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山有灵兮我有田》 第一章 重生 萧令梅弯着身子,在春季雨后的山林中像只兔子般灵活的四处寻找食物。她凌晨上山,此时背后的竹蒌里已经堆了满满的新鲜菌子。 她还是不满意,这些菌子都太普通了。 她擦了把汗继续前进,心中忧虑:再晚些,大红菇的味道就差了。 大红菇是山里头最珍贵的菌子之一。前两年开始,每年春秋两季都有城里的人来村里收红菇。一斤红菇能卖出十元的高价呢! 阳光穿过层层绿叶,如精灵般跳跃闪烁,令梅的目光在一片深浅交错的绿意中,捕捉到了几点带着玫瑰色的殷红。 找到了。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欣喜不已。开年她的学费有着落了。 心底不由掠过丝失落。她今年初三,如果可以,她也想和二弟一样读高中,考大学。但是家里情况艰难,纵使她中考成绩优异,到时也不得不回家种地。 如果,她能找到更多的红菇,赚到更多的钱那该多好? 她苦笑着伸出手,伸向希望。可是横里插进来一只大手,将大红菇粗鲁的一把撸起。 萧令梅绝望的抬头,看到一张三角眼,两腮削瘦,嘴唇乌紫的脸。这张脸还对自己扯嘴一笑,露出两排交错的黄牙。 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令梅啊。”马建国笑嘻嘻的逼近她,“你怎么一个人跑这么深的林子里采菌子?” 令梅向来不喜欢同村的马建国,他仗着家里亲戚上头有人,好吃懒作欺男霸女,听说还曾经逼死过一个年轻的小寡妇,恶名昭彰。而她今天为了凑足学费,不得不撇开采菇的大部队独自前往密林深处。却没想到让马建国借机跟了过来。她握紧手里的小砍刀警惕的瞪着他:“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马建国盯着令梅的目光里的贪婪急色已经掩饰不住。 “怎么没关系呢?你娘已经答应把你嫁给我了。等你年满十八咱们就办酒。” 令梅如遭雷轰,怒极之下柳眉倒竖,历声喝斥他:“你胡说什么!” 她今年才十六。她娘怎么可能把她许人? 马建国嘿嘿直笑,望着眼前娇嫩清纯,美丽动人得如清晨花瓣上露珠的令梅,馋涎欲滴。 “谁让我的彩礼高呢?”马建国逼近她,“令梅,哥哥会好好疼惜你的。” 令梅惊惶之下挥动手上的小砍刀:“你别过来!” “这把生锈的小刀能做什么?”马建国趁其不备,一把握住令梅的手腕。入手的柔嫩令他色胆横生,“令梅,反正你要嫁我了——啊哟!” 令梅一脚蹬在他档间,抽出手挥刀砍在他臂弯,拔腿就跑。 马建国捂着手臂骂娘:“敬酒不吃吃罚酒。tmd今天看老子怎么办了你!” 山林中的野兔、雉鸡不住探头,只见到一个如小鹿般的少女和一个饿狼般的男人在林中追逐。 令梅体力毕竟不如成年男人。眼看就要被他逮住,更加心慌。脚下被藤条一绊,重重摔倒。马建国淫笑着逼近她。 “你再跑呀!” 令梅身侧有个近直角的大斜坡。眼见自己要落入狼嘴,她心一横,身体一翻,人就象失控的车轮胎一样往下滚落。 尖锐的树枝,粗粝的石块,还有已经冒出头的尖笋,割得她体无完肤。令梅在巨痛中只念着一件事:她娘真的把她许给马建国了吗? 哗的声,已经失去知觉的令梅摔进了一洼水塘里,溅起无数的水花。 伤口流出的鲜血缓缓染红了池塘。池塘里的一丛丛宽大叶片,半米高的水植在剧烈的晃荡后渐渐恢复平静。 “令梅,令梅。” 马建国惊惶错乱的跑了下来。眼前惨烈的一幕让他三腿俱软。噗通声跪在地上。好不容易回过神,他淌水摸了摸令梅的鼻息,这一下子,他魂都散了。 死了。 令梅死了。 满池塘的鲜血,映着令梅苍白的脸,吓得马建国手脚并用连爬带滚跑得飞快。 不能让人发现自己和令梅的死有关。否则他死罪难逃! 这时候采菌的大部人马已经散了。他挑了条人少的小径一口气逃回家中关紧房门。 猛喝了几口冷水,他渐渐冷静下来:“那丫头自己摔下去的,关我屁事。” 尽管如此,他还是万分可惜。那么个漂亮的丫头还没尝过味道呢就死了! 与此同时,山间的池塘被血水完全染红的那一瞬,突然间亮起无数束清透无比的光芒,将令梅的身体覆盖。 当光芒散去,池塘中的血水已然变得清澈如许,水中不知名的绿植随风摇曳,漂浮在水面的令梅竟然有了生机。她折断的骨头正悄无亏声息的迅速接连愈合,身上的伤口奇迹般的合拢消失,一丝半点的伤疤也没留下,苍白的面孔也覆上了红晕。不知多久,她仿佛从噩梦中醒来,费力的睁开眼皮子,猛得从水中挣扎着站起,一双琉璃般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身体,脑海中混乱的思絮象爆炸般的涌出。良久良久,她才神情怔忡的走出水塘,茫然四顾,欲哭无泪。 她,林玫。堂堂的农林专家,从紫樱桃种植园的山坡上摔落,以四十五岁的高龄穿越在一个80年代农家小姑娘的身上! 大业未成身先卒,常使英雄泪满襟。 怎么办呢?她无力轻叹。 命最重要。 她抬头看天。已近黄昏,再不下山性命难保。 正要离开时,她蓦地睁大眼睛。 几条银白的大鱼缓缓的从她眼前游过。 令梅立即察觉这些鱼的品种与众不同。仔细看,流线形的身体尤其美丽,整体银色带着一点点可爱雅致的樱粉,身上还有点点星光般的黑紫色斑点。 令梅脱口道:“马苏?” 马苏大马哈鱼,鲑鱼的一种。在她前世是一种味道极其鲜美,但吃了就入刑的珍惜品类。尤其是终身在淡水中栖息的野生马苏,更加难得。 天无绝人之路!令梅吁口气。虽然养鱼不是她的专长,前世国内马苏的养殖也起步没多久。但以她的能力和知识储备,多养几年总能找到规律。 起身走了没几步,天哪,她身边修长的,顶着漂亮叶片的绿植是什么?! 惊喜在她脸上漫过。 “山葵,这可是野生的山葵啊!” 她回望四周,山水潺潺而下注入浅水塘中,水塘半掩在山下,气候凉爽。几尾大青鱼混在马苏中悠哉游哉,沿着这片溪流,竟然生长着大片茂密珍贵的山葵。 真是天赐的宝地! 农科专业的她非常清楚山葵和马苏的价值。只恨自己不能将这块宝地据为己有带回家去。 就这么一念之间,她眼前刺亮,再睁开眼时,竟然换了个天地。 第二章 空间 这是片不大的空地,大概不足一亩。地势高处有个泛着金麟般波光的泉眼,泉水所到之处,俱是山葵。 将近半亩地的山葵啊! 令梅惊呆了。 “老天还算待我不薄!”她感慨万分。虽然让她在事业如日中天之际倒霉催的倒退四十年,重生在八十年代一个年轻的农家女身上。幸好,给了她一个奇特的空间。 她对泉照影,不由惊艳于自己这张面孔的清丽脱俗,尤其是笑时嘴角的梨涡,更添甜美。 掬起泉水送进嘴里,清甜甘爽,有如琼浆玉露。一时间神清气爽,全身都轻松了几分。 灵泉。 虽然还不知道灵泉的作用,她仍是欢喜不尽:姐也是有空间和灵泉的人了! 灵泉内亦有青鱼、马苏鱼等各种鱼类穿梭游弋。令梅想到鱼肉和鱼籽的美味,口舌生津。 欢喜之后,她想着应该回家见识见识新的家人时,身体便又站在了外头池塘前。 天色更暗了,初春的山风煞是寒人。 她拢紧在空间里干透的衣服时愕然发现,原本从山上滚落破碎不堪的衣裤竟然恢复如初。 ohmygod!空间居然还有修复的能力? get到空间第一个功能的她欣喜的顺着记忆在山路间穿梭,直到她视线中出现了一只熟悉又陌生的竹蒌。 竹蒌里的菌子已经打翻一地,她略微翻看,都是些普通的平菇和口蘑,偶有几只美艳的大红菇。一把带血的小镰刀落在稍远处。她背起竹蒌拾起镰刀,想到原主的经历,眼底漫出股狠厉。 马建国这人,留不得了。 走到山脚下时,天色已经全暗。正是晚饭的时候,一群孩子们在外头野够了,吆喝着回家吃饭。 萧令梅家所在处,是福建省np市芦墟镇云来村。 福建多山,云来云往,入夜前常常雾迷村落,所以这儿就被唤作云来。 云雾从天而降,模糊了令梅的视线。她不由加快脚步,朦胧中见到个年纪不大的男人。国字脸,麦色的肌肤。一双刀割般的双眼皮的眼睛又大又亮。 “阿梅。” 令梅楞了楞,有些难以接受眼前这么个年轻帅气的农夫是自己的便宜亲爹。想想也是,当地人结婚早,她这爹正值壮年嘛。 “怎么才回来?”萧越山接过女儿的竹蒌。“快回去,饭也冷了。” 令梅笑了笑,跟着他踏进小院。入目先是棵高大粗壮的荔枝树,枝叶茂密,一边自然的侧向屋顶,天然形成了个树廊。树下三间开的平房规划整齐,门一开,随着暖气扑面而来的,还有女人温柔中带着埋怨的声音。 “你呀,一早上山这么晚才回来,收红菇的人早走了。”罗桂香有着和令梅相似的脸型,生了三个孩子后略显丰腴的身段。只是肤色黯淡,皮肤有点儿粗糙影响了她的容貌。年轻时,必定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母亲漂亮,父亲英俊,难怪令梅的模样这般出挑。 “姐姐,吃饭。今天有肉。”六岁的弟弟令昀挥着肉嘟嘟的小手,“肉肉真好吃。” 与令梅同岁的胞弟令晖瞪了他一眼:笨蛋弟弟,哪那么多废话!他起身去里屋:“我做作业去。” 罗桂香捧了灶上热着的饭菜放桌上:“吃吧。”说完就去翻拣令梅的竹蒌。 一盘有点儿开花的上海青,一盘清炒土豆片。 令梅从土豆片里的油花中猜测,这道菜里曾经有过不少肉片。 她先尝了口青菜,眉头皱紧。这时候的青菜不同与前世改良过的品种,开花后的菜梗带着鲜明的苦涩。好容易合了口糙米饭咽了下去,却苦到了胃里。她只好挟了块土豆,至少带着肉味的土豆又酥又软还能下饭。 吃着吃着,筷子在碗底戳到了片软软的事物,令梅一看,怔住。竟然是两片切得厚厚的五花肉。她惊讶又了然的回头看向父亲,正坐在地上编篮子的萧越山对她眨眼一笑。 令梅心中微暖,几口将肉片吞了。 罗桂香已经翻遍了她的竹蒌,苦着脸叹息:“令梅,你今儿个真白跑一趟了。这点大红菇能卖几钱?” 令梅因便宜娘看似温柔实则苛刻的态度,立时想起马建国的话,放下筷子道:“我找到好大一片红菇呢。” 罗桂香立即转头望她:“那东西呢?” “被马建国抢走了。”令梅盯着她的眼睛,罗桂香瞳孔一缩,面上有几分不自然,立即变成了恼怒。 “这个不要脸的强盗,就知道抢别人的好东西!”她脸上满是关切,“令梅,他没怎么着你吧?” 萧越山浓眉紧锁:“令梅?” 令梅笑了笑:“嗯。抢不过他,只好让给他了。” 罗桂香松了口气。目光瞥到竹蒌里女儿的小镰刀,登时吓了一跳:“这、这上头怎么有——血?” 令梅淡淡的道:“没什么。马建国抢我的大红菇,我砍了他一刀。” 令梅怎会为了几朵大红菇就伤人? 萧越山猛地起身,从女儿这一句话中就揣测出了事由。他狠狠砸了手里的竹蔑,握起砍竹刀一言不发的往外冲。 “别啊越山!”同样明白过来的罗桂香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抱着丈夫的腰,“这种事哪好声张?” 萧越山步子一顿。 罗桂香又道:“你看看令梅,全身上下好好的没一点儿事。你这么冲过去,他能认账?” 萧越山看着女儿完好的衣衫,握着刀的手松了松。大概是那混账言语调戏令梅,来不及动手动脚就让令梅砍伤了?他对令梅道:“做得好。再遇上这种事你尽管砍。砍死了咱也是正当防卫。” 罗桂香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 萧越山仍旧不忿:“不能轻易放过他。” 罗桂香忙道:“对对对。咱好好合计合计,最好寻个机会套着他头揍他一顿,打断他的腿。” 萧越山深以为然,转身就回屋里翻找结实的麻袋。 罗桂香好气又好笑,转头对女儿道:“令梅,马建国那玍孥儿嘴里能吐出几句好话?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就当他放屁。” 令梅微微一笑:“他也没说什么。” 罗桂香对着女儿清澈的眼睛,心中不由打起鼓来。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平时都是令梅收拾碗筷,今儿个罗桂香自己洗碗涮锅,一边还装作不经意的道:“令梅啊,今天受了惊,明儿个就别去山上了。” 令梅应声:“没事。他不敢再来找我麻烦。” “不许去。”萧越山不容置疑的喊了一句。 令梅便不吱声了。 罗桂香似在自言自语:“那可怎么好?一年就这几天是最赚钱的。唉,算了算了。等秋天再说吧。” 第三章 家人 令梅和两个弟弟本来睡一间卧室一张大通铺。直到她来初潮后,他爹在房间中间起了堵薄墙,单独给她打了个小床,一套桌椅。将采光最好那块空间给了她。 萧爹还是很疼女儿的。 夜深,罗桂香进屋就看到床脚边一只大麻袋,叹口气,脱了外套睡到床上:“越山。” 萧越山默默不语的坐到她身边。 罗桂香揽着丈夫的肩膀:“越山。咱们的令梅不小了。” “是不小了。”萧越山点头。想到女儿出落得成云来村一枝花儿,他也忍不住扯开嘴笑。 “再过两年,就把令梅的亲事定下来吧。” 越山舍不得女儿:“太早了吧?” “18定亲,20结婚,还早?” 萧越山沉默。他们这儿,别说20岁,确实是18岁的姑娘就能办酒成婚了。 “咱们给她好好寻个夫家。离咱们近些的,又有钱又可靠的。你看好不好?” 萧越山听到嫁个离家近的好夫家,就重重点了点头。 “好。我帮咱们闺女好好留意。”罗桂香笑着埋进丈夫怀里,“早些定下来早些安心。免得一天到晚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惦记。” 萧越山摸着妻子的头发:“嗯那。” 隔壁屋里,令梅检查了番原主留下的东西,一些小工艺品,几件棉布衣衫,几根在她看来有些廉价俗气的发带、手串饰品,除此之外,就是她从小学到初中所有书本,按学科整整齐齐的堆放在床底下,用塑料纸包裹得细密整洁。 她轻轻叹息。 山野农村里孩子,尤其是女孩,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想来聪明如令梅,也是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的成绩在学校名列前茅,还一心想着读高中、考大学。 难哪。 家中还有两个男孩,就算父亲再疼爱她,也得为两个儿子的前程多考虑些。毕竟这个家,眼见的穷。 令梅躺床上拥着温暖的棉被,进入空间。 她早有准备,为了试探空间的能力,她随身带了本略有破损的旧书,一个坏了的塑料小手链,还有件小时候穿的旧棉袄。棉袄的领子袖子都已经脱线,里头的棉花也已抽走用在了其他衣物上。 她将东西放在灵泉边的空地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它们。 “空间呀空间,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奇迹发生了。 灵泉水面的金光从泉中浮起,飘至书本上方,书页的裂痕竟自动复合消失,旧书色泽泛新,竟完好如初。 接着金光飘到了旧棉袄上头,更加神奇一幕出现了,棉袄脱线的部分竟然自动生长,几十上百根线交错编织,没多久就补足了破损处。 但是金光飘到塑料手链上时,顿了顿,头也不回的投入水中,水面又荡起金色的涟漪。 令梅等了好一会儿,手链也没丝毫变化。 她蹙眉沉思:这是什么原因? 一时想不明白,只能暂时搁置。 回到床上的她在兴奋中睡得并不安稳,梦境连连。 梦中,她回到了前世,站在一望无垠的薰衣草花田里,穿着雪白的婚纱,等待着心爱的男人牵起她的手,走进远方的教堂。 然后她等啊等啊,等到日落,只等来男友颓丧的一句:“对不起。”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怠尽。慢慢的退下指间的定婚戒指,冷冷的抛给男友,转身就走。 “林玫——你再给我些时间。我会和雪茹退婚的。你等我一年好不好?” “不用了。”她头也不回。“我出身农村,一穷二白。配不上你高贵的家族。” 三年的感情,从她的严辞拒绝到融化冰心,最终还是敌不过他世俗的偏见。 “一个在地里刨食的女人。” “小姑娘想攀高枝也该有点自知之明。” “别做梦了,有我一天,你就绝对进不了蒋家的门。” 林玫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都觉得她死缠烂打的要嫁给蒋昭信?死缠烂打的明明是蒋昭信啊。 于是在她绝决转身离去的次年,蒋昭信和方雪茹结婚了。 当时,她已经是农科院最年轻的科研人员,跟着导师钟景纾一起,研究水果的改良和育种。她一直没有成家,也没有男友,但她过得充实而愉悦。就在她四十五岁那年,成功改良国产紫樱桃的前夕,竟然不慎失足从山上的种植园滚落,醒来时,竟换了一个空间。 令梅从梦中惊醒,张开眼睛看了看窗外,整个村庄都笼在云烟中,仿若人间仙境。她听了听墙角,家人都已熟睡,于是她起床裹了件厚实的外套,到外屋拿回个六角铁皮玻璃灯和她的小镰刀,悄悄的翻窗而出。 这种灯是云来村家家必备之物,不然晚上一落云雾,大伙儿就没法出门了。 借着蜡烛的光芒,令梅熟门熟路的摸到后屋一大片鸡血藤处,砍断一根枝条,红色的汁液涂抹脸孔。又往墙角抹了一手的白灰拍了拍两颊。再用堆在角落的碎煤碴子画了两个大黑眼圈。 不用想自己现在这张脸也很渗人。白的红的黑的,嘿嘿。吓死人也不奇怪。 令梅冷笑。 她可从来不是什么善良无害的小白兔。 就算是,那也是只铁齿钢牙的腹黑兔。 最后一步,她用空间的泉水打湿了头发。 行了,齐全了。出发。 马建国家住哪儿来着? 心念一动,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巨大的三维立体图形。 她摇摇脑袋,仿佛能把这些图从自己脑中晃出去似的。 这是什么情况? 令梅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细看脑海里的图像,这不是云来村的全息投影图吗? 令梅惊喜万分。 她很快在图形里锁定了马建国的小院。更令她惊奇的是,但凡她经过之处,云雾自动散去,为她开辟出一条无障碍通道。 拥有个神奇的空间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马建国有个哥哥马建军,老早就分了家。父母跟着大儿子住。他自己住着结婚时新建的砖头大平房,条件算是优渥。不过两年前他老婆死于意外,若大的房子现在是他一个人独住。 此时,他正窝在被子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四章 报复 马建国一闭上眼睛,就是令梅横尸水塘的场景。实在没法子,他只能爬起来继续喝酒。喝醉了就能睡着了,就不怕令梅那个死鬼了。 真tmd倒霉。谁知道死丫头性子这么刚烈?早知道这样,他就再忍两年,迟早都是他的女人,他急个球啊! 奇怪,现在萧家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早该发现令梅失踪了,全村动员着找人哪! 他喝着酒,越想越不对劲。狐疑间,窗外依稀有灯光闪烁。 心一跳:“谁?” 那盏灯光离他屋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随后响起了让人心惊肉跳的敲门声。 “谁啊?”马建国做贼心虚。大半夜的来敲门,什么来路? 令梅压细声音,硬拗出种风情道:“建国哥,是我呀。” 马建国心底一松。哈。这是哪个妹子睡不着来找乐子了? 他乐颠颠的打开门,抬头定睛想瞧瞧是谁,结果尖锐的惨叫噎在喉咙中滚了几滚都没能喊出声。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惨白的脸满是凝固的血,还在淌水的头发—— 手中的玻璃酒瓶咣当落地,摔成几段。 “鬼啊————” 他终于喊出了声,随即被这个认知惊得双眼一翻,晕死在地。 害死一条人命,能不怕吗? 这只是个开始。马建国亲眼见证了原主的死亡,自己如果活蹦乱跳毫发无伤的出现在他面前,实在说不过去。以马建国的性子,一旦发现其中蹊跷,只怕她永无太平之日。 是以令梅想法子先把他吓懵了困家里两天,再想个周全的法子圆了自己起死回生的事。 令梅有她的原则:法制社会,不能草菅人命。 她迅速清扫了屋外自己的脚印,擦拭门板上的指纹,最后退出屋子,以最快的速度潜回家中。 各件工具放回原处。又用空间里的灵泉水洗了脸,实在悃得不行,倒头就睡。 就在她熟睡时,空间灵泉水面浮起缕金光,金光在空间中快活的转了几圈,随后从她的身体中慢悠悠的探了出来。 金光飞出窗子,在漫天漫地的云雾中沿着令梅刚才的路线,一路飘到了马建国的家门外。 被吓晕的马建国堪堪醒来,嘴里胡乱喊着有鬼,救命。然而左右四顾,哪有鬼影? 门窗关得好好的,屋里也是纹丝不乱。 难道自己刚才做了个噩梦? 他拍着胸脯,就是。这世上哪有鬼嘛。这世上要真有鬼索命,他早见马克思去了。 喘口气,他手撑在地上爬起来时,摸到了些水渍。低头一看,地上滴答答的一条水印从大门直到屋中央。 滴答,滴答。 他仿佛听到了水滴的声音。 地上的水越聚越多。 马建国全身僵硬成石块,他无比艰难的,牙齿打着颤,回头。 桌上的热水瓶不知何时倒在地上,水银瓶胆已经碎裂。 怪了。 怎么地面水渍上荡起了金光,像传说中水中金砂般的闪烁着,美丽而诱人。 马建国惊讶又疑惑的凑近水渍,忽然间,水渍里出现了一张放大的满头满脸的鲜血,苍白的脸孔,她的眼里满是愤恨与控诉:“马建国,你还我命来!” 马建国瞪圆了眼睛,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咯噔两个音节,身体已经僵直的往后平摔,砰的声,恰巧摔在了破碎的酒瓶碎片上。 水渍里的人脸化成金光,绕着他转了两圈,穿云破雾的扬长而去,重新投入了萧家宅里。 全然没有查觉到异样的令梅一睡睡到次日清晨七点。 罗桂香在外面嘀咕:“令梅这孩子,怎么还没起来?” 萧越山:“令辉令盷,你娘叫你们起床了。” 罗桂香忙道:“叫什么叫,难得周末让他们多睡会呗。” 萧越山扯开只粗粮馒头,往里沾了些自家腌制的虾酱,几口吃完。背着农具出门前还不忘叮嘱了妻子一句:“今儿个不许令梅上山了。要赚钱,咱们自个儿想办法。” 罗桂香嗔道:“知道知道了,就你心疼宝贝闺女!” 萧越山脚还没踏出院子,院门砰砰的直响。 “哥,出事了!” 他弟弟萧越峰急吼吼的声音中藏不住的兴奋。 “怎么啦?” “哥。马建国死了!” 萧越山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中目光不由往农具里的麻袋瞥了一眼。他扯开嘴:“怎么就死了呢?” 便宜他了。 马建国是村中一大害。他死了,人人都觉畅快:早该让老天爷收了去!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公安已经来了正在检查现场呢。”萧越峰兴奋,“走,咱们也看看热闹去。” 萧越山皱眉:“他老娘哥哥可不是好惹的。凑这个热闹干吗?” 说完提醒他:“你也别过去,地里的活干完了没?” 萧越峰笑道:“有令海在呢。我等令菊和她娘山上采完红菇回来一块儿再下地。”他脖子一伸,“今儿个怎么没见令梅一块儿上山?” 萧越山顿了顿:“昨儿个她跑深山里迷了路,天黑了才回家。” 萧越峰哦了声,了然道:“哥,令梅一个丫头片子,趁着还没嫁人,能帮家里赚钱就多赚些。你呀,不要太宝贝闺女了。以后嫁人,谁这么宠着她?” 萧越山心中不喜。他的女儿,聪明漂亮又能干,别说云来村,整个芦墟镇都不一定有比得上的。将来嫁的人,也一定是要知冷知热,对她爱护有加的。譬如自家弟弟这样的男人,是万万不能嫁的。 虽然他没去看热闹,但中午回家吃饭时,罗桂香还是在他耳边叨了半晌。 “听说是他昨晚上喝醉老酒发酒疯,砸了酒瓶,结果没注意摔在破酒瓶子上,脑袋都磕破啦。”罗桂香指着后脑勺,“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萧越山嘴里的鱼饭更加香甜可口了。 “老天算是有眼。” “可不是?”罗桂香手里的筷子在碗底戳戳戳,“当年他老婆丁翠凤死得不明不白的。后脑勺被砸得——”她看了眼两个儿子眼里的惊恐好奇,赶紧闭嘴,总结了一句,“总之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不,报应来了。” “公安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意外呗。” 萧越山心情极好。给俩儿子一人一块香香的卤豆干:“咦,令梅呢?” “令梅这丫头。”罗桂香一脸无奈,“起来吃了早饭就上山了。我知道你不让她上山。但是她听说马建国死了的消息,说什么都拦不住她了。不过我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能和大部队走散咯。” 萧越山蹙眉点了点头。 姓马的死了,女儿去了个大包袱,应该不会有啥危险了。 他看着吃得正欢的令晖,淡淡的道:“你也不小了。今年秋天再收红菇时,你和令梅一块儿去。” 罗桂香脱口道:“那怎么行?令晖是要读书的呀。” 令晖看着父亲,白净的脸上也浮上不满。读书是件苦差事,再要他分心干其他的活计,成绩拉下了怎么办?考不上高中读不上大学怎么办?何况采红菇天不亮就出门,一连七天,又苦又累,他人都得脱层皮! 萧越山哼了声:“他姐跟他一样大,13岁就上山采红菇赚学费,成绩照样是年级前三。我们农家,没有娇养的姑娘,更没有娇养的小子。今年夏收秋收你都得跟着下地。瞧你娇弱那样子,哪像我萧越山的儿子?” 萧令晖随母亲,长相秀气皮肤白净。罗桂香宝贝儿子,从小就没让他吃过农活的苦,所以养成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现在听父亲说要他下地,心中不忿,想顶嘴却被父亲严厉的眼神震住。 “听见没?” 他只能低声应道:“知道了。” 罗桂香忙打圆场,将自己碗里的鱼饭给了他:“你爹说得对。读书人也得有副好体魄才行。不然就算考上了大学,身体跟不上也白费啊。再说了,你爹也不是真让你拼命干活,就是给你爹搭把手顺便锻炼锻炼筋骨罢了。” 萧令晖神色稍缓:“我听爹的。” 罗桂香欣慰:“乖儿子。” 令盷挥着调羹:“爹,爹。等我长大了,和哥哥姐姐一起上山采菌子帮家里赚钱。” 萧越山笑着撸了把他头发:“好!” 罗桂香借机道:“明年令晖也上小学了。是该学着干活赚钱了。不然家里哪供得起你们姐弟仨一块儿读书?” 萧越山看了她一眼,去里屋背着绳套铁锹出来。 罗桂香奇道:“你也要上山?” “刚才村长到地里找我。说是过几天会有外宾来咱们村参观。让我打点野味招待客人。” 罗桂香喜道:“难为村长还想着你。”又担忧,“你自个儿小心些山上的虫蛇。犯不着为点钱拼命。” 萧越山应声:“知道。” 第五章 金元宝 仙云山上,采菇的大部人马已经返回。因为过了午时,大红菇的伞盖开尽,人家是不收这种次货的。 萧令菊和她娘运气不错,采到一篮子的红菇,约摸有个一斤半,兴奋得完全忘记了辛苦,赶到村子收红菇的站点排队交付。 令菊尤其高兴。往年她采的大红菇总比令梅的少,也不及她的品质好。今年终于强过她了。 “娘,今天令梅上山晚了。哪还能采到什么好菌子。” 王秀莲也觉奇怪:“她从来不会晚起的。今天倒是怪了。”不过这事也与她没多大关系,只盯着收菇人手里的秤,“今年是个好收成。得了这笔钱,你的学费、家里大半年的花销就有了。” 令菊也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妈。我今年的成绩也一定比令梅好。” 王秀莲皱眉:“跟她比什么?你别看她现在风光,将来得苦一辈子。” 令菊不解:“这话怎么说?” 王秀莲拣去篮子里的杂草,神情有点儿不屑:“她那个娘啊,呵呵。” 令菊更加茫然了。罗桂香人长得漂亮性子又温柔,能干且勤快。村里人谁不赞她好?她怎么了? 很快排到她们称份量,王秀莲不再说话,只盯着秤杆上的星子。 菌子不足一斤半,但是收货的人满意她们的品质,给了她们凑了个整30块。 加上前几天收入,今年他们总共赚到了200块!拿到钱,母女俩笑容满面的回家。一路上和人闲聊,这才知道马建国的事。两人震惊后来了兴致,这可是云来村十年难遇的大案子啊。经过马家时,就听到马大娘哭天呛地,她大儿媳边上劝着,大儿子马建军面色阴冷一声不吭。 王秀莲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令梅这丫头,倒是好运气。” 令菊满心疑惑:“娘你说啥呢?” “我说啊,令梅还是个有福气的,逃过一劫。”王透莲笑笑,“走快点儿。咱下午还要给菜浇水呢。不能让你哥一人忙活。” 令菊听明白了母亲言外之意,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目瞪口呆之余对这个堂姐倒生出些怜悯来。忍不住朝马家方向啐了口:死得活该! 被一干人等惦记着的令梅正在深山里头漫步。 穿到这一穷二白的年代,她若想走出这片大山,回到她的一线大城市,当务之急就是:赚钱。 怎么赚钱呢? 她这一身水果育种培植的本事,在当下的境况下,完全施展不开哪。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她现在也只能在这坐大山里寻几分生机了。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令梅想着山里的路线时,她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张若大的全息投影图像来。 图里这棵大树怎么这么熟悉?不就是她现在正前方左手边的大毛松吗?那一片粉色的桃花,不就是半山腰的小桃林吗? 还有这道小径,这方向,不就是她常走的上山之路吗? 令梅笑不可抑。她的空间里,竟然还存了个仙云山活地图!想到她的空间就是从仙云山里得来的,顿觉恍然。 地图中,有棵大毛松树叶有轻微的动静,令梅目光所向,大毛松竟然刷的下拉近到她眼前,清晰无比的,一只褐色的瘦尾巴小松鼠转着大眼睛溜溜的爬出来找食吃。 这也太神奇了吧! 令梅的目光锁定桃林,瞬间,她人仿佛就置身于桃林中,美艳的桃花里采蜜蜜峰翅膀上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绝了! 她想着摘枝桃花回去插瓶,随意伸出手,竟然真实的碰触到了树枝。轻轻巧巧就折下了桃枝! 令梅震惊:“有了这个空间,仙云山不就成了我的自留地了嘛?” 她脑海里突然里发出声气鼓鼓的、不可思议的质问:“什么什么?仙云山在你眼里就是块自留地?!” 令梅吓了一跳! “谁?你是谁?” 那声音陡然神气起来:“我是聚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的,仙云山山神大人的灵宠——金、元、宝!” “金元宝?” 噗! 令梅一肚子的惊吓变成了忍俊不禁。 金元宝对她的态度不满已极:“你笑什么?这是你对山神灵宠的正确态度吗?” “不不不。”令梅忍笑,衡量了番称呼,才道,“金元宝阁下恕罪。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可爱的名字,心里欢喜。” 金元宝轻轻哼了声。 “凡夫俗子得以开启山神大人的空间,你就该小心谨慎的伺候我,知不知道?” 伺候它? 令梅挑眉:“那你的山神大人呢?” 等了许久,才听到金元宝幽幽的叹息。 “我的山神大人已经不在了。” 那是,令梅暗笑。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已经成精的那只能退隐人界了。但是怎么会留下金元宝这个灵宠呢? 金元宝喃喃的道:“那一天海啸突袭,山崩地裂。山神大人为了保护仙云山的子民,神魂俱碎。” 令梅笑止,肃然起敬。 “那个……”她柔声安慰,“谁说你的山神大人已经神魂俱碎了?我看这仙云山,处处都是他的仙骨遗音。村里的村民们,至今都在流传仙云有山神守护,也守护着他们。” 金元宝似乎抽噎了一下,随即自言自语的道:“我一定会让山神大人复活的!” 仿佛有样轻软的、毛茸茸的东西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令梅听见金元宝说:“在此之前,你需要好好种地,多多种地。” 令梅掩不住笑容:“求之不得。” 种植业可是她的老本行。 金元宝相当满意她的态度:“阴差阳错,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令梅明白它意指自己的穿越之事,忍不住问:“我为什么会穿到这儿,还开启了阁下的空间呢?” 金元宝想了会儿:“我也不清楚。冥冥中自有定数。” 令梅没问到答案,也不失望。来都来了,还能咋滴?好好过日子呗。 仙云山的一草一木,一石一鸟,现在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这笔财富实在过于丰盛,丰盛得令她泛起丝害怕:老天爷为啥对她这么好?她前世是积了多大的功德? 在林中呆了片刻,令梅幽幽的叹息。 管不上那么多了,先把自己现下的难关过了再说。 第六章 茯苓与少年 令梅今天的目的很明确。 昨天她在山中路经一片松林。松树可是个好东西。松子能解馋,松木能制墨,松香用途也极其广泛。就连它树根萌荫之处,也能长出好东西。 金元宝看她陡然间移形换位到了松树林,好奇问:“你在找什么?” 令梅在松林中观察了许久,直到一串串结着黑紫色的小圆果实的植株落入她眼帘。叶片细长厚实,根茎上还缠着细长的白色丝菌。最重要的是,它长在一根截断了的松树根桩下。 就是它了。 令梅小心的在它下面挖掘,不一会,就看到了大块大块的灰禢色的根状物,不细看,还当是两块石头。 茯苓。 野生的茯苓。 令梅感叹自个儿的好运气,忙挑了大的送进空间里,略小些的放背蒌里。粗估了下,大的有十斤重,小的也有六斤重了。她随后将土掩好踩实。望着这片松林,她突然间冒出个念头:不知道这片林子底下还藏着多少茯苓? 几乎瞬间,她脑海中迅速冒出了松林的景象,景色又极快的转到地面,深入地下。凡有茯苓的地方,都清晰明了的勾勒出它们的大小与形状。 令梅欣喜之余,突然头晕目眩。赶紧闭上眼睛,坐在地上休息。 金元宝幸灾乐祸般的道:“探测山林,也是需要消耗精神力的。喝点我的灵泉水补补吧。” 令梅饮了杯灵泉水,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金元宝还在她耳边唠叨:“早说你要挖茯苓呢,你可得记住。以后这山上值钱的宝贝不能乱采。要征求我的同意知道吗?” 令梅无语:怎么遇上个小气鬼的山神灵宠? “你说了这么多,能不能现出原形让我见识见识?” 金元宝不吱声了,半晌才遮遮掩掩的道:“我刚刚苏醒,灵力虚弱。不易显形。” 行。那就是只能唠叨不能办实事对吧?令梅立即将这个没用的小灵宠的警告抛到脑后。 “回去吧。” 她才出松林,瞥见个熟悉的身影。 “爹?!” 萧越山一早上山,布好几个陷井就急着来找女儿了。见了闺女浓眉一挑:“说了不让你上山的,怎么就不听话?” 令梅笑着缠上父亲的胳膊:“爹,我可是找到好东西了呢。” 萧越山对女儿凶不起来:“啥好东西?” 令梅解下竹蒌问:“您认识这是啥东西不?” 萧越山看见一块皱巴巴满是泥土的玩意,皱眉:“这个……我在朱大夫家里见过。是什么药来着?” “茯苓。这是野生的茯苓。”令梅眼儿弯弯。“爹,我和弟弟明年的学费可有着落咯。” 萧越山瞪大眼睛:“还真像是茯苓。你哪儿找来的?” 令梅作得意的小女孩状:“爹你当我这几年的书白读的吗?我在校图书馆里见过图和介绍呢。说是咱们这儿啊,自古就是茯苓的产地。” 萧越山疑惑:“你别看错吧?” 令梅不依:“我这可是在松树根下挖到的呢。不是茯苓还能是啥?” 萧越山乐了:“好丫头!走,我带你去朱大夫家。他家一直收药呢。”说着就将竹蒌背自个儿身上,牵着女儿的手下山。 一路上,他指着自己设下的陷井提醒她:“以后上山避开这儿。我下了勾子。” 令梅依稀记得她爹是个捕猎高手。据她娘说,他爹年轻时一把土枪玩得极溜。后来国家收缴禁枪,又不知为何封了山,禁猎禁伐。说是保护野生动物,他就极少外出打猎了。 “爹怎么突然又想起捕猎了?” “村里收野味招待外宾。” 特殊情况下村委开个证明,捕几只非保护动物,国家是不会计较的。 令梅一怔:“咱们这地方,还有外宾?” “据说是来投资开工厂的。” 令梅好奇:“哪国的外宾?” 萧越山砍了根柴:“日本。” 令梅了然。80年代不正是两国的蜜月合作期嘛。双方互赢互利,各有所得。 于是她趁父亲不备,偷偷往一路的陷井里滴了些灵泉。希望能够帮助她爹吸引更多的野兽。 父女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来到了朱大夫的小院前。 朱大夫大名朱汉延。今年不到四十,上海人。他的父亲是一名中医,自小深受中医熏陶,本想考个医科大学,但是高中毕业后响应国家号召投入了社会的洪流,随着大批上山下乡的青年插队来到了福建就此落地生根。因为他粗通中医,没多久就被当地新建的卫生院收作卫生员,简单的学习了西医的基础知识并培训后光荣的成为一名赤脚医生。 中西医合璧的年轻大夫,很快就在云来村甚至是附近村镇打响了名头。 朱家的小院干净整洁,院里支着许多箩筐,都是晒干的中草药。最让人瞩目的是辆三八杠的凤凰牌自行车倚在墙角。三开间漂亮的青瓦房,在村里是连村长都比不上的气派。没办法,谁让人家有本事呢? 随着萧越山一声“朱大夫在吗”,从屋里走出个瘦长清俊的年轻男孩。 令梅不由自主的,从身到心的焕发出难以言述的愉悦之情,当她察觉到这份奇特时,已经笑容甜美的唤道:“骏骁哥。” 朱骏骁有双漂亮的桃花眼,皮肤是健康的白,笑起来尤其好看。他对着令梅笑容灿烂:“令梅。萧伯伯。” 令梅心间的那股异样渐渐散去。看着少年俊美的面容,她明白了什么。哪个少女不怀春?朱骏骁这样的男孩子,大概是村里所有姑娘的梦中情人吧? “阿骁啊。”萧越山也是笑容满面,“令梅在山里找到些东西。不知是什么,想让你爹看看。” 朱骏骁忙把两人请进院里坐下。 “我爹出诊还没回来。”他看着令梅,亲昵的问,“你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令梅忍受着帅哥散发的魅力:“可能是茯苓。” 骏骁的笑容一滞,眼睛却更亮了。惊叹:“茯苓?你找到了茯苓?” 萧爹已经抱出只大泥块似的东西:“我们也不敢确定,你看看是不是?” 骏骁震惊了:“还真是茯苓!天哪,这么大的茯苓,我爹要乐坏了。” 萧爹心定:“是茯苓就好。我还担心令梅认错了呢。” 骏骁伸出大姆指赞她:“令梅最厉害了。” 令梅抿唇一笑。少年看着自己的眼中也带着奇特的光芒,她是过来人。四十多岁的老阿姨了,怎能不明白? 萧爹瞧瞧两个孩子间微妙的氛围,心里半喜半忧。 他家令梅是不是高攀了? 好在这时候,朱家夫妇回来了。 第七章 赤脚大夫 朱汉延外套白大褂,里头是件深蓝色的中山装,整洁且一丝不苟的衣领可窥见他性格的严谨。身边面容端庄的妇人背着药箱,就是他的妻子陈玉芝。玉芝是bj人。当年和朱大夫一同插队落户的学生。两人在异乡相依为伴,最终喜结连理。 “越山哪。”朱大夫才打了个招呼,一眼瞅到桌上的茯苓。刹时张大嘴合不拢,激动的几步跨了过来,“好大的茯苓!” 他围着茯苓又摸又看,转了几圈,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我在云来村将近二十年,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品相这么好的野生茯苓!”他扭头问越山,“怎么,是你找到的?我说你呀,怎么想起去挖松树根的?哈哈哈,运气真不错。” “爹,是令梅挖到的。”骏骁忙替萧家解释了一句。 “令梅?”朱大夫眼前一亮,这丫头竟这般漂亮了?不由感叹,“所以要读书啊。读了书,懂的知识就多,才能有更多机遇嘛。” 令梅闻言,心有戚戚的点头。 陈玉芝见状去屋里泡了几杯茶出来:“山上下来累了吧?阿梅,喝茶。”她瞧着令梅清丽无俦的面容,暗想,令梅还没长成已是这样的容貌,再过几年还不知美成什么样呢。也不知村里哪个小子有这福气,摘了这朵花去。她瞥到儿子粘在令梅身上的目光,笑容一收。 朱大夫喝了口茶,慢悠悠的道:“你们既然把茯苓送到我家了。那我也不跟你们客气。这野生的茯苓确实精贵,但还没精贵到人参、首乌的地步。” 令梅萧爹点头表示赞同。 朱大夫心中一宽,续道:“我也不会亏了你们。这么大的茯苓也确实少见,市面上现在的价格,按品质一斤从二十到三十不等。” 萧爹立即道:“咱们村多亏朱大夫照顾,您算便宜点就行。” 朱大夫笑容更浓:“也不能让你们吃亏。你家有三个娃要读书呢。” 最后敲定26元一斤,六斤的茯苓卖了156块钱。 拿着钱,萧爹和令梅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没走几步,骏骁拿了个小纸包追上来递给令梅:“我家自己配的枸杞茶。你晚上读书累的时候泡一杯,明目清神。” 萧爹侧过头,心里泛起股酸臭。 令梅略为尴尬的谢过,快步走了。 萧爹在后头嘀咕:哼,高攀个屁!咱令梅还瞧不上你呢。 回到家,萧爹将茯苓的钱给罗桂香收着。 罗桂香欢喜得不行,看着令梅声音都软和了几分:“明天我一早给去买肉,再买两条马鲛鱼做鱼丸吃。” 令昀拍手大叫:“好好,有肉肉吃咯,有鱼丸吃咯。” 令梅也期待起罗桂香的厨艺。 只有令晖狐疑不定的望着姐姐:“是你找到的茯苓?” 令梅看了眼自己的同胞弟弟,淡然道:“是。”不等他问就继续道,“学校里有地志介绍,茯苓的图就挂在学校图书馆呢。” 令晖不吱声了。就算知道茯苓长啥样,长在哪儿,但是真能找到茯苓,确实是令梅的运气。 好在有了这笔钱,开年姐弟两人的学费是不用愁了。娘早跟他说过,等令梅缀学定亲后,省下的学费和彩礼,就够自己读大学了。 次日大早,令梅按日常习惯到菜地里垦了新鲜的蔬菜回来洗净了搁灶边。忙完后回到堂屋,破天荒的看到饭桌上有碗用料极多的面线糊,油条,虾仁、豆腐,还有半个鸡蛋,香气四溢。 令晖令昀吃得满嘴喷香。 她娘笑吟吟道:“你也趁热吃。我去帮你们准备午饭。” 令梅暗里好笑:罗桂香这个妇人也算好相处。只要能赚到足够的钱,她不会吝啬也不会为难人。 面线糊鲜美可口。令梅吃得肚子饱饱身体暖暖的,拎着食盒上学了。 芦墟镇离云来村有三公里的路。不算太远,但每日靠脚来回走,路况又糟糕也够累人的。原主能够支持这么久,着实不容易。 令梅好不容易走到村外通向城镇的马路上,身后响起自行车的铃声。 “令梅。” 令梅闻声回头,眼前跃入一张几乎梦幻般色彩的画面。 红日初上,漫天的朝霞里,有个俊美可爱的少年身着白衬衫,黑发飞舞,骑着自行车,如太阳神般降落在她身前。 “令梅。发什么呆呢?” 朱骏骁轻轻拍了拍她脑袋:“快上车吧。” 上,上车? 令梅搜索了番记忆,这才想起,原来自己到镇上读初中起,不论风吹雨打,朱骏骁都会在村外的大路上等她。这么一送,就近三年。 难怪原主一口一个骏骁哥,还真是青梅竹马的好哥哥啊。 她也不矫情,坐在车后座,攥紧骏骁腰间的衣服。令梅暗暗为原主和少年难过。这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相爱的人阴阳两隔。好在恶有恶报,你俩也算大仇得报。 朱骏骁欢快的唱着学习**好榜样,一路叮叮当当的骑到学校。然后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令梅:“上课仔细听讲,下课等我来接你。有不懂的你整理来问我。” 令梅点头:“好。” 经过的同学跟她打招呼:“萧令梅,你哥哥真好,天天送你上学。” 令梅含笑和同学一起入校:“是呀。” 令梅怕同学说闲话,对外声称骏骁是她村里的表哥。 仙云初级中学不大,是用解放前废弃的棉厂改建的,操场、篮球场、食堂、该有的都有。学校没有食堂提供午餐,但提供热饭的服务。早晨学生们带来的饭盒统一放在食堂外的架子上。到了中午,食堂师傅再把蒸热的饭盒放回架子供学生们自取。 这个时代物质贫乏,大家的饭盒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铝皮制的长方盒子,所以必不可少的,大伙儿都在盒盖上刻上自己的名字。萧爹别出心裁,在女儿的盒盖上用小刀画刻了朵带蕊的梅花。在儿子的饭盒上刻的是个阳光四射的小太阳。 令晖很是嫌弃父亲的创意,自个在太阳边上补足了名字,令梅只觉得父亲心灵手巧,很喜欢这朵梅花。 走进教室,她的同桌唐晓芹用力向她招手:“令梅,快来,你快帮帮我,这道题我昨晚上想了一小时都没想出来!” 第八章 初中生活 令梅放下书包瞄了眼杯本子,是道几何题。理好书桌时已经有了思路,拿起笔在图上画了一条线。 “再想想。” 晓芹皱紧眉头,小嘴慢慢张大,眼睛瞪得滚圆,半晌,钦佩的对令梅道:“服了你了。我怎么没想到辅助线画在这边呢!” 令梅一笑:“有时候不必死磕一道题,回头再看时,会另有发现。” 晓芹点头称是,偷偷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 竟是块上海产的大白兔奶糖! 这年代,大白兔奶糖可是精贵货啊。 晓芹低声道:“甜着哪,晚上作业做累后吃一块能提神还有营养。” 唐晓芹父母都是国营茶场的领导,家里条件好。她时不时的都会拿自己的零食和令梅分享。 俩人做了近三年的同桌,已是无话不说的好闺蜜。犹记开学第一天,晓芹就主动坐在了羞怯的令梅身边。过后令梅曾好奇的问她:“怎么就挑中我做你同桌?” 晓芹大大咧咧的道:“这还要问?因为你最漂亮啊!我一进教室就只看到你了,你说我还能坐哪儿?” 当时闹了令梅好大个红脸。 午饭时,晓芹把自个带来的饭菜里的肉片划拉了一半给她:“瞧你瘦得,多吃点。这是我家昨晚上吃剩下来的肉,你可别嫌弃。” 令梅莫名的鼻子一酸。原主真幸运哪,有个疼她的爹,有个青梅竹马的小男友,还有个愿意把自己的肉分一半给她的真闺蜜。 放学后,她在校门口站了没多久,就看见了朱骏骁骑着自行车风一般的卷了过来。她乖巧的坐车后,两人如同普通的兄妹般讲起一天的日常。最后骏骁在村口放她下车,各自回家。而她的亲弟弟令晖,在学校门口遇见他们时,从鼻孔里哼出气来。 令梅非常能理解令晖的不满:凭什么她有专车接送,他却只能每天靠双腿上下学?他可是家中最金贵的长男呢。 令梅到家洗了手,像平时那样先到厨房淘米煮饭洗菜。在煮饭水里滴了些灵泉,先试试效果。然后再去自个儿房里做作业。学校的课程对她来说过于简单,这代表她将拥有更多的自由时间。 傍晚,罗桂香从村里的托儿所接回令盷,赶紧到厨房里数了数炖好的红烧肉和鱼丸,一块不少一只不缺,这才在汤锅里下了鱼骨熬汤,待鱼汤泛白后放入鱼丸、白菜、豆腐,一锅鲜鱼丸汤便煮好了。另外用猪油炒了个份量足足的平菇,一块儿端上了桌。又另盛了两小碗肉菜让令盷给隔壁越峰家的爷奶送去。 虽然只有两菜一汤,但是今儿个的肉肥鱼嫩菌子鲜,就连糙米饭也柔软可口,满颊留香。前世尝尽美食的令梅也觉美味极了。但她向来自律,只尝了一块红烧肉就罢箸。罗桂香看在眼中心里是满意的,于是大方的又从碗里挟了块带骨的肋排给她:“多吃点。” 令晖脸一沉。这块肉可是他看中的。 萧爹笑道:“是得多吃些。这是用你赚的钱买的鱼肉。”说完还给她舀了碗满是鱼丸的汤。 令梅只好免为其难的都吃了。 令晖见状,心中更不舒服。他放下碗,冲口而出:“爸,我想买辆自行车。” 埋头苦吃的令昀差点噎到,他伸直脖子:“哥哥要买自行车?!” 罗桂香瞧了眼丈夫的脸色,陪笑问儿子:“你怎么突然想起买自行车来了?” 令晖硬着头皮道:“每天从村里到镇上读书,花费的时间太多了。还有一年半就要高考,来回的时间用在功课上不好吗?我又没人每天送骑车接送,爹,不如我家也买辆自行车吧。” 令梅有点儿尴尬。你要买自行车扯她干吗? 萧爹皱眉。他对令晖言语中挤兑令梅的行径颇为不满。罗桂香太了解丈夫的肢体语言了,忙道:“越山,我倒是觉得可以。你想想,等令晖高中毕业了,这车还能给令昀接着用。就是要找人弄车票,这价钱也……不便宜吧?” 令晖忙道:“我问过了,有车票的话凤凰牌的车只要160元块。” 令梅蹙眉:只要160?好大的口气。 “贵是真贵。”罗桂香窥了眼丈夫,“得把卖茯苓的钱全贴上去了。” 萧爹皱眉:“那怎么行?这钱可是他们仨明年的学费。” 罗桂香盛了碗汤给他,温柔的道:“钱可以再赚,但是令辉这样也确实辛苦。你看他每年鞋子都要走坏两三双。还有啊,我听罗大夫说过,他之所以给骏骁买自行车,就是怕他走路太多伤了腿骨和膝盖。” 萧爹听是朱大夫说的,心底就松动了。算了算家中的存款,还有他既将到手的报酬,慢悠悠的喝完汤:“是该添辆车了。” 罗桂香一喜,朝儿子使了个眼色,令晖立即高兴的大声道:“谢谢爹。” “先想法子弄张车票吧。”萧爹想着村里镇上的路子,“有了车票再说。” 父亲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从不食言。令晖肯定自个儿能骑上漂亮的自行车了。兴奋之余想也不想的对令梅说:“你问问你的骏骁哥,看看他家还有没有法子弄到车票。” 令梅脸一沉,叭的声放下筷子甩头就走。 不像话。 把她当什么了? 还没嫁出去呢,就想着利用自己捞好处了。 真是个好弟弟哪。 萧爹也不满的瞪了眼令晖:“你胡咧咧什么?” 令晖自觉失言,耸耸肩埋头喝汤不提。 倒是罗桂香目光闪了闪。当场没说什么,晚间在床上贴着丈夫轻声的道:“越山。以前令梅年纪小大伙儿也不能多说什么。现在都大了……令梅是该避避嫌。不然将来怎么说亲?” 萧爹不乐意了,听妻子这口气,她居然还看不上人家骏骁? “骏骁有啥不好?” 罗桂香失笑:“骏骁哪有不好。是他太好了。我怕咱们令梅高攀不上,将来白白伤心一场,何必?” 萧爹沉默不语。 骏骁确实是村里最出色的男娃子,家境也好。招这样的女婿,他是绝对满意放心的。但有个道理他也懂:齐大非偶。 “你想想,骏骁要是能考上大学,哪还会留在咱们村?他们一家子本来就不是本地人呀。那时候他们肯定看不上咱们令梅的。令梅怎么办?”罗桂香轻轻吁气,“我也是为令梅着想。咱们哪,不能光看眼前不是?” 萧爹被妻子彻底说动了,还是有些不甘心。 “等等再说。” 大学哪那么容易考上?整个镇上每年能出两个大学生,镇长做梦都要笑醒。 罗桂香见好就收,腻声问:“那你答应令晖的自行车怎么弄?” 萧爹闭上眼睛:“再过几天,我上山看看有没有套到猎物。” 罗桂香便放心了。 她丈夫的本事,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第九章 紫杉 隔日,萧爹唤上在家无所事事的弟弟,两人一块儿上山收网。 萧越峰想着能捞点外快,所以格外勤快。 但是两人怎么也想不到,今次的收获居然如此丰厚,对,丰厚。 几乎每个坑里都挤满了猎物。 小坑里兔子和雉鸡打架,大坑里的黑麂和獐子对峙,个个生龙活虎的,萧越峰目瞪口呆:“哥你这是用啥下的饵?” 越山也觉诧异:“运气运气。” 他下了三个坑,收了六只野兔四只雉鸡。黑麂一只獐子两头。因村长之前再三提醒过,黑麂现在是国家保护动物不能捕,所以萧爹放生了。饶是如此,两人还上费了老大的劲才将猎物抬下山,一路上备受瞩目的送到村委会。 村长洪昌贵闻讯而出,看到满地的猎物猛拍大腿,乐得合不拢嘴:“好你个萧越山。宝刀不老啊!” 萧越山想翻白眼:我本来就不老。没啥好气的道:“洪村,给我留两只兔子一只鸡。” 洪村长赶紧让人称重量算价钱,一边下令:”杨伢子,找些笼子养起来别弄死了。鲜活的才好吃。”又拍拍萧越山的肩膀,“这次要是能搞定外宾,咱们村可就发达了。我给你立大功。” 萧越山不由问了句:“日本人想来咱们这儿投资啥?” 洪村长笑道:“是想建个药厂。” 萧越山惊讶:“药厂?建在咱们这边?” “当然是建在咱们np市。”洪村长笑容满面,“外宾听说这药里有味原料,咱们省才有。所以现在各市都在想尽法子留人哪。” 萧越山好奇问:“什么原料?” “紫杉。”村长眼中混和着迷茫与向往,“我也不知道它长啥样。反正咱们招待好外宾就行了。” 村委的杨干事已经称好的动物。 “萧大哥。兔子四只三十斤,獐子两头五十斤。三只雉鸡我算你十六斤吧。” 萧越山点头:“好。” 杨干事拿出机算器算了总价:“我按村里的收购价算。兔子一块一斤,獐子五块一斤。雉鸡一块五一斤,总共是104块。” 萧越山收了钱,转头问村长:“我想给家里添辆自行车。村长,咱还有车票吗?” 村长惊讶:“你想买自行车?自行车票可紧缺呢。我手头也没多余的。” 萧越山笑道:“没事,您帮我留意着,要是有了先顾着我行不?” 村长挥手笑:“行啊,不过你还得帮我两个忙。” 萧越山也不客气:“您尽管吩咐。” 村长笑呵呵的道:“你媳妇不是烧得一手好菜嘛。周六让她来村委厨房搭个手,行不?我给工钱。” 萧越山失笑:“您不怕我媳妇的菜把外宾吓走就行。” 村长瞪了他一眼:“行还是不行?” 萧爹大声应了声:“好勒!” 村长道:“还有,你那天也留个空。外宾要上山逛逛。山路你最熟,你来作向导。” 萧越山满口答应:“小事一桩。” 村长这才笑眯眯的踱着步子回屋。 萧越峰盯着哥哥手上花花绿绿的票子,羡慕问:“哥,你家都能买自行车啦?” 这得好多钱哪。 萧爹递给他一只兔子,又给了他十块钱辛苦费:“你勤快点,也能买上自行车。” 萧越峰嘿嘿一笑,收了钱道:“我没你有本事。” 萧爹皱眉,他这个弟弟,从小被父母娇惯着,养懒了。以至于分家后,他爹娘还硬要以跟着他过日子为名照顾贴补他。 “兔子分两顿烧。钱也省着点用。你家令菊也不小了。总要给闺女存些嫁妆。” 萧越峰受不得哥哥唠叨,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嘴里道:丫头片子还要嫁妆! 萧爹没辙的摇摇头,带着小钱钱和一兔一鸡归家。 罗桂香笑不拢嘴,接过鸡兔问:“怎么还有得剩?” 萧爹也高兴:“运气好。这一趟钱有了,自行车票也有方向了。” 罗桂香喜不自禁:“还是你能干!要是山里能放开让咱们打猎,咱也能盖两幢小楼给儿子了。” 萧爹道:“我给了越峰一只兔子,你到时候送点鸡肉给爹娘就行了。” 罗桂香连连点头:“我去烧水杀鸡。” 萧爹不让女人做脏活,自个儿坐院里杀鸡去毛,淌下的鸡血,鸡杂都能作菜。 令梅在家门外就闻到股浓香味,口水立时分泌茂盛。最近家里的伙食真不错啊。 晚饭是一大碗香嫩的清炒野鸡肉,一份鸡杂炒韭菜,一碗鸡血蘑菇汤和家里菜地摘的青翠碧绿的豌豆苗。 令昀的小肚子吃得饱饱,拍着肚皮感叹:“要能天天这么吃就好了。” 罗桂香嗔怪的道:“哪能天天去山里打猎?” 令梅闻言,望着萧爹问:“这次收获特别好?” 萧爹:“是。果然封山还是有作用的,才几年不打猎,山上的动物就多了许多。” 令梅想的是灵泉水效果不错,总算有点用处。 “对了。桂香,这周六一早你去趟村委会,村长请你帮厨招待外宾。还让我做向导。” 罗桂香更高兴,整张脸能笑出水来:“村长抬举我了。” 令梅品味着嘴里的爽滑入味的鸡块,觉得她这个便宜娘的厨艺在这村里绝对是顶尖的。 “令梅,你陪我一块儿去。” 令梅一怔:我也去? 罗桂香挟了块鸡翅给她:“你手脚快,帮我打下手。”令梅漂亮伶俐,带出去也能给她长脸。 这也难不到令梅,都是她前世做惯的事儿。于是点头应了。 罗桂香又道:“也不知这些外宾想啥呢,咱们这儿的山可不好爬。” 萧爹记着村长的话:“说是要建个医药公司。还要找种树,叫紫杉。” 令梅的筷子一顿:“紫杉?” 空间里的金元宝也登时竖起了耳朵。 “是啊。”萧爹皱眉,“照理说这山上的树我都认得,不过没听说过叫紫杉的。” 令梅脑子清明无比,格外警醒。 大名鼎鼎的紫杉她怎能不知?紫杉是一味极其珍贵的药材,它的树皮能够提炼出全天然的抗癌剂——紫杉醇。 前世八九十年代,当国人还不知道紫杉的奥秘,就被外国以极低廉的价格将国内的紫杉几乎祸害了个干净。事后明白过来时,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 紫杉树——令梅的神色慢慢的凝重起来。 萧爹见女儿神色不对,问:“想啥哪脸色这么难看?” 诸人的眼神都盯在令梅脸上。 第十章 帮厨 令梅放下碗筷,沉声道:“爹,如果我没记错。紫杉就是咱们这儿的红豆杉。” 萧爹哦了声:“红豆杉,那也不多见哪。不过咱后山上确实有些。” 令梅续道:“爹。紫杉非常珍贵。因为它的树皮能治病。治绝症。” 全家震惊,几人异口同声:“你说真的?” 萧爹回过味,沉吟:“难怪说是要开药厂——咦,你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令晖和爹一块开口。他疑惑不解的,甚至带着点儿妒忌的盯着令梅。“真的假的?别是你异想天开的胡说吧?” 令昀不满的敲了下哥哥的肩:“姐姐才不会胡说呢。” 令晖撇开弟弟的手,还是盯着令梅:“别说又是从图书馆里看到的。我也去图书馆,我怎么没见到紫杉的事儿?” 令梅淡定的道:“骏骁哥告诉我的。” 她把骏骁搬出来,堵得令晖顿时无话可讲。萧爹和罗桂香也恍然大悟,骏骁医药世家,bj上海,似乎国外都有亲戚朋友。知道这些确实不奇怪。 令昀得意的摇着脑袋:“我就知道,姐姐从来不说胡话的。” 令梅笑着给小弟挟了块肉。 “爹。那天如果有市里有领导来的话,您找个机会跟他说说。这紫杉绝不能便宜了外国人。” 萧爹点头:“爹明白的。” 他心里打定主意,真要像女儿说的那样,他指定把路给带歪咯! 入夜,令梅关紧门窗,进入空间。 咦。 不过几天不见,空间似乎更宽阔了些,就连那灵泉的泉眼也大了点儿似的。山葵碧绿青翠,开出一簇簇白色的小花,姿态妙曼已极。 但是她昨儿个扔在空间里的大茯苓上哪儿去了? 足有十斤重的大茯苓,平空消失了? 不会吧,这空间不能藏东西反而还偷她宝贝? “金元宝!”她叫唤,“我的茯苓呢?” 片刻,泉眼腾起股淡淡的金色的光芒,在空中变作一缕烟雾。 “茯苓被空间吸收了。”金元宝理所当然的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空间和我一样,都嗷嗷待哺呢。” 令梅没辙,她猜也是空间将药性强烈的茯苓收用以扩大地盘和灵力。 好吧。她只能认栽。 她不爽的问:“那我以后珍贵的药材啊宝石啊,都不能放空间里啦?” 金元宝忙道:“你别放地上,可以浸在灵泉里。灵泉能够增强药效,药材也能反哺灵泉。” 令梅挑挑眉:“这空间和灵泉,还是各自为政的?” 金元宝也没瞒她:“空间和灵泉相辅相成。空间的灵力靠灵泉支撑,灵泉也只能存在于空间。” 令梅表示理解,沉声问:“听见我爹说的事了吗?仙云山里真有红豆杉?” 金元宝啊呜叫了声:“你居然还晓得红豆杉!那可是仙云山的镇山之宝。啧啧,千年万年,上百万年的老树都有。当年啊,太上老君都得求山神大人讨要点树枝炼他的九转还魂丹,南海观世音仗着离咱家近,也没少搜刮…………………………” 令梅瞠目结舌听它唠叨了半天,只能不住点头表示赞同和惊讶。最后趁它意犹未尽时,逮着机会拍马屁:“你竟然还和观世音太上老君有交情,真厉害。那你能让我见识见识咱们的镇山之宝嘛?” 金元宝:“这有什么难的!” 一缕淡淡的金光在仙云山的全息图影中飘过,停在一处高大的树林上空。 令梅顺着这抹金光,就在这片高大树木的掩护下,看到了大大小小成百上千株漂亮的紫杉。 天哪! 令梅捂住嘴,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是多么古老而珍贵的植物啊!它们在这片山林中默默的、拼命的生长,稍有不慎就会夭折,娇弱却又无比的坚强。 令梅慢慢的平复自己的心情,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责任感——她必须保住这片紫杉林,不至于沦落到前世被荼毒的结局! 到了周六,罗桂香对镜打扮,头发抹了桂花油,梳得纹丝不乱。脸上了抹了点蛤蜊油,滋润添白,清清爽爽的带着令梅去村委。 进了村委才知道,原来村长请了不止她一人来帮厨。 杨干事笑道:“咱托关系从镇里借了个大师傅。他烧海鲜是咱这儿的一绝。罗婶,您家常菜烧得好,这些山货就交给你了。” 罗桂香笑应:“应该的。” 村委后厨准备的食材花了大价钱用了大心思的,鸡鸭鱼肉和各种腌好的海鲜、卤味俱全。就这凭这些食材,办上三桌酒席都足够。 桂香问清了有多少客人,算了算食材和配料,很快定下了几道拿手的、也是当地特色的大菜:丸子汤、香烤兔肉串、红烧獐子肉、海南鸡和野鸭羹。 令梅就在边上打手下,切菜去骨串肉。 两人正忙活时,杨干事跳着脚跑进厨房来了:“罗婶,罗婶。” 桂香放下锅盖,见杨干事脸色差极,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啦?” 杨干事捶胸顿足:“那位镇上请来的张师傅,刚打来电话,说是昨天吃坏肚子,今天在床上起不来了!” 罗桂香一惊:“这可怎么办?” 杨干事猛搓手,来回走了几圈:“现在也没其他法子了。罗婶,今天就全靠你了!” 罗桂香的小心脏扑扑跳:“靠、全靠我?” 杨干事一脸的无奈:“罗婶,您就把您的本事都使出来吧。大不了简单点,反正外宾在平时大吃大喝惯了,说不定就喜欢咱这边的山野小味呢?” 罗桂香胆子小想拒绝,不料令梅在边上吱声道:“行。杨干事放心。今儿的宴席就交在我娘身上。” 杨干事苦笑:“好好。”朝着桂香一拱手,“客人来了。我和村长接应去。罗婶,别紧张,你肯定行的。” 罗桂香笑容尴尬,她确实擅厨,但也确实不擅长海鲜。虽说她从小在海边长大,但是穷苦人家吃海味哪有什么花头? 葱姜蒜一放,灶上一蒸就成。最多加点蒜蓉辣椒爆炒。小打小弄没问题,可要一本正经的烧大餐招待外宾,那可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她盯着令梅斥责:“让你嘴快。要么你来烧? 令梅微微一笑:“好。我来烧。娘你听我安排。” 罗桂香怔住,柳眉倒竖:“你说啥?” 这丫头想作死啊? 都怪他爹,把个丫头给惯坏了。 “白灼圈子、粉丝蒸鲍鱼、清蒸大黄鱼、辣炒元宝蟹。娘,不难的。”令梅睁着双清如山泉的眼睛,“我知道怎么烧。您只管火候就好。” 罗桂香犹疑不定:“你哪听来的菜名?” 令梅泡了把粉丝,抬头对她一笑:“这就是读书的好处呗。” 第十一章 上山 罗桂香现在也没其他法子,死马当成活马医。处置好野味后,娘儿俩开始整治海鲜。 先做个简单的白灼圈子。按令梅说的,鱿鱼洗净切成圈,开水烫到八分熟就出锅,配上她用生抽、香醋、蚝油、香油、白砂糖、小米椒、大蒜、生姜拌成的料汁沾着吃,又鲜美又脆爽,罗桂香瞪圆眼睛:味道居然贼好?! 她瞧了眼胸有成竹的女儿,心中惊疑不定。但对今天这顿宴席多了几分信心。 粉丝蒸鲍鱼也简单,鲍鱼连壳洗净,壳底铺上层泡发好的粉丝,粉丝上置鲍鱼。最后浇上令梅用了老大劲榨出来的蒜蓉汁及各种配料,上锅蒸个刻把钟就成。 这时候外宾已经在村委的招待处落座,陪同来的有一位是市里的秘书,姓章。一个随行的翻译姓陈。加上随从的保安人士,满满当当的坐了两桌。 洪村给开了瓶珍藏的五粮液,招呼诸人先聊天喝酒吃冷盘。 冷菜简单,都是现成的卤味和生腌,林林种种铺了一桌,两名外宾吃一道赞一道。气氛很是融洽。 不一会撤了冷盘上热菜,几盘野味竟然一抢而空。尤其是香烤兔肉串,桂香只选兔子腿肉烤串,烤出来的肉香嫩味足,滋味绝妙,外宾原本吃得克制,每道菜浅尝即止。这时候吃得满嘴的油再酌口老酒,全身的毛孔张开,舒坦至极。 接下来是道清爽的白灼圈子。切成圈子状的鱿鱼一上桌,几筷子下去就光盘了。 杨干事见状,提着喉咙口的心回归原位:罗婶有两下子嘛。 粉丝蒸鲍鱼这道菜甫上桌,外宾的眼睛刹时又圆又亮。 在座的两个外宾,一个叫麻生治郎,一个叫松田彰,两人搓手道:“粉丝蒸鲍鱼吗?倒是第一次见。” “我闻到蒜味蓉。用蒜蓉入味鲍鱼,嗯,奇思妙想,奇思妙想啊。” 陪同的陈翻译笑着向洪村几人表示了外宾的喜欢。洪村忙道:“别光看着,尝尝味道呀。” 率先筷子戳了下去。 鲍鱼一入口,恰到好处的火候,鲜美的滋味,弹牙的口感,所有人都大为倾倒! 洪村高兴极了,觉得自个儿找了两个厨师负责海陆双鲜的决策英明无比。转头对身边的杨干事低声道:“那个张大厨是吧?待会好好谢谢人家。再多加点钱。” 杨干事笑容一滞,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洪村的惊诧一闪而过。 “那今儿个咱们是走了狗屎运了。”洪村后怕的嘀咕了一句。没想到罗桂香这般能干,海鲜也整治得那么新颖漂亮。萧越山娶了个好媳妇哇。 菜吃得差不多了,两名外宾抿着酒,麻生笑问:“贵地的厨师手艺极好。不知能不能做鱼生?” 松田也笑了起来:“咱们离开日本才一个月,已经开始想念家乡的鱼生了。” “听说福建这块也有吃鱼生的传统。今天怎么不让我们品味品味?” 章秘书的笑容便有些凝固。福建鱼生与日本颇有不同。多是用的淡水鱼。倒不是不给客人做,而是这些年各地开始发展工业,淡水渐有污染,鱼片自然不敢再生吃了。但这话又不好明说,于是他问洪村:“咱们这儿山清水秀,还有鱼能做鱼生吗?” 洪村皱眉看了眼杨干事,杨干事立即道:“我这就去问问。” 他赶到后厨将客人的要求说了说,罗桂香没一口回绝。只是瞧了眼女儿看她决断。 杨干事惊讶的目视令梅:竟然是这个小姑娘主事? 令梅擦了擦手,想到自己的重生之处,回道:“能。就是那样的好鱼,价钱肯定贵些——” 杨干事惊喜:“钱不是问题。市政府有补贴。对了,是啥鱼?” 令梅笑道:“说不准。得去看了才知道。您放心,一定能让宾客满意。” 杨干事喜道:“好!这吃食嘛,本来就是要看缘份的。” 罗桂香瞥着女儿,忍不住问:“你会片鱼生?” 片鱼生可不是件简单的手艺,那都是多年的大师傅练就的刀工。 令梅确实没那本事。 罗桂香见为难到了女儿,心中得意:“好了。你能找到鱼就行。片鱼的事儿,让你爹来。” 令梅:爹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杨干事,客人要是乐意,得晚上招待他们鱼生了。” 杨干事应了声好,脚不离地的奔出去传话了。 章秘书闻言惊讶。忍不住问洪村:“你们哪儿请来的大厨?”穷乡僻壤的连鱼生都能搞定? 洪村笑眯眯的道:“哪有那功夫请外边的厨子?就是咱村里巧手的妇人来帮厨。” 章秘书第一回觉得云来村不容小觑。笑道:“好,晚上咱就见识见识你们村巧妇的鱼生。” 吃完饭仅休息了半小时,章秘书就在外宾的主动要求下,带着他们登上仙云山探查紫杉。 洪村唤来的越山做向导。 路上,他将桂香母女的手艺一顿好夸,越山很高兴,嘴里谦逊:“还是村长您准备得周道,不然她们再有本事也没处使。” 洪村被他马屁拍中红心,也笑乐了。章秘书抬眼打量了番萧越山,笑容亲切的问:“萧兄弟在哪儿高就?” 越山忙道:“章秘书客气了。叫我名字就行。改革开放前我靠打猎为生。现在家里种了两亩水田,一亩菜地。” 章秘书点头。难怪请他做向导,原来以前是山上的猎户。又问了番近年收成如何的问题后笑道:“国家关心农民。派了农林专家下乡指导大伙儿种地。轮到你们村估计得明年了。到时候好好向专家请教,争取多种些经济效益高的农作物,带领村民脱贫致富。” 越山听得认真,听完后感慨:“那可太好了。感谢政府,感谢领导。感谢章秘书给咱们吃了颗定心丸。” 于是章秘书也觉得萧越山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才了。自己刚才听到今天的席面也是他媳妇女儿整治的,推了推眼镜,转头和随行的部下吩咐了几句。部下拍拍口袋:“都准备好了。您放心。” 第十二章 劝学 越山在前面带路,顺手砍掉些挡路的杂草树枝,一边闲聊似的问:“听说外宾们这次是来寻找紫杉树的?” 章秘书接口:“是。你有见过紫杉吗?” 越山皱眉:“林里的树我大多认得。也叫得出名字。不过紫杉倒是第一次听说。它长啥样?” 章秘书便从衣袋里取出几张照片。 越山一看照片上的几棵树,还有那披着艳红色外袍的黑核花果,心头一震。果然和女儿所说相同,紫杉就是红豆杉! 那他们要找红豆杉的原因,真的是因为它能提炼出治疗癌症的紫杉醇? 他想起女儿的交待,有心要提醒章秘书,但是碍着日本人就在眼前,只好笑笑问:“这树倒是稀罕。有啥用处?” 洪村不动声色的瞅了他一眼。 章秘书道:“听外宾说,这种树能制药。” 越山追问:“制药?能治啥毛病?” 陈翻译听他问到这儿,打断道:“就是些头痛脑热的病。效果很好。” 越山心底骂娘。这翻译不实诚,帮着外宾哄骗他们。他哦了声:“中国的草药博大精深。紫杉有奇效也不奇怪。” 俩外宾和陈翻译对视一眼,继续上山不提。 章秘书倒是有几分警觉:怎么提到药效,陈翻译和外宾那么紧张?难道这里头有诈?他推了推眼镜,觉得有必要再好好查查这事儿。 改革开放后,外资如潮涌入国内。有的合作双赢,但本国吃亏的企业、资本也不是少数。 在越山故意的带偏下,一行人走了大半天,只见到零星两棵红豆杉,实在是因为它们就长在山路边避不开,又想帮着市里留下投资。不然越山连这两棵树都不想让他们见到。 日本人高兴极了,围着粗壮茂盛的紫杉激动得面孔通红手舞足蹈,嘴里一串串的叽哩咕噜奔涌而出。 麻生急切的问越山:“只有这两棵吗?山里面还有吗?” 越山想了想,摇头:“这树极少见。我是没见过更多的了。” 陈翻译翻译后,日本人有些失望。不过既然找到了两棵就说明这儿是紫杉的宜居地,肯定还能找到更多紫杉的。 他们还想继续深入山野,越山拒绝道:“天快黑了。再不下山就危险了。”说着向章秘书使了个眼色。 章秘书爬了大半天山也累了,劝道:“安全起见,还是早点回去。咱们改日再来嘛。” 外宾没办法,只能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下山了。 下山时,恰巧与另一条小径上的令梅汇合。 “令梅。”洪村高兴的唤她,发现她手里拎着两条大草鱼,惊喜问,“这是你从山里找到的鱼?” 令梅举高鱼:“嗯。村长,爹,你们看看,这鱼怎么样?” 萧爹还能说啥,满口子称赞。 事实上这两条鱼也确实是好鱼。看那流畅的身条,饱满的鱼腹,整齐漂亮的鱼鳞一片片灿然生光,此时正拼命摇着尾巴想挣脱令梅呢。 章秘书也开始期待鱼生的滋味了。他还是孩童时,阿公曾带他尝过宁化的鱼生,用的就是草鱼,那味道堪称一绝。以他的经验,小姑娘手里的两条鱼更好,毕竟是喝山泉水长大的,肉质肯定干净清甜。 麻生和松田用日语低声议论:“到中国那么久,第一次见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女孩子。” “这么漂亮的姑娘,不应该在山野里埋没一生。” 陈翻译听了他们的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令梅。确实如他们所说,令梅的眉眼如诗,没用丝毫的脂粉依旧一副吹弹可破的如玉肌肤。假以时日,还不知美成什么样呢。生在这乡下地方,的确是太过可惜了。于是跟着附合了两句。 洪村也忍不住打趣越山:“家有好女百家求。令梅出落得这么漂亮,小心将来挑女婿挑花眼。” 令梅装作害羞的低头,快步走远了。 真是的,她一把年纪的老阿姨还要扮娇羞,心里渗得慌。 越山想到闺女要嫁人,喜忧参半,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只苦着脸叹气:“盼她擦亮眼睛找个好的。” 章秘书此时插了一句:“令爱多大了?” 越山忙道:“过年16了。” 章秘书正色道:“那还太小呢。提什么女婿不女婿的?”顿了顿又问,“16岁,今年该考高中了吧?” 越山一怔,苦笑:“咱家情况……不允许。” 章秘书看向洪村。洪村解释:“他家还有两个男娃子也要读书呢。” 那真是没办法的事。章秘书惋惜的看向令梅:“她成绩怎么样?” 越山挺起胸膛:“初中三年,年年都是年级前三。” 章秘书眼睛微亮,瞧着萧越山认真道:“应该让她好好读书,将来再考个大学。到大城市里去,那儿有更广阔的天地。” 越山骇笑:“大学?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咱们镇上,每年考上大学的能有几个?” 章秘书推推眼镜:“总要试一试。不然,你舍得这么个钟灵毓秀的姑娘埋没在大山里头?” 越山笑容渐沉。 他看着女儿娇美的背影,若有所思。 令梅赶回村委厨房,她娘还在家里午休,四顾厨房里外无人,她将两条草鱼放进了水缸里,随后开始备菜。 没一会儿杨干事闻声进屋,几步凑到水缸里,看见里头三条大鱼,惊喜道:“令梅,这是你买回来的鱼?这鱼长得可真好!两条是草鱼,咦,还有一条是啥鱼?我从来没见过。” 整体呈纺缍形的大鱼,通体银色,背部的黑斑错落有致。足有男子手臂般粗长。 令梅笑道:“大马哈鱼,也叫马苏。是我从对岸的那边弄来的。” 杨干事呛了喉咙,瞪圆眼睛:“对岸?!” 令梅嘘了声:“我可是冒着老大风险,还花了好多的钱呢。” 杨干事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你好大的胆子!”顿了顿,疑惑问,“真那么好吃?” 令梅翘起大姆指:“淡水鱼生里的极品。” 杨干事咽了口口水:“好,好。那我今天沾着外宾的光了。” 令梅微笑。她在秘密基地捉了两条草鱼一条马苏,还折了两斤山葵。但是马苏和山葵都太过珍贵,她是存在空间里带下山的。要是让人撞到仙云山上有这两样好东西,自己哪还能保得住它们? 另一边,越山总算带着外宾回到村委的招待处了。一回来他就被女儿叫去后厨帮忙。章秘书见越山上下山大半天如履平地,依旧生龙活虎,他们几个已经累得腿都软了,心里暗赞:山里汉子的体能就是厉害。 好在杨干事早有准备,送了热毛巾和热水让他们擦洗手脸,围坐桌边喝茶磕瓜子。 聊了会儿天,章秘书被杨干事请到了厨房。说是萧越山有事找他。章秘书奇怪归奇怪,还是去见他了。 萧越山正在剔鱼骨,不过十几刀,就把一条大草鱼的主骨和倒刺全部剔了个干净,只留下粉嫩的两大块鱼肉。 章秘书被萧越山的刀工惊到了:“好刀工!萧兄弟,你还有这手本事!” 萧越山片完草鱼放下刀,看了看周边只有自家人,便对令梅道:“你来说。” 令梅抿抿唇:“章秘书。我说的事您可能一时半会不能相信。但是等我说完后您一守要找国外的专家求证下。” 章秘书失笑:“什么事这么严重?” 令梅轻声道:“章秘书,据我所知,从紫杉里提取的不是普通的药物,而是极其珍贵的、能够治疗癌症的紫杉醇。” 第十三章 鱼生和山葵 章秘书的笑容渐渐从脸上眼底消失。这无疑是个惊人的消息。一些本来就缠绕在他心头的疑问也就此豁然开朗。如果不是如此珍贵的药材,外宾怎会到处寻找还许下海口要投资本市? 那可是能治疗癌症的神奇药剂啊! 但是连他都不知道的消息,这个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是真,还是假? 令梅看出他的疑问,解释道:“我也是机缘巧合听人提了几句。所以请章秘书务必查证。” 章秘书沉吟问:“你听谁说的?” 令梅只解释了一句:“村里的赤脚大夫是从上海来的。” 大上海哪!章秘书挑眉:“好。我会找人求证。”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市里就可借机提高条件和合作待遇了。对他而言,也是大功一件。 他冲着陌生的大鱼笑问:“萧兄弟,这是什么鱼?” 越山道:“令梅从外头收来的。说是大马哈鱼,可以生吃。我也是第一回见。” 章秘书瞅了眼令梅:小小年纪,挺会来事。 他回到席面上时已经笑容可掬:“萧同志的刀功出神入化,一会儿咱们可有口福了。” 外宾的视线直往厨房飘,麻生问:“那位向导真会片鱼生?看不出来嘛。” 洪村笑了笑:“他从前是猎人,啥都会片。” 麻生扬眉,略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他们的轻蔑很快化成了嘴边的惊赞。 越山端着个白瓷盆子出来:“先上盘草鱼,大家尝尝味儿。” 那盘子里堆着的鱼生一片片红的如胭脂,白的如冰雪,还巧有心思的卷成一朵朵玫瑰花的形状,边上点缀了几绿叶,煞是好看。 外宾一见这摆盘就被震住了。 松田脱口念了句诗:“呼儿拂几霜刃挥,红肌花落白雪霏。” 章秘书惊讶的望着他:“原来松田先生会中文?” 松田笑笑:“只会一点点。” 章秘书摇头:“能记得诗仙李白的冷门诗,松田先生过谦了。” 草鱼鱼生配着酱油、麻油、醋及蒜头酱调成的汁,与日本海鲜生鱼片迥然不同的风味令外宾频频称赞。 外宾相当识货:“草鱼的味道竟然如此鲜甜,这是一等一的好鱼。” 章秘书也觉惊讶。仙云山草鱼的品质,堪称一绝了! 他微笑道:“一会儿还有道我也没有尝过的新奇的鱼生请两位品评。” “还有比它更美味的淡水鱼生吗?”外宾兴致高昂。 不一会儿,越山送出盆颜色鲜粉的鱼生,粉色中带着白色的线条。一块块切得厚厚的,晶莹剔透颤颤微微。 “三文鱼?”麻生惊呼。 “不,不是!”松田神情凝重的尝了一口,闭着眼回味半晌,无限感慨的道,“竟然能在福建吃到如此美味的大马哈鱼!章秘书,您和村长都用心了。” 麻生震惊:“真的是淡水大马哈鱼?” 他正要举箸,却见边上还有份调料。清亮浓郁的绿泥让他和松田豁然变色:“芥末?” 两人立即挟了片鱼生沾了绿泥送到嘴里,入口是鱼片的脆嫩和绿泥的香辛浑然于一体,相互激发彼此最美好的味道,回味时,舌尖齿根还漫上层淡淡的甘甜。 “山葵!这是新鲜的山葵啊!” 松田激动的瞪大眼睛望着越山:“你们竟然能找到新鲜的山葵?!” “这是极品的山葵!”麻生不由自主的看向厨房方向,眼里说不清是艳羡还是其他,“我从没吃过这么好的山葵。中国真的是物产丰富得让人妒忌啊。” 越山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就这玩意他们叫山萮菜,的确是罕见的东西,一定要在有活水气候又适宜的地方才能生长。但口感辛辣刺激,他们平时懒得碰。是令梅坚持说日本人最喜欢这味道,才刮成泥给他们配鱼生的。没想到还真合着他们胃口了。 麻生招呼诸人:“大家不要客气。山葵的最佳风味只能维持一刻钟。我们不要浪费这难得的美食。” 余人皆试过鱼生山葵的滋味后,章秘书和陈翻译非常喜欢,洪村和杨干事则有些难以下咽,还是换了原先的酱汁,这才吃得眉开眼笑。 大马哈鱼纵使厚切,入口抿了两下就化为无物般落入喉咙。 “喝酒喝酒。”洪村劝酒,“吃这鱼生一定要喝白酒。” 众人一口鱼生一口白酒,鱼片的甘甜和白酒的辛辣在口中盘旋回味,让人直呼过瘾。 吃完两盆鱼生,又过了会儿,鱼骨熬成的汤端了上来。 鱼汤奶白,一个个白色的鱼肉丸子浮在汤面,一口浓汤落肚,身心慰贴。 这顿饭外宾肉眼可见的满意非常。还特地把罗桂香母女请了出来亲自道谢。 麻生称赞了番一家人的厨艺后,问:“你们的山葵非常好。也是这座大山的产出吗?” 令梅淡定自若的撒谎:“这不是杨干事准备的吗?” 杨干事呆了呆,他? 他立即反应过来,笑道:“是啊是啊。这个……鱼生这道菜呢,是备选项。因为咱这儿的能做鱼生的鱼不太好找。”杨干事绞尽脑汁,“找鱼的同时呢,听村长提了句,说是外宾喜欢用山葵配鱼生。所以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托人买到两斤山葵呢。” 洪村听他突然提到自个儿,咽下茶水忍笑。这小子,机灵,有前途啊。他向章秘书谦虚的笑道:“小事,小事罢了。” 章秘书举了举茶杯致意:各位费心了。 麻生追问:“那杨干事的朋友是在哪里买到的鱼和山葵?” 杨干事暗暗庆幸自己在厨房时好奇的问了句令梅山葵的由来。此时一本正经的道:“这鱼嘛,是外省带来的。这种菜贵国叫山葵,咱们叫山萮菜。比较稀少。逛遍本市也就买到两斤。” 外省,估计就是台湾了。福建台湾一海相隔,听说有产大马哈鱼。那倒是说得通。麻生哦了声,松田发现了紧要处:“你刚才说,山葵买到两斤?” 杨干事见到厨房里的山葵差不多就是两斤左右,于是点头道:“是呀。” 松田喜道:“那不是还多了些?” 送桌上的山葵泥并不多,肯定还留着不少。 杨干事就看向令梅。令梅笑道:“厨房里还有不少。” 洪村立即道:“外宾如果喜欢,余下的山葵就拿回去慢慢品尝吧。” 麻生和松田立即喜形于色,一再道谢后,拎着余下的山葵心满意足的下山回宾馆了。 送走外宾和章秘书,洪村长和杨干事吐了口长气:唉哟妈呀,总算是把人给送走了。也不知道咱市的药厂能不能建起来? “今天多亏了越山一家子!”洪村从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拿好。这是章秘书让我转交给你的。” 越山递过翻开一看,边上罗桂香的眼睛都直了:票票。小本本里夹的厚厚的全是票票。粮票,油票,布票,还有两张自行车票! “啊呀,章秘书也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罗桂香万没想到今天的报酬这般丰厚,脸都笑僵了。 洪村笑着挥手道:“咱们也有。这是你们应得的。今天要不是你们帮忙,我可就犯了大错误了。好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越山本来还想分些票给洪村和杨干事,一听他们也有,就把小本本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那就代我谢谢章秘书。” 第十四章 我要读书 一家三口回到家,令晖和令昀激动的迎上来问:“爹,娘,怎么样?外宾满意娘烧的菜吗?” 罗桂香点了点令昀的额头:“满意,怎么不满意?”笑眯眯的对令晖道,“你的自行车有了。” 令晖啊的声,握拳在屋里跳圈:“太好了,太好了!” 一家人正开心,累了一天的令梅默默的回屋休息。桂香见状急忙唤住她:“令梅,等等。” 令梅回头:? 桂香的语气里带着轻微的责怪:“你这孩子,为什么要骗外宾和章秘书?我可是听杨干事说得清清楚楚,那些山葵和鱼明明是你一起带回来的呀。” 越山和两崽静了静。 令梅在外人面前拒不承认山葵是她在山上摘来的。因为以她现在孱弱的实力,根本没办法将这片珍贵的山葵利益最大化。再等等,她还得再等等,至少等她考上了农林大学,她的本事才能够理所当然的施展开来。否则,谁又会相信她一介初中生呢? 正当她想着如何解释的时候,萧爹替她开口了:“桂香,这你就不懂了吧。” 桂香:? 令梅:? 萧爹笑问桂香:“你想想,今天咱家的功劳大不大?” 桂香:“当然大咯。” “对哇。”萧爹解释,“今天咱们这功劳太大了,反倒让章秘书忽略了洪村。令梅这一出就把今天的重点又拉回到了洪村身上。你没看洪村当时那笑脸多开心?” 桂香惊怔,喃喃道:“还有这道理?” 想想也是,他们家就是个帮厨,主角还是洪村和章秘书。功高盖主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于是她轻柔的摸了摸令梅的头发,微笑道:“还是你们父女俩想得周全。越山,令梅是今天最大的功臣。那些个海鲜都是她教我法子整治的。咱们得好好奖励令梅。” 越山乐了,骄傲无比:“真的啊?令梅你说说,想要什么奖励?” 令梅意外的看了眼桂香。这位母亲对令梅不能说坏,只是带着种天然的对女儿的忽视。尤其在两个儿子面前,她的利益几乎完全可以牺牲。 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她也打算把话挑明了:“真的可以让我挑奖励吗?” 桂香笑道:“你爹拿了许布票。我给你们一人做件新衣裳好不?” 越山眉尖一紧,不悦的看了妻子一眼。 桂香好像感觉到了丈夫的视线,立即补充道:“令梅多做几件。” 令梅摇头,趁机道:“新衣服不用太多。爹,娘。我就一个要求。” 越山打趣她:“说吧。只要不是立马让我跟朱家求亲,什么都好说。” 家人的轻笑声中,令梅无语凝噎,看了眼令晖。 令晖登时紧张起来:她想要什么?不会和我抢自行车吧? “爹,娘。我要读高中。” 令梅的话在令晖耳边炸响,这条件比抢他的自行车更难以接受!他几乎跳起来喊:“你一个女娃子读什么高中?!” 她凭什么读高中?家里就这条件,供得起几个高中生?明年令昀就上小学了,三笔学费,家里怎么凑得出来?何况她成绩比自己好,真要读了高中和自己争夺大学名额,那可怎么办? 令梅俏脸一沉,盯着令晖冷冷的问:“女娃子为什么不能读高中?” 令晖急怒间目视桂香:“娘,你说!” 桂香万没想到令梅开口就在家里炸了个雷。 这也太不知好歹了。她恼得皱眉:“令梅。女孩子读到初中,能写会算就够了。将来再找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像娘这样,有什么不好?”说着推了推身边的丈夫,“越山,你说是不是?” 萧爹早呆住了。他心中再三衡量,想起今天章秘书的话,又想想家里的现实条件,长叹一声,歉然对女儿道:“令梅,家里条件你也知道,确实供不上三个孩子一起读书。” 令晖吐了口气。爹脑子清楚就好。 令梅闪着双黑水晶般的眼睛对父亲一笑:“那如果家里有钱,我是不是就能继续读高中、甚至是考大学了?” 萧爹迟疑了一下,用力点头。家中要是钱够,女儿成绩又好,坚持要读高中的话,他怎么会反对? 桂香怕丈夫立场不坚定,忙给他算了笔账:“令梅,骏骁在镇上读的一中,他还没住宿,学费就是160块一学期!等读到高三还要买各种高考复习资料。三年高中起码要1000块。你自己算算,家里的钱够你花费不?” “1000块也不算多。”令梅轻描淡写。 “不算多?”桂香怒极反笑,“咱家就两亩水稻一亩菜地。一年的收成也不过三百多块。更何况还要吃喝,还要给你俩弟弟存彩礼,我都恨不得一分钱板成两分花!你倒是狮子大开口,1000块钱都不放在眼里?” 要不是当年村长和镇上的老师一家一户的上门做工作,要让所有的孩子都上学。要不是她看在读书识字的姑娘在婚姻上更吃香些,她才舍不得勒紧裤腰带给女儿花钱读书呢! 令梅目光清亮:“总之,只要我能赚到自己的学费,你们就让我继续读书对吧?” 令晖立马想到她卖掉的茯苓,那笔钱娘可是答应了要给他买自行车的!于是忙给他娘使眼色。桂香余光扫到儿子的眼神,也想到了茯苓的钱,一时噎着般说不出话来。 令梅一年春秋两次上山采菌子。每年至少赚到400来块。这笔巨款是家中最大的收入,和田里的总收成持平。然而自己每年花在她读书上的钱,也不过七八十块罢了。 想到这一点,罗桂香实在没法子答应女儿的要求:她本来就已经赚够每年的学费了呀。 萧越山也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弯绕,一时面孔通红。 亏他还是个大男人,家里头竟然靠着女儿撑着半壁江山。最过分的是,她赚着钱自家还不肯让她读高中! 又想起章秘书今天劝他的话:“不读书,你舍得钟灵系毓秀的女儿埋没在山里?” 萧越山眉头越拧越紧,整张脸肃穆得吓人。 ------题外话------ 今天双更啦啦啦 第十五章 争执 罗桂香胆战心惊,生怕丈夫一时冲动答应了女儿的要求。令晖更紧张,他年纪不大已经知道家中资源有限,父亲一旦决定了资源倾向哪一边,牺牲的怕就是他的前程了! 只有令昀不明所以然的扬着张可爱的娃娃脸,看看姐姐看看爹,小脸也不由得严肃起来:“爹,读书不是好事吗?” 萧越山闷声嗯了记。 “既然是好事,为什么不读呢?”令昀眨着大眼睛,“哥哥姐姐都要读书。令昀长大了给你们赚钱!” 这个小弟是令梅一手拉扯大的。令梅欣慰不已。原主总算没白疼他。 桂香嗔怪小儿子:“你懂什么——” “令昀说得没错。”萧越山打断了妻子的话,他注视桂香,语气舒缓却坚定。“今天章秘书才和我谈过,说我们令梅不读高中太可惜了。他说外边的世界很大,令梅应该出去看看。更何况,令梅自己赚得钱,凭什么不让她继续读书?” 令梅时至今日,终于对萧越山这个便宜父亲生出些敬慕之情。 在福建山区里的男人,心胸疏朗开阔至此,打破了自己刻入骨子里的传统思想,力排众议愿意供女儿读书,那是何等的艰难与伟大! 桂香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受打击,神情恍惚的念叨:“疯了,疯了。”她猛拍大腿,指着丈夫怒斥,“萧越山。你说供闺女读书就供得起了吗?” 萧越山叹息:“桂香。不是我们供她读书。一直是她自己在供她自己读书啊。” 桂香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什么意思?你可要想清楚,你供了令梅,令晖怎么办?令晖才是家里的长子,你老萧家的长子嫡孙啊!难不成你还要毁了令晖去供一个丫头片子?!” 萧越山被妻子堵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令晖的成绩也不差。老师说他极有可能考上大学的。他当时多高兴来着?要是家里能出个大学生,那该多好? 可是,令梅怎么办?他瞅着令辉:“你也去采菌子,自己赚钱供自己。” 令晖惊愕,又来了! 采红菇是件极苦的差事。一连七天,天不亮就要上山,生怕红菇被别人抢走了。每回令梅换了钱回来,总要面色苍白的躺床上睡上一下午,还要多吃几个鸡蛋补身体。上次爹提到这事,就把他吓得够呛,这次又提,怕是铁了心的要让自己受罪去了! 桂香急了:“不行。令晖从小身体弱,哪能受得了这份罪?” 萧越山瞪着妻子:“慈母多败儿。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想怎么样?令梅能赚钱供自己读书,凭什么令晖不行?” 桂香抱着令晖哭得伤心不已:“哪有你这样的爹?儿子不护着硬要捧着个闺女。”她蹭得弹起来,拉住令晖的手对他道,“你爹不讲道理,我带你找爷奶说理去!” “站住!”萧越山恼了。“你找祖宗都没用!” 眼看一场家庭大战就要爆发,令梅无奈开口:“我都说了,这点学费不算什么。”她顿了顿,“除了每年两次采菌子的钱以外,如果我……我们家里还能多赚到我的高中学费,这不就没问题了?” 桂香怀疑自己耳朵:“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越山急了:“你还要不要命了?胡说什么?” 令梅耸耸肩:“爹,我的意思是,如果咱家能赚到除菌子外的钱,凑足我高中学费的话,我就继续读书。如果赚不来这些钱,我就放弃高中。”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桂香急切的抢话,“行。就这么说定了。越山,令梅,你们别怪我偏心儿子。我这不是偏心。谁家不是这样先供儿子再供闺女的?只要令梅能保证令晖令昀读书的钱,我又不是那种恶毒的亲娘见不得女儿出息。实在是,咱家的情况不允许呀!” 萧越山吸口冷气,问令梅:“你有啥法子赚钱?” 令梅向他眨了眨眼:“好多法子呢。想好了再告诉您。” 萧爹见女儿运筹帷幄的样子,灵犀一闪,跟着她回屋里,关上门,低声问:“你是想打今儿个捉的那草鱼还是山葵的主意?” 令梅小手撑着下巴:“山葵嘛,是我留着以后赠外国人钱的。”她看向父亲,“我之所以瞒着外宾山葵的事儿,就是怕这财路让别人给抢了还做成一捶子买卖。所以山葵的事情,等咱家有实力了再说。” 萧爹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这是女儿说出来的话:“你——”想得也太多了吧? “倒是草鱼……确实可以想些法子。”令梅心里有了主意。“爹你就安心等我消息吧。山人自有妙计。” 萧爹想的是:怎么能让闺女费尽心思为家里赚钱呢?他个大男人更要扛起养家重担啊。于是睡梦里都想着怎么赚钱。梦里头那些大草鱼哦,一条条嗖嗖的往水田里跳。 清早吃过早饭,萧爹和女儿去菜园子里下菜籽。 “令梅,这批这菜籽催得真好!” 菜籽是令梅特意用灵泉水打湿棉布包着催出芽的。这样的籽苗种起来,存活率更高。也算是她这个育种大师小试牛刀了。 令梅头也不抬:“您小心些种。这可是我从学校图书馆里找来的法子。” 萧爹是有种田经验的人。这些菜心、荠菜、小白菜、茄子、番茄的菜籽粒粒饱满,嫩芽拙壮,存活率肯定高。高兴之余也就跟着种苗不提,只说了一句:“学校真是个好地方!” 撒完菜籽,萧爹跟闺女在田埂上休息时,提了提了自个儿想了一宿的赚钱法子。 “阿梅。爹我昨晚做了个梦。” 令梅递了自个儿的水壶给爹:“什么梦?” 萧爹喝了口女儿的水,满嘴甘甜,温而不凉。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整个喉咙都舒畅得不行,道:“咱家的井水最近越来越好喝了。”抹了嘴,才道:“我梦见咱家的稻田里,长鱼了。” 令梅眼神一滞,小嘴微张。直楞楞盯着她爹:我滴娘啊。她昨天刚想到稻花鱼的养殖,老天爷居然就给萧爹托梦了! 萧爹接着道:“你刚出生会儿子,全国各地都在搞稻花鱼。咱们村里当时也搞得轰轰烈烈。但是吧……亏得多,赚得少。” 第十六章 稻花鱼可不是那么好养的 令梅农专出生,怎会不知道这段历史?稻花鱼的养殖虽然盛极一时,但实际效果并不好。要么水稻减产,要么稻花鱼量少。最麻烦的一点是,农民必须付出双倍的精力伺候水稻和鱼,还要看老天爷的眼色,往往一场暴雨就能把鱼苗冲得干净。导致农民实际的收益虽然提高了些,可是和付出的辛苦不成比例。是以没几年稻花鱼的锋头就下去了,以致于现在除了武夷山等少数几处大规模养殖基地还在坚持以外,基本已经在农家绝迹。 果然听萧爹继续道:“养稻花鱼虽然人累了点,但伺候得好,增收个一两百块还是能办到的。” 令梅感动,她这个便宜爹,是一心为了她操劳啊。 “爹。我在书上见过记载。稻花鱼自古以来就是贡品,养得好,赚得钱哪止一两百?” 确实,古人偶尔发现几条误入水田的鱼味道尤其鲜美,渐渐的,就有聪明的人往稻田里养鱼,还养成民贡品。 “以前养不好稻花鱼有各种原因。最重要的,还是鱼苗。”令梅侧着脑袋,“爹,咱家这条件,确实是能试试。” “真的?原来书里就有记载啊。”萧爹咧开嘴直笑,“你说得对。我也觉得鱼苗要挑得好。我在想啊,养些名贵的鱼种行不行?你上回从外省那边买到的马苏鱼就不错。” 令梅暗想她爹眼光倒狠。遗憾的摇头:“马苏稀罕,连鱼都找不到几条,哪儿来的鱼苗?咱们还得以草青为主。” 萧爹皱眉:“如果是你在山上捉到的那种草鱼,倒是可以。” 令梅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鱼的品种似乎有点儿不一样。鱼能长得格外大些,肉也特别鲜甜。好好养,肯定能卖出高价。” 萧爹听得兴奋起来:“那我们捉鱼孵鱼苗去!” 令梅直起身体,擦了把汗:“爹。没那么简单。咱们两亩水田,该养多少鱼合适?鱼苗怎么养殖?要用什么做饲料?还有这水田里得重新规划下格局才行。” 萧爹怔住了:“这么麻烦?你阿公以前捉了鱼就放水稻里,也没这么讲究啊。” 令梅抚额。 这哪养得好稻花鱼? 她伏在父亲耳边说了几句话,萧爹听得又是睁大眼睛,又是皱眉头,最后咬牙应了下来:“行,我去试试。” ********** 芦墟镇公安局。 法医处。 “你的意思是,马建国不是摔在碎玻璃酒瓶上扎死的?”刑警队队长卢方看着尸检报告,一脸意外。 法医是个中年女子,姓黄。相貌温婉,却是个能不眨眼操刀子解剖尸体的女强人。 “你看他的心脏。”黄法医挑出张照片。“严重出血。按道理说,头部受此重伤确实会造成死亡。但是不会让他的心脏出血呀。” “心脏出血?什么情况?” 黄法医解释:“当一个人突然意外地遭受外界惊吓时,大脑会指令肾上腺分泌大量的儿茶酚胺。促使心跳突然加快,血压升高,心肌代谢的耗氧量急剧增加。过快的血液循环如洪水一般冲击心脏,使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导致心跳骤停致人死亡。” 卢方眼睛睁大:“你的意思是,他是——吓死的?” 黄法医点头:“没错。” “这个——”卢方吐了口浊气。“这可就麻烦了。” 是人吓死得他,还是他自个儿吓死的自己? 前者就是刑事案件了。 “他左臂上有道新伤?” “对。应该是被镰刀之类的刀具砍伤的。不算严重。他自己做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 卢方登时找到了破绽:“他自己包扎的?” “嗯。伤口处理得非常不专业。” “有趣。”卢方笑了起来,“云来村有医务室对吧?还有个名医叫什么来着——朱汉延?” 黄法医点头:“我也听说过他。”立即回过神,“你的意思是,既然村里有医务室也有医生。为什么不去做相对专业的治疗?” “说明什么?”卢方笑得眼睛眯成狐狸样,“说明他受的这伤,有鬼。” 马建国不敢去找医生,所以只好偷偷的自个儿处理了。 “我这就去云来村查查,是谁砍伤了马建国。”卢队长唤来部下邓春来,开着辆两人座的出警摩托车,突突突的往云来村去了。 邓春来是个刚毕业不久的毛头小子。身材适中,一张小圆脸更显得人嫩。听说他家境还不错,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跑到个穷乡僻壤当警察。 邓春来第一次查访云来村,看着周遭的环境不禁感叹了句:“这儿风景真美啊。” 卢队长横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思看风景?这案子要是不能善了,马建国的叔叔可得找咱们大麻烦。” 马建国的叔叔叫马有德。在镇委办公室里担任新建成的“经济发展办公室”副主任。主管镇下各村的农业经济的发展,颇有实权。这次他侄子意外身亡,可没少给局里压力。 邓春来憨实的笑笑:“禀公办案,就算是党高官来咱都不怕。” 卢队扯扯嘴角:“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走吧,先找村长去。” 洪村正在办公室里和萧越山说事。 “我说越山啊,你不赶着回去吃午饭,找我就为了这事?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萧爹苦笑:“我这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嘛。家里三个孩子要我供养,缺钱哪。洪村,你就帮帮我。再说了,这个法子要是凑效,我可以带着全村一块儿干呢!” 洪村苦口婆心的劝:“稻花鱼多赚的那些钱压根不够塞牙缝的。万一有个天灾那就颗粒无收了——好好好,我帮你问,帮你问成不?我回头就打个电话给章秘书手下的孙干事。看他能不能有法子弄到你要的东西。” 越山咧嘴笑:“谢谢村长。” 洪村吸了口烟:“我丑话说在前头,人家贵人事多,要是不搭理咱们,我也没法子。” “明白。您肯帮忙我就感激不尽了。” 萧越山正高兴着,杨干事在门外喊:“村长,镇公安局来人了。” 洪村摇头:“妈了个糕子。一定是为了马建国那混账的事儿来的。越山,你先回去吧。” 萧越山一听公安的人是为了马建国的案子来的,心里就腾的停跳了一拍。出门时与卢队和邓春来擦肩而过。 第十七章 警方查案 洪村在村委门口相迎:“卢队长,小同志。辛苦你们了。周末还不休息,跑咱这边来办案。快请坐。杨伢子,泡茶。” 卢队长也不客气,坐下后开门见山的道:“我们确实是为了马建国的案子来。法医在尸检中呢,发现些情况。他的右手臂中间这里,有个新鲜的刀伤。大概是被镰刀这样的农具伤到的。” 洪村惊讶:“咱村里还有人敢伤他马建国?” 一句话,卢队和邓春来就知道马建国为人有多嚣张。是没人敢惹的地头蛇。 所以这才更奇怪。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砍伤了人? 杨干事送了茶来,也道:“他出事那天,我还在村后山脚下见过他。他大老早的就跑山上采红菇去了。当时没见他手臂上有伤啊。” “马建国采红菇?”洪村直皱眉头,那怎么可能? 卢队望着洪村的神情,问:“怎么?你还不许人上进上进?” 洪村苦笑:“采红菇是个极辛苦的差事。就马建国那样的人,打死我都不信他肯干这活计。再说吧,他家也不缺钱。” “您看。问题不就来了吗?”卢队笑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上山肯定不是为了采大红菇,而是另有所图。” 邓春来飞快的在笔记上记录。 洪村与杨干事对望一眼:“那他上山还能干啥?” 屋里静了一会儿,邓春来问:“村长,那有谁看到他在山上和人起了冲突吗?” “这得找人问问。” 卢队点头:“那就有劳村长了。” 洪村没辙,只好让杨干事到广播室喊喇叭:“上周六上山采红菇的人注意了,请带好你们上山用过的农具,立即到村委办公室配合警方查案。” 几十遍喊下来,喉咙发燥,杨干事回到办公室仰头就是一大杯水。 唉,洪村就使劲逮着自己薅羊毛。 萧爹和桂香听到这个消息时,脸都白了。令晖冷眼看令梅:都是她惹来的祸。 “令梅?!”萧爹起身,“那把镰刀呢?” 令梅临危不乱:“爹你放心。刀上的血我早就用洗衣粉洗过了。公安查不出血迹的。”何止是她用的小镰刀,为了不显得镰刀异常,家里常用的农具她都擦洗了一遍。 桂香嘴唇轻颤:“要、要不咱们老实交待?反正人不是我们害的,就算交待了令梅砍伤马建国的事,也没关系。” 萧爹脑子非常清楚:“警察来查他受伤的事,就说明对他的死因有了怀疑。这时候要是承认了,不是令梅杀人也会引来马家人的迁怒和报复。” 令梅镇定自若的拿起小镰刀道:“行了。我自有分寸。该交待的时候我会交待的。” 萧爹捞起外套,跟着令梅一块儿走到村委会。 村委门口已经挤了几十人。还有大队人马前来看热闹的。马建军和娘顾金花闻讯也赶了过来,洪村给了顾金花一张凳子坐在边上。顾金花腰子脸,一双阴冷的三角眼与俩儿子如出一辙,冷冷的环视现场的人,恨不得把害了她儿子的人当场凌迟。 越峰的娘子和女儿令菊也在其中。令菊正满脸甜笑的看着身边的俊朗少年,正是骏骁。 骏骁脸上的笑容客气而又生疏。直到见到令梅的身影,他几步上前关切的唤:“令梅。” “骏骁哥。你怎么来了?”令梅拧眉,骏骁家里条件好,从来不去山上采红菇的。 “我听见杨干事的广播,过来凑个热闹。”他跟萧爹打了招呼,又对令梅道,“别怕。公安的人不凶的,真有事,有我在呢。” 你在有什么用?令梅失笑:“我不怕。”心中感动了下,骏骁大概是特意来安抚自己的。 令菊见骏骁和令梅说说笑笑,完全忽略了自己,秀美的脸上忍不住掠过丝妒恨。 她拉了她娘,一起凑到令梅跟前,站在一块儿等着公安的问话。 令菊在令梅身边,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惊觉她更加漂亮了。那怎么也晒不黑的肌肤雪似的,还透着自然的嫣红,黑眼珠子琉璃般光华暗转。乌黑光亮的头发随手编了支四股辫垂在胸前,亭亭玉立,叫人一眼忘俗。 她又是羡慕又是颓丧:令梅美得让人自惭形愧。难怪骏骁哥眼里只有她。她心里陡然生出股恶意,在骏骁面前、在人群中突然大声的问:“令梅。周六那天你有没有在山里头遇到马建国?” 萧爹的脸都青了。 令菊这死妮子什么意思? 骏骁脸一沉。 顾金花头一抬,毒蛇般的眼睛盯住了令梅。 令梅淡然点头:“上山时遇见过。” 上山时见过马建国的人多了,令梅这般回答没有人觉得有问题。除了顾金花拧了下眉头。 令菊又问:“那他有没有单独找你说什么?” 萧爹恨不得一个耳瓜子扇到她脸上! 骏骁冷喝了声:“萧令菊!” 令菊冲他一笑:“咱们被公安叫到这里问的就是马建国的事嘛。有啥不能说的?是吧,令梅?” 令梅看了堂妹一眼:“我没跟他说什么。他有没有跟你单独说些什么?” 令菊立即恼了:“我和我娘在一块儿,哪有机会单独跟他说话?” 令梅一笑:“这样啊,我也就随口问一声,堂妹别生气。” 人群中传来几声轻笑,骏骁笑得尤其开心。令菊羞恼交集,心里又苦又恨。 顾金花听得清楚,恨得牙痒。目光扫过俩姑娘,把两人都给恨上了:两个妖妖娆娆的小妮子,萧家一窝的贱货。 王秀莲急忙扯了把女儿,对越山父女歉意的道:“小孩子家家不懂事。”随即斥责女儿,“你是公安吗?轮得到你审人?” 萧爹冷哼了声,拉着女儿离她们远了些。 卢队出来一见黑压压的人群,心就起燥。挥挥手让邓春来问话,他一边观察人群。 邓春来先命大伙儿在自家的农具上做好标记,然后收上来一把把的检查。 结果让他相当无奈。 在村里,农具几乎就是那一两个铁铺里打出来的。最符合伤人凶器的小镰刀,一模一样的就有十来把。 再做简单的血液反应测试,竟有五六把是有反应的。按刀上的记号唤人出来一问,邓春来脸都绿了。 第十八章 刀上有血 “这刀上有血?哦,是我割杂草时不当心割到自自己腿了。”刘婶说着卷起裤腿露出那道带疤的伤口给公安验证。“我还去朱大夫那儿打过破伤风了呢。” “我这上的血不是人血。”王秀莲小心陪笑,“前几天砸了条野狗时沾上的。好多人都看见的。不信,你们拿回去检查。” 又问了几个人,都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卢队在余下没有血迹反应的镰刀里翻了翻,翻出一把,看了记号问:“萧令梅是哪个?” 萧爹顿时心跳加速。骏骁吃惊的望着令梅:为啥唤令梅? 令梅蹙眉走到前头:“我就是。” 卢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太过出挑。近看,更美。他瞥了眼邓春来呆呆的盯着人家姑娘的模样,冷哼声:丢脸的玩意儿。 “萧令梅是吧。”卢队不由自主的放柔声音,“你这把镰刀,洗过?” 她的镰刀在一众锈迹斑斑的农具中,过分干净了。 谁让她用洗衣粉泡过擦过了呢? “嗯。”令梅解释,“因为刘婶受伤是我送她到医务室打针的。朱大夫说了,农具上的铁锈常年和地里的泥土混在一块儿,会有什么细菌。所以最好处理干净,要是被割伤了来不及打破伤风,性命都会有危险。” 卢队哦了声,看向刘婶。刘婶用力点头:“是。是有这件事。” 卢队问:“那你家里的农具,都清理过了?” “对。”令梅笑了笑,“家中常用的农具。我和爹都除过锈。” 邓春来忍不住表扬她:“你做得对。每年因破伤风死伤的人数居高不下。大伙儿都该向萧令梅同学学习。” 萧爹和骏骁都松了口气。令梅是有备而来。 卢队白了眼邓春来,微笑着放下镰刀,突然问了句:“你在山上时,有和马建国单独相处过吗?” 马建国此人贪财,尤其好色。据说被他祸害过的妇人不少,但为了名声,也没人敢出头指控他。如果是萧令梅这样漂亮的姑娘,引起了他的兴趣,大清早追到山上欲行不轨然后被姑娘砍伤,倒是有可能。 萧爹放松下来的肌肉又绷紧了。 令梅有些不乐意的皱眉:“没有。” 卢队理解,谁愿意跟那个流氓扯上关系? “那有谁看到马建国下山回家?” 刘婶迟疑了一下:“卢公安,我下山后落了钥匙,回头找的时候看到马建国捂着手臂逃一样的连爬带摔的跑下山。他那脸孔啊,白得可怕,跟见了鬼似的。” 见了鬼似的—— 卢队和邓春来对望一眼。 “下山后,他有在村里走动吗?” 众人摇头。那一整个下午,都没人见到马建国晃荡的影子。 卢队好奇极了。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马建国给吓得屁滚尿流的逃回家里足不出户?晚上又被活活吓死? 又问了番谁和马建国有恩怨,最近有无冲突后,卢队宣布散会。邓春来把小刀一份份收在塑料袋里打包带回实验室化验,令梅的镰刀也在其中。 人群散去。顾金花拉着大儿子拦住公安。 “卢公安。我儿的案子是不是有什么进展?” 卢队对老人笑道:“正想找您了解下情况。” “您说,您说。” “现在哪,咱们基本可以确定,您儿子是因为受到惊吓,摔死在破碎的玻璃瓶上。”卢队的措辞极有分寸,让人捉不到半点把柄。 顾金花老眼涌出泪花:“我苦命的儿啊!” 马建军听得不对:“我弟弟受到了惊吓?” 顾金花一激灵:“谁吓着了我们建国?” 卢队摇头:“那天晚上,有人找过你儿子吗?” 马建军死了媳妇独居多年,案发时大概在凌晨两点,这时候谁会半夜在村里出没?该睡的都睡了,不该睡的,晚上这么大的雾,也看不清什么呀。 顾金花和大儿子相顾摇头。 “那有听到他屋里的动静吗?有没有什么声响?” 顾金花年轻大了,睡眠比儿子略浅些。想了想那晚上的动静,面孔突然泛白。眼中透出些恐惧。 卢队追问:“老太太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我——”顾金花咽了口口水,迟疑了好久才说,“卢公安不要怪我疑神疑鬼。但是那天半夜,我好像确实听到有人大喊了声‘鬼啊‘——” 马家兄弟的房子只隔了一条一米宽的小弄堂,砖墙也没什么隔音效果。既然老太太能听见——卢队看向马建军。 马建军迟疑道:“我晚上睡得死,没注意。” 顾金花愁眉苦脸:“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建国喊的。但我确实是听到了。可后头就没了声响。” 邓春来越听越玄乎,念及马建国是被吓死的,嘀咕了句:“难不成真遇上鬼了?” 卢队瞪了他一眼,斥责:“胡扯什么?!” 邓春来立即描补:“当然,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鬼啊怪啊的都是无稽之谈。” 卢队余光锁着马家母子,道:“不错。什么冤死鬼找人复仇的聊斋故事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顾金花母子的神情却越来越难看。不约而同的露出些许惊惶,又费力掩饰。卢队看在眼里,心道:有戏。 马建军清了清喉咙:“娘,卢队说得对。这世外上哪有鬼怪。公是来找砍伤二弟的人,说不定这人就是凶手呢。” 顾金花也连连点头:“对对对。卢公安,一定要捉到砍伤我儿的人哪。” 卢队眯了眯眼睛:“话不能这么说。砍伤你儿子的人,不一定就是凶手。我们找到他,是为了复盘事情的经过。” 顾金花突然凑近卢队,恶狠狠的道:“卢公安,你去查查萧令梅这小妮子。” 萧令梅?那个漂亮极了的女孩子?卢队挑眉笑笑:“她一个小姑娘家,想伤了你儿子后全身而退,还要把他吓得失魂落魄,似乎不太可能吧?” 邓春来急忙点头:“绝不可能。” 顾金花哼了声:“萧令梅的娘贪图我儿出的一万块彩礼。答应把小妮子许给建国做媳妇。” 第十九章 邓春来拍的声合上笔记本:“萧令梅才多大?你们这是童婚,是犯法!” 顾金花退了一步,忙道:“只是定亲,先定亲。等她年纪到了再成婚。” 邓春来想到一朵鲜花险些被头豺狼祸害,牙齿一错:“你们定过亲了?” 顾金花不甘不愿的道:“还没呢。建国只说罗桂香同意了这门亲。但是还没下定。” 邓春来冷声道:“那就是口头约定,做不得数。” 顾金花不吱声了。自己儿子为了令梅神魂颠倒,不惜开出天价的彩礼,她也是不乐意的。 卢队想到那把干净的小镰刀,陡然生疑。 “这事萧令梅本人知道吗?” 顾金花三角眼一亮:“建国说这事不能传出去。罗桂香还没搞定她男人。但是令梅那小妮子精怪,如果让她知道这事,她不愿嫁我儿子所以就趁机下黑手害了建国呢?” 两名公安同志相顾沉默。 也就是说,所谓婚约,是罗桂香和马建国私底下不为人知的交易。 一万块彩礼当前,几人能够抗拒? 卢队在脑海中补足了事件的经过:马建国色心大发,上山堵截萧令梅,大概在言语中透露了结亲的事,反被激动反抗的萧令梅砍伤。 问题是,萧令梅用了什么法子在山上吓退了马建国全身而退?至于吓死马建国的是不是她,卢队暂时不能确定。毕竟他入行这么多年,曾见识过无数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置信的案件和凶手。 查访了一整天,两人回到公安局和黄法医一块儿整理线索。 卢队捧着茶杯精神抖擞:“春来。说说你今儿个的查访有什么收获?” 邓春来眼睛扑闪扑闪:“我打听到一个重大线索。” “快说。” 邓春来神秘兮兮:“马建国曾有个妻子,名叫丁翠凤,三年前死了。死因蹊跷。” “丁翠凤?”邓春来敲了敲桌面,“怎么回事?” “三年前的一个早晨,丁翠风被发现死在家里。据马建国说,她死因是晚上起夜,摔了一跤,运气不好,后脑勺摔在家里农具的锄头上,没了。” 黄法医蹙眉:“三年前?我不记得有这案子。” “马家根本没报案啊。”邓春来摊手,“马建国说是意外,把人风光大葬事情就结了。民不举官不究,她娘家据说拿了一大笔赔偿费,家里盖了幢两层的新楼房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死就死呗,拿了彩礼还能拿到笔治葬费。一女两收,还有啥不满意的? 黄法医脸色很不好看:“丁翠凤的死和马建国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邓春来咽口水,陪笑:“这是村里的人说的,不是我说的。我只管转述。”他顿了顿,“村民都说,马建国也是半夜摔跤砸后脑勺死的。这是丁翠凤来报仇了。” “噗。”卢队差点被茶水噎到。“胡说八道。如果有是心人利用丁翠凤的死转移视线,那倒有可能。” 邓春来敬佩道:“卢队英明。但是咱们没在案发现场发现可疑人的痕迹呀。” “说明这个凶手深谙公安的办案方法。”卢队眉头拧得更紧了。这么一来,萧令梅那姑娘的嫌疑又少了。她一个山里头的普通初中生,哪儿来的这些手段? 黄法医忽然来了思路:“我这是有个新想法,你们听听?” “您说。”卢队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个人,要么是被外界吓死的,要么是被自己吓死的。如果不存在外界干扰的因素,是不是他自己吓死了自己呢?” 卢队沉吟不语,寻思着法医推测的可能性。 “做贼心虚,吓死自己也不是不可能。”邓春来拍桌子,“是不是他也以为丁翠凤来找他报仇了所以把自己给吓死了?” 卢队皱眉:“总要有个诱因吧?” 黄法医笑了笑:“卢队捉到重点了。这样,我立即把马建国的血液送到省公安局做个毒品检测。” 卢队心中一凉:“你怀疑他吸毒?” 黄法医微笑:“也可能是其他违禁品。查了再说。” “这倒真是个新思路。”卢队扯嘴笑,“行。那我就等你的检测结果。” 这边公安局正在全力办案还没个结果时,云来村起了场风波。 傍晚,萧越山家的院门被人敲得咣咣直响,还伴随着妇人尖刻的声音:“罗桂香,开门。” 罗桂香捧着碗的手一抖,眼底泛上惊恐。 令梅记得这个声音——马建国他娘顾金花。 她来势汹汹的上门,是为了镰刀的事?令梅不动声色的瞅了眼惊惶的罗桂香,心中有了点儿底。 萧爹沉着的起身开门。 门外站满了马家人。马建军夫妻孩子、他堂表兄弟侄子外甥,黑压压全是人头。顾金花被簇拥在正中,她胳膊里抱着建国的遗照,眉目凌厉而嚣张。 萧爹不悦的皱眉:“顾婶,建军。这是怎么啦?” 顾金花大声道:“我是来替我儿建国向令梅提亲的。” 提亲——建国——萧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顾金花冷笑:“令梅呢?让她出来。既然答应了做我马家的媳妇,就乖乖跟我回家给建国守寡吧。” 萧爹勃然大怒。抄起墙角的一把长锹面红耳赤的对着来人破口大骂:“滚你娘的蛋!你tmd死了儿子就来祸害我闺女,是人做出的事情吗?别以为你们在镇上有人就可以为非作歹,告诉你们,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头发,我杀了你们全家给马建国殉葬!” 萧越山这般狂怒,顾金花眉毛也不抬。 她怕什么?镇上有亲戚镇着,身边有马家和娘家的人围着,还对付不了一个萧越山? 她一声令下:“建军,把那丫头带走。” 萧爹眦目欲裂:“谁敢?!” 罗桂香手忙脚乱的把两儿子赶到后门让他们逃走唤人,不料后门也被马家的人给守着了。吓得她几乎哭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你们俩呆在屋里,千万别出来。”罗桂香回到堂屋,扯了把面无情的令梅,“还不快去给你爹帮忙?” 令梅目光冰冷的扫了她一眼:“是你答应把我许配给马建国的?” 罗桂香张大嘴,恼骂:“你胡扯什么!” 令梅嘴唇轻撇:“今天这场祸事就是你惹来的。” 罗桂香大怒,挥手就要扇令梅耳光,令梅身形极快的避开。 “你有空在这里打我,不如想想怎么向爹交待。” 罗桂香全身一激灵,放下手捂住脸:这可怎么是好?她不过一时冲动,答应考虑下马建国的提亲罢了。越山要是知道这事,休了自己都有可能! 第二十章 对峙 院外,萧爹已经快拦不住往屋里冲的人了。 “你现在就去拿把菜刀。”令梅冷声吩咐罗桂香。“冲出去多砍几个,说不定还能掩饰过去。快点,不然就迟了。” 罗桂香无计可施之下,一骨碌跑到厨房握着把大砍刀冲出屋子,对着人就砍,嘴里大叫:“我不活了!杀千刀的顾金花马建军,你们想抢我闺女,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众人见她疯了般,菜刀真往人身上砍,还真被吓退。 罗桂香刀指顾金花,呸的声:“老虔婆。你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失心疯了才会答应把令梅许你家。你们仗着人多了不起欺负咱们,好好好。今天就是我死在这里,也绝不让你们得逞!” 说完她举刀就往自己脖子割。吓得萧爹一把攥住她手腕:“桂香!” 罗桂香的头颈已经有道血痕。 令梅见状柳眉微挑:对自己下得了狠手,这一关,罗桂香算是过了。 “干什么呢?你们这是想造反哪!” 院外响起洪村恼怒的喝斥声。他带着村委的干事们,还有萧家父母一家子全都赶了过来。 越山的娘许兰芳见这情形,气得差点晕过去,面色铁青。 “好你个顾金花!你还当自己地主小姐,一手遮天的时候?现在可是80年代的新中国!你们马家人和顾家人还想青天白日的上门强抢民女?是,你家是有官老爷,别忘记马有德上头也有官老爷!你们今天要是敢动手,我一根绳子吊死在镇委办公室门口,你们试试!” 她男人萧元梁国字脸,身形中等。沉着脸盯着顾金花几人。冷冷的道:“咱们萧家人不怕死。你们尽管放马试试。” 洪村一声大喝:“够了。”他忍怒打量马家人,“顾金花你年纪一把了,不懂法也就算了。马建军,你是读过书的人,知道今天犯的是啥罪吗?” 马建军皮笑肉不笑:“洪村,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今儿个咱们过来,就是要萧越山给咱家一个交待的。” “什么交待?!”洪村瞪圆眼睛,“他家怎么着你们了?” 顾金花眼看村长和萧家的人都齐了,似笑非笑的开口:“怎么着我们了?她罗桂香拿了我家一根大黄鱼作聘礼,还想反悔不成?” 场面一下子见鬼般的寂静,随后骚动起来。 这时候萧家里里外外已经聚满了村民。 “一根大黄鱼啊。不得了哇!” “那得多少钱?十两黄金,一万块要的吧?” “不止!” 罗桂香不等丈夫反应过来操起刀就骂:“黑心的老虔婆满嘴喷粪!我们家到底是哪儿得罪你了?就算想给你儿子配阴婚,主意也不能打到活人的头上!还编排什么大黄鱼,简直黑心烂肺死了也不得超生活该在十八层地狱受罪的畜牲!” 顾金花眉角一抬:“洪村。这是建国生前跟我交待的。他说他喜欢令梅,一定要娶她。从我这边讨去了一根大黄鱼做聘礼。” 洪村皱眉:“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让我们进屋搜搜不就行了?”顾金花冷笑,”那根金条是我娘家的传家金条,1930年春天买的。上面还有我爹顾良发的名字呢。” “胡说!”罗桂香喊得嘶声力竭,“我要是拿了你家的金条,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前院吵得不可开交,令梅已经在爹娘的房间里四处翻查。 马家一家子显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暗中在家里做了什么手脚呢? 她飞快的搜检着屋里的抽屉和隐秘处,连马桶下边都没放过,却一无所获。焦头烂额之际,她灵机一动。 “金元宝,快帮我找找屋里有没有金条。” 金元宝声音轻快:“小菜一碟。” 令梅的眼前浮出了自家屋子的立体透视图。 太棒了! 令梅摒息静气。金条在哪里? 图像刷刷的从里到外的拉过,拉到厨房东墙墙面时,墙里头有一处隐隐闪着金灿灿的光芒。 令梅立即收起图像,找到墙砖处,轻轻敲击,果然有松动。她试着抽出几块石砖,一小块红色的棉布赫然出现在眼前。 红布裹着的还真是根金条,上头刻着购买日期和顾良发几个大字。令梅冷笑,随手将金条扔进空间里,原样塞回墙砖。然后大步走到院外:“爹,娘。” 萧爹怒喝道:“你出来干什么?进屋去!” “小妮子总算出来了。”顾金花一见令梅就恨得咬牙切齿,“你们看看她这模样,小小看纪一脸的狐媚相。要不是她勾引我儿子,我儿子也不会——”顾金花抚着胸大喘息。“既然你这么想做我马家的媳妇,我就让你守一辈子的活寡!” “简直不可理喻!”洪村大为光火。指着马建军问,“你娘糊涂了你也糊涂了?这事跟令梅有啥关系?你和你娘想在村里欺男霸女,真当我这个村长是吃干饭的?” 马建军生冷不进:“洪村,你的面子我给。今天只要他萧越山让我们搜家,搜不出金条我立马磕头陪罪带走老娘,保证再不来找他们麻烦。” “你是公安吗?你凭什么搜人家家里?”洪村气得胸疼。 “洪村。哪有拿了我家金条不出人,还想眜了金条的好事?”马建军盯着令梅清丽无俦的面容,暗道:等这小妮子到了我家,再好好享用。 洪村冷冷的哼了声:“我来之前已经打电话通知卢队了。他们一会儿就到。你要搜家,行,和卢队说吧。” “行哪。”马建军嘿嘿一笑,“我正好问问卢队,我弟弟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两家人马就这么对峙了大半小时,直到卢队带着邓春来赶来。 “行啊顾大婶。”卢队见这阵状,摸了把腰间的配枪,啧啧赞叹。“前儿个还跟我说你和萧家只是口头亲事,啥也没定。今儿个就进展到大黄鱼啦?你知道做假证阻挠公安办案是什么罪名吗?” 顾金花面皮也不动:“卢队。上回是我给萧家留面子。给他们时间主动把金条还给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想眜了金条死不承认。您来得正好,可得给我们作主。” 卢队叉腰的手上了又下:“作主,怎么作主?说我听听。” 顾金花一字一字:“我要搜萧越山的家!” 第二十一章 搜家 卢队指着顾金花咬了口后槽牙:“老太太你能耐啊。比咱们公安权都大,说搜就搜——” “卢队。”令梅清脆的声音响起,“让他们搜。” 萧爹知道女儿不愿落下曾经和马建国定亲的污名,但是就这么让人搜家也欺人太甚。 “要搜家可以。但是我也有个条件。”令梅冷笑,“要是搜到金条,我萧令梅就跟马家走。宁愿给马建国守节。如果搜不到,我要顾家马家,今天来这边逼我们家的人全部磕头谢罪。再赔偿我的名誉损失费一万元。” 名誉……损失……费? 这小妮子从哪儿听到的词? 卢队失笑。他看向顾金花,轮到你们接招了。 顾金花也不笨,哼哧一声:“拆了我家也没一万块钱。那根大黄鱼是我最后一笔财产了。” 洪村想了想,说和道:“令梅,一万块是离谱了,这不是有公安帮你证明嘛。赔少点。一千怎么样?” 令梅是漫天开价,着地还钱。一千,也行。 洪村立即冲着顾金花道:“你想搜家人家也同意了。但是一来嘛,这家不能白搜。二来嘛令梅说得对。你想搜就搜没半点辖制不负一点责任,那是村里和公安绝不允许的。你自己决定吧。” 顾金花三角眼转向儿子。马建军拍板:“娘,怕他呢?一千就一千。搜!” 令梅立即拉着萧爹让出道来。一千块呢,她高中三年的学费就有了呀。 “洪村。”萧爹突然道,“公平起见,马家人不能动手,让他们边上看着。请卢队和邓公安搜。” 马建军嘿笑:“行。咱不动手,就在边上看着。” 卢队瞅了两方人马一眼:“春来,走。咱们进屋瞅瞅去。” 萧家收拾得干净,三间卧室一个大厨房加一个吃饭的堂屋。 马建军指东指西:“抽屉,柜子,都别放过。” 邓春来没理他。 他和卢队在堂屋、卧室、主屋里啥也没找着,最后去了厨房。 一进厨房,马建军就兴奋起来,恨不得亲自上手翻东西。好不容易忍住了,眼珠子时不时的往墙上瞟。 卢队搜完了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连灶里的灰都给扒了个干净:“怎么样?你们满意了没?” 马建军笑道:“卢队,那可是根大黄鱼。肯定不会藏在普通的地方。你们再看看,有没有暗格什么的?” 卢队皱眉,和邓春来在地上踩了一遍,又往四面墙上上下下的敲了过来。 马建军突然喊了声:“邓公安,这块砖在动!” 邓春来自己也发现了墙砖的松动。屋里墙上刷了白水泥粉,但是时间长了,白粉脱落,砖头的轮廓就露了出来。 他试着抽出石砖,居然没费多少力就成功了。 马建军和他娘忍不住露出丝奸计得逞的笑。 但是石块拿走一块,又是一块,墙里头空无一物。 邓春来回头看向马建军,带着嘲讽的口气问:“有东西吗?” 马建军嘴角的笑容凝固。仿佛承受了重大的打击,他整张脸扭曲得几近狰狞。 “不可能——“他咬牙切齿。 顾金花也楞了楞,飞快的扑到墙边,顾不上其他,一块块的拼命敲打墙砖。 那可是根十两的大黄鱼啊,是她的棺材本啊! 马建军赶紧上前帮着一起找,不可能,绝不可能。他昨晚上明明趁人熟睡的时候,把金条塞进墙里的。 两人恨不得把萧家的墙给拆了,一块块的墙砖往下扒拉。 “够了。”卢队冷喝。“你们是想把萧家的厨房弄塌吗?” 马建军的脸上背上全是冷汗,绝望下对着墙壁一阵乱踢。 “我知道了。”顾金花恍然大悟。萧家人肯定发现了金条,所以把它藏起来了!“金条一定藏在他们身上了!搜身,我要搜身!” 卢队哈的声:“搜身?真当自己是公安了?想怎么就怎么了?我倒要问问马有德,他家亲戚平时在村里这样横行霸道他到底知不知道管不管?” 顾金花大吼:“明明是你包庇萧家,处事不公。金条一定在他们身上。不让我搜身就是心虚!” 屋外等候结果村里人听见顾金花要搜身,全村哗然,义愤填膺。 “太不象话了。顾金花真当自己还是地主家大小姐说一不二啊?” “他们就是故意造谣污蔑萧家污蔑令梅!” “话也不能这么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放屁。马建国那小子是什么人我们谁不清楚?他才瞧不上皮蛋臭蛋,他要叮就叮好蛋香蛋。” 那倒是。被骂的人无言以对。 顾金花猛地冲出来就往令梅身上扑,一双鹰爪般的手死命的攥住令梅的衣襟往左右两边扯。众人倒抽口冷气,都为顾金花的无耻行径不齿。令梅好好个小姑娘要是当众裸露身体那还怎么活? 大伙眼睛一花,就见令梅一手握住顾金花手腕,另一只手顺势而上,手臂使劲一翻,竟然一下子反押着顾金花的胳膊,将她按押在地上,冷笑道:“一把年纪这般阴毒。” 擒拿手? 卢队和邓春来相视震惊:她哪学的擒拿手?! 令梅:前世作为一个大龄单身女青年,学点柔道什么的怎么了? 顾金花被押的动弹不得,大喊大叫:“你个死丫头狐狸精,敢对我动手!老大,老大——” 顾建军被卢队笑嘻嘻的拦住:“女人打架,男人别凑活。” 顾建军急叫俩表哥:“快把我娘救出来啊!” 可顾家人这次犯了众怒,村民在洪村的暗示下,将他们的人围了个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令梅觉得差不多了,手一松,甩开了顾金花。顾金花胳膊被扭疼得不行,正要破口大骂,铛的声脆响,从她的衣襟里掉出根黄灿灿的东西来。 “这是什么?”罗桂香一声惊叫,“金条。是金条!” 邓春来闪电般的冲上前,用根白手绢包着手指捡起金条。挺沉。 他递给卢队:“队长,您看看。” 转眼间金条就到了卢队手上,顾金花为这匪夷所思的一慕惊呆了。 这不可能。金条怎么在她自己身上?明明、明明——她惊恐万分的抬头,建军的脸孔也满是惊骇。她扭头一瞧,入眼所及,全是村民们恍然大悟后的鄙夷与愤怒。 第二十二章 栽赃 许兰芳猛拍大腿:“好哇。我算是明白了!你们把金条藏身上。搜房子是假,趁乱塞令梅身上栽赃是真!好毒辣的诡计啊!卢队,这事你都看在眼里了,你说说,怎么整?” 令梅已经退到边上,任凭阿公阿嬷发挥。 “没有。不是。”顾金花吓结巴了。虽然她确实嫁祸了萧家,但不是这样子的呀!“这根金条它是另一根,对。不是我给建国的那根。” 邓春来气笑了:“可你刚才说那是你最后一根金条了。” “我、我胡说的。”顾金花后背冷得发毛。“确实不是同一根。” 卢队念出金条上的字:“1930年春、顾良发。”他怒极反笑,“得。这不就是您老刚才说的那根金条吗?怎么?还想狡辩?” 顾金花哭也不是闹也不是。简直想就此晕死给他们看。余光里瞥见令梅脸上淡漠嘲讽的笑容,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冲着令梅喊:“是她,是她。是她栽赃给我的!” 萧元良忍不住骂人:“放你娘的狗屁!让大伙评评理。这么大根金条,那么多人看盯着,令梅是怎么塞你身上的?” 卢队是受过特训的人。令梅的擒拿手动作流畅,空手压制顾金花干脆利落没半点拖泥带水。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做手脚。饶是他有一瞬间的怀疑,也被现实打消了。 “马建军,顾金花。寻衅滋事,栽赃未遂。跟我去局里走一趟吧!” 顾金花立时两眼一翻,往后晕倒。马建军急忙扶着老娘大叫:“娘,娘你怎么啦?!” 卢队给气笑了。 行哪这家子,给他来这招? 他扬头问:“医务室的人在不?朱大夫呢?快请他过来看看。” 村里闹事,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早就传到了朱大夫家。陈玉芝在院里帮着丈夫一块儿晒药,问清事情经过就忍不住皱紧眉头。 萧令梅这姑娘长得太出挑,生在乡野村镇不是什么好事。这不,惹上麻烦了吧。 “妈。外面出啥事了?”伏在窗前做题的骏骁好奇的问。 “马建军家又出妖蛾子了。”玉芝嫌弃的摇头,“你别管,好好复习。不到半年你就要高考了。要是考上大学啊,咱们一家子就能离开这儿,去首都去上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玉芝的脸上露出苦涩又期盼的笑容。 “你外公外婆见到你,肯定喜欢极了。” 国家早两年就已经同意知青返城。朱汉延老家在上海,但因为他的父亲至今未能平反,上海没有单位愿意收留他,家里的小楼房也被国家分给其他不相干的人家居住,更别提他的叔伯,本身就居住条件紧张,哪儿容得下他们一家三口? 朱汉延最后只能黯然回到云来村。 玉芝倒是能回首都,但是她儿子怎么办? 夫妻两人索性决定,等骏骁考进首都的大学,她和儿子一块儿迁回去。那时候再想法子办理朱汉延的户口就方便多了。 所以,一家子回城的希望,全落在了骏骁年轻的肩膀上。 小院很快恢复了宁静。 直到杨干事在喇叭里喊:“朱大夫,朱大夫,请速到萧越山家来,请速到萧越山家来。” 骏骁一慌:“爹,萧家出啥事了?” 玉芝看在眼里,烦在心上。儿子对萧家太上心了些。 朱大夫洗了手穿上白大卦:“骏骁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免得他心神不宁,温不好书还浪费时间。 玉芝无奈的目送两人的背影,告诫自己:别急,别急。等儿子考上大学离开云来村,自然就和令梅断了。 朱家父子赶到萧家,骏骁正茫然于马家为何找萧家麻烦时,令菊挤上前悄声道:“骏骁哥,你知道不?原来令梅可能和朱建国定过亲。现在顾金花要令梅回马家守寡呢。” 骏骁胸中腾得升起把无名业火,火冒三丈:“你是令梅的堂妹,自家的亲戚,就一心见不得令梅好,非要把她跟马建国绑一块儿才开心才满意是不是?” 令菊被他大声的喝斥吓了一跳,旁边已经射来怀疑的目光,她忙道:“不是我说的。是马家人说的。” “马家说什么你就信了?马家要是说你跟马建国定过亲,你是不是也要上门守寡?”骏骁一把甩开羞愤得不行的令菊,挤进院子,目光略微搜寻,就看到神清气爽的令梅和乱成一团的马家人。 他轻轻舒口气,走到父亲身边问:“爹。要不要用针?” 他平时跟着父亲学医,简单的毛病也能看看。就顾金花这拙劣的演技,哪瞒得过朱家父子? 朱汉延深知顾金花的德性,何况马建军在边上虎视眈眈。他凝神摒息的把脉后,一本正经的道:“一时激动血流上行,搞不好就是脑梗。建军,还是赶紧送你娘去镇上的医院急救吧。” 马建军脑子转不过弯来:急救?难道他娘真的气脑梗啦? 卢队乐了。一挥手道:“把人放在我摩托的侧座里。我送她去医院!甭谢我啊,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 朱汉延又对马建军道:“还楞着干吗?赶紧准备一千块现钱。没有就问亲戚朋友借一借。你娘这毛病,进了医院就得上急救台,没个八九百下不来。说不定还得去省城大医院康复呢。” 这得花多少钱哪!马建军脸都白了,仓惶的叫了声:“娘?” 顾金花哪还敢再装病?这一装就得进医院送掉上千块钱呢?嘤的一声悠悠转醒,慢慢睁开眼睛问:“怎么我了这是?” 围观群众轰的声乐呵的乐呵,叫唤的叫唤:“醒了醒了。” “可不得醒吗?再不醒又得受罪又得花钱。” 萧家里外欢笑声一片,气氛融洽极了。 骏骁趁大伙不注意,拉着令梅问:“没吓着你吧?” 令梅瞧着他担忧关怀的模样,心里头着实有些不安。真正的令梅已经死了啊,她该怎么面对朱骏骁的感情呢? “没事。今天谢谢你爹了。”令梅只能大方的笑。 骏骁揉揉她的头:“总是这样倔强。”他咬咬牙,暗恨自己无用。姓马的一家子欺人太甚!有他一日,这笔账迟早要他们百倍清还! 最后,马家母子还是灰溜溜的被卢队带到了局里。萧家父女和洪村也一块儿到公安录口供。 “爹,娘。”罗桂香感谢公婆挺身相助。陪笑又歉意的道,“让你们受气了。” 萧元梁冷着脸:“马家横行霸道惯了。以为咱们好欺负哪!呸。这回卢队剥他们一层皮看他们还敢不敢找事。” 他望着桂香,问:“顾金花为啥偏找上令梅?” 桂香一噎,心虚的说不出话来。 好在萧越峰抢着道:“爹你还不知道马建国的性子?肯定见咱令梅越来越漂亮,心生歹意,和他老娘提了几句呗。他一死,他老娘伤心疯了就想拉令梅给他赔葬啊!” 桂香用力点头:”越峰说得对。肯定就是这么回事。可怜我们令梅,白受这罪。唉。“ 许兰芳神情复杂:这闺女啊,长得太好也麻烦。得多提点提点越山夫妇,把人看好咯。 第二十三章 调解 芦墟镇公安局。 黄法医刚从np市公安局法医部拿了马建国的血液检测报告回来,就撞上卢队审讯马家人。 ”小邓。“黄法医好奇问,”怎么把马建国母亲哥哥都带回来了?“这两人最近没少到局里闹事,大伙都认得他们脸了。 邓春来义愤填膺的将事情经过说了。 黄法医蹙眉。穷山恶水出刁民,诚不欺我。 “这根金条就是萧令梅塞我身上陷害我的。”顾金花一口咬定死不放松。她也不敢放啊,一松口一千块钱就飞了啊,面子里子全没了,说不定还得吃牢饭。她还怎么见人? 萧越山咬紧腮帮子,若不是对方是个老太太,恨不得凑她个满地找牙。 卢队遇上这种滚刀肉,也觉头痛。 令梅恍若无事般的笑了笑,轻声问顾金花:“你说这根金条是马建国交给我娘罗桂香的,是不是?” ”对。”顾金花眦目欲裂。“你娘贪彩礼钱,把你许给我家建国了。” 萧越山正要暴起,被女儿按下。 令梅不置可否,继续问:“然后是我把金条塞到你衣服里的,是不是?” 顾金花呸了声,骂:“恶毒刁钻的丫头片子,就是你这个小娼——” “闭嘴。”卢队怒喝,“公安局里还敢嘴脏骂人?“ 顾金花吓了一跳,还是有恃无恐的道:“她做得出我还骂不得吗我偏要骂——” “卢队。”令梅没理她,干脆利落的道,“这根金条按顾金花所说,经过这么多人之手,上面肯定留有指纹。” 旁听的黄法医咦了一声,眼睛微亮,直直的盯着令梅。 卢队立马被点醒:”没错。顾金花,我们立即安排法医现场提取指纹。就算上头没有罗桂香的指纹,也该有萧令梅嫁祸你时留下的指纹,对不对?“ 顾金花和马建国张口结舌,顿时心虚得左顾右盼不敢应对。 卢队转头看见黄法医,笑道:“哟,黄法医回来啦。正好,来,让他们长长眼,咱们当众提取金条上的指纹。” 黄法医笑道:“好,我去取工具。” 卢队盯着马家母子,扯着嘴笑:“我可提醒你们。坦白众宽,抗拒从严。你们现在交待了,我们还的转圜余地。要是等法医取证后证明你们是在栽赃诬陷,那就得从重处罚了。” 顾金花终于觉得怕了。面孔青白不定,迟疑不决又惊恐的盯着儿子:建军,咋办? 马建军手指紧紧攥着裤子,把大腿肉都掐青了。 紧要关头,众人耳边传来几声轻笑:“什么案子要从重处罚呀?卢队,几天不见,你威风又大了呀。” 顾金花看清来人,腰背挺直,眼底登生希望。 马建军喜不自胜的唤了句:“二叔!” 马有德笑容一凉,瞪了他们母子一眼,冷喝:“你还有脸叫我二叔?我的脸皮子都被你给丢光了。”他随手把自己的公文包往桌上重重一砸,砸得卢队面前的茶杯都跳了跳。卢队赶紧护住茶杯,心中暗骂: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马有德这小子,消息挺灵通嘛。 “说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马有德目光严厉的扫过吱吱唔唔的两人,一字一字,意味深长的道,“卢队应该已经提醒过你们,坦白众宽,抗拒从严?” 黄法医恰巧在此时拿了法医箱过来。她戴上手套,向马有德点头招呼,又向马家母子微微一笑。马建军死咬着牙不松口——没有罗桂香的指纹完全能解释是他们擦过了。但金条上一定有萧令梅的指纹。只有她有机会把金条塞回他娘身上!于是他挺直身体道:“这事我们确实冤枉。二叔,卢队。要是你们检查结果确实没有萧令梅的指纹。我带我娘当着全村人的面向她家道歉,赔偿1000块钱绝不食言。” 马有德见侄子胸有成竹,不由瞧了眼萧令梅。 女大十八变,小丫头倒是没怎么变,除了越长越动人。 他完全能够理解为何建国宁愿花一万块彩礼也想娶令梅回家了。 卢队见状,扬眉:“你们可得想清楚了。这要是没查到萧家人的指纹,那就是你们故意栽赃,拒不交待,罪加一等哦。” 马建军打了个冷颤,瞅了眼令梅。见她面上带着股轻蔑与嘲讽。还冲他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查!”马建军立时被激得头脑冲血。“我就不信她有本事抹掉指纹!” 卢队朝黄法医点点头,黄法医取出干粉及小刷子,当着众人的面,将金条上的指纹一个个粘了下来。 马有德绷紧了额头。确定黄法医没有遗漏,才退到边上点了支烟。 黄法医又取了在场所有人的指纹,在放大镜下一一核对。 一个小时后,她对马有德道:“马科长。您来看看吧。” 马有德丢了烟头,微笑道:“这些我看不懂。你就说结果吧。” 黄法医笑了笑:“金条上只提取到两个人的指纹。一个和顾金花相符,另一个是马建军的。并不存在第三人的指纹。” 马有德故作淡定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几步跨到显微镜前,黄法医主动让开位置。 “核对指纹不难。马科长您仔细对比着看。不难下结论。” 马有德反复对比指纹,最后终于绝望的吸了口气,抬头间目光凌厉的射向侄子:“你们两个,太让我失望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马建军惊惶错乱。“我、我——” 我明明把金条藏进萧越山家的东墙里的呀。 可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顾金花全身的抽了气的泡泡似的,瘫软无力。半晌,才猛地叫了声:“他二叔——村长——这,这都是误会!越山啊,你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这事真的只是只是咱们一时受刺激——我儿子死了呀!”她嚎淘大哭,鼻涕眼泪说来就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是被伤心迷了心窍,所以才干下的糊涂事啊。你们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咱们这回吧?我年纪一把又有几天能活?又只剩建军一个儿子了,你们忍心让我们娘俩坐牢,家里的孙子还小哪,啊啊啊啊。”她捶胸顿足,哭得惊天地动鬼神。 洪村瞄到萧家父女雷打不动的面孔,扯扯嘴唇: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这时候卖惨有屁用? 卢队正想说话,马有德抢了话头去。 第二十四章 和解 “越山兄弟,令梅侄女儿。我知道我这个弟媳平时骄纵惯了。但这次犯下大错,也是情有可原。她上回看见你的镰刀明明没带血还让卢队收走,心里就怀疑上你了。回去越想越着魔,我劝了几回也没用。这才有今天一场闹剧。“马有德言辞万分恳切,“归根结底,还是让建国的死给打击的。你们,唉,我厚着脸皮请你们放他们一马。该有的道歉、赔偿一个不少。而且我保证他们今后绝不再犯。越山兄弟?” 洪村见越山久不回应,轻轻咳了声。 好啦,马有德都这样放软档了。你们也得见好就收。难不成真把人送监狱不成?他们村子的名声也有影响的呀。 越山看着女儿。 令梅向他点点头。 越山松口:“行。看在村长和马科长的面子上。让顾金花母子道歉赔偿,我们就不计较了。” 马有德一喜,立即道:“越山兄弟还是那么爽快。好。” 卢队轻轻啧了声。 “行。既然你们和解了,那来笔录上签个名,这事就算结了。” 越山和令梅签了字,被卢队挥手赶鸭子般的往外撵:“回去吧回去吧。以后长点心。家里哪能没人呢?” 令梅闻言微怔,抬头看卢队。卢队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她娥眉轻挑,报以一笑。拉着父亲的手快步走出了公安局。 马家母子也要走时,被黄法医拦了下来。 “三位请留步。”黄法医神情严肃,“关于马建国的死因。我们有重大发现。请你们配合调查。” 马有德怔住:“什么发现?” 关紧窗门的办公室里,马有德手上的香烟的烟灰落在衣领上都忘了拂弹。天知道他这时多紧张多后怕。该死的马建国,他怎么就敢惹上要命的事?! 黄法医炸雷般的话语还在他耳边回荡:“经过血液中心的分析,我们确定马建国死前有吸毒史。” 吸毒——顾金花两眼昏花,这次是真的差点晕厥。 马建军瞠目结舌。一连串的打击打得他完全回不过神来。 卢队掐灭烟头,身体往后一倒:“这就能说通了。马建国犯了毒瘾,晚上睡不着觉起来喝酒。大脑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自个儿办过的恶事,恍惚中丁翠凤来找他报仇,他惊恐之下,以为是鬼现身,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黄法医合上案卷:“所以他手臂上的伤和此案没有关系。他真正的死因是,毒瘾发作引发的惊厥,再加上后脑勺补了一下——当场毙命。” 马家人觉得办公室气氛凝固般,让人透不过气。 卢队恢复坐姿:“查。顺着马建国的社会关系往下查。第一时间向市里报告案情,这可是牵涉到贩卖毒品的大案子!” 邓春来听得满腔激动,气血上涌:他选择来这儿赴职果然是明智的。这不就碰上大案了嘛! 卢队又道:“马科长,还有你们两位。请提供最近三个月来,马建国的交际情况。事无巨细,一定要交待清楚。” 马有德被困公安局整整三小时。好不容易结束询问,呼吸到公安局外清爽的空气,恶狠狠的咒骂:“作死的建国!沾什么不好沾毒。你们也不像话,这么大的事都没发现?” 顾金花已经完全没力气了,半瘫在儿子身上:“我哪儿知道,唉,建国,我的建国啊!” “嚎什么嚎!”马有德手里的烟盒掐成团,“你们两个,回去谨言慎行。不许再找萧越山家的麻烦了,听见没?建军的事搞不好,我的仕途都得受影响!” 他瞪了眼建国:“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建国不敢瞒他,将自己昨晚趁夜摸进萧家院子,把东西埋进厨房东墙里的事儿说了遍。 马有德气得肺疼:“蠢货。让个小姑娘玩得团团转。” 建国还是不明白:“怎么就没指纹呢?她只有那点子机会,不可能手不沾金条的就塞到我娘衣襟里的呀。” 马有德啐了他一口:“技不如人,就得认。”他阴冷的笑笑,“萧令梅是吧?好个小丫头,萧家倒是出了个人才。” “二叔。”马建军嚅嚅,“我、我们还得赔萧家一千块钱呢。” 一千块不是小数目。是许多家庭两三年的存款。马家有钱不假,但一下子拿出这些钱,也不容易。 “二叔,最近有啥赚钱的活计不?” 马有德皱眉想了想:“还真有件赚钱的事。”他凑近侄子,在他耳边交待了几句。 马建军频频点头:“好,好。这事儿我一定帮您办妥了!” ****** 云来村的马家风波在仙云六村村民的茶余饭前后延绵了好几日才归于平静。 风口浪尖的令梅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从公安局回来的当晚她就进入空间继续研究它的灵力。 咦! 一进空间她就发现了异常:怎地平空多了一片绿油油的菜地? 她蹲下身子细看菜苗,荠菜、小白菜、茄子、蕃茄,绿油油的长势喜人。忽然间她意识到:这不是和她那天在自家地里种下的菜籽一模一样? 她起身算了算菜地的大小——巧了!居然也和地里新种下的菜籽差不多的面积。 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还不敢确定。于是到外头的院子里随手捉了把去年收的灯笼花花籽埋墙角根下。再回到空间时,空间果然又发生了变化。离菜地不远处的一小块泥土正缓慢的松动裂开,随后从中冒出根细小的,嫩绿的花苗慢慢的长高,随后又相继抽出了几十片绿叶。 哇塞! 令梅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惊喜至极。 “这是一个复制空间哪!” “没错。”金元宝飘了出来,“恭喜你又发现了空间新能力。” 令梅观察枝叶,下结论:“空间里的生长速度要比正常的速度快上一个月左右。” 金元宝表扬她:“哟,你还真有几把刷子。” 令梅得意。其他的本事不敢说,田地里的活计她可是一把手。 惊喜过后,她问:“除了能复制我亲手种下的植物外,空间还有什么功能?” 金元宝笑嘻嘻:“我说了多没意思?需要你自己去触发哦。” 令梅笑了:“好,就让我自己挖掘空间的奥秘吧!” 第二十五章 丰盛的午餐 马家闹事,朱大夫帮了大忙。萧越山想着回点谢礼感谢人家。 “那还不简单?”桂香笑道,“朱大夫只有药园子没有菜园子。吃的菜都是找咱村里的人每天现买的。我去菜园子里多掐点豌豆苗、荠菜,再让令梅去山里头挖些春笋。对了,把家里囤的鸡蛋都送去。有三斤多呢。” “令梅最近别上山了。”萧爹心疼闺女,“她受的惊还少?让她好好歇着。” 桂香好容易忍住了没翻白眼:令梅受惊?她男人的眼是瞎的,从头到尾这事受惊的只有她一个! 桂香一想到那时令梅让自个儿拿刀砍人以证清白的冷静和冷酷,她就忍不住打哆嗦。 令梅性子本来就冷僻,现在更让人摸不着底了。 桂香勉强一笑:“是我没想周全。” “令晖呢?让他挖笋子去。”萧爹冷哼,“家里出事,令昀年纪小也就算了,他居然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是我不让他们出来的。”桂香急忙解释,“再说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出来有啥用?还不是给咱们添乱?” 萧爹这回没让着妻子:“明儿我带他挖笋。你也别太宠着他,宠成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要是考不上大学的话,他就成废人了。” “怎么会?”桂香不乐意了,“令晖成绩这么好,肯定能考上大学。” 萧爹看着她:“考上大学是其次的。人品正才是最重要的。” 桂香恼了,瞪他:“令晖人品哪儿不正了?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 萧爹扯扯嘴角:“你就宠着他吧。” 令梅听着爹娘的争论,眉头微蹙。她家这位长子嫡孙,确实有些毛病。 周末,令梅起床前到空间里逛了圈。菜地里的菜熟了,一眼望去风起碧波,红艳艳的蕃茄一枚枚像点了灯的红灯笼般挂在枝条上。 令梅尝了一颗,番茄特有的酸甜瞬间铺满了整张口腔。令梅享受般的发出一声赞叹。番茄的甜度高,但却没有打压本身特有的爽口酸,再加上浓郁的果香,整体的滋味平衡得恰到好处。而且入口软糯,就连那层皮,都随着果肉一块儿吞下了肚子。 至于其他的蔬菜,没有品尝也能想象它们的美味。令梅乐滋滋的采了两篮子番茄,收了一筐的蔬菜。随后借口上山挖笋就溜出了家。 桂香求之不得:“多挖点儿。要给朱大夫家送些呢。对了,回来时到菜园子里多摘些菜,饭后一块给朱大夫送去。” 令梅往山上溜达了一上午,挖了十来根春笋应付罗桂香。又去山葵田边的水塘里捞了三条大青鱼,背蒌已经满满当当。 到了自家的菜园子,她垦了半筐菜,又偷偷放了半筐空间里的菜。货比货气死人。她家的菜园子里的菜已经是顶好的了,和空间里的菜一比,登时从自以为的大家闺秀变得小家碧玉了。 大筐小筐的挪到家,她娘正等着她的菜烧饭,见她菜筐里的菜泾渭分明,楞了楞:“怎么回事这是?” “不是要送给马大夫家吗?”令梅指着空间菜,“这些是我特意挑出来的。” 她娘哦了声,盯着菜啧啧称奇,竟然不要脸的夸了自己几句:“我伺候菜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这菜长得也太可人了。咦,这时候已经有番茄啦?” 令梅忍笑,解下背蒌,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嗯。我在山上无意间找到根番茄藤。” 桂香瞪圆眼睛:“还有这种好事?” 一个个番茄拳头大小,红得跟灯笼似的,看着就皮薄汁多,酸甜可口。鬼使神差的,桂香拿起只番茄洗也不洗就塞到嘴里,倾刻间啃得一干二净。 吃完了桂香才懊恼的跺脚,又挑了五六个番茄道:“刚才忘记留籽了。这么好的品种也不知是哪只鸟带到山上去的,我们得留着自己种些。” 令梅道:“没事。山上还有许多。我再去摘点就行。”她拎出背蒌里的青鱼,“上回在村委招待外宾,咱们都没尝到鱼生的滋味。今天让爹来露一手让咱们过过瘾。” “啊哟!”桂香喜得眼睛笑成一条缝,“要说运气好,娘就服你。” 令梅又道:“我捉了三条鱼哪。一条给爷奶,一条给朱大夫。” “那感情好啊。”桂香有些心疼了。能做鱼生的大草鱼市面上买也买不到,这两条至少要十来块钱呢。“我今儿个做个糖霜番茄、番茄炒蛋。再来个荠菜蘑菇汤。令昀太小不能吃鱼生,青鱼割块肚子和鱼尾红烧。” 令梅表示没意见。 一时间,厨房里香味弥漫,馋得令昀搬着小凳子坐边上,眼巴巴的盯着锅里的菜。桂香切了半只番茄给他,令昀囫囵吞肚里:“这么好吃的番茄我以前咋从来没吃过呢?” 就连屋里埋头苦读的令晖都嗅着味道寻到厨房:“娘,你烧什么这么香?”他头往锅边一探,“番茄炒蛋?这香得也太离谱了吧?” 令晖最爱这酸甜口的东西,一时书也不读了,坐饭桌边等吃。 空间的优品番茄配自家的土鸡蛋,加上桂香今天舍得放油,那味道能差? 从地里回来的越山进门就咽口水:“桂香,烧啥呢?” 厨房里已经飘满红烧鱼的香味。桂香端着菜出来笑道:“你回来的正好。快去把鱼片了,你闺女要吃鱼生呢。” “怎么又上山了?”萧爹不悦的瞪了媳妇一眼。桂香心情好不跟他计较:“令梅主意大着呢,我有啥法子?” 萧爹找令梅确认是她自个儿硬要上山的就没再说什么。洗手操刀,将大半条鱼整治了端桌上。 “今天这菜也太丰盛了吧?” 四菜一汤,有大荤有小荤,超高标准哪。 “放心,已经给爹娘送了条大鱼和两斤番茄了。” 萧爹震惊:“现在哪儿来的番茄?田里的番茄还没结果呢。” “令梅山上找到的。可好吃呢。”桂香挟了块糖霜番茄给丈夫,“尝尝。这番茄我是一定要留种的。” 萧爹尝了口,眉毛翘得老高:“还真是——令梅,你哪儿采到的?” 令梅胡说:“就在青鱼湖的边上。” 桂香眼睛一亮:“咱们把整根番茄都移回来行不?” “不行。”萧爹一口回绝。“它能在山上早结果就是因为生存条件和咱家不一样。真弄回家,说不定它就泯然与众了。” 萧爹英明。令梅冲爹一笑,夹了块蛋给他:“爹,吃蛋。” 桂香挟了红烧鱼给俩儿子:“你们也多吃些。这可是招待外宾的鱼。” 令晖一鱼两吃。鱼生沾了酱料,入口即化如雪似棉,红烧肚档嫩得颤颤微微,到嘴里又有弹性,各有滋味,总之,好吃就是了。 令昀不能吃鱼生也不吵闹,乖乖的道:“等我长大了再和姐姐哥哥一块儿吃鱼生。”说完挟了一大口蛋,小嘴吃得香喷喷一会就满嘴的油。 超级满足的一顿午餐后,云来村陷入了短暂的午后宁静。在田里劳累了半天的人们开始午睡休整储蓄力气。 第二十六章 极品番茄 下午,萧爹唤令梅带着礼物拜访朱大夫。 朱家小院永远飘着好闻的药香,静谧雅致。 见到萧家来人,朱汉延挺高兴。 “你们上回找到的茯苓,晒干后药效极好。收药的人都说难得见到这样的好货色。”他招呼客人在院里坐下,“呀,怎么还带了那么些东西来?” 陈玉芝见到令梅,心跳一阵加速,儿子已经跑到堂屋里,神情欢快的泡茶送水。 她忍不住叹息,跟着儿子到院里,扬起笑脸道:“你们来就来了,还送那么多东西干什么?这让我和老朱怎么好意思?” 令梅接过骏骁的茶杯,谢过他后,又唤了声陈婶,笑容温婉的道:“上回马家闹事,多亏了朱伯伯足智多谋帮我们应付了过去。这些都是自家种的菜,我爹外头捉的鱼,不值钱,一点心意罢了。” 令梅言语得体,相貌清丽气质出尘。除了出身和家境,陈玉芝实在挑不出一点儿错来。她瞪了儿子一眼:“你要是能象令梅这般体贴懂事,我也不要天天在菩萨跟前烧高香了。” 骏骁语调夸张的叫唤:“我还不体贴不懂事呀?” 众人不由都笑出声。 玉芝一眼瞅见菜筐里又是鱼又是蛋,还有红彤彤的大番茄,惊讶问:“哟,这时候哪儿来的番茄?” “令梅在山上摘来的。”萧爹立即道,“可甜了。皮薄汁多,怎么烧都好吃。” “又是鸡蛋又是鱼的——这多不好意思?”玉芝为难的看向丈夫。 朱汉延挥挥手,笑:“没事。咱收着。吃得好再跟他家要。” 骏骁立时笑得灿烂:“多谢萧叔,多谢令梅。” 朱家这样不见外的表现,让萧爹非常高兴,他瞅了眼令梅,有戏。 父女俩走后,骏骁回屋温书。玉芝沉着脸,拉了把丈夫的袖子:“你怎么就收了萧家的东西呢?” “怎么不能收了?”朱汉延瞅了眼妻子,劝她,“你别想得太多。咱们这都是正常的往来。你硬不收,反倒让他萧家觉得咱们瞧不起他。” 玉芝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朱汉延又道,“咱们啊,顺其自然。” 玉芝没接丈夫的话茬,拎起菜篮送到厨房。 她带着烦燥处理草鱼。 去鳞去腮,再一刀下去,草鱼剖成两半,露出的鱼肉晶莹淡粉。 “这鱼倒真不错。”玉芝决定鱼头鱼尾炖汤,鱼身明天红烧,给儿子好好补补。 至于荠菜,新鲜水灵,家里正好买了肉,裹馄饨吧。 “娘,给个番茄吃。”骏骁笑眯眯的进来捞了两个番茄就走。 玉芝忙叫:“洗洗再吃哪!” “知道啦。”骏骁到外头的水缸里洗了一把,递了只给父亲,自己顺手就咬了口,满腔的甜汁带着酸香令他惊艳的差点噎着。 妈呀!他不可思议的盯着手里的番茄:“这是什么新品种的番茄吗?也太好吃了吧?” 朱汉延正擦手,瞧了他一眼:“怎么一惊一乍的?” 骏骁指着番茄:“爹,你快尝尝。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番茄。” 朱汉延白了儿子一眼,萧令梅送来的东西他哪会说不好? 没想下一秒,他就被打脸。 “咦!”他瞪着番茄左瞧右看。“刚才越山说,这是令梅山上采来的?” “是呀。” 屋里飘出来一股子浓香。那是玉芝在煎鱼。草鱼煎了后下汤锅,汤水奶白。 “好香。”父子俩嗅着香味到厨房。“玉芝你是用了多少油?” 玉芝也惊着呢:“我也没用多少油啊。这鱼还真是香呐。” 朱汉延抓了把水灵灵的荠菜,满口称赞:“啧啧,越山家的菜园子,没话说了。” 玉芝瞪了丈夫一眼:“我烧鱼呢。你去把猪肉和荠菜都剁了。骏骁去村口的面条店看看还有没有馄饨皮,买上两斤,一会儿包荠菜馄饨,明天早饭就有了。” “好勒。”骏骁骑着自行车出门。 朱汉延撩起袖子,菜刀剁得当当响。 朱家的这顿晚餐,一家人不知不觉都多吃了几口饭。 那小白菜脆嫩可口带着点甜,时鲜的春笋炒咸肉鲜咸下饭。鱼汤不提了,感觉他们从没喝过这么浓郁美味的汤。骏骁把锅里最后一点汤都刮干净了还意犹未尽。番茄实在好吃,玉芝竟然没舍得烧,留着慢慢享用。 晚饭后父子俩挺着肚子在院里消食散步。嘴里打出的嗝还带着饭菜的鲜香。 厨房里调好的馄饨馅散发着无比诱人的菜肉香味,玉芝手快,一个小时就裹了百来个。想了想,排了一半放进竹编的小扁箩里,趁着天还没暗云下得不多,亲自送到萧家还礼。 萧家再三婉拒不成,最后还是收了。 罗桂香得了这么多馄饨,眉开眼笑:“肯定用了不少肉。朱家就是实诚。”要是令梅能嫁到朱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不过这么多年处下来她早看明白了。陈玉芝的性子外柔内刚,骨子里傲得很。估计压根看不上自家的闺女。 第二天的早饭,每人都吃到一碗带着香葱和少许猪油汤的美味馄饨。 “你说陈玉芝的手艺咋能好成这样?”桂香咬着馄饨,这荠菜肉馅里放了青菜口感更加润泽,猪肉有肥有瘦,还放了点儿菌子提鲜,越吃越好吃。她越吃越馋。“越山,章秘书不是送了些肉票给你吗?要不你今天也去镇上买点肉。咱们也裹些馄饨?”她顿了顿,“还有,令晖等着自行车哩。” 有肉吃,萧爹自然是同意的,自行车也是要买的。于是,吃完早饭就带着钱票出门了。 买肉要趁早。否则只能挑人家剩下的碎肉。萧爹一周两回挑菜到镇上的菜市场卖菜,熟门熟路的赶到菜场,肉铺前已经排起长队。 幸好轮到他的时候新开了一头猪。他按照女儿的吩咐,买了三斤大排,五斤肋排,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六斤和一大块猪板油。 后边排队的人脸都青了,一脸羡慕又愤恨的盯着他。萧爹临付钱时又要了几根大肠,这才收手。 买好肉,他出发去定点商店买自行车。 章秘书送的自行车票上写有车的型号和兑换地点及发行的单位,萧爹到了定点商店,营业员见他一个普通农民,态度就不怎么好。直到他拿出自行车票,营业员才收敛了几分。毕竟这车票是市政府发出来的,可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 “你先付钱。付完钱后还得等上几天才能提车。” 萧爹知道车子难买,没想到还要等货。 付了钱约了时间,他带着肉准备回村。眼前闪过两个熟悉的身形,他定睛一看,心中警报拉响:麻生治郎和松田彰! 第二十七章 吃肉 俩外宾怎么还在镇上? 萧爹眼看着他们进了镇上的一家招待所,眉头紧锁:事出反常必有妖。 回村就直接上村委找村长。 洪村还不知道紫杉醇的事,对外宾去而复返也没太在意:“他们爱来就来呗。” 萧爹担心:“他们是不是还在打咱们仙云山上红豆杉的主意?” 洪村扬眉:“看上了咱的红豆杉,也得和市里签合同呀。” 萧爹猜测:“估计章秘书没和日本人谈拢。所以他们又来咱们这儿想法子了。洪村,咱们得小心,不能让外人钻了空子毁了咱这边的珍贵资源哪。” 洪村倒是认真听了进去。越山这小子亏就亏在读书太少,见识是有的。章秘书那天临走前,还特意提醒过自己,让他注意保护好这些紫杉,将来可能会有大用处。 “行。我知道了。近期我安排几个守林的在山口守着。” 萧爹迟疑了一下,问:“顾金花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也不见他们回村?” 洪村老脸一沉:“还不是想着要向你家磕头赔礼太丢脸,还要赔你们家一千块钱,所以不敢回来呗。”洪村点了根烟,“你等着,他们迟早还得来求你高抬贵手。” 萧爹笑了笑:“道歉赔钱就行了。磕头赔礼那是令梅年轻气盛一怒之下胡乱说说的。真让他们大大小小几十口人来磕头,我们也受不住啊。” 洪村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安心回去。” 萧爹这才带着一大篮子的肉回家。 桂香目瞪口呆,心疼得要掉眼泪:“我让你买点肉裹馄饨可没让你买这么多啊!” “你看着多,其实吃不了几顿。”萧爹拎出大肠,“洗干净送到我娘那边。她有老卤,请她帮咱们整治。其余的肉,咱们慢慢吃。” “这真是、真是——”桂香直跺脚,“有点钱你就乱花。” “老子花闺女的钱天经地义。”萧爹可是和令梅通过气的。 桂香忍了又忍:“这钱确实是令梅赚来的,可是既然归了公那就是咱一家子的。以后不许这么大手大脚了。” 说完不等丈夫答话,带着肉回厨房藏了起来。 萧爹喊了句:“五花肉放十个鸡蛋一块儿红烧。” 桂香脚一跺,气道:“昨天才把鸡蛋都送给朱大夫了。今天哪儿来的鸡蛋?” 萧爹立即道:“割块板油,分两斤肋排我送到爹娘那边去。” 桂香真要哭出来:上好的肋排这就少了两斤! 萧爹还从厨房里拿了五六个大番茄,那是令梅后头摘回来的,一块儿带到了弟弟家。 王秀莲眼睛发直:大哥家这是怎么了?发大财了不成? 萧元梁夫妻挺高兴。这个大儿子他们是生着了,有口好吃的从来不会忘记他们,孝顺哪! 萧爹笑眯眯的道:“娘。这里有五根大肠,借您手上的老卤帮我卤卤呗。” 许兰芳见这大肠够肥够新鲜,笑容满面的道:“行。卤好了我可得收利息。” 萧爹咧开嘴笑:“您随便拿。”解释了一句,“买肉的钱是令梅在山上找着野生的茯苓换来的。” 许兰芳讶异的和老伴对望一眼:“茯苓?这孩子运气倒好。” “可不是?令梅的运气那是没的说。”萧爹极为自个儿闺女自豪。“这些番茄也是她山上摘来的。可甜了。你们要是吃得喜欢,等周末令梅有空,让她再摘些给你们送来。” 许兰芳直点头。都是好东西,她看得出来。 萧爹搓搓手,不太好意思的道:“娘。家里鸡蛋正好没了。能借我十个吗?” 许兰芳瞪他一眼:“说什么借不借的?拿去就是。” 她亲自摸了十来个鸡蛋给他:“你们今年开了个好头。这一年一定顺顺利利,财源广进。” 萧爹带着鸡蛋回家,桂香的脸色才好了些。 萧爹教她:“令梅说了,鸡蛋煮熟了剥壳割几刀再放肉里一起烧。入味。” “知道了。” “虎皮蛋也行。知道虎皮蛋咋烧吗?放油里煎得蛋皮皱起来那种。” 桂香翻白眼:“没烧过。留着你闺女亲自动手孝敬你吧。” 萧爹嘿嘿直笑。 想想今天的晚饭,他就要流口水。 等孩子们放学到家,立时引发了一场轰动。 他们过年都没见到过这么多的肉啊! 砂锅端上桌,满满的冒着尖的大块红烧肉,肥瘦相宜,亮晶晶,颤巍巍。浓香扑鼻。沾满肉汁的鸡蛋全身油光,比肉还诱人。 桂香不等孩子们动筷子就道:“一人一块肉一只蛋。晚上吃多了腻歪。” 令晖抢了块最大的肉,一口下去,从肉皮到肥肉再到精肉,肥而不腻,咸甜适中。无上的美味啊! 令昀更喜欢吃蛋,觉得这蛋吸收了肉的滋味,比肉更好吃。 令梅也很满足,罗桂香的手艺粉不错,开发她厨艺的想法更坚定了。 令晖吃了两碗饭,没听娘的话,不仅多吃了一块肉,还用肉汁拌饭。桂香瞪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令昀和越山得了信,两人交换下眼神,再度把筷子伸向小砂锅。 桂香发恼,声明在先,结果只有令梅最听话。一气之下夹了块肉塞到女儿碗里,堵气般的道:“吃。凭什么他们男人吃得多,咱们吃得省?吃光算数!” 令梅瞅了她一眼,有点哭笑不得。 这顿饭,还真把一砂锅的红烧肉都给吃完了。 其实两斤五花肉烧熟后并没多少,好在有鸡蛋弥补,一家子吃得心满意足,倒床上都在回味肉香。 饭后,令梅在厨房洗碗。萧爹四顾无人,才对她道:“我今天去镇上,遇上了那俩外宾。” 令梅一怔,抬头:“他们没走?” “住在家普通的招待所里。”萧爹皱眉,“你说说,他们是不是还在打咱山上红豆杉的主意?” 令梅耐心的用干净的棉布擦试洗好的碗筷:“章秘书那儿没谈拢?”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令梅想起前世红豆杉遭遇的灭顶之灾,攥紧了棉布,一张脸似乎在笑,却毫无笑意。“这事要跟村民摊开来说。让大家都知道红豆杉的珍贵,不能让一点小钱就给蒙骗了。” 萧爹皱眉:“章秘书那边还没个确切的消息。咱们口说无凭哪。万一那俩日本人出个四元、五元一斤的高价收购红豆杉,咱山上所有的红豆杉的树皮保管片甲不留。” 可不是?! 与其说萧爹了解村民,不如说他太了解人性。 “不止是咱们这边。紫杉在其他地方也有生长。外国人一旦出价收购,全国的紫杉都得遭殃。”令梅皱眉,“所以这事儿必须让全国百姓都知道才行。” 萧爹着急:“章秘书说是要去求证的呢,怎么还没个消息?” 令梅安慰他:“这事咱们急也没办法。爹你明天再找下村长,跟村长说下详细的情况。让他再去打听打听章秘书这边有没有进展。” 萧爹点头:“我明白了。” 第二十八章 志向 入夜,令梅进入空间。 田里的菜已经长了一茬又一茬,堆得老多了。金元宝勤快的帮她收割,整齐的按类堆放。 菜放在空间不腐不坏新鲜如初。但总得想办法解决了才行。好在家里菜田的菜也长成了。到时候她混在一块儿,能吃的吃,吃不完的想法子卖了了事。 她粗算了算,番茄是高收成农作物,总共收了三回,估计有七百斤左右。其余的蔬菜也各有三四百斤。 东西不少,但也不算多。最大的优势是产量稳定,可以持续输出。就是现在的菜价不过几分、一毛一斤,就算是她高品质的空间菜,价钱能翻个倍也就不错了。这么些蔬菜顶多卖个两百块,倒是蕃茄的收益更高些。 这样想着,她职业病发作,开始重新规划空间菜田的种植计划了。 清早天才亮,令梅照常去菜田里照料、观察蔬菜。空间灵泉滋润过的菜籽不出所料长得异常茂盛,番茄也比其他田里的早熟了半个月。万绿丛中一排红,可把其他村民给羡慕坏了。 隔壁田里浇水的王秀娟就忍不住问她:“令梅姐,你家这菜是怎么种的呀?怎么长得那么好?你看看我家的番茄,结的果子都没几个。” 秀娟比令梅还小了两岁,身体干扁,一张脸瘦得只剩双眼睛了。她初中没读完就让家人逼着回家干农活,当丫鬟似的伺候她哥。从前每当令梅觉得自己在家里受了娘的委屈时,就安慰自己:至少她比秀娟强多了。 令梅瞧了眼隔壁田里的焉焉的农作物,微微蹙眉。 小白菜、春韭长得还行,番茄确实养差了。她跨到秀娟家的地里翻看番茄叶片和根茎,眉头越皱越紧:好些叶片中发现一圈圈褐色的圆轮。 “秀娟,你瞧瞧果实,是不是有也有这种圆轮斑?” 秀娟翻了几只果实,脸色发青。 “这是咋回事?”她慌了,“咱以前也没出过这种病啊。” “早疫病,也叫轮纹病。是番茄一种常见病害。”令梅心里犯愁。这年代许多先进的农药还没研发出来。遇上这种病,只能听天由命。 “家里有什么农药不?” 秀娟:“有点六六粉,敌敌畏、甲胺磷。” 令梅抚额:都是些要命的农药! “六六粉,敌敌畏都是国家已经明令禁止使用的农药。有毒残余太多不能用。你家有甲霜灵吗?” 秀娟怔了怔:“那是新出来的药吧,可贵呢。咱家买不起。” 令梅吐了口浊气:“去买点吧。早疫病会传染,到时候不仅你家的番茄,咱这儿的菜园子估计都得遭殃。” 秀娟半天没反应,令梅抬头看她,吓一跳:“你怎么哭了?” 秀娟哭得泪流满面,眼睛里全是惊恐:“我、我娘要是知道我没种好菜地还惹祸,会打死我的。” 令梅想起秀娟娘吴粉珠对待女儿时那张刻薄冷酷的脸,心底也是一凉。吴粉珠虽不致于真的打死女儿,但打她个鼻青脸肿甚至是骨折都是有可能的。 “别急。我来想想法子。”令梅只好安慰她,“我想办法买些甲霜灵。你先别哭了。等这病治好了,我给你我家育好的番茄苗。保管你长得好。” 秀娟震惊的忘了哭:“那怎么行?” 令梅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圣母,只是无法对秀娟这样的命运悲惨的女孩置之不理。 “有啥不行的?”她好人做到底:“先拿我家的菜去应付应付你娘吧。” 不由秀娟拒绝,她割了田里各色蔬菜,还摘了十来个大红番茄,沉沉的一篮子递给她:“别担心。打药期间这几天你家吃的菜我包了。” 秀娟吓呆了:“那怎么行?你娘——”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令梅冲她眨眨眼。“快回去吧。晚点了你娘又要骂你。” 秀娟擦干眼泪,努力扬起一个笑容,挎着菜篮子回去了。 令梅收起笑,心情沉重。 秀娟的遭遇就让她想起前世的自己在家中痛苦挣扎生存的模样。 怎么办呢?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每天白送秀娟这么多菜,罗桂香和爹肯定会察觉。好在她有空间随时能够补充。所以她今儿带回家的菜果都是空间里的高档货。萧爹每天重体力活,罗桂香也是一刻不闲停。两个弟弟都在长身体,总要多吃点好的补补。 她到家时,令晖刚刚起床。 桂香正在厨房分饭盒。令晖的饭盒里一块昨天她特意留下的红烧肉加一只肉汁蛋。令梅的饭盒里就只剩一只蛋了。好在她没吝啬肉汁,每人都给浇了满满一勺。 令梅前几天带回家养在水缸里的青鱼,桂香切成鱼片,同黑木耳爆炒,入锅那一瞬间香味藏也藏不住的往外冲。鱼是令梅捉回来的,所以鱼片她也没少给令梅。听见令梅的动静,她赶紧盖上饭盒:“菜割回来啦?” 瞧了眼菜篮子,她欣喜道:“最近田里的菜越长越好了。味道都跟以前的不一样了。” 令梅不动声色:“我也这么觉得。今年的菜更加水灵好吃。”空间孕育过的菜种,再加上她时常在自家的水井里少量投放灵泉,她家的菜、育种的稻苗,在云来村一枝独秀的出类拔萃。 “爹最近去镇上卖菜,生意一定非常好。” 桂香手一顿,模糊道:“还行吧。” 家里这一亩菜地的收成,只够萧爹每周上镇里卖三次菜。之前家中的菜泯然与众。现在的菜籽都是经空间育种,灵泉浇灌。不用想都知道回头客爆棚,想必在镇上也小有名气了。 桂香可不敢让女儿知道家里的进项,这闺女心尖着呢,到时候真吵着要上高中,那可咋办?忙道:“你快去吃早饭。一会上课别迟到了。我再帮你们炒个素菜。”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两个新摘的番茄洗干净了和饭盒放一块儿。 自从家里的番茄熟了以后,令梅三姐弟每天一只番茄当水果。还给爷奶和朱大夫家送了几回,广受好评。 桂香每早做好的菜除了给孩子带学校的午饭,其他的直接热在灶上,中午越山从地里回来就能吃了。 令梅笑笑,没戳穿她。 罗桂香哪知道,萧爹早就跟女儿显摆过。最近他卖菜,担子还没放下就被人围着一抢而光。聪明的他看出自家菜的不俗,立马涨了三分之一的价。尽管如此,还是秒光。 菜卖得好,收入必然也会多些。 今儿个的早饭是昨晚自家包的荠菜鲜肉馄饨,桂香有意要和陈玉芝比高低似的,在肉馅里放了家里晒干珍藏的干香菇,果然又是番滋味,全家都表示非常满意。 桂香嘴角轻撇:能不好吃吗?两斤五花肉做的馅儿呢! 第二十九章 南平一中 周一早晨,令梅拎着食盒到村口,站着没多久,就听见熟悉的自行车铃车。 她熟练的坐上车后座,车子沉了沉,骏骁笑眯眯的回头瞅她一眼:“胖了哪。” 令梅眉一挑,他急忙又道:“也长高了、长高了!” 令梅噗嗤失笑,似幽兰绽放。 骏骁反手就揉了把她头发:“总算笑了。你最近都不太爱笑了,连话也不爱跟我多说了。” 令梅一怔。想来原主在骏骁跟前是爱笑又爱说嘴的? 她垂眸,解释:“我娘不想让我考高中。” 骏骁的浓眉慢慢拧紧。 “不过我和我爹娘说好了。只要家里能多赚到我读高中的钱,就让我继续读书。” 骏骁并没觉得轻松。 想读高中,每年至少要多赚两千块钱,谈何容易。 “骏骁哥你放心。我肯定能读高中,考大学的。”令梅安慰他。“对了,你决定考哪所大学了不?” 骏骁沉声道:“我家想让我考首都的学校。” 令梅高兴道:“好呀。我也想考首都农业大学呢。到时候我们在首都相聚!” 骏骁这些日子郁积心里的沉闷和压力登时一扫而光:“好啊。我们在首都相聚!我请你去吃首都的炙子羊肉、清酱肉、烤鸭、驴打滚……” “好。”令梅莞儿一笑,“咱俩吃遍首都城。” 骏骁车子骑得要飞起来。到了学校他才想起问:“你为什么想考农业大学?” 因为重操旧业更方便嘛。只是这话令梅不能说出口,她只能笑笑:“我们国家是农业大国,但是现代农业发展才刚刚发展,落后国外太多。学以致用,回来才能建设家乡呀。” 骏骁怔怔的听着,眼前的令梅如此熟悉又那般陌生。一直觉得她是山间坚韧的藤蔓傍山而长,没想到她压根不是什么藤蔓,分明就是棵坚贞不屈、胸怀大志的松柏。 令梅这番话,恰巧让经过学校的校长听到了。 黄志鸿认得令梅。她是学校里成绩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可惜她父母完全没有让她考高中读大学的觉悟。眼看着她初三毕业就要辍学,他正在想法子给她争取南平一中的资助名额。今天听到她的志向,倍觉欣慰。 令梅照例先到学校食堂外放好了饭盒,转身就被校长唤住。 “校长。” 黄志鸿亲切的笑:“萧同学,还有几个月就要中考了,准备得怎么样啦?” 令梅很有信心:“我觉得以我的成绩考上一中不是什么难事。” 芦墟镇的南平一中是个传奇般的存在。 一中的校长山育珍是十多年前被下放的原bj大学的教授。自从她接管一中后,这所从里到外破破烂烂的学校竟然神奇般的焕发了新生。 山校长每年在的学校迎新大会上都会说上这么一段话:“知道我名字怎么来的吗?是我的秀才祖父帮我取的。他说啊,青山育珍宝,大海蕴明珠。哪怕我生来是个女孩,也要教导成材,不至于堕了山家的名望。正巧,福建这地方呢,有山有海。你们都是来自大山、大海的人。我期望你们有一天能够成为国家的珍宝和明珠,为把祖国建设为***烈士诗中所写的‘到处都是活跃的创造,到处都是日新月异的进步。富裕将代替了贫穷,康健将代替了疾病’那样美丽的中国而奋斗。” 没几个学生能不被她的演讲所感动。哪怕再混的小子,也有那三分钟的热血。 在山校长的带领下,一中的学生埋头苦学。他们拥有着从bj、上海同步的教材,有着校长从各地请来的名师——那个时代,你在小学的教职工里找到清北的毕业生都不稀奇。何况山校长虽然下放了,人脉还在。落难的朋友拉来教书育人远离漩涡的中心有啥不好? 所以这所曾经远近闻名的垃圾中学脱胎焕骨。在迎来中国恢复高考的1977年,一中仅有的三十名高三生,居然有十二名考上了大学! 南平一中一战成名,轰动省会。 从那以后,一中就成了学生家长眼里的香馍镆。市里送来了表彰的同时,也拔了钱款把学校修缮一新。次年,原本无人问津的一中迎来了汹涌的报名人潮。 听说前几年bj大学想招山校长回去。山校长婉拒了:“就让我留在这里,为国家多教几个大学生出来吧。” 本市的每个学子,都以考进一中为荣。每个老师,都以能成为山校长的同事为傲。 甚至因为一中的存在,芦墟镇也跟着繁荣起来。 黄校长有些意外:“你决定考高中了?你家人同意吗?” 令梅淡然道:“赚到学费就没问题。” 黄校长皱眉,高中的学费可不便宜。他沉声道:“你先考。一中那边我去联系。如果你真能考上,山校长会帮你想法子的。” 令梅心中涌出无限感动,最后只汇出一句话:“谢谢校长。” 黄校长挥手,笑道:“去吧去吧,今年的学生,我最看好你和谢航。” 令梅快步到教室,好闺蜜唐晓芹拍着胸脯低声道:“怎么那么晚?我还以为你今天要迟到了呢。” 令梅笑道:“刚才校长找我谈话呢。”说着从空间里调了只番茄给她:“诺,一会儿饭后水果。” 晓芹笑得眉眼弯弯:“令梅,你家的番茄实在太好吃了。比奶糖还好吃。” 令梅好笑的白了她一眼。这个年代的人哪,一块大白兔奶糖已经是无上的享受了。她的番茄再好,味道哪能和大白兔比?也就是晓芹家里条件好,奶糖吃腻歪了换个口味罢了。 “真的。”晓芹睁大眼睛,“奶糖吃多了太腻,你家的番茄越吃越想吃,酸甜爽口,吃完后还有精神。这几天我觉得自己做题目时眼也不酸了人也不累了,你说怪不怪?” 令梅忍笑:“那就多吃点。” 晓芹红了脸:“天天吃你的番茄,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家里多得吃不完。我还谢谢你帮我解决存货了呢。” “你就嘴贫吧。” 她们身后的同学听了直笑:“难道令梅家的番茄堪比灵丹妙药?” 晓芹回头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谢大班长。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谢航身形微胖,一张圆脸,眼睛也圆圆的,戴着副黑框眼镜。英雄牌钢笔在指尖一转:“可不是,番茄可比葡萄酸多了。” 晓芹哼了声:“令梅,别理他。” 令梅当然不会在意。 第三十章 云衣服装厂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过,从教学楼里飞出无数麻雀似的学生们奔向食堂。 他们挤在若大的箩筐前,寻找自己的饭盒。 令梅刚见到这壮观的场面时一时失语,想起前世自己读书时也是这副盛景才感慨一笑。 她和唐晓芹排在后头,晓芹给她块带包装的小牛肉干:“垫垫肚子。” 令梅不客气的拆嘴里吃了。 谢航已经拿到自己的饭盒,冲着秀捐扬了扬:“吃饭咯。” 晓芹别过脸:“令梅,你看看人家班长多稳重。就咱班这个——”她一时想不出形容词。令梅接过:“中二得想揍他?” “中二?”晓芹一楞,飞快的领会了这个词汇的精髓。掩嘴直笑:“那可不敢。你和谢航都是校长的宝贝疙瘩。” 终于轮到她们。晓芹抱着饭盒:“我妈今天给我煎了两块大带鱼呢。咱们一人一块。” 两人说笑着回到教室,谢大班长已将一盒饭吃得底朝天了。 他的同桌满脸惊奇的望着他:“你今天居然连素菜都吃完了!” 谢航忍住舔饭盒的冲动:“今天的豌豆苗又脆又香还带着点甜,太好吃了呀。我爸厨艺是越来越好了。”他舔舔嘴唇,“不比鱼片和肉汁蛋差。” 令梅正打开饭盒,听他这话,立时暗叫一声不好。这不是她今天的菜单吗? “哇。令梅,你今天的菜好丰盛哪!”晓芹眼睛放光,“这是蒜香排骨吧?好香哪,还有荷包蛋和香肠。咦,怎么没素菜?” 咳! 谢航捂着嘴咳了声。他赶紧站起来探头一瞧,登时咳得更厉害了。 他爹的蒜香排骨哪能认不出?炸得金黄的肋排散发出的香气再熟悉不过。 这种情况偶有发生。常有人的饭盒盖子没盖紧,半途掉了,食堂的师傅们难免就张冠李戴。 “拿错饭了。”令梅回头看谢航,“班长,这是你的饭吧?” 谢航脸爆红。他可是把人家美味的午饭吃了个精光哪! 他歉意道:“对不住对不住。”心里好奇,令梅家一穷二白,每天的午饭清汤寡水。最近怎么就丰盛起来了? “我吃都吃完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就吃我那份吧。蒜香排骨是我爸的拿手菜呢。” 谢航的父亲在镇上国营老字号“云涛饭店”任大厨。所以当全班同学还是瘦骨伶仃的时候,就他一个圆润的遭人嫉恨。 还能怎么办?总不好饿着肚子吧?令梅只好道了声“谢谢”。 她拔了两块排骨和香肠给晓芹。晓芹低笑道:“今天咱们占便宜了。” 啊呀,排骨炸得又酥又香,入口即化。 令梅也点点头,排骨做得确实地到。轻轻扯开荷包蛋,溏心蛋黄流淌在白米饭间,搅拌后送进嘴里,滑嫩鲜甜,没有一点腥味。 香肠是广州的特色,红艳艳的看得见肥瘦相间的肉。滋味自然也是传统而经典的。 谢航看她们吃得满意,忍不住得意问:“好吃不?没骗你们吧?” 令梅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今天的菜也不错,还是没法和人家的比。于是她装模作样的从包里取出只空间番茄放他桌上:“饭后水果。” 晓芹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行,这也算扯平吧。 谢航鼻子间悠悠地飘进番茄特有的酸甜味儿,嘴里不由自主的分泌出唾沫。红彤彤的番茄有他拳头大,像只漂亮的灯笼般散发出迷人的光晕,还带着清透的露珠。想到唐晓芹对它推崇备至,他竟然连谢谢都忘记说,一口就咬了上去。 甜美的汁水爆炸般的在他嘴里攻城掠地,谢航惊呆了:他身为厨师之子,竟然第一次吃到这么极品的番茄! 晓芹挑眉问:“好吃不?没骗你吧?” 谢航心悦诚服的伸出大姆指,一边啃不停,一边含糊道:“好吃,真好吃。萧令梅,你家的番茄绝了!” 晓芹这才满意的回过头,把早上令梅给她的番茄又还给她。 “不用。”令梅变魔术般的又掏出一个,“我有。” 晓芹服了:“看来你家的番茄真是大丰收。” 吃过午饭,令梅趁午休时间出校办事。 她答应了要给王秀娟买治番茄早疫病的甲霜灵。买农药需要钱,但是她手头除了萧爹给的几毛零钱,根本不够。所以,她得先赚钱。 她原本打的是山里茯苓的主意。心思才动,脑海里就冒出了松林的全息图像。但是这回只能看,不能摸,更别提挖茯苓了。正奇怪间,金元宝飘出来道:“这儿是芦墟镇。暂时不在空间的灵力范围内。” 令梅怀疑:“不是你小器不肯给我挖吧?” 金元宝仿佛老虎被捅了屁股一样激动起来:“我哪有小器?你也不想想空间刚刚出世,灵力有限。在仙云山本体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都跑镇上来了,还想操控仙云山,也得瞅瞅自己的灵力够不够啊!” 令梅皱眉:“也就是说,如果空间灵力足够,我远在千里之外也能撑控仙云山?” 金元宝轻轻哼了一声:“废话。” 令梅下意识的摸了摸辫子:“那我岂不是真成山神了?” 金元宝一滞,冷笑:“你想做山神?我劝你趁早洗洗睡吧,就算空间选择了你,我也只认我的山神大人!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山神大的复活的!” 令梅提醒他:“建国后不许成精。” 金元宝骂:“那你也别做春秋大梦!” 令梅耸耸肩,既然不能挖茯苓,那她另想他法呗。 她在街头小巷慢慢的逛着,镇上饭店、铺子林立,客人往来生意兴隆。还有不少工厂的工人和她一样饭后出来散心。 令梅逛到镇上一家名为“云衣服装制造厂”的国营单位门前,灵机一动:加工成衣的制衣厂,肯定有残次品吧? 可惜她在人家单位外头逛了几圈,也没找到垃圾投放点。想想也是,服装店里的残次品也是抢手货,哪轮得到外人捡便宜?好不容易在一个垃圾站的角落找到些布料,都是些边角料,毫无用处。 她失望的准备撤退时,意外的被人叫住了。 “小姑娘,你在我们单位逛了半晌了。有什么事吗?” 秦华出厂时,这个小姑娘就在单位外围徘徊,等她回厂子,这个小姑娘居然还在附近转悠。 第三十一章 赠衣 秦华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谁让小姑娘长得太漂亮了呢,一双眼睛像山里的清泉般灵秀清透。她忍不住心里就喜欢。这样好看的闺女可不多啊。尤其看清姑娘朴素到清贫的衣着打扮,衣物不起眼处的补丁,大致就猜到了她的来意。一心时里感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竟忍不住上前搭话了。 令梅是来拣便宜的,没想让人问住,饶是她心理年纪一把,脸也红了。 秦华见她羞红了脸,心中更软。 “你到前面红绿灯没人的拐角等我,千万别走开啊。” 令梅怔了怔。眼见陌生的女子跑进工厂,难道自己又运气爆棚了? 她听话的在拐角处等了没多久,先前的女人就带着个白色塑料袋出来了。 “拿回去吧。”秦华怜爱道,“几件次品不值钱。回去让你妈帮你补补就能穿了。” 令梅接过塑料袋,问:“……阿姨,您怎么称呼?” 秦华楞了楞,想这姑娘难道还想来再找她不成。于是笑了笑:“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好了,回去吧。” 令梅向她深深躹了一躬:“谢谢。” 秦华笑着挥手走了。 令梅却没走,偷偷跟在她身后目送她进厂,听见门卫和她招呼:“秦组长,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于是令梅找了个左右无人处,把衣服放进空间,又往塑料袋里塞满了蔬菜番茄和灵泉里的一条大草鱼。沉沉的拎到制衣厂门口。笑容甜甜的道:“叔叔,我秦姨刚刚走得急,忘记拿东西了。您能帮我带给她吗?” 门卫看到她袋里满当当的鱼菜,笑了:“秦姨?秦华是吧?”刚才出门的,姓秦的也就秦华一个。 “对。” “哟。原来你是她侄女啊。”门卫暗道难怪刚才秦华进进出出的和她说了会话呢。“那我叫她出来——” “不用了。我赶着回学校上课。您帮我把东西转交给她就成了。” “——行。那你快去学校,别迟到了。” 于是当秦华五点下班时,被门卫拦住,塞了一袋子的菜给她。 “秦华,这是今天你那侄女给你送的菜。” 秦华怔住了:她侄女?送菜? 门卫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笑了:“就是今天中午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嘛。” 秦华啊了声,是她? 她看了眼塑料袋里还活蹦乱跳的鱼,更惊讶了:“一下午了,这鱼还活着?” “是呀。我也觉得奇怪呢。这鱼命真长。” 秦华只能接过东西回家。 到家就赶紧把鱼放进水池里养着,准备烧饭做菜。 忍不住想,那个小姑娘挺有心的。蔬菜什么的虽不值钱,但是这条鱼是真不错。 “谢航,点心吃过了没?” 谢航的父亲谢根宝是厨子,家里总给宝贝儿子备着自己做的点心以防他下课回来肚子饿。有时是几片鱼糕,有时是几只烧卖。 不料谢航说:“我今天不饿。妈你自己吃点东西再忙活。” 秦华心里慰贴,嗔道:“一下午没吃东西,怎么就不饿呢?” 谢航抬头,回味无穷的道:“今天吃了同学给的番茄。好大一个,又香又甜。” 秦华哟了声:“你竟然喜欢吃番茄。” 她家这主儿被丈夫宠坏了,无肉不欢。幸好自古以来饿着谁都饿不着厨子,不然家底都要吃没了。 “那我今天做个番茄蛋汤。”她喜滋滋的洗了番茄蔬菜,很快,厨房里就漫出股浓香来。 谢根宝今天不是晚班,正常下班到家,嗅着家里的菜香,哟了一声:“夫人厨艺见长啊!” 桌上红烧鱼段,荠菜烩口蘑,清炒小白菜,番茄蛋汤。标准备的三菜一汤,色面清爽漂亮。谢大厨唤儿子:“谢航,吃饭咯。” 谢航冲到饭桌前:“好香好香。” 谢根宝挟起根小白菜放嘴里一咬,咦了声,急忙又吃了两口:“这菜——这菜味儿不对啊!” 秦华怔了怔:“哪儿不对了?”闻着挺香的呀。 一尝,眉毛舒展开来:“这小白菜咋这么好吃?” 谢根宝又尝了勺荠菜烩口蘑,荠菜的馨香充斥着双颊,细腻齐楚,美不可言。 他惊讶的瞪着妻子:“你上哪儿买的菜?” 秦华解释:“不是买的。是人送我的。连今天这鱼也是她送的。” 谢根宝忙尝了口红烧鱼段,竟然闭着眼睛慢慢细品起来:“细嫩鲜香,回味带甘。妙啊!” 谢航尝了几口菜,眼里露出疑惑:这鱼肉的口感,怎么和他今天中午吃到的萧令梅家的鱼片这么相似? 等他吃过番茄蛋汤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谢根宝已经起身冲向厨房:“菜呢,还有剩下的不?” 秦华莫名:怎么了这是? “还有些茄子和番茄,剩下的荠菜我打算包馄饨的。” 谢航手明眼快的拿起只红亮饱满的番茄,眼睛发亮:没错,就是这个品种!萧令梅家的极品番茄! 谢根宝撩起袖子道:“让让。我试试这茄子。” 他洗了茄子手起刀落,刀光中茄子成块,起油锅爆炒收火,不过几分钟的事儿。 茄子这菜呢,有个怪脾气。 它喜欢肉,喜欢油。 光有油滋润呢,味道寡了点。一旦加上肉糜,茄子吸足了肉香,那味道立马就上了几个台阶。 今天根宝没配肉,直接清炒。出锅一尝,软糯鲜香,口感绝了。 他又盯着剩下的鱼头鱼尾,鱼肉粉嫩通透,割成薄片就往嘴里送。吓得秦华叫了声:“根宝,别生吃啊!” 根宝挥挥手,感受着鱼肉在嘴里的细腻弹滑,好半天才恋恋不舍的咽进喉咙里。 “太好了。”谢根宝激动的拍案,“总算是让我找着了。” 秦华眨眼:“找着什么了?” “最近不少客人都点名想吃咱们以前的鱼生。你也知道,现在的鱼哪能做鱼生啊?可领导拍桌子让咱们想法子,咱们只能四处找鱼咯。”根宝盯着鱼象盯着前世的恋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秦华呆住了:“可,我不知道她是谁啊——” 于是她将今天中午的事情说了遍,全家陷入了沉默。 天降机缘哪,怎么才能找到那姑娘呢? 谢航忍不住问:“那姑娘是不是长得非常好看,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尤其清澈?” 秦华睁大眼睛:“对——你怎么知道?” 谢航咧开嘴笑:“爸,妈。我认识她。” 第三十二章 赚钱之计 令梅给秦华送菜后,并没直接回校。她在镇上找了个公共厕所,忍着异味潜入空间,长松口气。 秦华足足给了她五件衣服。 一件天蓝色的罩衫,外头是棉布,里面是绦纶填充物。正是当季能穿的衣物。秦华有心,挑了件最小号的,正适合她的尺寸。但是衣衫缝制有问题,衣尾吊着左右不平,还有若大的针孔,纤维从里钻了出来。令梅想了想,放到了边上。 第二件是纯棉的白底粉花的掐腰大摆连衣裙,以现在的眼光来说,非常时髦。但是花纹对歪了,所以成了次品。 第三件是带着飘带的白衬衫。也是当下流行的的确良材料,可惜的是衣服后边有好几块黑斑,还有几处裂开。 第四件是条高腰牛仔喇叭裤,裤管脱线得厉害,就快脱成九分裤了。 最后一件最美。娥黄色的半高领马海毛羊毛衫,两边胸襟还用丝线织出一串对称的绿色枫叶。问题就在于这两串枫叶脱线了一半,前前后后还有好几个虫蛀的小洞。 令梅将后三件衣服放在灵泉边上,眼珠子一转,问:“金元宝。这些衣服坏成这样了,你能修好不?” 缕缕的金光飘在泉水上:“切。看不起我嘛?” 话音刚落,喇叭裤裤管千头万续的断线竟快速的生长拉长,自行编织,最后还收了道漂亮的裤边。 羊毛衫上各个小洞也在自行补足。脱线的绿色毛线在空中飞舞,顺着毛线自身的记忆,补完了余下的枫叶。 只有的确良的衬衫纹丝不动。 令梅奇怪的捧起衬衫:“为什么就你没动静?” 她想起和衬衫一样没能修复的塑料手链,心底隐隐有些明了。 裤子是全棉的,羊毛衫是动物纤维。唯有这件的确良和塑料是化纤成分。所以,这个空间,只能修复自然之物,不能修复人工合成的物件? 看来是个非常古老的空间呢。 她嘀咕了一句:“没能与时俱进哪。” 金元宝登生不满,在空间里卷起阵风。令梅忙道:“尽管如此还是非常感谢你的。以后我们一块儿进步嘛。要知道,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金元宝轻轻哼的一声,风停了下来。 令梅满意的带着这五件衣物找到镇上的一家名为“云依”的裁缝店。 现在还是有不少人更喜欢到裁缝店量身制作,便宜。这个时代,脑子机灵的裁缝已经开始copy国内外影视剧里的服饰,当然,手艺精湛到能够光凭平面图就copy不走样的师傅那是凤毛麟角。 裁缝店的老板姓潘。中午的客人不多,潘裁缝正在裁剪一块海蓝色的真丝面料。抬头瞥一眼令梅,剪刀也没停:“小姑娘,有什么事呀?” 令梅拉开塑料袋:“我有几件衣服想卖了。” 说着,她就提出条连衣裙。 潘裁缝不由惊讶,放下剪刀上前验看:“这件衣服款式很不错啊。腰线掐得好,裙摆蓬松感也强。不错,不错。看这锁边,是牌子货吧?” 令梅点头:“师傅眼光好,我这几件衣服,都是从大厂子里出来的。” 潘裁缝点头:“次品。花纹对歪了。” 令梅笑着拎出羊毛衫道:“您看看,这件事可不是次品。” 啊哟!潘裁缝虽然不织毛衣,但是这件衣服品相完美,哪怕放在店里卖,也能卖个高价。当然,在此之前得先让老婆按样子织几件外售,那肯定赚得更多! “还有吗?” “还有条牛仔裤。”令梅展开裤子,“都是崭新的好货。” 潘裁缝摸过面料,看过针线,心里明白小姑娘说得对。确实都是好货。 他笑容更深:“你想怎么卖?” 令梅道:“三件一百。” 潘裁缝习惯性的讲价:“小姑娘挺会开价,这也太贵了。” 令梅摇头:“就这件马海毛的羊毛衫,外头就要卖五六十。一百已经很便宜了。”她收起衣服,“您要是不满意,我再找其他人家去。” “等等。”潘裁缝见她真要走,忙叫住她。“一百就一百嘛。小姑娘真会做生意。” 令梅收了钱,潘裁缝还叮嘱她:“以后有好东西,我这边都收的。” 令梅笑笑,随意应了声好。 带着一百元现钱,她赶到农药店,要了一公斤的甲霜灵,花了三十六块。贵是真贵,谁让它效果好还是进口货呢? 结束一天的学习,令梅满载而归。 晚饭后,令梅抱着衣服进主屋。 桂香眼前一亮,摸着绵软的外套舍不得放下,看到衬衫更加爱不释手:“这可是的确良的吧?老价钱了。”她笑容一沉,盯着女儿,“说说,哪儿来的?” 令梅呶呶嘴:“你看仔细。衬衫后头有黑斑,还有好几处碎开了。棉外套没缝好,吊着经呢。两件都是次品。今天运气好,路过云衣厂,厂里的领导送我的。” 罗桂香对着灯一看,果然如女儿所说,两件衣服都是次品。 那算什么问题?挑了棉外套的线重新缝一下就行了。至于衬衫,先下水洗洗,黑斑要是洗不掉,她就连那些裂开处都绣几朵小花补上去,天衣无缝。 “衬衫归你。外套给我。”令梅见她开心得忘记了自己这个正主,提醒了她一句。 罗桂香笑脸一滞,心里不乐意。丫头片子了不得了。这么好的外套给她穿? 令梅冷冷的道:“外套是小号的,你穿不下。你要是不愿意修补,我就拿去找阿嬷帮忙。” 罗桂香心下起恼,然而一触到女儿冰冷的眼神,她心里反倒打了个格楞。丫头的脾气越来越坏了。真惹恼她引来丈夫,说不定自己一件衣服也捞不着。立即换了嗔怪的语气说:“急什么呢?我是在想怎么修补呢。行了。你回去做作业吧。保管帮你改得好好的。” 令梅这才转身回屋。 罗桂香关上门,还是不死心的试穿外套,果然穿不下,只好脱下来,愤愤不平的拉开自己的嫁妆缝纫机,挑灯把外套拆了重新缝在一起。 越山进屋时就见妻子用力踩着缝纫机踏板,上前一看,奇道:“这衣服挺漂亮啊,新做的?” 桂香头也不抬:“哪有钱做衣服?人家送令梅的。你说她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到哪儿都能捡着便宜。” 越山眉头揪紧:“谁送的?怎么回事?” 桂香就把令梅的解释说了,说完后,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刚才只顾着高兴和生气,没细想令梅话里的真假。她脸孔泛白:“越山,令梅不会骗我们吧?” 越山拎起床上的衬衫,摇头:“确实是次品。” 这种厂子里的次品,外人哪能轻易得到?都是厂子里有点小权势的人瓜分了或是便宜打折卖了。 “令梅不会骗人。她说是厂子领导送的,那就一定是。”越山对女儿的人品深信不疑。 桂香登时放心,笑道:“对。那可是我们的女儿。” 她缝好衣服,折整齐了放边上:“明天令梅就能穿了。” 越山瞧着新衣衫,心中愧疚:他这个做爹的,都没给女儿买过几件新衣。 “对了。我们不是有些布票吗?” “别——”桂香吓一跳,“又不是过年,买什么新布?再说我们能用的钱也没多少了。你就别折腾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越山轻嗯了声。 章秘书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再两个月就要插秧了呢。令梅说了,养殖稻花鱼,得在插秧前就把准备工作都做完呢。 第三十三章 无心插柳 次日大早,令梅按比例调配好甲霜灵,为增强效果,还是给配了些灵泉水。田埂边,王秀娟已经翘首以盼。 “令梅。”她急切的问,“买到了吗?” 令梅笑吟吟,先取出只纸袋:“早饭还没吃吧?来,趁热吃。” 秀娟看着袋子里松软喷香的白面馒头,怔怔的楞在那儿,赶紧摇手:“不不不。怎么能拿你吃的东西?” 这是令梅昨天从镇上特意帮她买的肉馒头,今早从空间里拿出来,还是热乎的。天然保温箱啊,空间真好。 令梅硬塞她手上:“快吃。冷了就不香了。吃好咱们再说农药的事。” 秀娟拒绝不得,捧着馒头,轻缓而珍重的咬了一口。薄薄的皮子,一口就咬到了鲜美的肉汁。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她偷偷擦了,抬头对令梅笑:“真好吃。” 令梅道:“喜欢就好。” 等秀娟吃完两个馒头,她才将一大罐子的农药递给她:“这是七天的量。每天早晚各一次。喷药期间附近的菜就不要摘了。放心,保管你番茄长得好好的。” 王秀娟更咽:“令梅,多谢你。要是没你帮我——” 令梅笑她:“跟我客气什么?我家本来就是要买甲霜灵的,你这些用不了几钱。快去吧。喷药的时候注意防护。” 王秀娟喷好农药回来时,令梅在她的田埂边堆了好多蔬菜,人已经回去了。 秀娟咬咬唇,心中又暖又疼。从没人对她这么好过。在家里,哥哥的冷眼,父亲的无视,母亲的辱骂殴打,早已让她遍体麟伤。令梅的这份善意,仿佛身处暗狱的人乍然间见到了天堂的曙光。 她带着菜回到家中,她娘吴粉珠眉毛一挑,喜道:“哟。还真带桂香家的菜回来了。”她抢过菜篮子,“你哥哥最喜欢他家的番茄。昨天一口气吃了三个呢。”她数清番茄,脸一沉,“怎么比昨天少了一个?令梅这丫头片子忒小气了。” 秀娟无语。 自家的菜太小还不能吃,令梅怕她受责骂才送她菜的,结果她娘还嫌人家小气? 吴粉珠见女儿脸上闪过的不屑,一巴掌抽了过去。嘴里骂:“没用的东西!除了吃你还能做什么?我养头猪都能赚钱,我养你就是个赔钱货!” 王秀娟没有躲闪。她已经习惯了亲娘动辙的打骂。越躲打骂得越凶,索性让她发完脾气算数。 至于她大哥王强,在旁一脸嫌弃的说了句:“你要比得上萧令梅一半的好,娘也不会骂你。” “可不是?”吴粉珠应和儿子,忽的眼睛一飞,瞧了他一眼,心里飞快的掠过个念头:贵川不会看上令梅了吧? 贵川又道:“人家令梅,长得漂亮人又聪明。家里地里的活都是好把手。你好好跟人家学学吧。就怕你人比猪笨,越学越蠢。” 吴粉珠冷笑:“她要是能变聪明了,我做梦都笑不动。就是个没指望的蠢货贱皮子。连别人白送的菜都能拿少了!还不去滚去洗衣服?别在我跟前碍眼。” 秀娟松口气,如临大赦般的逃走了。 吴粉珠带着菜回厨房整治,心里转得飞快:贵川今年已经十九了。高中没考上,趁镇上招工的机会,进了茶场做了学徒。将来要是学得好,那就能转正,吃工家饭了。她正为此得意着呢。儿子这么有出息,人又长得高大,不该配个镇上的姑娘? 但她儿子工作了大半年,一个镇上的姑娘都没谈拢。呸。她们眼界高要求高,我看她们能找到比贵川更好的?都是些嫌贫爱富没有远见的贱蹄子。 还是村里的姑娘好,吃苦耐劳。最好的就是令梅了。漂亮,能干。大家都是一穷二白的人家,彩礼少些也能谈得拢。 想着这事,她脸上就露出丝满意的笑容。 完全不知道吴粉珠算计的令梅,高高兴兴的穿着新衣上学。 骏骁眼前一亮。天蓝色的外衫衬得令梅的人像晴朗清澈的天空般静谧清爽。他扬眉笑:“真好看。” 令梅被帅哥夸好看,心里总是高兴的。 在学校门口遇见晓芹,晓芹不住口的称赞:“好漂亮的衣服。这款式是今年才流行出来的呢。”她眨眨眼,“令梅,你家是不是发财了?” 令梅一笑:“哪儿啊。是人家送的次品衣服。我娘帮我改好的。” 晓芹哇的声:“你娘手艺真好,一点儿都看不出。” 确实,罗桂香是个能人。缝衣做饭样样拿手。 “萧令梅,萧同学。你等等。” 谢航飞奔而来。 令梅止步等他:“班长。什么事?” 谢航还没说话,他后头的一个微胖界的男士气喘吁吁的跟上来,笑容满面的道:“你就是萧令梅萧同学啊。你好你好,我是谢航的父亲谢根宝。” 令梅有点不知所以然。 “谢……叔叔您好。” 谢根宝擦了擦头上的汗:“萧同学,我就不浪费时间了。昨天是你送我妻子一袋子的蔬菜还有条大草鱼的对不对?” 令梅震惊的望望他,又看看谢航:“秦、秦阿姨是你妈妈?” 谢航点头,咧开嘴笑:“世界真小。” 令梅舒了口气。 她大概猜到了谢根宝的来因。 她知道谢航的父亲是厨师,今天特意找来,必然是为了那些菜的事情。念及此,她笑容真诚了许多,嗯,有钱赚了。 果然听谢根宝说:“萧同学。我想买你家的菜和鱼。不知方不方便谈一谈?” 令梅微笑道:“要不今天中午,咱们找个地方谈谈?” 谢根宝讶然陪笑:“那萧同学的父母也来?” 令梅道:“菜的事我能做主。” 谢根宝皱眉:“萧同学,这可是大事。” 令梅淡定道:“菜是我种的,鱼是我捉的。你说我能不能作主?” 谢根宝大吃一惊,面上笑容不变:“好好。是我小看萧同学了。那中午我在云涛饭店招待萧同学。” 令梅点头表示同意,牵着一脸震惊茫然的晓芹进校了。 晓芹捏了把自己的胳膊:“唉哟喂。令梅,你可成了改革开放第一个投入市场洪流的初中生了!” 令梅噗嗤一笑:“那你作为我的朋友,荣幸不?” 晓芹立马跟上:“荣幸至致。” 令梅瞥她:“别耍嘴皮子了。作业做得怎么样了?有什么不懂的吗?考一中有把握不?” 晓芹苦了脸:“一中太难了。我想考三中。” 令梅不依:“前天的测试卷拿出来,咱们再分析分析。” 谢航在她们后头道:“唐晓芹你就偷着乐吧。你身边前后坐的可都是优等生呢。” 晓芹回头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谢航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了句:笨蛋。 令梅倒是给了谢航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惊得谢航面孔一红,低头不敢直视她。 令梅好笑的瞅了瞅晓芹:还真是个小笨蛋。谢航这话的意思是,晓芹要是有疑问也可以随时请教他呀。 啊呀,少男少女的情怀如诗。她一个老阿姨满脸姨母笑。 第三十四章 卖菜 上午课程结束,谢航带着令梅一同前往云涛饭店。 谢根宝亲自下厨整治了一桌小菜,福建靠海,海鲜鲜美又便宜。几碟生腌冷盘,一整只盆子大清蒸梭子蟹,少不了他的拿手的蒜香排骨,再配两道时鲜素菜。这一桌耗费可不低。 “萧同学,请坐请坐。”谢根宝笑眯眯的招待小客人。“学习了半天饿坏了吧?先尝尝咱们饭店的厨艺。” 他面上带笑,暗中观察令梅。越看这小姑娘越觉惊异。 明明和儿子一样大的小毛孩,还是山村里的穷丫头,但是一派沉稳大方,自在从容的比他还老道。 令梅谢过不提。饱尝了一番美味后,她精准的点评了各菜的缺优点,听得谢根宝连连点头,连惊讶都忘记了:这是哪家出来的大小姐?嘴巴这么刁钻? 饭后送上香茶,两人才正式开始谈起生意。 “谢叔叔。我家的蔬菜有两个品级。”令梅喝着茶,开口就让根宝差些喷茶。 菜有品级,还两个? “我送给秦阿姨的是我家最好的菜果。通常是留着自用和送人情的。普通品级的菜呢,我爹每周都拉到镇里卖,现在已经形成了固定的顾客群。有市无价了。” 谢航目瞪口呆的看着老同学:天哪,萧令梅平时不声不响的,做起生意来,嘴皮子竟然这么厉害的吗? 谢根宝不动声色的点头:“这样子啊。能问声你们菜地的产出是多少吗?” “家里两亩菜地。”令梅将空间里的产能也算了部分。“一年的总产值能上五千斤。” 谢根宝噗的声:“五、五千斤?!” 令梅微笑:“我们今年开春,刚改良了菜种子,又学习先进的科学种植方法,换了残余毒害少的优质农药。所以近一个多月的产量,就已经比去年同期增长了三分之一,而且菜的味道也越来越好。” 谢根宝听得晕晕乎乎:“原来是这样啊。” “我想问问谢叔叔,您这饭店,每天需要多少蔬菜呢?” 谢根宝一精神,警慎的道:“要看什么蔬菜。菜心每天总要两百来斤,其他的菜百来斤就差不多了。不过你家的番茄极好。有多少我们收多少。” 令梅表示可以。没问题,就是价格要谈谈拢。 “谢叔叔是谢航的父亲,谢航和我又有同班之谊。菜价这块叫呢,我可以优惠些。” 谢根宝频频点头:“萧同学大器。” 令梅又道:“刚才说了,像昨天我送给阿姨的菜,那是最贵的。我家也从来不卖。您如果长期订购,价格是外头同样品种的一倍。” 菜心现在七分钱一斤,翻倍就是一毛四。 番茄一毛一斤,翻倍就是两毛。 令梅见谢根宝肉痛的表情,笑道:“确实是贵,但是我们的菜您是尝过的。哪怕送人民大会堂都值。饭店里也完全可以开个精品菜单,价格另算嘛。” 谢根宝:这小丫头哪那么多花花肠子?人民大会堂,精品菜单?她怎么想得出? “那你家普通的菜呢?”他挪了挪屁股,“我还没尝过。” “我明天早上给您带筐菜来。麻烦您到学校门口接应。” “好。萧同学真爽气。” “至于价格,您是批发价,您放心,总要比市价便宜点的。” “好,好。”谢根宝再不敢小觑令梅,谈完了菜,小心的问,“那——鱼呢?” “鱼啊!”令梅展颜一笑,如玉生晕。“要让谢叔叔失望了。鱼,确实是有,但那是我山里头捉来的。产量肯定不足以应付您店里的生意。” 谢根宝早料到这个结果,失望之下还不死心:“我要求不高,每天就十条行不行?” 令梅摇头:“一个月,山涧池塘里的鱼就要绝种了。” 谢根宝不由沮丧。不料听令梅笑意盈盈的道:“但是谢叔叔,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谢根宝精神一振:“什么?” “我家今年要用这些鱼的鱼苗,试一试稻花鱼。” “稻——稻花鱼?!”身为大厨的谢根宝当然知道稻花鱼的由来。不禁大喜过望,“真的?你们真的要养稻花鱼?” 得到肯定的答复,他又犯愁:“稻花鱼吧,养不大。产量又小。咱们这儿还没有大范围的养成过。你们有多少把握?” 萧家行不行哪? 萧令梅胸有成竹的道:“五月养,十月收。到时候请您来验货。” 谢根宝拍案:“好。你们真能养出大条的稻花鱼,我们饭店全包了!”到时候红烧清蒸切鱼生,搞个稻花鱼的主题鱼宴,生意不红火才怪。 一顿饭宾主尽欢。 这天令梅放学回家,桌上多了盘切好的、颜色深红、异香扑鼻的卤大肠。 令梅立即咽了口口水。原主阿嬷的百年老卤汁啊,还没吃呢光闻这味儿就已经知道它名不虚传。 大肠清理得非常干净,没有什么异味。入口绵软却又弹性十足,咬一口嘴里满是浓郁香醇的卤汁。 好这口的爱死,不好这口的恨死。好在萧家人都挺喜欢。哪怕桌上只有一盆清炒菜心,一碗榨菜蛋花汤,大伙儿仍然吃得心满意足。 令昀最近尤其爱吃蔬菜,身体结实许多,也没动不动感冒咳嗽流鼻血了。令晖的脸也圆了点,眼看着身高往上直蹿。 罗桂香自觉面皮比之前白嫩,身体也轻便了不少。至于萧爹,白天干起活来居然没觉得累,晚上也是生龙活虎。 吃过饭,令梅叫住甩手掌柜:“令晖。这周轮到你洗碗。” 令晖装作没听见,萧爹猛拍桌子:“萧令晖!听见你姐说的话了没?” 令晖转头:“爹,我还有作业没做完。” “是呀。”桂香忙道,“令梅——还是我来洗吧。” 萧爹冷笑:“我看你们书中有句话,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连个碗都不肯洗,读书读得再好有什么用?读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令晖咬牙,恨恨的瞪了眼令梅:“我洗还不行?” 萧爹扯嘴笑了笑,冷冷的提醒他:“打破一个碗,少吃一顿饭。” 令晖不可思议的瞪着父亲,萧爹转头对令梅道:“明天我去镇上提自行车。放学我接你一块儿回家。” 令晖怒容顿收,自行车!明天他就有自行车了!心花怒放之下,连洗碗的活计也不觉得烦累了。 桂香想给儿子帮忙,被令梅拉住:“别走啊。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 她恼得一屁股坐凳子上,没好气的道:“你有啥重要的事?” 萧爹也好奇:“出啥大事了?” 令梅对着父亲笑吟吟的道:“爹。我给咱家的菜找了个长期固定的主顾。” 萧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镇上的云涛饭店。您知道吧?”令梅续道,“他家的大厨是我同学的父亲。意外吃到我家里的菜,愿意长期收购。我觉得这也挺好,价格比您外头卖的只高不低,而且旱涝保收,不用担心浪费。” 萧爹和桂香面面相觑:令梅说真的?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第三十五章 资料 今年越山的菜地大丰收。之前一周卖三次,现在天天卖都来不及。问题是越山每日卖菜,稻田里的活计就来不及伺候,许多事就得交给桂香操持。他正为这事犯愁呢。如果能有固定的客户收菜,那可比现在的瞎忙活强百倍! 桂香不敢相信的嘀咕:“这么巧?你别哄我们的吧?” 令梅没理她:“爹,您觉得怎么样?” 萧爹拍大腿:“好啊!太好了呀!” “行。”令梅道,“我看村委有两辆三轮车租借给村民用。我们不如包一辆,每天送菜也能方便些。” 萧爹大笑:“还是令梅想得周道。”他现在是每天挑着担子走去镇上的。其中辛苦不言而喻。 令梅又道:“等咱们赚了钱,自个儿再买辆三轮车。” “好,好。”萧爹乐滋滋,想起开年来不断的好事,忍不住自夸,“我闺女简直是个福星。” “爹,那你后天准备准备。我和人家已经说好了,明天他们试过咱家的菜没问题,后天就来家里现场考查,谈价签约。” 桂香目瞪口呆:她的令梅,怎么突然间就大出息了? 洗完碗站在堂屋和厨房过道间的令晖面色阴晴不定。 他这个姐姐,未免也太能干了。 ****** fj省np市市委办公室。 开完新一轮的市招商引资大会后,章秘书被叫到办公室接受顾副市长的责问。 “上两个月,松田制药的代表在我们np市建药厂的意愿非常强大,怎么现在没声音了?” 章秘书皱了下眉:“顾副市长,松田制药的代表之前在我市的仙云山找到了紫杉树。但是之后并他们没有按之前所说的投资建厂,反而以紫杉数量太少,不足以支持药厂的效益为由推拒了咱们。” 顾副市长冷哼。 “那就发动当地群众,一起寻找紫杉嘛。现在这当口,你要是不主动,外资就落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听消息说,松田制药的人,已经跑漳州去了。” 章秘书心中一沉。 这群外宾到底想干什么? “顾副市长。”章秘书沉声道,“我怀疑松田制药的人对我们隐瞒了些事实。” “哦?隐瞒了什么事实?” “关于紫杉。”章秘书推推眼镜,“我觉得紫杉的药性,可能比他们所说的,要重要得多。” “那就更应该发动群众找到紫杉嘛。”顾副市长理所当然的道,“紫杉越多,咱们才更有希望留下外资嘛。” 章秘书噎了噎。 “我的意思是,如果松鸡田制药隐瞒了紫杉可能带来的重大利益,我们签下了合同不就成不平等条约了吗?” 顾副市长喝了口水:“那你说说,紫杉到底有什么重大的利益是我们不知道的?” 章秘书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美国那边还没有传来确切的消息。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紫杉醇的药性。 “好了。咱们先把全市的紫杉找出来再说。”顾副市长一捶定音。 章秘书还想再劝劝,顾副市长又道:“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外宾对你的工作态度非常不满。我已经让胡秘书和武田制药的代表联系了。” 章秘书把所有欲言还止的话吞回了肚子。他带着得体的笑容道:“好。我服从您的工作安排。” 他回到办公室,笑脸慢慢沉了下来。坐在椅子上轻轻敲着手指,向门外唤了声:“小张,小张在吗。” 张干事推门而入:“章秘书。什么事?” “上回你不是说云来村的萧越山托洪村长找你,要什么鱼的养殖资料来着?农林专家那边有回应了吗?” 张干事笑道:“您问得正好。我早上刚收到徐专家的挂号信。您看看。”他取来一只不厚的文件袋。 章秘书认真翻看了一遍:“原来萧越山是想养殖新品种的稻花鱼。好,有想法有胆量。” 但是他也知道。稻花鱼的养殖困难重重,效益又低。萧越山为啥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不由想起在云来村吃到的美味的草鱼刺身,若有所思。 “你亲自把资料送去。”章秘书压低声音,“和洪村长说一下——”他忽觉无力。仙云山下共有六村。就算洪村管得住云来村里的人,其他村的人怎么办?好在胡秘书想做出成绩,必定会激进行事。顾副市长急于求成,也定会放手一博。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他只要坐观其变,临机应对就好。 “和洪村长说一下,萧越山要是真准备养殖新品种的稻花鱼,市里可以拔一笔资金帮他做前期建设。” 张干事暗想,萧越山走狗屎运了。他笑应:“好,我办完手头的急事就跑趟云来村。” 这天傍晚,萧越山骑着新买的自行车,后座载着女儿,一路铃声的回到村里。 “啊哟,越山啊,你家买自行车啦!”吴粉珠惊讶不已,还跟着自行车跑了几步。 萧越山报以更响亮的铃声作答。 吴粉珠眼中的妒忌立即变成了满意。不错不错,萧家越有钱,到时候女儿的嫁妆才越多啊。 “大哥,你真把自行车买回来了?”越峰满眼羡慕。拍着自行车自个儿上去骑了一轮。“大哥,以后有事能借我用用不?” 萧爹瞥了他一眼:“不借。” 越峰垮了脸:“别那么小器啊大哥。” “我这里还有张车票。”萧爹轻描淡写的道,“给你留着。你要是凑够钱,我送你。” 越峰喜拍车座:“好,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啊。” 萧爹将自行车往家里的荔枝树下一放,令昀和桂香已经闻声出来围观新车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桂香喜道,“令晖骑车上学,这能省多少事呀。” “越山,也让我欣赏欣赏你的新自行车呗。”洪村背着手,笑容满面的走进院子。 “村长,您可别埋汰我了。”萧爹知道村长不会为辆自行车特意进自家的门。 桂香忙笑盈盈的招呼:“村长既然来了,一块吃个晚饭吧。” “不用不用。”洪村挥手,“最近没少吃你家的番茄。把我小孙子的嘴都吃刁了。” 桂香立即道:“几个番茄算什么?我让越山天天给你送新鲜的。” 洪村笑着摇头:“那怎么好意思。不行,我得还礼才成。” 越山失笑:“还什么礼啊!” 洪村这才把手从背后伸前头来,手中攥着个褐色的牛皮纸文件袋。上头写着“萧越山启亲”。 洪村笑眯眯的问:“你真不要?这可是章秘书让孙干事亲自带给我的好东西呢。” 越山与令梅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稻花鱼!” 桂香和令晖同样一脸茫然:“稻花鱼?什么稻花鱼?” 越山解开文件袋,一打手绘手写的资料跃然跳入眼帘。 《稻花鱼的养殖和研究》。 第三十六章 搜山 令梅踏出空间,迎面而来的基本都是外村的人。他们几人共持一张照片,在山里有序有度的寻找着什么。见到令梅,还有人上前招呼问:“小姑娘,你有没有在山上见过这种树?” 令梅瞅了眼照片:紫杉。 她拧眉道:“没见过。怎么,你们都是来找这树的?” 来人道:“是呀。咱们收到消息,如果能找到足够的紫杉树,咱们市就能引进外资建造药厂。到时候能解决几百上千人的工作问题呢。” 令梅仔细看了眼说话的人,三十不到的年纪,衣领整洁挺刮,自有股领导气派。她故作了然的道:“啊。这事我知道。前阵子有外宾亲自来山上找树呢。但是他们找了半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李清江笑道:“咱们是落霞村、龙前村、云尾村的村民。收到市里通知,一起排查np市紫杉树的生长情况。小姑娘,山上危险,你一个人出来可要小心啊。” 令梅心底泛凉。章秘书这是在干什么? 她勉强笑笑:“山上有豺狼有野猪,还有很凶的大野猫。惊蜇一过虫蛇都出来了。你们也要小心。” 说完她背着竹蒌快步下山。 回到家中,客人已经到了。萧爹带着他们参观自家的菜地和水田。罗桂香正在烧饭。 “娘,草鱼一会儿让父亲片鱼生。这些羊肚菌你想法子做了吧。” “哟。羊肚菌,这么多?”桂香对女儿的运气无话可说。“咦,你去哪儿?不帮我打下手吗?知道今天有客人来还躲懒!” 令梅跑进自己房间关紧门窗。立即进入空间观察山上的情况。 这些人有备而来,带着水壶和干粮,还有当地村里的老向导和领导指挥得当,找到紫杉只是时间问题。 不行。不能让他们把仙云山的秘密透给外国人! 令梅吸了口气,四顾空间,问:“你有法子阻止他们吗?能不能把紫杉林藏起来?” 空间里飘过金元宝不屑的声音:藏?怎么藏? 令梅:“比如把它们都藏到空间里来。” 金元宝:“空间才多大?哪装得下紫杉林?” 令梅怔了怔,眼看他们有一队人马走上了通向紫杉林的正确路径,灵机一动:“落云。” 山间风止。 仙云山的三维立体图里的某处,云雾从天而降,将紫杉林方圆十里围了个严严实实。 向导见到漫天的云雾滚滚而来,吓得大叫一声:“撤,快撤,原路返还!” 李清江也知道在深林中迷路的凶险,急忙在对讲机里喊:“全员注意了,现在天气突变,危险、危险。立即撤退立即撤退。” 令梅见这群人相继下山,心里绷紧的弦松了下来。 这时候才觉得身体里的精气被抽光似的全身无力。 她恍然:“金元宝!难不成你是用我的精神力控制云雾的?” 金元宝嘻嘻一笑:“要不然呢?” 令梅咬牙,狠狠的吃两个番茄,喝了几大口灵泉补充体力。 休息够了,她起身道:“你帮我时刻关注着山里的动静。有情况立即提醒我。” 她脸上拂过阵温柔的风,似是答应似是欣慰。 堂屋里传来父亲爽朗的笑声。 “你们先坐,喝点茶。饭一会儿就好了。我们这边不比镇上,粗茶淡饭罢了。两位别嫌弃。” “萧兄弟瞎客气。我都闻到味儿了。你这儿的菜啊,灵!”崔经理熟络的给谢根宝倒了杯茶。“今天咱们就尝尝正宗的农家菜。” 根宝抬眼见到令梅,高兴道:“萧同学回来了。辛苦你上山帮咱们找野味了。” 令梅大大方方的和他们打了招呼,还笑问根宝:“谢叔叔,怎么没让谢航一起来玩呀?” 根宝笑道:“那臭小子,听说要爬山就不肯来了。再说咱们办正事,他想来我都不让他来。” 崔经理眼里掠过讶异。没想到云来村居然还藏着令梅这般清丽动人又能干的小姑娘。 “谢航是我们学校的尖子生。校长可器重他呢。”令梅自然的坐在他们身边,谈起了学校发生的趣事,惹得谢大厨和崔经理乐不可吱。 笑声传进令晖房里,他烦燥的捂住耳朵:还让不让人温书了? 萧令梅一个丫头片子,在外客面前谈笑风声,像什么样子? 令昀在姐姐的安排下,已经开始描红识字,做些简单的加减法。他仿佛没听到外头的声音似的,默背着乘法口诀。 令晖见弟弟一本正经的模样,嗤笑:装模作样。他两年级时才把乘法口诀背熟呢。 今日的午餐是一碟卤红烧大肠,香浓q弹;一碟清炒菜心,甘甜清脆;一碟青椒炒羊肚菌,羊肚菌这等稀罕的菌子上桌时就惊到客人了。异香扑鼻不说,咀嚼中,菌盖里的汤汁爆满口腔,滋味像肉又不是肉,即有嚼劲又清脆爽口,没几筷子就告光盘。 越山杀了家里养的一只鸡,桂香做了道砂锅闷土鸡。最后的上桌的就是云涛二人组念念不忘的草鱼鱼生。 崔经理配着山葵泥尝着鱼生,啧啧称奇。味道虽然新奇,还真是顶极的美味。他感慨万千:“多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鱼生了?萧兄弟,听令爱说,你们要养稻花鱼?” 越山昨天才拿到资料,和令梅研究到大半夜。专家就是专家,他们从鱼苗的挑选和培育开始讲解,连鱼塘的大小如何分布都给画好了。还有稻田里要留多少宽多少深的鱼苗生活区域,水要多少深,养多少数量的鱼,平时喂的饲料,都记录得十分详细。 萧越山只要照着做,基本出不了什么差子。 他笑得欢快:“已经开始准备了。下个月正式动工。” 崔经理频频点头:“行。这稻花鱼自古以来就是贡品。你要是能养成,咱们云涛饭店,包圆了!” 谢根宝道:“价格的事你放心,咱们国营单位,绝不会坑兄弟你。一定是按品质交易,童叟无欺。” 萧越山举起米酒爽朗笑道:“那就在这里先敬两位一杯,咱们合作愉快。” 令昀忙举起自己的碗,嚷着:“干杯,干杯。”每人的杯子都碰了过来,然后埋头吃饭。 谢根宝尤其喜欢漂亮孩子,赞道:“萧兄弟家里的孩子一个顶一个的好。”他给令昀夹了只鸡翅,“以后要向你姐姐学习,人漂亮成绩好、聪明又能干。” 令晖目光沉沉的扫了眼令梅,心里翻滚起不知什么味儿的滋味。 第三十七章 招待客人 堂屋里传来父亲爽朗的笑声。 “你们先坐,喝点茶。饭一会儿就好了。我们这边不比镇上,粗茶淡饭罢了。两位别嫌弃。” “萧兄弟瞎客气。我都闻到味儿了。你这儿的菜啊,灵!”崔经理熟络的给谢根宝倒了杯茶。“今天咱们就尝尝正宗的农家菜。” 根宝抬眼见到令梅,高兴道:“萧同学回来了。辛苦你上山帮咱们找野味了。” 令梅大大方方的和他们打了招呼,笑问根宝:“谢叔叔,怎么没让谢航一起来玩呀?” 根宝笑道:“那臭小子,听说要爬山就不肯来了。再说咱们办正事,他想来我都不让他来。” 崔经理眼里掠过讶异。没想到云来村居然还藏着令梅这般清丽动人的小姑娘。 “谢航是我们学校的尖子生。校长可器重他呢。”令梅自然的坐在他们身边,谈起了学校发生的趣事,惹得谢大厨和崔经理乐不可吱。 笑声传进令晖房里,他烦燥的捂住耳朵:还让不让人温书了? 萧令梅一个丫头片子,在外客面前谈笑风声,像什么样子? 令昀在姐姐的安排下,已经开始描红识字,做些简单的加减法。他仿佛没听到外头的声音似的,默背着乘法口诀。 令晖见弟弟一本正经的样子,嗤笑:装模作样。他两年级时才把乘法口诀背熟呢。 今日的午餐是一碟卤红烧大肠,香浓q弹;一碟清炒菜心,甘甜清脆;一碟青椒炒羊肚菌,羊肚菌这等稀罕的菌子上桌时就惊到客人了。异香扑鼻不说,咀嚼中,菌盖里的汤汁爆满口腔,滋味像肉又不是肉,即有嚼劲又清脆爽口,没几筷子就告光盘。 越山杀了家里养的一只鸡,桂香做了道砂锅闷土鸡。最后上桌的就是云涛二人组期盼已久的草鱼鱼生。 崔经理配着山葵泥尝着鱼生,啧啧称奇。吃法虽然新奇,滋味堪称一绝。他感慨万千:“多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鱼生了?萧兄弟,听令爱说,你们要养稻花鱼?” 越山昨天才拿到资料,和令梅研究到大半夜。专家就是专家,他们从鱼苗的挑选和培育开始讲解,连鱼塘的大小如何分布都给画好了。还有稻田里要留多少宽多少深的鱼苗生活区域,水要多少深,养多少数量的鱼,平时喂的饲料,都记录得十分详细。 萧越山只要照着做,基本出不了什么差子。 他笑得欢快:“已经开始准备了。下个月正式动工。” 崔经理频频点头:“行。这稻花鱼自古以来就是贡品。你要是能养成,咱们云涛饭店,包圆了!” 谢根宝接着道:“价格的事你放心,咱们国营单位,绝不会坑兄弟你。一定是按品质交易,童叟无欺。” 萧越山举起米酒爽朗笑道:“那就在这里先敬两位一杯,咱们合作愉快。” 令昀忙举起自己的碗,嚷着:“干杯,干杯。”每人的杯子都碰了过来,然后埋头吃饭。 谢根宝尤其喜欢漂亮孩子,赞道:“萧兄弟家里的孩子一个顶一个的好。”他给令昀夹了只鸡翅,“以后要向你姐姐学习,人漂亮成绩好、聪明又能干。” 令晖目光沉沉的扫了眼令梅,心里翻滚起不知什么味儿的滋味。 吃完饭,谢经理与越山就各菜品的价格签定了一份详细的合同。 令梅坚持要将自家的菜分为上品和中品两个等次,价格也不相同,一周送四次菜。每天按实际数量结算。越山觉得女儿有想法又有能力付诸实施,乐见其成。哪里知道是女儿为了掩盖空间蔬菜好过自家田菜的障眼法? 最后就剩一个大问题:“崔经理。这菜怎么运到店里去?”令梅本想让他爹借个三轮车,但是云涛饭店定下的量比她想得翻了倍。村里两辆三轮车都不够用啊。 “这事交给我们。”崔经理笑道,“咱们饭店有辆面包车,专门进货的。你们把菜送到山下路口,咱们的车来接就行了。” “那太好了。”萧越山笑不拢嘴。这可省了他许多力气,可以专心搞稻花鱼的养殖了。 送走客人,越山立马招集了个家庭会议。 “明天开始,咱家就要给云涛饭店送菜了。”萧爹笑中带着严肃,“你们刚才应该都听到饭店的要求。咱们每天至少要送三百斤的菜。平时卖点菜,我和令梅两个前晚上收割好就行。现在这供应量,需要全家一块儿下地帮忙。” 令晖听得眉头皱眉,还没开口就被父亲点名:“令晖,你是家里的长男。没道理姐姐和娘起早摸黑的干活,你窝在屋里看书躲事。今天开始,你一块儿下地割菜。” 这回桂香没给儿子说嘴:这可是赚钱的大事。签好合同不能有任何差池。令晖哪能置之身外?顶多干活的时候,自己多帮着他一点呗。 令晖见他娘都是赞同的神色,只好勉强答应。 越山满意道:“好。人多力量大。咱们要趁云落下来之前,把菜都弄好咯。” 隔壁越峰家他爹娘听说大儿子家谈成笔大合同,也乐得不行。傍晚见他们一家子连令昀都出动去田里收菜,萧元梁坐不住了,跟着一块儿下了地。 越山忙劝他:“爹,您就别掺活了。咱们能行的。” 萧元梁笑眯眯的道:“我就帮你们摘摘番茄。啊呀,你这儿的菜长得真好。” 越山只好让他爹小心腰板。 令梅趁大伙埋头苦干,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空间里的菜堆在各个角落。最后一块称重时,她阿公目瞪口呆:“越山,你田里的产量高成这样?” 令梅心虚的别过头。 越山还指着闺女道:“还不是令梅,响应国家号召,要用先进的农药,要事先育苗,我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萧元梁不住点头,望着令梅满脸慈爱:“好,好。我家令梅是没白读这些年的书。” 越山心中一动,趁机道:“爹。正好跟你说件事。令梅成绩好,人又聪明。家里进项多了以后,要是钱有得多,我想让令梅继续读高中。” 萧元梁笑脸一僵。 “读高中?那得多少钱?”他看看令晖令昀,眉头拧得毛毛虫似的。语重心长的道,“有钱也不能瞎花。得省着用。” 越山笑容不变:“爹,你都说了,令梅这些年书没白读。要是她能读得更深更好,再考个大学回来,你说那时候会是啥场景?” 萧元梁惊骇:“大、大学——” 越山理所当然的道:“上高中不就不是为了考大学?” 萧元梁跺脚:“瞎胡闹。山窝里飞出个金凤凰是那么容易的?醒醒吧。”说完甩手就走。 越山也不追他,令梅更不在意阿公的态度,正勤快的将菜分成两拔。 越山看清楚两拔菜,惊讶道:“别说,你这么一分,还真分出上下等了。” 上等的菜总体更大些色泽也更漂亮。 令梅笑道:“不亏吧?” “不亏。”越山帮着把菜装进筐里,一筐筐的垒在田边,颇为壮观。 桂香先一步回家烧晚饭。家里男人们这顿忙活下来,得多吃些实诚的东西才行。 中午剩下的鱼头鱼尾烧汤,番茄炒蛋多放蛋多放油。过年腌的腊肉切了小半块炒小白菜,素菜也炒了两大盘,还蒸了满满一锅子的糙米饭。 结果越山几人回来,精神居然还不错。就连令晖也觉意外,累是挺累,但也没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无法忍耐。一顿饱饭,大伙儿倒头就睡。 第三十八章 发财咯 天不亮,令晖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越山从床上捞起来。 “送菜去。” 令晖啊的声大叫:“还让不让人活了?” 越山正色道:“咱爷俩,一人一辆三轮车,几个来回就能把菜送完了。” 令晖猛地甩开他爹:“几个来回?” 无论令晖如何拒绝,还是被逼上梁山。桂香听见动静没吱声,骑三轮车的事儿总得是男人去干。令梅那小胳膊小腿,算了,累病了还得花钱医治,不划算。 云涛饭店的面包车准时在村外的马路上候着,管事的收了菜称过重量,当场结账。 累得黄鱼肚酸胀的令晖在见到整整120块钱的时候,惊呆了。 一天就能赚120,一周卖四次,一个月能赚多少?一年能赚多少?!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家洗了把冷水脸粗粗算出了这个数字,“发财了“三个字在他脑子里不住的放大旋转。 桂香给他打了热水洗脸送到屋里,心疼道:“累了吧?咦,你傻笑什么?” 令晖咧开嘴:“娘,我们一年能赚两万块、两万块!娘,咱家能成万元户了!” 桂香手里的脸盆咣镗落地。 她一把捂住儿子的嘴:“瞧把你能耐的!这事你给我咽肚子里。谁也不许说明白不?” 令晖皱眉:“这事瞒不住。” “瞒不住也要瞒。”桂香又喜又忧。“财不外露你懂不懂?这村里的村民,平时看着亲亲热热你好我好的,那是因为大伙儿都是一穷二白的穷光蛋,谁也没比谁强。要是咱家突然富起来,不知要多少人眼红生事。” 令晖不笨:“我知道了。我不说。” 桂香赶忙拖了地,重新打了热水给儿子洗脸。想着自家美好的钱程,她走路生风,连令梅睡晚了些都没唤她。 “越山。”她凑到丈夫身边,笑眼闪亮,“怎么样?” 越山掏出张百元大钞和两张零钱给她:“一共120。一半留着家用,一半凑整存银行。” 桂香满面红晕:“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咱们家还有发达的一天!” 越山笑了笑:“多亏你闺女找到的好主顾。” 桂香道:“是是是。你宝贝闺女功劳最大。我这就去镇上买肉,多买些,犒劳犒劳你们。” 越山卖菜赚钱的事,飞快的传遍了云来村。 大伙儿都好奇他赚了多少,不少人到地里找他套话。越山笑笑:“赚得都是辛苦钱。能有多少?” 可是大伙看到桂香背着空蒌出村,回来时背蒌里装得满满的不知什么东西。晚间闻到香味,恍然大悟:去镇上买了这么多肉,还说没赚钱! 一时大会儿的眼睛都红了。 越山切了两斤五花肉一斤肋排两根大肠给父亲送了去,顺便汇报了下今天的收成。萧元梁目瞪口呆,忘记自己正嗑着水烟,呛着了连声咳嗽。 “好,好好。”他招手唤越山靠近,急切的道,“你家发达了是好事。可别忘记越峰一家子啊。你这个弟弟,唉!” 他娘也在边上露出愁容:“你的菜种得这么好,肯定是有啥窍门的。别人不能讲,越峰总没关系吧?” 越山笑道:“爹娘说什么话呢?我今儿个来,就是想带弟弟一家子一起发财的。” “发财?哥你真的发财啦?”越峰踏进屋子就听见发财两个字,激动道,“哥,你可要带带我啊!” 萧元梁笑容满面的啐了他一口:“你哥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吗?坐下,听越山好好说。” 门外听了个大概的王秀莲也是心情激荡,赶紧去厨房找了些吃食泡了茶水让令菊送到爷奶房间里去。 令菊抿着嘴不乐意:“我在做题呢。你让哥送去不行吗?” “傻丫头!”王秀莲瞪了她一眼,“这是让你跟你大伯套近乎呢?你还不承情?” “一家子人套什么近乎?”令菊最近心情就没好过。令梅一会穿了件新衣服,一会儿买了辆自行车。现在更好,连家里的菜都卖给饭店赚大钱了。大伯家眼看就要起来了,自己以后还拿什么跟令梅比? “不去就不去。”秀莲唤儿子,“令海,来,帮娘做些事。” 令海今年十八,没考上高中后在家专心种田。萧越峰不靠谱,但是这个儿子却是相当的务实,白天跟着爷奶下地,晚上自己温书自学高中课程。眼看他年纪轻轻,就要成为地里的一把好手了。 令海端着吃食茶水送到爷奶屋里,越山向来喜欢这个大侄子,笑道:“令海,你也坐下来听听。” 令海就乖乖的坐在父亲边上。 “我卖菜的事儿呢,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和令梅商量过,你们要是愿意,就跟咱们一块儿种。但是菜籽挑选、育苗,都得从我家手里头买。” “哥,怎么还要买——” “闭嘴。”萧元梁恨不得把水烟砸小儿子头上。“听你哥说完。” 越峰不吱声了,心里还在嘀咕大哥小气。 令海无奈的看了眼父亲。亲兄弟明算账。哪能事事都贪大伯的便宜?他立即表态:“大伯。育苗费可不便宜。您就照村里的价开。咱们不能让您倒贴钱。” 萧元梁满意的冲大孙子笑笑:“令海说得对。人家肯给你挑菜籽还帮你育苗,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越峰更不敢吭声了。 越山继续道:“可我丑话说在前头。菜要是种得不好,人家饭店是肯定不收的。就算种得好,云涛饭店吃不下你们的菜,我也没办法。咱们另找出路。镇上的饭店也不止云涛一家嘛。” 萧元梁敲着水烟:“是这话。” “菜的事先这么决定了。”越山脸上带上抹神秘,“还有件事,想问问你们愿不愿和我一块儿干?” 越峰瞪大眼:“还有什么发财的好事?” “稻花鱼。”越山将稻花鱼的事情说了遍。然而屋中寂静,只听见父亲的咕咕的水烟声。“怎么,你们不愿?” 令海嘴唇蠕动,刚想说话,被他阿公打断:“令海不知道,越山你该清楚啊。几十年前咱家是养过稻花鱼的。那收成——”他叹息着摇头。“鱼长不到两斤,水稻收成也不如从前。还不如包个鱼塘赚得钱多。更别说碰上个天灾人祸,半年的辛苦就白废了。你这边有国家资助,是好事,但是事实经验告诉咱们,稻花鱼,不行哪。” 令海道:“阿公。大伯养的稻花鱼,肯定跟以前不太一样吧?” 越山赞许的瞧了眼侄子。 “爹。还记得我送您的几条大草鱼吗?我那是做鱼生招待外宾吃的呐。” 萧元梁点头:“那是顶顶的好鱼。”他神情微动。“你想养它?” “对。这种草鱼的品种跟外头的不太一样。令梅说它们好养活,易长肉。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养成功。” 萧元梁眉头皱紧,迟疑不决。 令海道:“阿公,我愿意跟大伯试试。要是不成功,也就荒废半年的光景。要是成功了,明年村里估计就得全面推广了。咱家也能占个先机啊。” 萧元梁瞅着孙子,水烟抽得咕咕响。 越山道:“其实稻花鱼的钱财方面的投资并不多。主要就是鱼苗钱。咱家决定自己孵化鱼苗,鱼苗钱也省了。就是人辛苦些。爹,试试吧。” 越峰本就信服他哥的本事,一听不要钱,立马道:“好啊!大哥你真够义气!爹,咱就试试呗。反正没损失。” 令海也道:“爷。我觉得可行。” 萧元梁笑笑:“你们都有信心,行。那就上吧。” 越山高兴极了:“咱兄弟齐心,还怕赚不到钱成不了万元户?” 萧元梁最爱听这话,和妻子相视一笑:“越山说得对。兄弟齐心,其力断金。” 第三十九章 救人 越山走出父母家,外头已经落了云雾。迷迷朦朦中,听见村长急切的声音:“越山,越山。” 越山奇道:“村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下班?” 村长一脸的晦气:“别提了。今儿个遇上大麻烦了。越山,我是来求你出手帮忙的。” 越山吓了一跳:“村长你说啥呢?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龙前龙尾那几个村的人。”材长气得跺脚。“这两天天天往山上跑。说是应上头的要求摸查仙云山紫杉的生长情况。结果走到半山腰就碰上落云没找成。还不死心,今天又上山去了。结果下山时发现少了好些个人。” 越山听得脸色沉重,抬头凝望隐在雾里的仙云山,声音发哑:“困在里头了?” “可不是?他们的队长李清江找我帮忙寻人哪。”村长叹气,“想来想去。山路只有你最熟悉了。就是这时候,唉,太危险了。” 越山吸口气:“我回家拿些东西。” 村长压低声音:“李清江他们带着大探照灯,还有许多专业的家伙。你就负责带路,其他的别管。” 越山点头:“知道了。” 他回家和妻子说了情况,吓得桂香面容雪白,尖声道:“这时候上山你找死吗?不许去!” 越山苦笑:“这可是好几条人命哪。你放心。山上的路我熟。就算落云了我也认得出方向。何况还有几十个人跟我一块儿上山呢。” 听有几十人一块儿上山,桂香面色好了些。依旧不放心:“能不能别去?” 越山摇头:“等我回来。” 出了屋遇见女儿。令梅瞧着天色道:“今天月亮清亮,山上的落云很快就会散的。” 越山好笑的揉揉女儿的头发,云来村什么都好,就是鲜少能见到月亮。嗯,权当是女儿的安慰吧。 他和李清江等人在村口汇合,几十盏探照灯打得四周亮如白昼。 他心里冷笑:探照灯能照亮黑暗,但能它能穿透云雾吗?一群刚愎自用的家伙。 “萧兄弟是吧?”李清江主动跟他握手,“今天谢谢你挺身而出帮助咱们。” “李队长客气了。咱们齐心协力把人捞出来。” 李清江此时是非常沮丧和害怕的。昨天上山遇上了落云,大伙儿已经全身而退。本想等云散了再上山,没想到山上始终被落云环绕,仿佛故意跟自己作对,就是不让他上山似的。眼看其他队伍堪查附近山域如火如荼,有了许多新的发现,他还止步在半山腰,于是就找人借了几十把矿工用的矿灯。今天中午又往山上跑了回,结果探照灯遇上云雾,根本没多大作用。好不容易脱困下山,结果点名时发现,竟然走丢了两个人。要是这俩人在山上出了什么问题,他怎么向人家的家属交待?怎么向村委交待?他这个村委副大队委员的前程可就全完了。 气氛压抑的一群人跟着越山上山。 奇怪的情况发生了。萧越山所经之处,落云自动散开,探照灯清晰的照亮了附近的景色。 “晚上会有狼和豹子猫出没,大伙儿注意周围的动静。”越山也觉奇怪,今儿个运气逆天,山上的落云居然散了许多。猛然间想到出门时女儿的话,他心里一咯登:他这闺女说啥中啥,都快成山神了。 老天帮忙,没走多久,他们就听见了隐约的呼救声。 李清江大喜,高喊:“白杨、顺子,你们在哪儿?别别,你们站着别瞎动,我来找你们。” 白扬两人误入蛇窼。一团团黑的红的青的蛇在他们一米开外来回的扭动吐信。他们硬生生吓得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腿都要站断了,只敢稍微倚在别人身上休息一下。就这样和蛇群对峙了两小时,正当他们绝望时,天降救兵。 怪了怪了,这些蛇听到人声,居然咝咝的溜得一条不剩。 劫后余生,他们跌坐地上,抱头痛哭。 李清江找到人,喜不自胜。 “你们没事吧?” “队长,幸好你来救我们。”白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刚才这里全是蛇,全是蛇啊。我以为我要被蛇咬死了。” 李清江左右看:“蛇呢?” “听见你们声音,退潮一样的逃走了。”顺子觉得裤腿怎么冰冰凉凉的,一摸之下才发现,自己竟然吓尿了。登时面红耳赤退到后头。 李清江安慰他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抬头看了眼山路的方向,眯起眼睛:“这条路咱们倒是没走过。” 越山皱眉:他还要上山? “趁现在云散了,咱们上去探探吧?说不定紫杉就藏在这块儿呢?” 队友们面面相觑,他们实在不愿再次冒险。 李清江才往前走了一步,嗞的声,一条长蛇从他面前蹿过。吓得他一激灵,险些摔倒。 更糟糕的是,明明已经散开的云雾,又有重新落下的趋势。 越山道:“快走吧。刚才是仙云山的山神放咱们一马。再贪心不足,恐怕咱们今晚全得交待在山里头。” 李清江还没发话,队友们已经连声应是,一个比一个急的往山下赶。李清江无奈,只能回头看一眼云雾中的仙云山,快步跟上了大部队。 一行人紧赶慢赶的下了山,洪村和杨干事在山脚已经等得心焦。眼看到一大团白光从山上飘了下来,又惊又喜,大声唤:“越山,找着人没?” “村长。找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洪村放下心。待看清人影了,几步迎上前,逮着越山就大力拍他肩膀,“还是你小子行。一出手就把人给救出来了。” 越山实话实说:“运气好。上山时云散了许多。” “别这么说。运气也是实力一种嘛。”洪村乐呵呵的瞅了眼筋疲力尽的几人,大声道,“这事肯定要为你请功。快些回去休息吧。” 越山和众人道别,李清江笑道:“我送送萧兄弟。” 越山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人还有话跟自己说,但又实在不想理他,只管自己迈开步子就走。 “萧兄弟。”李清江跑到越山身边,神情郑重的道,“今天多亏你了。洪村说得对,应该为你请功。” 越山谨慎道:“不是什么大事。主要还是你朋友运气好。” 李清江笑了笑。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回就算没有萧越山带路,他们也能很快找到队友的。 “但是有件事我得提醒萧兄弟。”李清江正色道,“以后你可千万别跟外人提什么山神不山神的事情。咱们社会主义国家,不兴这一套。” 越山多看了他几眼:“情急之下嘴快,还好有李队长提醒。我以后会注意。” 李清江满意颔首。跟着越山到他家,探照灯下,看清他家的大门,这才告别。 第四十章 农业补助基金 屋里人听到越山的声音,全都跑了出来。 令昀大叫:“爹,爹,是你吗?” 越山一把抱起小儿子,亲亲他的脸:“是爹。爹回来了。” 桂香抹了把眼泪:“还好老天保佑。以后你可别再逞能了。” 越山笑着搂了搂妻子,看到边上面色苍白的令梅,以为她为自己担心吓着了。忙道:“今天真有山神保佑。我一上山,云雾就开始消散。加上他们几十把探照灯,我连皮都没擦伤。” 令晖松口气:“那就好。这些人算是得到教训了。以后别没事老往山上跑。” “回屋睡去吧。明天你们还要上课呢。”越山将人赶回屋,自己洗洗也就睡了。 令梅脚底发虚。 她今天花耗了太多精力。先是落云罩山,为了保护那两人不让他们在山中失足,又耗费精神力控制山里的蛇群拦着他们,最后还要一路护着她爹上下山。喝再多的灵泉水一时都补不回来了。 “太弱了。”金元宝的叹气声在她耳边飘荡。 令梅吐口气:“我第一次操控动物,动物耗费的精神力可比云雾多多了。” 金元宝嗤的一笑,灵泉水面跳出些金色的水珠:“这就累了,以后怎么办?” “难道你很强么?”令梅不悦,“每次都用我的精神力也没见你帮忙。” 金元宝的声音滞了滞。 “我们是共生体。你强我强,你弱我弱。” 令梅惊讶:“那你怎么变强?” 金元宝:…… 它怎么找了个这么没出息的主子?! 令梅:她怎么碰上这么个弱的灵宠? 她眨眨眼,好吧:“那我怎么变强。” “多种些东西吧。”金元宝的语气仿佛有点置气。“越珍贵的越好。” 令梅想到被空间吞没的茯苓:“共生共强?” “对。共生共强!” ****** 四月初,萧爹收到了村长送来的消息。 “孙干事电话通知我,拔给你的五百块‘新农项目启动资金’已经转到镇政府经济发展办公室了。” “那感情好啊。”萧爹欣喜。“什么时候可以领到补助?” 洪村反倒迟疑了番:“马有德是经济发展办公室的副主任。只怕你这笔钱,不太好拿。” 萧爹笑容一顿:“马有德?” “顾金花母子自从上回被警察带走,就在镇上落脚了。”洪村点了枝烟,“据说马建军在镇上找了个活计,混得还不错。” 萧爹沉默片刻:“我会注意的。” 洪村点点头,嘿了声:“镇上的人顶多为难为难你,让你多跑几回路。贪这笔钱是不敢的。你自个儿心里有数。” “行。”萧爹表示明白。“那您这儿能帮我把能开的证明全开齐了不?到时候他们要什么我给什么。” 洪村笑咳了:“得得得。我帮你开,开全咯。” 云来村村民证、农民证、田地地契,甚至连宅基地使用证都给开具了。 萧爹带着一打村委证明到家,令梅正在屋里教令昀算数,不住的赞他聪明。令昀骄傲无比,“姐,我能考上大学不?” 令梅摸着他小脑袋:“准能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令昀咧开嘴笑,眼里全是星星。 萧爹也不由笑了。 “爹。”令昀忙把自己做的题显宝似的给他看,“看看我做的算数题。全对。姐姐都夸我厉害呢。” 萧爹亲了他小脸一口表扬了他一番,乐得令昀屁颠屁颠的又去找桂香显摆了。 令梅看出父亲的眉头有点儿纠结,问:“地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萧爹就把补助资金的事儿说了。 令梅想了想,笑道:“家里所有的证件都带上呗。镇政府办公室也不能无中生有啊。这样,以防万一,我再帮你赶份计划书。” “计划书好。”萧爹点头,心中大定。 过两日,越山带着一牛皮袋的资料,赶到镇政府对外办公处申领农业补助金。 办事窗口的接待员姓刘。 刘银山听是来领取新农补助金的,还姓萧,心里一格楞。登时想起马副主任的交待。他不由坐直身体,神情更加冷硬。 “身份证、户口薄、银行本、村委的介绍信。” 萧爹一件件的拿了出来。 刘银山动作缓慢仔细核对无误,又问:“你这是养殖稻花鱼的专项补助金。需要提供下你的养殖计划书。” 他暗暗得意,一个农村汉子,一拍脑门就想养稻花鱼。他认得几个字?能写得了计划书? 就算他绞尽脑汁的补写送过来,他也能以计划书不切实际给退回去,让他多跑几回再说。也算是对马副主任有个交待。 没想下一秒,一打字迹娟秀整齐如印刷体般的计划书就送到他跟前。 刘银山目瞪口呆,自觉脸皮被打得叭叭响,心里头蹭的下冒出火来。 一目十行的翻了几页,他轻蔑的敲着计划书:“你写得什么东西?按你的计划能养殖成功稻花鱼吗?你这是在浪费国家资源懂不懂?” 萧爹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急燥,反而笑眯眯好声好气的问:“我这份计划书是按照专家的养殖建议写的。没想到还是有纰漏,您指点我一下,哪儿有问题?” 刘银山一瞪眼睛:“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呀同志,你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我就是个农村汉子不懂事。您可是镇政府的办事官员,别跟我一般计较。” 刘银山牙根都咬疼了。 这个可恶的乡下人,话都被他说完了,难不成还是自己在无理取闹——虽然确实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但他怎能承认?尤其是后边排队的人一双双透着不满、好奇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情况下。 他轻轻咳了一声,放缓声音:“你这个计划书还不够合理。回去改改再来吧。”说着,动作轻蔑的将计划书往窗外用力一推。 计划书立时飘起,散落四处。 刘银山这一轻浮的举动立时引发了在场人员的不满。 排在萧爹后头的一个中年男子皱眉道:“你这个办事员工作态度太恶劣了!” “对啊,太不尊重人了!”后头有人附合。 “人家好好的跟你说话,该开的证明也都开了。凭什么不给人办事?” “我看他就是看不起咱们农民。”有个村里来汉子眼睛都红了。“呸。你身上穿的碗里吃的不都是农民种的?凭什么瞧不起咱们?” 萧爹来不及捡计划书,先安抚起爆燥的人群来:“大家别生气别生气。我来和办事员好好说。” 刘银山没想惹了众怒,心底有些犯虚。但脸上还是撑着,硬着头皮道:“你们懂什么?农业创新养殖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稍有不慎就是功亏一篑。浪费国家的资金与资源,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萧爹依旧好脾气:“您为国家资源负责,是对的。但是您说我这份计划书不够合理,可能失败,也行。我就在这儿请您指出来,我到底哪里儿不合理,问题出在哪里。我这才好回去修改啊。” 刘银山气得个半死。换个乡下人被他这样嘲讽羞辱早就臊得跑路了,他倒好,竟然还咄咄逼人。 “你这个人脸皮真厚。好,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他冷笑着提高喉咙,“二十年前稻花鱼养殖在全国风行一时。但是没几年就消声匿迹。为啥?不说投入产出比太低,就说咱们平常的一亩鱼塘能养一千条鱼,你两亩水田才养800条鱼。你自己说说,这有什么效益可言?难道不是浪费国家资源吗?” 办公处安静下来,诸人面面相觑,难道真的是那汉子的计划书有问题? 无人在意,有个两鬓斑白、气质儒雅的男人捡起了计划书,默默的在边上仔细的翻看。听到办事员这句话,他轻轻一笑,朗声道:“这位办事员,这就是你不懂行了。” 第四十一章 相助 萧爹闻声回头,见是个陌生的老先生,老先生还对他笑了笑。他连忙点头示意。 刘银山怒极反笑:“我不懂行?我哪里说错了?” 老先生慢理斯条的道:“稻花鱼的产量比不上普通鱼塘,确实没错。那是因为一亩水田又种水稻又要养鱼,产能有限,怎么可能和鱼塘一样养它个一千条呢?” 刘银山哈的声冷笑:“您老说得对。那我就要问了,既然稻花鱼早已有之,而且实际效果并不好。他萧越山一意孤行,算什么农业创新?凭什么拿国家新农发展的补助?” 排队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么说来,这个办事的说得还挺有道理。 “你看清楚了。”老先生掷地有声,“他的报告写明了,是要培育新型的、适合水田生长的鱼新品种。而且他们已经找到了优质的鱼种。如果养殖成功,经济效益不可估量!什么是农业创新?在前人的基础上稳步向前大胆变革,就是农业创新!”老先生将计划书还给萧越山,称赞他,“你的计划书写得很好,我看好你新品稻花鱼养殖成功!” 老先生说完,现场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还有人喊:“好勒,等稻花鱼上市,我一定买两条尝尝!” 登时应声不断。 刘银山面皮紫胀,羞得无地自容。 “你这个办事员,听到人老先生说的话了吗?还不快点给人办事?” “对啊,咱们都等着呢。” 里头的办公室早就听到了外边的动静。办公室主任急忙派了个办事员换走了刘银山。 刘银山走时,收获了满耳朵的嘘声。他气急败坏,逃也似的溜了。 新办事员是个年轻秀美的姑娘,笑容甜甜的。先向萧越山道歉,表明领导会严肃批评刚才的刘同志。然后再帮他办理事务,没几分钟就处理好了。 “您的专项资金已经打到您提供的银号账号里。请注意及时查收。” 萧越山笑道:“谢谢您。” 他向老先生、大伙儿团团抱拳致谢:“也谢谢您。谢谢大伙儿。” 经过这一茬,镇办公室对外办公的窗口办事员的工作态度就此改善了许多,后来还被市里评也选成优秀窗口,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萧越山在众人的祝贺下乐呵呵的离开办事处,正准备回村,冷不防被人叫住:“萧同志,你等等。” “咦?这位老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老先生满面笑容的走到他跟前:“萧同志,你这份计划书,是谁帮你写的呀?” 萧越山一怔:“是我闺女帮我写的。” 老先生点头:“我看这字迹也应该是个姑娘家。怎么,你闺女是农业大学的大学生吗?” 萧越山高兴地咧开嘴笑了:“哪儿呢。我闺女今年才准备考高中呢。” 老先生眉头一紧,啊的声失笑:“后生可畏呀。好,好。祝你和你闺女马到功成。”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身走了。嘴里嘀咕:云来村,萧越山。嗯,我可记住了。 他走向镇政府办公楼,门口已经迎来三个官员模样的人。 “钟老。您刚才上哪儿去了?咱们找了您半天。” 钟景纾一拍脑袋:“听了一耳朵稻花鱼,就去凑了个热闹。”他由衷道,“你们这芦墟镇云来村,卧虎藏龙啊。” 两名官员你望我,我望你。 一名年轻人笑问:“老师是遇见什么能人了吗?” “能不能的,咱们十月见分晓。”钟景纾迈开腿,“走吧。咱们继续开会。” 年轻人目光不由投向萧越山远去的背影。刚才老师就是在和他说话吧?这么巧?难道他就是章秘书说的,云来村要重新养殖稻花鱼的人? 开完“科学发展新农业”的会议后,已近一点。 “钟老,咱们先去吃饭吧。”镇政府党高官康爱民介绍道,“咱们镇上有家国营饭店,味道堪称np市一绝。” 钟老笑笑:“我年纪大了,爱吃清淡的。我看你们食堂就不错嘛。” “那可巧了。这家饭店的菜吃的就是个原滋原味。您老肯定喜欢。”康爱民转头对钟老带来的爱徒兼助手何晔道,“走。今天我请客。对了,咱们三人,三餐一汤,绝不浪费。” 钟老这才起身:“行,那就去尝尝吧。” 康爱民带着师徒二人散着步走到了云涛饭店。 门口熙熙攘攘的,居然还有人排队。 钟老吃惊:“这个点了,怎么还那么多人?” 康爱民笑道:“幸好我是提前定了位置的,不然咱们也得排队。” 店里忙得脚跟飞起的服务员眼尖,悄无声息的将康书记三人请到了预留好的雅间。 康爱民也不看菜单,问:“今天你们有什么好菜?” 服务员笑道:“酿茄盒、清炒豌豆苗、白灼菜心、番茄海鲜汤。” 康爱民看向钟老没有不满意的样子,便道:“好。上菜吧。”随后闲聊般的解释,“这家店啊,最近不知怎么搞的,生意爆好。这菜都不上菜单的。当天有什么吃什么。可您看这外头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何晔笑道:“我都被康书记说得勾起馋虫了。老师,您一会好好尝尝,看看这家店里藏着什么秘密。” 钟老笑着喝了杯茶,悠然道:“生意好嘛,无在乎味道、特色。得。一会我好好尝尝,认真点评。” 三人说笑间,第一道番茄海鲜汤上桌了。 居然是先上汤。钟老有点儿意外。不过看到汤里实打实的大虾、蛤蜊、青贝、鱿鱼时,立即明白了。这菜名为汤,实为炖海鲜。 不过用番茄炖海鲜倒也新鲜。 何晔先给老师盛汤,给康书记盛汤时,康书记笑道:“我自己来。”何晔便不客气的给自个儿先盛了一碗。 钟老先见到橙红浓郁的汤色,再闻到馥郁芬芳的酸甜,舌根微动,竟然已经分泌出馋意。 他轻轻抿了口汤,刹时眉头松散开来。一连几口,满嘴都是酸甜的番茄味和鲜甜海鲜冲撞在一起的奇妙滋味。 再尝口汤里的小鱿鱼,吸满番茄汤的肉崩射出的汁水滋滋的在他嘴里旋转跳跃,鲜活无比。 康书记见钟老碗里的汤见底了,忍不住笑问:“怎么样?味道不差吧?” “这汤里的番茄是灵魂。”钟老细细回味,“酸甜恰到好处,难得,难得。一碗汤下去,胃口大开。难怪是头道菜呢。” 番茄海鲜汤很快告罄。 第四十二章 孵鱼苗 接着是金花菜(草头)和酿茄盒。 钟老瞧这绿油油青翠欲滴的金花菜就心生欢喜。 清炒金花菜考的是厨师的火候。炒得过火叶子缩一块就老了,一定要炒到叶片舒展时及时收火。出锅前还要喷点白酒。这白酒也有讲究。喷得少了,味儿不够,喷得多了,味苦。当然,白酒品质的好坏也很重要。至少钟老尝得出,饭店用的白酒还不差。 “好。”钟老一声轻赞,“清清爽爽,香脆细楚。师傅的厨艺到家,菜的品质也好。相得益彰。” 康书记扬眉笑:“能得钟老这样高的评价,可不容易哟。您再尝尝这个酿茄盒。” 酿茄盒稍费功夫,茄子里夹着肉糜在油锅里煎、闷,依然不失艳紫本色。肉泥里夹着海虾仁泥。海陆交汇,自是鲜美无比。 “外糯里嫩香馔可口。难得的是不油腻。”钟老大为赞赏。 何晔也为之折服,果然是吃在两广啊。都没上什么海参鲍鱼,几道家常菜滋味就胜过山珍海味。 康书记笑眯眯:“钟老,我没骗你吧。” 钟老高兴的点头:“今天大饱口福了。” 压轴菜却是两广之地最为平常的白灼菜心。钟老自来到当地,几乎每顿饭都有这道菜。但是云涛饭店的菜心就是与众不同,菜梗子外脆里嫩,一口竟然爆汁。 钟老讶异的盯着菜心反复研究:“这是什么新品种的菜心吗?” 服务员笑着解释:“就是普通菜心。但我们选的菜好。口口爆汁。所以这道爆汁菜心就成了咱们店里的招牌。” 钟老立即起身:“带我去后厨看看。” 服务员一怔:“后厨?” 钟老不由分说的已经往外走,康书记笑道:“你家菜太好。钟老职业病犯了。走,你就带咱们去后厨看看吧。” 服务员哪敢拒绝康书记?立马前方带路。 后厨油烟弥漫,正在颠锅的谢根宝见生人入内,刚要发火,一眼瞅到了康书记。赶紧将锅子交给徒弟,擦了脸和手,上前招呼:“康书记,您怎么来后厨了?” 康书记笑道:“老谢,快把你家的菜拿出来给钟老掌眼。” “钟老?菜?”谢根宝扭头间,钟老已经跨过他,大步奔向墙根的菜筐。原来是冲着他家的菜来的。根宝心中警铃大响。 何晔和钟老蹲在菜筐边上,满眼满心都是惊喜。巨大的惊喜! 虽然是寻常的品种,但这些菜的品质已经有了质的超越! 钟老欣喜万分,拉着唐书说:“你们身在宝山不自知啊。要是能推广当地种植这种蔬菜,何愁脱贫?不用三年,你们整个省就能成为全国蔬菜的种植大基地!” 谢根宝听呆了。 这是农林专家?他在说什么?自己怎么糊里糊涂的不太明白呢? 康书记被钟老的激动和豪言惊住了。他疑惑的望了眼何晔,何晔也是一脸兴奋,拼命向他点头:“康书记。这是谁家种的菜?咱们要上门去请教!” 康书记看向谢根宝。谢根宝脑子里的弦当的声崩断了。 完了,他的萧家菜保不住了吗? “——云来村,萧越山?”再度听到这个名字,钟老没法淡定了。 巧了。又是他。 “康书记。”他斩钉截铁的道,“咱们得去拜访拜访这位能人。” 康书记还能咋滴? “没问题啦。” 可惜事实难料,他们才定下拜访萧家的时间,钟老收到紧急电话,广州那边新引进种植的水果玉米出现虫害。钟老不得不带着遗憾先往广州去了。 ****** 完全不知道云涛饭店里一场变故的萧家,走熟了卖菜的流程,地里的菜有了稳定的收入后,萧越山和女儿开始孵化鱼苗。 令梅先在空间里试行。 空间灵泉里已有几条鱼肚鼓鼓囊囊。令梅挖了个两平方大半米深的小池塘,取了三条鱼肚最饱满的雌鱼移进小池塘,再配了二十多条雄鱼受精。又在小池塘的表面覆盖了许多枝枝叶叶。两天的功夫,再看时,枝叶上已经满是鱼籽。 接着将大鱼移回灵泉里,留鱼籽在干净的小池塘里静静孵化。 三天后,小池塘里游满了细如牛毛的小鱼苗。 空间里温度适宜,无风无雨。鱼苗生长茁壮。但是外头地里就不一样了。四月天居然还来了个倒春寒,连绵几天的阴雨。即便是山葵田里捉来的草鱼格外精壮,那一口气孵化出的上千条娇嫩的鱼苗,眼看着也要死伤大半。好在令梅悄悄在鱼苗池子里放了许多灵泉水力挽狂澜。越山等天气好些后又及时孵化了一批。最后粗算了算,一不留神,竟然孵了近五千条鱼苗。 多出来的鱼苗怎么办? 卖呗。 萧家能养鱼苗还卖鱼苗的消息不径而走,立时传遍了四村八乡。 一时间越山家客来客往。本村的,外村的,但凡养鱼的皆闻讯而来。 镇上农渔站每年都会卖鱼苗,价钱也不贵,可数量少买不着啊。隔壁落霞村李家倒是多年养鱼的老手,可惜今年天不如人愿,鱼苗折损太多,质量也不好。 萧家的鱼苗就不一样了。一条条小鱼发着光,在池塘里拼命的游蹿,活力十足。即使越山开出一毛一条的高价,还是被人抢售一空。 “越山啊。你厉害了!”洪村笑眯眯,“我家也有个小鱼塘,给我留几十条鱼苗哪。” 越山毫不迟疑的道:“我给您挑最好的留。” 洪村高兴的哼着小调负手踱回村委办公室。 万事开头难,这么恶劣的条件鱼苗都孵出来了,就是个好兆头。这稻花鱼啊,肯定养得成! “萧同志。”又有人唤越山。 萧越山抬头,看见张国字脸,眼睛狭长的年轻男人。他意外道:“这不是李同志吗?” 李清江面色复杂的看着满脸泥浆的泥腿子。微笑问:“听说你家今年养了许多鱼苗?” “是啊。”越山擦擦汗。了然道,“李同志也是来买鱼苗的?” 李清江点点头。 “你来迟了。”越山摇头,“我这边的鱼苗除了自留的,已经卖完了。” 李清江面色微变。 “已经卖完了?!” 越山应道:“是啊。你看,这鱼苗塘里已经空了。” 李清江指了指另一个小鱼塘:“那里不是还有吗?” “那是我自留的。”越山解释。 李清江不满的皱眉:“你家没有承包鱼塘。需要留这么多鱼苗吗?” “哦。”越山不是很喜欢李清江高高在上的口气,淡声道,“谁说鱼一定要养在鱼塘里。我这些鱼苗是要养稻花鱼的。” 李清江面色刹时古怪,脱口而出:“你要养稻花鱼?” 第四十三章 插秧 越山颇感意外。听这口气,俩人想一块儿去了?忽然想起件事来,李清江所在的落霞村曾经以桑基鱼塘闻名。鱼塘边种桑树,桑叶养蚕,蚕砂喂鱼,良性循环。听说连顺德都买过他们村织的纱。只是最近几年似乎效益有所下降。 李清江震惊后脸上掩饰不住的不屑:“稻花鱼这种落后的生产方式并不能给农民带来多少利润,萧同志,你可要悠着点哪。” 越山心中不悦,回复他:“可不是?咱们现在讲究科学养殖,得多学习多请教。对了李同志,你们村的支柱产业,桑基鱼塘今年效益好不?” 李清江扯扯嘴角:“桑基鱼塘和稻花鱼一样,都已经是过去时了。我们需要改革。” 越山不由好奇问:“怎么改革?” 李清江笑了笑:“我们村准备大力发展种植业。” 越山点点头,笑道:“种植业好。我听说农业专家就要到咱们市来指导方向了。你们到时候可以请专家定夺下种植的品种。” 李清江扯扯嘴角,不以为然的嗯了声。 “既然你家的鱼苗没了,那我先走了。” 李清江带着几分自得的转身离去。 自从改革开放后,进口纱越来越多,而且物美价廉。以至于当地的养蚕人越来越少,曾经赫赫有名的广纱已经有了没落的趋势。 作为大队最年轻的干部,他自信满满的要带着全村进行一场农业大改革。 桑树养蚕是不行了,他决定改变思路,把桑基鱼塘变成果基鱼塘。 但是砍掉种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桑树,重新换上果树,这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和萧越山一样,先从自家开始试行。至于果树他也已经选好了——猕猴桃。 福建寿宁的野生猕猴桃颇有名气。个子不大,皮薄肉甜。 马有德告诉过他,寻找紫杉树的外宾尝过寿宁猕猴桃的滋味,大加赞赏。说是比国外的猕猴桃还好吃。这事正巧触动了李清江的心思。 他正犯愁不知道种哪种水果好呢。既然外宾都喜欢吃猕猴桃,那就种猕猴桃呀!最近他就在寻找猕猴桃的种植资料。想着自己就算没考上大学,也是十足纯金的高中生。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种菜的中年泥腿子大叔? 他倒要看看,是他果基鱼塘养得好,还是萧越山的稻花鱼养得更好! ****** 四月底,仙云六村无论老少,人人出动。开始了开春以来最辛苦的劳作:插秧。 六村的稻田大部分都是梯田。仙云山有处矮峰,整个朝南半山腰全是六村民开拓的水田。 放眼望去,层层水田波光粼粼,五光十色,水田里全是弯腰干活的人。 越山是农活一把手。插好的秧苗都不需要特意对齐,自动排得规规整整。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年培育的秧苗长得尤其健壮,看着就让人安心。就连他爹都赞了句:越山家的秧苗长得真好!又见大儿子全家都是干劲十足,连令昀一个娃娃都在埋头苦干,毫不偷懒,忍不住对老伴感叹:“你瞧瞧,越山家不发达,谁家发达?” 兰芳好笑道:“再发达也是咱们儿子。” 萧元梁得意:“那是当然。” “不过说来也怪了,”兰芳揉揉腰,“今年我的老腰没去年那么痛了。” 萧元梁也觉得,这一年身板似乎更结实了。眉毛忽的一拧,冲着小儿子大喝一声:“越峰,看看你的苗。都歪了。重来!” 萧越峰差点累瘫在地上。 要不要这么累啊! 最近他家种的蔬菜初尝甜头,也让云涛饭店收购了。辛苦一个月赚了五百来块,全家惊喜。萧越峰手头有了钱就想逃避农忙出去瞎混。结果被他爹发现,硬是给关在了家里。 萧元梁气得直敲水烟:“你要是敢这时候出门,这辈子就别再回来了!” 作孽啊,地里的活都是他和老伴、孙子媳妇拼死拼活的干,他倒好,有钱了就想败家。要不是打死人犯法,他真想一棍子敲死这败家子。 令菊也恼自家爹不争气。 “都是阿公阿嬷的儿子。看看人大伯,再看看我爹。”令菊咬牙,“他怎么就这么不长进?”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她就没一处比得上令梅! 秀莲啪的声拍了她手背:“你疯了吗?有你这么说自己亲爹的?” “我有说错吗?”令菊胸脯气得鼓鼓的,“娘。你得管着爹。我就算考不上大学,高中是一定要读的。现在高中生精贵。你可别让我爹把我学费都败完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秀莲要不是满手泥浆恨不得拧住女儿的嘴:“说什么呢?你娘我有这么傻吗?家里的钱都让你哥存着了。你爹顶多拿个零头。” 令菊欲言又止。都给她哥了,到时候这些钱她能分到多少? 她烦恼的甩开辫子,泄恨般的将秧苗重重插进地里。 前后大概花了五六天,村里的水田相继移好了秧苗。但大伙儿都饶有兴趣的聚集在越山家的水田前,议论不休。 “来了来了。”刘婶激动的叫了声。“越山带着她闺女来了。哟,越峰和令海也来了!” 越山兄弟俩各挑着两只水桶,走到自家的田埂处。 刘婶关切的问:“越山啊,你们真的要养稻花鱼啊?” 越山笑道:“鱼苗都带来了,这还有假?” 他和令梅一人负责一亩地。左边一亩水田养的是越山孵化的普通鱼苗。右边放的是令梅在空间里孕育的鱼苗。自然,她对越山号称是挑选鱼苗,精中再选优,分开伺养。将来卖的时候也分个上下等的品类多赚些钱。 越山没半分怀疑。 至于多出来的鱼苗,令梅部分放生在山上的河塘水涧里,部分养在了空间。 水田提早进行了改造。半个月前越山就在水田里用石灰消杀毒,消毒后还要施肥以便水田里微生物的生长,给鱼苗提前准备充足的口粮。 田埂加宽加高夯实到半米以上,防止漏水跑鱼。水田则挖成十字形,十字的部位挖沟深预留鱼苗的成长空间。越山干活地道,特意在鱼沟两旁用水泥砖堆砌,防止泥土塌陷影响鱼苗生长。 外人看着越山兄弟两家这样忙活,新奇又不屑:这倒比村里以前养稻花鱼精细多了。可是没用啊。夏天来场暴雨,这鱼溜哪去了都找不到! 父女、父子分工合作,没多久两家的鱼苗就放完了。 令梅拿了把尺量了量两处水田水的深度,在众人看西洋镜般的目光下,收功回家。 “这就完啦?能不能成啊?”兰芳满面担忧。 “不成也不费几钱。”萧元梁转身,“回去吧。养鱼这事啊,急不得。” 第四十四章 王家的算计 罗桂香因着这几天农忙,家里又有了钱,心疼男人儿子的她接连到镇上买肉买鱼,今天返家的路上,又遇上了邻居刘粉珠。 “桂香啊。又去镇上买肉啦?”刘粉珠笑不见眼,亲亲热热的挤到桂香身边,“啊哟。你们家最近是真发达了。卖菜得了好多钱吧?” 罗桂香向来看不上刘粉珠。人长得倒是一团和气,做出来的事情忒不上道。一天到晚的算计这家算计那家,哪儿的八卦都少不了她一张嘴。家里十三岁的闺女养得跟十岁小孩子似的营养不良。是,罗桂香承认自己也偏心儿子,可她也没饿着令梅不是?还不是把她养得亭亭玉立人人称羡的?几回自己在家里听见隔壁秀娟渗人的哭声,还有她胳膊上无意漏出来的伤——作孽啊。不想养闺女生出来时掐死也好,送了也成。何必要虐待人家呢? 她扯嘴一笑:“都是田里的营生,靠得就是吃苦受累。赚些钱不容易,还得养三个孩子。唉,还不是得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吴粉珠也知罗桂香素来是个嘴紧又伶俐的,笑着就转移了话题:“可不是。总算是现在还有吃有穿。比过去好多啦。你看看令晖,这半年来蹿老高了吧?还有你闺女,长得多好?水灵灵的,跟山里头的花似的。我看着都喜欢。” 罗桂香听着听着,警铃大作。 她瞄了吴粉珠一眼,笑嘻嘻的道:“萧家的闺女长得都好。她大姑越岚,我侄女令菊。都是人材。” 吴粉珠没等到她顺口反夸她儿子王强,自觉失算。忙道:“那不一样。令菊哪能和令梅比?” 罗桂香更谨慎:“你可别这么说。传出去还当我挤兑侄女呢。” 吴粉珠几番都没能绕到桂香的话,只好半挑明的道:“我是说呀,你家令梅这么出挑,可得睁大眼好好找个女婿。” 桂香心里冷笑:瞧,这不来了。 她掩了掩鬓角头发,故作得意的道:“那是。我家令梅这么出挑,总要找个勤劳踏实,长相端正、家境小康,最好还是个知识分子的女婿才行。” 吴粉珠愕然,心中不乐意了:这种男人娶个仙女都成,哪看得上农家女?她立即推心置腹的对桂香道:“桂香啊。挑女婿这事咱得实际些。家境温饱,男人知冷知热是最重要的。至于学历嘛,我看初中生就可以了嘛。更何况你家越山这么宝贝令梅,还是得找个知根知底的、同村的女婿也好照看哪。你说对不对?” 桂香笑笑:“这事啊,不急。令梅还小呢。” “怎么还小啦?”吴粉珠忙道,“她今年十六了吧?过两年就能成亲啦。你该给她考虑考虑亲事啦。” 桂香眼底闪过轻蔑:考虑考虑?考虑你家那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王强吗?要是家里有钱拿得出彩礼也就罢了,偏偏是一家子铁公鸡,鸡毛都拔不出一根的,还敢肖想令梅? 她眉毛一挑,压低声音对吴粉珠道:“粉珠啊。有件事我就跟你说说,你可别往外头讲。” 吴粉珠眼睛一亮:有戏。 “什么事?你说。” “我家越山说了。令梅成绩好,家里也有些余钱了。要让令梅读高中呢。” 吴粉珠脱口道:“丫头片子读什么高中啊!”真考上高中,哪还看得上他儿子?她急了,“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你该劝劝你男人。钱得留着翻房子存彩礼,你家可有两个儿子呢。” 桂香现在可不担心高中那千把块的学费,家里卖两个月的菜就赚回来了。她皱眉:“我男人决定的事,我能怎么办?令梅想考高中就考呗。考上了最好,考不上再说。” 吴粉珠心焦,听说令梅成绩在学校是数一数二的。 “那要是她考上了高中——” “那就不定亲了。”桂香理所当然的道,“等她高考。考上大学就去读大学,考不上再相亲。那时候令梅也是稀罕的女高中生。还怕找不到好亲事?” 吴粉珠张口结舌。 桂香又推推她胳膊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考大学哪那么容易?咱就是家里人这样打算。不敢往外说,怕让人说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你可帮我担带着,别说出去啊。” 吴粉珠咽咽口水,含糊不清的答应了。 桂香见好就收,笑道:“行了。咱都到家了。快回去烧饭吧。地里回来的男人又累又饿的。” 吴粉珠哦哦的转身进了自家院门,一张和气脸刹时就变了模样。 “想读高中,想考大学?”她呸的声,“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尽想着一步升天。她怎么不从仙云山山顶跳下去直接成仙呢? 中午她男人王贵川和秀娟从地里回来,见桌上就一大盆白菜炒腊肉和白灼菜心,汤也没有一碗,忍不住皱眉:“你就给我吃这些?” “有肉吃就不错了。”吴粉珠冷笑,“你要是像萧越山那样能赚钱,我也天天买肉喂你们。” 王贵川噎了噎,没吱声,低头吃菜,吃了一口,忍不住又问:“这菜的味道怎么不对?” “怎么不对了?”吴粉珠提及这事也是一肚子的气,恶狠狠的瞪了眼秀娟。“这是咱家自己种的菜。令梅送的菜早吃完啦,没咯。” 秀娟只敢吃饭,菜也没敢挟。 菜地**茄的病已经让令梅姐治好了。菜也长成了,她怎么还能再拿令梅的菜呢? “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吃!”吴粉珠气不过,筷子往桌上一摔,“吃什么吃,先把昨天的衣服洗了去。” 秀娟战战兢兢的起身,让王贵川拉了回来:“洗什么衣服?插秧要紧。不吃饭饱万一饿晕在水田里,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别家早就收工了,就他家人少力薄。万一再少个劳力,他女人是想累死他吗? 吴粉珠这才不吱声了。 到了晚间王强从茶场下班回家,她赶紧到儿子房间里将今天桂香的话给学了遍。 王强急了:“娘。不能让令梅读高中啊。她要是读了高中,肯定看不上我。”他倒没担心朱骏骁,这家子迟早要回城的。令梅跟他没未来。 吴粉珠道:“可不是?” 王强在屋里急着走了几圈:“离中考还剩一个多月。咱得想法子把这事搞黄才行。” 吴粉珠眼睛骨溜溜的转:“你有法子不?” 王强呼呼的喘着气,眼里透出丝邪光,吐出四个字:“先礼后兵。” 吴粉珠皱眉:“那丫头死活要考大学,还不是一心想攀朱大夫家?你能‘礼’得动她?” 王强嘴一扯:“烈女怕缠郎,试试看呢。” 吴粉珠不怎么赞同儿子的法子。照她看,直接上手了,逼得她不嫁也得嫁。还花啥心思? “对了。娘,周末两天全家陪我上趟仙云山。” “啊?没事上山干吗?” “当然是有事。”王强扬眉,“昨儿个我在镇上遇到马建军了。” 吴粉珠又来了兴致:“自从在越山家出了大丑,他们一家子就没回过村。也不知道那一千块钱有没有赔给令梅。” “他在镇上过得好着呢,手底下一群兄弟。他还告诉我一桩赚钱的好差事。” 第四十五章 紫杉遭劫 周六一早,王强拉着全家往山上跑。 “咱山上有紫杉树,可精贵呢。马建军出价五元收购一斤树皮!咱得趁别人还不知道这事,先把钱赚到。” 吴粉珠疑惑又兴奋:“树皮都能卖五元一斤?还有这么好的事?没骗我吧?” “骗你干吗?落霞村那边已经有人拿到钱了。我亲眼看见的。”王强眼睛一寸寸的在林子里扫描。“我小时候见过这种树,应该就在这方向。” 王贵川也道:“确实有。我也记得。” 吴粉珠见女儿落在后头,起手就掐了她一把胳膊:“没听你哥的话?偷什么懒呢?快点找啊!” 秀娟一连几天的劳作,吃得又少,平时全靠早上令梅投喂吃顿饱饭,今天连早饭也来不及去田里吃,只在家里喝了点面汤就出来了,已经饿得脚步虚浮还得打起精神爬山。 幸好她哥体力不足,吴粉珠才不得不停下来候着儿子。 一家子走了一上午,终于在山路边发现一根粗壮的紫杉。 王强欣喜若狂,提起斧子当的声就砍了上去。 令梅的脑门突然刺疼,金元宝发话了:“有人在砍紫杉树。” 令梅大吃一惊。好在她在自个房里温书,立即进入空间查看。 放大山间地图,她看到了王强一家三口正疯狂的刮着紫杉树皮! 眼看一棵百年老树就要被他们毁了! 令梅怒极。她熟门熟路的找到上次使唤的蛇窝,下达指令:“赶走他们!”顿了顿,“别伤到那个姑娘。” 秀娟率先发现了蛇影。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她一凝神,就看见一条脸盆粗的大蛇率领着庞大的蛇群游向他们。 她一声尖叫:“蛇,好多蛇。” 都是山里的老人,王贵川早有准备,拿了包雄黄正要洒出去,陡然间腿软得差点摔倒在地。 “走、快走!”他一把拉住儿子,指着草丛,“咱们踩到蛇窟了!快逃!” 贵川母子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得一路滚落下山。 “儿子。这可怎么办?”吴粉珠拍着胸,她衣服破了头发散了,身上处处都是割伤和淤青。 王强也没好到哪里去:“妈的。到嘴的鸭子飞了。” “要不再多找点人一块儿上山?”王贵川也舍不得那些钱。“一斤树皮五元,二十斤就能赚到一百元。那棵大树至少有三五十斤的树皮啊。” 钱帛动人心。 王强迟疑:“可是那么多蛇——我看那些还有毒蛇。” 王贵川想了想,盯着秀娟,“秀娟再上山去探探。” 秀娟魂不附体,本来就已在强撑,听了她爹这话,吓得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吴粉珠勃然大怒,一脚踹在她腰上:“装什么装!再装死我送你喂蛇!” “干什么呢?”王贵川拉住妻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吴粉珠左右四顾,原来他们已经跑到村口,不远处就是朱大夫的院子了。 王贵川掐了把女儿的人中,还不见她醒来,有点吓着了。 吴粉珠嫌弃道:“放心。肯定没事。就是早上吃得太少了饿着了呗。回去灌点米汤就行。” 王贵川只好扶起秀娟回家。 不想才到家,洪村就上门了。 洪村看着他们把秀娟随意往椅子上一甩,问:“秀娟这是怎么了?” 吴粉珠忙陪笑:“丫头胆子小,在山上被蛇给吓晕了。” 洪村瞧着面黄肌瘦的女孩,心中不忍。但他知道王家人的秉性,自己要是多替秀娟说两句话,只怕转头他们变本加历的虐待姑娘。 “你们上山去干啥了?”洪村直接说正事,“我听人说,你们是带着斧头上山的?” 王贵川父子对望一眼:“就是想砍点柴什么的,捉个野兔打打牙祭。” 洪村哦了声,不咸不淡的道:“我可提醒你们。仙云山是有山神庇佑的。前些年灾害这么严重,咱们都靠这座山的产出活了下来。山上有些东西,你们可不能碰。小心坏了自家的福运。” 王贵川腮帮子一颤,想到诡异的蛇群,不住点头:“洪村说得对。说得对。” 洪村负手离去。 他已经听到风声,外头有人开始收购紫杉树皮了。 令梅方才来村委提到王贵川一家子带着斧头上山,八成就是去砍紫杉树的。可是哪,国家现在虽然封山但保护的是野生动物,也没有把紫杉列为保护植物,他平白无故的阻止人家,师出无名嘛。但是上回章秘书派来送稻花鱼养殖手册的孙干事特意提醒过他,还是要继续注意紫杉的保护。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吓吓他们了。 没想到他没走几步,杨干事骑着自行车刷的停在他身边:“村长,不好了。你快去山底下看看。” 洪村吃惊问:“怎么了?” “好多人,镇上的、隔壁村的,正往咱仙云山来呢。大包小包的,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洪村跌脚:“糟糕!快,你把村里的壮汉子都纠结起来,咱们不能让他们上山砍树!” 田里的汉子听见广播,放下手头的活一块儿赶到了山脚。两方人马形成了对峙。 李清江依旧是队长,他似笑非笑的道:“洪村。仙云山又不是你们云来村的。凭什么我们不能上去?” 洪村满脸亲切的笑:“李同志啊,最近山上天气多变,李同志带这么多人来,不怕再遇到危险?” 李清江面皮一红:“咱们会尽快下山的。” 洪村皱眉,觉得事情不对劲。上回这些人惊吓而归,怎么又不怕死的卷土重来了? “你们上山堪测地形也好,寻找紫杉也好,都没问题。”洪村直接道,“但是不能祸害咱们山上珍贵的资源。” 李清江不由讶异:洪村居然知道紫杉值钱? “咱们山上有神灵。”村里的老人缓缓走来。“红豆杉是仙人所栽。不能碰,不能碰啊。” 李清江嘴角轻扯:“老太爷,咱们现在是新社会,都80年代了。不讲鬼神。” “鬼神在心间。”老人指指心,“举头三尺有神灵。” 李清江怎肯放弃?五元一斤的树皮,找到一棵紫杉至少净赚150块钱。150块啊,他家得卖多少鱼苗?要是能多找到一片紫杉林,他就发达了。万元户指日可待! 他瞅到萧越山也在阻拦自己上山的群里,心中一动。 “实话告诉大家吧。”李清江轻轻一叹。“我们确实是为了紫杉树而来。因为紫杉有药效,可以治病。所以现在有人收购紫杉树皮。一斤,五元!”他伸出手掌,“一斤五元哪。乡亲们!” 萧越山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身边已经哗然。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激动兴奋的议论声。 “真的假的?紫杉这么值钱?” “我也听到点消息,镇上确实有人收树皮。没想到是真的。越山,咱们山上有紫杉不?” 人心浮动。 王强也在人群中,立即提议:“与其让其他人占了咱们村的便宜,不如咱们自己把树找出来卖掉。” “对啊。贵川说的有道理。” 越山握紧拳头,大声的反对:“不行。” 第四十六章 劝退 “为啥不行啊?”王强对心中的未来岳父还是客气的,大方的说,“萧叔,你对这山里最熟悉。不如你带咱们一起找紫杉,找到了你算大头。” 越山忍气:“各位。紫杉树有药效的事,我们村子上回招待外宾就已经知道了。但是呢,两位外宾对咱们有所隐瞒。紫杉的药效不止是治治头痛脑热那么简单。可能有更大的效用。” 李清江扯扯嘴,不咸不淡的问:“什么效用?说来听听?” 越山迟疑了下,诚恳道:“到底是什么药效我现在不敢断定。但是你们想想,如果不是紫杉有大用处,那些人犯得着高价悬赏?” 李清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钱更重要啊!他冷笑道:“说来道去也没说个明白。萧同志,你还是让开,别影响我们干活赚钱了。” 一时群情汹涌,云来村自己人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越山急得心里冒火,村长也拦不住人啊。 情急之时,朱大夫的声音响了起来。 “萧越山说得没错。紫杉确实有更稀罕的用处。”朱大夫推开人群,大步站到了萧越山身边。他目视村民,沉声道,“大伙都认得我。知道我是上海知青。知道我家医学渊源。你们不知道的是,自从改革开放后,我和国外的亲戚、同学恢复了联系。” 村民疑惑:那又怎么样? “最近我收到国外最新的医学研究报告。”朱大夫解释,“其中有条研究成果非常惹人注目。外国专家啊,从紫杉的树皮里提取出一种非常珍贵的药剂:紫杉醇。”他环视大伙脸上的茫然,陡然提高音量。“紫杉醇,它可以治疗癌症!” “哇!” “天哪。能治癌症!” 李清江也是头一次听到这消息,同样震惊。心里的疑惑也得到了解释:五元一斤树皮的价格原来是这么来的。 朱大夫举手示大会儿安静:“但是紫杉树非常非常珍贵。全世界就亚洲的存储量最多。乡亲们。你们想想。现在那些外国人用五元一斤的贱价收走了我们山里头几百几年甚至几万年才长成的紫杉树。等到咱们需要它救命的时候,却只能找国外用几千几万的高价买回来。你们愿意吗?” 越山大声回应:“不愿意!” 不愿意,这谁愿意呀?又不是穷得快饿死了,谁愿意贱卖传家宝? 刘婶的丈夫余大宝嘀咕道:“真有那天,咱们不就成了冤大头了嘛!” 人群里登时爆发出哄笑声。 “不愿意。我也不愿意。”李清江队伍里的白杨喃喃自语。 李清江向他怒目而视。白杨眼眶却红了:“队长,我、我爹就是胃癌没的。” 李清江满脸的怒容顿时变成了尴尬。 白杨抹了把眼睛:“队长,对不住。我不能跟你上山了。”说着,他扭头就走。 其余队员有和白扬交好的,窃窃私语了一番,也跟着走了。接着有人说了句“咱们是来建设祖国的,不是来破坏国家珍贵资源的”,也跟着走了。没一会,浩浩荡荡的人群竟然就只剩下五六个人。 洪村在朱大夫耳边不着痕迹的说了几句话。朱大夫盯着李清江,语重心长的道:“李队长。听说你已经向党组织打了入党报告,是个积极上进的好青年。所以,你更应该把这件事的背后的真相和它的严重性告诉更多的人。咱们哪,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总不能还‘崽卖爷田不心疼’,最后落个冤大头的结局对吧?” 李清江难堪的面色慢慢变得严肃郑重。 他上前握住朱大夫的手,用力握了握:“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咱们都被人给骗了。经此一役,我今后会更加谨慎小心,绝不再犯今天这样冲动的错误。” 朱大夫笑着抽回自己的手:“好好好。李队长明白就好。” 越山带头鼓掌,大声叫好。于是现场响起震天的掌声。 李清江瞥了眼越山,肚子里一口浊气散不掉,闷得五脏六腑都灼烧般的疼。 一场风波消于无形。 洪村心里高兴,拉着立了大功的朱大夫请他去村委小食堂吃饭。没想朱大夫指了指越山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令梅叫我的过来的。” 洪村一怔:“又是令梅?” 越山也不知详情,反正是好事,他笑呵呵的道:“那今天上我家去,咱几个喝点酒,好好聊聊。” 朱大夫没拒绝,他这回可是得了令梅的大好处了。 他确实和国外的亲友有了联系。但是紫杉醇的事,他却是现学现卖,刚刚知晓的。 一刻钟前,令梅找到他,请他出面说服砍伐紫杉的人群。朱大夫听了她对紫杉的介绍,惊奇不定:“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倒没怀疑令梅骗他,毕竟“紫杉醇”这么专业的词汇,不可能是令梅一个山区的初中生能够编出来的。 令梅解释:“这是上次市里来的章秘书告诉我们的。不然为什么那几个外宾因为这树就要在市里建药厂?但是事关重大,章秘书还要等上面一层层的审批下来,才能公布与众。您德高望重又是专业人士,您说出来的话,可有说服力得多了。” 朱大夫没有拒绝。何况还有骏骁在边上怂勇。于是就做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令他后来功成名就,没怎么折腾就轻松的跟着妻儿落户bj,多年后每每想起都要感谢令梅的神来一笔,再感慨番自家的运气。 在越山家爽快的吃喝了一顿,临出门时洪村拉着朱大夫道:“你一会儿到王贵川家去看看看。他家的秀娟似乎不太好。” 朱大夫拧眉:“又打她了?” “也不知是打晕的还是饿晕的。”洪村叹息,“那丫头万一有个好歹我心里过不去。拜托你了,出诊费算我的。” 朱大夫瞥了他一眼:“跟我提什么钱?” 他落脚云来村、建房子、结婚生子,样样没少洪村帮衬。两人感情和兄弟无二。 洪村苦笑:“有劳你了。” 第四十七章 萧家菜总代理 芦墟镇。 “怎么就收不到树皮了呢?”马建军气急败坏。“五块钱一斤哪——” “朱汉延说了。紫杉树是极其珍贵的,能够治疗癌症的药材。不能让外国人贱收了去。”李清江皱眉。“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马建军吸烟的手一抖:“什么,你说什么?治疗癌症?紫杉?” 李清江看他吃惊的模样不像作假,皱眉问:“你真不知道。” “tnnd我哪儿知道?我要是知道,起码收他个十块二十块一斤啊!”马建军跳起来。“不行。我得赶紧跟我二叔说道说道。不能便宜了那群外国人哪。” 李清江心里一格登:还真跟老外有关? 马建军上镇办公室找他二叔,结果扑了个空。办事员告诉他:“镇里的干部都到市里开会了。” 马建军骂娘:这时候开什么劳什子的会! 马有德在会议上冷汗涔涔。 章秘书是会议主持人。他面容严峻口吻严厉:“……所以,通知各乡各村,立即停止紫杉树的肆意砍伐!如果再从咱们市运走一斤半两的紫杉树,上下彻查,绝不姑息。” 马有德暗暗叫苦:遭天谴的外宾,这回可坑死胡秘书了。 开会前章秘书就宣布了一项人事调动,胡秘书调往元江镇镇办公室任职,明着降了一级。马有德当时就发觉章秘书冷淡的目光往自己身上划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现在省高官要求我们彻查、上报各市紫杉树损毁的情况。国家马上就会下达一份关于保护紫杉的红头文件。”章秘书环视在座的干部,意味深长的道,“改革开放才开始,咱们总要给自己的后代留些好东西吧?” 散了会,章秘书昂首走在前方,孙干事跟在他身边,扬眉吐气。 这一次,章秘书怕是要出头了。孙干事暗想,跟对了领导,他的前途也无限光明起来。 回到市政厅,章秘书向市长汇报了今天会议的情况。杜明彦骨骼分明的大手被烟笼住,连带着他满面的笑容也有些朦胧。 “这一次你立下大功。” 章秘书正色道:“杜市长,不是我不敢居功。这件事最大的功劳确实不在我身上。我只是听了她的话,向国外的医学专家求证而已。可惜的是专家回复晚了些,导致我市的紫杉还是受到了点损失。” “好在你力挽狂澜。扭转了形势。”杜明彦目露赞赏。章冼华这人向来能干但从不居功自傲。这次也不是故意挖坑让顾副市长吃了个大亏。顾淮这人哪,年纪大位置高了就开始听不进劝。章秘书都把若大个功劳送到他眼前,他居然一手推开了。 “顾副市长这次也有调动。”杜明彦正色道,“上头准备安排他去市省档案室任副处长。” 顾副市长已经五十多了。转到省档案室任副处长,基本就相当于荣养待退。 实在是这次顾淮犯的错太离谱。外宾说要建药厂,一个市一个市的现场考查当地的紫杉就已经有些蹊跷。结果外宾一说紫杉不够,他居然上杆子的主动帮人摸查市里紫杉的生长情况。把一份清晰明了的数据送到人家手上后,外宾也不提建药厂的事了,按着摸查情况直接找二道贩子收购树皮。 这事办得实在太蠢了。蠢得他都怀疑背后是不是有利益交换? 还好章秘书及时向他通报了情况,免去了一场国家珍贵资源被掠夺的劫难。为此,杜明彦得到了省里的肯定和表扬,本省其他市的领导班子没少被教育批评。 至于顾副市长调走以后空出的缺——杜明彦打量了眼章秘书。 再观察观察。 ****** 傍晚,令梅令晖前后脚放学到家,家里已经有了客人。 “谢叔叔,您来了呀。” 谢根宝笑呵呵的道:“哟,咱们的小企业家回来了。” 桂香端着菜出来:“谢师傅您别瞎吹她了。让人听见笑话。你们俩还不洗手吃饭。” 白灼菜心,番茄炒蛋,蒜泥白肉,再加一大海碗的大骨萝卜熬成的浓汤。 谢根宝奇道:“现在已经有萝卜了吗?” 很不客气的先喝了碗汤,入口盈润香中带甜。尤其是白萝卜,难以置信的甜糯美味,半点殷苦都没有。 “啊哟。这萝卜、这萝卜!”谢根宝连称赞的话都想不出来了,“越山兄弟,也是你家种的?” 越山笑道:“萝卜也是刚熟。才从地里拔出来的。”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地里的菜啊,就是疯了一样不停的长长长。比其它地里的菜硬是要快上一个月。他哪知道这是令梅为了和空间里率先成熟的菜赶进度,偷偷在农肥里搀进灵泉水的缘故。 令梅也愁啊。空间的地方就这么些,收下的菜都要堆得半满了。幸好二叔地里还能帮着分销一些,不然她都想把菜地推倒垦平了。 喝了碗汤后,谢根宝开始和越山闲聊:“前几天,有个农林专家上我们饭店吃饭。” 农林专家? 越山和女儿对望:有情况? “这位专家姓钟。我后来才找人打听清楚了。他就是咱们国家农业科学院的大专家。” 令梅脱口道:“钟景纾钟老先生?” 钟老可是她心中高山仰止般的存在。大学时读过的书,有太多都是署名钟老编撰。 “对对。就是他。”谢根宝笑赞,“令梅咋啥都知道?这位钟老先生对你们的菜大加赞赏。当场就说要来拜访你们。” 越山脸都红了:“哪有这么好?钟老先生太看得起咱们了。” 令梅又喜又愁:喜的是能再见到前世的恩师,愁的是,她怎么向钟老交待蔬菜长得好的原因?空间育种?灵泉浇灌? “怎么,他还没上你家田里参观过?”谢根宝眼珠子一转。“不该啊。我当时听他那口气,恨不得立马飞到你们家。” 令梅忙给他挟了筷子菜:“钟老是大忙人。大概有事搁置了。” 谢根宝应道:“对对。”他看看令梅,又瞅瞅越山,终于把今儿个的来意说出了口。“其实吧,钟老的话没错。要是你们家的菜,能够普及铺广开来,咱们整个省的农业发展——不可限量哪。” 越山听得一呆。 令梅倒是意外的打量了番谢根宝:“谢叔叔的意思是——” 谢根宝一精神:“如果你们真有这个心。我愿意跟你们一块儿干。” ------题外话------ 耶,过审了。 第四十八章 修补旧衣 桂香的筷子叭塔掉桌上,忙笑道:“怎么突然搞大了呢?越山,咱们只是普通农民——” “不不不。”谢根宝略微激动的道,“你家男人和闺女那可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这小小的云来村哪里藏得住?萧兄弟,我事先跟你主动请缨。只要你肯拉开来干,我就做你们萧家菜的总代理商。包管把你的菜,卖遍大江南北。” 令梅笑得嘴角梨涡盈盈。金元宝在空间里吱了一声:“这人身带鸿运。能成大事。” 令梅不禁凝神摒息看向根宝,果然见到隐隐约约的一丝红光轻闪而逝。 她当即道:“好啊。真有那一天,咱们一定和谢叔叔合作。” “令梅就是爽快!”谢根宝乐得合不拢嘴。“祝咱们合作成功。” 越山在糊里糊涂中举起小酒盅和谢根宝碰杯,就此定下了今后的合作大计。 谢根宝喜滋滋的告辞。越山送他到村口,回来后就对令梅道:“谢师傅带了几只大包裹来。说是他爱人特意给你留的服装厂的衣服。” 桂香本已趁令梅不注意,把东西拎自己屋里了。丈夫这么一说,她满不乐意的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我刚才看过了。男装女装都有。不是只给令梅的。” 令梅笑了笑:“是吗?我得好好看看。” 不由分说的跑进主屋,果然找到了三大包衣物。 她饶有兴趣的一件件衣服打开细查。仍然都是次品,有的问题还不小。甚至还有缺袖子的。但是在令梅看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最惊喜的是,里头竟然搀了件真丝料子的连衣裙。通体的嫩绿,娃娃领、喇叭裙。腰间再配根小腰带那就完美了。问题就在于真丝大概放得时间太久了,有点儿退色,而且抽丝抽得厉害,又有虫洞。 桂香在边上看着,不住的道:“你年纪小,不需要太多衣服。这些我留着补好了,将来慢慢穿。” 令梅没理她,自顾自的将所有全棉的、天然毛线的衣服全部打包收走。留下一摊颜色鲜亮的人造纤维服饰。 桂香在边上跌脚:“你疯了吗?你要男装干吗?” 令梅抱着衣物道:“你补这些,我补这些。” 桂香楞了楞:“你也会补衣服?” 令梅施施然走了,留下桂香在后头叫唤:“你别哄我啊!衣服要是补坏了,瞧我怎么收拾你!”一边嘀咕着,一边喜孜孜的拉出缝纫机,差差差的干起活来。 令梅自然是将这些衣物送进了空间。 少了一个袖子的衬衣索性连一只也剪了。收边的事就让金元宝代劳。 那些陈旧的,退色的,虫蛀的衣服,都在金元宝一双灵巧无形的手下渐渐的焕发新容。 金元宝干了半天活,嫌弃道:“你总拿这些破烂货浪费我的灵力。” 令梅最喜欢的真丝连衣裙修复得宛如新生,因而她也不与小器的灵宠计较。 “元宝?小金?你看你能不能再给它配个同色的小腰带?” 金光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腰带该怎么做。想了半天才说:“我试试吧。” 金光绕着连衣裙转了几圈。本来收好的裙边又拆了开来,延伸出几十缕的绿色丝线在空中飞舞。 丝线穿来走去,拆了又编,令梅一会说太宽一会又嫌太窄,最后又嫌太素。好半天才织成了一条带着白色小碎花的漂亮腰带。 令梅穿上连衣裙,在腰后打了个飘逸的蝴蝶结,临泉照影,满意极了。 连金元宝似乎都为自己的手艺赞叹,不住的起风吹拂起她的大裙摆。 令梅按住裙摆,好奇问:“咱们都相处这么久了,你能不能现出真容让我看看呢?” 水波荡漾,传来金元宝的轻轻一叹:“我也想啊。可是我灵力还不够。” 令梅便不再多说了。 知道了,她会努力种田的! 过了几天,她先挑了几件当下能穿的衣服交给桂香。 桂香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是你补的?” 令梅摇头:“当然不是。” “我想也是。”桂香反而舒了口气,斜了眼女儿,“你哪有这本事。” 令梅见她收了衣服,没一句废话,反倒奇怪了:“你怎么不问我是谁帮我补的?” 桂香白了她一眼:“我管它是谁补的?反正没花我的钱。” 令梅嘴角抽了抽。她这便宜娘……精明的时候精明,心大的时候也着实心大。 “补得是真好。”桂香自认是个能人,可是和这人的手艺一比,那简直被按进了地里摩擦。她不无妒忌的哼了几声,心底奇怪。她女儿啥时候认识了这些个厉害人物哩? “咦。”她想起一件事,“那件绿真丝的裙子呢?” 令梅道:“那条人家可是用真丝补的。你想要?” 桂香登时不敢开口讨要了。真丝哪,那得花多少钱! 令梅另留了五件当下比较流行的服饰,让金元宝按她的心意稍作修改,再度送到了潘裁缝铺子里。 潘裁缝见是她,三言两语的就打发了店里的客人,关上门,先给她倒了杯茶,笑容满面的问:“小姑娘。我等你好久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东西啦?” 令梅微笑:“您自己看看吧。” 潘裁缝如获至宝般的捧起衣裳来回翻看。 “啊哟,这件衬衫的样式,和皮尔卡丹的款式有些像嘛。” 令梅捧着茶杯差点噗出来:“师傅你还知道皮尔卡丹?” “那可不?”潘裁缝笑容得意。“咱们做裁缝的也要与时俱进,对外接轨嘛。” 令梅依稀想起,在中国刚刚解禁,对世界敞开怀抱时。皮尔卡丹是第一个挟着世界风潮进入中国的国际知名服装品牌。他在79年就于bj举办了一场震惊全国的模特走秀。明亮大胆的服饰彻底将中国带回了色彩斑斓的服装世界,也迅速的让国人接受了中国以外的服装体系。 自那以后,皮尔卡丹这个牌子也成为国人心目中的第一奢牌。 潘裁缝又拿起件小外套,咦了声。 “这款式我在百货店里看到过。但是你这件,比店里的更好看。这领子、腰线都处理得非常妙,嗯。不错不错。” 看了半天,他终于回过神,给令梅杯中添了茶,小心问:“这回你要多少钱哪?” 令梅早注意到店里挂着的几件样衫就是上回自己卖的款式。于是毫不客气的道:“五件三百不还价。” 咝。 潘裁缝牙根泛酸。 三百块啊。这小姑娘怎么不去抢钱? 可是这几件衣服确实都极好,只要驳下样来,肯定能够大卖。上次的两件衣服不也给他赚了千把块了嘛! “行。”潘裁缝看着纹丝不动的令梅咬牙同意。“但是我有个条件。以后你要还是有这样的衣服,都得给我选送来。价钱好商量的。” 令梅自是同意。她收了钱,先去附近食品店里买了许多馒头烧卖虾饺萝卜糕。想着这两天秀娟早上都没出来干活,不知被她娘饿成什么样了。总得找机会投喂她才行。 “令梅。” 一个高大的男人冲到她面前。带着讨好的笑容道:“令梅,这么巧在镇上遇见你。” 第四十九章 嘉奖 令梅眨了下眼睛,认出眼前的男人是秀娟的哥哥王强。 她神情淡漠的道:“不巧,我周末来趟镇上能遇上十几个村里人呢。” 王强笑容微僵,忙道:“遇上就是遇上了。令梅,你中饭吃了没?我这边正好有粮票。我请你上饭店吃饭好不好?” 令梅举了举手上拎着的吃食,意思是:我需要你请我吗? 王强又是一滞。还不死心:“那我送你回家——” 令梅已经走到自家的自行车边上,解了锁,铃声一响,扬尘而去。 王强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小xx。让你现在得意。等进了他家门,不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他就不姓王。 ****** 胡建省正府办公厅。 各市一番折腾后,总算将紫杉的情况汇总上缴到省办公厅。 办公室的氛围胶着凝固。 直到书记魏唐深深吸了口气,敲着桌子道:“满目仓夷啊。你们看看,要不是南苹市及早发现问题。紫杉就要在咱们省里绝迹了。” 主任严程捧着茶杯道:“嗯。杜明彦立下大功一件。也警省了咱们,不能唯经济是图。还得睁大眼睛甄别外资。免得再被别有用心之辈给骗了。” “杜明彦做得真不错。”魏唐道,“你看看这份报告。南苹市损毁的紫杉是最少的。而且市内最大的仙云山几乎没有受到冲击。奇迹啊。” 严程皱眉:“这里头有什么缘故?” 魏唐继续往下看,笑道:“原来是这样。不错不错。云来村这个村长真不错。” 杜市长的这份报告是由章秘书起草的。章秘书将自己缘何发现问题,以及发生在仙云山山脚下的冲突也提了一笔。 当然,最后还是把功劳落实到了市长头上。是杜市长执政有方,才能教导出这么多素质出众、视国家资源胜于经济收入的百姓民众。 “这个朱大夫不错,危急时刻化解了矛盾,避免了一场可能的械斗。”魏唐点了点报告,“通报表扬吧。” “我看萧令梅这个小姑娘也挺机灵。”严程也笑了起来,“人家才是个初中生呢。已经能够及时提醒章秘书外宾有问题。是不是也该表扬?” 魏唐道:“一个初中生,还是个孩子,咱们不能拔苗助长。” 严程建议:“通报全省的教育局,学校内表扬?” 魏唐皱眉:“搞太大了。通报南苹市就行了。” 严程立即同意道:“就按你说得办。” “还有这个章秘书——”魏唐敲敲桌子,“你觉得他怎么样?” 严程微笑:“这事最大的功劳是他,可见其心思敏锐。但是他即不居功更不抢功,说明他为官颇有分寸。如果能在位置上做出些实绩,前途不可限量。” 魏唐颔首,做出了和杜市长一样的决定:“嗯。再观察观察。” 在全市教育局的通报表扬下,令梅一举成为学校里的名人。 上到校长下到同学,都在称赞她的灵敏机智。 遇上这么出锋头的事,黄校长当然替令梅安排了各种演讲、报告活动。令梅本来就是学校优等生,现在被更多的关注惹得有些不堪其扰。尽管她再三申明她只是朱大夫的搬运工,还是有人编了更加离谱的故事到处流传。好在中考临近,令梅的热度很快就被校长及时压了下去。 晓芹羡慕的啃着番茄:“怎么我就没遇上朱大夫这样的贵人呢?” 谢航嫌弃的啧了声:“吃东西别说话。快擦擦你的嘴吧。” 晓芹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谢航啊了声,指着她:“女孩子不能说脏话!” 晓芹哈地一笑,斜眼看着他:“那我换种说法。干、卿、底、事?” 谢航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嘴角抽了抽:“瞧你那小样。哼,好男不与女斗。” “唉,现在好男的标准可真低。” “——” 令梅单手支颐,笑看两人斗嘴。 晓芹被她古怪的笑容笑得心里发虚:“你干吗这样看着我们?” “珍惜当下吧。”令梅拍拍她的小脸,“你们俩这样朝夕相处斗嘴的机会还有几天?” 谢航脸一红,别过头去。 晓芹啊了声,眉毛倒竖:“萧令梅,你是说我考不进一中吗?” 令梅无语的撇撇嘴唇,向谢航送去同情的一瞥。都说少女怀春,怎么唐晓芹这丫头至今没开窍呢? 谢航笑嘻嘻的继续逗她:“令梅的意思是,就算你考进一中,和我们肯定也不是一个班级。” 是可忍孰不可忍!晓芹怒拍桌子:“谢航我告诉你,你别想甩掉我。我不但要考进一中,我还要考得比你分数更高!” 谢航拍手:“有志气。中考还剩大半个月,你加油。” 晓芹噎了噎。救助般的向令梅。令梅叹口气,实话实说:“你想超过谢航那是来不及了。好好考,考不进一中就进三中。咱们在高考场上再见吧。” 晓芹不吱声了,狠狠擦了把嘴,翻开试卷就做题。 这一学期她疯狂用功,就不信了,她比不上令梅,还考不过谢航? 中考临近,萧家的氛围也随之紧张起来。 桂香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家里的鱼、肉没断过,红烧清蒸糖醋炖,换着花样的给孩子换口味。越山一连几天赶早去码头等候捕渔的船回航,买了好些大虾、螃蟹、贝壳回来给孩子们增加营养。 桂香虽心疼儿子,现如今家里也不缺那些钱。所以令晖有的,令梅都有。 中考前一天,恰巧是周日。 令梅没把中考当回事。初中的学科是所有学业的基础。前世以高分考进农业大学的她,稍微复习一番,做了些难题分析和题型的整理后就已是胸有成竹。她还将自己整理的复习资料交给了晓芹。晓芹的成绩原先有些不上不下。良以上,优以下。如果能够吃透自己的小结,说不定还真能再进一层。 令晖就不一样了,他每分钟都不想浪费在学习以外的事上。令梅把她的复习总结也给了他一份,他翻了两眼就随处一塞。在他看来,自己只是考运不及令梅,要论知识的扎实和对题目的阅历,他肯定比令梅强得多。 他听到令梅出门的声音,忍不住冷哼一声:明天都考试了还要外头瞎逛。她真不怕自己名落孙山。 令梅是去水田里观察鱼苗的生长情况的。 经过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鱼苗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条条牛毛似的小鱼已经长成柳叶大小,活力十足的在水中游蹿,想捉一条都不容易。水稻自然也跟着一块儿长高。这时候,就需要及时调整水田里水的深度以适应鱼苗的后继生长。 隔壁二叔家的鱼苗和水稻长得也很好。看得出爷奶和令海非常用心的在照料。于是令梅照例偷偷在两家的水田里都投了些灵泉,又站在田埂上记录鱼苗、水稻的生长和水田微生物的情况,以便将来推广普及。 她自从有了空间后,知觉百倍灵敏。听见背后的轻微的脚步声,她眉头微皱,立即合上笔记本,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谁?” ------题外话------ 现在的审核制度,唉。(д;) 第五十章 准考证失踪 李清江有点尴尬。 他家已经早早砍掉了桑树,改种了猕猴桃。两个月来,果树已经存活了大半。就是鱼苗先天不足,长得瘦骨伶仃。李清江忍不住想:连他都养成这样,萧越山是个新手,肯定更惨。于是不由自主的就来找安慰了。 结果,眼前的一幕让他大受打击。 水稻欣欣向荣,水田波光粼粼清澈可见,鱼苗精神十足,不时的探头呼吸,吐出一圈圈的涟漪。 他满怀不忿中,看到了一个姑娘从水田里走了出来。 仿佛是田野里的精灵,又像是水里的洛神。即使李清江已经有了亲密的女朋友,还是被令梅的美丽倾倒。 直到令梅一脸认真的执笔记录,他才回过神:这是人,不是神。 出现在萧越山家地里的女孩自然是萧越山的女儿,他心头登时一惊:难道她就是最近因为识破外宾诡计而走红的姑娘萧令梅?心里刚刚泛起的好感全都变成了厌恶。 要不是她多管闲事,自家早就发大财了。一点子紫杉树有什么了不起?比得上活生生的人更重要吗? 但是他又忍不住的偷偷走近,想看看她在写些什么,说不定自己可以偷师? 没想令梅反应灵敏,一双清透如雨后天空的美目严厉的盯着自己。 “你是谁?” 李清江不由尴尬,只能退了两步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我姓李。是隔壁落霞村的。我是你爹的朋友。”他扬起笑容,“听说你爹养了稻花鱼,所以想过来参观参观。” 令梅神色稍缓。哦了声,心想这人心术不正。刚才是故意放轻脚步接近自己的,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于是道:“我爹在菜地里忙着呢,要不我去叫他过来?” “不用不用。”李清江忙道,“我看看就走。看看就走。” 令梅点头:“再见。” 李清江胸口一闷,只得转身离开。心里咒骂:和她爹萧越山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令梅。” 秀娟提着菜篮子气喘吁吁的跑来。 “秀娟。你怎么才来。” 不知怎么回事,秀娟最近身体更加孱弱。令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已经14岁的姑娘连初潮都没来,再这样下去,身体长僵了怎么办?所以除了早上给她送点心外,还约了周末的饭点前都来找她补补营养。 秀娟皱眉关切道:“令梅姐,你明天不是要中考了吗?怎么还出来干活呀?” “那点考试难不倒我。”令梅收拾了东西,背起个鼓鼓的小包笑道,“跟我走。” 两人来到处破旧的院子里。这儿曾经是顾金花他爹顾良发的一处宅子。后来收归国有,分给了其他村民。但是再后来这家人搬去镇上居住,这院子就荒芜了下来。 秀娟见院中杂草丛生,好在有副石桌石椅。令梅已经从小包里掏出只荷叶包裹的东西,香气扑鼻。 “荷叶鸡。”令梅唤她,“快点来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秀娟怔怔的站在原地不敢动。一整只香喷喷,油光光的鸡啊,是她可以吃的吗?如果在家,她大概连鸡头都啃不到只能偷偷在家人吃剩下的鸡骨上剔点肉尝味。 令梅扯下只整鸡翅给她,说:“你要吃得饱饱的,吃得好好的。翅膀长硬了飞出你家那个火坑。” 秀娟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就连上次经历蛇窟又被父亲吓晕后她也硬撑着没掉泪。只是,当朱大夫突然出现,给她偷偷留了吃食时,她也忍不住和今天一样,眼眶红了。 为什么外头的人,比亲爹亲妈对自己都好呢? “我吃。”秀娟张口狠狠咬下块肉,荷叶的鲜香铺满口腔,咸嫩可口的鸡肉是她吃过最美的食物了。“我一定好好长身体,长硬朗了逃得远远的。” 令梅笑嘻嘻的看着她笑,变魔术般的变出包豆奶来:“喝点豆奶。慢慢吃。” 秀娟吃得很仔细很干净。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只两斤半的鸡全吞进肚子里打了个饱嗝,仔细的把嘴边的油都擦干净了,又漱口洗掉嘴里的香味。这才放心回家。 幸好她到家时她娘正巧不在。她赶紧把灶上热着的饭菜端上桌。才忙活好,她娘一脸得意的回来了。 竟然没有见她就骂,只是心情不错的瞪了她一眼:“你呀生在咱家是几辈子的福份。等以后你嫂子进门,咱家发达了,你也能沾些好处了。” 嫂子? 秀娟微惊:她哥已经定下姑娘了吗? 鼓起勇气,她轻声问:“娘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吴粉珠眉毛一飞:“配得上你哥的姑娘,咱村里有几个?好了别瞎问了。还不叫你哥吃饭?” 秀娟无语:她哥一介初中生,长得又普通,又没什么本事。现在还是茶场的学徒工。娘还想给哥找村里最好的姑娘?村里最好的姑娘——她一个激灵,令梅? 吴粉珠方才从令梅家出来时,正巧撞上了令梅回来,幸好她反应快,笑眯眯的打了招呼不动声色的走了。她到屋里展开手心,手里一张淡黄色的卡纸上若大的三个粗黑体字:准考证。 “贱蹄子。”吴粉珠随手将准考证撕成几瓣,往自家后窗外一扬! “没有准考证我看你怎么考高中!”她笑得阴冷。到时候儿子再动动手脚,你还不是得进她家乖乖的给自家赚钱生娃? 令梅在家门口遇上吴粉珠,心中也不舒服。这女人从头到屋都散发着令人呕吐的腥臭。 “娘。吴婶来咱们家干吗?” 桂香的声音厨房里传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说要给儿子做衣衫,缺少布票。带了两斤鸡蛋和钱来,跟我买了两张布票。这只铁公鸡,居然还知道送礼了。” 令梅皱眉:事出反常必有妖。 咦,自己房间的门怎么虚掩着?她早上明明将房门关紧的呀。 心里暗叫不妙,冲进屋子检查房间里的物品。大东西倒是一件没有少。令梅的目光投向她的小书桌,刹时一股冷水从头浇到尾。 她的铅笔盒打开着,她放在笔盒里的准考证,不见了! 没有准考证,她怎么参加中考?! 令梅勃然大怒。 她想起秀娟曾经的提醒,想到最近经常巧遇王强。还有刚才遇到吴粉珠时她掩饰不住的鬼鬼祟祟。心里明镜似的:好个王家,竟然把主意打到自个儿头上来了! 一家子恶心的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