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失常录》 第一章 零食罪案 “立刻放下物资，接受检查！” 黑暗中喝令如雷，随后是阵阵响亮有力的脚步声。一队人员冲出，迅速围成包围圈，声势骇人。 七八道亮晃晃的强光，胡乱照在圈内三人身上。只见他们衣衫破旧，灰头土面，眼神惊恐地缩成一团。 为首的正是宫明，被强光刺得发晕，不得不拿手遮挡，怀中饼干掉落在地，哗啦作响。 他身后还有两人，是他的好兄弟，文熊和乔二。他们怀里也有一些零食，紧紧抱着，不愿松手。 队伍中，一人上前，冷声说：“执法六队，队长田冲，现以盗窃物资罪逮捕你们。” 宫明心内焦急，在身上摸索片刻，掏出一叠钞票，双手奉上。 “我们买，买还不行吗？” “你是在打趣我们吗？在这个城市，要钱何用？”有名队员冲过来将钱打翻，厉声质问。 队长睨了他一眼，队员自知行为有失，悻悻回到队伍之中。 文熊的情绪被勾了起来，眼神中透出股悲哀：“是啊，在这个城市，早晚都是一死，我就想吃饱了上路。”说着，就要拧开一罐牛奶。 队长心惊，连忙劝说：“不要激动，你们若是将物资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我可以向审判员求情。” “我们饿极了吃这么点东西，还犯罪？还减轻罪行？”乔二在一旁冷笑两声，“我就吃了，怎么着？” 眼见乔二来真的，执法队员们再也忍不住，一拥而上，强行制止。乔二疯了般一顿乱拳，宫明和文熊也帮着自家兄弟抵挡。混乱之中，队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能解决你们的饥饿问题。” 打斗停了下来，众人回头。只见队长手拿一包压缩饼干，向宫明三人真诚道：“对你们的饥饿，我感同身受。这是我积攒下来的一些口粮，送给你们。” 有队员忿忿不平：“队长，你明天……” “闭嘴！” 队长将压缩饼干扔给他们。宫明将信将疑地接过，一把撕开分给文熊和乔二，大口吃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盯着队长。但他始终平和地看着他们，这种平和让他们吃得并不开心。 执法队队员就这样一动不动，安静地盯着三人狼吞虎咽。 完事后，队长还递过来两瓶水，宫明抹了嘴巴，犹豫着接过。三人你一口我一口，迅速喝完。 吃饱喝足后，三人互相看了看，宫明带头将食品饮料放了回去，文熊和乔二也帮着进行整理。 毕竟都是饿极了，不是蛮不讲理的恶人。 一切恢复原样后，宫明看了眼紧张的文熊，和昂着头的乔二，笑着示意他们放轻松，随后走到执法队前。 “走吧！我倒要看看，吃饱肚子，到底犯了什么罪。” 两名队员押着宫明三人在前面走着，队长和其他队员跟在后面。 街道上坑坑洼洼，风一吹，细密的灰尘便扬了起来。 废弃车辆胡乱停放着，或者称它们为破铜烂铁更加合适，不少车辆形态扭曲，有的甚至被巨大力量，像纸一样，揉成废铁团子。 两旁的建筑七倒八歪，损毁严重，一片断壁残垣的景象。 再加上正是深夜，杳无人迹，更加显得冰凉荒芜，就像经历了一场屠城的惊天战争。 不，就是经历了这样一场战争，而且还未完结。 半年前那个血色冬天，双江市突然与外界断绝联系，妖物降临。这些如山高的庞然巨物，嗜血暴虐。 当日，市民死伤过半。那些心存正义的英雄们，第一时间全部战死，剩下的都是苟活之辈。 没人可以逃得出去，越往城市边缘，妖物越多。 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只能等死，宫明悲观地想着，身后传来队长零零碎碎的声音。 他正小声地训诫队员，让他们对普通人，不要贸然使用武力，要手中有剑，心怀慈悲。 身旁的文熊和乔二明显也听见了，笑着摇了摇头。这队长，在乱象出现前，肯定是当老师的。 “到了！” 宫明抬眼望去，是一座大型商场。这半年来，秩序重塑，人们聚集武装力量，自发成立了临时领导组织，并称其为“失常事务统管局”。 这商场就是办公地点。 队长理了理衣衫，快走几步，在前面带头。队员们也收起了散漫模样，昂首挺胸，阔步向前。 这个商场，宫明逛过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逛“失常事务统管局”。 他新奇地到处瞄着，却发现和之前区别不大，只不过顾客换成了工作人员。人数同样众多，杂乱地穿梭在各家店铺，呃，办公室。 队长带他们上了三楼，路过一家火锅店时，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人。 看清面孔后，执法队所有人九十度鞠躬道歉，动作迅速标准。那人挺着啤酒肚，满脸堆笑，嘴上说着没事没事。 气氛却没有那么和谐，执法队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不敢妄动。胖子也安然受着这一切，明显有意为之。 宫明清楚地看见队员们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甚至有汗液滴落，仿若面对的是洪水猛兽。 他又看了眼胖子，暗自心生戒备。 胖子看向不鞠躬的三人，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笑呵呵问道：“这是犯了什么事儿？” 立即有队员积极上前，略微抬头，回答道：“盗窃物资。” “现在盗窃物资这么流行的吗？哈哈！”胖子仿佛听到很好笑的事情，嘴角咧到耳旁，眼神瞟向这个队员。 队员一缩脖子，又回到鞠躬的姿势。 队长暗地瞪了队员一眼，义正言辞道：“我这就带他们去审判室，施行最严厉的处罚！” 胖子玩味地来回看了看，摆了摆手：“不必了，今天这出，就在这儿解决。”然后拉开店门，对宫明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宫明木着脸，不卑不亢地走了进去。文熊和乔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自然也大大方方跟随在后。 胖子笑得有些不自然，又伸手指向队长：“你也进来。” 队长喉咙发紧，咽了口唾沫，恭敬地请胖子先进，然后四肢僵硬着迈入其中。 店内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大的圆桌，其他所有东西都被清空，显得非常开阔。 宫明刚踏入，就被屋内两人吸引。 圆桌旁，是一个男人，眼神淡漠，身上恍若覆了层寒霜，隐约有电芒闪过。空旷的环境将他衬得孤绝冷冽，不似人间摸样。 窗边，还有个女人，美艳轻佻，就那么随意地倚墙而立，浑身都散发着阴柔妖媚，全无烟火气息。 “哟，怎么又回来了？”尖细的嗓音从女人口中传出。 胖子摆出一脸苦相，向圆桌旁的男人抱怨道：“唉！三天两头就发生盗窃，我这个物资部部长都快当不下去了，就想听听执法部部长有什么高见？” “啧啧，我倒是对物资部喜欢得很。”窗边的女人翻了个白眼，一步三摇，走过来点了点胖子的肚子，“要不咱俩换换，我像您一样养出个富贵体态，您来当这苦命的作战部部长？” 胖子拍掉女人的手，往后挪了挪：“少占我便宜。” 圆桌旁的男人直接无视掉他俩，冷冷发问：“盗窃的几号仓库？” 队长挺直腰板，大声回答：“报告执法部部长，6号仓库！” 场面静了一瞬，落针可闻。 女人甩开胖子的手，扭到男人身旁，挨着坐了下来，睨了眼男人：“亲爱的大部长，这可是6号仓库呢！要不把双手剁了？” 第二章 伪神传说 “还不是你们自己领导无能，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被逼无奈，进行盗窃？”一道硬气的声音响起，三大部长都冷眼瞧去，原来是乔二。 他听说要被剁手，急不可耐，忍不住硬刚起来，却被那吓人的眼神，激得寒毛直竖。 女人被气笑了，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用手无力地撑着嫩脸，摆出一副期待的样子：“哟，看来这位小兄弟是来教育我们的呀，我倒想听听呢！” 乔二梗着脖子就要继续说，宫明拉住了他，鼓起勇气独自上前，直面三大部长。 “你们应该知道五大任务的事情吧？” 执法部部长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淡淡回应：“当然知道。” 城市**之初，所有广播、音响等声音设备，全部失去控制。 一个电子音通过它们宣布了一件事情，一件所有人关心的事情——离开的方法。 它说它将陆续发布五大任务，时限内可重复完成。并设立积分榜，视完成情况给予积分，前五人可以离开这座城市。 谁料第一个任务竟然是销毁食品。大多数人还是比较理智，没有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有的人想的更加周全，收集食品并藏了起来。 但人心的黑暗，总是难以预测。 一些人真的为了积分，把所有看见的食物，想方设法地糟践。 这些人后来还集结在一起，联手犯下更大的恶行，烧超市、毁菜场…… 也就是那时，失常事务统管局成立。最初只是为了联合起来，对抗那些人。因为人心所向，所以日渐状大。 随着矛盾冲突的加剧，那些人完成任务时更加不择手段，都不在乎旁人性命，种种劣迹，罄竹难书。 至今，第一个任务已经结束，第二个任务也接近尾声，任务内容是销毁饮用水。 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解决自己吃喝问题的，反正积分榜上的名字每天都在增多，大概是绝望的人变多了。 失常事务统管局发觉这种情况，也积极寻找着其他离开的方法。为此大量招募志同道合者，成立作战部。 甚至不计前嫌，欢迎积分榜上排名落后的人加入，共谋出路。 但不能立地成佛，恶人又怎会放下屠刀？ 自己的生死都飘摇不定，又哪里管得上人性和道义，这个世界已经在走向疯狂。 宫明回忆起那丧心病狂的一幕幕，情绪有些激动：“这些任务，摆明了是要我们自绝生路，这种任务居然有人去做！你们不去抓那些疯子，反而防着我们这些受害者？” 文熊脑中也浮现出捱过的日子，他们三兄弟在缺食少水中苦苦求生的日子。他心内悲哀又愤恨，忍不住帮腔道：“是啊，原本还可以撑很久的，但那些疯子只想着积分，只想着自己！还有没有人管？” “所有破坏秩序者，我们一视同仁。”执法部部长神情依旧淡漠。 “人快饿死了，想吃东西，这也叫破坏秩序？”宫明隐隐有了怒气。 “哎，我们物资部可是按规矩，定时定量给平民分配了物资。”胖子插嘴道，表示不满。 乔二瞪了他一眼，愤愤难平：“那么一点，吃个屁！” “小子，放尊重点！”胖子脸黑了下来，一只肥手指向那个女人，“我得优先保证他们作战部，他们是我们所有人出去的关键。” 女人见火烧到自己身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听了这么久的废话，也没有新花样。就该把他们送到作战部，供我消遣。” “你们不过是趁着城市大乱，上位的一群小丑！凭什么？凭什么可以高高在上，随意处置我们？！”乔二被激得彻底失去理智，怒吼着，使劲儿锤击着桌子。 女人冷冷看着这一切，脸上突然笑成了一朵花，拿出一面小小旗幡，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就凭这个！” 旗杆竖长横短，交叉处雕有远古祭司的面具，下面垂着破旧的旗面。旗面上花纹繁复，透着一股妖异，让人看一眼都会觉得不舒服。 宫明突然想起之前听来的八卦，说随着妖物降临的，还有一批神器，劈天断海，力量超绝。有些人斩杀妖物，从而取得其中一件。 那些天，不少不信天命的人，组队去杀妖物，但结局大多是全灭，而不是英雄归来。 后来就没人去了，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人们嫉妒那些神器持有者，但又希望他们能拯救自己，复杂的情绪中，众人赋予了这些人新的称谓——伪神。 宫明不认识这面旗幡，但毫无疑问，这是件神器。 一个女人不可能靠着作假，在失常事务统管局担任作战部部长。宫明又想起，执法队队员遇到胖子时的反应。如果没猜错，他手中应该也有一件神器。 这样的话，那这个冷若冰山的执法部部长，又岂是凡流。 面前这三大部长，可能全是伪神！ 文熊和乔二往后退了一步，显然也是明白了其中关系。之前他们身处平民圈，难得见到一位伪神，如今一下见到三位！ 往日只觉得他们是群拿着枪耀武耀威的笨蛋，可真真是小瞧了这失常事务统管局！ 气氛正沉闷压抑，一个慑懦的声音却缓缓传出，“他们虽然有盗窃的行为，但最后还了回去，包装也没有破损。属下以为，他们只能算盗窃未遂。” 谁也没想过，一直没有出声的队长，竟然在这个时刻，顶着压力说出想法。 宫明很感激地看向他，他看上去非常惧怕，但仍然逆着女人的意思，替他们求情。他之前这么说的，就真的这么做了，宫明暗自记下这份恩情。 这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值得尊敬。 女人睨了眼队长，十分不屑，玩味地说：“忘了告诉你们，昨天部长会议上，6号仓库刚被划为军用物资。” 她缓缓站起，浑身散发出凌人气势：“你们犯的，是盗窃军用物资的重罪！” 执法部部长望着属下哀求的目光，万年冰冷的神情中闪过一丝犹疑，罕见地微微叹了口气，就要宣布宫明等人将受的刑罚。 急促的敲门声猛地响起。 胖子示意队长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传信兵。 他神情急切，直接面朝执法部部长敬礼：“报告执法部部长，第九执法队遇袭，全部阵亡！” 执法部部长霍然站起，盛怒难抑：“怎么回事？！” “刚刚第三任务发布，任务内容：销毁药品。两名神器持有者轰击东区医院，临近的第九执法队自发前往护卫，遭到他们无差别轰杀。” 女人饶有兴趣地听着，若有所思地说：“这些人要是能加入作战部，一定能成为优秀的炮灰。” 胖子却在一旁泼着凉水：“这都是些疯子，不要玩弄不成反被玩。” 执法部长瞪了他俩一眼，含着怒气对传信兵下令：“命令第十到十五执法队，全市范围内收集药品，其他护卫队全力协助，务必在二十四小时内，将药品全部搬回统管局。” “遵令！保证完成任务！”传信兵昂首挺胸敬完礼后，快速退去。 执法部长望向窗外，眼中似有无数闪电炸裂，自言自语道：“不是想完成第三个任务吗？过来与我一战。” 女人和胖子识趣地闭上嘴巴，过了许久，执法部长收回目光，又成了万年寒冰，冷漠地望向宫明三人。 “此次盗窃案涉及后方军需供给，导致前方作战部军心不稳。我以执法部部长的名义，判此三人为扰乱军心罪。由执法六队押往街心广场，交给机动一队，当众施以一日鞭刑，即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