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恩怨飞花录》 第一章 绝凌峰英雄试险 乱云谷侠女刺虎 烟漫青山,雾罩林海,碧森冷影,群山巍峨。冬季已去,惊蛭初醒,鸟语花香。 正是开春之际,气候回升温暖,怡人心脾,此时此节,最得游赏。古蜀山河,川流天峡,山抹粉黛。只见一处峰峦之间,方圆中独立起一座千丈危峰,挺拔高秀,抢百十里眼境风骚。此山峰有名,唤做绝凌峰,甚为险峻,望而肃敬,不可攀爬。遥遥望之,似峰入云,石柱擎天。接攘天宫大道,触手可摘星辰,常人如何敢攀? 偏其不然,常人不可预想之事往往总是出乎意料,反生其巧。只见绝凌峰之巅,果真傲立着一个剑客,在那四处眺望。那少年姓杨名琼,中原著名剑客、剑风天王杨顺天之后。然他却并不知晓自个身世,与杨顺天也只是一般师徒相称,二十年间一直如斯。 我且不说他是如何的来历,这杨琼似乎是刚攀上这陡峭绝壁的山颠,累得一身臭汗,唏嘘半晌,不住的用袖腕点擦额头汗水。他山巅上座立无常,四周打量一番,见眼前更无其他高峰,精妙的发现自己已经飘浮于云海中,雾绕其身,茫云冷清。他不禁嘀咕道:“这座山峰虽小,却又陡又高,万分危险,站立山顶之上,身在云雾之中。我记得此刻已近卯时,怎的却还这般大雾天色?” 杨琼纳闷不解其惑,握剑倚座在凌石上,只待天明。顷刻,忽觉山风湿寒呼啸,吹聚云雾来袭,将他又刮又刺,好不寒冷。那阵山风过尽,不一时便见天色渐渐明朗开阔,云开雾散,卷入九天。东方缘边的扶桑国度,金日须生,一道金光刺芒过后,天色大为好转。他十分的欢喜,双睛远眺观赏日初出之美。刹那,世界清朗在眼前,光明耀眼,端的是一派好景色。 他喜不自胜,暗自称奇,心想我能看到日出之景,享受仙境神怡,如此这般,总是不曾虚劳费了一番精神。蓦然间寻思起“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唐诗名言,今番也当是深有体会。 此刻杨琼饱赏景秀之美,浓情悄然退却,无意在山颠多留,正要觅下山的路径。猛的这绝凌峰甚是怪石切就,只人望山峰上攀爬却是不难,只需蹬足攀牢既可,若是下山时,当真是险悬。这绝凌峰的山颠犹如一块方方正正的青花巨石,高低近有千丈,颠口下方的百十丈并无秃尖石枝冒出,人往下退时,必要寻规下攀,不可胡乱大意。贸然下蹬,必然损命。 杨琼惊吓中省悟道:“是我的不是了,我道这山峰难爬哩!原来是这等危险,害得我费了不少的气力。为何我初时却浑然不知?如今困在这儿,上不得天,下不得地,又无人来救,这该如何是好?”焦急徘徊之间,禁不得思绪万千,眼睛一撇之际,忽见侧旁的凌石暗里有几行笔迹,好奇一看,见是有八句整洁清晰的诗句。惊奇之下,蹲身寻头念道: 山颠伴残月,苍岁叹歌桑。茫茫南柯梦,渺渺万事空。高语多余恨,沉吟更思忧!一目回首望,感思烟雾中。秋赏至题 杨琼反复念毕,琢磨半晌,用手指轻拂这石笔之作,见字字入石几许,或是轻描淡写,或是重指力刻,皆有门道。借上这石壁装裱,见解深奥,意味颇蕴。感慨不尽,甚觉题诗人真乃世外高贤。若非蓦然回首的高明前辈所题留,当今浊世,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凡夫俗子,无不垂诞于功名利禄,争名夺利,忘恩背义。便是今日的海誓山盟,明朝也会是风言浪语,怎会有此等豪迈的情怀? 他被诗中情意所感染,点头倾佩,却又楞的发现侧面也有一首油诗,五律八句。杨琼十分惊喜,满以为这山峰如此险绝,只道是自己一人敢于登山,却不料早已有人之前便捷足先己,且不止一人,又留下诗印为证,不得不惊。又将诗寻头念道: 鸳鸯离枝痛,蝴蝶恨单飞。红尘恋如玉,梦楼思物伤。天涯断肠路,孤客绝飘零。镜花水月影,温馨一霎休。文郎绝笔。 杨琼见诗中之意,所抒之情,却是情感上的伤心之言,暗寻思道;“此人竟有如此的绝望厌世?我曾听说过文郎这人,说是南江湖尚武堂的第一刀客,曾杀死黑莲神教中总教官叶云风,现任尚武堂副堂主兼兵马总管。如此名声显赫之人,居然也为情所困?文郎绝笔,难道他已经死了? 他本是个情意深长、多愁多感的少年,见诗这般,免不得一丝惋惜感叹。默然思虑一刻,小心摸索着石崖凌壁,杨琼正欲下山。耳畔忽闻一歌调飘飘传来,不禁一楞,细心来听,原来是个女音。娇嫩花蕾般的调音过后,他不急走,听那歌唱道: 悠悠山雾漫天飞,羼羼流水泛银花。阿哥好似天上仙,常思阿妹一片情。尽弃瑶池万仙侣,一心只要下凡尘。阿妹等你来相会,长相厮守不分离。问情值得几许物,宁做凡人不做仙。愿成蝴蝶双双飞,比翼鸳鸯永长鸣。 歌中之词,别番之意,悠悠缠绵,声声悦耳。飘拂于深山野谷,久荡在天地之间,教人心旷神怡,留恋忘返。杨琼只觉如痴如醉,无限遐想,但见: 涛走云飞,雾朦细雨。身至云空飘飘坠,心入幻境痴痴迷。伯牙高山流水,失别知音沧海泪。韩信十面埋伏,楚歌萧瑟夜雨愁。如品酥香回味,试饮佳酿醉红。堪思嫦娥困寒宫,叹息后主落君颜。这妙声,似闻韩娥女绕梁曲。那山歌,胜比刘三姐天籁音。 歌声甜美,悦耳动心,余音久荡不息,教人怡神心醉。杨琼回神省知,脚下一滑,只不差些摔下山谷,只觉体内生龙活虎,气力饱满。禁不得内心的喜悦,迎着山下大叫道;“好山歌,再唱一曲。”山下无人回答,只空对深渊峭壁而说。 他这般想定,却又为另一事踌躇,心想我攀爬这座绝凌危峰,已是不易,如今又下不去,到时还哪里去寻得那村姑来?若是错过了这个佳时,岂不是尽坏了我初时登峰赏景的雅兴? 好个杨琼,不愧是英雄之后,果然胆大如斗,就在峰凌端口上选个稳固位置,闭目疑神,均匀气息,缓和体内真气,气满丹田,万念一至。左右两臂都舒平徐展,轻握宝剑,畅通气息。 如此养精聚气,猛的凤眼微开,步点凌石,借弹足点跃之力,一口真气蓄下,翻下这座千丈高峰。此时杨琼不敢有半丝懈怠,亦不存许杂念,专心至典,尽才施为。这考验的不是武功的深浅优劣,而是自身的生死存亡决定于一瞬之间。只觉耳畔风声呼啸,力沉千钧。顷刻间,身降坠落至三分高低时,心中已是忧虑万分,也不知生死如何。 杨琼使这路轻功名叫坠云式,非是他不精于这门轻功上的心法与技巧,他唯疏忽之事则是自身的功力浅薄,真气易受丹田内的合力挤压,致使肚腹如瘪,难以随心所欲。此刻他之所遇,恰如是深沉江湖之底,高立天山之巅,呼吸极为困难。他只懂得气存丹田便闭气锁喉。却不能呼出肚腹中的灼热气息,这肚腹之中的真气哪能憋存许久,且还遭高峰下降的风力坠压?体能浑感有千钧积身之重,当不住这般高压速冲。丹田内的一股真气生热成灼,凌空之中并无落点撑足之处,又不可贸然的泄去体内的真气,带来更为不可预料的后果。 他自倚轻功高强,但往常试显身手却是在百丈高低的小山峰上。此番番所试的山峰之高,将近千丈,与往常所比,自然是大出意料,不可比拟。他早感身如负山,似若窒息,万般无奈,却只得强忍真气,坚守丹田。休言不可呼吸上一口鲜气,便是从口鼻中稍露半点气息,借着这沉坠重压之势,定将丹田内的所有真气尽皆排牵抖出。跌落这等怪石嶙峋的山谷僻地,任凭你有不坏神功,金刚之躯,也必摔个粉身碎骨。 常言说急中有智,杨琼自知博在生死边缘度上,必须险中求生,刻不容缓。右臂挽住剑柄,虚空一划,将空挥搅。霎时剑影从生,把身半住。剑风扫过左右协肋,果是能缓和淡散些坠身速度。他明悟出这些连环剑法所带来的奇妙,便有主意。当下运剑如风,平齐端和,盈稳凝气。把剑锋借微弱之力一拍,借力翻跃,使出一个龙跃江湖的花身,翻身瞬间,急泄出腹中的灼气,随既猛吸口真气,从提内力,步尖轻拨乘云驾雾之式,一径地回返如初。 杨琼自知已渡生死之关,心中暗自庆幸,俯首之下,身式忽变,一翻一夹,头下脚上。剑锋刷响,使一招流星击石的剑法,单剑直刺而下,稳平精准,不差分毫。其实这招剑法大有成效,看似单剑刺落,却另有幻奇假象。能在瞬间一剑化十,生开无形剑影。剑尖落处,剑花可激濒三尺之内,将其罩囊于剑圈之中。刀枪于侧亦不能击破,便是些小暗器,也近身不得。堪称上乘的高明剑术。这杨琼习学得天下第一剑术名流杨顺天的七成剑术,虽未登峰造极,却也非同寻常之剑客。有出剑如风,伤人无形的本事,故此已算年少有成。 剑尖笔垂下刺,离其地面只有去七八丈高下时,他心中却又泛起了苦处。这流星击石的剑术精妙于以硬破硬,借剑式上一时所激发之力将对手兵刃一搅而空,一击而溃。他本欲将剑尖刺没在青石上,但他却看错了地方,这落剑之处却是一派旷阔野草,并无石头。此剑招虽是精妙,却不失也有缺陷之处。一旦起手,便难休止,需要以借障碍之物来化解消散剑锋上的气力,若是顷刻间要将其剑气化软为绵,却是难以做到。剑尖若是刺在青石上,便可借弧弹之度,稳平两协,稍一翻跃,便能化解。但事得其反,又如之奈何? 杨琼慌乱之中,无计可施,只得弃剑转身,以免自伤。待剑尖接触草地丈余,右臂上运力一扭,脉腕将剑横平,左掌将剑柄一推而去。刚将宝剑击开,急吸一口真气,提起内力,右掌分指,欲将所处草地轻打个五指轻印。到时一翻一滚,介时速消下坠之力,不料掌心才碰及草地上,只觉是打中一个软绵之物,未及细思,身体直往下坠。杨琼霎时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头晕目眩,头重脚轻的摔下深洞,头顶上伪装的枯枝茅草纷纷迎面砸下。他这一摔,虽不觉如何的疼痛,但真是感到莫名其妙,难以启齿。 他叫苦连天,暗自咒骂着。四下仔细一看,原来的摔入的洞穴却是个猎物的陷阱,高约二丈,圆如井口。按理说,这陷阱中应当布下竹签鹿角,以便将豺狼虎豹就洞中扎死,猎户只管按时来即可。其实说来也怪,这陷阱中不但未有任何的竹尖利刃,反而铺着数层厚厚的草垫,不然杨琼也不会平安无事。这却正是他想不明白的事,心头大为疑惑。 他思前想后,不知道是惊险,还是幸运。不禁欢笑道;“这是哪家猎户设计好的陷阱,端的是好心肠。却不肯将落阱的猎物杀死,居然还怕它受伤,看来是想活捉回去驯养,不论是哪只野兽下了阱,也不会损命,反而是造化。”刚说出这话,猛的想起自己的处境,顿时惊愕,狠狠的自抽着一个耳光,自晒道:“呸,我说话这般不吉利,去把自个比做野兽。幸好此处没人,不然笑话可闹大了。”话刚落音,一个清脆悦耳的呵呵欢笑在阱口上响起,有人说道:“话都已经说了,还怕被人听见呢!你可不要怪我听到了你的话。”那人言毕,又是呵呵般的欢笑,甚为轻盈。 杨琼闻言,羞愧尴尬,拍一拍身上的尘土污垢,抬首一看,只见阱边上有一个猎户摸样的少年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相视一刻,一时之间又是扑哧的拍掌欢笑。那少年身约六尺有五,红唇白齿,面若桃花,滴溜眼睛,秀气泛春,显得格外的俊美。 杨琼见他只顾着笑,对己不闻不问,面皮上颇有些难堪,只道他在一味的使自己难堪,遂问道:“真的那么好笑?”那少年闻说,便忍住声,问道:“你是神仙?”他将手往青天指了一指,打个下滑手势,似问杨琼是否从天上而来。 杨琼笑道:“我若是神仙的话,就会乘云驾雾,逍遥自在,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仰首反问:“你是这里的猎户,这个陷阱是你设下的?”那少年点头轻笑,用脆朗的声音答道:“是啊!我是这里的猎户。不过我先说好,不是我要坑你,是你自个要往这里跳的,与我无关,你看这里还有木牌告诫的不是?”他伸手在旁边取过一个木板,上面六个清晰大字写得分明:游客小心陷阱。阱上隐有一圈石灰印,杨琼当时不曾所见,故此不晓。 杨琼见状,嗯声道:“我不怪你,我倒是有一件事情觉得奇怪,你来说说看。”那少年笑道:“你有什么问题吗?”杨琼把手指道:“你设的这陷阱,这里面为何不放些竹尖利木,反而要铺下这厚厚的稻草,这可是大违捕猎常规,这怎么说?” 那少年蹲身笑道:“我若是安陷那些竹签,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就死了么?”杨琼笑道:“你知道我要跳在这里,所以提前在这陷阱里放了稻草,可我怎么没看见你?” 那少年笑道:“笨蛋,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跳下来的?你们这些不速之客可真是奇怪,怎么总喜欢出人意料的冒险,接二连三的,我可是为了你们好呢!”杨琼疑惑不解,笑道:“我们?如此说来,我不是第一个掉进这陷阱里的咯?上面不是牌匾告诫么,怎么他们都没看见?” 那少年轻轻一笑,倚放了手中的钢叉儿,道:“你不也没看见么?”杨琼支吾半晌,苦笑的回道:“我赶路得紧,匆忙之间,所以没看见。”那少年闻说,睁圆着那一对如同皎皎明月的玲珑双睛。滴溜溜的眨眼细看杨琼一番,突然欢乐起来,笑声连连。杨琼道:“你又怎么啦!我说的话很好笑么?” 那少年呵呵道:“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你干嘛不走?偏要冒险的飞来飞去,难道你是从这座山飞到那座山的吗?我刚才看见你从云雾中飞降下来,以为你是神仙,还想请你帮我指点迷津呢!” 杨琼见他反复将自己说成是神仙,不禁觉得可笑。但仔细琢磨,确实如他所言,从云雾中突然降下,不是神仙是什么?哈哈大笑道:“你是在转弯损我哩!我这个凡间的神仙,不会呼风唤雨,也不会指点迷津。我是个一问三不知的神仙,还是一个十足倒霉的神仙。”那少年笑道:“那你这个神仙往常会干些什么呢!是好人吗?” 杨琼见他的摸样比自己幼年,便作怪道:“我很坏,会杀人放火,也会拦路抢劫。可能会做些惩奸除恶的善事,或许也会干些下三滥的勾当。有人叫我大侠,也有人骂我是小人,我吃喝嫖赌,样样都行,三教九流,无所不能。这样的人,你说他还是好人吗?” 那少年努嘴笑道:“你说话真风趣,比那个他有趣多了。那个人可真是冷面无情,我救了他一命,他连一声感谢的话也没有。沉着一张脸,一个月也不和你说话,活生生的象个呆子,每日里口中只念师妹,烦死他了。若不是看在他受了重伤,需要急治,我就不理他。”那少年言毕,似乎又触动往日的怨气,笋嫩的玉手托着下巴,蹲在阱边上一声不支,耸拉着一张雪白细润的圆面,象极了是一个正在发牢骚的姑娘。 杨琼疑道:“你说的那个他后来怎么样了,伤好了吗?”心中却想那人莫非是刀圣文郎?那少年埋怨道:“我和爹爹将息救养他一个月,他的伤好了,也说了几句话。他说他深爱自己的师妹,却又失手误杀了她师妹的父亲,如此杀父之仇,他两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了。所以他很伤悲,受不得内心上的煎熬,选择以死来解脱。此事已经有三年多了,我还记得他!”杨琼唏嘘道:“原来如此。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那少年摇头道:“我不知道,他只说了他的一些过去的事,我和爹爹见他伤心,也就没问他什么了。结果,他就瞒着我和爹爹自个走了,真是无礼。”杨琼惊笑道:“他悄悄的走了?终不成他也不留个姓名地址给你们?知恩当报,他怎么能一声不响的就溜走,那太也不会报恩了吧?” 那少年呵呵笑道:“管他是谁,只要他以后不要再做那种傻事,我就欣慰了。”杨琼确信那人是文郎不疑,又问道:“那你是如何救的他?” 那少年指笑道:“和你一样啊!从天上坠落,也是摔进这陷阱里头。我当时只是要捉些獐儿鹿儿回家驯养,所以不曾将稻草铺厚,他一股脑儿就摔了下来,两条胳膊和腿儿都摔断了,我和爹爹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把他救回去,他却一点也不谢你。” 杨琼笑道:“你也别怪他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他肯定是感谢你父子俩的,只是当时却不好说。”那少年好奇道:“为什么会这样?” 杨琼道:“你想啊!他一心求死,你却挖个陷阱装下他,害得人家四肢齐断,生不如死。今番又来坑害了我,好在你早将陷阱做了手脚,不然我可就是成你眼中的第二个他了。” 那少年拍掌欢笑道:“那也是你们自个糊涂,须不能怪我。你看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到处是崎岖不平的乱石,谁教你们爱逞强的?”杨琼见那少年一副天真俏皮的摸样,言语温和清纯,举止芊芊有礼,是个良善之人。青春年少,便敢独自一人出没在深山打猎,胆量着实的不小,问道:“如今正开春季节,万物睡醒的时候,狼虫虎豹频频出没于林石之中,隐伏伤人。你孤身一人上山来,就不怕危险吗?” 那少年笑道:“这方圆五十里之内,我了如指掌,能有什么危险呢?我若是怕的话,就不会上山来了。”杨琼仰首打量他,笑道:“若是遇上了大虫,它就吃了你,你怕不怕?” 那少年努嘴道:“你吓唬我的,我才不听你的呢!”杨琼道:“哪里话?只是真心的为了你好,才劝你不要上山。”那少年笑道:“你知道吗?这五十里境内的大虫都惧怕我,若是看见了我,早就魂飞魄散啦!我害怕它做什么?” 杨琼料他不会刻意说假,问道:“莫非你有逐虎驱狼的秘计,快说来听听。”那少年闻得夸奖,得意的抿嘴道:“我不告诉你。” 杨琼见他不说,越发好奇,追问道:“那大虫怎么会怕你,莫不是你跟它们很熟悉,所以它才怕你?”那少年被这话逗乐,笑盈盈道:“哪里熟悉?我居住此处,打猎为生,一年不知要收服多少大虫,它们见了我自然害怕啦!你好笨哪!我若和大虫熟悉的话,那我在你眼里岂不就成了妖精吗?” 杨琼哈哈大笑道:“说得好,小兄弟可真是伶牙俐齿,心思机敏。”那少年瞪大着那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着杨琼,呆呆无语,把手自个指着鼻梁道:“你叫我小兄弟?呵呵,你的眼光好差,不懂看人。” 杨琼闻言一楞,便将双睛轻揉,仔细看过,却仍无分晓,疑道:“莫不是我说错话了?”那少年浅浅微笑,道:“你当然说错啦!”他把头上那顶狐皮俏帽拿下,解散盘卷的发丝,一阵玉兰发香便飘散开来,却是个美丽的女儿身。 杨琼暗暗称奇,寻思起自己当时的胡言乱语,半晌都说不出话。嘴上只是自语道:“我见他明明是个清秀的少年,怎么突然之间变成女孩了,真是奇怪。” 正尴尬着,那少女微笑道:“我叫慕容兰,汉人,二十岁。我自幼居于此处,这里叫乱云谷,最多虎豹了。我和爹爹闲常时节便来打些猎味,今儿很高兴认识你,你叫我阿兰好啦!你也说说你的来历吧?” 杨琼见他热情开朗,不问自说,诚然是个没有心计的少女。自来少郎少女喜欢彼此亲昵畅聊,不喜受礼仪上的强行约束。他从未与一个陌生女孩聊过天,顿时心思澎湃,无限欢喜,笑道:“阿兰听禀:我叫杨琼,也是汉人,今年二十有一,中原人氏,习武浪子。若论年长之分,我比你长一岁,你还得管我叫哥哥呢!” 慕容兰笑道:“阿兰上无兄长,下无胞亲,正想有个哥哥呢!你若是肯真心认我当妹妹,我就叫你做哥哥。”杨琼欢喜连连,道:“好好,哥哥席位,我是做定了。若敢昧心骗你,就遭天打雷劈。” 慕容兰点首畅笑,含羞的脸色白里透红,纯美如仙,静谧出一个芊芊少女的醉人光彩。杨琼忽的省悟,嘻嘻道:“阿兰,哥哥还在陷阱里装着呢!你也不想想办法将我弄出去,只顾着楞看,好不出神。” 慕容兰努嘴道:“哥哥能从天上飞下来,难道还不会自个跳出陷阱去吗?你可不能故作委屈,把阿兰来消遣。”杨琼原是此意,不禁欢笑道:“你这机灵鬼,也不照顾照顾哥哥的薄面,还直的说出来,真是该打打屁股。”纵身一跃,跳上阱头。 慕容兰吃了一惊,道:“哥哥可真厉害,能轻而易举的一跃而飞,阿兰可做不到。”杨琼道:“这就是江湖上的轻功,精妙的逃跑之法。要是和别人打架,打不过就溜之大吉,是常人无法近身的法宝。”慕容兰甜甜一笑,仔细打量杨琼的摸样时,生得好表人才: 俊美仪容胜潘安,英姿风华欺宋玉。步走逍遥随如风,乌金发簪冠碧玉。紫衣若缝合裁体,青丝宝带流云妆。少年郎心意猿马,天涯浪子侠客行。 杨琼见阿兰目不转睛的看视自己,也不甘示弱,亦观看她的容貌时,却见她服饰有异,只见:一身野外灵秀,满面春风清悠。亭亭玉躯,飘飘柔体。穿一领豹皮斑点团花,系一条虎尾斑斓腰带。一顶赤狐小帽,一双鹿皮裁靴。聘婷姿采羞褒姒,莺柔天籁赛玉环。比若山岳天外仙,巾帼从戎压木兰。 两人各自面面相见,互羞互赞,甚是融洽如亲。杨琼道:“阿兰,你孤身一人上山,可真危险,难道伯父不与你同行么?”慕容兰道:“爹爹今早去了城里赶买卖,要换些米盐,须明天才能回家。如今家里少了些新鲜食物,所以我就独自儿来捉些兔儿獐儿回去,有幸遇上了哥哥,也不知是阿兰几世修来的福分。” 杨琼闻言,心中十分的感动和欢喜,笑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也不结个伴就上了这来,适才不就有一个村姑在唱山歌吗?这里似乎是两国边境地带,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他说出这话不打紧,却把阿兰惊讶得慌,说道:“笨哥哥,你走到了什么地方,自己都不知道吗?那你是如何进来的?”杨琼笑道:“我是到处乱走的,漫无目的,只是在川地看些山河秀气,不知不觉便身临其境了。” 慕容兰笑道:“阿兰说与你知,这里是大宋和夏国的边境之地,这里偏僻崎岖,难见人迹,方圆百十里,皆为崇山峻岭所围绕,便如世外桃源一般。我是夏国人,但是汉人。爹爹名叫慕容烈,原本是边界上的守卫将军,自从宋夏议和之后,边关已无战事。爹爹不愿为官,我十五岁那年便移居此地,打猎过活,今有五年了。这儿荆棘密布,道路难通,世人很难知道这里。” 杨琼叹道:“阿兰,难得你孤身在此山谷中隐居,必定是很空虚。如此山清水秀,与世无争的好地方,真是羡煞了那些有欲归隐的江湖豪士。不过大千世界,缤彩多姿,好吃好玩,有香有色,阿兰就不想到外面的世界去游历一遭吗?若是泛着桃花良缘,说不定就中意了一个如意郎君。” 慕容兰见哥哥说得头头是道,显有好奇,闻得“如意郎君”四字时,面上突然泛起了羞涩,转身笑道:“坏哥哥,故意拿我取笑,我不理你了。”口中虽是这般说,心里却在想桃花良缘是指何意。 杨琼见阿兰害羞得紧,只道是言语有失,便不再钻尖,问道:“好妹子,适才的山歌是你唱的吗?”慕容兰点头道:“阿兰空闲无聊的时候就会唱山歌耍子,唱得不好,哥哥可别嫌难听。” 杨琼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阿兰,你可真是个色艺双绝的好妹子,又十分的知书达理,谦虚大度,多少妙龄少女都及不得你万一。上天毕竟对待杨琼不薄,能结识到阿兰这样的妹妹,祖上必曾经=广积阴德,佛祖保佑。” 慕容兰闻说,羞瑟瑟呆楞楞一番,羞道:“哥哥说得太离谱了,阿兰不过是唱了一曲山歌,不值得哥哥这么夸奖,我可受不起这些言语。阿兰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哪里有哥哥说得那么神妙?” 杨琼指笑道:“阿兰不知,我在那座绝凌高山上听到你的歌声,心中如醉,豪情万丈哪!不差些就自个摔落了下来。是我全力一博,赌尽手段,方才有胆量飞跃这座千丈高峰。若不是有你那美如天籁的歌声相助,哥哥便是被人刀剑加身,也决计不敢如此的疯狂胆大。我能平安无事,难道不是阿兰你的功劳吗?” 慕容兰见说,方知哥哥是从绝凌峰上飞下来的,岂料竟与自己的山歌有关联。也忍不住欢笑,得意道:“那都是哥哥的本领高强,阿兰不过是误打误撞,碰巧而已。”她见杨琼手中只有剑鞘而没有宝剑,便道:“哥哥的宝剑到哪里去啦?” 杨琼笑道:“临危之际,万般无奈,只得弃剑保命,你看那石壁上没入的不是我的剑?”他一掌击开的宝剑横端端的刺在侧旁青裸壁岩上,剑身没半,要拔将出来,没有好臂力便难以取出。 慕容兰见状,伸指夸道:“哥哥的剑术真好,一剑刺去,便稳稳的入石三分,阿兰可没这种本事。”杨琼道:“这倒也不是我气力大小之事,只是这把宝剑是武林中的神器,削铁如泥,断玉无声。便是一只大虫,也能举手一剑成半,江湖上大有名声,唤作青玉宝剑。与少林寺的镇寺之宝[易筋经]和神教中的刀功绝技[三绝刀法],合称北三奇。是无价之物,当世剑客人人都想得到。” 慕容兰长在西隅,居住深山,中原的江湖,她不曾涉猎,自然不知。但听哥哥说得有据有凭,十分信服,笑道:“哥哥能手持天下至宝于手,真不是寻常之人。但愿哥哥能手持宝剑,除尽天下恶人,行侠仗义,千史留名。”她俏皮的微笑着,便要前去拔出岩壁上的青玉剑。 杨琼本不阻拦,突见山下岩前莫名的生起一阵怪风,四周的树木灌草狂摇不止,风里气息隐隐带有腥味,不禁眉目一皱,挥手止道:“阿兰且慢,你快过来,哥哥有话要和你说。” 慕容兰见杨琼脸色紧绷如弦,带有杀气。早已知晓为何,笑道:“哥哥有什么话说吗?”杨琼微笑道:“阿兰,你且一侧观看,不必动手,看哥哥的手段如何?你只须把叉儿借我一用,稍后便还给你。”慕容兰笑道:“哥哥又不是打猎行家,用叉干嘛,你还记得阿兰说过的话吗?杨琼笑道:“什么话?” 慕容兰道:“大虫见了我,也会魂飞魄散的。”杨琼一楞,笑道:“阿兰知道?”慕容兰点头道:“恶风随虎,乌云潜龙。阿兰若无这些基本打猎常识,岂不早就被这些业畜儿害了性命耶?你看那只大虫伏在那处草丛里动也不动,正想打我们的埋伏!哥哥先不要理它,用不了多久,它就会耐不住饥渴,就死也要钻出来觅食。有阿兰在这,保证无事,我只一叉儿就教它命丧今朝。” 杨琼怕她会在自己面前争强,唯恐有失,便笑道:“哥哥七尺好汉,不曾在妹妹面前露些本事,反而要受到妹妹的保护,这成何体统?杀虎自来是男儿好汉的事,女儿家不必要去搅合,免惹得一身腥气,我自有十分的把握捉拿住它。”伸手便要去拿钢叉时,阿兰却将身闪在一侧,紧紧的抱着不肯,笑道:“世人只知道男儿打虎,却不知道阿兰也能打虎。男儿能做到的事,我们女儿也能做到。哥哥倘若不信啊,帮我做个见证,看我是如何的收拾这只大虫的。” 杨琼闻听阿兰这话,原本是有好奇心,但又恐阿兰是逞弄本事,又劝道:“哥哥也算是博览古今群书,可没听说过女儿家也做这等玩命的事,当真是有辱斯文。快别闹啦!虎口拔牙不是你的强项,洗衣做饭才是你分内的事情,哥哥可不许你以身试险。” 这些话听在慕容兰耳里,恰似激将法,更难罢休,她应声郎道:“阿兰又不是第一次杀大虫,若不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是不敢和这山中大王较真的。哥哥若是还要阻拦我,阿兰就真的生气了。” 杨琼恐阿兰遭遇不测,故要当先,但见阿兰满腹自信,反倒把自己比下去。见她言语间笑然洒脱,势在必行,不像是逞能冒为,也不是故出风头,心中悬着的心才稍有放下。心头一股强烈的好奇涌上脑海,寻思:“这妹子体怀刚柔之气,一身不凡秉性,或许她真的有这般的打虎能耐也是可能的。也不妨让她先试上一试,我真个想看看女儿家打虎是何等的身手,若是危险之时,我便出手相救,绝对不可让阿兰受这般苦头。”这般想定,心胸豁然开朗许多,笑道:“既然阿兰执意如此,哥哥也不再一味阻拦你,只是大虫十分的凶猛,你切切要小心在意,不可轻敌。” 慕容兰努嘴埋怨道:“哥哥真是罗嗦,婆婆妈妈的,比爹爹还要纠缠。”杨琼扑哧笑道:“还嫌弃哥哥啰嗦呢!女孩子也如此大动干戈,耀武扬威的,那还是女孩吗?” 话刚说落,山边丛林中的烈风忽压倒一片灌木,恶猛之气扑面而来,几声呼啸,响彻山谷。只见灌木丛中的荆棘野草分开两侧,如同浪裂。似乎有一只庞然大物从灌木里穿来。杨琼立刻将心揪得悬空,屏声促息,轻道:“来了来了,千万小心。”慕容兰呵呵一笑,道:“终于来啦,还以为它能忍耐一时半会呢!来得正好。” 杨琼本就对阿兰前去刺虎提心吊胆,始终不放心,更见她将言语说得漫不经心,好似杀虎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便责怨道:“莫要大意,节骨眼上了,还这般悠然自在,须要专心至志。听说子路打虎,也无十分的把握,你可不要冒失。” 慕容兰道:“好啦,阿兰不笑了,哥哥快走,我若心有顾忌,就不能一心一意了,到时恐怕不妙。”杨琼哪肯先行离开,但又不能再昧言相劝,道:“你教哥哥往哪里去?” 慕容兰指着后方不远处的乱石丛,道:“那儿可以藏身,哥哥只顾看好便是,阿兰自有办法,要快点呵。”杨琼正犹豫不决,徘徊焦急。只听一声猛喝,草缝中突然窜出一只咆哮如雷的大白虎,两只前爪如同利钩,按搭而下。那只大虫来得好凶,快似闪电,势若奔雷。杨琼见它居然是朝着自己来的,又惊又喜。步伐急转,闪身在一侧,那大虫扑落了空,双爪踏动,稍一扭躯,四肢猛地一弹,又是凌空迎头按扑而下,甚是凌厉霸悍。 杨琼见那虫身影如蓬,庞大健硕,若着它这一扑,就算是铜头铁脑,金躯银体,也会被挤压个粉碎,怎敢相拦?就势斜身一滚,反钻其后。他虽然是个不惧虎豹的好汉,仍不敢轻易大意,视作等闲。这时只能是小心翼翼的挪动身躯,暂先避开其锋芒,相机行事。 但凡大虫猎食之际,皆是潜伏待时,借一时凶猛之势,一举就得,便不多缠。以疾速、凶猛、精准、狡诈而雄称绿丛,群兽皆惧。自来大虫并不轻易食人,只饥饿无奈或受撩拨之余方才弄势伤人。人虎相持,人要求生,虎欲饱餐,两者皆是拼斗全力,绝不容半点差池。 那大虫一扑之下,又是落空,闷雷也似的低吼一声,将方圆数十里内的飞禽走兽惊吓得远走高飞,使人毛骨悚然,胆颤难止。杨琼见那大虫托垂起空辘辘的腹囊,左右来回的荡动,死死的盯眼不放。又见阿兰若无其事的执着钢叉在侧观看,笑呵呵的说精彩。 杨琼意念精聚,用心无多,见那大虫虽是荡空了肚腹,仍估算有三五百斤重,就常人而言,哪里经得住相持,怕不早成了虎口美餐。此刻他身上并无任何兵器,剑鞘无剑,欲以掌力相击,又恐大虫骨肉硬朗,没有上乘内力难以在当场击毙,反而空撩虎威,更增猛气。躲躲闪闪之下,欲前往石壁上拔出青玉剑来斩杀此虎,一侧的慕容兰道;“哥哥歇着,你看阿兰来试一试。”她握着钢叉,徐步绕往身后。那大虫见了,却无动于衷,只是张牙舞爪,气势威烈都朝着杨琼身上来,把阿兰视若神明,不敢去招惹。 杨琼暗笑道:“这大虫真蠢,不怕我倒怕阿兰。此时只须她斜里袭刺,岂不就一叉就刺穿了肝脏?看来阿兰不曾说大话,这大虫果真是怕她。” 往山壁上拔出剑来,在边上看着惊险,只见阿兰腾身一跃,骑在那大虫的背上,左手执叉,右手将它头顶上的条纹花皮紧紧揪住,直往下按。你想那虎多重,阿兰才多重?却反被阿兰按翻在地,前爪摊平,只不住的刨土掘坑,挣扎难受。 那大虫虽是惧怕阿兰,却是被逼迫得急,只得奋力求生。双爪忽的朝上一抬一仰,向天长啸,如马嘶天,山谷之中满是吼叫回音,震破人的心胆。它欲将阿兰从背上掀下,阿兰便借它前爪抬立之际,顺势滑下虎背,带紧钢叉,拖住那铁鞭式的尾巴,往后力扯。那大虫负痛,速回身张开血盆大口撕咬。阿兰心灵机巧,松手后跃,诱它来攻。那大虫见阿兰只在身边不远,便四爪紧缩,忽的一放,如离弦之箭,流星之疾,呼啸冲跃。阿兰不慌不忙,侧里拖叉而闪,故作不敌。那大虫扑落了空,越发食欲饥饿,威势逐增。阿兰见它来势得急,此时已有主意,便执叉立身在它面前召唤。那大虫咆哮得慌,只顾逞威,不知死活,一跃便是铺天盖地,把人按住。阿兰见准这大好时机,待它凌空跃起,即时钢叉舞动,尽气力的把钢叉刺去,那大虫在凌空里做不得回旋,惨叫一声,未及落地,半空中鲜血泉涌,滚烫而流。如同天空中落下的陨石一般,轰然落地,抽搐气绝,鲜血染红了周围的一派碧草。 阿兰唯恐那虫不死,抖数精神,上前踏了几脚,抽出钢叉,回首得意的看着杨琼道:“哥哥看得清楚没,你无话可说了吧?” 第二章 纸书谈论战国事 山别缘牵一滴泪 杨琼早是从头到尾看得浑噩惊呆,眼见所闻,绝无半点疑惑。前后阿兰手脚利索,机智胆大,不足半个时辰便将这凶猛的白虎刺于钢叉之下,女儿身便有此能耐,若换是阳刚之躯,恐怕不能翻天覆地。呆滞半晌,方才赞道:“阿兰真是好本事,不费几时,便刺杀了这山中大王,真是厉害。是哥哥有眼不识大侠仙女,竟然小看你的本事,该罚。” 慕容兰得意笑道:“这是雕虫小技呢!要是再来一只,我也一样把它杀死。”杨琼点头道:“阿兰往日里也是用这般的手段对付大虫的吗,可曾失手过?” 慕容兰呵呵笑道:“笨哥哥,人虎争斗,生死只在顷刻之间,哪里容得失手,若稍有不慎,后果就惨啦!”她突然想起言中寓意,又急又笑,轻骂道:“好啊,嘴脸,原来是在诅咒我,不吉利。” 杨琼一愣,本无此意,经阿兰如此一说,反有歪点,作色道:“没有的事,哥哥可是光明磊落的人,怎么敢诅咒兰妹?若是阿兰真个被大虫给吃了,哥哥不知有多伤心,必定是痛不欲生,这一辈子都过不安稳。”慕容兰笑道:“不会的,阿兰命系于天,不会有事的。”省悟后委然大叫道:“哥哥又故意说坏话捉弄我,真的不理你了。”她把身体转侧,口中兀自不满念叨。 杨琼却被阿兰的天真单纯逗得哈哈大笑,只觉得阿兰生来便是人间的精灵宝贝,喜怒忧乐,无一不体现得完美,比起莲妹的奇心怪胆,更显另一番悠洒的风趣。见阿兰嘟喃着樱桃小嘴,拉耸着玉面,不禁笑道:“阿兰,适才哥哥与你说笑呢,你可不要当真。那我来问你,这大虫该怎么的弄回去,这下轮到我上场了吧?” 慕容兰见说到正事,不再闷声,得意道:“不用哥哥动手,阿兰自有办法。”食指在衣服上抹了抹,往口中打个呼哨,声响处,前方的石丛树林中蹦跳出数十只健硕山猴,打打闹闹,争先恐后的滚爬而来。不一时都聚在两人面前,拉拉扯扯,又蹦又嘶。 杨琼惊讶不已,只见群猴中有叶眉猴、黄毛猴、马猴、猿猴、猕猴、白顶猴、细灵猴,还有一只看似黑不溜秋的小猩猩,混杂一处。虽见它们毛发有异,类型殊别,却又见得是和睦如亲,轻嘻戏玩,并不争执。一齐在阿兰面前毕恭毕敬,不敢撒出半点不良野性,显然是饲养熟驯的家宠,故此这般通灵听话, 杨琼只是叹奇,自愧不如。他也是长居山间之人,驯过野畜,却调教出善听言语行事的灵宠。今日见阿兰一呼既来,挥之便去,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禁对阿兰又多添几分喜爱, 疑问道:“阿兰的意思是让这些猴子帮忙?”慕容兰各将猴子抚摸一下,笑道:“哥哥不知道吧!这些孩儿们正是阿兰请来帮忙的副手,往常只要是我打死的豺狼虎豹,便托付与它们,尽可放心。” 杨琼惊讶道:“他们也会听话?”慕容兰笑道:“我是看着它们长大的,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嘛,所以它们能听懂我的话。”见哥哥不信,便指着那只猩猩道:“小黑,快叫哥哥,给哥哥作揖。 杨琼惊若寒蝉,问道:“猩猩会说人话?”那叫小黑的猩猩果然是有些灵性,见阿兰指名道姓的发话,四肢如瘸似拐的走到杨琼面前,轻叫一声,前肢一抬一拱,果然有作揖之相。 杨琼惊讶唏嘘,勉强的回还一礼。慕容兰微笑满意,又指着群猴道:“孩儿们,与哥哥初次见面,也不孝敬孝敬?”那猴们对着阿兰欢叫一声,四处散开,各到深处的树林里去摘取山楂,托桃抱瓜,摘花折枝,前来伺候。群猴恰似各要尽地主之谊一般,当先拥挤在杨琼面前献殷勤。 杨琼惊喜难定,见盛情难却,只得意思意思。与阿兰各拿了几个瓜果,并不嫌弃,把皮削了,入口便吃,感到不一般的趣味。慕容兰笑道:“哥哥觉得好吃吗?”杨琼呵呵道:“好吃,我觉得格外甜美,别番品味。”又疑道;“如今才开春季节,这么多不同的果子,却是哪里弄来的?” 慕容兰笑道:“是我教它们存储在深山洞穴里保鲜,如此一来,它们四时都能享用,就不会为了活计发愁啦!”杨琼赞道:“阿兰可真有本事,不但有杀大虫的能耐,还能有驯养灵宠的绝艺,真乃绝世的奇女子也。” 慕容兰羞涩道:“这没什么的,你只要对它们好,天长日久,它们就会感受得到,自然就听你的话。你要是懒怠它们,对它们不好,它们也会如此对你,这是真的。”杨琼闻说十分有理,只觉通俗易懂之言中却往往隐有惊世之理。只是耐心细致之人才善于去发现,性情鲁莽的人却又不行。 群猴奉着主人之命,将那刺死的大虫挤挤攘攘的拖走,两人睡卧在绿草丛中闲聊玩耍许久。慕容兰如日中天,已知是晌午,笑道:“哥哥,我们回家去,阿兰煮些大虫肉款待你。” 杨琼笑道:“甚好,肚子里正闹得慌。”阿兰收拾了钢叉、药箭、虎夹,整理好了陷阱,解下虎带、豹裙、狐帽。杨琼看她身躯,平地里顿生出一个标致楚楚的美少女,与那番相貌不同,只见; 芊芊娇躯似仙蕾,菲菲体香倚花情。点水肌肤透白玉,汪泪明珠澈清泉。慈眉善目笑容烁,春色柔情言语香。伊容奇才双绝世,难觅俊杰配佳人。 杨琼见阿兰卸装之后,竟是如此的美貌绝伦,说什么西施貂蝉,真是不亚之丝毫。当下心中激动,不知所言。自个在不远处的石缝堆里取出一个先前藏好的包裹,两人说说笑笑,径往山下的家门走。行不一时,早看见一座依山伴水而建的石木家宅,楼高篱阔,厅大明朗,正厅外有一宽敞谷场,一片菜园。边侧有石亭、水榭、池塘、果林、菜园、泉井。家私什物,一应俱全,干净整齐,摆放有序。如是山谷之中忽现蓬莱仙居,海市唇楼,教人不甚心怡舒畅。 杨琼羡慕道:“阿兰真是勤快,家里家外都收拾得如此分明,教人不忍沾尘,哥哥可是个粗鲁之人,只怕不一时就会闹得一团糟。” 阿兰笑道:“这也是哥哥的新家,不必约束,你自个先歇一歇,阿兰去吃顿午饭,若是闲闷的话,你就进来帮我做饭。” 杨琼笑道:“我煮饭先不洗手的,还是阿兰来煮饭好。”阿兰好奇道:“为什么先不洗手?”杨琼道:“因为淘米的时候就顺带把手也一起洗了,哈哈哈。”阿兰笑哼一声,自个转进后厨。 杨琼舒然一笑,在书框上找得一本《史记》阅览,看不多时,正翻阅到那战国时期的长平之战,大意说赵国大败,被秦将白起坑杀降卒四十余万,使赵国折尽精锐,举国震荡。赵括阵亡,白起寻其剑饰,为之立衣冠冢,秦扫六合,以此为序。 杨琼读到此节,倒吸凉气,深深感慨,笑道:“纸上谈兵者,终究会自取灭亡,死无葬生之地。赵惠王识人不明,猜忌忠良,方才有此大败,最后亡国亡民。只因你中秦离间之计,不纳忠言,落得青史怜名,其罪真是大其赵括!” 门外呵呵一声欢笑,传进一句高亢洪亮的声音:“赵括未必纸上谈兵,赵惠王亦非识人不明。长平之战,秦国打败赵国,究其原因非为赵括之罪。只因天道所归,助秦扫六合一统!’那人言毕,一个高大的身躯大步跨进门厅。那大汉摸样有些沧桑,但体格强健,丰颜悦色,双目炯神,相貌端伟,八尺身躯近与门户相齐。仪表傲悍,颇有大将风度。” 杨琼听阿兰说过山谷里只有父女二人在此过活,并无他人居住,立时知觉是阿兰的爹爹,自己的初见伯父慕容烈。连忙合书起身,唱个大喏道:“小侄杨琼见过伯父,祝伯父福寿双安,泰山永驻。”那人正是阿兰的爹爹慕容烈,他笑容满面的打量杨琼一番,点头嗯声,笑道:“贤侄免礼,阿兰到哪里去了?” 杨琼正要答话,听见后厨传出轻疾的脚步声,转出阿兰,笑盈盈道:“阿爹,你不是去灵州赶集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真想不到。” 慕容烈笑道:“也是巧合,于路买卖得好,还未到城门,野味便卖个干净,因此沿路倒换些盐米回来,也省得在城里留宿,这位小兄弟你是怎么认识的?” 杨琼尴尬难语,只得轻笑。阿兰上前亲切的搂住杨琼的胳膊,笑道:“我说与阿爹知道,这位哥哥名叫杨琼,是中原人士,是我在乱云谷遇见他的。我们已经结拜为兄妹了,杨琼哥哥比我大着一岁呢!所以理当做哥哥,阿兰并不介意,阿爹也不会反对吧?”慕容烈笑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大义之事需要过问阿爹同意吗?”阿兰道:“我怕爹爹不肯,所以才说。” 慕容烈道:“你自个做主张才是道理,阿爹见你这哥哥是个有情义的人,又是文武双全,知书达理之人。能结识到如此的侠客哥哥,你该知足。” 杨琼笑道:“伯父谬赞了,杨琼也是中原伏牛山里的人,喜欢清静幽静,闲暇之际,喜欢游历三山五岳,大江南北。今日遇见伯父与阿兰,杨琼真是三生有幸。”阿兰欢笑道:“哥哥说得真好。阿爹,你怎么知道哥哥文武双全的,难道你们早就认识了?” 慕容烈笑道:“阿兰也不想想,乱云谷被群山环绕,与世隔绝,山中又多狼虫虎豹,遍地蛇蝎,岂是不懂武功之人能进来的?阿爹进门之时,又见你哥哥正在感读史书,若是无才无学的浪荡子弟,又怎么会解读这史记战国之事?所以阿爹方敢下此断言,可不是胡乱瞎猜侧的。” 阿兰见说,用怪怪的眼神看着阿爹与哥哥,将两人正说得投入,便不打扰。伸出粉舌,自个进厨房忙着活。 慕容烈是边关将军出身,喜爱与人畅聊古往今来的兵家战事。唤过杨琼大堂座歇,就寻那长平大战之事论话道:“贤侄认为长平之战,秦赵两国谁胜谁败?” 杨琼幼时曾听师父说过这战国时期纸上谈兵的典故,知晓典故的前尾,道:“秦昭襄王倾一国之力,白起为将,智败赵国于长平。其后尽坑降卒,仅放生不足万一,致使赵国精锐殆尽。赵国此后的数十年元气难复,日渐衰败,再难与秦国争霸中原。故此为鉴,小侄认为秦国是大赢家。” 慕容烈道:“那以贤侄之见,赵国之败,谁当担负全责?赵惠王还赵括?”杨琼道:“上有贤明君王,下有治世能臣。惠王不辨贤愚,生性多疑,将一国之兴亡,万民的生死托付于庸将之手,酿成此祸。一国之君,识将不明,应首当其罪。其者赵括夸夸其谈,生搬硬套,不知沙场欺诈之险,凭意胡为。不知兵无常态,水无常形,轻易出兵冒险,中了白起的埋伏计,困坐危核之中,尚不知择时突围,反等弹尽粮绝之际才舍命相博,结果遭遇不测。君王失道,祸满天下,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可叹可恨!” 慕容烈听得拍掌大笑,点头道:“好评语,不过嘛!赵括也并非完全无能之辈,老朽也来说说这长平大战的事。”杨琼笑道:“侄儿洗耳恭听。”慕容烈比划道:“赵国虽然大败亏输,然秦国之伤亡亦不在赵国之下。秦国可庆之处是白起尚在人间,赵括却战场阵亡。其实两国损失相当,两败俱伤!” 杨琼叹笑道:“若赵惠王稍有清醒明智,实不该以赵括为将。连其父赵奢生前也断言,赵括倘若为将,必将坑害万千将士的性命,给赵国带来祸害。当时赵国境内智士能人不在少数,任征调一将为帅,或许都可避免长平之败,其鹿死谁手,尚不得知。”慕容烈道:“赵惠王若不点提赵括为将,举国上下,还有哪方将才可用?” 杨琼道:“以小侄的愚见,时有乐毅者,通晓战法,治军有道,曾辅助微弱之燕国,攻破强齐七十余城,文韬武略,盖世公认。田单者,战术奇变,百折不挠。虽临危上阵,却能以弱胜强,扭转乾坤。大将李牧,一身智囊,精通战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乃当世之名将。更有老将廉颇,威勇三军,老当益壮,诸侯莫不畏惧其勇。赵惠王有此四将,若有祖上胡服骑射之雄略,足以雄霸诸侯,一统天下。然而惠王却庸昧,中秦反间,排斥良将忠臣,任用华而不实的赵括,真乃大错其错,结果也就成了纸上谈兵的千古笑柄。” 慕容烈沉吟思考,徐笑道:“乐毅确有将才,但早已体弱多病,不能出征。田单巧于布阵,以守为攻,保国守境有余,带兵出征不足。廉颇虽是英勇,但好战少谋,性情急躁,且善于平原野战,不宜攻坚。李牧虽值壮年,北方边境屡败匈奴,有智定乾坤之才,却也是独木难支,北方战事少他不得。唯有赵括年少多谋,深熟兵机,屡常建功,揽得人心,倒也不是徒有虚名。至于后世将他说成是纸上谈兵,那也是成王败寇的千古定例。胜则主上猜忌。败则青史痛骂,诚为两难。试看乐毅、李牧、白起的结果如何?” 杨琼听得不差些惊成草木,他不曾料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去为赵括沉雪昭冤,且如此名正言顺,证理凿凿,教人一时难以辩驳。心中虽有不予苟同之意,但不敢明言反驳冷言,微笑道:“伯父言之有理。功过澄清,实事求是。小侄却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孔门论道了。” 慕容烈呵呵笑道:“贤侄无错,老朽的话,其实也并非十分有理,只是不愿一味苛刻求兹。” 杨琼闻说,方才省悟其中的道理,暗暗佩服。 闲聊须刻,阿兰早已将鲜美的猎肉,香喷的米饭,和清淡的菜蔬,整着好大一桌。又从地窖里取了贮存多年的佳酿桂花香,酒色胭脂般的琼浆玉液倾盏而下,香浓醉甜,甚为可口。 杨琼见阿兰热诚待人,不禁感动,叹道:“杨琼自出了中原深山,一路西行,游山戏水,风餐露宿,从未享受半点亲友温情。今日伯父与阿兰佳肴款待,视吾如生,好生教杨琼感动,真是羞无回报。” 慕容烈闻言,相视一笑,道:“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只怪山野僻地,并无珍物,只要贤侄爱吃,这里又无外人,撒开手脚无妨。俺们习武之人,最不喜那些俗礼,只要讲究痛快。”杨琼喜道:“伯父说得很对。” 阿兰笑道:“哥哥,你又来别扭羞答了,自家人不许来客套啊!你若不喜欢阿兰的厨艺,不多吃点,不多喝几杯,我就不认你是哥哥了。”杨琼笑道:“哥哥可是粗人,可不懂得怜香惜玉,只会粗鲁无礼,阿兰不介意么?” 阿兰笑道:“只要哥哥不是好吃懒做的懒虫就行。”杨琼笑道:“那倒不至于,不过确实挺懒的,衣食住宅上,并无多少讲究,得过即可。” 阿兰努嘴一笑道:“你们大男人就是爱这样,有一句话说;沙场大英雄,归家大懦汉。保家卫国是你们的事,柴米油盐嘛!你们就沾不上边啦!”杨琼笑道:“阿兰这句话却也说得对。” 慕容烈也禁不住笑道:“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玩弄口词啦?” 阿兰连忙为阿爹倾满一盏,又为哥哥满上酒,笑道:“静心一想,男儿有他的好处,可女儿也有他的好处,可自古以来,世上的人,眼光总是那么庸俗,偏心眼儿见。说什么男尊女卑,阳盛阴衰,夫娼妇随,这都是胡说的话,直让女儿身抬不起头来,处处受气。大男人准其三妻四妾,女儿们却注定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真不公平!世人眼浊,只因女儿们生来淑贤温柔,一生都得受须眉之气,阿兰可做不到受气包。” 阿兰说出这话不打紧,倒把老父慕容烈和杨琼惊得一愣,彼此相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阿兰见阿爹和哥哥呆呆无语,得意道:“阿兰说的话有道理吗?” 两人回神,无不哈哈大笑。杨琼笑道:“有道理的,阿兰此话有条有理,一番义言,不让须眉,单凭此话,便足以羞煞了那些韬光养晦、不求上进的人。” 阿兰喜道:“哥哥说的是真话么?不许骗人。”杨琼微笑应声,道:“你看哥哥可是那胡说之人?”阿兰亲昵的笑道:“哥哥真好。”杨琼心头一笑,只觉得阿兰真是可爱之至,世上再也难找的好姑娘。 慕容烈一本正经的道:“阿兰,你越来越不像话了,猴里猴精的,嘴上功夫越发了得,不知约束。”阿兰听言,一脸委屈道:“阿爹又冤枉我了,该罚饮三杯。哥哥,你也要喝啊!” 慕容烈笑道:“今番有了哥哥,日后要好生服侍兄长,才是你做妹妹的职责,莫可任性耍横,让你哥哥费心着急。阿兰,你也着实不小了,不如随你哥哥在外面去游历一遭,免得久座于山,耽搁了你的终生大事,教阿爹于心不安” 杨琼原有此意,便立身而道:“小侄愿以性命担保,一定教阿兰毫发无损,无忧无虑。若敢有半点辜负兄妹情意,杨琼便枉为男儿好汉一场。” 阿兰看了哥哥一眼,又相视阿爹许久,半晌才道:“阿兰若随哥哥去游历天涯,那阿爹一个人便孤独寂寞了。阿兰舍不得阿爹,所以还是不要出去了。”言语中显然是有些欲离不舍,欲说还忍。 杨琼隐见阿兰眼里含着闪闪动人的泪花,心疼不已,本欲安慰,但又无处说起。他只看见阿兰天真快乐的一面,如今才知她的心中是这样的多情善感。恐场面尴尬,便转说着话道;“阿兰说得真对,杨琼也认为,外面的江湖世界尔虞我诈,混乱纷争。似阿兰这般善良女子,不适合去卷入那些无聊争斗,这里山清水秀,真如世外桃园。最宜修生养性,在绿水青山中安乐一生,真乃人生大幸。若非杨琼有事待办,日后此处便是我的终生落脚之地。” 阿兰道:“哥哥说话当真吗?你真的会回来吗?”杨琼微笑道:“伯父和阿兰对我如此真诚,我又怎么敢食言不喏,昧心辜负?”此时内心中已是动情非常,希望阿兰是自己的爱侣,此生便感无憾。 慕容烈闻言会意,有些欢喜,道:“也罢!阿爹终是不舍你离去,阿爹老了,日后思念你在天涯,徒然挂怀。”阿兰听说,方才转回往常笑容,三人快活畅饮不题。 自此杨琼每日里相陪阿兰左右,或上山行猎,或买卖赶集,又或是泛舟江湖,教练剑术,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此处本属山外青山之地,四季若春,多有奇花异草,山重水复。两人相敬如宾,相伴快乐,到处游玩,情感日密。 时光过隙,不知不觉中便到了三月时节。杨琼卧榻之余,蓦然回想起临行出门之前,师父交代要办之事,这时想起如心弦紧绷,十分不快,暗然自语道;”师父教我南下江陵府为他递交一封书信和画卷,我却一路游春踏景,行程山重水复。如今我已经出来三个多月,却还远离荆州在千里之外,师父让要是知道,我可就惨了。不过,我为他带收了如此贤惠聪明的小师妹,他想来是不会生我的气了。 正寻思起这事,只见阿兰轻步推门而入,双手举盆热汤服侍杨琼沐足安寝。杨琼这三月来一直受着阿兰无微不至的贴心照顾,甚是感动,本欲道谢,又恐将阿兰的一片赤诚真情磨灭,便舒心深受。他不忍与阿兰道别离去,但师命难违,不得不走。苦思许久,深深看着阿兰,轻道;“兰妹,哥哥明天就要离此地,南下荆州办些事情,你愿意等哥哥回来吗?此事办了,哥哥必定退出江湖,重返回此地,我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你愿意吗?”他这话情意绵绵,爱意浓浓,言中之意,一目了然。” 阿兰闻言,甚觉慌忙,羞红满面,半晌才微微笑道;“哥哥有龙凤之姿,英杰之才。阿兰不过是山中村姑,身份低贱,不敢有非分之想。” 杨琼诚心表露真情,再无往日那般羞缚,连忙滚榻而起,相拦在前,轻道;“兰妹容禀,杨琼自幼父母双亡,有一胞妹杨莲,皆为师父养育。幼年教诲礼仪道德,长成授学武功剑术,师父的大恩大德,杨琼终生不忘。杨琼自初与兰妹相识,情义爱慕之心不断,只我羞愧懦弱,不善言语,往日不敢对兰妹表白真情之万一。杨琼不敢奢望兰妹一定答应此求,但请容杨某一些时日,必定要干出一番轰烈的事业。然后抛弃名利,重归此地,与兰妹隐居此谷,相守一世,永不复出。此便是杨某的毕生所愿,真心实切,不敢一丝欺骗。” 阿兰本也有意于杨琼,只她是女儿之身,无法将情爱之事主动说出口。今听得表白,禁不住的羞涩到耳根,低首轻道;“只怕到那时节,哥哥早已嫌弃了阿兰,另择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不更为名正言顺吗?” 杨琼道;“杨某绝无此等不良心思,我读圣贤之书,岂屑干那无耻负义之事?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兰妹与我相识甚短,明朝更是迫受离别分散之苦,兰妹一定要等我回来。”阿兰道;“那哥哥对天发誓,今生永不负阿兰。” 杨琼点头,取过宝剑,此刻窗外正是明月皎皎,亮银如盘。便拔剑竖立,对月单膝跪道:“明月高鉴,杨琼今夜执剑起誓,今世若敢辜负慕容兰的情义,无论身在何处,必死于此剑之下。”起誓言了,左手食指往剑锋轻轻一抹,鲜血破肤而流。” 阿兰见杨琼已对明月发誓,双睛一时触情含泪,情窦初开,十分甜蜜。口中虽是言语喃喃,面上似乎已在洋溢着幸福。 次日卯时,气凉肤爽,山中的气息清爽怡人,百鸟脆鸣,叶绿花红。阿兰与老父起早准备,杨琼洗漱完毕,吃了清汤淡饭。提了宝剑,将包裹背了,却发现包裹比往常多重了几分,正惊讶着,阿兰笑道:“哥哥一路翻山越岭,行程劳累,因此阿兰和爹爹为你备了些酒肉干粮,权让哥哥路上方便,以免到时措手不及,饿坏了身子。” 杨琼感恩不尽,相视阿兰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若杨某今生不能得到兰妹,必无颜苟活在人世。” 慕容烈虽也不舍杨琼离去,但终究挡不住事情所需,无法劝拦,忽闻得杨琼对阿兰说出那话,有些惊讶,但瞬间便明白。相视两人呵呵一笑,道了别词,只是叫阿兰相送。 阿兰见爹爹已知事情,羞涩而道:“哥哥又在胡说八道了。”墙壁上取了一支短笛在身,两人便往出山路径口去,于路聊得甚密。阿兰并不曾出留恋不舍之意,也不为离别哀声叹气。只是说些开心玩笑的话语,让杨琼心无所累,却将惆怅伤感都留在自个内心。 杨琼亦知阿兰的心思,也不愿过于离愁,言语间谈笑风生,云情雨意。彼此依偎行走到一处高山脚下,阿兰突然驻足审视道:“琼哥,前方便是出谷之路,阿兰不能再为你送行了,你要一路珍重。凡事皆要小心在意,不要再做那冒险的事,让阿兰担忧。无论你何时回来,阿兰都会为你把酒言欢。”杨琼点头道:“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兰妹的话我全记下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阿兰指道:“沿山转后,可见一条平坦的荆棘小路,过了前方的夹门道山谷,有座葫芦山,见山折南而行,可直通前方的秋云镇。到了那里,便有通往荆州的大道。阿兰已经算过路程,如无他事,哥哥十日间便可到达荆州。” 杨琼叹道:“兰妹真是心细入微,连路程的远近都为我算好了,凭心自问,我真不愿意离开兰妹。此处绝好瑶池胜境,又有佳人陪伴,日后我便是座上武林盟主,也要归隐此地。” 阿兰笑道:“哥哥又在贫嘴了。”杨琼笑道:“我不说了,阿兰,你昨夜累了,回去歇着,我得起程走了。”正待转身离去。阿兰突然深情而道:“琼哥,你几时回来?别让阿兰为你久等。” 杨琼行无几步,闻听阿兰这话,浑身酥软,连心都碎化,回身将阿兰紧紧搂抱住,温存良久,温柔的道道:“多不过三年,待哥哥博得功名,报答师父的恩情,必与兰妹长相厮守,再不分离。” 阿兰闻言,欲滴还泪的潮湿双睛,此刻再也忍不住的滑落一滴泪珠。她是个深情不渝的少女,即便她是如何强忍,此刻也挡不住真情的流露。杨琼感动不已,叹道:“兰妹的无双情义,杨琼此生必以命相报,绝不会辜负了你。” 两人只顾珍惜这离别之刻的绵绵缠绵,不知时辰。早是阿兰心思细致,省悟之后,慌笑道:“琼哥,你要赶路的,可不能再耽搁,珍重吧!” 杨琼道:“兰妹说得是。”轻将脖项上的佩物摘下,却是一块雕刻的玉佩饰品,玉面上雕浮飞龙,交与在阿兰的手心,道:“听我师父说此玉是杨家的传家之物,今朝相别,我把此玉交与兰妹保管。已见证杨琼回归之心。”阿兰知晓赠玉之意,紧握在手心,含泪挥手告别。 杨琼便趁阿兰不备,在她脸颊上轻轻的一吻,长笑而去。阿兰挥泪之中,又急又羞,只是没个奈何处。目送杨琼沿着山脚路径,影没于丛林中,轻取出腰间竹笛,拂唇吹响。笛声悠扬悦耳,沁人心脾,远飘千里,久荡山涧,直教: 云海游龙闻曲笑,九天飞凤沉思落。麒麟古洞欢似舞,行客不醉堪胜醉。 第三章上篇 夹门道狭路相逢 葫芦山主臣生恨 杨琼闻此美妙的笛声,静心所感,气力更佳,体会笛中之意,更是赞美不已。待笛声渐渐远逝于森林旷野中时,知阿兰已经回返,这才恋恋不舍的往前走去。 正是:情无三世定,难有来生缘。但惜今朝泪,莫负佳人心。 杨琼顺着阿兰所指的路径,一阵疾行,路程上虽是磕磕绊绊,遍是野草乱石,荆棘丛生,却不曾担搁。也不知行了多少路程,只见夕阳垂落,明月初起,必须绕过眼前的这座高山,方可寻得屋宇街市。这时脚步如飞,走过高坡,来到山下一看,只见这巨大峻峭的山岭生落得好不凶狠,但见: 形容斧劈开凿,实为裂山成半。郁烟拂林舞松涛,藤箩垂崖窜蛇影。凝神正观摩,突窜一群归林鸟。三步须戒备,俨听一段鬼哭声。豺狼窜道,赤睛绿目似妖怪。虎豹跺横,风疾电闪生魅精。驻足望山空自吓,铁胆好汉亦颤寒。 杨琼见这座山岭座落高大,也生得怪异,好大的一座山,却从中间裂移而开,独独中间撒开一道丈宽的小径,延伸境内,遥看不尽。不知多长。他在外踌躇一时,不敢冒然过去,但眼下无路选择,便壮胆轻挨进去,步步小心,遮莫行步二十丈深浅,皆为弓杯蛇影,无事发生,正要舒上一口闷气,忽然听到身后马嘶人言之声,渐渐逼进这山谷里去。山谷两侧回音互荡,格外显得清晰。杨琼本有些心虚孤寂,听到异声,连忙警戒的躲在一个大石岩后,屏息偷看。听得马胫环铃响处,谷道折口之后闪出一人一骑,马上是一个发丝如雪的沧桑老者,坐着一匹瘦红的火焰赤骓,徐徐摇摇的策马走来,杨琼待他走得近了,偷眼打量他,只见; 衣饰如僧如道,不伦不类。作派老成幼稚,难以形容。远观若仙老,近看恰玩童。双睛明亮有神,面容春风笑生。身似枯木摇欲坠,概有闲聊弄花环。破旧白袍百缝补,烂底油鞋千年穿。 那老者丝毫不为夜宿何方而担忧,悠悠乐乐的拿个花环在自唱自吟,马上左右颠沛,近似疯狂。杨琼恰要从岩石后转出,与他相见,正待走出,忽见那老者马上斜里转翻,倒骑而行。身手之快,骑术之熟,颇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前辈,只不过他的顽童举止与他的年长身份极大般的不相配,有些滑稽。 杨琼寻思道;“这老翁想必是个习惯浪迹天下之人,不然到了这般暗黑天色,也不会有这般的闲情雅致。”遂然,脑海中生出一个怪念,这般想定,暗暗一笑,依旧的躲在岩石后不出,待他走得更近些。 那老翁只顾着倒骑赤骓独饮酒,不问前方路几程。并不曾发现岩石后面有人,座骑刚行至岩石近丈余,杨琼突然从岩石后面跳出来,精神抖擞,大喝一声:“杨琼在此,哪里来的老家伙,还不留下宝贝?”其实杨琼也是错言宝贝二字,他首次打扮成剪径强人摸样,却又装不出强人的气势,故此言语滑调。 那老者见岩石后突然冒闪人来,拦道截财,急忙勒住马缰一看,见是一个少年横剑拦住去路,不知来头,厉声喝道:“小伙子,你干什么?”杨琼喝道:“快快留下身上的东西,看你年老,也不为难你,若不依我之言,道半句不肯,休怪我剑下无情。”将剑抖开几个招式,果真的耀武扬威,大声吆喝,有七分剪径强人的模样。 那老者道:“老朽一无金银财宝,二无值钱之物,只有劣马一匹。少侠若要此座骑,牵走不妨。”杨琼又喝道:“我要你那半死不活的马匹有什么用?快快交出身上的宝物,免动干戈,若还执迷不悟,故作糊涂。我可无耐性,在此杀人,只管杀不管埋。” 那老翁似乎有些惊惑,唏嘘道:“不知大侠实是要何物?老朽已经说得明了,身上并无值钱的东西,只有这匹老马,一无所有。”杨琼佯怒道:“少说废话,你当我不知道么?我已经暗里跟踪多时,密查得一清二楚,中原豪杰无人不知,哪个不晓,你还想瞒我做什么?”他这话分明是囫囵乱语,就连自个也解释不清楚,只不知就如何说了这么不合逻辑之言。 那老翁闻言,脸色紧绷,如临大敌。呆滞一刻,疑道:“少侠是逍遥山庄的人?”杨琼冷笑道:“正是。”那老翁又有些急促,问道:“是吕庄主派你来的?”杨琼一楞,心想吕庄主是谁,他如何会牵扯出此人,我且绰合着他的口气去,再做计较。回话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到来,就该知道我要拿何物,你是要我善拿,还是恶取?” 那老翁左右瞄着眼,问道:“你一共有几人在这,难道吕庄主只派你一人前来,就不怕你有所闪失?”杨琼愕然,一时反被他说得模糊不清,不知所答,便索性胡乱到底,道:“只我一人足够,何必劳烦庄主大驾,你欺我拦不住你吗?我若出手,必教你心服口服。” 那老者不理会他的海口浪言,追问道:“此处果真只有你一个人?”杨琼道:“那又如何,若是不服,便来厮杀。” 那老翁突然呵呵大笑起来,用手指道:“无知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在那胡说八道,老朽懒得与你计较。你快些儿让道,天快黑了,老朽还要投店歇息。” 杨琼见他处事谨慎,还道他是胆小怕事,却不料几句言语过去,主客易位,言语气势上倒被他抢了上风,当真是弄了一场笑话。心中并不甘心,冷喝道:“你不要倚老卖老,感情我肯饶你,手中宝剑却饶不得。” 那老翁浑然不惧,笑道:“你若真想厮斗,尽管放马过来,老朽倒想真看看你这少年的剑术如何。”杨琼暗道:我自出伏牛山,倒还不曾与人较量过本事,也不知究竟如何。这老翁有恃无恐,主动挑战,自然是有本事的人,我若不战一场,好教他说笑话,我自当小心应对,不必惧他。哼声道:“我不惧你,在下虽然喜好争斗,却不欺负手无寸铁之人,如此胜之不武,赢了也不高明。” 那老翁听了,捻须欢笑,点头道:“小伙子心肠不坏,很好。”左手一挥,袍影一拂之下,右手上突然冒出了一把流星快刀。月光之下,刀锋白晃晃的抖着寒气,昂声道;“殷暮然斗胆讨教,请少侠赐教。”他言语朗朗,却不下马,只是驻停在那,似等杨琼先行出剑去攻。杨琼暗道:“莫非他就是那题诗的殷前辈?我看这老翁不怕有古稀之年,居然上得那绝凌峰去?” 更不多言,喝声:“看剑。”执剑在岩石凌口上蹬足前往,一剑金凤穿花,钻风旋刺,身若惊鸿,剑似离弦。剑前身后,一并带过,甚是凌厉。殷暮然见剑来得奇快,扑梭难挡,头往后鞍微微一掩,以刀隔散。杨琼一剑刺空,剑尖下垂之际,斜腕将剑在沙地上一刮,借剑高弹,倒扭狼腰。双足在石壁上一蹬,腾空数丈,忽的使一招落笔生花,沙沙的挥剑倒刺。犹如是半空中降下的流星,身影如魅,剑式难明。殷暮然抬首上观,正要举刀相破,却剑式中隐有剑花圈影,唯恐自伤,并无十分把握。就马上跃起,挥刀朝剑尖左右各砍一刀,见无法破解,闪跃下鞍来,喝道:“休伤了座骑。” 杨琼听说,就依他言,单剑轻刮于马鞍边,稍微借剑弧力,挨过两边石壁墙面,踏足气力,排云滚雷般的滑力下坠。虚空里以剑带刀,猛的一招斧劈华山,右臂紧握剑柄,单臂朝下一刀价斩。殷暮然见了此招,暗暗一惊,手中快刀一扭,斜腰里挥刀上迎。刀剑交碰,震响山谷。杨琼内力不济事,但借使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和青玉宝剑的锋利,此剑砍得极为勇猛。殷暮然使着刀功妙计,内力辅助,以内力,借刀锋在剑身割划而过,擦过闪眼的火花。这一招交合,彼此各有些微损,一个右臂震得酸麻,一个内力稍有所耗,大致不分胜败,也无强弱。 杨琼被他一刀把掌心震得发麻,暗自喝彩道:“这老翁骨瘦如柴,却是精修磨练之人,敢使内力拼我,好在青玉剑已化解了他刀锋上的大半气力,不然这一招我须是败了。”杨琼的剑术高强,但内力却薄弱,只得授杨顺天的少许功力。平时又是重练于剑招,内功一面只模糊混得二三流,若是拼比内力,他自是不堪一击。 殷暮然力拼下那招刀法,也是丹田气浮,肺腑微颤,亦寻思:“这少年居然会使慕容天王的斧劈华山,也单臂独劈,原摸原样。我观当世武林名流之中,除了天龙帮的慕容天王精熟此等绝计。这招刀法中的精妙,外人不得高人传授,自是难学,这少年如何使得出来?问道:“少侠是与慕容风是何关系?” 杨琼听得这话,心中暗惊:“这老翁竟然在我的剑式之中看出了武功派系,真乃见多识广。慕容天王是授我武艺的第二任师父,这老翁能看破我的招数底细,又一言明了的道破其中。想必他们是故交,我误闹闲事,与他争执。也罢,索性与他相持一场,只我不承认,他必不会再妄加猜测。”心中想定,强笑一声道:“慕容天王乃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晚辈十分敬仰于他,也曾得到他老人家的指点,前辈提此事干什么?” 殷暮然毕竟不认识杨琼,单凭彼处的一招半式,又不能十分的确信。武林中偶然吻合之事,并不稀见,见杨琼一口否决,误以为真,道:“少侠的剑术不坏,堪有前程,只是目无长幼之分,傲慢了些,须调改调改,以免日后误入歧途。” 杨琼暗笑,心想我如何不知此时的傲慢。回道:“你若将我打败了,我自己敬服,不然依你所言,我有何祸?”杨琼这番顽刚之言似乎触动了他的怒气,只见他脸色暗沉下来,喝道:“年青人不要太狂妄。”率先疾步捷速,赶前一招破石罡刀,刀锋拦腰劈斩而过,端的狠辣。杨琼见他刀快,竖剑一隔,刀口砍在剑锋上,火花濒射,叮咛交织。殷暮然一刀被隔散,也不退让,就剑刃上一转一推,那刀便绕过剑身,下游上使,奔砍中宫。 杨琼猛的一惊,力往后退,恰一避侧,殷暮然接按刀柄,逼前连砍数刀,招招猛恶,并无留情。杨琼急忙避其刀势,仗剑还击。那老翁既已出手,彼此刀剑已是在凶险中交恶数遭,哪里还有初时般半停半斗?正是武不善作,拼杀较真,刀功风雷般的扑疾,欲绝生死。杨琼被他逼迫得甚紧,见他发狠,也不敢有半点轻敌,或是躲避,或是架隔,只是不逞强弄狠,小心运剑相抵。 殷暮然的连环快刀连砍五六十招,刀法攻势逐渐慢了下来,杨琼乘机跳闪一侧,跃附在石壁上。这山谷名唤夹门道,长约数里,宽约丈余,两侧皆为半壁裂山,左壁高耸千百丈,右壁则是倒悬的山崖,轻功于此地最好施为不过。殷暮然又待要挥刀攻击时,杨琼却心思机敏,在两岸的石墙上飞檐走壁,左突右窜,以避他的刀势锋利。暇空以鹰拂山峡的剑式猛掠而下,迫他无暇抢先,时攻时守。其实杨琼并非惧战,亦未尽倾全力,只欲先立于不败之地,后发先制,寻他刀法的破绽而入,方有胜算可言。 殷暮然见杨琼的轻功了得,运腾自如,左右的岩壁皆是落足附身之处。自己的每一刀砍去,无论刀法何等的精妙高计,杨琼总能高居上壁,一目了然的借障碍之物来巧妙躲过,且把剑招投机取巧的欺下回攻,教他无可奈何,好不烦恼。 两人如此左盘右旋的交斗百十合,此刻天色早已落幕,幸巧当空皎皎明亮的月光透过石崖缝口,垂撒而下,倒也将此谷照得盐白映雪。两人不计时辰的撕斗得欢,一个老者道:“你有本事下来打,才是好汉。”另一个青年道:“我运用所长,自有道理。” 殷暮然见他剑术颇有特长,轻功脚力更是精熟有道,只是不肯下来决一胜负。心头不禁恼起,见杨琼似乎在消耗着自己年老体弱的功力,面上勃然大怒。见迟迟不能对绝,他也开始避实就虚,将手中快刀使得密麻乱影,用内力注刀,将左右的石壁用刀气封住,束缚起他的轻功腾挪,迫其下来。 杨琼见他使出这手凶狠绝技,不敢再轻易的在石壁上腾跃,又见天色已晚,也不愿一味的抛砖引玉,就平地撒开剑术而斗。殷暮然耗费着大半功力,把杨琼从石壁上逼下来决战,更是讨不得半点便宜。刀卷烈风而去,呼啸在山谷之中。两人各赌手段,斗至十余合,难分高低,一个剑夺风云气象,一个刀展雷电神威。一个似南山猛虎,威气盛凌,一个如北海狂龙,傲贯九天。 殷暮然见彼处的剑术精妙,与己相匹。心中暗暗喝彩不已,本欲求胜,一时却又不能压制,刀剑正激沸争斗着,突然抖刀一转,紧握住刀柄调砍为刺,单刀直指杨琼的中盘心脏上穿刺,手法劲力,皆为上乘出奇。杨琼见他冷不防的以刀代剑,直刺自己的心口,知他是要取捷径之道,连忙倒步疾退。殷暮然占了出其不意的上风,步步紧入,单刀直入。杨琼见他的刀剑逼得急,稍有迟缓,立刻被穿心而过。退后诱了一程,五指紧握住青玉剑柄,剑锋一拨一化,将剑摇晃成一个剑圈,步伐却是频频后退,似在诱其深入。 若殷暮然此时收手退刀,自是无半些劣势,他却满拟杨琼会被自己这一招降服,故此不但未有半点警觉,反而单刀追入得更深,丝毫不理会眼前的剑圈有何威妙。杨琼见他不知自己这招剑法中的妙处,心中大喜,便将剑当前掩遮住前胸,将手中剑圈欲演欲烈,挥化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剑影幻圈,一时驻足,把他的单刀逼住。 这招剑法有名,唤作雀尾艳屏,是从孔雀开屏散艳中领悟出的剑招,最适合于护身自保,能霎时予敌意料不及的反攻。 殷暮然是江湖上的年老前辈,本应见多识广,但他过于欺敌,哪里想到眼前这仅二十出头的少年,竟然能在自己的刀式上借势生势,顷刻便使出一套名家剑法,当真是防范不及。比及省悟时,刀锋已有八成卷陷于剑圈之中,只握住刀柄,弯刀被拌搅于剑圈内,碰撞激烈,十分扎耳。 殷暮然早是惊嘘不迭,泛起难处。若要将刀从剑圈中取出,彼处的剑圈只要稍稍往前一逼,便可将自身罩住,不死也残。若是弃了刀柄,必要以最快的身手急闪一侧,不然亦会被剑圈中所激弹的刀柄所击中,必受重伤。若是任由这刀在剑圈中撞击,不出半个时辰,右臂胳膊,非断不可,须眉不禁焦虑,甚感不安。 杨琼这招雀尾艳屏是杨顺天亲手所教的高明剑招,是剑法中的剑中之王。看似一个简单的剑圈,但圈内的回转缝隙极小,剑影能在圈中顺逆纵横更替,翻翻覆覆,里里外外共有三十六道剑影。刀入圈中,如浪似滚,自是十分的费力。殷暮然手中的弯刀是单刀中的快刀,其长不过二尺,刀背厚重,入了剑圈便难以自控,,有力难使,只得随动。以他的刚烈脾性,自是宁死不辱,更不会求饶罢休,此时任有一腔傲性,眉目也不禁暗自焦急下来。 杨琼已是全胜,见分了胜败,无须再斗。将剑柄暗耐平息,一时偏手,又合着殷暮然握刀不紧,脱手而去,剑锋一扫之下,反带将剑圈中的快刀一并甩往一侧,刀尖横直的刺没在石壁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杨琼本无此意,却又难以解释,不禁陷入尴尬。 殷暮然只当杨琼有意在羞辱自己,涨红着原本白练似雪的面皮,又羞又恼。一个历尽世事沧桑的武林老前辈竟大败亏输于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手中,传言出去,情以何堪,只好教人笑柄。他本是个性情刚烈的老顽童,哪里肯情愿忍下这口恶气?虽是输此一战,面上仍有所不服。 杨琼见他满面敌意,也怕自己闹剧翻成了仇恨,又不知所言,临急中便索性继续装作糊涂,把剑收了,唱个大喏道:“多谢前辈容让,让晚辈侥幸得胜,十分抱歉。” 殷暮然只当杨琼在刻意的冷言讽刺,指桑说槐,只是气吁吁的立声在那,便不回话。杨琼又道:“前辈可是姓殷名暮然,是中原前辈?”殷暮然也不答话,口中只是闷哼一声。心想明知故问。 杨琼见他问而不答,知他尚在计较彼此适才的胜与败,必是不服气的败给了自己,心中难平,此时理解他此刻的心思,但又想到比武较量,自是有输有赢,难道是他欺我年轻,不屑败阵与我? 两人相互默然一刻,杨琼突然想起绝凌峰上的那首诗,便脱口念道:“一目回首望,感思烟雾中。” 殷暮然闻听到这句诗,面色顿鲜,双睛明亮,相视杨琼一眼,问道:“少侠这诗从哪里学来的,自己作的?”杨琼笑道:“是晚辈三个月前在乱云谷的一座绝凌峰巅上偶然所见,因诗意精妙,内蕴高明。故此爱不绝口,每日里都要念上一念,权当留恋。” 殷暮然徐笑道:“难道少侠也喜爱游历山川,赏阅风景?”杨琼见他终于能好好的说上一回话,点首道:“无论天山塞外还是三山五岳,只要在下有生之年,都想去一览佳景,题诗留名。如此笑傲天下,不与世争,才是人生之幸。” 殷暮然听言,方才舒然一笑,道:“看来杨少侠也是性情中人,老朽却是文墨稀疏,老不中用,真乃后生可畏。”杨琼笑道:“莫非绝凌峰上的诗句是前辈所遗留的?” 殷暮然微微点头,把刀拔出,笑道:“一时诗兴所发,胡乱题写一首,皆是浪写浮尘之言,不值一晒。” 杨琼揖道:“前辈的诗句,真是动人肺腑,皆为人生真实大理,如无此经历者,必无如此的尘世感慨。晚辈是个浪荡无礼之人,初生牛犊,胆大妄行。适才冒犯之罪,权是在下的无心胡闹,请前辈海涵,在下甘受一切责罚。” 殷暮然早把心放宽,呵呵道:“少侠是个性情直爽的傲气好汉,无拘无束,言语洒脱,不拘虚礼,算得上是武林中难得的青年俊杰。”杨琼道:“在下惭愧至极。”随即请前辈上了马,一道而行。殷暮然也没了气恼,上马与杨琼同出此谷,问道:“少侠是何方人士,如此青春年少,剑术便如此高强,轻功亦如此卓绝。以老朽量之,少侠与杨顺天是什么关系?”杨琼闻说踌躇,心想我出伏牛山的时候,师父曾严诫于我,不要将彼此师徒关系宣泄出去,以免生出无端事非,有失性命,此事我可万不能说。 这番想定,恐他生疑,笑道:“在下是中原的一个浪子,曾投师于天龙帮慕容天王门下,承蒙天王错爱,学了些武艺,幼习剑术,长练轻功,故此敢大胆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其实与杨顺天并无任何关系。” 殷暮然将信将疑,口中含糊应声,杨琼见他疑惑难信,故问道:“杨顺天是什么人,莫非也是剑术名家?”殷暮然笑道:“难道你师父就不曾与你提起过他?”杨琼道;“天王师父从未说过,晚辈冒昧请老前辈说说杨顺天之事如何?”殷暮然哑然一笑,徐徐策马道:“那杨顺天曾是中原武林盟主,最有名一流剑客,不过他已经辞退了盟主之位,如今算来已有二十多年了。他与你师父慕容天王是结义金兰兄弟,当年在泰山之巅结义的共有七人,你师父名排第三。杨顺天名排第五,若以辈分而论,那杨顺天还是你的师叔呢!” 杨琼唏嘘纳闷道:“杨顺天是中原第一剑客,又是武林盟主,按理说武功辈分应该是最高的,却为何排行第五位,而慕容天王却排行第三位?难道家师的武功要比杨师叔还要厉害?”殷暮然呵呵笑道:“若当以武功而论,杨顺天的剑术独领武林风骚,确实厉害。只是他几个人结义,非同寻常,不是一般的拜把结盟,也不是为了争名夺利,而是劫后余生的英雄好汉情义。不以武功高低论排前后,而是按个各自的年龄大小依次排名,老朽知道你师父好谈论古今旧事,岂不与你等弟子说说杨顺天的事?” 杨琼笑道:“不知为何,师父从不提起,也不知七大天王是谁,但求前辈为在下解说则个。”殷暮然道:“与你说说也无妨,这七大天王都是武艺高强之人。第一个是仙剑山庄庄主柳世远,号称护刀天王。第二个人,是既将开立恒山门户的镇西天王南燕承。第三个人,便是你的师父独臂天王慕容风。第四个人是逍遥天王陆震天,第五个人便是原武林盟主,剑风天王杨顺天。第六个人是雁门关上的朝廷大将,射雁天王尉迟朗。第七个人便是逍遥山庄的庄主,幽云天王吕长安。原本杨顺天之下还有两个天王,降魔天王如今在江南尚武堂,人称杀无赦天王的柳燕章。” 杨琼唏嘘道:“我听说南北江湖已经是交恶十余年,怎么柳燕章却到尚武堂去了,莫非其中有什么变故?”殷暮然道:“那柳燕章是黑莲神教的一个教头,叶云风的师弟,神教与逍遥山庄曾激烈大战过数次,有解不清的恩怨,所以他被迫退了出去。至于之下的蒙面天王甘辛卫,此人亦为了得,其剑术不在杨顺天之下。也不知为何,二十年前他一纸退书,便在江湖上不见踪影,一直不曾在武林中露面,想必是看破了凡尘,做了化外之人,真是可惜!” 杨琼道:“可惜什么?”殷暮然道:“甘辛卫的武功谋略,足以号鼎江湖,无敢不服。杨顺天之后,若是他肯继任,武林之中便无南北之分,其恩怨是非必能消逝许多,也不至于江湖上到处都是你死我活的争斗。可他已经退出了江湖,侠踪少见。这难道不可惜吗?” 杨琼见他把甘辛卫说得意味深长,比对师父还要敬佩三分,料想他绝非等闲之人,心想这甘辛卫竟有如此厉害,既然剑术不在师父之下,那师父又是如何做到中原第一剑客名位的,这岂不是有些矛盾? 正欲相问,突然听到峡谷上方传来一声刺耳的金雕鸣叫,向前方谷口扑翅低飞而过,如箭似箭,在这幽暗的谷中,显得有些诡异。雕声过后,谷道内顿时死寂般的闷沉,似乎在暗示着有什么事情发生。 杨琼不知推测江湖上的凶吉预兆,指空笑道:“要是它飞慢了一点儿,我一剑刺落它,黄毛小鬼。” 殷暮然惊色道:“他来了,他就在前方的葫芦山下。”杨琼见他脸色突然惊恐,料其有事发生,轻问道:“前辈说的是谁,是仇家吗?” 殷暮然摇首苦笑道:“不是仇家,却是冤家,他是老朽的主公。”杨琼惊讶不已,才知说了半晌的话,却没独独没问清眼前这老翁到底是何来历。此刻见他面色忧虑,眼下也不便多问什么。道:“在下陪前辈去看一看,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必效犬马之劳。” 殷暮然微微一笑,道:“好。”两人一起前往,默然无语。刚走出这夹门道,其外是一派平坦的旷野阔地,碧湖清溪。抬首可见前方一座形同葫芦样状的大山,大山边是一片茂密松林,明月之下,格外入眼。树林外有一小道,路通南境。月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溪水潺潺,草青鱼肥,月光反映,附近山林显得十分幽静自然。杨琼寻思起阿兰的言语向导,过了夹门道,看见葫芦山折南路而行,便是通往荆州之地,不禁暗暗点头。 两人正少歇着,不及一刻,听到有前方松林之内有人喝驾之声。杨琼疑惑着,林中突然闪出两匹坐骑,徐奔前来。待那两人策马近身三丈远近,看得亲切,那面前的好汉身约八尺,好不威风,只见: 势震万军猛将,气吞云月山河。仪表俊胜潘安貌,英风势傲温侯郎。中原逍遥王,沧州将门后。弯弓射日凌后羿,钢枪擒龙赛恶来。 杨琼见那将军雄壮勇武,堪称当世豪杰,气势上如是大将傲凌,无人可及,便知他是大有来头的人。那将军的身后紧随着一个十一二岁的执枪小童,清秀纯白,嫩气未脱,马上左右的磨蹭,不住的东张西望。 山谷本是幽静,四人漠然的僵视一刻,各无话说,草地上突使得风清月冷,略显萧瑟。殷暮然见着那汉,定着神色,突然翻身下马,拱手行个大礼道:“见过吕天王。” 杨琼不认识那大汉,本是不拜,但听得是吕天王三字,便知眼前这汉子就是殷暮然刚才所说的九大天王之一的幽云天王吕长安,忙不禁迭的拜道:“杨琼参拜天王。” 吕天王高坐马上,横担着一条梨花穗雨枪,傲然而视,只是微微的点着头,道:“都免礼说话。”杨琼便立身一侧,不离殷暮然的左右。虽知晓眼前这将军是自己的师叔,但是突然逢上,却一时又显得无话可说。 吕天王嘴角抽动几下,对杨琼微笑道:“请少侠先行一步,逍遥山庄有些内部之事需要在此处理,少侠与此事无关,还请回避。”杨琼听言,一头雾水,隐约觉得吕师叔会对殷暮然不怀好意,必有争执发生。欲离不舍,又不敢违逆他的言语,只得退避开十丈外。 吕天王见杨琼只在十丈近处相视,也不多加计较,猛喝一声道:“殷堂主,逍遥山庄从不曾亏待过你,吕某也算是对你礼仪有加,待你不薄,何故要行此叛逆之事?” 殷暮然朗道:“属下未曾叛逆,不知庄主从何说起?”吕天王道:“你私盗宝典外逃,莫非是想毒害武林,重演昔日的血光之灾?你是明白事理之人,往日里也是德高望重,吕某念你是本庄的四代元老,姑且不为难你,快将宝典留下,你便可自去。从今往后,逍遥庄再无你这号人物。”殷暮然闻言,仰天唏嘘,久久不能说话。 吕天王见他无动于衷,又道:“你若尚有重返故里之心,认错忏悔,向庄内豪杰赔个不是,此事便就此罢了。若还执迷不悟,结果你是清楚的,莫要逼迫吕某枪下无情。” 殷暮然沉默半晌,拜道:“老朽早是孤盏残灯之人,岂能行那不仁不义、祸害武林的丑恶勾当?之所以要携带宝典隐退江湖,实是为武林安危着想,并无一丝叛逆之心。此一节事,还请天王明鉴。” 吕天王喝道:“分明是强词夺理,你能着想什么?你瞒着庄内豪杰,行此反逆之事,还敢巧言争辩,迷惑人心,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微咬钢牙,怒目相视,手中齐眉沉枪在掌心一晃,紧握在手,似要动武。 殷暮然见庄主已有怒气火并之意,也不敢轻易撩拨,徐道:“庄主久行外事而不知内情,其实庄内已有奸细。此人暗窥宝典已多时,几欲行盗,只因不识密室机关,故此屡未得手。可长期以往,那奸细一但识破了机关,宝典遭窃。那时江湖上必定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又将出现二十年前的悲惨之事。” 吕天王闻言,身子颤了一颤,思虑片刻,问道:“你说的那奸细是何人?” 殷暮然道:“老朽如有所料,此人便是庄内之人,不然也不会熟悉庄内的路径。至于是何人,暂不得知。不过此人的武功极高,刀法出奇,身手异常,其武功不大像是庄内的豪杰所拥有。老朽曾秘随暗查,此人数次欲启密室之门,近有一次深夜,此人竟然已将密室开动。是老朽及时的制止,才未酿成大祸。当夜老朽便清点豪杰,守卫密室。可如此敌暗我明,终遭被动,故此老朽方才自作主张,替庄主了却这庄心头大患。” 吕天王道:“如此说来,你已经将宝典毁灭了?”殷暮然道:“老朽不敢,昔日那前辈有明言在先,此宝典虽是百无一益,实乃邪恶武学,但不失为武林中至高无上的颠作。得此宝典,能福祸相依,可保逍遥山庄在武林中永无大敌,永不坠灭。若要破解书中魔咒。” 吕天王道:“莫要胡扯,我且问你,你欲将宝典何往,莫非是要投往你师弟的尚武堂去?南北江湖已成宿敌,你这么做居心何在?”殷暮然道:“老朽只欲将宝典携带出中原之地,归隐海岛,此宝典便永远不会流传于世,请庄主尽管放心。” 吕天王仰天长笑道:“我若能放得下心,为何还要千里迢迢的赶来此处,你当吕某是来游山玩水,有那闲情雅兴么?”殷暮然道:“天王是信不过老朽,只恐老朽会行那危害武林的恶事?” 吕天王道:“我相信你不会做那种恶劣的事,但是吕某更相信你没有能力护此宝典。殷堂主,你已经老了,有心也无力,这正是吕某前来劝阻之意。”殷暮然郎道:“老朽虽然年迈,却还不曾糊涂,但有一口气在,就护得住宝典。” 吕天王傲声道:“殷堂主,你可知我为何要亲自前来,只带陆廷,而不派遣庄内的任何一人?” 殷暮然道:“请天王示下。”吕天王道;“一来宝典一事非同小可,关系极大,不容吕某不亲自前来操办。二来也算是给你留下后路可走,我若派了其他人来此,倘若动起刀枪,开了杀戒,你已孤老残阳,岂是他们后辈的敌手?吕某如此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莫要教我失望,坏了昔日的情分。” 殷暮然听言,倒嘘一口凉气,拜施一揖,叹道:“庄主用心良苦,属下感激不尽。可老朽心意已决,此宝典万不可存放在庄内,否则后果难料。还请天王衡量利害,务必三思。” 吕天王见他迟迟不肯听从劝告,不禁怒道:“莫要危言耸听,吕某身为一庄之主,日夜处事万千之多,没功夫与你闲说这无聊之言。本庄主既已在此,岂容你来说三道四?听吾最后一言,交出宝典,咱们各走各道,若还顽固不化,那就别怪本庄主绝情绝义。我若动起手来,你拦得住我妈?”翻身下马走来,把枪横住,彼此交恶之战正一触即发中。 殷暮然犹然未惧,摇头叹道:“老朽以为庄主是通晓事理的高明之人,却也如此逼人绝路。宝典就在老朽的身上,庄主自来取之,若日后灵验了老朽之言,必是追悔今日之事。” 杨琼就在侧旁听得多时,虽是略懂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也只是模糊难解,不知那宝典到底是何物,恼得吕天王要亲自前来截取。又听得殷暮然那宁死不屈的铮铮傲言,似有以命相护之意,不禁眉目一皱,暗自寻思:“这老翁也太不自量力了,他连我的无理纠缠都摆脱不清,尚输与我,又岂能敌得过吕师叔这种天王之辈的高手?我看他无疑是自寻死路。”此时心中已有些着急,担心殷暮然的刚烈言语会给自己惹来杀生之祸。 吕天王冷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吕某今夜成全了你。”回头一声大喝:“陆廷,与他钢枪。”那身后名叫陆廷的小童应声道:“是。”将手里八尺红樱点钢尽力一挥,那枪便斜刺于殷暮然的面前,枪上的红樱长绳如飘寒风,凉人心肠。 殷暮然道:“天王这是何意?”吕天王冷冷道:“你莫要装作糊涂,你也是枪棒教头出身,曾有人夸你的枪法是中原第一,天下第二。吕某今夜便和你比试一番,各显自家手段。休说我欺负你年迈,只要你赢得吕某半招,任由自去,若是输了,此处便是你的葬生之地。” 杨琼闻言暗道:这吕师叔似乎已有合赢必胜的把握,敢扬言只要输得半招就算输,如此殷暮然便有活命的机会。且看吕师叔的枪法到底如何,是否真个了得。 这吕长安是沧州将门之后,武功精熟,艺专祖学,枪棒了得,拳脚无敌,有万夫莫当之勇,南北武林豪杰无不拱手相让。年青之时曾在边境为将,抗击燕云十六州的辽国铁骑,打熬起一身智勇。一条梨花枪使得神出鬼没,如常山赵子龙出世,匹马驰骋,无人可挡。因年少得志,不懂官场上的人事奉承,被枢密院贪官侮辱,将自己应有功劳嫁提于他人之身,有功难得,无罪遭罚。他闻之极怒道;“我舍生忘死,为国为民,杀敌成千,破敌上万。壮志未酬便以遭奸臣迫害,忠臣良将,堪受此等侮辱?”一时恼怒,将贼官杀戮,恐事后吃罪下狱,坏了英名。便入江湖做了好汉,与杨顺天等豪杰称兄结义,南征北讨,四海名扬。朝廷明察案情,有了公断,欲赦其罪,但他却已习惯了武林中的逍遥自在,不愿再披甲上阵,此事便不了了之。因他来自燕云边境,燕云十六州既又被称幽云十六州,故此江湖上的豪杰无不称其为幽云天王,理在其中。 殷暮然自知难逃此劫,又不愿意交出那宝典,傲骨铮气也没个奈何。唤来杨琼,默然叹道:“老朽若死,烦劳少侠将老朽的尸体埋葬于此地,也算是你我相识一场,尽些缘分。” 杨琼见他话语说得伤心,惊慌道:“前辈为何说出这种话,如此荒谬,在下怎能糊涂答应?” 殷暮然道:“难道少侠还看不出来吗?吕天王是欲杀我而后快,老朽已是年过七旬之人,死不足惜,只是不想暴尸荒野。少侠若肯念萍水相逢之缘,便要应允,否则老朽死不瞑目。” 杨琼听到这话,焦急起来,心想这老翁分明是叫我救他性命,方才会说这弦外之音。可我怎么去救?这是他逍遥庄内部之事,我如何能插手进去,只能是惹祸上身。我若帮他抵挡师叔,日后见了,必然恼恨于我。显得是明知是亲友,倒去帮了外人。可我要是袖手旁观的话,以师叔的本事,他如何能保住性命? 正在两难中磋叹,面色难堪。忽的想道:“师叔初始并无杀他之意,主要是迫他交出那叫什么宝典的东西,是他三番两次的不肯,师叔才忍无可忍,定了杀心。我料这宝典必定是逍遥庄的要物,或是一部上乘武学,却不合被他暗取携身,欲将其带离中原之地。吕师叔是一庄之主,自然是要来维护庄规,教训下属。如此一来二去,倒是这殷暮然盗宝在先,吕师叔夺宝在后,这一争一夺中起了争执,当然只能是武力居胜。 这般想定前后之事,便道:“以晚辈看来,前辈也过于短见,这物归原主,才是正理。这宝典既然是庄内宝物,理当由天王保管,才是道理,前辈如何能自作主张的把来占为己有?天王是仁义厚道之人,又对前辈无加害之心,只要前辈把这宝典交还了,不就合言欢笑了么?不是晚辈多嘴,却是前辈一味执着,有失风范。” 吕天王见杨琼说着公道话,又将自己美言,也不管他是否真心实说,只是满意,指着殷暮然道:“你来听听,连旁观之人都知你其心不正,你那番巧语乖言还想瞒得住世人吗?枉你在逍遥庄几十年,临老了来竟干这等没辙之事,不怕惹人笑话?” 杨琼见师叔已下达最后的口令,必不会再客气说话,又实在不愿意看见两位前辈为此火拼,又劝道:“前辈就依了天王之言,有何不妥?”殷暮然怒睁双睛,面色发狠道:“逍遥庄发生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懂得什么玄机。罗罗嗦嗦,想干什么?”杨琼见他言语生狰,只道他误解了话意,解释道:“贵庄内部的事,在下不敢多言,只是凭意说句公道话,以免前辈与天王发生误会,前辈何必发怒?” 不想杨琼如此说,恰似把他激得更凶,如同在火上浇油一般,殷暮然大叫道:“谁让你在此唠叨?莫要自作聪明,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武林机要?不要再纠缠不清,教人烦恼。” 杨琼听他如此说,面色不禁一阵滚烫,羞愧不已。自知好意为他排解这场纷争,又不曾言语有失,却反遭此等当面羞辱。将自己的用心良苦视若废话。心中好不怒火,暗骂道;“好你个殷暮然,一把年纪还这么烈火,我好心好意的为你解危,你不谢便罢,反而要将那等言语来中伤我,便让你吃些苦头在先,看你还敢不敢逞强。”回道:“前辈教训得是,晚辈不多言便是。”侧退一处,果真是一言不发,只等看战。他未见过吕天王的武功,但心中也十之八九的知道殷暮然不是他对手。 吕天王见杨琼惶恐,微微一笑,骂道:“你不肯听我一言,又不愿意听杨少侠一句公道话,看来你早有竟斗之心,厮杀之意。今番饶了你,日后也是个祸害。”正待挺枪出手,身后陆廷却看不出动机,耸脸埋怨道:“叔叔,我们我们连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程,也不曾好好的休息。今夜既然截住了他,就该取回宝典,何必与他这么多的废话?”吕天王喝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陆廷道:“我只说一句。”吕天王道:“一个屁也不要放,大人的事,你小孩儿懂什么?”陆廷见叔叔严词相喝,颇有怒意,敬畏道:“侄儿不敢了。”闭嘴一时,背后嘀咕道:“若是爹爹在此,哪里有这叔叔这么唠叨?干着说话,都忘记了正事。” 吕天王功力深厚,眼观四野,耳听八方,陆廷自言自语岂能瞒得过他的听力?只是不愿意与小孩儿计较。对殷暮然朗喝一声:“你不出手,吕某一样不会留情,难道你不想和吕某切磋一番?” 殷暮然闻说,自知已无选择,无奈之下,拔了草地上那支红樱枪,丢开几个花架,下个阵势。吕天王见状,呵呵大笑,声音高亢洪亮,气力饱满,将湖中震颤荡波,陆廷捂耳皱眉。喝一声道:“看枪。”右臂握住枪头,疾步一拖,忽的枪尖调前,一摇一梭,使一招风卷残云,摇枪猛的往前胸口上钻刺。枪法力度,运使得极当,枪尖上吐开一道寒气,影随旋风,披风飘抖。月晖雪色照耀在烈红的长风上,显得霸气十足。 殷暮然不甘示弱,挥枪在中门一隔一搅,两条枪便如同粘住,彼此步伐左右错落更替,翻来覆去,你攻我守。两人都是枪棒上的行家,皆无轻敌之意,交战激烈。 吕天王这招风卷残云是从剑式中领悟模仿的枪法,十分灵捷,宜于近战。起手便可展到迫敌自保自守的效能,更有先发制人的优势。枪乃长器,本不适于近战,但吕天王手中的长枪却是随己心意精心打造而成的称手兵器,齐眉八尺,远攻近守,有如行云流水之线。若非殷暮然不是枪法上的行家,与之交枪,自然非吃大亏不可。 但凡斗武之人,首要数招十分重要,不但要在数招的气势和武艺上压制对手,更为重要的是断绝对手求胜的念头,教其心有余悸,胆气不足。高手过招,并非单以在武功上可定输赢,心理上更是能主宰成功与败。若是在生死之间,心有胆怯,这无疑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让对手凶猛霸烈,尽情施才压制。 吕天王见他能遮拦住自己的快枪近战的攻势,立刻回枪变式,侧转身躯,款扭狼腰,摇舞枪往尖往他喉结中刺。殷暮然见枪来得迅猛,扑朔迷离,连忙挺枪在彼的枪尖口上左右交击,起手拨不动五七合,臂上力软。侧斜腰里一闪,窜出核心数尺。 吕天王枪尖刺空,臂握枪头,一个半弧扫合,斜卧之中把枪用力在周围扫击成一个圆圈,臂长之度加上八尺长枪,足能在自身四周化下一个丈余宽的大圈。殷暮然功力早被杨琼耗去大半,加之吕天王乃是纯阳内力,殷暮然如何挡得住?比及知晓,竖枪一隔,早被枪身气力震得倒退数步。 吕天王挺腰立身,步踏旋风,枪尖直刺。招法疾快狠毒,都是些足以一招毙命的枪式,刚烈气猛,勇不可挡。枪法不像剑式上那么灵巧善变,但却实用,枪法本不讲究剑法招数上的无限之变,亦无刀法上的扣招锁式之累。高手之勇,并非取胜在一些奇异善变的兵器招式上,而是本身的机智勇略。故此有无兵器,倒也不是最为重要。 殷暮然原也是中原武林的枪棒高手,枪法之精自然是高过寻常之人,只不过一来年老,气力与身手的运使自然大不如前。二来自身所学的枪法皆是武林中现有的绝技,稍懂枪棒者无不会些。吕天王出于将门之后,武艺一脉单传,边境上是真刀真枪的浴血磨练,身入江湖后又习学得不少的枪棒精髓,精益求精,追求至上,正是大展身手之时,方方面面无不占优。殷暮然的武艺虽是不低,却远不是幽云天王之敌。他两个原本是一主一工,今番却撕破面皮斗恶,甚是教人惋惜。 第三章下篇 夹门道狭路相逢 葫芦山主臣生恨 杨琼见他们斗得凶猛,如判生死,无法无力去解此争斗,只得呆呆的看着两人的枪法谁更领先。他不愿意看到一生一死的场面,但是这又大不可能,心想既然动手,怎堪留情? 吕天王的枪法堪是一绝,刚猛威烈,飘顺有方,出枪简便,却又周全环顾,无隙可挑。七成的攻势,三分保守,一条梨花枪有若神助、快猛巧毒,出手皆是毙命的杀招。殷暮然只是办得架势左右遮拦,欲要硬拼,又恐在一招内有损性命,前后都施展不开任何手段。好在枪棒上的武艺正是他所擅长的,虽说到底是败,却又兀自能抵住。 杨琼目不转睛的看着两条枪漫天飞舞,频频交加,见有强弱之分,但未见胜败之局。心想殷暮然是教头出身不假,但毕竟年老体衰,难复当年之勇,实在无法抵挡师叔这般的壮年英豪,分明是在作困兽之争。我看不出二百个个回合,这老翁必败无疑。这宝典究竟是何物?两个前辈都是惜重名节、宽宏海量之人,绝不会意气相争。若非那宝典不重要,不可能教人拼命相搏。 正一侧费心思想着,他两人就平野旷地上斗了百余合,彼此越斗越烈,招招都足以让对方陷入死地。吕天王见迟迟难赢,心中怪异,暇空心想:“这厮也不愧是枪棒教头,使得好枪法。我原先只料他敌不得我一百招,便要一败涂地,不想他在枪法上还有些本事,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如此一想,激发起更重的猛气。把枪一整,力发千钧,电闪雷鸣一般狠辣。杨琼见师叔突发起凶狂杀气,枪法连绵不绝,似海倒倾,如山塌压,比之初始的枪法运旨,厉险数倍。再看殷暮然,早是气嘘连连,勉强在撑,只被吕天王的攻势击得几无还手之力,险象环生,只能使着最后的一点气力挣扎反击。 他两个各凭本事,枪法一翻一搅的斗至一百五十余合。吕天王使个计谋,深间里闪身回头,故露破绽。殷暮然不知是计,把枪斜腰横扫半弧,只道能侥幸赢得一招半式。吕天王乘他一枪击虚,纵身一跃,反挪其后,也横枪使个乌龙摆尾,枪杆挥过之时,殷暮然的后膝早被狠狠一击,顿时屈身下来。吕天王乘势回身,正面上一枪锁住,枪尖架在了彼处的脖项上,冷冷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殷暮然见彼处身手突变,情知中计。若是以硬对硬,虽说难敌,却还不至于在百余招内便大输大败,心中并非全服。回道:“没想到吕天王也会对属下计,真是奇怪。” 吕天王并不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喝道:“陆廷,将他身上的宝典取回来。”陆廷笑道:“是。”慌忙跳下马鞍,吕天王担心殷暮然会趁己不备,挟陆廷为质。调过枪柄,看得亲切,一枪戳在他胸膛的灵台穴上,殷暮染闷哼一声,应枪瘫倒,动弹不得。 陆廷笑道:“叔叔真是心细,如此才能防住他的暗算呢!他也太不知道好歹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偏要和叔叔作对,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他正唠叨着,吕天王不耐的道:“你也废话连篇,平日里不好好练功,嘴上倒学会起拍马溜的勾当,小小年纪,成何体统?” 陆廷听得训言,脸色大为委屈,懒洋洋应道:“叔叔教训得是。”将殷暮然身上翻箱倒柜似的搜个遍,从腿节上的绷带中取出一本黑薄的小册,举手大笑道:“他真是个人精,居然把宝典藏在大腿上,欲图侥幸蒙关,结果还是被我识破了,叔叔要记我一功。” 殷暮然见自己精心藏好的宝典竟然被陆廷这般乳臭未干的小子给收了出来,又气又恼,却又作声不得,只是气吁吁的怒目相视,陆廷便作个鬼脸嘲弄,大弄滑头。 吕天王呼出一口浊气,如释重担,点头道:“还好不算晚来一步,廷儿,你将这书翻念一遍,看看是否真确,以免被调了包。”陆廷一听说要读书,面色顿时尴尬,支吾道:“叔叔不要怪我,侄儿天生愚钝,许多字体都不识得,若是念错了,叔叔又要骂我。”杨琼听说,忍不住扑哧的发笑。心想逍遥庄的子弟居然不认识字,诚然可笑。 吕天王既然不惜代价的得此宝典,就当是自阅检收,辨明真假才符合道理,为何要将书交与陆廷读念?其实这本秘笈名称宝典二字,实则是一部至魔至邪的怪异武学。休言练此宝典易将走火入魔,便是看上一两次,也会精神失措,难以自控,或当场昏厥,或登时暴毙。其实并非是书页上有什么剧毒蛊惑,而是书里所载谱的武功炼旨皆是些旁门外道,尽走偏径的仙法鬼术,曾深夜吓死过一个大名鼎鼎的武林豪客。吕天王也是武林中的一代豪侠,但他从前听说过这宝典的厉害,竟也不敢跨越雷池半步,唯恐意志不坚,容易陷入魔境。 他这时闻得陆廷说不认识字,以叔叔的身份听到侄子说这种话,本该发怒,他却不但不怪,反而和颜悦色道:“不要紧,你只要翻开书面,将看到的字图告诉叔叔既可。这字迹嘛!你认识便说,若不认识,就不必理睬,捡重要的说” 陆廷道:“叔叔是认识字的,怎么不自个来看?侄儿真的不识几个字,就怕念不好,误导叔叔。”他将书往前递来,吕天王却退走一步,止道:“叔叔教你识几个字有什么要紧的,这般聒噪,敢不听叔叔的话了?”陆廷伸伸舌头道:“爹爹经常严诫于我,凡是逍遥庄的任何文件书札,都是武林中的机密要事,非庄内豪杰不得擅自偷看,否则严惩不贷。爹爹教我不许偷看,叔叔干嘛又非要让我看?” 吕天王笑道:“这是例外,叔叔教你看书,自然有道理,你不必大惊小怪,快照叔叔的话去做。” 陆廷将信将疑,翻开第一页道:“书上什么也没有,是空白的。”吕天王猛的惊讶,教再翻看。”陆廷便翻开第二页,笑道:“有了。”一字一声念道:“阴阳神年缺。”吕天王听得这五字,方才舒心。其实陆廷果不识几字,却是念错了。吕天王则是旁测推敲而出的话意,那五字应为阴阳神念诀。又令再往下看。陆廷细看一会,徐徐念道:“天启神穴,地开魔窟,破生无灭,不戒阴阳。七经意冲,八脉离激。纳刚无柔,煞光取谛。六阳存念,肝腹之交。洗尘去垢,滴涓难染。寒心闭锁,百日忌食。日辟精光,月漫罡步,气凝” 陆廷正一本正经的念着,不知所措,也无察觉。殷暮然忽道:“住嘴,且看你叔叔如何。”陆廷毕竟年幼,纯灵秀气,思想幼稚,故此只顾将这宝典的密籍炼旨当成书念。完全体会不到这书中的言字对练武之人有何危害,自然也是领悟不出这宝典中的厉害,这也正是吕天王敢教他看书朗念的原因。 陆廷听见殷暮然打断了他的念书声,便停顿下来,合书道:“你乱吆喝什么,再高点声,我不饶你。”殷暮然闻他辱骂,眉目竖起。着幼童之言,本来也不可理喻,他却也忍不住火性,回骂道:“你这小鬼老大无礼,往日里我也教你枪棒武艺,你竟然如此目无上下,不知好歹,当真是白教你了。” 陆廷回道:“你倚老卖老,甘愿做叛徒,你既有上下之分,又怎么行那偷鸡摸狗的事,还敢和叔叔动起刀枪?早是我不曾把你教坏,你倒说我的不是?” 殷暮然听他这么说时,气愤不已,怒哼一声。陆廷抢了这个上风,十分得意,回头见叔叔在那呆呆的出神,似个木雕的将军,一动也不动,恰是被人施了定身之术,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陆廷惊讶的叫声:“叔叔。”没有应声,又唤一声,又是不应。他见此便心慌起来,急上前扯住衣袖,一摇一唤,焦急的叫道:“叔叔醒来。” 他这一番吵闹,将吕天王唤醒过来,如是从梦中回神一般,慌应道:“什么事?”陆廷笑道:“刚才叔叔是元神出窍呢!扯不动叫不醒,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自知失言,连忙掌了自己一嘴,自个骂道:“侄儿胡说八道。” 吕天王猛的回思起刚才的那情形,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幻境中,饶是他广阅江湖上的武学秘笈,也惊骇不已。暗惊道:“此宝典果然是魔性十足,乱人心境意志,以我的功力,居然也不能自控。早是我不曾面观其书,否则后果真是无法预料。昔日曾听人说过这宝典的利害,今番算是领教了。”不禁拂袖轻擦额头上的虚汗,渐渐的回转神色,霎时便回到初时的自然气息。 陆廷见叔叔已无恙,方才喜欢,问道:“叔叔,宝典既已夺回,殷堂主又成了你的手下败将,你该如何处置他?“吕天王见陆廷在这夺宝一事上微有一功,便不专权自断,问道;“你有何建议?”陆廷道;“宝典既然已经拿回来了,殷堂主想必也是看过宝典的人,杀不杀他已经没关系了,叔叔干嘛不饶他一命?” 吕天王见陆廷如此说,眨眼寻思,摇头道:“要想灭绝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斩尽杀绝。”提枪一挥,枪尖长驱直去,如箭似穿,枪尖头直往殷暮然心口上刺去。 杨琼在侧默观许久,前后已知分晓。见师叔已经夺回宝典,尚要斩草除根,心中大为不满,急如火燎。见枪法去得又稳又快,若不及时出手相救,殷暮然必定有损性命。此刻也顾不上礼仪的违碍,拔剑往枪尖口刺去,以求阻隔枪法的奔势。只有先行挡下了师叔这招枪法,把人救下来方才能讨价还价。 吕天王的长枪去得极快,恰要得手,忽见杨琼拔剑刺来,其实他早有提防,便顺势的横枪反扫而去。枪尖与剑尖本是细薄之端,相刺一处已是万分不易,吕天王更是借力发力,一枪扫合得精准,将宝剑反击退了回去。相比之下,手段更是了得。 杨琼见刚挥出的宝剑突然被师叔一枪震返,大吃一惊,连忙捉住剑柄,收回剑鞘。料想这番必是惹恼吕天王,非把自己重办不可,惶恐满面,寻策对解。 吕天王见杨琼一声不发的暗里奇袭,对己无暗袭之举,但不免有挑屑之意。一个少年竟然敢出剑阻隔自己的枪路,真是身入江湖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他不禁浓兴昂烈,生起好奇。喝道:“你这小厮胆子不小,竟敢暗下黑手,袭击本庄主,莫非你来意不善?” 杨琼正要答话,还未说起,侧旁的陆廷叫道:“你这人好不知趣,逍遥山庄的内部之事,与你何干,要来强管?” 杨琼不理陆庭的闲杂废话,上前拜个大礼,轻声道:“天王容禀,量晚辈怎敢对天王不敬,只是事发突然,未及上告。适才冒犯之举,请天王海量宽恕,容晚辈解释。”杨琼不敢称他做师叔,只恐他会在此事上以叔叔令侄的语气相阻。自身若是不听劝说,强行救人,反而坏了叔侄的情意,故此不能相认。 凡是傲居上尊之辈的高手,都喜听他人的阿谀奉承,赞美言语。吕天王也不能例外,听在耳中也是舒服。他见杨琼言语温和,卑躬屈膝,对己算是礼仪有加,出于纳礼之意,回道:“你有什么话说?” 杨琼道:“此事本是天王与下属的内部之事,晚辈是个外人,本当退避三舍,却不想晚辈一时行拙,竟将天王与这殷前辈之间的事,全然以晓,因此晚辈想在天王面前讨个方便。” 吕天王倒是一楞,心想这小子倒也老实,也不滑口。我还道他会虚假说假,故作糊涂,没想到他会自个说出来。便道:“你都听到了什么,想要什么方便?” 杨琼见话有活路,心中更为坦然,道:“天王本不欲杀这前辈,而是他左右玄虚,三番两次的逼迫天王的耐性,故此才有这场争战。晚辈也是个习武之人,当时便看出这前辈绝不可能是天王的敌手。他的枪法虽有精妙,却是一时神勇,长力难济,自然是必败无疑的。” 吕天王闻言,知晓杨琼在话里话外对自己是无限的赞美夸奖,听得欢喜,不禁呵呵道:“小伙子倒是伶牙俐齿得很,后生可畏。我看你也不必拐弯抹角,言不着边,有什么话就直说。” 杨琼见师叔的面色和悦,气氛也一度松弛缓和,直言道:“天王既然收回了宝典,属下又已伏法,他已年迈孤老,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杀与不杀也没有什么差别。”吕天王淡淡而道:“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他?” 杨琼道:“这前辈曾是贵庄之人,已历四代春秋,鞍前马后,也算有些苦劳。索性将其功过俱废,饶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如何?”吕天王晒道:“你是在教吕某如何做事?”杨琼道:“晚辈绝无此念,只是觉得天王是仁义的前辈,也是不愿意多造杀孽。所以晚辈斗胆,请天王饶了这殷老前辈一命。” 吕天王沉吟一刻,徐徐道:“此话倒也不差,我来问你,他是你什么人,非要救他不可吗?” 杨琼看了殷暮然一眼,心想我若说是萍水相逢,毫不相识,只是慈悲心肠。教人听了便冷笑,如此也见得我是有勇无谋的匹夫,只好胡乱狂说一回。道:“这位殷前辈是在下的幼年教师,曾教晚辈如何起手练武。只因昔日迁居离别,一晃便是十年而过,今朝相逢,本应庆贺相逢,却不想逢上了天王与家师的是非纷纠。但求天王高抬贵手,晚辈感激不尽。” 他如此一说,反将殷暮然惊楞一番,直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杨琼,得知言语中的用意,叫道:“吕天王不必留什么情,只管取将老朽的性命去便是,宝典既然迟早会落入他人之手,老朽又何必眼睁睁活着瞎操心?” 杨琼道:“看师父说的什么话,天王是武林中高明的前辈,是中原豪杰的表率。我知你羞败于天王之手,但究其原因,也都是师父的不是。”殷暮然道:“老朽有何不是了?” 杨琼道:“晚辈也是中原之人,如何不知道中原第一高手便是名甲天下的幽云天王?师父败于天王之手,当是荣幸,有何耻辱可言?师父也曾遍识江湖,却不知有一句话说得好。”殷暮然道:“什么话?” 杨琼道:“风水轮流转,江山人才兴。好汉不提当年勇,师父已是今日的暮客,怎的还这般烈火脾性?吕天王是英姿昭彩、盖世无双的好汉,你如今还能是对手么?”殷暮然倒吸口凉气,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朽的确输了!” 杨琼道:“师父既已悦服,晚辈便向天王告个冒犯之罪,此事便了。你还退隐江湖,天王也自有正事。这两全齐美,却不是省去一场血腥之景?”殷暮然默默无声,赞同杨琼的建议。但教他当面求饶,自是宁死不从。 杨琼知他脾气,便自向吕天王拜道:“家师原有冒犯天王虎威之罪,晚辈诚惶诚恐,代家师向天王请罪,请天王宽恕。” 吕天王明知杨琼两边甜言蜜语,钻隙逢巧,与殷暮然也并非是师徒。但适才听了无数的赞美,并无歪曲捏造之意。明知道对方是在言语敷衍,当不得真,他竟也无法拆穿,有些欢喜。心想这小子嘴上功夫了得,胆子也大。我竟然会被他说动情,想来他也是敬畏于我。说什么中原第一高手,呵呵,倒也有趣。只不知他的武艺如何?此刻已有将杨琼纳入门下之心,笑道:“小伙子口舌不赖,真是能言善辩,要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三言两语,便将其说得服服帖帖,还要那些媒婆姻伯做甚?不过这等口舌之辩,说得再多,也只是好哄瞒庸昧的凡夫俗子,怎能欺骗得了吕某?” 杨琼道:“晚辈都是真心实意之言,天王为何不信我?”吕天王道:“倘若你能有一技之长让吕某看好的话,便饶了你这位师父。如果你还是要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来游说的话,那我连你师徒二人都杀了,你怕不怕?” 杨琼知意,回道:“晚辈资质粗浅,才学低下,不敢在天王的驾下逞弄武艺。”吕天王闻言,冷晒道:“我道是什么年轻有为的少年,原来只是嘴上厉害,一说到正事。就被吓傻啦?” 杨琼听得师叔是要强迫交手,有些心忧。寻思道:“吕天王的枪法超凡入圣,我远不是他的对手,救人需彻,方才无愧。我与这吕天王毫无恩怨可言,他自然是不会对我下杀手。”暗想一刻,吕天王挥枪舞影道:“来来,让吕某见识一下殷堂主的高招。”殷暮然也不说话,只是平着气楞看着,心想要不是你这杨琼小鬼对我胡闹半个时辰,我岂能大耗内力,败得这么快? 杨琼道:“晚辈愿向天王讨教,只是还有些担心之处,请天王容小人细细三思。”吕天王问道:“担心什么?”杨琼便乘机发个乖巧,使个见识道:“晚辈自知不是天王的敌手,但是又不愿让天王小瞧了俺们年青人,只是枪剑无情,天王或是施展开了神勇绝技,一枪结果了晚辈的性命,为此担忧哇!晚辈不怕死,但不欲死在天王的手下,有累天王的名声。” 吕天王听说,忍不住呵呵大笑,点头道:“你这小子嘴巧舌滑,心思却也这般玲珑机敏。还未比试,你倒是想好了全身而退之路,真是高明。”他伸出大拇指竖夸,以示赞扬。 杨琼尴尬道:“这也是惧于天王的赫赫王威,不得不出此下策,以全性命,天王莫怪。”其实杨琼也是个气性刚烈的硬汉子,如此松骨露言的拾人牙慧,自然是难以说出。他也只是想救出殷暮然的性命,只得千方百计的献殷勤,不肯放弃救人之心。 吕天王笑道:“你倒是将吕某赞颂得很好,心里只怕不早骂了千万遍了。如今先不闲说,你只管出手,让吕某见见你的真本事。你若赢不得我,你的师父我可饶不得。”杨琼见师叔执意要比斗一场时,想着既然早晚不免一战,多说什么也是无益。暗暗祈祷,怕迟疑生变,朗道:“要是晚辈能在天王面前斗上五十合,侥幸不败的话,天王会善饶这位殷前辈吗?” 吕天王徐笑道:“那也要看你是否赢得光明正大,要是敢耍卑劣的行径,那我可不会心慈手软,就一发连根拔除,把你也结果了。”杨琼怕他会误解,解释道:“晚辈不屑那等卑鄙勾当,绝不会使暗算。”吕天王笑道:“如此便好,莫要手下留情,只管攻来。”使个枪冲天宫之势,作个枪路,开下门户,只等来攻。 杨琼不再多言,暗提内力,忽的拔剑挥刺一招万剑穿心而去,剑若开弦,平稳奇快的向吕天王胸口疾穿,若不及时躲闪,必被一剑过腹,穿个窟窿。吕天王见已彼此出手,微微发笑,单臂提枪,看准一击,将来剑震斜开去。他身不移影,不慌不忙。不愧是武林名流气概,似乎只守不攻,安身在那,只是看着杨琼的剑路,一动也不动。 杨琼见他在轻易中便将自己的第一招剑式随手化解,不费任何的气力,也不来进攻,心想这吕天王也太小瞧人,我若担心留情,反而是杞人忧天,束缚自个的手脚。当下不谈情意,一心拼斗。纵身握取剑柄,凌空开个剑路,侧斜上剑横一字雁排,梭的一声削剑下来。此剑有名,唤作鹰拂三峡。看似简捷无奇的单剑横掠,却轻巧灵便,快乘疾风。以剑锋俯冲近敌,出其不意,攻守兼备。是剑风天王杨顺天的应景之作,独创的高招。 昔日杨顺天荡平武林中的邪帮巫派,旁门左道,稳座逍遥,称雄盟主。与少林寺平立齐鼎,和黑莲神教划疆分治。天下太平,唯一生有西川的铁鹰门掌门岳霸借使神教的庇护,不伏逍遥庄调遣,累欲渗进中原之地,不断的挑分起三山五岳残余邪党反策逍遥庄。杨顺天为逍遥庄的根基名声,只得亲身前往镇压,但与岳霸的争斗中却十分难赢。杨顺天既是中原武林盟主,剑术必然是冠绝江湖才是,何以敌不过西川小派掌门? 二人正应万物相克,一物降物之奇。杨顺天的剑术虽高,但岳霸双指上的一对鹰钩钢爪似乎更有妙方,专能克制剑招。无论杨顺天的剑术何等精湛,他都能灵捷机敏的轻易化解,再加之掌力了得,又适合于近身欺战,鹰爪掌力并施,杨顺天无法破开。相持数场之下,杨顺天大败亏输,他看得出岳霸的厉害所在,之所能避开剑式上的锋利,是有掌力及时的相托,剑与钢爪只要稍微交手,其掌力并是乘机暗扑而来,形同是以一人之力与两大高手同时开战,教他头痛不已。他是中原武林盟主,其帐下高手无数,但又不能去做那人多欺寡的丑事,让人笑话。杨顺天生平首败于小派掌门之手颜面尽失,极为不乐,便悄然沿三峡江面顺流而下,赏心解闷。正于一叶小舟上暗自落寞,忽见一只雄鹰在江面上盘旋,过不一时,突然斜翅俯冲低飞,十分疾驰,双爪掠江捉鱼,后又滑升入空,至始至终皆是行云流水,一丝不苟。 这本是万物自然的寻常一幕,本不足奇,但经历大败的杨顺天却心有感悟,极力寻思:“鹰在碧空,能观测到江面上的游浪之鱼,眼力何其敏聪?能在十余丈高的上空做到一触即发,若降流星,手到擒来,何等的迅猛力足?”他因此在江面上反复的琢练此招,经过月余的不懈之功,终于精熟此招剑法。也不急回逍遥庄,一径地约出岳霸,再定高下。争斗之中,杨顺天频频以此招剑法为主,避实就虚,快速疾掠,远近齐攻。岳霸被抢攻得措手不及,钢爪掌法上的武艺本是讲究连贯畅通,互补互习,却被打得阵势大乱。一时不慎,被杨顺天破开门户,一剑划断臂膀,致使江湖上名声显赫的金雕神岳霸退出武林,杨顺天得以稳固宝座,皆在此招克敌致胜。 吕天王见彼招剑招来得迅疾,知晓这招剑法的名头,匆忙间也无法可破,便腰胯间使力侧闪。只是躲避剑式,便不反攻,心中尚自有些欢喜。杨琼不知他意,满拟他是在寻自己的破绽,一招必胜。一剑刚掠过,借剑驱力,腾身倒刺一剑。剑尖撒开一个圆圈,如裹花影。吕天王不慌不忙,亦不避险,剑尖将临之际,举枪往剑圈内一搅,剑枪交接一处,密密麻麻,十分壮观。 杨琼用这招流星击石,虽是使得顺手,但吕天王是久练江湖之人,他知晓此剑的利害所在,自然也知这招剑法生有破绽。枪尖在剑圈中搅拌,手劲却是使出上乘功力逆行而动。杨琼此剑精妙,但力道过轻,对付剑术外行生家有余,对吕师叔这种力降十会的豪杰无用。枪剑在顺逆中交碰一霎,他瞬间便要感觉逆伤手腕,剑式渐乱。当下也不敢久缠,借吕师叔枪动之力降身,掌心扑地,腾身荡跃起斧劈华山剑招,欺前价砍。吕天王原也识得这招,不欲强迎,往后一退,杨琼一剑砍空。彼此不过数尺,他寻思起长枪宜于攻远而不适防身,将剑带住,脚下使力,欲将吕天王踢倒,便此算得是赢了半招。腿风运力横扫,恰中吕天王双腿,却无一丝动静。好似一个孩童踢了一个壮汉,无关痛痒。 吕天王的拳脚相扑为天下之最,无人能胜。这脚下铁马如扎泰山之稳,落地生根。这相扑之术最先讲究双盘稳扎,其下才身手技巧。如若不然,任凭你如何身手了得,不精通于防攻之术,便算不得最为高明者。 杨琼见吕师叔挨受自己的数招拳脚却不还击,门户依紧。这般出人意料,倒是教他心慌,又怕在拳脚武艺上赢不得半点,反而撩拨了他的威严,发起神功,自个介时画虎类犬,自找一场羞辱。这般心思下,杨琼托的跳开数尺,朗道:“原来天王前辈是在有意饶让,如此便不公平了,只能是教晚辈生受了这场便宜。” 吕天王笑道:“吕某让你施展些本事,你反倒埋怨不公平。难道你想让我痛下杀手,给你吃些苦头,才叫公平?” 杨琼见他只守不攻,处处相让,按理说早是自个败了,便道:“天王的美意,小人自然体会得到,只是比武较量,就该是尽才施威,畅打畅快,若在下只是凭靠天王的仁义相让,那便无趣,就算是斗上三百合也毫无意义。小人恳请天王不必饶让,便是死在天王的手下,小人也无怨无悔。” 吕天王闻说,心想这少年倒是骨气硬朗,不肯伏低做小。明知非我敌手,反倒不避凶险,敢于硬战,这也着实令人佩服。回道:“那可别怪吕某以大欺小,胜之不武。”若换先时,杨琼自然是惊吓难定,又要解释。但知吕天王已是接二连三的忍让,心中突觉有愧,奋强之下,却已将生死度外。若论本事的高低,三个杨琼也及不得他一个,但一味教人在争斗中去忍让,如此打法,自然是让人羞愧难语,倒不如风光体面的一博胜败,方才是好汉,虽败犹荣。 杨琼点头回道:“是晚辈自愿与天王切磋武艺,生死由命,与天王无关。”将剑指天,以示傲然无惧之色。吕天王笑道:“既然如此说了,吕某若还不显露几手,便是看不起你,武不善作,你可要小心。” 杨琼心理上早是彻透,更不多言,疾步荡剑而起,一招浮光掠影,穿刺扑上。剑影如撒雨点,纵横交错。这招剑法是刚猛杀招,戾气烁闪,大浪卷雪一般威力。吕天王见杨琼也算有些好武艺,也不敢在一味的托大,提枪往剑锋连拨数招,看出剑中宫门显露老大的破绽,便退几步,放其穿剑而过。追身随后挥枪一手神龙过道,撒开八步,枪杆看准腰背打将下来。杨琼见师叔的枪杆快打得急,连忙转身躯抬剑一隔。这临机应变的的抵挡,手腕被铁枪杆震得斜腰倒退数尺。脑海疾思:师父曾对我说过,青玉剑能化解消逝对方兵刃上的内力,对方所使之力越大,反弹之力越凶。这吕天王是逍遥庄的庄主,青玉剑也是逍遥庄的镇庄宝剑,他居然不认识我手中的青玉剑,真是奇怪?虽是这般想,但不敢松懈半刻,连忙抖一抖精神,用心提防。 吕天王的心中亦为叫怪,心想这少年的剑术不坏,真不知他刚才用的什么怪招,我使着六成功力,按理说凭他的内力该是招架不住才对,可见他只是明明退却三尺便已稳当,反倒将我的掌心震得有些儿酸麻,难不成只是个意外? 他与杨顺天是金兰兄弟,又是逍遥庄主,原本认识这镇庄之宝青玉剑,也曾知晓那宝剑的一些奥妙。但杨顺天退出江湖时,已将这青玉剑一并归隐,一晃便是二十年。他惯习于枪法,并不太注重剑术。一晃二十年,早将青玉剑的摸样给忘了,故此认不出来,还道是杨琼剑术高强,攻守独到,用巧妙的剑式化解开了枪身上的气力,吃了这般哑亏也不知晓。他忽然的想起了什么,呵呵笑道:“小伙子是慕容天王的门人吗?” 杨琼闻言惊讶,自知隐瞒不住,应声道:“晚辈的确拜师于慕容天王。”吕天王笑道;“这就对了,听说天龙帮里有个文武双全的俊小伙,名叫杨飞龙,莫不是你?”杨琼的乳名便叫飞龙二字,见吕师叔能唤出自己的乳名,支吾道:“晚辈便是杨玉龙,适才冒犯师叔虎威,请师叔恕罪。” 吕天王呵呵道:“你也知道该叫我一声师叔?好贤侄,师叔看你是明知故犯,想让师叔为难。”杨琼跪拜道:“请师叔见谅,晚辈初时的确是救人心切。又不敢以真言相告,就怕师叔不肯听小侄一言,故此先行冒犯。杨琼倒也不是假名,是晚辈的真名。只是小名便叫做飞龙。晚辈从未骗过师叔,只是师叔不曾问过,我便不曾说起。” 吕天王听得有些模糊,笑道:“我只听你师父说有一个名叫杨飞龙的门徒,天资过人,剑术了得。今日看来,果然是人才一表,比师叔我年轻的时候英武多。”回头教道:“廷儿,过来见过你的师哥。” 陆廷上前见礼,笑道:“原来都是一家人在打闹,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叔叔以强凌弱呢!师哥若是早说,不就没了这场争斗?”杨琼笑道:“师弟说得对,这是师哥的一时劣行,师弟不要学我。”陆廷笑道:“我才不学,不过廷儿很佩服师哥。”杨琼笑道:“师弟佩服我什么,论本事师哥远不是你师叔的对手。”他突然觉得失言,连忙圆话道:“论本事,咱们师叔才是当世高侠,可比三国赵子龙。” 陆廷道:“若说本事,叔叔的枪法是真真实实的天下无双,若说胆量,师哥可是胆大包天啦。除了师哥,无人敢称第一。”杨琼哭笑不得,骂道:“好你个嘴脸师弟,敢这么有损师哥的名誉,你过来说,定饶你不得。”陆廷便藏在吕天王的背后,玩闹不休。 吕天王笑道:“好了,你们两个,一见面就这么胡言乱语,闹烘烘的,没大没小。”陆廷强道:“也没规没矩。”吕天王呵呵一笑,倒不像初时一般的冷言冷语。叔侄初见,不免长聊短谈。吕天王问道:“贤侄为何要救这殷暮然?”话虽是责问,言语却和悦,并不紧迫。 杨琼与吕天王走过一处,轻道:“小侄认为,这殷前辈虽与师叔的言行不睦,不解人意,但却不曾有损逍遥山庄任何事物。他只是性子刚烈,其下什么都好说。师叔若是杀了他,日后恐怕会背负杀贤之名,对师叔的威名不利。宝典既已收回,师叔的心也就放得宽整了,就顺水推舟的做个人情,如此皆大欢喜。” 吕天王细琢沉吟,觉得有理,笑道:“贤侄既然求了情,师叔若还坚持己见,就成无情无义之人了。”杨琼道:“不敢,师叔是干大事业的英雄,深谋远虑,所忧之事,尽为实情,非是愚侄能想到的。”吕天王晒笑道:“贤侄这张嘴真是绵里藏针,骂人不带脏话呀!”杨琼苦笑道:“那也是惧于师叔的凌云气势,才教小侄言语失控。” 叔侄三人不以山间孤夜为恼,谈笑趣聊。阔叙一刻,吕天王忽道:“时辰不早了,师叔我该有事去,贤侄无坐骑吗?”杨琼笑道:“小侄一路游山戏水于此,只是步行。不喜欢骑马。吕天王道;”看你以后也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不早学骑技之术?”便唤廷儿将殷暮然的坐骑牵来,与杨琼骑坐。陆廷哪知好歹,不分长幼,应了一声便要前去。殷暮然被点穴在那,动弹不得,只是气呼呼的瞪着一双怪眼相看,以示不满。 杨琼是个明事知礼之人,连忙止道:“师叔日理万机,杨琼却是个闲游江湖的浪子。师叔有事,便请先行一步,容小侄日后回返中原,再往逍遥山庄拜见师叔。” 吕天王道:“现在黑灯瞎火的,你何往处去?”杨琼挥身道:“小侄留下来照顾这殷老前辈,他被师叔点了灵台重穴,此处又多狼虫,我若不照看他,只怕会遭遇不测。”吕天王明知其意非浅,也不加点破,便道:“既是这样,那贤侄好自为之。不当知晓的事,就不要去强问索求,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免得遗留一世心病。你若不听师叔的话,必吃大亏。”杨琼笑应道:“杨琼遵命。” 吕天王见杨琼不肯随己离去,便带上陆廷,回马朝原来的路径返回,杨琼目送两人影没于前方的青林中,方才畅嘘一气。此刻觉得有些饥渴,打开包裹,取出阿兰酒肉干粮来吃。正忙顿着,突觉右肩遭人一拍,出于练武之人的敏捷反应,急忙闪跳一侧。回首一看,原来是殷暮然已经自解开穴道站立起来,听他笑道:“杨少侠欲独吃酒食,就不顾老朽的死活啦?” 杨琼心中惊疑不已,心想我明明看见师叔用枪柄点中了他的灵台穴,如此重穴,不得一个日夜,如何自解?便是师父遭点此穴,自导丹田,吐纳真气,也须花上三五个时辰才冲解得开。这老翁刚被点了大穴,不到半个时辰,居然就解开了,难道是他有不同寻常的解穴门道?疑问道:“前辈是如何解得开身上的灵台重穴?” 殷暮然笑道:“这不奇怪,既便是你师叔点锁我全身大穴,我也只是对他不理不睬。若非老朽已经年老,岂会在那装模做样?” 杨琼听得一头雾水,又道:“如此说来,前辈早就解开穴道了,或许压根就没有被吕天王点到灵台穴?”殷暮然笑道:“我与你实说,吕天王确实点中了我的灵台穴,不过他有点穴的手段,我就没有解穴的道门?他初时点中我的穴位,我登时便自解开了,你信不信?”他言语间甚是得意,丝毫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凶险,眉飞色舞,似乎又起了顽童心思。 杨琼见他老幼混成,心中发笑,但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毕竟这等妙门解穴之术,连师父也做不到,若非亲眼所见,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心头强烈好奇,问道:“前辈是如何自解的,还请赐教。” 殷暮然微笑道:“少侠是想跟老朽学这门功夫?”杨琼一楞,见他一句话便说到根底上,也就不绕圈子,问道:“但先请教前辈解穴的妙门。”殷暮然道:“这个自解穴道的妙方名唤作催烟功,源出一个得道的高僧所创。是从参禅悟真的意觉中,以身化境的高深造诣。”杨琼道:“原来是高僧在参禅中领悟出的一种意境化解之法。弃却杂念,身心合境,方得此神功。” 殷暮然道:“何止如此?依你适才所言,那也只是修身和悟境。若想得此圆果,还需以身试险。” 杨琼道:“练这武功,还要以身试险吗?这是高僧所创的武功,如何也要试险,要是失败,又当如何?”殷暮然道:“若不达境,心性杂乱者,轻则伤损肺腑,重则性命不保。有心无意,有意无心者,更是无缘此神功。”杨琼道:“那该当如何的试练,照前辈那般的轻重之说,就算是把性命豁了出去,也未必能练成,这可不容易。” 殷暮然道:“胡乱的学,当然不容易了,若是你不信的话,不妨打老朽一掌试试,看看老朽说谎话没有。”杨琼见过他解穴的手段,自是相信,听他如此说得胸有成竹时,也无疑虑。好奇道:“依前辈所说的试掌,那该如何试“”殷暮然双手自解开衣襟,露出干瘦的胸膛,指说道:“少侠往老朽的胸口打一掌试试。”杨琼惊讶的看着他,扑哧笑道:“前辈说的什么话,哪里有这样试武功的,教人打自己,当真是闻所未闻。” 殷暮然比划道:“你不必害怕,老朽既敢如此做,必有把握,你不用担心什么。”杨琼笑道:“我当然不害怕,只是前辈这般自损,太不可思议了。你我皆是练武之人,不必开这般的玩笑。”他自是不愿平白无故的出手攻击一个老人,也决计不肯拿他人性命玩闹,只一笑了之,并不当真。’ 殷暮然只道杨琼在轻蔑自己的行径,藐视自己卖老做戏,愤哼一声,更是要迫他来试,指道:“老朽没有开玩笑,少侠不出手等什么?”杨琼见他言语逼迫,若是不试,便显得是自做胆怯怕事。心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天经地义之事,问心无愧。我若不依他所言,倒是遭他的讥嘲。是他请我动手打他,一切后果,皆是他咎由自取。 恰要运气动手,殷暮然焦急道:“拳掌之道,贵在神速,乘势发力,力出刚劲。似你这般拖泥带水,经手缓慢,若遇上江湖有名的拳师,你只怕过不了十招便要倒下。” 杨琼道:“我是怕出手过重,万一将前辈打伤,我得担上急救的干系,若知如此,何必出事?”殷暮然道:“那少侠是不愿意出手了?”杨琼道:“若是能免此赌赛,最好不过。”殷暮然怒道:“原来是个自视清高的伪君子,连送上门的买卖都不敢做,若真是好汉,又何必这般迟疑不决?” 杨琼自个指道:“我如何是伪君子?”殷暮然道:“想做又不敢做,这不是伪君子是什么?”杨琼道:“好,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一口真气蓄下,提丹田中的内力于一臂,臂通于掌,五指如烙,猛的推掌在他的胸口上。想着这一掌下去,这殷暮然说什么也要吃着大亏,哪知掌心刚至胸口,还未贴肉,掌心上的内力便自发感觉到在一瞬间消逝,不知去向。一掌打去,浑如是生力一般,毫无力道可言。这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骇难定,痴痴相视殷暮然,只见他面色不改,一如往常,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杨琼惊愕,心想我明明打了他一掌,可为何我的内力刚碰触到他的肉身,便消逝地无影无形了?这该如何解释,莫非真如他所说的那般,这便是催烟功的妙功?会不会是他提前作了手脚,以上乘的罡气裹覆胸口,我出手得慢,故此教他钻了空隙。我还须趁他不备之时,必定灭了他的口舌。 这般想着,心中定计,微笑道:“前辈果然是神功盖世,这催烟功真是名不虚传。前辈怀此绝技,非同寻常,真是令人佩服。”他嘴上是这么说,心里仍自难信,暗里吐纳真气,复提内力。口中只是漫不经心的奉承,将他夸得甜美若醉,少了提防。尔后出其不意的重掌相击,见个真伪。 殷暮然满拟杨琼服气,拍拍胸膛道:“这下少侠肯相信了,老朽一把年纪,岂是那骗人之徒?”杨琼笑道:“不是,只是晚辈见识过少,不知人外有人,真是惭愧。”殷暮然是个拘泥不化的老顽童,并无心机作巧。见杨琼把话说得委婉,悠然不疑,呵呵笑道:“年轻人只要肯努力练功,何愁没有一身好本事。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嘛!” 杨琼见他中计,心中暗笑,又道:“是晚辈资质低俗,虽蒙师父尽所其能的教导,可在下不争气,有负恩师的一片苦心!”叹气之间,早已是蓄势待发。 殷暮然丝毫不知,见杨琼的神色漠落,只当他是因自身的武艺而烦恼,劝道:“习武又不是一两天的事,需要恒心吃苦,打熬无数的春秋岁月,欲速则不达。这世上练武之人随处可见,可谁也不是一步登天,都是步步为营,慢慢的来。” 他口中的“来”字刚落,杨琼猛的回身与他对持,掌心满贯内力,就往第一掌击落处再神速的击上一掌。这一掌的气力并不比初时的一掌高明哪去,好在是突然袭击,有迅疾之势,专攻人不备。即便是杨顺天遭此一袭,虽不致命。但也会着实的惊吓一跳。杨琼掌心刚好击印在他的胸膛上,仍如初时一般,既未造成些许伤痕,又未有半点新色,自个都能替这殷暮然感觉到不疼不痒,只是留下一个五指轻印。两掌落毕,杨琼羞愧而笑,难以解释。 殷暮然不曾想到杨琼会突然下手,胸口上确实硬受一掌,但只退却三步便已稳住,并无大碍。他惊讶中显有疑惑,省悟用意后,仰天大笑道;“不愧是个猴精,果然有主意,不过真金岂怕火练,这下少侠该相信了吧?” 杨琼自个无理取闹,揖手赔礼道:“其实晚辈并无暗算之心,只是要试试前辈的催烟神功练到了什么压根的境界,刚才惊吓了前辈,请前辈责罚。”殷暮然笑道:“你做得很好,小伙子心思机灵,作派别出一格,都能学会出其不意了,真是难得。”杨琼不知他话是褒还是贬。不敢回话,只是轻笑。 殷暮然仰面笑道:“其实这门催烟功并无典籍相传,后人所持有,皆为承习于先师的内力相传,老朽也不例外。练习这种武学,须要有大智大慧的境界,若稍有差池,便是伤残终生。老朽昔日浪游江湖之时,经得一位无名高人传授,曾发誓在四十年内不得宣泄出来。如今期限已过,回想起往日情景,真是令人感慨万分!” 杨琼闻言,默然无声。他心中原有要学这门神功的念头,不然也不会反复的推问纠缠。但听他说起这门武功并无书谱秘籍,而是单以内力相授,脑海彻底绝望。他自是不忍他人白白来教自己,便也不再说此事,暗劝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第四章 扶桑忍客下犯上 中原剑客侄救叔 茫然踱步间,听到前方的树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撩拨声,顷刻一骑飞马奔至面前,却是陆廷。只见他上气不接下气,面色紧急,言语支支吾吾,显得有话难说,却又气喘连连,久久难语。杨琼笑道:“师弟,你不是跟着师叔回中原吗?怎么又跑回来找我?”陆廷急道:“师哥先让我说来,师叔和我在路上遇到了强贼,师叔正在和那强贼血拼,我是来求救的。请师哥拔剑相助,快去救师叔。”杨琼闻言,与殷暮然相互一楞,惊问道:“什么,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偷袭幽云天王,师叔现在何处?”陆廷急道:“就在前方的望月亭中,是一个带刀的蒙面人,好不厉害,师哥快去。” 杨琼听得师叔遭遇暗袭,心中十万火急,也不再问,急忙对殷暮然道:“借前辈快马一用,稍后便回。”殷暮然道:“无妨,尽管骑去。”问陆廷道:“你叔叔名头不小,武功了得,是什么人敢袭击他,难道你叔叔还敌不过他吗?”陆廷强嘴道:“我家叔叔神功盖世,枪法一流,怎么会敌不过他?”殷暮然道:“既是这样,那你又回来求救,怎么不在旁边看个热闹,莫非那蒙面人很厉害?”陆廷支吾道:“他他他有什么厉害的,又没有三头六臂,也只是一个人,一把刀。不过他很卑鄙,在刀尖口上暗藏了迷药,乱撒烟尘,又布下迷烟阵法,叔叔一时不查,才中了他的诡计。” 殷暮然唏嘘不已,仰面自语道:“难道是黑莲神教的人?”陆廷道:“那还用说,我看是你暗里叫人袭击我们。” 殷暮然大怒道:“你这小鬼尽是胡说八道,怎么是我叫人埋伏的?”陆廷笑道:“不是你那会是谁,叔叔和我刚从这里走开,那贼便早等在那里了,分明是奔着宝典来的,要不是叔叔拼命护助,宝典早就被他夺去了。”殷暮然见说那蒙面人是奔着宝典去的,大惊失色道:“杨琼,快快帮你师叔夺回那宝典,就算是拼命,也要护住他。此书要是在江湖上泄露,那可不得了。”杨琼在不远处听说这话,心中更是惊骇,见陆廷尚自在那喝三吆四的绊嘴,不禁喝道:“师弟住口,还不带我去救师叔,你想让他中那强贼的暗算吗?” 陆廷方才省悟,回马疾奔,杨琼紧随其后。幸得明月高照,大地若昼,因此行程得快。快马穿过一片松林,骑至一座新建的石亭下,早听见刀枪一阵阵的交撞打斗声。杨琼急跳下马,近身一看。只见离石亭右侧数丈外,有一团冉冉的白烟笼罩着一大片沙石旷地,腾腾的白色烟雾逐渐弥漫在周围。烟冷漠漠,其内十分的诡异阴森。一股冷飕飕的杀气在烟面上飘来飘去,迎面十分凶险,不寒而栗。 杨琼明知师叔被困于这障眼的白烟中,但观看良久,却又无可奈何。即便他的眼力如何敏锐,此刻也看不穿分不清这烟雾阵中哪个是师叔,哪个是袭杀师叔的强贼,又不能冒失的冲进阵中,倒帮其忙。频频不断的刀枪撞击之声撩拨着他心烦意乱,不知其阵内到底如何,高叫道:“师叔还好吗?” 话刚落音,烟阵中传出一句弘扬的话道:“是杨贤侄吗?”杨琼闻得师叔的声音雄壮,显然是在打斗中还不曾落入下风,笑道:“师叔放心,杨琼来助你一臂之力,可不曾破得此阵,不敢冒然行事。师叔何不引他出来?”阵内无语,一阵激烈交锋声落,杨琼见师叔不回话,心急如焚,朗道:“我来助师叔破阵。” 恰要入阵,吕天王急道:“千万不要进来,此阵百变千幻,暗布玄门。你进来无益,就在外面等候,陆廷还好吗?”陆廷急应声道:“侄儿没事,刚才只是去叫师哥来帮忙了。叔叔,你被这阵法困住了吗?你千万要小心应战。”刚说出这话,便仰天大哭起来。 杨琼道:“你不要哭,不要让教师叔分心。”陆廷闻说,便不哭了,扯住杨琼的衣袖道:“师哥快动手帮忙呀!”杨琼本就急得一团麻,被陆廷如此一拉扯,其心更乱,道:“你不要着急,且一旁待着,容师哥想个好办法。”陆廷道:“师哥要快点,你看见师叔困在危险的阵中,也不出手帮一帮吗?” 杨琼道:“这是自然,只是还未见到师叔,不能冒失的行事,你没听见师叔刚才说的话吗?”陆廷努嘴道:“你站在这里当然是看不穿里面的事情,只要站高点不就俯视到了吗?” 杨琼本无计策,经陆廷这么一说,顿时省悟起来。连忙跳跃到亭顶上,仔细一看,朦胧中看到师叔正与一个刀功凌厉的蒙面武士打成一处,刀枪紧合擦掠,难分彼此。那蒙面人的刀法十分的出奇,身影分式,前后围砍。步伐接替着左穿右插,似有无数个人影举刀在烟雾里袭砍而来,凶猛狠毒,毫不留情。吕天王只是左遮右拦,谨防自保,枪法似乎已被那蒙面人的刀封住,使不出三分的气力。只在一味的招架而无法攻取。原本安稳不移的身躯突然的被左右的刀式逼散身手,倒退数步。刀枪在交战六十余合后,渐渐的处落下风,吕天王已是险象环生。 杨琼见师叔已落下风,暗自惊慌,见那蒙面人已经占了上风,师叔已是气力难支,连最后的门户也难以守住。心想吕师叔是中原枪王,枪法了得,不可能敌不过一个杀手。他越想越奇怪,料定是这个烟雾阵里有蹊跷,不然绝不可能困得住一个中原高手。 若是遇上平常的截杀,杨琼自然无疑的该出手相助,但此刻的情况不同,只得先冷静从事,一心观注。心中早已是紧揪一团,暗自咒骂道:“若是能借来一片大风,将这烟雾吹散,我便是舍去性命不要,也要助师叔脱险。 杨琼听见烟阵中欲打欲烈,一百招后,见师叔已是尽落下风,开始遮拦不住。若再斗上几十合,性命既将不保,一颗心也已悬在了喉结上。这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焦急,大喝一声,恰要挺剑刺入阵中,吕天王急道:“叫你不要进来送死,你听不到吗?”杨琼一惊,只得又将剑停下,不敢冒然的杀进烟雾里去。 左右无奈,只急得直抓头发,忽的闻见平地狂风骤起,拂面而来。霎时,一阵大风将烟雾吹散大半,寒气四溢开去,杨琼正忧虑着不起狂风,见之暗喜。再一看,两人上半身都缠卷在烟雾里,没过腰肋。余烟散处,四周呈现出云海之象。一个似深海中翻滚而出的蛟龙,狰狞凶狂。一个似驾轻舟于狂澜的水手,摇摆不定。刀若寒星闪烁。枪似暗月失仄。 阵阵山风接拂而来,荡散余烟,两人已是裸斗在月光之下,四周再无障眼的烟尘。杨琼笑道;“这下杨琼可以助师叔了。”亭脊上蹬足穿剑,一招水中捞月拂下,剑式由高窜下,掠地平扫,欲破那刺客的双腿步法,让吕师叔在正面上赢他。 那刺客既敢袭击中原的顶尖高手幽云天王,自然是不俗之人,哪能随便应他人心意,略一闪身,杨琼的剑式便扑落了空。那刺客似乎无心与杨琼争斗,只是斜目一眼,也不多加理会。趁吕天王气衰落败之际,刀法力增,排山倒海也似的迅猛抢攻,凶狂不休。 杨琼见他轻视如无物,眉目冷皱,见他两人打斗得凶猛,也不去蛮目的掺合干涉,只将宝剑横着手,一侧观看。陆庭急道:“师兄这是干什么,你还不动手。”杨琼指道:“不要着急,你一边看着,我自有办法。”陆庭见说,只得道:“那你可要把握时机,不要害怕不敢。”杨琼斥道:“不用你来命令我行事,快给我闭嘴。”陆庭愤哼一声,只是焦急的在边上看着。 那刺客果然了得,斗了一百回合,一刀拨开枪头,便要得手。杨琼见师叔的胸口即将要中刀落败,说时迟那时快,闪身抢在两人之中,双掌合握剑柄,使一招乱剑斩,一阵剑声齐刷,猛的斩下。剑影层层密密,共有七十二道剑锋化为一剑,合成一个剑圈急斩而去,威力奇大无比。 杨琼不露声色、暗里取径所使的乱剑斩,是他的毕生绝学,是剑术中的高深境界。是从乱剑无招,开手破天中的意境里领悟出的剑法,博大精深,威力无穷,须日夜苦练数十个春秋才可练成的上乘剑术。此剑招最讲究心灵机巧,眼明手快,用脑海中的意志来驱使掌心上的顷刻运练。昔日杨顺天教杨琼此剑,从五丈的高树上抛洒百片叶子,杨琼初时根基不稳,未参悟出剑术精要,只胡乱的碎斩十余片落叶。五年之后,能精确的斩断五十落片。熬练十年之下,剑法已颇有成效,从三丈高的树上抛下的落叶,能斩断十之八九。若是精通剑术之道的杨顺天、甘辛卫等出手。一百片树叶,从二丈高处撒下,能斩断九十七片。乱剑斩本是无招可寻,因此无所不达,不受任何的招式约束。首练者以剑带刀,练劈飘叶、落花、削腐。后斩雨滴、雪花、冰雹。皆是要求一剑斩下,分物成半,不允重复。剑术练至如此,必非寻常。 那刺客正庆将得手,眼见刀锋离吕天王的臂膀只差分毫,却万万不曾料到杨琼的剑法也在此刻来得极猛,恰是两人同时出手。那刺客若是掌刀相隔,必是错失重伤吕天王的好机会,若是不加理睬,但又不知此剑法的威力到底如何。当下也容不得那刺客繁思细想,急忙收刀而回,对着杨琼的剑圈连拨砍十余刀,刀刀击实。化解开剑式后,才发现自身已被剑气逼退数十步。他惊楞难定,一双刀锋似的眼睛惊愕的看着杨琼,呼出一丝丝的寒气,再也未敢大意。似乎在庆幸砍向吕天王的那一刀最终还是强忍住了,就那一刀,却反给自己生有活命的机会。 杨琼有意与他激战一场,与吕天王道:“师叔还好吗?”吕天王依仗着枪拐,喘口粗气道:“一点皮外伤,我被这厮下了迷魂散,功力大损。贤侄千万要小心,此人的刀功十分厉害,你不是他的对手。”杨琼道:“师叔放心,杨琼明白。”教陆廷扶吕师叔在旁边的亭中安歇,吩咐以清水解迷药毒,便要亲自应付眼前这个刀法高手。 陆廷将疲惫不堪的叔叔扶往石亭安座,取来清水解毒。那刺客微惊,本欲上前纠缠,但又忌讳于杨琼剑术的凌厉,不敢轻易上前,只是瞪眼楞看,似有不甘。原地呆滞半晌,这才紧紧的按着弯刀柄,大步欲进石亭。 杨琼见他对吕师叔不依不饶,对自己却毫不在意,心中大为恼怒,横剑朗道:“阁下武艺高强,刀功出奇,必定是个上忍。”那刺客闻言,回首冷视一眼,并不作声,只顾往吕天王所在的石亭去。杨琼横剑止道:“偷袭一个没有防备的人算什么本事,如此胜之不武,岂是武林高手屑为?阁下开始下毒,后又偷袭,专弄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他这话分明是故意挑屑,好使那上忍对自己有恼恨心思,而无瑕对吕师叔有加害之意。他固然也知晓自己难以是这上忍的对手,但要在百十招之内,自信不会输得一塌糊涂。先暂失他对师叔的干扰,只要自己能挨受师叔悉数恢复功力,这上忍的武功便是再高,也不可能有以一敌二的能耐。 那上忍见杨琼在一味的挑战,自己本来已经成事,突然的被一个青年破坏,心中亦是恼怒。又见他护住石亭,若想过去,两人必定要有一场胜败之战。终于喝道:“无知小子,竟然要来找死。我若杀你,只要举手之间,你若是晓事的话,现在走还不算太晚。” 杨琼便是要分散他的心思,逼迫他与自己交战,即便不敌,也不曾有半点显露胆怯。见他说出这些恐吓之言,不禁仰面欢笑道:“你以为我是好欺负的,阁下比文朗如何,连他尚且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又是哪路毛神,敢如此在我面前撒野?”他这话本是狂言布疑,大方无礼之词,使他对自己心生顾虑,满头雾水,以便更好的拖延时辰。 那上忍将信将疑的冷声道:“你小小年纪竟敢口出狂言,难道你比文朗还厉害?”他言语中并不信,但心里已是有七分顾虑。自来口出狂言,必有勇略。他见杨琼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剑客,却是满腹自信,暴口粗话,再加之适才的一招乱剑斩便使自个差些儿损命。一时之间倒成了惊弓之鸟,格外小心起来。 杨琼晒道:“阁下也认识文朗那厮,你觉得他的武功如何?”那上忍见杨琼把文朗说得十分的懦弱,好似轻蔑,又不敢轻举妄动。犹豫半晌,方才喝道:“少说废话,你过来试试。”将刀柄紧合过顶,不撒八字。展开打斗之势。 杨琼见他单刀能胜师叔,武功自是高明精熟,此刻若真和他动起手来,自己的功力薄弱,断不是他的敌手,只能是尽量的拖延免战。暗自算计利害,面上仍自不屑的道:“在下自陕西而来,一路不曾遇到过对头,今夜正好试露几手。阁下这点本事,还不够我塞牙缝的。”他这是虚张声势,东拼西凑的天外之言,只欲先吓唬住这上忍的心理。若是他肯信,比斗中必不敢尽出全力相拼,总需留下几分气力自保,反而是间接的先束缚他的手脚。 那上忍听杨琼说是自陕西而来,暗自唏嘘,问道:“你是黑莲神教的人?”杨琼踱步拖延,冷笑几声,绰他口气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那上忍一楞,看无分晓,问道:“何以为证?”杨琼被他问得紧要之处,一时情急,胡乱的举起手中的青玉剑道:“屠龙教主的黑莲剑在此,本教门生见此剑如见教主,违者以反逆教规定罪。” 那上忍冷冷说道:“老夫又不是神教中人,不必受此剑令。”杨琼道:“那你是谁?”那上忍道:“尊下不必知道,我闻贵教与中原门派向来不睦,老夫一向尊重贵方教主,井水不犯河水。老夫此番打败吕天王,也是为你神教出一口恶气,阁下何故要来无故干涉?” 杨琼见他将自己认定为神教的人,故此未敢冒犯。又听他语气似有妥协之意,便索性到底,道:“按理说,我神教中人是不该强管这事,只不过我教已和逍遥山庄达成同盟,成了一家人。自家师叔遭受阁下的无端伏击,我教中长老见之,怎么能袖手旁观?”那上忍疑道:“你是屠龙教主的什么人,年纪轻轻,剑术不赖啊?”杨琼道:“我是教主的一个嫡系亲侄,剑术当然高强了,至少不会在你之下。” 那上忍冷冷道:“真是这样吗?那老夫倒想领教一二。”杨琼适才见过他的刀法武艺,出刀又快又猛,招招毙命,与这种当世高手交战,顷刻便会分出高低来。只得尽量的拖延,笑道:“既然你不肯离去,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上忍惊骇之心已过,淡淡道:“既是如此说了,想必是要赌斗一场?”杨琼道:“若阁下肯赏个薄面,自行离开,在下倒不介意。否则便是有意与我教为敌,黑莲神教的实力,阁下想来是有所耳闻。” 杨琼只欲借神教的名声来震慑他,最后便是迫他自去。但听那上忍不假思索的回道:“神教势力强大,独霸陕川,威震西域,却唯独不能入主中原,这是为何?”杨琼见已过了片刻,料想师叔的功力也恢复得差不多,胆子顿时大起来,挥舞着手中剑,笑道:“那你想要怎样?” 那上忍冷冷道:“久闻神教中的好汉武艺高强,专精刀剑之术,老夫闻名久矣!今夜遇上,必当领教一番。” 杨琼见他将手中刀左转右化,暗动身式,怕他会突然的下手,不禁防备得更紧,心想恶战是免不了的,我观此人的刀法厉害,我必须在数十招内抢到先发制人的优势,如此方有些许胜算可言。我还须提防他的拳脚功夫,若着了他的道,这可就原形毕露了。他只擅于轻功与剑术,内力却弱,使出的拳脚没有高深的力劲相伴,也就显得过于平庸。与高手过招,非吃大亏不可。’ 杨琼慎重再三的思虑中,那上忍似已无耐力,冷冷道:“老夫敬你是屠龙教主身边的大红人,便先让你出剑,不然莫怪老夫刀下无情。”杨琼趁他说出这话时,气息落缀,突然拔剑刺掠过一招金凤穿花,身剑连滚带旋,疾穿前去。此剑法巧于轻快,有触手既发,毫无征兆的优势。 那上忍见彼方出剑得极快,看是单剑之式,本是无奇。但他早被杨琼怪诞的言行举止惊吓了一阵,故此已将他视作大敌,未有半分小视。侧闪而开,避去剑锋,双掌将刀柄紧合,恶狠狠的回使一招横扫千军,横腰平斩。他手中的四尺长刀是仿唐大内武士的刀种所造,灵捷若剑,与西夏弯刀无二。砍劈划刺斩、五般径捷巧道,堪比剑器管用。这一招刀法横劈,刀锋带动无形虚影,显然是以深厚的内力灌注在刀身,平地激使得烈风寒起,快劈而过。 杨琼见他这招刀法力出罡元,锐气正盛,便将内力过腕,挥剑相迎。刀剑击撞,不见强弱,两人各自被兵器上所回返的弹力震退数步。那上忍以高深的内力灌注在刀锋上,但与青玉剑相碰击时,刀上的内力早已化逝八成,加之杨琼与他在兵器上内力互激,各为所震,这第一招便看似互相伯仲。 那上忍见彼处敢硬拼自己的第一招猛刀,不但未吃半点亏,反而甚有斗志,不禁疑惑。误以为杨琼的内力亦是深厚,殊不知皆为青玉剑的妙处。他欲趁吕天王尚未解除迷药之时,速战速决。举刀过顶,疾步的朝前价砍,劲力刚猛十足。看似单刀出手,但出刀和回刀之速却极快,一刀刚落,随即回刀复砍,如浪似潮,紧紧的粘住不放。只让彼方毫无回旋的余地,只有架隔的份。 杨琼见他招式怪异,刀法虽猛,却只是简单的斩首、刺心、劈腰三般招式,别无他法。料想这不是中原刀客所使的刀法,惊讶之余亦抖开全身解数,陷入激战。刀剑一冲一撞,连斗六十余合,不分强弱。 刀剑斗得激沸,那上忍见难已相赢,便另生巧计。突的倒身在三丈外,将刀往口中衔住,掌心在肋下摸索,按出十余枚貌似流星飞镖的些小暗器,以内力驱发而去。暗器所到之处,力道无穷,钻木随没,遇石击碎。杨琼大惊,当空虽有明月照映,但毕竟不是白昼,有些朦胧难辨。一时不及躲闪,便以剑隔拨。那上忍飞镖使尽,趁杨琼慌乱失措之际,神速闪身在后,举刀往他后勺力斩一刀。杨琼回身一隔,及时拦住这几乎损命的一刀。还未曾回神,那上忍将右臂刀交与左掌带住,右掌的大拇指和中食指弯曲成钩,翻变一招锁喉鹰爪手,手指尖满注内力,往他喉咙抓去。 杨琼不曾想到他除刀法和暗器了得外,手掌上的功夫技巧也是一流。见他的鹰爪手来得奇快,若不及时避开,被他捏住,顷刻便能断送性命,急急的往后倒退。那上忍见一招未得手,躬身去步横扫,乘势将其扫翻。钩指一撒,掌心一抖,转成一记烈云掌。只见他右掌虎心口上通红如火,十分滚烫。 杨琼被他鞭腿扫翻在地,未及挺身而起,又见他一掌往胸口打下,想不到他能在一瞬间以指化掌,这变化太快,他全然未料。此刻浑如千钧一发,凶险至极,若是当胸受了他这记烈云掌,腹内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定会登时击碎而死。万急之下,杨琼的脑海里蓦然想起一个怪招,疾快的吸口真气,将青玉剑往胸口落掌处摊平担横。那上忍一掌击下,正喜得手,不料却见在烈云掌猛击之下的杨琼居然无事,大叫怪哉。 那上忍刚击下的一掌恰巧打在剑锋上,青玉剑本有化解内力的妙处,因此杨琼只是受了他的二层内力相击在胸口。二层内力,连不懂武功的凡夫俗子也不能打死,更是不能击毙一个练武之人。 那上忍见杨琼居然用这等怪招挡住了自身以十成内力所发的烈云掌,如此死里逃生之法,不禁大叫怪哉。乘他挺身待起,只一脚将其当胸踏住,双臂合刀下斩。杨琼被他当胸死死踩住,已是无法遮拦,看着待死。那上忍刀落一半,忽的眉目一横,似乎感觉到身后有飞物暗袭,连忙松足急闪一侧。回首仔细一看,哪里有什么暗算,自惊一场,却是错失了能在一刀之内斩杀杨琼的绝好机会。 杨琼正以会命丧今朝,冷汗直冒,却突然的见那上忍松开了脚步,闪在一边,疑惑的在左右观望,似在找人。杨琼得此良机,连忙睁眼一个鲤鱼挺身翻起,绰步一招万剑穿心而去,闪电般的剑法直往他胸口刺去。那上忍只顾为刚才弓背蛇影一事惊惑,措手不及,慢了些回避,被剑锋往肋处轻割而过,顿时流出鲜血。他省悟后,恐杨琼乘势紧逼,急忙远退三丈,把刀插立在地,双掌一搓,掌心上便多出药粉,将伤口敷撒,眼中透出冷冷的寒光,似乎尚自在惊惑不解。 两人短短的交锋七十余招,杨琼几乎侥幸的逃命三次,每一次不是自己临危急变就是他错失良机,心中已是惊骇胆怯。虽是一剑抹伤了他,但仍在庆幸中,不敢再先行与他动手。心里惊骇道:”这厮的武艺至少三倍于我,无论是明争还是暗斗,我皆无把握赢他。适才他那一刀不曾及时劈下,真是我的幸运。也不知他为何会作那自个惊慌的摸样,莫非是天意巧合? 那上忍唏嘘的顿神,冷冷疑道;“刚才是你在我身后暗动了手脚?”杨琼愕然难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摇头不解。心想明明是他占尽了优势,就差一分便要被他把我的脑袋劈成两半,他怎么反说我动了手脚?转目见师叔时,只见他尚自在闭目运气,恢复力道。陆廷又是一个武艺低下的孩童,也做不出暗算的事情来。 那上忍见彼处不承认,不禁怒道:“好汉做事,何以敢做不敢当?”杨琼听说,更是难解难说,回道:“阁下既然敢做敢当,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反要遮遮掩掩,不说来历?”那上忍冷哼道:“死到临头,还敢犟嘴。我以为屠龙教主的侄儿会是什么万夫难当的好汉,原来也是不堪一击,老夫倒是高估你了。” 杨琼闻言愤怒,明着是受了他些惊吓,但命可丢,却不能失去男儿傲骨。道:“鹿死谁手,尚还言其过早,你有能耐便放马过来,杨某奉陪到底。”往他面前打个诱敌进攻的手势,示意他放刀来斗。 那上忍反而不急着出手,说道:“凭你这等微末道行,也敢来打抱不平,看来黑莲神教已无高手了。”杨琼见他深信自己是神教中人,又出言不逊的侮辱。也忍不住笑道:“我以为阁下见多识广,却没料到也是如此眼拙,真是出了天大的笑话。” 那上忍一楞,唏嘘道:“你这厮难道不是神教的人?”杨琼见终于被他拆穿了把戏,呵呵笑道:“刚才我不过戏说,阁下却分不出个青红皂白,胡乱认错他人。我若说是禁王府和尚武堂的人,你也相信吗?” 那上忍大悔不迭,又遭到杨琼这场戏弄,不禁恼羞成怒,喝道:“孺黄小子,竟敢玩弄老夫,今番定饶你不得。”举刀便劈是一刀斩下。彼此虽是距离三丈,但他刀锋是已是满注内力,加之怨气填膺,刀气铮铮脆响,如河似奔,真个了得。 杨琼见他内功深厚,顷刻能集汇起如此凌厉的刀气,知他已是凶狂拼恶。借着青玉宝剑的妙处,挥剑击散,便已将刀气化开。那上忍见彼处轻易的破了那一刀,冷冷一笑,将刀一字横平,举手重复分化,荡练刀式。杨琼不知他是何种刀法,便凝神观看他的一举一动,并不抢攻。 那上忍将弯刀运练一刻,暗里吐纳气息。霎时,杨琼见他的身上虚幻出五个身影,六个不同怪异的刀式在四周摆弄摇晃,如鬼如魅。在这万物肃静的月色下显得有着说不出口的诡异。突然又见他身影合一,将刀举过头顶,在那昂首望月,默默无声。似乎那一刀非同寻常,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突然斩下。 杨琼曾见过师父杨顺天、慕容风试练过诸多名家刀法,各有绝色,从未见过眼前这上忍怪异的刀法到底是何种招数。不禁开始心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应对。明知眼前这人顷刻便要对己毫无留情的下毒手,但毕竟不认识这刀法该是何武功,也就无招破解。 心中正焦急无奈,惶恐失措。这是他生平的第一次恶战,命生命死皆在一刻,居然眼睁睁的看着他人使怪招来杀自己,自己却没有办法应付,不由不乱。正胆怯着,忽然耳畔边传来一句刚劲有力的字:“气缓丹田,力坠千钧,雾里看花,举剑强破。” 杨琼闻得这十六个通俗易懂的心法招式告诫,顿时心胸明朗,如渴饮清泉,饿逢香餐。急吸一口真气入腹,缓缓导进丹田,内力沉垫,暗下千斤坠的功力,意志凝神,双掌举剑冲天,依着那十六字的口诀照做。他并不去想这十六字是谁给的忠告。也不去想此剑式是否能破开对方的刀法。此时此刻,他不依此法,便无计策,只能是全力一拼。 那上忍作开刀势,凝气暗吸着月光精华,忽的将身一抖,只见他身后狂风大作,飞沙卷石,混浊的烈风夹带着沙石疾往前吹,欲要将人卷入云霄。此刀不仅掀起烈风,却还濒生阴雾,在丈余内四处弥漫,将两人遮掩住,看不出彼此身在何处,只得近尺内的微光可辨。 杨琼已使千斤坠的气力,稳住身步,飞沙走石迎面吹打得生疼,但比起生死存亡的一刻之险,这些小伤便显得微不足道。那阵阴风只将杨琼的步伐刮退三步,逐渐弱减,阴雾之气未散,仍是扑面笼罩。他脑海中正寻琢磨着如何的雾里看花,举剑强破,突然耳里传来一阵轻驰的脚步声,眼前一道白刃亮光当头斩下。 杨琼这时才理解出那雾里看花的之意,其实哪里是花,那是一把锋锐无比的武士雪花刀。连忙斜剑一拨,那上忍见杨琼兀自能抵挡,倒是吃惊不小。急忙照面上价砍十余猛刀,那刀式招招奇特,又快又猛,再加之阴雾难明,不能看破对方的起手攻势。杨琼接迎数十刀,被他逼得透不过气息,步步迫退,已是完全的处落下风,霎时脑海中闪掠过一个焦急的念头:我此刻必死无疑。 正以为性命将丧,忽然左肩胛上被一只硕大有力的手掌推开一边,只见一个人影转身,尖寒锋利的枪头钻刺前去,听到一声惨叫,鲜血冒射在枪尖上,白里染红。杨琼知是吕师叔杀到,及时的救了自个性命,欢喜得一身瘫软下来。 那上忍只是一心的欲将杨琼至于死地,刀剑交击之声和阴雾暗气遮掩了他的耳目。正沉醉于数招之内便能将彼处一刀毙命,却忽略吕天王的杀到,一时躲闪不及,被梨花枪刺穿左肩琵琶骨,惨痛亏输。 吕天王将那上忍一枪刺中,奋起神威,也未有半点慈软之心。刀枪过无十招,将那上忍击翻一侧,扑落在丛林岸边,鲜血遍撒。杨琼见状,心中要报仇,仗剑逼去。吕天王却横枪拦住道:“贤侄且饶他一命。” 杨琼惊道:“此人无端袭击师叔,又数次要取我性命,他武功这般了得,手段如此恶毒,又是个上忍杀手。师叔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饶他?这恐怕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哪!”吕天王道:“我逍遥山庄向来以仁义待人,不分贵贱。此人虽是想杀我,却也是为他人指使,非他所愿。人有所难,还是放他走吧!” 杨琼数次险些丧命,心中仍有余悸,并不甘心,又道:“那师叔多少要审问他的来历,幕后是为谁所指使吧”吕天王道:“不必问了,任由他走。”杨琼听言,猛的一惊,他真不明白师叔为何要轻易放走一个想尽办法要杀自己的人,居然还不问杀手的来历?又道:“师叔是当今豪侠,心胸自然是宽广。可今夜如此容易的放了他,谁能保证他下次还来冒犯师叔的虎威,手段更为恶劣” 吕天王道:“那就下次再作计较。”杨琼呆滞半晌,久久不能言语。他不知道师叔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做出如此不合逻辑之事,但寻思起师叔的做法自有道理时,也就不便追问。与那上忍道:“我家师叔仁义宽厚,不忍多添杀孽。若有机会,在下还要领教你的刀法,见个高低。” 那上忍正惶恐着,冷不防的听说吕天王不审问自己,并放己一马,呆滞一会,回话道:“老夫答应你。”杨琼输得一败涂地,但不甘心。也不失傲气,朗声回道:“到时候我会找你的。”那上忍笑道:“还是我去找你吧!”杨琼点头将手一挥,示意他可自行离去。那上忍见吕天王和杨琼并无为难之意,便拖刀带伤钻入树林中,顷刻不见踪影。 杨琼兀自不满师叔不顾自己的感受和劝说,强要将他放走,满面疑惑道:“莫不是师叔认识他”吕天王叹笑道:“你觉得他的刀法如何”杨琼赞道:“此人确实刀法一流,招式奇特,只是行径卑劣。不知他使的什么旁门左道,眼见他是个阳刚之躯,却一身都是阴森森的冷煞之气,真是在武林中少见。” 吕天王道:“你与他交战几十个回合,可猜出那人是什么来头没有”杨琼摇头道:“小侄料想他是个精通忍术之人,却不知是何出身。”吕天王道:“此人不是神教中人,不是皇宫大内的人,也不属于南北江湖的任何一个门派。” 杨琼笑道:“那师叔一定是知道了他的来历,所以才没有审问他。小侄十分好奇,师叔能否以实情相告?”吕天王道:“他是扶桑国流菊派中的一流高手,适才他所布的烟雾阵,真是非同小可?”杨琼问道:“烟雾阵会有这么多厉害,竟然把师叔都给困住了?” 吕天王道:“这烟雾阵原是从金菊阵中仿变出来的阵法,此阵的来历追随于唐末黄巢帐下军师所创,归用于行军打仗。布阵之法,是以高大盾牌罩以菊布,摆呈四象八卦之势,玄门互动。共有七七四十九个变法,以长杆枪搠其后阵步军,钩镰枪破其入阵快马,五处死门,两处生门,诱敌入阵之后,以菊粉遮天,弥漫气息。”杨琼道:“那有何用?” 吕天王道:“金菊花叶碾碎成粉,拌入石灰,无孔不入。吸入过多则人近如窒息,气力软绵。便是我等练武之人,也不可滞停多时,否则菊粉一但噎喉,气息即将不顺,即便你有盖世神功,也发挥不出来。” 杨琼恍然大悟道:“原来师叔不是被迷药所困,而是在阵中吸多了石灰花粉,所以功力得不到尽情的发挥。”吕天王点头示应,轻叹一口气。杨琼疑道:“金菊阵既是用于行军打仗,那上忍却一人便已布起小小的阵法,乌烟瘴气,师叔为何又走不出那个阵法?” 吕天王叹笑道:“那阵虽小,却遍地玄生虚门,雾里看花,路转盘陀。连师叔我久经阵术,阅历无数,居然也没有解破这个似阵非阵的烟雾迷堆。”杨琼道:“此阵必是在唐末之时被前来中原学艺的东瀛武士偷学了去,加以巧变。黄巢乃是祸国殃民的反贼,他所遗留的阵法必不会被世人所纳,在中原已经失传,在东瀛反而盛传了开来。” 吕天王突然仰面唏嘘道:“师叔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说出去,这个忍者其实是我逍遥山庄的人。”杨琼听说,原本欢笑的脸色立时变成一张冬瓜青皮,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哪里敢有属下如此反逆犯上,不要命了?急忙问道:“师叔说他是逍遥山庄的人,那不正是师叔你的手下吗?他怎敢如此大胆,真是反了。” 吕天王摇头道:“他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夺此宝典。”杨琼惊愕不语,暗自寻思:“原来如此,连师叔自己的部下都欲得此宝典后快,竟然不顾主上之尊,要来争斗。可见此宝典是如何的重要。可奇怪的是师叔为何得此宝典,自己却又不去看,只是叫陆廷随便念叨几句,这该如何解释?” 心中有着种种的疑惑难解,问道:“这宝典似乎给师叔带来了麻烦,不知这宝典到底是何物,师叔能说说吗”吕天王道:“贤侄还是不必知道的为好,现在已经夜半三更了,贤侄留在此地很危险,还是随师叔回中原吧” 杨琼心中十分好奇这宝典一事,欲查究竟,见师叔不肯说,立时便想到殷暮然为何盗这宝典一事。两人知道的一般多,问谁都是一样。回道:“师叔点了他的重穴,尚未解开,晚辈还是留下来照顾他,也免得他一个人寂寞。” 话刚落下,陆廷笑道:“师哥骗人,我过去叫你的时候,他已经行动自如啦,哪里没有解开”杨琼见自个的谎言被陆廷穿帮,挡不住羞愧,骂道:“好你个乌鸦嘴,就你多事。”陆廷得意道:“我从来都不敢骗叔叔的。” 吕天王会意的叹笑道:“也罢!,你这小子满口油嘴,尽说瞎话,你待会一定是去问那宝典究竟是何物,你当师叔不知道吗?”杨琼本想搪塞,但又隐瞒不住,只得呵呵笑道:“师叔肯答应吗”吕天王笑道:“你这么机灵的人,我不答应也不行,只是你可不要尽信他说的话。无论他对你说什么,你只当耳边风,听听就可以,莫要往心里去想,否则后果难料,明白吗?”杨琼道:“一定遵命。” 陆廷茬话道:“师哥刚才也看见啦,刚才师叔就被那宝典给楞了半晌呢!”三人呵呵一笑,道了别词,各自散去。杨琼徐徐策马返回原路,心想连师叔如此的高人,不曾窥看那宝典,却都已被震慑在其中,可知是一部极其诱人的武林秘籍。我从来没信过邪,只是听听而已,那总不至于走火入魔吧? 第五章 老翁夜半说宝典 剑客梦走虚迷境 他返回原地,殷暮然却已在松林的一片空地上燃起火篝,见杨琼回来,呵呵问道:“回来啦!可知那刺客是何来历?”杨琼将马拴在树枝上,摇头笑道:“说来惭愧,袭击吕天王的那刺客好生了得,刀法阴森诡异,还能布阵。幸得我命不该绝,未曾亡命于他的刀下。”他首次遇上这等凶事,接二连三的近乎于丧命,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仍是心有不安。 殷暮然道:“这么说,你们叔侄两个把刺客打败喽?”杨琼点头笑道:“幸得吕天王及时的解了药毒,刺了他一枪,才将晚辈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殷暮然道:“既是刺伤了那蒙面人,可知是何人所为?”杨琼怕他知道真相后会愁眉不展,更添忧虑。便不以实情相告,只道:“是一个不知姓名来历的高手人物所为,武功稍逊于天王,高胜于晚辈。” 殷暮然道:“那你能与他斗上多少回合?”杨琼尴尬发笑,唏嘘道:“晚辈武功低弱,与他斗不过百招,一百招之后就性命难保了。”殷暮然疑道:“此处乃神教的管辖地境,刺客莫不是他们的人?”杨琼道:“晚辈听师叔说不是神教中人,神教与逍遥山庄之间不是同盟吗?他们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殷暮然拈须摇头道;”逍遥庄与神教看似同盟,但两方却有千丝万缕之恨,旧仇难消。说是同盟互助,那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只是没有必要去把话说绝而已。” 杨琼也只是道听途说,说神教与逍遥庄是兄弟之谊,亲密无比,却不曾听说过彼此间有什么深仇大恨。问道:“黑莲神教与中原有往日的旧恨吗?”殷暮然点头道:“几十年来,黑莲神教一直想将势力扩充到中原的地面上,而逍遥庄又是中原的群龙之首。彼此间曾是水火难容,二十年前彼此爆发一场大战,席卷整个武林。后来神教知难而退,彼此间便明确的划分边境。不料十年后,神教再一次挑拨事端,与中原又激战一次,结果是神教大败,从此与中原定下了盟约。陕西、四川和西域诸地由黑莲神教所管辖,中原则是以逍遥山庄为盟主。但这许多年来,神教一直是英杰辈出,高手云集。而逍遥庄的势力却逐渐的衰弱,难复昔日的王者之雄,致使得神教中人一直跃跃欲试,又想争雄。长期以往,彼此间定会发生火并,只怕以如今中原豪杰的实力,会抵挡不住神教的攻势。” 杨琼道:“如此说来,黑莲神教是因为败战,才与逍遥庄签订的盟约,彼此算是各有心思,相互敷衍,逍遥山庄怎么会答应签下这种自欺欺人的盟约?”殷暮然摇头道:“倒也不完全是,当年黑莲神教确实大败亏输,可中原武林的实力也是损失不小,彼此算是两败俱伤。后来南江湖武林便乘中原武林元气大伤之际,脱离逍遥山庄,自立为尚武堂,划长江而分治江湖。再加之当时在荆襄一带兴起的禁德王府,野心膨胀,不可一世。逍遥山庄为了避免三方连手侵犯,便自发与黑莲神教连盟。允诺神教在中原的一些好处,暂稳其心。而对禁王府则是不招惹,也不列敌,只是严加防范。对于南江湖背后捅刀的反叛之举,则是连年开战厮杀。彼此恶战了十年,只有强弱,而无胜败。如今的武林到处都是血雨腥风,时时须要防备横来之祸。” 杨琼闻之,感慨万分,长嘘道:“若是彼此间能各自退让一步,便是海阔天空,何必为了那些虚荣假利而闹得如此的惨烈?为人之先的头领,不知与人和睦相处,却不顾部下的死活,强行驱赶上阵,真是庸人!” 殷暮然笑道:“如此最好,可江湖上哪有这般称人心愿的事?少侠是侠义心肠,却书生之见了。”杨琼笑道:“我有说吗书生之见?”殷暮然呵呵道:“江湖嘛,本来就是个争名夺利,你死我活的地方。一切的是非恩怨,黑白对错,都是难解难分的。若不想卷入其中,除非你甘愿做个凡人,江湖便与你无关,否则你注定要卷住是非烟波之中。” 杨琼道:“前辈这话倒也说得有理,人性都是丑陋了,太平不过是个意外而已。”殷暮然摇头笑道:“且不说这事,你与那刺客打斗的时候,可曾仔细的看过他的武功底细?”杨琼道:“你看在下这种孤陋寡闻的乡巴佬,自身难保,还能分辨门派的武功招式吗?”殷暮然挥手笑道:“话不能这样说,分不出也可以说说的嘛!老朽来告诉你便是。” 杨琼暗喜,点头道:“我见他在一刀之内,身后突骤狂风烟雾而来,其后紧随的便是凌厉无比的当面砍杀斩法,端的是有力。”殷暮然道:“那你是如何应付的?” 杨琼道:“幸得吕天王以千里传音之法,教晚辈使千斤坠的功力,当面破解他的风中快刀。在晚辈不敌之时,吕天王及时杀到,出其不意的将其刺翻,故此晚辈方脱此难。”殷暮然疑道:“你师叔有千里传音的绝技,怎么老朽与他相识二十多年,却全然不知?”杨琼道:“若非师叔的及时相告,晚辈早着了那刺客的鬼门道。” 殷暮然仰面望月,思虑一刻,口中嘀咕良久,指道:“你师叔没和你说那刀法的来源?”杨琼道:“当时只问了阵法,却不曾问其刀法,与之离别之后,方才想起。”殷暮然道:“若论此等刀法,老朽原也使得出来。”杨琼疑道:“前辈也会使这刀法?”’口中这般问,心里有些不信,暗道:“你我也曾斗了一场,却不见你使得这厉害的招。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殷暮然好似看出了杨琼的怀疑,笑道:“此刀法是神教中的独家绝技,是【三绝刀法】中的一绝,名叫狂风迷烟斩,借的是一时阴寒之气而濒发的气功刀,以气生烟,内力激刀,故此有狂风烟雾相随。若是精练纯熟者,可做到触手既发的妙势,居三绝刀法之中,确实很厉害。”杨琼寻思起那上忍在使出这招刀法时的怪异之举,疑道:“此人没有将刀法一触即发,而是扣招锁式,凝月精华而斩的刀法,敢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殷暮然笑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人一定不善精通此招,故此在内诀窍门上有些违碍。此刀有十六个隐逸幻象,你看似一刀砍你,其实是十六刀同时对你动手,横七竖八,连环紧逼。这刀法柔里带刚,看似步伐轻疾,出手无力,力劲却强硬刚烈。你出剑截他的刀法时,显得十分的吃力,是这样的情况吗?” 杨琼惊讶不已,听到他所解说的刀法竟然和自己当时所遇的险境分毫无差时,不禁拍手大赞道:“哎呀,前辈果然是神机妙算,一言中的。他的刀法确实凶猛难挡,竟然连晚辈的青玉宝剑也拦他不住。” 殷暮然听到青玉剑,双眼顿明,激动的说道:“青玉剑,你说你手中的是青玉宝剑?”杨琼自知失言,只能默默无语。殷暮然取过剑来观看,啧啧叹道:“老朽终于看见了青玉剑,还以为此宝剑永不出来了。”杨琼道:“前辈以前见过这宝剑的?”殷暮然将剑往剑鞘里收了,笑道:“此剑原本是逍遥山庄的镇庄宝剑,号令江湖,唯凭此剑。老朽既是逍遥庄的人,如何会不认识这天下第一宝剑?”杨琼道:“吕天王未得此剑,亦能号令中原,这又是为何?” 殷暮然笑道:“吕天王是众豪杰推举上去的老大,他对剑道不通,却精熟于枪法。世人都知杨顺天盟主退出江湖时,把青玉剑一并带隐,目的就是为了让吕天王座上逍遥老大,所以没什么好奇怪的。”杨琼疑道:“这是为何,难道吕天王能座上逍遥老大凭的不是自己的本事,而是熟悉的人情世故?” 殷暮然道:“那倒不是,只是逍遥山庄祖宗定下的庄规说:精于剑道者方才能立为老大。但吕天王的剑术并不高,逍遥山庄内部又多有别的剑术高手,谁都可能持青玉剑立为老大。故此杨顺天便想了一个办法,将镇庄宝剑青玉剑带走,先行坏了逍遥庄的规矩。既然武林盟主都破了庄规戒律,吕天王方才不需要精通于剑道,也被中原豪杰一至认可为老大。” 杨琼欢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杨天王处心积虑的让吕天王坐上老大的位置,真用心良苦啊!”殷暮然冷笑道:“你还装模作样,少侠不正是杨顺天的,弟子吗?”他故意将言语在中停顿一下,似乎在刻意隐瞒。 杨琼羞愧的笑道:“既然前辈都已知晓,晚辈若还相瞒,便显得是没有了诚意。只是家师曾有严戒,令我不得宣泄于外,否则大祸临头。但请前辈保守此秘。”殷暮然道:“这是为何?”杨琼摊手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怕引来师父的仇家寻在下复仇,所以才不能说。”殷暮然笑道:“其实老朽都已经明白,少侠尽管放心,老朽是不会说出去的。”杨琼点头谢过,这才不提这事。” 两人聊说着笑,此刻已过三更,万物簌静,清风柔柔,杨琼的脑海中都在想着那宝典一事,因此不曾有半些疲惫。从包裹里取出阿兰临行备好的干粮,附近取些清水,将就着吃。两个把吃得满饱,歇上一刻,倚睡在草地上聊天。杨琼觉得这宝典甚是有来历,不然不会惹得自家人都大动干戈,拼命来夺。心想即便是一部上乘的武功典籍,那上忍的武功已经是吕天王之辈的人物,中原上流,罕逢对手,他还要宝典干什么?越想越怪,忍耐不住道:“前辈可知那宝典的来历?” 殷暮然一楞,转首疑视半晌,口中冷冷的回道:“你问这干什么,知道又如何?”杨琼见他对宝典似乎颇有忌讳,小心问道:“那前辈能说给晚辈听听吗?”殷暮然喝道:“好啊!原来你这厮也是奔着宝典来的,既然已经被你师叔夺了去,你不去问他,怎么还来问我?”杨琼见他面皮上喜怒难定,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便道:“晚辈只是好奇的问问,又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前辈不说就罢,动什么气?”心中也被他恼得脾性烦躁,说话也耿直无礼。 殷暮然见杨琼脾性与自己相像,突然的哈哈大笑,手舞足蹈,盘腿拈须,似乎在思虑什么。杨琼见他贯爱反常,一惊一乍,心想他倒是无拘无束,活得逍遥自在。殷暮然细思良久,仰望夜空轻叹道:“青山依旧在,往事难回首!” 杨琼见他莫名其妙的发出一声感叹,料他必有言下之意,也不插话,只是静心的安坐在他的旁边,不发出任何的声响。殷暮然唏嘘的指说道:“三十三年前,一个自称来自天山之颠,名叫野利巫的老人来到逍遥山庄的门外,指名道姓的要见老大,声言有要事相托。当时的逍遥老大不是杨顺天,也不是吕长安,而是号称劈天剑的刘士月。因老朽在东庄门巧遇着他,听他所说,便将他引进庄内。那野利巫见了刘老大,二话不说,便从怀里取出一部黑皮书册,指说那书是天下第一的武功秘籍。同时还说此书名称宝典,实则是一部阴损毒辣,凌厉霸道的邪魔武学,百无一益,欲想请求逍遥山庄的豪杰收藏,可保逍遥山庄在武林中永不坠灭。 “老朽与刘老大一听是如此邪魔的武学,都十分的震惊,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心里想道:“既然是邪魔歪学,又百无一用。何不将其毁灭,反而要存入我逍遥山庄,这不是要故意坑害逍遥庄?”如此一想,本要问他的话,那野利巫又说道:“此书虽然记载的是魔功,但不失为武林中至高无上的武学秘籍,古往今来,这宝典必为第一。可赛过少林寺的易筋经。此宝典须以高深的佛法或是灵秀纯清之气才可化解。常人见之,若是意志不坚,心怀贪念者,见之必死无疑,绝非戏言。” “饶我等是练武之人,把生死看得清淡,但听这事之后也是毛骨悚然,惊慌为难,也不知到底该不该收纳此等魔学道术。” 杨琼听说,也是惊然心颤,问道:“此书既然是如此的邪门恶毒,那刘老大又何以最后容纳了此书,以至于后来惹出武林恩怨?”殷暮然接道:“当时我与刘老大正一侧反复的商议不定,老朽是坚决反对容纳此等魔书。还未及当面拒绝他,却见那野利巫居然就猝死在庄内,后来验伤高手说那野利巫怀了不治之症,他来到逍遥山庄完全是为了交纳遗嘱的。眼见此书已经到了刘老大的手里,更无理由去拒绝一个临终的前辈托付。那时只有老朽和刘老大两个人知道此事,并无第三人知晓。为了避开庄内豪杰的疑惑,老朽便将野利巫的尸体就地葬于庄后花园里。为了让这件事情永远不会泄传于外,老朽便和刘老大密定,将此宝典秘密的锁放在庄内的大钟阁洞内,内布层层机关,暗设数道密门。两人各自对天发誓,绝不可将此魔书宣扬在江湖上。老朽以为就这样可以平安无事,可结果还是惹出了惊天动地的祸事。” 杨琼心惊好奇,问道:“这宝典后来又是如何的宣泄于世的,难道除了前辈和刘老大之外,还有第三人得知?”殷暮然摇头道:“此事原本也没有第三人知道,这宝典置放在大钟阁洞中七年后的六月夏季,突然有一天,刘老大不见了踪迹,一连失踪了三十日,找遍整个江湖也没有他的消息。刘老大为人老持稳重,作风严检,再加之他本身的武艺高超,绝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在人间蒸发。那时老朽已有预感不妙,便和师弟骆高英疾奔往大钟阁洞去,一到洞口便老朽开启了密门,洞里发出阵阵刺鼻的臭味。当时老朽更是确定了心中所虑,急忙和师弟进了阁洞内一看,只见一个尚自点燃的鲸油灯心在扑哧的闪烁,一张经案桌上卧扑着一人,老朽将其翻身一看,那人就是刘老大。他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恶臭,双手却还是紧紧的抓着一本已经翻开数页的书册不放。老朽当时慢慢的省悟起了刘老大的死因。 “若早知道野利巫的告诫有如此的灵验,老朽就不必怀那好奇之心。当真不料,只是稍稍的看到书册的第三页时,竟然被此书上所载的邪戾鬼术震吓得透不过气来,只十八个字,就教人差点就丢了三魂七魄,当场猝死。” 杨琼见他说出这话时,面色暗沉苍白起来,深夜之中,犹有狰狞,恐惧之色。听到他说“当场猝死”这话时,惊奇的发现他的面额上渗流着大粒蜡黄的汗珠,那种有如空洞无力的眼神直瞪看前方,毫无转动,不禁有些胆怯,心想这前辈竟然说到了这般入骨入髓处,都把自个吓呆了,难道那宝典上真个写了什么常人不能看的怪事?问道:“前辈都看到了什么,那十八个字有那么厉害吗?难不成刘老大便是被那十八个字吓死的?” 他虽想知道那十八个字是什么,但听说能吓死一个武艺绝高的豪侠,又想到吕师叔听到书中字迹后的震惊摸样,心中已是信以为真。他的心从此刻起也开始急促的砰跳起来,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好奇过度。他希望殷暮然能一字不漏的告诉他,但又不愿立时的知道,也怕会被书上的戾气所染,突然的生骤起魔性,像刘老大一样,猝死得莫名其妙。也怕像吕师叔那样,震吓得不明不白。他想起了吕师叔临刑时的忠告,此刻内心也不禁犹豫起来,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听到最后。 殷暮然见杨琼的面色似有紧慌,微微笑道:“此事便说到这里,老朽的眼皮有些不听使唤了。”伸直懒腰,一股脑儿的躺下身去。杨琼哪肯就此中断,又托起他来,追问道:“前辈为何不将此事完整的告诉晚辈,以解晚辈不明之事?”殷暮然道:“此乃不祥之事,多知无益,你要是听完了这事,受不得惊吓,日后宣扬出去的话,必在武林中引来惊慌骚乱。”杨琼笑道:“看前辈说的是什么话,在下虽然不才,却能分辨事物的利害,岂是那等不分是非、胡乱造谣的江湖小人?但请前辈倾胆相信,莫要隐瞒。” 殷暮然见杨琼执意要听,只得奋起精神,细想一刻,接道:“当时老朽看见那十八个字后,只一刻间,脑海之中顿生飘虚怪异的神象,好似入了漫漫的云端,飘飘无力。又好似下了烈火焚烧的地狱,总之是幻觉丛现,源源不绝。忽然的血气逆翻,双睛抹黑,几乎不省了人事。幸得师弟在一侧救护,方才免于此难。师弟自幼便是胆大之人,他说他从来就不相信任何的邪事,也从不尊敬天地神鬼。便凑和着过去一看,呆了半晌,也一径的倒下。幸得我两人相互救应,互清神智,方才未陷入魔窟中。老朽唯恐此事泄露出去,给武林中带来动乱。又与师弟对天立下了重誓,要将今日之事守口如瓶,烂于腹中,绝不可将此等祸害武林的邪术说出去。” 杨琼道:“前辈是不主张逍遥山庄容纳魔书的人,这魔书既然吓死了刘老大,那你为何不当场烧毁了它?”殷暮然道:“当时老朽和你想法一样,也想过毁此宝典。不过后来又想起那野利巫曾说意志不坚,怀贪念者不能私阅宝典的良言忠告,老朽也就无意毁此宝典了。毕竟此书虽邪,却能保得我逍遥山庄在武林中永不坠灭。如此利弊一合计,便也自信从今往后能平安无事了。” 杨琼疑道:“那前辈和令师弟究竟在书上看到了什么,这世上真有仅凭十八字就能惊吓住英雄好汉的魔书,我不信有这样的事。”殷暮然呵呵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非亲眼所见,谁才相信这等怪异之事?此事若是说出去倒是不难,有人相信的话,那才叫做痴人说梦呢!”杨琼道:“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殷暮然道:“老朽与师弟将刘老大的尸体秘密埋在阁洞旁边的一块荒地里,谁也不曾告诉,依旧将那宝典小心的安放在一个墙壁夹盒中。我两从洞里走出来,召集庄内的豪杰,宣布在大钟阁洞的附近设立禁区。除了继任的老大和老大特许之人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违逆者便将其逐出逍遥庄。老朽唯恐庄内的众豪杰生疑,便又装模作样的江湖上寻了刘老大一段时日。后来便散言说老大已经遇难,尸体也遭到歹人的毁灭。故此召集中原各大门派一齐商议,后来推举出一个剑术高强的好汉做中原武林盟主,那人便是后来号称魔煞刀的吴夜剑。怎耐他只做到盟主的第三个年头,逍遥山庄便有了强敌侵犯,朝夕难保。” 杨琼疑道:“我听说逍遥山庄在五代时便已在中原自立庄派,已历百年之久,根基牢固,势力庞大,被盛誉为天下第一庄。既然在江湖上没有任何的帮派可及,怎么也会有强敌侵犯?”殷暮然笑道:“你可别忘了西域的黑莲教,那时黑莲神教与逍遥庄旗鼓相当,也有上百年的历史。当时他们广布标榜,招贤纳士,盛推武学。而逍遥山庄却是以祖宗庄规所束缚,只招纳名门正派和权贵之士,不屑于那江湖上三教九流和巫帮邪派的好汉。所以天下豪杰,十有六七的有为之士尽归于黑莲神教门下。致使神教中的势力突然膨胀起来,朝夕野心毕露,他们一心想要来争霸中原,取代逍遥山庄。所以他那招贤榜纸,尽引来三山五岳的黑道枭雄归附。无论是任何人,只要有一技之长,肯为教派效力,便尽情纳之,同时还许诺给那些归附的邪道头领们,打破逍遥山庄后可按功劳的大小分配中原属地。如此双方的力量反而发生了悬殊逆变,神教在教众人口上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巅峰时期,竟高达十万的生力军。几场争锋下来,中原武林输得一败涂地,能征贯战的豪杰损伤过半,被迫划地求和,丧尽颜面。” 杨琼惊嘘的打断他话道:“没想到神教竟有这么强盛的时候,我还以为神教是个小教派,在中原看不到影子,在陕西却是大旗标明啊!”殷暮然笑一声,接道:“那时的神教丝毫不理会中原门派的求和之意,势在必得,鲸吞蚕食,欲将逍遥庄一举击垮,永无翻身之地。神教整顿半年的实力,精心策划。调集他教会八成的实力,分兵从四个方向同时率兵进行总攻,此一战关乎着我逍遥山庄的荣誉生死。胜则能遏制住神教嚣张跋扈的狂妄气焰,倘若是败了,那逍遥山庄便要在武林中革绝名号,成为武林青史古籍。” 杨琼听得吃惊,也颇觉得此战只能胜,绝不可让神教将中原各大门派从此销声匿迹。问道:“神教中的好汉比中原的豪杰,彼此的武艺哪方更高一些?”殷暮然道:“若论个人的武功高下,自然是中原豪杰占优,因为那时的中原武林还包含了现在的南江湖,人力充沛,也有七八万人可用。不过神教中人也都是些心狠手辣、草芥人命的狂徒。再加之那些归附的门众,也都是卑鄙无耻之作,下毒施蛊、离间反策、栽赃嫁祸,无恶不用,什么鬼点子都想得出来。逍遥山庄是以明侠正义而自居,自然不屑于那些丑恶的勾当。此一节事,又输给神教。” 杨琼点头道:“原来黑莲神教也曾在中原大地上如此的兴风作乱,荼毒武林,那后来逍遥山庄是如何的反败为胜,将神教的乌合之众驱离中原的?”殷暮然重重的叹下一口大闷气,徐道:“那时候的逍遥庄可谓是想尽了办法,几乎尽调集山洞海岛,南北地境的所有钱粮和人马来进行抵挡,却还是因为不成建制,故而打不过神教。当时吴夜剑还曾面见皇上,请求朝廷出兵马相助,但逍遥庄与朝廷在武德皇帝时期已经定好了严明规矩,彼此互不干涉。因此朝廷有理由拒绝了逍遥庄的请求。” 杨琼道:“不对,朝廷既然答应不干涉江湖之事,那如今还在江陵设立禁王府干什么,这不是言而无信吗”殷暮然晒道:“没利益的事情,朝廷当然会说不干涉江湖事了,等有利益可图的时候,还不是要像恶狼一样的扑上来,这就是江湖与朝廷打交道的结果。”杨琼想着有对,问道:“那当时逍遥庄豪杰的战斗力如何,意志是否坚定?” 殷暮然啧啧道:“要是中原豪杰意志坚定的话,就不会有这个宝典的故事了。自中原人马三战三败给神教后,眼见取胜无望,各路豪杰早已是兵无斗志,摇摇欲坠。甚有自甘坠落者,居然倒戈相向,自相残杀。有人主张议和,也有人主张决战到底,还有人扬言要投靠神教……当时中原武林之混乱,是三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的大事。至今想起,还是让人心惊胆战。” 他深深的叹气,唏嘘感慨之声不绝于耳,嘘嘘几声,接道:“当时日渐迫,逍遥庄将要遭遇灭顶之灾,存亡都在朝夕之际。师弟也心急如焚,便暗下主张,向吴夜剑献了一道可救中原豪杰于水火的秘计。那便是修炼宝典上的绝世武功一事,以解当下的燃眉之急。师弟原也是出自一片惩奸除恶之心,别无他意。但他也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宝典居然是如此的凌厉凶悍。半年之后,逍遥山庄内出现一个奇异高人,此人刀法凌厉,遇神杀神,遇佛诛佛,几近疯子。仅凭他一人之力,便斩杀了神教五六个有名的教头,还大败了神教的刀法鼻祖叶云风。 杨琼疑道:“连叶云风也不是魔刀的对手?”殷暮然点头道:“那时还没有三绝刀法,后来才有的。中原豪杰捉住此等良机,把神教的各路人马顿时间杀得灰飞烟灭,大败而回。只要是神教中人闻听此人姓名,便要失魂落魄。此后便不敢再有谋取中原的野心。” 杨琼早已是心知肚明,轻道:“此人练成宝典,救了逍遥庄于危难之中,只不知他后来如何?” 殷暮然道:“他虽然是救了逍遥山庄和中原各路门派豪杰,但我等也是驱狼而迎虎,其实他带来的危害也一样不小。谁曾想到,吴夜剑所练成的宝典乃是天下之最的邪魔歪道。此宝典书名为《阴阳神念诀》,又有一名称其为《地狱魔刀》,端的是凶狠魔刀。常人练此刀法,便如鬼如魔,无法自拔,只有越陷越深。”杨琼疑道:“为何会这样?” 殷暮然道:“这《地狱魔刀》所谱载的绝技,皆是些毒辣无比的练门,或是阳阴混乱,或是吸纳刀锋怨毒,练试狂煞之气,尽是些左道之术,无一正道。哪怕你有足够的纯气灵性,也能在瞬间把灵性转入魔道。一言明了:只要你练了这地狱魔刀,你就是个万劫不复的杀人魔鬼。” 杨琼听得浑身肌肤泛起鸡皮疙瘩,打个寒噤,怯声道:“这这这就是《地狱魔刀》的厉害,能让人陷在魔界中而无法自控?”刚说出这话,又不禁打个喷嚏,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怕了,还是过于紧张所致。明知此事已经是陈年往事,却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特别的快,好似要从口中跳出来似的。 殷暮然不慌不忙的道:“当年野利巫所言宝典的厉害,果然是利弊俱全,毫无隐瞒,不幸言中之事最后还是发生了。”杨琼道:“强敌已退,难道还由那般的魔刀肆意妄为,武林中可有破解魔刀之法?”他初始觉得吴夜剑为武林大计,舍身取义,是个力挽狂澜的大英雄。但此刻又觉得不对,假使魔刀不由自控,便会无端惹出悲惨祸事,逍遥山庄的豪杰岂不是很惨?前门才拒虎,后门又进狼,这和黑莲神教入侵中原所掀起的血光之灾又有什么区别?想到这般,他也不敢再妄下定论,毕竟这吴夜剑的功过皆足,谁也难说孰轻孰重。更难明论澄清真相。 殷暮然愤愤道:“盖因此事的原委都是由黑莲神教所逼出来做的,中原各方豪杰心中皆明白,不能怪老大。为了医治好老大的魔性。有豪杰提议,将老大用浓酒灌醉,将其送往少林寺,以高深慈悲的佛法来化解他身上所沾染的魔气。却不料因为此事,却惹出了大祸,给少林寺的高僧带来以至今日也无法弥补的心中创伤。”杨琼惊道:“难道吴夜剑的魔性在少林寺中发作了吗?” 殷暮然点头道:“我等万万想不到,《地狱魔刀》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邪术,竟然超出了武功辖管的范围,也就是说这魔刀其实不是一般的江湖武功,而是远古教派留下的一门邪术。到了第三日夜晚,吴夜剑的魔性突然的大发,比往常更凶狠十倍,见人就杀,把好端端的一个千年古刹搅得是天翻地覆,寺僧死伤累累。他若不碰铁,尚有些理智,假若他的一双手得到了兵器,便要见血方才甘休。中原豪杰听闻他在少林寺也敢开杀戒,无不惊骇。一至认为吴老大已是魔鬼化身,无药可救,只得是另推老大,以安抚各路英雄好汉的敬慕逍遥之心。” 杨琼道:“那吴夜剑一事,后来又是如何的善后?他已经坠入魔道,丧失人性,凭他的魔刀威力,留着他只怕会祸害人间,那继任的老大又是如何推选出来的?这正是风口浪尖的危急时刻,哪个英雄好汉敢为民除害?” 殷暮然道:“中原各路英雄豪杰都念及着他打败神教,拯救武林,都不敢明里反他。便在逍遥山庄的逐鹿台上,与他公平的较量,将他的盟位夺过来。”杨琼惊道:“吴夜剑已练《地狱魔刀》,当时天下无敌。若非武功胜及他者,冒然逞气与他过招,岂不是自寻死路?” 殷暮然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唯一之举,只有如此,中原豪杰才能名正言顺的推举新任的武林盟主。”杨琼疑道:“为何当时众豪杰都一味主张力敌,而非智取,这样不就能避免更大的损失吗?” 殷暮然晒道:“你说的暗杀和下毒,这些办法连老朽都想到过,别的豪杰怎么会想不到?”杨琼不敢应声,他心中确实有这般心思,但细细回想,又觉得此计不可取纳。既为世之豪杰,就当豪气吞天,生死度外。若做那种叫人不屑之事,便是成功,日后自然也是无颜相见世人,蒙羞一世。 殷暮然道:“少侠所想的计策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只是中原人马刚刚从浴血奋战中打败神教,强敌刚退,便要开始自相残杀,这难免会给神教带去笑话,也显得我中原豪杰毫无胆略,遗留笑话。倘若是神教卷土再来的话,逍遥庄又该如何抵挡,谁还敢英勇无畏的去练宝典?”杨琼道:“看来吴夜剑其实是知道宝典的厉害,可他还是为了中原的安宁而去强练,最后方才打败神教。是宝典让他成魔,这不是他的错。不过中原豪杰要想堂堂正正的打败他,又谈何容易,这可是生死一线之战,谁敢与他比武?” 殷暮然笑道:“假若少侠生在那时,敢与吴夜剑一战吗?”杨琼徐思一刻,斩钉截铁道:“如何不敢?虽说不敌于他,但总是要拼命一博,天下英雄尽在观此战,好歹也要杀出个气概,没有退路。” 殷暮然拍掌赞道:“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当时消息一出,轰动整个江湖,不日便有八个豪杰齐来应战。转灯般的轮番厮杀,吴夜剑连赢七场,不过最后还是被一个剑客破了他的魔刀,那剑客便是你的师父杨顺天。你的慕容师父也就是那个时候,被魔刀斩断了左臂。” 杨琼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那《地狱魔刀》也并非无法可破。只是众豪杰未曾细心的看出他的罩门所在,硬拼硬战,只能是徒劳无益,出奇制胜,才是上善之策。” 殷暮然道:“杨顺天到底是如何破解那《地狱魔刀》,老朽兀自不清,不过他的剑术确实是高明,除了甘辛卫能与他一较高下,其剑术已无人匹敌。他后来荡平江湖上的邪帮巫派,大挫神教的锐气,这倒是让中原豪杰得以吐出一口被神教常年欺负的鸟气。” 杨琼心想师父一直以来都神秘难测,原来他以前也是如此的风光耀眼,意气风华。可值他名声如日中天时,他又为何退出江湖,这怎么说?难道是他看破了江湖纷争,一心要做世外之人?我要是有师父那般的好本事,必要轰烈的大干一场,青史留名,方才称平今生之愿。如此想着,一时陷入美好的憧憬中,沾沾自喜,不知不觉的便发出笑声。 殷暮然疑道:“你为何发笑?”杨琼连忙回神,自知失态,解释道:“晚辈是在嘲笑自个学艺不精,连一个蒙面刺客都敌不过,日后还能在江湖上做些什么?只能是给家师丢尽颜面。”殷暮然笑道:“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你还年青时长,日后只要勤加练武,虚心求教,何愁没有一身好本领?古语有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杨琼应道:“前辈说得是。”脑海中又想到那吓死刘老大的十八个字到底是什么字,又是何意?见殷暮然迟迟不肯说,他心中早已是耐不住好奇。追问道:“请前辈告知那十八个字所指何意,为何连吕天王都对这宝典上的字忌惮三分,还差些陷了进去?” 殷暮然见杨琼已是反复追问数次,本不欲说,但又不愿扫了彼此的雅兴。以严穆之色问道:“杨少侠真想知道,决不后悔?”杨琼顿着精神,拍着胸膛道:“大丈夫只要知道水落石出的真相,绝不后悔。”殷暮然道:“那好,我告诉你。那十八字便是“看我者,三入地狱,练我者,魔魂再生,三思重戒!” 杨琼闻言惊嘘,后又一楞,突然仰空哈哈大笑道:“晚辈只道是惊世骇闻,原来这十八字只是告诫的颂子,这倒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看来刘老大是自己吓着了自己。”殷暮然道:“你先不要笑,要是你在一个漆黑暗光的深洞里看到这十八个字,出于练武之人的常识,你会下意识到什么,你解得开这十八字的含义吗?” 杨琼见他如此说得认真,心中有些感悟,脑海中立时呈现出当时的一幕。一个雷电交加的暴雨凶夜,刘老大隐瞒着所有人,秘密的进入一个孤僻漆黑的山洞里,开启锁封数载的宝典,正小心翼翼的翻看。看到第三章时,被那十八字夺了视觉,惊骇省悟出了此宝典的毒辣凶残,出于练武高手的敏锐反应,脑海中立即蒂固了这十八字。越想越惧,越惧越想,气血涌聚六阳之首,更喉猝死。 杨琼想到这情节,果然是害怕心虚,脑海中的恐惧幻想油然而生。又不禁想到“三入地狱,断子绝孙,三思重戒”等字,更是将自己假设一番。正苦苦的解释话中涵意,突然双眼如朦胧看花一般,自觉得身轻体盈,行步如飞,好似走进了云空雾里。前方是一片漠漠无际的荒沙草地,上空无日无月,只有轰隆急闪的雷电和盘旋变幻的雾云。身后突然间吹起了寒冷的阴风,将四周的沙石枯草吹散得漫天飞扬。自己的步伐停不下来,只有身不由己的往前走,身躯好似空壳,有气无力,披头散发,随风乱舞。前方仍是一望无际的旷野茫茫之地,没有水源,没有食物,只有干枯贫瘠的荒凉沙石。他感觉轻飘、寂寞、寒冷、饥渴、恐惧、无助,突然耳畔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十分凄凉。前方奔来一群形同牛头马面的鬼魅。熙熙攘攘,围着他跳跳舞舞的吼叫。他无心理会,穿过它们的围堵,只是不停的往前走,走见前方是一个黑暗深渊,寒气蒸蒸而上,深不见底,似乎深渊下有人在招呼他的名字。他呆滞一时,正要走将下去,忽的转首见深渊岸上立着一块石碑,上写幽冥关底。 他正费力的读出这四字时。身体一阵惊麻,似乎被云空里的闪电击中一般,浑身发麻,突然觉得左肩胛上十分疼痛,骤时眼前所见的事物渐渐的模糊消失,头昏脑胀。猛一回神,只见殷暮然右掌五指正按搭在自己的左肩上,几乎裂碎,急道:“前辈住手。” 殷暮然见状,连忙松掌道:“醒啦!刚才可是梦游一场幽冥地界?”杨琼回想起那刚才那似梦非梦的元神解身之旅,惊骇不已,双手急忙紧拖住殷暮然道:“这宝典果然厉害,这十八字真个看不得想不得,晚辈差点掉进了万丈深渊。”殷暮然安抚道:“没事,这只是幻觉,谁叫你去想这事的,你就当是梦游了一般。” 杨琼道:“这种感觉真是太可怕了,晚辈再也不敢去胡思乱想。”他在琢思着三入地狱这些字时,精力上发生错觉,居然真的去已身融境,意念驱附。故此被一道莫名的幻象所牵引了去,而这道幻象恰是魔性乱觉,教他不由自主的深陷,神魂游离。幸得有此经历的殷暮然一侧使功唤醒,不然亦是可能猝死。到底南柯一梦,却教人为此真假难辨的幻觉重重的惊吓一遭。 黎明四更,山涧里的冷雾开始凝聚漫绕,遮掩松林,在这人迹罕至的荒野松林中诡异难料。杨琼自幼居住伏牛山中,风餐露宿早已为习。但他毕竟年轻,莫名奇妙的遭遇一场梦游地府,使得他格外的心虚警戒,生怕再有一场类似初时之事,不住的向着火,惊若寒蝉。 殷暮然突然的起身,伸直懒腰,打开几路拳脚身式,对杨琼笑道:“杨少侠是个心地干净的好汉,又是名师之后,今日陪老朽一并畅聊这么多年的陈年往事,很让老儿高兴。”杨琼拜道:“该是前辈不耐其烦教导了晚辈许多未知的往事心声,真是感激不尽。”殷暮然忽道:“老朽传授你这门催烟神功如何?” 杨琼道:“前辈将神功传授于晚辈,本当是荣幸之极,可如此一来,前辈岂不是等于掏空了身子?前辈年龄已小,实不能将功力外泄,就如前辈所言,晚辈尚还年青,日后自有更多的时日学习,不必于急成。” 殷暮然呵呵道:“今朝一别,你我何时才能见面,或许这一辈子也不可能相见了。你我萍水相逢,却发生这么多有趣的事情,不是缘分是什么?我若不传给你,总不成要带进棺材起去。”他见杨琼一味拒绝不学,劝解道:“这门催烟大法有循环不息之妙,根深蒂固,源源不绝。老朽只将九成功力传授于你,保留下一层功力作为火种,数月之后,功力便可如初。你得此神功,不要说是老朽相授便可。日后你要在江湖上你要多多结交良朋益友,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也不枉老朽看重你是豪杰一场。” 杨琼十分感动,双睛不禁有些湿润,拜地道:“前辈的话,晚辈终生不忘。”殷暮然仰空拈须微笑,忽然闪在身后,掌心蓄气将杨琼按坐下。杨琼肩上负痛,便会意的盘腿端坐,闭目顺气,意念合神。 第六章 旋风刀千里袭奔 花蝴蝶剑下亡魂 等待间,忽觉眼前一道掌风寒气逼来,力劲微柔,掌心上的寒气贴额头渗入脑门。他只觉头晕目眩,脑海中一片冰冰凉凉,一时冒涌出诸多奇思乱想,后脑勺却蒸发出阵阵真气,白烟缭绕。 杨琼不知他将如何的把功力传授给自己,但知晓受他人功力的途中,须心平气和,意念导牵。否则彼此的功力不融,堵塞抵制,立刻便造成两败俱伤。一心一意的静候着,两边太阳穴上突间被两根细小的丝针左右稳稳刺入,顿时只觉全身无力,头脑欲裂,一双眼睛似要被人活生生的挤出来一样,滚烫赤红。正要说话,只听殷暮然劝道:“气顺心静,万念一至。” 杨琼不敢多言,依言静静的吐纳出一口浊气。殷暮然便将己身所有的功力运抖而出,集于掌心,右臂掌上浑如一块晶莹寒冰,冒着阵阵寒烟。他转身在杨琼的身后,掌指一屈,如五指山一般轻往天灵盖上按下。霎时,杨琼浑身打个寒噤,全身气缩肉绷。感觉似被人提了一壶冰水从头顶灌将下来,更如是沐浴在初冬的寒湖之中,寒冰般的内力从头顶上直驱下五脏六腑,一身血气若凝,皮肉生起老大疙瘩,颤抖不止。他知道这是殷暮然体内的一股寒冰内力,于己无害有利。眼下虽是无可御寒,但比起他人大恩于己之功,便是再如何寒冷,也必要忍受。 殷暮然将体内的功力输入杨琼的丹田内,身体也逐渐的开始寒冷若冰,乌唇颤抖。少刻,他觉得已竭全力,右指突的松手抽开,左掌集汇最后一丝气力往杨琼背上一击。杨琼本觉得注入丹田的内力已经完全的与己融合,被一击之下,内力竟然自发涌上身背抵挡,一股寒柔之气凝化成冰,欲更喉结。实忍不住的往前扑掩喷吐,居然吐出碎冰,林地上格外的晶晶闪亮。只感觉全身轻盈似飞,腹内的无形内力四处游经而窜,气息舒畅柔凉,恰似脱胎换骨一般,有着说不尽的快意。 先将头额两边的穴针取下,只见殷暮然早已瘫软一处,神情恍惚,气息微弱。无神的眼睛中微带笑意,嘴唇上早是冰冻得乌黑发青,口中吐纳的只是丝丝的游气。杨琼亦是练武之人,自然知道受人内力便如同将人的身体掏遍一般,力竭虚弱,魂走其二。需要以极静之地来调整气息,复回原神。没有一两个时辰的平和缓冲,身子难以自如。他自觉无功无德,却深受一个萍水相逢的武林前辈如此不吝的大恩,教他心中万分感激。双膝跪下来深深叩拜,略表谢恩。殷暮然会意的哑笑,双睛合闭,进入休寝中。 杨琼得此催烟神功,欢喜不已,恨不能立即要与人拼斗掌力。一身气畅如沐,呼吸着一股冰凉柔气,无限惬意。叨叨自喜道:“我得此神功,日后谁也不怕,任凭他功力再深,我亦可将他的内力挥耗得一干二净。”转眼见殷暮然已经沉沉入睡,心想这殷前辈不求回报的将功力传授于我,此等恩情,我自是难以报答。如今已是凉辰,不过几时便是金光晴日。我也略歇片刻,明日一起到秋云镇上共饮一杯,略表敬意。当下也困倦起来,睡魔缠身,便索性的卧在火光歇睡,只待天明。 至天光大亮,峡谷喧哗,杨琼徐徐醒来,只觉脖项上有些酸痛,四周一看,早不见了殷前辈的踪影。侧旁刚熄灭的火堆散发出阵阵刺鼻的绿烟,呛喉难受。连忙起身,楞神心想殷前辈多半是怕离别伤感,不忍面辞,便一个人先走了。我却糊涂,怎的自睡得像猪一样,平日里从来都没有如此误事。但愿他这一走,一生一世都无忧虑,无论到了何方,都能安度晚年。 暗暗祝毕,在湖畔边胡乱的洗漱面容,将包裹背住时,只见原本有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和一些碎银子不见了,只余留着十余两小银。杨琼省悟的笑道:“看来是殷前辈怕我有愧于心,所以便做了这两不拖欠的事。他不惜自损功力,传于我上乘武功,我唯恐不能尽心尽意的报效,区区银两,算得什么?” 他也不耽搁了时辰,见山折步南行数十里,一个被群山峻岭围绕,炊烟袅袅的乡镇近在眼前。走进镇岸一看,一座高大的麻石牌坊上大写了秋云镇三字,书法端的是铁划银钩,刚劲有力。杨琼随着入镇上的大道走去,一路车水马龙,人潮兴旺,大道两岸屋宇整齐干净,买卖生意兴盛,时有吆喝声,琴曲声,嬉闹声入耳亲切。也有酒肉香,菜油香,美人香迎面诱惑。杨琼左右环顾,见这里百姓善良,物尽应有。心想此处是与世无争,歌舞升平的太平地方。” 将近午时,他肚腹里欢唱起来,也管不得眼前这片热闹,就避开喧哗热闹之地,自选一处依山伴水,阔庭柳林的酒肆,见有几个大汉在那举杯高谈阔论,举止粗鲁。挨边侧寻着一副干净的座头,未及坐身,只见右侧旁边,相隔不远的柳树之下立着一个魁梧的好汉。那汉子面色威猛,眼神凶怒的直瞪着前方的林中小道,目不转睛,似乎在等人。杨琼觉得疑惑,仔细一看。那好汉身高八尺,腰系快刀。披着一件乱蓬蓬的披风,头顶一个破烂烂的斗笠,钢铁汉子,五大三粗。一股暴猛的武夫气息教人远避开外,不敢靠近。 杨琼辨清那汉,却不认识,叫声:“那不是中原快刀手李大哥吗?小弟有礼了。”那大汉闻听呼唤,立刻转身一看,见了杨琼,原本冷异肃杀的面色顿时裂生笑容道:“原来是贤弟,真是幸会。”呵呵的揖个手,步伐便走将过来。 那大汉名叫李云宗,逍遥山庄的豪杰,吕长安的得力干将。善使三十六路旋风落叶刀法,刀法精熟凌厉,做事斩尽杀绝。因双手使得极好快刀,江湖上无不称为快刀手。为人忠义耿直,只是好大喜功,为得名誉便要争先恐后,拼命搏杀。杨琼路经太原城郊,与他偶然相识。这李云宗喜爱谈论刀法名招,杨琼又喜于好闻热闹,两人便有言语投机,同桌共饮之谊。后来又有一个黑莲神教的燕中云被邀请入席,共论刀法之优劣。两人自太原相别,已有数月,今又在这片川地相逢,皆喜有缘。杨琼便邀其合座,将酒菜尽情的点上一大桌,方才阔谈太原府别后之事。 杨琼将酒满上,各请着礼。李云宗笑道:“真没有想到,会在此处遇上贤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彼此趁兴连干了三碗高粱。烈酒下肚,杨琼便觉得肝胃灼热,好不难受。他喜好饮酒,但也只是轻呷慢饮,不敢过度,更不能和李云宗这般视酒如命的汉子相比,只得叫声抱歉。立刻先动筷子把肉菜通吃一遍,暂稳酒气。 李云宗笑道:“贤弟的酒量不高,还是慢慢来的好。”杨琼尴尬道:“是小弟天性身骨脆弱,不能和和李大哥痛快对饮,扫了哥哥的雅兴,真是对不住。”李云宗挥手笑道:“年轻人是这样,一副好酒量是喝出来的。饮酒过多对身体不好,切莫醉饮,哥哥我有今日这等好酒贪杯的烈性,都是从前无知惹的祸,如今是想悔也悔不了啦!”杨琼笑道:“自古英雄好汉都是饮酒高手,我等男儿若不喝酒,为人便显得不大磊落,好教人不快。”李云宗笑道:“贤弟为何来此?”杨琼道:“小弟也只是凑巧路过此地,还要南下荆州去办些差事。” 李云宗听到“差事”二字后,楞道:“贤弟是官府中人?”杨琼也顿时懵住,忽才哈哈道:“大哥想错了,你看小弟这般生性顽劣,朝三暮四的懒人,岂能是官府中人?只不是奉了家师之令,前往荆州的还圆寺交送一封书信,仅此而已。”李云宗笑道:“原来如此,不知贤弟的恩师是何方前辈?”杨琼道:“家师是慕容天王,与李大哥也算是朝夕相处吧!不知他老人家近来安好么?”他拜慕容天王为师,早已是五年前之事,且不曾受过几招慕容天王的武功。彼此说是师父,那也只是名义上的事。 李云宗笑道:“好好,原来贤弟是慕容老天王的高足,果然是满面豪杰气概,真是人中龙凤,可喜可贺。”杨琼见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但眼睛却时时的看往那树林中的小道上,好似有口无心之言。他知这李云宗平日话语最多,滔滔不绝,若非此刻有重要之事,他绝不会沉默寡言。问道:“大哥在这等人吗”李云宗头也不回的微点道:“恩!”口中只说出一个字,就不再说话。 杨琼又问:“大哥等谁。”李云宗还是如实答话道:“贤弟不认识他。”杨琼好奇道:“大哥能说说那人是谁吗”李云宗道:“一个坏人。”杨琼又道:“什么坏人”李云宗便不再作声了,只是将酒一口一呷,眼睛死死的盯看在那。 杨琼向来问话到彻,见他神秘起来,眼神中又有不详之气,料想那人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便越发想知道,佯怒道:“看来李大哥有意将在下当做外人,不推诚相见,既然这般有疑,这酒喝得也不畅快,容杨琼告辞。”他只是个抛砖引玉的激将法,想到李云宗是个鲁莽的汉子,自己假装一怒,他必不会隐瞒实情。 那李云宗果是一介武夫,不知心计。他见杨琼生气,便解释道:“贤弟不必恼我,我说与你知便是,你在中原的时候可曾听说过花蝴蝶一事”杨琼点头道:“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听说过的。这花蝴蝶是个武功极高的奸恶之贼,半年内在郑州奸诈数十个良家少女,还有几个江湖豪客也是死于他手,此真乃十恶不赦之人。可这厮贯于藏头暗作,行事之时又已黑布蒙面,钻机取巧。中原豪杰竟不能知道此贼是谁,真是让人空自恼恨。” 李云宗大口吃着肉道:“此贼着实可恶,但他偏贯狡诈,昼伏夜行,声东击西。我逍遥山庄的豪杰屡次上了他的大当,真是我等的奇耻大辱。”杨琼道:“这贼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武功竟然有这么厉害,真是奇怪。”李云宗猛的咬响钢牙,将拳往桌面上一砸,把酒菜都震跳起来,愤愤的怒道:“都是这狗贼干的好事。” 杨琼见他发狠,猛的一惊,还只道是他未能将花蝴蝶擒获而怒气未平,至于耿耿于怀。劝道:“大哥不必为了这贼生气,十分不值,以小弟看来,若能得知此人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就直的把他的老窝端了,逼他出来。”李云宗听言,又是急得把掌心在桌面上乱拍不休,好似十分气愤。杨琼道:“大哥还在为那贼气恼?” 李云宗叹道:“贤弟啊,你是有所不知,你道那花蝴蝶是谁?”杨琼猛楞道:“难道是大哥认识那花蝴蝶?”李云宗道:“岂止认识,我还曾与他出生入死,共事多年。若非那晚我拼命与他恶战,揭下他的真面目,就是到了阎王爷那里,我也不敢相信,那花蝴蝶居然是我逍遥山庄的人。” 杨琼不听则已,知道后当真是如雷贯耳,闻所未闻,大怒道:“这狗贼居然是逍遥山庄的人?”刚说出这话,又觉得颇有不妥,怕刺伤到李云宗内心中的虚荣。他也是逍遥山庄的人,却是英雄豪杰,自然不能将其与花蝴蝶相提并论。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逍遥庄虽有如此恶逆的叛徒,但黑莲神教与尚武堂也未必就没有类似花蝴蝶的人。 在天下豪杰眼中,逍遥山庄是习武人士必要向往的圣地,只要是入了逍遥庄,便被武林豪杰视为一等英雄,名利享有不尽。百年来就有“名师出逍遥,逍遥出名师”的美誉。山庄内的武学秘籍都是数代前辈所遗传的高明武功,属于逍遥庄的人都可练就一身非凡的技艺。故此有为之士无不渴望入户逍遥,习学上乘武艺。但不合庄规过严,若想入户其内,须是身世清白,作风严谨,具备天资的豪杰。致使庄内人才难兴,故此常遭黑莲神教的窥测,非止一日。 李云宗怒骂道:“这花蝴蝶原名叫花惜容,平日里看他的作派倒也像个英雄好汉。暗下却以我逍遥山庄的名义惹是生非,涂抹污迹,今天我非将这贼厮砸碎骨头不可。”杨琼道:“我若遇上这厮,也必杀他,以正逍遥门规。”李云宗闻言,方才转怒为喜道:“那就有劳贤弟相助,逍遥庄必有重金酬谢。”其实他也并非真正相信杨琼的来历,只道是一个自学成才的少年剑客,认识慕容天王而已。天龙帮与逍遥庄都是一家亲,知己知彼,但他却没听说慕容天王的家族中有叫杨琼的人,因此只是含糊的应声,不便追问到底。 杨琼见他用心的观看着那条林径上的一举一动,问道:“难道那厮要从此地经过,所以大哥提前在这里等他?”李云宗笑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贤弟。据庄上的细作探报,那厮逃离中原后,一路西行,必要路过这秋云镇,南下尚武堂去,我便在此处守株待兔,只要他一现身,我这番若还让他逃脱了,必自斩谢罪。” 杨琼被他这话惊一阵,心想哪里有捉不住贼便要自杀谢罪的,敢情是在吕天王面前立了军令状?笑道:“大哥侠义刚烈,是非明辨。不过大哥的做法却欠妥,要除掉这贼,也非容易的事,需联合众豪杰之力一齐剿杀,方成大功。” 李云宗道:“贤弟是有所不知,我已经在庄内豪杰的面前立了军令状,此番必斩杀这花蝴蝶,若是不能,就不回逍遥庄去了。”杨琼暗道:“原来这李云宗未曾请示吕师叔,只和众人赌了个赛,便匹马单刀来到这里,看来他是建功心切了。可那花蝴蝶与他出自同门,武功自然不在他之下,这李云宗行事鲁莽,一人一刀斗得过他吗?”问道:“那花蝴蝶的武艺如何,大哥有多少把握赢他?” 李云宗也沉吟起来,徐道:“我若能将他截下,三百招内便可斩杀他,就怕这厮不敌我便抢先溜走,那时追他行踪,却又麻烦。”杨琼笑道:“大哥真个是威勇有加的豪杰,此刻在下也是个闲浪之人,倘若大哥不嫌弃在下妨碍手脚的话,就给大哥做个副手如何?也省得多浪费了气力。” 李云宗正是此意,本待要说。但听杨琼自发说出,大喜道:“如此甚好。有贤弟掠阵,不出三百招便能教他死无葬生之地。”杨琼微微点头一笑,正要说话,李云宗嘘声道:“这厮果然来了,贤弟先不要打草惊蛇,拖他一拖。”将身藏入内堂里,撇下杨琼一人在原位上饮酒。 杨琼会意起他的计策,便装作无事的江湖浪子一般,不慌不忙,叫小二把李云宗用过的杯箸收了,只等他来。丛林小道上徐徐的策走出一人一骑,马上那人是个衣饰鲜艳,满面娇色的汉子,扭扭捏捏,羞羞涩涩的摸样,举止之间便无半点阳刚须眉的气势,反而象是戏台上的一个花旦。男儿现卖出此等作派,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人见杨琼独自一人在那不知高低的痛饮,似有心思。他似乎有意看见杨琼生得俊美清秀的摸样,驻马腼腆一笑,便徐策马进来。杨琼料想此人便是李云宗所说的花蝴蝶,不禁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见那人约有七尺身高,三十上下年纪,凤眼画眉,红唇白齿。满面都是春风柔柔的笑意,看似弱不禁风,显得不阴不阳,叫人感到无比的怪异。 杨琼见他来得近了,也从容不迫的自顾饮酒,好似没看见他。那花蝴蝶下马来,三步一晃身的走过杨琼的面前,一柄花扇当胸,微笑道:“小兄弟,一人喝闷酒哪!哥哥我来陪你喝上几杯如何?” 杨琼还不及回话,鼻尖四下嗅了嗅,闻到身边有一股女人香味,如同玫瑰之香。他颇为一愣,发觉到身边便无任何女子在侧,只有刚走过来的花蝴蝶,如此浓厚的女人香味却从一个男子身上发出,不由他不感到惊愕。茫然无辜的打量他一眼,问道:“你和我说话,我认识你吗?” 花蝴蝶盈盈笑道:“茫茫人海,都是过客,相逢何必曾相识呢?”杨琼见他言语尖锐,似男儿又少些阳气,似女子又无性柔之处。一楞之下,拂手道:“那你坐吧!”心中却想这花蝴蝶竟然是个不男不女的妖人,这李云宗怎么也不和我提前说开此事? 花蝴蝶轻轻一笑,右手玉指往杨琼的左肩胛上轻轻一按,绵声道:“小兄弟真是落落大方,教人喜欢。”他见杨琼只顾饮酒,对自己的言语不理不睬。便把他手中的酒杯拿了过来,自个一饮而尽,微笑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杨琼见他也算是个清秀英俊的汉子,却是这副打扮,打量他一会,只恨不能当面问他是男是女,却只是不敢相问,便索性装成有七八分的醉意,懒洋洋的笑道:“在下名叫琼杨。”花蝴蝶啧啧笑道:“真是好名字,太妙了。”杨琼好奇道:“好在哪里,又妙在哪里?”花蝴蝶道:“雪飘琼花,百步穿杨,看来小兄弟出于家室豪门,是个大富大贵的公子。” 杨琼听得连连发笑,摇头道:“过奖,那阁下叫什么名字,我敬你一杯。”那花蝴蝶见杨琼似乎饮酒过多,便将其酒杯按住,笑道:“大哥姓花名惜容,今日有缘与小兄弟相识,也是你我之幸。” 杨琼见他说出这些阴阳怪气、不伦不类的话语,心中十分反感。但为大局之计,也就暂忍。笑道:“是啊,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话虽说了,却仍是装成醉意,料想他不认识自己,绝对看不破己图。眼下更显得轻松随意,不为他所疑。 花蝴蝶见侧旁倚放着青玉宝剑,故作惊讶之色道:“贤弟精通剑术的?”杨琼醉指道:“这都是吓人用的,出来走江湖嘛,不带些兵器便感觉危险。”花蝴蝶笑道:“贤弟真是细心人哪!”将剑轻拔出半身,剑锋上雪光慑人,寒气冷隐。他虽不认识青玉剑,但见着剑锋上无形锐利,大感一惊,口中喃喃称奇道:“好一把锋利精美的宝剑,真不亚于我逍遥庄的青玉剑哪!” 杨琼也不惊讶,笑道:“你既然认识青玉剑,那你看看我这是不是?”花蝴蝶摇头道:“大哥只见过青玉剑的图纸,倒不曾见过实物,所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贤弟可以说说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宝剑的,好让大哥为你猜一猜来历?” 杨琼见他不认识青玉剑,心中放下悬着的心,笑道:“我花了五万两黄金白银才买到这把宝剑,砍铜剁铁,十分管用。”花蝴蝶呵呵道:“贤弟用这宝剑杀过人吗?”杨琼道:“我不被人杀就已经是大幸了,还指望杀别人哩!”反问道:“那你杀过人吗?杀人的感觉是什么?”花蝴蝶摇头笑道:“大哥我以前也杀过人,后来就没有了。”杨琼暗道:“任凭你花言巧语,也休想瞒得住我。”见他将青玉剑爱不释手的叹观,似有爱慕之心,便绰着他意道:“若是你喜欢的话,这宝剑就归你了,反正我也只是用来防身的,日后再花钱买一把便是。” 花蝴蝶惊奇道:“贤弟可真是叫人感动,连随身防备的宝剑都舍得轻易送人,这世上也只怕少有贤弟这般的好人了。”杨琼道:“我不通剑术,又没有什么特大的本事。只是吓一吓市井无赖还行,在英雄好汉的面前就没了半分用处。”花蝴蝶笑道:“贤弟可真让人喜欢,不过大哥我也不是那种夺人所爱之人,这宝剑你要好好留着。你若想学剑术,大哥教你一招闪电一剑的剑式如何?” 杨琼见他对己好似并无恶意,便放下心来,想看看这花蝴蝶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料他是中原顶尖儿的人物,其剑术绝不会在自己之下,只有认识出对方的厉害和弱点,如此才能先他立于不败之地。见他手中只有一柄乌金折扇,别无兵器,料定他必是精擅于暗器手段轻功点穴,问道:“何谓闪电一剑,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剑法。” 花蝴蝶笑道:“这招剑法讲究一个快,集聚意念而迅雷疾发,出剑便要如闪电一般,快得无影无行。”杨琼见他说得在理,问道:“你精通剑术吗?”花蝴蝶道:“要说精通二字谈何容易,不过倒也略通一二。” 他言语刚落,侧桌的三人中,一个面目凶恶的大汉拍桌骂道:“兀那花旦小子,休要在大爷面前招摇玩弄,大爷我不好这口,什么出剑快似闪电,你诈唬谁来着?”花蝴蝶听了辱骂,不但不怒,反而是微微揖礼道:“这位大爷稍安勿躁,小生只是和这位贤弟说话,打扰各位吃酒,真是对不住。” 杨琼见他的言语举止根本就像是一个妇道女子,和采花贼丝毫就沾不上边。一个武林成名的豪客居然会这般失态变相,不可教人想象。又不知他是什么意图,心中甚有些惶惶不安。 两人对面的桌椅上坐下三个煞气满面的汉子,一个环眼,两个虎背。那环眼汉子与那两个虎背汉子说道:“这厮说出手一剑要如闪电一样快,两个兄长相信这话吗?”那两个汉子闻听,相互对视着哈哈道:“敢情这厮是杨顺天,竟敢大言不惭。即便我神教高手,也没有人敢说自个的剑法快如闪电,这厮是在耍弄口舌,与那小子调弄风情哩!”那环眼汉笑道:“这厮两个在俺们的地界上勾勾搭搭,亲密到一处,可真象是一对奸夫奸妇,倒也有趣。”那三个蠢汉各自嘲弄不迭,只顾自个取乐耍子,言语越说越是难听。 杨琼勃然大怒,起身喝道:“在下几时得罪你三位了,同是江湖中人,敢如此出言不逊,不要以为你们是神教的门徒就可以随便讥讽他人,须知祸从口出。”花蝴蝶却笑呵呵的将杨琼轻轻按下,劝道:“贤弟莫要理睬他们,任由他们去胡说,咱们别理他。” 杨琼见他口中兀自说出些讨饶求情之言,心中直楞许久,寻思这花蝴蝶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怎的会这般低贱作怪?要么是他暗里作戏,另有阴谋。要么就是他心理畸变,忘了廉耻。我看这李云宗也是言过其实,若真能在三百招内将他杀了,何必要将我一味作诱饵,又迟迟不肯来接应。他不动手,我可不能错失良机,能趁他不备,一剑袭杀才是上策。这般一想,便轻将宝剑放在桌面上,以好随时以待出手。 一个虎背汉道:“既然你等已经求饶,那还不快滚开这里,光天白日,敢在这妖言惑众?”花蝴蝶仍是笑盈盈唱个大诺道:“遵命。”其实也正合着那三人命犯此劫,这虎背汉子的言语刚落,那环眼汉子似乎犹兴未尽,他道:“刚才这花旦小子说什么出剑如闪电的剑法,也不知是真还是假。”另一个虎背汉子道:“是否真假,教他试上一试便知,我等也好看个乐趣。” 花蝴蝶闻说,眉目欢喜,欢笑道:“小生曾在戏班里练习过剑术,却也将一些剑式花招牢记,得心应手。不过都是些障眼之法,三位大爷若是不嫌弃的话,小生便舞剑一段,以助一笑。”偏生那三个蠢汉一心只将眼前这求饶多次的花蝴蝶看作是戏台上的花旦,也不知晓这话语中暗藏的杀机。仍自不知死活,拍掌大笑道:“你若是剑舞得好,中了俺们的心意,大爷这里还有银两赏赐。” 花蝴蝶细细相视三人,躬身笑道:“小生遵命。”转身对杨琼却是轻柔一笑,伸手道:“贤弟,可否借你的宝剑一用呢,大家教你什么是闪电一剑。”杨琼知道他是以舞剑为名,将这三人杀于无声无息中,来应证那闪电一剑的剑法。见那三人虽是言行故犯,但毕竟只是嘴皮之言,又实际与自己无怨无恨,不容他去滥杀无辜。将剑藏在身后道:“你可能不能用我的宝剑去闹出人命。”花蝴蝶呵呵欢笑,忽然身影一转,往杨琼身后取出青玉剑在手,顷刻间又返回如初。身手之快,恰如是在眨眼的功夫之间。杨琼本是将宝剑紧紧带住,但突逢他以闪电般的身手袭取,措手不及,只拟他会对自己不利,连忙退开数步,却见他只是善意的一笑,似乎显无恶意。暗惊道:“好快的身手,我不是他的对手。” 花蝴蝶用左手食指将剑尖捏个剑诀,右手执着剑柄,对那三个神教门徒道:“小生即时舞剑,三位大爷可要看仔细了。”这生死关头,那三个蠢汉兀自不知,尚还悠然自乐,哈哈道:“快快舞来。” 花蝴蝶便将剑左右舞开一路剑花,倒也优美科赏,他剑尖稍稍往前一划而过,至始至终,身剑行云流水,无声无息。那三个大汉只是看得目瞪口呆,各无言语。待剑舞完毕,三人喉结冒血,轰然一齐倒下,显然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一剑封喉。旁人见闹出人命,恨爹娘没有把自个生出七手八脚,顷刻便逃得不见踪影。 杨琼见这花蝴蝶的剑术竟有着出神入化之境,未见他有任何的招式,只是轻剑一横,便将三个神教门徒登时毙命。身手之异,真是无招胜有招,无力胜有力,非凡罕见。他在剑式上的运旨也独有风骚,颇怀绝技,但比起眼前这花蝴蝶,犹感不足。那三个神教门徒至死也不曾明白,这世上除杨顺天外,仍有出剑如闪电的人。 杨琼见李云宗还不出手,心中焦急不已,自己若先动手,又无十分的把握,还得先忍一忍。见他举手便杀三人,众食客也都逃命而去,恐他突然的发难,便作出胆小怕事的摸样,呆呆一怔道:“你怎么这么狠心,无缘无故的杀人,你不会连我也杀了吧?” 花蝴蝶闻说,只是欢笑连连道:“大哥与贤弟有缘分,我为什么要杀你呢!这三个蠢货自寻死路,死不足惜。不是贤弟杀的人,你有什么可怕的。”杨琼道:“可你是用我的剑去杀人,日后黑莲神教的高手必会来找我的麻烦,那该怎么办?”花蝴蝶将青玉剑轻交还杨琼,指道:“贤弟可见这宝剑上沾有半点鲜血吗?”杨琼把宝剑收回,仔细一看,果见剑锋并无一丝血迹。暗暗惊道:“这花蝴蝶的武功可真不一般,一招连杀三人,宝剑居然滴血不沾。我只道是他趁人不备,出手疾快所致,却不料他的这招剑法有杀人不沾血的境界,看来李云宗暗里袭击他的做法是对的。只是奇怪,他怎么还不出手?”细细寻思,满面忧虑,不知所为。 花蝴蝶以为杨琼忌讳于血腥景色,因此害怕失措,便在边上呵呵的劝解道:“贤弟不必害怕,一切的后果皆由你花大哥来承担便是。”他见四下无人在此,更为随意,眼如媚色的打量杨琼,似颇有喜爱之意。 杨琼受不得他那无端异样,又不敢先行动武,以免功亏一篑。只得问话道:“刚才那招闪电一剑真是让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你的剑术真是太高了。”花蝴蝶以为杨琼是个江湖上游荡的富家浪子,武艺必是低微,笑道:“贤弟想学吗?大哥可以慢慢的教你。” 杨琼道:“只怕我资质愚钝,学不会。”花蝴蝶笑道:“只要贤弟刻苦用心,加之大哥的指点,自然是水到渠成。”杨琼见四下里的人都逃之夭夭,唯余自己一人尽与这花蝴蝶一味的说三道四,其实心中也十分担心。他本有侠义心肠,但唯恐不能在瞬间将花蝴蝶击毙,反倒落下风。又不知李云宗用的是什么计策,如此之久也无反应。只顾扯话道:“大哥武功高强,想必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大英雄。”刚说落出大英雄三字,自觉甚是违心,明知道眼前这人是异常骁勇的恶徒,自己恨不能将其一剑杀之。此刻却要将对方称为大英雄,心中固然知晓这是权宜敷衍,但凭自己的刚烈性格,口中说出这话,不禁异常反感。 花蝴蝶见杨琼问起来历,将自己称为大英雄,折扇微微一收,欢笑得眉色飞舞,回道:“大哥我是逍遥山庄的人,至于武功嘛,也谈不上高强,自保有余,不会输给任何人。”杨琼勉强一会,受不得如此的奉承一个他,心中越来越怒气,恨不能乘他不备,一剑杀之。如此绵绵情意的纠缠,他只觉得全身都泛起鸡皮疙瘩。 花蝴蝶见杨琼面色沉思,眼神气恼,笑道:“贤弟有什么心事吗?”杨琼暗捉剑柄,徐退一步,笑道:“我倒是有一件心事,请花大哥成全。”花蝴蝶道:“那贤弟说来听听,大哥尽力而为。”杨琼心想着这花蝴蝶对自己还真是不错,也不知是为何。冷笑道:“我要杀你。”乘他惊讶之余,快手抽剑横掠而过,欲学他教给自己的闪电一剑,将其一剑封喉。 剑锋扫过,离他喉结微有半分,正庆得手。那花蝴蝶毕竟是逍遥山庄的一等高手,瞬间省悟,往后一掩而过。但突逢上这等袭杀,他虽不慌忙,却也吃惊不小。满面的春风笑意成了一张疑惑不解的脸色,惊嘘道:“贤弟这是干什么?” 杨琼既已出手,哪肯理他。见他躲过第一剑,趁他临时应战,精力不足。双臂合挽剑柄,使一招开山破石,看得亲切,朝着他的门面上斩下一剑。这招剑法威力极大,势不可挡,但起手的运旨上慢了一程。花蝴蝶斜里一翻,闪过一边,面色只是微笑,似无恶意。杨琼见第二招也落空,更增起斗志,步尖往前运力一点,直剑长驱而去,身如穿燕,剑似钻风。花蝴蝶见杨琼剑来得快,也不敢大意,手腕上亦是运力。挥开铁扇,左右化解剑式上的气力后,稍退一侧,一身安然无恙,也不来还手,似乎仍自悠然淡若之中。 杨琼见他身手了得,轻而易举的躲避开自己三招出其不意的剑法攻势,心中颇有些吃惊,心想我这第三招剑法出剑得如此之快,这厮居然临危不乱,举手便解。果然是好不了得。单打独斗,我可没多少把握赢他,只能是和李云宗联手讨贼,方成大事。叫道:“李大哥何在?”一言刚落,内堂中穿射出一把尺余快刀,直往花蝴蝶的面上刺去,刀锋灌以深厚的内力而发,颇有力道。 花蝴蝶显然是不曾料到内堂中尚伏一名高手,听得身后异常,返身一看,那刀早刺临眼前。千钧一刻,他双掌运力将刀锋一夹,芊柔之躯早被刀锋所灌的气力冲退数步,刚及稳住。杨琼见李云宗已经出手,强弱之势不言而晓。青玉剑变个剑式,倒握住剑柄狼腰侧闪于前,倚剑横抹扫过。他自然不求这一招内能将花蝴蝶杀死,但只要是先破了他的门户,才有极大的胜算。花蝴蝶武功虽是高强,却是双手不敌四臂,他刚将快刀逼退,眼见杨琼剑来,却也无暇顾及。杨琼一剑正要向他的腰肋抹去,但突然心下一软,觉得这花蝴蝶并不像是个好女色的采花蜂。也不知为何,原本将要刺去的一剑突然的收手。有些不忍心伤他,索性停下来剑来,让李云宗去对付他。 李云宗从内堂中一跃而出,起手便发一招混烟掌相击,劲风刚烈,内力浑厚。掌力所过之处,桌椅如摧枯拉朽一般,霎时狼藉不堪。花蝴蝶知晓这招混烟掌的威力,也不去拦截,他的身躯本就是优柔芊娇之形,最宜巧妙的施展轻功,两人的轻功都不如他,压根无法与他接近。 李云宗这招混烟掌乃是硬气功的掌法,无招无式,只是讲究以内力取胜,本与铁沙掌力无异。他本以为花蝴蝶会使内力硬拼,如此一来,以内力强胜,便可大功告成。 花蝴蝶见是李云宗,彼此正是相识的老朋友,明白用意,不禁怒骂道:“好不要脸的李云宗,竟敢暗中偷袭我,难道逍遥庄没人了吗?庄里要派你来献丑。”他本是贯爱扮于女媚之态,但此刻生死无度衡量,他自然也不敢再如往常那般悠然,言语中倒也显得出阳刚气色。 李云宗往地上吐口浓痰,怒骂道:“你这变相的妖精,对你有什么规矩可言,放着豪杰不做,偏要作恶多端,快早些儿纳命来,李某念在同门一场,可以给你留个全尸。”花蝴蝶也不惧怕,慢悠悠的笑道:“李快刀,凭你的道行,想要杀我,真是痴人说梦。” 杨琼见他傲慢无礼,视人如无物,问道:“花蝴蝶,你真的在中原做了奸诈少女的丑恶勾当吗?”花蝴蝶笑道:“怎么啦!贤弟也想要杀我吗?”杨琼见他倒也不是没有阳刚之气,只是隐藏得太深,反而让人感受不到。心中也不再有任何的仁慈,把剑指道:“如果你真做了这种恶事,杨琼与你势不两立。” 花蝴蝶呵呵微笑道:“原来贤弟的名字叫做杨琼,剑法不错,日后肯定大有建树。”杨琼淡淡回道:“不敢当。”李云宗喝道:“你这妖人,死到临头,还敢对我这贤弟有非分之想,真不要脸。” 花蝴蝶淡淡道:“花某见这位小兄弟天资过人,只想点拨他的武功,何来非分之说?李云宗李大侠却以这位杨贤弟来作诱饵,难道你就知道廉耻吗?”李云宗被他说穿意图,如同被当头泼下冷水,好不气恼。管袖里又突闪出一把快刀,前迎价砍。杨琼见状,亦不甘示弱,一刀一剑,左右协力夹攻。 花蝴蝶有轻敌之状,但不敢真有轻敌之心。他在逍遥庄内位居前左使,武功深不可测,能使魅影术,武艺不在李云宗之下,单打独斗不会输给任何人。两人夹攻五十招下,也未有任何起色。他一把乌金折叶扇在手如粘,暗有无形劲力。起手过招落手,实如利剑无二。杨琼见他武功高强,两人比他居然都难占上风,不禁暗赞。心想这花蝴蝶看似娇体柔弱,出手倒也凌厉敏捷,不愧是逍遥山庄的人物。这李云宗若是能单独赢他,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只可惜如此大才之人居然自甘坠落,留下险恶之名,真不知道这花蝴蝶是怎么想的? 杨琼惋惜之余,剑下亦无留情,剑尖飘雪密撒,狂风骤雨一般。若这里是宽敞平野之地尚好,岂料此这酒棚客栈里到处是障碍之物的牵绊。剑法须以敞地施威方见成效,此处却大不称心,三人在混战胶着,只得勉强将就。 花蝴蝶见杨琼的剑法独到,但过于循规蹈矩,似乎不整好剑式就出不了剑,出剑又都是寻觅破绽,一击欲窥的打法。虽有出剑如风的本事,但并不曾好好的发挥,时常陷入被动,难以自当主将。故此他只将杨琼视为二等敌。两个联手攻孤,三人交手百合,仍不见胜败,使得各自心有不安。 花蝴蝶自知,以自身一敌二的形势,不过多时便会显得气力渐虚,必须要首先制服一人,迫其退出,如此方有胜算可言。他见杨琼年少轻浮,内功差劲,暗下掌心一翻,使一招震心掌趁杨琼剑落,闪在身后,掌心径往背上一击。这震心掌是黑莲神教中的绝技,能制敌而不杀敌,说是掌法,倒不如说是点穴技巧,这一掌之下,同时能点缀身体上的五个穴位,加之掌心有内力相伴,故能以气震心,牵痛肝脏。 杨琼见他掌法来得好快,本可闪躲,但他心中有意要考校催烟功的神妙,竟不闪躲。猛吸口真气,将一股精柔的内力暗聚在腰背上。花蝴蝶一掌击中,他突然觉得掌心上的内力不翼而飞,消逝得莫名其妙。他惊讶之余,趁杨琼尚难还手,掌力化指,在颤中穴上重指一击。杨琼只觉得稍有疼痛,但并不阻碍身手,丝毫无他察觉。举剑迎头便劈,花蝴蝶大吃一惊,右臂挥扇一隔,剑扇相迎,火光濒射。他托的缩影疾退数丈,摇头不解。 杨琼的青玉剑削铁如泥,不在话下。但花蝴蝶手中的折扇乃是乌金镔铁打就而成,亦是百练之钢,并不易断。青玉剑须时时以鲜血相祭,方显利锐,杨琼身入江湖以来,从未倚剑杀过人,杨顺天归隐中也已是二十年间不曾杀人祭剑,因此这青玉剑的灵性早已大减,不复当年。这便是他昨日为何不曾将殷暮然等三人手中的兵器劈断之故。 花蝴蝶自然不知杨琼拥有殷暮然催烟功,无论掌法,指力皆不能伤其身。即便是重指所击,杨琼的穴道也能在瞬间被一股精气冲解。他掌指齐上,居然也不能制胜,反而在惊楞中被杨琼一剑刺穿小腹,鲜血涌流,重伤难治。杨琼见李云宗他负此重伤,便停下手来。料他重伤之下,便是闲等,也可使他鲜血流半,难以抵挡,便侧旁静静观看。 花蝴蝶自行封穴止血,忍痛问道:“杨少侠用的什么招法,为何我的内力近不了你的身体,我已经用了九成内力,你居然也化解得开?”杨琼料他命不长久,必会死于此地,眼见他人将亡,既已问起,便实言相告。先便避开李云宗,轻说道:“我这门武功名叫催烟功,所以你的内力近不了我的身。”花蝴蝶惊道:“是老头子教你的吗?”杨琼料他所说的老头子定是殷暮然,便无声点头,默认其事。 花蝴蝶仰面笑道:“花某自认点穴之术天下第一,却不料命中早有定数,今天输给了杨贤弟,真是天意。” 杨琼听他笑声中隐有无限的凄凉,教人伤感,叹道:“你我本是无怨无仇,只因为你糊涂,作那作恶之事,闹得中原人人皆知,不容在下袖手旁观。你若自尽,那也不枉是汉子一场,在下答应给你留个全尸立墓,最后一言,你自己选择!” 李云宗指道:“贤弟与他多说什么,莫要中了他的诡计,此人阴险狡诈。在中原时便是如此的玩弄伎俩,今日他已经是穷途末路,更要堤防他使鬼计。”突的挥刀欲上,要砍将去,杨琼横剑劝阻道:“古语常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容他说上几句话不迟,他已经是重伤难治,大哥没有必要再去斩尽杀绝。” 花蝴蝶道:“杨少侠也算是尽了江湖道义,花某死在你的剑下,倒也无怨。”杨琼有些怜勉于他,但说放他离去,这却又不可能,不但李云宗不会答应,只怕是整个逍遥庄的豪杰也不会答应。自古人言可畏,若是因此惹来一身祸事,那真不划算。回道:“我不杀你,这李大哥也是不会饶你。一个人苟且的活着,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命没了,还有来世轮回,若是气节丢了,那是一辈子的耻辱,永远也找不回来。” 花蝴蝶轻轻微笑,也不说话,李云宗怒指道:“李某此番西来,就是要取此逆贼之首回逍遥山庄向众豪杰复命,此事既然已成,就请贤弟少歇,容李某来处置他。”言中之意似乎是说各忙其事,日后相见。” 杨琼听他说这话,瞬间便揣测出其用意,心中有些不满,心想花蝴蝶本与我毫不相干,我却为此事劳神出力,又是我率先将他刺伤,按理先由我来处置才是。可你倒是好心计,事情完了,这事倒和你我无关。我若不在场,你真以为自己是他的对手? 脑海中如此想着,嘴上不说,默然半晌,只是楞看着他。花蝴蝶仰面欢笑道:“好一个徒有虚名的李云宗,凭你一把快刀,能拦得住我?我若真想走,你们谁又能阻止得了我吗?”杨琼摇头道:“的确不能。” 李云宗大怒,将刀一整,正要扑杀上去。花蝴蝶身影一闪,窜过杨琼的面前去,杨琼只道是他的奇袭,出于本能的反应,连忙将剑横掠一招平江扫月而起,本意是要自保,迫使他不敢逼前。不料花蝴蝶似乎有意寻短,剑锋横挥之际,他不仅不躲避,反而迎合着脖项就戮,剑尖一抹之下,立刻被一剑封喉,血溅当场。 杨琼惊愕口呆,喃喃道:“不是我的这招剑法有多么的高明,而是他意在自尽,只不过是巧妙的借用我的宝剑而已。他宁死于我的手里,看来是想我给留他一个全尸,人死罪消,其情可悯。 第七章 李云宗怒争功劳 杨剑客智胜快刀 李云宗见杨琼一剑挥去,便将自己千方百计要除掉的花蝴蝶斩杀于脚下,又惊又喜,又嫉又妒。虽喜见除却了眼前这心头大患,但忧功劳不是自己做的,那么自个的一场辛苦将是无所价值。他恐花蝴蝶是诈尸行计,上前查看一番,哪里还见有半点存活之象?方才仰面大笑道:“这贼厮终于死啦!贤弟啊!此番灭贼的功劳,你首当其冲,该有重赏。你说如何处决他?” 原来杨琼不知道,逍遥山庄已在武林中发下了追杀令,但能擒杀花蝴蝶者,不计生死,皆有万金赏赐,可入户逍遥。故此中原地境的英雄豪杰,无不垂涎这此等名利重金,且又是替天行道,名正言顺之事,无有不想来一试运手。李云宗是逍遥庄的人,奉命行事,责无旁贷,但更多是为于这功名利禄而来,因此在捉拿花蝴蝶一事上显得格外用心卖力,唯恐他人占了这份大功劳。此刻花蝴蝶丧命于杨琼的剑下,便同是杨琼做全了这份功劳,自己却白忙活一场,心中不免有些落寞,颇有不甘。 杨琼叹道:“教人埋葬了他吧!此人也曾算是中原的一个豪杰,只因后来行径转劣,自损豪侠气节,但归根结底是对逍遥庄有功劳的。小弟也不忍去作贱一具尸体。”心中正想着花蝴蝶如何会自愿的送在自己的剑下讨死,想他重伤之下,本是可自行逃走,但他偏反其行,为何又会对自己不下杀手,而处处手下留情? 杨琼脑海中牵绕着诸多疑思绝念,只是解谜不开。李云宗哼哼几声,指着尸体骂道:“这厮流毒中原,败坏人伦,给我逍遥山庄带来奇耻大辱。就这般饶他,真是大大的不值。” 杨琼不知他心中另为功名一事在细细算计哩!只道他是对花蝴蝶恨入骨髓,至死也难以释怀,便劝道:“大哥勿恼,此人纵有千般不是,但人已死,所有的是非恩怨也就随风化去了,世上已无花蝴蝶。” 李云宗似乎怒气未消,道:“这厮奸辱数十个良家少女,又连损我中原数位豪杰性命。滥杀无辜,祸传天下,必要将之枭其首级,挫骨扬灰。我若不将此贼首级传与中原武人共鉴,震慑其胆,只怕日后就会无端冒出第二个花蝴蝶来。” 杨琼指道:“可他已经死了,中原豪杰已无忧虑。依小弟看来,大哥只须将花蝴蝶的死讯播传中原,不出几日,便可家喻户晓,天下皆知。如此也显得大哥做了一件为除暴安良的大功劳。” 李云宗见杨琼将功劳题于己身,本是欢喜,但细细一想,又不能昧心的自欺欺人。毕竟自己是亲眼看见杨琼将花蝴蝶一剑斩杀,而并非自己所作。他虽是喜好名利功勋,但这等厚颜无耻的冒功大事,却是做不出来。回道:“贤弟出力甚大,大哥只是协力除贼。要说功劳,当属贤弟无疑。” 杨琼笑道:“若无大哥的精妙快刀夺了他的七成攻势,小弟安能一剑刺中他?要说功劳大小,小弟与大哥算是平分秋色。”李云宗笑道:“我若将此贼的首级带回逍遥庄,传与各路豪杰相证,必定是教吕天王刮目相看了。”杨琼闻出他这话里含意,欢喜的面色顿时默然无语,另有心思计较。 李云宗本是俗莽武夫,自然是不懂那辩言查色的勾当,见杨琼无言,以为是赞同自己的做法,将手中快刀旋风般的一转,便往花蝴蝶的头胫砍下。杨琼料他有此举,早有提防,突的刀剑相隔,道:“大哥这是何意,似乎于理不当?”李云宗见杨琼倚剑相隔,且话中隐话,也顿感莫名其妙,疑道:“贤弟这是怎么说?” 杨琼便先行收回宝剑,道:“大哥不是有言在先的吗?若他肯自尽,便留他一具全尸,难道大哥忘记啦?”李云宗愣然的笑道:“原来是这话,我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杨琼见他说得满不在意,料他难已甘休,也不会轻易的听自己一言,接道:“大哥是逍遥山庄的豪杰,一诺千金,天下皆知,相信是不会食言不尊的。”李云宗笑道:“这花蝴蝶罪不容诛,死不足惜。乃是大哥我的死敌,他既与贤弟毫无牵连,只管理他做甚?容我杀了他,回庄复命去。”他将刀从整,又待斩下。杨琼迫上一步,指道:“可他都已经死了,已无杀与不杀可言,不是么?大哥何必要捣毁他的尸体,这多不英雄。”李云宗急道:“贤弟何必铢铢必较,你和他毫不相干,管他死不死的?” 杨琼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哥的话,小弟可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的,可不能不算呢!”若李云宗是个通情达理的汉子,退让一步也就无事,可是他偏生就喜强钻牛角,十分倔强。见杨琼硬是强管强拦,便有些焦急难耐,道:“贤弟也算是杀人不眨眼的豪杰,怎么只管理会这霪贼的尸体?他与你是非亲非故,与大哥我可是有大仇大恨。我若不取他首级,中原豪杰岂能答应?” 杨琼道:“此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更无第三人知道。只要大哥肯饶这花蝴蝶的尸首,小弟便将这段功劳全让于大哥,小弟发誓,决计不和任何人提起此事,不知你意下如何?”李云宗疑道:“贤弟只为了大哥的一句承诺话,便要如此做?”他自是贯爱面皮之人,自然不会胡乱教他人将功劳题在自己身上,便是真个无人知晓,内心上也过意不去。若是日后泄露出去,那便是丢尽一世豪杰威名,远比一个浪得的虚名重要。 杨琼回道:“刚才小弟斩他的那一剑,其实是他自投罗网的,可见此人临终前尚有伤心悔意,他既肯如此情愿伏法,我等又岂能与他无聊戏言,陷他于万劫不复?阴间道上,教他做那无头之鬼?” 若是他人听到这番义言,必有感叹思虑。不过李云宗听后,仍无一丝怜惜,更没半点悟性,他道:“贤弟真是可爱,我等武林豪杰,岂有承诺于贼的?即便有过承诺,那也不过是一句空头话,一场敷衍罢了。只是为了乱他心智,我等方有更多的胜算,岂能就此当真?” 杨琼见他耍起无赖的脾性,颇有不满,朗道:“自来英雄好汉,事无假做,言无戏言。君失信无威,民失信无诚。大哥乃当世武林豪杰,是鼎鼎大名的英雄,在晚辈的面前,更当立信表率才是,怎么能唆教小弟行那言而无信之事?” 李云宗未曾将杨琼的言语去深思熟虑,只是呵呵道:“贤弟说得过于言重啦!一时胡乱唬贼并不算什么。”将手一挥之际,快刀立刻闪电般的斩下。杨琼亦是刀剑相隔,朗道:“大哥也太立功心切了吧?小弟还有话要商议。” 李云宗这一刀砍得又快又猛,如同电发,杨琼出剑亦快,霎时间两人同时朝一处拦截,各自措手不及,刀口砍在剑锋上星火濒开,两人皆为反弹之力所震散一步。各自收开兵器后,李云宗见杨琼面色严肃死板,似在较真。也微微担忧两人在言语上生起龌龊。惊怒中问道:“贤弟当真要护贼尸首,退不得半步?” 杨琼见他发怒,心中不胜郁闷,也毫不退缩。虽然不愿为一具尸首伤了在世豪杰的情意,但信守承诺的价值似乎又更为重要。心想这李云宗一介匹夫武人,虽能辨别大是大非,但文理难通,偏钻芝麻小事的弯径,我若想要说服他,可须是使尽苏,秦辩客的说词,也只怕说不动这顽固之人。微笑道:“大哥今番须给小弟一个薄面照顾,饶了这花蝴蝶的尸首,不然小弟可是会紧紧不依不饶,直到烦透了大哥。若说纠缠不休的本事,小弟可大着呢!” 李云宗淡淡的道:“不是做哥哥的心狠手辣,也不是不愿给兄弟面子,只是我已承诺了诸多豪杰,必要替他人头相见,不然贤弟教我空手回去,好教别人耻笑?”杨琼闻说,不觉心头暗怒,寻思:“一派歪理,狗屁不通。没有我在这里,你还尚且不是他的敌手,又怎可能自不量力的去杀一个武功高过自己的人?倒还狂言欺人,不肯退让。”轻笑道:“既然如此。那大哥何不取他身上的信物去,这也算是给中原豪杰一个满意的交代了。如此给足小弟的薄面,真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啊!” 李云宗细思一刻,点头道:“贤弟这话有道理。”杨琼见他终于肯退一步,心头舒笑道:“多谢大哥照顾小弟的颜面。”李云宗指道“:我记得这厮的右臂膀上有一只斑斓蝴蝶的刺青,我取了他这支胳膊去,也算得上是一个交代。”杨琼楞住,方才省悟起他并没有完全的答应自己所请,只不过是钻一时刁工。面上十分的不喜,脸色略沉道:“大哥只将他的护身兵器取走,不就合情合理了吗?为何非要弄残一具尸体不可,这等肮脏恶劣之事,小弟尚且不忍为之,大哥就不觉得残忍吗?” 李云宗晒笑道:“这有什么?连人肉大哥都爱吃,区区一支胳膊,那也不在话下。”杨琼听到这话,顿时气愤难平,气上眉目。李云宗自知言语有失,打个哈哈道:“大哥刚才说笑哩!贤弟啊,你初入江湖,一片侠热赤血心肠,自然不忍行那手段非凡之事。你且一壁观看,容我来动手。” 杨琼哪能让他随心所欲,将自己视为可欺之人,朗道:“李大哥,你就当真不肯听小弟一言良劝?你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动他的尸体,小弟绝不答应。”李云宗听到他这话硬朗,针锋相对,不禁相视,疑惑的指道:“为何就动不得?”杨琼岁青,自是没他那等逼人降服的硬汉气势,便不与他正面对视,只侧身朗道:“小弟可是答应了这花惜容,他肯自尽,便留他个全尸。我若不能遵照此诺言,便成了无义无信小人,日后何以有颜面立足江湖?” 李云宗仰面笑道:“真没有想到,贤弟还真是在乎对霪贼许下的承诺,如此的眷顾不舍,放眼江湖,真是少见哪!”杨琼也不理会他的冷言嘲笑,回道:“小弟向来说一不二,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到。岂能是闲言闲语,随便承诺?” 李云宗闻言,眉目紧皱,只道杨琼在反唇相戏,对比着两人之间的信诚之度。他自然知晓和花蝴蝶说过同样的话,但自觉只是麻痹对方的口头敷衍,权宜之计,并不是真心之言。杨琼却是动了真格,不是说笑。他不能言语自圆,子矛陷盾,难以解释。闷哼一声,以示不满。 杨琼料他理亏在先,窘迫难定,只是还言不顺,气不通,便给他一个台阶下。指道:“小弟和大哥打个赌赛如何?”李云宗道:“怎样赌赛?”杨琼道:“若是大哥能在一掌之内将小弟打伤,那便算是赢了。休说是取了这花蝴蝶的首级,你便是将他千刀万剐,大卸八块,小弟我也决计不会阻拦,只任凭大哥心意去做。若是小弟能侥幸受得了一掌的话,那就当是大哥输了,这花蝴蝶便任由我处置,大哥从而不得插手,天地神灵,皆可作证。” 李云宗听得这话愕然,如何能相信杨琼受得了自己的一掌,但见他这话又说的极为认真,不似说笑,也无闲说笑,却也迟疑起来。他虽然不愿与杨琼闹翻,但碍于武林中的礼仪,又不能直接交恶,有损道义。疑道:“贤弟如此做,不怕会身受重伤吗?为了这个花蝴蝶,几乎伤了你我兄弟的豪杰义气,真是太不值得了。” 杨琼心想你假惺惺的模样,你若真有这般想法,就该好自为之,不要逼人太甚。我如此做,不都是你所逼迫出来的吗?轻笑道:“大哥有此义气,小弟实为荣幸。若舍得赐予小弟这个薄面。你我岂不就无这场争执?”李云宗叹道:“两难啊,贤弟这也是在逼我于无信无义啊。设此赌赛,真让人不快。” 杨琼道:“既然大哥如此说了,小弟还有一招解法,你我皆会拍手称快。”李云宗道:“怎么个解法?”杨琼道:“久闻大哥的旋风快刀名满天下,有万夫不当之勇。小弟向来闻名,今日存有讨教之心,大哥若是能在六十招将小弟打败,花蝴蝶之事凭大哥来决断。要是小弟能在大哥的快刀下立于不败的话,那就由小弟来处置这花蝴蝶,此举公平合理,互无牵掣。不知你意下如何?”他见识过李云宗的快刀,果然是招招快如旋风,刀刀致人死敌,绝非浪得虚名。但他的刀法再快,也有缺陷,花蝴蝶之所以能轻易的避开快刀的攻势,讲究的就是以快制快,只要是抢了他的快刀在先,那他的刀法也只有抵挡的份了。杨琼自觉得在整体的武艺上大不如他,但以此推算,要在六十招内不败,这完全是有可能,只要不久战,自个并不怕他。 李云宗闻言亦陷入寻思:“这杨琼的剑术确实不弱,但他过于在招式上下苦功,不知道剑锋在手腕上的运练变通。他擅长于远攻,纵深之度过长,近身拼战中显得是大有漏洞。且只会是右臂使剑,只要是先束缚他的右协,他便无所之长。我见花蝴蝶能在瞬间连击中他三掌,可见他的御敌之束甚不足道,若非是花蝴蝶手下留情,只怕他早死好几次了。我先以快刀博他近战,然后掌力相扑,我料不出三十招,他必被我所伤。这件功劳,却不是被我占了?”这般细细掐算,料想是必胜无疑,回神道:“贤弟真个要想比划几招么?” 杨琼料他赢不得自己,亦是满腹自信,道:“权当是切磋技艺,伤亡勿论,只要尽心尽意的打个痛快。”轻将宝剑拔出,捏个剑诀,先行开个剑门。他知道多说无益,越是能在瞬间动手,越是能早些解决,以免拖迟到最后翻脸不认人。 李云宗本以怀有以大欺小,胜之不武之嫌,但听杨琼自发说了,心中亦是求之不得。他是三十有二的壮年前辈,绝不会在杨琼这般少年面前先人出手,有失身份。只是将刀握准了,以待雷霆之发。 杨琼知意,忽的脚风一踏,直剑刺入,使一个剑飘烟尘的晃剑,剑尖口上抖撒开一个盆状圆圈,如舞剑花逼前。将近咫尺,李云宗闪身相隔,挥刀连拨砍数刀,力化此剑后,快刀一转,照前便是凶猛有力的价砍。杨琼料他会在出手数招内追求快刀上的优势进攻,自个的剑法重于招式连环,不适宜急拼急战,因此也不和他斗硬,左右避闪的层层泼墨般消逝他的刀式。 李云宗的刀法利于近战,出手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气凌厉。但见杨琼以纵深消耗之法来博求招数上的限制,不与自己硬拼实战。如此一来,六十招的打法便会顷刻间浮掠而去。两人只限于六十招可定输赢,他必须要在这六十招内发挥出极大的刀法优势,不但要胜,还要点滴不差的完胜,不然只能是当作输家。 眼见刀剑交手在一进一退的环境中,将近四十余招,李云宗方知在兵器上的交斗已是无望取胜,一恼之下,气力倍增,刀口灌满内力照面砍去。杨琼倚剑一拨,刀剑内部皆似竹空爆响,声传四野。幸得此地乃是偏僻乡镇,练武之士并不多见,故此不曾引来好战观场者。 杨琼有催烟功力护体,又有青玉剑可化解他兵刃上的内力,在截拦他的快刀攻势上反而稍占有优势。李云宗见彼处能轻易间避开自己的第一波重攻,忽的屈身蹲膝,将刀一横,便往下腿处割砍,欲求在这出奇的数招内稳居上风。杨琼见他为了赢战,近乎无状恶拼,要伤自己,连忙将剑往下一隔,那刀径便往剑锋上抹过。 杨琼闪身退却开去,趁他未及起身,剑尖一抖,剑影顿生数条幻光,纵掠梭前,似龙出海,如蟒游林。力道虽是轻些,但极为灵便,加之宝剑的利锐所在,前方便是一堵铜墙铁壁,也会一穿而过。李云宗见他剑影来得急,连忙斜腰倒俯,待剑穿过,立即跃身翻起。杨琼借势荡剑翻空,反扭狼腰,倒剑驱下。李云宗不敢拦,窜身于后,快刀掠横,杨琼自化剑招之力,疾退一侧,只觉后腰背上的衣襟被他的刀刃划破口子,却喜又未曾伤其肉身。他暗自庆幸之余,不愿坐失先发制人之优,步点桩木,直戳前往。 李云宗刀器本短,对杨琼这招以快猛著称的穿心剑法颇有些忌惮,未敢硬拦,避远数尺,欲待杨琼剑气衰落后再击其弱部。杨琼见他避开自己剑法的优势,落剑之下,轻刮扫于地面,借剑反弹起身,凌空里使斧劈华山的剑法,疾若光驱,势走雷鸣。剑式将身裹住,如同半空里劈下的巨斧一般,开山破石,力道无穷。 李云宗略知这招刀法的来源,但只一知半解,并不深通。见杨琼剑式降砍极猛,哪里敢分心,乘他剑招未及砍下,钻身于后。杨琼剑砍个空,李云宗却已在身后扎盘,眼明手快的将刀紧带住,右掌翻变成钩,将杨琼小腿紧紧一抓一拖,往下按住,杨琼身式大乱,倒扑于地。 李云宗大喜,疾步上前一刀往他门面上砍。他并无杀害杨琼之心,心里却有最坏的打算,要将他击伤,如此既不损命,面皮上也看得过去,亦是堂堂正正的赢了一战。 杨琼却无他那般那想法,他既不愿输,也不奢望赢,只是欲东拼西凑到六十余招后既可。故此出招看似杀招,但皆为自保的招数。他却不知高手过招,敌我双方皆是要心狠手辣,付出所有克敌制胜的本事,乃至于不惜代价的取胜。若是指望他人的容让和侥幸,这无疑是自我所缚。虽说彼此明着是切磋武艺,不会有性命损失,但抱此心态,如何能赢?但凡武林中人不动手则已,动手必要有个高低可见。 杨琼被他乘虚攻取,狼狈应战,心中发慌。抬剑在眼前一隔后,李云宗一刀砍在剑锋上,索性的将刀按下,欲乘气力将刀口逼迫到杨琼的喉咙上,左掌腾空,忽的一掌往他肚腹上击下。 第八章 李云贵豪聚英雄 南燕承误上山寨 杨琼只觉小腹心脏恰是被人活生生的打着一拳,难受得紧,一时气力也难支。幸得他已受催烟神功,五脏六腑皆为精柔罡气所护,可化解外来侵身的内力,但肚腹却不是胸口,连接大肠及下阴所在。不说是他人以内力相击,便是用生力打受一拳,也足以疼痛不堪,轻易化解不得。 杨琼被他一掌实实的击中,难受得慌,却仍兀自能挡住,因此强不出声。李云宗却不知道其中厉害,见杨琼尚能抵挡,还只道是他内力深厚,适才一掌不足以震慑。心中满拟如此,顷刻间便又再复上一掌。杨琼哪里还能忍住,再受他一掌,只觉眼中金星乱窜,头晕目眩。激动得肚腹如焚。一口气上猛喝,功力极发一刻,把剑挤开他去。李云宗颇感奇异,疑为怪事,只是一侧难以思解 杨琼趁他避侧松遐之际,也松畅肚腹中的闷气,面皮上不露声色,心中却十分发疼,时如火燎般难受。李云宗尚不知杨琼的内力到底如何,明明感到自己已占上风,适才的两掌又皆为重实,打在肚子腹软弱处,连一个一流高手尚且疼痛难忍,非致重伤,却见杨琼一个少年居然不痛不痒,着实意料。问道:“贤弟肯住手么”杨琼忍痛道:“大哥似乎还不曾答应小弟,莫非大哥肯改变主意啦”李云宗闻言,不禁冷冷相疑,默默无语。 杨琼料他不肯罢休,便索性到底,道:“如今才斗了五十招,尚有十招,还请大哥赐教。”他口中在言语,暗中便徐徐吐纳着真气,平复受掌之痛,倒也平息如初。李云宗眉目紧皱,心想好个倔强的杨琼,真是不知道好歹。我见你年轻无知,已让你三分,你倒还敢逼我出手。有道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番话容不得我留情。暴喝一声,晃刀径前便砍。他此时已下必胜之心,务必要一举就成,故此刀锋上戾气大发,快如疾风骤雨,凶猛难挡。 杨琼见他突发如此凶狠,与前番不同,形如两人在拼命较恨。不敢大意,连忙挥剑相向,尽力抵挡。李云宗步步紧逼上,手中快刀时急时缓,奔顾向前,并不容情。杨琼知他擅于近战,如若被他一把快刀粘住,立即无还手之力,只能是陷入被动。趁他刀法尚无粘裹之际,连忙抽身退却,以作回旋余地。 李云宗也知在兵器上的武艺是难以完胜于杨琼,眼见六十招既过,掌心一抖,逼前相击。杨琼见他欲以内力掌法取胜,体内正有饱满的催烟功力不愁无用武之地。更无多言,一口真气深蓄,亦发掌对击,两人掌心便吻合。李云宗心中暗喜道:“任凭你轻功剑术如何了得,内力终究是不如我。你要和我比试内力,那是自讨苦吃。”暗自欢喜不及顷刻,忽觉不大对劲,彼此内力对掌许久,却迟迟不见高下。霎时又感到掌心上的内力被人层层化解,牵动起丹田中的内力也一并急涌而出,碰触到杨琼的掌心既融于无形,自个的臂膀渐渐的开始僵硬麻木。 李云宗本指望能以深厚的掌法将杨琼击伤,却不料适得其反,此刻若不截断掌心,内力一但虚空,其人必也枯萎大伤。省悟厉害之下,急忙抽掌,杨琼见他已落下风,乘势借他掌心击推,退开三步,立稳自息,不曾感到有一丝的亏损。 李云宗亦被掌力震退数步,神色惊骇不定。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精修磨练数十年的功力,居然受不得他人一击。眼见败输得如此之惨,这是自己身入江湖以来,从未有过的怪事,大惊失色中怒指道:“你竟然会使云南毒龙邪教的噬云掌,你是邪派中人?”惊色之余,内力已是不济,但仍将快刀劈空里划开几个架势,又有攻杀之意。 杨琼见他不识这催烟大法,反误说成是他教的邪派武功,见他对自己紧紧防备,更知他以是误解。回道:“小弟是中原豪杰,怎么可能与那邪魔歪道去同流合污,大哥误会我了。”李云宗哪里肯信,喝道:“你不是毒龙教的人,也必和星宿派有关联,快从实说来,否则李某刀不容情。”杨琼苦笑道:“小弟是越听越糊涂了,我如何与这些邪派有关,大哥可有证据?”李云宗道:“既然无关,你如何会用噬云掌,这可是武林中的邪魔武功。” 杨琼扯话道:“小弟数日前游历峨眉山,偶遇山中一个隐居前辈,与他对弈数局,教他大败。是他传授与我这等神功,他说是情急之下能自保其身,可化逝对方的掌心内力,免于自伤。名唤化云功,绝非邪术。” 李云宗疑道:“如何见得不是邪术?”杨琼道:“小弟适才见大哥掌力雄厚,我若不依此法化解大哥的掌力,只怕现在已成掌下之鬼,万急之中,只得冒昧一试。大哥若是不信,便请一把小弟的脉搏,以探虚实。” 李云宗见杨琼说得言语昂然,不惧所疑。将其脉搏细细一探,早信了八九分,心中已是释疑,不愿明言。他此刻大半的功力已被消磨,若再动手,功力不能随意使用,刀法便占不了多少便宜。料想打到最后是输,倒不如顺水推舟,以全颜面。叹口闷气道:“贤弟武功了得,真为可造之才。你我这一战,算是我输了。” 杨琼听他口中说这话,才算是逼迫他退让一步,暗悦之下,回礼道:“小弟也只是投机取巧,赌碰运气,其实大哥的快刀也真够让小弟命悬一线的,其实小弟才算是侥幸。”李云宗道是真,心中懊悔不已,不禁暗暗埋怨自己不该以掌力来取胜,反落得如此窘境。 杨琼侥幸赢战,又恐他言而无信,以免又有事故发生,再起争执。便想起他口中的一句肯定之言,问道:“让小弟处理了这花蝴蝶如何?”李云宗看着花蝴蝶的尸身,极不情愿的点头,指道:“那贤弟要如何的处置?” 杨琼恰要说话,只听南境绿丛小道里传出一阵马铃环声,十分响亮脆耳。两人好奇的回头相看,见绿林丛中前后轻策出两匹俊骑,马上两人。前面一个锦衣魁身的披风好汉,相貌轩昂,威风寰宇。骑匹千里乌骓,提把三尖两刃。有若二郎下凡,遮莫万夫不当。另一个是清瘦秀贵,白衣胜雪的贵气公子,骑白雪驹,带碧玉剑。鹅梨冠发嵌宝石,鸳鸯锦带绣丹山。那两人于路相互说说笑笑,甚是聊得融洽。 李云宗见了那汉,立身旷地,挥手道:“阿贵过来说话。”那好汉闻听,便与旁边那公子嘀咕一时,只见那公子点头微笑,两人便轻奔而来。杨琼本是初入江湖,所认识的武林豪杰自是寥寥无几。只见那好汉八尺身躯,仪表非俗,料想是大有来头之人,侧首轻问道:“那好汉是何人,必是英雄?”李云宗道:“难道贤弟不认识?”杨琼尴尬的道:“小弟不怕说了笑话,在中原地境,小弟除了认识大哥,别无他识,还请大哥引见其人。” 李云宗道:“那个捉刀的好汉是吾胞弟,名叫云贵。咦!那骑白马的公子是谁,如此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两人低声说着话,那李云贵早已骑至面前,翻身下马,就提刀与两人见了礼后,笑道:“没想到在此处遇见了哥哥。”那李云贵也不认识杨琼,但见他也是器宇不俗,拜问道:“李某请教少侠高姓大名。” 杨琼要答话,李云宗指道:“这位贤弟是中原豪杰,名叫杨琼,绰号小剑风。轻功卓绝,剑术了得,是一把好手。”李云贵知晓胞兄向来不会胡捧他人,看杨琼时,眉目一明,刮目揖手道:“果然是少年英雄,年青壮志,真乃中原之幸。” 杨琼见他言语和蔼,气度不凡,尴尬回揖道:“这都是两位哥哥抬举过了,其实小弟生性顽劣,武艺低微,能与两位哥哥相见一处,已见是万分荣幸,不敢奢望此等赞美。”心中却想我有小剑风这绰号么?是了,我出剑似风,故此被他胡乱说中。 李云贵笑道:“贤弟不必客气,我等既是一家兄弟,不说他话,客套的话留给外人去说,咱们不用钻工。”杨琼见他虚怀若谷,言语真诚,顷刻间便将自当成一家兄弟看待,结交到如此豪爽英雄,心中自是无限欢喜,道:“能结识到两位好汉哥哥,真乃杨琼的莫大荣幸。” 李云宗哈哈道:“贤弟不要这般说,咱们都是中原豪杰,义气当先。在哪里都是一家亲,不过,你要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时就别怪做大哥的无情面可言了。”李云贵笑道:“看哥哥说的什么好话,胡说这等没辙之言,杨兄不必见怪,我这胞兄自是粗鲁得很。” 杨琼早知李云宗是鲁莽性急的汉子,笑道:“小弟自受良教,行径虽说顽劣,却从不失侠义心肠,更憎恶那等险恶之事,若是看见,必不计生死,也要管一管。”李云宗笑道:“我自是说句笑话,贤弟却掏心相见,足见是心地坦荡之人。”李云贵赞道:“真乃少年豪客!”三人一聊便入融洽,十分投情。 杨琼心想李云宗虽是豪侠仗义,但为人鲁莽,糊涂傲性,注重名节却又偏于死缠拦打,多有不贤之举,倒是他这个一奶同胞的兄弟胸怀海量,理智明度。是个真豪杰。若他也站在他胞兄的立场排斥我时,我也不得甘休,便是到吕天王那里,我也能说清楚。茫然间,听见那白衣公子说道:“阿贵哥哥,你快过来来看看,这不是逍遥庄刚发下追杀令的花蝴蝶吗,这么快就毙命了?”李云贵闻言,倒也不先过去,问道:“是哥哥做的么?”李云宗支吾的道:“多亏贤弟剑术高强,将这厮一剑斩杀于此。” 李云贵惊讶道:“贤弟不愧为小剑风,真是好剑术,依李某看来,整个武林中能杀死花蝴蝶的豪杰,不足十人。贤弟出类拔萃,立此大功,真乃可喜可贺。” 杨琼浅笑道:“小弟也只是趁他不备,一剑将他袭杀之,若论诛贼之辛苦,当属李大哥,他可是千里迢迢的在此截杀花蝴蝶,小弟只是巧逢路过,略帮小忙。”李云贵道:“贤弟过谦了。”李云宗见杨琼宁愿不要此功劳而嫁接在自己身上,赞美之言听得甚是舒耳,内心方才慢慢平息初时对杨琼的歧见。” 三人一并起身走进酒店棚内,只见到处都是破桌烂椅,树损花残。此时除此四人外,邻近百步内皆无一个人影,那些胆小的黎民百姓见闹出了人命,早躲避得不见踪影,哪敢露面。 江湖上武林人氏的死活争斗,千百年来屡见不新,常人见之既不敢报进官府,自找麻烦。又不敢调当和事,惹祸上身。自来江湖与朝廷向有历规,彼此互无干涉,只要武林中的争强斗杀不牵扯到无辜百姓的性命安危,官府历来会以江湖之事对待,便是报官,官兵也只是无从管起,空忙一场。 他三人不慌不忙的在四周看了一会,都无话说,那白衣公子一人却十分俏皮欢乐,又听他疑道:“这花蝴蝶的致命之伤居然是一剑封喉,看来此人一定是有很高明的剑术,不知是李大哥的快刀所为,还是杨大侠的剑术所至?”那公子一身的珠光宝气,言语犀利伶俐,又有些童稚嫩色,不拘于平常礼节所束缚,只是胆大,到处逢人求问。 杨琼答道:“这是李大哥的功德,不过在下也有掠阵之功。”那公子做了个鬼脸,呵呵道:“杨兄原来一点也不谦虚,邀功得好快呀!也不客套几句吗?”杨琼笑道:“谦虚干什么?谦虚又当不得饭吃,还是坦诚些好。”那公子闻说,笑弯了眉梢,怪里怪气的在那指手划脚。三人见状,皆为欢笑不已。 李云宗正疑着不认识那公子,侧首问道:“阿贵也不说说这小兄弟的来历?”李云贵笑道:“这位公子是仙剑庄柳老天王的一脉单传,好像叫做柳青。”那公子见说,迫不及待的抢道:“是啊,我叫柳青。” 李云宗呵呵道:“难怪我说这般眼熟,原来是柳老天王的公子。”刚说出这话,眉目暗耸下来,寻思:我与柳世远也算是有些交情,这几年我也频频往返于仙剑庄,也只是见过他的一个千金女儿,更没听说过他尚有公子一事?莫非这柳青是他的私生子? 柳青指道:“除了花蝴蝶外,还有三个人被一剑封喉,看来也是李大哥的手笔咯?”杨琼道:“不是李大哥做的,也不是在下。而是那花蝴蝶恶性大发,举剑便杀了三个人,其剑术之快,犹如闪电,真是不容小视。” 柳青道:“他再厉害,不也被李大哥和杨兄合力杀死了么?这才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时机一到,劫数难逃。”李云宗道:“柳贤侄可真会说笑。”柳青努嘴道:“李大哥欺我年轻么?叫我贤侄,那多别扭,咱们兄弟相称的好。” 那柳青虽与杨琼一般少年,但摸样清秀俊美,娇嫩贵气。于旁人的眼中看来,正当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风流少年,但似乎涉世未深,十分淘气天真。李云宗是年过三旬之人,与柳世远已是兄弟相称,与他的公子自然分叔侄之别,才是合情合理。时下闻听柳青要以兄弟称呼,不禁愕然难语。 柳青突然又疑道:“奇怪啦!这花蝴蝶并未带剑,只有一把铁扇子,那三个人当中又无一剑客。既无宝剑在手,他是怎么做到一剑封喉的?这可真让人不明白。”李云贵见状亦道:“青弟的话似乎有些道理,这三人脖颈上的伤痕齐平无波,伤口不深,但十分精准,恰好割断喉结。这不象是快刀的痕迹。只有凭剑尖口方能造成。”柳青大悟,指着杨琼道:“杨兄骗人,这里除了你带了宝剑,别无他人,这三人是你杀的,怎么能说是花蝴蝶杀的呢?” 杨琼尴尬辩解道:“这三人确实死于我的剑下,但真的不是我杀的。是那花蝴蝶故弄玄虚,将在下的剑骗取了去,借剑杀人。在下不才,却不敢滥杀无辜,无端做那坏事。”李云贵点头道:“原来如此。贤弟杀了花蝴蝶,为我逍遥庄除去了一个祸害,功劳非浅。不如随愚兄一道回中原,面见吕天王如何?” 杨琼道:“小弟能杀死这花蝴蝶,纯属是李大哥之功,与小弟不大相干。不过小弟倒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两位哥哥成全。”李云贵恰要问话,李云宗生怕将此事露了底细,造成羞愧,连忙抢断道:“贤弟不用说了,依你便是。我等豪杰相会,岂还能为了这厮坏了雅兴?”杨琼喜道:“多谢大哥。心中却想;“你早这般说,不知省了我多少麻烦。” 李云贵和柳青自是后来之人,自然不会知道两人曾发生了争执,见他两人都一意并同,只是莫名其妙的难解其中之故。四人闲聊一会,此刻又近晌午,柳青笑道:“论文讲武的半晌,我都渴了,此地到处是血腥味,又有死人。不如我们到别处酒店去喝酒吃饭,坐下来慢慢聊。”杨琼见说也对,便入内堂唤出了那几个尚自在惊吓躲藏的店小二,给了他们些碎银子,吩咐他们将那几具尸体掩埋了,教在花蝴蝶的坟上题碑讳名,一应具备。那几个小二见杨琼等四人皆是杀人不偿命的江湖豪客,哪里敢有半点迟疑,连忙应声照做。 杨琼见事了当,方才放心,四人一齐寻了另一处宽大干净的酒肆,未及坐身,柳青唤过店小二,问道:“你们店里有什么好酒么?”店小二要献殷勤,呵呵回道:“有杏花村,果梨花,大高粱,五叶神,汾酒,小米酒,糯米酒,酸酒,女儿红,茅台,老柴灶,青竹叶。都是上品佳酿,与别店不同,本店的好酒都有古传秘方,货真价实。”柳青拍桌哼道:“胡说,你店里除了杏花村,四川境内能有什么好酒,都是外产的多。我也是本地人,你想诈唬我?” 店小二见杨琼等四人皆是配剑带刀的武林好汉,哪敢多言,怯懦半天难语。李云贵指着柳青道:“你也爱多事。”柳青努嘴道:“他不说实话,就该吓一吓他。”又与店小二道:“我要杏花村,那三位大爷要上等高粱。好吃的菜尽管流水价上,酒钱嘛,自有哪位大爷付账。”将手指在杨琼身上,怪脸一笑,自个作乐不迭。’ 杨琼微笑的教退了店小二,见柳青天真烂漫,心直口快,心中又喜又忧。原来他身上只余着十余两银子,此地离荆州尚有十日路程,他如何能盘算得过来,又不能在李云宗等面前失了江湖豪杰摸样,只得是强受了。 柳青见杨琼默默无语,笑道:“杨兄该不会是在抱怨我越权作主,坏了你的银两吧?”李云贵道:“就你个乌鸦嘴爱胡言乱语,能不能消停一下。”武林豪杰相聚畅饮,桌上最忌谈论银两的事,视为不吉利。柳青却是初走江湖之人,自然诸多武林规矩不知,只是要图个任性口快,自个欢喜。 杨琼笑道:“柳兄这话就说得见外了,些许银子,不值一提。能与柳兄和两位哥哥同桌共饮,这是人生何及之幸,几两银子算什么?”柳青眨了眨晶莹剔透的眼神,笑道:“杨兄可是真心话吗?”杨琼见他一贯爱咬文爵字,玩弄心眼,点头道:“杨某向来无戏言。” 柳青闻言,更是紧缠不放,笑道:“杨兄可是空头之言,其意不诚。”杨琼道:“那在下该如何证明?”心想这柳青可真是会纠缠不清,如此说下去,真个是没完没了。李云贵指笑道:“贤弟休与这楞头青一般见识,他只会啰嗦不清,净说废话。” 柳青仍是笑呵呵道:“我叫个曲乐管头来,先与两位大哥吃酒猜枚,杨兄吟诗舞剑一曲,以助我们的酒兴如何?”李云宗心糊智短,不知就里,应和道:“好好,吃酒正当要趁兴才是。”杨琼尴尬道:“在下舞剑既可,却不会吟诗。便剑舞一段十面埋伏如何?”柳青摇头道:“那多惊险,又煞场景。不如来一段贵妃醉酒,剑舞风采,曲线优美。还不失风雅体态,真是两全齐美哪!” 杨琼闻听,心中好不自在,心想堂堂的中原豪杰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舞出这般扭扭捏捏的女人剑式,颜面何存?当下又不好明言责怪,有苦难言,只是把眼睛将李云贵来看,以求说情释饶。 李云贵会意的笑道:“青弟,你也把杨兄折腾够呛了。什么贵妃醉酒,你怎么不去舞上一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柳青撅嘴道:“哪敢有折腾二字,我们相聚一处饮酒,那就是自家兄弟嘛!我可不喜欢太过于见外了。杨兄,你说是吗?”杨琼笑道:“柳兄说得是。”柳青笑道:“自古有诗为证,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古人已开先例,我们后辈更应该多多发扬益善才是呀!” 不过柳青将话说得温柔绵软了些,杨琼听在耳里,浑身一颤,心想这柳青一身的娇柔嫩气,身上有着淡淡的女人香,言语投足间,又无多少的阳刚气息,倒是与一介女子颇为相似,我记得初见兰妹时,我也曾错把她当成男儿,江湖上女扮男装之事,已非奇闻。莫非他是个女子?心中越是这般细思,越发泛起疑惑,欲要相问,却又无从说起,唯恐闹出笑剧,无端教人气恼。 李云贵道:“青弟,你一直如此折腾,就不怕累么?”柳青道:“阿贵哥别管我了,任凭我自由自在才好。”李云贵笑道:“这可不成,你初走江湖,便任性妄为,不知高低。幸好杨兄是自己人,不会见笑,若换成别人,岂不教人笑掉了大牙?” 柳青笑道:“我又没有无理取闹,杨兄,你说我有过分的地方么?”杨琼哪敢说有,只是微笑摇头。柳青得意道:“杨兄真会善解人意,不教人为难。”举一杯杏花酒,唇边轻呷一口,挨过杨琼面前,甜笑道:“杨兄,咱们虽然是初次见面,可义气相投,酒逢知己。你若把我当成好兄弟,便饮了此杯,不许后悔。” 杨琼见他言语豪爽,教人不可当面拒绝。身为男儿好汉,歃血为盟,八拜结交即可,但如此暧昧交杯似的结义,却又别出一格,开创了武林之先,耳目首闻。当下哭笑不得,只得将杯接过,一饮而尽。 柳青道:“饮了这杯酒,咱们可就有兄弟之亲了。我若有事,杨兄可要倾尽全力相助,真不后悔?”杨琼笑道:“绝不后悔。”柳青微笑道:“琼哥,你喜欢来这杏花村吗?”杨琼道:“喜欢。”柳青又道:“再来几杯如何?”杨琼惊讶的挥手道:“不必了,我还是陪着两位哥哥多饮些高粱酒,这才痛快。”柳青还要言语,李云贵沉脸道:“青弟,你出门时,你爹说什么来着?”柳青闻言,不禁收敛一些手足,笑道:“爹爹说,凡事都要听阿贵哥的安排,不许有违。”李云贵点头道:“你既知道,怎么反复将我的话置之不理,随心所欲的嬉闹?” 柳青伸一伸舌,做个鬼脸道:“我只是想和杨兄亲近亲近,相互了解嘛!阿贵哥总是那么大惊小怪,草木皆兵。”这几句娇滴滴的柔软细语发自于女音,但人却又是男儿摸样,只是长相也逆的俊美了些。李云宗只道是柳青年幼调皮,故弄玄虚。忍不住便哈哈大笑。 李云贵笑道:“你要想与杨兄套一套交情,这原本很好。那我该让杨兄多了解你,免得他吃了你的机灵亏。”柳青闻听却急,上前扯住道:“阿贵哥不要故意损我,你要乱说,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李云贵道:“我若不说你,你便任性得像个姑娘一样,尽出丑态,将我的话充耳不闻,毫无察觉。我不管你,如何能带你出门?”杨琼听言,暗下心想:“原来这柳青也是第一次出来走江湖,难怪他会有一些富家公子哥儿的脾性,我只以为他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原来不是。” 柳青被李云贵说得满面通红,羞涩的躲在他的身后,抡拳一股脑儿的闷砸,如擂鼓也似的不停手,口中轻骂道:“教你揭我的短。”李云贵丝毫不理,笑道:“你轻些儿,若还重了些,教我饮不下酒,那我就真的一发说了,教你难堪。” 柳青强嘴道:“好啊,你胡说,我也胡说。我回去告诉爹爹说阿贵哥存心欺负我,还动手打人。让他来整治整治你。”李云贵道:“我有打过你,欺负你吗?你爹怎么会相信你这张伶俐巧嘴。”柳青道:“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说也不难,只怕爹爹不会相信呢!”杨琼三人闻此滑稽之言,无不咧嘴释怀,笑得欢天喜地。 四人戏聊顷刻,佳肴俱至,他四个不分上下,轮番把盏一巡。李云宗道:“阿贵是要赶往北岳恒山去么?”李云贵见说正事,便停了手里杯,点头道:“我在仙剑庄守卫兵库时,柳天王告诉小弟说三月十五日是南燕天王在恒山开山立派的吉日,天下英雄俱以应邀而至,共同见证。此事哥哥也早知道了吧?” 李云宗点头道:“前些日子听吕天王说过,不过他未曾详言,只是简说了几句,却是我推测而算的。”李云贵道:“庄主是不想让此事分散了庄内众豪杰的心思,因此不曾明言。”李云宗道:“这是为何?此事如今遍江湖皆知,庄主又岂能瞒得住我等?” 李云贵道:“南燕天王在恒山立派,但恐境内的双刀门和飞剑门不会善罢甘休,要闹一场。”李云宗将手中酒杯狠狠的在桌面上一放,冷冷道:“他们敢,我听说庄主为了此事,特意从中原辖内抽调走了神木,清风,碧水三处分舵,共是五百余人,三个头领,前往恒山镇势。再加上南燕天王和七大门派携手压阵,恒山立派一事,想来是水到渠成了。” 李云贵道:“这却难说,恒山虽在山西,可那紧邻着黑莲教的地盘,其境内又有双刀门,飞剑门,清凉寺,乐帮诸多本地帮派。就是应付得了王闯和孙世林,也难免会和他神教中人发生龌龊,也不知道此事吕天王有未提前和神教商议过。” 李云宗道:“我前日还听慕容天王秘说,庄主已经和黑莲教达成了秘密协议。逍遥庄允诺神教在中原择地开设三处分舵,共计六百余人。因此神教才默认了南燕天王在恒山开派的要求。我真不明白,山西之地又不属于神教的管辖地界,凭什么要经过他们的首肯才能在恒山立派,庄主这不是明摆着示弱吗?” 柳青笑道:“难道是逍遥庄不想得罪黑莲教,所以要暂时给他们好处,敷衍他们?”李云贵道:“黑莲教的实力并不亚于我逍遥庄,能避之不敌,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柳青道:“阿贵哥也害怕黑莲教的人吗?”李云贵骂道:“胡说八道,就爱插嘴生事。”柳青得意一笑,满不在意。 杨琼正欲多知道些武林大事,又恐柳青无休止的取闹,打断他两人的话语,便道:“柳兄,咱们都是初涉江湖,这诸多烦节的武林大事应当交与两位年长的哥哥去商议解决,我两个只管喝酒便是。”柳青道:“兄弟我可不胜酒力,我两还是先听听他两说什么?”杨琼见他难得安宁,见终于肯停歇一会,答道:“正是如此。” 李云贵道:“三日之后,便是恒山立派大典,那时天下英雄云聚恒山,中原七大门派也会如期而至,此事顺利尚好,倘若是其中发生了波折,恒山颠上只怕是免不了要血流成河。” 李云宗道:“阿贵说的极对,王闯和孙世林都不是个好鸟,沆瀣一气,恒山典会上定然要闹事不休。若是言理不通,骤然起恨,与南燕天王必会有着缝隙摩擦。“李云贵道:”这就是庄主不曾在内部告知我们的原因了,就怕我等会前去添乱。虽然神教已经放手不管。却难保双刀门和飞剑门不会借题发挥。一但发生火并,那可是武林中一场血光之灾。“ 李云宗道:“这两个人已经独霸山西数十年了,把整个山西的豪杰闹得是人心离散,日渐衰败,也该是让贤能之士治理山西的时候了。”李云贵道:“哥哥在外休要如此高扬,小心隔墙有耳,教人捉住了把柄,更生无端的仇恨。”李云宗会意的点了点头。 杨琼听说武林中将会有一场大火并,心中颇为惊骇,既是身为江湖中人,武林大事自是有所关心。问道:“莫非双刀门和飞剑门乃是巫帮邪派,祸害了山西?”他见这李氏兄弟皆是豪迈侠义的硬朗好汉,提到江湖上的打杀征战一事,连眼皮都不曾眨一眨,更无半点犹豫不前之心,便知他们已经是历尽过生死关卡之人,所说的话也都是真实不虚。 李云宗道:“巫帮邪派倒也算不上,只是这两个门派一向是阳奉阴违,吃里扒外。数次离间挑拨中原门派的内部事务,教人多有恼恨之心。”杨琼疑道:“他们居然干涉中原之事?”他知道逍遥山庄是中原门派的群龙之首,若想要入涉中原事务必是要和逍遥庄闹不快,霸者亦为难忍。 李云宗道:“这两个门派资历不长,却到处逞强外扬,不但给逍遥庄作绊脚石,私下还秘和尚武堂,禁王府来往。还试图把神教倚为靠山,乘势做大,如此频频于我中原不利,久而久之,便成心腹巨患,就如同象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在你的面前耀武扬威,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就会用此宝剑杀奔过来。” 柳青道;“黑莲神教,大哥是说神教中人会把那两个门派当成一把剑,早晚要杀向中原”李云宗挥手道;“这话我可没说,你可不要乱造谣呵”柳青笑道;“我就爱造谣,偏急你们”杨琼道;“原来如此可双刀门和飞剑门已独占山西数十年,根深蒂固,羽翼丰满小弟路过双刀门时,还曾遭遇了他们的人强行搜身,只因当时小弟不愿多生事故,这口气也就忍下了如今想起,还自觉得有些怒气不解。”柳青道;“杨兄,他们如此无理欺人,你为什么不和他们的门主投诉他们”杨琼笑道:“还是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柳青道;“如此也对,强龙不压低头蛇,只要没受伤就好。” 李云宗道;“贤弟确实是该有此怒气,不然那还叫爷们么”杨琼问道;“倘若恒山颠上真有一场火并,中原门派不知有多少的把握”李云宗道;“没有十成,也有七成神教既然答应不干涉恒山一事,尚武堂也是远水不解近渴禁王府虽是有心插手,但他也不敢明刀明枪的真干只不过是收集一些残兵败将,煽风点火的挑拨事端若论实力寡众,便是十个双刀门也是一锅就端了”李云贵一侧劝道;“哥哥说到哪里去了”李云宗笑道;“自家兄弟说话,不妨事,不妨事。”李云贵原意是怕胞兄言无忌惮的谈论惹来是非,毕竟彼此门派不曾反目,就莫说那番骄傲自满之言。江湖上的事并无定数,绝不可大意。 杨琼道;“看来南燕天王在恒山立派,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李云宗道;“这叫一石二鸟,不过南燕天王在恒山立派,实乃真心实意的发扬道家学术,并非是入侵山西。自来就是能者居上,达者为师。岂能因为地界之限而裹足不前的?若据实而论的话,武林好汉谁不想做镇逍遥,一统江湖?” 话刚落音,李云贵责怨道;“哥哥说话也不检点一二,叫人听进去就好受了?”李云宗笑道;“兄弟又不是不知道哥的性子,就是要说得痛快,不然你教我吐半截,咽半截的?”李云贵道;“那也不该把话说得这般张扬,你可是因此性子受了庄主的责罚,也不收敛些个?”李云宗摆手道;“好好,哥注意些便是。”柳青乘机挖苦道;“阿贵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眼了,什么都要管,你不累么?”李云贵笑道;“有你这个冤家在此,我哪敢有半点松闲?”柳青笑道;“那你就别管我,不就松闲了吗?”李云贵呵呵的与众人饮酒,不再说言语无聊话。 杨琼暗道;武林可真是弱肉强食之地,哪里有什么真正的道义可言,成王败寇是古之常理。脑海中突然寻思起昨夜那话;若不想卷入其其中,那就退出江湖,才是高明之举。越想越觉得有理,问道;“依大哥所见,你料恒山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李云宗道;“若是双刀门和飞剑门不露声色的默认南燕天王为恒山之主,此事尚有搁浅的余地。若是他们当众要闹不快的话,那就是分明视我等为敌。我中原豪杰动起手来,可就名正言顺多了。” 杨琼道;“原是这样,那中原七大门派掌门一并俱在,不知道他们意下如何?”李云宗笑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唯逍遥庄马首是瞻。不过这些小事,他们坐厢上观即可。双刀门和飞剑门皆是山西小门派,掀不了大风大浪。若动起手来,他们只有瞪眼睛的份。” 杨琼不相信事情仅如此简单,觉得双刀门和飞剑门的背后有神教为后盾,又有江南尚武堂和禁王府的支持,逍遥庄绝不会轻易的达到目的。李云宗见他似有不信,解释道;“逍遥庄的实力,贤弟想来是有所耳闻吧?收拾他们,也是小菜一碟之事,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惹是生非?如今的江湖可是四分五裂,逍遥庄已是树立了三个大敌,可不能在动以兵戈为乐,闹得血雨腥风的。”杨琼见说有理,举杯劝救道;“大哥快人快语,画龙点睛,真是教小弟茅塞顿开,万分感激。”李云贵笑道;“我这胞兄就是人太直了,口无遮拦,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是一股脑儿来,贤弟可要多担待些才是。”柳青左右指道;“李大哥言语痛快,阿贵哥为人谨慎,都是好样的。 四人复饮酒畅笑,过了一会,李云贵道;”这花蝴蝶既伏法,眼下哥哥也无事可做,不如随兄弟一齐上了恒山去见证天王的大喜之时,不知可好?“柳青强笑道;“好啊,路上有两个哥哥陪着,路再远也无所谓了,要是杨兄也一并前往那就更好了。”李云贵笑道;“你想得倒美,杨兄都被你吓怕了,哪里还敢贴你行。” 柳青得意道;“我与杨兄已结拜成金兰兄弟,哪里有怕不怕的,都是一家人了,杨兄说是吗?”杨琼笑道;“柳兄说得是,不过杨某需南下荆州办事,却是无暇陪伴了,柳兄勿怪。”柳青颇有些失落道;“这次不行,兄弟等你下次去好了。”杨琼笑道;“一言为定。” 只听李云宗摇头皱眉道;“只怕不妥。当年之事,天王如今仍是耿耿于怀,难以释心。我两个二去其一即可,若是同去,反而教天王的脸色不大好看。若是有那等奸贼暗里挑拨的话,只能是闹出尴尬来。” 李云贵道;“南燕天王不是那种怀恨不忘之人,如今他将要掌管门户,成一番事业,我们正好去相助一臂之力,也显得你我兄弟不忘尊重他老人家。”李云宗摇头道;“思来想去,还是免了。庄主已有吩咐,他本人说不准就已在恒山了,再加上贤弟,又有中原的各路英雄坐镇,足能应付大局。我另有庄主所令,要往江西地面去视察一番,谨防南江湖的人马过江偷袭,毕竟大敌在南方,山西之事,贤弟做事稳当可靠,你去最为合适。” 李云贵徐笑道;“如此也好,只是哥哥可不要冒险的过江滋事,不可意气行事,有负庄主重托。”李云宗点头道;“我知道了。”柳青闷叹道;“李大哥要去江西,杨兄又要下荆州,真是各散天涯,几时才能相见啊!李大哥刚才说和南燕叔叔有往日的缝隙,这是怎么回事?我和杨兄都想知道,阿贵哥能给我们说说吗?”李云贵道;“你这鬼灵精,分明是你想知道,怎么又无故把杨兄拉扯进来,你便好找台阶下。”柳青乐呵呵道;“哪里的话,杨兄,你说你不想知道吗?你不想听听阿贵哥哥大战镇西天王的传奇故事吗?” 杨琼本不欲知晓他人的隐私心语,但听柳青说是大战镇西天王的故事,顿时生了好奇,心想莫非这李云贵的武功能与南燕天王比肩?他完全不知柳青这是抛砖引玉的话头,连他自己都是胡乱猜测的,就是为了勾起自己的好奇。揖手道;“哥哥若是不把小弟当外人的话,便请相告一段,小弟愿洗耳恭听。” 李云贵道;“贤弟不是外人,说说并不妨事,此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柳青性急,催促道;“阿贵哥快说啊,我又不会说不出去的。也不要遮掩,要像李大哥那样爽快。” 李云贵向四周一顾,见无人在侧,便道;“我兄弟二人原本是绿林中出身,占据着邙山落草,打家截舍,做些杀富济贫的勾当。五年前的六月一日,我二人正坐山饮酒,闻报说邙山脚下有一大队车马经过,保镖之人只才数十人。也是怪当年我二人不知天高地厚,也不问是谁的车马,装的何物,便引了一帮喽罗下山竞争,不一时便将车马抢得一干二净。正满意凯旋,忽然见到一个好汉引人来抢夺。你想,路琳好汉到手的东西,如何能放得下?也不曾问那人是谁,我两个轮番与他火并,不分胜败。” 杨琼道;“那后来两位哥哥是如何善后的?”李云贵道;“只因我与你大哥二人都是出自绿林,谁也不认识那好汉,也只是听说过其名号。当时只见他武功极高,我二人联手杀他一个,居然占不得半点便宜。天色暗幕之后,他便退了去。到了第二日,他又是领人来夺山,并无话说。我二人为此又与之厮斗了一日,不见高低。见天色以晚,彼此都收兵退了。这番我却多了个心眼,秘密派人暗里查访他的住处底细,哪知用人不当,那喽罗却瞒着我等,暗自主张的在客栈的酒菜里下了三步醉仙散,将他麻翻后,用绳锁绑了身子扛上了邙山顶上,我见那好汉是武林前辈,气宇不凡,待他酒醒后问了他的来历,一问之下,我与你大哥都惊住了,那人居然就是称霸中原的南燕天王,如此受我等之辱,何以颜存?我二人当既负荆请罪,以博求宽恕。南燕天王却也大度,知晓是一场误会后,便一笑泯之。又举荐了我二人入逍遥庄做了正道上的英雄豪杰,我等也自然是心满意足了。后来又不知道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小喽罗,却将那次山寨中的所见所闻在江湖上大肆渲染,造成流言。结果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江湖中人人皆知。南燕天王大怒,责恨我等兄弟忘恩负义,故意放出这等恶言,中伤名誉。我等又苦于无从解释,只得是默默的忍受了。” 杨琼听得惊嘘一声,道;“两位哥哥都是光明磊落的豪杰,为之所为,当是问心无愧,寻求真相才是。何以代他人而忍辱负重?” 第九章 飞龙山方鸿劫道 将军堂豪杰聚义 李云贵道;“话虽如此,可自来流言最毒,三人成虎,百人成灾。事已如此,解释已是枉然,再者,即便是我的部下所为,也自是怪我管教不够,又能怪谁?”李云宗突然叹道;“这几年来,我二人不知道被多少豪杰在背后暗地戳脊梁骨耻笑,可没奈何,这个黑锅我兄弟二人不背,又有谁来背上?” 杨琼与柳青相互对视,半晌都说不出话,异口同声道;“真是难为两位哥哥了。”李云贵道;“此后,南燕天王心中便对我二人心怀歧视,诸多事务皆不相信我等,在他的眼里,我二人已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不论如何的解释,天王他也无动于衷。时日一长,我等心灰意懒,只能任由天王去猜想罢!这便是我等与南燕天王生隙之因。” 柳青道;“我明白了难怪你和大哥一样,开始也不愿上恒山,要不是我爹爹设法逼你前去,你也不打算去了么”李云贵道;“青弟,你可别把这事说出去,此事已在武林中逐渐的淡忘,可不要再起风波节外生枝。”柳青笑道;“我和杨兄都是聪明人,是不会有损阿贵哥的名誉的就是做梦,也不敢说”李云贵笑道;“有你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 杨琼点头道;“小弟也不曾想到,两位哥哥与南燕天王之间竟有过这般巧合的缘分,真是教人临听了一场大戏,可惜小弟却未能亲眼所见。”说出这话,颇感失误,自觉语气上对南燕师伯的大为不敬,好在是囫圄之言,当不得真,遂将之一笑而掩’ 李云宗道;“原先只是一场误会,现在却变成了一场怨恨,真是教人好不头痛。”杨琼见他兄弟两个都为误绑天王一事内心愧疚,深觉不安,却又不知如何的劝导。微笑道:“都说江湖豪杰没有隔夜仇,哥哥们既是无心之过,又非流言之人,该当是无过释怀,不必自责至于南燕天王是何想法,咱们又左右不得,琢磨不透有道是;不知者不罪。事已至此,那里还抽空去理会这桩陈年往事” 兄弟两个见杨琼说得合情合理,顿时释怀,将酒大碗价般来饮此刻正阳偏西,已到未时李云贵早是酒足饭饱,立身唤起柳青,与李云宗道;“小弟要赴恒山之宴,哥哥既另有要事,也就不强说了小弟可不能耽搁了时辰,便先行一步”李云宗点头不言,柳青见说要走,早在暗后悄悄的付了店掌柜银两。 杨琼与他两道了别词,起身目送他两上马朝北路而去。两个于路疾奔一个时辰后,此时近临到一座巍峨落悬的高山脚下。柳青出自富贵豪门,又少走江湖,于地理路程上一概不知,只是随行。抬首见到眼前这峰峦环绕、崇山峻岭的异乡之地,便唯诺的紧挨过李云贵身边,问道:“这里的山脉起伏真是惊人,岭大峰高的,一定是个凶险的去处。” 李云贵熟走江湖,见多识广,遍识各地的山脉路程,关卡隘口。见柳青有些心虚,笑道;“这与咱们要去的恒山相比,可谓是小巫见大巫,相差甚远了。”柳青笑道;“那这里叫什么地方” 李云贵策马左右环视一会,说道:“这叫飞龙山,川陕交界的山脉。过了这山,便入了黑莲教的核心地境,沿路北上,朝东边再行几天便到北岳恒山了。我记得三年前曾路过此地,看来此处的景色毫无改变。” 柳青听说路程甚远,眉目上便生下委屈。他本是富贵哥儿,哪堪吃苦,一时心有懈怠,嘀咕道:“居然还有这么遥远的路,真是要活活累死人,走江湖可真累,我以后再也不出门了。” 李云贵笑道:“这算什么远,当年我从山东南下两广,一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的连赶七八个昼夜到了镇江时,连骨头都快散架了,也没有像你这么说累的。”柳青撅嘴道:“你是男人,再苦再累也不算什么,反正有的是气力,我可不行。”李云贵笑道:“你现在不也是男人吗?怎么能轻易的说不行?” 柳青努嘴道:“我这是为了方便,谁想到现在会有这么累人。”李云贵道:“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我独自一人去恒山好了。”柳青着急道:“阿贵哥好狠心,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我只说累,又没说不去,你答应我的,可不能言而无信。”李云贵呵呵道:“那你就少说两句泄气话。” 柳青首出远门,不懂得照顾自己,缠附依赖之心从未断过,见阿贵哥说起了狠话,误以为真,无奈点头道:“我都听你的便好了。”李云贵道:“这还差不多。”两人小心翼翼的绕着山径小路而过,策马骑至空旷山谷崖下,只见四下都是鲜花红蕾,绒草青绿,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春色画意。但见: 孔雀争屏,艳芳求赏,百灵翠鸣,寻觅佳偶漫天窜飞的紫燕,独枝私语的鸳鸯麋鹿深森痴望,几欲草木皆作兵。獐狼灌丛暗窥,每闻风响消逝影。虎豹洞中啸吼,猴猿枝头啼月九天飞鹤鸣山过,凤择良牺入林来。 深山旷野僻所,本是清幽静谧,忽迎不速之客,顿时百声鼎沸,如同闹街。柳青本是个喜好游玩的花季公子,涉世不深,见身处鸟语花香,流水潺潺的仙境怡地,便爱于阅色美景之情,诗意大发,欢笑的朗念道:“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他声音虽不是高亢洪亮,但山谷之中的余音却是不小,吓将一侧的孔雀收屏,候鸟窜飞猿鹿獐狼没命也似的消声匿迹。刹间,山谷返回了初时一般的宁静。柳青念诗毕,笑问道:“阿贵哥哥,你说我这唐诗念得如何?李云贵笑道:好好,不过火烧眉毛了,你有心念诗。” 柳青闻言一惊,疑问道:“该不会是我闯祸了吧可我只是念了一句唐诗,怎么叫火烧眉毛了?”李云贵淡淡笑道:“没事,只是前方有些障碍,需要看清形势。”柳青眼珠一转,问道;“这山谷里该不会有强人打劫吧?”李云贵没有答话,只是左右抬眼看着这两壁高崖徐徐策马放前。柳青笑道:“我说这里肯定没有强盗,这太平时节,谁吃饱了来做这无聊害人的事,那真是无聊死了。”李云贵把刀尖往前面深处的谷口指道:“你看此山两厢坐落高大,前方尽头有一个狭小的谷口,占据着南北要冲,若是有人截住此谷口,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我二人只怕是难过去。”柳青吃了一惊,忽笑道:“阿贵哥也曾占山为王,那也是威风八面。既然你们一般是同道中人,人在江湖,总有三分薄面他们不会为难我们吧?” 李云贵道:“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不也没干那事了么?且去看看如何情况,你须要听我之言,不可冒失。”柳青见阿贵哥哥的面色显有忧虑,自己又无主意,不知道两人能不能平安的过这飞龙山,不敢自作主张,连忙用力的点头应可。 两人徐徐放马策入谷内,于路无话,柳青见过半晌也无一个强人出现,欢笑道:“真有绿林强人截道,阿贵哥有万夫不当之勇,便是千军万马也是拦不住你的,不是吗?”李云贵见柳青尽说些随意调皮的无知之言,不禁轻笑道:“你这愣头青,满口瞎话,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庄上你爹疼你,庄客让你可如今到了外面,我可不讲什么情面,你要是闯了祸,那就自个担待,我可不管柳青嬉嬉道;我就是闯了祸,也会说是阿贵哥指使我做的,你不管不行,我一定把你拖下水。” 柳青的话落音,前方葫芦谷折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哈哈笑声,音劲亢扬,响彻在山谷之中,教人震耳欲聋。柳青着实吓了一跳,紧紧的勒住马缰,惊奇不已。李云贵闻这声音出自内力应和,犹如波潮来袭,无形无影的余音劲力迎面层层似涌,刺耳生痛。寻思道:“此人的功力不浅。” 柳青原以为这山谷里无人,故此言无所忌,却不料自个说的话早被他人所听闻,问道;阿贵哥哥,这里不会有什么大事吧?”李云贵见柳青有些胆怯,怕他会临时出乱,劝笑道:“不会有事,前面的谷口有人把守,你在此地慢来,我先去看一看。”柳青本不知该如何应对,见说无事后,放心的道:“但凭阿贵哥哥做主。” 李云贵稳坐宝鞍上,刀柄往后一击,双腿一夹,那坐骑便负痛仰嘶,忽的前蹄往前一纵,如黄河决堤,一泄千里柳青骑技之术却差,把马缰生拉硬扯,胡乱踢打,那马反儿颠沛行驶得慢吞吞,似有不满之意,远丢落在其后 李云贵前骑刚见至谷口,未曾细心打量,只见前方一只雁凌羽箭射在马蹄下,似在警告连忙将马缰勒紧,仔细一看,只见两边的谷口上方排列下一队队的旗帜分明的喽罗,顷刻间便将一个本来狭小的谷口满占,略略估算,至少有三百余人马,无不是衣饰鲜明,身壮彪悍的汉子’这地势却是西高东低的山洼谷,李云贵坐于马鞍,居高临下,看得亲切,前队是一百个盾牌刀斧手,尽着黑衣黑甲中队是一百个飞刀长枪手,尽着红衣合后是一百个弓弩手尽着白衣,刀出鞘口,箭搭弦上雄风赳赳,气势昂昂颇似一支既要出征沙场的精兵,只不过人数却是少了一些 李云贵暗暗喝彩道;想必这山大王是个武将出身,故此能严整军纪,排兵布阵,不似一般乌合之众’因未见到他军中主将,便不急一时,唤过柳青,一齐待主将放行’ 柳青应声赶到后,见之大吓一跳,失叫一声,不知高低李云贵教柳青勿慌勿动后,当先一骑奔向前方,彼此尚余五十步时,弓弩手中突然又急射出一支雁凌羽箭,拦在马蹄下,示意原地驻马,不可靠近 李云贵会意勒马停留,把刀插于地上,就马上拱拳礼朗道;中原义士李云贵借道飞龙山,望大王以江湖义气当先,开关放我等北上,所纳黄金白银,不敢少缺,乞大王放行’这话本是他占山为王时所创之言,教传与部下的训言,自改邪归正后,这话自然也就用不上了,不料今日起用此语求他人放行,真个是此一时彼一时他心中虽无惧意,但对绿林中的规矩还是尊重,毕竟自己当年也曾同源共事,怎能忘本’ 只见前谷方形队阵中波开浪裂,众喽罗威武喝声之下,拥出一个八尺好汉,徐徐放马入核心两人知道那汉子便是这一山之主,不禁同视好一个精壮的青年将军,但见; 方头肥面,口大气粗发冠箍扎锦纶,身披银甲涂霜肩扛重斧赛袁达,胯下飞骑胜赤兔眼放寒光,未言先怒豪杰生世原有路,却待天恩将罪还 那将军直腰挺腹的马至核心,见李云贵亦是八尺禀禀玉躯,气势吞山河哪敢视为等闲,失以礼数就提起大斧还施了一礼后,问道;两个壮士是何方人士又为何事要过我飞龙山 李云贵道;在下是逍遥山庄左先锋李云贵,因赶赴恒山宴会,行至宝山,未敢擅闯,故此冒然借道指着柳青道;这位是仙剑山庄少庄主柳青儿请大王放我等北去,自当感激不尽 那将军闻听两人的来历,暗自一惊’一个是逍遥庄的好汉,一个是仙剑庄的少庄主两方皆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他如何敢去得罪生事’遂呵呵回笑道;原来是中原左先锋李大侠和柳少庄主,真是久仰大名今幸从飞龙山大驾,也算是我等有缘’率先下了马,转首对众喽罗喝令一声,那孩儿们便各自归规有序的退回山寨,真是来也如初,去也初如’ 李云贵见他毫无敌意,却有诚心遂下马道;看来将军原也是朝廷命官,方才以严令治军,如此阵容,在下也是第一次所见,真个是非同常闻柳青笑道;阿贵哥,你原先也是一山之王,也懂得像将军这样排兵布阵,号令众人吗李云贵笑道;和将军相比,真是羞愧难当啊那将军笑道;小人倒不曾为将,只原是扬州都头,一介末官,让李兄见笑了柳青问道;那将军为何不做都头要来川中做大王,想必是厌倦了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做上大王才自由自在 李云贵怕柳青这句话引来尴尬,连忙笑道;将军休听这冒失鬼的胡说,他初省人事,满口胡柴,将军莫与他一般见识柳青将嘴一努,自知此地无险,便策马四处闲溜 那将军却也是个落落大方的好汉,并不计较什么反而心直口快道;小人在扬州做都头时,职位倒也清闲去年在城内路见不平,失手打死了一个恶霸,吃了官司不料本州知府与那恶霸是沾亲带故,要与他报仇便诬陷小人是什么私练兵甲,意图谋反的罪名,打入死牢,只待秋后处斩小人本情愿吃那窝囊的官司,却怎生受得那狗官的侮辱,说什么谋反之事小人世代忠良,怎敢谋反索性不做不休,一怒之下,带人杀进了府衙,一刀斩了那贼官李云贵听得痛快之处,大喜道;干的好,将军真个是好汉 那将军笑道;延安府经略与家父原有旧交,小人本欲投他的帐下,寻个差事,日后博个功名路过这飞龙山时,正直这山主糊涂自大,以为小人要来夺他的山寨,便摆阵厮杀,争斗中小人将他杀死后,本欲自去却当不住这一山孩儿们的请求,便留下来住了这山大王只待朝廷招安,那时便一心一意的报效国家 李云贵闻言,伸指赞道;将军真乃忠义豪杰忽然省悟起还未曾请教彼处姓名,便已说了这么多话,暗下自责失礼笑道;请教将军高姓大名那将军道;小人姓方名鸿家父方天南,原是江州兵马都监 柳青道;方老英雄的威名,我曾听过,攻打黑山,为民除害真是了不起的英雄,小弟仰慕已久李云贵瞪了青儿一眼,寻思;方天南是南方官府中人,连我也只是听说过其名这青儿初涉世事,却想着拾人牙慧,这番弄巧成拙了 方鸿默然失色道;家父五年前在攻打黑山一役中,身中毒箭身亡,方某无孝无能,连家父的尸首也未曾找到,如今又是占山为盗,不忠不义,真个是枉为人子’言毕,泪如雨下,甚教人闻之伤心’ 柳青原是囫囵说些赞美他人的言语,哪料反是在方鸿的忌讳伤口撒了盐’他本无此意,但总因此事由己生起一时也不敢胡乱说话,只能是将无助的眼神将旁边的阿贵哥哥来看’ 李云贵劝道;方兄保重,尊父累代忠义将门,黑山一战,虽死犹荣方兄定要激励图强,替天行道,为国为民,为报家仇,也该当剿灭黑山,杀绝贼寇 方鸿闻言,就泪声中双膝拜道;久闻哥哥是中原威名远扬的豪杰,小弟敬佩多时逍遥山庄是天下豪杰云集之地,小弟也向往久矣!只因身在官府,又不得高人推荐,实是小弟的憾事今日天幸遇见了哥哥,还请不惜费着唇舌之劳,举荐携带,小弟愿终生与哥哥生死一处,唯命是从 李云贵慌忙上前扶身道;方兄不必行如此大礼,你我年龄相当,如此岂不是折我阳寿此事足可商议方鸿道;若是哥哥不答应小弟所请,便是跪死此处,也决不起来 李云宗见方鸿肯归附逍遥庄,内心中早是欢喜不已,但又恐他是一时气愤,只为报己私仇而无明白的大义便道;此事须从长计议,非是哥哥我能自作主张,若方兄真有入盟逍遥庄的诚心,待我禀上庄主,庄主向来宅心仁厚,忠义过人我只有先禀明于上面,方好行事 方鸿迫切道;不知庄主何在李云贵笑道;他已在恒山,待南燕天王庆会过后,我立禀天王,保举方兄加入逍遥庄,我料天王必是大喜,定来迎接,逍遥庄内最喜方兄这般敢做敢当的好汉,也会是锦上添花 方鸿闻言也喜道;小弟一定不负所望,洒得一腔热血,断得一个头颅,都无怨无悔李云贵点头笑道;只要方兄过了庄主的逍遥三关,其下的手续都在李某身上了方鸿惊讶道;吕天王要亲自考核不知考核的是什么,可否请哥哥先行透露些口风小弟好从容而备,以待所需柳青在侧忽的一笑,相视不语 李云贵便问柳青道;青儿,你可知道逍遥山庄考核的是哪三关 柳青笑道;我当然知道逍遥庄的第一关则是考核来历的黑白,第二是人品的优劣,第三是武艺的高低,若能过此三关,那便恭喜方二哥,逍遥庄又多添了一位英雄豪杰 方鸿道;小弟原为朝廷武官,如今虽是落草为寇,但事出有因,非吾所愿哥哥不也曾是绿林出身吗李云贵点头道;方兄这话有道理方鸿接道;小弟祖上三代将门,今番虽没落,却也不曾有失豪杰气概,非财不取,非礼不为只截取贪官恶霸,达官显贵的财物,不曾欺压良善百姓,行那不仁不义之事李云贵道;方兄言之有理方鸿又道;小弟虽是武艺低微,却也曾到东京校场应聘武举,只因不懂官事奉承,未得重用,只落得个都头的卑职自幼习学十八般武艺,诸般兵器也曾使得此上所言句句属实,请哥哥明见 李云贵见方鸿能通得这逍遥三关,心中大喜,寻思道;这方鸿却非那浮言浪夸之人,我首闻他内力浑厚,又见他将第一支箭精准的射开二百步之外,用力不小如此箭术,我也没有十分把握做到他手中一把金蘸斧少说也有一百来斤,拈手如同草芥,武功也是自然不弱如今我逍遥庄也缺乏高手良材,忠勇俊杰吕天王虽已在江湖上广阅贤士,但能通过三关者却十不足一这方鸿诸般皆过,又有至诚之心,今日我何不趁此良机,先行答应了他待邀吕天王来时,一切的后备续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这般想好时,呵呵笑道;方兄诚意动人,李某若还敢推三阻四,却显得是拙睛不识英雄了方鸿喜道;哥哥是答应小弟啦李云贵笑道;李某答应了,不过吕天王那里却还三五日的功夫,毕竟方兄与庄主从未见面,此地又离恒山尚有三日的路程,我若凭一己之力越权的话,庄主必是见怪,显得逍遥庄毫无纳贤的诚心 方鸿大喜道;哥哥言之极当小弟绝无二话,还请哥哥在天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如此小弟甚幸李云贵道;过不多时,你我兄弟便将同处一室,生死一处,这是自然的’忽的向柳青使个眼色,将手中两刃刀旋舞着一道屏风,以示暗言’ 柳青会意的笑道;方二哥,小弟和你说个秘密方鸿好奇道;贤弟请说柳青便展开那七巧玲珑之舌,八面招风之才,扯话道;二哥知道吕天王的本事吗方鸿道;只是闻听大名,却又无缘相识柳青笑道;其实吕天王原也是边关的将军,和方兄一样,也是不懂那等官场奉承之事,被无罪遭罚,他一怒之下,将枢密院的贼官们尽情的屠戮后,弃了官诰入江湖做了好汉所以说二哥和吕天王是出于同道,你的入盟所请,他是必定会答应的 方鸿心中对入盟逍遥庄一事上本是怀揣不安,唯恐不成事此刻听得柳青一说,如同是吃了颗定心丸,将那等疑虑也抛到天边笑道;多谢贤弟相告柳青笑道;小弟虽然有心在吕叔叔面前推荐二哥,但又不知道二哥的武艺如何不如请方二哥大显身手,和阿贵哥哥切磋一番技艺,权当是交流武功心得不过一定要尽心尽意,不能作弊小弟若是看见你们两个各自懒惰不勇,我便在天王叔叔面前举报你们以公谋私,意在欺骗 李云贵原意便是要和方鸿斗上一场,以测量他的武功底细,以求实正但又不能明言,让方鸿误会是挑屑’凡是要入户逍遥山庄的豪杰皆要通过庄主的三关测试但此事实出偶然,良机不能错失自觉得不能一味循规蹈矩,该当是果断决心此地是黑莲神教的管辖地境,吕天王又不能在神教的地境上收揽豪杰,他唯恐神教省悟后,将方鸿夺了去,便索性一发做到底 见青儿已是领悟己意,不负所望时,微微一笑,以示赞许方鸿闻说,尴尬的笑道;真要如此吗柳青点头道;当然啦!即便是方二哥面见了吕庄主,也是要武艺考核的,那才叫难为情呢!你和阿贵哥哥只是切一切武艺,就这么简单,不论是哪个豪杰入庄前,都是要显露些拿手绝活的,以便好教传后辈难道是方二哥心虚啦 李云贵佯怒道;你这愣头青,怎么和你二哥说话的没大没小柳青笑道;我只是告诉方二哥实情而已,规矩是祖宗定下来的,吕叔叔也不能越轨,二哥早晚是要知道的,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他 李云贵笑骂道;你这乌鸦嘴,四处调弄争斗,你好看热闹,早晚要拔你的牙柳青得意笑道;你若是拔我的牙,我就诅咒你终生娶不到媳妇 方鸿见他们在那笑言笑语的争执,心下寻思;这柳青欺我武艺不精,我不怪他我也向闻左先锋李云贵是个勇猛善战之人,他兄弟两个,在江湖剿灭过无数山寨匪帮,是中原大大有名的好汉其胞兄李云宗绰号’旋风手’,快刀无影无形,也有万夫不当之勇我要入户逍遥庄,自然是不允他们小瞧,若不显我些武艺给他们看,便是入了庄,日后也浑然是受他人冷眼嘲弄如此想定,遂笑道;小弟愿与哥哥切磋一番一来是仰慕哥哥的武艺威名二则是就请此处考核小弟的武艺,若不能中哥哥的心意,便任由处置,小弟无怨无悔 李云贵正是要激他出手,见有允诺时,笑道;如此也好那请方兄不须手下留情,必要尽力施展就请这个少庄主权当一次考核官,将绩效详细的报与吕天王知晓 柳青闻言,便策马饶开一侧,肃一肃严面,朗道;公事上我必铁面无私李云贵方鸿听令;必要用心尽力,若敢投机取巧,贻误庄规,我必严惩不贷’两人闻说,各自尊诺’ 方鸿正要显一显手段,用心无多转首对山寨中的喽罗朗道;传吾号令,教山寨里的弟兄擂鼓助兴,齐声呐喊,为我等壮威那些孩儿们见说有大战可看,皆欢喜领命霎时,鼓声如雷,震撼山谷飞禽远避,走兽匿影两岸喽罗相互摇旗高喊,甚是巍巍壮观 两人相互返身退,相距约有十丈,方鸿猛喝一声驱驾坐骑,绰斧急奔李云贵久不经阵,见鼓声阵阵急促时,如同是撩拨起心弦,早是豪气冲天,亦提刀驱驾迎奔两个好汉方才近身,便是好杀,但见; 重斧劈山两裂,快刀斩断石崖一个山中猛虎,一声巨啸震风雷一个云海狂龙,一波沉吟亢云雨斧濒寒霜,虚空里降下北冬冷刀射烈焰,平地上顿生南夏炎这个一心争雄,哪得斧留情那个意在施威,怎堪刀长眼一个曾是扬州都头,官卑艺高真好汉一个原为氓山大王,名恶心善强壮士近看龙虎争雄,远观麒麟抢端正是那’自古英雄偏重武,好汉尽是染血人。 两个一刀一斧,一来一往猛交斗到三百回合,鼓声正激烈擂急到间深里,李云贵将刀隔开大斧,将手一挥,拨马走侧,顿时鼓旗尽灭,两岸观战的喽罗哪里见过这般好汉激战无不欢喜呐喊,拍掌称快 方鸿省悟后,急道;哥哥意下如何李云贵笑道;方兄武艺高超,骑技高驾于李某之上,真让兄弟衷心佩服方鸿尴尬笑道;若非哥哥手下留情,小弟焉能交战三百合其实早就输了李云贵微微一笑,不禁喜欢方鸿直言快语的脾性 柳青策马近身道;两位今日算是将遇良材,棋逢对手了依我这判官量度,两位英雄皆是棋鼓相当,这一战,不分胜败平分秋色’其实柳青也早看出,方鸿武艺稍逊一筹,若真是一场恶战时,又哪堪真个容情,真见了生死之分’他见阿贵哥哥尚且先行礼让时,已知是为了互住方鸿的颜面,免教他在孩儿们面前失了威严,故此以柔和之言将场面圆滑住,以保方鸿的内心虚荣’ 方鸿自是知晓败战,但闻听柳青如此说时,心中也喜,暗自感激不已李云贵心下却暗笑道;不知是这青儿看不出来,还是他早知我意,平日见他调皮无知,关键之时却也是一把好手 柳青见暮昏已沉,月色初骤腹中已是饥渴,见阿贵哥只是陪着方鸿讲说武艺,闲聊些武林大事’他本是心急好动之人,一身娇贵之气,见受了冷,又受饥渴,便心发怨言’道;天要黑了,阿贵哥哥,你说是要走,还是要留’分明是在责怪方鸿忘了待客之礼,两人来此已有半日,却不曾见到半点茶水,只是江湖武林的聊,打打杀杀的做却丝毫不见时辰已晚’ 李云贵见柳青口无遮拦,说出这般叫人尴尬之言,不禁闷哼一声道;你饿了么柳青耸脸道;又饥又渴,阿贵哥也不管我 方鸿一愣,后才想起柳青的话中之意,手掌往额上一拍,叫声’怠慢’连忙赔礼道;看小弟糊涂么只顾着忙自个的事,却不曾对哥哥尽到半点情谊真个是糊涂了’慌忙教寨中的孩儿们牵了马,自在前方引路,于路只是不尽的歉意’ 李云贵见他手足无措,更知是无心无意之失,遂怒瞪了柳青一眼柳青却是装作不知,暗地一笑而掩三人刚入岗寨,只见聚义厅上早已备好大桌宴席,四厢彪立着数个倒酒的孩儿,只待三人入席畅饮方鸿见状,大喜道;这些孩儿们平日懒惰,即日倒也会看事又教;今夜除了看守寨门的弟兄不得醉饮余下的弟兄皆可把粮库里的酒肉拿来分吃了,大伙一醉方休’那些孩儿们闻言,欢呼一声,各弃了刀枪剑戟,换了行头,四处里杀鸡宰羊,搬弄鱼肉酒粮,三五成群的忙得团团转’ 三人独占大席,两个好汉相恨见晚,白酒便流水价般畅饮一通,甚是痛快柳青虽是豪门富室的哥儿,贯用锦衣玉食但异乡别土的风味菜肴他却是不曾食用李云贵正担心他会漫天的胡话,破坏豪杰气氛便在耳边轻道;你只管吃,莫要将言语来胡说若是累了,自有歇处,只是不许出乱子。 第十章 圣女庙枭雄嫁祸 阴风林豪客大义 柳青勉嘴一笑,自要独饮杏花村,只轻呷一口,眉目顿喜,又夹了一片红烧肉,入口便觉得胜似山珍海味,琼浆玉液’原来他庄内厨子虽也是好厨艺,却是千遍一律,不敢弄奇哪里及得山寨豪客般的饮食,熟肉蘸着蒜泥酱便入口吃都是随意大胆变新,诸般菜肴也做得出美味柳青初食这山寨里的佳肴野味,反觉无比鲜美,一时之间,欢喜得无拘无束,口中只是道好’ 李云贵见了,方才舒了一口气,也不管他,只是和方鸿轮番把盏,大碗饮得畅快柳青虽不忌酒,酒量却也不高,连杏花村也饮得微醉,左右蹦蹦跳跳,将席桌上的乳猪,嫩羊,熟肉,烧鱼,腊味,烤鸭,盐鸡,汤菇,菜蔬诸多佳肴尽扫个半空,又连吃几碗香喷喷的米饭不知不觉便已醉饱沉睡李云贵与方鸿只顾饮酒谈笑,轻呷慢洇,哪曾理会初时还不知,比及仔细看时,倒也吃了一惊方鸿便令几个孩儿将柳青扶进客房安歇又令人收拾了席桌上的残汁冷汤,速备一席李云贵见青儿一人便坏了一席盛宴,好生过意不去,只是赔礼方鸿哪里计较只是一笑而过两人畅聊轻饮至深夜,实实的酒足饭饱后,方才寻榻共寝 至第二日,李云贵未及卯时便已起身洗漱完毕’方鸿昨夜痛饮过量酒气难消,却是醒不过来山寨中事便自发由二当家作主,李云贵却自有解酒之法,因此能早早起身’唤起柳青后,用了膳食,留了辞别之语放于二当家那投北而上,两个于路快马加鞭,昼行晚歇,于路无事不出三日,快马便过陕西,越汉中卯时之际已至恒山北峰路下,却正值是三月十五日 自古恒山位列天下名山之尊,名称北岳巍峨耸立,灵秀雅观西望雁门关,东跃太行山,南掩三晋地,北澉云代州,山脉连纵百里,横入塞外之乡可谓之兵家险争,地理极要其景灵秀,美似画卷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朝代的信诚将相官吏,皆在此祭山建工,以求赐福更不禁无数的游士骚客,慕名仙迹,赏景来访,在此吟诗作对,献遗风骚诸多名胜古迹,山水壁渊,其景不甚尽言,只好引人思遐 李云贵即已来此恒山脚下,却也不急先上山,欲在旷野树林里挑一处僻静之地,暂且少歇柳青正要消除这数日奔波的疲劳,也不催迫,只要偷闲两人便在树林中慢悠悠的牵马闲聊柳青道;阿贵哥,今日的恒山之上,必定有很多人,我怕人太多,与你走散,到时哪里寻得你来 李云贵道;你也不小了,既然身入江湖,就该当是趁此时机多交纳些武林好汉,你是仙剑庄的少庄主,只要真心待人,与他人坦诚相见,日后更能稳固仙剑庄在江湖上的威名,你以后继承了产业,也就高枕无忧了 柳青道;我不和那些不三不四,粗气暴厉的人说话,有辱斯文还是阿贵哥哥最好,最会温柔体贴了李云贵笑道;我可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山大王,一生杀人无数,喜好打斗,每日里天涯奔波,整着刀枪入睡,我是这般人,如何懂得什么温柔体贴 柳青欢笑起来,扯住衣襟道;会有的阿贵哥哥足智多谋,能征善战还是一言九鼎的人,无论答应了谁,都会如期做到要是你哪一天做上了武林盟主,青儿就做你的跟班,任你调遣,万死不辞 李云贵见他又耍起了孩儿脾性,志向单纯,随心所欲,只是摇头一笑幸得此处无人,不然就凭那武林盟主四字,也会惹来无端的麻烦 两人正林间徐步行使着,却见一片深林旷地上有一座庙宇李云贵笑指道;咱们去看看那庙里供奉是哪路神仙柳青笑道;我也向来是遇佛参拜,见庙上香的信徒’两人遂将马在树林中放溜,一齐往那庙宇去’ 行至庙前正门,抬首见庙门上方横额墙刻写一行整齐的小篆,书法严整,刚劲有力李云贵念道;金蛇圣女庙’念毕,却一时难解,不禁疑虑起这庙宇之名的含义,似有所思’ 柳青是书香门第之家,自然也认得这行字,却也纳闷不已,搔头疑道;我只听说过关帝庙,孔夫子庙,九天玄女庙,龙王庙和诸多不同祭拜的庙宇可从来没听说过有’金蛇圣女庙’这庙名可真是与众不同莫非这庙里供奉的是一个金蛇转变的圣女 李云贵也见这庙名古怪,正是想不明白,只见这庙宇里外杂草从生,苔藓满墙显然是一座几近废弃的庙,昼夜牺禽睡兽,庙内肮脏恶臭,无比冷清,遂一时也心懒,无心进去参拜便在庙外的一处旷地石墩上养精聚神,坐功练气 柳青见无人说话,便自觉烦闷,好奇的将庙门推开,把一些躲藏的在内的夜蝠獐狐吓得四下乱窜,抬眼一看,只见庙台神坛上有一尊人头蛇身的石雕塑像,咋眼一看,十分触心一时被吓得呆了,失声惨叫起来 李云贵闻得报急,连忙提刀奔入庙内,早被柳青急急的拦腰抱住,颤颤抖抖的指前道;阿贵哥,那高台上供奉的是神仙么’他只是稍指一下,连忙收回,不敢再看’ 李云贵本是刀口舔血的好汉,死且不惧,何况见一物真个仔细一看时,见那石像却是一个精心雕刻的蛇女,约有七尺高下,上半是个美人身,清瘦窈窕,左指背手捏个剑诀,右手掌心紧握一把三尺剑,斜下一指,一双严森冷漠的凤眉眼看着剑尖,散披着长发,头额上有个发箍,如镶宝石,眼中似乎散发着一股刚正不阿之气虽是女子之身,却威风禀禀,教人肃然起敬,不可亵渎下半身却是蛇腹至尾的摸样,立宛旋略,条理曲线,修弧边度,无不精美,显然是出自雕刻巧匠之手,故有此妙作 李云贵观看良久,恍然大悟,看了那神像的威烈仪容后,啧啧的惊叹不已见柳青为此仍自在惊吓中时,也就显得不足为怪了赞道;原来世上真有’金蛇圣女’一事,我道只是个传说,看来真相大白了今日总算是睹见真容,此生难忘啊’朝圣女像跪拜三叩首后,口中不禁深深的唏嘘一气’ 柳青不知是何意,也糊里糊涂的跪拜三叩,问道;阿贵哥也信奉神灵的李云贵道;有些信,有些不信柳青疑道;这怎么说李云贵笑道;若是关帝庙,药王庙,孔孟庙祠,我自然是相信的可那龙王庙,观音庙,九天玄女这些神仙庙宇,我却不信人世间凡事在人为,岂可胡乱的假托于这些传说之神,自欺欺人罢了 柳青枝道;这庙宇阴森怪气,到处是奇模怪样的墙画,真是吓死我了李云贵见这圣女庙虽然建落得并不宽大,但其内布景却异四方墙壁上都涂满壁画,都是些大山大河,奇花异草,蛇蝎虾蟹,鬼魅精灵千姿百态,不俱一形看似年代已久,窗户门框风吹日晒,早已是朽烂不堪四向壁画也是模糊难辨,墙裂之迹显而易见 不禁感叹道;没想到圣女庙会如此的冷清,真是众生愚蠢,难识圣女真像!’眼睛不禁痴痴的望着那尊圣女像,似乎想起了什么’ 柳青见阿贵哥似乎对这圣女蛇像情有独钟,隐有心事,霍然不解道;阿贵哥在想什么这么投入李云贵道;青儿,你可知道这金蛇圣女庙的来历柳青摇头道;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李云贵点了点头,突然到神坛将圣女台上轻轻抚扫干净后,庙堂中徘徊一时后,道;青儿,我说个故事给你听,你要牢牢的记住这个故事柳青点头道;一定记住 李云贵清了清喉咙,徐道;五代大梁之时,山西龙门县辖下一个名叫'百合村'的穷乡僻壤之地,有一对结发夫妻,丈夫名叫冯磊,妻氏金圣他们本是一对情蜜恩爱,与世无争的贤惠伉俪冯磊是渔夫,只以江河湖畔之上打鱼买卖为生,而妻子金圣,则每日足不出户,孝敬双亲,伺候丈夫每日早出晚归的闲内之人两人日子虽是过得艰辛,却也尽享天伦之乐,逍遥自在 '常言道;'厄运交合,祸从天来,'忽有一日,一个身受重伤的江湖中人,为躲避仇人的追杀,躲入了他们家中当时,金圣女慈悲为怀及时救他一命才使得他死里逃生,得保贱命 夫妻二人自以是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却不料那人感恩未至,竟然恩将仇报他见金圣女貌美,便丧尽天良,起那*亵之心,将自己的救命恩人强行奸辱柳青惊怒道;这人真是个畜生,该死的贼人 李云贵不理青儿的愤言,接道;丈夫冯磊知后,气愤不已,与他说理反被他毒打一场,以麻石捆身,沉入湖底''那贼兀自不足,又一把大火将冯家茅屋烧夷为平地'一时之间,金圣女家破人亡那贼以为毁尸灭迹,无人知晓,方才*威而去柳青闻说这话,气愤难平,恨恨骂道;这贼人连畜生都不如,真该下十八层地狱 李云贵又接道;或许是上天注定金圣女命不该绝大火之后,坚强的活了下去'从此,她的脑海之中,只有报仇之念她发誓一定要手刃这个禽兽不如的奸贼'于是她遍走万水千山,历经从从的磨难终于拜得一位世外高人为师她不忘仇恨,刻骨铭心其师与人叹言;此女子非魔即仙,却不是个凡人 金圣女要报仇雪恨,血洗这段尘世冤孽'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之后,江湖中出现了一个杀人如麻,刀口舔血的女侠因她心如蛇蝎,毫无怜免可言,刀光闪动,人头落地江湖黑道邪恶之人皆惧称为'金蛇圣女' 后来,她终于将当年那狼子野心的贼人擒获于手,将他押至湖畔,活剐了一千三百余刀,以肺腑心肝,祭亡夫灵魂 “她得报此大仇,戾气顿消做回了原来那纯洁善良的金圣女她泪中喜悦脑海中回忆起了昔日夫妻之间,海誓山盟,同生共死的情意她痛恨自己当年识人不明,导致此祸此时的她心态悲凉,自觉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在这恩怨是非的乱世中,已无任何意义人世间的无情恶性,她早已通透彻悟如今,大仇以报,心中再无未了之事思夫心切,度日若梦她告别亲友,杜绝挽留挥剑自刎,只见血光之下,一缕香魂,化身为湖“ 柳青听完,早是赤心颤抖,泣不成声,半晌回神,轻道;那湖一定很美丽 李云贵也正值说到那动情处,深深叹道;那不是湖泊,那是一个女人思念丈夫,流下的伤心眼泪 柳青怨道;这金圣女侠也太短见了丈夫之死,本不是她的错,干嘛非要自尽不可江湖上还有那么多行侠仗义的事情要做,她怎么能想到去死呢 李云贵微笑道;这只是传说,你记住就行,不要刁钻的强问,亵渎了金圣女侠柳青道;既然只是传说故事,阿贵哥为什么要叩拜干嘛又要我记住这故事李云贵道;这只是出于我等练武之人的敬仰侠士之情,你不必追根问底的柳青笑道;我就是爱把事情弄明白,不然教我自个去想像吗那可多累李云贵笑道;你可真麻烦 两个正欢闹戏说一时,李云贵突然正容屏息道;有两个人来了咱们先避一避柳青道;阿贵哥哥不认识他们吗李云贵道;且暗下看看是何人,说些什么话你快躲起来柳青虽然爱逆言语,性格偏行却也是聪明晓事之人,不会教人话说三遍随既笑道;好’见高台上的圣女像塑造高大,适宜隐蔽便将身藏在尊像之后,凝气屏息,一动不动’ 李云贵见状也喜,跃于梁格上,将刀横搁’这圣女庙虽是不宽,从外见内一目了然,却足有三丈高下,梁柱上多有宽大木板,足能掩身料想门外之人本无防备之心,自然是难已发现庙脊上有人在暗窥’ 正等待着,只听庙外传进一阵脚步声,清晰可闻先听到一个中年汉子说话道;燕圣使约孙某到此来,不知有何赐教听那燕圣使呵呵一笑道;实不相瞒,燕某特约孙掌门来此,原意便是要避人耳目,说些开门见山的武林事务 那孙掌门道;原来如此,那请燕圣使先说开话题’两人言语交谈间,步伐却早已进了庙中,孙掌门见了圣女像后,吃了一惊道;原来此地有圣女庙以前也只是听说过,没想到真有这事 柳青紧贴藏于神像之后,将他两人言语听得十分亲切,心中寻思;阿贵哥只说是个故事,怎么听那人的语气严谨,不像是故事,倒像是真实的事 李云贵暗藏于梁脊天格里,偷眼一看,只见一个手持红叶剑的魁梧汉子,正是那飞剑门掌门孙世林另一个精壮英武,手握青花武士刀的青年却是陕西黑莲神教的圣使燕中云 他不禁心疑道;一派掌门,一教圣使两个都是身份不同寻常的武林豪客相约到这静僻的古庙说话,必有不可告人之事且仔细听他们说些什么’心中正这般想定,却又有些担心柳青不慎暴露了行踪眉目间有些忧虑’ 李云贵知道这两个的本事,皆是武艺高强,十分精锐之人,在这狭小的庙宇中,稍稍有些风吹草动,露一丁点口鼻气息,他们也会察觉得到 他俩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听燕中云道;还有两个时辰,南燕承便要祭山立祖,成立恒山一派不知孙掌门有何感想孙世林听言,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燕中云接道;孙掌门本是山西响当当的英雄豪杰,与王掌门平守地界,并驾齐驱在武林中是何等的英雄事业燕某一介小小使者,可真是望尘莫及啊不过眼见今日形势不同,在下是心有不平哇孙世林道;燕圣使却有何不平 燕中云道;孙掌门试想,好端端的一个山西,原已一分为二,如今却还要来个三足鼎立飞剑门,双刀门,恒山派都是江湖中有名望的名门大派如今三派却集拢一处,从分地盘山西原本是与江湖无争之地,却不料今朝出了异常,受外势之力强涉故此燕某为孙兄鸣其不公 李云贵暗惊道;这燕中云是黑莲教的圣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言所行,皆可表教会之决逍遥庄与黑莲教已密有约定,他身为一教圣使,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今日怎么说起这等反水嫁祸之事吕庄主为南燕天王在恒山立派一事上许诺了他黑莲教极大的重礼,黑莲教当时也是默认其事的这燕中云竟然敢私下挑拨策反孙世林和南燕天王为敌,这不是在借刀杀人吗到底是这燕中云真不知道他神教和我逍遥庄已有密约,还是他在有意图的离间嫁祸 他觉得燕中云的一言一行皆是代表着神教既敢说出这话,定不是在胡闹,也不敢如此自作主张而是在策划一场不为人知的阴谋不过他细细一想,也就渐渐的觉得不再奇怪,黑莲教的人向来多诈计,又两败于中原,焉能不思量复仇雪恨 不禁听得更仔细时,听孙世林叹笑道;孙某无能啊,才艺平平,势单力薄止有一个能干的师弟,却都舍家弃业,自谋大事去了休说是南燕承要入主恒山,便是天龙帮,逍遥派等诸派一并都来孙某又能如何,还能怎样 燕中云道;令师弟王府台不识大体,意气用事,孙兄勿恼。孙世林叹笑道:皆为我这做师兄的不仁而起,怨不得师弟!若有王师弟在此,山西怎生有如此多的事故? 燕中云劝道:孙兄休得气恼你乃是江湖有名望的豪杰,怎可自坠锐气常言道;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且看今番之事,无论孙兄有何高见,在下必唯兄台调遣,丝毫不敢退却李云贵闻言,大觉疑惑’堂堂黑莲教的圣使,早晚是荣升教主之人,何等的英雄气概今天却无端的说出这话,便是拾人牙慧,奉承他人,那也真是太言过了’ 孙世林闻言一楞,也觉得这话不大对劲 他既是一派掌门,为人处事之道自然是敏锐过人他自知飞剑门不过才数十年的宗迹,门人弟子随口可数黑莲教却是天下第一教派,独霸川陕西域,门人数万,高手如云已有百年史迹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今闻听堂堂神教圣使却要听自己的调遣不由得不心疑起来’问道;燕兄之言,能表贵教主之决吗 燕中云道;这是自然在下临行之时,教主密令在下倾其所力协助于孙兄和王兄还说;若是南燕承在恒山立派的话,不但是不将飞剑门和双刀门放在眼里,迟早也会染指我神教的境地这可是唇亡齿寒的道理恒山派一旦在山西根深蒂固,必定会将其境内的派系一一臣服吞并那时又岂能不打我黑莲教的主意 孙世林道;燕兄还得到贵教主的哪些密令燕中云道;教主之意,其实是要诚心诚意的与孙兄和王兄联盟,对南燕承在恒山立派一事上齐力反对教主说了,南燕承在山西的地境立派,那可是有违逍遥庄和黑莲教的协定的在天下英雄面前必无合理的说法,若是敢强行在恒山立派的话,那便是以*威欺众,有意挑发武林大乱,正好一雪我神教十年前的败绩 孙世林徘徊一刻,回话道;“屠龙教主可真是用心良苦,人在陕西,却能以高瞻慧眼洞察着千里之外的恒山可谓是雄才大略,眼界卓远”他是山西之主,自然是不喜他人在自个的地界上开山立派,强占地盘但更知道黑莲教也不是好惹的主,即便是南燕承不在恒山立派,以黑莲教那咄咄逼人的势头,也会早晚霸占山西,今日借机起事,为的还不是自己利益又何曾将飞剑门的存亡放在眼里 孙世林本是贯于攻心为上,见势行事的好汉,他清楚的知道黑莲教不过是想’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罢了,想借飞剑门与双刀门的实力,强行阻挡南燕承西进,一旦彼此不容,立刻火并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黑莲教介时刀不血刃的取有山西的所有实权这是他心知肚明的事情。 此刻他心中最想的倒不是如何的抵制南燕承是否在恒山立派,而是该如何的避免与南燕承有直系的交恶飞剑门是夹在黑莲教与逍遥庄的一个小门派,恰似一块肥肉两者都欲染指,只是双方各有顾忌对方的实力,不敢明目张胆罢了因此孙世林也只得是左右奉承,也不敢真正的倒投一方,却反而造成两边都不讨好,只得是欲哭无泪 燕中云又劝道;孙兄不必犹豫不决,有道是;唇亡齿寒,缺一不保倘若是恒山派得到了整个山西,不但是贵派之祸,我黑莲教也是在劫难逃,教人好不安心话意是说;假若你飞剑门不先行抵挡住南燕承,恒山派一旦成立,以逍遥庄和各大门派的支持,山西必会易主,我黑莲教失去了这最后屏障,也只能是迫以刀枪在山西相见,以定胜负 孙世林却是不急燕中云那满口唇亡齿寒的废话,这十年来,若非是逍遥山庄在东侧布以重兵守卫,震慑住了黑莲教的贪心,整个山西怕不早已被纳于辖下因此黑莲教的威胁远远要大于逍遥庄,他最担心的恰恰不是南燕承和恒山派,却是黑莲教的满腹祸水恒山派成立,虽说山西多添一主,地界必要三分但实力却可稳住,可保飞剑门在江湖上尚有立身之地,早晚有事也能和恒山派打上交道,而恒山派与逍遥庄又无彼此之分,形如一家一个门派能在武林中屹立不倒,永远要比一个有虚无实的虚名重要 回话道;若凭心而论,孙某自然不乐见恒山立派但以实力而论的话,孙某也无力阻挡正所谓人各有志,能者居之山西幅员辽阔,人杰地灵多来几个门派来凑凑热闹也不妨事这一切都得看天意若是人心所向,正道难违的话,便是日后飞剑门听令与恒山派,那也只能是怪孙某无能,该当如此 李云贵见孙世林在言语上说得十分严谨,既无答应,也无拒绝,显然是在相机行事心中暗道;恒山派不是为了要在山西争名夺利,而是为了发扬传授道教精义你若怀着敌意相待,真个挑起了争斗,那也只是咎由自取,自讨没趣,反而中了黑莲教的圈套 燕中云听得这话,微微笑道;孙兄这话却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南燕承强行霸占山西,倚他是匹夫之勇,也说不过一个理字孙兄怎么忘了,你先有双刀门为剑,后又有我神教为盾只要我等同心协力,并肩一战那南燕承也只是个孤老残阳,没有三头六臂,也非勇不可当只要孙兄有心杀贼,又岂在乎一时之劳累大丈夫眼放千里,自图功名霸业此便是班超’弃笔从戎’之故 李云贵听得那燕圣使如此生搬硬套的歪曲捏造,谗言胡扯,又将中原豪杰说成是贼,心中火冒三丈,暗自怒骂道;若非你是一教使臣,担着千丝万缕的干系,我早当是劈了你这厮,教你在这离间挑事 孙世林道;孙某继承家师遗业,只求保存飞剑门,虽不求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却也不能出有任何的闪失那等上贤高明之辈,孙某是学不来的只要恒山派与飞剑门相互尊重,井水不犯河水,他传道行,我教剑术,彼此是毫不相干,在下胸无大志,也没有什么好争执的’他道出恒山派三字,显然是默认南燕承在山西开派,虽然态度时阴时晴,尚不明朗,但终究证明是无多少敌意’ 燕中云冷笑一声道;看来孙兄今日之行是要给南燕承贺喜来了你才是山西之主,如何到去给外来强贼做贺,这可真是教人匪夷所思 孙世林面不改色,淡淡而回道;既非庆贺,亦非争执自知之明,人当有之飞剑门不是那震惊武林的大门派,哪能和贵教相比能和中原人马争武林第一? 燕中云也不理会这话里针刺,接道;不知孙兄可曾与王兄商议过此事是要协力抗贼,还是要半迎半拒飞剑门一旦不保,我黑莲教又岂能无忧望孙兄慧眼辨时,切不可一失足成千古恨 孙世林笑道;燕圣使这话似乎言重了我飞剑门永远不会朝夕不保,也不会被任何门派所吞并只要我不犯人,在武林中信守是非大义若敢有来敌侵犯,孙某必以命相护,虽死犹荣至于王掌门是何想法,那是他的事情,孙某无权过问’ 他知道南燕承在武林中的威名,又是在中原七大门派庇护支持下,方才在山西立派那是武林中的形势所逼迫,任何人都无法阻拦的事与其愤愤争执不休,倒不如顺水推舟,做段人情相送愚蠢之人才会逞气去以卵击石,白做牺牲’省理夺势,通晓时务,本就是飞剑门在武林的立派存身之道’ 李云贵听到那燕中云言语字字有若是杀人的利器,’口中的每一句话,都足可在顷刻间断送数千英雄好汉的性命,借刀杀人,坐观龙争虎斗,己却好盈利其中,当真是恶毒无比’ 听燕中云叹道;看来孙兄是个听天任命之人,只可惜了王掌门的一腔凌云壮志,却是孤掌难鸣,独木难支啊!他若是在此听了孙兄的这一番话,也不知他心中是怎么去想 孙世林道;王掌门确实与我商议过此事他意是不想让中原的人马插手到山西的地境来可人既然已经来了,总是要有个结果的孙某只是默认,无力插手我闻中原七大门派一并赞成恒山立派,并以全力相助,我飞剑门能有多少人马抵挡结果只能是你死我活,酿成二十年难解的血债 燕中云笑道;孙兄这话就差了些雄风胆气公道自在人心,有天下豪杰为证,何愁那中原门派的人强词夺理那南燕承明明是逍遥庄的前辈,却为老不尊,聚集一伙三教九流,公然的在山西索地,何其猖狂中原武人向来自称什么正道君子,不也在昧心的干这事么我教中人闻听之,甚是气愤,思量着逍遥庄到底还有何阴谋 孙世林道;难道吕长安还有什么秘密阴谋孙某怎的什么也没看出来燕中云道;教主在得知南燕承在三月十五日恒山立派的消息后便以在中原四下里布了内应据燕某得到的密报’逍遥派的前掌门无虚子在临终时曾托付南燕承继任逍遥派的掌门席位可他却再三拒之,却把掌门位置让给了大弟子蒋道雄今天,他却不请自来,气势凌人中原乃是地广人稀之地,若是南燕承真想开山立派,何不择地竖旗却反到恒山来添乱,其意可真不敢令人想象 孙世林道;孙某可不这样认为,恒山乃传承三清道教的祥和繁盛名山,又有五台山清凉寺为枝,一僧一道,同是慈悲普渡,替天行道如此不也很好么 燕中云道;孙兄这话却是有些言不由衷了你我尽知,逍遥庄已把契子打入山西,目的就是为了蚕食山西地境,一旦时机到了,便会一口并之孙兄虽是暂无忧虑,却也不得不做长远的居安思危之策,以免被人囊括其中,后悔当时 李云贵暗惊道;我与这燕中云也有数面之缘,见他为人也算是明朗正派,辨别是非曲直算得是一个响当当的武林豪杰怎的今日如此的反常出奇以他那不善言语之嘴,这些话应该是很难说得出口的怎的这次说得行云流水,阴损恶毒若非亲身所见所闻,我是不会相信原来做坏事的人竟然是他 孙世林微笑道;燕兄多虑了,中原豪杰向来是忠勇侠义,这名头由来已久,早见实效逍遥庄想要吞并山西之地,这话似乎无凭无据,仅是你我的一些凭空遐思,如何真个作数如果说南燕城想要独霸山西的话,孙某却是不大相信’话一说出,心中却想;你黑莲教欲以激将法激我飞剑门去对付中原七大门派,你却坐收其成王闯性情火烈,可中你的下意,孙某却不是那么眼光狭隘之人中原人马若真是入侵,便举整个山西之力尚不能抵挡,更何况小小飞剑门我若真能与中原对抗时,岂容你这孺黄小子来说三道四 燕中云回道;孙兄是一片赤诚热心,可吕长安却不见得有如此古道热肠了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今日恒山立派一事上,孙兄定当要好生堤防应对,切不可孤处一室,教他人灭了豪气只要孙兄与王兄一心一志,互相犄角最后加之我黑莲教的鼎力相助尚有青城派,清乐帮亦会为我等主持公道,绝不会教中原强贼的诡计得逞今日若不能抵挡住恒山派,他日入侵山西者更多,那时孙兄与王兄还有何颜面在武林中立足,岂可眼睁睁的看着祖传基业遭毁 孙世林闻言,眉梢微皱,踱步一时道;那依燕圣使之言,孙某该如何的去做,才不失所望呢心想;这厮在一味的挑拨我和中原门派的豪杰争执相闹其意十分明了看来我也不必一口拒绝他,毕竟他是黑莲教的圣使,我也不好明里开罪,只先敷衍一遭,却又相机行事 燕中云微笑道;屠龙教主之意是要孙兄所部坚持反对恒山立派,不予承认王掌门自是以赞同教主的观点到时事情一闹大,我教必会出面公正的处置这事如此一来,我等却有七分胜算孙世林疑道;这是为何 燕中云道;自十年前我教与中原大战之后,就已定下了彼此和平不侵的盟约便是各自以山西为界,将其放空,双方都不可逾越此约,违者自食恶果可如今逍遥庄公然的撕毁盟约,唆教他人强行闯进山西夺地,分明是视我神教如无物,欺人太甚我东来之际,教主已是有雷霆之怒,必要将此事宣扬天下,在天下英雄面前控诉逍遥庄的一副丑恶嘴脸,教他无颜留在山西这便是在下邀请孙兄到此对策之意 孙世林叹道;孙某一介武夫,口词不善,言行笨拙那南燕承却是江湖上赫赫威名的镇西天王,盛名满天下,其辖下多有能征贯战的猛将无论斗智斗勇,拼比名德,在下皆自愧不如啊! 燕中云笑道;自古’宾不压主’只要我等四大教派一致反对恒山立派,又可传佐证与天下英雄共鉴,那南燕承必然是羞愧难当,还怎敢在天下英雄面前放肆只得起卷起铺盖,连夜逃回中原,从今往后羞见人了 孙世林淡淡一笑道;且看形势如何再做计较那燕中云却似乎急切的想得到孙世林口中的一句立场分明的明言,道;还请孙兄立下果断之言,若是犹豫不决,我等心不一致,大事必休矣! 孙世林闻他言语刚烈,有迫切相逼之意,心中十分不喜,疑视道;此乃山西事务,不敢劳烦燕兄多费心思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只怕会是物极必反’他自然知道神教没有好心思,如此的唆使他人备战,其意可想而知’言语间遂也不再客气’ 燕中云尴尬一笑道;燕某也只是见形势着急,怕夜长梦多又挡不住教主的再三严诫,唯恐山西不保落入贼人之手 孙世林闻言,叹笑一声道;屠龙教主眼界高阔,鹏飞万里之志,孙某望尘莫及!’口中虽然是敬佩之言,意则是指责神教中人身为外方势力,却在此频频煽风点火,唯恐不乱山西之事,应当自有境内的门派豪杰来妥善解决,哪得他人也来指手画脚,令人做事’ 那燕中云稍明话中之意后,歉意一笑道;孙兄既有高见,必是不会教我等失望,成功与败尽皆在兄的裁决孙世林道;那请燕圣使先行一步,容孙某为圣女上柱香,恒山之颠,再会如何 那燕中云点头笑道;孙兄也如此诚心信神孙世林道;胡乱上柱香,以求心安燕中云笑道;即是如此,那在下却先告辞一步’他转身行无数步,突然回身又道;不知这庙宇供奉的是何神仙,怎的如此清冷 孙世林一愣,问道;这庙台上供奉的是金圣女侠,燕圣使忘了吗燕中云一愣,将信将疑的笑道;果真是忘了 孙世林点首笑应,目视他离开渐远,方才从容不迫的朗道;好汉不下来一聚,更待何时李云贵见他已经察觉到了隐踪,不禁暗自佩服他的功力,连一片吹灰拂尘的轻音,也不能逃过他的听力’遂从脊阁里一跃而下,行个大礼道;逍遥庄左先锋李云贵见过孙掌门孙世林点了点头,还了礼后面转圣女正容,朗道;你不出来,难道也想要做金圣女吗 李云贵自知隐瞒不住,亦道;青儿,你快出来见过孙掌门柳青闻言,方才耸拉着一张愁眉苦脸出来,极不情愿的作揖道;柳青见过孙掌门 孙世林疑惑的相视一番,却不认识问道;少侠是何人柳青道;仙剑庄主是我爹,那你说我是谁’他在石像后听到燕中云和孙世林商议的秘密勾当,所设计谋,颇为毒辣心中气愤不已南燕承是他叔父,他怎肯别人要在后面算计故此言语间丝毫不客气,只是满腹怒火’ 李云贵喝道;青儿,你太不知道好歹了孙掌门乃是与你父亲同辈的前辈,怎么能目无上下,强要耍横 柳青闷哼了一声,把身体转过不理孙世林见柳青却也只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摸样,青春年少,涉世不深,礼数上也就见怪不怪笑道;好个倔强小子你爹近来可好么柳青淡淡回话道;很好孙世林笑道;刚才的话你全都听见啦 柳青点头道;一字不差的全听进去了孙叔叔真的打算和神教联盟,一起来为难南燕叔叔吗你是深明事理之人,连小侄都已经猜出那燕圣使的企图只不过是想利用叔叔的实力和中原的豪杰激化矛盾,他们便好从中取利中原地域辽阔,人杰地灵是不会侵犯山西的想独霸中原的只能是黑莲教,而不是逍遥庄叔叔要明慎谨防黑莲教的人用借刀杀人的伎俩 李云贵暗道;这青儿倒也真个伶牙俐齿,画龙点睛,说得是有声有色,妙语连珠看看孙世林该怎么回答 孙世林道;贤侄多心了柳青道;适才叔叔与那燕圣使之间所合谋一事,不正是为了对付南燕叔叔吗我听见了,阿贵哥也听见了,叔叔可推辞不掉的孙世林淡淡笑道;是么 李云贵久历江湖,最知武林门派之间的大事,其实无不是尔虞我诈,损人利己的商议无论嘴上说什么倒也不十分重要不外乎是纸上谈兵,麻痹敷衍,皆是一种常规武林手段私下的言语说说,还未到那紧急用派之刻,也就显得无关重要’柳青却是首遇这事,不知武林规矩,又不假思索,只要知无不言,揭题高论’ 他见孙世林不语时,只道是自己说得在理,接道;孙叔叔是剑派宗师,南燕叔叔是道家术士两者可谓是各有千秋,泾渭分明孙叔叔是山西之主,怎么反去听那姓燕的商议他只不过是想把叔叔当成一把利剑和替罪羔羊 孙世林笑道;好一条三寸不烂之舌真是伶俐得很,你是想要游说你叔叔吗 柳青笑道;这都是为了孙叔叔着想,以免一时被人利用,误入歧途 孙世林闻说’误入歧途’四字时,更是欢畅而笑道;你初入江湖便敢如此大胆,连叔叔也不放在眼里么我来问你;叔叔已经答应了黑莲教,又答应了双刀门,现在可谓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那叔叔该怎么办啊’这话分明是戏言,孙世林熟览江湖,资质过人,老谋深算岂有无谋无主之理他是要考考柳青遇上这般难题,该如何的自解自救’ 柳青道;叔叔只要默默无声无明确表态,黑莲教必是心揣不安,不敢胡乱参合进去双刀门掌门王闯性如烈火,智术浅短叔叔干嘛不由他来说话,如此一来,叔叔岂不就做了幕后智者 孙世林笑道;你是教叔叔脚踏两只船,左右都不得摆渡此计好不凶险,一旦让黑莲教的人得知,大军必定临于我飞剑门前那如之奈何 柳青道;绝不可能黑莲教虽说势力强大,但也是仅仅限制于川陕西域,这里是山西,不是陕西他岂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想要在山西一手遮天南燕叔叔在恒山发扬道学,本与黑莲教无关,他却三番两次挑拨栽赃,唆使叔叔去拼命,叔叔何不将计就计,让黑莲教和双刀门去说去闹,成与不成皆在于他们,叔叔默默无言,既顺了意,又不曾与中原各路英雄闹了缝隙,这不是两全齐美吗 孙世林本是此计,见柳青也能想到此计策,不禁有些满意,笑道;后生真乃可畏! 李云贵寻思起青儿这番话确实有道理,彼此都能妥协的接受’他最担心的是黑莲教,飞剑门,双刀门连气共声,极力反对如此一来,南燕承在恒山立派一事上必是十分棘手即便能成,那也是在唇枪舌战或刀光剑影中所分取而来,终是大煞武林豪杰之气,又添祸患如果飞剑门中立,双刀门必是孤掌难鸣,黑莲教也无法插手进去恒山一派,从此可在武林中独竖大旗,百年不倒’他不禁向柳青投去赞许的目光,以示嘉奖’ 孙世林笑道;左先锋为何一言不发李云贵回道;在下是逍遥庄的人,唯恐言语不当,偏怀私意恐教孙掌门恼火,故此不敢多言孙世林笑道;这私下里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言无妨 李云贵便道;其实柳青之言,其中不无道理黑莲教的人一贯常反复无信,多挑是非争斗这几年对昔日所签署的协议渐渐行逆不遵其目的还是为了争霸中原,取代逍遥庄数月前,黑莲教便以派人到逍遥庄洽谈借租山东地面一事,当时便被吕天王严词拒绝今番南燕承在恒山开山立派,一来是为了传扬道学二则是堤防神教不诡之心却不是为了强占山西之地而来,黑莲教却在此事上大做文章,唆使孙掌门和王掌门竞相为其所用此一节事,孙掌门务必要严防在意 孙世林默然思忖一时,唏嘘道;这燕中云今日的言行举止与往日大不相同,却是奇怪得紧似乎总有些不大对劲的地方 李云贵道;他刚才所言,其心显而易见,绝非善意李某闲常之时曾多番与他同桌共饮,称兄道弟却不料他暗下里竟然是这般奸诈阴险之徒,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孙世林徐道;这燕中云今日的言行举止与往日大不相同,却是奇怪得紧似乎总有些不大对劲的地方 李云贵道;他刚才所言,其心显而易见,绝非善意李某闲常之时曾多番与他同桌共饮,称兄道弟却不料他暗下里竟然是这般奸诈阴险之徒,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孙世林轻笑一声,摇头道;他找我之时,我便料定他会说出这番话只是奇怪他居然说不认识圣女庙,这可叫人匪夷所思了柳青问道:这是为何? 孙世林道:孙某之所以认识金圣女便是先前听了他说的一段故事开始我也不信,今日方才一见圣女真容他自言拜谒过数次,又如何见了圣女后会明知故问这可不符合逻辑。李云贵唏嘘一声道:其实在下也有此同感,总是预感这燕中云非同寻常。 柳青道;这是他欲盖弥彰之计,故弄玄虚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我记得数月前他曾去过我仙剑庄,那可叫正经呢!隐隐一个英雄豪侠的摸样不想今日说变就变,足足是个百年不遇的小人’他出自豪门富贵的门庭,虽是调皮天真,但脾性温和,儒学道经上颇有心得,粗言浪语却是不会,本想骂一个恶毒之言来发泄,却只是拗口,难已说出’ 李云贵怕他会将今日所见所闻之事宣扬出去,惹来是非一侧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在你孙叔叔面前发发牢骚即可切不可将今日之事说出去,这可是关系极大,牵扯着你孙叔叔的豪侠名誉,儿戏不得 柳青本是聪明理智之人,自然知晓其事的厉害。若是说了出去,黑莲教被当众揭破了阴谋,颜面尽失,恼怒成羞之下,吃不准就真个做了这事也是大有可能但眼下却又气息不顺,埋怨道;阿贵哥还护着他呢!他都要图谋不轨,有所行动了你和孙叔叔也不想办法阻止他’ 李云贵道;想要阻止他的如意算盘打不成,关键得凭借你孙叔叔来化干戈为玉帛’ 他意是想孙世林保持中立,敷衍神教,牵制王闯如此一来黑莲教便难以干涉进去,双刀门亦是孤掌难鸣南燕天王方可在恒山高枕无忧’ 孙世林会意一笑道;孙某别无所长,却擅与英雄豪杰登庭道贺绝不会玩火自,焚更不会与任何英雄为敌飞剑门是山西小门派,可是经受不起任何人的利用和折腾! 李云贵知晓言中之意,喜道;孙掌门明查事理,大仁大义不愧是一派宗师的典范李某先行带南燕天王拜谢孙掌门的高意 柳青笑道;侄儿一定禀明南燕叔叔,传达孙叔叔的情义还要大书特书,让他当面感激孙叔叔的恩情 孙世林笑道;这可不要说成是天花乱坠,子虚乌有的事 柳青得意道;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这世上没有办不了的差事李云贵笑道;真是个鬼灵精,自骂自夸日后谁还敢要你过门 柳青睁起怪眼,狠狠的埋怨道;阿贵哥又开始胡说八道了,看我打你李云贵呵呵一笑,便不再计较 孙世林道;不到两个时辰便是南燕天王正式开山立派,时候不早了只怕孙某不能与二位一同上山,唯受人以柄,挑生事端,容孙某先行一步 李云贵点头道;孙掌门言之有理便请先行,容在下和柳青稍候便到 孙世林疾步出了庙门,飞身上马而去柳青道;孙世林的话可信吗我觉得不能全信,但也不可不信李云贵道;这叫什么话,什么信与不信? 柳青努嘴道;飞剑门在三年前就拖欠我仙剑庄一万两银子,至于今日,仍还不清他可是个地道的攻心之人,知道我爹爹仁义当先,不忍说出他就钻这空子,真让人左右不是 李云贵笑道;你又不曾继承你爹的基业,反倒催急着债务,你爹办理的事情你也要管钱乃身外之物你倒是挺在意这一万两银子,生怕人家赖账不是 柳青道;不是我在意但也不可纵容他人言而无信哪把我仙剑庄放在眼里么我最讨厌那说话不算话的人,叫他做叔叔,真是不怎么心甘情愿 李云贵道;你是晚辈,他是你爹爹同辈的知己好友叫一声叔叔,理所应当,有何违心柳青笑道;既然如此,阿贵哥怎么不叫他做叔叔李云贵道;就爱胡说八道柳青笑道:我怎么胡说了?李云贵道:我等都是老江湖了,相互尊敬,这称呼能一样么柳青道:我就知道你们都欺负我年轻。李云贵笑道:年轻不好吗?柳青笑道:当然不好,处处都要低人一头,见人就叫叔叔,烦死人了。李云贵笑道:你可真是强词夺理,连堂堂飞剑门掌门也不放在眼里,这天下英雄还有谁能让你看得上的? 柳青笑道;那他干嘛要拖欠我家的债务不还一定是想着时过境迁,不了了之我爹不好意思向他讨还,我可不管,好歹也得追回那笔银子,免得亏本 李云贵笑道;你倒是个善做生意的精明人不过有些不近人情,这可不对柳青道;这有什么不对李云贵道;你爹健在,你瞎操心作甚他们前辈之间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原由你爹尚且不急着要债,你倒是急不可耐人家是一派掌门,在武林中何等地位,难道在你的眼里,还不值一万两银子 柳青支吾道;我可没说,是你说的’猛的省悟起言语中有别番用意时,又急又羞,哪里分说抡起个粉头拳便打来’口中兀自不饶人的骂李云贵只是绕不过他,便任由着闹 两人同出了庙宇,将马骑了轻奔于恒山脚下的西山客栈,这客栈中早有恒山下属的接待原来南燕承在恒山立派一事上安排办理得十分的周到,势在必行其下属之人衣饰兵器皆焕然一新,统一配调沿着恒山脚下广开十余处客栈,绕山间接百里,可同时容聚数千豪杰的居住食行,端的是花费巨大客栈皆以石木所建,容纳宽广,建筑新式十分的简逸方便,食宿皆免无须花费前往恒山道贺的豪杰一个铜钱大大的避免了武林豪杰云聚一地所造成的人多乱杂,关内亭下,风餐露宿,散漫无章的不良之景此举可谓是大快人心,诸多事务皆能方便妥善的解决,不再象是往日豪客云聚,一派乱轰轰的景象 李云贵与柳青行的是西路,西路左侧的辽阔地面,便是双刀门的所辖管之地故此从西路和北路上恒山的豪客倒不多见,从南路和东路上恒山的豪杰却是数不胜数,毕竟那才是中原繁华热闹之所,名流名派,江湖豪客如同云聚,早已是蜂拥而至山巅,只待见证恒山正式立派之时 两人见西峰山下有客栈歇息,隐见午时,遂觉有些饥渴,择了一副座头,一个恒山小徒右手执笔,左手翻册来问道;两位英雄是要上恒山么 柳青道;废话武林中人有谁不知道今天是南燕天王开山立派的好日子,不上恒山,来这干嘛那小徒也不吃惊,这数日下来,暴躁之人见得多了,显得是不足为奇,又小心问道;请教两位英雄尊姓大名。 柳青道:你想干什么?遂将剑狠狠的往桌面上一摔,颇似发怒。那小徒连忙止住道:英雄误会了,家师传下命令,但凡上恒山的豪杰都先要入册大名,以便知悉,家师好于礼尚往来,愿与天下英雄相识 李云贵恰要回话,柳青要闹乐趣,又抢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不认识我不要紧难道你也不认识我旁边这位大侠 那小徒楞了一楞,笑道;小的名字薛永,承蒙天王不弃,投在门下为徒,实乃荣幸只因初入武林,孤陋寡闻还请英雄不吝赐教 柳青见他年龄与己仿佛,眼滴一溜便生起萌心,笑道;好啊,一家人也不认识,那你还是不是我家南燕叔叔的徒弟 那叫薛永的恒山门徒见柳青大咧咧的语气,又将师父称为叔叔,料想是大有来头的人,更为小心道;小的确实是初入师父门下,见识过少敢请教两位英雄大名,小的必不敢相忘 柳青见他斯文有礼,又显得是尴尬失措,忍不住便笑薛永只是莫名其妙,呆呆楞楞,极力苦思柳青问道;你这几日一共接待了多少武林人士老实的说,不许撒谎,也不许敷衍,若有半句不实,我砸了你的客栈 他本是句戏言,那薛永生怕出事,唯唯诺诺答道;约有五百来人柳青道;你在撒谎薛永道;小的不曾撒谎柳青笑道;我来问你,这五百人都是些什么人,哪里来的,是一伙的吗 薛永道;先一拨来的约有一百余人,为首的好汉粗声暴气的自称王闯,其下全为双刀门的弟子后一拨来的也计有一百余众,为首的掌门名为孙世林,乃飞剑门的掌门其后便是五台山清凉寺的普远大师,青城山龙虎观掌门吴检校,乐山绵竹帮帮主曹见方还有黑莲教的圣云尊使燕中云及诸多武林散客,今有登记名册在此,英雄不妨验看 柳青笑道;量你也不敢’从怀里取了一碇十两银子,权当是赏银’薛永拜谢接纳后,又问道;还请两位英雄通报大名小的是奉家师之命,不敢不尊令请英雄不惜费一言之劳,小的感激不尽 柳青余兴不尽,笑道;我若是说了,你感激我们什么 薛永毕竟斗不过柳青,又陷入尴尬,支吾难语李云贵道;青儿,你不能好好说话吗竟来这油嘴滑舌的一套柳青笑道;这等芝麻小事,阿贵哥也要管我既然这样怨我,那你来说 李云贵叹笑一声后,道;在下是中原李云贵,这位是仙剑庄少庄主柳青。今日照期特来恭喜南燕天王成为一派掌门所言是实,便请仁兄登记名目我等即要上山柳青笑道:李云贵可是逍遥山庄的左先锋,与南燕叔叔同出一室,若论辈分的话,你们都得叫他做师叔。 薛永闻说眼前这大汉是出自逍遥庄,双膝忽的跪拜道;原来是师叔大驾,小侄们有眼不识泰山,对师叔失礼了 李云贵连忙将其扶起道;不必如此,师叔二字,李某却是愧当了还是以同门师兄弟相称为好 薛永既已听说李云贵与家师出自同室,哪敢以师兄弟称呼只是礼数周全,又唤过山下的同门齐来拜见,却都是些二十来岁的青年,约有数十人一齐呼拜。顿时师叔之声不绝而来 李云贵无奈,只得应了一声,逐一回礼,遣散众侄后,入座吃了几杯素酒,几样清淡菜蔬,独饮一杯清茶柳青却偏爱挑食,嫌弃清汤淡水,菜肴不佳只是将果子来吃,口中兀自在乐着笑。 李云贵喝骂道:你这愣头青,没事总喜欢找事吗?柳青笑道:我好歹也让你做了一次师叔,你不感激我,还抱怨我的不是,难道我说错了吗?李云贵无言以对,只是呵斥不迭。 第十一章 恒山台天王施道 群英会双刀激变 两人略歇片刻后,眼见通往恒山上的西路石阶并无多少武林豪杰,只有零星的几个散客陆续的上山。两人即已来到恒山脚下,自然不会无端误时。往西峰山路上行无一时,柳青便觉得身乏疲惫,体力不支,口中只是叫停,索性的行起懒惰,不肯上行。 李云贵见状,只是无可奈何’既要上恒山之颠,岂有半途而累之理若被武林同道见之,必是怡笑不迭,鄙视其行。显得是太过于金枝玉叶,连恒山都上不了,如何又能厮混这茫茫江湖’ 不禁劝道;各路英雄豪杰已在恒山巅上等候多时,今天可是难得的好日子。你怎么生起懒惰之心 柳青自幼在蜜罐里长大,可谓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奔波江湖,登山涉水之事,却还是生平体验。哪里吃得下这般颠沛流离之苦一见到恒山天峰,就连心都懒了。料想半天也走不上去。见阿贵哥催得紧时,更是心烦意乱,半天也难迈上几步。 李与贵也不强迫,也不慰问。唤过青儿,一指绰在脖项下,封其哑穴。将他背在腰上,蓄一口真气,功力一纵之下,足下犹生旋风,身似箭般朝山峰青石阶梯一阵速登。初时脚下石阶还算平坦伏低。到半山腰间时,只觉山垂峰倒,盘旋倾下,十分的陡峭险峻。柳青虽是负于背上却感耳畔边风声呼啸,寒雾绕聚而过只吓得双睛紧闭,恍惚神游。过不一时,李云贵忽将他放下后,解了哑穴,气喘连嘘道;已经到了。 柳青惊喜不已,睁眼看时,眼前一幕青山葱郁,峰叠染涛的景色,凌崖岸边俯视下望,如临万丈深渊,望眼不穿’他不敢相信阿贵哥是如何将他背上这挺拔灵秀的恒山之颠,只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不到半住香的功夫。便登上了这座高峰天台,此刻心中愧疚不已,难已言谢。 “背负一人上恒山之颠却是谈何容易须冒费着极大风险和功力稍有疏忽,便是粉身碎骨,幸得李云贵内力深厚,又是久行于山岭峰谷之人,柳青又是体格春秀,身轻如燕之人一个高手在无人干扰之下,以内力贯济于轻功脚力上,行步如腾,完全可一鼓作气,将功力尽情发挥驱使只因不能走神,故此要先行点封住哑穴,免乱了心智”。,,,,纯秀,。,,,,。,, 柳青黯然羞涩道;阿贵哥真好。这恒山西峰上可真美丽。李云贵道;如今上了恒山,你须听我的言语行事。千万不要自作主张,任意胡闹。今日高手如云,龙蛇混杂,你可不能再使性子,切不可强出风头,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好么’言语中似有恳求之意,他本是个豪爽之汉,诸事皆讲究利索干净,不会节外生枝。但柳青却不同,初入江湖,为人机警,又偏爱无事找乐,他身负监督之责,因此只得叫苦’ 柳青见阿贵哥对自己是全力照顾,又未尝少些礼数,适才又毫无余力的背负自己上山,心中早是过意不去,哪里还敢道半个不字力点头道;青儿保证听阿贵哥哥的话,再也不任性,也不敢胡闹了。李云贵笑道;这还差不多’又将他手心挽住,迳往北山主峰而去。 这恒山路径,他曾游历数遭,颇为熟悉。沿着边峰向南行无一时后,相近北山主峰天道峰不足二十丈远处,早听见群豪熙嚷嘈杂之声,两人立上一处石崖,居高临观。只见豪杰皆混聚在紫剑观正门外亭的一片宽敞的大校场上,如有千军万马,气势磅礴。北方武林中的各方门派旗帜鲜明,遍立于侧,皆成编制有序的队伍排立,丝毫不乱。却是那些没有门派所属的豪杰散客不曾规矩,来往纵横,挤挤嚷嚷,混乱不堪。 两人仔细打量着这主峰上的建筑,只见紫剑观外道场上有一座麻石砌就的封禅石台,丈余高下,十丈方正,石台四角石柱擎天,中央一只千斤巨鼎,鼎中香黄烛红,紫烟冉绕。忽闻得鼓声急促,号角低吟,原本闲聊散漫的群豪顿时消声清静,不再言语。禅台下千余对眼睛都往紫剑观门处痴看,甚为仔细。 李云贵阅历广阔,知晓这是南燕天王开山立派前所设的告天祭山大会,是为正式成立恒山派做一铺垫’自来江湖豪杰欲要立开门户,都是先邀请天下武林同道共为见证,经此序例,经许群豪认可,才算得上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其门人弟子行走江湖之时才有颜面可言。若不依此例,自以为重,便视天下英雄如无物,自然是失道者寡助,为群豪所不齿’ 两人迅速的下了北峰高崖,也不寻找本门中人,也有意避开与其他门派的接触,隐蔽身份,混入群豪之中,见有诸多可疑的南江湖及禁王府的内线之人,心中默然牢记。待无一刻,听见紫剑观前彩声悦耳,群豪骚动之下,让出一道,拥出一个魁梧昂然的道长。 群豪一致齐见之余,口中无不唏嘘赞叹,只见那道长: 身高八尺,面色古奇。梨冠发扎一条逍遥巾,古铜体着八卦道袍服。一表清容多恭谦,行步扶风立身正。左指反背,有金童举一把驱邪降魔的桃木古剑,右手折胸,见玉女捧一支祈福消灾的铜柄尘拂’那道长目若朗星,面色凝重,将两侧围观的掌门英豪入眼不见,只是拖着道袍径往封禅道台去。 群豪无不知晓这道长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难见真容的’镇西天王’南燕承。见他神威禀禀,道气仙风,不愧是有一代宗师的道祖风范,群豪中有人议论暗赞,惊叹不已。 柳青扯住李云贵轻笑道;南燕叔叔势吞河山,威风八面。比阿贵哥还有气势。你要是穿上道袍,整装一番,也不知好看不好看 李云贵正聚精会神的观望,见青儿甚不老实,喝道;莫要胡说,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恒山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待事情过后,你想怎么玩都随你的便,只是现在不行。柳青道;那你说恒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山水景色 李云贵道;待你叔叔立派之后,方才详言不迟。柳青一时旧病复发,不依不饶道;好哥哥,你现在就说给我听。李云贵吃逼不过,便道;恒山五百里山道,鬼斧神工,乃天下奇观。又有悬空寺万丈深渊,有碧龙潭,通元谷,断天沟。诸多奇景。…… 正说着间,柳青早是心不在焉,另有所见,突然笑道;先看看南燕叔叔的剑法如何。李云贵苦笑一笑,只得无语。“若换成别人,他自然是受不得这般颠三倒四的无理纠缠。但他已经习惯了青儿那心猿意马的言行举止,也就不曾在意,任由他闹。” 南燕承迭足轻步踏上封禅台,以罡步漫走香鼎三圈,,荡开桃木剑,运使几路剑式。只见他袍剑飞拂,身飘魅影。几路剑式之下,身分开八个剑影,各有不同。有些豪杰认识这是移形换影之术,惊讶不已,无不称奇。 此刻正是午时,恒山颠上蓝天白云,风和日丽。一轮金日当空照耀,四周巍峨的山峦尽显在三春阳光之下,更为青脆明朗,秀气怡人。南燕承使开几路道派剑术后,退了木剑。取过尘拂,架于掌心之上。闭目默念一段道术心诀,左指捏个剑诀,右掌执尘拂,安身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南燕承是江湖上掌法第一高手,无人比肩。纵横武林三十余载,更无匹敌。因他掌法名列天下第一,多有西域高人闻之不服,与其过招,仅数十招之下,便大败亏输。当年曾威震华夏,掌下亡魂数不胜数。正道上的英雄豪杰皆尊称为镇西天王’近十年来深研道术,少现江湖,侠踪难寻。后得一山中异人传授天罡五雷心法。俨然已是一派宗师,故此要开山立派,传扬道家学术。 因这山西地境原本是黑莲教与逍遥庄的缓冲之地,互不能涉入。其内又有双刀门,飞剑门,清凉寺等诸多名家流派掌管山西之地。黑莲教曾与逍遥庄有过协议,彼此皆不能将其势力扩充至山西地境上,违者便当是挑屑争端之举。南燕承既为逍遥庄之人,又是武林中的一代高人,其实知晓其中的厉害。为此,吕天王特意与黑莲教商议此事,彼此同意各让一步。南燕承在恒山立派的同时,逍遥庄也割让中原三镇与黑莲教辖管,如此方才无事。 南燕承步踏罡斗,作法一时后,右掌执起尘拂子往西峰山峦一挥,霎时,山风忽然呼啸,自西往东吹入东山林海中,左臂轻往南天门位上一指时,只见金日闭光,乌云染空,好端端的一片青天白云瞬时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恰如是天狗食月一般,空中旱雷滚震,电光霹雳。山风呜咽寒吹,十分惊惧。有些初走江湖的浪子侠客,不知是道法之术,惊得心慌失措,窜乱不迭。只有见过世面的成年好汉,却知道这是道行法术,呼风唤雨,移星换斗。故此十分镇定。柳青从不曾见过道术,只是惊吓得将李云贵紧紧抱住,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顷刻,南燕承将尘拂子左右一挥,收了法罡之气。一时雷息电止,风消云散。乌云渐渐往四周散开,日出光现,重回初时般的明朗光景,让群豪觉得好似经历一场梦幻之中,耐人寻味。 群豪中一人高声朗道;南燕天王有呼风唤雨之能,更兼掌法名列天下第一真乃当世高人。理当独揽大旗,发扬所学之艺,实乃武林之幸,天下之幸’一群豪杰拥喝之下,言语之中显然是赞同恒山立派’一大汉接道;天王德高望重,武艺非凡,若似天王这般的老英雄皆不能在山西占有一席之地,至于我等晚辈,岂非永无出头之日 又一乔姓大汉道;以南燕天王的武功声誉及才华,在武林中罕有匹敌者。开创恒山一派,坐上头把交椅,完全合乎情理,若有不服者,老子首先与他不容。群豪闻言应声大笑 有一个豪杰回道;乔兄,你的口气也太大了些,天王在恒山立派,须征得各路掌门人的认可,你便对天王有此诚心,那也是做不得主,不必操之过急。 那乔大汉省悟后,哈哈大笑道;乔某向来敬佩天王的武功。今听闻天王创立大业,成立恒山一派。乔某收此喜帖,第一个赶来恒山助兴,说不准投入天王的门下,做个大师兄也不是没有可能。群豪闻言,俱是大笑不止。人声鼎沸如潮,震响山巅。 这紫剑观上,宽敞广阔,多有新兴石木所建的屋宇亭榭,观宇皆为新建筑,并无森森古迹之相,反有龙腾虎跃的朝蓬之气。院庭高阔,内堂新置。主堂有紫剑观,清风观,禅道院,崇真阁,议事厅,聚义厅。垒形建筑,一字列开。紫剑观耳房及两侧后院庭宇则是五六十间瓦屋,由本派门人所居住。前后建筑布置并非得当。立于地势较高之地便一目了然。与少林寺的大雄宝殿和嵩山峻极禅院相比虽显得逊色不少,却亦不是简单之建筑。 南燕承祭天作法之后,下了道坛。两侧豪杰海呼山拥,阵阵贺喜之声传来,争先恐后。南燕承为人虽是言语不多。但此刻逢着大喜之日,无可担待。向群豪一一回礼毕,道;老道乃无才之人,欲在武林中求得一安稳之地,扬道家学术,立三清神观。感蒙天下英雄不弃,如约而至,令某不甚荣幸。今日开创一派,未敢自专。但请天下英雄共为见证,老道感激不尽’ 群豪疑虑之间,相随南燕承步入紫剑观内,这紫剑观修建得宽大,正堂高台上塑立三清神像。观内共有十六根铁杉冷柱,粗如腰体,那石砖瓦梁,构造得精美结实,自高台前撒下百十把交椅,延伸至门庭口处。内有十余张桌几,一齐可容纳三四百余人。此番恒山上的豪杰不下于三千余人,这紫剑观自然是立身不足。无数英雄豪杰皆晓事知趣,并不强入观内。观外门廊走厅上也聚集数百好汉,无不屏声促息 李云贵和柳青站立于吕天王的身后,只待闻听。 一通鼓过后,正厅内撒开一条大道居中。中上首是恒山之主南燕承。左侧边下为山西本境地的派系掌门及四方豪杰。依次为五台山清凉寺普远大师,双刀门掌门王闯,飞剑门掌门孙世林,黑莲神教圣使燕中云,青城山龙虎观观主吴检校,乐帮帮主曹见方。中原名客上官能,禁王府大明王禅师,一共八位’原来王闯求力制南燕承在恒山立派,别出心裁,料想以山西本境的派系之力难已经抵挡住中原各大门派的凌厉之势,故此不甘示弱。在江湖上大请帮手。他知道中原门派都是以逍遥庄为领袖。而逍遥庄又一向忌惮于黑莲教与禁王府,双方无论是谁干涉入内,逍遥庄必不敢轻举妄动,达到投鼠忌器的效果’ 右侧之下则是中原七大门派掌门,依次为少林寺玄明方丈,丐帮帮主严鹤翁,逍遥庄主吕长安,天龙帮主叶玉琳,石英派掌门钟清河,泰山派掌门慧松子,逍遥派掌门蒋道雄。七大门派向来是荣辱与共,互为策应’ 少林寺本为佛家门派,泰山北斗,与逍遥庄原是立鼎而分,名声相齐。按理说不应当以逍遥庄为首,更不当参与这武林是非恩怨之中,有损清誉。但少林寺自二十年前被练[地狱魔刀]的吴夜剑血洗后,高僧损失惨重,武林中的匪道枭雄又乘机侵入少林,偷盗武学秘籍,公然于世,祸害江湖。致使少林寺在武林中蒙受诸多不白之冤。泰山北斗的威名逐渐在武林中衰败,渐走下坡路。后继方丈高僧无不想重振少林寺昔日的名声,欲要休养生息,便要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不受外界的干扰。思量利害之下,便与逍遥庄结盟,以逍遥庄为掣肘之力,抵杀侵入少林寺中的逆党,彼此互助,成为掎角之势。 厅内群豪渐渐平息声响后,南燕承首道;老道受武林前辈所托,欲在恒山立派,扬道学余晖,传三清精义。上承天昭,下顺名义。今日各路掌门应约前来见证,若无异议,老道只好惶恐不让’话刚落音,双睛便向左侧座上扫下一眼。 他知道孙世林与王闯各为地方一霸,必是不服。犹以王闯为先,为人心狠手辣,狂妄势猛,绝非等闲之人。 各大门派尽皆默默无语,群豪中却骚动起来,有赞成恒山立派的,也有不赞成的,各执一词。赞成者有理,不赞成者也是正理凿凿,反对者立于左侧,赞成者立于右侧,不料人数上却是几乎相当。左右两阵相互指骂,斗嘴不休。更有性情暴躁,不善言语者,一时气急,忽的将刀拔出,惊得旁人忙不禁迭。幸得那汉只是弄势吓人,若真动起刀枪,此大堂内人数众多,密密挤挤。必会酿成血光之灾。 南燕承止道;今日乃是天下英雄相会之日,看在老道的薄面,有话尽可直言,莫要操动干戈。老道有一言在先,若谁敢率先动手,各路英雄必饶不了他’群豪闻言,对南燕天王怀着敬畏之心,果然是安宁许多’又道;不知王掌门有何建议,但言无妨。 只见普远大师座下一个彪俊大汉猛的立身道;据王某所知,逍遥山庄与黑莲神教曾有过协议。彼此间立山西为缓冲地带,互不能介入山西地境。天王既是逍遥庄前辈,一言九鼎,天下皆知。更当是身为表率才是,何以如此大张旗鼓的入占恒山,似乎于理不当。天王此举,是否已逾越了黑莲神教的底线 他欲使剥丝抽茧之计,一语说中要害,将话说开,方才有效。双刀门的势力名望远远不及逍遥庄,不论斗智斗勇,还是论文讲武。皆不可能是南燕庄的对手。最好之计便是由神教出面干涉,煽动成彼此争雄之势。双刀门参夹其中,两虎相争,双刀们方可坐观成败’ 南燕承道;王掌门的消息可真是灵通,逍遥庄和黑莲教在十年前确实有过协议。此和约便是在山西所签,此事人所尽知。不过当时老道可不曾闻说有双刀门的存在。也就是说此和约签订之后,王掌门才乘空占领山西,成立双刀门,是这样的情况吗’群豪闻言,无不呵呵大笑。无不认为双刀门自亏其理’ 王闯强笑一声道;依天王所言,那就是合情合理的入主山西了逍遥庄与神教签订和约之日,王某确实人不在场,可王某当时已得众豪杰所认可方成立双刀门,王某不是神教中人,亦非逍遥庄人。但凭得一腔壮志而入主山西,却非侵犯山西。而天王却大不相同。 南燕承笑道;倒闻其详。王闯道;天王乃是武林前辈,又是与神教签订立誓盟约的当事人,怎可明知故犯强入山西,可是有损逍遥庄在天下英雄面前的信誉,望天王三思。 南燕承徐徐笑道;王掌门自立大业之时,逍遥庄何曾干涉其事又何曾有过一言半语若说强入二字,老道不敢对王掌门恭维。王闯道;天王这么说,是怨王某强占山西,行的是不仁不义之举南燕承道;贫道数十年来,潜山修炼,采药炼丹,武林之事原本有些疏忽,王掌门是如何在山西干的事业,贫道如何知晓王闯点头道;原来天王是在怒我。南燕承冷冷回道;贫道岂敢。 右座之下的天龙帮主叶玉琳面有愤色,立身冰冷冷道;王掌门是如何进入山西,天下英雄心知肚明。是否不仁不义,人尽所知,何必自说 她原是黑莲教刀法教官叶云风的小女,当年叶云风反叛教会时,她因身份不同寻常,亦被牵扯其中。后退出神教,继承叔父慕容天王事业任天龙帮主,中原第一个女侠,人称’铁娘子’,精通刀剑,威名卓著,武艺高超。原曾与王闯有过恋情,不料却被利用。她本是刚守贞节的女子,哪容他人戏辱心中常怀不解之恨,无不思量报复。后因中原豪杰的撮合,又与吕天王生恋,情感甜蜜,只待大婚。 天下英雄皆知晓两人之间形影不离的恋情,早被称之为庄主夫人。叶玉琳性情刚烈,此刻情敌相见,撩拨起旧日怒火,难以遏制。一句话便震骇住群豪的私语声,场面顿时安静得出奇’ 群豪见她虽是一介女流,却言语明朗,英气十足,丝毫不亚阳刚男儿,多有人视为武林中最厉害的女人,不禁各自暗暗点头佩服。 王闯见说话之人是叶玉琳,眉目一喜,笑盈盈道;原来是贤妹,多年不见,你在逍遥庄一切可都安好王某日思夜盼,就想和贤妹见上一面,今日重逢,真是天大的喜事。 叶玉琳冷笑道;有劳王掌门费心。叶玉琳真是愧受其言,受宠若惊了。 堂内群豪尽知两人以往的风流事,一时不便打断他俩叙旧,但听得叶玉琳言中带刺,有意针对,料想不是几句简单的诉说,而是要翻说旧帐。数百群豪皆鸦雀无声,瞪眼观望。 王闯微微一笑道;贤妹容禀,王某虽非痴情之人,却也是忠情不二之人。昔日王某愚蠢,确实有负贤妹的深情厚意,至今想来是万分追悔,心如刀割。 叶玉琳闻言,又是冷冷一笑,将身一侧,权当不知。 王闯道;若贤妹还肯念及往日情分上,请恕王某的一时之错,日后再无二犯。如若食言,必遭天诛地灭。 他这话脱口而出,叶玉琳又是冷笑一声,仍无回心之念。 群豪却愕然奇闻,面面相觑。都不曾料到王闯竟然会不顾一派掌门的身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郎情妾意之言,虽说言语行径光明磊落,自家私事与外人无干。但在群豪看来,此番上恒山绝不是来听这两人的感情私事。显得两人的言语脱卯,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与恒山立派一事,却无任何干系。 叶玉琳见群豪在私下里指指点点,冷冷地回话道;王掌门是否想歪了心思你身为一派掌门人,在天下英雄面前尽说这等无聊糊涂的废话,就不怕别人笑话 王闯叹道;看来贤妹还是对王闯心怀怨恨,不能饶恕。不知贤妹还记得五年前在洛阳花会上,你我在花前月下的一首诗吗 叶玉琳并不作声,任由他说,只是不理。 王闯见她面若冰霜,无动于衷。感叹一声,于厅内徘徊一时,突然朗颂道;红颜漫步花丛间,轻笑牡丹配伊人。玉樽倾色胜有色,一曲长歌若情歌。 群豪鼓掌道;好。王闯又念道;一世江湖几许秋,痴情儿女风雨后。东泛轻舟西湖岸,又见烟山月满楼’ 各路掌门,四方群豪闻听此诗,皆知晓是欲有归隐林泉的江湖侠侣所作。都猜想是王闯与叶玉琳昔日相会相恋之时所合作的诗句。推测诗意的源写,前面两句是王闯所作,后两句是叶玉琳所作,却是默契作合。一个作序,一个作结。一个轻舟泛湖,一个观月满楼。有高山流水之情,一拍即合。于诗的含义和字体的结构而言,自然是算不上高明,但有耐人寻味之妙,感觉有番有趣。 群豪见他们是昨日甜言蜜语的情侣,今番却公然在天下英雄面前对峙分歧,都觉怪异。纳闷之下更生起无限好奇,都向叶玉琳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都想听听她该怎么应付王闯的诗情画意。 叶玉琳见群豪疑视从从,“若对一个寻常女子而言,哪里敢在天下豪杰面前镇定如初,不容失色她却习之为常,不慌不忙。” 她本欲不答话,又唯恐吕天王多心,众群豪生疑,便从容的拍掌笑道;王掌门才华横溢,七步成诗。其才真是不让曹植。只可惜叶玉琳天生愚钝,不懂诗词歌赋,难以奉陪。 王闯道;难道贤妹忘记这两首诗么当年牡丹会上,西湖边畔,你我各抒情怀,倾心而作,贤妹怎么会不记得呢 叶玉琳道;真是绝妙诗词,王掌门如此喜爱吟诗作对,那玉琳不妨为你引荐。王闯疑道;贤妹这是何意 叶玉琳便对着下首逍遥派掌门蒋道雄笑道;蒋兄才华盖世,文武双全,乃是我中原有名的武状元,对于诗词之道,可谓是精通烂熟于心。王掌门若有闲情雅致,不妨和蒋兄切磋一番,也不枉所学的一腔文采。 蒋道雄深会其意,笑道;王兄高才,岂非区区在下可比在下粗学陋才,承蒙叶女侠倚重,真是有负所望,万分惭愧。 叶玉琳笑道;文学上的造诣,一直是玉琳力所不及之处,日后还望蒋兄多加指点,玉琳不胜荣幸’这叶玉琳出身于武林世家,书香门第,自幼熟读诗书古经,多才多艺。 她见王闯千方百计的挑起旧日之事,明显是要挟以为重。一时又不欲与他多加交涉,更不愿再提及昔日之事,恐吕天王在天下豪杰面前尴尬不喜,又不能当堂喝断,有失一代女侠的风雅。因此只得转嫁话题,让群豪神色随蒋道雄而去,避免一味陷在圈中’ 蒋道雄道;叶师姐过奖了,蒋某虽读些儒学经书,却不求甚解。近年来沉醉于练武,这文学之事早就荒废一时,难以启齿。 叶玉琳笑道;那可真是可惜。常言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文武相辅,缺一不能。如今朝廷官制奇异,刑不加文大夫。由此看来,文重武轻。也不知这是出于何故难道历代朝廷的官场都是如此的吏治吗 蒋道雄笑道;这官场之事,蒋某却是一窍不通。在座的各方豪杰中,又有谁能比吕天王更为清楚的’此言一出,立引骚动,群豪中虽有不少人知晓吕天王原是朝廷军官,但也有不少人未曾听说过。毕竟那是二十年前之事,后辈青年又如何能得知“ 青城派掌门问道;吕天王知道 蒋道雄道;吴观主有所不知。吕天王当年曾为燕云十六州上将,长年沙场征战,抵御契丹铁骑,浴血建功于千军万马之中。功德盖世,天下扬名,幽云天王之尊,便是那时而来。 吴检校惊讶道;竟有此事贫道寡闻,从不曾听人说过,请吕天王为我等练武之辈说说为将之道如何’他见吕长安年才四十出头,又精通江湖武功,不曾想到原是边关大将出身,不禁有些佩服’ 群豪见各路掌门在朝廷官制上越聊越欢,显然在恒山立派一事上各岔了道,无不感到莫名其妙。虽是听得枯燥乏味,却也不耐烦的将就一听,权当消遣。 吕天王本是在恒山立派一事不便言语,但见众人聊得欢洽。又闻蒋道雄无端将自己牵扯进去,遂开口道;咱们练武之人,性格刚烈,更偏于意气用事,若逞一时之勇,便会全盘皆输。为大将者,更应该虚怀若谷,隐忍不发,诸事皆要慎重,先谋后动,切不可冒失行事。古往今来,沙场上有多少将军大帅皆因一时之气,酿制无穷恶果。总而言之,为将者当是熟读兵书,心系社稷安危,合理用兵布阵。如此,何惧夷狄犯吾大宋边境’群豪见说有理,皆欢呼赞叹,对吕天王佩服不已’ 蒋道雄笑道;若论才学之长,能胜王掌门者,各方豪杰之中,唯有上官兄一人,无人可及。叶玉琳笑道;玉琳道是忘了,上官兄文成武德,才高八斗。小妹很是钦佩,今日难得相聚一堂,便请兄七步作诗一首,让我等开开眼界,不知意下如何 上官能尴尬笑道;小可文无点墨,武无点学,怎敢当众献丑叶掌门切莫强人所难,只求恕罪则个。 叶玉琳笑道;既是上官兄今日雅兴不够,容小妹日后登庭拜访。 王闯正要说话时,叶玉琳又先于他道;上官兄为人谦和,厌争功名。小妹万分敬仰,若论江湖豪杰的飞针之术,唯有上官兄的金针绝技独领风骚。胜过家姐多矣!这可是我等练武之人遥不可及之事,兄台之能足以开拓门户,坐镇一方,日后若闻兄长喜讯,小妹必是第一个贺喜之人。 上官能连忙回礼道;岂敢劳驾。小生一介庸俗之人,所学之艺,实在是孤家寡道,自保不足,焉敢自立小生从未有过此等妄想,贤妹廖赞了。 原来这上官能貌若书生,看似弱不禁风,并不显眼,却大有名堂。善以暗器为最,能使鹤菱针,流星镖,飞叶刀,手里剑等诸多些小暗器,与’冰夫人’叶玉容一道齐名武林,两人都以飞针绝技而名赫江湖,江湖上盛有’上官玉容,金针无敌’的美誉’叶玉琳恐上官能为王闯所用,在恒山立派一事上持反对意见。故此先要舒解其心,使其摆渡不定,不敢真投。如此一来便是间接的化解开王闯与他所谓的盟友关系,使其无助。 泰山派慧松子道长也希望上官能莫要错了边站,也劝道;那是上官兄台过于谦虚,贫道在此声名;若上官兄有朝一日开设喜宴,增添我中原武林豪气,贫道必然是全力相资,不敢有半分怨言。 叶玉琳笑道;凭上官兄的才智,足以在武林中成为一方雄主。家姐常言;能使飞针绝技名扬天下者,非兄其谁日后若能用得上天龙帮的地方,小妹必效其力。 上官能道;小生岂敢’群豪闻说,无不感到惊讶,都向上官能投去羡慕之色’ 其实叶玉琳也只是想将上官能暗拢为己营,不为王闯所用。故此在言语上只有是尽力恭维。她确实对上官能的绝技有所佩服,但还不至于倾心推举,十分相信。若说是胜过了家姐叶玉容的名声与本事,那更一时是追捧之言,只有敷衍,不曾当真。 第十二章 叶玉琳英风势凌 大明王冷拂王闯 上官能连受中原数大门派掌门的赞誉,面皮上虽是谦虚严谨,内心中却也难掩喜悦。一来自身确实有这般本事,在武林中公认数一数二,这倒不假。二则是能得到天龙帮,逍遥派等数派掌门的千金诺言,天下英雄又皆为见证。这无疑是为日后留得一个极好的用武之地,霎时间便名利双收,心中自有无限惬意。 群豪正相互窃窃私语着各路掌门这言不着边的用意,丐帮严帮主忽道;各派掌门言归正传罢了,此刻似乎不宜研究这些诗词歌赋,还是该议一议南燕天王恒山立派一事。严某认为,此事该从长计议,只要公和天下豪杰之意,恒山必定能在山西安身立派。 他本是粗学简陋,智术浅短的武夫子,哪里得知言语中的无形利锐只是甚觉奇怪,众派掌门时而吟诗作对,时而说官场是非,教人思维频乱,晕头转向,几乎都忘记了南燕承在恒山立派才是正题,遂不忍一言纠正’ 群豪闻言,方如大梦初醒,有人便道;严帮主说得极对,该是言归正传的时候了。今日只谈论恒山立派一事,其他无关之事,不允在此谈起。我等相聚恒山,岂是来研究诗词歌赋的’此言一出,浑说道出群豪心声,顿时便有数百人附声应和。更有脾气暴躁者,话语间已是脏词泛滥,甚为不满’ 南燕承见群豪激起愤义,恐生其乱,笑道;王兄原是山西一方旧主,资历总算不浅,贫道初开门户,诸事难济,日后还恐多多叨扰王掌门的指教。 群豪见说到了正事上,方才平静下来,端详静听,大堂内一时便宁静无声。 王闯本是不喜山西境内另生其他派系,有碍双刀门在山西境地的霸主一位。适闻南燕承自披黄袍,未及与众豪杰商议便俨然将自个塑立成一派掌门的风范,且言语坚硬,又无谦逊。闻之如心遭刺,暗恼不已。一时又不便竭力反驳,上首相问普远大师道;大师高见,对于天王之举,不知意下如何’他知道普远大师在武林中的威望极高,在山西境内更是群龙领袖,一呼百应,一言九鼎。因此一向对清凉寺特意尊敬三分,交情笃诚,一年的香火费用也不知施与多少,自认可以成为阻挡南燕城的第一道屏障’ 只见普远大师合什道;道佛虽异,清规戒律,修行本质却为相同。南燕天王在恒山立派,一来可发扬道家学术,二来又可化解武林是非恩怨。老衲素闻南燕天王德高望重,道行高深,乃当世前辈,老衲并无异议。 王闯闻说惊鄂,’他正满拟着普远大师能念及彼此交情,同守一线,却不料适得其反’心中一时闷上心头,不禁疑惑的眼色打量一眼,颇为不满。普远大师神色不改,重重的叹着一口嘘气。 南燕承见普远大师是站在自己的一方的盟友,笑道;多谢大师褒奖,贫道愧不敢当。普远大师回礼道:贫僧只是据实而言,南燕掌门不必言谢。 蒋道雄厉声笑道;既然普远大师已对恒山一派表示无异议,我等武林同道都是一家之亲,还有何不满之意更当是顺从人意,早饮南燕掌门的庆贺酒罢。 群豪中有力赞恒山立派的豪杰欢声如歌,皆表认可,也有那反对立派的好汉默默无言,倒也不是有意针对南燕天王,而是担心黑莲教不会答应,从而引来一场江湖浩劫。 叶玉琳道;蒋兄此言甚善,不过南燕掌门毕竟是外来之客,若要在山西长治久安,专心营派,还须王掌门,孙掌门,曹帮主等诸多名家大师的见教,方可能安然立身,有道是’宾不压主,自古皆理’ 乐帮其实是陕西境内臭名远扬的巫帮邪派,专以打家劫舍为营生,做的都是些危国害民之事。只是帮派根底做得大了,无人可奈何。武林正道上的英雄豪杰皆鄙视此等帮派,南燕天王广发英雄贴时,却并不曾将英雄贴发往乐帮,曹见方全然是不请自来。因乐帮的地盘只限于在山西活动,不敢干涉中原门派的事务,更谦是多夹藏黑莲教与逍遥庄之间的缓冲地带,因此中原有志之士虽有心诛贼,但毕竟不能得罪黑莲教,只得是无可奈何。曹见方也自知不得逍遥庄的重视,自身难保,哪里敢在恒山上有半句言语 叶玉琳也只是出于礼仪之心,口中顺便将乐帮提上一提而已,却无当真视作正道上的门派之心。 钟清河道;恒山派乃是道家门派,一不争名头,二不夺势力。只为发扬三清道术,维护武林正义,可谓是与世无争。王掌门,孙掌门都是胸襟宽广的武林豪杰,当然是顺合天下英雄之意了。 叶玉琳叹笑道;清河兄言之有理,可这世道人心难测,胡思乱想。若人人有清河兄这般通情达理,江湖已太平多时矣! 钟清河道;恒山在武林中扬名立派,于武林自有好处,岂有因个人私欲而作罢的不管他人有如何心思,石英一派必全力支持南燕天王荣登掌门之位,绝不退却。蒋道雄接道;逍遥派全力赞成恒山立派,绝不退却。 话刚落音,石英派,天龙帮,逍遥派等派下属数百个门徒皆高声欢呼道;恭贺南燕师叔荣登恒山掌门大位’南燕承见众掌门倾心相支,立身作揖道;贫道感激不尽。 其实蒋中雄与叶玉琳一般,支持南燕承立派皆出于公,私两意。叶玉琳与吕天王为一体,南燕承与吕天王是金兰之情,彼此已是兄妹。再者,她叔父慕容天王与南燕承又是金兰兄弟,彼此又为叔侄。南燕承出于逍遥庄,她又为逍遥庄的庄主夫人,彼此又是主臣。如此三般关系,岂容她坐视 蒋道雄力挺南燕承为恒山掌门自然也有寻隙,’三年前青龙派前任掌门玄虚子身染重病,临终前将掌门之位寄托于南燕承之手,他与玄虚子是后交,在青龙派中是师叔的身份,但他却无意于剑派宗师之位,又见大弟子蒋道雄有强烈的掌门欲望时,便顺水推舟的将掌门位置禅与,自身仍以师叔名义监护。但见蒋道雄资质聪慧,能谋会算,将一个诺大门派整理得井井有序,遂也自撤了师叔监护之名。蒋道雄之所以青春年少便能做成一派掌门,完全是出于师叔南燕承的教导和提拔。今见昔日大恩于己的师叔要开立门户,于情于理,焉有袖手旁观之理自然是要一马当先,鼎力相报。 少林派,逍遥庄及丐帮与南燕承是交情也非同寻常,但三方都是武林中最大的派,庄和帮,都各重身份,投鼠忌器。只能是暗中相助,却不可明目张胆的公然表决,以免给神教和禁王府有更多的可乘之机。 群豪见中原四大门派都公然支持恒山立派,少林寺,逍遥庄和丐帮则是默认,各无话说。原本有反对恒山立派的豪杰见状,无不惊骇难定,连忙乘风转舵,站立于中原七派一方,以免日后造成误解。 蒋道雄见右侧边站上的豪杰越聚越多,料定是水到渠成,离恒山正式立派之时,也不差多远。笑道;天下豪杰若再无别意可言,何不向天王道喜,更待何时 王闯闻说,怪眼一睁,立身郎道;琳妹说得很对,宾不压主,自古皆理。南燕天王昔日的大名,王闯是久仰在心的,今日即要入主山西,与我等我为伍。那只怪我等治理无方,身为一派掌门,却难管住山西事务,以至劳驾天王前来赐教,王某真是无能。 南燕承道;王掌门言重了,贫道才无所学,事不多管。只欲在山西传扬道行,不争红尘名利。至于武林大事,理当是像王掌门这般的青年壮士去承担解决,贫道年花过甲,长江后浪推前浪,贫道就是想管武林之事,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王闯道;南燕天王是太过谦虚了。 叶玉琳见二哥已做出了极大的让步,王闯却仍旧言语若刀,锋锐不减’好似山西已成自己的囊中物一般,容不得他人半点染指’心中极为不满道;王掌门这话可就大不对经,可谓是凌厉霸道得很哪!若非南燕天王宽宏大量,岂不就此话生出一场争论王闯道;贤妹有何高见 叶玉琳道;莫非山西的事务都是由王掌门一人操控的王闯道;王某怎有此等能耐,但凡大事,都是召集起山西境内的各路掌门英雄齐聚一堂,共商对策,岂有一人操控之理 叶玉琳道;原来如此。那王掌门又为何说出’治理无方,管不住山西事务’之言依我看来,王掌门是管不住双刀门的事务吧 群豪闻言,都发一声笑。皆知晓叶玉琳和王闯是有情结仇恨之人,故此能言无忌惮,倾心的发泄挑刺’ 王闯见叶玉琳使自己在天下豪杰面前威严尽扫,心中郁闷不堪,勉强回话道;适才王某只是无心之言,一时过错。在场的山西豪杰尽可证明,贤妹何必要咬文嚼字,大肆渲染 叶玉琳笑道;玉琳向来是实话实说,不寻私情。王掌门既是问心无愧,又何必心虚惶恐 王闯暗暗低声道;贤妹这是要存心置我于难堪。叶玉琳笑道;那你看着办。 王闯见初恋之人冷面相待,早已是无情可言。便不争执’他熟知这铁娘子的厉害,若论刀剑之功,两人不相上下。若说口诛笔伐,唇枪舌剑之能,他比之远远不及。 见叶玉琳是横了心思要与己作对,自觉还是少惹为妙。遂走过大明王身旁,抱拳作礼道;大明王师兄对南燕天王在恒山立派一事有何看法,不妨一言? 群豪中大半不认识那大明王是谁,看衣着行装,还只道是游方江湖的出家禅师,无不切切议论起来。 那大明王原先只顾着在侧桌上饮茶,后又闭目参禅,半天也没句话说。恰不曾听到王闯对自己说话,连眼皮也不曾抬动一下,似乎已经入睡。 王闯连唤三声,那大明王方才徐徐的睁开那环玲虎眼,冷冷回道;洒家是禁王府的人,渡江前来恒山已是大不可能,能有杯茶吃就已经万分感激,恒山立不立派,洒家没什么可言的。 王闯鄂然寻思;怎么禁王竟派这个愚蠢的和尚前来,说是助阵,结果连个屁都不敢放。还说是什么禁王府第一高手,真是徒有虚名。 这王闯不知道其因,那大明王和南燕承原是师兄弟,都是出自嵩山少林派。都因二十年前吴夜剑大毁少林寺,这两个后来便还俗报仇,结果一陷俗尘便自拔不出,一个转业修道行,一个沙场为大将。都各奔了前程去,虽是数十年未见,但情义却仍在。这大明王乃粗鲁豪客,如何肯做恶人,无端破坏自家师兄的业绩故此并无话说。 王闯又转首对孙世林道;世林兄一向与王闯是过命之交。蒙赐这数十年来的情谊,同荣共辱,唇齿相依,如今南燕天王要入主山西,与我等为伍。王闯口齿笨拙,言行不善。世林兄颇具才学,还请不辞一言之辛,顾全大局,表率我等山西豪杰一决。 孙世林是继承师命,又是中原以西第一个名门大派,虽是人才未见几兴,但早已是根深蒂固,门众极广。比之近邻双刀门更有耐人可敬的身价。 此刻右侧交椅上七大掌门及天下群豪尽一心一意的关注孙世林的一言一行。飞剑门连同双刀门及清凉寺被江湖群豪称为三霸,余下的门派观宇皆因势单力薄而难被重视。这三霸之中唯有清凉寺不结盟,而余下两霸则有同盟之谊。王闯自是认定死理之人,因此中原豪杰的核心重点全在孙世林身上,若他说成则万事皆休,若他说不成,势必会生起一场大战。王闯,曹见方等众早已是待剑已发,只等结果。 孙世林似乎已看出危机所在,他知道王闯已是铁心不会答应南燕承在恒山立派,自己夹合在其中,因此一言一行显得至关重要。或是动起干戈,或是化为玉帛,皆在于自己如何去说,如何去做。 紫剑观内静得出奇,似乎能听到一根绣花针落地所发出的脆响,群豪无不掏耳在听,就等着有人说话。 孙世林默思细想一刻后,徐笑道;南燕天王是武林前辈,其才德名智,孙某向来敬重,二十年前常闻家师谈论大名,孙某铭记于心,深敬不忘。南燕承道;孙兄寥赞,贫道心愧。 孙世林踱步一时,忽道;孙某不怕说句得罪中原豪杰的一句话,南燕天王在恒山立派,与我等草莽分治山西,孙某平心而论,确实不喜,也不愿看见。 他这话从口中刚脱出,中原各大掌门豪杰闻言无不是如雷贯耳,一时勃然大怒起来,毁骂挑屑之声接踵而来,更有豪杰气愤难当,早已分了阵式,亮了兵器,稍有所不制者,立刻与山西境内豪杰生起大战’ 李云贵暗暗吃惊道;这孙世林怎么当面说人话,背后马上反水。他如此不辨事理,不查形势,看来今日的恒山是要血流成河了!他颇觉不妙,暗中将腰刀紧带住,只等吕天王下令攻杀双刀门和飞剑门,以武力解决。 柳青怒骂道;阿贵哥还敢相信他吗你看他这么个嘴脸,事先都已说好的,他还无理变卦,存心要与二叔为敌,真是气人。 李云贵本也是愕然不解,但不经意的看见孙世林嘴角上微有笑意,又见他暗暗的点了点头,霎时似有所悟。低身与吕天王耳边轻说几句密语,吕天王点一点头,见群豪多有混乱时,大喝一声道;中原来的人马不能第一个出动闹事,若有违反,立刻格杀勿论。 中原群豪见幽云天王言威,闻言惊惧,各自无奈的收了手上家伙,静观其变。 蒋道雄一心只要师叔能平安无恙的在恒山开立门户,报那让位恩情,落得个问心无愧。见孙世林阻挡,顿时生起心中千丈怒火,猛的一掌击碎身边茶几,喝道;孙掌门竟敢如此刁难,敢在天下英雄面前无视天王的尊严,是何道理天王之所以召集天下英雄于此,合计此事,已然是全足了尔等颜面,莫要给脸不要脸。此事若早善解倒还罢了,不然莫怪蒋某剑下无情。 孙世林呵呵一笑,未及他来答话时,侧里走过王闯道;蒋大掌门可是怒火冲天,言语间又何曾将我等门派放在眼里你有剑,我岂无刀 蒋道雄闻言,如同火上添油,伤口撒盐。更是气愤难当。喝骂道;你王闯算什么东西,不过蛮夷之徒。得幸叶女侠举荐你入神教,知恩不报,吃里扒外。强占了山西后竟敢自称什么双刀门。真个是竖子立名,恬不知耻。 他此言一出,震惊大堂内外,群豪无不惊骇相望。山西门派与中原不睦是人所众知之事,但说到闹出血光灾害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更不必要说在天下豪杰的众目睽睽之下一方掌门如此羞辱另一方掌门,情以何堪即便是日后不结下深仇大恨,也必是不能再往来了’ 王闯虽是外来之客,但独霸山西已有数十年之久,羽翼丰满,势力雄厚,加之多年来赖以黑莲教为盾,连逍遥庄也被迫让步,故此这些年得了好大名头,自诩能在山西座霸独尊,今闻得蒋道雄揭短谩骂,毫不留情,心中亦是万丈业火’他本是心高气傲的枭雄,哪堪此辱随即回骂道;你敢如此欺我你不过看家护院之徒,井底之蛙,不自量力的在我山西地境撒野,真是太目中无人了。 蒋道雄年方二十五六,可谓是少年得志,初出茅庐,武艺虽是高强,江湖经验却是有所不足,哪里及得上王闯这般工于心计老练的高手见他反唇相讥,怒火更盛,旁人遮拦不住,喝道;我来与你斗三百合’刷的亮出一把青钢宝剑,剑光寒抖,杀气腾腾,大有急于出手的状势’ 王闯不慌不忙的回道;你若能从王某手下走过一百招,王闯两字便可在江湖上消失。叶玉琳冷笑道;我来与你斗上三百招,看看是不是像说的那样 其实叶玉琳再明白不过,王闯的武艺七成是父亲叶云风所授,三成为东嬴的流派武术,她若动手与之较量,只有胜算,没有败绩。唯怕蒋道雄武艺不精,误败给他,挫了中原豪杰的锐气。故此要当先应战。 王闯回道:贤妹可不要逼我于不义。叶玉琳冷笑一声,将手中剑横住,挡住他的势头。 蒋道雄只道叶玉琳小视自个,更是急不可耐,强硬到底,忽的挥剑化圈,剑光若霜似雨,率先钻刺前冲。王闯转步一闪,回身按刀,使一招’御下斩马’猛的照下一砍,刀锋如光,疾奔得快,蒋中雄抬剑往上空一扫一劈,散开剑式与身手,尽力来斗’群豪见他两个因言语不睦而惹出战事,直系交恶,虽明知此事会发生,但出于心理意识,仍是教人猝不及防,堂内立刻被刀剑逼散开一个数丈圆圈,人人自发退却,以免被刀剑误伤。 这王闯绰号号称双刀,却不会真使双刀。只因为他曾赴过东瀛学艺,染着一身的武士着装和气息,也只带两把刀,一长一短,皆束缚在左肋下,故名双刀。蒋道雄是武林中最为年轻的掌门人,本门中的武艺却不曾贯熟精练,也自知无把握能赢王闯,只是心中气愤不过,要率先争上一战,对于生死胜败之局他早不当一事。两人刀剑相斗六十合,未见胜败。 时下众豪杰哪里劝解得开只见两人之中一道袍影带风疾驰掠过,只一霎,刀剑立刻被隔开数尺。又是一霎间,那袍影身形如电闪光一般,又回到原位,如同是一个普通人眨不过三眼的功夫,身手实在太快。 群豪见那袍影竟如鬼魅,果然是无影无踪,仔细一看,原来是南燕天王乘众人一心痴看两人打斗间,以移形换影之术,发起神功,瞬间便将两个猛汉当堂制住,至终都毫无偏差’群豪中本不乏当世高手,但要做到这般神鬼不觉,真个是难已做到。不禁更对镇西天王多生几分敬仰,一时便传着无尽的赞叹称奇之声’ 蒋道雄见是师叔出手想阻,出于尊敬之心,立刻收了钢剑,坐返原位。 王闯见状,心中惊讶道;我只听闻这南燕承的掌法名列天下第一位,今日又见这人的移形换影之术竟如此了得。能以肉掌相博利器已然是大不容易,他却还能从刀剑圈中穿身而过,且丝毫不损。就凭这两手,其武功真个是冠绝江湖,深不可测。 如此一想之时,不知不觉冒出一身冷汗,感觉到全身生起鸡皮疙瘩,徐徐将刀收了,亦返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