只云豹的领地,但是,她并没有一丝惊慌之色,仍然信步走向前去,小声的说了一句:“好漂亮啊!” 云豹的体形矫健,雪白的皮毛底色,布满黄褐色的云朵形花纹。赵芃凡走向它,轻轻拨动了箜篌的琴弦,山野中不知是什么随之被悄然拨动。 云豹的眼神原本很犀利带着凶光,这时候耳朵动了动,瞳孔也在变化,不知听见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神色竟然变得温和起来,伏地的前爪渐渐放松,双肩抬起,后弓的双腿一曲竟然坐了下来。 赵芃凡走过去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就在那只云豹的身边,继续拨动箜篌。顿时,有弦乐声传出,那乐声好像是从深涧泉流中传来,又像是从远方的山谷里传出,细细的几乎听不清楚,又好像风拂万木枝叶的旋律婉转,在这山野间听起来竟是一曲妙曼的乐章。 云豹抬起头看着远方的青山白云,那样子好像是一位画家在凝视,要捕捉瞬间的灵感,又仿佛是一副朦胧出神的状态。 一曲奏罢,赵芃凡伸手摸了摸云豹毛茸茸的脑门,这只猛兽竟然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很舒服的扭了扭脖子,还在她的手臂上抻了抻。 赵芃凡看着云豹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真可爱,唐成哥哥要是有你这么乖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赵芃凡的神色微微一变,又若有所思地说:“你很乖吗?不,你是山中的猛兽,只是遇见了我而已。” 赵芃凡拍拍云豹的身体,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继续向上行走离开。 那只傻乎乎的云豹在原地坐了很久,这才甩了甩脑袋,站起身晃了晃尾巴,懒洋洋的钻进了旁边的树林,静听赵芃凡的调遣。 第841章 璇玑峰 慕容楚等人到达陆超所在的九峰山璇玑峰下,时间很早,陆超事先指了另一条路,能在最短的时间赶到。唐成比他们晚到,他走的路虽然是最省力的,但行进的路线却远得多,在丛山中相对平缓的谷地深处绕行,行踪也是最为隐蔽的。 赵芃凡选择沿山脊高处走,在不知路径的情况下视野最好,也最容易找到通往九峰山璇玑峰的道路。 唐成就不必这样了,只需按照地图上的指示行走,山势间深切的峡谷底部蜿蜿蜒蜒,走进去根本不知道通往哪里,却曲曲折折总有巧妙的路径相连。 他也不是一味只在深壑峡谷中前进,时常也穿出峡谷走入山间缓坡或翻越高峰,如今的唐成已经很有经验,他自会计算路程保持最佳行进的速度和节奏,使自己处于一种既舒适又不松懈的状态,一路上自然也不会忘了借地气灵枢滋养形神。 日照云崖如金凝玉砌,周围皆是丰茂的原始森林,野树杂花相映成趣,山水洞天绮丽壮美,溪底碎石呈五彩斑斓,峡谷时见飞泉泻壁,好一派自然美丽的风光。 越接近目的地,唐成的神念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应,好像天地灵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向着远方的某个地点汇聚。虽然很微弱几乎难以查觉,但是,在这么大的范围内都这么隐约而动,绝不是仅人力所能为,世上恐怕没有哪个高手能办到。 除非是借助特殊的阵法和地势,缓缓蓄势运转!“难道是师父陆超吗,老人家这时候究竟在做什么?”唐成在心里问自己。 越往前行,这种感应越是明显,也许是因为离目的地更近了,假如真的是陆超的手笔,也可能是因为阵法运转蓄势更加浩大。 就在这天夜里,唐成在一处高坡上休憩时,已经不需要刻意去感应了,舒张神念若不收敛,自然就会感到一种无形的指引和牵动。 路途并没有想像的那么遥远,第二天太阳升起在远山的坳口时,唐成已经走出最后一道峡谷,穿过一片相对平缓的原始丛林,沿着一条隆起的山脊开始向上攀登。 周围渐渐有了云雾缭绕,位置越登越高,不经意间回首向下看,那飘荡的云层如雾海般已铺在身后。 唐成在心中发出一声无言的惊叹:师父啊,您老人家真会挑地方! 这山恰是天地之间亘古以来形成的一座巨型阴阳八卦大阵,假如在高空向下俯瞰,可以看见山脉逶迤婉转,谷底有深潭缠绕山麓,萦回曲流与山势相依相映,形成一幅巨大的不可思议的山水太极图。 唐成虽然不能从天俯瞰,但从地气灵枢的旋转汇聚之势中也能感应出大概。这山峰是周围群山的最高点,山势如太极环绕,以神念牵引地气灵枢,借天然形成的盘旋汇聚之相。 陆超悄然运转了天人合一的巨型阴阳八卦大阵,他用了三天时间缓缓发动,蓄积天地间的灵枢之力,才能完成如此惊人之举。 要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转瞬之间只凭神念,谁也办不到! 唐成在惊叹间也感到深深的不安和忧虑,“秘传地气宗师心盘而已,有必要搞出如此浩大的声势吗?”他在心里说。 “师父的秘法境界高超当世无人能及,百年神念之功自然深厚无比,但是,他老人家不要命了吗?”唐成在心里说:“七十多年带伤之身,借助所引聚的天地灵枢,好像已恢复当年的巅峰状态,但运转这样的天人合一大阵,等于日夜不停的燃烧着自己的神念功力,已经三天了。” 这山叫璇玑峰,坐落在华蓥山中的九峰山上。从广义来说,西起昆仑,中经陇南、陕南,经秦岭蜿蜒川北金城山、川东华蓥山,向东至渝湘鄂豫皖----大别山以及蚌埠附近的张八岭。其范围包括岷山以北,陇南和陕南蜿蜒于洮河与渭河以南、汉江与嘉陵江支流—白龙江以北的地区,东到豫西的伏牛山、熊耳山,在方城、南阳一带山脉断陷,形成南襄隘道,在豫、鄂交界处为桐柏山,在豫、鄂、皖交界处为大别山,走向变为西北---东南,到皖南霍山、嘉山一带为丘陵,走向为东北---西南,是长江和黄河流域的分水岭。往南是广袤的云贵高原,经广西的十万大山延伸到东南亚,在国内形成苗岭到雷州半岛入海南岛的龙脉,属亚热带、热带气候,是中国地理上最重要的东、南两条山脉,被尊为华夏文明的龙脉。 璇玑峰主峰顶恰在最中央,向南北伸出两道山脊,以不大不小的弧度盘旋环绕。 这两道山脊的边缘都是千丈绝壁,或平滑如镜,或苔藓丛生,或乱石如刀。下方深谷如刀切斧凿,如幽暗深渊,隐约倒映天光的是深潭水面。 除了从这两道环旋的山脊上登临,别处根本就没有路,什么样的登山高手也别想上来。 由于峭壁与深谷间的地势形成复杂险恶的回旋气流,就算驾驶直升机也无法靠近降落。 璇玑峰势如太极,延伸的山脊脉络也有阴阳之属,唐成走的这条路起点在南面,随山势回旋绕过半个螺旋从北坡登上峰顶。 唐成一踏上山脊就看出来了,这绝不是一般人或普通高手能走的路。在云雾环绕的险要处,峭立岩石的尖端,行走简直如同在刀锋上起舞。有些山势起伏的穿岩狭径,只能容一人通过。要不是身手不凡而且有神念凝虚为实之功的高手,根本就走不了。 这里当然也不可能是大队人马能选择的道路,慕容楚等人前往的地点一定是另一条山脊,与唐成走的路线完全不同。 念及师父,心怀忧虑,唐成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要算高度的话,他已经到了海拔接近两千米。 这时候,忽然听见空中有长啸之声,唐成一抬头,原来是一只金雕从不远处展翅滑翔而过,甚至能看清那锋锐如钩缩在身下的利爪。 脚下一直没有停歇的唐成站住了,前方的地势很特别,他在一片茂盛高大的树林中,山脊向前有起伏,有一个向下的平缓坳口,接着再往上却很险峻。左右两侧巨大的山石壁立,中间只有一线可行。 这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是高手设伏截击的最佳地点。 然而,唐成只停留了片刻,随即面不改色的继续举步前行,没有别人看见,好像有一片朦胧的光毫如影始终盘旋在他身前。 就在这时候,太阿的身形出现了,望着前方,眼眸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敬畏之色。 唐成穿过了这个天然的险要门户,进入一片高原丛林中,他好像有了感应,这里应该有高人把守,对方也看见他经过了,这不仅仅是神念查探的结果。 第843章 来的越多越好 地气宗师传承仪式还没有正式开始,既然唐成来得早,那就静静的跪着吧。 陆超发出了一声叹息,宛如山川同叹,他好像并不希望唐成来的太早,这本是难得的悟法机缘,老头这么想自有他的用意,但是,唐成却不明白,定境中容不得杂念。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唐成又听见了师父与这璇玑峰一体发出的叹息。 这时候,又有人陆续登上了峰顶。来的人还真不少,足足有三十六位,其中有神念高手三唐:唐远芃、唐宥、唐英杰。 他们的阵形成前后三个层次,唐英杰等十二人在最前方好像是探路,唐远芃等十二人随行,唐宥等十二人在队伍的最后面警戒,前后距离约有五百米。 他们是从另一条路上山的,无论是从清晰的卫星地图上仔细研究,还是巡山势脉络感应地气,登上峰顶只有那么一条路。 至于陆超给唐成画的秘径,那根本不是路,假如他们也得到同样的路线图试探着硬闯,这三十六人中恐怕只有唐远芃和唐宥两个人能上来,唐英杰都不可能上得来。 唐英杰虽有神念之功,身手也还算不错,但论内家功夫劲力之内运外化,体魄之轻健敏捷,还是没有办法与唐成等人相提并论。 从“正路”登上峰顶,迎面便是一片石林。这时候,唐远芃从后面赶上来与唐英杰同行,小心翼翼的穿过这片石林,前面就是唐成走过的高原草甸。 他们看不见陆超所在的位置,但神念中能感应到天地灵机被引聚的中枢,就在草甸尽头的另一片石林之后。 “那边会不会有埋伏呢?”唐远芃在心里这样想,便命令唐英杰率人穿过草甸进入对面的石林探路,待唐宥的断后队伍也登上了峰顶,这才率大队人马来到那如圈墙林立环绕的另一片石林中。 唐成的元神中好像听见师父说:“好,来的越多越好!”但这只是一闪念而已,这时候他仍然沉浸在那天人合一的定境当中,心念沉静,稳如磐石,来就来了吧! 包围峰顶南侧的环绕石林如障,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有一个出口能够过来,其余的地方都被密密麻麻难以攀援的乱石丛遮挡。但是,来的显然都是高手,秘法境界不低,而且还带着各式各样的家伙,受过特殊的训练,在石林后各个位置完成了半弧形的包围。 他们看不见唐成和陆超,那株生长近千年的冷杉树并没有经过人工的修剪,树冠如层层重楼,底部展开几乎垂到了地面,树干有两米多粗,完全挡住了师徒二人。 不过,从天地之间隐然运转的大阵感应:“陆超就应该在树后,那么唐成一定也在那里”。唐远芃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不禁露出了喜悦。 唐远芃在石林最宽的出口处闭上眼睛盘膝而坐,对于他来说,在这里感受陆超运转的天人合一阴阳大阵,也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他明明知道陆超在哪里,但是,陆超却好像不存在一样,神念的感应就像周围广袤的群山,倒是对跪在陆超身前的唐成感应的真真切切。这师徒二人的结阵就是一个阴阳大阵。 唐远芃没有经历过像唐成一样在大凉山瓦古乡古墓中经历那古老的转生树仪式,当时那株转生树在唐成神识中是感应不到的,或者说以神识感应转生树便是整片山谷。陆超这时候运转的大阵,倒与那古老的转生树仪式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唐远芃率众已经完成了包围,北面是石林环绕,南面是千丈绝壁,中间只有唐成师徒两人,看起来好像形成了瓮中捉鳖的气势,唐远芃在心里不经意地笑了一下。 唐宥奉命率十一名心腹下山了,停留的地方离峰顶有一段距离,正处于山势开阔地带,大片葱葱郁郁的原始丛林间遍布嶙峋的怪石,区区几个人很好隐藏,就算高手刻意去搜,短时间内也很难搜出来,再往下不远便是山脊相对陡峭狭窄的来路。 唐远芃事先已经给唐宥下达了命令,就在这里潜伏等待,如果过了约定的时辰还没有人从峰顶下来,他就立即离开这个地方,赶往无间派的秘密内堂所在。唐宥带着三个任务:一是若唐英杰活下来,便杀了他。二是将传承信物交给阁主,并暗中助她完成无间派的传承回归。三是待赵芃凡谋夺地气宗师传承之后,杀了程维汉。 唐远芃是带着必死之心来到这里的,集合了组织最精锐的力量,他事先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完全成功,但至少有与陆超同归于尽的自信和决心,否则这大半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唐宥走入了丛林的山崖之间,却突然一转身又来到了下山的道路上,他发现唐英杰率领十一位手下也下山了,便拦在路上追问:“唐英杰,你们怎么回来了?” 唐英杰对唐宥的态度显得异常恭谦,站定脚步端端正正的鞠躬行礼说:“总教练,二老板命我在山路上布控警戒,防止陆超有后援来袭,指定好了布防地点。” 唐宥点了点头说:“那好,你去吧,一切小心。” 唐英杰看着唐宥,眼中流露出兴奋之光,喃喃地说:“多谢总教练提醒,我一定会倍加小心的。” 唐英杰率领心腹手下走向来时的山路,唐宥看着他的背影,瞳孔忍不住在收缩,这人在中国待了这段时间,变化好像很大,唐英杰的态度已经放下了白人至上的优越感,唐宥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恭谦过,他越是这样,唐宥越觉得他有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看来二老板在峰顶上动手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所以把唐英杰派到外围,防范山下可能赶来的援兵包抄。”唐宥在心里这样想着:“二老板真是把唐英杰当一把刀用啊,上山的时候让他在前面探路,等到了目的地,又让他回到半路上去设防。” 唐远芃来到峰顶发现这里只有陆超师徒二人,而这片地方也没有别的埋伏,他尽启组织的精锐力量已是稳操胜券。但是,他却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在石林中潜伏等待陆超完成传承仪式,届时陆超不能斗法,程维汉再大的本事也别想翻盘。 唐远芃能感受到正在隐然运转的大阵所蕴含的威势。“这就是为秘传地气宗师心盘的仪式做的准备吗?”唐远芃在心里说:“若是发动这样的阵法伤人,陆超会连自己带徒弟一起受到同样的攻击,法阵之中谁都难以幸免。” 想到这里,唐远芃当然就不怕付出这种代价了,最终赢的仍然是他。 第844章 临阵脱逃 难道那么精明的陆超就没有一点防范吗!那倒也不是。陆超举行这个传承仪式其实已经极其隐蔽了,崇山峻岭深处无路可至。唐远芃秘密获悉了地点,能够及时率这样一支力量赶来,也是因为他这几十年来一直在做周密的准备,能随时发动,这在外人看来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不计代价的豪赌,他终于成功了。 上了峰顶,唐远芃所要防范的又变成另外两件事:第一是防止陆超有后援赶来,从背后发动偷袭里应外合,这里是绝地,当然很难有回旋的余地了。于是他把这一路都没有用上的唐英杰又派回山路上去设防。 第二他也要防范唐英杰有异心,陆超百年威名不虚,那程维汉也不好对付,万一在他全力出手的关键时刻,唐英杰背后下刀子来个渔翁得利,回头宣布陆超和程维汉与二老板同归于尽,唐英杰借势执掌整个组织,这种结果也不是唐远芃愿意看见的。 唐英杰等十二人原路下山,穿过飘渺的云层,前方又见到一片半山开阔的坡地,两侧山坡是苍茫的密林,居高临下处正是扼守道路的咽喉,他们刚才就是从这里上来的,唐英杰当时在最前方开路。 现在看来,这里也是设防的绝佳地点,可以在高坡上隐藏摆开阵形,截住所有赶来的援兵,假如真有人增援陆超师徒的话,这里是最有可能爆发血战的场所。唐远芃命他驻守的地点就是这处高坡,面临前方的一片开阔草地。 然而唐英杰只是稍微停了停脚步,看了前方一眼,随即便下令说:“走,我们下山!” 他竟然没有执行唐远芃的命令,要带领自己的心腹提前离开璇玑峰,而山上的地气宗师传承仪式还没有开始。他的身后有一人小心提醒说:“杰克,现在与二老板公然翻脸,时机合适吗?” 唐英杰面无表情的反问:“二老板能知道我们已经走了吗?就算他知道,这时候能放下陆超下山来追我们吗?” 这时候,在美国就一直跟随唐英杰的骨干手下鲍威尔回答说:“二老板这时候是绝对不会追下山的,他做这一切的所有目的都是为了报仇,今天终于等到了,什么情况都不会让他放弃,怕的只是事后……” 没等鲍威尔说完,唐英杰打断他的话说:“事后?你回头看看那山顶上运转的法阵,所蕴含的威力惊人,陆超一旦发动阵法攻击,绝对能斗个两败俱伤。”然后提高嗓音说: “二老板将组织中的精锐骨干全部集合在这里不惜陪葬,你认为他还想回去吗?他来了就没打算下山!” 鲍威尔听到这里多少有点后怕,然后点了点头说:“也对,我们上山的时候探路,到了山顶又被派下来拦路,完全就是炮灰呀!”停了一会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现在不走,等到真动了手恐怕就不容易走脱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这一路也太平静了,除了道路艰险,竟然没有遇上任何埋伏。” 他们已经走过了草地进入密林,唐英杰眯着眼睛说:“这个地方隐蔽偏远,能找来是意外,运转大阵已经是最好的防护,陆超不作别的准备也正常。但还有另一种可能,他早就在等二老板来了,说不定真有别的埋伏,我们还是小心点。”说到最后以命令的口气说: “把枪拔出来,子弹都上膛,快些下山!” 鲍威尔叹了一口气说:“从现在起,我们与二老板算是公然决裂了。” 唐英杰冷笑一声说:“我早就在等这个机会了,二老板想用我为刀对付江湖风门,我难道就不能借陆超为刀对付他?他让我们到山下设防,中间还隔了一个唐宥防范,今天的场面已经很清楚,无论二老板是胜是败,都已经不能再容我了。” 无论是唐远芃还是陆超,谁也没想到在决战爆发之前,唐英杰居然带着心腹手下溜了。唐远芃带来的人当中,使用枪械的主要就是唐英杰这批人,山顶的石林地形不适合枪战,在那种地貌中对秘法高手而言枪几乎没有用处,让这批人到山路上布防能发挥的作用也更大,但他却径自下山走了。 在密林掩映中的一处高崖上,慕容楚坐在那里,看着唐英杰一行人走下高坡穿过草地下山去了,眉头紧锁一脸疑惑。向兆华在她身边问:“慕容掌门,这是什么状况,我们该怎么办,拦不拦?” 慕容楚摇了摇头说:“我也搞不懂是什么状况,但是陆超前辈有吩咐,时辰不到我们不要动手,放人从这条路通过。” 向兆华抬头望了远方的峰顶一眼说:“这时候确实不适合惊动,地气宗师传承仪式正午开始,我也很好奇啊。” 慕容楚淡淡一笑说:“既然好奇,何不凝神仔细感应这天地间的玄机变化呢?对我等秘法修行人来说,这是难得的机缘。”说完话她微闭上眼帘凝神入定不再说话,也没有率众去追击唐英杰。 唐英杰判断的很准确,唐远芃就算知道他临阵脱逃,这时候也不可能去分心理会,地气宗师传承仪式就要开始了。神念感应不到陆超,这时候却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跪在陆超身前的唐成也睁眼抬起了头。 陆超抬起眼帘,伸手捧起了量天尺,看着唐成说:“徒儿呀,为师在此运转这天人合一阴阳大阵,尽三天三夜之功,终于能够让你感受到那神念合形之境的玄妙,你可印在心中?” 唐成回答说:“已如山川沟壑,胸襟中不忘也无所忘。” 陆超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我这百年亦未突破神念合形之境,只是此时此地向你展示它的玄妙,得以窥见一丝门径,就如我师父当年在传承衣钵之前所做的一样。徒儿啊,你比为师强多了,一定有希望的。” 唐成赶紧说:“师父刚才所展示,分明已触及门径,您老人家的破关机缘就在眼前,而弟子还差的很远。” 陆超叹了一口气,山风拂过好像有形容不出的无奈和苍凉,同时还饱含着感慨欣慰和往昔意气风发的回味,语气一转又说:“你可知道为师为何要把你叫到如此悠远偏僻之处来继承衣钵?”停了一会又说: “所谓地气宗师秘传心盘,其实并没有口诀传授,它是一种仪式,为师运转心盘,你切不可以神念抗拒,融入神魂随之运转,便是这仪式的过程。” 唐成点了点头说:“弟子明白,方才就明白了。” 第845章 百年山河叹,千年人间语 陆超听了唐成的回话,心中十分满意,但表面上还是不紧不慢地说:“仪式一旦开始,就会自然运转到最后,直至耗尽你我师徒的神念之力,多则一年半载、少则百日之后方可恢复,要勤勉行功滋养形神,尽量恢复的更快一些。” 这句话不仅唐成听见了,埋伏在石林中的唐远芃也听见了,不禁心中暗暗一喜。他对地气宗师传承仪式虽然做了几十年的研究,除了陆超之外恐怕没有别人比他了解的更清楚,但毕竟不知所有的细节。原来不仅是陆超,连程维汉都会神念之力耗尽,这可是个好消息! 唐成面不改色的点头说:“无妨,感万物含情之生动怡养情怀,有神念之境,却未必用神念之力,我早已明白这个道理。” 陆超端着量天尺语气微微一沉,提高嗓音说:“蒋允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在这无名大阵还没有发动之前,你还可以反悔,假如不愿意接过这量天尺的话。” 师父居然叫出了他的原名,唐成微微一愣,然后坚定地说:“师父何出此言,这话您老不必问的。” 陆超的神色端庄肃穆,大声说:“历代地气宗师传承,有最后一句话。假如你在心盘运转时不能体会当年杨公留下这一线传承的本意,心中对监察天下风门有一丝游疑,只为求地气宗师之法却不能安守地气宗师之责,有此念未去,将被废去一身秘法修为,连为师都控制不了。历代地气宗师衣钵传承,不可能留祸患于江湖,此仪式的用意便是如此!” 听见师父的话,唐成很诧异,没想到地气宗师传承仪式还有如此用意,但随即回答说:“弟子心念无一丝游移,师父,请您开始吧!” 唐成确实没有任何犹豫,他为这一刻不知不觉中已等待和准备了很久,早将一代地气宗师传承之责融入此生自然的信念,甚至都不必刻意去想。 唐远芃也很惊诧,他虽然比世上其他任何人都了解地气宗师传承仪式,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只在历代记载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一些细节。 陆超这最后一句话,让唐远芃吃了一惊,旋即想到自己的计划要改变,弟子赵芃凡将不可能谋夺地气宗师心盘和传承。 看来今日陆超和程维汉这两代地气宗师都不能留了!唐远芃瞬间就做了决定。 与此同时,陆超的话让他感到很不安,总觉得笼罩峰顶正在运转的无名大阵有什么出人意料的秘密,然而再做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地气宗师传承仪式就在此时突然开始。 “这百岁的情怀,淹留多少山河之叹?”陆超发出了好像长叹般的一句轻吟反问。那隐然运转了三天三夜的无名大阵,终于悄然发动了。 这座大阵引聚周围山川的天地灵机,当它真正发动时,陆超神念运转的范围自然不可能那么广大,仅仅只是笼罩璇玑峰峰顶而已,但这已经足够骇人了。 唐成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不希望他来的太早,因为陆超发动这座大阵以神念笼罩峰顶相当吃力,时辰不到不想受太多的打扰。唐成刚才所有的感悟,在这个仪式中一样可以感受到。 陆超也在运转奇异的心盘,神念中展开一种“见知灵引”,是他老人家这一生行游天下山河、领略地气灵枢的感叹,如心印般呈现元神之中。只要能将心神融入其间,峰顶上的所有人都可以感应到,这是一代地气宗师百岁情怀所携妙诣啊,是多么宝贵的财富和机会?只要是修习秘法之人,这一瞬间无不恍然入神。 “这千年的兴衰,幽然多少人间细语?”陆超又发出第二句轻吟叹问。心盘运转的意境更加深邃,从他本人一生所企及的境界巅峰“山川有情”妙诣引申,好像包含了历代地气宗师的人间感叹。 唐成曾在青城山观兰台与于允隽谈幽,以一字之境话青城山川之情,然而这种意境并不是唐成一人一世所能独悟,不要说山川亘古,仅一“幽”字便有数千年人文情怀积淀,唐成并不是仓颉。更不说山川之情,身边随手的一器一物,每人所学的一字一句,又包含多少年、多少代的神髓之影?凝神其中就好像听见了人间细语。 所感获越多,敬畏越深,越觉自己的渺小,心念深沉息去嚣浮。 唐远芃突然警醒,陆超的神念所运转的不是普通的心盘,它的确是一种仪式,所展现的意境也是唐远芃这一生修习秘法所欲解悟的玄妙,元神融入其间本来就是这世间难得的闻道机缘。但是,唐远芃毕竟也是一代高手,念念不忘复仇大愿,他意识到不妙了,收摄元神挣脱而出,企图运转神念打断这个仪式。 唐远芃一开始就看得很明白,陆超要是发动这样一座大阵斗法,那么身处阵中的人都会受到同样的攻击,包括陆超自己和程维汉。没想到陆超真的这么做了,更没想到陆超展开的不是攻击,反而像是对在场所有的人传承地气宗师心盘。 唐远芃改变了主意,他不能再等待陆超完成传承仪式之后出手了,现在就要杀了这一对师徒。 他从腰间掏出了一样法器,那是虎骨做的十孔子母埙。 一般的十孔埙结构为一个类似空心球式的主体,上端设有一个吹孔,正面设有七个发音孔,反面设有两个发音孔,是中国最古老的吹奏乐器之一,大约有七千年的历史了,是汉族人民特有的闭口吹奏乐器,音色朴拙抱素独为地籁,是乐器中最接近道家天籁的。 唐远芃手里的埙是子母埙,是两个大小不同、方向一致、左右相连的连体埙,大埙和小埙的音程关系,一般是纯五度。大埙是g音,小埙是d音,根据需要还可以随意组合。这唐远芃修练的埙当然就更不一般了,不仅可以根据需要随意组合,还能发出弹奏琵琶一样的旋律,那赵芃凡所弹奏的琵琶就是他教出来的。 当唐远芃手中的埙吹响,那旋律如滚滚雷音,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将周围整个空间扰动,不要说人了,就是山川树木都在快速旋转,给人一种就要被抛入空中的感觉,陆超要发动的心盘术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 “这亘古的山川,见证多少沧桑轮回!”随着陆超这第三声断喝,一位白发银须的老者仿佛从天而降,稳稳地站在了陆超的对面,手中拂尘轻轻挥动,地气灵枢立时发生了变化。 第846章 太极生辉 唐远芃万万没有想到刚刚运转神念搅动地脉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形神已被牢牢定住,其实形神被定住的人不仅仅是他,而是峰顶上的所有人,包括陆超和唐成。 唐成眼前一亮,这突然从天而降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太公程世中,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老人家会什么武功,只知道他是川北的隐世高人,更让他不理解的是,老人家是怎么来到这人迹罕见的深山老林中的! 陆超盘坐身形,两手交叠置于胸前,宛如磐石;老太公程世中盘腿坐在地上,左手伸展,指尖朝上如一把利剑,右手执拂尘,两位老人将唐成夹在中间,形成一个太极,首先定住的就是他们自己,如不动的山,唐远芃想要挣扎而起,恰在这时候,只听程老太公开口说: “成成,将画卷展出!” “天罡无间,秘法合一!”程老太公口中念出一句,手中拂尘轻挥。 “蒋允成,快将罗盘捧出。”陆超赶紧说。 当唐成捧出罗盘之时,又听程老太公口中念道:“天罡无间,太极生辉。” 瞬间,一股气流如白练从唐远芃的位置升起,落于唐成手中的罗盘上,空中留下悠远的旋,如天籁之声,那是乳白色的虎骨埙,正是刚才唐远芃手中的器物。 “大阵已成。”程老太公再次说:“师弟,仪式开始!” “天地阴阳,神念合一!”陆超口中念念有词。 “天罡无间,阴阳合一!”程老太公微闭双目念道。 瞬间,大阵力量突然爆发! 唐成有感觉,现在这座真正天人合一阴阳大阵已经失去控制了,或者说无所谓控制也非人力所能控制,它已经处在自然的运转发动中。 陆超的神念之功只是一个火种,点燃的是这天地之间所运转的灵枢,程老太公的神念又是这火种的燃料,当冲天的光芒燃起,已经不受火种的控制,陆超相当于一截燃烧着自身的灯芯,程老太公就是那源源不断的燃油,终于让这座大阵的力量爆发。 无名大阵瞬间变换成天罡无间大阵,神形合一,阴阳合一,天人合一,是人运转了阵法,也是法阵在运转人的元神。 就如漫天火光中,所有火源都会被点燃直至烧尽,这亘古山川的沧桑,谁的神念也不可能对抗!程老太公、陆超、唐成、唐远芃都不能!他们也是这天地之间被运转的灵枢之一,就像宇宙中的一颗小行星,无论神识、神念,都融入大阵的力量中不分彼此,直至最后耗尽! 然而他们此刻谁都动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一来,待到法阵停止运转,峰顶上的所有人都将不能动用一丝秘法! 唐远芃想挣扎却不得脱身,唐成全身心融入法阵的运转中,这座大阵什么时候能停下来?不是程老太公和陆超所能控制却又由他们来决定,程老太公手中的拂尘和陆超手中的量天尺就是激引阵法的阴阳中枢,他们神魂之力被抽空耗尽,整座大阵引聚的天地灵机就会渐渐散去。 唐成已经意识到了,两位老人这么做并非是地气宗师传承仪式所必须,主要就是对付这时候在峰顶上的所有人。而最终的结果,陆超这一身秘法神功将会废去,命能不能留下来都不一定,一百二十七岁的老人,七十六年带伤之身,怎可承受?而老太公突然现身,老人家的内耗也是相当严重,要不然他们就不会合力发动这天地阴阳合一以及天罡无间太极双重大阵了。 唐成想阻止是不可能了,就是老太公和师父合力也阻止不了,但是,两位老人还可以发动最后的心印秘法,随着神念的运转,唐成的元神中又“听”见了师父的话——“风门之祖杨公立地气宗师五戒以正传承的本意,留地气宗师一脉监察天下风门,受此心盘,且听我以传戒为授法,若心念犹疑,此身秘法修为将会废尽……” 这一招太狠了!陆超这一生最狠毒的心机估计就用在这个时候了。风门地气宗师五戒,各派弟子无人不知,入门之时也都承诺遵守,但就算不违反,也未必能做到真意敬服、心念无一丝犹疑,哪怕指天发誓也没有用。更何况唐远芃兄弟不求滋养形神之本源,只为贪夺天地灵枢攻击之厉训练出来的“高手”呢? 但是,身为监察天下风门的地气宗师必须做到!假如唐成做不到,在秘传心盘仪式中就不仅仅是一时耗尽神念之力,而是一身秘法神功也将废去。这时候不仅是唐成,峰顶上的所有人都一样!老头以最后的神念之力,发动的竟是这样一种“攻击”,难怪除了传人唐成之外,他不让赶来相助的其他人登上峰顶。 赵芃凡站在云端上,脚下地势很特别,身处一片茂盛高大的树林中,山脊向前有一个平缓的坳口,接着再往上左右有巨大的山石壁立,中间只有一线可行。这里是高手设伏截击的绝佳地势,过了此地就离峰顶不远了,正是唐成来时所走的那条路。 赵芃凡不敢确定前面是否有高手埋伏,见此地势没有走出树林显露身形,暂时站住了。 就在这时候,峰顶上的大阵突然发动,天地灵枢的力量爆发笼罩峰顶。赵芃凡虽然没有身处大阵之中,但在这里也能感应到有人终于发动了法阵,不清楚是何种攻击,可那法阵爆发出的威力显然已经超出了人力所能控制,峰顶上的所有人都不能幸免。 唐成和唐远芃这时候全在峰顶!如果他们同归于尽,是赵芃凡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究竟是谁引爆了如此沛然的天地之力?师父不是说要将程维汉留给自己吗?而地气宗师陆超又怎么会连自己的徒弟一起葬送呢? 赵芃凡终于决定先冲上峰顶,不论是唐成还是师父,救了人再说,不论前方是否有埋伏,也只有暴露行迹尽展手段了。她取出箜篌信手一拨,二十弦弦弦急颤,却没有发出半点声息,这云端山脊上发生了难以形容的变化:山仿佛在动,赵芃凡脚下的山势在渐渐抬高,而对面壁立的巨石好像在缓缓的拉近,险要的山坳在收拢,好像只要赵芃凡走出密林,腾空一步就可以踏过去,这个最适合高手截击的地势竟然完全改变了。 山是不会动的,这是一种错觉,但又不完全是错觉,地气灵枢的移转是真真切切的,一切都在虚实之间。假如有人向着赵芃凡发起攻击,不破了她的法术,就找不到准确的位置。与此同时,那无声之弦动化做凝成实质的冲击波,向着石壁后方的密林中荡漾而开。 第847章 青龙银蛇曼舞 如果有高人埋伏在前方,这时候也会显露身形,赵芃凡已经准备冲过去了。就在这时候,对面传来一声冷冷的低喝:“此路不通!” 这喝声不大,却带着极强的穿透与冲击力,无声之弦动化成的冲击波瞬间被击散,这不仅是秘法神念之功,还带着极强的气劲。千杯道人不仅是叠嶂派第一高手,而且练气术也是炉火纯青,随着喝声他已经出现在一线山路左侧的巨石上。 这地方果然有高手!赵芃凡左手中箜篌一招,右手一指前方,未拨弦却发出了激越琴声,周围的云层聚拢乱飞,四面的树木被雾气缭绕竟也起了变化,刹那间凝结了一层白霜,形成了雾松树挂,山脊随乐声好像化作了一条舞动的银蛇。 赵芃凡展开了幻法大阵,并以神念运转地脉灵枢之力,尤其在周围群山灵枢被峰顶大阵引聚的环境下,威力更加深不可测。在她的攻击范围内,不仅元神恍惚如见银蛇乱舞,连站都站不稳,一不小心就会被卷落万丈深渊,而且林间飞雾也不断凝结成晶莹的冰毫,在空中激射如漫天飞针。 这既是幻象又不是幻象,真的站不稳了,而飞雾冰毫也真的能刺穿形神。 千杯道人暗吸一口冷气,“来的竟然是这等高手!”他在心里说。 不过,千杯道人面不改色,双脚如在磐石上生根,一抖右手飞出一支黑黝黝的长索,却没有首先攻敌,而是抽在立足的山石上。大地好像都在微微颤动,脚下的巨岩本是舞动银蛇的一部分,这时候却从幻法中“清醒”过来,又成了坚定不动的磐石。 黑索抽在山石上旋即弹起,在空中一卷,一米之索仿佛化作了数十米长,漫天都是索影,就像有一条青龙在盘旋,隐约还带着龙吟之声。 千杯道人以神念运转气劲,挡住了赵芃凡的攻势,并且掩住了自己的身形,双方都是看不见对手的隔山相斗。 赵芃凡见对方如此能耐,居然没有被自己在第一时间击退,而遥望峰顶的阵法运转已经到了极致,不知上面的人怎么样了?再不冲过去恐怕就来不及了!她却不清楚,假如真在这个时间身处峰顶的话,也是神念耗尽的下场。 如果片刻之后法阵威力散去,她再冲上峰顶,届时上面的人不论是死是活,皆无力动用秘法,所有拦路者是绝对不会让她过去的。 赵芃凡心中一急,箜篌弦声更急,山间隐约发出万马奔腾与金铁交鸣之音,冰雾漫卷银蛇狂舞斗青龙。 千杯道人的神色很凝重,他感觉脚下的山石仿佛又在蠢蠢蠕动,与战阵中央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近,四面都是舞动的银光,宛如身处一个充满美丽杀机的梦幻世界。他的练气术冠绝江湖,近身格击几乎不弱于唐成,但在幻法弥漫中与神秘的对手斗法不占便宜,久斗之下恐怕拦不住! 不过,千杯道长却没有慌乱,他右手舞动成名法器卷风索,左手解下腰间的葫芦深饮了一大口酒,闷哼一声突然喷出一口酒箭。酒箭在空中被黑索击碎,化作无数乱琼碎玉,好像是银蛇上被击散的鳞片乱飞,飞到空中却不落下,发出点点光芒飘浮,灿若星河。 千杯饮酒就是信号,于允隽也出手助阵了,她站在一线道路右侧的山石上,左手将一支拂尘抱在怀中,右手持一支翠玉长簪向着虚空挑划。幻法之中有点点星河浮现,刺破环绕银光,黑索宛如星河中的游龙,四面银蛇曼舞,如梦如幻间却充满了生死凶险。 于允隽并没有神念之境,功力也稍弱,她展开神识攻击不到远在山坳另一端密林中的赵芃凡,也很难直接卷入千杯道人和赵芃凡的斗法,但是,她可以为千杯道人掠阵,守护立足处的地气灵枢安稳。 千杯道长和于允隽一攻一守,依仗地势之利与赵芃凡斗了个旗鼓相当,局面竟然成了相持不下。 这时候,峰顶上法阵的力量好像突然间减弱了。应该是阵枢停止了激引,而法阵还在自然的运转中,所引聚的天地灵机之力在渐渐消散。 “这是什么情况?是双方分出了胜负结果,还是已经没有人能够再运转这座法阵,无论如何,峰顶上的争斗已经到了最后的生死关头!”赵芃凡心里这样想着,突然一咬牙,箜篌弦声一转,不再是金铁交鸣之音,竟然变得哀婉凄清,带着一丝彷徨和无奈,竟然有了困兽犹斗之意。 山如银蛇却不再狂舞,银光飞雾也变得婉转飘忽,看起来攻势已经放缓,神念铺张功力已运转到极致,赵芃凡又从身上取出几件东西,右手一挥扔向空中。 飞出去的是七彩晶莹的光,一共是五枚被神念激引的幻彩晶,飞向空中却不落下,那漫射的光芒让人看不清究竟是几枚晶石,也看不清在什么位置。 整个山坳完全被这光华笼罩,紧接着漫天幻彩轻轻一颤,无声无息的爆射开来,四面飘舞的全是细碎光毫,将四周包裹,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一切淹没。 这时候,银蛇青龙皆不见踪影,千杯道人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形,手中的卷风索收了回来。另一块山石上的于允隽发出一声惊呼:“长老小心!” 于允隽提醒千杯小心,然而自己的身形却被淹没在七彩毫光中,脚下的山石也仿佛化作了光芒,立足不稳就要向外飘飞,她的身边就是万丈悬崖,掉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 赵芃凡以神念引爆了幻彩晶,自己受到的冲击也是极大的。在这一瞬间,千杯道人被击退,于允隽的身形完全暴露在幻法大阵中,赵芃凡认出她来了,微微一怔,身子不由得向前倾斜。 峰顶上隐约传来了枪声,而那天人合一的天罡阴阳大阵运转已缓缓沉寂。 “这是什么人在开枪?山上的人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在中国内地旅行,不可能背着长枪短炮一类的东西,只可能暗藏手枪。”赵芃凡在心里说。 他们那种秘法高手在峰顶上的地形相斗,当然是不可能用手枪的,这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眼看于允隽遇险,赵芃凡只要运转幻法一击,就可以让她飘落绝壁深崖。 然而,就在这时候,赵芃凡正想前冲的身形却突然顿住,折转向后又退入密林中。她听见了清脆悦耳之声,如应和箜篌的乐鸣,却将她爆发的幻法威力击散在山坳前方,同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扶了于允隽一下。 第848章 薪尽火传 来者只闻其音未见其人,但是,赵芃凡已经察觉这是随身运转的天机大阵,只能发自庹玥瑛的天机手链。 这时候,峰顶上已是一片寂静,那天地灵枢的波动与枪声皆已沉寂,无论结果如何,都已经发生不可改变了! 赵芃凡转身拨弦,箜篌之音竟然如泣如诉,在她的身后银光乍现,树影云飞皆呈雾潵,如梦如烟却爆发着四散的寒意。 庹玥瑛已经出现在于允隽的身边,见此情景素手一招,那脆鸣声好像不是从手腕上传来,而是在天地之间引发漫空回音,银光飞雾渐渐散去,山脊上的景色又恢复了正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赵芃凡走了,走的很果断干脆,引爆了幻法大阵掩护自己的行藏,在这种地形下对方一时也无法追击。假如只有千杯道人和于允隽守住山路,赵芃凡拼着受伤也可能会硬冲过去,但是,庹玥瑛出现了,赵芃凡已经明白她无论如何是冲不过去了,这世上谁也别想冲过去。 换个时间地点,一对一她倒是可以与庹玥瑛放手相斗,看看究竟谁的手段更高一筹?但是,此时此地的形势,对方只需守住山路就行了,她半点闯过去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还有千杯这样就算挡不住她也足以伤她的高手。 没有人清楚赵芃凡离去时的心情究竟如何,她没有忘记唐远芃最后的师命,让她不要来这个地方更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无论这一战结果如何,她要赶回无间派秘密内堂接受传承信物,还有师父给她留下的最终任务。 这时候的赵芃凡已经意识到唐远芃一定是回不来了,庹玥瑛出现了,她不在峰顶协助陆超师徒对敌,反而赶来协助千杯道人拦路,那一定是峰顶上大局已定,已经不需要她这位高手助阵了。 其实赵芃凡还是想错了,庹玥瑛也不知道峰顶上的局面如何,陆超有交待,除了程维汉之外,其他人都不能上去。仪式进行之时,阻止任何人再上山,仪式结束之后,除了程维汉之外,也阻止任何人下山! 庹玥瑛是掠阵的,她身处离峰顶最近的位置却没有登上峰顶,另外一条路上有慕容楚率领的十三位高手结阵,这条路上有她和千杯道人,于允隽本来不在陆超的安排中。 陆超有吩咐,不到万不得已庹玥瑛不要出手,等峰顶上的法阵结束运转之后她再上去,到那时没有人是庹玥瑛的对手,不论唐远芃带了多少高手来! 可是这条奇险山路上居然来了一位神秘高手,运转幻法大阵眼看就要击退千杯道人,而于允隽的处境危急,庹玥瑛才不得不出手了。 庹玥瑛赶到时峰顶上传来了枪声,但随即又恢复了沉寂,此时是万万不能再让这位神秘高手冲过去的,她出手破法,而对方竟然立刻退走! 从头到尾,没人看见赵芃凡。 千杯道人饮了一口酒,掩饰不住的流露出骇然之色,问:“这条路上竟然来了这等高手,幸亏月影仙子在此!难道是唐远芃甩开手下独自从此路登山了?” 庹玥瑛摇了摇头说:“不是唐远芃,听这弦声应出自一位女子之手,从来没有听说无间派还有这等高手啊!”停了一会又说: “可惜了,没有见到这个人,她倒是很能见机进退,知事不可为立刻便去。刚才她爆发幻法,拼着受伤也要冲过来,见我出手,秘法只运转了一半随即转攻为守,截断了后路逃遁。她是带伤走的,虽伤的不重,但也需调养几日才能完全恢复。” 说完这番话,庹玥瑛转身飘然而去,她心里着急惦记着峰顶的情况,虽然陆超告诉她一切自有安排不必担忧,但是,在近处感应那座大阵沉寂又听见枪声响起,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于允隽站在另一块山石上不仅神色骇然,而且心中充满了疑惑,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刚才那神秘对手在最后一刻突然转攻为守,其实对她手下留情了。 尽管有庹玥瑛在后方掠阵,于允隽不会真的有性命危险,但有没有人救是一回事,对方出不出手又是另一回事,当时她的情况非常危险,对方只需顺势一击便能让她从山石上滑落,而下方绝壁伸出的乱石嶙峋如刀。 赵芃凡认出于允隽之后确实留情了,当初在南昌受了伤,照顾她的人一直都是于允隽,既然这地方的事情不可为,她也不想再向于允隽出手。 当时,峰顶上有好几个人都开枪了,但打中目标的只有唐成。 陆超神功散尽的那一刻,所做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双手向前平举量天尺,元神中传来的最后一句话是:“蒋允成,接过量天尺,你已是当代地气宗师!” 唐成已经能动了,伸出双手接过量天尺,然后捧于尘土落叶之上,叩头拜谢。 这时候,大阵在自然的运转散去,一切又重归平静,四周偶尔传出一两声鸟鸣。陆超的双手软软的垂了下去,老人家这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程老太公起身看了看陆超,点了点头,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喃喃地说:“大势已定,地气宗师已经有了传人!”停了一会面向唐成严肃地说:“成成,你既已是新的一代地气宗师,天罡无间也应该终归正统了。” 这时候,程老太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件东西托在左手掌,定定地看着唐成说:“这是天罡无间派信物,现在转交给你,你才是真正的天罡无间派掌门。”说完这句话,老太公将手中信物无间金铃抛向唐成,唐成稳稳地接在手中,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老太公轻挥拂尘轻飘飘隐去,唐成竟然没有看清楚老人家隐去的位置,以至于有很多想问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唐成的眼中全是泪光,却顾不上说别的,突然拔剑跳了起来。 以唐成的功夫,从地上跳起来这个动作再简单不过了,和平常人咳嗽一声差不多,但是,这时候却好像顶着巨大的压力,全身骨节都发出一连串的爆响,感觉异常酸楚。 神念耗尽可不仅仅是不能运转秘法这么简单,形神一体,人会感到非常的困倦,就和几天几夜没睡觉差一样,几乎一点精神头都提不起来。在此刻拔剑相斗,非心志坚韧有大毅力者不可为。 唐成的武功并没有失去,但要克服这袭扰元神的极度困顿和无力感,才能保持绝对的清醒振作,唐成把舌尖都咬破了。 说来也很玄妙,无神念之力,并不是无神念之境。这时候的唐成已经悄然迈过一道门槛,拥有“天罡无间,山川有情”的境界。 第849章 激战 大阵还没有完全停止运转,唐成可以感应的很清楚,居然有另一个人与他一样也能够起身拔剑,并且从石林中冲了出来,飞身直扑这地方。 元神仍清晰有感,只是无法再动用神念攻击,唐成强运内劲挥剑,太阿发出一声轻吟。这剑灵性仍在,可以凝聚唐成外化的内劲,他旋身绕过大树急冲,举剑迎上了一道银蛇似的光芒。 来者正是唐远芃,这是唐成第一次看清他的相貌。 唐远芃和唐远程是孪生兄弟,唐成当初夜遇唐远程根本没打照面,摩星岭下再遇时,唐远程已经被陆超从背后一刀杀了,俯面扑地沾满尘土和血污。 这时候见到的唐远芃,五官与唐远程几乎一模一样,但明显要苍老许多,脸颊和额头全是皱纹,就像风干了的核桃皮。他面目狰狞紧咬牙关,双眼迸射出疯狂的狠色,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手持一柄软剑。 这柄剑细细的只有三公分宽,剑身有三十公分长,通体闪烁着银光,散发着惊人的森寒之意,一看就是一柄犀利无比的煞刃,原本是藏在腰带中像裤带一样盘于腰间,这时候被抽了出来在空中如吐信的毒蛇。 唐远芃既然随身带着这把软剑,必然也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器,但是,却无法运用神念之力,有很多手段这时候都不可能施展,只能挥剑格杀。 所有的人都已经不能运转秘法,唐远芃带来的手下还被废去了修为,他们不仅惊怖难言而且一时之间也动不了。一个人平时最依仗的能力突然被彻底的废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惧,猝然遭遇几近崩溃!一般人是难以想象的。 只有唐远芃挣扎着起身拔剑,他的功夫相当好,将软剑在手中抖直,空中刺出点点剑芒,无论如何他要先杀了陆超。 既然大家都不能动用秘法,唐远芃自信还是有这个本事,于是,就不顾一切要冲上前去杀了陆超,可是,还没有冲到树下却迎上了唐成。 这一老一少在冷杉树前斗剑,他们这种高手使用这等神兵利器,在平日几乎不可能直接以刃相击,但是,这时候已经是豁出去了。 太阿与软剑相格,空中激散出一串串火星,银白色带着炽烈的痕迹,唐成的元神中甚至听见剑灵发出既像痛楚又像畅快淋漓的啸音。 两人的身形步法皆快如鬼魅,都想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剑刺杀对方。用软剑这种兵器要求内劲相当强,抖开了也最为诡异难防,这时候不仅仅是金属之间的格击,也是两人四散的内劲较量,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在扭曲。 唐成持剑的右手袖子碎了,被软剑弹绕的剑尖挑破,袖中的画卷替他挡了两剑,散开落地却没有半点毁损。 以唐成的剑术,换个场合与唐远芃相斗绝对不差,更何况自古拳怕少壮,他的劲力外化之功也占了绝对的上风。但是,唐远芃是在拼命,毕生功力毫无保留就像发了疯的牯牛。唐成不想与他两败俱伤,师父还在树后坐着,石林中还有无间派的人,于是,只能与唐远芃旋身游击。 唐成手臂中剑的同时,太阿发出一声清啸,毫芒微吐扫过了唐远芃的肩头,血光乍现,唐成突然闪向侧后急退,倒地打了个滚。唐远芃中剑时大喝一声,口喷鲜血满头乱发都竖了起来,手中的软剑突然寸断炸射。幸亏唐成反应过人,稍显狼狈的避了过去。 虽然斗剑的时间并不长,这最疯狂的一击后,唐远芃再也没有余力与唐成纠缠了。待到唐成滚地起身,唐远芃已经转身又跑回了石林中,大喝:“奋起余力一起杀了这人,我等尚有一线生机。” 唐远芃当然不傻,斗剑不成便带伤后退,他还有机会,峰顶上所有人都动用不了秘法,而他在峰顶下还留了后手,有唐英杰和唐宥两拨人马!只要冲下山,率众反扑峰顶,陆超和程维汉必死无疑。但是,他需要一个缓手的机会,所以才鼓动手下奋起保命。 石林中还有唐远芃的十一名“精锐”手下,这时候却是形神皆倦浑身无力,连动都不想动,心中充满惊惧。听见唐远芃的声音他们才回过神来,不动便是等死,还不如强打精神一搏,纷纷颤巍巍的咬牙起身各掏家伙。 唐成已经追进了石林,视线被密密麻麻的乱石阻挡,他左手持太阿,右手从腰后掏出了一支枪,刚才与唐远芃斗剑太过激烈,现在才有机会拔枪。既然都不能动用神识,在石林里的遭遇战就看谁的反应快了,唐成却有另外的依仗:太阿。 太阿已经出现在唐成的身边,他的神念之力耗尽,这无形的剑灵也失去了化虚为实的犀利剑气,但是,唐成一身的内劲功夫并没有失去,有触必应之感仍然清晰。太阿虽不能伤人,却自成灵性能感知周围,她能离开唐成的范围不是很远,也不过是两三米距离,还隔着三四丛石林,这已经足够了。 唐成拥有一双别人看不见的眼睛,究其根源,这时候还是内家功夫有触必应之随感,却凝炼成剑灵,其中之玄妙好像可解说又难以形容。 天下最了解唐成底细的人当然是他的师父陆超,养成剑灵便是老头的师命,选择这个地点动手,拥有太阿的唐成占尽了优势。 唐成在乱石中穿行,只听短促的惨呼声不断,接连有人葬身在他的剑下。有的人刚刚取出法器,唐成突然闪身出现挥起剑光,那是他们在世上见到的最后的光芒。还有人跪地手扶乱石挣扎,忽见唐成从石林中穿出,一脸惊惧想开口求饶。但在此时此地,唐成并没有半点怜悯之意,手起剑落一片冰寒,那是他们在世上最后的感觉。 唐成挥剑斩人如割草芥,却没有在石林中碰见唐远芃,显然他已经逃了。 唐成却没有立刻追出去,他不能在石林中留下任何一人,师父陆超这时候是毫无自保之力的。在石林中杀了一个来回,唐成突然又冲了回去,来到陆超所在的绝壁一侧。 有两个人刚才慌乱间蹿到这边来了,手中拔枪却没有扣动枪机,出了石林根本就看不见人,那株参天的冷杉将陆超的身形挡的严严实实。他们刚要往前走就听见了动静,一回头看见了唐成,立刻举枪射击。 唐成闪到一丛乱石之后,对方仓惶间子弹失去了准头,打得碎石乱飞。刚响了几枪,唐成突然在几米外跃上了一丛乱石,居高临下也开枪了,一枪一个,这两人应声而倒。唐成也不管死活,又朝他们的脑袋各补了一枪,这才跳下石丛而去。 第850章 尘埃归处 这时候,石林中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对手了,唐成穿过石林奔向峰顶中央的高原草甸,追击逃走的唐远芃。 江湖上早有传闻维汉先生擅使双枪、枪法如神,最早是源于他杀了上官勇的误会,但那时唐成根本就不会玩枪,更别提什么枪法了。后来在龙潭湖连心桥见到熊一鸣的神枪绝技,唐成颇受启发,在各种大场面时常携枪在身,私下里也操练过各种枪械。到今天虽无神识之力,全凭枪法,唐成已是弹不虚发,真的可称枪法如神了,而且左右手都可以开枪。 唐成追到石林外的草甸边缘,看见了逃遁的唐远芃,一起逃走的不止唐远芃一个人,紧随其后还有三个人。 唐远芃跑得最快,还有另外三名手下跟在他后面,看来都是功夫很好反应也挺快的心腹精锐,应该是随身扈从,没有和唐成硬拼而是护着唐远芃企图冲下山。 唐成收剑入鞘,站定脚步双手托枪便射,把弹匣里剩下的三发子弹全部打空了,却只打倒了一个人。这不是枪法的原因,那几个人中跑得最慢的已经在三十米开外,理论上还在手枪的射程极限内,但用手枪打这么远的目标,就算是神枪手也得靠运气,这时候无法运用神念依附于子弹的秘技。 仓促间对方也有一人拔枪还击,唐成连闪都没闪,单手持枪边跑边往身后打,还没法运用神识,这种距离连大象都打不着。 子弹打空了,唐成随即纵身向前便冲,猛一挥手将枪扔了出去。这柄黑黝黝的手枪带着凌厉的风声就像出膛的炮弹,正砸在几十米外持枪那人的额头上,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脑壳陷进去半边,就像一个瘪了气的篮球。 在这种距离,唐成灌注内劲的暗器手法,确实比手枪子弹的威力更大,射程也更远。 过了那片石林就是下山的道路,那里的地势开阔,有利于逃走或者隐身。唐成着急了,他不能让唐远芃等人穿过草甸冲到另一片石林中,于是,拔脚急追又扔出两样东西。 首先是一枚呼啸的铜牛砸在中枪倒地挣扎那人的后脑,紧接着太阿也化作一道寒光飞去,穿过另一人的后心从胸前飞出,刚刚在唐远芃身后不远处落地。 唐成从来没有想过会把太阿当作飞刀来使用,但是,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人挡在唐远芃的身后,唐成想的是一剑穿两人,可是飞剑斩杀一人劲力已经衰减。 唐远芃跑得很快,一点都不比唐成慢,口鼻带血乱发蓬张,危急时刻已经激发了所有的潜力,眼看就要钻入另一片石林中,唐成追至不及。 恰在这时候,传来了悦耳的手链鸣响声,从峰顶的草甸边缘发出,迎面却有一股力量挡住了唐远芃的去路,无形漫卷好像有强大的实质。那是庹玥瑛刚刚赶到峰顶边缘,就看见唐成和唐远芃一追一逃的态势,虽然离得很远,但还是立即运转神念尽量挡住了唐远芃。 唐远芃大喝一声,目眦欲裂,双肩一耸立掌前劈,庹玥瑛毕竟离得太远,要是在平日就算不用神念,唐远芃运劲直冲也能闯过去。在这时候假如没有追兵,唐远芃虽然身形受阻费些功夫,但在庹玥瑛赶到之前也能逃入石林,可惜后面还有唐成。 听见手链声,唐成就知道是庹玥瑛来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毫无保留,用尽全力也不能让唐远芃逃出视线之外,顺手就从怀里掏出一件紫红色沉甸甸的东西,运足劲力抛了出去,这竟然是刚刚接手的量天尺。 量天尺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呼啸的劲风,正砸在五十多米外唐远芃的后背上。 唐成在树下接过量天尺随即拔剑起身,将这件神秘的器物揣进了怀里,这时候身上什么家伙都没有了,子弹打空了枪也扔了,铜牛和太阿都出手了,最后把量天尺掏出来扔了出去。 量天尺砸中唐远芃的后心,发出一声闷响,如巨锤击中败革,唐远芃喷出一口血雾向前飞了出去,身形仿佛又受到无形之力的阻挡,不可思议的凌空停滞挣扎,然后摔落在一片尖锐的低矮乱石中。 量天尺砸中的余劲犹在,唐远芃胸腹被石梭刺穿,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连一句遗言都没有来得及说。 量天尺是自古地气宗师历代传承信物,也是风门之祖杨公亲手打造的法器,上面有风门各派秘传法诀的图谱和见识灵引心印,可以用藏天隐地来概括,没有达到神念合形之境是不可能自如动用的,仅仅只能激发其部分的妙用。要是没有这东西为灵引中枢,陆超也无法运转那天人合一的阴阳大阵。 历代地气宗师除了传承仪式之外有没有人动用过量天尺?无人知晓。要是动手有的是各种法器利刃可用,一般不可能取出如此珍贵的传承信物,它的出现往往只是一种象征而已。 不过历代祖师爷恐怕也想不到,当代地气宗师唐成刚刚接过量天尺,立刻就动用了这件神秘的器物。唐远芃死在了量天尺下,却不是因地气宗师的秘法,而就是被这一方镇尺硬生生的砸死了,他的鲜血成了祭祀量天尺之物,实在是匪夷所思! 唐成没有再多看唐远芃一眼,飞身上前拣起量天尺,又转身从地上收回了太阿,然后迎向了草甸边缘,庹玥瑛已经飘身赶了过来。 “玥瑛,你怎么来了?” “陆超前辈上次造访凤凰谷时已有秘托,告知我将有大事,届时请我来帮这个忙,并且嘱咐我事先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包括我二叔也包括你。”庹玥瑛抬起头看着唐成说: “维汉,恭喜你,终于成就一代地气宗师,陆前辈怎么样了?” 庹玥瑛明媚的眼波中好像有千言万语欲诉未诉。 陆超倒是想得很周到,早在送鹤翅风笛到凤凰谷的时候,就已经告诉庹玥瑛他将举行地气宗师传承仪式的安排。要是在当今天下找一个最值得信任,最不必担心秘密会被外传的人,除了他的弟子唐成之外,只能是这位月影仙子了。 唐成原以为庹玥瑛仍在凤凰谷闭关,而且陆超要他找高手来结阵要求都有移转灵枢之境但修为不能相差太远,庹玥瑛显然不太合适,所以唐成也没有通知她,却不料人家早来了。 其实唐成穿过山路登上峰顶的时候也有感应,总觉得有人在脉脉的看着他,不是神念所查也不是有触必应之感,总之比较奇妙,当时山林里有三个人,庹玥瑛在隐蔽处并没有现身。 第851章 十二杖阵 对于经历这事的所有人来说,感应那天人合一阴阳大阵的沛然运转之功,就算没有身处峰顶被阵法的威力笼罩,也一样是难得的参悟机缘,尤其对于庹玥瑛这等高手来说,那机会更为珍贵,她的修为境界比之陆超也只有一步之遥,而她也是所有高手中离峰顶最近的人。 此时此地,唐成和庹玥瑛两人也来不及说什么儿女私语了,眼神一对视便已经明了。庹玥瑛是总掠阵的人,如果慕容楚那边搞不定,她还要冲下峰顶去协助。但是,这时候她首先想到的是峰顶上的陆超,于是,一个急转身,与唐成一起再入石林先到冷杉树下看看老头子的情况,才能放心。 穿过另一片石林,便是唐远芃等人登山的来路,这条盘旋的山脊比唐成走的路要平缓许多,适合大队人马通行。两侧密林绵延山势起伏,可以潜伏很多人,只有几处地方是险要关口,唐宥率十一名心腹手下隐藏在密林间的乱石后,敛神潜息静静的等待。 他们的位置很隐蔽,与峰顶的距离也比千杯道人所处的位置要远得多,能感应到那天人合一阴阳大阵的沛然发动,然后威力运转到极致,又突然一顿缓缓消散。 山顶上的人应该是动手了,唐远芃应该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逼迫陆超发动阵法想斗个两败俱伤,连徒弟都顾不上保护了,而大阵却失去了控制,看来陆超不行了。 但是,唐宥等人所处的位置却听不见枪声,峰顶上的法阵运转沉寂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没有人走下来,四面只有微风拂过山野如深沉的叹息,唐远芃和他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峰顶上十二名无间派最精锐的高手包括掌门唐远芃本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按照唐远芃事先的命令,过了约定的时辰,不论他回没回来,唐宥都要立刻离开这里赶到无间派的秘密内堂,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完成。 唐宥从灌木丛中站起了身,遥望峰顶眼中有泪光带着深深的无奈哀伤,神色显得十分踌躇,他内心深处无论如何也不想丢下唐远芃不闻不问就这么走了,但命令又不能不执行。 唐宥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随即做了在他看来最合理的决定:半山路上还有唐英杰和十一名无间派的弟子设防,唐宥决定将自己这十一名心腹分成两拨,他带着五名心腹传唐远芃的命令,亲自将唐英杰带走赶往无间派秘密内堂,择机杀了他。剩下的六名心腹率领其余十一名弟子返回峰顶,唐远芃没事就好,要是陆超没有死就趁势一举围杀。 这决定不能说不周到,可惜唐宥却没有想到唐英杰早已率人悄悄溜走了,这个原本应该是无间派中最倒霉的家伙,这时候却成了最走运的。 唐宥无声的一招手,集合潜伏的十一名手下,各持法器走回到山脊中央,转身正准备走下高坡去找唐英杰,却突然愣住了。 他们潜伏选择的是相对平缓的密林地势,唐宥所处的位置是一个不太高的半坡,朝着下山的方向延伸有一片开阔的草地,两面都是半人高的乱石丛,再过去之后还是密林,这山中本来就没有现成的道路。 这里不可能有别人,唐英杰就在前方不远处设伏拦路,可是唐宥偏偏看见了一个人,惊讶之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以为看见聊斋中的传说故事了。 这里是自古就没有人迹的高山荒野,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可是,这时候草地上却有一张茶桌! 没错,就是一张非常精雅的檀木漆面小茶桌,有一名女子席地坐在茶桌前,身穿一套颜色发白的水磨蓝牛仔休闲服,披发半散在左肩,正伸手摘下一幅宽边太阳镜放到茶桌上,然后拿起一样东西:她居然在照镜子! 这女子眉目如画,安坐山野中,周围的景色险峻森然也罢,秀丽奇雄也好,好像都染化了她那窈窕雅然之韵,却又是在无形无声之中,以至于唐宥转身走出密林才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她手中拿的是一柄唐代铜雀银镜,掌心大小的亮银镜面光洁如洗仍可照人。细长的鎏金铜柄,镜托处是双雀衔环的造形,而围绕镜面还有一圈莲花纹镶边。 此时此地突然看见这样一幅情景,也未免太诡异了,唐宥的几名手下不由自主都愣住了。这时就听唐宥大喝一声:“不好,结阵对敌!” 慕容楚在照镜子,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山坡上的唐宥等人,神情恬静不带丝毫烟火杀气。唐宥看见她的一瞬间也有点傻眼,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了,立刻命手下发动攻击。他看见慕容楚照镜子的同时,右手从茶桌上拿起了一样东西。 这东西大约二十公分长短,外形像带着棱尖的戈首,质地却像透明的冰雕,入手微寒泛着青碧的光泽,仔细看内部还有血丝一样的光韵在游动。 唐宥虽然没有见过崆峒派的牵机箭,但也听说过,这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紧接着也认出那女子就是九星派的现任掌门慕容楚,他见过她的资料,随即感应到四面山野有一股浓烈的杀机突然弥漫而来。 唐宥等人各持法器正要动手,慕容楚手中牵机箭一指,唐宥突然发现自己和其余十一人已经被“包围”了。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所有的对手都在山坡下,只见慕容楚身后有十二人各持法器走出密林,踏步间早已结成阵式。 这阵式发动如棋盘运转,山川灵枢随之移转,唐宥正在棋盘中央,周围好像有无数森然的山峦出现。 也只有高手运转秘法才能制造如此奇异的局面,慕容楚等人都在山坡下方,移转灵枢之力却能将对手从四面八方包围。 这时候,唐宥不仅下山的路被阻挡,就连退回峰顶的道路也一并被挡住,除非他能冲出这十二杖阵法的阻拦。 唐宥的瞳孔在收缩,第一眼就盯住了敬七宝。敬七宝手持撼龙令正是主阵之人,这座大阵由他激发,而其余十一人神识相融一体,合力布成一座可运转变换的浑然垣局。 唐宥真是凶悍,一声大喝之后,竟从山坡上居高临下飞身直扑而来,左手抽出一柄银色的软剑,与唐远芃所用的软剑几乎一样,右手抽出一柄左轮手枪,运转神念朝着敬七宝连开六枪。 枪声爆响,元神中的回音竟如雷鸣,大阵移转的灵枢地气一阵乱颤,唐宥已经冲到了近前。 第853章 逃 十二杖大阵攻守一体固然神妙,但毕竟是一人融合其余十一人的神识发动,变化运转要想浑然一体,协调反应就没有那么快了,因此最大的威胁是在一旁以牵机箭指挥阵法变换的慕容楚。这时候已经无法向敬七宝发动单独的攻击,那么格杀慕容楚就是最合理的选择。 这一击堪称惊天动地,幻法大阵所有的威力都攻向一点,唐宥等人的身形露了出来。他面朝慕容楚挥剑,而身后十一人围成了一个半圆形,背对唐宥各持尖梭向外。那万千道细长的银色剑光在空中合一,竟化成一条张牙舞爪的银蛟,咆哮着直冲而去。这已是幻法神念之威的极致。 这是唐宥毕生功力所聚发出的最凌厉一击。十二杖阵法守护严密,自然不可能让慕容楚遇险,就听嗡鸣之声低沉震耳,身处其中仿佛全身的经脉都会寸断。慕容楚面对飞扑而来的银蛟身形并没有移动,转手将牵机箭向下一引,无声无息的插入了面前的檀木茶桌中,十二阵枢之力皆受此指引,在她身前不远处合击。 这时候就像引爆了看不见的炸药,幻化的银蛟瞬间灰飞烟灭,但是,唐宥却冲了过来,眼看距离慕容楚已经不到两米远,手抖软剑发出咝咝之音,他身后的十一人也随之一体保持阵形一致,没有变化,他的动作就是要近身格杀。 慕容楚所在是十二杖阵法中唯一的弱点,假如冲到近前拿下这个指挥人,也可让对方投鼠忌器,乱了方阵。 唐宥明明看见那女子就在眼前不远,却突然有红蓝黄三色光芒闪现,化作一团白色的光圈,这白光不耀眼却有一种弥漫的力量,能冲入神魂使人瞬间不能思考,连全身都会失去控制。三元派掌门大弟子张裕彬手持一杆阵旗挥身而过,旗杆上镶着锦红、幽蓝、雄黄三色晶石,正是唐成所赠,他的秘法最擅冲击人的神魂。 剑芒与白光撞击并没有让唐宥眩晕倒地,却让他的身形一缓,紧接着唐宥前扑的姿势突然硬生生的被定住了。一左一右魏泉和欧阳静联袂挥动法器,就像有一座山从空中压了下来,山势倒转层层叠叠,随着唐宥的剑意有无穷无尽的变化。 唐宥又吼了一声突然退后,手中剑往面前的草地上一劈,好像有黄色环光被击散,原来是欧阳静和魏泉没来得及躲闪,差点就被唐宥的剑光击中,这时候段宇翀出现在慕容楚的身后,手挥一支六爪黄龙玉,施展的是画地为牢秘法。 这些高手非常有特点,他们虽然布成十二杖阵式,但临敌所发动反击的还是各派的看家秘法,配合的却非常神妙,合力将唐宥击退,破了这人此生最凌厉的一击。 唐宥一击不成随即率众后退,他已然明白今日无论如何也破不了这十二杖大阵了,慕容楚等人是不想有意外伤亡才用了这种一体围困的方式,让他束手待毙。 但是,唐宥当然不肯也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最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或许唐英杰已经被这伙人杀了,但无间派的传承信物还没有交到阁主手里。 身形后退中唐宥做了也许是他此生最壮烈的一个决定:他将手中的剑扔了出去,那被击散的银蛟又重新出现,仍是如虚如实之幻法。 银蛟发出咆哮之声,绕着唐宥等人盘旋而起,十一名手下同时一举尖梭,空中发出一声闷雷之音,那幻化的银蛟又炸裂成四散的光芒,漫无目的的激射而开。这一招唐远芃在峰顶上也用了,但当时无神念之力展不开幻法大阵,只是用内劲震碎了手中的软剑。 如此变化真正的威力在唐宥手中使了出来,软剑同样被震碎,向四周漫射的不仅有神念幻化的银色锋芒,还有数十段软剑的碎片,这是最难防的,唐宥已不求自保只求能伤人,这是最后的困兽之斗。 有几枚碎片竟然打在了唐宥手下的身上,那碎片透体而过带着血光,这些人已经用不着谁施加更多的伤害了,就在他们方才举起尖梭的同时,随即口喷鲜血委顿在地。在唐宥的激引下,他们瞬间激发了所有的潜力,形神受到的冲击巨大。 唐宥是唐远芃兄弟的死士,而这十一人也是他的死士,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舍命奋起一击,这种对手还真是可怕! 四面山川发出龙吟之声,形成逼迫合围之势,那是敬七宝晃动撼龙令,合所有人的神识之力一体挡住银蛟炸裂的威势。 沉闷的雷鸣,凄厉的蛟哮,清越的龙吟声混在一起,唐宥等人的立足处好像是爆发了一场风暴,尘土飞扬向空中卷起,大部分爆发的力量冲向了半空。 倒地的十一人自然活不下来了,他们在如此巨大的压迫下全身筋骨寸断,然而,唐宥却不见了! 这时候,慕容楚突然闭上了眼睛,秀眉双梢轻轻一挑,举起了手中的铜雀银镜,镜面朝天发出白色光韵,照破风暴尘土卷起的迷雾,元神心像能见天空中有一人如大鸟滑翔而过,那正是唐宥。 唐宥当然没有长翅膀了,秘法修为再高也不会飞,他是拼命了,借助神念爆发之力将自己卷到了半空,紧接着十二杖大阵灵枢反卷与幻法爆发相击,巨大的冲击力向着天空散开,他就是借着这一股爆发之力飞了出去。 这是他唯一能够逃出去的方法,不仅当场牺牲了十一名手下的性命,自己也受了重伤。 灵枢冲击四散的场合,神识受扰,阵中的人一时之间谁也不清楚他的位置,只有观阵指挥的慕容楚及时查觉到了,然而想把他拦下已经来不及了。 慕容楚反应也挺快,猛一挥手把铜雀银镜扔向了天空,这东西就像一柄精致而小巧的飞碟高高飞起,打着旋正拍在唐宥的胸腹之间。 半空中有一声闷哼传出,伴随一团血雾,铜雀银镜打着旋又落了下来,慕容楚站起身恰好抄手接住,唐宥的身形已经落入后方的密林,他终于冲出了十二杖法阵的包围。 等众人转身追到密林中,只见地上有一小滩鲜血和几丛被折断的灌木,唐宥已经顺着来路逃走了,继续追过两个山坳,过了山势最险要处也没有追上。 蓝芩看着前方山脊外舒卷的云层,微微皱着眉头问慕容楚:“怎么办?我们继续追吗?”还没等慕容楚回话又接着说: “他逃的速度极快,这山路险峻,要是不顾性命全速而逃,我们一时之间未必能追上。”十二杖大阵攻守一体固然神妙,但毕竟是一人融合其余十一人的神识发动,变化运转要想浑然一体,协调反应就没有那么快了,因此最大的威胁是在一旁以牵机箭指挥阵法变换的慕容楚。这时候已经无法向敬七宝发动单独的攻击,那么格杀慕容楚就是最合理的选择。 这一击堪称惊天动地,幻法大阵所有的威力都攻向一点,唐宥等人的身形露了出来。他面朝慕容楚挥剑,而身后十一人围成了一个半圆形,背对唐宥各持尖梭向外。那万千道细长的银色剑光在空中合一,竟化成一条张牙舞爪的银蛟,咆哮着直冲而去。这已是幻法神念之威的极致。 这是唐宥毕生功力所聚发出的最凌厉一击。十二杖阵法守护严密,自然不可能让慕容楚遇险,就听嗡鸣之声低沉震耳,身处其中仿佛全身的经脉都会寸断。慕容楚面对飞扑而来的银蛟身形并没有移动,转手将牵机箭向下一引,无声无息的插入了面前的檀木茶桌中,十二阵枢之力皆受此指引,在她身前不远处合击。 这时候就像引爆了看不见的炸药,幻化的银蛟瞬间灰飞烟灭,但是,唐宥却冲了过来,眼看距离慕容楚已经不到两米远,手抖软剑发出咝咝之音,他身后的十一人也随之一体保持阵形一致,没有变化,他的动作就是要近身格杀。 慕容楚所在是十二杖阵法中唯一的弱点,假如冲到近前拿下这个指挥人,也可让对方投鼠忌器,乱了方阵。 唐宥明明看见那女子就在眼前不远,却突然有红蓝黄三色光芒闪现,化作一团白色的光圈,这白光不耀眼却有一种弥漫的力量,能冲入神魂使人瞬间不能思考,连全身都会失去控制。三元派掌门大弟子张裕彬手持一杆阵旗挥身而过,旗杆上镶着锦红、幽蓝、雄黄三色晶石,正是唐成所赠,他的秘法最擅冲击人的神魂。 剑芒与白光撞击并没有让唐宥眩晕倒地,却让他的身形一缓,紧接着唐宥前扑的姿势突然硬生生的被定住了。一左一右魏泉和欧阳静联袂挥动法器,就像有一座山从空中压了下来,山势倒转层层叠叠,随着唐宥的剑意有无穷无尽的变化。 唐宥又吼了一声突然退后,手中剑往面前的草地上一劈,好像有黄色环光被击散,原来是欧阳静和魏泉没来得及躲闪,差点就被唐宥的剑光击中,这时候段宇翀出现在慕容楚的身后,手挥一支六爪黄龙玉,施展的是画地为牢秘法。 这些高手非常有特点,他们虽然布成十二杖阵式,但临敌所发动反击的还是各派的看家秘法,配合的却非常神妙,合力将唐宥击退,破了这人此生最凌厉的一击。 唐宥一击不成随即率众后退,他已然明白今日无论如何也破不了这十二杖大阵了,慕容楚等人是不想有意外伤亡才用了这种一体围困的方式,让他束手待毙。 但是,唐宥当然不肯也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最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或许唐英杰已经被这伙人杀了,但无间派的传承信物还没有交到阁主手里。 身形后退中唐宥做了也许是他此生最壮烈的一个决定:他将手中的剑扔了出去,那被击散的银蛟又重新出现,仍是如虚如实之幻法。 银蛟发出咆哮之声,绕着唐宥等人盘旋而起,十一名手下同时一举尖梭,空中发出一声闷雷之音,那幻化的银蛟又炸裂成四散的光芒,漫无目的的激射而开。这一招唐远芃在峰顶上也用了,但当时无神念之力展不开幻法大阵,只是用内劲震碎了手中的软剑。 如此变化真正的威力在唐宥手中使了出来,软剑同样被震碎,向四周漫射的不仅有神念幻化的银色锋芒,还有数十段软剑的碎片,这是最难防的,唐宥已不求自保只求能伤人,这是最后的困兽之斗。 有几枚碎片竟然打在了唐宥手下的身上,那碎片透体而过带着血光,这些人已经用不着谁施加更多的伤害了,就在他们方才举起尖梭的同时,随即口喷鲜血委顿在地。在唐宥的激引下,他们瞬间激发了所有的潜力,形神受到的冲击巨大。 唐宥是唐远芃兄弟的死士,而这十一人也是他的死士,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舍命奋起一击,这种对手还真是可怕! 四面山川发出龙吟之声,形成逼迫合围之势,那是敬七宝晃动撼龙令,合所有人的神识之力一体挡住银蛟炸裂的威势。 沉闷的雷鸣,凄厉的蛟哮,清越的龙吟声混在一起,唐宥等人的立足处好像是爆发了一场风暴,尘土飞扬向空中卷起,大部分爆发的力量冲向了半空。 倒地的十一人自然活不下来了,他们在如此巨大的压迫下全身筋骨寸断,然而,唐宥却不见了! 这时候,慕容楚突然闭上了眼睛,秀眉双梢轻轻一挑,举起了手中的铜雀银镜,镜面朝天发出白色光韵,照破风暴尘土卷起的迷雾,元神心像能见天空中有一人如大鸟滑翔而过,那正是唐宥。 唐宥当然没有长翅膀了,秘法修为再高也不会飞,他是拼命了,借助神念爆发之力将自己卷到了半空,紧接着十二杖大阵灵枢反卷与幻法爆发相击,巨大的冲击力向着天空散开,他就是借着这一股爆发之力飞了出去。 这是他唯一能够逃出去的方法,不仅当场牺牲了十一名手下的性命,自己也受了重伤。 灵枢冲击四散的场合,神识受扰,阵中的人一时之间谁也不清楚他的位置,只有观阵指挥的慕容楚及时查觉到了,然而想把他拦下已经来不及了。 慕容楚反应也挺快,猛一挥手把铜雀银镜扔向了天空,这东西就像一柄精致而小巧的飞碟高高飞起,打着旋正拍在唐宥的胸腹之间。 半空中有一声闷哼传出,伴随一团血雾,铜雀银镜打着旋又落了下来,慕容楚站起身恰好抄手接住,唐宥的身形已经落入后方的密林,他终于冲出了十二杖法阵的包围。 等众人转身追到密林中,只见地上有一小滩鲜血和几丛被折断的灌木,唐宥已经顺着来路逃走了,继续追过两个山坳,过了山势最险要处也没有追上。 蓝芩看着前方山脊外舒卷的云层,微微皱着眉头问慕容楚:“怎么办?我们继续追吗?”还没等慕容楚回话又接着说: “他逃的速度极快,这山路险峻,要是不顾性命全速而逃,我们一时之间未必能追上。” 第854章 璇玑峰留密 慕容楚听了蓝芩的话摇了摇头说:“还不知道峰顶情况究竟如何,按陆超前辈的吩咐,我们不能离开这条山路的险要关口。”停了一会又说: “那人应该是唐宥,无间派如今除唐远芃之外的第一高手,真没想到如此凶悍!但他已身受重伤,强行压制伤势仗着一身功夫逃遁,就算不死在半路,这身神功也废的差不多了!” 慕容楚的眼光倒是极准,唐宥的伤势之重难以想像,还要强行压制以最快的速度逃遁而去。想当年以陆超的功力之深厚,受了重伤没有来得及调养,七十多年来都无法恢复鼎盛,而今日唐宥的伤势更重,功力且比当年的陆超差了一大截,能捡回半条命就不错了。 这深山险阻渺无人烟,就算他不摔死在下山的路上,恐怕也很难坚持着穿越荒野,既然一时没有追上,这一带的地貌再想找到他也非常困难,当前还是峰顶上的情况要紧。 向兆华回望远处的璇玑峰顶,看着慕容楚问:“我们需不需要发信号?”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刚才一番大战其余十一人皆无恙,只有他和敬七宝受了轻微的内伤。十二杖阵法虽是进退一体,但布阵的毕竟是人,修为也是有差异的。 今天的战果可以说是完胜,唐宥拼死逃遁只剩下半条命而已,他的十一名心腹手下都被格杀当场。假如换一种情况展开混战的话,慕容楚等人当然也可以取胜,但是唐宥的凶悍大家也看见了,恐怕伤亡难免。布十二杖大阵,要求参与者皆有移转灵枢之境且彼此修为相差不远的用意就在于此,陆超不希望这些相助者出现伤亡。 慕容楚取出一支信号枪,摇了摇头说:“陆超前辈吩咐我们不要登上峰顶,只在此地拦路等候消息。我们这边没事了,就不必发信号让月影仙子赶来相助了。” 蓝芩在一旁说:“上去的人一个都没有下来,山那边还有千杯长老和月影仙子这等高手,看来是大局已定,但愿众人都没有事。”停了一会又说: “唐宥逃走已不足惧,只是先前下山的那十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始终没想明白。” 慕容楚也有些疑惑,沉默了一会说:“我本以为他们也是打算在山路上设伏,看架式却像是临阵脱逃,看来在无间派内部,也有人不想给唐远芃白白陪葬啊!” 就在这时候,云端上有一人说话了:“哦,有人临阵脱逃,走脱的都是些什么人?”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庹玥瑛飘然而来了。 大家见到庹玥瑛这才完全松了一口气,看来山上的事态已经平定,迎上前去纷纷问:“陆超前辈真是好手段,恶徒已尽数伏诛了吗?维汉先生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庹玥瑛长叹一声说:“无间派登上峰顶的恶徒无一生还,陆超前辈神威无比,亲手格杀唐远芃,百岁情怀无憾,已坐化于璇玑峰顶。”停了一会继续说: “维汉先生斩尽其余恶徒,神念损耗颇巨,人倒是安然无恙。陆超前辈仙去之前曾有交待,托我转告诸位……” 听庹玥瑛这话,陆超前辈分明已与唐远芃同归于尽,而程维汉杀了无间派所有的凶徒也受了伤,这是一个令人骇然震惊的结果,但冷静的想也在情理之中。陆超一百二十七岁高龄,一生流离江湖,带伤隐忍数十年,最终传承衣钵,清理后患而去,也算一世无憾了。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潸然,向着峰顶的方向遥拜。 庹玥瑛当然没有说实话,陆超根本就没有动手,当然更不存在亲手格杀唐远芃之事,峰顶上动手的情景是其他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唐成拔枪挥剑最后连量天尺都扔出去了,一人格杀了唐远芃等十二名高手。 倒不是他真的有此等神威,而是陆超给唐远芃安排了一个必死局,谁登上峰顶结果都一样。唐成杀了唐远芃之后,璇玑峰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陆超、唐成、庹玥瑛三个人,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当时唐成和庹玥瑛快步穿过石林,绕过那株参天的冷杉树,陆超仍坐在树下一动未动,就像一截亿万年前已石化的古木。唐成跪了下去,伸手想给师父把脉,指尖却在发颤有些不敢碰师父。 他的神念耗尽,又振奋精神与唐远芃斗剑并格杀十一人,形神都十分虚弱。这时候,庹玥瑛就在身边,峰顶上再无凶险,无边的倦意袭来,精神一旦松懈他也有些支撑不住了,只觉得全身发软元神一阵阵恍惚。 “陆超前辈神念用尽,毕生功力也被方才的大阵消耗的一丝未留,形神难以支持,但身心未损,需好生滋养方可保生机不绝。”庹玥瑛悠然地说: “维汉,你的状况也很特殊,恐怕要几个月才能恢复,尤其是这时候切不可再妄动,你也坐好。” 庹玥瑛拣起了唐成落在不远处的背包,从里面找出了九枚晶石,恰好可以布成聚灵大阵,此阵最适合滋养形神恢复神念和体力。早在大凉山瓦古乡时,庹玥瑛就知道他的背包里一直带着这么九枚晶石,但是,现在唐成自己已经无法布阵了。 天下最精擅以晶石为阵枢布下此类阵法的人无疑就是庹玥瑛,她绕着这株冷杉树布好聚灵大阵,轻轻一晃手链,那已经散去的天地灵机暗中悄然拢聚,激发这座聚灵法阵默默的运转,而她就静静的站在绝壁悬崖边。 庹玥瑛以神念扫过这一对师徒看得很清楚,唐成只是神念耗尽,情况比较特殊,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但是,陆超恢复不了了! 庹玥瑛的动作很快,说话间已经布好阵势并悄然发动了,唐成听见她的话多少松了一口气,也安定形神坐了下来,初时有些昏沉,但渐渐的倦意退去,元神重归清明。 当唐成再度睁开眼睛,其实过去的时间也不长,大约也就是一盏茶功夫,但是,他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正看见陆超也睁开了眼睛,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沧桑倦意,却仍然清澈毫不浑浊,用很虚弱的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还活着?” 唐成赶紧跪倒在地,喃喃地说:“唐远芃等人已伏诛,师父您老人家当然无恙。” 陆超的神情尚有些许茫然,过了几秒钟才叹息一声说:“这是聚灵法阵?真没想到我这个老头子还有机会与你多说几句话。来之前,将后事都安排好了,我纵横江湖百年,这一身神功散尽,万万是下不了这座山的。” 第855章 宗师因由 庹玥瑛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轻轻走了过来,见唐成跪着而陆超仍然盘坐,她也不好继续站着,很自然的和唐成并肩跪在陆超座前,幽幽地问道:“前辈,您是否也是第一次如此运转天地灵机,料到自己会散尽神功,却不清楚是否还能活下来?” 陆超点了点头说:“是啊,这种大阵非人力所能控制,就算我以量天尺为灵引,散尽毕生功力将它引动,要不是师兄相助,也很难发动这样的大阵。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能活下来,可如今已是苟延残喘的废人一个,连动都动不了。” 唐成差点没有哭出声来,只是在师父面前强忍住没有流泪,庹玥瑛却摇头说:“三天三夜滴水未沾不眠不休,无论谁都受不了,何况您这位一百二十七岁的长者?差一点您老人家真的就没命了。”停了一会继续说: “此刻形神皆伤但身心未损,一身神功能否恢复玥瑛不知,但身体还是可以养过来的,是不幸中的万幸。” 唐成一把抓住庹玥瑛的胳膊,急切的问:“是吗?我师父……” 倒是陆超恢复正常反应更快,小声喝了一句:“臭小子,手轻点,你练过鹰爪,人家玥瑛姑娘可没练过铁布衫!” 听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唐成一直熟悉的那个老头子,唐成手一软跪坐于地,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膝行两步把头埋在了师父怀里放声痛哭,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陆超有些吃力的抬起手臂,摸了摸徒弟的脑袋,眼眶也止不住的湿润了,却突然笑了,自言自语地说:“我没死,一百多岁还有没经验的时候,这种事也是头一遭啊!”然后反而是在安慰唐成了: “徒儿啊,你别哭了,再哭就好像师父真的去了!” 一听这话唐成打了个颤,立刻止住悲声,泪痕满面的抬头问:“师父,您的状况究竟如何?这百年的功力……” 陆超想敲他的脑袋但实在是敲不动了,只得轻轻瞪了他一眼说:“我的状况你也应该清楚,这一身秘法修为是被洗尽了,但武功好像没废,就是使不出来呀,我真的老了。”说到最后声音又有点低沉。 唐成这时候才恢复平时的机灵劲,彻底反应过来说:“您老和唐远芃的情况应该差不多,他还能蹦起来和我斗剑,而您是消耗了三天三夜的体力散尽神功,差一点就没命了,幸亏玥瑛在这里,您这是又累又饿又倦,歇过来就没事了。” 陆超苦笑着说:“没事?将地气宗师衣钵传于你,我当然就没事了!秘法修为散尽,江湖上再也没有地气宗师陆超,我将像你太公程世中一样隐居山野,做一个真正的隐士,是否还活着,也没什么分别了。” 唐成从师父怀中起身,在地上跪直了身子,用破袖子胡乱擦干了眼泪,搜肠刮肚的想说些什么话能够安慰师父,脑海中却突然灵光一闪,眼神一亮说:“师父啊,您在重庆时对蓝凤凰说过‘如今你秘法修为已废,但曾经的证悟并非无用,感应天地含情生动,仍是人间含生之趣,是你人生可以享受的境界,你并未失去它。’我刚才想到了这句话,又想起在量天尺激引的大阵中所感悟的境界。要是您老秘法境界止步不前,这一身神功确实就等于废了,但并不妨碍您参悟天地灵机啊,您还有机会突破神念合形之境,而且一只脚已经迈过了门槛,要不然今天您老是活不下来的。”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呸呸呸,弟子可不是损您的意思。” “太公程世中是谁?蓝凤凰又是谁?”庹玥瑛突然插了一句话。 “程世中是我的师兄,已经一百二十八岁了。”陆超解释说:“他如今早已功成名就做了隐世高人,他也是唐成的老太公。” “唐成的老太公?”庹玥瑛有点懵。 老头子看见庹玥瑛发问,很有兴致地说:“早在湖广填川时,这川北地区来了程、蒋、陆三大家族,都是从湖南永州迁入的,在原地都是世代交好,到了川北更是相互扶持,共同发展,后来他们又与当地唐、项两大望族修好,成了五姓望族。” 唐成和庹玥瑛听到这里充满了好奇,早已忘记了陆超耗神后的虚弱,老头子也是兴致很高,继续说:“唐家自古修习天罡无间秘法,继承了祖师显化真人衣钵,这显化真人最先修练的是袁天罡创立的天罡无间秘法,后来修道成了真人,但仍然传袭天罡无间秘法,是风门八大派共同承认的老大。 到了清嘉庆年间,爆发了以王聪儿为首的白莲教组织,进而形成一支大规模的农民起义,直接将清政府给拖垮了。耗费了嘉庆九年的时间,才将这场农民起义镇压。 其实,白莲教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比较神秘的组织。相传它起源于唐朝时期,具体的起源历史上有记载的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个宗教的思想却是比较奇怪的,他们在唐朝覆灭之后,提出过灭了宋朝恢复唐朝,等到宋朝灭亡了,又提出灭了元朝复辟宋朝。就这样一直等到清朝的时候,他们又提出了灭了清朝复辟明朝。总之都是想要复辟之前的一个朝代,所以永远也搞不清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们从来就没有成功过,也算是历史上一个比较神秘的宗教存在了。在长达几百年的时间里,这个宗教组织却没有被覆灭,反而不断的扩大吸纳了大量的成员。 川北唐家在这一次反清复明的农民起义中也卷了进去,直到后来被镇压才又恢复到了一个以地理堪舆为本行的秘法宗派。程家祖先来自北宋理学家程颢程颐,从徽州辗转迁徙到江西、湖南,然后入川,定居川北形成望族。陆家祖先可追溯到三国时的吴国大都督陆逊,来到川北后自然也是望族,蒋家与程家早有联姻关系,到了清朝灭亡的时候,程世中和陆超早已拜在唐家学习天罡无间秘法,当时天罡无间是风门之首,承担着天下风门一统的责任,后来天下风门公推为地气宗师,监察风门行止。掌门唐林看中的衣钵传人有三个,一是自己的长子唐守义,一是大弟子程世中,另一个是小弟子陆超。” “喔,师父您老人家就是在这‘反清复明’的农民起义运动中接过了地气宗师重担,难怪有那么多的传奇经历。”唐成看看陆超又看看庹玥瑛摇了摇头说:“其实也太不容易了。” 第856章 唐成,唐毓 “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老头子看了唐成一眼接着又说:“唐守义儒雅文弱,忠厚诚实,喜欢中医,以治病救人为本,少了强悍英武气质,他的庶出弟弟唐佑德刚好相反,十分英武强悍,胆大包天,唐林当然不能把地气宗师的位置给他,大徒弟程世中看不惯世间尔虞我诈的现实,在战争动荡时期一心追求隐居生活,最后重担落到了陆超肩上,他接过了地气宗师的衣钵信物量天尺,成为一代地气宗师。” “这也是顺理成章地事情呀。”唐成看向师父说。 “那失势的唐佑德盛怒之下打造了天罡无间信物无间金铃,以天罡无间的名义跑到了川东山区与军阀土匪为伍无恶不作。后来,唐佑德更加胆大妄为,知道自己手里没有天罡无间的根本法物天罡太极罗盘和正真的信物,不可能成为天罡无间掌门人,于是,转身回来杀害了亲兄长唐守义一家,好在他的儿子唐衍当时与新婚的妻子程泓正在程家,才幸免遇难,后来,唐佑德在军阀土匪中慢慢做大,站稳了脚跟,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于是就有了风门七派共同剿灭无间派的事情。 在剿灭以唐佑德为首的天罡无间派的时候,唐佑德怀孕七月的儿媳在仆人唐信德的帮助下,通过军阀协助到了台湾,生下了双胞胎儿子唐远程唐远芃兄弟,后来在唐信德和军阀杨森的帮助下慢慢壮大,于是有了今天的美国芃程集团,暗地里还组建了一个‘流亡的无间派’。 那唐远程唐远芃兄弟在海外极不安分,誓言夺取天罡无间太极罗盘和地气宗师信物量天尺。当有一天发现唐守义的儿子唐衍居然还活着,而且有了自己的儿子唐远之,听说新婚儿媳怀有身孕,他一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于是便派人追杀已经在香港居住的唐衍一家,为了保全唐家的唯一传人,唐远之的妻子项静瑜做了一个假孕的体态投海自尽,她的父母项豫章蒋毓君便带着她的儿子潜伏老家川北抚养,这个男孩儿就是唐成” 老头幽幽地讲到这里,唐成和庹玥瑛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徒儿啦,香港的项城铭就是你的亲舅舅。”老头子说到这里也面带悲哀,苦苦地说:“为了保全你的性命,在你外公外婆突然离世他们都没有回家祭拜!” 唐成听到这里更是哭的死去活来。 “徒儿啦,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再说,如今你已经是地气宗师,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也包括天罡无间派的整合。”陆超提高声音说:“其实你的名字不叫唐成,也不是蒋允成,更不是程维汉,你真实的名字叫唐毓。” 老头子捧着唐成的脸,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毓,甲骨文从母,从倒‘子’,像人产子形。子下有时有几点,为婴儿出生时,母亲流出的体液。本义是生育,和汉字‘育’,你更应该记住你的母亲项静瑜。” 唐成爬起身,然后向着南方跪下,重重地扣了三个头。 “好了,唐毓,你现在有了真实的名字,成了真正的地气宗师,应该高兴才是。”庹玥瑛适时地说: “那蓝凤凰又是谁呢?” 唐成解释说:“是无间派弟子,修为不低却因中了转煞缠神而功力尽失,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五年前已痛改前非脱离组织,我师父心怀悲悯放了她一条生路。” 庹玥瑛微微点了点头并未追问,看着师徒俩人说:“前辈当年的话对玥瑛也是指点,元神清朗、人未疯魔,此生情怀境界不失,天地山川的感悟怎能废去?寄寓身心,未尝不可突破神念合形之境,到那时又是另一番境界天地了。” 陆超喟叹一声说:“此番运转天人合一阴阳大阵就是破关机缘,但形神一体,只怕我这把老骨头撑不到那个时候啊。” 唐成这时候才伸手给老头把脉,脉象确实虚浮绵弱,他却信口开河地说:“您老这话说的,现在觉得虚弱就是累的饿的,吃饱了好好休息,我保证您还能活蹦乱跳!” 庹玥瑛很认真的补充说:“您老人家七十多年前受伤一直无法完全恢复功力,心中总有牵记,今日为传承大愿圆满,放下所有羁绊燃尽神功运转天机,未尝不是更进一步的机缘。不必执念是否破关精进,受天地灵枢滋养而已,法自然之道必有所获,有此生已是有幸。” 陆超忍不住眼神一亮,感慨地说:“臭小子,你好好听听,月影仙子之言才是正理!你都在胡说些什么?” 庹玥瑛赶紧说:“其实这些唐毓看的比我通透,只是更关心您老人家,因此不可能像我这么淡然。” 唐成已经站了起来,连声说:“说的对,师父好端端的,我哭什么呀?您老人家饿了吧,现在这状况也不能乱吃东西,我包里还有盒纯藕粉,这就给您冲去。” 陆超有些诧异:“你小子的背包真是百宝箱啊,怎么还带着这东西?” 唐成已经在笑了,喃喃地说:“上次受伤,就是先吃这东西养胃,这次怕又有人受伤,有备无患嘛。” 陆超随意地说:“你拿什么冲啊?” “包里还有一个金碗,是我在各派同道面前的信物,草甸边就有山泉,点一堆火烧水就行了。”唐成笑笑,又恢复了原先的嬉皮笑脸说:“松枝煮粉,多有趣味!” 陆超打断了他的行动,挥手说:“慢着,我老人家一时半会还饿不死,别打岔了!你我两代地气宗师,如今全废了一个,又暂时半废了另一个,无间派余孽尚未肃尽,就算没有无间派,你觉得江湖上人人都希望你我师徒安然无恙吗?我们绝不能就这样下山,我有话要交待,这回倒不是遗言了。” 陆超交待的,就是庹玥瑛对慕容楚等人说的话,其中还有唐成的补充,这一老一小扯谎的功夫比秘法修为更高。陆超托庹玥瑛转告的是他的“后事”,同时也是对赶来相助众人的谢意,自始自终,他们都没有点名程老太公的去向,好像这个从天而降的隐世高人从来就没有来过。 首先就事论事,五派共悬花红,唐远芃今天伏诛,按江湖规矩,应该是亲手杀了唐远芃的陆超拿一半,所有参与协助的人分另外一半。 这笔花红对于一个人来说当然是一笔巨资,但赶来相助的有十六名各派弟子,分其中的一半,每个人所得虽不少但也不算很多。 第857章 隐世 这里的大部分人并不在乎这样一笔花红,要不要无所谓,有些还是他们自己出的。但是,江湖中人没那么矫情,该拿就拿,这也是一种功业的象征,不辜负共悬花红本来的意义。陆超既不缺钱也不贪财,但他仍欣然而受自己所得的一半,留与下代地气宗师。 陆超本人接受花红了,其他人也不必拒绝,不论多少都是传扬江湖的美谈。 陆超还托传人向此番相助的江湖各派表达谢意。他有很多私人收藏,包括各种秘法器物,在各地搜集的物性特异的物件、古玩,自已行游天下修习密法的印证心得,还有历代地气宗师的山水笔记以及传承的遗物,这些当然传给了当代地气宗师。 当代地气宗师整理其中与各派传承有关、秘法修炼中或可借鉴之物转赠风门各派,地点将选在答谢各派的酒宴上,那也是他正式以地气宗师的身份第一次亮相的时候。这手笔可是很大的,远远超出那五派共赏的花红,各派弟子就算不贪求也是充满期待。 在峰顶上陆超交待这一出的时候,唐成忍不住问:“我知道您老人家有海外存款,是当年散尽家财时忘了,后来设立了信托基金。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可不是一般的埋伏啊!” 陆超微微一笑说:“我散尽的是身边乱世中所得的浮财,还有我陆家的田产,但历代地气宗师传承之物与秘法器物怎么可以轻易送人?这些东西其实还是你唐家的,我早就交给你了,在我的重庆老宅中,有一条地下密道通往附近山腹,山中有密室,密室另有出口。上次你没有去,我本想考考你能否找到?要是不得法,把房子拆了掘地三尺也是发现不了的,就算发现密道痕迹也到不了密室。” 上次在重庆,因为种种意外唐成没有去陆超的老宅,但在他动身去重庆之前,陆超在广州托秦刚送来一个盒子,里面有一串钥匙和几件稀奇古怪说不清用途的小玩意。钥匙自然是开门的,而那几个稀奇古怪的物件也是“钥匙”,开启密道机关所用。 密室中究竟有什么东西,陆超并没有一一细说,只是让唐成恢复神念之后自己去整理,估计零零碎碎的不少,比如那把曾斩杀唐远程的大陌刀应该就在其中。至于拿哪些东西送人,由唐成自己决定,历代地气宗师的传承器物和重要典籍当然自己留下,挑选其中与各派传承有关、或有可借鉴帮助之物转赠,唐成当然不是小气人。 唐成将选择合适的时机,在一个由他召集的聚会中,手持量天尺正式亮相,再来上这么一出,那将是隆重的不能再隆重,江湖上恩威声望无双。如今很多人虽然已经知道他是陆超的弟子,但江湖上并没有公开宣布他就是这一代地气宗师,需要这样一个“仪式”,老头给徒弟铺的后路实在太好了。 陆超本来给唐成写了一封信,假如他死了,唐成自能看见这封信读懂师父的秘嘱,但现在还是当面交代更清楚。 庹玥瑛还告诉各派同道,陆超坐化后的遗蜕就安葬在璇玑峰,不立茔丘归于天地山川,这是他早就选择好的归宿地。唐远芃那伙人就算在此地陪葬了,生煞相化、阴阳消长,归散于地气之中。 至于维汉先生受伤的消息要严格保密,回去后只说陆超神威无比格杀唐远芃,其余的事情不必多说,待到维汉先生完全无恙再召集各派同道聚会答谢,届时当代地气宗师将正式亮相于江湖。各派同道回去之后,暗中搜查无间派余孽,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检查山中遗体时,并没有发现唐英杰,要么是他没来,要么就在临阵脱逃的那一拨人当中,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更值得警惕的是,山那边今天还来了一位神念高手,展开幻法大阵险些逼退拦路的千杯前辈,这人应该是一名女子,却没有暴露行藏,见势不妙已经逃去,这也是重大的隐患。 维汉先生在峰顶治伤不可受任何惊扰,大家不必登上峰顶,激斗之后守在山路上休息一夜,明日结阵下山在前方开路,掩护随后下山带伤的维汉先生悄然离去。庹玥瑛与千杯道人则留在峰顶断后,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前面的话是陆超的交待,至于下山的安排就是唐成的主意了,不是为了掩护他带伤离去,主要是为了悄悄送陆超下山。陆超未死却神功散尽的消息一定要保密,倒不是不相信慕容楚等人,但知道的人多了难免有泄露的可能,那么老头的处境就危险了。 庹玥瑛恐怕是天下最不会撒谎的人,她只是按照陆超和唐成交代好的原话转述,并无一字修饰与添枝加叶的解释,说话时语气沉静面有深憾之色,于此情此景中却显得毫无伪饰之意,众人连质疑的念头都没有。 陆超是在第二天中午被唐成背下山的,老头捡回了一条命,但身体不可能恢复那么快,歇了一天吃了点东西,庹玥瑛在冷杉树下彻夜运转聚灵法阵助这一对师徒滋养形神,陆超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但身体远没有恢复,当然不可能自己走下那险要的山路。 唐成神念未复,但是身体没有问题,仍是一位功夫高手,背着师父走路很轻松。只是来时那条山路他也不可能再走回去,下山还是选择了相对平缓好走的另一条路。庹玥瑛拿着他的背包,跟在身边一起下山。 慕容楚等人已出发在前方顺原路返回,并没有再打照面,而千杯道人和于允隽最后下山,走的也是同一条路。这样的安排,必不可能有人截击也不可能有人追踪,没有人会发现陆超未死且已经下山,等到离开此地之后,老头即可隐姓埋名,像他的师兄程世中老太公一样在江湖中颐养天年了。 在下山的路上,于允隽与千杯道人一边走一边说话,满面惭愧之色,只听她小声说:“原来郎崕长老是陆超前辈的线人,用的是反间之计,这一枚棋子已经安排很久了吧?” 千杯道人淡然说:“其实是从五年前开始的,那时陆超前辈在成都遭人设伏暗算,追查之下渐渐发现在美国隐秘传承的无间派和唐远芃兄弟的图谋,当时芃程集团势大而且暗中牵连太广,前辈没有轻举妄动,便与郎崕秘商,让他行止有失,让无间派有机可乘。” 第858章 郎崕忍辱负重 事情还要从五年前说起,郎崕利用从收钱到正式入账的时间差,暗中挪用叠嶂派的资金。他拿钱出去搞短期投资,这一切都是陆超秘密的交待。其中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插曲,郎崕的本意是亏钱,然后再四处私下借钱弥补亏空,这样才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首选炒股。 别人炒股都是买自认为能赚钱的“好”股票,郎崕反其道而行之,不看好什么品种的走势他就买什么,一心一意就是为了亏损。结果却很搞笑,三番五次下来,他不仅没赔钱反而赚了不少。 陆超看到这种情况都乐了,顺势指点郎崕渐渐“染上”赌博的“恶习”。这下好了,‘久赌神仙输’这话一点也没错,郎崕赌的越来越大,终于把赚来的钱全赔了进去,继续挪用叠嶂派资金填赌债,然后又在外面向人借钱补亏空,周转的窟窿越来越大。 他这么做需要相当仔细,一方面叠嶂派的账面不能出任何问题,挪用的资金要按期到账,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另一方面还要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幕后的陆超当然很重要,老头有足够的财力支持他这么玩,通过种种间接的安排总能让郎崕“借”到钱周转。 这是一个很老套但又很常见的故事,郎崕利用掌握财权的机会挪用资金搞投资,赚了一大笔钱之后又学会了赌博,最终负债累累。再后来大约是三年前,终于有人与郎崕在赌桌上搭上线了,开始输给他不少钱,最后赢了他一大笔,成了债主之后还愿意借钱给他补亏空,这套下的越来越深。 接下来的事不用千杯再解释于允隽也明白了,一定是无间派的人有意为之,她有些疑惑的问:“陆前辈让郎长老这么做,就料定无间派一定会找上门吗?” 千杯道人冷哼一声说:“这就叫功夫不负有心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唐远芃兄弟既然要报旧仇,对付地气宗师和风门七大派,当然就会盯着叠嶂派的动静了,第一个发现问题的肯定是他们,若无歹心也就罢了,若有图谋怎么会错过!” 郎崕既是无间派的棋子,也是陆超的棋子,陆超用的是反间计,以江湖门槛来形容,这叫太公钓鱼局或者锄头局,唐成在宜宾帮赵芃凡挖“宝藏”时就用过这一招。知道对方想要什么,那就设好这一局,等着你主动进来,偏偏还看不出破绽,因为不是郎崕找到无间派,而是无间派自己找上门的。 给郎崕下套,是唐远程主事时的事情,做出具体行动指示的人是唐宥,而后来的唐远芃并不完全信任郎崕,不过这没有关系,郎崕从来没有骗他过,说的全是实话。因为陆超根本就没想骗唐远芃,就是想通过一个看起来非常隐秘的途径,把消息直接泄露给对方。 就算唐远芃不信任郎崕,也有办法去印证郎崕说的是不是实话,只要他上了璇玑峰就行,而唐远芃不会不去。陆超的传承仪式选择的地点越偏僻、越隐蔽,唐远芃越不能错过这个几十年难遇的机会!他心里在想什么,陆超清楚。在无间派内部,唐英杰、唐宥、赵芃凡等人也都清楚。 事情至此已真相大白,于允隽又问:“陆超前辈为什么偏偏找上郎长老呢?要说绝对信任,其实还有很多人。” 千杯道人解下葫芦喝了一口酒,这才回答说:“陆前辈与叠嶂派的关系非同一般,但让别人用这一计,身份不合适,郎崕掌管东来宫和叠嶂派的内部财务,只有他才适合犯这种错误啊!假如出了什么差错,郎崕有口也说不清。 他家三代受陆前辈大恩,祖上犯的不是什么好事,说出来有损清誉,你也不必追问。要不是陆前辈,也不可能有郎崕活下来,知道他甘愿为陆前辈如此做就可以了。为了行事隐蔽,连你师父都不知情,她这位掌门还真是称职,早就查觉到异常但无把柄,等郎崕稍有异动,就出手拿下了。” 于允隽有些错愕地说:“原来师父也不知情,差点坏了陆前辈的大计吗?” 千杯道人摇了摇头说:“不不不,如此是恰到好处,只是委屈了郎崕。” 于允隽低下头,不知所措地说:“师父下令将郎长老幽禁在白云观东院,暂时莫做处置,可我押他入院的时候一时义愤踹了一脚,踢断了郎长老两根肋骨,这可如何是好?”停了一会又说: “郎长老没有解释呀,我真不知情,当时心中深恨!” 千杯道人叹了口气说:“允隽啊,你看似文弱却外柔内刚,听说你在南海之时,身受重伤面对池小莫却死战不退,这脾气!你师父当时一听我的话就明白了,而你还加了一脚,这戏是越演越真了。唉,陆前辈没有看错人,郎长老确实忍辱负重,他是不会怪你的,你回去之后好好道歉吧。” 于允隽惭愧得说不出话来,继续前行穿过慕容楚等人曾激战唐宥的草坡,又小声说:“维汉就在前面,我有话想对他说,这时候却不是时候,陆前辈仙去,想来他心中也不会好受。” 千杯道人的神色比较复杂:“一代地气宗师,纵横江湖百年,最终无憾而去,放形骸重归于天地,我们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于允隽淡然说:“其实我想说的是昨天那位神秘高手,要提醒维汉注意。” 千杯道人不以为然地说:“有月影仙子在他身边,自会劝慰他也会提醒他。” 于允隽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默默无言。 前方有慕容楚等人开路,后面有千杯道人,唐成背着师父下山,半路上沿着另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峡谷悄然离去,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连千杯等人都不知情,更别提世上的其他人了。 按陆超的指示,唐成给融合山庄的老板何韬打了个电话,要他找一辆车来。何韬接到唐成的电话只问时间地点,其余的话一句都没多说。 第二天上午,在华蓥市北郊偏僻处,何韬缓缓开车经过的时候,唐成从山林中走出来招手将他拦住。何韬下车说:“小太爷,这辆车是华蓥市交通局下属单位从合作企业借来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再次见面的时候,何韬对唐成的称呼居然变成了小太爷,而且神色异常恭谨,看来对陆超传承衣钵之事心知肚明。唐成摆了摆手说:“何老板,多谢你了!要委屈你走路回去,这辆车过几天我派人送回来。” 第859章 打草惊蛇 何韬转身就要走,却终究没忍住,又回过身来小声问:“老太爷怎样了?”说话时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老太爷!”唐成眼睛红了,轻叹一声说:“他老人家已放形于天地之间,你又何必再问?今后你就安安心心做山庄老板吧,祝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唐成最终没有告诉何韬陆超仍然在世的消息,就让老人家安心的颐养天年,而这位何老板也安心的经营山庄吧,对谁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何韬向着唐成拱手长揖说:“老太爷临去之前就告诉我他不会再回来,我明知如此还是忍不住想多问一句。小太爷,您有空一定常来融合山庄做客,若有所差遣……” 唐成打断他的话说:“我会来的,还想找机会和你斗酒呢。下次再见面,叫我程先生就行了。” 何韬再行一礼转身走了,过了一会儿庹玥瑛走出山林说:“这时候附近没有人,我们快走吧。” 陆超从山林中走了出来,他已经不需要人搀扶,但看面容却仍然很憔悴,就像刚刚大病了一场。 就在慕容楚和敬七宝等人列阵与唐宥及其手下展开大战的同时,薛逸夫招集的各派长辈已经悄然到了九江市。唐英杰的秘密聚点查出来了,在一个叫梅岭河村的地方,一年前这里来了一伙人,据说是研究雨花石的,并且投资成立了一个奇石研究中心,进进出出的还有一些洋面孔。 唐英杰所设据点就在梅岭河村,以这个奇石研究中心为掩护,盖了一座院落和办公场所,也有几间宿舍,多余的人员租住村中的民房,来来往往倒也相安无事,表面上真看不出来他们有任何不轨的行为。 薛逸夫等一行十三人并没有着急进村,在村外一处僻静的山谷中秘密商议,他们当中以八宅派掌门韩远之年纪最长辈份也最高,行动以他为首,不过出谋划策的主要是向立信。 韩远之问:“我看了那个村庄的环境,能选中这个地方还真是内行所为,那里外来人员比较多,与村民混杂居住,万一动手起了混乱冲突恐会伤及无辜,动静大了也容易惊动六扇门,打草惊蛇走露风声可不好。” 梅岭河村向西南方向一左一右分别有鸳鸯湖风景区和三灵山风景区,青山环绕之间有大片的水面,风光秀美灵气充盈。九江市也是多山地带,东北方向是庐山余脉的延伸,就在梅岭河村后面不远有一座虎头山,地势险峻幽深。 鸳鸯湖和三灵山风景区的游客并不多,但也是开放的场所,而虎头山是人迹罕至的深野,这三处地气灵枢所在恰恰呈品字形,将梅岭河村包围在中间。唐英杰选择这个地方经营巢穴当然很内行,而且据点混杂在民居中也显得很狡猾,小打小闹解决不了他们,要是闹出大动静来谁都有忌讳。 向立信沉默了一会说:“村庄里那个奇石研究中心,只是他们的集结和落脚之地,曾光宇供出唐英杰在这里秘密训练高手,村庄里肯定不合适。附近的两个风景区修炼秘法滋养形神倒是不错,但秘密训练基地只能建在虎头山深处,应该设法将他们自己引去,我们才方便动手围剿。” 斗首派掌门古月附和说:“向掌门所言甚是,我有个想法,可以打草惊蛇但不必走露风声,假如他们发现有风门高人来到梅岭河村,十有八九会避入虎头山深处的秘密基地躲藏,反倒是给我们引路了。” 韩远之点了点头说:“可以这么试试,形法派的阳澄掌门和何野鹤长老与古月掌门三人进村,停留徘徊,做出一番探查的样子,看看能否惊动那些人避入山中,我等大队人马就不必露面。能够成功最好,不成功再做计较。” 这天下午,梅岭河村来了三位外地人,在饭店吃了饭还四处乱转,向村民打听有没有空的房子出租,最近外来人员是否很多等等。后来他们又去了奇石研究中心,自称也对九江的雨花石感兴趣,想投资搞奇石出口,询问能否有合作的机会? 奇石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非常意外,九江市有正规的权威奇石研究所,谁能跑到村子里来找他们谈这些啊,分明很可疑嘛! 留守梅岭河村的金正阳看见了这三个人,当时就觉得眼熟,回头一查资料,果然认出了其中两人,赫然正是形法派掌门阳澄和长老何野鹤。虽然他们经过了简单的化妆掩饰,但还是没有逃过金正阳的眼睛,这让他大吃一惊。 这三个人显然是来查探的,掌门和内堂长老联袂出动了,情况很严重,这大白天的不知底细,金正阳也不敢轻举妄动。形法派的宗门道场就在庐山,是离九江最近的风门大派,唐英杰曾经与他们打过交道,情况比较熟悉,韩远之派阳澄和何野鹤进村是故意的,就是想让对方认出来并引起警惕。 阳澄等三人离开梅岭河村后,金正阳派人出村在周围查探,确信那三人真的是离开了,附近并没有人在监视这个村庄,于是命令手下撤入虎头山躲了起来,只在村子里留了几位不知底细的外聘工作人员,奇石研究中心表面上没有任何破绽。 金正阳不清楚那三个人究竟是怎么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查出了什么,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唐英杰已经将这里的精锐力量全部带走了,留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杂鱼,按照他们事先的商定,要是有情况就避入虎头山秘密基地,躲过风头再说。 从村子里到山中秘密基地的一路上,这伙人是小心翼翼,结果却风平浪静,根本没有什么状况,很顺利的就躲了起来,搞得他们还以为是金当家的神经过敏了。 向立信等人都是**湖了,没有在村子外面待着更没有在路上拦着,而是在虎头山中选择了一个视野好的制高点观望,这些人不来也就罢了,来了就是自投罗网。 白天还没有查出奇石研究中心有什么问题,晚上这伙人自己一躲,那就是板上钉钉不会搞错了。 唐英杰的秘密基地非常隐蔽,在深山中的一片断崖里,这地方既像山洞又像石龛,是岩层天然形成的一个巨大的横向缝隙,向山体内延伸的空间很大,经过适当的人工改建,成为一个既可以住人又能收藏物资的秘密场所。 从地势上来看,这地方易守难攻,附近的峡谷幽静,气候宜人,又远离外部人员进出,的确是适合秘密训练的绝佳之地。 第860章 端掉秘密基地 古月所在的斗首派在风门中属于小派,但是他在这十三名高手中身法最好。探查地形后,古月做了个沙盘演示,各派高人也觉得微有些头痛,最终决定收敛气息秘密潜近,结成十二杖阵式攻守一体。能无声无息的靠得越近越好,要是被发现了就结阵强攻,总之在这里也不怕闹出大动静。 既然是十二杖大阵,自然由敬仲春手持九宫飞星盘主阵,向立信不列阵,在阵外指挥攻守变换。巧合的是,远在川渝边界的华蓥山璇玑峰,敬七宝也手持撼龙令布下十二杖大阵,由慕容楚在阵外指挥攻守变换。 敬七宝那十二人皆有移转灵枢之境且修为相差不远,阵法运转的更加浑然纯熟。而这时候这十二名掌门和长老的修为差距就大了,要是论阵法配合不如那十二名年轻人,其中有人的修为还不如蓝芩、韩海敏等人,而绝对高手的功力与境界当然更深。 但是,他们的年纪和阅历却不是那些年轻人能比的,经验也老道得多,足以弥补阵法配合的不足,他们结阵对敌,恐怕天下没有什么高手能够硬抗,只是凑到一起实在不容易。本打算是悄然潜近,再来个雷霆万钧一击,结果却出乎预料的轻松。 用这种阵势对付那批小杂鱼,简直和大象踩蚂蚁差不多。 他们从侧面山林靠近断崖,先放倒了两名放哨的,小心翼翼一路前行,发现一个放倒一个,最后进了基地将所有人都收拾了,却没有一名对手能提前查觉并且反抗的,无声无息间就占领了整个秘密基地。 有道是江湖越老、人越谨慎,这些人中随便派一、两名高手,不出意外的话都能把这个基地拿下,但他们还是严阵以待,做好最充足的准备按对付生死大敌的阵式出手。 这天后半夜,十三名各派高人打开了秘密基地中的柴油发电机,点亮了山腹石龛大厅中的灯光,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九个昏迷不醒的人,这已经是躲藏在这个基地的全部人员了,包括外面放哨的两个也被拎了进来。 韩远之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我们是准备拿下唐英杰那种高手的,遇到的怎么全是这些脓包废物?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停了一会又说: “看这个基地的手笔不小,人不应该如此不中用,高手都哪里去了?” 向立信思忖着说:“看来骨干分子并没有在这里,难道是因为曾光宇被三合派拿下,他们听见风声已经避走了吗?” 薛逸夫摇了摇头说:“这也不可能呀,我拿下曾光宇,三合派中只有少数高层知情,而且我已下令严禁外传,更何况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就赶到了,他们不可能反应这么快呀!” 古月摆了摆手说:“审就是了,把这些人一个个弄醒了单独审。” 审问的结果,这些人并不是无间派的核心党羽,也不是唐英杰的心腹手下,他们连唐英杰的真实身份都搞不清,只是听命于一个叫金当家的。而金当家也不在这里,据说今天下午与上面的大老板联系了,有急事离开了九江市,离开前要他们躲在秘密基地中不可外出,等候通知。 但是,审问并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众人确定了几件事,首先是众杂鱼描述的那位大老板应该就是唐英杰,曾光宇供出的情况无误,唐英杰确实在这里秘密训练高手。但就在几天前,唐英杰带着这里的精锐手下突然离开了,留下金当家的管事,而这个金当家的今天下午居然也溜了。 各派高人使出雷霆万钧之力却砸空了地方,连最有“情报价值”的金正阳都没抓着。金正阳今天下午和唐英杰联系上了,报告了梅岭河村的异状,唐英杰指示他立刻孤身离开,这个基地要不要都无所谓了,干脆悄悄的放弃,不留下任何被追查的线索。 唐英杰已经确定,他在九江市建立秘密基地的风声已经走露,唐远芃说的是实情,但透露消息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唐远芃。而这时候的唐远芃是回不来了,唐英杰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处理,也将拥有最大的收获,正集合所有的心腹力量赶往无间派的秘密内堂。 秘密基地里除了这么几条小杂鱼,还搜出来不少东西,最让人惊讶的是大量炸药和几支长短枪。附近山区就有不少开矿的,炸药是管制物品但想搜集并不是太困难,只是这些枪支实在太刺眼了,留下的有七、八杆,估计唐英杰的手下也带走了一批。 阳澄一边清点一边骂道:“这帮兔崽子胆子也够大了,走私军火啊!这里可不是墨西哥,在中国境内玩这些东西,玩大了不是找死吗?” 韩远之看了看周围转身问向立信:“这里也没有更多的收获了,人和东西怎么处理?” 向立信微微一笑说:“阳掌门不是说了吗,他们自己找死。这些人不清楚我们的身份和来历,连样子都没看清,留给警方吧,六扇门一定会大感兴趣的。”然后带着挑逗的语气说: “打电话报警,就以附近山民偶尔发现的名义。” 古月恨恨地说:“那唐英杰已经被警方通缉了,再添上这么一把火,嘿嘿,那就有好戏看了。”停了一会又说: “就算这人精通化妆术,也别想从正常的口岸出境,直飞美国更不可能了,想走只能偷渡了。” 薛逸夫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说:“我看唐英杰未必是逃走,他尽启心腹精锐突然离去,恐怕是又要冒什么坏水了,那白洋鬼子花花肠子很多,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应该通知各派同道小心防范。” 韩远之笑了笑说:“各派?我们不都在这儿嘛!赶紧打电话回家就是了,通知家里做好戒备就是了。”停了一会又说: “我们这些人凑在一起也不容易呀,几十年了也没有过这阵式啊,这次别着急散伙,组团出去行游山河吧,哪里有异动也好随时处置。” “这个主意好。”魏德龙笑了笑接过话说:“那就去我玄空派走走,这个季节秦岭是很不错的,还可以就近去西安、咸阳看看。” “那还不如去我香格里拉转转,腾冲的地理气场是值得欣赏的。”段维畅抢话说。 阳澄赶紧接话说:“诸位就不要争了,最好一个地方接着一个地方行游,把各大派都走个遍。”然后一转话锋说: “不过这里就在庐山脚下,总不能舍近求远吧,还是先在南昌和庐山一带走走吧,我形法派也好尽地主之谊。” 韩远之点头说:“行,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先上小阳家打秋风!” 第861章 云游 当天中午,这十三名风门各派尊长已经悄然出现在九江市区,找了家大酒店要了间包厢吃饭,算是自己给自己庆功了,虽然这小小的“功劳”相对于他们的身份来说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入席之后没着急喝酒,关上门纷纷给家里打电话,结果却都有些意外。 魏德龙小声问何野鹤:“何长老,能联系上你的宝贝徒弟吗?” 何野鹤摊开双手说:“怎么了?欧阳静不是和你家魏泉在杭州吗?你儿子不见了?那我打个电话问问。”电话打出去了,却是盲音,然后扭头说: “还真联系不上她,上个星期说有事出门,一直没回来。” 向立信在一旁打趣说:“这俩孩子不会是私奔了吧?” 魏德龙淡然说:“他俩的事情已经定了,正在挑日子,我们玄空派正和形法派商量一起发喜帖呢,用得着私奔吗?”停了一会又说: “向掌门,你也有老不正经的时候!现在知道你儿子兆华的脾性是谁遗传的了。” 韩远之呵呵笑着说:“我们这些老家伙关上门开几句玩笑没关系,在孩子们面前可不能这样,否则真成老不正经了,有失威仪啊。”然后转身说: “向立信,你也打个电话吧,看看你儿子在不在家。” 向立信拨了电话,有些错愕的说:“兆军倒是在,但是兆华不见了,也是好几天都没消息了,我临行前将寻峦派事务托付给朱昊长老,他上周和朱长老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酒席上众人的话有些乱,那边的段维畅也在一边打电话一边插话:“形法派和玄空派有喜事?真巧啊,我们香格里拉也有喜事,我儿段宇翀和他师妹农春燕……”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又看向大家很无奈地说: “嗯。他们俩也不见了!” 那边消砂派掌门蓝天枫也放下电话说:“怪事啊,小女蓝芩也离开了硇洲岛,如今也联系不上。” 酒桌上渐渐安静下来,大家不说话纷纷都看着敬仲春。敬仲春喝了口酒问:“诸位同道,为何这样瞅着敬某?” 韩远之张开嘴巴说:“小徒韩海敏也不知去向,与各派弟子的情况差不多,都是接到九星派现任掌门慕容楚的邀请,说是去行游天下山水,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这事情有些蹊跷啊?” 原来这些年轻人全是被九星派掌门人慕容楚拐走了,慕容楚在江湖风门中素有雅望,请这些年轻人游山玩水聚会,大家都欣然应邀,只是这事有点让人意外,联系不上就更奇怪了。再结合唐英杰九江秘密基地的异动,众人隐约都想到了什么。 敬仲春有些无奈的回答说:“我离开杭州时,慕容掌门也有要事外出,临行前将九星派事务托付给武空长老,并秘嘱不得外泄她的行踪,也不许任何人追问,小儿七宝也随她远行。如今看来这阵式不小啊,定有大事发生。这事本属隐秘,我不该多言,但大家已经查觉蹊跷,算算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我试试联系慕容掌门,问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敬仲春给慕容楚打了个电话,拨通了,说了几句话,面色却越来越凝重,他显然以神识拢音,旁边听不见交谈的内容,看他的反应不太对劲,大家也越来越焦急。好不容易等这个电话打完了,众人纷纷问:“敬仲春,究竟出什么事了,他们都在哪里?” 敬仲春拿起瓶子,先给韩远之、段维畅斟满酒,又转圈将所有人的杯子都添满了,一边斟酒一边说:“诸位不必担心,他们都在一起且安然无恙,昨天在四川华蓥市,今天已经到了成都,本来是十三个人,恰好在武侯祠又碰见了随一位高僧云游的盼盼,王崇阳,你儿子也在啊,他们都在宽窄巷子吃饭呢。”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说:“原来在成都会餐呢,盼盼也凑到一起去了?既然无事,敬兄的表情为何如此凝重,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敬仲春倒完酒回到自己的座位却没坐下来,端起杯子说了一句令举座震惊的话:“就在前日正午,川渝交界的华蓥九峰山深处,陆超前辈亲手格杀唐远芃,无间败类二十三人尽数伏诛,而一代地气宗师亦坐化于璇玑峰顶。这杯酒,遥祭他老人家!”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举杯遥祭,然后将杯中酒洒在了地上,这才追问敬仲春事情的详细经过。 就在各派尊长举杯遥祭陆超的时候,陆超本人已经在徒弟的陪同下来到了云南省保山市腾冲县。陆超没有直接回绵阳,也没有去香格里拉段家,唐成陪着师父是来调养身体的,同时也是游山玩水。一代地气宗师在天地山川间寄寓身心,是最好的疗伤方式。 这里接近中缅边境,地处三江并流之南,常年气候宜人,境内森林密布,四处青山绿水风光秀丽如画。发源于青藏高原的怒江、金沙江、澜沧江都经过了云南省境内,并行奔流数百公里,各自深切峡谷却未交汇合流,蔚为奇观。 腾冲一带的高黎贡山,是著名的深纵地貌,雄奇险秀如融一炉,最高落差达四千米,在此时可以赏尽一年四季的风景。 腾冲春暖,山脚下已是初夏风光,碧湖边北望浅寒颜色的峰顶,那天尽头是冬日景致,峰谷南北相间排列,因地势的不同如春夏秋冬层叠呈现。这一带多火山温泉,适合休闲疗养,陆超和唐成师徒看上去就是两个普普通通的游客,一位爷爷带着孙子出来玩的,锋芒收敛毫不引人注目,就算是擦肩而过,恐怕也认不出他们就是威震江湖的两代地气宗师。 陆超所谓的调养可不是躺在床上不动,也不像纵横江湖时那样穿行险要深野,就是优哉游哉,泡温泉、尝特色小吃、四处玩赏,既舒服又不累。他们在腾冲住了一个星期,行游路上换了好几家客栈,走到哪里,唐成都给师父的行程安排的舒舒服服。 这天老头上午在湖边遥望远山养气安神,下午来了兴致要舞文弄墨,唐成特意买来了腾冲特产的书写纸雪花宣,摆开文房四宝请师父题字。结果老头却把笔交给了徒弟,唐成画了一幅画,是巍峨天地间的高黎贡山主峰,老头子在留白处题了一首诗。 疾雷隐辚南山陲,猛雨晓霁收层霏。 舍舆振策不惮疲,欲与徒儿同艰危。 举头峦影高垂义,如蛇之路山腰欹。 旁伏猩狒兼貒狸,夔魈来往行人稀。 迩者吏卒初修治,稍辟榛莽删菑翳。 第862章 丹凤含书 唐成看着老头子的题诗慢慢品味良久,然后转身劝师父歇着,山水书画只是寄情养神,别过于沉浸其中累着了。 老头看着这幅画笑呵呵的说:“水墨之趣,诗书画并称,佳作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们两代地气宗师做的这幅画不错呀,信手而为却含灵枢之妙,你我皆无神念之功,但画意境界未失,这幅画我拿回去送给尤冉,她一定会喜欢的。” 唐成说话顺着师父高兴,笑着附和说:“书画当然首推宣纸,可这腾冲雪花宣倒也不俗,更有一个好处它不能揭裱,无法以影画作伪,这就是两代地气宗师真迹妙手留存啊。” 陆超放下笔说:“留存?提到这两个字,我倒想起去华蓥前所立的遗嘱了,我已经将瑞士陆超然信托基金转到程维汉的名下,自会有人办理手续,你回去之后签个字就行了。”停了一会又说: “离开绵阳时,我已经将尤峰名下的房产过户给小麦了,应该够她这一辈子过安稳的生活,假如我回不去,自会有律师去找她。” 唐成笑嘻嘻的说:“对呀,你还把重庆老宅和地气宗师秘室的钥匙都交给我了,这事情办的真是滴水不漏啊。不过您老人家安然无恙,我看长命两百岁没有问题,那陆超然基金就不必着急过户了,您老人家留着,想做些什么就做什么。” 陆超瞪了他一眼说:“听你的口气,不缺钱花啊?” 唐成眨了眨眼睛说:“您老留在重庆老宅秘室中的历代地气宗师传承收藏,我既继承衣钵也就收下了,至于陆超然基金是您老自己赚的,我凭什么就这样拿去?您为弟子铺好的路已经够宽了,没必要再给更多,要是传人不成器,留这些又有何用?”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我也要考虑为下代地气宗师留下些什么,不能全靠师父您的老本啊。” 陆超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说:“唐成呀,为师还真是小看你了,虽然知道你很有本事,但你的成就比我期望的更高,我在这个年纪可不如你啊。这是为师此生最欣慰的事!你不想收那就暂时不收吧,我签的是永久时效法律文件,不论过多少年,你随时签字都可以。” 唐成低下头,弱弱的说:“师父啊,弟子其实也有一件事要禀告。”停了一会幽幽地说: “我去华蓥前也留下遗嘱了,要是万一不幸,有一封信将托霍敏智交给您老人家。我知道您传承衣钵不易,短时间内再寻传人确实艰难,所以推荐了一个人,他就是秦刚,这孩子你认识的。” 陆超感慨地说:“怎么,还叫人家霍敏智,那可是你的亲舅娘。” “喔,对对对,舅娘。”唐成开心地说:“难怪您老人家当时要我好好照顾项琛,还不准有歪心思,原来她就是我的亲表妹。” 老头子看了他一眼说:“唐毓,你也跟师父留了这一手啊?是啊,那登上璇玑峰的人谁没有留传承后手呢?那日有一位神秘高手欲闯上峰顶,被庹玥瑛和千杯挡回,这人定是无间派传承所寄,你可一定要小心。”说到这里不无担忧地说: “师父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件事,至于唐英杰之流也不可掉以轻心。” 唐成劝说:“师父,一代地气宗师陆超已隐退于江湖,您就是绵阳的尤峰大爷,不必再操心这些事了,弟子有弟子的担当,否则何必继承地气宗师的衣钵呢?您都操心一百年了,就好生休息吧,再出来乱跑,小麦也不会乐意啊!” 陆超挥手就敲徒弟的脑袋:“小麦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什么叫乱跑?哪有你这么跟师父说话的!” 唐成缩了缩脖子,却还是让师父给敲中了,大惊小怪地说:“哎呀,师父你轻点,您老的武功这么厉害,不仅有形意马踏绝技还精通千猿手啊,弟子可没练过铁头功。” 陆超啐了他一口说:“我以前敲你,怎么没有见你这么疼呢?是我老人家武功大进,还是你小子越活越回去了?” 唐成拍马屁地说:“您老的武功不仅未失,而且功力大进啊!”陆超知道徒弟在满嘴跑火车,却只是哼了一声没再多说。 在腾冲休养了一周,陆超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秘法神功虽然废尽,但一身武功至少还能使出来三、四成,虽然远不能与当年之勇相提并论,但也算是高手了。 唐成以为师父要回绵阳,老头却又把徒弟带到丽江,在束河古镇住了几天。这里曾是茶马古道上一个古老的驿站,位于玉龙山南脉的向阳坡谷,山势形法秀丽,龙脉理气冲和,是一个静修颐养的好去处,气脉垣局呈“丹凤含书”之势。 就算不是风门秘法修行弟子,也能感觉到这里的空气和山水环境让人很舒适。 陆超这两天没有什么事,就带着徒弟在镇上闲逛,如今这个古镇的原住民几乎都迁出去了。镇中广场的四面都是店铺,抬头可见青山白云映衬下的翘角飞檐,显得空灵轻盈。低头看四周,有一种古老的厚重中渗杂着现代人气浮动感。 老式的木板门面上了黝红的漆,店铺的门槛被来来往往的脚步踩得发亮,脚下是斑驳的麻石路面,不知经过多少年的修补,似乎杂乱的踏过各个年代,镇中来往的几乎全是各地的游客。 老头买东西,唐成帮着侃价,在一家卖当地土特产的门店里扯了七尺很土的蜡染工艺花布,笑呵呵的塞到唐成的背包里让他背着。 唐成也不敢乐,一看就知道是给女人买的,老头说是回去送给尤冉姑娘,唐成却在心里嘀咕,十有八九是拿到小麦那里去献宝。买完花布又往正北走,去看当地的“神泉”九鼎龙潭,也是这镇上的灵枢地眼所在。 走到公园门口,陆超却停住了脚步,叹了口气说:“我上次来的时候,这泉是自然开放的,灵枢隐散滋润坡谷,今天却修了个小公园给围起来了,虽无大碍却也不合地脉章法啊,算了,不进去看了。” 要是谈伤势,陆超已经完全恢复了,但身体能够修养到什么程度,那就不是单纯的疗伤了。老头带徒弟到的地方自然都是绝佳之处,可是唐成心里既着急又纳闷,师父这两天净带自己逛街,干嘛还不回绵阳? 他这时候才小心翼翼的说:“您不想看咱就不看了,这束河古镇真不错,可是您老人家就不怕出门太久,麦,麦,麦师娘着急吗?” 陆超瞪了他一眼说:“师娘?这也不好随便乱叫吧?” 第863章 前往绵山 唐成听到师父的话,缩了缩脖子没有说话,这时又听老头子说:“天下适合静修颐养的去处很多,知道我老人家为什么要带你到束河来吗?” 唐成想了想说:“丹凤含书之局,确实应该领略。” 陆超摇了摇头说:“不仅仅为此,还记得你在吉娜羌寨对尤冉唱的那首歌吗?”停了一会又说: “我当时看你唱的那么深情,干脆就领你到这个地方来看看,歌印心声诗言志,找到感觉没有?” 唐成哭笑不得地说:“多谢师父费心了!但弟子觉得您老人家好像是故意不回去,其实您已经完全无恙了。” 陆超的神情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几天照镜子,很明显气色不佳就像大病初愈,不想回去之后让人看了担心。” 陆超确实有病容,一百多岁的老者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明显憔悴了许多,虽然云游颐养暗合天地灵枢之妙,但哪能那么容易完全恢复形容? 唐成却坏坏的笑了:“师父啊,你是怕麦师娘看见你这个样子担心吗?她如果真的在乎你,你这个样子会让人更怜惜,更能看出她的真心意。苦肉计懂不?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间到什么程度了,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 陆超呵斥说:“你这臭小子,不拿师父开心不行啊?我风流江湖百年,还用你小子教我怎么泡妞?”话虽这么说,过了一会儿老头又自言自语地说: “嗯,你也挺忙的,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就别总陪着我了,我明天就回绵阳。” 陆超次日离开束河古镇,从丽江启程回到了绵阳。 就在同一天,同样也养伤多日的唐宥终于赶到了位于晋中绵山的无间派秘密内堂。 晋中少雨多黄土,四野苍茫缺秀色,然而其腹地绵山却殊为奇异,谷壑幽深万木青翠,奇峰迭起间云雾蒸腾,身入其中,恍然错以为到了江南诗意深山。 唐宥一身行脚僧人的打扮,穿着青灰色的僧衣带着僧帽,肩背一个土黄色的褡裢,徒步进山,绕过抱腹岩中云峰寺,进入了并无道路常人无法行走的深山。 绵山群岩苍然,在绿树葱茏中显露的嶙峋石崖多呈灰深黛之色,这里自古就是河东最理想的出世清修闭关之所,悬崖绝壁间有不少大大小小或天然或人工凿建的静室禅房,隐于幽野至今不为人知。 要不是身临其地亲见,凡尘俗眼是没有办法想像这山中妙境的。这里自古是道家胜地,也是佛家净土宗修行的道场,之所以声名不显,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里为隐世闭关修行之所。那深山中的险峻山崖间,很多幽僻处还垂着一条条长长的铁索,锈迹辩驳已有千百年,是修士来往攀登,出入洞天静室时所遗留的。 这里有很多宫观庙堂,规模都不大,位置十分隐蔽,也从不对香客游人显示,掩藏在悬崖岩腹中精雅绝伦。 近年来,绵山外围一带有些古代遗存被发现,文化部门也在进行整理保护,但崇山峻岭中还有大片根本无法进行考察和开发的区域。 唐宥翻山越岭攀崖过涧,沿途还借助隐蔽的铁索攀援。这些铁索有的已有千年历史,掩于灌木杂草中,不是知情者根本找不到,要是换成一般的铁链,恐怕早已腐朽,奇异的是它们千年来却仍然完好,只是表面锈迹斑驳。 唐宥一路经过很多隐于山岩间或保存完好或早已倾颓的石龛静室、古寺道观,这些地方如今都已经废弃,没有了人烟。远望对面绝壁,终于看见两株古树展枝如相抱之势,无间派的秘密内堂入口就在那里。 这地方人迹难至,要是没有一身绝技是很难孤身闯入的。唐宥身受重伤逃离华蓥山璇玑峰,当时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深山中选择一处灵气充盈所在静养调伤。他伤的太重了,根本无法恢复,只能调治好表面上所受的外伤,强行压制内伤才勉强能够上路,这才乔装打扮奔赴无间派的秘密内堂。 唐宥翻山越岭的身形依然轻健敏捷,可是,这时候掩饰不住流露出疲倦之色,以他平时的身手和功力,来到这里根本不必借助山中那些暗藏的铁索,可是,今天必须这么上山了。他没有立刻穿过深谷到对面崖上的秘密内堂去,而是就近择一静室调息。 表面上,唐宥不想露出任何破绽,让人看出他身受重伤一身秘法几乎废尽。 看无间派的秘密内堂所在,就知道这里不可能是与外界往来的场所,无间派的创派祖师显化真人继承的是袁天罡创立的天罡太极秘法,显化真人本来是一位出世清修的道士,在世间云游时传授弟子杨公秘法,并结合自己于天地山川间的感悟,留下了无间派这一线传承。 自明代中叶,无间派将内堂迁到了山西灵石,而绵山中这一处秘密洞天是派中高手闭关清修之地,江湖同道极少知晓。到了民国时,唐远芃的祖父唐佑德为了开拓基业、世间经营往来方便,又将无间派的根本道场包括内堂都迁到了南京郊外,长江以北的浦口一带。 想当年七大派围剿无间,就发生在金陵江北。 当时唐远程和唐远芃兄弟还没有出生,唐佑德当时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九星派召集叠嶂、寻峦、凤凰谷、香格里拉、形法、玄空等六派要对无间派不利。 唐佑德并不清楚具体的事态,更不知道陆超持量天尺暗中找到九星派商议此事,并要求九星派一定要传话让寻峦派掌门袁崇焕表态。 为了以防万一,唐佑德把怀着身孕的儿媳送走了,名义上却不是为了避祸,只说是去拜祭祖师。无间派的核心弟子,得传本门最高深秘法,都要在祖师显化真人真身坐像前拜祭,但基本上都是在成年修炼有成时,小孩子不可能进得了绵山秘密内堂,更不要说孕妇了。 但是,唐佑德就是把自己怀有身孕的儿媳送去了,借口总是能找到的,再说了,他连弑兄夺位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又在乎什么忌讳呢! 这位孕妇是被两名高手抬进绵山的,他们都是唐家世代的心腹仆从,一人叫唐全道,另一人叫令狐骢,其中唐全道就是唐宥的父亲。 恰在这时候发生了七大派围剿无间之事,陆超带着弟子祝高明在最后关头也现身了,无间派被一网打尽,这位孕妇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兄弟,取名唐远程和唐远芃,总算躲过一劫留下了香火,可伶的孕妇不久就死在了这绵山之中。 令狐骢后来于乱世中身亡,唐远程唐远芃兄弟跟随唐全道辗转到台湾,最后选择在美国落脚,用数十年之功经营了芃程集团这个庞大的组织。 第864章 无间内堂 如今世事沧桑轮回,唐远程唐远芃兄弟先后殒命,而身负重伤的唐宥拼尽最后的余力,又回到了绵山深处。 当他穿过两山之间的峡谷,沿嶙峋山岩中隐蔽的小道走到那两株枝叶合抱的千年古树间时,有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前方,低喝一声:“诸法如幻!” 唐宥冷冷地回答说:“无间化煞!” 那人赶紧躬身行礼,喃喃地说:“总教练,你终于回来了!二老板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杰先生和他的手下三天前就来这里了,我和实心一直在担心您,您没事就好!” 唐宥眉心紧锁,看了看那人面无表情地问:“哦,唐英杰已经来了?他带了多少人,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又对你们说了些什么?” 唐宥急急地提了一大堆问题,却没有等那人回答又说:“唉!二老板此去本来就没有打算回来,与陆超同归于尽,也算是他完成大愿了。”最后意味深长地说: “随我进去吧,实心在哪里?” 那人回答说:“实心在祖师殿,我和他轮流把守这入口门户,一直在等待您来,现在总算放心了,杰先生也在等您。” 唐宥是无间派的内堂总管身份,负责组织的行动指挥之外,他私人还训练了十三名死士,类似弟子又类似仆从的身份,其中十一人已经命丧华蓥璇玑峰。剩下的这两人是他最信任的也是修为最高的一对兄弟,名叫令狐实心和令狐虚空,被派来驻守秘密内堂做接应。 他们并不是亲兄弟,只是唐宥认养的一对孤儿,名字是唐远程起的,之所以姓令狐是为了纪念当年的令狐骢。他们自幼修习秘法、枪法还有武功,以前是唐宥本人的贴身随从、最信任的心腹,所以这次行动才会被派到这里来。 听说唐英杰几天前就已经到了,只允许无间派内部高层进入的秘密内堂,唐英杰竟然将十几名手下都带进来了,唐宥不禁怒意升腾。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当日唐英杰一定是带着手下临阵脱逃,却躲到了这里。 无论是按无间派的门规还是芃程集团的组织纪律,唐英杰这种做法都应该被清理掉,而此时唐宥却只能不动声色,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如今无间派精锐尽失,他也深受重伤,就凭令狐虚空和令狐实心这两名手下,根本不是唐英杰的对手。 唐远芃有秘令让他杀了唐英杰,并将无间派掌门信物正式传于阁主,他必须要完成啊。 令狐氏兄弟并不知道唐远芃的秘令,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入第三人之耳,唐英杰带着无间派最后一批精锐弟子突然来到秘密内堂,他们也很惊讶。唐英杰解释自己奉唐远芃的秘令下山,为无间派保留最后的传承力量。结果他却在璇玑峰下遭遇伏击,一番苦战方才脱身,为掩护行踪,用了好几天才绕道来到这里。 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有所风闻,唐远芃不幸与陆超同归于尽,随他一同前去的高手也都不幸殒命,只有唐宥带伤逃走,如今下落不明。 假如在知情者面前,唐英杰的谎撒得不算高明,但如今唐远芃等人已经死无对证,谁敢说二老板没有下此命令呢?唐远芃命令唐英杰下山设伏时,唐宥并不在旁边,是否还有秘密交待,如今唐英杰自己怎么说就怎么是了,除非唐宥敢跟他公然翻脸。 无间派自古的秘密内堂,原本只有唐远芃兄弟、唐宥、赵芃凡、唐英杰这么几个人知道,唐宥事先派了两名手下来,而唐英杰则又带了十几号人来,这个自古清修之地,还从来没有这么杂乱过,杂乱中隐藏着阴谋凶险。 无间派真正主事的内堂,从明代中叶起早已迁出了绵山,但自古以来的规矩,历代掌门的传承仪式所在、接过传承信物的地点,必须是这里。 唐远程和唐远芃在海外建立组织,以无间派隐秘传承为核心,先后主事也相当于掌门的地位,但他们却没有自称掌门,在组织中众人称呼他们为大老板和二老板。 按唐远芃的想法,赵芃凡应当在此地遵照门规仪式成为下一代无间派掌门,完成传承的正式回归。无间派的传承信物是一支大约五十公分高的带柄金铃,名叫无间铃,当年金陵郊外的大战后已经失踪。后来唐远芃兄弟按照秘密内堂中存留的图谱典籍记载,又打造炼化了一模一样的一件。 新打造的无间铃,虽然凝聚了唐远芃兄弟多年的心血和神念淬炼之功,但比起无间祖师显化真人的遗物,神妙之处还差的很远,只是一种替代象征而已,其威力恐怕还不如秘密内堂中保留的其它几件法器,比如不久前在璇玑峰上损毁的一对银龙软剑和那一只子母埙。 秘密内堂祖师殿中保留了显化真人的遗蜕真身,还有历代门中传承谱系典籍,若干重要的秘法器物,这里应该是最为隐蔽和安全的场所。 唐英杰对无间派的传承不感兴趣,但在如今这个特殊的时机,他必须拥有无间派的传承象征,才能够名正言顺的掌握芃程集团这个外围,否则只怕内部高层不服。 唐英杰要是得势之后再经过一番清洗,哪怕最终把无间派的名义一脚踢开也无所谓,而唐远芃率领的组织精锐被一网打尽,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帮了唐英杰一个大忙。但是,他这时候仍然显得很谨慎,毕竟唐宥生死未知,而那位神秘的阁主还没有出现。 唐宥随着令狐虚空走进山崖中,两株古树后竟是嵌在岩腹里的一座古祠,分不清究竟是佛寺还是道观,祠堂左右供奉的分别是神像和菩萨,真人等身大小。这祠堂也就和普通的一间厅堂差不多大,正中却无神坛供奉,而是一面山屏。 这山屏应该是天然形成的,却经过巧妙的人工凿建,凝炼绵山悠深的灵枢之气,假如在崖外以高人的神识查探,因此山屏的存在,山势地气浑然一体,根本发现不了有这么一个地方。除非攀到高处钻入树后藤萝掩映间,亲眼看见才能查觉。 绕过山屏,后面是山中的一条甬道,天然的岩石裂隙形成的空洞,又经过了人工的凿建,入口很窄,进入深处却是渐行渐宽,空气好像是流通的,温度和湿度都非常合适,而通道两侧还凿建有小型石室,是历代高人的闭关之所。 再往前走是人工修建的一道牌楼,象征着山中门户,牌楼后就是这个山腹岩洞最宽敞的地方,也就是祖师殿。 第865章 拜祭显化真人 祖师殿正中有一个八十公分高的青玉坛,台上端坐着无间派祖师显化真人的真身遗蜕彩塑造像。虽是千年遗蜕,但这位真人眼帘微闭好像神气开阖,身如灵枢宛然运转山外绵绵天地气息。 桀骜不驯的唐宥走到这里也不禁肃然起敬,未至牌楼就已经端正身形整理僧袍,准备入殿中跪拜了。 就在这时候,有一行人从青玉坛左右两侧快步走了出来,以唐英杰为首迎到牌楼前,做了一个让唐宥目瞪口呆的动作。 只见他们很整齐的扑通跪倒在唐宥面前,一律头披白麻帽、袖戴黑纱,脸上满是哀戚之色。唐英杰跪在牌楼下泪流满面地说:“总教练,您终于回来了,是我无间派不幸中的万幸啊!我这几日在后山设灵堂祭奠二老板和殉难的同门,也一直在向祖师祈福,希望您能平安归来。璇玑峰一战,唐英杰奉命离去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在此向您请罪了!” 虽然已听说唐英杰在山中设灵堂祭奠二老板,但亲眼见到他如此举止,唐宥还是大吃一惊。唐英杰这个白洋鬼子啥时候学会玩这套了,披麻带孝,还列队跪迎请罪? 唐宥真想挥手格杀唐英杰,可这时候他感到一阵虚弱无力,神念大损连全身内劲都很难凝聚,能强压伤势坚持着来到这里已经是个奇迹。 这时候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连心中的那一分杀意都小心的收敛起不能让唐英杰查觉,同时也觉得眼前发黑腿有些发软。 令狐虚空令狐实心已经是跟随唐宥多年的心腹下手,两人也是高手,虽不敢用神识放肆窥探,但也感觉到唐宥的周身神气有些不对劲,完全不像总教练平日那桀骜不驯的阴森锋芒,收敛的似有似无。 他俩刚觉得有一丝诧异,唐宥已经借势跪倒在地,掩饰的非常巧妙。 唐英杰等人列队跪在牌楼下,在他们身后,唐宥迎面正对的位置,就是显化祖师的真身祭坛,唐宥站着也不合适。他本来就打算跪拜的,于是就像没有听见唐英杰的话,端端正正的朝着祖师法座跪拜,令狐实心和令狐虚空也一左一右赶紧在他身后跪下。 恭恭敬敬跪拜祖师后,唐宥这才站起身来说:“二老板此生之大愿,我们都是清楚的,不幸殒命确实令人感伤,但与陆超同去,求仁得仁,想来也心中无憾了。我无间派一直隐秘传承,今日元气大伤,幸得诸位安然无恙,将来都是重整组织的栋梁啊。” 他说话时没有看唐英杰一眼,神色冷峻,眼中却充满哀伤。唐英杰就势站了起来说:“总教练,我奉二老板之命提前离开璇玑峰来此驻守秘密内堂,就是为了给无间派留下传承血脉。如今二老板已不在,诸事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啊,我等何去何从,当以总教练马首是瞻。” 听他的意思,是要集合无间派的残余分子奉唐宥为掌门,时间地点倒也正好合适,在这秘密内堂的祖师殿中举行正式仪式就可以了,而如今确实也只有唐宥的身份最合适。 唐宥摆了摆手,仍朝跪在地上的众人说:“你们也起来吧!”这才对唐英杰说:“众同门在璇玑峰殊死一战,我也是侥幸逃生,你却安然无恙而去,实在令人意外啊。你有二老板的秘令,能保全这些门中精锐,是大功一件。而对你、对无间派,我也有秘令在身。” 唐英杰的神色有些惊疑不定,语气异常恭谨小心:“哦,总教练有何指示?” 唐宥冷冷地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后院灵堂祭二老板,我远道而来还需要休息一夜,才能够恢复形神。”他在唐英杰面前仍然将架子端的十足,完全就是平日的风格,丝毫没有因为神功废尽而露怯,不明底细谁也不敢小看他。 此山腹中另有洞天,穿过祖师殿,后面是一条隐蔽的弯曲甬道,前走不远黑暗中却豁然开朗,竟然走进了山中的一个“庭院”,四面高崖树木森森,环绕着一片有足球场大小的谷底,谷中花草葱茏,崖上山泉还汇流成一眼碧水清潭,这里就是他们所说的后院。 在碧水清潭旁边依山崖建有几间房舍,唐远芃的灵堂就设在这里,这天拜祭完唐远芃,唐宥又择一静室休息一夜。第二天才把唐英杰叫到秘室中,两人之间有一番“推心置腹”的长谈。 谈话的气氛显得很坦诚,而且是越聊越坦诚。在唐远芃搏命一击之后,已经露出穷途末路衰亡之兆的芃程集团,如今这两位硕果仅存的高层人士,也不得不精诚团结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唐宥首先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责问之意,直言不讳的表达了对唐英杰临阵脱逃的质疑与呵斥,唐英杰连声解释自己确实是奉了二老板的秘令,唐宥也并没有再追责,究竟有没有这回事已死无对证,这一页就算揭过了。 唐英杰看上去出了一头冷汗,最终却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接下来,唐英杰提出了对无间派和芃程集团未来发展的建议。他非常坦诚的说自己对二老板的不惜一切代价要报仇的做法很不赞成,如今的无间派已经没有力量也不应该再继续与江湖风门为敌,当务之急是两件事。 第一是唐宥正式继任无间派掌门,然后以此身份尽快赶回美国,收拢并聚合残余力量,隐秘行事,对外不要再暴露无间派的任何行迹。第二也是更重要的,整合芃程集团这个外围组织,使它成为一个现代化的商业集团,同时秘密发展地下组织网络,尽量淡化无间派的痕迹,这才是他们最重要的利益所在。 唐宥表示赞同,连声夸赞唐英杰确实是人才想得很周到,但是,语气一转又说:“我已老朽,大老板和二老板先后而去,如今唐宥也意志消沉。杰克,芃程集团的将来就要靠你了,至于无间派传承,也须要你辅佐阁主啊。” 唐英杰略带诧异的问:“阁主?” 唐宥淡然说:“你不会一无所闻,她是大老板和二老板的密传弟子,也是无间派秘法的衣钵传人,如今修为境界已远在你我之上,二老板之所以会下定决心放手一搏,一来是机会难得,二来也是因为有阁主这位传人可继承无间派衣钵。” 唐英杰以手扶案探过身子说:“我有一丝风闻,但这位阁主身份神秘,连我都从未见过。” 第866章 先下手为强 唐宥听了唐英杰的问话淡然说:“她就快来了,二老板给我的秘令,就是在此地举行无间派当代掌门的即位仪式,让她在祖师座前正式接过无间化煞金铃。”停了一会继续说: “待阁主完成无间派传承回归之后,你方才说的计划是当前上策,她所代表的是无间派秘法传承,而芃程集团这个组织将何去何从,就在于你了。” 唐英杰想插话,但是唐宥没有给他机会,只听他又说:“阁主神通广大、手段高超,已经乔装接近程维汉博取他的信任,自有办法将他悄然拿下,谋夺杨公量天尺逼问地气宗师心盘,那地气宗师传承也将落于她手,她的身份越神秘对你我就越有利。”停了一会又说: “那程维汉也是你的心腹大患,就算你有心潜回美国躲避,不再与风门各派起纷争,你认为程维汉会放过你吗?” 唐英杰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不要报息事宁人的幻想,自从五派共悬花红之日起,程维汉和你就是不死不休之局,如今陆超和二老板同归于尽,他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杀了你的,这一生都将会是不散之阴魂,除非把他解决掉,否则你的任何计划都实现不了。”唐宥殷殷地说: “而如今只有阁主能完成这个任务,所以你要尽全力配合她、支持她,这也是在保护你自己的安危……” 唐英杰越听越感兴趣,越听越入神,身子也凑的越来越近,很关切的问:“原来二老板给总教练、阁主和我们三人都留有秘令,无间金铃您也带来了?” 唐宥从僧袍中取出一支带柄金铃,用左手递过去说:“这便是无间派的传承信物,你仔细看看,将来的一切,都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唐宥那话的语气听起来语重心长,并伸出右手像一位长者一样轻拍唐英杰的肩头。 唐英杰伸手就要接过金铃,恰在这时候,金铃轻轻一响,这响声荡漾而开无形中却含着犀利的冲击力突然爆发,侵入元神能让人立时晕厥不起,更别提有任何反应动作了。这是唐宥凝聚残余的神念之力发动的猝然一击,选择了这样一个令人无法防范的时机。 铃声荡漾,却莫名伴随着景物的改变,密室中光线一暗,四面墙壁恍惚变成了黑夜中树影丛丛的山野,唐英杰的身形不见了。 唐宥的右手似乎拍中了唐英杰的肩膀,又好像是拍空了,只是拍在了一股凝成实质的力量上,周围被幻法笼罩,他的全身也被这力量束缚,动弹不得甚至呼吸不了。 这是幻法大阵,唐英杰暗中蓄势已久此刻突然发动,并运转神念之力制住了唐宥,秘室中的灯光也灭了,幻法随之消失,只有黑暗中一坐一立的两条身影。 唐宥坐在原地一手持无间金铃,另一手抬在空中,就像一尊奇异的雕塑,唐英杰已经站了起来。 “你想杀了我?!”黑暗中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然后都沉默了。 过了片刻,还是唐宥首先开口,他的呼吸在艰难中尽量显得平定:“唐英杰,你怎么敢?” 唐英杰缓缓回答说:“总教练,要是平日我自然不敢,就算你身受重伤,只要二老板还在,我也不会这么做。” 唐宥的说话声有些喘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英杰淡然说:“你化妆成一位僧人而来,还用特殊的颜料将皮肤涂黑,就是不想让人看清你的血色,要说是乔装行路需要倒也合理,但休息一夜之后仍然乔装就说不过去了。二老板丧生璇玑峰,只回来了你一个人,要说毫发无伤这怎么可能,我只是在犹豫猜测,你究竟还剩下几成功力? 我的印像中你从没有戴过戒指,如今穿上僧袍右手居然戴着一枚戒指,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没想到无间派的第一格杀高手唐宥,竟然沦落到在戒指中暗藏毒针杀人的地步,看来你的功力是废的差不多了,可怜啊可怜。你也清楚我这样的高手怎么可能被一支毒针取命,所以又用无间金铃偷袭,让我不能及时运转神念阻挡毒性绵延。 唐宥,你的计算很精,早想杀我是吧?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动手,是你逼我的。不要拿这种眼神看我,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至于阁主,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让她完成二老板和总教练您的遗愿,替我解决程维汉,除掉最大的遗患……” 唐英杰的语气略带得意,声音听在耳中却越来越冷、越来越远,唐宥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冷,想说话却连喉结都无法蠕动,这世上的一切都渐渐变得很遥远了。 “唐宥,你这一生都像那两个老不死的影子,老不死的终于死了,你这个影子也该随着他们去了。”这是唐宥在这个世界上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这天后半夜,有恸哭声从无间派秘密内堂的后院洞天中传出,唐英杰走出秘室,流泪召集门下弟子,告诉他们总教练唐宥在璇玑峰突围时身受重伤,全凭一股坚韧的毅力强压伤势赶到这里,传达唐远芃的遗命之后终于伤势发作,不治而去。 唐英杰说话时手持一支金铃,正是无间派的传承信物,他如实转达了唐远芃的遗命,将在这里等候阁主的到来,率无间派剩余弟子奉阁主为正式掌门,并向不知情者介绍了神秘阁主的来历。 这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他杀了唐宥却秘而不宣,在手下面前仍然尊从唐远芃的密令,就像真的要完成唐宥未完的使命。 唐宥的遗体换装收殓,停放在唐远芃的灵堂中,暂时并未处置安葬,等待阁主到来。灵堂中又加了唐宥的牌位,无间金铃就供在香案前,唐英杰率众人洒泪拜祭。 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仍是那间秘室,金正阳和唐英杰正在密商,这时候没有第三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金正阳有些疑惑的说:“杰克,如今唐宥已死,顺势除掉令狐家兄弟很容易,我们在此地设伏等待阁主上门,掌握组织的一切阻碍就都解决了,也可以说与无间派彻底脱离了关系,但听你的命令,难道真的要……” 唐英杰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是的,我说的是真的,就是要执行唐远芃的遗命,让阁主正式就任无间派掌门,等待她拿下程维汉夺取杨公量天尺逼问地气宗师心盘。”停了一会愤愤地说: “要是不成功我们没有损失,借程维汉之手除掉她,要是能成功的话正合我意,就算我想退避,程维汉也不会放过我的。” 第867章 虚以委蛇 金正阳听了唐英杰的话,看着他说:“那倒是真的,程维汉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再说那地气宗师传承可不仅仅是一个象征名号,历代地气宗师所继承之物,对你我而言是怎样一笔难得的财富和宝藏,难道你不感兴趣吗?”唐英杰意味深长地说: “阁主要是能得手,无非为我们做嫁衣,我忌惮唐宥却并不忌惮这个神秘阁主,秘法修为再高也不过是孤家寡人。我的目的是拥有组织的一切而不是无间派,两位老不死的错就错在将传人的身份弄的太神秘了,如今的组织中还有谁知道她?等到那一天,她将是一个从来都没存在过的人!” 唐英杰提到历代地气宗师传承不仅仅是一种身份名号,还意味着继承惊人的财富和宝藏,想想历代地气宗师都是些什么人,千年未断的传承,仅仅是留存的器物至今恐怕已是无价之宝。而对于秘法修炼者来说,其传承典籍、山水笔记、感悟心得等等更是无法以金钱来衡量的。 唐英杰猜的一点都不错,上代地气宗师陆超留给当代地气宗师唐成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远在瑞士的陆超然基金就拥有香港项氏集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无论在谁的眼中看来,这都是一笔令人咋舌的巨大财富。 唐成并没有立刻就接手,但陆超已经签署了具备永久时效的法律文件,他可以随时以程维汉的名义签字过户。 对于地气宗师传承来说,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陆超将自己在重庆近郊老宅中的钥匙早就给了唐成,并且告诉他老宅下面有密道可以通往一处密室,密室中有陆超本人百年来的私人收藏和历代地气宗师存留的各种器物和典籍。 那里到底有多少东西唐成也不清楚,但陆超让唐成整理并挑选其中与各派传承有关、有所借鉴帮助之物,转赠江湖风门各派。仅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密室中的收藏不仅数量惊人,而且贵重的让各派尊长都无法拒绝。无论谁得到它按照这种方法去做,都是笼络江湖人心的绝佳手段。 唐英杰只是猜测,而实际情况只会比他的猜测更加夸张,金正阳却眉头紧锁,喃喃地说:“杰克,你说当代地气宗师所继承的是一个巨大的宝藏,我没有来这无间秘密内堂之前,也曾猜测这里千年传承遗物一定会很丰富,珍贵无比,可是来了之后却很失望,这里只是一座空窟啊,那历代的秘法器物和传承典籍却不见踪影。” 金正阳的话让唐英杰觉得好笑,但却没有笑出声,又听他说:“大老板和二老板五年前一起来过,听说当时带回去一卷图谱和几件法器,东西拿的也不多。如今这里已经没留下什么了,千年以来历代无间派弟子自己就不会取用吗,估计早就被拿空了。”停了一会又说: “你想借阁主之手除掉程维汉或借程维汉之手除掉阁主,都是可以的,但想在地气宗师身上有什么收获,恐不必报太大的期望。” 密室中没有点灯,在一枚钨光石发出的柔和白芒的照耀下,唐英杰的眼睛眯成细细的一条缝,似笑非笑地看着金正阳问:“是吗,你在这秘密内堂中就没发现宝藏吗?” 金正阳想了想才回答说:“若说珍宝,当然有了,显化真人的包骨真身彩塑,无论是艺术价值还是文物价值都堪称绝品,已经是北宋遗物了,至今面目神彩还栩栩如生,这要是弄到国外去,绝对能卖一大笔钱!还有前山祠堂内那三尊彩塑,尤其是那一尊菩萨实在是太精美了,分明是造像却宛若真人。”说到这里看了看唐英杰,见他没有说话,停了一会继续说: “如果都能够弄出去,按我的想法最好是弄到我们大韩民国,找一座山凿建石窟祠堂,就按这里的形制,然后再向世人公布,那绝对是轰动性的重大历史发现啊。这一手用他们常说的江湖门槛叫什么来着,天梯还是盘局?绝对能成为无价之珍宝,见证与创造一段辉煌的新历史,连历史考证我都编的差不多了。” “看来你们韩国人就这点出息,只懂得窃取别人的历史为己用。”唐英杰小声嘟囔了一句,满脸露出鄙夷之色。 金正阳说着说着,已掩饰不住眼中的贪婪与向往。唐英杰看着他,心里忍不住想笑同时也有一丝失望。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个原名杰克--约翰逊的白洋鬼子已经成熟了很多,变得既聪明又果断、非常有手段。但身边这个狗头军师可没有太大长进,唐英杰的眼界高了,以至于渐渐的有些看不上他了。 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却打那几尊塑像的主意,搞得像个倒斗盗墓的蟊贼,偏偏还自以为得意高明,如此也就罢了,金正阳居然还想把显化祖师的真身遗蜕也偷出去卖了,就算再贵重又能值几个钱?这化身在无间派弟子眼中才是无价的,脱离无间派的传承背景,便已将最珍贵的价值都给损毁了。 更糟糕的是,显化祖师包骨真身像要是流落到海外文物市场,只要在任何一场拍卖会上露了白,风声传了出去,江湖风门各派怎么会不闻不问,这是开罪天下啊!就算不是自家祖师,但此举绝对会激起同气连枝之恨,有关的人只要被查出来,一旦不慎被风门中人盯上,绝对会被轰杀成渣。而且此仇恨根本没有消解的可能,干嘛要惹这种麻烦? 以往觉得挺聪明的一个人,如今怎么变成蠢材了?或许金正阳自认为不论做什么,都有上面的唐英杰顶缸吧,他只需捞好处就行。唐英杰在心中暗骂一声,脸上却没有露出反感之意,然后又不动声色的问: “金正阳,你仅仅只看见了这些吗?” 金正阳摇了摇头说:“我怀疑这里除了这间密室之外,还应该有真正的密室,里面藏着无间派历代传承的宝物。但这几天我搜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入口,如果真有的话应该在显化祖师像下面的玉坛中。令狐实心和令狐虚空也在,目前也不好把那祭坛拆了,等大事办完再说吧。” 唐英杰这才稍有些满意的点头说:“你还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事啊?”然后以命令的语气吩咐: “按我的吩咐准备迎接阁主到来,不能出一丝差错。我们要时刻戒备提防这个人,但表面上一定要恭谨,以无间派弟子的身份恭迎当代掌门即位。” 第868章 阁主现身 唐英杰和金正阳在密谋的时候,秘密内堂的入口处那座祠堂内,令狐实心和令狐虚空以神识拢音也在小声的说话。他们面对着崖外两株枝桠虬结的参天古树,背后是掩住洞天气息的山屏,没有别人能听见他们在谈什么。 令狐实心疑惑地说:“总教练的死太突然了,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令狐虚空想了想说:“我和你一样怀疑唐英杰,但是,总教练确实是身带重伤而来,我也看出他不对劲了,那天上山他是徒手攀援的,袖子上还沾着泥土和草叶,这在平时简直不敢想像,进去之前才把衣服整理干净。” “只有总教练一个人冲出了重围,还要躲避追杀,一路乔装打扮强压伤势赶到这里,确实已经是油尽灯枯,我验看过尸身没有破绽。”令狐实心摇了摇头说: “但是,他是在与唐英杰密谈时突然离去的,我总觉得……” 令狐虚空面无表情地说:“凭空猜疑的话,事情当然有种种可能,但是没有证据啊!况且唐英杰对我们并没有异状,仍然让你我轮流驻守入口和祖师殿,一切尊从总教练的遗命安排。” 令狐实心看着他说:“想印证唐英杰是真心还是假意,如今只能静观其变了,只有一个办法,等阁主来。”停了一会又说: “假如唐英杰真的心悦诚服奉阁主为无间派掌门,并按阁主的号令行事,形势已成自然也无话可说了。将来执掌无间传承的还是阁主,至于组织的事,总教练早就说过,二老板若不在,组织也就随他去吧。” 令狐虚空点了点头说:“那我们还得守好这个入口,一定要首先见到阁主,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提前告诉她,让她心中有数好做防范。” 这两人就在祠堂中一直坐到第二天早上,当远处的霞光映入山谷,那两株几人合抱的古树枝叶投影在他们的身上,令狐实心站起身来要返回祖师殿了。 恰在这时候,神识突然感觉到那座山屏凝炼的灵枢之气有微弱的扰动。他立刻身形一顿冲令狐虚空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有人来了! 令狐虚空就像一道阴影飘出祠堂站在一株古树后,身形几乎淡的看不见,神气完全融入到山石间,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喝问:“诸法如幻!” 他站在左边的树后,然而喝问声却好像从右边的山崖间传来,这也是幻法大阵的一种妙用,所谓幻法不仅是所见之幻,也是声闻之幻,以他的功力自然还不能自如运转,但已经很有些根基了。 没有人说话,回答他的是一阵箜篌弦音,淙淙拨响竟从四面八方传来,真真切切就是那岩壑山林发出的声音,背后的山屏竟然也有箜篌弦声。这才是真正的声闻幻法,完全运转自如的幻法大阵,神念之功融入幻法中已臻化境。 要是唐远芃还在世,听见这弦音一定会很惊讶也很感慨,那赵芃凡的神念之境不知何时已悄然更上一层楼,隐约已有万物含情之生动。只是这秀美绵山所发出的弦音,却莫名带着一丝凄清彷徨和冷冷的哀伤,不知从璇玑峰退走之后,赵芃凡又走过一段怎样的历程? 就算来者尚未现身,令狐氏兄弟也再无一丝疑虑,能将幻法大阵运转到如此神妙的境界,那只能是无间派秘法的衣钵传人阁主了,他们抢步现身跪在树下说:“属下虚空、实心,恭迎阁主,您终于来了!” 唐英杰正在灵堂中为唐远芃和唐宥守灵,披麻带孝神情肃穆显得一丝不苟。就在这时候,他细长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元神中仿佛听见了拨弦之音,从这洞天外的四面山野中传来,再看金正阳等人的神态,好像是毫无感应。 他正准备起身,令狐实心走了进来禀报说:“杰先生,阁主到了!” 一直等待的这一刻终于来了,唐英杰深吸一口气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表面上却恭谨异常,赶紧集合手下到祖师殿牌楼前迎接。这场面已经演练的很纯熟了,一切就与前天迎接唐宥时一样,从祖师祭坛两侧列队抢步而出,披麻带孝跪迎请罪。 他们赶到牌楼前,阁主正从甬道中施施然走了过来,素手空空未拨箜篌,然而伴随她的弦声不绝,好像回音又不是回音,整座山腹每一块岩石都仿佛化成了天然的琴弦。 人走的越近,这弦声却变得越悠远,恍惚是穿透岩层从山外传来。 那少女走来,体态妖娆媚骨天成,眉宇间不知为什么有一丝憔悴与忧郁,这为她增添了一抹成熟的韵味。每个人都能看见她的身形五官,却又不敢肯定是否真的能看清楚,看起来好像清晰但确实很朦胧,每个人看见的都不太一样,包含着某种元神心像的折射,并不完全是她的真实面目。 “阁主,您终于来了,唐英杰率无间派幸存弟子恭迎法驾!二老板在璇玑峰上不幸与地气宗师陆超同归于尽,总教练孤身杀出重围带伤赶到这里传达秘令,随即撒手而去。我等将奉您为无间派正式掌门,在此继位,请您定夺今后大计。”唐英杰恭恭敬敬地说: “唐英杰惭愧,我等众人在璇玑峰一战中未能尽力,待您正式即位之后,请以掌门的身份加以罪责!” 唐英杰说的话和这个排场都够恭敬的,恭敬的甚至有点过分了!众人明明是向着阁主的身形拜倒,然而眼前一花阁主却不见了。回头再看,她已经莫名穿过众人,来到了显化真人祭坛下,向着祖师拜伏于地,将所有跪拜迎接的人都晾在了身后。 没有人看清她是怎么穿过去的,幻法大阵一直随身运转,众人见到的她好像并不是真正的她,而阁主的身形早已到了祭坛下,望空处跪迎的众人尽皆骇然。 阁主一现身,就展示了无间秘法高深玄奇的境界,露了一手震慑众人。刚才这一幕还隐含着另一种意味,假如众人企图在这里突然伏击,她已做好了准备根本不可能被围住。至于其他人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就看他们心里有没有鬼了。 最震惊的人当然是唐英杰,他也是修习幻法大阵的高手,还不至于连阁主的身形都看错了,但方才他没有翻脸动手的意思,也不便展开神识扰动幻法,所以就让阁主这么轻松的突然出现在身后。 看来这位神秘的阁主和唐宥到达秘密内堂时的状况完全不一样,唐宥当时身负重伤,而阁主这时的功力却在巅峰,显得深不可测,根本无须再暗中试探。 第869章 掌门即位 唐英杰现在这个迎接场面多少有点不合适,一看就有那么一点虚情假意。他引领众人迎路跪拜,恭谨的过分了些,而且拦在了祖师法座前面。 阁主进入祖师殿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跪拜显化祖师,而不是领受门中弟子的跪拜,这才符合传统的仪典。 阁主敬行完跪拜显化祖师大礼,这才站起身来淡淡的说:“诸位同门都起身吧,我无间派逢此大劫,幸有诸位仍在,你们都辛苦了。杰克先生有秘令在身驻守此地,是功非过,何罪之有?” 等众人都站了起来面向祖师法座,阁主转过身来面对大家,场面与形势不经意间已完全变了,她站在青玉高坛前,背后是显化祖师真身法座,那八方弦音已经成为隐约的空灵之声,在祖师殿中回荡。 众人站在牌楼下望去,高台上的显化祖师眼帘微闭,然而神情就像正在心像中凝视,宛如千年以来一直定坐于此从未离去。 赵芃凡婷婷的身姿这时候也莫名显得庄严而神谧,站在那里就是一派尊长的气度威仪,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敬服。 唐英杰暗叹一声,幻法大阵可在不知不觉中动人心神,可是运转到如此巧妙于无形的境界,他也是自叹不如。看来这门功夫的成就,并不仅在于习练之勤苦,还在于天赋与境界之领悟。他本来就没有立刻翻脸的打算,这时候竟然也提不起争斗的念头,还是按计划行事吧,那样一切都会显得更自然。 阁主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还是令狐实心和令狐虚空首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说:“阁主,刚才杰先生所言极是,您既已至此,当务之急是继任无间派掌门,号令我等图谋将来。” 阁主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当为师父守灵三日,然后再举行掌门即位仪式,众位都辛苦了,且在这洞天宝地中清修数日,洗去争杀之息。” 赵芃凡倒是显得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是唐英杰有些心急了,却只能等着。 阁主并不清楚唐远芃杀唐英杰的秘令,倒不是唐远芃考虑不周,这个任务本来就不是留给她的。 按照唐远芃的原计划,如果他自己回不来,唐英杰也别想回来,上山时让唐英杰在前面开路,到达峰顶后又让唐英杰回来路断后,彻头彻尾的炮灰角色,所有人中第一个倒霉的绝对是他。除此之外,他秘令唐宥杀了唐英杰,已经是防止万一意外的后手了,假如连唐远芃自己都回不来,唐英杰还想逃走吗?就算侥幸逃脱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届时唐宥杀他就像杀一只小鸡那么轻松!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终却是白洋鬼子唐英杰毫发无伤的逃脱了,而唐宥身负重伤才冲出重围。这个结果不仅出乎唐远芃的预料,甚至也在陆超等人的意料之外,谁能想到唐英杰溜的那么快。唐宥本来可以不必那么着急动手,至少可以等到阁主来,但他实在是等不了了。 在秘密内堂休息一夜,唐宥的伤势不仅没有得到缓解,而且压制不住就要发作,他必须要动手了,赶在临死散功之前。那天夜里他凝聚残余的功力偷袭,发动致命一击却被唐英杰反制,其实已经用不着唐英杰再动手杀他了,唐英杰只是以神念束缚他,冷冷的看着他伤势发作。 待到阁主赶来,已是如今这种局面。 这天夜里,赵芃凡已命人将唐宥的遗体火化,骨骸就葬在绵山,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灵堂中,看着唐远芃和唐宥的灵位。 师父死了,赵芃凡在离开璇玑峰时就知道是这个结局,后来又听江湖风传,唐远芃和陆超同归于尽。没有“程维汉”的消息,既然连陆超都死了,那一番激战定是相当惨烈,想来唐成也身受重伤,因此消息对外秘而不宣。 唐远芃之死,赵芃凡的感伤自知,将心比心,唐成也绝对不会好受的。她与他本人之间,其实并无仇恨,但世上令人最无奈的又是什么呢?谁能说得清楚! 赵芃凡从璇玑峰离去时受了一点内伤,择静处休养待到完全恢复无碍,这才来到秘密内堂所在,随即又听说唐宥殒命于此。她对唐宥的印象和二位师父是不一样的,唐远芃兄弟是一对和蔼可亲的长者,讲解传授无间派秘法时非常有耐心,总是面带微笑尽显关怀和呵护,而唐宥则是监督她练功的人,神色冷厉从不留情,始终带着冷郁阴森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最怕唐宥,也最不喜欢甚至忌恨这个人,直至成年后秘法修为已不弱于唐宥时也是如此。可是今天看见他的灵位,曾经所有的忌恨之心都显得那么可笑,只留下无尽的感伤。 黑暗中,视线从唐宥的灵位又落到唐远芃的灵位上,赵芃凡恍然只觉得一阵空虚,周围一切一切都离她远去,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心中的默语:“师父,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你这一生的成就,最终只为与一个从未谋面的陆超同归于尽,值得吗?也许我不该问,至少你一直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也终于做了,那我呢?谁能告诉我,我来到这江湖,究竟在找寻什么?唐成哥哥知道吗,他好像也一直想告诉我,我该去问他吗?” 香案上的无间化煞金铃隐约有光,却寂静无声。 三天后,就在祖师殿中,阁主焚香净手正式接过无间化煞金铃,继任无间派掌门,手持金铃接受众门人拜贺,这不算气派却很严肃的仪式是唐英杰主持的。 即位后,阁主随即下令,重整无间派,任命唐英杰、令狐实心、令狐虚空为内堂长老,令狐实心执戒律,令狐虚空掌仪典,并借鉴程维汉在黄山整合九星派的做法,命唐英杰以内堂长老的身份总摄外堂事务。 无间派没有正式的外堂,它本来就是隐秘传承,说白了就是见不得天的虚无组织,所谓的外堂其实就是芃程集团这个组织团伙,正是唐英杰想要的,他现在已相当于原先唐宥的地位。如今是用人之际,他是一把刀,那就让他继续做一把刀吧。 表面上安排的很妥当,但一切事情还要等待众人去做,无间派秘传至今已经散架了,只留下秘密内堂中这一批“骨干”,芃程集团的各个分支机构和地下组织还需要重新去掌握、整合。 但是,阁主并不着急做这些,又下达了另一条密令,随即离开了绵山。 第870章 王冠拍卖会 2020年5月23日,农历四月的第一天,国际艺术品收藏界期待已久的香港悟本拍卖行“金雀花盛开”大型拍卖会终于隆重推出,这是唐成和康悟本策划的系列拍卖会中的第二场。 上一场拍卖会的王冠天价成交和随后关于王冠真伪的争议,在各媒体的持续热议中已经赚足了眼球效应,不仅是收藏界娱乐界的焦点事件,也成了热点社会新闻。随后更轰动的是,悟本拍卖行宣布将在三个月后拍卖另一顶英国王冠,并且公开展示,欢迎各界专业人士参观鉴定。 基于商业或其它目的的炒作,必须要考虑到三个方面的因素:第一是对目标受众的眼球有足够的吸引力,尽量成为最大多数人的关注焦点。第二是这种关注效应要有持续性,尽量形成稳定而长期的知名度,炒作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在大众记忆与舆论评价中塑造出清晰的形象。 第二点比第一点难得多,在如今各类信息膨胀充斥的时代,人们容易被各类新奇事件吸引,也容易很快的淡忘。比如年初闻名一时的“程维汉”,被誉为“2019年的第一声雷”,但是只过去了短短几个月,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再想起他了。 演艺圈里很多大小明星,在沉寂一段时间之后或者有什么新活动策划之前,经常会有绯闻八卦、奇闻轶事传出,然后当事人、经纪人又会在各种场合直接或间接的回应,或表示愤慨谴责、或表示无辜清白,总之引起持续的关注。 这种事情很多时候就是自导自演的江湖盘局术,而盘局术从来就不止一道门槛,不论是盘内滚珠局、按线穿珠局、太公钓鱼局,都是一个系列过程,有可能开始的影响不小,但后续的手段却不是很成功,一切都看各人的门槛精不精了。 除了上述两点之外,还有第三点是最难做到的,那就是一切炒作手段的运用,都要有助于建立起最佳的市场、商业、行业、社会等方面的形象,在大众记忆和舆论评价中形成良性的长久口碑,并经得起实际的长久验证,从而获得脱离单纯炒作因素之外真正的成功地位。 这才是江湖盘局术在炒作上最成功的应用,但它却要求产品或当事人拥有独立于炒作因素之外实质的内涵,形象名实相符。 要想做到这个程度,就需要“尖”与“里”并重了,否则的话,仅仅是手段上成功可能不是炒作者真正想要的效果,或者他们想追求的目的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实现,只能退而求其次,厚着脸皮聊以**。 唐成策划这一局,自然是尖、里皆妙,持续三个月的王冠公开展示,吸引各界权威人士不断前来“参观鉴定”。有人是来凑热闹的,有人是来捧场的,还有人是想拆门槛砸场子的,也不断的吸引着人们的关注。其影响范围早就远远超出了艺术品收藏界,到了拍卖会正式开始的那一天,已经到达人气爆棚的顶点。 成为悟本拍卖行的会员、有资格参与这场拍卖会竞标的人,自然非富即贵。他们当中有的只是委托代表进场举牌,也有不少买家是亲自来的,按照保密协议,拍卖行不会主动泄露参与竞拍者的身份。 唐成也到了拍卖会现场,他主要是为了陪赵芃凡来看看热闹。会场中两人并肩而坐,赵芃凡的温软红唇悄悄凑到唐成的耳边,呵气含香说:“我就是想亲眼看看,唐成哥哥的手段究竟有多厉害?” 赵芃凡是在拍卖会开场一周前到的广州,唐成见到她的时候很吃惊,她看上去明显有些憔悴,问她怎么回事,赵芃凡只说前一阵子在外行游山河,不小心染风寒病了一场。 唐成很关切的责问:“你怎么会这么不注意呢?再说了,你也算习练秘法有成,行游山河当受地气灵枢滋养,为何还会染风寒生病,凶险阴寒之地不要乱闯,你如今的火候未足,修习风门秘法更要注意这些忌讳。” 赵芃凡撅着嘴有些委屈的回答说:“也不能完全怪我呀,我前不久已经突破移转灵枢之境,第一次运转山川灵枢时不自觉使用神识过度,因此形神虚弱,事先也是没想到。”然后娇声娇气地说: “哥哥你现在已经这么大的本事,想当初有没有像我这样不小心?” 唐成当初突破移转灵枢之境,就是在广州郊外的白云山中,洗炼那枚黑红双鱼游弋玛瑙石所获的独特机缘,当时确实形神皆倦易受外感,好在他筋骨之强远胜常人,总算有惊无险。 听了赵芃凡的话,唐成不禁惊叹说:“你的资质与悟性如此之好,修习秘法也如此用功,竟然已突破移转灵枢之境?”停了一会又说: “秦刚也算是难得的资质与根基了,与你同时学秘法,精进也颇为神速,如今也没有到这一步啊!也怪我不好,只传法却没有用心为你护法,实在是没想到。” 赵芃凡淡然说:“怎么能怪哥哥你呢,是我自己不小心,哥哥你也忙的很。”停了一会继续说: “唐成哥哥,我如今已突破移转灵枢之境,我们到白云山去试法好吗,很想领略一番你的移转灵枢神念风采。” 唐成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颊说:“你的病刚好,看上去真惹人怜,这段时间就在我身边好好休养,你既知我在江湖上的身份,就住到白云山庄去吧。”停了一会又说: “至于试法,暂时恐怕不行,我前一段时间神念之力耗尽,而且不是一般的损耗,需要慢慢的恢复,目前运转不得秘法。” 赵芃凡掩口笑了笑,讶然说:“哥哥受伤了!重不重?要不要紧?难受吗?” 唐成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关系,这不是受伤,神念已在恢复中,一切都很好。” 赵芃凡蹙着眉头说:“我知道哥哥在江湖上有很多事,其实你何必那么忙那么累经历那么多凶险呢?”停了一会又关切地说: “你在广州这么开开心心的生活,不必遭遇那么多忧心烦扰和险恶风波,不是更好吗?” 唐成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我也希望是这样,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每个人来到世上都在找寻,找寻此生存在的意义与责任,谁也回避不了。也许将来有一天,我可以像你说的,无忧无虑悠游于江湖,也希望芃凡妹妹你一样能够如此无忧无虑。” 赵芃凡笑了,看着唐成说:“唐成哥哥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也希望是这样。” 唐成看向她说:“哦,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既然来了,就好好休养吧,去白云山庄住。” 第871章 筹备 赵芃凡听了唐成的话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的说:“不,我喜欢住在康乐园旁边,晓慧姐姐还有项琛姐姐她们也在这里,假如我去白云山庄,会打扰你和紫桐姐姐的。”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我还想去看看香港的拍卖会,哥哥一定要带我去哦。” 于是唐成就把赵芃凡带到了悟本拍卖行的拍卖会现场。 这场拍卖会有一个名头,叫作“金雀花盛开香港专场拍卖会”,镇场的那顶王冠是大英帝国金雀花王朝时代的遗物,康悟本精心挑选的其它拍品大多也围绕着这段历史。起这个名字简直是公然打脸了,那金雀花王朝已经消失,而后来的日不落帝国如今也日薄西山,香港也早已不是英国的殖民地,说金雀花盛开还不如说是金雀花凋谢。 一切都在唐成的预料之中,这场拍卖会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全场成交额折合港元超过了十亿,尤其是那一顶王冠最后的成交价更是高达一千二百万英镑,令人咋舌! 这东西究竟值不值这个价,没有人能说得清,但它已经过了国际收藏界、考古界各方面的权威鉴定,甚至还引起了英国王室的关注和抗议,除了古董价值之外,本身也成了一段历史见证象征。 买下这顶王冠的并不是欧洲王室的后裔,而是一位来自中东的石油富商。 金雀花王朝时代,正与十字军东征时代相重合,这顶王冠据说就是在十字军征战过程中遗失的,那是一段野蛮的宗教冲突史。 唐成注意到,拍卖会的现场来了不少戴着头巾的阿拉伯人,看样子这顶王冠失落的历史和近三个月来国际收藏界和史学界的热议,也吸引到他们的注意。 当然了,这顶王冠能拍出如此高价,还有另一个背景: 这场拍卖会的时间是二零二零年五月,十年前,一场动荡起始于叙利亚,席卷整个阿拉伯世界,引发了各国政界、商界、军界的重新洗牌,同时也意味着国际经济、政治秩序的重新洗牌,至今尚未平息。这场风波的后果之一就是如今的阿拉伯世界仍在延续着社会动荡,小规模战乱不休,国际油价、金价特别是粮食价格上扬。 究其原因很复杂,有历史与宗教埋下的隐患,也凸显了很多国度进入现代文明过程中建立工业化体系的失败与格格不入。另一方面很现实的原因,自从二零零七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之后,美欧主要工业国家的经济复苏一直没有起色,对外危机转嫁导致的后果。 这场危机不同于上世纪的资本世界经济危机,它并不是由于生产过剩、消费不足导致的,而是由于生产不足、消费透支、金融过度膨胀、实体产业空心化,传统的所谓发达国家依赖在世界经济体系中的优势地位,对外过度盘剥资源最终导致的连锁崩溃。 全球一体化和国际分工,可能是被倡导的一种趋势,但有人刻意强化这个趋势,从而在世界范围内擭取资源与财富,如果没有建立自己的现代工业化文明体系,只是处于被控制的一环,危机到来时是很难不被收割的。中国在这场危机中相当幸运,由于几代人的勤劳与努力,已经悄然崛起,但世界上很多国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不论怎么说,冲击毕竟是全球性的,西方国家持续的放任货币宽松贬值政策,向全球输出通胀,在中国境内也能感受到明显的通胀压力。在这种背景下,国际艺术品收藏市场和相关的投资市场多少有些畸形的发展,随着全球主要货币贬值,这个市场总体上在缩水,但引人注目的高端收藏品的成交价却一路水涨船高。 这场动荡中有很多中东富商,意识到自己的财富地位也不安全,于是对金融投资的兴趣更大,或者说他们当中大部分人以为自己是金融家,而艺术品收藏也是他们感兴趣的投资方向之一,被这场拍卖会吸引,倒也不算太意外。 见到那顶王冠以如此天价成交之后,赵芃凡又凑到唐成耳边,娇滴滴的小声说:“哥哥,你真的发财了,这一辈子都可以舒舒服服的生活,去做想做的事情,我也替你高兴。” 唐成笑着与她耳语:“芃凡妹妹,我也要提前恭喜你,可别忘了下一场拍卖会,你也要发财了,可以好好享受你的生活,去做想做的事情。” 纽约芃凡阁送来的那柄权杖是法国王室失落的。法王路易九世组织第七次十字军东征时,在埃及战败被俘,被迫同意归还侵占的土地并交付巨额赎金才被放回,权杖就是在那时成为“异教徒”的战利品,其精美珍贵的程度,远超出今天拍卖的王冠。 康悟本计划在本场拍卖会结束之后,与上一场拍卖会一样,顺势宣布三个月后的第三场拍卖会,并取出那柄权杖公开展示,借助前两场拍卖会已造成的声势,顺着再上天梯。看今天的形势,权杖的拍卖不出意料将会是一个更高的天价,并且将引起更大的轰动。 薛楚媛将权杖送来的时候就曾说过,超出她给的限价部分,扣除拍卖佣金之后的所得,都是赵芃凡的。唐成做局如此成功,赵芃凡自然会跟着发财了。 赵芃凡语气软绵绵的说:“这一切都是唐成哥哥的功劳,也是帮我奶奶赚了一大笔,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哥哥需要多少就拿走吧,我知道紫桐姐姐那边成立了维汉投资公司,可以直接注入资本金。” 唐成连连摇头说:“哥哥不缺钱,也不会要你这些钱的。” 赵芃凡好像是撒娇般抓住了他的胳膊说:“嗯,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要不然咱俩一人一半?我的那一半也想直接入股,就做你的投资公司股东怎么样?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自己去找紫桐姐姐商量。” 唐成拍着她的手背说:“那你就去找紫桐吧,你要投资当然欢迎,但股份都记在你名下。” 从香港回来,唐成首先回到了白云山庄,以程维汉的身份处理一些事务。拍卖王冠所得扣除其它费用,都做为投资公司的注资,由宫紫桐打理。 唐成到哪里,赵芃凡就跟到哪里,在白云山庄她又见到了程维汉的助理丘沐辰和缪婷、苗珠等人。 宫紫桐清楚唐成在江湖上还有个名号叫程维汉,有很多隐秘之事,但她从不多言多问。如今赵芃凡也知道了,也很自觉的把它当成一个秘密,从不在苏晓慧等人面前提起。 同在广州这个大都市,唐成仍然是唐成,与那白云山庄中的程维汉好像没有任何关系,这个身份仍是他在另一个江湖中的逍遥寄寓。 第872章 绑架唐成 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唐成又出门了,来去匆匆多少令人舍不得,但他说这次时间不长就是做点小生意,顶多一周就会回来,叮嘱苏晓慧和项琛在学校好好读书,让赵芃凡就在广州安心休养,在山庄和宫紫桐暂别,独自一人出门,没有向任何人泄露行踪。 唐成去了陆超在重庆郊外的老宅,找到地下秘密通道,打开机关进入收藏了历代地气宗师遗物和各类典籍的秘室,进行清点整理。整个过程极其隐秘,世上没有外人知晓。 他这一去,说好顶多一个星期,却两个多月都不见踪影,一直到中山大学放暑假时仍没有回到广州。要不是离开广州半个多月后,唐成曾打电话告诉宫紫桐,自己在外面遇到一点事必须处理,总算有了音信下落,要不然宫紫桐等人会急疯的! 唐成离开广州大约一周后,赵芃凡也走了,临行前对苏晓慧等人打招呼,据说是要回美国,并感谢大家这段时间来对她的照顾,在这里是她过的最开心的日子。那天在板的夜总会包间里吃晚饭,场面依依不舍,赵芃凡说话时连眼泪都流下来了,搞得大家也挺伤感的,纷纷劝慰她有时间再来玩,或者大家有机会就去美国找她。 唐成当然不是真的没回来过,其实他言而有信,一周后就回到了广州,首先回白云山庄,却在麓湖岸边被人截住了,更确切的说是被人绑架了。 也许在等着唐成回家的苏晓慧等人做梦也想不到,绑架唐成的人竟然就是赵芃凡! 赵芃凡没有回美国,她从广州劫持唐成去了晋中绵山。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外人根本就不知晓。 在广州这个地方,唐成自然防范严密,当他以程维汉的身份住在白云山庄时,赵芃凡很难找到机会悄无声息的下手。当他以唐成的身份住在康乐园附近时,身份就是他最好的掩护,能对他不利的人只有赵芃凡,但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动手。 唐成这一次溜的很快,也没有带任何人随行,孤身出门不知去往何处,赵芃凡有心跟踪也没追上,只有耐心的等待,还好可以守株待兔,唐成不会不回来。 也的确是‘有心算无心’了,唐成当初就是这么算计老石的,如今赵芃凡也是这么算计他了。 唐成的神念之力需要恢复,但并不是到最后一刻全部恢复,而是一个渐缓的过程,陆超曾提醒他这种情况很特殊,在此期间最好不要轻易动用神念之力,否则一不留神控制的不好,恐怕恢复的过程又要重新开始,对他而言总是凶险的。 唐成的恢复速度比师父预计的要快,在云南山水间走一圈,再到广州休养一段时间,短短一个月,神念功力已经恢复了三、四成,同时,他的武功没有丢失,仍是一位高手,否则他也不会去陆超的老宅打开密室机关。 唐成去重庆的这几天,赵芃凡一直试图联系上他,他两个身份的联系方式她都知道,当唐成踏上归程在火车上打开手机时,随即就接到了赵芃凡的信息,他告诉她今天会回来,首先要去白云山庄,先处理几件事。 怪只怪唐成这一次出门的行踪太隐秘了,没有任何人知晓,当他回到广州从火车站直接赶往白云山,还没有来得及上山,远远的就在麓湖岸边看见了赵芃凡。 赵芃凡应该是特意在那里等他,轻风吹来湖波荡漾,她站在一棵如丝绦飘舞的柳树下,秀发青丝也在随风飞扬。 唐成微笑着走向赵芃凡,赵芃凡回以巧笑看着他,眼神中却有一丝与她的年纪不相称的苍凉与无奈,好像带着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却又浓得化不开的伤感。左侧的麓湖,右侧的白云山,身后那垂柳飘拂通往白云深处的道路,无形中都被她的气韵所感染,仿佛是天地之间的背景,她窈窕的身姿既清晰又遥远。 赵芃凡在展示移转灵枢之境,虽然在笑,但唐成能看出她的心情不好,这湖光山色却因她而如此曼妙,他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只觉得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哀婉。 “芃凡,你在这里等我,有心事吗?”唐成走到近前轻声问她。 “哥哥,我一直在等你。”赵芃凡说着话张开了双臂朝着唐成,这是一个要拥抱的姿势。 唐成很自然的也想展开双臂,动作却顿住了。随着面前赵芃凡的双臂舒展,好像是展开了如真如幻的山川,麓湖与白云山没有变,却有山水含情之意真幻合一,这分明已是“山川有情”的神念之功,而且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幻法大阵! 然而动作的凝滞因为神念的干扰仅仅只是一瞬,唐成脚下没有停步,随即踏步上前也张开双臂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好像要将赵芃凡那妖娆的身躯紧紧的拥入怀中。 如果有一双眼睛能够体察入微,可以看见唐成衣袂飘动间,贴身的那一层空气好像都发生了微细的扭曲折射,就像不断击散无形的透明涟漪。 这是内家劲力运转到巅峰、含劲外化之功,假如被他抱住了,赵芃凡的神念再强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立时被制伏。 然而光影移形,唐成却抱了一个空,紧接着手臂被人挽住,赵芃凡满含弹性的温柔胸房紧贴着他上臂的外侧,唇吻在他耳边好像叹息一样说:“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尽管一直不愿意它的到来。” “原来是你,那天企图冲上璇玑峰的高手是你!”唐成叹息着说了一句话,他被赵芃凡的神念束缚,这时候已经被她制住了。 赵芃凡没有回答,意味着一种默认,双手抱着唐成的胳膊转身望向麓湖,幽幽的说:“哥哥你看,这里的风景多美,你喜欢吗?” “为什么?”唐成好像是很艰难的扭头看着她,仍然在追问。 “你师父的离去,我很遗憾,就像我师父离去时一样。璇玑峰大战之后,我已经在绵山正式继任无间派掌门,在无间派中,我的名字叫阁主。”赵芃凡终于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 “哦,阁主,恭喜你了!”唐成口中说着恭喜,脸上却没有表情,语气也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 赵芃凡叹息了一声说:“唉,唐成哥哥,我真的不希望是你,可惜偏偏是你,我们走吧。” 唐成不解地问:“去哪里?” 赵芃凡望向远方,幽幽地说:“去山西绵山。放心,你会活着回来的,苏晓慧、项琛、碧莲、紫桐她们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也不会告诉她们的,对吗?” 第873章 晋中山川 唐成听了赵芃凡的话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只听赵芃凡又说:“要是哥哥不是程维汉就是唐成,一样可以在另一个江湖中开心的生活,你也知道该怎么做,我相信你的聪明才智。” 唐成若有所思地说:“若你只是芃凡而不是阁主,可以活的更开心。”停了一会又说: “唉,不说了,风景真美,说多了有煞风景。” 赵芃凡凝视着唐成,忍不住流露出惊讶之色,轻轻的问:“唐成哥哥,你一点都不害怕?” 唐成终于笑了,这笑容很淡很淡:“心怀叵测的人不是我,纠结挣扎的人也不是我,我一直很坦然的面对这江湖中的诡秘莫测,害怕的人为什么会是我呢?我只是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你而已!”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一直记得你的外公,我此生的导师赵瑛先生,他当初离去时,面对的一切是他愿意看见的吗?但他老人家也是坦然无惧,做错的人不是他,害怕的人自然也不应该是他。” 赵芃凡默然良久,终于说:“唐成哥哥,那我们走,你如今的情况我很清楚,我不想伤害你,所以你最好……” 唐成打断她的话说:“我明白,该来的总会来,人在江湖飘荡身不由己,该认栽就认栽。为了你外公,我也会跟你走一趟的,走吧,这时候春风正好!” 唐成沿着麓湖岸边向西行去,路过通往山庄的岔道口却没有转身上山,而是向着白云山深处的摩星岭一路前行,臂弯里挽着赵芃凡,两人的身形紧紧依偎在一起,就像一对亲昵的情侣。 白云山庄里有唐成的人,还有寻峦和消砂两派弟子驻守,两座山头之外,便是向立信新建立的寻峦派宗门道场所在。可是唐成这一路没有遇到熟人,就算遇到了熟悉的人,见他与赵芃凡这个样子恐怕也不好上前打扰,估计提前就避开了,还会在暗中偷笑维汉先生的恣性风流。 摩星岭风景区门口有车等着,司机是一个毫不知情的普通人,赵芃凡只是雇了他的车。唐成回到广州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劫走了,一连十余天谁都没有他的消息。 晋商曾在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印记,这与晋中山水有割舍不去的关联。开车经过灵石一带直至绵山所在的介休,放眼四望会有一种莫名的沧桑感慨。一路行来随处可见高高的黄土堆叠成的桌状平原,顶平而四面陡,这样的地貌被称之为“塬”,在晋陕一带很常见。 塬被水印风蚀分切出沟沟壑壑,土地很贫瘠,要是秋冬时路过,满目的黄褐色,分外苍凉。如今是晚春初夏情况略微好些,但也只有几抹稀松的绿色,显露出几分生机。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带贫瘠苍凉的自然环境,才能孕育出晋商善于经营、吃苦耐劳的坚韧性格。晋商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就是从卖豆腐起家最终成为一代巨富的王氏家族,现留存的王家大院如今已是一个旅游景点,当代地方政府打造的旅游文化产业。 但是过了王家大院所在地,进入了绵山,所见却与这一路苍凉的晋中风光反差极大。车进绵山口,山如刀削路若斧凿,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出的公路曲折蜿蜒,令人目眩、甚至会感到一阵阵的耳软心跳,山路之奇险慑人心魄。 赵芃凡每过一省雇一辆新车,一路换了好几辆车,避开高速公路只走国道或省道,还歇了两晚,终于来到了绵山风景区,与唐成下车步行。她右肩上挎着坤包,左手挽着唐成的胳膊,如小鸟依人。 唐成在欣赏着山川险美,神色平和,丝毫看不出他这时候是被一条美女蛇挟持,就像携美游山玩水。 山峦绵延直至到尽处,小径铺石隐听流水潺潺,翠木虬枝各自成景,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让人心旷神怡。同时,又能感受到一个“险”字运转于天地山川间。 山中的小道基本都是在崖壁上开凿出的栈道,最险峻处甚至是七十五度的陡崖,这还是风景区的旅游线路。 晋中一带缺水,一般地方能有几条小河就已经很难得,但绵山却殊为不同。山间时常可见飞流激荡的秀水,山中就有“绵山石桐水”的记载。涧流穿行于雄山,或不见水影只能听见水声,或影影绰绰宛若娇娘,或化为飞瀑水潭错落。 如今世人谈地脉气场,或以为玄奇深奥不可解,或以为故弄玄虚皆无稽,殊不知其至理平实,就在随手可得、随行可遇的身边。山川间的一草一木、尘世间的一人一物,皆是气脉。其精髓不论可见不可见,亘存千古,其传承至今未绝,就看人如何领会了。 陆超曾在华蓥山璇玑峰上发出三声叹问:“这百岁的情怀,淹留多少山河之叹?”、“这千年的兴衰,幽然多少人间细语?”、“这亘古的山川,见证多少沧桑轮回!” 这是一代地气宗师在临去之前,借助同门师兄之力对传人留下的心盘印记。而下一代地气宗师回想起师父和老太公程世中的话语时,这时候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感受,是否会有另一番心境? 山西是著名的煤炭产地,围绕绵山从介休到灵石一带,有大大小小的煤矿,其中有很多是私人承包开挖的小型煤窑,风起时弥尘四散。近几年这里已经关闭了一批高耗能、低效率、污染严重的小型炼焦矿,否则的话这一路所见恐怕更是烟尘漫天。 进入绵山之后的环境反差如此之大,唐成终于有了一种气喘均匀的感觉,好想贪婪地深呼吸,他好像是从尘土塬恍然穿越到了江南青山秀水深处。“这里真是造化而成的修行洞天啊,难怪会成为历代修士闭关清修之所。”唐成在心里说。 他们从风景区旅游线路进山,一路上还遇到不少旅游团队,唐成是第一次来绵山,对各个景点都很感兴趣,跟着团队听解说,也就是俗话说的蹭导游。 赵芃凡显得很有耐心,并不着急催他赶路,挽着他随着各个旅游团一起游山,带路的反倒好像是唐成。 风景区中所有的主要景点,大都是在崖壁上开凿的殿宇或天然形成的岩洞。或许某个不起眼的洞口后就是一处天然洞府,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神奇。而建于绝壁之上的诸多殿宇雄奇瑰丽,大罗宫、龙头寺、云峰寺等皆是古时遗迹。 一路上所见楼台悬壁而立,在苍山幽谷中可感受到那悠远的气息,偶有浮云飘过,气魄一派恢弘宛若天宫。 第874章 凶吻绵山 这一路上的山川风景要是说略有些遗憾的感觉,那就是与唐成曾走过的千朵莲花山一样,现在的绵山景区经过当地一家民营企业投资修建,难免在很多地方留下些雕饰过重的痕迹,反倒破坏了自古人工凿建与天然山水相融的妙趣。 绵山深处的地势太险要,很多地方很难搞旅游开发,开放的风景区范围并不大。 唐成在抱腹岩一带停留最久,这里也是绵山已知的百余处岩洞之首,山势如展臂拥怀,抱腹岩因此得名。岩内山腹中的空间大得惊人,可容数百间殿堂和数万人! 这个天然的巨型岩洞有上下两层,也是一个超大型礼堂,在抗战时期,介休抗日政府还经常在抱腹岩中召开全县军民大会。 自下往上仰望殿宇参差,宛如空中楼阁。云峰寺、空王殿、千佛殿、介推祠、石佛殿、五龙殿都深藏在抱腹岩中,雨雪无侵,是天成的清幽险绝之境。 唐宥就是化妆成一位行脚僧人,从抱腹岩下绕过进入了绵山深处,唐成却在此地转向直接进了抱腹岩。 唐成虽然神念未复,但是自发的灵觉却是清晰无比,在这里所受的震撼难以形容,赵芃凡与他的感受几乎是一样的。 行至云峰寺明王殿前尚未进入,唐成感觉到恍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差点没把他推出来,收摄心神才定住身形无碍,赵芃凡晃了一晃差点没站稳,这一瞬间她还真是抱着唐成的胳膊才能站住。 这殿堂嵌在抱腹岩凹陷处,顶上巨石如盖,在不到三十平方米的狭长空间内,凿建出上中下三层分别描刻天地人三界,最上层悬塑着琉璃世界、婆娑世界和极乐世界,祥云天宫中诸神佛或冷然、或悲悯、或含笑,神采各异。下方殿阁环列十大明王,皆发髻飘冲如火,骑猛兽踏恶鬼坦胸赤足怒目而视。悲悯与肃杀之气相融,庄严与忿怖之相一体,真真切切! 这里不仅仅有某一尊塑像的灵性,而是这整座殿、这岩、这山都融合方寸天地,如无边玄妙方广。唐成和赵芃凡在明王殿前屏息良久,谁都没说话也没有踏入殿阁之中,转身离去时仍然默默无言。 当他们走出抱腹岩时,恰巧有一阵山风吹过,空中传来一片悦耳的铃声。回头望去,岩洞的顶壁有无数鸟洞,还悬挂着密密麻麻的铜铃。这便是绵山一绝空岩挂铃,这地方自古有习俗,进山许愿的善男信女雇人从岩顶坠绳吊到半空,前后晃动悠入洞内,钩住岩顶打楔挂铃,那抱腹岩上的很多悬铃也不知已挂了几百年。 身边有导游正在对带来的旅行团介绍此风俗的来历。据说古时绵山有凶兽名“吻”,潜于山中凶险异常。有一武艺高强、精擅狩猎的年轻人自愿前去降伏凶吻,进山前先来到抱腹岩向空王古佛祈求庇佑。当他祈祷完毕转身想要走的时候,忽见满室金辉熠熠,香案上出现了一支五十公分高的带柄金铃,金铃上还刻有降魔符文。 年轻的猎人持此金铃孤身进入绵山深处,晃动金铃引动山川回应,能运转这天地山川的力量,终于降伏了凶吻。 故事的结局,民间传说有各种不同版本,甚至听各个导游的解说都不太一样。有人说那名吻的凶兽被降伏后化为了一名美女,随年轻人走了,也有人说这吻被永镇绵山深处,总之再也没有出现过。 回望空岩挂铃,秀色山川亦含情有声,赵芃凡莫名说了一句:“无间派的传承信物,也是一支金铃。” 唐成望着岩顶回答说:“这其实就是无间派祖师显化真人的传说,你身为无间派当代掌门,应该很清楚吧?” 赵芃凡喃喃地说:“我听师父说过一些,但并不是很清楚,唐成哥哥能告诉我吗?就算我知道,也想听你再讲一遍,我喜欢听哥哥讲故事,就像我们在梅岭时那样。” 无间派的祖师显化真人一生的经历颇为奇特。他少年时是抱腹岩空王殿中一位修行高僧座下的小沙弥。高僧圆寂后他离开空门却没有还俗,而是束发为道,进入绵山深处清修。自古修行当然不可能一味枯坐而有成,他时常出山行游,以一位游方郎中的身份行医施药。 穿山越野走村过寨之时,他手中晃动一支金铃,毒虫猛兽退避,而村庄百姓闻声就知道是这位郎中路过了,家中有病人自会请他医治。 在古时山中交通不便,疠瘴疫疾伤人之患胜凶兽之吻,显化真人的故事口口相传便成了如今的传说,而他手中晃动的金铃,后来便是无间派的传承信物无间化煞金铃。 显化真人收的弟子,都是他在山中救治过的病人,传以杨公无间化煞秘术,后来跟随他入山修行,便是无间派的源流。 唐成了解的这么清楚,一部分是陆超所述,另一部分是他在收藏历代地气宗师传承遗物的秘室中,查阅各种典籍笔记所知。 说完这段往事,唐成叹喟一声说:“无间化煞诀虽是杨公所传风门秘法,但显化祖师自有感悟,他所传幻法大阵似道而近佛,想来也与他的经历不无关系。” 离开抱腹岩继续前行,铃声隐约回荡于山川,似幻法如真。唐成看了赵芃凡一眼,神色略有异,欲言又止却什么也没说。这一次行游对赵芃凡来说也是了悟无间秘法的机缘,唐成在麓湖岸边看见她时,赵芃凡还是刚刚迈过山川有情的门槛,这时候的她好像已真正证入山川有情之境。 唐成不说话,赵芃凡却开口了:“哥哥,你想说什么?” 唐成语气一转说:我想起了清代康熙年间介休文人王清所写的《抱腹岩》一诗,就是描写此情此景的神姿,然后尽情地念道: 寺古云常在,岩空势欲倾。 此中真得地,以外纵浮名。 鸟拂金铃渡,僧缘石隙行。 坐听梵响处,花雨落无声。 两人边走边聊,前方山路越来越险,有的地方得小心翼翼的扶着路边的铁链才能走稳,赵芃凡看似娇柔无力的挽着唐成,却在这险要的山路外侧走的婷婷袅袅,有时甚至踏过半步虚空,却不着一点痕迹。 前方山道弯转,接连在五座形势各异的山峰旁绕过,这里叫作五龙墓,曾有诗云: 路尽山尤险,溪深水愈豪。 寺楼今不见,依旧五峰高。 穿过五龙墓,前方是舍身崖,相传为报深恩或为救深爱,曾有人在此发愿投崖舍身。 经过舍身崖时唐成在苦笑,自言自语说:“唐成啊唐成,你也有今天!” 第875章 绝壁石龛 也不知道赵芃凡是否听见了唐成的私语,只听她幽幽地说:“唐成哥哥,你的手段高超,江湖门槛无一不精,武功秘法出神入化,有那么多高人都栽在你手上,维汉先生在如今的江湖上名望声威无双,而你唐成这个身份在世间也一样如鱼得水、逍遥风流。你所经历的一切太顺利了,如今却被我所擒,原本担心你会受不了,没想到你这一路能如此坦然,直到这时候才自叹。” 唐成依然苦笑:“我只是在叹这舍身崖,舍身并非无我,也非不知己身之贵,当日在璇玑峰上,我师陆超运转心盘印入元神,我这才彻底明白。” 赵芃凡反问:“哦,听哥哥的意思,是自愿随我来的吗?” 唐成淡然说:“你不去,我也迟早会来。” 赵芃凡侧过脸抬头看他:“还记得在梅岭那一晚的沉醉吗,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可你当时分明对我有过疑心,后来呢?” 唐成看着舍身崖下飘荡的薄雾,眼神好像是望着很远的地方在回忆:“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重庆机场,你跟着薛先生,而薛先生万里迢迢给我送来了赵老的遗物,这是我身为唐成所继承的最宝贵的财富。我最不该怀疑的人就是你,这世上我最应该关心呵护的人也是你,否则自觉对不起天上的眼睛。 但是,江湖越老人就越谨慎,我确实对你有疑虑,知道你有一身好功夫,来自美国,又出现在这个敏感的时间,尽管没有任何道理,却不得不防范和试探,这种猜疑甚至曾让我感到羞愧!你唐成哥哥不笨,能看出你的儿时经历并不愉快,也私下问过你奶奶,她托我好好照顾你。 你在我面前是那么可爱,不,你在所有人面前都是那么可爱!大家都很喜欢你,我也能看出来,你是尽量在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是啊,你自己难道就没有发现吗,虽是刻意最终也可能是真意,它就是你真正的美好,我怎能忘记?” 赵芃凡把头低了下去,用弱不可闻的声音问:“后来呢?” 唐成的声音中透着无奈:“梅岭那一夜的宿醉,我还能怎样?”停了一会又说: “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在绳金塔下你替我挡住唐英杰的偷袭,固然是为了打消我对你的疑虑,你成功了!但这时候走过舍身崖,我想问你‘当时若不知道我是程维汉只知道我是唐成哥哥,会不会挡下那一击?’” 赵芃凡的声音更加细不可闻:“会的,我宁愿你只是唐成哥哥。” 正在说话间,前面有导游举着小旗带着一队游客贴着山壁沿险要的山路走了过来,唐成一侧身站到了山路外侧,与赵芃凡一前一后,将内侧更容易走的地方让给他们通过,然后手挽着手继续前行,看情景就是唐成在牵着赵芃凡走。 前方是一锅泉,那地势就像在群山间嵌了一口大锅,山泉由峭壁间汇流入这一弯碧潭,鞠泉如润清芬,绵山风景区的旅游线路就到此回头了,再往前走过于险阻。唐成和赵芃凡自然不是普通游客,他们仍看似随意漫无目的的在山中漫游,有意思的是赵芃凡真的不带路,只是随着唐成在行走。 在栖闲谷到介公岭之间,有一条小路蜿蜒通往深山,路口有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游止步”,原先的字迹应该是游人止步或游客止步,但是风吹日晒漆面脱落,如今只剩下了这三个字。往上看这条路时断时续坡度极陡,很多地方都在山石上打桩钻孔以铁链为扶手,还有的地方是用古老的松枝和铁链搭成的栈道云梯,不知已经有多少年代。 赵芃凡一直很沉默,神情也淡淡的若有所思,指了指这个牌子说:“唐成哥哥,不准进去呢,怎么办!” 唐成挽着她转身迈步就朝这条路走去,淡淡的回答说:“我是程维汉。” 山势险阻却挡不住这两人的脚步,在起伏的崇山峻岭中来回穿越,不知欣赏了多少奇景和不为人知的隐秘殿阁。赵芃凡既不催唐成也不告诉他将要去往何处,反倒像是跟随他在这绵山中探险,仿佛是希望那最后的时刻尽量晚些到来。 攀援到一处绝壁半空的平台,古栈道早已朽毁,这里掩藏垂下的藤萝中,藤蔓上还开着不知名的紫色野花。平台后的山腹中是一间石龛佛寺,这一路上他们已经见到不止一处此类古迹遗存,有的已倾颓半厦,有的仍然保存完好。 两人走进这个隐秘的绝壁石龛,不由自主都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开嘴,一副赞叹的神情。这里的造像真的是巧夺天工,太美了! 佛龛中供的是韦驮天,佛教中象征降魔的神祗,却不像一般庙宇中那圆目狰狞的非人类形像,完全就是一位威猛俊朗的男子,面部的线条冷峻流畅,眼神刚毅坚定,连铠甲的质感都那么传神。 威猛刚毅的韦驮天身边,居然塑着一座美丽温婉的天女神像,静立的神像却充满了动感,她并不是端端正正的站着,仿佛刚刚从远方走近韦驮天,恰好在这时候转身凝望,窈窕的腰肢微扭好像正在轻摇。塑像饰以彩绘,千年之后颜色尚在,那柔软的衣物和肌肤的质感在灵觉中竟是真真切切。 这是开过光有灵性的造像,然而看周围的痕迹至少有数百年从未有人到过这里。赵芃凡小声问:“韦驮天我认识,可旁边为什么会塑一位天女?她是谁,神坛下面的字迹有些看不清,哥哥认识吗?” 唐成小声念道:“字应该是波若罗摩,但我也没有听说过,想必是这位天女的名字,只是不知她和韦驮天是什么关系,为何会有人把他们的神像放在一起?” 两人离开这处绝壁石龛后又向上攀岩,偶尔抓住隐藏在悬崖间不知什么年代的铁链借力,到了这座山峰的绝顶,赵芃凡突然莫名的叹了一口气。 唐成不动声色的问:“你我能得今日之游,非常人所能拥有,是此生之幸,芃凡,你何故叹息?” 赵芃凡喃喃地说:“我并没有说要去哪里,可是哥哥好像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在这山中越走越近了,难道是天意吗?” 唐成哦了一声回答说:“你是说无间派古时传承内堂所在吗?谈天意也谈人为,那是显化真人的修行洞府。我入山中寻访历代先人遗迹,如地理堪舆诀中寻峦妙诣,所以走过这样一条道路。芃凡,你入绵山,可知自己为何而来、又向何而去吗?” 第876章 投宿 赵芃凡听了唐成的话手拂发丝扭过头,好像不想多说,岔开话题说:“在这山中见到这么多隐藏的遗迹,都是神妙无比,使我想到了吴哥窟。我曾经想学佛教造像,可是奶奶也说过,倒不必刻意在课堂上学,从另一个角度去研究和经历,也许更有感触。 春节后,我曾想去吴哥窟看看,可是因为疫情蔓延,柬埔寨和泰国没有得到控制也就没有成行,今天来到绵山,所见这些书册中未收录的彩绘神姿,这里的遗存完全超过吴哥窟,只可惜常人难以赏尽。” 唐成幽幽地说:“也幸亏如此,这才千年无扰存留至今。我曾在成都太古里看见一尊青石菩萨立像,彩绘痕迹犹存,有真人大小,衣薄如纱璎珞雕工极为精美,看背后和底座的痕迹,它是被人从山壁石龛中硬生生凿下来的,运到太古里却只卖五万块。我当初没那么多钱买不起,旁边有人想买,却又嫌买回家没地方放。 今日突然回想,才清楚那尊佛像就是从绵山盗出去的,来的路上我看见了一座半倾颓的古寺中被人凿去佛像的痕迹,旁边还有两尊坐佛被凿毁了就散扔在那里,那个地方虽然隐蔽却不算太艰险,有盗掘文物者去过。芃凡,这就是你们这一届无间派干的好事,难道这就是你心中所求吗?” 赵芃凡的语气竟然好像在解释,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你在太古里看见的,怎能断定是无间派所为?我在无间派中,只认识两位师父和唐宥,得无间秘法传承而已,这些事情与我无关,我也绝对不会去做的。” 唐成的语气终于变得有些冷:“真的与你无关吗?你既然已继承无间派,这就是你的责任和背负,我若不是继承地气宗师传承,怎会有今日之遇,这不也是我要面对的吗?我所见之事非你所为,可能也非无间派所为,但你别忘了秦慕莲、石文杰这些人曾经都做过什么?谁在幕后指挥他们这么干的!你外公又是为什么而去的!” 赵芃凡又不说话了,神色也变得有些冷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成见状没有再逼问,又轻叹一声说:“换个话题吧,莫打扰这时候的游兴,你不仅仅是无间派的阁主,也是纽约芃凡阁将来的继承人。我要是就把你当作芃凡妹妹,便想问问你,一路游赏,对这绵山彩绘遗迹有什么感触啊?” 赵芃凡抬起头,神色变得平和,眼眸却显得有些深邃,望着群山沉默了一会回答说:“宫观古祠,供奉的都是神佛造像,然而世人并未亲眼见证过。造像自有形制,最难表达的却是那风采神气,来自于凿建者的内心体验和精神气质,能够穿越千古共鸣,这才是真正的彩绘神姿。” 赵瑛教授曾说过这样的话,唐成在赵瑛座下聆听教诲,也渐渐懂得了这种情怀感悟,被挟持入绵山与赵芃凡同游,却不知道究竟谁挟持谁了。不知不觉中,赵芃凡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唐成长叹一声,望着天边的残阳说:“芃凡,天色已晚,我不便运转神念,暗夜中还是不要再赶路了,在前方找一处自古洞天休息吧。” 山中有多处古时修士隐居的洞府,下山入谷复又攀援陡壁,刻意找寻数百年前绵山中修行前辈遗迹,赵芃凡喜欢“投宿”在哪儿,他们就在哪里停留。 在一面陡壁的向阳处,赵芃凡挑中了一个地方,觉得非常满意,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成说:“哥哥,我们在这里过夜吧,明天再上路,就该到无间派的秘密内堂了。” 这是一座山中石窟,被开凿成洞府的模样,还有石桌、石椅和石床,挂满藤蔓掩住门户,虽然建在高处,却因为山体地势奇异的环抱,不受高空的风扰,看上去十分干净,灰尘并不厚。可是一眼扫过,这里至少也应该有两、三百年没有人居住了。 洞府中的石床很奇异,石头给人的感觉总是坚硬冰冷的,可是它安放的位置恰好是这山壁的灵枢阳和之处,材质本身带着温润的物性又经过神识的洗炼,坐在上面竟然有一种独特的温润感。 看来这里古时的清修之士虽然不追求物用奢华,洞府中只有简简单单的石床石桌而已,却也很会享受生活。 走进石室,后面还有一道门户,穿过门户上见天光,竟然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天井庭院,真有鬼神造化之功啊! 这小小的天井庭院的左侧较高,建有一座石台,一看就是打坐的地方,定坐于此可以上承天光、下接地气。 唐成在太阳落山前,用山中软草简单的编了一个垫子,可坐卧休息,但他却没有在院中石台上打坐,那是因为赵芃凡要沐浴。 在天井右侧地势较低处,山石之间凿了一个池子,大约一米多深、一米方圆,巧妙的引山泉流入汇成一潭。赵芃凡见到这一潭山泉就说:“哥哥,明天就要到无间内堂,今夜我要在此沐浴。” 她说话的语气有微妙的变化,与这一路上的表现都不太一样,清纯中透着妖娆妩媚,妩媚中却又显得清纯诱人。 唐成轻咳一声,面无表情,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这不是温泉。” 赵芃凡似笑非笑地回答:“这也不是寒泉。” 太阳落山之后,石室中弥漫着柔和的白光,由一枚灵性洗炼精纯的钨光石发出。这枚钨光石就放在后面门户旁一个高脚石座上,可以同时照见石室和后院。它原先在唐成的背包中,是唐成布璇玑星辰大阵的阵枢灵石之一。 唐成既被赵芃凡劫持,随身的法器当然也都被赵芃凡搜走了,量天尺、太阿、画卷、铜牛、云中星光和子母埙都收在了赵芃凡的坤包内。 这时候,这个坤包就随手放在石桌上,唐成伸手就能拿到,要么逃离此地,要么拔出太阿格杀赵芃凡。 赵芃凡这时候没有看着他,而且手中也没有任何武器,她没有着寸褛,正在“后院”泉池中沐浴,却故意将装着利刃的坤包留在石室中,就在唐成眼前。 这当然是一种试探了,可是唐成连看都没有看那坤包,微闭着眼帘盘坐在石床上,面无表情宛如老僧入定。 其实定坐并不应该是这样,宫观寺庙中神坛上的造像,真正有灵性的杰作,一定是有表情的,若有若无,含情生动,修士定坐时也应该如此。 唐成好像是在定坐,可耳中能听见声音,是后院传来的水声,隐约而清晰,曼妙如音乐。观音有相,虽然闭着眼睛,却好像能看见那水声发出的地方。 第877章 我要沐浴 赵芃凡站在一汪清泉中,星光的娇躯,肌肤散发出迷人的奇异光泽,她是那么美,那么有神韵,让人目眩。 这声音,这形神也是幻法大阵。但是唐成的元神感应的很清晰,并没有神念的任何扰动侵袭,要是说这是幻法,无非是因心中有相,才会所见若幻。这时候的唐成所“见闻”并不是幻,而是真真切切的就在那里。 赵芃凡并不是没有动用神念,要不是以神念激引,那枚钨光石是不会自己发光的。她一直在运转神念,将周围真实的所见所闻都化入幻法之中,至于究竟是真是幻,就看幻法中人自己是否愿意沉溺了。 唐成能见能闻,却定坐不动,如不闻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赵芃凡沐浴完毕,终于走进了石室,站在石床前看着他,轻轻的问:“哥哥,你没有趁这机会走?” “这暗夜绝壁,我不可轻易运转神念,在你这种高手面前,又能逃多远?”唐成的声音好像不是他自己的,冷淡的就像一块石头,说话时仍然眼帘微闭。 “你的剑就在桌子上,为何不以你的功夫杀了我,我刚才正在……既没有办法去追你,也不好还手,你不论做什么都有机会。”赵芃凡的声音很妖娆,充满诱惑。 她就这么走了进来,秀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那柔嫩却已成熟诱人的身体是世上最成熟的果实,散发着温湿的体香。 “有机会?在你运转的幻法大阵中?你的幻法虽未伤人也未侵神,但可随时发动,难道我不知道吗?”唐成做了几个连续反问。 “哦?哥哥既如此清明,为何不敢睁开眼睛看我?”赵芃凡的语气甚至带有一丝挑衅的意味,隐约还有一丝痛苦的挣扎,也许没有人清楚她在想什么。 “你以为我有什么不敢吗?不看白不看!”唐成的语气中有一丝愠怒的意味,但隐约也有一丝痛楚和无奈。他终于把眼睛睁开了,真正的看见了她。 她的肌肤在钨光石的光芒下显得那么柔嫩白皙,平坦紧致充满弹性的肌肤还挂着莹润的水珠。 赵芃凡的眼睛却微微闭上了,仰着脸微启红唇,娇喜声有几分凌乱。老天!她的身体居然有了微妙的变化,好像起了奇异的反应,明明被诱惑的人是唐成才对,可是当唐成睁开眼睛看着她时,却像诱惑了她。 难道是他的目光有质感吗,被他看着,就像已被抚摩。 唐成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了头,视线越过赵芃凡望向石室对面的顶壁,这不看还好,他的眼神却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法形容。 也不知当初住在这里的是何门何派的修士,只见对面石壁靠近屋顶的位置,居然镂刻着一尊欢喜佛。 那一尊盘坐的明王,身姿就像这时候盘坐的唐成,眼神深邃带着悲悯,好像已看穿了怀中**的每一寸,凝视入身心。而那明妃微闭双眼,仰着脸伸手勾住明王的脖子,体态神情尽极妖娆妍魅,坐于怀中,紧紧缠绕着明王的腰。 定坐中睁眼,首先见到的是未着寸褛的赵芃凡,如同幻化而出,收摄心神再抬眼,却又有欢喜佛印入元神。唐成发出了一声近乎挣扎的叹息,眼前所见的欢喜佛又成了赵芃凡妖娆妍魅的面孔,因为她已经走近了他,身姿在空气中轻摇慢扭,神情像痛苦又像迷离,还带着一丝决然。 在绵山中一路游来,唐成终于想起他是她的俘虏,既无法杀了她又无法逃避。 第二天霞光透过藤蔓照进石室时,赵芃凡先开口说话了:“哥哥,今天终于到了,你为何不问我,将你带到无间派的真源洞天中,会怎样对你?” 说话时,赵芃凡已经衣衫齐整,坐在石桌旁,手里拿着象征地气宗师的量天尺。 真源洞天,就是无间派秘密内堂的名字,古时典籍中曾如此称呼那处世外所在。 “那好,我现在问你,阁主将程某人劫持到绵山,究竟打算如何处置?” “唐成哥哥,你怎么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因为谈到这里,我不得不是程维汉,量天尺已在你手中,有什么话就说吧。” “可是我分不清,你究竟是唐成哥哥还是程维汉,真的分不清!” “你分不清?你是这世上最精通幻法的人,怎么会分不清?” 赵芃凡低头看着量天尺,叹息声就像从幽谷中传来:“那好罢,尊师命,我要让程维汉从江湖上消失,交出地气宗师秘传心盘,废了你的秘法修为,你还去做你的唐成罢。” 唐成的声音带着嘲讽:“废了秘法修为,我还是我吗?你自己也可以想想这个问题,假如你是我又会怎样?” 赵芃凡竟有些不敢看他,喃喃地说:“我只废你秘法,不废你武功也不伤你神智,我所认识的唐成哥哥就算不是程维汉,也可以生活的很好,甚至更加快乐逍遥。” “这话说的真是我吗?其实你想说的是:假如自己不是阁主……”唐成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她摇了摇头说: “我神念未复,如何运转地气宗师心盘?你应该清楚那不是法诀,而是一种仪式。” 赵芃凡不以为然地说:“真的以为我不清楚吗,你的神念至少已经恢复五成了。我之所以没有一见面就废了你的秘法,就是想等你恢复,好举行地气宗师传承仪式。但没想到你恢复的速度会这么快,以你的功夫,我就快制不住了,只有把你带回真源洞天幽禁。”停了一会又说: “唐成哥哥,其实我真希望你恢复的能慢一些,我也就可以陪你在绵山多游几日。” 唐成从石床上下来,站直身体说:“今天已经到了,那就走罢,不过请你先等我一会儿。” 赵芃凡不解地问:“唐成哥哥要做什么?” 唐成淡淡地说:“既然你已是阁主,要带我去真源洞天,那我要沐浴,以示对显化真人的敬仰。”说着话他已经走进了“后院”,这回轮到他要沐浴,让赵芃凡在外面等着。 无间派的秘密内堂终于到了,进门之前山川如幻四面有弦音回响,无人在门前拦路,这隐秘的真源洞天这时候没有守卫。赵芃凡提前有吩咐,她自会带程维汉来,届时闻音便知,让大家都在祖师殿中候着,不必迎出来。 山崖上有两株数人合抱枝叶交缠的参天大树,树后山壁内凹处很像抱腹岩的形状,只是比抱腹岩要小得多,被凿建成一间神祠,却分不清是道观还是佛堂。 第878章 真源洞天 神祠左边立着一座道家神仙造像,右边是一尊菩萨。看着很奇怪,但要是清楚显化真人的生平经历,倒也不算太意外。 “自从显化祖师凿建此洞天后,就立了这两尊塑像,菩萨看着很像观音,这道士又是谁呢,难道是传说中的吕洞宾吗?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立在此地,历代典籍中都没有提过,唐成哥哥认识吗?”赵芃凡并没有着急进去,站在山屏前问。 唐成不由自主的站定,目光凝视着佛像几乎入神了,听见她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将视线从菩萨身上移开又落到赵芃凡的脸上,轻叹着说:“多美的菩萨!” “唐成哥哥认识?” 唐成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回答说:“不,我不认识!” 祠堂的右边是一尊女身菩萨像,以唐成的灵觉竟察觉不出是哪个年代的东西,她的灵性所包含的已不仅仅是历史存留的气息,但以江湖册门的眼力断代,应该是北宋之物。 这尊菩萨的服饰雕刻极为精美,贴身流畅充满动感却薄如蝉翼,衬托出窈窕的**,庄严中不失婀娜。她不像唐代造像那么丰满雍容,自北宋代之后,菩萨的衣饰就越来越厚,又不可能如此轻薄。 她的五官很美,堪比世上最艳媚的女子,但神情恬静安详不带一丝媚态,面对她,她好像就看着你又好像不知看向何方。她的头发彩绘成黛青的颜色,娥眉臻首斜插长簪。这菩萨竟梳的是侍女髻,而簪法赫然是飞云簪,却是斜簪。 她身着绛红色的长裙,开襟至腰束以翠色丝绦,胸前饰以明黄色的璎珞,赤足赤臂单手微伸在空中结印,手印酷似女子的兰花指。 赵芃凡喃喃的说:“是的,太美了!美的就像真的又不像真的。” 唐成本想说“这菩萨长的像你,”但又把话咽了回去。赵芃凡又看向右边的道士造像,小声说:“唐成哥哥,我突然发现那个神仙很像你。” 这道人造像丰神俊逸,但五官与唐成并不像,可是这时候,那神采气质竟极为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不分彼此。这造像的灵性竟神妙如此,当立身为灵枢以元神观之,竟能移转灵枢相融,不愧是精通幻法大阵的风门高人所凿炼之物,而这人至少应有神念合形之境。 唐成看着这两尊造像,默然片刻,长出一口气说:“芃凡阁主,我们进去吧。” 绕过山屏,山屏后也有一尊造像面对着通往山中的甬道,面貌狰狞既像忿怖明王又像凶神恶煞,注视着两人的背影走入山腹中。唐成背手而行,竟然走在赵芃凡的前面。 前行不远,幽暗的甬道重现光明,来到一座天然形成的岩洞大厅,迎面有四柱牌楼,当中的两根柱子正面镂刻着字迹,以朱砂调和金粉敷之,反射着淡淡的毫光,写的是一幅楹联: 石可点金苦奈人心未化 剑能割爱只为世情已薄 唐英杰、令狐实心、令狐虚空率领无间派残余的众弟子在祖师像前列队恭迎,皆长揖及地行礼。他们当然迎的是掌门,场面却多少有点尴尬,因为唐成昂身背手走在了赵芃凡的前面,等于是他受了众人的礼拜。 但是,唐成却面色坦然,不仅一点还礼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面带冷笑,以当代地气宗师的身份,面对这些人,他本就应该走在无间派掌门前面,无间派众弟子也应当首先向他行礼。 一旁的唐英杰笑了,以略带戏谑的语气说:“维汉先生,无间派长老唐英杰给您见礼了!你终于来了,没想到也有今天吧,我等已恭候多时!” 唐成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也像根本没看到这些人一样,径自穿过牌楼,向着法坛上的显化祖师真身遗蜕,恭恭敬敬叩首跪拜。 显化祖师当年坐化山中、破碎虚实而去,却留真身遗蜕在此,千年之后仍栩栩如生。后世弟子包塑真身为像,原地供奉于七尺青玉高台上,迎门设牌楼香案,这里就成了无间派的祖师殿。 唐成跪拜时,莫名感觉到显化真人的目光仿佛穿越千年,仍默默的在注视着他,就像天地山川含情有目的注视。 唐英杰的脸色有些发沉,两边的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他们身为无间派弟子,当代地气宗师进殿叩拜本门祖师,既不便拦着也不好再说什么怪话。很多人甚至在发怔,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唐成孤单的身影跪下,给人的感觉却像群山的朝贺,这无声无息的叩拜无形中竟令人震撼。 赵芃凡眼中也有一丝震撼之色,走上前去,在唐成右侧落后半步朝着祖师叩拜,唐英杰见此情景微微皱了皱眉,也不好再站着了,只得落后半步跪在唐成左侧。众弟子一起向显化真人行叩拜大礼,看情景就像唐成领大家共拜祖师,至于这不同的叩拜是崇敬还是谢罪,却不知究竟有谁能分辨清楚。 拜过显化真人后,唐成被“请”进了真源洞天,青玉高台后又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甬道,初时极狭窄,仅容一人在黑暗中探行,十几米之后渐渐宽敞,前方能望见亮光,出口处有一米宽窄。 迎面洒照的天光下有一块白色巨石,上书“真源洞天”四个字,巨石一侧还缠绕着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紫藤。 绕过巨石,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四面绝壁峻峭嶙峋,生长着青翠的野树藤萝,岩缝中还有清泉泻下,围绕着一片约足球场大小的清幽谷地。谷中有石如山,有水成潭,有竹掩映,还有两排房舍依山临潭而建。 这时候,唐成竟然想起了东晋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然后放声诵念:“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 这地方酷似陶翁描述的世外桃源,但它却需要登临深山绝壁才能进入,门前有奇异的山屏遮掩,哪怕是高人的神念也难以察知。这真源洞天,也恰好是这座山的龙脉地眼所在。 想当年唐成的师祖的师祖的师祖,一代地气宗师五世祖徐弘祖曾经在笔记上写道:“总论风门各派传承道场之妙,以庹家村后凤凰谷最佳,无间派真源洞天次之。”风门各派的自古传承道场,庹家凤凰谷是公认最好的地方,而徐弘祖认为无间派的真源洞天地气灵枢之妙更为出色,之所以稍次于凤凰谷,只因为有一点缺憾。 第879章 链锁 真源洞天地气灵枢虽然精纯绝妙,但它过于幽深险阻,只适合世外闭关隐居,规模不大不可能容纳太多人,因此只能是单纯的清修之所,没有条件与世间很方便的往来联系休养生息。而凤凰谷则不同,它的规模可以容纳一个家族世代聚居的庄园,而且谷外的庹家村有田地可耕作,既是世俗间的繁衍生息地,也是与外界交流往来很好的场所。 赵芃凡并没有太为难唐成,单独收拾了一间静室让他居住,在这里闭关清修有助于更快的恢复神念,平时也只有令狐实心和令狐虚空两兄弟监视他。 在这个地方,就算唐成功力尽复也不可能逃掉,有赵芃凡和唐英杰这两位神念高手在,另外十余人皆身手不弱还有武器枪械,况且这里地形特异,只有一条出口,看守的十分严密。 赵芃凡原计划还想多等几天,让唐成完全恢复神念,唐英杰却有些迫不及待,恨不能让赵芃凡早**问出地气宗师传承,然后把程维汉了结,但他又不好催促。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唐成自己两天后就主动提出可以举行地气宗师传承仪式了。 赵芃凡问他:“哥哥,你为何这么着急?不等功力完全恢复吗?” 唐成看着她说:“就算我神念尽复,你也要废去,何必多事呢?地气宗师秘传心盘,须以量天尺激引天地灵机,运转天人合一阴阳法阵,你在华蓥山璇玑峰也曾遥见。此阵的威力可大可小,如果只是传承地气宗师心盘,我恢复六、七成神念足矣。” 赵芃凡看着他,眼神好像会说话,又很难形容这双眼睛想说什么,最终却垂下眼帘说:“那好吧,我也怕夜长梦多,你想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唐成淡然说:“我需要心斋三日,就从今天开始,传承仪式是三天后的正午,至于地点,你会让我随便选吗?相信你心中早已有数。” 赵芃凡轻轻点了点头:“你也心中有数,地点就在真源洞天之中,无间派的内堂密室,不能有任何人打扰,芃凡才能保证你的安全,事后将你安然无恙的送走。” 唐成随意地说:“谢谢你考虑的如此周到,那还等什么,开始吧!” 无间派的内堂密室在面对入谷通道的另一侧山壁中,人工凿壁深入山腹建造了一间隐秘厅堂,门户关上后只能从里面开启,外人难以进入,唐宥想偷袭唐英杰的地点就在这里。 赵芃凡领着唐成走进山壁,经过一道向上的台阶斜走一米,又拐弯向下再走两米,这才进入密室。 唐成进门之后随即一怔,指着迎面的石壁说:“这是为我准备的吗?”只见石壁上连着两条锁链,看样子应该是用某种合金锻造,虽然不是很粗,但比一般的铁链要坚韧得多,末端还连着手铐形的锁环。 赵芃凡低着头说:“委屈你了,维汉先生,我师父在璇玑峰上殒落,我也不能断定当时的情景,为了以防万一只得锁住你了,你的本事太大了,我不得不这样。它并不影响你运转地气宗师心盘,定坐行功也无妨碍。” 唐成看了看锁链,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冷冷的说:“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我认了!就让你锁在壁上举行地气宗师传承仪式。”停了一会又说: “你说事后会废维汉修为,放唐成入江湖,我宁愿相信你是真心的。” 赵芃凡抬起头说:“我的确是真心的,哥哥应该清楚,那夜……” 唐成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那夜的事……不必再说了!就算我相信你,也不会相信其他人,你锁我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赵芃凡看向他说:“你说。” 唐成瞪大眼睛说:“我随身之物,你扣下也罢还给我也好,必须由你本人保管,举行仪式时,你要将它带入密室,不能让人趁机盗取,我信不过唐英杰那些人。” 赵芃凡淡淡一笑说:“除了量天尺,你的东西想留都可以自己留着,就算是曾经纵横江湖的纪念吧。” 唐成也淡淡一笑:“那我真得谢谢你了!还有最后一件事,那天夜里你告诉我,你非常感激苏晓慧和项琛她们对你的好,只要程维汉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你就绝不会伤害她们……” 赵芃凡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这没什么可怀疑的,我奉师命是迫不得已,但她们与我的师命无关,我不希望将其他人牵扯进去。唐成哥哥也不想,对吗?”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我非常了解哥哥,你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去伤害我奶奶的,所以我才会放你走。” 唐成沉默了一会说:“这些话本不必再说,可有一件事我始终想问清楚,于允隽待你又如何?在璇玑峰上你明明冲不过去,那最后一击为何要害她性命?” 赵芃凡的神情有些委屈,嘴唇动了动,马上转变了面色,严肃地说:“我本可以解释的,恐怕只有于允隽本人才清楚,但这时候也不必说了,随你信或不信。” 唐成又看着锁链,摇了摇头说:“事已至此,我还有得选择吗?”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内,绵山深处一座山峰的周围,如果有精擅望气的高人可以发现天地灵机被引动,莫名运转向山中某处汇聚,恍然就是一座天成大阵。 这天,唐英杰站在真源洞天入口对面的山坡上遥望地气,当然就发现了这里灵机被引动的现象,自言自语地说:“确实是这番情景,我在璇玑峰见过,但是,这时候的威力比那时要小得多,看来那程维汉仅仅是传承地气宗师心盘而已,阁主应该有手段防备他。” 金正阳也有了感觉,看了看远处,心有余悸地说:“虽说如此,我们也不可不防啊。二老板带那么多高手上了山,最后连一个都没有下来,虽说是中了风门各派的埋伏,但保不准这大阵还有别的名堂,我觉得二老板也不是很清楚。” 唐英杰指了指对面的山峰自信地说:“其实很好办,真源洞天地势特异,程维汉运转的大阵就算再厉害,其神念之功也超不出真源洞天的范围。届时阁主肯定会派她最信任的令狐实心和令狐虚空看守密室入口,而让我们守住祖师殿和神祠门户,我们所处的位置应该不受大阵的影响。” 金正阳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但没有回话,这时候,又听唐英杰说:“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在仪式开始之前,你我悄悄退出神祠门户之外,如此便绝无问题,密室中的阁主也不会知情。” 第880章 密室传承 三天时间终于过去了,已经到了午时,唐成端坐在密室之中,手捧量天尺,身形便是那天人合一大阴阳大阵的中枢,但他的双腕都被锁链扣住,那嵌于石壁上的合金锁链人力难以挣脱,唐成的武功再好恐怕也扯不断。 “赵芃凡,你跪下!”唐成没有开口说话,但对面的赵芃凡元神中自然听见了他的声音。她正在定境中将元神融入天人合一阴阳大阵感应玄妙,听到这里从定坐中起身,跪拜在唐成座前,这一拜不仅是拜唐成,也是在拜历代地气宗师,传承仪式的仪典向来就是这样。 但她跪的位置在唐成身前的三步之外,被锁链锁住的唐成根本碰不到她。 唐成抬起了眼帘,目光深邃,好像能将她看穿、凝视入身心,缓缓开口说:“赵芃凡,你难道真的以为手持量天尺,受秘传心盘,得到历代地气宗师器物典籍,就是一代地气宗师了吗?这些确是传承的象征,但真正的传承精髓绝不在于此。”停了一会又看向她严肃地说: “你已是无间派掌门,在显化真人座前,是否真正明白?” 赵芃凡没有回答,唐成的叹息声就像一阵微风在密室中盘旋,又说:“芃凡,唐成哥哥在此运转无名大阵,用三天三夜之功向你展示玄妙。所谓地气宗师秘传心盘并无口诀,它是一种仪式,你当融入神魂随之运转,这便是仪式的过程。” 赵芃凡终于开口了,回答的很简练,就三个字:“我明白。” 唐成的语气微微一沉:“无间派掌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还可以反悔,假如你不愿意接过这量天尺的话。” 赵芃凡低下了头,缓缓地说:“哥哥,此话何必再说呢,让我完成师命吧,这是我欠师父最后的承诺。” 唐成闭上了眼睛,手中的量天尺分明未动,神念中却感觉那上面的图谱山川好像都“活”了过来,仿佛在千年沉睡中被唤醒,那已悄然运转了三天的大阵所汇聚的天地灵机之力发动,被唐成的神念所点燃。 “历代地气宗师传承,有最后一句话。若你在心盘运转时不能体会当年杨公留下这一线传承的本意,心中对监察天下风门有一丝游疑,只为求地气宗师之法却不能安守地气宗师之责,有此念未去,将被废去一身秘法修为,连上代地气宗师都控制不了。历代地气宗师衣钵传承,不可能留遗患于江湖,此仪式的用意便是如此!” 这番话传来,分不清是耳中听见还是元神中听见,赵芃凡的脸色变了,她刚想动,身体一顿仍端端正正的跪在原地,大阵发动,她被浑厚无形的力量定住了。 那不是唐成的力量,已经运转神念三天三夜的唐成,怎么可能有力量制住赵芃凡。 这座大阵发动之时本来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以量天尺为灵引只是将它激发,直至将唐成的神念耗尽,法阵才会自动散去。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引大阵发起攻击,首当其冲的是唐成本人,以唐成和赵芃凡现在的状态,首先倒下的肯定是唐成。他们这种高手怎么会不精通阵法,所以唐远芃当初明明看见陆超在璇玑峰上运转大阵,却仍然登上了峰顶,一方面是他不惜任何代价也不愿错过最后的机会,另一方面他也看出了其中的玄妙。 可是,唐远芃却没有想到,地气宗师心盘却是这样一种奇异的含义,它可以是一种攻击,也可以是一种元神心印,就看接受心盘的人是谁! 唐成运转心盘的威力要比陆超在璇玑峰上所为小得多,其阵法笼罩的范围也仅仅是真源洞天之内。 赵芃凡想挣扎起身却动不了,别说她,发动阵法的唐成自己也动不了,想停都停不下来,就像小小的火种燃起参天大火,火种本身也会化为灰烬。 赵芃凡能听见元神中自己的声音,好像是哀婉的弦声,她终于放弃了挣扎,因为她越运用神念想挣脱,神念之力消耗的就越快。而唐成的神念却绵绵若存,平静淡然的经历这一切,悄然无息的随着大阵运转。 赵芃凡跪拜的身体动不了,长长的睫毛却在颤动,微闭的眼中无声无息的流下了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在俏丽的颌尖上留下欲滴未滴的泪珠。她终于清楚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结果,也明白了师父当初为什么没有走下璇玑峰。 一切已经太晚了吗,还是才刚刚开始? 地气宗师传承仪式只有一个时辰,既短暂又漫长,它很快就会过去,但对于身处其中的赵芃凡来说,却需要默默的经历整个过程,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前因后果,思考她所面对的一切,包括从前和今后。 这时候,只是在消耗神念,唐成还必须主动运转心盘,留下元神心印。 “那山水弦音,是何时的轻吟浅唱?”唐成发出了第一声细语叹问,心盘悄然运转,神念中展开的“见知灵引”好像无形又无处不在的烙印。 赵芃凡真的听见了山水弦音,仿佛又回到了宜宾的南广河,她初次与唐成相遇,在九曲十八弯的河谷中弹奏琵琶,弦声与两岸画卷风景相应和。原来琴声可以如此动人,好像她所奏又非她所奏,是心境与山水相合的情怀。 唐成不是陆超,见知灵引不离本人的见知,元神中的弦声就是心盘运转,它们仿佛都曾是赵芃凡所奏,又好像唐成心念中真正所想听到的,那走过的山水妙韵一一重现,却被洗去当初那琴声下所掩盖的一切诡谧,只留下纯净的山水情怀。 被废去秘法修为,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最痛苦的煎熬,然而唐成运转的心盘却如此温情脉脉。 “那倒映波光,是何时的垂怜至今?”唐成仍是轻声柔语,发出第二声叹问。他闭着眼睛却好像清楚的看见了赵芃凡流下的清泪。 这是唐成本人迄今为止亲身见证的最高修为境界,“山川有情”的妙诣又包含了历代地气宗师的感叹。赵芃凡仿佛看见了繁星闪烁的夜空、荡漾的水面与倒映的星光,好像是梅岭洗药湖的星光,那种水印星斗文;又好像是白云山麓湖的星光,或者是天上的眼睛。 这星空千年以来一直在那里默默的注视人间,倒映在波光中留下碎影垂怜。 “那绵峦如画,是何时的情怀淹留?”唐成语气一沉发出第三声叹问,他好像能清晰的感受到赵芃凡所承受的苦楚,但心盘仍然缓缓运转,法阵的威力到达了极致,他自己身心中也有酸楚和困倦感袭来。 第881章 惊骇一幕 赵芃凡听到唐成这第三声叹问仿佛从天地之间默视与倒映的星光环绕中又回到了绵山,已经亘存千古的绵山,刚刚与唐成一路走来的绵山。她能清晰的感应到唐成的元神映射,包含那缠绵如画的回味,他在看着她,目光竟然好像那夜凝视的眼神。 笼罩真源洞天的天人合一阴阳大阵缓缓散去,神祠对面的山坡上,金正阳看了看唐英杰小声说:“看这形势仪式应该已经结束了,我们是否应该立刻回去,否则等阁主出来,会发现我们擅离职守。” 唐英杰不以为然地回答说:“不着急,派人进真源洞天探明情况,我们先在神祠中隔着山屏等候。” 他们走下山坡、攀上绝壁,来到内堂入口处的神祠中,命两名手下进去问情况。时间不大有人出来回报说:“驻守祖师殿的兄弟们都没事,但是在洞天处那块大白石旁边的两名兄弟倒地不醒,令狐家兄弟也晕倒在密室入口外。” 唐英杰吃了一惊:“阁主和程维汉呢?” “没有动静,没有人出来。” 唐英杰眉头紧锁,大声说:“把那四个晕倒的都抬出来,让我亲眼看看。” 令狐实心、令狐虚空还有另外两名昏厥的无间派弟子被抬了出来,唐英杰俯下身子验看,发现这几个人并不是受到外力伤害,倒很像是极度困倦的熟睡或力量被抽干的晕厥,不仅神气耗尽,一身秘法修为竟然也被废去了! 唐英杰的双眼忍不住瞪大了,心脏也在狂跳,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保持平静,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以沉痛的声音说:“阁主恐怕与那程维汉同归于尽了,二老板在璇玑机峰上的遭遇与之类似,难怪他没有下来,一代地气宗师最后的手段应该是玉石俱焚。但是,阁主为防万一已有密令,将无间派和组织的一切托付于我掌管。” 金正阳在一旁悄声提醒说:“无间化煞金铃不在,密室并没有出口,那两人还在里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唐英杰点了点头说:“你带人进去,不管是凿是砸还是定向爆破,把密室的门打开。”见金正阳面色踌躇,他又一指地上的令狐实心和令狐虚空说:“他们两人都这样了,你以为密室中的阁主会怎样?如果她还活着那更好,你说呢?” 金正阳喃喃地说:“是不是再等等?阁主不可能没有防备,也有可能会自己走出来。” 唐英杰瞪了他一眼:“假如出来的人是程维汉呢?” 金正阳大着胆子说:“我们这么多人还带着枪,用得着怕他一个吗?” 唐英杰笑了笑说:“这不就是了吗,你怕什么?这样的机会,对我们来说是最好不过。” 金正阳仍然有些犹豫:“还是再等等吧,那两人的手段都不好对付,我建议在密室入口两侧悄悄装上炸药,然后再……” 唐英杰摆了摆手说:“那你就去办吧,先等一个时辰再进去,但要记住,如果还有人活下来,不论是谁,尽量要活的!” 金正阳带着几个人进去了,唐英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然后他又低下头仔细查看令狐氏兄弟的状况,却越看越是暗暗心惊。 恰在这时候,山中有一阵风吹过,这隐秘的神祠不受山风之扰,却能听见远山万木发出的浪涛之声,有一群飞鸟被惊动扑扇着翅膀从半空飞过。 唐英杰莫名打了个寒战,一看身边还有六个人,命两人守在这里,对其余四人说:“你们跟我走,注意隐匿声息,我们先去看看山外的动静。” 他让金正阳无需害怕,自己却觉得非常不安,甚至莫名其妙心惊肉跳。 唐英杰这时候也明白了当初唐远芃为什么没有走下璇玑峰,带去的十一名精锐高手也一个都没有回来,那地气宗师真是手段通玄,那无名运转的大阵竟然能废去人的秘法修为,如此说来,程维汉的秘法修为应该首先被废去才对,真的是同归于尽啊! 假如程维汉和阁主的秘法修为都被废去,那么这两人现在有可能还活着,对唐英杰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秘密。但是,他却不敢亲自去密室,他也是一代高手,带领这么多手下就算硬拼那两人也不一定会输,更何况是如今这种情况? 但是,唐英杰就是不敢进去,他已经被令狐实心和令狐虚空的样子吓着了,猜不透程维汉还有多少后手,回想起程维汉跟随阁主进入真源洞天时是那般坦然,这时候才有些回过味来。唐远芃曾经密令唐宥杀了他,谁知道阁主是否也接到了同样的密令?看阁主和程维汉在一起的样子十分可疑,难道这两人察觉了自己的异心,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 他越想心里越不安,觉得脊梁骨冷飕飕的,仿佛这里的一切也不安全。假如他真的敢放手一搏,这时候的唐成和赵芃凡当然不是对手。 自从九龙山一战之后,他学会了隐忍,人也变得更聪明狡诈甚至可怕,因此在璇玑峰一战中幸运逃脱。可是也正因为他当初逃脱的太幸运,这经历让他多了一分**湖的游滑,却少了应有的胆色,这时候又决定要溜了。 唐英杰悄悄离开,打算等到确认这地方完全没事后再回来,心中暗想万一这又是个陷井呢?可别被人里应外合杀了回来! 密室中,赵芃凡脸上的泪痕已干,已经有整整一个时辰可以让她想清楚所面对的一切。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默默的互相看着对方,唐成的眼神充满怜意。赵芃凡的眼神有幽怨、不甘、痛楚等种种复杂的含义,最终却渐渐平和,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之意。 “你我之间,终将有一人要解脱。”良久后,还是唐成先开口说话了。 “这个人原来是我,来的这一路上你都在告诉我,我却没有想到。”赵芃凡看着唐成说话,眼圈又红了,神色说不清是幽怨还是恨。 “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终于完成了师命。我也做了你要求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你也是我们要承受的,现在你该打开锁链了。”唐成说着话抬起了左手,腕上扣着锁环,手中却拿着煞意凌厉的出鞘太阿。 唐成随身之物除了量天尺都放在一个背包里,背包是赵芃凡提前为他准备好的,仪式开始时在屋子的一角唐成够不着的地方,仪式开始之后赵芃凡的身形动不了,没有发现剑是怎么到了唐成的手中。 第882章 祖师殿前炮声隆 赵芃凡看见眼前这一幕瞪大了眼睛,胸脯在起伏,看着唐成手中的剑,一字一顿的说:“你可以将锁链斩断,你的武功仍在,剑也非常锋利,以劲力完全可以办到。” 唐成看了看手中的太阿,摇了摇头,语气很怜惜地说:“我心痛我的剑,斩开这锁链会伤着她的,还是请你亲手用钥匙打开。” 赵芃凡身前是持剑的唐成,身后是密室的门,她可以选择打开锁链也可以选择转身逃走,这时她做了个深呼吸,缓缓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站起身从腰间取出钥匙走上前去。 唐成手中的剑尖直指着她的心口,只要微微往前一送就能取她的性命,赵芃凡俯身伸手打开了手腕上的锁环。 锁链落地叮当有声,赵芃凡身体有些发抖,前胸隔着衣物好像也能感受到那剑发出的寒意,却尽量平静的问:“为什么不杀我?” “你也没有打算杀我,你希望我会怎样,便是我要将你怎样。芃凡,我得谢谢你,有些话你都已经替我说过了。”唐成说话时把剑一收,密室中又听见叮当一声,原来是他右腕上的锁环还未等赵芃凡打开,就已自行落地。 这声音让赵芃凡颤了一下,她的声音也在微微发颤:“你自己能脱开,原来我根本就锁不住你?” 唐成放下剑抚了抚自己的右手,淡淡地说:“高难度的我不会,小时候没有用心学过,长辈们也说这些不适合我练,但脱铐术还是会一点的,当初只是为了好玩。” 唐成没有撒谎,他的内家功夫根基是二舅公蒋慈武教的,并非陆超所授,陆超指点他的只是练剑之术。蒋慈武是一位民间艺人,早年经常带着杂耍班子外出卖艺,班子里有很多精通各种杂耍技巧的民间高人,比如在成都时唐成的小表舅程蘅曾提到的小青阿姨,如今在南充开花店的那位,她就精通柔术。 唐成小时候学过一些,并不是很擅长,套筒钻圈、滚身顶灯之类的当然不会,也不适合他的身子骨去练,但想脱一副手铐是没问题的。只是他几乎没耍过,包括当年在成都第一次遇见夏碧莲把他铐进派出所,唐成也是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了,赵芃凡更不会清楚唐成除了是一代地气宗师之外,还有这么复杂的江湖出身。 赵芃凡看着他说:“你明明能够脱掉锁链,为什么还要我来打开?” 唐成看着她,目光中终于有一丝暖意:“我就是想看看你是否能亲手打开它。这密室中应该另有通道,按照你的计划,是想放我从通道中离去吧?” 赵芃凡原本掩饰的很冷静,这时候却压抑不住的又流泪了,一边抽泣着一边说:“唐成哥哥,为什么会这样?” 唐成想替她擦去眼泪,也想扶住她有些站立不稳的身体,却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淡淡地说:“这一切要问你自己!我倒想问一句,你命唐英杰守在什么地方?” 赵芃凡小声说:“我命他守住祖师殿,不得进入真源洞天。” 唐成叹了一口气说:“可惜呀,这人倒是逃过一劫,这时候还安然无恙。他在璇玑峰已成惊弓之鸟,你要是命他守在真源洞天,他恐怕也会悄悄躲开的。你我这时候要是走出密室,你认为下场会如何?不仅是我,也包括你,别以为他真的会听命于你这位掌门。” “密室中的确有通道,可是无神念之功是打不开的,唐成哥哥,你现在也打不开它,我知道你神念耗尽了……”听见唐成的话,赵芃凡的身体抖的越来越厉害,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后果,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已经泣不成声。 唐成终于伸出双手扶住了她,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谁说我也打不开?否则我不可能随你来,而我来,就是为了带你走。你现在这样,是自己选择的结果,至于离开此地后,还在于你将如何选择。” 金正阳命人在密室出口两侧和地下都藏好了炸药,率人忐忑不安的埋伏在周围,各持法器和枪械,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见到动静。最后他只得硬着头皮带人进了通道,在山腹中走过凿建的台阶,向上一米再拐弯向下两米半,来到密室门口,用凿子和大锤去打开反锁的石门,弄了好半天里面也没反应。 “看来阁主和程维汉恐怕真的是同归于尽了,就算人没死也只能剩下半条命,否则不可能让外面的人这样胡闹”,金正阳心里这样想着,终于松了一口气。 既然唐英杰有命尽量留活口,他的胆子也壮了,没有再用定向爆破,忙乎了半天,这些人也算是高手,终于把石门凿穿了,打开门闩推门而入。 密室中的情景却令他们目瞪口呆,只见墙壁上连着两条打开的锁链,地上只有一支无间化煞金铃,赵芃凡和程维汉竟然不见了,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金正阳也不是笨蛋,随即反应到他一直在寻找的无间派历代收藏器物真正的密室入口就应该在这里,而那两人一定是进入那密室了。然而仔细检查地面、室顶和四壁却没有发现任何密道的痕迹,于是带人走出山腹向唐英杰汇报。 他们刚刚走出来,真源洞天内就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原来是金正阳刚才命人安放的炸药突然爆炸了。山壁塌陷了一大片,露出了里面的台阶通道,金正阳和他的手下没有遇到任何的幸运,更没有得到什么奇迹,不知被炸成了多少碎片,散落于碎石中。 祖师殿中的青玉坛也在微微震动,显化真人的遗蜕仍寂然端坐,双目垂帘好像是在悲悯含情。 硝烟渐散,真源洞天内寂静无声,玄空派掌门魏德龙和形法派掌门阳澄从铭刻“真源洞天”四字的那块巨大白石后面走了出来。阳澄说:“老魏啊,你可真省事,轰隆一声全解决了,都不用我们再动手。” 魏德龙看着对面那塌陷一大片的山壁说:“这里的地形特殊,四面山壁中间还有假山阻挡,那些人修为不弱,拿着枪械顽抗的话,我等在甬道出口无法展开大阵,一不小心可能会有伤亡,不如这样干脆,反正炸药是他们自己埋的,在自家传承道场埋炸药,死有余辜!” 阳澄冷笑一声说:“自家道场?他们真的把自己当作无间派弟子吗?”说到这里已经有了愤怒之色:“想当初无间派是何等的风光气派,能在天下风门中占居鳌头,都是那唐佑德和他的孙子们祸害的,千年灵枢精纯之地,却搞得这么乌烟瘴气。” 第883章 开溜 魏德龙叹息一声说:“乱石还可以清理,这真源洞天仍是清修福地,可惜的是显化真人留下的无间传承啊,我等还是去祖师殿请罪吧,为这令人叹惋千年的惊扰。” 来的人当然不止他们两个,共有一十三位,都是风门各派的尊长,也就是在九江集结的那一批人。他们后来并没有各自散去,而是借此难得的机会结伴行游去了南昌和庐山,后来又去了秦岭太白山,这时候又到了这绵山深处。 阳澄回头招呼一声,韩远之领着薛逸夫、向立信等人也走进了真源洞天,四处搜查一遍再无任何发现,他们也到了唐成运转地气宗师心盘的那间密室,但一样未能查出有秘密通道的痕迹。蓝天枫很不放心的问魏德龙:“老魏,你引燃炸药的时候,确信看清了对方的人?” 魏德龙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说:“一共七个人,有四个手里拿着枪,我以神念查探,只有他们,没有看见维汉先生。” 阳澄在一旁说:“若只论神念功力之浑厚,魏掌门的定山地气最为精深,我们谁也躲不过他的查探。月影仙子传话时交待的清楚,阵法散去之后再过一个时辰才能接近动手,维汉先生自有办法离去,叫我等不必操心,尽管收拾这些叛逆。” 徐志强微微点头说:“玥瑛既然这么说了,维汉先生自然会无恙脱身,手段真是了得啊,身入龙潭虎穴,却如脱枷破空而去,丝毫不留痕迹。” 向立信微微一笑说:“那是当然,否则怎敢称当代地气宗师!” 韩远之却微皱眉头问:“魏掌门、阳掌门,你们二位可看的清楚,唐英杰是否在其中?” 魏德龙和阳澄齐声说:“不在,可以肯定唐英杰不在,而且以他那种身手反应,炸药引燃之前应该有机会冲出来或退回去,我们还潜身戒备打算制住这位高手呢。” 韩远之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们这一行人以他为“领队”,集合各派尊长两次扑击唐英杰所在的巢穴,结果都没有抓住这个人,难免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得沉声说:“我等先去显化真人座前拜祭谢罪,再将这里收拾干净,恢复清朗天地。料想那唐英杰也逃不掉,维汉先生既有安排,自有办法抓住他。” 真源洞天内动静不小,入口神祠处的看守已经被清除掉,唐英杰不可能没有查觉,绝对不会再回来。而在这险峻绵山中想藏个人实在太容易了,何况是他这种高手,韩远之等人再高明的手段也很难把他搜出来,他们的计划本来就是利用真源洞天的特殊地形来个关门打狗,但还是让唐英杰溜了。 这个唐英杰,简直比当初的唐成还要溜滑! 就在韩远之率各派尊长于祖师殿中拜祭显化真人时,神祠对面那险峻山峰的高坡上,树木森郁怪石遮掩的深处,有一个人正在探头探脑的张望,忽听身后有个声音说:“杨伟,你在看什么呢?” 那猥猥琐琐名叫杨伟的人猛一回头,吓得一激灵差点没有软倒在地,手扶山石连掌心都被划破了,结结巴巴地说:“维,维,维,维汉先生,你,你,你,没……” 唐成不知何时已来到杨伟身后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把玩着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剑,他的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倦意,可剑上的凌厉煞气已袭入杨伟的元神,杨伟的感觉就像大冬天掉进了冰窟窿里,说话舌头都打结了。 唐成认识他,在真源洞天中被“幽禁”时见过,还能叫出他的名字。 在唐成的身后不远,庹玥瑛静静的站在一株树下,看她的身姿神态,仿佛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是那么明媚而恬静,她根本没有看杨伟,而是望着对面山峰说:“维汉,你怎么知道会有人在这里窥探?难道地气宗师真的能查探天地玄机吗?” 唐成转身说:“哪有那么夸张,这小子也学过观望地气灵枢之法,知道挑什么地方窥探最好,恰好我们也挑了同一个地方,不知道谁走运又是谁倒霉,否则这么大一座山还真不容易碰上。” 庹玥瑛微微点头说:“是啊,在这里观望对面那座山峰,视野和灵枢感应都是最好的,不仅隐蔽而且容易攀登而至。方才那边山顶上空有烟尘微扬,地气灵枢震荡,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韩师叔已经带人动手了?” 唐成淡然说:“按你的通知,算算时辰应该正是这个时候,唐英杰这回跑不掉了吧?”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说: “欸,好像有点不对,那边已经关门打狗,这里还有一条漏网之鱼,他都能溜掉,看来唐英杰也可能溜走了。” 庹玥瑛沉吟着说:“唐英杰能在璇玑峰走脱,这时候未尝不会故伎重施,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避走,未免太没有胆色,他已经吓破胆了。” 这两人自顾自的说话,完全将杨伟晾在了一边,谁都没有看他,就把他当作空气一样。 唐成说话时后背朝着杨伟,也就离一步多远,杨伟兜里有枪,腰间有法器利刃,只要动一下就能结果这位名震天下的维汉先生,但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且不说杨伟不知唐成这时候已神念耗尽,就算唐成不用秘法,手持太阿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站这么近的距离谁敢乱动?更何况前方还有庹玥瑛,能随身发动天机大阵瞬间运转神念,世上什么样的高手处在这个位置也讨不了便宜。 他们越不理会杨伟,杨伟就觉得心里越没底,那无形的森森剑气已经刺痛了骨髓,让人无法呼吸也几乎不能思考,他终于鼓足勇气战战兢兢的说:“维汉先生……” 唐成猛一转身,看着他说:“咦,你还老老实实站着呢,怎么没跑?” 杨伟步子都迈不动、有枪都不敢拔,哪里敢跑,唐成一转身吓得他一哆嗦,大口喘着气问:“你,你们究竟想怎样?” 唐成笑了,太阿的剑尖在空气中画着圈说:“杨伟啊,你想不想活命?” “男子汉大丈夫……”周身的无形压力一松,杨伟还想耍几句嘴皮子,刚刚把胸稍微挺起来就看见唐成那冷飕飕如剑芒般的目光,又打了一个寒战,五官皱的就像隔夜的包子,苦着脸哆哆嗦嗦的说:“你想要我怎么做?” 唐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我知道你的轻身功夫不错,唐英杰让你来查探动静好回报消息,他在哪里啊?只要领我找到他,可以不杀你,我也知道你一直在九江秘密受训,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坏事。” 第884章 开密室门 唐成既没问杨伟唐英杰是否已经逃走,也没问他是不是被唐英杰派来查探动静的,直接问他唐英杰在哪里、他怎么回报消息?这惊门神仙话一口就叫中了,连审问的过程都省去了。 世间两大高手把杨伟晾在一边不理会,只以剑气和神念锁定,再开口时他自己就崩溃了,什么都痛痛快快的交待出来。 唐英杰真的溜了,身边还有四个人,但是,不知道他们藏在什么地方,他派杨伟回来观察动静,假如一切无恙再和他电话联系,但现在电话打不通,这里也没有手机信号。 说到这里,庹玥瑛突然插话问:“真源洞天已经出事了,我能看见山顶上的动静不对,唐英杰不论躲在这山中的任何地方,也不会看不见,想回报他平安无事,再把他引回来是不可能的,他这时候一定是远遁了。” “是这样吗?”唐成的眉心锁了起来,看了看杨伟突然又笑了,说:“你可真走运啊,今天遇到了我,不仅能逃命,而且还有机会发一笔大财。” 杨伟已经懵了,张口结舌说:“维,维汉先生,你什么意思?” 唐成又转身说:“玥瑛,我们来时有人发现吗?” 庹玥瑛摇了摇头说:“没人发现,就连韩师叔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来了这里。” 唐成点了点头,笑容显得更加琢磨不透,又看着杨伟说:“这就好办了,没人知道你见过我,对吗?现在联系不上唐英杰,但我放你离去,你迟早会联系上他的,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听说过风门五派共悬花红的事情吗?记住,只要唐英杰被找到了,我个人出同样的数目给你,我留个联系方式,你留个账号就行!” 杨伟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天上有巨大的馅饼抑或是铁饼砸到了自己的脑门上。唐成收起了笑容接着又说:“无间派已烟消云散,所属的组织也分崩离析,唐英杰如今不过是亡命江湖的丧家之犬,跟着他混除了送死之外没有别的下场,更何况是为送死而做恶?相信你能想清楚,给自己一次做好人的机会吧,账号连同唐英杰的下落一起给我。” 说完话他从兜里掏了张纸片放在杨伟的手中,然后转身说:“玥瑛,我们走吧。”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树丛中,杨伟仍然目瞪口呆,好像一具化石,忽然又听见唐成的声音传来:“走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抓住了。我知道那唐英杰十分警觉,所以绝对不会跟踪你的,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惊动他,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许久,杨伟这才突然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身子用力的抖了好几抖就像一只落水刚刚爬上来的狗,赶紧将手中的纸片反复看了好几遍,掏出打火机想点燃又觉得不放心,干脆放嘴里嚼烂咽了下去,至于纸片上写的内容,打死他也不会忘掉。 唐成和庹玥瑛早就走远了,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韩远之等人是怎么来的?唐成和赵芃凡又是怎样从密室中消失的?事情还要回头说起: 唐成凑在赵芃凡的耳边告诉她自己可以打开秘密通道,赵芃凡愣住了,抬起泪眼看着唐成目光中有疑惑不解,同时也燃起了一丝希望。 唐成指了指门口说:“你退过去,拿着我的包好好站着。” 赵芃凡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扶着墙站到了密室门口。唐成手持太阿深吸一口气,尽量驱散身体内的酸楚感和脑海中的深深倦意,突然发出一声喝,就像有滚滚闷雷在密室中回荡,身形一旋突然就动了起来。 不明白底细的人根本搞不清他在干什么,就看他在密室中展开身法不停的跳来跳去,每一脚落地都很重,整个秘室仿佛都随之在颤动,却不发出一点声响。这像是一番疾舞,手中剑光盘旋缭绕,又像是精妙绝伦的剑舞,动作激烈处甚至有几分癫狂。 如果仅仅看他脚下的步点,倒是能让人回忆起很久之前农村小孩玩的一种游戏:跳房子。现在的很多小孩可能已经不玩这种游戏了,在玩具缺乏的年代,小孩凑在一起在地上画出各种形状的格子,像是院落和房间,按顺序跳到指定编号的格子中,既能锻炼弹跳又是一种很有意思的集体游戏。 唐成是单脚点地即起,身形飘忽在密室中飞旋,但反反复复落地只有九个点一丝不错。密室的地上铺着大块的地砖,看样子很像澄泥金砖,严丝合缝质地均匀细密,就算故宫三大殿中铺的金砖也不过如此。不论是用力敲击听回音还是运转神念查探物性,都会发现地砖下面是密实的山岩,并无一丝空隙处。 密室呈正方形,地砖共是九九八十一块,如果每九块地砖为一组的话,恰好可以把房间分成一个九宫格,唐成落脚的地方也恰恰是在每个九宫格中间那块地砖上。看他落地的顺序恰好走的是九宫飞星变换方位图。 正反变换轮流一遍,再换一个方位重新开始,将四向十八变九宫飞星盘都转遍了,等于点地六百四十八次,步幅错落不一,最远的需要跃出去六、七米远,飞旋之间一步都没有踏错,都落到了最精准的位置。 最后一步踏下,唐成飘身形落到了赵芃凡身边,从头到尾也不过五、六分钟时间,但是,他浑身已经细汗淋漓,发丝间也冒出蒸腾的白汽,向着赵芃凡一伸手,赵芃凡好像懂得他的意思,很自然的从背包里取出一瓶饮料递给他,唐成做了几次深长的呼吸,打开饮料细细的慢饮。 这时候传来了震动的声音,凝神细听却分不清来向,可能是因为声源的距离太远了,震动传到密室中竟然成四面八方的嗡鸣,然后就见屋子中间的三列二十七排地砖从左至右依次陷了下去,露出了洞口,从洞口能看见一个阶梯,阶梯尽头是平整的山石,山石也在缓缓的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一个很深的通道。 唐成二话没说,背起背包,抱起赵芃凡就走下了台阶,赵芃凡在唐成怀中一伸手,将那支无间化煞金铃扔到了墙边的锁链旁。 “为什么要扔了它?显化真人的遗物是无辜的!”唐成故意问了一句。 “那不是显化真人的遗物,只是一件赝品,这你是清楚的,与我无关了,这不正是唐成哥哥想要的结果吗?”赵芃凡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无力的蜷伏在唐成的胸前,说话时脸颊上带着泪滴。 第886章 带走赵芃凡 假如有人误闯这山中洞厅,见到地下那道沟槽中满满的金珠,可能并不清楚是从高处经过石壁中的机关暗道泄落于此的,而会以为这就是无间派历代祖师的宝藏。要是将金珠拿走,这里的机关就失效了,便打不开在洞厅两面真正的密室。 洞厅左侧有一间密室是收藏器物的,右侧则是收藏图谱典籍的密室,表面上看不出门户,以神念也无法查知。 唐成走进洞厅放下赵芃凡,抓起一把金珠向高处扔去,金珠恰好飞入洞顶的一处石缝中,叮咚有声,里面似乎空间很大。这时沟槽内的金珠都莫名的流动起来,好像有一股无形之力将它们卷起飞向高处。 有人在运转神念凝成实质之力帮唐成将金珠送回原处重启此机关,在金珠的碰撞鸣响中,还隐约掺杂着天机手链的声音,这是庹玥瑛。 这两位高手的功夫虽妙,但也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将沟槽中的金珠全部送入洞顶的那道石缝之中。当金珠被送回一半左右时,唐成走来的甬道中发出“扎、扎……”之声,随即唐成他们消失的那间密室中,地底深处的巨石又缓缓的左右合上,台阶状的地砖一列列的升起恢复了原样,丝毫看不出密道的痕迹。 等金珠全部恢复原位,地上只留下了一道空荡荡的沟槽。 唐成这才迈步而过,转过那株攒簇晶树,从迎面山壁缝隙射来的亮光中,看见庹玥瑛静静地站在晶树之后。她已经来了半天了,一直在等他。 庹玥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知道无间派隐秘之地?看似神奇不可思议之事,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 这世上除了唐成之外,只有庹玥瑛知道陆超还在世,也知道唐成护送陆超安然离开之后将要去什么地方。唐成从广州出发到重庆,进入历代地气宗师收藏典籍之物的密室,用了几天时间进行清点整理。然后又秘密会见了庹玥瑛,这是他们先前约定好的。 唐成神念未复,而唐英杰等人下落不明,他的处境很危险。唐成出入地气宗师密室时是最危险的,因为无间派可能知道那个地方大概的范围,秦慕莲曾经就在重庆设过埋伏。因此庹玥瑛在唐成往返重庆和广州的途中都暗中跟随护送,但并没有现身。 唐成返回白云山庄,在麓湖边被赵芃凡劫持,庹玥瑛是清楚的,但她并没有擅动,只要唐成无恙她便静观其变。 在返回广州的路上,唐成和庹玥瑛曾有一次密谈,因为他在地气宗师密室中发现了徐弘祖的笔记,记载了无间派的秘密内堂所在和其中的机关消息,并猜测唐英杰等人很可能躲到了那个地方,唐成本就有计划率众去绵山一趟。 唐成最担心的人并不是唐英杰,而是在璇玑峰想冲上峰顶的那位高手,并不禁回想起从海口赴三亚的途中曾遭遇的伏击。他已经能确定当时那位神秘高手一定不是唐宥,根据庹玥瑛的描述,他们碰到的应该是同一个人,而庹玥瑛很肯定的判断那幻法弦音应是出自一名女子之手。 唐成的脑海中莫名的出现一个怀抱琵琶、素指拨弦,演奏那一曲的妖娆身影。他从内心深处不愿意这么去猜测,但又不得不这么想,然而却不幸猜中。 在唐成被赵芃凡劫持的这一路上,当然不能对外联系,但是辗转几个省走了那么远的路,唐成总能有办法留下信息,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赵芃凡挟持唐成是有心算无心,唐成在路上留下消息也是有心算无心。 自从龙潭湖连心桥的遭遇之后,唐成和庹玥瑛就约定了两人之间秘密的传讯暗号,这世上没有第三个人清楚。 这几千里路途,一点一滴的累积起来也能拼凑成相当完整的消息。他阻止庹玥瑛出手,并让她赶到无间派的密室中,待到唐成进入绵山,甚至不用他说,庹玥瑛也知道了赵芃凡想干什么。 无间派的秘密内堂有两个入口,前方就是进入祖师殿的神祠,无间派修士自古来往真源洞天门户。而后方就是这座山背面的一条石缝,在苍茫绝壁上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要是从石缝进入洞厅,也只能看见一株攒簇晶树而已,空空如也并无他物。洞厅内有机关,可以打开两侧密室,也只有当今地气宗师和无间派历代掌门才知晓。 唐成打算利用真源洞天的特殊地形,在绵山那种复杂环境下,给唐远芃余孽**来个关门打狗,庹玥瑛就通知了恰好结集在一起的韩远之等人。唐成在真源洞天运转天人合一大阵时,远处能够发现天地灵机被引动的痕迹,这就是一个信号。 庹玥瑛深知地气宗师秘传心盘非同一般,非地气宗师传人是不能身处其中的,但此隐秘关节她也不能说出来,只是告诉韩远之等人要尽量谨慎,在山外观望,待阵法散去一个时辰之后再动手。这种考虑确实很周到,但谁也没想到唐英杰会在这种情况下又溜了。 在宜宾时,夏碧玉看见赵芃凡,就说她是一条蛇。现在看来,赵芃凡这条蛇在唐成面前并不可怕,而唐英杰才是一条真正阴冷的毒蛇,连当初的唐远芃都小看这个人了。 赵芃凡一走进洞厅就被唐成打晕了,等她醒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悬崖绝壁间的小小平台上,身边站着一个人,明媚的容颜恬淡的神情,正是凤凰谷的月影仙子。 “唐……有什么事发生,维汉先生呢?”赵芃凡吃了一惊,本能的坐直了身体,刚想叫唐成的名字又改了口。 庹玥瑛望着远山淡淡回答说:“唐英杰没有死,维汉要去追杀他,另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就跟我走吧。” 赵芃凡有些不知所措,喃喃地说:“你,你要带我去哪里,维汉他……他想怎么处置我?” 庹玥瑛淡然说:“你在白云山下劫持维汉先生时,也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吧,只是带到你想去的地方。现在我要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直到确信江湖上没有阁主这个人,否则维汉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停了一会又说: “你放心,维汉既然留了赵芃凡的性命,我是不会杀了赵芃凡的。” 赵芃凡一醒来却落到了庹玥瑛手里,这是她根本就没有想到的,要是在唐成面前什么话还好说,毕竟他们曾经很亲密或者说很亲昵,可是在庹玥瑛面前,她那一肚子聪明乖巧就显得毫无用处了。 第887章 竹屋连心 庹玥瑛总是淡淡的,像恬静的月光,却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种只能静静仰望的感觉。 唐成确实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追杀唐英杰和其手下的余孽,这件事之所以迫切,最重要的原因是唐成不敢肯定唐英杰这些人是否已知道自己“唐成”这个身份。赵芃凡说她从来没有透露过,但唐成却不能冒险去赌,他要逼得唐英杰根本无暇去对付他和身边的人,最终将从真源洞天逃走的无间派叛逆全部铲除。 至于赵芃凡,是庹玥瑛主动提出来要把她带走的。打发了杨伟之后,她问唐成:“你打算如何处置赵芃凡?你既然想让阁主从此消失,就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那么此时就不便带在身边。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就让我带她走。” 唐成愣了愣,想了想却说:“我当然信得过你,只是……劳你费心了。” 庹玥瑛淡淡地说:“不费心,我也想会会这个人,看看你是不是仅仅废了她的秘法而已。” 就这样,赵芃凡被庹玥瑛悄悄带离了绵山。庹玥瑛亲自开车穿过三个省到了重庆市,这一路上赵芃凡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表面上看起来行动没有受任何限制,但是在庹玥瑛身边,她也做不了什么花样文章。 庹玥瑛开车不急不缓,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却没有停留,两天后的清晨到达了重庆市郊的四面山风景区,带着赵芃凡下车步行。两人走的是山中野径,渐渐就到了密林间无人之处。 “这是去哪里?”赵芃凡忐忑不安的问,庹玥瑛当然不会把她带到深山中有任何恶意,真想背着唐成杀了她,这一路有的是机会,甚至早在绵山就可以下手了。 “到了地方就清楚了,这条路我曾经走过,进去时以为是维汉约我,出来时已是昏迷,是维汉抱着我彻夜狂奔。回想起这一幕,还真得谢谢你。”庹玥瑛一边走一边回答,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赵芃凡看了她一眼,反问:“谢谢我?我当时并不清楚这个地方,后来才听说你在龙潭湖遇袭,是秦慕莲策划的陷阱,我连这些人都不认识。但你要责怪的话,我也不该说什么。” 庹玥瑛摇了摇头说:“哦,与你无关那就无关吧。” 赵芃凡轻轻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若想追责……” 庹玥瑛打断她的话说:“人都已经死了,无可追责,我说谢谢是真的谢谢,意思没有那番遭遇,我与维汉之间,有些话恐怕永远也无法开口,谢的不是企图害我的人,而是人生难得的境遇。” 继续前行,风景越来越美,道路虽然崎岖险峻,却比绵山中要缓和多了,时间是六月,山中野树繁花正是缤纷茂盛时节。远看苍翠中点缀着姹紫嫣红,近处沿路不时可见很多不知名的野果,或像红珊瑚,或似黄琉璃,山风吹来,略显温热的气节中送来一丝清凉。 如果没有攀登劳顿之苦,走在这里,是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享受。 庹玥瑛看起来走的不快,但不论道路或平坦或险峻都是衣袂飘然。到了一处山坡往下时,山中野径拐了一个弯,左侧是一片茂密的翠竹林,右侧是开满野花的草坡,她回头看了一眼说:“你能跟得上?” 赵芃凡看着繁花似锦的环境有些出神,听见问话才回答说:“维汉先生没有废我武功。” 庹玥瑛淡淡一笑说:“你是在提醒我吗?听说你也没打算废维汉武功,要是没有必要,我不会伤害你的,前面不远就到了。” 前走不远,有一道巨大的裂隙峡谷横在两山之间,峡谷底部有溪流形成了断断续续的瀑布莲池,最近处的一道瀑布有几十米高,水流倾泻冲击山石,弥漫的水雾在阳光下形成了一道彩虹,就如跨越两山之间的虹桥。 在彩虹的前方,两岸山崖间有一道天然形成的石梁,石梁底部是悬空的,溪流穿行而过,而从石梁上正好可以走到对面去。这里便是庹玥瑛曾经的遇袭之地:龙潭湖连心桥。 峡谷是地质断层形成,周围一带的地气冲突扰动剧烈,地势各异,形成了种种天然的地脉垣局,而恰恰在连心桥这个地方,地气灵枢如阴阳合律相抱。 走过连心桥是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这深山中居然有如此雅致的道路,小径的尽头是竹林间的一片空地,那里有一座竹屋,竹屋旁还接了半厦竹棚。 竹棚中有黄土垒砌的灶台,灶台旁有竹制的碗架,上面放着各种器皿,竹棚的柱子上挂着竹扁、竹篮等物件。在竹屋前不远靠近竹林的边缘,还有一座竹亭,亭中放着竹榻和竹椅,竹榻上有烧水的火炉和冲茶的茶具。 庹玥瑛带着赵芃凡走过连心桥踏上碎石小径,小径上满是飘落的竹叶,踩上去沙沙作响,那声音听起来很舒服,就像是一种温柔的摩挲。 走进竹屋,里面不大,布置的也很简单,但却足够精致,一间小小的厅堂左右有两间房。 庹玥瑛摆摆手说:“你挑一间,就住在这里清修吧,这里水米已经备好,果蔬柴薪之类山中可自寻,你有武功也可猎取野味,我不会管你,只要你不迈过连心桥。”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你如今秘法已废,但修为境界不会失去,切记切记,息心便是修养。” 庹玥瑛的最后一句话有指点其秘法的意思,赵芃凡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她心中多少有些不服。 要是在她功力未废之前,其实与庹玥瑛也是伯仲之间,天机大阵能克制幻法,随身运转不为幻法所动,但她的无间化煞诀修为未必就不如庹玥瑛。 在华蓥山璇玑峰上那番遭遇,两人并没有真正的交手,赵芃凡事后还想过,什么时候能与庹玥瑛来一番斗法,看看谁的修为更高,手段更精? 但是,这时候再见,她已经没有机会了,庹玥瑛说这番话,多少有点讨口舌之利的嫌疑,但看神情又分明不像。 赵芃凡就在这里住下了,心里明白自己是被软禁了,但是转念一想,其实这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最好的保护。 江湖风门各派并不知道唐远芃曾有一位叫阁主的传人,而且无声无息的就被维汉先生废了秘法,另一方面唐英杰等人如果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恐怕也不会放过她,想着想着,她不禁有一种举世茫茫,却不知立身何处的感伤。 庹玥瑛说息心便是修养,可是赵芃凡思前想后,这纷乱的心绪如何能平息下来? 第888章 闭关清修 早在绵山密室中醒来到达龙潭湖这一路奔波,赵芃凡还没有来得及将一切想明白,也不清楚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哪怕唐成当时就那么放她离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在这竹屋精舍中,赵芃凡的心绪是越来越乱,既无法入睡也不可能像往常那样定坐养息,于是起身走出了竹屋。 赵芃凡并没有逃跑的意思,想逃也是逃不掉的,只想透透气看看山中的夜色。 她一走出竹屋就看见了庹玥瑛,庹玥瑛在竹亭中,小火炉中燃着微红的木炭,铜壶冒着微微的热气,手里捧着一杯半温的清茶静静的坐在那里。 天边有半轮月牙,悬挂在峡谷另一端的山脊上,恰好半遮半掩。清辉洒下照在竹林边,竹亭中的庹玥瑛也恰好披着半身月光,那山的影和人的影,好像都是月光下的静谧细语。 看见这一幕,无论是谁都会暗叹一声,难怪她被人称作月影仙子。 赵芃凡走到了竹亭中,在对面那张竹椅上坐下,竹椅发出吱呀一声响,轻微的声音却打破了夜色宁静。庹玥瑛提起壶说:“思绪不宁,难以息心?喝杯茶吧,看看这山中夜色,它是多么美好,千古以来让人回味无尽。” 多美的夜色,能听见峡谷中的瀑布流水声,还有微风吹动竹叶的轻响,两人坐在这里静静的喝茶。 不知过了多久,炭火的红光渐渐暗了下去,杯中的茶也有些凉了,赵芃凡终于问她:“月影仙子,你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地方?” “我此前只在凤凰谷中清修,从未杀过人,也未遭遇过凶险。可是在这里我遭遇了平生最险毒的伏击,不仅以秘法杀人,而且自己也险些送命,这对我来说都是不愿记起的往事,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经历的遭遇。”庹玥瑛缓缓回答。 紧接着又语气一转说:“但是,这里真的很美,你不觉得吗?后来我知道是你们无间派中一个叫秦慕莲的人挑选的地方,这竹林精舍也是她命人设计建造的,果然是人才啊,真的是可惜了!现在看见你,更觉可惜啊。”停了一会又说: “人生际遇并非总如你所愿,但那灵枢意境就是让人如何去欣赏美好,山水不仅无辜,而且令人感激。” 赵芃凡低头看手中的杯子,想起了在南昌梅岭时唐成对她说过的很多话,也许与庹玥瑛的表述不同,但含义却如此默契,这两人之间好像是心有灵犀啊。 山中被软禁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不知不觉的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庹玥瑛并不怎么理会赵芃凡,如果赵芃凡自己乐意,甚至就可以当庹玥瑛不存在。 庹玥瑛这段时间在辟谷,以她的秘法修为还不至于不食人间烟火,但在天地灵枢之间滋养形神,这也是一种闭关清修,一个月不食倒也没什么。 原来庹玥瑛是到此地闭关,软禁赵芃凡在此,好像只是顺便为之。 赵芃凡天天生火做饭,就在山泉中汲水,峡谷下的水潭可以捕到鱼,林间还有竹鼠和青蛙,山中有木耳和各种野菜,油盐酱醋都不缺。竹扁中晒满了黄花、蕨菜、野果,用细竹枝穿起一串串小鱼挂在竹棚里。 龙潭湖上每天都有炊烟升起,这悠远的山中增添了一丝人气微漾。 在一起呆的久了,赵芃凡才体会到“月影仙子”这个名号并不是一种恭维,也不仅仅是指庹玥瑛的形容气质。 在都市喧嚣中生活的很多现代人,往往都有一种叶公好龙之憾,向往山青水秀幽静无人之处,坐在写字间中常常感慨如能找这样一个地方隐居将是多么惬意。可是真把他们送到偏远山区,没有网络,没有各种娱乐设施,脱离了现代都市生活享受,可能头两天还有点新鲜感,但过几天恐怕就受不了了,就想着回去过舒服日子呢,还是水泥丛林中那个家好啊,一切都那么方便。 要是心浮气躁,这山中幽境也会变得枯燥无比,要是心境出尘,那么尘世喧嚣中也会安然宁静。凡人谁没有沾尘之念呢,或多或少而已,性情也是或静或动而已,像这种山中的日子并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的,虽然看上去挺美,但是日复一日,甚至是一种忍受与煎熬。 可是,这些心尘气息,在庹玥瑛的身上丝毫看不见痕迹,她静若这清山,动若这秀水,神魂好像能融入天地万籁的合鸣之中,就是灵枢合韵之妙。然而她虽出尘,却并非世外之人,真真切切就是一位明媚而恬静的女子。 庹玥瑛这是在以身行证悟:什么才是息心便是修养。 这天,赵芃凡从谷中汲泉回来,看见庹玥瑛正以一截细细的竹枝划地,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细沙土,像是在作画又像是在写字。 这几天她一直看见庹玥瑛在这么做,庹玥瑛不理会她,她也就没有凑过去仔细观看,今天终于忍不住走到身边看个究竟,结果一站定,看着看着就入神了。 庹玥瑛确实在写字,以竹枝画字,字字成书,以书成画,画似山川,山川却又似一篇书法,而书法细观又似图谱。但是,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图谱,赵芃凡却从未见过,假如是于允隽在这里,可能会想起唐成在青城山谈一字之幽的情景,而庹玥瑛便是把这字里山川写在了地上。 地上写的字仔细辨认应该是龙潭湖,字体却好像篆体又不是篆体,如山水纹,又在龙潭湖三个字中间穿过,写了连心桥三个字,笔划很有劲力,字体却好像石鼓文。如果是不识字的人,也能认出这是一幅画,以字体的笔划谱成的一幅画。如果是精通秘法的人,还能从这幅画中感受到那独特的山水灵枢,分明就是庹玥瑛所在的龙潭湖连心桥。 赵芃凡的秘力已废,但仍然感应的非常清晰,山川有情的境界感悟未失,只要心神宁静一样可以领略到山水灵枢之妙。 眼前的书画相融,就是方寸之间的龙潭湖连心桥,她莫名其妙又想起了唐成袖中的画卷,一幅看似简单的山水图,却有千山万水寻峦叠嶂的妙趣。 这时候,庹玥瑛画地成书,以书为图,当然不是在炼器。庹玥瑛好像是知道赵芃凡心中的疑惑,淡淡解说:“这是地理璇玑图,从自古流传的璇玑图演化而来,你有没有听说过?” 赵芃凡无言的摇了摇头,她只知道唐远芃和陆超同归于尽的地方叫璇玑峰,璇玑也可能指的是北斗或斗转星移,却没有听说过璇玑图,本能的联想到天文或太极变换,却不清楚与庹玥瑛此时在地上作的书画有什么联系? 第889章 璇玑图斗法 假如是薛楚媛在这里,当然知道庹玥瑛说的璇玑图是什么,可是赵芃凡和外婆在一起的时间毕竟太少,真没听说过。 璇玑图的典故,源于南北朝时期一位才女苏若兰用五色丝线所绣的锦帕,上面一共有八百四十字,后人在最中心添了一个“心”字,形成横竖二十九行列方阵。这八百四十一字按横、纵、斜、正、反、迭、跳、回等各种读法,取三、五、七言皆可成诗,经过历代人上千年的解读,据说成诗近八千首。 这块五色锦帕令人叹为观止,后世称为璇玑图,从武则天到苏东坡,都对此诗图之绝妙意韵赞叹不已。要想把这幅璇玑图解读明白,数千首诗断断续续恐怕要花好几年功夫,而苏若兰仅仅用了几个月就绣成了,足见其才情。在陕西法门寺西侧有一条巷子叫织锦巷,据说就是为了纪念苏若兰。 后世璇玑图成了女子的闺房之戏,或者说是一种特殊的刺绣,用各种排列的字组成山水花鸟,是画也是文。当然了,这种璇玑图不是一般人能玩的,古代识字的人就不多,女子识字的就更少,就连《红楼梦》里的王熙凤都不识字。 精通诗文、刺绣、绘画,还有这等锦缎纤尘一般的才情心思,实在是耗神之极,因此这种游戏没有流传下来,当代人所知的不多。 庹玥瑛这时候画地成书,已经不是那种古典的闺房刺绣游戏,而是借助璇玑图的韵意,以文字谈山水灵枢,也符合传统的书画同源之诣。看来这山中虽然幽静,但庹玥瑛的内心中一点都不枯燥,真真切切万物生动常在,这是突破神念合形之境所必须的闭关感悟。 庹玥瑛不紧不慢的解释完璇玑图,轻轻一挥衣袖,地上沙土又恢复了原状,刚才那幅图被抹掉了,然后将手中的竹枝递给了赵芃凡。这个动作不用她说,赵芃凡也能明白意思,分明就是两个字:斗法! 斗法自有文斗和武斗之别,习武之人,平时也可以搭手切磋劲力而非生死相搏。赵芃凡这时候功力已废,自然不可能再运转神念与庹玥瑛相斗,而庹玥瑛从第一天就看出来她心中有些不服,于是给了她这么一个斗法的机会,就是以竹枝画地作山水璇玑图。 赵芃凡修为境界未失,她可以将自己对山水灵枢的感悟,曾经运转神念俯仰天地的体会,都融入字意图谱中,看看到底谁更高明?这与天机大阵或幻法大阵孰强孰弱无关,只看各人领悟的境界如何。 赵芃凡接过竹枝,却半天都没落下去,这种斗法她仍然很吃亏。要知道她是在美国长大的,是高材生但仅仅只是耶鲁大学的高材生,对中国的诗文书画情怀雅韵到底还是欠缺了些。而这些恰恰是秘法修为到了如今境界很重要的辅助,胸无沟壑何以成就山川? 但是,这样斗法也没什么不公平的,她所学就是显化真人传下的杨公秘法。 当初唐英杰来到中国,也意识到以自己的境界更进一步确实艰难,胸中好像总缺少些什么,他也曾刻意用功弥补。赵芃凡见到赵瑛留下的那五本画册笔记,为何会那么想要,原因也不外乎如此。 “我想清修静思一夜,明日再请月影仙子观我所作山水璇玑图。”赵芃凡手提竹枝良久,最终还是放下了,今天她画不了,心绪本就不安宁。 庹玥瑛淡淡一笑,不知是揶揄还是说真心话:“你也可以写英文。” 赵芃凡在竹舍中静坐一夜,心绪渐渐清澄,元神中始终是庹玥瑛所作山水璇玑图印像,细细回味这一月以来在龙潭湖连心桥所感所悟,突然意识到以自己这等修为境界,竟浑然未见眼前山水灵枢之妙,都在想些什么呢? 赵芃凡的功力虽废,但在定坐中的元神感应与以前是一样的,她还是她,曾经凝炼的境界并非全然失去。庹玥瑛作的那幅图实在神妙,可她又觉得自己未尝不能超越,落笔只是缺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第二天中午,还是在昨天那个地方、那片细沙土上,赵芃凡提笔做了一幅山水璇玑图,书画意境都是龙潭湖连心桥,包含山水灵枢感悟之妙,在这幅图中读着那些字,好像能感到这一月来山中生活的野趣生动。 庹玥瑛笑了笑,并没有说话,拂袖将沙土恢复原状,拿着另一根竹枝又作了一幅书画,与昨天的画几乎是一模一样,写的还是那些文字,画的还是那山川。赵芃凡默然良久,看了她一眼提着竹枝,不服气地说:“明日再来。” 不用说,赵芃凡输了,但是,她心里不服,觉得自己还可以做的更好,明天再试试。庹玥瑛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走进竹屋,眼神中好像有深意却一言不发。 此后又是一个月的时间,每天午时赵芃凡就以山水璇玑图与庹玥瑛“斗法”,不得不承认她的书画笔法是越来越精妙了,技巧上几乎无可挑剔,所包含的灵枢意境已经到达她所能感悟的极致,收摄心神融入这龙潭湖连心桥一带的山川万籁之中,果然有所收获。 可惜的是,她始终赢不了庹玥瑛,庹玥瑛每天画的都是同一幅图,看起来不变却有千变万化,不变中有万变,而万变又不离其宗,这千变万化仍融入方寸之间的山川,就像这山川千古以来各种摇曳情怀,你觉得它的变化,那在于你的体会。 赵芃凡的体会越深,便在庹玥瑛所画的璇玑图中看到另一番变化精妙,这好像也是天机大阵克制幻法大阵的一种诠释,虽然两人并没有真正的展开神念相斗。 一个月又过去了,这天晚上赵芃凡在静坐中又有些心气浮动,她看不出庹玥瑛所绘璇玑图的妙诣尽头,或者璇玑运转中根本就没有尽头。于是她披衣而起又想出去走走,刚走到竹屋门口却站住了,因为她发现今天有客人来。 月光下的竹亭里,有两人对坐品茶,庹玥瑛对面那女子身穿道袍,飞云高髻插翡翠长簪,正是在南昌悉心照顾受伤的她,又在璇玑峰差点被她打落绝壁的于允隽。 此时此刻,赵芃凡在此地见到于允隽,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却止住脚步站在门槛内的阴影中一动也没动,她不敢去见于允隽。她知道见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不如不见。 天色微明时,于允隽告辞离去,庹玥瑛回到房中没有看见赵芃凡,她已经躲到自己的房里了。 第890章 见知之障 第二天中午,庹玥瑛见到赵芃凡的时候开门见山地说:“昨夜叠嶂派于允隽道友来访,你不想见她就不见吧,她不是来找你的也不知道你在这里,只是维汉打了声招呼,希望她有空能与我详细解说当日璇玑峰上那一战的情形,她就来了。” 然后,庹玥瑛挥竹枝又画了一幅山水璇玑图,挥袖拂去痕迹,淡淡的看着赵芃凡。 赵芃凡今天手提竹枝,又和第一天一样竟然落不下去,那山水灵枢似真似幻,好像无从落笔,她的心绪看起来有些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终于叹了口气说:“月影仙子,若只论秘法相斗,就算我功力未失,终究也不如你。” 庹玥瑛放下竹枝,看着赵芃凡说:“你以为这是斗法吗?第一天来到此地,我便说息心就是修养,你的心境毕竟尚未澄清,谁是阁主谁是芃凡至今还不明了,否则昨日于允隽一来,今日我就不再约束你不可迈过连心桥,你想去哪里或者想留下都可以自便了。” 唐成最近忙的很,抽空还去了一趟青城山,不仅是为了答谢叠嶂派,也是为了当面向郎崕长老致歉。陆超用反间计,郎崕不惜自污,被颐媛真人“发现”后,于允隽义愤之下一脚踹断了他两根肋骨,郎崕当时什么话都没说也没为自己辩解,真的是忍辱负重。 真相大白后,于允隽惭愧难当,回山自然要道歉,但也确实够尴尬的。 唐成的心思很细,同时也为了替师父陆超表达歉意和谢意,抽出时间来就立刻去了青城山,带的礼物自然很贵重,但更重要的是这份登门的心意,也好让于允隽今后别再介怀,毕竟她那一脚将众人想演的戏演的更真了。 郎崕倒没有丝毫怨言,他家三代受陆超大恩,如此相报正是所愿,他并不清楚陆超仍然在世,听说一代地气宗师在华蓥山璇玑峰上与唐远芃同归于尽,这些日子十分感伤。人是他引上璇玑峰的,虽然是陆超自己要这么做,但他也很自责,洒泪多日痛撼难言。 唐成去了青城山,反倒成了劝慰郎崕,让他不必太遗憾,因为唐成就在当场,师父百岁情怀走的并无遗憾。郎崕还特意设香案祭奠陆超,唐成明知道师父还活蹦乱跳的可又没法说,只好陪着郎崕一起给师父的灵位下跪进香,停留了几日这才离开了青城山。 临行前他转告了于允隽一件事,若有兴致行游山川,不妨去龙潭湖连心桥一趟,并告诉她详细的地点,说庹玥瑛也在那里闭关清修。 唐成曾经责问过赵芃凡为什么在璇玑峰上无谓的对于允隽下毒手,赵芃凡当时很委屈却没有多解释,只说可问于允隽本人。唐成了解那一战的情况全是听庹玥瑛转述,庹玥瑛自不会撒谎,具体情形恐怕只有于允隽本人才清楚了。 于允隽一直想见庹玥瑛,上次离开庐山后曾到凤凰谷拜访,却不巧没有见着,这次能见面也是难得的切磋请教机会,于是就来了,她也不知道赵芃凡就在这里被庹玥瑛软禁。 于允隽见到庹玥瑛的第二天,庹玥瑛便告诉赵芃凡,要不是她今日无法落笔,就可以自行去留了。 赵芃凡手提竹枝有些不解,庹玥瑛看了她一眼问:“知道你所缺在哪里吗?“ 赵芃凡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庹玥瑛好像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幽幽地说:”我作山水璇玑图便是作图,我习风门秘法,便是为了体会身为天地灵枢之妙,万物生动常在之情,从未想过超越谁。修为再高,能超越这天地山川吗?”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作龙潭湖连心桥,你也作龙潭湖连心桥,你没有我对此地山川的际遇情怀,仅仅是在画灵枢感应而已,怎么可能取胜?要以修为论,已经到了你的极致,而所缺仍是所缺。” 这番话很有意思,庹玥瑛所接触的高手如千杯道人、颐媛真人和赵芃凡所接触的那些高手诸如唐远芃兄弟和唐宥等人当然是不一样的。庹玥瑛自幼在凤凰谷中习风门秘法,就是为了感悟天地灵枢之妙,没有与谁争胜之心,也从来没想过要超越谁的修为境界打败谁谁谁,反倒成了如今江湖风门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 而且庹玥瑛和唐成也完全不同,她可没有唐成那么八面玲珑、机巧百出,各种门槛手段无一不精。她只修习凤凰谷的秘法而已,出行只有天机手链随身,以神念运转天机大阵,以不变应万变、万变不离其宗,既单纯又精纯,与唐成的所学风格完全是两种极致。 唐远芃曾提醒过自己的传人赵芃凡,要她注意回避庹玥瑛,应该是很明智的,但是另一方面,却又认为庹玥瑛之所以境界更高,无非是自幼在凤凰谷长大,修习秘法的时日更久、条件更佳,以赵芃凡的资质假以时日未尝不可超越。 这么想也不能说不对,但今天的赵芃凡多少明白了一点,想超过庹玥瑛,恐怕并不能单纯看时间和资质,秘法到了这个境界所面对的就是见知之障。 庹玥瑛这一月来所作的山水璇玑图,就是她所感悟的龙潭湖连心桥妙诣,根本就没想过要和赵芃凡相较。而赵芃凡也跟着她作同样的山水,想法却是另一番境界。 唐远程和唐远芃视赵芃凡为肩负无间派回归大任的衣钵传人,自然不会像传授唐英杰那些人一般教授秘法,但自身的心境在传授秘法时难免会影响到传人,她学习风门秘法从根源起就脱离了修行本意,这便是赵芃凡的见知之障,庹玥瑛终于说破了。 此障不除,庹玥瑛不放她走,因为阁主仍然没有消失,仅仅是被废了秘法。唐成曾说放赵芃凡归江湖,那也要让她自己清楚,回去的只是赵芃凡。 唐远芃兄弟也有惊人之才,可是秘法到了万物生动的境界便始终无法更进一步,也与此心障有关。说起来,甚至地气宗师陆超七十多年前身受重伤之后,或多或少也有此心障,璇玑峰上神功尽废之后才得以解脱。有些道理,聪明人能想明白但未必能做到,倒是庹玥瑛坦然通透。 这天,赵芃凡没有作山水璇玑图,接下来一连三天她都很沉默,几乎一句话都不说,总是定定的站在连心桥头望着蜿蜒的峡谷恍然出神,神情好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庹玥瑛没有说怎样才能放她走、什么时候才打算放她走,赵芃凡也没有问。 第891章 煮泉品茶伴琵琶 第三天中午,赵芃凡刚刚从连心桥头走回到竹屋中,芙蓉谷又来客人了。这位客人不像上次的于允隽来去都那么安静,人还没有走上连心桥就大声喊着说:“神仙姐姐,是我呀,小刚,还记得我吗?是唐大哥要我来的,给你送点东西。” 幽居山中两个月,除了见到于允隽的一次侧影,赵芃凡就没有再见过任何熟人,陡然听见秦刚的声音,下意识就感到惊喜,刚想转身答话却站住了。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再见秦刚很尴尬,秦刚曾与她同游宜宾和南昌,却不知她的真正身份及接近唐成的企图,现在说什么好呢?不如不见吧! 她站在屋中没有出去,却听见身边庹玥瑛叹息一声说:“于允隽来,你没法见她,秦刚来,你又不知该如何见他,这是何苦啊!其实不用维汉说什么,你也应自知为什么。秦刚并不知道你是阁主这件事,你在他面前完全还可以是赵芃凡,但你仍然迈不过这道门槛,对吗?” 说完这番话庹玥瑛出去了,赵芃凡一扭头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不知道秦刚在龙潭湖停留了多久,唐成又托他送来了什么东西,第二天赵芃凡走出竹屋时,秦刚早就走了,庹玥瑛也不知去了山中什么地方,空荡荡的芙蓉谷中只留下了赵芃凡一个人。 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赵芃凡却在苦笑,不由自主想起在绵山的时候,自己也曾给唐成这么一个“逃跑”机会,但是,唐成当时坐在那里连动都没动。嘴角苦涩的笑意尚未消失,她随即看到了竹亭中的椅子上放了一样东西,是一支玉钮琵琶。 敬七宝在杭州送她的那支琵琶,赵芃凡离开广州之前将它留在了白云山庄,显然是唐成托秦刚送来的,他究竟有什么用意又想传达什么信息呢?赵芃凡走进竹亭抱起琵琶,素手拨弦调了调音,站在那里沉思了很久。 傍晚时分,庹玥瑛从山中回来,走过连心桥没有看见赵芃凡在外面,竹屋中也不见她的人影,但是,庹玥瑛并没有四下去寻找,好像并不担心或在意她会逃走。 入夜之后,庹玥瑛仍坐在竹亭中煮泉品茶,突然听到屋后的山腰竹林中传来了琵琶声。 弦音先是冷冷婉转,是一曲《流水》,接着乐声一转肃杀渐起,又是一曲《十面埋伏》,最后却清扬激越,弹的应该是一曲《将军令》,指法却并非原曲所表达的那么威武雄壮,增添了一丝女子特有的婉约,却又显得是那么动听。 这三首曲子,便是当初赵芃凡刚刚认识唐成在南广河行游时所奏。同样的曲子也是同一人所奏,但假如唐成也在这里,一定能听出弦歌之意已有不同。 这一夜只闻琵琶声并无他话,第二天中午,赵芃凡摘下一截细竹枝又来到那片沙土前,做了一幅山水璇玑图。 赵芃凡写的是团云书,很像绣在唐装衣襟上诸如福寿之类的笔法,字字勾连相叠写的却是南广河、梅岭、洗药湖、洪崖丹井、玉琴湖、白云山庄等等字迹,以书成画是一幅写意山水,书画之韵不仅包含了南昌梅岭一带地气灵枢之妙,看上去仿佛还像一篇曲谱。 梅岭之游是赵芃凡在唐成身边最开心的日子,她当时甚至没有去多想自己的身份和任务,一度沉浸在山水风光之中。她喜欢弹琵琶,唐成也喜欢听她弹,特意带着她造访华夏音律的祖源地洪崖丹井,领略那山水弦音。 在真源洞天中展开地气宗师秘传心盘时,唐成的第一声叹问便是“那山水弦音,是何时的轻吟浅唱?”心印中留下的见知灵引,便是在洪崖丹井中所遇所感。赵芃凡直到今天才彻底回过神来,作了这么一幅山水璇玑图。 她一笔一笔的在地上画着图文,庹玥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边,看着地上这幅图微微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又走开了。 赵芃凡并没有理会庹玥瑛是什么反应,仍然不紧不慢的将这幅璇玑图画完,也没有问庹玥瑛此图如何。 接下来这几天,赵芃凡每天中午都会手提竹枝来到那片空地上,先画一幅璇玑图然后再去做饭。 几天过去了,又是一个夜里,峡谷上空挂着一轮上弦月,庹玥瑛坐在竹亭中煮茶,听见竹屋中又传出了琵琶声,冷冷淙淙不知是什么曲调,应该是信手而弹却与合鸣。 过了一会儿弦声渐悄,赵芃凡走出了屋子来到了竹亭中,庹玥瑛没说什么只是多倒了一杯茶,赵芃凡坐在了对面,两人默默的赏月。 “维汉在哪里,他在做什么?”过了很久,还是赵芃凡忍不住先开口了。 “唐英杰还没死,维汉的事情当然没有完。”庹玥瑛轻轻的回答说,神色恬静,就如那照在身上的月光。 赵芃凡微微皱着眉头说:“我很清楚唐英杰的危险,月影仙子,你为何一点都不为维汉担忧呢?如果这时候你在他的身边……”说到这里她把剩下的话又咽回去了。 庹玥瑛看了她一眼说:“维汉果然没有看错你,他肯放你走,不是没有原因的。” 见赵芃凡的神色有些不解,庹玥瑛又接着解释说:“你在这里这么久,不论我是否知情,你都没有提到过‘唐成’两个字,丝毫未透露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更没试探过我清不清楚。现在我可以确信,你也不可能向唐英杰透露。” 赵芃凡了解唐成的身份,因为她是先认识唐成后认识“程维汉”,而且也清楚江湖风门中并不清楚唐成是一个隐匿的身份。她不知道庹玥瑛是否也清楚,但始终只字不提,就当自己也不知道的样子。 庹玥瑛说破了,赵芃凡这才问:“你也清楚吗?” 庹玥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神色很复杂难以形容,抬头看着天边的弯月说:“从一开始,他用的就是化名,另一个化名,直到后来我才清楚他还叫唐成,一条藏身于市井江湖中的游龙,我清楚的事情其实更多,已经不必再说。” 赵芃凡看着庹玥瑛没有说话,这时候又听她说:“从第一次在凤凰谷外见面到如今,他改变了很多,我也改变了很多,但有一样是不变的,他还是维汉-----维护中华尊严的血性男儿,我还是玥瑛。”停了一会继续说: “他毕竟不是世外之人,身为一代地气宗师,有些事是他要面对的,如果连今天的唐英杰都对付不了,枉为这一代地气宗师。对于他来说,尘世江湖是必须的经历,但最终真正须敬畏的还是这天地山川。” 第892章 二鬼子 就在庹玥瑛和赵芃凡交谈的时候,唐成已经带着秦刚来到西北兰州一带了,从广州到兰州这一路走的距离可不短,沿途考察各地山川龙脉和世俗风情,他对秦刚感叹说:“古人说行千里路读万卷书,此言不欺啊!若说历练,你在凤凰谷矿洞中的那两年是最好不过的心志打熬,也为灵觉淬炼打下了极好的根基,但行走江湖的眼界,还必须在江湖中多看多思方能有收获。” 秦刚连连点头说:“唐大哥,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是我感觉……” 唐成笑着打断他说:“感觉什么,我像个老妖精?” 秦刚连忙摇了摇头说:“不不不,唐大哥还这么年轻,我就是佩服、十二万分的佩服,你既有学问又有本事,这样才算没白活呢!” 唐成瞪了他一眼:“你不用总拍我马屁,人和人之间相差只有那么一点点,就看自己留不留意了!我觉得自己走过的地方还是太少,读的书也不多,阅历远远不够呢。” 秦刚眨了眨眼睛说:“你半路派我去龙潭湖送东西,回来后怎么不问神仙姐姐的情况呢,为什么不叫她一起来?” 唐成叹了一口气说:“我已经几次打断她闭关清修了,这次只是对付一个二鬼子,不需要她来,这也不应该是她理会的事情。你去龙潭湖,玥瑛说什么了吗?” “神仙姐姐什么都没问,你们不见面,却好像什么事都清楚一样。”秦刚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问:“对了,那个二鬼子真的是无间派的人吗?” 唐成冷笑着说:“无间派的外围组织芃程集团有很多分支机构,里面的人绝大多数就是正常的雇员。而与他们打交道的人当中,有人可能并不是无间派的,但做的事情可就说不准了,不必论什么出身,只看心性言行,与懂不懂秘法也没有关系。” 他们跟踪的这个人叫余茂春,说起来还是唐成拐弯的校友兼师兄,二十年前在川大毕业,也曾上过赵瑛教授的课,后来自费留学去了日本,宣称宁愿刷干净东京所有的厕所也不愿意回国。 后来这个余茂春在日本东京真扫了半年厕所,摸着门路之后卖了几件东西,然后又读了个学位,开始专门研究所谓的中国问题,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位中日经贸与文化交流方面的学者,并开设了一家劳务中介公司和文化交流机构。 但是自从二零一七年之后,这人好像又转了性子,在不同的场合多次表示自己很热爱祖国,要为家乡建设多做贡献,回国的次数越来越多,留在国内做生意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日本海大地震,福岛核泄漏事故后,余茂春立即宣称终于抑制不住对故乡的思念和爱国之情,回到西安定居了。 回到西安后,余茂春继续从事劳务中介的生意,主要是招募与培训工人送往日本各大企业打工,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很拽很有优越感的样子,渐渐却发现自己并不受人待见,生意越做越差,到最后做不下去了,于是又改行经营文化产业,搞旅游资源开发,在西安开了一家商店,生意一直不咸不淡的。 唐成带着秦刚先到西安找余茂春,这人却不在,据说去了兰州。 唐成倒没有着急追过去,而是派秦刚中途又去了一趟龙潭湖送东西,秦刚离开前和回来后,唐成还领着他去了古长安周边一带考察古迹,市内的博物馆、大雁塔、碑林,近郊的骊山、乾陵、秦俑等地都去了。 离开西安前的最后一天,他们去了法门寺,观赏的不仅是传说中的佛指舍利,还有寺中出土的那一批稀世文物。 赵瑛在课堂上介绍文物发掘、整理、抢救和保护时,好几次提到了法门寺,唐成的印象特别深,来到这里看到这批文物的确是精美绝伦,他一边参观一边小声的对秦刚解说,并让秦刚控制神识感应那独特的千年物性。 从法门寺出来,唐成又带着秦刚去了旁边的织锦巷,对他讲述璇玑图的典故。秦刚为人机灵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少,但读的书毕竟还不算多,听的直眨眼,伸手连挠后脑勺。 从法门寺回来,余茂春还没有回西安,算算日子他去兰州的时间可不短了,看来去谈的绝不是一般的生意。这时候,唐成又得到了另一条消息,是唐英杰那位叫杨伟的手下秘密发给他的,据说唐英杰到甘肃敦煌。唐成暗叹一声,料定余茂春也在兰州、敦煌一带活动,于是带着秦刚乔装改扮也赶到了敦煌。 在黄山九龙山血战中,唐英杰曾从日本调了一批秘法高手参与伏击,事后追查这批人大多与一个会社有关。唐成在无间派还有一个内线,就是潘慧,后来他春节回家找机会问过潘慧这个会社在无间派中的情况。 潘慧脱离无间派的组织已经有五年多时间了,最新的情况并不了解,但当年的事情还是清楚的,她提到了一个人就是余茂春,还给了唐成一件东西。 唐成了解到,余茂春在东京以中介公司为掩护,为无间派秘密转移并处理资金,还安排一些人员的出入境身份掩护。 但是,这人并不是无间派弟子,甚至也不清楚芃程集团的内情,他只是在做自己的“生意”而已。 潘慧给唐成的那件东西,这时候就装在他的背包里,这东西极其珍贵。 研究敦煌学术的人,都应该听说过一部陈垣先生所著的一本著作《敦煌劫余录》,陈寅恪先生在序言中写到了这么一句话“不流落于异国,即密藏于私家。”郁愤之情溢于言表,这里还牵涉到一段历史: 敦煌的石窟、彩塑、壁画、遗书堪称数千年来所遗存的无价瑰宝,然而近代以来被西方“探险家”发现之后,遭受了一场难以挽回的惨痛浩劫,有人以考察的名义进行疯狂地盗窃和掠夺,有人则是直截了当的明偷暗抢,再加上国中蠹贼劫掠和破坏,损毁的已是面目全非。就算如今残留下来的遗迹,也仍然是无价之宝。 到了清代宣统年间,敦煌石窟中尚有残余经卷八千余轴,学部运往京师,但在路上发生了一点变故,有学部官员和若干参与人士截取其中最精美的数百卷,监守自盗瓜分私藏。 其中有一个叫余益瑾的学者,在自己的著作中记录了这一事件,宣称此次将敦煌经卷遗书运往京师收藏是在他的大力建议下促成,并痛斥了截取经卷瓜分的数人。 第893章 汉奸 但是,不管怎么粉饰,汉奸就是汉奸,就像煤炭没有办法洗白一样的道理,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一批被瓜分私藏的经卷最后有一大部分落到了余益瑾手中,他也一样私藏,最后卖给了日本人。 余益瑾这个人非常有才华,对金石书画、殷墟甲骨、皇家文档、敦煌遗书等方面的研究都有很高的学术成就,堪称大师级的水准,并整理、编纂、撰写了大量很重要的学术著作。另一方面他也非常有钱,说的好听点是一位文物收藏家,说的直接点也是一位文物贩子,尤其爱好从民间搜集经卷书册图集等物,很多卖给了日本人。 辛亥革命爆发后,余益瑾逃亡日本,归国后又追随废帝溥仪。冯玉祥将溥仪逐出紫禁城,就是他偷偷护送溥仪到了日本使馆,后来又一路到了东北,成为日伪满洲国的“开国元勋”。他曾任伪满洲国的参议府参议、满日文化协会会长,并且还在伪满洲国开办墨缘堂,继续经营书卷文物,既官运亨通,又不忘发财。 不可否认这个人在学术方面的造诣与贡献,但他是个不折不扣、彻头彻尾的汉奸,在当代那些自诩精英的文化卖国贼面前,他算是鼻祖一辈了,现在这些“精英”国蠹,既不可能有余益瑾那么大的学问,也不可能有他那么高的地位和影响力。 当代人常用的检索资料,最不靠谱偏偏又是影响范围最广的“百度百科”介绍中,将余益瑾刻画成一代令人敬仰的国学大师,竭尽文过饰非之能事。就连当年敦煌经卷一案,根据余益瑾自己在书中的自我吹嘘以及斥责他人的记述,也成了其重大历史贡献的依据,就差没夸他是民族英雄了。 近几年来有这么一股思潮,就连跪在岳王庙里的秦桧,都能被扶起来洗地翻案,更何况余益瑾之流呢?但无论怎样洗地,余益瑾身为汉奸的事实无法篡改。当然也没必要否认他在学术上的成就,就如唐成认识的唐远程和唐远芃,不必否认这一对兄弟的才华,但他们是什么人做了哪些事,应该清楚不容忘记。 就在国内这样一股思潮达到巅峰时,去年世界发生了一场可怕的瘟疫也席卷了真个日本。迟缓而混乱的官方行动、冷漠而机械的民间反应,竟然引起了某些人一场抑此扬彼的盛赞,包括他们的主子美国人。 紧接着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不负责任地甩锅,天灾伴随更大的是人患。全世界眼睁睁的看着前后矛盾的遮掩,令人惊讶的抢救行动,狭隘的财阀利益操纵着虚伪的政治秀,畏缩推卸中忽略国民以及周边国家的安危,最终导致了一场最严重的传染病流行事故,直接导致了世界经济危机。在叹惋的同时,这也许可以让我们将很多事看得更清楚。 唐成背包里装的就是当初余益瑾所卖出的敦煌经卷中的一轴,这轴经卷曾辗转落到了余益瑾的孙子余茂春手中,余茂春将经卷截成三段重新装裱,在日本分别出售。 那时候,余茂春刚到日本刷了半年厕所,摸着一些门路才将一些私藏出手,看着钱挺多的其实卖的极贱,买下其中两截的人是唐宥。 后来潘慧拿到这两截经卷,又去了一趟日本找到余茂春,将另外一截追了回来终于凑完整,她带回国内也是准备用于收买人心所用。遭遇变故之后她嫁给了册门高手蒋再能。蒋再能亲自动手重新装裱,又把截开的经卷恢复了原样,丝毫看不出痕迹。 唐成春节归乡,向潘慧寻问无间派的线索,潘慧说了余茂春的事,并把这轴劫后余生的经卷交给了唐成。要是赵瑛教授还在世,唐成肯定会把经卷送到赵老那里让他处理,但当时赵老已去而唐成诸事正繁,余茂春其人又牵扯到无间派,所以就暂时留在了身边,这次正好带到敦煌。 唐成和秦刚表面的身份是游客,来到敦煌或参加当地的散客团或自己雇车外出,四处游览并无异状,显得很是悠闲,但是,两人暗中都非常谨慎小心,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唐成这时候的神念功力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们暗中还有另一个伪装的身份,就是文物贩子,敦煌一带也是各种盗卖与伪造文物的集散地,平时总有不少文物贩子乔装而来私下里收货。他们带着那轴经卷来找余茂春,借口搜集更多的敦煌遗书,暗中打探其它的情况。 余茂春肯定不能在明面上干这种买卖,需要找中间人牵线才能接触上,所以唐成也不着急。 根据唐成的判断,余茂春应该是被唐英杰叫到敦煌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巧。 唐英杰叫余茂春来见面目的可能有两个,一是他需要钱,无间派的分支机构中可能有资金在余茂春手中。唐英杰原本不应该缺钱的,可是手下损失殆尽,他自己也被逼逃遁之后,很多账户恐怕就无法再动用了,他现在就像一个光杆司令,成了孤家寡人。 另一个更有可能的原因是他想出境。唐英杰目前已被公安机关悬赏通缉,想用化妆术拿着原先的几个护照过海关几乎不太可能,只能走其它的途径,看看余茂春能不能安排妥当。假如余茂春安排不了,唐英杰还可以从西北边境偷渡出去,这就是他跑到敦煌的目的。 既然急不得,而且那个杨伟这几天又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唐成干脆就带着秦刚在兰州、敦煌周边一带游玩。 敦煌是一个很奇异的地方,盛夏时节来到这里,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那扑面而来的干热和满城的瓜果飘香。 敦煌的年降雨量极少而蒸发量极大,本应是一片沙漠戈壁,但发源于祁连山的党河,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形成了一个扇形冲击地带,由于党河水的灌溉滋润留下了一片绿洲。在这里俯仰天地之气,一片苍凉中孕育着执着的生机。置身其中,你会觉得自身的渺小和对大自然的无边敬畏,而渺小中又蕴含着人们自古以来的坚韧情怀。 唐成和秦刚站在沙丘上,炽烈的阳光照射下,脚下的沙丘散发出蒸腾的热气,贴近地面的光线都在舞动扭曲,人就像被烘烤着一般,偶尔在沙中还能发现一两粒戈壁玉仔。然而看风景却是冷色的,天是深邃的浅蓝,周围是月白色的沙,没有风,耳中却能听见沙丘发出隐约的嗡鸣,其中竟然好像夹杂着管弦丝竹之声。 秦刚的额头鬓角都有了蒸干的汗迹,脸色也有些发红,但神情很有精神,在热烈的阳光下、冷冷的风景色调中站的笔直。 第894章 夜会 唐成从背包里取出那一轴经卷,缓缓打开,一边讲解一边让秦刚展开神识细细体会。 这是一品经卷,不仅有经文还有图谱,发黄的经卷上散发着淡淡的气息,仔细看装裱的纸面满布细碎的龟裂纹,可以想像是怎样的妙手才能将这古老的经卷修复成如今看起来没有缺损的模样。 卷首有菩萨的绘画,卷中还有地理风光图谱,字里行间散发出一种庄严洁净的气息,经卷自绘成到如今,好像也经历了自我的洗炼。但是,卷轴本身还带着另一种物性,苍凉而坎坷,用神识去触摸,好像能聆听到千年以来述说不尽的故事。 唐成在西安讲璇玑图,秦刚当时听的是直眨眼,但多少还是明白了。如今在敦煌鸣沙山上讲解经卷遗书,秦刚听的就很吃力了,连插嘴问的功夫都没有,只是用心记住,待将来再慢慢理解。 讲完经卷,沙丘上已经像干燥的熔炉,唐成看见秦刚一直听的很认真,丝毫没有因为燥热而走神,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收起经卷指指远方说:“我们去那里看看吧,润一润清湿之气。” 顺着唐成手指的方向,远处的沙丘下有一片绿洲簇拥的楼阁,楼阁旁还有一湾清泉,碧潭岸边点缀浅紫色的野花。那不是海市蜃楼而是著名的月牙泉,也是敦煌一带的地眼所在。 月牙泉内生长有眼子草和轮藻植物,南岸有茂密的芦苇,四周被流沙环抱,虽遇强风而泉不为沙所掩盖。因“泉映月而无尘”、“亘古沙不填泉,泉不涸竭”而成为奇观。鸣沙山和月牙泉是大漠戈壁中一对孪生姐妹,“山以灵而故鸣,水以神而益秀”。有“鸣沙山怡性,月牙泉洗心”之感。 月牙泉是敦煌诸多自然景观中的佼佼者,古往今来以“沙漠奇观”著称于世,被誉为“塞外风光之一绝”。月牙泉、莫高窟九层楼和莫高窟艺术景观融为一体,是敦煌城南一脉相连的“三大奇迹”,成为中国乃至世界人民向往的旅游胜地。 不过,这个季节没有人中午来游玩,唐成和秦刚走下沙丘时,天地之间只有两个身影,浅黄发白的沙地上留下两行浅浅的足迹。 从月牙泉回来的路上,秦刚问唐成:“那传说中月牙泉三宝铁背鱼、五色砂、七星草,若都能找到便可长生不老。我听当地人说铁背鱼可能就是敦煌的狗鱼,七星草就是罗布红麻,那么五色砂是什么呢,唐大哥知道吗?” 唐成笑了笑说:“你要炼丹配药吗?还想长生不老,秦始皇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秦刚也笑了,看了看唐成说:“神话传说嘛,虽然离奇,但也总有缘故,比如唐大哥给我讲的绵山凶吻的故事。假如这真是某种象征,那么最后一味五色砂究竟是指什么呢?” 唐成想了想回答说:“就在我给你讲解的那一品经卷中,你可以自己找也可以去问别人,有些见知不可能全让我来教你。” 话刚说到这里,唐成兜里的手机在震动,掏出来一看是一条信息,中间人告诉他余茂春联系上了,但不会直接见面,会派人约个地方谈生意。 果不出唐成所料,这个余茂春老奸巨猾,如今的“生意”范围很广,不仅出售过真的敦煌遗书,也伪造过敦煌遗书卖出去糊弄洋鬼子。 唐成熟知江湖册门的门道,自己也在太古里混过,自然能找到人搭上线,不过那个余茂春倒是挺谨慎的,不想直接出面。 看见这条短信唐成就笑了:“小刚,你不一直说想练练手吗,这个余茂春要派中间人,那我也派中间人,你去谈生意吧。” 当天晚上,在敦煌一家饭店的二楼,秦刚和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见了面。两人坐的位置并不是在包厢里,而是靠窗有半隔断的雅座中,周围环境有些嘈杂,却是最好的掩护。两人聊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不知都谈了些什么,秦刚取出一幅“画”让对方看了,对方想用手机拍照,却被秦刚阻止了。 这时候,那个男子接了个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断了。二楼大厅另一张桌子中,还有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刚刚打完电话,站起身来结账出门,大厅另一端乔装的唐成也叫服务员结账,不紧不慢的跟着下了楼。 唐成见到对方选的接头场合是半开放式的,当即就明白余茂春一定会在现场暗中观望,一般所谓的中间人接头大多都是这个套路,所以他也去了。与秦刚谈话的那个人接的电话,就是余茂春打来的,虽然嘈杂的大厅里谁也听不清,唐成却注意到了。 唐成可不是来查什么案子的,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再兜什么圈子,直接踩住余茂春的尾巴跟着走了。 当天夜里,敦煌近郊的一座小院内,余茂春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卧室的灯已经开了,床前站着两个蒙面人。唐成还是老打扮面蒙红巾,只不过这次蒙黑巾的不再是胡林而换成了胡林的徒弟秦刚。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余茂春哆哆嗦嗦面带惊恐之色,说出了这一句经典的老台词,伸手想往枕头底下摸却什么也没摸着。 唐成不紧不慢的打开一轴经卷,朝余茂春说:“你还认识这件东西吗?” 余茂春看看经卷,又看看面前的蒙面人,哪里还敢说话,只是连连摇头。 “嗯,想不起来了?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慢慢回忆。”唐成不紧不慢地说:“它曾经被你截成三段,分别出售换钱花,那是二十年前在日本的事情。” 余茂春的身子在发抖,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只听唐成又说: “别误会,也没必要紧张,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来找你,只是想问问杰克----约翰逊的近况可好,我很挂念他。” 余茂春一开始根本不承认认识唐英杰,唐成没说什么,秦刚自然有办法让他开口。 事实与唐成的推测惊人的一致,余茂春来到敦煌果然是见唐英杰的。芃程集团在境内有一笔钱还在余茂春手中,原先与他联系的中间人死了,为了安全起见,唐英杰直接把余茂春叫到敦煌来了。 余茂春并不清楚无间派的事情,就更不可能知道在华蓥山璇玑峰和晋中绵山发生的变故,如今整个芃程集团已经树倒猢狲散,唐英杰已是亡命天涯。他还是非常谨慎的来到了敦煌,给唐英杰将账号、资金等一切事务办妥。唐英杰问他有没有安全的出境方式,余茂春很为难的说安排不了,但是可以从西北边境偷渡出去,就是沿途有危险不太平。 第895章 他乡遇故人 余茂春和唐英杰见面是三天前的事情,他并不清楚唐英杰现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是否已经出境,看起来并没有掌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但是,他提到的一个情况引起了唐成的注意,照说唐英杰如今已是丧家之犬,从绵山逃走的时候只剩了四名手下,已经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但是,余茂春与他见面的时候,看架式唐英杰仍然很有势力,地点安排、人员接送都很隐秘很有条理,绝对不止控制了四名手下,完全是一个很得力的团伙。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唐英杰逃到敦煌短短的时间内,又拉杆子立起一个山头?可能这个团伙原先就是无间派在境内的组织分支,或者是被唐英杰新控制的?”唐成心中很有些纳闷。 假如是这样的话,为了谨慎起见,恐怕还得动用韩远之那一批人了。韩远之等人并没有解散,十三名风门前辈高手自绵山一役之后仍然结伴行游,他们多年没有这种经历了,都觉得很是慰怀,目前正在西安。 慕容楚所率领的那一批年轻子弟,都已经回归各派了。 韩远之、向立信这些人仍然在一起没有自行散去,甚至跟随维汉先生的行踪到了西安,一方面自然是各派尊长在一起交流行游的机会难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心有不甘和不安。两次扑击唐英杰的巢穴都没有抓住罪魁祸首,面子上多少有点过不去,知道维汉先生在追踪唐英杰,这个人不除掉今后也不能安心,所以在随时待命。 唐成却不能让这些人再扑空了,必须查出唐英杰准确的落脚地点然后再通知。根据余茂春透露的情况,唐英杰可能要从西北出境,也有财力去安排一切。 从敦煌不论是走蒙古还是走中亚,都要穿过地广人稀的遥远路途,所以唐英杰不仅要有身份的掩护,还要有人员与物资等安全保障才能动身。 最稳妥的办法,是找到有与边境往来的犯罪团伙合作,或者干脆控制这个团伙,假如是这样的话,唐英杰还真是个人才!逃难中还能来个小翻身。 早上的时候,唐成和秦刚在县城中一家很不错的餐馆里吃当地特色的浆水黄面,秦刚大口大口吃得很香,额头上都见汗了。 就在这时候,有一男一女像是一对夫妻,领着一个小女孩进了餐馆,唐成的筷子在空中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面。 秦刚很敏锐的感觉到了异状,没有看哪几个人的方向,低头用筷子挑起面,以神识拢音悄然说:“唐大哥认识他们?” 唐成回答说:“那个男的是我早年混江湖认识的老朋友了,眼光毒的很,我虽然化了妆,要是引起注意未必认不出来。真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停了一会又说: “小刚,一会儿你去踩尾巴,尽量打听出他在这里究竟是什么身份,在做什么事?一定要小心,那人虽不是你的对手但身手也不错,更是个**湖,不要太靠近引起警觉。” 接下来,唐成和秦刚吃的比较慢,又点了一份酿皮子,那一男一女领着孩子吃完之后,出门开车走了,秦刚也走出了餐馆。唐成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嘟囔着说:“车还不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个男人名叫曹植,和杨军一样是十二相江湖人出身,今年四十岁左右,从小练过功夫很是健硕,人长得也是仪表堂堂一副好卖相,唐成在成都混的时候就认识他了,算算已经有两年多没见面了。 秦刚一出去就是一整天,晚上九点多钟才回到他和唐成下榻的酒店。秦刚这一天打探出的情况还真不少,曹植现在用的名字叫邓兆国,身份是一家商贸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那个女人叫孙殿瑛,今年三十三岁,有个女儿小名小芳。 孙殿瑛的前夫叶崴就是那家商贸公司的前任董事长,两个多月前在敦煌郊外遇意外身亡,留下孤女寡母,公司经营一度陷入困境。 其实叶崴很有钱,遗产足以让这一对母女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那家商贸公司的资产状况和现金流也很不错,只是孙殿瑛不熟悉生意也不懂经营门道,一时无所适从,已经想着将公司转卖或者干脆关门了。 就在这个时候,叶崴的“生前好友”一位名叫邓兆国的男子来到敦煌,他是听说叶崴的死讯特意来登门悼唁的。 邓兆国在叶崴的坟前痛哭流涕,在孙殿瑛和小芳面前表现出的也是完全关心和抚慰的态度,那样子很让人感动。 自从叶崴死后,难得有这样一位真正的朋友上门,尽可能提供了各种帮助。他协助孙殿瑛料理后事,并打发了几拨趁机耍赖登门要账的客户,而且追索了商贸公司到期的货款。 孙殿瑛遭逢大变正是四顾茫然的时候,邓兆国的出现使她找到了主心骨,犹如在一片灰暗中看到了希望的亮光。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细说了,一切发生的仿佛都那么自然。邓兆国高大英俊、温柔风趣,不仅充满男人的魅力而且很有才干,在他的帮助下,商贸公司的经营重新走上了正轨。孙殿瑛渐渐的不仅将公司完全托付给了邓兆国,而且将后半生的希望也托付给了他,在旁观者看来,邓兆国就是乘虚而入、人财两得。 唐成听完后拍着秦刚的肩膀笑着说:“小刚啊,你真不愧是金牌八卦侠,比香港那些花边新闻的狗仔队还专业,一天的功夫就能把事情打听的这么清楚,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秦刚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说:“唐大哥,先别着急夸我,你说那人是你的朋友,可他到底玩的是什么套路啊?” 唐成的嘴角微微一撇,略带着冷笑说:“这就是钓红线的拆白党,下九流手段!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明白了。” “讲故事?”秦刚不解地问:“这种事还有故事?” “在民国的时候,有一位军官在远方阵亡,家中不知所措,这时有一位穿着校官服的军人前来悼唁,协助军官的夫人处理后事,事无巨细都办得妥妥贴贴,一来二去,他取得了军官夫人的好感,最后连人都骗到手了,然后席卷细软不知去向。”唐成说到这里有了鄙夷的神色,不屑地说: “自古以来玩这一手的都是绝户门槛,谁在江湖上这么干,向来为人不齿!” 秦刚皱起眉头追问说:“唐大哥,你的朋友怎么会是这种人?既然遇上了,你打算顺手拆棚吗?” 第896章 人在江湖 唐成听了秦刚的话,眉头皱了起来,喃喃地说:“这道门槛向来最损,而这种棚也是最难拆的,人家是你情我愿,不到最后人财两失,很难理解别人的好心劝说,这门槛架的自然而然,表面上根本没什么破绽。” 秦刚静静地听着,很有兴趣,没有打扰唐成的话,只听他又说:“我当年也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交过,江湖上就是鱼龙混杂,所以须守好自己那半颗良心。”停了一会又说: “我只是有一点奇怪,老曹怎么会玩这手?而且照你的说法,他已经完全得手了,早就该抽身走了,怎么还留在这里?” 如果真是钓红线的拆白党手段,曹植在孙殿瑛那里什么都弄到手了,完全可以席卷钱财而去,而且他的身份掩饰的很好,做得非常干净,事后谁也没地方找他,这一票就能捞足了。曹植认识孙殿瑛已经两个月了,一个月前就成为了商贸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湖设门槛,做事却一点都不干净利索,并不符合常理,其中必然有别的缘由。 秦刚又说:“我还打听出来一点情况,并不是很清楚也不能很确定,刚才还没来得及细说。据说那个叶崴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的身份是一个合法商人,暗地里还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曾经有道上的人得罪过他,后来死的不明不白,而他自己最终也出了意外,恐怕真有问题。” 唐成点了点头说:“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消息,而不是无聊的碎嘴闲打听!明天我去会一会老曹,他既然没走,很可能就与这些事有牵连。唐英杰好像控制了这里的一个团伙,这么点大的一个小地方,千丝万缕瓜葛难免,弄不好可以查出什么线索来。” 第二天上午,曹植从写字间出来,刚到停车场正准备开车门,忽听身旁有人笑着小声招呼说:“老曹,好久不见啊!” 就这一声“老曹”,让曹植暗自打了个激灵,这地方可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啊。他双肩一缩后背绷紧了,身形微微向下一弓,这是一个运劲蓄势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架势,语气却很平静的笑着回答说:“谁啊?我姓邓,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曹植说着话笑呵呵的慢慢转过身来,一副很和善的表情,然而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可以发现他转身时是缓缓的屈膝旋踵,随时可以隐蔽的起脚。 唐成身形一飘退后了几米远,摆了摆手说:“别紧张,是我!路过敦煌恰好看见你了,跟老朋友打声招呼而已。现在应该叫你邓总,对吧?邓总,你好啊!” “唐成?是你啊!”曹植看清了说话的人是谁,双肩一松,人也站直了,语气中却掩饰不住有些紧张:“好久不见,这两年混的不错吧,怎么也到敦煌来了?真巧啊!” 唐成笑着说:“真是好巧,我是来做点小生意的,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喜事,所以过来打声招呼。邓总中午有空的话,能请你喝杯茶吗?” 曹植爽朗的笑了,但仔细听这笑声却有些心虚和发涩,表面上大大方方的说:“喝什么茶啊?哪能让你请!我做东,找个地方好好喝几杯酒、叙叙旧。” 曹植请唐成上车,唐成也显得毫无戒心的样子坐到副驾的位置上,来到了一家当地很豪华的饭店。只有两个人,却要了一个大包间,点的都是最贵的菜,摆满了一桌子。 曹植一个劲的给唐成倒酒,显得很是热情,又带着十分的拘谨和客气,握着酒瓶的手不由自主有点发僵。 曹植很紧张,心里非常没有底,他不清楚这位“江湖故人”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找他究竟有什么用意,是想拆棚还是想分一杯羹?唐成知道他的底细,要是乘机敲诈是很难办的,他想试探唐成究竟有多大胃口,怎样才能摆平了,毕竟都是江湖中人,凡事可以商量。 曹植也是练家子,却没想和唐成翻脸,杀人灭口说起来简单,但谁都不会轻易去做的,犯不着,能按江湖规矩解决了最好。而且他想动手也未必敢,两年前他和唐成曾经搭手试过功夫,当时就不是唐成的对手,现在更不清楚唐成的底细。 唐成敢这么大模大样的找上门来,显然是有恃无恐啊,曹植越想越觉得不安,越不安就越热情的劝酒。 唐成不动声色只是喝酒叙旧,还不住的反敬曹植。等两瓶酒都空了,曹植的脸上泛起了潮红,他已经不敢再这么喝下去了,见唐成总是打太极不说“正事”,终于忍不住放下酒杯开口了:“唐成,我比你年长,不嫌冒昧的话,就自称一声大哥了。你刚才叫我邓总,应该清楚大哥现在的情况,找上门来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有什么需要大哥帮忙的地方,不必客气,只要大哥能办到,一定尽量办。” “那我就叫你一声大哥了。”唐成也放下了杯子,看着曹植似笑非笑的反问:“大哥,你难道认为我是来拆棚敲竹杠的吗?故人相遇,就不能好好喝顿酒吗?” 曹植的神色有些尴尬:“大哥就直说了吧,你清楚我的来历,也知道如今我换了一个身份在敦煌过日子,希望老弟你能帮大哥一个忙,我会感谢你的!曾经都是江湖中人,说话也不必忌讳,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钓红线的拆白党?”停了一会继续说: “你真的误会了!我早想找机会退出江湖,如今终于下定了决心,并不是想骗那对母女什么。” 唐成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我没有误会,曹哥确实是**湖,但江湖门槛也只是门槛,就看人怎么去用,假如就是想这样退出江湖,倒也未尝不可。”停了一会又说: “其实我来之前就有点疑惑,你早已得手为什么还没有走?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总算明白了,那就好好喝酒吧。这对你是好事啊,恭喜恭喜!”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老弟我多嘴再问一句,你对那母女两人,究竟是什么心思?” 曹植的神色更尴尬了,甚至有几分羞愧的说:“不瞒老弟说,刚开始我看到这样一个设门槛的好机会,确实动了点歪心思。”停了一会继续说: “我知道,那个叫叶崴的人来路不正,留下的遗产也绝对不止家里的存款和那家商贸公司,所以想钓红线捞一票就走。可是,后来的情况让我的想法彻底变了,现在就算让我走,我也不能就这样离开。” 唐成饶有兴致的追问说:“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897章 富贵险中求 曹植说话时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回忆起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风流江湖二十年,我早已不想继续飘下去。殿瑛是个很朴实的女人,完全信任我”说到这里,曹植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有一种找到归宿的感觉,就像福至心灵,有了家的感觉。” 唐成给他倒了一杯酒,眼睛一直盯着他,又说:“你就打算以邓兆国的身份退出江湖了?不过,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孙殿瑛的前夫叶崴可是死的不明不白,而且这个人的身份也有点问题,真的想安安稳稳从江湖上归隐,你选的好像不是合适的时间、地点、人物,不是**湖所为啊。” 曹植喝了这杯酒,轻轻摇了摇头说:“这已经不是什么江湖手段了,不论你信与不信,事情就是这样。”停了一会继续说: “刚开始我是冲着叶崴来的,这也算是富贵险中求吧,打算捞完这一票就金盆洗手。后来才发现叶崴表面上的生意处理的很干净,商贸公司也没什么问题,他长年不着家,孙殿瑛也根本不清楚他的底细。” 唐成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接着问:“哦,你是冲着叶崴的身后余财来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图谋那一对母女的存款和那家公司?后来你又决定就这么退隐江湖了,原先的计划没有成功也就彻底放弃,连自己都赔进去?” 曹植又喝了这一杯酒,苦笑着说:“这话说的!我没有失去什么,相反,这正是我想要的。老弟呀,大哥也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找到这个金盆洗手的归宿,恰好让你碰见了,说句实话,大哥不怕你拆棚,我姓曹还是姓邓不重要。”然后又强调说: “但刚才说的话也是真心的,江湖规矩,虽然我没有做这票生意,但你碰上了,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唐成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语气微微一沉说:“我没什么想法,只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叶崴是你杀的吗?” 曹植抬起了头,很认真的回答说:“你有这种怀疑,大哥不怪你,但叶崴不是我杀的,我恰好路过敦煌时,他已经死了,我才会趁机设局的,但现在这念头已经全消了。” 唐成看着他,好像是想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中听出这句话的真假来,过了一会儿又笑了,摆了摆手说:“我们说这些干嘛,今天只是故人相遇坐在一起喝杯酒叙叙旧,来来来,喝酒喝酒!” 曹植又喝了手中这杯酒,把杯子扣下红着脸说:“不能再喝了,大哥可不敢跟你拼酒量。” 当天晚上,唐成和秦刚在宾馆里又碰头了,唐成先说了白天和曹植见面的经过,秦刚思忖着反问:“唐大哥,你真相信他的话吗?叶崴未免死的太巧,假如真是留下了什么尚未找到的财富,你能肯定那个曹植不是因此而留下,所以至今没有走?” 唐成想了想回答说:“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不符合**湖行事的常理,假如他真是如此险毒,反而不会留这么长时间,捞一票就走已经足够了。不要先以恶意度人,其实想试探真伪倒也不难,制造点事情看看他对那个叫小芳的小女孩是什么态度,也就清楚了。”说到这里自己先停下了,然后转移话题说: “先不谈这些了,假如老曹说的是真话,我们也不必多管闲事,叶崴的情况打听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话题,秦刚来了精神:“叶崴是两个半月之前在敦煌往罗布泊方向的公路上出了交通意外,我去现场看了,虽然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但那个地方非常偏,很多痕迹还在,看来确实有问题。”停了一会又说: “叶崴很可能是一个地下犯罪团伙的头目,但是他死了之后,那个团伙好像被几个外来人控制了,我怀疑很可能就是……” 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唐成接话说:“很可能就是唐英杰?也只有这种高手才能办到,这人能耐不小还精通幻法大阵,能在短时间内收服一个犯罪团伙。”说到最后又问了一句: “那个团伙是干什么的?” 秦刚看着唐成说:“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说一些消息,好像与贩毒有关,西北一带的毒贩子相对猖獗,毒品来源主要是中亚地区,甘肃一带是中转站。” 唐成点了点头说:“如此说来,和余茂春交待的情况就能对上了,唐英杰控制了一个从中亚边境偷运毒品到这地方的犯罪团伙,可以利用这个团伙掌握的通道从西北出境。”说到这里突然站起身,带着怒意说: “不能再耽搁了,别让唐英杰这样溜了,明天我就去查这个团伙的巢穴,一定能找到唐英杰的行踪线索。” 秦刚看了他一眼说:“打听消息的事情不都是让我去干吗?” 唐成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你已经干的非常漂亮了,该打听的都差不多了,如果追查太紧容易惊动唐英杰这种高手,这对你很危险,你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剩下的让我来。”停了一会又说: “如果真是贩毒团伙的话,应该都是亡命徒也会有武器,消息一旦确定,立刻通知西安的那些高手赶到敦煌来,如此才万无一失。” 唐成决定亲自去追查那个团伙骨干分子的落脚点和活动据点,然而他却晚了一步,第二天刚刚出门没多久就接到了秦刚的电话。秦刚在电话里很着急的说:“唐大哥,不好了,小芳被人绑架了!就是孙殿瑛的女儿小芳。” 唐成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秦刚在电话里突然又笑了:“唐大哥放心,恰好被我遇见,小姑娘我救下来了,绑架她的人也被我打伤了,但是那个人会秘法。” 唐成赶紧说:“你在什么地方?我立刻过去!注意不要让人偷袭,保护好小姑娘,别吓着她。” 在一座写字楼内某家公司门前,前台小姐正在打电话:“邓总,有位姓唐的客人一定要见你。……直接去你办公室?知道了!……哎,唐先生!”她放下电话时,却发现唐成已径直走了进去,直奔董事长办公室。 唐成还没走到门前,曹植已经主动把门打开了,很有礼貌的点头示意亲自把他迎进了门,就像对待一位上门谈生意的重要客户。 唐成走进门,身后的曹植轻轻的关好门,然后就感到有一道劲风从背后扑来,他竟然一言不发的对唐成出手了,眼神中满含愤怒,那样子很是凌厉。 第898章 绑架小芳 唐成好像是早有预料,原地一旋身就像鬼魅般闪到了曹植的身侧,攻击完全落空,他已然伸出双手,五指如铁钩般扭住了曹植的肩头,扣住了他的脉门。 曹植半边身子都麻了,一时难以挣扎,只听唐成压低声音在耳边说:“老曹,别激动,不是我绑架的小芳!我的朋友把她救出来了,人就在楼下,给你送回来才放心。” 曹植身形一震,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色,急急地说:“真的不是你?你把小芳救回来了?” 唐成淡然说:“你不要乱动手,我这就叫人把她送上来,小姑娘没事。” 这一幕完全是个误会,但又没法不误会。昨天刚和唐成见过面,今天小芳就被绑架了,曹植得到消息正准备去追查,就见唐成自动找上门来。他当即认为这事就是唐成干的,一见面当然会怒火中烧了,**湖也有冲动出手的时候,明知不是唐成的对手,他关上门还是立刻就动手了。 今天的事也完全是巧合,唐成让秦刚别再出动,自己亲自去查那个团伙的落脚点。秦刚闲的没事就想起了昨天和唐成说的话,唐成告诉他想知道曹植话的真假并不难,试探一下曹植对那个小姑娘小芳的态度就能清楚。 这个小刚还真去管闲事了,他跑到孙殿瑛的住所附近,可能是想看看情况,或者想制造点小事件试探一下曹植的反应。 就在今天早上,像往常一样,孙殿瑛领着孩子出门,要去超市买菜准备一天的食物,刚到楼下也就是一转身跟人打个招呼的功夫,突然有一个人抱起小芳就走,那动作极快,甚至让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小芳连叫都没有叫出来一声,那人已经拐过了楼角。 等孙殿瑛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小芳就这样“凭空”不见了。 孙殿瑛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孩子是被人绑架了,以为小芳是自己跑远了,结果在附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终于开始慌神了,于是给曹植打了电话。 曹植接到电话就意识到不妙,刚刚放下电话,公司前台就告诉他唐先生来访,事件发生的就是这么紧凑。 那个绑匪的身法非常好,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让小芳晕了过去,那样子就像是睡着了,然后就这么大模大样走向了小区大门,整个过程就像一个家长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谁也没有特别注意他。 这时候,闲得无聊暗中跑来望风的秦刚却注意到了这一幕,而且发现这人显然懂秘法,当即不动声色的就追了过去。 绑匪在小区门口经过一个花坛时,坐在花坛边的一个陌生年轻人正在专注地看手机视频,突然从侧后方偷袭,挥掌将他打倒。这年轻人的掌上功夫十分了得,应掌之间就听见了骨折的声音,绑匪连叫都没叫出一声就晕了过去,这个年轻人当然就是秦刚了。 秦刚趁势将昏迷不醒的小芳抱走,那动作也像一位家长抱着自家的小孩,外人根本就不会注意,这一幕也没有别人看见。 秦刚没有直接把小芳送还给孙殿瑛,而是立刻给唐成打了电话,唐成当机立断带着秦刚和小芳来找曹植。 敦煌这个地方并不大,他们赶到的速度相当快。当唐成在曹植的办公室里说明了情况,让秦刚把人送上来的时候,小芳仍然昏迷不醒。 这样也好,小姑娘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惊吓,一切凶险都发生在她不知不觉之间。 唐成已经检查过小芳的情况,这是用神识扰动元神导致的昏迷,小孩子对这种秘法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也没有反应的机会,但并无大碍。他告诉曹植,小芳睡一会儿就没事了,不必刻意把她叫醒,先想好怎么安抚解释今天发生的事,尽可能不要让她受到惊吓。 曹植赶紧打电话叫孙殿瑛来,就说孩子已经找到了。 没过多久,孙殿瑛赶到了曹植的办公室,已经哭的像个泪人般直接扑向了沙发上的孩子。唐成冲秦刚做了个手势,在曹植的办公桌上留下了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悄悄离开了。 曹植忙着照顾那一对母女,连一声谢字都没来得及说。 唐成没有耽搁,随即又赶到了孙殿瑛所住的小区附近。秦刚这件事处理的不太干净,他只有一个人,为了将小芳悄悄的带走,只得将那绑匪打晕了就扔在花坛边,唐成自然要赶回去追踪线索。 秦刚按照唐成的吩咐,悄悄留在了曹植公司的附近观望动静,唐成毕竟还是不放心,有人对小芳下手没有成功,未尝不会再有异动,让小刚看着动静更稳妥。 绑架小芳的歹徒自然不会是一个人,小区门外还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上有两名同伙本来是准备接应的。秦刚的偷袭太快太隐蔽,连绑匪的同伙都没在第一时间发现。 这时候是大早上,花坛边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首先被路过的居民发现了,有热心群众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然后才惊动了他的同伙。 那两名同伙觉得不妙赶过来看情况的时候,那名绑匪已经被“观围群众”包围了,紧接着110巡逻警也到了。他们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就这么把昏迷不醒的受伤同伴带走,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说是认识这个人,是他们的一位朋友,怎么走路不小心摔倒了,快送医院。 这位不走运的绑匪也是唐成的“老熟人”,就是在晋中绵山中放走的那个杨伟。 杨伟的身法相当好,所以当初才会被唐英杰派出来打探消息,另外,他的枪法和秘法也很不错,在九江受过特训。不过这要看和谁比,碰见秦刚抽冷子偷袭,他可是一点都没反应过来,当场被拍断了两根骨头晕了过去。 昏迷的杨伟被送到医院,醒来之后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暗自猜测可能是被人给暗算了,也不由得一阵阵心惊,却对医生说是自己走路不小心绊了一下摔的。 医生给杨伟打上了石膏和夹板,要他住院休养,可是杨伟却不敢留在医院,两名同伙推说钱带的不够,无法交更多的住院押金,趁势结账把他接走了,医生也没有办法拦着。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唐成已经赶回来踩住了尾巴,发现那被秦刚打伤的人竟然是杨伟,不禁心中暗暗冷笑。 唐成在山西绵山时放过了杨伟,给了他一个机会,后来杨伟也给唐成通过一次消息,但是这几天杨伟明明就在敦煌,却再也没有联系过,看来是心思浮动有了什么别的想法。 第899章 首鼠两端 唐成猜的不错,杨伟这个人就是首鼠两端,跟着唐英杰逃亡的时候心里非常没底,唐成开的条件又足够诱惑他,不想做丧家之犬还想发一笔大财,所以试探着发了个消息。 可是,这段日子他的心眼又渐渐活了起来,有了别的想法,因为他成了一个团伙的老大,很享受现在作威作福的感觉。 叶崴团伙并不是无间派的分支组织,但是,无间派的境内走私团伙也曾和他们打过交道,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伙人在干什么买卖。 唐英杰到敦煌,暗中出手除掉了叶崴,然后控制了这个团伙,以他的本事对付不了唐成,但是,办成这件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唐英杰当然不会亲自做这个犯罪团伙的头目,他还有四名“得力”的手下,杨伟就是其中之一,这四个人在他的扶持下渐渐坐稳了团伙头目的位置,这个新的组织在整个西北一带运作起来了。 别看杨伟在唐成面前就是个瘪三,但是,到了这个犯罪团伙中也混到了人五狗六的的位置,觉得很滋润、很威风,把以前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一方面这段时间杨伟的感觉挺好,另一方面他也在担心唐成所言不实,事后不仅不会给他好处反倒会连他一起灭了,所以很犹豫,没有再发出消息。他恐怕万万没有想到,唐成已经找上门来了。 当天晚上,曹植安顿好孙殿瑛母女之后,拨通了唐成留在桌上的那个电话号码,是秦刚接的。曹植非常感激的表示了谢意,并且很诚恳、也很坚决的要求见唐成,秦刚就带着他在市郊与唐成再度碰头。 曹植一见到唐成,就过去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感慨万分地说:“老弟呀,大哥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 唐成摇了摇头说:“先别着急说谢,我已经查清楚了,绑架小芳这件事,就是原先叶崴手下的团伙干的,他们最近换了头目,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曹植叹息着说:“不清楚,但是能猜到,估计与我当初的目的是一样的。叶崴做从中亚往甘肃贩毒的买卖,同时还有其它的走私。这个人谨慎而且猜疑心很重,只相信自己,他死了之后,有些黑金的下落没有别人知道,一大笔钱永远下落不明了。” 唐成看着他说:“那个团伙中应该有人也了解这个情况,与你当初想的一样,绑架小芳就是为了敲诈,最少也要把叶崴所有的遗物都拿走,从那里面找线索。” 曹植苦笑着说:“不瞒老弟你说,孙殿瑛真的啥也不知道,而且叶崴所有的遗物我当初都仔细查过,也是什么线索都没发现,那些人更不可能找到了。” 唐成点了点头说:“这样的话小芳就危险了,如果被绑走,孙殿瑛又交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很可能会被撕票。贩毒的团伙,除了人渣还是人渣,能做出什么好事来?”停了一会又说: “唉,老曹啊,你说想退出江湖,却卷入这种事情,你是怎么想的呢?” 曹植仍在苦笑:“我自己愿意,那天和你喝酒的时候就说过,让我走我也不会走,怕的就是这种事,殿瑛和小芳根本不清楚情况,她们是对付不了的。其实我已经想处理掉那家公司,把她们带离这个地方,还没来得及就已经出事了,幸亏遇到了你们!” 唐成看着曹植,莫名想起了另一个人,就是在成都认识又到广州落户的杨军。杨军和凌韵现在的生活很安逸,算是真正的靠岸了吧。人世间就是偌大的江湖,所谓退出江湖不过是从一片江湖走入另一片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也不尽然,全在自己的选择,但世事际遇却充满了无奈。曹植明明可以捞一票就走,诸事与他无关,他自己却留了下来,现在真是遇到麻烦了。 唐成伸手拍了拍曹植的肩头说:“老曹啊,看你这身短打扮,不仅是来说声谢的吧?动手的活用不着你,回去照顾那对母女吧。事情也巧,我和那个团伙有些过节,正想借此机会铲除掉,你就放心好了,以后不会再有麻烦了,回家吧!” 曹植抓着唐成的胳膊不撒手:“老弟,你这是在帮我,我怎么可以置身事外?无论如何我要与你一起去,就算出不了太多力,总不至于添乱。绑架小芳的人一定不能放过,既然今天这位小刚兄弟已经出手,梁子结下了,还想善了吗?” 唐成看了他半天,最后笑了笑说:“你真的想去吗?那就一起吧!麻烦上门躲不掉,这次算你走运,否则你一个人是对付不了他们的,就得半夜带着孙殿瑛母女赶紧离开了,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解释。” 接近午夜时分,敦煌近郊一座别墅中,杨伟靠在一张床上,肩头和胳膊上打着石膏缠着绷带,麻药劲已经过去,受伤的部位很痛,他哼哼唧唧的说:“这回真是在阴沟里翻船了,竟然有人敢偷袭老子!我早就看那个邓兆国来路不正,他就是冲着叶崴的遗产勾引孙殿瑛的,出手的人肯定是他!好大的胆子,我明天就派人……” 坐在床前的另一人劝说:“那人虽然是趁你没防备偷袭,但身手这么干净也不简单,没搞清楚底细之前最好别再轻举妄动。”停了一会又说: “杰先生早有交待,我们控制这个团伙的目的是打通一条路,给将来留下一步棋,现在是非常时刻,不要节外生枝。假如杰先生知道你自作主张去绑架叶崴的女儿,一定会生气的。” 杨伟的眼中有几分惊惧,但还是嘴硬,装模作样地说:“杰先生在罗布泊闭关,秘法将更厉害,出关之后他就打算走了,这个团伙不得留给我吗?我也想好好做一票,让杰先生和这一批手下看看我的能力,既然做了就应该做好。”然后提高声量说: “趁着杰先生在闭关,还来得及办干净,等杰先生听说了也就不必生气了。” 搞了半天,绑架小芳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唐英杰的注意,只是杨伟自作主张,他了解到团伙中以前的一些情况,趁着唐英杰这几天没管事,利欲熏心想发一笔横财。 这杨伟也是想得很美的,为了在新收服的这批手下面前卖弄能耐,他亲自动手想显一显本事,光天华日之下绑架一个人如探囊取物般轻松,结果人没绑成还被揍了个筋断骨折,在地上耍死狗让群众们围观了好半天。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窗外有人冷飕飕的说:“办干净?恐怕来不及了!” 第900章 给他留个全尸 就这么轻飘飘一嗓子,差点没把杨伟吓的尿了裤子,伸手就往床头去掏手枪。他也会以秘法合枪法的射术,虽然比不得熊一鸣、比尔那种高手,可对付一般人也算很有两下子了。 但是,杨伟的手还没有伸出去,就感觉到一股凝成实质的力量在空气中将他包围,阴森的煞意袭来全身一片冰寒,那骨折部位的断茬钻心般的刺痛,人却一动也动不了。 “杨伟呀,你好,听说最近混得不错嘛,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窗外的人没有再说话,门前却又有一人似笑非笑的开口,只见唐成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阴沉的曹植。 再看杨伟那个同伙已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紧接着无声无息的倒地,由于视线的阻挡,杨伟没有看清楚唐成是怎么出手的,他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一瞬间冷汗浸透了内衣。唐成看着他淡淡地说:“你只需回答一个问题,唐英杰在哪里?” “审问”的过程不必细述,杨伟看见唐成就像看见从地狱里冒出来的黑白无常,没有任何逼供,他自己就把一切都交待出来了:这个团伙是怎么回事、有多少成员、重要据点都在哪里、都干了哪些非法的买卖、他随唐英杰来到敦煌之后是怎么控制的、唐英杰有什么计划等等,说的如同竹筒倒豆子般的痛快。 杨伟交待完了之后,唐成又将地上昏迷的那个人弄醒,同样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回答的完全一致,然后他沉着脸没说什么,看了曹植一眼,背手走出了房间。 “你,你,你不是答应过我……”杨伟见唐成出去了,曹植沉着脸已经走到床前,意识到不妙,惊恐万状的朝唐成喊道。 唐成头也不回的回答说:“我是答应过放你一马,不仅放过你,还给你一个机会能得到一笔巨资享受下半生,可你是怎么做的呢?你为恶,就算我不杀你,别人也不能算账吗?”停了一会冷冷地说: “老曹,我毕竟欠这家伙一份人情,会亲自给他选一块墓地,好好的安葬,你给我个面子,留他个全尸吧!” 留他个全尸吧!这句话就好像地狱里最阴森的梦魇,杨伟不顾身上还打着石膏就想从床上跳起来作最后的挣扎,却感到一阵撕裂的剧痛。 曹植已经挥手拍在他的肩头上,凝固的石膏碎了,接好的骨头硬生生的被重新打断。这剧痛是难以形容的,然而杨伟却叫不出声来,曹植的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他的咽喉。 唐成言而有信,他真的亲自给杨伟选了一块墓地,葬礼和一切仪式都隆重操办,还请了一拨和尚道士吹吹打打做了三天道场,也算是风光大葬了。 一代地气宗师,可不是走江湖混饭吃的普通地理堪舆先生,能让唐成亲手挑阴宅下葬,这杨伟也算是生的猥琐、死的隆重了。 他们三个人夜间出动,收拾掉一个杨伟很容易,但根据杨伟交待的情况,这个团伙成员复杂、人员流动性大、分布的地点散的很开,手中还有武器。人手太少的话挨个去收拾掉很费事,而且唐成的重点是拿下唐英杰,也不可能慢慢收拾,那样只会打草惊蛇。 他通知韩远之等人赶到敦煌来帮个忙,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团伙铲除掉不留余患,至于该怎么做,向立信那些**湖不用唐成再刻意交待。秦刚就留在敦煌接应这些人,随时与唐成互通消息。 曹植被唐成坚决打发回家了,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他再插手,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位已经决定从漂泊生涯中隐退的**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曹植今后只需以邓兆国的身份好好生活,好好打理他的公司,好好照顾孙殿瑛母女就行了。而叶崴留下的麻烦如同那不知下落的巨额财富一样,都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唐成孤身一人开着曹植的车出了敦煌,往西北方向的罗布泊而去,在荒凉的沙漠中离开了公路,向着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行进。戈壁滩上无所谓有没有路,甚至连方向都不用理会,在起伏不大的坡地上可以随便开,只需小心绕过较大的碎石就好了。 离开敦煌,郊外的景色立刻变得苍凉,出城时在党河绿洲的边缘地带还能看见稀疏的草地,生长着一丛丛白芨芨的草。再往前走就是沙丘,偶尔还能看到浅浅的绿色,沙丘上的野草露出地表的部分很低矮,但根系却扎的非常深。 等到下了公路直接越过沙地往西北,进入罗布泊的边缘,这一带就已经看不见任何绿色了,偶尔只能在低洼地带看见不知什么年代留下的早已枯死的树木,枝桠伸向天空就像古老的化石一样,而树根下的洼地板结宛如盐霜,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出泛白的光泽。 曹植给唐成的这辆越野车的性能真不错,如此颠簸的地形操控性仍然非常好,可以撒欢的跑。曹植对唐成的感激可想而知,一大早把车送过来的时候,还曾问该怎么感谢他?唐成只笑着回答今后若有机会路过敦煌,好好请他喝顿酒就可以了。 唐成莫名又想起了师父陆超。老头子这一生可以说神龙见首不见尾,唐成见到他时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好像从来也没有什么帮手随从。但是老头的埋伏可不少,比如香港项氏集团的那种大手笔就不说了,这项城铭竟然还是自己最亲最亲的舅舅,最后对付唐远芃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叠嶂派的长老郎崕会为了陆超自污效命,在华蓥,融合山庄的老板何韬也愿意尽力去协助陆超师徒,而且什么都没有多问,更让唐成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老太公程世中居然还是师父的师兄,在地气宗师传承仪式时还助了一臂之力。 陆超这百年来纵横江湖,交游仗义之举自然不少,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这就是老头行游天下的资本啊。 唐成相助曹植,也是在这江湖上的人脉依仗,看起来没有什么用却非常重要,将来他如果在这一带有事求曹植帮忙,曹植一定不会推辞的,这便是他在世间自己所营造的气场。 心里这么想着,前方的道路已经无法通行,遍布足球大小的碎石,远处出现了一片起伏的土丘和乱石丛,车只能开到这里了,唐成只好下车步行。 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多,季节是盛夏,从敦煌出发时还感到一丝丝凉意,现在随着戈壁滩上的阳光升起,周围渐渐变得一片炙热。 板结的土地和满川的碎石都反射着白花花的光芒,还带着微红的颜色,十分的刺眼,只要往周围看一会儿,就会觉得光影凌乱。 第901章 魔鬼城 在这个时间点根本就没有人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再往前走就是魔鬼城了。 所谓魔鬼城就是罗布泊边缘的一片地域,方圆有百里之广,地形地貌十分特别,好像石林又不是石林,四处林立着形态各异的土丘和石山,像城堡又不是城堡。这些天成怪异粗粝的“城堡”中有各种孔穴和洞窟,隐秘之处偶尔还能发现远古人活动的遗迹。 这里很多年前应该有水,有些沟壑显然还保留着水流冲蚀的遗迹,而更多的“城堡”上,明显满布被风沙侵蚀的痕迹。周围看上去一片荒凉的死寂,除了浅浅的红褐斑驳,几乎没有别的颜色。但行走其中却不是那么安静,耳中似乎总能听见如幻觉般的声音,近处分明没有风,远处却好像有风在土石丛间掠过。 飘渺的风声如歌如弦、如泣如诉、如野兽的长嗥、如不知名的呜咽,在这怪异无人的荒凉之地,无形中让人觉得格**森。与阴森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炙热,阳光下干燥的热力反射,仿佛短时间内就能让人体内的水分蒸干,在此行走如果没有戴护目镜,不小心还可能会将眼睛灼伤。 魔鬼城有一段神奇的传说。传说这里原来是一座雄伟的城堡,城堡里的男人英俊健壮,女人美丽而善良,人们勤于劳作,过着丰衣足食的无忧生活。然而,伴随着财富的聚积,邪恶逐渐占据了人们的心灵。他们开始变得沉湎于玩乐和酒色,为了争夺财富,城里到处充斥着尔虞我诈和流血打斗,每个人的面孔都变得狰狞恐怖。天神为了唤起人们的良知,化作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来到城堡。天神告诉人们,是邪恶使他从一个富人变成乞丐,然而乞丐的话并没有奏效,反而遭到了城堡里人们的辱骂和嘲讽。天神一怒之下把这里变成了废墟,城堡里所有的人都被压在废墟之下。每到夜晚,亡魂便在城堡内哀鸣,希望天神能听到他们忏悔的声音。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不必去认真考究。如今再来看这魔鬼城的深处简直就是这世上最复杂的迷宫,那大大小小的砂石“城堡”之间,有无数条岔路不知通往何方。附近的岩石可能含铁较多或者有小型铁矿分布,罗盘的磁针在这里都会失灵,找不准方向。 唐成没有带地图也没有拿罗盘,炙热的空气中他戴着一顶帽子,身上居然披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他没有戴护目镜,在这迷宫一般的地形中行走,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他是闭着眼睛在阳光下穿行!只以神念感应地气灵枢的变化,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在元神中映射的清晰无比。 唐成是来找唐英杰的,但是杨伟等人谁也不知道唐英杰准确的藏身地点,只知道他在魔鬼城中心某处闭关修炼秘法。唐成自然不可能知道唐英杰在哪里,迷宫一般的魔鬼城,根本不适合平常人停留的环境成了最佳的藏身地点,他干脆闭着眼睛一路前行。 唐英杰在闭关,选择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他的秘法修为境界到了某个关口,可能有所感悟面临突破;二是魔鬼城这一带的地气灵枢对他最近修炼的秘法有特别的帮助,无论是无间化煞秘法还是幻法大阵,都要借助这里最独特、最典型、最精纯的地气环境来凝炼。 唐成进入魔鬼城,要找的就是这种地方!看起来毫无线索,但天地之间的玄机,总有那自然而然的痕迹可寻。 唐成还掌握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连提供线索的杨伟都没意识到。据杨伟交待,唐英杰这段时间在魔鬼城中闭关,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准确地点,每次他招集手下时,都是自己走到魔鬼城的边缘通知手下赶到指定地点,问问情况、下达命令、并让人送一些他需要的东西来。 但是他让手下送到魔鬼城的东西中竟然没有水!没有水,唐英杰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魔鬼城中待很长时间。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唐英杰闭关的地点附近有水源。这戈壁滩中苍凉的魔鬼城深处,居然存在水源,多少令人感到不可思议,这是唐成要寻找的重要线索。 唐成闭着眼睛以神念感应,寻找魔鬼城中地气灵枢最为精纯的所在,同时唤出剑灵太阿。他的剑意灵性经过纯阳水的洗炼,能够感应到水源存在的清润气息,哪怕很微弱,也逃不过精微的神念。 太阿身着火红色的无袖长裙,身材是那么热烈的xing感,神色却是无比的冷艳,伴随着唐成行走在戈壁深处。他们走的看起来不紧不慢,脚程却是极快,一个白天就已经深入魔鬼城中心地带。 当又一个夜晚过去,敦煌一家大酒店的包间里,有一群人一大早就在一起聚餐,摆了满桌子的当地特色菜。薛逸夫朝韩远之说:“古月、魏德龙、阳澄他们发回来消息,问那伙人渣怎么处理?不仅拿下了一批人,还在好几个地方发现了枪械、现金、毒品。” 韩远之扭头问向立信:“寻峦掌门,你是我们这一伙人中的军师,你看怎么办更合适呢?” 向立信回答说:“我们也用不着收拾这些烂摊子,还是和在九江的做法一样,通知警方吧,这也算是人赃俱获了,这个团伙彻底被翻出来一个也逃不掉。”然后又以不无自嘲的语气说: “我们这些人啊,怎么客串起六扇门的活计来了?维汉先生只身进入罗布泊追杀唐英杰,是否该尽快赶去接应?” 韩远之端杯微笑不言,一旁的敬仲春问:“韩师叔,我们两番扑击唐英杰的巢穴都没有抓住这个人,如今知道他藏身在魔鬼城中,维汉先生孤身寻去,你怎么反倒不着急了?” 韩远之这才微笑着解释说:“今天与前两次的情形不同,维汉先生亲自追杀唐英杰,万里迢迢一直寻到罗布泊。如今他在江湖上尚未公开身份,一代地气宗师正应以此立威,我们这些老家伙何必去抢这个风头呢?年轻人已经长大了,我们今天能有此番逍遥游,不就是因为对家里的孩子们已经能放心了吗?” 说到这里,这位长辈语气顿了顿,环视在座的众人一圈,接着又说:“我们集合各派尊长,两次缉拿唐英杰未果,面子上难免有些挂不住,但要是最终随维汉先生诛杀唐英杰铲除无间余孽成功,也算不虚此行,何必计较那一点虚名薄面呢?” 第902章 天地也风流 韩远之环顾众人继续说:“接应嘛,当然要去,等古月他们回来之后就出发,不必赶在维汉先生之前杀了唐英杰,而是防止这个人再度逃遁,最好是在激战当时能掠阵助威,维汉先生自然搞得定!” 接近中午的时候,古月、阳澄、魏德龙也赶了回来,十三名风门各派尊长再度聚齐,这些人自有各种关系,在当地雇了一辆中巴车,消砂派掌门蓝天枫当司机,也向敦煌远郊的罗布泊驶去。 正午过后,这辆车停在了荒凉的公路边,魏德龙指了指远方说:“往魔鬼城应该是朝这个方向走,我们要离开公路了。” 敬仲春指着路边说:“那里有轮胎印,有人开着车往戈壁去了,痕迹好像是昨天的,很可能就是维汉先生留下的。” 中巴车可比不了唐成开的越野车,无法翻越沙丘,众人正准备下车步行,几位修为最高、功力最深、神念最为敏锐的高手却突然神色微变,抬头望向天空皱起了眉。魏德龙小声说:“诸位且收敛神气,我仔细感应,地气有动荡。” 韩远之说:“天象有异!” 古月望着远处的天边说:“起沙尘暴了,来的好突然,我们恐怕赶不过去了。” 荒漠中的天气变化真快,刚才还是炙热无风,这时候却有燥热的空气流动拂过脸颊,就像无形的火舌舔过,渐渐的却有一丝凉意。起伏的沙丘尽头,远处的地平线上浮现起一层淡淡的黄褐色雾霭,很快就越升越高,好像遮蔽天日的帏幕笼罩,看沙尘暴的方向就是魔鬼城,爆发的异常猛烈。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这天地之间最猛烈的戈壁尘暴中自如的穿行,更别提在魔鬼城那种地域中去搜索寻找程维汉和唐英杰的位置。那神识、神念中感应到的地气动荡,可以了解远处的风沙有多猛烈,别说步行,恐怕连火车都不能安然通过。就算唐成在沿途留下了暗记,这场沙尘暴也会把一切痕迹抹去。 韩远之等人赶往魔鬼城接应,却在敦煌郊外被远处升起的沙尘暴阻挡了,而唐成当时正处于这场有生以来所遭遇最猛烈的沙尘暴的中心,他在魔鬼城中的经历还要从头说起:唐成是在前一天黄昏时分,走进了魔鬼城的中心地带。 太阳落山时起了风,以神念感应高空,这风应该是从西北方吹来。但是魔鬼城中的风却辨不清方向,在各个“城堡”之间打着旋四处飞掠。奇异的是,虽然怪石丛生,在道路上却找不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风,每一条路都是“城堡”间的峡谷地带,贴近地面之处反倒成了最猛烈的风口。 风起时太阳落山,空气中的热量好像迅速被带走,气温很快的下降。唐成当时已经接近这一带的地气灵枢最为精纯之处,这一天的穿行体力消耗也不小,他向来行事谨慎,就在附近一座石堡中找了一个较深的洞穴,躲在里面避风打坐调息一夜。 第二天朝霞刚刚升起时,唐成背着行囊继续出发了,此时风势渐渐停止,魔鬼城中很安静,天还没有完全亮,四面的景物都好像影影绰绰的巨大怪兽。他走在乱石的阴影中,脚步轻悄毫无声息,体力和精力都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 他走的是两座巨大的土石山丘之间弯曲的夹道,山壁上还残留着远古水生物的痕迹,很久之前这里应该是水底。两侧的山丘越来越高,其实是唐成脚下的地势越来越低。元神中听见了太阿的声音,前方不远发现了水源的气息,大约在几百米外。 魔鬼城中有水源,它在一座巨大的马蹄形石山环抱的中央,这里没有阳光的照射,也是风沙吹不到的地方,地底的涌泉形成了一个小水潭,气息非常清润,与百米相隔的山外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唐英杰闭关的地点就在水潭上方的洞穴中,他选择在这个时间闭关,一方面是自觉很安全,都已经躲到罗布泊的魔鬼城中了,谁还能再找到他?新控制的团伙需要时间彻底掌握,从中亚出境沿途也需要好好安排。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他的秘法修为确实也到了一个关口,这一年多来在中国境内的经历,弥补了许多以前他在美国不可能获得的见知,无间化煞诀中很多参悟不透的玄妙也渐渐清晰,经历了一连串惊心动魄的遭遇之后,正需要闭关思悟。 大漠戈壁看起来一望无际的平静,却充满死亡的险恶,魔鬼城又像世界上最变幻莫测的迷宫,这种环境不仅恰好切合他的心境,也是他修炼幻法大阵更上一层楼的最佳地点,如今的幻法展开不再是以往那般凄迷如幻,而是诡秘莫测的苍凉孤寂。 每天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唐英杰都要走到山外的开阔地带采接地气、凝炼元神。然而今天他刚刚走到马蹄形的谷口外,初升的朝霞刚刚越过山体的阴影照在鼻尖和脚尖,他的身形就突然顿住,瞳孔在收缩,死死的盯住对面的谷口。 唐英杰的面前是魔鬼城中央地势最低的地方,也是这一带最大的开阔地,地上满是拳头大小的碎石,寸草不生。三十多米外,两座“城堡”间的谷道中,恰好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阴魂不散的程维汉。 谁也没想到,这两人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猝然遭遇的! 唐成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看见了唐英杰,停下了脚步。两人都站在山体掩护的谷口,中间是遍布碎石的开阔地。这种地形、这个距离,对于这两位高手来说谁也没有办法发动突然的偷袭,注定将是一场硬碰硬的正面决战。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远远的互相盯着对方。太阳渐渐的越升越高照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碎石又开始反射出点点刺眼的光芒,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几乎接近凝固,好像有无数看不见的火星在跳跃、摩擦、炸裂。 天地风流良久之后,还是唐英杰首先开口说:“你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叫‘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已经认输了,也不打算再与江湖风门起什么冲突,如今已准备取道潜回美国,你何必穷追不舍呢?难道定要逼我与你见生死真章吗?” 唐成笑了笑说:“你想说的是狗急跳墙、穷寇莫追?可是中国还有一句俗话,叫作‘打蛇不死、必受其患’。想想你做过的事,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可能放过。但我还是挺佩服你的,本以为已经是一只死耗子了,没想到你却能钻到这里,还神气活现的!” 第903章 幻法风沙 唐成说话时缓缓拔出了太阿,唐英杰也取出一件东西,黑黝黝的颜色闪着紫褐的釉光,仔细看是一支六孔埙。在北美长大的唐英杰应该很少有机会见到这种乐器,可能是唐远程传给他的,也是一件以神念凝炼的法器,这东西唐英杰以前从来没有用过,今天却在面对唐成时取了出来。 “程维汉,真的以为我怕你吗?你孤身一人追杀到这魔鬼城中,就那么自信能回去的人一定会是你吗?可知我在这里闭关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防备有一天再遇见你!”唐英杰的语气越来越冷,手中的埙在无声无息中震颤。 唐成手中的剑也传出瑟瑟的鸣啸声,又像女子的轻吟浅唱,两人的神念已经完全展开再无一丝收敛,周围的情况彼此都查知的很清楚,并没有别人。 唐英杰有些惊疑不定,他不清楚唐成是否带着同伙一道进入了魔鬼城,但他已无路可退,在这个距离发动突然偷袭太远了,可在对峙中转身就逃又太近了,等于被逼到了不得不决战的境地。 唐成仍然在笑:“我只听说闭关为参悟天地灵机,杰克先生还真给程某面子,闭关为了防我,你修的这是哪门子秘法?”停了一会又说: “看你现在的架势,比在九龙山时功力大进啊,但在九龙山你的修为远远强过我,仍然在我的剑下落荒而逃,待到今日我还会放你走脱吗?” 唐英杰的语气大变,愤愤地说:“程维汉,你不觉得自己的废话太多了吗?” 今天一碰面就注定不死不休,两人已在不知不觉中展开神念交锋,蓄势达到了顶点。话音一落,唐英杰手中的埙并未吹奏,却发出了奇异的嗡鸣声。唐成忽然感觉到迎面有风,这风十分奇异,好像是从高空垂直吹落在开阔地的中央,然后向着四面发散而去。 风声竟呈嗡鸣之势,满川的碎石都在震颤,沙尘升起遮蔽了视线,耳中听见唐英杰的声音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程维汉,我知道你手中的剑很厉害,也清楚你袖中还有一幅山川画卷玄奇异常。但风门秘法需借天时地利之功,你往日只赏秀美山川、清幽精致,还从来没有到过这戈壁绝地吧?我已凝炼此处地气多时,而你恰好送上了门,那就好生消受这幻法风沙吧!” 唐英杰的话还真说中了,唐成好游山河,欣赏的尽是美景,这大漠戈壁确实是第一次来。以往他遭遇的幻法大阵,虽然斗法之间有生死凶险,但幻法展开总是美轮美奂,没有经历过这种苍凉之境。移转地气灵枢相斗,天时地利自然最重要,唐英杰发动幻法风沙,地点恰恰是在魔鬼城中,占了极大的便宜,顿时就有沙尘在移动。 “唐英杰,你的废话也不少!”唐成冷笑一声向空中洒出了一片东西,右手持剑左手一抖,凭空展开了画卷。 他洒出的是一把戈壁玉籽,是拜访崆峒派时王崇阳所赠,这东西可以布成地气演示砂盘、以神念凝炼各种地气灵枢,这当然需要施法者有各种见知携于胸襟。后来唐成到访叠嶂派观兰台,见到那半人工半天成的叠嶂大阵,竟然将青城山地气精华凝炼于一片绝壁高坡上,他也曾琢磨戈壁玉籽的妙用。 这时候突然抖开画卷洒出戈壁玉籽,就像画卷中他所经历的无数山川飞了出去。轻飘飘的戈壁玉籽带着神念之力在幻法风沙中稳稳的落地,就像无数秀美山川扎根于地、凭空而起。 在此地相斗确实不是唐成的“主场”,但是,唐成却以如此玄奇的手段营造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假如崆峒派掌门王崇阳在此恐怕也会目瞪口呆,他是没有这份功力和修为境界能如此洒出戈壁玉籽的。 神念之至,山川有情,当山川无处可寻之时,情怀中可有灵枢相随?已化入神念中的一切,是否能合形而出? 唐成尚未突破“神念合形”的境界,但却隐约窥见了一丝玄机,所以这时候施展出这等手段,而不是单纯的抖开画卷。 戈壁玉籽落地成川,唐成手提太阿在风沙中稳稳的走了过去,宛若行走在自己曾行走的天下山川中,一步一步迈向那隐于风尘之后的唐英杰。 在迷宫般的魔鬼城中央,幻法展开如同卷起万里狂沙,又如金戈铁马万军厮杀的战场。唐成在这万里狂沙间走过,脚下就像展开一幅青山秀水画卷。两人谁也看不见谁,但是,唐英杰当然感应到唐成已经走了过来,他手中的剑在轻吟,就如紧随到天涯尽头的追问。 唐英杰脸色变的很难看,唐成有如此能耐,且不论功力高低,这秘法修为的境界显然已在他之上了。他一咬牙,不退反进上前三步走出了谷口,捧着手中的埙开始低头吹奏,他闭上了眼睛,仿佛根本没有理会那持剑的人已经走来。 要是谈音律,唐英杰显然不是一个高明的演奏家,但这天地之间的风沙怒号粗犷无章,无论什么调都能激起一阵阵飞沙走石。唐成越往前走风沙就越猛烈,那拳头大小的碎石仿佛都飞了起来,在风中如出膛的炮弹迎面如雨激射。 这时候的幻法大阵不再如九龙山的梅花竹叶那般雅韵悠然,而是暴露的猛烈凌厉,就像这魔鬼城中不带生机的险恶地气。 唐英杰在这里闭关参悟已久,这时候移转地气灵枢攻敌,从处境上看是大占上风。唐成走到开阔地中央时,头发已经全部飞了起来,根根向后被拉的笔直,衣服紧贴着前身,就像面临着无法逾越的障碍。 人的步伐再顽强,也不可能迈出立足间的天地。唐成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凝神细听那风沙中传来的埙声,手中画卷打了一个旋,那些落地的戈壁玉籽于碎石间竟然开始奇异的滚动,如被无形的漩涡裹挟、移转,环绕着唐成的地气灵枢如山河变换,向着前方展开。 幻法风沙化为粉末烟尘,散入青山秀水,放眼不见天尽头,唐成一步踏出却不知又进入了哪一个世界,挥起一道剑芒向着天边斩落。 剑斩空而埙声止,幻法大阵虚虚实实,唐英杰已随风移位,但是,唐成的反击也使他不能安心吹奏,无法凝炼这里的地气发动最沛然的攻势。斗法的场面成了幻法风沙的游动,而飘游的人成了布阵的唐英杰。 唐成转身、踏步、展画卷、再挥剑!每踏一步如脚下生根,承接地气稳稳前行。风沙漫卷无边无际,袭击的方向也是飘忽不定。 第904章 尸首化流沙 唐英杰的位置唐成每一次都找准了,但每一道蓄势而出的剑光,都被唐英杰随着大阵的变换掩护及时避了过去,并且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反击,手段并不花俏却最为直接有效。 这场斗法成了僵持不下的交锋,一时之间竟是势均力敌的场面。看起来唐英杰发动幻法大阵将唐成裹挟其中,但唐成脚步移转之间立足于不败之地,唐英杰得时刻提防太阿的凌厉出击。 就在这时候,唐成却感觉到弥漫于周身的无形压力越来越沉重,手中轻飘飘的画卷渐渐的仿佛真的重如山川,而那些以画卷激引的戈壁玉籽,与他的身形神念相合移转时,竟然在不受控制的震颤。地气在动荡,很微弱却难以抑制,唐成甚至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这绝不是唐英杰的力量! 与唐成一样,唐英杰也觉得不妙,幻法展开风沙漫卷渐渐有些难以控制,那满川的碎石真的在震颤,这增加了幻法风沙的威力,却也裹挟了唐英杰自己。他手中的埙激引地气灵枢发出嗡鸣,声音越来越尖厉,好像在撕裂着什么。 这绝不是程维汉的力量! 就在两人激斗间,魔鬼城中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风势一开始并不大,无法卷入两人激斗的战场。但随着时间推移,这风越来越猛烈,魔鬼城中的各条迷宫通道都发出了呼号之声,一开始如吹奏长箫,到后来竟夹杂着金铁交鸣,那是碎石扬起砸在“城堡”上发出的声音。 罗布泊中尘暴生起,两人相斗之处是魔鬼城中最低洼的地带,一开始风势最小,但后来竟成了一片风暴中心。唐英杰移转地气灵枢之力展开幻法,幻法攻击就是尘暴风沙,当真正的尘暴来临时,这大阵的威力当然更强。 但是,这尘暴越来越猛烈,地气动荡难以抑制时,唐英杰快失去对幻法的控制了,待到天地之间的天成风沙渐渐的超过此幻法风沙的威力时,连他自己都要被卷进去了。 唐英杰有两个选择,一是不顾一切的继续发动幻法大阵,幻法风沙与天地之间真正的风沙相合威力将沛然无比,但超出他的控制之时很可能会神念耗尽,自己也淹没于尘暴之中。第二个选择是赶紧收了大阵找一个地方躲藏,这场前所未遇的沙尘暴反倒成了他逃走的掩护,只要脱离唐成的攻击范围,唐成也不可能穿越这无边无际的风沙追杀他。 唐英杰一念之间想到了这些,却有些不甘,他已经占了最佳的地利环境,连天时也来配合,增加幻法大阵的威力,这是格杀程维汉最佳的时机。只可惜,老天爷并不是完全的称心如意,这沙尘暴也太猛烈了! 唐英杰一咬牙做了最后的决定,突然一收手中的埙,漫天的幻法大阵激散。唐成所受到的攻击却没有停止,四面八方狂舞的疾风带着碎石乱射而来。这不是幻法,就是魔鬼城中央遭遇的沙尘暴。这利用天时环境的攻击变换来的很突然,幻法已不再是幻法,完全真真切切! 就在同一瞬间,唐英杰左手持埙连震颤音,周围一米之内的空气也在震颤中激散吹来的碎石风沙,护住了他自己的身形,右手从怀中拔出一支枪,对着唐成所在的位置接连扣动扳机,一口气打光了弹匣。 唐英杰几乎从来不用枪,他是自认为天生就应该高高在上的白人,并不屑于亲自动手使用武力,自从修习秘法之后,那种高傲的心态也使他不屑于使用枪械。但是,唐英杰并非不会,他的神念枪法,比起熊一鸣、比尔等人更致命。想当初唐成在九龙山斗法时对他开枪,而今天他也回敬了同样的手段。 唐英杰在风沙中站的很稳,凝炼神念之力,六发子弹在风沙中划过不同的弧线,甚至带着与细砂摩擦的火星,飞向的却不是同一个方向,而是唐成身形移转间的轨迹。 这已经是唐英杰所能施展的最致命的攻击了,子弹打完,他已经不顾唐成是否受伤,收枪转身就走,想穿过风沙赶紧找一处洞穴躲藏。然而这时他的眼前一暗,好像有无数重的山岳之影从天而降,浓烈的阴郁之气爆发仿佛置身无间地狱,紧接着又一亮,阴森之气被吹散,他听见了无间派真正金铃声,同时也看见了一道白光闪现…… 这是他在世上听见的最后声音,看见的最后一道光芒。 唐成发觉地气在不受抑制的动荡,画卷激引的戈壁玉籽在震颤,就已经觉得不妙了。唐英杰撤去幻法,漫天风沙卷来的同时,唐成也大喝一声收起画卷摇动无间金铃,一招手,那被洒出的戈壁玉籽竟然随着神念所化的无形之力飞了回来,控制之精妙已臻化境。 这一瞬间就好像有无数的山川环绕,灵枢托于掌心,击散了飞射而来的碎石,他所面对的不再是神念所化的冲击之力,就是戈壁滩上飞舞的乱石。比飞石更致命的是六枚先后飞来的子弹,唐成运转神念踏步之间刚好避过。其中有两发子弹恰好打在飞舞的乱石上,鸡蛋大小的石头都被打的粉碎,而最后一枚子弹刚刚擦过唐成的鬓角,在耳垂上留下一道伤口。 唐成耳垂上渗出的血珠迅速被风吹成细小的血雾消失,神念穿越风沙,感应很是微弱迷茫,但是,他已经发现唐英杰转身想要逃了。唐成绝不能让唐英杰逃走,抓住了当时不可思议的一个机会,双足跺地纵身而起,居然腾空飞了过去。 唐英杰做梦也没想到唐成会飞,伴随着无间金铃之声凌空从天而来追上了他,那一剑根本就没有办法躲过去。 不是唐成长了翅膀,而是当时的风正从唐成所在的位置吹向唐英杰,这风势迅急无比,唐成双脚离开了地面,展开身姿腾空而起,他是被风卷上去的,或者说是借着猛烈的风势飘过去的。在空中激引剑穗上的琉璃珠,阴界土弥漫而开阻碍神念,让唐英杰难以查觉风沙中的他已从天而来。 唐成是主动离地被风卷走,释放阴界土越过唐英杰的上方,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身形,因此只有凌空交错中一瞬间的挥剑机会。 这一剑凌厉无匹,随后唐成已经随风被卷走,却不用回头再看唐英杰怎么样了,那一剑灵光已经将他的头颅斩落。 唐英杰的头颅飞起,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无头身体在风中往前奔走了两步才倒地,然后在狂风和碎石之间翻滚。阴界土的侵袭使他的尸身和头颅很快就化为了朽尘,与飞舞的沙石混杂在一起飘去,成了无形的流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905章 天地不仁 唐成在空中收剑,伸手抓住一件飞起的东西,正是唐英杰的那件法器六孔埙,然后就暗叫一声不好,前方有黑压压的山壁迎面扑来。他在风中不可能自如的控制自己的方向,竟然被狂风卷向了山崖峭壁。 这要是撞上了,一般人非得被拍成肉泥不可,就算唐成以神念之力护身缓冲,硬碰硬的砸上去也得受重伤,落入这场沙尘暴中绝对没命了。 在这危急时刻他并没有慌乱,大喝一声左手一弹指,射出一道麦粒大小的莹光,正是一枚戈壁玉籽。 小小的戈壁玉籽激射而出,感觉就像一座小山飞了过去,打在峭石上化为粉末发出轰然澎湃之声,无形的力量爆发冲击,将唐成卷向了高空避开了这致命的撞击。 然而紧接着唐成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更危险,他的身体飞到了魔鬼城的上空,没有周围的“城堡”掩护,高空的风要比地面猛烈的多。随着上冲之势,他被狂风卷袭,根本无法控制住身形安然落地。 恐怖狂风能把一个人卷到天空,唐成被卷出很远又从天而落,又是一座怪异的岩石城堡扑面而来。这带着下冲之势的撞击比刚才更可怕,唐成再喝一声弹射出一枚戈壁玉籽,冲击之力反卷身形,却没有完全控制住,仍然被卷向高空。 不是唐成不想落地,而是在魔鬼城的这种地势中,每一次下坠都会撞向那林立的乱石城堡,不得不射出戈壁玉籽让自己再次被狂风卷起。他一连射出了五枚玉籽,元神也不禁有短暂的晕眩,这时恰好有一阵怪异的旋风升起,把他高高的卷向天空,远远的不知飞向何处。 狂风中的压力会让人窒息,唐成已经闭住了呼息,运转神念护住周身,阻挡空中锐利的砂石飞袭,天地苍茫不知身在何处。 如果这也是斗法的话,这风砂远比唐英杰施展的幻法要猛烈多了,他面对的是一位让人只能充满敬畏、无法抗拒的对手。 当唐成再一次从空中坠落时,恰好是魔鬼城边缘的一处开阔地带,原本是沙丘半掩埋的怪异石城,这时候已是遮天蔽日的黄沙漫卷,就好像四散飞射的浓雾。这一次终于不会撞向山石了,但从高空坠落之势足以让人摔成粉末。 唐成从内心深处发出了“天地不仁”的感概,迅疾掏出天罡太极罗盘,在手里面转了几个圈,口中念道:“天罡无间阴阳合一,山川地脉神念合一!” 顿时,周围的一片山川缓缓落地,漫天飞舞的狂沙也停滞了一瞬,唐成下坠的身体在空中好像有一团厚厚的棉花托起,终于落在了沙丘上,冲击之力使沙丘一直淹没到他的大腿,终于承接地气稳稳的站住。 唐成落地了,避免了被风卷在山崖上拍成肉泥的下场。但是,沙尘暴的威势还在肆虐,一直再向外扩散,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清楚戈壁滩上的尘暴是多么的可怕,唐成这一次的遭遇,是异乎寻常的猛烈。 不知道这场沙暴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唐成不能继续站在沙丘上,那飞舞的狂沙在疾风中就好像无数细小的针尖,要是擦中身体能直接划出一道伤口来,短短时间就能让人变得血肉模糊。 唐成撕下一只衣袖系在脑后掩住了口鼻,运转神念护住周身,以化为实质的无形之力阻挡风沙的侵袭。 他从沙丘中拔出腿,一步一步向着魔鬼城的深处走去,每迈一步都异常艰难,但渺小的身形在肆虐无忌的狂风中却站的非常稳,如立地之山,而脚下的沙在流动,如澎湃之海。 唐成不太走运,他落地的位置是在魔鬼城的东部边缘,戈壁与沙漠的交界处,这里的乱石城堡很高大,分布的比较开,竟然没有可以避风的地方。 这种尘暴狂风并没有温柔的方向,遇到阻挡会贴地起旋,每座“城堡”四面都是风,贴着山壁的近处风势更猛,唐成在风沙中一时也没有发现可以藏身的洞穴。 他只能咬着牙,在这可以淹没一切的沙尘风暴中前行,向着魔鬼城更深处走去。他选择的方向是明智的,此时此刻不可能走向魔鬼城之外的沙漠,假如这场风暴短时间内不能停下,唐成最终也会被吞没。 唐成毕竟是血肉之躯,在这天地咆哮的力量面前,心底里只有深深的敬畏。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和艰难,但落地之后,内心中却是一片奇异的宁静。 他宁静的感应着周围的一切。不愧为一代地气宗师,就算在这种环境下,他也很清楚只要元神清明,就不会迷路。 对于唐成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失去对地气灵枢的感应,不能迷失方向。他虽然是从天上被吹过来的,仍然能准确的找到所有经过的路径。 天地变色、风沙肆虐,仿佛要吞噬一切生机存在的痕迹。唐成携江山画卷,胸臆中展开曾经走过的天地之间秀美山川灵枢,在暴虐的风沙中穿行。八方尽皆呼啸之声,元神中却一片安宁,他不清楚自己能否安然度过这场沙尘暴,甚至没有刻意去想,只是按照应该选择的方向前进。 在这奇异的定境中,唐成修习秘法的过程于元神中回现,自从他在川北金城山文昌宫初遇师父陆超时开始,至今的一切感悟都变得那么清晰…… 王国维先生在他的《人间词话》一文中写道: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 第一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三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王国维的这三种境界,原本是用在做学问,读书之上的。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是求学的第一步,是说必须站得高,看得远,选定自己的奋斗目标。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是说,一个人在认定自己的奋斗目标之后,就必须刻苦读书学习,为实现自己的目标而拼搏,即使衣带宽了,人渐瘦了,也始终不后悔。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是说,在千百次地寻求知识之后,回过头来一看,忽然发现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就在眼前了,成功正在向你微笑! 这是人生哲思到审美升华的渐悟与顿悟,也是人生经历的情趣境界。 秘法感悟之路,不是孤寂的人与孤寂的山川,这时候的唐成,孤寂的身影走在孤寂的漫卷狂沙中,回溯江山画卷。 第906章 风暴中的净地 人们总说天地山川之美,那么这时候魔鬼城这风沙是否也称得上美呢? 山水灵枢自古天成,无论人是否能欣赏;灵枢之妙因人而异,又在人领略多少;灵枢之美因人而成,更在人能否相通。初习秘法之时,收敛灵觉为神识,自发的五官感受成为自觉的元神感应;移转灵枢之境,是形神之妙与山水灵枢的共鸣;化神识为神念,是将那天地万物赋予如人生动之情,也赋予自身如天地山川之灵。 那么,再迈过一重境地又如何?唐成的内心宁静而清晰,可是感悟却恍惚而朦胧,穿越风沙行走在顿悟的边缘,好像放形又不是放形,好像忘情又不是忘情。 天地风流亘古而存,天地不仁能容万物。生灵秉气而成,五官交感见山川之美,人的情感积淀其中,亦感受自然情怀的积淀,这便是天地灵枢之妙。 此生的立足情怀与天地自然的融合,便是神念合形之境,它不一定意味着神念功力更深厚,而是另一重未曾见知的天地。 它也并不意味着这时候的风沙不再伤人,神念却能穿越风沙含情。神魂赋予山川,灵枢赋予心神,不仅是一种共鸣,也是一种真正的融入,那吞吐江湖的天地风流,就是穿越风沙的绵绵呼吸。 似顿悟又非顿悟的一线清明中,唐成终于明白,如陆超、如赵芃凡,若迈过这道门槛,便无所谓曾经修为被废,玄妙难以言述。 唐成自己迈过去了吗?好像还没有,却触动了开悟的机缘。 就在这时候,神念穿越风沙忽然感应到天地之间有特别的安定,就如他内心的宁静,来自一座被沙丘环绕半掩埋的石山。那座“城堡”离周围的其它山丘比较远,显得孤零零的。 唐成刚从它不远处走过,这时候忽然有所感,又转身走了回去,走的越近,飞沙走石越猛烈。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四川绵阳,吉娜羌寨后面的深山中,陆超背着药篓,提着一把小锄头,腰间挂着盘绳,穿行深山野径正在采药。尤冉左手挥着一把细长的镰刀斩开丛生的荆棘,右手持一根竹枝抽打着路边的草丛在前方开路,忽然听见周围的群山仿佛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她诧异的回头问:“尤峰大爷,这是你在叹气吗?” 陆超的神色不知是担忧还是欣慰,望着天边说:“忽然有所感,想起你唐成哥哥了。”说到这里看了看远方,回头问她:“尤冉,你也想他了吧?” 尤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说:“不知哥哥现在怎样了?” 山风吹来仿佛也在追问,陆超若有所思地说:“你唐成哥哥的本事和胸襟,江湖中逍遥之游,不必为他太担忧。”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嗯,算算日子,过不了多久,他就应该来看我了。” 尤冉又惊又喜地说:“哥哥要来吗?” 陆超笑了,语气一转说:“当然会来,来看他的尤冉妹妹,顺便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尤冉也笑了,红润的脸庞在阳光下闪着动人的光泽,抬头看了看天空说:“时间不早了,草药已经采了不少,我们该回去了,麦姨今天做了好吃的呢。” 重庆江津,龙潭湖连心桥,正在作璇玑图的赵芃凡莫名有些心神不宁,手中竹枝一抖,在细沙上划出一道弧线。她有些不安的抬起头转身望去,只见庹玥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连心桥上,正看着峡谷蜿蜒通向的远方,神色不知是欣慰还是担忧。 不远处的瀑布上空,那道彩虹在水雾和阳光下若隐若现,庹玥瑛周身的气息仿佛就是这连心桥的山水之韵,而连接峡谷两端的连心桥上隐约有细碎的虹霞浮动,生动之间若有所思,不错,眼前的山水给赵芃凡的感觉就是:若有所思。 “月影仙子,恭喜你,此番闭关精进,神妙如斯。”赵芃凡幽幽的说。 庹玥瑛却莫名地回答说:“维汉此番若能安然,不久后你就能见到他了,也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唐成穿越飞沙走石,来到那座被沙丘掩埋了一半的高大石山旁,神念分明感应到风沙肆虐中的安定气息来自山的另一面,他沿着山脚绕了过去。贴近山壁处转向起旋的狂风最为猛烈,细小的沙石飞舞激射,打在山壁上甚至能激发出火星。 唐成的身形在游移的沙丘上有些飘摇不定,稳稳承接地气的他也有些站不住了,开始随风沙涌动飘移。 这样的身法在这苍茫乱卷的天地间施展开来,已不仅是单纯的武功或秘法,形神皆妙不分彼此,在游移中定住地气灵枢。 也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唐成才能施展出这种身法,天地变色激发出他所有的潜力,再无任何保留,神色却依然平静的看着前方。 石山的背面,左右山势呈环抱状,山脚的坡度很陡,向上不远有一片内凹的缓坡,缓坡后是直至山顶的陡峭悬崖。 山边的狂风几乎能撕裂一切,飞沙走石漫天飞舞,唐成艰难的登上山脚下的陡坡,他的足迹在风沙中蜿蜒飘移,来到那处缓坡上却突然站定了。 这里竟然没有风,更没有沙尘,就好像穿越一道无形的屏障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唐成的身边没有风,却能听到不远处的狂风怒号,唐成的身边没有沙尘,却能听到远处飞沙的呼啸,尖锐的几乎能刺破耳膜。这种奇异的现象是这里特殊的地势所造就,无论风从哪个方向吹来,都被周围的山势引导移转,不会在这一片缓坡上形成剧烈的气流。因此遮天蔽日的沙尘暴中,竟有着一片安定的奇异空间。 唐成向前走去,缓坡呈一个“v”形向内收拢。尽头的悬崖下有一个洞窟的入口,看形状显然是经过人工的凿建。他微微吃了一惊,同时也有些庆幸,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古人留下的遗迹。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举步走了过去,只有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但左右收拢的山壁好像能反射音频,越往前走越安静。等到他走到石窟洞口,那风沙的呼号仿佛已经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唐成跨入石窟,同时在昏暗中展开神念,眯起眼睛适应了几秒钟,忽然身形一震面容也随之一肃,竟然朝着前方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这时周围已是一片寂静。 这里是一处在天然山洞基础上凿建的石室,空间大约十米方圆,唐成一进来就以神念查探的很清楚,但他却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就端坐在朝着洞口的石壁下。 第907章 金刚舍利 几秒钟后眼睛适应了洞窟内的光线,唐成才看清楚,那是一位不到一米高的僧人,以神念扫过时竟然没有发现他。 看见这“人”的一瞬,唐成不禁想起在瓦古乡见到的那株转生树,感觉却有微妙的不同,眼前这“人”的气息,分明与漫卷狂沙中的不动安宁融合一体。 唐成看见的确实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尊塑像,他能分辨清楚。 是什么人只有不到一米高呢?其实他眼前端坐的,是一位古代高僧圆寂时伴随虹化留下的金刚报身。 唐成曾在无间派祖师殿中见过显化真人的遗蜕,端坐千年依然栩栩如生。但是,这时候所见这位僧人的金刚报身,却与坐化遗蜕不同,缩至不足一米高坚愈金刚,也就是传说中的金刚舍利身,那形象也是栩栩如生。。 这并不是一般人所谓遗体的概念,不能用生或者死来形容,这位古代高僧曾在这里闭关修行,也在此破空而去,留下那脱枷刹那的永恒示像,世人所能见的,就是他这一世报身所凝炼的金刚舍利相。在名山宝刹中,历代高僧或有留下金刚舍利身,传世至今者皆被视作人间至宝珍藏供奉,不可能像唐成这时候这么随意的见到。 唐成跪拜在地,向这位不知名的古代高僧行礼,内心感受到的是震撼却非震惊。 行礼完毕,唐成起身走到石窟的一侧,在这风沙肆虐的奇异安宁中静静的端坐,恰如他穿越风沙而来的形神心境。 唐成在清晨太阳初升时于魔鬼城的中央遭遇了唐英杰,一番激战中戈壁上起了沙尘暴,然后手刃唐英杰却被狂风卷走,落在魔鬼城的边缘。当他穿越风沙来到这间石窟中定坐时是正午,也恰好是韩远之等人在敦煌郊外被沙尘暴所阻的时间。 唐成在石窟中定坐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在一个时辰左右,一片寂静中神念精微感应天地的咆哮,直至沙尘散去。 这场风暴来的快去的也快,当最后一缕风尾打着旋消失在魔鬼城中,尘埃落定,炙烈的阳光又洒向苍茫大漠。 唐成站起身来走到石窟门口,再度向着那位高僧行礼下拜,就如拜这安宁不动的天地山川、神念合形的娑婆世界。 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远望阳光下的大漠戈壁,寂静中熠熠有辉,那肆虐的沙尘已毫无痕迹可寻,入眼的景色美丽壮观! 唐成是从天上飞过来又穿越了沙尘暴,但背包一直牢牢的背在身上,这个背包伴随他走过千山万水,双肩背带仍然完好,横带也牢牢的扣在胸前。 唐成解下背包打开,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瓶水,先润了润唇喉,然后细细的抿饮。 他默默运转心盘测算了一下方位和距离,决定直接走出魔鬼城,往南偏东方向穿越沙漠到达戈壁边缘,就是来时停车的位置,希望那辆经历沙尘暴之后的越野车还能开,不能开的话步行走到公路上也可以。 唐成走向归途,沙丘上留下一行浅浅的足迹,起起伏伏间不紧不慢,每一步的步幅几乎都是一样的。 就这么默默的走了一个多小时,唐成突然扭头看向正南方,耳中隐约听见了马达轰鸣的声音。 时间不大,一辆摩托车出现在远处的沙丘上,骑车的人满面风尘,远远的看见唐成就惊喜的大喊:“唐大哥,谢天谢地,找到你了!这要是让你跑丢了,我回去之后怎么交待呀!” 唐成大声喊道:“秦刚,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话间,秦刚已经来到近前,跳下摩托车回答说:“那些风门前辈去接应你,遇到沙尘暴没法过来,我听说了之后也很担心,问曹植大哥弄了一辆摩托,等风沙小些就直接穿过来了,真走运,还没到魔鬼城就遇到唐大哥了,你没事吧?” 唐成现在的样子好像经历了一场洗劫,外衣的一条袖子没了,两只裤管也碎成了喇叭花,鞋帮子上破了几个洞,都能看见脚指头了。他左耳垂结着血痂,脸上以及露出破裤子的腿部皮肤上有细细的红丝,仔细看是被风沙擦伤的痕迹。 他的模样虽然有点“惨”,但神情却一点都不狼狈,气度雍容精神饱满,秦刚上上下下瞅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唐成有什么不妥,终于松了一口气。 唐成也在打量秦刚,他满身的风尘,衣褶内都是细沙,显然是在沙尘暴没有完全停歇时就闯进了大漠。再看他骑的摩托,比唐成当初骑到凤凰谷的那辆派出所的摩托还要狼狈,痕迹斑驳连漆都掉得差不多了,就这么随手扔倒在沙丘上,轮胎还在打着旋。 也不知曹植从哪儿找的这辆摩托借给秦刚,看上去虽然又旧又破,但保养得很好性能也很不错,能穿越沙漠骑到这里来,看刚才飞驰的速度还挺快。摩托后座挂着两个包着黑布的大塑料桶,一边是水一边是燃油,准备的挺周到。 唐成本想说:“我不是早告诉你不要来吗,你我两人不要一起涉险,你怎么不听呢?”但看了看秦刚的样子又把这话咽了回去,只是点头说:“辛苦你了,来的正好,我们回去吧,半路上还能迎到韩远之他们。” 秦刚骑着摩托载着唐成,向来路绝尘而去,这里已在魔鬼城的范围之外,地点是东偏北,属于沙漠地带,往南走就是戈壁滩的边缘。虽然已经不是魔鬼城那种怪石丛生的地带,但一望无际的沙丘间偶尔还能看见高大的如城堡状的石山。 走了没多远,唐成突然开口说:“停下,前面有人!”说着话他已经跳下了摩托,转身向左前方走去。 秦刚停下摩托放倒,也顺着唐成前行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远处有一座孤零零的石山露出沙丘的表面,山脚下有两个青灰色的身影正在缓缓的向这边过来。 秦刚正在诧异间,唐成已经迎上前去行礼说:“人生若有缘,江湖何处不相逢,扎西德巴大师,没想到我们在这大漠中也能见面?”然后转身说: “盼盼,这半年来跟随大师行游,一切可好?” 原来那两人竟是来自四川藏区八里贡觉寺的扎西德巴和尚和崆峒派掌门王崇阳之子王福生。 当初王福生在千朵莲花山修炼穿弓引煞术,无意中破坏了扎西德巴和尚辛辛苦苦修复地脉灵枢之举。 唐成和王崇阳一搭一唱,先把他吓唬了一顿,然后“罚”他在扎西德巴大师身边随行供奉一年,其实用意是让他跟随这位高人好好历练一番,这种机会实在难得。 第908章 一砂一世界 扎西德巴真的把王福生带在身边云游苦行,前不久到了成都,还见到了慕容楚、向兆华等人,这时候居然来到了这戈壁滩上。方才他们应该也遭遇了沙尘暴,看情形是在那座山中躲避,等风沙止住之后这才重新动身,方向竟然是往魔鬼城去的。 扎西德巴还是老样子,一身洗的发白还打着补丁的僧衣,单手托钵立掌还礼。 王福生看上去有点狼狈,满头的沙子,外衣也碎了好几片,裤子上有一道口子,屁股蛋差点都露出来了,看样子穿行风沙不是那么轻松。但是,他这时候背着一个大包,神情还是挺兴奋的,向着唐成行礼说:“维汉先生好,我跟随师父苦行来到这里,您也带着门人来此磨砺心志吗?” 唐成看见王福生就想笑,同时也很感慨,悟道求索不易啊,就他自己在这场沙尘暴中的经验看,确实是难得的磨砺机缘,安安稳稳在家里坐着是不可能感悟天地之间如此玄机的,但这样的经历确实也充满了险恶与苦难。 王福生在崆峒派时,众位长辈平常都宠着,恐也不忍心让他吃这种苦头,还是他父亲能想得开,让他追随扎西德巴大师外出苦行。 听王福生称呼扎西德巴为“师父”,看来已经正式拜这位高僧为师了,唐成随即拱手说:“盼盼啊,恭喜你,拜入扎西德巴大师门下!”然后转身指着秦刚介绍说: “这位小兄弟叫秦刚,叫他小刚就行。” 秦刚也上前行礼,这阳光下的沙漠中不是说话的地方,简单聊了几句就在此分手告辞。扎西德巴带着王福生刚刚走下沙丘,唐成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高声音大声喊:“大师请留步!” 扎西德巴回头说:“施主何事?” 唐成走下沙丘,从背包中取出一卷东西,双手递过去说:“这器物跟随我行游万里,最终回到敦煌,得遇大师是天意啊!这轴千年经卷遗书,恳请扎西德巴大师收下,它在你手中比在我手中更合适。” 扎西德巴在阳光下展开这一轴经卷,那苍凉而庄严的气息在大漠中无声的弥漫,这位高僧的身形神采无形中也染上了难以言述的庄严气息。展卷完毕又缓缓卷起,他没有推辞和拒绝,收起经卷看着唐成说:“平凡或珍稀,于佛法本无分别,但维汉先生如此厚赠贫僧,毕竟是世间法之福缘,不知有何事指教?” 唐成笑笑,指着秦刚说:“指教不敢当,只是我这位小兄弟有一句疑问,想向大师请教,希望大师以此经卷中妙诣,演化缘法。” 秦刚听到这里怔了怔,唐成说他有疑问要向扎西德巴大师请教,他本人可从来没提过这件事,就连遇到扎西德巴都是个意外。但是,他看见扎西德巴手中的敦煌经卷遗书,随即就反应过来了,上前躬身行礼说:“大师,我曾在敦煌月牙泉边有疑问,传说中有月牙泉三宝,铁背鱼、七星草、五色砂。铁背鱼与七星草都有所指,可那五色砂又是何物呢?月牙泉就在沙漠中,但是周围并非是五色砂啊?” 他这一开口,一旁的王福生也很感兴趣,好奇的插话说:“敦煌还有这个传说呀?师父,那五色砂究竟何指,弟子也很想请教。” 扎西德巴的神色似笑非笑,他是在风沙中托钵而来,风沙沉寂之后,还存着大半钵浅黄带着月白色泽的细沙。他伸出左手,将这半钵沙在阳光下放到了秦刚的眼前,淡淡地说:“施主请凝神细观,心相何见?” 这一幕的奇异难以形容,扎西德巴之言如妙语声闻,景物有不变之变,元神心相所见与眼前所见奇异的融合,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这半钵砂粒,那微观处看的越来越清晰,每一颗砂粒都变成珍珠般大小,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反射出璀璨的五色光芒。 如果勉强形容其玄妙,就好像在高倍电子显微镜下将砂粒放大细观,但情形又不是完全如此,不是言语所能尽述。 原来那些砂粒是如此纯净、如此美丽,简直就是如梦如幻,每颗砂粒中,仿佛都包含一个五色纷呈的世界。 扎西德巴的声音在耳边平静的传来:“五色砂,就在月牙泉边、就在你走过的大漠中,看见了吗?” 扎西德巴这等高僧演示神通妙法,非有机缘与大福缘不可为,也难怪唐成会赠送那么珍贵的经卷。扎西德巴说完话收回了手中的钵,眼前所见仍是大漠黄沙一片,秦刚回过神来赶紧下拜行礼,扎西德巴口诵一声佛号还礼,携王福生转身而去。 这一对师徒走了,偏西的阳光下影子在沙丘上拉的很长。 秦刚目送他们远去,唐成见他的神情还有些恍惚,仍在思悟之中,笑了笑说:“小刚,天色已晚,我们也走吧,天黑之前得穿出戈壁,我来骑车。” 唐成骑着摩托带着秦刚走了,一代地气宗师在这大漠中没有拿罗盘和地图也不会迷路,当太阳即将落山时,地平线上终于看见了他来时开的那辆越野车。 越野车还是四轮着地,但离原先停的位置已有十几米远,看来是在狂风中打了两个滚又重新站住了,前后挡风玻璃都碎了,四面车窗也全部花成了蛛状。 唐成检查这辆车时,落日的余晖下鱼贯走来一行身影,神气翩然步履从容,看起来闲庭信步但很快就来到了近前,正是韩远之等十三名风门各派尊长。 唐成赶紧大步迎了过去,离得很远就抱拳朗声说:“韩师兄、段师兄,诸位同道,不远万里赶到敦煌,穿行大漠前来相助,维汉不知怎样感激!” 韩远之、段维畅领众人列队还礼说:“维汉先生此言差矣,您仗剑万里奔劳、肃清江湖余患,应该是我等感激才对!”停了一会又说: “听说您只身进入魔鬼城追杀唐英杰,我等前往接应却被风沙所阻,来迟了一步,请见谅!只可惜未能亲身领略维汉先生之神威风采,请问唐英杰如今是死是伤?” 他们没有问是否诛杀唐英杰成功,看维汉先生本人的样子应该没事,那么只问唐英杰是死是伤便是。唐成回答说:“奸人已授首,风沙中尸骨无存。”然后又说: “多谢诸位赶来接应,如今太阳就快落山,我在敦煌城中已备好酒席,今夜邀诸位同道共饮。” 那辆越野车虽然玻璃碎了,里面也满是沙石,但清理一下居然还能开,唐成让秦刚将摩托扔在车后面,开着车先走了,自己则陪着这十三名各派尊长仍然步行返回,到公路边再坐那辆面包车回敦煌。 第909章 筹办婚宴 唐成哪有时间去订什么酒席,他也不是神仙恰好算到自己在今天杀了唐英杰回城,还能在郊外遇到这些人。但一听他的话,秦刚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率先开着那辆越野车回敦煌安排酒席,韩远之等人至少要晚两个小时才能到呢,到时候什么都该准备好了。 秦刚心中对唐成那是佩服的不得了,他与这些各派尊长一点都不熟,唐成让他留在敦煌接应这些人,要他拿着一支金碗去见面。那些**湖见到那支金碗居然什么话都没多说,只问维汉先生有何吩咐、需要他们怎么帮忙? 当天晚上在敦煌,唐成等人开怀畅饮,江山万里之游如今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席间还有个有趣的插曲,喝着喝着这些长辈们就开始谈起晚辈们的事情来了。眼下就有一件大喜事,玄空派弟子魏泉和形法派弟子欧阳静佳期在即。 婚礼当然要邀请在座的各位尊长,也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机会,可是在哪里举行呢?魏德龙代表男方,当然主张在离玄空派太白山道场不远的西安举行,而阳澄和何野鹤代表女方,想在离形法派庐山道场最近的南昌举行。 世间的婚礼,如果小两口家不在一地,本就可以在男女双方两边各举行一场婚礼,邀集好友收收红包啥的。但风门各派尊长不可能接连去两个地方道贺,还是凑在一起最热闹,所以要看是哪一派来举行这样的一场婚礼,两位掌门在争这个。 喝着酒争来争去相持不下,结果两位掌门请维汉先生来“仲裁”。 唐成很有些哭笑不得,他继承地气宗师衣钵调解江湖各派的纷争,头一桩遇到的居然是这件事!唐成没有说什么,而是瞟了段维畅一眼说:“段师兄,我听说宇翀和农姑娘也要举行婚礼,你香格里拉那边应该很忙吧,不可能没有准备?” 段维畅心领神会,热情地说:“你两家就不必争了,这些是年轻人的热闹,我们这些长辈跟着高兴就行,只要小两口愿意,我建议地点莫不如放在我香格里拉,两对新人举行集体婚礼,然后让他们去西双版纳行游!”说到最后又加了一句: “难道诸位出不起机票钱?那么行程费用我全赞助。” 唐成顺势点头说:“对对对,两对新人集体婚礼,香格里拉人间天堂之地,各派道贺的话就在香格里拉城里吧!”停了一会又说: “我听说欧阳姑娘多才多艺亦通音律,在这里有一件礼物赠送,算是这场喜事的纪念。” 他从怀中取出一支六孔埙轻描淡写的接着说:“想当初因唐英杰祸乱江湖,五派在杭州共悬花红,玄空与形法两派也顺势留两位年轻人在杭州协助九星派,这便是缘法啊。”然后一语双关地说: “这件法器是我今日诛杀唐英杰所得,人不是好东西,法器倒不错,本来也是无间法器,吹起来还挺好听的。” 魏德龙、阳澄、何野鹤等人赶紧起身道谢说:“这礼物太珍贵了,意义不凡,多谢维汉先生厚赠!” “当然也有农姑娘的一份了。”唐成看着段维畅笑笑说:“这是唐远芃用过的子母埙。” 第二天,杭州郊外的莲韵居中,魏泉、欧阳静正在那里喝茶说话,旁边还坐着敬七宝和段宇翀,他们谈的当然是半个月后的婚礼,已经商量半天了,婚礼要发喜帖,同辈朋友的喜帖好说,今天特意跑到这里来是请教莲韵居士慕容楚,给各派长辈的喜帖该怎么写才不失传统江湖礼数? 慕容楚陪他们聊了一阵子有事去后面了,几个人又谈起了其它的细节,魏泉瓮声瓮气的说:“我爹和你师父他们在敦煌呢,听说维汉先生昨天诛杀唐英杰成功,还送了你一件大礼,就是唐英杰用过的无间法器,做为此番江湖盛事圆满的见证,好有面子啊!” 见欧阳静一脸小得意,段宇翀很羡慕的点头说:“假如维汉先生什么时候也专门送我一件礼物就好了。” 敬七宝打趣地说:“等你也发昏的时候,特意给维汉先生发喜帖就是了,不论他在不在,往白云山庄送就行,贺礼肯定会有的。” 段宇翀嘟囔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维汉先生特意送我一件礼物,只是送我,不为别的事情,那就太好了!” 敬七宝不依不饶地说:“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呀?” 这时候魏泉突然开口说:“我想请维汉先生当伴郎!反正我爹就在敦煌,让他去请正好。” 欧阳静愣了愣说:“请维汉先生当伴郎?他身为地气宗师,做证婚人更合适吧?伴郎的话……”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说: “难道七宝不帅吗?” 敬七宝在一旁摇了摇手说:“别扯我,我是婚礼总策划!”然后又说: “假如真能请维汉先生当伴郎,那你们这场婚礼可是够隆重的。” 段宇翀在一旁眨了眨眼睛,风趣地说:“维汉先生性情豪爽,假如几位长辈开口,他说不定真能答应来当伴郎。”停了一会又说: “但是,若伴郎是维汉先生,伴娘请谁呢?一般人恐怕不合适呀。” 欧阳静听到这话也有些踌躇地说:“是呀,伴娘请谁呢?”停了一会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说: “月影仙子恐怕是请不动的,她向来不太理会这些俗事热闹,更别提当伴娘了,若是请她反而失礼。” 听他们几个说的话,就好像维汉先生已经是伴郎了,正在为伴娘发愁呢。一旁的农春燕正在皱眉间突然眼前一亮,指着茶室大厅后面说:“有了,慕容掌门!假如维汉先生做伴郎,慕容掌门做伴娘最合适不过了。” 魏泉、欧阳静、敬七宝、段宇翀同时拍了一下巴掌说:“你开什么玩笑!” 慕容楚正提着一壶热水从后面走了进来,听见农春燕的话也被逗乐了,她笑着说:“农姑娘、欧阳姑娘,假如你们真想请维汉先生当伴郎的话,伴娘嘛,可以请消砂派的蓝芩长老。” 这一句话提醒了欧阳静,她连连点头,然后瞪着魏泉说:“伴娘就请南海龙女,你说呢,请不请?” 魏泉被她瞪的莫明其妙,瓮声瓮气的回答说:“请就请呗!” “这事怎么又扯上我了。”农春燕不解地大声说。 “你们还不知道吧,维汉先生提议要为你们两对新人在香格里拉举行集体婚礼。”慕容楚看看几位年轻人。 “集体婚礼!”敬七宝高兴地喊道:“这个创意好!” 慕容楚给桌上的壶中蓄水,敬七宝赶紧起身接了过去,她又问:“你们的婚礼还请伴郎伴娘,到底是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敬七宝讪笑着回答说:“当然是中式的了,他们两对小两口又不是洋鬼子,凤冠霞帔也有,还给宇翀、小魏胸前带朵大红花。” 二零二零年八月二十五日,农历七月初七,中国的情人节,宜婚嫁,魏泉和欧阳静,段宇翀和农春燕两对新人的婚礼在云南香格里拉举行,热闹非常,堪称江湖风门各派一次盛大的聚会。若仅仅是这两对晚辈弟子结婚,也许不会如此隆重,但这场婚礼恰好发生在这样一个时机,也是江湖风波动荡平定后的一次庆祝。 第910章 出谷 有些本来交情一般的前辈或晚辈,照常理只需打个招呼祝贺一声即可,这次却亲自带着贺礼登门了,其中多多少少还是冲着伴郎的面子。 魏泉和欧阳静,段宇翀和农春燕这两对小夫妻后来一商量,又把喜帖全部换了,走遍世界各地,也没见过谁家的喜帖上还写着伴郎和伴娘的名字,但他们、就是写上了。 当时在场的慕容楚看了这样的喜帖,也只有苦笑。 虽然程维汉尚未公开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向江湖宣布自己便是新一代的地气宗师,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只要不是笨蛋都早已心中有数了。 唐成在婚礼上又见到了容光潋滟的南海龙女蓝芩,在众人簇拥下他看着她苦笑。蓝芩也看着他在笑,然后探过身子在肩头悄悄耳语了几句,唐成点了点头,也不知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婚礼的过程不必细述,总之很热闹也很隆重,酒桌上还有一件事最令人关注。当初在杭州五派共悬花红就是冲着唐英杰的人头,如今唐远芃和唐英杰都已经伏诛,法器还成了婚礼上的贺礼,那么五派共悬花红应该交给维汉先生才对,五派尊长都在座,东西都带来了。 唐成却推说不必着急,他将在十月一日、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于广州白云山庄设宴邀请江湖各派同道,届时再将五派花红拿出来凑个热闹。 他举行这场聚会的主要目的是受一位前辈所托,向各派转赠一批东西,都是与各派所习秘法有关的器物或典籍笔录,同时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唐成没说是什么事,但众人皆离座拱手长揖,因为他说话时手中捧出了量天尺。 婚礼结束后,唐成告辞而去,众人也不知这位少年前辈又往何地行游、身边有何人相随。 在重庆四面山,山中月夜,满把清辉洒向龙潭湖连心桥,除了那不远处的瀑布流水声,山川树木万籁皆寂。今夜的月色格外明媚,甚至那瀑布的上空在月光下都能看见淡淡的彩虹,相比白天所见完全又是另一种夜晚的风情。 赵芃凡已经休息了,元神忽有所感,龙潭湖中天地灵机好像被引动,剧烈澎湃却又温柔绵绵。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应,仿佛天时地气与四围山川都有着一种玄妙的合律韵动。 是有人在此地斗法吗?感觉却又不像,竟然好像与天地山川的合舞,是什么人的秘法境界能神奇如此? 赵芃凡起身走出了房间来到竹屋的门口,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向外望去,然后就出神的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连心桥头的那一片空地。 有两人在月光下起舞,他们是在舞剑还是在空中飞翔?仔细看,那飞翔的是缭绕半空如匹练般凝炼的剑光和月光,两人的身形就像漫舞飞旋的山川之韵。伴随手链轻鸣声的当然是月影仙子,而另一名手持短剑的男子便是唐成:他果然来了、终于来了! 赵芃凡一直看着唐成,或许是出神了或许是有些痴了,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门也只是轻轻的推开了一条缝。 龙潭湖前后都是绵延的山脉,当一弯明月在山脊后隐去时,唐成和庹玥瑛结束了这场人间难得一见的合舞。 唐成来到竹亭中坐下,开始烹茶,不知何时庹玥瑛不见了,赵芃凡也没注意到她去了哪里,竹亭中只剩下唐成独坐,好像是在等待什么。 炉中微弱的火光,在夜色中映亮了唐成的脸庞,那是赵芃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她很想走过去,到他的对面叫一声唐成哥哥,可是脚下却一动都没动,半张着嘴一声都没有发出来,就这么在门后静静的看着他。 炉中的火光渐渐隐去,山间的霞光渐渐泛起,唐成就这么在竹亭中坐了一夜,赵芃凡也在竹屋的门口站了一夜。 天色微明时,唐成好像叹了口气,终于站起身整了整衣襟,迈过连心桥飘然离去。 赵芃凡这时候才突然回过神来,就像从梦里惊醒,推开门追了出去,跑到连心桥头张口欲喊时,唐成的身影早已远去。 “赵芃凡,今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庹玥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赵芃凡的身后,也望着唐成离去的山路方向,神色恬静的说。 赵芃凡低头说:“月影仙子,你这是逐客吗?” 庹玥瑛摇了摇头说:“不,别忘了你是赵芃凡,你的世界不在这里,想想你已在此地停留了多长时间?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维汉最近很忙,他昨夜来了,你未随他去,那么他今天会另派人来送你走。” 唐成要派人来送她走?派谁来、送她去什么地方?赵芃凡一直坐在竹亭中唐成昨夜曾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好像还能感受到那气息与温度,却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午饭都忘了做。 快到正午的时候,忽然听见连心桥头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芃凡姐姐,是你啊,你果然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回头一看,是秦刚来了,上次秦刚来送琵琶,赵芃凡躲在房中没有现身相见,这时候又突然看见他,她有些不知所措,略显慌乱的回答说:“小刚,怎么是你,唐成哥哥叫你来的吗?” 秦刚的笑容就如正午的阳光一样爽朗而真诚,又惊又喜的神情没有一丝伪饰:“要不是唐大哥告诉我你在神仙姐姐这里闭关清修,我都不知道,上次来没有见到你。唐大哥这几天非常忙,让我来送你回去。” 赵芃凡的声音有些弱:“回哪里?” 秦刚有些诧异的回答说:“当然是回美国了!芃凡姐姐,难道你忘了,香港那场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就是拍卖你奶奶送来的那柄权杖。拍卖会之后你就该开学了,这个学期你无论如何得回学校,学分修满了也得拿学位啊,上次你在广州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庹玥瑛曾说过,秦刚并不清楚赵芃凡曾是无间派阁主的身份,唐成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现在看来,秦刚是真不知道。 赵芃凡松了一口气,也说不清心中究竟是酸楚还是欣慰,她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说了一句:“小刚,远道而来你也累了吧?吃完午饭再走,姐姐正准备生火做饭呢。” 秦刚很高兴的点了点头说:“好啊好啊,芃凡姐姐做的饭一定好吃。” 午饭做好后,秦刚吃得很香,赵芃凡却没吃几口,吃完午饭又将竹屋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才启程离开龙潭湖连心桥。 赵芃凡想向庹玥瑛告辞,可是那月影仙子又不知去了山中什么地方,只在竹林间的空地上留下一幅山水璇玑图。 秦刚一定要帮赵芃凡背着琵琶,过连心桥的时候,赵芃凡突然转过身来,向着那片竹林和林间那座竹屋、竹亭长揖行礼。 第911章 金秋拍卖会 唐成要秦刚来接赵芃凡,考虑的还很周到,黄昏时走出山野,龙潭湖风景区大门口有专车等候,随车的还有两名“保镖”,就是霍敏智派到唐成身边的两名“助理”缪婷和苗珠。 他们驱车前往重庆住了一晚,次日没有回广州,而是直接将赵芃凡送到了香港。 宫紫铜在香港机场迎接赵芃凡,并向她介绍了一同前来接机的康悟本。 赵芃凡可是悟本拍卖行的贵宾,康悟本接待的相当热情隆重,宫紫铜也待她像以往一样亲密,照顾的很是体贴周到。 康悟本通过赵芃凡表达了对纽约芃凡阁的谢意,并介绍了即将开始的这场拍卖会的筹备情况。他告诉赵芃凡,那柄权杖绝对会拍卖出一个远远超出薛楚媛给定价格的天价。 唐成策划的这三场拍卖会前后历时近半年,从第一顶有争议的王冠开始就赚足了国内外各大媒体及收藏界的眼球,一惊二炒三翻四抖,天梯架起来,包袱也完全抖足了,将这一局成功的推向了最高峰,赵芃凡现在想不发财都难。 曾经名不见经传的悟本拍卖行,如今已经成为国际艺术品收藏界的知名商行,地位和半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只要康悟本不是笨蛋,也自然知道该怎样利用如今的影响保持良性发展的大好局面,更何况他不仅不笨而且聪明过人呢? 在宫紫铜看来,对悟本拍卖行的那一笔投资实在是太值了! 对于赵芃凡来说,这也绝对是一桩大喜事,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但经历了这么多他人所不知的大喜大悲之后,赵芃凡实在没法因为这场拍卖会兴奋起来,只是带着礼节的微笑,很客气的和康悟本寒暄。 宫紫铜也看出来她好像情绪不太好,很体贴的劝她早点休息,而赵芃凡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会不会在拍卖会现场遇到唐成? 悟本拍卖行的第一场拍卖会是在19年的3月24日,中国农历二月初二,春龙节,民间俗称龙抬头,第三拍卖会就行的时间20年10月1日,恰好是中国国庆节,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难逢难遇的双节庆祝日。 很遗憾,赵芃凡没有在拍卖会上见到唐成,但也有令她高兴的事情,她在拍卖会的现场意外的遇到了项琛和苏晓慧,和宫紫铜一起就坐在她的身边,每人手里还拿着一个号牌,这是康悟本给的面子,连苏晓慧都弄了一个贵宾身份进场看热闹。 项琛一见到赵芃凡就大惊小怪的说:“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怎么瘦了呢?” 苏晓慧也在一旁说:“嗯,是瘦了点,不过比以前更漂亮了。” 赵芃凡抱歉的回答说:“是我自己不乖,溜出去玩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联系,唐成哥哥不放心,派人把我找回来的。” 说话间,拍卖会已经开始了,情况不出唐成的预料,大部分拍品竞拍的过程相当激烈,当晚的总成交额让人咂舌。拍卖会的高潮当然还是那柄权杖出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薛楚媛从纽约芃凡阁送来的这柄权杖,本属于十三世纪的德皇腓特烈所有,就是他组织和发动了第六次也是最成功的一次十字军东征,但当时的教皇格里高利九世却不承认这次十字军行动,谴责腓特烈二世是“窃取耶路撒冷的野心家”。 这次成功的东征却导致了德皇与教皇的矛盾、中世纪欧洲列国的矛盾、天主教与所谓异教之间的矛盾以及天主教内部派系之间的矛盾,总之是一段错综复杂但又绝对令后人关注甚至纠结至今的历史,所以这样一件文物经过前两场拍卖会的炒作铺垫后,其珍贵程度已经被媒体大肆渲染。 这柄权杖以黄金铸成,约有一米长,形状像一柄细长的十字架又像一柄十字剑,十字交叉的手柄正中,两面各镶嵌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蓝宝石的四角,簇拥着四枚直径达一厘米的珍珠,沿着权杖还依次镶嵌着各种各样的宝石和珍珠,显得华贵非常。 黄金珠玉,在这种场合其价值已不足道,但它们却能蒙蔽世人的眼睛,权杖本身的华美也给了人一种珍奇的暗示。 竞拍到最后,四位分别来自德国、英国、以色列、沙特的“大收藏家”相持不下,最后还是那位没有公开姓名的神秘沙特买家以四千六百万英镑、近五亿人民币的天价拍下。 苏晓慧惊讶的连小嘴都合不拢了,而赵芃凡脸上却没有什么特别兴奋的表情,项琛佩服的拍着赵芃凡的手背说:“行,你真行,太能沉得住气了!” 拍卖会结束后,秦刚直接安排车将赵芃凡送到了机场,苏晓慧等人很是不舍,问赵芃凡为什么不多留两天,何必这么着急走呢?秦刚很乖巧的在一旁解释说:“芃凡姐姐这次溜到中国来玩的时间够长了,薛奶奶上次打电话给唐大哥,唐大哥保证一定会好好关照芃凡姐姐,一定要把她送回去。” 宫紫铜拉着赵芃凡的手说:“唐成这几天太忙,正巧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能亲自来送你,托我转告,让你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也照顾好你奶奶。有空就来玩,随时欢迎,他还说有空会去美国看你的。” 唐成也许太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了,为什么要将这样的话托宫紫铜来转告呢?赵芃凡只能说谢谢,想了半天才低声的问:“他真会来吗?” 苏晓慧在一旁笑眯眯的回答说:“唐成哥哥当然会去啦,他从来不撒谎的!” 唐成抑或程维汉从来不撒谎?好冷的笑话!可是,苏晓慧说这句话时却笑靥如花,赵芃凡只能无语。秦刚适时的插话说:“时间不早了,芃凡姐姐该登机啦,还要飞十几个小时呢。” 众人站在安检口挥手告别,赵芃凡却没敢回头,远远的走到候机厅中这才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珠。 唐成倒不是故意不见赵芃凡,悟本拍卖行的金秋专场拍卖会虽然轰动,但在江湖上还有一场更盛大的聚会不为外人所知。 就在同一天晚上,唐成在白云山庄设宴邀请天下风门宾客,各派掌门带着门中长老以及重要的弟子传人都到了。 上门做客恐烦扰维汉先生,不好意思带太多人,但大家还都想来,所以人也不少,总共有将近三百人上了白云山。还好山庄中的地方够大,一楼左右两间大厅都摆满了,门前的观景平台也摆上了桌椅。 唐成和各派尊长自然是在一楼左手的宴会正厅中用餐,但是,为了与众人说话方便,后来干脆也把酒桌摆到了外面的草坪上。 凤凰谷掌门庹源理邀请几位前辈,合力施法布下一座大阵笼罩整座山庄前后,不让这里热闹的声息惊扰到外界。 唐成是寻峦、消砂、九星、凤凰谷几派的供奉长老,并执掌形法派的憾龙令、崆峒派的牵机剪,就算没有地气宗师身份,在当今江湖风门中也堪称威望无双。众人登门怎么好意思空手,礼物不论是否贵重,都非常有纪念意义和特色。但这次送礼可是送的太划算了,因为唐成代表陆超的回赠可谓千金难寻。 第912章 平凡不平凡 各派来了这么多人,接待起来细节问题千头万绪,实际上是寻峦派做东安排,寻峦派的道场也在白云山中,酒宴和相关仪式也是向立信策划的,“主持人”是叠嶂派供奉长老千杯道人。 名义上陆超已不在世,天下皆知他老人家在华蓥山璇玑峰上与唐远芃同归于尽,唐成如果自己拿出量天尺宣布继承地气宗师衣钵虽然也行,但场面看上去总不是那么正式,所以需要这么一位见证者与宣告者来主持仪式,当时留守在璇玑峰上的千杯道人是最适合不过的。 按唐成的计划,晚宴开始,各派弟子之间有些可能还不熟悉,先聊聊天、喝喝酒、热热场,再由千杯道人登场,正式向大家转述璇玑峰上发生的事情,然后隆重推出维汉先生,完成陆超的“遗命”,向各派转赠谢意。 但是,向立信提醒唐成,不能这样做,为了礼数周全,应该在白云山庄门前正位设灵拜祭陆超。 向立信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维汉先生最近是不是太忙太累了?连这么重要的关节都给忽略了,幸亏有人提醒!” 唐成可不是没想到这一出,他在青城山已经陪着郎崕祭过一次陆超,当时心里就觉得别扭,明知道老头子活的挺滋润的,还得装出一副哀伤的样子拜祭老人家的灵位。但是向立信既然提出来了,他也就没法再装糊涂了,只得暗自苦笑着答应,并连连点头称谢。 这天晚上,众人聚齐之后,千杯道人长啸一声,全场肃静鸦雀无声,门前台阶上摆设了香案灵位。千杯道人走到中央,眼中有泪,饱含敬意与遗憾向众人讲述璇玑峰上发生的事情:当代江湖的百年传奇陆超前辈,手刃无间败类唐远芃,将地气宗师衣钵传于程维汉,已羽化而去。 程维汉双手捧量天尺供于香案之前,领风门各派弟子拜祭陆超。身为地气宗师传人,他当然要行最严格的叩拜大礼,一边磕头一边在心里嘀咕:“师父呀,您老人家可别怪我啊,招这么多人来祭你,磕头祝您长命二百岁,不,三百岁……活神仙!” 越嘀咕他心里越没底,脑门也在隐隐作痛,每一个头磕下去,就像老头瞪眼敲着他的脑袋一样。 其实唐成在前几天去龙潭湖看望庹玥瑛之前,刚刚去绵阳拜见过师父,这时候不禁又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那是在吉娜羌寨内的老楼里,他陪老头喝酒聊天,尤冉姑娘也坐在旁边。席间尤冉无意中提到自己有个愿望,希望家乡能有一条公路通到外面,但是沿途山势因十二年前那场世界罕见的地震损毁得不成样子,实在太险峻了,工程艰难,投资也是惊人的。 老头突然伸筷子敲了唐成一下:“小子,你听清楚了吗?你尤冉妹妹有这个愿望,你可不能欺负她!” 这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要唐成帮忙完成尤冉的愿望,否则就是欺负她。 唐成想瞪老头却又不敢,瑞士的陆超然基金他可是一直没有签字继承,老头想做慈善家自己也可以捐钱嘛,为什么非要让他唐成做这个好人? 唐成现在虽然有钱,但这样的巨额捐助也不可能拿得出来,想由他出面来实现尤冉的愿望,非得接受那个基金不可。唐成还没答话,陆超又说:“其实有些地方也有路,只需要拓宽一下修好一点,有的路段选址不合适,需要重新改道,再架几座桥也就行了。图纸我都画好了,不复杂。” 尤冉插话说:“尤峰大爷,你画的图纸交给县里,人家都说按这种设计投资要增加许多。而且这条路也一直在修,就是因为投资没落实才没完全修通的,那样不更没法修了吗?” 陆超摇着筷子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多出来的投资我出,哦,不不不,你唐成哥哥出!这样的话就可以按我的设计修路了,要改设计修通公路,可不仅仅是谁愿意捐助投资那么简单,很多事情都要摆平的。但你放心,唐成一定有这个本事。” 尤冉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尤峰大爷,原来你不是开玩笑啊?” 唐成已彻底明白师父的意思,站起身来说:“老爷子不是开玩笑,既能让尤冉妹妹你高兴,又能让他老人家满意,还能造福这一带的山川和居民,这种事情我怎敢不尽力呢?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就会把它搞定。” 尤冉看着唐成,满眼冒星星,尽是倾慕与崇拜。 唐成刚刚回想起尤冉当时的眼神,拜祭仪式终于结束了。 他整理衣襟站了起来,双手捧起量天尺转身面对众人,一脸悲悯与庄严之色。 风门各派弟子再度下拜行礼,类似场面唐成在九龙山经历过一次,当时颐媛真人受陆超所托将量天尺交给他的时候,在场的敬仲春、蓝天枫等人也都下拜行礼。但此时此刻,唐成并没有像当时那样将量天尺举过头顶向众人回拜,而是手捧量天尺站在那里受了这一拜。 因为众人拜的不仅是他,也是上一代地气宗师陆超,更是历代地气宗师传承与风门之祖的垂训,手持量天尺的唐成只是一个见证和一种象征。 新一代地气宗师程维汉终于现身江湖,回望来路之艰难,至此众望所归水到渠成,江湖中不知留下多少感叹。 历代地气宗师继承衣钵正式现身江湖的情景,唐成这一次可以说是声势最隆,同时他可能也是最受欢迎的一位,而且绝对是千年以来最年轻的一位,是新一代的传奇! 皓月当空,唐成一个人来到南海边,面向浩瀚的大海,久久地跪在沙滩上,眼前浮现出在硇洲岛梦境中见到的宋朝末代杨太后抱着少帝赵昺投海殉国的画面,继而又想到了师父口述母亲项静瑜为了保全自己性命投海自绝的场景,两个母亲的身影相互交叠,那神韵又那么酷似。 唐成重重地叩下了头,一边磕头一边在心里嘀咕:“母亲,不管您是不是杨太后的转世,也不管我是不是少帝赵昺转世,我将为您建一座慈母殿供世人瞻仰” 神念一转,唐成眼前真的出现了一座辉煌的慈母殿,赫然挺立在继承地气宗师衣钵仪式的华蓥山中的璇玑峰上。 就在这时候,一个慈祥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成成,毓儿” 唐成抬头看见走来的正是自己的舅舅项城铭,他的身后还有舅妈霍敏智,表妹项琛和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小表弟。 “舅舅”这是唐成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长辈的亲切称呼。 项城铭紧紧抱着唐成,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霍敏智和她的一对儿女同时奔了过来,一家人紧紧地拥抱、哭泣、呐喊 那声音久久回荡在夜空中。海风吹过,有几滴水珠落在唐成的脸上,浸入嘴角,咸咸的,不知道是亲人们的泪水还是海风吹起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