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成为宗门大佬》 第一章 新仇旧恨 正是金寒水冷的时候,地面已经开始结霜了,路边有一个茅草屋盖成的简陋客栈。 一阵凉飕飕的秋风吹来,客栈房顶上的茅草瑟瑟发抖,马蹄声从远处飒沓而来,震得两根顶梁柱似乎都不稳了。 一队黑衣人腰垮大刀走了进来,一看打扮,便是江湖上走镖的。 “客官快请进。” 掌柜是个瘸了一条腿的胖子,上了年纪,脸上笑得满是褶皱,边点头哈腰,边回头骂道: “二赖子,滚他娘的,又上哪儿偷懒去了,还不快出来招呼客人。” 何缈正躲在客栈的柱子后面,眯眼偷懒。听到掌柜的中气十足的骂声,忙乐呵呵地起身,前去沏茶了。 “您老请好。” 何缈挨个给这群壮汉沏了茶,前去后厨张罗饭菜。 眼下,她扮作一个个头不大的少年,身穿破旧的粗布衣裳,脸上还被她故意施了法术,一大块斑驳的赖皮盖住了她原本清秀的脸庞。 “听说这附近似乎有些古怪。”一胳膊上绣着白色雄鹰的汉子开口道。 何缈的身子一僵,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装神弄鬼罢了。”另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不屑地接口道。 “掌柜的,你好好给我们说说,这附近是不是真有古怪?”先前出声的男子被人呛了一下,挂不住面子,开口问道。 掌柜的满脸堆笑,给这些走镖的又讲起了那个老掉牙的故事。何缈没了兴趣,前去张罗饭菜,远远地,还能听到掌柜的刻意压低了被烟熏过的嗓子,在故作神秘。 何缈舀好米饭,切了几斤牛肉,正欲端进大厅,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独属于修仙人的气息,清冽中带了几分寒峻,来人功力不低。 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撂摊子逃跑。 掌柜的却已经瞥见了她,见她愣在原地不过来,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几句,又一瘸一拐地过来,还不忘痛骂道:“怎么,又傻眼了?你个懒鬼,还不快跟上来。” 这才端起了碟牛肉,前去讨好那些个走镖的壮汉。 何缈无可奈何,只得跟了上去,下意识地将头又压低了几分。眼珠子乱转,一眼便看到了入门处的男子,一身白衣,仙袂飘飘。 不用看也知,男子非同寻常的绝世容颜,身形颀长,气宇不凡。 掌柜的自然也发现了那人,忙上前热络地道: “客官看着就气质不俗,绝非寻常人,这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何缈在心底暗暗好笑,这位可是十大修仙门派之首——天玄宗掌门凌阳道人的首徒兼爱徒——颛孙渊,人称渊清上仙,可不就气质非凡,非同常人。 何缈不知此人为何出现在这里,心下怀疑是来逮捕自己的。当下忙背过身子,给那些走镖的开始端米饭。 颛孙渊年仅二十,方才弱冠,却是修仙界不可一世的天才,修为深不可测,只怕已经到了金丹中期。 掌柜的还在问颛孙渊想要吃些什么。 何缈却知晓,这种问法是徒劳的。像颛孙渊这种修为,早已辟谷,根本不需要再吃人间的五谷杂粮。 但他不好好在天玄宗的紫霄峰待着,来灵气稀薄、浊气肆虐的人间干什么?莫不是,真的前来逮捕自己? 何缈在他面前,不敢耍一点滑头。 不过,她也不是特别害怕,她头上戴了师门重器,一根看似普通的木簪,就可以完全遮住自己周身的气息,她赌颛孙渊看不出来。 毕竟,谁会没事注意一个店小二。 “掌柜的,你方才说,这进了月牙湾的江湖侠客都没了踪迹,在附近的村民又经常迷路,这么诡异的事,官府的人也没去查查看?” 一走镖的汉子好奇地问道。 掌柜的回过头道:“您老这是说笑了,几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衙门怎么会花费这个功夫。” 几个走镖的对视一眼,均觉得此事透露着几分古怪。 “不如我去看看好了。”一不服输的汉子开口道。 “胡闹!老三,是你凑热闹重要,还是我们这趟镖重要?”一大哥模样的人出来训斥道。 几个汉子听罢,都默不作声,就着牛肉扒拉了几碗米饭,随即扬长而去。 何缈却并未松了口气,她发现,颛孙渊竟然留了下来,要了间上房。 眼看着那抹白衣消失在楼梯拐角,何缈犹豫了,颛孙渊没有发现她,现在逃时机正好。但,前期半年的蛰伏,只怕是要功亏一篑了。 犹豫许久,她还是没打定主意。她知道,颛孙渊此行,很有可能是被月牙湾的东西吸引。 晚饭后,天色微暗。 何缈趁着掌柜的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直奔月牙湾而去。 等她到达月牙湾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四处烟雾弥漫,不辨东西。 何缈不见颛孙渊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搁在几处的石子。 一瞬间,方才还烟雾弥漫的月牙湾,已经能隐隐看清了脚下的路。 今夜,其实,月明星稀。 何缈悄然无声地融入暗夜,回到了客栈,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松了口气,上楼去,想要回房间换身衣裳,方才,月牙湾的雾气湿得很。 募地,一阵强风卷过,房门一开一合,她竟然被卷入了房间。 黑暗中,一股劲风传来,何缈再迟钝,眼下也察觉出不对劲了,当下拔出自己的桃木剑,也不再隐藏功力,立马使出了看家本领,自保起来。 何缈只是个炼气期三级的渣渣,颛孙渊却早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两人之间修为的差距,用天壤之别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何方妖孽,还不现形。”颛孙渊冷冷地开口道。 不过一招,何缈就被定住了身法,打回了原形。只可惜,她的原形也是个人,一个不折不扣的人。 一颗夜明珠缓缓升起,散发着淡淡的青光,照亮了这个再简朴不过的房间。 夜明珠自然也照到了何缈身上,颛孙渊只看了一眼,随即一脸尴尬地挪开了目光。 何缈抿着嘴,浑身窘迫,脸都快烧着了,满脑子只有一句话,“狗x的颛孙渊!” 何缈被一招打破了所有的伪装,恢复了原形,一个刚及笄的少女。少女衣着单薄,身形婀娜,穿的衣服还是最不值钱的粗布衣裳。 颛孙渊又是学习的风系法术,霸道极了。 毫不留情的一招下去,本就不坚固的粗布衣裳,四裂开来,松松垮垮地搭在少女身上,遮住得极少。 偏偏她又被定住了身法,动弹不得。何缈在心底咬牙切齿地发誓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跟颛孙渊真是旧恨未了,又添新仇。 ------题外话------ 又开新书了,谢谢支持~~ 第二章 空口无凭 何缈尴尬地站在原地,这不管是换个现代的绅士,还是修仙界的君子,怎么也得脱下自己的衣裳,给她披上。 但颛孙渊早已不是寻常的修仙者,身上穿戴只怕均是上品法器,根本不可能像凡间的普通衣服一样脱下来。 至于用法术变幻出个遮挡之类的,对于金丹期早已有慧眼的他来说,无异于掩耳盗铃。 何缈不停地在心底暗示自己,没什么大不了。 在现代的时候,她可是已经二十七八了,颛孙渊对她来说,就跟一个小屁孩差不多。 一个小屁孩,千万别放在心上。 两人正僵持之际,外头募地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在寂静的夜中,尤其清晰。 颛孙渊眼神一暗,房间正中间的夜明珠,一瞬间黯淡了下去,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 楼道间,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客官,可是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听着有动静?” 是掌柜的,正拖着他的一条瘸腿往房门这里走来。手中还举着一柄油灯。看来,是方才的打斗声惊扰了楼下的掌柜。 随着他越靠越近,油灯微弱的灯光,透过客栈破烂的门缝中,隐隐传来。 修仙之人,耳清目明,很多时候,即便在夜间也可以直视一切,更勿论,有一丝光…… 何缈的心方才松了口气,眼下又重新揪了起来。 “无事,是风刮了窗户。” 颛孙渊一贯清冷的声音,眼下也带了几分和气。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房门的窗户又重重地响了几下,拍打着墙壁。 暗夜中,一股清风袭来。 掌柜的为掩饰尴尬,故意轻咳两声,客栈确实年老失修。当下叮嘱道:“那就好,要不要老朽进去帮你关一下窗户?” “不用!” 男子坚决的声音传来,带了几分局促。 “我自己来。”说罢,只听得屋内有人的脚步声,随即窗户被关了上去。 掌柜的正欲上前的脚步一滞,笑道:“那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叫二赖子好好修一下。” 说着,又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口中还低声喃喃道:“二赖子那个懒鬼,不知道又躲哪里偷懒去了,一到晚上就不见踪迹。” 掌柜的一走,何缈一直高悬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棉被。 方才,趁着关窗之际,颛孙渊善心大发,好歹给她扔了条棉被。何缈的手臂也能活动了,只脚下依旧好像扎根了一般,动弹不得。 棉被破旧,上头一股子长期压箱底的霉味挥之不去。不过,眼下轮不到何缈嫌弃了。 狭小的房间内 那颗夜明珠又缓缓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何缈见到,颛孙渊背对着她,看向破旧的窗户。 “你是天玄门的人。是我紫霄峰门下,还是清风殿?”颛孙渊缓缓地问道。 何缈脑中快速地在想对策。 天玄门乃修仙界第一大宗,门下一共三个派别,分别是紫霄峰、清风殿和碧海阁。 方才她一出手,颛孙渊便认出了二人是同门,眼下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师传,口中却慢吞吞地道: “是,我是清风殿的人。” 颛孙渊就是紫霄峰的人,她自然不能冒充颛孙渊的师门。清风殿在天玄门的另一位青华长老门下,同天玄门掌门凌阳道人乃同门师兄弟。 “青华长老派你下山做什么?” 颛孙渊不带怀疑地问道,看起来,是信了何缈的话。 何缈眼珠子一转,谎话张口就来。 “师父他派我下山,想要传递一些消息,办一些私人事情。师门秘密,恕在下不能一一告知,还望上仙谅解。” 何缈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还杜绝了颛孙渊再次探问的可能。 “是我唐突了,还望见谅。”颛孙渊语气平淡。 何缈点点头,语气也缓和下来,笑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既是如此,还请上仙帮我解开束缚。” 当下局促地搓了搓手。 心下感叹,颛孙渊虽然在修仙路上很有天赋,但毕竟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屁孩,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自己骗到了。 话音刚落,便见颛孙渊转过身来,冷冷地道:“清风殿门下人才济济,最普通的外门弟子都是炼气期中期的。你连个最基本的定身术都解不开,青华长老怎么会派你下山来?” 话语中,一股笃定的不信任。 何缈一慌,修仙人一般是不轻易下山的,她在天玄门的几年,一直都呆在碧海阁,甚少出去,怎么会知道清风殿的人如此强悍。 不待她开口,颛孙渊再度出手,比之之前那招试探性,这招更像是想要看清何缈的师传招式。 何缈不得已,一手拿出自己的桃木剑,另一只手,则是攥紧身上的棉被,轻松化解了攻击。 面上,却丝毫不带轻松,她知道,颛孙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碧海阁!”颛孙渊的脸沉了下来。 何缈紧张地舔舔嘴唇,不知颛孙渊会如何处置自己。 眼下,碧海阁在修仙界是人人喊打的邪魔歪道,自己这个碧海阁下的小喽喽,也难免会被当作叛徒。 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反而有些无所畏惧了,大不了,让颛孙渊将自己压回去,在水牢中关个十几二十年的,下辈子,她还是一条好汉。 “我是碧海阁的人,自我师父被你紫霄峰的人害死,我们早就势不两立了。” 何缈试图挺直胸膛,显得自己堂堂正正,一身正气。只可惜,破旧的棉被并不允许,她只得缩回了脖颈,盖好自己的身子。 颛孙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眉宇间笼罩着一股深深的疑惑。 许久,才缓缓道:“外界传闻,神谷老人因大弟子公良曦入魔,自感惭愧而毁掉了一身功力,羽化陨落。” 神谷老人,正是何缈的授业恩师。 “放屁。” 何缈急切地开口道,话音刚落,便见颛孙渊面色不虞。 何缈意识到自己爆粗口了,但眼下也顾不得了,开口道: “那日,我躲在暗处,亲眼所见,我师父是被你紫霄峰的几个护法和客卿长老杀死。” 提及师父的死,何缈虽然极力控制,但还是忍不住,声线有微微的颤抖,连眼圈都红了。 她自那时起,便偷溜下了山,从来不知,外头紫霄峰的人竟然有如此传闻,一时气愤不已。 说到此处,她又有些后悔了,颛孙渊是紫霄峰的首席弟子,她如此说,空口无凭,颛孙渊定不会相信。 如何,才能让颛孙渊相信自己?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开新坑了~ 第三章 五行相克 望着眼前的男子,一袭白衣,身形挺拔,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低垂,嘴唇紧闭,似乎在斟酌怎么处置她。 “我何缈对着心魔发誓,若我今日所言,有半分虚假,值此一生,修为再难精进半步。” 何缈犹豫再三,选了一种最为决绝的方式,竖起右边的二指,对天发誓道。 对于修行者来说,修为精进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绝不会随便对心魔发誓。 秋日的夜晚,多了几分清寒。方才被关上的破窗户,一阵风吹来,又被刮了开来。 颛孙渊望着眼前的少女,她躲在棉被中头露了出来,发丝被风吹得有几分眉宇清秀,透露着一股清明与坚定。 “此地的迷雾阵是你设置的?” 颛孙渊调转话题。 何缈也不在纠结,松了口气,知晓颛孙渊必定早有探查,当下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此地名唤月牙湾,当中靠近山崖处,有一湾偏僻深邃的寒潭,附近则是住着百姓,一直以来也是相安无事。 半年前,此地却频频传出有路过的行人失踪,据附近的村民介绍,似乎有什么吃人的怪兽。 此地的奇闻异事,自然引来了几波好奇的江湖侠客,只可惜,这些人均是有去无回。 “在下不得已,只得布出迷雾阵,让附近的人不能再轻易进去。同时也希望能困住那妖兽一二。” 何缈坦坦荡荡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你见过潭中的东西?”颛孙渊又问道。 大抵是见到何缈所做之事有益于一方百姓,亦或者是方才何缈一番坚定的誓言,让颛孙渊对何缈多了一丝信任。 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语气比之之前,和气了许多。 “隐隐看到过,似乎是只蟾蜍,修为不低。”何缈开口道。 颛孙渊正欲再问,募地,空气中传来一股浓厚的腥气,好比在深海中捞出的死鱼一般,令人作呕。 “不好,是那蟾蜍。”何缈出声警示道。 颛孙渊却回头望了何缈一眼,募地拔出剑来。 何缈却早已认出,此剑乃上古时欧冶子同干将两位铸剑大师,一同炼制的三大神剑之一——泰阿神剑。 此剑极为霸气,威力无穷。 眼看着颛孙渊远去,何缈却只能无助地站在原地。狗日的,颛孙渊还没给自己解封。 当然,这话自然只敢在心里说说,她还得靠着颛孙渊。看来,颛孙渊并未完全信任自己。 颛孙渊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按理,对付一个人间的妖兽,应该是游刃有余的。 何缈在客栈二楼,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蟾蜍越变越大,两只眼瞪得可怕,背上布满了巨大的疙瘩,横冲直撞而来。 颛孙渊施展剑术,灵活地上下进攻,泰阿神剑剑气四射,却奈何不得此物。 掌柜的本是在楼下歇息,听到有动静,又颤颤巍巍地举着油灯出来了。 “掌柜的,小心。”何缈从二楼瞧见了掌柜的佝偻的身影,当下急切地高声喊道。 “什么?” 掌柜的似乎听到了女子的声音,他有些纳闷,这客栈哪里来的女子? 当下回过头去,举起油灯,眯着眼抬头看向二楼。 蟾蜍庞大的身子募地朝着客栈冲了过来,本就只是几根年久失修的木头同茅草搭建成的破旧客栈,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撞击。 尘土飞扬中,何缈被颛孙渊抱着从客栈破旧的窗户中一跃而出。 白日里还立着的客栈,轰然坍塌了。 何缈募地红了眼。 蟾蜍却不满足于此,反倒是伸出了巨大的红舌头,试图将二人卷入腹中。 颛孙渊避开了这一击,但毕竟怀中抱着一人,不比平时的灵活。 但很快,蟾蜍开始喷射毒液,毒液四射,何缈被颛孙渊抱着,二人可谓是抱头鼠窜。 “上仙的剑不管用?”何缈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是,此物似乎是石头所化,并非寻常的妖兽。” 颛孙渊避开何缈的眼,二人靠的有些近了,少女说话间,气息隐隐喷到了自己的脖颈上,酥酥麻麻,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不喜欢同人如此接近,但方才,是他定住了此人,她才没来得及去救那个瘸腿的掌柜 他听得出,她方才话语中的担心。 说话间,二人又避开了那蟾蜍的致命一击。 蟾蜍见久攻无用,两只大圆眼变得越发红了。 “不好,这是要暴走的状态。”何缈看出此处,募地开口道:“上仙,放下我,我有办法。” 颛孙渊犹豫再三,还是飞跃到一处,将何缈搁了下来。 他是金丹中期的修为,都对此物无可奈何,他不相信何缈一个炼气期初级的人,能有什么办法。 何缈落地,棉被也从身上掉了下去。 颛孙渊自觉地挪开眼,对付起那只蟾蜍,好歹施展法术,将蟾蜍困住了一时,但毕竟不是长久之策。 “上仙,此物既是石化,石属土,上仙的剑再厉害,也属金。给~” 说罢,何缈从自己腰间拿出自己的桃木剑,扔给了颛孙渊。 颛孙渊反手接过此剑,看似轻飘飘的木剑,入手竟有几分沉甸甸。但自己的神剑是三大神剑之一的泰阿,尚且无能为力,这个桃木剑,真的可以吗? “此物乃我师父神谷老人从桃都山那株盘亘三千里的千年桃树上取下一截造的。” “五行相生相克,木克土,上仙不妨一试。” 何缈笃定地开口道。 颛孙渊不得已,死马当活马医,重新用上了何缈的那把桃木剑,攻向了那只丑陋的大蟾蜍。 这次,蟾蜍果然受到攻击,吃痛往外跑去。 颛孙渊穷追不舍,桃木剑直刺入了蟾蜍的心脏,整个巨大的蟾蜍一瞬间恢复了本体,成了一大块石头,刹那,碎成了渣渣。 只可惜,那把桃木剑粘上了蟾蜍喷出的毒液,剑身开始腐化。 “抱歉。” 颛孙渊将剑还给了何缈,低声道。 何缈蹲在地上,接过剑柄,强忍着哭腔,低声道:“多谢上仙,除掉此妖。” 颛孙渊见她衣裳褴褛,连手中的剑都已经腐朽,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募地,怀中的传信镜发起光来。 看来是师门的人在催促他了,他在此地耽搁太久了。 颛孙渊回头,见何缈还蹲在地上,头发蓬松,正盯着手中的剑抹眼泪。 随即转身,御剑而去。 待到察觉到身侧人远去,何缈抬起眼眸,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半滴眼泪。 这次,都亏了颛孙渊。 说罢,她不顾衣衫不齐,直奔月牙湾而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题外话------ 感谢推荐~ 当年我第一次写的第一本小说,就是一本仙侠文,可惜那次没写完。 这次会以小章节的形式展开,但是又围绕主线~ 默默存稿中~加油 第四章 月牙湾 月牙湾正如其名,是个弯弯折折的月牙形。 何缈穿过密林,顺着月牙往一角走去,眼下已是深夜时分,此地没了那只巨大的蟾蜍,更显得凄清。连声虫鸣都没有,只有间或的几阵阴风吹过。 何缈还裹着棉被,她走的急切,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 远远地,还未到那湾寒潭,一股寒意早已扑面而来。何缈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她蹲下身子,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头触碰到潭水。潭水寒可彻骨,冷得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她这具身子已经十五岁,早已来了癸水。下到这么冷的水里,只怕癸水要不调好几个月了。 犹豫再三,何缈还是扔下棉被,毅然决然地下水。 正是深秋时分,潭水却比一般的地方还要冷。何缈深吸一口气,又往水下潜深了一些,四肢滑动,到处搜索。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面前,一阵明黄色的光泽,隐隐有物件在散发着柔弱的光芒。 何缈一喜,上前抓住了那个物件,从水中游了上岸。 那是一个三角形,类似牛角的东西,在水中发光,到了岸上,却暗淡了下来。 何缈冷得牙齿都在打颤,脸上五官乱飞。但她一刻都等不及了,抖动身上的水,裹上棉被,捏了一个起火的法诀。 一瞬间,无边黑暗的密林中,亮起了一簇小小的光亮。 何缈从袖中拿出方才被颛孙渊打落在地的木簪。木簪样子普通极了,但此物是她碧海阁的师门重器,可不仅仅是可以遮掩人气息那么简单。 里面,类似空间系统一般,藏着碧海阁门派的功法、经书、丹药等等数不清的门派秘宝。 可以说,是她碧海阁的全部家当。 但每次打开都需要耗费一定的功力,而何缈只是个炼气初级的渣渣,至今为止,也只打开过两次。 其中一次,就是她外出采药,回来时,却发现师父神谷老人被紫霄峰的人杀死。 眼看着师父身死陨落,那些人却不依不饶,试图捕捉住师父的元神。 自己的师父神谷老人是步入元婴中期的修仙者,元神早已可活动自若。 何缈躲在暗处,在众人围剿之际,用尽当时全部的功力,打开了木簪内的空间,收集了师父的一缕残魂,随即奔逃下山。 她是师父后来才收的徒弟,因为年纪偏大,资质一般,人又偏懒,迟迟不能步入炼气期中级。 师父不知是嫌弃她修为太低,还是单纯的偷懒,并没有给她举办正式的收徒仪式,也就没有将她记入徒弟的名册。 她是真的性子懒散,除了会奉师命外出采药,一概不同外面的人交往。 故而,紫霄峰的人,根本不知道有她这号小喽喽。 何缈将师父的一缕残魂收入木簪之中后,直奔人间而来。她本就在人间长大,度过了十一年的日子,熟悉极了。 但几个月前,她又一次打开木簪,却发现师父的那缕残魂并未如她所预测的,在木簪中滋养壮大,反倒是一日日的变弱。 何缈心急如焚,强行冲破木簪内的禁忌设置,看到了更高层内容的功法。原来,此物并不能做滋养所用,要滋养魂魄,还得寻一些奇珍异宝。 如此急切的结果,是何缈遭到了反噬,本已经步入炼气中期的她,直接从六级又被打回了三级。 她当下四处打听,终于听到了此处有古怪。 她趁着那蟾蜍睡着时,悄悄下水探查过,这个石头化成的蟾蜍之所以能够开灵智,全然是因为潭底的这个物件。 眼下,何缈强迫自己坐在地上,按照之前从木簪中学到的功法,试探性地将自己体内的一缕气息缓缓导入这个奇怪的“牛角”中,果然察觉到一丝暖意。 看来是能够滋养魂魄的器物。 想到此处,她又一次打开了木簪,将师父那缕微弱的残魂缓缓注入“牛角”之中。 残魂太过虚弱,尚且在熟睡之中,若不是何缈得师父法脉相传,只怕都感觉不到什么。 何缈抚摸着带了潭水凉意的“牛角”,恋恋不舍地将牛角放入木簪空间内,关上了一切。 做完这些,她只觉体内气息不稳,一股腥气从喉咙冒了出来,当胸吐出了一口鲜血。 看来,是自己最近太过急切,打开木簪的次数太多了,伤到了精气。 何缈奄奄一息地瘫坐在地上,裹紧怀中的破棉被,望着眼前越来越黯淡的火堆,却连一个最普通的起火诀都捏不出来。 她太虚弱了,现在,哪怕随便来一头野兽,她都不是对手。 所幸,那只巨大的蟾蜍在此地盘踞颇旧,附近的野兽惧怕,均不敢前来。 何缈静静地调理体内的气息,脑中,却闪过了方才颛孙渊清冷的身影。此番,是她利用了颛孙渊。 她明知颛孙渊来此地,定是为了那只蟾蜍而来,却还特意夜晚前来,真实意图并不是为了收回那个迷雾阵,而是为了引诱此物出来。 方才,她暗中带了厨房后院剩下的一些公鸡血,沿着月牙湾洒了回去,才引得那只本快要陷入冬眠的蟾蜍闻到血腥味后醒来,一路追到了客栈。 然后利用颛孙渊的力量,杀死此物。 这个举动自然比较冒险。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只能是等到秋去冬来,那只蟾蜍彻底冬眠,她偷偷下水,盗走此物。 只是那样,成功的几率不足十分之一。 况且,到那时,只怕师父的魂魄会撑不住。 修仙之人不同于凡人,逆天道而行,超脱三界外,一旦修出元婴,倘若不慎魂飞魄散,便再无来世。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父待她不薄,领她入仙门,传授她仙法。她总得尽力,保住师父的这缕残魂,就好像,师父还活着一般。 天光乍现,密林中漏下了第一缕日光。 何缈呼吸吐纳,站起身子,拿那把破旧的桃木剑当拐杖,颤颤巍巍地往客栈走去。 该面对的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第五章 宰大户 天际几抹绯红的朝霞初现,官道上间或有车马匆匆驶过。 路过的人连眼神都不会多给一个,自然没有注意到,昨日路边那个茅草屋盖成的破旧客栈早已坍塌。 而一堆废墟中,何缈正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衣服上全是灰烬。眼下正拿着一只找来时已经变形的铁锹,奋力地在旁边挖坑。 流下的汗珠黏住了她额头的碎发,她又饿又累,胸腔除了血腥,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恶心。 此地穷山恶水,土地贫瘠,地里头杂草同石块颇多。何缈拿着铁锹,一个字,就是干。 许久,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才摸出了昨夜厨房硕果仅存的窝窝头,拍了拍上头的灰烬,坐在废墟中,就着唾沫,一口一口地啃了起来。 窝窝头硬得要命,何缈却不在意,她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掌柜的死了。 昨夜被坍塌的茅草屋的柱子压死的,她看到了,却被颛孙渊定住了身形,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她谋划了许久,算过颛孙渊会依照她的计划,杀死这只蟾蜍,甚至算过自己会受伤,却从未想到,掌柜的会死。 掌柜的人嘴很毒,每每能骂的何缈狗血淋头,为人又抠门,典型的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一直催促着何缈干活、招呼客人,吃饭的时候,却只有黄色的窝窝头。 但好歹,没有饿到何缈。 半年前,何缈像只丧家之犬来到这家客栈时,是掌柜的收留了她。 想到此处,何缈将剩下的半个窝窝头揣到怀中,又拿起铁锹开始干活。 不大一会,一个一人大小的坑便被挖了出来。 眼下,已是日出东方,竟是秋日少见的一个艳阳日。 何缈扔下铁锹,在旁边的废墟中用手挖来挖去,许久,竟是挖到了掌柜的藏在房间内的几两碎银子。 她一直都知道那个抠门的掌柜将银两砌在房间西面的墙壁里。 何缈毫不客气地将银子装进自己的口袋,随即扔下铁锹,直奔附近的市集而去。 最近的市集距离此地有七八里路的距离,何缈直走的腿脚发软,终于在正午时候,来到了此地。 她眼下依旧扮作一个少年,加上木簪的隐藏,周围人并未怎么注意她。 何缈厚着脸皮问一个卖混沌的大哥讨碗水喝,却被当作叫花子赶了出去。 她也不气恼,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是虎。 她来回奔走,买了些东西,又赶路回去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何缈终于回到了早已是一片废墟的客栈。她望了望日头,开始专心地打磨一块偏平的木头。 拿石头将上头的毛刺磨平,磨到手心开始起泡,才拿出了白日买的笔墨,就着夕阳时候的光线,开始写墓碑。 掌柜的,无儿无女,似乎有个老婆,早些年跟人跑了。名不详,籍贯不详。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许久,何缈才在木头上写下了“掌柜的之墓”这五个大字。 随即,吞了白日剩下的半个窝窝头,拍拍手,开始挖掌柜的尸首。 一如何缈想象的惨。 待到亲手将那具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的尸体,裹在崭新的席子里,搁在了白日挖好的坑里。 何缈开始动手填土,边填边念叨:“掌柜的,一路走好。” 旁边,是白日买好的祭品,有掌柜的爱喝的烧酒,有一只烧鸡,还有几个早已蔫掉的橘子。 为了省钱,何缈并未买火折子。她已经恢复了一些功力,捏出了一个起火诀,颤颤巍巍地将纸钱点着了。 随即念了一段超度的经文,这是凡间道士的看家本领。 师兄弟们,没一个对这个感兴趣,但何缈是个实际的人,她一直想着若有一日,在修仙界混不下去,到了人间也饿不到肚子。 故而,对这些了如指掌。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何缈又点了一大把元宝。 一片火光中,何缈鬼使神差,又习惯性地摸了个橘子剥开,润了润自己已经冒烟的嗓子,汁水四溢,让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知道,如果掌柜的还活着,嘴上肯定会骂她:“二赖子,你个好吃懒做的懒鬼。” 但掌柜的一定会让她吃这个橘子的。 今夜,依旧夜明星稀。 何缈靠在新坟前的墓碑,睡着了。 翌日,天还未亮,何缈被秋日的晨风唤醒,她冷得是瑟瑟发抖。 昨夜烧纸过后,风一吹,灰烬遍地,更显狼藉。 何缈肚子饿得咕咕直叫,顺手捞起坟墓边那只早已冷掉的烧鸡,吹了一夜的风,烧鸡早已冻得硬邦邦的。 何缈起身,冲掌柜的新坟拱手,故作潇洒道:“掌柜的,你想必已经吃过了,这只鸡归我了。若我没有死在外头,有朝一日,定会来你坟前帮你再烧烧纸。” 说罢,拎起自己破旧的桃木剑,将烧鸡揣到怀中,头也不回的朝着前方走去。 身后,一座光秃秃的坟墓。坟茔上,略带些湿润的新土,昭示着墓主新死不久。 何缈早就习惯了离别,包括生离死别。 何缈沿着大路,并未前去附近的集市,反倒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途中,经过一条还算清澈的小溪时,她趁机清洗了自己脸上的污垢,拿木簪勉强盘起头上的发饰,好歹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叫花子。 至于那只硬邦邦的烧鸡,她在冰冷的河水中涮了涮,捏了个起火诀,却不慎烤了个外硬里焦,硬着头皮啃了下去。 饭罢,何缈坐在小溪边干硬硌人的枯草上,盘腿打坐,愣是让自己体内的功法又流转了一圈。 她的师门碧海阁所修习的乃水系法术,必须得近水而居。 一个时辰后,肚子不合时宜地又叫了起来。 何缈睁开眼来,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草屑。是时候犒劳自己的五脏庙了。 她往前望去,前面便是此地最大的都城——安阳府,距离京城洛阳不足三百里的路程。 何缈得去寻个大户,宰大户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 第六章 良善之家 安阳城内,已近正午,何缈从人群中穿梭而过,闻着四处飘来的各种香味,馋得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她来到一处茶馆,随意从袖中摸出了几枚铜钱,对着小二道:“来一杯清茶。” 这是她袖中仅有的几枚铜钱了,但她不能让人看出自己囊中羞涩。 小二接过她的铜钱,便听得何缈淡定地问道:“小哥,我看这城里似乎不太平,是哪家出问题了?” 店小二瞪大了眼睛,观何缈年纪轻轻,衣着普通,不过就一个普通的清秀少年。 谁知,竟然能一眼道破此地的古怪,当下忙心生佩服,心底认定何缈是个有真本事的。 忙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都说了出去。 “前几日,就咱们太守府上,太守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昏迷不醒了。” 小二说到此处,旁边已经有热心的几个茶客在补充了。 “城里头出了名的大夫都去了个遍,连王大夫都去了。” “别说大夫,附近有点本事的大仙也都挨个请了,办法想了很多,孩子就是没醒”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这桩奇怪的事情。 “茶先不喝了。”何缈忙起身,还不忘将几枚铜钱从小二的手中顺走。 废话,这可是她仅剩的几枚铜钱了。 出了茶馆,何缈只随便一打听,便知道了此地太守府的所在,当下直奔太守府而去。 她的午饭有着落了。 至于何缈是如何知晓此地有古怪,自然不是她有什么独特的本事,她的修为之低,在天玄门连个负责洒扫的外门弟子都算不上。 这不过是她的套话罢了,这么大的一座城,住着怎么多的人,多多少少是会出一些古怪的事。 太守府在此地最繁华的一条街上,高高的院墙围了起来,古铜色的府门紧闭。 门口端坐着两个硕大的石狮子,张牙舞爪,莫名有一股寒意 何缈站在门前,闭上眼,先感受了一番。她又不是个傻子,总得先试探试探。 她修为虽然低,但毕竟是修仙之人,更何况,哪怕是普通人,对于危险总有几分直觉。 她是很想填饱肚子,但活命也很重要,要是里头是个什么千年厉鬼或者是什么厉害角色,她只能掉头跑了。 何缈刚闭上眼,便听得旁边一声短促的口哨声响起,是个男子的声音。 何缈募地睁开了眼,顺着声音望去,这才发现,旁边高高的院墙上,竟然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一头墨发及肩,配上一身黑衣,显得脸煞白。 何缈从他眼中,看到的是戏弄。方才的那声口哨,未免有些太过轻佻。 她之前太过紧张,竟未注意到墙上坐着个人。 眼下,何缈也没有什么退路,当下不再看向那个城墙上的少年,直接上前,轻叩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见到何缈,和气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看着似乎是个良善人家。 何缈故弄玄虚道:“我听闻此处有孩子久睡不醒,想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她却并未上报师门,反而表现的气定神闲。 老头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何缈一番,似乎是在掂量何缈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半晌,才让开位置,道:“你先进来,我去通报老爷。” 说罢,匆匆往里走去。 何缈回头看去,方才院墙上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迹。她心下倒也不慌,那个少年是个人,她刚刚感觉出来了。 不大一会的功夫,太守便亲自来接见,太守姓陆,两鬓业已花白,眉宇间自带一股威严之气,下巴处有一缕稀疏的胡须。 见到何缈年纪不大,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轻视。说话间客气有礼,但很明显,神情恹恹,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方才给何缈开门的老头简单介绍了一些情况:“三日前,二少爷和小姐不知什么情况,突然就昏迷不醒,没有丝毫的征兆。” “白天还是晚上?” 何缈插话问道。 “白天。” 这下轮到何缈沉默了,白天昏迷,就意味着并不是撞鬼了之类的阴事。难道,是什么精怪? “我去看看。”何缈主动提议道。 这下是陆太守领着何缈往后院走去,途中,一抹黑衣一闪而过。 陆太守也看到了,但顾忌何缈在场,并未出言。 何缈走入后院时,发现此地似乎比外头要冷一些。 明明已经是正午时候,此地不见阳光,地上的草木上,竟笼罩着一层薄霜不化。 连门口的菊花,都被这层薄霜笼罩着。 何缈注意到了这处的古怪,但众人没说话,她也当作没看见。 里屋,隐隐传来一妇人压抑的哭声。 何缈自觉地站住了脚步,看向陆太守,“方便入内吗?”她眼下,装扮成的是个少年。 “男女七岁不同席”,她自认非常守礼。 陆太守差异地望了何缈一眼,道:“您请,里头是贱内。” 何缈入屋,不出意外看到了一个面目憔悴、双眼通红的妇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妇人相比太守,年纪颇轻,虽则满脸悲容,却也能看得出,姿色出众。 何缈上前查看,一对童男童女,男孩大一些,六七岁的年纪,女孩大抵三四岁,都穿着崭新的衣裳,女孩头上扎的发髻都没有凌乱,可见家人非常疼爱。 按照陆家人所说,两个小孩已经昏迷了三日了,滴水未进。但两人面色红润,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 何缈测了测鼻息,一切正常。摸了摸脉搏,依旧一切如常。任谁看,都会以为这两个小孩只是暂时睡着了。 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是有检查过,有什么外伤?” 陆太守摇摇头。 “拿根针过来。” 何缈方才开口。 那个女人募地像头发疯的狮子,挡在了两个孩子面前,一双猩红的眼望着何缈,怒气冲冲地道: “我不许你个黄毛丫头扎我的孩儿,小小年纪就出来骗吃骗喝,你难道是没有爹娘吗?” 何缈面上表情一僵,心底某种被狠狠地刺了一针。 前世,她确实是个很像个孤儿。 见妇人的态度,陆太守惭愧地对何缈道:“贱内是急火攻心,口不择言,才对小师父无礼,还望见谅。” 何缈其实是想探测一下,孩子的三魂七魄还在不在。如果在,遇到剧烈疼痛,总该有些反应的。 当下也不想同一个凡人记载,当下正欲开口,肚子却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在僻静的室内,极为清晰。 何缈尴尬地摸了摸额头。 方才的妇人眼中已满是鄙弃,很明显,这下彻底将何缈当作那种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了。 陆太守明显也是这么想的,当下眼中难掩失望,但还是对着一侧的仆人道:“去通知人开饭,先让小师父吃饭。” 何缈在心底叹了口气,这真是个良善之家,看来一会不拿出点真本事是不行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 谢谢~ 鞠躬~ 第七章 不是他 开饭的地点正在大厅,太守家家境殷实,桌椅板凳、大厅摆件等用品却不显豪奢。 桌上也就几道家常菜,配上米饭,不见大鱼大肉,只一道鱼汤,清澈见底。 何缈略一打量,便知这个陆太守也不是什么贪官。 “陆太守,请问这几天,你们试了哪些方法,可有什么收获?”何缈决定知己知彼,先好好问问。 “小师父请坐。” 陆太守客气地道。随即轻轻叹了口气,仔细回忆了一些,摇头道:“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 何缈低眉垂眼,人间灵力稀少,很难孕育出什么有真本事的大师。 真有几分能耐的,也都前往修仙界了。 陆太守见何缈眉头紧蹙,心下已经认定她只是想混口饭吃,见她一个女孩子,年纪也不大,已经出来讨生活,可知家境不好。当下也不介意,只对着身侧的小厮道: “去叫大少爷过来,一起开饭。” 话音刚落,便有人已经从一侧悠闲地走了出来,道:“不劳烦父亲大人了,我自己已经出来了。” “放肆!” 陆太守见他神色间全是慵懒,态度随意,当下怒道:“有客人在,怎能如此没规没矩。” 来人正是何缈方才见到的那个城墙上的少年。 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珠掩盖在耷拉着的眼皮里,当下冷哼一声,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何缈身侧,歪头摸了摸自己的眉头,随意道: “父亲大人,你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吧,连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都不放过。怎么,该不会是想要娶第三房小妾了吧。也是,你总是能” 话音还没落,陆太守操起一个碗已经砸了过去。 少年只微微一躲,碗便掉落在了地上,碎成了遍地的渣渣。 一侧的小厮年纪不大,连大气都不敢出,赶忙拿了簸箕去扫。 何缈却盯着自己面前的那碗鱼汤发呆,方才那个女人就提到,她是个黄毛丫头,眼下这个少爷也说了,自己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难道,自己的伪装不管用了? 她透过鱼汤,只能隐隐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但结合其他人的态度,可知,木簪的伪装确实是出了纰漏。 只怕,是那日颛孙渊破解时太过用力,木簪替自己挡了一劫,却出了问题。 回过神来,何缈已经听到陆太守在给自己道歉了,“是陆某无能,教出了这么一个儿子,叫小师父见笑了。” 方才的少年早已不见了人影。 何缈摇摇头,她能看得出,少年不是什么坏人,总是耷拉着的眼皮下,那双琥珀色的眼,是一片清明。 一个坏人,不会有那么清澈的眼神。 陆太守还在絮絮叨叨说什么,何缈已经拿起碗筷在干饭了。什么事,都不及干饭重要,她可是已经饿了快两天了。 陆太守见何缈吃饭姿态不雅,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何缈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米饭,听到陆太守客气地问她,“要不要再添一碗米饭。” 何缈还未来得及点头,便听到后院,有东西碎地的声音,随即是女人的痛哭及咒骂声传来。 陆太守已经起身,何缈只得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碗筷,跟着走入后院。 方才见到的那个少年,正木然地站在原地,而那个姿色出众的妇人,正对着他又咬又骂。 口中痛骂着,“都是你这个祸害,要不是你个扫把星,我的孩儿怎么会出事。” 少年眼底满是隐忍的怒意,脸上被那个妇人挠的是一道一道的红痕,拳头紧握。 “还不快拦下夫人。”陆太守大怒,忙对着下人道。 几个下人忙上前去捉住了那妇人,只听得那妇人口中咒骂道:“老爷,你别拦着我。都是他,就是他害了我的孩子。要不然,雍儿和芙儿之前活奔乱跳的,怎么会突然出事。” 少年此刻昂起了头颅,只冷冷地道:“若真是我,眼下他俩早就尸骨无存了。” 妇人一听此话,立马哀嚎道:“老爷,你听到了,他就是想要我的孩子死。” 少年冷哼一声道:“放心,他俩死了后,我就是陆家唯一的孩子,怎么也不会让你饿死的。” 那妇人被这么一激,募地开口道:“你就是个扫把星,只会给陆家带来不幸。专克你娘,要不然,怎么会你一出生,你娘就死了” 少年突然被戳到了痛处,猛地上前,竟是想要挥拳对那妇人动手。 随即,少年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是陆太守打的。 少年募地好似泄了一口气,松开了拳头,又呆在了原地。 “陆九羽,她可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以下犯上,对长辈出言不逊,还试图动手?我教你这么多年的礼义廉耻,你怎么半点都没学会?” 陆太守气的是胸脯上下起伏。 这出家庭伦理剧的戏码,何缈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这陆太守真是偏心偏到外婆家去了。 当下出来打圆场道:“带我再去看看公子和小姐吧,孩子要紧。” 陆太守见到这个局面,也不管何缈是真有本事,还是来骗吃骗喝的,当下让下人将那个妇人同何缈带到了房间。 妇人尤且在哭哭啼啼地告状,“老爷,不是我要抓他,是他咒我的孩子。我看他就是故意” “不是他。” 何缈突然开口道。 妇人被噎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反驳。 便见何缈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重复了一遍,“不是他。”不知为何,她竟被何缈的气势骇住了,不敢再顶嘴。 何缈也不再管她,吃饱喝足了,总是要干活的。 当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来,这是用来寻找灵力的罗盘,若哪处有剧烈的灵力波动,罗盘的指针便能发现。 当初,她就是凭着这个罗盘,才能找见月牙湾的那个寒潭内的东西。 岂料,何缈试着往里输入了一点灵力,罗盘竟快速地旋转起来, 何缈紧紧盯着罗盘,许久,却不见罗盘有停下来的迹象。 旁边的陆太守等人看着这一幕,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打搅了何缈。 何缈皱眉,这种情况,要不说明罗盘坏了;要不,就是此地灵力极为充沛,干扰了罗盘的判断。 但此地,到底为何会有如此充沛的灵力? 这在人间,可不是个正常事,如此充沛的灵力,又和两个小儿的昏迷有什么关系呢? 何缈百思不得其解,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深秋的阳光寂寥,少年早已不见了踪迹,但门口的寒霜,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门口的寒霜,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何缈开口问道。 ------题外话------ 感谢推荐~ 谢谢~ 第八章 尽力一试 “寒霜?” 陆太守有些不明就里,疑惑地问道。 何缈指了指外头,不止草木,连石板上,都有隐隐凝结的寒霜出现吗,更添寒意。 “你该不会,是不懂来蒙骗我家老爷的吧?” 那个妇人狐疑地望了外面一眼,随即道:“现在是深秋时分,落霜很正常。”· “我从外头来的时候,街上其他人家可没有这么多寒霜。更何况,现在是正午时分,就算结了霜,也应该化的差不多了。” 此处宅子坐北朝南,光线极好,但饶是阳光直射,地上的寒霜却丝毫不见融化的迹象,反倒是有蔓延的趋势。 之前入府的时候,何缈观察过,只在草木上,眼下,连石板上都有了。 经过何缈这么一提示,众人倒是回忆起了什么,陆太守身侧的小厮补充道:“似乎是这几日才出现的。” 何缈更加笃定,这寒霜出现的不同凡响,肯定同两个小儿的昏迷和此地充沛的灵力有关。 “陆太守,劳烦你让属下的人去看看,这处宅子里,究竟是何处的寒霜结的最厉害。最好是让人各处放一盆水,看看哪里结霜最快。” 她自然可以一寸寸的查看,但一来她品阶太低,灵力不足;二来,时间也有些来不及了。 何缈抬头望去,寒霜就在屋外,但她不知为何,有种直觉,寒霜再蔓延,两个小儿会有生命危险。 “好,好。” 陆太守见她有解决办法,眼下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忙通知下人前去实施。 那个妇人对何缈有些不太信任,大抵觉得她年纪不大,还是个女眷。 更重要的是,何缈替陆九羽说话了。 何缈也不在意旁人的质疑,反倒是对陆太守道:“劳烦替我寻一处静室,我得打会坐。” 一会儿,只怕有场硬仗。 搞不好,她得再打开头上的木簪内的空间。眼下,必须得休养好。 陆太守给何缈寻的房间,便是在一处客房。房内简朴,除了一张旧床同几个桌椅板凳,并无什么特殊的。 时间紧急,何缈坐在床上打坐起来。她也有私心,是想要借着此地充沛的灵力,借机修行。 她刚开始运行体内的功法,便听得外头隐隐有动静。随即,一个不大的小石子便被扔到了窗户上,发出“碰”的声音。 何缈睁开眼来,便见那个少年翻身坐在了窗台上。 外头,阳光正好,少年一头秀发如泼墨般漂亮,侧脸在日光的照耀下,依旧好看极了。 只可惜,一股挥之不去的落寞笼罩着他。 “喂,小骗子,你真能救活那两个孩子?” 这是他对何缈说的第一句话,嗓音出乎意料的清脆,甚至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 何缈又闭上了眼,只淡淡地道:“尽力一试。”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正所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她吃了陆府的饭,总得做点事情,才能对得起陆太守的款待。 话音刚落,一个石子弹到了何缈的额头上。何缈吃痛,气得睁开眼来,看向眼前的少年。 “故弄玄虚。”少年嗤笑道,却也没有离开,明显对何缈充满了好奇。 何缈抬头望了眼少年,他脸上的红痕还若隐若现,尤其是在雪白的脸上,更显狰狞。 仔细看去,能看出少年长得颇为白净,眉宇间,有种江南大家闺秀的秀气。 陆太守方脸宽额,面色颇黑。少年则明眸皓齿,看长相,应该是随了他的母亲。 何缈想起方才那个妇人的话,少年一出生便没了母亲,若他娘在,定不会让这个白净的孩子受这等苦 “你吃饭了吗?” 何缈突然开口问道。方才,少年并未动筷子。 少年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感动。没想到何缈居然会问这个,怪异地看向何缈,随即嗤笑道: “怎么,这么关心我?真想当我后娘?” 何缈心下一滞,明明长得白白净净,一张嘴,瞬间让人无语。 她也没别的想法,只是察觉到,少年在这个家,未免过得有些太难了。 “去吃点饭吧,晚些时候,我还得要你帮忙。”何缈闭上了眼,叮嘱道。 少年的视线在何缈脸上扫了几圈,许久,翻身离开了。 何缈试着将外头的灵力往自己体内引了一点,出乎她意料的是,这股灵力十分纯粹,并不像是人间所能拥有的。 不大一会的功夫,便听见外头急匆匆的,是下人的脚步声。 “小师父,有结果了。”陆太守身侧的小厮前来,恭敬地对何缈道。 何缈起身,随着小厮前去。 根据府中人的观察,寒霜结的最快的地方,也是府内最冷的地方,正是那妇人的房间。 何缈一入内,便觉周身舒畅。若她没有判断错,这股灵力,不仅纯粹,还是正宗的水系灵力。 只是,灵力中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让陆良玉觉得颇为棘手。 “可是有什么问题?” 陆太守小心翼翼地询问何缈道,这个小师父看着年纪不大,但她是那么多请来的大师中,唯一一个在想解决办法的。 “这几日,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件?”何缈边在房间里来回转悠,边随口问道。 “没有,一切如常。”陆太守回答道。 “那有没有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回来?”何缈接着问道。 陆太守身侧的小厮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张了张嘴,但随即低下了头,闭嘴不再说。 何缈透过妇人房间的铜镜,正巧看到了这一幕,心下有了想法。 “把孩子们抱到这个房间来吧。”何缈开口道,她脑中有个不管如何,她得试一试。 陆太守忙叫人将孩子抱过来,那个妇人也跟了过来。 眼看着外头日头偏西,屋内竟渐渐冷了起来。 那妇人受不住冷,开始瑟瑟发抖。 “叫她先出去吧,对了,再叫府上的大少爷过来。”何缈叮嘱道。 “叫他做什么,他又不懂。”妇人又带了几分警惕地问道。 何缈头也不回地开口道:“他不懂你懂?再多说一句,我立马就走,孩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下倒是多了几分世外高人的怪癖来。 妇人是个欺软怕硬的,顿时被吓得不敢再说话,灰溜溜地离开了。 何缈见状,给一侧的陆太守耐心解释道:“屋内太寒了。我看大少爷年轻气盛,得找他过来帮我护法。” 陆太守一琢磨,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问道:“小师父,那要不要我寻几个年轻的汉子过来?” 何缈摇摇头,解释道:“大少爷性子单纯,精气纯粹,最合适不过了。” 陆太守听到“性子单纯”四个字,面上表情微微一滞,叫人唤陆九羽过来。 少年被带进来时,面上全是不解,眼中还带了几分不屑。 何缈冲他微微一笑,她能做的不多,此番,得尽力了。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题外话------ 感谢大家推荐,谢谢~ 第九章 陆九羽 何缈那句带了些煽情的话一出口,不出意外,收获了少年的一记白眼。 何缈也不在意,只对着少年问道:“吃饭了吗?” 少年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不知道何缈为何执着于问他吃饭这件事。 何缈又问了一句,见他不说话,回头对着陆太守吩咐道:“去叫厨房拿些热的饭菜过来,他不吃饱饭,会精气不足的。” 陆太守这才注意到,今日一番折腾,自己这个大儿子,连口饭都没有吃。 “对了,还得劳烦陆大人帮着去找一口大缸,里面装些水来,要温水。”何缈又接着提要求道。 她提的要求越多,陆太守越觉得何缈有解决的办法,当下忙带着下人出去办理了。 “你是为了支走我父亲吧?”少年竟然一眼看出了何缈的打算,不慌不忙地坐在了座位上。 何缈盯着少爷的眼睛,淡淡地问道:“这房间里,有你的物件?” 少年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又恢复了那股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何缈自然没有错过他脸上的表情,当下接着试探道:“你不是故意的?”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装作无所谓地揉了揉手腕,并未开口。 何缈心下有了几分猜测,笃定道:“跟你有关,但你不是故意的。” 少年呼吸一顿,许久,才缓缓道:“不会有人信的。” 随即嘲讽道:“怎么,小骗子,你是想不出办法来了,打算拉我下水?” 何缈并未多言,两个小儿哪里都没去过,但突然出事,必然是家里有了一些变化引起的,最有可能就是一些奇怪的摆件。 再结合方才陆太守身侧小厮的表情,可知此事必然是涉及到了眼前的少年和那个妇人,小厮才不敢妄言。 厨房的人已经将饭菜重新端了上来,少年大抵饿坏了,也没有推辞。 何缈无聊地盯着眼前的少年看,她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少年虽然看似性子顽劣,出言不逊,但不过是缺少家人的关爱,叛逆罢了。 真要叫他害人,尤其是害两个小孩子,她相信少年不会的。 少年人有他的高傲在,不屑于这些阴谋诡计。 “再看就抠了你的眼珠子腌菜。”少年淡定地夹菜,口中吐出的,却是最恶毒的话语。 何缈白了他一眼,便见外头已经有下人帮着运了口大缸过来,当下忙对着少年叮嘱道: “一会记得听我的,还有,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告诉别人。” 少年冷哼一声道:“怎么,怕我拆穿你?” 何缈也不理会他,只自顾自地摸了摸头发的木簪。 陆太守和那妇人都被何缈赶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了少年和她。 何缈直接坐在了地上,闭上眼睛开始运功。 少年则是带了几分不屑地站在一侧,想要看看何缈究竟如何骗得过这一大家子人。 何缈的想法也比较简单,她想要看出,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此处灵力充沛。 故而,她打算先吸一部分灵力入体,看看灵力来自于房间的哪里。周围的灵力被她吸了一部分,灵力入体,何缈只觉身子舒适,四肢百骸满是轻盈。 只有妇人的梳妆台处,依旧有灵力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何缈见状,面上一喜,好歹是找到了问题所在。当下从体内导出一缕灵力往梳妆台去。 募地,那物件觉察到了何缈不同寻常的灵力,当下竟开始吸食起何缈的灵力来。 何缈不过是个炼气期三级的渣渣,体内灵力本就稀少,在人间耗费了一番,更是雪上加霜,如何能经得起这样的吸食,一时浑身难受极了。 当下忙用另一只手从那个早已预备好的大缸中吸食水汽,来支撑自己。 她所习乃水系法术,很多时候,只要有水在,她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少年看到缸中的水被何缈凭空吸起之际,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是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何缈则小心地分了一缕神思出去,试图与那个物件沟通。 能释放灵力的不一定是活物,但能够吸食灵力的,至少是开了灵智的。 “你是什么物件?为什么会吸食灵力?”何缈小心翼翼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生怕惹怒了对方。 以她现在的修为,若是不慎被对方吞噬神思,只怕不死也要成植物人了。 “嗯?” 对方竟然有了回应,只是不太理解何缈的意思。 何缈并未松了口气,接着解释道:“眼下有两个小孩,因为你昏迷了,一直不醒。你得放他们出来。” 对方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努力在理解何缈的意思。 何缈早从灵力里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 眼下从跟此物的沟通来看,很像是刚开了灵智的物件。 她猜测,应该是此物无意间困住了小孩的魂魄,但因着灵气的滋润,小孩的肉身又没有出现问题,才会看起来像睡着了。 “小孩?” 何缈点点头,接着描述道:“两个活着的小孩,你得赶快将他们放出来,要不然,他们就会死的。” “死?”此物显然也理解不了这个字的概念。 何缈无奈,只得像个哄骗小儿的大人,循循善诱道:“他们父母在找他们,十分着急,他们得回家了。” 此物不知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道:“我好困,我得睡了。” 何缈一时急了,忙道:“你不能睡的,你得快将两个小孩放出来。他们要是因为你死了,你会遭天谴的。” 大概是“天谴”让此物生出了几分犹豫,道:“可是我想跟他们一起玩。” 何缈便知,两个小儿的魂魄还真是被此物囚禁的。眼下也顾不上什么了,她的灵力快撑不住了。 当下像哄小孩子一般道:“我有个好去处,能让你玩。而且你看,我可以跟你一起沟通的,你将他们的魂魄放回到床上去,日后,我陪你一起玩。” 此物犹豫再三,就在水缸中的水快要见底的时候,只听见此物终于点头道:“好,我放他们出去。你来找我。” “好,说到做到,你到我这里来。” 何缈承诺道,随即又一次打开了木簪内的空间,对着那物件道:“快进来吧。” 接着,便见蓝光一闪,有物件进入了何缈的系统内。 何缈见状,长舒一口气,对着一侧的陆九羽道:“快,推我一把。” “?” 陆九羽满脸不解。 “推我一把,使点劲。”何缈又重申道。 陆九羽犹豫再三,见何缈面露难受,终于是重重地推了何缈一把。 何缈一个不稳,身子栽倒在地,倒是断了同那物的链接。 这是她自创的物理断联法,避免了被此物吸干灵力的命运。 “去,看看梳妆台的匣子里,哪个是你的东西,给我拿出来。”何缈瘫在地上,对着少年叮嘱道。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十章 一时后悔 少年望着瘫倒在地的何缈,伸手想要扶她起来,随即又缩了回去。 快步地走向梳妆台,从里头微微一挑拣,便拿出了一个半大的吊坠,递给了何缈。 何缈勉力坐直了身子,半靠在后头的椅子上。接过此物,细细端详起来。 此物乃玉所制,玉质通透温润,一看就知是块上好的玉。雕工精致,看着像鹿,但是又有好似龙角的东西,看着又有点像牛, “是麒麟。”少年盯着何缈手中的东西开口道。 何缈这才恍然大悟,麒麟,上古神兽,祥瑞之兆。就是不知,为何上古麒麟会被困在了这小小的雕刻中。 “是我娘亲的遗物,那日我翻了出来,被那个女人拿走了。”少年大概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看来,那个女人说的没错,此事确实同他有关系。 “收起来,一会不要再提到此事,一切听我安排。”何缈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玉麒麟又递给了少年。 少年捏着手中的麒麟,一时心潮起伏。 “张嘴。”何缈又叮嘱道。 少年微微一犹豫,还是听了何缈的话,闭上眼,黑羽般浓密的睫毛,漂亮极了。 少年微微张开了嘴。只耳根处,隐隐有些发红。 募地,一股寒水入体,少年忍不住是咳嗽了起来。 “咳咳你给我喝的是什么咳咳”少年睁开眼来,见何缈正一脸好笑地盯着他,募地涨红了脸,气愤地问道,边问边咳嗽。 何缈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床上的两个小儿缓缓张开眼来,不见母亲,反倒是房内有那个可怕的兄长同一个陌生的女人,当下张嘴,嚎啕大哭起来。 屋外的人听到哭声,顿时大喜,知晓是孩子醒了。 “进来吧。”何缈整顿了一下衣裳,依旧坐在地上。 她方才给那物吸了很多灵力,加上又一次打开木簪,眼下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 那妇人第一个扑了进来,抱紧两个小儿,痛哭起来。 陆太守见到一双儿女安然无恙,一时在心底将何缈奉若神明,是连连道谢。 一侧的少年眼下却在不停地咳嗽,一声接一声,停不下来。 何缈见状,解释道:“此番,还多亏了大少爷鼎力相助。” 那妇人怪异地望了少年一眼,连陆太守都忍不住多看了儿子几眼。少年尚且不时咳嗽两声。 何缈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对着陆太守道:“大少爷为了帮忙,寒气入体,劳烦陆太守带他去看看大夫。” 说罢,回头对着那妇人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夫人讲,不知夫人方便与否?” 那妇人紧张地舔舔嘴,她之前几番出言不逊,得罪了这位小师父。谁能聊到,那么多大师都没办法的事情,最后竟然是被眼前的这个黄毛丫头搞定了。 况且,她能看得出,何缈对少年的维护。但何缈刚刚救了她的一双儿女,于情于理,她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下将一双儿女也递给了陆太守。 众人离开后,屋内安静极了。 何缈端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那妇人更显局促,搓了搓手,态度谄媚道:“小师父辛苦了,我家老爷必定会有重赏。” 何缈只摇了摇头,用惋惜的口吻道:“你做过的事情,别以为没人知道。” 那妇人顿时吓得神色一变,勉力笑道:“小师父说是什么,贱妾实在不知。” 何缈也不客气,只冷冷地闭上了眼道:“好言难劝该死鬼,你既然不知道,下次就自求多福吧。” 那妇人一听,吓得是脸色煞白,立马跪倒在地,对着何缈连连磕头道:“我是做错了一些事情,还望小师父指点。” 何缈这才故弄玄虚道:“此番你一双儿女遭难,均是你往日不修德行招致的。你可知,若不是大少爷拼死相救,以及故去的大夫人在暗中庇佑,只怕一双小儿早已魂归西天了。” “大大夫人?” 那妇人这下不只是惊吓,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惊恐了。 何缈冷哼一声,听在那妇人耳里,可谓是心惊肉跳。 “大少爷此番拼命救了你的孩子,日后命格便纠缠在了一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既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天地之间,鬼神总是知道的。日后,凭自己的良心做事吧。” 何缈也不管自己这番胡编乱造的话对那妇人有多大的冲击,她已经能活动了,当下毫不犹豫地起身,往外走去。 陆太守已经叫人设宴来款待何缈。 少年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何缈,似乎重新认识她一般,不时咳嗽两声。 “陆太守,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聊聊。”何缈开口道。 “九羽,你先回房间。”大抵是看儿子受了伤,陆太守态度和蔼了许多,有了几分慈父的样子。 陆九羽又咳嗽了两声,回头扫了何缈一眼,终于转身离开了。 “还请小师父有话直言。”陆太守的态度明显恭谨了许多。 何缈笑了笑道:“也没有什么别的,就是大少爷方才为了救人,受了点伤,日后可得精心养着,免得落下了病根。” 陆太守忙道:“理应如此。” 何缈这才不经意地道:“可别像今日这般,又吃不上饭。” 陆太守脸上的表情一滞,自然知道何缈话里有话,当下叹了口气道: “是我对不住九羽。他自幼没了娘,性子又倔,我公务繁忙,自然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又生怕他走了歪路,往日对他不免要求有些严苛了。” 何缈只眨了眨眼道:“大少爷看着性子冷淡,实则心思单纯,还是个孩子。” 何缈也不管这番话是否得罪了陆太守,她能做的不多,只希望那个少年能在陆府过得舒服一些。 “小师父的话,老夫记住了。” 事情办妥了,晚饭自然是主客皆欢。 何缈很久没有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当下也不客气。毕竟,吃了这顿,下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自然是能多吃一点是一点。 席上,陆太守也好,那妇人也好,很明显对待少年的态度好了许多。 饭后,何缈吃饱喝足,打算回去好好运行功法,来治疗自己的内伤。 刚进房间,便见一人早已候在房内。 “你来做什么?”何缈看清房内人后,将蜡烛点了起来。 “为什么要帮我?”少年募地揪住何缈的衣袖问道。众人都以为是他帮忙救了两个孩子,只有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何缈打了个哈欠,避开少年的视线,只淡淡地道:“不算特意帮你。” “你说的,我娘在暗中庇佑的事,是真是假?”少年突然上前一步,攥紧何缈的衣服,急切地问道。 何缈望着少年满怀期待的眼神,眼里亮晶晶的。连呼吸都不敢出气,一瞬不瞬地盯着何缈。 何缈一时倒是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应该拿少年已经过世的娘去恐吓那个妇人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推荐~ 取名废物又上线了 第十一章 四海为家 何缈并不想撒谎,当下避开少年的眼神,道:“我不想骗你,跟你娘没关系。” 少年难掩眼中的失望之色,缓缓松开了揪住何缈衣袖的手。 何缈望着眼前的少年,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生活,同这个少年何其相似。 何缈农村家庭出身,母亲得癌症去世后,父亲便不知所踪。她像个皮球一样,被亲戚们踢来踢去。 寄人篱下、被人排挤的滋味,她从小就品尝的够够的。 她哪里是在帮这个少年,她想要帮的,是曾经那个无助弱小的自己。 “那你能帮我跟我娘说句话吗?”少年接着问道。 何缈摇头,沟通阴阳也得有大本事的人,她只是个炼气期的小喽喽,目前水平不够。 就在少年咳嗽之际,何缈又开口道:“你想跟你娘说什么,就在心里自己说。若有诚心,自然天地可知。” 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募地亮起光来,便听到何缈道:“虽然我不能帮你跟你娘说句话,但是我知道,你娘的死,绝对不是你克的。” 何缈能看得出,少年心中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大抵是何缈确实唤醒了两个孩子,少年对于何缈的话,已是十分笃信。连眉宇间都温和了许多。 “陆九羽,咳咳我的名字。” 少年第一次对着何缈自我介绍道。他能看得出,何缈是真心为他好。 包括灌他凉水,让他一直咳嗽,也是为了让府上人相信,他真的帮忙做了事。 “何妙。” 旁人自我介绍,自己不说名字自然是不礼貌的。但眼下,何缈是修仙界通缉的人物,谨慎起见,还是不要暴露真名的好。 “我会一直记住的。”陆九羽盯着何缈,郑重其事道。 何缈因着自己的不真诚,微微有些心虚,当下调转了话头。 “对了,你知道那个麒麟吊坠的来历吗?”何缈真正感兴趣的是这件事。 陆九羽摇摇头,“只知道是我娘亲祖上传下来的。” 何缈点点头,若非修仙世家传承,人间机缘巧合,偶尔得到几件灵宝,也实属正常。 看来,有时间得亲自问问那个物件了。不过,她眼下得先好好调理调理,再打开木簪。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睡觉了。”何缈这几日风餐露宿,确实没睡个好觉,眼下事情解决了,自然打算在太守府睡个安稳觉。 陆九羽看向何缈,连他都没觉察到,眼神中有多少恋恋不舍地。他有好多话想对何缈说,但眼下,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得摇摇头,离开了。 何缈送走了陆九羽,关好门闩,回头拍拍胸脯,松了口气。这古代的少年,长得太过美貌。 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琥珀眼,像猫一般,摄人心魂,看久了,她道心不稳,只怕顶不住。 何缈是个心软的,最见不得美貌少年受难,本质上,她是个颜控。师父说她命犯桃花,有可能是真的。 临睡前,她暗暗骂了自己几百句禽兽不如,这么小的少年也惦记着,这才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翌日,是个大晴天。 一大早,外头枝头不时有小鸟叫唤两声。 此刻的何缈,正在房内打坐,便听见外头负责洒扫的几个下人正凑在一起嘀咕。 何缈历经了昨夜的一番事后,并没有像她想象的一般,功力不仅没有倒退,反倒隐隐有要从三级跳到四级的感觉。 她将这一切,归结于那个玉麒麟吊坠中溢出来的灵力滋养。 “听说了么?一大早,夫人就去给故去的大夫人上香了。” 一嬷嬷小声开口道。 “不止如此,连排位都是夫人亲自擦拭的。” “夫人还特意问了大少爷过冬的衣裳做的怎么样了。” “听那个小神仙说,这次多亏了大少爷相救” 一群人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眼下,何缈比之往日,是耳清目明,自然将这些人的讨论之声。全部都收入耳中。 “喂何妙,咳咳我父亲让我来叫你吃饭。”窗户外,一个人头蹿了上来,正是陆九羽。 何缈对于他不走门反而喜欢走窗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当下起身,活动活动颈骨,看向陆九羽,少年眼底竟一片黑青。何缈想都没想,下意识地便开口了:“你昨晚没睡好?看着好大的黑眼圈。” 陆九羽脸一红,好像被人勘破了什么囧事一般,扭过头去,懊恼道:“要你管。” 说罢,带着一串咳嗽声,转身离开,留下何缈在房内凌乱,自己这是做错了什么? 傲娇的青春期少年真的惹不起。 陆太守的一双小儿女眼下已经活蹦乱跳,“快,给小师父磕个头,感谢小师父救你们性命。” 何缈一入大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尴尬地摆摆手表示拒绝,她眼下也就十五岁的身子,可受不住这大礼。 陆太守哪里管这些,非要小儿女扎扎实实给何缈磕了三个响头。何缈拗不过,只得接受了。 陆家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何缈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陆太守,感谢这几日的款待,在下还有些其他事,就不多耽搁了。” 早膳过后,何缈拱手决定告辞。 不待陆太守有什么反应,陆九羽第一个跳出来,急切地道:“这怎么能行?” 陆九羽一向对人对事冷淡,眼下如此紧张,自然免不了引来旁人的侧目。 “是呀,小师父昨日出力了,不如就在我太守府上好好休养一二。”那妇人也出来打圆场。 何缈心下还惦记着木簪内的那个物件和自己师父的残魂,自然不愿在此地耽搁太久。 “正所谓,缘来缘去皆会散。在下就不叨扰府上了。” 何缈流浪惯了,一向对离别看的极淡。 陆太守摸了摸胡须,对着何缈道:“既是如此,老朽也就不强留小师父了。小师父稍坐片刻,老朽让内人准备一些干粮,小师父可路上带着。” “多谢太守。” 陆太守同那妇人出去张罗给何缈的干粮盘缠,屋内只剩了何缈同陆九羽。 何缈一抬头,陆九羽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已经红了半圈。 “” 何缈心软得一塌糊涂,怪她,见不得昨日还傲娇的少年,今日就红了眼。 “咳咳你要去哪里?”陆九羽吸了两下鼻子,话语间,已经能听得出几分更咽。 何缈抬眼望了望外头,天地浩大,乾坤朗朗。心下一时也没有主意,只随口答道:“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吧。” 她是修仙者,自然不会拘泥在某一方天地。 一回头,少年紧紧盯着她,眼圈全红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 感恩~ 第十二章 洛阳都城 少年真诚地盯着何缈,甚至带了几分委屈巴巴。美色当前,何缈心软的一塌糊涂。 这下她算是知道师父临终前说,她命犯桃花是什么意思了。 美色果然影响修仙,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之人不欺余也。 少年琥珀色的眼珠子一转,在何缈心底掀起一层涟漪。 就在何缈快要顶不住之际,陆太守从外走了进来,身侧的小厮手里捧着一盘的纹银。 何缈果断转移了视线,她就知道,自己不仅好色,还贪财。 “还望小师父笑纳。” 陆太守算是个清官,不搜刮民脂民膏,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两,也算是掏空了一半的家底。 若是前世的何缈,自然是钱财越多越好。 但当初拜入师门之际,师父曾警告过,凡是碧海阁之人,若帮人做事,拿了不应该拿的银子,是要被逐出师门的。 就算一时侥幸不被师门发现,日后也必有三灾八难等着。 有志于修行之人,对于此事均心怀忌惮。 何缈也不例外。她不至于为了小小的银两,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当下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一盘的银子,各个银光闪闪,可爱极了。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摇头道:“太守客气了,这么多的银两,恕在下不能收。” 陆太守也没想到,何缈竟然如此清高,当下劝解道:“小师父救了我一双儿女的性命,这是应该得的,切莫再推辞。” 何缈果断拒绝,只开口道:“还请陆太守不要为难在下,若真有心,帮我换点铜钱,拜托了。” 换成铜钱,自然是不能带太多。但何缈在路上好歹不用饿肚子。 “明明都饿到快要饭了,还装假清高。”一侧的陆九羽忍不住开口吐槽道。 “九羽!”陆太守出言制止道。 “小师父如此品行,实在令陆某人佩服。老夫这就让人去换些铜钱,小师父稍等片刻。” 这番吹捧的话毕,何缈便看着那一盘纹银离自己而去。 “小师父若是没了去处,日后可再回我陆府。”送别之际,陆太守开口道。 “多谢。” 何缈拱手行礼。 “告辞。” 何缈心知,这一别,日后可能再难相见。但她本就生性淡泊,也不在意,当下毫不犹豫地转身,踏出了陆家的门槛。 “稍等。” 人刚刚踏出了几步,到了一拐角处,便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唤道。 何缈回头一看,是陆九羽赶了上来。他的咳嗽还没好,跑起来还有些喘。 “给你。” 陆九羽将一个带了些温热的东西塞到了何缈手中。仔细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可别死外头了。” 何缈一愕,少年依旧一样的嘴毒。 低头一看,手心里躺着的,正是那个晶莹剔透的玉麒麟,少年特有的体温,还残留在上头。 回头看去,少年早已不见了踪迹。 何缈微微一笑,收起了玉麒麟,背上干粮,转过身去,往前走去。 少年人,心是软的。 熙熙攘攘的安阳城街道上,人来人往,同何缈来时没有什么区别。 但似乎,又有了微小的区别。 何缈眼下不知该往何处去。 她学艺不精,又为修仙界所不容。若是遇到了什么厉害的精怪,确实有可能死在外头。 若是遇上了修仙界人士,也很可能会被抓回去,毕竟,不是人人都像颛孙渊那样好骗。 想到此处,何缈掏出怀中的罗盘,此物既然能寻找灵气,那她不如就跟着此物走。 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一次,看天意了。 再后来,何缈被人追杀,差点翘辫子之际,她非常后悔,当初为何要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 眼下,何缈顺着罗盘的方向,往南走去。一路依旧是风餐露宿。 不是她生性坚毅,好吃苦,而是眼下,各个客栈竟然人满为患,连张空的床位都没有。 这就奇了怪了,秋闱已过,新春尚早,何以沿途会有如此多的人? 何缈不用怎么刻意地打听,就从众人七嘴八舌的话语中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当今圣上前不久,梦见被老虎咬了脚。自此,皇帝大病一场。 朝廷特出皇榜,召集天下有奇能异士之人,来为皇帝解此梦。 当然,吸引大家的,自然少不了丰厚的报酬,皇榜上写明了——黄金万两。 这才出现了都城洛阳沿途百里,客栈人山人海,供不应求的情况。 人间灵力稀疏,那有天赋,也早早被各大门派搜罗去了。 何缈可不相信眼下的人间,能有几个有本事的人。真正有能力的大能之士,也不会为了万两黄金,就来到人间。 何缈直觉此事背后只怕不简单,当下也不急,跟着众人悠悠荡荡,一路来到了京城洛阳。 洛阳城乃十三朝古都,洛阳牡丹,天下闻名。 同何缈一并入城的,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各色奇形怪状的人都有,何缈在其中,倒显得正常了一些。 这么多的人,一股脑被安排在了都城的驿站。 与何缈同宿的,是个满脸惨白的年轻女子,眉清目秀、梨花带雨的模样,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明明是一张光滑的、不见丝毫皱纹的脸,但不知为何,何缈总觉得,她那双眼不见半分生气的眼,过于苍老。 女子一头长发及腰,加上浑身裹着一层白衣,能看出身形婀娜,总之整个人透露出几分诡异的阴气。 从入门起,女子便坐在窗前沉默不语,好似一截枯木。何缈自然也不愿触她霉头,只自顾自地打坐。 外头隐隐有各种吵闹叫骂声,何缈知道,这些人均是些市井小民、泼皮无赖,平时坑蒙拐骗的事情做多了,凑在一起,不出事才怪。 三更天的时候,隐隐,外头有什么动物的嘶吼声响起。 何缈本就没睡着,一直在打坐,听到声音,立马警觉地睁开眼来,起身看向外头。 “是老虎” “老虎在叫!” “老虎要吃人了。” “” 不知何处有人乱叫起来,顿时,整个驿站都混乱起来。众人自然是联想到了皇帝那个可怕的噩梦。 各人起身,咒骂,收拾东西的声音清晰可闻。 老虎的嘶吼声由远及近,隐隐有要冲到驿站来的感觉。 “是虎妖!” “虎妖吃人了!” “” 新一轮的哭喊声又开始了。老虎在众人口中升了个级。 何缈看向自己屋内的女子,女子依旧坐在窗前,连身子都没有动弹一下。 “你不怕老虎吗?”何缈试探性问道。 女子头都没有回,只沙哑着嗓子道:“不过是试探罢了。” 何缈又看向外头,白日里一块来的人,早已背着行李,往外跑去。有的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赤脚跑了出去。 何缈坐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抬头望了望头顶,头顶横着一根大梁。 隐隐,有人绝望的哭喊声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一股震天动地的嘶吼声在驿站外响起,似乎地面都要被震得抖三抖。 何缈眉头一动,是真的老虎! 皇家一定是疯了,竟然放出了真的老虎。 ------题外话------ 感谢推荐~ 第十三章 入宫 何缈看向屋内的女子,她依旧是端坐在窗台前,似乎连发丝都没有动一下。 何缈摸不透她的底细,也不愿轻易暴露自己,只自顾自地开始拿出自己那把破旧的桃木剑,开始用力撕扯,将薄薄的被子割成了几根布条。 外头的虎啸声越来越大,隐隐能听到有人绝望的求饶声。 何缈手上动作快了很多,开始给布条打结。 老虎已到了院中,饶是何缈见多识广,在听到老虎威猛的喊叫声时,也不免抖了三抖。百兽之王,果然名不虚传。 老虎近在咫尺,随时有可能破门而入。 何缈已经打好了手中的结,一根不算结实的绳子已经做好了。尤且不放心地对着年轻女子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先躲在房梁上面?” 女子回头,见到何缈的举动,依旧是木然着,只生硬地转过头去,开口地道:“放心,它进不来的。” 何缈可管不了这么多了,她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小命寄托在旁人身上。当下一个使力,下一秒,已经顺着布条做成的绳子,躲上了房梁。 这点逃命的本事,她还是学到了。 何缈居高临下往外望去,暗夜之中,一只威风凛凛的吊睛白额巨虎,正趾高气扬地在院中巡逻。 就在它似乎觉察到什么,将眼睛转向何缈所在的房间之际,那个一直端坐在窗户旁的年轻女子出手了。 何缈在房梁上,自然看的清楚,那女子手心冒出一团黑雾,募地封在了门四周。 这团黑雾在暗夜之中,不甚明显。但老虎却好似觉察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敢上前。只跑到了其他地方。 何缈看向那年轻女子,眼中满是疑虑。黑雾,此女所系只怕并非正派功法。 难道,是魔界的人?魔界之人来人间干什么?还出现在了皇城,不知打得什么鬼主意。 何缈心下思忖着,也不敢从房梁上下来。 只倚在房梁上,听着其他房间传来的鬼哭狼嚎。 何缈在半睡半醒之中,隐隐觉察到有一股视线似乎在观察着自己,但睁开眼来,却什么都没有。 窗前的年轻女子,依旧坐在窗前,姿势跟之前一模一样,似乎从未回头,连动都没有动。 外头已大抵是五更天时,黑色的幕布中,有几缕白色的天光,院子里已然寂静一片,看来是那只老虎走了。 在此处,情况不明,何缈也不敢贸然修习,只一直盯着外头,直到天际亮起一抹鱼肚白。 待到外头天色大亮,有一队官兵小心翼翼地入内,只四处试探性地喊道:“大师们可在?” 何缈并不急着出去,只闭上眼,假装没听到,一双耳朵却在留心着外头的动静。 一个粗壮的男声哀嚎起来,听声音,应该上了年纪:“你们可真是害惨了和尚我,昨晚差点就学了佛祖,舍身伺虎。” 听着是个和尚,边哭边嚎。 何缈仔细听着,还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看来,昨晚还是剩了些人没有跑出去。 亦或者,是有高人留了下来。 何缈望了望地上的女子,女子竟然起身了。何缈也忙麻利地顺着房梁粗壮的柱子滑落下来。整了整那身破旧的衣裳,捋了发丝,跟在女子身后出去了。 外头一片狼藉,遍地散乱着树枝、泥土,还有棵人腰粗的大树被连根拔起,各人的衣裳,甚至还有几只破袜子,看起来跟遭灾了一般。 何缈抬眼瞧去,一个胖和尚正跟着官兵在哭诉昨晚的凶险。 旁边立着一个身着灰衣的瘦削男人,一缕稀疏的山羊,胡尖嘴猴腮,一双小眼看着极为狡诈。 另一侧则有一身着藏青色衣裳的中年男子,标准的方脸,后背上有一把巨大的剑,看来是剑修,就是不知是哪一派的人了。 何缈深怕遇到的是天玄门的人,第一时间躲在了女子身后,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还有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大秋天的,身上穿着皮制的短袖,露着两个粗壮的胳膊,看来是武者无疑了。 这一派的修仙者,更侧重在身体的淬炼,听说到后期可以刀枪不入。 还有个蒙眼的瞎子,看打扮,很像市面上的算命先生。何缈极为怀疑,他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 何缈扫视一圈,数了数,留下来的人,算上自己,一共七个。 看来是男女老少,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了。 何缈极为小心谨慎,她知道,若是单单对付修仙界那群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者,她还熟悉一些。 这群从市井中走出来的人,耍心眼也好,阴谋诡计也好,不是她能想象到的,不得不提了十二分的心。 官兵们捧来了洗漱用品和早餐,众人这才表情看着轻松一些。 何缈吃了碗热腾腾的荷包蛋面,转头发现同屋的年轻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桌上,一碗面没有动一筷子,正冒着热气。 何缈眼神一暗,起身出了门。 官兵们眼下要带着他们入宫面圣。皇宫一如何缈以前在电视上见过的,恢弘大气。 何缈从未见过这个朝代的皇帝,内心控制不住的激动,这可不是看电视剧,是真实的皇帝。 不知道,这个皇帝是圆是扁,是高是矮。 宫内,一唇红齿白的苗条男子身着红色官服,正给何缈几人发话: “吾皇礼贤下士,特地请各位能人异士来此地,望能为吾皇排忧解难。待到一会见到吾皇,得请各位” 话语虽然客气,但此人眉宇间,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得意。 “磨磨唧唧,我们是来见皇帝的,又不是来见听你墨迹的。”方才的武者毫不客气地开口道。 男子被呛了一下,本就是小白脸的脸,一下子被气得更白了。 “大胆!” 旁边不知哪里来的小太监,夹着嗓子怒道:“此乃我朝探花郎,翰林院修撰朱大人,哪个敢如此无礼。” 何缈在一侧等着看好戏。 只可惜,武者也好,那位小白脸的朱大人也好,都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一精壮男子走了过来,一身深蓝色的长袍,剑眉星目,窄腰宽肩,身形流畅,腰间跨着一把剑。 何缈视线不自觉地被男子吸引。 男子对着众人沉声道:“各位稍安勿躁,面圣之前,还得请各位交出身上的利器。” 此话一出,那个武士上前一步,抖了抖自己的身子,什么都没有。 “得罪。” 方才的精壮男子示意小太监上前搜身,武者也没反对。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恕我不能交出自己的剑。”一侧的剑修突然发话。 何缈摸了摸自己身上破旧的桃木剑,她也是剑修。 要真是这样,当初她的桃木剑被那只蟾蜍的毒液腐蚀之际,她怕是早就不行了。 第十四章 鸣翠宫 剑修的话出口,方才的精壮男子皱紧了眉头。 剑修是个聪明的,立马看出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当下拱手道:“既是如此,那就有缘再见了。” 精壮男子也没有再劝,只让人将剑修送出了宫门。 剑修一走,何缈这才松了口气。有修仙界的人在,她心里不踏实。小太监已经给几个男子搜身结束,轮到那位年轻女子时,一直在一侧没说话的朱大人开口了。 “慢着!” 朱大人那股子眉宇间的傲慢又不自觉地出来了。“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怎么能由你来搜身?” 此话一出,那个小太监面露谄媚道:“朱大人,杂家这可是断了子孙根的人,算不得男人,算不得。” 那位朱大人却退让,反倒摇头晃脑道:“圣人有言,非礼勿动。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礼也。这是从孔老夫子时候就” 何缈听着这一长串卖弄学问的废话,颇感头疼。 一侧的精壮男子大抵也知道这样纠缠下去没有好下场,当下叫手下的人去叫几个宫女过来。 那位朱大人却已经在询问年轻女子的名讳了,“小可名唤朱飞卿,字子书。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何缈瞧着他那个色中饿鬼的模样,以及言行不一的前后反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是他看上了这个年轻女子,才不让太监搜身。 年轻女子只冷冷地开口道:“区区贱名,不足大人挂齿。”自然是不愿意说了。 那位朱大人看着傲娇极了,但在年轻女子面前,却是恭谨有礼,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询问年轻女子的名字,大有对方不告诉她,他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何缈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若不是在皇宫,换个地方,她不能保证自己能控制得住暴打这个朱飞卿的冲动。 所幸,宫女们终于到了,打断了朱飞卿的啰嗦。 搜到何缈时,她十分痛快地交出了自己的桃木剑。 破旧的桃木剑,不出意外,换来了武者的嘲讽和那位朱大人的揶揄。“看来,这也是位剑修。” 何缈神色自如,假装没有听到几人的话。 几人终于可以有机会见到皇帝了。何缈秉持着不抬头直视皇帝,以免犯了古人的什么忌讳。 出乎她意料的是,皇帝是个脸圆眼圆,一脸和气,亦或者说是一脸憨厚的小伙子。 还没等几人行礼,小皇帝已经一脸兴奋道: “几位,快,谁给寡人变个戏法看看。” 得,还是个傻皇帝。看年纪,超不过二十岁,看心智,六岁,不能再多了。 何缈明显察觉到一侧的朱大人和那个精壮男子脸上的尴尬。 一直沉默不语的蒙眼瞎子第一个站了出来,不知是从何摸出了一块手帕,只微微一抖,手帕底下,便多出了一个漂亮的琉璃彩陶瓷小花盆。 喜的小皇帝连连拍手叫好,若不是一侧的朱大人拦着,小皇帝恨不得立马就赏赐蒙眼瞎子。 何缈一脸无语,自己这是遇到了扶不起的阿斗了吗? 所幸,小皇帝除了最开始表现的异常兴奋,后面倒是想起了还有正事,表现的正常了许多。 将自己那个被老虎咬了脚的梦又复述了一遍,然后询问众人是什么情况。 几人之中,武者自然是一窍不通,蒙眼瞎子也没有再开口。 倒是年轻女子眉尾一挑,开口道:“老虎乃百兽之王,陛下则是万金之躯,虎啮身,此乃冲撞之像,只怕,是皇陵出了问题。” 年轻女子说话慢悠悠的,声音沙哑。 何缈却明显看出,朱大人也好,小皇帝也好,甚至那个精壮男子,同时变了脸色。 看来,竟是被这年轻女子说准了。 何缈抬眼看向年轻女子,不知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意外的是,女子也正转头看向她,甚至挤出了一个笑容。只可惜,皮笑肉不笑,看着十分诡异。 朱大人在一旁补充道:“请各位前来,还有一件事。” “宫里头有个鸣翠宫,自先皇时候,一直是后宫那些被废弃的妃子居住。只今年以来,连连出现宫女们意外死亡的情况,还请各位异士帮着解决一二。” 接连有人意外死亡,看来是那位胖和尚的主场了。 何缈也不介意,她本就是想来皇宫看看,凑凑热闹。 胖和尚也大言不惭地开口道:“和尚我是大梵音寺的,这超度过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小事一桩。” 何缈奇怪的则是,人间和尚道士不少,皇宫怎么可能找不见人,非要从江湖寻找所谓的能人异士。 此事必有古怪。 宫里头在准备着胖和尚超度要用的物品。几人则是被召集到了一处大殿用午膳。 有吃的,何缈就很高兴,只那个朱大人还在喋喋不休地继续追问年轻女子的姓名。 年轻女子大抵也被追问的有些烦了,丢下一句:“云青水。” “云在青天水在瓶,果然是好名字。”朱大人又是一脸陶醉,反复念叨吹捧着这个名字好在哪里。 何缈则边吃边无意间扫过精壮男子腰间的佩剑,想不到,竟能在这里见到此物。 一抬眼,男子也正盯着她看。 何缈脸色如常,避开男子扫视的视线,又夹了一个鹌鹑蛋送进嘴里。 这里怪人这么多了,连那个蒙眼的瞎子都能准确无误地吃东西,她表现的奇怪一些,也无所谓。 酒足饭饱,夕阳西下,胖和尚终于是要发力了。 何缈本着看热闹的心态,一并前去了那传说中的鸣翠宫。心下暗暗吐槽,一个冷宫,起名字听着跟妓院似的。 胖和尚确实有几分本事,又是念经,又是敲木鱼,连着烧纸,一套流程可圈可点。 何缈看的无聊,胖和尚折腾了半天,她却敏锐地觉察到,鸣翠宫里头,阴气未散。 但胖和尚似乎毫无察觉,只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对着众人松了口气道:“好了。” 何缈转身往外走去,方才有碟桃花酥还在那里,她看着不错,想回去尝尝。 正在何缈以为一切无事的时候。 翌日,胖和尚被人发现,死在了房内。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谢谢~ 第十五章 跑路 精壮男子第一时间带人封锁了几人的住处。 何缈昨晚从宫人们的话语中已经知晓,此人乃本朝的上官将军。 胖和尚死的不明不白,但皇宫中的人似乎并未过多追究,只让人抬走了胖和尚的尸体。 何缈壮着胆子看了一眼,胖和尚七窍流血,死不瞑目,属于横死。她心下犯嘀咕,难道,是昨晚冲撞到了鸣翠楼的那团阴气? “这不是首例。” 上官将军对着众人开口道。说罢,扫了众人一眼,接着问道:“还有哪位想要去鸣翠宫试试?” 这不就等同于让人去送死了嘛。 此话一出,那个瞎眼的算命师傅第一个撑不住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口中喃喃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来老朽没有拿这万两黄金的命了,劳烦大人,送小的出宫。” 何缈心下也犯嘀咕,眼看着才第一晚,就死了一个人,很有狼人杀的节奏,难怪这个瞎眼小老头是熬不住了。 “胆小鬼。”武者毫不犹豫地嘲笑道。 上官将军也没拦着,只招呼人送算命的小老头出宫。转而对众人道:“还有哪几位要走,可以一并提出来。” 何缈犹豫再三,没下定决心。很明显,宫里头有好戏看。留下来,明日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了。 但她转头瞧了眼上官将军腰间的剑,又犹豫了。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女子竟然主动站了出来。这倒是让何缈大吃一惊,难道,她也被吓破了胆? 上官将军明显也是这么想的,当下道:“好,我这就安排人送姑娘” “不是,我要去鸣翠宫试一试。”年轻女子打断了上官将军的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下众人皆是十分惊异,一侧的朱大人更是开始哭嚎道:“云姑娘,你这是在说什么,快收回你的话” 看来是真的担心这位貌美的云姑娘去送死了。 眼看着有好戏看,何缈立马又决定,今日不走了。大不了,明日再走。 她倒要好好看看,这位云姑娘的底细。 云青水坚持要去,上官将军便带着众人又一次重返鸣翠宫。 云青水倒是不怯场,在院子当中,就地坐下,闭眼开始打坐。 “装神弄鬼。” 一侧的武者又开始吐槽道,他根本不信,一个年轻姑娘能有什么本事。 何缈仔细盯着云青水,在旁人看来,云青水不过是坐在了院子里,连手都没动一下。 但何缈却知道,眼下,整个鸣翠宫的阴气,正迅速地朝着云青水身上汇集。 甚至,这股寒意聚集得太甚,阴风阵阵,逼得何缈身子有些受不了。 何缈虽然修行的是水系功法,但也惧怕这阴寒之气。 尤其是她自从在月牙湾的寒潭中泡过之后,就一直身子骨偏寒。但在场的众人,除了云青水,皆是男子,自然不惧怕。 犹豫再三,何缈退后几步,躲在了一侧的上官将军的身后,在场众人,属他精气最纯,阳气最盛。 两人靠的近了些,上官将军身子一僵,却并未回头。众人注意力都在云青水身上,也无人注意她的举动。 何缈躲在男子身后,好受了一些。低垂眼眸,又一次盯住了上官将军腰间的剑。 大抵是何缈的视线太过热忱,上官将军似乎有所察觉,握紧剑的小拇指微微一颤。 半晌,云青水睁开眼来,冲着众人淡淡地道:“解决好了。” 武者对此依旧嗤之以鼻。 倒是朱大人不放心地上前,想要扶云青水起身,担心道:“今夜云姑娘还是不要单独入睡了,我们一起守着云姑娘。” 云青水拒绝了他伸过来的手,自顾自地起身,却没有拒绝朱大人的提议。 是夜,众人团坐在一起,围着火炉烤火。不知是谁提议,让众人讲讲那晚老虎来临时,是如何脱困的。 武者第一个站出来,声称自己拦腰拔起一棵大树,冲着老虎扔了过去,老虎惧怕,便逃走了。 “云姑娘呢?”朱大人就坐在美人一侧,主动开口问道。 众人也非常好奇,如此柔弱的女子,是如何在老虎口中活了下来。“躲在了房梁上。” 云青水开口撒谎,居然眼皮都不眨一下,甚至还能一脸微笑地看向何缈。 朱大人则一脸向往地拍马屁道:“云姑娘必然是身轻如燕了。” 何缈不屑一顾,顺手掰开手中的桃花酥,扔了一块进嘴里。 “这位姑娘呢?” 何缈身旁的上官将军突然扭头冲着何缈问道。 何缈一时被口中的桃花酥噎住了,半晌才咽了下去,开口道:“我也是。” 随即又补充道:“我和云姑娘是住一起的。” “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 坐在何缈对面的云青水突然开口问道。 何缈抬眼望了眼云青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火光的映照下,云青水举止间似乎灵活了许多,连脸上的表情都不复之前的僵硬。 “何青。” 人在江湖飘,哪里能没几个假名字。 在场的众人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何缈报出的名字是假的。 云青水却挺高兴地盯着何缈的脸,夸赞道:“是个好名字,你我二人倒是挺有缘分,名字里都有一个青字。” 如果不是云青水眼中偶尔闪过的炽热太甚,何缈还真要相信,云青水是真的喜欢自己了。 何缈当下也勾嘴笑了笑,转头问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瘦削男子,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前夜又是如何脱困的” 她可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 男子自称姓张,老虎来时,躲在了房间的柜子里,老虎被武者打跑,并未进到他房间。 这话听着倒没有什么问题,何缈无聊地闭上了眼,听着朱大人为了讨好云青水,讲了一个又一个从书上听来的故事。 眼下,走了一个剑修,一个算命的瞎子,死了一个胖和尚,还剩了一个力大无穷的武者,谨慎小心的瘦削男子,同一个诡异莫测的云青水。 想到此处,何缈装作无意地起身,对着一侧已经在打瞌睡的宫女问道:“劳烦带个路。” 何缈是觉得情况不妙,想跑路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找到自己那把破旧的桃木剑。桃木剑虽然破旧,却也是自己的师父神谷老人赠送给她的,不可随意丢弃。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谢谢~ 第十六章 茅厕怪事 只可惜,何缈想跑路,有人可不能想让她随了意。 “何姑娘想去做什么?”一侧的云青水已经在开口问了,众人怀疑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眼下,谁一个人独自行动,都免不了惹人怀疑。 何缈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道:“去如厕。怎么,云姑娘也想去?”在场的几个男人顿时挪开了目光,心下一致觉得,这个何青,女孩子家家的,未免有些太过粗鄙,没有半点男女大防的概念。 “好呀。” 云青水哑着嗓子回答道,起身冲着何缈走了过来。 还在宫里头,何缈也不担心她会使什么花招,当下不在意地跟着宫女一并出去。 外头,黑灯瞎火,夜黑无月亦无星。 宫女在前头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灯光实在微弱,一阵清风吹过,本就羸弱的灯焰,被吹得东倒西歪。 “昨夜似乎是有月亮的。”何缈随口道。 “是吗?我睡的早,没注意。”云青水语气淡淡,似乎并不在意。 何缈不知昨晚胖和尚究竟为何而死,她不过是想试探一二,到底跟这个云青水有没有关系。 当下打了个哈欠道:“我是睡得死。皇宫倒是不错。”这便是岔开话题了。 “到了,两位贵人请。”宫女候在一旁指着一处开口道。 里头,隐隐能看到宫门大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传来,黑乎乎的,连盏灯都没有。何缈毫不犹豫地夺过宫女手中的灯笼。 “用来照路,照路。”何缈打哈哈道。 她是真想上茅厕。她也是真怕一个人晚上去茅厕。 以前未穿越时,晚上去茅厕必须开着最亮的灯。 穿越过来后,要不是她半夜不敢去旱厕,跑出来上茅厕,也不会遇到自己的师父。 想到这,何缈腿都有些抖,但在云青水面前,她自然不敢漏了陷,当下做出邀请的手势道:“请吧,云姑娘。”她可不敢让这人走在她后面。 云青水扫了何缈一眼,走在了前面,何缈自然没瞧见,云青水嘴角一股如有若无的笑意。 “好臭。”何缈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出声吐槽道。 云青水却并未说话。 毕竟是上茅厕,何缈也不敢太过放肆,当下小心翼翼地提着灯笼,搁在了自己的坑位上。 她吃了太多桃花酥,茗茶也喝了不少,早就撑不住了。 何缈盯着面前的灯笼发呆。看来眼下不是跑路的好时候。 不知为何,募地,何缈意识到,虽然一侧的云青水没回话,但也没有半点动静呀。 这不正常呀。 就在何缈心急火燎地提裤子阶段,眼前的灯笼,灭了。 何缈眼前,顿时只剩了全黑。随即,一阵若有若无的阴风从何缈脖颈一扫而过,何缈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云姑娘?云姑娘?” 何缈大喊两句,根本没人回她。整个茅厕,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的回音,好似方才进来的,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何缈急忙往外跑去,脚下还踢到了方才的灯笼,差点被绊倒。何缈也顾不上脚指头吃痛,拼命往门口跑去。 短短的几步路,却好似十分漫长,何缈往外跑了许久,却依旧出不去,也看不到门口等候着的小宫女。 何缈眼下心脏都快从胸脯里跳出去了,浑身汗毛倒立。 片刻,她终于意识到,该死,她被那个云青水给耍了,这分明是个死局,类似民间常说的“鬼打墙”,她刚才只怕一直在此处兜圈子。 要不然,按照她方才的跑法,连皇宫大门口也早跑到了。 当下稳定心神,站在原地,先捏出了一个起火诀,一个简简单单的法术,只可惜,火刚起,一股阴风吹过来,顿时被熄灭。 但何缈早已看出,自己确实还在茅厕内。看来,此番是云青水故意将她困在了此处。 想清楚了这层,何缈呼吸微顺,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乱。 她的桃木剑不在身上,只能以手代剑,将剑意凝聚指尖,一步步走位,画出了脑海中师父教过的“符”的模样,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破!” 许久,何缈终于是画好了破局符,当下大喝一声。 随即又捏了一个起火诀,募地,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了何缈面前。何缈一个心神不稳,手中的火苗差点灭掉。 是云青水的脸。 “到底有没有人呀?”外头,朱飞卿有些聒噪的声音响起。眼下,对何缈来说,却好似天籁。 她听到了来自人间的声音。 何缈收回了自己想要攻击云青水的手,将手指背到了身后,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对云青水出手了。 “何姑娘,怎么半天不出来?”云青水故作温柔道。 这下,只两三步,何缈便走到了茅厕门口。 门外,宫女依旧候在一旁,朱飞卿正不耐烦地靠在原地,旁边,站着的是上官将军。 云青水则眼含微笑,站在旁边,对着一侧的朱飞卿解释道:“何姑娘大概耽搁了一会。” 朱飞卿一直就看不上何缈,心底将她当作是骗吃骗喝的,当下对着云青水柔声道:“还是云姑娘性子好,等了她这么久。” 随即回头,白了何缈一眼,训斥道:“磨磨唧唧,上个茅厕还要这么多人来等你。” 何缈眼下浑身发软,她本就功力不够,只是个炼气三级的渣渣,方才的以指代剑画符,耗费了她不少的精力。 加上恐惧使然,连腿都是软的,当下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跟朱飞卿来顶嘴。 “云姑娘请~”一侧的朱飞卿又恢复了那幅温柔的模样,两人走在前面。 何缈腿下发软,刚走了两步,就身子不稳,往一处倒去。 一精壮的手臂扶住了何缈,男子特有的一股类似柏木香的味道传来。 是上官将军。 “小心。”他沉声提醒道,声音一如既往地悦耳。 何缈心下暗喜,但还是故作矜持道:“多谢。”勉力站了起来,即便她想,但总赖在男人身上可不好。 但她确实腿脚发软,这段路不知要走多久了。 “何姑娘怎么了?”云青水转过头来,故作关心地问道。 一侧的朱飞卿则满脸鄙夷,何青这人,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对男人投怀送抱,成何体统。 “蹲茅厕久了,腿麻。” 何缈毫不犹豫地开口解释道。 朱飞卿想要教育何缈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顿时脸涨得通红,甩袖就要走。 “云姑娘也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何姑娘缓一缓。”一侧的上官将军开口道。 云青水似乎有些不放心。 但一侧的朱飞卿邀请道:“云姑娘,我们回去,外头风大,莫要着了寒。”她只能离开。 眼看着二人离开,何缈再也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十七章 互相试探 何缈不是不在意礼节,但她是真的腿软,精气耗了不少。 当下坐在原地,却也不敢吸收天地灵气来恢复。 一来,人间本就灵气稀少,二来,宫里头阴气混杂,她不敢冒险往自己身体内导。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来路不明的云青水在暗中窥探。鬼知道,方才她究竟躲在哪里,又会使什么坏? “我进去了多久?”何缈开口问道。 上官将军正蹲下身子观察何缈,眨了眨眼睛,低声回道:“两刻钟。” 何缈一换算,那就是将近半个小时了。原来她竟然被困了那么久,在里面她毫无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官将军开口问道。他可不相信何缈仅仅在里头蹲厕所就能这样。 何缈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开口道:“我被困住了,类似鬼打墙那种。” 上官将军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何缈话中的真假。 “是云姑娘救你出来的?”他接着问道。 何缈舔舔嘴唇,“是,又不是。”云青水确实进来叫了她,但她是自己破的局。 只是,她也不确定,如果自己一直没有破局,云青水会不会放她出来? 到底,是不是一次简单的试探? “云姑娘什么时候出来的?”何缈开口问道,她怀疑,云青水一直在暗中窥探着自己。 “你们一直不回来,我和朱大人担心,过来的时候,云姑娘就已经在外头等你了。” 上官将军倒是有问必答,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但这样看,留给云青水捣鬼的时间可就多了去了。何缈也不愿多谈,方才,云青水募地出现,那张脸,给何缈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她现在可以确实,自己被云青水盯上了,只怕眼下,跑路都来不及了。 “何姑娘是觉得,云姑娘有问题?”上官将军眯眼问道。 “皇陵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何缈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换了个话题问。 上官将军沉默了,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何缈,剑眉紧蹙,似乎想要看清她到底有没有坏心思,又知道些什么。 何缈毫不犹豫地同他对视,看向他的眼眸,谁怕谁? 果然,上官将军干咳两声,受不住挪开了视线。只何缈眼尖,看出他耳根子红了。 何缈心下狂喜,呵,纯情的古人。 “我只能告诉你,那个云青水不是什么好人。不管皇陵出了什么问题,最好不要让此人插手。” 何缈警告道。 说罢,不管上官将军再怎么看她,只闭目养神,她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打。 许久,何缈觉察到四肢气血活络,腿上也有了劲,一阵夜风吹过,何缈额前发丝乱飞,本就单薄的衣裳禁不住暗夜的寒冷,身子开始发抖,当下睁开眼来。 一抬头,上官将军一直在盯着她,目不转睛。 见何缈要起身,忙上前来扶何缈。 “多谢上官将军。”何缈伸出胳膊,由着上官将军拉自己起身。眼下,她并非柔弱不能自理。 但眼前的人可是上官将军,五官深邃,眉眼出众,尤其是那双剑眉,深得何缈心。 单看这张脸,何缈就能多干下两碗饭,她自然不介意多装一会柔弱。 “师父,原谅我。”何缈为自己的好色心下懊悔了一秒,然后暗喜,故作柔弱道: “好冷,上官将军,我们回去吧。” 她得回去再探探,那个云青水究竟是什么来历。 上官将军见她这幅虚弱的样子,点点头,主动提议扶她回去。 路上,还是忍不住关切道:“何姑娘,过了今晚,明日我们就要前去京郊的皇陵了,何姑娘若想放弃,我这就派人送你出宫,” 言下之意,就是劝何缈放弃了。 母单的何缈心下正乐滋滋同帅哥独处,半个身子都依偎过去。 这下也意识到自己戏有些过了,被上官将军当成受了重伤,当下勉力站直了身子道: “上官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在下家境贫寒,吃够了没钱的苦头,还是想赚些银两养家糊口。” 这谎话也是张口就来。 就算按照皇榜,真给她黄金万两,她也没胆子拿。 实则是何缈眼下看得出,自己被云青水盯上了,碍于众人在场,云青水还不敢光明正大地对付她。 但她与云青水实力相差巨大,一旦她落单,只怕会跟那个大和尚一样的下场,死不瞑目。 还不如跟着一起去皇陵看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有皇宫的人在,云青水暂时也不敢动她。 正是想通了这层,何缈才决定留下来。 她话说的真诚,上官将军也没有再多说。 “对了,何青还有一事相求。”何缈趁机开口道。 “何姑娘但说无妨。”上官将军并未拒绝。 待到二人回到大殿内,武者早已躺在地上熟睡,甚至还打起了鼾。一侧的朱飞卿则一脸嫌弃,眼下正同云青水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那个瘦削的张姓男子则正倚在柱子处闭目养神,看动作,并没有睡着。 “这么久才回来?”朱飞卿嫌弃地扫了何缈一眼,见她看着还站不稳,靠上官将军扶着,瘪嘴道:“有伤风化。” 上官将军大抵也觉得二人举止有些不妥当,松开了何缈。 何缈就近坐在了火炉前,靠在了一个柱子上。斜眼望着云青水,开口就问道:“云姑娘是哪里人?听口音挺熟悉的。” 这话自然也是瞎说的,云青水说话沙哑,根本听不出口音。 云青水自然也没想到何缈会问这个,当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云姑娘不愿意说?”何缈继续装作可惜道。 “小女子是yn邵通人,小地方人,何姑娘怕是没听过。”云青水面色冷静,并不在意何缈的挑衅。 “yn呀,挺远的。云姑娘看着识文断字,举止文雅,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父母也放心让云姑娘一人出来闯荡江湖,倒也是心大。” 何缈三言两语,想要引起众人对云青水身份的怀疑。毕竟,一个小家碧玉,不在家待着,还学了一身奇怪的法术,本身就透露着几分不寻常。 果然,一直闭眼的张姓男子睁开眼来,开始打量云青水。 “小女子家道中落,所幸际遇名师,学了点细枝末节的东西,却也总是想要为社稷、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 云青水对答如流,似乎早有应对,让人挑不出刺来。 一番话说得一侧的朱飞卿大为感动。 “我辈士人都没有云姑娘这样的胸襟,这样的抱负。所恨遇云姑娘晚矣,朱某引青水姑娘为我毕生知己。” 朱飞卿一番吹捧的话下去,说得自己是热泪盈眶。 何缈没了兴致,啥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云青水也想打听何缈的师承,何缈立马闭眼,装作睡着了。 这一睡,便睡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何缈只觉一股渗人的视线盯着自己,一抬眼,又是云青水那张苍白的脸,就在何缈面前,只有一指头宽的距离。 “啊~” 何缈吓得大叫起来。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十八章 皇陵 这张昨夜出现在茅厕的苍白脸,让何缈一时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头重重地磕到了背后的柱子上。 随即又是一声惨叫。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募地,一侧又传来朱飞卿嫌弃的声音。 何缈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原来还是在大殿内。 云青水则站起身来,一脸好笑地望着何缈,脸上却全是歉意:“我是不是吓到何姑娘了?实在对不住,我本是想叫你起床的。” 她语气可怜,眼巴巴地望着何缈,全是无辜。 何缈深呼一口气,回过神来,尤且带了几分惊魂未定,道:“叫我起床,靠这么近干什么?” 不知道她已经对这张脸有心理阴影了嘛? 朱飞卿眼下自认是云青水的护花使者,当下气不打一处来道:“青水姑娘本是好意叫你起床,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 接着不无嘲讽道:“这么能睡,叫都叫不醒,天蓬元帅下凡都没你能睡。” 得,这文化人骂人愣是一个脏字都没有。 “我这么能睡吗?” 何缈眼神带了几分狐疑地望向二人,随即看向一侧的上官将军,只见后者冲她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揶揄。 何缈一下子颇觉窘迫,当下要起身之际,才发现身上还披了件深蓝色的长袍,一看就知是上官将军的。 长袍上,又是那股熟悉的柏木香,深沉而浓郁。 看来是怕何缈着凉了给她盖的,上官将军真是个好人。 “多谢上官将军。”何缈伸手将衣裳递给了对方。 一侧的朱飞卿见状,不屑地冷哼一声,率先出去了。 待到几人坐上马车,何缈才后知后觉,这是要去皇陵的路了。 “有没有早餐吃?”何缈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就算去皇陵是送死,她也希望能做个饱死鬼。 “是有早餐的,只可惜,某些人起晚了。” 朱飞卿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何缈恨得手直痒痒,要不是顾忌有人在,她只怕是要暴打此人一顿了。 陆九羽虽然嘴毒,却并不招恨,眼前的这个朱飞卿,是纯纯的嘴贱。 “停车,去买些包子回来。”马车刚刚路过闹市,上官将军对着外头驾车的手下命令道。 “磨磨唧唧。” “耽误时间。” 朱飞卿和那个武者一人送了何缈一个白眼附带一句评价。 但能吃到热腾腾的包子,何缈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多买点。”何缈对着远去的手下大声叮嘱道。 上官将军的手下是个实诚人,让多买包子,买来的包子裹在布包里,有婴儿那么大。 “你们吃不?” 何缈好心要分给众人,却惹来了朱飞卿的嫌弃。 云青水则是微笑着拒绝,那个姓张的瘦削男子同样拒绝了。 武者嫌弃是全素的包子,也不愿意吃。 何缈捧着买来的包子大口吞咽,剩余的包子全部都背在了自己背上。“粒粒皆辛苦,得珍惜粮食,万一有个好歹,起码不用做饿死鬼。” 何缈边打包,边碎碎念道。穿越过来,她可是经常挨饿,更知道粮食的可贵之处。 “晦气。”朱飞卿只简简单单评价了两个字,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不知为何,这次倒是没有人再附和他。越是靠近皇陵,车内的氛围越是压抑。 众人对于此番的皇陵之行,心里也没底。 皇陵本在京郊,一会儿的功夫就到。 此地外头已有重兵把守,大抵是被黑压压的士兵影响,众人皆是表情肃穆。 “各位,我们即刻入内,只一条,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对外人谈起。” 上官将军的声音越发低沉,少了几分和气,多了几分威严。 说罢,双手一挥,三个穿着盔甲的士兵随即行动,皇陵狭小的入口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终于能进去了,这几天憋死老子了。”憋了一路的武者表情兴奋,天不怕地不怕,率先往里走去。 何缈眼下可顾不上什么矜持,背着她的一包裹的包子,说什么也要同上官将军走在一起。 皇陵的事,必有诡异之处。她相信,上官将军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朱飞卿要做云青水的护花使者,寸步不离。云青水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何缈,生怕跟丢了。 几人各怀鬼胎。 一入皇陵,遍地黑暗。 几人各提着一盏灯笼,沿着悠长的隧道往里走去。 “这什么都没有嘛,空荡荡的,叫我们进来干什么?耍老子呢?”前头的武者走的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隧道前面,开口喊道。 说罢,是越走越远,只听见他的脚步声回荡在远处,连身影都看不见了。 何缈小心翼翼地走着,确实如武者所言,隧道里什么都没有。但未知的敌人,难道不是最恐怖的吗? 募地,走在前头的武者一声惨叫,随即痛苦地哀嚎起来。 皇陵之中,昏暗无光,几人又是半路搭伙,听到前面武者撕心裂肺地惨叫,倒也没有一人生出想要前去搭救的心思。 “走这边。”上官将军果断指向旁边的路。 一同进来的三个士兵开道,往旁边走去,众人也忙跟在后头。耳听着武者哀嚎声越来越弱。 众人心下皆是一凛,不管对手是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掉一个人,都太过可怕。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何缈耳听着似乎有沙沙的声音传来,隐隐有阵风传来,谨慎地开口提醒道。 “什么沙沙声,何青我可警告你,你可别胡说八道” 朱飞卿一听,吓得声音都变了几分,本就白皙的小脸,眼下更是没有半点血色。 话音未落地,只听得沙沙声越来越响,这下在场众人都听到了。 “不好,是玄蜂。”云青水看向隧道,募地提高了声调,沙哑地开口道。 何缈回头一看,就着灯笼,只见茶壶大小的蜜蜂密密麻麻从远处飞过来,一只只红着眼,恐怖极了。 那沙沙的声音,分明是它们煽动翅膀的声音。玄蜂太多,才在隧道内形成了一阵小风。一时只觉头皮发麻。 她觉得自己有密集恐惧症了,早知道昨晚就应该连夜背着桃木剑跑路的。 不,桃木剑都可以丢,她应该直接跑路的。 毕竟,被这么大的蜜蜂蛰了都够呛,更勿论,玄蜂含剧毒,一旦被蛰,必死无疑。 而玄蜂极为可怕,一只就极难对付,更别说这么一群扑过来。 何缈已经看到自己半只脚踏上奈何桥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十九章 螳臂当车 “快,进密室。” 上官将军果断开口道,说着,不知在何处一按,隧道一侧的墙壁上,一个半人高的小门便出现了。 一个士兵已经手脚并用爬了进去,何缈紧随其后。果然如她所料,上官将军对皇陵的地形了如指掌。 几人也忙往里爬去,上官将军则迅速地按下密室的门。只可惜,紧赶慢赶,还是有两只玄蜂飞了进来。 一只玄蜂直扑负责断后的士兵,玄蜂巨大的腹部上,那根明晃晃的倒刺直接插入士兵的喉咙,那个士兵连哀嚎都来不及,就被贯穿了喉咙,活活刺死了。 上官将军见状,提着剑便上前同那只玄蜂打斗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它过来了”整个密室,只有朱飞卿绝望的嚎叫声在拖长。 另一只玄蜂直奔旁边的几人而来,多亏了云青水一个发力,那只巨大的玄蜂便被一团黑雾给缠绕住了。 何缈躲在最里侧,眼睛来回看着二人在打斗。 云青水功法诡异,能困住此玄蜂也就算了。上官将军不过一介凡人之躯,就算武艺再高强,能斗得过玄蜂这等妖物,属实有些不可思议。 看来,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 半晌的功夫,上官将军一剑刺穿了那只玄蜂的腹部,玄蜂倒地而亡。于此同时,那只被云青水拿黑雾困住的玄蜂,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般,渐渐干枯。 何缈看到,同自己一样在一旁观战的张姓男子,脸色一变。这等吸干精气的功法,可不是名门正派的路数。 “多多谢青水姑娘救命之恩。”朱飞卿这下真是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但还是满脸的喜悦,起身走向云青水。 何缈肯定,他绝对没注意到地上那只干瘪的玄蜂。 “上官将军,这下可以说实话了吧,皇陵究竟发生了什么?”何缈出声问道。 上官将军抿嘴,神色冷峻,只开口道:“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多少。我只能说,之前派进来的几波士兵,没有一个活着出去的,无一例外。” 何缈一听,悔的是肠子都青了。 这哪里是皇陵,分明是个森罗鬼殿呀。 “上官将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如,现在回去?。”一直默默不语的张姓男子开口提议道。 何缈在一旁连连点头,满眼期待地看着上官将军。 “皇陵只有一条出口,来时的路被玄蜂堵住了,诸位若是不愿意往前,那就只能自己回去了。” 上官将军面色沉沉开口道。 众人想了想方才密密麻麻的玄蜂,出去就是一个死字,看来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开局就死了两个人,何缈心下大感不妙。谁知道,这可怕的皇陵里,还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几人往前走去,募地,云青水停住了脚步,指着一堵墙道:“这后面,有东西。” 朱飞卿立马吓得躲在了云青水身后,何缈则躲在了上官将军身后。 上官将军回头望了眼众人,叮嘱道:“拿好兵器。”说罢,不知如何敲击墙面,眼前的这堵墙被打开了。 墙壁的后面,一群通体黑色,类似萤火虫的东西,各个肚子像灯笼一样,亮晶晶的,正在贪婪地吞噬着一团耀眼的光芒。 “是龙气。”云青水两眼放光,面露喜悦。 “看来是有人试图收集龙气。”何缈在后面悠悠地开口道。 “何姑娘认识此物?”上官将军开口问道。 何缈盯着眼前的东西,搜寻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开口道:“此物怕就是传说中的崔嵬,据传崔嵬生于阴暗,讨厌光明,以暗黑邪芒蚕食日月之辉。” 云青水伸手便想要抓一只崔嵬下来查看。 一人突然拔出剑来,挡在了最前面。 “张大哥这是什么意思?”上官将军眯眼问道。 那个一路沉默不语的张姓男子,终于露出了本来的真面目。“这是我们修仙界的事,我劝上官将军还是不要插手。” “原来,幕后捣乱的人是你?”一侧的朱飞卿恍然大悟,接着问道:“大和尚是不是你害死的?” “我说了,这是我们修仙界的事,那个胖和尚不自量力,非要掺和进来,死不足惜。胖和尚的死不过是杀鸡儆猴,本以为诸位能像那个瞎子一样能退出。” 姓张的冷哼一声接着道。 “我劝在座的各位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否则” 姓张的话还没说完,云青水已然发动黑雾,同他打了起来。上官将军也拔剑加入了进去。 姓张的身手不错,但一对二,毕竟有些吃力。 “崔师兄,还不快快出来,助师弟我一臂之力。”姓张的狡诈至极,见到二打一,立马大声开口道。 何缈呼吸一滞,看来此人竟然还有个帮手。 只见黑暗中,一身形圆滚、腆着大肚子的中年男子悠悠地走了出来,脸颊处还有几缕胡子。 见到云青水之际,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美人。”那个崔师兄看向云青水,啧啧称赞道。 “崔师兄,你再不帮忙,兄弟我可就撑不住了。”姓张的本就吃力,眼下故意假装不敌,露了几招破绽,随即开口道。 崔师兄听罢,上前同上官将军缠斗起来,还不忘叮嘱道:“张师弟,这个美人你可得给我留着,莫要划伤了这么漂亮的脸蛋,我后面可是有用处。” 姓张的本就不敌云青水,打起来十分吃力。 眼下听了这个崔师兄的话,知晓此人素来极为蛮横,更是不敢使力,只是一味躲闪。 “区区凡人,也就这把剑还可以。” 崔师兄同上官将军一打起来,便发现了端倪,使出气来,凭空将上官将军手中的剑卷走,扔到一旁。随即又用一招,就将上官将军扔到了墙壁上。 上官将军重重地撞到墙壁上,闷哼一声,当胸吐了口鲜血出来,看来是受了重伤。 崔师兄还想上前结果了上官将军,意图斩草除根。 一士兵拔出剑来,意图护主,只一个来回,便被这个崔师兄打飞了手中的剑,活活掐断了脖子,即刻断气,成了一具尸体。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崔师兄不屑道,随即上前,对着上官将军步步逼近。 眼看着此人要杀死上官将军,何缈坐不住了。 第二十章 同门 上官将军可是个大好人,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怕她摔倒主动扶她,怕她睡觉着凉给她披衣裳,给她买包子吃,都是实实在在为何缈做了些事情的。 于情于理,何缈都不愿看到上官将军死在自己眼前。 想要此处,何缈募地上前,抽出桃木剑,冲着那个崔师兄刺去。“哟,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小美人呢。”崔师兄色眯眯地道,全然没将何缈放在眼里。 何缈的几招攻势被他轻飘飘地躲开,“小美人,地上这两个小白脸。哪个是你相好的,你这拼了命的也要护住他?” 崔师兄似乎是跟何缈玩上了,故作随意道。 何缈不回他的问题,反倒是故意使出了几招天玄门的看家本领。果不其然,崔师兄看了出来,避开了何缈接下来的几击。 “你是我天玄门的人?” 何缈本想的是对方同为修仙界人士,天玄门乃修仙界十大门派之首,看在天玄门的威名显赫的份上,对方可能会放她一马。 岂料,此人竟也是天玄门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跟颛孙渊同门的紫霄峰了,紫霄峰可真是无恶不作。 何缈立马收起了手中的桃木剑,故作惊喜道:“我乃清风殿青华长老门下的外门弟子,不知师兄是哪位长老门下?” 上次同颛孙渊撒谎失败后,何缈便认真复盘了自己那番话出的纰漏。问题应该是出现在了青华长老门下。 青华长老的亲传弟子不多,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怎么会收她一个炼气期三级的渣渣。 但是如果说是外门弟子就不同了。众所周知,各大修仙门派的外门弟子,没有成千也有好几百,一个炼气期的何缈,自然也不显得突兀。 上次还是吹牛吹大了。 果然,崔师兄并没有怀疑何缈的这番说辞,当下笑眯眯地道:“我乃紫霄峰门下,想不到竟然是同门。” 场上形式顿时发生了逆转,本来战斗力是二对二的模式。但眼下,何缈成了对方的人。 上官将军被打倒在地,重伤在身。朱飞卿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战斗力约等于零。 至于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士兵,早就瑟瑟发抖地摊在地上装死了。 只剩了一个云青水还在苦苦支撑。 何缈装作满脸单纯,拱手道:“原来是掌门凌阳道人的高徒,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师兄修为高深,一看就快到筑基期了吧。” 崔师兄自然是没有到筑基期的,凌阳道长的高徒更是谈不上,否则也不会被派来人间这种污浊之地做事情。 但何缈这番吹捧的话,让他听着浑身舒服。 当下笑眯眯地上前,手便搭在了何缈的肩膀上,借机吃豆腐道:“小师妹可别怪罪师兄方才下手狠。” 咸猪手就在何缈的肩上,何缈控制住自己想要剁掉它的冲动,故作乖巧道:“怎么会,我还得请师兄指点一二。” 崔师兄本就是个色中饿鬼,见状,极为高兴,连忙问道:“不知小师妹可有道侣?” 何缈忍住心中翻了个白眼的冲动,故作羞赧道:“崔师兄问的这是什么话,人家才刚及笄,自然是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没有的好。”崔师兄哈哈大笑起来,言外之意,人尽皆知。 何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早就听说了,很多所谓的修仙界人士,在境界没法提升之际,便打起了女性的主意。 借着所谓双修的名义,背地里却是将女性当作他们修行的炉鼎。不是滋阴补阳,而是采阴补阳。 这是一种极为恶毒的方法,本是修仙界的禁忌,看来紫霄峰这个惯产人渣的地方,还有人在背地里偷偷练。 “崔师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何缈好奇地开口问道。天玄门的人,为何会出现在人间的皇陵内,还在收集龙气。 此话一出,崔师兄正打算跟何缈透露一二。 一侧姓张的不干了,两人下山来办事,他累死累活,奔走西跑,现在跟这个难缠的云青水斗来斗去,还得小心不要伤到对方。 姓崔的却悠闲自在,在吃美女豆腐,当下心里不平衡起来,故作失误,被云青水手中的黑雾困住。 “崔师兄救我!”姓张的大声喊道。 崔师兄回过神来,怒道:“我都忘了,还有这个小娘们。”说罢,回头对何缈挤眉弄眼道:“等师兄解决了她,有的是时间同你好好探讨一二。” 何缈笑眯眯地应了,束手立在一旁看戏。心中想的是,谁要跟你探讨,去地府跟阎王爷探讨去吧。 “想不到,你竟然也是这般吃里扒外、狼狈为奸之徒。” 守在上官将军身侧的朱飞卿竖起手指,指着何缈的鼻子愤愤不平地骂道。 何缈挑挑眉,扫了眼朱飞卿已经气得脖子通红,白皙的脸也染上了一层红晕。并没有理他,反倒是望了眼躺在地上休养的上官将军。 上官将军也正抬头望着何缈。 在龙气的映照下,他剑眉星目,眉间拧成一团,却也更显英气。 何缈同他对视一眼,随即避开了他的目光,继续观看场上的打斗。 她不想看到他眼底的失望。 朱飞卿见到何缈不说话,大抵以为她是心虚了,继续絮絮叨叨地在骂何缈临时倒戈的行为,让本就胜算不大的局势,彻底没了希望。 他一个文人,骂来骂去也就那几句,什么狼子野心,狼狈为奸,狼心狗肺,也骂不出什么新意来。 更何况,他骂的还是何缈。 何缈两世为人,都是从乡野里长大,乡间泼妇骂街的话,那可是又精彩又恶毒,连着骂个三天三夜都不带重复的。 何缈又是出了名的脸皮厚,他这点骂的话,听在何缈耳里,跟挠痒痒似的,根本无伤大雅。 “子书,够了。” 躺在地上的上官将军低声开口阻止道。 朱飞卿狠狠地剜了何缈一眼,试图一眼瞪死何缈,却也听话住了嘴。 何缈将一切都听在耳中,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场上,云青水同崔师兄已经打到白热化的地步了。 二人竟然打了个势均力敌。 ------题外话------ 感谢推荐(′w`) 第二十一章 胜利 云青水攻势猛烈,但崔师兄也防御得当,二人你来我往就打了几十个回合。 “小美人,你方才也听到了,此乃我天玄门的事情,还望你莫要再插手,否则别怪我下狠手了。” 崔师兄打了半天没有占到上风,一时有些心急,开始出言威胁。 “呵,区区一个炼气期的小喽喽,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云青水早就看出了此人的修为不高,加之沉迷声色,坏了身子,又不勤于修行,中看不总用,当下出言嘲讽道。 崔师兄一直徘徊在炼气十二级,几次冲击筑基都以失败告终,他心里如何不着急,也难怪他会急着四处寻找女修采阴补阳。 此番甚至不惜亲自下山,揽下此事,就是希望如果事情办得妥当,也许能够向上层讨个筑基的丹药,增加筑基的几率。 眼下被云青水戳破了心底最隐秘的事情,顿时恼羞成怒,出手也比之前凶狠了许多,不再顾忌什么。 何缈眼尖,却也看出,云青水并不是个善茬,一方面能困得住姓张的,另一个方面,还能同这个姓崔的来回缠斗,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二人均非剑修,全靠着精气在来回比拼,极为耗费内力。 崔师兄下了狠手,想要杀死云青水。 云青水则是一团黑雾直攻对方命门,手下也没有丝毫的留情。 崔师兄见久攻不下,当下发了狠,退后几步,坐在地上,募地咬破手指,高声喊道: “以我之精,合万物之精,在天为风!” 随即用那只沾血的手指,凭空画了一个符出来。 何缈一眼便看出,这个崔师兄用的,只怕是什么秘术。算是透支自己的精血,意图速战速决,解决对手的法子了。 当下捏着桃木剑的手攥得紧紧的,护在了自己胸前。 云青水也少见地脸色郑重起来。 只见皇陵凭空起了一阵飓风,吹得众人衣襟发丝乱飞。 何缈知道,天玄门紫霄峰的人,多数同颛孙渊一般,学习的是风系法术。 这股飓风直冲云青水而去,风中甚至带了股血腥之气。 云青水见状,反倒也坐了下来,手中一团黑雾竟然试图去围住那股飓风。 二人一时僵持住了。 “小师妹,快,此妖女被我暂时困住了,你快上前,补上一刀。”一侧的崔师兄突然开口道。 何缈狐疑地看向旁边,才发现那个姓张的,不知在何时,早已经偷偷溜走了。 姓崔的眼下没了帮手,这才来找她。 云青水坐在原地,极力控制着那个飓风,还不忘悠悠地开口对何缈道:“ 何姑娘,你不会真信了此人的鬼话吧?他明显是想要抓了你采阴补阳,要不然,他一个堂堂男子,功法怎么会如此阴柔?” “采阴补阳?”此事何缈自然早就知晓,但眼下,她试图装傻充愣。 表现成一个意图救同门,却被唬住的无知少女。 “小师妹,你别听这妖女信口雌黄。你我同门不同宗,我就算是有这个贼心,又怎么会冒着得罪青华长老的风险,去做这种事情?” 姓崔的有些急了,他看得出,云青水在缓慢地吸收自己用精血召唤来的飓风。 若不尽快解决到此人,一会等她吸完了,死的人可就是自己了。 不管是云青水还是那个姓崔的,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眼下是狗咬狗一嘴毛,恶人自有恶人磨。 何缈根本不打算帮她们任何一个,最好是鹬蚌相争,两败俱伤,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但她不能判断二人最终谁会胜利,只能是装作思考的模样,在极力地拖时间。 “何姑娘,你眼前不救此人,只怕日后结下了梁子,以此人的心胸,只怕会对你不利。还不如干脆点,现在就结果了此人。” 云青水果然聪慧,见到何缈在思考,立马蛊惑何缈来帮她杀掉这位崔师兄。 何缈得承认,云青水对于人性了解十分透彻。 但云青水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又不傻,如何会帮云青水。当下开始犹豫,“可是,我们可是有同门之谊的” 狗屁同门之谊,何缈在心底不屑一顾。紫霄峰的人杀了她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可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恨不得将紫霄峰灭门了, 依旧是些拖时间的策略,可是了老半天,也不见丝毫的动作。 何缈既不动手对付崔师兄,也不出手对付云青水。就是一个字,耗。 就在此时,只见云青水的鼻子、眼睛,甚至嘴巴都开始往外流血,形状恐怖。 尤其是配上那张惨败的脸,那晚茅厕的恐怖记忆又重现了。何缈想闭眼不看,却又不敢。 “哈哈哈哈哈哈哈,成了,我的风之刃,可不是浪得虚名。” 崔师兄哈哈大笑起来,但随即,笑容却僵在脸上。 眼前的女子,将全部的风之刃吸了进去,按照他原本的料想,受了风之刃的人,肉身会受到巨大的冲击,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均会被风之刃割伤,哪怕是修仙者,也几乎是再难活命。 风之刃,可是禁术。 眼前的女子,眼下却是七窍流血而不亡,反倒冲着自己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不是” 崔师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指着眼前的女子,话没说完,就被云青水发出的一团黑雾笼罩住了脑袋,后面的半句话便咽在了,喉咙里,永远没人能听到了。 崔师兄死了,被浑身吸干了精气而死。 只怕他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败在一个小女子的手上。 这场战斗,云青水获得了胜利。 直到云青水缓缓站了起来,何缈这才发现,云青水不止是七窍,连皮肤都在往外渗血。 “青水姑娘,你赢了!” 朱飞卿没想到,最后胜利的居然是云姑娘,当下欢喜起来,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快,将这些怪虫打掉,我们就可以出去了。”朱飞卿望向云青水,满眼皆是崇拜。 云青水确实如他所言,开始攻击那些正在收集龙气的崔嵬。 崔嵬更多类似容器之类的东西,没了主人的操控,很快便败下阵来,一个个被打得四分五裂,龙气重新充斥着整个房间。 “青水姑娘实在是聪明机智,法术高强。今日若是没有青水姑娘,朱某人只怕是要命丧当初了。真是老天爷保佑” 朱飞卿眼看着马上便可以出去,又开始对云青水大吹特吹马屁。 只可惜,下一秒,让他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推荐,最近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第二十二章 螳螂捕蝉 云青水用功力打散那些崔嵬之后,第一时间,竟然动手吸起了龙气。 “云姑娘,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 朱飞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慌乱地起身,试图给云青水讲清楚其中的道理。 “吸龙气,怎么,你不知道?”云青水冷哼一声,又开始吸了起来。 “不,不,云姑娘,你听我讲,此物关系我大郑国的国运,若是龙气被吸干,只怕我大郑国也走到尽头了,到那时,天下万民,只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生灵涂炭啊。” 朱飞卿苦口婆心,试图跟云青水讲道理。 “那又如何?”云青水只冷冷地开口道。 朱飞卿一时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这个看着美貌温柔的女子,这个口口声声声称一定是要为社稷、为百姓做些事情的人,竟然如此的冷漠。 “云姑娘,得罪了。”朱飞卿眼看着云青水在吸食龙气,当下一头冲撞了过去,试图一头撞死云青水。 何缈在一旁看的心底暗暗发笑,古往今来,这些文人士子最常见的,只怕就是一头撞死在柱子上,试图青史留名了。 “可笑!” 云青水腾出手来,只轻轻一挥,朱飞卿便被一股黑雾笼罩,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云青水越是吸食龙气,七窍的血则是越流越多,甚至滴到了白衣上,显得尤为明显。 何缈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对方了。 “云姑娘?” 何缈开口道。 “怎么,你也想阻止我?”云青水不屑地开口道。 “不是,我想提醒你,你的白衣,快要被弄脏了。”何缈指了指她胸脯上的鲜血道。 云青水低头,果然发现自己鼻子里的血都滴在了胸脯上,在棉质的白衣上,晕染成了一团。 “多谢。”云青水抬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下一秒,何缈惊呼一声,竟然被云青水手中的黑雾吸了过去,脸朝下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朱飞卿也跟着惊呼一声,愤愤不平道:“云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何青姑娘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能对她如此粗暴?” 何缈趴在地上,摸着自己被撞到的鼻子,心里想的是,求求你,闭嘴吧,大哥,少说两句。 “多谢提醒,要不是你,我不会发现,这具身子竟然要不行了。”云青水盯着趴在地上的何缈悠悠地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叫这具身子”朱飞卿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开口问道。 云青水却并未理会他,反倒是蹲下身子,抬起何缈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眉目。 “还不错,嫩是嫩了点,但好歹是个修仙界的人。”云青水满意地看了看何缈。 “你你要干嘛?”何缈还没得及上演慌乱的戏码,旁边的朱飞卿已经替她慌乱得结巴起来了。 他大抵是越想越可怕,到后面,直接颤抖着声线道:“你该不会是想要活吃了何姑娘吧?” “聒噪。”云青水只简简单单地评价了两个字。 何缈很想点头表示赞同,但眼下,不是她贫嘴的时候。 “你这妖女,看招。”何缈试图挣扎一二,掏出剑来便要冲着云青水打过去。 只一招,就被云青水打落了手中的桃木剑。 “哼,不自量力。没看到旁边姓崔的已经死透了嘛。” 云青水用一团黑雾捆住了何缈的身子,这才开始打坐。 “你要做什么?”何缈终于害怕起来,四肢拼命挣扎,背上背着的包子散落了一地,连头上的木簪都掉落了下来,发丝紊乱。 “别怕,很快的,再往后,我就是这具身子的主人了,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活着的。” 云青水面露诡异,尤且在仔细安抚着何缈。 “你要夺舍?”何缈瞪大了眼睛,面露恐惧,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汗毛倒立。 “算你聪明。”云青水被猜中了心思,当下也不避讳。 “你是魔界的人?”何缈害怕得声调都开始抖了起来。 云青水眼神一暗,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闭眼,浑身被黑雾笼罩,紧接着,黑雾开始从头顶冒出,看来是元神出窍,打算夺舍了。 “何姑娘!” 朱飞卿担心地开口道。 那团黑雾从云青水体内出来,往何缈身上移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募地,地上那散落在地的不起眼的木簪中,发出了一道碧蓝色的光芒,将那团黑雾团团围住。 “这是什么!” 云青水沙哑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话语中有几分恐怖,声调也尖锐了几分。 “阿喵,干得好。” 何缈荡开身上的黑雾,从地上爬了起来,夸赞道。 困住云青水元神的,正是何缈从安阳陆九羽手中得到的水麒麟吊坠中捕获的生物。 何缈一直将它养在自己的木簪空间内,还给它取名叫阿喵。 阿喵大抵还是幼年形态,虚弱极了,多数时候都是在沉睡中。何缈特意给它喂了一些灵石,让它帮着对付这个可怕的云青水。 “云姑娘,你还是别挣扎了。” 何缈爬起身来,反倒是第一时间开始捡起地上的包子,扣起包子里的东西。 “那不是包子。到底是什么?”云青水看到何缈从包子里抠出的东西,恐惧地问道。 何缈边抠边将包子里的东西往云青水的身子旁撒去,直到将朱砂撒了一整圈,这才悠悠地道:“是朱砂。” 云青水沉默了,朱砂乃至阳之物,专用来辟邪。看来何缈此招,是为了防止她重回身体。 “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云青水不可置信地问道。 “从一开始。”何缈也不避讳,回答道。 “怎么会?” 云青水更加惊讶了,她明明根本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何缈转身将从包子里抠出来多余的朱砂递给了惊魂未定的朱大人,还有躺在地上重伤的上官将军。 连那个一直趴在地上装死的士兵,何缈都没落下,给他周身也撒了一圈。 这才回头看向那团黑雾,一字一句道:“云姑娘,你从一开始就露馅了。” 说罢,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桃木剑。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的推荐,谢谢~ 加油哦 第二十三章 诅咒 “何姑娘,何姑娘,你听我讲,我对你是没有恶意的,在茅厕的时候,我不是故意捉弄你,只是为了摸清你的底细,我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 云青水大抵是觉察到了情况不妙,见何缈拿起了桃木剑,立马开始放缓了语气,开始求饶。 “何姑娘,求求你,放过我吧。” 云青水见何缈迟迟未动手,知晓也许还有活命的可能,开始苦苦哀求。 “何姑娘,我并不是魔界之人,也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我附身的这具身体本就是死尸,并非是我杀死的,不信你可以去查。” “何姑娘,你知道,修行之路实属不易,往往是九死一生,甚至是万里活一。” “我本命叫殷花娘,是十大修仙家族地月宗的人,长得花容月貌,有着大好的前程,可惜所遇非人,被道侣陷害,肉身被毁,机缘巧合之下,元神脱逃,一直附身在凡人之上。” 云青水眼看着要丧命,开始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和盘托出,希望能够博得何缈的同情。 “求求你放过我吧,何姑娘,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弱女子。你我均为女儿身,如何不知在这条修行路上,女子修行之难!” “可是你要吸收龙气耶。” 一侧的朱大人恢复了过来,忍不住开口道。 龙气方才被这个云青水吸了个一大半了。 云青水气得一时咽住了,不知道这个活宝是什么时候跳出来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下呼吸一滞,低声哭诉了起来,“我不过是为了活命,我一个弱女子,修仙界历来弱肉强食,我就是因为心思单纯,才落到了如今的地步,人不人鬼不鬼。” 说到此处,云青水对着何缈开口道: “何姑娘,我看得出,你也很想在修仙路中更进一步,若你今日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可以助你修行一臂之力。我修行多年,对于修仙界的事情,十分了解,我可以帮你。” 这便是在诱惑何缈了。 “是吗?” 何缈悠悠地问道。 “对的,我之前在地月宗,地位不低。”云青水急切道。 “那你说说,天玄门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何缈眯眼问道,这才是她关心的事情。 “修仙界灵力减少,来到人界捕获龙气,应该是为了满足修仙界的要求。” 云青水稍微一想,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何缈对于修仙界上层的事情不太了解,皱眉在思考云青水话语是否正确。 “方才那个姓崔的说自己是天玄门的人,天玄门之前就为了夺取灵力,同门相残。” 云青水接着补充道。 “天玄门的事,你还知道些什么?”何缈一听到对方提到了天玄门,立马开口问道。 “我知道,天玄门似乎有对客卿长老的围杀,也跟修仙界灵力稀少的事情有关。” 云青水觉察到了何缈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立马道:“何姑娘,我魂魄不稳,你不若先放我回去,这些仙界的秘闻,我后面慢慢讲给你听。” “主人,我灵气不够了,你得快做决定。” 木簪中,阿喵稚嫩的声音传来。 “何姑娘,快放我回去。你的大恩大德,我必定十倍、百倍、千倍地报答你。” 云青水听到此处,立马求饶道。 何缈却提起了自己手中的桃木剑,口中道了句:“抱歉。”说罢,开始启动咒语。 “啊,何青你个杀千刀的,我诅咒你,咒你来日必将受千刀万剐,烈火焚身,死无葬身之地,永堕九幽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借你吉言。” 何缈悠悠地道,面色冷静,毫不在意。 接着,在云青水恶毒的诅咒中,毫不犹豫地一剑刺穿了那团黑雾。 她的剑,乃桃都山上的上古之物,可震慑万鬼,对付这种邪魔歪道,最是管用。 一剑穿过去,云青水痛苦的哀嚎声响彻整个皇陵,令人闻之心为之一颤。 随即,那团黑雾散去,魂归天地之间。 何缈这才收起了桃木剑,看向了已然吓傻的众人。 “何姑娘,你不怕诅咒吗?” 朱飞卿心有余悸,颤抖着身子问道。 何缈冷哼一声,淡定地道:“她诅咒的是何青,同我有什么关系。”言外之意,就是自己不是何青了。 朱飞卿愕然,这也可以。 何缈确实不怕诅咒,若是诅咒真的有用,还要法律做什么?若是诅咒真的有用,人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不平之事。 不是谁都是戏剧里的窦娥,真指望着老天能够垂怜,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 自她踏上了这条修仙的不归路,也从未想过善终。方才那个云青水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修仙之人,不是十死九生,能活下来的几率,是万里挑一。 天道无情,人似蝼蚁。 何缈转头观察起皇陵内的那一团龙气,看来此地乃本朝的龙脉之穴,故而才将皇陵特意建到了此处。 “何姑娘,你该不会也想要吸收龙气吧?” 朱飞卿见何缈看向龙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何缈转头故作淡泊地上下打量朱飞卿,吓得他又是一抖。这才对着躺在地上的上官将军道: “龙气眼下散了一大半,将军有何打算?” 一直沉默的上官将军挣扎地爬起身,半靠在了皇陵的墙壁上,轻咳两声,沉声问道:“龙气散了一半会如何?” 何缈听他说话极为费力,似乎伤到了内脏。 当下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伸手拉过他修长宽大的手掌,手掌温热,大抵是长期握剑的原因,掌心上全是硬邦邦的老茧,硌得人难受。 何缈不待他询问,主动输了一股灵气进去,希望能够让他好受一些。 “多谢。”上官将军自然觉察到了体内注入了一股舒服的灵气,低声开口道。 何缈这才放开了他的手,她探测过了,上官将军只是内脏受了些伤,一时半会死不了。 “龙气散了一大半,只怕过不了几年,你们这个所谓的什么国?”“大郑国。”一侧的朱飞卿连忙补充道。 “对,大郑国就得亡了。”何缈淡定地接了下去,将自己的话说了出去。 龙气散尽,本朝命脉就等于是断了,国将亡已。 “有解决办法吗?”上官将军抬眼望向何缈。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依旧,在努力写了~ 第二十四章 兵戈四起 何缈张嘴打了个哈欠,上前伸出脚来,踢了踢那个一直趴在地上装死的士兵。 那个正脸朝下的士兵被何缈踢了一脚,身子微微一颤,却依旧是装死,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何缈才没有什么好性子,当下不耐烦地开口道。“喂,说你呢,别装死了,小皇帝。” 她早就发现这个小士兵不对劲了,个子矮也就算了,刀都拿不稳,气息不稳。遇到事情,还第一个掉头就跑。 上官将军震惊地抬头,望了何缈一眼,眼神中晦暗不明,满是复杂。 何缈这才看着地上的那人抬起头来,硕大的头盔下,正是小皇帝那张圆圆的脸,配上那双圆圆的眼,眼中满是惊讶,显得圆眼更圆了。 只见小皇帝慢吞吞地爬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咽了口唾沫,这才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何缈并没有回答他这个看似废话的问题。 其实,最关键的第一点是,她始终关注着上官将军,而上官将军的视线,时不时就要扫一眼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士兵。那种关心,不是能装出来的。 一旁的朱飞卿比何缈还要惊愕,“啊啊啊啊啊……”他指着小皇帝连连颤抖着手指,半晌,才缓过神来,道: “陛下,您乃万金之躯,身系天下万民之安危,如何能到这种地方。陛下膝下尚无子嗣,若是有个好歹,可叫我大郑国如何是好,做臣子的又如何能……” 他反倒成了在场情绪最激动的那个,大有要从黄帝时期开始追溯,历数大郑国的不易。 “停!” 何缈实在是受不了,果断开口阻止了朱飞卿的长篇大论。 朱飞卿正说到兴头上,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当瞧见何缈的样子,一瞬间偃旗息鼓,乖乖将话压回了肚子里。 何缈这才对着小皇帝开口道:“此事得你来抉择了。” 小皇帝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看向了上官将军,想要他来帮忙决定。 “还请何姑娘直言。”上官将军沉声道。 何缈抬头望了望那团龙气,一半还好。但剩余的,有的被崔嵬收集,后被那个云青水给吸了,还有一部分,则处于游离状态,在皇陵内渐渐消散。 “有解决办法。” 何缈眨眨眼,往旁边走去,蹲下身子,捡起了上官将军的佩剑,此剑方才被那个姓崔的打落在地,便无人在意。 何缈细细抚摸着剑身,剑身冰凉,眼下的剑,看着黯淡无光,稀疏平常,只有何缈知道,此物乃大名鼎鼎的龙渊宝剑。 传说铸剑大师欧冶子,曾同干将莫邪夫妇,为楚王铸就三把宝剑,龙渊剑、泰阿剑同工部剑。 其中的泰阿神剑,为修仙门派天玄门所有,落到了天玄门紫霄峰大弟子颛孙渊手中。 而剩余两柄宝剑——工部剑同龙渊剑则不见踪迹。 传说当年汉高祖刘邦斩白蛇,就是用的这把龙渊剑。想不到,竟然能在此处遇到此物。 之所以众人没有认出此剑,是因为此剑眼下自封其气,剑气不外露。除了锋利,别无他用。 这是木簪空间内的阿喵告诉她的。 故而何缈迟迟不愿离开,也是贪图这把龙渊宝剑。心中希冀着,也许她帮着摆平皇宫的事情,能够要得此物作为赏赐。 眼下看来,她同此物是有缘无分。 “此物乃龙渊剑,传说龙源剑又名七星龙源。此剑铸造之时,引天上北斗七星之气,北斗七星谓之七政,天之诸侯,亦为帝车。若是开此剑之锋,引龙渊剑内的北斗之气来填充剩下的龙气,至少可保本朝三十年。” “但……” 何缈说到此处,犹豫了。 “何姑娘不必忌讳。”上官将军开口道。 何缈微微低头,叹了口气,接着道:“但此剑毕竟是剑气,以此补充龙气,人间从此,注定兵戈四起,再无宁日。” 一把龙渊剑,续得大郑国三十年的国运,但换来的是人间战火纷飞,不知是值,还是不值。 “你们自己决定吧。” 何缈自然感觉到了此物颇为棘手。她不过是一个炼气期的小喽喽,碰上这种事关国运的大事,想不出什么两全齐美的办法,只能是尽力了。 小皇帝第一时间看向上官将军,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此事,还得陛下来决定。” 上官将军避开了小皇帝的视线,拱手低头道。 眼下的皇陵,一片死寂,未来几十年的天下局势究竟如何,全部就由这个小皇帝来决定。 “那就,续剑气吧。”小皇帝垂头丧气,只哑着嗓子道。 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与其三五年内就成了亡国之君,天下战乱,似乎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行吧,上官将军,借你血一用。” 何缈边说着,边上前去,拽起上官将军的右手。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何缈当下毫不犹豫地一剑割破了他的中指,一道浅浅的剑痕过后,里头的鲜血流顿时渗了出来。 上官将军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何缈不由在心底暗暗佩服,是个真汉子。 随即,将上官将军的鲜血涂抹在了龙渊剑身上。 这把龙渊剑被上官将军随身携带了那么久,只怕就算没正式认主,也早已习惯他的气息。 何缈要用他的血来给此剑开刃。 何缈输入一股灵气入内,意图唤醒龙渊剑。 果不其然,此剑开始吞噬何缈的灵气,夹杂着上官将军的血,随即,紫气大盛。 果然不出何缈的预料,龙渊剑是一把诚信高洁之剑,就算上官将军眼下只是凡人之躯,但他血液中流淌的精气,博得了龙渊剑的认同。 何缈见状,忙将此剑注入到那团龙气之处,用来填补被吞噬掉的龙气。 “待到三十年后,若我还活着,再来取此剑。” 何缈在心底暗暗发誓道,这是她的报酬。 三十年,对于凡人来说,极为漫长。但对于修仙者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眼看着龙渊剑同龙气融合在了一起,何缈松了口气。 正打算放松一下,募地听到了,皇陵里,嗒嗒嗒,是有人在走路的声音。 但这脚步声,不免显得有些过于沉重。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加油哦~ 第二十五章 骷颅 皇陵内响起了一股奇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众人缓缓走来。吓得朱飞卿顿时脸色惨白,颤声问道: “不会是那个姓张的又回来了吧?” 何缈面色凝重,却摇了摇头。 不会是姓张的,姓张的是悄悄逃走的,就算是再回来寻仇,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况且,她听着此物的动静,似乎,不太像人的走路声。倒像是,某种异物。 “何姑娘……” 上官将军叫住了何缈,似乎有话想说。 “我知道,我会的。”何缈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话语中添了几分不耐烦。 她能猜到上官将军想要说些什么。 无外乎是,倘若出了问题,叫她务必要保住小皇帝的性命,而不用顾忌他们的生死。 她之所以不耐烦,是因为她不愿意留任何一个人在这里,尤其是他。 皇陵内被众人方才的打斗破坏的不成样子。 那物越走越近,何缈则是低头捡起地上的包子,开始用这些包子布置一个简单的阵法。 布阵之法,只需有灵力注入,石头可以,包子也可以,希望能够借此短暂地护住几人。 待到那物渐渐逼近,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在场的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父父父父……父皇。” 小皇帝结巴到快要将舌头咬断了,当下忙手脚并用,慌乱地爬起身来,想要到那物跟前去。 “找死呢。” 何缈拔出自己的桃木剑,横在了小皇帝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方才过来的物,确实是小皇帝的父亲,也就是先皇了。 不知此人是死了多久,眼前的这具骷颅架,身着鲜艳的明黄龙袍,脸上只剩了腐肉,眼珠子早没了,只剩了两个深深的凹陷处。 光秃秃的头皮没了头发,骷颅头上却牢牢地戴着皇冠,显得极为诡异。 眼下正一跳一跳地蹦了过来。 方才众人听到的声响,就是它一步步走进来的声音。 “看来是此物不小心吸入了些龙气,尸变了。” 何缈看到此物时,倒是松了口气,对众人解释道。 刚刚尸变的骷颅,灵智未开,战斗力不会太强,她手里的桃木剑,专克邪物,只需一剑,定能叫此物骨架分离,龙气散尽。 但问题就来了,小皇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揪住何缈的裤腿,说什么也不让她将先皇的尸骨给劈散架了。 “何姑娘,父皇对孤一向慈爱,一身勤于政事,孤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身后落个尸骨无存的地步,父皇只怕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皇家多是父子猜忌,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像先皇这般对小皇帝,倒是实属难得。 一侧的朱飞卿又开始历数先皇的政绩,总得来说,是个好皇帝,因为连夜批阅折子,不知是诱发了脑溢血,还是心肌梗塞,总之是猝死了。 何缈一时也很为难。 “还劳烦何姑娘再给想个好办法。” 上官将军轻咳两声,开口道。 何缈默然,她能够理解这种情感。在她看来,外面的不过是一具狰狞的白骨,眼前还蜕变成了可怕的尸骨。 但是这具白骨,也曾是别人日思夜想而不得见的亲人。 眼看着那物已经一步步逼近,只是因为何缈阵法在此,才入不得内,只能在外面不停地绕圈子。 何缈生怕它碰到什么东西,被绊倒在地,骨架就散了。 犹豫再三,对着小皇帝道:“你可想清楚了,不管什么代价你都愿意付出?” 小皇帝圆眼含泪,眼巴巴地望着何缈,郑重地点了点头。 半晌,杀猪般的声音在皇陵内响起。 “疼疼疼疼疼……”小皇帝又开始哀嚎道。 何缈看着符纸上的符咒,白了小皇帝一眼,道:“还没写完呢。”说罢,又拿出匕首,在小皇帝手掌上毫不留情地割了一刀,用自己的指甲盖在小皇帝的伤口处沾了点血,这才成功添上了最后一笔。 随即将匕首收回鞘中,扔回给了上官将军。 “我去去就回,你们小心些,不要出了这阵法。” 何缈不放心地将自己的桃木剑塞给了小皇帝。 谁知道这皇陵里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染上可不得了。小皇帝的命,是比较金贵一些。 她要利用血亲的力量,将此物引诱回棺材,随即用符咒将此物封印住。 只可惜,她只有几张简单的粗糙黄纸,穷到连毛笔都买不起。 果不其然,她一出阵法,此物就盯上了她,何缈走的飞快,始终在它的前面,引诱着它进去棺材。 待到此物在棺材旁时游荡,何缈拿桃木剑的剑柄戳了它一下,此物便跌进了棺材。 骷颅的一只胳膊磕到了棺材边上,半截小臂断了下来。 另外的一只手却还在棺材内一直乱挥舞着,何缈毫不犹豫地将那缕龙气吸了出来,收集入自己的空间。 像云青水那般贸然吸收龙气,自然是违反天道的,毕竟此物乃天生地长,关系天下众生的运势。 但眼下,何缈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棺材内的此物不得安宁,早晚还要出来的。 何缈相信,上天不会降罪于她。 果不其然,她吸完了龙气,里头的尸骨挥舞的手臂垂了下去,重归安静。 何缈迅速地将棺材合上,将那张符咒贴在了上面。 做完了这一切,何缈迅速折返回去。 几人正焦急地盼望着她回去,见何缈回来,明显都放松不少。 “成了。” 何缈只简单地开口道,略过了先皇尸骨的一只手臂断在了棺材里这种小事。 她相信众人并不愿意听到你此事。 “走吧。”何缈对着上官将军开口道,事情都已经了结了,她也不愿一直在此地待着。 上官将军明显对于皇陵了如指掌,众人都得靠他来指路。 但他受伤不轻,众人之中,朱飞卿柔弱无力,自然是扶不起这个身形健硕的上官将军。 “去,扶他起来。”何缈毫不客气地指了指一侧的小皇帝使唤道。 小皇帝手掌上被何缈割的一刀又一刀,满是伤痕,疼得正哭唧唧呢。听到何缈的话,也不敢反抗,忙要起身去扶上官将军。 “这,只怕于礼不合。” 上官将军开口道,一侧最是迂腐的朱飞卿倒是少见地没有开口。 “都什么时候,还在意什么礼不礼的。” 何缈忍不住吐槽道。 小皇帝将眼泪憋了回来,起身去扶上官将军,只可惜,他年纪不大,平时估计也是个二世祖,身子骨更弱,上官将军的身子一靠在他身上,他便被压弯了一大截,寸步难行。 “不成器的玩意儿。” 何缈在心底暗暗吐槽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推荐,谢谢~ 第二十六章 出皇陵 “我来吧。” 何缈实在看不下去了,将自己的桃木剑递给了小皇帝让他保管,自己接过上官将军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将他扶了起来。 何缈的身子自然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纤细少女,但她毕竟是修仙者,体内灵力流转,莫说是扶一个成年男子,就是个成年老虎,她也能扛得动。 “有劳。” 上官将军淡淡地开口道,随即整个身子重重地压到了何缈身上。 何缈深呼一口气,扛着他往前走去。 “这边。” 上官将军指了指旁边。 黑乎乎的皇陵内,朱飞卿自觉提起了灯笼,在前面照明。小皇帝则抱着何缈的桃木剑跟在后头。 大抵二人靠的有些近了,上官将军的盔甲硌得何缈生疼,而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类似柏木香的味道又渗了过来,在何缈鼻头萦绕。 最要命的是,上官将军的发丝就在何缈脸颊侧,有意无意地拨撩着何缈的心弦。 何缈就这样在冰火两重天之中,不停地在心底告诫自己,道心稳定,道心稳定。 她一向不爱强出头,要不是看在龙渊剑的份上,她是绝不会趟这趟浑水的。 几人在皇陵内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终于是顺利走出了皇陵。 何缈看到外头,又是一个艳阳天,已经到正午时分了。在皇陵之中,她有些不分日月,不辨时分。 上官将军手下的人立马过来,接了他过去。他脸色苍白,只微微冲何缈点头道谢,便被人运走了。 何缈身子一轻,心底不知为何,略过一丝连她都没察觉到的淡淡失落,转瞬即逝。 几人坐了马车往皇宫走去。 何缈浑身乏力。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有一说一,上官将军真是沉。 当下只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何姑娘,何姑娘,先请用午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嬷嬷笑眯眯地对何缈道。 何缈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马车上睡了过去,她实在是警觉性降低了许多,这可不是件好事。 四下张望,才发现众人早已离去,自己的桃木剑被静静地搁在了马车上。 她接过剑来,摸到了熟悉的剑柄,心底安稳许多,这才冲着嬷嬷点头示意。 “有劳。” 随即跳下了马车。 看向不算熟悉的皇宫,短短几日,昔日一同入宫的几人,是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了何缈一人还在。 何缈可不敢掉以轻心。 人会死于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但最主要的,是死于自己的疏忽和傲慢。 午膳比之出发前丰盛了许多,何缈抱着能吃一顿是一顿的想法,依旧大快朵颐。 只她心底记挂着上官将军的伤势,吃起来不免觉得味同嚼蜡,有些索然无味,。 朱飞卿是第一个来看她的,态度比之从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何姑娘,饭菜可还合胃口?” 朱飞卿满眼小星星,坐在了何缈对面,谨慎地开口道。 何缈垂眸,夹了一筷子鸡肉,随意地道:“怎么,朱大人也想来一点?” “不不不,在下已经吃过了。” 何缈错了,朱大人对她的态度,不是好了许多,简直是判若两人。“在下?”听听这是那个傲娇的朱飞卿能说出来的话吗? “那朱大人还有什么事吗?”何缈开口问道。 朱飞卿不说话了,只局促地看向何缈,嗫嚅了许久,愣是憋了个脸红脖子粗,却不知如何开口。 那张白皙的脸好似傍晚的晚霞,红灿灿的。 “朱大人若是没有什么旁的事,我得再睡一会了。” 何缈放下筷子,故意打了个哈欠,开始往外赶人。 朱飞卿明显难掩脸上的失望,半晌,才对着何缈拱手,低声道:“何姑娘,之前是朱某人唐突了,还望何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何缈随意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我早就不记得了,朱大人不必放下心上。” 说罢,自顾自地坐在了床上。 朱飞卿见状,,忙低下头,非礼勿视,道:“那何姑娘先歇息,在下有时间再来……” 转眼见到何缈已经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朱飞卿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何缈对他的态度,太过敷衍,不是明目张胆的讨厌,但也能让人感觉到那份嫌弃。 她话语中的早不记得,可不是件好事,只有心底的不在意,才什么都不会记的。 不过,这不怪别人,只怪他之前识人不清,错将鱼目当明珠,怨不得旁人。 当下只拱手行礼,退了出去。 朱飞卿一走,何缈立马坐了起来,她是不在意这些事情,旁人对她态度好也罢,坏也罢,不过是旁人的想法罢了。 她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功法有没有提升,自己的实力有没有得到进步。 旁人如何去想,实在与她无关。 何缈简单布了个阵法,开始打坐,试图炼化今日吸收到的那股龙气。 龙气自然是个好东西,是天地孕育出的纯真灵力,要不然,紫霄峰的人也不会冒险来到人间。 何缈吸收的这股灵气,之前被那具骷颅吸收,已然沾了几分尸气同皇陵的阴气。 何缈要做的,就是将龙气中那股尸气炼化出来,然后吸收纯粹的龙气。 传说龙潜伏于深渊之中,可以呼风唤雨,故而同何缈的水系功法极为契合。 炼化还算顺利,但那股尸气何缈却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是先寻了个器物先装了起来。 至于那股龙气,何缈直接导入身体,强悍的龙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何缈奇经八脉都开始疼痛。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没有贪心,只吸收了这么一小股的龙气。 她强行打坐,运转体内灵气,将这股龙气在自己周身运转,随即引入丹田之中。 一番折腾下来,何缈额头上满是汗珠,终于是完成了。 她一头栽在枕头上,心中十分兴奋。 方才难受归难受,但她收获颇多,此番直接从炼气期三级跳到了四级,看似只是简单的一级,但这是她离开修仙界后,自己成功提升的一级。 她至少用自己的做法证明了,在人间修行之路,行得通。 何缈正兴奋地在床上胡思乱想,便听到不远处有人走路的声音,正是冲着自己的方向来的,而且不是一人,还是多人。 何缈耳力比之前好了许多,立马起身,手中捏着自己的桃木剑。 静候来人。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圣诞节快乐~ 第二十七章 后宫 “何姑娘,可在否?” 外头有宫女小声地叩门问道,何缈意识到,是皇宫来人了,当下果断将门打开。 宫女们提着热水,捧着花瓣、各色的衣裳、首饰,鱼贯而入。领头的宫女年纪大些,笑眯眯地解释道: “何姑娘,这是皇后娘娘的赏赐,请何姑娘沐浴更衣。” 何缈难得有机会享受一番,当下也没有拒绝。从陵墓里出来,是应该好好洗澡,去去晦气。 一番洗漱过后,何缈穿上了宫里头丝绸制作的衣裳,层层叠叠,繁复至极,佩戴各种贵重的头饰,好好体验了一把古代贵族的生活。 “皇后娘娘有请。” 领头的宫女带着何缈前去皇后的寝宫,何缈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手中依旧紧紧攥着自己的桃木剑。 她对于古代深宫里皇后的印象,只停留在了清宫戏里,心机叵测,不得不防。 出乎意料的是,皇后看着年纪比皇帝大了一些,鹅蛋脸杏仁眼,雍容华贵,面目柔和。 “此番多亏了何姑娘,在宫里头吃住可适应?”皇后第一时间拉住何缈的手开始寒喧,好似两人是相识多年的闺秀一般。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何缈心下警铃大作。 听着皇后有意无意地打听何缈的身世,何缈只能是见招拆招,真话假话说一半,真真假假纠缠在一起。 皇后拉着何缈到后花园赏花,募地提出一句:“何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本宫斗胆,唤姑娘一声妹妹,不知何妹妹可有婚配?” 何缈左眉微挑,她大抵可以猜到,这个所谓的皇后娘娘找她来是所为何事了。 “在下一介草民,闲散自在惯了,最不喜欢规矩束缚,也从未想过成婚。皇后娘娘贤惠大方,大郑国前朝有皇帝这样的明君,后宫有娘娘您总领,定能让大郑国蒸蒸日上。” 说到此处,何缈顿了顿,接着道了句:“皇后不必担心旁的。” 皇后杏仁眼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满脸笑意道:“何妹妹是个妙人,本宫恨见何妹妹晚矣。” 这种场面话,何缈听听就算了。 姐姐妹妹的,更是没有意思。 两人正说些不着边的话,便听得外头有小太监禀告道:“启禀皇后娘娘,上官将军醒了,派人请求见何姑娘。” 皇后娘娘脸上依旧挂着堪称职业的微笑,对着何缈叮嘱道:“既是上官将军有请,何妹妹快去吧。待到有空,还要跟何妹妹好好聊一聊。” 何缈微微点头示意,跟着侍卫离开了。 上官将军受的伤不算重,不过以眼下的医疗水平,这种程度的内伤,只怕也得要好好养一阵子了。 何缈跨步入内,便见上官将军半靠着床榻上,眼眸半闭,鼻梁高耸,一身坚硬的铠甲早已脱下,脸色苍白,加上身着素衣,倒是衬得整个人白净了几分。 听到有脚步声,他忙睁开眼来。 待到看清何缈的装扮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有事吗?” 何缈上前一步,瞧了瞧他的脸色,觉得没什么大碍,便自顾自地坐在了床榻前。 “我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之前的那个殷花娘所占据的身子,也就是云青水姑娘,原身是京畿郊区的一户人家的闺秀。据她家人介绍,前几日云青水生了场大病后,突然性情大变,后竟不知所踪,家人早就到衙门报了案。” 何缈点点头,看来云青水那场所谓的大病,也是那个叫殷花娘搞的鬼。 她从未不信殷花娘的什么鬼话,夺舍最好的当然是寻找活人依附,根本不是殷花娘说的什么找了具死尸,只可怜了那个真正的云青水。 “不过还得要等人从皇陵里将尸体拉出去,让家人认尸才能确定。”上官将军接着道。 何缈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上官将军轻咳一声,接着开口问道:“皇陵内的玄蜂该如何处置?” 何缈拿手掌摸了摸下巴,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们这里,有炸药吗?” “炸药?” 果不其然,上官将军眼中露出了深深的疑惑,口中念叨着这个陌生的词语。 何缈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都怪她是个文科生,化学学得不好,炸药的基本原理被她忘了个精光,否则今日必然能在这群古人面前大露一手了。 “没有炸药的话,就留着吧,防止外人再进皇陵。不过自己人还是要小心。” 玄蜂剧毒,蛰了就是一个死,何缈眼下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好。” 上官将军面露柔和。 何缈自觉自己既然是来探望病人的,应该询问一下病情。“那个,上官将军,你感觉还好吗?” 上官将军轻咳一声,募地开口道:“上官穆,我的全名,你也可以唤我的字——怀德。” 何缈同他对视一眼,避开视线,随即故作随意念叨道:“好名字,上官将军真是有个好名字。” 按礼,两人应该交换一下姓名,但眼下,何缈的名字是修仙界的禁忌,她自然不会随便告诉一个认识不足几日的人。 就当她是何青吧。 上官将军眼底难掩失望,转而道:“皇后娘娘跟你说的事,你可有答应?” 看来他也知道,皇后找自己所为何事。 何缈摇摇头,皇后的话,明显是为了能用到她的实力,留她在后宫,做皇帝的妃子。 她可不甘于守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后宫。 上官将军欣慰地点点头,连神色都变好了许多,很明显满意何缈的答案。 “对了,上官将军是自幼练习剑术?”何缈开口道。 “青儿姑娘可以唤我怀德。” 上官穆压低声音道。 何缈一时噎住了,不过这不重要。当下咬了咬舌头,舌头吃痛,她这才大着舌头含糊道: “怀德将军,我有些剑术上的事情要请教你。” 何缈师承碧海阁,走的是剑修的路子,修习水系功法,。 她在碧海阁三年,师父传授她引气入体之法,待到第三年时,她步入炼气期三级,她的师父神谷老人曾拿出一套剑术要传授于何缈。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没了师父,何缈手中却还有那套剑术。 眼下,她打算让上官将军帮帮她。 ------题外话------ 感谢推荐~ 开心ヽ(○^^) 第二十八章 好学 按理,师门秘籍,属于不外传的东西,不应该给外人看的。很多门派的秘籍,旁人多看一眼,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但眼下,何缈宗门再无旁人,事情从急,她也就不讲究这些了。 “劳烦上官将军帮我看一看。” 何缈也不避讳,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几张单薄的黄纸,纸张皱巴巴的,明显已经放了很久了。 这是她从师父给的那本名唤《无上剑意》的书上拓下来的,只是第一层的功法。 那本《无上剑意》书上,并没有何缈想象的一些图画,比如一个小人演示或者两个小人比划打架之类的。 修仙界的功法,密密麻麻,全是难认的古文。 何缈看得头皮发麻,什么“内属于府藏,外络于肢节。”还有什么肩井太渊,明明她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字也都认识,但何缈依旧看得一脸茫然。 她严重怀疑,传说中的“天书”,就是她手中的这种。 上官穆接过黄纸,一目十行扫了起来,微风拂过,他看得目不转睛,只不自觉的,眉峰高耸。 何缈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神情,这倒是个可以正大光明打量他的机会。 瞧见他相貌丰神俊朗,整个人眼下褪去那股子杀伐之气,面目柔和,倒是不自觉看得入了迷。 “大概看懂了。” 上官穆翻阅了几张纸后,淡淡地开口道。 何缈顿时喜上眉梢,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毕竟,要找一个既识字,又能看得懂秘籍上的内容,与此同时,还不会去偷偷练习的,简直是难上加难。 上官穆只是个凡人,她丝毫不担心他会偷学。 当下忙道:“那就得拜托上官将军了。你稍等,我做个笔记。”说着,何缈忙从怀中摸出一根快要秃了的毛笔和几张黄纸来,乖乖坐好。 “记笔记?” 上官穆有些疑惑。 何缈搓搓手道:“劳烦上官将军一句句解释给我听,我好记下来。” 上官穆这才恍然大悟,看向何缈,眼底满是笑意,当下语气低沉,给何缈认真讲了起来。 “这里面谈的都是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的一些内容,也是练武的基础内容。比如这第一句,期门顺冲脉,就是指从期门穴从冲脉穴。” “这个期门穴,在哪里?” 何缈发出了第一个疑问。 这一下子问住了上官穆,他张开嘴,方欲解释,又募地红了耳根。 期门穴,其实是在人体的胸腔那个不可说的位置下,在两肋间。 二人早已成年,男女有别,这种话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但穴位之术极为精微,非同小可。很多时候,可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看着何缈充满求知的双眼,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不自觉地躲开了何缈的视线。 何缈后知后觉,见上官穆满脸窘迫,大概猜到了他遇到的问题是什么。 “稍等,我有办法。” 何缈说着,在黄纸上画了起来。 上官穆见她低头细细描绘,表情认真。 不同于初见时那一身雌雄莫辨、破旧的衣裳,眼下她身着浅绿缎面上衣,鹅黄色下裙,凸显出整个人清秀的长相来。 只见她头戴金镶玉花钿,左侧是一支蝴蝶银色步摇,随着她不时低头书写,步摇上的蝴蝶翅膀不时在微微颤动。 只那个瞬间,他觉得,似乎自己的心也随着蝴蝶翅膀一颤一颤了起来。 “喏,看这个。” 何缈举起黄纸上的东西,眨眨眼,展示给上官穆看。 上官穆回过神来,只见黄纸上,是一个简单勾勒的人体轮廓,画工不算精致,边缘还歪歪扭扭的,但大概能看得出,是个人体。 “一会穴位在哪里,你就点一下示意给我看。” 何缈说着,将毛笔塞给了他。 毛笔上,还残留着何缈手的余温。 上官穆接过笔来,点了一笔,示意给何缈看:“期门穴,在这里。” 何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上官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眼前之人,聪慧又好学,遇到问题,总是在想解决办法。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的荒谬之处了。 “啊,方才讲的关元在哪里来着?是不是这里?” 何缈拿着笔点了点一处,她理着理着,只觉头大,方才学过的知识,似乎糊在了一起。 “不是,是这里。” 所幸,上官穆还算耐心,所有何缈有不懂的地方,他都一一给予解答,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 眼看着外头天色渐黑,来给上官将军换药的太医已经守在了门外。 上官穆毕竟在病中,也有些精疲力竭。 何缈更是学得头昏脑涨,当下起身,冲着上官穆拱手道:“今日多谢了上官将军帮忙。” 其实,今日也才搞懂了半页的内容,但对于何缈来说,毕竟是个好的开始。 “青儿姑娘客气了。” 上官穆微微颔首,算是还礼。 何缈这才爽快地道:“不耽误上官将军休息了,明日继续。”说罢,施礼转身离开。 眼看着何缈离去,上官穆眼中半是失落,半是欢喜。 “明日……再会。”他在心底暗暗道。 何缈抱着桃木剑出了殿门,才发现天色已然全黑。 今日收获不少,她想要回自己的住所,去试试学到的东西。侍卫护送何缈返回。 殿内已经送来了饭菜,何缈一瞧,有自己爱吃的烤鸭,顿时垂涎三尺,也顾不上练功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何姑娘~” 熟悉的声音传来,何缈表情一滞,是朱飞卿。 “朱大人啊,有事吗?” 何缈表情淡淡,依旧自顾自地在吃饭,只随口问道。 “何姑娘,之前那位云青水姑娘的事情有结果了,是京郊附近的一户秀才家的女子……” 朱飞卿滔滔不绝,何缈也不阻止,听着他说些自己早就知道的内容。 介绍完了情况,朱飞卿这才小心翼翼地对何缈劝道:“何姑娘,你可千万别自责。” “自责什么?”何缈疑惑道。 这下轮到朱飞卿有些惊愕了,“我以为……何姑娘杀了云青水姑娘,不对,是那个殷花娘,心下可能会有些内疚。” 何缈夹了一筷子烤鸭入嘴,待到吃下肚,这才淡淡地道:“朱大人若是真对云姑娘有愧,倒不如想个法子,将她的尸体从皇陵里运出来,好好安葬一番。” 她内疚什么? 修仙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就算殷花娘并没有害死云青水,真的只是挑了具死尸附上去,也不妨碍何缈一剑干掉她。 殷花娘,可是想要夺舍自己的。 何缈可不是什么大圣人,谁要杀她,她就解决谁。 简单干脆。 “何姑娘,你可能误会我了。”朱飞卿喃喃道。 ------题外话------ 感谢今日份的推荐,谢谢~ 终于写完了,得加油存稿呀 第二十九章 招揽 朱飞卿开口,何缈却并未接话,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误会了这个探花郎什么。 朱飞卿只轻声解释道:“在下对云青水姑娘并无他意。”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接着压低声音讲述道:“我十二岁那年,在浙东出游之际,曾偶遇一位算命先生,他说……说我会在今年遇到我的命定之人……” 后面这句,说的是含含糊糊,何缈却也听清了。 何缈这才恍然大悟,故意“哦”了一声,转过头去,筷子轻敲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说出的话,却不无讽刺道:“朱大人该不会是怪我一剑杀了你的命定之人,来兴师问罪吧?” 此话一出,朱飞卿顿时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轻了几分,似乎是何缈明晃晃的讽刺伤到了他。 半晌,才缓缓摇头否认道:“自然不是,自然不是。” 但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却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朱大人要是有空,可以去找那个算命的讨回银子,我猜他是骗你的。” 何缈只淡淡地道。 朱飞卿抬头,又是一脸错愕。 何缈快速地夹了几筷子肉,又打算赶人了。 皇宫的饭菜再好吃,每次在吃饭的时候都遇到这个人,再好的胃口,都被败光了。 朱飞卿这次倒是颇为自觉,见何缈脸色不佳,忙起身道:“在下不打搅何姑娘,何姑娘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说罢,微微拱手准备离开。 “稍等~” 何缈叫住了他。 朱飞卿回头,一脸惊喜地看向何缈。 “不知朱大人能不能帮我寻到一张人体穴位图?”何缈开口问道。 “穴位图?” 朱飞卿面露疑惑。 “大人尽管去寻,多谢。”何缈不愿多言,只淡淡地道。 眼看着朱飞卿离开,何缈又往肚子里添了几筷子的菜,这才觉得索然无味。 起身端坐在了床榻之上,心下掠过朱飞卿方才的言行举止,她自然知道他话语中的意思是什么。 那个所谓的命定之人,不是云青水,那就是她咯。 哼,她料想朱飞卿这种饱读诗书,自幼受圣贤教育的人也不会说出口来。 皇家真是打得好主意,先是以后妃之位做诱惑,见她不上当,接着又让朱飞卿表现出一副痴情的模样,下一步是非她不娶吗? 只怕皇宫本来要招揽的人,就是那位云青水,才派出了朱飞卿。只可惜,云青水另有贪图,这才不得已转向了自己。 她从来不相信,自己一个容貌一般、来历不明的女子,除了一身的术法,还有什么能值得皇宫之人贪图。 看来英雄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挟恩自重的人,历来都很难善终。 何缈心下盘算,自己离京的日子要加快了。 转而掏出今日学习的黄纸,上面记了许多笔记。《无上剑意》书中的那些字句,其实是教人如何运转体内的灵气。 随着体内灵气的运转,辅之以剑术之道,自然会出剑意。 何缈尝试着运转,开始经脉堵塞,进展极慢,但慢慢地,一股细小的灵气,随着何缈运转,渐渐开始顺畅起来。 何缈甚至觉察到,那些语句上下连接起来,身体内灵气运转自如,隐隐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小人在演示剑招。 何缈大喜,觉得自己似乎窥到了入门的剑意。 直到外头隐隐听到有鸡叫声传来,浓墨般的黑夜中,夹杂了几丝亮光,估摸着是五更时候,何缈这才眯眼,倒头就睡。 翌日 何缈起身之际,天已大白,宫女们早在外头候着了。 宽衣梳头的时候,何缈想起了自己昨晚的进展,当下开口道:“我想去见上官将军。” 一个脸白的宫女捂嘴轻笑,这才柔声道:“上官将军昨天傍晚就出宫去了,眼下在将军府养伤。何姑娘若要想出宫,得去请示陛下才行。” 何缈自然看出了她轻笑的意思,当下也不在意,只叮嘱道:“给我梳个利索的发型,我得去练剑。” 她想要将昨晚领悟到的剑术演示给上官穆看看,上官穆虽然是个凡人,但自幼学剑,怎么也比她这个自学成才的人要好一些,定能给她指点一二。 半日不见的功夫,小皇帝似乎沉稳了许多。身上的那股子跳脱之气,不知是彻底没了,还是暂时被压下去了。 若说原来是个傻不愣登的阿斗模样,眼下好歹是个正常人了。 “何姑娘好。” 小皇帝乖乖向她问好。 大概是皇陵中的时候,何缈的态度太过凶悍,他眼下见了何缈,好比老鼠见了猫,乖巧极了。 何缈瞧着他手掌还裹着几层纱布,看来是那日被割到的伤口没好利索。 “我想出宫去找上官将军练剑。”何缈直截了当道。 “好,寡人这就安排。” 小皇帝恭谨道,转而开口道:“何姑娘,不若寡人封你一个钦天监属官的名头,你看这样行吗?” 又来,见后妃之位行不通,就以官职为诱。看来皇宫是真的很想招揽自己。 何缈连连摆摆手拒绝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可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我这人闲云野鹤惯了,最不喜欢束缚。” 小皇帝犹豫再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见何缈态度坚决,表情恹恹,只得随她去了。 何缈就这样,坐上了去将军府的马车。 其实,看小皇帝的神色,便知想要将她纳入后宫的,只怕不是他,而是那位贤良淑德的皇后。 何缈两世为人,活了这么久,一个人对她有没有意思,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大道无涯,红颜白骨只一瞬间。 何缈并不想为人臣,留在此地,做皇宫手中的一把利刃。 这点小恩小惠,留不下她。 马车摇摇晃晃,何缈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学到昨日的剑术,不要问她为何如此刻苦,她学的不仅是剑术,更是保命的东西。 不知,上官穆的伤势如何了? 何缈脑中闪过此念,此念转瞬即逝,随着风飘散,她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剑术上。 将军府内 上官穆正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剑,等待何缈的到来。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的推荐,谢谢~ 第三十章 将军府 何缈顺利进入将军府内,一抬眸,上官穆正身着淡蓝劲装,手中提着一把轻巧的长剑,剑柄上,还挂着一个玉做的小吊坠,看不清样子。 他脸色略显苍白,立在窗前,静候何缈。 “上官将军早。” 何缈进入房间,微微颔首,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昨晚的感悟讲给上官穆听。 她说话的时候,上官穆只微笑地看着她,听罢,才缓缓地道:“恭喜青儿姑娘。” 何缈掏出了那几张黄纸,落落大方道:“我给你看看我的剑招。” 说罢,拿起剑,一笔一划比划起来,其实不过几个剑招,但何缈的动作不时断断续续,显得极为生硬。 “这里,抬高一些。” 上官穆坐在一旁,只拿长剑轻轻点了点何缈的右手。 何缈便知,上官穆其实早就理解了剑招,只他身为凡人,体内没有灵气,故而无法运转。 何缈磕磕绊绊演示了一遍,便听见上官穆淡淡地道:“再来一遍。” 后面,这句话,何缈不知听了多少次。 直到,她额头微微沁汗,有些喘气,才将前面为数不多的几招连贯起来。 “坐。” 上官穆实在是个极好的先生,他一句句将剩下的大意掰开了揉碎了地讲给何缈听。 万事开头难,大抵有了昨日的基础,何缈理解起后面的内容来,便轻松了许多。 到后面,何缈理解到了哪,便觉得身子内的灵气到了哪里。 直到晌午时分 “府上粗茶淡饭,青儿姑娘莫要介意。” 上官穆招呼何缈用膳。 何缈一喜,比之宫里头聒噪的朱飞卿和另有贪图的宫内人,她更喜欢在此地,跟上官穆待在一起。 见何缈四下张望,迟迟不动筷,上官穆解释道:“府上只怀德一人,青儿姑娘不必拘礼,怀德的其他亲属均在边关。” 何缈点点头,知道他也并未成婚。 饭菜确实过于简陋,三餐一汤,一荤两素,都是寻常人家的吃食。 上官穆实在是世家公子的模样,坐得极为端正,大抵是奉行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宗旨,只默默地吃饭。 桌上还有一壶熬好的中药,中药味苦,他连眉头都不皱地喝下去。 何缈不太习惯这个清冷的氛围,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那夜,在驿站出现的那只老虎,是你们故意放出的吗?” 其实何缈心中早有答案,皇城重地,多的是皇亲国戚,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一只老虎。 更何况,那晚的老虎并未伤人,后续也没有音讯,怎么看,都不像一只野生的老虎。 上官穆搁下碗筷,解释道:“青儿姑娘的猜测是对的,那只大虫是怀德圈养的,姑娘若有兴趣,晚些时候我带你去看。” 明明有正事要干,但一听到有老虎可以看,何缈也不免有些兴奋。 午后,上官穆将最后的几句要义讲给何缈听。 何缈体内灵气已经能够运转,加上剑招也有些成熟。心下对于自己的剑术,多了几分自信。 当下提议道:“上官将军身子未愈,可否寻个懂剑术的侍卫过来,让我试试?” 上官穆心领神会,唤了自己的贴身侍卫过来,还不忘将二人的剑都换成了木剑。 二人在院中比试。 侍卫是个冷脸硬汉,只微微示意何缈先出手。 何缈其实看到这个侍卫之际,又有些后悔了。一个修仙者跟一个凡人比试,听来似乎有几分荒诞。 “点到为止。”一侧的上官穆不忘叮嘱道。 何缈率先出招,她也想看看,自己这两日学的如何。 男子轻松避开这一招,随即冲她劈了过来,何缈下意识地当胸去拦,大抵男子力气大,一剑下来,震得她手臂发麻,右手微微颤抖,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了。 “不要丢下剑。” 上官穆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出声警示道。 何缈一愣,将体内的灵气往右手汇去。随即只觉右手充满了力量,甚至手中的木剑都有了力气。 只可惜,她微微一转身,下一秒,男子手中的木剑已经横在了她的喉咙面前。 终究是她反应慢了。 若喉咙前的这把是真实的剑,只怕她现在已然身首异处了。 何缈微微呼了口气,男子已将木剑撤了,冲她微微示意,收起了剑。 何缈心底难抑失望。 上官穆上前一步,对着何缈淡淡地道:“正所谓,刀行厚重,剑走轻灵。你方才,停滞了。” “我的侍卫,所学剑术,无不是经历数十年的刻苦练习,这些年跟着我出生入死,九死一生,稍有不慎,便会一命呜呼。” “最重要的是,你的剑,没有杀气。” 最后这一句,倒是点到了何缈的命脉。她自然有保命的法子,但从来不是靠自己手中的剑。 她名为剑修,实为杂修。 剑道一路,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走吧,我带你去看老虎。” 上官穆对着何缈道。 何缈收起自己心中的不快,跟着上官穆去看老虎。 出乎意料的是,老虎其实就圈养在将军府的后院。 何缈看着那只体型硕大,却在围栏中呼呼大睡的老虎,不免有些无语。 这还是传说的百兽之王吗?明明吊睛白额,黄黑相间,是只货真价实的老虎,怎么看着警惕性很差的样子。 上官穆自然看出了何缈的心思,只温和地解释道: “此虎自幼便由怀德圈养,与人混居,性子散漫,让青儿姑娘见笑了。” 说罢,打开围栏的大门,只身往内走去。 看得何缈是一阵心惊肉跳,不由得为他心头捏了把汗。 那只老虎见有人进来,只微微张开眼,打了个哈欠,随即伸了伸懒腰,在地上扭来扭去,甚至露出了肚皮,亲昵地拿着巨大的头颅在上官穆怀中蹭来蹭去。 咋一看,倒很像一只巨大的猫咪。 同那晚在驿站外咆哮凶恶的模样,判若两虎。 何缈心下的戒心少了许多。 “进来看看,有我在,它不会伤人的。” 上官穆回头沉声道。 何缈一颗心上上下下,有种自己到动物园参观,还要顺便摸两把老虎的感觉。 她忐忑地进入围栏,老虎打了个哈欠,吓得何缈立马竖起了手中的桃木剑。 老虎也不害怕她,反倒是故作亲昵地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何缈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把老虎头,一如她想象的那般,柔软舒服,手感极好。 “要不要,骑一下?” 上官穆开口,不知为何,何缈从他那总是沉稳的神情中,隐隐看到了一丝雀跃。 这个提议,让何缈不自觉“啊”了一声,这,还可以骑吗? 半晌 何缈踉踉跄跄伏在老虎背上,好不容易才坐直了身子。老虎则步履悠闲地在围栏内走来走去。 募地,老虎一个加速,何缈吓得身子不稳,左右摇晃。 “小心。” 上官穆伸手扶住了何缈,他攥得太紧,何缈胳膊微微有些生疼。 但那股坚毅的力量,让何缈莫名觉得心安。 老虎则一脸无辜地望着二人,匍匐下身子,像个单纯的孩子。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加油哦~ 第三十一章 离京 回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何缈坐上马车之际,直觉暗中似乎有道目光朝自己窥探而来。待到她不经意地甩甩头,四下扫视,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何缈装作不知情,径直入了宫。 “何姑娘~” 出乎意料的是,朱飞卿候在何缈住的宫殿前,见她前来,立马叫住了她。 “有事?” 何缈并不是很喜欢他,态度不免有些冷淡。 “这是何姑娘托我寻的穴位图。” 朱飞卿递过来一个淡黄色的卷轴,何缈伸手接过,打开来,就着黯淡的宫灯,粗略地看到了、上头密密麻麻标注着人体各处的穴位。 “多谢。” 何缈微微一拱手,也不多礼。她替皇宫解决了皇陵的问题,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说罢,转身入了房内。 这次,朱飞卿没有跟上来,只目光沉痛地望着绿衣少女单薄的背影,消失在了殿内。 今日一整天,何缈都待在将军府上,宫里头人尽皆知。她究竟属意于谁,他心头已经有了答案。 有了穴位图在,何缈已经能够看懂其中的内容了。 她也不停歇,将整套功法在体内运转一番,察觉到灵力运转自然,这才心满意足。 她从来不是个勤奋的人,眼下却也知,多学一点,将来活命的几率就大一些。 第三日 依旧同前两日别无二致,何缈学剑、比剑。比之昨日,今日她已经能够在那个侍卫手下走上几招了。 当然,对上真正修仙界的剑修,也是无济于事。 “慢慢来。” 上官穆似乎看出了她心底的想法,只开口安慰道。 连着三日,何缈已经将第一层的剑法学会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断的练习,熟能生巧,直到这些剑招化为她骨血中的本能。 眼下,似乎到时候了。 这日,夕阳时分,天际一抹绯红的云霞挂在西边。 二人并立在房门前。 看到院中枝叶早已枯落的梨花树,枝干虬劲有力,树皮粗糙,眼下也被云霞映得多了几分暖意。 何缈转头看去,身侧的上官穆也正巧在看着她。 天边夕阳的那抹浅红色,也映到了上官穆的脸上,盖住了脸色的苍白。 何缈从他寒潭般波动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阵微风吹过,夹杂了几分秋日的寒意。 “我要走了。”何缈缓缓地开口道。 这句要走,说的自然不是要离开将军府回皇宫去,她要离开京城了。 上官穆目光微变,攥紧了拳头。 “小皇帝给了我点好东西。” 何缈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手中圆鼓鼓的包裹,这次包裹终于不是瘪的了。 说罢,心满意足地将重重的包裹扛到了自己背上。 再加上她手中的一把桃木剑,这就是她全部的家当。 她要回到江湖中去了。 “能不能,不要走。”上官穆突然开口道。 他明明知道,开口也只是徒劳。这样的莽撞,同他的性子也不相符。 甚至,开口还有可能,会让本可以体面的分别变得难堪。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种强烈的直觉,如果眼下不开口,他就再没有机会了,会成为终生憾事。 上官穆一贯循规蹈矩,恪守戒律,但眼下,他也想顺从心意一回。 何缈眉头微动,诧异地回头,这样的话,不应该从上官穆口中说出来。 只见上官穆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她,极力的克制中,也能瞥见一抹真情流露。 何缈不忍再看,低下头去,一抹秋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突然问了一个荒谬的问题。 “留下的话,将军又当如何?” 这不是成年人暧昧,也不是什么拉锯,是直截了当。 她知道他的挽留中,有皇宫的旨意,有为了江山社稷,想要留下她。 他也清楚她对此心知肚明,但他还是出口挽留了。 “怀德会奉姑娘为发妻,一生爱护。” 上官穆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是风大还是什么缘故,他的声音在何缈听来,微微颤抖。 何缈相信,在此刻,他的心中,至少有一分真情在。 但这些,不是何缈要的。 天大地大,她还有无上至道追求,太上忘情。她还记得,师父临终前,她答应的话。 这一分真情,不足以让她留下来。 二人相处的时间,太过短暂,终究是有缘无分。 “罢了罢了,祝上官将军安好。” 何缈故作洒脱,跨步就要走。 “稍等。” 上官穆从何缈手中抽出那把桃木剑,闪到院中。 时值穷秋风起,何缈有幸见识到了这一生见过最美的剑舞。 原来真正的剑招,不是什么形似,不是什么花架子,而是剑如飞风,霜锋雪刃,一举一动,皆带寒秋肃杀之色。 剑随身走,行如蛟龙出水。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世家公子,莫胜于是。 一曲剑终,上官穆利索地将剑抛给了何缈,只淡淡地说了句:“再会。” 何缈接过剑来,拱手低眉。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偌大的将军府,被她抛在了身后。 她知道,往后三十年,人间注定硝烟四起,上官穆作为朝廷的将军,责无旁贷。刀剑无眼,更勿论,凡人寿命何其短暂。 至于她,修仙途中,艰难坎坷,能活下来的,往往万中无一。 此一别,只怕山水有相逢,来日再无期。 何缈两世为人,见惯了生死离别,她注定,属于漂泊。 夕阳西下,她背着自己的包裹,一人一剑,出了繁华的京都城。 一出京城,何缈便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她眼下已是炼气四级的修为,比之从前,耳目及神识都灵敏了许多。 你看,修仙途上,哪里容得下片刻的儿女情深、伤春悲秋,只不过是数不清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 她当下装作不知道,反倒是趁着店铺门没关,赶去附近的粮铺,买了一大袋干粮,扛着干粮,直奔京郊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而去。 眼下天色已暗,路旁炊烟袅袅,路上则是行人稀少。 何缈却背着那麻袋的干粮,同舟人讨价还价之后,上了一叶渔舟。 随着渔舟夜泊,不知要往何处去了。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谢谢~ 因为故事的设置是单元性的,所以跟主线没有关系的人物,后面不会再出现。那就好好告个别吧。 第三十二章 脱困 翌日清晨 江上晓雾笼罩,江水生寒,渔舟随着江水起起伏伏,四处漂泊。 何缈坐在船头打坐,衣裳都被浸湿了,是一夜未眠。 舟上,早已没了昨夜的渔夫,她花钱买下了此舟。 小皇帝确实给了她不少银两。毕竟,收皇家的钱,也没人敢怪她收得多。 她没有拿皇榜上承诺的黄金万两,只要了五百两银子,不出意外的话,好一段时间不用出去打秋风了。 但,何缈眉头紧皱。 昨晚一直盯梢的人,并没有甩掉。 不远处,浓雾后,一叶小舟紧追不舍。看来,对方这次是真的盯上她了。 眼看着附近一座小岛就在不远处,何缈起身,拿起船上的撑杆,往那处划去。 这是座孤岛,岛上不大,大抵是因为远离人际,少有人至。 待到上岸后,她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开始自顾自布置着自己的住处。 她的包裹中,有她托宫里人拿油布纸仿制的一个简易版的帐篷,用来在野外居住。 还有她赖以存活的干粮——一个个的大饼。她可不会做饭。 甚至,还带了口锅,用来烧水。 怎么看,都觉得何缈是来此地闭关了。 待到一切准备好,何缈啃了口大饼,就地坐了下来,开始打坐。 暗中追踪她的人早来到了此地,何缈对一切心知肚明。 但她假装不清楚,打坐结束,就开始布置自己的帐篷。甚至,还有模有样地练了剑。 只她在此静下来闭目凝神之际,一把剑破空而入,直冲何缈的面门而来。看来,背后之人还是沉不住气,决定出手了。 “张师兄,好久不见。” 何缈手中的桃木剑从未离身,当下一个翻滚,拿剑护住自己的胸口,随即闪身站在了旁边。 来人正是在皇陵中见事不妙,私下逃走的姓张的瘦削男子。也同样是天玄门紫霄峰的人。 他早在京中之际就盯上了自己,何缈对一切心知肚明。 “你究竟是何人门下?” 姓张的见一击不成,立马收剑,站在原地,眼中满是疑惑。 “张师兄,我说了,我乃天玄门清风殿的外门弟子。怎么,张师兄不信?” 何缈态度温和,丝毫没有半分气恼,反过来询问。 “那日在皇陵中,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姓张的还是不信,当下问道。 何缈眯眼道:“崔师兄同那个云青水二人打得是两败俱伤,后双双逝去,我就跟着上官将军他们一并出来了。” “崔师兄临终前的储物袋在哪里?”姓张的开口询问。 何缈从自己怀中掏出,将暗黄色的储物袋扔给了姓张的,这才软声哀求道: “张师兄,这下你该信了吧。我不过一个小小的炼气期初级的女修,师兄还是留我在此地练习剑术,我也好出去完成师门的任务。” 岂料,姓张的储物袋一到手,立马脸色一变,眼神中满是杀气。 “既是如此,那你还是留在此地吧。” 他的修为大抵是炼气十级左右,对付一个炼气期低级的何缈,绰绰有余。 何缈便知,此人并非一时兴起,意图杀人夺宝,而是怕她泄露了那日他私下逃跑的情况。 这次倒是叫何缈猜对了。 姓张的本是同那个崔师兄一并到人间,负责到皇陵吸收龙气的事项,如今龙气没吸到手,崔嵬被打散,崔师兄身死。 皇陵内又布满了崔师兄饲养的玄蜂,连他都不敢贸然闯入。 最为棘手的是,这个崔师兄的一个姊妹,嫁给了天玄门紫霄峰一位手握重权的内门弟子。 要不然,他也不会对那个姓崔的处处忍让。 姓张的明白,若是有人将自己临阵脱逃的事情说出去,他也难逃责罚,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唯一知晓此事的何缈灭口。 怪只怪,何缈也是天玄门的人。 想通了这层,姓张的出手便不带丝毫犹豫,当下出剑,意图一剑解决掉何缈。 这几日通过观察,他早就发现,这个何青才刚刚开始学剑不说,竟然在向一个凡人请教剑术,将来在剑道上能有什么造诣? 待到他飞身往外,募地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给困住了,竟然没法出圈子。 “怎么,张师兄该不会以为,我上岸到现在,就只会啃大饼吧?” 何缈笑眯眯地道。 话说着,手中也不停,快速地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这贱女人,实在是狡诈。” 姓张的一贯谨慎,眼下着了何缈的道,不免出言怒斥道。 “跟张师兄学的,彼此彼此。” 何缈丝毫不气恼,态度温和,嘴上不饶人,但手中的速度可没有半点停顿。 她不确定自己布置的这个阵法能够困住姓张的多久。 “你这小贱人,天涯海角,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姓张的越想越是生气。 饶是他性子内敛,眼下也不免开口破骂。 “哦,借张师兄吉言,倒是忘了这茬。” 何缈眼下已然登上了自己的小舟,还不忘拿胳膊粗的麻绳,将张师兄的小舟也捆到了自己的小船上,首尾相连。 她倒要看看,这个姓张的没有了船,如何能在茫茫江上,回到陆地去。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送张师兄的一份大礼。” 眼看着姓张的已经开始着手破阵,何缈拍拍头,打了一个响指。 姓张的正聚精会神地破阵,腰间的储物袋却突然破裂,一股尸气缠绕着他。 他手忙脚乱,不得不开始同这团尸气斗争。 这股尸气,自然是何缈在皇陵中吸收到的那份。 她将此物放置在空间内,此物毕竟夹杂了些龙气,有些不受控制,何缈便想出了这个好主意。 一团尸气自然是做不了什么,但何缈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困住这个姓张的,能多困一时就是一时。 她则是迅速地开始划船,向着茫茫大海驶去。 待到姓张的脱困,收复了那团尸气,从阵法中出来时,大江东去水悠悠,江上茫茫一片,哪里还有何缈的半点身影。 连他来时的小舟都不见了踪迹。 “姓何的,早晚有一日,要叫你尝尽我的手段。” 姓张的气得拿起剑来,在岛上对着石头连砍几剑,狠狠地发泄心中的不快。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今年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期待大家在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感恩~ 第三十三章 重逢 何缈其实并没有逃窜到太远的地方。 顺流飘了一会后,她便解开了那个姓张的小舟,任小舟四散而去,她自顾自地撑起船杆,往附近的另一处小岛驶去。 此地小岛成片,星罗棋布,不计其数。 她心知姓张的性格谨慎,故而特意选了一处人烟罕至的小岛,还装模作样地过了大半天,确保周遭无人,只有他一个弱鸡。才引得姓张的入了她的圈套。 眼下,何缈另寻了另一处无人的荒岛,奋力将自己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小舟也拖上了岸,又重新花费力气,布置了一个迷魂阵。 她有师门重器木簪护身,应该能够掩盖周身气息。 何缈确实是来闭关的,自然不愿被那个姓张的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一直缠着。 她的师门碧海阁正如其名,走的是水系功法的路子,自然是临水而居最好。 这也是何缈为何执意寻一处小岛的缘故。 何缈所要练习的,自然是在将军府向上官穆请教的剑术第一招,这个剑招还有个特别霸气的名字——东海扬尘。 何缈不知这招的威力如何,只觉得既然是东海扬尘,那居住在水边总是没错的。 就这样,何缈过上了练剑、吃饭、睡觉,一线一点的简单生活。 整整在这座无人的荒岛上耗了一个半月。 此地不算偏僻,时不时有渔船经过,但均被何缈的迷雾阵挡住了视线。 何缈是日日啃大饼,天天喝白开水,嘴里淡得都快没味了。 一个半月过去了,这期间,姓张的也没有再找上她。 唯一有问题的是,这半个月,灵力增加了一些外,何缈的剑术似乎并无进展,除了对剑招更熟练一些,根本没有半点进步。 何缈倒也不气馁,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尽人事便是了。 这中间,她偶尔能聊天说话的,就是那个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都在睡觉的阿喵。 她开始怀疑那些动不动就闭关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修仙界大佬,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练剑没得进展,何缈的大饼却还能再撑个十天半个月。 就在何缈纠结到底是继续苦练下去,还是回到岸上选择吃香喝辣时,新的意外发生了。 这日清晨,太阳在东边刚冒了个头。 何缈又惯常站在海边的空地上,意图施展东海扬尘这一招,看看有没有可能凭借自身剑气,将江上的波浪扬起来,哪怕一点点也好。 正当何缈试图将自己体内的水系灵力同江水连接之际,却敏锐地察觉到江水之中,一股非同寻常的毒气传来,毒气汹涌,阴寒至极,其中夹杂着的阴气直冲何缈体内而来。 吓得何缈浑身一颤,遍体身寒,一个激灵,大秋天的,硬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连忙截断了同江水的联系。 眼下日出东方,日光却不复昔日的金光闪闪,反倒羸弱地照向大地惨白的光芒。 何缈站在岛上,顺着江水眺望远方。 江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却透露着一股寒意。 此江属于长江的支流,一向是两岸百姓赖以存活的河流,这股汹涌的阴寒之气从何而来? 何缈心中大感不妙的同时,也升起了疑惑。 不远处,有三三两两的渔船经过。 本就是早晨,江上大雾弥漫,加上何缈刻意摆的迷魂阵加持,几个渔夫自然是看不到何缈在的小岛。 何缈眼下耳聪目明,便听得几个渔夫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议论。 原来是附近的镇上出现了瘟疫,很多乡亲们中招,他们几人眼下连岸都不敢上了,就在这江上飘着。 何缈这下终于知道,江水灵气中那股子阴寒之气到底是从何而来了。 岸上出了事,何缈当然想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当下简单收拾起自己的行李,背上一包裹的大饼,费力地将自己的小舟拖到江中,这才划着小舟直奔镇上而去。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瘟疫。 何缈上岸的地方名唤青牛镇,也就是几个渔夫口中所传的遭瘟疫的地方。 此地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但因着在江水附近,有个码头,来来往往的人流络绎不绝,定居在此地的人也不少。 沿岸的酒楼、商铺、饭馆,眼下早已关了门,十室九空。 留在此地的人,有的浑身乏力,瘫倒在家门口,;有的则是浑身发热,面色潮红;有的则是浑身打颤,瑟瑟发抖;有的面色惨白,浑身抽搐…… 乍一看,还以为是人间地狱。 何缈脑袋里有的现代医学知识有限,见状掏出一块淡黄色的面纱,裹住了自己的口鼻。 她是修仙者,按理凡间的瘟疫应该不会对她有影响,但还是以防万一。 越是沿街查看,何缈越是觉得胆战心惊。 正在何缈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之际,耳听得似乎有人的说话声传来,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 何缈见状,敏锐地躲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后面,想知道,来人到底是谁。 待到几人走近,何缈透过门缝,看出了来的一共是三个人。几人均是腰间跨剑,一人身着白衣,另外两人身着蓝衣,看衣着姿态,是修仙者无疑。 此地浊气太甚,难怪连有修仙者靠近,何缈都没觉察到。 何缈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隐藏周身的气息,耳听着几人似乎在争执。 那身着蓝衣中,一人声音老练,只好声好气地劝道:“二位师兄,眼下时候已经不早了,若是不能顺利将药草送回去,只怕误了时辰,师父要责怪了。” 另一身着蓝衣之人个子不高,看身形是个少年,迅速出言反驳道: “吴师弟,此地有了瘟疫,这些百姓已经中招,要是我们不管,他们都会死的。” 听着倒是带了几分年轻气盛。 那少年接着道:“你我修仙者,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方百姓死于非命?这可不是修仙者该为的。” 姓吴的嘴笨,听了少年的话,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颛孙师兄,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少年此话一出口,在门后的何缈顿时变了脸色。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感恩(≧≦) 还有,元旦快乐! 第三十四章 小庙 待耳听着门外之人脚步声渐远,何缈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门后走了出来,松了口气。 颛孙渊怎么会来到这里? 想到上次自己利用了颛孙渊,何缈心头一跳,鬼知道颛孙渊回去是否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保险起见,她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何缈上次因着皇陵的事情强出头,几度危在旦夕,还结了姓张的这个死敌。 枪打出头鸟,她不过是一个炼气期三级的小喽喽,自保才是王道。 什么匡扶正义、拯救苍生,还是交给紫霄峰那群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去做吧。 没办法,人得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想到此处,何缈轻轻叹了口气。 不远处的颛孙渊耳朵一动,募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颛孙师兄?” 方才的少年疑惑地看向颛孙渊,开口问道。 “你们二人去那边看看,统计一下到底有多少乡民已死,我去那边看看。” 颛孙渊只沉声叮嘱道。 “好,师兄注意安全。”姓吴的嘱咐道。 二人也知,以颛孙渊今时今日的修为,真遇到危险,需要担心的只怕是他们二人了。 颛孙渊则手按剑,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他方才,听到了一声叹息,却感受不到有普通人或者修仙者,亦或是其他精怪的存在。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得去看看,这声叹息是否与此地的瘟疫有关。 何缈眼看着几人走远,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往反方向走去。 她来时渡江用的小舟还在渡口上系着呢,就在紫霄峰那群人去的方向。 眼下她还是得另想办法离开此地了。 何缈屏气凝神,迅速闪入乡镇的小巷中,隐藏起自己。 路过一处破旧的茅草屋,何缈放慢了脚步,透过早已破洞的窗口,只见屋内一须发皆已花白的老头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 一侧的老太婆大抵是木讷了,连哭声都没有了。 吸引住何缈的是,屋内一个半人高的小孩。 小孩不奇怪,但这个小孩脸色苍白,看着似乎有疾缠身。 令人觉得有些诡异的是,小儿头上扎着双髻,绿衣红裤朱履,颜色不免有些过于喜庆。 尤其是在家中老人已经快要过世的情况下。 最奇怪的是,这个小儿连头顶的帽子和袜子均是深青色。袜子是深青色已经有些不寻常,怎么会自顾自戴了顶明晃晃的“绿帽子”? 家里人怎么会让小儿这样穿? 何缈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当下地人,心下又估计,也许此地有这个奇怪的风俗? 也许“绿帽”的含义本地人还不知道? 耳听着老头又咳嗽了起来,何缈目光清明,自然能看出老头面色发黑,大限之日不过三日。 一时于心不忍,迅速离开。 何缈一路走走停停,耳听着均是病人无助的呻吟,一时百感交集。 路过一破旧小庙,只见小庙年久失修,断壁颓垣,蜘蛛网丝,灰尘遍布,鸟雀蛇鼠早已在此地做窝。 周遭杂草丛生,何缈不经意瞥了眼,乃是一座供奉神仙的小庙,只荒草萋萋,香火不知断了多久。 她心中觉得大抵是个缘分,便拿桃木剑隔开庙里的杂草,跨步走了进去,一块匾额半挂在门梁上,摇摇欲坠。 匾额上的文字早已泯灭,看不清楚,何缈仔细辨认,才认出竟是座药王庙,只是不知道供奉的哪位药王。 何缈一向秉持着遇神拜神的原则,当下入内,见神像虽然老旧,大体也完好。 何缈见识不广,乡下人的塑像手艺又拙劣,泥塑上浓墨重彩,实在看不出供奉的究竟是扁鹊,还是孙思邈,亦或者是别的哪位神医。 见神像上笼罩着破败的蜘蛛网,甚至还挂着房顶漏下来的干草,看不清面容。 何缈从包裹中拿出一块布来,灵巧地爬上摇摇欲坠的供桌,恭恭敬敬地给神像擦拭干净,露出了一张低眉慈目的脸来。 何缈轻叹一口气,在心底默念道: “若神明有知,请保佑此镇百姓能够度过难关。” 这才收起抹布,跳到地面,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主人~” 阿喵稚嫩的声音从木簪中传了出来。 “怎么了?” 何缈关切地问道。阿喵年龄尚小,一直在昏睡之中,如果不是她有事呼唤,很少主动醒来。 “好浑浊的地方。”阿喵声音有些无精打采,明显被影响到了。 “此地有瘟疫,很多人生病了。” 何缈简单解释道。阿喵灵气纯粹,但是性子单纯,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 “主人不打算帮忙吗? ”阿喵打了个哈欠,很明显又要陷入熟睡了。 何缈沉默了,许久,才低低地道:“我帮不了。” 空荡荡的小庙里,只有何缈略显疲惫的声音。 她知道阿喵说的是什么意思。木簪之中,有她师门碧海阁几乎全部的传承。其中,自然不乏各种灵丹妙药。 但是,这些丹药均有不同程度的限制。以何缈今时今日的功力,只怕就算她拼尽浑身灵力,也很难带走一瓶。 况且,何缈的师父神谷老人一生云游四方,积德行善,救人无数,最终也难逃一劫,只剩神魂一缕。 何缈心中,隐隐不认可某些一直被人们所称颂的东西。 混迹至今,她只想自保,有口饭吃就行。 正待动身之际,募地,耳听到外面有细微的树枝响动声传来。 何缈心中警铃大作,疑心是姓张的追踪她而来,当下竖起自己的桃木剑,躲在了神像一侧,满是警惕地看向外面。 庙外确实有人。 但庙外之人慢慢入内,脚踩枯叶的嘎吱声,一声比一声近。 何缈感觉出了来人同是修仙者,心下认定必是姓张的,看来今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当下屏气凝神,警惕地望向四周,思考着对策,试图从其他地方逃走。 小庙破败,墙壁四处都是洞,其中最大的一个洞就在不远处。何缈身材瘦削,应该可以钻过去。 正欲逃走之际,突然,庙外之人停住了脚步。 何缈也竖起了耳朵,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传来,听着似乎有很多人的在嘈杂。 外面的人很快离去。 何缈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想知道,外面究竟怎么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谢谢(*°°)=3 鞠躬~ 第三十五章 千钧一发 何缈虽然很好奇破庙外面的吵闹声究竟是因何事而起,但她不愿与修仙界的其他人碰面。 本着自保为上的原则,还是从墙壁上一个破旧的洞中钻了出去,迅速离开。 不管是跟她结下梁子的姓张的也好,还是被她利用过的颛孙渊也好,包括紫霄峰的其他人,何缈眼下都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开最好。 何缈从破庙的后面绕了出去,耳听着外头吵闹声、哭喊声不绝于耳,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何缈往反方向走去,但此地的小巷道纵横交错,像个迷宫似的,何缈还有尽量避开吵闹的来源,不经意间又回到了方才自己路过的那户老人家的后墙。 染病的老大爷依旧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老太婆却不见了踪影。 何缈绕过房屋,走到前面,视线穿过院子,才发现厨房炊烟升起,老太婆正弯下身子,灶台上熬的是稀粥,热气腾腾,她费力地舀了一碗递给了方才何缈见过的那个绿衣红裤小孩。 眼前的一幕,如此熟悉。 何缈前世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中,也曾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灶台边忙碌,喂她各种食物。 只后来,物是人非,二人阴阳相隔。 母亲病逝后,没了老人的庇护,何缈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何缈扫了一眼眼前的画面,随即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地。 生死有命,恕她无能为力。 何缈绕着青牛镇穿梭,青牛镇地方不大,是个古色古香的小镇,何缈很快就走到了外围,也终于发现了外面的人究竟在吵闹些什么。 此地竟然已被官兵团团围住。 青牛镇临水而居,眼下水路的渡口已被封住,两侧通往外地的路上也均有官兵重镇把守。 何缈本不欲多生事端,眼下心中却大感不妙,直奔吵闹的源头而去。 只见颛孙渊等三人正在原地同一众官兵对峙,并未见到姓张的身影。 何缈猫在一处墙角,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几人争辩的内容,越听越是面色沉重, 此地发生了瘟疫,当地官府第一时间不思救助,反倒是直接派重兵封锁住此地,意图一把火将整个青牛镇连带着里面的百姓全部烧掉。 此地瘟疫大抵已经蔓延了几日,富裕人家早已外逃,留下的均是一些老弱病残亦或者已经感染的贫苦人家,何缈方才粗略算过,也还有几百人。 想不到,官府竟如此草芥人命! 何缈耳听着那名蓝衣少年愤愤不平,情绪激动,对着一满脸络腮胡、官兵模样打扮的人道: “这可是活生生的人!你们还是人吗?” 络腮胡大汉已然不耐烦,只怒瞪一双大眼,粗着嗓子骂道:“老子才不管你们是什么狗屁修仙者,还是什么神棍,我最后警告一次,你们若还不走,格杀勿论!” 十足的蛮横架势。 说罢,此人大手一挥,一排黑压压身着重甲的官兵上前,手持锋利地长矛,迅速将三人围了起来。 蓝衣少年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不定,正欲拔出手中的剑,同这群根本不讲道理的官兵来个硬碰硬。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他这个天玄门的剑修的剑快,还是这群视人命如儿戏的官兵的长矛锋利。 一侧另一蓝衣男子伸手拦住了他,只低声劝道:“云师兄,切不可冲动行事,此事得从长计议。我辈修仙者自然应救民于水火……” 何缈见此人看着年纪颇长,容貌敦厚,貌似忠良,说话做事比那个蓝衣少年明显谨慎周密许多,正想听听此人有什么好办法。 只听得此人话锋一转,接着痛心疾首道: “所恨我吴某人能力微薄,我们几人又不懂医术,此地的百姓均染了病,很难善终。这事我们就算管不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呀。” 言外之意,就是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不管。 蓝衣少年攥紧拳头,下意识地觉得这位吴师弟说的不对劲,却又一时嘴笨,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反驳。 何缈在一侧听着心生讽刺,天玄门紫霄峰自诩三界第一大修仙门派,到头来养了一群道貌岸然、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伪君子。 一番推诿的话居然还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正气凌然,实在让何缈今日大长见识。 她转头看向颛孙渊,她能看得出,这里面修为最高的是颛孙渊。 只见他眉头紧锁,眼眸低垂,看不清眼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颛孙师兄,听师弟我一句劝。修仙者本就不应过多介入人间之事。况且,我们在此地已经耽搁太长时间了,上次你便回来晚了。再犯一次,只怕师尊那边……” 蓝衣男子又回头开始苦口婆心地劝颛孙渊。 修仙者不该过多介入人间之事,何缈自然知道修仙界的这条隐性规定。 但这项要求,指的是修仙者不能过多插手人间事务,比如介入人间皇室纠纷,不能在人间为所欲为,滥杀无辜。可从来没说过不让修仙者救普通人的性命。 这个姓吴的,貌似忠良,实则奸诈至极,一堆歪理,简直是狗屁不通。 络腮胡男子见那两人执意不听劝,当下冷哼一声道:“老子看你们是给脸不要脸了,既然不愿意走,就一起陪葬吧。 说罢,退后几步,抽出剑来,高举右臂,对着手下的官兵大声发号施令。 “来人,倒油。” 黑压压的士兵们开始滚动巨大的木桶,木制的大桶集体滚动,在地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何缈大骇,她清楚地知道,里面装了满满的桐油,桐油遇火即燃。 一股刺鼻的味道痛斥着整个青牛镇,一时天空为之变色。 颛孙渊等三人同时变了脸色。 “二位师兄,我们还是速速离开吧。” 姓吴的还在苦口婆心,试图劝另外两人离开。 何缈见姓云的蓝衣少年气得脸上青筋暴起,却又被姓吴的一番话说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面一排士兵紧随其后,手举硕大的火把,熊熊火焰在肆意燃烧,时刻准备吞没眼前的一切,将这个临水而居的小镇,化为灰烬。 千钧一发之际,正在此刻。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三十六章 青衣 眼看着火光凌冽,在风中摇曳,时刻准备吞噬青牛镇的一切。 何缈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但她知道,单凭她自己,不行。 募地,一阵旋风平地而起,飞沙走石,风中带了一股霸道之气。 众多士兵均被吹得睁不开眼,待到睁开眼来,只见众人手中的火把早已被风吹灭,只剩了屡屡青烟,在空中袅袅上升。 躲在暗处的何缈,却早已看清楚,是颛孙渊动的手。 天玄门的紫霄峰,以霸道的风系法术见长,身为掌门凌阳道人首徒的颛孙渊,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蓝衣少年一脸兴奋,他没想到一贯醉心修行的颛孙渊,竟然会出手。 “颛孙师兄,我们已经耽搁太久了,说好不能管人间之事的……” 姓吴的自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满脸惋惜地开口道。 正常人看到这不同寻常的一幕,只怕均是会心生害怕。士兵们许多脸上均是恐惧。 但这络腮胡将领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又如何会害怕一阵什么风。 眼下被这几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拦截激怒了,满脸横肉抖了抖,怒吼道: “雕虫小技,也敢出来献丑!妖道,敢坏我大事!” “来人,倒油!” 士兵们哆哆嗦嗦地打开木桶的盖子,正欲行动之际。 募地,只见一道人影迅速越过人群,直扑络腮胡将领,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然一把剑横在了络腮胡男子的喉咙上。 “退!” 何缈对着已然吓傻的士兵们大声喝道。 士兵们哪里预料到这点,眼看着将领被挟持,忙慌乱地往后退去。 许多年后,任世事变迁,修仙之路,岁月漫漫,颛孙渊始终记得,在他面临两难抉择之际,那个横空而出的青衣少女的身影。 络腮胡将领也没料到这一出,不可思议地转头一看,挟持自己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一个身形苗条、容貌清秀、眉目细长的少女。 他一个总兵,被一个女子挟持,还是个只怕都没及笄的少女,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关键低头一看,横在自己喉咙间的,居然是一把木剑? 一个少女,一把木剑? 络腮胡将领简直是想要笑出声了,但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上头派他来解决此地的瘟疫,可不是让他来过家家的。 “女娃子,成年了吗?闲的没事就赶紧回去嫁人生娃,别学人强出头。” 络腮胡将领伸出右手,意图单手抓住何缈的木剑,何缈身子灵活地一转,那把剑依旧横在了男子的喉咙处。 他试图拿自己的剑,却被何缈重重地打了下喉咙。 络腮胡将领吃痛,有些气愤道: “怎么,女娃子,你不会想要单凭一把木剑,就来挟持本大爷我吧?” 说罢,对着身后的一群下属怒骂道:“一群胆小鬼,还不快上,抓住这个女疯子?” “怎么,害怕她的木剑将你们屁股上戳出洞来?一群倭瓜怂蛋!” 何缈心下叹了口气。 她的师父神谷老人当年传授她这把桃木剑,是让她驱邪杀鬼,纵横修仙界的。 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用来对付凡间之人。 这把源自桃都山的桃木剑再厉害,可对凡人也没有什么伤害呀。 士兵们听了将领的呵斥,忙拎起长矛上前,意图杀死这个少女。 何缈眼看着自己哪怕挟持了此人,仅靠手中的这把桃木剑,也震不住这群官兵。 只得高喊一声: “渊清上仙,得罪。借你宝剑一用。” 当下使出一招隔空取物,从颛孙渊的腰间,将那把泰阿神剑取了过来。 泰阿神剑的威力,她是见识过的。 入手,剑柄微凉。剑身沉重,剑刃寒光闪闪,一看就是一把绝世好剑。 就在士兵们想要攻上来之际,何缈左手持一把利剑,又横在了络腮胡男子的喉咙间。 打头的几个士兵只得急刹车,停下了脚步。 络腮胡男子没想到何缈一个弱女子,年纪不大,竟然如此难缠,只不屑一顾地动了动脖子,他不信这个女子能对自己下得了狠手。 “女娃子,你可别得寸进尺……” 下一秒,只觉喉头一刺痛,鲜红的血液已然渗了出来。络腮胡将领剩余的话,也咽回了喉咙。 “叫你的人退后。” 何缈的话语间,充斥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在场众人的目光均被场上的变故吸引着。 无人注意到,一侧的颛孙渊,人已经傻了。他手中还按着自己的剑鞘,但剑鞘之中,已然空空如也。 他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剑,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地取走了? 这把泰阿神剑,并未外人所赐。乃他十七岁结丹那年,前往无影山历练之际,在一古墓中偶然所得。 此剑已有剑魂,亦已认主,与他心意相通,为他魂器。 所有走上剑道这一条路的人,无疑都听过师父讲过这样一句话,“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剑修均是将剑看的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夺剑之恨,不同戴天。 而这把泰阿神剑,早已有了自己的剑魂,自然也能明辨是非。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被人轻而易举地就从他身侧拿出。 更不要说,是一个只在炼气期初级的女子。 但眼下,他的剑,就在何缈手中。 泰阿神剑没有反对何缈,只有一种可能…… 想到此处,颛孙渊垂下眸子,心头一时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只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反对她夺走自己的剑。 何缈哪里想到这么多,在场众人中,她只同颛孙渊打过照面,眼下见颛孙渊应该也是赞同救下当地的百姓,便想着借他剑一用。 “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络腮胡男子突然开口,还主动将脖子又往何缈的剑上凑了凑。 逼得何缈不得不往后挪了挪剑。 毕竟,她的目的可不是要杀了此人,手中平白多了一条人命。 “完不成上级的任务,若让此地染病的百姓逃了出去,将瘟疫带到其他地方,我也难逃一死。” 络腮胡男子想得倒是清楚。 “姑娘还不如来个痛快,我老周纵横一世,也从来没怕过死。” 这一番话,倒是让何缈为难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谢谢~ 感恩~ 鞠躬~ 第三十七章 限期 何缈很久之前就听过一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人若是不怕死的时候,想要拿死亡去震慑对方,便没了用处。 何缈眼下就处在这样的困境之中,姓周的不怕死,她也不是真心想杀了他。 “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能让此处的瘟疫消失。若是不成,我绝不再管。” 何缈不得不狠下心来承诺道。这番强出头,她算是亏大发了。 络腮胡的男子一脸嘲讽地望着何缈,根本不相信何缈能有什么好的办法,他心下认定何缈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好找个台阶下。 毕竟,这可是瘟疫,除了神仙,只怕无人能救。 “行不行?” 何缈手中的剑又重新抵在周总兵的喉咙处,逼着对方同意这一要求。 “好,一天就一天。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周总兵不得已,同意了这一要求。 “女娃子,这下可以放开我了吧?”周总兵开口道,眼睛却不自觉地瞄了眼他掉在地上的剑。 “还得借您老人家一用。” 何缈伸出脚来,将他掉落的剑踢到了远处。随即一手持剑,一手压着他道:“走吧,大人。” 她谁都信不过,还是手中有个人质得好,以免对方出尔反尔。 周总兵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个女娃子,年纪不大,人太过滑头。 本来围着众人的士兵们纷纷为两人让路,何缈压着这位周总兵往颛孙渊等人的方向走去。 “渊清上仙,抱歉,还得借您老剑一用。”何缈熟稔地对着颛孙渊开口道。 颛孙渊只微微点头,他早已从说话声同那把桃木剑,认出了何缈。 脸上神情依旧淡定,看不清他内心的想法。 只不时眨两下的眼睛,似乎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宁静。 何缈压着周总兵往内走去,那些士兵们则探头探脑地跟在后面。 何缈心下叹了口气,这群麻烦不解决,也还会生变故。当下对着周总兵道:“看来还得劳烦你老人家发句话,别让他们跟着了。” 周总兵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娃子压着做了人质,本就心头窝火得厉害,当下痛骂道: “一群酒囊饭袋,我看谁还敢跟着,怎么,真想害死老子不成?” 一番痛骂下来,官兵们终于是停住了脚步。 “这位青衣仙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一侧的蓝衣少年兴奋地开口道。 他本就性子跳脱,没想到,有人竟然做到了自己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而且还是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 谁能拒绝得了这样一个挺身而出,在众人面前毫不畏惧,威风凛凛的女孩子呢? 何缈心下其实有一定的想法,但她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当下开口道: “我们还是先寻一处地方再仔细商量吧。” 说着,她压着那位周总兵走在前头。 蓝衣少年一见,立马跟了上去,试图同何缈搭话。 余下颛孙渊同那位姓吴的,则落在了后面。 “颛孙师兄,似乎同这位姑娘早就认识?”姓吴的蓝衣男子试探地开口道。 颛孙渊不愿多提,只淡淡地开口道: “有过一面之缘。” 姓吴的自然觉察出了颛孙渊的情绪,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 想不到,他这位看似一心修心的师兄,背地里,倒也有不少小动作。 要不是这一趟出了变故,他还不知道呢。 “仙子你怎么称呼?在下天玄门紫霄峰的人,名唤云千臣。” 蓝衣少年追着何缈自我介绍道。 “在下……何青。” 何缈的谎言张口就来,她本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更何况云千臣还是天玄门的人,她不得不防。 “幸会幸会,我见何青姑娘身手灵活,修为不俗,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云千臣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个问法有什么唐突之处,江湖之上,自报家门乃是基本规矩。 何缈神情一滞,只淡淡地道:“一个小门派,比不上天玄门名气大。” 自然是不愿意提了。 说罢,便扭头压着姓周的进入了一处客栈。 客栈早已空空无人,主家已经逃窜,连门都没锁。 何缈对着姓周的道了句:“得罪了。” 便让他坐在椅子上,又开始四处搜寻麻绳,意图想要捆住他,以免他逃跑。 “何青姑娘,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云千臣并没有被何缈冷漠的态度吓到,反而主动上前,开口问道。 “找个麻绳吧,将他先捆起来。”何缈开口道。 坐在椅子上的周总兵神情倒是放松了下来,大手一挥道: “不必了,我周某人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徒,非得要烧死此地的百姓。你们既然有本事治瘟疫,我也不逃,等着看就是。” 说到此处,生怕何缈不信,还追加了一句: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何缈见周总兵看着也像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关键眼下客栈内除了桌椅板凳,是空空如也,绳子自然也是找不见,当下只得随了他。 转头对着一侧的云千臣叮嘱道:“劳烦云道友看住此人。” “何青姑娘客气,叫我千臣就好。” 云千臣忙开口道,顺便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何缈这才收起剑来,见颛孙渊同姓吴的入内,忙上前双手捧剑,将剑奉给颛孙渊,满脸歉意道: “方才事情从急,还望上仙见谅。” 颛孙渊伸手接过剑来,脸上晦暗不明。 剑柄处,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这位姑娘可是丹修?” 一直被忽略的姓吴的开口问道。 何缈摇摇头,晃了晃手中的桃木剑,示意自己同他们一样是剑修。 姓吴的脸色巨变,方才何缈同云千臣的对话,他自然也听到了。 心知这个何青不愿自报家门,师门只怕是什么不入流的小门派。 他早就看出何缈不过炼气期初级的修为,对付凡人还好,真要在修仙界,可上不得台面。 他本以为对方有什么好办法,眼下看,也不过是一个强出头的菜鸟罢了。 当下脸色便拉了下来,话语严厉道:“何姑娘既然不是丹修,当知道人间瘟疫难缠。这般强出头,逞匹夫之勇,对此地百姓又有何益?” 话语中训斥的味道十足。 何缈心知这个姓吴的怪她多事的同时,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其实是怪颛孙渊同云千臣强出头了。 当下只冷哼一声,假装没听到此人的话。 扭头对着颛孙渊道:“渊清上仙,在下得请你帮忙。” ------题外话------ 第三十一章“离京”章节,我删了一句话。希望能够对刻画人物有帮助。 感谢小可爱的推荐~ 再次感谢~ 第三十八章 万事留后手 何缈对于姓吴的话直接略过,气得他顿时七窍生烟,碍于有颛孙渊及云千臣在场,只得又全部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只眼底藏着一抹狠厉,此女如此轻视他,若是没有外人在…… 何缈深知,对于这种小人的挑衅,要做的就是忽视,彻彻底底的忽视,忽视得越厉害,越是将对方当成透明的,对方就越是生气,就越是容易跳脚。 何缈一向深谙此道。 听到何缈的话,颛孙渊只垂下眼眸,淡淡地道:“但说无妨。” 何缈扫了眼身侧姓吴的狐疑的目光,还有旁边早已竖起脖子的云千臣同一脸好奇的周总兵,只得低声道: “此事……还是请上仙到楼上详谈。” 颛孙渊脸上的表情一滞。 此处客栈还算宽敞,一共有两层楼,一楼是大堂,都是些桌椅板凳,负责堂食。 二楼则是一个个的房间,用来供来往客人歇息。 眼下民风淳朴,何缈一个女子公然邀请外男上楼,可谓是惊世骇俗,不免引人遐想。 在场众人的表情便有些绷不住了。 姓吴的眼中满是怀疑,他现在可不信,颛孙渊真如自己所说,同这个女子只有简单的一面之缘。 周总兵舒坦地坐在椅子上,一脸揶揄之色。 云千臣持剑立在一侧,倒是没有想歪,只心中略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也是,颛孙师兄修为了得,加上长相出众,修仙界的仙子们均倾心于他,也难怪何青姑娘如此。 颛孙渊自然知道,何缈可能确实有办法,大抵是因着她师门的事情,才不愿在众人面前说出来。 但脸上还是难免有窘迫之色。 眼看着何缈往楼上走去,脚下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颛孙渊一入房内,何缈第一时间关上了房门。 他更觉窘迫,这是两人第二次独处一室。 何缈则警觉地检查了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低声道: “在下确实有办法解决此地的瘟疫,不过得要请上仙先发个誓?” “发誓?” 颛孙渊眉头微皱,看向何缈的眼中充满了怀疑。 “是,何缈要上仙发誓,今日房中发生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不能用第二个人知道。” 事情从急,何缈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其实,她对于颛孙渊也不是全然信任。紫霄峰的人,她谁都不信。 但眼下,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了。 颛孙渊她好歹打过交道,总比楼下那个满是敌意的姓吴的,和那个一脸单纯的云千臣要靠谱一些。 “劳烦上仙,对着自己的心魔,何缈才能放心。” 何缈慎重地开口道。 颛孙渊看着眼前的人,一张淡黄色的面纱遮住了她清秀的脸庞,却也能看得出,她面色凝重。 看来今日自己若不发誓,何缈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办法来了。 当下举起右手道:“我颛孙渊对着心魔发誓,今日之事,绝不对外人提起。” 何缈这才松了口气,有句话怎么说的,风水轮流转。 昔日是她对颛孙渊发誓,力证自己清白,今日倒是转过来了,得颛孙渊对自己发誓了。 何缈从自己头上拔出木簪,放在手心,这才对着颛孙渊道: “此物乃我师门重器,第三层中,有清灵散,可解天下百毒。” 颛孙渊望着少女莹白的手心,一支古木色的簪子,普通极了。 甚至簪子的尾部,还不经意勾了一根长长的秀发,青丝萦绕。 “是储物空间?” 颛孙渊问道。 何缈点点头,贸然让颛孙渊进入自己的储物空间,也是有风险的。 倘若此刻她存了坏心思,只怕颛孙渊修为再高,也很难出不来了。 想到此处,何缈忙举起两根手指发誓道:“在下发誓,绝不会对上仙有任何不利。” “不过,也得请上仙发誓,不会妄动我空间内的任何东西,不得起歹心……” 看来,发誓在二人之间,比吃饭还要寻常了。 明明是互相戒备的两个人,眼下却不得不通力合作,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托到对方手中,也难怪二人不得不来回发誓了。 颛孙渊依言照办。 何缈这才放松下来,当下正欲启动口诀打开木簪,眼睛往四周一瞟,低声道: “上仙稍等。” 颛孙渊便看着何缈从背后的包裹中拿出了几枚青色的小石子,随即在房间各个角落放下。 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有章法。 颛孙渊心下默然,看来她学过些奇门遁甲、排兵布阵之法。 随着何缈口中念叨有词,在客栈房门口放下最后一枚石子,本是明朗清晰的房内,募地迷雾四起。 若不是二人靠得近一些,颛孙渊差点就看不见何缈了。明明修仙之人,理应耳清目明。 正当他微微睁大了眼,试图看清眼前之人时。 募地,一只软若无骨的手掌牵起了他的手,触碰处,带了丝微凉,却有股燥热,瞬间从手掌瞬间传递到他的全身。 视线受阻,触碰便显得异常敏锐。 颛孙渊受惊,下意识地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上仙尽快,我最多只能撑一刻钟。” 女子略带清冷的声音响起,瞬间颛孙渊带回现实,他这才觉察到,自己的掌心,按住了那支木簪。 …… 何缈心中默念口诀,随即打开了木簪的空间。 “清灵散,在第三层。” 颛孙渊点头,随即神魂入内。 何缈这次是将自己最大的底牌暴露在了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颛孙渊面前。 她不过是炼气期三级,而颛孙渊眼下已是金丹期。二人修为悬殊,她的做法无异于是在赌博。 赌的恰恰是她最不信任的东西——人性。 想到此处,何缈看了眼迷雾笼罩的房间,乍一看,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迷雾阵。 其实,内里还镶嵌着一层杀阵——北斗七星阵。 若颛孙渊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出来,亦或者是意图对自己有不利。 何缈不能保证自己单凭这个简陋的阵法能全身而退,但保住性命应是无碍。 不怪她狠毒,只因她从不信任何人。万事留后手,才是何缈的做人宗旨。 何缈在心底默念道: “颛孙渊,希望你是个好人。” 而在楼下,姓吴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楼上,对着云千臣开口道: “云师兄,你猜,颛孙师兄同那位何姑娘在做什么?”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 谢谢~ 感恩大家陪我走过这段默默写文的前期。 第三十九章 死门 姓吴的带了些试探的话出口,还不待云千臣回话,一侧坐在椅子上的周总兵已然挤眉弄眼,表情带了几分猥琐道: “还能是什么,不过就是小夫妻之间那些事罢了。” “我不许你侮辱何姑娘和我颛孙师兄。” 云千臣一听此话,顿时义愤填膺,上前拔出剑来,就要教训这个大胡子的周总兵。 周总兵见云千臣气势汹汹,看来是真生气了,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开口道: “喂喂喂……小兄弟,开个玩笑,别当真嘛。” 云千臣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眼下见周总兵不再说糊话了,也收回了剑。 心下尤且还在生闷气,却也掠过一丝猜忌,该不会,何姑娘,真的跟颛孙师兄是小夫妻? 姓吴的又扫了眼楼上的客栈,耳听着没有半点声音,回头瞥了眼云千臣,心头有了主意。 只话语间故意带了几分忧心忡忡道: “云师兄,要不,你还是上楼去看看吧。这么久没动静,我真怕颛孙师兄同那位云姑娘,会出什么事。” 此话正合云千臣的心意,他也很想上楼去看看,颛孙师兄究竟在同那位何姑娘一起做什么。 但扭头看见周总兵,又摇了摇头道:“我答应何姑娘了,会看好此人的。” “云师兄,你上去看看吧。要是颛孙师兄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你放心,此人我给你看好了,定不能叫他跑了。” 姓吴的边说,边推攘着云千臣往楼上去。 云千臣回头看了眼周总兵,带了几分不放心,但转眼一想,此人也答应过不会逃。 况且,还有吴师弟看着呢,倒也不用担心。 当下毅然决然地往楼上走去。 他确实很想知道,何姑娘同颛孙师兄,在楼上做些什么。 …… 眼下的何缈,正小心翼翼地觉察着木簪内的动静。 为了能保住此物,她早滴血认主,同此物性命相连。 “主人~” 阿喵带了几分害怕的稚嫩声音传来,它不懂木簪内为何会突然多了一个金丹期的剑修。 事情从急,何缈来不及跟正在沉睡的阿喵说明情况,没想到它居然直接被吓醒了。 “阿喵,别怕,是个……好人。” 何缈只得轻声安抚道。 颛孙渊眼下神魂入内,刚刚通过了木簪内第二层的限制,正在极力打开第三层的限制。 听到何缈轻声细语的安抚,尤其是听到那句好人时,脸上表情微微一滞。 “主人~” 阿喵依旧被颛孙渊强大的剑气吓到,眼下躲在空间的角落瑟瑟发抖,甚至开始出现魂魄不稳的情况。 “不怕,不怕。” 何缈觉察到阿喵开始有类似小猫的应激症状,不得不抽出自己的一丝神思入内。 阿喵本就没有本体,只是一缕魂魄。若是真出现魂魄消散的情况,何缈可没有什么好办法。 觉察到何缈熟悉的气息,像婴儿嗅到了母亲的气味,阿喵这才稳住了心神。 神思入木簪,对于颛孙渊这等金丹期的人来说,自然是寻常事。 但何缈只是个炼气期初级的小喽喽,在打开木簪的同时,还得抽出一丝精魂入内,这对于精神力的要求可是非常高的。 何缈眼下整个人聚精会神,却已动弹不得,只得轻声安慰道:“阿喵乖,亲亲~” 在何缈的心中,阿喵就像婴儿一样的脆弱,当下像哄小孩一样,在哄它,希望它能安稳下来。 客栈外,云千臣蹑手蹑脚地上了楼,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轻手轻脚的,似乎生怕打搅到什么。 募地,女子慢声细语的说话声传来,听不清具体说的是什么,但能听出,语气中的柔情似水。 云千臣隐隐听出了,声音是从右手那一排房内传出来的,当下脸上一僵。 他没想到,在外人面前如此冷淡的何缈,在颛孙师兄面前竟然如此温柔。 “师兄,师兄你在哪儿?”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云千臣募地出声喊道。 此话一出,房内的两人俱是一惊。 颛孙渊眼下神魂正在木簪内,方才冲破了第三层的限制,正在一排木架子前,一堆零零散散的罐子中,寻找着清灵散。 自然是不能开口回答云千臣。 何缈忙从木簪内收回自己的神思,因着抽回的太过着急,她神魂有些受损,身形不稳,差点跌倒在地。 只得对着木簪内的颛孙渊低声催促道:“上仙,麻烦快点。” 她神魂受损,眼下就快要撑不住了。 若是她撑不住直接关上了木簪,颛孙渊的神魂也被锁在木簪内,必然会受损,到时候,能不能出来还是另一回事。 这句话,却被已然快走到门口的云千臣捕捉到了,他上前一步,迅速走到了房门口。 “师兄,你没事吧?” 房内无人回答。 云千臣眼下却也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同门师兄颛孙渊,那句“麻烦快点”是什么意思? 为何只有何青姑娘一个人说话。 为何师兄迟迟没有回复他? 难不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而眼下的颛孙渊,也正在快速地浏览着拿一排排的药罐上的备注。 他答应过何缈,不会妄动何缈空间内的任何东西,自然不能随便拿几瓶药带出去。 但,清灵散,究竟在哪里? 若是要论眼下房内房外最着急的人,非何缈莫属。 她眼下一方面要强撑着维持住木簪是开着的状态,不能将颛孙渊关在自己的木簪内。 另一方面,还得稳住身形,忍受着神魂受损的巨大痛苦。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让云千臣打开房门。 方才,她布置的那个北斗七星的杀阵,死门就设在门口。这也是她为了防止门外突然闯进的仇敌亦或者外人所设置。 死门顾名思义——死,乃大凶。 一入死门,生死难料。 虽然云倾尘眼看着也马上要到筑基中期,但一旦他落入阵法,颛孙渊便会知道,她在房内设置的,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迷雾阵。 眼下二人正是合作的时候,何缈不想引起颛孙渊的猜忌。 “师兄,你再不说话,我就开门了啊。” 门外,云千臣已然伸出双手,准备推门而入。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新的一天,加油~ 第四十章 猜测 就在云千臣要推开房门之际。 募地,门开了,一张戴着面纱的脸出现在了云千臣面前。 “何姑娘,你没事吧?”云千臣话语间带了分关心。 何缈攥紧手中的石子,虚弱地摇了摇头。 “我师兄呢?” 云千臣往后探头望去在,不知为何,房内隐隐有点雾气,他居然没看到自己的师兄。 何缈方才神魂受损,又怕云千臣落入北斗七星阵法,急着破阵,眼下身形不稳,差点跌倒。 身后一只手臂扶住了她,是颛孙渊。 “哦,师兄你刚才怎么不回我话?” 云千臣见二人举动亲密,心下更加生疑,只狐疑地问道。 “在商量事情,没听到。” 颛孙渊淡定地回复道。 “有事?” 云千臣见状,只得按压下一颗受伤的少男之心,故作无所谓道: “我只是来看看师兄进展如何了,可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 “不必了。” 说罢,颛孙渊关上了房门。 云千臣碰了一鼻子灰,望着眼前冰冷的木门,自觉没趣,转身下楼去了。 耳听着云千臣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何缈背过身子,虚弱地滑了下去,倚在了门框处。 颛孙渊试图扶她,何缈只摆摆手。 “拿到了?” “嗯。” 颛孙渊摊开修长的手掌,手中正是一光滑的青花瓶,上面贴着“清灵散”三个字。 何缈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好歹功夫是没白费。 “如何处置?”颛孙渊又问道。 此物毕竟是何缈的东西,理应问主人。 “取出一半,碾成粉末,就水给这些百姓服下,如何?”何缈眨眨眼,询问道。 清灵散乃仙界药丸,可解天下百毒,若非不得已,她不愿意全部用掉。 “好。” 而眼下客栈一楼大厅,云千臣正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走下了楼。 “云师兄,颛孙师兄可还好?” 姓吴的第一时间上前,故作关心地问道。 云千臣瞥了这个师弟一眼,很明显不愿意多说,只失落道:“他在……” 顿了顿,接着道:“同何姑娘商量事情。” 一侧的周总兵立马凑了过来,调侃道:“商量什么事情,被你撞破了?” 云千臣恶狠狠地剜了周总兵一眼。 周总兵见状,忙住了嘴,满脸笑意道: “小道长,你有气也别往我身上撒。你好好说说,他们在商量什么事情。我老周也好给你出个主意。” 这倒是问住云千臣了,他皱眉道:“这……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 一侧姓吴的立马接话道:“那云师兄不如跟我们说说,你刚上楼看到了什么。” 云千臣毕竟年纪不大,心中也确实有疑惑,想要这二人帮着解答一二。 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道:“方才,我唤了颛孙师兄好几句,他均没有回答我。” “只听见何姑娘说……” “说什么?” 周总兵立马插嘴道,见云千臣面色不虞,忙住了嘴,笑道:“你接着说,你接着说。” 云千臣这才开口道: “听见何姑娘说,叫我师兄快点。” 此话一出,周总兵脸上全是浪笑,急得直搓手。若不是怕云千臣生气,他早就说出口了。 姓吴的则是眉峰高皱,按理,颛孙渊不应该是这样一个人呀。 难道,真是的年龄到了? 此事可有些出格了,必须报告给上头了。看来此番人间之行,倒不是全无收获。 “然后呢?” 姓吴的接着问道。 “然后何姑娘就开门了,我师兄也在后面。” 云千臣讲完了一切,这才带了几分懵懂地问道:“吴师弟,你说,他们究竟在商量什么事情。” “啊,这……” 姓吴的年纪大了云千臣许多,之前也是在修仙界摸爬滚打了一番,后面才拜入了天玄门。 对于这种事,自然是心知肚明。 但云千臣不是寻常人,乃天玄门紫霄峰五长老云机竹的宝贝儿子,一向性子单纯。 他可不敢给云千臣讲这种事,男女之事,最易毁道行。若真出了事,他可担待不起。 半晌,才道:“我也不知。” 云千臣呼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事。” 急得一侧的周总兵连连拍大腿道:“这有什么不理解的。” 云千臣忙道:“不许你侮辱……” “好好好。” 周总兵算是被这个小祖宗给治住了,忙道:“那我问你,你见到何姑娘那会,她是不是身形不稳,不愿跟你多说话?” 云千臣仔细一想,似乎是这样。 何姑娘前面对自己态度还算友好,方才却连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跟自己说。 周总兵续道: “我接着问你,你师兄见到你,是不是也一脸不悦?” 云千臣又想起了方才师兄冷淡的脸和那扇冰冷的木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对嘛,我就说你打搅了……” 周总兵的话还未说完,只听见楼上有人开了房门,往下走路的脚步声,几人忙住了嘴。 “师兄,如何了?”姓吴的率先上去问道。 “寻到药了。” 方才的青花瓷瓶早已不见了,颛孙渊手中只多了几颗药丸,当下分发给二人,叮嘱道: “碾成粉,让此地老百姓就水服下。” 这是在重复何缈的话了。 “师兄,何姑娘不一起去吗?” 云千臣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 颛孙渊垂眸,沉声解释道: “何姑娘需要休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神情各异。 周总兵自然是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样。 姓吴的则是满脸复杂地看向颛孙渊,心下怀疑,难道颛孙渊之所以功力增长的如此快,是因为得了什么采阴补阳的秘术 看来此事必须得报告给上头了,刻不容缓。 至于云千臣,心下哇凉哇凉的,满脑子只剩了一个念头,原来何姑娘真的跟颛孙师兄结为了道侣。 眼下的何缈,还真的在休息。 她先是安抚了阿喵,随即在床上静坐一会,待到浑身气息通畅,这才睁开眼来。 下床收好自己石子,待到阵法彻底消失,收好了还剩半瓶的清灵散。 这才又就着唾沫,干啃起了包内的大饼。 眼下万事俱备,就等青牛镇的百姓好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好人做到底 待到何缈下楼之际,发现楼下只余周总兵,而云千臣在一旁负责看守他。 看来颛孙渊同那位吴师弟出去施药了。 “要不一起去看看?”何缈提议道。 周总兵连连摆手,这可是瘟疫,他不过一介凡人之躯,还想要好好活着,保住自己的小命呢。 鬼知道这群人是不是在诓骗自己,只是为了能多耽搁点时间。 云千臣则满脸晦暗地望着何缈,嗫嚅着嘴唇,似乎有事要说。 但回头望了望一侧的周总兵,又闭上了嘴。 众人忙活多时,眼下已是午后时分,不免有些饥饿困顿。 “吃吗?” 周总兵正皱眉盘算着这群人到底是真有本事,还只是来混饭的江湖术士。 一张葱油大饼出现在了他面前,油汪汪的,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他顺手将大饼接了过来,望向眼前年纪不大的姑娘,看不清长相,眼皮耷拉着,仔细看去,能看出此女眼中流露出的狡黠。 周总兵笑眯眯地啃了一口大饼,评价道: “女娃子,你挺滑头的。” 竟然还知道讨好自己。 何缈顺手坐在了大厅的一张板凳上,心下思忖着,不知那一半的清灵散到底有没有用处,够不够治此地的瘟疫。 思来想去,坐着也没啥用,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出马看看。 她一动身,一侧的云千臣也立马提剑跟在后头。 “你来作甚?” 何缈回头,皱眉问道。 云千臣一滞,委屈巴巴地回答道:“我也想去看看。” “那算了,你去吧。” 何缈又坐会了那张板凳,总得有人看着姓周的,不能让他逃了。 但这番举动,在云千臣看来,就是何缈不愿同自己一起行动了。 当下更加可怜巴巴,心下思忖着,何姑娘,果然不喜欢自己。 何缈见他杵在旁边,也不动身,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管他。 她的注意力,还得集中在自己身上。人在江湖混,第一要义,自保为上,须得时时谨记。 她此番冒险拿出清灵散,日后可得处处提防了。 颛孙渊不可信,但他迟迟未对自己出手,何缈对他终究还是信抱有一份信任。 云千臣心思单纯,周总兵只是个凡人,这两人都还好。 只那个姓吴的,看眼神便心术不正,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怕会引起此人怀疑。 日后二人决不能独处。 几人等了又等,直到周总兵啃完了一整个大饼,才看到了颛孙渊同吴师弟二人的身影。 何缈忙起身迎了上去,想要知道清灵散的效果如何。落在云千臣眼里,便是何缈对颛孙渊过分热情了。 看来,二人真的关系匪浅。 “如何?” “有用。” 颛孙渊只淡淡地回复道。 “那就好。” 何缈一直提着的心也松懈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对着周总兵拱手施礼道: “周大人,此番事情从急,得罪了。若是此地百姓无事,官府应该不会再烧掉此地了吧” 周总兵能混到这个位置,可不是个简单的大老粗,只微微眯眼,道: “上头命令已下,军令如山。退一步说,就算你说此地没有瘟疫,谁能证明” 何缈便知,此事本就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算此地的瘟疫治好了,只怕也不会有人信。地方官府为图省事,只会一把火烧了此地。 青牛镇的百姓,依旧难逃一死。 “凡事总得三思而后行,一时逞匹夫之勇,可是要不得的。” 一侧姓吴的又开始了,看似一脸痛心,其实是在暗戳戳地嘲讽何缈冲动了。 何缈自然承认自己那时出来的行为是冲动的,以她的性子,本就应该明哲保身,远远避开此地。 正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决定出手帮助了,那就不如帮到底。 旁人冷眼如何,嘲讽又如何,不必在意。 “周大人,两件事得请您帮个忙。” 何缈拱手,对周总兵态度愈发恭谨,一改之前蛮横的样子。 “别,这大礼我可受不起。我说过,我也不想看到此地的百姓无辜被杀。” 周总兵虽然嘴上说的在推辞,但何缈从他的话中,读出的却是他愿意帮忙。 何缈当下直奔客栈的柜台处,客栈老板一家人出去逃难了,但笔墨、算盘、纸张这些都还留着。 捡起毛笔,何缈这才发愁了。 她从未学过用毛笔写字,在碧海阁的三年,也不过堪堪学会了画符。 更勿论这个朝代还是用的繁体字,她只会认,不会写,无异于文盲。 “渊清上仙,麻烦过来一下。” 何缈挥手招呼颛孙渊道。 这个举动不免有些过于亲昵。 颛孙渊表情一滞,还是跨步走了过去,想看看何缈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得写两封信。” 何缈低声道。在旁边的几人看来,何缈无异于是在同颛孙渊窃窃私语。 “嗯。” 颛孙渊点头,虽然不知何缈写信是为了什么,但她看着胸有成竹,总能让人信服。 “但我不会写字。” 何缈双手一摊,无奈地道。她其实并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短板。 说罢,将笔递给颛孙渊,示意他动手。 颛孙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自己代笔。 心下默然,看她聪慧过人,原来,她竟然不会写字。 修仙界的世家大族,亦或者是人间的富贵人家,都会送女儿去读书。 她大抵,出身贫贱。 何缈则低声口述,将自己要写的内容说了出来,便看见颛孙渊下笔流利。 虽是劣笔草纸,他的字迹依旧工整严明,可见是下了苦功夫的。 这第一封信,是写给周总兵上级的,信上直言:此地并无瘟疫,只是江水出了问题,居民身子不适罢了。 颛孙渊执笔的手一停顿,自然知道何缈是在撒谎,但还是继续写了下去。 何缈接着口述道:“此事已上报本朝上官将军,本地官府不得妄自行动,须等朝廷的指令。” 最重要的是,何缈声称,自己手中有皇帝亲赐的“免死金牌”。 颛孙渊这下哪怕知道是谎言,下笔也已经稳如泰山。 这第二封信,才是写给上官将军的。 对于上官将军的信里,何缈倒是没有隐瞒,据实相告。只署名的时候,写的是:何青 待到颛孙渊写完,何缈拿过来一看,措辞委婉,但意思都写出来了。 当下吹干,这才将信纸叠了起来,对着周总兵道:“走吧,派人将这两封信送出去。” 周总兵深深地望了何缈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女娃子,我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你了。” 何缈嘴角一笑,知晓二人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当下笑道: “放心,不仅能保住你这颗脑袋,还能保你日后升官发财。”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 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基本都回复了,但是我发现有的没显示出来…… 第四十二章 转机 事情却并没有何缈想象的顺利,两封信件发出去后不久,更大的变故出现了。 日暮时分,颛孙渊和他的那位吴师弟从外探测一圈回来,只面色沉重道: “白日服用过药的人,现在故态复萌了。” 何缈下意识地想要回一句不可能。 清灵散乃修仙界的灵药,可解天下百毒,这是修仙界人人都知道的常识。 她不信,以清灵散的威名,怎么会连人间一个小小的瘟疫都治不了。 “怎么会?” 云千臣心直口快,替她问了出来。 “云师兄,你年纪还小,不知江湖凶险,人心叵测,世事之艰难。我并未是想要见死不救,只是深知,很多事情,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逞英雄就能解决的……” 姓吴的还在絮絮叨叨,想要显示他之前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何缈却早从他面前掠过。往外面走去,只留下一句:“我去看看。” 便不见了踪影。 云千臣下意识地动身,想要跟上何缈,回头看向颛孙渊,募地停住了脚步,看向颛孙渊,问道:“师兄,你不去看看何姑娘吗?” 毕竟,颛孙师兄与何姑娘早已结为了道侣,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自己去。 “好。” 颛孙渊只微微一拱手,便闪身出了门。 云千臣暗暗叹了口气,心底最后的一丝希冀也断了。 姓吴的望向颛孙渊远去的身影,眼底晦暗不明,满是复杂之色。 何缈眼下要做的,是亲自去看看,究竟病人的病症为何会重新复发。 天色渐暗,最后一抹属于白天的亮色也渐渐消散。 何缈直奔附近的一户人家而去,大抵是病了几日,这户人家看着脸色不佳,病恹恹的。 何缈躲在暗处,见此人盖着厚被,浑身发颤,看起来十分怕冷。 她一连走访了附近的几户人家,见到的均是如此。 “何姑娘。” 颛孙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何缈身后。 何缈看似冷静地回头,心下却大惊。 自己同颛孙渊之间,实力悬殊太大,莫说打得过对方,连对方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背后,她都毫无察觉。 若颛孙渊有歹念,她难逃一死…… 暮色四合,暗夜初现,今夜无月亦无星,偌大的青牛镇,一眼望去,那么多的房屋,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盏灯火。 四处安静得好似一座空城。 亦或者,是死城。 就在何缈按住手中的桃木剑,悄悄戒备之际,听到眼前的颛孙渊对自己说道:“何姑娘,你已经尽力了。” 话语似乎有几分艰难,何缈奇怪地看了颛孙渊一眼。 不知他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 只见颛孙渊喉头微动,接着低声劝道: “何姑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还是速速离去吧,师弟和周总兵那里,我会交代的……” 何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颛孙渊是在劝自己离开。 她轻轻地呼了口气,不是象牙杀她就好。 正待开口之际,一抹绿色一闪而过。 何缈下意识地提剑追了上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哪里有几分不对劲。 颛孙渊也跟了上去,想要劝何缈离开。 何缈紧追着那抹绿色,只是夜晚太暗,她修为太低,夜里不能同白天一样视物,很快便跟丢了。 何缈环顾四周后,果断进了一户人家。 屋内是一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正坐在灶台边,看样子,在生火做饭。 看到何缈贸然闯进来之际,脸上浮现出几分惊愕。 倒也不是恐惧,毕竟何缈只是个少女。 待看清身后的颛孙渊,妇人忙热情地迎了上来。“仙人,您来了。” 看来是白日颛孙渊给此地的百姓施药,他们都记在了心里。 颛孙渊微微颔首。 何缈则警惕地四处查看,询问妇人道:“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什么?” 妇人疑惑地道。 何缈一时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有没有,看到一抹绿色?” 她正描述之际,听到里屋一男子走了出来,走路头重脚轻不说,身子还在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相公,你不是好了吗?怎么……啊,你怎么又发病了?” 妇人看到自家丈夫的模样,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何缈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妇人话语中的那句“又发病”,当下忙对着男子问道: “你方才有没有看到一抹绿色?” 男子眼下畏寒,忙跌跌撞撞往灶台边靠过去。 灶台火苗跳跃,眼下火烧得正旺,明明靠的极近,他却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但好歹,能说话了。 男子嘴唇发白,一边发抖,一边拼命回忆道: “刚才好像进来了个孩子,绿色衣服……” 何缈脑中似乎闪过一念,断掉的弦也接了上来。 “是不是绿衣红裤?” 何缈紧张地盯着男子,生怕他说出一个不是来。 男子不确定地道:“好像是,那小孩还冲我笑了一下,我再仔细看,就不见了踪迹。” “是疟鬼。” 身后的颛孙渊募地开口道。 何缈皱紧了眉头,看向颛孙渊,眼中藏着深深的疑惑。 “传闻上古帝王颛顼氏有三子,死而为疫鬼,其一居江水,为疟鬼。据传闻,就是绿衣朱裤的打扮。” 颛孙渊娓娓道来,给何缈解释道。 何缈心下虽然觉得荒谬,她不知道什么疟鬼,但颛顼氏明明是帝王,他的儿子怎么会成了疟鬼? 但眼下明明已经治好的人,又重新发病,似乎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看来此事是古书上有记载了。 “我白天,见过这个小孩。” 何缈这下知道,白天看到小儿时,那种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此小儿非人间之物。 “求仙人救救我丈夫。” 方才的妇人跪倒在地,对着颛孙渊和何缈苦苦哀求道。 何缈弯腰,想要扶她起来,她却执拗不起身。 “你起来。我给你药。” 何缈开口。 妇人不敢置信地看向颛孙渊,见他点了点头,这才起身。 何缈掏出清灵散,将早已磨成粉的药丸撒给了妇人一些,眼看着男子就水服下,半晌之后,身子不再发抖,脸上也看着好了一些。 何缈知道,自己的药是有用的。 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抓住那个绿衣红裤的小孩,否则,她有再多的清灵散也不够。 颛孙渊正望着何缈的举动,微微失神。 “走吧,渊清上仙,去抓疟鬼。” 何缈微微一笑。 她知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坚持下去,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 一首凉凉送给我自己~ 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 第四十三章 一无所获 客栈里,几人正在焦急地等待。 姓吴的专程将云千臣叫到了客栈的一侧,低声道: “云师兄,我见你似乎心绪不佳。” 云千臣自然是在胡思乱想,想着他师兄追出去,会同何姑娘说什么,做些什么。 听了姓吴的话,当下默不作声。 云千臣一贯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眼下这般沉默寡言,实属罕见。 姓吴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自从他知道了那件事后,便一直琢磨着押宝他人。以云千臣的背景,他若能搭上,也不错。 当下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道:“哎,我实在是为何姑娘感到担心。” 一听到“何姑娘”三个字,云千臣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忙紧张地追问道: “何姑娘怎么了?” 姓吴的却是连连摇头,刻意压低了嗓音,问道:“你是不是以为,颛孙师兄同那位云姑娘结为了道侣?” 云千臣紧紧盯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姓吴的接着道:“那个何姑娘虽然喜欢逞……” 说到此处,想到云千臣对那个何青颇有好感,当下忙调转话头道: “何姑娘虽然胸怀大志,又有一颗仁义之心,但你也看得出,她的修为实在是太弱了。” 云千臣默然。 几人都能看得出,何姑娘不过堪堪炼气初级的修为。 但他最佩服何姑娘的,也就在这个地方。 以他筑基期的修为,尚且不知该如何是好。何姑娘却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姓吴的续道:“你想,颛孙渊既然早已何姑娘关系匪浅,何以从来没有对你我师兄弟任何一人提起过。” 云千臣眉头皱成一团,心下满是疑窦。 吴师弟说的,不无道理。颛孙师兄,确实从未同任何人提起过此事。 “你的意思是,颛孙师兄嫌弃何姑娘修为低?” 云千臣从姓吴的话中,琢磨出了点意思。 “但……颛孙师兄,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云千臣心下满是纠结,他印象中的颛孙渊,是个光明磊落的坦荡君子。 但此事,颛孙师兄确实隐瞒了下来。 “我曾听闻一件事,但你决不能告诉旁人。听说,师父有意将女儿许配给颛孙师兄。” 姓吴的故作神秘道。 云千臣顿时呼吸急促,“这……怎么……怎么可能。” 转眼又哑然了,仔细回忆,师父的女儿轻音圣女,确实一向对颛孙师兄青睐有加。 是他粗线条了,竟然以为二人只是单纯的师兄妹间的情谊。 “那何姑娘怎么办?”云千臣忙问道。 “师兄,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姓吴的在云千臣肩头重重地拍了两下。 云千臣的一颗心被他拍的上上下下,眼下,竟然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欢喜来。 正思忖着,募地,一人入内。 正是颛孙渊。 “走,去抓疟鬼。” 颛孙渊身上,带了几分暗夜的寒气。 云千臣抬头看去,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师兄在他眼中,变了模样。 “师兄,我定不能叫你伤害何姑娘,哪怕你是我的师兄。”云千臣攥紧拳头,在心底暗暗发誓道。 …… 入夜,四下寂静。 何缈屏气凝神,提着桃木剑,在暗夜中四下搜寻那个绿衣红裤的小孩。 何缈一直是有些惧怕黑夜的,她总觉得,夜晚藏着无数没法见光的东西,譬如让人勘不破的那些可怕的妖魔鬼怪。 但自从她的师父神谷老人陨落后,何缈也成了那个无法见光的存在,她开始习惯黑夜。 不是喜欢,只是习惯。 她明白,习惯夜晚的,倒也不全是坏人。 “云姑娘,我来帮你。” 云千臣出现在了何缈身侧,话语中,带了几分雀跃。 何缈微微点头,多个人多个帮手。 只可惜,何缈很快便感到了后悔,云千臣实在是有些过于聒噪。 二人在一处墙角守着。 “何姑娘,你见到那个疟鬼了吗?” “何姑娘,清灵散是你拿出来的吗?” “何姑娘……” “嘘……” 何缈将手指举到唇上,轻声示意云千臣安静些。 云千臣住了嘴,但一双眼亮晶晶的,很明显是有很多话想要讲。 “何姑……” 他刚开口。 何缈便提着剑四处张望,“有疟鬼,”她开口道。 云千臣忙起身,警惕地看向四周。 其实,何缈是骗他的,她根本没有看到这个疟鬼的半点影子。 她只是觉得,云千臣太聒噪了,她想一个人安静会。 这样下去,别说疟鬼,连个鸡毛都看不到。 但小朋友有时候就是这样,她也不愿打消他的积极性。对于单纯的人,她总是多几分宽容。 “何姑娘,我没看到疟鬼耶。” 云千臣又开始了,“何姑娘,你经常走夜路吗?我从来没有在晚上活动。 他说这话时,眼中控制不住的喜悦。 何缈一脸无奈。 这到底是碰上谁家的二世祖了,也保护得太好了。 “我去那边看看。” 何缈一起身,云千臣忙跟在后面,像个小尾巴,甩都甩不掉。 被云千臣跟了一晚上,果然如同何缈预料的,不仅没有见到疟鬼的影子,连根鸡毛都看不到。 眼看着天色将亮,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色。 距离何缈与周总兵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 不出意外的话,她发出去的两份信,天亮后,也要有结果了。 一夜未睡,一无所获。 又被云千臣絮絮叨叨了一晚上,何缈觉得自己已经临近奔溃的边缘。 回到客栈,同颛孙渊几人一碰面,他们那边竟然也一无所获。 也是连疟鬼的影子都没看到。 “该不会,根本没有什么疟鬼吧,此物毕竟只是出现在书上,我也从未见……” 姓吴的又开始了。 “我有办法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何缈果断开口道。 姓吴的脸色一僵,他总觉得,每次自己说话的时候,这个何青根本没有在听。 何缈确实没有听姓吴的说话。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她脑中也容不下听那些冷嘲热讽的话。 “何姑娘,你有什么好办法?” 云千臣也忙捧场道。 “拿雄黄熏吧,此物既然是疟鬼,就是属阴,属寒。雄黄属至阳之物,熏一熏,也许有用。” 何缈这也是想到了端午的时候,很多人会喝雄黄酒,突然有了主意。 几人忙去找雄黄。 只有姓吴的一脸鄙夷,这个何青的主意总听着很荒谬,但不管是颛孙渊还是云千臣,连那个周总兵都四下帮忙。 难道只有他一人觉得,这个何青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 真的只有他一人看出何青的不靠谱吗 真的只有他一人这样觉吗? ------题外话------ 感谢推荐,感恩~ 第四十四章 魔气 几人四处搜寻,很快便从百姓家寻来了雄黄,甚至还找到了一些过年剩下的鞭炮。 青牛镇的百姓中,那些身体好起来,并没有被疟鬼再次感染的也热情地出来帮忙。 何缈叮嘱众人,只管拿雄黄烟四处熏,若是寻到疟鬼,便放鞭炮警示,他们几人会及时赶过去。 至于他们四人,则分成了三队,分别负责青牛镇的不同区域。 至于为什么是三队,本来按照何缈的意思是,一人一队,但云千臣说什么都要同她一起,美名其曰自己不认路。 何缈不想浪费口舌,云千臣好歹是个筑基期的,充当个打手也不错,就让他跟了自己。 眼下太阳高升,雾气初散,青牛镇四处黄烟滚滚。 何缈手中拎着一把雄黄烟,只觉此味呛人得很,多亏她蒙了面纱。 果不其然,跟在她后面的云千臣,闻到此味,重重地咳嗽起来,咳得都直不起腰了。 何缈生怕他的咳嗽声惊扰了疟鬼,忙举手示意他小声些。 可惜,云千臣根本不懂她的意思,一边剧烈地咳嗽,还不忘一边关心何缈道: “何姑娘……咳咳咳咳……你……咳咳没事吧?” 何缈无奈地叹了口气,叮嘱道:“你往烟的逆风处站一站,记得拿衣袖蒙住口鼻。” 这是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没看好就放出来了。 云千臣依言照办,咳嗽减轻,对着何缈夸赞道:“何姑娘……咳咳……还是你有办法。” 正想着,远处募地响起了鞭炮声,何缈耳朵一动,提剑就往那处跑。 “我来,我来。” 云千臣急着想要表现自己,整个人又还在咳嗽,往前一扑,身子不稳,将何缈要出发的路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何缈现在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来捣乱的。 “忍,他是紫霄峰的人,我打不过。” 何缈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忍住了出手暴打云千臣的冲动。 待到二人赶到的时候,只剩了一个吓傻的汉子站在原地。 “疟鬼哪去了?”何缈急切地问道。 “那边。” 汉子伸手一指,何缈立马提剑往那个方向去了。 可惜,找来半天,都不见疟鬼的踪迹。 眼看着日头高升,渐上树梢。 何缈一夜未睡,头晕脑胀,眼下是又饥又渴,只得原地停下,掏出一个大饼,啃了起来。 一抬眼,云千臣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你要吃吗?”何缈怀疑地问道。 她总觉得,云千臣看她的眼神,有点像看到了肉包子的恶狗。 云千臣摇摇头,他自步入筑基期后,早就不需要食用五谷杂粮。 之前也多是服用辟谷丸,甚少食用人间的食物。 何缈松了口气,原谅她,她有点护食。 她在这个世界的家庭,也只是普通的农户人家,家中兄弟姊妹甚多,吃饭都得靠抢,时常饿肚子。 师父陨落后,何缈在人间讨生活,饥一顿饱一顿,没个准头。 她真的是饿怕了。 云千臣觉得自己一定是有病,明明他早已辟谷,但看着眼前的何姑娘吃饭,觉得她吃得好香,自己竟然也想尝一尝她手中的大饼。 最重要的是,方才,何姑娘为了吃饭,揭开了面纱。 他终于看清了何青姑娘的长相。 少女的脸庞清秀,一如他想象的那般,乍一看,好似谁家的小家碧玉。 明眸皓齿,一双眼最是出众,眼似寒星而有神。 “何姑娘……”云千臣募地开口道。 “嗯?” 何缈还在嚼大饼,口齿不清。 “我师兄他……似乎是要娶我师父的女儿轻音圣女。” 云千臣眼看着何缈一无所知,被自己的师兄所蒙骗,当下于心不忍,开口道。 “哦。” 何缈点了点头,八卦这种事,听一嘴就是了。 像颛孙渊这种青年才俊,确实早早地就会被世家大族定为女婿。 她眼下真正关心的是,这饼放了半个多月了,早已发硬,真是噎得慌,谁能给她一杯水喝? 云千臣则看向何缈,见她态度冷淡,脸上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心下不由得生疑,难道她早知此事。 这可有些不妥当…… “何姑娘……” 云千臣还欲再说什么,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鞭炮声。 何缈忙将饼顺手塞进怀里,还是得珍惜粮食。 随即提着剑就往前冲去,若今日再找不到疟鬼,她前面的功夫都白费了。 云千臣也忙跟了上去。 何缈一马当先往前跑去,云千臣轻轻松松便超过了她。 “你先去,别放跑了疟鬼。” 何缈已经跑得气喘吁吁,对着云千臣叮嘱道。 人比人,气死人,炼气期同筑基期真的是不能比。 云千臣犹豫再三,在何缈的一再催促下,这才快步往前。 何缈则跟在后面,拼命往前跑去。 待到她赶到之际,颛孙渊已经在追击那个小儿,云千臣同姓吴的则负责拦截。 三人通力合作,紫霄峰的剑术使得密不通风,意图将那个绿衣红裤的小儿拦下。 姓吴的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露了个破绽。 小儿滑头,瞅准缝隙钻了出去,一溜烟往江水跑去,看来是打算回到江里去了。 何缈方才跑得太过,已经快喘不上来气了,腿都软了,正将手按在一处墙角歇息。 心下想的是,决不能叫这个疟鬼回到江里去。万一它再跑出去来害人怎么办? 想要此处,何缈正欲提剑上前。 募地,一团滔天的黑气从天际而来,魔气太甚,一股铺天盖地的压抑之气笼罩了整个青牛镇。 何缈这种还在炼气期的小喽喽,顿时觉得浑身不适,胸口好像压了块巨石,呼吸不顺。 她将桃木剑插在地上,扶着剑才勉力站直了身子。 抬眼望去,场上众人皆是神色凝重,那个疟鬼倒是有恃无恐,连跑都不跑了,站在了原地。 何缈眼下是进退不得,想跑都跑不掉。 她这下是恨自己多管闲事了,今日搞不好,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何缈抬眼望去,眼看着黑气瞬间到了几人上空。 待到看清天上那人之际,何缈浑身一颤。 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控制住,不让眼泪掉落下来。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的推荐~ 新的一天,我得加油哦~ 第四十五章 杀疯了 “是魔界的人。” 云千臣惊呼一声道。 颛孙渊面色冷峻,第一时间拔出泰阿神剑,将两个师弟护在了后面。 明明危险来临,何缈本应速速离去,但不知为何,她竟然停留在原地,脚下像生根了一般,动弹不得。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大师兄,那个修仙界人人谈之色变,被传入魔的大师兄——公良曦。 天地之间,有阴阳二气。 阳气上升为天,能引此气入体的,为修仙者,甚至某种程度上,精怪之类的,很多也是引阳气入体。 而阴气则下沉入地,借此修行者,为鬼魅,为魔。 公良曦入魔,并非谣言,乃何缈亲眼所见。 修仙界的传闻称,她的师父神谷老人因大弟子公良曦入魔,自感惭愧而毁掉了一身功力,羽化陨落。 连颛孙渊听到的,均是这样的说法。 但何缈那日亲眼所见的,此事的因果顺序反掉了。 不是她的师父因为大弟子公良曦入魔而陨落。 事情的真相是,她的大师兄公良曦亲眼目睹了师父神谷老人被人围杀,饶是他满身修为,却无能为力,一怒之下,被迫入魔。 众所周知,历来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魔界乃天地间的怨、憎、会、苦、恨等诸多阴气所凝聚。 天地间阳气浩荡,阴气长存。 魔王,则是不灭的。 同等修为下,魔界之人可以轻松碾杀修仙者。 公良曦也正因为如此,这能在那几个厉害的修仙者围追堵截之下,依然得以活命。 也正是因为公良曦的突然入魔,打了拿几人一个措手不及。 何缈这才趁机收集了师父的一缕残魂,随即逃到人间。 她清楚的记得,临走前,她回望自己的师门碧海阁,那个昔日宴平安乐的地方,已然蒙上了一层血色。 当她回望时,她的大师兄,那个本集温良恭俭让于一身的公良曦,入了魔。 那个总是不苟言笑、一脸严肃,衣着整洁,发丝不曾有丝毫紊乱,言行举止均堪称君子典范的公良曦,披头散发,面目狰狞。 天生地长得魔界之人本就是由阴气所聚,一贯神智清楚。 但修仙界人堕落为魔,必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心魔反噬,浑身经脉逆转,为魔气遮蔽了心魂,只会理智丧失。 执念不除,便只有一直疯疯颠颠下去的份,直到爆体而亡。 他们碧海阁的人,人人衣着均是接近碧海的颜色,公良曦往日惯常穿一身藏青色长袍,眼眸深藏。 眼下却一袭黑袍,双眼浑浊,哪里有往日的半分样子。 何缈沉浸在往事之中,眨眼的功夫,自己的大师兄早已同颛孙渊打了起来。 颛孙渊是金丹中后期的修为,手中的泰阿神剑,乃威道之剑,威力无穷。 加之他乃天玄门掌门凌阳道人的首徒,虽然年纪颇轻,一身功夫却也担当得起首徒的身份。 何缈知道自己的大师兄公良曦本就追随师父神谷老人几十载,勤勉刻苦,对于剑术从未懈怠过。 公良曦手持之剑,名唤赤霄。 赤霄相传乃汉高祖刘邦于始皇帝三十四年,于南山所得,他曾凭此剑在大泽怒斩白蛇。 此剑一贯寒光逼人、刃如霜雪,是一把真真正正的帝道之剑。 何缈以前曾怀疑过,一把名唤“赤霄”的宝剑,何以会是雪色的。 今日,她终于了结了心中的困惑,赤霄,赤霄,在与人搏斗的那一刻,剑身通体发红,好似刚重新淬炼过一般,大有不嗜血不罢休的架势。 眼下二人打在一起,几个瞬息的功夫,早已过了几百招。 情况自然形势凶险至极,那个疟鬼吓得遁入到江中。 连云千臣和姓吴的两个筑基期的修仙者也早已退避三舍,遁到了远处一户人家的屋顶上,站得远远地在观战, 何缈本应该逃的,但眼下,她却舍不得挪步。 她的眼睛被二人的打斗死死黏住。 无论是颛孙渊,还是公良曦,二人均是修仙界出类拔萃的剑修,对于剑术均有极高的造诣。 江海之上,波涛四起。 何缈借机得以一窥二人剑术中的上层剑意,她心知自己处于瓶颈半个多月的第一招“东海杨波”,有可能得到解答了。 当下贪婪地望着二人的出招,意图借此突破。 死当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一辈子徘徊在炼气期,再无突破。 以她目前的修为,死亡不过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刃,不知何时便会掉落下来,身首异处。 她要的是提升自己的实力,饶是凶险,却也值得。 “公良曦,你自甘堕落,连累你的师父神谷老人陨落不说,今日竟还不知悔改,残害我天玄门紫霄峰之人。” 远处的姓吴的不知处于什么目的,千里传音,对着公良曦高声喊道。 何缈大惊,心下顿觉不妙。 她心知,每个人都有一辈子不能被触及的逆鳞,对于公良曦来讲,这个逆鳞就是他的师父。 果不其然,公良曦听到“神谷老人”四字,募地红了双眼,身上控制不住地黑气四溢。 二人本是势均力敌。 眼下形势陡然发生逆转,颛孙渊这下连防守都吃力极了。 “天玄门,天玄门,哈哈哈哈哈哈~” 公良曦已然疯癫,一剑逼退颛孙渊,试图往姓吴的那处去了。 颛孙渊自然不会让他得逞,提剑就拦。 二人边打边走,往何缈这边来了。 何缈被压制得厉害,眼下胸口闷得慌。 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在自己面前,疯癫狂妄,理智全无。 公良曦实力本就不逊于颛孙渊,入魔后实力大增,眼下受了刺激,更是力压颛孙渊。 公良曦一招胜过一招,逼得颛孙渊节节后退,一着不慎,胳膊便挂了彩。 何缈知道,不出十招,颛孙渊这个方才弱冠,所谓的修仙界不出一世的天才,便会重伤,二十招内,颛孙渊甚至有陨落的可能。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杀了这些人,杀了紫霄峰的所有人。 不管是颛孙渊也好,姓吴的也罢,只需是紫霄峰的人,杀了他们,便能让紫霄峰那群高高在上的伪君子痛心。 杀了他们,就算不能为师父报仇,也能一解她心头师门灭门之恨。 这几人自然是无辜的,他们没有亲手灭了她的师门。 但她的师父神谷老人不无辜吗?她的大师兄公良曦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的三师兄至今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他们不无辜吗? 何缈觉得,入了魔的,杀疯了的,不仅是她的大师兄一人。 ------题外话------ 感恩推荐~谢谢~ 取名废物又上线了 第四十六章 冷淡 何缈浑身血脉喷张,根本没有半分修行者心神宁静、心如止水的感觉,只静候一切的发生。 颛孙渊突然看到了何缈。 二人打斗形成的剑势汹涌,轻撩起她额前的秀发。 她站在墙角处,手中还拿着那把简陋的桃木剑,大抵是吓傻了,脸上连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只愣愣地站在原地。 公良曦早已入魔,眼里自然没有旁人,出招肆无忌惮,剑气四泄,甚至,有些直冲何缈而去。 以何缈炼气期初级的修为,避无可避。 “快走。” 颛孙渊瞳孔一缩,对着何缈出声警告道。 随即出手,飞奔上前,将那缕剑气挡了下来,换来的代价是,他的手腕处被那缕剑气所伤。 本就处于劣势的颛孙渊,眼下甚至连剑都拿不稳,成了待宰的羔羊,危在旦夕。 “大师兄。” 何缈募地开口道。 本要动手的公良曦浑身一颤,好似被人点到了什么穴位,僵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看向何缈。 那双本已猩红的眼,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她没想到这招是有用的。其实,记忆中,她从未这样对公良曦说过话。 公良曦为人严肃古板,因着师父神谷老人喜欢云游,多不在家,所以很多时候,碧海阁的事项,包括何缈的课业,就由他来负责。 何缈本就入门晚,基础差也就算了,加上为人懒散,功课做的也是一塌糊涂。 比之师父,她更怕的是公良曦,在他面前,跟老鼠见到猫一般,总是畏畏缩缩,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她入门的第一年,公良曦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大师兄,我会去找你的。” 何缈见状,红了眼,接着堆起笑脸,柔声对着公良曦劝道。 自然,这是骗人的。 “走。” 何缈转身拉着颛孙渊低声道。 随即手上洒出一把石子,石子落在了既定的方位上,一个简易的迷雾阵形成,顿时烟雾四起,隐在其中的人顿时看不真切。 何缈趁机扶着受伤的颛孙渊往一处人家里躲去。 公良曦没有再追来。 何缈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个所谓的迷雾阵,其实是个障眼法。 公良曦,曾亲眼见过她施展此术。 何缈自知自己入门晚也就算了,资质天赋均是常人中的常人,若是按部就班地去修行,终究会落人后。 故而她专门寻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阵法也好,甚至障眼法也好去学。 公良曦虽然严苛,但只需她将功课完成,对于她学这些倒也宽容。 只可惜,何缈连他布置的功课也没完成。 有次甚至为了偷懒,使了这个障眼法,气得一向冷静的公良曦额上青筋暴露,罚何缈饿肚子连花画五十张符。 那句话怎么说的,“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些当时看似寻常的往事,蓦然回首,竟然离何缈那么的遥远。 半年多的功夫,她下山的时候,人间尚且是三春时节,繁花似锦。 眼下已是快入冬的时候,寒霜笼罩。 春去秋来,半年的功夫,对何缈来说,恍若隔世。 连那些过往的温馨记忆,也早已蒙尘。若不是遇到公良曦,她偶尔都会怀疑,碧海阁的一切,同前世的事情一般,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春秋大梦罢了。 “多谢。” 颛孙渊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缓缓地道。 何缈清理伤口的手一顿,也没有回话。 只撒了点药粉上去。这些人间的药自然对颛孙渊用处不大,但止住血还是可以的。 随即拿出自己那条淡黄色的面纱,把他胳膊处系了个蝴蝶结。 这才起身,透过此处破旧的纸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 天空早已天朗气清,那团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觉察到了,大师兄离开了。 如果,如果,大师兄没有入魔,她方才应该会随他而去,只需有大师兄在,她至少会让人觉得,碧海阁还在,师父也还在。 “公良曦……走了。” 颛孙渊试探地开口道。 何缈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大师兄走了,官府的人应该快来了。此事既然是她强出头的,总得处理好此地的瘟疫。 还不知道,那个疟鬼会不会再回来。 云千臣和姓吴的也寻了过来。 “吓死我了,何姑娘,你没事吧。”云千臣尤且心有余悸,还不忘关心何缈道。 何缈依旧态度冷淡地嗯了一声。 “奇怪,何姑娘怎么突然这么冷淡?” 云千臣不解地嘟囔道。 颛孙渊眼眸一暗,看来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何缈确实态度冷淡了许多,她自然知道为什么,就在方才她恨不得让大师兄将这些人全部杀死,眼下又怎么会给他们好脸色。 灭门之恨,血海深仇,双方本就是敌人。 眼下为了此地的百姓考虑,才不得已临时联手。 她可是曾幻想过,若有一日,她修得无上功法,杀到紫霄峰山门前,灭了他们全宗。 这一等,等到了午后,官府的人才姗姗来迟。 先来的自然是那位周总兵的上司。 那位周总兵的上司是个胖,又不显得过于虚胖的五旬老汉,只并不骑马,反倒是坐在轿子上。 “大胆妖女,竟敢在此地兴风作浪,挟持朝廷官员,还口出狂言,谎称有免罪金牌,罪无可赦。” 老汉年纪大了,说话倒是中气十足。 何缈已经将清灵散重新分发给了此地的百姓,眼下正是满肚子的火,没处撒。 只冷哼一声道:“怎么,我信里不是写清楚了,此事已经禀告给当朝的上官将军,由他派人来处理。” “大胆!上官将军岂是你这等妖女能见到的。来人,给我擒住此妖女。” 此人蛮横极了,对着手下下命令道。 颛孙渊默默提剑,站在了何缈侧前方。 看得云千臣心下一阵后悔,他怎么就没想到。也忙提剑站了出来。 “哼!” 何缈冷笑一声,在宫里头,连小皇帝都得对她毕恭毕敬。 当下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扔了过去,道:“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真是假。” 她可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她帮了小皇帝,确实要了一块免罪金牌。 谁知,那老汉竟然不吃这一套,接过金牌,连看都不看,怒斥道: “好呀,你个妖女,还敢伪造金牌了。” 何缈一阵无语,早知道这块牌子不管用,当时她就应该问小皇帝要点别的。 第四十七章 苦头婆心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募地,远方一阵马蹄声“哒哒”从地面传来。 一队人马从不远处飞奔而来,烟尘滚滚中,一人手举旗帜,高声喊道: “传上官将军的指令,在场人等,一切均听何青姑娘指挥。” 待到人马走近,何缈才看清,当头那人手上举的一方黑色旗帜上,上面绣了“上官”二字。 旗帜不算新,但看上去颇有气势。 看来是上官穆的军旗。 方才还一脸蛮横的老头立马由士兵搀扶着,从轿子上下来,笨拙地弯下肥硕的身子,谦卑地行礼道: “末将丁仪,参见上官将军。” 何缈见这个所谓的胖子丁仪,方才对着皇帝亲赐的免罪金牌都能怒斥是冒充的,眼下对着一杆破旗帜,倒是毕恭毕敬。 看来此人是很尊敬上官穆了,这点倒是可以利用来做文章。 一侧的颛孙渊微微眯眼,他没想到,何缈提到的免罪金牌,竟然是真的。 很多时候,他很难判断,何缈说出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比如名字,比如那些过往…… 想到此处,他眼底一暗。 领头的第一时间对着何缈恭谨道:“何姑娘,上官将军托我向您问好。” 何缈微微点头,道:“也拜托你向上官将军道谢。” “应当的。” 领头的态度越发恭谨,众人看着心下满是狐疑,这个何青到底是何方神圣。 “此地的情况相信你也了解了,眼下打算如何处置?”何缈将话题调转到正题上去。 “但凭何姑娘吩咐。” “好。” 何缈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让领头的去寻附近十村八里的医馆大夫,帮着给剩下的居民调理身子,妥善安置此地百姓。 自己则亲自在江口布阵,一个小小的偃月阵,希望能拦住此疟鬼,让它不敢再上岸。 “何姑娘,你好厉害。” 云千臣目不转睛地盯着何缈做完这一切,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何缈见他笑得咧开一嘴白牙,整个一阳光彩虹小白马的模样,顿时觉得心中阴云散去一半。 如果方才,大师兄真的…… 何缈不敢再想下去。 待到做完了这一切,已是正午时分。 “何姑娘,我们必须得走了……” 云千臣望了望不远处的吴师弟,吴师弟已经催他好几次了。 “好,告辞。” 何缈冷淡地点点头。 离别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她一贯轻视别离。 云千臣心下止不住的落寞,他甚少经历过这样的离别,尤且想到何姑娘的冷漠,瞬间红了眼。 “千臣,我有些话想要对……何姑娘说。” 颛孙渊径直走了过来,轻咳两声道。 云千臣一双眼顿时警惕地望向颛孙渊,回头一看何缈,似乎并没有拒绝。 只得委屈巴巴地望了何缈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吴师弟的方向走去。 还一步三回头,想要看看二人有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咳咳~” 颛孙渊轻咳两声。 何缈微微皱眉,他一直咳嗽,是嗓子不舒服吗 “何姑娘,我们要走了。” 何缈了然,特意叫她,就为说这事? “好走不送。” 何缈拱拱手,态度依旧潇洒。 “额……” 颛孙渊有些无语,他特意来找她,自然是有些事情要交代。 “何姑娘,你木簪内的那个东西,日后须得加倍小心,不可轻易示人。” “哦,你说的是阿喵。” 这些道理,何缈其实是知道的,她之所以敢对颛孙渊坦诚,也是赌他良心尚存。 “那可是五大瑞兽的……” 说到此处,颛孙渊募地激动起来,随即又呼了口气,压低声音,对着何缈低低地道: “此物乃神兽麒麟,你怎可取名如此儿戏?” 看样子,明显是被何缈的态度气到了。 何缈不以为然,她其实早就猜到阿喵非寻常物。但取名字是阿喵也同意的,阿喵,阿喵,听着多可爱。 她们二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关颛孙渊什么事。 “罢了罢了,你须记得,此物尚且幼时,一直藏在你的空间内,不吸收日月天地之精华,便无法长大,休养再多,也只会慢慢虚弱下去。” 何缈这才紧张了起来。 阿喵对她而言,与其说是她养的宠物,倒不如说是她带的一个幼稚的小朋友。 她总有种单亲妈妈带娃的既视感。 “那该怎么办?” 以她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放养阿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你须得定期喂食它补充灵气的丹药,最好隔一段时间,带它去寒潭处浸泡。水麒麟天生喜水,尤喜寒水。” 颛孙渊娓娓道来,听得何缈有些发愁。 她哪里来的灵气丹药喂阿喵? 自己木簪内是存有很多丹药,但那些均是有限制的。以她的实力,短期内别说拿到药,只怕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突破炼气期。 “还有……” 颛孙渊说到此处,顿了顿,低声道:“你木簪内,还有一缕残魂……” 何缈募地浑身肌肉一紧,看向颛孙渊的眼神带了深深的戒备。 此番,是她失策了,她没想到,颛孙渊连那个都知道了。 颛孙渊能看得出,那缕残魂对何缈很重要。当下只叮嘱道: “你若是真想救他,最好寻一处滋养魂魄的洞天福地,才是长久之策。” 何缈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好意,只点了点头,收起了自己眼中的戒备。 颛孙渊乃金丹中期的修为,此番看,对她并无恶意,日后倒也可以一用。 “还有……” 颛孙渊接着道。 远处的云千臣死死地盯着二人,看到二人靠得近了些,他只觉浑身难受。 自己的师兄一直在絮絮叨叨,似乎同何姑娘有说不完的话,这还是他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师兄吗? “颛孙师兄,倒是对何姑娘确实关心。”一侧的吴师弟,趁机又不怀好意地补了一句。 在云千臣听来,这一句无疑好似一把匕首,插到了他的胸口上。 “何姑娘,公良曦早已入魔,虽然你们有同门之谊,我还是劝你莫要与他来往,须得一心走正道,方能成无上至道,稍有不慎,……” 颛孙渊还在苦口婆心,他记得何缈临走前同公良曦说的那句话,“大师兄,我会去找你的。” “多谢渊清上仙教诲,告辞。” 何缈果断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她那句话,本就是为了哄骗入魔的公良曦,并不打算真去找他。 退一万步讲,就算公良曦真的入魔,那也是她的大师兄,倒也容不得旁人置喙。 尤其是紫霄峰的人,有什么资格谈论此事。 说罢,何缈转身离开。 颛孙渊望着何缈远去的背影,想要开口叫她,又停住了。 他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同她说。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 第四十八章 修仙者大会 颛孙渊等人走后,何缈又在青牛镇待了几日,确定那个所谓的疟鬼不敢再上岸后,便也同此地居民告辞。 此番冒险并非全无收益,一直困住何缈的剑术第一招———东海扬波,终于有所突破。 而何缈也顺利地从炼气期四级,跳到了第五级。 这在修仙界的其他人看来,自然依旧是一个炼气期的小喽喽,在人才济济的修仙界,不值一提。 但对何缈来说,是从炼气期初级到中级的重要转折点。 与此同时,人间开始渐渐流传,有一个青衣仙子在瘟疫中拯救百姓的故事。 何缈对这一切,却毫无察觉。 眼下的她,正站在她半年前逃离的天玄门前。 自然,何缈倒也没有脑残到妄想凭借自己炼气期中级的修为,单挑天玄门的众多高手。 她不是来此地白白送死的。 何缈眼下正同一群修仙者在一起,准备参加修仙界五年一次的炼气期比赛。 这种比赛自然也是有规定的,要求参赛者是炼气期修为的同时,年龄不得超过三十岁。 毕竟,炼气期的寿元可达到百年之久,若是不出此规定,只怕能参赛的人要挤破天了。 “何湘~” 不远处,有女声清脆的声音叫道,哪怕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显得尤为明显。 众人侧目看去,只见一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子从远处跑了过来。 美女总是能吸引大家目光的。 令人惊奇的,这名女子后面,跟了一个跟长相她一模一样的女子,个子模样别无二致,二人一看就是双胞胎。 双胞胎不算少见,但修仙界的双胞胎属实罕见。 只见二女径直冲向一戴着白色面纱的女子。 这个脸戴面纱的女子,自然就是何缈,也是这个年轻女子口中的“何湘”。 毕竟,人在江湖飘,哪能没有几个假名字。何缈一向深谙此道。 “何湘,我们去旁边看看,就一会,我发誓,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我肯定带你回客栈,好不好?” 开口的女子名唤常紫兰,是双胞胎中的妹妹。 眼下正对着何缈撒娇,力劝何缈去参加比赛前,在天玄门的紫霄峰山脚下举办的修仙者交易大会。 “紫兰,不得为难何湘姑娘!” 旁边教训常紫兰的正是双胞胎中的姐姐常香兰,相比妹妹的活泼,她显得更加沉稳。 说话做事总是一板一眼,很有长姐的风范。 何缈之所以不愿去参加修仙者交易大会,更多是怕被天玄门的其他人认出来。 她虽然在天玄门待的时间不长,一贯低调,几乎不与外人交往,但不代表天玄门就没有她认识的人。 比如之前那个等着追杀她灭口的姓张的,再比如,那个背叛了师门的所谓“四师兄”,何缈深知,自己还是结下了一些仇敌。 眼下还是低调得好。 “何湘~好何湘,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 常紫兰哪里将姐姐的话放在耳边,她最爱凑热闹,哪里能放过这个盛会,忙摇着何缈的胳膊,软声细语地哀求道。 何缈一贯是吃软不吃硬,见状心软了一半,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何湘,你最好了,一会你要什么,我保管给你买。”常紫兰是个小孩子性格,立马信誓旦旦地拍胸脯道。 白色的面纱下,何缈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其实,她不愿意去交易大会,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实在囊中羞涩。 修仙界通用的灵石,她是半个子都没有,穷得坦坦荡荡。 至于何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结识此二女,甚至不顾性命危险,重回天玄门,颇有一番波折。 当初何缈在青牛镇同颛孙渊分别之际,颛孙渊曾指点她如何喂养阿喵的法子,以及如何能救她的师父。 何缈离了清水镇,便四处打听,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搭上了一个以炼丹见长的门派——七丹门。 修仙界,以天玄宗、奔雷宗、烈阳宗、地月宗四大世家为首,还有大梵音寺、药王谷、鬼谷、南疆、巨罡山庄以及析木山六大门派,号称十大修仙门派。 除此之外,仙门百家,各有所长。但终究是规格不大,人才凋零。 何缈眼下加入的这个七丹门,正是其中一个再小不过的门派。 据传门派是由一个擅长炼丹的散修创建。虽然门派之人不擅功法修行,毕竟是丹修,在修仙界倒也很受欢迎。 丹药也好,资源也好,甚至门派都设在一处灵脉充足的宝地。 只是现在的门主是个不安分的,总想要在炼气期大会时,能在仙门百家面前露个脸,于是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就是找个人冒充他们七丹门的门人。 何缈这个有资格参赛的,刚好就送上门,经过了一番友好的沟通后,双方达成了协议。 何缈代表七丹门去参加炼气期修仙者大会,作为回报,七丹门给予何缈五瓶地灵丹作为回报。 何缈可谓大喜过望,这五瓶地灵丹,不仅可以用来喂养阿喵,还可以自己服用,来提高修为。 更让何缈心动的是,七丹门承诺,若她能在第一轮比试中不输,何缈便能得到十瓶养魂丹。 养魂丹可比地灵丹灵力要纯粹的多了。 倘若她侥幸赢得第二轮比试,则不仅可以得到十瓶养魂丹,何缈还可以将师父的残魂送入七丹门的福地,养魂一段时间。 七丹门开的条件,让何缈无法拒绝。 至于最后一轮,他们谁也没有提条件。 毕竟谁都知道,这种修仙者比赛,一共三轮比试。最后只能晋级五十人,光是四大家族,就能占到三十多个名额。 而六大门派也不是吃素的,包揽十个名额不在话下,往往到最后,只剩了零散的几个名额,供剩下的仙门百家竞争。 这个时候,往往是供炼气期后级的人去争夺了。何缈一个刚刚步入炼气中级的,还是不要掺和得好。 何缈的目标也很明确,一定要赢得第二场的比赛,留给师父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她不能让之前做的一切努力,前功尽弃。 此番哪怕是龙潭虎穴,她也得闯一闯了。 ------题外话------ 感恩推荐和月票~ 加油~ 第四十九章 烈焰宗 紫霄峰山脚的修仙者大会,比何缈想象的要热闹得多。近些年,因着魔教肆虐,肆意屠杀修仙者。 修仙界灵气稀少,故而不少散修纷纷加入各大修仙势力,求得庇佑。 此番五年一度的修仙界盛会,吸引来了修仙界大大小小的人才。 路边摆摊叫卖声,此起彼伏。 摆摊的东西更是琳琅满目,丹药、各色的符纸、稀奇古怪的武器、妖兽的皮毛、妖丹,遍地都是,还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人群来往,摩肩接踵,比何缈前世挤早高峰地铁时遇到的人,也丝毫不逊色。 “喂,我要这个,对,就这只妖兽的羽毛。”常紫兰出手阔绰,几乎是看中了就买。 一侧的常香兰对于妹妹的大手大脚,也毫不在意。 何缈看得在心中暗暗吐舌,这七丹门实在是富裕。常紫兰一个普通的弟子,也能出手如此阔绰。 当下一颗心蠢蠢欲动。 看来,她宰大户的机会来了。 常紫兰亲切地搭上何缈,开口道: “何湘,你想要什么,别客气。只管跟我说,我给你付银子。” 她见何缈始终神情冷静,以为何缈是不好意思。 “那个,隐身符,来一张。” 话音刚落,便听见何缈指着路边一个卖符纸的开口道。 常紫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隐身符算是中阶符纸,哪怕是买一张,需要花费的灵石可不少。 何缈自己也会画符,但也只会一些入门级别的符纸,这种水平的符纸,至少得金丹期的修为,她是画不出来的。 “紫兰!” 常香兰神色严肃道,自然是催促妹妹赶紧付钱。毕竟,何缈已经将那张隐身符拿到手里了。 常紫兰没想到,何缈竟然狮子大开口,一出手就要隐身符这种狠东西。 但毕竟她之前承诺过了,牛皮吹大发了。眼下也没得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用五十颗灵石给何缈买下了这张隐身符。 “谢谢~” 何缈眉眼满是笑意,隔着面纱,也能看出她的高兴来。 常紫兰却一脸苦笑。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何湘是个狠角色。 几人又在集市逛了一会,便回客栈歇息了。 毕竟,明日就是第一场比试了,何缈也得好好准备准备。 几人下榻的客栈就在天玄门最繁华的一条街,位置极佳,古朴而富有韵味。 用何缈的眼光来看,放在现代,至少是个五星级的酒店。 七丹门的人,果然有钱。 上楼时,何缈几人同一行人相遇。 那一行人身着耀眼的红衣,衣襟上都绣着火焰的图案,不用想,自然是四大家族中的烈焰宗。 也只有烈焰宗,才会如此高调。 何缈目不斜视地准备擦身而过,募地,她猛地回头,看向其中的一名男子。 男子觉察到了何缈的视线,抬头冲着何缈微微一笑。男子个子高挑,身形健硕,古铜色的皮肤,配上一口白牙。 一双熟悉的眼,目光和善,阳光大男孩的既视感。 何缈很快便收回视线,垂下眼眸,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跨步上楼。 走过之后,隐隐听到有一女子愤愤不平地讥讽声:“现在的修仙界,女子连所谓的礼义廉耻都没了……” 声音有几分尖锐。 何缈挑眉,自然知道对方骂的是自己。 “喂,何湘,你是不是看上方才那个男子?”常紫兰自然注意到了方才何缈的举动,小声地打探道。 “紫兰!” 常香兰忙出声劝阻道。 何缈没说话,一侧的常紫兰接着小声补充道:“那个男子我认识,修仙界世家公子排行榜上,排名第七的卓炎,是烈阳宗的。” 卓炎,何缈在心下默念了这个名字。 随即打了个哈欠,调转话题道:“我累了,得回去休息。” 说罢,不管二人怎么想,何缈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打开房门,何缈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口茶,这才细细思索方才遇到的男子——卓炎。 倒也不是她花心成性,见一个爱一个。 这个卓炎,长得很像何缈前世时,邻居家的一个哥哥。二人长得极为相似,不只是脸,身上那股精神气也特别相似。 只可惜,这世界,长相相似的人,何其之多。 那人不叫卓炎,自然也不会出现在修仙界。她也没旁的意思,就是他世遇故知,多看了两眼,还挨了一顿骂。 何缈起身,打开了窗户,一股凛冽的寒风吹来,吹得她瞬间头脑清醒。 她都快忘记了,眼下已是寒冬腊月。 何缈极目远望,不远处,烟雾缭绕,隐隐只能看到几株大树枝繁叶茂,直通入天。 何缈眼眸一深,死死地盯着其中一处,只有她知道,那是她的师门——碧海阁的方向。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碧海阁。 跟三师兄吐槽师父总是云游,不知去处,吐槽大师兄公良曦给她布置的课业太多。吐槽天寒地冻,她冷得受不住。 三师兄做的一手好菜,答应给何缈做那道她爱吃的肘子,何缈这才满脸笑容。 真正的幸福,恰恰是那些习以为常的东西。 两世为人,也只有在碧海阁,何缈才有家的感觉。 “三师兄,你在哪里?” 何缈在心底默念道。 上穷碧落下黄泉,上九霄兮下九幽。她一定要寻到三师兄,带他回家。 视线微微一转,就能看到天玄门的其他人。灭他满门的想法,在何缈脑中转瞬即逝。 关上门窗,何缈在床上坐定下来。 爱也好,恨也好,遗憾也罢,何缈想象自己是一湾池水,极力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修心。何缈理解的,就是极力保持时时刻刻的情绪稳定。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浪费情绪可不行。 此番回天玄门,何缈不能用曾经学过的功夫,免得暴露,被明眼人认出她的身份。 眼下,她唯一能用的,只有那招自学的东海扬波。勤学苦练了半晚上,也堪堪是将第二招看了一遍。 何缈倒也不怵,她坚信,临阵前磨枪,不亮也光。 “何湘,走啦~” 外头的常紫兰已经在喊何缈了。 何缈深吸一口气,提着自己的桃木剑往外走去。该来的,终究会来。 ------题外话------ 感谢推荐~ 谢谢~ 第五十章 第一轮 此番五年一度的修仙者大会,来的人不少。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既然是比赛,自然有评委。评委们是从四大世家中选出的。 何缈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能不被这些老滑头认出来,尤其是天玄门的人。 她提着自己的桃木剑,表面冷漠,实则警惕地望向看台。 不出意外,看到了熟悉的人。 云千臣立在一中年男子旁边在聊天,看二人的亲昵程度,大抵是他的父亲。 毕竟,云千臣的师父凌阳道人,何缈曾远远见过一面。 颛孙渊同姓吴的均在,旁边还立着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艳丽夺目。 何缈收回视线,知道此次是采用抽签的形式。她在心中暗暗祈祷,可千万别让她遇到一个太强的对手,第一轮就被刷下去。 这样的话,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只能拿五瓶地灵丹了。 “快看,是渊清上仙!”一侧的常紫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忙激动地搂紧何缈的胳膊摇了起来。 何缈耷拉着眼皮,心下暗暗吐槽,颛孙渊她可是见得太多了。 “啊,还有凌一霜,地月宗的!” 常紫兰这下兴奋得连声音都开始尖锐起来。 她声音过大,引得旁边人侧目。 “紫兰!” 姐姐常香兰忙出声阻止道。 何缈本对凌什么霜的无感,但听到地月宗之际,她还是抬眼望去。 她记得,皇陵中的殷花娘临死前,曾说过,她就是地月宗的人,是被自己的道侣所害,肉身尽毁。 抬眼望去,是位长相白净柔弱的男生,男生女相,但也不显女气,脸上是十大修仙家族出来的人特有的傲慢。 也不是那种故意看不起人的狂傲,只是因着一路顺风顺水惯了,有种自认天子骄子、高人一等的感觉。 当然,他们自己肯定不这样认为。 “今生能有幸见到二位公子,死而无憾啊~”一侧,是常紫兰小声陶醉的声音。 何缈不由得啼笑皆非,果然,“追星族”根本不分时代,不分世界。 几轮均是采用抽签的形式,人数过多,分几个小擂台同时开始。 何缈抽到了一支短短的木签,上面用繁体字写的二十三。 见到此人之际,她不由扶额,她运气可真好,第一轮就遇到了天玄门的人。 看装束打扮,还是紫霄峰的剑修。 谁都知道,紫霄峰的人,均是挑选的资质出众之辈,这种炼气期比赛的第一轮,几乎人人都能晋级。 这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何缈泪满襟。 她深呼了口气,其实,她不能用天玄门的功夫不是最可怕的,最重要的是,何缈从未有过实战经验。 是的,从未。 她修为过低,一直在入门阶段徘徊。 潜逃入人间后,更多是靠摆阵法存活,当缩头乌龟混日子。真让她真刀实枪地同旁人打斗,何缈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 男子比何缈大不了几岁,看样子,也是个炼气期的菜鸟。因为他上台后,满脸通红,都不敢直视何缈。 何缈好歹松了口气,这要是遇到一个强悍的,直接送她回老家。 “在下何湘。” 何缈决定以武会友,先拱手自我介绍道。 “小可……汪君安。”男子涨红了脸,低声道。 “呆头呆脑。” 在底下看戏的常紫兰忍不住吐槽道,男子听罢,表情更显尴尬。 “在下来自七丹门。” 何缈开口自我介绍道。 男子方欲自报家门,旁边的评委不乐意了,开口训斥道: “比赛呢,还是相亲,叽叽歪歪。” 何缈扫了眼评委,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太阳穴深凹,至少筑基期后期的修为,看样子,是奔雷宗的人。 锣声一响,比赛正式开始。 何缈浑身肌肉紧绷,握紧自己手中的剑,警惕地看着对方。 汪君安也是同样防御的姿态,只不敢直视何缈。 半晌,都不见对方出手。何缈这才恍然大悟,看来他俩是两个防御型选手碰到一起了。 叫她主动出手是不可能的,何缈就只学会了一招东海扬波,还不知道威力如何,贸然出手,搞不好会叫人笑掉大牙。 眼看着旁边十几个的擂台已经打得热火朝天,兵器相撞,喝彩声此起彼伏。 这边擂台上二人动都没动,擂台下也只有常紫兰和常香兰二人百无聊赖地看着。 选手不着急,评委开始着急了。 “打呀,杵着干啥生根呢?” 何缈对于这种话,听听就算了,反正她是秉持了“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 “得罪。” 汪君安撑不住了,拱手对何缈道。 何缈严阵以待,对方同样是剑修,紫霄峰的人,可不是吃干饭的人。 果不其然,剑势凌冽,一剑出鞘,绵绵剑意随之而来。看来是个练家子,至少是个炼气期中级的修为。只出剑并不带杀意,故而威力一般。 何缈都没想过躲避,一招东海扬波上前,竟然打了个不相上下。当然,何缈相对弱一些。 一招结束,二人守在原地,对双方的实力有了重新的评估。 何缈能感觉出,此人对剑术的悟性胜过自己,只似乎不太纯熟,看起来,像是刚入门不久? “得罪。” 这一下,是何缈主动出招试探,依旧是那招“东海扬波”,汪君安见她攻过来,手忙脚乱,但很快,他便能对抗得不错了。 虽然看动作慌乱的是他,但其实心里真正慌乱地是何缈。 何缈看得出,这个汪君安悟性很好,她多使几次东海扬波,对方便能游刃有余了。 但天玄门的功夫又不能用。 何缈正苦恼之际,募地看到汪君安做出一个手势,很明显是要开始第二招了。 她福灵心至,谁说她不能用天玄门的功夫。 何缈在天玄门几年,别的不说,这套入门级的风系剑术,她可是使得极为熟练。 想到此处,何缈笑眯眯地道:“汪兄,剑招不错,我使给你看看,对不对?” 说罢,一招上前,这一招,使得正是汪君安方才使过的那一招,名唤“和风细雨”,只看着动作笨手笨脚,似乎刚刚学会。 汪君安大惊,没想到,何缈只看了一遍,便能照葫芦画瓢试了出来。 何缈见唬住了对方,心下对接下来的比赛,有了新的主意。 她要像熬鹰一般,让对方主动认输。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五十一章 剑意 接下来,不管汪君安使出什么剑势,何缈均能很快使出跟他同样的剑招,有时看上去甚至比他更熟稔。 汪君安一时手足无措,越打头上的冷汗越多,他总觉的,自己整个人被何缈看得透透的。 何缈表面气定神闲,她知道,单轮剑术,自己只会一招东海扬波。论天赋,论悟性,更是比不上紫霄峰亲自挑选出来的汪君安。 她最大的优势,恰恰是心态。 汪君安出招的时候,她状若无物地开始攻击,似乎总能提前预料到他下一步的举动一般,每每打他个措手不及。 旁边众人的第一轮比赛均已分出了胜负,只剩了何缈同汪君安的这场,二人一直在台上僵持。 自然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包括看台上的评委们。 “是何青姑娘。” 云千臣惊喜道,倒也不是他认出了蒙着面纱的何缈,只是认出了何缈手中的那把桃木剑。 旁边长相艳丽的女子听到这个名字时,装作无意地抬头,扫了眼旁边的颛孙渊。 只见颛孙渊面无波澜,神情一贯的清冷。看样子,传闻似乎并不可信。 她心下微微放松。 “跟那女子对战的是谁?”一侧云千臣的父亲——云机竹沉声问道。 他看得出,儿子对那名女子颇有好感,故意问道。 “启禀五长老,此人乃我紫霄峰新入门半年的弟子汪君安。”一侧姓吴的忙恭敬禀告道。 “入门半年的话,那也算得上有天赋了。”云机竹摸了摸稀疏的胡须,心下了然。 “这女子也是我天玄门的人?” “当然不是,何青姑娘是……” 云千臣抢着搭话,自己却也不知道,何缈究竟是出自何门何派。 “我观此女剑术造诣一般,胜在记忆出众。那汪君安使出的剑术,此女均能很快记住,倒也……不失为一个难得的人才……” 云机竹开口点评道。 他本生出招揽此女入天玄门之心,转眼想到儿子云千臣的态度,忙调转话头。 众人看向打斗的二人,发现不管汪君安出什么招,何缈均能很快学会。 “何青姑娘实在是聪慧过人。这局一定能赢。” 云千臣不由得地赞叹道。 众人心下都是同样的感慨。 只有颛孙渊知道,哪里是何缈学东西快,她本来就是天玄门的人,会此剑招,才是正常的。 “非也,此女虽记忆过人,但从场上看,出剑只是形似,没有剑气。更何况,以她的修为,用木剑不免有些托大了。” 云机竹缓缓摇头道。 云千臣脸便耷拉了下来,紧张地盯着擂台,在心中暗暗祈祷,老天保佑,一定要让何姑娘赢得比赛。 其实,单论剑术上的修为,何缈的确如云机竹所评价的,造诣一般,是打不过汪君安的。 所以她才要不停地耗下去,意图磨灭对方的斗志。 打到后面,汪君安已经麻木了,他在心底已经认可了何缈比他强。 正所谓,一念生,则万念灭。 剑随心动,他既然认可了何缈是强者,出剑时士气弱了一半,剑招的威力自然也大打折扣。 “东海扬波,破!” 何缈在心底默念,募地汇集全身灵气于剑端,冲着汪君安的手腕打了过去。 汪君安手上一松懈,剑竟被何缈径直打落在地。 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承让。” 何缈生怕汪君安反悔,毕竟,剑落了,也可以拿起来再打,忙出声道。 汪君安嘴唇颤抖,眼中流露出一股失望之色。 云机竹没想到,那女子竟然如此干脆地赢下了比赛。 “方才那招,倒是颇有……” 他缓缓开口,说到此处,自觉不妥,停了下来。听儿子的意思,他们二人之前就相识。 那么,颛孙渊同此女大抵也是相识,甚至可能指点过此女的剑术。 “倒是什么呀?爹,你快说。” 云千臣水平低,自然看不出来。 但场上修为高的几人,尤其是天玄门的人,他们对于颛孙渊很熟悉,自然认出了方才场上女子的那招剑术中蕴含的剑意,颇有几分颛孙渊所习的“紫气东来”的味道。 对于修仙者来说,每个人入道的机缘不同。 而对于剑修来说,每个人生出剑气的机缘也是千差万别。 不管是从天地自然万物,还是在某些事情上所悟到的剑意,均是个人所特有的。 而同一师门的人,师父交予悟道的方法相似,才有可能生出相似的剑意来。 何缈的剑意是从颛孙渊同公良曦二人殊死搏斗中悟到的,风系剑术霸道,水系剑术轻柔。 彼时的公良曦早已入魔,何缈从他剑术中窥到不足十分之一。 更多是,是吸收了颛孙渊“紫气东来”的剑意,借此开始领悟“东海扬波”的剑招,正式踏入了剑修的行列。 看台上的颛孙渊眉峰高耸,抿紧了嘴唇。 他自然也看得出,何缈的剑意中,有自己所学“”紫气东来的东西。此乃他于无稽崖闭门三年,每日见朝云晚霞所悟。 更重要的是,何缈的剑意中,还夹在了一点公良曦隐隐的邪气,只众人对公良曦比较陌生,故而才看不出来。 姓吴的和云千臣同样是筑基期,自然也看不出什么。但他一贯会揣测人心,从云机竹吞吞吐吐不肯明说的话语中,他大抵也猜出了一二。 “轻音圣女,我说的没错吧,此女果然同颛孙师兄有首尾。” 姓吴的使用密音入耳,对着就站在他旁边的轻音圣女道。 “闭嘴。” 轻音圣女脸色隐隐有些不好看,一双柳眉倒竖。 只她惯于伪装,很快便不露声色地隐藏起所有的情绪。 “圣女教训的是。” 姓吴的缓缓道,嘴角却露出了一抹笑意。 何缈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汪君安很快认输,何缈赢下了第一场,心情愉悦。接下来,她只需要撑住第二场,师父获救的可能便大了许多 “何姑娘,何姑娘~” 云千臣跑来找何缈。 “云公子。” 何缈早就看到他了,只是懒得搭理,她还是离天玄门的人远一些。 “何姑娘,我爹爹说,你该换把剑了。”云千臣见何缈态度有些冷淡,立马开口道。 果然,何缈对此事极为感兴趣。 “换剑?” 她盯着自己手中的桃木剑,桃木驱邪杀鬼,对付修仙者,似乎有些不太行。 ------题外话------ 感谢大家推荐~ 因为这本书最初设置的时候,就有cp。 归类到了仙侠文里面,没有归到玄幻。 所以还是会有cp的 第五十二章 武者 “我这把剑怎么样?” 常紫兰见状,忙解下自己腰间的剑递与何缈。 何缈瞧着那把剑剑身华丽,做了镂空花纹不说,还镶嵌了五颜六色的宝石,摸着估计会硌手,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知道,常紫兰是丹修,这把剑与其说是防身,不如说是装饰。 “喂,这可是我花重金买来的剑。” 常紫兰见何缈神情嫌弃,似乎没有那么想要,忙推销道。 她知道何缈身无分文。若真要换剑,搞不好还得她和姐姐出钱。毕竟,出发前,门主说过,何湘合理的开支,均得由她来承担。 还不如将此剑借给何缈,不仅做个人情,最关键的是,能省一大笔开支。 何缈接过她的剑掂了掂,轻重还算合适,拔出剑来,剑身细长,剑刃锋利。 怎么说,不算把好剑,但也算一把剑。 “何姑娘若是觉得不合适,我天玄门有好几把神兵利器,我这就带你去挑。” 一侧的云千臣忙提议道。 “就它了,多谢云公子好意。” 何缈语气淡淡地拒绝了。天玄门的东西,狗都不拿。 说罢,道了声告辞,拎着剑往客栈走去。 打了半天,她竟然饿了。 只留下云千臣立在背后,痴痴地望着何缈的背影,心如刀割。 眼下望着何缈离去的,可不止云千臣一人。 看台上,众人早已离去,只余下轻音圣女同姓吴的二人,望着何缈远去的背影。 少女的背影单薄,却又挺直着,显出几分倔强。 “圣女该不会是心软了吧。” 姓吴的低声笑道。 轻音圣女一双温柔的柳叶眼中,闪过一抹狠毒,果断道:“杀了便是。” “圣女可别忘了,修仙者大会期间,禁止私下动手。”姓吴的不忘提醒道。 “这样啊……” 轻音圣女抬眼望去,何缈的身影已混入到人群中,消失不见。 “总是会有机会的。” 这句轻飘飘的话,随风而去,却要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何缈哪里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何湘,下午去不去山脚逛逛?”常紫兰见何缈在房内歇息,忙开口问道。 何缈想起山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珍奇异宝,心念一动。 随即果断摇头,她还得应对明日的第二场比试。 她此番目的明确,除非真的要死了,否则决不能认输。 何缈一贯惜命,但有时,必须得拼命。 第二招比之第一招,剑招不难,但何缈体内的剑意却凝绝不动。 何缈也不气馁,她深知以自己的天赋,学习剑术,只得靠日日勤学苦练。 君不见,古今多少天赋异禀之人,最终也难获得成就。更勿论她这种没有多少天赋可言的。 从日悬中空到月上柳梢头,客栈外,从人声鼎沸到人声寂寥,何缈没有停止过练习。 结果,剑意依旧在体内凝滞,毫无进展。 何缈倒头躺在床上,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对她而言,不如意的事,都快九成九了,她已经能坦然接受。 只需老天愿意留她一线生机,她便要活下去。 翌日,客栈 “何湘,你这局可得撑住了,给我们七丹门好好争光!”临出发前,常紫兰给何缈加油打气道。 “拿来~”何缈直接伸手。 “什么?”常紫兰疑惑不解。 “用来回血补气护住心脉的丹药,统统拿来。你不是叫我撑住,不给我点救命的东西,我怎么撑得住。” 何缈问人要东西要得理直气壮。 常紫兰扶额,她总觉得何缈是特意在等着自己张口。 “紫兰,拿一些丹药给何姑娘。” 一侧的常香兰催促道。 常紫兰只得撅着樱桃小嘴,极不情愿地掏出自己的储物袋中,从中取出一瓶回气丹,刚想问何缈要几粒。 何缈已经将一瓶全部顺走,还不忘问道:“还有呢?护住心脉的那种有没有?” “这是血莲丹,用来护住身体内脏器官的;这是护脉丹,用来保住经脉;这是生骨丹,用来治疗比较重的伤势……” 她还没说完,何缈已经接过血莲丹和护脉丹,各自生吞了一颗,还不忘拿起生骨丹揣到怀中,笑眯眯地道:“多谢了。” 常紫兰想要呕血的心都有了,这可是她几十年炼制出来的丹药,就这样被何缈直接搜刮了两瓶,她感觉自己都能听到自己心在滴血的声音了。 吃了两颗丹药,何缈已经能觉察到体内灵气流转充沛,当下提起那把花里胡哨的剑,往外走去。 比之昨日,今日修仙者脸上表情各异。 那垂头丧气的,自然是昨日在擂台上败下阵来的;至于那昂首挺胸的,不用想也知是进入了第二轮。 “小心点,那人就是前几日骂你的女子。”经过某处时,常紫兰小声提醒道。 何缈这次连头都没抬,她不愿多生事端。 待到那行人走远,常紫兰继续跟何缈嚼舌根道:“” “我跟你说,那女子名唤向灵儿,心肠恶毒得很。 “昨日,跟她对峙的是一名小门派出来的女仙,她嫉妒人家的美貌,直接用火烧了那名女仙的头发,听说连半边脸都被烫伤了……” 常紫兰说话喜欢大呼小叫,夸大其词。 但向灵儿故意烧那位女仙的头发,应该真有其事。 何缈心下了然,只淡淡地问道:“她是烈阳宗的什么人?” “听说是烈焰宗宗主的干女儿。”常紫兰见何缈感兴趣,忙开口道。 何缈有意无意掂了掂手中的剑,心下知道,只怕自己当时一时冲动,已经得罪了那位心胸狭窄的向灵儿,只能盼着日后能不与她相遇。 又是一轮抽签。 这次,何缈连祈祷都不用了。 毕竟,四百多人进一半,留下来的人,多多少少有几分真本事。 她昨日对战汪君安都赢得艰难,更勿论今日了。 果不其然,与何缈对战的,是一名武者。 “是巨罡山庄的武者。”底下有人惊呼道。 男人身高近两米,站在何缈面前,像一堵小山一般。何缈身高不足一米六五,加之长期饥一顿饱一顿,营养不良,眼下看上去,极为羸弱。 二人之间巨大的反差,立马迎来了众人的旁观。 何缈深呼一口气,在心底告诫自己,“只需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五十三章 作弊 武者根本不像昨日的汪君安一般菜鸟,身形高大,一双大眼囧囧有神。 此人手持一个八棱铜锤,偌大的铜锤,很明显比何缈的脑袋都大。 比赛的钟声一响,此人抡起铜锤就向何缈砸来。 场下众人均为台上瘦弱的何缈捏了把汗,常紫兰更是吓得尖叫出声,双手蒙住眼睛,不敢再看。 锤子砸到地上,擂台的地面,被硬生生地砸出了一个大坑。 “巨罡山庄的人果然生猛。” 底下众人心中不由得感慨道。 常紫兰透过手指缝往台上看去,只见何缈出现在了旁边,看着似乎毫发无损。 她正欲挪开手掌,看个清楚,只见男子一击不成,又抡起大锤,冲着何缈砸了过去。 吓得常紫兰忙闭上了眼,浑身颤抖,在心底为何缈默默祈祷,“何缈,你可得活下来呀。” 何缈刚刚躲避开第一击,第二击便如影随形,她本刚刚步入炼气期中级,身形一滞,逃跑得慢了些,左胸脯连着胳膊处,便挨了一锤。 剧痛袭来,何缈闷哼一声,咬碎了一嘴的银牙,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叫出声来。 多亏,没有砸到她的右臂。 只何缈脸色已然苍白,胸口一股子血腥味,看来是受了内伤。 “何姑娘该不会有事吧”看台上,云千臣神色紧张地道。 无人回复他的问话。 修仙界本就残忍无比,炼气期的选手,不过是堪堪跨过了修仙界的门槛,折在此处的人,每年成千上万都不止。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一个炼气期的人,在修仙界,比蝼蚁还不如。 眼下,何缈正像一只四处躲闪的蝼蚁,躲避着武者一锤又一锤的重击。 前世,何缈曾玩过打地鼠游戏。 如今,她就很像游戏里的那只地鼠,头上不知是何时会落下的重锤,一锤砸她个头脑崩裂不说,半身不遂是一定了。她只能不停地逃窜。 场下人看的是心惊肉跳。 但幸运是,何缈后面竟然没有再挨过一锤,每每都能擦身躲过。 三番四处下来,武者有些气愤了。 “女娃子,你一直这样逃可不是个办法。还是投降吧。”大抵是抡锤抡累了,武者停了下来,劝阻何缈道。 何缈已经跑得有些微喘气了,好不容易得了个歇息的功夫,忙从怀中掏出一把丹药,也不管到底是用来治什么的,一股脑全塞到嘴里,咽了下去。 武者见何缈并不打算投降,还在补充丹药,立马觉得何缈是对自己的挑衅。 当下瞪大了圆眼,脸上已是一层阴云笼罩,怒斥道:“方才我是看你年纪小,手下留情,接下来你可别哭。” 何缈吞下丹药后,只觉体内真气流转,伤口也在迅速愈合,心下感慨,果然是丹修的药,名不虚传。 “何湘,要不还是投降算了。” 底下的常紫兰于心不忍,软声开口道。 何缈掂了掂自己手中的剑,右手依旧行动自若。她问自己,能动吗? 答:可以。 那就再战斗一会。 远处的看台上,云千臣都快要急哭了。 “爹,何姑娘会不会有事?” 云机竹摸了摸胡须,神色冷静,见儿子对此女如此关心,心下倒是宁愿她输了,免得日后时时纠缠。 “巨罡山庄的武者以武力见长,前二三十年均在炼气期,为的就是夯实基础,练就一副铜墙铁壁的强悍肉身。上一届修仙者大会上,我派门人便有输在这一点上……” 云机竹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借机科普了起来。 何缈眼下东躲xz,倒也不是漫无目的,她会时不时瞄准机会刺出一剑。她的剑术第一招“东海扬波”已小有成就。 就在何缈凝聚剑意打算对抗该名武者之际,一个大锤抡了过来,何缈下意识地拿剑去扛。 下一秒,剑像张纸一般,从中碎成了两半。 多亏何缈躲得快,要不然那偌大的锤子就抡她脑门上了。 何缈说到底,是一名剑修。有了剑,她尚且有一线反击之力。手中没了剑,她再无反击之力。 武者见状,加紧了攻势。 何缈被迫四下逃窜,大抵是跑得久了,她额头上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好几次都命悬一线。 明明可以往旁边躲,何缈却往一处角落走去。武者巨大的身子将她堵在了角落,抡起锤子砸了过来。 何缈全无抵抗之力,眼看着这一击下去,必受重伤。 “接着~” 台下不知是谁扔了一把刀上来,何缈想都没想,伸手接过刀来,使出了昨日学的剑术的第二招,“背水一战”,竟硬生生地扛下了武者的这一击。 刀背上镶嵌着九个大的铁环,打起来噼里啪啦直作响。但刀的质量很不错,何缈力扛之下,刀无半点逊色。 “这不公平!她作弊!” 武者大声驳斥道。 哪里有比武比到一半,竟然从台下扔上一把刀的说法。 何缈呼了口气,趁机又咽了几颗丹药。 这才看向给自己扔刀的人,竟然是前几日在客栈遇到的烈阳宗的卓炎,他正站在台下看比赛,对着何缈微微一笑,眼神清澈。 “多谢~” 何缈开口道。 遇到这种奇特的情况,评委一时也没了主意,忙请人去向看台上的人去请示。 看台上的人早就关注起了这场奇特的比试,方才的一幕也都看在眼里。 “爹,你可一定要帮何姑娘~” 云千臣见状,忙哀求道。 “此女乃必败之势,再撑下去,不死也是重伤,还不如趁现在就坡下驴,认输的好。” 云机竹可不这样看,咬死了打算判何缈输。 “颛孙师兄,你呢?”云千臣眼看着父亲那里没戏,对着颛孙渊道。 颛孙渊总应该袒护何姑娘一些吧。 颛孙渊想的,跟云机竹有些相似,他虽然敬佩何缈不折不挠的意志,但也知道再打下去,何缈必会重伤,对日后修行不力。 当下只摇了摇头。 评委中,四大家族理论上各出一名长老,地月宗由凌一霜代替。而颛孙渊作为上上届的优秀代表,眼下也占了评委席的一员。 烈阳宗的长老自然看出往台上扔刀的,正是自己宗派的卓炎,心下自然是要袒护自家人,只开口道: “这,比武看的是结果,眼下毕竟胜负未分。” 奔雷宗和巨罡山庄同样是走刚烈的路子,这几年修仙界人才凋零,为了抢夺有资质的弟子,早就明里暗里发生过好几次的龌龊。 眼下自然不愿站在巨罡山庄那边,忙附和道:“对对对,终究是胜负未分。” 一时场上竟然成了平局。 眼下,就看地月宗的凌一霜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五十四章 认输 何缈这边,武者停了下来,气鼓鼓地要个说法。 此番却给了何缈喘气的机会,她借机吞了大半瓶的丹药,她方才受了一击,满口血腥味,也是她咬紧牙关,才没喷出血来。 加之四处逃窜,浑身灵气乱窜。眼下丹药入口,一股舒适的感觉遍布全身,周身开始枯竭的灵气重新充斥全身。 看台上,凌一霜扫了眼台上的青衣女子,只冷冷地道:“规则上,是不允许……” 话音未落,一侧的轻音圣女插话道: “诸位,小女有话想说。不若,我们让二人接着比试,若那位武者继续胜了,结果自是无碍。若是那名女子胜了,说明二人皆是人才,不若将二人留到第三轮参赛。” 此话一出,云千臣立马拍手叫好。 轻音圣女的这个法子,是哪方都不得罪。 几大家族这些年为应对魔族势力,关系倒是比之前亲密了不少,眼下也连连点头。 轻音圣女见状,轻轻抬起下颚,看向不远处台子上单薄的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武者听到这个结果,是暴跳如雷,额上青筋外露,甚至隐隐能看到突突直跳。 “好!好!好!” 他连叫了三个好,看来是气到了极点,此番打算拿何缈当发泄的对象了。 每一锤抡过来,运斤成风,都带了满腔的杀意。 “最后一步。” 何缈在心底默念,随即跳到了一处,不再躲闪。 “何湘,快躲呀!” 眼看着大锤抡了过来,锤子离何缈的脑袋不足半个胳膊的距离,台上的常紫兰急得直叫,都快急哭了。 出乎意料的是,武者的大锤并没有砸到何缈身上,也没有像众人料想的一般,把她砸成一团肉泥。 武者手中的锤子却好似碰到了什么墙壁,无法穿过去。 “你这妖女!是不是使了什么妖术?!” 武者是又气又恼,开口骂道。 何缈冷哼一声,道:“此乃正宗的北斗七星阵,你若不知道,不如回去好好学几年再说。” 方才,她看似东躲xz,毫无章法,实则在暗地里走步,布阵,就是为了困住此人。 场上形式顿时逆转,台下人看得都惊呆了。从没见人在擂台这么小的地方,竟然能布阵困住对方。 “不公平!不公平!” 武者听了,大声嚷嚷道。 裁判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忙又派人去请示看台上的诸位评委。 “看着倒挺像奇门遁甲的东西。这女娃子有点水平。”奔雷宗的长老笑眯眯地夸奖道。 “不合规矩。” 一侧的凌一霜只冷冷地道。 这次,倒没有人反驳他。毕竟,这位可是未来地月宗的掌门人,没必要得罪他。 就这样,何缈被命令,立马撤掉这个阵法。 眼看着里面是早已被激怒的武者,连眼眶都有些红了。好似一头暴走的猛兽。 何缈只得深呼一口气,武者冲她抡起大锤,这一次,何缈没有选择躲避,而是选择正面硬刚。 她开始使出昨日新学的第二招——“背水一战”。 何为背水一战?此乃兵家之言,“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非到濒临死地,无法发挥出“背水一战”这一招真正的威力来。 何缈眼下的心中,全无一丝惧意。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上前迎战,就是死亡。 这种比试上,打死的,打残的,可是数不胜数。 武者的每一锤,都被何缈硬抗了下来。 武者力量太过强悍,每一击都震得何缈虎口发麻,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武者巨大的铜锤,对上少女纤细的身材,实在是对比过于鲜明。 剑走轻灵,眼下何缈把刀当剑来使,募地将刀撤走,武者只觉手下一空,没收住力,身子向前扑去。 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下一秒,何缈的刀已经搭在了武者的喉咙处,刀锋凛冽,似乎下一秒,就要划破对方的喉咙。 “投降。” 何缈只果断道,将方才武者的话,还给了他。 武者脸上是一阵青来一阵白,半晌,一张脸又憋得绯红,这才无奈地道: “好,我认输。” 毕竟,他就算认输了,依旧可以进入第三局。只是输给了何缈这样一个小女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一侧的裁判敲了一声锣鼓,宣告了比赛的结束。 何缈撤下刀来,觉得整个手依旧是麻痹的。 “何湘,刚才好险!” 常紫兰忙上前对何缈道。 何缈见她眼角挂着晶莹的小泪珠,看来是真的担心自己,当下勉力一笑。 她不愿告诉旁人,她受了内伤。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示弱只会招来“恶狼”,可不是件好事。 当下利索地下台,对着台下的卓炎一拱手,将刀递给了他,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卓炎接过刀来,笑道:“恭喜。” 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欣赏何缈。 何缈见到他时,不自觉有种亲切感,但眼下,她可不敢表露出来,只冷淡地点点头,道了句: “多谢。” 随即转身离开,饶是如此,站在卓炎旁边女子那狠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她,挥之不去,也让她感到极为不适。 总感觉心底发毛。 不管怎么说,赢得了第二场的比试,何缈已是心满意足。 这下,师父的残魂终于能去七丹门休养了。 “上天保佑,愿我师徒二人能早日重逢,愿我碧海阁师门能重振雄风。” 何缈轻咳一声,在心底暗暗祈祷道。 至于第三场的比试,她是完全不敢肖想了。 这第二场比试就差点要了她的小命,要不是她临时悟出来“背水一战”的精髓,只怕要身首异处。 这第三场比试,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如此鲁莽了。 话虽如此,但比试还是得去的。 何缈也想的很清楚,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三五天内是不可能恢复好了。 到时候,她一上台就干脆地施礼投降。好歹能落个有自知之明的好名声。 何缈想的是简单,但有人可不想让她这么轻易就退出去。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 感恩~ 鞠躬~ 撒花ヽ(°▽°)ノ 第五十五章 秘境 何缈在台上殊死搏斗之际,全副身心都在对手身上,哪里注意到,暗中,有一双熟悉的眼,正死死地盯住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台下人在心底冷笑道。 何缈调息休养了一整日,第二日面色惨白地往比赛场上走去。 旁边的常紫兰忧心忡忡,好几次都想要张口劝阻何缈什么。临到擂台底下,常紫兰终于拦住了何缈,更咽道: “何湘,你是不是想多要几瓶丹药,我回去求门主给你,你可千万别……” 说到此处,红了眼圈。 看得出,她真的很怕何缈死在擂台上。何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打算吓唬吓唬常紫兰。 心下却打定主意,一会儿,对手一来她就认输。 其他场上陆陆续续都开始比试起来,战况激烈,这一轮是一百进五十,能留在第三轮的,各个都是炼气期的高手。 何缈扫视全场,看到南灵儿同卓炎都晋升了第三轮,烈焰宗的人,果然手段了得。 只可惜,何缈等了又等,竟然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对手。 “未到者,视为弃权。21号自动晋升。” 裁判直接宣判。21号正是何缈。 不用费一点力气,就能够成功晋升。一侧的常紫兰立马由悲转喜,拉着何缈的手臂连连道喜。 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大的好处,何缈脸上却不见任何喜色。 “请问,您知道我的对手本应是谁吗?” 何缈对着裁判恭敬地问道。 裁判诧异地望了何缈一眼,只翻了翻手中的牌子,摇头道:“不知,只知道是12号。” “何湘,你想这些干什么,你这次赢了第三轮,门主肯定很高兴,你到时候尽管向他要东西,我们门主可富裕着呢。” 常紫兰丝毫不觉得自己是胳膊肘往外拐,给何缈出主意道。 何缈依旧面色平静,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从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嗅出了几分阴谋的味道。 “你知道,这个修仙者大会入选到第三轮后,会有什么好处吗?” 何缈对着常紫兰问道,虽然对方并非剑修,但毕竟在修仙界混了十几年,肯定比她这个外来户要懂得多。 “听说是由各个长老带队,要去一处秘境试炼,能得不少珍奇宝物呢。” 常紫兰绞尽脑汁,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何缈。 “听说有人甚至拿到了仙器……”常紫兰神神秘秘地道。 听到仙器,何缈本想要放弃的心一颤,为利所诱,看似耷拉着眼皮,其实眼珠子早已经转了好几圈。 既然有人特意安排了这出戏,摆明了是想要请君入瓮,那不如她就将计就计,去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企图。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说法。 与其等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暗箭,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去试试对方的明枪。 而眼下的轻音圣女正在紫霄峰,小心翼翼地立侍在父亲凌阳道人身侧。 “如何?” 募地,正闭眼打坐的凌阳道人缓缓开口道。 “都安排妥当了。”轻音圣女忙道。 “要确保万无一失,这个当口,绝不可出任何差池。” “是。” 轻音圣女谨慎地回复道,随即见父亲又入定了,当下忙退了出去。 修整三日,何缈伤势恢复了一大半,这三日,她连房门都没出过,窝在屋内研究一些保命的技能。 临走前,常紫兰将自己的瓶瓶罐罐都塞给了何缈,拉着何缈的手叮嘱道: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你可得平平安安地回来。” 一侧的常香兰不善言辞,眼下也对着何缈点了点头。 何缈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将东西都揣到怀中,冲着她们摆了摆手。 此番入秘境,由四大家族的长老同颛孙渊带队,带的正是通过了炼气期三轮比试的五十人。 其中,以其中,以四大世家的人最蔚为可观,五十人中,他们占据了三十多席。 剩余的六大门派占据了十几个席位,像何缈这样来自小门小派或者是散修的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 何缈抱着她的桃木剑,站在队伍最后闭目养神,耳朵却听着前面带队的长老在说一些注意事项。 “喂,你叫什么名字?” 一婉转的女声传入何缈的耳中,她睁开眼来,确定对方是在同她说话。 “我是地月宗的董婉月~” 少女明眸皓齿,身形格外纤细,一双桃花眼露出几分狡黠。 “何湘。”何缈淡淡地介绍道,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跟我们地月宗的人待在一起呗。”少女不以为意,拉拢何缈道。 何缈心念一动,她得罪的人太多了,地月宗倒是个好去处,跟着地月宗的人,她倒不信暗中的敌人敢下手。 但抬头望了望地月宗带队的凌一霜,还是摇了摇头,想要混到人家的队伍,总是要领头的允许。 她怎么看,都觉得凌一霜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可能答应。 “你怕我表哥?” 董婉月一眼便看穿了何缈的小心思,当下笑眯眯地靠近何缈,想要跟何缈咬耳根子。 何缈不太习惯跟人如此接近,听到董婉月接着小声道: “别看我们少宗主一脸的冷漠,其实我们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性子可活泼了。后面是他母亲,也就是我的姨母意外去世了,才成了今天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其实心地还是善良的。” 何缈这才知道,这位董婉月竟然是凌一霜的表妹。 也没想到,发呆的功夫,都能吃到瓜。 “诸位,进入秘境,各自活动,每人发放传讯符,如若遇到危险,可发射信号。” 何缈拿到手的,是一个类似炮仗的东西,她也揣到了怀中。 一行人随即进入秘境。 说是秘境,何缈瞧着,挺像现代某处未被开发的5a级风景区,山清水秀,景色迷人。 大部队轻车熟路地顺着大路往前走去,看来每一届的选手,都来此地历练。 “走吧,何湘,陪我说说话,秘境里无聊得跟。” 董婉月再次邀请何缈道。 何缈心念一动,想着就这样跟着地月宗,见见世面也不错。 “主人~” 是木簪内阿喵的声音。 “不要去前面,有好多不好的气,压的我难受……” 阿喵的话在何缈脑海中响起。何缈本往前的身子一僵,犹豫起来。 ------题外话------ 感谢推荐~~ 今天换了新的封面~~ 第五十六章 夹击 按照颛孙渊的说法,阿喵乃灵兽,虽然现在灵气微弱,尚在幼时,但恰恰是因为它羸弱,对于危险的敏感度要比一般人强许多。 哪怕只是为了阿喵着想,她都不能再往前去了。 何缈当下停住了脚步,对着董婉月咬了咬唇,故作为难道: “要不,还是算了吧,要是真遇到东西,不好分。” 这简单的一句话,董婉月立马便理解了何缈。确实,地月宗的人同旁人在一起,哪里有将东西拱手送人的说法。 此事她可做不了主,当下也不再强求何缈,只宛然一笑道:“那你我二人,等出了秘境见。” 何缈微微颔首,随即悄然离开了大部队。 一侧烈阳宗的南灵儿瞧见她往反方向而去,心下一阵暗喜。 她有此秘境的地图,那个方向的必经之路上,可有个蛇窟,里头有条淫蛇,看来此番都不用她出手,这个所谓的何湘可有的是苦头吃了。 最好这个何湘能损在此处,出不去最好,免得四处出风头,还恬不知耻地勾引男人。 何缈一离开大部队,就感到自己被人跟上了,她假装不知情,径直地往前走去。 她感觉前面有座寒潭,应该对阿喵的灵气恢复有帮助。 何缈走得悠闲淡定,不仅如此,还特意往一个无人的洞穴走去。 身后之人人见何缈进了洞穴,忙起身跟上。 待到一进洞穴,只觉四处迷雾笼罩,竟看不清一臂之外的东西,也不知方才的何湘去了哪里。 这个迷雾阵,自然是何缈所设立的。 眼下的何缈,正闭气凝神,静静地站在入口旁,注视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 她没想到,跟踪自己的,竟然是个女子。 此女身着天玄门的素衣,看修为,至少是个炼气期后期的练家子,眼下正在小心翼翼地举着剑,探测何缈的方向。 何缈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她。难道,是自己暴露了?不应该呀。 正想着,募地,何缈耳朵一动,她听到了身后又有人来了。 何缈眉头微挑,想不到,自己惹到的人还不少,就是不知,来人是谁。 耳听着外头那人渐渐靠近,何缈回头瞧了瞧正在迷雾阵中的女子,心头闪过一个好主意。 女子浑身戒备,正警惕着暗处的敌人。 募地,有石子划破空气,从洞口处飞了进来,女子想都没想,一剑上前,若隐若现看到了一人的身影,飞身便那人缠斗了起来。 岂料,对方也不是个善茬,剑招精纯,极为老辣。 二人一对上剑,心下暗暗心惊,一致得出了对手不好对付的结论。 再过两招,二人心下疑惑更深,竟是天玄门的同门,连剑招都是一样的。 带了几分试探的心,二人堪堪过了几招,心下疑惑愈深,这分明,是同门师兄弟才能学的,何缈怎么能学会。 “是我天玄门的人?”男子率先试探道。 “李师兄?” 女子听出了男子熟悉的声音,收回了剑,诧异地道。 “蓝师妹?” 男子也收起了剑,二人上前一步,穿过迷雾的遮掩,这才认出,竟然是同门师兄妹。 “师兄,是怎么会在这里?”女子问道。 男子警惕四处扫视一圈,低声道:“我受张师兄所托,要除掉何湘。” 在暗处的何缈眉头一皱,想不到,竟然是姓张的想要害她。看来自己的踪迹是彻底暴露了。 “我的目标也是此女。” 女子开口道。二人志同道合,立马开始四处搜寻何缈的所在。 何缈心下大觉不妙,她刚刚步入炼气期中期,对付一个炼气期后期的修仙者都不一定有胜算,更勿论直接对付两个。 迷雾虽浓,但修仙界之人皆耳清目明,尤其是这种炼气期后期的,不知何时就能到筑基期。若是靠得近一些,何缈一定会被发现。 眼下,看着二人朝着她的方向而来,何缈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正想蹑手蹑脚地往旁边移去。 “看镖。” 男子募地洒出一圈的飞镖来,飞镖各个寒光闪闪,上面隐隐闪耀着银粉,大抵是淬了毒。 “好狠的心。” 何缈在心底暗暗感叹,随即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支飞镖。 虽然她自认为自己的动作已经极为小心了,但在修仙者听来,很明显。 两支剑刺破虚空,直奔何缈而来。 何缈吓得四处乱窜,边跑边道:“喂,可别怪我没提前警告你,那个崔师兄是姓张的杀的,他杀我就是为了杀人灭口。” 此话自然是何缈瞎诌的,但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扰乱对方,眼下形式紧迫,谁也没法验证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能信一分就是何缈赢了。 “满口胡言。” 男子开口道,攻势更加猛烈。 若不是何缈提前看过此地的位置,在迷雾中穿梭得快一些,只怕就要被他一剑捅穿了。 “哼,我说了你们不信,姓张的杀了崔师兄,你除掉了我,他这人生性多疑,怕你其实知道了此事,一定也会想办法除掉你的。” “一定会,只是早晚的问题。” 何缈边跑边不忘满嘴跑火车,关键她说的信誓旦旦,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 “我劝你还不如速速离去,就说没有看到我,要不然,我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何缈见男子攻势弱了下来,明显是开始犹豫,当下忙劝道。 “看剑。” 女子见男子动摇了,立马上前,一剑差点刺穿何缈的肩膀。 多亏关键时刻,何缈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也是个剑修,拿桃木剑挡了一下。好歹是没有受伤,不过衣服上被刺破了个洞。 狗日的,天玄门,这可是她新买的衣服,何缈在心底骂道。 随即就地打了个滚,躲过女子的又一击,这才对女子问道:“你又是谁派来的?” 女子可不听何缈的忽悠,口风极紧。 “你再逼我,我可发射传讯符了。” 何缈从怀中掏出那个炮仗模样的东西,想要伸手发射。 “快,李师兄,算我欠你个人情,帮我解决掉此女。”女子忙对着一侧男子道。 二人齐心,前后夹击,攻势猛烈,意图杀死何缈。 何缈打开了传讯符,类似烟花的东西,在洞穴内顿时响了起来,飞向外面。 “快!” 女子正欲解决掉何缈,回头一看,却不见了何缈的踪影。 何缈就这样,消失在了二人面前。 ------题外话------ 感谢推荐~ 最近有点忙,写的晚了些,不过一定保证更新~ 第五十七章 体验派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在了二人面前,这师兄妹二人差点惊掉下巴。 二人猜测,何缈大抵是用了什么奇怪的秘宝,隐去了身形。 那名蓝姓女子恨恨地拿脚跺地,她明知道何缈就藏在此地,但眼下,却没时间细细搜查。她不愿相信竟然就这样,被狡诈的何缈躲过一劫。 任务失败,她怎么跟上头交代。 此事决不能让外人发现,在秘境猎杀修仙者,可是大忌。 此女犹豫再三,耳听着不远处似乎有人赶到,不得已,只得匆忙离开。 毕竟,何缈方才发射了求救的传讯符,必定会有人前来查看。就是不知,来的会是谁。 何缈正如二人猜测的,就躲在二人旁边,大抵一臂的距离。 她之所以能隐身,正是用了那日在修仙者交易大会上购买的隐身符。 只可惜,这隐身符制作粗糙。那二人方走,一分钟的时间不到,何缈就已经显出了身形。 她暗道了句好险,轻轻地松了口气。随即在心中骂了一句“狗日的”,看来是买到偷工减料的劣质产品了。 毕竟,五十颗灵石能买到的隐身符,最少也应该能坚持一刻钟的。 现在倒好,前后不超过三分钟。 此番她得罪了这么多人,看来秘境是不好混了,不如就待在此地,待到秘境结束,一同出去。 秘境不同于一般的地方,往往开启之后,不到规定的时间,是无法出去的。 此次秘境试炼,正是一整日的时间,也就意味着,只有到明日此时,秘境才会自动关闭。 到那时,哪怕何缈什么都不做,也会被传送出去。 她本以为可以来此地捞点好处,这样看来,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一不小心,极有可能成了别人的剑下亡魂。 还是苟着最好。 何缈在心底默默地安慰自己,“苟住,我可以赢。” 耳听着外头有人乘着风声而来,何缈警惕地看向对方,不知此番来营救自己的,是四大家族哪位长老。 她可得小心点,别露馅了。 短短的几分钟,诸多思绪在何缈脑海中转了又转。她沉浸其中,愣是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悄悄潜入了她的迷雾阵。 洞外,终于有人来了。 何缈小心翼翼地透过层层迷雾,终于看到了来人。 眼中闪起的警惕一闪而过,来人竟是颛孙渊。颛孙渊可是老熟人了。 何缈正思忖着,要不要把天玄门的人意图谋杀她的事情告诉颛孙渊。 募地,只见颛孙渊竟拔出泰阿神剑,直冲她而来。 何缈当下就傻眼了,随即怒从心头起,狗日的,她早就说了,天玄门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何缈也麻利地抽出自己的剑来,眼下反抗是不可能了,在颛孙渊这种金丹期修仙者的剑下,她大抵一招都扛不下。 不过她也是个剑修,就是死,也得拿着剑死。今日她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我命休矣! 何缈正胡思乱想,也许对颛孙渊,求饶管用? 就听到颛孙渊出声警示道:“小心!” “小心?” 何缈大脑大概宕机了零点几秒,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滚落在地。 这是她长期摸爬滚打,死里逃生,练就出来的肌肉记忆,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她刚滚落在地,一条巨大的蟒蛇已经一口咬向了她方才站立的地方。 何缈浑身血液凝固,眼下连害怕都来不及了。又是一个就地打滚,避开蟒蛇的下一击。 待到蟒蛇伸出血盆大口冲着何缈咬来,颛孙渊已及时赶到。 “风掣雷行,破!” 颛孙渊一道剑术出招,猛烈的烈风袭去,蟒蛇果然察觉到了害怕,缩回了硕大的头颅。 秘境中的妖兽往往是供后人历练所用,颛孙渊并不想贸然杀死此蛇。 就在他以为蟒蛇退去之际,硕大的蛇头骤然攻击过来。颛孙渊拿剑一挡,蛇头受到攻击,随即迅速退去,消失在迷雾中。 而颛孙渊却被蛇口喷出的气体喷了个正着。 还躺在地上的何缈,对一切浑然不知,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今日她已经两次死里逃生了。 果然,人不可贪婪。 苟住,此番一定要苟住。 看到蟒蛇被颛孙渊击退,她缓慢地起身,拍了拍了衣服上的泥土,对着颛孙渊带了几分愧疚道: “那个,多谢上仙出手相……” “救”字还未出口。 颛孙渊募地转过身来,伸手大力按住了何缈的肩膀,直把她按得退后几步,肩膀生疼。 突然的变故让何缈没有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一瞬间连遗言都想好了。 下一秒,颛孙渊亲了上来。 自从参加修仙者大会开始,何缈就一直戴着白色的面纱,生怕被人认出了自己。 眼下也不例外。 两世为人,何缈不仅仅是个宅女,也是个母单,从未谈过恋爱,更别说是亲吻了。 饶是一向淡定的她,也愣神了几秒。这才推开了颛孙渊。 这下她终于发现颛孙渊的不对劲了,一双眼好似蒙着一层雾,混沌无神,一看就不是正常状态。 何缈舔舔嘴唇,难道方才就是她的初吻? 可她方才一直戴着面纱,隔了一层面纱,她只能觉察到凉凉的,除此之外,什么感觉都没了。 何缈眼珠子快速地转了几下,抬头瞧了眼还在迷糊中的颛孙渊,身形挺拔,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更是三界内外,无人能及。 高白瘦,每个点都戳在何缈的审美点上。 不管了,何缈狠了狠心,撩起面纱,捧着颛孙渊的脸,找准地方亲了下去。 许久,她才松开对方,深深地呼了口气,放下面纱。 这下她的初吻就没有遗憾了。 想到此处,何缈抡起袖子,左右开弓,给了颛孙渊两个大嘴巴子,试图抽醒他。 颛孙渊白皙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两个红印子。神智看着似乎回来点。 何缈早就觉察到身后有一座寒潭,当下使出吸水诀,一小股寒水喷了颛孙渊满脸。 被寒水呛到了鼻子里,颛孙渊重重地咳嗽起来,终于恢复了神智。 何缈则气定神闲地望着颛孙渊。 今日亲她的人,就算不是颛孙渊,换个好看的小郎君,她也会亲回去的。 很多时候,她更倾向于体验派的,此番也算是重大人生经历,总得好好体验。 至于什么谈恋爱,跟天玄门的人,狗都不谈! ------题外话------ 感谢推荐~ 总觉得这章可能会招骂,但这就是我最初的设定,1v1,有cp,但会弱cp 提前感谢大家嘴下留情~ 鞠躬~ 撒花~ 第五十八章 哄骗 何缈神情悠游自在,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毫不知情。不仅如此,还笑眯眯地对着颛孙渊道: “上仙这下总算醒了。” 颛孙渊背过身子,耳根业已通红,额间则是青筋暴露,眼下极力控制身形,才让自己不至于失态。 何缈哪里知道,颛孙渊方才,神思一直都是清醒的。 他早已步入金丹后期,进入元婴期是早晚的事。修仙者体内结下金丹,自可保神思安宁。 只此蛇名唤褒魅,乃上古洪荒时期出了名的淫蛇,几十年前为天玄门某位化神期的前辈所擒,囚禁于此秘境。 此蛇喷出的气汇集了天地之中的靡靡之气,可使人肢体不受控制,做出一些难以控制的举动。 他一时大意,低估了此蛇,后面才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已是铸成大祸。 但何缈,她明显是清醒的,怎能………怎能如此………! 她难道不知,圣人训:”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亲”吗? 何缈哪里知道颛孙渊在想什么,见他背过身子,一言不发。自己心下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利用眼前之人。 二人正各自思绪万千,便听到远处传来了传讯符的声音。自然是又有炼气期初级的菜鸟遇到了危险。 颛孙渊听到此声,拔出剑来,飞身出去。 此番由他带队,自然应该保诸炼气期弟子平安。 何缈便眼睁睁看着方才那头巨蛇从迷雾中蹿了出来,直冲颛孙渊而去。原来它一直潜藏在迷雾中,就等着暗中出击呢。 何缈这下才看清,此蛇蛇身巨长,怕是有现代一栋楼那么高,关键腰还很粗,铁桶一般,相比之下,它的头居然显得没有太大。 只那两只猩红的眼睛,像两个红灯笼,发出诡异的光芒,让人看着害怕。何缈瞧着都为颛孙渊捏了把汗。 此蛇早已开灵智,极为滑头,见到颛孙渊起势要攻击它,立马灵活地蠕动身子逃走,还不忘回头又喷了一口气体。 颛孙渊情急之下,从袖子扔出一物,挡住了此蛇喷涌而出的气体。 此物挡住了那股气体,随之飘然落地。 待到颛孙渊看清地上之物时,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随即又变成了绯红。 那用来阻挡此蛇发出气体的,是一块软塌塌的黄色面纱。正是何缈在青牛镇时,给颛孙渊包扎伤口所用。 颛孙渊当时想要跟她说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此物还给她。 他自幼受的便是最正统的君子教育,是“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自然应该有借必还。 只他几次见到她,均是有大事要讲,此事便被一直搁置下去。 明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还东西的事情,在这样的一个场合被抖出来,却多了几分私相授受的味道。 颛孙渊一时是又气又恼,明明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眼下却有些说不清了。 他回头瞥见何缈正两眼发光,神色兴奋,以为何缈必然是看到了此物。 其实,何缈根本没注意到地上的东西。 况且,以她的性子,就算看到这个面纱,也不会多想。就算她自恋过头,以为颛孙渊对自己有意思,那又如何? 修仙之路漫漫,诸多坎坷磨难,她可不会信奉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鬼话。 只有不断地提升实力,不断地向前,直到有一日,她也可以不用再过这种隐姓埋名、东躲xz、九死一生的逃难日子。 她之所以两眼发光,是因为阿喵方才告诉她,此蛇所潜的寒潭之中,有一物极为珍贵,乃水族圣物。 何缈走的正是水系的路子,若能得到此物,对修行可是有莫大的好处。 但…… 何缈想到之前那条蛇庞大的身躯,单靠她自己,毫无胜算。 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入了此秘境,几番生死,可不甘心只是单纯地来见见世面。 借势,她必须借势。 “渊清上仙~” 何缈心下思绪乱飞,不知是该据实已告,还是以哄骗颛孙渊为上计,语气便不自觉弱了下去。 此番软言细语,听在颛孙渊耳中,他不由心头一震。 “咳咳……我是要修无上至道的……” 颛孙渊自觉他应该将此事跟何缈说清楚,儿女私情,他从未考虑过。 “我知道。” 何缈口中说着,其实脑中根本没注意颛孙渊说的什么。 外头,又是一道传讯符的声音。 颛孙渊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此番历练,出事的弟子未免有些太多了些。 “渊清上仙,我有个好主意。” 何缈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颛孙渊瞥了何缈一眼,见少女目光炯炯,落落大方,不知为何,只觉刺眼,忙避开目光。 “上仙听我说,你看这样好不好?由上仙将此蛇引诱出去,我则趁机在它的必经之地摆上阵法,困住此蛇,你我二人便可顺利逃脱。” 颛孙渊确实见识过何缈阵法的威力,当下点点头。这等上古之物,极难杀死,困住也好。 见到颛孙渊点头,何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颛孙渊不知何时又看向了何缈,眼下只觉少女的眸光太胜,忙避了开来,拔剑便飞身出去。 藏在迷雾中的巨蛇很快现身,同他搏斗起来。 颛孙渊从未想过杀死此蛇,故而一直手下留情,以缠斗困住此蛇为主。 待到他同此蛇搏斗之际,募地,一清晰的噗通声传来,是有东西落水的声音。 颛孙渊回头看去,方才的地方,哪里还有少女半点单薄的身影。 饶是他一贯冷清自持,眼下也觉浑身一凛,脸都白了几分。 何缈竟然,掉水里去?! 想要此处,他握剑的手多了几分狠厉,剑招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手下留情,攻势越发猛烈。 至于何缈,眼下确实是在寒潭之中,却并非是掉落在水中,而是她自己主动跳了下去。 方才的话,自然是哄骗颛孙渊的。 她确实布了阵法,不过并非用来困住此蛇,而是布置在了寒潭四周,为的是暂时拦住此蛇。 她本就是走的水系的路子,寒潭之中,有她要的东西。 千难万险,她都要去试试。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五十九章 温暖 外头,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传讯符的声音。 颛孙渊神色一凛,这么多传讯符同时响起,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秘境之中的诸多弟子,都出了意外。 就是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连其他家族的几大长老在场,都守不住。 想到此处,颛孙渊不再吝啬自己的实力,使出一招“疾风劲草”,这一招透支了他至少一半的法力,一股巨大的堪比龙卷风的威力冲着巨蛇而去。 巨蛇受了此击,腰身出现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当下尖锐地嘶吼一声,连连后退,潜入迷雾之中。 颛孙渊顷刻之间,已经闪身到了洞口。 他正欲往外走去,募地停住脚步,想起了方才掉落在寒潭之中的何缈。 巨蛇受伤,便想要潜回水中。 何缈却早已在寒潭四周设置了阵法,巨蛇见行动受阻,疯狂地撞击着眼前看不见的障碍。 颛孙渊回头,扫了一眼巨蛇,随即果断离开。 修仙之路漫漫,太上忘情。若要修成无上至道,本就需心志坚定,断情绝欲。 他刚才太过慌乱,如今才记起,何缈本就修的水系功法,就算掉水里,也死不了。 他不至于为了一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何缈,而抛弃了相识十几年的同门师兄弟,丢下自己应尽的责任。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眼下的何缈在寒潭之中,可一点都不好受。 且不说寒潭之水酷寒无比,冻得何缈游行缓慢。 此阵法乃何缈用精血所布置,故而巨蛇的每一次撞击,都能让她胸口感受到巨大的冲击,好几次,何缈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何缈终于在潭底看到了一团隐隐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东西。 她心下一喜,忙游动四肢往前划去。 伸手,是微微凉的类似鹅卵石的触感,何缈来不及细看此物长什么样,直接丢入木簪的空间之中。 岸上,巨蛇大抵察觉到了异动,疯狂地撞击阵法,终于被它给撞开了一个口子。 何缈当胸便吐出了一口鲜血,在水里开始吐泡泡。 她还不知颛孙渊早已离开,心下只感叹,此蛇实力竟然如此强悍。 下一秒,巨蛇扑腾一声,潜入水中,此蛇受伤,血腥味随之而来,鲜血染红了整个寒潭。 此蛇一入水,如鱼得水,迅速朝着何缈游来。 何缈大惊,心知此蛇乃水蛇,而她在水中本就行动受限,眼下还受了伤。 此蛇汹涌而来,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吞噬掉何缈。何缈则用尽全力,快速地往岸边游去。 眼看着此蛇就要咬到何缈,何缈回头,拔出桃木剑来,使出一招“东海扬波”,此招她早已练习几千遍,极为熟练。 关键时刻,除了本能,能救命的,就是自己无数次的练习形成的肌肉记忆。 带着何缈全部剑意的招数一出。顿时,潭中水花四起,何缈则趁机爬上了岸。 在此蛇反应过来前,修好了岸上阵法的窟窿,将此蛇彻底地困在了潭中。 到了此处,何缈这才得以松了口气。只在水里憋得时间太久了,她呛了水,眼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抬头望去,才发现早已不见颛孙渊的踪迹。何缈并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若是颛孙渊在,她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自己主动跳入潭中的行为。 况且,眼下她可以独吞怀中的东西了。 她从不对旁人保有任何的希望,只要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六合八荒,四海九州,她唯一能靠的,只有她自己和她手中的剑。 咳嗽了许久,何缈这才往外望去,发现洞外竟然飘起了盐屑大小的雪花。当下心头闪过一丝诡异。 虽则现在是寒冬腊月,但秘境不同于旁处,有点类似独立的空间,比如现代的温室,与外界隔绝。又怎么会下雪?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何缈并未多想,方才那条巨蛇受伤,血水几乎染红了整个寒潭。 巨蛇依旧在不断地冲击着阵法,看来寒潭之中那个发光的东西,对它很重要。 何缈却不顾自身的寒冷,忍着性子,仔细检查自己布置的阵法有没有漏洞,确保一时半会这头巨蛇不会出来。 这才放心地捏出一个起火诀。短暂的火光中,何缈觉察到一缕久违的温暖。 此地湿冷,连个柴火都没有。何缈灵气不稳,火光断断续续,让何缈觉得她很像安徒生童话中,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虽然浑身没一块干的地方,冷得何缈连打了两个喷嚏,她却很高兴。 同样是深入寒潭,几个月前,她尚且连打开木簪都费劲,更勿论是捏个起火诀。 如今,她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给自己取暖了。若这世间无人给她温暖,她便自己升起火把,温暖一切。 这微小的进步,给了何缈希望,让她觉得,未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希望,才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何缈缓缓拿出木簪中的那个淡蓝色发光的物,细细端详起来。 潭中的巨蛇嗅到此物,又剧烈地撞击起来。 何缈根本不在意,手心中的东西,巴掌大小,其实是一座小山形状,只摸着滑溜溜的,一股温润的水系灵力,缓缓滋润着何缈受伤的胸口处。 何缈大喜。 她猜到此物应该有功用,但没想到这么好用。 “主人~”是阿喵的声音。 听起来,依旧稚嫩,却能察觉出气息不复之前的微弱。 “阿喵,你认识此物吗?” 何缈好奇地问道,她大胆地猜测,这可能是件上品灵器。 “不认识。不过阿喵很喜欢。” 阿喵天真幼稚的话传来。 何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很喜欢。没有什么比能提升实力,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主人,外面情况不好。”阿喵忧愁地道。 “不好?” 何缈疑惑地瞧向外面,透过已经快要消散的迷雾,雪花似乎落得更大了些。 “对。” 阿喵笃定道,但以它的理解能力,又说不出究竟不好在哪里。 何缈思忖许久,决定在此地苟一夜。 待到明日,太阳升出来,距离秘境快要关闭之际,她再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那时,就算发生了意外,她也能很快出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题外话------ 感谢推荐~ 也希望能带给大家温暖~ 感恩~ 第六十章 地月宗 外头天光乍现,洞内迷雾早已散尽,一缕细密的阳光从洞口洒了进来。 何缈睁开眼来,她一夜未眠,一直坐在潭边的石头上打坐,石头又凉又硌,加上在秘境中,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低头,莹白的手心中,散发着淡蓝色的物体,正是何缈昨天得到的东西。何缈还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寒潭之心。 她得此物滋养五脏六腑,不仅昨夜受伤的胸口处得以愈合,之前同巨罡山庄武者的比试中,受到的内伤也一并痊愈。 连她湿了的衣服,都慢慢变干。 除此之外,何缈能觉察到,自己体内此刻灵力充沛,隐隐有要从炼气期四级突破的迹象,皆依赖于此物。 何缈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 她依依不舍地将此物放入木簪之中。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四肢,往寒潭看去。 寒潭中凝固了一层淡红的血液,那条巨蛇盘旋其中,折腾了一夜,眼下早已奄奄一息,连那两只猩红的眼睛,眼下都黯淡了许多。 何缈犹豫地盯着潭中之物,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下手杀了此蛇,取它妖丹。 巨蛇偶尔还扑腾两下,证明自己并未死透。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缈不敢轻举妄动。 当下捏了个起火决,从怀中掏出早就备好的大饼,就着火烤了个外焦里嫩,卡崩卡崩啃了起来。 待到啃完了大饼,何缈觉得浑身舒适。她打了个哈欠,又去观察了那条巨蛇,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何缈有足够的耐心,她在洞口竖了根小木棍,通过小木棍投射下的阴影,来看时辰。 如果她没有记错,昨天是正午时分进入秘境的。何缈打算给自己预留一刻钟的时间出去四处活动。 这样,就算有个好歹,只需撑过一刻钟的时间,她也能安然无恙地出去。 虽然她只是个低微的炼气期小喽喽,某种程度上,都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修仙者。 但何缈自认只是出去看看情况,一刻钟的时间,应该是能撑过去的。 待到日头高挂,寒潭中的那条巨蛇也渐渐没有动静。何缈试探地往它头上丢了几个小石子,巨蛇全无反应。 看来是真的断气了。 为保险起见,何缈又观察了许久,确认此蛇不会再诈尸,这才小心翼翼地跳到此蛇巨大的头颅上,拿出尖锐的匕首,一刀剜出了此蛇的内丹。 是一颗核桃大小,散发着青色光泽的内丹。 何缈在嘴里轻声念叨道: “大蛇啊,大蛇,你可别怪我狠心,我只是顺手捡个便宜。冤有头债有主,杀死你的可不是我,你该找谁找谁去。” 说罢,何缈小心翼翼地将此内丹放入木簪之中,翻身回了岸上。 只见巨蛇受力,缓慢地沉了下去。 何缈就着寒潭水,洗干净自己沾血的双手,将岸边自己布置的阵法一一去除,不留任何一点痕迹,确保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才看向自己竖在洞口的木棍,似乎,快到正午了。 何缈舔舔嘴唇,拿起自己的桃木剑,确保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洞口溜了出去。 出了洞口,何缈才发现,地上依旧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雪并未消融,高挂的太阳显出几分晃眼的惨白。 何缈像一只鸟儿一般,悄然从地面飘过,往自己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何缈瞧见了一行人坐在原地休息,有的坐着,有的躺着,更多的人则是受了伤,脸上神情痛苦。 看来,昨日竟是一场苦战。就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缈忙警惕地躲在树丛后,唯恐是天玄门的人。 仔细看去,才发现这行人一身银月色的衣裳,并非天玄门的人。那坐在大石头上打坐的,正是地月宗的凌一霜。 何缈在人群中看到了之前招呼自己的董婉月,她面色苍白,很明显也受了伤。 犹豫再三,何缈决心出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一现身,地月宗一伙人立马拿起兵器,警惕地望着她。连凌一霜都睁开眼来,不过只淡淡地扫了何缈一眼,便闭上了眼,看来是认出了她。 “何湘,你还活着?”董婉月见到是何缈,喜出望外,忙开口道。 见到是认识的人,地月宗的其余人这才放松下来。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缈从董婉月的话语中,猜出了昨天肯定有很多人伤亡,故而董婉月才有如此感叹。 “别提了,不知道怎么,被魔族的人………咳咳………给闯了进来………” 董婉月边说边咳,看来是受了内伤。 何缈心念一动,她怀中还有七丹门的常紫兰怕她死在秘境,塞给她的大把疗伤丹药,她可几乎没动。 不如拿出来,卖地月宗一个好,说不定,地月宗的人能帮着她对付天玄门。 但转眼一想,四大家族本就拧成一股绳,天玄门为仙门百派之首,地月宗怎么会为了如此小恩小惠,便与天玄门为伍。 话虽如此,但能得地月宗一个人情,也是不错的。 想到此处,何缈从怀中掏出几瓶丹药,对着众人拱手道:“在下七丹门的何湘,这里有些疗伤丹药,还望诸位笑纳。” 这话其实是对凌一霜说的,毕竟凌一霜是领头人,若他怀疑何缈心怀不轨,在丹药中下毒,那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服用。 凌一霜眼皮微动,他没料到,之前极力反对此女获胜。现如今,地月宗却得靠着此女疗伤。 凌一霜没说话,董婉月却已经上前,毫不客气地抢过丹药瓶,对着何缈问道:“快,有没有疗伤用的?疼死我了。” 何缈指了指几个瓶子道:“这是生骨丹,这是回气丹,这是回元丹……” “啊,何湘,我好爱你~”董婉月激动地保住何缈,兴奋道。 何缈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她偷偷瞥了眼凌一霜,对方闭上了眼,神情冷漠,看来是默认了她的行为。 何缈挨个给地月宗的几人分发丹药,得到了一片的谢谢。 现在,只剩了一个凌一霜。何缈瞧着他脸上白得已经没了血色,自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只他依旧摆着一副臭脸,满是天之骄子的傲慢神色,似乎旁人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只再细小不过的蝼蚁。 何缈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想到了一个捉弄凌一霜的好办法。 ------题外话------ 感谢推荐~~ 感恩~~~ 撒花~~~ 第六十一章 出秘境 何缈上前一步,大胆地跨到了正在石头上打坐的凌一霜面前。 男子本就一袭银月色长袍,男生女相,眉眼细长,颇显阴柔。 眼下受了内伤,脸色苍白,身形羸弱。乍一看去,倒很像谁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娘子。 何缈先在心里恶趣味地猜测了凌一霜一番,这才从几个青瓶中挨个倒出一粒丹药,正倒在自己的手心。 随即伸出手去,态度看似恭敬地道: “还请少宗主笑纳。” 凌一霜睁开眼来,抬眼,淡淡地扫了何缈一圈。 之前擂台上的少女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低级修仙者罢了。这样的人,在大千世界,多如河中的沙子,渺小到不值一提。 只此女心思狡诈,喜欢钻空子,投机取巧,性质尤为恶劣。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端详何缈。 少女身形瘦削,个子不高。一身朴素的青衣,看得出,料子粗糙。裙摆还隐隐有未干的水渍。 脸上戴着白色的面纱,看不清长相。最出众的就是那双眸子,好听点叫流光溢彩,摄人心魄。说句不好听的,像匹未被驯服的野马,满是野性。 仔细看去,洁白的面纱上,似乎溅到了什么。 凌一霜募地睁大了瞳孔,随即又垂下眸子,他看清了,是血。白色的面纱上,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不自觉地皱紧了眉,鼻头微微一动,觉得此女未免离他有些太近了。 往下,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女莹白的手上,手指粗糙,似乎干多了粗活。 只手心是几颗圆润的药丸,他一眼便认出,是成色不错的药丸。 “这对于恢复内伤可是很有好处的,少宗主莫要客气。”少女看似温柔的话传来,话中却带了几分藏不住的雀跃。 凌一霜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升起了一股愤怒。 不用想,也能听出,这个所谓姓何不知叫什么的女子,话语中的那份得意。 他知道,她是故意来捉弄他的。 但眼下,他必须得尽快疗伤,才能保护全宗人安然出此秘境。毕竟,谁也不知,在剩下的时间里,又会出什么变故。 “多谢。” 凌一霜淡淡地接过药丸,眉头不皱一下,都咽了下去。 何缈这才笑眯眯地道:“少宗主客气了。” 何缈当然是故意的。 她知道凌一霜这种出身高贵、自幼长在修仙界的人,一贯看不起他们这种灵力低微的凡夫俗子,所以她才要故意摆出一副看似恭敬,实则是施舍态度的样子。 你高高在上,看不起我又如何? 到头来受了伤,还不照样得乖乖伸手,从我这个出身低微的人手中拿丹药。 何缈要的就是这个。 当下心中觉得舒服多了,只潇洒地背过身子,又走回到董婉月旁边。 见凌一霜乖乖服下药丸,一侧的董婉月捂住嘴偷笑,她这个表哥可是出了名地挑剔,眼下还真只有何湘能治得住他。 这下看何缈是越看越满意,拉着何缈小声地咬耳根子,说些昨日发生的事。 何缈这才知道,昨日她同秘境中的诸位弟子分散开来后,几大长老陆陆续续收到了其他门派弟子遇险的传讯符。 颛孙渊走后,奔雷宗同烈焰宗的长老看到求救的并非本门弟子,当下置之不理。 还是天玄门的云机竹长老看不过去,率领众人前去营救,却被困在他处。 留在原地的奔雷宗同烈焰宗的人,遭到了魔族大部队的埋伏,受了重创,死伤无数。 奔雷宗金丹期的元长老,在同魔族打斗的过程中陨落。 地月宗本就人不多,靠着凌一霜的拼死相救同门内重器法宝,堪堪渡过劫难。 虽然受伤的人很多,但好歹没有出现陨落的弟子。 何缈心下一阵后怕,若她昨日在此处,没有门派护着,大概率会成了炮灰,实在是好险,好险。 听到魔族人来攻,何缈心念一动。不知,大师兄公良曦是不是也来了。 自青牛镇一别,她再也没有见过公良曦。 但眼下的形式,同魔族牵连可是人人喊打的局面。她自然不敢明着问,何缈犹犹豫豫,在纠结是不是可以旁敲侧击问问。 但地月宗的人可不同于天玄门的那几个呆子,不管是董婉月还是凌一霜,细长的眉宇间,均透露着几分精明。 她担心自己一开口,便暴露了什么。 言多必失,何缈还是决定闭嘴,小心为上。 “对了,何湘,你昨日是怎么逃过一劫的?”董婉月开口道。 何缈不知她是真的关心自己,还是在不经意地试探什么,只故作委屈道: “昨晚被不知道是谁一路追杀,我躲在一处洞穴生生挨了一晚上,若不是看着快到出秘境的时辰了,我只怕还在洞穴里躲着呢。” 自师门覆灭之后,何缈就学会了从不将实际情况对人全盘托出。说话半真半假,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董婉月见状,倒也没有怀疑,只压低声音道:“说起这个,我可有的说呢……” 凌一霜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不远处的何缈身上。 他知道那个何什么的正在同自己的表妹董婉月交谈,阳光下,两个青葱少女看着亲昵地凑在一起,画面温馨。 只他胸腔中萦绕着一股怒火,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那是被人戏弄后的不甘。 他自有记忆以来,从未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恭。 从未。 “快了。” 募地,地月宗的一弟子道。 之前坐着的,躺着的弟子同时站了起来,看向天际。 何缈抬眼望去,只见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隐隐的裂缝,若隐若现,其中透着白光。看来是该到秘境关闭的时辰了。 地月宗的人见状,同时闭上了眼,他们早已熟知这一流程。 何缈却从未听过这一内容,自然也没注意到周围人的举动。 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缝隙,试图一窥其中的玄机,知道这个奇怪的秘境到底是如何开启,又是如何关闭的。 “闭眼。” 募地,一人出声警示,随即出现在了何缈身侧,抬起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何缈的眼睛。 一股清冽的味道扑面而来,何缈很难形容其中的味道,好似水中捞起的月亮一般,空灵而寒冷。 视线被挡,何缈下意识地眨了下眼。 一道刺眼的白光过后,何缈睁开眼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比赛那日的地点——天玄门的大门口。 狗日的,又是天玄门。 何缈在心底暗暗唾弃道。 ------题外话------ 感恩推荐~ 预祝大家新年顺顺利利~ 第六十二章 重回 何缈转过头去,才发现方才帮她遮挡住视线的人,竟然是昨日自行离去的颛孙渊。 眼下瞧着众人尚且在闭眼之中,何缈才回味过来,颛孙渊是在帮自己。 “多谢……” 何缈拱手,道谢的话还未说出去,颛孙渊已经果断转身离开。 何缈只来得及瞧见一抹白色的衣角,当下不爽地抿抿嘴。 但对方毕竟顺手帮了她,怎么说也是好意,她只能极力平复自己的性子。 她哪里知道,颛孙渊并非是顺手帮的她,而是特意寻了她许久。 眼下,颛孙渊左手握剑,右手撩起衣袍,踏上了天玄门的台阶,往紫霄峰走去。 此番秘境出了意外,自然应该由他去给仙门世家的诸位长老汇报。 这段台阶分为三大阶,一共九十九层,寓意运就三三九九天。 从小到大,颛孙渊走了无数回,此番他却并未直接御剑飞行,反倒是选择一步步走上去。 每走一步,颛孙渊心中的想法都更加坚定。 他本就是天生地养,不知父母为何,不知出身何处,是天玄门抚养他长大。他自当以维护天玄门的利益为自己毕生追求,以匡扶天下为大任。 什么男女私情,私人小爱,本就不应在他的计划中。 昨夜到今天,他忙着同魔族之人四处激战。 待到秘境快关闭之际,他才想起,自己似乎并未见到何缈现身。 意识到这点后,他心下大觉不妙。待到闪身回到洞穴,入目所见,潭中满是腥红一片。 颛孙渊必须承认,那一刻,他慌了。 仔细检查后,才发现阵法早已被人收走。至少说明何缈还活着。 但终究,他必须亲眼见到何缈安然无恙,才能放心下来。 日后,二人再无瓜葛。 眼下的何缈,打了个哈欠,正百无聊赖地瞧着旁边的一处好戏。 之前董婉月便告诉她,在秘境之中,烈阳宗的人不仅不携手其他门派的人共同对抗魔族,反而是趁机拿其他门派的人当肉垫。 为了活命,不择手段,抢了别的门派的疗伤丹药不说,甚至不惜推人出去给魔族当靶子。光是那个南灵儿,至少就间接害死了三人。 眼下到了外头,苦主们自然是要愤愤不平了。何缈瞧着一群打扮怪异之人围住了烈阳宗的人,看来是要讨个说法。 “是鬼谷和药王谷的人。” 董婉月不知何时溜到了何缈身侧,悄悄解释道。 何缈对鬼谷知之甚少,只知道鬼谷名为十大门派之一,听师父神谷老人说过,鬼谷以纵横捭阖为主,历来单传,纵派和横排好像势不两立。 “胆敢抢药王谷的东西,烈阳宗本事不小。这下好玩了。” 一侧的董婉月幸灾乐祸道。 听着话音,似乎早同烈阳宗的人有过节。 何缈抬眸望去,人群中,个子高挑的卓炎尤其明显,他眼下似乎正在极力同旁人解释什么。身后护着的,正是南灵儿,只眼下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一脸的恐慌。 何缈瞧着没意思,连卓炎那张看似亲切的熟脸,都多了几分面目可憎。 毕竟,是非不分的人,长得再像又如何,空有一副皮囊罢了。 “我得回去休息了。”何缈同董婉月打了个招呼,便回了客栈。 出乎她意料的是,常紫兰同常香兰两姐妹并不在客栈。 何缈进入自己房间,桌上搁着一只做工粗糙的纸鹤。捡起纸鹤,拆开来,一股熟悉的声音传来。 “何湘,宗主有命,我们先回七丹门了。你记得来找我啊~” 是常紫兰带了点甜腻腻的嗓音。 何缈将纸鹤收起,又一次打开了窗户,往那熟悉的地方望去,久久不能回神。 是夜,夜黑无月 眼下,何缈身着天玄门统一定制的蓝色门服,好似一只小猫,轻手轻脚地避开四下巡逻的弟子,小心谨慎地穿梭在天玄门。 她要回自己的师门碧海阁去。 七丹门的宗主曾说过,残魂若想要快速得到滋养壮大,最好是能得到此人生前一些熟悉的物品。 毕竟,人有三魂七魄,常用的东西,尤其是贴身的衣物被褥上,往往能够残留一些此人的气息,更利于聚集起魂魄。 何缈这番回来,就是要拿些师父用过的东西。 重回碧海阁,何缈心下感慨颇多。不到一年的功夫,此地早已改庭换面,布置摆设同之前截然不同。 若不是院中那棵几人环抱的大香樟树苍翠依旧,何缈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四下无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看来此处很久没有人来了。 何缈蹑手蹑脚地潜入院中,意图在其中寻找到一些旧物。其实他的师父神谷老人最爱云游四方,一年到头,在碧海阁待的日子并不长。 四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何缈不得不靠着自己有限的视力左顾右盼。 “你来了。” 暗夜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好似鬼魅,缓缓传来。 吓得何缈差点跳起来,她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捏碎手中的隐身符,潜到了那棵香樟树的树身之后。 这张隐身符是她下午的时候,用那颗秘境中得到的大蛇妖丹所换。一张号称能隐身半个时辰的中阶隐身符。 “是。” 另一个低哑的声音传来。 何缈这才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当下尽可能地调低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决定了?”先前苍老的声音缓缓道。 “三年为期。” 另一人似乎不再犹豫,只淡淡地道。 “只怕,我等不了那么久了。”苍老的声音继续道。 “老祖莫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旦失败,可就前功尽弃了。”另一人道。 何缈这下才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无意间撞破了旁人密谋的现场。 对方挑选在这样一个场合,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她一被发现,必然会被灭口。 想到此处,何缈活生生地吓出了一头的冷汗。 她心知自己头上的木簪乃师门重器,按理能够掩护周身的气息,就是不知,能不能瞒过眼前二人了。 何缈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同此树融为一体。但接下来,听到的内容让她不自觉睁开了眼。 ------题外话------ 感谢推荐~ 感恩~ 第六十三章 认出 暗夜中 何缈睁开眼来,一双眸子,眼下如暗夜中的寒星。她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话。 方才,此人的原话是:“纵然他天纵奇才,总也需要点时间。” 何缈敏锐地觉察到,这句话中的“他”,就是二人商量对付的人物。 那个苍老声音说的是:“看好了,不要让他生出反骨。金丹期,很快的。” 后来的男子沙哑地嗯了一声,迈步离开。 天纵奇才,金丹期,天玄门,何缈脑中迅速地将听到的一切信息都联系在一起,得出的结论,指向的人,让她不由胆寒。 何缈垂眸,意外在树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犹豫半晌,果断伸手。 “来了个小友啊。怎么,到人家庭院,不拜访主人可不合适吧?” 苍老的声音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冷冷地开口道。话语间,却没有给人活路的样子。 等了半晌,遮天蔽日的香樟树叶微微摆动,若不是眼力极好的修仙者,大抵发现不了。 只是,此夜,不仅是无月无星,亦无风。 “不说话?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苍老的声音冷笑一声,募地出手,却见一片树叶飘然掉落,树杈间,一只巴掌大小的瘦弱松鼠径直跌落在地,已然毙命,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看来是死不瞑目。 余下,再无他物。 难道,是感觉错了? “来人。暗中搜寻,有外人进山了。” 而眼下的何缈,正在极力躲避天玄门四处巡逻的弟子。眼看着人数越来越多,何缈心下不由慌张起来。 此番,是她鲁莽了。 “喂,就等你呢。” 募地,一只手从后,重重地拍到了何缈肩上,何缈受惊,下意识地回身就想要动手。 “快,赶紧将茶端进去,误了大事,小心我告你状。”一女子方脸小眼,横眉横竖,对着何缈怒斥道。 何缈心下松了口气,她差点忘记了,自己还穿着天玄门的衣服,看来此女是将她错认成了了旁人。 当下忙低下头,端起茶盘,小心谨慎地随着其他女弟子往内走去。 修仙门派均分内外门,内门弟子均是各大世家的子弟,亦或者是有几分天赋的修行者,日常以修行为主,自然是修仙门派的主力。 而外门弟子初入门时,更多的是充当打杂的角色。需要经过考核,才能决定是否升入内门。 何缈眼下便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当下随着众人进入大殿。 大殿内主要是天玄门的人,看衣服就能看得出来,左边是青一色的蓝衣。其他位置则是其余门派的人。 殿内气氛凝重,不用想也知,是在讨论秘境之中为何会突然有魔族入侵的事情。 何缈心知,在场的人,必然有人认识她,头压得极低,极力保持冷静。 她照猫画虎,学着旁人的样子,文雅地给后面坐着的几人依次上了茶。 “多谢。” 轮到一男子时,男子轻声道。 何缈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眸,正对上了颛孙渊那双出众的丹凤眼。 当然,她没有错过颛孙渊眼中的惊讶之色。 这不是巧了不是。 她刚好有事跟颛孙渊说呢。想到此处,何缈趁着收盘的功夫,轻轻揪了揪颛孙渊的衣袖,示意他之后来找自己。 肉眼可见的,颛孙渊身子一僵,手中的茶一晃,差点洒了出来,发出茶碟撞茶碗的清脆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尤为清晰。 “渊清?”主位上一人带了几分疑惑道。 “是。” 颛孙渊整理衣襟站了起来,面不改色地朗声道: “在下认为,此番我们修仙门派还是应以对抗魔族为主,若是一味纠察内鬼,只会人人自危,无济于事。” 何缈则早已随着众人退了出去。 只她忘记了,方才殿内除了颛孙渊,还有一人,也认出了她。 何缈本打算同这行人走一程,再寻个机会悄悄离开。谁知,刚出了大殿,走了几步远,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句:“稍等。” 何缈一听此话,脊背一僵,连头都不敢回,悄悄挪到了几个女修的身后。 领头的女子不复之前的凶悍,只言笑晏晏道:“燕管事有什么指令呀。” 何缈头上沁出一层冷汗,这个所谓的燕管事,不是别人,正是出卖了她师门的那个卑鄙小人,那个她以往唤作“四师兄”的燕毅。 看来自己方才大意了,被人盯上了都没注意到。 何缈手中其实还有一张隐身符,一颗不知多少年的蛇丹换两张隐身符,她其实算亏了。 就在她细细盘算,捏碎此符到底有几分逃出生天的可能之。 身后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燕管事,师父叫你。”是颛孙渊的声音。 众人见了颛孙渊,忙屏住呼吸,低头行礼。 何缈明显能察觉到,燕毅打量的视线在自己脸上,久久不愿离去。 但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何缈松了口气,听到颛孙渊指了指自己,对着领头的女修道:“我有话对她讲。” 何缈有几分无语,颛孙渊做事这么直接嘛? 领头的女修似乎也被颛孙渊的态度吓了一跳,忙道:“上仙请自便。”说罢,一行人速速退去。 只剩何缈留在原地。 “走。” 颛孙渊似乎强忍着怒意,只挤出一个字,随即拽着何缈,踏上泰阿神剑,往山下飞去。 二人在夜色中,如流星般闪过,往山下而去。 寒冬腊月,夜晚的山风呼呼,冷得何缈不由打了个喷嚏。 颛孙渊攥得她胳膊生疼。何缈只能好心替他解释,大抵他是怕自己不小心从高空掉下去,摔成肉泥。 天玄门的山门近在眼前,只几个小黑点戒备地举着火把,守在偌大的山门口。 颛孙渊不得已带着何缈停了下来。 “上仙见谅,山上新命令,任何人出山门,都得出示身份牌。” 一手持利剑的男子恭敬地道。 同时警惕地盯着颛孙渊身侧的何缈。 颛孙渊攥着何缈的胳膊又是一用力,疼得何缈龇牙咧嘴。 狗日的,颛孙渊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劲有多大。 “这位仙子看着面生,还望上仙见谅。”男子开口道。 颛孙渊一手攥着何缈的胳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为一个何缈,冒这么大的风险可不值。 ------题外话------ 感谢推荐~ 马上就过大年了~ 大年初一我上架~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第六十四章 玩笑 “眼下时节特殊,还望上仙见谅。” 看守山门的修仙者见颛孙渊没有反应,摸不准这位传闻中的渊清上仙是什么态度,当下又恭敬地重复了一遍。 颛孙渊自然知道这是特殊时候,魔族无声无息地入侵炼气期弟子试炼的秘境,必然是有人做内应。 何缈的大师兄公良曦乃魔族之人,而她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若是被人查出真实身份,只怕…… “松开我。” 何缈扭了扭自己的胳膊,不乐意地道。 颛孙渊这才猛然发觉,自己竟然还揪着何缈的衣袖,当下忙松开了手。 何缈整了整被颛孙御拧皱的衣裳,从袖中掏出一个玉制的身份牌,对着那位守山门的弟子递了过去。 男子一上手便知是真的,毕竟天玄门的身份牌乃是用南洋白玉所制,玉质温润,触感微凉,非寻常玉所能冒充。 当下就着灯光瞧了眼,上面一个“崔”字,随即递还给了何缈,道:“仙子慢走。” 何缈微微一颔首,这才起身跨步往外走去,瞧都没瞧旁边的颛孙渊一眼。 这块身份牌,自然是她从那个死在皇陵的崔师兄的储物袋中拿来的,就等着这一天用呢。 颛孙渊一愣,忙起身追上。 落在旁人眼里,倒很像一对闹别扭的小道侣。 何缈当然知道颛孙渊在生气了,甚至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还不是怕她连累了自己。 二人已到了天玄门的山脚下,山脚聚集了修仙者的同时,还有许多凡人在此居住,是一处仙凡混杂的城镇。 只眼下天色已晚,空旷的街道,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匆匆而过。 “咳咳……” 颛孙渊轻咳一声,自认应该跟何缈说清楚一切,二人切不能再有纠缠。 “何姑娘,那日是我对不住你,我给你赔礼道歉……” 说到此处,颛孙渊拱手对着何缈堪堪施了一礼,仪态端庄,仙袂飘飘。 何缈狐疑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这茬。 颛孙渊接着面色沉重道: “我是要修无上至道的,本就不该溺于儿女私情。日后还望姑娘莫要再来天玄门……” 何缈听到此处,才品出了点东西,气得差点要笑出声来。 敢情颛孙渊以为她偷偷潜入天玄门,是为了特意寻他?呵,看不出,天玄门的人都这么自恋吗? “稍等。” 何缈开口,打断了颛孙渊的话。 颛孙渊嗫嚅着嘴唇,生怕何缈不同意。 何缈将手背在身后,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即开口道:“上仙说自己是要修无上至道的……” 颛孙渊不明就里,眉头紧皱盯着何缈。 何缈抬眸,带了几分鄙夷地上下打量一番,随即对着颛孙渊道:“谁不是呢?” 搞得只有他一人一心向道,敢情旁人每天风里来雨里去,都是吃干饭打酱油的。 颛孙渊被何缈的话顿时噎住了,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何缈随即端正神情,一脸严肃道:“我之所以要寻上仙,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见颛孙渊面色凝重地盯着自己,何缈心中那股子想要捉弄人的心思又开始活泛了。 谁叫颛孙渊方才教训自己不说,还捏得她胳膊疼。她心眼很小,一向可是睚眦必报。 “不知上仙有没有听过,亲吻会让人怀孕。我怀孕了。”何缈快速开口道。 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惊得颛孙渊脑袋嗡得一声,头脑一片空白,顿时愣在原地,是呆若木鸡。 何缈瞧着眼前人呆头呆脑,明显已经傻了的模样,心下大喜,她就知道,天玄门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肯定不会教导门内弟子这些。 颛孙渊就算天纵奇才又如何,说来说去,不过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罢了。 她要是按照前世的年龄来算,可长他许多。 眼看着颛孙渊脸色惨白,如丧考妣的模样,看起来至少信了一大半,何缈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一笑,颛孙渊立马就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当下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气得嘴唇连连颤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从不知,她竟然如此……如此顽劣不堪! 一拂袖,转身就要走。 何缈见状,知道颛孙渊是真的生气了。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好声好气道:“我错了,对不起,我是真的有事要讲。” 她拉住了颛孙渊的衣袖,颛孙渊却并不想同她拉拉扯扯,当下背转身子,不愿再看何缈。 何缈眼凑着他脖颈处青筋毕露,看来还在气头上,自知玩笑开过了,当下忙服软,柔声细语道: “我之所以寻上仙,是因为今夜回我师门,想着重回故地,却不料,听到了一桩秘密。” 当下一五一十,将那两人的原话给颛孙渊复述了一遍。 这才松开了手,对着颛孙渊解释道: “我思忖着,这天玄门内,天纵奇才,况且还在金丹期内的,似乎也就上仙一人比较符合,故而特来告知上仙。虽说同门情深,但骨肉相残之事尚且不少,人心隔肚皮。还望上仙多加小心,尤且是那二人所说的三年后。” 这几句话说的倒是真情实感,虽然天玄门的人可恶,颛孙渊倒是几次救她,不是个坏人。 况且,今夜她听到的这番话,不管对方针对的是谁,只要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何缈都会前去提醒。 这是她自认行走江湖所秉持的那份道义。 说罢,也不管这番话在颛孙渊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澜,当下一拱手道: “方才唐突上仙,还望上仙大人不记小人过。若非无事,何某日后不会再来天玄门的,你我二人也并无瓜葛,上仙还请放心。” 他日若再回天玄门,便是她持剑灭他满门,为师报仇之日。 两人当然是没有瓜葛的好。 说罢,转身离开。 颛孙渊回过头去,只见少女身影单薄,背着一把木剑,周身再无他物,一人一剑,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不见踪迹。 何缈话中的信息太多了,他一时心头思绪杂乱。 抬头眺望高高在上的山门,巍峨高山,上不见顶。 这才募地想起,他叫她日后不再来天玄门,却也忘记了,天玄门的碧海阁,也是她的师门所在。 何缈很快遁入夜色之中,只一出天玄门的地盘,她便敏锐地觉察到,自己又被人给盯上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 感恩~ 除夕快乐~ 明日上架~争取多更 第六十五章 绝路 已近深夜,暗夜的天幕没有半点亮光。寒冬腊月的时分,路边草丛杂乱,树木杂生,看着森然恐怖。 关键是,连个叫唤的虫子都没有,四下一片死寂。 何缈眼下处境十分窘迫,不仅因为身后追击她的人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最重要的是,何缈出走大半年的葵水,突然来了。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 她腹痛难忍,却不得不迅速逃窜。因为她深知,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招来对方的袭击。 而她来大姨妈的第一日,往往疼痛难忍,平常都极为难捱,更别说是现在濒临危险之际了。 何缈不辨方向,有些走投无路的感觉,当下是越走越快,试图寻个安全地方,让自己好找个机会布置擅长的阵法。 只身后人紧追不舍,不给何缈半点喘息的机会。 腹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何缈捂着自己的肚子,脚步被迫越走越慢。 “主人,不要往前,前面阴气很重。”木簪中的阿喵出声提醒道。 何缈佝偻着身子,抬头望去,隐隐能看到一个高高的类似塔的建筑,矗立在不远处,乍一看,很像是一座佛塔。 但若是佛塔,阿喵怎么会提醒她,阴气极重? 何缈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已经走出了修仙界,来到了人间的地盘。 她已经来不及仔细思考,不得已停住了脚步,她相信阿喵不会害她。 只她前脚一停步,后脚一把剑横空而出,剑光凌冽,直冲何缈头颅而来,杀气腾腾。 何缈侧身一避,使出了一招东海扬尘,对方的下一剑已经到了何缈肩侧。 何缈所学剑术的第二招“背水一战”尚未成熟,被迫应敌,一使力对招,何缈腹部一痛,当下力气便少了几分。 何缈一边忍着巨大的疼痛,一边就地一滚,好歹是避开了男子致命一击。 何缈心中暗骂一声,狗日的,难怪修仙界女修如此之少,敢情都损在姨妈期里了。 狗日的,这不叫天地不仁,这叫做天地不公。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男子面色狰狞,怒道。 一路追击何缈的,正是何缈之前得罪过的老仇人——天玄门姓张的那位。 何缈深知,她目前对付的这么多人中,就算这个姓张的难搞。 他心思深沉又缜密,上次好不容易上了何缈的当,这次只会更加谨慎小心。 眼看着一剑冲着地上的何缈刺来,招招致命。 关键时刻,何缈捏碎手中的另一张隐身符,消失在了原地。 姓张的似乎早对此事有预料,并不惊讶,只冷冷地开口道: “你放心,长夜漫漫,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今日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何缈确实隐身了,只眼下腹部越来越痛,她忍得极为辛苦,后背全是冷汗。 她知道,姓张的此番是下了狠心,一定要杀死她。 何缈虽则隐身了,但这张隐身符最多能维持半个时辰的功效,时间一到,何缈依旧难逃一死。 姓张的明显也清楚这件事,才如此气定神闲。 姓张的早已步入炼气期后期多年,何缈却是前不久才步入炼气期中期的第一层,全盛时期的她同姓张的对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眼下,她战斗力至少减一半。硬碰硬的话,毫无胜算。 难道今日真的是走到了绝路了吗? 何缈不愿束手就擒。她仗着自己还在隐身,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这半个时辰,她能走多久,算多久。 姓张的虽然一脸警惕,但毕竟是暗夜之中,想要找到一个隐身的人,谈何容易。 何缈算盘打得好,但真实践起来,就会发现此事有多难。 此地荒草萋萋,地上石子乱草到处都是,她虽然隐身,但身子还是实体,只要走路,就难免有动静。 姓张的毕竟是修仙者,哪怕是夜里,依旧耳清目明。眼下他手持利剑,万分警惕,就等着何缈现身。 何缈这边才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脚,不小心触碰到一根掉落的树枝,树枝微微一颤,姓张的利剑已经到了。 多亏何缈机灵,忙蹲在了旁边,不再乱动。 眼看着姓张的对着空气乱劈一通,何缈心下暗暗道了声:“好险。” 姓张的乱砍了一顿,发现没有效果,也停了下来。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何缈就在这附近。 天玄门山脚下的隐身符,都是缺斤少两的,根本用不了半个时辰,此女必定现身。 二人又僵持了起来。 何缈自然也清楚这点,她心下着急着离开。回头瞧了眼姓张的满脸警惕。 何缈有了个好主意。 姓张的正四下巡逻,募地,一处草丛动了一下,他立马举剑刺去。 他生怕杀不死何缈,拿着剑一寸一寸地搜索,力求将出现动静的那一块地,全部都刺一遍。 大动干戈了一番,却并没有见到何缈的半点踪迹。 姓张的眉头紧蹙,停在原地仔细思考。 募地,又一处出现了细微的动静,姓张的提剑便刺了过去。一番辛苦下来,跟之前一样,并没有碰到何缈的半点皮毛。 何缈眼下,却已经离姓张的有两米远的地方了。 方才她利用手中的石子,弹射到其他地方,引起动静,误导了姓张的。然后自己趁机往前跑,待到姓张的停下来,她也立马站住不动。 只何缈也知道,事不过三,以姓张的性格,只怕要引起怀疑了。 她接下来施招得更加小心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何缈再故技重施,姓张的并没有上前,反倒是警惕地看向四周,这下何缈也吓得不敢动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何缈腹痛难忍,知晓自己再这样下去,只会很快显出真身,到那时,也是难逃一死。 与其这样,不如铤而走险。 想到此处,何缈冒险一手撒出石子引起动静,另一手,则撒出一个简易的迷雾阵。 这个迷雾阵已经帮了她几回,不知这一次,是否一样能奏效。 何缈不顾身后动静,往前跑去。 姓张的很快反应过来,紧追不舍。 暗夜中,加上迷雾笼罩,捕捉一个隐身的人,可谓是难上加难。 姓张的本以为没戏了,只看着地上隐隐流出的血迹,汇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踪迹。 姓张的嘴角上扬,露出了笑意。 ------题外话------ 感谢推荐~ 今日上架~ 还有一章~ 稍后就写~ 新年快乐~ 第六十六章 死里逃生 何缈并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了痕迹,直到身后之剑刺破虚空,带着一股浓厚的杀意而来。 何缈心下一惊,已经来不及阻挡。当下被迫向前一跳,趴倒在地,地上乱石杂草,刺的她脸蛋生疼。 何缈一趴倒在地,立马有经验地往旁边一滚。才躲开了姓张的一连两击。 只这样一来,何缈已然显露身形,看来是隐身符的时效到了。 狗日的,劣质产品。 何缈低声咒骂一句,抬头望去,姓张的已经一脸冷酷地站在了何缈面前,居高临下。 那把寒光闪闪的剑,离何缈不到一寸的距离。 下一秒,何缈用尽全身力气举起桃木剑,往前一横,硬生生挡下了男子这一重击。 她知道自己眼下定是极其狼狈,对上姓张的,毫无胜算。 但何缈就是不愿意这样死去。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她还未修成无上至道,还没有聚集师父的魂魄,还没有找到失踪的三师兄,还没有重建碧海阁,还没有给师门报仇雪恨,还没有手刃叛徒…… 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去做,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死在不知名的荒郊野岭,死在这个没有月亮的暗夜,成为一具无人知晓来历的尸首。 姓张的正欲上前,募地,躺在地上的何缈弹出一个东西,他一时不避,正中脑门。 何缈趁机又往前爬了几步。是的,眼下她已经来不及起身了,只能手脚并用地爬行。 疼痛和恐惧让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只有求生的本能还在支撑着她。 哪怕有一丝机会,何缈都不愿放弃。 姓张的脑门疼痛,眼下已经被何缈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搞得火冒三丈。 当下怒吼一声,起身使出了自己全部的灵力,汇聚到手中的剑尖,力求一招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 二人一人杀心急切,一人只顾逃生,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何缈已经爬到了那座高耸的古塔附近。 此夜无月,古塔在暗夜中,显得神秘而诡异。 古语常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何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即将使出大招,自己却只能无力地拿着桃木剑防御,被动等待着这不知包含了多少力量的一击。 募地,四下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由近及远,魔音入耳。 何缈浑身寒毛竖起,她很难形容听到时的那种内心的恐怖。 这种声音并非那种婴儿被饿到亦或者玩闹的哭声,倘若世间有厉鬼,这必然是厉鬼才能发出的声音。 只有地狱中的厉鬼,遭受了烈火焚身亦或者其他极大的痛苦之后,才能发出这样的惨叫啼哭。 声音细细密密,无孔不入,似乎直入人的七窍,听得人头皮发麻。 何缈听来心神一晃。 她心下大感不妙,这是道心不稳的表现。若放任下去,只怕会走火入魔,迷失心智。 当下勉强用手臂撑起身子,死命地咬住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即靠在一处断石旁打坐起来。 她在心底默念起昔日在碧海阁学过的清心咒: “碧海千古,我心如水。微风无起,波澜不惊。万物尤静,心神合一。万变不惊,大道天成。” 何缈不停地在心底默念咒语,耳边的婴儿啼哭声并未停过,她却不复之前的难受。 只觉心神安稳,如水般平静。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何缈睁开眼来,看到姓张的正被一团团黑雾攻击,正四下挥舞着手中的剑,毫无章法,已然受惊。 个别黑雾也环绕在何缈四周,却畏惧她手中的桃木剑,不敢上前。 何缈心下了然,这才拾起自己手中的剑,紧紧攥着。 她这把剑,乃桃木制成。桃木乃五木之精,故压服邪气者也,桃木之精生在鬼门,可制御百鬼。 难怪这一团团黑雾不敢靠近她。 姓张的很快便逃了出去,所有的黑雾转而开始环绕着何缈,说是遮天蔽日,也不为过。 四下寂静,何缈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心下有个不好的猜测,方圆十里,她可能是唯一一个会喘气的活物了。 但很快,何缈便发现,这群黑雾对她并无恶意。 姓张的走后,连那阵可怕的婴儿啼哭声也消失了。黑雾只环绕在她的周围,似乎在探测着什么。 何缈等了许久,见黑雾再无行动。 她忍了许久,判断对方并无恶意,亦或者对她无可奈何。 何缈实在是受不住了,当下打开木簪,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在所谓的“众目睽睽”之下,换好了弄脏的衣服,甚至还按照自己的理解,拿小刀裁制出一个月事带来。 这才解决了这个差点葬送了她小命,所谓突如其来的“意外”。 腹部的疼痛并未减弱,一阵阵的袭来,何缈只能强忍着。 她眯眼观察了一会,发现那些黑雾也并未离去。不知为何,竟生出了几分荒谬之感。 你看那人人称颂的修仙之人,视她如眼中钉,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反倒是这人人惧怕的鬼祟妖邪,却无形中救了她一命。 世事荒诞,莫过于此。 周围黑雾笼罩,何缈却靠在背后的石头上闭上了眼。她知道,姓张的不会再回来了。 时辰已经不早了,她是从污垢泥血中爬出来的,死里逃生,还会惧怕什么。 常言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权当这些非人类是夜里替她看守的护卫吧。 想到此处,何缈简单布置了一个阵法,沉沉睡去。 翌日 天光乍现,晓雾四起 何缈昨晚不知睡在何处,被北风冻了一夜,快要冻成傻子了,加上腹部疼痛,一直瑟瑟索索,根本没有睡好。 迷迷糊糊中,不远处一阵脚步声踏过杂草的声音传来。 何缈一个激灵,硬生生睁开眼来,第一时间拔出自己的桃木剑。 难不成,是姓张的眼瞅着天亮,又回来了? 何缈呼吸急促,忙爬起身,四下检查自己的阵法,确保不出纰漏。有这个阵法在,她相信姓张的不敢轻举妄动。 四周看看,昨晚环绕着她的那些黑雾,早已不见了踪迹。 若不是昨夜同姓张的打斗的痕迹还在,何缈差点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想到此处,何缈从袖中掏出一个大饼,捏了一个起火诀,气定神闲地边烤着大饼,边等待着姓张的回来。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今日上架第一天,加油哦,希望能写出点自己想写的东西来。 第六十七章 古塔 远远地,走过来了一个须发花白、发丝凌乱的老头,老头拄着个拐杖,个子不高,扎着个丸子头。 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已经脏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上衣是破旧短褐,下身则是寻常村夫走卒所惯穿的裤子,只是上头补丁打得太多,快成了“百家裤”。 老头看到何缈之际,一直眯着的眼张了开来。随即看到何缈手中正拿火烤着的大饼,使劲拿鼻子一嗅,空气中都是大饼的香味。 “小丫头,跟你打个商量,老头我饿了一晚上了,给我块大饼吃怎么样。” 老头上前一步,眼中满是笑意,皱纹挤出的褶子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何缈见到不是姓张的,松了口气。 上下打量了老头一番,确定这个乡间随处可见,再普通不过的老头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危害,当下笑道: “好呀。你稍等,我再烤烤另一面。” 何缈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大饼。她的木簪内,囤得最多的就是大饼。 何缈拿着大饼在火堆中上下烤时,老头就眯眼站在离何缈不到三尺远的距离,正仔细端详着何缈。 “来吧,老人家。” 何缈将大饼烤得是两面金黄,热乎乎的,这才伸手对着老头招呼道。 老头眯起了眼,,脸上还挂着笑意,只冷不丁来了一句:“姑娘,还是你扔过来吧,老头我可不敢过去。” 何缈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侧布置的阵法未撤销,想不到,这个老头竟然能看出来。 想到此处,何缈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看来,这个老头可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小丫头,你这是入门级别的阵法,虽然布置得还可以。不过我倒不是怕这个。” 想不到,老头竟然直接道破了何缈心中所想。 这倒是让何缈疑惑了,他不怕自己的阵法,怕的是什么。 “小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老头眯眼,仰起头看向何缈身后,眼中闪过一丝冷峻与狐疑。 何缈自然不知,她昨晚是病急乱投医,走的时候根本不辨方向。 她觉得自己来的是人界,但昨晚笼罩着她的团团黑雾,又让她开始心生怀疑,莫不是,无意中竟然来到了魔界? 当下摇了摇头,故作不在意道:“昨晚夜黑无月,我就地歇息,并未在意。” 自然隐去了昨晚同姓张的殊死搏斗的情景,也没提到那些奇怪的黑雾。 老头见何缈脸上懵懂的表情不似作伪,当下长叹一口气,道: “能在此处过夜还毫发无损的,小丫头你是第一个。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何缈回头望去,身后是一座拿土砖砌成,年久失修的古塔,好几处都有砖头破损,断壁颓垣,似乎还有火烧过的痕迹,荒草萋萋,罕有人至。 现在何缈可以确认,此塔绝不是一座佛塔。 毕竟,若是佛塔所在,莫说没有神佛保佑,至少也不会像昨晚一般,黑雾盛行。 “还望赐教。” 何缈想不通这是什么地方,当下扔了个热乎乎的大饼给老头,想要他不要再故弄玄虚,帮着指点一二。 老头伸手,将大饼接了个正着。 顺手就撕开,吹了吹热气,不管不顾就往嘴里塞了两半,看样子是饿坏了。 这才边大口咀嚼,边口齿不清道:“小丫头倒是……挺那啥,文绉绉的,说话跟个秀才似的……你吃早饭了吗?” 又是推诿。 何缈这下开始怀疑,这个老头其实并不知道此塔是作何所用,只是为了骗自己口大饼吃。 但见他年纪不小了,身形干瘦,皮肤黝黑,一看就是风餐露宿,想来这么大年纪了,混江湖也不容易。 当下也不便计较,只举起自己手中的另一只大饼,道:“这里。” 老头见状,点头示意道:“你先吃,放心,我吃了你的大饼,肯定会告诉你。” 何缈也不在意,就算老头是骗她的,于她而言,最多损失一个大饼。 她也饿了许久,当下胃口大开,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个大饼吞下肚子。 回头看,老头也早吃完了自己的大饼,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很明显是没有吃饱。 何缈不得已,又烤了两个大饼,扔了一个给老头。 从头到尾,老头都没有朝着何缈进一步。始终站在距离何缈三尺远的地方。 何缈敏锐地观察到,昨晚,姓张的受到黑雾攻击时,距离她更近一些。 看来,这个老头确实知道些什么。 眼看着老头吃饱喝足,整个人干巴的脸似乎也舒展开来,这下轮到何缈眼巴巴地望着他了。 何缈确实很想知道,此地是什么地方,那座莫名的古塔是做什么用的,而昨晚的那些黑雾到底是什么。 老头先是打量了何缈一番,注意到何缈手中的桃木剑后,道了句:“难怪。” 随即指了指身后高耸的塔,面色凝重,只开口解释道:“那是一座婴儿塔。” “婴儿塔?” 何缈恍然大悟,联想到昨晚那些渗人的婴儿哭声,看来此地是许多夭折的婴儿聚集地。 大抵是婴儿夭折,无法入祖坟,家人只能丢弃在此地。魂魄也就无法入轮回,只能在此地徘徊。 何缈想到此处,点了点道:“看来我昨晚遇到的是这些不幸夭折的婴灵了。” 老头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 何缈眨眨眼,不明就里,等待老头进一步的解释。 老头脸上这下连一丝笑意都没有了,甚至让何缈觉察到几分肃穆,亦或者悲凉? “这确实是夭折的婴儿所在,只这些婴儿,不是死后才被人丢了进去,而是活着的时候,就被人丢进去的。”“这座塔,与其说是婴儿塔,不如说是,弃女婴塔。因为被丢进去的,全部都是女婴,无一例外。” 老头的话,石破天惊,让何缈浑身一颤,一时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看这塔之所以建这么高,是因为要丢的女婴实在是太多了……” “你看那塔上为什么会有火烧的痕迹,是因为一旦里面堆满了女婴,不管是死是活,全部都一把火烧掉……” 老头的话不停,听在何缈耳中,好似勘破了什么从未听过的东西。 不知想到什么,她募地弯腰,干呕起来。 实在是,实在是太过残忍。 何缈抬头望去,那哪里是一座古塔,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 ------题外话------ 感谢推荐 本章根据真实情况改编,特此说明 第六十八章 证道 何缈呕了半天,除了一阵恶寒与恶心,什么都没有。 这下她知道,老头为何让她先吃早饭了,任谁听了这样惨绝人寰的故事,都不能再吃得下早饭。 老头皱紧了眉头,对着何缈道:“所以我才说,小丫头你是无知者无畏。这些有活活饿死的,有被烧死的,甚至还有蛇虫鼠蚁之类的,总是都是属于横死,怨气冲天。你能活下来,还安然无恙,实在是幸运。” 何缈闭上眼来,想起昨晚遮天蔽日的黑雾,那一团团的黑雾,其实都是一个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们没有伤害我。” 何缈开口道,她能感觉到,那些黑雾对她没有恶意。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她手中的桃木剑的缘故。毕竟,姓张的同为修仙者,手中同样有神兵利器,照样受到了攻击。 “大概是小丫头你同她们结缘。”老头也想不通这点,只能开口推测道。 何缈心念一动,懂了一点,大概是,她也同为女性。 “能不能,为她们做些什么?” 何缈于心不忍,开口问道。 老头又看了眼古塔,突然问了何缈一个问题。 “你有什么一直要找的人吗?” 何缈一时愣住了,似乎被人看破了心思,犹豫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在寻找一个人。 她要找的正是她的三师兄,那个在师父陨落后,就音讯全无的三师兄。 这半年多的功夫,她走南闯北,人间也好,修仙界也罢,愣是没有三师兄的半点消息。 三师兄,好像突然就从世上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头苦笑一声,道:“还真被我猜对了。小丫头,你是不是找了许久?不过,我敢打赌,有个地方,你绝对没去过,敢不敢随我去?” 对于这个刚刚见面不久,却能屡屡看破何缈心思的老头,何缈心中满是警惕。 “哪里?” 她可不敢轻易答应老头的话,生怕被老头哄骗。 “酆都。” 老头的话一出口,何缈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你……你……” 何缈攥紧了拳头,咒骂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眼。酆都是哪里?酆都,换句话说,就是传说中的丰都鬼城,也就是人人惧怕的地府。 老头的话什么意思,不就是在说,她的三师兄已经死了。 何缈骂他都是轻的。 “此处婴灵过多,怨气冲天,鬼差不敢前来。故而老头我要下酆都,去找那里管事的说明情况,日后便有人管了。这些婴灵也能慢慢重入轮回。” 老头见何缈脸色难看,只缓缓解释道。 何缈听进去了他的解释,只依旧黑着脸。 “走吧,小丫头,去见见世面,我保你安然无恙。”老头开口道。 何缈犹豫再三,既然能走上修仙大道,便是认了世间有鬼神存在,上穷碧落下黄泉,是修仙者应该能做到的。 她对传说中的地府好奇自然有,但好奇中,又加了几分惧怕。 老头笑道:“莫怕,我姓徐,你倒时候跟在我后面便是。” 何缈其实是很好奇的。 纠结了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徐老头见状,从袖中掏出几粒烤得半焦的黄豆,就在何缈疑惑之际,他撒豆在地,一个简易的阵法瞬间形成。 比之何缈用石头布阵,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何缈看着眼前一亮,这一手的本事,实在是厉害。 “只一点需要注意,若你真遇见了那个所寻之人,切不可留恋。” 何缈郑重地点了点头。只因为一点,她根本不相信,三师兄已经魂归地府。 她坚信自己的三师兄还活在世上。她只是去见世面的。 但到底,心中藏了一丝侥幸与说不出的惆怅。 “闭上眼。” 徐老头的话在耳畔响起。 大抵是何缈年纪轻轻,初生牛犊不怕虎;亦或者是她仗着自己是个修仙者,怀中还有一把可以镇伏万鬼的桃木剑,艺高人胆大; 又或者是她到底是个不怕死的体验派,什么都想体验一番;或者干脆她就是想去寻人,总之何缈果断闭上了眼,信了这个初见面的徐老头。 “孩童哪知酆都苦,笑看道人破酆都。酆都城中渡亡魂,就怕亡魂是故人。凄凄惨惨戚戚切,孑孑然然陌陌魂。” 徐老头口中念念叨叨,叮嘱道:“再听到这首诗时,就得睁开眼了。” 何缈听到“就怕亡魂是故人”这句之际,募地红了眼,罕见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徐老头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只几个瞬间的功夫,何缈觉得眼前一暗,再睁眼时,已身居异处。 她四下打量,阴翳的环境,低落的心情,木愣愣的亡灵排着长队,确实是地府无疑。 徐老头轻车熟路,往前走去。 何缈忙紧追其后,还不忘四下回头寻找着什么,看着那一张张木然的脸,她还真怕看到熟悉的脸。 徐老头似乎地府也有熟人,一官差模样的人接待了他。何缈瞧着对方面容打扮同活人无疑,当下倒是放松不少。 徐老头简单几句话,将一切说清楚,对方答应会派人去查看。 就在何缈四处打量之际,耳畔又响起了那句熟悉的诗。 “孩童哪知酆都苦,笑看道人破酆都……” 何缈果断睁开眼来,外头,雾气已散,天际已经能看到一抹绯红。 荒郊野岭,只二人打坐在地上,倒是显得有几分怪异。 一侧的徐老头见状,夸赞道:“反应挺快,小丫头心态很稳,是块好苗子。” 何缈已经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对于老头的夸赞,置若罔闻。 徐老头对何缈的淡定更加满意,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收起地上的黄豆,这才道:“成了。” 何缈回头望了望那座高耸的古塔,冷漠地问了一个问题:“会有报应吗?” 那些作恶的人会有报应吗? 徐老头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常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但老话又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好人不长命,那个祸害遗千年’。” “小丫头,看你信哪个,你信前者,那就是天行有常,因果报应,循环不爽。你信后者,那就是老天瞎了眼。” “你信了哪个,哪个就是你这一生要走的道。” 何缈攥紧手中的剑,她什么都不信。她只相信自己,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剑。 我剑随我心。 倘若天道不公,我用此剑证道。 ------题外话------ 感谢推荐~ 谢谢~ 第六十九章 核桃 徐老头见何缈沉默不语,笑道: “小丫头,你要去哪里?不如跟着我老头子混一混,方才那招撒豆成阵的功夫,我可以教你。” 这可是赤裸裸的蛊惑,很明显,他看出了何缈眼馋他的这手绝技。 何缈本来打算的是送师父的残魂回七丹门去滋养,只眼下,她不明方位,自然是要先寻到有人烟的地方,知道自己在哪里,才能找到回七丹门的路。 想到此处,何缈像是想起了什么,募地起身,忙看向地上,开始翻找起来。 徐老头不明就里,见她神色慌张,不知在荒草寻找什么,当下关切地问道:“小丫头,难道你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不成?” “核桃。” 何缈不顾脏乱和草木荆棘刺乱生,挥手在荒地里四处翻找。 “什么?” 徐老头怀疑自己听错了,寒冬腊月的功夫,哪有人会在荒地里找一个核桃? “难道这核桃是金做的,或是玉做的?” 徐老头见何缈如此紧张,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测。 何缈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跟对方解释,这颗核桃是她冒死潜入碧海阁才得到的。 昨夜,她潜入碧海阁,只为寻一件师父生前常用之物,希望能够上头能残留师父的一些气息,帮助早日聚集师父的三魂七魄。 只可惜,整个碧海阁早已换了主人,何缈四处搜寻不到之际,在院中那棵遮天蔽日的香樟树的树身上,发现了这颗核桃。 核桃确实是再普通不过的核桃。 只何缈的师父神谷老人生前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盘核桃。他每日核桃不离手,几颗核桃被他盘得是光溜溜的,油光可鉴。 记得那日,碧海阁闯入一只妖兽,意图盗走新出炉的化形丹。师父见状,拿手中的核桃一弹。 妖兽灵活躲闪,核桃却被嵌入了树身。至此,这颗核桃便一直留在了那处。春去秋来,慢慢无人在意。 直到何缈重回碧海阁,意外瞧见了这颗依旧镶嵌在树身上的核桃。 也正是因为她贸然出手,在拿到这只核桃的同时,惊动了那位碧海阁现在的主人。 要不是何缈机灵,只怕死的就不是那只小松鼠,而是她了。 只昨夜,在姓张的想要杀死何缈之际,万分紧急的情况下,何缈下意识地想要拿出颗石子反击,慌乱之中,却意外弹出了那颗核桃。 核桃弹中姓张的脑门后,便不知掉到了何处。 核桃自然再普通不过,但这颗核桃是何缈出生入死才拿到的,有了这颗核桃,收集师父魂魄的希望也能多一分。 此地不知是多少年的荒草瓦砾,乱石遍地,一层又一层地挤压在一起,一颗小小的核桃掉到其中,好似针入大海,如何能轻易寻到。 但何缈不愿放弃,昨夜才换好的新衣服,早已被弄脏。她就这样蹲在地上,紧盯着地上,在废墟地上一寸一寸地寻找,不愿放过任何一点线索。 见何缈如此执着,徐老头眯了眯眼,摸了摸几根稀疏的胡须,对着何缈道: “小丫头,这样,我也不诓骗你。我瞧着你是个好苗子,不如这样,你拜我为师,我立马就帮你用奇门遁甲找到那颗核桃。” 何缈正在寻找东西的手一顿,她自然知道这个徐老头不是在诓骗自己。 徐老头一手撒豆成阵,下九幽的本事,她也是见识过的。 但,她已经拜过师了。 她的师父神谷老人慈祥和蔼,心怀大道,没有任何一点对不住何缈。 饶是现在师父陨落,她也不可能再拜他人,这无异于叛出师门。 想到此处,何缈果断摇头,谢绝了姓徐的好意,淡定地道:“我已经拜过师了。” 说罢,又仔细翻找起来。 徐老头瞧着何缈专注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也是你我没有师徒缘分,这样吧,你答应跟我三个月,我就帮你找见这颗核桃。” 何缈抬眼望去,瞧着此地荒烟蔓草,枯枝败叶层层叠叠,谁知道那颗核桃究竟掉落在了哪里,亦或者是不知何时才能找到。 想到此处,何缈起身,一双清澈的眼望向徐老头,郑重道: “好,你若能帮我找到那颗核桃,我就跟你三个月,只需你不要叫我杀人放火,其他都好说。” 至于七丹门,她还得细细寻路,倒也不急。 况且,没了核桃,她还不如继续将师父的残魂养在自己的木簪内。 徐老头笑眯眯地从袖中掏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何缈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是枚干瘪的龟壳。 何缈嫌弃地退后一步,只见徐老头乐呵呵地道:“这可是个好东西。” 说罢,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将龟壳稍微一斟,随即摔落在地。 待到睁开眼来,徐老头瞧了龟壳一眼,指向一方,笃定道:“就在那边地仔细找,定能找到。” 何缈见状,忙奔了过去。拿着自己的桃木剑四下挖掘,不大一会的功夫,果真在一片落叶底下,寻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颗核桃。 何缈小心翼翼地将核桃放入木簪空间内,她丝毫不信任自己保管东西的能力。 徐老头将何缈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却并未说话。 “走吧,小丫头。” 徐老头拿起手杖,指了指前方,对着何缈道。 说话算话,眼下何缈也没有去处,当下只得跟着徐老头。 几人走了两步,何缈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开口问道:“老人家,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呀?” 徐老头抬头用眼神示意前方。 何缈回眸,这才注意到,素白的天空,几缕炊烟袅袅,直上云霄,配上两边只剩枝丫的光秃秃的树木,路旁还有未完全融化的积雪,在冬日的萧瑟中,眼前的一幕,好似一幅淡雅的古典水墨画。 看来前方是有人家的。 徐老头却习惯性地眯起了眼,面色冷峻道:“前头村子里阴气太甚,我们去看看。” 说罢,迈着稳健的步伐,往前走去。 这下轮到何缈惊讶了。 明明她看着觉得前方一派乡村田园的景象,岁月静好,恬淡美好。 想到此处,何缈从怀中掏出许久未用的罗盘,这可是他们师门碧海阁的镇门法宝。 只见罗盘指针迅速转动,许久,指针指向了前方的村子。 看来,前方确实是有古怪。 何缈不敢再说,忙起身跟上了徐老头,谁叫她答应了,要跟在徐老头身边三个月。 ------题外话------ 感谢大佬的打赏和月票~~ 感恩~~ 新年快乐~ 第七十章 村庄 眼瞅着是个机会,何缈忙上前去,凑到徐老头身边问道:“老人家,你是怎么看出此地有阴气的?” 徐老头似笑非笑地瞧了眼何缈,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只开口解释道: “眼下是腊月二十七了,眼瞅着快过年的时候了,这整个村庄,只有几缕炊烟。天虽然是晴的,空气中却没有半点喜庆的感觉。” 修仙界从来没有过年这一说,何缈从秘境出来,也早已不知是何年何月,竟是不知,已经快要过年了。 徐老头言尽于此,何缈听得是懂非懂。 “走,去讨口水喝。” 徐老头开口道。 何缈跟着后面,二人前后脚进了村子。此地果然像徐老头所说,偌大的村子,街上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明明大过年的,家家户户却是大门紧闭。 这幅怪异的景象,倒是让何缈好生奇怪。 “去,敲个门。” 徐老头使唤何缈使唤得理所应当。 何缈见状,上前到一户人家的木门前,轻叩门扉,寂静的街道上,只有何缈“哒哒”的敲门声。 “敲大点声。” 见无人开门,徐老头提示道。 何缈见状,又用力地捶打了门几下,但任凭她如何捶打,就是没有人开门。 “再换一家。” 徐老头似乎见状不怪,只开口道。 何缈不得已,又换了一家,连着几家都是这样。 “叫一声,问问有人吗?” 何缈不得已,开口道:“请问有人吗?” 许久,才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一黑脸敦厚的男子浅浅地开了一个门缝,身后跟着一衣着朴素的妇女,脸上两坨淳朴的高粱红,一看就是他的妻子。 “有事吗?” 男子透过门缝,警惕地看向何缈。 当然,何缈没有错过他手中的一把厚重的柴刀,光是锋利的刀刃都让人看着害怕。 “小伙子,我老人家同孙女赶路,走累了,想讨口水喝。”徐老头立马凑到了门前面,满脸堆笑道。 大抵是这一老一少的柔弱组合,让人很难心生恐惧,男子放下警惕,打开了门。 男子一开门,徐老头立马挤了进去,乐呵呵地跟人套近乎,说出的话更是让何缈汗颜: “小伙子,马上快中午,要是能准备点饭菜就更好了。不用大鱼大肉,我老头子牙口不好,咬不动,咱们乡间的家常菜就可以。不过这临过年了,来只鸡也不错。” 徐老头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 何缈面露鄙夷,见过蹭吃蹭喝,还没见过蹭吃还带点菜的。 徐老头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何缈更加无语。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这个孙女给你掏银子。” 得,何缈就这样,多了个爷爷,还得出钱。 男子的妻子一看就是个面善的,当下忙挥手道:“不必,不必,远来是客。” 男子却没有开口说话,何缈便知家里是男人当家。 她也确实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不过徐老头想吃鸡,也是不可能的。何缈故意抠抠索索,摸索一番,才恋恋不舍地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故作可怜道: “大哥大嫂过年好,我祖孙就剩这么点铜钱了,你看看……” 男子见这二人衣着破旧,看样子确实是没钱,当下接过何缈的铜钱,这才有了几分笑意,道: “乡下人,没什么好吃食,凑活吃。” 这才示意妻子去烧火做饭。 倒也不是何缈真的穷,毕竟她从小皇帝那里讹来的五百两银子,还没怎么花呢。 只她一来生性吝啬,最爱存钱;二来,她深知财不外露的原则。 出门在外,谁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人,还是越低调,越哭穷,才越安全一些。 徐老头倒也不客气,一进屋子就坐在了凳子上,四下打量一番,随即问道: “你们这是怎么吗?这么大的村子,大过年的,一点都不热闹。” 见男子面色难看,似乎不愿细说。 徐老头又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了方才用过的龟壳,搁在桌子上,故作叹息道: “老头子我没别的本事,就是跟着师父学了点处理怪事的手艺。可惜好久没用上了。” 男子见状,终于是憋不出了,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就是昨晚发生的怪事,说是晚间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团团黑雾突然开始攻击村子里的人,被黑雾关顾过的人家,都受了惊吓,生了病。 大过年的,村子里大家害怕,这才关上了门,不敢出去。 何缈一听便知,看来是自己昨晚遇到的黑雾。 只这婴儿塔在此地也建了许久,看样子,这些黑雾昨晚才是首次攻击别人,难不成,是她同姓张的打斗,无意中惊扰了什么? “你们知道这附近之前有什么古怪吗?”徐老头明知故问道。 男子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婴儿塔的事,只隐去了全是女婴以及活着的也会被丢进去。 只道之前妖邪作祟,有位高人帮着画了道符,这才镇压住。 说着便请求徐老头也帮着再画道符。 何缈因着之前听到的事,对这些村民完全升不起任何一点同情。 天行有常,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她是打定主意,绝不会动手帮这些村民。 徐老头却一口答应了下来,但也说此事比较麻烦,还是得请村里管事的村正和长老过来,一起商量。 男子一听,立马对徐老头恭敬起来。说着就要去请村子里的长老。 男子一走,何缈立马问道:“老人家,你真的要管?” 徐老头瞧了眼何缈,收起了龟壳,面色郑重道: “我辈之人,自然是要驱邪助民,况且,就算有人做了恶,也不能让所有人都承受恶果。终有人是无辜的。” 何缈听了徐老头的话,心下虽然愤愤不平,却也找不出好的理由反驳。 当下只闷闷不乐道:“反正要管你去管,我是绝不会帮忙的。” 正说着话,方才的妇人端了两碗水上来。 “妹子快喝,我去帮你们烧火做饭。” 何缈正来着大姨妈,当下心念一动,道:“大嫂,我跟你一起去吧。” 妇人再三推脱,何缈还是坚持。妇人只得让何缈跟着。 “大嫂,我这个月来了葵水,你能帮帮我吗?” 一进里屋,何缈立马就说明了来意。 妇人见状,立马翻箱倒柜,寻出了干净的布条,从厨房的炉子里掏出了草木灰填上,这才对着何缈道:“快去用吧。” 何缈知道古代妇女不容易,眼下也不是矫情的时候,当下应了。 待到回来之后,已经见到妇人帮她泡了碗红糖水,叮嘱道:“快喝点,暖胃,去里屋坐着,可别着凉了。” 何缈想起了方才徐老头的话,面对妇人的好意,一时沉默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 第七十一章 死玉 不大一会的功夫,男子恭敬地请回来了两个男人。 “这位是我们村的长老。”方才的男子指着一名年纪颇张,胡须浓密,长相威仪的灰衣老人介绍道。 “另一位是我们的村正。” 只见一方脸糙皮肤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随即扫了眼一侧的何缈,嫌弃地皱起了眉。 双方打过招呼,徐老头正想说些什么。 村正咳嗽两声发话了,“我们商量事情,怎么能有女人在?” 何缈一听此话,心头一股火噌得一下,直接冒到了头顶,堪称怒发冲冠。 狗日的,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是人?没有女人哪里来的你们这两个小瘪三。 何缈一贯是个冷静的性子,但这两日经历的事情,已经让她心中一直憋着一团窝火。这两个男人瞧她的眼神,好似看到了一条狗一般,全是蔑视。 徐老头乐呵呵地打圆场,道:“我膝下无孙,就指望着这个孙女继承衣钵呢,不碍事,不碍事。” 村正卖他面子,那个长老却不干了,将手中的烟枪往桌上一磕,慢悠悠道: “这是我们村历来的规矩,况且,……” “去xx的规矩。” 何缈的脏话已经到了嘴边,幸亏徐老头机灵,看出何缈的气愤,忙上前打哈哈,拉起何缈的胳膊就往门外走。 “小丫头,这样,我请你帮个忙,你去寻块桃木板,帮我做个盒子。大概这么大。” 徐老头伸手给何缈比划了手掌那么大。 “不干。” 何缈直截了当地拒绝,她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既然村子里的这几位高高在上的“大爷”看不上她,那她也犯不着去帮忙。 “小丫头,这不是帮他们,这个桃木盒子,我是要用来超度的,总是要先将恶鬼变成野鬼,之后才能入轮回。” 徐老头似乎总能摸到何缈的命脉,一席话出口,何缈拒绝的话便吞回了肚子。 那一团团黑雾帮了何缈,何缈总想为它们做些什么。想到此处,何缈呼了口气,压下了心底的不快。 “要多大的盒子?” 何缈面色好看一些,又确认道。 “手掌那么大就行。”徐老头见何缈语气好一些,忙笑眯眯地道。 何缈点点头,起身去问这户人家的妇人寻桃木板去了。 妇人听了何缈的话,极其热情,当下忙拉着何缈来到了后院。 后院整整齐齐码了许多的柴火,堆满了一面墙。看得出,是非常勤劳的一家人了。 “妹子,我也不认识哪个是桃木,我忙着做饭,你要不自己找?” 这下轮到何缈头疼了。 怎么鉴别桃木板?答:很简单,桃木板有股子桃花味。 就这样,何缈蹲在这户人家的后院,抽出一根根木头,挨个嗅一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何缈找到了传说中的桃木板。 何缈拿起柴刀,干脆利索地劈成了两半,开始制作自己想象中的盒子。 劈出了桃木板,何缈才想起,现在是古代,铁器可是十分稀有的,根本没有钉子让她把木板钉起来。。 何缈不得已,开始一点点将粗壮的桃木棍掏空,力求掏出一个小盒子的模样来。 何缈掏到一半,妇人围着围裙出来招呼何缈了:“妹子,外头冷,你到厨房来暖会。” 妇人热情又淳朴,何缈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了几分愧疚。 “妹子,来,坐在火炉前烤火。”妇人忙着炒菜,还不忘招待何缈。 何缈心中的暖意无以复加,她甚少感受到这种日常的温馨氛围。 下一秒,妇人的话打破了何缈心中的温暖。 “妹子,你看着不小了,有婆家了吗” 妇人状似无意的话,让何缈心中警铃大作,不怪她总是防备别人,将人想太坏。 但古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何缈刚刚消融了半秒的心,立马又冻成了冰,高悬起来:“额,这些都是爷爷做主,老家许了人家。” 何缈故意装作一副娇羞的模样,低声开口道。手中拼命地在掏空盒子。 一会还得给徐老头对个口供,可别把她卖在了这个小村子。 妇人明显有些失望,哦了一声,倒是不再提此事,转移了话题。 何缈心下松了口气,希望是她的错觉吧。 盒子做好了,何缈不管不顾就推门进去了。 屋内长老同那个村正两人正烟熏火燎地抽着烟枪,屋内一股呛人的烟味。 何缈故意重重地磕了两声,表示了自己对烟味的不满,果不其然,惹来了村正的白眼。 何缈嘴角上扬,既然他们不舒服,那她可就爽到了。 “那就这样说好了,二位慢走。”徐老头起身开始送二人离开。 何缈回头,将盒子递给了徐老头。 “粗糙了些……”徐老头来回翻看手中的桃木盒子,嘟囔道,“不过能用。” 何缈才不在意做工粗糙与否,能用就行。 吃饱喝足后,已是午后,徐老头终于开始动工了。 “你看,这是什么?” 徐老头从袖中掏出一块玉来。 何缈对他掏出的玉毫不关心,只这个徐老头看着周身衣着简单,不像带了许多东西的样子,如此轻易掏出一块玉来。 难不成,他也有储物袋? 但储物袋乃修仙界特有的,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头,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难不成,他也是修仙者?想到此处,何缈心中升起了一份警惕。 一个行走四方的凡间术士她是不怕的,但若是修仙者,她还是最好提防一二。 没有这份戒备之心,何缈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来,学着点。” 徐老头招呼何缈道,将玉塞进了何缈手中。 “看出什么来了吗?” 何缈打量着手中的玉,一块巴掌大小的玉,方形、碧绿色,只玉摸着粗糙一些,看着也不亮,很像现代用塑料制作而成的。 “看不出来。” 何缈留了份心眼,摇摇头,假装不知道。 徐老头哼了一声,拿过玉来,满是嫌弃道:“一看就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话虽如此,徐老头还是耐心地给何缈讲解其中的关节。“这种玉,很暗,死板,没有灵气,就是我们俗称的‘死玉’,死玉是用来封印冤魂。” 何缈瞧着那块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徐老头见她有些不以为然,面色凝重起来,“你得好好学。” 说罢,往外走去。 何缈对他忽晴忽阴的态度,一时有些不解。但还是追了上去。 徐老头有一点说的是对的,她得好好学些东西,这些学到的东西,才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本。 哪怕将来在人间混口饭吃,也得有门手艺。 ------题外话------ 感谢推荐~ 这几章写的我自己瘆得慌,还憋屈 第七十二章 桃木 何缈跟着徐老头,见他在村子里绕了一圈,似乎是在观察地形。 “瞧见没,一会就在那里,远离古塔的地方,造一个‘鬼冢’。” 徐老头对着何缈讲解道。 何缈对这些是一知半解,当下眨了眨眼。 徐来头又不厌其烦地开始细细讲解道: “鬼冢”就是类似人的坟墓,它们死无全尸,也没有地方安葬,故而才会有怨气。一会我用死玉封住这些冤魂,用桃木盒子反复泄其怨气,待到它们由怨鬼变成野鬼,然后引到此鬼冢,让它们由野鬼变成正常情况,就可以超度入轮回了。” 何缈生怕徐老头再生气,当下抛出了下一个问题:“那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去看看,它们怎么会突然开始攻击人。” 徐老头说罢,往古塔走去。 何缈忙跟在后面,经过了昨日的事,她对于这座古塔,有说不出的情绪,恐惧也有,感激也有,同情也有,总之非常复杂。 再次迫近古塔,何缈犹豫了。 徐老头倒是上前一步,拿出那个龟壳又开始测算了。许久,收起了龟壳,往回走去。 “怎么了?” 何缈问道。 “这些黑雾竟然吸收了修仙者的灵气,迅速强大起来。”徐老头愁眉不展。 何缈心下了然,看来是昨晚这些黑雾攻击那个姓张的时候,趁机吸收了他的灵气。 但这些,她自然是不会说出来。 “那该怎么办?”何缈故意装作很好奇。 “怨气特别巨大的,只能是先布七关困住了。”徐老头倒是对何缈有问必答,像一个耐心的先生。 徐老头面色沉重,回到那户人家,倒是先给何缈布置了个任务,“来,寻块桃木板,写上‘神荼’、‘郁垒’二神的名字。” “谁?” 何缈一脸茫然。这两个神仙,她是听都没听过。 “‘神荼’、‘郁垒’。”徐老头拿出毛笔,动手写了一块,对着何缈叮嘱道:“多写几块,分发给村子里的众人。” 不用他解释,何缈也知道,这些桃木板是用来驱邪避鬼的。 何缈不会用毛笔的弊端再次显现,哪怕是照猫画虎,仅仅四个字,让何缈写的是歪歪扭扭,各有各的想法,没一个直的。 “跟鬼画符一样。” 徐老头瞧了一眼,无奈地叹气道。 但也任由着何缈去写。 何缈边画,徐老头边在旁边给何缈解释今晚要做的事情。 整整一下午,何缈画了不下一百块的桃木板。累得手都快断掉了。 “倒是像个字的模样了。”徐老头拿起何缈写的一块桃木板感叹道。 “去送吧,别等天黑了。” 徐老头瞧了眼外头,暮色四合,夕阳西下,天边的晚霞也看着有几分惨白。 空气中,渐渐开始弥漫着一股焦躁,焦躁中,又带了几分不可明察的恐惧,都随着太阳的下落,一点点多了起来。 何缈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徐老头所说的阴气是个什么东西。 村子里的人早已经是大门紧闭,人人自危,宛若惊弓之鸟。何缈敲了几户人家,都没一个人敢开门。 当然,按照何缈的理解,这个村子里的人根本配不上她的辛苦,恶有恶报才是最好的。 她只怕报应来的太晚。 但看在徐老头如此费心的份上,加上何缈也赞同,不是人人都作恶,总有些可怜人。 何缈这才克制住想要将桃木板从院墙扔进去的冲动,将桃木板挨个给他们放在了大门口。 待到何缈回到之前的那户村民家里时,天完全黑了。 夜幕降临,似乎拉开了大幕,有东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村子。 屋内聚集了几个精壮汉子,每个人胸前都挂着一个由何缈亲自书写的桃木板,都在等着徐老头发话。 徐老头是今夜当之无愧的绝对主角。 他面色凝重,全然不复之前的嬉皮笑脸,对着众人开始指挥道。 “你们几人一会就守在那个坟墓那里,等听到村子林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就是快天亮了,将这枚铜钱从旁边拔出来,就可以送它们入坟墓了。” 几个汉子点了点头,倒是很听话。 只几人中,一个胖乎乎身着棉袄的男子不时斜眼偷看何缈一眼,待到何缈看过去,男子又忙恢复了正常。 这让何缈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当下板起脸,表现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可惜,她拿的还是把桃木剑,震慑作用不大。 “你跟着我,一会我来守阵法,你拿好这块玉。一旦看到玉变黑了,就立马塞到桃木盒子里。待到看到玉恢复了碧绿色,就拿出来。一直重复,听到了吗?” 何缈点点头,知道自己至关重要。 徐老头带着何缈往外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外头天完全黑了,一出门,朔北的风刮得呼呼的。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血腥味顺着风传来。 “这是什么味?”何缈用鼻子用力嗅了嗅,奇怪地问道。 “大概是快过年了,杀猪宰鸡鸭吧。”徐老头不以为意地解释道。 何缈点点头。 “看天。”徐老头提示道。 何缈抬头望向硕大的天幕,上头不满了微弱的星星。今夜竟然有星星。 “看清楚,布七关,就得先认准了天上的北斗七星。七关非常重要,决定了整个村子的生气流向,容不得一点疏忽。” 徐老头不厌其烦,细细密密地给何缈讲了些如何找出北斗七星,布置七关的详细步骤。 到了白日布置好的地方,徐老头从怀中不知拿出什么东西,开始沿着何缈撒了起来。 何缈眯眼,这样她可以肯定,徐老头绝对有储物袋。就是不知,他是修仙界的哪个门派。看样子,总不能是天玄门吧。 “看好了,一会先吸引它们过来,记住你该做的。”徐老头再次叮嘱道。 何缈点头,果不其然,那一团团的黑雾再次来到。只何缈身上带着桃木剑,它们不敢攻击,倒是一个个被吸入阵法。 何缈瞧着一团黑雾被手中的玉吸了进去,玉随即变成了黑色,忙将玉关到了桃木盒子里。 盒子做的确实粗糙了些,开关的时候,盒子表面的毛刺扎的何缈手疼。这倒是她自作自受了。 漫漫长夜,何缈身侧围绕的黑雾越来越少,她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轻松。 终究,她觉得自己为它们做了些什么。 耳听着远处,一声“咯咯咯”鸡鸣声拖长,由远及近传来。 何缈松了口气。 站在阵外的徐老头募地变了脸色,“不好,你快去看看。” ------题外话------ 感谢推荐~ 第七十三章 心存侥幸 徐老头的话出口,何缈也意识到了几分不对劲。 徐老头还没来得及再叮嘱何缈两句,她已经提起桃木剑,往‘鬼冢’的地方跑去了。 昨晚徐老头提到过,鬼冢必须是在远离脉眼的地方布置,而脉眼就在古塔之中,他们的阵法也在古塔附近。鬼冢则选在了其他地方。 两处的距离隔了大半个村子。 冬日的清晨,四下的雾气笼罩着整个村子,一切都隐隐绰绰,正是明暗交界的时候,黑暗未褪去,而光明亦未到来。 一夜未眠,何缈头脑昏昏沉沉。 一跑起来,朔北的寒风迎面吹来,瞬间冻得她鼻子通红,眼泪都流了下来。 何缈脚下不能停,跑了一会,她开始气喘吁吁,因为还来着大姨妈,腹部也开始痉挛疼痛。 眼下她只恨自己修为太低,没法像已经筑基的修仙者那般,凌空御剑飞行。 但饶是如此,何缈提着自己的桃木剑,用力往前跑去。 鸡叫声此起彼伏,天际泄出了一缕缕晨光。 空气中,那股昨夜就萦绕在何缈鼻尖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郁。 何缈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喉头也涌上了一股腥甜。 她觉得自己很像逐日的夸父,似乎在与太阳奔跑,她从未如此讨厌太阳的升起。 太阳的光芒开始渐渐刺破晨雾,普照大地,似乎不允许任何一点属于暗夜的东西存在。 但何缈还心存侥幸。 她终于跑到了鬼冢的那里,昨晚打过照面的几个汉子正打量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何缈,满是诧异。 “铜钱呢?” 何缈顾不得停歇,边喘着粗气,边大声开口道。 她猜测,大抵是这些汉子没听到鸡叫,亦或者听到鸡叫之际,忘记了及时拔出铜钱。 没有人理她。 何缈心下一沉。 “铜钱呢?!” 何缈又重复了一遍,因着急切,语调都开始显得尖锐。口中呼出的气升腾起来,迷糊了何缈的眼。 依旧没有人开口,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冷眼旁观。 昨日徐老头让这群人挖的类似坟墓的“鬼冢”,不知何时,已经被彻底填平了。 不仅如此,上面泼了整整一盆的血。 何缈不用想,也知道是黑狗血。 她很难形容自己看到这一幕时的诸多思绪,何缈告诫自己,冷静,冷静,越是在慌乱的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 她强迫自己收起诸多情绪,集中到当下最应该去做的事情上。 当下俯下身子,快速地扫视着地面,想要在广阔贫瘠的地面上,寻找到那一枚小小的铜钱。 终于,地面一处,闪出了金属特有的光泽,是那枚铜钱,何缈找到了。 她上前,伸手想要拔掉那枚铜钱。 一健壮的男子募地上前,试图用身子阻挡何缈。 口中还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大概是不让何缈多管闲事,说是什么一切都解决了。 “滚!” 何缈一挥袖,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去,甩得男子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何缈则趁机拔掉了那枚铜钱。 男子大概也没想到,何缈看似如此瘦弱,竟然能一挥手,碰都没碰到他,就将他甩开来。 一时,众人都被何缈露的这一手给震住了。 何缈摸索着手中那枚冰冷的铜钱,上头还沾了几粒泥土。 她抬眼望去,主宰万物的太阳凌空高起,广袤无垠的大地都受到了泽被。 太阳,在何缈没有察觉中,已经升了起来,扫荡着这世界所有的黑暗。 何缈转身往后走去,她想要去问问徐老头,还有没有一丝可能。 来时漫长的一段路,眼下走起来,其实并不长。 何缈很快便走到了村中间,迎上了走过来的徐老头。徐老头的头发依旧乱糟糟的。 “如何?” 徐老头关切地问道。 何缈摊开手,那枚小巧的铜钱正在她的手心。 徐老头松了口气,但从何缈面色难看中,又察觉到了什么。 “去看看。”何缈只冷静地道。 徐老头舔舔嘴,想要问些什么,但也没有开口。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影子被拖得老长。空气中那股子血腥味,弥漫不去。 何缈能觉察到,徐老头的步伐越来越沉重,正如他的心情一般。 走近一些,徐老头自然看到了方才何缈看到的一切,铲平的“鬼冢”,满地瘆人的狗血,麻木不仁的汉子们…… 入目皆是一片狼藉。 “怎么弄成这样?”徐老头上前质问道。 一人出来打圆场,正是昨日何缈见过的那名村正,他满面春风,笑呵呵地对徐老头道: “老师傅,这事情解决了。大过年的,多谢你帮忙。走,咱去吃点热乎乎的早饭,顺便喝两盅。” 何缈攥紧了拳头,想要在他的那张脸上挥几个拳头。 徐老头面色不太好看,只问道:“你们是不是早就决定好了?” 村正伸手招呼,试图将这事忽悠过去,只故作叹息道:“老师傅,我们都是些庄稼人,怕这些。大过年的,也嫌晦气,解决了就好。” 面忠内奸。 何缈很快在心中给这个村正下了定义。 徐老头没有再说话,他最后瞧了一眼那个早已被铲平的“鬼冢”,当下摇摇头。 “天亮了,我们得赶路了。” 徐老头抬头望了望刺眼的太阳,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村正大概也没想到徐老头这么不上道,驳回了自己,当下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忙追了上来,语气生硬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酬谢的钱。” 说罢,匆匆离去。 何缈跟在徐老头的身后,见他往先前二人落脚的那户人家走去,看来是打算要去吃热乎乎的早餐,喝两口小酒了。 何缈觉得,自己心底那股被强压下去的怒火又重新燃烧起来。 “去拿我的拐杖,我们走。” 徐老头停在那户人家门口,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何缈一愣,随即心下大喜,麻利地入内,拿起徐老头那根破拐杖,就要往外走。 屋内的那户人家也一夜未眠,见何缈进来,忙问道:“妹子,如何了?” 何缈没接话,只说了句,我们要走了。 说罢,起身就往外走去。 妇人忙追了出来,见何缈同徐老头二人要离开,当下拦住了何缈,“怎么不吃点饭再走?” “不必了,天亮了,要赶路。” 何缈淡淡地回复道。 妇人倒是急了,说什么也不想让何缈离开。何缈眉头皱得更深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 第七十四章 绝人之路 妇人拦着不让何缈走,用的借口是想要让他们吃了早饭再说。 “算了,我们爷孙二人胃口不好,吃不惯你们这里的饭。”徐老头出来打圆场。 何缈则趁机甩开了妇人的拉扯。 “老爷子,我实话跟你说了,我瞧着你们爷孙俩也艰难,这大冬天的,你带着小姑娘到处跑。我姨家有个表弟,就昨晚见过的那个大高个,还缺个媳妇。要不你还是看看姑娘的意见。” “跟了我这表弟,好歹不愁吃的,能享福咧。” 妇人说这番话时,满脸堆笑。 听到何缈耳中,可就不是滋味了。她挑了挑眉,摇头悠悠地道: “这福分,我可享受不来。” 妇人听得是面上一僵。 徐老头听到此处,咧嘴笑了起来,眼角满是皱纹。 二人转身刚走了两步,还未踏出村子,后头来了个陌生的小伙子追了上来: “老师傅,这一贯铜钱,村正说给你做谢钱。” 徐老头正眼都没瞧那钱一眼,只摇头道:“不必了。”说罢,转身离开。 这倒是让何缈对徐老头高看一眼,她没想到,看似穿着破烂,明显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徐老头,居然也有如此高风亮节的时候。 不过如果是何缈,她肯定会收这笔钱。任何时候,她犯不着跟钱过不去。 小伙子没想到徐老头竟然不要钱,这笔钱省下了,怎么算,也算占了便宜。 当下将一贯铜钱收到了袖中,乐滋滋地回去给村正和长老报信去了。 事情解决了,还不用花一分钱。这不是天大的好事? 岂料,长老一听此话,脸色大变,忙道:“快,将钱送过去,务必要让老师傅收下。” 小伙子这下不懂了,但看长老脸色不好,忙拔腿跑出去送钱。 但出去一看,四处茫茫,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那一老一少的身影。 眼下,何缈同徐老头已经出了村子,顺着河流往前走去。 前方是哪里,何缈完全不知道,她只盯着自己的脚,心中思绪转了好几圈。 走了许久,何缈回头望去,天际阴沉沉的,虽然有太阳,冬日的太阳却显出几分惨白。已经看不见了那座古塔。 何缈心底难掩失望。 本以为是做好事,送它们超度入轮回,来世也能再做人。岂料,一片好心,连送它们入黄泉都做不到,直接给灰飞烟灭了。 何缈攥紧了拳头,她想过无数种报复的法子。但修行之人若贸然掺和人间之事,必不能去做坏事,否则早晚难逃一劫。 何缈思来想去,找不到一个既能惩戒此地之人,却又不用自己担因果的好办法。 徐老头停住了脚,他坐在了一块半大的石头上,将拐杖放在了身侧,瞧了眼何缈,开口道: “怎么,小丫头不高兴了?” 何缈不说话,这不是明摆着嘛。她有什么可高兴的,事情没办成不说,连惩罚坏人都做不到。 别说高兴,她简直是要憋屈死了。 徐老头摸了摸稀疏的胡须,抬眼望向来时的路,问道:“你知道我方才为什么不收那一贯铜钱?” 何缈这下来了兴致。 “你嫌他们的钱晦气。” 村子里的人之所以不配合,自行平了“鬼冢”,说是什么嫌弃大过年的晦气。 何缈偏偏在心底觉得这群心狠手辣之人,最是晦气。 徐老头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我们这些走江湖的人都知道,算卦办事的酬金,有三不收。” “这一来,不收阳寿将近之人的钱。行规就是,活人不收死人钱。” 此话一出,何缈眉头一挑,满怀期待。 “这二来,不收大祸临身之人的钱。此种人,非死即重伤,家破人亡都是难免的。” 听到此处,何缈已然喜形于色。 徐老头接着道:“这三来,不收再无好运之人的钱。此等人从此一路走下坡路,自然也不能再收他们的钱。” 何缈心下了然,知道了方才徐老头的做法,是另有用意。 “你猜猜,他们村子是属于哪一种?” 徐老头的话,让何缈陷入了沉思。 而眼下的村子里,小伙子追出村子,已经不见了徐老头二人的踪迹,只得回去再汇报。 村正听到此事,脸色难看极了。 一侧的长老则是连连拍大腿感叹道:“完了,完了。多派几人去追,拉着牛车去追,十里百里,总能追的上的,务必要让老师傅将这个钱收下。” 村子里的精壮汉子出动了大半,四处寻找这二人的身影。 而眼下的何缈,也想出答案。 “三个原因都是,对不对?”何缈问道。 徐老头惊诧地看着何缈,没想到她竟然说的是对的。 这倒不是何缈精通此道,而是在她心底,她渴望着这个恶毒的村子能早点灭亡算了。 哪怕阳寿将近看着不可能,大祸临头是最好了,这个村子的人从此再无好运也可以。 徐老头长叹一口气,对着何缈道:“天行有常,此村人作恶,本就应该受报应。只有人暗中相助,保了他们村庄二十年的平安。” 何缈隐隐觉得,徐老头提到这个“有人”时,似乎语气沉重了些。 徐老头接着解释道:“若他们能诚心悔改,倒也有一线生机。只可惜,他们毫无悔意。” 说到此处,徐老头指了指天上,道:“我之前说过,按照天上的北斗七星布置的七关,至关重要,决定了整个村子的生气流向。” “本来这七关的最后一处,就是通向‘鬼冢’的,若他们能送那些黑雾进入轮回,天地阴阳,互相沟通,气运就不会停滞,整个村子自然能顺利地运行下去。” “但此中人恶毒之极,不给活人留一条生路不说,连死人都不放过。平了鬼冢,就是平了自己最后一条生路。”“日后,此地只会气运全无,成山穷水恶之地。” “这个日后是多久?” 这才是何缈最关心的问题,别过个百八十年,作恶的人都入土了,报应才来,那可真没有意思。 “五年之内,再无新生;十年之内,山穷水尽;二十年内,再无活口。” 徐老头淡然开口道。 何缈神色一凛,她相信徐老头不会随便说出来假话诳她。 “二十年后,我必须亲眼来此地看看。”何缈在心底暗暗发誓道。 只有亲眼看到恶人有恶报,她心底才能平衡。那股冲天的怒意才能消释一些,也才能对得起那么灰飞烟灭的亡魂。 “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只是人有时候会把事做绝了,不给自己留活路。” 徐老头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人说话的嘈杂声。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大家的月票~ 感恩~ 第七十五章 赌徒 耳听着人们的说话声、牛蹄声越来越近,追上二人只是迟早的事。 何缈抬头瞧了眼还坐在石头上的徐老头。 她知道,那些人是要追着送钱的,但她相信,以徐老头的本领,他若不要这个钱,别人想送都送不过来。 果不其然,徐老头气定神闲地从脚边折下一截枯草,冬日的枯草再寻常不过,羸弱枯黄,随风摇摆。 “看着点,学。” 徐老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上手将枯草折成了几段,问何缈道: “你听过歧路亡羊的故事吗?” 何缈眨巴眨巴眼,点了点头。 她自然听过,歧路亡羊说的是,追丢失的羊的过程中,因为岔路太多,不知该走哪一条,从而弄丢了羊。 但,这跟徐老头手中的枯草有什么干系? 募地,只见徐老头念了一段咒语,伸手一弹,几段枯草飞越了出去。 很快,方才二人来时的大道,眼下在何缈的面前,出现了好几个岔路的路口,但实际上,没有一条路能通往他们现在的位置。 何缈心下了然,原来,歧路亡羊,是这个意思。 果不其然,听着不远处的人停住了脚步,谈论了一会,私下分散开来。 每一个人都没有寻到何缈同徐老头所在的位置。 “学会了?” 徐老头和蔼地问道。 何缈点点头,这倒是不失为一个逃脱敌人追击的好办法。若她能学会此招,那日就不用被姓张的追的走投无路,狼狈不堪,差点挂掉。 “走吧。” 徐老头拄着拐杖起身,步伐轻盈。 何缈则回头,远远地望了眼来时的村庄,眼下太阳升起,正是该做早饭的时候。天空净白,同来时一般,家家户户,青烟袅袅,直上云霄。 何缈却深知,这片看似安宁之下涌动的罪恶。 她最后深深地望了此地一眼,想要牢牢记住这个村庄。二十年后,她必须亲眼来看到这个村子的灭亡,只有那样,才能告慰那些灰飞烟灭的无辜亡魂,才能平她心头之怒。 想到此处,她果断回头,往前走去。 人心的黑暗与丑陋无法打击到她,只会让她的内心更加强悍,化这股悲愤为力量,不断向前。 徐老头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一条条繁复错乱的乡间小路,他连看都不看,走的极为灵活。 何缈偷偷拿出自己的罗盘瞧了眼,徐老头走的方向,正是罗盘指向的地方。 说明那里人气多。 徐老头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慢悠悠地开口点:“我也没来过这里,前天晚上看到此地有异动,才连夜赶了过来。” 何缈自然知道,徐老头所说的有异动,就是指她同姓张的打斗的那晚。 但徐老头没点破,何缈也不再提。 二人一路往前赶路,中间吃了一次何缈烤的大饼,这才在日暮时分,赶到了附近的一个寻常乡镇。 看徐老头的意思,是要先停留在此地了。 何缈不知道徐老头为何会来此处,但她既然说定了要跟他三个月,也不便再细问。 谁知,徐老头进了这处乡镇,看都不看街道两旁的店铺,直奔一处而去。 待到何缈看清那家店铺招牌上的字,顿时傻眼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何缈有些许无语。 徐老头来的不是其他地方,而是一家不折不扣的赌坊。何缈下定决心,若是徐老头要进去赌博,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至于之前的什么承诺,见鬼去吧。何缈可不愿意跟着一个赌徒。 万一对方赌性上来了,卖了她都有可能。 徐老头到了赌坊门口,倒是没有进去,只在门口候着,这下倒是让何缈安心一些。 “看好了,从这个赌坊出来的第一个人,可得拦下他,我有大用。” 徐老头说罢,闭上了眼,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开始了闭目养神。 何缈眉头皱得高高的,她一直觉得徐老头带了几分神秘,但眼下,这个做事逻辑,也有些太不着调了吧。 眼下正逢年关,乡镇上到处热热闹闹。 这个时候还去赌坊的,基本都是些亡命之徒,想要趁着年底翻身的赌鬼了。 而进了赌坊的大门,还能再出来的,基本都是已经输的倾家荡产,再无可输之人了。 而第一个出来的人,可谓是倒霉蛋中的倒霉蛋。何缈想不通,大过年的,徐老头寻这样一个人做什么。 耳听着赌坊内,吆喝声叫骂声,热闹无比,门口却冷冷清清。 何缈盯了许久,她心态很好,要是现场有盘瓜子,她都可以磕起来。她就想要看看,徐老头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等到天抹黑了,赌场的大门开了。何缈等了许久的命定倒霉蛋出现了。 此人耷拉着脑袋,身着一身破旧的暗黑色衣裳,上头打了补丁。眉眼下垂,皱眉不展,身子缩在一起,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衰到家的气质。 “来了。” 何缈轻声提醒道。 徐老头睁开了浑浊的双眼,眼中闪出一丝精光,随即又收敛了起来。 何缈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个简单人,这个年纪眼睛还能如此有神,实属罕见。 “老兄,这是怎么了?”徐老头上前拉家常道。 男子不曾想有人招呼他,一双迷茫的眼神望着徐老头。 “走走走,我请你喝一杯,我孙女付钱。” 徐老头拉着男子就往前走,何缈在身后瘪了瘪嘴,徐老头当她是冤大头当上瘾了还。 几人寻了一处小酒馆,一盘花生米,两杯小酒。 酒一下肚,男子就什么都招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这些年的不容易。 出身乡间,年轻的时候如何辛苦打拼,好不容易开了家铺子,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孩子,生意眼看着蒸蒸日上,不说日进斗金,小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结果最近各地开始打战,生意不好做,家里的铺子倒了,媳妇也跟人跑了。想着去赌一把,说不定能翻身,结果输了个精光,两个孩子也只能卖身还债。 现在是一穷二白,连住的地方都输没了。眼看着是家散了,人也彻底成穷光蛋了。 何缈在一侧无聊地打哈欠,她依旧不懂,徐老头寻这个赌徒想要做什么。 徐老头请男人又喝了两盅,这才问道:“你二十年前,有没有见过一个姓钱的师父,他给了你一道符。” 此话一出,正痛哭流涕的男子止住了哭声。 何缈也来劲了,这下终于切入正题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 谢谢大家~ 新年快乐~ 第七十六章 绝路 徐老头似乎笃定了眼前的男子见过那个姓钱的师父。 男子没想到自己心中的隐秘事竟然被人轻易拆穿,当下嗫嚅着嘴唇,不敢抬头再看徐老头。 “我实话跟你说,你这些年的一切,都是因为那道符。” 此话一出,男子立马好似溺水的人见到了救命稻草,当下跪倒在地,死死地抓住徐老头,求他帮忙化解眼前的一切。 “好说,你先将那道符给我。” 徐老头开口道。 男子这下犹豫半晌,说出了实情,他的那道符一直贴在店铺的大梁上头,只眼下店铺早就抵押给了别人还债,里头也有人看着店,他根本进不去。 徐老头听到此处,看向在一侧正看好戏的何缈。 “你去帮忙拿一下那道符。” “不去。” 何缈果断拒绝,这怎么能叫拿,店里头有人守着,她进去拿符纸,这不叫拿,叫做偷。 小偷小摸的事,何缈可不干。 她是答应了要跟着徐老头三个月,可没说是卖给了徐老头,什么事都听他的。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何缈一向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去拿回来那道符,我教你画隐身符。” 徐老头缓缓地开口道。 “成交。” 方才还坐在角落中的何缈立马起身,满脸欢喜,这笔交易可是稳赚不赔。 若是她能学会画隐身符,不仅能够自保,还能拿去换修仙界的灵石,购买各种法器符纸丹药。 对何缈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几人来到了男子之前的那家店铺,眼下成了家米铺。里头有个伙计,正百无聊赖地打哈欠。 看来关门的时候快要到了。 何缈依旧是个炼气期中层的渣渣,什么高端的法术是一个都不会,思来想去,她决定用最简单的办法。 “客官好。” 伙计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忙睁开眼来招呼。见到何缈是个衣着朴素的少女,少女身后还背着一把剑,倒是脸上一怔。 “客官你想要些什么?” 伙计狐疑地望着何缈。 “伙计,有什么好品质的大米,给我挨个扛过来看看。记住,一定要最好品质的,可别糊弄我。” 何缈开口道。 伙计正欲开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搁在了柜台上。 伙计见钱眼开,眉开眼笑,忙想要伸手拿过那锭银子。 “诶~” 何缈按住了那锭银子。 “懂,我懂,您老请好,我这就去给你拿。”伙计欢天喜地地往后院库房走去,以为能做成一笔大买卖。 何缈利索地将银子塞进怀中,瞧好了那根大梁上贴着的符纸。 挥动手中的桃木剑上升,在大梁上重重一敲,贴在上头的符纸微微一动,竟然没有揭下来。 何缈再次使力,桃木剑上升,像把刷子,在那张符纸上一使力,符纸便轻飘飘地飘了下来。 若是在半个月前,何缈对自己的剑,还没有如此精准的控制力。但她自从在秘境中拿到了那颗蓝色的“寒潭之心”,体内灵力就一日日充沛起来。 何缈知道,自己很快就能突破炼气期第五层了,突破炼气期中期,也只是时日问题。 何缈一把将符纸捡到了手中,转身离开。 至于店里的伙计会如何想,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 “给。” 何缈将拿到的符纸递给了徐老头。 符纸经历的年岁太久了,风吹雨打,已然发黄发旧。还有诸多破损,连上头的字都因着岁月泯灭,看不清了。 徐老头淡淡地扫了眼手中的符纸,收了起来。 “求老神仙救我。” 男子立马跪倒在地,拉住徐老头的衣袖。 方才,何缈运用剑术的一幕,正落在了男子眼中,他更加确认,这一老一少是有真本事的。 “你可知,方才那张符纸是什么?” 徐老头面色严肃道。 “是催财的法术。” 男子也不再隐瞒,忙道。 “错了,那不是催财的法术,是运财的法术,是将你下半辈子所有的钱财,提前给你运来,让你先花。只日后就只能穷困潦倒了。” 此话一出,男子脸色惨白,一脸不可置信。 “可是,可是那位姓钱的师父当时没有提过,他只说……”男子回忆起往事,囔囔道。 “我还给了他我们家的传家宝。” 男子一脸追悔莫及。 何缈没有说话,她早知,天行有常,命运任何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时刻警惕着天上掉下来的任何“馅饼”,谁知是“馅饼”还是“陷阱”。 “求师父帮忙,求求你,求求你。” 男子简直是懊悔至极,拼命地磕头求道。 “没有办法。” 徐老头只摇头,随即抬下巴示意何缈。 何缈了然,拿出几枚铜钱,递给了男子。二人随即离开,只留男子在原地,满脸绝望。 “真的没有办法吗?” 何缈追上徐老头,开口问道。 徐老头身形一顿,对何缈道: “办法当然有,他将下辈子的钱运到了前头去,也可以将子孙后代的钱都运来给自己花。只是这样,未免太绝了。” “记得我同你讲过,天无绝人之路,做事不能太绝。” 何缈总觉得,徐老头两次提到这话,话中有话,似乎是在有意提点自己什么。 她收敛心神,徐老头的话当然没错,只她走的路本就是悬崖上的独木桥,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悬崖,万劫不复。 她也不愿做事太绝,很多时候,只是因为没有退路罢了。 眼看着天色全黑,二人走在乡镇街上,何缈还在思忖着徐老头要找的那个姓钱的是谁。听话音,很像是他的仇人。 毕竟,人在江湖飘,哪里能没有几个仇敌。何缈才在修仙界待了几天,已经是处处得罪人,惹来了杀身之祸,更别说徐老头这么大年纪了。 “去,看看那人在做什么?” 徐老头募地开口道。 何缈四下张望,才发现前头的河边站着一个人,人影模糊,看不清楚男女。 只眼下天色已黑,到了饭点,人都聚在家里,街上冷冷清清。 况且,年关将至,正是阖家团聚的时候,一个人站在河边,还能干什么。 “喂……” 何缈正欲开口询问一声,募地,见那人大头朝下,噗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狗日的,何缈瞳孔一缩,头一次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寻短见,这下不知所措。 回头看向徐老头,他两手一摊,“小丫头,我不会水。而且,大冷天的,你忍心让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往水里泡吗?” 何缈欲哭无泪,她也很怕冷呀。 ------题外话------ 感恩小可爱的推荐和月票~ 第七十七章 水鬼 眼看着那人已经一头扎入水中,因着求生的本能,已经开始挥舞着双手,在水面挣扎扑腾。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徐老头故意叹了口气,对何缈道。 何缈气不打一处来,既然救人这么大的功德,你怎么不自己去救? “你又不是个佛修,怎么能被大梵音寺那一套说辞给骗了” 何缈嘲讽地开口道。 旁边河中,那人还在扑腾,似乎已经喝进去两口水了。 “要我救也可以,教我御剑飞行。” 何缈开口提要求,她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不行,你太弱了,御剑飞行至少得到了筑基期才能学。”徐老头摸了摸胡须,摇头道。 何缈耸耸肩,那还是算了,大冬天的,那么冷的河水,她还来着大姨妈,往水里扑,这不人道。 哪怕掉水里的是徐老头,她都得犹豫犹豫了。 为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去拼命,尤其是对方选择的自尽,她确实没有如此菩萨心肠,当下打了个哈欠,不在意地开口道: “既然如此,我瞧着今夜月明如水,湖水清澈。常言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再好不过。” 旁边水中,落水的人似乎没了力气,连拍打出的水花都打得小了。 “行行行,我不教你御剑飞行,但是我可以教你画飞行符咒。这样总可以了吧?再晚一会,这人快到地府了。” 徐老头没想到何缈小小年纪,能如此狠心,当下不得已投降。 “得了。” 何缈这才爽快地答应。 随即上前两步,脱下靴子,扑腾一声,果断跳到了水中。 入水的一瞬间,冬日寒冷刺骨的河水差点将何缈浑身冻僵。 但很快,从何缈的胸腔涌出一股暖意,很快布满何缈的四肢百骸,包裹着她全身,让何缈觉得,自己好似被温暖环绕着。 她松了一口气,终于滑动了四肢,很快便顺着水滑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已然没有力气了,眼下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只眼睛还迷迷糊糊睁着,看到何缈,连多余的挣扎都没了,已然奄奄一息。 何缈利索地拉过他脖颈处的衣裳,其实她之所以在岸上拖这么久,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让他自己先在水里扑腾一会,耗费点力气。 否则贸然入水去救,人救生的本能会让他拼命扒拉住来救他的人,而人在濒死之际,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这股可怕的力量,极有可能会将来救他的人一并拖入水中。 尤其此人还是个成年男子,何缈不得不加倍小心。她是来救人的,可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 何缈拉了男子往岸边拖去,方才顺利地游了两步,一股强大的力量募地一拽,差点将何缈拽入水中。 若不是何缈及时调整姿势,差点就呛水了。 “狗日的,你放松点,别扒拉我。”何缈出口咒骂道。 “不是我~”男子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 “不是你还有谁?!” 何缈有些愤怒了,下定决心,这人再敢扒拉她一下,她一定扔下他不管了。 男子不再说话,又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拉,何缈一个不注意,直接被拉入到了水中。 透过冰冷的河水,何缈在水中看到了一张阴冷发青的女人脸。 似乎是在水中泡了太久,女人脸有些发肿,只一双纯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何缈。 男子没有说谎,确实不是他拽的何缈。不过何缈眼下,倒宁愿是他拽的。 何缈知道,她必然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水鬼。 水鬼这种东西,本是活人,因着各种原因,意外死在了水中。 它们受湖中阴气滋生,无法投胎转世,只能靠着引诱或直接将活人拉下水中淹死,做它的替死鬼,而后自己就可以投胎转世了。 此物属于极阴之物,一般人遇到,九死一生。 何缈当下控制住自己心头的恐惧与慌乱。她知道,恐惧与慌乱不仅无济于事,一着不慎,还有可能会葬送掉自己的小命。 “姑娘~” 男子似乎也觉察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往下拖,最后只来得及说这两个字,便呛水晕了过去。 何缈四肢滑动,扑腾游出水中,便看到女人黑色的发丝如同海带,四处弥漫,缠绕在男子的后背,将男子的身躯渐渐包裹,拖向河水深处。 何缈知道,再拖几个瞬息,男子必死无疑。 “喂~” 何缈对着女人叫了一声,她也不知道对方身为一个水鬼能不能听到。 “抱歉,我想学飞行符咒。所以不能从我手中抢人,你是鬼也不例外。” 这是修习水系法术的何缈,为数不多的自信。 说罢,何缈抽出背上的桃木剑,对着此女果断出手。一招霸气的“东海扬波”,水中顿时波涛四起,溅起偌大的水花,模糊了何缈的视线。 随即后面又跟了一招极为凛冽的“背水一战”,一道剑意直逼水鬼。 何缈这几日虽然没有在徐老头面前练习剑术,但她体内灵气不断得到滋生,故而此招剑术极为精纯,杀伤力很大。 加之何缈手中拿的是关门驭制百鬼的桃木剑,威力巨大。 剑招一出,包裹着男子的黑发也一一退去,水鬼立马逃窜,潜入水底,不知去处。 何缈这才伸手将男子的衣襟拉了起来,往岸边拖去。 岸上的徐老头也过来帮忙,还不忘问道:“方才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东西?” 何缈将湿淋淋的人往岸上一扔,淡淡地道:“是水鬼。” 此话一出,徐老头都为何缈捏了把汗。 寒冬腊月,一阵冷风吹来,浑身湿润的何缈身子却热乎乎的。她知道,是那日拿到的“寒潭之心”在护住她的心脉。 当下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男子。 “他是不是挂了?”何缈开口问道。 徐老头看了眼男子,摇头道:“不知,似乎喝了点水。” 说罢,接着道:“要是他死了,飞行符咒我可就不教你了。” 此话一出,何缈立马跪倒在地,开始对着男子的胸腔用力按压起来。 搞笑,她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差点被水鬼拖下水去,要是最后什么都捞不到,可不就亏大发了。 男子受压,口鼻中喷出水来。 何缈再接再厉,男子这才剧烈地咳嗽起来。 “活了。” 何缈松了口气,不枉费她白花一番力气。 男子咳嗽半晌,睁开了眼,脸色惨白,发丝被河水打湿,一缕挡在前头。 “喂,家在哪?带我们回去,我得换身衣裳。” 何缈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男子。 男子茫然地看向何缈,表情呆呆的,似乎在回忆什么。 “得,人救活了,就是傻了。” 一侧的徐老头无奈道。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的推荐和月票~ 开工第一天,希望大家一切顺利~ 在努力写了~ 第七十八章 身世 男子听到徐老头的话,才回过神来,转了转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小可……家在前东头……”男子边说边咳,方欲挣扎着起身,脚下一软,又摔倒在地。 “你来扶。” 何缈同徐老头二人同时看向对方,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徐老头随即轻咳两声,对着何缈道:“你去扶,我教你飞行符咒,包教包会。” “不行,这是另外的价钱。”何缈摊手,提出了新条件:“教我一个新阵法。” 何缈能看得出,徐老头在阵法这方面造诣颇深,比只学了一点点皮毛的自己,要强上许多。 “好。” 徐老头爽快地答应。 何缈这才不情不愿地蹲下身子,冲男子伸出胳膊,没好气地道:“你家在哪?我扶你回去。” 想到此处,又顿了顿道: “不过你若是还心存死志,我这就把你投湖里去,估计那个水鬼还在等着呢。” 毕竟,大过年的去投水自尽,必然是遇到了极为艰难的情况,他若一心求死,何缈绝不拦着。 男子轻咳两声,只轻轻地道了句:“姑娘说笑了。” 何缈瘪瘪嘴,不置可否。 当下将男子扶起来。男子看似个子高挑,实则浑身只剩了骨头,身子极轻。 几人回到了男子住的家,一个胡同里,一间低矮的小房子,房门虚掩。 “稍等,我先进去换件干净衣裳。” 何缈说着,将二人丢在房外,自己先一步推门进去。 黑灯瞎火的,何缈毕竟只是炼气期,只能看清门槛。 刚推门进去,一股特属于笔墨的香味扑面而来。 何缈耳朵一动,听到了房内有人呼吸的声音,虽然极其细微,甚至不比风声重多少。 但何缈早已不是凡人,五官都比从前敏锐了许多,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 此人见有人入内,挥刀便劈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何缈本能地闪身一躲,男子的刀便重重地劈在了门上。 刀刃锋利,何缈实战经验不多,脸颊一侧的发丝还是被刀砍断一截。 何缈果断抽出剑来,一招“东海扬波”,剑意涌动,直冲此人而去。 此人大抵没想到同他对决的竟然会是一位修仙者,当下一愣,受到剑意攻击,后退一步,当胸吐出一口血来。 二人的打斗声,已然惊动了外面两人。 “出什么事了? “怎么有打斗声?” 外面两人试图推门进来,凶手见状,跳窗而逃。 何缈见他离开,也没有再追,只打开了门。 “有杀手,这下你欠我两条命了。” 何缈伸出手指,对着进来的男子竖了个“二”道。 男子一愣,随即苦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小伙子,你这是得罪了谁?”徐老头开口问道。 “先出去,我还得换衣服呢。”何缈双手摆动,将二人轰了出去。 虽然有寒潭之心护着她,不至于感到冷,但她可受不了衣服还湿漉漉地黏在她皮肤上。 何缈关上窗户,利索地换好衣裳,这才请二人进来。 男子已然开始打喷嚏,看来是冻到了。 何缈一顿折腾,好不容易是点起了灯油,让男子换了身干衣裳,几人这才坐在了灯下,围着火炉烤起了大饼。 何缈环顾四周,才发现男子家中虽然环堵萧然,看着年久失修,极为破旧。 但四壁上均挂满了写好的字画,看得出,字迹工整,颇有功底。 屋内清贫,却也收拾得整洁干净,一尘不染,并非是一位好高骛远、四体不勤的读书人。 何缈倒是对此人的厌恶减轻了几分。 “来吧,小伙子,说说,这大过年的,怎么就想不开了。”徐老头一边问,一边啃着何缈烤好的大饼,他也不管何缈究竟是从哪里摸出来的大饼,反正吃就是了。 说着,还递了一张给男子。 男子道了声谢,接了过去,却没有吃,看来是没胃口。只轻声开始自我介绍道: “小可名唤吴敬千,临安本地人,父母早逝,有一个妹妹。我身子不好,自幼上私塾读书,家中薄田几亩,都租给了旁人去种。” 何缈聚在火炉旁,边啃大饼,边听得男子自述身世。不管怎么说,她发现这个吴敬千说话声音还挺好听的。 文弱书生特有的温柔嗓音,又带了几分成年男子的低沉,加上咳嗽,嗓音越发低哑,听来倒是极为悦耳。这要是放现代,可以去做个配音演员了。 说到此处,男子轻咳两声,随即皱紧了眉峰,继续开始讲述。 “前些年,本地的董员外一家看重了我父母所在的墓地,命人刨坟开棺,将我父母的尸骨丢弃到野外。我兄妹二人愤愤不平,前去理论,被董员外家的家丁打成重伤,妹妹也被抢进了董府,自此音讯全无。” 吴敬千讲到此处,何缈同徐老头都停了下来,不再啃手中的大饼。 二人都没有说话,在人世间真实的苦难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极为单薄。 徐老头半辈子走南闯北,这样的故事听得太多。何缈两世为人,对人性也有深刻的认识。 他们二人甚至都没有多询问一句,比如有没有报官之类的。 一方恶霸,官商勾结,这样的戏码,从来都不会缺少。有句话说的好,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一切都只是重演罢了。 “我前去官府击鼓鸣冤,被当地的陆太守直接关到大狱中,吃尽了苦头。” 吴敬千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讲述着过往的一切。 何缈听得心头一震,狱中生活如何艰苦,酷吏又是如何残忍,她都可以想象得到。 这样回去再看,吴敬千依旧是能保持屋内干净整洁,自有风骨所在,脸上甚至没有戾气,何其难也。 “从狱中出来,我想着也许寒窗苦读多年,若是能中了进士,也许有一线生机。却忘了,我有案底在身,早就没有资格参加科考。” “我想到了古代的告御状,也许是个机会。谁知董府的人同官府的人日日守着我,根本不让我出城。” 吴敬千一条条讲述着他的过往,何缈听到的,却是一个正常人如何被逼得没了一条条的生路,走向绝境。 “思来想去,吴某虽为一介文人,好歹算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总得为父母妹妹报仇,就拿了把匕首打算前去刺杀董府的老爷。” 说到此处,吴敬千苦笑一声,继而自嘲道: “多年书生,我都忘记了,百无一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又如何能近得了出门皆是护卫环绕的董老爷的身。” “眼看着年关将近,我惦记着唯一的妹妹,再三托人打听,才得知,妹妹早已去世。” 吴敬千说到此处,喉头一更,不再说话。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 还有月票~ 感恩~ 第七十九章 斗转星移 吴敬千一句句的叙述,语气平淡而麻木。 见惯了苦难的何缈,心底沉如寒潭,此刻,连愤怒都显得有些多余。 “今夜多亏了二位相救,小可无以为报,唯愿来生结草衔环来报。” 吴敬千起身,冲着徐老头同何缈拱手一拜。 徐老头摆摆手,招呼他坐下,只淡淡地道:“今晚先休息,此事我会给你个说法。” 说罢,自顾自地占据了吴敬千的床铺,呼呼大睡起来。 何缈为徐老头反客为主的肆意,不免感到有几分丢脸。 “吴公子,我想让你写一份信,把方才的一切都写下来。”何缈对着吴敬千道。 吴敬千一愣,自然知道何缈是想要将信寄出去,但这些年,他见多了官官相护,对此事早已不抱希望了。 但看到少女墨黑的眼眸,眸中满是坚定。吴敬千知道,自己不该拒绝。 当下轻咳两声,点点头,起身去写了起来。 何缈就立在一侧,抱着自己的桃木剑旁观。 吴敬千站在书桌前,将这些年的遭际,一笔笔一件件,全部都写了下来。 他修长的手掌,青筋暴露,不时拿笔沾沾墨,下笔一气呵成。 他自然知道,这位姑娘在一侧看着,眉眼低垂,全无波澜。 何缈瞧了眼,他的字体好似劲松,坚韧而富有力道,全然不是何缈想象中那股子书生的文弱气质。 “好了。” 吴敬千将何缈要的信写了出来,上头墨迹未干。 何缈拿起笔来,在信的末尾,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何青。 简单的两个字,写的是歪歪扭扭,甚至青字的三横,每一横的粗细都差了许多,有的跟蚊子腿一样细,有的快要跟手指一般粗了。 看得吴敬千不免一愣。 何缈就知道,自己跟毛笔字是没有缘分了。 “见笑。“ 何缈淡淡地道,嘴角挤出点自嘲的笑意来。 吴敬千一愣,随即轻轻地点了下头。 这份信,何缈自然是打算拿去告御状了。只眼下她拿到了信,却不知该怎么送。 一来京中远在千里之外,这一来一回,至少得一两个月。时不我待。 二来,告御状这回事,她也没经历过。就是托人送信,一般人也不敢帮她送去。 想到此处,何缈叠好了一沓信纸,在最上头又署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才上前拿自己的木剑戳了戳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徐老头。 徐老头感觉到不舒服,拿胳膊肘一挡,就继续睡了起来。 何缈毫不气馁,再接再厉,继续戳他,还不忘道:“你要是不醒来,我能戳你一晚上。” 徐老头无奈地起身,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道:“小丫头,你要做什么?” 何缈拿着手中的一沓信纸道:“去告御状,你有什么好办法,能很快送到小皇帝身边。” 徐老头嘲讽地望了何缈一眼,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是活神仙吧。” 何缈不放弃,她知道徐老头肯定会有办法的。 徐老头无奈,只得掰开手指给何缈讲道理,“这想要将信送到千里之外的办法有是有。只这第一条,想要送给谁,至少得见过这个人。” “别的不说,但就这一条,就满足不了。就算你见过皇上,第二条还得有此人拿过的一件东西来作为凭证。” 徐老头打着哈欠,又想要躺下。 “你说的,该不会是这个东西?” 何缈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块免罪金牌。在屋内昏暗的灯光下,一大块金子,闪闪发光。 徐老头急忙起身,看的眼睛都直了,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这,从哪来的?还不会是假的吧?” 何缈淡淡地道:“上次见小皇帝的时候,问他讨要的。”这下轮到徐老头大吃一惊了。 他张大嘴巴,久久合不上。 许久,才打了个哈欠,对着一侧的吴敬千道:“你小子走运了。” 说罢,利索地起身,拿过那块沉甸甸的金牌,不舍地摩挲了几下,这才道:“是真的。” 何缈知道,以徐老头的本事,就算再努力,也只能是帮着吴敬千找回妹妹。 要想彻底整治姓董的一家,必须得将他的保护伞——临安太守给扳倒,这可得借助朝廷的力量。 “小丫头,你不是想学阵法吗?今日就教你这个‘斗转星移’千里传物的法子,你可看好了。” 徐老头从袖中洒出几粒小米,将方才的金牌同信纸搁在了中间。 又从袖中摸出了一张符纸和一支朱砂笔,开始细细画了起来。 画完就将符纸贴在了信纸上。 这就是何缈同徐老头二人的默契之处,从来不询问对方到底有多少东西,但是也从来不关心对方是如此能掏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来,将手搭在这块金牌上,闭上眼睛,想象着你要将信送给谁。” 徐老头一步步引导着何缈。 何缈闭上眼睛,脑中浮现的是皇陵中,小皇帝躺在地上装死,被自己踢了几脚。还有就是自己恶狠狠地拿着刀子,割小皇帝手掌,小皇帝痛得是龇牙咧嘴的画面。 过往一切,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吴敬千望着何缈,见她闭上眼后,嘴角含笑,倒是不复平日的冷淡。 看年纪,跟妹妹失踪时一般大,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 想到此处,他垂下了眸子。 “成了。” 在徐老头念出了一番咒语后,终于开口道。 何缈睁开眼来,果不其然,那沓信纸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致的铜制香炉,还冒着缕缕青烟。 一侧的徐老头摸了摸胡子,解释道: “这是以物换物的法子,这个香炉是从皇帝寝宫拿来的,看来是成了。” 何缈拿起香炉仔细端详,确认是宫里头的东西,当下点点头道: “是个好东西,改天当了去,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徐老头表情一滞,随即打了个哈欠道: “我是实在困得不行了,你要闲着,就学学怎么画那张符。咒语我明天交给你。” 说罢,直愣愣地躺在了床上,很快鼾声不断。 何缈心知,小皇帝很快便能看到那份信,旁的不说,光是看到何青二字,小皇帝应该会派人前来调查。 她起身,收起自己的免罪金牌。她可不会天真地认为,有这个东西,就万事大吉了。 搞不好还会被倒打一耙。 当下看向那张轻飘飘的符纸,感慨术法之强大,就这么一张简单的符纸,就能将东西送到千里之外,实在是匪夷所思。 吴敬千站在一侧,激动地搓着手,直到亲眼看到这神奇一幕,他才觉得,似乎看到了点希望。 “你先睡,我不困。” 何缈冲他摆摆手。 想到此处,何缈看向床上的徐老头。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 大家放心,我会坚持写下去的,不烂尾是我最后的坚持。 第八十章 讨公道 “小可不困,姑娘请自便。” 吴敬千还在谦虚,何缈已经毫不客气地上手画符了。 何缈边照猫画虎,心下思忖着,修仙者按理随着灵力的发展,精力会越发充沛,很多人到后期,都可以不用吃喝,不眠不休。 看徐老头的样子,是真的困了。 何缈心下升起一股怪异,心思一歪,下笔的字更加歪歪扭扭,粗细不一,简直不堪入目。 “姑娘,我……我来……” 吴敬千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何缈淡定地将笔递给了他。 “首先,捉笔得这样来……” 吴敬千极为耐心,轻声细语,像是教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般,从头开始。 何缈一步步学,直到外头三更天的梆子响起,何缈这才打了个哈欠。 瞧了眼自己画的符,不说能不能使用,倒是看上去是有模有样了。 “多谢,我困了。” 何缈对着吴敬千道了声谢,自顾自地坐在了板凳上,盘起腿来。 这几日,有徐老头在,谨慎起见,何缈选择不暴露自己的功法师承。 眼下运转体内灵力,才发现自从得了寒潭之心,她体内灵力运转自如,内观可见,原本体内极细的灵气,眼下也粗了不少。 难怪修仙界的众人都争着抢夺法宝。 何缈估摸着自己突破到炼气期六级,就是这几天的功夫。 从碧海阁出走的这大半年,她倒是收获颇丰。 下一步,她须得苦练自己的剑术,力求在剑术上再有收获。 眼下乱世之际,没有什么比多学些功法更能让人安心了。 吴敬千寻了屋内一角,也蜷缩起来,闭上了眼。 火炉内的炭火渐渐熄灭,屋内只有徐老头打呼噜的声音,此起彼伏。 何缈不堪其扰,始终处于半睡半醒间,听到了几声鸡叫,外头天亮了。 她果断起身,往外走去。到了外头,揉了揉眼,这才偷摸着拿出那本《无上剑意》,趁着天光,开始学起来剑术的第三招——上穷碧落。 何缈之所以执着于想要向徐老头学习御剑飞行,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招“上穷碧落”,乃从天而降之法。 此招得先一招上天,从天借力,像只倒挂的蝙蝠,然后出其不意,将敌人打倒。 何缈眼下连飞行都不会,这一招不免有些太过鸡肋。 大抵写这本剑招的人也没想过,有人都学习到了第三招,连个简单的飞行术都学不会。 “菜是原罪。” 何缈在心底暗暗吐槽自己。 毕竟,她既不是像颛孙渊那样子的天纵奇才,也不是像云千臣那样子出身世家,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的努力。 何缈偷摸着看了一会,记了个七七八八。 眼看着日头高升,屋内终于开始有动静,忙将书藏进了空间。 徐老头打着哈欠出来,见何缈坐在外头,好奇地问道:“小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何缈没好气地道:“你呼噜声那么大,谁能睡得着。” 徐老头瘪瘪嘴,不服气地指了指里屋道:“怎么睡不着,我看那小子睡得就挺香。” 何缈才不管他,只淡淡地道:“别忘了你答应教我的东西。” 徐老头摆摆手道:“忘不了,小丫头真是鬼精。” 何缈起身入内,洗了把冷水,给自己洗了个痛心凉,整个人也精神许多。 抬眼望去,只见吴敬千正眯眼睡在一侧,确实正如徐老头说的,睡的正香。 连吃了几日的大饼,何缈口中寡淡,馋得很。 但为了不让徐老头薅她羊毛,何缈忍住了冲动,在吴敬千家中四处搜寻。 终于找到了拳头大小的米,这是真真正正的清贫。当下舀了点水,生火熬粥。 米粥下锅,很快引来了徐老头。 “咒语。” 何缈板着脸,逼着徐老头教自己。 徐老头不得已,将“斗转星移”的口诀教给了何缈。还在何缈的威逼下,画出了隐身符和飞行符,何缈这才放过他,给了他一碗粥。 “雁过拔毛,你真是从不做亏本买卖。” 徐老头捧着手中来之不易的粥,感慨道。 说罢,回头瞧了眼还在睡觉的吴敬千,好奇道:“不知道你从这小伙子手里,能捞到什么?” 何缈扫了眼吴敬千,他依旧双眼紧闭,在熟睡中,不知为何,心头掠过一丝怪异。 募地,何缈起身,快步走向吴敬千。 “咋了?” 徐老头正吃着香喷喷的米粥,好奇地问道。 何缈没说话,她俯下身子,拿手在吴敬千的额头一试探,果不其然,烫手得过分。 “发烧了。” 何缈起身道。 读书人的身子骨,就是弱。 “我可没钱给他治病。”徐老头摆摆手道。 “去把那个香炉当了吧。” 何缈淡淡地道。 二人一番折腾,请来了大夫,开好了药,吴敬千依旧是昏迷的状态。 眼看着已到中午。 徐老头发话了: “今日我来照顾他,你去董府讨个公道。” 何缈心下了然。 徐老头这是叫她去出气了。毕竟,修行之人掺和人间之事,不能去做坏事。 但替人讨公道,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叫替天行道,皇天厚土,实所共赞。 何缈憋屈了好几天,终于有个发泄口了。临走前,她问了徐老头一句: “到什么程度?” 徐老头气得吹胡子,道:“这还用问我?不闹出人命就行。” “得了。” 何缈一拍手,不闹出人命还不简单。 当下背起自己的桃木剑,将那两张符纸往兜里一揣,雄赳赳,气昂昂地往董府去了。 虽则已经零星地有地方开始有战火,但钱塘自古繁华,丝毫不影响此地的奢靡。 街上人来人往,又是临近新年,皆是穿着绮罗绸缎,穿金戴银,好不富庶。 “请问董老爷府上在哪?”何缈随即拦下一和善的大妈,问了起来。 “董老爷,那谁不知道,我们临安府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就在西湖旁边的大宅里。” 大妈和善却嘴碎,絮絮叨叨要给何缈讲起来。 “多谢,多谢~” 何缈拱手道谢,迅速离开。 不大一会的功夫,终于看到了偌大的董府,白玉为堂金作马,如此富丽堂皇,实在是让何缈长了见识。 何缈生怕搞错了,长了个心眼,当下敲门,上前问道:“请问,我表哥吴敬千可是在你府上?” 门房自然知道这个姓吴的经常来闹事,当下摆手道:“滚滚滚,什么吴敬千,从没听过。” 说罢,就要关门。 何缈将自己的桃木剑往门缝里一插,挡住了门。接着问了一句:“我表姐吴静姝,可是死在你府上?” 此话一出,门房眼神闪烁,怒骂道:“你瞎说什么,再不走,我可就报官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票,感恩~ 第八十一章 姑奶奶 “叫你家主子出来。” 何缈见门房的态度,心下了然,只冷冷地道。 门房用尽力气,本想将大门关上,岂料,那把木剑坚硬如铁,根本推不动。 “我看你个黄毛丫头是活的不耐烦了。”门房干脆不再挣扎,伸出胳膊,想要将何缈推攘出去。 “少拿你的脏手碰我。” 何缈嫌弃地皱眉,一挥袖,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身上迸发出来。 门房的手还没碰到何缈,又被何缈一脚踹了上前,当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来人啊,闹事了~” 整个董府,门房的尖叫声响起,却也听不出太多的恐惧。 很快,几个身强体壮,身着黑衣的护院出现。 众人本以为闹事的会是什么强盗贼人。岂料,是个面嫩苗条的少女,最可笑的是,少女手中还拿着一把桃木剑。 几人面面相觑,领头的瞪大了眼,怒斥道:“你来干什么?” “叫你们主子出来。” 何缈又重复了一遍,冤有头债有主,她得找到正主对峙一番才好。 “可笑,我家老爷岂是你个小丫头想见就能见的。”护院森然道。 说罢,一挥手,几人拔刀出鞘,将何缈团团围住。 何缈非常清楚自己的劣势,实战能力不行,不擅长近战。 但用来震慑几个凡人,也是足够了。 当下手中桃木剑一抖,柳眉倒竖,道:“看来今日不打倒你们几个小鬼,是难见到阎王了。” 说罢,一挥剑,一招“东海扬波”,顿时在庭院掀起了巨大的灰尘,顿时迷住了众人的眼。 随即又是一招“背水一战”,剑意凝聚剑端,一招出手,将围着她一团的众人打倒在地。 其实,何缈毕竟用的是木剑,而且她说破天,也只是个炼气期中级的小喽喽,能有多大的杀伤力。 但何缈心知先出手的气势非常重要,故而才在最开始露了这一手。 果不其然,几个护院见何缈用一把木剑就能隔空将他们打倒在地,顿时吓破了胆,边狼狈地往后爬,边喊道: “妖女。” “一定是妖术。” 之类的话不绝入耳。 “谁在大呼小叫,搅人清梦。” 后院,一年轻男子打着哈欠出来,身侧还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在搀扶着他,一股子脂粉味迎面飘来。 何缈一瞧见此人衣着丝绸,大腹便便,猪头猪脑的模样,就猜到他必然是董府的公子了。 果不其然,几个护院忙争先恐后地同董少爷控诉起了何缈的罪行。 男子眯眼一看,眼前妙龄少女,身形苗条,皮肤白皙,就是穿得素了些,关键手中还拿着一把木剑,当下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 “怎么搞的,佳人登门拜访,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提前迎接。” 旁边一瘦脸红唇女子娇滴滴地道:“少爷,这该不会是你在外面的哪个相好找上门来了吧?” 此话一出,连董少爷自己都迷糊了,难不成,真是自己在外寻花问柳时的惹到的女子? 仔细看去,又觉得有点眼熟,当下恍然大悟道:“你是哪个楼的?是想要我帮你赎身了吧?说吧,要多少银子?” 何缈用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此人。 护院见状,看来也是习惯了少爷这个风流的性子,当下也收起了刀。 另一侧一身材丰满的女子忙劝道: “小妹妹,你可算找对了人。这董少爷是出了名的大善人,这凡是他看上的,都能花大价钱给你赎身。日后咱姐妹就在这董府后院,吃香喝辣,好不痛快。” 何缈冷哼一声,道:“你瞧着我像哪个?” 董少爷最图新鲜,当下笑眯眯地盯着何缈,仔细辨认道:“我瞧着,挺像……” 话音未落,何缈已经三步并两步,蹭得上前,揪住董少爷的头发,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颈处,恶狠狠地道: “我瞧着,我像你姑奶奶。” 场上突生变故,吓得两个女人尖叫起来,护院们也没料到这一手,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啊啊啊啊,刀剑无眼,姑娘饶命。”男子吓得都矮了一半,忙求饶道。 “我说了,我是你姑奶奶。” 何缈冷冷地道,将手中的匕首又往男子脖颈处横了横,拿着匕首,在他肥硕的脖子处轻轻一刮,悠悠地道:“以前,我在老家可是杀猪的好手。” 她知道凡人不怕她的那把桃木剑,但锋利的匕首,人人都是怕的。 此话一出,吓得董少爷浑身汗毛倒立,忙道:“好好好,姑奶奶,姑奶奶,您可轻一些,悠着点。” “去,叫你家主子回来。” 何缈对着众人道,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了,都不见董老爷出来,大概率是因为对方不在家。 “快,快,去找我爹。” 董少爷也忙开口道。 “叫你说话了吗?”何缈一发狠,揪得董少爷头疼。 “是是是,姑奶奶,我错了。” 董少爷忙认错道。 何缈没想到这个董少爷竟然是个如此窝囊的怂蛋,眼看着护院出去了,当下决定从董少爷身上开始审问。 “吴敬千认识吗?” “谁?” 董少爷明显是一脸茫然。 何缈心知这个二世祖不像是装的,当下一五一十地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跟他讲了一遍,包括吴静姝被抢进董府,后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 接着拿匕首在他后脖颈处一刮,问道:“这下想起来了吗?” “有印象……有印象……” 董少爷忙点头如捣蒜。 “有印象就好。” 何缈阴笑道,随即重重地在董少爷头上一拍,道:“既然有印象,那你说,人间好好的姑娘,被你们搞哪里去了?” 董少爷吃痛,啊了一声,还想要揉揉自己的脑袋。 “不许动,小心我削你。” 何缈威胁道。 “姑奶奶,我是真不记得了,饶命,饶命。” 董少爷快要哭出来了。 何缈见状,心知他不是编的,当下提高了嗓音道:“你不知道,那就找个知道的人来。” “快,去找孟管事,他肯定知道。” 董少爷忙催促一侧的护院道。 除了几个护院,其他的下人同这位董少爷后院的人也都没逃走,躲在各种好奇地望着何缈。 毕竟,何缈只是个少女,而且挟持的只是董少爷一人,众人也不是很害怕。 “姑奶奶,我跟你打个商量,你能不能揪我头发松一些,我头皮被揪得疼。” 董少爷低声哀求道。 “还敢讨价还价。” 何缈冷冷地道。 话虽如此,还是松开了手,不为别的,她嫌弃董少爷的头发油腻,脏她手。 眼下,擒贼先擒王的戏码是开始了,就等着几方对峙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 谢谢~ 第八十二章 晓之以情 不大一会的功夫,不只是孟管事来了,连那位传说中的董老爷也赶了回来。 除此之外,一同到来的,还有临安府的那位太守同一帮黑压压的护卫。 不过,在看到何缈手中挟持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后,董老爷并没有轻举妄动,只面色沉重,冲着何缈拱手,语气深沉道: “不知我儿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女侠?” 何缈瞧着此人鬓角花白,脸方且坚毅,眼神不怒自威。哪怕是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对何缈彬彬有礼,看来确实是个有本事的狠人。 难怪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这种人,最不好对付。 想到此处,何缈淡定地道: “我表兄乃本地的吴敬千,家中父母早逝,墓地被董老爷强行征用。只可惜,董老爷也不仅没给个准话,还掳走了我的表姐吴静姝,至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请董老爷给个说法。” “姑娘怕是误会了。” 董老爷眉眼自带一股威严,只沉稳解释道: “征用吴家墓地一事,乃我董府同吴敬千正常买卖所得,是付了银子,签了契约的,白纸黑字。并非姑娘所说的强征。” 一侧的董少爷忙点头道:“对对对,我父亲说的在理。” 何缈一愣,没想到此人竟然还有这一手。吴敬千从未提到此事,这个所谓的契约,大概率是伪造的。 毕竟,吴敬千在大牢中被平白无故关押了许久,被迫签下一张契约,再简单不过了。 何缈深谙此道,故而才对这位董老爷的话表示怀疑。 “至于姑娘所说的姓吴的那位姑娘,我更是从未见过,也从未听府上人提起过。姑娘莫要空口无凭,诬陷董某人。” 这便是要咬死了从没参与过此事。 身侧的陆太守也跳了出来,怒斥道: “大胆刁民,竟敢挟持人质,诬陷旁人,视我大郑国国法为无物。” 董老爷忙阻拦道:“这位姑娘大抵也是受了奸人蒙蔽,她不是故意的。” 一番话说得极为客气得体,句句在理。 一侧董少爷也忙站出来维护道:“必然是,这位姑娘貌美如花,心地善良,好打抱不平,肯定是被骗了。” 哪都有他。 何缈剜了董少爷一眼,碍于旁人在场,也没动手。 若不是何缈昨晚亲眼目睹了走投无路去跳河的吴敬千,还从冰冷的河水中救出了他。 又亲自同来刺杀吴敬千的刺客打了个照面,眼下连脸颊旁的那缕碎发还是被砍断的半截状态。 何缈自己都要怀疑了,她是不是真的污蔑了这位恭敬有礼,衣冠楚楚的董老爷。 亦或者是以为吴敬千所说的内容都是虚构的。 “麻烦给我看一眼买卖墓地的契约。” 何缈只淡淡地道。 董老爷一听,见何缈似乎有动摇,忙对着一侧的孟管事道:“快,去找找同吴家的契约。” 回头又对着何缈客气道: “姑娘也知道,我们董家家大业大,日常生意来往比较多,积压的账本契约更是数不胜数。” “方才提到的这张契约,还是几年前的,只怕一时半会很难找出来的,得多等一会。” 说到此处,接着道: “这样,姑娘不如先进屋内坐着等等,顺便喝杯茶。姑娘艺高人胆大,也不必担心董某人会做什么手脚。” 董少爷也忙乐呵呵地开口道: “姑娘,我们董家的糕点是出了名的好吃,我跟你说,特别是那个云片糕,你可得尝尝。” 似乎忘记了,眼下他还是何缈手中的人质。 董老爷的话,丝毫没提让放了董少爷的事,却在不知不觉中,降低了对方的警戒。 董少爷更是让人觉得是一个礼貌热情,憨厚天真的小伙。 这一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招数下来,只怕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蛮横无理了。 但何缈不这样想。 对方跟她彬彬有礼,她可不粗鲁,只淡淡地道:“喝茶什么的,就不必了。还得借董少爷一用。” 说罢,拿匕首挟持住董少爷,道: “董老爷方才说的,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我还得按照自己的方法来。” 何缈一手挟持着董少爷,退后几步,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朴破旧的罗盘来,自然是她用惯了的宝贝。 此罗盘专门探测方圆十里左右的灵气变化。 只瞧着,罗盘的指针来回转悠,最后瞄准了院中的一处。 “得罪了,往前走。” 说罢,挟持着董少爷,望着罗盘指针处走去。 她斜眼看瞥到,董老爷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虽然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但还是能觉察出他隐隐的怒气。 何缈知道,自己这一招赌对了。 “姑娘,你要到哪里去?” 董少爷倒是乖乖听话,很有一个作为人质的自觉。就是有些啰里啰嗦。 “往前走就是了。” 何缈并不废话,只盯着手中的罗盘。 按理,人间的正常家庭,是不太会有强烈的灵气波动,甚至眼下人间灵气稀少,很多时候,打开罗盘的指针,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眼下,罗盘指针动了,至少说明,这个董府,有猫腻。 董府在西湖旁边,富甲一方,整个宅院占地面积巨大。 何缈拉着董少爷往前一路走,后面跟着其他的人。几人越走越是偏僻。 “姑娘,来这里干什么?这可是我们董府的马厩。” 董少爷走在最前头,有些奇怪地问道。 何缈不说话,只仔细盯着偌大的马厩,罗盘的指针,就指的是这一处。 她又往前走了走,确定此处有怪异。当下从袖中撒出了五粒石子,布出了一个简单的五行阵法,让外面的人无法进入。 这才收起了匕首,对着董少爷道:“来吧,给我挖。” “挖什么?” 董少爷一脸茫然。 其他人见何缈放开了董少爷,有的想要救回董少爷,有的则是想要上前抓住何缈。 只可惜,众人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进不了这二人的身。 “妖女!” 不知又是谁提起了这一茬,顿时,场上人都慌乱起来。 她才不管这些,指了指地上,对着董少爷道:“从这往下挖,挖土。” 董少爷见状,顿时哭丧着脸,问道:“拿什么挖?”他一向娇生惯养,可从未做过苦力活。 “拿手挖。” 何缈被他的白痴搞得有些怒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将自己的桃木剑扔给了董少爷,让他拿去做工具。 这把桃木剑坚硬无比,加上木克土,用来挖土,最合适不过了。 董少爷耷拉着脸不愿意,被何缈踢了两脚,才弯下笨重的身子,开始挖了起来。 何缈眯眼打量着场上众人的反应,自然没错过,董老爷的脸色已然铁青。 至于能挖出什么来,她心底也没数。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推荐~ 感恩~ 第八十三章 有理 干不了几分钟,董少爷就累得满头大汗,一屁股沉沉地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干了。 “起来,小心我削你。” 何缈瞪眼道。 董少爷都快哭出来了,只气喘吁吁道: “姑奶奶,我的好姑奶奶,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我必须得歇一会。” 何缈有些无奈,她不可能真的杀了这个废物董少爷。只得自己上前,拿木剑挖了起来。 不大一会的功夫,果不其然,挖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何缈拿了起来,拍掉上面沾着的泥土一看,是一个尘封了许久的青铜八卦镜,上头都布满了铜锈。 董老爷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只依旧沉住气,一言不发。 一侧的董少爷见状,忙道:“是古董~” 当下想要伸手拿过来瞧瞧,被何缈狠狠瞪了一眼,才又缩回了手,顺带缩回了脖子。 口中还不服地嘟囔道:“是在我家院子里挖到的,自然应该属于我家。” 被何缈重重地踢了一脚,才不得不住了嘴。 “你想要宝贝,就自己挖。”何缈眯眼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挖就挖,不过我可说好了,下一个不管挖到什么,都是我的,你可不能跟我抢。” “好。” “一言为定。” 董少爷生怕何缈反悔似的,忙蹲下身子挖了起来。这下干活可不喊累了,挖得可带劲了。 不大一会的功夫,就挖到了什么东西。 “是象牙~” 董少爷瞧见了一团白色的东西,忙兴奋道,挖得更带劲了。这下连木剑都不用了,生怕破坏了宝贝,开始徒手挖了起来。 何缈在一侧眯着眼,心下思忖,此人到底是生来就蠢,还是塞多了大鱼大肉,亦或者是利益熏心,才变得如此愚蠢。 当下袖手旁观,等着看笑话。 董少爷越挖,发现白色的骨节巨大,喜色溢于言表,忙道:“怕是一件上好的象牙。” 想到此处,又忧虑道:“之前可说好了,不跟我抢的。” 何缈哼了一声,嘴角含笑,点头道:“不跟你抢。” 董少爷这才放心,撅着个屁股挖来挖去。 直到,他挖到了一个白色的骷颅头。 “啊~” 整个马厩,弥漫着董少爷凄厉的惨叫声。 骷颅头被董少爷一扔,咕噜噜滚到了董老爷前头。若不是阵法挡着,应该能直接滚他脚边。 何缈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只上前拿剑挑起骷颅头,对着董老爷道:“麻烦给个解释。” 直到现在了,董老爷依旧是面不改色,淡定地道:“府上人员众多,董某确实不知,何时此地多了一具尸体。” 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 何缈也不在意,对着一侧的陆太守道: “太守大人,董府莫名出现了一具尸体,官府总得派人来查查吧?” 众人均在场,看得真切。陆太守脸上表情各异。 何缈知道陆太守的站队至关重要,当下从袖中掏出了那块亮闪闪的免罪金牌。 往上哈了一口气,边细细擦拭,边道: “此事我已呈报小皇帝,大抵过不了几日,朝廷便会派人来调查。” 这话便是在无形中威胁陆太守了。 他若是敢包庇这位董老爷,上头那关他也过不了。 果然,一听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乌纱帽,陆太守立马不干了,忙轻咳两声,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胡须,道: “既然发现尸骨一具,自然应该送去让仵作验尸。董老爷,事情发生在你府上,你可得配合调查。” 何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具尸骨不管是不是吴静姝的,总得先把董老爷的保护伞给打下去。 哪怕是到了此刻,董老爷依旧非常的冷静,他像是想起什么,淡淡地道: “大人请稍等。此事我有点印象了。” “哦?” 陆太守自然也不愿得罪了这位本地的首富,最好是既能保住自己的官位,又能得到董府不间断的“孝敬”。 董老爷才像是想起来一般,讲起了往事。 “此女确实是姓吴的那家,卖身到府上做丫鬟,签了卖身契的那种。二位若是不信,一会让孟管事再去找找府上的卖身契便是。此女因着对于我同吴家买卖墓地的事心中不平,故而意图刺杀于我。” 说到此处,叹了口气,道:“也是我一时气愤,便派人杖杀了此女。” 何缈可不相信董老爷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毕竟这可是杀了人。以董老爷多年打拼,混迹商场的能力,怎么会没有留后手。 当下只冷冷地听着董老爷后面的话。 果不其然,董老爷继续对着一侧的陆太守拱手弯腰谢罪道: “陆大人,此事是我的不是。当时我生意太忙,竟忘记告知官府此事。按照我朝法律,此女刺杀于我,我杖杀奴仆,该如何处置?” 陆大人早已知道董老爷打得什么注意,当下故作威严道: “此事可是你疏忽了。按照我大郑国的律法,主人不经官府而擅杀奴婢,得杖一百。只此女意图弑主,此乃‘十恶’之一的‘大逆’,罪不容赦。罚你一百两银子便是了。” “多谢大人恩典。” 董老爷这才拱手谢礼,直起身子,回头看向何缈,问道: “姑娘是想要看卖身契吧?不急,等我府上的孟管事一会慢慢给你找。只此事莫说姑娘有免罪金牌,就算是上头真的来查,哪怕说到当今圣上面前,该是个什么理,就是个什么理。” 这番话倒是说的正气凌然。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杀了人,而是做出了什么丰功伟绩。 这难道就是传说的“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何缈顿时觉得自己受教了。 她自然十分清楚,以董老爷的能力,莫说一张卖身契,就算十张,他也能弄得出来。 这个狗屁封建大郑国,不把奴仆当人看。有法律条文在,只怕真如董老爷说的那样,就算小皇帝亲自到场,也没有办法。 难不成,吴静姝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样白白牺牲了不成? 何缈抬头望向董老爷,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从董老爷的眼神中,她看出了几分洋洋自得。 董老爷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诉何缈,就算你找到了我杀人的尸骨,逼着我承认了杀人,又能奈我何? 我光明正大地杀人。 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有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将人命视作贱如草芥。 何缈攥紧了拳头。 就当她年轻气盛吧。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 感恩~ 另一章晚上回家写,不存稿伤不起~ 第八十四章 真话 “董老爷,既然你说了有卖身契,还有同吴家买卖墓地的契约,那我不妨就等等看吧。” 她总得亲眼看到证据,亦或者说,把证据拿到手,此事才有翻身的余地。 何缈神情淡漠,摆明了一副不等到卖身契同契约,誓不罢休的模样。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耗。 董老爷的脸色一僵,知道何缈难缠,却没想到,竟然如此难缠。 当下故作淡定道:“那还得姑娘多等一会了。” 何缈摆摆手,无所谓地道:“不急不急,老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董府湖光山色堪称一绝,地底下宝贝更多。加上白骨在旁,别有一番趣味。” 这番看似惬意的话,明褒暗贬,在讽刺董家这片漂亮的土地下,不知掩盖着多少无辜人的尸骨。 董老爷听了出来,面皮一僵。 董少爷却没听出来,他是个好色的,听到何缈说喜欢此地,忙道:“姑娘若是喜欢,可以一直住下。我后院………” “景洪!” 董老爷在外面出声呵斥道,生怕何缈听了一动心,真住在了董府。 到时候可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何缈也不在意,只抬头望了望天,眼下太阳西斜,离夕阳西下,还远着呢,当下心头盘算着时间。 低头,来回翻了翻手中手中的八卦镜。若她没有猜错,此物是用来镇魂化煞的。 看来这董老爷还挺迷信,又是抢人墓地,又是拿八卦镜镇压鬼魂。都是想要讨个好运气。 只可惜,处事奸邪,任你焚香磕头皆无益。 阵法外头一群人盯着何缈。 里边的何缈则是等了又等,直等到腹中空空,依旧不见董府那位孟管事来。 当下从怀中拿出一张大饼,啃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她总不能饿到了自己。 一侧的董少爷也饿坏了,见何缈吃得正香,舔了舔嘴唇,厚着脸皮问道: “姑娘,能给我吃点吗?我也饿了。” 何缈瞧了眼他大腹便便,当下撇嘴道: “叫你爹爹赶紧把卖身契和契约拿过来,到那时,我就放你走,任凭你是想要吃香喝辣,都随你。” 董少爷可不敢催他的父亲,当下咽下了口水,直愣愣地盯着何缈手中的饼。 何缈实在受不了他好像饿狗一样的眼神,从袖子摸出一张饼来,扔给了他。 董少爷欢天喜地地接过饼来,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随即连忙呸呸呸吐了出来。 “太硬了,太硬了。” 说着就想要扔了手中的大饼。 “浪费粮食,找打!” 何缈随手抄起匕首便扔了过去,正好扔在了董少爷的脚下,吓得他忙哆哆嗦嗦拿好手中的大饼。 何缈自然知道,董少爷这种吃惯了细粮的人,吃不了如此粗糙的东西。 她一吓,董少爷这下是含泪也得硬啃手中的大饼,边啃还边道: “姑娘,你平常就吃这?这也太惨了。你放心,只需你跟了我,我保你顿顿有肉吃。” 何缈都快被逗笑了,当下板起脸道:“什么叫我跟了你?我说了,我是你姑奶奶,小心找打。” 说罢又扬起了手,吓得董少爷缩回了脖子。 他觉得何缈虽然看似凶神恶煞,又似乎也没有那么凶,反倒有点好看,比后院他的那些莺莺燕燕加起来都好看。 当下冲着何缈挤出了一个笑容,力求感染何缈。 何缈瞧着董少爷的一张丑脸,一时觉得有些好笑,随即又板起了脸,郑重地问道: “小胖子,我问你,几年前,吴静姝被抢夺进董府遇害一事,跟你有关系吗?” 董少爷眼睛朝上转了几圈,眼中闪过什么,似乎在回忆过往,许久,才摇了摇头道: “我不知道。” 何缈没说话。 人心隔肚皮,一张嘴更是能颠倒黑白,她从来不信人说的话。 何缈抬头,看向天空,天快黑了。 啃完了一张大饼,依旧不见董府的人来,何缈不免嘲讽道:“董家到底是家大业大,两张文书找了这么久。” “会找到的,假的,怎么也不会变成真的。” 董老爷也在外面,甚至还同陆太守二人坐上了椅子。 事到如今,何缈真是佩服这个姓董的。说谎不打草稿不说,说假话也能说的如此正义。 何缈生平见的人不多,这倒是头一个。 许久,终于见到了孟管事,他匆匆赶来,手中捏着两张文书。 “老爷,找到了,找到了。” 董老爷接过两张文书,自己先扫了一眼,确定没问题,这才对何缈道:“姑娘,你看看。” “放边角,我自己拿。”何缈谨慎道。 其实,这个阵法是专门对外的,里面的人可以随便出去,只有外面的人进不来。 董少爷没想过逃跑,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这个点。 何缈利索地拿回文书,仔细查阅起来。 两份文书均是用文言文写成的,大抵是时间久了,上头的笔墨都有些淡了。 但确实正如董老爷所说,白纸黑字。何缈用自己有限的文言文知识,前前后后读了好几遍,都看不出问题。 难怪姓董的如此有恃无恐。有文书在,此事说破天,都是姓董的占理。 但,屈打成招,逼良为娼的事,对于这种富家大户,太正常不过了。更别说伪造文书了。 何缈抬头望去,夜幕慢慢降临,今夜有些阴云,无星无月。 一侧的陆太守有些不耐烦了,起身对着何缈道: “姑娘,你文书也看了。老朽也陪着你耽搁了一整日,眼下可是满意了?” 何缈微微一笑,抬起眼来,道:“文书是有,不过我不信任人说的话。” “你这女子,未免也太胡搅蛮缠了!”陆太守怒了。 何缈冷冷地道:“人不会说实话,不如听鬼说说吧。” 说罢,手中撒下石子,排出了一个聚阴阵。放下拍了拍手中的八卦镜,高声道: “出来吧。”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一阵阴风吹过,从八卦镜中钻出了一股黑烟来,它在那具白色的尸骨附近徘徊,试图想要进去却不得。 当下掉头,看到了外围的董老爷,立马扑了上去。 吓得董老爷一个踉跄,后退一步,差点摔倒在地。 多亏了何缈的聚灵阵,要不然这团黑雾估计就跑了出去。 最后黑雾看了半天,何缈手中拿着震慑万鬼的桃木剑,一看就不好对付。 只有董少爷,已经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傻了,愣在原地,跑都不知道跑了。 黑雾歪歪扭扭,钻进了董少爷的身体。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 也感谢大家的推荐的话~~ 我会努力写的(w)hiahiahia 第八十五章 厉鬼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股黑烟歪歪扭扭从天灵盖进入了董少爷体内。 董少爷连打了两个喷嚏,随即变了脸色。 明明样貌还是方才的样貌,依旧是一个胖乎乎的小胖子,但整个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诡异的阴气。 尤其是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董老爷,眨都不眨。让人看着顿觉毛骨悚然。 何缈悄悄往后挪了两步。 之前八卦镜一上手,何缈便敏锐地觉察到了八卦镜内有阴气存在,猜测应该是某个冤死的亡灵被镇在此地,无法投胎。 故而她才一直有意无意地拖到了天黑,想着审问一下,兴许能问出点什么来。 但她之前是在修仙界混日子的,对于这些鬼怪之事,也是一知半解。 本以为安置好聚灵阵便能控制住此鬼魂。岂料,它居然一股烟钻到董少爷的身体内了。 这倒是出乎何缈的意料,眼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它想干什么了。 “董老爷。” 明明董少爷是个大男人,眼下从他的喉咙里,冒出的却是一个细细的女声,能听得出,嗓音的清脆。配上他粗壮的身子,怪异无比。 吓得董老爷顿时瞳孔放大,脸色大变,堪比见到了鬼。亦或者说,他已经见到了。 其他人皆是脸色煞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听到那声音接着怒道: “你贪图我父母墓地位置好,将我父母的尸骨扔了去喂野狗。因为你儿觊觎我的美貌,你便派人将我抢进董府。我不从,你就让人将我活活打死!” 伴随着阴风阵阵,整个马厩刮起了大风,卷着地上层层灰尘,迷住了众人的眼。 女子的声音中的愤怒越来越盛,从董少爷喉咙中发出的声音渐渐开始尖锐。 “你暗中窜通官府,将我兄长关进大牢,毁他前程。更是将我魂魄镇压于此,你好恶毒!” 董老爷饶是一贯沉得住气,眼下也吓得腿肚子发软,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冷静。之前在何缈面前还振振有词,眼下面对正主,却是哑口无言。 只顾念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这才迟迟不愿离开。 旁边的陆太守瑟瑟发抖,招呼身侧的衙役护住他,看样子,是随时准备跑路了。 女子的阴气似乎越来越盛,还在不断地加重。天色昏暗,骤风急促。 何缈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毁了我全家,让我不得超生,今日血债血偿。” 此女话音一毕,利索地拿起方才何缈丢在地上的匕首,驱使着董少爷笨重的身子,朝着董老爷冲去。 明明董少爷大腹便便,但眼下的动作,如鬼魅一般,可谓是迅雷不及掩耳,几个瞬息,就已经到了董老爷面前。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那把匕首已经深深地插入了董老爷的胸口,鲜血慢慢渗了出来,浸湿了董老爷的衣襟。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一时连尖叫都忘了。 “愣着干什么,董少爷鬼迷心窍,杀了董老爷。” 何缈见状,高声道。 “快跑呀。”她又催促道。 众人这才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人群慌乱,互相推攘踩踏,四下逃窜。偌大的董府,乱成了一锅粥。 何缈觉察到,眼前的魂魄中释放出来的怨气越来越重,似乎有变成厉鬼的可能。 她挠挠头,有些不解。 不能够呀,按理说罪魁祸首董老爷已经死了,这个吴静姝大仇得报,怨气应该消散掉才是,怎么会怨气越来越重? 眼看着董少爷那具笨重的身子还在持刀追赶着董府的其他人,何缈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 何缈利索地提起自己的桃木剑,快步上前,赶上了董少爷,一剑便打断了他手中的匕首。 匕首掉落在地,董少爷缓慢地转过巨大的头颅。吴静姝明显是害怕何缈的,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董老爷已经死了,你这是做什么?”何缈皱眉问道。 他浑身溢满了黑气,恶狠狠地道:“他毁了我全家,我要屠他满门。” 这倒是让何缈有些为难了,她试图给吴静姝讲道理。 “董老爷死了,过几日朝廷派来的钦差就到,专门负责此事……” 何缈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董少爷周身聚集的黑气越发浓郁,连董少爷的整个脸都快笼罩住了,这便是要变成厉鬼的前兆。 何缈顿觉大事不妙。 董老爷是可恶,但何缈从刚才吴静姝的话中,听出了董少爷最多是个好色的浪荡子,虽然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他的好色,但他毕竟没有真正动手杀人,罪不至死。 若吴静姝真的变成了厉鬼,那董少爷能不能活下来,就难说了。 当下攥紧桃木剑,在董少爷身上重重地拍打三下,想要逼着吴静姝从董少爷体内出来。 桃木剑打人能有多疼。但每一下,都拍得体内的吴静姝痛苦哀嚎,声音尖锐,听在何缈耳中,她只觉整个脑袋都像针扎一样的刺痛。 三下之后,一股黑烟从董少爷的天灵盖处冒出。 董少爷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何缈顾不上看他,只拿出那个破旧的八卦镜,对准那团黑烟,道:“进来。” 然而,何缈之前就是误打误撞放出了吴静姝,这个八卦镜该如何去用,她一无所知,自然是没有用的。 不知为何,吴静姝的阴气越发旺盛,整个人膨胀起来。连何缈都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眼看着吴静姝就要大开杀戒,何缈这个放她出来的始作俑者,不得已,举起桃木剑迎了上去。 边打还边劝,“冤有头债有主,你找董老爷就是,杀其他人不至于吧。” 只可惜,已经快要成为厉鬼的吴静姝,哪里还能听得进去。 何缈虽然从来没见过厉鬼,不过她猜测,厉鬼同入魔相同,均是靠阴气为生。 越是到后面,阴气越盛,人性中残留的理智也好,善良也好,都会便渐渐吞噬。直到不分敌我,只留了心中最初的那个执念,成了一个杀人的工具。 果不其然,其他人都逃走了,只有何缈还留在原地。 在吴静姝看来,何缈阻碍她,那就该死。 滔天的阴气冲着何缈而来,何缈不仅要拦住眼前的厉鬼,还得万分小心,万一一招不慎,将吴静姝的魂魄打了个魂飞魄散,那可真是前功尽弃。 她没注意到,不知何时,头顶的天被黑气笼罩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 还有小可爱的打赏。 以及大家帮忙找出来的错别字,我会改的,谢谢~ 第八十六章 聚阴阵 铺天盖地的压迫冲着何缈而来,少女瘦削的身子站在最前面,高举桃木剑,艰难地挡住了一切。 眼下还不忘打亲情牌道:“你想想你的亲哥哥吴敬千,他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妹妹变成这样。” 只可惜,眼下的吴静姝已经彻底变成了厉鬼,根本听不见何缈的半点劝,只是一味地施压,试图吞噬掉何缈。 何缈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她开始怀疑,再这样下去,挂的就不是吴静姝,而是她了。 就在何缈犹豫到底要不要使出自己的杀招之际,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的老天爷,怎么弄成这样。” 是徐老头的声音。 何缈觉得,眼下徐老头粗犷的声音,堪比天籁。 “快,吴静姝变成了厉鬼,要杀了董府的所有人。”何缈着急地道。 徐老头神色凝重,四下看了看,叹了口气,道:“你个小丫头,聚阴阵都敢随便用,真是命大。” 说罢,四下几脚,踢倒了何缈之前布置好的聚阴阵。 何缈顿觉面前的吴静姝气焰下去一些,之前的黑雾也渐渐消散,她身上压力小了一些。 只见徐老头掏出之前的那块死玉,口中念念有词。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吴静姝,便被收了进去。 何缈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今日若是董家多死一个无辜的人,她怕脱不了干系了。 徐老头已经将死玉放入了桃木盒中,看来是打算先消解她的怨气了。 “我的聚阴阵怎么了?”何缈忙堆起一个笑脸,上前请教道。 这可是她用来保命的东西,容不得疏忽。多亏这一次只是吴静姝,要是换个旁的,只怕她就要折损在此地了。 徐老头低头四下看看,随即抬头,斜眼瞥了何缈一眼,问道:“你想要拿聚灵阵做什么?” 何缈有种被人看穿小心思的感觉,只老老实实回答道:“我觉察到八卦镜中有魂魄,想着等它出来后,能锁住它。” 何缈的本意,就是生怕魂魄太过弱小,搞不好风一吹就散了,亦或者跑到其他地方,这才提前布置好了聚灵阵,好囚禁住魂魄来审问。 说罢,从袖中掏出那个破旧的八卦镜,递给了徐老头。 徐老头看到此物,明显神情一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淡定地接过此物看了眼,又递还给了何缈。 只解释道:“是用来镇压魂魄的。” 不过,他脸上细微的表情没有瞒过何缈的眼睛,她若有所思。 徐老头扫了眼马厩一侧躺在地上,早已毙命多时的董老爷,他双目圆瞪,很明显是死不瞑目。 何缈表情讪讪,她还记得徐老头之前说的,不闹出人命就行。 这次是她玩脱了。 徐老头淡淡地扫了眼,倒是没有出言斥责何缈,只指着地上被他破坏的聚阴阵道: “聚阴阵,顾名思义,聚集天地间的阴气,那么它的作用就不仅仅是能定住魂魄,还能将方圆至少十里的阴气全部都聚集过来,给魂魄提供源源不竭的阴气。” 说到此处,叹了口气道: “这可是个邪门的阵法。多亏了你个小丫头刚入门,换个高手,方圆千里的阴气都能给聚过来。到那时,要对付的可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厉鬼了。” 何缈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自从她放出吴静姝的魂魄后,对方便越来越强大起来。 敢情是自己给弄错了。 这样看,董老爷的死,她倒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毕竟,吴静姝是她放出来的,阴气也是她帮忙聚集的,就连作案的工具,匕首都是她提供的。 一侧的徐老头见状,接着道:“你若是想要囚禁住它,不想让这些魂魄乱跑,应该用锁鬼阵,可记住了?” 何缈忙乖巧地点头道:“记住了,但是我不会。” 徐老头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道:“我之后教你。” 二人又瞧了几眼,董老爷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董少爷依旧昏迷着。旁边的尸骨半掩半埋,就等后面官府的人来善后了。 “走吧,还看啥,跟你没关系。” 徐老头催促道。 董府的人早已逃走了,偌大个董府,空空如也。何缈跟在徐老头的后面,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此女变成厉鬼,倒也不完全是你聚阴阵的功劳。”徐老头开口道。 “哦?”何缈越发好奇了。 “跟个人的性格有关。”徐老头只淡淡地道,明显不愿多说。 这下倒是勾起了何缈心中的好奇。吴静姝生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才会在死后变成了厉鬼? “对了,你知道那个八卦镜如何才能收起魂魄吗?”何缈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徐老头顿了顿,道:“得叫魂魄生前的名字才管用。” 何缈点点头,更加坐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徐老头见过这个八卦镜,甚至同八卦镜的主人关系匪浅。 待到二人回到吴敬千家中,他已然苏醒。只因着发烧,两只眼睛快要肿成桃子了。 “如何?”他早知二人前去董府要讨个说法。 “董老爷死了。” 何缈不知该如何从头讲起,只干巴巴地道。 见吴敬千眼中从诧异,转为关切,着急道:“那二位还不快快逃走?” 说着,自己掀开被子,也想起身,他以为是何缈同徐老头杀了董老爷。 何缈没动身,又补了一句:“是董少爷杀的。” 至于其他的,何缈没细说。她相信,过不了几日,吴敬千必然能从大街小巷听到关于这件事情的一些传闻。 主要是,何缈也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瘦弱的书生说,你那个死去的妹妹,成了厉鬼。 吴敬千整个人被这个巨大的消息砸得有些发蒙,半天回不了神,连话都说不出来。 徐老头见状,走了出去。 何缈趁机问出了那个困扰她的问题。 “请问,你妹妹吴静姝是个什么样的人?” 吴敬千不知何缈为何要问此事,张口道:“静姝她自幼饱读诗书,孝敬父母,与人为善。贤良淑德,从不与人有争执,最是善良不过了。” 想到此处,忙问道:“是不是有静姝的消息了?” 何缈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在吴敬千期待的眼神中,何缈不安地舔了舔嘴唇,说出了那个残忍无比的事实: “我们找见了她的尸骨。” 吴敬千一怔,随即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 谢谢~ 第八十七章 判案 破晓时分,临安城大雾。 昨夜一场大雨,洗刷了大地的一切肮脏。 宽敞的官道上,马蹄声从远处呼啸而来,拉着一辆古铜色的马车。一个颠簸,车内人坐不稳,头已经朝着马车壁撞去。 多亏了身侧人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避免了脑袋受撞。 “大人,不如慢一些。” 身侧侍卫模样的人劝道。 被唤作大人的男子,唇红齿白,眼下因着颠簸,脸色更加惨白,只摇了摇头,说了句: “继续赶路,务必在太阳出来前,到达临安府。” 眼眸中,流露出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她,就在城中,他如何能耽搁得起。 从知道她消息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再也没有静下来。 眼下的何缈,正在雾气蒙蒙中,跟着徐老头在爬山,已经到了半山腰。 昨夜雨下的大了些,上山的小路全是泥泞,又湿又滑,何缈鞋子上沾了一圈的泥。 徐老头看着年纪挺大,但他手持拐杖,腿脚轻便。 何缈索性学着他的模样,拿桃木剑当拐杖,很快往山腰爬去。 “快到了吗?”何缈问道。 “前方。” 徐老头示意道。 何缈抬头,果然看到了两个一人高的墓碑。坟墓修得恢弘大气,占地面积极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宫殿呢。 “这就是董家的坟墓了。” 徐老头走上前,绕着坟墓走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何缈无聊地瞧着墓碑上的字,是董老爷的双亲,旁边还有个矮矮的坟墓,是他的发妻。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刺破浓雾,没有偏袒地将光芒普照大地。 徐老头已经走了回来,瞧着四下的地形,又掐又算,许久,才停了下来。 “如何” 何缈好奇地问道。 徐老头摸摸稀疏的胡须,指了指山脚的一片风景,道:“此处风水极佳,若是先人葬在此地,后世必定荣华富贵,显贵无比。” 何缈恍然大悟,也许这就是董老爷非要霸占此地的原因。 “那吴敬千他……” 何缈好奇地问道。 董家强占了旁人家的风水宝地,逼着吴家后人一个被杀,一个跳河。如今董老爷死去,董少爷成了弑父凶手。 就是不知,经过了何缈这一掺和,后续会如何发展。 徐老头没说话,只绕着此地又走了一圈,才道:“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说罢,回头看了看山下,对着何缈道:“朝廷的人来了。” 雾气已经散开,山脚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呼啸而过。何缈眼尖,瞧见了马车内有两名男子。 “走吧,说不定还能赶上升堂。” 徐老头催促道。 何缈眨眨眼,她不知,来的人会是谁。但不知为何,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二人下山,往衙门走去。 今日,是吴敬千状告董家残害他妹妹,抢夺他家祖坟的日子。 前几日,此地富甲一方的富商董老爷家后院被人翻出了一具女尸,后被其子所杀的事,在这大过年的正月里,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第一桩谈资。 其中,死去的女鬼附身董少爷的事,被好事者传得绘声绘色,更是给此事添上了一层迷幻的色彩。 听说,还有位姑娘行侠仗义。 故而,听说朝廷特地下派了官员来审理此事,衙门口早被前来凑热闹的临安人,挤了个水泄不通。 何缈同徐老头来的晚了一些,来时衙门已经开始审理了。 “这钦差大臣可真好看。” 何缈往前走去,听到有路人道。她心头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待走到外围,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何缈下意识地缩回了头,掉头就想走。 “诶,怎么走了?” 徐老头对此事的结果很感兴趣,拦住了何缈。 何缈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能说,她不想见那位钦差大臣吧。 徐老头踮起脚,伸长脖子往里看去,衙门“明镜高悬”四个字的匾额下面,端坐着一身着红色官服、唇红齿白的年轻官员。 “此人性子高傲,不过眉目清秀,是个好官。” 徐老头瞧了眼,评价道。 说罢,低头看向何缈,揶揄道:“该不会,这是你的旧相好吧?” 何缈冷哼一声,瞧了眼堂上的人,淡淡地道: “他不配。” 徐老头明显不信,狐疑道:“小丫头,你该不会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何缈懒得跟他解释,只示意自己要离开。 “别,我有个办法”。 徐老头提议道,他对于这个案件的审理结果,十分好奇。 众人瞧着高堂上的主审官募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往外望去。 “朱大人?” 一侧的衙役忙提醒道。 来人正是朱飞卿,他觉得,自己方才似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但仔细一看,却根本没有。 当下只怀疑是自己思念过度,眼花了,又坐了下来。 一拍惊堂木,镇住了场子,接着问道:“吴敬千,你说被董老爷强占了祖坟,可有凭证。” “有。此乃我吴家那块地的地契。” 吴敬千跪倒在地,忙拿出证据。 衙役接了过去,给这位钦差大臣呈了上去。 眼下的何缈,正同徐老头二人,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大堂之上,瞧着朱飞卿审理案件。 只可惜,在场的人,都看不到他们。 二人用的正是许老头教何缈画的隐身符。 看到地契,何缈这才想起,董老爷的那张所谓是买卖土地的契约,还有吴静姝的所谓卖身契,其实在她手中。 那日董老爷给她看了后,何缈就顺手塞袖中了。 到后面吴静姝的魂魄出来,何缈一忙其他事,就给忘了。 眼下董老爷已死,董少爷被关进了大牢,何缈觉得,也没有拿出来的必要性了。 朱飞卿的性子何缈虽然不喜欢,但他判案思路清楚,效率极高。 上午判的吴敬千一案,让董家将墓地还给吴敬千。此外,从董府的财产中,拿出三百两给吴静姝的尸骨下葬,五百两给吴敬千做赔偿。 下午宣判董少爷弑父一案。 虽然鬼神一事荒诞不可信,但因着董府多人作证,当时的董少爷确实神志不清,故而从轻判处,判了他一个流放。 连带着那位陆太守,也因着助纣为虐,被褫夺官职,上报朝廷后,再做审理。 众人对于这位年轻钦差大臣的判决,是交口称赞。街头巷尾都在传,说他是包青天再世。 何缈听了只觉得好笑。 “你这小丫头,不好好学画符,方才差点在公堂上显露出来。” 徐老头抱怨道。 何缈有些无语,修仙界的隐身符尚且偷工减料,她一个初学者,出点纰漏怎么了? “对了,我偷听到点好玩的。” 徐老头神秘兮兮地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 要开始新的环节了 第八十八章 夏家 何缈瞥瞥嘴,没有理会。 徐老头自讨了个没趣,不过还是凑了上来,低声道:“方才下堂后,那位钦差大臣在向吴敬千询问你的下落。” 说罢,脸上露出了一个看好戏的笑容。 何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走不走?你要不走,我可就先走了。” 说罢,转身离开。 旁人如何去想,关她什么事。大道无涯,何缈时刻谨记,自己要走的路。 徐老头忙追了上来。 眼下正是正月初一,街上皆是来来往往欢笑的人群, 二人掩在人群中,匆匆离开了临安府。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朱飞卿得知何缈早已于清晨离开,举目眺望远处,在心底默默念诵道。 出了临安府,徐老头一路北上。 何缈一直以为徐老头是四处云游,眼下看来,他似乎是有明确的目的地。难道,是要去找他之前所说的姓钱的那位师傅。 何缈这下打起了退堂鼓。 她跟着徐老头是为了学本事,江湖恩怨,她可一概不管。 若非不得已,她连人间的事都不愿掺和。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何缈一直在犹豫着怎么跟徐老头挑明。 路上,何缈故意声称自己没了银子。这样一来,二人连渡河的铜钱都付不起了。 徐老头也不怀疑,只就地摆起了摊。 帮人看手相、测八字,他什么都干,说得还挺准。不过三日,他在这个叫做桐乡的地方,已是小有名气,手中也有了点盘缠。 “师父,你帮人处理问题吗?” 有个身穿长袍,看着像个读书人的男子弯腰问道。 徐老头瞧了眼此人,利索地收摊道:“什么问题,我都能解决。” 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二人跟在此人身后,听着男子自我介绍,是本地夏员外家的账房。 已经到了这位夏员外宅子门口前,徐老头摸了摸稀疏的胡须,问道: “是哪方面的问题?” 何缈在身后不自觉翻了个白眼,早干嘛去了。 那位账房一愣,紧张地舔了舔嘴,似乎不知该如何去说。 半晌,才道:“您进去就知道了。” 夏员外是个普通的中年男子,身形肥硕,鬓角花白。只有脸上两个眼袋,大的有些过分,似乎好久没睡好觉了。 对人还算热情,也没有什么架子。 只是,在徐老头又问起到底是什么问题的时候,方才出现在那位账房身上的神情,又重现了。 “你不说问题,我可没法解决。” 徐老头淡淡地道。 夏员外见状,才从嘴中挤出了一句:“宅子里,似乎不太干净。” 徐老头了然,不干净,那就是有其他东西了。 当下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还不忘给夏员外开价道: “我们干这一行的,先预付十两银子,若是事情解决,再付剩余的十两。” 这个规矩何缈从来没听过,但是夏员外见状,倒也没有反对,指示账房去拿银子了。 “走,我们先用膳。” 夏员外招呼道。 到了饭桌上,何缈才发现,桌边多了个姑娘。 姑娘上身穿着漂亮的短红袄,有几分新年的喜庆。头上则是扎着双髻,插着白玉簪子,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再配上一双肉嘟嘟的圆脸,天真可爱。 姑娘跟何缈年纪相仿,一见何缈,忙热情地打招呼,自我介绍她名叫“夏梦涵”。 “何青。” 何缈不习惯跟人太热情,只平静地道。 夏梦涵也不在意,开开心心坐在何缈身侧,询问起了何缈从何而来,身世如何,家中父母呢? 何缈不习惯被人如此刨根问底,也怕自己瞎编漏了陷,只有一搭没搭地聊着。 “梦涵!” 夏员外瞪了女儿一眼,怒斥道。 夏梦涵似乎很怕父亲,忙闭上了嘴。 夏员外这才笑眯眯地同众人解释道: “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自从她母亲过世后,只我二人,相依为命。” 自从父亲呵斥过她后,夏梦涵就不再说话,只是吃饭时,有意无意地拿筷子敲碗,发出一些声音,似乎是在表示抗议。 何缈也没在意,被宠坏的小姑娘嘛,都是如此。 饭后,徐老头在宅子里四处走走,询查哪里有异常。 何缈则偷偷打开自己的罗盘,想要看看宅子里是否有灵力波动。 “何青,你学艺几年了?” 夏梦涵口气熟稔,凑了上来问道。 何缈收起罗盘,没说话。因为夏梦涵接下来的一句话,吓到了她。 “我能不能拜你为师?” “别别别~” 何缈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她满打满算,步入修仙之路也才不过几年,一个再菜不过的菜鸟,如何敢讨论收徒的问题。 “为什么?” 夏梦涵似乎极为失望,开口质问道。 何缈不知该如何去说,只挠挠头道:“我自己也没学到什么真本事,你要拜师,还不如去找他呢。” 何缈撅撅嘴,示意了一下前面的徐老头。 “不要!” 夏梦涵极为果断地拒绝:“我就要拜你为师。” 这下轮到何缈头疼了。 “前面的那位,可比我有本事多了。我会的很少,根本没法教你。” 何缈无奈地耸肩道。 夏梦涵一副讲不通道理的样子,说什么也要跟着何缈。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少女这句天真无邪的话,倒是有些戳中何缈了。 说到底,是个自幼养在深闺的女子,温室中的花朵待久了,对外面广阔的世界产生了好奇。 何缈眯眼,一阵冷风吹过,她身子一抖,裹紧了自己的粗布衣裳,淡淡地道: “外面没你想象得那么好。” 这一年多,自师父陨落后,何缈独自一人,四下奔波,几番在生死间徘徊,江湖风大浪大,人心险恶,她早已是看惯了。 想到此处,何缈摸了摸夏梦涵头上的白玉簪子,玉质温润,纯洁的白色,让何缈觉得温暖,只安抚道: “相信我,有无数人梦寐以求地就是过上你这样的生活。” 还有什么比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千金要更舒服的日子?这个何缈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舒坦生活。 夏梦涵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问了何缈一个问题。 “外面,也有很多邪恶吗?” “何青,过来!” 何缈还没来得及细思这个问题,前面的徐老头已经在高声招呼她。 何缈忙提剑跑了上去,没注意到,身后夏梦涵眼中的落寞。 ------题外话------ 这个故事,是我构思里面最糟心的一个 但是是有原型的 第八十九章 雷池 何缈利索地提剑跑了过去。 徐老头正抬头仰视大宅院里的一处阁楼——高高的阁楼面积不大,俯瞰着整个夏府。 徐老头收回目光,递给了何缈一个示意她询问的眼色。 何缈心下了然,故作天真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楼阁,问道:“那是什么?” 夏员外扫了眼阁楼,解释道:“那是我们江南的绣楼,未出阁的女子都得住在里面,不得下来。” 何缈心里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奇怪。 此楼看着有些年头,木楼有些破败,以夏家的财力,不至于没钱去修缮。 而且夏梦涵看模样,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尚未出阁,怎么不见她住在里头。 但这是人家的家事,夏员外既然不愿意说,何缈就是再扮作天真,也不便多问。 “何青,来,我教你个东西。”徐老头特意招呼何缈过来,自然是有用的。 “得先寻二十八枚铜钱。” 徐老头对着一侧的夏员外道。 夏员外心知,徐老头是要教授给这个小徒弟一些秘传的东西,不方便让旁人知道,才特意支开他。 待到夏府的其他人离开后,徐老头拿起拐杖,在地上熟练地开始画起了图,边画边对何缈道: “这就是我要教你的锁鬼阵,也叫雷池。” 何缈瞧着徐老头画的图连起来,很像一个圆圈。 徐老头则细细解释道: “日属阳,夜属阴,而鬼只在夜间活动。故而我们根据天上的二十八宿,在恶鬼周围布上28个铜钱,人为划定一个假的“二十八宿”。 说到此处,又摸了摸胡须,接着道: “铜钱属阳,目的是给恶鬼造成一个越‘雷池’一步则入‘阳境’的假象。” 何缈心下了然,拿起桃木剑在旁边学着画了起来。 徐老头对于何缈的这点自觉倒是颇感欣慰,不时指点何缈两下。 还不忘警告何缈道:“这个阵法对恶鬼没有什么伤害,只能起到禁锢的作用,禁锢的时间视恶鬼力量的大小与智商的高低而定。你切不可托大。” 何缈点点头,心下想要离开徐老头的心思又淡薄了几分。 毕竟,能够遇到一个愿意教自己真本事的“师父”,可是难上加难。 何缈心知自己多学一分本事,日后保住性命的几率就大上一份。 黑暗很快便笼罩了夏家,整个夏家,只有主屋内,一盏豆大的灯火不时摇曳,其余地方,均是一片黑暗。 何缈有些不解,询问徐老头。 徐老头似乎见怪不怪,只道: “是个勤俭过日子的人家。” 何缈心下有些不安,她偷偷拿出罗盘看过,指针正指向那座阁楼。 看来那座所谓的绣楼,只怕有猫腻。 不过,徐老头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反而是让何缈在四处布置好了那二十八枚铜钱,随即就打道回府,去歇息了。 “放心,若是真禁锢住了什么,会有反应的。”徐老头只对何缈打哈欠道。 何缈被安排同夏梦涵睡在一起。自然是夏梦涵极力的要求。 洗了把脸,何缈瞧着床上的夏梦涵,她早已经盖好了被子,被子上还绣着鲜艳的红花。 “我可没洗澡,你别嫌弃脏。”何缈淡淡地道。 比之跟这个难缠的千金大小姐一起睡,何缈宁愿自己去外头吹冷风。 “不会,不会~”夏梦涵忙摇头道。 随即拍了拍自己的枕头,对何缈道:“你睡外侧。” 何缈对此不置可否,她睡哪里都行。 一躺上去,何缈浑身的身子骨一软。宽床软榻,被子是用上好的棉花做的,棉被松软,再舒服不过了。 夏梦涵似乎很激动,只继续兴奋地询问何缈外头的世界。“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大河?” 何缈闭目,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她。 “那老虎呢?你见过老虎吗?听说老虎很凶残,能一口吞掉一个人。” 夏梦涵明显特别兴奋。 何缈先是点点头,她还真见过老虎,就在京城,还骑过呢。转而意识到夏梦涵有可能会盘根问底,忙又摇了摇头。 “我真想拥有一头老虎。” 一侧的夏梦涵没看到何缈的反应,只感叹道。 少女天真的话让何缈心下有些无语,这个富家千金还是个孩子。 这几日连着赶路,何缈身子毕竟不是铁打的,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累了。 一侧的夏梦涵还在絮絮叨叨些什么,何缈已经在呓语装睡了。 “喂,你想去如厕吗?” 夏梦涵推了推何缈道。 何缈正在半睡半醒间,果断摇了摇头,外头那么冷,她才不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 夏梦涵无奈,只得轻手轻脚地从何缈身上爬了出去,自己独自一人出去。 何缈觉得自己似乎是要睡着了。 募地,她惊醒过来,怎么不见夏梦涵回来?眼下没有时钟,何缈也不知道夏梦涵出去了多久,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何缈果断拿起自己身侧的桃木剑。 方才掀开被子,见夏梦涵已经轻手轻脚地回来了。 “哼~你都不陪我去。”夏梦涵抱怨道。 何缈见状,放下自己的剑,一头栽到了枕头上。她是真困了。 夏梦涵手脚冰凉,钻进被窝就想要扒住何缈的胳膊,又嫌弃道:“你的剑硌我。” 说罢,想要掰开何缈的手,丢掉她的剑。 何缈没说话,反而将剑握得更紧了。 莫说今日睡她旁边的是一个小姑娘,就是睡的她拜过堂成过亲的亲老公,也别想着能让她丢掉剑。 何缈不是“剑在人在,剑毁人亡”的那种剑修,她是“随身带剑,包括睡觉”的那种。 光是一个殷花娘的前车之鉴,就足够让她这辈子睡觉都握剑了。 夏梦涵忙活了半天,见掰不开,只得泄气。 何缈听着身侧人的呼吸声开始平和,这才松了口气。她总觉得这个夏府有些古怪,当然,不古怪也不会找他们了。 但到底古怪在哪里,何缈又说不出来。 人在江湖飘,她能做的,就是处处多留一个心眼。 想不出来个所以然,何缈打了个哈欠,闭眼睡了过去。 何缈一向睡眠极好,她自认是个从不失眠的狠人。 但今夜,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驱使,何缈觉察到几分怪异,本能地睁开了眼。 床头,似乎有人正盯着她看。 只背着光,看不清那人的脸。 何缈瞪大了眼,下意识地抽出自己的桃木剑,冲那人挥了过去,眼前的影子一闪而逝。 何缈这下彻底清醒了,她敢肯定,方才的一幕,不是幻觉。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九十章 飞行符 何缈两个手指一搓,捏出一个起火诀来。 昏暗的房间,被她手中的羸弱的火光照得一览无余。身侧,夏梦涵还在熟睡中,只眉头紧皱,似乎没有做个好梦。 何缈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这才发现外头正处于明暗交界的时候。 天快亮了,但昨夜似乎布置的“雷池”什么反应都没有。 何缈提着桃木剑,果断起身,打算去外面查看一二。 她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在茅厕,被殷花娘耍得团团转的姑娘了。 老话说,无知者无畏。但何缈经过了几番历练,胆子也大了许多。 当下提剑冲到了外面。 何缈眼尖,一眼便看到,昨晚用来布置“雷池”的二十八枚铜钱,插在墙角处的几枚,散乱在地。 难怪“雷池”没反应。 何缈这下大感意外了。 她上前,捡起那几枚铜钱,铜钱上头其实涂了用来辟邪的朱砂,只眼下,朱砂都有被蹭掉的痕迹。 何缈不信,一般的鬼怪敢动这些铜钱。极有可能…… 想到此处,何缈抬眼,看向了屋内,眼底晦暗不明。 天大亮,徐老头这才打着哈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出来。 听到何缈说起昨夜的事,只淡淡地扫了眼铜钱,无所谓地道:“今夜继续。” 何缈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徐老头为了能多蹭点饭吃,这才故意踢倒了铜钱。 饭桌上,何缈当着众人的面,说起了昨晚自己在床头看到的那个身影。 不出意外,夏员外同夏梦涵正在吃饭的手一顿,一瞬间脸色齐刷刷地变得极为难看。 尤其是夏梦涵,脸色惨白,连拿筷子的手都开始抖了。 半晌,夏员外才淡定地夹了一筷子青菜,道:“还得请二位帮忙。” “好说,好说。” 徐老头毫不客气地挑走了碗中的一个大鸡腿,满口答应道。 何缈很好奇夏家父女的反应,看样子,似乎并不像是单纯地被吓到。 饭后,何缈在无所事事地准备模仿画飞行符。 她一直坚信能力不行,勤奋来凑。 夏梦涵魂不守舍,站在何缈旁边,不复昨日叽叽喳喳多话的样子。只瞧了眼何缈画的符,紧张地问道: “这是什么?” “飞行符。” 何缈解释道。 夏梦涵明显松了口气,却并未对这个特殊的符纸感兴趣,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 何缈也不说话,她需要的,是对方憋不住了,主动开口。 夏梦涵好几次张口,想说些什么,许久,还是闭了嘴。 “昨晚的铜钱,是你弄倒的?” 何缈募地开口道。 夏梦涵诧异地看向何缈,嘴唇微微颤抖,随即眼神躲闪,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何缈转过头,手下的笔不停,只继续画符道:“是你也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夏梦涵眸中一暗,并未表现出轻松来。 何缈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只是有些话,我得告诉你,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人沾阴气久了,身子就会虚下去。 她俯身,沾了点红色的朱砂,继续道:“就算你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也得考虑,魂魄在人间待久了,会渐渐消散,直到魂飞魄散的。” 说到此处,何缈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所画的飞行符上。 坐等夏梦涵的反应。 她能看得出,夏梦涵处于某种原因,不愿让那个特殊的东西离开。 但她也不想看着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姑娘,沾染了阴气,渐渐枯萎下去。 “你能带我走吗?” 夏梦涵募地上前,攥住何缈的手。 何缈回头,看向了夏梦涵的眼,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眼下已是一片通红。 “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我会尽我所能地帮你。但原谅我,我不能带你走。” 何缈双目盯着夏梦涵的眼睛,郑重地道。 先不说人家家中就一个闺女,如何肯让她带走。搞不好一个拐卖妇女的罪名就扣她头上了。 况且,夏梦涵一看就是生活在温室中的娇嫩花朵,禁不住一点风雨。 外头的狂风暴雨太甚,何缈这株野蛮生长起来的小草,都活得勉勉强强,几次差点挂掉。 说句不好听的,何缈自己都不知道,明日她会在哪里,还有没有命在。 她命如草芥,踏上的还是修仙这条不归路,如何敢轻易许诺旁人? 夏梦涵没有说话。 何缈反握住她的手道:“外面的世界,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但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尽我所能地帮你。” 夏梦涵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许久,问出了一个问题:“你们布阵……后面会如何?” 何缈垂眸,解释道:“放心,不会有事,超度入轮回,又是新生。” 夏梦涵这下才是真正地松了口气,闭眼,擦掉了快要掉出来的眼泪。 挤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来,道:“那就好,那就好。” 何缈不知她跟昨夜那个身影是什么关系,或者有什么牵扯,夏家人不愿意说,只怕也问不出什么。 还不如到时候,直接去审问那个身影呢。 “你能将这个飞行符送我吗?” 夏梦涵开口询问道。 何缈眯眼,其实画这一道灵符,得消耗她不少灵力。对于只是炼气期中级的她来说,算是个不小的消耗。 但瞧着夏梦涵可怜巴巴的眼神,何缈果断点头道:“当然。” 她已经拒绝夏梦涵太多次了,总得给她点“糖”吃。 当下甩甩手中的符纸,又不放心地将徐老头画的那张递给了她,道:“这张符纸,到时候在手中一捏,心中默念‘自然合一,灵虚飘空’即可。” 随即又不放心地道:“等我去问问徐老头,看看你能不能用。你可别轻举妄动。” “不会。” 夏梦涵嘟嘴笑道,脸颊鼓起来,像个肉包子,可爱极了。 何缈虽然不知她为何非想出去,但大抵是深闺中的小姑娘对于外界充满了好奇。 眼下见她笑了起来,心下也放松不少。希望这张飞行符可以让她开心一些。 待到何缈去咨询徐老头,徐老头听罢,连连叹息道:“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 “那就是凡人能用了?”何缈确认道。 “当然。” 徐老头气得胡子都快吹起来了。 何缈走了许久,还听到他在念叨着“糟蹋”什么的。 “可以用,还记得口诀是什么?” 何缈对着夏梦涵问道。 “自然合一,灵虚飘空。我又不笨。” 夏梦涵笑了起来,何缈才注意到,她左边还有一颗小虎牙。 小姑娘,还挺好哄。 何缈不免有些得意。 ------题外话------ 感谢推荐~ 第九十一章 簪子 “既然你教了我东西,那你就是我的师父了。” 夏梦涵宝贝似的将手中的飞行符收到了袖中后,开口道。 何缈挑眉,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表示拒绝。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师父”二字的分量有多大,何缈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她可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夏梦涵噘嘴,撒娇道:“‘一字之师’也是师嘛。” 何缈不置可否。 说到底,她还是宁愿孤身一人行走江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昨夜的阵法没成功,今日何缈同徐老头二人自然就不好意思舔着个脸去屋内睡大觉了。 二人在外面忙活着重新布阵。 当然,更多的是徐老头指挥,何缈弯着身子来回插铜钱。 “错了,错了~” 何缈这边举棋不定,那边的徐老头已经在嚷嚷了。 何缈有些头疼,她真是不懂什么二十八星宿。但不懂就学,徐老头的大呼小叫,她也不往心里去。当下又拿出了自己画的图,仔细比对起来。 夏梦涵就在这时候出现了,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色短袄。一阵香风扑鼻,何缈才注意到,她还涂了香粉。 “漂亮。” 何缈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夏梦涵面颊浮现起两朵红晕,眼中满是羞涩的笑意。 “喏~给你。” 夏梦涵一摊手,肉嘟嘟的手掌莹白,手心是一根晶莹透亮的白玉簪子。正是何缈昨日摸过的那根。 何缈大为惊讶,随即笑着解释道:“我只是手贱摸一摸,倒也不是真的喜欢。大可不必送我。” 她确实是有几分喜欢,倒也不至于占有。 说到底,是何缈的眼界被培养高了,有了“寒潭之心”这等宝贝在手,凡间的首饰,她还真看不上。 夏梦涵瞧了眼何缈头上简陋的木簪,簪子如此不起眼,灰扑扑的不说,雕工也极为粗糙,乍一看,还以为是草标了。 当下伸胳膊,想要摘下来。 “干嘛?” 何缈头一歪,身形利索一躲,警惕地看向夏梦涵。连她都没注意到,自己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 夏梦涵没得逞,有些失落道:“既然你不愿意要。我瞧着你的簪子挺破,想着我们俩可以换一换。” 何缈收起眼中的怀疑。 她的木簪如此质朴,连修仙界的那群人精都看不出端倪,她倒不信这个凡间的姑娘能看出什么来。 何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木簪,平复了下心情,道: “我也就戴着好玩罢了。你的簪子太贵重了,换不得,换不得。” 笑话,她的簪子可是师门重器,其中有着师门无数的秘宝,莫说千金不换,就是拿皇位来换,她也不会换的。 夏梦涵明显不死心,试图将簪子塞到何缈手中。 何缈连连后退两步,拒绝道:“这可使不得,你年纪小,不知道这簪子多贵重。要是被你爹知道了,怕是要送我去衙门了。” 夏梦涵手一滞,肉嘟嘟的小手攥紧了簪子,低下头,轻声道: “这不是我父亲的。我所有东西都是他的,但是这根簪子不是,它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那就更不能收了。” 何缈义正严词道。 这是人家母亲的遗物,还是唯一的遗物。她要是拿走了,岂不是十恶不赦? 她虽然贪财也爱财,但敲竹杠也是跟夏员外这等富人敲诈,倒也不至于哄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况且,出门在外,万事谨慎。 何缈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万一夏梦涵前脚赠给她簪子,后脚就报官说是她偷的,那她可是有苦说不出了。 没办法,血泪的经验,让何缈总是下意识地将别人想坏一些。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何缈摆明了一副坚决不收的样子,夏梦涵也无可奈何。 “不必有心理负担,那个符不值几个钱。” 何缈故作无所谓地拍了拍夏梦涵的肩膀,打赌地安慰道。 只有她知道,自己心中在滴血。 符是不值钱,符耗费的灵力,钱也买不来。故作大度害死人呀。 夏梦涵也不再纠结,收起了簪子,只询问道: “你晚上还回屋来吗?” 何缈眯眼,透过大宅子,瞧了眼远处的天空,暮色四合,今日连红灿灿的夕阳都没有,天际一如既往的单调。 夜晚快要降临了。 所有白日不能见光的,属于黑暗的东西,都要出来了。光明正大地呈现在黑暗中。 “不会。” “你一会在屋内,点盏灯,万一有事,记得叫我。”何缈叮嘱道。 “好。” 夏梦涵乖乖道,并未多话。 何缈诧异于她如此乖巧,心中掠过一丝怪异。 不过,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其他。今夜,夏家的秘密将要被掀开。 徐老头不知从哪里摸来了杆旱烟,正蹲在墙角,“吧嗒吧嗒”抽着呢,看来也是等着天黑呢。 何缈见状,眉目一动,忙上前去。 “老头,那啥,等离开了夏府,我们要去哪儿?”何缈小声试探道。 徐老头猛地吸了一口,从鼻子里喷出了一股浓烟。 何缈闻着烟味,皱皱眉,倒也不是她不喜欢抽烟的人,只是她觉得徐老头似乎有点借烟消愁的意味呢。 “怎么,小滑头是说话不算话,打算走了?”徐老头质问道。 这可不是何缈的本意。 “倒也不是,我只是好奇,你是想要去找谁?我可提前说清楚了,江湖恩怨,我是一概不管。” 何缈淡淡地将自己的真实意图说了出来。 “看不出,你这么怕死?”徐老头嘲讽道。 何缈摊手,反驳道:“怕死怎么了?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呢。” 徐老头没说话,只抬头望向了天空。 不知为何,何缈心中掠过一句诗,“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徐老头,果然有心事。 “放心。” 徐老头熄了烟丝,将烟杆在墙角重重一磕,道:“不会让你卷入其中的,至少不会让你丢了小命的。” 徐老头发话了,何缈心下的担心少了一分。 说实话,她是真想待在徐老头身边多学点东西。 “再去检查检查阵法,别让人破坏了。”徐老头催促道。 随即又淡淡地来了一句:“快入夜了。” 何缈点头,抬眼往屋内看去,屋内一盏豆大的灯火正亮着。 错了,今夜是两盏灯。 夏老爷屋内一盏,夏梦涵屋内一盏。 只需他们二人不破坏,何缈不信,还有谁敢动这个阵法。 夏家的秘密,即将揭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还有小可爱们的打赏~ 感谢~ 第九十二章 答案 夜已深,整个夏府的院子里,只剩了那两盏灯火。 “去,将这些符挨个贴在各个房间。” 徐老头从怀中掏出一把黄色的符纸,对着何缈道。 何缈淡定地摸黑往前。她手持辟邪的桃木剑,百鬼莫侵。 一张张黄色的符纸被贴在了夏家各个房间的门楣上,看来徐老头是没了耐心,想要逼出那个幕后的东西。 “来了。” 院中,一阵阴风吹过。 徐老头募地瞪大了眼,开口道。随即变换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何缈在一侧淡淡地看着,果不其然,院中,一女子显出了形态。 何缈瞧了眼此女的长相,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此女长相委婉,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大抵是因长期在人间待着,阴气越发羸弱,轻易就被徐老头捕捉到。 此女是何缈目前见过最虚弱的一个,连身形都有些稳不住了。只怕过不了几日,就会彻底消散,魂飞魄散。 “二位仙人饶命。” 此女微微福身,恭敬地行礼道。连说话声中,都带了江南女子特有的那股子吴侬软语的腔调。 何缈终于知道此女是哪里让她觉得熟悉了。 她的那双杏仁眼,同夏梦涵简直是一模一样。只夏梦涵一双眼总是睁得大大的,似乎有无数的好奇,显得天真可爱。 而此女的眼皮则是一直耷拉着,一副温柔恭顺的模样。 “你是……夏梦涵的母亲?”何缈猜测地问道。 毕竟,夏家只剩了夏老爷同夏梦涵二人,那就说明,夏梦涵的母亲应该是去世了。 去世的母亲并非贪恋人间,而是为了护着弱小的女儿,也属人之常情。 难怪夏梦涵会破坏阵法,大抵也是小姑娘为了留住自己的母亲。 何缈心底将一切都圆了起来,倒是心底少见地升了一股暖意。 虽说她以前同凡人一般,也很怕鬼。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慢慢开始信那句话,每个你所惧怕的,都是有人梦寐已久却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那句歌里说的好,“我害怕鬼,鬼未伤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人却将我伤得遍体鳞伤。” 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只下一秒,女子的话,让何缈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说的是:“姑娘搞错了,我并非梦涵的母亲,我是她的姐姐。” 何缈脸色大变,觉得似乎有什么显而易见的东西,被她一直忽略掉了。 但眼下,她竟无论如何都想不起。 那根断掉的弦,却迟迟没有接上。 “你须知,人鬼殊途,你若执意待在人间,只怕会魂飞魄散。我得送你入酆都。” 一侧的徐老头皱紧眉头,出言警告道。 女子一俯身,眼角已经带了泪珠,只泪珠是透明的,但也能看得出,女子的伤心。 “仙人见谅。小女子并非贪恋人间,实乃事出有因。” 说到此处,女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垂泪道: “母亲早逝,与妹妹相依为命,本以为有父亲抚养。岂料,小女子十五岁那年,父亲竟禽兽不如,对我下手。” 女子的话,石破天惊,揭开了看似平静温馨的夏家背后最龃龉的一幕,让人看到了那个普通平常的夏员外背后最恶心的一面。 “小女子不堪受辱,选择自尽。” 何缈的脸色难看极了,心中隐隐有不好的猜测,似乎,那根一直断了的弦要接上了,只她还反应不过来是什么。 女子接着叙述道:“因着是横死,小女子便一直无法投胎转世,被困在了这夏宅。谁料,那禽兽竟将魔爪伸向我的妹妹……” 何缈脑中轰得一声,好似雷劈一般,一阵耳鸣。 “以前,我就住在那座绣楼……”女子开口道。 何缈看向那座高高的绣楼,眼下它掩在暗夜中,隐隐绰绰。只对于夜视能力不错的修仙者来说,还是能看到一些的。 “你们看,那上面,是不是有人?”何缈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说这话时,她连牙齿,都在打颤。 这下,何缈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她宁愿,眼下她看到的是鬼。 只可惜,她视力不错。 下一秒,何缈一眨眼,从绣楼上,栽下来一个东西。噗通一声,何缈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漏了一拍。 “啊~” 女子受惊,意欲飞奔过去,却忘记了,周围都是阵法同符纸,瞬间被阵法所伤。 更何况,她过去也没用,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实体的东西。 何缈往绣楼奔去,她只觉浑身发冷,心则是空着的。 似乎,又回到了师父陨落的那日。 那日,一贯懒散的何缈,被大师兄公良曦逼着,不得已提了个背篓,去后山采药去了。 何缈的想法也比较简单。寻个向阳的山坡,暖洋洋地睡上一觉。 到了日暮时分,再随便拔两根野草回去交差。 师父是不会过问的。 公良曦若是问起来,她便假装自己不认识草药,谅他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 大不了,罚她抄写就是了。反正她也不缺这一两页,先欠着就是。 待到她一觉睡醒,悠闲地提了个背篓回去。 残阳似血,她眼睁睁地看着师父在她面前被杀死,却无能为力。 若不是公良曦入魔逃走,其他人前去追捕。 何缈都来不及,见师父最后一面。 “对了,飞行符。” 何缈心底募地升起了一丝侥幸,一定是夏梦涵调皮,想要试试飞行符的用法。 她教过她口诀的,“自然合一,灵虚飘空。” 她还提问过她,她记得的。 有飞行符在,莫说是绣楼这么高,就是从高楼大厦上下来,也会安然无恙。 何缈自我安慰道。 只很快,空气中弥漫的一股血腥味,让她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何缈眼下,只后悔自己学艺不精,不会闪现,只能靠她的双腿。 很快,她看到了眼前的夏梦涵,女子瘫倒在地,已经不能动弹。 “等我,我可以救你的。” 何缈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指,拼命地往夏梦涵体内输送灵气,正如她昔日给师父所做的一样。 “对,灵丹妙药,我是修仙者,我可以的。” 何缈念着口诀,打开了木簪,从中拿出了一瓶瓶的丹药,哆哆嗦嗦地倒了出来,丹药撒了一地,她也毫不在意,想要喂给夏梦涵。 “没用的。” 夏梦涵虚弱地摇头道,完全不愿意吃丹药,只当胸吐出一大口血来。 何缈俯下身子,侧耳听着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好。” 何缈连连点头道。 这一次,她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的答案。 ------题外话------ 感谢推荐~ 这个小章节,是为了纪念去年一位跳轨自杀的日本女高中生,这也是我写这本小说的初衷之一。 愿一切安好~ 第九十三章 杀意 何缈背着少女,一步步走出了夏家。 “我不想……一个人待在黑暗冰冷的地下……” 何缈听到背上的少女低声喃喃道。 “不会,我答应你,决不会。” 何缈出声安慰道。 出了夏府,何缈朝着野外走去,去哪里不重要,她只记得少女的话,带她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今夜真黑,黑到何缈连路都看不清楚。这样的暗夜,何缈曾独自度过了无数次。 但今夜,尤其的冷,一阵阵朔风,如同一把把刮骨刀,刮得何缈冷到颤抖。 “我们出来了。” “你听,还有虫子叫。” 何缈走在了原野,轻声开口道。 其实没有,眼下已是冬季,四下一片死寂,除了何缈的脚步声,就只剩了她的呼吸声。 背上的人,不知何时早已开口,没了动静。 何缈轻轻将她放了下来,少女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紧闭,睫毛浓密而长。 只脸上,是挂着甜美的笑。 “我能不能拜你为师?”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外面,也有很多邪恶吗?” “我真想拥有一头老虎。” “你能带我走吗?” “既然你教了我东西,那你就是我的师父了。” “……”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何缈的脑中闪过。何缈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够硬了。 “我答应收你为徒。” “我答应带你出来看看。”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地下的。” 何缈轻声呢喃道。 徐老头是看到原野上升起的火光,才寻了过来。 他看到的,是少女抱着木剑站在一侧,脸色木然,任由凛冽的朔风刮乱她的发丝。 她脸上,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已经送她姐姐入轮回了。” 徐老头开口道。 何缈没说话,冷眼看着眼前的火光,火苗肆虐地吞噬着花骨朵般的少女。 她本可以含苞待放,看到美好的春天,看到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春满枝头。 只现在,她永远留在了这个凛冽的冬天。 火烧了许久,直到深夜,三更天的梆子响起,火苗渐渐熄灭。 何缈平静地将骨灰收入了一个藏青色的丹药瓶,放入了自己的木簪中。她不会留她在冰冷的地下。 少女留下的白玉簪子,正在她的手心中。莹白透亮,正如那个可爱的女孩子。 “这不是我父亲的。我所有东西都是他的,但是这根簪子不是,它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如今想来,她说这番话时,是何等心情。 何缈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材做火把,高高举了起来,火光凛冽,似乎照亮了整个暗夜。 何缈提剑往回走去。 徐老头皱眉跟在后头,他知道,何青这个小丫头心中是有自责的。 如果不是他们的带来,要急着送走那个小姑娘的姐姐,小姑娘就不会觉得没了庇佑,世间再无牵挂,才走上了绝路,选择自尽。 他看得出,何青心里的愧疚。 但眼下,他又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何青了。他走南闯北多年,见过的人数不胜数,但像何青这样的人,实在是个变数。 他注意到,她真的是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他摸不准,何青要做什么。 能看出一个人情绪的时候,其实是件好事,至少知道对方心底在想什么。 但像何青这样没反应的,让人有些摸不透。 徐老头紧跟着何缈,看着她一步步走回了夏家,看着夏家的大门出神。 徐老头猜测,她大抵是要找夏员外算账了。 这样也好,让她发泄发泄心中的怒气,哪怕是将那个可恶的夏员外打成个猪头,打成残疾,只需不出人命就好。 反正天亮后,他们二人就离开此地,没人会知道,是何青做的。 徐老头在一侧静静瞧着,只见何缈随手捏出一个起火诀,手中木材的火光瞬间腾得燃了起来。 徐老头知道,此火非凡间之火,人间一般的东西都能点着,还不容易灭。 下一秒,何缈伸手,将火把远远地扔进了夏府,正中房间的窗户上。 整个夏宅,都是江南特有的木制房屋,此火一碰到窗户,窗户瞬间着了起来。 正是夏员外住的那个房间。 徐老头大惊,这,何青是想要放火? “你这是干什么?” 徐老头惊诧地问道。 何缈没回话,开始绕着夏家不停地弹射石子。 徐老头对这一幕再清楚不过了,他看得出,何缈是想要布阵。 但眼下布阵做什么? “你不能这样。修仙者不能随便插手凡间之事,更何况,恶人自有老天来收。” 徐老头劝解何缈道。 何缈似乎充耳不闻,只依旧在迅速地弹射石子。徐老头看出,何缈想要布置的,是“北斗七星阵”,大名鼎鼎的杀阵。 “你不能这样。天行有常,你要知道,很多东西不是你能决定的。” 徐老头伸手,拿拐杖试图阻拦何缈。 何缈提剑,头也不抬地回了一招“背水一战。” 徐老头看得出,何缈的剑招中,带了浓浓的杀意,当下忙退后一步。 继续劝解道:“老话说,尽人事,听天命。你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有些事,不怪你。” “你是修仙者,是要走上修仙大道的。你可知,若是贸然杀了凡人,犯下杀戒,将来修行之路,必有三灾八难等着,难以晋升。” 何缈不为所动,她的‘北斗七星阵’,快要布置完了。 宅子里人的也看到了屋子着火,夏员外忙起身出了宅子,招呼账房去救火。 徐老头却看不下去了,他不愿看到何缈这样一个一心求道的人,在这件事情上走了歪路。 当下决心冲到夏宅内,想要将那个账房同夏员外先救出来。 眼看着何缈就要布置完了最后一个石子。徐老头上前,拿出拐杖,想要阻止何缈。 何缈抽剑,不带丝毫犹豫地同徐老头打了起来。往昔,她学过的“东海扬波”也好,“背水一战”也罢,甚至在天玄门学过的剑术,全部用了上来。 没有丝毫的手软。 徐老头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何缈早已堵上了阵法的最后一个石子。 “糟糕。” 徐老头心下一沉,北斗七星阵不同于其他阵法的地方在于,只有布阵者自己,才知道“生门”布置在哪里。 而找不到“生门”,便会一直被困着。 若是倒霉,遇上了“死门”,那更是杀机无穷,命悬一线了。 “你难道,真的要将两个大活人,活活烧死不成?”徐老头边打边质问道。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 还有小可爱的打赏,谢谢~ 第九十四章 交易 “不然呢?” 何缈冷冷地回道。 “你想要给那个小姑娘复仇,可以有无数的办法。天地之间自有大道存在。” 徐老头苦口婆心,不愿看到何缈误入歧途。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替天行道吗?天地间真的有正义存在吗?” 何缈冷笑道。 “什么大义也好,大道也好,我都不信。” 天地间若真有正义存在,吴静姝就不会死,吴敬千也不会被逼着跳河。董家则是临安首富。 没有她,董家甚至连个简单的惩罚都没有。 若世间真有所谓的正义。她积善行德的师父就不会陨落,她正义的大师兄就不会入魔,她温柔的三师兄不会失踪。 而天玄门的那一伙伪君子,还稳稳当当。 “我这人自私的很,我也不是想要为夏梦涵报仇。” 何缈仰起头,院中,火光照亮了半片天,被火烧出的灰尘飘落出来。 “只是这件事我赶巧碰上了,拿到了这样的人生剧本。若我什么都不做,我会睡不安慰,会在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懊悔今日,自己什么都没做。” “我会被一日日的折磨,直到此事成了我的心魔。我如此自私,不过是为了求一份良心的安稳。” 何缈一句句说到,听得徐老头只觉三观炸裂。 院中,烈火已经烧了起来,浓烟滚滚。 只眼下正是深夜,附近的人家都睡着了。一阵阵的风声,掩盖了火烧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院中的夏员外同账房试图往院外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不去。 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他们最后的路。 “董老爷的死,果然是你做的。” 徐老头只面色凝重道。 何缈淡淡一笑,只这笑容,太过的讽刺。 她早知道,徐老头对她有怀疑。她也不是刻意的,只是推波助澜罢了。 只天地间若真有正义存在,就不必假借她的手来。她能帮得了别人,对自己的师门,却无能为力。 院中的烟味渐渐浓了起来,耳听着二人剧烈的咳嗽声,因着喘不过气来,面容狰狞。 何缈不为所动,只施展剑法,死死地缠着徐老头,不让他有救二人的机会。 徐老头觉得,自己第一次看清了眼前这个倔强少女的真面目。 “你若持有这样的想法,早晚有一日,必然会堕入魔界。人世间,确实有许多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修仙者,逆天而行,却也不能轻易杀戮凡人。” 院中,一人似乎已经被呛得咳不过来了。 何缈在心底冷笑道,她早是修仙界人人喊打的存在。修仙界不容她,她同堕入魔界,又有什么区别。 多一条人命在身上,她还扛得住。 “你方才说过,尽人事,听天命。好,我开了一道生门,这就是我做的人事,谁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何缈停了下来,收起剑。淡淡地走了过去,一脚踢开后门处的石子。 这就是她开的生门。 今日不要怪她心狠手辣,她留了一条活路。 里头的账房眼尖,看到了何缈的举动,颤颤巍巍地爬了出来。 只浑身被烟熏得焦黑,连话都说不出来。 好歹,活命了。 天色快亮的时候,院中的一切终于是烧尽了,偌大的夏家,无数的房间,包括那座高高的绣楼,全部都化为灰烬。 火光渐渐熄灭。 似乎下雪了。 何缈伸出手来,试图接住雪花,才意识到,不是下雪。是整个夏家的木楼化成了灰烬,被风一吹,飘落了出来。 今年,江南无雪。 夏家最小的女子去世的那天夜里,何缈见到了漫天雪花。 翌日 桐乡这个地方的人一觉醒来,才发现,镇上的夏家,竟遭了一场大火。 火烧得太盛,偌大个夏家,什么都没有留下,烧了个一干二净,一片漆黑。 只有一个账房活了下来,却因着困在火中,被烟熏太久,哑了嗓子,再也无法说话。 官府的人也来了,提审他,但不管是问他什么,他都不会回答,摇头点头都不。 只耷拉着脑袋,让他写字也不捉笔。 奇怪的是,官府的人在灰烬中,只找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一时倒是众说纷纭,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官府见问不出个什么,只能草草结案。 再也无人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 破晓时分,晓雾笼罩着整个江面。 渡河的船夫准备摇船时发现,不远处的江边站着一老一少。 远远望去,老头衣着看不清,拄着个拐杖,在吧嗒吧嗒抽着烟。 少女则身形苗条,手中似乎抱着一把剑。 “渡河吗?” 船夫忙招呼道。 无人回答,船夫只当他们是听不见,忙用力地摇着船。 船桨摇起的江面波纹,一圈圈荡到了何缈脚下。 何缈裹了下单薄的衣裳,江水真寒。 她又知道冷了。 “我要走了。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个什么人。带上我,关键时候,我可不会救你。” 何缈淡淡地道。 她决心回修仙界,先去七丹门送师父的魂魄回去滋养。 徐老头吐了口烟,道:“小丫头,你说话真不算话。三个月的时间,还没到呢。” 何缈不以为然。 老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这人为人偏激,同徐老头做事风格不符。走一起,早晚还有分歧。 说话不算话,对她而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见何缈不说话,徐老头叹了口气,收起了烟,道:“小丫头,你得再帮我一件事。” “算了,你帮我找了核桃,我一路上帮你的也不少。你还是不要强人所难。” 何缈拒绝道。 眼看着船夫划船慢慢近了。 徐老头又重重地吸了一口烟,这才道:“小丫头,我跟你再做笔交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在哪里吗?” 何缈眼神一亮,猛地看向徐老头。 想知道,他是不是在欺骗自己。 徐老头淡定地道:“你也知道,我既然会算卦,连一枚小小的核桃都能找到,更别说是一个人了。” “修仙者也可以吗?” 何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三界六道,哪怕是已经投胎转世,我都能找到。”徐老头毫不客气地道。 何缈抿了抿嘴,开口道:“好,我再帮你最后一件事,你帮我找人。” 徐老头这才又吧嗒吧嗒地吸起了烟。 “老人家,这带着孙女去哪儿?”船夫终于将船划了过来,开口问道。 “去华亭多少钱?” 徐老头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好嘞,五两银子。”船夫回答道。 “贵了,贵了。” 何缈就站在一侧,听着徐老头在讨价还价,那颗死寂的心,久违得躁动起来。 三师兄,你在哪里? ------题外话------ 感谢推荐~ 这一小节告一段落,谢谢~ 第九十五章 问路 何缈等人在江上飘飘荡荡,到午时,停在了一个小码头,挨着一个小集镇。 待到下了船,何缈觉得自己的头还是晕的。 “徐老头,接下来该去哪里?”何缈扶着路边的柱子开口问道。 徐老头面色凝重,只摊开手中的一道黄色的符纸,拿出了打火石,将符纸点燃。 何缈瞧着有些不解,这道符纸,她却认了出来,是那日她亲自从那个赌鬼的店铺里揭下来的、 点燃过后,黄色的符纸渐渐变成了灰烬,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迹。 徐老头仔细辨认着地上灰烬的痕迹,许久,起身,指了指右边道:“往那里走。” 何缈心头掠过一丝惊诧,这个方法她是没见过,但看徐老头的样子,是要去找那个姓钱的了。 二人一路往前走去,徐老头的举动更是奇怪,挨家挨户地询问,附近有没有丢了孩子的。 在得到否定回答后,徐老头眉头紧皱,印堂上两道竖纹清晰可见。 何缈没有吃早饭,眼下饿得胃里直泛酸水。大饼吃得太久,何缈口中闲出了淡,迫切地想要吃点好东西,冲淡心头的难过。 二人路过一家客栈,一股子肉香味飘了出来,何缈馋得直咽唾沫。 “老头,走,去吃点肉,我请你。” 何缈难得慷慨一次,毕竟徐老头答应了,能帮她找到自己的三师兄。 徐老头闻声,脸上却没有多大的欢喜。只自顾自进了客栈。 何缈跟在后头,一进去就招呼店小二来,“来,将店里上等的鸡肉鸭肉鱼肉都端上来,牛羊肉有的话,也可以上点。” 店小二瞧着何缈同徐老头衣着寒酸的模样,反倒心生怀疑,生怕他们吃霸王餐,当下道: “二位,咱这是小店,小本买卖,您要的这些自然也是能做的,只这银子……” 说到此处,吞吞吐吐起来。 何缈心下了然,从怀中摸出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给店小二瞧了一眼,问道:“这下可以了吗?” 店小二这下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主,忙堆笑道:“您老请好,这就让厨房去做。” 何缈这才收起银子,看向徐老头,他似乎有些出神,并没有太在意她的银子。 何缈看得出,徐老头的心思越来越重。 待到大鱼大肉上桌,徐老头也没有客气,二人饱餐一顿。 剩下的鸡鸭鱼肉,何缈都打包了起来。谁知道接下来会去哪里,也许好几天都吃不上点好的。 饭后,何缈肚子有点不舒服,钻到了客栈的后院。 客栈的马厩旁,停着一辆宽敞的半新马车,旁边有一个车夫正蹲在那里,见有人过来,便警惕地看向对方。 但瞧见是何缈时,倒是神情冷漠。 何缈便知,那个马车内大抵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但她并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当下只淡定地走向自己的目的地——茅厕。 待到何缈捏着鼻子从茅厕出来,车夫依旧是蹲在马车前。 何缈往前院走去,他们该赶路了。 马车内,募地传来了小孩子的哼唧声。 何缈脚步一顿。 马车内的声音极为细微。但何缈作为一个入门级的修仙者,耳力比之从前,好了许多,还是一下子听了出来。 是小孩子的声音。而且,她仔细辨认,发现马车内有人的呼吸声,比较虚弱,不止一个。再辨认,至少,四五个以上。 何缈眯眼,难道,遇到人贩子了? 车夫见何缈停住,警惕地瞧了何缈一眼。 何缈淡定地弯下腰,用手指将自己鞋尖沾到的一根细草轻轻一拂,这才起身,跨步往前走去。 徐老头正看向外面,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桌上,是他的那个龟壳,看来方才算过一卦了? 不知算的是什么。 “走吧。”徐老头收起桌上的龟壳,对何缈道。 “稍等,后院马车内,有许多小孩子,只怕是人贩子。”何缈压低声音道。 徐老头眼中募地一亮,问道:“多少孩子?” 何缈摇头,多少她不知道,但是大白天的,孩子按理是应该哭闹玩耍的,现在一个个乖乖在马车内睡觉,只怕是吃了蒙汗药。 徐老头这下也不急着走了。 二人瞧了眼客栈的大堂,才发现,还有两个孔武有力的男子,正在吃饭。 何缈眼尖,认出了他们的衣裳同那个车夫是一样的,当下递给徐老头一个眼神。 徐老头心领神会,从怀中摸出了一道符纸悄悄递给何缈。 何缈有些不明就里。 徐老头向店小二要了壶酒,拎着酒壶,走了过去,热情道:“二位,这是要去哪里呀?” 这二人眉目极浓,特别警惕地看向徐老头。 何缈则趁机站在了另一边。 “老头想去个地方,想着向二位打探一下路。”徐老头举着酒,自顾自地挤到了一男子旁边。 “不知!” 男子脸色不悦,粗声粗气地拒绝道。 “别嘛,你看我都拿来酒了。我请二位喝一杯可好?”徐老头边说着,另一只手就掩在酒壶底下。 说话间,一张符纸就贴在了男子腰间,男子顿时动弹不得。 他的同伴见状,以为徐老头是使了什么点穴的功夫,忙想要拔刀起身,一动身,顿时被定在了原地。 何缈不知何时,早已躲在了旁边,见到徐老头的做法,照葫芦画瓢,也贴在了此人的腰间。 徐老头正自顾自地往碗里斟酒道:“二位多喝点~” 何缈心下了然,将此人轻轻搁在了桌上,特意将他的脸朝下,摇头道了句:“酒量真差。” 徐老头照模照样,将男子的脸也贴在了桌上。 二人动作极快,在外人看来,只会以为他们是喝醉了。 二人朝着后院走去,车夫见有人走进来,是一老一少,照旧神情冷淡。 “小兄弟,我跟你打听个事。” 徐老头热情地上前。 车夫起身,警惕地后退一步,道:“什么事?我不知道。” 何缈没说话,募地扑上去,一剑横在了男子脖颈处,将车夫死死地压在马车上,道: “我觉得你知道。” 男子试图挣扎,却没想到,何缈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少女,竟然有些如此强大的力量,压得他动弹不得。 徐老头上前,掀开了马车的车帘,何缈扫了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马车内,密密麻麻地挤着好多小孩,闭眼睡得正香。 店小二正来回忙碌,只见从客栈后院,一辆马车驶了出去,只那驾车的,似乎是个老头,跟来时不知一个人。 店小二心头掠过一丝疑虑,但没多想。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 还有小可爱的打赏~ 谢谢~ 第九十六章 逢生 一车的小孩子,多数衣着破烂,身形羸弱,看样子,多是七八岁左右,更小的也有,眼下个个睡得死沉,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何缈蹲在一侧,按照徐老头的吩咐,仔细清点着孩子的个数同性别。 “九男……” 何缈清点道。 接着继续数道:“九女。” 徐老头嗯了一声,道:“送去官府吧。” 二人驾车,直奔附近的官府。为避免牵扯,二人将马车直接停在了官府门前,由何缈上前击鼓。 二人躲在暗处,看到官府里有人出来,查看后,将马车牵了进去。 何缈注意到,徐老头脸色好看许多,不再是那种灰扑扑的落魄。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些孩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何缈淡淡地问道。 徐老头毫不意外她会询问,只摇了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何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这个合适的时候。但她有把柄在徐老头的手里。 二人继续往前,半路上,徐老头再次烧了一张破旧发黄的符纸来辨路。 何缈猜测,这张符纸,极有可能是从姓董的那户人家家中拿到的,只是她没有证据。 天黑的时候,二人到达了山脚。 何缈高高抬头望去,山峰蜿蜒几十里,山上依旧有绿树,只云雾缭绕,看不真切。 她盯着这座大山,瞧了许久,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如果不告诉我,我们去做什么,我就停这里不走了。” 都不用阿喵提醒,她自己都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整座大山,她来了这么久,竟然连一声鸟叫都没听到,什么声音都没有。 还有前面的那九男九女一共十八个小孩子,整件事情,明晃晃地告诉大家,此处有异。 虽然她心里清楚,就算是为了失踪许久的三师兄的一点线索,她都得跟着徐老头。 但诈一诈徐老头,总是可以的。 徐老头无奈地叹气道:“小滑头,真不会要了你的命。来之前,我给你算过了,此行,你那一卦,乃逢生之相,绝不会丧命。” 何缈并没有因为徐老头的话而放松下来,她要的答案,还没等到。 “这是一张传送符,可一瞬间传送到千里之外,若是到时你觉察到有异,跑就是了。” 徐老头见何缈还不放心,递给了她一张传送符。 何缈将传送符攥到手中,看徐老头的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 归根到底,能多个保命的办法也不错。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那真是长使自己泪满襟了。 徐老头抬头,瞧了眼天空,今夜月色皎洁,照在了整座山上。 山却依旧是朦朦胧胧,烟雾笼罩。 “看着。”徐老头淡淡地道。 随即又烧了一张破旧的符纸,眼前的迷雾好似一张纸一般,遇火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徐老头淡定地走了进去。 何缈警惕地跟在后面。 往里一跨,何缈不由得惊诧。里头,眼下竟然是白昼。入目是巨大的沟壑,有几层楼高。 两侧都是粗糙的石头,脚下也是石头,乍一看,何缈还以为来到了什么峡谷。 二人走在其中,显得极为渺小。 “终于是来了。” 一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甚至带了几分得意。 “逢年过节,怎么能不来看看师叔。” 徐老头悠闲地走在其中,连拐杖都不拄了,看这轻盈的步伐,很像是散步。 何缈这下怀疑自己猜错了,这里的主人,竟然是徐老头的师叔? 但听着这二人的口气,关系可不和睦。 “徐师侄怕不仅仅是来看我的吧?怎么不跟你师父打声招呼?许多年不见,他也是想你想得慌。” 那个声音靠近一些,听样子,是有人来了。 “有劳师叔照顾,我今日就是来接师父回去的。” 徐老头淡淡地道。 何缈这下更加疑惑,这么说,不只是他的师叔,连师父都在此地。 男人哈哈大笑,道:“好呀,两百多年了,我终于是等来了。” 两百年一出口,何缈在心底迅速盘算着,此人只怕至少是在金丹期,毕竟,筑基期总共也才能活两百年。 金丹期再往后,就是元婴期了。 只眼下灵力稀少,能修到元婴期的,十万人中都不一定有一个。 “是呀,得知师叔要陨落,我特地赶过来看看。” 徐老头依旧语气平淡道。 背后的男人声音一变,明显是被气到了。 徐老头继续淡淡地道:“师叔不会还在等那十八个童男童女,等着续命吗?” 男人沉默了。 徐老头走的更快了,继续淡淡地道: “拿师叔不用等了。我路上遇到了他们,就叫他们回去了。师叔可以安然赴死了。” 跟在后面的何缈,眉毛一挑,她还从来不知道,一向做事平和的徐老头,说话竟然有如此尖酸刻薄的一面。 句句平淡,但是句句都可以直戳男人的心脏。 “你说什么?” 男人明显是有些愤怒,随即对另一人道:“莫昊野,去看看,人来了吗?” 何缈诧异,没想到,这个深谷中,还有别人。 深谷中,一人影敏捷地在两边石壁,来回跳跃,迅速地闯了过来。 何缈拿起手中的剑,护在自己胸前。 来的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男子一身黑衣劲装,像猩猩一样敏捷。只走进了些,何缈才发现,男子的眼睛是猩红色。 何缈心下了然,看来是妖族的人。 男子跟何缈对视一眼,一闪而过,从浓雾消失。 何缈回过头去,听到徐老头继续往前道:“师叔该不会以为,你躲在这里,我就找不到了吧?” 男子又哈哈大笑起来,道:“徐师侄呀,徐师侄,你实在是太过天真,你该不会以为,这两百多年,我就一直在坐等着你找上门吧?” “好好享受吧。” 男子话音刚落,何缈同徐老头二人所踩的地上,募地升起了无数的草人。 草人制作粗糙,眼下却一个个能动了起来,冲二人逼来。 何缈拿着是木剑,对上草人,连砍杀都不行,毫无胜算。 “小心,瞧见那个草人头上的白纸幡了吗?” 徐老头悄悄对着何缈叮嘱道。 何缈抬眼望去,过见一草人头上插着一白纸幡,正在随风展动。 “避开它就是。”徐老头淡淡地道。 何缈点头,这还不简单,下一秒,徐老头道:“一旦靠近它,魄消魂散,顷刻而灭。” 何缈大骇,质疑道:“不是说了,你给我算的卦象,是逢生之相吗?” 徐老头摸了摸胡子,淡淡地道:“忘记说全了,是绝处逢生之相。” 何缈扶额,脸上连无语都没有了。 因为那只插着白纸幡的草人,冲着她过来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支持,谢谢~ 第九十七章 逆成仙 草人不长眼,只在阵法内四下冲撞,那白纸幡随风而动,散发出一团团的黑气。 何缈小心翼翼地避开此草人,甚至连它黑气飘出的地方都得避开。 “师侄呀,师侄,几百年了,你怎么从来就不长记性。” 远处的声音传来,可听出话语中的得意。 “白纸幡摇黑气生,炼成妙术透虚盈。从来不信神仙体,入阵魂消魄自倾。” 男子拖长了语调,得意地诵出了一首诗,故作惋惜道:“此阵乃十绝阵中的落魄阵,师侄还是快快束手就擒,我好留你个全尸。” “不必了。” 徐老头淡淡地道。 就在何缈躲得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小命不保之际。 只见徐老头从袖中洒出一地的黄豆,黄豆落地,瞬间变成了一个个手持利剑、身穿铠甲的士兵。 何缈瞪大了眼,她从前只知道撒豆成兵是个成语,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纪实的成语。 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些士兵有头有身,只没有脸。面上皆是黄豆色。 士兵们一个个上前,不带一点犹豫的将那些草人都砍倒在地,不比切西瓜难多少。 连那个头顶白纸幡的草人,也难逃被削的命运。 何缈这才恍然大悟,方才那人所诵的那首诗中,有一句是“入阵魂消魄自倾”,所以只需拿没有魂魄的东西去对抗。 他拿草人来,我就拿黄豆,自然可以破此阵。 徐老头才捻须悠悠道: “师叔方才的话,我也送给你,今日必会留你全尸。” 何缈在一侧看得是心惊胆战,原来再平和的人,遇上了死敌,也会口出恶言。 “是我错了,我低估了师侄,这两百年来,师侄的断腿不好受吧。” 男子笑眯眯地道,看似关心的话,背后全是恶毒。 何缈这才知道,难怪徐老头需要拄着拐杖,一只腿一瘸一拐,原来跟此人有关。 “彼此彼此。” 徐老头面色淡然,一阵微风吹过,何缈倒是从这个衣着普通的老头身上,看到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徐老头只淡淡地提醒道: “你的小徒弟似乎还没回来。” 男子声音一顿,森然道:“就算我用不了童子续命,师侄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 何缈这下倒是见怪不怪了。 之前的殷花娘也是试图夺舍自己,这个姓钱的看来也是打了不轨的主意。 话音刚落,募地,不知从何处出来了一白骨,直挺着身子,边诡异地走着,边格格直笑。 笑得何缈浑身汗毛倒立,下一秒,那白骨已经开始哭了起来。 这又哭又闹,让何缈越发疑惑。 “闭眼。” 徐老头适时提醒道。 何缈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只在闭眼前,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很快,人形开始在何缈头脑中不停地浮现,那具白骨又哭又笑的声音,透露着一股诡异,让何缈意识开始紊乱起来。 “念静心咒。” 徐老头的声音在何缈耳畔提醒道。 何缈一惊,忙让自己心神合一,开始默念起师门碧海阁的清心咒来。 “碧海千古,我心如水。微风无起,波澜不惊。万物尤静,心神合一。万变不惊,大道天成。” 何缈对于这一幕,早有经验,很快便不闻哭笑声,识海中也一片清明。 方才撒豆成兵的士兵们一拥而上,将那具白骨砍倒在地,白骨的骷颅头落地,还在不停地又哭又笑。 一侧的徐老头见状,变了脸色,面色凝重道:“师叔好狠的心。这骸阵得先让一个人惨死,只怕不是烧死就是用水,将人活活煮死。” 那姓钱的听罢,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 话语中,好似同杀死一只蚂蚁,亦或者是路边一根不起眼的小草一样。 徐老头听罢,只叹息道:“按理此阵阴毒,逆天而行。早已被我门派禁止,师叔竟能重拾此道。” 姓钱的似乎毫不在意,只淡淡地道: “师侄还是妇人之仁了。入门之际,你我皆听过一句话,顺成人,逆成仙。修仙本就是逆天之行。” “顺成人,逆成仙。” 此话何缈从未听过,眼下是浑身一个激灵,有醍醐灌顶之感。 她自踏上修仙路以来,前面是摸鱼躺平,听了师门的话,顺应天道。 后面师门遭受不公,她胸中便一直阻塞着一股不平之气,如今想来,不过是觉得天道不公,想要逆天而为罢了。 何缈只觉,自己体内,血脉倒流,浑身发热。 一侧的徐老头察觉到了何缈的变化,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回头继续道: “此话不错,逆成仙,是要与天道相抗衡,逆流而上。只布此阵者,必折阳寿,且折的比直接在活人身上下降还要多。” “师叔难道没听过?” 此话一出,何缈好似浑身被泼了一盆凉水,顿时冷静了下来。 逆成仙,可从来没说过,是要坏事做尽。 那头的人没有回答。 徐老头似乎早有预料,道:“以师叔的玲珑心思,只怕此阵非你所布,是你那个小徒弟布置的吧?师叔倒是一如既往地自私。” 空气中,隐隐有灵力的波动。 何缈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只横起了自己的桃木剑,护在了胸前。 地上的骷颅头依旧又哭又笑。 徐老头顺手甩出了一道符纸,贴在了那具骷颅身上,骷颅顿时闭了嘴。 徐老头淡淡地往前走去,问道:“师叔既然知道我要来了,难道没替自己算上一卦?” 姓钱的依旧不回答。 徐老头继续道:“我可是算过的,师叔知道,我别的不行,就这点还拿得出手。师叔猜猜,你的结果是什么?” 姓钱的气急败坏道:“我修仙改命,早已是跳出凡间。你那边雕虫小技,骗骗凡人还好,想拿来哄骗我,做梦!” 只话语间,多少带了点不确定。 何缈缓慢地跟在后面,对于徐老头眼下所做的,心下一片清明。 攻人者,攻心为上。 徐老头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姓钱的先慌乱了。 是人皆有七情六欲,只需挑动起其情绪,让人不复冷静,对方失去理智的时候,便是最容易攻破的时候了。 这才是何缈为何时时刻刻要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越是慌乱的时候,越是要冷静。 很明显,徐老头已经摸到了这个姓钱的命脉。 看来这个姓钱的,真的很怕死。 ------题外话------ 感谢推荐~ 谢谢大家~ 写到二十万了,撒花~ 第九十八章 机关算尽 徐老头连破两轮困境,如入无人之境,倒是让何缈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她一直知道徐老头很强,却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强。 二人平静地往前走去,终于是看到了徐老头要找的正主。 一男子身形瘦削,面容干枯,看样子,不过中年左右。任谁都想不到,他竟然有几百岁。 眼下男子坐在木制的轮椅上,看样子,是双腿残疾。 何缈恍然大悟,难怪方才的徐老头会说“彼此彼此。” 敢情这师叔侄二人,一个瘸腿,一个干脆是两条腿都不能用了。 “师侄,好久不见,你老了许多。” 男子笑眯眯地道,一双三角眼,显得极为狡诈。 “师叔看着也行将朽木。” 徐老头嘴上不饶人。 男子听罢,果然脸色大变。冷冷地扫了眼一侧的何缈道: “哟,师侄这是新纳的小妾,还是得的小孙女,怎么带了这么个小丫头过来。” 何缈没说话,这人看着就不是个好惹的。她才不愿将战斗力全部都吸到自己身上。 徐老头突然挡在了何缈前面,用密音传耳,同何缈说了一句话。 姓钱的见二人不说话,开口笑道:“师侄,几百年不见,你师父怪想你的。” 说罢,双手连拍两下。 从两侧的石壁边上,募地飞下来了一人,只此人须发皆白,看模样至少在古稀之年。 浑身肢体僵硬,双眼木愣愣的,看样子,已经成了一具炼尸。 徐老头募地红了双眼。 何缈心下了然,原来是这姓钱的将自己的师兄,也就是徐老头的师父给炼成了干尸,难怪徐老头会如此愤怒。 要是换了她,扒了此人皮的心思都有了。 姓钱的哈哈一笑,轮椅快速地退后,对着徐老头道:“你们师徒二人,可得好好叙叙旧了。” 那具炼尸已经朝着二人冲了过来。 姓钱的正欲退去,只见徐老头拿起拐杖,便冲了过去。 而那具炼尸,眼下正同何缈纠缠在一起。 姓钱的大骇,急促地吹动口哨。 顿时,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猴子、猩猩,都蹦了出来,甚至还有老虎、豹子,皆是虎视眈眈,守在姓钱的周围。 “师侄怎么这么着急?” 姓钱的面色恢复了平静,这才开口道。 徐老头却笑了,道:“师叔连自己的墓葬灵兽都拿了出来,看来这是压箱底的本领了。” 姓钱的不为所动,只一挥手,众多灵兽眼睛变得猩红,冲徐老头扑了过来。 徐老土自巍然不动,口念咒语,拿着拐杖在地上狠狠地一锤。 顿时,地面剧烈地摇动起来。 灵兽们被震得东倒西歪,一时站立不稳。 何缈正在缠着那具炼尸,眼下也是身形一晃,要不是木剑撑着,她也差点跪倒在地。 方才,徐老头同她说的,其实是驱使这具炼尸的口诀。看来徐老头这些年,确实做了许多研究。 何缈眼下要做的,就是先用北斗七星阵困住此炼尸,然后学着驱动他。 何缈这下知道姓钱的歹毒在哪里了。 就算徐老头知道如何驱使这具炼尸,但尸体是他的授业恩师。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姓钱的是赌徐老头不肯这样做,才如此肆无忌惮。 他没料到的是,徐老头竟然找来了帮手。 姓钱的见到了徐老头这恐惧的力量,当下是脸色大变。接着听到徐老头大声念道:“临山则阳盛,衰不惑焉。” “是山河之灵!” 姓钱的愤怒地开口道,其中又夹杂着些许的恐惧。 “不错。” 随着徐老头语毕,一股恐怖的力量升起,灵兽们顿时被这强大的力量压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连老虎都没了百兽之王的威武。 “果然,最终还是传到了你这一脉。只是,这山河之灵非常人所能激发,一旦用之,反噬无穷,师侄只怕是要死了吧。” 姓钱的眯眼道。 徐老头冷冷地道:“不劳师叔费心,怎么也得先送师叔下地狱,我才放心离去。” 说罢,一步步逼近姓钱的。 姓钱的后退轮椅,想要离开。却被徐老头拿拐杖挡住了去路。 姓钱的募地按动了轮椅上的开关,一股浓密的毒液冲着徐老头喷去。多亏徐老头躲闪及时,否则方才一定会被喷到。 “可惜了,这可是能让人形神俱灭的好东西。” 姓钱的叹了口气。 “师侄若是不信邪,可以试试。我知道,使用过山河之灵,一炷香的时辰内,必然会暴毙。看来这次,师侄得走到我前面了。” “可惜了,师侄经脉俱断,这具身子,我是用不上了。” 姓钱的气定神闲地道。 徐老头警惕地望着他,突然开口问道: “方才的那个小徒弟,是师叔给自己培养的用来夺舍的身子吧?” 姓钱的冷哼一声,道:“这你都猜到了。师侄呀,师侄,你能找到此处,也算是聪明一世,可惜了,两次都败在我手下。” 说罢,故作惋惜地摇摇头,道:“造化弄人呀。还是师侄心太软了。” 徐老头面色铁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冷冷地控诉道: “谁能像师叔一样,为了功法秘籍,不惜杀害自己的授业恩师,将自己的师兄炼成干尸。” 姓钱的哈哈大笑,似乎对这段过往毫不感到羞耻。 无所谓地道:“师侄呀,你没听过一句话,雷劈真孝子,财发狠心人。我不狠心一些,怎么能行。” 二人的谈话,何缈都听到了耳里。 她知道,徐老头眼下是必死无疑。 徐老头死后,她必须得尽快运用手中的传送符离开。只是这样的话,她就没法知道三师兄的下落。 而且,她不信,徐老头布局了许久,不惜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难道最后的时刻,竟然会是在这里听着这个姓钱的闲聊? 这等血海深仇,可不是简单地聊两句就能了结的。 果不其然,听着徐老头悠悠地道:“师叔呀,来之前,我替你算的那一卦,上头写的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你什么意思?” 姓钱的皱起眉头,下一秒,来不及等他再问,一把刀,已经从后,当胸穿了进来。 刀尖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液。 轮椅后,出现的是失踪许久的莫昊野。 “就是这个意思。” 徐老头淡淡地道,似乎对于这一幕,毫不例外。 “我早就知道,自己哪怕是用了山河之灵,也不一定是师叔的对手。” 说罢,退后一步,接着道: “只是,师叔大概也听过一句话,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师叔昔日能杀得了自己的师父,今夜也被自己收的小徒弟所杀,这才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姓钱的张大了嘴,手指颤抖着,试图想要按上轮椅上的按钮。 只可惜,莫昊野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果断地将刀抽了出来。 血液沾满了整个轮椅。 徐老头淡淡地对着死不瞑目的姓钱的道:“这次,师叔还是走在了我前头。” ------题外话------ 感谢推荐,明日见~ 第九十九章 命悬一线 姓钱的一死,徐老头也似乎撑不住了,半跪在地,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何缈知道,他的打法,是一命换一命。眼下已是油尽灯枯,生死就在一线。 何缈果断将那具炼尸抛下,冲了过来。 只见姓钱的小徒弟,那个名唤莫昊野的,正在他师父死去的尸身上找来找去,不知在寻些什么。 何缈扶住了徐老头,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滑头……我叫你来,是算到自己回不去了……希望你能把我师父的这具尸体运回鬼谷去,我是鬼谷的徐灵子……” 徐老头话语断断续续,开始一件件地交代。 何缈心下猛地一沉,听到徐老头道:“你可得……答应我。” 话说着,又吐出了一口血来。 何缈眨眨眼。她之前猜过徐老头是修仙世家的人,没想到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鬼谷的人,那也就是纵横派了。 就是不知,是纵派,还是横派的。 何缈一时心头掀起万般思绪。 徐老头挤出一抹笑容道:“放心……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答应我,我告诉你………” 何缈其实已经瞧出,徐老头只剩了一口气在吊着了,当下点了点头。 徐老头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找到想找的那个人……得去寻一块青色的玉佩,见到了这块玉佩………离找到那个人就不远了………” “青色玉佩。” 何缈在嘴里重复了一遍,听到徐老头接着道:“还有句话,我得告诉你………” 他咳得更厉害了,鲜红的血模糊了何缈的眼。 “心正则丹……心邪则毁……你切不可走了歪路。” 这句,何缈没有答应他。正道不容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将来会走哪条路。 她从来也不是什么大善人。 徐老头慢慢闭上了眼,满意地道了句:“好歹死前吃了顿大餐,能做个饱死鬼。” 这句话说罢,他便不再动弹。 死亡本是一件太正常不过的事了,只何缈短短几日内,见证了连续两个人的死亡,心灵上一点波动都没有,也是很难讲的。 只眼下,何缈已经来不及伤感。 一把带血的刀冲着何缈砍了过来,何缈就地一滚,一招“背水一战”便试了出来。 对上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力量,导致一股疼痛从手腕直接疼到了筋骨深处。 剑差点脱手。 何缈忍住巨大的疼痛,下一秒,刀抽离,又砍了过来,甚至不给何缈思考的空间。 何缈闪身一躲,捏碎了手中的传送符,想象着能够到达外面来时的那家小客栈。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确实变了地方,只依旧在峡谷之中。 少年得意一笑,道:“此地被我布了阵法,你出不去的。” 何缈不知少年为何在顷刻之间就要杀了自己,当下忙解释道: “我同徐老头不是师徒关系,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求他办件事。” “那又如何?”少年有些不解。 何缈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师父同徐老头的往事,就跟我没有关系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杀我做什么? 少年眯眼,死死地盯住何缈,好似嗜血动物看到了猎物。白皙的皮肤下,那双猩红的眼,让人觉得瘆得慌。 少年一动不动。 何缈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捏碎了手中的飞行符,往高处飞去。 而方才的少年,已经砍在了她方才站立的位置。 何缈看得出,少年的速度极为灵敏,若不是何缈反应快了一步,方才她早就身首异处了。 “有意思。” 少年笑眯眯地盯着何缈,舔了舔嘴。四肢并行,追了上去。 何缈眼下已经立在了峡谷的上壁。陡峭的墙壁只容一人通过。 何缈知道,自己绝不是如此敏捷少年的对手。 “你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害你。” 何缈试图最后给少年讲点道理。 少年手脚并用,速度比何缈想象的,要快的多。 何缈知道,今日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捕猎,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少年俯下身子,冲着何缈扑了过来,看样子,很像是猎豹扑食。 何缈没有丝毫的犹豫,纵身就往悬崖下跳去。 是她有飞行符吗?当然不是。 徐老头画的那张符纸,已经给了夏梦涵。何缈自己也只画了一张,方才已经用完了。 传送符也被用掉了。 何缈其实没有退路,但她方才,隐隐看到了少年口中的獠牙。 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个莫昊野不是人,但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个食肉动物。 与其被这个野兽般的少年一口活活咬死,不如跳下悬崖,还有一线生机。 方才,她已经看过了,悬崖之下,是一条溪流。 何缈走的水系路子,水性算不上好,但好歹淹不死。 况且,有河的地方,沿着河流游去,总是能找到出口的。 少年见到何缈跳了下去,笑眯眯地提醒道:“小心,底下有东西。” 此话一出,何缈正在下落的身形一滞,硬生生地将手中的白玉簪子插在了光秃秃的悬崖壁上,正在悬崖的中间。 好歹是没有让自己掉入水中。 少年瞧着何缈的样子,觉得更加有趣,拍手称快。 似乎对于何缈的死,看做是一件值得快乐的事,但又对何缈没有多大的仇恨。 只是单纯地看乐子。 何缈知道,自己眼下是真正的命悬一线。 白玉簪子非常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 但她唯一的匕首,在董老爷被杀的时候,留在了现场,成了凶器。 万分危急之下,她能拿出来的,只有这个白玉簪子。 何缈低头看向脚下的溪流,溪流深邃,一眼望不到底,也不知来源,似乎是一条平静不过的河流。 手中的白玉簪子开始有了裂痕,何缈心一惊,知道掉下去,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底下的溪流,真的像少年说的那样,有东西吗? 何缈开始怀疑,这个可恶的少年,是不是在耍自己? 抬头看去,少年依旧笑眯眯的,还不忘对何缈道:“你不信我也可以。” 何缈拿不定主意,她眼下连动都不敢动。只怕一动,白玉簪子立马开裂。 也多亏了,她身形纤细,虽然是一个初级的修仙者,却也极为轻盈。 “对了,我得送你一份礼物。”少年见何缈迟迟不跳,开口笑道。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 还有小可爱的打赏,感谢~ 鞠躬~ 第一百章 绝处 少年笑眯眯的模样,让何缈看了只觉得胆寒。 她正犹豫地看向脚下的溪流,考虑跳下去的时候。一抬头,少年竟然不见了。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何缈紧盯着上面,另一手,攥紧桃木剑。心下盘算着,自己究竟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将手中的桃木剑插入这个光秃秃的石壁。 她的这把桃木剑,坚硬如此,但石壁,更加坚硬。 头顶,有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咕噜噜的传来。 半晌,声音停了下来。 何缈一瞬不瞬地盯着头顶,却看不见少年的身影,但能听到,少年微微喘气的呼吸声。 下一秒,她果断地在石壁上翻身,凭借着爆发出的强大腕力,硬生生地将那把桃木剑给插到了石壁中,让自己不至于掉落到水中。 一颗巨大的石头已经滚落下来,同她擦身而过。何缈手臂处隐隐发热,大抵是皮肤被擦伤了。 何缈呼吸起伏,一时难以平复心情。 少年拍拍手掌上的灰尘,轻轻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可惜什么,自然是可惜何缈没有死成。 若不是眼下自己能力不够,何缈真想飞上去,将头顶的莫昊野拉下来,丢到海里去喂鲨鱼。 小小年纪,明明长得人畜无害,心思如此歹毒。三翻四次要置人于死地。 巨大的石头从悬崖壁上滚落了下来,掉落在了平静的溪流中,溅起许多的浪花。 何缈知道,自己若是一直留在此地,只怕迟早会被这个恶毒的莫昊野给弄死。 下一秒,从水中冲出了几张血盆大口,冲着何缈而来。 何缈浑身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固了。以白玉簪子为剑,使出一招东海扬波,好歹反击了一波。 原来,少年居然没骗她,河中,真的有东西。 “好好享受吧,这可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相柳。”少年眼角的笑意更甚,很快离开。 何缈从来没听过这个相柳是什么鬼东西,方才那东西出来的太突然,她没看清。 眼下却看仔细了,这个东西蛇身n头,至于这个n大于几,何缈还不及细数。 此物方才被何缈一击,便将头颅都缩了回去,待察觉到何缈的攻击并没有什么杀伤力,立马又探了上来。 何缈这下是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了。 悬崖光滑,高不可攀。她全身都靠自己的一把桃木剑。 作为一个炼气期的菜鸟,御剑飞行对何缈可谓是遥不可及的事。 河中的相柳朝着何缈喷出了一股恶臭的黑色液体,就在何缈思忖着布阵能不能拦住它之际。 当然,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如此光秃秃的悬崖上,如何布阵? 千钧一发之际,木簪内,阿喵的声音响了起来。“主人,打开木簪。” 何缈想都没想,念出口诀。 木簪内,一淡蓝色的东西飘了出来,笼罩住了何缈,将一切的毒液都屏蔽住了。 是寒潭之心! 毒液落下了悬崖壁上,顿时将光秃秃的悬崖腐蚀出一大块凹进去的地方。 “主人,相柳喷出的东西,有腐蚀性,连气味都有毒。”阿喵担心的声音响起。 何缈紧紧攥在木剑上的手臂开始发酸,她知道,饶是意志再强悍,但身体是不会骗人的。 她并非武者,没有淬炼出强悍的身体。终究只是个血肉之躯,就算自己不愿放弃,但手臂酸了的时候,还是会撑不住。 眼下,上头的悬崖高不可攀,她既不会飞行也不会攀爬,底下的河流中,蛇身n头的怪物又虎视眈眈。天空净白的连只鸟都没有。 她撑不了多久了。 老话常说,天无绝人之路。但何缈觉得,自己眼下是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天生我,地载我,日月照我,怎么能不给我一条活路? 何缈不愿意就此放弃。她的性命只有一次,她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她不能就此放弃。 何缈低头,死死地盯着相柳,盯着它喷过的地方,就在自己的脚下。 饶是坚硬的岩石,碰到它的毒液,也腐蚀凹了进去。 她现在,想的就是能寻一条活路。 岩石凹进去?!只有大概一人脚掌大的地方。 何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活路了。 何缈从簪子中取出了清灵丹,扔了一颗丹药到相柳身上,它受到攻击,很快又冲着何缈喷出了毒液,刚巧就在方才的位置。 何缈再接再厉,引诱着相柳一次次地喷出毒液。而寒潭之心则始终护着她。 眼看着悬崖上已经凹进去了一个,大概一人高低,可以落脚的地方。 何缈毫不犹豫,瞄准凹处,扔出怀中的免罪金牌先垫脚。在自己力量衰竭之前,果断滑落了下去。 有寒潭之心护着,她不担心这个所谓的毒液能伤害到自己。 有桃木剑止住速度,何缈顺利地跳到了那处地方。 相柳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疯狂地朝着何缈喷射各种毒液,但都无济于事。 何缈站在这个一人大小的洞穴,甩了甩酸软的胳膊,一招东海扬波,加上一招背水一战,不间断地朝着河中的相柳打去。 水面顿时水花四溅,相柳喷出的毒液对何缈无用,何缈的攻击却让它饱受皮肉受苦,当下发现自己打不过,乖乖躲回了溪流中。 何缈好歹是出了一口恶气。 tmd,她打不了莫昊野,还打不了你个畜生?她可不会任人欺负的。 环顾四周,何缈知道,自己眼下是真正地处在了绝处。 悬崖高不可攀,要想上去,就得学习御剑术。而要学习御剑术,就必须达到筑基期。 何缈眼下只是个炼气期六层的渣渣,炼气期一共十三层,她处于一半都不到。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到筑基期,无法辟谷。但是木簪内的大饼和粮食就算节省着点吃,也最多能撑三个月。 而她达不到筑基期,木簪内的很多限制无法打开。 此地并非是现实之处,更像是一处秘境。连啃树叶都没机会。 这样下去,三个月后,没有达到筑基期的何缈,大抵会成为修仙界中,唯一一个被活活饿死的修仙者。 当然,她也有的选,就是成为溪流中相柳的盘中餐。 徐老头跟她说过,这一卦是“绝处逢生”,绝处何缈是看到了,生在哪里,她是实在没有方向。 而修仙这件事极为残忍,她不是颛孙渊那种天才,可以轻轻松松就筑基。 像她这种资质普通的修仙者,若非有什么奇遇,百分之八九十的人,能在一百多年寿命,寿终正寝前筑基,才是常态。 “啊,老天,你还想我要怎么活?” 何缈拎着桃木剑,心头全是茫然。 ------题外话------ 感谢支持,居然写到一百章了。 一个好的开端~ 第两百零二章 出境 在确保自己哪怕是掉下去,掉到水中,也能揍得那只相柳四处乱窜后。 何缈这才放下心来,开始了自己第一次的御剑尝试。 何缈念动咒语,脚下的剑募地蹿了出去,何缈身子比大脑先飞了出去。 她深呼一口气,调整方向,脑中想象着自己要往上飞去。 桃木剑带着何缈,往高处走去,越过好好的悬崖,看着水中的相柳渐渐变小,那个自己曾经立足过的岩穴,眼下成了一个小黑点。 何缈知道,自己彻底远离了这个困住自己的地方。 她一路往上飞去,到达了悬崖的顶部。终于看到了来时的峡谷。 峡谷依旧是那日她离去时的模样。那具干尸被何缈囚禁起来,立在原地,没有丝毫的损坏。 而之前去世的徐老头,眼下却成了一具骷颅架。 一切都宛若昨日,一切又似乎有了不同。 何缈控制剑停了下来。 当下拿起桃木剑,冷静地刨坑,将徐老头的尸骨埋了进去。 修仙一路,本就是无数次的分离,无数次地面对死别。途中遇到的人,都只能陪她走一段。能始终陪伴她的,只有她自己。 她果真如徐老头说的,绝处逢生,活着出来了。如今想来,徐老头给他自己算的卦,大抵是有去无回了。 但他还是来了。 待到黄土掩埋了尸骨,何缈恭敬地冲着徐老头磕了三个头。 她同徐老头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她虽然同徐老头的很多想法不同,但对于徐老头这种人,她打心眼里敬佩他们。 处理好了一切,何缈抬头望向那具立在阵中的干尸,嘴唇微动,念出了咒语: “尔魄尔魂务听我命,急急如律令,起。” 那具干尸顿时动了起来。 何缈眼下,却有些头疼。 她已经答应了徐老头,会将这具干尸送回鬼谷。但是这么大个尸体,跟在她后面,只怕她会被人当成妖魔鬼怪。 “阿喵,你看这样,我能不能把这具干尸放到空间里?”何缈试着跟阿喵打招呼。 “不要!”阿喵斩钉截铁地反对道。 “为什么?”何缈有些不解。 “我害怕尸体。”阿喵倒是理直气壮。 话音刚落,一个碧青色的麒麟从木簪内跑了出来,只是比何缈想象的,小了许多,只有小猫那么大。 这是何缈第一次看到阿喵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我不要!” 阿喵气呼呼地开口道,看来它从空间里跑出来,就是为了亲自拒绝。 “那啥,既然你出来了,那就让它进去吧。”何缈指了指旁边的干尸。 阿喵早就认主,如今何缈修为大增,阿喵也水涨船高,能够凝聚出实体了。 它也很想亲眼看看外面的事情,当下便同意了何缈的提议。 只,何缈瞧着它青色的肤色,奇怪的长相,只怕出去了,会惹来所有人的好奇。 在何缈的再三要求下,阿喵将自己变成了一只白色的小猫,成了名副其实的阿喵。 何缈将它搁在自己的肩头,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明明还是来时的那条路,但眼下,何缈的想法已经完全不同了。 走到了来时的路口,何缈果然看到了一层限制。这大概就是那个莫昊野所说的限制,何缈试着研究了半天,别无所货。 她干脆抽出桃木剑,使出一招“东海扬波”,暴力拆解了这个阵法。 出去一看,外头正是日暮时分。何缈这个一直呆在白昼中的人,一时眼睛竟然有些不适应,当下眯了起来。许久,何缈才睁开了眼。 看外头的花草树木,正是嫩芽抽条的时候,一阵风刮过,还有几分料峭。何缈猜测,眼下大抵是春天了。 她御剑飞行,直奔七丹门而去。耽误了这么久,师父的魂魄越发虚弱,她根本耽误不起时间。 何缈刚开始学御剑飞行,不免有些力竭,方向也不好控制。 她在云中穿梭,往下望去,人家许多地方,战火不断,兵戈之声可闻,死气直冲云霄。 人家果然乱了起来,何缈开始怀疑,难道距离自己入此秘境,已经过了二十年的功夫? 她不敢再耽搁,直冲修仙界的七丹门而去。七丹门之前在一处灵脉的山脚下。 眼下,何缈御剑而去,远远地望见七丹门。待到走进,却有几人神色紧张地盯着她,手中还拿着剑。 “我也是七丹门的人。”何缈停了下来,对着众人开口解释道。 几人看着何缈面生,肩头竟然还趴着一只小猫咪,眼中满是狐疑,不肯放何缈进去。 “常紫兰和常香兰二位姐妹可在?”何缈开口询问道。 不大一会的功夫,常香兰走了过来。何缈瞧着她的模样,同之前分别时差别不大,只看着大了几岁,心下松了口气。 常香兰乍一看到何缈,一时竟没有认出来,只好奇地打量着何缈,开口问道:“姑娘你是?” 何缈微微一笑,道了句:“天玄门,炼气期比赛,何湘。” 常香兰脑中那段往事突然全部同眼前的女子对上了号。 “啊,何湘……真的是你,呜呜……”常香兰一句话没说完,人已经哭了出来,扑到何缈怀中,泪珠子断线似的往下掉。 “你个死鬼,还知道回来看我,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常香兰哭诉的话,让何缈哭笑不得。 何缈发现,之前的她比常香兰要矮一些,但如今,二人竟然个头相差不多。 她长个了。 “我得问你个问题,距你我分别到现在,过了多久?”何缈面色郑重道。 常香兰瞪大了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眼中满是迷茫。 “等我帮你算算,自你离开后,我就回来了……这第一年………” 常香兰努力帮何缈回忆,“三年,有三年了。啊,不过,是四年吧……” 常香兰一会想起这个,一会添点其他的。何缈心下不觉一阵温暖,很多事情都变了,但是眼前的人,还是那样的咋咋呼呼的可爱。 “对了,你的姐姐呢?”何缈好奇地问道。 此话一出,常香兰沉默了,随即看了眼何缈,扑到何缈怀中,是嚎啕大哭。 “我姐姐她………之前为了保护我………陨落了………” 何缈听了许久,才从常香兰断断续续的话中,得知这三年,修仙界同魔界矛盾不断。许多修仙者都陨落了。 “对了,渊清上仙知道吧,他也出事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一百零一章 筑基 何缈花了半天的功夫,将落脚的地方凿大一些,好歹不用担心自己会随时掉落下去。 此地只有长明不歇的白昼,没有早晚变化,亦没有太阳星辰月亮之类的。 何缈知道,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被困在此地,是得不了救援的。 她认识的人,要不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要不就是萍水相逢,交情不深。 她怎么能希冀着有个白马王子从天而降来救她?以此地恶劣的情况,只怕白马王子来了,就得丧命。 只略略思考了半天,何缈便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开始尝试着去打通身体经脉,去练习剑术。 但剑术的第三招——“上穷碧落,”也必须让何缈能够一下子飞跃到天上去,否则也无法施展出其全部的威力来。 何缈的修行之路正如她眼下在悬崖石壁上的位置,被卡得死死的。 老话说,尽人事,听天命。 她做自己能做的,若是在弹尽粮绝之前,她还找不到出路,那到时再认命也不迟。 说来,何缈不过是一个普通资质的普通修仙者。之前四处奔波,没有时间静下心来修习。 天大地大,容不下她一个安静修习的地方。 眼下何缈拿着那本剑谱,日日练习。一旦剑术有点收获,她就拿水里头那头相柳当练习的靶子。 吓得那只相柳好几日都不敢冒头。对了,何缈已经数清楚了它的头了,蛇身九头。 不过,何缈也不是毫无收获。她发现,徐老头不知在何时,塞给了她一本学习御剑术的小册子。 当然,学习御剑术依旧有条件,只有筑基成功的修仙者才可以。 此地没有黑夜,何缈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渴了,从河中吸取了水上来,用寒潭之心一过滤,便成了甘甜的泉水。 空闲下来,她就去凿凿石壁,渐渐地,居然凿出了一个可供一人盘坐的地方。 她不禁自嘲,昔日达摩祖师面壁九年,遂成大道。 不知她会在这里待多久。 日子究竟过了多久,何缈毫无知觉。反正大饼是肉眼可见地一日日减少下去。 她只得采用最朴素的姨妈计时法,每月在石壁上划一道。前提是,她的姨妈按时来的话。 何缈每日只吃一张大饼,眼看着大饼已空了一半,她已经在思考修仙者纯靠喝水能不能活下去了。 阿喵进步飞快,从原来动不动就睡觉,现在已经可以24小时待机了。 好歹可以同何缈唠唠嗑。 就在何缈发愁之际,阿喵说自己现在能够突破木簪内空间的限制了。 木簪内,吃的没有,但是有数不清的丹药,一排又一排。 在她的大饼彻底吃完后,何缈开始以丹药为食。 开始,她还想着让阿喵去看看丹药叫什么名字,试图挑选一些无害的丹药。但阿喵哪里都好,就一点,它不识字。 它不识字,里头标着名称的丹药,它都不认识,随便扔出来就给何缈吃。 在肯定的饿死与可能的毒死之间,何缈没有犹豫,咽下了那一颗颗黑乎乎的丹药。 丹药的味道也千差万别,有的口味清凉,吃下去什么事都没有。有的则是苦涩极了,苦到何缈直吐胆汁。有的则像糖一样,极为甘甜。 何缈自嘲道,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她何缈尝百丹。 传说神农氏误差断肠草而死,何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出问题。 她只能希冀着,碧海阁的前辈们,在准备丹药时,没有准备毒药。亦或者是,毒药放的远一些,让她可以死得晚一些。 在何缈几乎是日夜不停地死磕下,她的炼气期层次,不断地在提升。 这日,阿喵又扔给了何缈一个青花瓷瓶子,何缈没有丝毫犹豫,吞了一颗下肚。 待到嚼了嚼,何缈觉察到身体没事,便放心地又吃了几颗。 这日,待到何缈盘腿打坐之际,一股无名之火从丹田升起,迅速走遍了何缈全身,连四肢百骸都迅速地热了起来。 何缈觉得,自己的眼皮都开始发烫。整个人似乎坐在了火炉中被烧灼。 一股热浪从丹田而起,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疯狂地冲刷着她的经脉。 何缈心下大感不妙,知晓自己这是要走火入魔的前兆,当下忍着身体的灼热,何缈开始默念起了清心咒。 “碧海千古,我心如水。微风无起,波澜不惊。万物尤静,心神合一。万变不惊,大道天成。” 剧痛传来,席卷何缈的整个身体。何缈浑身硬生生地出了一层冷汗,她强忍着,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清心口诀。 对于修行之人,走火入魔乃常态。但是人生有时候的路很窄,一旦走错,便没有回头之路。 走火入魔若是控制不住,极有可能爆体而亡。 何缈不愿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在这个不知何处的地方,成了那个丑陋的相柳的口中食。 她在心底不停地念着口诀,努力保持自己头脑的清明。但因为剧痛,还是晕了过去。 在意识趋于混沌的时候,何缈觉察到,一股温暖的灵气注入了她的身体,在她的识海中,包裹着她,让她的意识不至于溃散。 许久,何缈睁开了眼,自己躺在地上,若不是有桃木剑横着,只怕就掉落下去了。 何缈起身,只觉浑身轻盈无比,连五感都敏锐了许多。那只相柳往日一藏进水中,她就不知对方的去处。 眼下,却能够觉察出它藏在哪里。 何缈知道,自己应该是筑基成功了,才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主人,主人~” 阿喵见到何缈醒来,立马兴奋起来。 何缈没想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居然是真的。 她猜测,那瓶被她吞了无数的丹药,极有可能是筑基丹之类的。 眼下看着自己筑基成功,何缈心下一时感慨万分。 秘境不知岁月,她都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原来用姨妈计时法时,画的横线,布满了整面墙。 她只知道,自己的头发,由原来的齐肩,现在快要长发及腰了。 何缈又花了许久的功夫,才将徐老头留下的御剑术通读下来,然后开始慢慢练习。 越是在慌乱的时候,越要冷静。同理,越是在兴奋的时候,也越要保持冷静。 何缈深知,行百里者半九十。在事情没有成功前,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题外话------ 啊,两章的顺序发布错了。 完蛋 第一百零三章 客卿长老 何缈得知颛孙渊出事,第一反应,便想起了那个令人窒息的黑夜,那棵遮天蔽日的香樟树。 还有那些,在自己的师门碧海阁,偷听到的对话。 “三年为期。” 眼下,颛孙渊出事了。那就说明,自己在秘境中待的时间,应该是超过三年了。 “带我去见见你们门主,边走边说。”何缈搭着常紫兰,往里走去。 她同颛孙渊也只是萍水相逢,而且她提醒过他了,自认也算尽到了义务。 况且,以颛孙渊金丹后期的实力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她可不相信她自己一个稀里糊涂迈进筑基期的小喽喽能解决。 还是专注自身比较好。 “听说魔界来袭时,渊清上仙奋力抗敌,不幸受了重伤,后面竟失踪不见。实在是可惜,可惜……” 常紫兰还在絮絮叨叨念叨着此事。 何缈抿嘴,她自然知道,事情并非如传闻这版?不过,实情如何,眼下除了当事人,怕是无人知晓了。 早有人前去通报门主,七丹门的门主是个中年修士,大抵卡在了金丹期许多年,一直醉心炼丹,人看着倒是多了几分质朴。 “你可算来了。” 门主的第一句话,就把何缈说的有些迷惑了。 “什么?” 何缈觉得门主的态度似乎有些过度热情了。 “多亏了你,本门才得以保全。”门主第二句话,更是把何缈给说懵了。 门主细细解释了一番,何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的七丹门因着所在的这处灵脉,被附近的一个小帮派给盯上了。 小帮派武力值爆表,之前就同七丹门多有摩擦。后面更是借着魔界进攻的契机,意图一举歼灭七丹门。 七丹门从门主往下,均是丹修,真刀实枪肯定是打不过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月宗的人竟然前来,帮了七丹门一把。 地月宗在修仙界的十大门派中排行老二,是名副其实的仙门大派。它一出手,任谁也不敢再打七丹门的主意。 门主以为是地月宗想要吞并自己门派,心惊胆战地送了厚礼前去求情。 礼物被退了回来,那边的人传话,只说地月宗的一个名唤何湘的,之前帮过地月宗。 日后七丹门就在地月宗的庇护下了。 何缈挑挑眉,她还从来不知道,地月宗的人竟还知道知恩图报。 “何湘啊,此番你立下大功,护住了我七丹门一派。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只要我们能办得到,绝不推辞。” 门主大手一挥,倒是慷慨。 何缈眼下关心的,倒不是这个。 “我们多久没见了?” 何缈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究竟在秘境中待了多久。 门主毕竟不像常香兰那么不靠谱,只眯起眼睛,仔细回忆道: “你代替我七丹门去参加比赛,是个冬季,如今是春季,应该过去了……。” 他掐着手指算来算去,终于道: “刚刚迈入第四个年头。” 不得不说,何缈真的松了口气。她方才猜测自己花费的时间,可比这个要多了去了。 “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何缈摊开手来,手中是一颗黑乎乎的丹药。 门主接过仔细端详一番,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肯定道:“是中品筑基丹。” 果然不出何缈的意料,她本没有到筑基的时候,但是因着身体吞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丹药,本就灵气过溢。 再加上突然吃了几颗中品筑基丹,这才募地筑基成功。 但何缈心知,自己没有一步步稳扎稳打地走上来,突然筑基,好比一口吃成的虚胖子,看着壮实,其实根本不顶用。 “你要筑基?”门主好奇地问道。 不要怪他看不出来何缈已经筑基成功,何缈用头上的木簪掩盖了周身的气息,眼下在外人看来,她依旧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炼气期小喽喽,离筑基还远着呢。 何缈摇摇头。 门主笑眯眯地道:“你能不能将这颗丹药送我研究研究?毕竟中品的灵药十分难得。” 何缈没说话。 门主自己倒是心虚了,道:“我给你三百灵石?” 何缈依旧没说话。 门主便认定,何缈觉得开价少了,忙道: “不如这样,你来做我们七丹门的客卿长老,每月份例灵石二十颗,靠近灵脉的修行住处一间,侍女两名。” 何缈一直知道七丹门富裕,没想到这么富裕。当下只摆手道: “侍女就不用了。之前答应我的滋养魂魄的地方,给我换最好的级别就是了。” “还有,提前说好了,一般的门内俗事,我可不参合。” 至于灵石,当然可以要了。 门主自然愿意留住何缈,有何缈在,地月宗才会不断地庇护着七丹门。相比有大门派的庇护,付出一个客卿长老的待遇,实在不算什么。 直到将师父的一缕残魂放入福地中,何缈才真正轻松起来。 “何长老~我带你去看看你的住所。” 常香兰已经给何缈送来了身份牌,还有衣裳同灵石,当下揶揄道。 “走吧。” 何缈淡淡地道。 “这几年,你去哪里了?”常香兰好奇地问道。 “遇到了一些麻烦事。” 何缈深知切莫交浅言深,虽然常香兰看着性子憨厚,但几年不见,何缈还是谨慎地好。 她不愿意说,常香兰却止不住嘴,自从姐姐去世后,她很少有机会这么敞开心扉地说话。 “这是我们门派的大殿,这是我们的丹房,这是………” 常香兰挨个给何缈介绍。 七丹门是小门派,人不算多,多数还是丹修,身上较为平和。 见到何缈,只微微点头,看来也知道了何缈客卿长老的身份。 走了许久,在一处山脚下,何缈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住所。 一处简单的小院,门口似乎种着药草。 “得拿长老身份牌才能进去。”一侧的常香兰提醒道。 何缈将木色的身份牌对上大门,才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 院子不大,胜在干净,特别是灵气充沛。 何缈走了进去,四处检查一番,基本的生活用品多有。 “我得前去忙了,你有事叫我。” 常香兰走后,何缈在院子附近布了一个简单的阵法,用来提醒自己有人来了。 阿喵方才躲进了木簪内,眼下跳了出来,舒服地躺在床上。 “好充沛的灵力。”阿喵赞叹道。 何缈笑笑,没说话,她得开始打坐了,否则以她这个虚弱的基础,只怕要完。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鞠躬 第一百零四章 聚魂草 何缈连着在屋内坐了许久,久到常香兰都不放心了,特意来看看她。 何缈如今是筑基期,不用再每天吃人间五谷。加上在秘境的这四年,她的性子已经被磨得完全沉静下来了。 “我没事。”何缈淡淡地道。 常香兰一眼便看到了旁边的阿喵,浑身雪白的皮毛,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自己。。 “啊,好可爱的小猫呀~” 常香兰抱起阿喵就是一顿蹂躏,又是亲又是吸,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这是完全将阿喵当作一只凡间的小猫来对待。 何缈看到阿喵浑身已经炸毛了,知道它是生气了。 毕竟麒麟可是属于神兽的,一向是高高在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当下忙对常香兰道: “你能去帮我泡点茶吗?我渴了。” 常香兰恋恋不舍地放下小猫,还不忘道:“这是你的猫?能不能送给我?我最喜欢猫咪了。” 阿喵看向常香兰的眼神已经带了点杀意。 何缈忙摇头道:“那可不行。” 常香兰只得先出去帮何缈泡茶。 她一走,阿喵立马躲进了木簪内,哭丧着脸抱怨道:“居然把我当作一只小猫咪,太过分了。” 何缈有些无语,是阿喵自己选择变成小猫的,现在又怪别人把它看作小猫。 常香兰倒茶回来后,没看到阿喵,忙四处寻找。 “咳咳,它胆子小,躲起来了。”何缈随便编了个理由道。 翌日 七丹门的门主特意叫来何缈,开口问道:“听说你养了只灵兽?” 自然是常香兰说的了。何缈知道,门主之所以想给她安排侍女,也存了监视她的想法。 所以与其找个不熟悉的陌生人,她还不如就找常香兰,好歹容易控制一些。 何缈摇头道:“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小猫罢了。” 门主叫何缈不愿多说,说出了自己叫何缈来的真实意图: “你前几日放入的那缕残魂有些虚弱,我想了想,你得去寻几株聚魂草回来,帮它凝聚魂魄。” 说罢,又赶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去派遣门人,只是你知道眼下是多事之秋,我们门内人少,人手不够。而这个聚魂草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得去人间慢慢寻找。” 何缈点点头,不管七丹门门主是存了什么想法,她也得出去看看。 徐老头临终前吩咐她的,让她将那具炼尸送回鬼谷去。她总得提上日程,否则只怕徐老头死不瞑目。 还有,要想找到三师兄,徐老头提到的那个关键的线索——青色玉佩,又会在哪里? 这一切,都不是她单单待在七丹门,枯守孤室就能完成的。 她必须得出去,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能不能,给我一张修仙界的地图?” 何缈并没有直接去询问鬼谷的方位,她不愿让旁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七丹门眼下只是觉得她可用,她恰好也有求于七丹门,双方为了利益,才能友好合作。 不能保证,有朝一日,为了利益不会撕破脸。 到那时,她所暴露出的东西,就会成为七丹门的把柄。 待到地图到手,何缈仔细查看,发现鬼谷坐落在云梦山,只怎么进去,外人不知。 毕竟鬼谷与外人接触少,历来在十大门派中都比较神秘。 在问清了聚魂草的一些具体特征同出现的环境后,何缈背着她的剑出发了。 眼下,人间战火纷飞,四处是打战的人群。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何缈专门寻一些少有人至的偏僻小路行走。 只有到了晚上,她才会练习一下自己的御剑术。 毕竟,枪打出头鸟。谁知道她如此高调在空中飞,会惹来什么人的注意。 这日,何缈走在山路上,青山逶迤,盘亘千里。她一人行走在偌大的山中,显得极为渺小。 她在茂密的树林中,细细寻找着是否会有聚魂草。 毕竟,聚魂草不能生长在人多的地方,否则容易夺人生魂,亦或者是被人的气息所污染。 此地远离市集,人烟稀少,烟雾缭绕,有可能会有聚魂草生长。 何缈正蹲下身子仔细寻找,远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不大,说明人还距离特别远。 何缈眼下已是筑基期的修士,耳力比之从前好了许多,当下只继续辨认聚魂草。 几人聊着外头的世界,遍地都在打战,在抓壮丁,连镇上都不敢去了。 听说朝廷有大官都死了。 眼下也只有他们这些穷山沟沟里的人还安全些。就是各种税收的名头也越来越重。 何缈知晓,昔日用龙渊剑代替龙气,便要料到,人间早晚有这么一天,兵戈四起。 这才,第五个年头。 众人接着又聊些家长里短,不过是谁家娶了个新媳妇,谁家又添了丁。 还有人唱起了山歌。山歌粗犷却嘹亮,在整个寂静的大山深处回荡。 声音陆陆续续地传入何缈耳中,何缈听了半天,也判断不出他们是樵夫还是猎户。 寻了一番,何缈正打算离开,募地,听到了远处有老虎的咆哮声传来。 看来是歌声招来了老虎。 那群人自然也听到了,有人大叫道:“有老虎,快跑。”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奔跑声,踩踏声,哭爹喊娘的声音,甚至还有射箭的声音,何缈都听得清清楚楚。 何缈知道,除了故事里的武松,一般人还真对付不了老虎。 她当下飞快往那边跑去,林中树多,御剑飞行多有不便。 她现在毕竟是个修仙者,对付一头人间的猛兽,应该问题不大。何缈有这个自信。 她眼下奔跑的速度也比从前快了许多,走进一些。便看到一只猛虎朝着众人飞奔而去。 何缈就地摸了一颗石子,弹了出去,正中老虎的后腿。 毕竟是筑基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老虎吃痛,嗷了一嗓子,落荒而逃。 在场的众人一时都懵了,他们都没看到有人反击,饿虎扑食怎么就突然间停止了? 这番太过匪夷所思的画面,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当下纷纷跪倒在地,感谢神仙相救。 何缈躲在树林之后,瞧着众人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脸上满是虔诚,心下顿时百味交织。 这世上,真有所谓的神仙吗?神仙真的会出手相救吗?连她这个修仙者,都不能确定。 正待她扫了众人一圈,转身打算离开之际。 何缈募地转过身去,死死地盯着其中一人看了起来。 ------题外话------ 感谢推荐~~ 谢谢 接下来,要开始我爱的章节啦啦啦…… 第一百零五章 证据 人群中,一人手持粗粝的弓箭,背着长长的箭篓。眉目细长,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恰如四年前二人见时的样子。 身着白衣,仙袂飘飘。 哪怕是在这样偏僻粗野的密林中,依旧不能掩盖他的绝世风华。 同身旁一群普通的猎户,可谓是云泥之别。 何缈眨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 修仙界传闻失踪了许久的颛孙渊,眼下正在她眼前。何缈冷静下来,心知他必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才逃脱了那两人的算计。 也难怪,颛孙渊毕竟是修仙界不可一世的天才,尤其是在她已经警告过他的情况下。若这样都逃不脱,那可真是辜负了“渊清上仙”这个称号。 眼下自己若是贸然出去相认,只怕会打断对方的计划。鬼知道,颛孙渊为了隐藏行踪,会不会将她灭口。 牵扯到天玄门的事,何缈可不愿蹚这趟浑水。当下决定离开。 不过颛孙渊在此处的消息,关键时刻可以卖出去,说不定可以大捞一笔。 何缈收敛起思绪,正打算离开。众人也各自起身,准备回去。在电光火石之间,何缈看到了一个东西。 青色玉佩! 何缈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看错了。 是的,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青色玉佩,就系在颛孙渊的腰间,白色的吊坠垂了下来,随着人的动作而左右摆动。 徐老头曾说过,找到三师兄的线索,就在一枚青色的玉佩上。 如今她竟然看到了青色的玉佩,那说明,离找到三师兄不远了。 何缈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胸膛中,那颗心快要蹦了出去。 何缈极力保持冷静,悄悄跟在后面,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同颛孙渊摊牌。 前车之鉴,以她现在的修为,还是不要妄想着能从金丹后期的颛孙渊手上偷走这枚玉佩。 还不如以颛孙渊的行踪为条件,借他这枚玉佩一用。 “喂,那个谁,刚刚是你射的箭?” 一猎户粗声粗气地询问颛孙渊道。 颛孙渊点点头。 “你这箭法不行呀。”猎户摇头道。 跟在后面的何缈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明明颛孙渊在场,怎么会连一只普通的老虎都搞不定? 看来他是故意在藏拙了。 接着听到颛孙渊淡淡地道:“是,还请周大哥多多指教。” “你这小伙子,说话酸不拉几的,我看以前一定是个读书的秀才。” 猎户开口笑道。 旁边的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何缈看去,颛孙渊面色平静,似乎有些习惯了。 “反正你不知道家在哪里也没事,好好在我们村子里待着,外头还打战呢。” 有人凑上来开口道。 一行人沿着山间小路慢慢往村子里走去。 村子就在山脚下,一个不大的村子,房屋低矮,阡陌交通曲曲折折。四处都是早春嫩绿的农田,来往的男男女女,衣着都很朴素。 眼下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乡间炊烟袅袅,四处飘着饭香。 何缈跟在后面,生怕被旁人看到,当下用了一张隐身符,紧跟在颛孙渊后面。 颛孙渊像是觉察到什么,募地转头往后看去。 “怎么了?”旁人有人问道。 颛孙渊摇了摇头,没说话。 旁人也不再询问。眼下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众人都回了自己的家。 何缈知道,颛孙渊极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了。 为了避免更大的误会,何缈跟着颛孙渊回了他住的地方,打算尽快摊牌。 一见到他住的地方,何缈倒吸了口凉气。 一间低矮简陋的屋子,屋顶都是用茅草堆成的,这是纯纯粹粹的茅草屋呀。 院子里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门口码着砍好的柴火,整整齐齐。 颛孙渊已经进屋去了。何缈站在院中,撤去了自己的隐身符,正盯着一处仔细看。 如果她没有认错,眼下那个搁在柴火堆里的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传闻中,大名鼎鼎的——泰阿神剑,也是颛孙渊的本命剑。 何缈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但她已经来不及仔细思考了。 因为颛孙渊从屋内走了出来。 眼下正盯着她看。 何缈舔舔嘴,正犹豫该怎么开口。 只见颛孙渊眨眨眼,问道: “姑娘,你有事吗?” 何缈心下一愣,“姑娘”,好陌生的称呼。眯眼,只见颛孙渊眼中满是好奇。 眼神中,闪着陌生的光。似乎,确实不认识何缈一般。 何缈用眼角扫了眼沦为砍柴刀的泰阿神剑,心中隐隐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你不认识我了?” 何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颛孙渊缓缓摇了摇头,看样子,确实对何缈毫无印象。 下一秒,何缈扑了上去,一把搂住颛孙渊,哀嚎道:“相公,我终于找见你了。” “相公?!” 颛孙渊不知是被何缈的举动,还是何缈的话语吓到,一时僵在了原地。 何缈正搂着他,将头靠在他胸膛上,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别怪她趁机骗他,不好意思,谁叫他身上有自己想要图谋的东西,而且他还失忆了呢。 颛孙渊很快将何缈从自己身上扒拉了下来。 “咳咳……这位姑娘,你说我是你……有什么证据吗?” “相公”二字好似烫嘴一般,颛孙渊耳根通红,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何缈酝酿情绪,两行眼泪说落就落。 在眼泪婆娑中,从身后自然而然地拿出了一套蓝色的衣裳。 这是她昔日夜闯天玄门之际穿的,正是天玄门弟子的统一着装。 只是颛孙渊身份特殊一些,穿的是白色。 “相公,你瞧,这是我的衣裳,同你的衣服是同一个料子,同一个款式。” 天玄门的衣裳,传说用的是当初蚕神献给黄帝的料子所制成,摸上去不同于凡间衣物,水火不侵,抗寒保暖强很多。 “你若不信,可以看衣裳的衣领处,应该还绣着一个‘天’字。” 颛孙渊入手一摸,就知确实是同一个料子的。对于何缈的话已经信了一大半。 他早知自己的衣领处绣着一个“天”字,待到看清这套蓝色衣裳的衣襟处,也绣着一个同样的“天”字之际,已经相信了,何缈没有骗他。 “相公,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你怎么能忘了我?” 何缈哭哭啼啼控诉道。 眼角却在瞥着颛孙渊腰间的青色玉佩,心下盘算着,怎么把这枚玉佩拿到手。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 要开始乡村小夫妻章节了,不喜欢cp的小伙伴可以避雷,谢谢~ 第一百零六章 身世 何缈终于进了房内。 房间一览无余,一张低矮的床,上头是单薄的被子。一个泥作的炉子。 墙上挂着一些打猎下来的兔子,以及打猎的弓箭。 还有一张桌角有缺的桌子和两把歪歪扭扭的椅子,看样子,就知道是出自颛孙渊之手。 何缈尽量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昔日修仙界不可一世的天才又如何,箭法差也就算了,木工手艺也如此差,落魄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让人想笑。 “你能告诉我,我叫什么,从哪里来?家中可有亲人?”颛孙渊迫切地问道。 看得出,这些问题困惑了他许久。 何缈笑眯眯地盯着他,郑重介绍道:“相公,我叫何青,你也可以唤我娘子。” 颛孙渊脸一红,避开了何缈的视线。 何缈将怀中的衣裳放到了桌子上,这才拉了把椅子坐下,脑中思绪转了几个来回。谎话张口就来。 “相公你名唤孙渊。” 何缈说着,毫不见外地拉过他的手,在他宽大的手心一笔一划写了起来,边道:“孙是子小的‘孙’……” “子”还没写完,颛孙渊已经局促地把手缩了回去。 何缈也不在意,反倒笑盈盈地道:“相公你怎么害羞了?没关系的,我们可是夫妻。” 眼底,却闪过一丝可惜。 方才,她其实想趁机探探颛孙渊体内的灵力,她想知道,他是功力尽失彻底成了一个凡人,还只是暂时将灵力封闭起来。 “相公的渊,是深渊的渊。” 何缈边说着,眼睛却装作不经意地扫过颛孙渊腰间的那枚玉佩,眼下凑近些,可以看清,上头似乎刻了什么花纹。 这跟三师兄的失踪会有什么关系? 碰到颛孙渊警惕的眼神,何缈挪开视线,轻咳一声道:“相公父母不详,是我父亲何员外买来给我做童养婿的。” 此话一出,毫不出何缈的预料,颛孙渊脸上的神情精彩极了。 何缈在心底暗自偷笑,这叫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当然不是说她自己是犬。 就让颛孙渊好好消化消化,她为他量身定做的这个狗血身世吧。 “你我二人青梅竹马,几年前我父亲去世,我们完婚。因为遍地战乱,相公被抓走去做壮丁,我寻了你许久,如今能团聚,实在是老天保佑。” 何缈说的满脸真诚。差点连她自己都信了。 还不忘互动,提问道:“相公可知自己如今多大了?” 颛孙渊摇了摇头。 何缈掰着手指头算道:“你我二人成婚时相公是二十岁,如今嘛,应该是二十四岁了。” 这句关于年龄的话,是所有话中,唯一的真话。谎言要想让人相信,一定要补充一些细节,越详细越好。 何缈的话,打消了颛孙渊最后的疑虑。 只不知为何,何缈总觉得,颛孙渊似乎还是对自己有一丝怀疑。 她也管不了这些多了,她打算在此地留几日。之后不经意地提起,询问颛孙渊对腰间的这枚玉佩了解多少。 上头的花纹又是什么? 倘若他没有记忆,储物袋什么的总是有的。 何缈一定要搞清楚,这枚玉佩同三师兄的失踪,究竟有什么关系。 “相公还有什么要问的?” 何缈笑盈盈地道。 “你寻了我多久?” 颛孙渊的话罢,何缈在脑中快速地盘算着,若是三年为期,颛孙渊恰好在第三个念头出事的话,至少一年。 “两年。” 何缈开口道。反正他又不记得是,随便诌个数字糊弄他就是。 “相公在这个村子待了多久?”何缈反问道。 “六个月。” 何缈猜测,他可能是一出事,就流落到了此地。 就是不知,当年颛孙渊在天玄门,究竟遭遇了什么。逼得这个修仙界的天才沦落于此。 “我饿了。” 何缈一摊手,摆出一副要吃饭,但并不打算动手做饭只打算吃现成的样子。 颛孙渊起身,去了外面。 何缈趁机扫视颛孙渊的房间,试图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颛孙渊抱着柴火进来时,看到的是少女正打量着自己的房间。 心下不由一滞。 他知道,自己出身寒微,还不擅长打猎。 而她看样子,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头。以后的日子…… 乡间生火之事,何缈做的不多,但她两世为人,都是在乡间长大,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 心中大抵有个印象。 但颛孙渊是修仙门派长大,只怕自幼就饭来张口的那种,生火生的是一塌糊涂。 何缈眼睁睁瞧着他前脚拿打火石生出了微弱的火苗,后脚就扔进去了一块大腿粗的柴火,直接将火苗给干灭了。 何缈都开始怀疑,他这六个月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颛孙渊连续失败了三次后,何缈终于看不下去了,提点道: “相公,我觉得得先找点软一些的柴草,然后柴火劈得细一些。” 颛孙渊听罢,又出去了。 过一会,拎着那把泰阿神剑回来,开始劈柴。 “相公怎么把剑当作劈柴刀用了?” 何缈故作疑惑道。 “顺手。” 颛孙渊的回答,让何缈有些无语。 若她没有猜错,像泰阿神剑这样的宝剑,只怕早已有了剑魂。 颛孙渊如此糟蹋此剑,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外头,天渐渐暗下去了。 屋内,豆大的灯焰发出微弱的光。 何缈啃着半个兔腿,瞧着颛孙渊正喝着寡淡的粥,顿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仁义。 毕竟,她已经筑基,按理不吃饭也是可以的。她只是单纯的嘴馋。 但颛孙渊眼下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 “你吃吧,我饱了。” 何缈把那个兔腿递了过去,上头还残留了一些肉。 颛孙渊一愣,还是接了过去。犹豫再三,还是没吃。 何缈瘪瘪嘴,是她自作多情了。 饭后,何缈主动提问道: “相公晚上一般做些什么?” “削箭。” “可惜了,相公以前喜欢读书。”这话自然也是何缈瞎诌的,颛孙渊爱不爱读书,她哪里知道。 颛孙渊神情一滞。 他确实识字。看来,他同失忆前,有些不一样了。 何缈哪里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她眼下只想仔细看看那枚玉佩以及颛孙渊是不是有留下储物袋之类的。 就这样,何缈围观了他拿着那把泰阿神剑,用来削枝干,将木棍削尖。 看了许久,何缈有些无聊了,打了个哈欠问道: “相公要睡了吗?” 话一出口,颛孙渊手一抖,手中的箭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本人更是从脖颈红到了耳根子。 何缈有些无语,她真不是那个意思。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一百零七章 怀疑 入夜,外头传来隐隐的虫鸣声,四下寂静,只偶尔有远处的几声狗叫。 何缈瞧了眼屋内低矮且窄的小床,果断先躺了上去,盖上了单薄的被子。早春还冷,让她睡泥地上是不可能的。 她闭上眼,脑中反复回想方才看到的,那个玉佩上的图案,到底像什么? 这个奇怪的图案,会同三师兄有什么关系? 她知道,当年师父神谷老人陨落,大师兄入魔,四师兄叛变,只有三师兄失踪不见。 那就说明,三师兄的失踪,必然同天玄门有关。而颛孙渊就是天玄门的大弟子,对于三师兄的失踪,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但,那个图案到底会是什么意思? 何缈正思忖着,一丝冷意传来,被子被人掀开了。她浑身一瑟缩。 一股清冽淡泊的味道传来,颛孙渊径直躺在了她旁边。 “相公~” 何缈堆起笑脸,伸出手臂抱了过去。 心下吐槽,为了搞清楚一切,她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所幸她也从未想过嫁人,倒也不在意这些。大丈夫能伸能屈。 颛孙渊浑身肌肉紧绷,比千年的僵尸还要再硬上几分。连呼吸声都粗了有些。 何缈心下只觉好笑,呵,纯情的男人。 当下慢条斯理地往下摸去,玉佩,好像就在他的右边。 “别。” 颛孙渊沉声道,紧紧捉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阻止了她。 何缈心下暗道一声可惜,她快要摸到了。 但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就算她拿到了玉佩,不知道其中的秘密,也是白搭。 想到此处,何缈打了个哈欠,开口笑盈盈地揶揄道:“我知道了,相公肯定是累了。” 说罢,松开手,闭眼睡了过去。 听到身侧人呼吸渐渐平稳,颛孙渊募地睁开了眼,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屏住呼吸,仔细打量着枕旁女子的模样。 女子一头青丝缠绕,眉目细长,雪腮花容,红唇娇艳。哪怕是闭着眼,都能猜到,那双眼有多么的水灵。 怎么看,都有些过分美艳了。 这样的女子,怎么会看上一无所有的他? 他想起了日暮时分,她来时,是空着手的。 他看得真切。 连她抱自己时,也是空手的。 但是当他询问起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自己的妻子之际,她却从身后摸出了一件衣裳。 一件除了颜色,其他都同自己身上这套一模一样的衣裳。 他并未看到她有带什么包裹,那么,衣服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更何况,一个柔弱还如此美艳的女子,在这样的乱世中,如何能孤身一人寻夫两年,还安然无恙? 他是失忆了,又不代表是傻了。 但令他疑惑的点在于,她似乎对自己又比较熟悉。比如年龄说的就很笃定,还知道他识字,以前喜欢读书。 知道衣服领口处有个“天”字。 那极有可能二人之前就认识。 他究竟为何会失忆?难道,同她有关系? 她不怕火,而且手掌也是温热的。那就说明,她不是鬼。 如果不是鬼,却能凭空变出衣裳来。在这深山老村出现的,极有可能,是妖…… 颛孙渊盯着眼前的女子,女子已经进入了梦乡,看着人畜无害。 她究竟为何会盯上他,又想要图谋他什么?二人之前又是什么关系? 难道二人真是夫妻?亦或者是她想要吸他元精,或者挖他心脏,他跑了出来? 颛孙渊心头思绪万千,越想越乱。 但他不敢赶她走,也不敢拆穿她,生怕不小心惹怒了她,她万一一口吞了他怎么办? 正想着,女子柔软的手臂已经搭在了他身上,一股软腻的幽香传来,让他不由心神一荡,身体立刻有了异样。 “妖精果然貌美。” “但决不能让她得逞。” 颛孙渊忍得难受,在心底暗暗发誓道。 何缈哪里知道,她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身份的衣服,恰恰成了她被颛孙渊看出的破绽。 这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待感觉到身侧的颛孙渊的视线不再落在自己脸上,呼吸也不再喘粗气,趋于平稳。 暗夜中,何缈缓缓睁开了眼,看向茅草垫成的屋顶,眼角带笑。 她知道,颛孙渊肯定对自己是有怀疑的。 按理说,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上门,说是他的妻子,一般人肯定觉得是喜从天降。 但颛孙渊毕竟不是别人,一个曾经傲视修仙界的天才,绝不会是一个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笨蛋。 但可惜了,他眼下是个凡人,遇到的还是何缈。 她总得做点什么,才能打消他的疑虑。 翌日 天大亮了,何缈睁开眼来,才发现身侧人早已离开。 外头院中,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 似乎,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何缈竖起耳朵,仔细听二人的说话声。 只听到女子轻声道:“听我爹说,你们昨天碰到了老虎,这是用来敷伤口的药……” 何缈挑眉,颛孙渊那张出众的脸,看来哪怕是在村沟沟里,都挡不住桃花呀。 “不用,我没事。” 颛孙渊拒绝道。 “大哥不必客气……” 女子扭捏的声音传来。 二人还在交谈。 何缈伸手将自己的头发弄成一团乱,这才起身,拖长了声音刻意娇滴滴地问道: “相公,是谁呀?” 屋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何缈刻意将衣服领口往下一拉,推开门去,拿手挡在额头上,看向院子里的人。 院中,站着一个农家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面色红润,头发乌黑,手脚粗壮,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 女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何缈,已经呆住了。 她只有去县城赶集时,才见过如此漂亮的姑娘。 “相公,这是谁呀?” 何缈笑盈盈地上前,自然而然地圈住颛孙渊的胳膊,不待他回答,又道: “你好,我是他妻子。” “嫂子……嫂子好……” 女孩子反应了过来,低头,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她竟然不知道,他已经有妻子了,还是如此貌美的一个女子。 何缈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当下乐呵呵地从女孩子手中接过一瓶伤药,道:“你真是好心,谢谢你了。” 这话说的极为客气。 但听在女孩子耳中,却只觉有些讽刺,她脸一时通红。 当下忙道:“不客气。” 说罢,已经转身跑走了。 何缈并不是想诚心为难她,她犯不着跟一个凡间的小姑娘计较。 颛孙渊他爱娶哪个娶哪个,想娶几个就娶几个,跟她又没有关系。 只是,眼下,她必须扮演一个吃醋的妻子,看看能不能将那块玉佩给骗过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谢谢~ 颛孙渊:我的娘子是妖精,该怎么办? 第一百零八章 计策 女子一走,何缈猛眨几下眼,眼中已经蓄满了眼泪。 她募地松开了颛孙渊的胳膊,轻声啜泣两声,往屋内跑去。 到了屋内,故意哭出声来。等到颛孙渊进来,何缈已经坐在桌前,哭得泪眼盈盈。 她哭得真诚,眼泪落了下来,哭得颛孙渊有些不知所措。 “相公若是……呜呜……看上了旁人,就不必……在意我,可怜我千里寻夫……” 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这话说出来,让人觉得她似乎有些吃醋又无理取闹,但何缈知道,颛孙渊会吃这一套。 毕竟,女人的眼泪也可以是武器。她得获取他的信任。 果然,颛孙渊有些不知所措,他曾听人讲过,妖精是不会流眼泪的。 但眼前的人,哭成泪人了,看着真情实感。 “你……别……别哭了。”颛孙渊结结巴巴劝道。 何缈一把抱住他,故作啜泣,眼睛已经瞄向颛孙渊腰间的玉佩。 似乎不像个图案,像个阵法? 何缈脑中募地闪过这一幕,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她一思考,竟然忘记哭了。 颛孙渊退后一步,局促道:“你别哭了,我去给你做饭。”随即落荒而逃。 何缈用手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不知道他躲些什么。 她在给徐老头收尸时,曾经在徐老头的储物袋中,看到了一本专门讲阵法的册子。 上面,似乎有一种同颛孙渊玉佩上的图案相似。 何缈眼下却不敢随便拿出来,生怕引起颛孙渊的怀疑。 颛孙渊对她有警惕,她一定要慢慢减低他的戒心。若那是,他依旧失忆,她也有旁的法子。 早餐依旧是喝的米粥,昨晚何缈吃剩下的兔腿,颛孙渊又给了她。 何缈挑眉,原来不是嫌弃她,只是家里没肉吃了。 她扫了眼颛孙渊腰间的玉佩,直接抢是不行的。抢了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不若…… 何缈眼睛一转,有了个好法子。 眼下是立春的时候,何缈到来的消息,很快经过早上女子的口,传遍了整个村子。 待到男人集中去上山打猎时,何缈也站在路边送行。村子里的人好奇地盯着她看,何缈也毫不在意,只落落大方地站在路旁。 “相公可得小心些,仔细受伤。” 她笑盈盈地道。 眼下村子里民风淳朴,根本没人敢在众人面前如此直白。颛孙渊不敢直视她,只嗯了一声。 何缈又客气地同周边人打招呼,讲了自己一路的经历,同众人一起唏嘘。 颛孙渊随着众人上山,回头往去,只见她站在众人中间,眉目和善。若她是妖,应该,也是个好妖吧。 待到送走了众人。 何缈快速回到屋子里,第一时间,是将屋内翻了个底朝天。 她想要看看,颛孙渊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只可惜,她忙碌一番,毫无收获。 何缈只得拿出徐老头留下的那本书,慢慢翻阅起来。但她对于玉佩上的阵法,看的不真切。也是一无所获。 看来得寻个机会,将上面的东西拓印下来。 何缈想到此处,抛下此事不管。 只照例开始打坐练功,她筑基太过仓促,基础不稳,只得后面慢慢来补。 修仙者本就不知岁月,何缈在秘境几年,更是极能沉住性子。 待到她再睁眼,外头已是暮色四合的时候,连太阳都快下山了。 阿喵不知何时,已经从木簪内跑了出来,在床上团成一团,正呼噜呼噜睡大觉。 何缈起身,活动活动颈骨,劝阿喵道:“颛孙渊要回来了,你赶紧回木簪内去吧。” “不要,我怕那个炼尸。” 阿喵一脸的不情愿。 何缈知道,自己的到来就已经很奇怪了,若是再来一只小猫,只怕颛孙渊更要觉得奇怪了。 但阿喵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到木簪内。尤其是在它现在有了实体,能跑能动的情况下,当然愿意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二人正扯皮之际,院子里有动静传来,是颛孙渊回来了。 “嘘~” 何缈给阿喵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示意它决不能在颛孙渊面前说人话。 阿喵给了何缈一个懂的眼神。 颛孙渊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何缈局促地站在原地,指着床上的一只小白猫,笑道: “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我看着可爱,打算养了。” 颛孙渊瞧了眼立在原地的女子,又看了眼那只白白胖胖的小猫,心下了然,原来,她是只猫妖。 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 何缈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 颛孙渊拎了一条鹿腿回来,解释道:“是村子里人分的。”何缈便知,他的箭法一如既往地烂,是其他人照顾他。 看来,哪怕是天才,也不是事事都能做的顺利。 颛孙渊瞧了眼屋内,灶台上依旧是走时的模样,冷火冷灶,何缈并没有动火吃饭。 “我减肥。” 何缈笑眯眯地解释道,“饿了一天了,就等你呢。” 待到颛孙渊烤好了鹿腿,何缈美美吃了一顿,瞧着颛孙渊手中那点可怜的肉,心知他只怕没吃饱。 狠狠心,从怀中拿出了一锭五两的银子,道:“家里吃的东西不多了,相公可以去买点。” 毕竟,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她不出点血,怎么能收买人心。 颛孙渊却没有立马接过去,只盯着银子看。 何缈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拿女人的钱,强行塞到了他手中,笑道: “相公莫要客气,我们是一家人。我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 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就是铁打的心,也该感动了。 这五两银子出的,何缈在心底滴血。 颛孙渊瞧着手中的银两,大觉头痛。妖精变出来的钱,能用吗? 会不会又变回原样? 何缈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下犹豫,是不是该暗示了。 暗示,必须暗示。 当作撩撩头发,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道:“若是相公看到有什么好一些的玉之类的,也可以给我寻摸点。我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这点。” “嗯。” 颛孙渊心不在焉,心思全在这锭假银子上,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对于何缈说的话,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何缈眼巴巴地盯着他,期待着他将腰间的玉佩直接摘下来送给她。 只可惜,看了许久,颛孙渊都在出神,毫无反应。 何缈扶额,失策,失策。 银子只怕白花了。 究竟如何,才能让颛孙渊将那枚玉佩心甘情愿地送给她。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 谢谢~ 第一百零九章 春社 这夜,两个人依旧盖着被子纯聊天。 等到颛孙渊睡熟后,何缈悄咪咪坐起身。她夜视能力还不错,当下动手,打算解开颛孙渊腰间的玉佩。 她小心翼翼,跟做贼一样。 但这枚玉佩不知道是怎么系的,似乎打了死结。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打不开。 何缈只觉得有些脑瓜疼。 没办法,她只能趴在颛孙渊的身侧,打算凭着自己的记忆,将玉佩上画的图案给记下来。 颛孙渊一翻身,刚好把何缈的手压了个正着。何缈被压得手疼,试图慢慢将手抽出来。 只可惜,刚一动,颛孙渊已经醒了。 暗夜的夜中,二人四目相对。 何缈尴尬地动了动手,示意道:“你压我手了。” 颛孙渊转身,何缈抽出自己的手,打了个哈欠,闭眼开始睡觉,还不忘叮嘱道:“下次注意点。” 颛孙渊却有些失眠了。 一方面怀疑她图谋不轨,另一方面,却又想起白日,她拿出了五两银子,哪怕是变的,到底,是希望二人的日子过好一些。 瞧着身侧的人儿,一时心绪起伏,难以平静。 若她日后……不再害人,二人倒也可以过着安稳小日子。 何缈却因着一直拿不到玉佩,心里痒痒,连在梦里,都在琢磨着玉佩的秘密。 这日 何缈正在房间内盯着颛孙渊来回忙碌。 外头,有人进了院子,何缈听出,至少有五六个人来了。 “大妹子在家吗?” 外头,有妇女爽朗的声音。 何缈忙起身,出门看到了几个妇女乐呵呵地聚在一起,其中一胖乎乎的中年妇人笑道: “大妹子去不去参加春社?” 何缈哪里知道这个春社是什么?但既然人家来问,她当然要去参加了。 “去。” 就这样,何缈跟着一群大姑娘小媳妇一起,坐上了牛车。 山路崎岖,牛车不时颠簸两下。村里人要去的是附近的一处乡镇。 “妹子,你家那口子长得真俊俏。” 一大嫂咧嘴夸赞道。 “大妹子自己也长得不错。” 旁边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女子补充道。正是那日来给颛孙渊送药膏的女子。 好像叫什么雪莲,看来乡下人还是淳朴一些。 何缈心想着,转移了话题,道:“去乡镇的路远呀。” “是呀。” 众人乐呵呵地接话道。又聊起了各自要买的东西,无外乎是一些吃食,首饰,扯二尺花布给孩子做衣裳之类的。 何缈一听到做衣裳,顿时心念一动。 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颛孙渊不脱衣服,她也不可能直接把他给扒了。 还有什么,比给自己的相公做件衣裳,让他换下更方便呢? 她就不信,他换衣裳,能不卸下玉佩来。 何缈眼角扫了眼坐在后面另一辆牛车上的颛孙渊,见他正盯着自己看。 立马堆起笑脸,给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 你的玉佩,快要归我了。 颛孙渊眼神一颤,却板起脸,转过身子,仔细听众人谈话,不再看她。 何缈热脸贴了冷屁股,当下翻了个白眼,继续乐呵呵地听着众人闲聊。 “今年开春一直没下雨呀,地里田干呀。” “是呀,村子里井水都不多了。” “眼瞅着种下去的苗都蔫儿。” 两个年纪大些、裹着头巾的大妈开始聊起了收成。这也是小老百姓最关心的问题。 何缈对于种田还是懂一些的,知晓立春过后,就是雨水。 按理雨水附近,会降下雨来,利于春耕。 若是一直不降雨,只怕春种没法完成,没有春种,哪里来的秋收。 何缈在心底叹了口气。 种地的都是在土里刨食,靠天吃饭。若是一直不落下雨来,百姓何以为食? 但,昔日龙气泄露,拿龙渊剑代替,注定了天下兵戈四起。 若是气候安稳,收成良好,人人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如何会去打战,做那种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事。 只有收成不好,百姓饥不择食,甚至易子而食,才逼不得已,揭竿而起,兵戈相向。 龙气之事,关系着天下气运,无数人的生死存亡。是真真正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种事,连她都能想明白,她就不信天玄门的人能不懂。 天玄门的人竟然为了个人一己私欲,不惜破坏龙气,只为求个人功力提升。置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哪里有半点修仙者的兼济天下的胸怀。 实在是坏透了。 想到此处,何缈狠狠地剜了后面的颛孙渊一眼。 他正好对眼过来,被何缈结结实实给嫌弃了一番。天玄门的坏,真是一脉相承。 何缈愤愤不平地想到。 “大妹子,你这肚子没动静?” 旁边的大妈们聊了半天,又把话题转回了何缈这个外来户上。 何缈笑盈盈地瞧了眼后面的颛孙渊,故意提高了声音道: “这事怎么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还不得看他。”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齐刷刷地看向后面的颛孙渊。 弄得颛孙渊一脸茫然,不知他做错了什么,又是哪里得罪了她。 何缈脸上也堆着笑,眼里却全是冷静。她同天玄门,有不共戴天之仇。 修仙之途漫漫,不出意外,还有是对抗的机会。 牛车穿过了狭窄崎岖的山路,视野募地开阔起来,原来是到了乡镇上。 乡镇上四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看样子,是什么节日。 众人都纷纷下车,同自己的丈夫交代些什么。男人们要去卖些野味皮毛。 颛孙渊也走了过来,他还是不懂,她方才因为什么生气了? 何缈继续扮演那个贤惠的妻子,笑盈盈地打量他的衣裳,叮嘱道: “你随他们去,我给你扯点布做身新衣裳。” 颛孙渊抿嘴,没说话。 何缈已经推他去跟众人一起去了。 在外人看来,二人确实是一对寻常的新婚小夫妻。 何缈跟着一群妇人前去逛街,从众人的话语中,才知道,这日是农历二月二,是土地公公的诞辰,也叫祭祀社神。 因着在春天举行,所以也叫春社。 “这祭祀,米糕、鸡肉得买一些。” 一群大妈对着何缈念叨道。 何缈点头,掏银子就买。 “大妹子,你要想要孩子,附近有个娘娘庙,求子可灵了。” 一大妈偷偷对何缈叮嘱道。 何缈边点头,边问道:“我得给我家那口子做件新衣裳,哪有卖衣裳的?” 大妈被何缈带偏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卖布的地方走去。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 谢谢~ 依旧是乡村小夫妻章节~ 第一百一十章 戏码 今日是社日,附近几个乡镇的人都来赶集了,极为热闹。 男人们野味卖的快,卖完之后,就买了点烟酒,打算去看社戏了。 颛孙渊也跟着众人站在人群外面看。他个子高,看的视线好一些。 戏台子上,一白衣女子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旁边立着的,是一青衣女子。 原来是演出的,正是大名鼎鼎的《白蛇传》,人妖之恋。 何缈到了地方,才意识到,自己买布没啥用呀,她根本不会做衣裳。 她得去找家成衣铺子,哪怕贵一些,都得买现成的。 “买布划算呀。” 一侧的大妈纷纷劝道。 何缈摇头,没说自己不会针线活,反而把锅都推颛孙渊身上了: “你们瞧瞧就知道,我家那口子要穿好衣裳的,一般的料子哪里能看得上。” 众人一想也是,只得作罢。 何缈不得已,又出了六两银子,买了一件蓝白相间的的长袍。 这钱出的她脑瓜疼。 若是还拿不到玉佩,她杀了颛孙渊的心都有了。 大姑娘小媳妇来到了一处首饰摊,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好看的头绳,胭脂、香粉、头油之类的。何缈对此毫无兴趣,只是跟在她们后面看看。 “嫂子不买点?” 雪莲手中捧着一面木柄小镜子上前,对着何缈劝道。 何缈摇摇头。她已经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对于其他的,确实不感兴趣。 “嫂子对大哥真的好。” 雪莲见状,感慨道。 何缈随即扫了眼雪莲镜中的人,募地瞳孔放大。 “我怎么长成这样了?” 何缈瞧着镜中的自己,在心底感慨道。 “嫂子这么漂亮,可得买个镜子好好照照。” 雪莲见她看向镜子,笑眯眯地开口道。 何缈瞧着黄铜镜中,模模糊糊的人脸,只觉有几分陌生。 她在秘境之中,时刻都处在死亡的威胁下,哪里会想到去照镜子。 四年前,她入秘境之时,不过堪堪十五岁,是个瘦成麻杆的黄毛丫头,勉强算得上眉清目秀。 如今,四年过去,她竟然长开了。 眉眼细长,未施粉黛,而嘴唇红润。整个人看着添了几分艳丽。 虽然算不上什么绝世美女,也算小有姿色。 毕竟,修行越往上,吸天地灵气、灵山秀水所孕育出来的,自然会一步步好看起来。 但,这可不是件好事。 何缈皱紧了眉,心底暗暗担忧道。 美貌当然好了,世人谁不爱美貌,瞧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只人间也好,修仙界也罢。 空有姿色,却无实力亦或者家世庇护的女子,只能像个珍贵的货物一般,万般不由己,被不同的人贩卖、占有。 修仙之路更甚,姿色出众而又无家世的女修,早早就会被许多上位者觊觎,沦为这些人的鼎炉。 莫说修道,连性命都很难保住。 自古红颜薄命,说的就是这种。 当然,也有狠人能凭借着自己的美貌取得想要的东西,但终究不过是寥寥无几的少数。 何缈不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例外。她不愿因着这点姿色,为自己招来灾祸。 毕竟这点美貌能招来的,也不过是好色之徒心怀不轨之人罢了。 她是要修无上至道的,还是少点麻烦的好。 看来,她得低调些了。 何缈这边在思忖着对策,那头,颛孙渊却看戏看得入了迷。 眼下,戏台子上正演到了《水漫金山》这一折,许仙被法海关押到了金山寺,白素贞前来相救的戏码。 眼下,戏台子上只一白衣小生,自然是许仙。旁边立着一光头小沙弥。 只听到许仙奇怪道:“小师父,我且问你:山门外何来这样人声喧嚷?” 小沙弥摇头:“这……我不能告诉你。” 许仙急切地来回踱步,随即恳求道:“必定是我娘子来了。她现在何处?快让我夫妻见面吧。” 小沙弥拒绝道: “得了吧!这个时候怎么能让你们夫妻见面呢?再说,老师父说你那妻子是妖怪,她是假的。”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想要看看许仙作何回答。 台上的许仙苦笑一声,道: “可是她的情意是真的呀!” 此话一出,好似一股电流,直击颛孙渊的心脏,让他觉得心头一热。 他想起了她方才的言笑晏晏,想起她说,“我给你扯点布做身新衣裳。” 想起她拿出了五两银子给他。 想起她将半条兔腿肉递给他。 想到她因着看到别的女人同他说话,回屋就哭得梨花带雨。 她是妖又如何,不管怎么说,她确实没有害他,那份情谊,也是真的。 戏台上管弦声不停,许仙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娘子深情动地天……许仙永不负婵娟……” 戏台下的颛孙渊,也在心底暗暗发誓道:“我得好好待她,决不负她。” 待到戏终人散,散场之后,众人往约定的地点走去。颛孙渊路过了一家装修精致的首饰铺子。 想到她要给自己做身新衣,他总得表示表示,哄她开心。 他早就注意到,她头上带的是根破旧的木簪子,实在是衬不上她的美貌。 她给的那五两银子也不知是真是假,他不敢贸然使用。低头,瞧见自己身上的那枚玉佩,看着成色不错。 颛孙渊又瞧了眼不远处的当铺,心下有了主意。 眼下夕阳西下,街上的摊位都散了,该是众人回家的时候了。 何缈捧着衣裳,兴高采烈得同众人碰了面,坐上了回程的牛车。 今晚她说什么,也要拿到玉佩。 还要趁机问问他,知不知道此物的来历。若他说没印象,日后这枚玉佩,就是她的了。 何缈激动得直搓手,众人买到了东西,皆是兴致高涨,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何缈眯眼,看向后面牛车上的颛孙渊。 他看着心情也不错,眉宇温和。 何缈垂眸,天玄门一贯无聊得很,看来颛孙渊今日玩得很高兴呀。 那就更好了。 天黑前,一行人终于是回到了村子。 一到院子,何缈便像献宝似的拿出了新衣裳,道:“快去试试。” 颛孙渊似乎欲言又止,但何缈已经眼疾手快地推他进了屋。 何缈甚至还拿出了笔墨,打算将玉佩上的图案拓印下来,好好研究一番。 “好了吗?” 何缈在外面等得着急,还不忘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颛孙渊已经推门出来了。 蓝白相间的衣裳,比之纯白衣,多了几分温和,确实很适合他。 “好看。” 何缈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并且,那枚玉佩也不在他身上,看来是解下来了。 何缈抑制住内心的喜悦,笑眯眯地往屋内走去。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智者 一入屋,何缈便瞧见了桌上是颛孙渊脱下的那件白色衣裳,她直奔过去,没有看到玉佩。 她四下寻找,莫说玉佩,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相公,怎么不见你解下的玉佩?”何缈强装镇定,开口问道。 颛孙渊抿嘴,从袖中掏出了一支金色的步摇,递到了何缈手中。 “给你。” 何缈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敢情他是拿玉佩换了这么个玩意。 当下强忍下怒气冲天,接过步摇,学着电视剧里小花们的浮夸演技,张大了嘴,故作惊喜道: “相公,这是你给我买的?实在是……” 实在是没脑子! 她昨以为自己都暗示得很明显了她喜欢玉,她要玉佩。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讲话? 但,所有的这些咆哮,都被何缈压在了心底。她知道,单纯的情绪发泄,没有任何意义。 她要的是达成目的。 她前面已经铺垫了那么久,决不前功尽弃,她得忍住。 何缈眨眨眼,挤出几滴感动的眼泪,边拿衣角偷抹眼泪,边啜泣地低声道: “相公,我好喜欢。” 说着,更是难抑激动,伸手抱住了颛孙渊,趁着对方浑身僵硬之际,这才借机问道: “相公,那枚玉佩是被你当掉了吗?说来,那枚玉佩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还有些舍不得。” 此话一出,颛孙渊倒是有些愧疚,他不记得此事了,竟然将二人的定情信物给当了出去,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相公不必担心,明日我们就赎回来。我有银子。” 何缈抬眸,眼中含泪,笑盈盈地对着颛孙渊道。 若不是看着现在天快黑了,她真想立马压着他去那家当铺,将玉佩给赎回来。 但冲动是最要不得的。 颛孙渊低头,瞧见女子面带桃花,那双眸中满是笑意,其中闪烁着的什么,募地觉得自己似乎被击中了。 “你饿了吧?我去烧饭。”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美色当前,并非人人都能做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何缈坐在桌前,掂着手里的步摇,盘算着,这东西大抵是铜制的,值不了几个银子。 拿修仙界的一块上品玉佩去换,简直是亏大发了。 落在一侧劈柴的颛孙渊眼里,自己的娘子对于这支新买的步摇,简直是爱不释手。 看来此物是买对了。 何缈为了得到那枚玉佩,实在是耗费了不少心思。眼下没拿到不说,她还得在颛孙渊面前表现出一副喜悦的神情。 但她必须哄得颛孙渊信任她。 她另有计谋。 灯焰微弱,室内昏暗。 颛孙渊拿木棍挑灭灯芯,室内一片漆黑,他摸索地上了床。 “相公~” 何缈依旧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妻子模样。 “真是谢谢你,明日我们早点去将那枚玉佩赎回来。” 为免夜长梦多,何缈不得不再提起此事。 最好天一亮二人就出发,万一卖给了别人,那她真是亏大发了。 颛孙渊躺在旁边,心下心潮澎湃,心知她看重的哪里是那枚玉佩,分明是二人往日的情谊。 如此重情,就算她是妖又如何? 当下难免心头一热,情难自禁,伸出胳膊,抱住了何缈,沉声道: “我日后……会好好待你的。” 男子温热的身子搂紧了她,声音低沉,是信誓旦旦。听到何缈耳中,无异于惊雷炸起。 黑暗中,何缈因着惊恐,瞪大了眼睛,猛地往后缩了缩下巴。 啊,这……! 怎么就突然晋级到山盟海誓的级别了?! 这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呀,颛孙渊怎么就突然转变性子了? 不能够呀。 何缈一颗心吓得是上下翻腾,面上却装作波澜不惊,装作劳累地打了个哈欠,岔开话题道: “今日好累呀。” 说罢,猫在他怀中,闭眼不再说话,假装睡了过去。 颛孙渊也不再说话,只亲昵地动手,帮她掖了掖被子,生怕她着凉。 何缈心下警铃大作,她是想要拿到玉佩,但搭点银子也就算了,她可没想过,把自己也搭进去。 看来解开玉佩的秘密后,她得早日离开了。 至于那时的颛孙渊作何感想,就是后话了。 但老话说,“智者不坠爱河,愚者自甘堕落。”她可不愿耽于所谓的情感,修仙才是正经事。 爱如闪电,转瞬即逝,唯有自己练就的一身本领,才真正属于自己。 何缈头脑昏沉沉地睡去。 室内,四下黑暗。 只有蜷缩在枕头旁的那只白色小猫,在眯眼中,看到男子揽着女子,在她的发髻郑重地落下一吻。 小猫瞪圆了眼,有些不解。 翌日 何缈难得起了个大早。 二人向雪莲家借了辆牛车,由颛孙渊赶车,往乡镇而去。 山路弯弯曲曲,晨雾笼罩,遍地白茫茫的,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太阳还没升起,不时有冷风吹来。 何缈坐在旁边,恍惚间,有种不真实感。 这样的牛车,她也坐过。不过是上辈子,母亲还活着的时候。 如今想来,是真真正正地恍如隔世。 一阵寒风吹来,冻得她鼻子瞬间通红。 “冷了吧,往我身后躲。”颛孙渊架着牛车,淡淡地开口道。 何缈闭眼,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到底是被冻得,还是其他,她一时也说不出来。 白雾茫茫中,何缈募地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怪异,浑身一个激灵。 颛孙渊以为她是冷的,又再三催促道:“躲我背后。” 何缈没跟他争辩,藏在了颛孙渊的身后。 冷风被男子宽厚的肩膀,挡了个结结实实。但,空气中的那股压抑,依旧若隐若现。 越是靠近乡镇,何缈越是能感觉到。 她浑身灵力被死死压制住,无法自然流转。到后面,呼吸都有些费劲了,似乎专门克她一般。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眼下,何缈自己也没有头绪。 到下车的时候,何缈双腿一软,有些走不动路了。 颛孙渊搀扶住她,眉峰高皱,急切道: “我送你去看大夫。” “相公,没事,我只是晕车了。” 何缈想出了个蹩脚的借口,挤出一抹笑容。 她自然没有注意到,眼下,自己的脸色有多么惨白。颛孙渊垂下眼帘,他知道,她身份不一般。 “相公,我们去拿玉佩吧。” 何缈都冒着风险来了一趟,不拿到玉佩,她哪怕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颛孙渊没想到,她竟然对那枚玉佩如此执着。当下郑重地点点头,背起何缈,往那家当铺而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支持,谢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克星 何缈从没有被人背过,眼下靠在颛孙渊背上,嗅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那股压抑竟凭空减轻一些,让她得以喘口气。 何缈眯眼,知道颛孙渊的灵力肯定没有完全消失。 此股怪异的压力,凡人觉察力太钝,影响不大。。另一种,就是像颛孙渊这样实力强大的,也影响不大。 苦的是她这种半吊子的小喽喽。 二人一步步来到当铺,眼下当铺刚刚开门,里面有个小伙计,正忙着四处洒扫。 颛孙渊背着何缈跨入门槛,直截了当地将当票拿了出来,道: “我来赎昨日当掉的一枚玉佩。” 小伙计见状,忙道:“您老请好,我去请掌柜的。” 一人半高的柜台后,身着皂衫角带的掌柜闻声而来,方脸宽额,满脸横肉,一双小眯眼,粗壮的大拇指上带了厚重的玉扳指。 “掌柜的,他们来赎昨天当掉的扳指。”小伙计口齿伶俐,开口解释道。 掌柜的接过当票,边看上头的文字,边斜眼瞥见站在底下的二人,见二人面嫩,又瞧见何缈半死不活的模样,心下基本有数了。 对着小伙计挥挥手,让他去取玉佩。 “二位,这枚玉佩是‘死当’,你要赎回,得三十两银子。” 掌柜的话音刚落,颛孙渊立马反驳道:“但是我昨日才当了三两银子。” 掌柜的眯眼,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小伙子,这是按照十分利来算的,你既然当了死当,就得按照我们当铺一行的规矩来。” 何缈瞧着一侧的小伙计已经将玉佩给取了出来,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玉佩,就在眼前。 而她眼下,身子极不舒服,当下决定不再计较,息事宁人。 “三十两就三十两。” 何缈从怀中掏出了三十两银子,递给了颛孙渊。 颛孙渊以为何缈的银子是变来的,但饶是如此,他也不愿就白白给了这个奸商。 “给他。” 何缈只虚弱地在颛孙渊耳畔道。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去计较那么多了。 颛孙渊攥紧银子,愤愤不平地搁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见钱眼开,笑眯眯地清点起了银子,示意小伙计将玉佩递给两人。 等了这么久,何缈终于能拿到玉佩了。 这枚玉佩实在是来之不易。 何缈入手一看,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 不对,玉佩不是青色,而是墨绿色,并且玉质还极为粗糙。 上头刻的图案也没了,只剩了几道划痕。 “这不是我们的玉。” 何缈抬头看向掌柜,脸色凝重道。 “小姑娘,你可别空口说白话,污人清白。我们做的是诚信买卖。这明明就是昨日你们当的玉,上头白字黑字都写了,下等玉佩一枚。” 掌柜的仰起头,用鼻孔看人,不屑地道。 这是吃准了何缈二人没法子。 毕竟,这能来当铺当东西的,必定是走投无路了。 而他能在此地开当铺多年,是黑白两道通吃,有的是法子对付两个年轻人。 颛孙渊只觉自己体内涌起了一股怒气,有什么压抑许久的东西,急欲喷泄而出。 这股力量,似可排山倒海,毁天灭地。 下一秒,他冷静了下来。 他瞧见了自己那个娇媚柔弱,喜欢哭哭啼啼的娘子,她灵活地跳跃上去,一把木剑,粗暴地击碎了柜台的横木。 眼下正横在掌柜的粗肥的脖颈处,将他死死地压在柜台上。 “我说了,这不是我的玉佩,它就不是。” “拿我的玉佩出来!” 掌柜的不知压住自己的是把木剑,以为遇到了什么江湖侠客,忙道: “侠女饶命,小五子,快,去将这位贵客的玉佩取过来,就在库房。” 因着恐惧,连声音都打颤,还不忘将库房的钥匙摘下来递给小伙计。 小伙计也被这一幕给吓傻了,忙慌慌张张地拿了钥匙,前去取玉佩。 等到捧来了玉佩,何缈瞧了眼,是正版无疑,这才满意地收起了玉佩。 这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 何缈利索地收起剑,还不忘将那三十两放回到自己的木簪内,这才警告道: “今日就饶你一命,但丑话说在前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可悠着点。” 拿了她用命换来的银子,还想坑她一把,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这世上,还没人能占了她的便宜还全身而退的。 说罢,何缈坐在高高的柜台上,打算往下跳去。 颛孙渊立在外面,忙伸手抱住了她,将软乎乎的她从高高的柜台上抱了下来。 何缈一站在地上,腿肚子一软,这样是真的立不稳了。 她这下百分百肯定,此处乡镇,必有异事。 颛孙渊已经自觉地背起了她。 “相公,以前,我家是开镖局的。”何缈眯眼,还不忘将此事圆上。 毕竟,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如何就变成了一个暴力女,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 “我知道。” 颛孙渊开口道。 就算她不说,他也不会再怀疑她。 二人出了当铺的门。 走了没几步,只见黑云压城,狂风大作,街上刮得遍地都是滚着各种东西。 家家户户的人都吓得往家跑去。 风眯了众人的眼,何缈却抬起头,往远处望去。 如今,她已经是筑基期的修士,眼力目力,都比凡人要强上许多。 只见风尘中,一人袒身行走,身上不着寸缕。皮肤却好似被火烧过一般,干瘪可怕。 此人披头散发,没有眼睛,走近了才发现,它竟然只有一只脚,只是行走如风,众人没有发现罢了。 何缈顿时变了脸色。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虚弱,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攻击。 因为此物,分明就是她的克星。 “跑。” 她只对颛孙渊说了这么一句,颛孙渊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背起她就跑。 狂风遍地,黄沙眯眼。 此人越走越近,明明没有眼睛,却似乎能看到一般,紧追着何缈不放。 何缈自然也知道为什么,二人跑出了乡镇,那物也从百里之外追了上来。 “放我下来。” 何缈果断开口道。 颛孙渊一愣,没有停下来,还是继续往前跑着。 何缈知道,以他凡人的脚力,还背着一个人,被追上也是早晚的事情。 “放我下来,我有办法。” 何缈开口道。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她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既然跑不过,还不如直面敌人。 是生是死,就看今日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支持~ 感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旱魃 颛孙渊刚刚放下何缈,那个东西已经闪身到了何缈前方。 何缈抬眸,直视此物。 此物低头,在一头枯草般的长乱发中,一只丑陋而满是皱纹的眼,死死地盯住了何缈。 此物的眼睛竟然长在头上。 何缈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自己先前的判断没有错。 来的不是别的,正是旱魃。 旱魃,顾名思义,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 旱魃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能够吸取方圆千里的所有水汽,江河湖海,甚至是小溪流中的水,都会被其所吸收,渐渐枯竭。 何缈走的是水系的路子,修习水系功法,依靠的就是五湖四海中的灵力。 修仙者,汲取的就是大自然中的灵力。 如今,旱魃所到之地,河流干枯,天不降雨。 何缈体内的水系灵力自然没了靠山,运转不利,只会渐渐干涸。 也难怪之前坐在牛车里,听到闲聊的大妈们提到,今年开春天不降雨,原来是旱魃来到了此地。 旱魃,师父神谷老人特意讲过,是他们水系修行者的克星。 只是,旱魃本是出现在神话故事中的人物,乃上古黄帝时期的古老物种,在助黄帝斩杀蚩尤后,便失去神力,长居北方。 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何缈心下虽然觉得奇怪,却也能理解几分。人生本就是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无常。 天地之间,正气浩荡,乾坤清朗,自然诸邪不出。 但若邪气冲天,灵气减弱,修仙者尚且自顾不暇,尔虞我诈。 也就难怪人间各种妖魔鬼怪迭出了。 “跑。” 何缈举起了自己的七寸桃木剑,对着一侧的颛孙渊开口道。 旱魃乃上古之物,并非她一个刚刚步入筑基期的修仙者所能对付得了的。 只是,她身上的水系灵力太甚,才被旱魃盯上了,想逃也逃不掉。 而颛孙渊眼下同凡人无异,旱魃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我不走。” 颛孙渊抿嘴,沉声道。 他的话一出来,气得何缈想要发笑。大哥,你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什么你侬我侬的言情剧呢。 “滚。” 他不愿意走,何缈可不惯着他,只冷冷地道。 颛孙渊挨了骂,眉头一皱,依旧站在了何缈身侧。 他知道,他的娘子只是在逞强,她面色惨白,身子虚弱到方才都站不稳,根本对付不了眼前的怪物。 他说过,绝不负她,便要护她周全,就算护不了,二人一起死便是。 他绝不会丢下自己的娘子。 旱魃并没有急着进攻,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在观察颛孙渊。自然,是因为颛孙渊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何缈望着眼前的颛孙渊。 他长发飞扬,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给他买的那身蓝白相间的长袍,明明是一件普通的儒袍,穿他身上,却多了几分坚毅的味道。 他眼下只是手无寸铁的凡人一个,面对如此狰狞的怪物,倒是颇有骨气,面不改色,神色凌然。 “若是……” 何缈心中闪过一丝念头。 她需要知道颛孙渊身上那块青色玉佩的秘密,但眼下,成为凡人的颛孙渊是不可能知道此事的。 若是,颛孙渊昏迷过去,她便可,趁机入侵他的意识,了解他记忆中的一切…… 她需要颛孙渊神志不清。 何缈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旱魃,注意力却都放在了身侧的颛孙渊身上。 她只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紊乱。 师父讲过,旱魃的攻击最是恐怖,一招就可汲取掉水系修仙者半数的灵力。 若是,颛孙渊替她抗下此招…… 几个瞬间,何缈脑中已经转了几百个来回,不管怎么算,这都是对她最有利的方法。 一举两得,不仅能保全自己性命,还能知道玉佩中的秘密,可以找到机会,救出三师兄。 至于颛孙渊,好歹之前是金丹后期的修士,抗住旱魃的一招,应该性命无忧。 “好,相公既然不走,那今日你我夫妻二人,同生共死。” 何缈脸色缓和一些,对着一侧的颛孙渊柔声道。 这自然是哄骗颛孙渊的话。 颛孙渊听到何缈的话,转头深深地望了何缈一眼,眉眼深邃,似乎想要将她此刻的容貌,刻在心底。 何缈回眸,呼吸一滞。 她已经看到,旱魃要出手了。 下一秒,何缈起身,拎起颛孙渊,往旁边躲闪而去。只是,旱魃既然是水系修仙者的克星,如何能轻易让她躲开。 周围灵力被封锁,好似一张巨大的天罗地网,何缈能躲到哪里去? 何缈将颛孙渊往后一推,举起自己的桃木剑,使出一招“背水一战”,将自己全身的灵力调动到极致,硬生生地抗下了旱魃的这一击。 接触的瞬间,她就被吸收了体内半数的灵力。何缈只觉自己体内的灵气在迅速地枯竭。 是的,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她还是放弃了。 放弃了之前所谓的计划,放弃了将颛孙渊用作一个纯粹的工具人。 她可以利用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她不能拿旁人的生命开玩笑。 此事无关乎所谓的情谊,只是何缈做人的底线罢了。 若她肆意操纵无辜人的性命,那她同天玄门那堆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就算修成个大罗金仙,又有什么意义。 也许颛孙渊受了那一击不会死,但若他真的只是个凡人,死了怎么办? 何缈知道,自己的良知其实经不起考验,她不愿让自己以后后悔。 旱魃见一击不中,又冲着何缈而来。 “主人,用炼尸,用炼尸。” 不知何时,阿喵变成的白色小猫竟然也追到了乡镇,对着何缈开口道。 何缈心下了然,打开木簪,放出了那具炼尸,启动咒语。 此炼尸乃是徐老头的师父,又由鬼谷的人所炼制。炼尸水火不侵,又没有生命,根本不惧怕旱魃的攻击。 一具是千年老道被炼成的炼尸,一具是上古旱魃,二人顿时打得不可开交,天昏地暗,日月变色。 何缈则趁机扛着变成猫咪的阿喵,拉着颛孙渊就往家跑去。 何缈体内灵力被吸取了一半,自然也没法御剑飞行了。看来只能是继续驾驶牛车回村去了。 “相公,坐好了。” 何缈拿起牛车的缰绳,驾起了牛车,对着一侧的颛孙渊叮嘱道。 下一秒,老牛挨了一鞭子,往前走去。 直到牛车离开了乡镇,何缈回头一看,颛孙渊正瑟瑟发抖,连嘴唇都干得起皮了。 糟糕。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受阻 何缈飞快地驾驶着牛车,沿着蜿蜒盘旋的山路,往家驶去。 何缈知道,颛孙渊方才必然是受到了旱魃的攻击,虽则可能只有一点,但对于一个凡人来说,也够他喝一壶了。 而眼下,颛孙渊怀中,正搁着何缈塞给他的“寒潭之心”。寒潭之心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正缓缓治愈着这个被旱魃灼烧的男子。 牛车走的四平八稳,速度却难免慢了一些。 何缈又挥了挥鞭子,老牛吃痛,走的比之前加快了速度,车身微微颠簸。 何缈的心,眼下如平静的湖面,起不了一丝波澜。 她始终十分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 颛孙渊昏迷过去了,虽然不是她故意为之,但既然已经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就不怪她了。 她要潜入他的意识,知晓那枚玉佩真正的秘密。 车内的颛孙渊已经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因着干咳,呓语道:“娘子……” “我在。” 何缈淡淡地道,她得哄好颛孙渊,博取他的信任。 他越是信任自己,自己潜入他意识中,受到的抵抗越少,成功的几率也越大。 来时的山雾早已散去,只有那股子凛冽的山风依旧,刮得人脸生疼。 何缈的心,比此刻的山风还要冷冽。 她快速驾驶着牛车,不顾双手已经快要冻僵,继续拉着缰绳,从崎岖蜿蜒的小路,迅速往回走去。 之前的小村庄,已经隐隐可见。何缈知道,这个村子还有个好听名字,叫白云沟。 白云沟中,许多乡亲们正扛着锄头准备去种田,何缈架着牛车呼啸而去。 到了院中,她将已经昏迷的颛孙渊,利索地从车上搀扶下来。 昏迷了更好,昏迷了,抵抗的可能性就更小。 何缈冷静地想到。 待到将人搁在床榻上,何缈瞧着他嘴唇的龟裂有所改善,看来寒潭之心多少是有些用的。 事情从急,何缈盘坐在地上,将一只手掌轻轻地搁在颛孙渊的眉心处。 此处乃人的识海所在,她得从这里往内侵入。 大抵是因着何缈的手驾了半天的牛车,手指发凉,颛孙渊觉察到了什么,募地攥住了她的手,喃喃道: “娘子~” “相公,我在。” 何缈语气温柔地安抚道。 颛孙渊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整个人平静下来。 何缈随即伸出另一只手,继续搭在了颛孙渊的眉心处。她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分的好机会。 何缈集中自己的神识,慢慢通过手指,试图侵入颛孙渊的识海中。 募地,一股霸道的剑气杀到,直冲何缈而来。 何缈迅速断绝了联系,抽出自己的桃木剑,将那招对抗给打了回去。 她深呼一口气,暗道了声“好险”,多亏她还没有将自己的神识注入颛孙渊的体内。 否则,募地受到如此打击,她的神识必然受损。 看来她还是有些心急了,竟然忘记了布阵来护法。心急果然会坏事。 至于敌人,何缈早已看清,是一把剑。 是的,敌人不是人,就是一把孤零零的剑。是个一把剑身宽大,浑身霸气的利剑。 眼下剑腾空而起,剑尖正对着何缈,杀气十足。 方才的攻击,就是它发动的。 这把剑,就是颛孙渊的本命剑——泰阿神剑。 它觉察到了何缈意图不轨,试图侵入主人的识海之中,忙出来护主。 何缈早知,泰阿神剑这种上古神剑,必然是生出了剑魂。 当下忙注入一丝自己的神识,试图与之对话。 “莫想要害我主上。” 泰阿神剑的第一句话,让何缈有些无语。大抵是一把先秦时期的剑,它说话多了几分古朴的味道。 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也是十足。 何缈冷静下来,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还不信了,一把剑她都对付不了。 当下指了指床上的颛孙渊道:“你瞧见他胸口那个淡蓝色的东西了吗?他被旱魃所伤,是我拿那个东西在救他。” “那也不是你意图侵入我主上神识的借口。” 泰阿神剑作为一把身经百战之剑,一眼便看穿了何缈的意图。 何缈面不改色,只淡淡地道:“你对旱魃了解多少?” 泰阿神剑没有说话,旱魃乃上古之物,出现的时间比它还要早。 越是上古之物,越难对付。这点倒是众人都有共识。 何缈接着指着颛孙渊道:“四年前,我曾提醒过你主子,有人要对他不利。你应该也清楚此事。” “此事至少可以证明,我无意害他。” 泰阿神剑没说话。 四年前的一切,它都记忆犹新。主上也多亏了她的提醒,才保全了性命。 何缈接着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成了今日这番凡人的样子。但我必须告诉你,旱魃吞噬修仙者的灵力,而对于凡人,旱魃直接灼伤凡人的灵魂。” 此话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旱魃一般不直接攻击凡人。 毕竟它只需让方圆千里大旱,对凡人来说,便是死路一条。 但颛孙渊方才一直跟着何缈,受到了旱魃的攻击,必然不是表层的肉体伤害,否则他不会陷入昏迷。 何缈也是在回来的路上,才想到了这一点。 泰阿神剑的杀气收敛了一些,何缈知道有戏,继续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这第一呢,就是我们置之不理。寒潭之心能够治愈他外表的伤害,但却无法治愈他的灵魂。凡人的灵魂受损,他大概率只能继续昏迷下去,成为一个植物人。” 泰阿神剑虽然从来没有听过“植物人”这个概念,但是继续昏迷总是听得懂的。 何缈续道:“这第二,就是我潜入他的识海,唤醒他作为修仙者的那部分神识,以此来抵抗旱魃的灵魂攻击。” 对于何缈的提议,泰阿神剑犹豫了。 它绕着何缈飞了一圈,拿剑尖审视着何缈,试图看出何缈到底是不是在诚心救人。 何缈神色平静。 方才的话中,自然有一部分是假话。 比如,何缈并非是要唤醒颛孙渊作为修仙者的神识,而是想要潜入他的记忆,知道青色玉佩的秘密。 至于颛孙渊的灵魂受损,昏迷是真,但是不是一直昏迷,何缈心底也没数。 毕竟,她也不知道,颛孙渊四年前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才从那两人手中逃脱。 “你难道,想要你的主子一辈子都是个凡人,浪费他的大好时光,就留在这个小村子吗?” 何缈淡淡地道。 这最后一句话,让泰阿神剑下定了决心。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多谢支持~ 今日份的奉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识海 泰阿神剑也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答应何缈的同时,也提出了条件: “侵入主上的识海可以,但是你得签下神魔契约,答应在此期间,和我的主上同生共死。” 眼下,其实并没有给何缈考虑的空间。 她当然可以选择拒绝,但她就必须面对着身为凡人的颛孙渊,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玉佩,却对其中的秘密一无所知。 谁知道,颛孙渊会不会选择,一辈子都做个凡人。 就算她耗得起,三师兄也不一定能耗得起。 眼下,只剩下同意一条路可走了。 神魔契约的签订,不同于一般的契约,是取修仙者亦或者其他六界生灵的一片神识为质,天地共鉴。 若是有人违反了其中的誓约,这片神识便会剥离,哪怕是转世投胎,都不能改变。 故而神魔契约,属于永生永世,都会奏效的那种。 这可比什么对着心魔发誓,要管用的多。 毕竟,对着心魔发誓,是搞唯心主义,也许心理强大一点,此事就算过了。 但是交出一片神识,是真正的有典当物在别人手上。 不亏是上古十大神剑,懂的就是多。 何缈心下暗暗吐槽,知道有泰阿神剑在,她是别想耍什么小心眼了。当下不得已,拿出自己的一片神识交了出去。 这才得到了机会,可以上前看看颛孙渊。当然,旁边的泰阿神剑依旧是虎视眈眈,一旦瞧见何缈有个不对劲,只怕立马就能在她身上戳几个血窟窿。 “娘子~” 颛孙渊依旧干渴,昏迷后,似乎只记得这句了。 “我在。” 何缈伸手,又握住了颛孙渊修长的手掌。她是刻意想要表现出,自己对颛孙渊还是有几分情谊的。 希望泰阿神剑能因此对她少些恶意。 不过,眼下她算是跟颛孙渊绑到一条贼船上了,同生共死,颛孙渊出问题,她也别想活了。 何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下她倒是吃一堑长一智,记得布置一个护法的阵法,以防外人贸然冲进来。 何缈从袖中掏出一炷安魂香,点了起来。一方面是为了让二人神识平静,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醒自己时间。 若是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何缈的神识还抽离不出来,二人都会有危险。 何缈平复自己的心情,闭上眼,缓缓地将自己的神识注入颛孙渊的印堂处,并没有遇到颛孙渊的抵抗。 外头,香雾缭绕,何缈的意识也慢慢进入其中。 何缈只觉得眼前的景一变,自己竟然走到了一处异景。 她入目四望,只见此地四下开阔,抬眸则是一处小小的山崖,上头绿树杂生,她踩的脚下,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坪。 眼前的一切,看着还有几分真切,何缈更加疑惑。 她这是来到了哪里?她进入的不是颛孙渊的识海吗? 何缈小心翼翼地往前,刚走了两步。 募地,一人不知从哪里出现,一把剑横在了何缈脖颈上。 “谁?!” 何缈忙举手投降道:“我不是故意闯入的,饶命。” 边说着,边朝挟持自己的那人看去。 眼前是个脸嫩的少年,个子同她一般高,身着白衣,眉目细长,脸上还有些婴儿肥,透露着一股子稚嫩,没完全长开。 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看着却又有几分熟悉。看模样,大抵是十一二岁的少年。 何缈募地福灵心至,开口问道:“你是颛孙渊?” 少年没回话,只冷冷地望着她,问道:“你是谁派来的?”看来是将自己当作奸细了。 何缈这下知道,自己这是进入了颛孙渊年少的记忆中,她忙朝着颛孙渊腰间看去。 竟然没有玉佩?! 何缈有些疑惑了。该不会,她进入的这部分记忆,颛孙渊还没拿到玉佩吧? “狗日的,白进来了。” 何缈气得口不择言道。 “你果然是细作!” 年少的颛孙渊听到此话,脸色大变,募地拿出腰间的烟花,冲天上放去。 此物何缈比较熟悉,是用来召集同伙的。 看来颛孙渊是要招来天玄门的其他人了。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何缈也放弃了挣扎,想要看看,天玄门的人会如何处置自己。 天玄门的人很快闻讯而来。 “怎么了?” 来人是一个板着脸的胖老头,双手背后,极为严肃。看样子,并非是颛孙渊的师父凌阳道人。 “启禀执事,此人乃细作。”颛孙渊指着身侧的何缈开口道。 “谁?我怎么没看到有人?” 执事板着脸,奇怪道。 一侧的何缈瞪大了眼,随即恍然大悟。她进入的是颛孙渊的识海,又不是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并非真的,旁人自然看不到她。 执事恶狠狠地道: “颛孙渊我可警告你,别给我故意惹事。你别以为自己快要步入筑基期了,就可以肆意妄为。我跟你说,悟不出剑意,就算你到了筑基期,也不能算剑修。” “更别妄想掌门会收你。” 此人先是劈头盖脸将颛孙渊骂了一顿,随即恶狠狠地道: “罚你三天不能吃饭。你不是快要到筑基期了吗应该可以学习辟谷了。” 说罢,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一侧的何缈看的是目瞪口呆。 她从来只知颛孙渊是修仙界难得一见的天才。仅仅二十岁便步入金丹后期。 而且,身为掌门凌阳道人的高徒,他贵为天玄门的掌门大弟子,合门上下,谁不是对他毕恭毕敬。 但她从来不知,颛孙渊这样的天才,竟然也有悟不出剑意的时候。 竟然也有,被人指着鼻子臭骂一顿,还得饿肚子的时候。 这真是,见了鬼了。 而一侧的少年,脸色平静,似乎对这样的臭骂习以为常,只对着何缈问道: “你到底是谁?” 何缈眼珠子一转,笑盈盈地道:“渊儿,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娘亲。” 抱歉了,小颛孙渊,她就破例,冒充一下他的娘亲。 岂料,此话一出,少年拿剑死死地抵住何缈的脖颈,咬牙切齿道: “不许你侮辱我娘,我娘早就死了。” 啊,这。 何缈哪里料到这一幕,忙道歉道: “我错了,我不是你娘,我开玩笑的。我是你未来的娘子,特意来看你的。” 此话一出,少年放开了剑,眼中满是狐疑,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话。 何缈得意道:“你好好想想,若我不是你未来的娘子,怎么只有你一人能看到我,别人都看不到?” 少年听罢,募地脸色惨白,指着何缈颤声道:“你是……鬼!” ------题外话------ 又干出了一章,大家且看着吧。 明天比较忙,争取早点写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少年 何缈瞧着眼前的少年害怕的模样,张大了嘴,露出牙齿,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下一秒,“啪”一声。 少年板着脸,果断一剑打在了她胳膊上。 “啊,疼!” 何缈倒吸一口凉气,揉了揉胳膊,吃痛道。 “我打鬼还管你疼不疼。” 少年冷冷地道。话音未落,又是一剑打来,怕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皮肉之痛,让何缈忍无可忍。她当下从自己的背后抽出桃木剑来,同少年对打起来。 桃木剑乃何缈随身携带的剑,却并非她的本命剑。何缈也没想到,竟然能带到识海中来。 颛孙渊眼下的剑,却并非后来大名鼎鼎的泰阿神剑,而是一把极为寻常的铁剑,粗劣的剑刃钝得很。 何缈一上手,就知道方才那个执事说的颛孙渊没有剑意是什么意思了。 剑修只有凝聚成自己的剑意,才算正式踏上剑修的道路。 没有剑意的剑,打起来就跟凡人无异,全凭力气。难怪他方才手劲那么重。 何缈想到此处,冷哼一声,使了一招“东海扬波”,汹涌的剑意袭来,颛孙渊受力不住,败下阵来。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想不到,她也有能够一招战胜颛孙渊的时候。 虽然是以十九岁的她,面对着十一岁的颛孙渊。但她丝毫不感到羞耻,胜利就好,管你几岁。 颛孙渊抽回剑,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开。 若是何缈没看错,他眼角红了。 啊,这。何缈也没想到,十一岁的颛孙渊居然如此玻璃心。 她来到这个世界,被师父收回碧海阁的时候,颛孙渊就已经成为了凌阳道人的首席大弟子,修为远超同辈人。 因为十几岁便结丹成功,跟魔界一战中,以一己之力,击退了魔界的一位尊者,名声大噪,才被修仙界的人尊称一声“渊清上仙。” 见他转身离开,何缈没得法子,只能跟上去。 现在就离开的话,那真的是功亏一篑了。 何缈紧跟着少年,想着去他住的地方看看,玉佩兴许在那里。 颛孙渊一步步往山崖走去,何缈跟在后面,看到崖上有一块小小的石碑,上头刻着“无稽崖”三个大字。 “别跟我!” 颛孙渊恶狠狠地回头,对着何缈怒吼道。眼底一片猩红。 何缈一愣,乖乖,这是个什么小霸王,脾气还这么暴躁。 “跟谁说话了?我说了,我是你未来的娘子!你敢凶我!” 何缈瞪大了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誓要从气势上将他给压下去。 颛孙渊没说话,只冷冷望了何缈一眼,不再理会。 何缈便大摇大摆地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 少年也没有阻止,毕竟,方才打了一架,他大概也知道了,何缈不是鬼,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旁人看不到她,只有他能看得到。 何缈一入内,就感到头疼。 屋内空空荡荡,空荡到连张床都没有,桌椅板凳也好,锅碗瓢盆也罢,总之人类的生活用具,是一样没有。 与其说是屋子,就是一个单纯的原始洞穴。 “你睡哪?”何缈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颛孙渊当作没听见,根本不理会何缈,只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剑。 何缈照着他额头,就给了他一记暴栗。她可从来不惯着他。 颛孙渊忍无可忍,起身同何缈扭打起来。他已经知道了,若是论剑术,他是打不过何缈的。 那还不如单纯地拼体力。 何缈一上手才知道,虽然少年看着跟她一般高,但是单论体力,她根本打不过他。 少年体力好的吓人,不出几招,就将她死死地压在身下。 地上的小石子硌得何缈背疼。 “小流氓!”何缈体力上占不到便宜,嘴上也不闲着,开口骂道。 此话一出,少年也觉察到有几分不妥当,忙松开了何缈。 何缈这才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少年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我来找一枚青色玉佩,你见过吗?大概这么大。” 何缈也不瞒着,老老实实讲明了自己的来意,还不忘比划道。 少年听罢,眨了眨眼,冷冷地道:“我没见过你说的这个东西,你走吧。” 何缈没打听到玉佩的秘密,哪里肯善罢甘休。当下也不愿离开。 “那我还是先不走了。” “你走不走?”少年气得要死,胸脯上下起伏。来了这么个奇怪人,打也打不过,是骂也骂不过,赶也赶不走。 颛孙渊越想越气,募地又红了眼。 “欸,你别哭呀。”何缈也觉得自己做的也许稍微微微有那么一点过了,当下只得柔声安慰道。 “谁哭了!”少年一听此话,跟炸了毛一样,攥紧了拳头就想在干一架。 “我说了,找不到玉佩,我是不会走的。”何缈也执拗道。 “随便。”少年冷冷地开口道。 “你接下来做什么?”何缈问道。 “练剑。”大概是被何缈给打怕了,少年也不敢不回何缈的话。 “哦,那你把外套脱下来。”何缈开口指示道。 少年募地红了耳根,随即咬牙切齿道:“做什么?!” “地面脏,我拿你衣服垫一下,你不会连这点君子风度都没有吧?” 何缈摆出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站在道德至高点上“威胁”道。 少年忍了又忍,还是愤愤地将外套脱了下来,扔给了何缈。 提着他的剑去外面练习了。 何缈则拿他的衣服铺在地面上,这才优哉游哉地坐了下来,仔细盯着少年练剑。 这一看,竟被她看出了几分问题。 老话说,刀行厚重,剑走轻灵。很明显,十一岁的颛孙渊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自然也没有他后面剑法的霸气。 他出剑中,总有一股停滞,导致他的剑意出不来。 何缈眼珠子转了转,心下有了主意。当下起身,对着少年道:“你的剑招不够灵动。” 少年充耳不闻,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剑招。 何缈也不说话,拔出桃木剑,就跟少年打了起来。同之前的打斗不同,何缈这次有意在引导少年,让他从自己的剑招中去领悟剑意。 昔日何缈正是从颛孙渊和大师兄的打斗中悟出剑意的,如今,在颛孙渊的识海中,竟然是她在引导少年的颛孙渊出剑意。 人生实在是难测。 颛孙渊不亏是天才,不过短短几招,已经学的有模有样。 对何缈也不复之前的冷脸。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一十八章 破解 何缈一抬眼,天色已雀黑。她猜测,大抵是因着识海中的时辰同外界不同。 少年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的不对劲,想要继续同何缈切磋。 “我累了,你自己来。” 何缈拒绝了他的要求,自己回到了洞穴,思考着自己究竟为何会来到此处,来到颛孙渊记忆深处的十一岁。 到底,这会同青色玉佩有什么关系? 少年昼夜不停,不知疲惫地练剑。 何缈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洞穴中连张床都没有了,因为少年根本不睡觉。 一转眼,天色大亮。 何缈的意识中,才过去了短短一瞬,在识海中,一夜已经过去了。 少年还在一招一式地练习着,只因着劳累,胳膊都有些举不起来了,好不容易悟出的一点剑意,也开始慢慢凝滞。 “喂,休息一下。”何缈喊话道。 少年充耳不闻,依旧执拗地不放弃。 何缈上前,抽出桃木剑来,一剑打断了他。再这样下去,要出事的。 少年的剑被何缈死死压住,动弹不得。终于扫了何缈一眼。 还好,对她没那么多恶意。何缈心下略感欣慰。 “我不能休息,悟不出剑意,我同废物无疑。”少年只咬紧牙关道。 何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哥,你后面的修为远超普通修仙者,被誉为旷世奇才。你若是废物,那我们是什么?” 少年听到她的话,大感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吗?” 若不是他眼下真的剑意凝滞,何缈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凡尔赛了。 “嘘,太阳要出来了。” 何缈懒得跟他掰扯,抬眼望向远处。 巨大的天幕下,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色。眼下,太阳被雾气所遮,犹抱琵琶半遮面,隐隐绰绰,天际一缕缕紫气浮现。 微风一吹,天际的紫气四下浮动,似乎随着清风,吹向了两人,让人不禁觉得心旷神怡。 “紫气东来呀。”何缈忍不住感慨道。 下一秒,身侧的颛孙渊似乎心有所感,募地挥动起手中的木剑,随着他浑身灵气四溢,随着他的挥剑,一股强悍的剑意随之而出。 清风阵阵,剑意萧萧。 何缈在一侧看的目瞪口呆,她感觉到,颛孙渊似乎突破了。 真xxxxx……! 何缈忍住了心中的无数句脏话。为什么别人的突破如此轻易而迅速,而她在秘境中摸爬滚打了四年,最后还得靠误吞丹药才勉勉强强筑基。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再一眨眼,场景一变,二人已经走在了一条青石板路上,少年走在她前面,一身白衣,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君子的气质。 何缈有些迷惑地问道:“这是哪儿?” 一侧的少年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好言好语地解释道: “我要去拜师了,你可以跟着,但要小心不要被我师父发现。” 一想到要去见凌阳道人,何缈有些不冷静了。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颛孙渊往日的记忆,但说到底,凌阳道人是害死她师父的罪魁祸首,她很难保证,自己再重新看到敌人的那张脸时,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但是,三师兄的失踪同紫霄峰有关,极有可能,那枚玉佩也同凌阳道人有关。 何缈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去看看。 二人一并往内走去,只是到了大殿门口,何缈无论如何都迈不进去,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碍着她。 何缈心下了然,看来在颛孙渊真正的记忆深处,并不想让她进到此处。 何缈没有办法,只得像墩石狮子一般在门口候着。 等到大殿门开,何缈兴奋地迎了上去。“如何?”她迫切地问道。 “我被凌阳道人收为了徒弟。”少年只淡淡地道。 “青色玉佩?”何缈只关心此事。 “没有。”少年摇头。 何缈深呼一口气,难免有些气馁。她本以为那枚青色玉佩是凌阳道人给予颛孙渊的。 如今看来,竟然不是。 何缈没有注意到,少年说话后,神色晦暗不明,抿起了嘴,似乎隐藏了些什么。 在颛孙渊这里找不到突破口,何缈想要自己前去紫霄峰一探究竟。 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离开颛孙渊两米远。 何缈知道,在他的识海中,连自己都要潜移默化地被他所支配。 日子一日日过去,不知过了多久。 何缈开始还记得自己要找青色玉佩的秘密,但慢慢的,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为何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颛孙渊的生活其实无聊得很,除了修行就是练剑。 何缈从开始看着颛孙渊练剑,慢慢会陪他一起练剑。但她的记忆力在一日日的衰退的同时,体力也开始衰退。 到后面,她虚弱到连剑都拿不稳了,只能卧床休息,整日的昏睡,不再记得自己为何而来。 偶尔,何缈也会灵光一闪般,想起什么,抓住颛孙渊的袖子,询问道: “你见过那枚青色的玉佩吗?” “没有。”少年的回答,一成不变。只淡淡地给何缈掖好被子。 渐渐地,何缈不再询问。 她只有一日日的昏睡,不分昼夜,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偶尔短暂的清醒时间,何缈累到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她甚至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变淡,似乎要变得透明一般。 何缈深知,是自己在颛孙渊的识海中待的时间太长,自我意识渐渐被侵蚀。若她不及时出去,很有可能会消亡于此。 少年每次都站在她的床榻旁,面色凝重地看着她。 “有没有……看到……那枚……青色玉佩。” 何缈伸手,扒住少年的衣袖,断断续续询问道。 少年还没来得及回话,何缈已经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屋外,一柱安魂香,烟雾缭绕,只桌子上的香灰渐渐累积起来,而香则越来越短,快要燃尽。 泰阿神剑的剑身微微晃动,它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但它也不敢贸然出手打搅二人,否则主上同此女都有可能神识受损。 若是此女不及时出来,她的神识会被主上所吞噬,却也没有违反“同生共死”的神魔契约。 因为她将永远活在了主上的神识中,活在那段记忆中。 这也是它没有贸然出手的原因。 外围的阿喵急得上窜下跳,却连阵法都进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香灰一点点燃烧,即将燃尽………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 谢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无常 雪莲扛着锄头从田间归来,看到了自家的牛车在孙渊大哥家的院子里。 她知道,这小两口借了自家的牛车去乡镇办事。如今看来,是回来了。 只是,她瞧着牛车的缰绳都没有系,随意地丢在地上。院门也是敞开的,多亏了老牛忠厚,并没有离开。 雪莲想着,既然他们小两口回来了,她干脆直接把牛车赶回去算了。省得他们再送。 二人看着都细皮嫩肉,一看就像是富家子弟,不像是会干庄稼活的样子。 想到此处,雪莲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了,高声喊道:“嫂子,嫂子!” 何缈正在昏睡中,募地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些什么。 她清醒了过来,听到有个女声在喊:“嫂子,大哥,你们回来了?” 少年正立在床侧,似乎已经待了许久,眼下正盯着她看。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何缈有些奇怪地问道。 少年摇摇头,只面色凝重。 “嫂子,孙渊大哥,牛车我先给你们拉回去了。”外头,女子的声音越发响亮。 何缈觉得有几分耳熟,声音入耳,好似醍醐灌顶。何缈募地清醒过来。 “孙渊大哥”,是颛孙渊!“牛车”,是她借的。方才女人的声音,是雪莲的。 她四下打量,自己的身体已经接近透明,快要消亡的样子。 她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仔细看去,才发现面前的少年,比她来时,高了许多,看上去也成熟了许多。 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只是她浑然不觉。 何缈试图抽身出去,却发现自己好似陷在了污泥中,动弹不得。 “这不是真实的世界,我必须离开了。你得放我走,否则我很快就会死。” 何缈对着面前的少年郑重道。 少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何缈只冷静地道:“我必须马上走。” 最后又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见过那枚青色的玉佩?” 少年沉默了。 屋外,雪莲叫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她有些担心,走上门前的台阶去,想要推开门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门虚掩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 雪莲嗅了嗅鼻子,怪好闻。她透过门缝,看到桌子上点着一炷香,只是,香已经燃尽。 大白天的,点香干什么? 雪莲有些奇怪,她往屋内望去,募地看到床上躺着一人,从她的角度看去,何缈正坐在床头,同男子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雪莲心猛地一跳,好似撞破了什么秘密一般,两团红云飞上了脸颊。 她按捺住自己的心跳,飞快往院外走去。心下暗想,这小两口,感情挺好。 而眼下坐在床一侧的何缈,睁开眼来。 她深呼一口气,对着一侧的泰阿神剑道:“我要走了,他快醒了。” 说罢,拿走了颛孙渊胸口上的寒潭之心,拎起自己的剑,往外走去。 阿喵跟在后面,化作一道光,隐藏进了她的木簪内。 现在,何缈得去找自己放出的那只炼尸,还有旱魃,她有感应,那两个非人类的物体已经越走越远。 何缈正欲御剑飞行,才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才被旱魃吸收了一半后,直接又掉回了炼气期八级。 她的灵力,已经不支撑她御剑飞行了。 很难讲,何缈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波动。毕竟辛苦修行了那么久,一场意外,就让她掉回到了最开始。 但无常才是人生最大的常态。她只会坦然接受命运的无常,去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跟无常的命运做抗争。 碧海千古,我心如水。 在这瞬息万变的世界,若是没有这颗恒心,她早就随波逐流,浑浑噩噩了。 高高在上的御剑飞行固然可喜,在地上一步步地走,她也会走下去。 何缈走得飞快,她眼下只能靠着跟炼尸之间微弱的联系,徒步赶过去。 而且,何缈心中有预感,如果她不赶紧赶过去,同炼尸之间的联系,只会越来越微弱。 若是丢了徐老头的师父,徐老头只怕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 大抵是在识海中待久了,何缈有些神魂不稳。赶路了一会,她寻了一棵大树底下,开始打坐休息。 一闭眼,方才少年那双带泪的丹凤眼,在何缈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能不能………别走。” 何缈睁开眼来,知道自己多少还是受了点影响,当下摸出了身上的那块玉佩。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青色玉佩的秘密。 少年在最后一刻,还是放走了她,同时将青色玉佩给了何缈。 玉佩碰到她手的那一刻,少年所知道的关于玉佩的秘密,她都知道了。 青色玉佩,关系着天玄门历任掌门羽化之地——百尺崖,而此地,布置了无数的阵法来护其清净。 其中的阵法,刻在了掌门持有的那块玉佩上。而阵法的布局,则刻在了掌门大弟子所持的玉佩上。 也就意味着,玉佩其实有两块。 何缈必须同时拿到两块玉佩,才有可能一探百尺崖而保证自己不死。 她猜测,失踪的三师兄之所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抵就是被关押在了百尺崖。 努力了这么久,何缈终于是有了关于三师兄的消息。 哪怕是只有一点点,何缈也心满意足了。 万里长城的第一块砖,已经开始了。 何缈闭上眼睛,默默地念起了清心咒。 而眼下的村子里,床上的颛孙渊,募地睁开了双眼。 待看到地上掉落的那把剑时,他眨眨眼,上前捡了起来。 雪莲正被爹爹派去将自家的牛给牵回来,好喂草料。 “嫂子,大哥~” 这次她学乖了,早早点开始叫了起来。 门吱一声开了,雪莲看到里面一人走了出来。 “大哥,我来牵牛。”雪莲低声道。 眼前的人没说话,明明已经结识了半年多,打过无数照面。 但这一刻,雪莲还是感觉到了几分惧意。明明人还是那个人,长相没有任何的变化,但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望而生畏。 她忍住颤抖地手,将地上的缰绳牵了起来,挤出一抹笑容,问道: “大哥,嫂子呢?” 对方依旧没说话。 雪莲觉得有些尴尬,只舔了舔嘴,牵起牛哆哆嗦嗦往外走去。 “我先回去了。” 雪莲极力保持着冷静,牵着牛回家去了。 一出门,她就牵着牛跑了起来。心下也觉得疑惑,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冷漠了。 而眼下院中的人,只扫了眼四周,拿起手中的剑,一个御剑术,消失不见。 ------题外话------ 得,脑子一抽,两篇的顺序又反了。题目没改,内容改了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3 鞠躬~ 第一百一十九章 樊夫人 何缈在树下休养一会后,待到体力恢复,又背起桃木剑,前去赶路。 她也不知,那具炼尸同旱魃的打斗,会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 而且以她现在的水平,必须得万分小心,否则再次直面旱魃,只有死路一条。 一路往前走去,地面越发干旱,空气中的水汽也越来越少,压得何缈胸口闷得慌。 天黑之前,何缈终于同那具炼尸重新建立了联系。 眼看着前方都是集市人家,何缈驱动炼尸调转头,引诱着旱魃往人少的荒郊野岭走去。 她则前去布阵,打算一会将旱魃困在自己的阵法中。 但,眼下自己布置的阵法,到底有多大的威力,能不能困住旱魃,何缈心中也没底。 她如今不过堪堪炼气期八级,体内灵力空虚,神魂也受了影响,又是面对着自己最大的克星,胜算是少之又少。 虽说如此,但何缈还是快速地洒下石子,布下了自己最擅长的北斗七星阵。 随即躲到了远处,一步步念叨咒语,引诱炼尸将旱魃引入自己的阵法中。 旱魃入阵,却如入无人之境,毫不费力地直接突破阵法。 何缈便知,旱魃本就是死物,北斗七星阵对它毫无作用。 一招失败,旱魃又同炼尸迅速地打斗在一起。 何缈则在大脑中迅速地思考对策。到底什么阵法,能困住天下之间大名鼎鼎的旱魃? 没得法子,只得驱使着炼尸往水多的江河大泽跑去,毕竟,旱魃不能在一地久待,否则此地必然大旱,庄稼枯萎,民不聊生。 而且,她跟旱魃待久了,水汽干涸,她也得完蛋,她得去寻水多的地方。 整整一夜,何缈不停地驱赶着炼尸,还要小心不要让旱魃盯住她。 天光乍现,四下干涸。 又掉回炼气期的何缈,当下是又渴又饿又累,体内灵力也接近干涸。 不管了。 潮湿的密林中,她扶着一棵粗壮的大树,乘着大树的阴凉,这才来得及喘口粗气,歇息一下。 这一夜,连何缈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跑了多远的路。 林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了下来,何缈饿得头昏眼花,一眯眼,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剑光一闪。 何缈募地抽出桃木剑,护在了自己胸前,闪身躲在了大树身后。 放眼瞧去,确实是有人来了,并非她的错觉。 来人一把剑舞得灵巧而有力,没有多少花架子,剑光却将旱魃整个给包围起来,旱魃顿时动弹不得,被封在了原地。 处理完了旱魃,那人又准备开始对付那具炼尸。 这下何缈必须得站出来了,这具炼尸是徐老头的师父,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前辈你好,这具炼尸是我的,方才是为牵制住此旱魃。”何缈主动上前礼貌地自我介绍道,只是干太久了,声音难免有几分沙哑。 来人是个中年妇人,背着个暗黄色的包裹。 脸型瘦削,体态苗条,身着一袭粗劣的灰色长襦,头上扎着一个男人的发髻,简单利索。 妇人的打扮看着实在太过寻常,只隐隐能看得出,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 尤其是妇人的那双眼,难掩岁月的痕迹,却坚毅十足,极为有神。何缈平生见过的人中,甚少有人的眼神能超过此妇。 听了何缈的话,妇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乎想要看透她一般。 何缈屏住呼吸,她看不透这个妇人,不知此人修为如何,亦不知人品如何。 眼下自己正是虚弱的时候,若妇人趁虚而入…… 妇人却利索地收起剑,语气略带严厉地教训道:“你年纪轻轻就走此路,可不太好。” 何缈松了口气,只点头称是。 妇人看不上炼尸,说明不是什么歪门邪道。她又愿意冒险出手,制服旱魃,至少心中也是有几分大义存在的。 自诩正派的人中,当然有虚伪之人,但终究会让人觉得放松一些。 “前辈打算如何处理此旱魃?” 何缈关切地问道。 “叫我樊夫人。”妇人语气缓和,开口道。 何缈应言照办,想要知道妇人打算如何处置旱魃。毕竟,若是留旱魃在这里,只怕此地的百姓要遭殃了。 “旱魃乃上古神物,我也只能困住它一时。” 樊夫人皱眉解释道。 随即回头瞧了眼那具炼尸,道:“不若借你这具炼尸一用,引旱魃到洞庭,交予洞庭真君处置。” 何缈一听到樊夫人有解决办法,忙点头答应。 “樊夫人,不知此地离洞庭有多远?” 何缈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不辨方向地跑了一整夜,已经不知自己眼下在何处了。 樊夫人眯眼,掐指一算,道:“一夜应该能到。” 何缈这才松了口气,她不能同旱魃待太久。 就是不知,樊夫人提到的这位洞庭神君是谁?竟然能处理旱魃。 但对方没说,何缈自然也不便问东问西。 樊夫人似乎看出何缈身子不适,只淡淡地道:“你先休息,天黑后我们再出发。” 何缈本不想让旁人看出自己的虚弱,这可是行走江湖的大忌。 但她如今的状态实在太差,身体和神魂双重受损,也难怪樊夫人能看出来。 募地,何缈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樊夫人诧异地瞧了她一眼,从身后的包裹中,掏出了一个馒头,对着何缈道了句: “接好了。” 何缈利索地伸手接过馒头,一个羊皮水囊又扔了过来。 “多谢。” 何缈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接住水囊。 她嗓子干到快要冒烟了,眼下也顾不上会不会有毒了。 毕竟,以樊夫人方才露的那一手,若是真心想要害她,也犯不着这么麻烦。 何缈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啃完了馒头,连馒头渣渣都没剩下,还一口气将那袋水喝了个精光。 樊夫人早已避讳地去了旁边打坐。 何缈这才舒了口气,盘腿坐在大树下打起了坐。 身体的恢复也好,神魂的复原也好,都需要时间。 待到日暮降临,空气中多了几分冷意。 何缈睁开了眼,她感觉到,旁边的樊夫人起身了。 “准备一下,出发吧。” 樊夫人只淡淡地道。 白天的事,让何缈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多谢夫人的水袋,我都喝完了。” 何缈有些尴尬地将水袋递给了樊夫人。 樊夫人利索地接过水袋,只淡淡地道:“你也是没办法。” 短短的一句话,让何缈心下升起一股暖意。 虽然她同樊夫人相识不到一天,但樊夫人让她感到了久违的被包容感。 只,何缈攥紧了拳头,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切莫交浅言深,也切莫对刚认识的人便投以信任。 连师父神谷老人收的亲徒弟都能背叛他,何缈最好还是不要相信一个刚认识人。 对于刚认识的人,何缈还是宁愿将对方想得坏一些。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一个新的小故事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章 洞庭真君 一轮明月高悬,隐隐有些缺角,清辉洒向大地。 深山密林中,一具黑乎乎的炼尸在前不停地移动,后头紧跟着另一具奇形怪状的人形怪物。 最后面,跟着一背剑的中年妇人同另一个年轻女子。 这一幅画面,任谁看到,都会感到不可思议。 灵力下降,何缈体力大不如前,加上要操纵炼尸,一心二用,终究有些力不从心。 “天亮之前必须得赶到洞庭。” 樊夫人瞧见了何缈脚步放慢,只严厉地道。 何缈咬紧牙关,只能硬撑着。 樊夫人接着放缓语气道:“你修的水系路子,不能长期同旱魃待在一起的,得尽快到洞庭。” 何缈才知,樊夫人其实是为了自己考虑,当下点点头。 樊夫人说的没错,旱魃本就是她的克星,她必须寻到有大量水的地方,才能让周身灵力运转自如。 大抵是见何缈越发虚弱,樊夫人拉起何缈的手,往她体内注入了点灵力。 何缈没有拒绝,樊夫人既然能看出她修习水系,自然知道相生相克之道。 果然,樊夫人的灵力乃木系灵力,同何缈并不冲突。水木相互滋养。 一股清凉而淳厚的灵力注入何缈的经脉,何缈感觉浑身灵力又运转起来,一扫周身的疲惫,当下忙拱手道谢。 樊夫人只淡淡地点点头,继续赶路。 何缈对于樊夫人越发好奇,毕竟,修仙世家,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木系修仙者了。 水系也好,木系也罢,本就不像天玄门、烈焰宗或者是奔雷宗的功法杀伤力来得那么剧烈,必须熬过前面漫长的等待期,才能有所成就。 厚积才能薄发。 故而在残酷的修仙界,很少有水系的修仙者,木系更是少之又少。 就是不知,樊夫人来自哪个门派。 何缈心底暗暗琢磨道。 樊夫人说话间,眉宇自带一股严厉。何缈虽然觉得她为人不坏,但还是不敢同她随便闲聊。 密林中,只听到沙沙的声音。 自然不是二人的走路声,而是炼尸同旱魃穿过林中,碰到林中树叶的声音。 越快到洞庭,何缈越是感到一股扑面的水汽,让她浑身舒爽。 将来若她不必四处奔波,必须得将家安在洞庭,实在是天下水系修行者的福音。 “快到了。” 樊夫人只提醒道。 何缈入目一望,正是“万里洞庭碧波广,游气濛濛隔寒镜。”洞庭湖水面平阔如镜,碧波千里。 雾气朦胧的湖上隐隐能看到来往的一夜扁舟,“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 何缈浑身舒畅,不复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样,当下忙问道: “樊夫人,请问我们要怎么寻到那位洞庭真君呢?” 樊夫人用眼神示意何缈往对岸看去。 扫过广袤的湖面,何缈看到了对面的湖畔立着一座巨大的神像。 仔细看去,才发现,此神像面为红色,头发也是朱红色,居然还长着可怕的獠牙,狰狞如夜叉。 最为怪异的还是,神像以一手遮额盖住眼睛而视,另一只手,则指湖中心。 樊夫人面色凝重,告诫何缈道:“洞庭真君早已修成太乙金仙,护佑一方平安,你切不可对其无礼。我接下来说的这几条,你必须牢记于心。” 何缈忙点点头,太乙金仙,那只怕是神话中的人物才能达到的级别了。 “这第一条需要注意的,在船上时,不可有一字妄语;这第二条,尤其不可以用手指物,亦或者是模仿真君用手遮额,此乃大不敬,犯之有风涛之险。” 樊夫人话罢,再三叮嘱道:“切记,切记。” 何缈忙点头答应,这洞庭真君,不知是什么来头,长得倒是凶神恶煞。 一侧的樊夫人似乎看穿了何缈的心思,只淡淡地道:“想听故事?” 何缈挑眉,她的好奇心有那么明显了吗? 樊夫人却不再言语,只回头将旱魃定在原地,对何缈道: “你收起你的炼尸,我得去买件衣裳给这个旱魃穿上。等到午时三刻的时候,我们坐上船到达湖中心,将此旱魃丢进湖中心,自然有真君来处理。” 何缈听得这处理方法,是瞠目结舌。 仔细想来,又似乎有点道理。毕竟,旱魃主干旱,那只能找位水里的神仙来对付它了。 待到樊夫人走后,何缈将炼尸收进自己的木簪内。 她这才意识到,樊夫人大抵是有意离开,不想撞见她的秘密。 樊夫人,实在是个聪明人。 日头渐渐高升,何缈同那只旱魃躲在密林中,生怕被人看到。 因着樊夫人施法,何缈不再会被旱魃吸收周围的水汽。洞庭水汽充足,实在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何缈就地打坐,不想浪费这个好机会。 湖岸渐渐开始热闹起来,来往人群不断。湖上也是来往小舟络绎不绝。 何缈回头瞧了眼旱魃那张恐怖的丑脸,骇人的皮肤。 知道樊夫人之所以要给旱魃找身衣裳,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樊夫人考虑问题实在是周密。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听着似乎来了许多人。 但何缈感觉到的,是来了许多修仙者。 她猫下身子,抬眼看去,只见湖边来了一群身着大红衣裳的修仙者。这个着装,何缈再熟悉不过了。 是烈焰宗的人。 卓炎同那个什么南灵儿也在其中,或者说,二人站在最前头。 何缈望去,二人俊男美女,极为亲昵,看样子,是成了道侣。 何缈眨眨眼,看出二人早已筑基。若她不出意外,也算筑基成功了。 “为什么要坐这个破船,我明明已经筑基成功,可以御剑飞行~” 南灵儿翻了个白眼,不爽地抱怨道。 “大师姐神功盖世,自然可以御剑飞行。只是我们几个都只是炼气期,还请大师姐迁就一番。” 旁边跳出来一个尖脸女修夹着嗓子谄媚道。 这一番高帽戴下来,南灵儿不免有些洋洋得意。只依旧态度冷淡,冷哼一声道: “我都修仙了,还不能为所欲为,真是麻烦。” 又是几人轮番上来劝,好说歹说。 最后还是卓炎的一句话,“坐船好看看洞庭的景色。” 南灵儿才勉强答应下来。 何缈听得脑瓜子有些头疼,修仙界又如何,该是高低尊卑、阿谀奉承,一样不会少。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感谢~ 鞠躬~ 第一百二十一章 虚妄 不大一会的功夫,樊夫人拿了一套暗灰的衣裳过来,二人动手给旱魃穿上,还不忘给它戴上斗笠同面罩,遮住了它那张没有五官的脸。 樊夫人叮嘱道: “一会,你我左右扶住他,不要让旁人靠近。” 何缈点点头,她终于可以甩掉此物了。 眼下只有天知道,她为了旱魃丢失了多少灵力,付出了什么代价。 她恨不得早点将此物丢进洞庭湖,最好此物永世不得超生。 何缈同樊夫人买了张船票,携同旱魃一并登上大船。此船乃附近的富商所造,用来每日供两岸百姓来回。 船上来往人群不断,有来观赏游玩的游人,也有挑着扁担,提着篮子四处叫卖的小商贩,还有要前去洞庭真君神像下烧香的百姓。 虽则眼下大郑国四处都有零星的战火,但此地还未被波及,小老百姓也只是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何缈刻意躲在角落,用身子挡住旱魃。落在外人眼里,倒像是女儿在照顾病重的父亲。 “有认识的人?” 樊夫人却看出了何缈的异样,只低声问道。 何缈一愣,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她在秘境蛰伏四年,只怕天底下,还记得她的人少之又少。 连她自己,都对如今这张脸有些陌生,更勿论被别人认出。 烈焰宗的一伙人坐在大船最显眼的地方,唤来船上的小商贩,各色的吃食、稀奇古怪的玩意,看上的都买。出手极为阔绰。 船上的小商贩们知道来了个不差钱的主,顿时都簇拥过去,想要看看也许有机会成上一笔买卖。 南灵儿瞧着这些小商贩,心生厌恶,只伸手指了指对岸的那具神像,随意道: “那是什么?” 旁边一年纪大的乡民见状,忙出声阻拦道:“姑娘,这可不兴拿手指,那是我们洞庭的老爷。” 南灵儿被人一顿指责,还是被一个凡人指责,顿时冷下脸来,怒道: “有什么不能指的,瞧着就形貌丑陋。” 此话一出,附近的乡民都吓得脸色大变,想要说些什么,又知此女是个不听劝的,还人多势众,生怕惹火上身,只能忍气吞声。 一侧烈阳宗的另一人忙上前来附和道:“是了,是了,还拿手遮住额头,大概是自己也觉得自己长相丑陋吧。” 一浑身素白长袍的儒雅书生大抵是看不下去,只开口辩驳道: “二位就算心有不满,也不必公然指责我洞庭真君。洞庭真君乃此地水神,洞庭龙王的女婿,护佑此地安宁,百姓敬之爱之。” “一个酸书生,叽叽歪歪。” 南灵儿不屑道。 随即募地抽出鞭子,对着湖中重重地甩出了一鞭子,鞭子触到水面,发出巨大的声响,湖面顿时激起了几人高的浪花,连带着船身都有些不稳。 “天下水火不容,区区水族,胆敢妄称神明,实在是太过狂妄。不知能不能敌得过我这遮云扫龙鞭。” 南灵儿只冷冷地警告道。 何缈挑眉,她还从来不知,南灵儿讨厌她,竟然是因为水火不容。 书生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但依旧不后退,只朗声道: “姑娘折辱我洞庭真君,才是真正的狂妄。” 何缈在一侧看着都为这个书生捏了把汗。 南灵儿是什么人,烈阳宗宗主的干女儿,自幼骄纵惯了,哪里能容得了旁人反驳自己。 “放肆!” 当下抄起鞭子,一鞭就挥向书生。 何缈抿抿嘴,没有动,她眼下掉到了炼气期八级,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若是贸然救下男子,只怕后面会引来南灵儿更大的反击。 一个筑基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可能会活活将一个凡人打死。 但世上不平之事如此之多,她只能做自己能做的。 她从来都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她若是没了,才是什么都没了。 眼看着鞭子就要落到书生身上,一人闪现,将书生给带离了原地。 何缈定眼一看,正是樊夫人。 不知樊夫人何时竟然瞬移了过去,从南灵儿鞭下救下了书生。 南灵儿见到两次三番有人阻拦她,气得柳眉倒竖,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都有些扭曲了。 樊夫人只淡淡地说了句:“赤阳宗主什么时候管人如此松懈了。” 南灵儿一听到有人竟然胆敢提自己义父的名讳,顿时更加生气,攥紧鞭子就想要朝樊夫人动手。 一侧的卓炎忙出来阻拦,对着樊夫人拱手道:“前辈见谅,是我师妹鲁莽了。” 说罢,还对着一侧的书生道歉道:“实在对不住,阁下可有受惊?我这边奉百两银子给阁下赔罪。” 说罢,大手一挥,一侧的属下已经拿出银袋,想要将给书生做赔偿。 书生摆摆手,尤且惊魂未定,拒绝了卓炎的银两。 何缈在一侧瞧着直皱眉。 这个卓炎,看似轻轻松松便化解了一场更大的矛盾。又是给樊夫人道歉,又是给书生银两赔罪,还不忘安抚南灵儿。瞧着真是个大好人。 但是,这场矛盾,他本可以早一点站出来制止。 何缈看得出,南灵儿最是听卓炎的话。 但前面的时候,卓炎根本没有提过任何一句让南灵儿收敛的话,放任矛盾慢慢激化。 甚至南灵儿的鞭子抽向书生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但是在樊夫人提到了烈阳宗的宗主名讳时,他立马站了出来。 说到底,这个卓炎不仅是个软骨头,怕惹事,而且还一味地在纵容南灵儿,亦或者说,是捧杀。 古人云:惯子如杀子。 而像卓炎这样,一味地纵容南灵儿,直到她被所有人讨厌,这才站出来收拾摊子。 这样的男人,城府不可谓不深。 虽然卓炎曾经帮过她,甚至他同自己邻居哥哥的长相相仿,让何缈曾觉得有几分亲切。 但如今,何缈瞧着卓炎那张帅气出众的脸庞,心底已经毫无波澜,只剩下了深深的厌恶。 这样的男人,实在太过可怕。 退一万步讲,也至少可以说明,他对南灵儿不是真心的。 眼下,二人已经亲昵地站在一起,不知在小声嘀咕些什么。南灵儿满是崇拜地望着卓炎,已然平息了怒火。 何缈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勘破了这看似亲密背后的很多东西。 很多时候,修行正是如此,不被外相所迷,不被甜言蜜语所幻。 勘破虚妄,直达真相。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三月真美好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故事 樊夫人慢慢走了过来,许多人都看向她,她淡定自若。 何缈忙低下头去,挡住了身侧的旱魃,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大船缓缓地行使在湖中,何缈瞧着,照这个速度,确实是正午的时候才能到湖中心。 就是不知,到那时,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旱魃丢进湖中心。 方才的那个书生也反应过来,忙追了上来,对着樊夫人拱手谢道:“多谢夫人出手相助。” 樊夫人点点头,无悲无喜。 “这位是夫人的千金吧?”书生瞧见了何缈,只和善地问道。 此话一出,樊夫人募地变了脸色,周身气场大变。连带着湖面都开始波涛汹涌,船身不稳。 何缈不知樊夫人为何不复之前的冷静,上前打岔,问道: “公子是来游玩的?” 书生见樊夫人不理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忙拱手施礼道: “姑娘好,我是来此地拜祝的考生。” 何缈只听懂了考生二字,猜测他是来祈福的。 但,洞庭真君乃一方水神,这掌管天下考生的,不应该去拜文昌帝君吗? 何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也是在借机拖延时间。看样子,樊夫人依旧脸色难看,但好歹,湖面是平静了。 书生抬眸,这样看清了何缈艳丽的长相,募地脸一红,忙调转视线,解释道: “这位洞庭真君本就是儒生,后面才做了此地的水神。故而本地的书生应考前,都要来此地拜一拜洞庭真君,希望能获得真君庇佑,博个好彩头。” 这倒是让何缈大为不解。 哪里有书生做水神。 书生见状,忙开口,想要给何缈具体讲一讲。 “不必了。” 樊夫人生硬地拒绝道。 书生募地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如此亲近人家的闺女,不免有些唐突了。 回头又看到了身后的旱魃,只看着那人的装扮,以为是何缈的父亲,只是生了怪病,见不得人。 当下忙道:“小生略懂医术,看着伯父似乎有些身子不适,不若……” “不必了。” 樊夫人脸色更加难看,果断拒绝道。 书生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带了点尴尬。想不通方才救下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突然如此态度生硬。 何缈只得堆笑解释道:“公子太客气了,家父只是体弱,喜欢清静。公子还请自便。” 书生面带讪讪,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樊夫人面色难看极了。 当下只得拱手再拜,谢了樊夫人的救命之恩,这才离开。 何缈瞧着书生离开的身影,心下大为不解。 若是樊夫人厌恶此人,又怎么会救下他?但若是不嫌恶,方才又怎么会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实在是奇怪。 见到何缈目光似对那书生依依不舍,樊夫人冷哼一声,冷冷地道: “你若是看上他,随他去便是。旱魃自有我来处置。” 何缈缩了缩脖子,搞不懂樊夫人怎么突然说话开始夹枪带棒的? 明明之前还极为平静。 当下忙道:“夫人说笑了。” 她怎么会跟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离开? 樊夫人脸色却没有好转,只冷冰冰地道:“此人长相周正,仗义执言又能临危不惧,而且不贪财,事后知恩图报,看衣着,大抵家境不差。” 明明是夸奖书生的话,从樊夫人的口中说出来,何缈却听过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难道樊夫人以前被男人伤害过,最讨厌男人? 何缈心中的疑惑更甚。 樊夫人接着道:“你容貌艳丽,恐遇人不淑。若是挑选夫婿,此人目光真诚,不露邪念,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若是有意,我这就替你去说媒。” 何缈已经彻底迷惑了,明明方才还是手持利剑的清冷修仙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逼嫁的老大妈? 想不通樊夫人为何突然有如此巨变,何缈只得讪讪道:“我好端端的修行,嫁人做什么。” 樊夫人似乎脸色好一些,续道:“你们这些年轻姑娘……” 说到此处,顿了顿,接着道:“少女怀春,实属人之常情。” 何缈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她不过就多看了书生几眼,又没有什么坏心思。怎么搞得她非他不嫁的样子。 看样子,她若是点头,樊夫人能立马给她操办同那书生的婚事。 “我还是想好好修行。” 何缈木然地重复着这句话。 樊夫人见她确实无意,还不忘提点道:“我瞧着这书生模样周正,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何缈很想揪一揪自己的头发,让自己冷静一些。 “确实无意,夫人多虑了。” 修仙界比此书生好看的人,不说成百,但也不少。光是颛孙渊就是三界绝色,二人同床共枕,她都能忍着坐怀不乱。 她为什么会执着于嫁给一个刚认识的书生? 樊夫人见状,这才语气缓和,道:“你不是想听洞庭真君的故事?我讲给你。” 不知为何,何缈总觉得,樊夫人似乎松了口气。 大船在碧绿的湖面缓缓行驶,泛起层层波纹,眼看着湖中心还远。 何缈听着身侧的樊夫人讲起了这段她从未听过的神话故事。 这洞庭真君原名唤作柳毅,乃荆楚之地的一儒生,赴京赶考却没有应举。 回乡途中,遇到一妇人明眸皓齿,雪腮花容,只神色憔悴,在路边牧羊。 柳毅上前询问缘故,女子声称自己乃洞庭龙君小女也,听父命嫁予泾川龙王的次子。 只夫君为纨绔子弟,只知玩乐,她又为婆婆不喜,故而被贬谪到此地。 柳毅心生同情,答应帮龙女给父母传信,后与龙女结亲,成为洞庭龙君的女婿。 “洞庭龙君后让位于这位真君。真君本是儒生出身,容貌斯文,不能震慑水怪。故而才带上了鬼面。” “只日子久了,真君忘记卸掉鬼面,渐渐同面合一。真君揽镜自惭,故平生最恨他人提起此事。” 樊夫人一番话下来,何缈才恍然大悟何以会有那么多的规矩。 “方才我救那书生,一半也是看在真君的面上。” 樊夫人淡淡地道。 “若是犯了忌讳,会如何?” 何缈关心的,却是此事。 樊夫人扫了眼湖面远处,没说话。 何缈抬眼望去,只见远处湖面上,一股暗流正在袭来,就是不知,其中裹着着什么。 只船上众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无人注意到。 平静的湖面上,暗潮涌动。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感恩~ 我真是取名废物~ 柳毅的故事,我小时候在姐姐的课本上看到过,很喜欢。 第一百二十三章 霸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何缈第一时间护住的,是身后的旱魃。 毕竟,还不到湖中心,现在就将旱魃丢下去,谁知道洞庭真君会不会管。 她可没有多的灵力再让这个旱魃吸收了。 暗潮涌来,船上的凡人没有什么反应,但烈阳宗的南灵儿同卓炎二人却有所察觉。 南灵儿抽出自己的鞭子,连卓炎都攥紧了自己的大刀。烈阳宗的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拿起了兵器。 那股暗流越涌越近,船身受到波及,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船上百姓的哎呦声,惊呼声顿时此起彼伏。 何缈一手拉着旱魃的衣裳,另一只手则是拽在船上的扶手,随着船身摇摇晃晃。 樊夫人却稳稳地立在原地,浑身好似钉在了虚空中,完全不受船体晃动的波及,。 颇有一股“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的从容淡定。 何缈被晃得身体来回摇动,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她不晕船,但也经不住这样的晃悠。尤其是她神魂还没有恢复,更是难受极了。 南灵儿腾空而起,飞离船身几丈高,手持长鞭,怒斥道: “大胆水妖,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管是身形还是发言,可谓是霸气十足。 船上的百姓见到这一幕,顿时傻眼了,都以为是遇到了神仙。 在众人各种震惊、崇拜、艳羡的目光之下,南灵儿更加得意,啪啪两鞭子,抽得水花四溅,水中的东西四下逃窜。 何缈方才已经瞧见,水中似乎是只白色的生物,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辨认不出。 “是白鼍。” 樊夫人见状,只解释道。 何缈瞧见那东西知道自己敌不过南灵儿,当下潜入水中,意图逃跑。 “焰火冲天,飞火万里。” 南灵儿清晰地念出咒语,高声道:“破!” 随着她话音落下,升腾的火焰在广阔的湖面燃烧起来,熊熊大火,将船四周目所能及的湖面,全部都燃烧起来。 何缈恍惚间觉得,自己好似置身火场。 烈阳宗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想不到,短短几年没见,南灵儿居然功力晋级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多亏她刚刚没有强出头,否则不说以她现在的实力,就算是还在筑基期,也比不过南灵儿。 火系修仙者,前期就是这么的霸道。 这也是修仙者前期喜欢天玄门、烈阳宗和奔雷宗这种门派的原因。 何缈深知,自己至少得到金丹期,才可能有同南灵儿有分庭抗礼的实力。至少得到金丹后期,才有可能压的过南灵儿。 在这之前,她遇到南灵儿,还是最好退避三舍。 船上的人被方才的一幕,彻底吓傻了,各个目瞪口呆,不敢说话。 樊夫人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南灵儿得意地用鞭子从湖中将那只白鼍卷了上来,白鼍有几人大小,表皮已经被烧焦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湖中四面的火也渐渐熄灭,船身稳稳地行使在湖面上。 烈阳宗的人已经上前各种吹捧南灵儿神功盖世,举世无双,是新一任修仙者中的佼佼者。 “说起来,自天玄门的颛孙渊失踪后,我们小辈中,大师姐便无人能敌。” 一烈阳宗的男子鼓吹道。 岂料,这句本是拍马屁的话,却拍到了马蹄子上。 南灵儿顿时垮下脸来。 一侧的几人见状,忙各种找补。 有的说,“就算颛孙渊活着又如何,哪里是我们大师姐的对手。” 有的则道:“什么失踪,颛孙渊明明是死在了魔界大战中,我们大师姐却能将魔界众人都打得落花流水。” “是了,颛孙渊哪里配跟我们大师姐相提并论。” “对了,天玄门的人,给我们烈阳宗提鞋都不配。” 总之是各种吹捧,才让南灵儿脸色好看一些。 何缈在一侧瞧着直挑眉。 这一来,颛孙渊并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相信他们很快便能收到消息。 二来,颛孙渊受伤也不是因着同魔界大战,而是受了内部人的陷害。 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颛孙渊年近二十岁就是金丹后期,可不是一个刚筑基的南灵儿能比的。 但这些话,自然只能憋在何缈心中。 旁边的百姓见到了方才的那一幕,纷纷上前跪拜南灵儿。 烈阳宗的人则趁机宣传,让此地的百姓记得前去祭拜火神祝融及烈阳宗的赤阳宗主。 “是为了香火。” 樊夫人低声道。 “香火?”何缈眉头紧皱,不明就里。 “修仙界灵气稀薄,上层能够瓜分的灵力已经不多了,这是将注意打到了凡人身上。” 樊夫人只淡淡地道,并不愿过多提及此事。 何缈却还在思考着樊夫人方才话中的第一句,修仙界灵气稀薄,究竟是为什么? 此事会不会同自己师父神谷老人陨落,自己师门碧海阁颠覆有关。 还有颛孙渊经历的一切。 何缈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己快要抓住了。 但明显,樊夫人并不愿意多提,只抿嘴了嘴,不再说话。 何缈正欲再问,旁边一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三位可有受伤?” 正是方才的书生。 书生脸色惨白,不知是晕船难受,还是被南灵儿的霸道行径给吓住了,亦或者是感到后怕。 樊夫人最不待见他,忙转过身去,明显不愿同此人交谈。 何缈被人打断了思路,心下不喜,但她一般不会对人甩脸子,当下只出声答道: “多谢公子关心,我们都没事。” “啊~,那是……” 书生瞪大了眼,指向何缈身侧的旱魃。 何缈回头一看,才发现旱魃身上的衣裳方才被自己揪得东倒西歪,肩膀处露出了一截被烧灼的皮肤,皮肤干枯黝黑,看着就不像正常人的肤色。 “还请父亲见谅。” 何缈忙上手将旱魃的衣裳给整理好,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旱魃。 而全程,旱魃都没有动一下,也没有说话。它早被樊夫人给困住了。 何缈挠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像这个书生解释这荒谬的一幕。 书生嘴张了又张,也不知道该如何询问。 二人一时僵持住了。 何缈正思忖着对策,日头高悬头顶,湖中心到了。 何缈瞧着书生眼中满是不解,渐渐的,那不解中似乎多了几分隐隐的恐惧。 而她眼下发愁的是,如何当着书生的面,将旱魃丢进湖中心。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今天希望能够到八百收藏,如果到不了,就明天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节哀 眼看着船快到湖中心,那边烈阳宗的人围在一起,似乎在鼓捣些什么。 何缈见状,给樊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帮忙。 樊夫人心下了然,冷冷地扫了眼书生,挥挥手道:“你过来,我有事同你说。” 书生脸上显出几分诚惶诚恐,不知樊夫人要说些什么。 何缈听着樊夫人似乎是在询问书生的姓名、籍贯、家中有几口人等,心下发笑,怎么听得很像是在盘问户口。 她四下瞧着,船上的众人都被烈阳宗的人给吸取了全部的注意力,自然没人注意到她。 何缈利索地将旱魃狠狠地一脚给踹进了湖水中,再见了,她的克星。 当然,最好是永不相见。 旱魃入水,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侧的书生同樊夫人忙转头看去,只见方才的位置,只剩了何缈一人。 何缈愣了一秒,随即立马探出身子去,哀嚎道:“爹爹,爹爹你怎么想不开呀?” 旱魃入水,广阔幽深的湖水早已将旱魃吞没,掀不起一点波澜。 何缈用手掐自己的手心,手心吃痛,这才让自己勉强挤出了几滴眼泪,回头对着二人道: “是我不好,一时没看住,爹爹竟然想不开,寻了短见。” 说着,还提起衣袖,假模假样地开始抹眼泪。 书生热心,忙上前来,附身看向湖面,试图看看能不能救起。 “公子切莫冲动。” 何缈忙拉住他的衣角道,生怕他也掉了下去。 书生往湖中张望,确实已经看不见半点人影。就算是现在下水,也救不起来。 何缈眼珠子一转,已经开始哭诉道: “父亲多年前不幸遇到火灾,后面变成了那般模样。方才公子也看到了。他常说,像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投了湖好,免得遭受火烧之苦。” 说道此处,又假情假意地垂泪道:“如今想来,父亲倒是如愿了。公子且放宽心。” 一侧的书生瞧着只觉奇怪,这一家的男人去世了,女儿反而在劝慰自己。 妻子冷冰冰的,没有半点伤心的神色,看着没有半点夫妻之情。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得开口劝道: “夫人,姑娘,还请节哀顺变。” “多谢公子宽慰。” 何缈终于将这个害自己修为倒退的旱魃给丢河里去了,心底再高兴不过了,面上却得表现出如丧考妣的模样。 对她演技也是很大的考验。 书生自认这孤女寡母的,方才死了主心骨,自己应该帮衬一二,便留在了此处。 樊夫人不愿理他,他便只得同何缈说话。 “小可乃郴州人士,姓苏名子彦,唐突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何缈正欲说话,那边的樊夫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何缈立马了然,住了嘴。 反倒是调转话题,指着前面烈阳宗的几人,问道:“公子可知,他们在做什么?” 其实,何缈早已从空气中滋滋的烧烤味闻出来了,烈阳宗的人把方才那条半死不活的白鼍给烤了。 苏子彦起身,前去打探。 一侧的樊夫人冷冷地扫了何缈一眼,问道:“你又回心转意,想要嫁给他了?” 何缈只觉头大。 她实在是搞不清,樊夫人这样一个清冷的修行者,考虑问题周密又聪明,何以在此事上表现得极为古板固执且不合情理? “当然没有,夫人怎么会这么想?” 何缈反驳道。 樊夫人听罢,却严肃地教导何缈道: “既然无意,就不必再理会此人。更不该将自己的芳名随便告知他人。” 何缈有些无语,心下猜测樊夫人大抵是古人,思想比较古板吧。 况且,她就算告诉别人名字,也只会告诉假名字。整个修仙界,知晓她真名的人,不超过五个。 “多谢夫人教导。” 何缈不愿同樊夫人起争执,她还有事要请教樊夫人,还是态度恭敬些好。 正说着,一侧的苏子彦已经走了回来。 “那只可怜的水中之物被那群人烤了。” 苏子彦难免有些愤愤不平。 “就这样,还妄称是神仙。有再多功法又如何?” “祸从口出。” 樊夫人只淡淡地警告道。 苏子彦顿时闭了嘴,不再提起此事。 一股子烤肉的香味从烈阳宗那边传了过来,烈阳宗的人吃不完,还分发给了旁边的百姓。 一时有不少人嘴馋,也纷纷上前分食白鼍的肉。 “别去吃。” 樊夫人只淡淡地道。 何缈自然不会去,吃野生动物,鬼知道会不会有细菌或者什么寄生虫。 樊夫人嫌弃地瞥了眼烈阳宗的人,悠悠道:“犯了吃戒,后面必有灾祸。” 何缈知道,烈阳宗的人按理已经能够辟谷,甚至五谷杂粮、家禽家畜都可以吃。他们却非要杀了白鼍吃,当然算作恶。 待到下船时,众人对烈阳宗的人已经是又敬又怕。 南灵儿瞧着洞庭真君的神像,眼中满是厌恶。 “别惹事。” 卓炎低声劝了一句,一行人不知干什么去了。 何缈没跟着去。 一方面是苏子彦邀请她前去洞庭真君神像前一拜,为方才“死去的”旱魃祈福。 另一方面,樊夫人也示意何缈去拜拜洞庭真君。 何缈乃水系修行者,洞庭真君掌管一方水域,她自然理应拜一拜。 三人排队排了许久,终于轮到了他们。 “望真君保佑,我师门能早日光复。” 何缈只求了这一条,她从不贪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能够回到往昔的美好时光。 苏子彦同一群学子却跪地焚烧起了一个帖子,何缈猜测,大抵也是保佑高中的帖子。 至于樊夫人,她居然也郑重地烧香,不知在求些什么。待到香插进香炉,樊夫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只凑近何缈耳畔,低声道: “我得求你帮我办件事。” 这不巧了不是,何缈也想要让她帮忙。何缈当下忙点点头。就是不知,樊夫人这样的本事,这样的人物有什么能求她的。 眼看着日头将西,何缈饿得前胸贴后背,步伐都有些软了。 “多谢二位照顾,不如同小可一并共进晚膳。”苏子彦开口宴请道。 免费的饭,不知白不吃。 何缈正欲同意,一侧的樊夫人已经冷冷地道:“不必了。”转身离开。 苏子彦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我娘就是这样,不好占别人便宜,公子别介意。”何缈只得打圆场道。 说罢,忙去追樊夫人。 樊夫人见何缈来,却回头瞥了眼苏子彦,对何缈道:“一会别叫那小子上船。” 何缈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樊夫人到底是搞什么。说讨厌苏子彦,又处处维护,说喜欢,又从不给好脸色。 她夹在中间容易吗?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谢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围墙 眼看着苏子彦就要坐上返程的大船了,何缈当下忙上前几步,拦住他: “苏公子莫走。” 苏子彦从何缈那张艳丽的脸上扫过,心头疑窦丛生,不知她还有什么事。 “苏公子还是休要登上此船。” 何缈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这下苏子彦更是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拱手道:“还请姑娘明示。” 何缈哪里知道樊夫人为什么让她来阻止苏子彦登船,猜测大抵是那艘船要出事。 但这种尚未发生的事,说出来就有些神神叨叨。当下只得硬着头皮道: “与公子相遇即是缘分,公子还是听我一言,今日就莫要登上此船了。” 苏子彦皱紧了眉头,不知何缈这个刚刚丧了父的女子,何以面上毫无伤感之色,还来劝自己别离开。 这母女二人不答应自己请晚膳,却又来拦着自己不让他上船。 总之这两人行事透露着几分怪异。 但方才的妇人之前救了他,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表示一番。 当下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双手捧着奉给何缈道:“还望姑娘笑纳,以作酬谢。小可早与家中父母约好今晚还乡,自然不能误了时辰,免得家人担心。多谢姑娘美意。” 说罢,将银子塞给何缈,再拜之后,登上了回程的大船。 何缈见拦他不住,只得捧着银子回去给樊夫人复命。 樊夫人瞧了眼何缈手中的银子,冷冷地道:“你既然没留下他,怎么敢收人银两?” 何缈顿时觉得手中的银两是个烫手山芋,当下忙捧给樊夫人道:“这是苏公子孝敬夫人的。” 樊夫人半点都看不上这点银子,只摇头道:“你可记住了,你收的可是他的救命钱,一会,他归你了。” 说罢,转身离开。 何缈回头望了眼大船上的苏子彦,他站在船上,面色和润,发丝在微风下飞扬,整个人尽显儒雅,眼下正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何缈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回他,十两银子,买他一条命,值。 当下果断将银子塞进了自己衣袖的口袋里。 日色渐暮,天际的夕阳照射在偌大的洞庭湖,湖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微风袭来,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层层的微波。 回程的人陆陆续续登上了大船,包括烈阳宗的那群人,不知从哪里又回来,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整条船最好的位置。 何缈则坐在洞庭真君的神像下修行。 她早就发现,此地灵力充沛,加之水汽滋润,最适合水系修行者,她在此地修行,可谓是事倍功半。 再睁眼看去,大船已缓缓启动。 樊夫人站在原地,一脸沉重地目送众人离开。 何缈又重新闭上了眼,她连日奔波,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修行时间。 唯有修行,她才能不断进步。 不知过了多久,何缈感觉到水中似乎有了异动。 她方才,将自己的神识同整个洞庭湖联系在一起,自然能察觉到水中的异样。 当下忙睁开眼来,看向樊夫人。 樊夫人募地抽出了背后的剑来,递给了何缈,道:“拿好我的这把剑,将你的木剑给我。” 何缈这才看清了樊夫人的这把剑。此剑呈青色,不同于一般的剑,剑乃双刃,也就意味着,两面都可以袭击敌人。 但她还是抬头,疑惑地看向樊夫人,想问个为什么。 毕竟,剑修一把都秉持“剑在人在,剑毁人亡”的理念,怎么会轻易同旁人换剑? 樊夫人一双手干瘦,青筋暴露,紧紧攥着剑,眼下松了开来,解释道: “我这把二刃青霜剑太过锋利,恐重伤了水中之物。上天有好生之德,还得借你的木剑一用。” 何缈募地心头一震,她想起了昔日师父神谷老人将此剑交予她时说过的一句话: “老五,你性子太刚,易走极端。此木剑授予你,你要记得收敛戾气,心怀仁德。” 只可惜,说此话的师父不在了。 若是师父尚在,她自然可以收敛戾气,心怀仁德,做那个碧海阁不谙世事的老五。 但如今,她只得靠自己,才得以无数次从生死边缘线上爬回来。 师父,原谅小五。 何缈在心底默念道,她刚将樊夫人的二刃青霜剑背在自己身后。 湖面上陡然升起了一堵巨大的围墙,将整艘大船围在中间,墙体是白色的。 何缈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不是围墙。 是一只巨大的白鼍,蜿蜒盘旋,用它庞大的身躯围困住了整座大船, 船上人被这一突变弄了个措手不及,尖叫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那白鼍却在不断地收缩身子,意图将整个大船挤扁。 白鼍围起来广不到三丈,但船上的人无法翻越,情势非常紧迫。 烈阳宗的众人纷纷拿出武器,对着白鼍攻击起来。但白鼍皮糙肉厚,好似铜墙铁壁,他们的那点攻击根本奈何不了此白鼍。 南灵儿白日已经试过一次火系咒语,眼下也不敢强行再使用。 当下果断抛下烈阳宗的其他人,同卓炎二人御剑飞行,意图逃脱白鼍的挤压。 二人正刚飞上天空,白鼍便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二人咬了过来。 南灵儿喷出一阵火来,攻向白鼍。 白鼍直接喷出巨大的水柱,直接将二人给喷得掉落湖中。 “啊,卓哥,我不会游泳。” 南灵儿的尖叫声响起。 一侧的樊夫人终于动身了,她只对着何缈说了一句话,“记得你收的银子。” 何缈扶额,原来樊夫人之前提到的救命钱指的是这个。 但是,眼看着樊夫人御剑飞行,直冲白鼍而去。 何缈犹豫了。 樊夫人可以御剑飞行,她却不行。眼下只能靠游过去了。 何缈瞧了眼船上的人,正处在死亡的恐惧中,却看不到苏子彦的身影。 她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把她贪十两银子的代价吧。早就说了,贪财没好下场。 何缈果断跳入水中,朝着大船的位置游去。 而眼下,樊夫人仗宝剑,踏星阵,早已同白鼍打斗在一起。 她的目标是引诱白鼍松开大船,果然,她一剑刺了上去,白鼍吃痛,忙松开了大船,向旁边游去。 大船早已被挤得粉碎,顿时四分五裂。 船上的人像下饺子似的掉落水中,只此地的百姓临水而居,自然多识水性,纷纷游向岸边。 但,苏子彦在哪里? 何缈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更新的话,一般早一点上午会发 下午发也有 最晚十二点前总是能写完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经地义 何缈从水中探起了头,四下搜寻苏子彦的身影。中间看到了几个烈阳宗衣着的人,正扒着船上的木板四下漂流。 何缈没理会,若不是他们作恶多端,也不会有今日的这场灾祸。多行不义必自毙。 何缈试图从一颗颗湿漉漉的脑袋中,辨认出苏子彦来。 樊夫人既然说了,那十两银子是救命钱,他又不是本地人,大概率不会水。 何缈四下搜寻,终于看到了一个将要沉没的脑袋,眼下正像只旱鸭子似的,在水面扑腾。 她上前去,拽着头发将人脑袋拎了起来,正是苏子彦。 苏子彦眼下正不停地吐水,瞧见何缈,顿时大喜,正欲说话,又咽进去了几口水。 “闭嘴。” 何缈冷冷地道。在水里还想要说话,嫌自己命长吧。 当下忙一手拎着他的衣襟,另一只手往岸边划去。 待到上岸,苏子彦靠在岸边,剧烈地咳嗽起来。何缈知道,这是呛水后的正常现象。 她抬头望去,樊夫人正引诱着白鼍往烈阳宗的那伙人而去。 看来是冤有头债有主,让白鼍去找正主算账了。 何缈本就不喜欢烈阳宗的人,眼下虽然算不上幸灾乐祸,却也乐见其成。 “多……多谢……”苏子彦边咳嗽,边开口谢道。 “先闭嘴吧,休息休息。”何缈冷冷地道。 方才若是他听了她的话,两人谁都不用去水里泡着,受此大难。 一阵微风吹过,何缈通体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苏子彦则是满脸愧疚,他这下才猜到,何缈方才不让他走,大抵早就预料到了此事。 只可惜他一意孤行,还连累了她。 何缈拿出空间内的寒潭之心放在自己的怀中,替自己暖暖身子。 湖中还有泡着的人,两岸百姓中有不少会水的,眼下正在往岸边救人。 此地倒是民风淳朴,助人为乐之风盛行。 只可惜,烈阳宗的人也被他们救了上来。 “就是他们,是他们杀死了小白鼍,还吃了白鼍肉,才招来了大的白鼍报复。” 船上的百姓立马想通了其中的联系,对着几人指责道。 更是有人提起了他们一行人侮辱洞庭真君的事,顿时场面更加失控。 大家认定他们是这场灾祸的罪魁祸首,顿时,烂菜梆子,臭鸡蛋,都扔到了烈阳宗的人身上。 他们个个低着头,不敢露脸,哪里有昔日半分横着走的气势。 毕竟,大师姐同大师兄都还在水里泡着呢,他们哪里敢轻举妄动。 何缈趁机也扔了几个烂菜叶子,她早就看不惯烈阳宗那帮人狂妄的架势了。 痛打落水狗,她最喜欢了。 况且,修仙者的人作威作福惯了,四大家族沆瀣一气,唯天玄门马首是瞻,她谁都不喜欢。 一侧的苏子彦瞧着何缈挤在人群中,神采飞扬,正扔得起劲,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容。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眼下的眼神,极致温柔。 不大一会的功夫,樊夫人御剑飞了回来。 船上的百姓看得清楚,方才就是樊夫人打跑了那只巨大的白鼍,纷纷冲着樊夫人跪拜起来,多谢樊夫人的救命之恩。 何缈在一侧算是看明白了,百姓总是要拜个什么,不管是拜天也好,拜烈阳宗的一伙人也好,拜樊夫人也罢,总之是一定要拜个什么东西。 “诸位请起,我也是奉洞庭真君之命,才出手相助,还望大家多多叩谢真君。” 樊夫人倒是将自己撇的干净。 百姓一听,确实是洞庭老爷的地界,忙去拜谢洞庭老爷了。 樊夫人这才得以脱身。 苏子彦方才又吐了几口水,嗓子沙哑,但好歹是能说话了: “多谢二位……屡次救我性命,大恩大德,来生必当……结草相报。” 何缈也不懂他文绉绉的,想要结什么草,但大恩大德是听懂了。 当下只瘪嘴道:“以后旁人劝你的话,得听。” 苏子彦却丝毫不觉得何缈在呛他,反而听话地点点头。 湖面上,烈阳宗的南灵儿被白鼍追的四处跑。 她自然也有回击,只这点回击,对巨大的白鼍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卓炎则趁机使出大刀,攻向白鼍。白鼍吃痛,发出痛苦的哀嚎声,却越攻越猛,张嘴试图一口吞掉卓炎。 卓炎募地消失在了原地。 何缈瞧得真切,他大抵是用了什么隐身符亦或者是传送符。 当下瘪瘪嘴,眼中掠过一丝不屑,好个“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只可惜了湖面上的南灵儿。 本来有卓炎帮着分散白鼍的注意,还能勉强活动一二。 但如今,卓炎消失,白鼍将丧子的愤怒化作攻击,全部都冲向她。 南灵儿简直是狼狈不堪,哪里有白天的半点威风。眼看着南灵儿即将命丧白鼍之口。 何缈无动于衷。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过分热心的人,拔刀相助的前提也得是路见不平,且自己有那个能耐插手。 她不助苏子彦,是自认没有这个能耐对付烈阳宗的人。 南灵儿炭吃烤小白鼍,小白鼍的亲人反过来生吃南灵儿,在何缈看来,此乃天经地义之事。 属于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她自然不会出手,随便介入别人的因果之中。 一侧的樊夫人似乎有些看不下去,只挥动木剑,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出去,白鼍嘴巴受痛,沉入湖中。 南灵儿则趁机御剑飞行,逃出生天。 何缈挑眉,看来这位樊夫人只是外表冷漠,实则内心纯良。 一不忍伤白鼍,二不忍伤南灵儿,倒是个端水大师。 “何姑娘~” 苏子彦不知从何处拿过来了一块干净的蓝布来,当下忙恭敬地递给何缈,示意她擦擦头发。 何缈摆摆手,表示拒绝。 微风拂过,胸口的寒潭之心发出阵阵暖意,一股暖流让她浑身舒畅。 何缈抬头,眺望着整个广阔的洞庭湖,湖水碧绿幽深,深不见底。 她却忍不住思绪万千。 方才同样是去救人,樊夫人可以瞬间救下整整一船的人,而身上的衣裳不沾半点湿。 何缈却只得来得及救下苏子彦一人,还浑身湿透。 说到底,提升实力才是王道。 洞庭湖本就是水乡,随着大船损毁,但星星点点的小舟浮现,正载着人往湖对岸驶去。 “该走了。” 樊夫人开口道。 何缈点点头,回头对着苏子彦道:“苏公子,来日再会。”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今日份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手帕 眼看着何缈转身离去,苏子彦心头涌现出一股冲动来,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如果此刻不留下眼前的女子,二人只怕再无相见之日。 这股冲动促使着他,不顾读书人的矜持,上前一步,拦住了何缈。 “姑娘,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何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垂下眼眸,拒绝道:“还是算了,不过一个名字罢了。”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就算她告诉对方,苏子彦能听到的,也只是一个假名字罢了。 普天之下,能够知道她真实姓名的,五根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 一个假名字,大可不必。 苏子彦只觉胸口涌起一股热浪,让他必须开口。 “姑娘同令堂三番两次救我,大恩大德,小生无以为报……” 这几句话说的不可谓不真诚,言语间都有些激动了。 何缈只觉得这套台词比较耳熟,接下来,该不会是以身相许的戏码了吧。 果然,听到苏子彦诚恳道:“小生观二位似乎处境艰难。小生高堂尚在,家中略有薄产,若姑娘不介意……” “别别别。” 何缈赶忙摆手拒绝道。 心下暗中想到,都怪她这该死的魅力。错了,应该说,都怪她这该死的烂桃花。 烂桃花可不是件好事,想到此处,何缈收敛起心神,淡淡地道:“山水有相逢,苏公子,后会有期。” 说罢,忙上前去追上了樊夫人。 只留下苏子彦在身后,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募地红了眼角。 人海茫茫,萍水相逢本就是不易,哪里是后会有期,分明是后会无期。 人生长恨水长东。 何缈则同樊夫人坐上了一叶扁舟,渐渐消失再茫茫洞庭湖上。 何缈敏锐地觉察到,自登上了小舟,樊夫人似乎心绪不佳。 短短这几天的相处,何缈大抵也摸出了樊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面冷心热,又最是心软。人虽然古板,但却有几分侠义精神在。 比之如今修仙界人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樊夫人可谓是一股清流。 但饶是樊夫人这样的修仙者,都难免心事重重。 待到夜幕降临,二人顺着洞庭湖往湘水而去。 樊夫人不愿意提及自己的愁心事,何缈也不好奇。 她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专注自身,提高自己的修为。 何缈坐在船头,双目紧闭,任由流水悠悠,船随之飘飘荡荡,我自岿然不动。夜间寒风刺骨,她则打了一夜的坐。 这是何缈在被困的四年中,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磨练出了强悍的意志。 待到天色微亮,樊夫人从小舟内出来,看到何缈依旧在打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船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一把稀疏的胡子,被岁月压弯了的腰。 一大早便在船上熬着鱼汤。 何缈尝了一口,极鲜。当下都吞了下去。昨晚没吃饭,她快要饿死了。 樊夫人依旧愁眉不展。 何缈知道,吃饭是个谈话的好时间,当下开口道: “樊夫人,请问您知道鬼谷怎么才能进去吗?” 樊夫人听到何缈的问话,愣了一下,这才抬眼,扫了何缈一眼,这才道:“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何缈舔舔嘴,自然是既不想告诉樊夫人实情,但也不愿同樊夫人撒谎。 所幸,樊夫人也没有多问,只对何缈道:“记得我说的那件事,你帮我,我就告诉你。” “当然。” 何缈欣然同意。让何缈疑惑的是,那件困扰樊夫人的事情,到底会是什么。 两人顺着江又飘了一会,在一个叫泾阳的小地方落了脚。 樊夫人下岸的第一件事,是给何缈去成衣铺子,买了新衣裳和首饰。 何缈身着华丽,心中的疑惑越发加重,樊夫人让她穿这么好,到底是为了什么。 樊夫人做的第二件事,是去了一家绣坊,从中挑出了一件做工粗劣的手帕。 这倒是让何缈有些惊讶,哪里有挑选帕子,不挑精美的选,反倒是挑选一件绣工一般的帕子。 “你顺着这条街往前走,在第二个巷口右手边第三家,去找这个绣帕的主人,就说你要多订购些帕子。” 樊夫人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只淡淡地开口道。 何缈有些不解,不知樊夫人让她去找绣帕的主人做什么,更何况,这么粗糙的手帕,为何要多订购? 但,她知道樊夫人不会害她。况且,只要不是遇到修仙者,在人家,她可以横着走。 何缈当下揣着帕子,往樊夫人说的地点走去。 此处的巷子里,都是些乡镇底层老百姓,几户人家都挤在一个院子里,巷口极窄,只容一人通过,两个人就必须侧着身子。 何缈往前走去,巷口有几个衣着破烂的小孩子在一起玩耍。 何缈路过时,其中的一个身着黄衣裳的小女孩好奇地望向何缈。 何缈瞧着女孩那双细长的眸子,心头掠过一丝怪异,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又实在想不起来。 何缈仔细数着路,第二个巷口,右手第三家,是一个破旧的木门,年久失修,已经关不严实了。 何缈上前敲门,一边侧耳听着门内的动静,似乎有人在洗衣裳,能听到水哗啦啦的声音。 何缈又重重地锤了两下门,屋内的人终于听到了,忙上前来开门。 门砸啦一声开了,入目是一个细长眸子尖脸的妇人,只身形肥硕,身上一件粗布衣裳,发丝凌乱,头上包着一块灰布,后背上还背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妇人的手湿漉漉的,看来方才确实是在洗衣裳。 女子的瘦脸和她有些肥胖的身子不太匹配,何缈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有事吗?”妇人开口道。 声音有些温婉的好听,一双细长的眸子里则满是狐疑,毕竟,像何缈这种衣着打扮的人,是不太会出现是这样贫瘠的地方。 “请问你认识这只手帕的主人吗?”何缈从怀中掏出了那只做工粗糙的手帕,开口问道。 妇人第一反应是有些紧张,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是我绣的……怎么了?” 何缈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找到了人,顿时松了口气,笑盈盈地道: “别担心,我不是来找事的。” 妇人眼神中的警惕才松懈下来。 何缈则笑眯眯地道:“姐姐,我有桩好生意跟你谈。” 这是樊夫人的安排,虽然她还不知道为什么,但何缈知道,自己会知道真相的。 ------题外话------ 感谢推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处境 何缈随着妇人往院内走去,发现妇人的粗布衣裳上都打了补丁。 而她之所以身形壮硕,脸上却显得憔悴清瘦,是因为她怀孕了。 何缈望着妇人背上的还在熟睡的婴儿,陷入了沉默。 不用估算都知道,大抵是刚刚生下背上的孩子,肚子里又怀上了。 妇人听说她是来谈生意的,忙热情地招待何缈进屋。 此地院中好几间屋子,过道上则堆积着许多杂物,妇人住的地方是院中一间偏僻的偏房,看样子,很像是院子里的厨房。 “姐姐怎么称呼?” 何缈堆起笑容,甜甜地道。 “姐姐可不敢当,小姐贵姓?” 妇人说话间能看的出,不像寻常的村妇,识文断字。 “免贵姓何,单名一个清。姐姐呢?” 何缈一副不追问到姓名誓不罢休的样子。 女子犹豫了许久,才低声道: “我名唤………徐幼薇。” 好文雅的名字,何缈心中感慨道。但心中不免又升起了疑惑,她识文断字,名字又如此文雅,一副小家碧玉的做派,何以会出现在这里? 她同樊夫人,又是什么关系? 带着这样的疑问,何缈同她一起进了屋子。 屋子低矮,连何缈进屋,都得小心磕到头。 院中一棵石榴树,正巧将狭窄窗户的一点光给挡的严严实实。 大白天的,外面亮堂堂的,屋内却低暗幽深,大抵是初春,还有几分湿冷。 屋内一如她想象的,家徒四壁,却又因为没人整理,故而不够整洁。 妇人弓着背,还背着孩子,眼下四处张罗,忙着给何缈倒水,想要招待她。 “姐姐不必麻烦,请坐。”何缈淡淡地道,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瞧着姐姐这张手帕绣的不错。”何缈将那张手帕铺开到桌面上。 虽然室内昏暗,何缈却也能看清手帕绣工粗糙,上头绣着的,是一把剑。 只是女子绣工一般,连剑刃都不够笔直。 妇人听了何缈的夸赞,有些局促不安,手足无措。 何缈知道自己对着这样的绣工夸,是有些不靠谱了。 当下笑道:“姐姐,不瞒你说,我家就是开绣庄的。这些年,手帕上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花花草草,多没有意思。” 说到此处,笑盈盈地指着手帕上的剑道: “往手帕上绣兵器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所以想着跟姐姐谈桩生意,姐姐帮我多绣几张兵器图,我好让绣娘照着去绣。” 这番话自然是何缈现编出来的,她很快便瞧出了眼前的这个徐幼薇是个容易被哄骗的性子。 “当然,钱财上我也不会亏了你。”何缈表现出一幅财大气粗的模样。 徐幼薇听到此处,激动得涨红了脸,搓手道:“那小姐什么时候要?” “尽快吧。” 何缈已经瞧见了此妇人,也答应收她的手帕,至于后面如何,她得回去跟樊夫人复命了。 何缈正想着离开,院门口传来繁杂的脚步声。两个小女孩簇拥着一男子从院门走了进来。 “爹爹~~” 徐幼薇也迎了上去。 何缈便知,男子是徐幼薇的丈夫。而方才她路过时,在巷子口的那几个孩子中,两个女孩是他们家的。 男子年纪不大,身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藏青色长袍,头上扎着儒巾,一副读书人的打扮。 看着年纪不大,比徐幼薇看着可年轻多了。 只此人身形瘦削而高大,薄唇小眼,脸上颧骨显露,一双三角眼显得有几分奸诈。 何缈也算行走江湖有段时间了,第一直觉就是,此人不是个好人。 “这是?” 男子已经看到了何缈,眼前一亮,随即又故意询问道。 一双眼却在何缈身上扫了个来回。尤其盯着何缈的上半身扫来扫去。 何缈瞧着心中生出几分恶心来。男子的目光让她直觉有些不舒服。 同样是读书人,苏子彦目光真诚,待人彬彬有礼。吴敬千恭敬客气,颇有气节。 二人目不斜视,谁都不像眼前的男子,眼神中就透露着一股算计与猥琐。 徐幼薇忙将何缈的来意同此人说了一番。 男子眯着眼,摆出一副故作清高的样子,抬高了声调,道: “那可不行,娘子眼下正怀着我们郑家的子嗣,怎可劳累?” 这番看似体贴的话,让何缈顿时有些作呕。男子若是真的体贴徐幼薇,就不会让她刚刚生下孩子就怀孕,还一个人照顾一大家子。 住在这样的地方,连着生了两个女孩。 初春时分,一个孕妇还蹲在院子里拿冷水洗衣裳。 但徐幼薇似乎很信任男子的话,又舍不得上门送来的银子,只低声道:“不碍事的。” 男子立马上道,道:“娘子若是执意,为父也不勉强。只娘子一定要顾念身子。” 徐幼薇低低道:“有夫君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是三言两语就被忽悠了呀。 男子眼睛又在何缈身上扫了一圈,故作热情道:“既是贵客光临寒舍,不如入内详谈。” 何缈瞧着他只觉恶心,当下摇头道:“我还有些事,改日再来吧。” 说罢,同徐幼薇点点头,转身离开。 离了巷口许久,何缈想起男子方才的眼神,依旧发自内心的反胃。 樊夫人在附近的一家客栈歇脚,见到何缈回来后,少见地主动上前。 何缈见她面色激动,似乎有话想说,却有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我见到了。” “夫人有什么想问的吗?” 何缈两句话毕,只见樊夫人脸色变了又变,许久,才道:“她过的怎么样?” “夫人想问的是什么?若是问家庭,那就是夫妻恩爱,娇儿满屋。” 何缈边说边瞧着樊夫人的反应,听到此处,樊夫人脸上神情明显轻松一些。 “若是问家境,那就是环堵萧然,家徒四壁。若是问女子的处境,则是穷困潦倒,操持家务,琐事缠身,饱受生活及生育之苦。” 此话一出,樊夫人果然脸色惨白,那么一个冷静的人,眼下则是眼含热泪,显得极为痛心。 何缈便知,自己此前的猜测是对的。 此女,只怕就是樊夫人的女儿。 只是不知,行走江湖,可以于巨鼍口中救下无数百姓性命的樊夫人,何以女儿会沦落到那副地步,而她这个做母亲的,连去看女儿一眼就不敢。 这其间,必然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隐情。 何缈静静地坐在原地,等着樊夫人自己开口。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 最近工作有点忙了,我争取每晚能早点发出来。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对错 樊夫人似乎沉浸在了往事之中,久久不愿抽离。 许久,才抬头望向窗外,目光空洞,低低地讲起了那段往事。 “我同夫君均为修仙界人士,自幼青梅竹马,二人相约一起行侠仗义,也算夫妻伉俪情深。只可惜,十几年前的一场同魔界的大战中,夫君不幸逝世。” “我一人扶养独女,带她走遍大江南北,继承亡夫遗志,行侠仗义。” “老话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我希望女儿能够习得无上功法,方能在乱世活命。日常对她,不免有些过于严苛。” 樊夫人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语气还算平和。 但募地,语调一转,冷冷地道:“十年前,我同女儿因着追击一只作乱的鼠精,来到此地。” “鼠精狡猾,善于藏匿。我只能同女儿二人四下寻觅,心中烦躁不堪,自然疏忽了她心里所想。” “十年前,她正是跟你一样的年纪,正是青春貌美,却不知,她在走街串巷中,被那人缠上。” 樊夫人提起那人时,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我忙于同鼠精周旋,没有关注到她的异样。待到除掉了鼠精,她早同那人有了首尾。” 饶是樊夫人如此刚强,提起此事时,也不免语气颤抖,很明显是极为生气。 “我从来都不反对女儿嫁人,我虽然夫君早逝,但夫妻情深,也衷心地希望女儿能有个好归属。” “但小丫头,你也去看了。单不论家境,那人品相如何,为人如何。” “任他花言巧语,我行走江湖多年,却能一眼识别出他面忠内诈。口有一副好嘴,长了个好皮囊,内里却极为奸诈。” “当时我暴怒,见说理不通,想要强行带女儿离开。” “那人生性多诈,当时竟跪倒在地,苦苦哀求,不让我女儿离开。” 樊夫人提起男子时,脸上浮现的是跟何缈一样的厌恶。 “那人指天发誓,说些誓要一生一世之类的话。” 樊夫人说到此处,募地停了下来,回头问道:“如果是你,你当时会怎么做?” 何缈突然被提问到,人有些懵,没明白樊夫人指的是什么。是问她如果是樊夫人会怎么做,还是她如果是徐幼薇会怎么做。 樊夫人却没有等何缈开口回答,只开口继续讲了下去: “我就这一个女儿,怎么忍心她落入贼人之手,当下怒从心头起,心下痛恨此人花言巧语拐骗我女儿,出手将男子打成重伤。” 何缈其实刚刚没想清楚自己会如何去做,但她能够猜到,以樊夫人这样耿直的性子,暴怒之下,能够做出什么来。 “女儿见男子被打伤,于心不忍,不愿再走。我试图强行带她离开,她竟同我对打起来。” 何缈却知,以樊夫人刚直的性子,只怕后面还会有大事发生。 “她彼时不过才炼气期,一身的功法都是我教她的,她如何能敌得过我。我两三招打败她后,欲速速离去。” 说到此处,大抵是想起了什么,樊夫人竟浑身一颤,闭上了眼。 脸上两行清泪清晰可见。 再抬眸,连声音都带了几分更咽。 “她为同男子一起,竟自绝经脉,废掉一身功法………” 樊夫人说到此处,闭了嘴,久久不愿再开口。 毕竟是自己辛苦培育多年的女儿,一身的功法瞬间废掉,何缈自然知道,她能猜到的,不及樊夫人心中的痛心的万分之一。 室内,只有樊夫人低低的啜泣声。 何缈眨眨眼,没说话。 其实这个故事,换个角度,再熟悉不过。 就是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亦或者是牛郎织女的故事,是三圣母的故事,是传说中二郎神的母亲,云华仙女的故事。 太过熟悉的情节,一样的套路,不过是同样的剧情,在不同的人物身上上演罢了。 眼下,是因着讲述的人不同,才让故事显得有些不太一样。 王母娘娘当年带织女离开,难道不也是不愿意看到天界娇滴滴养大的仙女,在人间饱受清贫,过着贫苦的日子。 若是织女换个凡间家境殷实的富贵人家,可以享清福,王母娘娘未必不会留她在人家。 之前的这种故事,都是由着穷书生写出来,自然就成了一段才子佳人千里姻缘一线牵的佳话,流传古今。 以前有位诗人曾说过:“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说这话的人,大抵只看到了一对鸳鸯沐浴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之下,双双在湖面上游玩嘻戏,好不快活。 便只觉岁月静好,夫妻恩爱,人世间的其他事情,莫甚于此。 只怕眼下给他们个神仙也不做。 但生活不是童话。鸳鸯也确实比不过神仙。 鸳鸯要受风吹雨打,饥饿病痛寒冷,生老病死之苦。 而没有哪一种动物,会是绝对的忠诚,忠诚,只不过是外界给鸳鸯贴的金罢了。 哪有什么,比做神仙自由自在来的快活。 樊夫人似乎缓过神来,劝解何缈道:“你如今年纪不大,却独闯江湖,切记要寻个良人。” 说到此处,又自嘲道:“你精明得很,我女儿要是有你一半的精明,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何缈没说话,只从袖子掏出了那条手帕,递给了樊夫人。 樊夫人瞧着手帕上面拙劣的绣工,讽刺一笑,道: “我历来教她的是无上功法,用来安身立命的。从未教过她女工。” 樊夫人募地将手中的手帕团成一团,厉声对着何缈问道: “你觉得我是这个做母亲做错了,还是她这个做女儿的错了?” 何缈没说话,她本就只是个旁观者,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老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可无意去做什么高高在上的“判官”。 樊夫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渐渐也冷静了下来。 只从袖中掏出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叮嘱道:“你明日再去,将银子给她。” 至于何缈如何将银子巧妙地给到徐幼薇手中,她相信何缈自有办法。 何缈接过银子,出去另外开了间房,她看得出,樊夫人需要冷静。 其实樊夫人方才的问题不应该那样去问,成年人,其实是不去区分对错的。 虽然对错很多时候已经一目了然,但成年人,不去做去区分。 不论对错,只看结果。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三十章 图谋 何缈打坐了一整夜,内心不起丝毫波澜,完全不被外界所干扰。 晨起时分,她看到樊夫人在往窗外眺望,眼底黑青,明显是昨晚没睡好,甚至可能彻夜未眠。 顺着樊夫人的视线望去,她眺望的方向,分明是徐幼薇住的地方。 何缈知道,这些年樊夫人应该是来偷偷看过女儿的,不然对于女儿住在哪里,以绣工为生这件事,不会如此清楚。 但大抵是之前的记忆太惨烈,她不敢再去看女儿一眼。 何缈看得出,樊夫人是有愧疚的。其实樊夫人性子不坏,行侠仗义,路见不平,心怀仁慈。 只是她对人严厉,尤其是对后辈,爱之深责之切。信奉的是棍棒之下出孝子,惯子如杀子那一套。 当初何缈前往洞庭之际,灵力枯竭,走不动的时候,樊夫人就严厉地催促她。 她后面其实也给何输送了真气,只是不会说几句好听的哄人。 徐幼薇大抵是在母亲的这般严厉对待下长大。少女敏感又渴望柔情,才会直接着了爱说甜言蜜语的男子的道。 一个徐幼薇,又是多少人的缩影。 早饭间,店家上了美味的小笼包,香得何缈直舔嘴。 何缈这边狼吞虎咽了半天,抬头望去,才发现樊夫人在看着自己。明明没有说什么,但那双细长的眼眸间,又似乎蕴含了许多说不出的东西。 何缈这才注意到,方才的小笼包,樊夫人只浅尝则止。她当下立马就懂了,忙将口中的包子咽了下去,道: “我收拾收拾就去。” 毕竟,人家因着爱女茶饭不思,她却狼吞虎咽,未免有些不合适。 再次来到破旧的小院,昨天的那个男子也在。 男子特意换了一身半新的蓝袍,上头的折痕还清晰可见。 何缈淡淡地扫了一眼,心下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看向徐幼薇。 徐幼薇正在给婴儿喂黏糊糊,婴儿瘦瘦的,一直耷拉着眼,也不爱哭,似乎不太健康。 昨天的两个小女孩也都在,都是面黄肌瘦的样子,只静静地盯着何缈看。 “你们出去,来客人了。”男子嫌弃地将两个小女儿往外赶。 何缈这才知道,为什么孩子会在巷口玩,原来是家里不让她们待着。 “姐姐~”何缈主动打招呼道。 徐幼薇抬起眼来,对着何缈勉强一笑,只眼底通红,眼角还是湿润的,看样子,是刚哭过一场。 “小姐,这是昨日贱内绣的手帕,有些图案来不及绣,便画了下来。” 男子忙殷勤地将东西奉了上来。 何缈接过手帕,上头是一把熟悉的剑,是樊夫人的武器——二刃青霜剑。 看来,徐幼薇还是从自己熟悉的兵器开始画起。 “不错,很有想法。”何缈夸赞道。 两人面上都是喜色。 何缈指着手帕上的剑笑道:“姐姐,这把剑怎么绣成了双刃的?” 此话一出,徐幼薇脸色一白,嗫嚅着没说话。 一侧的男子却变了脸色,忙接过手帕,对着徐幼薇怒道:“你怎么搞的?这都能绣错了。” 徐幼薇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没开口。 男子训斥了妻子一番,又回头对着何缈一脸谄媚道:“小姐稍等,我这就让贱内去改。” 何缈只冷冷地道:“不是绣错了,两刃剑本就有,我是瞧着稀奇,以为姐姐懂,才想着问问姐姐。” 男子被何缈这一顿呛,面上却丝毫不觉得尴尬,反倒满面春风,好似何缈方才是夸奖他一般。 何缈瞧着此人的表现,心下警铃大作。正常人受气,多多少少会面露愠色。这种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人,必然所图谋者大也。 他想图谋的是什么?何缈的银子? 何缈其实更想把银子给徐幼薇,让她以备不时之需。但她知道,以徐幼薇的性子,这个钱只怕反手就被男子哄骗走了。 何缈瞧了瞧手帕,故意装出喜爱的模样。当下开口道: “确实不错。我想签个契约,日后姐姐不可再给别人绣此手帕上的兵器图,当然,我也会给姐姐一笔银子做买断费,如何?” 二人自然喜出望外,欣然同意。 男子亲自动手,写下了文书。何缈同二人签下协议,又是签字又是画押,搞得有模有样。 何缈这才从袖中掏出来樊夫人给的那二十两银子。 徐幼薇见到银子之际,满是欣喜。 男子也是死死盯着银子,只眼中冒出贪婪之色,随即又拿这种眼神扫向何缈。 何缈最是敏锐,当下皱紧了眉头。 “快,去给这位小姐沏壶好茶,拿我珍藏的安吉白茶。”男子忙催促徐幼薇道。 全然不顾忌她还是一个孕妇,当奴仆一样去使唤。 何缈起身,想要帮着一二。 “小姐还是请坐,让贱内来。”男子恬不知耻地继续说道。 徐幼薇也摇摇头,示意何缈自己可以。 何缈无奈,只得留在了屋内,四处打量着此地的处境。心下思忖着,若是樊夫人看到自己的掌上明珠如今的处境,只怕会心如刀割。 修仙者在人世间,就算不刻意求财,凭着一手的本事,也是不愁吃穿、衣食无忧的。 徐幼薇却过得如此困窘,实在是令人唏嘘。 “小姐是哪里人氏?” 男子募地将一张大脸凑了过来,离何缈的脸贴的特别近。 何缈心生厌恶,退后一步,嫌弃地剜了男子一眼,冷冷地道:“问这个做什么?” 男子不仅不恼怒,反而堆笑道: “小姐误会了,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小姐大恩,若此番科举,在下能高中,必当报答小姐的恩情。” 何缈眼皮子都没抬起,只轻蔑地问道:“不知阁下考了几次,又有几层把握?” 男子颇有些自吹自擂道:“不是在下自夸,结识的几个旧友,都说在下文章做的好,这次定能高中。” 何缈听着他句句在下,但句句不自谦。 只冷冷地道:“那还是等阁下中举了再说。” 男子看了看外面,只压低声音道:“在下若是一旦高中,到时平步青云,位高权重……” 说到此处,抬眼用那双猥琐的眼睛看着何缈满头的贵重的发饰,瞧见何缈容貌昳丽,声音越发低沉,小声道: “若小姐有意,到那时,至少可以做一个县令夫人……” 话说着,手已经往何缈胳膊摸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 世事纷扰,碧海千古,我心如水。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造孽 何缈斜眼瞥见男子的手摸向自己的胳膊,在他的手即将碰到何缈衣袖的一瞬间。 何缈募地身形一转,退后一步,抬脚狠狠地踹到了男子腿上的膝盖处,用了十分的力,脚下可是半点没留情。 男子吃痛,顿时半个身子弓在地上,“啊”了一声,随即连声“诶呦”起来。 痛苦的哀嚎声顺着窗户传到了外面,徐幼薇听到声音,忙端着茶壶进来。 她身形肥硕,还端着一个笨重的瓷壶,行走不便。瞧见丈夫跪倒在地,表情痛苦,忙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 何缈只冷冷地站在旁边,也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冲着男子问道: “怎么了?” 哼,怎么了?何缈料定,就是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说出口来。 怎么说,说他见色起意,还是财迷心窍,想要休妻再娶? 男子已经痛到脸色煞白,额头上都有冷汗沁出,疼得五官扭曲,眼下却不敢说出实情来。 只边呻吟边道:“我………没事……大抵是……旧伤复发了。” 何缈自然知道他不敢招出自己来。 这种胆敢向女孩子伸手的咸猪手,正是吃准了女子爱惜声誉,不敢张扬。 何缈才不看重这些,就算扛了贞节牌坊又如何?做一个名声差的“坏女人”又如何? 她打的就是这种猥琐男,让他咸猪手! 徐幼薇听到男子说了旧伤复发后,满脸心疼,又愧疚,忙想要搀扶起男子。 毕竟,丈夫的旧伤是自己的母亲造成的。 “哎哟,疼疼疼……” 男子是个软骨头,连声喊疼。 何缈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疼,自己方才下了死手,一脚下去,大抵能踢得他直接骨折了。 徐幼薇见扶不起男子,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慌乱道:“那我去请大夫吧。” “娘子的银子,不是……还要留着养……养三三吗?” 男子开口道,但疼痛已经让他说不出一句连贯的整话了。 徐幼薇停在原地,纠结地看了眼床上正熟睡的婴儿,低头看向地上哀嚎的丈夫。 许久,才缓缓地叹了口气道:“自然是夫君为重。” 说罢,忙对何缈道:“小姐,劳烦您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这就去请大夫。” 她看得出,何缈是个心善的。况且,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眼看着徐幼薇拖着笨重的身子出了院门。 何缈只冷冷地扫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男子。 男子本来还在张嘴哀嚎,瞧见何缈的眼神,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气,吓得浑身一颤,忙闭了嘴,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何缈。 何缈这才起身去照看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婴儿长得皱巴巴的,还未张开,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像小猫一样蜷缩在破旧的襁褓中。 何缈上前,摸了摸婴儿的脉搏,脉搏还是强劲有力,看不出身体有什么先天问题。 何缈瞧了眼旁边的玉米面糊糊,心下感叹,这不是造孽吗? 才这么大点的孩子,不给吃奶粉,只能吃没有营养的面糊糊,难怪孩子看着又瘦又小。 何缈自然知道,眼前的家庭,是拿不出银子去给孩子买羊乳的。 至于为什么不给孩子吃母乳,自然是因为,孩子一出生,徐幼薇又怀上了新的孩子,自然就没有母乳了。 真是的……! 何缈自认为不是一个多有爱心的人,但饶是眼前的是一只阿猫阿狗,都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婴儿双眼紧闭,在熟睡中,还不知,她降临的,是怎样的一个家庭。 何缈冷脸坐在床上,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将男子本来想要说出的花言巧语都给堵了回去。 待到徐幼薇将大夫给请到家中,大夫一番诊断,得出结论——骨折了。 何缈挑眉,果然跟她预料的一样。 这个猥琐男指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养着了。” 大夫收了一两的诊金,这才开下方子,临走前叮嘱道。 徐幼薇面带愁容,毕竟她眼下是个孕妇,家中还有三个孩子嗷嗷待哺。 丈夫眼下骨折了,吃药可得花不少银子。 何缈将婴儿交还给徐幼薇,道了别。她迫切地想要让樊夫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客栈内 “啪!” 樊夫人听了何缈的讲述,往桌上重重地一拍,巴掌落下的地方,桌角竟被她给硬生生地拍断了,掉落在地,木屑横飞。 何缈瞧着暗暗吃惊,看上去,樊夫人并没有用功法,是全凭掌力拍碎的。 樊夫人气得是咬牙切齿,许久,才恶狠狠地道:“待我宰了这畜生!” 说罢,提起自己的二刃青霜剑就要走,看样子,是真的想要去杀了那男子。 何缈瞧着樊夫人的模样,知道她是真的被气坏了。但这个解决办法,真不行。 当下忙拦住了樊夫人,只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夫人杀了那男子,想要你的女儿恨你一辈子吗?” 此话一出,樊夫人顿时好像被人点住了穴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何缈这才松了口气,问道:“夫人得想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 “是单纯的想要泄愤?” “还是想要帮助自己的女儿?” “亦或者,夺回自己的女儿?” 何缈的话,好似一把锤子,一下下锤在了樊夫人的心坎上。 她募地转头看向何缈,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只伸手攥紧何缈的手,恳切道:“你得帮我。” 樊夫人手劲实在是大,攥得何缈手疼。 何缈只面不改色,她其实也没有多少的把握,毕竟,这母女二人之前已经闹到了那样的境地。 外人无法探知,在徐幼薇的心中,这个母亲占多大的分量,她的丈夫又占多大的比重。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孩子。 “尽力一试。” 何缈并不想给樊夫人太多的希望,没有希望,才不会有失望。 “当务之急,是让徐幼薇意识到,她深爱的丈夫,乃见利忘义,贪财好色之人。” 何缈只能按照自己的办法来。 至于徐幼薇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是她的事情。但男子那幅温情下面虚伪的一面,得让她看到。 樊夫人听到此处,眼睛一亮,忙开口道: “我这里有块回音崖畔的回音石,可以保留人说过的话。” 说罢,在储物袋中翻翻找找,终于拿出了一块灰色的小石头。 “只需注入灵力便可启动。” 何缈仔细端详了那块小小的石头,心下感叹道,这不就是后世的录音机嘛。 修仙界同科技界,还真是殊途同归。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鞠躬~ 第一百三十二章 鬼话 眼下,何缈又来到了徐幼薇的家中,只对着徐幼薇道:“我瞧着姐姐家中出事,想着来搭把手,帮你照顾照顾孩子。” 徐幼薇似乎情绪不佳,哭得眼皮子都是红肿的,提到此事,颤声道: “多谢……多谢小姐善心。” 说罢,将婴儿递给了何缈,犹豫道:“也就拜托小姐再帮一上午……” 何缈笑眯眯地接过孩子,道:“好说好说,我也不忙。” 徐幼薇千恩万谢,这才前去旁边劈柴生火,自然是要忙着给男子熬药了。 何缈则抱着孩子往屋内走去。 男子正在床上躺着休息,膝盖处被何缈给踢骨折了,眼下疼得他直龇牙咧嘴。 见何缈进来,好似老鼠见了猫,吓得将头往里一缩,生怕何缈再打他一顿。 何缈笑眯眯地走上前,装作满脸愧疚道: “大哥,昨日真是过意不去,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家祖上是开镖局的,我学了点功夫,下手一直这样没轻没重的。” 男子听到何缈家中是开镖局的,顿时眼前一亮,忙摆手道: “不碍事,不碍事。” 何缈则低下头,故作懊悔,实则将灵力注入袖中的回音石,这才接着道: “大哥昨日说,待到高中之后,要娶我做县令夫人,此话可还算数?” 男子一听何缈竟然主动提起此事,知晓有戏,忙开口道:“自然是真的。” 说着,还想要伸手去揽住何缈。 只可惜,一动身,就牵扯到了自己腿上的伤口,顿时又“哎呦”起来。 何缈眼中一抹厌恶一闪而过,随即故意噘起嘴,装出一副不高兴道: “可是,大哥如果娶我,那姐姐怎么办?还有这几个孩子,我可不想给人当后娘。” “不会不会,待到我中举,就成了朝廷官员,自然不会再配一个没有任何资质背景的村妇,到那时,一纸休书便可解决了,谅她也不敢纠缠。” “这几个小丫头,送人的送人,她愿意留着就留着。” 男子忙急切地给何缈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何缈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虎毒还不食子呢。樊夫人有一句话说错了,这人不是畜生,是连畜生都不如。 “到那时,小姐同在下的孩子,才是嫡子。” 这倒是急着给何缈表忠心呢。 这可是陈世美再世,狗男人,一脉相承的坏。 何缈见达到目的,停止了灵力输送,只淡淡地道:“我还是考虑考虑吧,大哥好好休息。” 说罢,转身往外走去。 院中 徐幼薇发丝紊乱,正蹲着身子,腆着大肚子,往灶台内添木材。 明明才是初春,她却因着靠灶台太近,热得满头大汗。 何缈瞧着都觉得有几分可惜。 樊夫人瞧着是美人迟暮,可想年轻时候也是美貌出众。徐幼薇则是继承了母亲的那双细长的眸子,长得极富有灵气。 眼下却眼窝凹陷,满是黑青,被硬生生糟蹋成了一个邋遢的妇人。 听听那个狗男人背后是怎么评价她的,一个没有任何资质背景的村妇。 实在是畜生不如。 “怎么了?” 徐幼薇见何缈出来,忙问道。 “有个东西给姐姐听。” 何缈也不啰嗦,从袖中拿出那块回音石,注入灵力。 顿时,何缈清晰的声音从石头中传出。” “这是?” 徐幼薇明显认出了这个东西,忙问道。 “嘘,听着。” 何缈只淡淡地道。 徐幼薇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回音石中,男子的声音传来。 “我自然不会再配一个没有任何资质背景的村妇,到那时,一纸休书便可解决了,谅她也不敢纠缠。” “这几个小丫头,送人的送人,她愿意留着就留着。” 徐幼薇听着男子熟悉的声音,一句句听下去,心也凉了下去,脸色越发煞白。 整个人如遭雷劈,浑身愣在了原地,连回音石中的声音结束了,她都没反应过来。 何缈则在一侧冷冷地提点道: “你猜他是怎么骨折的?” “可不是像他说的那般,什么旧伤复发,是他意图对我动手动脚,被我一脚踢的。” 徐幼薇听到此处,眼珠子才转了转,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张嘴似乎想问什么,两行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我要去问他。” 徐幼薇说着,从何缈手中拿过回音石,往屋内走去。明明是个孕妇,身子不便,眼下却走的飞快。 何缈忙跟了入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幼薇更咽着,拿着手中的回音石,质问床上的男子道。 男子皱紧了眉头,有些不明就里。 何缈上前,将灵力输入到里面。 方才,何缈同男子对话的内容,眼下清清楚楚,又一句句在室内回荡。 何缈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男子,想要知道,男子究竟会如何狡辩。 男子的脸顿时白了起来,随即暴怒道:“这不是我说的!” 何缈微微颔首,这第一步就是否认,是个干大事的人才。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男子指着徐幼薇手中的东西,惊恐地道。 依旧是否认。 何缈没说话,徐幼薇只啜泣地解释道:“这是回音石,能记下人说过的话。” “不是……我没说过……” 男子态度坚决,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明明已经铁证如山,男子却依旧极力否认。 徐幼薇皱紧眉头,她自然认识修仙者的回音石。回音石,是不会说谎的。 “是你的母亲对不对?这不是人间的东西,是修仙界的对不对?” 男子立马抓住了重点,开始质问道。 见二女没说话,男子立马强辩道: “肯定是你的母亲想拆散我们,才想来了这样的办法,派人来迷惑我。我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我肯定是被人蛊惑了。” “对,一定是她!” 男子一口咬定,就是樊夫人捣的鬼。 却也不敢指责何缈,看来是真的被何缈来给打怕了。 这下,徐幼薇心中有些动摇了。 男子随即痛哭流涕道: “娘子,你我海誓山盟,一路走来,为夫待你如何,你难道不清楚?” “昔日我为了留下你,不惜身受重伤。” “我又怎么会为了外人,抛弃你和几个孩子,你们就是我的命根呀。” “你们若是离开了我,莫说是中举,就是给我皇帝做,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男子边说边哭,这番掏心掏肺感人肺腑的表白一出,徐幼薇顿时觉得男子说的似乎都有理有据。 “娘子若是不信我,我现在就一头撞死,以死明志。” 男子又哭又闹,作势要对着墙壁撞上去。 徐幼薇这下彻底沦陷了,忙上前去,同男子抱在一起,哭作一团,看着好似一对苦命鸳鸯。 而何缈,反倒成了那个破坏他们夫妻感情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何缈在一侧瞧着心下真想给男子竖起个大拇指,这等口才,不去搞诈骗真是可惜了。 要不是她亲耳听到,只怕眼下也要信了他的鬼话。 这等强悍的心理素质,多变的演技,值得一个奥斯卡终身成就奖。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 鞠躬~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财两空 瞧着眼前夫妻二人抱头痛哭的场景,何缈双臂叠放在胸前,这下是真正的冷眼旁观。 以徐幼薇的道行,怕是这辈子都被男子吃得死死的。 罢了,罢了,何缈本就不是什么有善心的人,那句话怎么说的,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想到此处,何缈跨步就往外走去。 不管是她也好,樊夫人也罢,能做的她们都做了,徐幼薇还执迷不悟的话,她们也没有办法。 何缈方才走到院中,屋内的徐幼薇追了出来。 初春的天气,还带了几分寒意,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只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小姐,你真的……见过我母亲吗?” 眼下,何缈也觉得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只点头道:“是,那二十两银子也是你母亲让我送你的。” 此话一出,徐幼薇眼眶里噙满了泪,张了张嘴,许久,才低下头去,问道: “她还好吗?” 何缈没说话,她其实并不想充当母女二人的传声筒。只叹了口气道:“她就在旁边的客栈里。” 徐幼薇的泪珠子已经掉成一串了,一粒粒滴在了泥地上,清晰可见。 当下更咽道:“是我……对不住她。” 却绝口不提去见樊夫人的事,毕竟,她也知道,自己昔日的做法,会让母亲多么伤心。 何缈眨眨眼,只淡淡地道:“你母亲也只是希望你过得好,只要你觉得自己过得好,就可以。”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向上攀爬的路极为艰难。 凡人引气入体,在炼气期徘徊,学成一身的功法,一路坎坷艰辛,何其困难。 但为了一个男人,废掉功法,只需一朝,前功尽弃。 下坡容易上坡难呀。 徐幼薇选择的路,注定无比艰难。因为她将自己全部的人生寄托在了一个男人的良心上。而这个男人,恰恰没有良心。 何缈也不是非要逼她分手,毕竟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何缈从不歧视贫穷,人人都有落魄的时候。 只是,男子明显是狼子野心。 只怕他一旦高中,必定休妻再娶,活脱脱就是第二个陈世美。到那时的徐幼薇,一个弱女子拖着四个孩子,毫无谋生能力,手中没有半点傍身的银子,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徐幼薇吸吸鼻子,柔声道: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说着,拖着笨重的身子,对着何缈微微一福身。也完全没有提何缈将男子打成骨折的事。 何缈想到此处,攥紧了拳头。 徐幼薇实在是,像一朵娇弱艳丽的玫瑰花,还自毁其刺,毫无半点自保能力。 但她又太过善良。 想到此处,何缈深呼一口气,在心底下定主意,最后一次,她只再做最后一次。 哪怕是无用功,她都得让徐幼薇看清自己丈夫的本性,而不是始终当一只被吃干抹净的无辜小白羊。 否则,男子穷,徐幼薇跟着吃苦受累;男子达,她毫无准备,一脚被踹开。 想到此处,何缈开口道: “不必谢我,钱也不是我出的。” 徐幼薇听到此处,面露惭愧之色,只不安地揉搓着手指。 何缈接着诚恳地对她道: “我也好,你的母亲也好,本就没有想着拆散你们夫妻二人。只是你丈夫说出了那样过分的话,我想要你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在你母亲身边的时候,大抵听过回音石的作用。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徐幼薇面露慌张之色,她已经接受了男人的说辞,这才是她得以面色平静的原因。 她没想过,如果何缈说的是真的,那她该怎么办。 何缈利索地从袖中掏出一张隐身符,递给了徐幼薇。这是她自己学着画的,她也想看看,自己的隐身符,能管用多长时间。 “‘视不见我,听不得闻。’这是隐身符的咒语。” “你如果想知道你丈夫心中真实的想法,念一下咒语,随我进来。” 说罢,何缈头也不回地往屋内走去。 至于徐幼薇如何抉择,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何缈利索地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床榻上的男子本是仰着脖子,满怀期望地看着门口。 待看清进来的人是何缈之后,吓得脸色大变,脖子立马缩了回去。 何缈心底冷笑,这个狗男人,真的很像是一只缩头乌龟。 “你休要再用妖法迷惑我。” 男子警惕地望着何缈,极力反驳道。 自然是怕被何缈再录音。 门帘募地动了一下,何缈知道,是徐幼薇进来了。 只是男子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何缈身上,没有注意到。 就算注意到,也只会以为是一阵风吹过。 何缈也不纠结,从袖中掏出回音石,往旁边一扔,道:“我也不跟你玩虚的了,你开个价吧。” “什么?” 男子狐疑地看向何缈。 “给你一百两银子,我要带你妻子离开。”何缈只冷冷地道。 说到此处,生怕男子不信,直接从木簪内拿出了两锭五十两的纹银,冷冷地道: “你要是同意了,这一百两就是你的了。” 男子瞧着那一百两银子,眼中满是贪婪。 他半辈子穷惯了,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一百两,可以置办个好宅子,也可以供自己去考科举的盘缠。 就算中不了举,自己什么都不干,也够潇洒快活许久了。 男子紧张得手指微微蜷缩,舔了舔嘴唇道:“再加五十两,那两个小丫头你也可以带走。” 何缈简直是要笑出声来了。 看看,这就是狗男人。为了一百五十两,就可以卖掉同甘共苦的发妻和自己的亲生骨肉。 “可以,写和离书吧。” 何缈冷冷地将毛笔和纸张递给了男子。 男子迫不及待地拿起毛笔,撅着个屁股开始写和离书。 何缈这才嘲讽一笑,冷冷地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你是想要拿手摸我,我却要留着你这双脏手吗?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写和离书。” 男子提笔的手一顿,随即还是毫不犹豫地动笔写了起来。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了这一百五十两,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里需要再看这个身形肥硕的黄脸婆。 何缈在一侧冷冷地看着,只见门帘又是凭空一掀,看来是徐幼薇跑出去了。 何缈目的达成,当下果断收起一百两银子,往外走去。 那个狗男人还想要她的银子?少做梦了。 她就是把银子扔到水里,好歹也能听个响声呢。 给狗男人,不值当。 她今日就要狗男人看看,什么叫人财两空。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感恩~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归宿 待到何缈来到院中,徐幼薇已然现出身形,哭得泣不成声,浑身颤抖。 何缈当然知道徐幼薇在伤心什么。 她付出了那么多,放弃了自己全部的前程,甘愿放弃无上青云志,窝在这样一个破地方,洗手作羹汤。 更是拼死生下了三个女儿,眼下腹中还怀着一个,但是在男人的心中,她和孩子不过就值区区一百五十两。 徐幼薇自认什么情义无价,其实在她所谓的丈夫心目中,她是有价格的,明码标价。 一百五十两就可以带走她,童叟无欺。 这就是她在男人心中的价值,一件货物一般。 何缈在心下盘算着时辰,看来她画的隐身符,连三分钟都撑不住。 她还得再努力呀。 想到此处,何缈上前问道: “你现在怎么想?要是想带着孩子走,你母亲就在客栈等你。要是想留,那二十两银子你就攥得死死的,决不能被人骗走。” 徐幼薇抬眼,眸子里全是热泪。嗫嚅道:“我母亲她……会收留我……还有孩子们吗?” 看来是打算走了,说明还不是无药可救的那种。 何缈点点头,也许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能无条件地宽容女儿,但是她知道樊夫人会。 樊夫人这人刀子嘴豆腐心,连同她素不相识的何缈与苏子彦二人,她都能冒着风险出手相助。 她绝不会眼看着宝贝女儿身在火坑中,却无动于衷。 樊夫人不是那种人。 徐幼薇似乎下定了决心,脸上也显出了一丝坚毅,只缓慢地点了点头,张开嘴,正欲说些什么。 大门募地开了。 个头相差不多的两个小女儿走了进来。 “娘,我渴。” “娘,爹爹的腿什么时候好,我想要爹爹好起来。” 两个女儿对母亲极为亲昵,眼下你一言我一嘴地开口说了起来。 徐幼薇脸上的那丝坚毅一闪而过,眼中现出茫然,随即瞧着两个花骨朵般的女儿,又是纠结,又是愧疚。 “娘,我去给爹爹煎药。” 其中一个个子大一点的女儿体贴母亲身子不便,忙开口道。小小的人儿,已经有模有样地往快要熄灭的灶台里添柴。 徐幼薇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眸中满是热泪。 许久,才摇了摇头,张开嘴,第一句话是:“小姐……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何缈一听此话,顿时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当场就想拱手道一声:“告辞。” 是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了,她就不应该去蹚这趟浑水。 但眼下,立马走显得有几分不礼貌。 何缈只似笑非笑地道:“那姐姐还是给孩子留住这个好爹爹吧。” 留住这个连亲身骨肉都不在意,只想一个孩子卖二十五两银子的“好”爹爹。 徐幼薇听出了何缈话语中的讽刺来,只叹了口气道:“小姐,我知道你是好意的……” “别,我可不是好意的。不用给我戴高帽子。” 何缈连忙摆手拒绝,这样的好人,谁愿意当谁当,她是不干了。 徐幼薇只惆怅地仰起头,闭上了眼,苦涩道: “自父亲去世,我便跟着母亲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每每看到别人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时候,我总会心生羡慕。” “小姐,每当看到万家灯火的时候,你难道没有想找个归宿吗?” 徐幼薇的发问,让何缈微微一挑眉。 “自我踏上这条艰险无比的渺渺修仙大道,我早知,万家灯火不会是我的归宿,三千黄庭,云山万劫才是长久的陪伴。” 这些话,何缈没有同徐幼薇说。 自徐幼薇选择废掉一身修为的那一刻,二人早就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人都是经不起试探的……” 徐幼薇又试图给自家男人找补。 何缈没说话,转身离开,利索地跨出院门。 毕竟,善缘可渡有缘人,良言难劝大冤种。 巷子里,迎面走过来了两人,一前一后,推开了徐幼薇家的院门。 是一个上了年纪满头白发的阿婆,阿婆弓着身子,后头还跟着一个半大的丫头。 “孩子呢?” 阿婆开口道。 何缈耳朵一动,停住了脚步。 这两人来干什么?何缈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院中,阿婆的声音清晰可闻,“孩子是健康的吧?不会有什么病吧。” “不会……” 是徐幼薇柔弱的声音。 “是养不起?”阿婆提高了嗓音,接着问道。 “是……我家男人还要去科考……”徐幼薇低声回答道。 “你肚子尖尖的,这一胎肯定是个男孩。”阿婆笑眯眯地道。 徐幼薇不知回答了些什么,只低声在啜泣。 何缈嘲讽一笑,难怪方才男子只说让她带走两个闺女,敢情老三已经有了买主。 院子里的人讨价还价,又夹杂了屋内男人高声询问何缈的声音。 在得知何缈已经离开后,骨折了的男人气急败坏,想要前去追何缈。 只可惜,医学奇迹并没有发生,男子依旧瘫在床上。何缈知道,他余生都将会懊恼,那就在眼前的一百五十两银子没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何缈耳力极好,听着那位阿婆最后以二两银子,买下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放心,肯定给你女儿找个好人家。” 何缈猜测,婴儿大抵是被买去给人做童养媳,亦或者是当婢女或者是被卖去其他地方。 待到阿婆抱着孩子从院中出来,何缈紧随其后,看到阿婆将孩子抱进了一户大户人家。 看那户人家的宅子大小,何缈猜测,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甲一方的富商。 客栈内 樊夫人等得是心急如焚,一看到何缈,忙奔了上来,急切地问道: “如何?” 何缈瞧见樊夫人那张满是期待的脸,只缓缓摇了摇头。 樊夫人难掩失望,久久说不出话。 许久,才叹了口气道:“你也尽力了。” 何缈将方才院中发生的一切,包括徐幼薇的话,一五一十,全部说给樊夫人听。 樊夫人沉默了许久,表情实在是拧巴极了,似悲似喜,亦嗔亦怒。 何缈甚至觉得,樊夫人快要哭出声来了,但她没有。 许久,樊夫人舒了一口气,哑着嗓子,对何缈说了一句: “我从此没了女儿。” 何缈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何缈迅速道。 樊夫人不明就里。 但何缈没解释,只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起出门。 樊夫人摸不准何缈打的什么哑谜,但还是随着何缈出门去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下一个故事快开始了,希望大家喜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活阎王 何缈领着樊夫人往方才的宅子走去,她早就记住了宅子的地址。 一靠近宅子,一股阴气扑面而来。 何缈默默地掏出了木簪中的桃木剑,护在了自己的胸前。 樊夫人自然也觉察到了什么,以为是何缈带自己来铲除奸凶,当下也拔出了自己的二刃青霜剑。 何缈上前,拎起桃木剑,在两扇高高的朱门上,重重地敲了起来。 “嗒嗒嗒~” 木门发出声响,在整个安静的宅院中,极为清楚。但无人来开门。 何缈也不气馁,又重重地敲了三下。 终于,听到了院内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满脸皱纹的老头将大门开了一条小缝,眯着眼睛,警惕地看向二人,见是两个女子,只问道: “二位有何贵干?” 何缈一脸和善地解释道:“今日贵府抱来了一个婴儿,我想见见。” 老头一听,脸色大变,厉声道:“没见过!”说罢,忙想要关上大门。 只可惜,不管他怎么用劲,大门都纹丝未动。 何缈方才早已将自己的桃木剑给塞到了门缝中。何缈的这把桃木剑极为坚硬,任凭老头如何努力,都无法关上门。 “抱歉了。” 何缈只冷冷地道。 说罢,一使劲,便推开了沉重的大门。她能觉察到,这个宅子内确实有异,她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老头被何缈一推,摔倒在地,却也不敢高声呼叫。 何缈一马当先,往里走去。 樊夫人紧随其后。 偌大的宅子,雕梁画栋,廊腰缦回,却连个下人都没有,反而空空荡荡。 明明阳光明媚,宅中却是阴气弥漫。 实在是古怪。 何缈抬头望向太阳,日头高悬,正在她的头顶。她低头才注意到,快要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了。 她竟没有发现,已经快到正午了——一天中阳气最胜的时候。 何缈掏出罗盘,罗盘的指针,稳稳地指向后院的一间房。 何缈三步并两步,直接往那里奔去。 越是往那里走,空气中越是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是香味,其中还混杂着了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是火烧着什么? 何缈终于到了一间房子的门口,房内有人的呼吸声,不止一人。 何缈并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但她有一股莫名的直觉,婴儿就在房间内。 她果断上前一步,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门应声而倒。 房间的窗户被木板封死了,四处都点着无数的油灯,桌上、地上到处都是。眼下阳光直射,风也跟着进入,微弱的灯焰被吹得东倒西歪。 四下贴着黄色的符纸,符上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图画。 星星点点中的油灯中,何缈一眼便看到,婴儿被一块红布包着,放置在油灯中间的桌子上,一动不动。 旁边的床上,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一看就是什么施展邪术的现场。 何缈看到婴儿之际,募地呼吸一滞,浑身血液凝固,她害怕,自己来晚了。 房内一侧,一身着红衣的喇嘛手持金刚杵,冲着何缈攻了过来。 何缈利索地举起剑,同喇嘛打了起来。她毕竟旧伤才刚痊愈,还在炼气期八级,一上手,便被喇嘛压得死死的。 想不到,此人竟然有几分真本事,是何缈托大了。 樊夫人见状,也加入了战局。 樊夫人如此强悍,何缈顿时觉得周身压力一轻,很快,她便发现,樊夫人根本不需要她帮忙。 樊夫人一个人收拾那个喇嘛,绰绰有余。 何缈利索地收起剑,一脚踹开了地上的油灯,上前将桌上的婴儿抱起。 婴儿一直不哭,她心底是有些担心的,只怕…… 何缈上手,第一时间探了探婴儿的脉搏,万幸,还跳动着。 旁边床上,躺着的是个骨瘦如柴的老人,两只眼睛大的出奇。头发稀疏,身着铜钱色的绸缎衣裳,一看就价值不菲,只指着何缈颤巍巍地道: “你……” 一口痰上来,老人说不出话,被呛得重重地咳嗽起来。 何缈低头,将婴儿身上的红布掀开,发现婴儿脸色已经发青,瘦小的身上则扎着大大小小的十几根细长的银针。 狗日的,原来婴儿是被封住了奇经八脉,难怪会不哭也不动。对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了手,实在是禽兽不如。 何缈利索地将银针都一一拔掉。 终于,在拔掉婴儿喉头处的银针后,婴儿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何缈这才重重地舒了口气。 婴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会后悔自己方才的决定。 老人依旧在咳嗽,看到何缈想要带走婴儿,只探出半个身子,伸出枯瘦的手掌,试图拦住何缈。 老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别,别……” 何缈回头,瞧了眼老头,已是满脸黑瘦,死气环绕,油尽灯枯之相,当下只冷冷地道: “老人家,老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看你快要挂了,好心劝你一句,你一辈子什么荣华富贵没享受过,该死就死吧。” “为什么要活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还要剥夺人家新生儿的生命?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我劝你就别挣扎了。” “年纪一大把了,做这种缺德事,担心断子绝孙。还是给后代积点德吧。” “时辰到了,你就安心去吧。下辈子投个早胎。” 是的,活阎王就是她。 何缈早就看出,老人之所以要买来小婴儿,打得正是妄图续命的主意。 死亡本就是一件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但很多人贪恋世间的繁华美好,便动了歪心思。。 续命之术本就是有违天道的,她此番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世间的未来,终究是属于婴儿的,而不是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头。 老人听了何缈的一番话,睁大了眼,死死地盯着何缈,被痰卡住了喉咙,憋得脸发紫。 何缈瞧了眼四下的油灯,早已是倒的倒,被风吹灭的吹灭。 只剩了为数不多的几盏,在苦苦支撑着。 何缈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利索地抽出桃木剑,一招东海扬波,平地里卷起了一股子风,将那剩余的几盏灯,也全部熄灭。 何缈这才满意地对着床上的老人挤出了一抹笑容,“这下满意了吧?” 老人终于被那口痰噎得喘不上来气,很快咽了气。只那双眼死死盯着何缈,看来是死不瞑目。 何缈冷哼一声,恨她的人多了去了,她也不怕这一个。 她早就说过了,她是活阎王。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活阎王这个还是评论里的小伙伴给的思路,谢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夫 那头的樊夫人已经将那个红衣喇嘛打伤,喇嘛躺倒在地,嘴角带血。 樊夫人回头瞧见何缈手中抱着婴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这竟然是她的孩子?! 但何缈瞧着,又是个青涩的大姑娘。 樊夫人压下心中的不解,上前问道:“怎么处理?” 何缈听着婴儿不停地哭嚎,担心孩子被扎出个好歹来,忙对樊夫人道:“我们去看看大夫吧。” 地上的红衣喇嘛见二人没注意他,趁机偷偷溜走了。 樊夫人正欲上前追击,何缈拦住了她:“穷寇莫追。”说着,示意樊夫人来抱婴儿。 毕竟,照顾这么大的婴儿,她是真不行。软软的孩子在她手里,她都害怕抱不稳,将孩子给摔了。 樊夫人不解,抬眼看向何缈,想要个说法。 “这是你闺女的女儿。” 何缈淡淡地解释道。 樊夫人募地红了眼眶,先是收起自己的利刃。 局促地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小心翼翼地抱过婴儿,爱怜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软糯糯的孩子包好。 这才一瞬不瞬地盯着怀中的婴儿,满含爱意,好似又回到了当初第一次看到女儿时的样子。 何缈一五一十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樊夫人。 樊夫人的脸色一时难看极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亲手培养下来的女儿,有一天沦落到需要卖自己的亲身骨肉来谋生。 还是卖来给人做续命用,全然不将孩子的性命放下眼里,实在是枉为人母。 “他们应该也没想到,孩子会被买来做这个。” 何缈只淡淡地解释道。 也许那个男子是狼心狗肺,可以卖妻卖女不顾对方死活。但徐幼薇不是,她虽然固执单纯,容易被蒙骗,但她最是心软。 她可能以为阿婆会给孩子找户好人家,日后可以衣食无忧。 其实何缈事先也不知道此事,否则她不会任由那个阿婆抱走孩子。 但何缈直觉有些不对劲。 如果阿婆是想要买一些姑娘培养成丫鬟或者是扬州瘦马之类的歌姬,直接从七八岁的女孩子中挑便是了,省事还不费钱。 为什么要买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来培养?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座恐惧的女婴塔,终究让何缈意识到,在很多人的眼里,女婴如同草芥。 “走吧,去找个大夫看看。“ 何缈催促樊夫人道。 樊夫人眼下一改之前的坚毅与冷漠,抱着孩子的样子,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一出房门,忙用衣裳将婴儿的头裹好,生怕孩子着凉。 何缈瞧着心下一酸,大抵当初,樊夫人也是这样去抱自己的女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 希望这一次,襁褓中的孩子,不会再让樊夫人失望。 二人走到院中,方才开门的那个老头正鬼鬼祟祟地守在外头。 见何缈二人出来,吓得退后几步。 何缈只冷冷地道:“去看看你家老爷,寿终正寝了。” 说罢,不管那人什么反应,跟着樊夫人一路出了门。 二人沿着街道,顶着太阳,大中午的,挨家挨户开始寻找医馆。婴儿不时地啼哭两声,似乎难受极了。 终于,被二人寻到了一处矮小的医馆。 守店的是个脸白的年轻大夫,见到二人进来,忙热情地上前迎接。 “大夫,麻烦帮忙看看孩子有没有什么事?怎么一直在哭。” 何缈还不忘拉开孩子的身子,介绍道:“孩子方才被恶人拿银针封住了奇经八脉。” 樊夫人瞧着大夫年纪不大,有些不信任地问道:“你们医馆还有其他人吗?” 年轻大夫涨红了脸,知道对方是不信任自己,轻声解释道: “我爷爷出去看诊了。” “就让这位小大夫来试试吧。”何缈提议道。 大夫这才抬头,端详了何缈一眼,瞧见竟然是个貌美的女子,艳丽绝伦,顿时更觉羞怯,挪开眼,不敢多看一眼。 忙低头去看孩子,又是细细把脉,又是仔细查看孩子的舌苔,许久,才轻声道: “孩子没事……” 话音未落,樊夫人怒拍桌子,桌面上的东西随之一震。何缈同年轻大夫没提防,吓得也随之一抖。 樊夫人大声质问道: “你到底会不会看,孩子若是没事,怎么会一直不停地哭泣?” 年轻大夫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况,只舔舔嘴,笨拙地解释道:“孩子哭是因为……孩子饿了。” 樊夫人听了年轻大夫的解释,眼中满是狐疑,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吗?” 何缈心下了然,当即点点头,确实,这么久过去了,孩子一口奶都没吃,怎么能不饿。 这么大的婴儿,饿了肯定会哭的呀。 她同樊夫人都急糊涂了,关心则乱,一时竟然没想到这点。 “不过孩子看着个头不大,偏瘦了,要多吃些……” 年轻大夫说到此处,才意识到,剩下的字眼有多么的烫嘴,顿时从脖颈到耳根子,全红了。 “多吃些什么?”樊夫人皱眉道。 这年轻大夫真不靠谱,说话说一半。 何缈瞧了眼大夫的模样,挑挑眉,心下大抵有了猜测,补充道: “大夫的意思,是要孩子多吃些奶水吧。” 年轻大夫这下是羞得连头都不敢抬了,只喃喃了句:“嗯。” 樊夫人皱眉:“可是现在没有奶水怎么办?” 年轻大夫忙抬头道:“可以开些药方调理。” 说罢,迅速地扫了何缈一眼,脸上飞起两坨红晕,又很快低下头去。 何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夫是将这个孩子看成是她生的了。 忙对樊夫人道:“我们去找头母羊,给孩子先喝些羊乳,后面可以再慢慢物色奶娘。” 樊夫人点点头,觉得何缈说的靠谱。 年轻大夫听罢,忙热情地指点此地哪家有养羊的。 临走前,何缈掏出银子想要给诊金。 年轻大夫说什么都不要,只低声嗫嚅道:“我什么都没做,多谢夫人信任。” 得,还是将她看作了孩子的娘。 何缈也没解释,出了医馆大门,她回过头,将一锭碎银子扔到了柜台上,恰恰扔到了年轻大夫面前。 年轻大夫忙拿起银子追出来,但樊夫人同何缈都是修仙者,脚力出众,他如何能追到。 只能捧着手中的碎银子,远远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何缈同樊夫人还是找到了一头母羊,樊夫人于心不忍,连小羊都给买下来了。 “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樊夫人正给婴儿喂奶之际,募地开口道。 何缈一愣,取名字啊,她从来都不在行。 “还是算了吧。”何缈摇头道。 “她的命是你救的,就得你来取,才好养活。”樊夫人执意道。 这下轮到何缈头疼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ps:孩子的名字我也没想好,我才是个取名废物~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分道扬镳 翌日 春季的天热了起来,四下可见小草冒出了头,郁郁葱葱。 桃红柳绿,点缀着贫瘠的大地。 眼下,二人相聚在渡口处。渡口风大,何缈冷得缩了缩脖子。 “一路多保重。” 樊夫人怀中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将一沓干粮包成的行李递给了何缈。 何缈也不拒绝,利索地接了过来,拱手道:“樊夫人,后会有期。” 樊夫人抱着婴儿,那张总是清冷的脸,眼下少见地多了几分喜色,对着何缈恋恋不舍道: “希望有朝一日,苒苒能与你重逢。” 苒苒,是何缈给怀中的小女孩取的名字,取自“苒苒物华”。 何缈衷心地希望,这个一出生便遭逢大难的孩子,日后能够像春天的小草一般,茂盛繁密,苒苒生长。 何缈点点头,背起了行囊,果断跨上了前往北方的船只,她要北上,前去鬼谷,将徐老头的师父送回鬼谷安葬。 樊夫人则要南下回老家,将孩子抚养长大,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注意安全。” 眼看着大船起航,樊夫人尤且不忘高声喊道。 何缈听到了樊夫人的声音,身形一顿,却没有转过身子,只无所谓地冲她挥挥手。真女人,在离别时,从不回头看对方。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何缈习惯了离别,包括生离死别。 离别对她而言,好比家常便饭。她深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能共走一段也是缘分。 她也从不担心孤独,未来的路上,她总会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此船是个中等大小的船型,船上还有三人,一人是摇橹的船夫。另外两人,其中一人是个长相极为俊俏的白面书生,正在捧着本书勤学苦读。 何缈深知,看来是春闱将近,书生们要上京赶考,这是都扎堆出来了。 另一人则是个头不高的少年,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细皮嫩肉,一身青色丝绸衣裳,一看就知是上等货色。 眼下抱着一把古朴的剑,正四处探望,眼底是压不住的兴奋。不知这一片白茫茫的江上,有什么值得观赏的。 何缈垂眸,坐在了船尾,自顾自地开始闭眼打坐。 她之前被旱魃吸收走了一半的灵力,一下子从筑基期掉到了炼气期八级。 但最近何缈发现,只需在水汽滋润的地方修行,她体内功法的提升便可事半功倍。 她不愿错过这样的一个好机会。 “姐姐,你去哪儿?” 少年大抵刚刚过了变声期,略带深沉的声音在何缈耳畔响起。 何缈一睁眼,就看到了少年圆溜溜的黑眼珠,眼下正期待地盯着何缈。 “云梦山。” 何缈只淡淡地道。这点她倒是没有说谎话,她此番,确实是要前去云梦山,也就是传闻中,鬼谷所在的地方。 她也不知,自己这个一贯谨慎的人,为何面对少年时,没有说假话。大抵是觉得没必要吧。 少年的那双眼,太过清澈,不染世事浑浊。想到此处,何缈又闭上了眼。 “云梦山在哪儿?”少年见何缈闭眼坐在船头,饶有兴致地接着问道。 “不要叫我姐姐。” 何缈闭眼冷冰冰地道,摆出了一副臭脸的样子。 少年却似乎没觉察到,依旧不愿意离开,继续问道:“那姐姐想要我叫你什么?” 何缈有些不耐烦了,看来自己是遇上了一个好奇宝宝。 她有些不厌其烦,只冷冷地道:“离我远点就可以。” 入江湖第一步,就是注意别刨根问底。 她必须得抓紧时间修习,入鬼谷前,她最好能恢复到筑基期,否则,她还真不一定敢进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鬼谷。 少年有些气愤,冷哼一声道:“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我好心好意同你聊天,你竟然如此没礼貌。” “是,我是没礼貌,你最好离我远点,小心我带坏了你。”何缈只冷冷地道。 少年拂袖而去。 何缈这才又闭上了眼,江水滔滔,船不时随江水上下起伏,何缈觉得舒适极了。 她肆意地将自己的神识同江水连在一起,任由江水滋养着自己的神魂,往远处的江湖探去。 少年又去缠住了那个白面书生说话,絮絮叨叨几句,书生还没说什么,少年将自己的家底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什么今年十五岁,名唤宋子舒,滁州人士,家中一个娘亲,继承家业做布料生意的。自己则是偷跑出来的之类。 何缈听着只觉得好笑,这是谁家的公子哥,如此单纯。少年总是对外界充满了幻想,幻想着仗剑走天涯。 如果她可以选,她应该会选择一辈子窝在碧海阁。 那边的书生已经在给少年讲起了“十五岁该志于学”,而不是随便乱跑的大道理了。 何缈听着无聊,收敛起心神,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江水之中。 何缈的神识在水中扩展,募地碰到了另外一股水系灵力。何缈忙收敛起心神,睁开眼来。 若她没有猜错,江底有东西,而且似乎是正在追踪过来的样子。 “老大爷,前方是哪里呀?”何缈起身,同船夫打听起来。 “是洪泽湖。” 船夫对此地极为熟稔,开口介绍道。 何缈点点头,她也不知,自己方才碰到的灵力是什么,是另外的水系修仙者,亦或是水妖? 何缈正思忖着,一回头,少年正气鼓鼓地盯着何缈,看来是还在生气何缈方才的话。 何缈没理会他,反倒是继续同船夫攀谈起了这洪泽湖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 从此事的吃食,到本地的达官贵人,甚至是历史典故,何缈是什么都问。 船夫乐于有人跟他攀谈,是有问必答。 少年的注意力早被二人的问答吸引去了。 何缈问着问着,又不经意地开口道:“老伯,不知这洪泽湖,可是有什么出了名的神话故事?” 终于是切到了何缈的正题。 毕竟,许多的地方小妖,都曾在民间故事中露过脸。 船夫摆了摆自己的橹,正欲回答。 一侧的宋子舒高声嘲讽道:“你还嫌弃我问东问西,你现在不也是缠着老伯问东问西?” 何缈不想理会他。 宋子舒却缠着不放,高声对船夫道:“老伯,你别回答她。” 何缈没理他,只皱眉看向不远处的湖面。 她感觉到了,方才的那股水系灵力,追了上来。难道,真的是自己招来的?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谢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水母娘娘 宋子舒见何缈没说话,得意地上前,还不忘对着何缈嘲讽道:“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何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幼稚。” 宋子舒得了这两个字的评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何缈却没有理他,反倒是从自己的后背,拔出了那把桃木剑。若她没有感觉错,那个东西,眼下冲着船过来了。 宋子舒一见何缈连剑都抽出来了,顿时兴奋极了,涨红了脸,抽出了自己的那把剑来。 还不忘彰显君子之风,道:“我看在你是个女子,还拿了把木剑的份上,让你三分。” “二位,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船夫在一旁试图打圆场。 船似乎也受到了波及,开始抖动起来。 何缈没说话,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船尾,那个东西,眼下就潜伏在那里。 宋子舒则激动地开始比划,还不忘挑衅何缈道:“我可是多年学武,练家子一枚,看你体弱,此番就让你先出招。” 船尾,有一个东西一跃而起,何缈拿起桃木剑,对准那东西准备出招。 待看清是个漂亮的女子后,何缈忙及时收回了剑。 来人是个美貌的女子,就算打,也得先问清了事情原委再打。 背对着的宋子舒却不明就里,以为何缈是对着自己出剑,也举起剑来,准确同何缈切磋。 船身剧烈地晃动起来,宋子舒一个脚下不稳,往下跌去。 可恶的是,他自己跌倒也就算了,还一把拉住了何缈的衣袖。 何缈没提防,被他拉了个正着,重重地摔在了船板上,一时摔得她从脑瓜子到后背都生疼。 何缈躺在船上,顿时是气不打一处来,用胳膊肘狠狠地锤了一侧的宋子舒。 锤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龇牙道:“你打我干嘛?” 何缈抬眼看向悬在空中的女子,她身着一身乳白色的衣裳,不着粉黛,容貌有些过分清纯。 眼下只红着眼,对着船上的白面书生质问道:“乌郎,你为何这样对我?” 何缈松了口气,看来这出戏的主角,并不是她。 船上的船夫已经吓得不敢做声,任由着船在江上四处飘荡。 何缈眼下也不起身,她脑袋被摔蒙了,眼下只想安安静静地躺着,做个普通的吃瓜群众。 只听得白面书生浑身已是吓得瑟瑟发抖,却依旧怒道:“你为妖多年,在此地兴风作浪,侵害两岸百姓。我有何错?” 何缈扶额,这些书生,别的不说,真是头铁。面对着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都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女子听了此话,果然大怒,只柳眉倒竖,阴森森地道:“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兴风作浪。” 说罢,江面剧烈地翻滚起来,整条小舟被巨浪掀得东倒西歪。 一侧的宋子舒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女子一怒,他顿时脚下不稳,又摔倒在船上。 何缈瞧着他即将后脑勺着地,生怕他这一下子脑瓜子像瓢一样摔碎,摔成了个大傻子。 不得已,她伸出自己的手臂,垫在了宋子舒的脑袋瓜子下面。 宋子舒是没事,何缈的手臂却差点被他给压碎了。 “多谢姐姐,多谢~” 宋子舒边道谢,边打算起身。 “大哥,你就不能消停会,先别起来了,好不好?”何缈手紧紧攥在船一侧,忍不住恳求道。 她可没有另一只胳膊给他垫后脑勺了。 “不好意思~” 宋子舒这样终于现出了几分内疚。 “你好,你是想要做什么?杀了这个书生可以,能不能放过我们几人?” 何缈高声冲着天上的水妖开口道。 她瞧着此水妖长得不错,以为是个好说话的。 此话一出,身侧的宋子舒不可置信地看向何缈,没想到,她为了活命,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书生则是脸色惨白,知道自己今日是在劫难逃。 水妖只怒道: “哼,放过你们?他偷拿了我的宝珠,莫说是你们,就连整个洪泽湖两岸的百姓,都得给他陪葬。” 何缈扶额,一个小小的妖精,真是好大的口气。 水妖说着,就冲着书生扑了过去。 何缈募地起身,抽出桃木剑,挡在了书生面前。一剑出手,逼退了水妖。 只可惜了,她右手被宋子舒给压疼了,眼下只能使左手剑,使不出几分力气来。 “你拿了她什么宝珠?” 何缈对着身后的书生问道。 书生低头从袖中掏出了一枚泛着白光的宝珠,对着何缈解释道: “我并非贪图宝物。此妖乃我洪泽湖的水妖,名唤水母娘娘,一直生性残暴,残害生灵。” “那日,她同我一共宴饮,酒后吐露真身,吐出此珠,我恨她兴风作浪,这才灌醉此妖,盗走此宝。” 水妖怒道:“乌延玉啊,乌延玉,是你主动同我攀谈,你我二人吟诗唱和,十分契合,你才邀我饮酒的。难道你就对我没有一丝情谊吗?” 乌延玉摇头道:“那是你假扮做书生,迷惑了我。” 话语中,除了恐惧,就是厌恶,确实没有什么真情可言。 倒是个不为美色所惑的真汉子。 何缈接过珠子,对着天上的水妖道:“珠子还你,此事一笔勾销,可以吗?” 水妖转转眼珠,只朗声道:“当然。” 何缈也不想多纠结,将珠子抛给了她。 妖精修行不易,珠子就是他们的本命真元。水母娘娘必然是对这个乌延玉极为信任,才会在酒后将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吐露出去。 眼下,何缈也不愿多生事端,物归原主就是。 岂料,此妖接过珠子,吞入腹中。 冷笑道:“你该不会以为,得罪了我水母娘娘,就能如此轻易脱身吧。” 一侧的宋子舒也站了起来,对着何缈埋怨道:“你怎么如此单纯,竟然会相信一个妖精的话?” 何缈无语,宋子舒这么单纯的人,竟然会怪她单纯。 “你待如何?” 何缈将桃木剑换到了右手。 水母娘娘冷笑道:“我说过了,我要让整个洪泽湖两岸的百姓,都得给他陪葬。” “要怪只怪乌延玉,他不该骗我。” 说着,水母娘娘驱动法术。顷刻间,风云变色,整个江面上,卷起滔天狂澜。 大浪滔滔不绝,好似席卷天际,朝着江面上的这艘小船而来。 “姐姐,姐姐,我不想死。” 宋子舒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都要吓哭了,只更咽道。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古城 “松开。” 何缈只冷冷地对着一侧拉着自己衣袖的宋子舒道。 宋子舒讪讪地缩回了手,为自己方才哭爹喊娘似的哀嚎,感到了几分尴尬。 何缈挥动手中的剑,使出一招“东海扬波”。 顿时,滔天巨浪在她强大的剑意下,被压了回去,扑向水母娘娘。 这才是何缈敢将珠子还给这个所谓的“水母娘娘”的底气,作为水系修行者,曾经的筑基期修士,在水上,她拥有绝对的优势。 水母娘娘见一击不成,怒冲心头起,掀起巨浪,就往两岸的百姓淹去。 何缈这下信了乌延玉方才的话,这个所谓的水母娘娘,在此地兴风作浪,动不动就拿两岸的百姓撒气。 “救救他们。” 身侧的宋子舒脸色惨白,极力控制住想要拉住何缈的衣袖的手,颤抖地开口道。 他脑中不知为何,有模糊的画面,仿佛已经看到,滔天巨浪冲向两岸,霎那间,数十万生灵悉葬水底,无数人绝望痛苦的哀嚎。 何缈募地起身,一面放出木簪内的千年炼尸,念动咒语,让它缠住水母娘娘。 另一方面,则献出寒潭之心。寒潭之心乃水系圣物,何缈一直在摸索着如何去使用它。 眼下,她将自己的神魂同寒潭之心连接在一起,一股 无形的力量,好似铜墙铁壁,将水母娘娘掀起的波浪,全部都拦击在内,波浪又悉数归于江中。 何缈心下暗道了声好险,其实,方才连她都不确定,寒潭之心到底能不能阻拦住这妖怪。 水母娘娘见两击不成,又被千年炼尸所缠,顿时慌了神,扑通一声钻进了水中,看来是打算逃回老巢。 炼尸乃为阳物,不喜水,只在水面徘徊。 何缈将炼尸收回空间内,一侧的乌延玉紧张道:“还望仙子莫要放过此妖。” 何缈其实并不想多管闲事,看乌延玉的模样,斯文有礼,容貌周正,也算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并不像是一个赶尽杀绝之人。 当下示意乌延玉继续说下去。 乌延玉抬眼,望向茫茫湖水,只轻声道:“此地就是洪泽湖。” 何缈这才发现,因着船夫不曾摇橹,船便随着江水四下飘荡,不知何时,飘到了洪泽湖上。 何缈没说话,眯着眼,阳光照射在湖面上,泛起波光粼粼。 只听到乌延玉淡淡地道:“十五年前,此地是一座城。” 随即咬牙切齿道:“此地,乃是泗州城。” 何缈从未听过这样的一座城,眼下看四处茫茫一片,已成泽国,难以想象,此地以前竟然是一座城池。 但瞧着乌延玉的模样,并不像是说谎。 乌延玉说到此处,转过身来,眼底已是一片猩红,他撩起衣袍,冲着何缈半跪在地,恳求道: “在下替洪泽湖两岸无数枉死以及活着的黎民百姓,求仙子除掉此妖。” 古语常道,男儿膝下有黄金。 何缈自己,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恩师,也确实没有跪过任何旁人。 眼下看到乌延玉长自己几岁,却为了附近的百姓,肯跪拜自己一个女子,可知他对于此妖是恨之入骨。 何缈想到此处,叹了口气,道:“乌公子请起,何某自当,尽力一试。” 她其实一直都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但终究,被她碰到了。 乌延玉见何缈答应下来,忙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把绿油油的水草,解释道: “此乃避水草,是那水妖掳我入她水府时相赠的,希望能帮到仙子。” 何缈也没推辞,接过了此草。正欲跳入湖中。 募地,身侧的宋子舒眼疾手快,也拽过一根避水草。何缈没理会他,只对着乌延玉道:“我这就去。”说罢,往湖中跳去。 避水草这种,也算是水族专用的圣物。那水母娘娘肯将此物给乌延玉,看来是真的看上他了。 她这头刚跳入水中,那头扑通一声,也跳下了一人,不是那个宋子舒还是哪个? 何缈有些无语,他一介凡人,跟着跳入水中干什么?为了给水母娘娘添道菜? 避水草的功效正如其名,一入水,四周的湖水自动分散开来,好似走在真空中。 何缈在心底暗暗好奇其运作原理。 “姐姐,姐姐~” 宋子舒在旁边大叫道。 何缈翻了个白眼,往湖底游的更快了。她从袖中掏出罗盘,罗盘指针却快速地转动起来,似乎没法固定一个地方。 “姐姐,等等我。”身后的宋子舒还在高声大喊。 何缈快速往湖底游去,希望能够甩开他。她猜测,水妖的老巢,应该就在湖底。 果不其然,游了一会,便看到整个广阔的洪泽湖底,沉睡着一座古城。 古城保存完好,能看得出没有沉没前,宽阔的街道、各式建筑的亭台楼阁、街面的铺子等等,眼下在碧悠悠的深水中,显出了几分诡异。 何缈隐隐看到,一座巨大的牌匾,上头的文字渐渐消磨,却也能隐隐看出,是泗州城无疑。 乌延玉说的一切,竟然是真的。 十五年前,这个所谓的水母娘娘,不知是为了何事,竟将整个泗州城给沉到了湖底。 “啊!” 宋子舒也跟了上来,瞧见了湖底有座古城,吓得大叫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 待到看清一切之后,他很快便尖叫起来。 “住嘴!” 何缈被他吵得耳膜都疼,抽起自己的桃木剑,一剑拍在了宋子舒身上。 这么吵,怕是那只水妖听到了,早就逃跑了。 宋子舒被重重打了一下,好歹是住了嘴,只小心翼翼地躲在何缈身后,攥紧何缈的衣袖,连手指都在发颤。 这次,何缈没拒绝他。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何缈淡淡地道。 宋子舒舔舔嘴,又不愿放弃如此惊险刺激的一幕,只摇了摇头。 何缈果断往下降落而去,打算先站在整座古城的街道上。 “啊~” 宋子舒又是一叫。 “怎么?”何缈问道。 “能不能,不走这里?”宋子舒现在有些怕何缈叫他回去,只小声询问道。 何缈没理他,果断站在了整座泗州城的街道上。 与其说是站着,不如说是飘在水上。 她必须从这里往里走去,罗盘在水中容易不稳,她会没有方位。 最重要的是,她要将过往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提醒自己,不能心慈手软。 “姐姐!” 宋子舒募地身形一颤,抱紧了何缈的胳膊。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四十章 真身 “你不该来的。”何缈只淡淡地道。 但话说着,她还是伸出一只手,牵住了宋子舒带了点肉的手。 湖水是彻骨的凉,但二人因着避水草的缘故,手还是温热的。 这一次,她没有嘲笑他的胆小。 何缈自然知道宋子舒为什么会害怕。 二人穿过街道,往前走去,前面,正是整个泗州城。 街道两边,是累累白骨,那些还在街道上正常走着、逛街,在家里休憩、宴会宾客的普通人,大抵以为这只是寻常的一天。 直到,滔天的洪水,瞬间将一切都淹没。 而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夺走了生命。成了这洪泽湖底,不见天日、无法安葬的一架白骨,身上,尤且还挂着生前的衣裳。 好似,什么都没有变,但其实,什么都不一样了。 说是水底炼狱,也不为过。 宋子舒一向是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真的是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何缈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冷静。 他确实不该来的,但眼下,也不是责怪他的时候。少年人总是冲动的。 “一会,我同那只水妖打起来,你记得一定要站在那水妖的身后,切记切记。” 何缈郑重地叮嘱道。 宋子舒突然看到了如此人间地狱的一幕,脸色难看极了,却也听话得点了点头。 何缈再次掏出罗盘,这次,罗盘稳稳地指向了一处。 何缈大步往前走去,身后的宋子舒亦步亦趋。二人穿过了昔日繁华,如今却成了一座鬼城的街道。 两侧白骨纵横,何缈手持桃木剑,泰然自若。 她是真正见识过死亡的,人死如灯灭,不值得她害怕。 真正应该提防的,是那些在暗中活着的东西。 “前面!” 宋子舒募地提高了语调。 其实,不用他提醒,何缈也看到了,前方,紫晶闪烁,富丽堂皇,好似神话中的水晶宫。 不用想,也知是那水妖的老巢。 “藏好了。” 何缈叮嘱了一句,募地举起桃木剑,一招“东海扬波”,顿时,整个水晶宫被何缈这一招,掀了个天翻地覆,水晶乱飞。 若不是在水中,何缈还不知道,她这一招,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里头的水母娘娘,知道有人来闹事,还打到了自家门口,当下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冲了出来。 何缈知道这位水母娘娘看着道行不浅,眼下在水中,也不便祭出炼尸。 当下打算自己硬碰碰跟她过上几招。 水母娘娘的绝招自然是运水,只可惜,何缈也是水系修行者,水对她而言,从来都是滋补而不是攻击。 但她的每一招,都结结实实地攻击到了水母娘娘身上。何缈绕着她打了一圈,简直是吊打这位水母娘娘。 水母娘娘见势不妙,想要往岸上逃去。 但何缈早已在方才的绕圈中,在四周布下了大名鼎鼎的二龙出水阵,她如何能逃。 这二龙出水阵,便是模仿着两条龙来控住对方。龙本阳刚,水本属阴,龙在水中,阴阳相调,自然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但二龙出水阵的核心,是布阵时,须得寻一武艺高强的阳气者,同一阴气重的人,在其中镇压。 何缈为女儿身,又是修习的水系功法,自然阴气极重。 宋子舒正是少年初长成的时候,胸中自然有一股阳刚之气。 至于武艺高强,宋子舒虽然不行,但何缈可以。 她方才就是想到了这层,才没有阻止他跳下湖。 水母娘娘四下挣扎,却发现自己好似被困住了,浑身灵力都被压制。 “水母娘娘是吧?” 何缈冷冷地问道,她见过的妖不算多,但这个水母娘娘的残暴,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哪怕是到了现在,水母娘娘都毫无惧色,只昂头道:“是我又如何?” “泗州城的事,给的解释?” 就算要杀她,也得先知道,她为何会如此残暴,将整整一个泗州城,全部都淹没。 “呵呵,想淹就淹了,我修行近百年,精通道法,向来是率性而为。” 何缈听着暗暗皱眉,这妖精口气倒不小。 “说,还是不说。” 何缈募地伸出手来,拨动湖中的水汽,二龙出水阵一动,变成了二龙吸水。 阵中的水母娘娘只觉自己周身水汽在不断地流逝。 何缈只冷冷地道: “你若继续嘴硬,就等着浑身灵力干涸吧。到那时,我也想好好看看,你的真身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这话中,有一半是哄骗这个水母娘娘的。 二龙吸水只会暂时吸取周围水汽,至于灵气,还是吸不走的。 水母娘娘这下终于是慌了,她近百年的修行,自然知道修行不已。 当下忙道:“我说,我老实说的话,小神仙你可以饶过我吗?” 何缈挑眉道:“这第一点,不要叫我小神仙;第二点,能不能饶过你,得看你交代的了。” 她只是知道原委,但从未想过饶了这个水母娘娘。 就算她答应,外头泗州城无数枉死的百姓,他们不会答应。 何缈也没有这个资格替他们答应。 “十五年前,是我修成人形,初次上岸之际。” 这水母娘娘说话声又急又快,好似有谁追赶她一般,急促道: “那是一个端午佳节,我是第一次到人间,好奇地四处张望。泗州城的百姓宰牛杀猪,好不热闹,牛头猪腿挂满街头。” 说到此处,水母娘娘斜眼瞥了眼何缈的神情,见她没什么反应,咽了口唾沫,接着道: “我一时怒从心头起,使出法术,招来了五湖四海的水,直接将整座城给淹没。” “稍等。” 何缈伸出手指,打断了水母娘娘的讲述,质疑道: “你说初次上岸,看到了街上的东西,为何就会淹了泗州城?” “我看到了街上挂着牛头猪腿,到处都是。”水母娘娘解释道。 何缈更加疑惑,皱紧了眉头,问道:“那跟你淹泗州城有什么关系?” 水母娘娘不说话了。 何缈依旧理不清其中的关联。 身后的宋子舒这下不害怕了,走了上来,补充道:“因为你真身就是一只水牛。” 这下不只是何缈,连水母娘娘都感到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可是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真身。 此话一问,宋子舒自己也有些迷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看出了她是头水牛精。 “京洛风尘千里还,船头出汴翠屏间。”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感恩~ 到了春困的时候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安葬 何缈瞧着这个水母娘娘,清纯长相,但做事未免太过残暴。 听了水母娘娘的理由,只觉荒诞,冷冷地质问道: “就因着这,你就将整个泗州城全部淹没?”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水母娘娘倒是丝毫不怵,昂起头,颇为得意道: “人间集市既然能将我同族挂的满街都是,毫不忌惮地宰杀,我自然也可将人命等同视之。” 此话一出,一侧的宋子舒皱紧了眉头,手搁在下巴上,模仿着捻须。似乎在思忖着什么,许久,缓慢地点点头道: “很有道理。” “有道理个鬼,还很有道理。” 何缈当即就给了他额头来了一记暴栗: “哪里有道理?” “人间是历来就有宰牛杀猪的传统,按照她的逻辑,你是不是吃过牛肉?那她也能现在就把你吃了。” 此话一出,宋子舒立马吓得往后一缩脖子,躲到了何缈身后。 还不忘弓起背,让何缈将自己的身子给挡住。 何缈这才回头对水母娘娘道:“其实在很多朝代,王法都是禁杀耕牛的,犯禁杀之者诛。能吃的也是一些自然老死或者病死的牛。 “况且,人杀牛,也不是为了虐杀,只是想填满肚子。你要是吃人也就罢了,因着一念,将整个泗州城的人全部害死,未免太过残忍。” 想到此处,何缈举起手中的桃木剑,毫不犹豫地使出一招“背水一战”,顿时,凛冽的剑气涌出,裹挟着整个洪泽湖底的水汽,直冲水母娘娘而去。 “你说过,会饶过我的!” 水母娘娘见状,尖叫起来。甚至试图动手反抗,只可惜,她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一股强大的剑气直冲她而去,她受到攻击,浑身一颤,全身灵力慢慢消散,整个人瘫倒在阵内。 “我从没说过,我要饶了你。” 何缈睫毛微动,只冷冷地道。 反倒是水母娘娘曾答应过,拿到宝珠就可以既往不咎。食言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何缈只一击,转身便走。 宋子舒紧随其后,急切地问道: “她会死吗?” 何缈没回答,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水母娘娘会如何。 上天有好生之德,何缈也不愿多造杀孽。 徐老头临终之际对她的那句交代,她虽然没答应,但还是记在了心中。 “心正则丹,心邪则毁。” 所以她用了十分的力,只击了一招。水母娘娘若能侥幸不死,也会在她设置的二龙出水阵中,被长久的困着。 至于能困多久,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亦或者,只需何缈还活着,她布置的阵法便会一直有效,水母娘娘,也就会被一直困着。 这样的处罚,比简单地杀了对方,更让对方痛苦。 何缈伸出手臂,往湖面游去。 “等等我。” 宋子舒一眼便看到了那些白骨,忙害怕地对何缈喊道。 何缈募地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去,只见整个偌大的泗州城隐在湖底,十五年的时间,其中的白骨就那样裸露着,清晰可见。 何缈漂浮在整个泗州城上空,拿出桃木剑,一招“上穷碧落”,整个洪泽湖底,顿时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 整座城池,被巨浪裹挟,城墙也好,建筑也好,都瞬间沙化,掩埋住了其中的白骨。 整座城池,消失不见,融入了湖底。 自然,也包括其中的水母娘娘。 “安息吧。”何缈在心底淡淡地对着无辜丧命的泗州城百姓道。 随即往湖面上游去。 “姐姐,姐姐……” 后面的宋子舒高声喊了起来,语气中带了几分急躁。 何缈顿时游得更快了。 待到她将头露出湖面,看到方才的船正在湖面飘荡着,上头是急切的乌延玉。 何缈立马往前游去。 “仙子,你终于上来了。” 乌延玉一时是又惊又喜,毕竟,何缈活着上来了,就说明那个水妖被灭掉了。 当下忙来到船边,伸手将何缈拉上了船。 因着避水草的缘故,何缈整个人从头到脚,连发丝都没有沾湿。 “那个水妖,已经葬身湖底了。”何缈只淡淡地道。 乌延玉在一瞬间红了眼,许久,才拱了拱手,更咽道:“多谢……仙子……” 何缈只微微颔首。 乌延玉撩起衣袍,跪倒在地,对着茫茫洪泽湖,朗声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妖孽已经被除,您二老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书生背挺得笔直,看来对那水妖真是恨之入骨。 何缈对此毫不意外,从乌延玉之前的反应中可以猜出,他大抵是有亲人丧生在了泗州城沉没中,而他不知是什么原因,侥幸活了下来。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何缈正沉浸在其中。 湖面募地探出了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来,“拉我,快拉我。”聒噪的声音随即传来。 是宋子舒。 乌延玉忙起身前去将宋子舒给拉了上来。 “宋少侠,你怎么浑身弄湿成了这样?我给你的避水草呢?” 乌延玉打量着浑身湿透的宋子舒,奇怪地问道。 “不小心弄丢了。” 宋子舒眼下连头发丝都在滴水,湖面上一阵微风吹过,他冷得直哆嗦。 但听到乌延玉的称呼,是喜上眉梢。 “你方才叫我什么?” 乌延玉眼角带笑,道:“自然是宋少侠。方才宋少侠同这位仙子一并入洪泽湖底除妖,年少有为,勇气可嘉。” 这番吹捧的话一说出来,宋子舒顿时有些飘飘然,喜得嘴巴都合不上。 何缈瞧着只觉好笑。 船夫已经好心地拿过来了一套衣裳,让宋子舒去换上。 何缈为避嫌,站在了船头,向着远处极目眺望而去。 微风拂过湖面,一望无垠的湖水泛起阵阵涟漪,小船随着江水上下起伏,何缈的思潮也上下起伏。 何缈想起了方才乌延玉的神情,若是她的敌人,也能同水母娘娘一般弱小就好了。 亦或者,有位高德大士能一弹指,轻易帮她解决掉一切麻烦也好。 她也可报得师仇,一解心头之恨。 但所有的一切,何缈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人生该吃的苦,一点都不会少。毕竟,命运所馈赠的一切,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现实就是,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她只能靠自己,坦然接受现有的一切,不去抱怨命运的不公,一步步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快到了。” 船夫带了点欣喜的声音传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四十二章 舒展 船夫所说的,便是洪泽湖两岸的集镇。 此地毕竟隶属江南,自古富饶,街道宽阔,来往的百姓络绎不绝,叫卖声不绝如缕。 几人劫后重生,均是面带喜色。 “二位尊客,还请到寒舍一聚,小生可尽一尽地主之谊。”乌延玉盛情邀请道。 “好呀。”宋子舒连连点头道。 何缈摆摆手,她眼下要北上前往鬼谷,寻得是能北上的车马,不愿在此地耽搁时间。 “后会有期。”何缈只拱手告辞道,随即转身就走,不欲多话。 一侧的宋子舒忙追了上来。 眼下他上身着船夫粗糙的短褐,裤子则是短小的葛衣,因着他个子大,又短上一截。 配上他那张细皮嫩肉青涩的少爷脸,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姐姐你要去哪儿?” 何缈没理他,只淡淡地道:“你还是早点回家吧,免得家里人担心。” 宋子舒面上一僵,故作无所谓地道:“我是要去探亲的。” 何缈挑眉,停下身子问道:“那你要去哪?” 宋子舒这下有些慌了,又翘起下巴道:“你问这干什么?我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何缈不愿同他拌嘴,只淡淡地道:“我不想要人跟着。” 其实也不是,她只是比较烦宋子舒的一惊一乍。 此话一出,宋子舒好似小猫被人踩到了尾巴,顿时浑身炸毛,怒道:“谁说我要跟着你了?” 何缈点点头道:“不是最好。” 说罢,自顾自地融入到了人群中,不再理会身后的宋子舒。 她要去打听一下,哪里有可以北上的车队,毕竟她不会骑马,又没有银子,还是跟着车队最安全。 何缈四处打探,终于听到人说,此地有个外地来的戏班子,再过三日后的“迎神赛会”结束,便会北上,到时何缈也可以跟着。 何缈一盘算,戏班子虽然走的慢,但好歹可以捎她一程,她可以到下一个地点再想办法。 这就是不会飞的炼气期修仙者的悲哀。 但何缈从来不是个悲观主义者,她很快便想到,这三日,她可以在洪泽湖畔修行,吸取其中的灵力,甚至可以欣赏湖光山色。 想到此处,何缈打算先去寻个客栈,一口气打坐个两三天看看。 何缈两只眼睛在街边的店铺来回巡视,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既靠近湖,又显得不那么贵的客栈。 募地,何缈在人群中看到了方才的宋子舒,他衣着普通,融在人群中。 仔细看去,会发现,他其实长得还不错,少年是高挑而软糯的,连白嫩的五官都是柔和的。 他大抵少经世事,又是在温馨的家庭中长大,家境富庶,自幼没有吃过什么生活的苦,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戾气。 是的,何缈见过那么多人,少年也好,青年也罢,很少有人如宋子舒一般,人如其名,整个人是舒展开的。 长了一张没有吃过苦的脸。 他为人性子单纯,大抵是因为,他生活环境简单,他本就不必去学那些阿谀奉承、人情来往的把式。 所以何缈才断定他是自己私下里离家出走。毕竟,这样的少爷,家里人是绝不会让他独自探亲,好歹得配备几个下人。 眼下的宋子舒,站在人群中,那张青涩的脸,显出了几分茫然。 快到正午,街上人来人往,而宋子舒正盯着一家卖饼的店铺咽口水。 何缈悄悄避开了他,往旁边走去。 走了两步,又于心不忍。何缈停住了脚步,深呼一口气,返了回去。 “你银子呢?” 何缈问道。 “你回来了?”宋子舒看到何缈,眼睛一亮,听到何缈的话,又委屈得低下了头。 “丢了?” 何缈早就猜到了,他不至于傻到出门不带钱,但他的钱若是还在,他也不可能眼巴巴地在人家烧饼铺门口候着。 “丢哪里了?是不是方才换衣服丢船上了?” 何缈问道。 这才发现,他换了衣裳,连自己原来的那套青色丝绸衣裳都没拿。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出来闯荡江湖。是闲自己命太长吗? 何缈无语,摸出几个铜板,打算给他买个烧饼。 “要吃梅干菜的,还有羊肉的。” 宋子舒还挑挑拣拣,丝毫不觉得他这样有些过分。 “老板,最便宜的素饼来两个。”何缈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对着老板道。 宋子舒立马委屈地拿眼睛盯着何缈,也不敢多话。 何缈接过饼来,递给了他一个,这才道:“走,去找找方才的老船夫。” 宋子舒一方面觉得何缈凶巴巴的,比他生平见过的其他人都凶,他能看的出,何缈不喜欢他。 但另一方面,何缈又给了他吃的饼…… 宋子舒饿极了,边啃饼边思忖着。 一个饼很快被他吞了个精光,宋子舒咽了咽口水,盯住了何缈手中的饼。 何缈瞧见了宋子舒的眼神,嫌弃地将饼塞给了他,“给给给,别拿那种眼神看我。” 真的很像一只……护食的狗崽子…… 但这话自然不敢跟宋子舒说,他若知道何缈这么想他,非得跳起来不可。 宋子舒气恼何缈的态度,却又无法拒绝到手的烧饼,是越啃越气。 二人顺着来时的路来到湖畔,四下寻找,却并未找到方才的船夫。 何缈一打听,才知船夫又去对岸渡船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宋子舒一听,顿时挎着个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何缈淡淡地道,转身又想要离开。 “姐姐别走。” 宋子舒伸手拦住了她,生怕何缈将他抛弃。 何缈扶额,回头指了指一侧的一间客栈道:“我不走,我去住客栈,你好好在此地等着。” 宋子舒可怜巴巴地盯着何缈,何缈不为所动,她是不会带他去休息的,还是让他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江湖险恶吧。 何缈转身就入了客栈。 客栈临湖,确实景观不错,水汽润泽。 何缈在房内闭上眼,一时半会却难以静下心来。她就说方才不该多事。 她起身,打开窗户望去,宋子舒就在附近的码头,拎着他那把剑,眺望着湖上的渔船。 何缈这才关上窗户,默默地开始自己的修行。 待到日头偏西,何缈睁开眼来,起身打开窗户,只见宋子舒依旧在原来的位置,只是手中多了一沓湿衣裳,看来是见过船夫了。 就是不知,为何还不离开。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四十三章 欠条 何缈款款从楼梯走了下去,一步步往外走去。 已是日暮时分,码头上人渐渐少了起来。一阵微风吹拂着宋子舒额前的发丝,他抱着一沓湿衣服,一张脸上满是无辜。 她缓缓走到了宋子舒。 宋子舒见到何缈,眼中的光一亮,随即又很快黯淡下去。不待何缈去问,只低声解释道: “老大爷说,他没看到我的银子,只有我自己的衣裳。” 说罢,又沮丧地补充道: “大概是在水下的时候丢了,就是丢避水草的时候。老大爷说,他会帮我找的。” 何缈知道,宋子舒这样的人,别人说的,他肯定会信。也许钱确实是丢在了水中,总之他心中是不会升起一点怀疑的。 至于船夫老大爷到底会不会帮他找,能不能找到,找不到怎么办,他是不考虑的。 “你家在哪里?” 何缈开口问道。 她打算给他点干粮,再去找艘船,送他回家去。单纯的人只适合做温室中的花朵,不适合闯荡江湖。 宋子舒抿紧了嘴不说话,他自然知道何缈的想法。一双小鹿般清纯的眼中满是倔强。看来是打定主意不打算回家去了。 何缈眨眨眼,掉头就走。 既然不愿意回去,就让他多吃点苦头吧。 何缈起身回了客栈,在大堂要了碗鳝丝面,麻利地吃完,又上楼去了。 从头到尾,宋子舒没有再看她一眼,她也没有再理会宋子舒。 何缈眼下正是突破的关键期,在江南水乡之地浸润了许久,她觉得,自己快要到第九层了。 日暮渐暗,夜色降临。 大抵是靠湖,晚间的风大了许多,吹得何缈只觉心旷神怡。 寒潭之心散发出淡蓝色的光,笼罩着何缈全身,连带着洪泽湖的水汽,滋润着她被旱魃吸取灵力后,干涸的四肢百骸。 募地,何缈体内一脉畅通,充沛的灵力涌入其中。 何缈睁开眼来,她突破到了炼气期的第九层。 辛苦许久,她终于从之前的受伤中,重新爬了起来。 何缈起身,再次打开了窗户。 外头,客栈门口点着一盏微弱的灯,灯光黄晕,隐隐能照见码头上还蹲着一个人。 是宋子舒。 他大抵还在苦苦等着船夫,给他送回丢失的银子。 不管是船夫见财起意贪了这笔银子,还是银子丢在了洪泽湖中,银子其实都是回不来的。 这个道理,宋子舒却没想明白。 何缈叹了口气,那句话怎么说的,谁叫她遇上了。 再次看到何缈,宋子舒只转了转眼珠,头都不抬,自顾自地蹲着暗夜的码头上。 “走吧。”何缈淡淡地道。 宋子舒不说话。他不喜欢何缈对自己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读过圣贤书,知道“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的大道理。 “走啦,请你吃面。有件事得请你帮忙。” 何缈态度柔和了一些,知道要保护他那颗脆碎而又很有自尊的少男之心。 她如今好不容易突破一层,心情大好,就不跟他计较了。 宋子舒一听到何缈要请他帮忙,这才站了起来,双腿蹲太久,有些发麻,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 何缈拔出桃木剑,用剑扶住了他。 宋子舒这才一瘸一拐地跟着何缈,往客栈走去。 “吃点什么?”何缈淡淡地道。 这下宋子舒知道了,不能任由着自己的想法来,对着店小二道:“来碗最便宜的面。” 店小二一愣,瞧着宋子舒不像个缺钱的主,但整个人衣着又是附近最下等的渔夫打扮。 何缈在一侧补充道:“加点肉。”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点有营养的不行。 面很快端了上来,少年吃的可谓是狼吞虎咽,连汤汁都没剩下半点,吃了个碗底朝天。 待看到少年吃饱喝足,何缈淡淡地开口问道: “要是老大爷帮你找不回银子怎么办?” 宋子舒一愣,他从来没想过,如果银子回不来怎么办?他准备行走江湖、浪迹天涯的时候,也没想过,刚出门第一天,带的银子就全丢了。 “我帮你出个主意。放心,肯定不是叫你回家去。”何缈嘴角噙笑道。 宋子舒丝毫没有从何缈方才的话中,觉察到一丝危险的迹象,忙道:“好呀,好呀。” “小二,麻烦拿纸笔过来,借用一下。”何缈对着店小二招手道。 “得咧。” 店小二乐颠颠地拿了毛笔和纸张过来,殷切地道:“客官您请。” 还不忘将宋子舒吃干净的碗收走。 “小二,这碗面多少钱?”何缈拦住了店小二问道。 “客官,这一碗面是五文钱。” “好,在楼上再开一间客房,一共是多少?”何缈淡淡地道。 “客官,楼上的一间客房是六十文。” “知道了。” 何缈回头,将毛笔递给了身侧的宋子舒道:“来吧,给我写张欠条。” “欠条?”宋子舒有些疑惑不解。 “对,你总不能白吃白喝我的吧?就算你每天五分利吧。”何缈大言不惭道。 “对了,记得把中午的那两张饼也算上,以后你花我的每一笔钱,都得写欠条。” 何缈淡淡地补充道。 宋子舒攥紧毛笔,手背上青筋暴起,看来是有些不情愿。 “不愿意的话,我这就送你回家。我可不是做慈善的。” 这最后一句话,让宋子舒下定主意,动笔开始写起了欠条。 何缈在一侧瞧着仔细,少年字体工整,语句流畅,看得出,受过良好教育。 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出来闯荡江湖。 “记得把日期标上。”何缈接过欠条瞧了瞧,还不忘补充道。 宋子舒又老老实实地将日期、名字写上,还在何缈的要求下,按了红手印。 何缈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欠条,对着店小二道: “去帮他开一间房。对了,再带他去提桶水,他得洗一下衣裳。” 宋子舒少爷做惯了,哪里干过这些粗活,但眼下何缈是他的债主,他自然也不敢反驳。 眼看着宋子舒不情不愿地跟着店小二去了后院,何缈瞧了眼手中的欠条,眼眸一暗。 她之所以留下宋子舒,其中一个原因,自然是该死的同情心作祟。 但最重要的是,宋子舒身上有秘密。 洪泽湖底,宋子舒是如何一眼看出水母娘娘的真身是只水牛,这点何缈还没搞清楚。 与其让他四处流浪,还不如留在自己身边观察观察。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真君 翌日 何缈在客栈用过早膳,打算去跟戏班子的负责人详谈。 宋子舒已经彻底沦为了小跟班,乖乖跟着何缈身后。 街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许多人聚集在一起,不知在簇拥着什么。 “小哥,请问大家这是在干什么?”何缈询问店小二道。 店小二乐呵呵地示意何缈二人看向客栈外面,解释道:“二位有所不知,这是我们此地特意请来的灌江口显圣二郎真君,为明日的迎神赛会准备的。” “二郎真君?” 宋子舒奇怪地问道。 不待店小二回答,只见外头锣鼓喧天,一群人高抬着一个椅子过来了,椅子上,坐着一个神仙似的人物,正是二郎真君。 何缈只瞧了一眼,心下疑惑丛生。 不是那人看着不像神仙,恰恰相反,是那人太像了。此人黄衫纱帽,丰神秀整,仪容清俊貌堂堂,手持三尖两刃枪,跟何缈在寺庙亦或者是年画中看到过的二郎神,别无二致。 就连额头上的印堂处,都隐隐有一闭着的眼睛,自然是杨戬最出名的第三只眼。 “好像啊。”一侧的宋子舒不由感叹道。 那座位上的“二郎真君”被众人簇拥着,热热闹闹地离开,不知往何处去了。 “走。” 何缈拎起木剑就往外走去。 宋子舒一愣,也忙回过神来,追了上去。 何缈紧追着热闹的人群走去,她视力极好,极目远眺,那人何止是像,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眼下,那人正昂着头,高高地坐在椅子上,接受着路边众人的供奉。 何缈瞧着更觉奇怪,拉过宋子舒道:“你能看出,他是谁吗?” 宋子舒满脸疑惑,挠头道:“这不是二郎真君吗?” “不是。” 何缈一口咬定。 她相信世上有神仙存在,但她从来不信活在世上的神仙。 很多时候,越是像的东西,越是值得警惕。 “不要用眼睛看,用你的心去看。”何缈提点道。 眼睛最是容易被外相所迷惑,但像宋子舒这样单纯的人,自然有一颗赤子之心,大抵是这样的赤子之心,能够勘破虚妄,直达事物本质。 遇事不决,向内求。 这是昔日何缈的师父神谷老人曾对她说过的话,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向内去问问自己的内心,自己的内心应该是知道答案的。 只是很多时候,世人都被自己的执念与欲望蒙住了心窍。 “?” 宋子舒满头问号。 何缈见状,也不逼迫他,毕竟,上次他能识破水母娘娘的真身,必然也不是刻意的。 “走,跟着去看看。” 何缈淡淡地道。 她倒要看看,这个敢于打着二郎真君名义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宋子舒大抵是被人群的热闹所感染,兴奋极了。 所谓的“二郎真君”一路被人抬着,往集市中去了。那里已经搭好了戏台子,看样子,迎神赛会是在这里举行了。 “大婶,稍等,请问这位二郎真君是哪里来的?”何缈拦住了一位面善的大婶询问道。 “嘘,可不敢直呼真君名字。” 大婶满脸恭敬道。 “你们还不知道,真君可是有大神通的,能上天入地,这可都是我们亲眼所见。” 大婶说的是唾沫星子飞溅,激动道。 “不仅如此,真君连各家各户,每个人的前世今生都知道。” 这下倒是勾起了何缈的好奇,“哦,那我也很想去看看了。” 说罢,拉着宋子舒前去一处排队。 队伍中,自然是焦急地等待着的男女老少。 何缈瞧见里头的真君正坐在一暗黄色帷幕的后面,桌前摆着一个铜制的聚宝盆。 排到他面前的人,便扔一锭银子亦或者几个铜板到聚宝盆中,听到钱落到盆内,“叮咚”一声响。 然后人跪倒在地,磕个头,将所求之事说出来,或是询问什么时候发财,亦或者是什么时候有子嗣,疾病何时能得治。 帷幕后面的“二郎真君”便说话了。 当然,人群中少不了好奇自己前世今生的人。 何缈亲耳听到,帷幕后的人对着一牙都要掉光的老太太,讲起了她前世是个绝世歌姬,有倾国倾城之貌之类的。 “你想去问什么?” 何缈对着旁边已经听得入迷的宋子舒道。 宋子舒脸上神情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紧张地攥紧了手,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一会记得打欠条。” 何缈只淡淡地说了这一句。 宋子舒脸一僵,从袖中掏出了毛笔,委屈巴巴地开始写欠条。 何缈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花银子,但她对于这个所谓的“二郎真君”,实在是好奇得很。 “喂,一会你去问问,就问我们俩前世是什么,这份银子我出。” 何缈说着,从袖中摸出了两文铜板,递给了宋子舒。 宋子舒拨动着手心的两枚铜钱,明显是嫌弃钱少。何缈想到此处,又从袖中摸出了两枚石子,示意宋子舒收下。 毕竟,那帷幕后面的妖精,大抵只是听个响声,是不是真铜钱,他大抵是分辨不出来的。 宋子舒一见石子,便猜到了何缈的意思。当下恶狠狠地瞪了何缈一眼,气鼓鼓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何缈。摆出了一副誓不同何缈同队的模样。 何缈瞧着他脸颊上气鼓鼓,活像个孩子,当下眼角满是笑意。 自己百无聊赖地抛着石子玩。 终于轮到了宋子舒,他忙将两枚铜钱扔到了聚宝盆中,这才虔诚地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 他起身的时候,额头上都沾了泥土,他却浑然不觉。 何缈瞧着只觉好笑,真是个实诚的孩子。 “真君,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宋子舒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何缈嘴角的笑容一滞,她还从来没想过,宋子舒之所以离家出走,闯荡江湖,是为了寻个人。 他要寻找的这个人,会是谁呢? 帷幕后面的妖精装模作样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是” 何缈一听他说话,便觉脑瓜疼。 此人嗓音粗糙,一说话,就好似有人在敲击一口破钟,哪里像外表那般丰神俊朗的人能说出来的。 而且,他一开口,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难道是他的口臭? 何缈不免恶劣地想到。 “只需等到万类霜天之际,便可如愿以偿。” 帷幕后的人开口道。 宋子舒一听,激动极了,忙又恭恭敬敬地又磕了个响头。 正欲起身,便看到一侧的何缈拿眼神示意他,问问二人前世今生的事。 宋子舒一时为难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希望今日能破九百的收藏,祈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前世 何缈挤眉弄眼,拿眼神示意宋子舒,宋子舒则扭扭捏捏不敢开口,万分纠结,连印堂都拧巴成了一团。 何缈拿起石子,侧着身子一挡,瞄准聚宝盆,手指一弹,便投了一块石子进去。 咣当”一声,石子落入铜盆中,清脆的声音响起。 后面排队的人自然没看到何缈做的小动作。 而帷幕后的妖精听声辨音,听着声音响亮,以为是有银块落入,是喜上眉梢。 宋子舒将何缈的举动瞧着真切,当下怒上心头,脸颊气鼓鼓的,扭过头。 白皙的皮肤,能看得出,脸涨得通红,当下抿着嘴,说什么也不肯开口。 何缈见状,乐呵呵地问道:“请问真君,我同他前世是什么关系呀?” 她倒要看看,这个真君如何去诌。 真君在后面不知怎么,装模作样地掐算一番,这才悠悠道:“二位前世可是大有渊源。” 此话一出,何缈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标准的套话,坐等他的表演。 一侧的宋子舒却紧张地看向帷幕。 帷幕后的人开始了,先是一句: “你们二位前世是一对夫妻。” 此话一出,宋子舒脸上的表情一僵,可谓是石化在原地。 一脸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身侧的何缈。 何缈则在心底冷哼一声,猜到此妖大抵是听到何缈同宋子舒都是年轻人,便第一时间假定了二人是一对小情侣。 剩下的故事,顺着这个思路往下便是了。少男少女,也就那些情情爱爱的事,倒是被他给拿捏住了。 这位“真君”可真是会呀。 帷幕后的妖精还在故弄玄虚道:“你二人本是天定姻缘,姻缘簿上有三世的夙愿纠葛。” 随即话头一转,严厉道: “岂料,婚后做丈夫的为了外头的小妾,对妻子日渐冷淡,恶语相加……” 说到此处,妖精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一侧的宋子舒听得眼睛都直了,焦急地等待着妖精的后话。 “妻子不堪受辱,便上吊自尽了。” 说到此处,还不忘摇了摇手中的签筒,似乎在在看些什么,这才续道: “这做妻子的本是说什么都不愿同丈夫再有纠葛,要斩断二人的姻缘红线。 “这做丈夫的自知理亏,是求到了十殿阎罗那里,踏血河地狱,历寒冰地狱,滚刀山下火海,终于是得来了今生这个弥补的机会。” 何缈在一侧听着都想给这位“真君”拍手鼓掌,这编故事的能力,不去当编剧可惜了。 怎么,一个“真君”还去偷了月老的姻缘簿看了?连三世情缘这种烂梗都能想出来。 又是下地狱,又是历劫。 妖精语重心长地道:“所以今生今世,做男子的可说什么也要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对她。” 旁边人听得是连连点头,有些善良的小媳妇都已经开始偷偷抹眼泪了。 毕竟,来求姻缘的女子,哪个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好好对自己。 何缈扭头一看,宋子舒的眼眶都红了。她一挑细眉,心下暗道一声“糟糕。” 该不会这个傻小子当真了吧。 “若是这一世没和好,下辈子还得再来。” 帷幕后的妖精还在啰里啰嗦,何缈已经口中称谢,揪着宋子舒的衣袖离开了。 远离了人群,何缈这才松了口气。 回头一看,宋子舒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眼,如今是饱含热泪。看向她时,脸上满是愧疚。 何缈瞧着只觉好笑,问道:“你该不会,是信了这个江湖骗子的话吧?” 宋子舒低头不语。 许久,才憋出一句话,“这辈子,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何缈扶额望青天,无语凝噎,得,还是信了。这样的智商,真的不应该出来闯荡江湖。 何缈还要前去询问戏班子的人何时出发大,当下也不愿同他计较。 待到她后面拆穿了这个妖精的真面目,谎言自然不攻自破。 戏班子的人就住在集市旁边,有几个人正在晾晒一些行李。 何缈瞧见一个细眉小丫头,上前搭话道: “姑娘,劳烦找一下管事的,我找他有事。” “班主正烦着呢,没空。” 小丫头忙着拍打戏服,头也不抬,开口道。 何缈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道:“姑娘,你瞧,我就是专程来解决问题,你就带我去见见班主吧。” 小丫头回过头,单眼皮小眼,上下左右打量了何缈一会,摸不准她什么情况,只道: “那我带你去见班主,要是挨骂可不怪我。” “绝不会。” 何缈满口不在乎地道。 班主正不知在同人商量些什么,何缈只隐隐听到了几个字眼,“最好的大夫”,“去请人”之类的。 “班主好,我听说贵班似乎有点小麻烦,想着来帮个忙。” 何缈上前,自我介绍道。 其实,她自己哪里知道能不能帮忙,不过是见招拆招了。 “你?” 班主是个两鬓微白的中年男人,身形偏瘦,个子倒是不矮,只一双眼,极为细长。 眼下对何缈的话,满是怀疑。 毕竟,她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身后还跟着一个衣着粗糙的少年。 怎么看,都不想是有本事的人。 “是的。” 何缈镇定自若,道:“班主若是有办法,自然不需要我,若是觉得事情棘手,也许我能帮上些忙。” 要的就是冷静。 班主瞧着何缈胸有成竹的模样,想着不如让她试试,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请~” 班主将何缈邀请进屋,这才讲起了事情的原委。 “前几日天落雨,戏班内的旦角着凉生了病,不管是怎么请大夫吃药,就是不见好。” “眼看着迎神庙会还剩两日,马上就要开场了,我连银子都收了,这要没旦角,可怎么办?” 班主说着,是满脸愁容。 何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开口道: “班主大人可听说了,外头有个活神仙,正是显圣二郎真君,班主怎么没想着请此人来帮忙?” 何缈打得好算盘,这可是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既能在口头上帮了戏班子,还能借机看看,那个所谓的真君,到底是真有办法,还是在故弄玄虚。 “真君?” 班主眉心紧皱,明显对于那位真君是不太信的。 是了,这种走江湖骗人的把戏,也许能骗得了宋子舒这种小白,但是怎么可能哄骗得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班主。 “班主这不是事情比较着急嘛,不妨一试。”何缈只淡淡地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玉婵 何缈的话,让班主最后下定了决心,对着身侧人道: “来人,去请那位真君来。” 一负责打杂的小伙子忙利索地去了。 何缈也不走,她倒要看看,这位真君到底能不能处理此事。 全程,宋子舒只低着头,时不时抬头看看何缈,目光中满是纠结与无尽的复杂。 何缈瞧着只觉脑瓜疼。 谁知道,他的小脑袋瓜里,到底自己脑补了多少爱恨情仇的狗血故事。 不大一会的功夫,几个人抬着那位真君便过来了。 何缈这下近距离地瞧见了那位真君的模样,倒确实是生的不错,仪表堂堂,孔武有力。 单看外表,很难不让人相信,他就是二郎真君。 班主上前,诚惶诚恐地见了礼,禀明了实情。 “去看看。” 那位真君只发话道。 众人又抬着轿子,往前走去。 何缈也跟着后面,只见那位真君募地斜眼瞥了眼何缈,那眼神让何缈想起了在徐幼薇家,那个猥琐的咸猪手男看自己的眼神,顿时一阵反胃。 狗日的,真恶心。 这下何缈决定,说什么也要揭穿此妖。 不为别的,就凭他顶着那张端正威严的脸,露出那样猥琐龌龊的眼神,实在是大不敬,值得何缈的一顿暴打。 那位真君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旦角的房门口。 旦角早听了此事,眼下衣着整齐在门口候着。 一身白衣,兰花指还攥着手帕,不时轻咳两声。 旁边还有一个小丫头在一侧扶着她,否则她只怕是站不稳,可谓弱柳扶风。 虽满脸病容,不施粉黛,倒也能看得出,是个标致的长相。 只款款福身道:“小女子玉婵拜见显圣真君,还望真君大慈大悲,帮小女子祛除疾病。” “好说,好说。” 那个妖精见了如此美貌的女子,当下骨头都酥了,忙连声答应道。 何缈在一侧挑眉,这迎神赛会还剩两日,她倒要看看,这位“活神仙”有什么法子,能治好病。 “班主是吧?到里面详谈。” 妖精只开口道,连旦角都请进去了。 何缈一行人便只能在外面等待。 何缈竖起耳朵,就差将耳朵贴到门上了,想要听听里头说什么。 似乎,隐隐听到了二人似乎在谈什么交易,还隐隐听到了玉婵的啜泣声。 待到几人出来,班主高声宣布,“今晚真君要做法事,帮玉婵恢复身子。” 眼看着那个妖精喜气洋洋地离开。 何缈悄悄拉过宋子舒,低声问道:“现在你看出他是个什么东西了吗?” 宋子舒眼睛怔怔地望着何缈,明显是心不在焉,只缓慢地摇了摇头。 何缈便知,他如今不仅不怀疑那位真君,还对其充满了信任。 被外相所惑,自然看不出原形。 何缈瞧着妖精被人抬着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勘破虚妄,直达真相,何其难矣! 眼看着玉婵要入内,何缈忙上前去,帮着她撩开了门帘,这才道: “姑娘慢些。” 说着,另一只手搭上了玉婵的手臂。 女子手臂冷得彻骨不说,还有一股子阴气,萦绕在玉婵周身。 何缈浑身一哆嗦,寒潭之心迅速启动,笼罩着她全身。何缈也立马松开了手。 “多谢。” 玉婵虽为旦角,但毕竟只是个戏子,倒是态度客气,只点头道。 “客气。” 何缈微微颔首。 班主不复方才的愁容,只面露喜色,对着何缈拱手道:“多谢姑娘出主意。” 何缈其实没想到这个妖精竟然真的答应解决问题,当下神情自若道: “客气,我听说贵班之后要北上,我想顺路搭乘车马,不知方便吗?” “当然可以。” 班主一口答应下来。 这倒是让何缈好奇了,那个妖精到底同班主说了什么,让班主如此开心。 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何缈也不闲着,同戏班子里的人搭话,四处打听。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从旁人听说,那个妖精花了大价钱,是要迎娶玉婵这个花旦。 这倒是何缈从没想过的剧情,她甚至怀疑,搞不好玉婵的病,就是这个妖精搞得鬼。 何缈本想问问宋子舒,能不能看出玉婵为何病情迟迟不好。 “你知道那个玉婵……” 但一张口,何缈又住了嘴。 宋子舒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大抵是不能接受,他前世居然是这样一个大渣男,而自己生来就带了原罪。 估计此事够他纠结一阵呢。 听到何缈的话,宋子舒抬头,只扫了一眼玉婵,拉着何缈退后一步。 凑近何缈的耳朵,只轻声道:“她肩上爬了个人。” 短短的几个字,让何缈顿觉毛骨悚然,浑身寒毛都炸了起来。 宋子舒还是一脸冷静。 何缈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才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方才。” 宋子舒的话,何缈是相信的。她知道,他眼下是不可能骗她的。 那么,玉婵到底是什么时候惹上了脏东西? 那个妖精真的能除掉此物吗? 带着这样的怀疑,夜幕降临的时候,何缈等来了那个妖精。 妖精得意洋洋,明明相貌堂堂,整个人眼神中却流露出一股子猥琐,亦或者说,全是欲望。 戏班子早有人布好了台子。 玉婵被人扶了出来,眼下更加虚弱,步伐不稳,由人扶着,坐在了正中间。 何缈则在玉婵一出来时,就立马躲到了宋子舒身后。她倒也不是真的怕,毕竟她的桃木剑,可以御万鬼,避诸邪。 只是觉得晦气。 妖精似乎真有几分真本事,拿起一把剑,先是将剑凌空腾起。 此招一出,众人先是一震惊,随即看向那妖精的目光,便充满了崇拜。 尤其是宋子舒,张大了嘴,迟迟闭不上。 何缈瞧着妖精似乎是拿出了自身的精元,想要滋润玉婵的身体,便没有阻止。 毕竟,妖精的精元可是个好东西,大补。 只是,在试图触碰到玉婵身体的时候,遭到了一股强大的反弹。 “姐姐小心。” 宋子舒叮嘱道,只面色凝重地盯着玉婵。 何缈微微挑眉,不太习惯他突然如此体贴。 她因着体内灵气,能觉察到的,阴气越来越盛。但宋子舒很明显,能直接看到玉婵身上的东西。 募地,何缈感觉到一股阴气直冲那只妖精而去,他遭到攻击,惨叫一声,浑身一颤,面露恐惧。 看来,妖精本来也以为玉婵只是普通的生病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感谢~ 铁打的何缈,流水的少年~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金蟾 妖精本以为治个凡人女子的病,可谓是十拿九稳。 岂料,一对上招,才知并非是寻常疾病,当下受了攻击,一负伤,便欲逃回洞穴。 谁知,浑身竟然使不出功法来,好像被什么给平白无故捆住了身子。 当下大骇,越发挣扎,使出浑身力气,打算逃脱出去。 何缈募地抽出桃木剑,飞身蹿了出去,口中念叨着: “上禀青天,下告厚土,天罗地网,收。” 说罢,只见空气中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越发收缩,越缩越紧,妖精血色尽失,眼中满是恐惧,更是四肢乱动。 何缈将桃木剑竖在身后,这才笑眯眯地道:“你还是消停点。这是专门收妖的天罗地网,你越是挣扎,收缩得越紧。” “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妖精白日里其实是见过何缈的,但瞧着也不过是个容貌严厉的年轻女子,瞧得他心痒痒。 哪里能猜到,竟然是一位捉妖的。 这也不怪他眼拙,何缈身负师门重器木簪,连修仙界的大佬们都看不出她的真实修为,更别说他一个小小妖精了。 何缈早在他来之前,帮着众人张罗现场的时候,就暗中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这个妖精自投罗网呢。 “好说,好说。” 何缈满口答应。 “对了,有件事得先麻烦你。” 何缈只冷冷地道。 “仙姑请讲。” 妖精瞧着何缈并不带杀气,眼下也放弃了挣扎,平静下来,满脸谄媚道。 “你,先换个模样,随便什么,快再亵渎神明了。” 妖精听罢,摇身一变,变回了一个身着灰衣矮胖的中年男子,皮肤粗糙,略显丑陋。 何缈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这才对嘛。 否则此妖顶着二郎真君威风凛凛仪表堂堂的面容,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说,眼神中还满是猥琐。 哪怕二郎真君能忍,何缈都不能忍。 “过来。” 何缈扭头,冲着一侧的宋子舒招手道。 宋子舒却早已看傻了,不是被妖精的幻术所变,而是被眼前的何缈所怔。 女子明眸皓齿,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就那样站在了人群中,正气凛然,明媚动人。 是他平生所不曾见过的女子。 “宋子舒。” 何缈见他没反应,当下又唤了一句。 宋子舒立马回过神来,忙上前到何缈身侧。问道:“姐姐,怎么了?” 何缈低声凑近宋子舒的耳畔,问道:“如今,你再好好看看,他是个什么。” 她猜测,之前的宋子舒大抵是被这妖精的皮囊所迷惑,打心底里相信他,自然就看不出其本质。 宋子舒听了何缈的话,转过头去,仔细扫了扫妖精的面容,这才回头,对着何缈轻声道: “是只蛤蟆。” 何缈嘴角一咧,得了,这是被她给抓住了癞蛤蟆。 “是吗?小蛤蟆?”何缈求证道。 “仙姑神通广大,在下真身确实是一只蛤蟆无疑。” 妖精眼看着无路可逃,忙附和道。 何缈这才绕着他走了一圈,边走边问道: “你既然是只癞蛤蟆,何以不好好在你的小池塘修行,怎么跑到人间来惹是生非,弄得人间乌烟瘴气?” 蛤蟆精脸上挤出一抹苦笑道: “仙姑有所不知,妖界如今是灵力稀少,我也是逼不得已,想着来人间沾些人气,兴许是条出路。” “又是灵力稀少。” 何缈在心底打嘀咕,似乎隐隐记得有谁也跟她提过此事,但一时半会,突然脑子打岔,想不起来了。 何以,会灵力稀少? 但此事,何缈也没有再问。 她料想,这个小小的蛤蟆不一定知道其中的内幕。修仙界同妖界何以均灵气稀少,她可得寻个机会好好探究一番。 当下只冷冷地道: “想出路,就是让你来人间冒充神明,骗老百姓的钱?这人间的钱财,你拿了又有什么用?” 蛤蟆精忙给自己辩解道: “仙子有所不知,小的本是一只金蟾,拿来这些钱财,并非为一己私欲,只是想着能沾沾铜钱之气,好增进修为。” “求仙姑明鉴。” 何缈恍然大悟,难怪之前此人一开口,她便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铜臭味吧。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金银的味道。 但对于这只蛤蟆精说的话,倒也没有全信。她生性谨慎,旁人说的话,她听来都得打个折扣,更何况,是一只癞蛤蟆说的话。 当下只噢了一声,冷笑道:“那怎么,娶人家旦角也是为了修行?” 蛤蟆精听出了何缈话语中的不对,忙连连求饶道:“仙姑饶命,小的一时糊涂,所幸还没有酿成大祸。” “你倒是清楚。” 何缈回怼了一句。 心思倒是飘到了旦角玉婵身上。 眼下灯光昏暗,玉婵本就身子骨柔弱,如今是半匍匐在蒲团上,看不清脸。 再配上一身白衣,真是比恐怖片还要恐怖的存在。 何缈眉头微微一耸,当下小心翼翼地问宋子舒道:“你瞧着,她肩上还……” 话未说尽,宋子舒却是明白的,只点了点头。 一阵微风吹过,何缈又是身子一抖,冷得鸡皮疙瘩又出来了。 只想大喊救命。 “你方才,怎么会打不过她?”何缈又回过头去询问那只蛤蟆。 蛤蟆精面色难看,害怕道:“仙姑……小的本就法力低微,打不过是应该的。” 何缈本以为要对付只是一个小小的癞蛤蟆,如今,似乎又多了别人。 一侧的班主看出了玉婵的不对劲,忙上前拱手恳求道: “仙姑在上,劳烦仙姑救救玉婵。” 何缈摸不住玉婵是什么情况。 但她也早已布好了锁鬼阵,当下口念咒语,只见玉婵的身上渐渐显出了一个女子的形状,只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 旁边的几人看得真切,当下就有人尖叫起来,跑了出去。 玉婵自然也看出来,当下花容失色,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别说她,是个正常人看到这一幕,都得吓个半死。 何缈舔舔嘴,将桃木剑横在了自己胸前,这才硬着头皮问道: “你何故纠缠于她?” 女子抬头,竟张了一副贤良淑德的长相。 何缈先是松了口气,好歹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长相,不至于让她今晚做噩梦。 但她能感觉到的,却是此**气极盛,不是厉鬼,但也差不多了。 “糟糕。” 何缈随即在心底暗道。 又是一个吴静姝。 “一会,跟紧我。”何缈对着身侧的宋子舒叮嘱道。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曲终了 宋子舒瞧了瞧何缈紧张的模样,乖巧地道了声:“好。” 女子听了何缈的问话,脸上似乎现出了几分迷茫,半晌,才悠悠地道: “我想听戏,她不给我唱完。” 一侧的班主募地一拍额头,好似想起来了什么,忙解释道:“我想起了……” 当下细细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前几日,戏班子初来此地,便搭台子唱了一折《牡丹亭》,本来捧场的百姓也挺多的。 只可惜,唱到一半,天公不作美,竟然落下雨来,开始还只是毛毛细雨,后面是越下越大。 百姓们顿时都跑回家去避雨了,台下空空如也。 班主说到此处,只叹息道: “玉婵是个心气高的,眼看着自己在台上辛苦唱戏,台下却连个喝彩的人都没有,心下一恼,说什么也不要再唱。” “我当时便一直劝她。老话说戏子唱八方,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明。” “这是我们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戏一开场,就必须唱完,人不听,不代表鬼神不听。” 班主说道此处,是连连叹息。 何缈便理解了。 难怪此女会怪玉婵不给她唱完戏。 “你想听哪处戏?只需你不再缠着她,我让她唱给你听便是了。” 何缈只淡淡地对女子道。 女子倒像个好说话的,始终面色平静,只淡淡地道:“我想听全本的《牡丹亭》。” “好。” 何缈点头道。 当下对着女子道:“我得先唤醒玉婵,让她准备一下。” 说罢,回头对着班主道:“可以吗?” 班主本就只是想送走图个安心,当下连连点头。 何缈这才小心翼翼地入阵,扶起玉婵,将她拖了出来。 毕竟,她自己布的阵,除了她,旁人也进不去。 “去,掐一下人中,待她醒来,将事情同她说明了。” 何缈对着班主道。 班主忙招呼戏班子的几个还留下来的胆大的伙计,去唤醒玉婵。 何缈则好奇地盯着阵中的女子。 女子长相贤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难缠的人物。但,她身上隐藏着滔天的怨气。 怕是连吴静姝也自愧不如。 但吴静姝是遭遇恶人,含冤而死,还被长期镇压,尸骨难以下葬,才聚集了滔天的怒气。 之前徐老头曾提到过,能够变成厉鬼,同个人性情有关。 何缈猜测,大抵生前性子越是恬淡温柔,遭遇不公之后,心中的怨气就越重,力量越是强大。 要不然,狗男人为什么会怕女鬼。 这大抵也是属于天道的一种,“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此**气如此之盛,只能说明,她心中不平之事,比之吴静姝,还要更甚。 何缈甚少对人升起同情,但眼下,不知为何,对着这张贤良淑德又平静的脸,竟生不出之前的恐惧来。 反倒是心中有隐隐的同情。 那边的玉婵已经被人唤醒,正哭哭啼啼,隐隐能听到班主在絮絮叨叨,大抵在同她做思想工作。 “你喜欢听《牡丹亭》的哪一折?” 何缈反倒是面色平静地同此女聊起来天,好似二人是旧相识一般。 她深知,此女若是胸中始终梗着这团怨气不散,便无法步入轮回,只能长久地在世间飘荡,直至魂飞魄散,三界内外,再无此人。 此女只淡淡地道:“柳梦梅中了状元,回去娶了杜丽娘。” 《牡丹亭》的故事,何缈略有耳闻,眼下看女子平淡地叙述此事。 心下更加疑惑,这可是个大团圆的解决。 但眼下,她可不敢细问,只收起手中的桃木剑,道:“你若是愿意步入轮回,我可助你。” 她收起桃木剑,就是想告诉她,自己没有恶意。 女子面容冷淡,她眼下也知道自己被困,但始终面色平静。 何缈见状,也不再多说。 外头的玉婵被班主好一顿劝,连哄带骗,也知道了今日她若是不开嗓,怕是难以脱身。 只得穿了一身粉嫩的戏服,扮相端庄雅致,从游园开始唱起。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玉婵不亏为角儿,眼下身上一扫之前的沉重,嗓音婉转动听。 寂静的夜,空荡荡的街道,响起了戏班子吹拉弹唱的声音,还有女子凄婉的唱腔,在四处飘荡。 比之方才的一幕,眼下更像是恐怖片。 戏班子的人努力极了,生旦净末,从演员到乐师,每个人脸上都是郑重,没有半点敷衍。 而台下的看客,除了何缈同宋子舒两人,只剩了一妖一鬼。 何缈自诩,说出去,倒也是一桩奇事。 女子则一直面色平淡地看着这桩戏,还不时地拿手指打着节拍。 这出戏,从一更天一直唱到了快四更天。 直看到了柳梦梅高中状元,前去杜府同杜丽娘的父亲杜巡抚说明情况。 杜巡抚再看到女儿后,才相信女儿是真的死而复生。 “姻缘诧,姻缘诧,阴人梦黄泉下。” 玉婵同扮演的小生二人欢欢喜喜地唱道:“从今后把牡丹亭梦影双描画。则普天下做鬼的有情谁似咱!” 眼看着戏快终了。 何缈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想好了吗?” 她实在是不愿看到如此女子,因此魂飞魄散。 女子只斜眼看了何缈一眼,淡淡地道:“你想听个故事吗?” 说罢,不等何缈开口,便悠悠地讲了下去。 “一女子年方十八,正值花季年华。” “因着其父外出经商,不幸失足落水,为一绍兴文人所救。其父在酒楼酬谢此人,为报答救命之恩,便同此人定下了儿女亲家。” 何缈深知此女讲的就是自己的故事,只继续听着。 女子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中,只接着道: “那人回家后不幸逝世,临终托付族长将儿子送到女子家抚养,意在长大后与女子成婚。” “女子父亲回家后,才发现未来的女婿,是个两岁婴儿,始悟自己在酒楼答谢恩人时,因着喝醉酒,将女儿年庚八字报错。” “一年后女子之父故去,女子无奈只得亲自抚养孩子。含辛茹苦忍辱负重一十八年,将孩子抚育成人。” “岂料,男子早已在暗中同一官家小姐私订终身。” 何缈听到此处,便懂了此女何以要坚持听完《牡丹亭》,尤其是要听柳梦梅中了状元,回去娶了杜丽娘这一折戏。 女子空灵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久,京城开科,男子文才出众,皇榜高中。女子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可以跟他完婚了。” “谁知,男子不仅请回来了凤冠霞披,还从皇上那给她申请回来一尊终身不嫁的贞洁牌坊。” “新婚之日,男子跟自己的妻子跪在女子膝前,把她当家长礼敬,女子看了眼新娘嫁衣,含恨吐血死。” ------题外话------ 感谢推荐,谢谢~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情实感 女子接着面无表情地讲述了起来: “女子求过父亲,她质问父亲,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如何能配个两岁的孩童,将终身大事儿戏?” “女子父亲声泪俱下,为自己的糊涂愧疚,甚至不惜亲自给她下跪,求她先收下孩子。她不得已委曲求全,以妙龄少女之身开始养育孩子。” 这个故事似乎已经在女子心中过了无数遍,女子讲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半点停顿。 “她在族长面前抗议过,希望族长解除荒唐的少小配婚姻时。” “她也甘心抚养男孩,只希望二人姐弟相称,待到男子学有所成立身后,再聘淑女共和鸣,恳求今日解婚盟。” “却被族长断然拒绝。” “父亲病逝后,四处战乱,她同小儿背井离乡逃到外地,吃尽了苦头。她一直将男子看作亲弟弟一般,从未有过半分奢望。” “男子同官家小姐相配,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但男子高中状元之后,竟从皇帝那里请回了一尊终身不嫁的贞节牌坊。” “十八载青春,饶是她如今年老朱黄,也大可再嫁,男子此举,却是直接绝了她所有的后路……” 何缈听着女子淡淡地讲述着那段前尘往事,便知女子并非像她面上表现出的那般冷静。 难怪她的冲天怨气会毫不逊色于吴静姝,她竟是郁结于心,被活活气死的。 这自刭之人本就属于横死,而被气死之人,更是怨气沸腾,难以消散,只能在人世间徘徊,而无法入六道轮回。 “到底是出悲剧。” 女子讲述完毕,浅浅地评价了一句道,似乎自己只是个局外的看客,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若不是她身上滔天的怨气,何缈还真要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旁观者了。 “人生皆苦,倒不如做鬼来得潇洒。” 女子大抵是看出了何缈的意图,只冷冷地道。 女子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个一般人,大抵就放弃了。 女子做人时确实太苦,若她觉得做鬼来的自在,何缈也尊重她做鬼的意愿,只是…… “本朝自开国以来,除过这几年,之前并没有打过战。姑娘是前朝的人?” 何缈嘴角带笑,似乎不经意地提到。 女子只冷冷地扫了何缈一眼,并未搭话。 瞧了眼戏台子上的人已经在收尾了,当下准备离去。 “前朝之事已有百年之久,姑娘方才故事中的人,大抵早已不在世上,姑娘何苦一人执着于这个故事?” “姑娘欢喜看《牡丹亭》,自然也是喜欢才子佳人团聚的故事。姑娘可曾想过,杜丽娘何以会死而复生?” 何缈的问话一出口,女子离去的身形一滞。 何缈也知道,自己道行不够,一般的小鬼还能困得住,对付像这种上百年的鬼,自然是没有办法。 “方才的戏曲中,杜丽娘因伤心于自己如花美眷,却无人能赏识,抑郁而终。” “成了鬼魂的她遇到了柳梦梅,又死而复生。” 何缈说道此处,已经弯腰开始捡起了地上的铜钱,她不打算困住此女了,也困不住,还是自己动手,免得自取其辱。 边捡边道:“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尸骨大抵已经腐烂了,如何能死而复生?此事是很荒谬的。” 女子是真的喜欢《牡丹亭》,不知是杜丽娘同为鬼魂的这段经历让她有共鸣,还是她心中欢喜柳梦梅高中之后,依旧迎娶了杜丽娘。 亦或者是她被柳杜二人的人鬼情未了所感动。 总之,她扭过头去,听到何缈接着说下去: “我认为这个故事,大抵是杜丽娘同柳梦梅约好,杜丽娘投胎转世,二人才能在人间共续前缘。” “姑娘,难道不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吗?”何缈捡起一枚铜钱,在手里掂了掂,只轻飘飘地道。 “姑娘蹉跎了十八年,甚至是一百多年,难道还要再千儿百年地继续下去?白白困在这个故事中不成?” “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女子听了何缈的话,脸上终于显出了几分动容。 “你知道,我可以帮你。” 何缈少见地同情心泛滥,只郑重地强调道。 女子怔怔地望着何缈,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何缈则紧张地盯着她,手指微蜷,她知道,许多横死之人,其实是异常执拗的。 许久,才听到女子道了声:“好。” 随即问道:“我该怎么做?” 她怨气滔天,鬼差自然不敢接近,在人世间飘荡久了,她也有些茫然了,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从她说出“好”的那一刻起,胸中那股子横亘了百年之久的怨气,便在慢慢消散。 何缈掏出了徐老头曾留给她的桃木盒同玉佩,又是念咒,又是引渡,好一阵忙活。 终于,女子身上怨气渐消,她自然知道该去哪里。 待到女子彻底离开,何缈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回过头去,才发现自己额头竟然沁出了汗珠。 就是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方欲往后退一步,一时竟站立不稳,身形一晃。 “姐姐~” 宋子舒紧张地叫了一声,忙伸手扶住何缈。 何缈自然也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虚弱。 方才的女子,乃上百年的怨鬼,怨气太甚,她同此女长时间近距离接触。 又听了女子身前的这出悲剧,大抵带入了几分,同情心一起,便不自觉地被女子阴气所影响,神魂受扰。 没办法,谁叫她如今修为太低。 何缈舒了口气,盘坐在地上,在心底暗暗感叹,做人还是不能太真情实感。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如果要始终保持冷静,就不能凡事都带入感太强,不能上头。 唯有冷静,唯有理智,才能勘破虚妄,才能保持内心的平静。 ““碧海千古,我心如水。……万物尤静,心神合一……”何缈又念起了清心咒。 想象着自己如一片平静的碧海,不起任何的涟漪。 夜已经深了,四下死寂。 戏班子的人见事情解决,早已回去歇息。 何缈则端坐在地上,恢复着自己的神识。 而身侧,只有一个宋子舒,在静静地守护着何缈。 旁边的蛤蟆精,早被戏班子的人拿绳索给捆住,撩在了一旁。 眼下,他瞧着何缈盘坐在地上,双目紧闭,大抵感觉到了何缈正处于虚弱之际,心思又开始活泛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 谢谢~ 第一百五十章 主意 蛤蟆精紧张地盯着何缈,见她双目紧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忙悄悄挣脱了绳索,正蹑手蹑脚地打算离开。 “记得,把银子还给乡亲们。” 何缈冷冷的声音响起。 蛤蟆精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到何缈依旧闭着眼,忙堆笑道:“仙姑放心,这是自然。” 何缈募地睁开眼来,拇指并中指,对准蛤蟆精一弹,这才悠悠地道: “给你身上安了道追踪符,你若是乖乖将银子还了回去,记得找我要解药。” 蛤蟆精的脸色先是一白,随即忙点头哈腰道:“应当的,应当的。” 说罢,是恭恭敬敬地给何缈行礼,这才离开。 “姐姐,你还会画追踪符?”一侧的宋子舒好奇地询问道。 “这是自然。”何缈一挑眉,得意道。 顿时收获了宋子舒饱含羡慕的眼神。 何缈又闭上眼,其实此事是骗人的,她根本不会画什么追踪符。 追踪符可算是中阶符纸了,这种符纸,都必须要求画符人对神识控制很好,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附在追踪符上,才能确保时刻监视对方。 她一个刚刚步入炼气期后期的修仙者,怎么可能有如此精准地控制神识的法子。 不过是拿来诓骗那只蛤蟆精的,对付这样的小人,若是没有点约束,只怕对方根本不会乖乖还银子。 就算蛤蟆精不信她的话,她也另有办法。 她都能劝的百年怨鬼愿意转世投胎,对付这样一个小小蛤蟆精,有的是手段。 折腾了半晚上,二人回客栈的时候,都碰上了早起去赶海的渔民。 “早点睡。” 何缈叮嘱了一句,对着宋子舒道。 说罢,不顾他含情脉脉的眼神,自己回房间,蒙头开始睡大觉。 狗日的,忘了叫那只蛤蟆精告诉他,什么二人前世三角恋的狗血故事都是编的。 临睡前,何缈这才不免懊恼地想道。 一夜无话。 翌日,客栈 何缈起身,瞧着外面阳光正好,金色的阳光照得屋内亮堂堂的,她开始怀疑,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 一打开房门,便发现宋子舒早已候在了门口,一见到何缈,便两眼发光。 “姐姐~” 又是这个令何缈头疼的称呼。 “打住,我叫何青,你别叫我姐姐了,叫我何青吧。” “何青~” 宋子舒在口中来回念叨,又忙雀跃道:“我叫你青青吧。” “呵呵。” 何缈回了他一句冷笑,“大可不必,你要是不愿意叫我何青,以后只能叫我喂了。” 宋子舒委屈巴巴地叫了句:“何青”,这才低下了头,明显是不乐意了。 何缈拎起桃木剑,往戏班子走去,想知道那只蛤蟆精到底跑哪里了,为什么还不找她来澄清。 “仙姑好。” 一到戏班,迎面走过来一略显瘦削的中年男子对着何缈作揖道。 何缈瞧着此人稀疏的胡子,只觉得有些面生,她见过此人吗? “是那只蛤蟆精。”旁边的宋子舒凑近她耳畔,轻声提点道。 何缈微不可察地将头往旁边挪了一点点,这才笑道:“倒是个会变幻的,银子都还了?” “启禀仙姑,都还了。只还剩了这两枚铜钱,还有一枚石子。” 蛤蟆精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两枚铜钱,其中,自然有何缈弹进去的那枚石子。 何缈丝毫不感到羞耻,将铜钱递给了宋子舒,自己则接过石子,在手心掂了掂,收了起来。 石子可不是什么用都没有,她布阵就得用到石子。 “对了,你昨日说的什么前世今生的故事……” “仙姑见笑了,都是小的随口编的。”蛤蟆精忙主动认错道。 “嗯嗯。” 何缈斜眼瞧着宋子舒一眼,他果然已经愣在原地了,似乎在消化着这个消息。 何缈伸出手去,在蛤蟆精身上随即一扯,诓骗道:“追踪符撤了,日后你可得潜心修行,莫要再为非作歹。” “多谢仙姑教诲。” 蛤蟆精忙喜道。 何缈走了两步,不见宋子舒跟上来,回过头去,只见宋子舒正同蛤蟆精不知在说些什么。 何缈眨眨眼,心下有了猜测,却也没再说。 戏班子的班主一见何缈前来,顿时哭丧着脸道:“仙姑,你可算来了。” “怎么?”何缈奇怪道。 明明昨晚怨鬼也渡走了,妖精也被她给渡好了。 “仙姑有所不知,昨晚玉婵连着唱了半夜的戏,受了风寒,加上又见了那个东西,又惊又怕,这下是彻底病倒在床了。” 班主是边说边摇头,连声地长吁短叹: “连那个饰演丫鬟的小姑娘,也病倒了。” 何缈这才恍然大悟,她竟然忘了这一茬,普通人突然遇见了那种东西,确实是容易生病的。 更何况,昨晚的女子乃上百年的怨鬼,连她这个骨骼强悍的,都不免受其影响,更何况两个身子骨弱的女子。 大病一场都是轻的。 班主这下是认定了何缈,忙求道: “仙姑可得救我,这明日迎神赛会就要开场了。到那时,这台上没人唱旦角,我可是要赔死了。” “到那时,别说北上了,车马都得押在此地了。” “难道这十里八乡的,就没个能唱旦角临时替补的?”何缈奇怪道。 “仙姑有所不知。这戏子本就是下九流的行当,一般家境殷实的人家,也不愿意送孩子来学。就算是学,也没法立马教会。” “戏曲是个苦活,培养一名旦角不容易啊。” 何缈没想到,自己忙活了半天,根本没帮忙解决问题。 正说着,瞧着那只蛤蟆精同宋子舒走了过来。 何缈眼珠子一转,有了个好主意。 “班主,你会唱旦角吗?”何缈淡淡地询问道。 班主眉头微皱,点头道:“会自然是会的,只我年纪大了,扮相早已……” “会唱就可以。” 何缈打断了他,瞧着走过来的二人,笑眯眯地道。 转眼便是个艳阳天。 这日,正是此地一年一度的迎神庙会。 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都来到了此处,街上均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何缈瞧着街上的众人依旧是高高抬着一把椅子,四处巡逻。只椅子上这次供奉的,乃是二郎真君泥塑的神像。 “这泥塑的,比那活的,还要真。” 何缈在心底想到。 随即回头,举起手中的一截画眉墨,凑近一些,对着面前的宋子舒:“别乱动哦~”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 谢谢~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画眉 何缈拿着画眉墨,正在给宋子舒细细地画眉毛。 旁边走过来了一女子,正是肌肤白皙,眉目细长而娇艳,脸颊红润,红粉春妆,身着一身鹅黄色的戏服,身段高挑。 正是戏班子的旦角儿玉婵无疑。 只一开口,粗犷的男人声音就出来了。 “仙姑还会画眉呀?”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蛤蟆精。 昨日玉婵同扮演贴旦的丫鬟二人皆是卧病在床,何缈便决定让蛤蟆精扮作玉婵,宋子舒则扮作贴旦。 蛤蟆精自然是满口答应,他不答应也没办法,生怕何缈借机修理他。 “我不干,要扮你去扮。” 宋子舒一听此话,涨红了脸,拒绝道。 何缈从袖中甩出了两张欠条,白纸黑字,正是宋子舒自己的笔迹,当下只冷眼道:“不干可以,还钱。” 宋子舒一张脸募地青一阵白一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何缈这才放缓了音调,低声哄道:“你若是应了此事,你一个月的吃喝我全包了。” 毕竟,班主答应,事成之后,给她十五两银子做报酬。看在银子的份上,何缈不得不化身黑心老板。 何缈先兵后礼,又是恐吓又是哄骗,终于哄得宋子舒答应了。 他扮演贴旦,只需立在花旦旁白,做个摆设,其实不用唱什么。就算唱,也是班主在旁边帮着配音。 戏班子人手不够,宋子舒又不愿旁人碰他脸,只能由何缈来给他化妆。 何缈搓搓手,她的化妆技术也刚刚入门。 又是涂铅粉,又是抹胭脂。 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加上宋子舒整个人脸白如玉,面盘柔和,看上去,倒确实很像一个小丫头。 宋子舒懊恼何缈将他当作姑娘看,呕着口气,眼眸低垂不愿看何缈。 何缈凑近一些,才发现宋子舒其实眉眼长得极好看,软糯糯的,尤其是乌黑的睫毛,根根分明。 当下笑眯眯地给他画着柳叶细眉,她生怕自己手抖,给他画歪了,忙凑近了些,紧紧盯着。 宋子舒屏住呼吸,睫毛微颤。眼神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 “好看。” 何缈画完眉后,鼓掌道。 宋子舒募地耳根子一红,气鼓鼓地依旧不说话。 何缈瞧着他脸上白嫩嫩的皮肤,抹着两坨红胭脂,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一个标致的妙龄少女。 忍住自己想要在他软糯的脸上摸一把的冲动,拿来了口脂,用指腹沾了一抹红,细细给他嘴唇涂抹,描摹着唇形。 口脂朱红鲜艳,眼下,宋子舒的脸红得比口脂还要红上几度。 “好了。” 何缈募地俯起身子,眨眨眼,对着宋子舒道:“去换衣裳吧。” 宋子舒一愣,抬眸看去,只见何缈正笑盈盈地盯着他,一时竟有些晃神。 班主给二人讲了应该注意些什么。 蛤蟆精想要在何缈面前露脸,极为卖力。宋子舒却由着其他人帮忙,换好了戏服。 何缈瞧着眼前的人,身着淡蓝色的大襟小袖,身段苗条,活脱脱一个妙龄少女。 就是人有几分拘束,整个人脸上满是无辜,看着手足无措。 耳听着外头管弦声响起,夹杂着百姓的吵闹声。 戏班子的其他人先上台去了。 “加油哦,过了今日,请你吃大餐。” 何缈低声劝道。 宋子舒深呼一口气,冲着何缈点点头,跟着那只癞蛤蟆上台去了。 班主则寻了椅子,端坐在了戏台子后,一字一句,开始唱了起来。 其声动听委婉,声高入云,一会是扮作旦角,一会是扮作丫鬟,唱的正是《金玉奴》。 看得出,班主是真的很热爱戏曲这个行当,明明幕后没有观众,他却唱得极为入迷。 何缈斜眼望去,只见台下的观众人头攒动,台上,宋子舒正乖巧地站在那儿,怯生生的模样。 轮到他时,他才慌乱地张嘴开始对口型。 何缈暗笑,这只怕是最早的假唱了。 半日的功夫,宋子舒在台上已经不复之前的约束,眉目间都多了几分灵动。 何缈有意逗他两句,又怕他生气,只得住了嘴。 她看得出,宋子舒为人有些倔强,像头犟驴,得顺着毛摸。 一日的功夫下来,戏班子的人都累瘫了。 多亏了只唱一日,否则他们真要累趴了。 “快,吃点饭,饿了吧。” 何缈忙笑盈盈地端了一碗猪头饭上去,对宋子舒道。 宋子舒连妆都顾不上卸,接过碗来,狼吞虎咽起来。 “这几日,我们北上的吃喝费用,戏班子的人都包了。人要吃饭,总得出点力吧。” 何缈在一侧状若无意地提点道。 宋子舒吃饭的筷子一顿,自然听懂了何缈话中的意思。 何缈也没有其他想法,能赚钱的事,她自然会干。她也不是什么富豪,禁不住宋子舒这样白吃白喝。 “你也吃。” 宋子舒快要吃到碗底了,这才想起什么,停下碗来,示意何缈道。 何缈摇头道:“我早吃过了。” 卸了妆,宋子舒又换回了那身粗糙的衣裳。 何缈则从班主那里,欢欢喜喜地接过十五两银子。 待到二人回了客栈,何缈立马开始端坐在房内修行。 她说过,若是不到筑基期,她不一定敢进鬼谷。 人世间,花花世界迷人眼,靡靡之音乱人心神,她却始终有一颗恒心,记得自己要做什么,要不断往上修行。 一夜无话 翌日 何缈同宋子舒坐上了北上的车马。 何缈端坐在马车上,双目紧闭,在心底默默念着剑谱的最新一式。 只,似乎有视线落在她脸上,扰乱她心神。 一睁眼,宋子舒正愣愣地盯着她看。 “怎么?”何缈挑眉询问道。 “你是神仙吗?” 宋子舒小心翼翼地问道。 何缈呵呵一声,反问道:“你瞧着我像吗?” 宋子舒不说话了。 何缈继续闭上了眼,许久,听到身侧的宋子舒轻声问道:“你能收我做你的徒弟吗?” 何缈一听此话,睁开眼来,摇头道:“不能。” “为什么?” 宋子舒紧追不舍,忙问道。 何缈又闭上了眼,淡淡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年纪轻,担不起。” 这倒是她的真心话。 宋子舒沉默了。 戏班子的车马一路北上,中间因着有的地方有战火,不得已绕路到西边。 这下又得多耽搁几日了。 戏班子的玉婵同小丫鬟也渐渐病愈,春光大好,四下繁花锦簇。 这日,二人又来到了一处城镇。 “仙姑,我们得在此处耽搁几日了。” 班主开口道。 “花朝节要到了。”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的推荐和月票~ 感谢~ 今日就是花朝节了,也称女儿节,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一百五十二章 桃花癫 花朝节 正如其名,正逢百花盛开之际。 未到集市,先闻花香。 入目则是街两边花团锦簇,入春梅、山茶、水仙、探春。中春桃李、海棠。春老牡丹、芍药、孪枝,眼下都聚集在了这个小小的集市。 玉婵唇齿轻笑,询问道:“仙姑若是无事,不如随我一并到花神庙祭拜明日只恐没有时间。” 何缈不置可否,思忖着,反正自己闲来无事,不如跟着一起去便是。 路边随处可见街上挑担者卖着五色彩笺、红绳。 何缈瞧着只觉好奇。 一侧的玉婵贴心地解释道:“姑娘们买这些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叫赏红。寓意赏花、祈福。” 何缈这才了然地点点头。 二人前往花神庙,此地更是众人供奉的鲜花,万紫千红,好不艳丽。 玉婵亲自点香,想要分一支香给何缈,道:“仙姑请,这花神是保佑姑娘家能够容貌美丽,将来能寻个好人家。” 何缈摇摇头,拒绝了此香。 容貌于她,极有可能不仅不锦上添花,还有可能会招来麻烦。 寻个好人家于她更是荒谬,她心中只有无上至道。 玉婵也不为怪,只淡淡地道:“仙姑自然不需这些,只玉婵命薄,此番死里逃生,还望花神庇佑,能早日觅得良人。” 还不忘介绍道:“这二月杏花花神为杨玉环杨贵妃。” 何缈听了顿觉更加荒谬,杨玉环自己都魂归马嵬坡下泥土中,如何能保佑其他人婚姻美满幸福。 玉婵入庙去祭拜,何缈便同宋子舒在外四处赏玩。 “你认识这些花吗?”何缈询问道。 宋子舒摇摇头,入目只知花有红有粉有紫有白,根本不知道花名。 “好巧,我也不知道。” 何缈笑眯眯地道。 “嘿嘿嘿,好个俊俏的郎君~” 募地,一身着粉衣的女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眉目含春。 明明人长得秀气端庄,头上又是金簪,又是玉钗,插金戴银,明明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却表情怪异,举止轻佻,伸手在宋子舒衣袖上轻轻一拂,还不忘挑眉道: “小郎君~” 随即又乐呵呵地跑开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宋子舒没反应过来,顿时涨红了脸,僵在了原地。 “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小姐有些不正常。” 后头的两个丫鬟忙上前来道歉道,随即赶忙去追那个已然疯疯颠颠的小姐去了。 何缈乐得看笑话,重复女子方才的话,还学着女子的语调,掐出个兰花指,对着宋子舒调笑道: “小郎君~” 宋子舒简直要气死了,咬牙切齿地道:“你怎么能跟那个疯子学。” 何缈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去了,笑嘻嘻地道:“你当人家是疯子,人家就算是疯子,也知道谁好看谁不好看好不好~” 宋子舒无意同她争执,只知道自己争不过她,懊恼地扭过头,不肯说话。 何缈对着方才出庙的玉婵道:“我有些事,得先离开。” 玉婵忙道:“仙姑请便。” 何缈这才对着一侧的宋子舒道:“走吧。” “去哪里?” 宋子舒奇怪何缈为何要同玉婵分道扬镳。 “去找方才的女子。” 何缈说着,朝着女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找她个疯子做什么?”宋子舒奇怪道。 “你不是生气了吗?找她,给你出出气。” 何缈淡淡地道。 宋子舒这下有些纠结了。只低头抿嘴道:“不必了,她是个疯子,又不是故意的。” 何缈乐呵呵地道:“那更得找她了。我瞧着她衣着富贵,还有贴身丫鬟,猜想大抵家境不俗。她既然看上你了,不若你就从了她……” “你!” 话未说完,宋子舒已经被何缈气得要跳脚了。 “我怎么了?你如今穷到都要卖艺了,我给你寻个好去处,给人做女婿,保你吃香喝辣~” 何缈嘴上依旧不饶人,只胡诌道。 宋子舒却是个容易当真的,气得简直是七窍生烟。 何缈也不解释,只顾自地寻着女子的身影。 只见前方,两个丫鬟按住了小姐,将人带上了马车,马车启动,看来是要回家了。 “快,追上去。” 何缈催促宋子舒道。 宋子舒气恼道:“追她做什么?” 何缈脚下不停,边跑边道:“不追的话,到手的银子就要飞了。” “你果然想卖我!” 宋子舒气急败坏道,说罢,停在了原地,眼圈都红了。 何缈自觉自己玩笑开过了,只得停下了脚步,解释道:“当然不是。此女行为有异,我若是能帮她,自然有酬金。” “你还会治疯病?”宋子舒半信半疑道。 “她可不是普通的疯病。” 何缈目光一寒,淡淡地道。 只二人这一番耽搁,便不见了马车的踪迹。 何缈也不自馁,此女看着不是第一次发病,只需细心打听,自然能找到人家。 眼看着日头不早了,何缈只得先回去,决定寻个熟悉的地方,同此地人好好打听打听。 此事果然不难,只略微向卖花的花郎一打听,便有人告诉何缈道:“那是此地的大户——崔家的女儿,名唤崔香君。” 还有人低声道:“听人说,此女是得了桃花癫,但凡见到漂亮俊俏些的年轻男子,便……” 说到此处,只不再说的,但眼里都是鄙视。 何缈微微颔首,接着问道:“此女是什么时候这样子的?” 几人思忖了一会,有人不确定道:“似乎就不久前吧,反正天暖了的时候,就见她在街上这样跑了。” 何缈这才道了谢,对着宋子舒道:“走吧,去寻那女子去。” “现在吗?”宋子舒心下有些退缩,生怕又遇到了那女子。 何缈瞧出了他的小心思,笑道:“只需你将脸遮起来,应该就没事。” “真的要现在就去吗?” 宋子舒望着已经夕阳西下,询问道。 何缈挑眉,道:“自然,现在去,刚好能赶上饭点。” 宋子舒顿时有些无语。 何缈毫不感到羞耻,人活着就要吃饭,崔家既然是大户,她去吃顿好的怎么了? 二人按照之前众人指的方向,往崔家走去。 崔家果然是名门大户,光是占地就是单独的一条街。门前一大片空地。 何缈不用走进,就听到府中似乎有些吵闹,似乎有人在四下逃窜,不用想也知是崔香君。 丫鬟们急着四处抓她,又有妇人在哭泣,府内乱成一锅粥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北方过的是农历二月十五,明日也是正式的花朝节~ 开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画地为牢 何缈听着宅院内嬉嬉笑笑,众人慌乱的叫声此起彼伏,当下动动手指,示意宋子舒去敲门。 宋子舒百般不情愿,不仅不上前,反倒是躲在了何缈身后,委屈道:“我怕那疯子来抓我。” 何缈无奈,只得自己拿着桃木剑,重重地叩门。宅子里的下人忙着抓小姐,也没人听到。 何缈毫不气馁,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着朱红色的大门,听着门上响亮的声音,一声接一声,都快成噪音了。 终于,女子嬉嬉笑笑的声音跑远了,大抵是跑到了后院。 门房终于是听到了何缈的敲门声,忙上前来打开大门,见是个美貌的年轻女子,恭敬地问道: “姑娘有何事?” 何缈瞧见门房的态度,心下思忖着,这崔家倒是个守礼的人家,至少这些下人没有仗势欺人。 话音刚落,门房便瞧见了身后的宋子舒,见他模样周正,忙摆手道: “二位快走,莫要被我家小姐看到了。” 何缈淡淡地道:“劳烦小哥通报一下主家,就说我是专为解决崔小姐的病症而来。” 门房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何缈,见她始终面色平静,也不敢自作主张,忙道: “姑娘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您通报。” 门房一走,宋子舒紧张地揪住何缈的衣袖,舔舔嘴唇道:“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 何缈一挑眉,这怎么能行,她的计策中,宋子舒可是关键的一步。 当下叮嘱道:“放心,一会你入宅子后,只需用手将脸捂住就是。” 宋子舒见何缈坚持,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得照做。 门房不大一会的功夫,就来了,只歉意道:“让二位久等了,我家少爷有请。” 宋子舒已经乖乖用手将脸捂住了,只留了一道缝用来看路。 何缈则四下打量着崔家,不亏是钟鸣鼎食之家,高屋大宅,亭台楼阁,假山奇石,廊腰缦回,院内尽显古朴典雅。 “二位,这边请,我家少爷在书房等候。” 几人方才走了几步,只见崔香君笑嘻嘻地追着一金白长袍男子,男子一边捂脸,一边跑,可谓是抱头鼠窜,很像是猫捉老鼠的场面。 门房顿时慌了神,道:“那就是我家少爷,我得去帮忙了。” 说着忙上前去。 吓得宋子舒心一颤,猫在了何缈身后。 “站这里,别动。” 何缈回过头去,绕着宋子舒布了一圈的石子。 宋子舒有些不明就里,捂着脸,紧张地看向那女子,生怕对方发现他。 “记得,配合我。” 何缈布好了阵,对着宋子舒叮嘱道。 宋子舒还没来得及问何缈,自己该怎么配合她。 几个呼吸的功夫,崔香君已经追着男子到了一处亭子的死角,男子瞧了瞧底下,是崔家的花园,正欲跳下去。 何缈朗声对着崔香君道:“崔小姐,过来呀~”说着,还不忘举起手臂,大幅度地挥挥手。 崔小姐听到有声音,回过头来,迷惑地看着何缈。 何缈利索地将宋子舒的手往下一按,露出了他那张白嫩的脸蛋,少年郎仪容清俊,实在是标致。 宋子舒又急又躁,涨红了脸,忙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蛋,却被何缈死死按住了手,挣扎不得。 “崔小姐,过来呀~” 何缈还不忘高声喊道。 崔小姐一瞧见宋子舒的容貌,立马两眼放光,放弃之前的男子,跑了过来。 何缈低声对着宋子舒叮嘱道:“先别动,一会她一过来,你立马跳出此圈,切记切记。” 宋子舒气恼何缈将自己当诱饵,却又不提前跟他说明,又不敢坏何缈的好事,当下气得要死。 她真的太知道怎么气他了。 “放心,事成之后,银子分你三成。” 何缈笑盈盈地应道。 崔小姐脸上表情痴呆,双目之中神情轻佻,口中叫着小郎君,便冲着宋子舒扑了过来。 宋子舒忙弯下身子,躲过了崔小姐这一扑。 崔小姐扑了个空,正欲再扑。 何缈伸手一弹,利索地补上了最后一块石子。 崔小姐想要再出来,却好似被什么囚禁住了,只能在何缈围成的石子堆里转圈,盯着宋子舒,痴痴地叫道:“小郎君~” 崔府中的其他人见到崔小姐这幅模样,顿时是又惊又喜。 “多谢姑娘出手解围。” 方才那个衣着金白长袍的男子过来见礼。 何缈知道,他就是崔家少爷,看模样,大抵是崔小姐的哥哥。 二人眉宇间极像,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面白似玉,长得颇为大气。 当下只微微颔首。 崔少爷瞧了眼自己的妹妹,不无担心道:“姑娘这法子,会不会伤到舍妹?” 何缈摇头道:“此乃画地为牢之法,对她无碍的。” 崔少爷这才松了口气,自我介绍道:“在下崔护升,敢问姑娘贵姓。” 何缈摆摆手道:“贵不敢说,免贵姓何。” “何姑娘~” 崔护升又忙行礼,还不忘询问宋子舒的姓名,二人又是一顿虚礼。 何缈最烦这些繁文缛节,当下只问道:“崔小姐这个样子,多久了?” 崔护升听到此处,长叹一声,伸手邀请道:“二位请入内详谈。” 二人往大厅走去,只见路边小厮丫鬟们正在收拾,各色的东西摔在地上,名贵的花瓶、被践踏的花朵……不用想也知,是崔小姐的“杰作”。 崔护升拱手道: “让二位见笑了。二位有所不知,舍妹自前几日起,便成了这疯疯颠颠的模样,她也几乎白天黑夜的不睡觉,家中一直不得清静,家母为此气得卧病在床。” 何缈听到此处,接着问道: “为何不直接将她捆起来” 崔护升面露为难道: “这一则,家母心疼舍妹,在下也不敢捆太严,生怕伤到了舍妹;这二则,舍妹力大无穷,寻常绳索哪怕是捆住了,也会被她很快挣脱开。” 何缈猜测,大抵是这样的大户人家最要脸面,自然不敢让小厮来帮忙,只能是几个瘦弱的丫鬟,哪里能捆得结实。 说到此处,崔护升忙拱手恳求道:“还请何姑娘帮忙,救救小妹。” 何缈看得出,这个崔护升对妹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好说,好说。这哪怕是治病,也得先寻病根,劳烦先去寻崔小姐的几个贴身丫鬟过来,先问问问题出在了哪里……” 说到此处,何缈募地退后一步,耳朵凑近宋子舒的脸,好似听什么似的,故意放大了声音道: “你肚子饿了?这……” 宋子舒顿时满脸窘迫,谁饿了?他根本什么都没说好不好。 旁边的崔护升忙道:“二位辛苦,若是不嫌弃,在下这就让手底下的人送些饭菜来。” “那真是不好意思~” 何缈嘴上推诿,却冲着一侧的宋子舒挑挑眉,面上分明在说,瞧,可以吃大餐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今天破一千收藏了,撒花~ 感谢~ 第一百五十四章 花香 宋子舒气何缈厚脸皮不说,还拿他当幌子,当下只气恼地不理她。 何缈丝毫不以为耻,只谈笑自若。 年轻人面皮薄,不知道吃饭的重要性。她可是真的饿过肚子的。 崔家不愧是大户人家,鸡鸭鱼肉是一应俱全,连时令蔬菜、各式的稀罕食材都有,个个做的玲珑精致,令人瞧着便食欲大开。 宋子舒没忍住,还是动筷子吃了起来。 何缈则边吃,边细细询问崔小姐的两个贴身丫鬟前几日发生的事。 “喂,别吃了,帮着记一下。” 何缈对着旁边大快朵颐的宋子舒道。 宋子舒脸一红,他其实不是一个贪嘴的,只离家几日,吃得粗糙些,肚子饿得又快,见了这些精致美味的吃食,便有些忍不住了。 “我来吧。” 席位上的崔护升主动开口道,随即吩咐手下人拿来了纸笔,自己动手帮着记了起来。 何缈夹了块嫩鱼肉到碗里,开口问道: “先仔细回忆一下,你家小姐出事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怪异事?” 这两个小丫鬟,个头高一些的唤作卷碧,个头矮一些的唤作清芽。 卷碧年纪大些,只福身行礼,随即回忆道:“那日小姐跟寻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一侧的清芽也是一样的作答。 何缈皱眉,跟寻常一样的话,就难搞了,接着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发现小姐出事的?” 卷碧回复道:“那日早晨起来,我们去见小姐,小姐就是这般模样了……” 那就是睡了一觉起来就出事了。 何缈往嘴里塞了块鱼肉,思忖着,难道是崔小姐在睡梦中,受到了什么妖魔的蛊惑?比如梦魇之类的?如果真是那样,那就难搞了。 她之所以敢判断崔小姐并非是一般的神经病,而是遇上了古怪事,就是因为崔小姐身上笼罩着一股奇异之气。 此气为阳气,并非是阴气,但此气非人间所有,纠缠着崔小姐,她才因此神智不清。 “晚上是崔小姐一人睡觉?” “不是,我和青芽二人轮着守夜,就睡在外面。”卷碧回复道。 何缈想到此处,接着询问道:“那晚上可有什么怪异事?” 此话一出口,旁边的青芽立马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低声啜泣道: “那夜是我在外面陪着小姐,但是我觉多,睡了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头又没了线索。 何缈只得仔细询问崔小姐出事前的活动。 口中问着,手中倒是也没停,正努力夹着不远处碗里的一个四喜丸子。 崔护升见状,小心翼翼地将那碗丸子端到了何缈面前。 何缈微微颔首道谢,夹起丸子,听到卷碧道: “早上小姐前去给老夫人请安,陪老夫人用膳。然后就回屋去读了会书,弹了会琴。” 一侧的青芽补充道:“眼看着花朝节将近,午后,我们二人便同小姐一并开始剪些五色的彩纸,以便赏红时用。” 旁边的崔护升在仔细拿笔记录着。 “还有?” “还有就是日暮时分,阳光正好,我们几人就去后花园赏花。” 何缈听到此处,问道:“你们每日都赏花?” 卷碧忙回复道:“这几日后花园的花都开了,迎春花、玉兰花、桃花、杜鹃花等,小姐又是个爱花的,我们时常去看的。” 何缈问了半天,没问出什么线索,只得开始询问出事前几天的事情。 崔小姐的一日实在是枯燥得很,晨昏定省,读书写字,琴棋书画,又是女红,又是赏花,总之是个规矩得不能再规矩的大家闺秀。 何缈没问出了好歹来,桌上的好东西却吃了不少,面上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如今不止是她一人蹭吃蹭喝,还带了一个跟屁虫,两个人一起吃白饭,更是不好意思。 “走吧,去看看崔小姐。” 何缈搁下筷子,出屋去了。 正是暮色四合的时候,一阵微风起,风中似乎送来了一阵淡雅的花香,怪好闻的。 何缈仔细嗅了嗅,没分辨出是什么。 众人前去看崔小姐,她依旧在何缈画的圈子里转圈圈,口中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小郎君,小郎君~” “起风了,去帮崔小姐拿件厚衣裳,免得她着凉了。” 何缈叮嘱道。 丫鬟卷碧有些为难道:“小姐如今衣裳根本披不上,她要扔的……” “去拿吧。” 何缈只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卷碧为难地瞧了眼崔护升,崔护升挥手示意她前去拿衣裳。 何缈弯腰,捡起了自己布置的阵法中的一枚石子,往崔小姐后面的脖颈处一弹。 崔小姐应声倒地,何缈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倒下的身子。 “这……” 崔护升面露担忧,不免疑惑道。 何缈将崔小姐柔软的身子抱在自己怀中。 低头,见崔小姐闭上了眼,睫毛黑长,面庞温和,五官精致,整个人看着又是那个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了。 当下抬头,淡淡地解释道:“她好几日不眠不休,再这样下去,要出事的。” 这也是她为何要傍晚急着来崔府的原因,不仅是为了蹭饭吃,更重要的是,崔小姐透支太多了,只怕身子骨要撑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就算治好了,也难免要大病一场,自此虚弱下去。 崔小姐身上,似乎也有一股淡淡香味。 何缈凑近一些,香味越发的浓郁。奇怪的是,这香味同她方才闻到的空气中的那股花香是一样的。 “你有闻到她身上的什么味道吗?”何缈对着宋子舒询问道。 宋子舒脸一红,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气得攥紧了拳头。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他又不是登徒浪子,怎么回去闻人家姑娘身上的味道? 她简直是太过分了! 何缈见宋子舒不回答,自己又凑近崔小姐的衣襟,在她白嫩的脸庞处、青丝处,仔细嗅闻。 是了,那股味道并非是衣裳的味道,倒很像崔小姐身上的体香,亦或者是从骨子里发出的? 一阵风吹过,崔小姐发丝微动。 那股若隐若现的花香,又出现了。 何缈抬眸,望向空中,对着崔护升询问道:“请问崔公子,空气中,是什么香味?” “何姑娘,是桃花香。春天来了,后院那一大片的桃花林中的桃花,都开了。” 崔护升忙回复道。 何缈嘴角上扬,看向后院,冷笑道:“我猜,我找到崔小姐的问题了。” ------题外话------ 感谢推荐~ 编辑让我28号万更~ 我得努力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桃花林 晕倒的崔小姐被送回了房间休息。 天色渐晚,正处于白天与黑夜的交界点,天际没有好看的夕阳,只有惨淡的灰色。 何缈则由着崔护升同几个家丁带着,往后院走去。崔家这种高堂大户,后院也非比寻常。 入目,皆是一望无垠的树木,确实正如小丫鬟所说的,枝头上是各色的花瓣,万紫千红,花团锦簇。 其中,当属那桃花林占的面积最大,蜿蜒数里,盘根错节,无数株桃树,开得过分红艳。哪怕是在暮色时分,也能看得真切。 桃红色的花朵,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连嫩绿的叶子都看不见了。 “你们先回去吧。” 何缈瞧了眼面前的桃树林,对着其他人道。 “何姑娘~” 崔护升面上现出几分担心,毕竟,他瞧着何缈也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同自己妹妹一般大。 尤其是天马上要黑了,她一个人留在此处,未免…… “对了,有件事还得拜托崔公子。” 何缈示意崔护升附耳过来,仔细叮嘱道。 不远处,一朵朵桃花花瓣,无风而动,连带着花蕊都颤动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在无形中,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崔公子可记住了,决不能有半点手软。” 何缈淡淡地叮嘱道。 崔护升望着眼前的女子,她背着一把不起眼的木剑,一身利索的青衣,身形婀娜,容貌艳丽,眼底却满是坚毅。 “何姑娘,要不再等等,再寻些帮手……” 说到此处,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若是帮手那么好寻,也不会等到现在。 “来不及了。” 何缈只淡淡地道。 随即对着一侧的宋子舒嘱咐道:“记住,一切都听崔公子的。” 宋子舒募地红了眼,嗫嚅道:“我不要走……” 何缈给了崔护升一个眼神,崔护升示意旁边的几个家丁围住宋子舒。 何缈这才对着宋子舒道:“别闹了,你在此处只会给我添乱的。” 一旁的崔护升也劝道:“何公子,还是听你姐姐的吧。”看来是将二人看成是姐弟俩了。 何缈盯着宋子舒的那双红眼,郑重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的。” “走吧,小公子。”旁边的众人劝道。 何缈不再理会他,她抬头望了望天,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天居然黑了。 夜色如泼墨。 宋子舒被众人簇拥着,不得已往回走去,他恋恋不舍地回头,只来得及看到,夜色中,一个果决的背影。 女子孤身一人,进了茂密的桃花林。 四下是沁人的芬芳,何缈脚踩着地上飘落的花瓣,片片花瓣实在是娇嫩。 何缈一步步往里走去。 桃花林是静谧的,好似世外桃源一般。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好似下起了桃花雨。 纷纷扬扬的花瓣也随之落到了何缈的头上、肩上。 募地,何缈停住了脚步,冷笑道:“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不知何时,在何缈走过的地方,桃树早已伸出了枝条,将何缈围在其中。 何缈果断从背后拔出木剑,一转身,使出一招“东海扬波”,凛冽的剑意冲着桃树林而去。 桃树林的枝条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很快便散去。 正在何缈得意之际,散去的桃木枝卷土重来,枝枝叶叶,好似活着的生命,全部都围住了何缈。 何缈一招又一招的剑意打了出去,从“东海扬波”到“背水一战”,却好似打进了一团棉花中,毫无用处,桃木枝围住了何缈。 她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那里。 是她手中的剑。 她以桃木为剑,而此处正是桃花林。 同根不害。 就在何缈想到此处的同时,一根桃枝凭空袭来,直接卷走了何缈手中的桃木剑。 无数的桃木枝瞬间涌来,将何缈身子裹挟起来,何缈四肢被困得结结实实,绑在了一棵大树上。 又是一阵轻风吹过,何缈嗅到了一股沁人的香味,慢慢闭上了眼。 漫天的桃花瓣落了下来,盖在少女精致的面庞上。 寂静的暗夜,少女迷醉在了桃花林。 桃花开得越发妖艳,简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何缈回到了天玄门的碧海阁。 碧海阁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抬眼望去,师父正斜靠在那棵大香樟树下品茶,眯着眼,神情悠闲。 何缈低头看去,自己面前堆得是那数不清的课业。不用想,也知道,是大师兄布置给她的。 大师兄哪里去了? 何缈正想着,一一抬头,大师兄就站在她身侧,衣着素白,正沉着脸严厉地盯着她。 何缈心神一颤,忙低下头去,紧张地开始动笔书写。 院中,三师兄正在捣药,一声声熟悉的捣药声,一下下敲击着,让何缈莫名觉得心安。 四师兄则在练剑,他身着黑衣,好似一只雄鹰,一下下比划着他的剑招。何缈不自觉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她也想练剑来着。 “专注!” 大师兄严厉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 何缈吓得忙又低下了头。 微风拂过,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香味,若隐若现。 何缈动了动鼻子,诧异地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院中的几人都停住了自己在做的事。 大师兄眼睛一眯,斥责道:“我看你是想偷懒了吧。” 何缈吐吐舌头,道:“我哪里敢,我真的闻到有一股香味。” 三师兄笑眯眯地道:“大抵是我新采的这株草药的味道吧。” 四师兄停下了剑,皱眉道:“不会是师父又偷喝酒了吧?” 回眸望去,只见师父早已酣睡过去,确实是大白天喝酒的缘故。 “不是酒味吧。” 何缈有些犹豫道。 “是你馋了吧。” 三师兄柔柔地笑道。 何缈不好意思地舔舔嘴。 旁边的四师兄收起剑,嘲讽道:“整个碧海阁就只有你一个人没到筑基期,没法辟谷,还得连累三师兄顿顿给你做饭,我看你就是诚心的。” “真不是,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修不上去,真的是实力不行。” 何缈就差举手发誓了。 “既是如此,今日把入门的心法口诀再抄个五十遍吧。” 一旁的大师兄只冷冷地补充道。 何缈扶额,这叫什么,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但,空气中,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始终在何缈的鼻头萦绕,似乎在提醒着她什么。 众人又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何缈瞧着眼前的功课,心下默默想着,要是能一辈子这样,该多好呀。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今日份终于是早点写完了,开森~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吞噬 崔府后院 桃树正疯狂地拔地而起,向着天空蔓延而去。而那一朵朵的花瓣,眼下早已如血般红艳。 桃树好似长了眼睛一般,正贪婪地望着怀中的女子。女子乃少见的水系修仙者,体内灵力精纯,长相又出众,若是能吞噬其灵力…… 桃树伸出枝叶,爱恋地抚摸着女子的周身,叶子激动得发出沙沙声。 年轻女子的身体,是最好的肥料。 何缈却是依旧一动不动,双眸紧闭,沉浸在了回忆中。 眼下的何缈,正蹲在院中,动手给师父沏茶,一脸乖巧。 师父慈爱地望着她,并未说话。但那双深邃的眼中,透露出了太多太多。 外头,桃树长得越发枝繁叶茂。 若是眼下有人来到此处,就会发现,原来此地根本不是什么桃树林,从头到尾,只有一棵巨大的桃树。 它庞大的根系深扎在地底,不知早已存在了多久,亦不知扎根有多深。 其他树木,不过是它的枝条幻化出来迷惑世人而已。 桃树展开了自己最柔弱的根系,那里,有个大家闺秀女子虚弱的魂魄,接近透明的形状,正奄奄一息。 不用想也知道,是崔香君。 桃树正欲像之前一般吞噬掉何缈之际。 募地,何缈睁开眼来。 反手一招“东海扬波”,手中一把带血的簪子,冲着桃树的最深处扎去。 桃树没料想,女子在如此蛊惑之下,竟然还能醒来,当下痛苦得哀嚎起来。 所有的枝条疯狂地抽动,朝着女子攻击而来。 何缈拔出铜簪,以铜簪为剑,使出之前学过的一招招的剑招,攻击起了这棵早已成精不知多久的桃树。 于此同时,何缈不仅不退,反而主动朝着方才桃树受伤的地方而去。 手中高举着八卦镜,开口喊道:“崔香君,进来。” 桃树深处的魂魄,瞬间被八卦镜吸了进来。 这八卦镜,自然是之前放出吴静姝的那个。 桃树简直是要疯癫了,一个极细,但又气急败坏的女声响起: “为什么吗?你不是进入幻境了吗?” 何缈摊开左手,那里,莹白的手心,早已是血肉模糊。 “我根本就没有昏迷。” 何缈只冷冷地道,她从发现自己的桃木剑不管用的那一刻,就想到了,五行之中,以金克木为上。 而她浑身上下,唯一属于金的,只有颛孙渊赠与她的那支铜簪。 从那一刻起,她就将果断将铜簪扎入了她的手心,用钻心的疼痛,提醒着自己,决不能陷入虚幻。 其实,在师门遭到覆灭,师父陨落之后,那冰冷惨痛的现实,彻骨的悲伤,早就让何缈无法陷入任何重回往昔的美梦中。 现实,早已在她心底生了根。 所有的虚妄,所有构建的一切,不过是这只桃树精的自以为是。 “你还是留下吧。修仙者的魂魄,最是美味。” 桃树精说着,更多的根系破土而出,在何缈的四周,竖起了一堵几人高的厚墙,将何缈所有的退路,全部都堵死了。 何缈手中握着铜簪,挺直了腰背,毫不畏惧道:“怎么,你吞噬年轻女子的魂魄上瘾了?” “你怎么会知道?” 桃木精始终猜不出,她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她在此地修行近千年,一直是谨小慎微埋藏于地下,不敢暴露丝毫异样。 故而,过往大大小小的修仙者也好,江湖道士也罢,甚至是捉妖师,无人能看得出她的异样。 何缈冷哼一声,并未解答,她从知道是桃花搞得鬼的那一刻,就猜到了。 她手中的桃木剑何以能辟邪,何以可以制御诸鬼,何以让诸多邪祟都见之胆寒。 是因为,至阳之物的桃木,本就可以吞噬魂魄。 “我猜,你之前应该都在吞噬鬼魂,没想到,这次居然敢对生魂下手。” 何缈只淡淡地道。 这株桃树精在此地盘亘许久,而崔家人,包括附近的人从未有过异样,说明她一直极为谨慎。 吞噬崔小姐的魂魄,极有可能是它初次犯案。 何缈猜测,崔小姐之所以疯疯颠颠,却又能听到人说话,还能活动自如。大概是因为,此桃树精并未全然吞噬她的魂魄。 只将她三魂七魄中的一魄吞噬,而这一魄被桃树所沾染,自然沾染了桃树精的本性。 沾桃花者,难免是性子轻浮,见到貌美的少年,便会不自觉地被对方吸引。 崔小姐才会做出那等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所以,为什么是崔小姐?换个问法,为什么要现在选择吞噬年轻女子的魂魄?” 何缈立在原地,只淡淡地询问道。 她知道,不管是人也好,是精怪也罢,很多总是憋不住自己的倾诉欲。 尤其是一株桃树精,只怕早在此地寂寞了很久很久了。 桃树精眼看着何缈已经被自己团团围住,以为她是束手就擒了,当下轻笑道: “你听过一首诗吗?” “哪首?” 何缈挑眉道。她虽然在师门一直不学无术,但毕竟九年义务教育是接受过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桃花精得意地朗诵着。 女子的声音极细,又很甜腻,一首伤感的诗,被她读得好似情诗一般。 “哦。听过,唐代诗人崔护的名作嘛。” 此话一出,何缈自己都反应了过来。 “你是为了崔护升?” “聪明人。” 桃树精夸赞道。随即开始慢慢收缩自己的枝条,片片桃花的花瓣从天而落,开始掉落到何缈身上。 “只需吞噬了你的魂魄,我便可化作人形,在这世间自由地行走,去谈情说爱,去自由快活。” 桃树精温柔地道。 “放心,你这么美的女子,我会好好给你做一个桃花冢来埋葬你。” 女子的声音极尽蛊惑。 何缈根本不理会她,只淡淡地道: “我隐隐记得,这首诗背后,讲的是崔护同绛娘的故事,怎么,你是那个故事中的绛娘?” 桃花精枝叶一颤,随即淡淡地道:“当然。” “噢,原来如此。” 何缈淡然地点了点头 桃花精慢慢收缩,试探着何缈。 “不好意思了,我最讨厌桃花。所以,那个什么桃花冢,你还是留给自己吧。” 何缈只冷冷地道。 讨厌桃花这句是真的。 她命犯桃花,烂桃花多到数不胜数,连那个咸猪手男都想要惦记她。 她最是讨厌桃花。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 收藏已经过一千了,开森~ 第一百五十七章 烈火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什么异样的味道飘来,连浓郁的桃花香都难以遮盖住。 何缈鼻头微嗅,自然闻到了。 只可惜,桃树精身为木精,却没有嗅觉,故而毫无反应。 听了何缈的话,顿时发狂起来,树枝是越缩越紧,无数的树枝朝着何缈攻击而来,只狰狞道: “今日可由不得你了。” 何缈以铜簪为剑,一招“东海扬波”,使出了十足的功力,将眼前的桃枝直接切成几段。 只很快,其他桃枝已经补上了那个缺角。 桃树精得意道:“今日还是留下吧。”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笑盈盈地道:“还是别了。” 说罢,何缈募地划断头顶遮住自己的桃木枝,捏碎一张飞行符,腾空而起,整个人好似一只轻盈的鸟儿,飞升上去,直上青天。 还不忘将自己掉落在地的桃木剑收起来。 桃木精想要伸出桃树枝去触碰何缈,却被何缈回身,一招剑招,狠狠挡下。 外头,熊熊烈火碰上了桐油,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席卷着一切,火焰滚滚而来,冲着整个桃树林直烧了过来。 桃木精尖叫地想要逃开,但她早已在此地扎根多年,如何能马上逃开。 何缈着则冷静地往前飞去,鸟瞰底下,桃树精早已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无数的桃枝都被火焰吞噬着。 升腾的火焰,甚至都快到触碰到她的衣角了。 桃树精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夜空。 桃林外面,宋子舒眼下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瞧见了前面的熊熊烈火,凛冽的火光印在他的眼里,双目已是一片猩红。 “求你,让我进去。” “求求你,姐姐她还没出来。” “求你,让我看看她……” 宋子舒不停地哀求道,拼命地挣扎。 然而,崔府的几个壮实的家丁将宋子舒压得严严实实,任凭他怎么挣扎,如何拳打脚踢,就是不放开他。 “小公子,这确实是何姑娘的主意。而且她之前也说了,让你一切听我的。” 崔护升面上显露出几分纠结,只得干巴巴地劝解道。 他自然也不愿看着何缈这样一个无辜的人白白被烧死。 但他选择相信何缈,相信女子在同他说话时,眼中露出的那缕坚毅。 他生平见过不少的人,像女子那般目光坚毅的,实在是少数。 那缕微光,动人心魄,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信任她。 方才何缈嘱咐他的内容,就是让他派人前去搬来大桶的桐油,将后院的桃花林直接一把火烧掉。 何姑娘还特意嘱咐了,不用让他等自己。“只管烧,我自有办法能出来。” 宋子舒从一开始就反对崔护升烧林子,只因为,他还没有看到何缈出来。 眼下火焰吞噬了整个桃树林,依旧看不到何缈出来的身影。 “崔少爷,我求求你了……” 宋子舒说到此处,瘫倒在地,募地嚎啕大哭起来,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他本就心地善良,何缈虽然两次三番地气他,但他知道,何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何缈葬身火海,却在原地无动于衷。 众人见他这么大一个男子,募地像个小孩子一般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一时都没了主意。 见他不再挣扎,也就松开了他。 一侧的崔护升眼下可谓心乱如麻,脑海中更是在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其实火势已经这么大了,饶是何姑娘是神仙,还不出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但是心底,终究是存了一分侥幸。 他该相信何姑娘的,何姑娘说了,自己有办法出来的。她就一定有办法。 崔护升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看向前面的一片火光,在心底默念道: “何姑娘,你一定要平安出来呀。” 募地,旁边还坐在地上哭嚎的宋子舒,趁着众人一个没注意,利索地起身,一溜烟地跑向了烈火焚烧的桃树林。 众人谁也没料到,在火势如此旺盛的情况下,宋子舒一个看着文弱腼腆的少年,竟然胆敢前去跑到林子里去。 一时之间,倒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崔护升下意识地想要前去追赶宋子舒。 他答应过何姑娘,一定会看好她的弟弟。何姑娘已经出不来了,若是她的弟弟出了问题,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她。 旁边的几个家丁忙眼疾手快拉住了崔护升,劝阻道:“少爷,你得三思呀。” 还有人道:“少爷,火势太大了,你得想想老夫人呀。” 崔护升募地冷静了起来。 是了,这么大的火,正常人若是闯进去,难逃一死。他上有卧病在床的老母要赡养,下有疯疯颠颠的妹子要照顾,他如何能任性? 想到此处,崔护升恢复理智,只抖了抖衣袖,对着属下叮嘱道: “快去叫府上其他人搬水来救火。” 众人忙纷纷行动起来。 募地,夜空中一个黑点正由远及近,从早已烧成一片红色的背景中,轻盈地飞了下来。 整个人好似那九天仙女下凡,翩若惊鸿。 崔护升只觉,那一瞬间,自己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被触动到了。 “何姑娘~” 崔护升看到飞下来的人是何缈,激动地上前一步,那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是放松了下来。 这是何缈第一次使用飞行符,还是自己画的,自然有些不习惯了。 自从被困在那么不知道在何处的秘长达四年之际,何缈便深知飞行符的重要性。 故而一出了秘境,她就不惜花费自己宝贵的灵力,画出了几张飞行符,以供不备之时使用。 “何姑娘,对不住,我们没看出,令弟跑进了桃花林中。” 崔护升忙道。 何缈一听,脸色一变,问道:“多久了?” “刚刚。” 崔护升话音一落,便看到何缈已经冲进了桃树林中。 那颗刚刚放松的心,立马又悬了起来。 何缈调动周身的水系灵力,整个人滋润在水汽中,果断往桃林处冲去。 还不忘放出了木簪中的那具炼尸四处搜寻,炼尸水火不侵,刚好可以拿来一用。 “宋子舒。” 何缈在桃林深处,高声喊道。 他真是个愣头青,这么大的火,也敢往里冲,真是头铁。 何缈提起此事,便觉得头疼。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敢将计划提前告诉他,反倒是告诉了崔护升,就是怕宋子舒不接受。 谁能想到,千叮嘱万叮嘱,还是没防住这个小伙子。 宋子舒,你到底在哪里?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 感谢大家支持~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绝路 四下的火焰已经腾腾燃烧起来,桃木精被火烧得痛彻心扉的哀嚎声,听来令人让人毛骨悚然。 烟雾缭绕中,何缈周身的水汽在迅速流逝。毕竟,自古水火不容,火为水系灵力者的克星。 何缈不得已调动浑身的灵力,在火海中四处寻觅着宋子舒的身影。 募地,那头的炼尸似乎发现了什么,发出了怪异的叫声。 何缈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附在了炼尸身上,听到声音,忙赶了过去,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在黑烟滚滚,烈火连天的桃树林中,宋子舒孤身一人,早已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周围的火焰觊觎着他,却又无可奈何。 宋子舒的周身,被一个淡黄色的光球团团围住,火焰全部被隔绝在了圈外。 连何缈派出去的那只炼尸,都只能在光球周围徘徊,却不能再进一步。 何缈在那一瞬间,深呼了一口气。他没事就好。只这光球…… 何缈谨慎地上前一步,光球好似觉察到她的到来,立马消失不见。 何缈利索地将软绵绵的宋子舒扶起来,用自身的灵力,将宋子舒浑身的衣裳连带着头发全都打湿,这才让炼尸背起了他。 自己则手持铜簪,在前面开路。 “好痛,烧得我好痛。” “我要死了,你来陪葬吧。” 桃树精的哀嚎声到处可以听到。 不知在何时,她发现了何缈。只痛苦地将自己的早已着火的枝条,冲着何缈甩了过来。 何缈以铜簪为剑,挥舞起来,枝条上的火苗随即被何缈熄灭,枝条也掉落在地上。 “陪葬还是算了。” 何缈只冷冷地道,边说边往外走去。 募地,桃树精瞄准了机会,试图卷走炼尸背上的宋子舒。 何缈早对此有提防,一招“背水一战”,直击桃树精的根系处。 打蛇要打七寸,打木要毁其根。 何缈早知桃树精方才就被自己拿铜簪直刺根系,受了重伤,又被大火焚烧,眼下不过是强弩之末。 “为什么?” “为什么不放过我,要逼我到这样的绝路?” 桃木精绝望地嚎叫。 眼看着火焰快要将她的枝叶全部烧之殆尽,桃木精决定孤掷一注,将自己的根系从土地上尽数抽了出来。 盘亘此地近千年的桃树精,根系几乎是蔓延入附近的山系,密密麻麻又粗壮无比的根系,堪比一栋冲天大厦,全部都冲向何缈。 沾着泥土的根系,狰狞无比,拦住了何缈的去路。 眼下,她只有一条活路,就是杀死何缈,吸收何缈的灵力,占据何缈的躯壳。 “今日我要是死,你得给我陪葬。” 何缈则冷冷地抬头,望向自己面前的那栋大厦高的千年桃树精。 她终于,可以一睹这桃树精的全部真身。 “抱歉了,我来之前算过,今日我命不该绝。” 何缈募地腾空而起,一边掩护身后的炼尸背着宋子舒离去,一边使出了一招“上穷碧落”。 这是《无上剑意》中记载的第三招。 她除了上次对付水母娘娘之际,在水中尽得便利,除此之外,并没有用过这一招。 这本是学会御剑飞行的筑基期修仙者,才能使用的剑招。 但何缈现在,别无退路。 她借着飞行符的加持,高升入空,挥舞剑招,一瞬间,好似有搅动风云的威力。 不远处的火势,似乎是有了生命,听到了召唤,全部都簇拥了过来,贪婪地吞噬着桃树精的根系。 夜晚多风,火借风势,越发汹涌起来,整个桃树精无处可逃,被火焰包裹着,尖叫起来。 恶毒地诅咒着何缈,语气中满是不甘。 “今日我烈火焚身,你也难以善终。” “我咒你下地狱。” “一定下地狱。” 何缈噗嗤一声,讥讽道:“这一招,叫‘上穷碧落’,出自那句诗,“上穷碧落下黄泉”。” “今日,该下黄泉的人是你。” 接着冷冷地道:“你问为什么吗?好,你要死,应该走的没有疑惑。” “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说的那个故事中的绛娘,真的是你吗?” 桃树精颤抖起来,好似被何缈戳破了心思,厉声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何缈只淡淡地道:“你骗得了凡人,却骗不了我。” 还不忘回头补充道:“对了,他一辈子爱的人,只是绛娘。” 杀人诛心。 桃树精痛苦得哀嚎一声。 火光中,何缈隐隐看到了一个美貌女子的身影,她素净典雅、秋波盈盈,好似那传说中故事中的女子。 很快,桃树精被火焰彻底吞噬,整个平野,只余下了雄雄火焰,尤且意犹未尽。 何缈则是趁机飞了出去。 其实,何缈并非什么铁石心肠、心狠手辣之人。恰恰相反,她深知上天有好生之德,从不愿将事做绝。 像那只骗人钱财的癞蛤蟆,何缈也能放它离开。 若她救出李香君的一魄之际,桃树精能就此收手。 这些火焰,也不过堪堪能烧毁她的枝叶,于她在地底庞大的根系其实无害。 待到来年,春风一吹,桃树精大可重新抽条长叶开花。 但怪就怪在,桃木精太贪婪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占据何缈的身子,吞噬何缈的灵力。 李香君的魂魄,根本不是桃树精吞噬的第一个人,第一个人,只怕是那个传说故事中的绛娘。 桃树精是死在了自己的贪婪中。 何缈只淡淡地想到。 她飞身往外,炼尸早已将宋子舒搁在了林外。 何缈将炼尸收回到自己的木簪内。这才俯身,扶起了宋子舒。 崔家的人远远见她出来,也忙上前来。 “何姑娘~令弟他可是……” 崔护升担忧地望着宋子舒问道。 何缈摇摇头,她早就给他把过脉搏了,宋子舒还活着。大抵吸入的烟雾过多,昏迷过去了。 “抬他去空地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何缈对着崔护升道。 折腾了大半夜,灵力透支不说,连体力都快跟不上了,她真的是累了。 崔府的家丁忙七手八脚地将宋子舒抬走。 “走吧,去看看崔小姐~” 何缈大步往前走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小心。” 旁边,崔护升忙伸手扶住了何缈的胳膊。 “多谢。” 何缈淡淡地道谢,靠着崔护升的帮助,才勉强站直身子。 方才,火场在不停地炙烤着她,她身体内的水系灵力也在不断地流逝,连空气中的水汽都被烤干了。 崔护升小心翼翼地扶着何缈,心跳得好似在打鼓一般。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谢谢大家~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台阶 何缈走路踉踉跄跄,到后面,只能一手用桃木剑当拐杖,另一边由崔护升扶着,这才勉强撑住自己的身子。 “何姑娘,我扶你去歇息。” 崔护升叮嘱道。 何缈摇摇头,面色凝重道:“我得立马去见崔小姐。” 她将崔香君的一魄从桃树精体内取出,存到了自己的八卦镜中,这一魄,必须得尽快回到崔香君体内。 否则李香君极有可能一直痴呆下去,自己所做的一切,会前功尽弃。 崔护升知晓女子今夜出生入死,只为救回自己的妹妹,募地心底一颤。 何缈好不容易才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崔家院子。 岂料,李香君的闺房远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何缈一抬头,瞧见那数不清的台阶,不由得眼一花。 这要是让她往上爬,鬼知道要爬到什么时辰。 崔护升自然看出了何缈所想,只拘谨地拱手道: “何姑娘,在下唐突,我背你上去吧。” 何缈掂量着自己打颤的双腿还能走多久的路,知道自己今夜灵力消耗得太多。 眼下也不是矫情的时候,与其扭扭捏捏,不如落落大方,当下只道:“麻烦了。” “何姑娘客气。” 崔护升年长一些,做事谨慎,背部宽厚。 极为守礼地背着何缈一步步往上走去,每一步都极为稳当。 何缈好奇地数着地上的台阶,问道:“你家怎么会修这么多的台阶?” 她真的从未见过大户人家有如此多的台阶。 崔护升一怔,柔声解释道:“这宅子是前朝祖产,大抵祖上曾用过作接驾皇帝的行宫,故而有不少地方的修建不免僭越了。” 何缈不由咋舌,看来崔家真是大户人家,祖上都能跟皇家攀上关系。 “你家真是厉害。”何缈夸赞道。 崔护升只谦虚道:“不过是祖上阔绰过,如今我们也只是靠着祖上的荫庇讨口饭吃。” 何缈不太喜欢这些太过客套的话,她行走江湖久了,在修仙界一贯都是打打杀杀,性子也不喜欢绕老绕去。 当下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听到崔护升耳中,只觉神经一紧,生怕自己那句话说不对,得罪了何缈。 “何姑娘是哪里人?”崔护升主动开口问道。 何缈一挑眉,抬头望了望天空,今夜天空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 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师父那双慈爱的眼,那些熟悉的师兄们的身影,胸中被一股郁闷堵塞着。 其实,她根本没有被那桃木精的幻术所迷惑,但到底,是想要在那仅存的幻术中,看看那些再难见到的故人,品味那永远回不去的过去。 “我是……江湖中人。” 何缈只苦笑道。 她没有来处,亦没有归路。唯有一个师门,唤作碧海阁。只眼下除了她,也再无旁人在世间行走。 崔护升一愣,不知此话该如何去接。 “到了。” 何缈只淡淡地提醒道。 崔护升忙小心地将她放下,扶住了何缈。 推门进去,崔小姐的那两个丫鬟正在床边坐着,见二人进来,忙起身行礼。 何缈上前看去,崔小姐面色平淡,依旧在昏迷之中。 何缈从怀中掏出八卦镜来,左手按到崔小姐的印堂处,只念了一句: “崔香君,回去吧。” 崔香君丢失的那一魄,从八卦镜中出来,顺着何缈灵力所导,回到了崔香君体内。 完成了一桩大事,何缈这才松了口气,叮嘱道:“好了,明早等她自己醒来便是了。” “啊,小姐脸上哪里来的血。” 旁边的青芽上前,瞧了一眼崔香君,惊诧道。 “血?” 众人顿时都慌乱起来,忙仔细查看起来。 找了半天,才发现,血竟然是从何缈左手流下来的。 崔护升忙拿起何缈的左手,只见莹白的手心,早已是血肉模糊,血渍都快凝成痂了。 登时吓了一跳,忙道: “何姑娘,你……” 崔护升一时胸中情感极为复杂。他很想问一句,她手心受了这么重的伤,难道不疼吗? 但话未出口,便觉不妥,只得咽了回去。 “不小心的。” 何缈并不愿多提,只轻描淡写地道。 “快去拿药。” 崔护升忙对两个丫鬟道。 “算了,崔小姐需要静养,我也困了,先回房间吧。” 何缈不想在此地耽搁,她快站不住了,当下只道。 崔护升无奈,只得先扶她出去,寻了间崔香君隔壁的房间,供何缈歇息。 卷碧已经寻到了药粉同布条,忙送了过去。 “我来吧。” 崔护升开门,主动接过药粉。 卷碧眼皮微动,斜眼瞧了眼灯下的何缈,女子容貌姣好,艳若桃李,只神情淡淡。 当下不敢再看,忙低头称是,退了出去。 何缈主动伸出手去,故作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 崔护升小心翼翼地帮着何缈撒着点白色的药粉,药粉碰到伤口,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 何缈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发出“丝丝”声。 崔护升见状,忙停住了手。 何缈舒了口气,继续道:“没事,你撒吧,不撒药伤口怎么会好?” 崔护升只得继续,只动作更加小心,状若闲聊道: “何姑娘经常受伤?” “那倒也没有。” 何缈是经常灵力枯竭,但是身子受伤也还好。这次其实算是自己伤了自己。 崔护升眸色一暗,她如此年纪,受了这么重的伤,之前竟都一声不吭。 况且,她这么一个妙龄少女,若是日后留了疤,嫁人该怎么办…… 何缈瞧见崔护升面上满是凝重,知道他是心生愧疚,有意想要岔开话题。 忙问道:“你的名字是不是来自那个著名的诗人崔护?” 崔护升摇头道:“不是。不只何姑娘一人有此疑问。说来,我们家同那位崔姓先辈,往上追溯个几代,也算是旁支了。” 何缈微微颔首。 想起了方才那只桃树精念过的那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当下接着问道:“那你可听过崔护同绛娘的故事?” “略有耳闻。” 崔护升正帮着何缈巴扎伤口,回复道。 何缈只淡淡地道:“那只桃树精,似乎出现在了崔护的那个传闻中。” 此话一出,崔护升手一顿,惊诧地瞪圆了眼,望向何缈。 何缈这才淡淡地问道:“崔公子听过的故事,是什么样的?” 夜阑人静 崔护升瞧着眼前女子星眼柳眉,长相明媚。在灯下,静静地望着自己。 四下寂静,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 今天终于升到第二级了,开森~ 第一百六十章 夜谈 屋内,灯光如豆,四下摇曳。 崔护升拾过身侧白色的布条,开始给何缈包扎伤口。 他理了理思路,只开口道: “我听过的故事,是这样的。” “传说清明时节,诗人崔护赶考结束后,于郊外散心。途中口渴,误入一片蔚然的桃林处,在此地讨口水之际,偶遇了一农家少女,女子貌美……” 说到此处,他抬眸看了眼面的女子,见她面色平静,眼波流传,忙低头缓慢地给她包扎伤口。 他的动作极为小心细致,生怕伤到了何缈。 崔护升接着讲了下去,斟酌着话语,生怕言语唐突了何缈。 “二人颇有情谊,碍于礼法,只得分别。” “待到来年春日,崔护瞧见春光大好,触景生情,故地重游,来到此地叩门,却没见到女子的身影。” “崔护伤感之余,便写下了那首千古名篇。” 何缈挑眉,这个故事的前半段倒是没什么值得说的,不过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继续。” 崔护升给何缈手掌又缠了一段布条,这才接着道:“岂料,女子的父亲突然出现,控诉崔护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崔护大惊之余,仔细询问,才知原来是女子同他分别后,日夜牵肠挂肚,茶饭不思,愁肠百结,已然一病不起,魂归西天。” “崔护好似遭遇雷击,忙入室前去查看,抱着断气不久的绛娘,是声泪俱下。” 说到此处,崔护升好似福灵心至,看向了何缈。 灯下,女子秋波流转,眼中流光溢彩。 “是此处有异?” 何缈微微点头,开口道: “在原本的故事中,崔护抱着绛娘痛哭流涕,死去的绛娘竟然悠悠地苏醒。二人成婚,成了一段佳话。” “传闻是崔护精诚感动了老天,才放绛娘还阳。崔公子怎么看?” 崔护升垂下眼眸,又给何缈的手心缠了一圈布,只谨慎道: “到底是野史所传,小说家言,当不得真。” 何缈点头道:“那个死而复生的绛娘,早就不是原来的绛娘,不过是后院的那棵桃树精借尸还魂罢了。” 崔护升听到此处,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免惊讶。 何缈只淡淡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桃树精搞不懂,何缈是怎么发现端倪的。 其实是源自桃树精所咏,崔护的那首诗,谜题本就在谜面上。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此时,崔护见到的是绛娘,是桃树精。 那首诗的下半联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面不知何处去,寓意绛娘已死。而桃花依旧笑春风,不就在告诉大家,那个死而复生,活过来的人,不再是绛娘,而是桃树精。 何缈也正是在桃树精读这首诗的时候,才悟出了其中的端倪。 绛娘的魂魄为桃树精所吞噬,而她冒充了绛娘行走于世间。 只可惜,凡人性命何其短暂。 绛娘肉身死去,桃树精不得不重回自己的真身中。百年之久,都留在此地。 直到,崔护升来到此地。 不知是崔护升的容貌,还是单纯的崔护二字,触动了桃树精,总之让桃树精开始心生妄想。 只之前,桃树精吞噬的绛娘为鬼魂,但是崔小姐却是一个赤裸裸的大活人。 人本为万物灵长,生魂最不好消化。 况且,若是崔小姐暴毙,必然会引起旁人的怀疑,少不免招来其他人。 故而桃树精才小心翼翼地抽出崔小姐的一魄,打算一步步吞噬其三魂七魄。 她自认做事谨慎,·让人找不出纰漏,只可惜,她遇到的人是何缈。 “说来,似乎我家族谱上,有记录此事。何姑娘若是感兴趣,我去翻找翻找。” 崔护升只开口道。 他给何缈包扎的动作极慢,其实是他在故意拖延时间,不愿错过同何缈相处的点点滴滴。 “崔公子~” 何缈只淡淡地道。 “?” 崔护升抬头,奇怪地看向何缈道。 “你给我包扎的布条,未免太厚实了。” 何缈举起自己已经快要被包成粽子的手掌,淡淡地开口道。 崔护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给何缈缠了好多圈的布条。 顿时涨红了脸,连声道歉道:“抱歉,是我笨手笨脚……” 说着,便要给何缈解开。 “算了。多谢崔公子,我得休息了。”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崔护升自然听懂了,忙起身,对着何缈拱手道: “何姑娘且歇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丫鬟们说,不必拘束,就当这里跟自己家中一样。” 何缈只颔首称是,没将这些客套话放在心上。 送走了崔护升,何缈坐回到床上,一枚小石子弹出,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暗夜中,何缈闭上了眼,开始打坐修行。 方才同千年桃树精打斗中,何缈本就耗费了许多灵力。 后面又重回火场去找宋子舒,更是好似被放到火上炙烤。 眼下,何缈淡淡地松了口气,默默开始运转自己体内的功法。 屋外,崔护升的贴身小厮正候在旁边,他出声叮嘱道: “记住,不许让府上任何人打扰何姑娘休息。何姑娘若是提出什么要求,都要去满足,切不可有丝毫怠慢。” 小厮忙称是。 他出了门,往后院走去,走了一段路,却依旧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向那间屋子。 屋子烛火已灭,看不出什么。 崔护升怔怔地望着那处,许久,才回头道:“走吧,去看看老夫人。” 直到五更天,天际有鸡叫声传来,何缈这才眯眼趴到床上去睡觉。 今日也不是全无收获。 那招“上穷碧落”,是何缈第一次在陆地上使用。 看样子,只要配合上飞行符一起使用,哪怕是只有炼气期修为的她,也可以用上此招。 崔家不愧是大户人家,被褥都是上等材质,摸着柔软而舒适,床更是软得不像话,将何缈包裹在其中。 连被子中都有一股幽香,不用想也知,是被褥熏了香。 何缈舒适得一头扎进被窝,舒舒服服地睡了起来。 直到,外头的吵闹声响起。 何缈睡得正香,只当没有听到。 只哭喊声、吵闹声,一个个都钻进了何缈的耳朵里,偏偏她还是个修仙者,最是耳聪目明,听得越发清楚。 何缈不得已,将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依旧睡眼惺忪,她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 崔护的故事,是以前读过的,总感觉可以写的更好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冒充 何缈利索地给自己简单扎了个丸子头,将木簪插好。 这才眯着眼出去。 外头天色已然大亮,崔府的人却各个面色难看。 何缈听声辨音,听出吵闹声似乎是从崔香君房间里传出来的。 何缈拎着自己的桃木剑往旁边走去。 崔护升正焦急地站在门口,眼底黑青,眉头高耸,印堂出都有一道纹路,隐隐可见。 见何缈过来,忙上前去,询问道: “是吵到何姑娘了吗?” 何缈摇摇头,用眼神示意道:“怎么了?” 崔护升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小妹方才醒了,大抵是记起了一些不好的事,将丫鬟们都赶了出来,哭闹着不肯开门……” 何缈心下了然。 崔小姐之前为桃树精所惑,丢了一魂,举止不免有些过分。 毕竟,当街调戏貌美小郎君这件事,连何缈这种自认坦荡的,都做不出来。 时下民风淳朴,崔小姐又是个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饱受女德规劝,一下子记起自己之前做过的事。如何能受得了。 更勿论外头那些流言蜚语。 “小姐,你可得放宽心~” 屋外的卷碧同青芽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趴在房门上劝道。 屋内,却无人回应,连个轻微的啜泣声都没有。 何缈自认耳力不错,心头掠过一丝怪异,问两个小丫鬟道: “你们被赶出来多久了?” “有一会了。”青芽边抹眼泪边道。 何缈一挑眉,对着里头的崔小姐道了句:“得罪了,崔小姐。” 说着,伸出腿来,狠狠一脚,直接踹开了崔小姐的房门。 两扇房门应声而开,连锁都被何缈直接踢烂。 旁边的两个小丫鬟,包括崔护升和一干下人,一时都被何缈出众的腿力吓到了。 “小姐~” 卷碧眼尖,一眼便瞧见屋内的大梁上,吊着个人,当下尖叫一声。 何缈一个大跨步,上前一步,从衣袖出摸出一枚石子,弹了出去。 石子碰到绳索,绳子应声而断。 何缈这才快步上前,将掉落下来的崔小姐给抱住。入手,身子还是温热的。 何缈将她搁在自己的膝盖处,探了探鼻息,还有气,看来刚吊上没多会。 何缈有条不紊地将崔小姐搁在地上,对着胸腔按压几下,崔小姐这才咳嗽起来。 为防止意外,还是给崔小姐体内输送了一点灵力。 崔小姐边咳边睁开了眼,自然是有了意识,瞧见众人都望着她。 只低声啜泣,声音沙哑,只断断续续道: “你们救我……救我作甚?还不如……让我死了……才体面。” 何缈听着虽然能理解,但也觉得荒谬。 名声固然重要,但确实不会比生命更重要。为了维持一个所谓的体面,不惜自尽,有点过了。 一侧的崔护升长叹一声,规劝道:“小妹,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是我崔家的女儿,就算天塌了,上头还有我这个做兄长的顶着呢。” “你又何苦自寻短见?” 一旁的卷碧已经体贴地拿过来茶水,想要让崔小姐润润嗓子。 崔小姐却扭头拒绝,只愧疚难当,哭道:“我做出……那档子事,自己名声……差了不说……” 说到此处,更是哭哭啼啼道:“还连累兄长……被退婚……我有何颜面再见兄长……” 说着,用手将脸挡了起来,扭向一侧,低低啜泣起来,不再看别人。 只难受道:“你们先出去……” 众人生怕她想不开,只得留了两个丫鬟在里面看着,其余人退了出来。 何缈细品崔小姐方才的话,崔小姐自尽,似乎并不全是为了自己名声考虑,更多的,是因为觉得连累了哥哥。 原来,崔护升竟然因着这个妹妹,被退婚了? 何缈微微挑眉,倒也看不出来。 一抬头,瞧见崔护升正满怀期待地盯着她,嘴唇嗫嚅,似乎想说些什么。 何缈眼皮一跳,一时还来不及区分到底是左眼跳,还是右眼跳,顿觉不妙。 旁边的崔护升退后一步,郑重地拱手,行了一个大礼道: “何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何缈心中的不妙成真了,多么熟悉的剧情。 她只面色疲惫地摆摆手道:“你说。” 崔护升抬头,目光诚恳道:“何姑娘,小妹因着愧疚连累我被退婚一事,这才一时想不开……” 说到此处,斟酌着语句,道: “在下想着,不如请何姑娘帮着冒充在下几日的未婚妻,就说两家是世交……” 说到此处,又忙补充道:“此事自然是不会对外公布的,决不会有损姑娘名声……” “待到日后小妹想开了,在下再寻个机会,借机解除此事。” 何缈眼下脑海中只有两个字,“麻了”。 她猜想,月老给旁人系红线时,是一根一根系好。 但是给她系的时候,是直接扔了团乱麻上去。 这些所谓的桃花,真的是又短又破,连露水情缘都不算,是雾水情缘。 太阳一出来,甚至是风一吹,就散了。 她真的恨烂桃花。 “行吧。” 何缈只淡淡地道。 这叫什么,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真的是个积德行善的大善人。 反正她最多在此地留三日,过后就走,日后只怕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崔护升又是拱手,又是行礼道谢。 何缈头有些发蒙,道:“我还去看看我弟弟吧。”宋子舒不知道醒没醒。 “请~” 崔护升忙带着何缈前去。 宋子舒昨晚吸了不少烟,这会还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看样子是没醒。 何缈上前摸了摸他的脉搏,人没事,至于为什么没醒,她也不知道。 “何姑娘放心,府上的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令弟无事,只是需要多休养。” 何缈这才点点头。 “何姑娘一人带着弟弟闯荡江湖,可真不容易。” 崔护升见到何缈对宋子舒关切的模样,开口感叹道。 何缈微微挑眉,嘴角还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崔护升的妹妹是货真价实,她的这个所谓的弟弟,却是半道上捡来的。 不过同样不让人省心。 午膳过后,大抵是崔护升同崔小姐说了此事。 崔香君不复之前寻死觅活的模样,特意换了身衣裳,,由着丫鬟们一左一右扶着,前来拜见何缈。 崔香君不亏是大家闺秀,眼下身着百褶如意月裙,头戴花钿,略施粉黛,款款前来,撇开丫鬟,给何缈福身道: “香君该死……让嫂子来了……咳咳……也不得清静。” 嗓子依旧沙哑,人瞧着倒是精神气好一些了。 何缈忙起身扶她起来,让她做好,这才故作羞怯道:“现在就唤嫂子,不免有些太早了。” 李香君这才笑了起来,脸上飞起两坨红晕,道: “兄长说,嫂子家同我家是……世交,怎么之前……没见过嫂子?” 此话一出,何缈面上笑容一僵,看向一侧的崔护升。 这句怎么圆?她不知道呀。 没人跟她对过台本呀。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 谢谢~ 第一百六十二章 理解 崔护升瞧着何缈向自己投来了求救的目光,眼波流转中,又带了几分少女的天真烂漫。 心下一颤,忙干咳一声,故作淡定道:“何姑……她以前身子不好,一直在外地静养。” 这个“她”,便显得有些亲昵了。 好歹是将话给圆了回去。 所幸,崔香君并未起疑,只面露喜色,瞧着何缈是越看越喜欢,自我介绍道: “我名唤香君……表字子霞,不知嫂子……名讳?” 何缈扬了扬眉,道:“何青。” 什么表字,她并未听过。 崔家兄妹二人都在心中默念着何青这个名字,均在想,原来她叫何青。 一个想的是,我唤她“青儿”如何;一个心里思忖着,这个嫂子,瞧着面善,日后倒是有个可以一同说话的。 “嫂子……祖籍哪里?” 崔香君轻咳一声,开口问道。 不出意外,何缈又将头转向崔护升,脸上写满了“我到底应该来自哪里比较好一些?” 崔护升舔舔嘴道:“青儿她家远在金城,青儿祖父同我祖上当年是同朝为官。” “青儿”二字叫的,更是自然。 何缈倒是面色平淡,旁人叫青儿又如何,反正她又不是那个青儿。 这一番话,编得则是合情合理。 为防止崔香君再问出什么,崔护升主动道:“青儿还有个弟弟一同过来了,就在前院休息。” 崔香君微微颔首,她倒也不便见外男。 说了会话,崔香君便有些累了。 忙对着何缈道:“恕香君无礼……无法招待姐姐……” 瞧了眼外头的天色,提议道:“今日是花朝节……为了我的缘故,兄长同嫂子……” 说到此处,有些喘不上来气。 缓了半晌,才接着道:“不若……去参加晚上的花神灯会。” 什么花神灯会,何缈从来没听过,她还没来不及说什么。 一旁的崔护升倒是点头道: “多谢小妹劳心,我们准备准备就去。” 崔香君这才不复之前凄凄惨惨的愁容,由着丫鬟扶着,回房歇息去了。 “多谢何姑娘配合。” 崔护升恭敬地冲着何缈行礼道。 “好说,好说。” 何缈推辞着,后面轻飘飘地补了一句:“只需酬谢的银子给够就可以。” 崔护升面露惊诧,大抵没想到何缈会如此直接。一愣之后,随即点头道: “自然,这是自然。” 何缈则落落大方地冲着他一笑。 她自然知道眼下谈钱未免有些俗气了,但,谈感情可就更俗了。 她看得出崔护升心底的那点小心思。 跟人,特别是跟男人,谈钱其实比谈感情更好。 谈感情多了,伤钱。 既然见过了崔香君,自然不可能不拜见崔老太太。 崔老太太早听儿子禀明了实情,对于何缈是千恩万谢,瞧着何缈模样出挑,是更加喜爱。 一凑旁边儿子看着姑娘的眼神,更是心下了然。 说什么也要将自己胳膊上一个拇指粗的金镯子脱下来,给何缈戴上做见面礼。 “这可万万使不得。” 何缈连连推脱。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崔老太太打得主意比她儿子还要深,何缈可不敢着了套。 二人正推脱之际,外头有丫鬟来禀,只道何少爷醒了过来。 何缈这才得以脱身。 这个何少爷,自然就是宋子舒。 宋子舒早从崔府中丫鬟小厮的闲言碎语中,听到了何缈竟然成了这崔府未来的少奶奶。 他仔细一打听,自己成了何缈不折不扣的亲弟弟不说,何缈眼下还去拜见了崔家的老太太了。 宋子舒简直是肺都要气炸了。 亏得自己之前还真情实意地前去桃树林里寻她! 一见何缈入内,只靠坐在枕头上,昂起头,用鼻孔瞧着何缈,一副闹别扭的模样。 何缈一见宋子舒的样子,如何不懂,当下对着崔家其他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待到屋内只剩了何宋二人。 宋子舒斜眼瞥了下何缈,悠悠地道:“呦,这不是崔家未来的少奶奶吗?” 话音刚落,何缈上前一步,冲着他额头就来了个暴栗。 “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这样阴阳怪气的?” 疼得宋子舒顿时一龇牙。 “你打我作甚?” 宋子舒想到自己为了她,不顾冒着生命危险前去火场寻她,她不仅不感激自己不说,一转眼,反而成了人家崔家未来的儿媳妇。 刚醒来,还挨了她一顿打。 宋子舒胸口笼罩着一股子委屈,觉得自己简直是难受极了。想到此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转了。 何缈瞧见他委屈得快要哭出声来,顿时觉得头大。 “别哭呀。” 宋子舒扭头不理她。 “这事是假的。” 宋子舒委屈地看向何缈,等着何缈进一步的解释。 “崔家给银子的……” 宋子舒气鼓鼓地道:“给银子就可以吗?你有没有听过贫贱不能移?你知不知道女子的名声有多么的宝贵?……” 何缈耸耸肩。 她知道,但是她不在意。 名声如浮云,拿到手的银子才是真的。 “今晚有灯会,去不去?” 宋子舒神色一顿,倔强地抿着嘴不说话。 “不去我可就跟崔护升一起去了。” 宋子舒一听,哪里受得了激,忙提高了声调道:“你可别想甩开我。” 何缈笑盈盈地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笑道:“我怎么敢?” 宋子舒嫌弃地甩开何缈的手。 何缈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还不忘叮嘱道:“记的,可得冒充好我弟弟,否则扣你银子。” 宋子舒听到此处,冷静下来,漆黑的眼眸,盯着何缈质问道: “银子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认识她这么久,她几乎是句句不离钱。为了银子,连女孩家最珍贵的名声都不顾及。 何缈嘴角一勾,没回他。 扭头往外,补充道:“记得洗洗你的小花脸。”话说着,人已经从门槛跨了出去。 只方才的嘴角处,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嘲讽。 宋子舒到底是没有吃过没银子的苦,可她已经尝得够够的。 她当然爱银子,银子是个好东西,银子比她认识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靠谱。 但她也保留着那百分之一的底线,自然也有她不会拿的银子。 宋子舒又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质问乃至评判她。 贫穷,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让人难以遗忘。 如果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就会理解现在的我,为何会这样。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嘤嘤嘤~ 第一百六十三章 灯会 华灯初上 夜晚的春风有几缕寒意,但都无法阻挡人们逛集市的热情。 大抵是其他地方多战乱,这块少有的宁静之地,人比之以往多了许多,街上的人来往熙熙攘攘。 眼下,何缈同崔护升、宋子舒连带着崔家的一干下人出来闲逛。 街上热闹极了,又是猜灯谜,又是行花令,又是卖花灯,百花竞放,虽已是夜晚,却不显枯萎。 之前的那个戏班子业已开张,敲锣打鼓,台上生旦净丑唱着咿咿吖吖的戏曲,吸引了许多的台下百姓。 宋子舒大抵是少见这样热闹的景象,激动地四下眺望,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没个定性。 瞧着来往的人手中都提着一盏花灯,自己也跟何缈念叨着,要买一盏。 不待何缈开口,一侧的崔护升主动道:“小公子想要什么,尽管去挑。” 言外之意,就是他来付钱了。 不用她出钱,何缈自然是乐见其成。 宋子舒可乐意了,方才还翘着的嘴角耷拉了下来,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何缈,气鼓鼓地道: “我偏要姐姐来付。” 崔护升一怔,笑道:“小公子倒是守礼。”丝毫没有介意宋子舒语气中的不礼貌。 宋子舒咬牙切齿对着何缈道:“没办法,谁叫她是我亲姐姐呢?” “亲姐姐”三个字,咬的尤其重。 何缈微微挑眉,倒也没有跟他计较,掏出一串铜板来,道:“看上哪个就挑。” 宋子舒这才大摇大摆地在路边的小摊上,挑挑拣拣许久,终于是看上了一不停转悠的走马灯。 走马灯样式繁复,上头还绘着各色花样,一看就不便宜。 何缈也面色平淡地付了钱,反正他是要写欠条的。 得了走马灯,宋子舒顿时乐呵呵的。 又瞧见路边有人猜灯谜,他心痒痒,便挤了进去。 何缈对这些文绉绉的什么灯谜最不感兴趣,当下掉头就走。 崔护升忙跟了过来,瞧见她似乎对花灯也感兴趣,自掏腰包买了盏荷花灯,递给了何缈。 何缈也没推脱,自然地接过花灯。 瞧着路边的树上,五彩纸绸带在花枝上,好似活着的蝴蝶一般,在风中四下飞舞,颇觉奇异。 一侧的崔护升温和解释道:“这便是花朝节的赏红。” 何缈了然地点点头。 崔护升接着道:“说来,此事倒也同我崔家有几分干系。” 何缈示意他继续。 “天宝年间,有位名叫崔玄微的先辈,爱花成痴,远见闻名。” “某年二月之夜,一群百花之精幻变的艳丽女子入其花园,对他说本欲迎春怒放,可风神出头阻挠,故请他帮忙解难。” “我这位老祖宗如何能不帮忙。立马置备彩帛,画日月星辰其上。” “翌日,他将彩帛悬于园中的花枝上。届时果然狂风大作,但枝上花卉有彩帛护持,一朵也没被吹落。喜爱花卉者争相仿效,因以成俗。” 崔护升为人稳重,讲故事时,娓娓道来,语气和缓,让人听着只觉动听。 何缈听罢,赞赏道:“你们崔家真是人才辈出。”伸出大拇指,敷衍地给他比了个赞。 这种闲情雅致,确实只有崔家这种传承许多年的大户人家才知道。 崔护升一怔,随即抿嘴一笑:“何姑娘说话真是有趣。” 二人又往前走去。 夜风微凉,吹拂着何缈额前的碎发。 崔护升则在小心翼翼地寻着话题。 “昨日我翻阅了家中的一些族谱,上头确实有记载那位老祖宗崔护同绛娘的故事。” 何缈好奇地盯着他。 其实,与其说她好似绛娘到底是不是被桃花精夺舍,她更好奇,眼前的这位崔护升,到底有没有可能是崔护转世? 崔护升接着讲述绛娘的事: “这位绛娘,祖上没有过多记录。只说不知其姓氏和家世,只容貌出众,殷勤执家、孝顺公婆、和睦亲邻,颇有美声……” 何缈的思绪却早已偏到了不知何处。转世之说,到底是荒诞不经。只那桃树精百年来一直谨慎,如何会在看到崔护升之后,生了别的心思? 抬头又瞧了眼崔护升,面白如玉,稳重大气,眉眼温和,确实是世家公子的典范, 他会是曾经的崔护吗? 只可惜,历史上没有那位大诗人的画像留下来,否则瞧上一眼,倒也可作依据。 崔护升却早已瞧见了她似乎出了神,被她淡淡地望上一眼,只觉她眼波如粼。 心儿也随之一颤。 她其实不是个合适的对象。 博陵崔氏,源自上古八大姓之一,为天下“士族之冠”,门内曾出过十六个宰相。 如今各地战火,朝中重武轻文,他才携家族嫡系回老家来避祸。 按理,崔家的子嗣,该配那名门大户的大家闺秀,他自幼早已有婚约。 只小妹出事后,短短几日,便被姻亲家知晓,以此为借口,便退了婚。 他也不气馁。毕竟,他从未见过那位名门闺秀。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本是他自幼便认可的道理。 只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她恰恰好出现在他眼前……容貌逼人,那一双眼,宛若星辰。 被她望上一眼,只觉浑身酥麻。 崔护升不敢多想,只继续温柔道: “是不是我讲的故事太无聊了?” 何缈摇摇头,打了个哈欠,道:“我在想那桃树精的故事。” 崔护升有意引她多说几句,故作烦恼道: “说来,小妹之前的事,到底对名声有碍,她有一贯是个多思多想的性子,不知后面能不能想得开。” 何缈一听来了兴致,忙张开嘴,想要帮忙: “我有个好主意。” 随即又舔舔嘴唇,道:“还是别了。你们是大户人家,讲究多。” 崔护升忙拱手道:“何姑娘见识超群,还望不吝赐教。” 何缈只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法子。之前崔香君在此地当街调戏小郎君的事,附近的人都见过。 世人最爱将这种事来作为茶余饭后的杂谈,与其遮遮掩掩不承认,倒不如来个大的。 直接将桃树精捣乱的事说出来,毕竟这也是实情。 将此事说的是越玄乎越好,吃瓜群众来了兴致的同时,更是会添油加醋。 这样一来,众人的目光只会聚集在桃树精上,崔香君反倒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只此法有些走偏门,何缈不确定,崔家这样子中正的人家会不会用。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支持~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这个故事也快告一段落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岔路 何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又忙补充道:“用不用是你们自己的事。” 崔护升思忖许久,才谨慎道: “此事还得同家母、小妹一并商榷后,再做打算。不过还是多谢何姑娘的提议。” 何缈便知,崔护升说这样的话,其实就是不考虑了她的意见了。 只是他说话比较委婉。 仔细想来,崔家毕竟是大户,怎么会听她这样荒诞不经的提议,将崔家置于风口浪尖。 二人之间有着巨大的背景差异,她出生草莽,一向率性惯了,做事果断。 同崔家这样子守中委婉的高门大户,不免格格不入。 故而也不在意,只淡淡地聊了些有的没的。 崔护升敏锐地觉察到了何缈的不快,瞧见湖中小舟四下漂浮,只状若无意道: “博陵少船只,何姑娘来时是走的水路?” 何缈摇头道:“不是,坐的马车,就跟着戏班子一起来的。” 这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 崔护升立马接话道:“何姑娘姐弟二人,在这乱世中四下奔波,实属不易,此地远离边塞,属于魏都督管辖,眼下还算安宁。” 何缈眼神微动,没接话。 崔护升接着道:“崔家虽不复之前盛名,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崔家可做姑娘……” 说道此处,又顿了顿,道:“可做姑娘同小公子在乱世中的依靠。” 这番话不可谓说得不真诚。 何缈笑了起来,笑容轻轻淡淡。 她相信,至少在这一刻,崔护升是真诚的。 她这一路走来,遇到了许多人,许多人也曾想将她留下。 只何缈自幼便听过一句话,“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世事无常,谁又能做谁一辈子的依靠。 总想着找一个人来靠,才是很多悲剧的起源。 人间诸多虚妄,她在红尘炼心。 任世事繁杂,旁人非议,她只恪守自己的大道,修自己的无上仙路。 “崔公子好意,心领了。” 何缈淡淡地拒绝,随即对着不远处的宋子舒高喊道:“喂,那个别拿,买不起!” 开玩笑,那么大的灯笼,是她能买得起的吗?就算是买了,搁哪儿还是个问题。 崔护升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女子的身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只在昏暗的灯火中,留了一个拖长的影子。 翌日 何缈同崔家告别,和宋子舒一起踏上了出发的路。 听说前方在打战,戏班子的人便不再决定北上,留在此地。 何缈不得已,只得花五百文铜板,买了头毛驴来骑,继续北上。 她答应过徐老头,自然会将他师父送回鬼谷去。战乱也好,其他也罢,她都得去。 不为别的,她只担心徐老头九泉之下没法合眼。 岔路口,晓雾将歇 天际有微微的小雨,沾衣欲湿杏花雨的季节。 眼下,何缈牵着一头丑陋的瘦毛驴,对着身侧的宋子舒提议道。 “前方诸多战乱,连我都不知会发生什么,要不我们还是就此分开吧。” 她此番前去鬼谷,九死一生,带着个不谙世事的宋子舒,更是麻烦。 若她还是那个筑基期的修士还好,只可惜,如今她掉到了炼气期第九层,这辈子搞不好筑基无望。 在人间混一混,对付对付这些小妖精还好。 但真去修仙界,还不够人家一锅端。 鬼谷,乃修仙界十大门派之一,纵横家的名头,很是响亮。 她尚且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真的不能再带一个拖油瓶了。 何缈一开口,宋子舒的脸就变得煞白。 他手里还提着昨夜的那盏走马灯,清风吹过,走马灯呼呼转了起来,宋子舒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这有三十两银子,是崔家给的酬金,我分了你三成。这走马灯,就不扣你银子了,权当送你的了。” 何缈从袖中掏出了三十两银子,作势要递给宋子舒。 崔家一共给了一百两的酬金,她分他三十两,不算坑人。 宋子舒表情委委屈屈,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只将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坚决不要接何缈的银子。 “拿着,回家去吧。江湖不是那么好混的。” 何缈心平气和地劝解道。 这一路,又是水害又是火灾的,他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 宋子舒身上也许有许多的秘密,但她已经无意去了解了。 多事之秋,她只想顾着自己。 宋子舒不收银子,何缈只得上前去,想要给他塞手里。 傻小子,没了银子,又要饿肚子了。 只可惜,宋子舒不要,一挣扎,银子掉落在地上的湿泥中。 何缈心疼地蹲下身子,捡起了银两。 再一抬头,宋子舒已经赌气,往一条小路去了,小路直通附近的一座山。 何缈挑挑眉,将银子上的泥土擦干,这才骑上了自己的小毛驴。 她不买马,一则是因为,她不太会骑马,觉得那么大的马,有点危险。驴相比之下,小一点,也好控制; 二则,也是最重要的,一匹马少也得七八十两银子。 她舍不得买。 买了马,明天就得喝西北风去。 昔日张果老就倒骑驴,她也凑个热闹,骑头小毛驴。 何缈骑着小毛驴,步伐慢悠悠的,沿着大道走了一段路。 天际的雨渐渐大了起来。 幸运的是,当初在洪泽湖上,乌延玉赠与她的避水草还在,何缈乐得自在。 在雨中行走,身上却不沾半点湿。这幅怪状,要是被旁人看到了,只怕要大跌眼镜。 又走了两三步,雨下的更大了些。 何缈舔舔嘴唇,回头望去,后方已是雨帘潺潺。宋子舒早已不见踪迹。 他的避水草可是都丢了。 何缈咬咬牙,调转驴头,往回走去。 都怪她这该死的同情心。 她记的,方才,宋子舒是沿着一条乡间小路往里走去。山路窄小崎岖,两侧都是荒草,加之下雨,路面更加湿滑。 何缈只得下了驴,牵着那头小毛驴往山路走去。毛驴性子倔,走了两步就不愿意再走。 任凭何缈怎么揪绳子,它就是不动半点。 何缈气得要死,却也只能将小毛驴绑在了附近的树上。自己则顺着小路去寻宋子舒。 “宋子舒?!” 漫山遍野,除了雨声,就只剩下了何缈拖长的喊叫声在回荡。 这倒霉孩子,到底去了哪儿? 雨声哗啦啦,就是不见宋子舒的身影。 此处山野如此之大,何缈哪里知道宋子舒去了哪。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新的故事要开始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收徒 何缈喊了半天见没回应,只得狠狠心,寻了棵大树下,靠在大树背后,从木簪内,拿出了徐老头留给她的一本书。 她隐约记的,书上记录了一种寻人的法子。 何缈摸出石子,按照上头的一番操作,几枚石子垒在一起,坍塌之后,还真指向了一处。 何缈大喜,收起石子,往那边走去。 不出意外,她确实看到了宋子舒的身影。 他默默地走在山间的泥路上,浑身湿透,对于她的喊话,是充耳不闻。 何缈恨铁不成钢地上前,未来得及说话,宋子舒瞧见是她,扭头不再理会,自顾自地往前走。 何缈气得真想抽出桃木剑,打他一顿。 但瞧见少年倔强的背影,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冲动。 只紧赶慢赶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好言好语地哄道:“我错了,我不该赶你走。” 宋子舒只红着眼不说话,想要挣扎,又被何缈死死揪住,挣扎不脱。 何缈细声慢语,不停地哄他。又是发誓,又是承诺,保证不再甩开他。 许久,宋子舒这才神情看着冷静一些,只从头到脚早已湿润,脸上更是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何缈只得拉着他,前往附近的一处山洞去避雨。 山洞许久未有人至,潮湿得很。 不知是不是何缈的错觉,她觉得此地阴气很重。但转眼想想,荒郊野岭,罕有人至的山洞,阴气重也很正常。 眼下是倒春寒的时候,春寒料峭,天冷得很。 何缈拿着打火石打了好几次,都生不起火来。 她只能猜测,大抵是山洞中二氧化碳浓度过高,氧气不够用吧。 打火石用不了,何缈捏了个起火诀,好歹是暖和了一点 何缈从木簪内拿出了自己的一套衣裳,递给了宋子舒,道:“去换一换。” 宋子舒嫌弃地不接衣裳。 何缈只得哄道:“淋了雨,再不换,该感冒了。” 宋子舒执拗得不肯穿女装。 何缈气得要死,这孩子,真的跟头倔驴似的。明明当时唱戏的时候,扮作那小丫鬟挺标致的。 何缈又是恐吓,又是哄骗,好歹是让宋子舒换上了天玄门的那套蓝衣。 外头春雨越发大了起来,山色空蒙雨亦奇之景。 看样子,还得再下一阵。 何缈一直瞧着外头的雨,待到宋子舒换好衣裳,她才转过头去,状若无意地问道: “你是哪里人?怎么总是不愿回家去?” 宋子舒一听此话,脸色一变。 何缈忙道:“我说了,我不会赶你走的。” 宋子舒依旧不说话。 何缈这才淡淡地道:“你想要一直跟着我也可以,只我有一个条件,你得答应。” “什么?” 宋子舒好奇道。 何缈抬眼,望了望外头,漂泊大雨,遮住了人的视线。这样的雨天,她也曾在师门遇到过。 那时候,她站在屋檐下躲雨,立在身侧的,还有好多人。 如今,只她孤身一人。 何缈回头,面色郑重道:“拜我为师。” 宋子舒大喜过望。 他没想到,自己求了那么久的事情,居然如此轻而易举便得到了。 忙连连猛点头道:“当然好了。” 何缈之前从未收过徒弟,但既然宋子舒要一直留在她身边,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最好有个名头。 她从不做赔本买卖。 宋子舒既然想要跟着她白吃白喝,总得帮她做点事。 这碧海阁收徒第一条,就是品性得好。 只可惜,连师父神谷老人都看不透人心,门下出了叛徒。 何缈考察了宋子舒几日,觉得他虽然脾气倔、人幼稚,但胜在性子单纯。 对于门派来说,能收入新人,将宗门发扬光大,自然是好事。 她还记得,师父神谷老人临终前,她曾答应过他,“此生必重建碧海阁。” 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这一条,就从收徒开始吧。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哪里人了吧?” “范阳。” 宋子舒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就报上了家门。 “好。” 何缈平静地点点头。 对着宋子舒道:“来吧,给我磕三个头,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 宋子舒搓搓手,没想到拜师如此轻易。 他一直想要拜修仙者为师,梦想着能够踏入修仙界。 哪里能不愿意,当即就跪倒在地,咣咣咣就给何缈磕了三个响头。 何缈这才欣慰地笑了笑。 她想要收宋子舒的理由很简单,除了想要光大师门外,她做了他的师父,日后可以理所应当地管教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还有一条,她隐隐有感觉,却不能确定,还是做了师徒的好。 宋子舒也乐滋滋地笑了,全然不记得之前的黯然神伤。 若他能知晓日后所要发生的一切,必然会懊悔今时今日,自己拜师的举动。 只可惜,人生不能重来。 眼下,宋子舒喜上眉梢,开始询问何缈,“师父,我们师门叫什么?” “不能说。” 何缈只冷冷地道。 宋子舒脸上表情有些裂开了。 何缈这才解释道:“我们师门是被修仙界通缉的存在,说出去就会有杀身之祸,所以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不能告诉你。” 正所谓,“祸从口出。” 怎么能防止宋子舒这样的小白不被人套话?答案就是,干脆什么都别告诉他。 他不知道,又怎么会泄露秘密呢? 宋子舒听了何缈的话,反倒更加兴奋。拜入一个被整个修仙界通缉的门派,这是何等卓越。 “那我们师门除了师父你和我,还有哪些人?” 宋子舒接着问道。 何缈眨眨眼,道:“没了。” 宋子舒觉得,自己彻底裂开了。 “什么叫没了?”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何缈。 “你大师伯入了魔。” “你二师伯我也没见过,听说是妖。” “你三师伯失踪了。” “你名义上的四师伯,叛变了。” “至于你的师公,也就是我的师父,陨落了。” 何缈只淡淡地道。 每听一句,宋子舒脸上的表情便难看几分,到后面,几乎是要哭出来了。 “师父,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何缈嘴角勾出一抹笑容。 就在宋子舒以为一切会有转机的时候,何缈淡淡地道:“我也希望,是真的。” “对了,你是我收的第二个徒弟,你的大师姐,死了。” 何缈只冷冷地继续补充道。 这个大师姐,自然就是夏梦涵。 夏梦涵曾多次恳求何缈收她为徒,何缈当时考虑诸多,没有答应。 但在心底,何缈还是将她看作自己的第一个徒弟。 宋子舒,是第二个。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emo了两天,今天出太阳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出嫁 听了何缈的话,宋子舒顿时哭笑不得,许久,才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似乎被何缈坑了,拜入了一个邪门的门派。而且,这个门派几乎无人生还,让他不得不担忧自己将来小命难保。 他想知道,自己现在再退出去,还来得及吗? 何缈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只冷冷地道:“意图叛出师门者,杀无赦。” 说罢,将自己的桃木剑往地上重重一按,桃木剑顿时深插入地下,何缈这才斜眼望着宋子舒。 现在想逃,晚了。 宋子舒嘴角一颤,缩了缩脖子。 何缈这才笑盈盈地道:“今日拜师乃大喜,可惜我没有什么能送你的。” 她本身有的东西就不多,更别说这些东西不一定适合宋子舒,送了他也不一定会用。 宋子舒哪里还敢要求什么。 何缈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道:“不如,我给你取个法名吧?” 毕竟,她入师门的第一步,就是师父给她取了何缈这个名字。 宋子舒兴奋地看向何缈。师父赐名,可是件大好事。 何缈冥思苦想,竟然想不出个好名字,毕竟宋子舒这个名字本身,就很不错了。 瞧着宋子舒对自己满脸期待,何缈纠结了许久,才淡淡地道: “你姓宋,在我名下排行两二,那就叫宋二吧。” 宋子舒扶额,他到底在期待什么,他就不该相信她。 何缈也不在意,小孩子不懂,贱名好养活。 外头雨久久不停,何缈从木簪内拿出了新鲜的大饼。是的,她又补充了物资。 依旧是耐放又饱腹的大饼。 何缈就着微弱的火苗,将大饼烤了个外焦里嫩,递给了宋子舒一张。 还不忘打包票道:“你既然做了我的徒弟,日后就不必打欠条了,包你饿不了肚子。” 宋子舒跟着何缈窝在山洞啃饼,对于自己的前途不是很乐观。 饭后,何缈自顾自打坐修行,至于宋子舒,她还得从头教起,先不管他。 宋子舒也乖乖在一旁歇息。 午后,雨下了大半天,从倾盆大雨到淅淅沥沥。 何缈自己则在巩固根基,之前同那桃花精打斗的时候,消耗了许多的灵力。 眼下天降甘霖,当然可以借机修行。 待到她睁开眼来,瞧见宋子舒竟然靠在山洞旁睡着了。何缈瞧着外头雨已停,记挂着山脚的的小毛驴。 上前去,拿桃木剑敲了敲宋子舒的身子。 “喂,该走了。” 宋子舒毫无反应。 何缈又加大力气敲了敲,依旧无反应。上手一摸,宋子舒的额头直烫手。 何缈这下懂了,这倒霉孩子,是淋雨后,又受寒,这是发烧了呀。 当下拿出清灵散的瓶子,掰开他的嘴,喂了一颗给他。 清灵散乃她师门灵药,可解天下百毒,一个小小的感冒,应该没事。 这一夜,宋子舒烧得迷迷糊糊,恍惚间,还叫了几声“娘~” 何缈直到摸着他额头不再滚烫,自己这才拢拢衣裳,抱着桃木剑,沉沉睡去。 今夜,倒是做了一个颇为诡异的梦。 一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背对着二人,看不清脸,在山洞里面坐着,正忙着揽镜自照,涂抹胭脂。 四下也是红彤彤的,张灯结彩,挂着红绸布,极为喜庆,似乎是谁家在娶嫁。 何缈瞧着自己还在山洞内,手中还拎着桃木剑,身侧紧跟着宋子舒。 女子从镜中看到了何缈同宋子舒二人,只嗔怒道:“你们来做什么?白占我的地方。” 宋子舒好奇地问道:“你是要嫁人了吗?” “当然。” 女子语气颇为得意,扶着自己头上的首饰簪花。 “我们来给你道个喜。” 何缈不愿多生事端,只笑道。 人生在世,多说好话没啥毛病。 女子听了果然欢喜,不再为难二人。 何缈正欲说些什么,募地听到外头似乎有什么声响,一下一下又一下。 何缈募地睁开眼来,瞧见自己还在山洞内,桃木剑也在自己怀中。 宋子舒也睁开眼来,看着何缈,只一脸的茫然。 何缈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头已经不烫了,看来是烧退了。 “方才,我做了个梦……”宋子舒开口道。 “一个红衣女子?” 何缈眼中闪过几丝怪异。 “啊,你也……” 宋子舒张大了嘴,指着何缈,被震惊得顿时说不出话。 何缈正欲说些什么,外头,那一声又一声的敲击声响起。这个声音竟然不是梦? 二人同时看向山洞外面。 “走。” 何缈拎起桃木剑就往外,她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 宋子舒紧跟其后。 外头天未大亮,山间雾似轻烟,笼罩着整座青山。不时有几声清脆的鸟叫声传来。 隐隐,有一人站在山洞外,正敲击着什么。 何缈走进一看,瞧见是个癞头和尚,穿着破旧的茶褐色僧服。 大抵是因着昨日下了一整天的雨,和尚的裤腿同鞋子上,满是泥泞。 身材清癯,满脸皱纹,看年纪,最少在四五十多岁,手中不停地敲击着木鱼。 看到何缈二人,木鱼声一顿,又接着敲了起来。 何缈见他口中念经,大抵是些超度的经文,只在一旁静静等候。 宋子舒则好奇地望着和尚,想要他给二人一个解释。 僧人兀自在念着自己的经文,目不斜视。 等了许久,终于,和尚敲得是越来越慢,许久,终于是停了下来。 只对着何缈二人恭敬地双手合十。 “和尚师父,你知道山洞里那个女子是谁吗?”宋子舒急切地问道。 “看来施主二人是见过了。” 和尚似乎毫不奇怪,只面色平淡。 “还请大师明示。” 何缈只淡淡地开口道。 和尚望着那山洞,眼神平静,语调更是平淡地讲述了起来。 “三十二年前,此地有一小伙,父母皆早逝,家境贫寒,靠着砍柴为生。” “同村有一姑娘,自幼多病,家中稍微富裕些,也算是娇生惯养。二人看对了眼。” “只可惜,女子家中嫌弃小伙子家境不好,给她订婚到了附近另一户人家。” “女子又急又气,本就身子骨弱,自此一病不起,没几天就撒手人寰去了。” 何缈听到此处,其实心下已经了然。 宋子舒却听得不明不白,问道:“和尚师父,那怎么那女子说自己要嫁人?” 正说着,山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间回荡开来。 只山路崎岖,加之山雾弥漫,看不起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和尚只冲着二人双手合十后,便转身离开。 “喂,和尚师父,你还没告诉我呢?” 宋子舒有些奇怪地追问道:“那个小伙子去哪儿?红衣女子是要嫁给他吗?” 山间,只有宋子舒的问话声在回荡。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红衣女子的这个故事,是我童年时候听来的乡间怪谈,没想到,现在还记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冥婚 何缈恨铁不成钢地将宋子舒拉了回来,敲了敲他的脑袋。 宋子舒一脸不解。 “我问问怎么了?” 何缈气得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她怎么就收了这么个一根筋的玩意儿。 远处,那敲锣打鼓的声音是越来越近,只见一队人马抬着红彤彤的聘礼,从远处而来。 宋子舒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望去。 何缈揪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路旁,给迎亲的队伍让路。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越走越近。 何缈瞧见,那些聘礼中,一半是真绸缎尺头、金银财宝;一半却是纸糊的一些衣裳、首饰。 而队伍中,还有一人捧着个牌位。 这一副阴阳结合、悲喜交加的怪异景象,在这偏僻山间的早晨,更添怪异。 正应了那句话,“昨日黄土垅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师父,这……” 宋子舒瞧着奇怪,下意识地伸手想要问一问。 何缈忙揪了下他的衣袖,给他使了个严厉的眼神,示意他闭嘴。 宋子舒吓得顿时噤声,不敢再说。 瞧着那些人吹吹打打,后面有几人拿着铁锹,从山洞中挖出了一具破败的棺椁,其中露出的森森白骨,隐隐可见。 宋子舒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浑身一抖,不可置信地望着何缈,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何缈只淡淡地点点头。 神色自若。 几人换了具好的棺椁,又吹吹打打地离开了。 何缈心下知晓,这大抵就是传说中的冥婚了。 “师父,那个女子的尸骨怎么被埋在山洞里,连个坟墓都没有……” 宋子舒是越想越后怕,碰碰鼻子道。 “大概是因为未成婚去世吧,才没立坟墓。” 何缈只简单地解释道。 “走吧。” 何缈拎着桃木剑,往山下走去。 她心里还惦记着她的小毛驴呢。 宋子舒紧追在后,滔滔不绝,似乎有很多问题想要咨询。 “师父,你说那个红衣女子是不是嫁给了那个小伙子?” 说到此处,自己又反应了过来,惊恐道:“啊,难道那个小伙子也死了?” 说着自己又连连叹息。 为那红衣女子同小伙子的不幸命运嗟叹。 “诶,但是小伙子如果死了,他们不就能在一起了吗?” 想到此处,宋子舒脸上又扬起了笑容,神情轻松。 何缈垂下眼帘,没有多说话,只仔细看着脚下的山路弯弯。 一阵山风吹过,那些喜庆的吹打声,在山路弯弯中,似乎被吹得不太成调,倒好似成了一阵拖长的哀乐。 何缈想起了方才的癞头和尚。 其实,和尚应该才是那个故事里的小伙子。 心爱的女子去世后,他便剃发为僧,从此青灯古佛,再无执念。 在得知女子要被家中人配以冥婚,不惜爬最早的山,在晨雾迷蒙中,踏着泥泞的路,一路前来,只为能送她一程。 红颜已成白骨,昔日的小伙也早已皈依我佛。 到底,相识一场,最后用木鱼来送她一程,送我最爱的女子出嫁。 只那红衣女子如此欢喜出嫁,要不就是早就想通了,毕竟二人阴阳相隔。 要不,就是她被骗了,以为自己要嫁的,是那几十年前的如意郎君。 何缈悠悠地舒了口气,有些人,活着没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连死了都不能。 所谓山盟海誓的情爱其实不算什么,早晚会想通的。 但这些话,她不打算同宋子舒说。 他还太年轻了,对世界充满一些美好的幻想也正常。反正人生后面有的是苦让他去尝。 二人沿着小路下山,来到山脚,果然没看到何缈的那头小毛驴。 二人又四下搜寻,依旧不见小毛驴的身影。抬眼望去,山高路杂,谁找到小毛驴去了哪儿。 何缈扶额,五百文铜板跑了。 再去找的话,也不知道要耽搁多久时间了。 找不见毛驴,何缈靠着自己的双腿,带着宋子舒步行北上。 这一路,她从最基础的引气入体开始教起。 毕竟,一个人是否有修仙资质,主要就是看他能否引气入体。 若是连第一步都做不到,此生便同仙道无缘。 宋子舒虽然人看着呆呆的,但对于修仙这件事,还是有点小天赋。 不过五日的功夫,便成功引气入体。 这倒是让何缈刮目相看。 想当初,她可是整整花了半个多月的功夫,才往体内导入一点天地灵气。 碧海阁的师兄弟们,差点便以为,她其实是个完全不能修炼的凡人。 引气入体后,自然是教着宋子舒一点点的运转体内灵力,将那一丝丝细小的灵力,慢慢扩大。 瞧着宋子舒修行的劲头,何缈甚至怀疑,搞不好,宋子舒的修为将来有一日会超过自己。 有一个天赋好的徒弟,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二人一路北上,走了几日,就有人告诉他们,不能再走了。 “前头打战打得厉害,听说死了不少人,连大官都有死的。” “西边也在打战,这一片都在打战。” 何缈根据众人提供给她的情报,自己汇了个路线图,发现在北边同西边的夹缝中,似乎有一块地方刚刚打过战,而此地的驻军早已离开。 如果不走此路,就必须翻山越岭,至少得再绕上一两个月的功夫。 为了节省时间,何缈决定冒险带着宋子舒,从这片刚刚平息战火的土地上穿过。 她自认以自己如今的能力,就算难以以一当百,但护住一个宋子舒,应该是绰绰有余。 二人一路北上,一路上只有他们二人。 入目皆是遍地的流民,拖家带口往没有战火的南方跑去。 战争就是这样,最受苦的,永远是黎民百姓。 何缈却知,这样的年头,也才是个开始。人间开始战火不过堪堪五年,之后的二十五年,人间依旧是没有宁日。 拿龙渊剑的剑气续王朝气运,便能预料到会发生今日的事情。 这日,二人独自走在路上。 前方一个岔路口,汇进来一个骑着毛驴的男子,男子头戴斗笠,个子不高,身形却有些壮实,亦或者说是肥硕。 “是我们的小毛驴!” 宋子舒瞧了一眼毛驴,觉得眼熟,忙急匆匆追了上去。 何缈一时竟拦他不住,待反应过来,宋子舒已经在同那男子争执了。 “你偷了我们的毛驴。” 宋子舒正牵住毛驴不让男子走,反倒对男子斥责道。 男人面红耳赤,明显不知该如何反驳宋子舒。 何缈忙上前去打圆场。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支持~ 谢谢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战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何缈拉回了宋子舒,对着男子点头连连道歉。 男子皮肤黝黑,头小身子大,鼓鼓囊囊的,显出了一种异样的肥硕。一双眉毛极黑,好像是用木炭条刻意描过一样。 “师父,你道歉做什么,这明明就是……”宋子舒还欲再争辩。 何缈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他的头,问:“你怎么看出这是我们的小毛驴?” 宋子舒打量着那头小毛驴道:“你瞧那驴头驴嘴,明明就是……” 何缈真的是佩服他这惊人的逻辑。 “首先,我们的小毛驴很瘦,哪里有人家这头喂的好,膘肥体壮,毛发还好。” 宋子舒还不服气地顶嘴道:“师父,就不许他偷了咱们的小毛驴,好好喂个几日?” 说着,用怀疑地目光打量着男子,好似在看一个小偷。 男子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反驳。 何缈无语扶额,她到底为什么会一时想不开,收了这么个徒弟? “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的毛驴是母的,我们的毛驴是公的。” 此话一出,宋子舒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头雌驴。” 听听,哪有人将驴说成雌的…… 反应过来,宋子舒忙又拱手谢罪道:“是我看错了,还望兄台不要计较。” 男子只羞涩地点点头,夹了夹毛驴,缓缓离开了。 何缈则同宋子舒走在后面。 “日后说话做事,先在心里过一遍,想想对不对,能不能说……” 何缈这头正苦口婆心地教育着宋子舒。 那头,宋子舒已经小声地道:“师父,你瞧,那小子跟我们走的同一个方向,该不会是跟踪我们吧?” 话说着,还不忘补充道:“我瞧着那小子就贼眉鼠眼的……” 话未说完,脑门上又挨了何缈一敲。 “我瞧着你才贼眉鼠眼,马路是你家开的?别人就不能走了?还不好好背剑术的入门心法?” 宋子舒痛得直皱眉,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道:“师父,你总打我做什么,我背不就是了。” 二人一边赶路,也没有停歇。 方才骑着毛驴的男子,早已远去。 宋子舒口中念念叨叨,好似背书一般,听得何缈脑瓜疼。 到了午间时分 二人赶到前面时,瞧见方才骑驴的男子正停在路边的一棵白杨树下吃干粮。 毛驴则是拴在树上,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地上的草皮。 男子见二人前来,只微微颔首。 何缈也微微点头表示打招呼 宋子舒见状,也对着何缈伸出手,故作大声道:“师父,我也要吃午饭。” 何缈不得已,掏出了一张大饼递与他。 宋子舒边啃,边时不时地拿眼神瞥着旁边的男子。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宋子舒的目光,只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好好吃你的。” 何缈忍住自己想要敲他的手,教训道。 宋子舒安安稳稳地啃了会饼,这才神秘兮兮地对着何缈小声道: “师父,你瞧着那小子是不是个哑巴?我都没听过他说过话。” 他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只可惜,这么空旷的地方,双方距离又不远,男子自然能听到他说的话,只耳朵微动,装作不知道。 反倒是解开毛驴的缰绳,看样子,是不堪宋子舒的骚扰,打算离开了。 “瞧,师父,他肯定是心虚了。” 宋子舒的话,差点把何缈逼疯。 “闭嘴吧你,吃饭嘴里都不消停。”何缈忍无可忍,只得怒斥道。 她又开始怀疑自己了,到底为什么会为了传承师门,收了宋子舒这样的活宝? 靠宋子舒,真的能将她的师门传递下去吗? 她对此深表怀疑。 男子骑着小毛驴远去。 何缈已经歇了教育宋子舒的心思。罢了罢了,他之前也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应该问题不大。 奇怪的是,那男子确实始终同何缈他们走的同一条路。 此地因着前几日刚刚打过仗,路上人烟稀少,离战场越近,空气中,飘着的一股血腥味越重。 何缈猜不透,这么一个矮小的男子,为何会前去战火纷飞的前线? 但她素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她时刻谨记自己的目的,得先前去鬼谷,送徐老头的师父安葬。 晚些时候,牵着毛驴的男子又出现在了何缈的视线中,似乎在同几个身着士兵衣裳的人对峙着什么。 何缈定眼望去,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没等她来得及说话,一侧的宋子舒吓得往她身后一躲,瑟瑟发抖,颤抖着声音道: “师父,死了好多人呀……” 是了,此地好似一个巨大的坟墓,极目远眺,满目疮痍,皆是密密麻麻的尸体相堆积在一起。 这才是真实的战场,如此残酷,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来形容,毫不为过。 可想之前战斗的激烈。 死亡在此地,成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宋子舒这个温室中的花朵,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尸体,闻着那股子血腥味,小脸煞白,控制不住地弓下腰,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何缈没理会他。 只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男子为何会来此处。 未等她听到什么,只见那边的几人已经开始追逐男子,口中还狰狞地道:“原来是个娘们~怪不得说话轻声细语的。” 何缈这才恍然大悟,何以这一路,男子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原来是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男子”只拼命地逃窜,只战场如此之大,如何能逃得开几人的围攻。 话说着,只见那几人已经将“男子”团团围住,一人更是直接伸手,扯掉了女子的衣襟,露出了一大团棉花来。 原来女子为了显示自己壮硕一些,往衣服里塞了许多棉花。 “住手。” 何缈拔出宋子舒的那把剑,将剑往肩头一扛,往前走去。 “呦,这还有个更绝的货色,兄弟们今日是有艳福了。” 一人瞧见何缈容貌艳丽,顿时是两眼放光。 顿时丢下女子,冲着何缈围了过来。 另一人嘴角轻佻,油腻道: “小美人,你也是来找人的?只可惜,这里的人都死了,只有我们几个负责埋尸。” 旁边一人补充道: “还不如好好陪哥几个。” 何缈冷冷地扫了那人一句,问道:“你叫我什么?” 男人一愣,笑道: “当然是美人了……” 话未说完,嘴上便遭了何缈一剑重打,顿时嘴角带血,肿了起来。 男子往地上吐了口血水,其中毅然就有一口被打掉的牙。 “嘴里不干净,就别说话。” 何缈收回了剑,只冷哼一声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找人 男子遭了何缈这一打,恼羞成怒,口中骂骂咧咧全是脏话。 伸出手来就欲反击,被何缈一剑打折了膝盖,顿时跪倒在地,连声诶呦起来。 旁边的人见状,想要一起来围攻何缈,被何缈一个个不是打破脑袋,就是打断胳膊,亦或者是一脚踹到在地,受了内伤。 多多少少,都见了血。 何缈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收敛,打的就是这群恶心的猥琐男。 几人或跪或躺或趴,在地上连声哀嚎,哭喊着叫何缈“姑奶奶”,是连连求饶。 何缈这才收起了剑,反手将剑竖在了背后。 旁边的女子眼下已经整好衣裳,脸上泪痕犹在,给何缈道谢: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女子声音温婉细腻,难怪这几人一听便能识破她的女儿身。 何缈摆摆手,道:“你想问他们什么,现在问吧。” 女子对着地上的几人轻声问道:“你们可认识桐城来的赵三强,绰号叫赵老三。” 地上一个年纪大些,满脸横肉的男子道: “诶呦,不是我说,大妹子,军营这么多人,谁能认识你说的这个赵老五还是什么,连死活都不知道。” 女子顿时被男子的话给噎住了,白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何缈抬眼望去,此地尸横遍野,要找到一个人,真的无异于大海捞针。 想到此处,何缈只淡淡地问道:“你们这是谁跟谁打的战?” 几人互瞟一眼,明显是在互相串通,隐瞒什么。 “说不说?” 何缈利索地挽了个剑花,剑刃锋利,寒光闪闪,将剑尖对准了几人,在每个人脸上都扫视了一圈。 随即威胁道:“胆敢撒谎的话……” 她抬头瞧了瞧远处,冷哼一声道:“你猜,我如果把你们杀了,会有人发现吗?” 几人顿时被何缈这番狠话吓到了。 忙七嘴八舌道:“是安阳王……” “对,安阳王叛乱,朝廷派兵来镇压。” “对对对……” 何缈柳眉一竖,怒道:“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看样子,你们也是活得不耐烦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说着,拎起剑作势便要一剑刺死眼前的人。 这自然是在诈他们。 毕竟这些垃圾人倒也罪不至死。 她早看出,这几人有事瞒着她,但又是那种不会轻易招出来的。 男人们吓得连连跪地磕头道:“姑奶奶,我错了,是安阳王找来了匈奴人做帮手……” 何缈垂下眼眸,看来这个大郑国是内忧外患并起。看这样子,这几人大概是安阳王麾下的人马。 “你们留在此地做什么?” 何缈接着淡淡地问道。 “回禀姑奶奶,我们是被留下来埋葬尸体的。” 何缈便知,这一战应该是安阳王的人赢了。 毕竟,只有胜利的一方才会派士兵打扫战场,打扫战场虽然苦累,但是从死人身上,也有油水可捞。 何缈望着堆成尸山的战场,只问道:“那你们掩埋了多少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道:“还没怎么开始……” 何缈便知,这几人搞不好是想偷懒。 “罢了罢了。” 何缈从袖中掏出几枚石子,摆出寻人的样式,对着旁边的女子道: “你说说,你要找的人叫什么?有没有什么信物之类的?我帮你找找。” 这尸骸相堆,若不尽快处理,只怕要出问题。 女子听到此处,忙从怀中掏出一淡蓝手帕。 手帕是用最粗糙的乡间布制成,上头绣着两株生机盎然的小草,依偎在一起。 “他叫赵三强,桐城来的,绰号叫赵老三。……” 女子絮叨着,将手帕递给了何缈。 何缈其实也是新学的寻人之术,准不准还得另说。 但此地尸体如此之多,女子若是一具具去翻找,耗时耗力不说,搞不好还会被染上什么瘟疫之类的。 安全起见,她自然是能帮上一点帮一点。 女子既然说是信物,自然是有男子身上的一点气息。 何缈一手持手帕,往石头中注入了点灵力。 石头落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去那里找吧。” 女子千恩万谢,也不惧怕那些尸体,直接走过去,一具具开始翻找尸体,仔细辨认着那些人的脸。 宋子舒吐了半天,白着小脸,脚步虚浮过来了。 “去,帮忙找找,顺便将人埋了~” 何缈对着躺在地上装死的几人道。 几人早就看出何缈心狠手辣,眼下哪里敢不愿意,一个个是又瘸又拐,颤巍巍地往战场上去了。 何缈回过头去,对宋子舒道:“你要不也去试试?” 宋子舒吓得连连摇头,他真的不可,他害怕死人,更害怕尸体,见血就晕。 何缈见状,也不理会他,挽起袖子,走上前去。 女子正在从那一具具血污残破的尸体中,仔细辨认着那个熟悉的脸庞。 “有没有可能,他还活着?” 何缈只淡淡地问道。 女子看向何缈,面色惨然,只道:“哥哥他曾说过,宁可战死,也绝不做逃兵。” 何缈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个弱女子,不惜女扮男装,走了这么远的路,孤身一人入尸山,应该是为了接回自己的意中人。 如果发现意中人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比发现他战死,一时竟不知二者哪种更好。 “主人,有个东西跟着你……” 空间内,阿喵萌萌的声音在何缈头脑中响起。 自从何缈受到旱魃攻击,灵力枯竭了一大半,直接掉到了炼气期后,阿喵也随之受到影响,陷入了长久的昏睡中。 眼下,竟然醒了过来,还出声提醒。 “什么?” 何缈奇怪地问道。 “就是有东西跟着你。” 阿喵生性幼稚,词语学的不多,也描述不来,只是坚持道。 何缈知道再下去也问不到什么,只四下看了看,竟然什么都没发现,甚至都感觉不到什么。 何缈猜测,大抵此地死的人太多,死气太甚,故而她感应阴气的“雷达”才会失效。 想到此处,何缈眨眨眼,想着能不能靠布置雷池将这东西逼出来。 转眼一想,此地死了这么多人,雷池困住的指不定是谁。 而且,看样子,此人至少目前并没有恶意。 但有东西跟着她,不管怎么说,可不是件好事。 此地均是战死的士兵,何缈也不愿使出一些狠辣的法子,一时倒是有些犹豫了。 没办法,她只能将那把剑扔回给宋子舒。 自己抽出了护身的桃木剑,这把桃木剑可制诛邪,御百鬼,问题不大。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一位老朋友出现了~ 第一百七十章 千军万马 已是午后时分,只此地风云杳霭,死气冲天,连太阳照射下来,都是惨淡的白色。 女子还在不断地翻找着那些尸体,手也慢慢脏了起来,满是血污。 何缈瞧着于心不忍,从木簪内拿出朱砂笔和黄纸,在这血海涌动、死气笼罩的战场旁,坐在地上,淡定地运笔,画出了一道净化符。 这其实是她自入师门之后,跟着师父学着画的第一道符,用来净化天地之间的秽气。 随即将那道符弹到了女子背后。女子毫无察觉,黄纸在女子背后随风微微颤动。 何缈知道,此符可保女子周身不受任何侵扰。 很多时候,她能做的并不多,只能是尽力而为。 女子在不停地翻找,就算有了何缈的指点,她也得必须不停地辨认无数的尸体。 那几个士兵则开始不停地挖坑,掩埋尸体。 何缈知道自己身侧有东西跟着,当下也不在意,手持桃木剑,坐在原地闭目打坐。 宋子舒则白着脸,站在何缈旁边不说话。 随着何缈体内灵气不断地运转,她开始耳清目明,五官越发灵敏,连神识都在不断地开始扩展。 倏地,何缈睁开眼来。 “怎么了,师父?”宋子舒见何缈睁开眼来,立马开口问道。 何缈摇摇头,没说话。 方才,她似乎觉察到了阿喵说到的那个跟着自己的东西。 因着还在炼气期,她没法感觉得太详细具体。只能是察觉到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身影,看不清脸面。 看样子,是个男人。当然,在这样的战场上,出现的应该是个男人。 她之所以没有跟宋子舒说,也是怕吓到了宋子舒。 因为,那个男人,就站在宋子舒旁边。 虽然何缈看不清他的五官,但何缈知道,他在盯着自己。 何缈呼了口气,淡淡地起身。 不管对方是为什么会跟着她,眼下,也该是暂时离开的时候了。 天际的夕阳开始惨淡起来,太阳只余了一个角,马上便会日落。 阴风阵阵袭来,何缈只觉冷飕飕的,裹了裹衣裳。 何缈上前,面不改色地走过无数的尸体。对着那已经累到快要虚脱的女子道: “先走吧,不能等太阳下去了。” 以此地的死气之盛,等到日落,只怕会有变故。 “可是我还是没有找到哥哥。” 女子干得嘴唇都开始起皮,只沙哑着嗓子道。 一双眼中,满是疲惫麻木。 何缈叹了口气,劝道:“明日找也一样。” 她自然知道,每多拖一日,尸体便会越发的难认。 女子乖巧地点点头,打算起身。 募地,何缈侧着头,竖起耳朵,听着有轰隆隆的车马声从远处传来,气势磅礴,裹挟着一股强大的威势。 是大军要来到的声音。 以她如今的耳力,最远也不过堪堪能听到几十里之外的声音,只怕大军很快就到。 “快走。” 何缈对着女子厉声道。 女子忙仓促地起身,因着长时间蹲着,加上许久没有进食,一时站不稳,竟然摔倒在了地上。 何缈忙上前去扶住她。 “多谢。” 女子颤颤巍巍地往外走去,又急又慌,走得是跌跌撞撞。 何缈瞧着她的样子走不快,当下蹲下身子道:“我背你吧。” 她是修仙者无疑,但是要在千军万马的阵中,保住两个普通人,也是有点难度的。 她可不敢托大。 何缈背着女子走出战场,宋子舒紧跟其后,三人忙往旁边走去,躲在了旁边的一处密林。 三人刚躲进去不久,就看到了有先行兵骑快马赶到。 大军紧随其后,密密麻麻的军队排列起来,一眼望去,看不见尾。 宋子舒瞧见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何缈冲着他“嘘”了一声,将他头往下压了压。 大军的将领身穿褐色盔甲,手持锋利的长枪,骑着一头棕色大马,高昂着头,得意洋洋地站在最前面,来回巡视。 何缈仔细听去,将领说的话,她听是听到了,但是一句都没听懂。 看来那几人说的没错,安阳王勾结了匈奴人作乱。 宋子舒不安地开始喘气,何缈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冷静。 将领不知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旁边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纷纷抽出了刀对准天空,喊起了口号。 何缈瞧着眼皮一跳,顿觉不妙。 眼下,太阳彻底落了下去,消失不见。 暮色四合,晚风开始呼啸起来,风声越来越紧。 何缈的直觉是正确的,这些匈奴人确实不怀好意。 只见一士兵率先上前,从地上拉起一具死去的尸体,一刀便将死尸的头颅砍倒在地。 旁边的人见状,纷纷大笑起来,空气中充满着快活的声音。 何缈瞧了眼,心下了然。 大抵是这些匈奴人来晚了,战斗已经结束。心想着既然赶不上同活人搏斗,便拿死人撒气泄愤。 实在是无耻之极! 那人斩杀了死人的头颅尤且不够,尤且提起刀来,冲着尸体狠狠地戳了下去,顿时,那具尸体血肉模糊,被剁成了几大块。 其余人越发高兴,手舞足蹈,叽里咕噜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随即,后面的人一个个提着刀上前,看样子,是准备要效法方才那人,开始虐尸。 何缈从袖中摸出几块石子,在女子同宋子舒周身简单布了个阵,用来护住他们。 随即低声叮嘱道:“不要出去。” 自己则猫着身子,准备出去制止这群毫无人性的畜生。 宋子舒神色紧张,想说些什么,又知这个师父最是有主意,只轻声道: “师父小心。” 何缈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随即点点头,猫着身子出去了。 她这人其实没有什么家国情怀。 修仙者往往要活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之久,本就没有朝代国别之分。 但到底,有人与畜生的区别。 何缈大摇大摆地扛着她的桃木剑走了出去,神情惬意自在。 似乎眼前的并非是什么千军万马,而是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街道,而她,只是恰巧在日落时分,散步路过。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她。 毕竟她有些太显眼了。 将领是个大胡子的壮汉,身材魁梧,看见何缈是个花容月年轻女子,顿时一喜。 快步骑马过来,一手持着长枪,另一边则伸出手来,想要将何缈捞上马。 何缈表面上气定神闲,好似看不见将领一般,实则暗地里,全身的真气都调动到了最快,手中则捏着一张飞行符。 她绝不能有丝毫的失误。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今天狂风暴雨,祈祷一切平安~ 第一百七十一章 风云突变 何缈自认不是个冲动的人,也不算什么同情心泛滥之辈。 但大抵修仙久了,有了点能力后,碰到这种忍无可忍的事情,总想做点什么。 将领见何缈一具小身板,身形苗条,权当她是个弱女子。 就算看到了她手中的木剑又如何? 乱军之中,一个弱女子,好似路边一朵娇艳的花,人人均可轻易攫取。 木剑连花上的刺都比不过。 何缈将全身灵力都注入自己的桃木剑上,将桃木剑攥得紧紧的,她只有一次机会,必须立好这个下马威。 将领快马冲着何缈而来,脸上满是得意自满,以为今日可以抱得美人归。 就在他伸手捞向何缈之际, 何缈只轻轻低下了头,眉眼低垂,无人知道,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募地,那一直扛在何缈肩头的桃木剑,如闪电般挥出,快得都出了几分残影。 曾有一人对她说过,她的剑不够快。 那人还说过,她的剑中没有杀气。 眼下,何缈手持的分明持的是一把木做的剑,她却隐隐,看到了其中腾腾的杀气。 募地,一招“背水一战”,好似有万倾雷霆之力,打到了将领的马背上。 将领一时不察,连人带马,重重地摔倒在地,溅起满地的扬尘,马更是痛得长啸一声,挣扎着四肢。 何缈只淡淡地退后一步,以免扬起的灰尘脏了自己的衣裳的裙摆。 在场众人都被眼下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这可是整个匈奴最强悍的将领之一,竟然被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子,一招便打倒在地。 这怎么可能? 将领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不知是被摔傻了,还是被何缈一招给打蒙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想要试图去抓住自己的长枪反击,地上的长枪,却被何缈一剑挑到了空中。 长枪随之摔倒在地,还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何缈面色平静,拿木剑对准地上的将领,冷冷地道:“叫你的人滚回去。” 将领是匈奴人,哪里能听得懂她的话,只大手一挥,众多士兵上前,短矛厚盾,将何缈团团围住。 何缈反手一根铜簪,就对准了将领的脖颈。眼神中满是戾气,大有外人敢动一步,她就一簪封喉,刺死这个将领。 这下她有些后悔,没借用宋子舒的那把剑了,本想着是留着给他防身。 “翻译,叫翻译过来。” 大军包围,何缈面不改色,只大声道。 安阳王既然勾结匈奴,双方语言不通,自然会有人来负责翻译。 众人中有能听懂何缈话的,忙去唤一人。 不多时,一人身着灰色长袍,提着袍子下摆,匆匆而至。 此人头发花白稀疏,盘了起来,几乎是要脱顶,瘦弱又矮小,倒是一双小眼,显得极为精明。 何缈昂起头,用下巴示意道: “跟他说,叫他带着他的人快滚,否则我一簪子刺死他。” 说罢,扬了扬手中的铜簪。 翻译自然不敢照实翻译,只委婉地表达了何缈的意思。 将领听罢,面带怒色,他被一中原女子在大军面前打下马来,丢了面子。 若是还被逼着撤军,那他日后在众人面前再无威严可谈。 况且,他也不信女子仅凭手中的一个簪子就能戳死自己。 可笑! 那不过就是个中原女子的首饰罢了。 当下只挥挥手,让众人动手。匈奴的士兵们顿时伸出短矛,意欲对何缈动手。 何缈正想捏碎手中的飞行符,思考着下一步的决策。 募地,风云突变,天地变色。 本来还有点亮色的天,瞬间完全暗了下来,大有黑云压顶之势。 天地之间,乌云密布,狂风怒号,飞沙走石,席卷着庞大的力量而来,吹得那些匈奴士兵顿时睁不开眼。 一队人马从战场上陡然出现。 何缈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马是凭空出现的。 几个眨眼的功夫,这对人马便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地闪了过来。 那不可能是凡人可以达到的速度。 这些骑着马的士兵,闪身到匈奴兵面前,举起眼前的大刀,一刀下去,匈奴兵毫无招架之力,被劈成两半。 后面的步兵上前,这些人中,有缺胳膊少腿,脸上满是血污,有的则是直接没了脑袋,手中还拿着长矛,甚至还有的,胸口处直接空着一块。 不止何缈清楚,在场的众人都清楚,这不是人间的兵马。 这些人马各个凶猛无比,一个个上前,直接掐住匈奴兵的脖子,单臂举到了空中。 匈奴兵面容狰狞,痛苦得呻吟起来,很快便脸色发青,断了气。 被重重地摔倒在地。 更有甚者,被这些士兵直接用手撕成了两半,连哀嚎都来不及。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加之眼前的这一幕太过骇人听闻,场上众人吓得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倏地,不知是谁反应过来,大叫一声。 匈奴兵连人带马,吓得是屁滚尿流,丢盔弃甲,纷纷拼命地往外逃窜,谁都不敢多待一秒,生怕跑慢了就只剩死路一条。 大军之中人如此之多,募地一下子都往外跑去,人挤人,到处是一片混乱,好些人被踩踏在地,丧生在众人的脚底,瞬间便成了一团烂肉泥。 哀嚎声、兵器相碰、战马嘶鸣之声交织在一起,场面顿时乱哄哄的。 何缈身侧那个负责翻译的瘦小老头,眼下吓得是瑟瑟发抖,腿脚发软,连跑都跑不动了。 “这是谁的部将?” 何缈皱起眉头,用桃木剑拍了拍身侧老头的肩膀,淡淡地问道。 老头早已吓得神志不清,连连摇头道: “我不知道,我是被抓来的,我没有通敌卖国,求求大人,别杀我。” “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何缈只面色冷淡地将剑横在了他的脖颈处。 其实一把桃木剑,如何能杀得了一个凡人。 但老头已经被吓破了胆,哪里会注意到这个问题,忙跪倒在地,连声道: “求求大人,饶过我吧,我不想死……” 何缈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老头身子就快匍匐在地上了,不敢再多看旁边的士兵一眼,口中絮絮叨叨地道: “是朝廷派来的兵马,三千兵马受到了安阳王和匈奴五万大军的埋伏,被全歼在这里了。跟我没关系的……” “我问你,这是谁的部将?” 何缈语气有些不耐烦地道。 老头继续颤抖着声线道:“启禀大人,这是……朝中上官将军率领的部下……” 正值春暖花开之际,何缈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拿刀轻轻刺了一下。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七十二章 浩然之气 她好像知道了,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人是谁了。 何缈回过头去,视线越过那一层层的兵马,往远处望去。 终于,在队伍的尽头,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骑着一头霸气的吊睛白额老虎,手持长剑,瞧见何缈的视线,转身就欲离开。 “别走!” 何缈募地捏碎手中的飞行符,朝着他飞了过去。 无数的士兵给她让开了路。 那人骑着老虎,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不见。连带着那些兵马,也同时消失。 “上官怀德!” 何缈扑了个空,攥紧手掌,高声喊道。 今日,夜色昏暗,无星亦无月,只有朔风阵阵,刮得人脸生疼。 整个战场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何缈方才的喊声在回荡,风呼啸而过,转眼将一切都扫了个干干净净。 “师父~” 宋子舒强忍着心中的害怕与巨大的不适,在远处高声呼喊着何缈。 何缈听到他的喊声,声音中充满了依恋与恐惧,眨眨眼,转过头去。 对了,差点忘记了宋子舒。 何缈深呼一口气,一步步往宋子舒的方向走了过去。 “师父,你没事吧?”宋子舒瞧着她面色难看,忙关切地问道。 何缈摇摇头。 方才的女子也从密林中走了出来,见何缈脸颊煞白,似乎想要坐下,忙主动伸手,扶她坐下。 何缈坐在地上,对着宋子舒叮嘱道:“去拾些柴火过来,我要照明。” 却没讲照明做什么。 宋子舒不知道应了个什么,何缈才想到,他大抵没有拾过柴火。 想到此处,她又欲起身。 女子忙伸手按住她道:“我来吧。” 何缈点点头,闭上了眼,将神识进入木簪之中,仔细寻找着一本师父给她讲过的书籍。 她闭目养神,另外两人自然不敢打搅她。 过了一会,何缈感觉到,面前升起了火光,火光暖融融的,照耀着何缈的脸。 何缈睁开眼来,从木簪中取出了一本书来。 她面色太过平静,连宋子舒这个总是想要请教问题,喜欢问东问西的“好奇宝宝”,都看出了丝异样,闭上了嘴。 何缈细细地翻阅着书籍。 师父深谷老人生性散漫,讲故事的时候,喜欢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没什么体系。 何缈自己若是好奇了,便去翻阅师父提到的故事对应的书籍。 眼下,她盘坐在野地中,任凭四周狂风呼啸,自己则就着火光,一页页地仔细辨认着书上的字迹。 她看得极为认真,似乎生怕漏掉了什么。 宋子舒好几次都想问问,师父究竟在看什么书,但犹豫再三,还是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了下去。 方才,师父被匈奴的士兵给团团围住,他担心得要命。 那群可怕的士兵出现后,他生怕师父惹怒了他们。但是,他看到师父冲着什么飞了过去。 好似还在喊着谁的名字,但他没听太真切。 然后师父就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看着面色平淡,实则抿着嘴,眉头紧皱,极为严肃。 他从未见过师父这个样子。 何缈翻阅了许久,终于在这本书中,找到了一行记录的文字: “自古忠贞节烈之人,杀身成仁之时,便有七返还丹景象……聚而不散,凝而至坚。火候至此,则英雄之光气,亘万年而不灭也。” 何缈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从这段文字中,得到了些许的安慰,她忙接着看了下去。 她知道,她方才看到的上官穆同那些士兵,并非只是简单的身死之后的鬼魂。 书上记载,精忠报国的将领也好,士兵也罢,在临死之际,心中始终有一股信念支撑着他们,要杀敌报国,守护一方百姓。 这股纯粹的信念,正应了那句话,“能以精诚动魂魄”。此信念在胸中凝聚不散,则人虽身死,但精气神凝结,可长久不散。 虽为阴气,却是属于天地间的一股浩然之气,故而也属于正气。 何缈翻看了书上记载的一些例子,心下大概有了点数。只合上了书,将书收回了木簪内。 宋子舒瞧着她脸色好一些,殷切地献上了烤得焦黄的馒头,讨好道: “师父,你先吃。” 何缈接过馒头,是热乎乎的。 她冲着宋子舒微微点头,随即又对着女子点头致谢。馒头自然是女子拿出来的干粮。 她方才只顾着看书,忘记了宋子舒和自己,都是要吃饭的。 咬了一口馒头,馒头热乎乎的,甚至有点烫嘴,将何缈重新拉回了温暖的人间。 她大口地咀嚼起来。 人活着,总是要吃饭的。只要能吃下饭,总是有希望的。 希望,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宋子舒瞧着何缈的模样,以为她没事了,当下忙问道:“师父,方才的那些兵,你知道是什么吗?” 何缈捧着的馒头的手一顿,艰难地将口中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淡淡地道: “是阴兵。” 宋子舒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东西,只是没个合适的名头称呼,这下恍然大悟。 “对了,姑娘,你方才见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何缈像是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方才那些阴兵一起出现,如果她要找的人在里面,应该会有感应。 女子面上一僵,随即摇摇头,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我哥哥不是朝廷的人,他一直在安阳王手下当兵……” 她自然也听到了那几人说的,安阳王勾结匈奴人,意图造反。 但不管哥哥是哪一派的人,哥哥始终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赵老三,是你亲哥哥?” 何缈这才像反应过来,开口问道。 “对的,我名唤赵萍,家中排行老四,上头三个哥哥,只可惜……” 女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接着道:“只可惜,大哥二哥前几年都打战死了。” 何缈听到此处,胸中充斥着一股压抑之气,战争,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两个字,实在是太过沉重。 赵萍还在继续絮叨着,似乎许久没人听过她说话了。 “大哥二哥死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跟谁打得战,又是埋在了哪里。” “这两年,我听人说,家里人要是死在了外面,没法自主归乡。别的地方的城隍也没他的户籍,就只能沦为孤魂野鬼,苦寒饥肠。” “我就剩了这一个哥哥,这才多方打听,听他一个营逃回来的人说,知道他死了,这才决定拉他回去。” “我哥哥,是要回家的。” 赵萍越是眼眶越是红,到后面,低声啜泣起来。 只哭了一会,起身又去喂自己的小毛驴了。小毛驴亲昵地蹭蹭她,看得出,她同这头小毛驴感情很好。 ------题外话------ 感谢大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真情 何缈听了赵萍的话,面色凝重。 心下知道,是自己狭隘了。 她之前理所应当地便以为,赵萍不惜以身冒险,远迢迢地来到此地,自然是为了寻回自己的意中人。 如今想来,人世间真情常在。 自然有跟爱情一样真挚,亦或者比爱情更纯粹的情感存在,比如兄妹之情。 爱情什么的,其实本只就是枯燥苦难生活的一抹点缀,很多人将它看太重了。 赵萍低低的啜泣声还在继续,声音充斥着的满是压抑与难过。 何缈瞧见她对几个哥哥的真情实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师兄。 同门师兄弟自相残杀的很多,但她同几个师兄之间的感情,确实不亚于手足之情。 若是师兄们出问题,她也愿意千里迢迢去接他们回家。 转眼立马口中“呸呸呸”了三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师兄们可都活得好好的。 她这不是平白无故咒他们吗? 宋子舒见她突然开口连声“呸呸呸”三下,顿时被吓了一跳。 他怎么觉得,这个师父越发奇怪了。 夜色弥漫,万籁俱寂。 火堆中的火星子慢慢熄灭了下去,四下里再无光亮。 只有不时的风声吹过。 赵萍的那头小毛驴正旁若无人地啃食着树叶,吃得最香。 旁边的宋子舒早已仰着头,旁若无人地睡得正香。赵萍则双眸紧闭,眉峰高皱,脸上尤且挂着泪痕,看来没睡安稳。 何缈则端坐在原地,闭目打坐。 她知道,自己做不了太多。越是心烦意乱,越是觉得慌乱无助的时候,越应该将手头的事做好。 这些年,她见过身边人死去的还少吗? 每个人注定只能陪她一程,大道艰难,唯有心志坚韧,始终谨记自己的目标,才能成就大道。 也只有她自己不断往上,有了更多的力量,才能真正为身边人做些什么。 何缈只面色平静,在心中默默念着那早已烂熟于心的心法: “以吾之命,以吾之力,以吾之灵,万灵归于吾,万气亦归于吾……” 万夜漆黑,阴风阵阵,何缈自岿然不动,默默流转着自己体内的灵力。 天光乍现,东方亮起一抹鱼肚白色,天空中的那颗启明星高挂。 密林中,雾气笼罩,草地上满是露珠。 宋子舒大抵是睡得香了,还吧唧吧唧了下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吃的。 何缈一夜未免,不知为何,脑海中又闪过了昨夜在书上看到的那句话: “英雄之光气,亘万年而不灭也。” 这句话,似乎在提点着什么。 何缈反反复复地在脑中重温着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募地,何缈福灵心至,好似醍醐灌顶一般,睁开了双眼。 她好像知道解决办法了。 宋子舒睡得正香,梦里正吃着家里香甜的枣泥山药糕,突然被人一下子拍醒,面对的就是冰冷的现实。 宋子舒一惊,睁开眼来,瞧见的是师父那双细长的眸子,正俯身盯着他看。 他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怪异来,一朵异样的红晕飞上脸颊。 只低头道:“怎么了?” “你在这里守着赵姑娘,我得出去办点事。” 何缈只交代道。 “我也去。” 宋子舒忙起身道。 他害怕师父将他一个人丢在此地,万一昨晚那些能手撕人的阴兵又回来了怎么办? 赵萍早被二人的动静吵醒,听到了何缈的话,只低声道: “姑娘还是去办自己的事吧,我不要紧的。” 何缈怎么可能将她一人留在此地。 不管是那几个被她打跑的男的,亦或者是匈奴兵再次前来,赵萍都承受不住。 她得另外想个法子。 “走吧,先去找你哥哥。” 何缈起身道。 昨日那几个负责埋尸的人,早已吓得跑走了。依旧是无人处理的万人坑。 赵萍已经懂事地去寻自己的哥哥了。 何缈抬眼望去,死寂的战场,尸横遍野。 她不停地在心底问自己,她到底能为这些阵亡的将士们,能做些什么。 宋子舒则是白着脸站在何缈旁边,时不时警惕地看向四周,既怕匈奴兵回来,又怕那群阴兵回来,还害怕遍地的尸首。 许久 赵萍终于从尸海中拉出了一具尸体,仔细地辨认,募地,惊喜地叫了一声: “哥哥!” 随即眼泪好似断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了下来,整个人是嚎啕大哭。 何缈赶忙走了过去,看到赵萍抱着一具早已僵硬,面色发青,脸上满是血迹的尸首,痛哭流涕。 赵萍的心情她再了解不过,没有找到尸体时,心中总不安稳,害怕自己的哥哥难以魂归故里,沦为孤魂野鬼。 但心底终究是存了一丝念想,万一,他侥幸没死;万一,别人说的消息是假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兄妹再团聚,却已是阴阳相隔,再难聚首。 找到了最后一个哥哥的尸体,意味着,赵萍从此没有了家。 赵萍哭了一通,这才抽抽噎噎地从袖中掏出那块粗糙的手帕,仔仔细细地给自己的哥哥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渍。 露出了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乡间男子的脸来。 何缈上前,想要帮着去搬动赵老三的尸体。 旁边的宋子舒却募地上前,道:“我来吧。”说着,自顾自地抬起赵老三的脚,同赵萍一起搬起了尸体。 面容也不复之前的害怕,只眼圈是红的。 何缈诧异地望着他,一天之前,宋子舒还是个瞧见尸首,闻到血腥味,便会控制不住呕吐的孩子。 短短一夜,他似乎成熟了许多。 那稚嫩的面庞中,少见地显出了几分坚毅。 几人将赵老三的尸体安置在了小毛驴身上,捆绑妥当了。 赵萍这才握着毛驴的缰绳,面上泪痕犹在,只开口道: “姑娘,小公子,我得走了,多谢你们的帮忙。” 何缈微微颔首,叮嘱道: “路上小心些。” 宋子舒在一旁没说话。 赵萍深深地冲着二人鞠了个躬,随即牵着小毛驴转身离去。 正是晌午时分,太阳似乎躲在了云层中,天气并不见暖和。 黄土弥漫的古道上,女子的身影渐行渐远。 女子看上去依旧是鼓鼓囊囊的,一身粗布衣裳,牵着一头有些肥胖的小毛驴。 毛驴上,驮着她的至亲。 “师父,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宋子舒开口问道。 何缈缓缓回过头,望了眼那万人坑,眼眸微动,随即拔出了自己的桃木剑。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万古不灭 “退后。” 何缈只冷脸对着宋子舒道。 宋子舒吓得忙往后跳了一步,便见自己的师父举起了剑,他摸不透师父要做什么。 “闭眼。” 师父清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宋子舒依言照做。 何缈握紧手中的桃木剑,剑身募地一斜,将周身灵力灌注在剑尖。 使出一招“东海扬波”。 一股强大的剑意从地而起,掀起地面无数的尘土,黄沙弥漫,遮天蔽日,泥土顿时将那些尸首掩盖起来。 何缈再接再厉,再次使出剑招。 一招“东海扬波”,快要被她使成了“东海扬尘”。 随着何缈不断地掀起地面的尘土,那本来满是尸体的万人坑,慢慢被尘土覆盖,再也看不见了尸体的痕迹,成了一块平地。 正所谓,“一抔净土掩忠骨,山高河远皆苍茫。” “走吧。” 何缈对着一侧还在呆呆闭着眼的宋子舒道。 宋子舒睁开眼来,瞧见了眼前的一切,惊得是目瞪口呆。 他募地又觉得,自己这个师父有点强悍,看来自己拜师没有拜错。 当下忙追上前去追自己的师父。 “师父,我们去哪儿?” 何缈没说话,抬眸远眺,仔细辨认着路边的痕迹,想要看看,哪里既能避开匈奴大军,人又比较多。 看了许久,何缈往左边走去。 宋子舒越发奇怪,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师父了,当下也不再问。 二人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处集镇。因着前方打战,街上人烟稀少,只零零散散几个人。 宋子舒瞧着,自己的师父挨家挨户敲门询问,有没有会做泥塑的手艺人。 “泥塑?” 师父问这个干什么? 宋子舒满腹疑窦,但还是乖巧地选择闭嘴。 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被何缈问到了,说是在附近村子里,有一个老头会做泥塑。 何缈当即带着宋子舒赶了过去。 宋子舒走了许久的路,是又渴又饿,只得小声道: “师父,我饿了……” 何缈面色平淡,从木簪内取出一张大饼甩给了他。 宋子舒瞧见又是大饼,十分哀怨。 他根本不知道,师父究竟藏了多少大饼。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师父其实是个烙大饼的,只要他想吃东西,师父就能随时给他扔出一张大饼来。 “不想吃就饿着。” 何缈只冷冷地道。 宋子舒忙咽了咽唾沫,开始啃大饼。 二人来到了附近的那户村子,村子里家家闭户,不敢出来。 只有几只黄狗听到有动静,忙出来狂吠。 几只黄狗均是瘦骨嶙峋,瞧见宋子舒手里有啃的还剩一半的大饼,围着他一个劲地叫。 吓得宋子舒快要哭出声来了,“师父……” 宋子舒可怜巴巴地望着何缈。 何缈并不帮忙,反而在一旁看好戏,提议说: “将你手中的饼扔出去,保管它们不追你了。” 宋子舒忙将饼扔的远远的,狗果然跟了过去。 “这下你知道行走江湖为什么要学打狗棍法了吧。” 何缈调侃道。 “什么打狗棍法?” 宋子舒疑惑道。 何缈哑然,他跟自己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不知道也正常。 “走吧。” 何缈只岔开话题。 二人几经打听,终于找到了那户老人家的院子。 院中是一个正在抽着旱烟的老头。 大春天的,老头还穿着不合时宜的羊皮袄子,白色的羊皮都快被他穿成了灰黑色,嘴上叼着一杆烟枪。 眼下正蹲在院中里,拿笔给自己做的泥塑上色呢。 各种憨态可掬的老虎、笨拙的小鸡……做的是栩栩如生,都堆在院子里正晾晒呢。 老头见何缈二人进来,起身警惕地问道:“做什么?” 何缈咽了咽唾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老伯,我得请你老帮忙做一个泥塑。” 老头吧嗒吧嗒吸了两口烟,等到从口中吐出个烟圈来,这才问道: “是塑哪位神仙老爷的?” 何缈一怔,这才艰难道:“不是神仙老爷,是我的一位……故人。” 老头摇摇头,直接拒绝道:“这个做不来,我们不给一般人做的,这是规矩。” 何缈没想到,自己找了许久,居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结局,忙低声恳求道: “老伯,我可以加银子的,这个故人他真的对我很重要。” 老头还是晃脑袋道:“这不是银子的问题……” 正说着,从屋里走出了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婆,头上还裹着头巾。 “什么了?” 何缈瞧着这位阿婆面善,心里猜测也许有转机,忙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阿婆听罢,劝道: “老汉,我瞧着这小女子走这么远来不容易,你就给她做个呗~” 老汉又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怒道: “你个婆娘懂啥,这是规矩,除了神仙老爷,一般人就是不给塑像的。” 阿婆听到老汉竟然敢怒斥自己,气头也上来了,双手插腰,顶嘴道: “人家小女子也是看得起你才让你帮帮忙的,你个瓜老汉,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老汉一见自家婆娘火了,又吧唧吧唧开始抽闷烟了。 何缈瞧着老头态度坚决,人家夫妻二人还因为自己的原因吵了起来,心下思忖着,还是算了,她再想其他办法。 眼看着何缈要走,老头开口问道: “女子,你要塑像的这个人是谁?你跟我老汉说,我心里才有个数。” 何缈舔舔干咳的嘴唇,面色沉静道: “实不相瞒,我这位故人正是本朝的上官穆将军,我瞧着他……” 何缈话没说完,老汉募地起身,将烟枪往旁边石磨上一磕,道: “你这女子,你怎么不早说,给上官将军做,老汉我说什么也不能不答应。” 一旁的阿婆也忙过来问何缈道: “女子,你是认识这个大将军?” 何缈点点头。 阿婆摸着何缈的手,连连叹息道:“我们这里北方鞑子之前来了好几批,吓得大家谁都不敢出去。还是上官将军派人过来打退了北方鞑子。” 说到此处,又开始抹眼泪。 “听说上官将军和他的兵都被坏人打死了,我们心里听了这叫一个痛呀。” “昨天听人说,那些鞑子跑了,就是上官将军显灵了。要不然我们也不敢出门的。” 何缈瞧着老头和阿婆脸上的表情,这才觉得,自己真正悟到了书上的那句话: “英雄之光气,亘万年而不灭也。” 这些保家卫国的忠魂去世后,胸中精魂凝聚不散,本就已经是等同于位列仙班。 只需后人心中一直记得他们,他们便会一直庇佑这片土地,虽死犹是。 英雄光气,万古不灭。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第一百七十五章 虎须 老头听了何缈的话,干劲十足。 挽起袖子来,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对了,女子,这上官将军长什么模样呀,我老汉还没见过呢。” 何缈脑海中浮现出了上官穆同自己相处时的一幕幕。 明明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但此次,一切都极为清楚,似乎就发生在昨日。 初见时手持龙渊剑的精壮男子,一身深蓝色的衣裳,剑眉星目,惊为天人。 扶住快要摔倒的她之际的那股柏木香;给熟睡的她披上衣裳;耐心帮她讲解剑谱时的专注; 带她去骑老虎时眼中的笑意;意图留她时眼眸中的波动;给她演示剑术时的肃杀灵动……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但其实一切都深藏在记忆深处。 何缈垂下眼眸,喉头微动,不知该如何去描述。 “来吧,女子,你给我画下来。” 老头拿过一根用来彩绘的毛笔递给何缈,进屋去给何缈拿纸张去了。 何缈接过毛笔时,手还在微微颤抖。 许久,她面对着老汉期待的眼神,摇摇头道:“我不会画画。” 那人明明一闭眼,就在她眼前,但是她画不出来。 “师父,我来吧。” 一旁的宋子舒募地开口,从何缈手中接过毛笔来。 他听到师父方才的话,上官将军对师父很重要。 “说吧。” 何缈没想到宋子舒竟然会画画,转眼一想,他家境大抵不差,琴棋书画应该都有涉猎。 当下只淡淡地将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描述了出来。 “长发,淡蓝色的衣裳,窄腰宽肩……” “个子高一些,极为精瘦,腰间跨着一把长剑……” 何缈具体描述起来,才发现自己其实只能描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但宋子舒是个不错的画师。 他只不停地询问,“眉毛是浓还是淡?”“脸颊是宽一些,还是瘦一些” 然后根据何缈的记忆,反复的修改,终于,将何缈记忆中的那个男子给画了出来。 何缈瞧着画像上的人影,恍惚间,觉得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对,就是这样。” 这句话,对宋子舒来说,是莫大的肯定,他嘴角往上一弯。 以前在家的时候,他一心想要闯荡江湖、修习仙术,对于读书字画是一概不感兴趣。 被家里人逼着学,只要学起来就觉得痛苦无比,从未想过,有一日,竟然能派上用场。 何缈将画像递给了老头。 老头瞧着画像,皱眉道: “女子,这个上官将军,看起来是不是应该骑个什么东西?” 何缈心一颤,想起了昨日见到的骑虎男子,只点头道:“就骑只老虎吧。” 老头这才满意地道:“这下足够霸气了。” 当下又拍着胸脯道: “女子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做,三日后你来取,我保证给你做好。” 何缈微微颔首致谢,同宋子舒离开了村子。 这三日的功夫,二人其实哪里都没去。 何缈待在密林之中,教了宋子舒一些打坐修行的心法口诀。 她既然当了他的师父,就打算好好教他。 还想着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师门碧海阁的传承也不至于断在自己手上。 宋子舒学的也很认真,他脑中灵光,一点就通。包括何缈教他的一些剑招,他都能很快学会。 何缈总算松了口气,她自己已经是个不成器的,再收个不成器的徒弟。 她只怕将来没法给师父神谷老人交代。 “师父,你说我这样子算修仙者了吗?” 宋子舒好奇地问道。 何缈瞧着他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只淡淡地道:“算入门吧。” 宋子舒一听自己也算个修仙者了,当下极为得意,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师父,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修仙界见见世面。” 何缈挑眉,操起桃木剑就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 “小小年纪,别总痴心妄想。以你现在这个样子去了修仙界,不出三日,小命难保。” 宋子舒堆笑讨好道: “师父,这不还有你吗?” 何缈冷笑一声道:“你师父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随即斜眼瞥了他一眼,问道: “你猜,出了问题,是你师父我自己遁走的概率大,还是带着你一起逃的概率大?” 宋子舒顿时哭笑不得,撒娇地摇着何缈的胳膊道:“师父你最好了。” 何缈耸耸肩,她最受不了这个。鸡皮疙瘩都快要掉地上了。 三日之期一到,何缈便利索地带着宋子舒前去之前的村子。 出乎何缈意外的是,村子里人头攒动。 许多一脸质朴的村民挤在一起,就满是恭敬地在外等着。 见何缈过来,老头忙招呼她入屋,解释道: “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知道了此事,都要来祭拜上官将军。” 何缈心下了然。 上官穆一直是大郑国的顶梁柱,多年戍边,抵御外寇,深受众人爱戴。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村民们敲锣打鼓,将上官穆的泥塑在轿子上抬了出去。 一路走,是一路敲,沿街都是百姓。 何缈跟在后面,只远远地一眼,那个骑着老虎的将军,高大威猛,同她记忆中的人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但又有些许的不一样,她记忆中的上官穆,要更温和一些。 众人将泥塑一直抬到了那块早被何缈填平的万人坑。将高大而又威风凛凛的骑虎将军,搁在了前面。 无数的百姓相继上前,又是磕头又是烧香。 何缈默默地站在不远处,小声地询问着阿喵,“他出现了吗?” 何缈知道,上官穆不知是处于什么目的,不愿见她。她塑像的初衷,就是要以此泥塑,为他塑就“金身”,以人间香火为引,引他的一念注入此塑像中。 她要引他现身。 况且,日后只需香火鼎盛,念力凝聚,他亦可得益,位列仙班。 “在塑像旁边。” 阿喵稚嫩的声音传来。 何缈闭眼,将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终于,她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眼下,上官穆并不骑虎,老虎只乖巧地站在他旁边。他抬眼,正盯着她看。 何缈再睁眼时,眼前依旧是人头攒动,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似乎,方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她自己的幻觉罢了。 何缈拨开人群,自己上前,抬眸看向眼前高大的塑像。攥紧了手掌,若非不得已,谁会愿意看到他站在这里!上官穆,还是不愿见她。 人海拥挤中,一根白色细长的线冲着何缈飘了下来。 她伸手去接,接住之际,才发现,竟然是一根坚硬的老虎的胡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 今天应该是要万更的,我正在努力~ 第一百七十六章 伏虎将军 这根老虎的胡须,她曾见过。 胡须入手,轻飘飘地,何缈听到脑中有人对她道: “鬼王麾下伏虎大将军上官怀德,三千阴兵,虎须为契,任凭何青姑娘调遣,万死不辞。” 是上官穆的声音。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低沉舒缓,话语中,却满是坚定。 “好,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何缈只淡淡地道,嘴角微微勾起。 随即掏出了今日老头送她的一只泥塑的小老虎。 当下拿出铜簪,在塑像的底座,郑重地刻上了自己的名字——何缈。 她行走江湖,同旁人报出假名,几乎是下意识的了。 如今想来,活着的人中,知道她真名的,不超过五个人。 一直瞒着他,也没必要。 何缈将那只泥塑的小老虎搁在了上官穆的塑像脚底。 自己则攥紧虎须,背负着桃木剑转身离开。 上官穆这个胆小鬼,从头到尾,都不敢见她一面。 修仙之路渺渺,她早晚有再见他的一日。 来日方长。 塑像旁,许多的百姓在烧香祭拜。 那只小老虎本来被放置得好好的,募地,一阵风吹过,泥塑的小老虎被卷倒在地,露出来上面女子清秀的字迹——何缈。 只众人敲锣打鼓,一心跪拜乞求,无人注意。 …… 三日后 “师父,你慢点~” 宋子舒拖长的喊声在整个山野间响起。 “天黑之前,我们必须翻过前面那个山头。” 何缈停下脚步,对着后面的宋子舒道。 宋子舒气喘吁吁地上前,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沁的细细密密的汗珠。 当下身子一软,往地上一坐,是一步都不愿意多走。 边撩起衣摆给自己扇风,边吐槽道:“师父,好热呀。” 何缈知道,他这公子哥的身子骨又犯软了。 没得办法,宋子舒一看以前就娇生惯养久了,募地跟着她走了几日的路,没有一日歇息,如何能不累。 何缈只淡淡地递给了他一个水袋,叮嘱道: “喝好后,打坐运转身体灵力。” 随即自顾自地坐在了不远处的一棵石头下,不再管咕噜咕噜大口喝水的宋子舒。 极目远眺,青山婀娜,遍地都是新出的嫩草,天际太阳高挂。 何缈从袖中掏出了之前樊夫人给她指点的鬼谷路线图。 这鬼谷其实就在人间的云梦山。 按照路线图上的解释,应该距离此地不远了。 但鬼谷这样的仙界十大门派之一,千年屹立于人间,却少有人发现。 全然是因为,鬼谷神秘莫测,很难找到。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观棋烂柯”,正是因着偶然闯入了修仙者所在的云梦山。 樊夫人曾提点何缈,外人若想要进鬼谷,需要先找到人鸟山上的一棵反魂树,得到反魂树的一根枝条后,达到鬼谷崖,轻叩石壁三下,自然会看到鬼谷的入口。 这人鸟山就在鬼谷附近。 至于反魂树如何寻找,何缈也曾询问过樊夫人。 樊夫人只道,这反魂树树身似桂花,花随四时之色,春季便长着碧绿的花,颇为怪异。 花叶香能飘出数十里,其香浓郁,何缈如果走近了,自然能闻到。 这漫山遍野皆是青绿色,何缈去哪里找一棵开着绿花的树。 当下想了想,对着宋子舒询问道: “你有闻到什么香味吗?” 宋子舒摇摇头,奇怪何缈为何一路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二人休息了一会,继续沿着山路往前走去。 募地,远处的山上,似乎有一股浓烟袅袅升起,在湛蓝的天空尤为明显。 何缈抬眸望去,黑烟直冲天际,似乎有什么东西烧着了。 但瞧着似乎距离还有些远。 何缈看了看这青山蜿蜒,春回大地。 草木正是滋生之际,花草树木皆有灵性,若是山火烧起来,不堪设想。 当下从袖中掏出两张飞升符。 毕竟这个东西,以她如今的修为,批量产是夸张了,但多画几张,给自己的这个小徒弟见见世面,还是可以的。 当下递给了宋子舒一张,道:“这是飞升符,记住了,口诀是‘自然合一,灵虚飘空’,捏碎便可。”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 宋子舒喜得用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汗,这才谨慎地接过飞升符。 在口中小心翼翼地念叨着:“自然合一……” 何缈瞧着他的样子,有些不放心,犹豫再三,还是拉住了他软乎乎的手。 这要是出个好歹掉下去,她可不一定能救。 说罢,捏碎符纸,念动咒语。 二人瞬间升空,朝着远处飞去。 宋子舒大抵是第一次飞到这么高的地方,清风流云就在自己头顶,好似伸手就能抚摸道。 低头瞧了眼底下,山谷沟壑,河流树木,均在自己脚底,虚妄而不真实,迷迷糊糊。 宋子舒当下吓得是大叫一声,浑身发软,若不是何缈还拉着他的手,他恐怕是要跌落下去。 “冷静。” 何缈低声提点道。 宋子舒吓得浑身发颤,哪里还有理智可言,对于何缈的话,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脸色煞白,只觉头脑眩晕,自己好像随时都能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宋子舒大抵是恐高,手心的汗是越来越多,何缈牵着他的手只觉手心滑滑的,差点就握不住。 “闭眼。” 何缈攥紧宋子舒的手,深呼一口气,大声道。 眼看着浓烟滚滚的地方就在不远处。宋子舒却越来越虚弱,心慌胸闷。 何缈不得已,只能冒险加快速度,风声呼呼从她耳畔呼呼穿过。 只宋子舒开始身子不稳,左右摇晃,他虽然个头不高,但到底是个十五岁的男子,身子骨重。 手上一松,那只飞行符便随风飘散而去。 宋子舒的飞行符一丢,身子一不稳,整个人像只大头朝下的鸟儿一般,直线下坠,连带着何缈都被一并带了下去。 二人越坠越低,瞧着地面上浓烟聚集的地方,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让开!” 何缈只能高声喊道。 生怕自己同宋子舒这个天外来客,不小心将地面上的人给撞死。 那可是罪过大了去了。 众人瞧见青天白日的,天上竟然掉下来了两个人,只瞪大了眼,面露惊恐,纷纷往旁边躲去。 何缈同宋子舒跌落下来。 何缈咬咬牙,以自己的肉身为垫,抱紧宋子舒,在地上滑行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刹住。 地面虽然青草遍地,但石子树叶,还是划得何缈背部生疼。 若不是怕宋子舒直接摔死了。 她真不会冒这个险。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七十七章 烧树 何缈受此重击,背上火辣辣地疼。 她勉力推开身上的宋子舒,才发现,他居然早已昏了过去,双目紧闭。 就是不知是在哪个环节昏过去的。 何缈叹了口气,将他搁在了草地上,不再理会。 自己爬起身来,四周围了一圈村民,男女都有,衣着朴素,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何缈。 何缈抬头瞧见面前有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靠山而长,树上正开着碧绿的花。 正是何缈梦寐以求的反魂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眼下何缈来不及欣喜,因为这棵大树现在四周围了一排排的柴火。 柴火熊熊燃烧,火烧味盖过了反魂树的花香。 方才的黑烟,就是从柴火堆冒出来了。 何缈二话不说,一招“东海扬波”,使出自己的水灵力,直接就将火给滋灭了。 回过头去,只冷冷地问道:“谁叫你们烧山的?” 众人方才见她从天上飞下来,本就已经是极为怪异。眼下见到何缈又能徒手灭掉火焰,听到何缈的质问,当下惶恐不安,慌忙跪倒在地,纷纷求饶: “仙姑饶命~” “仙姑饶命~” “我们不是故意的~” 何缈瞧着反魂树周身的火已经熄灭,当下开口道:“你们先起来,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村民们这才陆陆续续地起身,七嘴八舌地给何缈讲起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此地有一砍柴女子,名唤阿云。 阿云家中母亲早逝,自幼勤劳能干,操持家务,照顾幼弟是一把好手。 两年前,父亲为阿云定了一门婚事,还未等到成婚。有一日,阿云照常上山去砍柴,却迷了路。 几日后再回来时,人竟然变得痴痴呆呆,成了个傻子。 不管众人怎么同她说话,都只是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请来了乡间的赤脚大夫,也说是没得治了。 何缈听到此处,皱紧了眉头,这个症状,听着很像是崔家小姐崔香君的经历。 难道,这个阿云上山的时候,也被这反魂树给勾走了魂魄? 想到此处,何缈心头升起一股怒气,眼下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连这些往日里最老实不过的木精,竟然都开始一个个不干人事,学着狐狸精开始勾人魂魄了。 村民们接下来的讲述,却让何缈越发迷惑不解。 说是几天前,村子里有个利索能干的小伙,追着去捕猎一头山羊。 山羊慌不择路,沿着崎岖陡峭的小路,往少有人至的一处山上跑去。 小伙子仗着自己年轻腿脚好,也追了上去。 岂料,山羊没追到,他竟然在这棵巨大的树下,见到了阿云。 奇怪的是,这个阿云一点都不痴呆,反倒是开开心心地领着几个半大的孩子,在唱歌跳舞。 见到小伙子,阿云明显认出了他,神情慌张。 而那几个孩子更是害怕,直接就地扎根,变成了几根小树苗。 阿云则慌忙逃走了。 小伙子下了山回村,是越想越不对劲。 去到阿云家里,见到那个阿云依旧是痴痴呆呆,当下就将自己在山上看到阿云的经历告诉了阿云的爹。 阿云她爹一听,认定了自己的女儿被山中的妖精勾去魂魄。 当下就带着村民上山,要救回自己的女儿。 众人都是些山里的村民,腿脚利索,爬到此处,才发现此树不仅遮天蔽日,而且竟然开着绿色的花朵。 当下越发认定这是棵妖孽之树,便决心一把火烧了此树,以绝后患。 “仙姑,这树怪异得佷。” 一村民开口道,走上前去,抡起斧头,重重地在树身砍了一下。 顿时,树身发出阵阵声响,这声音听起来好似群牛吼叫。 何缈听了,只觉心震神骇,心神竟为之一荡。看来此树果然有古怪。 “不过,……” 何缈摸了摸下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烧了这棵树,阿云还没找到,那该怎么办?” 村民们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头发花白的老头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对着何缈痛哭流涕道: “求仙姑一定要救回我女儿,我就这一个女儿,求求仙姑了。” 老人家哭得伤心,何缈刚巧也要拿到反魂树的树枝,既然认定了这树不是个好东西,自然要帮忙。 不过,烧树可不行。她还得拿到反魂树的树枝。 想到此处,何缈只面色平静地道:“救你女儿可以,但是烧树可不行。” 说到此处,何缈语气严肃地教育道: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你们没听过吗?” 众人都是些朴素的山野村民,一听到要坐牢,立马吓得变了脸色,不敢再说话。 何缈则指了指远处大好的青山,道: “这么大的树,一旦烧起来,这附近的几座山都得被烧着。到时候别说救回阿云了,就是你们自己,也有危险。” 附近的很多村民都是靠山吃山的,他们都只是想着救回阿云,烧了这棵妖树,哪里会想那么多。 众人这下纷纷点头,觉得何缈说的很有道理。 何缈这才抿嘴道:“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找见阿云的魂魄。” 这个所谓的反魂树,听着就很像是那种吞噬魂魄的精怪。 但眼下,何缈瞧了眼旁边半死不活,还躺在地上昏迷的宋子舒,决定先给他找张床休息休息。 “走,我先去看看阿云。” 众人于是抬着宋子舒,浩浩荡荡地往村子里去了。 大抵山路崎岖,颠颠簸簸,宋子舒在半路上被晃醒了。一睁眼,瞧见自己被人抬着,挣扎着就要下来。 “别动。” 何缈只在一侧淡淡地道。 宋子舒听到何缈熟悉的声音,这才不再挣扎。 转而便回忆起了自己因着飞在空中,却又感到害怕而晕过去的事,顿时是又羞又恼。 他自幼便羡慕那些高高在上来去自如的仙人,一心追求仙道。 眼看着有个机会,终于可以实现自己儿时的梦想,岂料,他居然不争气,直接给吓晕过去了。 当下恨不得立马啪啪给自己两巴掌。 何缈瞧见他脸颊涨红,一脸的懊恼,只淡淡地道:“没事,你只是恐高,多飞几次就好了。”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毕竟真是严重的恐高,怎么可能轻易治好,搞不好还会越来越严重。 哄哄小朋友罢了。 宋子舒哪里懂,听了何缈的话,好似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让他觉得浑身一暖,冷静了下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七十八章 幻术 村民一路将二人送到了阿云家。 何缈瞧见阿云正坐在院子的板凳上,身上穿着不合时宜的破蓝褂子,扎了个丸子头。 表情呆滞,眼皮耷拉着,不言不语。 一旁的阿云爹连声叹息道:“我好好的闺女,从那日后,就成了这副模样,每日不说话,也不吃不喝……” 这下轮到何缈好奇了,一个大活人,不吃不喝,如何能活得了这么久? 何缈仔细端详着阿云的脸蛋,皮肤泛红,看不出什么异样,随即死死盯着她的眼珠。 募地,何缈拿起阿云细嫩的胳膊,将手搭在她的手腕处,仔细探究着她的脉搏。 随即又将手放在了阿云的胸上,寻找她心跳的迹象。 众人看到这一幕,有些怪异,许多人都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何缈这才起身,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 众人对何缈的话,大感疑惑。 何缈将浑身灵力聚集手指,对准阿云,捏出一个手势,口中念叨: “本心是道,一切虚妄,破!” 随着何缈口中念念有词,一声“破”后,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子,募地变成了一截手臂长的枯木。 何缈眼尖,看到枯木上,还绕着女子的一根青丝,缠缠绕绕。 枯木立不住,跌倒在地。 众人吓得退后一步,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宋子舒已经能下地了,上前一步,瞪大了眼,看着地上的那截枯木,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缈上前捡起那截枯木,将发丝绕到自己手上,猜测这就是那个能入鬼谷的反魂树的树枝。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但回头瞧了眼众人,只淡淡地解释道:“这根本就不是阿云,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想不到,这反魂树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境地。 何缈想到此处,对着阿云爹道:“家中有没有阿云的衣裳之类的,我去找她。” 阿云爹忙道:“有的,有的。” 然后便起身,回屋翻出了阿云以前穿过的几件衣裳。 人的衣裳穿久了,上头往往会沾染人的气息,方便用了寻人。 何缈拿到阿云的衣裳,当下便摆出石子,开始寻人。 宋子舒自然要跟着何缈一同前去。 路上,何缈简单地宋子舒讲了一下阿云的故事,宋子舒立马愤愤不平,口中一直念叨着,要前去斩妖除魔,救回阿云。 何缈听得觉得烦,丢给了他一张大饼,好歹暂时堵住了他的嘴。 “师父,你是怎么看出那个阿云只是截枯木?” 宋子舒哪里肯停,不时地询问道。 何缈淡淡地道:“凡人食人间五谷,哪有大活人能不吃不喝就活下去的,除非她已经到达筑基期,可以辟谷了。” 更何况,一个活人的眼珠子怎么会一转不转,脉搏心跳这些统统没有的。 宋子舒听了此话,顿时觉得手中的大饼不够香了。 只耷拉着脸,低声问何缈道:“师父,你说我会不会修到筑基期?” “我希望你尽快。我的饼不多了。” 何缈只淡淡地调侃,掠过了这个话题。 修仙之路本就艰难万险,每个人的遭际机遇均不同,她没法直截了当就给他一个保证。 她这头信誓旦旦地给他保证,但是他如果到时候发现自己穷尽一生,都无法到筑基期,那该怎么办? 修行之路,坚定道心最终还是得靠自己,不能靠旁人的三言两语。 眼下正是午后时分,连日光都显出了几分倦怠,懒洋洋地洒在山坡上, 青山之中,一片寂静,大抵鸟儿们都去歇息了。 清风阵阵吹过 宋子舒爬山爬得气喘吁吁。 何缈则是气定神闲。 其实她大抵猜到阿云躲在了哪儿,只是方才她想要去看看,阿云是不是真的被勾走了魂魄,这才下山去实地探访。 眼下没了那股子烟熏火燎味,反魂树的香味随风而飘,怪好闻的。 那棵巨大的反魂树远远便可望见。 何缈按照之前石子的引导,又回到了此处。 “出来吧。” 何缈站在树前,只淡淡地道。 树木巍然不动,好似只是棵普通的山野之树。 何缈将那截枯木往地上一扔,募地捏出一个起火诀,熊熊火焰在她掌心涌现,火苗四下跳跃着。 “你的幻术我早已识破。” “若是还执迷不悟,待到这三昧真火烧身,再难扑灭。不管你修为多高,神魂俱灭。” 何缈只冷冷地道。 其实此话自然是假的,什么三昧真火,根本就是何缈编的。 且不论她一个水系修行者,如何能修出传说中的三昧真火。 她若是真有三昧真火,就不会被人打得四处跑,只能在人间东躲xz,现在还迟迟不敢进鬼谷。 她手心的火,就是人间最寻常不过的火。 毕竟,人在江湖飘,能唬得住旁人也很重要。 反魂树上的枝叶无风而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人从树身后走了出来。 何缈这才发现,原来反魂树巨大的树身背后,居然有一个山洞,只是被树木庞大的树身和密密麻麻的枝叶给挡了个结实,才没有外人发现。 出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阿云。 只见她衣着朴实,早已梳起了妇人头,头戴金簪,面容凄凄,对着何缈噗通跪倒在地,求饶道: “救仙姑饶过我相公。” 何缈注意到,阿云的称呼是相公。 就是不知阿云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何缈犯不着莫名去烧一棵树,当下只道: “你父亲之前的话,你也听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云正打算开口,募地,从树上直愣愣地落下一棕衣长发男子。 奇怪的是,男子的头发是绿色的,倒是长得一张老实巴交的脸。 男子的出现,吓得宋子舒退后一步,躲到了何缈身后。 “阿云,你不用替我求情。一人做事一人当。” 男子上前,想要扶阿云起身。 不用想,也知此男子正是阿云口中的那个相公,也就是这棵反魂树的木精。 何缈只冷冷地道: “跟我求不求情又如何,就算我不管,村子里的人也已经寻到了此处,你们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 木精不像人,落地扎根修行,靠着一方水土养育,很难离开扎根地。 她顿了顿,接着道: “况且,你拐走了人家这么一个大活人,总得给家里一个交代吧。” 阿云执意不肯起来,只垂泪道:“仙姑饶命,此事真的不是他干的。” 说着,便回忆起了往事,给何缈细细地讲了起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第一百七十九章 孝道 阿云的讲述,同村民的讲述又有些不同。 事情还要追溯到阿云爹给阿云定的那门婚事。 阿云说了,村子里的后生那么多,年轻力壮的更是不少。 但是阿云爹见钱眼开,贪图二十两银子,非要将为自己操持家务,勤勤恳恳的女儿嫁给附近乡镇,一个五十多岁的瘸腿老财主。 阿云抽抽噎噎道:“那个老财主本已经有几房小妾,还有个受不住他的折磨自尽了。 村子里是人尽皆知,我去了也是做妾,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旁边的木精只蹲在阿云身侧,没说话,轻轻地抚摸着阿云的头发,安抚着她。 何缈哑然,这样的故事,她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 古代的婚姻本就是盲婚哑嫁,一直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知多少人成了包办婚姻的牺牲品。 阿云眼看着父亲收了那个老财主的银子,与其受尽折磨,还不如自尽一了百了。 她怕被人发现她的意图,于是就不断地往山上爬。 她本就身手敏捷,惯在山中砍柴,对于哪里人少最是清楚,当下便来到此处。 恰好是看到了这棵巨大的反魂树,于是便决定在此处上吊自尽。 后面的故事便顺理成章了。 木精救了阿云后,正是年轻男女,二人看对了眼后,决定结为夫妻。 为了怕阿云的家人找来,木精于是便折断自己的一截树枝,取了阿云的一根头发,做成了一个新的阿云。 放这个新的阿云回家去,二人则在此地结婚生子,生儿育女。 阿云说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山洞内的小孩子听到母亲的哭声,也按捺不住,纷纷跑了出来。 一共三个孩子,大的小的都有,身着树叶,头上扎着个绿色的小揪揪,只抱着阿云喊娘。 这倒是让何缈有些为难了。 宋子舒瞧着这些小萝卜头,是越看越喜欢,对着何缈哀求道: “师父,你就帮帮他们,好不好?” 何缈眉头紧皱,就算她想要帮,这事也不是那么好帮的。 正想着,募地,山下传来众人的说话声。 何缈俯瞰去,只见山野间,众人高举火把,还抬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看样子,是打算重新来此地烧树了。 “快,你们先回去。” 何缈招呼道。 阿云同那只木精,忙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山洞。 “师父~” 宋子舒面露担心。 何缈眉头紧皱,在思忖着对策。 眼下日头渐落,村民们很快便爬了上来。 “仙姑,你找到阿云了了吗?” 村民恭敬地上前问道。 何缈摇摇道,“没有。” 当下只故意掏出罗盘,左右看看道:“不知为何,这罗盘竟然不显示……” 话未说完,一旁的另一村民忙道:“肯定是这妖树使了什么妖术。” “烧了这妖树!” “对,烧了这妖树!” 众人同仇敌忾,纷纷道。 旁边的另一人还不忘解释道: “仙姑不用担心会烧山,我们这次扛了几袋子土来,到时候洒在树周围,隔离开就好。” 这就是何缈最担心的,哪怕她一时阻止了村子里的人,日后待她离开,村子里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还是最好先找到阿云……” 何缈只淡淡地推诿道。 阿云的爹募地跳了出来,只竖起手指,对着那棵大树怒骂道: “我就知道,阿云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根本就是跟这个妖精窜通好了,连孩子都生了。” “这个不要脸的玩意。” 接着便是一顿含妈量极高的脏话,他口中的女儿,似乎连畜生都不如。 “这样的女儿,直接跟那妖精一起烧死算了。我算是白养她了……” 阿云的爹越骂越气,旁边的村民越劝,他还越来劲,说到恨处,又道: “生出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女儿,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作势又要寻死觅活,村民们又忙着拦他。 何缈双臂盘在胸前,面色淡淡,心中其实在冷笑。 这做爹的,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念半点父女之情,不惜将亲生女儿送进火坑。 这样的人本质自私自利,最是惜命。 别看现在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真叫他去死,他反而怂了。 若不是顾忌宋子舒在旁边,何缈真想将这老头带到空中,说要成全他,抛他下去,不知道他到时候还会不会这么嘴硬了。 老头还在哭喊着自己命苦,哭喊着要去死。 这拙劣的演技没骗到何缈,却忽悠到了另一个人。 那棵巨大的反魂树后,阿云跑了出来,只扑腾跪倒在地,对着老头喊了声爹。 阿云的突然出现,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何缈眼皮一跳,大觉不妙。 “师父~” 宋子舒担忧地低声喊了何缈一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他觉得不安之际,只需叫一声师父,便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总觉得安心。 “好你个不孝女,你还有脸见你爹我。” 阿云爹立马上前,打算对阿云拳打脚踢。 宋子舒一贯好打抱不平,当下气不过,忙上前护住阿云,痛斥道: “要不是你非要把她嫁给那个不是人的财主,阿云姐姐也不会离开家。” 这番话可谓是火上浇油,阿云爹气得是吹胡子瞪眼,指着阿云痛骂道: “你是我女儿,是我养的你,我让你嫁谁你就只能嫁谁。你就应该一辈子听我的。” 宋子舒气得耳根子都红了,反驳道: “就算她是你的女儿,也不意味着她就能被你卖给那个老财主,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阿云爹眼看着有宋子舒护着,自己是打不到女儿了,当下怒道: “怎么生不如死了?我给她寻了户好人家,将来她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还得感谢她老爹我呢。” 宋子舒哪里想到有人会这样无耻,一时嘴唇微颤,竟然气得说不出话。 许久,才憋出一句:“你就不怕阿云姐姐嫁过去被逼死了?” 阿云爹冷冷地道: “连她的命都是我给的,我当然可以想把她嫁谁,就把她嫁给谁。” 言外之意就是,阿云的性命本就应该任由他支配。 宋子舒彻底被阿云爹的无耻给打败了,只痛斥道: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他自幼生活安逸,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一贯学的是父慈子孝。 哪里能想到,做父亲的竟然能如此冷血。 “我怎么做错了?千古年来谁家嫁女儿都是这样。” “她嫁了这个妖精,让我丢尽了脸面,我还怎么有脸活下去?” “我今天一定要把这棵妖树烧掉,还有她生的那几个孽种。” 阿云爹说的是理直气壮。 旁边的阿云募地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只冲着她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道: “阿云不孝,做出这等没脸的事,只求爹能放过我的夫君同几个孩子。” “到现在了你还在维护那个妖精,真是非要逼死你爹我不成?” 阿云只惨然一笑道:“这孝道大于天,做子女的怎么敢逼死自己的父亲。要死也是我死。” 说着,果断从头上拔下金簪,一簪子便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在场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一时愣在了原地。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八十章 斩草除根 阿云是存了死志的,金簪从喉咙扎进去,没有半点犹豫,一簪封喉。血咕噜噜地流了出来,很快便染红了她的衣襟。 宋子舒来不及阻拦,募地看到眼前这一幕,红了眼。 木精从树上陡然掉落,抱住了阿云。 只阿云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睁着眼望着木精,奄奄一息。 木精一出现,村民们瞧着他长相怪异,吓得纷纷后退一步。 木精其实算是所有精怪中比较老实的一种。 但是眼下看着爱妻将死,双眼瞬间变成了绿色,后背幻化出无数的树枝藤蔓,就欲对众人攻击而去。 这一幕吓得众人脸色大变。 已经快要咽气的阿云见状,只伸手轻轻地揪了揪丈夫的衣袖,温柔地看向丈夫。 这轻柔的一揪,好似有庞大的力量,木精瞬间收回了所有的攻击。 他太懂得阿云眼神中的含义,阿云如此的善良,善良到不惜自尽,如何肯让木精伤害旁人。 木精抱起爱妻,痛苦得无以复加,步履蹒跚,艰难地往山洞一步步走去。 残阳似血,木精的背影显出了几分决绝。 有道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只是像反魂树这种可以幻化成人形的草木,早已知晓人之七情六欲。 眼看着木精不再凶悍,渐渐消失在了树旁,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烧死这个妖精!” 这一声,似乎给村民们壮了胆,村民们借着自己人多势众,忙点燃火把,纷纷将燃烧的火把往巨大的反魂树身丢去。 火把上大抵沾了桐油,一沾草皮和树枝,很快便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火势渐涨。 宋子舒是又急又难受,连忙上前,不惜以身犯险,慌乱地用自己的脚去踩灭已经燃烧着的火焰。 只他一个人毕竟只有两只脚,如何能踩得灭四处的火堆。 他求救似地看向何缈。 何缈对于眼前的一切,竟无动于衷,反而冷冷地对众人道: “普通的凡间之火是烧不死这只千年木精的,待我封印了这妖精。” 此话一出,宋子舒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何缈,不敢相信这是她会说出的话。 何缈则募地上前,手中喷出水汽,扑灭了火焰。 随即手持石子,身手敏捷地往反魂树巨大的树根处不断地弹射。 待到石子围绕着反魂树的周身一圈,一股白雾渐渐升起,反魂树的树身在白雾中,越发的模糊,渐渐看不真切。 何缈这才拔出桃木剑,眉头微挑,只对着众人冷冷道:“斩草须除根,孽种不除,后患无穷。” 说着,手持桃木剑,杀气腾腾地往木精方才消失的洞穴走去。 宋子舒只觉遍体身生寒,胸腔被一股绝望充斥,他不懂,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长相还是那个长相,自己那个往日惯会嬉笑嗔骂满是人情味的师父,那个行侠仗义的师父,倏忽变得陌生起来。 眼前的人,眉眼艳丽冷酷,板着脸,微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夕阳的绯红映在她的脸上,染上了几分嗜血的颜色。 她好似一个杀人恶魔,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的那种。 宋子舒只觉,自己好像从来不曾认识她一般。 “师父~” 宋子舒跌跌撞撞地上前,想要伸手拦住何缈,却已经来不及。 何缈也消失在了方才木精消失的地方,必然是入了洞穴。 宋子舒生平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受,整个人不知所措,被一股酸涩与茫然笼罩着。 僵在了原地。 天大地大,他只感到了孤独。 他开始怀疑,这会不会只是自己经历的一场噩梦。 须臾之际,何缈再次闪身出现,只一手持着桃木剑,另一手则拿着几根柔软的小树苗。 走到众人面前,往地上一扔,道:“孽种已除。” 宋子舒不可置信地跪倒在地,伸手想要触摸那几枝小树苗,却有些不敢了。 他不愿相信,方才还一个个在这里喊着娘亲的小萝卜头们,眼下成了这蔫了的小树苗。 明明方才还是白白嫩嫩的小萝卜头。 他更不愿意相信的,是自己的师父,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杀人狂魔? 她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那种没有感情,不讲道理的无情斩妖师? 还是说,她其实一直都是? 他只觉,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某些信念,在这一瞬间,似乎破灭了。 何缈只对众人警告道: “此妖我已封印。只妖怪多诈,你们日后切不可随便来此地,免得放出此妖,惹来报复。” 众人眼看着阿云已死,妖精已除,忙点头答应道。 何缈思忖半晌,又补充道:“以防万一,日后方圆百里之内,我都会设置限制,你们可不要走错了。” 众人连连点头。 “你怎么能这样?” 宋子舒跪倒在地,一双猩红眼死死地盯着何缈,颤抖地开口道。 何缈挥挥手,示意众人先离去。 宋子舒见何缈不回自己的话,募地起身,愤怒地拔出剑来,将利剑抵在了何缈的脖颈上。 众人见状,忙想要上前来帮何缈。 何缈只摇摇头,拒绝了众人。 宋子舒她再了解不过了。 就算她再借宋子舒几个胆,他也不敢杀人,更勿论是杀了自己。 旁边一村民劝道:“小兄弟,你怎么能这样对这位仙姑呢?” “你给我闭嘴!” 宋子舒回头,凶狠狠地对着那村民道。 村民被吓了一跳,表情讪讪,退后一步,不知该说些什么。 何缈在一旁看着想笑,怎么说,就好比自己之前一直养的一只温顺的小绵羊,突然有一天,你发现它竟然会咬人了。 “你们这群坏人,就是你们逼死了阿云姐姐,害死了她的丈夫和孩子……” 宋子舒痛斥着眼前的众人,却不敢看向何缈。 他知道,阿云是被逼自尽的,但孩子们,是自己的师父杀的。 “可是他们是妖……” 村民们有的还想反驳,被何缈连忙摇摇头示意他们住口,不要再激怒宋子舒。 众人看着宋子舒手持利剑,也担心自己受到牵连,瞧着何缈偷偷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村民们一个个悄无声息地下山了。 斜阳即将落幕,晚风吹散了何缈的发丝,她只抿着嘴,不说话,静静地盯着宋子舒。 少年的眼底满是猩红与绝望,连鼻头都红了。 “你既然想杀我,那就动手吧。” 何缈眉眼一弯,只无所谓地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八十一章 考验 何缈这种淡淡的,话语中带了几分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宋子舒。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一瞬间就杀了三个小孩子,竟然连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 他真的不明白,她怎么能如此的冷血? 他狠心将剑往何缈脖颈处又靠近了些,冰冷的剑刃碰到了何缈嫩白的脖子,一抹寒意让何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宋子舒攥紧手掌,怒道: “你以为我不敢?”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自己的师父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冷血的人。 “徒弟想要杀师父,我也不是第一次见,既然如此,动手吧。” 何缈更不在意,反而催促道。 宋子舒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残忍?” “人妖殊途,多说无益,动手吧。” 何缈甚至都闭上了眼,面容平淡,好似被杀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宋子舒整个人紧绷着,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手中的剑颤了又颤,始终不敢动手。 “咣当”一声,剑身掉落在地。 何缈睁开眼来,只见宋子舒转头道:“我不杀你了,只是日后我也不是你的徒弟了……” 说到此处,吸了吸鼻子,转身就要离开。 “喂~别走呀。” 何缈上前,一把拉住宋子舒的胳膊。 “你松开我!” 宋子舒狠狠地甩开何缈的手。 他真的愤怒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师父在杀了三个幼童,毁了人家一家人后,还能依旧用这种轻松的语气说话。 难道那几个小萝卜头在她眼里,同路边的野草野花没有丝毫区别吗? “走吧,我带你进去看看。” 何缈只淡淡地道。 说着,不顾宋子舒的反对,强行拉着他进了反魂树后的山洞。 山洞内,阿云躺在木床上,三个小萝卜头正乖巧地蹲在娘亲旁边。 木精则在安抚着阿云。 这下轮到宋子舒惊诧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张大了嘴,久久合不上。 上前一看,阿云睁着眼,只对着他虚弱一笑,阿云竟然还活着! 只是方才受伤的脖颈处包扎着一层白色纱布,不能开口说话。 宋子舒越发奇怪地看向何缈,想要个答案。何缈冲他眨眨眼,嘴角一勾,没有说话。 一侧的木精忙道:“这次多亏了仙姑救阿云一命。” 何缈摆手道:“救她的是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子舒越发迷惑。 在二人的讲述下,宋子舒才了解到,这棵树之所以叫反魂树,全然是因为,此树能够让人死而复生。 只需取木根心中的枝叶煮成汁,煎成黑饧状,做成药丸,此药丸因着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故名唤“惊精香”。 这药丸治好,给刚死或者濒死之人服下,死者即可死而复生。 这是在樊夫人告诉何缈反魂树后,何缈自己从碧海阁的古籍中查到的。 何缈从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要搞到一颗反魂树的“惊精香”,日后以备不时之用。 但阿云的突然自尽,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何缈方才进了山洞的功夫,除了帮着阿云止住流血的伤口,就是让木精去制作此丸。 木精爱怜地望着床上的发妻,感激道: “说来惭愧,我还从来不知自己竟然还能有此用。还是多亏了仙姑。” 何缈摆摆手,木精这种生在山野中的树木,虽然能够吸天地之灵气修成精怪,但到底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哪里能知道这些精妙的事情。 当下得意地对着宋子舒挑了挑下巴道:“看到没,知识就是力量……” 话未说完,宋子舒毅然转身离开了山洞。 木精奇怪地看着何缈。 何缈只讪讪解释道:“小朋友发脾气了,我去看看。”自己心底也知道,她这次玩笑似乎开得有些大了。 何缈迈开大步往外追去。 山洞外 宋子舒正气鼓鼓地抬头,望着迷雾笼罩的地方,正是方才反魂树消失的位置。 “是设了迷雾阵,让外人看不清,并不是真的封印住了他。” 何缈只柔声解释道。 宋子舒低下头,不说话。 何缈心里暗道了声完蛋,宋子舒真的生气了。 只得干巴巴地继续解释道: “我怕我们走后,那些村民再来烧树,就假装木精和孩子们都被我处理了。 “我在此地方圆百里设下障碍,日后也无人能再来到此地。阿云和她的孩子们才能一直安全地生活下去。” 有一点,何缈没有说错。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仅仅暂时护住他们,她要的,是帮阿云一家人永除后患。 宋子舒只闷声道: “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骗我?” 方才他不理解何缈为什么要杀小萝卜头们,但现在,他对于何缈一直瞒着她这件事,又开始耿耿于怀。 何缈眨眨眼,放软了声音道:“相信我,我本来没想瞒你的,阿云自尽的时候,我也很慌张。” 慌张倒不至于,她早知“惊精丸”的存在,但诧异总是有几分的。 “村民他们要烧了树,我必须保护住反魂树,只能当机立断,做出杀死孩子的样子。” “众人一直都在,我没有机会跟你解释。” 何缈的这个讲述,让宋子舒接受了一些,态度不复之前的冷淡。 但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质疑道:“那为什么大家都走了后,你还骗我?骗我杀你……” 宋子舒说这话时,眼圈都是红的,看来方才哭得是真的很真情实感,当下委屈巴巴地撅起嘴。 何缈轻笑一声,眉眼间染了一抹笑意,故作调皮道:“大哥,是你要拿剑杀我的,我总得看看,我收的这个好徒弟,到底会不会以下犯上。” 宋子舒又有些恼了,觉得自己被这个师父耍得团团转,生气道: “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肯定不会要杀你。说到底,还是你不对。” 何缈忙哄道: “好好好,这次是我过分了,我应该早一些告诉你的。日后我肯定不会这样了。” 宋子舒听到何缈认错了,虽然心中还是有些闷闷的,但也不好再追究下去。 何缈勾起笑来,只笑意不达眼底。 她方才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试探。 她想要看看,如果自己做的事跟这个小徒弟心中的所谓道义不相符时,他究竟会如何抉择? 是不论事情对错,毅然决然地站在自己这一边?还是会秉持公理,大义灭亲。 亦或者,是同她划清界限。 人不经事,是事在考验人。 她的真实身份,在修仙界是人人喊打的地步,有朝一日,沦为众人口中的“邪魔歪道”,也未可知。 那时的宋子舒,还会站在自己这一方吗?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阿云和木精的故事也快结束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捉迷藏 二人重新回到山洞 阿云挣扎着要起身,给二人道谢。 何缈忙扶她躺下,安慰道:“不要逞强,好好养身子。日后,这条命就是你自己的了。” 阿云听到此处,虚弱地点点头,脸上的两行清泪清晰可见。 大抵是何缈这样的人总是自私自利,在她看来,阿云本就不欠谁的。 命本来就是自己的。 只是阿云这样的女子,善良又孝顺,被所谓的孝道,压得喘不过气来,连父亲卖她入火坑,她都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她觉得唯有自尽,才能将这条命还回去。 阿云爹之前说过一句,“千古年来谁家嫁女儿都是这样。” 首先,像阿云爹这么无耻的父亲,哪怕是千古年,也算是少数。 其次,千古年来如此,难道就能说明它是对的? 天行有常,公理自在人心。 何缈向来做事心狠手辣,信奉的都是“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命是自己的,她绝不会被人逼得自尽。 如果非得死一个人,那个人绝不会是她自己。 外头天色渐暗 山洞内,眼下是其乐融融 宋子舒瞧着几个小萝卜头,是越看越喜欢。 几个小萝卜头大抵从未见过外人,欢喜极了,缠着要着宋子舒玩捉迷藏的游戏。 宋子舒本就是个孩子心态,哪里能不愿意。 何缈瞧着他脸上蒙着手帕,正四处摸索着寻找几个小孩子。 只是小孩子滑头得很,又兼是半人半妖。有的直接潜入地底,消失不见;有的则是攀爬到山洞石壁上,像个藤蔓一样缠绕着;还有的直接现了原形,就地变成了一株小树苗。 何缈正坐在板凳上,双手托腮瞧着眼前的一切。 “喂,你们藏好了吗?我可要过去了。” 宋子舒对于一切都毫不知情,还装模作样地道。 旁边的木精刚宰杀了了一只山鸡,眼下给山鸡剃毛呢,这鸡是刚刚特意打来的。 瞧见几个孩子的样子,语气一沉教训道:“怎么跟哥哥玩还能作弊?” 几个小孩子听了父亲的话,又偷偷钻了出来,显出原形。 宋子舒乐呵呵地摆手道:“木大哥,没关系的,我就喜欢跟小孩子玩~” 说着,猛地往前一扑,道:“我可要抓到你了~” 小萝卜头们吓得立马该缩地的缩地,该攀爬到石壁上的攀爬。 何缈在一旁看着只觉好笑,瞧着宋子舒笨手笨脚的样子,一会抱了个板凳,一会抱着个水盆,非说自己抓住了。 小萝卜头们在一旁偷偷发笑。 宋子舒也不气恼,依旧兴致十足地继续找人。 何缈知道,宋子舒最喜欢凑热闹,想到此处,她垂下眼眸,此番进鬼谷,她不能带宋子舒前去。 修仙门派本就高手如云,少不了互相残杀。 她自己一个刚刚步入炼气期后期的修仙者,尚且自身难保,带了个刚入门的宋子舒进去,无异于一个青铜带菜鸡,风险太大。 况且,她对于鬼谷具体情况是如何,更不清楚。 贸然进入,已经是无奈之举,宋子舒还是最好留在此地。 只是,这话该怎么跟宋子舒说呢? 想到此处,何缈抬眼看向宋子舒,他正玩得高兴,早已经将白日的事抛在脑后。 一直没抓到人,也不在意,咧着个嘴继续玩耍。 何缈瞧见那几个孩子滑头得很,当下摸出一枚石子,冲着那个变成树苗的孩子弹了过去。 石子落地,宋子舒自然听到了,连忙上前,一把揪住了树苗。 小萝卜头吃痛,忙显出原形。 “被我抓到了。”宋子舒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拉下手帕,四下张望,居然发现看不见另外两个小孩子的样子。 “好呀,小萝卜头,你们这是作弊!” 宋子舒有些不乐意了,双手叉腰道。 “子舒哥哥,你来找我呀~” 山洞石壁上的小萝卜头显出了原形,藏在了一堆藤蔓中,招呼宋子舒道。 小萝卜头以为自己变成这样子,宋子舒便会同娘亲一样认不出自己。 岂料,宋子舒生就一双慧眼,可以轻易勘破妖怪的原形,当下乐滋滋地上前,一伸手,就将小萝卜头从一堆藤蔓中揪了出来。 现在,就剩最后一个缩在地底的小萝卜头了,这是三人中最大的一个,也是最狡猾的。 宋子舒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何缈见状,心知这遁地术是木系修行者的特殊技能。 当下眼珠子一转,掏出徐老头留给她的那本秘籍,上头果然记载了这对付遁地术的法子。 当下招手示意宋子舒过来,附在他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 宋子舒这才故意道:“诶,还剩一个小萝卜头,在哪里呢?是不是在这里?” 地底下的小萝卜头听到此处,悄悄蠕动起来,地面上依稀可以看到点踪迹。 在孩子钻过的四周,何缈迅速地弹出石子,围成了一个简易的阵法。 “啊!” 小萝卜头还想四处逃遁,才发现自己一头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四处乱撞,发现自己竟然逃不出去了。 当下只得不情不愿地钻了上来,被宋子舒一把揪住。 “这是什么?” 小萝卜头奇怪道。 何缈起身,收起石子,这才笑眯眯地解释道:“这是专门对付遁地术的法子,唤作指地成钢。” 正所谓,金克木。 只需施法将四处都变成类似钢铁囚禁的监狱,小萝卜头这种木精,自然也没法钻出去了。 小萝卜头见状,鼓起脸颊,有些恼怒道: “哼,子舒哥哥你也作弊!” “小柠,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一旁的木精忙训斥道。 何缈摆摆手,示意没事。反倒是将宋子舒叫到了外面。 外头,一轮明月高挂,淡淡的清辉洒向整个山野,显出几分清冷。 “师父,怎么了?” 何缈回头,瞧见宋子舒脸上满是笑意,只从袖中掏出一本书递了过去。 宋子舒接了过来,凑着微弱的月光一瞧,书皮上只有四个墨写的大字——无上剑意。 当下瞪大了眼,激动道:“师父,这是给我的?” 何缈摇摇头道:“不是。” 宋子舒刚刚接过书的手一抖,诧异地看向何缈。 何缈只好解释道:“这是本门秘籍,就这一本,给了你我怎么办……” “啊,这……” 宋子舒有些不知所措。 “给你一夜的机会,把上头的字都抄下来。”何缈只淡淡地道。 宋子舒心中一时有无数的疑问,但想到可以看到传说中的修仙秘籍,哪里能不情愿,当下忙点头答应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 今天有点忙,写晚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鬼谷 夜已经深了,山野中聒噪的虫鸣声此起彼伏。 天气越发燥热起来,山洞中,何缈正端坐在小板凳上,闭目打坐。 何缈本打算最好等自己的修为步入筑基期,再入鬼谷,如今看,鬼谷近在眼前,还不如冒险去看看,也算了却了徐老头的遗愿。 床那边,阿云同木精一家子已经依偎在一起,安稳地睡了过去。 何缈瞧着,在心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怪异的想法,这木精,按理说是属阴,乃是植物科的,到底是怎么跟人类生出孩子来的…… 还生了这么多…… 想不通的事情又增加了。 旁边,一盏昏黄的油灯下,宋子舒正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何缈起身,上前去看了看,已经抄完一大半了。 “师父,你帮帮我,我手好累。” 宋子舒甩了甩手腕,哀求道。 何缈一挑眉,煞有介事道:“当然得你自己手抄,才印象深刻。” 开玩笑,她根本不会写毛笔字,就她那手的狗爬字,写出来跟天书似的,宋子舒能看懂才怪。 宋子舒无奈,只得揉揉惺忪的睡眼,继续挑灯夜战,奋笔疾书。 何缈在一侧瞧着,纠结该怎么跟宋子舒谈此番不带他进鬼谷的事。 “那个,进鬼谷的事……” 何缈刚刚开口,宋子舒方才还蔫儿的样子,立马精神起来,两眼放光,信誓旦旦道: “师父,你老放心。进了鬼谷,我一定听你的话,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发誓。” “啊,这……” 宋子舒这个样子,倒是让何缈有些为难,只支支吾吾道: “鬼谷就是,你知道的,修仙界都很危险的……” 宋子舒忙一脸感动地看着何缈,道: “师父,我知道的,你不用说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何缈挠挠头,只觉得心累,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眼色,眼看着拐弯抹角是没法指望他自己理解了。 何缈只得硬着头皮直说了: “鬼谷历来神秘莫测,我能力不足,不能带你进去冒这个风险。” 宋子舒方才眼中还亮晶晶的,当下眼里的光便黯淡了下来,只低着头哀求道: “师父,你能不能带我一起,我保证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何缈果断摇了摇头。 他没法保证的。 实力弱的人,没法做这个保证。她是他师父,她得对他的生命负责。 当下只淡淡地叮嘱着: “我跟木大哥说好了,你先留在此地闭关修行,将我给你的这套剑法好好练练。” 宋子舒见说不动何缈,当下只一言不发,抿着嘴,低头看向自己方才抄的书。 原来,师父给他秘籍,叫他抄书,是为了离开。 何缈继续承诺道: “放心,等我一从鬼谷出来,就来找你。” 宋子舒扭过头去,嘴唇紧抿,也不理何缈,看来是生气了。 只继续在灯下抄书,边抄着,眼泪便如一颗颗的露珠,一眨眼,沾湿了睫毛,吧嗒吧嗒落到了纸张上,将那方才写好的黑字,晕染开来,快成水墨画了。 何缈坐回到了原处,闭上眼,开始运转周身灵力。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她一贯将理智置于情感之上。 她既然认定了鬼谷有危险,不管宋子舒怎么哀求,她都不会动摇。 之所以收宋子舒为徒,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也是担心万一她有个好歹,师门碧海阁不至于断送在她手上。 她绝不能带他去冒这个风险。 外头,已是五更时分,正是明暗交织的分界点。 不知何时,宋子舒早已是脸贴桌面,睡死了过去。 何缈轻手轻脚地起身,抽出那本剑谱,收了起来。回头看了眼宋子舒,他双目紧闭,眉头紧皱,看来似乎睡得不安稳。 何缈果断走出了山洞。 外头,风还有些微凉,吹得何缈又清醒了几分。 何缈视力还不错,沿着山路,小心翼翼地以反魂树的树枝为拐杖,走下山去。 走过的路,都被她布上了一颗颗的石子,一个简单的迷雾阵,让众人日后很难再发现此地的反魂树。 鬼谷,翻过下一个山头就是。 蜿蜒千里的青山,晦暗不明的山间小道上,一个身形敏捷的女子,背着一把剑,在其中起起伏伏,来回穿梭。 她曾只身走过多少的岁月,也曾看惯剑光照亮过黑夜。 这一路,她注定独行。 按照樊夫人的指点,日头悬在正空的时候,何缈已经顺利来到了云梦山的鬼谷崖。 石壁不过是寻常的石壁,怪石嶙峋。 何缈举起树枝,重重地在石壁上敲击了三下。 眼前本是坚硬的石壁,募地分散开来,中间分来了一条青石板砌成的小路,看不见通往的尽头。 何缈小心翼翼地投了枚石子去探路,石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无事。 何缈这才跨步进去,毕竟,鬼谷在修仙界十大门派中历来神秘,谨慎些好。 有句话何缈一直当作是至理名言,“弱小和无知从来都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何缈顺着小路往里走去,隐隐听到了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但两边都是更为陡峭的石壁,完全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何缈心知自己此番是送徐老头的师父回鬼谷,总得见到先鬼谷中的人,询问几句才好。 想到此处,何缈收起自己的桃木剑,甚至拔下了自己的木簪,收起了所有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这才故作自然地往前走去。 拐弯便看到有几个小童子正站在那里,不知在收拾什么。 一身着玄衣的小童子瞧见何缈入内,诧异地上前,问道: “你也是来报名的?怎么来这么晚?” 何缈舔舔嘴,刚想说明来意。 募地,旁边另一人身着玄衣的高挑男子走了过来。 “小师叔。” 小童子见状,忙纷纷冲着那人拱手行礼。 那人只和煦地点点头,表现出一副温和的样子,转过头来,看向二人。 何缈在看清那人的长相之际,两侧的太阳穴不自觉地开始突突跳了起来,头脑大抵空白了一瞬。 “怎么了?” 那人缓缓地上前,温柔地询问道。 “启禀小师叔,此女来参加报名,来晚了。” 童子恭敬地回答道。 那人眯眼一笑,盯住了何缈。 那熟悉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何缈浑身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固起来。 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莫昊野。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 又是熟悉的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温和 眼前的男子,个子高挑,眉眼弯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 一身黑衣,衬得他眉眼更显深邃,看起来比当初何缈见他时,少了几分戾气。 若不是何缈一直记得他那张脸,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莫昊野可是何缈的老熟人。 何缈当初同徐老头一起进秘境,之所以被困在其中,长达四年的时间没法出来,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莫昊野。 何缈清楚地记得,他从背后闪现,一刀刺死姓钱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果断而决绝,没有半分的怜悯与犹豫。 还有,莫昊野如虎狼般像自己迅猛扑来,眼中满是捕猎的欲望,恨不得啮何缈的肉,饮何缈的血。完完全全是头未开化的野兽。 也记得他笑眯眯地从悬崖边上扔下一块巨石,试图砸死何缈。 在看到何缈没有死之际,只微微地道了声:“可惜。” 还不忘“亲切”地提醒何缈,河流中,有只九个头的怪兽。 莫昊野,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兽。 他的骨子里,只有嗜血的本能。 何缈千算万算,都没料到,他竟然会出现在鬼谷之中。饶是她佯装镇定,但被这样的目光盯着,脑海中曾经多次濒死的记忆,面对危险时,自发的恐惧的本能,依旧让她不自觉的心神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害怕。 只她毕竟心志坚定,很快便掩饰过去,反倒装出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她在赌。 赌自己女大十八变,赌莫昊野认不出自己。 四年多的时间,何缈已经从当初的黄毛丫头,变成了一个眉眼艳丽的女子,连她自己对着这张脸,有时都会恍惚。 她不信莫昊野能看得出什么端倪。 莫昊野的视线在何缈脸上扫了扫,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只依旧态度温和道: “哦,报名晚了呀,那快让她去登记。” 说着,摆摆衣袖,示意童子带何缈离开。 何缈低眉颔首,表现出一副恭敬的模样,随着童子渐渐走远。 小童子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头扎双髻,在一旁絮叨道: “多亏了小师叔,否则你来这么晚,我还真不敢破例。” 何缈眼神四下乱瞟,鬼谷外面看着荒山一座,人迹罕至,内里却是随处可见千年古建,恢弘大气,假山流水,灵气充沛,不愧是修仙界十大门派之一。 “那位小师叔是?” 何缈装作不知道,恭敬地开口询问道。 提起莫昊野,童子夸赞道:“小师叔脾气温和,人最好不过了。” 何缈哑然,微微挑眉,想不到,这几年,莫昊野居然长进了,还知道披张人皮再行动了。 只可惜,他再怎么伪装,何缈始终记得,那个追击着自己的野兽。 莫昊野,是危险的。 想到此处,何缈只小声询问道:“请问,你们的掌门在不在?” 小童子诧异地望了何缈一眼,解释道: “我们鬼谷不称掌门。公孙谷主他老人家前去参加修仙界共讨妖魔二界的集会了,应该要过个几日才能回来。” 何缈听到此处,心下一沉,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得在此地多待几日。 有莫昊野的地方,多待一日,她就多一日的风险。 小童子不知何缈的心思,只猜测道: “姑娘,你是想要拜我们谷主为师?我可跟你说,我们公孙谷主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已经很久没有收徒了。” 何缈当然不想拜师,她只想将徐老头的师父尸首交还给鬼谷的谷主后,就自行离开。 但眼下,多了一个莫昊野,何缈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那个所谓的公孙谷主回来再说。 小童子领着何缈往报名处走去,那里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多数都是年纪不大的年轻男女。 毕竟,按照修仙界的算法,何缈这个年纪入门,其实都有些晚了。 何缈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大抵有十几个人左右。 看来鬼谷人丁不够兴旺,单是天玄门的紫霄峰收一次徒,就至少上千人报名。 但很快,何缈就自己知道想错了。 一黄皮肤中等个子的男子,对着负责登记的一童子怒斥道: “为什么我的朋友从悬崖上掉了下去,你们的人都不救一下?” 童子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冷漠道: “入我鬼谷者,都是要过千尺铁链崖。他技不如人掉了下去,说明他不配入我鬼谷,我们为什么要救?” 何缈眼皮一跳,原来其他人居然跟她不是一样的路径进来的。 什么千尺铁链崖,听着极为危险。 黄皮肤男子听罢,攥紧拳头,上前一步道:“你们这样,简直是草芥人命!” 童子置若罔闻,只继续抬头对着众人道: “谁还没登记?” 何缈忙举手道:“我。” 众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何缈缩了缩脖子,顶住众人的压力,走上前去。 童子递给了何缈纸和笔。 何缈手一顿,没敢接,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道:“我不会写字……” 旁边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何缈斜眼看去,是一个手持扇子的美男,身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衫。 说他是美男,是因为他男生女相,长得过分妖艳。 站在原地,歪着身子,要倒不倒的,没个正形。 见何缈看他,更加大言不惭,毫不掩饰地嘲笑道: “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竟然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啧啧,实在是可惜,可惜呀。” 边说着,边拿扇子拍手,面露惋惜。 何缈忍住自己内心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她哪里是文盲,她只是不会写毛笔字罢了。 不过眼下,也没有辩驳的必要。 “姓名?” “何青。” “什么系的修行者?” “水系。” 童子简单地询问了两个问题,便停笔了。 方才的黄皮肤男子见状,又愤愤不平道: “你们鬼谷的人做事如此过分,我要把这些腌臜事传遍整个修仙界!” 童子依旧不搭理他。 募地,一人走了过来,温和地问道:“是谁说了我们鬼谷的人做事过分?” 童子忙行礼道:“小师叔。” 走过来的正是莫昊野。 何缈已经自觉地躲在了人群中,尽量让自己显得毫不起眼。 “我朋友摔下了万丈悬崖,你们都不派人去救?”黄皮肤男子愤慨道。 莫昊野听到此处,依旧笑眯眯地道:“既然如此,空谷,你带这位小友去寻他的朋友。” 众人听着,觉得莫昊野这个处理态度还不错。 只有何缈听罢,浑身一颤,难道,只有她一个人想歪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莫昊野应该还记得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井中洞天 何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黄皮肤男子随着童子远去。 她总觉得,莫昊野话中有话。 但莫昊野已经转身离开,此事也只能在何缈心中留下一个疑问。 她算是看出来了,鬼谷的谷主不在,此地就是莫昊野最大。 “诸位请到大殿歇息,我们的入门测试下午开始,凡通过测试者,直接入我鬼谷门下。” 方才的童子只简单地宣布道。 另有童子领着众人往大殿走去。 殿内有早已准备好的座椅和蒲团,供众人歇息,还有童子端上茶供众人饮用。 何缈心下想着,自己看来还是先通过下午的测试,才好等到谷主回来。 否则又是白跑一趟。 想到此处,何缈拿了个蒲团,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盘腿坐下。 她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耳听八路,时刻关注着众人的动向。 十大修仙门派中,除了自诩名门正派的天玄门、地月宗、烈阳宗和奔雷宗外,剩余的几个,也就药王谷和大梵音寺还算口碑不错。 至于巨罡山庄,因着强硬的做派,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而鬼谷和南疆,一北一南,是出了名的古怪。 还剩一个门派,听说叫什么析木山,据师父神谷老人说,析木山于几十年前,不知因何事,早已隐退,再无传人在修仙界行走。 眼下来到鬼谷的人,也是出了名的奇怪。 除了那个公然嘲笑何缈的妖艳美男,光是过高过矮过瘦过胖的,就有不下五个。 这要是搁天玄门,估计连第一面都过不了。 也是,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去四大门派了,怎么会想着来鬼谷。 “喂,美人~” 方才那个嘲笑何缈的男子募地上前,轻佻地开口搭讪道。 何缈先压下自己心中的厌恶,这才淡淡地张开眼,眨眨眼道: “何青。” “好嘞,何美人。” 何缈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出言反驳。 她真的讨厌满口美人的所谓浪荡子,但她也不想在摸不清底细的情况下,跟人交恶。 更何况,他长得不错,可以稍微减少何缈心中的厌恶感。 “何美人,你从哪来?我怎么从没在修仙界见过你?” 男子继续开口道。 随着他靠近,一股甜腻的脂粉香随风传了过来。 何缈鼻头一嗅,随即闭上了眼,淡淡地道: “从无中来。” 男子听到此处,神情一愣,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一时笑不可遏,引得旁边人纷纷看他。 男子这才连连拍手道: “妙,实在是妙。何美人,我瞧着你不应该来鬼谷,剃头去大梵音寺姑子,才更适合你。” 何缈闭眼不再理睬他。 反正这里怪人这么多,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午后时分 鬼谷的童子入内,领着众人前去参加测试。 方才的男子又凑了上来,对着何缈开口承诺道: “何美人,你放心,一会我绝对会保护你。” 何缈没理他,反倒对前面的一女子产生了兴趣,女子扎着马尾,面戴黑色面罩,只露出了眼鼻。 身着一身黑色弩装,背上背着一把轻巧的银色长弓,还有几支长箭,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力量。 修仙界女子不多,强悍的女修士更是不多。 何缈自然对她多了几分好奇。 童子将众人带到了一处八角井口,对着众人介绍道: “诸位,这就是我们鬼谷的‘井中洞天’,诸位还请入内,能在井内待到明日天亮者,通过考验,可拜入我鬼谷门下。” 何缈注意到,莫昊野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井旁边,只眯眼望着这一切。 她忙低下了头,莫昊野的存在,总让她觉得不安。 方才的男子最先探头往井中一瞧,随即缩回了头,连声啧啧道: “这瞧着,怎么还有水呢? 旁边的众人听了他的话,也忙伸头看去,果然瞧见井中水波荡漾,井水深不见底,看样子,水还挺深。 一个子矮些的男子立马愤怒道: “你们这不是玩人吗?我根本不会水,这不是叫我去送死吗?” 童子见状,从旁边树上揪下一片嫩绿的柳叶,丢入井中。 出乎意料的是,狭长的柳叶并没有被水打湿,也没有浮在水面,反而好似穿过井水,消失不见。 童子这才继续解释道:“此井名唤“井中洞天”,顾名思义,井中别有一番洞天,这水看上去是水,实则不过表象罢了。” 说到此处,不免嘲讽道:“哪位好汉若是不敢进去,我这就派人送他出鬼谷。” 他这样一说,众人自然也不能叫人看扁了,但依旧犹犹豫豫,谁也不敢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一剑眉高耸,直入天仓的男子见状,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进去。 众人瞧着他入内,也是消失不见。 半晌,才听到井底传来男子的声音,“下来吧,没危险。” 众人这才纷纷像下饺子似的,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从井口跳了下去。 何缈紧跟着那个背着弓箭的女修士下井,那个妖艳的男子,则追着她也下来了。 井中果然如童子所说,并非是水,而是宽阔的平地。抬头望去,头顶反倒是碧波荡漾,隐隐能看到天空,好似他们真的在井底一般。 何缈瞧着各处墙壁上皆是点着油灯,猜测这大概是一处供众人历练的秘境。 历练自然是为了考验,那就意味着,秘境之中,必有危机。不管何时,何缈总是先看到危,接着想好退路。 何缈小心翼翼地跟着众人身后,不知何时,她早已将桃木剑持在手中。 “何美人,原来你是个剑修?人不可貌相呀。”方才的男子见状,还不忘调侃道。 他轻松的语调,实在和井底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 何缈只攥紧了手中的剑,警惕地望着四周。 男子见何缈不理她,摸摸鼻子,委屈道: “诶呦,何美人,我说了,我会保护你的,你怎么能这么不信任我?” 何缈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全然当是一只漂亮的麻雀在旁边聒噪。 只冷冷地道:“有句话说的好,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嘴。” 她要是靠着别人来保护,尤其是男人,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男子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 边笑边道:“诶呦,我周逸仙何德何能,遇上了你这么一个妙人。” 何缈则竖耳仔细听着前面人的动静,井中,似乎有一阵怪异的风,忽闪忽闪而来。 募地,一人的惨叫声传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新的小环节开始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固若金汤 何缈对于鬼谷了解不多,她见惯了修仙界的虚伪与残忍,倒也从来不会觉得鬼谷就能例外。 听到前面的人惨叫声,她神色一凛,持剑往后退去。 “啊~” 身后,周逸仙也惨叫起来。 何缈本就神经处于紧绷状态,当下身子一闪,往旁边躲去。 “诶呦,我的姑奶奶,你可是踩死我了。”身旁的周逸仙夸张地抬腿,用双手捂着自己的一只脚,连声哎呦道。 何缈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没注意,退后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见何缈没说话,周逸仙叹息道:“何美人,我这可是用上好的蜀锦做成的鞋面……” “嘘~” 何缈示意他闭嘴,自己反倒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前面那人的动静,似乎,惨叫后,隐隐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周逸仙还欲说什么,便看到几人慌忙跑了过来,不知是什么在追击着他们。 井底灯光昏暗 何缈模糊看到,是个人形的东西,走进了才发现,竟然是几个江湖中人练武用的木人桩。 只那木人桩四下旋转,来回追击着众人。众人被打得抱头鼠窜。 关键这东西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坚硬无比,寻常刀剑根本砍不断。 这下何缈总算知道了,何以鬼谷的那个小童子说,能在井内待到明日天亮者,就算通过考验。 哪怕被木人桩打个半死,也可以算是待到天亮,算通过考验了。 “何美人,小心~” 身侧的周逸仙见木桩过来,忙冲上前来,打开扇子,潇洒地一扇子挥了过去,一阵狂风起,那几个木人桩便被强大的力量阻碍住了脚步。 看来,周逸仙学的是风系法术。 “瞧瞧,我早就说了,我可以保……” 周逸仙回头,对着何缈得意地挑挑眉。 “低头……” 何缈迅速地弯下腰,警告道。 “什么?” 周逸仙没太明白何缈话中的含义,诧异地回头,鼻子正巧被木人桩的横木打了个正着。 “啊!” 整个井中,周逸仙吃痛的惨叫声响起。 这下何缈终于知道,井中的那第一声惨叫是怎么来的了。 何缈巧妙地避开了第一支木人桩的攻击,第二支矮一点的木人桩,很快攻来。 井中狭窄,何缈避无可避,谨慎地抽出桃木剑,一招“东海扬波”,也不过堪堪挡住了木人桩几个瞬息。 要不是何缈往旁边跳得快,也免不了挨一击。 这些木人桩,真是强悍。 周逸仙吃痛,摸了摸鼻子,低头便看到手上沾着流出的鲜血。 “啊,血~” 他只瞧了一眼,眼珠子一翻,身子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去。 眼看着木人桩就要从周逸仙身上碾过去,何缈眼疾手快,拖走了快要晕过去的周逸仙。 何缈瞧着越来越多的木人桩涌了过来,好似长眼睛一般,追着众人打。 但不管是刀砍剑劈,还是火攻水淹,都对这些没有生命的木人造不成任何伤害。 而木人能不停地攻击着众人,不知疲倦,直至将众人精力耗尽,累个半死。 何缈瞧着木人桩的走向,当下从自己怀中掏那枚铜簪插入地中,同时以铜簪为轴,绕着二人的身体,弹出一个个的石子。 随着弹出的石子围成一个圈,木桩好似遇到了什么阻碍,再也无法攻击到圈内的何缈,只能不停地在圈子外面旋转。 何缈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固若金汤”的阵法还算管用,好歹不用挨打了。 “固若金汤”从字面义可知,是将整个阵法想象成一个好似金属制成的城池,坚固无比。 要求就是必须以金属为整个阵法的针眼。 而此法最好是用来对付一些木属性的东西,毕竟金克木。 若是外头燃起熊熊大火,只怕这个“固若金汤”的阵法内,会变得越来越滚烫。 周逸仙则依旧身子软绵绵的瘫在地上,他这个模样,让何缈真的很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喏,给自己擦擦~” 何缈扔了一块手帕过去。 她可不觉得鬼谷的考验就这点伎俩,周逸仙要是不自己站起来,真出点事,她可不一定会救他。 周逸仙好不容易擦干净手上和鼻子上的血,将手帕丢在一旁。 这才勉力站了起来,脸上惨白地开口道:“叫何美人见笑了,我自幼就晕血……” 何缈眼眸微动,心下感慨,多亏你不是个女人,否则每月有你受的。 “何美人,你对我真好,刚刚都没抛弃我。” 周逸仙死皮赖脸地凑了过来。 何缈嫌弃地退后一步,哪里来的大男人,身上一股甜腻的脂粉味,是花楼逛多了吧。 真是修仙界大了,什么鸟多有。 圈子外头的众人渐渐被打得跑不动了,有的干脆不再跑了,直接在地上躺平了。 任由木桩来回在身上碾压,反正都是修仙者,体格强壮,终究是压不死。 熬到天亮也算胜利。 “你瞧,那些人真笨,直接飞到井壁上附着,岂不是就不用挨打?” 周逸仙扫了眼满地狼藉的众人,手握扇子,连连摇头道。 “要不我放你出去,你去试试?” 何缈只淡淡地提议道。 周逸仙脸上的表情一僵,堆笑道:“何美人,你又开玩笑了。” 何缈没说话,只竖起耳朵,继续听着远处的声音,“你有没有听到,好像是车辆行使的声音?” 何缈眉头高皱,一个井底,怎么会有车辆在行使? 周逸仙突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嗅了嗅鼻子,虚弱地扶额道: “我好像又闻到血腥味了。” 何缈见状,伸出脚来,将方才的那张带血的手帕直接踢出了阵中。 “不是这个……” 周逸仙虚弱地摇头道。 何缈耳听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连带着一阵阴风袭来,这下她也嗅到了,风里夹杂着一股轻微的血腥味。 “啊啊啊………!”前面,远处的惨叫声由远及近。 何缈募地抽出桃木剑,瞄准了前面。 “是九头鸟!” “啊,九头鸟……” 前方的喊叫声陆续传来,众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比之之前,这次实在是让人听着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九头鸟?” 周逸仙听到此处,募地脸色煞白,只挤出一副凄惨的笑容,对着何缈道: “美人,我命休矣……” 何缈还来不及问一句,这个所谓的九头鸟是什么?一侧的周逸仙已经晕了过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尤其是今天是第一天,感谢大家的诸多投票~ 第一百八十七章 九头鸟 何缈从没有听过什么九头鸟,从字面义猜,大抵是什么九个头的鸟儿吧。 跟她在秘境中遇到的那只九个头的相柳,大抵是同一种恶心的生物。 当下只高举桃木剑,警惕地望着前面。 只见一人面露恐惧往何缈的方向跑来,边跑边大声喊:“救命啊……” 何缈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前方,站在阵法中没动。 她不确定,自己这个所谓的阵法能不能对抗得了九头鸟,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救人进来。 身后,一只通体红色的鸟儿冲了过来,近两米高的大鸟,形似鸭子,带来了一股腥风血雨。 锋利的爪子直接抓住男人的后背,刺破男子的衣裳,九个巨大的头颅更是争相恐后地伸向那人。 坚硬的喙上,一抹血色,不知是喙本来的颜色,还是沾染到的人血。 那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募地,那正欲吞噬男子的九头鸟身中一箭,九只巨大的头同时仰头哀悯起来。 其声凄厉,令人听了只觉耳鸣。 巨大的九头鸟瘫倒在地,很快气绝身亡。身后,露出的一个女子的模样。是进来前,何缈注意到的那位背着弓箭的女修士。 她依旧脸戴面罩,神色冷静,果断从九头鸟身上拔下那支带血的箭,只淡淡地扫了何缈一眼,将箭放回了背篓。 何缈看出了,女修士眼神中有对自己的蔑视。大抵是鄙视何缈的见死不救。 鄙视何缈的人那么多,何缈心中毫无波澜。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顺手能救的她也许会救,但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求旁人,大可不必。 旁边的男子已经被方才的这一幕吓傻了,连声道谢都不记得说。 女修士已然背着弓箭离开。 何缈仔细打量着巨大的九头鸟,才发现,此鸟似乎有一个头断掉了,不停地往下滴血,空气中满是血腥味,令人作呕。 但方才,她似乎并没有看到女修士的箭有射到此鸟的头颅。 况且,这么庞大的鸟儿,不知自己究竟能不能打得过。 何缈正思忖着,身后,周逸仙竟然缓缓地站了起来。 “小心,别看那只九头鸟。” 何缈毫不提防,忙张开手臂,用自己的身子拦住了九头鸟,对着周逸仙道。 他要是再晕一次,她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一直带着他。 “原来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身侧的周逸仙抬头扫了眼旁边的九头鸟,眉头高耸,奇怪地开口道。 “你不晕血了?” 何缈见他瞧了眼九头鸟,却依旧神色淡定,开口问道。 “什么晕血?” 周逸仙诧异地望了何缈一眼。 就这一眼,让何缈浑身血液凝固,一时脸都白了几分,许久,才嗫嚅道:“没什么……” 眼前的人,看模样衣裳,依旧是方才的那个周逸仙,但是不管是他看人的眼神,还是说话的语调,眼前的人,都与之前的那个周逸仙,截然不同。 就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 何缈压下心中的不安,自我介绍道:“何青,敢问阁下大名?” “周逸仙。” 男子似乎丝毫不觉得何缈的自我介绍有问题,只淡淡地解释道。 何缈心中顿时掀起无数的波澜,但面上不显,只点头道:“幸会。” 随即自然地走出了阵法,好似她从来不曾在此地布置阵法一般。 男子手持扇子,神色冷峻地从何缈身侧走过,对于那团血肉模糊的九头鸟,熟视无睹。 至于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他更是面色冷静。 何缈这下百分百断定,他不是周逸仙,亦或者不是原来的那个周逸仙。 但面前的人会是谁呢? 难道,又是夺舍? 何缈心中浮现出无数的猜测。 正想着,男子抬头望了眼头顶的水波荡漾,开口道:“是鬼谷的井中洞天。” 何缈诧异于他竟然连这么都知道,忙请教道:“请问这九头鸟是?” 男子扫了眼九头鸟,嫌弃地用扇子挡住了鼻子,只解释道: “此物本是妖界的不祥之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着,男子募地飞升,往井口飞去,但很快,他便落了下来。 “有人设置了障碍。” 何缈见状,只得解释道: “是,鬼谷的人说了,只有等到明天天亮才能出去。” 男子脸色一变,表情严峻道:“不可能,九头鸟一到了天黑之际,就会摄取人的魂魄。” 何缈是第一次听这个说法,忙问道:“那该怎么办?” 男子没开口,反倒是往前走去。 前方,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得人胆战心惊。 另一头巨大的九头鸟啼叫着,张开庞大的翅膀,飞了过来。 何缈忙退后一步,往自己的阵法中逃去。 周逸仙募地打开扇子,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一股紫色的雷电,直接朝着那只九头鸟劈了过去。 何缈在自己的阵法中,瞪大了眼。 方才的周逸仙,用的明明是风系法术,但眼前的周逸仙二号,用的是雷系法术。 修仙界自然也有两系同修的特殊人,但是往往相互牵制,耗费精力,很难同时修好。 所以多少人还是专于一门。 随着这只九头鸟被劈得外焦里嫩,成了“炭烤鸟”,何缈心中的担忧又加深了一分。 这个周逸仙二号,似乎比周逸仙一号看着要更强一些。 “得快点解决呀。” 他口中喃喃着,继续往前,消失在了何缈的视线中。 募地,一只九头鸟张开翅膀,追着方才的女修士跑了过来。 何缈看出,女修士手中的箭早已用尽了,难怪会如此狼狈。 女修士抬眼望见此处只有何缈一人,立马垂下眼眸。 何缈看得出,她早已不抱希望,脸上露出的是等死的表情。 “东海扬波,破!” 阵法中的何缈,举起桃木剑,对着面前巨大的九头鸟道。 一道凛冽的水系灵力随着剑招喷涌而出,霸气的剑招直接将九头鸟的九个头颅同时往后掀去。 “进来。” 何缈趁机拉了方才的女修士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的圈子中。 九头鸟只面露恐惧,九只巨大的头颅同时晃动起来,往后逃去。 何缈自然知道这只九头鸟是为什么这么害怕她。 她的这把桃木剑乃桃木制成。桃木为五木之精,亦称仙木,故压伏邪气者也。 此剑可统御诸鬼,制御诛邪。 对付像九头鸟这样的邪物,此剑最灵。 这才是何缈的师父神谷老人当年赐她此剑的真实用途,不让她伤害凡人,要她斩妖除魔,匡扶天下正义。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的月票,谢谢~ 第一百八十八章 团结 “多谢。” 女修士没想到何缈会出手救她,虽然惊异,但也很快恢复冷静,对着何缈道谢道。 何缈对于这位女修士还是有几分好感的,要不然也不会冒险出手救她: “客气。” “前面到底有多少只九头鸟?”何缈来不及寒喧,只问出了自己最关切的问题。 女子低头,只微微思索,随即开口道:“估摸有几十只吧。” 她说话时语气平静,语调听不出任何的起伏。 几十只?! 何缈心下一凛,九头鸟的杀伤力她方才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人的灵力是有限的,若是让她自己来对付,到后面必然会灵力枯竭。 而她自己设置的这个阵法,也不知能同时承受住多少只九头鸟攻击,能不能熬到天亮还是个未知数。 何缈这边正为难之际,募地,女修士转身往外走去。 “你去干吗?” 何缈大吃一惊,外头几十只的九头鸟,女子现在孤身往外走去,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的箭没拿回来,难道留在此地坐以待毙吗?” 若不是女子说话时的声音太过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何缈差点以为她这话是在呛自己了。 大抵女子也看出来了,何缈能救她一时,却不能保证一直救她。 “一定要现在去吗?你现在手无寸铁……” 何缈皱眉,少见地开口问道。 何缈自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心的,但眼下,她一个人是对付不了这么多的九头鸟。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起来消灭九头鸟。 女子手持自己那把银色的弓,在手中掂了掂,淡定地解释道: “这把灵宝弓和那五支箭,是我们家族几百年传承下来的宝物,是家族荣誉的象征。箭要是都丢光了,我也没有活着的必要性了。” “……” 何缈觉得此刻,自己脑门上一定印着一行无语。 大抵是她天生地养,没有什么家族荣誉感,真心不觉得可以为了几支箭就丢掉自己的性命。 见女子去意已决,何缈也不再劝她,只道: “稍等。” 说着,在女子注视的目光中,从袖中掏出了两张隐身符。 “隐身符。口诀是:视不见我,听不得闻。” “还有,每张隐身符最多只能撑三分钟,你快去快回。” 何缈不缺隐身符,她自己也可以再画出来,但是她不愿看到女子白白送死。 她需要队友。 女子接过隐身符,扫了何缈一眼,平静地道:“殷篱。”随即手持银弓,果断离开了阵法。 何缈愣了愣,才意识到,女子是在对她自我介绍。 殷篱离开后不久,两只巨大的九头鸟,一前一后飞了过来,开始左右围攻何缈的阵法。 阵法的强弱除了跟阵法类型有关,还跟布阵者本身的功力有关。 何缈手持桃木剑,左右开弓,冲着两只庞大的九头鸟攻去。 不知道是不是何缈的错觉,她总觉,这两只九头鸟似乎比之前她遇上的那只,力量要更强大一些。 两只九头鸟一左一右,疯狂攻击着何缈的阵法。况且,两只九头鸟不知为何,在不停地在滴血,滴的血绕了阵法一圈。 固若金汤的阵法属阳,九头鸟的血极为阴寒,沾血过多,自然会削弱阵法的力量。 加上何缈腹背受敌,不免有些左支右绌。 她知道自己当然可以打死这两只九头鸟,但为了防止力竭,难免要打持久战了。 就在何缈奋力抵抗九头鸟的攻击时,井中,一道紫色的雷电闪过,一只九头鸟被劈了个正着,倒在地上,头上的血咕噜噜地往下滴。 何缈不再节省力量,乘机使出一招“背水一战”,另一只九头鸟受此攻击,也立即毙命。 来人正是周逸仙。 眼前的人浑身是血,初见时那身青绿色长衫,随风轻盈飘动。 眼下已完全被血渍浸染,成了血液凝固后的暗红色,衬得整个人好似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连那张过分妖艳的脸上,都有被溅到的点点血迹,好似暗夜中盛开的血梅花,别样诡异。 难怪那把扇子,是黑色的。 瞧见何缈惊异的目光,他面色平和地解释道:“不是我的血,都是九头鸟的。” 何缈心一颤,这么多的血渍,鬼知道他到底杀了多少九头鸟。 周逸仙看出了何缈似乎处在什么阵法的保护下,而自己是进不去的,只镇定地伸出手来: “拉我进去。” 男子白皙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上头还有隐隐的血渍,就这样伸出手,静静地等待着何缈拉他进去。 似乎也笃定了,何缈会拉他进去。 何缈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 这个周逸仙,来路不明,太过危险,但眼下,她必须借助他的力量,先灭掉九头鸟。 想到此处,何缈伸出手来,一把将他拉了进来。 男子手的温度奇高,甚至有几分滚烫。 何缈从没有摸过一个正常人的手温度如此之高,她正欲继续试探。 周逸仙淡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也没有在意何缈方才的不规矩。 只低头瞧了眼四周的石子,这才评价道:“你这个阵法不错。” 何缈得了这一句评价,只觉有些没头没尾。 “你之前说的,天黑之际,九头鸟就会摄取人的魂魄,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缈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周逸仙缓缓摇了摇头。 就在何缈松了口气之际,他接着道: “刚刚外头死了的人,不只是三魂七魄,连浑身血液都被吸了个干净,成了一具干尸。” 何缈越发疑惑不解。 九头鸟这么狠吗? 周逸仙接着抬头望了望头顶。 头顶的水波依旧在荡漾,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周逸仙平和地道:“现在还没到天黑,按理九头鸟不会开始吸食人的魂魄。” 说着,盘腿坐在了地上,拿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膝盖。 何缈将他说的话在脑中过了一下,补充了自己的猜测道: “那就说明,要么是九头鸟变异了;要么,就是井中还有别人守在暗处,守株待兔。” 周逸仙诧异地抬头看了看何缈,点头道:“没错。” 接着指了指旁边那两头已经毙命的九头鸟,解释道:“九头鸟乃妖界的东西,只出现在极阴之地,如今出现在了鬼谷之中,很有可能是有人在刻意豢养。” 何缈心中募地闪过莫昊野的那张脸。 会是他吗?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合作 “你杀了多少只九头鸟?” 何缈压下心中的猜测,想要盘算着还剩多少只鸟。 周逸仙摇头道:“数不过来了,不过……”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血,道:“这是九头鸟那只多余的头溅上的。” “多余的头?” 何缈听了此言,连忙仔细去数,才发现,这个所谓的九头鸟,其实是有十个头。 而滴血的,就是第十个头。 周逸仙端坐在原地,平静地解释道: “是了,当年此鸟本来是有十个头,听闻周公旦不喜此鸟,率众人夜射此鸟,适逢天狗嗤一头落,自此此鸟成了九头鸟,而有一只头始终滴血。” 何缈听着他说明原委,心下对于这九头鸟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前方,一人扶着一男子往这边走了过来。 是殷篱。 她的身后,一只巨大的九头鸟紧追不舍。 殷篱听到九头鸟的鸣叫声,搁下男子,回头抽箭搭弓射箭,动作极为利索,一气呵成。 九头鸟中了这一箭,立马毙命。 殷篱则抽回自己的箭。 何缈注意到,她拿回来了两支箭。 阵法中,又多了两个人。 殷篱救回的男子,整个头颅早已被九头鸟锋利的爪子抓破,鲜血直流。 何缈看得出,男子呼吸微弱,眼睛都开始散神了,看来是撑不了多久了。 殷篱却好像不知道一般,急切地询问何缈道:“你有伤药吗?” 她似乎笃定何缈会有。 何缈也确实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伤药和纱布,这些东西她本就常备。 殷篱来不及道谢,急切地帮着男子处理伤口。 药粉撒到伤口上,男子疼得一哆嗦,殷篱却误以为男子有活下去的机会,小心翼翼地帮着包扎。 等殷篱处理好伤口,男子已经闭上了眼。 何缈注意到,此人身上生气全无,甚至还有一股死气环绕。 只怕是已经毙命。 “这是你朋友?” 何缈故意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殷篱摇摇头道:“不认识。” 何缈没说话,殷篱转身看到了一旁浑身是血的周逸仙,拿起手中的伤药道:“你要点?” 周逸仙摆摆扇子表示拒绝。 何缈是看出来了,这一个个的,多少都沾着点不太正常。 暮色四合,天色渐暗 整个井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不知是九头鸟的血,还是被杀死的人流的血。 阵法中,殷篱救回的那个男子,也早已断气,尸体业已冰冷。 何缈抬头望去,井口依旧是没有人。 何缈猜不出,到底是鬼谷的选拔本就是如此的残忍暴虐,还是有人趁机在其中使坏。 井中除了何缈目所能及的两个活人,甚至连九头鸟的鸣叫声都听不到了。 但何缈盘算着众人杀死的九头鸟,不相信会只有这么一点。 “天快黑了。” 周逸仙悠悠地道。 何缈抬眸,盯着他想要个解释,她总觉得周逸仙话里有话。 周逸仙用扇子指了指墙井壁上的油灯,解释道:“油灯燃了一整天,我瞧着里头的灯油快要燃尽了……” 说到此处,神色平和道: “天色一黑,油灯燃尽,到那时,碰到九头鸟,就会被摄魂。” 说着,他抬头望了望何缈的阵法,笑道:“不知到那时,你这个简易的阵法,能不能抵抗得住。” 何缈是第一次看到眼前的这个周逸仙这样子笑。 不是之前那个周逸仙一号那种轻佻散漫的笑意,而是一种彻骨的凉薄。 甚至语调中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也没有担心,也没有庆幸,好像阵法其实跟他没关系,能挡得住也可以,挡不住也行。 何缈便知,九头鸟这种生于阴寒之地的东西,必然是害怕火焰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是保持火焰不灭。 想到此处,何缈募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树枝来,捏了一个起火诀,顿时,火焰在整个井底升了起来。 旁边两人都诧异地望着何缈,不是好奇她的东西从哪里来,毕竟修仙界的人有储物袋不是什么秘密。 而是奇怪她的储物袋中,竟然会放了树枝? 这树枝自然是何缈之前拿到的反魂树的树枝,眼下事情从急,何缈也只能拿来烧了。 升腾的火焰让何缈心中的不安减弱了不少。 但,树枝烧完之后,又该烧什么呢? 何缈想到自己木簪内东西虽多,但都是有用的师门重器和用来填报肚子的大饼,不管是烧哪个,她都会心疼的。 不远处,又有一人颤巍巍地跑了过来,身后紧跟着四只九头鸟。 男子胸口受了伤,当下只回头,一伸手,一股火焰升腾而起,不过也只是逼得九头鸟后退几步,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何缈发现,男子的火焰只是看着凶猛,实则攻击力不强,他似乎灵气不足,亦或者,没有灵气? 但男子是个修仙者又确凿无疑。 殷篱早已利索地起身,动作飒沓,两支箭全部都搭在了弓上,双箭同时射出,顿时两只九头鸟中箭,倒地身亡。 一侧的周逸仙也挥挥扇子,一道雷电出手,击中了一只九头鸟。 还剩一只九头鸟攻了过来。 二人同时看向何缈,似乎觉得,何缈也该出来露一手。 何缈扶额,眼下,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众人之中实力最弱的那个。 但此阵法是她自己设置的。 何缈瞧了眼阵法中的树枝,想起男子方才的那一手火焰,当下毫不犹豫地跳出圈去。 漫漫长夜,最需要的是合作。 当下使出一招“东海扬波”,却并没有吓跑九头鸟。 何缈之前的感觉是对的,随着天色渐暮,九头鸟的实力在不停地增加,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被轻易吓跑的九头鸟了。 何缈又是一招“背水一战”,庞大的水系灵力攻出,九头鸟的九个头颅同时颤动起来,随即放声哀嚎,又冲着何缈攻了过来。 何缈知道,九头鸟本就隶属阴性,生来怕火喜水,看来自己的攻击还是比不上其他人。 当下也不再拖延。 只心神合一,募地捏碎手中的飞升符,腾飞升空。一招“上穷碧落”,从天而降,硬生生地用桃木剑将眼前的九头鸟给打晕了过去。 地上的男子发丝如泼墨,身子精瘦,胸前被九头鸟抓伤,伤痕毕露。 “走吧。” 何缈主动伸手对着他道。 男子抬眸,是一双好看的单眼皮,只眼睛狭长,眼中满是警惕,并没有接受何缈的好意。 何缈有些无语。 难道她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明明她刚才救了他的。 当下只昂起头,冷冷地道: “那是我布置的阵法,我不拉你,你进不去的。” 男子见到何缈态度强硬,反倒乖巧地伸出手来。 二人手一碰,何缈眼神一凛,看向男子。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还是希望能写一些古代神话故事中的东西~ 第一百九十章 直觉 何缈摸到的是,男子双手好似女子一般,软绵绵的,软若无骨,是字面义的好似没有骨头。 亦或者,男子的手是断过的,手上的骨头,全部都碎掉了…… 男子见到何缈的异样,好似被人戳破了心思,只低下头,紧抿嘴唇。 何缈一将男子拉入了阵法之中,男子就迅速地抽回了手。 “给药。” 殷篱瞧见男子受了伤,忙将药递了上去。 男子戒备地盯着殷篱手中的药,迟迟没有伸手。 殷篱见状,只指了指何缈道:“是她的药粉,我借花献个佛。” 男子深深地望了何缈一眼,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伤药。 连声道谢都没说,很快便往自己的伤口撒去。 何缈瞧着他身上的伤口颇深,里头的血肉也清晰可见。思绪不知不觉,便飘到了方才男子手的事情上。他的手,究竟是为何会断过? 这种程度的伤,不是血海深仇是不会下此毒手的。 看来能够来鬼谷的人,各个都有点自己小秘密。 况且,这个时候还能从凶悍的九头鸟手中活下来的,多少也是有几分真本事在的。 她有点出神,自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一直落在男子的胸脯上。 直到,一侧的殷篱轻轻揪了何缈的衣袖一下。 何缈才后知后觉,注意到男子袒着半个白皙的胸脯,上头红色的伤痕遍布,有几分凄厉美。 而自己,其实已经盯了他看了很久,甚至可以说是目不转睛。 男子轻咳一声,眼角已然染上一层粉色。 倒显得一直盯着他看的何缈,成了个专盯着男人胸脯看的老色批。 何缈故作自然地转过身去,清清嗓子,调转了话题: “这洞穴之中的九头鸟,还剩多少呢?” 没人搭她的腔。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殷篱怔怔地盯着她那张弓在看,明显已经神游天外了。 周逸仙则坐在地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何缈总觉得,他的笑容中有对她的嘲讽。 何缈表面极力保持冷静,内心少见地多了几分尴尬,怎么没人接她的话。 身后募地响起了一道生意,是方才的男子。 “大抵还有十几只。” 男子边整理好衣裳,边开口道: 何缈这才注意到,他的声音极为沙哑干涩,可谓呕哑嘲哳。 当下故作自然地点点头,十几只,如果一只一只来还好,若是一起围殴,可不好对付。 “你看到井中还有其他活人吗?” 何缈接着开口问道。 她要尽可能地团结还活着的人,眼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男子摇了摇头。 何缈想到此处,回过头去,指了指地上那团燃烧的反魂树,开口道: “我瞧着你似乎是修习火系,你能让这个树枝一直燃烧下去吗?” 何缈心知,让井中时刻都有火在燃烧,保持光亮,避免井中完全陷入黑暗,他们才有可能躲过九头鸟的摄魂。 这也是她选择冒险救下男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男子打量着手臂粗的树枝,摇摇头道:“多烧一会可以,一直烧不现实。” “好。” 何缈点点头,叮嘱道: “这个火苗就交给你了,尽量保证它不灭。” 若是后面真没得烧了,就先从她木簪内的那些衣裳烧起吧。 男子坐到了火焰面前,摊出手掌,一缕火焰出现,他开始加持微弱的火苗。 募地,一直平淡无奇的井中,空气中的灵气出现了些许的波动。 何缈抬眸望去,远处深邃的巷道,昏黄的灯光照映着空无一人,连九头鸟的踪迹都没有。 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 但她向来自认是个严谨的人,也从不愿放过自己任何一点觉得怪异的直觉。 直觉往往是先于所谓大脑分析做出的判断。 忽略掉任何一点细节,都极有可能让人无意中断送了性命。 何缈垂下眼眸,假装自己在拿袖子擦拭手中的桃木剑,实则一缕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火苗上。 果然,已经快要燃尽的火苗,无风而动,虽则只有一点点的波动,几乎微不可察,但还是被敏锐的何缈给察觉到了。 有人来了。 还是一个隐身在暗处的人。 也许,之前周逸仙提到的,死在井中的人血液和魂魄被吸干,就是这暗中的人干的。 一侧的周逸仙似乎也觉察到什么,抬起了头来。略显妖艳的脸上,眼下也染上了一抹寒意。 阵法中的四个人中,殷篱和那个男子还什么都没有觉察到。 周逸仙同何缈对视一眼,自然是心领神会。 何缈递了个眼色给他,周逸仙眉头微挑,二人根本没有默契,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不知道鬼谷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出去。” 何缈状若无意地聊起了天。 周逸仙还没开口,一侧的殷篱倒是反应了过来,开口补充道: “下井的时候,那个小童子说是,等到明天天亮的时候,就放我们出去。” 想到此处,她这才想起,自己方才仅有的两支箭都射了出去。 殷篱募地起身,往外走去。 “干嘛?” 何缈紧急伸手,拉住了她。 殷篱指了指不远处已经死在地上的九头鸟,上头还插着她的两支箭,明晃晃。 “我得把箭拿回来,我怕一会九头鸟再过来。” 何缈心一颤,舔了舔嘴,大脑极力在运转,还要保持镇定,劝道: “你现在贸然出去,难道不担心九头鸟会突然出现?” 殷篱一心想要拿回自己的箭,听了何缈的话,觉得很有道理,略加思索,开口道: “那你陪我一起?” 她看得出,何缈虽然功力一般,但胜在人机灵,这么短短的几步路,就算九头鸟出现,保住她应该是没问题。 何缈瞧见殷篱殷切的双眼中,充满了对何缈的信任。 但阵法外面,那个在暗夜中隐身的人,好似幽灵一般在漂浮着。 何缈甚至感觉到,那人眼下就在盯着她,目光如炬,让她浑身汗毛不自觉地倒立。 她却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劝道: “我先问你个问题,就算我这次帮你拿回了这两支箭。” “你有没有想过,下次九头鸟再来的时候,你的箭依旧也只能射杀两只鸟,到那时,你该怎么办?” 何缈暂时没法解决问题殷篱问题,只能选择先抛出一个问题,努力做个嘴炮王者。 殷篱果然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不自觉地开始思考何缈话中的意思。 “可是……” 她手中无箭,终究是心中不安。 何缈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故作惋惜道:“你先好好想想吧。” 现在是能拖一时是一时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么么哒~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人道 何缈看似在同殷篱说话,眼神却不自觉地瞥向阵外。 她感觉到,那人似乎围着整个阵法在打量,亦或者在思忖着如何突破。 周逸仙始终神色冷峻,但何缈知道,他也察觉到了来人的气息,并且判断出来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何缈募地想起了莫昊野。 会是他吗? 莫昊野昔日捕猎的一幕,眼中的嗜血在何缈眼中一闪而过。 她记得,莫昊野在杀死姓钱的前,也是募地闪现。莫昊野是会隐身术的。 思忖到这里的同时,何缈已经将自己的桃木剑收进了自己的空间。 莫昊野曾见过她使桃木家剑的,就算她如今长得不像从前了,但桃木剑还是有可能暴露她的身份。 想到此处,何缈反手掏出一枚铜簪,藏在自己手中,用衣袖挡着。 一旦被莫昊野认出,她不觉得以莫昊野的心狠手辣,会放过自己。 阵法外,那人依旧在,压抑的气息笼罩着何缈。 她募地上前一步,坐在了周逸仙前面,言笑晏晏,问道: “你有听过洞冥草吗?” 周逸仙有些不明就里,也不习惯二人如此亲近,不自觉地将脖子往后仰了仰。 这才摇了摇头。 何缈笑眯眯地道: “那你可是孤陋寡闻了,洞冥草是个好东西。” “洞冥草夜如金灯,折枝作为火炬,亮堂堂的。只需拿出洞冥草,便可照见鬼物之行,不管是多高的修为,都无处遁形。” 周逸仙依旧不明白她说这番话的意思,只疑惑地望着她。 何缈募地将袖中的铜簪在手中示意给周逸仙,道:“瞧,我刚巧有一支洞冥草。” 周逸仙瞧见,何缈衣袖中,确实有一个亮色的东西,当下问道:“你要现在用?” 若是洞冥草确实能照亮外面隐形人的真身,他倒是不妨跟那人斗上一斗。 “当然。” 何缈依旧笑眯眯地道。 说着,就要从袖中拿出那东西来。 何缈察觉到,阵法外的那股灵气,募地消失不见。 看来那人也听到了何缈的话,生怕暴露了原形。 周逸仙自然也觉察到了,只打开扇子,悠闲地望着何缈,道: “挺好。” 不管她是真的还是使诈,这个法子不错。 何缈则募地起身,她哪里来的洞冥草,不过是临时想出来诈一下外面那人的。 方才袖中的,分明就是她的铜簪。 不过世上,确实有洞冥草这种宝贝,可惜她拿不到。 觉察到那人离开,何缈这才对着殷篱道:“想好了吗?想好了的话,去拿回自己的箭吧。” 殷篱对于何缈前后态度的变化,有些疑惑不解。但她还是从袖中掏出了一团丝线道: “我觉得你说的对。这是用金蚕丝打造的丝线,坚硬无比,每次射出的箭,我可以用它来收回。” 何缈没想到,她还真想出了办法,当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可以试试。” 殷篱站在阵法内,募地甩动手中的金蚕丝,将丝线准确地勾在了自己的箭上,拔回了两支箭。 殷篱刚收回自己的箭,那边轰隆隆的车马行使的声音出来。 十几只九头鸟呼啸而至,翅膀顿时煽动起巨大的风,令人胆寒。 不过几个瞬息,便包围住了整个阵法,虎视眈眈。 阵法内的几人,同时变了脸色。 毕竟,一头九头鸟对付起来已经不易,更勿论十几头同时出现。 何缈这下百分百可以肯定,这群九头鸟就是有人豢养的。 豢养它们的人,就是方才来试探的那人。 眼看着何缈有可能识破他的真身,便去叫来了这么多的九头鸟来攻击何缈等人。 这下何缈也可以确定,他们四个,应该是这井底唯四的幸存者了。 四人站起身来,刚巧站成了一个圆圈,背对着背,一人负责一个方位。 明明是今日才见面的陌生人,但眼下,四人成了最坚实的盟友,将自己的后背交付了他人。 何缈盯着眼前庞大的九头鸟,心中猜测,九头鸟或许是碍于有阵法的存在,还没有直接攻击。 亦或者,它们在等待着主人发号施令,便出动将几人撕成碎片。 “九头鸟的弱点是什么?” 何缈募地开口对着一侧的周逸仙道。 周逸仙收起扇子,悠闲地在手上拍打,淡淡地道: “此物因为在夜里发出车辆行驶的声音,所以还有一个名字叫鬼车。” “至于弱点嘛。曾有人说过,此物九头,一头得食,八头争食,九头容易互相争食物,陷入混乱,这大概也算是一个弱点了吧。” 何缈想到此处,募地心念一动,问道:“它吃什么?” 周逸仙舒了口气,悠悠道:“此物嗜血,且夜间食人魂魄。” 何缈眼珠子转了转,道:“我有个法子,可以一试。不过……” “不过什么?” 已经将两支箭都搭在弓上的殷篱急切地问道。她不明白现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了,何缈还在犹豫什么。 “不过是有些不人道罢了。” 何缈只冷冷地道。 “都这个时候了,有法子就用,还管什么人道不人道!” 殷篱急切道。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指了指地上之前殷篱救回来的那个男子。 眼下那人早已死去多时,尸体坚硬不说,连尸斑都隐隐可见。 “我的法子就是,既然九头鸟嗜血,在抢食时容易陷入混乱,不如我们就将此人的尸体切成十几块,扔给这些九头鸟。” “待到它们争食陷入混乱之际,我们就可以借此大开杀戒,如何?” 何缈的话音说罢,阵法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殷篱的脸色白了又白,她没想到,何缈居然会想出如此残忍的法子,不惜分尸他人。 这实在是践踏人伦又骇人听闻的事! 连那个后面来的男子,都忍不住看向何缈,眼看着这么貌美艳丽的女子,竟然能想出如此残忍的法子。 真可谓是最毒妇人心。 望向何缈的目光中,一时满是复杂。 但让众人纷纷陷入思考,而不是简单反驳的事实是,他们不得不承认,何缈的这个法子是管用的。 毕竟,九头鸟的威力众人也见识到了,若是十几头同时攻来,他们活命的机会则会极为渺茫。 修仙界,本就极为残忍。 周逸仙看向何缈的目光,则多了几分饶有趣味与赏识。 何缈募地上前一步。 “你干什么?!” 一旁的殷篱瞧见何缈的举动,募地颤声阻拦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九十二章 自相残杀 听了殷篱的质问,何缈并未回话。 反倒是手持一把短俏的铁色匕首,募地从匕首鞘中抽出刀刃,走上前去。 蹲在地上,对准那早已死去的男子。 匕首的刃寒光闪闪,似乎昭示着,何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极为残忍。 其余二人都没有说话,等同于默认了何缈的做法。 只有殷篱见拦不住何缈,一时面色难看极了,许久,痛苦地闭上了眼。 她从未想过,自己救男子进来,有朝一日,会为了自己苟活,而选择将男子的尸体肢解。 幽暗的井底,一声急促的口哨声响起,短促有力,很快消失不见。 但众人听了,均是心中一凛。 九头鸟们好像听到了发动的命令,变得异常狂躁起来,开始疯狂地攻击何缈布置的阵法。 不管是殷篱还是周逸仙,包括新来的男子,均面色凝重,各个使出了看家本领,守住自己的那一角,力求不让九头鸟突破阵法。 一旦没了阵法的保护,他们就必须一人同时面对好几只九头鸟的同时围攻,到那时,再多的法力都会在围攻中失效。 只众人没有注意到,在不知不觉中,头顶的天色,早已暗了下去。 井中的九头鸟,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来自暗黑的阴气,力量不断在膨胀,比之白天的时候,更加难对付。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突然充斥着整个阵法,几人均知,是何缈动手了。 殷篱嗅到此味,心中猛地好似被揪了一把,痛苦袭来。 她知道,何缈最后还是做了这件可怕的事情。 “拿好了。” 何缈募地塞了个东西到殷篱手中。 殷篱瞧见手中血糊糊的一团,吓得直接扔在了地上,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 “你真是!” 后面的话,她讲不下去了,此事有点突破她的接受能力。 何缈冷静地低头捡起了那团血糊糊的东西,冷笑一声道: “你看都没看就扔,该不会以为,我是真的肢解他了吧?” 说着,对着一侧的周逸仙道:“我朝着它们扔出去,你趁机解决。” 周逸仙眼皮微动,瞥了何缈一眼,微微颔首。 何缈则迅速地将手中的东西扔向面前九头鸟中间的一个头。 那个头嗅到了血腥味,立马张大嘴将那东西叼到了口中,此鸟的八只头见它有了吃的,都伸出脖颈,凑了过来,想要争一口。 这只九头鸟顿时自相残杀,自己的九个头咬成一团,互不谦让。 一侧的周逸仙挥挥扇子,一股强大的雷系闪电一出,这只九头鸟立马就被解决掉了。 何缈依样不断地丢出东西,惹得阵法周围的九头鸟互相争食,撕咬成一团。 殷篱这时候也看出了,何缈扔出的,并不是男子的尸体。 地上死去男子依旧安详地躺在地上,不管是四肢还是脑袋,都依旧完好无损。 何缈自然没有肢解男子。 她只是给他放了点血。然后从自己空间中拿出了十几个大饼,沾了点血腥味,来哄骗这些无脑的九头鸟罢了。 “你们怎么会以为,我会那么残忍?明明我看上去这么单纯善良。” 何缈一边冲着九头鸟丢着手中圆圆的大饼,好似扔狗盘一般。 另一边,则毫不掩饰自己话语中的讥讽。 殷篱眼下正不停地朝着九头鸟射出箭,又按照何缈之前的法子,将自己的两支箭勾回来,接着对付着陷入内讧的九头鸟。 听到何缈的问话,心下一滞。 是呀,她怎么会下意识地觉得,眼前的女子,是那种下得了狠手的人。 新来的男子心下反倒松了口气,幸亏,幸亏她不是个蛇蝎美人。 周逸仙则是一手使着雷法,嘴角噙笑。 真的有趣,明明是她自己说了,要肢解此人,众人都同意了,她倒是将大家耍得团团转。 何缈自然是故意这样去提。 她知道,自己若是一开始就提出要给男子放血,众人有可能会反对,就算不会反对,但在心底,会认定她是义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难免之后会对她多加防范。 不如她一开始声称要干票大的,等到他们都被迫同意,心理上接受了此事后,何缈这才告诉他们,自己不过只是想放点血罢了。 这下子何缈在众人眼中,便立马成了一个有底线的好人。 此法何缈极为精通。 何缈陆陆续续扔出了十几个带血的大饼,惹得九头鸟乱成一团。 在殷篱和周逸仙两个狠人的攻击下,九头鸟很快死的死,伤的伤,再无战斗力可言。 众人也才松了口气,坐在地上各自开始休养。 经过了方才同心协力的浴血奋战,共历生死后,几人今日才认识的陌生人,心里上倒是莫名的亲近起来。 “厉以宁。” 出乎意料的是,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子主动开始介绍自己。 大抵他也看出了,在几人之中,他自己的实力最弱。也不过就是能逼退九头鸟,看着阵法中心的这团火不灭罢了。 “殷篱。” “何青。” 另外两人都纷纷自我介绍。 周逸仙却高傲地昂起头,并没有开口,大抵是觉得没有必要。 厉以宁脸上略显尴尬,但是也没有多说。他看得出,几人之中,数这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最为厉害。 何缈瞧了眼周逸仙,回头又看了看快要燃尽的火焰,心下有了个主意: “大家有什么不用的东西,可以拿出来烧一烧?火可不能熄灭。” 殷篱思忖半晌,拿出来一截白色的蜡烛,看来是她用来照明的。 厉以宁则犹豫许久,掏出了一个黄纸做成的纸筒。既然用来烧,肯定是不用的。 何缈转头,大大方方地看向周逸仙,“该你了。” 周逸仙自我打量了一下周身上下,摇了摇头:“我身上没有不用的东西。” 何缈故作思考地摸了摸下巴,提议道: “既然这样,我瞧着你那身衣裳沾了那么多的血,后面也没法穿了,不如拿出来一把火烧掉算了,也好去去晦气。” 何缈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周逸仙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当下慢条斯理地将那件早已沾血的青绿色长衫脱下,一把扔到了火堆中。 火焰遇到衣裳,顿时升腾起来,烧得噼里啪啦,冒出青烟。 周逸仙脱完那身青绿色的长衫后,只余下了周身雪白的亵衣。 何缈仔细盯去,男子身上再无半点血迹。 她当下眉头微挑,正欲开口说话,一侧的殷篱又拉了她一下。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九十三章 猜想 这下何缈不用问,也知道殷篱揪自己是了为什么。 殷篱这人大抵出身名门,道德感太强。既受修仙界所谓正道的教导,比如不能见死不救。 还受了女德的规训,比如女人不能盯着男人看。 想到此处,何缈笑眯眯地转过头,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你也想看?” 殷篱本是白皙的脸蛋,腾得一下就红了。明明她脸戴面罩,看不见脸颊。 但莹白的脖颈处泛着淡淡的粉红色和通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她。 “你!” 殷篱气得是咬牙切齿,一时被何缈的话噎住了,当下只扭过头去,不再理何缈。 这个何缈,说她好,她看到有人要死,可以袖手旁观。说她不好,她又救了自己。 何缈也不在意,只清了清嗓子道: “我摸不透九头鸟的事是不是鬼谷的意思,搞不好后面还会有一场恶战。” 她说到此处,见众人都望着她,当下顿了顿,续道: “为了保存体力,我建议我们两两一组轮着守夜,也好让其他人歇息,如何?” 众人听了,觉得何缈这个主意有点道理的。 “谁要跟我一组?” 何缈只淡淡地道。 殷篱刚刚被何缈气到了,憋着不肯说话,但如果她不主动开口,就只能跟剩下两个新认识的男人一起守夜了。 还是厉以宁主动道:“不如你们两个女孩子先歇息吧,我先看着火。” 何缈点点头,厉以宁是四人中功法最弱的,而周逸仙则是众人中最强的,他们二人搭伙最好不过了。 她方才虽然出力不多,但到底得休养一下,保存体力。说着,自己便就地端坐好,开始运转体内功法。 修行之路属于一条极为枯燥的路子,远远比不上修仙界打打杀杀阴谋诡计来的刺激。 但是所有的打打杀杀,想要在修仙界活下去的基础,还是得静下来去修行,去闭关,去提升自己。 眼下,何缈疲于奔命,没有修行的时间,她只能拼命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时间。 珍惜寸阴之光。 阵法中,火焰噼里啪啦的声音渐弱,。 何缈能察觉到,有人在打量着自己,就是不知是另外三人中的谁。 她也不在意,要在波云诡谲的鬼谷中生存下去,盟友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提升她自己的实力。 三更时分 一阵阴风闪过,从头顶的井口出去,引得空气中细微的灵力波动。 何缈募地睁开眼来,同周逸仙的视线碰了个正着,二人均知,看来是那个一直藏在井中的隐身人出去了。 旁边,殷篱早已低头睡着了,看来今日确实是累到了。 “二位,你们先歇息,我来守夜吧。” 何缈轻声开口,淡淡地起身,走到了火堆旁。 “我来。” 何缈对着厉以宁道。 火苗还在微弱地跳动着,厉以宁募地将手中的纸筒扔了进去,亲眼看着火焰吞噬掉纸筒,他这才同何缈点头示意,随即去歇息了。 何缈瞧着眼前的火堆,眯起了眼。 方才,若是她没有看错,方才的纸筒,其实是修仙界的拜师帖。 她在碧海阁的时候,就曾见过此物。 那时候,她缠着师父正式收自己为徒。 师父只丢给了她一张拜师贴,说她什么时候能够写好拜师贴上的字,他给她举办收徒仪式。 谁能料到,她的一手狗爬字,到现在都没练好。 而厉以宁烧掉的那个上面,印着是烈阳宗的图腾。想不到,厉以宁竟然是烈阳宗的人。 烈阳宗可是十大门派数二数三的强,厉以宁何以会背弃烈阳宗,另投鬼谷? 这在修仙界可是大忌。 会不会,跟他那双废掉的手有关。 何缈思绪乱飞,转而瞥一眼旁边的周逸仙,他看似身子放松,双目紧闭,呼吸平和,好像已经陷入了熟睡。 但何缈知道,周逸仙这种人,警惕性太强,大概率还是醒着的。 想到此处,何缈拿出殷篱的那只蜡烛,在点燃蜡烛的同时,悄悄往火中添了点东西。 她需要证实自己的猜想。 况且,她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做。 许久,阵中人都熟睡过去。 何缈悄悄伸了个懒腰,见另外三人均无人察觉。 这才轻轻摇醒了殷篱,捂着肚子道:“我有些不舒服,你看着点火。” 殷篱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到何缈在叫她,才知道自己方才睡了过去,忙道: “好,你小心些,有什么不对劲记得叫我们。” 何缈点点头,这才捂着肚子往远处走去。 一离开殷篱的视线,何缈立马捏碎手中的一张隐身符,隐藏起自己的踪迹,随即迅速地在井中开始四下查看。 此地何缈方才根本没过来,眼下才发现,一同下井的十几个人,全部都已经死去。 何缈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这些人,果然同周逸仙说的一般,这些人身上的血液同功力都被人吸干了。 连脸颊都凹陷进去,成了一具具的干尸。 很明显,是妖界亦或者是魔界人才会修炼的邪功。 地上的木桩人、鲜血淋漓的九头鸟和干尸交织,可谓一片狼藉。 何缈迅速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罗盘。 这个罗盘是用来寻找灵力的。 此地能够孕育出如此多的九头鸟,本就说明此地非同寻常。 何缈之前曾在月牙湾的寒潭底下,寻到过一个类似牛角的东西,用来滋养师父的残魂。 后来经过同阿喵的仔细讨论,再加上查阅木簪中的古籍,何缈才确定,此物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龙角。 只不过,不是完整的龙角,只是龙角极为小的一个尖尖。 古书中曾云,龙这种生物,生活在水中,“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此物之所以能够滋养师父的残魂,也是因为何缈的师父神谷老人修习水系功法,同龙气同属一脉。 方才,阿喵提示何缈,木簪内的龙角似乎有异动,极有可能,是此地亦有龙气出现,引起了龙角的共鸣。 何缈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分的好时机。 自从她猛吃丹药强行筑基后,又被克星旱魃所伤,掉落到了炼气期中期,何缈就一直担心自己日后无法再筑基。 眼下听到此地有可能有龙气在,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何缈也必须来探求一二。 但几人之中,以这个前后举止不一致的周逸仙最为神秘。 何缈不得不防,方才她点燃蜡烛的同时,在火中添了点安魂香。 留给何缈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行动。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九十四章 出井 何缈在暗夜中,紧张地盯着罗盘指针的方向,往前走去。 出乎预料的是,沿着指针一直往前,指针指向的方向,一堵高厚的井墙梗在了原地。 何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掌贴到井墙上面,分出自己的一缕神识探进去,阴寒而凹凸不平的井墙背后,一股稀薄的灵力隐隐可感。 此地果然有异样。 大抵是因为此地少有人至,而且这股灵力稀薄,才一直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想要进去,就必须打破这堵墙,谁也不知,打破墙后,又会遭遇什么。 犹豫再三,何缈决定暂时放弃。 此地出现了这么多嗜血的九头鸟,又死了这么多人,本就有异样。 眼下最重要的,是足够的低调,不让任何人对她产生怀疑。 这也是她离开前,选择唤醒殷篱的原因,只有自己表现的足够坦荡,讲清一切,才能避免怀疑。 想到此处,何缈毅然往回走去。 那边,殷篱果然一直在翘首以盼,见何缈回来,松了口气道:“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你了。” 何缈眉眼一弯,没说话,坐回了原地,小心地看着火堆。 殷篱也不再说话,只细细拿布擦拭着自己的箭头。 何缈则在脑中快速地盘算着一切,她必须趁着没人的时候,再来此地一次。 而这个时机,必须是在鬼谷的谷主回来之前。 何缈猜测,此番井中出现的九头鸟,大概率是莫昊野搞的鬼,那么他也一定会在公孙谷主回来前,将一切可疑的迹象都清理掉。 而公孙谷主回来后,必然会派人来此地仔细查看。她若在那之后出现,肯定会引起怀疑。 究竟,什么时间来比较好呢? 天色渐渐由浓墨色转为了淡墨色,再到一丝丝亮光透过晶莹的井水,泻入井底。 对于井中的人来说,这点点的光亮,极为难得。 毕竟,有许多人死在了昨天晚上,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个白天了。 正在熟睡中的周逸仙似乎察觉到什么,募地睁开了眼。一睁眼,就对上了何缈一双细长的眸子。 何缈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何美人~” 周逸仙一开口,又是熟悉的调调,尾音拖得极长,尽显轻佻。 旁边的殷篱诧异地看了周逸仙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现在的这个周逸仙,似乎跟昨晚的有些不太一样。 昨晚的那个周逸仙,更矜持一些。 “怎么,一大早的就发花痴了?” 他神情倦懒,一边的眉毛轻佻,一张妖艳的脸上,尽显魅惑。 何缈轻哼一声,转过头去,只淡淡地道:“看看你死没死。” 一句话噎得周逸仙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何美人,你总是这么有趣。” 话说着,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外衣居然早已脱去,只剩下了雪白的亵衣。 “啊,我外衫呢?是不是你趁着我睡觉,剥了我的衣裳?” 周逸仙边说着,边裹紧自己的衣裳,还不忘调侃道:“何美人,你就算着急,也不至于这么粗暴吧。我周某人又不是那么不解风情……” 何缈眉头微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的猜测,成真了。 旁边的殷篱听着只觉奇怪,指了指火堆中一团烧成焦黑色的东西,问道: “不是你昨晚主动将衣裳脱了下来,给我们烧的吗?” 何缈亲眼看到,周逸仙脸色一僵,随即故作自然地敲敲自己的脑袋,道: “你瞧我这脑子,一觉醒来,睡迷糊了,连这都不记得了。” 视线看到遍地九头鸟的尸体,鲜血早已干涸,一时更是脸比纸白,只抿紧嘴唇,不敢再说什么。 殷篱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得压下心中的感觉。 厉以宁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只“嘘”了一声道:“你们听,有人来了。” 几人顿时警惕心大作,将方才的事抛在了脑后,各自起身,拿出自己的武器,做好一副防备的姿势。 “天已亮,请诸位出井。”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昨天中午下井前,同几人说话的那个小童子。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犹豫。毕竟,昨晚的事,谁知道是不是鬼谷的人下的手。 万一他们在井外设置陷阱,出去也是个死。 周逸仙神色恬淡地挥挥扇子,道:“你们不走,我可得出去要个说法了。” 说着,便飞身上去,轻盈地穿过井水,到达了上面。 井下的三人听着周逸仙不着调地同小童子在闲扯,都知道,井外是没有危险了。 殷篱起身便想要飞上去。 “拉我一把。” 何缈揪住她的衣袖,请求道。 她还不会飞,也不想再浪费一张飞升符。 殷篱诧异地望着何缈,不会飞,就说明何缈并没有到筑基期,她还以为,何缈是个什么都会的全才。 当下点点头,拉起何缈的手,将何缈一并带出了井中。 井外,太阳没出来,晨风还有几分冷意。 井口候着两个小童子,都是昨天见过面的。 殷篱站定身子,恢复了之前的冷峻,冷冷地质疑道: “你们鬼谷怎能如此草芥人命,一个入门测试,竟然放出九头鸟这种可怕的妖物。” 童子本来听着周逸仙说的不太理解,此刻听到殷篱也这样说,顿时脸色大变,问道: “什么九头鸟?” 殷篱募地抽出自己背上的箭,箭头直指二人,怒斥道: “还装蒜,昨晚下井的十几个人,就只活了我们四个,其他人全死了。” 殷篱攥得箭紧紧的,手上青筋暴露。 高一些的童子稳住心神,对着旁边矮一些的童子道:“空谷,快,去找小师叔和几位长老来主持大局。” 说着,面色凝重,对着殷篱几人解释道:“各位,我们确实不知是出了什么情况。” 殷篱瞧着童子的模样不像作假,当下收起箭,平复了呼吸,道: “你们得给井中的人一个交代。” 何缈这才注意到,井口,厉以宁正艰难地手脚并用,探了半个身子上来,想爬出来。 何缈顿时生出了几分物伤其类之感,心知厉以宁的双手使不上来劲,忙上前,伸手拉厉以宁上来。 厉以宁的手依旧软绵绵的,摸上去像团棉花。 那边,童子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师叔来了。” 此话一出,吓得何缈身子一抖,手一松,差点又将厉以宁给掉回到井中。 多亏她眼疾手快,好不容易将人给拉了出来。 远处,一人身着玄衣,衣袂飘飘,逆着日光而来,不是莫昊野是哪个。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九十五章 嗅闻 “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昊野面色沉重,仔细问道。 何缈斜眼看着莫昊野疑惑的模样,心中生出一丝怀疑,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幕后黑手,其实并不是他? 殷篱三言两语将昨晚井中发生的一切,全都讲了出来。 莫昊野听罢,皱紧眉头道: “我鬼谷之中,从未有过什么九头鸟。此物乃妖界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几人眼露怀疑,莫昊野只拱手道: “诸位,待我一会同几位长老下井,一探究竟,再给你们个说法。” 何缈看似在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实则注意力全在莫昊野身上。 短短几年不见,莫昊野全然不是当初在山谷初见时,那个会四肢并行、野性毕露的男子。 反倒看上去温柔敦厚,处理事情游刃有余,堪称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只是,古人常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依旧对此抱有怀疑。 看样子,他并没有认出她,幸好。 另外两位长老先后脚飞到,看修为,至少也在元婴期了。 两人听罢殷篱的话,便同莫昊野一并下了井。待到从井里出来,几人均是面色难看。 其中一须发皆白,胡子浓密的长老怒气冲冲道: “妖界胆敢如此放肆,公然挑衅我鬼谷,实在是其心可诛!必须彻查是何人指使!” 旁边的莫昊野只低眉顺眼,点头称是。 看来,在这鬼谷之中,这位长老的地位不低。 何缈思忖着,能不能寻个机会,将徐老头师父的尸体交给此人。 她也好速速离开。 一旁另一中等身材,背部厚实的长老却摇头道: “张长老此言差矣。我瞧着,这倒像是我们内部人做的,没有内部人接应,怎么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出这样的事?” 此话一出,何缈眉头微挑,表面看向这位长老,实则一丝注意力在莫昊野身上。 见他面色依旧毫无波澜,不知是演技高超,还是此事确实同他无关。 那位长老接着悠悠地道: “这就算查,也得先从我们内部查起。或者,再过个几日,等谷主回来了,再行商议。” 那位张姓长老一吹胡子,语气不爽道: “怎么,吴长老,查个妖界的人都得去请示谷主,难道我这个长老连这点权力都没了吗?” 吴长老看着人比较能沉住气,只道:“张长老误会我的意思了。” 张长老冷哼一声道: “到底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这就去妖界查看,到底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我鬼谷闹事!” 说着,长袖一挥,整个人消失不见。 何缈莫名觉得此事有点古怪,似乎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但到底哪里奇怪,她又说不出来。 那位姓张的长老一走,吴长老对着莫昊野道: “此事就由你来负责吧,我得回去闭关了。一切等谷主回来再行商议。” “恭送吴长老。” 莫昊野弯腰作揖,极为恭敬。 吴长老转身飞跃往后山走去,几个瞬息,消失不见。 吴长老走后,莫昊野在余下的几人脸上扫视一圈,这才温和地道: “你们先去歇息吧,一夜辛苦了。” 说着,便命令童子带几人去后院。 负责带着何缈的,是那个高一些的童子,瞧着似乎懂得事多一些。 何缈忙恭敬地问道:“小兄弟,向你打听个事,不知咱们谷主还有几日能回来?” 何缈瞧出了方才的那两个长老不和,莫昊野又是个狼子野心的,整个鬼谷正如其名,诡异莫测,各个都心怀鬼胎。 何缈还是尽快见到谷主为好。 童子扫了何缈一眼,道:“按照之前的安排,至少也得再过五日。” “五日。” 何缈在心底思忖着,说长也不算长,再待个五日也不是也行。 但,她真的不能直接将那具干尸丢出来,让鬼谷的人自己处理吗? 何缈这边还在纠结,却没注意到,远处的莫昊野竖起了耳朵,将她方才的话尽收耳中。 一阵微风吹过,男子双眼一眯,眼底嗜血的光,一闪而过。 何缈回了鬼谷安排的房间歇息。 一夜未眠,何缈不免有些疲惫。但在这个地方,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布置好了北斗七星阵,这才安然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何缈募地睁开眼来。睁眼看去,阵法安然无恙,房内亮堂堂的,空无一人。 只有窗户还开着,两扇窗子在风中一荡一荡。 不知为何,何缈方才莫名感到了几分心悸。 她打了个哈欠起身,鬼谷这个狗日的地方,让她总是精神紧绷,整个人神经兮兮的,睡都睡不好。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何缈居然来了大姨妈,这可是要命的。她开始怀疑鬼谷其实是专门克她的。 更惨的是,童子送来午饭后,叮嘱何缈,饭后莫昊野要见她。 何缈在童子走后,直接将饭菜倒进了木簪的空间内,自己啃了个大饼。 鬼谷的饭菜,她可不敢吃。 至于莫昊野要见她所谓何事,何缈猜测,大抵是想要问问井中发生的事。 何缈决定装作一个老实本分的人,看看莫昊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童子来收饭盒,见盒中空空如也,诧异道:“怎么鸡骨头都没了。” 何缈咧嘴一笑,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道:“我嘴馋,骨头都嚼碎了吃下去了。” 童子愕然,随即安分地收起饭盒,不再多问。只催着何缈去见莫昊野。 走在路上,何缈故意揉搓着手,装出一副极为担心的样子。 童子见状,安慰道:“不必紧张,小师叔人最好了。” 说着,对着何缈指了指前面的房间道:“你自己进去吧,小师叔的地盘,我们不敢擅自进入。” 都到了这一步,何缈也没法再躲,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当下只老老实实往里走去。 到了门口,只见房门大开,看不见屋内的人。 何缈搞不懂莫昊野想要做什么,头上都快沁出了冷汗,只装出懵懂的样子,敲门道: “有人吗?” “进。” 屋内,莫昊野故作温柔的声音响起。 何缈这才恭敬地低着头,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往门内小步迈去。 刚进门一步,两扇门砰的一声关了个严实。 一人闪身出现在何缈的面前,在何缈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一把将她按在了门上。 何缈身子一抖,手心的铜簪露出,就欲出手反抗。 男子伸手将她的双手压住,募地上前,探头在她颈部细细嗅闻起来。 何缈觉得,自己好像要窒息过去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 第一百九十六章 猎物 眼下已是午后时分,暮春的清风,带了几分浓郁的花香。 何缈整个人被莫昊野死死地压在门上。 她后背挺得僵直,木质的门上,凸起的雕花硌得她后背生疼。 何缈被迫仰着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莫昊野正细细地嗅闻着她。 从脖颈到脸颊,到鼻子,再到发丝,每一处都不肯放过。 男子贴的如此近,她露在外面细长的脖颈,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鼻腔呼出的热气,让她浑身汗毛倒立,不寒而颤。 就好像,被一头嗜血的野兽盯住,成了他爪下的猎物。却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会被一口咬断脖子。 何缈后背一阵阵的发寒,手心的铜簪露出一尖,心中盘算着,她一定要在他张口咬她之前,刺向他的脖后颈。 就是不知,到底有几成活命的把握。 此番,还是她大意了。不知莫昊野何时认出了她,早知道,就该在看到莫昊野的第一时间,就头也不回果断逃跑的。 “你好香……” 莫昊野募地开口,嗓音低沉,哪里有之前半分装温和的样子。 但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又不显轻佻。 他依旧是鼻子微动,在何缈身上四下嗅闻,好似野狗嗅到了一块香喷喷的肉,馋得不行。 何缈诧异地瞪大眼,看向头顶,有几分茫然。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好像莫昊野并没有认出她来,也不像是要吃她的样子,但是真的很怪异。 关键莫昊野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像是贪图她的美色。毕竟手还是很规矩的。 但整个人却死死贴在她身上,简直是爱不释手,不停地在深呼吸,贪婪地嗅闻着什么。 甚至伸出舌头,想要舔舔何缈。 吓得何缈忙软声劝道: “小师叔,别……” 莫昊野现在的这个样子,看上去怎么很像是一只……狗,还是舔狗的那种…… 大抵是“小师叔”三个字,唤醒了莫昊野仅存的几分理智。 他恢复了一点点的正常,至少不再打算舔她。但整个人并没有跟何缈拉开距离。 何缈眼珠子乱转,看见莫昊野闭上了眼,眉宇间舒展开来,似乎在贪婪地嗅闻着什么,满脸皆是享受。 男子早已不是五年前,何缈初见时的那副满是乖戾,满脸无所谓的少年。 眼下的他,五官长开了一些,棱角分明的轮廓,嘴唇轻抿,那双锐利的黑眸,也闭了起来。 大抵眼下放松下来,莫昊野整个人少了那份嗜血的残忍与故作温柔的虚伪,连那股让人骇人的邪气,都减弱不少。 何缈眼睛一眯,眼中掠过一抹寒光。攥紧手中的铜簪,犹豫再三,还是放弃,将铜簪收到了袖中。 五年前她就敌不过莫昊野,差点被害死。 谁知五年的功夫,莫昊野的修为精进到什么地步了。 没有十足的把握前,她决不能轻举妄动。 “小师叔……” 何缈确定莫昊野并非是要吃了自己,缓过神来,装作害羞地开始伸手往外推攘莫昊野,跟莫昊野拉开一丝距离。 莫昊野睁开眼来,眼底甚至泛出了几分猩红,贪婪地望着何缈。 何缈早知他并非人类,眼下见到这一幕,心下冷静,面上却刻意表露出几分害怕,低下头去,轻声道: “小师叔恕罪……” 莫昊野似乎在极力抗拒着什么,面露挣扎,许久,才恢复了些许的理智,同何缈隔开一只脚的距离。 开口问道: “昨晚井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缈不知他只是公事公办,还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只小心谨慎地将殷篱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话音结束,莫昊野却迟迟不回话。 何缈小心翼翼地抬眸望去,只见莫昊野死死盯着她,一双黑色的眸子目不转睛。 双手紧握,青筋暴露,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何缈甚至有种错觉,下一秒,莫昊野就会扑上来。 何缈心生一股荒谬之感,她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万人迷体质,人见人爱。 否则上次见面,就不会差点死在莫昊野的手中。 至于什么他说的好香,她又不是香妃,哪里来的什么体香。 她甚至自己轻微嗅了两下,根本没有什么味道。 莫昊野的这番举动,肯定是有什么环节出了问题。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小师叔,我说完了。” 何缈轻声提示道。 莫昊野募地上前一步,一脚踩住了何缈的脚尖,开口道: “你想要拜谷主为师?” 何缈不知他为何话题会转变的如此之快,只僵直着身子,脚指头都不敢动一下,轻声道: “小的不敢肖想。当然,若能拜在谷主门下,自然是三生有幸。” “叫什么名字?” 莫昊野接着问道。 何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跟不上莫昊野的脑回路了。当下只低头老实道:“何青。” 莫昊野伸出修长的手指,用力抬起何缈的下巴,只沙哑着嗓子道: “拜我为师如何?” “?” 何缈只觉得,自己满头的问号。 是她走错剧场了,还是莫昊野吃错药了。她怎么都看不出,莫昊野是个贪恋美色,亦或者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装作慌乱的眼神四处躲闪。 莫昊野靠近一步,贴着她耳朵轻声道: “你与其去攀附他,不如找我……” 这话好像更为露骨。 何缈满肚子的疑虑,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职场潜规则的戏码? 她以前认识的那个莫昊野哪里去了? 哪个对她动辄下死手的人去了哪里? “小师叔说笑了……” 何缈只故作腼腆一笑。 莫昊野又开始了,细细地嗅闻着她,一下又一下,如此地细致。 许久,才开口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何缈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他以为自己是谁? “家父同谷主还有些渊源,一直希望我能拜谷主为师,还望小师叔成全。” 何缈一直是说谎话不打草稿。 她要做的,是先见到公孙谷主,将那具尸体丢给公孙谷主,算是完成了徐老头的意愿,然后立马就跑路。 她的小徒弟宋子舒还在鬼谷外等着她呢。 莫昊野似乎也不介意,只眼神一直黏着她身上,不舍得挪开。 “不舍得?” 何缈打量了自己一圈,到底有哪里能让这样一个之前残忍无比的莫昊野,如今对她恋恋不舍? 总不能她其实拥有绝世容颜,倾国倾城之貌。但是她自己却一直不知道吧。 募地,一个不好的猜测涌入何缈的脑海中。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眼前的莫昊野。 她觉得,自己似乎破案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最近事情比较多,可能要更新晚一些,我尽量早一点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夜探 何缈之前就猜测过,莫昊野不是个人类的话,到底是个什么动物。 她虽然摸不准,猜他左右不过是豺狼虎豹这些嗜血的动物,但不管是什么,他终究是个雄性。 何缈推测,莫昊野之所以突然变得如此奇怪,对着自己是又闻又嗅,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己来了葵水。 女子来了葵水后,身上自然有一股血腥味。 此味正常人一般也闻不到,就算闻到了,也是无碍。但对于这种嗅觉灵敏还嗜血的雄性动物来说,无异于极致的诱惑。她瞧着莫昊野的模样,很像是发情了。 何缈觉得,莫昊野一切不合理的举动,都得到了解释。 当下在心底冷哼一声,禽兽一个! 想到此处,何缈心中有了对策。 “小师叔,我该回去了。” 何缈装出一副胆怯的模样,怯生生地道。 莫昊野似乎忍了许久,才抬起了脚,不再踩住何缈的脚尖,开口道: “收你为徒的事,等谷主回来我就告诉他。” 话语间,丝毫不给何缈任何商量的余地。 何缈低眉颔首,也没拒绝,恭敬地行礼离开了。看来她得尽快跑路了,再这样下去,莫昊野这个禽兽不会放过她的。 万一被他看出点别的端倪,更是麻烦。 “小师叔没为难你吧?” 之前的那个童子还在外面候着,见何缈出来,开口道。 何缈一愣,随即摇头道:“没有。” 没有为难,只是一直在强迫她罢了。 童子果然笑了起来,道: “我就说嘛,小师叔人最好了。” 何缈脸上堆笑,满口称是。心中暗暗吐槽,何止是不错,简直是个衣冠禽兽,还是一头发情的禽兽。 出了莫昊野的地盘,何缈直奔殷篱的住所。 眼下已是午后时分,几人歇息了一番,都陆陆续续地起来了。 “你有没有什么胭脂香粉之类的东西?” 何缈直截了当地对着殷篱开口问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要避开莫昊野那个禽兽,只能是先掩盖住自己身上的这股子气味。 “没有。” 殷篱也是个一向素面朝天,一心只知修炼的人,当下摇摇头,又好奇地问道: “你要这个干什么?” 何缈笑眯眯地道:“女孩子嘛,当然是想打扮打扮,变得漂亮一些。” 此话一出,似乎触及到了殷篱内心深处的什么,她只眼神一暗,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何缈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殷篱一直蒙着面,这样的一个花季少女,正是爱美的年纪,除了怕被人认出来,就只剩下一个理由了。 何缈一直以为她跟自己之前一样,结仇太多,怕被仇家认出来。如今看来,殷篱应该是毁容了。 “对不起,我不会故意的。” 何缈忙开口道歉道。 殷篱勉强一笑,故作洒脱道:“你又不知道,不知者无罪。况且,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 说着,拎起自己的弓道:“我得先去井中看看,将自己其他的三支箭拿回来。” 随即飒沓地转身离开。 何缈瞧着殷篱远去的背影,呼了口气,看来能来鬼谷的人,各个都有自己的心事。 向殷篱借不到香粉,何缈募地想起了另一个人。 “咚咚咚~” 何缈上前,冲着周逸仙的房间重重地敲起了门。 许久,周逸仙才懒散地打开门,见是何缈,甩甩扇子,得意道: “怎么,何美人这么快就想我了?” “借你的香粉用一用。” 何缈直截了当开口道。 周逸仙嘴角勾笑,轻佻道:“呦,你怎么知道我有香粉?” 何缈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道:“你都快香成一只花蝴蝶了。” 周逸仙不知是大户人家出身,还是花柳巷逛多了,整个人身上总是笼罩着一股子甜腻脂粉香。 周逸仙听了何缈的话,不仅不感到冒犯,反而笑得合不拢嘴。 “何美人,听你说话真有意思。” 说着,从自己袖中掏出一白瓷粉盒道:“这可是上好的香粉,质地细腻,色泽润白。何美人,你拿了我的香粉,难道不得表示……” “大恩不言谢。” 何缈利索地拿过香粉盒子,上头居然是雕刻着花,做工颇为细致。 揭开一闻,一股沁人的香味扑面而来,是栀子花。看来下次见到莫昊野前,她也得把自己喷成一只花蝴蝶了。 “我得回去试试了。” 何缈笑眯眯地道。 回到房间后的何缈,并没有开始用香粉,反而是动笔开始画隐身符。 一会待到天黑后,她得潜入井中,去看看那里的龙气是什么情况。 她需要许多的隐身符。 待到外头月色渐深,大抵刚入三更,四下除了虫鸣,再无其他声音。 何缈在房内捏碎隐身符,像一只鱼儿入水一般,灵巧地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当然,房内早已就被她布置好了北斗七星阵。 再次回到井中,遍地的尸体同九头鸟早已被拉走,地面的血渍业已干涸。 何缈利索地来到之前摸索好的位置,抽出桃木剑,一招强悍的“东海扬波”,眼前厚重的井壁应声而塌,出现了一个半人大小的口子。 一股尘土扑面而来,井后果然有东西。 何缈依旧谨慎地先投了两枚石子进去,待听到石子清脆的落地声,何缈才放心下来。 一迈入其中,何缈便知道,自己还是大意了。 井壁后面,有个强悍的阵法正在启动,杀机四起。 而之前投入的石子之所以没用,是因为此处地上似乎有感应,得达到多大的重量,才会启动阵法。 大抵是防止小动物误闯入,才会如此设置。 何缈另一手急忙捏碎了飞升符,让自己双腿不再触地,漂浮在空中。 方才正在启动的阵法缓缓停止了下来。 就在何缈松了口气之际,募地,何缈四面被围了起来。定眼看去,才发现是四个石头刻成的蛇形,手持两把大板斧。 明明是死物制成,但这四条蛇极为灵活,好似真的蛇一般,同时冲着何缈的位置砍来。 关键时刻,何缈闪身躲在了其中一只蛇的身后,才躲过了此击。 明明何缈已经隐身,但蛇却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感应到了何缈的所在。 不管何缈怎么闪躲,四只蛇手持板斧,总是紧追不舍,比真有眼睛的蛇还要灵活。 最为可怕的是,何缈觉察到,那板斧似乎是属于极品灵器。 被这样的东西砍上一斧,何缈只怕要神魂受损,命断于此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九十八章 螭龙 何缈被四只蛇形石像追的是四下逃窜,一跑起来便乱了气息,小腹也开始抽痛起来。 何缈痛得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 她就知道,这个葵水真是要她命的存在,每次来的都不是时候。 四只蛇像游走极快,多出来的两只手中的大板斧更是挥舞得呼呼的。 何缈知道,自己稍有不慎,就极有可能魂飞魄散。 要不是她身子灵活,躲闪及时,仗着腰肢柔软,能屈能弯,只怕早就被大板斧给拦腰劈成两半了。 毕竟,极品灵器可不是她这种吊儿郎当的炼气期水平,所能抵御的。 明明是命悬一线该逃命的时候,但眼睁睁看着要到手的龙气,要像煮熟的鸭子一般飞掉,何缈怎能甘心就此放弃。 搏一搏,炼气变筑基。 她一边逃命,一边快速地转动大脑,思索着,究竟为何身为死物的石像能够感应到她的存在? 募地,何缈福灵心至,脑中闪过一念。 是气息! 石像肯定是感应到了有生人的气息,才死死追着她不放。她方才一时太过紧张,居然忘记了此事。 眼看着四只蛇像将何缈围在中间,四把半人高的大板斧从四面八方砍了下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何缈从怀中拿出了师门重器,将木簪插到了头上。 随着何缈将木簪插入头顶的发髻中,四只蛇像倏地好似失去了目标,齐刷刷地停住了。 何缈长长地舒了口气,四把大板斧,离她的头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 再晚一点,她的头就要被当成西瓜切了。 只见四个蛇像缓慢地收起了大板斧,步伐木讷地往回走去,归于原位,又陷入了死寂。 何缈这才直起了身子。 她就知道,头上的木簪是有用的。这可是连天玄门那位神秘人物都能骗过的存在。 眼下她周身的气息被完全掩盖,整个人又是隐身的,还漂浮在空中。 对于此地来说,她等同于不存在。 何缈追着方才的四个蛇像的路径往前飞去,毕竟,四个石制蛇像一看就是类似守卫的存在,亦或者,是整个陵墓的守护者。 是的,何缈从踏入此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此地是一个上古的陵墓。 此陵墓占地不大,因着在井底,又有阵法保护,收敛龙气,才一直无人知晓。 何缈漂浮在空中,手持罗盘,指针直指一具大理石雕刻成的龙。 此龙张牙舞爪,雕刻得栩栩如生,只此龙有须无角,无鳞也无翼,应为螭龙。 何缈大喜过望,毕竟螭龙乃雌龙,生性属水,其中的龙气能直接为水系修行者的她所用。 也难怪,此陵墓在井底,大抵是有水龙在此,慢慢汇集了水汽,才被后人修建成了井。 只随着龙气渐弱,无法凝聚水汽,井水干涸。但螭龙形成的水汽却还一直存在,才有了“井中洞天”这奇特的一幕。 何缈伸出手去,调动体内的灵力,一丝的龙气开始慢慢从龙口中吐出,·被何缈引入手中,随即汇入她的四肢百骸。 随着何缈不断地吸食,四肢百骸中的龙气渐渐充沛,她只觉自己的灵脉渐渐强劲。 何缈整个人被温润的水系灵力滋润着,好像重回母亲温暖的怀抱,连因着大姨妈突然造访导致的腹痛,也消失殆尽。 何缈贪婪地吸食着灵力,只觉整个人心旷神怡。 “主人,切勿贪多。” 阿喵告诫的声音在何缈的脑海中响起。 何缈后知后觉,忙打开木簪,将多余的龙气全部导入木簪内。 多亏了阿喵及时提醒,否则她极有可能因着体内吸入过多的龙气无法消灭,爆体而亡。 贪婪,是何缈最大的敌人。 随着螭龙体内的龙气渐渐干涸,石制螭龙表面的灰尘开始抖落。 何缈这才发现,此龙并非是石制,而是玉制成的。只是长年累月,近千年的积累,灰尘渐渐布满了此龙表面,明玉蒙尘。 昏暗的陵墓内,一条玉质的螭龙呈现在何缈面前,发出淡黄色的光芒。此龙千年沉寂于此,一朝重现天日,眼下却只有何缈一个观赏者。 何缈微微眨了眨眼,眼前的玉龙分崩离析,瞬间碎成了粉末。 何缈这才发现,玉龙身下,其实掩盖着一副巨大的棺木,上头依稀可以看到刻着一行文字。 虽已隔千年之久,但文字刻得极深,苍劲有力,力透石背,也能大概看出上头写的是什么。 何缈捏出一个起火诀,仔细辨认,看到眼里,就变成了: “帝xxx于阳,九xx阴,四蛇卫之。” 何缈单手扶额,她真的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她不认识繁体字。 大概猜测是谁谁谁葬在了此地,然后有四条蛇护卫着,看了等于没看系列。 在这一瞬间,何缈开始有点怀念自己小徒弟在的日子了,要是宋子舒在这里,肯定能认出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不知他现在在外面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练功,或者有没有偷偷哭…… 何缈熄了火,恭敬地冲着棺椁拱手作揖,随即潇洒离去。 至于那具棺椁,开玩笑,挖坟开棺见骨的事,她可从来不做的。 何缈从来时的洞穴飘了出去,待看到墙壁上方才被自己破坏的那个缺口时,何缈眼珠子一转,有了个主意。 她老老实实开始将砖块堆了起来,甚至就水和泥,将口子复原了起来。 只需鬼谷的人不仔细看,在黑乎乎的井底,是看不出此地有端倪的。 就在何缈准备离开之际,募地,井口似乎有异动,是有人进来了。 何缈屏住呼吸,背贴在井壁上,不敢再动。 不管来人是谁,万一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被抓住,她可是百口莫辩。 来人似乎只在外面看了一圈,并没有进来。 一股微风吹过,何缈鼻头一嗅,似乎闻到了什么。不大一会,那人便离开了。 暗夜中,何缈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早已觉察出,方才来的那人,正是周逸仙。不为别的,周逸仙身上那股子香粉味,何缈就再熟悉不过了。 他来此地干什么? 何缈想不明白,也不再管,自己悄无声息地出了井口,回房间去了。 毕竟,来鬼谷的,谁没点小心思,她可管不过来。 待到快要进入房间之际,何缈募地停下了脚步。房内有人。 半夜三更,她房间哪里来的人? 何缈忙拔下头上的木簪,显出原形,这才故作自然地轻咳一声,推门进去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一百九十九章 落荒而逃 何缈大大方方地推门进去。 待看清那人之际,何缈故作惊诧地张大了嘴,“小师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房间内的人,正是莫昊野。 他一袭玄衣随风而动,眼下背着身子,身躯挺拔,泼墨般的秀发长可及腰。 衣冠楚楚,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世家的翩翩公子。 听到何缈的声音,男子募地转过身来,一双眼业已猩红。 何缈在心底冷哼一声,她都要忘记了,他是个兽类,小动物晚上都是不睡觉的。 就是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找她,难道是…… 何缈还来不及多想,莫昊野已经故技重施,扑了上来。 男子滚烫的身子压得何缈呼吸一滞,在心底暗暗痛骂道,真tm的是大晚上的又发情了。 何缈早有预料,只低声挣扎道:“小师叔……” 随即将袖中的香粉打开,一大半洒到了自己身上,这才往地上重重地一扔。 瓷器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一股浓郁的香味顿时在房内肆意地散开来。 “阿嚏” “阿嚏” 莫昊野一闻到这股子香味,整个人清醒了过来,眼底的猩红渐渐褪了下去,眼眸慢慢转黑。 他开始不停地打喷嚏,一声接一声。 何缈在一旁冷眼旁观,心底暗暗发笑,他不是说了她好香嘛,她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香。 他不是嗅觉灵敏嘛,那就好好闻一闻。 向来只有她占别人便宜的份,还从来没人敢吃她的豆腐,他敢占她的便宜,那就好好试试后果。 当然,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 何缈只故作愧疚地俯下身子,开始用双手捧着那些香粉,口中柔声歉意道: “都怪我,小师叔,都怪我……” 手上却是故意将香粉往莫昊野的方向扬了扬。 顿时,莫昊野的喷嚏打得更频繁了,阿嚏声就没停过。 “小师叔,你用我的手帕……” 何缈递了张手帕过去,这张手帕还是当初徐幼薇绣的那批。 莫昊野想当然地就接了过去。 只可惜,手帕上也沾的满是香粉。此起彼伏的阿嚏声,又一次响起。 何缈静静地望着暗夜中,莫昊野闪身离开的背影,可谓是落荒而逃。 当下只冷冷地关上了门。 想要占她便宜,不如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何缈回头仔细检查屋内的北斗七星阵,阵法并无异动,不知莫昊野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转眼一想,莫昊野师承鬼谷,精通阵法也不稀奇。当初就是他使诈,布阵封锁了秘境,何缈才被迫困在那里长达四年,差点就饿死在那里。 此仇不共戴天,她可一直记的。 既然知道阵法没用,何缈收拾好地上的香粉,果断上床睡觉。 莫昊野胆敢再来,她就用香粉泼他。 一夜无话 翌日,门外砰砰的敲门声响起。一声急过一声,不让人有片刻的安宁。 何缈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外头,阳光有些刺眼,看着时辰已经不早了。 门外站着,是一身黑白相间劲装的殷篱。 她手持银色的弓,马尾高梳,看起来整个人极为干净利索。 “该去参加入门授业了。怎么我方才叫了你那么久,都不见有人应?” 殷篱瞧见何缈这幅邋遢的样子,话语中不自觉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何缈只捂着肚子,坐到了桌前,嚼了点茶叶清新口气,这才有气无力道: “我身子不舒服,没睡好。” 她总不能告诉殷篱,自己昨晚半夜偷偷出去吸了点龙气,一直快到四更天才睡着,当然会叫不醒了。 殷篱见何缈捂住肚子,顿时心下了然。同为女子,自然感同身受,当下为自己方才的莽撞感到愧疚,轻声道: “那不急,我陪你一起过去。”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就知道,殷篱人面冷心热,最好不过了。 二人去时,其余二人早已在场。旁边有个童子候在一侧。 何缈微微颔首,算是同厉以宁打招呼。 一侧的周逸仙鼻头一嗅,用扇子掩面,调笑道: “何美人,你用了我的香粉。” “多谢。”何缈客套道。 绝口不提昨晚的事。 童子见众人来齐,清清嗓子,开口道: “诸位,入我鬼谷修行者,这第一步,乃是选择众人喜欢并适合的方向。请诸位同我一同前来。” 说着,便率领着众人,往大山深处走去。 众人忙紧随其后,听到童子接着介绍道: “自我派祖师鬼谷子开山创教以来,鬼谷在修仙界纵横千年,位列十大门派之一,向来是不拘一格。” “我派祖师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独具通天之智。我派不同于修仙界的其他学派,只局限专修一门,剑术、兵法、奇门遁甲、阵法、谋略,甚至是帝王之术……” 童子说到此处,颇为得意道: “凡是仙门百家会的东西,入我鬼谷皆能学到。六道无所不破,众学无所不通。” 这番话说得口气不可谓不大。 说着,童子扫了扫四人,接着道: “我鬼谷人不多,但收弟子这事,历来讲究是贵精不贵多。我鬼谷证得弟子门人,皆是能以一当十,堪称人中龙凤。翻云覆雨,大有作为。” 这番自吹自擂的话,让何缈听得不觉困意来袭。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现在可算知道,何以这十大门派中,鬼谷一直排在最后了。 像天玄门也好,地月宗也罢,包括奔雷宗和烈阳宗,至少人家是术业有专攻,知道自己专长什么,便专攻什么。 鬼谷自诩众学无所不通,自然在教学上,侧重在杂不在专。 人的精力本来就是有限的,加上修仙一事极为艰难,一直执着于某件事物上,还有突破的可能。 但若是将精力分散,虽说是个通才,但到底难以专精一处,突破也就更难。 何缈还是更信奉她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剑破万法。” 更何况,天玄门这种门派讲究广撒网多捞鱼,批量式招生。 而鬼谷却推崇精英式教育,虽说培养出的各个门人弟子确实厉害,但到底人数稀少,对于门派传承发展而言,多有不利。 何缈几个瞬息的功夫,将鬼谷给分析了一遍。 “诸位,这就是我们的天书崖了。” 童子领着众人来到了一处巨大的悬崖面前。 何缈抬头望去,只见一方巨大的石头上,写着一行霸气的文字: “苍生涂涂,天下缭燎,仙门百家,唯我鬼谷。“ ”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第两百章 剑道 何缈走进一步才发现,这巨大的石壁周侧,其实布置了一种限制阵法。 虽则表面看着不显,但实则暗藏杀机,让普通人难以靠近。 童子一挥手,眼前阵法一变,现出一条小路: “诸位,请自行步入其中,悟每个人的入门方向,天书崖自然会给出答案。” 周逸仙挥一挥扇子,潇洒道: “早就听闻了鬼谷天书崖的大名,看来今日我周某人是有眼福了。” 说着,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去。 “走?” 殷篱手持银弓,对着何缈眼神示意道。 何缈颔首,二人也相继往里走去。 一步入其中,眼前景象一变,何缈只觉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房间内,而房内只有一整面的墙壁,四周皆是虚妄。 抬眸望去,前方哪里还有殷篱的身影,四周也看不见方才童子和其他人的影子。 “三日为期,望诸位好好顿悟。” 童子清脆的声音传来,随即又陷入安静。 既来之,则安之。 何缈对于鬼谷的天书崖是没什么兴趣,毕竟她早已拜师入门,修习碧海阁的无上剑意。 她自认自己走的无上大道,自然没有走一半再调头的道理。 这三日,权当是给自己闭关了。没有莫昊野的骚扰,还可以等公孙谷主回来,何乐而不为。 何缈当下只老老实实端坐在了原地,翻开自己的《无上剑意》那本书,开始翻过“上穷碧落”这一招,往后接着看去。 下一招,讲的是“碧海青天”。 何缈仔细读着上头的字,所写文字越发的深奥。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读下去,脑中就毫无感觉。 大抵这其实是给筑基期的修行者所用的。 何缈也不自馁,合上书,闭上眼,开始运转自己体内的灵力。 昨日那股龙气入体后,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炼化,这倒是个机会。 何缈闭上眼不久,只觉识海中竟闪出道道金光,一行行蝌蚪文闪闪发光,随即纷纷涌入她的脑中。 何缈一惊,忙睁开眼来,四下一片安静,面前的墙壁依旧是白墙一张,同她进来时相比,没有丝毫异样。 何缈当下只小心翼翼闭上眼,随即调转体内灵力。果然,那一行行文字再次出现在她的识海中。 何缈恍然大悟,明白了此崖何以叫天书崖。 天书顾名思义,自然是凡人看不懂的书。传闻天书上无一字,原来天书上的字,是直接显示到人的识海中,直指每个人内心最渴望的部分。 想到此处,何缈在心底默念,“剑道,剑道。” 她真的很想看看,鬼谷天书崖所授她的剑道,又会是什么。 随着何缈脑中想法的变化,那一行行的蝌蚪文渐渐清晰。何缈仔细读着上面的文字: “剑本凡铁,集执剑者七情六欲,赋予剑灵性成灵。执剑者心善则剑正,执剑者心恶则剑邪……” 何缈微微挑眉,讲的倒是有点道理。 徐老头临终前,曾担心何缈会走了歪路,特意叮嘱过她,“心正则丹,心邪则毁。” 何缈知道,确实在很多时候,她心狠手辣,尤其是对于恶人,一旦认定,下手绝不留情。 董家的人也好,夏老爷也罢,都是死在何缈的算计之下。 但她自认手中握着那把剑,是为天下正义而行,至少不是为她心中个人的私欲而为。 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大师兄公良曦。 大师兄之前温良恭俭让,手中的那把赤霄剑自然也是雪白为正。 大师兄入魔之后,赤霄也随之尽显血色,满是戾气。剑随主人。 何缈接着仔细看了下去,只见上头又是一行文字。 “剑道而论,天下只有三剑。” “最下等的叫俗剑,又叫人剑。以精钢为锋,以合金为背,以冷森为气,上可斩头颅,下可剁双足,中可破腑脏。” 此字一出,何缈募地心有触动。 行走人间,遇到的地痞无赖多了,包括之前遇到那群无耻的匈奴兵时,何缈都会愤怒自己手中握的只是把桃木剑。 桃木剑没有剑刃,无法震慑众人,不能一剑就剁掉对方的脑袋,亦或者一剑封喉来得痛快。 如今看来,师父授她桃木剑,本就是不让她落入人剑的路子。 何缈心有所感,对于天书崖上的文字便认可起来,接着看了下去。 一行行文字金光烁烁,争相恐后地跳入她的识海之中。 “贤剑又叫天子之剑,以万民为背,以贤臣为锋,上应天道,下顺地理,中和民意。” 何缈心下了然,心知鬼谷果然是培养帝王的地方。转而又想到了上官穆。 大名鼎鼎的龙渊剑,在他手上,成了护国为民之剑。但,若是她当初不拿他手中的龙渊剑去填补龙气,也许他就不会…… 何缈很快打住了自己的想法,事情做了就做了,她从不为过往的事情后悔,沉湎其中,于事无补。 她从来只着眼现在和未来。 何缈平复呼吸,心念一动,识海中又闪过一行文字: “圣剑又名天道之剑,以道为背,以德为锋,以阴阳为气,以五行为柄,上可断天光,下可绝地维。” 短短的一行文字,好似有天经地纬之力,让何缈顿觉醍醐灌顶。 她募地从木簪内取出自己的桃木剑来,桃木剑三指宽,一臂长,再朴素不过。 但眼下,何缈只觉自己体内有无数的灵力汹涌,顺着手掌往剑上涌去。 方才《无上剑意》那本书上看不懂的文字和剑招,眼下也似乎活了起来,一个个在何缈脑中浮现。 何缈倏地起身,体内龙气随着她的一招一式,渐渐同她的灵气,同手中的剑,同何缈自己,融合在了一起。 天道之剑,本就有枢阴机阳,通天入地之能。 何缈一直有些嫌弃自己手中的桃木剑,觊觎着那把龙渊剑,总想着二十五年后去取剑。 却忘记了,自己的桃木剑本就是一把天道之剑。 她悟不到天道之时,自然不知桃木剑之能。 古来修行剑道之人无数,称得上有名的剑其实不过几把而已。 只有适合自己的剑,才是最好的剑。 “碧海青天”,寓意天高地阔、碧海深邃,其中的剑意自然是有移山拔海之势。 一招“上穷碧落”,一招“碧海青天”,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 随着何缈体内灵气汹涌,何缈知道,自己快要突破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支持,谢谢~ 第两百零一章 夜泼 天书崖的四周,满是虚幻,没有日月星辰,自然也就没有日升日落,朝夕变化。 何缈沉浸在天书崖的剑道中,甚至不觉饥饿,如饥似渴地修习着“碧落青天”这一剑招。 她都不知道自己面对着这堵天书崖,究竟待了多长时间。 既然鬼谷的小童子还没有叫她出去,就说明三日之期没到。 终于,在日夜不停地修习中,何缈的修为得到了突破。 而且不只是突破一层,她的修为直接从第九层突破到了第十一层,连跳两层,距离筑基期也只剩下一步之遥。 何缈心下大喜,她一直苦苦修行,希望能够尽快突破,岂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终于让她修到了炼气期十一层,待到达炼气期十二层后,她便可好好考虑筑基的事情了。 以何缈如今的年纪,取得这样的修为,放在整个修仙界,自然算不上修为高的,甚至都排不上名号。 毕竟,颛孙渊在她这个年纪,早已是金丹期后期了。其他修仙界的人,不管是云千臣还是姓吴的,包括殷篱,都已经筑基。 他们要不是天赋异禀,悟性出众,要不是系出名门,自幼修行。 何缈什么都没有。 她心下却为自己取得的进步感到发自内心的欢喜。 她知道,不管是自己的出身还是自己的天赋,都无法同其他人比。 师父曾说过,“一剑可破万法”,“一拙可顶百巧。” 她有的,就是一颗恒心。 她就要这样在修仙界一步步地往上,任何的困难挫折都不能让她退缩。 何缈沉浸在自己修为突破的喜悦之中,募地,一股异样的香味袭来。 何缈鼻头一嗅,顿觉不妙,立马屏住呼吸。但多少还是吸入了一点。 她当机立断,从木簪内拿出了清灵散,塞了一颗到口中,以防万一。 清灵散微凉,何缈两三口便嚼碎了吞咽下去。 这才故作昏迷地晕倒在地。 暗中的人既然想要她晕倒,她还是顺从一点,晕倒看看情况。 何缈只觉,似乎有一人隐隐靠近,应该是来查看她到底有没有晕倒。 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围绕着天书崖的那个阵法,被此人给破坏掉了。 那人凌空而起,不知去了哪里。 何缈一动不敢动,眯眼打量着前方,她才发现,殷篱其实就在自己旁边不远处,只是因着阵法阻拦,她才没法看到殷篱。 眼下已是暗夜时分,天上只有一抹极淡的月光照着天书崖,四下无人,只剩一片死寂。 何缈抬眸不见了那人的身影,当下忙起身走过去,打算喂殷篱一颗清灵散。 清灵散可解天下百毒,应该能够唤醒殷篱。 但殷篱昏迷过去后,牙关紧闭。 何缈费了很大的劲,竟然都无法掰开她的牙齿,何缈又怕自己使劲太大,卸掉了她的下巴,当下只得放弃喂药。 她伸出手指去试探殷篱的呼吸,发现殷篱呼吸平稳,应该只是昏迷了过去,就算不吃药,问题也不大。 至于旁边同样昏迷的厉以宁,何缈想了想,直接放弃。 别平白浪费了她的一颗药。 何缈做完了这一切,听到了头顶有声音响起,抬头望去,她终于知道方才的人去了哪里。 阴森的月光照射着幽幽鬼谷,一方壁立千仞悬崖上,依稀可见一男子的身影。 他正甩出大量的黑水,往天书崖上泼去。 随着大批的黑水触碰到天书崖,天书崖的石壁顿时发出滋滋的声音,整个平滑的崖面开始被腐蚀,变的凹入不平。 鬼谷的千年天书崖,毁于一旦。 何缈知道,自己大意了,眼下装死也没用了。因为男子已经看到了何缈。 何缈手中捏碎飞行符,就欲速速离开。 募地,一男子闪现在了何缈面前。 “何美人~” 男子的语调故作轻松,却话语间却少了些平日的轻佻。“何美人”这三个字,更是叫的咬牙切齿,多了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方才夜泼天书崖的,正是周逸仙。 之前那人去查看何缈之际,何缈嗅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粉味,便猜出了是周逸仙所为。 眼下的周逸仙,身着一袭淡雅的素色长袍,手持黑扇,站在一方天书崖下,一张妖艳的脸掩在阴森的月光中,晦暗不明。 一阵清风吹来,虽则已是初夏时分,但到底山谷夜间有些寒冷。 何缈衣着单薄,忍不住打了个颤。 面前的周逸仙眼眸深邃,无风而动,周身满是肃杀之气,明摆着是要灭口了。 “我可以假装没看到。” 何缈舔了舔嘴,忙低声求饶道。早知道,她方才就一直假装昏迷了。 何缈生怕周逸仙不信,忙竖起左边的两根手指,郑重道: “我以自己的心魔起誓,对今晚发生的事,绝对会守口如瓶,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只可惜,发誓这一招,对付颛孙渊那样子的正人君子管用,对于周逸仙这样正邪莫辩之人,却毫无用处。 周逸仙只温柔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手中黑扇轻摇,轻笑道: “何美人呀,何美人,事到如今,到底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蠢?” 何缈便知道,周逸仙心中下定了决心。 “香粉是解药对不对?” 何缈知道求饶无用,募地开口道。 周逸仙眨了眨眼,笑道: “你果然发现了。可惜了,谁能料到,我送你的香粉,反倒成了害死你的穿肠毒药。” 他一直以为何缈是闻了他送的香粉,才没有被迷药迷倒。 “鬼谷跟你有仇?” 何缈接着试探道。 周逸仙脸色一僵,手中正在轻摇的扇子一滞,笑道:“这就不用你管了。” 何缈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淡淡地道: “别嘛,就算死,也不能叫我做个糊涂鬼。这不明不白地就见了阎王爷,我怎么甘心。” 周逸仙仔细盯着何缈的脸看了许久,募地收起扇子,似乎下定了决心,面色凝重道: “好,我成全你,鬼谷同我,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此事倒是早在何缈的预料之中,毕竟修仙界的人结仇,也不能免俗,无外乎是杀人夺宝之类的。 何缈心知,周逸仙既然说了出来,自然是下定了决心要灭口。 眼看着周逸仙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黑扇似乎时刻准备发动。 何缈眯起了眼,盯紧面前的周逸仙。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零二章 鲜血 寒夜阴森,月光太过惨白淡泊,照射到对峙的二人身上,更添惨淡。 明明气氛已经极为焦灼,正是千钧一发之际。 何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 “男人呀,男人,这一见面就说什么要护着你的鬼话,实则是恩将仇报,要杀你灭口。” 虽然周逸仙说的这话,何缈根本没当回事。 但眼看二人短短两日的功夫不到,就操戈相向,沦为你死我活的仇敌,到底心中多了几分波澜。 修仙界尔虞我诈的事多了去了,就连周逸仙这样的人,也不会因为多叫她两句美人,就对她手下留情。 周逸仙面色沉重,对于何缈话中的嘲讽充耳不闻,只募地摊开扇子,凛冽的风夹杂着汹涌的杀意袭来。 看样子,是决定下死手了。 何缈没有坐以待毙,她手持桃木剑,使出了新领悟到的剑招——“碧海青天”。 随着淡青色的剑意疯狂涌出,何缈的四周好似海天一色,脚底的鬼谷化作广阔无垠的碧海,惨白的月色眼下也变成了青天的颜色。 周逸仙的攻击好似石沉大海,被化解得无影无踪,溅不起丝毫波澜。 何缈却并没有因此而面露轻松。 她知道,周逸仙之前是看在她不过一个炼气期的小喽喽的份上,并没有使出全部的力量。 而以她炼气期的修为,方才那一招之所以能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全然是因为她在陵墓中吸收的螭龙多余的龙气尚在。 眼下那一招,也消散的七七八八了。 果然,周逸仙妖冶的长眉轻挑,眼中流露出一丝讶异,随即嘴唇轻抿。 何缈心知,周逸仙的下一招必然是会使出了十分的力,以她现在的修为,若是硬抗,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那日在井底,你可知,自己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 何缈募地轻声开口。 周逸仙听到此处,募地抬头,眉头紧皱,双眼死死盯住何缈。 面部却因着太过激动,难以控制,细微地抽搐起来。 何缈便知,周逸仙肯定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毛病,但他不一定会知道,他晕过去后,发生了什么。 何缈边说着,一手背在身后,从木簪内偷偷摸出了一把短俏的匕首。 口中却故作轻松道: “那日出现的那个人,可跟你不太一样。” 边说着,那只手将匕首打开,匕首的剑鞘脱落。 夜色朦胧,何缈又站在背光处,周逸仙还沉浸在思索之中,并未注意到何缈的小举动。 何缈募地用整个手掌紧紧攥住了匕首的利刃,随着手掌表面的皮肉被割破,刀刃陷入肉中,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鲜血汹涌渗出。 何缈只面不改色地将利刃一松。沾着血的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何缈利索地将鲜血往自己的桃木剑上一抹,募地使出了一招“东海扬波。” 一切动作都发生地太过突然。 周逸仙下意识地以为何缈是要攻击他,只手持黑扇打算反击。 直到,他嗅到了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风中夹杂着血气,冲着他而来,周逸仙募地心跳加快,身子一软。 就在他决心反击之际,何缈突然闪身到他面前,伸出满是鲜血的血手,糊到了他脸上。 汹涌的血意袭来,周逸仙惊恐万分,只觉一阵心悸,头脑眩晕,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何缈则恰到好处地扶住了他的身子,将他放倒在地。随即从木簪内取出了一味丹药,喂他吃了半颗进去。 何缈还贴心地捏住了他的下巴,确保他将那半颗丹药给咽了下去。 此药乃是三日噬灵丹,不算什么太过恶毒的丹药。 此药的药效正如其名,服下此药的人若是三日之内服不到解药,体内灵力就会慢慢消散,直到整个人变得虚弱,甚至最后沦为凡人。 周逸仙是个笑面虎,会下狠手的那种。 她不能心软,必须得能够控制住他。否则还不如现在就一刀解决掉他算了。 何缈自认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况且,她还有些问题想要询问周逸仙, 待到处理好这一切,何缈这才回头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 她纤细的左手,眼下手心伤痕入骨,血肉模糊。之前对抗桃木精时,何缈就曾用金簪刺入手心,上头伤痕隐隐可见。 岂料,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何缈龇牙咧嘴地忍着剧痛,给自己撒了点药粉,用白色的布条将自己的左手给包扎起来。 她如今真的是到处流血,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贫血了。 夜晚,一阵清风拂过,身侧的周逸仙慢慢睁开眼来。 “你醒了?” 何缈见状,故作热络道。 男子起身,双眼显出几分迷茫。 “方才来了个黑衣人,迷晕了你们几个。你瞧,我跟他打斗起来,还受了伤。 何缈边是包扎,边故作热情地絮叨道。 男子似乎认出了何缈,疑惑道:“何青?” “是我。” 何缈笑眯眯地道。 周逸仙果然会在嗅到大量的血后,晕过去。再醒来时,就是另一个使雷系功法的人了。 “走,去看看他们。” 何缈亲切地邀请道,自己上前从袖中掏出香粉,分别沾了点涂抹在殷篱和厉以宁的鼻头。 二人慢慢苏醒过来,恢复了知觉,均是一脸疑惑。 “啊,天书崖被毁了。” 殷篱募地跳了起来,惊诧道。 何缈将之前说过的谎话又都告诉了众人。 众人谁都不知道实际情况,瞧见何缈手又受了伤,加之之前鬼谷确实是有人在捣鬼,也都信了她的话。 “咦,你怎么脸上都是血?”殷篱一回头,瞧见周逸仙的模样,吓了一跳。 “是吗?” 周逸仙缓缓地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果然看到月光下手指上沾有血渍。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殷篱有些懊恼自己如此轻易就被迷晕,只情绪低落道。 何缈眨了眨眼,提议道: “我不知道黑衣人还在不在,或许就躲在暗处盯着我们,不如我们就在此地,等着天亮再去救援。” 众人都认定了这黑衣人极为厉害,当下也赞同了何缈的提议。 厉以宁主动请缨去烧火,几人围着熊熊燃烧的火堆团坐在一起。 何缈则布置好阵法。 这是继上次井中之后,四人又一次聚在了一起。 “诸位,我们也算是几度同生共死了,我何青何其有幸,能结识几位。” 何缈募地开口,话语间,多了几分江湖义气。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大家的鼓励,感恩~ 第两百零三章 抛砖引玉 何缈故作动情道: “我一人漂泊许久,饱尝修仙界的人情冷暖、尔虞我诈。” 此话一出,周逸仙面色淡淡,全然不为所动。 厉以宁则盯着面前跳动的火焰,眼眸微动,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反而是一侧的殷篱面露感动,眸光闪烁。 目的没达成,何缈只能接着硬着头皮道: “日后我们一同拜入鬼谷,就是同门师兄弟,情同手足,我以水代酒,先敬各位一杯。” 说着,拿出自己水袋,冲着众人举起来,自己痛饮了一大口,这才道: “诸位,长夜漫漫,不若我们各自讲讲自己的身世来历,也好增进彼此的了解。” 这才是何缈今晚决定夜谈的真正意图,她想要试探出这个周逸仙的来历。 这个周逸仙二号同之前的周逸仙一号,究竟是什么关系?是夺舍?一具身躯两个灵魂?还是其他。 周逸仙方才说的同鬼谷灭门之仇,实情究竟如何?鬼谷为何要灭他全家? 周逸仙这个人身上,隐藏着太多的秘密。 何缈故作真诚,先是轻叹了一口气道: “我先来,我自幼丧母,父亲本是个大商人,偶然间收购了一件异宝,却不幸惹来了祸事,为修仙界的人所觊觎。” 说到此处,何缈闭上了眼,莹白的脸上,两行热泪清晰可见,只更咽道: “我父亲被恶人打断了腿,家产也在一场大火中化为乌有。父亲不幸抑郁而终。我被一老道人收养,却碍于资质太差,一直只能在炼气期徘徊。” 何缈接着咬牙切齿道: “此番我来到鬼谷,定要学有所成,为父报仇。” 何缈刻意编纂的这个所谓悲惨的身世,自然是为了引出周逸仙灭门的故事。 何缈刚刚说完,殷篱已然泪光莹莹,轻拍何缈的肩膀,以示安慰。 “让诸位见笑了。” 何缈擦干眼泪,看向众人,眼中分明在说,下一个是谁? 殷篱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厉以宁哑着嗓子道:“我……” 说到此处,他喉头滚动,眼神坚定,似乎下定了决心,接着开口道: “我本拜入修仙门派修行,却为奸人算计,废掉了一身的功法。想着来鬼谷学点东西,要不然苟活下来也不过废人一个。” 这个走向,何缈心中极为满意。 最好是众人都吐露出自己心中隐秘的存在。 一侧的殷篱似乎心有所感,用手轻抚着自己的黑色面罩,许久,才低声伤感道: “我因着一次意外,容颜受损,跟家中闹了矛盾,听闻鬼谷有变幻之术,特来此地……” 何缈对此事早有猜测,当下也不意外。只捏了捏殷篱微凉的手。 殷篱对她报以笑意。 能来鬼谷的,确实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不得已的隐痛。 四人中,眼下就只剩下了周逸仙没讲。 何缈想要看看,这个周逸仙二号究竟是何来历。他知道有周逸仙一号的存在吗? 何缈伸手拨了拨火柴,故作随意道: “周公子,你呢” 周逸仙端坐在原地,面色平淡,声音也是一股子冷淡的语调,只道: “周某不比各位,普通人一个,稀疏平常。” 话语间听不出任何的起伏。 何缈正在添柴火的手一滞,这抛砖引玉,她的砖都抛出来了,玉居然没引出来。 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两行眼泪? 当下只堆笑道: “周公子说笑了,周公子这等的雍容气度,瞧着就不是一般人,必定出自名门世家。” 周逸仙听了何缈吹捧的话,只冷淡地瞥了何缈一眼,无动于衷。 旁边二人经过了这段时间同周逸仙的相处,这下都品出了几分不对劲。 毕竟,周逸仙何曾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又用这样的眼神去看向众人。 何缈又如何会话语间如此谄媚?这个周逸仙似乎有点问题。 但二人想不通周逸仙何以会变成这样。 何缈丝毫不怵,反而接着问道:“冒昧问一下,周公子可是出自大名鼎鼎的汝南周氏?” 这个所谓的汝南周氏,是何缈曾经在随意读过的一本闲书上看到的,现在提出来诈一诈周逸仙。 周逸仙依旧面色冷峻道: “不敢高攀。” 何缈眉头轻挑,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还以为可以结识个大户人家。” 周逸仙手中黑扇轻摇,抿嘴不言。 何缈依旧带了几分不知进退地问道:“不知周公子家可有其他亲眷?” 说到此处,又忙解释道: “我也没有什么恶意,就是自己孤身一人,有点羡慕你们还有家人。日后诸位若是不嫌弃的话,你们的亲人就是我何青的亲人。” 这番话倒也不是无的放矢,何缈确实是孤身一人,没有亲人。 这番带了几分可怜兮兮的话,引得周逸仙眉头一动,不知是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哪一点,他只悠悠地开口道: “家中还有个弟弟。” “弟弟?” 何缈故作好奇了哦了一声,不再追究此事。 反而是一侧的殷篱红着眼,紧握何缈的手道:“我爹和我娘人都很好,有空我带你回去见他们。” 何缈笑眯眯地道:“那最好不过了。” 随即岔开话题,开始询问众人对于鬼谷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怎么看。 众人商讨了一会,也没有个结果。只能等天亮后,鬼谷的人来了。 眼看着夜色渐深,何缈照旧提议道: “要不我们还是按照老法子,两个人轮流守夜。” 众人纷纷点头。 何缈扭头对周逸仙同厉以宁二人道:“你们先歇息吧,我们女孩子说些悄悄话。” 二人点点头,闭目养神。 “周公子~” 何缈募地开口唤道。 周逸仙睁开眼来,眼底全是平淡。 “擦擦你脸上的血渍吧,怪渗人的。” 何缈扔了一块手帕过去。 周逸仙伸手接过了手帕,手帕上一股熟悉的香粉味扑面而来。 当下睫毛轻颤,这是他身上惯有的香粉味,她怎么会有? 低头瞧见手帕上粗劣的绣工,歪歪扭扭的图案,隐约能看出是一个……剑? 周逸仙心中掠过一丝讶异。 哪里有女子在手帕上绣剑的…… 一侧的何缈却拉着殷篱的手,小声道:“我肚子疼,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 殷篱哪里能不情愿。 何缈边跟殷篱絮叨,边斜眼瞥了下一侧的周逸仙。 见他擦掉了血渍,心知待到他再睁开眼,大抵那个周逸仙一号就出来了。单凭那半个噬灵丸,她能控制住他吗?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好饿啊~ 第两百零四章 带走 何缈之所以拉着殷篱不让她歇息,也是戒备周逸仙一号万一醒来发难,殷篱好给自己做个帮手。 何缈瞥了眼一侧的周逸仙,见他双眸紧闭,脸上的血迹早已擦干,露出了精致俊美的五官。 眼下他端坐在原地,身形纹丝不动。 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再醒来,就是周逸仙一号出场了吧。 大抵因着何缈自揭短处,殷篱看她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怜爱。 见何缈不时瞥一眼旁边的周逸仙,殷篱恍然大悟,原来何青是看上了周逸仙。 所以方才才会追着人家问东问西,还追问人家的家庭情况。 周逸仙确实长了幅吸引人的好模样,只是,身为一个男子,容貌未免有些过于妖冶。 不说那精致的五官,光那双细长的桃花眼,总是饱含笑意,又含而不露,似勾人魂魄,就连身为女子的她,都自愧不如。 关键是性情古怪,为人举止时而过分轻佻,时而又太过冷淡,周身气质亦是正邪难辨。 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良配。 看来,何青一定是因着幼时的遭际,无人教导,才对男子如此不设防。 当下只握住何缈的手,附在她耳畔,压低了嗓音道:“好妹妹,我劝你一句,切莫被男子皮相所迷。” 边说着,边用眼神示意自己说的是旁边的周逸仙。 何缈满脸问号地看向殷篱,不知她何以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殷篱却叹了口气,轻声道: “世间男子,薄情寡义者多,深情重诺者少。看重长相的更是数不胜数。妹妹你生的这般好看,小心着了男人的道。” 何缈心知殷篱是自伤身世,反握住殷篱的手,笑眯眯地道: “多亏了姐姐的金玉良言,我一定会谨记于心的。放心,我心中只有修行这一条路。” 殷篱见她似乎听进去一些,这才松了口气。 修仙者本就耳清目明,二人的这番谈话,均被一侧的周逸仙二号听在了耳中。 他眼皮轻颤,又想起了方才女子递过来浸满香粉的粗劣帕子,难道,二人真的有什么牵扯? 他知道自己总是失忆,每次睁开眼,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会忘掉很多做过的事,甚至见过的人。 当下眉头紧皱,从身上摸出一根半指长的银针,扎到了手指头的中冲穴上。 一股钻心的刺痛传来,他却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此番决不能莫名昏过去。 一定要保持清醒。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色,大山深处清脆的鸟叫声此起彼伏。 深谷之中,晨起的雾气缭绕。 何缈手中紧攥着那半颗三日噬灵丸,浑身戒备,轻唤道: “周公子?” 他要是醒来还想灭口,她就将这半颗药丸扔给他,让他自己好好掂量掂量,是二人一起同归于尽,还是各走各的阳光道。 他同鬼谷之间的恩恩怨怨,她是不会插手的。 何缈话一出口,周逸仙募地睁开眼来。 何缈仔细盯着他看了看,一双清冷的眸子中,没有疑惑,没有仇恨,没有杀气。 还是周逸仙二号无疑。 当下诧异地挑挑眉,他竟然没睡着? 一旁的殷篱和厉以宁也同时醒了过来。 殷篱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明明昨日教何青莫要同男子多加牵扯。 谁能料到,何青这头听了,早上第一个唤的,还是周逸仙。 看来日后还得多加教育。 “走吧,我们一同去报信。” 何缈对着几人打了个哈欠道。 昨晚她手心疼,肚子也疼,几人中,只有她一个人一夜未眠。 几人直奔鬼谷的大殿而去,路上遇到了一个早起负责洒扫的小童子。 “快,去通知其他人,天书崖被毁了。” 童子睡眼惺忪,本来正拿着扫把在磨洋工。听到此处,惊得一下子瞪大了眼,困意全无。 当下慌乱地撒丫子往后院跑去,边跑边喊:“来人啊,天书崖被毁!” “天书崖被毁!……” 明明是一个瘦弱的童子,嗓门却如此之大。 不出半刻钟,整个鬼谷的人,都知道了一个惊天噩耗,鬼谷传承千年的天书崖被毁。 吴长老同莫昊野几乎是同时赶到。 鬼谷其他在修行的、闭关的弟子也陆续赶到,但到底人数不多,百人左右罢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长老在众人中辈分最高,语气严肃地询问道。 几人之中,周逸仙二号沉默寡言,厉以宁胆小慎微,何缈则是想要置身事外。 毕竟,莫昊野也在此处,她不想多生事端。 虽然眼下在众人面前,莫昊野装着了一副温良的模样。但她还是能隐隐察觉到,他偶尔看向她时的目光中,满是复杂。 最后是殷篱站了出来,不卑不亢地将昨晚何缈同她讲过的一切,全部讲了出去。 “只有你见过那个黑衣人?” 吴长老人极为精明,立马听出了其中的端倪。 募地扭过头来,一双眼眯了起来,毒蛇似的盯住了何缈。 何缈只觉身子一沉,整个人好似被锁在了原地,浑身灵力在一瞬间凝固,无法流转。 头顶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压着,好似大山压顶。逼得她不得不低下头去,甚至,逼得她弯下身子,逼迫她跪下去。 这是来自元婴级修士的压迫。 对于还在炼气期的何缈来说,元婴期对她而言,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二者之间是云泥之别,元婴期的修士想要捏死她,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上多少。 强大的压迫让何缈寸步难行,甚至难以开口说话。 何缈低下头颅,强撑着身子,告诫自己,决不能跪下。就算他是元婴期的修士,也不能逼她跪下。 倘若男儿膝下有黄金,那她的膝下,有的就是极品灵器。 她决不能跪下。 许久,何缈才咬紧牙关,勉强从口中憋出了一个字:“是……” 她本想说,是周逸仙。 这个时候肯定没必要保他了。 但无奈,吐露真相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口中,无法张口。 “来人,带走。” 吴长老长袖一挥,旁边立马上来两个鬼谷的弟子,压住何缈,想要将何缈带走。 吴长老的这一举动,让场上众人顿时大吃一惊。 不只是何缈没想到,连莫昊野同周逸仙,均是满脸不解。 “凭什么?!昨晚的凶手又不是她!” 殷篱上前一步,手中拎着自己的银弓,大声反驳道,想要反抗。 吴长老冷冷地扫了殷篱一眼,就这一眼,让殷篱浑身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缈被带走。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的推荐票和月票~ 两百多章了,加油~ 第两百零五章 地牢 初夏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时节。 天气和煦,漫山遍野入目皆是青草的浓绿,山野上花团锦簇,开得正嫩。 天气还没有燥热起来,空气中满是柔和的清风,轻抚人面,让人心旷神怡。 当然,这一切都同何缈没有什么关系。 眼下的何缈,正被关押在鬼谷的地牢之中。地牢的房间湿冷阴暗,小小的一方房间内,只有一个更小的窗户。 何缈只需踮起脚尖,就可以透过那一方窗户,眺望到外面青山的一抹绿色。 何缈靠在地牢的墙壁上,脑中闪过方才的事情。 难道,周逸仙其实是跟吴长老合作了,亦或者就是吴长老指示他的? 要不然,吴长老何以会不让她开口说话,反而直接将她投入大牢。 早知道,她就不自作聪明了。 管什么周逸仙一号还是二号,直接说出来,让他跟鬼谷的人自相残杀算了。 自己操的哪门子的心,人家没事,她倒是被关押进来了。万一这吴长老是个心狠的,直接将她灭口,让她来背锅都有可能。 吴长老这种能够修炼到元婴期级别的人物,不管是论见识还是心眼,肯定超出一般人。 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不过,何缈也不是全无后招。 她已经想好了,若是鬼谷的人想要灭口。她就将木簪内徐老头师父的那具干尸给放出来。 千年干尸给她开路,她倒要看看,有哪个敢拦她。 想到此处,何缈起身,站在原地,叉腰冲着外面,中气十足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老头,老头,谷主回来了吗?” “嘘,我的小姑奶奶,你可消停点吧。” 看守地牢的,是个矮胖的老头,眼下正就着酒葫芦小酌一口,喝酒喝得正美着呢。 突然听到何缈嚷嚷了起来,只觉脑瓜疼。 当下慢吞吞地起身过来,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何缈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待在地牢里她不怕,她唯一怕的,就是见不到公孙谷主。 老头不堪其扰,对何缈道: “小丫头,我已经偷偷打听过了,公孙谷主明日就回来。等他一回来,我就去帮你禀告。” 何缈这才满意,她只需再撑过一晚上就好了。 老头瞧见何缈的模样,问道:“女娃子,你是谷主的人?” 何缈不明就里。 “什么叫我是谷主的人?” 老头见状,抿了口小酒,这才慢吞吞地道:“我们鬼谷又称纵横派,历来分为纵横两派。” 想到此处,何缈想起了师父神谷老人确实曾说过的,鬼谷的纵横两派历来是势不两立的。 大抵是见何缈听得认真, 老头接着娓娓道来: “这历代的鬼谷子一生只收两名真正的入门弟子。一个是纵,一个是横。两人之间的胜者就能成为新一任的鬼谷子。咱们谷主就是纵派的。” 老头说到此处,不无得意道: “历代鬼谷子虽一人之力,却强于百万之师。” 何缈听到此处,募地心念一动,笑眯眯地道: “老头,我向你打听个人,你在鬼谷这么久,有没有听过鬼谷有个叫徐灵子的?” 老头正在喝酒的手一顿,神色凝重地瞧了何缈一眼,问道: “你见过他?” 何缈摸不准这老头态度是敌是友,只面色冷静,矢口否认道: “没有,就是偶尔听人提起过,似乎有这么一个人。” 老头仰起头,举起葫芦咕嘟咕嘟大口喝起酒来,许久,才低声道: “徐灵子正是当今谷主的师兄。” 何缈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一直想找谷主,是找对人了。 既然徐老头是谷主的师父,那徐老头的师父,也就是谷主的师父了。 将那具干尸丢给公孙谷主,肯定没错。 老头两口酒下肚,立马扯开了话匣子,道:“说起来,自从那件事后,快有几百年没见过他了。” 何缈心下了然,看来鬼谷并不知道徐灵子去世的消息。想不到,莫昊野嘴够紧的。 此事也正常,毕竟徐老头也算是死在了姓钱的手上,莫昊野作为姓钱的徒弟,自然不肯说出此事。 “哪件事?” 何缈不失时机地问道。 老头不接话,只伸出手指掐算道:“有三百年了吗?两百多年总是有的。” 老头接着又灌了口酒,这才道: “说来,若不是他出了那事后坚决出走,如今这鬼谷子的位置,本该他来坐。” 何缈这下猜测,老头口中的这件事,大抵同徐老头的师父被姓钱的所杀有关。 徐老头为此瘸了一条腿,而姓钱的则双腿残疾。 老头随即叹了口气道: “这历来纵派的人都是这般,为人忠厚又讲情谊,而横派的人个个心狠呀……” 说到此处,是长叹一声。 何缈脑海中,莫昊野充满乖戾的的表情一闪而过,她觉得,老头这句话说的极对。 老头喝得葫芦快要见底,又絮絮叨叨讲了一些鬼谷的往事。 比如,常驻鬼谷的长老之中,吴长老也算是横派的人。那位易冲动的张长老则是纵派的人。 再比如,莫昊野身为横派的人,还是公孙谷主破例留下的。 何缈听到此处,心头掠过一丝不妙。 她怎么觉得,公孙谷主和张长老的离开,很像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但愿是她多想了。 老头酒喝多了,嘴上没个把门的,连连摇头道: “这横派的人恨不得将纵派的全部杀掉,纵派的倒是一直在讲什么同门之谊。” 老头喝得脸颊通红,口中喃喃道: “日后可别是养虎为患了。” 何缈右眼皮一跳,她怎么觉得老头的话,搞不好会一语成谶。 “小丫头,放心,等谷主一回来,我就叫他放你出去,日后你就拜入谷主门下,做我纵派的人。” 老头摇了摇葫芦,发现葫芦中的酒已经空了。 “咦,今天的酒喝得好快。” 老头说着,又要起身去拿酒,只身子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 何缈好几次都担心他会摔倒。 老头走了,何缈却不能离开。鬼谷的地牢看守犯人,当然不是靠一个只会喝酒的老头。 这地牢之中,有个隐秘的阵法,被关押在其中的人,周身灵力被锁,一举一动,形同凡人。 何缈现在觉得,倘若鬼谷内部生变,自己如今被囚禁在地牢之中,远离祸端,也算是因祸得福。 募地,地牢一阵阴风吹起,一个人影闪现。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 今天是个好天气~ 第两百零六章 狂犬病 何缈瞧见来人后,反倒坦荡地坐了下来,往墙壁上一靠,嘴角一勾,笑眯眯地道: “这不是小师叔嘛?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大抵是因着困在阵法内,何缈面对莫昊野时,反而多了几分轻松自在。 量他也无法突破鬼谷地牢的阵法。 本来是用来囚禁何缈的阵法,眼下反倒变成了保护。也不失为一种荒诞。 莫昊野薄唇紧抿,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何缈。 他想不通,明明已经被囚禁地牢之中,沦为阶下囚了,她怎么还能如此神色淡定,还笑得出来。 “天书崖的事,是你做的?” 莫昊野薄唇轻启,质问道。 何缈用手理了理发丝,苦笑道: “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当下也不纠结,只干脆地将事情讲明: “是周逸仙做的,就那个长相妖艳的男人,我是倒大霉了刚好撞见他,还差点被灭口。” 说着,生怕莫昊野不信,还举起自己左手上的绷带。白色的绷带上,斑斑血迹清晰可见。 何缈苦笑一声,给莫昊野示意道: “瞧,我手上还挨了一刀,我是自作聪明,本来还想着替他隐瞒,说不定他有什么隐情……” 真的是不该一时有恻隐之心,同情狗屁男人,连累自己被关到监狱中。 莫昊野死死地盯着何缈手上的绷带,眼底开始泛起淡红。 何缈却对此毫无察觉,她小腹募地开始抽痛,只能低头痛苦地捂住了肚子。 她在心底安慰自己,现在这个世道,能有牢坐,权当是度假了。 学会苦中作乐,也是做人的一条重要品质。 一阵微风吹过,窗户处涌来一股纯粹的芳草香,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微不可察。 但对嗅觉灵敏的嗜血者,这股血腥味,却好似极致的诱惑。 何缈一仰头,莫昊野消瘦乖戾的脸颊,已经近在自己面前了。 二人贴的如此之近,她连他黑羽般的睫毛到底有几根,都能数清楚了。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靠,头重重地磕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痛得何缈伸手就想要去捂后脑勺。 伸出的手臂倏地被人一把捏住。 男子将鼻头凑到了何缈带血的左手上,隔着绷带,轻细细嗅闻起来。 而何缈则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他怎么进来的?鬼谷地牢中的不是设有阵法吗? 难道这个阵法是只防她,不防莫昊野吗? 莫昊野却爱恋似地动手,开始解何缈的绷带。 何缈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忙晃手挣扎,却被莫昊野死死攥住胳膊。 她现在灵力全失,形同凡人。 二人挣扎间,何缈手上还未凝固的伤口扯了开来,渗出了大量的血,粗糙劣质的白色绑带顿时被鲜血浸润,满是绯红。 伤口崩裂,何缈疼得面目狰狞。 老天爷,这一个个的,都没个正常人吗? 有人害怕血害怕得能晕倒,甚至能变成一个陌生人。有人则嗜血如命,一见血都失去了理智。 “别动。” 莫昊野如愿解开了绷带,瞧见狰狞的伤口处,不断往外渗出的鲜血,双目瞬间变得猩红。 莫昊野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上去。温热的触感,夹杂着伤口的疼痛,以及男子满脸的享受。 这所有的一切极为诡异,让何缈很想骂娘。 “别舔了,我怕得狂犬病。” 何缈只冷冷地道。 其实,她本来想说的是,她怕伤口感染。毕竟被唾液舔过,伤口真的容易因为细菌感染的。 更何况,莫昊野还不是个人类。 莫昊野睁开眼来,一双眸子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什么狂犬病?” 白皙的脸颊上,嘴角沾着一抹血色,昭示着他嗜血的本性。 何缈知道,那是她的血。 莫昊野真的在吸她的血,她都快贫血了好不好。 当下只冷哼一声: “就是被狗咬了,容易得的病。” 这句话却好似刺激到了莫昊野的神经,他募地出手,死死地掐住何缈的脖子,将她的脑袋死死地按在了墙壁上。 何缈在那一瞬间,体验到了什么叫窒息,什么叫濒死的感觉。 求生的不能,让她拳打脚踢,使出了浑身解数,拼命想要挣扎,逃脱这只死死掐在她脖子上的手。 她用尽全力去扒拉莫昊野的手,脖子上的手却好似铁一般,死死地箍住她,无法挣脱开来。 何缈只觉自己大脑开始空白,她曾幻想过自己的无数种死法,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何缈不愿认命,她宁可在斗争中被人打死,都比被人掐死的好。 这个死法太憋屈了,更何况还是死在莫昊野这个变态手上。 她不再挣扎,假装自己已经死去,四肢无力地松散开来,瘫倒在地。 其实也不用假装,她确实离死已经不远了。 她现在脑海中的想法就跟一根被大力拉扯的丝线一般,命悬一线,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开来。 她上辈子真是积了大德,这辈子能遇到莫昊野这个变态。 大抵是见到何缈不再挣扎,莫昊野恢复理智,募地松开了手。 何缈闭着眼,气息羸弱,好歹是能呼吸了,她只觉自己空白的大脑在慢慢恢复。 她控制住自己想要咳嗽的冲动,决定装死。 莫昊野慌乱地盯着气息奄奄的何缈,颤抖地将手伸到何缈的鼻子下,开始试探鼻息。 何缈立马屏住呼吸,她得装死。 tmd,她不装死就要被莫昊野这个变态给弄死了。 岂料,莫昊野见何缈没反应…… 随即,开始用力摇晃她的肩膀。 何缈单薄的身子被他双手捏得生疼,晃得脑袋都晕了,五脏六腑都要被他给晃出来了。 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烂招数? 怎么救人他不知道吗? 何缈觉得,自己就算刚刚没有被掐死,也要被莫昊野给摇死了。 “别……” 她想说,求求你,大哥,别摇了。 见装死不成,何缈难受地皱紧眉,剧烈地咳嗽起来,都快要把肺都给咳出去了。 莫昊野真是个变态,她要是不杀了他,早晚得死在这个变态手上。 莫昊野见何缈苏醒过来,这才松了口气,平复了呼吸。 何缈咳了许久,也平静下来了。 她已经不想跟这个变态多说一句话了。 “我会捞你出去的。” 莫昊野盯了她许久,才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何缈虚弱地摆摆手,她喉咙疼得厉害,她其实想说,真不用。 她宁可死在地牢中,也不用他捞的。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嘤嘤嘤,没人喜欢莫昊野嘛~ 第两百零七章 安全 昏暗的地牢中,何缈轻抚着自己的脖子,心中暗暗痛骂,这个变态,差点掐死了她。 这次真是她命大。 左手的伤口依旧在往外渗血,血色尤其显眼。 “刺啦”一声,是丝绸被撕碎的声音,极为清脆。 莫昊野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方黑色的长条来,给何缈包扎好了伤口。 何缈闭上眼假装没看到他,任由他去包扎伤口。 她猜不到,这个变态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又开始怜香惜玉了。 变态的脑回路,她永远不懂。 莫昊野这个变态,她都不愿多跟他说一句话,假以时日,她学成无上至道,定会报今日差点被掐死之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缈报仇,二十年也不晚。这笔仇,她算是记住了。 她知道莫昊野一直在盯着她,只扭过头去,不想让他看。 募地,莫昊野伸出手来,捏住何缈嫩滑的脸,强迫何缈看向自己。 男子滚烫的指腹清晰可感,捏得她的脸都有些变形。 何缈只能闭上眼,作为自己最后的反抗。 她闭着眼,他总不可能来掰开她的眼皮,强迫自己去看他吧。 “呼~” 男子募地冲何缈闭着的眼吹了口气。 温热的气息中,带了几分夏日的青草香,加上男子特有的那股燥热,又夹杂了点淡淡的血腥味,全部都扑到了何缈的脸上。 何缈眼皮微颤,嫌弃地皱起了眉。 幼稚,什么奇怪的癖好。 她依旧没有睁开眼,她怕她一睁眼,就得看到他那幅欠揍的脸,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扁他。 空气似乎停止了停滞了几秒。 何缈觉察到有几分不对劲,扭过头来一睁眼,脸颊被人结结实实咬了一口。 有点点疼。 “md。” 何缈嫌弃地擦着自己的脸颊,脏话脱口而出。 骚扰,tmd,这是赤裸裸的骚扰。 要不是看在自己眼下四肢无力,形同凡人的份上,她肯定会反抗的。 “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莫昊野起身,似乎心情很好,语调都带了几分轻松。 跟狗一样喜欢咬人。 何缈轻抚着脸颊上的牙印,心中恶狠狠地想到。 但这话她可不敢再说出口,她怕莫昊野真的把她掐死了。 她大抵猜到了,莫昊野的真身就是只狗,所以嗅觉,才会如此灵敏,还喜欢咬人。 关键他肯定知道自己是只狗,所以才不能让人提。 莫昊野潇洒地甩袖离开了,看样子,似乎心情不错。 被狗咬了一口,何缈心情很不爽,但她又不能咬回去。只能在心底不停地告诫自己,忍着,忍着。 早晚有一天,她要让他付出代价。 地牢内,何缈周身灵力被锁,无法修行,只得从袖中摸出自己的那本《无上剑意》,仔细翻阅了起来。 外头天色渐暗 地牢内早已视线昏暗,何缈连个简单的火折子都捏不出来,自然也无法看书。 她仔细盯着自己受伤的左手,莫昊野撕下来的黑色长条在随风飘荡。 外头看守的老头已经歪歪扭扭地走回来了,只因着喝酒太多,开始呼呼大睡。 整个寂静的地牢中,回荡着他响亮的呼噜声。 何缈这才发现,整个地牢,其实只关了自己一个人。 她现在才来得及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入鬼谷来发生的一切。 莫昊野想干什么,估计是觊觎谷主之位吧。周逸仙肯定是想报仇了。 光是这两个人物,就能将鬼谷搅个天翻地覆。 她现在开始好奇,鬼谷的公孙谷主,也就是徐老头的师弟是个什么人物了。 怕是一般的角色,根本治不了这两个疯子似的人。 正想着,一人已经站在了何缈的眼前。 何缈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何时进来的。 “周逸仙?” 何缈诧异地开口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同时在心底暗暗吐槽,鬼谷地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是不是除了她,其他人都可以来如自如。敢情这地牢只囚禁住了她一个人。 地牢外的人只静静地站在暗处,长眉高耸,打量着鬼谷地牢的情况。 何缈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是周逸仙二号。 毕竟他看向她的眼神中,奇怪中带了点担忧。 奇了怪了,难怪这么久的时间,他都不困吗?按理只需他睡着,周逸仙一号就能出来的。 当然,对现在的何缈来说,周逸仙二号是更安全的存在。 周逸仙一号要是看见她,估计是想继续之前没完成的灭口了。 “你为什么要毁掉天书崖?” 周逸仙募地开口问道。 何缈扶额,她是不是应该将实情说出来?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信。 “不是我。” 何缈干巴巴地辩解道,声音沙哑,说两句,喉咙就开始发痒,想要咳嗽。 “你见到真凶了?”周逸仙接着问道。 何缈都要被眼前荒谬的局面气笑了。真正的凶手站在她面前,问她有没有看到凶手。 “当然。” 不仅看到了,凶手现在就站在她面前。 何缈在心中暗暗吐槽道。 “我救你出去。” 周逸仙打量了下地牢的阵法,知道不是个什么难的阵法,只淡淡地道。 一阵困意袭来,他将指尖的银针又往里扎了扎,钻心的疼痛让他精神一凛。 他必须得尽快救她出去,他已经感到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何缈心底掠过一丝少见的暖意,这么多人,看来只有殷篱和周逸仙二号是真的对她好。 但,她可不能出去。 何缈立马摆手,严词拒绝道: “不行,我不能出去。我是冤枉的,我要是出去了,就等于是畏罪潜逃了。” 开玩笑,她要是被他救了出去。 万一周逸仙一号醒了过来,看到她这个样子,还不得顺手就将她灭口了。 “但,地牢不安全。” 周逸仙皱眉道,话语中不乏担忧。 他看到了她莹白的脖子上,一圈红痕异常清晰,似乎被人掐过,连声音都沙哑了。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鬼谷的人最多想关押她。真正想要她命的人,可是你周逸仙。 “没事。” 何缈说着,从袖中掏出石子,小心翼翼地布置了一个北斗七星阵。 眼下她没有了灵力,阵法的功效自然是大打折扣,但多一层阵法,她就多一层保障。 她只能期待着,周逸仙一号不要现在醒过来。至少也得等公孙谷主回来,她恢复了自由。 “瞧,这下就安全多了。” 周逸仙对于她的这个做法,感到迷惑不解。 但见她执意不肯离开,也只能无可奈何。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何缈募地抬头开口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零八章 鼓励 周逸仙望向何缈的眼神中,已经弥漫着几分迷离。 他忍住脑海中源源不断席卷来的困意,将银针又往指头中刺了进去。 只再大的刺痛,也只能让他精神清醒片刻,他上下眼皮要开始打架了。 再这样刺下去,银针只怕要不管用了。 何缈也瞧出了周逸仙的不对劲,当下只淡淡地道:“你曾说,你有个弟弟……” 说到此处,她看到周逸仙已经开始打哈欠了,眼皮上下开始慢慢合在一起。 “你能告诉我,你的弟弟,叫什么名字吗?”何缈轻声道,声音中带了几分蛊惑。 “弟弟啊……” 周逸仙眼睛渐渐闭了起来,连身子都开始顺着地牢的墙壁往下缓缓滑落。 口中还在喃喃着:“弟弟,我弟弟叫……周逸仁……” 说完这些之后,周逸仙的眼睛完全闭了起来,连头颅都低垂下来,靠在地牢的墙壁上,睡着了。 “周逸仁……” 何缈在口中念叨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寂静的地牢,看守老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周逸仙一号终于睡着了。 何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白净的皮肤,紧闭的双眸,睡着的他,倒是挺安静的。 只饶是他闭上眸子,也无法掩盖五官中自带风流的气质。 她从袖中摸出了一颗丹药,是清灵散,也是三日噬灵丸的解药。 今天,是第一日,留个周逸仙一号报仇的时间,可不多了。 她之所以没有选择直接杀死周逸仙,也有同病相怜之感。 周逸仙被鬼谷之人灭全家,她也被天玄门的人灭了师门。 鬼谷也好,天玄门也罢,不过是些仗势欺人之辈。这样看来,十大修仙门派沆瀣一气,没有一个是好人。 她当然支持周逸仙对抗鬼谷。 不仅如此,她有点佩服周逸仙,做了她一直没做的事情,胆敢孤身一人闯入鬼谷,暗中图谋一切。 甚至,她还得好好学习,周逸仙是如何对抗鬼谷的。将来她也好照葫芦画瓢,用在天玄门的人身上。 她要让周逸仙先探路,摸着周逸仙的石头过河。 何缈想到此处,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 现在,就是静等周逸仙一号醒来的时候了。 脖颈处隐隐疼痛,加上看守老头响亮的呼噜声,让何缈一直都睡不安稳。 外头,看守老头的呼噜声开始断断续续。 何缈疲惫地睁开眼,一缕灰淡的天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亮了地牢,驱散了部分的阴霾。 天空依旧灰扑扑的,风中带了丝冷意,何缈裹紧了衣裳。 看起来,今天可不是个好天气。 何缈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很振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好戏。 回头看去,周逸仙还静静地睡着,看起来是困了许多。 “咳咳……” 何缈轻咳一声,试图吵醒周逸仙。 见周逸仙依旧呼吸平稳,身子一动不动。 没反应? “咳咳咳!!!” 何缈带了几分刻意,募地提高了声调,重重地咳了起来,当然,也是因为她确实嗓子疼。 都怪莫昊野那个变态,何缈在心底暗暗咒骂道。 这几声突然响起的声音,果然吵到了周逸仙。他眉头紧皱,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 “醒了?~” 周逸仙一睁眼,便看到了何缈笑眯眯的脸,吓得是身子往后挪去。 明明他之前要对她灭口,如何会让她逃脱? 他慌乱地打量着四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大牢中,难道,是自己的计谋被发现了? 很快,他平复下呼吸。 他发现了,自己是在地牢之中,但被关押在大牢中的人不是他,而是这个何青。 周逸仙缓缓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半边身子还有些发麻。 只拿出扇子,死死地盯着牢中的何缈。 她怎么会在狱中?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周大公子,别想着灭我口了。放心,我现在也出不去,你的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我都不会管的。” 何缈只淡淡地道。 周逸仙明显眼神中带了几分不信任,手中的黑扇轻颤,看来还是决定要灭口。 何缈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真是个狠人。 当下只淡淡地道:“天书崖的事我替你瞒住了……” 此话一出,周逸仙眉头更是拧成了一团,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何缈,他实在是有些看不明白眼前人的立场了。 “真别想着灭口我。” 何缈说着,从袖中掏出半颗丹药,扔了过去。 “认识它吗?” 何缈只淡淡地道。 周逸仙谨慎地拿扇子面接住了丹药,并没有伸头去查看,反而狐疑地望着何缈。 “三日噬灵丸。” 何缈直接道破了丹药的名字,随即道:“剩下的半颗,我趁着你昏迷,已经喂给你了。” 此话一出,周逸仙面色大变。 何缈这才接着道: “不信你可以试试体内的灵力,今日是你服用此丹药的第二天,待到第三日……” 说着,后退一步道: “当然,解药我也是有的。只需你不要总想着灭口,我肯定会给你的。” 周逸仙果然开始调用体内的灵力,脸色变得更差了,自然是发现了体内灵力开始减少的事情,知道何缈所言非虚。 何缈瞧见周逸仙周身气质大变,脸上满是阴戾,只嘴角噙笑道: “你若是现在杀了我,解药你也拿不到的。不仅如此,你的全部灵力也会毁于一旦,至于报仇的事,更别想了……” 周逸仙思来想去,现在也没有别的路了。 何缈这才好似鼓励一般,笑道:“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事成之后,解药我自然会给你。” 她不管周逸仙原来的计划是什么,反正她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周逸仙深呼了一口气,强忍住胸口的怒气,攥紧了手中的黑扇,大步往外走去。 眼看着周逸仙离开,何缈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对了,记得提防小师叔,他知道天书崖被毁的事是你做的。” 正在离去的周逸仙,倏地背影一滞,攥紧了手中的黑扇,手背上,青筋暴露。 何缈知道,他眼下肯定是恨自己的。 甚至,她隐隐觉得,周逸仙走路的步伐似乎有些踉跄。 不过没关系,周逸仙想要报仇,她想要看好戏,二人各取所需。 其实,周逸仙不用如此着急。 这颗三日噬灵丸,她只喂他吃了一半,他大抵还能多撑几天。 加油,周逸仙,我看好你。 何缈在心中暗暗鼓励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第两百零九章 谷主 周逸仙走后,看守的老头依旧呼呼大睡。 何缈瞧着外头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当下只拿出桃木剑,“咣咣咣”开始敲击地牢的门。 边敲还边喊道:“老头,老头,该起床了。” 之前不是说了鬼谷的公孙谷主今天就能到,她得尽快见到谷主。 喊了许久,看守的老头呼噜声一滞,才缓缓醒来。 听到噪音是从何缈那里发出来的,当下只迷迷瞪瞪道:“放心,我这就给你去找谷主。” 说着便歪歪扭扭地往外走去,看来是宿醉未醒。 何缈则满是期待,她知道,鬼谷有好戏看了。 何缈在地牢中得了许久,等到肚子开始咕咕响,等到外头天光大亮。 看守的老头始终没有回来。 何缈也不心急,她不紧不慢地啃了个饼,知晓好饭不怕晚。 终于,过了许久,何缈没有等来看守的老头,却等来了一黑衣的冷面男子。 男子只冷冷地打开了狱门,似乎丝毫不害怕何缈会逃走: “谷主有请。” 何缈知晓,是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才不担心她耍滑头。 她也不担心男子会害自己,鬼谷人中,对自己有杀意的,估计就莫昊野那个变态了。 男子一路押送着何缈,一出鬼谷大门,扯着她的衣领就往高处飞去。 何缈这才借机得以一窥鬼谷的全貌。 此地幽幽鬼谷山势陡峭,直通云霄。峰回路转,幽深莫测,而各式的阁楼建筑掩在山峰之中。 因着今日不是个晴天,凉风习习,阴气森森。 山峰之上,有一竹楼,隐在青山之中,大抵就是当今谷主的所在地。 “谷主,人已带到。” 男子带着何缈立在了竹楼门口,只对着竹楼内禀告道。 “进。” 屋内,一男子的声音传来。 听着似乎是个中年男子,声音中隐隐有些疲惫。 冷面男子扬了扬下巴,示意何缈自己走进去。 何缈对于这位传说中的公孙谷主,也就是徐老头的师弟极为好奇,当下也不扭捏。 竹楼有两层高,清幽凉爽,何缈一入内,看到了一个半人高的男孩。 男孩大抵七八岁的年纪,一身不合身的衣裳,头发束在后面。 肉嘟嘟的小脸,只脸上没有半分笑意,正蹲在地上,似乎在摆什么竹棍。 见何缈进来,也只淡淡地扫了何缈一眼,没说话,继续专注自己的竹棍。 何缈一时僵在了原地。 来之前,她一直在幻想,鬼谷的公孙谷主会是个什么人物,才能压制得了莫昊野这个变态。 但她从来没想过,谷主竟然是个七八岁的男孩?!难道,传说中的鬼谷谷主已经学会了返老还童之术? 何缈心中一万点的纠结,转眼一想,对于这种级别的修仙者来说,倒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鬼谷的人本就极为奇怪。 “谷主好……” 何缈见对方态度冷漠,当下只拱手道。 男孩听到何缈的话,抬起头来,看到何缈是对着自己行礼,眼中透露出一种好似看白痴的眼神。 之所以何缈敢这么肯定,是因为,她看到男孩对着她做了个口型,口型似乎也说的是“白痴”二字。 “何姑娘~” 楼上一男子飘然而下,立在了何缈面前。 饶是何缈见多识广,眼下也忍不住老脸一红,看来是自己搞错了。 “君实,你先出去。” 来人正是谷主,只对着小男孩道。 小男孩收起竹棍,就从何缈身边走过,对于何缈是完完全全的无视。 公孙谷主大抵四十岁左右,鼻梁高挺,眉目尤其深邃。黑色的大衫飘飘,加上白色的内衬,多了几分出尘的味道。 他眉头紧蹙,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颓唐之色。 “公孙谷主好。” 何缈忙拱手道。 公孙谷主只摆了摆手: “何姑娘,我听胡看守说,你一定要见见我。天书崖的事不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是周逸仙做的,新来的一个男子,我是刚好碰到了。” 何缈供出周逸仙丝毫不觉得愧疚,为了脱罪,她一定要讲出真相。 “好,飞远,去,把那名叫周……” 公孙谷主说到此处,又问道:“周什么?” “周逸仙。” 何缈肯定道。 “将那个名唤周逸仙的男子请过来。” 公孙谷主只淡淡地道。 似乎此事不过是小事一桩。 “公孙谷主,我此番前来鬼谷,为的是另外一件事。” 何缈终于等到了机会。 她一路跋山涉水,从南到北,吃了多少苦头,冒着风险,千里迢迢来鬼谷,就是为了能够完成徐老头的遗愿。 “哦~” 公孙谷主话虽这样说,但其实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感兴趣的样子。 “谷主可知道,自己的师兄徐灵子不在了?” 饶是到了这一步,何缈也不得不谨慎。 她猜不出,这位善待莫昊野的公孙谷主,是站在哪一边的。 公孙谷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印堂之间,一道深深的川字纹清晰可见。 他只烦躁地拿手抚平两眉之间的凹起,淡淡地道:“多年未见,猜到了一些。” 看样子,师兄弟们,似乎感情一般。 不管这么多了。 何缈募地从木簪内放出了徐老头师父的那具干尸,千年干尸依旧栩栩如生,只眼珠子一转不转。 “奉徐灵子的遗愿,将他的师父送回鬼谷。” 何缈这才说明了自己真正的遗愿。 “啊……” 饶是公孙谷主看着态度漫不经心,但看到自己熟悉的师父被制成了干尸之际,还是忍不住惊讶地退后一步。 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圈倒是红了一圈。 看样子,是对徐老头这个师兄没有什么感情,倒是对师父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 “这是?” 何缈正欲回答。 外头有人温婉的声音传来。 “听闻谷主回谷,似乎提了一名女子审问,师弟斗胆,想求个情。” 是莫昊野。 他真的来给何缈求情了,说话还如此的文质彬彬。 要不是何缈昨天差点被他掐死,之前更是被他差点害死,困在秘境中长达四年之久。 何缈也许心中会涌出一点点的感激。 但眼下,她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她恩怨分明,可不会觉得莫昊野救她是出于好心。大概率,只是少了个玩具罢了。 何缈立马将那具干尸收回了木簪,冲着谷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将自己交给莫昊野。 她真的害怕哪天会被莫昊野害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记住这个小男孩,后面会出现, 前提是,如果我记得填坑的话~ 第两百一十章 九曲黄河阵 “昊野,我知道你人心善,但此事非同小可,待我查明实情后,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公孙谷主只语气平淡道。 话语间,倒是对莫昊野多有宽容。 何缈在一旁嗤之以鼻,公孙谷主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才会觉得莫昊野是个心善的人? 莫昊野要是个心善的人,那三界内外,可就没有坏人了。 莫昊野却毫不退让,只坚持道: “此事另有隐情,听闻是一名唤作周逸仙的新进弟子所为,还望谷主明察。” “飞远已经去拿人了。” 公孙谷主说完此句后,屋外是长久的平静。 许久,才听到莫昊野接着道:“既是如此,昊野告退。” 待感觉到楼外确实没人之后,何缈心底一直紧绷的弦才松懈了下来。 “何姑娘请坐。” 公孙谷主这才伸手邀请何缈道。 “不必麻烦了。” 何缈摇头道。现在可不是唠家常的时候,只简洁明了地道: “你的徐师兄同他姓钱的师叔都死了。对了,姓钱的就是莫昊野杀死的。” 很明显,这个消息对于公孙谷主有些震撼,他只颓唐地退后一步,坐到了座位上。 只用手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道: “我鬼谷千百年来,纵横两家一直都是斗的你死我活,无一例外。每一代的两个师兄弟,都难逃自相残杀的命运。” 何缈倒是从公孙谷主颓废的语气中,读出了几分无可奈何。 不过这算他们鬼谷内部自己的家务事了,她可不愿多管 当下从木簪内将那具干尸放了出来,道:“这是姓钱的炼制的,眼下交给谷主,我也算不辱使命。” 心中却在盘算着,要不要将驱使这具干尸的口诀告诉公孙谷主。 不管怎么说,拿着人家的师父当干尸驱使,多少显得有些不仁道。 思来想去,大抵他们鬼谷的人也不敢驱使祖师爷,最多就是埋葬起来或者供起来,还是不说的好。 “多谢何姑娘。” 公孙谷主微微颔首。 何缈则在心中纠结着,到底是该留下来,继续看看周逸仙如何报仇,还是应该为了逃离莫昊野,即刻就出谷。 正犹豫之际,听到外面急促的钟声响起,钟声洪亮,由远及近,瞬间便传遍了整个鬼谷。 “有强敌来袭。” 公孙谷主听到钟声,立马脸色大变,起身道。 何缈心头一动,猜测大抵是方才的那个黑衣人前去抓人,逼迫着周逸仙提前动手了。 这她可得留下来好好看戏了。 “何姑娘,保险起见,你随我同行。” 公孙谷主一贯身上是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样子,眼下倒是面色凝重,严肃起来。 “多谢。” 何缈哪里能不情愿。 二人一并出了竹楼,外头,方才的那个小男孩正仰头望向天空。 何缈来时,鬼谷是个阴天,天空净白,时不时有凉风吹过。 眼下的鬼谷,阴风飒飒,黑雾弥漫,悠悠荡荡,杳杳冥冥,惨气冲霄,阴霾彻地。 饶是何缈水平很,也一眼就看出,此地被人布了极为厉害的阵法,引得地底同天际全部的阴气都聚集在鬼谷之中。 “不好,是九曲黄河阵。” 公孙谷主一眼便道破了阵法的名字。 “什么?” 不待何缈发问,旁边的小男孩开口问道。 公孙谷主募地从袖中掏出一三花白玉如意来,玉如意发出的淡淡白光,护住了三人。 公孙谷主这才眺望远方,解释道: “九曲黄河阵,乃上古洪荒时候极为歹毒的阵法。此阵内按天地人三才所设置,包藏天地之妙。” “此阵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损仙之气、丧神仙之原本、损神仙之肢体。非常人所能应对。” 何缈在心底暗暗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那我们该怎么办?” 小男孩接着问道。 公孙谷主回头瞧了眼小男孩,面上一轻,淡淡道:“君实,这次得靠你了。” “我?” 小男孩满脸疑惑不解。 何缈也同样的不理解,这个小男孩,瞧着只是个凡人罢了。 公孙谷主却一挥衣袖,带着二人往鬼谷的山下飞去。口中解释道: “君实,有些人,生来便是应天下气运而生。”说到此处,不再开口。 何缈眼下正脚踏虚空,同公孙谷主一起往山峰下飞去,心中却在揣度着公孙谷主的这句话。 什么叫应运而生? 想到此处,她瞧了眼身旁的小儿,小儿虽则年幼,眼下却眉头紧皱,看来也在思索着方才公孙谷主的那句话。 远远地,何缈瞧见鬼谷山脚的空地上,一人手持黑扇,披头散发,状若癫狂,正在对峙鬼谷的十几名赶到的弟子。 不是周逸仙是哪个。 旁边则站着九个纸人,看来是一人守着一个阵眼了。 “回撤。” 公孙谷主远远冲着弟子们高声喊道。 弟子们正在同周逸仙打斗,听到公孙谷主的话,忙往后退去。 周逸仙手下却毫不留情,瞧见鬼谷的弟子们后退,只手持黑扇一挥,高声念动咒语道: “黄河恶阵按三才,此劫神仙尽受灾。九九曲中藏造化,三三湾内隐风雷。” 随着“风雷”二字出口,地面上的九个纸人开始诡异地挪动起来。 平地里,一阵狂风卷起,直冲鬼谷的弟子们而去。 天空中则是风云突变,黑云压顶,雷声轰鸣,一道道雷电隐隐可现,看样子,是随时都会劈下来。 何缈这才知道,单周逸仙一人,就可以同时会风和雷两种灵力,当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天空,一道紫色的雷电终于是轰鸣而下,冲着底下的弟子们劈了下去。 “何姑娘,看好君实。” 公孙谷主只叮嘱了这么一句,便手持玉如意,挥动白光,一道白光便冲着那道劈下去的雷电对抗而去。 何缈同那个小男孩还在空中,离地面还有大概几层楼高的距离。 这下二人是朝着地面做起了直线运动。 狗日的。 何缈在心底暗暗吐槽道。 她早就觉得这个公孙谷主做事有几分不靠谱,谁能想到,居然如此不靠谱。 他难道看不出她只是个炼气期的小喽喽吗? 她不会飞,摔死了可怎么办?更别说,还有个小男孩呢。 话虽如此,何缈还是一手提着小男孩的后脖颈处的衣领,一手捏碎了飞行符,朝着稍微远一些的地面降落下去。 这下她是真的不理解了,公孙谷主为什么会带着她同这个名唤君实的男孩来此地。怎么看,他们都还是躲在竹楼里更安全一些。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今日份的~ 第两百一十一章 血债 何缈带着小男孩落地时,没把握住距离,虽然她极力控制,二人落地时还是没站稳,往前踉跄了一下。 “白痴……” 小男孩吐槽的话脱口而出,随即脑后门重重地挨了何缈一巴掌。 “你!” 男孩恨恨地看向何缈,肉嘟嘟的脸颊气得都鼓了起来。 何缈则悠闲地拍了拍手。她可是上打老的,下锤小的,一点都不会尊老爱幼,谁叫他嘴贱,该打。 前方,公孙谷主已经飞入阵法之中,护住了身后的十几个弟子。 小男孩忙跑了过去。 何缈本是想躲在旁边看好戏的。 “何青~” 人群中,殷篱高声唤她,冲着她连连招手,示意她过去。 何缈瞧见旁边山脉上,不知埋了多少年的尸骨,一个个从地底钻了出来,还有双目猩红的妖兽也跳了出来。知晓周逸仙这次是来真的了。 当下只得走了过去。 刚刚走了几步,后面大山中,莫昊野凌空而来,吴长老则紧随其后。 何缈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他来,她就不来了。 “吴长老,北面就全靠你了。” 公孙谷主只有条不紊地分配道。 “昊野,你带着弟子守住东面。” “张长老呢?” 公孙谷主终于发现了张长老没出现,问道。 “谷主,张长老前去妖界调查九头鸟的事情,还没回来。” 莫昊野只淡淡地解释道。 公孙谷主点点头,对着面前的所有弟子们道:“你们,负责前去守住西面。” 自己则选择正面对抗阵法中,负责阵眼处的周逸仙。 众人随即动了起来,此番不仅是要应对这恐怖的九曲黄河阵,还要应对旁边山谷、山上涌出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何缈猜测,周逸仙驱动九曲黄河阵,应该是动了此地的地脉,才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莫昊野临走前,淡淡地扫了何缈一眼,吓得何缈立马躲到了殷篱身后,生怕他想要带走自己。 所幸,莫昊野只是带着几个鬼谷的弟子离开了。 “你没事吧?我担心了你很久。” 殷篱对着何缈关切道。 何缈摇摇头,看向面前的周逸仙。 他一头秀发四散,双目通红,手持黑扇,衣袖飘飞,霸气十足。 那张妖艳精致的脸上,眼下被一股阴气笼罩,看样子,似乎是透支了自己的精气。 “阁下,不知我鬼谷何以得罪了阁下,要布下如此凶残的阵法?” 公孙谷主摆出了一副和谈的模样,想要问清楚来龙去脉。 周逸仙只冷笑一声,恶狠狠地道: “我吉水周氏,全族六十一口人命,一百多年前,被你鬼谷的人灭口,你现在竟然问我,为什么要布下这样的阵法!” 此话一出,不止是公孙谷主,连何缈都吓了一跳。 她曾听他说过,全家被灭口,却从来不知,竟然有六十一口之多。 公孙谷主诧异之后,开口解释道: “祖训有云,我鬼谷弟子行走三界,以匡扶正义,拯救天下万民为使命。弟子若是滥杀无辜,犯下大错,我鬼谷第一个就不会轻饶。” “哈哈哈哈哈……” 周逸仙仰天大笑,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状若癫狂。 随即眉眼萧然,那张好看的脸上都有几分扭曲了,只冷冷地道: “我看你鬼谷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的虚伪残暴。你们当然不肯承认。” 当下双眉倒竖,道:“今日,我要叫你们血债血偿。” 说到此处,募地黑扇一挥,顿时,天地之间风卷云动,场上阴风袭来。 公孙谷主则上下挥动玉如意,抗住了第一波正面的攻击。 只旁边山上无数骇人的尸骨、被阴气附身的妖兽,全部跳了过来,龇牙咧嘴,要撕咬着众人。 众人纷纷动用兵器,开始对抗起来。 “何姑娘,看好君实。” 公孙谷主还不忘叮嘱何缈道。 何缈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喜欢这个没礼貌的小破孩。 但瞧着一只巨大的白猿挥舞着手臂,冲着小男孩撕咬了过去,何缈还是拔出了桃木剑。 “东海扬波~” 一招席卷着何缈灵力的剑招,冲着白猿冲了过去。白猿受了一招,退后一步,跳跃起来。 身后,殷篱射出的一箭已经射到了白猿身上。 只因着白猿四处跳动,这一箭没有命中要害,反而射到了白猿的胳膊上。 白猿受了一箭,疼痛袭来,瞬间暴怒,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冲着众人怒吼着过来了。 何缈拉着小男孩往后跑去,回头瞧见白猿已经冲着二人跳跃了上来,心知跑看来是跑不掉了。 何缈当下站住身子,将男孩挡在了自己身后。 她不喜欢这个男孩,但眼下也做不出丢下小孩子自己跑路的事情。 修行之路,要想活下来,本就要经历无数的厮杀。 何缈心底毫无惧意,不退反进,上前一步,浑身斗意昂扬。 当下只挥动桃木剑,使出一招“背水一战”,用自己瘦弱的身子,抗住了白猿全力的一击。 此招本就是用来应对比自己强悍无数倍的敌人。 只白猿毕竟不同于何缈以前对付的对象,而且还被阴气激发了浑身的力量。 何缈一招下去,被白猿强悍的体魄震得手臂一阵发麻,硬生生地是被白猿逼着后退了几步。 募地,白猿停在了原地,胸口一支箭头从心脏处刺了出来,身上的白毛被鲜血浸润。 随即,白猿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身后,殷篱潇洒挺拔的身姿出现,手中还持着她那银色的弓。 何缈觉得,自己从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崇拜更爱殷篱。 周逸仙则驱动手中的黑扇,场上纸人变幻,他则在口中念叨着: “消魂灭魄,任你千载修持成虚妄;损神丧气,虽逃万劫艰辛难逃脱。” 前面正在对抗的公孙谷主,听到此处,募地冲着几人挥舞起手中的玉如意。 随着他的挥舞,何缈只看到眼前出现了几条岔路。 “走。” 公孙谷主只对着何缈几人道。 几人忙随着他的步伐,往其中的一条岔路走去,场上形式陡然一变。 眼看着几人从他眼前消失,周逸仙坐不住了,当下不惜以身犯险,进入到了阵中,开始追击几人。 何缈心中叹了口气,是不是她大意了,她怎么看着,自己似乎今日也要折在这可怕的九曲黄河阵了。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第两百一十二章 气运 公孙谷主在前面带路,其余几人跟着一路逃窜,后面的周逸仙则紧追不舍。 眼看着几人走入错综复杂的岔路之中,自己很难追上,周逸仙再次挥动黑扇,口中念叨道: “阵排天地,势摆黄河。生死难料,此劫难逃。” 随着他的咒语出口,何缈看到,面前本来无数的岔,路募地变成了两条。 “不好。” 公孙谷主瞧出了这两条路并非自己之前所布置的迷宫,当下只停住了脚步。 “怎么?” 殷篱上前一步,不明白何以方才那么多的岔路还能走对,但如今只剩了两条,反而不走了。 何缈却知,之前的岔路乃公孙谷主布置,他自然知道如何走。 但现在只剩两条路之所以难走,自然是因为这两条路,乃是阵法之中的生死两门。 顾名思义,入生门者,逃出生天;入死门者,死路一条。 公孙谷主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开口解释道: “九曲黄河阵,内藏先天秘密,生死机关;外按九宫八卦,出入门户,连环进退……” 说到此处,沉重道: “此路最麻烦的不是走对一条路,而是一旦开始选择,就必须连续选择九次,每次都得选对其中的生门,否则依旧难逃一死……” 这下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 二选一,一次侥幸或许可以蒙对,但要求九次都选对,这个几率显然是不太可能。 “君实,你来。” 公孙谷主募地退后一步,对着身后的小男孩道。 何缈又想起了方才公孙谷主的话,“身负天下气运之人”,难道,指的是这个小孩子吗? 这名唤作君实的小男孩虽然年纪小,却极为早慧,知晓这次选择关系众人性命,一时脸上浮现出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凝重。 “谷主,我……” 他蜷缩住手指,知晓此事关系重大,只纠结道。 旁边有人劝道:“谷主,叫一个小孩来选,未免……” “相信自己的直觉。” 公孙谷主却神色冷淡,没有回那人的话,似乎全然不觉得自己将众人的性命托付到一个小孩身上有哪里不对。 小孩果然不再纠结,只闭上了眼,伸出胳膊,果断指向了右边的路口。 众人均在犹豫之中,只有公孙谷主神色淡然地走了进去,安然无恙。 众人这才知道,小男孩确实选对了。 连小男孩自己都神色一松。 只是,几人堪堪走了几步远,又是两条岔路要小男孩选。 小男孩舔了舔嘴,面上显出了几分纠结,许久,才颤抖着手指,又一次指向了右边的路。 这下众人之中,信任小孩的人多了起来,一人率先走了进去,依旧是没有任何问题。 这下不只是小男孩自己,连众人脸上都轻松一些。 第三次选择如约而至 小男孩依旧指向了右边的路,这次众人有人纠结了起来。 毕竟,连续三次都选择右边,正确的几率还是有些小的。 连小男孩睁开眼来,看到自己依旧选择的是右边的路,神色也有些不安起来。 只有公孙谷主始终神色淡定,不管小男孩选择哪一条路,他都极为淡定地走进去。 何缈在一旁看到公孙谷主的态度,心中掠过一丝奇异,公孙谷主敢于如此相信一个小男孩,如此地肯定。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知道,这个小男孩不会死。 应天下气运而生之人。 何缈猜测,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个小男孩,将来会做出一番撼动历史、影响万民、青史留名的事情。 毕竟,很多重大的事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而作为十大修仙门派的鬼谷谷主,自然会有一些趋吉避凶、窥视未来的本领。 这个小男孩,绝不会死在今天。 公孙谷主正是有了这份笃定,所以才会让小男孩来选择生死门之事,甚至不惜带着小男孩来此地。 因为他知道,小男孩不会死。想通了这点,何缈对于这个有些神秘的小男孩多了几分好奇。 当第四次,小男孩依旧选择了右边的路时,众人难免都有些犹豫了。 难道,这个所谓的九曲黄河阵,其实生门全部都设置在了右边。 一个如此骇人、修仙界大名鼎鼎的阵法,会是这么简单吗? “你确定吗?” 一人带了几分疑惑地询问小男孩道。 小男孩不安地拿手指揪着衣角,不敢回话。 公孙谷主依旧一马当先走了进去,这次居然选择对了。 连续四次,生门竟然都在右边?! 说出去谁能信。 身后,周逸仙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堂堂鬼谷,看来也不过如此,居然依靠一个黄毛小儿来决定生死大事,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大抵周逸仙的这番话影响到了小男孩,等到第五次选择的时候,小男孩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众人都看着他,知道自己的生死不过在小男孩的一念之中。 小男孩面露纠结,脸色惨白,迟迟做不出选择,连嘴唇也在不自觉地颤抖了。 何缈却知道,他肯定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依旧是走右边。 “右边?” 公孙谷主也看出了小男孩的不对劲,只淡淡地问道。 小男孩缓缓地点了点头。 公孙谷主方才跨进去一步,场上形势纷纭突变,无数乖戾的阴气冲着众人席卷而来,方才还平静的阵内,杀气毕露。 自然,是小男孩选错了。 “怎么会?!” 场上众人纷纷拿出兵器对抗起来,只有公孙谷主震惊的声音传来。 众人不知,公孙谷主到底在震惊什么,连续五次都选择右边,本就是极为荒谬的一件事。 只有何缈知道,公孙谷主真正震惊的是,倘若选错了死门,那这个小男孩如何能活着出去? 小男孩死在了此地,未来的历史又该如何运转? 看来这个小男孩在未来所要发挥的作用,比何缈猜测的还要大一些。 何缈想到此处,手中的桃木剑挥舞起来,只护住了自己。 反而刻意没有去管那个小男孩。 她也很想看看,被鬼谷谷主钦定的应运而生之人,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究竟会不会死在此地。 她承认,她心中夹杂着一丝不可名状的妒忌。 不是一直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是真的活得很狼狈。 但看样子,人命真的是有高低贵贱之分。 连老天都这么认为。 “周逸仙,冤有头债有主,你一直说是鬼谷的人灭了你全族,你不去找那人算账,连累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干什么。” 一侧的殷篱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开口质问道。 何缈也很好奇,这个灭了周逸仙全族的人,究竟是谁。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今天这两章写的粗糙,但是速度很快~ 第两百一十三章 报仇 “无辜?” 周逸仙脸上挤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冷笑一声道: “难道我全族六十一口人的性命就不无辜吗?” 说到此处,只挥动手中的黑扇,阵中形势陡然一变,铺天盖地的杀气直冲众人而来。 众人的灵力开始疯狂透支。照这个杨子轩下去,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 一道凌冽的杀意席卷向小男孩,他只站在原地,浑身打颤,除了坐等死亡,什么都做不了。 何缈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甩动手中的桃木剑,一招“碧海青天”,还是替他拦下了这一抹杀意。 再是应运而生之人又如何,眼下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孩子罢了。 何缈终究做不到对孩子太过残忍。 天道倘若真的偏袒与他,那也是他的福分了,何缈又有什么可嫉妒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走的路。 “跟紧我。” 何缈只对着已然吓傻的孩子冷声道。 周逸仙接着声音颤抖道: “那人双腿瘫痪,坐在轮椅之上,自称鬼谷传人,将我全家的亡魂放入七煞锁魂阵中……” 说到此处,他更咽了起来,声音也压低了下去。 何缈则是心头一凛,双腿瘫痪,坐在了轮椅之上,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将自己师父都能制成干尸的人——徐老头的钱师叔。 七煞锁魂阵可是一个非常恶毒的法阵,由魑魅魍魉魈魃魋这七煞困守。 不仅如此,还会夜夜对拘留在法阵内的亡魂进行噬心摧残,直至魂魄飞散,就如同人类遭受千刀万剐的酷刑一般。 一般的魂魄根本支撑不住,而且魂飞魄散之人,再无转世轮回的机会。 此法实在是太过阴毒。要求施法者必须具备非常高的法力,否则根本无法驱动七煞前来锁魂。 同时要求施法者必须非常冷酷甚至是残忍,才能吸引七煞驱动阵法 也真的只有姓钱的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何缈回头瞧了眼正在苦战的殷篱,还有已然受伤的厉以宁,奋力保护众人的公孙谷主,躲在自己身侧的小男孩…… 要是死的是些旁人也就罢了。 为了那么一个恶毒的钱师叔,让这些人丧命,她实在是无法无动于衷。 算了,算了,此事她还是得出一份力。 “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五年前,就死在了我的面前。” 何缈只冷冷地道。 周逸仙募地眸子一寒,怒斥道:“不可能,你骗我!” 何缈只回头对着公孙谷主道:“他说的,应该就是谷主的钱师叔。” 公孙谷主念了句,“造孽呀。” 何缈这才转过身来,面色平静道: “你应该见过那人,所以才对他记忆如此深刻。这样,你可以来探知我的记忆,查验我说的是真是假。” 说着,就欲上前一步。 一直紧跟着何缈的小男孩募地揪了揪何缈的衣袖,那张初见时高傲嘲讽的脸上,眼下满是担忧,自然是不想让她上前去。 “没事。” 何缈只摇了摇头,对着男孩勉力一笑。 她现在算是知道,这个小男孩何以不会死在如此歹毒的阵法中了。 原来破解的线索,在自己身上。 何缈只淡淡地上前一步,坦然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口中却低声威胁道: “你可以查看那一段的记忆,但你若是想搞什么鬼,三日噬灵丸的解药,你就别想要了。大不了,我们一起同归于尽。” 周逸仙瞧见了何缈莹白的手心,正对着自己。他苦等了百年之久的结果,眼下就在自己眼前。 当下只颤抖着手,将修长的手掌,贴到了何缈的手心。此法需要修仙者心意相通,同时不能有任何一方抵抗,将识海中的记忆联系在一起,自然能够看到对方看到的一切。 只修仙者的识海属于重中之重,一旦出差错,全部修为毁于一旦,一般人不肯轻易交付于旁人。 他的手掌一碰到何缈,一股寒意让何缈忍不住身子一颤。 周逸仙的手纤细修长,手掌极为冰冷,大抵是他修行阴法所为。 二人同时闭上了眼,随着何缈脑海中浮现出五年前发生的一幕,她记忆中的一切,她曾经目睹过的一切,都可以被周逸仙所看到。 待看清那双腿瘫痪、坐在轮椅上人的模样时,周逸仙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呼吸不稳,胸脯开始上下起伏,周身灵力波动异常。 也是,任谁看到百年之前的灭门凶手,都会控制不住激动的。 “想继续看下去,就得冷静。” 何缈只冷冷地劝道。 周逸仙勉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继续看了下去。 徐老头同姓钱的谈话,姓钱的得意洋洋,又如何被莫昊野闪现,一刀刺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周逸仙直到看到姓钱的确实死绝了,才颤巍巍地收回了手掌。 何缈睁开眼来,对上了周逸仙眼底泛红的桃花眼。说他长相妖艳,其实一半以上都得归功于这双含情的桃花眼。 此刻他眼中含泪,显得尤为楚楚可怜。 “他确实死了,你也看到了。” 何缈只淡淡地道。 “那又如何?他难道没有师父、师兄弟或者徒弟吗?” 周逸仙哪里能接受自己苦等百年,想要报仇的杀人凶手,其实早已死去。 那他长达百年苦心孤诣的谋划,一切的卧薪尝胆,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有的努力,没有任何的意义,仇人,早已经死了。 一旁的公孙谷主苦笑道:“这位钱师叔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爷,早已坐化。” 何缈则补充道:“你方才也看到了,他的师兄被他炼制成了干尸,他的师侄死了……” “难道他就没有徒弟吗?” 周逸仙听到此处,已经有点癫狂了。 何缈叹了口气,道:“他的徒弟,就是那个杀死他的人,你也看到了……” 姓钱的一生作孽无数,处处树敌,到死都没有任何一个支持他的人。 周逸仙那张妖艳的脸上,眼下是悲喜交加,半嗔半喜…… 募地,他眉头舒展开来,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哈哈大笑道: “他死了是吧?既然如此,那你们鬼谷所有人都去给他陪葬吧。” “你再这样,解药我是不会给你的。” 何缈皱紧眉头道。 “哼,我全族被灭,孤身一人,莫说是没了灵力,就算是叫我现在就死,也没有干系。我还怕什么?!” 周逸仙一副看破尘世,生无可恋的模样。 “不如我们一起同归于尽吧。” 周逸仙说着,也不管不顾,挥动黑扇,开始破坏阵眼。摆明了是要同众人一起死在此地了。 何缈扶额,看来这次是遇到了个疯子。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一十四章 生死同门 眼看着周逸仙将要毁掉全部的阵眼,意图同众人一起同归于尽。 何缈手持木剑,只冷冷地道:“周逸仁,你够了。就算你不想活,你兄长还想活呢。” 此话一出,正在挥舞着黑扇的周逸仙,脊背一僵,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 “你……你怎么知道……” 自全族被灭,百年之久,他再也没有听过任何一个人唤过他的这个名字。 至于兄长,他兄长早就在全族被灭时死掉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有个兄长…… 不只是周逸仙,在场的众人,都诧异地望向何缈。 何缈叹了口气,没有解释这句,反而昂起头,一张潋滟的双瞳直视着周逸仙,反问道: “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晕过去后,那些事情是谁做的?” 周逸仙浑身一颤,好似遭受到了晴天霹雳,浑身麻木,许久,才哑着嗓子,试探地问道: “是兄长?你见到他了?” 旁边早已有猜测的殷篱同厉以宁,皆是心下了然。 随着周逸仙不再驱动阵法,阵内的杀意渐渐削减,但那股子难缠的阴气依旧。 不过好歹众人暂时能够撑得住。 何缈点了点头,竖起了自己的桃木剑在身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眨了眨眼,淡淡地道: “他可比你沉稳多了。” 还比你有人性,至少知道知恩图报。 当然,这句话何缈只能在自己心里暗自嘀咕了。 周逸仙的眼前,募地蒙起了一层薄雾。 好似成了一个局促不安的孩子,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何缈见有戏,这才继续规劝道: “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你的兄长会在你晕倒后出现,他似乎失去了一段记忆……” 周逸仙知道,何缈的意思是,兄长虽然肉体死去,但魂魄留在了自己体内。 每当他因为害怕血晕过去时,兄长便会醒来。 当下脸上满是狂喜,没有什么,比知道自己在世上还有至亲存在,更让人感觉幸运。 何缈顿了顿,斟酌着语句,接着道: “你的名字,是他告诉我的,他说,他家中还有个弟弟……” 话说到此处,周逸仙募地拿扇子的手捂住了头,面露痛苦。 何缈觉察到一丝不对劲,赶忙补充道: “你要是不信,可以查看我的记忆,你兄长是惯习雷法的对不对?” 周逸仙只觉头疼欲裂,双手捂住了头,开始狂抓自己的头发,一头秀发瞬间被揪成了乱草。 连那把珍贵的黑扇都掉落在了地上,口中喃喃地道: “是兄长,是兄长……” 话语间,倒是颇有几分精神错乱的感觉。 “?” 似乎同何缈预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何缈忙像个知心姐姐似的引导道:“我们现在得停下阵法,你也好,你兄长也好,都得活下来。” 周逸仙好似一个无辜的小孩,蹲在了地上,只捂着头,疼痛难耐道: “阵眼毁了……出不去的……兄长也出不去了……” 何缈倒吸了一口凉气,当下只稳住心神,弯腰从地上捡起他的那把黑扇,问道: “怎么才能出去?” 旁边的公孙谷主听到此处,面色沉重地解释道:“何姑娘,九曲黄河阵一旦启动,除非走到了生门,否则再难出去……” 更何况,如今阵眼还毁了几个……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那个名唤君实的小男孩,更是被强烈的愧疚心驱使着,控制不住,轻声啜泣了起来。 何缈翻了翻手中的黑扇,募地开口道:“如果,我们一直走的就是生门呢?” 此话一出,众人带了几分诧异地看向何缈。 旁边正在啜泣的小男孩泪光闪闪地看向何缈,眼中满是期待。 “你怎么知道我们走的一直是生门?要是生门,我们为何出不去?” 谷主身侧,一黑衣弟子出声质问道。 何缈没理他,只蹲下身子,对着周逸仙问道:“我们没有选错对不对?” 周逸仙身子蜷缩在一起,手臂抱着双膝,目光空洞,看起来,很像一个乖巧胆小的孩子。 听到何缈的问话,只低着头,小声道:“第五关,一直都是生死同门。” 生死同门,就说明小男孩的判断其实是对的。 他们一直没有走入死门之中。 何缈之所以会做出如此判断,其实非常简单。 九曲黄河阵,如此强悍的阵法,连公孙谷主这种修为的人听了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而她一个炼气期的渣渣入内,至今还活着,不就已经说明了他们其实并没有走错路。 何缈接着询问周逸仙道: “生死同门该怎么办?” 周逸仙只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轻声道:“阵眼已毁,生死同门,就意味着,必须得有一人留在此地……” 看他的样子,是打算自己留在此地了。 一侧的公孙谷主补充道: “生死同门,是生门也是死门,而我们一旦出去,死门就会启动。” 何缈听懂了公孙谷主话中的意味,一旦他们出去,留在此地的周逸仙,必死无疑。 周逸仙眼下恢复了几分的神智,一把拽过何缈的手臂,附在她的耳侧,对她低声叮嘱道: “拿好扇子,阵法一会启动,只有最后一关的生门在左边,其他的都在右边。你记得……” 说到此处,倒是喉头一更,道:“我死本就无所谓,你若是能将兄长的魂魄带出去……” 说到此处,也知自己说的是些没用的废话。 这九曲黄河阵本是他苦寻名师、钻研百年之久才习得的。 他最是清楚,此阵入其中,一步踏错死门,神消魄散,形神全灭,如何能留下什么魂魄。 “记住我的兄长……” 他最后只握紧何缈手中的黑扇,红着眼圈道。 他眸中满是泪光,连鼻头都红了。 这幅可怜兮兮、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何缈不由得心头一动。 何缈在心底叹了口气,明明是来寻仇的,仇人早就死了不说,他自己还要断送了性命。 这个仇报的,不可谓不憋屈。 其实,方才在周逸仙查看何缈记忆的同时,何缈也看到了他深藏心底的那段过往。 也许,这才是修仙界人不肯轻易使用此招来查看记忆的真正原因。 此法,毕竟不同于搜魂术,乃是心意相通之法。 想到此处,何缈募地心念一动,那当日,她窥到颛孙渊少年记忆的时候,是不是他也……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这两天神奇的不卡文了 虽然依旧写的有些粗糙 第两百一十五章 欺骗 何缈很快将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中,颛孙渊那时候只是个凡人,还是处于昏迷中,自然不能跟修仙者比。 还是专注在眼前的事比较好。 她不会留周逸仙在此地白白等死,方才,她看到了他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 何缈握住周逸仙手掌的同时,看到的,是全族被灭,血流成河。 四处都是殷红的血,痛苦的哀嚎声,死不瞑目的族人…… 只有无辜的稚子,被长他许多的兄长护在了身下,因着害怕,晕了过去,才侥幸逃过一劫。 只是,至亲的亡魂被七煞锁魂阵噬心摧残,绝望的惨叫声,又将男孩唤醒…… 所以,他才会如此害怕血,害怕到一嗅到血腥味,都会忍不住身子发软,害怕到见血就会晕厥。 如今,蜷缩在地上等死的周逸仙,同那时的稚子,又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痛苦,她太能感同身受了。宁可死,也请别抛下我一人活在世上,孤孤单单。 想到此处,何缈站起身来。 “是不是,只需有人守在此地就可以?不管死活?” 何缈手持黑扇,对着公孙谷主问道。 公孙谷主眉头紧皱,犹豫道: “话虽如此,但是留在死门的人,其实等同于给我们断后,一个单纯的死人可不行……” 何缈在心底默默念动咒语。 远处山峰上的竹楼中,一具须发皆白的千年炼尸,破楼而出,直冲此地的阵法而来。 “师父……” 公孙谷主瞧见了空中那飞跃下来的人,口中嗫嚅道。 何缈驱使着炼尸直入阵中,它如入无人之境。 这具炼尸原身就是千年修行者,被姓钱的炼制成干尸后,更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这些阴气也好,杀气也罢,对它基本等同于隔靴搔痒。 毕竟,九曲黄河阵只对付生魂,对于没有灵魂的干尸,可没办法。 “走吧。” 何缈只伸出手,对着地上的周逸仙道。 周逸仙抬眸望着她,看到了她眼中的真诚。 犹豫半晌,还是将自己修长的手掌,放入了何缈手中。 她方才有句话说的对,就算他不想活了,兄长还想继续活下去…… 何缈将他拉了起来。 身后,炼尸控制着阵眼,以一人之力,疯狂对抗着阵内的全部阴气。 其余人则在周逸仙的带领下,往外走去。 生门确实如他所说,除了最后一道门,全在右边。 众人终于走出了九曲黄河阵。 周逸仙拿回了自己的黑扇,只左右翻动几下,阵法内的杀气渐消,阴气往地底涌去。 之前地底涌出来的尸骨不再动弹,妖兽也恢复了清明,往深山中跑去。 连天空的阴霾黑雾,都在渐渐散去,露出了原本的净白来。 方便起见,何缈又将那具炼尸收回到了木簪内。 劫后余生,自然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鬼谷的其他弟子,除了殷篱同厉以宁,全部都拿起武器,自觉地围住了周逸仙。 “放他走。” 公孙谷主只抬起头,望向远处自己的师父,淡淡地道。 “谷主!” 一人愤愤地开口道。 毕竟,周逸仙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鬼谷弟子虽则暂时没有看到有人死亡,但受伤的可不少,怎么肯轻易放他离开。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何时是个头。” 公孙谷主只摆摆衣袖,示意众人收起武器。 众人虽然面上极不情愿,但这毕竟是谷主的命令,只得无可奈何地收起武器,退回到了谷主身后。 何缈最是佩服公孙谷主这点,他整个人身上总是笼罩着一股颓唐之色,似乎早已看破尘世。 这句话说的,倒是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其实,从他收容横派的莫昊野,公孙谷主这个人对待恩怨的态度,也能从中窥探一二。 佩服归佩服,她可绝不会放下自己的师门之仇。 复仇,从来不只是祭奠死者,也不仅是给活着的人一个心理安慰。 很多时候,那些自以为是的“宽容”,其实是对无辜受害者的亵渎,对恶的纵容,也是对善良的践踏。 血债血偿,才能彰显天理昭昭。 公孙谷主拱手,对着周逸仙道: “周公子,日后你同我鬼谷,恩怨两消。好走不送。” 周逸仙也没想到,公孙谷主能如此轻易的放过对方,当下心中掠过几丝迷茫,只笨拙地微微颔首。 何缈上前一步,将一颗丹药偷偷塞给他,低声道:“是三日噬灵丸的解药。” 周逸仙捏着手中的丹药,抬头看向何缈,微微眯眼,一双泛着粉色的桃花眼中,夹杂着万般复杂。 何缈又添了一句:“日后我会去寻你的,有个问题得请教。” 周逸仙的瞳孔张大一些,眼中满是疑惑。 他不明白,何缈要向他请教什么问题。 “快走吧。” 何缈接着低声劝道。 公孙谷主是个宽容的,一会莫昊野同那个张长老一起过来,可不一定就能由不得了他了。 周逸仙回头瞧了眼众人,在殷篱和厉以宁,还有公孙谷主的脸上扫过一遍,随即拱拱手,转身离开了。 何缈瞧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身素色的衣袍,难掩男子的绝世风流。 挺直的脊背中,又带了几分萧索。 她知道,往后余生,没了仇恨的牵绊,他会活得更加轻松快活。 毕竟,他以为自己的兄长在人世间陪着他。有亲人在,总是温暖的。 有件事,何缈骗了他。 周逸仙见血晕倒昏迷后,再次苏醒过来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他的兄长。 在方才周逸仙的那段记忆中,何缈清晰地看到,他的兄长的魂魄,早被姓钱的投入了七煞锁魂阵中炼制,魂飞魄散。 一个人,不可能有两个灵魂。 周逸仙,亦或者是原来的周逸仁,大抵是在巨大的痛苦之下,精神分裂,分化出了一个新的人格。 而这种多重人格的出现,几乎都与童年创伤有关。 他一人本就修习风雷二法,在过往太过惨痛的记忆下,他幻想着自己的哥哥还活着。 所以他给自己改名叫周逸仙。 鲜血会勾起他过往那段可怕的记忆,他无法承受这种痛苦,总会晕过去。 而醒来的那个人,不过是他幻想出来可以保护他的一个新的人格。可以代替他来面对悲惨现实的,一种人脑的防御机制罢了。 一些常见的现代心理学知识,只是古人不懂罢了。 何缈之所以欺骗他,不过是因为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说破的好。 这样的欺骗能让他过得好一些,她就会将这个秘密一直隐瞒起来。 愿他的余生,活得快活一些。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弱cp颛孙渊再次被提到~ 第两百一十六章 八荒棋局 周逸仙前脚刚走,后脚,何缈也打算辞行了。 离别的话还未出口,远处的莫昊野同吴长老二人,翩然而至。 何缈吓得往殷篱身后一躲,有点后悔自己方才没有同周逸仙一起离开了。 她其实是担心鬼谷的人怀疑,她同周逸仙是一伙的。况且,她还想跟殷篱再多说两句。 虽则相处只有短暂的几日,她对殷篱的印象很好,想要结识下殷篱这个朋友。 “我要走了。” 何缈在殷篱身后,小声地附耳道。 “恩?” 殷篱奇怪地扭过身子,看向何缈。 何缈摆摆手,没说话。 一旁的莫昊野倒是目不斜视,似乎并不在意何缈。 “谷主,方才的那人哪里去了?”吴长老率先发难,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恭敬地质问。 “人走了。” 公孙谷主只语气淡淡道。 “此番我鬼谷弟子伤亡不在少数,谷主怎能如此轻易就放那人离开?!” 吴长老目光似电,双目射出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公孙谷主。 “此人是前来寻仇的,如今也算恩怨两消了。” 公孙谷主话语间依旧平淡,似乎对这样的质问早已熟悉。 “哼~” 吴长老只冷哼一声,募地闪身挪到了谷主后面,只冷冷地道: “谷主实在是大度,只我鬼谷在谷主的带领下,门衰祚薄,谷中弟子是越发稀少,谷主难道,不该给大家一个说法吗?” “吴长老是什么意思?” 公孙谷主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侧过身子,衣袖一挥,那柄白玉如意已然出现在手中。 吴长老只同莫昊野使了个眼色,随即义正严词道: “公孙鸿,你这谷主之位本就来路不正。千百年来,历代的鬼谷子都是从纵横两派中选出胜者来担任。你可没有按照规矩来。” 一侧的莫昊野也适时地站了出来,只挥了挥手,不少鬼谷的弟子立马闪现,顿时围住了几人。 看样子,都是横派的弟子。 何缈心下一寒,想不到,她的预想居然成真了,吴长老和莫昊野,果然想是觊觎谷主之位。 看来今日是走不成了。 公孙谷主听到吴长老的话,眉宇依旧冷淡,只淡淡地道: “吴长老所言有理。” 此话一出,倒是让众人有些诧异。 只有何缈还算平静,她看得出,这个公孙谷主大抵是从大梵音寺出来的,爱恨情仇皆是看得极为寡淡。 公孙谷主接着道: “之前我是考虑昊野年纪小,故而才一直没有提起此事。既然如此,也不必闹得同门师兄弟们之间同室操戈,打打杀杀。”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副玉制的棋子,只大手一挥,倏地,棋盘棋子放大,地上显出了一副棋局。 “不如就按照旧例——八荒棋局,来一决胜负。” 公孙谷主自己盘腿坐在了平地上,伸手示意莫昊野一同坐下,只道: “我鬼谷祖师曾以天下做棋局,以列国做棋子,旋转乾坤,执手黑白。这八荒棋局自是以天下为拟,师弟可愿同我一同入内?” 何缈便知,这个棋局大抵同一般的下棋要求不一样了,估计是要神识入其中了。 这次真的是神仙打架了。 莫昊野见状,只微微颔首,挥动衣袖,也坐了下来。 众人便看着二人闭上了眼。 而随着棋盘内的一枚黑色棋子一动,方才还只是一面平整普通的棋面,募地,波谲云诡。 众人伸出脖子探去,只见其中风云突变,好似三山四海,列国诸侯,千军万马,全部都存在了小小的一方棋局之中。 何缈便知,这棋局内必然是另有乾坤了。 只是,要是公孙谷主胜利了,他自然会放过莫昊野,自己也能顺利离开。 但若是莫昊野胜利了,不只是公孙谷主难逃一劫,只怕自己也难以逃出鬼谷。 搞不好,还会沦为莫昊野这个变态的禁脔。 想到此处,何缈悄然往后退去,只可惜,她只动了一下脚,后撤一步,便被旁边的吴长老看到。 他一双过于精明的眸子一眯,随即锁定何缈。 何缈顿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倒了头顶,好似泰山压顶,压得她一动不能动。 “狗日的老头,又来这招。等我改日修成了无上至道,也要来压制你。” 何缈在心底暗暗痛骂道,面上却越发表现出恭敬之色,乖乖束起手,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 吴长老见状,才收回了自己的神威。 何缈身子一轻,在心底暗暗后悔,走晚了,早知道,方才就应该跟周逸仙一同离开。 正想着,募地围观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何缈侧身看去,虽然她不懂棋局,但也看得出,棋局中,黑子已经被吃掉了几子。 何缈早知黑子为莫昊野所持,见到他吃瘪,当下心底高兴起来,平复下心情。 看样子,要输的人是莫昊野了。 莫昊野毕竟年纪不大,论修为,哪里比得上鬼谷谷主上百年之久的浸润。 更何况,此棋局为公孙谷主所有,他必然对棋局非常熟稔。 不过短短几招,黑子被吃的只剩了一个,孤零零地站在棋局上。 黑子,败局已定。 公孙谷主历来不是个咄咄逼人之辈,当下只收回神识,睁开眼来,平和道: “如何?” 还不及莫昊野说话,一侧的吴长老募地一挥袖,棋局倒地,棋子散落了一地,黑白棋子顿时混在一起,不辨黑白。 “谷主之位,岂能如此儿戏?” 吴长老愤愤不平道。 “不仅是个坏老头,还是个输不起的坏老头。” 何缈在心底暗暗评价道。 “吴长老,你怎么能如此出尔反尔?” 公孙谷主身侧一弟子看不惯,出声质问道。 “多嘴!” 吴长老只一挥手,这名弟子立马被当胸一击,摔了出去,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其余人被眼前一幕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 公孙谷主眉宇染上一抹怒意,只依旧极力保持平和道: “吴长老,你这是做什么?鬼谷弟子皆是你我同门,何必痛下杀手。” 吴长老目光炯炯,只冷声道: “公孙鸿,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什么棋局,都是骗人的。成王败寇,今日,你这个谷主之位,是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话语间,尽显威胁。 看样子,是要强行“逼宫”了。 “吴长老,你说这等诛心的话,可曾问过老朽我的意见?” 远处,一人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 鬼谷中熟悉此人的弟子,皆是面上一喜。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今天终于多了几个收藏,呜呜呜~ 第两百一十七章 虚空 何缈虽然来到此地不久,但也听出了这个急躁的声音,正是张长老。 她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喜欢这个暴躁的老头。 她早知张长老是纵派的,张长老来到此地,眼下公孙谷主的胜率更多一些了。 “你怎么……” 吴长老看到张长老,面露惊异。 张长老冷哼一声,发白的胡子都被吹了起来,语气狂傲道: “怎么,吴长老,我们好歹也算相识几百年了,你们横派的人骨子里是个什么货色,公孙鸿不懂。我可再清楚不过了……” 话音落地,张长老已经动手,同吴长老二人打了起来。 二人是几百年的老对手,又同为元婴期的修为,顿时上天入地,打斗异常激烈。 于此同时,公孙谷主面前的莫昊野,募地从袖中拔出一把刀来。 此刀长三尺有余,刀刃寒光闪闪,周身萦绕着一股邪气。 何缈见到此刀,下意识地往后扬了扬头。 这把刀实在太过熟悉。 当初在秘境之中,莫昊野就是用这把刀杀了姓钱的,后来又是三番两次拿此刀砍她,要不是何缈反应迅速,早就成了此刀的刀下亡魂了。 “昊野?!你也……” 公孙谷主瞧见莫昊野的举动,脸色一变。 待到看清莫昊野手中的刀时,更是面色极为难看,少见地厉声道: “此刀乃为上古三大邪刀之一的犬神,传闻铸成此刀之际,用了许多恶毒之物,故而多种诅咒缠缚。” 说到此处,只放缓了语气,道: “昊野,你年纪小,不明白此刀的厉害。” 当下好似长辈一般,循循善诱,劝阻道: “此刀传闻为暴君夏桀所有,后被轩辕剑击碎,长埋地下。虽后世被制成了“‘青天三铡刀’,为人间名臣包拯持有。但斩杀大奸大恶之人过多,戾气太甚,你切不可持用此刀。” 莫昊野听到此处,只掂了掂手中的刀,语气依旧温和道: “多谢谷主美意……” 话音一落,募地挥刀砍向公孙谷主。 惊得何缈身子一颤,连忙让开。 在心底暗暗吐槽,莫昊野实在是个卑鄙小人,居然还搞偷袭。 她都忘记了,莫昊野最喜出其不意。 公孙谷主也不是一般人,只手持白玉如意,同莫昊野缠斗起来。 何缈瞧见众人都忙着打成一片,似乎没人顾忌她,当下打算悄悄跑路了。 刚往鬼谷大门走了两步,公孙谷主同莫昊野打斗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尤其是莫昊野的那把邪刀“犬神”,释放出的戾气,险些伤到何缈。 多亏何缈头脑灵活,忙往后躲去,旁边纵横两派的弟子打斗的刀剑已经刺了过来。 刀剑无眼,差点戳到了何缈。 何缈一弯腰,往左边的山谷内跑去,吴长老同张长老打斗引得是风云变色、山岳崩颓,巨石从山顶滚落下来。 何缈一闪身,堪堪躲过了巨石的一击。 巨石滚碌碌往前滚去,回头一看,那个小男孩正站在人群中,一张嫩白的小脸,全然不知所措,就站在石头的必经之路。 “狗日的,真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何缈在心底咒骂一声,快步上前去,拉过小男孩的手,好歹避开了巨石。 不过短短几个瞬息,鬼谷已是四下狼藉,往日的同门师兄弟们,打成了一片。 公孙谷主见状,也不再对莫昊野手下留情。 只几下挥舞手中的白玉如意,几条白色的光芒好似透明的丝线,罩在了莫昊野身上,将他浑身捆住。 “诸位,局势已明,切莫自相残杀。” 公孙谷主只朗声道,声音顿时响彻整个鬼谷。 众人回头,均发现莫昊野被捆在了原地,看来此番是公孙谷主代表的纵派获胜了。 何缈瞧见这一幕,倒是松了口气,莫昊野这个变态,确实是需要好好捆起来教训教训。 她抬头看向莫昊野时,他嘴角多了一抹殷红的血迹,看来是受了内伤。 透过人群,莫昊野也看到了何缈。 二人对视,何缈冲着他微微一笑。笑容可谓诸多复杂,有嘲讽,有庆幸。 他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捆起来了。 只可惜,莫昊野明显误解了何缈的意思,见状,嘴角勾了起来,回了何缈一个诡异莫测的笑容。 何缈有些不明就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都被捆起来了,还有脸笑。 下一秒,何缈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她看到莫昊野提起手中的大刀,重重地砍向面前束缚自己的光束。 随着光芒的消失,莫昊野出现在了外面,一道一人宽裂缝凭空出现。 “划破虚空?” 众人之中,只有公孙谷主见多识广,看出了这道裂缝的来历。 公孙谷主满脸疑惑,这不是莫昊野这个修为水平的人能够一刀砍出来的。 随着一股股浓郁的妖气从裂缝中隐隐飘出,莫昊野的眸子渐渐变得猩红。 公孙谷主见状,募地脸色大变,脸上少见地淬了一层寒冰,对着莫昊野冷声质问道: “你是妖界的人?” 只有拥有妖界血脉之人,才能在使用邪刀“犬神”时,直接劈碎虚空,直达妖界。 莫昊野眯起了眼,并未回话,反倒一个闪身,再出现时,已经在何缈身后了。 何缈还没反应过来,来不及说一句话,已经被莫昊野一手搂住,带入了裂缝之中。 “?” 场上形式突变,何缈满头雾水,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让莫昊野连跑路之际,都不忘带着她。 总不能是因为爱情吧? 与其说是跑路,不如说是下坠。 四周都是虚空的黑色,妖气四溢中,莫昊野温热的身子,紧紧搂着何缈。 “妖孽休走。” 裂缝外的公孙谷主反映过李,挥动手中的玉如意,无数的白色光芒冲着裂缝而来。 裂缝正在慢慢变窄,白色光芒却并非来攻击二人,反而像绳索一般,冲着何缈而来。 求生的本能,让何缈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束光芒。抓住光芒,就有希望。 身后,莫昊野募地身后,拽住了何缈的胳膊,随即攥住了她的手。 男子手心滚烫的温度传递给了何缈。 “别怕。” 莫昊野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刻意的安慰,在何缈耳畔响起。 眼前的裂缝渐渐变窄,公孙谷主、殷篱,还有那个小男孩担忧的脸庞映入何缈的眼帘。 何缈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她快要被莫昊野拖入妖界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一十八章 妖界 四周黑暗的虚空中,喷薄的妖气,无不昭示着,何缈坠入的,正是妖界。 莫昊野故作温柔的声音,抱着何缈时身子的温热,二人耳鬓厮磨的样子,让何缈甚至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恍惚。 似乎,他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只很快,何缈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坠入妖界,她要么被莫昊野一辈子禁锢,亦或者被莫昊野认出来…… 要么,就只能沦为其他妖兽的口中食,亦或者沾染妖界的浊气过多,最终异化…… 哪一种后果,都是她不能承受的。 她要修的是无上至道,还要去为自己的师门碧海阁报仇,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决不能沉沦于此。 眼看着裂缝渐渐变窄,何缈右手袖中滑出一枚泛着金属光泽的铜簪,铜簪的簪尾极为尖锐。 在莫昊野毫无觉察中,她将全身的灵力都灌注在铜簪上,募地侧过身子,一招“背水一战”,右手狠狠地向后,刺向身后的莫昊野。 说起来,她上一次爆发出如此强大的臂力,还是在秘境之中的悬崖上,为了避免被莫昊野扔下来的巨石砸死。 那四年,她是如何艰难地活下来,如何时刻笼罩在死亡的担忧中,她一直都记得。 二人继续往下坠去。 莫昊野对她毫无提防,直到,巨大的疼痛袭来,他低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插着一把铜簪。 鬼谷玄色的衣襟,掩盖了所有的血迹。 男子那双猩红的眸子瞬间更红了,抬头看向何缈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莫昊野的身子在控制不住地下坠,他依旧伸出了自己没有握刀的右手。 何缈,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浑身的妖力都在快速地流逝,他仍不愿相信,她想要杀他。 “抱歉。” 何缈嘴上说着抱歉,但面目冷峻,在莫昊野反应过来前,募地手中变出了那把熟悉的桃木剑。 七寸长的桃木剑一现身,莫昊野眼中的疑惑与不解,在缓缓消失。 随即,浓眉一展,变为了恍然大悟。 何缈知道,他认出了她,就算认不出是她,但也认识她手中的这把独一无二的桃木剑。 “上穷碧落。” 何缈根本不待他反应过来,接着一招充满灵力的“上穷碧落”挥向莫昊野。 要的就是趁他病,要他命。 莫昊野的双瞳已然变成了血红,挣扎着伸手,想要抓住何缈。 裂缝正在闭合,露出的光芒越来越少,只余下了很窄的一道缝隙。 何缈捏碎手中的飞升符,想要飞升上去,抓住最后的机会。 募地,身后的莫昊野浑身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伸出强壮的手臂,一把抓住了何缈的右脚。 “呵,我死,你得陪我……” 男子轻咳一声,嘴角渗出更多的血渍,低沉的嗓音传来。 何缈眉头一皱,眼看着裂缝即将闭合,果断用另一只脚踹到了莫昊野头上,毫不留情地将他往旁边的深渊踹去。 抱歉了,要死,还是你自己去死吧。 何缈则借助着这股力量,上升而去,往裂缝处飞去。 只可惜,裂缝早在二人挣扎中,完全闭合上了。 是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时间让二人纠缠。 何缈回过头,黑暗中,依稀能看到男子依旧在下坠,只那双猩红的眸子,好似暗夜中的两颗红宝石,渐渐趋于黯淡。 莫昊野,往旁边的深渊处坠落。 何缈抬眸望去,远处,依稀能看到点点星光。她果断驱动飞升符,往远处飞去。 至于莫昊野,祝他好运。 何缈知晓,自己眼下已经达到妖界。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夹起自己那并不存在的尾巴,低调小心,保住自己的小命。 她降落到地面,收起了可御诛邪的桃木剑,头上插上了师门重器木簪。 木簪可以掩盖她修行者的身份,让她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她得尽快找到人妖两界的分界处,然后偷偷潜出去。 妖界没有白天 何缈抬头望去,天空是一轮惨白的圆月。 她知道,妖界其实没有白天,总是暗夜,唯一的区别就是,天空的月是惨白色,还是红色。 何缈不知自己现在处于何处,只能小心谨慎地四下探访,往前走去。 募地,耳边传来一男子爽朗的咒骂声: “杀千刀的妖精,你们还我妹妹来!” 何缈听到此声,立马闪身躲在了前方的一棵大树的背后。 此树大抵有千年之久,直彻云霄,往不见树梢。 比何缈之前遇到的其他树,都要粗壮一些,将何缈的身形挡得是严严实实。 树上无叶,开着细细密密的淡粉色花朵,花朵簇拥起来,看样子,很像是人间的樱花。 一阵清风吹过,花瓣随风飘落,给清辉照耀的大地,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美感。 躲在树后的何缈,看到了一男子身着一身潇洒的白衣,腰间系着巴掌宽的皮制黑色围腰,手腕处同样系着两处黑色的护腕。 男子皮肤光洁,眉眼舒展大气,马尾高扎,头上还插着一根白玉簪子。 眼下正手持一杆红缨银枪,活脱脱一个江湖侠客的模样。 月光下,红缨银枪头亮闪闪的,男子身形流畅,同几只奇形怪状的妖兽在打斗。 何缈瞧见那几只妖兽有的头上长着兽耳,有的五官明显兽化,有的甚至尾巴还在乱晃,知晓他们都不是什么大妖。 妖兽只有达到七级以后,渡过天劫进而化形,才能彻底化为人型。 在此之前,多多少少会保留一些兽的样子。 但饶是如此,会说话的妖兽,也已经是等同于修仙者筑基期的修为了,可大意不得。 何缈忙屏气凝神,将自己身子完全藏了起来,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瞧见方才男子打斗姿势利索潇洒,虽然看不出他的修为如何,猜测他大抵能够抵挡个一时半会的。 岂料,刚刚过了几个呼吸的瞬息,便听到了男子“啊”一声惨叫声传来。 随即便是银枪落地的“咣当”声。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 男子骂娘的声音传来,清脆爽朗又直白。 何缈听到此处,挑了挑眉,这叫骂声的声音,倒是个同道中人。 只可惜,她眼下自身难保,所以,抱歉了。 何缈正想着,募地,方才的男子绕着大树跑了过来。正巧同何缈心虚的眼睛对视了个正着。 “啊,这……” 男子没料到树后面还有一个人,朗声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陈伯玉这个形象,我强烈推荐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搜搜《新边城浪子》里面,由张峻宁扮演的路小佳,就是以他为原型的~ 当然,大家不感兴趣,可以自己想象~ 第两百一十九章 陈伯玉 何缈看到有人过来,顿时有些慌张,她想要让男子闭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树后怎么有个人~” 何缈根本来不及做什么,男子已经大嘴巴地嚷嚷了起来。 方才的几只妖兽也已经追了上来,瞧见何缈,也是一怔。 一鼻子还是兽型的小妖,冲着何缈的方向微微一嗅,拿手碰了碰鼻子,给出了结论: “是狗妖 ……” 何缈便看到,方才的男子眉头一挑,脸上的表情顿时裂开了,不仅如此,还煞有介事地退后一步,指着何缈颤声道: “你也是妖精。” 如此漂亮的姑娘,是妖精也就算了,竟然还是只狗妖…… 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何缈知晓,一定是簪子掩盖住了她原来的气味,而方才莫昊野一直搂着她,她身上沾染了他的气息,才让众人误解了。 但眼下在妖界,没有什么比让众人觉得她是只妖,更安全的事情了,当下也不再辩驳。 众妖见她不反驳,立马又上前去抓捕男子。 男子见状,冲着何缈跑了过来。 何缈不想被他连累,也跑了起来,想要甩开他。 谁料,她的这番举动,看起来很像是带着男子逃窜,被几只妖兽误解了。 “大胆狗精,竟然敢违背妖王命令,伙同凡人逃窜。” 说着,一妖兽放出手中类似蜘蛛丝一样的东西,将何缈同那男子二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大哥,我根本不认识他,你们误会了。” 何缈堆起笑脸,试图同几个妖兽打商量。 她真的是无辜的,她完全不认识这个男子,也不愿意同他扯上关系。 但几只妖兽哪里管这些,拖着二人就往空中飞去。 何缈疲惫地闭上了眼,她实在是祸不单行。 几只妖兽将二人带回一处,直接将二人扔进了地牢,关押起来。 又是地牢! 何缈瞧见地牢幽闭的环境,那熟悉的监狱铁围栏,顿时浑身一阵无力。 几天的功夫,她已经二进宫了。 这个月她是跟地牢犯冲吗? 到哪里都逃不脱的坐牢运。 大哥,啥时候能放我出去?” 何缈眼看着几只妖兽要走,忙开口问道。 一妖兽轻蔑地看了何缈一眼,昂头道:“这得我们大王说了算。” 说着,转身离开。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胆敢把小爷关押在这里,待到小爷出去了,必定要将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千刀万剐……” 身后的男子,却中气十足地开骂道。 何缈回头,瞧见他双手叉腰,骂的正带劲。 仔细看去,才发现男子两条剑眉间,竟然长了一颗红痣,虽然眉眼洒脱,身形流畅,但丝毫不影响他骂人。 男子骂了两句,看到何缈在看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出言不逊。 忙夸张地用手捂住了嘴,另一手指着何缈,解释道:“那句狗娘养的,我可不是骂的你……” 眼角却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何缈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扶额,无语凝噎。 她怎么总是遇不到个正常人。 想到此处,她寻了一处墙根,也不顾脏乱,随意坐了下来。 她的大姨妈还没有完全结束,多少有些影响她的发挥了,她得休养休养。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笑容明媚清澈,走到了何缈面前,爽朗道: “喂,我叫陈伯玉,你呢,小母……小狗~” 何缈咬紧了牙关,她现在有点能理解,何以莫昊野听到有人说他是狗,就想要掐死对方。 当下只闭上眼,假装充耳不闻。 她如今正在炼气期十一级,若是能趁机突破,成功筑基,在妖界才能多一份生存的希望。 “喂,小狗,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陈伯玉蹲下身子,拿手在何缈面前乱晃。 “你再叫我一声试试?我保管打烂你的嘴。” 何缈忍无可忍,睁开眼来,咬牙切齿道。 男子咧嘴笑了起来,一口白牙有些耀眼,“好好好,那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何青。” 何缈不愿同他多加纠缠,只冷冷地道。 “何青啊,好名字,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陈伯玉听到此处,摇头晃脑道。 何缈简直是要气笑了。 念两句叽叽歪歪的简单诗,就觉得自己可以装文化人了。 这个陈伯玉真是好笑。 “喂,你修行了多少年了?” 陈伯玉明显是个闲不住的,开口问道。 何缈没回话。 他接着道:“我瞧着你应该挺厉害的,怎么连那几个小妖精都对付不了?” 何缈依旧不想理他,同样是聒噪,她的小徒弟宋子舒说出的话,可比这个什么陈伯玉好听多了。 她都有点想自己的小徒弟了。 想到此处,何缈闭上眼思忖着,自己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当然,现在出去,妖界四处都是妖精,还是很危险的,万一遇到大妖,搞不好小命难保。 最好是能直接回到人间。 “喂,小狗,你要不试试,看看你的牙齿能不能咬开这铁栅栏……” 陈伯玉话说到这里,何缈是真的忍无可忍,摸出袖中的石子,重重地弹了出去,一枚石子便弹到了陈伯玉的嘴上。 陈伯玉惨叫一声,用手捂住了嘴,那总是勾起的嘴唇,顿时红肿了起来。 何缈这才斜眼冷冷地看向陈伯玉,道:“我说过,再叫我一声,我保管会打烂你的嘴。” 陈伯玉捂着自己的嘴,不停地发出嘶嘶的声音,苦着脸道: “你们妖界的人,真是狠……” 何缈这才闭上了眼。 “何姑娘,你这个名字是谁取的?你去过人间吗?我就是从人间来的。” 陈伯玉嘴都被何缈打肿了,却依旧不肯停嘴。 何缈想到此处,募地福灵心至。 对哦,她虽然不知道怎么能从妖界到人间,但是这个陈伯玉就是从人间来的。 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想到此处,何缈睁开眼来,吓得陈伯玉往后一仰头。 “你是怎么从人间来的?” 何缈语气和缓一些,淡淡地问道。 陈伯玉见何缈面色温和一些,忙勾起嘴,红肿的嘴唇也挡不住他的笑意。 “何姑娘,你也想去人间看看了?” 何缈挑挑眉,没反驳,默认了他的说法。她方才似乎听到,这群妖精挟持了他的妹妹? “对了,你妹妹怎么回事?” 何缈主动开口问道。 陈伯玉听到此处,垮起了脸。当下只呼了口气,盘腿坐下,同何缈讲了起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在线挂机的人,除了孙渊,又多了一个宋子舒 第两百二十章 陈漱玉 通过陈伯玉的叙述,何缈了解到,他还有个妹妹,名唤陈漱玉。 陈漱玉自幼身子骨弱,有心悸之疾,父母多方请名医,好生照料,娇生惯养,好不容易养到了十五岁。 岂料,他妹妹刚及笄,妖界就来人说是要娶亲,还提前给他陈家的院子里下了许多聘礼,通知了一个成亲的日子。 他父母自然不肯答应,请了许多的江湖术士,希望能留住小女。 不过妖界的人蛮横,到了日子便直接抬了一个花轿来接人。 陈伯玉护妹心切,一直躲在花轿中,想要救回妹妹。岂料,花轿一入妖界,他就被发现了,然后就是何缈方才看到他被那些妖兽追击的那一幕了。 “你们妖界的人办事,真是蛮横。” 陈伯玉捂着自己红肿的嘴唇,心有余悸道。 何缈眯眼,心下知道,陈伯玉若是一直躲在花轿中,只怕不知道究竟是如何从人间入的妖界。 抬眸看见他嘴角蹭破了一层皮,知晓自己方才下手重了些。 这样看,他也不算个坏人。 当下从木簪内取出了一瓶伤药,扔给了陈伯玉。 陈伯玉伸手接了过来,揭开盖子,瞧见是白色的粉末,笑嘻嘻地道: “何姑娘,这该不会是毒药吧?” “不要还我。” 何缈只冷冷地道。 “要要要~” 陈伯玉忙摆手道,这才往手上倒了些药粉,边往嘴角抹,边龇牙咧嘴道: “何姑娘的一番好意,就算是毒药,我陈某人也认了。” “油腔滑调。” 何缈在心底暗暗给陈伯玉下了个定义。 陈伯玉抹了药粉,这才将伤药瓶扔回给了何缈,畅快地拍拍胸脯道: “何姑娘,虽然你是妖,我是人,人妖殊途,但你这个朋友,我认下了。” 何缈无语,他倒是一副侠客做派,还啥都不知道,就开始交了朋友。 “我得休养一会。” 何缈只淡淡地开口道。 说着,便开始闭目养神。 方才在鬼谷同那些妖魔鬼怪打斗,又同莫昊野纠缠,耗费了不少灵力,她必须得休养。 “你忙,你忙~” 陈伯玉退后几步,悠闲地道。 何缈自然知晓,他好奇的视线不时看向自己,但眼下,她必须专注到自己的修行上。 不管是在修仙界也好,人间也罢,哪怕是在妖界,她都必须时刻自己,自己要做什么。 唯有修行,才是她的立身之本,才能让她应对纷乱的世事。 妖界不知时辰,何缈则一直在盘腿打坐。 窗外,一轮惨白的圆月挂在天际,渐渐开始呈现粉色,粉色渐深,成了一种诡异的血粉色。 何缈敏锐地觉察到,自己体内灵力开始不稳,心头浮起出一缕异样来。 毕竟,她一直惯念清心咒,自认心性还算稳定。 何缈发现,看似平静的狱中,一股被压抑的躁动慢慢袭来,暗潮涌动。 何缈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陈伯玉正吊儿郎当地叉开两条腿,靠着一侧的铁栅栏,随意地坐在地上。 见何缈看他,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何缈努力做到目不斜视,只面色凝重地缓缓起身,倏地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拉到了自己身侧。 募地,旁边狱中一妖兽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陈伯玉便吞了过来。 “嗷~” 妖兽重重地冲着铁栅栏撞了过来,它身上被绑着手臂粗的铁链,横冲直撞过来,撞得铁栅栏丁零当啷直响,甚至,何缈隐隐有种错觉,好似整个狱中都被撞得在摇晃。 “吓死小爷了~” 陈伯玉被吓了一大跳,只觉心惊肉跳。 何缈面色冷静地盯着眼前的妖兽,是一个人身犀牛头的妖兽,额上的牛角清晰可见。 犀牛,难道不是吃素的食草动物吗?也许这就是它被关押起来的原因。 “是人,美味的人肉~” 犀牛妖张大了嘴,隔着铁栅栏,冲着陈伯玉舔了舔舌头,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呕~” 陈伯玉夸张地捂住了鼻子,作呕道。 大抵是妖兽的咆哮声响彻整个监狱,引得其他妖兽也应和起来。 陈伯玉很快便发现这只犀牛妖无法咬到自己,当下计上心来。 他从何缈那里借来了小石子,开始不断地往犀牛脸上去弹石子,不仅如此,他专门去弹犀牛的眼睛,痛得犀牛嗷嗷大叫。 “叫你咬小爷,小爷也是你个丑八怪能咬的吗?” 陈伯玉边弹石子,边对着犀牛臭骂道。 犀牛吃痛,嚎叫声引得狱中一片混乱。 “妖后娘娘闹着要自尽,说是要见到自己哥哥平安,你们将人送过去。” 狱门外头,有男子的声音传来。 看守的几个妖兽听了,立马上前来,想要给何缈等人打开了狱门。 陈伯玉一听到有妹妹的消息,募地上前一步,隔着铁栅栏,紧紧地揪住了那看守妖兽的衣领: “我妹妹到底这么样了?” 他语气急切,神情担忧,哪里有之前半分潇洒倜傥的模样。 何缈在一侧微微眯眼,人看着吊儿郎当,倒是个好哥哥。 “不知……” 看守的妖兽只推攘道,也知道陈伯玉得罪不起,只道:“我这就送你过去。” 何缈这个倒霉蛋也跟着被押送了过去。 妖王的府邸倒是一副人间皇宫的模样。 或者说是,比人间的皇宫还要奢靡繁华。 毕竟,光是那皇宫顶上发光的翠玉琉璃瓦,就是人间皇宫所没有的。 何缈同陈伯玉二人到了一处院中。 四周,好几只大妖可怕的气息传来,极富压迫感,让何缈浑身灵力趋于停滞。 何缈如今只能庆幸,多亏了自己头上戴了师门重器木簪,隐藏起了周身的气息。 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漱玉,漱玉~” 陈伯玉一进入此地,便大声开口嚷嚷道。 “兄长~” 一女子柔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随即又伴随着隐隐的哭泣声。 陈伯玉听出了妹妹的声音,急着就想上前。被一妖兽死死压住了胳膊。 “你这狗娘养的妖精,拦住我干什么?我妹妹要有半点差池,我非要了你的狗命!” 陈伯玉痛骂道。 “我要见我的兄长~” 屋内,女子柔弱的哀求声传来,伴随着隐忍。 场上一时静默了。 半晌,听到屋内传来一男子低沉浑厚的声音,问道:“旁边那女子是干什么的?” 妖兽忙殷切地上前道:“回禀吾王,此女乃是一只狗妖,同这男子是一伙的。” 募地,听到妖王低沉的声音传来,道:“既是如此,就叫她进来同你们娘娘说句话。”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二十一章 妖王 陈伯玉见状,拉住了何缈的衣袖,恳求道: “何姑娘,你一定要帮我看看,我妹妹好不好?” 何缈瞧见他神情真挚,知晓他是真的很疼爱这个妹妹,当下点了点头。 何缈对于这个妖界所谓的妖王,也是充满了好奇。 况且,看这个样子,也不是她能够选择的。 陈伯玉被妖兽带走,何缈则被请进了房间。 那些妖兽自然不敢擅闯妖王的房间,只能让何缈一人进去。 何缈瞧见房门打开,当下只神色淡定地入内,一踏入门槛。 入目可见,几颗柚子大小的夜明珠,发出白皙的光,映得屋内好似白昼,金丝线绣成的屏障,翠绿的纱窗,珍贵的古董字画随处可见。 甚至,连女子小憩的贵妃榻和梳妆台都有。 这哪里是妖界之王的房间。 乍一看,何缈还以为自己进入的哪户高门大户大家闺秀的绣房中。 屋内哪里能看到那个方才说话的妖王的样子,只有一女子立在原地。 何缈知晓,妖王应该是已经走了,至于这女子,应该就是陈伯玉的妹妹——陈漱玉了。 陈漱玉只脚步虚弱走了上来,泪水涟涟。 何缈瞧见她一身水青色的烟罗裙,身形有些过分纤细,腰肢盈盈一握。 那只有巴掌大小的瓜子脸上,眉眼细长,眼角微红,皮肤白皙,薄唇略施粉黛。 头戴银色步摇,走起路来,两侧的珠玉一颤一颤。 很像从古代水墨图画中走出来的仕女,尽显女子的恬静柔弱。 陈漱玉的一双眸子眼下是蒙着一层水雾,一看就是个我见犹怜的小家碧玉。 陈漱玉只柔声道: “姐姐,我兄长呢?” 声音细软,说着,又掉下泪珠来,只拿着素色丝绸手帕抹了抹眼泪。 何缈见状,只淡淡地道:“你哥哥刚刚走了,但是人还是好的。” 陈漱玉听了何缈的话,更是控制不住,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很快便浸湿了手帕。 让人看来,越发心疼。 何缈见状,拉她坐下,开口安慰道:“你哥哥现在没事的。你快别哭了,免得哭坏了身子。” 陈漱玉本就身子羸弱,拿了手帕拭泪道:“我受苦也就算了,只要兄长没事就好。” “你哥哥没事,他就是想让我问问你怎么样。” 何缈说着,也上下打量着陈漱玉,见她除了哭得眼角红了,身上倒是全须全尾的,衣裳整洁,不像是个受过虐待的样子。 陈漱玉哭得难受,只紧蹙眉头,对着何缈哭诉道: “我一个弱女子如今被囚禁在这妖界,远离家中父母双亲,还连累了兄长。那妖精还非要强娶于我,朝不保夕……” “我只愿能保身子质洁,不受贼人侮辱……” 何缈听到此处,忙问道:“那妖王强迫你了?” 陈漱玉听到何缈如此发问,哭声一滞,越发掉泪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妖精若是强迫于我,我便一头撞死在这桌上,保全女儿家的清誉。” 说着,越发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全然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 何缈只得讪讪地劝慰道: “大可不必,还是先得活下来,活下来才是最重要。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总得想想自己的父母,还有你哥哥,他们都等着你回去呢。” 女子一听到何缈提自己的父母双亲,越发难过,只痛哭了起来。 何缈扶额,她真的很没有劝人的天赋。 女子哭着哭着,募地呼吸一滞,捂住胸口,眉头紧蹙,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起来。 “你怎么了?” 何缈吓了一跳,想起陈伯玉提到,他的这个妹妹自幼身子不好,心脏好像有问题。 忙扶住女子的手,想要给她输送点灵力。 万一女子一不小心背过去了,那她这个来劝人的,可是罪过大了。 募地,一人闪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何缈往旁边推去。何缈一时身子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要不是她机灵,扶住了桌子角,早就被推地上了。 来人是个男子。 男子身形高挑,一头白发及腰,用一顶金冠束着,身着暗红色的竖领长袍,上头似乎是拿金线绣着一个图案。 但何缈看不出是什么。 男子只紧张地抱过陈漱玉,边往她体内输送妖力,边担心地道: “漱玉,你感觉如何?” 何缈看出,这男子就是方才说话的妖王,没想到,他竟然没走,看来刚刚一直是躲在房内了。 多亏了她没跟着一起痛骂妖王。 否则现在有问题的,估计就不是陈漱玉,而是她了。 不过他救人就救人,推她可就过分了。 这笔仇,何缈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缈报仇,二十年不晚。 陈漱玉受了妖力,只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抱住自己的是妖王,忙用胳膊推攘男子。 只男子身形健硕,如何能被她推动。 陈漱玉见状,更咽道:“你救我做什么,早些让我死了就是……” 说着,呜咽起来,哭得好不伤感。 妖王眼下也压低了嗓音,拽住女子推攘的手,道: “漱玉,你说的这是什么剜心的话,你若是死了,叫我怎么办?” 陈漱玉又哭了起来,哭得极为伤感。 男子则帮着陈漱玉拭泪。 女子闹别扭似的扭过脸,不再言语。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特别像她看过的那些狗血言情剧。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何缈就在旁边。 而且就在一臂远的距离,旁观着一切。 她尴尬地像一只被丢进拍戏现场的猴,手足无措,脚指头都在靴子里蜷缩起来。 “听说那瀛洲的不死草快要成熟了,改日,我给你去摘一株回来,可治你这先天带来的心悸之疾。” 男子只含情脉脉温柔道。 何缈不免有些诧异,没想到,堂堂妖王,居然是个恋爱脑。 毕竟,瀛洲属于仙山,是十大修仙门派的势力范围,就算他是妖王,贸然闯入其中,也是有风险的。 没想到,他居然肯为了陈漱玉,冒险去摘不死草。 何缈一时倒是心情有些复杂。 “你放我回家去就好。否则在这囚笼中,多活一日,就多一日的难受……” 陈漱玉只浅浅地道。 语气倒是轻柔了一些,可能是累了。 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至于何缈,何缈又没有那么不上道,早在陈漱玉说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悄悄出去了。 院中早有妖兽等着何缈,一见她出来,立马将她丢回了狱中。 “我妹妹如何了?” 何缈一入狱,陈伯玉忙上前来问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又不会取名了,只能谁出现是谁了 第两百二十二章 手足情深 瞧见陈伯玉一脸的急切与担心,何缈只得老老实实地道: “她一直在哭,哭得太过,胸口又不舒服了。” 当然,没有说是因为自己提了一些父母、兄长之类不合时宜的话,才勾得陈漱玉越发难过。 陈伯玉听到何缈的话,那张总是洒脱勾笑的脸上,眼下也全是阴霾。 当下伸出拳头来,重重地锤向狱中的墙壁。 墙壁年久失修,被他这么一锤,斑驳的墙皮纷纷脱落下来,灰尘四处飞扬。 陈伯玉这才痛心道: “是我不好,连自己的妹妹都救不了。” 何缈的内心毫无波澜,不要怪她冷漠。倘若抢他妹妹的是个人间的恶霸,她也许还会帮忙。 但如今面对的敌人是妖界之王,她尚且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勿论去帮忙。 尤其是看到陈漱玉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份上,她更不会去管。 她只会迅速地躺平,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 她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 何缈只淡定地坐在地上,闭眼,开始体内灵力的运转。 陈伯玉又狠狠地锤了锤几下墙,才平复了呼吸。 何缈则依旧面色冷淡,全然当没有听到。 有人曾说过,愤怒源自无能。 所以何缈尽量少愤怒,多做事。 许久,陈伯玉才随意坐到了地上,探究的目光在何缈的脸上来回扫视。 许久,听到陈伯玉带了几分无聊的声音传来:“你待在狱中就不会烦躁吗?” 何缈只充耳不闻。 她一睁眼,面对的就是你死我活的生存问题,她来不及烦躁。 妖界不知昼夜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给他们送来了饭菜。 何缈打开饭盒一看,菜色居然还不错。 有肉有菜有米有汤,对于吃惯了干巴巴大饼的何缈来说,无异于意外之喜。 想不到,妖界居然还有做饭的厨子。 令何缈诧异的是,陈伯玉也乖乖拿起筷子去吃饭了。 见何缈看他,手中的筷子一顿,道: “还不许人吃饭了?” 何缈挑眉,笑道:“是了,浪费粮食可耻。” 她最会苦中作乐了。 陈伯玉狼吞虎咽,看样子是饿了许久,很快就将饭菜吃了个精光。 这才心满意足道:“我小时候,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吃饱饭。” 何缈心中掠过一丝诧异,她瞧着陈伯玉同陈漱玉二人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并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怎么着也得是个小富之家。 但转眼一想,也许他家中是后来才发迹的。 何缈将碗中大块的鸡肉吞下肚,心中暗暗道了句,“我也是。” 她小时候最大的希望,也是能吃饱饭。 陈伯玉吃饱了饭,又开始倚着墙壁发愁了: “不知我妹妹有没有饭吃,会不会被虐待,她身子骨弱,一向又挑食……” 何缈默默地吞了口米饭,很想说一句,看样子,那妖王不仅不会亏待陈漱玉,还对她极好。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生怕激怒了陈伯玉,只堆笑道:“你对你妹妹挺好的。” “那当然,她就是我的命。” 陈伯玉这番话出口,何缈心中不知为何,觉察到一丝异样。 但转眼一想,是她浅薄了,也许人家就是骨肉情深,兄妹俩感情好。 她虽然没有体会过亲哥哥的疼爱,但大师兄和三师兄都对她极好,要是知道她如今的遭际,肯定也会心痛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熟睡的二人,被一阵脚步声吵醒。 “妖后娘娘想要这位姑娘陪着一起说说话。” 一红棕色皮肤的男子开口道。 男子一头的秀发,极为顺滑流畅,倒是让何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何姑娘,你记得告诉我妹妹,让她一定要保重身子。” 陈伯玉眼看着何缈要走,只关切地叮嘱道。 何缈点头应下了。 再次来到妖王府,陈漱玉早在院中的等候。 看样子,妖王并没有只将她囚禁在房内。 见何缈前来,陈漱玉只款款福身,柔弱道:“漱玉叨扰姐姐了。” 何缈摇摇头,见她衣着光鲜,一身淡粉对襟羽纱长裙,配上她苗条的身姿,平添了几分轻盈仙气。 精神状态看着也还好,只眼睛红肿成了杏仁,看样子,是哭了许久。 就是不知陈漱玉为何要找自己前来。 二人坐到了一处亭榭下,白玉制成的桌凳,上头摆满了各色精致的点心水果。 旁边则是曲径回廊,池水在惨白的月光照耀下,更显幽深。 两个妖兽远远地站在一侧,看守着二人。 陈漱玉未语眼先红,问道:“姐姐,不知我兄长怎么样了?” “还好,虽说狱中环境艰苦些,吃的倒是还好。” 何缈提到此处,陈漱玉已是泪光莹莹。只柔声道: “我想要见见兄长,那妖精不许,我只能见姐姐,来探问一二。” “你哥哥让我告诉你,让你一定要保重身子。” 陈漱玉听了,泪珠子滚落下来,只蹙眉道:“是我连累了兄长……” 何缈唯恐她又哭出个好歹来,忙劝道:“你可别哭了,小心身子,只有你过得好,你哥哥才能安心。” 陈漱玉啜泣了许久,才拿手帕拭泪,点头应道:“姐姐说的极是。” 说到此处,只惆怅道:“我这条命全靠了他。” 何缈心头的那股怪异感又涌上来了,故作自然地出口问道: “怎么这么说?” 陈漱玉温婉一笑,道: “不怕姐姐笑话,我八字轻,自幼身子骨弱。家中父母一直担心我养不大,多亏家中添了兄长给我压命,身子骨才好一些,得以活这么大。” 何缈恍然大悟,问道: “也就是说,你们不是亲兄妹了?” 陈漱玉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红晕,只轻声道:“虽则不是亲兄妹,手足情深,倒也胜过亲兄妹。” 何缈郑重地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陈漱玉又愁容满脸,道:“可惜如今我回不去……” 何缈见她似乎又要哭了,忙调转话题,压低声音问道: “那妖王哪里去了?” 别又潜在暗中偷窥。她可禁不住他再推一次了。 陈漱玉只摇头道:“不知。” 何缈接着小声道: “你既然想回家去,不如问问妖王,如何才能从妖界到人间,我们也好……” 陈漱玉听到此处,心念一动,攥紧了帕子。 何缈正欲再说,远处一妖兽走了过来,恭敬道:“大王叮嘱,娘娘不能在外面吹风久了,还请回屋。” “记的~” 何缈忙用眼神示意陈漱玉,让她去探问一二。 陈漱玉只睫毛轻颤,点了点头。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 今天希望收藏能到整数,开心~ 第两百二十三章 大妖修 何缈神色淡定地回到了狱中,又对上了陈伯玉那张急切的脸。 他这人一贯的潇洒自在,一急起来,眉心那颗胭脂扣似的红痣,便隐隐泛红,鲜红欲滴。 何缈先是一摆手,示意他冷静。 等到看守的妖兽走了,这才道:“你妹妹挺好的,吃得好穿得好,她叫你不必担心。” 陈伯玉先是神情一松,又忙问道:“那妖精是不是欺负她了?” 何缈只靠墙坐好,淡淡地道:“我没见到。” 陈伯玉这才点了点头。 何缈眯眼看向窗外,天际又是一成不变的圆月。 “我叫你妹妹伺机问问那妖王,怎么才能到人间去。” 陈伯玉听了,倒是急躁了起来,跳到何缈面前,怒斥道: “你怎么能叫我妹妹做这样的事?” 何缈眸子一眯,冷冷地质问道:“怎么,你难道不想回到人间去?” 陈伯玉对上何缈这样的眼,募地泄了气,垂下头颅,满怀歉意道: “方才的话,你别介意。我妹妹自幼身子骨弱,一直养在闺中,她为人性子单纯,我不想让她跟那个妖怪多有来往。” 何缈没再说话,只闭上了眼。 其实,她让陈漱玉去问妖王,完全是出于私心。 就算他们问到了如何从妖界到人间,并且也顺利逃脱了。 那又如何 以妖王的实力,将陈漱玉抓回来,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堂堂妖王之尊,三界内外,少有敌手。 就算是求到十大修仙门派那里,对方也不一定愿意同妖界之王为敌,也不一定愿意庇佑一个人间的弱女子。 这些事,她自然不会同陈伯玉讲,她要的,就是尽快离开妖界。 陈漱玉可以有办法问到离开妖界的法子,她就不介意利用她。 何缈态度冷漠,陈伯玉便误解她是生气了,只低头服软,道: “是我不好,我刚刚太着急了,你再跟我讲讲,我妹妹到底怎么样了。” 何缈这才睁开眼,事无巨细地将陈漱玉说的话,做什么样的神态,全都同他讲了。 但完全不提妖王答应去找不死草的事情,她害怕陈家兄妹动了心思,不愿离开。 陈伯玉听到妹妹确实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隔了不知多久,何缈又被请到了妖王府邸。 这次,妖王依旧不在。 但这次,陈漱玉的旁边,多了一身着棕色衣裳的男子,他一双过分狭长的眼睛,看向何缈时,眼中满是谨慎。 “她是?” 看守的妖兽恭敬地回复道:“启禀大妖修,此女是只狗妖。” “狗妖?” 男子抬头,鼻头一嗅,什么都没闻出来。 给出了结论:“不像。” 何缈面色平静道:“怎么,大妖修还没学会隐藏自己的气息?” 她当然知道莫昊野留在她身上的气息会越来越淡,她早晚会被妖界的人怀疑。 她必须得尽快想出办法。 男子狭长的眸子一眯,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我们要聊些私房话,大妖修还是离远点。” 许久不见,陈漱玉整个人看着似乎强硬了一些,只对着大妖修道。 男子对着陈漱玉微微欠身,态度倒是颇为恭敬。 而路过何缈身侧时,又是鼻头一动,这次,似乎嗅到了点什么。 何缈却知,能被称为妖修的,必然已经渡过了天劫,成功化形。而能被称为大妖修的,只怕早就等同于修仙界元婴期的人物。 在这样的人物面前,再低的声音,都能被听到。 “姐姐,我……” 陈漱玉急切地想要开口。 “漱玉,今日打扮得很漂亮。”何缈募地开口,阻止了陈漱玉的话头。 陈漱玉表情一滞,便看到何缈在同她使眼色,所幸她也不是个笨的,立马便懂了何缈的意思。 “姐姐若是喜欢,我送姐姐几件。” 何缈本想摆手拒绝,她虽然也爱这些华丽衣裳,但明显穿着不方便。 募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只开口道:“好呀,要是能再扑点香粉就更好了。” 陈漱玉是个聪慧的,知晓何缈必然话里有话,只拉着她的手道: “姐姐喜欢就最好了。” 二人边走边聊,一入房内,陈漱玉便迫不及地想要同何缈说话。 何缈却依旧冲她轻轻摆了摆手。 凡人从不知修仙者的耳聪目明,可以可怕到什么地步。 更何况,她若是没有看错,外头的大妖修,应该是只狐狸。 狐狸不论是嗅觉还是听觉,均极为灵敏。 “漱玉房内倒是雅致。” 何缈接着语调平淡地闲聊道。 说着,用手指在手心比划,示意陈漱玉写字交流。 陈漱玉了然于心,只故作忧愁道:“不过是他布置来,讨我欢心罢了。” “算了,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了。你的胭脂香粉呢?拿出来让我瞧瞧。” 何缈只笑眯眯地道。 “这些都是。” 提起打扮,陈漱玉语气淡淡,明显不是很感兴趣。 何缈瞧见一青黄玉龙凤纹化妆台,上头各色的首饰都有。不管是螺子黛,还是口脂,妆粉,胭脂,件件都不缺。 当下只动手拿起一画眉墨,扯过陈漱玉手中的手帕,边道: “我要找找香粉,我最爱香粉。” 说着,在手帕上写道:“妖王怀疑你。” 陈漱玉瞧见何缈写的歪歪扭扭的文字,而且字体看着有些陌生,但又似乎认识。 待到仔细辨认,看清上头的文字,陈漱玉面露诧异,怎么会? 何缈却知,妖王必然是怀疑陈漱玉,才会让派大妖修来看着。 这才接着开口道:“漱玉,你也帮我找找。” 说着,自己挨个打开了那些瓷制的瓶瓶罐罐,挨个嗅闻里头的香气,还带点评。 “太香了。” “这个口脂颜色适合穿红衣。” 一侧的陈漱玉,在手帕上写下了四个字:“五曜神珠。”她的字体极为秀气,饶是用眉笔写,也能看出其中的笔锋。 何缈同她对视一眼,知晓要想回到人间,关键就在于这颗五曜神珠,当下点点头。 在帕子上写下两个字:“拿到。” 口中却道:“漱玉,试试这个口脂。” 说着,将一瓷盒递给了陈漱玉,自己却用眉笔将手帕上的文字全部涂掉,这才将手帕塞给了陈漱玉。 大妖修一直候在屋外,房内的每一句话,包括窃窃私语,他都听得真切。 直到,两个女子身着盛装,妆容精致地从屋内走了出来。 都不用他嗅,一股浓郁的香粉味扑面而来,熏得他鼻子有些不舒服。 “今天就先到这里。” 何缈面带笑容,冲着陈漱玉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二十四章 柏子香 待到何缈盛装回到狱中,陈伯玉被她的装扮吓了一跳: “你这是?” 何缈摸了摸头上戴着的各色金簪银簪,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她心知妖王出手肯定不会是凡品,若她能顺利逃到人间,光是把这些金簪银簪卖了,就足够她好多年吃穿不愁了。 况且,这满头的金簪银簪,谁又会注意到她那支极为朴素的木簪插在发髻中间。 她的木簪眼下最安全不过了。 “你不是叫你妹妹保重身子吗?我陪她一起梳妆打扮,宽心来着。” 何缈只淡淡地道。 陈伯玉瞧见何缈的衣着首饰皆是上等货色,当下手指不自觉地微微蜷缩。 只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道:“我妹妹生性素雅,喜好读书字画,不爱这些涂脂抹粉……” 何缈也不说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见他眼中难掩失落,这才低声道: “你妹妹已经打听到了,要想从妖界逃出去,需要一颗五曜神珠。” “五曜神珠?” 陈伯玉听到此处,兴奋起来,忙开口问道。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只能让你妹妹尽力去问了。” 何缈说到此处,不顾可能弄脏衣裳,直接靠墙坐了下来,开始闭目打坐。 如今从妖界逃走已经有了眉目,她得抓紧提升自己的修为,才是正途。 这一日的陈伯玉,却不复之前的洒脱与急躁,整个人情绪极为低落。 一整日都耷拉着脑袋,郁郁寡欢。 连饭菜送来,都有些食不知味了。 何缈自然知道他在低落些什么。 他同陈漱玉本就不是亲兄妹,以陈漱玉的相貌人品家世,属于那种很轻易就会让人爱上的女子。 陈伯玉本以为自己是见到弱女子被恶霸强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潇洒侠客。 谁料,这个恶霸不仅相貌不错,还有权有势,家境更是出众,关键还对女子几乎是百依百顺。 突然自己就成了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故事中的苦逼男二,任谁都禁不住这样的心理落差。 “我妹妹她如何?” 许久,陈伯玉才低声问道。 “她不哭了,看样子是很想努力回家去。” 何缈只淡淡地道。 其实,按照妖王这样子的温柔攻势下去,她不确定陈漱玉还能撑几天。 不管陈漱玉想不想回到人间,反正何缈是想的。 “那就好。” 陈伯玉只长长地叹了口气道。 就是不知,这个好,说的是陈漱玉不哭了,还是陈漱玉愿意回家去。 翌日 何缈再次被请进了妖王府邸。 此地她已经颇为熟稔,只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这次,妖王同那位大妖修都不在,只几个妖兽看着。 陈漱玉明显自在了许多。 “娘娘,今日风大,大王特意嘱托,不许娘娘在外多待。” 一妖兽恭敬道。 “我知道了。” 陈漱玉只面容淡淡地道。 随即亲昵地拉着何缈的手,同何缈一起入了房间。 “姐姐,那颗五曜神珠,就在妖王身上。” 陈漱玉压低声音道。 何缈瞧见她提起妖王时,眉宇间早已不复之前的厌恶,甚至,那双总是寡淡的眸子,隐隐染上了一抹喜色。 但陈漱玉对于自己的这一变化,却浑然不觉。 是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何缈冷眼旁观,看得最为真切。 “你要回家去吗?你哥哥还在狱中等着你。” 何缈募地开口道。 陈漱玉表情一怔,看向何缈,问道:“姐姐怎么这么问,我当然是要回家去了。” 提到陈伯玉,她明显神情有些不自然,只睫毛轻颤,细长的眸子很快便蒙了一层水雾,更咽道: “兄长为了营救我受了苦,包括姐姐也被我连累,这一切,漱玉都铭记在心,时刻不敢忘记。” “你记得就好。” 何缈只淡淡道。 不要怪她说话不留情面,她得时刻提醒陈漱玉,莫要沉溺在妖王的温柔中。 陈漱玉神情一滞,只生硬地调转话题道: “不知姐姐喜不喜欢读书,我这里有几本孤本诗注,对了,还有最新的话本子。” 说着,便拉了何缈入内,只见屋内多了一张书案,上头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案头堆了几本书籍。 陈漱玉殷勤地捧着一造型别致的香炉,对着何缈介绍道: “姐姐闻闻,这可是上等的柏子香,我亲手制成的。” “贺铸曾有诗云:开门未扫梅花雨,待晚先烧柏子香。此香可安神清心,我一向最喜此香,如今也算如愿以偿。” 说着,自己闭上眼,仔细嗅闻那柏子香。 何缈为防那个大妖修,来时涂了不少香粉,眼下除了自己身上浓郁的香粉味,啥也闻不到。 瞧见陈漱玉清秀的小脸上,一脸的满足与享受。 何缈顿时心底警铃大作。 不用想也知道,这书籍也好,柏子香也罢,都是妖王费尽心思搜罗来的,为的就是讨陈漱玉的欢心。 很明显,他如愿以偿了。 看来陈漱玉沦陷的速度,比她预计的还要快呀。 “对了,马上就要到端午节了,你不如跟妖王提议,就说你想要回家去看看。” 何缈故作语重心长地提议道。 陈漱玉眨眨眼,捧着香炉的手一紧,许久,颔首道: “好,我会去跟他提的。” 得,陈漱玉对妖王的称呼,从妖精到妖王,如今都变成“他”了。 “要是他答应带你回家去,你记得路上看看,那颗五曜神珠他是如何使用的。” 何缈说到此处,从袖中掏出一支安魂香,悄悄塞给了陈漱玉。 “这是一支迷香,关键时候可以添到你的柏子香中。” 陈漱玉手中攥紧那支迷香,面上显出几分纠结。 何缈知晓她在纠结什么,只淡淡地道: “你记得,你父母也好,你哥哥也罢,都在等着你。” 陈漱玉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郑重道:“姐姐放心,我都记得。” “那就好,将香收起来吧。” 陈漱玉这才将那支安魂香收入了袖中,顺手将那鎏金镂空香炉搁在了书案上,任由柏子香袅袅升起。 何缈注意到,直到自己走,陈漱玉都不曾再多看那香炉一眼。 狱中 “如何?” 陈伯玉自从何缈走后,便一直心神不宁。 “有戏。” 何缈只随手扔给了陈伯玉一本书。 “这是?” 陈伯玉接过书本,只奇怪道。 “从你妹妹那里拿来的,是话本,给你解闷看。” 陈伯玉捧着手中的话本,苦笑道:“我不识字。” “哦。” 何缈一挑眉,她没想到这一点,“那你给我吧,我勉强认得几个字。” “从前在家中,父母从不许妹妹看这些,她也一直乖巧听话。” 陈伯玉捏住话本,眼眸落在了书的扉页上,只淡淡地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平淡地走剧情 第两百二十五章 人间端午 这日,何缈又被押送进了妖王府邸。 何缈觉得,自己都快成妖王府的常客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妖王同大妖修均在。 这是何缈第一次看到妖王的正脸,男子一头白发拿黑色发簪束了起来,肤色古铜,棱角分明。 一双眸子更是极为深邃坚毅,只偶尔看向陈漱玉时,才弥温着温柔。 妖王身躯凛凛,骨健筋强,一看体格就特别好。眼下身着一身灰褐色,却难掩骨子里的那股王者之气。 简直是一个行走的古代版霸道总裁。 何缈在心底暗暗感叹道。 “姐姐……” 陈漱玉轻唤了何缈一声,随即眸子扫了扫妖王,带了几分不自在,低声道: “大王说……明日就是端午,要送我回人间家中看看。” 得,称呼又成了大王。 一侧的妖王适时地接话道: “端午乃五月盛阳,俗称恶月恶日。” “届时五毒苏醒,精炽热烈,妖界妖心浮动,毒气太甚,你身子骨弱,恐承受不住,我们且去人间避一避风头。” 此事何缈略有耳闻。 端午这日必然是有异样,人们才会悬挂艾叶,喝雄黄酒,以希冀能去邪祟、攘灾异。 只这妖王出口不凡,看着是个读过书的,倒是让何缈大感诧异。 她还以为,妖界的人都没有文化。 “姐姐随我同去好不好?” 陈漱玉边说着,眼角不自然地看向何缈。 何缈在妖界待了这么久,不惜一直在狱中待着,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要趁着这次的机会,逃回人间去,再也不回来。 何缈按捺住心头雀跃,面色淡淡地道:“可以。” 不过,她看了看四周,看样子,这位大妖修也要同去。 这可有点棘手了。 何缈心知这位妖王眼里全是陈漱玉,大概率不会顾及到她。 但大妖修对她满是敌意,有大妖修在,她很难顺利逃脱。 “对了,你哥哥呢?他不一同去?” 何缈环顾四周,故作诧异地开口问道。 陈漱玉那张总是端庄文雅的脸上,面露难堪,只嗫嚅薄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侧的妖王面露精光,不经意地扫了何缈一眼,这才道: “大舅哥大抵不愿回人间去,不过还是派人去问问。” 说着,便唤来了一位妖兽前去询问。 不大一会,妖兽只恭敬地回道:“启禀大王,尊客说,他不去。” “那我们走吧。” 众人似乎对这个结局极为满意。 何缈心下忍不住升起一股讽刺,看来只有她一人还惦记着狱中可怜的陈伯玉。 只见遥远的天际,六匹棕色的马拉着一富丽堂皇的车舆,乘月踏空而来。 是天马无疑了。 妖王殷切地扶着陈漱玉上来马车。 所幸马车后面还有座位,何缈坐到了后面。 隔着鸟羽装饰的车盖,何缈看到,陈漱玉瘦削的肩头,紧贴着妖王宽厚的臂膀,很有小鸟依人的味道。 她挪开眼,看向两侧。 天马已腾空而起,正掠过无数的云气,往一处狂奔而去。 何缈在心底暗暗记着天马的路线同方位,这就有可能是她将来逃跑的路线。 大妖修抿嘴坐在何缈身侧,带了几分凉薄的嗓音轻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你没有妖气。” 这不是疑问,而是十足的肯定。 何缈冷哼一声,身子往后一靠道: “我乃上古天狗族的后裔,就算如今堕落到了妖界,也不必沾染那些妖气吧。” 这个天狗族,是何缈在闲书中看到的,如今拿出来哄骗这位大妖修罢了。 要的就是心理素质稳定。 说着,还不忘反将一军道: “听闻狐族自古善蛊惑,我瞧着大妖修倒是为人极正派。” 大妖修一双狭长的眸子,弥温着寒意,在何缈脸上扫视。 何缈依旧乐呵呵地道:“大妖修应该听过,有个词叫‘狐朋狗友’,虽然不是什么好话,倒是说明我们两族历来也算交好。” 大妖修眼射寒光,眼前的人简直是胡言乱语。 何缈一边应付着大妖修的审视,另一边,伸手抚了抚自己满头的金簪银簪。 只需这些簪子还在,她的木簪就露不出来。就算大妖修有怀疑又如何,有陈漱玉在,谅他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天马飞驰,往一座烟雾缭绕的山跑去。 就在何缈盯紧那座山,想要看着如何到达人间之际,看到前面的妖王手持一枚珠子,是五曜神珠。 在珠子发出光芒的同时,何缈只觉整个车身募地向下颠倒而去。 好似整个人都被颠倒了过去。 她第一时间忙伸手去护住满头的簪子,这都是可以换成白花花银子的好东西,丢了任何一根她都会心疼的。 出乎意料的是,何缈满头的簪子根本纹丝未动。 “怎么会?” 何缈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应该在人间了,而且是正面朝上的那种。 之所以判断是人间,全然是因为,天际,日头高照,阳光甚至有些晃眼。 何缈觉得,自己任何时候都没有比现在,更爱太阳。 他们来到了人间。 天马依旧在空中行使,何缈趴在车上往下望去,不少地方狼烟高起,兵戈依旧。 她的内心升起一股倦怠感。 人间注定战火三十年,这才第五年,如今看来,三十年何其漫长。 天马载着众人来到了陈漱玉家所在的集镇。 此地是个依山傍水的繁华富庶之地,因着已是端午,街上极为热闹喜庆。 远远望去,沿街已经挤满了人,都仰着脖子,在看湖中的赛龙舟。 “去看看?” 何缈瞧见人群拥挤,计上心头,主动提议道。 几人在一处罕有人至的房顶落脚,天马倏地消失不见。 “小心。” 妖王关切地扶住了陈漱玉的手臂道。 “多谢。” 陈漱玉站稳身子,颔首示意。 两侧的步摇轻颤,哪里有半分被强迫的味道。 “咣当咣当……” 几声瓦片掉落在地的声音传来,是何缈不小心踢下去的。 她稳住身形,瞧见妖王已经携着陈漱玉轻盈地飞升落地。 一侧的大妖修依旧高立房顶,双手负在背后,似乎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何缈当下只捏碎手中的飞行符,稳稳地落了地。 “姐姐……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陈漱玉瞧见何缈翩然而至,眼中闪过一丝艳慕道。 “走吧,今日端午,我们好好热闹热闹。” 何缈笑盈盈地道。 目光盯向前方近乎摩肩接踵的人群,她逃跑的机会到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今天应该能看到整数位的收藏了,加油~ 第两百二十六章 客栈 何缈瞧见街上人山人海,刻意地往人群中挤去。 沿街家家户户的门楣上,均挂着青绿的艾草与菖蒲,浓郁的味道充盈着整个街道。 小孩子肉嘟嘟的圆手腕上,拴着五色丝线,额心还用雄黄酒画了个“王”字。 来往打扮漂亮的姑娘们,均佩戴各色的香囊。 何缈心知,不管是妖王还是大妖修,均修为极高,这点东西可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但,这对她而言,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影响,都是机会。她要做的,就是抓住机会。 何缈装作好奇的模样,混在人群中,左顾右盼,一会瞧瞧河里的龙舟,一会又好奇地盯着来往的人看,表现得像个头一次进城的乡巴佬。 实则注意力一直落在大妖修身上,她在刻意地离那几人越走越远。 妖王同陈漱玉忙着谈情说爱,哪里来得及顾及她。何缈要做的,就是提防那个大妖修。 待看到四下无人注意她的时候,何缈微微弓下身子,募地捏碎手中的隐身符,整个人消失不见。 一个一手牵着母亲的手,一边捧着粽子在啃的矮个子小孩呆住了。 他揉了揉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好像刚刚看到一个漂亮姐姐突然消失了。 “娘亲……” 他试图拉扯母亲的衣袖,诉说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呼唤的声音却被淹没在热闹的人群中。 何缈眼下正在拼命地避开人群,往远处跑去。 她自己画的隐身符只能支撑一两分钟左右,她必须利用好这个机会。 何缈甚至不惜捏碎一张飞升符,不辨方向地往远处飞去。 只有不到两分钟,她能跑多久,就跑多久。 终于,在隐身符显出原形前,何缈已经飞到了城镇的边缘处,她淡定地降落在原地。 瞧见四周都是陌生的人群,何缈松了口气。 连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就跑了出去。人间,她爱人间。 何缈抖抖衣裳,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 接下来,她依旧得回鬼谷附近去,先将自己的小徒弟宋子舒接出来。 许久不见,不知他是不是偷懒了,有没有勤奋练习剑术。 何缈低头思忖着,募地,一人板着脸出现在了她面前。 “大妖修?” 饶是何缈一贯是个淡定的,眼下也心头一颤。随即故作镇定地问道: “他们二人呢?” 大妖修一双狭长的眸子审视着何缈,面目冷峻,许久,才薄唇轻启道: “回妖后娘娘家去了。” 何缈很久之前,曾听人说过,很多时候,面冷者多薄情,唇薄者多寡义。 这位大妖修的嘴唇,尤其薄。 “方才的艾草雄黄,让我有些不舒服。” 何缈知晓大妖修在怀疑她,但是她依旧面不改色,只淡淡地道。 大妖修对于她的这番解释无动于衷,眼中的审视却并未减少一分。 何缈知道,自己想要逃跑的心思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这可不太妙呀。 抬眸,瞧见远处一杏黄色的破旧酒旗在风中高扬,是家小客栈。 何缈募地计上心头,用手扶住额头,皱紧眉头,故作难受道: “今日端午,我心绪不稳,得去前面的客栈休养一下。” 端午乃至阳之日,对于妖精本就极为难熬,要不然千年蛇妖白素贞在这日,为何还要去避暑。 何缈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可谓是有理有据,当下装作不舒服,自顾自往客栈门口走去,口中道: “大妖修还请自便,等要回妖界之时,来找我便是了。” 如果那时候她还在此地的话。 大妖修却并未如何缈所愿,反而步伐缓慢地跟了上来,二人前后脚进了客栈。 客栈不大,只有两层,也不算新,但店内打扫得极为干净,到处擦拭得亮堂堂的。 一店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 不等店小二问完这句熟悉的台词,何缈已经果断打断他道: “住店,两间上房,谢谢。” 一定要分开住,她的逃跑大计能否成功,在此一举了。 “好咧。” 小二乐呵呵地道。随即拿过算盘,利索地拨拉了两下算珠,堆笑: “客官,一共是一两二钱银子。” 何缈顿觉一阵肉疼,一两二钱,够买多少大饼了。 这钱可不在她的计划中。 她扭过头看向大妖修,眨了眨眼,满脸写着,该你出钱了。 妖界的大妖修,估计都富可敌国了。 店小二见状,忙对着大妖修堆笑道:“这位客官,一共是一两二钱。” “我没有银子……” 大妖修只冷冷地开口道。 何缈这才恍然大悟,是了,这种级别的大妖修,在人间根本没有必要花钱,哪里会随身携带银子。 “走吧。” 大妖修一句话结束,已经一挥袖子,打算强行带何缈离开。 “诶,你没钱早说嘛,我有呀。” 何缈忙摆手制止了他的举动,从袖中掏出了一锭碎银子,递给了店小二。 大妖修便眼睁睁地看着何缈留在原地,等着店小二拿小称,称了银子的分量,给她找了几个铜板回来。 而何缈则心满意足地将铜钱塞进了衣袖。 他狭长的眸子中,眼下除了审视,对何缈还多了几分不解同鄙夷。 简直一副市侩之徒的做派。 何缈入房内后,装作口渴,唤来了店小二,让他泡点茶水过来。 随即又嫌弃房间门口挂着艾草味熏。 “客官,今日是端午节,我们这家家户户门上都挂着呢,可以驱虫辟邪。” 店小二耐心地解释道。 何缈嫌弃地用手捂住鼻子,又摇头道:“算了,你去给我点个香炉,好去去这味。” 店小二跑上跑下,给何缈又是送茶,又是送香炉。 何缈心知,她的这一切举动,隔壁房间的大妖修肯定都听得清清楚楚。 待到何缈抿了口茶,这才小心翼翼地弹出石子,在房内布置了一个阵法。 以她如今的水平,想要对付大妖修这种级别的妖修,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的这个阵法,另有妙用。 做完了这一切,何缈直愣愣地躺到床上歇息。耳听着隔壁房间始终极为安静。 何缈闭上了眼,手指交叉在胸前,在心中开始默数着时间。 待听到客栈内除了风声,还有楼下店小二不时的走动的声音,便是远处热闹的吵闹声不时传来。 数到了五百的何缈,募地睁开了眼。 是时候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谢谢~ 第两百二十七章 尾巴 午后的烈阳太胜,给热闹的节日增添了几分燥热。 何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窗,她已经极力做到尽可能小心了。 但有些年头的木窗,还是难免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何缈猫着身子,做贼一般准备往窗沿上爬去。 募地,一阵风来,旁边门的窗户一开,大妖修冷峻的脸,出现在了窗户旁。 何缈没说话,只挤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随即募地调转身子,往房门处跑去。 下一秒,大妖修出现在了何缈的房间内。 “大妖修?” 何缈正在跑路的脚步一滞,故作诧异道。 男子一双狭长的眸子中,琥珀色的双瞳染了几分冷漠。只负手立在房门处。 随即,他看到了何缈布置在房内的石子,自然认出了那是阵法,只不屑地微微一动鼻头。 “我想着去看看妖王和娘娘。” 何缈半点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只镇定地道。 “没到时辰。” 大妖修只冷冷地道。 屋内,香炉中的烟雾袅袅,混杂着门口挂着的艾草味,整个房间萦绕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何缈反倒是神色平静地唠起了家常: “对了,我还不知道,大妖修是属于上古狐族的哪个姓氏?” 毕竟,妖精同人类不同,修仙这件事,这第一看的,就是血脉传承。 像大妖修这种能够渡过天劫的妖,必然是出自上古狐族名门了。 大妖修面容冷寂,没理她。 何缈则上前一步,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水,伸手递到了大妖修面前。 “请~” 大妖修神色冷漠,只眯眼当作没看到。 何缈丝毫不生气,好似极为口渴一般,自己举杯,将满杯的茶水都吞了下去。 这才爽快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搁,淡淡地道: “上古狐族有四大姓氏,这青丘同涂山氏算是大族,六界闻名,只这两族多出貌美妩媚之女,善于蛊惑世人。” 说道此处,扫了眼大妖修,见他神色依旧冷峻,只轻声一笑道: “我瞧着,大妖修似乎不是那种人。” 说着,又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小口,这才重重地舒了口气,道: “狐族再有,就是有苏氏,出了那位大名鼎鼎的祸国妖姬妲己。只可惜,除了那位九尾灵狐,似乎不再听说有什么厉害的后人现世。” 说到此处,何缈抬眸又扫了扫一侧的大妖修,见他面色依旧。 何缈又轻轻押了口茶,这才放下茶杯。 “最后一位,就是纯狐氏了。” 何缈说到此处,看到一直波澜不惊的大妖修,琥珀色的眼眸微动。 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听闻,纯狐氏不同于其他几族,最为看重利益和权势。” 何缈说到此处,缓缓走到了大妖修的面前。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出手,反而满是疑惑地看着何缈,不知她究竟是何用意。 房屋内,香雾袅袅,那股奇异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 “听闻,狐性本yin,最善蛊惑……” 何缈缓缓凑到大妖修耳畔,轻声道。 大妖修一双惯是眯着的眼,微微张大了一些,眉头微皱。 女子吐气如兰,近在耳畔。 那张明媚的脸,尽收眼底,眼下多了几分摄人魂魄的夺目。 女子的话,则好似投入平静湖面的一枚小小的石子,在他的心头掀起阵阵的涟漪。 一直心性坚定的他,好似心头一颤,这是心性不稳的表现。 何缈低头,瞧见只粗壮且长的尾巴,伸到了自己脚下,毛茸茸的,还是棕色的,当下只轻笑一声道: “大妖修,你的尾巴怎么露出来?” 何缈知道,狐族在得意舒适之际,就会忘形,露出自己的尾巴来。 当下只伸出脚,轻轻踩了上去。 男子隐忍而又舒服地哼了一声,眉头舒展开来。 那双狭长的眸子,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只缓缓合上了眼。 就在他双眸紧闭,期待着女子的下一步动作时。 身侧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再睁眼,室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 只余下窗户打开,两扇窗扉在风中微颤。 眼下的何缈,人早已在客栈之外,业已隐身,同时使用飞升符,往远处飞去。 她知道,以她的修为,此番逃出去的把握,也不是百分百。 她现在唯一期待的是,方才的阵法,能够暂时迷惑那位大妖修。 何缈方才布置的阵法,名唤“八方阵”,此阵又名“天聋地哑”。 顾名思义,就是可以暂时屏蔽住人的神识,哪怕是修仙者,在阵中也一时无法查看八方的动静。 修为越高的,被蒙蔽的时间越短。 何缈要的,就是争取这个时间差,让大妖修无法探知,她往哪个方向逃窜了。 有师门重器木簪掩盖她的周身气息,她不信自己之前被大妖修发现,是因为气息暴露了行踪。 这可是她从天玄门那位可怕的老怪物手中,都能顺利逃脱的存在。 大概率,是大妖修那时候就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这次,何缈使用飞升符,只飞了一段距离,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她知道为什么。 方才屋内,香炉之中的香,被她动了手脚。她加了点芙蓉香进去。 此香本就是勾人心神,让人心性不稳的存在。加之今日正巧是毒月毒日,对于妖精而言,本就不安宁。 这才让那位冷峻的大妖修上了胆。 为了对抗那位大妖修,何缈不惜多加了点香料,后果就是她自己也多少受到了影响。 其实,解药她放在了茶水之中,只可惜,何缈想给那位大妖修喝,是他自己不要的。 何缈毕竟修为太弱,就算喝了解药,也多少还是受到了影响。 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逃了出来。 何缈的隐身符到时间,她现身后,放缓脚步,缓缓融入到了人群中,随着回家的人流走去。 没了方向,没有她的气息,她不相信那位大妖修有通天的本事,还能抓到她。 走了几步,募地,身侧有人的声音响起: “大妖修呢?” 何缈身子一僵,缓缓地转过头。 是白发褐衣的妖王,正攥着眼睛红肿,一身贵气的陈漱玉。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何缈诧异地反问道。 “刚刚看到姐姐了。” 陈漱玉只细声解释道。 何缈心头升起一股无奈,正欲说话,一侧的妖王募地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大妖修出现在了何缈面前。 何缈彻底傻眼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试图xx,看看能不能成功~ 第两百二十八章 回程 回程时,午后的余热已散。 端午的余庆,并没有蔓延到由六匹天马拉着的这架车上。 陈漱玉一路均是哭哭啼啼。 虽然她极力隐忍,但何缈瞧见,她瘦削的肩头控制不住地不时颤抖,带动着两肩淡蓝色的流苏,也不时地轻颤。 天马在空中行使,属于人间的一切,繁华的街道,夏日湖中一抹粉色的娉婷荷花,全部都在急速地后退,如幻如梦。 接连两次的逃跑失败,何缈不得不把重回人间的希望,寄托到陈漱玉身上。 何缈的视线重新落回到了前面的陈漱玉,看到妖王试图伸手去安慰陈漱玉,陈漱玉啜泣声倏地大了一点,妖王不得不将手缩了回去。 闹矛盾? 那她可得帮着推波助澜了。 何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当然,身侧的大妖修也无法让人忽略。 他整个人坐得极为端正,两条笔直的大长腿在宽大的车内伸展开来,看着有几分僵硬。 他神情依旧冷漠,一双狭长的眸子微眯着。 一切都跟之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他浑身不断散发出的那股子冷意,好似周身的空气都凝固了。 何缈很清楚,这股子冷意针对意味十足,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她不在乎。 她已经散失了在人间逃跑的机会。老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何缈看来,失败两次是很正常的,但第三次往往就需要更谨慎了。 她如今的希望是陈漱玉,这位大妖修生气与否,同她有什么干系。 就算他怀疑自己要逃跑又如何,反正她刚刚是同妖王他们在一起的。 不过,何缈想起了方才看到的那只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是棕色的,亦或者是深黄色。 看来这位大妖修,是一只七尾隐狐。 看尾巴颜色深浅,估计不久的将来,他就要突破成为紫色的八尾圣狐了。 再次来到那座熟悉的山,何缈紧盯着前面妖王的举动。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妖王只顾着哄还是使小性子的陈漱玉,并没有拿出那颗五曜神珠。 但随着天马颠倒过来,众人依旧回到了熟悉的妖界。 一轮圆月高挂,大而空洞,好似永升不落。 从耀眼的日光到惨淡的月光,何缈眼睛有些不适应,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她盯着前面的妖王,妖王似乎在同陈漱玉低声诉说着什么,依旧没有拿出五曜神珠。 有意思。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虽则大家同坐一辆华丽的马车,但等回到妖界,妖王和陈漱玉可以去住美轮美奂的妖王府邸。 大妖修肯定也要自己的住处。 只有何缈,只能回到阴冷破烂的监狱,同一群亡命之徒关押在一起,忍受着难闻的味道。 还要应对那个注定会一脸憋屈的陈伯玉。 何缈很想对陈漱玉说一句,能不能先放我和你哥哥去住个好地方。 你哥哥也许会捣乱,但我绝对不会。 她真的只是想住个好地方。 天马一落地,妖王一挥衣袖,携着还在啜泣的陈漱玉远去。 何缈连个张口的机会都没有。 车旁,已经落地的大妖修,阴恻恻地望着何缈,狭长的眸子中,充满了复杂。 “我要回监狱。” 何缈果断举起手,对着一侧的妖兽义正严词道。 同这个可怕的大妖修相比,监狱也似乎没有那么难待了。 之前那个红棕色皮肤的男子走了上来,一吹口哨,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口哨,六匹天马拉着车辆,乘月踏着虚空而去。 何缈认出了这是一直帮着前去监狱传话的人,当下忙堆起笑意,脚步加快,边走边道: “小哥,你是在妖王手下做事吧?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实在是年轻有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何缈知晓自己眼下沦为阶下囚,还是嘴甜点为好。 身后,大妖修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久久没有挪开,她权当不知道。 红棕色皮肤的男子人高挺,一张脸极为瘦长,一头秀发柔顺耀眼。 听到何缈这么夸奖,一张脸顿时涨得更红了。 “我……没有……” 何缈心念一动,知道这是碰到了个天真的,这在妖界可是稀罕事,忙主动开口道: “我叫何青,还不知小哥名字,日后还得仰仗小哥。” “马朔,是大王给我取的名字。” 男子羞涩地挠了挠头,开口道。 “一听这名就不同凡响。” 何缈忙夸奖道。 马朔挨了夸奖,越发腼腆。 “小哥发质真好,这么怎么保养的?跟瀑布一般顺滑。” 何缈是逮住机会就夸,夸得马朔浑身暖洋洋的。 “我本就是天马一族的,头发是天生的。” 马朔老老实实地开口道。 何缈一眯眼,知道自己问对人了。 当下边走,边故作夸张地捂嘴道:“哇哦,天马会飞的,多么潇洒自在。” 总之就是装出一副迷妹的样子。 马朔不太会接话,只挠着头听何缈瞎吹一通。 二人的谈话,被身后的大妖修听得清清楚楚。 他眼眸一寒,不明白区区一匹马,哪里值得她这样大夸特夸。 当下一挥衣袖,消失不见。 何缈天花乱坠地夸了一番,又不经意地道:“马大哥,你是经常陪大王去人间吧?” “也不算经常,大王不常去人间的。” 何缈心下了然,只故作叹息道: “不知马大哥喜不喜欢人间,我倒是很喜欢,人间热闹又好玩,只可惜……” 说到此处,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脸遗憾。 有些话不必说太满。 马朔不明就里,只干巴巴地接话道:“是了,自从大梵音寺的那位尊者以六字真言,关闭了妖界同人间的通道,确实很难出去了。” 何缈心一跳,是了,这就是原因。 难怪以区区妖王之尊,从妖界跑到人间,还得需要什么五曜神珠,需要坐什么天马。 原来,是妖界通往人间的通道被堵住了。 “诶,像我这种修为不高的,不知何时才能再去人间看看。” 何缈只故作惆怅道。 马朔舔舔嘴,不敢接话,只安慰道:“姑娘同妖后娘娘关系极好,她肯定会带着你的。” 何缈苦笑一声,她瞧着陈漱玉的模样,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眼看着监狱就在前头,何缈笑眯眯地道:“说不定,改天还得麻烦马大哥了。” 马朔点了点头,送何缈回了监狱。 何缈一想到要面对陈伯玉,就觉头疼。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二十九章 密谋 出于意料的是,陈伯玉并没有板着一张“怨妇”脸,只靠在墙壁上,满脸颓废。 见何缈进来,淡淡地抬眸,扫了何缈一眼,并未说话。 何缈瞧见他胡子拉碴,短短几日的功夫,就从一个潇洒轻快的侠客,变成了个落魄颓唐青年,心中难免一滞。 “你妹妹回来时哭了。” 何缈只淡淡地道。 绝口不提陈漱玉去时的欢喜。 陈伯玉垂眸,头倚在墙壁上,没说话。 何缈见他连妹妹的消息都不甚关切,只盘腿坐在了地上,闭上了眼。 半晌,又睁眼问道:“今日有人来叫你同去吗?” 陈伯玉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去?” 何缈目光直视着他。 “那妖怪打得什么注意我最清楚不过,我一回人间,就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陈伯玉攥紧手,咬牙切齿道。 何缈默然。 其实,他一直待在这暗不见天日的狱中,也是见不到自己妹妹的。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妹妹同妖王如今的相处状态,只怕会直接心梗的。 何缈重新闭上了眼,今日那芙蓉香对自己也有些影响,她得抓紧休养了。 翌日 马朔匆匆前来,只道,陈漱玉今日忆起家中亲人,哭哭啼啼,不肯吃饭。 妖王下令,让何缈前去劝劝她。 何缈淡然地起身出去。 “叫她不要怄气,一定得保重身子。” 陈伯玉顶住两个熊猫眼,声音沙哑,对着何缈叮嘱道。 何缈微微颔首,心下有了个主意。 再次来到妖王府邸。 妖王满脸愁容,陈漱玉则哭哭啼啼,哭得是梨花带雨,眉头紧蹙,捧着胸口不理他。 倒是不见了大妖修的身影,让何缈好歹松了口气。 “大王,娘娘既然思念亲人,不如唤她兄长前来,聊以宽慰。” 何缈的提议,让众人皆是神情一顿。 妖王一直知道陈漱玉这个兄长对自己抱有很大的敌意,所以才迟迟不肯让他见陈漱玉。 如今瞧着陈漱玉泪眼莹莹,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倒是犹豫了,当下大手一挥,唤人道: “去请娘娘的兄长过来。” 何缈亲眼看到,陈漱玉柔弱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僵直了起来。 何缈之所以要请陈伯玉来,为的就是让陈漱玉坚定回人间的念头。 陈伯玉出现在众人面前之际,一身素白的长袍上多了些灰渍。 许久不曾走路,步履都有些蹒跚。 “兄长~” 陈漱玉被他胡子拉碴的模样吓了一跳,只怔怔地开口道。 “漱玉~” 陈伯玉激动地想要上前一步,想要仔细看看自己的妹妹。 旁边坐着的妖王一挥衣袖,陈伯玉上前的步伐被硬生生地止住了。 他满是愤怒地看向妖王。 何缈则在一旁束手,等着看好戏。 岂料,看清陈伯玉长相的妖王,却倏地脸色大变,忙站起身来,上前一步,试图看清什么。 陈伯玉厌恶地退后一步。 “大王认识?” 何缈瞧出了妖王的不对劲,不失时机地插话道。 妖王脸色极为难看,只白着脸不说话,视线在陈伯玉的脸上来回打转。 “漱玉~” 这次,陈伯玉找准机会,跑到了陈漱玉面前,兄妹俩是抱头痛哭。 何缈亲眼看到,妖王的脸色变了又变,许久,才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何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看样子,似乎有好戏看了。 那头的陈氏兄妹哭了许久,哭到陈漱玉又有些喘不上来气。 陈伯玉才劝解道:“妹妹可别哭了,仔细身子。” 陈漱玉抽抽搭搭地应了,回头扑通一声对着妖王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 “求大王开恩,送我兄长回人间去。漱玉蒲柳之姿,不忍见兄长受此折磨。” 声音细弱,听着越发楚楚可怜。 一侧的陈伯玉忙伸手去扶自己的妹妹,狠狠地瞪了一眼妖王,怒道: “漱玉,你不必求这妖怪,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人在这妖界。” 何缈瞧见,妖王死死地盯着陈伯玉眉心的那一抹红痣。眼神中,多了几丝复杂。 当然,在众人看来,自然以为他看得是陈漱玉。 难道,陈伯玉眉心的那一抹红痣另有隐情? 故事真是愈发精彩了。 陈漱玉尤且啜泣不停,柔弱的身子跪倒在地,大有妖王不答应,她就不起身的样子。 陈伯玉一边伸手扶住妹妹,一边坚决不同意回人间去。 “不如先给娘娘的兄长找间屋子住吧,一直关在狱中,也不是回事。” 何缈适时地打破僵局,提议道。 “准。” 妖王果然答应了。 旁边自然有妖兽前去收拾屋子。 何缈嘴角噙笑,她这也算趁机为自己谋点小福利,陈伯玉都不蹲大牢了,她也可以住个好地方了。 “漱玉,你先跟你的……兄长,好好叙叙旧吧。” 妖王干涩地开口道,随即匆匆离去。 何缈瞧见妖王离去的背影,带了点仓促,眼中的怀疑越发深邃。 “漱玉,仔细身子。” 陈伯玉将自己的妹妹扶了起来。 陈漱玉见到何缈也在场,脸颊飞起一团红晕,只避开了陈伯玉的手。 几人一同坐了下来。 “兄长,你受苦了。” 陈漱玉说着,又开始哭了起来。 “别哭了,那颗五曜神珠怎么样了?” 何缈压低声音问道。 “大王总是贴身收藏,随身携带,从无例外。我寻不到机会……” 陈漱玉只小声开口道。 “我给你的东西,该用上了吧。”何缈只淡淡地道。 “你莫要欺我妹妹单纯!” 陈伯玉听到此处,误会了什么,顿时暴跳如雷,怒气冲冲地对着何缈道。 “兄长误会了,这位何姑娘说的,是那支迷香。” 陈漱玉打圆场道。 “正巧今日那位大妖修不在,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何缈双瞳中满是坚定,对着二人提议道。 很多时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陈氏兄妹能否逃脱不重要,重要的是,何缈能够趁着那位大妖修不在,逃回人间。 “可是……” 陈漱玉反而面露犹豫,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帕子。 “我害怕,我从未……” 何缈不待她说完,只塞给了她一颗清灵散,低声叮嘱道: “这是那支迷香的解药。” “可是我还是害怕……” 陈漱玉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一团,面露纠结道。 “我来吧。”一侧的陈伯玉开口道。 何缈摇摇头: “妖王对你提防太甚,你会引起他的怀疑。还有,我得靠你去盗取天马,没了天马,我们依旧离不开此地。” “附耳过来,我教你个法子。” 何缈只对着陈漱玉道。 三人开始密谋如何逃脱的法子。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 第两百三十章 怀梦草 妖王府邸处处是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得此地恍若白昼。 眼下,何缈正陪着陈漱玉,前去唤妖王入房间。 房间里,自然布置好了二人早已点燃的迷香。 陈漱玉来到房门外,脸色惨白,在何缈的鼓励下,怯生生地轻唤了一声: “大王~” 屋内,并没有传来妖王回复的声音。 但二人均能看到,妖王的身影清晰地映在窗户上,他确实在房内。 何缈又给了陈漱玉一个眼神示意,她紧张得攥紧帕子,又提高了声调,细着嗓子道: “大王~” 屋内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这下不只是陈漱玉,连何缈都开始好奇了。 妖王明明在,为何不出声?总不能是自己一个人躲在此地生闷气吧? 想到此处,何缈壮着胆子,透过浅绿的窗纱,俯身往里望去。 比之妖王府邸的奢华,妖王在的这个房间似乎是个书房。 不知为何,何缈总觉得,这个书房的布置,让她心头浮现几分异样的熟悉感。 但到底熟悉在哪里,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何缈收敛心神,仔细看去,只见妖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何缈的目光停留在一处,募地心中一凛。 房内的空中,一株暗红色的草高悬,发出诡异的血红色光芒,照耀着整个房间。 “姐姐~” 陈漱玉紧张地揪了揪何缈的衣袖,想要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何缈却没动,眼眸闪动,包含了几分动容。她认得这株草。 因为,她就曾亲自采过此草。 那时候,三师兄还在,她背着个小背篓,由三师兄领着,一同去后山采集的。 此草名唤怀梦草,色红。白天的时候,就会缩入地中,到了夜晚才会现身。 她为了采集此草,熬了个大夜,也才勉勉强强挖到了几株。 三师兄曾给何缈讲过怀梦草的来历,此草本名怀莫。 传闻汉武帝那位倾国倾城的宠妃李夫人病逝后,汉武帝昼思夜想,寝食难安。 异人东方朔见状,便献上了此草。 汉武帝果然梦到了李夫人,因改名为怀梦草。怀梦草,顾名思义,拥有此草,可梦见所怀念之人。 三师兄采集此草,本是为了炼制有关幻术的丹药。 一侧的陈漱玉见何缈神色怔怔,自己好奇地踮起脚尖,往里看去。 屋内,怀梦草的叶子愈发红艳,倏地光芒大盛,红色的光不断向外,将在窗户处偷窥的何缈同陈漱玉也笼罩在内。 何缈只觉自己大脑有一刹那的空白,好似思绪被什么强行拉入其中。 募地,脑海中有了些,不属于自己记忆的画面。 何缈瞧见,青葱的山间蜿蜒不绝,入目皆是茂密的山林。似乎,隐隐能听到急促而婉转的几声鸟叫。 山间,一妙龄女子手持弓箭,身手矫健,一箭射出,正中一栖息在树梢的褐色灰斑山鸡。 山鸡扑腾两下,直愣愣地从树中掉落下来。 女子忙跑了过去,想要捡起自己的胜利品。 远远看到,山鸡竟被一只不知哪里跑来的白底黑纹的老虎给叼走了。 白虎个头不大,大抵是还未成年。瘦骨嶙峋,饿得肚子都凹进去了,叼起山鸡就往远去跑去。 女子利索地搭弓,锋利的箭尖对准了眼前的老虎,一箭射出,白虎慌乱地跑去。 只刚刚跑了几步,白虎似乎被什么绊住了,摔了个跟头,滚落在地,竟变成了一个白发小孩。 女子大吃一惊,上前看去,才发现,那支利箭并没有射中小孩。 但小孩被其他猎人在此地布置的兽夹夹住了右腿,顿时鲜血淋漓。 小孩痛苦地在地上哀嚎,发出阵阵虎啸声,嘴中分明是有两排兽牙。 女子这才意识到,这是只虎妖,还是只小虎妖。 小孩瞧见女子走近,一脸的害怕,试图想要拖着残腿逃走,却被狰狞锋利的铁兽夹死死夹住。 女子见状,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会伤害他,想要动手帮小孩解开兽夹。 但小孩满脸警惕,一双圆溜溜的琥珀色眸子,眼中满是戒备。 每次女子想要伸手去帮忙,都会被小孩龇牙咧嘴的样子吓得缩回了手。 几番下来,小孩大抵也知道女子没有什么恶意,气势上弱了一些。 加上腿上的疼痛,越发难以忍受。 女子募地将箭杆塞到了小孩子的口中,随即动手,帮着掰开了兽夹。 小孩拖着残腿跑掉了,又变回了那只白虎。 几日后的一个下雨天,夏日的倾盆大雨不期而遇。 女子前往一山洞中避雨,遇到了已然奄奄一息的白虎。 白虎尤且在逞凶,试图亮出自己的爪牙,但到底是太过虚弱。 女子见状,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伤药,给白虎包扎好了伤腿,还给它喂了自己晾晒的肉干和水。 白虎似乎饿了许久,将肉干全部狼吞虎咽下去。 女子则满脸欣慰地看着这只白虎。 何缈觉得,自己好似一个旁观者,又好似自己就是那个亲历者,就是那个被喂食的白虎。 似乎,连女子喂白虎喝水时,她都能感受到那份干渴被滋润的快感。 何缈心知,这应该就是妖王记忆深处的东西,被怀梦草给勾了出来。 而她,只是碰巧看到了这一幕。 原来,妖王是只白虎。 就是不知,这女子是谁。 画面一转,白虎已然康复,正矫健地在山野中奔跑,女子则紧随其后,一人一虎,配合打猎。 一个负责射箭,一个负责将猎物叼回来,俨然是一个配合良好的小团队。 只好景不长,很快,画面一转。 一群五大三粗的猎人围住了女子和白虎。 女子试图大声劝说些什么,唤来的,只是众人一脸的贪婪。 那可是罕见的白虎皮,能够卖上个好价钱。 白虎张嘴咆哮,试图吓走众人。 但猎人们艺高人胆大,仗着人多势众,只对于白虎的咆哮声置之不理。 女子轻轻在白虎耳畔说了些什么,随即拍了拍白虎的脊背,示意它逃走。 白虎迈开迅猛的步伐,往山野中跑去。 人群中,一支利箭射出,直冲白虎而去。 只,这箭并没有射中白虎,反而被女子纵身挡住,直中女子的眉心。 白虎边跑边回过头去,看到女子瘫倒在地,口中分明还在说:“快跑。” 女子眉心一抹红色,凄美而夺目。 何缈募地心头一跳,心中竟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猜想。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终于写到五十万字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 算计 就在何缈惊诧之际,画面一转,来到了一座宫殿外面。 一白发少年躲在树丛中,正在偷窥着不远处的女子。 何缈一眼便认出,少年是之前的白虎,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只长高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个瘦弱的小孩子。 女子似乎是个巫祝,一头黑发浅浅束起,身着青衣,飒沓缥缈,正在举行着什么神秘的仪式。 募地,女子似乎觉察到什么,转过头来,眉心的那一抹红色,清晰可见。 何缈便知,这个巫祝同之前的女子是同一个人,亦或者说,是转世投胎。 这是女子的第二世。 少年开始在暗中盯着女子看,每日跟踪。 女子似乎有所察觉,却神色如常。 一日,女子正在举行驱邪仪式,却遇到了一只强悍的山精,山精面黑且强悍,类似人形,虽只有一只脚,也攻击着女子毫无招架之力。 眼看着女子命悬一线。 少年飞奔而出,同山精扭打在一切。 女子趁机拿出了一颗珠子,利用珠子的神力,了结了山精。 何缈认出,那正是如今妖王手中所持的那颗五曜神珠。 少年却也受到了五曜神珠灵力的伤害,痛苦地捂住了头,在地上来回打滚,面露挣扎。 女子见状,犹豫半晌,只咬破自己的指腹,将一抹鲜血涂抹到了少年的嘴唇。 巫祝之血,拥有神奇的力量,让少年平静了下来。 只那颗五曜神珠似乎也黯淡了一些。 少年同女子开始朝夕相处。 何缈瞧得出,相比之前的小男孩的感恩,少年眼中对女子的,是赤裸裸的爱恋,且与日俱增。 缠绵的爱恋如春日的嫩草,在二人心中疯狂滋长。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一次驱邪仪式中,女子遭遇了邪祟来袭。 虽则极力抗争,但依旧难逃被邪祟攻击的命运。待男子前来,见到的就是女子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临终前,女子将怀中早已黯淡的五曜神珠,送给了少年。 一股撕心裂肺的悲痛,充斥着何缈的胸腔中。她知道,这并不是她真实的感受。 不过是共情了画面中的少年,亦或者是妖王罢了。 随着少年抱着女子苍白的尸体远去,画面开始渐渐破碎,何缈知道,这是妖王要苏醒的迹象。 她当机立断,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刺痛传来,何缈睁开了眼。 身侧的陈漱玉尤且是闭着眼,看样子,方才的那一幕幕,她也看到了。 何缈猛地拽了她一把,将她唤醒。 陈漱玉睁开眼来,一双细长的眸子微颤,那张总是温柔的巴掌脸上,少见地现出了几分阴霾。 何缈给了她个眼神,示意二人先回去。 毕竟,撞破别人内心的隐秘,不被灭口都得庆幸了。 二人小心翼翼地回了房间,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何缈从陈漱玉的表情,看得出,陈漱玉猜到的东西,不比她少。 她一直都知道,陈漱玉是个聪明人。 “姐姐~” 陈漱玉干涩地开口,只艰难地道:“不如暂时先算了,姐姐暂且回去歇息,我们稍后再议……” 何缈故作自然地点了点头。 有些事,二人都懂,人生艰难,还是看破不说破的好。 况且,她已经派陈伯玉去探问天马了。 搞定妖王,拿到五曜神珠固然重要,但得有天马才能顺利逃脱。 外头,一妖兽早已在妖王府邸的一处偏僻小院,给何缈安排好了一间房。 何缈回了房间,心头尤且是思绪起伏。 不过,共情能力太强,也不是件好事。 何缈念了会清心咒,平静心态。 任何时候,她都得学会从旁人的事情中抽脱出来,从旁人的爱恨情仇中抽脱出来,更专注在自己身上。 她在心底盘算着,不知陈伯玉能不能问到天马的所在。 若是问不到,就只能假传妖王的命令了。关键是得让马朔信服。 逼不得已,她只能挟持马朔了。 何缈心头谋划着这次出逃,将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同对策都要想清楚。 五曜神珠,天马,缺一不可。 不行就让陈漱玉用上隐身符,只需她不离开,单单送陈伯玉和何缈回人间,不大会引人怀疑。 为防万一,何缈还特意将自己记忆中,妖王府邸前往两界山的路线图都画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了一妖兽的声音。 “何姑娘,我们妖后娘娘有请。” 何缈心头一喜,收起路线图,大步走了出去。 “请~” 到了妖王的房间外。 何缈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料味,是安魂香。 看样子,陈漱玉应该是搞定了妖王。如今,万事俱备,只欠天马了。 何缈悄悄吞了颗清灵散,这才款款走了进去。 入内,内侧的房门大开,而香炉正在靠窗的位置,只看样子,香都快燃尽了,桌上落了些许的香灰。 层层叠叠的帷幔后,隐隐可以看到妖王的身影,正躺在床上。 但,何缈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陈漱玉。 多年摸爬滚打的经历,让何缈下意识地觉察了几分不对劲。 她想都没想,就往门外退去。 但到底是晚了。 妖王觉察到有外人闯入,募地睁开眼来,一股凌厉的掌风袭来。 何缈逼不得已,边急速闪躲,边出声道:“大王,是我,我来找妖后娘娘……” 下一秒,妖王已经闪现在了何缈面前。 他看样子,是刚刚苏醒,只用手扶着头,皱眉道:“漱玉,她去了哪里?” 这个问句,让何缈心头一凛。 是了,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看到陈漱玉的身影,陈漱玉去了哪里? 妖王自然也觉察到不对劲,募地一把掐住了何缈的脖颈,怒道: “我问你,漱玉去了哪里?” 那股窒息的感觉再次传来,何缈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 妖王看到她确实一脸茫然,只冷哼一声,放下了手,冲着外面吼道: “来人!” 方才的妖兽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娘娘呢?” 妖兽面露惊诧,颤抖着声线回复道: “大王,不是你的命令,让天马送娘娘和她兄长回人间去吗?娘娘手中,还拿着你的五曜神珠……” 妖王听到此处,只怒道:“还不快追?” 回头瞧见何缈,怒道:“你为何会在这里?”说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冲着何缈而来。 何缈知道,自己若是什么都不做,用肉身去硬抗下这一击,大概率可以直接去阎罗王那里报道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 谢谢~ 可以猜猜妖王是谁,下章揭晓答案~ 第两百三十二章 相认 沦落到被妖王怀疑,甚至成为妖王的敌手,极有可能命丧妖王之手。 眼下的何缈就算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自己是被陈氏兄妹给出卖了。 她本来打算的是利用陈氏兄妹逃出妖界,如今反倒是被陈氏兄妹算计,成了害妖王昏迷的背锅侠。 何缈心底自嘲,这就叫本是玩鹰的,却被鹰给啄了眼。陈氏两兄妹真是好样的。 眼看着妖王如今在气头上,这随便的一招,也完全没有吝啬自己的力气。 何缈只得放出木簪内的那具千年炼尸,替自己挡下了这恐怖的一招。 是了,这具炼尸还在何缈的木簪内,她本来是打算将此尸还给鬼谷之人的,但谁料在鬼谷中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杂,这事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主要是何缈也存了点自己的私心,便将此物又收了起来。 在她没有修成无上至道,能够完全自保之前,她还是希望这具干尸能一直保护着她。 鬼谷也许不缺这么一个用来供奉的老祖宗,何缈却缺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老前辈。 所以,抱歉了。 何缈在心底暗暗对着这具炼尸,还有九泉之下的徐老头道。 反正她早晚有一日是一定会将此物还给鬼谷,也不算违背了对徐老头许下的诺言。 这具炼尸现身,虽然替何缈挡过一劫,但却让妖王下一招毫不留情,会来的更为猛烈。 何缈驱动炼尸挡住妖王,自己则往外逃去。 只一走到院中,何缈脚步一滞。 迎面,走来的正是大妖修,他一眼就看出了何缈的不对劲。 何缈瞧了眼冷峻的大妖修,犹豫了几个瞬间的功夫,眼中现出哀求,她实在是很想开口向大妖修求救。 什么尊严脸面,何缈都不想顾忌,她真的不想死在这里,死在妖王的手下。 下一秒,妖王甩脱炼尸的纠缠,出了房门,只怒火中烧,朝着何缈一步步逼近。 何缈又扫了一眼另一侧的大妖修,他只淡淡地上前一步,却恰到好处地用挺拔的身子堵住了往大门口的路,那正是何缈试图逃跑的路线。 何缈心一凉,虽然大妖修的举动早就在她预料之中,但难免还是心中一梗。 想来也是正常,人家一个妖界的大妖修,不跟妖王一伙,总不能期待着他帮一个只打过几个照面的何缈。 她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可以引得一个纯狐氏的大妖修放弃权力。 人家是肉食动物,又不是做慈善的。 所以嘛,做人还是没法靠别人,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她一个炼气期的小喽喽,何德何能,能同时被妖界的大妖修和妖王两面夹击。 只,哪怕是只有一线生机,何缈都不甘心束手等死。越是逼近死亡,何缈越是能品尝到生命的宝贵之处。 她要活下去。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何缈一边驱动炼尸,试图拦截中已然怒发冲冠的妖王,另一半,不惜暴露修仙者的身份,从木簪中拿出了自己的桃木剑。 直到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认,她是一名剑修,哪怕是死,她也愿意同自己的剑在一起。 何缈只手持桃木剑,缓缓将剑横在自己胸前,护住了自己的心脉。 明知此行是以卵击石,但修行一事本就是逆天而为,若是今日折在了此处,那也是她的命了。 就是不知,她新悟到的“碧海青天”,能够让她多活几秒。 妖王看到何缈拿出剑时,只讽刺一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实在是可笑。 只待他看清何缈手中的桃木剑时,募地脸色一变,上前一步。 何缈见状,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同妖王拉开了距离。她知道自己命悬一线,紧张到手心全是冷汗。 妖王却并没有出手,眉峰紧皱,冷冷地问道:“你的桃木剑哪里来的?” 何缈攥紧剑柄,昂起了头颅,直视着妖王,只淡淡地道:“师门所授,师父亲传。” 但,饶是有可驱邪缚魅的桃木剑加持,她也无法敌得过早已修行几百年的妖王。 出乎意料的是,妖王停下了手。 他仔细盯着何缈的眉目,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何缈浑身紧绷,警惕地盯着妖王,生怕他突然发难。 半晌,才听到妖王缓缓地开口问道:“你师承何处?师门又叫什么?” 何缈嘴角噙笑,神情现出一抹自在道:“抱歉了,师父曾说过,犯了事,可不让说出他的名讳来。” 说到此处,顿了顿道:“至于师门嘛,恕我不能说。” 妖王眉心越发拧巴,一道川字纹清晰可见,只背着手来回踱步,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许久,他停下脚步,怔怔地看向何缈,只开口道:“你的师门,第一个字是不是个‘碧’字?” 此话一出,何缈募地福灵心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张大嘴巴,试探性地道: “你是……白陵?” “放肆!怎敢直呼大王名讳。” 旁边的大妖修听到此处,只冷声怒斥道。 妖王面露喜色,冲着大妖修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这是我的小师妹。” 随即笑道:“我如今改名叫白帝陵了。” 何缈一直悬着的心,陡然一松。她不用死了。 谁能想到,堂堂妖王居然是自己的二师兄。 何缈从未见过这个二师兄,因着她入门之际,这位传闻中是妖的二师兄,早已叛出师门。 在碧海阁之际,也无人提起此人。只有何缈曾奇怪,为何见不到二师兄之际,大师兄面色沉重地解释了一切。 记得那时,大师兄公良曦语重心长地叮嘱何缈,出身虽不能选择,但修行切记要走正道,决不能同妖魔为伍。 何缈那时还煞有介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谁能料到,不过短短几年,昔日曾教导何缈这番话的公良曦,自己反倒成了魔修。 世事无常,莫甚于此。 再后来,就是师父被人围攻陨落,其中的一条罪证,就是曾收妖为徒。 想到此处,何缈对于这个所谓的二师兄,心情倒是颇为复杂。 妖王上前一步,想要仔细看看何缈。吓得何缈又退后一步。 妖王这才意识到什么的,面露温和道:“方才是我急切了,我给小师妹赔罪。” 说着,微微拱手,以示歉意。 本是千钧一发、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募地就变成了师兄妹相认的喜庆局面。 何缈一时不由感慨命运之荒诞。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大家猜到了吗?妖王是二师兄,前面有伏笔,可能不明显,后面会再揭示 第两百三十三章 卑鄙 这人间四喜中,曾有一条是“万里他乡遇故知”。 眼下,何缈在异界遇到同门师兄,可算是得上一大喜事。 至少,她的小命暂时保住了。 外头,马朔急速奔来,道:“启禀大王,娘娘他们找到了,就在两界山附近。” 妖王听到此处,叮嘱道:“你记得载我小师妹同去。”说着,便同大妖修一并闪身离开。 马朔虽然好奇何缈怎么突然变成了妖王的小师妹,但他不是个多话的。 当下只摇身一变,一匹红棕色的天马便出现在了何缈面前。体格欣长健硕,一头漂亮的马毛,流畅顺滑。 “何姑娘请~” 已经变成马的马朔开口道。 何缈不知道怎么表达心头的怪异,一个正常人,怎么能接受骑着一个方才还在同自己说话的人变成的马? 但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陈氏兄妹在两界山,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离开。 当下只利索地翻身上马,踏空而去。 天马不同于一般的马,速度快也就算了,几乎没有颠簸的。 远远的,何缈便瞧见了两界山侧,妖王同大妖修已经赶到,只陈氏兄妹二人均在地上。 何缈心头掠过一丝凝重,“麻烦快点。” 走近些,她看到了那在地上的两人,准确点说,是陈伯玉一人虚弱地倒在地上。 天马一落地,何缈急速地跑了过去。 一轮圆月高挂,陈伯玉的脖颈处满是红色,在月光下,呈现暗色,他那身总是潇洒的白衣,眼下也被血色浸染。 地上一把短俏的匕首,上头尤且沾着血。 一旁的陈漱玉瘫坐在地上,满脸泪痕,只蹙眉捧着胸口,显得痛苦无比。 “怎么回事?” 何缈几乎是跪趴在地上,颤抖地捧起陈伯玉的头,冲着妖王质问道:“你杀他做什么?” “不是我。” 妖王面露担忧,出声反驳道。 何缈这才回过神来,是了,妖王要杀一个人,怎么会用刀? 况且,就算陈伯玉要逃,看在陈漱玉的面子上,妖王也没有杀他的必要。 何缈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把匕首,才发现,匕首只有三寸长,有些过于小巧,况且,这是一把梅花匕首,明显是女用的。 何缈冷眼看向陈漱玉,她脸色苍白,尤且在哭哭啼啼,却不敢正眼看向众人。 明显是做贼心虚。 “这枚簪……” 陈伯玉躺在何缈怀中,颤抖着手,从自己头上取下那支白玉簪,将簪子往陈漱玉方向递去。 他那总是束着马尾散落了下来,发丝甚至沾到了血。 那个何缈初见时的潇洒侠客,眼下已是面如死灰,满眼皆是绝望。 陈漱玉哭得梨花带雨,却不敢伸手接过簪子,只对着陈伯玉更咽道: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哭得快要断气了。 见陈漱玉不接簪子,陈伯玉却没有力气再握住簪子,只手一松,那枚白玉簪子掉落在了地上,沾染上了泥土,隐隐还有血渍。 但他的眼,却没有再看一眼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爱护了那么久的人。 陈漱玉见状,哭得是泣不成声,只眉头紧蹙,又捧住了胸口,面露痛苦,呼吸似乎都不再顺畅。 “大王,不死草已采到。” 一侧的大妖修募地开口道,从袖中拿出了一株叶似菰的不死草。 原来,他这几日不在,是代替妖王前去瀛洲采集不死草了。 妖王刚接过不死草,便听到一侧的陈漱玉痛苦地呻吟起来,只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道: “大王……我怕是也活不成了……” “狗日的!” 何缈忍不住开口骂道。 她哪里能想到,看似娇弱的陈漱玉,不惜杀了自己的兄长也就算了,明明看到陈伯玉奄奄一息,顷刻即毙,却还要争夺这可以救命的不死草。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卑鄙之人! 陈伯玉自然也听到了陈漱玉的话,只惨然一笑,闭上了眼。 何缈清晰地看到,他眼角微红,脸上两道清泪,清晰可见。 一侧的妖王正犹豫之际,陈漱玉几乎是攀爬地过去,抱住了妖王的大腿,只苦苦哀求道: “求大王……漱玉自幼体弱,没有过一日寻常人的日子……” 说着,是泣不成声。 发丝凌乱,步摇紊乱,全无尊严可言。 一侧已经濒死的兄长,似乎同她没有什么干系。 何缈胸腔怒火中烧,正欲说话,听到陈伯玉轻声道:“麻烦……一定要……送我回去……” 说话间,脖颈处的血流得更多了。 何缈亲眼看到,男子眉心的那枚红痣,眼下正在渐渐消散。 妖王手持不死草,尚且在犹豫之际。 陈漱玉倏地起身,趁他不注意,将那不死草从妖王手中夺了下来,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将不死草全部都塞到了口中,随即吞咽了下去。 这番举动如此迅速,连妖王都不由得一滞。 何缈见状,简直是气笑了。回头对着妖王痛骂道:“我姑且还称你一句二师兄,你实在是鱼目混珠,真假不辨。” 说着,指了指一侧的陈漱玉,怒斥道: “你昨日用怀梦草回顾的前尘往事,我和她都看到,你猜猜她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兄长下手?” 此话一出,妖王脸色大变,只慌乱地看向何缈怀中的陈伯玉。 何缈说着,又指着濒死的陈伯玉眉间的那一抹快要消散的红痣,怒道: “你看看,你给我仔细看看,谁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陈伯玉眉心的那颗红痣,是第一世女子濒死之际,眉心中箭留下的,所以第二世的巫祝,第三世的陈伯玉眉心,都有。 有些印迹,并不会因为死亡而消逝。反而是供人来世相认的痕迹。 “不可能。” 妖王慌张地摇头道: “我曾用查命之术查过,不会出错的。” 何缈冷冷一笑,声调中满是嘲讽道:“你既然查了那么多,那你可知道,他俩不是亲兄妹。” 说着,面向陈漱玉,冷声质问道: “你曾对我说过,家中收养你的兄长,是因为你八字轻,给你压命用的。我斗胆来猜一下,你家中请人做的法事,根本不是压命,而是换命之术。” 此话一出,陈漱玉垂下眼眸,面露心虚,看来她早知此事。 “别……” 陈伯玉只虚弱地拉了拉何缈,示意她不要再说。只他眉心的那一抹血色的红痣,已然接近透明。 他双目空洞,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什么,只转动眼珠,轻瞥一侧的妖王,轻声道:“是小白呀……” 话语间,好似两人是什么陈年旧识一般。 此话一出,妖王好似遭遇雷击,浑身颤抖地跪倒在地,看向陈伯玉,不敢置信地道:“是你?!”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陈伯玉是第一世的女子和第二世的巫祝,大家猜到了吗? 第两百三十四章 三生石 旬月后,妖王府邸 天空又是一成不变的圆月,月上中天,显出几分清冷皎洁。 何缈正在打坐之际,敏锐地觉察到院中似乎有一人久久伫立,迟迟不回房间去。 她睁开眼来,一拂衣袖,起身前去。 男子身形瘦削,披着一件竹青色的衣衫,本是中气十足的健硕身子,眼下瞧着也添了几分病弱。 不像个行走江湖的潇洒侠客,反而像个文弱书生。 “外头冷。” 何缈出了房门,只淡淡地开口道。 男子轻咳一声,转过头来,正是陈伯玉。 那日,眼看着不死草被陈漱玉吞下,陈伯玉只剩了等死这一条路。 而后知后觉的妖王更是悲痛欲绝。三生三世,竟都逃不脱生离死别的命运。 何缈不得已,从怀中掏出一颗“惊精香”,给濒死的陈伯玉服下。 此药丸本是何缈从阿云的那位夫君反魂树那里搞到的,本是为了备日后不时之用。 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不碍事的。” 陈伯玉淡淡地道,随即又断断续续地咳嗽了起来。 只脸上全无血色,脖颈处一道淡粉色的伤疤初见愈合,显得有几分狰狞,最重要的是,眉心的那一颗红痣,业已消失不见。 何缈心知,陈伯玉眉心的那颗痣,乃是应了那句话:眉心一点胭脂扣,封了三世情缘·。 只胭脂扣散,前程往事一笔勾销。 “你还能记得起什么吗?” 何缈试探性地问道。 陈伯玉听到此处,眉目淡然,故作潇洒地笑道:“小爷死里逃生走过一遭,什么都忘了。” “小爷”二字一出,何缈也笑了起来。 她知道,那个初见时俊逸超凡的侠客,并没有因为命运的捶打而消失。 只她不知,陈伯玉话中的“都忘了”,指的是忘记了陈漱玉捅他一刀,还抢了可以救他命的不死草之事。 还是指忘了同妖王的前两世。 毕竟,陈伯玉的前世是个巫祝,人间的巫祝本就拥有神奇的法力,濒死之际,能够记得起一些前世的事,也不算稀奇。 那日陈氏兄妹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陈伯玉对此始终缄默不言,而陈漱玉更是只知哭哭啼啼,不肯多说一句。 何缈只能暗中揣测,大抵是陈漱玉知晓了陈伯玉才是妖王所要寻找的前世之人,想要让陈伯玉回人间去。 陈伯玉全副心思都在这个妹妹身上,如何肯独自离开,二人一顿拉扯,不知为何闹起了矛盾。 陈漱玉拿出了匕首,抹了陈伯玉的脖子。陈伯玉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躲避。 其实以他对陈漱玉的爱护程度来看,就算陈漱玉要他的命,他也会乖乖奉上。 “我要走了。” 何缈只对着陈伯玉道。 陈伯玉微一挑眉,沙哑着嗓子道:“那位……不是你的师兄吗?” 言外之意,有师兄在,自然还是投靠师兄的好。 何缈抬眸望向天际的那一轮圆月,静谧美好,好似透过月亮,可以看到往昔碧海阁热闹的模样。 “说是师兄,之前从来没见过面,连师门都没了,也没必要了。” 何缈倒是毫不介意在陈伯玉面前吐露自己的心声。 大抵,她能看得出,陈伯玉同她是一类人。 哪一类人?六亲无靠,除了自己,无法依赖任何人。 陈伯玉大抵是自幼孤苦,才会被陈家收养。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家,谁知,陈家一开始打个主意,就是让他给陈漱玉换命。 世事凉薄,人心难测。 陈伯玉轻咳一声,笑道:“到哪里发财,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投奔你。” 何缈听他的语气轻松随意,只笑道:“我穷光蛋一个,指不定是谁投奔谁呢。” 二人正闲聊之际,外头,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陈伯玉见状,重重地咳了一嗓子道:“瓜子吃多了,嗓子疼,我得去喝点水了……” 说着,脚步加急离开了。 何缈瞧着他远去的背影,知晓他是又怕遇到陈漱玉,又怕遇到妖王,才紧急遁走。 远去,急匆匆来了一人,眉心紧皱,几日的功夫不见,那个孤傲伟岸的妖界之王,硬生生愁了几分。 后头还跟着那个总是形影不离的大妖修。 妖王见何缈在,忙出声问道:“他人呢?我刚刚还听到声音了。” 何缈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要不要去看看三生石畔看看,确定一下?” 毕竟何缈那日说的话,几乎都是推测,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还是有证据的好。 传闻地府鬼门关的忘川河畔,那里伫立着一块硕大的三生石,乃上古女娲时期的一块神石,上有一笔姻缘线,掌管六界众生的三世姻缘轮回。 以妖王的法力,想要查看三生石上的内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妖王听到此处,踟蹰许久,才摇头道: “大梵音寺的那个秃驴,以六字真言关闭的,不仅是妖界通往人界之门,乃是六界之门。分别是修仙界之门、魔界之门、人间之门、畜生之门、饿鬼之门,最后一个,就是地府之门。” 何缈便知,妖王有能力到地府,只是要大费周章了。比如,可以先到人界,再由人界跑到地府去。 一侧的大妖修听到此处,募地开口道:“大王,可用府上的天地宝镜,应该可以照到地府。” “去拿。” 妖王听到此处,忙喜道。 不大一会,大妖修捧着一面青铜圆镜走了过来。 圆镜有人脸那么大,装饰极为古朴,镜面朦胧混沌,一片昏暗,好似未开镜一般。 何缈见状,惊叹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地仙之祖镇元大仙手中的先天灵宝——天地宝鉴?” 妖王苦笑一声道:“那等宝贝怎么会落到我们妖界手上,这是后人仿制的。” 何缈面露尴尬,只见妖王施展妖力,将自己的一缕精魂穿透天地宝镜,募地,那本是蒙尘般的宝镜,发出一道金光。 镜内景象开始转动起来,六界诸景,如走马观花一般,让人目不暇接。 很快,忘川河畔的那块头重脚轻、长相奇特的石头便出现在了镜中。 妖王见状,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视镜面,好似直接看到了三生石一般。 大抵这天地宝镜虽没有原本的天地宝鉴能力大,但到底也有几分能耐。 很快,镜面中的三生石发出一道淡淡的金光,显示出了文字。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三十五章 离开 何缈瞧见,硕大的三生石上,先是显示出了几行诗来: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姻缘恐断肠。山川大地寻已遍,却在灯火阑珊处。” 大抵是开石偈语之类的。就是不知是哪位有文采的文人雅士所写。 随即,诗句消失,三生石上映出了一个名字,金色的字迹分明是妖王的名字——白陵。 看来,三生石认的是每个人初始的名字。亦或者说,是每个人在天地间第一次被人所认知的名字。 随即,旁边又映出了一个名字,正是陈伯玉。此乃今生之姻缘。 看来二人在三生石上真有羁绊。 随即,三生石一暗,再次显现出了两个名字:白陵、季巫女。此乃前世。 三生石显示的三世情缘,乃是前世今生以及来生。 就在此时,只听得镜中传来一人粗狂的嗓音道:“这是谁在偷窥三生石!” 不知是被地府的哪位官差发现了。 妖王倏地收回精魂,镜面一暗,那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何缈看到此处,心底暗道一声可惜。 她还想着兴许一会能让她也看看,她这个一直以来命犯桃花,却始终单身的终极寡王,三生石上有没有她的姻缘。 妖王一时心绪起伏,既有惊喜,又有懊悔,心头还有几分后怕。 差一点,差一点这一世,他又要再经历一次生死离别了。 何缈却眉头一皱,且不说二人均为男子之身。 她瞧着妖王的这个性子,喜欢的根本就是前两世的人,这辈子的人是陈漱玉也好,陈伯玉也罢,他其实都不甚在意。 加上陈伯玉那样的性子,此事可有的磨了。 但,她可不傻,这些话憋自己心里想想就算了,她可不会说出来。 “大王,那位陈漱玉怎么处置?” 大妖修不失时机地开口问道。 “送回去吧。” 妖王面露疲惫,此事虽则阴差阳错,但到底是他搞错了。 有陈伯玉在,他也不能拿陈漱玉怎么办。 大妖修领命离开。 何缈在一旁瞧着只觉好笑,这叫什么?情敌变了情人,情人又变了情敌。 实在是造化弄人呀。 不过这些人都同她没有干系,当下只开口道:“二师兄,我打算走了。” “走?你要去哪儿?” 妖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明白何缈为什么突然提议要离开。 何缈抬头又望向了天际的那一轮圆月,真是“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到人间去,还有点事没办。” 何缈只淡淡地道。 跟妖王这个之前从未谋面还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二师兄相比,何缈真的有点怀念自己的小徒弟了。 妖王面露愧疚,摆出一副师兄的模样,语重心长道:“虽说我已叛出师门,但师门如今除了你,也没有旁人在,妖界再怎么不好,也有我在。” 何缈垂下眼眸,知晓妖王的这番话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只是,人妖本就殊途。 她要修的是无上至道,一直留在妖界,能躲得了一时,却于修行无益。 况且,妖王当初为何会叛出师门?此事可从来没人同她讲过。 不管怎么说,师父被天玄门的人围剿,多少也有被他连累的原因。 人心难测,连自己在一起许久,熟识的四师兄都能叛变,她如何能信任一个早就叛出师门的人。 谁能保证,妖王不是为了觊觎她身上所怀的师门秘宝,才决定要留下她。 旁人不知她木簪内的秘密,妖王却未必也不知道。还是早日离开的好,以免夜长梦多。 她从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 妖王见她沉默不语,长叹一声道: “我也不期盼你能信任我,也许你还在心底怪我连累了师父……” 何缈只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否认,即便她心里真的这么想,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 妖王揉了揉眉心处的拧巴,只叹息道: “你以为,以师父的修为,收我为徒之际,能看不出我是妖?” 何缈早对此事有猜测,师父神谷老人生性散漫,最不看重门第出身,自然也不会介意收一只妖。 妖王接着道: “我之所以叛出师门,也是因为被天玄门的几个长老看出了端倪,为了不牵连师父,才不得以叛出师门,逃到妖界。” “师父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说到此处,面露凄凄,语气恳切道: “知晓师父因我而死,我已是万分悲痛。你是师门唯一的传人,是我的师妹,我只想好好照顾你,让师父九泉之下也能合眼。” 何缈面露动容,心下却很平静。 只淡淡地道:“二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能照顾我一时,照顾不了我一世。我还是想自己去人间闯一闯……” 修仙界沉浮的这几年,何缈早已悟到,若是她不够强大,在哪里也不过是寄人篱下。 这样得到的庇佑,也会像当初一般,不知哪天午后醒来,就发现师门覆灭,庇佑不再。 除了她自己,她无法真正依靠任何人。 见何缈去意已决,妖王无奈,只得叮嘱道: “若是哪天在外面不想待了,记得来找我,师兄永远是你的师兄。” 何缈嘴角一勾,笑道:“好呀。” 只,于她而言,人生只有来处,没有归途。 “对了,二师兄,还有个问题,为何妖界没有太阳?” 何缈瞧见头顶的圆月,忍不住开口问道。 妖王也抬起了头,望向天际那轮硕大的圆月,解释道:“自几十年前,妖界的灵力就开始日渐减少,再后来,妖界被封,可吸收到的妖力更是少之又少,许多妖兽修行减缓,连渡过化形期的都寥寥无几。 “逼不得已,我只能召集妖界几位大妖修,施法遮住太阳,让阴月日夜高悬,助我妖界修行。” 何缈听到此处,心头一颤,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谈过,修仙界灵力稀少,修行愈发艰难,没想到妖界也是如此。 忙追问道:“为何妖界妖力会减少?是三界都这样吗?” “不知。” 妖王只摇头道。 随即又解释道:“天地之间灵力本就不是永远恒定的,终究是有时多,有时少了。” 何缈对于这个解释不完全认同,但她也不知道实情,只能等日后再慢慢探索了。 几十年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到底,会是什么呢?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 谢谢~ 第两百两十六章 求不得 妖王送何缈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妖界的人要送陈漱玉走。六匹天马拉着的那架马车就停在府邸外。 陈漱玉低垂着头颅,瘦削的身姿在风中更添柔弱,只冲着妖王盈盈一拜。 妖王恨恨地立在原地,面色冷漠,无动于衷。 陈漱玉哭得梨花带雨,只微微欠身,上了马车。 “稍等,我也一起走。”何缈招呼道。回头对着妖王拱手一拜道:“二师兄,再会。” 妖王点点头,语气和缓地叮嘱道:“一路顺风。” 在大妖修诧异的眼神中,何缈走上马车,同陈漱玉坐在了一起。 大妖修一怔,冲着马朔摆摆手,示意自己亲自去送。 天马很快凌空而起,恰逢血月再现。将妖界的一切都映成了血粉色。 何缈猜测,妖界的血月,大抵一个月出现一次。想不到,她居然已经在妖界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 一路上,陈漱玉尤且哭哭啼啼,不停地拿手帕拭泪。何缈只将头靠在车背上,闭目假装没听见。 她知道,陈漱玉应该是对妖王动了心。 正是因为动了心,才生出了几分贪求,贪婪地想要留住现有的一切。 说来,人生两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陈漱玉也好,陈伯玉也好,包括妖王,统统应了这两个字:“求不得。” 在得知自己并不是妖王所要寻找的人之际,陈漱玉肯定是慌了。 这才急急忙忙地想要送陈伯玉回人间,生怕这个哥哥毁了自己拥有的一切。 只可惜,陈伯玉护妹情深,不肯单独离去。 陈漱玉一番图谋,不惜犯下杀孽之罪,终究也无法陪在妖王身侧。 陈伯玉大抵自幼孤苦,想要个温暖的家,爱恋着自己的干妹妹。 只可惜,所谓的家本就是心怀不轨,妹妹则不惜害死自己。 妖王更是,两生两世的苦心经营,只求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感情一事,真是磨人。 何缈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她在思忖着一切的时候,没大注意到,后侧大妖修的目光,久久在她的发髻处逗留。 就算注意到又如何,何缈如今有了妖王这个大靠山,妖界其余人如何去想,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两界山转眼就到,再眨眼之际,已然是人间。 待到天马停下,何缈利索地跳下了马车,对着陈漱玉道: “回去好好过日子吧,好不容易有个好身体,多余的事就别想了。” 何缈这番话是真诚的,但听在陈漱玉耳中,却多了几分讽刺,她只脸一红,抿嘴不语。 何缈回头对着大妖修一拱手道:“多谢大妖修相送,再会。” 大妖修狭长的眸子一眯,便看到女子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一身如意云纹衫,衬得女子身材婀娜,背影有几分坚决。 他募地想起了那日在客栈内,她柔声细语说的话,那张近在咫尺明媚的脸。 转眼又想到那日在妖王府,妖王杀气腾腾之际,她眼中的恳求,他分明看得真切,只,他从未违背过妖王的命令。 他们纯狐氏一族,不同于其他几族,天生便少七情六欲,却最是忠诚。 其实,以他的身份,这等送人的小事,何须他亲自来。 他想要跟她解释一句,那日,他想的是拦下她,但没想过让妖王杀死她。 转眼一想,他乃妖界堂堂的大妖修,渡过天劫的七尾隐狐。 在妖界,从来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听命于妖王,又曾跟谁多解释过一句。 何缈知道大妖修在看自己,只是纯狐氏的人,唯一在乎的,只有利益和权势。 她不愿同这样的人多有牵扯。 每个人在她心中,只有一次机会,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她给机会,却不给原谅的机会。 何缈很快便闪身走远。 再次回到人间的何缈,只觉神清气爽。 她第一时间寻了家当铺,将自己满头插的金簪银簪全部都典当了,还是压了死当。 只留了支看着结实点的金簪,留着当武器用。 当铺老板极为精明,压价压得死死的。 但饶是如此,何缈也得到了六百两白花花的纹银。这可等于是天上掉下来的银子,何缈丝毫不觉得钱少,只乐滋滋地收好了银子。 何缈如今得重回鬼谷附近,去寻找自己的小徒弟宋子舒。 此地不知是个什么地方,瞧着是个南方的集镇。何缈当下来到了此地最大的酒楼,打算找个人先打听打听。 虽则各地战火不断,但这座拔地而起的大酒楼,可是极为热闹。 还没到酒楼门口,里头各色嘈杂的说话声,飘香的肉味,已经全部涌了过来,馋得何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客官,你里边请~” 一踏入门,店小二已经笑眯眯地忙着过来招呼何缈。 按理以何缈抠门的性子,她一般不会来这种有些奢华的地方单为吃上一顿。 但毕竟刚刚得了笔银子,总得先祭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小二,来只烧鸡。” 何缈一坐下,就果断开口道。她啥也不馋,就想吃烧鸡了。 “好嘞,您还有什么需要吗?”店小二接着问道。 “再来两百个肉包子吧。” 何缈微微一思忖,开口道。 “客官,您说的多少?” 店小二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毕竟,这样一个长相明艳、衣着上等的女子,来了酒楼要的除了烧鸡,居然是两百个包子。 “两百个肉包子,你给我现蒸,多少银子我可以先付。”何缈气定神闲地道。 她之前囤的大饼快吃完了。新的物资,不如就从肉包子开始囤吧。 假如她修行的足够快,在吃完这两百个肉包子后,应该不用可以筑基辟谷了。 相信宋子舒看到她带了肉包子回去,一定会很高兴的。 何缈乐滋滋地想到。 店小二哪里听过这样的要求,只算账道:“客官,两百个肉包子一共是二十两银子,加上烧鸡,一共是二十三两。” 何缈听了觉得头疼,不过还是从袖中掏出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叮嘱道: “记得找钱。” 她可不是什么出手阔绰的大户人家。 店小二接了银子,哭笑不得道: “这是自然,不过眼下后厨正忙,您老要这么多肉包子,估计要等会了。” 何缈摆手道:“先上烧鸡,包子不急。” 何缈这边正等急切地等着自己的烧鸡,酒楼内又有了变故。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妖界的人暂时告一段落~谢谢 第两百三十七章 瞎眼男子 正是午间的饭店时候,夏日的艳阳天照得人昏昏欲睡。 此间酒楼大堂宽阔,来的又都是有点银子的人。 故而酒楼内有一些卖艺唱小曲的,因着这些人也算安分,故而掌柜的也不禁止。 一面黄肌瘦的女子,瞧着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倒是眉清目秀。只披了件灰扑扑的短褂,上头满是补丁。 头上扎着个黄毛小辫,扎了个红绳,扶着自己的瞎眼老爹挨桌卖唱。 瞎眼老头手中提着个破鼓,不时敲两下。 女子虽则瘦弱,却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只细细地唱道: “保佑奈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松不老,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滚滚满三江……” 她唱的都是些喜庆的话,口齿清楚,声音又婉转动听,倒是有不少人侧耳倾听。 何缈也许久没有听到有人唱歌了,正听得津津有味之际,便听到一粗狂的男子猥琐地开口道:“小妹妹,你唱这有什么意思?不如唱点其他的。” 何缈抬眸望去,一肥头猪脑的男子正色眯眯地盯着女子,旁边还有几个长得歪瓜裂枣的狐朋狗友。 女子福了福身子道:“各位爷想听什么,我还会一些别的小调,比如《包公出世》、《夫妻格水》。” 男子同他的狐朋狗友哈哈一笑,另一人轻佻地扔了一枚铜钱到地上,开口道:“唱这干嘛,爷给你铜板,你给爷唱个《十八摸》。” 女子只低眉顺眼道:“各位爷,奴家不会这个,不如给您唱个《韩湘子三度林英》,您瞧着如何?” 另一男子嘿嘿一笑:“你不会唱早说呀,我教你。” 说着,手上便不规矩起来,边得意地唱,边冲着女子头上摸去,唱道:“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面边丝~” 另一人立马上道,也唱道:“伸手摸姐小嘴儿~”手也攀了上去。 女子吓得忙往爹爹后躲去,她那个瞎眼的爹忙哀求道:“求几位爷饶过我家小女,我给各位祈福……”话音未落,被不知是谁推了一下,摔到了地上。 “过来~” 另一人一手拉过女子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上拖拽,女子苦苦哀求道:“各位爷,我真不会唱……” “不会唱那就喝一杯~”,另一人调笑道。 “各位爷,我不会喝……”女子的话音刚落,便被一人照脸泼了一杯酒,酒水泼到了女子鼻中口中,呛得女子连连咳嗽起来。 “这不是会喝吗?”一人冷笑道。 何缈在一旁看得心里憋火,想不到都来到了这个可以修仙的世界了,这些恶心猥琐男依旧如影随行,没有死绝。 当下只从袖中摸出几枚石子,连发几枚,冲着几人的脸重重打去。 “啊~”几人吃痛的声音陆续传来。 何缈可没有吝啬力气,而且打人专打脸。 “谁?”“是谁干的?”几个嚷嚷起来,只可惜,任凭他们如何寻找,都找不见幕后凶手的影子。 几人知晓幕后有高人,只得付了银子,手忙脚乱地离开。 女子忙扶起自己的瞎眼爹,拾起地上的那一枚铜钱,又开始挨桌卖唱了。 “打搅公子,奴家给您老唱个小曲,可否赏奴家几个铜板?” 女子冲着一身着水墨色衣裳,一脸白净儒雅的男子开口道。 男子只微微颔首,拿起手中的笛子,谦逊道:“姑娘莫要客气,我是个看不见的人,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伴奏。” 何缈听到此处,诧异地望去,果然看到男子双目虽清亮,却无神,只怔怔地望向一处,眼中没有定点。 可惜了,这么一个儒雅端庄的美男子,竟然看不到。 便听到男子轻吹素笛,笛声缥缈,伴着女子清婉的歌声,“二月里来花芽儿发,三下寒江樊梨……” 一时倒是一扫之前的不愉快,让人只觉心旷神怡。 男子吹完笛子,微微颔首,十分恭俭。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 何缈一眼便看出,这锭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两。 不只是女子,酒楼中的其他人都吃了一惊。 “这,公子,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女子连连推脱道。 男子双目无神,只浅浅一笑道: “姑娘歌喉清亮,又能看得起我这个瞎眼的人。我是不缺银子的,姑娘若是需要这锭银子改善生活,还请不要推辞。” 男子的话,极为诚恳。 女子犹豫许久,瞧见男子衣着富贵,确实是不缺银子的样子。当下只收下了那锭银子,千恩万谢,这才扶着自己的瞎眼爹走了。 何缈瞧见此处,心里打了个嘀咕。 这又是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又出来了?倒是让她越发想念自己的小徒弟。 店小二给何缈端上了烧鸡,何缈狼吞虎咽吃了一大半。便坐在店里等她那两百个肉包子。 等了许久,外头乌云笼罩,天色雀黑,看样子,是要下雨,酒楼中的其他人都忙往家中赶去。 何缈注意到,那个瞎眼男子一直没离开,只淡定地品酒夹菜。 何缈瞧见外头风云变幻,但酒楼中,还有几个汉子没走,只不时地斜眼看向那个瞎眼男子。 何缈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看样子,是瞎眼男子露富,招人惦记了。 毕竟这世道,银子不好赚,看到一个瞎眼的有钱人,也难怪这些人动歪脑筋了。 “客官,您的两百个包子出炉了,您看看怎么拿?”店小二满脸愁容地道。 “这不用你管了,都给我放这里来,我自有妙招。”何缈本想直接离开,但心中又记挂着男子的事,便决定等一等。 外头狂风大作,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男子依旧泰然自若。 店小二给何缈扛来了两百个包子,用一块巨大的纱布包着。何缈这才来得及问一问此地是哪里。 “客官,我们这是京口。” 何缈盘算着,要到鬼谷,又是近千里的路程了。这次她赶路可得快点。 -很快,雨声渐弱,雨过天青,苍青色的天空渐暗。 男子终于起身了。 他虽则眼盲,但走起路来极为稳妥,酒楼内随意摆放的桌椅板凳一个都没有碰到。 男子一出酒楼,那几个汉子便跟了上去。 何缈也忙扛着自己两百个包子出了门。看得身后的店小二连连咋舌。 何缈则将两百个包子存到了自己的木簪内,这才急速走去,去追方才的那个瞎眼男子。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新的故事开始了,然后颛孙渊快上线了~ 宋子舒依旧挂机~ 莫昊野还在深渊~ 第两百三十八章 活佛再世 正是月黑风高夜,路上行人稀少。 瞎眼男子似乎并不知道有人跟着他,反而七拐八拐往一处暗巷走去。 何缈在心中直犯嘀咕,难道是遇到什么深藏不露的江湖侠客,亦或者是修仙界的人了? 但见瞎眼男子的样子,又不似会武功。只得在身后悄悄跟着。 那几人见男子一入暗巷,四下无人,立马便跳了出去,拿着尖刀威逼男子拿出钱来。 出乎何缈意料的是,男子并没有挣扎或者呼叫,反而老老实实从袖中掏出了几锭银子,搁到了地上。 几个汉子大喜,一拥而上,将银两全部瓜分。尤且是贪心不足,逼迫男子拿出更多的钱来。 何缈见事情没有转机,当下肩头扛着自己的桃木剑出现,高声道: “诸位,老话说,盗亦有道。你们逼迫一个看不见的人也就算了,怎么拿了钱,还贪心不足?” 几人瞧见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出现,拎着的还是把木剑,顿时淫心大起。 一人上前一步,笑嘻嘻地道:“看来今夜是又有银子,又有女人了,可以享福……” 话音未落,何缈暴起,一招“背水一战”,将面前的人直接打倒在地。 随即脚步挪动,使出浑身灵力,又是一招“碧海青天”,将其余几人全部撂倒。 “碧海青天”的威力,果然更强,更适合打群架。 何缈尤且觉得不解气,拎起桃木剑,挨个在每个人头上重重一敲,打得几人头上见血,哭爹求娘,连连告饶。 何缈这才舒了口气,道:“把银子放下,人可以滚了。” 几人挨了一顿打,知道了何缈的厉害,忙将方才拿的银子都扔在地上,这才落荒而逃。 每当这个时候,何缈都得感叹,还得是她的师父神谷老人有先见之明,知道她是个心狠手辣的,给了她一把木剑。 但凡换个其他的剑,今晚只是见血可不够,少不得这几人得留条胳膊在这里,甚至留命下来。 月黑风高,实在是个杀人的好日子。 那几人跑后,何缈这才捡起地上的银子,对着那个瞎眼男子道:“给,你的银子。” 想到男子行动不便,何缈又上前一几步,将银子塞到了男子手中,还不忘叮嘱道:“可得看好你的银子,财不外露。” 男子身上隐隐有一股清香的药味顺风传来,似乎在药材中沉浸许久。 男子摸索着将银子收了回去,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何缈有些无语。 “姑娘,那几人既然想要银子,给他们便是了。姑娘又何必出手伤人呢?” 何缈满头问号,她是遇到活佛再世了吗? 怎么听着男子的话,似乎那几个抢劫的没问题,反而是她这个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有问题。 这套歪理,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何缈呵呵一声,转身就走。 看来今夜是遇见个傻子,但凡她多跟傻子理论一句,算她输。 何缈走出暗巷,舒了口气,又走了两步,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当下又折返了回去。 瞎眼男子还在摸索着从暗巷往外走去。 何缈见状,开口问道:“公子方才的话,我仔细想了想,不无道理,就是不知,公子若是没了银子,日后如何生存?” 男子只停住脚步,微微欠身,和声和气地开口道: “我一个瞎眼的人,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他们要,给他们便是。” 何缈深吸一口气,心知男子必然是家境优渥,从没赚过一分钱,不知赚钱之艰辛,才会对金钱如此淡泊。 当下只极力保持冷静道: “公子有钱愿意给别人,那是公子的事,我路遇有人抢劫勒索,选择出手相助,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并非想要同男子争辩,也不是非要教训他。之所以开口,只因为一点,她做的没错。 说到此处,只淡淡地道: “公子愿意布施给谁都无所谓,但选择将钱给这些伸手勒索的强盗,对于像白日那般勤勤恳恳卖唱的小姑娘这样的良善人,不免有些不公。” “公子若是不急着回家,请随我来。” 何缈说着,转身出了暗巷,往一处走去。 身后,瞎眼的男子果然跟了上来。 男子不知何缈要带他去哪里,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紧跟着何缈。 何缈则徐徐往前,一路沿着街道,走过鳞次栉比的房屋,往城外走去。 还生怕男子跟不上,不时停了下来。 城外隐隐能看到一黑乎乎的地方,大抵是一处破庙。 何缈二人一凑近,便听到隐隐的哭嚎声,是白日里那个卖唱的小姑娘。 “求求你……银子真的没了……” 暗夜中,女子凄婉的求饶声,远近可闻。 隐隐还能听到她那个瞎子爹不时地喘气声。 “今日众人分明看到你在酒楼拿了那瞎子几十两银子,你还想撒谎!” 一男子恶狠狠地开口,随即响起了两道清脆的巴掌声。 何缈见状,对着身后的瞎眼男子小声叮嘱道:“小心些,藏好了。” 说罢,果断捏起了起火诀,火光中,瞧见白日里卖唱的小姑娘,眼下口鼻中全是鲜血。 她那个瞎眼爹则是被人推倒在地。 一男子手持一把铁菜刀,正害怕地望向何缈。 何缈二话不说,抽出桃木剑,一招便打了过去。方才对瞎眼男子心头积蓄的不满,全部都发泄到了此人身上。 打得那人抱头鼠窜,最终逃走了。 何缈掏出一只蜡烛,点燃后,滴了两滴蜡油,沾在了破庙布满灰尘的供桌上。 微弱的烛光中,隐隐能看出这是一处被人遗弃的破庙,蜘网密布、四下狼藉。 白日里卖唱的小姑娘挣扎地起身,要给何缈道谢,只脸颊处,泪珠不断。 何缈拿出帕子,递给小姑娘,示意她擦擦口鼻处的鲜血。 小姑娘却摆了摆手,低头要先扶自己的瞎眼爹起身。 何缈帮着将老头扶着做起来,发现老头其实身子没有什么大碍。 何缈这才将帕子塞给了卖唱的小姑娘,宽慰道:“我还有好多呢。” 小姑娘边擦鼻血边掉眼泪。 何缈只淡淡问道:“银子被人抢走了?” 小姑娘一听此话,哭出声来,更咽道:“被之前来的人抢走了。” 何缈对此事早有预料,怪只怪自己为了救那个瞎眼男子,来晚了一步。 当下从袖中又拿出了二十两银子塞给小姑娘,道: “随你爹爹赶紧走吧,去其他地方去,我护送你们一起去。” 你瞧,有钱的时候,她也可以变得很慷慨。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三十九章 交易 小姑娘没想到何缈会出手给她银子,这次只连连摆手,不敢再要。 何缈见状,也不勉强,从袖中拿出了两串铜板,对小姑娘道:“这些铜板你藏好了,省着点花。” 说着,问道:“没吃晚饭吧?” 小姑娘委屈地点了点头,何缈又从袖中掏出了十几个肉包子,道:“有些凉了,不过还能吃。” 小姑娘先是递给了自己瞎眼爹一个包子,随即自己狼吞虎咽地吞下了一个包子,看样子,是饿坏了。 正吃着,外头一人摸索着走了进来,正是那个瞎眼男子。 “恩公~” 小姑娘认出了瞎眼男子,开口唤道。 瞎眼男子将方才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只叹了口气,道: “本就知道我这个瞎眼的人除了这么点银子,一无是处,想不到,竟连这么点银子都处理不好。” 语气中不无懊恼。说着便往外走去。 只破庙不同于街道宽阔,遍地都是断壁颓垣、土石瓦砾,他身子一踉跄,差点被绊倒。 何缈见状,忙上前几步,扶住他道:“小心些,公子若是不介意,一会可以随我一同护送这对父女。” 这个瞎眼男子,一看就是不知世事险恶,不仅是自己钱财外露,招来强盗。而且出手就给了卖唱的小姑娘几十两银子。 却不想想,卖唱的姑娘就住在这周围,他给银子的事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人尽皆知。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会招来贼人惦记。 何缈将十几个肉包子给小姑娘打包好,让她收拾了一下家当,便护送二人上路了。 说是家当,其实除了两个吃饭的碗和破被子,没多少东西。 暗夜下,四人摸黑赶路。 卖唱小姑娘自称名唤“李娥”,几年前家乡战乱,她便同爹爹一路卖唱,从其他地方逃到了此地。 何缈仔细询问李娥一路的战乱情况,得知许多地方都已深陷战火之中,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叹息。 五年看似漫长,只有她知道,没有个三十年,战乱不会停歇。 瞎眼男子则名唤“慕容兰”,并未交代来历。 天明之际,几人终于赶到了另一处陌生的集镇,此地极为静谧,尚未被战火洗礼。 何缈一直等到天大亮,街上有人开始走动,才在此地细细打听,寻了一处偏僻的小屋,出手买了下来,算是给李娥和她爹爹一个安身之所。 其实一处简陋的房屋,也不过五两银子,她也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李娥喜得忙要给何缈跪下,何缈扶她起身,叮嘱道:“日后多加小心。” 虽说有句老话,“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但何缈既然遇上了,总是不忍心袖手旁观。路见不平、扶危济困,乃她碧海阁的师门宗旨。 天已大亮,慕容兰却浑然不觉。 何缈见状,只开口道:“慕容公子若是不认识路,我送你回昨天的酒楼。” 慕容兰摇摇头,只开口道:“我既看不见,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何缈见状,拱手道:“那慕容公子,再会了。”说罢,只转身离去。 其实她不讨厌慕容兰这样的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慕容兰这样的人虽不一定能做好事,但到底心是善的。 她同心善的人在一起,虽然难免受气,但不必担心自己有性命之忧。 告别了慕容兰,何缈打算一路北上,花个十几日的功夫,应该能赶到鬼谷附近。 不知道她的小徒弟怎么样了。 很快,怪异的事情便发生了。 何缈走走停停,刚刚走到了一处路口,便看到前方正是慕容兰。 只依旧双目无神,但看样子,又有点在等她的感觉?按理二人行走的路程不应该有交汇。 何缈压下心头的怪异,直接掉头绕路。反正条条大道通罗马。 不大一会的功夫,慕容兰又奇特地出现在了何缈的面前。这次何缈可以百分百肯定,慕容兰就是来拦截自己的。 并且,这个慕容兰并非属于人间,大抵是修仙界的人。难怪对于人间的银两没有什么概念。 何缈并不想同修仙界的人打交道,当下只悄无声息地捏碎手中的飞升符,凌空而去。 只她一落地,慕容兰已经在前方等她了。 何缈挑眉,看慕容兰的模样,不像是个修仙者,难道是对方修为远远高于自己之上? 眼看着躲不过,何缈大大方方地上前去,开口问道:“慕容公子,你在等我?” 慕容兰依旧恭谨有礼,双目看似在直视何缈,却又看不见,只微微颔首道: “我只是想跟着何姑娘。” “跟着我?” 何缈疑惑道。 “是的,对于一个瞎眼的人来说,世间再多的繁华美景,什么都看不到,还不如听何姑娘说说话好。” 何缈嘲讽一笑道:“我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说话好听。” 说着,只朗声拒绝道:“我这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所以,抱歉了。” 说着,转身就走。 只何缈刚刚走了几步,前方闪现四人,拦住了何缈。看样子,都是修仙界的人,而且修为不低。 “怎么?慕容公子是打算强抢了?”何缈冷声道。 一领头的中年男子只冲着何缈一拱手,谨慎道:“姑娘,我看你也是修仙界的人,不如同我家公子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何缈只冷冷地道。 男子接着道:“我家公子乃药王谷的少谷主,姑娘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何缈心中泛起一阵涟漪,没想到,慕容兰居然是药王谷的人,来头不小。 但,天下可不会掉馅饼,更多的是会掉陷阱。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何缈冷声问道。 男子看向慕容兰。 慕容兰脸上依旧挂着温润恭谨的笑意,只开口道:“我天生眼盲,一向囿于谷中,此番出谷,不过想有人陪我聊聊天。” “就这么简单?”何缈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慕容兰不敢欺骗姑娘。” 慕容兰面容温和,语气真诚,确实不像是作伪。 “要什么都可以?”何缈有些心动了。 毕竟单凭那几人一直跟着慕容兰,她却一无所知,就知道对方应该对她没有恶意。否则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 “五千灵石?”“可以。” “聚魂草?”“可。” “高阶符纸?”“可。” “喂食灵兽的丹药?”“可。” 何缈这下有些恍惚,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慕容兰是真的很有钱~ 第两百四十章 营救 “期限?” 何缈问出了自己最后关心的一个问题。 “一年。” 慕容兰只淡淡地开口道。 以她一年的时间,换那么多东西,简直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总得先给我点诚意吧?万一你们是骗我的。”何缈试图挣扎道。 “将那支千年雪灵芝赠给何姑娘。” 慕容兰悠悠开口道。 男子利索地拿出了一支雪灵芝交予何缈。 何缈捧着那支浑身雪白没有一点杂质的雪灵芝,感受着蓬勃而出的灵气,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 老天爷,终于轮到她走好运了。 慕容兰一看就是她命中的贵人,何缈顿时感激涕零,当下最后挣扎道:“我还有个小徒弟,我得一直带在身边。” 伴随着一声“可以”,宣告何缈最后的挣扎以失败告终,她真的不想屈服,但是慕容兰给的也太多了。 “好,一言为定。” “能不能先去鬼谷附近,先接一下我的小徒弟。” 何缈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求。 “当然。” 慕容兰开口道。 他随从的四人中,一人拿出一张符纸递给了何缈,道:“这是传送符。” 何缈捧着自己手中金色的符纸,简直是喜出望外。 原谅她是个土包子。 要知道,符纸共有金、银、紫、蓝、黄五个色。其中以金色符纸的威力最大,同时要求施法者的道行也最高,消耗的功力也最大。 而以何缈的修为和法力,只能用的是最便宜最次的黄色符纸。 这可是不折不扣的高阶符纸,就这么轻易用掉吗?不是应该用在逃命的时候吗? 简直是暴殄天物。 “走。” 随着男子的声音起,何缈只觉晕晕乎乎,再睁眼,已然是鬼谷附近的那座山上。 “就是这里。” 眼看着她本来要辛苦十几日的路程,几个瞬息的功夫就搞定。 何缈简直快要泪流满面了。这难道就是财富的魅力吗? 药王谷真的太富了。 “慕容公子,我这就去接我的小徒弟。” 宋子舒,师父来了。 她找到了一个大靠山,他们师徒二人不用天天啃大饼了。 何缈大方地捏碎黄色飞升符,飞到了阿云同那颗反魂树的家中。 “何姑娘?” 木精见到何缈,面露诧异。 “我那个小徒弟宋子舒呢?” 何缈四处查看,询问道。 木精面露惭愧,饱含歉意道:“何姑娘,是我对不住你,你走后的第一个月,宋公子就偷偷跑下了山,再也没回来过。”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便条。 上头是何缈熟悉的字迹,只有简短的一行字:“我要去找我师父了。” 得,徒弟丢了。 何缈不得已,重新找回慕容兰:“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的小徒弟宋子舒。” 何缈有些失落,她在鬼谷历经几番生死,又掉落到妖界,好不容易从妖界回来,结果她的小徒弟跑了。 “好,何姑娘莫要着急,我这就派人去三界寻找。” 慕容兰的话,让何缈感觉到了几分安慰。以药王谷的实力,相信很快便能找到宋子舒。 “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 何缈开口问道。 “何姑娘想去做什么?你知道的,我看不见,去哪里其实都一样。” 慕容兰只淡淡地道。 “修仙界最近有什么大事?不如我们去凑凑热闹?”何缈难耐兴奋道。 她已经脱离修仙界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了靠山,可不得去看看。 “启禀何姑娘,魔界的公良曦被抓,修仙界的几大门派都要派人过去,商议如此处置的问题。” 一人开口解释道。 何缈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她听到了什么,她的大师兄公良曦被抓了?何缈觉得自己额头又开始疼了,只轻轻地叹了口气。 “何姑娘似乎不太高兴?” 慕容兰虽则双目失明,但正因为如此,耳朵尤其灵敏,隐隐听到何缈的叹气声,关切地开口询问道。 何缈仔细盯着慕容兰无神的双目,见他人如其名,气质如兰。 虽则双目失明,但为人温厚大方。 何缈犹豫半晌,决定破罐子破摔,开口试试,万一呢? “说起来不怕慕容公子见怪,我同这位公良曦,也曾有些渊源。” 何缈尽可能地语气和缓,让自己的话属于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步,试探着慕容兰对于魔界的态度。 万一慕容兰是个嫉恶如仇的,她刚好可以趁机反水,痛骂公良曦不是人。 但瞧着慕容兰的态度,他既然连前来抢劫的强盗都可以给予同情。也许,他对于公良曦的态度,也许不会像对其他修仙界的人那样…… 万一呢? 何缈继续幽幽惋惜道:“说来也算故交,谁知,他竟落到了这般地步……” 慕容兰态度温和道:“何姑娘想救他?” 但话语中,有种笃定。 何缈这下有些疑惑了,她瞧着慕容兰对待钱财能说出那样的歪理,以为他是个同自己小徒弟一般好哄骗的呆子。 如今看,慕容兰心思玲珑,远比她想象的聪明。 犹豫半晌,猜测慕容兰既然愿意出大价钱只为同她说说话,应该不会出卖她。 对于这样坦诚的人,没有什么比直截了当更好的做法了。 “可以吗?” 何缈试探性地问道。 还不等慕容兰开口,领头的男子上前一步阻拦道:“公子……” 言外之意,便是不想让慕容兰去帮何缈,卷入到营救公良曦的事情中。 毕竟,公良曦是魔界的人,营救公良曦,等于同整个修仙界为敌。 而药王谷本就属于修仙门派十大家族之一,这般做法,无异于同药王谷为敌。 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冒这么大的风险,可不值的。 “卫叔,我不过是一个看不见的瞎子,天生绝脉,不能修行,能不能去救,我自己说了是不算的。” 慕容兰只语气平淡,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了最为残忍的话。 听得何缈心头一颤,看不见已然极为残酷,天生绝脉,无法修行,在修仙界,等同于废人。 很难想象,慕容兰这么多年是怎么渡过的。 那个被慕容兰称作“卫叔”的男子退后一步,只低下头道:“是老奴僭越了。” 何缈心头一喜,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去救自己的大师兄了。 但瞧着这位卫叔双目有神,浑身精气收敛得当,怎么看,也至少有金丹后期的修为,居然甘于去做慕容兰的属下。 而且还自称“老奴”,药王谷的实力,实在是强悍。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药王谷真的给的太多了~ 第两百四十一章 九幽 药王谷的人告诉何缈,公良曦被囚禁在了九幽之下。 “九幽在哪里?” 何缈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似乎隐隐听过这个名字,还是在看《西游记》的时候。 孙悟空在临行前,师父菩提祖师告诫他,让他日后绝不能报出师承,否则:“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想来,九幽是个极为恐怖的地方。 “何姑娘,九幽在地底第九重天,纯阴无阳之地。也就是,在泰山底下。” 慕容兰和煦地给何缈解释道。 “泰山?” 何缈来不及多问,药王谷的人已经将何缈等人送到了泰山山脚的一处隐秘的宅院。 宅子不大,开门便可看到巍峨的泰山,绵延千里不止。 “待我等前去探索消息。” 领头的卫叔开口道,随即闪身不见。 何缈内心的感激无以言表,单凭她一个人,莫说是救出公良曦,单是自己从几大门派手中逃走,就是不可能的事。 药王谷于她,何止是雪中送炭,简直是绝渡逢舟。 眼看着其他几人陆续离开,慕容兰募地开口问道: “何姑娘很在意公良曦?” 何缈收敛起自己的心思,沉默了起来。慕容兰的这个问题,她不想回答。 她既不想骗慕容兰,也不愿过度暴露自己的身份。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若是不在意,何缈怎么会冒险求助于刚刚认识的慕容兰。 不管是大师兄还是三师兄,只需他们中有一人在,她就会觉得碧海阁还在。 “是我唐突了。” 慕容兰听到何缈不说话,只满怀歉意道。 何缈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只抬头望天道:“今天天气不错。” 谈论天气总是不会出错的。 慕容兰只浅笑道:“我知道,今天没有下雨,也没有太阳,应该是阴天。” 何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谈论天气也是一件残忍的事。 “不准确,虽然没有太阳,但也不是阴天,天是净白色的,还有几抹乳白色的云朵。” 何缈淡淡地道。 慕容兰上前一步,抬眸看向天空,笑道:“我好像看到了何姑娘描述的天。” 其实,净白和乳白究竟是什么颜色,有什么区别,他又如何区分的出来。 何缈的心头微微一颤,她知道,慕容兰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当下对于慕容兰的生活,多了几分好奇。 “你以前在药王谷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呢?” 慕容兰浅笑起来,他其实是个极为温和的人,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甚至有浅浅的梨涡。 “听夫子讲课,听书童他们帮我念书,还有,学笛子。”当下只举起手中的素笛,示意给何缈看。 何缈募地心念一动,问道:“你会写字吗?” “学过。” 慕容兰只淡淡地道。 “有没有针和厚的纸张?”何缈接着问道。 “何姑娘要这些做什么?”慕容兰有些疑惑不解道。“难怪何姑娘想绣花?” “先卖个关子,我自有妙用。”何缈俏皮一笑。 “好,我这让人去寻。” 慕容兰听出何缈说话间的愉悦,也跟着高兴起来。 何缈跟慕容兰聊起天来,开始理解慕容兰为何想要一个人陪他说话,看不见的人生,真的是寂寞。 “何姑娘,针和厚的纸张都寻来了。” 另一人个子矮一些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将何缈需要的东西递了过来。 虽则此人态度恭敬,何缈却从此人身上,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不喜。 不过何缈并不在意,反而是蹲下身子,拿起针来,在一张较厚的纸张上开始刺了起来。 慕容兰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他静静地听着针刺破纸张细微的声音。 一阵清风袭来,风中夹杂着几分清新淡雅的味道,似乎是遥远的花香,又似乎是近处女子的幽香。 “好了。” 何缈将纸张塞到了慕容兰手中,对着一脸茫然的慕容兰道:“试着摸一摸。” 慕容兰小心地伸出手指,不知道自己会在纸张上摸到什么。 纸张上有隐隐的凸出,不算明显,但指尖的触觉极为明显,他摸到的似乎是个字。 顺着字体的笔画一笔笔写下去,慕容兰募地福灵心至:“是泰山。” “对咯。”何缈见他猜出来,也极为高兴。 她穿越前就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再普通不过的宅女。她也不喜欢将自己归类为穿越女,因为她几乎什么都不会。 没想到,穿越了这么久,她少有地依赖现代有的知识,制作出来的,居然是盲文。她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 慕容兰反复地触摸着这两个字,这是他第一次不通过别人的口述,不依赖别人,自己感受到的文字。 何缈见他喜欢,当下也来了兴致,乱七八糟地开始刺了起来。 有的字慕容兰可以猜出来,有的字他猜不出来,因为何缈写的是简体字。 “是我不好,我好多字写不对。”何缈搪塞道。 “何姑娘愿意为我费这份心,我已经很高兴了。”慕容兰总是温和的。 不大一会的功夫,卫叔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关于公良曦的消息: “公良曦被关在九幽之下。其他门派的人还没到齐,如今是由天玄门、烈阳宗和大梵音寺三派的人来轮流看守。我们如果想要救出公良曦,得尽快。” 说到此处,卫叔接着道:“还有,我们得决定从哪一派人看守的时候动手。” 何缈本想说,就从天玄门开始吧,反正她同天玄门是死敌。 但很明显,现在不是暴露她自己身份的时候。 “卫叔您见多识广,我听您的。” 何缈恭谨而不失谄媚道。 卫叔对于何缈讨好的话无动于衷,只平静地分析道:“天玄门为仙门百家之首,此番来人众多,不合适。大梵音寺来的人不多,却来了那位净光尊者,也不好对付。还是从烈阳宗突破最合适。” “就听卫叔的。” 何缈表示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烈阳宗此番来的是红阳长老,元婴初期,有点棘手。” 何缈听到他对于元婴初期长老的评价居然是,“有点棘手”,对于这位卫叔倒是刮目相看。 “还有就是烈阳宗宗主的干女儿南灵儿和他的道侣,均为筑基中期,也不难对付。” 说到此处,淡淡地扫了何缈一眼,道: “只这南灵儿收了一只毕方鸟做宠兽,此鸟为六级妖兽,极难对付。我们只能出动三个人。” “我去。” 何缈主动请缨道。 她的大师兄,自然要她自己去救,虽然,她依旧还在炼气期。 ”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天玄门出现了,距离颛孙渊上线也不远了~ 第两百四十二章 拖住 何缈随同药王谷的三人趁夜摸黑出发。 她在心底估计,这三人的修为至少是在金丹后期,甚至有可能在元婴期,只有她,依旧停滞在炼气期。 简直是三个王者带一个青铜。 这三人给何缈安排的任务也很简单,让她去对付南灵儿的宠物毕方鸟。 当然,以何缈目前的实力,自然是对付不了一只六级妖兽。几人计划的是,让何缈手持专门给妖宠喂食的灵药“凝火丹”,引诱这只毕方鸟出来。 简单说,何缈就是个喂鸟的。 毕竟,慕容兰身侧只有四个人,虽然他希望的是四个人都出现,但 九幽在哪里? 泰山高不可攀,在泰山顶上有一处望天门,在望天门的北侧有座山呼台,下临万丈深渊。 几人将何缈传送到达泰山顶后,一人递给了何缈一张金色符纸的飞升符。 “底下就是九幽,一会跟好我们,见机行事。” 说着,几人纷纷跳下,轻盈地好似一只鸟儿,往深渊飞去。 何缈捏着手中的飞升符,伸出脖颈往下一探,只见万象幽暗,深不见底。 不由得心头一颤,她不算恐高。 但来之前,她曾听慕容兰科普过,何谓九幽:“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简单点说,就是三界之中的一块死地。 何缈知道,没有多少时间让自己耽搁,当下咬咬牙,睁大眼睛,纵身一跃。 万丈悬崖何其幽深,何缈非要看个清楚,她只听得两侧耳畔阴风飒飒,眼前黑雾漫漫。 慕容兰说过,九幽之地,岸前皆魍魉,岭底压邪祟。她的大师兄不是邪祟,她必须来。 万丈深渊,她也跳的。 多亏了飞升符的存在,让何缈这个还在炼气期的人不至于跳下万丈悬崖后,被摔个粉身碎骨。 她一落地,瞧见那三人手势示意她跟上。 这不是何缈第一次在夜间活动,但是同这么多大佬在一起,倒是第一次。 地下幽冥阴森,远远能看到一处简陋的宫殿,大抵是修仙门派的人在此地建立的。 几人迅速靠近,一人示意何缈站在大殿外面,一方面负责引诱毕方鸟,另一方面负责放哨。 万一其他几个门派的人察觉,赶来支援,几人就必须捏碎手中的传送符,立马撤退。 三人闪身入内,何缈则躲在一柱子后面,打开了瓶中,掏出了一颗凝火丹,此丹乃大红色,隐隐能嗅到一股奇异的幽香。 听闻毕方不吃谷物,只吞吃火焰,而凝火丹乃是凝聚了传闻中的神兽朱雀一族的伴生之火——南明离火, 对于毕方这种同属火族的鸟类,有着致命的诱惑。 果不其然,何缈听到宫殿内,一女子疑惑的声音响起,“毕方,你要去做什么?” 是南灵儿的声音。 话音刚落,何缈便看到一只遍体通红的鸟儿飞了出来,长得很像是鹤,长长的鸟嘴是白色。 此鸟只有一只脚,落在大殿外,正在摇晃着脑袋,四下寻找着香味的来源。 南灵儿来不及追,因为不知何时潜入殿内的三人,已经动起了手。 殿内开始激烈的苦战。 何缈则从柱子外现身,手持凝火丹,一步步往外退去,“来呀~毕方鸟,来呀~” 何缈小声道,将一枚凝火丹扔到了地上,毕方鸟上前一步,迅速地伸出长喙吞掉了。随即两只小眼睛滴溜溜地直转,眼巴巴地盯着何缈看,看样子是还想再要吃点。 毕竟,这种六级的妖兽早已开启灵智。而药王谷的丹药可是在六界都闻名遐迩。 何缈又从瓶中倒出了一枚丹药,一步步往后退去,引诱着毕方鸟跟着自己前来。 毕方鸟已经尝到了甜头,当下一只脚一跳一跳,尾巴上修长的红色翎毛一颤一颤,跟着何缈跳了过来。 “真是只好鸟。” 何缈口中默默赞叹,将丹药往地上扔去。 耳听着宫殿内的打斗声渐渐远去,何缈越发引诱着毕方鸟往外走去。 要是能喂熟了,将这只鸟直接拐走,岂不是更好?何缈在心底美滋滋地想到。 募地,隐隐看到远处一人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在幽暗森罗的九幽之地,隐隐绰绰,看不真切脸。 何缈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就想要呼叫宫殿里头的人撤退。 那人的样子在黑雾中渐渐显现出来,一身白衣似雪,单不论容貌如何,光那挺拔如青松的身姿,便知来人必然是个持重端庄的君子。 何缈目力过人,一眼便认出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颛孙渊。 想来天玄门的人在此,他出现在这里,也不为奇。 药王谷的那三人刚刚进去不久,必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救出大师兄。 若是现在就叫药王谷的人离开,功亏一篑不说。日后,只怕再无人能救出大师兄来。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何缈已经在脑中闪过无数的想法。 但,已是千钧一发之际,由不得她多加思考。 何缈募地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凝火丹往暗夜中随便一抛,毕方鸟欢喜地起飞,追随凝火丹而去,消失在夜空中。 自己则故作欢喜地拎起裙摆,撒腿冲着颛孙渊跑了过去。 颛孙渊见到暗夜中有人冲着自己跑来,谨慎地停住了脚步,按住了自己腰间的剑柄,满脸戒备。 “颛孙渊~” 何缈募地停在了他的面前,满脸兴奋,因着急跑几步,胸脯上下起伏,只微微喘息道。 暗夜中,颛孙渊那双清冷低垂的丹凤眼倏地睁大,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怎么会? 难道,是九幽之地的妖魔幻化,亦或者,是心魔作祟? 但,来不及他多想。 下一秒,何缈上前一步,猛地张开双臂,搂住了颛孙渊。 “颛孙渊,我终于找到你了。” 何缈个子矮一些,头只到颛孙渊的胸口处,当下埋头到他的衣襟处,低声喃喃道。 颛孙渊浑身一僵,一股难以抑制的异样的紧张迅速充斥他的四肢百骸。 一切的触觉都来的那么真实。 女子触碰到他时的温热清晰可感,连女子发丝的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都在他的鼻头萦绕。 他怔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一切都是真实的,在他怀中的,是活生生的何缈。 当下只手指微缩,犹豫半晌,终于是颤抖地伸出手,轻轻搂住了眼前人。 谁能拒绝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孩子呢。 何缈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她能拖住颛孙渊多久呢?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铛铛铛~颛孙渊又上线了 第两百四十三章 春意 九幽之地,阴风阵阵,此地乃极阴无阳之地,经年照不到一点阳光,夜晚的风,带了几分彻骨的寒意。 何缈本就身弱,经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重逢的喜悦过后,颛孙渊很快便恢复了冷静,只同何缈拉开一点距离,淡淡地问道。 看向何缈的一双丹凤眼中,带了几分审视。 他并不傻,此地乃是九幽,极为阴寒偏僻之地,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地方。 最重要的是,公良曦就被关押在九幽之地。她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地的意图,很值得怀疑。 “我听人说,你在这里,我就来了。买了张符纸,从那里跳下来的。” 何缈抬头,指了指暗黑陡峭的悬崖道。 九幽之地在泰山底下,悬崖高峻陡峭,高不见顶,两崖多凸凹,势更崎岖。 不会飞的人从这里跳下来,可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怎么不去天玄门找我?” 颛孙渊眼底的疑虑依旧,轻声问道。 何缈低下了头,脑中迅速思量着对策。颛孙渊从来都不是个好骗的。 颛孙渊瞧见女子发髻乌黑,只听到女子委委屈屈地道:“五年之前,就在天玄门的山脚下,也是这样一个暗夜天,你曾说过,让我不要再去天玄门……” 他一时哑然,眨了眨眼。似乎,隐隐有这么回事。 他曾说过,让她不要来天玄门找他。但那时候,二人还不算相熟…… 女子又讨巧似地看向他,随即再次低下了头,小声道:“你说的话,我一直记得……” 颛孙渊心头一颤,隐隐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他喉头滚动,只低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要离开白云沟?” 白云沟这个有点陌生的名字,勾起了何缈的一些过往的记忆。看来,那时候发生的事,颛孙渊都还记得。这倒是她没有料想到的。 其实,那时候二月出头,如今也才七月,不过堪堪五个多月,但对二人来说,白云沟的日子,恍若隔世。 他还记得,那更好办了。 何缈只故作可怜巴巴道: “我去对付那只旱魃了,它好难缠,我一身灵力被吸收了一半,修为直接从筑基期掉了下去,好不容易才将它投到了洞庭湖底……” 这部分她倒没有说谎。 说到此处,抬眸望向颛孙渊,只苦笑一声道:“再回去,你已经不在了……” 她在赌,赌颛孙渊没有一直留在白云沟。 毕竟,颛孙渊是天玄门的人,他如果苏醒了,怎么会一直待在白云沟。 颛孙渊望着眼前的女子,一双眼眸如寒星般耀眼,好似可摄人魂魄,夺人心魂。 “你找那枚青色玉佩是?” 提起白云沟,颛孙渊倏地记起了那个梦中的女子始终寻找的青色玉佩,接着问道。 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为了唤醒你,青色玉佩,是让我不至于永远留在你梦中的信物。” 说到此处,何缈只轻轻叹了口气,主动从袖中拿出了那枚玉佩,将玉佩往颛孙渊手中一搁,随即轻声道: “早知你怀疑我,我就不来了。” 说到此处,只低垂下头颅,退后一步,转身就欲离开。 “别……” 颛孙渊募地拉过何缈的手臂,重新将人拉到了自己怀中。 四下阴寒,颛孙渊瘦削的身子却极为温暖,何缈忍不住贴近一些,侧耳,隐隐能听到男子胸襟处有力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快。 何缈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这招叫欲擒故纵,她再了解不过了。 至于青色玉佩,上头的图案她早已拓印了下来,还给他也没有关系。 就是不知,她拖了这么久,宫殿内,药王谷的人有没有救走自己的大师兄。 正想着,募地,远处几人从天而降,看衣着,似乎是修仙界的人。 何缈睁大了眼,抬眼望去,面露担忧。 “是其他门派的人到了。” 颛孙渊见状,只一挥衣袖,带着何缈闪身离开。 何缈还来不及对宫殿内药王谷的人警示,就已经被颛孙渊带回了他的房间。 夜晚清寒,何缈想起了方才那几人的到来,心下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盖好。” 颛孙渊拉她坐到了床上,给她盖了一床棉被,还不忘体贴地将她脖颈处裹个严严实实,只让她露了一个头出来。 大抵是觉得两人这样子有些不合适,颛孙渊缓缓直起身子。 “别走。” 何缈募地拉住了他的衣角,轻声道。 “其他门派的人来了,我得去看看。” 颛孙渊回头过,眼露柔和,开口解释道。 “那也不许走。” 何缈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轻轻拉过颛孙渊的衣角,甩开棉被,半跪着身子,抱了上去。 其他门派的人刚来,那几人的实力还不知如何,只需颛孙渊不去,药王谷营救大师兄的三人,便少几分压力。 何缈抱紧颛孙渊的腰,心下感慨,自己这次真是牺牲大了。 “你……” 颛孙渊对于她这样的性子有些无奈,伸手捞起床榻上的棉被,仔细给她盖好。 何缈觉得,眼下,自己这个伏低做小的小娇妻,演得再好不过了。 颛孙渊低下头,瞧见女子一双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带了几分刻意的讨好。 只怕她不知,她雪腮花容,艳丽绝人。眉眼细长不说,其中秋波盈盈又添几分妩媚。 颛孙渊觉得,自己胸口处那股难耐的异样感又来了。 瞧见女子一点红唇极为诱人,想起她方才的柔声细语,忍不住低头亲了上去。 暗夜中,何缈诧异地瞪大了眼,眼眸乱转。 不同于之前的小打小闹,男子温热清冽的气息近在咫尺。 只细细啃咬着她的嘴唇,温柔中带了几分急切,给人感觉浑身酥酥麻麻。 满怀缠绵悱恻的试探,让何缈有几分恍惚。 转眼想到,自己烂桃花那么多,至今连点甜头都没尝到,未免有些太吃亏了。 当下松了牙关,抱紧男子,带了几分迎合与热烈。男子一怔,两个人无师自通的人,唇齿间越发纠缠深入起来。 一呼一吸间,二人已然交织在一起。这次不只是鼻尖,何缈感觉浑身都是男子那股清冽又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甚至,有几分瞬间,她的头脑是空白的。 许久,何缈只觉头抬得有些疼,身子酸软,不自觉地往后仰去。 阴寒的九幽之地,室内一片春意。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希望这一章的审核能过,真良民一个~ 第两百四十四章 沉沦 夜色沉沉凉如水,九幽之地彻骨凄寒。 何缈一直抬着头,脖子不受力,仰得有些生疼,身子又发软,浑身使不上劲,不自觉地想要往底下躺去。 颛孙渊修长的手掌托着何缈的头,顺势轻轻地将她放平,自己追逐着俯身探了上来。 两人好似一对交颈鸳鸯,转眼又吻到了一起。 头碰到生硬又带了点微寒的板上,何缈募地清醒了一些,微微睁开眼来。 昏暗的灯光下,近在咫尺的地方,颛孙渊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紧闭,眼尾微微上调,只睫毛轻颤,根根清晰可数。 那个往日在九天之上谪仙般的人物,眼下也沾染了几分尘世的yu念。 何缈瞧着这张往日总是清冷明贵的脸,实在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她心头一颤,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底久久萦绕,在胸腔处徘徊,是情愫在滋生吗?她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自己是个百分百的颜控。 毕竟,谁不爱这好似天之日月,清朗明贵的男子。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她先尽力拖住颛孙渊就是。 正所谓,春宵易苦短,为乐当及时。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她又不是什么大英雄。 这里不是九霄之上的天玄门,而是泰山万丈深渊的九幽。 何缈眼眸一眯,发了狠,红尘滚滚,姑且一起沉沦罢了。 颛孙渊似乎觉察到丝异样,方才眼眸轻颤,微微睁开眼来,不待看清女子的模样,就觉眼前一黑。 一只细嫩柔滑的软手,带了点微凉,捂住了他的眼。 随即将他身子猛地往下一拉,撞上了男子僵硬似铁的胸腔,何缈忍不住闷哼一声。 二人紧紧相依,如胶似漆。 身下人简直柔软得不像话,让人爱不释手。 一股女子甜腻腻的幽香充斥着鼻尖,蚀骨毒药一般,男子呼吸声渐重,难耐地咬紧了她的嘴唇。 何缈在心底轻笑一声,双臂如蛇般饶住了颛孙渊的脖颈,夏日长夜漫漫,他只怕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夏日衣襟本就单薄,耳鬓厮磨间,不知何时,早已衣衫不整。女子肩头的柔嫩已然可以触碰…… “砰砰砰……” 屋外不知是谁,募地重重地敲起了门。 颛孙渊募地一惊,睁开眼来。 二人尤且纠缠在一起,哪怕短暂分开,嘴唇间尚且是藕断丝连。 颛孙渊只觉唇齿留香,直起身子,先是瞧见了白花花的肩头,甚至雪白的某处也隐隐可见,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眼。 随即又手忙脚乱地帮她拉好衣襟,只这中间,不免又触碰到了几丝嫩滑。 “颛孙师兄~你在不在?” 屋外头,一男子急切的声音传来,带了点公鸭嗓。 何缈上头的热度还在,当下只咬碎了一嘴的银牙,睁开眼来。 来的这是哪个没眼色的?胆敢坏我好事。 但听着男子的说法,并没有提到公良曦被人救走的事。按理这么大的事,不应该会隐瞒。 是消息还没有走漏,还是人其实并没有救走…… 想到此处,何缈眼底一暗。 落在颛孙渊眼中,便见女子脸颊飞起两抹红晕,一点朱唇红肿,只缓缓睁开眼来,狭长的眸子望向自己,正眼含秋水。 当下看得心头一颤,忙起身先将棉被盖住了女子。 门外的人瞧见屋里头点着灯,分明是有人的样子,当下又锤了两下门道: “师兄,你睡着了?” 不应该呀,按理师兄几乎是不睡觉的。 颛孙渊将女子裹得严严实实,确保只露出一个头来,这才平复呼吸,轻咳一声,故作持重道: “怎么了?” 男子虽然奇怪颛孙渊何以反应这么慢,但还是解释道:“奔雷宗的人远道而来,想要同我们商讨些事,我爹爹已经去了。” “知道了,我随后就到。” 颛孙渊只恢复了冷静,淡淡地道。 “师兄,我等你吧。” 门外的人接着道。 “不必。” 颛孙渊这两个字说的有些急切,随即又平复语气道:“你先去,我稍后就到。” “好吧。” 屋外的男子无奈,只得自己先行离开。 何缈眉眼尚热,从棉被中伸出了双臂搂住了颛孙渊,想要继续亲昵。 颛孙渊瞧见她正值韶华年纪,媚而不自知,当下只阻止了她的举动,直起身子轻声道: “我得先去了……” 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他说这话时,话语间的语气是有多么的温柔似水。 “嗯哼……” 何缈并不想放他离开,撒娇道。 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了,到底是怕颛孙渊前去做助力,还是内心有一丝丝不想让他离开。 “听话……” 颛孙渊爱恋地伸手轻碰她鬓角的发丝,帮她掖好被子,这才低声交代道: “你且留在此处,我去去就回。” “好~” 何缈柔声应道,一个再乖巧不过的小娇妻无疑了。 颛孙渊起身,整理仪容后,正欲离开,回头瞧见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一时情难自禁,上前去,在她发髻处轻轻落下一吻,这才又交代道: “我走了。” 说着,拎起剑转身出门去,仔细关好了门。 何缈理了理衣襟,也直起了身子,半倚在床榻上,眼底已然一片清明。 她细细摩挲着衣袖内的一张金色的传送符,心下犹豫不决。她该趁着现在离开吗? 大师兄到底有没有被救出去,如果被救了出去,为何没有动静。 何缈侧耳仔细听了听,耳畔除了九幽之地的阵阵阴风怒吼,听不到其他声音。 如果大师兄没有被救出去,她现在就离开了。只怕,药王谷的人不会再愿意为她冒一次险。 大师兄也再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但只需她在此地,慕容兰早晚会派人来找到她的。 如今之际,她要做的就是等,要等到一个确切的消息,她才能放心离开。 想到此处,何缈端坐起来,反手从木簪中拿出了那支千年雪灵芝。 这是慕容兰赠与她的东西,她一直担心此物灵力过盛,恐自己控制不了。 看来近日得寻个机会吃掉,她必须得尽快提升到筑基期。 但如今,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何缈将雪灵芝收回了木簪内,猜测颛孙渊短期应该回不来。 当下自己端坐盘腿起来,闭眼念了会清心咒,确保自己内心如清心咒中所说的“心如止水,波澜不惊”,这才静静地开始运转自己体内的灵力。 至于方才同男人之间的百般纠葛。呵,男人哪里有修行重要。 正所谓,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祈祷这一章依旧能顺利通过~ 感谢~ 第两百四十五章 承诺 何缈静静地坐了许久,一遍遍地运转着体内的灵力。 笨鸟先飞,说的就是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外头隐隐有动静,当下忙钻进被窝,蒙住了头,假装自己一直在休息。 颛孙渊推门进来,瞧见屋内不见她的样子,募地心头一滞,一转头便瞧见床上鼓起的被子里,钻出了一个圆鼓鼓的脑袋,露出了那张花容月貌的小脸。 他心头一暖,仔细将门关好。 “没出什么事吧?” 何缈从被中起身,带了点几分急切问道。这份急切是极为真诚的。 毕竟,万一公良曦被救走,颛孙渊肯定会首先怀疑她。 她只仔细盯着颛孙渊的神情,试图从颛孙渊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颛孙渊身上带了几分九幽凛冽的寒意入内,那双惯是清冷的眸子,眼下染上了一抹暖意。 他上前一步,双眸温柔地望向何缈,摇了摇头,这才拾起床上的棉被,给何缈盖严实。 轻声叮嘱道:“仔细着凉。” 没有,什么都没有。 何缈募地心一沉。 颛孙渊的态度,说明公良曦没有被救走。 当下只勉强挤出几抹笑意,张开双臂抱紧颛孙渊的腰,闷声道: “那就好。” 颛孙渊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髻,瞧见了她发髻上别了一支如意金簪,明显不是自己送她的那支,当下手一滞。 何缈猜到了他的想法,只抬起头望向颛孙渊,带了几分愧疚地解释道: “你送我的那支发簪同旱魃一起,掉进了洞庭湖中。否则,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那只假冒伪劣的铜簪,好似是被她一簪刺到了莫昊野那个变态的胸口了。 “无事,我会送你新的。” 颛孙渊疼惜地在她的头上摸了摸,温柔道。 何缈放松了一些,抬头看向颛孙渊。 颛孙渊瞧见女子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只心神一颤,弯腰身子,虔诚地落在女子额间一吻。 何缈双臂便如蛇般攀住他的脖颈,想要拉他下去,再续前事。 “别……” 何缈不明就里地望着他。 颛孙渊轻咳一声,脸上面露一丝尴尬,知她年纪不大,性子不定,偏偏妩媚入骨而不自知。 她身为女子,清誉更为重要。 自己长她几岁,修为又高于她,自然应该引她入正途。万不可沉溺声色,误了修行。 况且,君子当慎微持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想起她之前提过,说是一身灵力被旱魃吸收了一半,修为也从筑基期掉了下去。 当下只怜惜地捧着她莹白的手腕,贴着她的经脉。 男子双手修长,骨节分明,只温柔地输入一股灵力前去试探。 这个举动,等同于是将何缈的命脉送到了颛孙渊的手下,只需对方有一丝的歹念,何缈一身修为瞬间便会废掉。 换个旁人,何缈肯定早已是浑身戒备,但在颛孙渊面前,何缈还是尽可能表露出放松。 只她后背依旧僵直,另一只手已然摸到了袖中的那张传送符…… 颛孙渊不自觉地蹙眉,他发现,何缈体内灵力其实已经较为充沛,是快要到筑基期了,但不知为何,体内迟迟不见任何筑基的迹象。 何缈瞧见颛孙渊眉头紧皱,只小声问道:“怎么啦?” “无事。” 颛孙渊放下她的皓腕,将她的手腕塞到了被中,这才摇头道。 心下却想着,也许得找个懂的人问问,从筑基期掉落下来,再重新筑基,是不是情况不同。 何缈松了口气,收回了那张传送符,也不说话,只乖巧地盯着他,知晓自己眼下最好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不做,就不会引起怀疑。 颛孙渊见她盯着自己,秋波盈盈,当下脸一热,只不自觉地舔舔嘴唇。 隔着被子小心翼翼地圈住她,这才轻咳一声道: “明日我先派人送信回师门,将你我二人的事禀明我师父。” 何缈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去。 颛孙渊抱紧她,只道:“到那时,就可以开始准备……” “准备什么?” 何缈面露不解。 “禀明师父后,你我便可准备结为道侣。” 颛孙渊的话,听在何缈耳中,好似平地一声惊雷,募地炸得她大脑空白了几个瞬息。 “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何缈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开口道。 这才哪到哪,也就才接了个吻,怎么就已经想到要结婚去了? “你放心,我师父还是很好说话的。只需你日后不对任何人说起你的真实来历,隐瞒你的真实名字……” 颛孙渊说到此处,顿了顿,爱恋地抚摸着何缈柔嫩的脸蛋,接着道: “依旧说你是七丹门的人,名唤何青。之前有几人都见过你的。” 何缈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难道她风里来雨里去,在修仙界摸爬滚打,几经生死,为的是忘记她师父惨死、师门被灭的血海深仇? 然后欺师灭祖,隐姓埋名,只做他身后的小娇妻吗? 颛孙渊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她。 她永远不可能龟缩在旁人背后,她要做的,从一开始就很坚定,为师父复仇,重建碧海阁。 不好意思,她要的就是血债血偿,灭他天玄门满门。 “渺渺,我知道这样让你很为难。” 颛孙渊瞧出了何缈脸色有些难看,只轻轻捧起她的脸,小鸡啄米似地亲了亲她的嘴唇。 这才低声郑重承诺道:“我日后会好好对你的。” 呵。 何缈难以抑制心底的嘲讽。 颛孙渊以为他是谁?难道仅凭他一句不轻不重的承诺,就可以抵得过她师父的授业之恩吗? 何缈一直很清楚,没有师父,以她的出身和资质,根本不可能踏足修仙界。 她只会是小山沟里那个饥一顿饱一顿的黄毛丫头。 是师父带她回了碧海阁,领她入修仙之门,传她无上剑道。 没有师父,她根本不可能认识颛孙渊。 没有师父神谷老人,就不会有何缈今日的一切。师父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她永远不会忘记。 但眼下,不是同他辩论的时候。 何缈只轻叹一口气,故作郁郁寡欢的模样,将头埋到了颛孙渊的胸口,轻声道了句: “好。” 嗅着男子身上清冽的味道,何缈眼底已然一片清明。 颛孙渊见她答应,好歹松了口气。 何缈抬眸又盯着他,明眸可人,柔软似水,带了点恳求。 “怎么?”颛孙渊眼皮轻颤。 “我饿了。” 何缈眨眨眼道。 颛孙渊一时哑然,他都忘记了,她还没辟谷。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希望上一章能过 第两百四十六章 夜谈(一) 何缈捧着颛孙渊给她的一整个青花瓷瓶的辟谷丹,心下有些怀疑: “我吃多少?” 她真没吃过这个,毕竟她之前在碧海阁,一直是三师兄负责给她做饭吃。 来到人间后,虽然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没有吃过辟谷丹。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没有辟谷丹。 颛孙渊眼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接过药瓶,只倒出一黄沙色的辟谷丹在手心,伸手示意给何缈。 解释道:“辟谷丹服用一颗,一两月不食,亦不损胃中元气。” 何缈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瞧着这颗黄不垃圾的丹药,顿时没有食欲。 其实,方才她说自己饿了,一半是真的有些想吃东西了,另一半也是为了调转话题。 真要吃东西,还不如吃自己木簪内贮存的肉包子呢,好歹味道鲜美。 颛孙渊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淡淡地解释道: “你如今快要筑基,要开始服用辟谷丹,澄清周身,让体内真气循流不息。否则后面御剑术难成。” 何缈一听到有可能会影响学习御剑术,当下毫不犹豫便吞了下去。 果然如她所想,此丹味道微苦且涩,多亏她吞得快了一些,不用忍受辟谷丹的摧残。 只吞得急了一些,难免喉咙被噎住,轻咳起来。 颛孙渊倒了杯茶水递给了何缈,温热的手掌帮她轻轻拍了拍后背。 何缈慢慢呷了口茶水,顺了口气,捧着茶杯,犹豫半晌,才继续道: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子,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说到此处,瞧见颛孙渊眼神微眯,又怕颛孙渊误解她,忙解释道: “当然,不是说我们不该结为道侣。只是,我们是修仙者,当以修行为上,为何要像凡人那般,急着结婚之类的……” 颛孙渊眨了眨眼,没说话,只双唇紧抿,一双清冷的眸子看向何缈。 何缈有点怕他这幅沉静的样子,又捧着茶杯小口吞了两口水,掩饰自己的尴尬,这才道: “我只是觉得,未免有些迂腐,对,就是迂腐……” 颛孙渊只轻轻抚摸何缈的发髻,淡淡地道: “渺渺,你我既已逾矩,自当守礼为上,尽快结为道侣。此乃圣人训,我不觉得是迂腐。” 何缈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才哪到哪,就叫逾矩。抬眸望向颛孙渊,却知道这话可不敢乱说。 颛孙渊接过茶杯,一招隔空递物,转眼茶杯已经稳稳地搁在桌上,杯内的茶水则不起任何波澜。 这一招倒是看得何缈面露羡慕,能隔空递物,说明颛孙渊对于灵力的控制极为精准。 二人端坐在床榻上,颛孙渊扶她躺下,帮她掖好被子,叮嘱道:“你先歇息~” “你不睡吗?” 何缈眼巴巴地盯着他问道。 颛孙渊瞧见她双瞳剪水,清澈中带了点些许的魅惑,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只细细摩挲何缈两鬓的发丝,轻声解释道:“我不用睡觉的。” 何缈发现,他真的很爱摸自己的发丝。 “对了,我有个问题。” 何缈倏地想起什么,开口道。反正她现在心头惦记着大师兄的事,也无心睡眠。 与其装睡,不如问他点事情。 “恩?” 何缈不经意地从自己鬓角,轻拉下颛孙渊宽大修长的手掌,细细地玩弄着他的指节。 她其实并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头发,任何人都不喜欢。 当下只开口问道: “当初你是怎么从那人手中逃脱的?那个人又是谁?你又怎么会出现在白云沟?” 这些一连串的问题,其实只是一个共同的问题。 何缈夜探天玄门那次,听到的密谋究竟是什么?那个所谓的老祖是谁?他又是在同谁密谋此事? 这件事一直压在何缈心底,憋得她难受。 提起此事,颛孙渊的手一滞,随即又任由何缈将他的手指扭来扭去,同她的手缠缠绕绕。 “那人,是我们天玄门的一位长老。” 颛孙渊语气淡淡地道。 何缈同他十指相扣,只将头亲昵地依偎在颛孙渊的腿上,表现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眼底却闪过一丝疑惑,如果是天玄门的长老,为何要算计颛孙渊? 她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渺渺,你可知,修行在元婴期之后,是什么境界?” 何缈低头想了想,其实历来能修到元婴期的修仙者已然极少,只怕几十万人中都未必能有一个。 这些人基本都是可以开山立派的存在,或者是归附于各大门派做长老,比如她的师父神谷老人。 而元婴期有千年之久的寿命,在她看来,能修到元婴期已经是顶天了,倒从没想到元婴期之后会是什么境界。 当下只摇了摇头。 “元婴期之后,是化神期,但自古能修到化神期的人更是稀少,只怕从开天辟地以来都很少。而且,还有个传闻……” 颛孙渊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 “什么?” 何缈好奇地望着他。 颛孙渊只凑近何缈的耳畔,低声道:“传闻,修到化神期后,就得去另一个空间了。” “仙界?” “不知。” 颛孙渊瞧见她面容雪白,朱唇一点,娇艳如花,当下忍不住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这才道:“那位老祖元婴期寿元已尽,却不愿离开修仙界,于是打起了我的主意。” “夺舍?” 何缈眉目一凛,冷声道。 “渺渺果然聪慧。” 颛孙渊赞叹道。 何缈想到此处,募地想到,同那个老祖密谋的人,必然也知道此事,但能够在天玄门做出此事,怎么会瞒得过天玄门的那位掌门? 但,世人皆知,天玄门的掌门凌阳道人可是颛孙渊的授业恩师,而颛孙渊是凌阳道人的首徒…… 正所谓,天地君亲师。授业恩师可是非同一般的存在。 想到此处,何缈缓缓抬眸望向颛孙渊。 颛孙渊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女子莹白小巧的耳垂,只淡淡地道: “那日,渺渺提醒我后,我思来想去,就算众人再怎么吹我天赋异禀,我也不过堪堪迈入金丹后期。哪怕三年后侥幸步入元婴期。” “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付得了一个快要迈入化神期的老祖。” “我去找了我的师父……” 颛孙渊说到此处,何缈握着他的手一紧。 颛孙渊反握住她道:“你猜到了?” 何缈点了点头。 颛孙渊轻笑一声,道:“师父直接承认了此事。” 何缈的心中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她是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师父带她回碧海阁,所图的只是为了给旁人培养一具夺舍的身子。 那时候,她会怎么想。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祝大家五一快乐~ 第两百四十七章 夜谈(二) “你不怕……” 何缈自己都没觉察到,她的声音中隐隐夹杂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万一颛孙渊的师父凌阳道人同那位老祖关系密切,直接将他绑起来交给那位老祖,可不就什么都完了。 “我的师父,我了解。” 颛孙渊轻轻抚摸着女子小巧的耳垂,安抚道。 “师父说了,从一开始选择收我为徒,就是那位老祖的意思。他本以为此事不可能成功,谁料我在修为这条路上,还真有几分天赋。” 何缈听不出颛孙渊话语中的语气,大抵是有几分嘲讽在的吧。 “见我挑明此事,师父答应帮我。那位老祖是希望我能修行到元婴期后,方便他夺舍。” “那三年的功夫,我停止了修行,一直维持在金丹后期,不再步入元婴期。” 此事听得何缈心里直痒痒。她一直在努力修行,却至今未筑基,有人却可以眼看着元婴期而不入。” “师父则在最后的一年,同我演了一出戏,假装我被魔族攻击失踪,音讯全无。” “其实暗地里,将我的任督二脉同浑身修为全部封锁,让我同凡人一般,并且随机将我丢到了人间的某处,隐于人间。” “为了防止被那位老祖察觉,师父不惜抹去了自己的记忆。” 说到此处,颛孙渊低头望着何缈,目光恳切地道: “按理,是没有任何人能找到我的……” 说着,只亲昵地蹭着何缈的鼻头,低声喃喃道: “渺渺,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你我二人的缘分吗?” 何缈在心底呵呵一笑,那只能说明她是一个很喜欢在人间到处晃荡的人。 她一年的功夫,能将整个人间逛好几个来回,遇到他只是概率问题。 “那位老祖呢?” 何缈打断他的话题道。 “寿终正寝,或者飞升了。”颛孙渊只淡淡地道。 “渺渺,你的师父,也是因为这位老祖需要灵力,才……” “停!” 何缈果断阻止了他的话。 颛孙渊话中的意思,她再明白不过了,就是她师父的死,同天玄门没有关系,只是因为那位老祖的原因。 如今,老祖不在这个世间了,她也该放下仇恨了。 只可惜,她亲眼看到的,杀死师父的,并非那位老祖,而是天玄门的几个人。 “渺渺,我只是不希望你过得太辛苦……” “那就闭嘴。” 何缈在心底怒道。 搞得是她自己想这么辛苦一样,她的大师兄就在旁边关押着,她的三师兄至今还生死未卜。 但眼下,她只能将这些话憋在心底。毕竟,她眼下扮演的是个百依百顺的小娇妻,可不是个暴躁性子的泼妇。 当下只拿棉被蒙住自己的头,闷声道:“你们天玄门的人,曾想杀我。” “什么时候?” 颛孙渊问道。 何缈将头探了出去,委委屈屈道:“在秘境时,我那时候还发送了传送符求救。” “你知道是谁吗?” 记仇这件事,何缈最擅长不过了,哪怕是时隔五年,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当下掰着手指头算道: “是师兄妹两个人,一个李师兄,是受你们天玄门的张师兄所托,来除掉我的,至于我是怎么得罪这位张师兄的,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当下只粗略地讲了姓张的和姓崔的意图盗取人间皇室龙气,姓崔的身死,姓张的逃跑的事。 “还有一个,是个女的,那位李师兄唤她蓝师妹……” 颛孙渊听到此处,神色一凛。 姓张或者姓李的,天玄门还是有好几个的。但“蓝”这个姓可是极为稀少,此女乃是自己的师妹轻音圣女手下的。 怎么会去暗杀何缈? “我怕……” 何缈接着闷闷地道。 难怪她不愿同自己结为道侣,原来是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颛孙渊看见她乖巧的模样,只摸了摸她的鬓角,爱怜道: “不必担心,这些事情由我来处置。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人后,不敢再为难你的。” 何缈闭上了眼,只故作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小声道:“那就好。” 说罢,便合上眼,装作要睡觉的样子。 颛孙渊给她掖好被子,让她躺平。 何缈脑中则在思忖着,是不是奔雷宗的人临时到来,才让药王谷营救她师兄的人失了手。 既然药王谷的人靠不上,她总得尽快想个好法子。谁知道后面几个修仙门派的人,打算怎么对付她的大师兄。 大抵是之前连夜护送那个名唤李娥的小姑娘后,至今未休息过。 何缈是真的有几分困了,不大一会的功夫,便沉沉睡去。 眼看着女子双眸紧闭,只眉心微蹙。闭上眼的她,少了几分艳丽,反而像个乖巧的小姑娘一般。 颛孙渊在她额头连连亲了两下,这才端坐在了旁边。看来他也必须得学柳下惠,坐怀不乱了。 翌日 何缈睡得正沉之际,听到有人在她耳畔轻唤道:“渺渺~渺渺~” 声音低沉,但似乎一声比一声响。 何缈微睁开一只眼来,正对上了颛孙渊那双精致的丹凤眼。 何缈一怔,翻了个身,拉起被子蒙上了头,继续睡去。 就算他再清冷高贵,容貌出众,试图在早上叫醒自己,也是不可能的。 颛孙渊看到她的这番举动,一时讶然,实在是……是个小姑娘性子。 “渺渺,今日要去拜会五长老的,切不可迟到。” 颛孙渊只叹了口气,轻声道。 何缈一听到可以出去,当下来了精神。 也许出去之后,能探听到关于昨晚的事,万一还能见到自己的大师兄,岂不是更好。 当下猛地掀开被子,利索地起身。 颛孙渊一怔,没想到,一提到去见长辈,她居然这么积极…… 九幽之地不同于六界其他地方,哪怕是在白天,此地依旧天色昏暗,看不到一丝日光,入目苍青色,好似阴天。 飒飒阴风更是从来就没停过。 何缈穿着天玄门统一的那套淡蓝色门服,拿那支如意金簪,利索地盘了个丸子头。 至于她的木簪,当然是收起来了,万一被天玄门的人看出个好歹,可不得了。 一抬头,看到颛孙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渺渺很好看。” 颛孙渊嘴角带笑,只淡淡地道。话语平静,尽显真挚。 何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还有,她都不记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她渺渺的,谁允许他的。 但眼下,自然是要扮演好一个小娇妻的样子,不让颛孙渊对她产生怀疑。 当下只眉眼弯弯,堆笑道:“那我们走吧。”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 小娇妻的日常,大家不爱看吗? 我可爱写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云千臣 跨出房门,何缈才注意到,此地其实是一处生活院落,大抵九幽之地阴寒偏僻,一排房屋均是低矮简陋。 就是不知,昨日关押大师兄的那个宫殿在哪里。 但眼下,她只目不斜视,听着颛孙渊还在仔细叮嘱她,道: “渺渺,若是五长老问起,你就说是今天才到的。” “好。” 何缈跟在旁边,心不在焉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胡乱点了点头。 颛孙渊见状,伸出手来,捏了捏何缈的手示意她安心。 他掌心温热,宽大的手掌包住了何缈的手,随即又松了开来,负手到身后挺直身子,安抚道: “不必紧张,五长老很好说话的。”” 何缈有些无语,他从哪里看出她紧张了。她根本是完全不在意好不好。 但眼下,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走出院落,二人陆陆续续碰到有穿着天玄门蓝色门服的人。众人见到颛孙渊,均是恭敬地拱手行礼。 看到颛孙渊身后的何缈,则好奇地望着她。 毕竟,这位渊清上仙为人清冷,洁身自好,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众人见何缈谨小慎微的样子,心下猜测,大抵是此女犯了什么错,被渊清上仙压着去请罪了。 众人打量的目光在何缈脸上扫来扫去,何缈则低垂着脑袋,简直快要将头埋到自己的衣领里去了。 她可不愿让天玄门的人看到她的长相,这对于自己日后行走修仙界可是极为不利的。 搞不好,她还得破费买张人皮面具。 但瞧着众人的样子,大师兄必然是没有被救走了。何缈心头轻轻叹了口气。 颛孙渊余光瞥到何缈的举动,眼露温情,还说不紧张,这不都快缩成鸵鸟了。 “颛孙师兄~” 一公鸭嗓的男子主动打招呼上前。 “师兄,这位是?” 男子声音嘶哑,倒是语速极快,见到何缈,好奇地问出了那个众人都不敢问的问题。 “千臣,这是何青,你见过的。” 颛孙渊只语气平和地介绍道。 此话落到云千臣脑中,好似晴空一道霹雳,他只觉自己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何青?哪个何青,难道是自己五年前在人间见过的那个青衣女子? 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而不得再见一面的何青?他们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何缈适时地抬起头,点点头,冲着云千臣挤出一抹友好的笑容。 几年的功夫不见,云千臣好似抽条一般,整个人平地拔高了许多,瘦削且长。 脸上的婴儿肥褪去。整个人出落成了一个青年,说话嗓音也沙哑了许多,看来是变声期没保护好嗓子。 也是,记忆中,他是个最爱叽叽喳喳的性子,怎么可能闭得住嘴。 “你是何青?” 云千臣看清女子的长相后,探出脖颈,不可置信地问道。 怎么可能? 他记忆中的何青,一身朴素的青衣,手持一把破旧的桃木剑,身材瘦削,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而眼前的女子,虽不施粉黛而肤色白嫩,两颊又添几分红润。 眉眼细长,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艳丽绝人,神态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媚色。一双眼眸如寒星一般,让人不敢多看。 云千臣心头掀起轩然大波,眉头紧皱,这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是我。” 何缈只淡淡道。 这个说话间的神情,倒是勾起了云千臣的一些熟悉的记忆。 但他依旧久久没有从何缈变化之大的震惊中走出来。 何缈自然看出了云千臣眉宇间的讶异,一挑眉,心底想到,怎么,还不许人伙食好点,吃饱一些。 “何姑娘,你这几年去了哪里?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你可知道,这里是九幽之地……” 云千臣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何缈,提起一个话头就没个停。 他真的急切地想知道,何缈这几年究竟去了哪里,为何他在修仙界再也没见过她。 不待何缈回答,颛孙渊只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微微一侧身,将何缈挡在了自己身后。 他身姿挺拔,站得位置又巧,刚好拦住了云千臣的视线。 云千臣不是个惯会揣测人意图的,加之同颛孙渊极为相熟,见自己视线被挡,便侧身探过脑袋,接着对颛孙渊身后的何缈问道: “何姑娘,你来九幽是一个人来的吗?你如今的修为到筑基期了吗?” 颛孙渊的举动,何缈自然是看到了,落到她眼里,只有两个字的评价——幼稚。 云千臣絮絮叨叨问了这么多,何缈本是不想理的,但转眼一想,云千臣也是天玄门的人。 虽然年龄和个子都长了,性子却依旧单纯。从他嘴里套话,肯定比从颛孙渊这个老谋深算的要简单得多。 当下只嘴角一勾,正欲开口。 一侧的颛孙渊只沉声道:“千臣,劳烦你先去禀告你爹爹,就说我要带何姑娘去拜访他。” 云千臣疑惑地挠头,问道:“你带何姑娘去拜访我爹做什么?他都不认识何姑娘。” 说到此处,对着何缈一笑,又欲接着问下去,开口道:“何姑娘……” “千臣!” 颛孙渊面色严肃,只冷声道。 云千臣知道,自己的师兄虽神色清冷,对下却颇为宽厚,甚少对自己如此严肃。 当下被颛孙渊突如其来的态度吓了一跳,忙道:“师兄必然是有正事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便直接使出御剑飞升术,一溜烟的功夫,消失得不见人影。 何缈抬头望着云千臣远去的身影,面露艳羡。御剑术,才是一个修仙者的标配。 难怪有人说过,只有踏入筑基期,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修仙者。 颛孙渊似乎看出了何缈的心思,只淡淡道:“等你筑基成功,我教你。” 大可不必。 何缈木簪内本来就有徐老头留下的御剑术,她本来就学过一些,只不过是如今掉到了炼气期,体内灵力不够,才无法御剑。 但眼下,何缈只眼眸微动,面露喜色道:“那真是太好了。” 颛孙渊见她欣喜,也不由得沾染了几分喜色。 二人漫步走在阴风阵阵的九幽之地,往天玄门五长老云机竹的住处去了。 报信的云千臣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见二人前来,忙上前一步迎接。 主动道:“我爹爹已经在大厅了,刚巧轻音师姐他们也在。” 颛孙渊听到轻音的名字,只微微一滞。 何缈也想了起来,似乎云千臣曾对她说过,好似颛孙渊是要娶他师父的女儿轻音圣女的。 想到此处,何缈抬眸看向身侧的颛孙渊。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取名废物又上线了~ 第两百四十九章 五长老 何缈听到轻音圣女的名字,心头忍不住一喜。抬眸望向颛孙渊,见他面容冷寂,似乎毫无反应。 眼看着二人已经在门口了,与屋内之人不过一门之隔,马上就要去见天玄门的五长老了。 一旦迈过门槛去,禀告了五长老,结为道侣一事,就得落实,成为了板上钉钉之事。 何缈有些迟疑了,她知道颛孙渊这个人做事一向认真,不轻易儿戏。 如果她现在告诉颛孙渊,她并非来找他的,其实是为了来救公良曦的,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他会不会直接一剑刺死自己。 何缈心头乱成一团,胡思乱想之余,竟然生出了几分不切实际的期盼。 也许,这个轻音圣女可以救她。 她要不要借机挑明此事,闹一闹?当然最好轻音圣女可以主动跳出来。 她真的不想年纪轻轻就为了一棵高一些的树,因此放弃整片的森林。 更何况,两人的师门还有比海还深的血海深仇。 退一万步讲,她就算不灭天玄门全宗,但那几个杀死自己师父的凶手,以及此事的幕后主使,她绝对不会放过。 她从不希冀颛孙渊站在自己这一边。 如今,为了救一个大师兄,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不值呀。 更何况,大师兄还没救出来,这叫什么,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颛孙渊已经迈过了门槛,回头见何缈站在原地没动脚,反而面露纠结,只轻声细语地安慰道: “不必担心。” 说着,伸出手来,想要牵何缈进去。 这一幕,看得一侧的云千臣直接傻眼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还是他那个一贯清冷孤傲的颛孙师兄吗?那说话的语气,看人的样子,怎么看也像是换了一个人。 难道,被人夺舍了? 亦或者,眼前的何青和师兄,都被人给换了?还有,他俩什么时候又背着自己偷偷搞在一起的? 云千臣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 颛孙渊修长的手掌,就在何缈面前手指白皙,骨节分明。 何缈攥紧手掌,正在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颛孙渊只当她是紧张过头,回身俯身牵起何缈的手,觉察她手掌微凉,身体略有些坚硬,又捏了捏她的手掌,示意她放松。 何缈觉得,自己眼下的脸色肯定是哭笑不得,她下意识地往后,想要拽回自己的胳膊。 颛孙渊的手一滞,觉察到身后人好似脚步生根一般,难以动弹。 只回过头去,面色和煦地安抚道:“有我在。” 说着,手上使出劲来,将何缈往房内拽去。 这是不是有点像逼婚,何缈脑中胡思乱想。 她拼命忍住自己想要扒住门框的冲动,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现在只是去拜访一下五长老,并不是现在就去婚礼现场。 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何缈这才手臂放松,脚步也动了起来,任由颛孙渊将她拉了进去。 一进房门,颛孙渊便松开了她的手。 何缈一抬眼便看到顶头坐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旁边立着三三两两的人,她一眼认出,其中就有之前打过照面的那个姓吴的。 其中还有一袭蓝衣的女子,冰肌玉肤,气质出尘,大抵就是那位轻音圣女了。 何缈不敢多看,忙老实地低下头。 “拜见五长老~” 颛孙渊身姿挺拔如劲松,高冷清绝。只微微欠身,仙袂飘飘,拱手行礼道。 何缈跟在身后,知晓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依旧埋着头,正在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云机竹两鬓微白,双瞳在颛孙渊身上掠过,不经意地扫了扫身后的何缈,一眼便看出此女不过堪堪炼气期后期的修为,尚未筑基。 瞧着此女面生,猜测大抵是门派新入门几年的一位女弟子。 就是不知,颛孙渊为何带她来见自己。当下只摸了摸稀疏的长须胡,语气和蔼道: “听千臣说,你找我?” 颛孙渊直起身子,一双眼眸黑白分明,只语气淡淡道:“弟子欲同何青姑娘结为道侣,此番前来,特来拜会五长老……”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傻眼了。 云千臣眼圈一瞬间就红了,他没想到,自青牛镇一别,五年未见。再见何青姑娘,她居然要跟颛孙师兄结为道侣了。 姓吴的听到何青二字,睁大了眼,仔细端详着何缈,试图看出这个何青,是不是就是五年前的那个讨厌的女子。 颛孙渊是昏了头吗?居然想到跟一个尚未筑基的女子成为道侣。 轻音圣女听到此处,眉头紧皱,审视的目光在何缈身上久久不愿离去。 颛孙渊还在自顾自地继续道:“稍后弟子便修书一封,将此事禀明师尊。” 云机竹抚摸胡须的手一滞,到底是见多识广,顿了顿,这才轻咳一声道: “此事之前倒是未曾耳闻,不过你既然已经有主意了,还是由你师父来商定。” 事关重大,最好是由掌门凌阳道人来决定。 “何青,去拜会五长老。” 颛孙渊眉眼低垂,侧过身子,语气淡淡地提点何缈道。 何缈正愣神之际,听到了他的话,忙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头压得极低,干巴巴地道: “拜见五长老~” “免礼。” 五长老对于何青这个突然出现,竟然能让颛孙渊甘心同她结为道侣的女子,极为好奇。 只扫了眼何缈,探问道:“你是我派弟子?” “不是,我是七丹门的。” 何缈依旧低着头,摆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道。 七丹门?云机竹从没听过这个门派,猜测大抵是什么不入流的小门派。 瞧见此女尚未筑基,可见天赋修为样样都比不上颛孙渊,不是个良配。难道是使了什么蛊惑妖法亦或者是苗疆的下降头之术,才让颛孙渊如此死心塌地,昏了头一般。 他心下存疑,只面上不显露,反而故作和蔼道:“你修行什么路的道法?如今是何修为?” 何缈最不喜被人盘问,但面上还是故作忐忑道: “回禀五长老,我修行水法。如今是炼气期后期,尚未筑基。” “嘶,炼气期啊~” 云机竹拖长了语调,缓慢地抚了抚胡子,眉头紧皱,似乎在凝神沉思,许久,才语气惋惜,故作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道: “道心贵在悟与诚,我瞧着你既然尚未筑基,不如先等筑基之后,再行商议他事。” “我觉得可以。” 不待何缈同颛孙渊开口,一侧的云千臣倒是倏地跳了出来,急切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这些人物之前都出现过。 轻音圣女的相关设定我稍微改了一些,应该是不影响人设的。 第两百五十章 筑基丹 看到云机竹同云千臣父子俩都反对何缈同颛孙渊结为道侣,何缈心头升起一股希望,也许她还可以再挣扎挣扎。 不待何缈开口应和,一侧的颛孙渊微微欠身,施了一礼道: “多谢五长老关心,我正是为此事而来。青儿她如今已经达到筑基的要求,我想为青儿求一枚中品筑基丹。” 青儿二字,叫得何其亲热,自然是想要同众人表明他对何缈的态度。 何缈微微一挑眉,想不到,颛孙渊居然还为她考虑了这件事。还特别点明是中品筑基丹,估计是考虑到她之前从筑基期掉下去的原因。 一时心头倒是五味杂陈。 云机竹听了何缈的话,只捻须不语。 他位居天玄门的长老一职,负责门内重要物资的发放,筑基丹自然是有的。 但…… 沉思半晌,云机竹抬头,一双精明的眸子望向众人,缓缓开口道: “你们几人自幼便是我天玄门的内门弟子,均已筑基,自然不知这筑基丹的来之不易。” “你们可知,炼制筑基丹的原材料极为难得,单是那孽海花,哪怕是精心培育,也需十年才开一次。我们几大门派联手,每隔十年,也不过堪堪能出炉一千颗左右的筑基丹。” “只单单我们天玄门的紫霄峰,每年便有几千的外门弟子,徘徊在炼气期十一二层,等待着能够得到筑基丹,成功筑基。更不用说是外面无数的散修,穷尽百年,只为能得到一颗筑基丹。” 何缈倒是不曾想过,筑基丹居然如此难得。当初她在秘境之中,可是当吃糖豆一样,直接吞了七八颗的,用来充饥的。 现在她还有大半瓶的筑基丹呢。 云机竹接着摸了摸胡须,语重心长道: “普通筑基丹已经极为难得,而中品筑基丹更是难上加难,十年也不过堪堪几颗……” 说到此处,调转话题,问何缈道:“你如今几岁?” “二十。” 何缈淡淡地道。 “二十岁的年纪,能到炼气期十一层,也算是天资聪颖了。其实,我们几大门派每隔十年,便会有一个升仙大会。” “升仙大会?”何缈倒是从未听过此事。 一侧的云千臣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补充道:“何青姑娘有所不知,这升仙大会,是专门针对无法得到筑基丹的各大小门派的弟子,以及那些修仙界的散修们。” “当然要求是得在四十岁以下,修为能够达到九层以上,拥有可以筑基最基本的条件。升仙大会每十年举办一次,九大门派共给出九十个弟子名额,共提供九十颗筑基丹。” 说是九大门派,自然是因为析木山不再有传人现世。 云千臣依旧滔滔不绝道: “升仙者大会以擂台赛的名义举行,胜者可以得到筑基丹,也可趁机拜入九大门派。” 一侧的云机竹则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摸了摸胡须,叮嘱何缈道: “下一届升仙大会,就在三年后。我瞧着你年纪尚轻,夯实好基础,到时候可以前去一试。” 何缈听到此处,早就明白了云机竹的意图,摆明了就是不想给她筑基丹了。 什么天资聪颖,也是哄她的话罢了。 毕竟,外头的小门派亦或者是散修,能够在二十岁左右修到炼气期后期,确实算是天赋异禀或者是心志坚定的奇才了。 但是在天玄门这样的大门派看来,也不过是资质普通的外门弟子罢了,连入选内门弟子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何缈目所能及的人,几乎全部都筑基成功。 当下只心底冷哼一声,天玄门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抠门玩意。 还自诩修仙界第一门派,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叽叽歪歪了半天。 她木簪内碧海阁的架子上,整整一排的丹药,其中必然还有筑基丹。 何缈觉得,自己将来杀到天玄门门口的几率又大了许多。 颛孙渊听到此处,只眼眸低垂,神色冷峻,默然不语。虽则他惯是这个性子,但到底能看出周身气质平添了几分冷意。 云机竹自然也看出了颛孙渊的不悦,只捋须沉思。 心知颛孙渊是修仙界百年难遇的奇才,以颛孙渊目前的修为和资质,这几年的时间,迈入元婴期是早晚的事。 将来必然是天玄门的执牛耳者。 年轻人喜好美色也正常,眼看着他为此女所蛊惑,不惜屈尊开口,讨要一颗中品筑基丹。 若是他执意不给,只怕会得罪了颛孙渊。二人结下梁子,日后不好说话。 但若是给,一颗中品筑基丹何其珍贵,就这样给了这样一个资质一般的女子,实在是暴殄天物。 想到此处,只面容慈爱,话头一转,对着何缈道: “不过,既是有人替你开口,我就给你一颗筑基丹,望你能早日筑基成功。也不枉费他的一片苦心。” 说着,一翻手,拿出了一个青花瓷瓶,隔空递到了何缈面前。 云机竹心知凭借此女的资质,就算是得了一颗筑基丹,能够一次就成功筑基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刚巧还可以堵住了颛孙渊的嘴。 何缈听到此处,心中全是无语。 一颗筑基丹而已,搞得跟施舍给她一般。 但话虽如此,她还是接过药瓶,拱手施礼,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 “多谢五长老。” 云机竹瞧见颛孙渊面色和煦一些,得意地拈了拈须,觉得自己处理得极为妥当。 此女若是筑基不成功,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当下只微微点头,对着颛孙渊叮嘱道: “既是如此,修书送回师门一事,倒也不必着急。等到这位何姑娘筑基成功,一同告知,双喜临门,你师父凌阳道人肯定会高兴的。” 言外之意,若是此女不能够筑基成功,结为道侣之事,还须再缓一缓。 何缈心头一喜,那岂不是能再多拖几天了。再过几天,说不定她已经将大师兄救走了。结为道侣的事,岂不是迎刃而解。 “九幽之地的青鸟送信回师门,不过一日的功夫。刚巧可以将几大门派到来的消息一并送回去,不费事的。” 颛孙渊只神色淡淡道。 随即拱手,郑重施一礼道:“我替青儿,多谢五长老赠丹之恩。” 言语间,便是不管何缈筑基与否,铁了心地要同何缈结为道侣了。 听得座椅上的云机竹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这部分关于筑基丹的说法,参考的是忘语大大的《凡人修仙传》,特此声明。 这是我年少时很喜欢看的一本书~ 第两百五十一章 试探 “你们几人先出去,我同这位何青姑娘单独聊几句,可以吗?” 云机竹募地开口,没有询问何缈的意见,反而对着颛孙渊问道。 何缈心头掠过一丝不爽。 她究竟是没长耳朵听不见,还是没长嘴巴不能开口说话。 明明云机竹想要交谈的人是她,却在征求颛孙渊的意见,好像她是颛孙渊身上的一件挂件一般,只是个奴隶一般的从属物。 当下只在心底冷笑一声。 说到底,天玄门的人都觉得她隶属于颛孙渊,自己连说句话都不能做主。 当然,如果云机竹直接询问她的意见,她肯定会一口回绝。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犯不着没事干,去让旁人审视她。 颛孙渊听到五长老的话,看向何缈,那双清冷的丹凤眼中,透露出几分担心。 何缈眉毛一压,看向颛孙渊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委屈与哀求。 活脱脱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娇妻。 何缈深知,以她的段位,也许能蒙骗得了颛孙渊,但在这位已然元婴期修为的天玄门五长老面前,真不一定能蒙哄过关。 修仙界的其他人也许不一定知道她何缈这个无名小卒是谁。 但是,她的师父神谷老人之前是天玄门的客卿长老,与这位五长老同为长老。 二人相识的时间,只怕比何缈出生还要早。连颛孙渊都能看出她的招数来历,以五长老这种级别,识破她的来历,更为简单。 五长老想要单独留下她,这可不妙。 二人的眉来眼去,早就被云机竹尽收眼底。 他只捻须一笑,朗声慈爱道: “不必担心,我不过是作为一个长辈,关心一下小辈罢了。你师父凌阳道人不在此处,我替他把把关,总是可以的吧。” 这番话说得语气轻松,尽显一个长辈对小辈的关爱。 说着,对着沉默不语的颛孙渊,轻笑道:“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就在门口侯着便是。”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颛孙渊心知若是再拒绝,多少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当下只微微点头。 何缈心中一寒,面色淡淡。 旁人不知她的来历,颛孙渊却再清楚不过。 她的大师兄公良曦现在还被关押在旁边,修仙界几大门派来人,重兵把守,是严加看管,好大的场面。 她不觉得自己要是暴露了,下场会比自己的大师兄好几分。 碧海阁,在修仙界早就被当作是邪魔歪道般的存在。 这位五长老口口声声说着要把关,无非就是想要探探她的底细。 何缈在心中自嘲,她本就不该对任何人生出任何一点的期望,哪怕一点点都不应该有。 没有期望,自然就不会有失望。 万丈悬崖她自己跳,刀山火海她自己滚。 何缈坚定了自己的意志,心中反而不害怕了。只心头平静,面上故作惶恐。 颛孙渊飘逸挺拔的身姿从何缈身侧走过,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我就在门口。” 何缈躬身低头,眨眨眼,心头好似一汪寒潭般死寂,不起任何波澜。 她早就应该学会,不被任何人的言语所干扰。 眼看着大厅内的众人纷纷离去,房门大开。 整个屋内只剩了座椅上的五长老,同低头站着的何缈。 云机竹自认在修仙界纵横许久,阅人无数。 很多时候,只需看一眼这个人长相,便知对方是正是邪。 任这人如何矫饰,到底瞒不过他这双慧眼。 这也是他要单独留下此女的原因。 他一直疑心,此女是不是使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法子。才诱得颛孙渊这般不管不顾,非要同她结为道侣。 毕竟,他印象中的颛孙渊,天资聪颖,又清冷孤傲,一心求道,心无旁骛。 当下只细细打量着何缈,看到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一直低着头,只能看到头顶一支简朴的金簪,看不清长相。 心底盘算着,南疆的下降头术是出了名的难缠,而妖界也有不少专习魅惑的族类。 单单是修仙界,之前也有采阳补阴之类下九流的路子,只是一般见不得台面罢了。 他是颛孙渊的长辈,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好苗子误入歧途。 见何缈身子蜷缩,甚至微微颤抖,看起来是害怕极了。 当下只语气慈爱道: “何青是吧,不必害怕。说起来,颛孙渊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直当他同千臣一般看待。” “我初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沉默的孩子,个头才到这里。” 说着,还动手比划了一下。听起来就是个再慈爱不过的长辈。 说到此处,只捻须笑道: “想不到,这一晃眼的功夫,他已经步入金丹后期了。我很好奇,他这样沉闷的性子,你们是怎么相识的?” 何缈眉头一挑,这是切入正题了。 当下只老实巴交道: “我在人间时遇险,得他相救。” 何缈话说的很简短,话中几乎没有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倒是让云机竹有些为难,只沉思片刻,接着笑道:“他一直是这个性子,他是个好孩子。” “何姑娘,你是怎么进入七丹门的?凡间可还有父母等亲眷?” 云机竹这番话问的更加露骨,看来是开启刨根问底了。 何缈依旧一板一眼道: “七丹门选弟子,我便被选进去了。凡间还有亲人在。” 总之就是你问,我就说。但多余的信息,是基本不说。何缈自认自己是掌握了废话文学的精髓。 虽则何缈眼下面上平静,心头却是大惊,后背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心知这位五长老一旦起疑,只需派人去七丹门稍微一打听,就会知道她是后面才来的七丹门。 而她师父的残魂还在七丹门内滋养,七丹门不一定会帮她隐瞒。 一旦曝出师父,后果不堪设想。 何缈可以暴露,但师父绝不可暴露。师父是她活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希望。 转眼一想,师父形神俱散,只剩了一缕残魂,只怕是大罗神仙也认不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七丹门已经不安全了。救出大师兄后,她需要尽快转移师父的残魂。 云机竹依旧面带微笑,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 话说着,募地手一翻,一招凛冽的攻击夹杂了些许的九幽阴风,直冲着何缈面门而去。 何缈还没有能从师父可能暴露的恐惧中走出来,陡然觉察到了一股攻势冲着自己而来。 她浑身一颤,一瞬间,心头掀起波涛骇浪。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 第两百五十二章 PUA 九幽之地终年不见天光,天色苍青,阴气聚集,昼夜不明。 房门外,九天玄门紫霄峰的几人都站在门口的屋檐下,静静地望着九幽的空中,默不作声。 “轻音,过来。” 颛孙渊募地开口道,语气平淡。 轻音圣女诧异地望向颛孙渊,记忆中,这个师兄很少主动同自己说话。 心一沉,难道,是为了屋内的那个人。 颛孙渊往院中旁边走去,自然是想避开众人。轻音圣女神色淡淡地跟了上去。 “吴师弟,你说,颛孙师兄找轻音师姐,是为了什么?”云千臣一只耳朵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眼下还得再分出神来,去关注颛孙渊同轻音圣女的聊天。 “不知道。” 姓吴的知道眼下四处都是耳朵,他可不会在众人面前随便说什么。 “会不会因为……婚约的事?” 云千臣募地想起什么,小声道。 “师弟也不能胡说。”姓吴的义正严词道。 “可是……” 云千臣刚想出言反驳。明明此事还是吴师弟之前告诉他的,怎么就成了他在胡说了。 “云师兄,日后不许对他人提起此事。”姓吴的接着郑重地叮嘱道。他可不愿给自己惹事。 云千臣舔了舔嘴巴,欲言又止。又抬头,将目光转向了立在不远处的二人。 “五年前,你派蓝若兮师妹在秘境中刺杀过何青?” 颛孙渊只冷冷地道。 话语间,不是质问,而是确认。他相信何缈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是。” 轻音圣女也不隐瞒,方才她听到何青这个名字,就觉得有些熟悉,自然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理由?” 颛孙渊眼眸低垂,继续问道。 轻音圣女嘴角微微一勾,道:“多谢师兄还愿意听我说说理由。” 当下只昂起头,平静地解释道: “那时掌门同我均知师兄处境凶险,希望你能不耽于美色,一心求道。也许还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活下去。” 言外之意,这个决定不是她单独做的。 颛孙渊抿紧了唇,只冷冷地开口道:“下不为例。” 语调中听不出任何的波澜,但警告意味十足。 “当然。” 轻音圣女微微颔首,随即下巴轻翘。 看着颛孙渊又回到了方才的位置,虽则依旧眉目冷淡,但能看得出,他的注意力全在屋内。 当下只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屋内 何缈全部的注意力本就在五长老身上,他一动手,何缈便已感知到了。 她早知五长老肯定是要试探她的底细。 但真正面对攻击时,人很难控制自己的恐惧,下意识地就想要自卫。 这是求生的本能,也是修仙者们长期练出来的肌肉记忆。 云机竹要的,就是出其不意,从而试探出眼前女子真正的底细,包括功法来历。 任她是什么妖魔鬼怪,均会显形。 何缈也清楚这一点。 她知道,自己不能出一招反击。是的,一招都不能,她不能给这位五长老任何看出自己来历的机会。 何缈只故作讶异地举起手中的青花瓶,身子后仰,用瓶子挡住自己的额头,试图护住自己的脸。 这一招,她早在心中预演过了无数遍。 将一切的刻意,演成了下意识的本能。 属于元婴期修行者的杀意攻来,小小的青花瓷瓶哪里能承受得住,瞬间炸了开来,碎成了几块碎片。 其中一颗黝黑的筑基丹清晰可见。 这一幕,有些出乎云机竹的意料。 他没料到,面对自己的试探,眼前的女子居然完全没有想过出手反抗,只是柔弱地挡了一下。 他反应迅速,当下只一翻手掌,在碎片落地前,将碎片吸到了自己面前。 何缈将一切都看在心底,只眼眸一暗,可惜了,没让外面的人听到声。 直到黑色的筑基丹落在地上,何缈才好似反应过来。忙吓得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请罪道: “求五长老饶命。” 云机竹一翻衣袖,青花瓶的碎片消失不见,他这才笑道: “起来吧,不必害怕,方才只是为了试试你的修为。” 何缈尤且吓得哆哆嗦嗦,不肯起身。 云机竹只摸了摸胡须,故作慈爱道: “这青花瓷瓶的质量不好,你快将那枚筑基丹拾起来,这么珍贵的丹药,可别弄脏了。” 一听到筑基丹,何缈这才好似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捡起筑基丹收了起来,缓缓起身。 只依旧弓着身子,连大喘气一下都不敢。 方才虽然只一个瞬息,云机竹也看到了女子的长相,心底有了个评价:端庄不足,妩媚有余。 见到自己攻来,眼中满是惊慌,反应又慢,大抵是个木头美人。 想来能在二十岁的年纪便修到炼气期十一层,少不了颛孙渊在背后出力。 看样子,也不算什么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看眼神也不是个有歹意的人。 想来自古英雄爱美人,也能理解。 云机竹放宽了心,只和蔼道:“何青,你要知道,颛孙渊他天资聪颖,一直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说到此处,顿了顿道: “别怪我说话直。你同他修为差的太大,就算你终其一生,只怕也达不到他如今的修为。你资质太差,只怕一生都难登大道,你心中可要有个准备。” 何缈只微微颔首。 心底却满是嘲讽。这位五长老摆明了在pua她,而且还是那种打着为你好的名义的pua。 她是暂时修为比不上颛孙渊,这她得承认。 但她从来不觉得她就活该一辈子都比别人弱。 大道本无涯,仙路浩渺渺。 她学仙晚又如何。谁又能铁口直断,她这一生都难登大道,谁又敢?! 修仙之路何其漫长,她不是活到二十岁,现在就立马死去,也不是只能活到三十岁。 她有漫长的时间去慢慢修行,去积淀自己,去攀爬属于她自己的大道。 天道永恒,吾道永恒,心火不灭。 云机竹见何缈只知道呆呆地点头,心中也觉了然无趣,生怕她理解不了,只继续叮嘱道: “你得谨记,可切莫影响了他的道心。” 何缈听这老头训话,无聊地想要打哈欠。老头将她贬低得一无是处,各种pua她。她不在心里偷偷骂他,已经是她品德高尚,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但面上满是恭敬,只连连应道: “五长老说的是。” 云机竹见她态度还算可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循循善诱道: “你可愿意拜入我门下,日后在天玄门修行?”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五十三章 一臂之力 云机竹打得好主意。 眼看着此女出身低微,不如收她为徒,这才好拿捏住此女,趁机可笼络住颛孙渊。 “还是不了。” 何缈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 狗日的天玄门,她才不要去。 云机竹本以为,自己能够破例收下此女,对于此女来说,可算是莫大的机缘。 她不说像得了天大的好处,感激涕零,立马跪倒在地喊师父磕头也就算了,哪里有直接一口拒绝的? 向来都是别人求着他收徒,哪成想,他主动开口。居然还有被拒绝的一天。 饶是云机竹修行了几百年,一时也被气得够呛,脸都拉了下来。 何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拒绝得有点太快了。当下只微微欠身,故作慌张道: “何青自知资质太差,只恐穷极一生,都难登大道,生怕辜负五长老的期望……” 这话分明就是云机竹之前评价何缈的话,如今她刚巧可以拿出来当挡箭牌。 怎么,拜入他门下,就为了像条狗一样去争一颗筑基丹,还是天天被他pua? 那还是算了。 她有过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要不是天玄门的人灭她师门,她如今还过着快活的小日子,哪里轮得到他在自己面前说三道四。 何缈接着诚惶诚恐道: “何青自知自己资质愚笨,什么都不行。愿意等筑基之后再同颛孙渊结为道侣。” 说到此处,抬眸扫了云机竹一眼,接着惨然道: “若是此生筑基无望,何青不愿耽搁了他。” 说到此处,装作动了情的样子,还伸手抹了抹眼角刚刚挤出来的眼泪。 她倒是也想直接落下两行清泪,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 但是方才被这老头的pua气到了,多多少少影响了她的发挥,眼泪便落不下来。 能挤出几滴泪珠,也算是她的极限了。 云机竹大喜。 想不到他一番开导,居然让此女心生退意。当下故作淡定地捋了捋胡须,道: “你既是如此有自知之明,倒也难得。结为道侣一事,就按照你说的来吧。” 何缈在心底帮他翻译了一下,就是我看你既然这么有自知之明,就赶紧滚得离颛孙渊远一些。 当下只点头称是。 “退下吧。” 云机竹觉得此女还算孺子可教,欣慰地捻须道。 何缈一面伏低做小地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临走前,又扫了老头一眼,瞧见他还在摸胡子。 难怪他胡子稀疏,看来是喜欢经常去摸。 按照这个进度,只怕那为数不多的几根胡子,也要很快被他给揪掉了,早晚成个没有胡子的死太监。 何缈在心底恶毒地揣测道。 这位五长老不是喜欢pua她,还想要拉拢颛孙渊嘛。她可得好好助他一臂之力。 毕竟,她最爱记仇了。 何缈往门外走去,左手捏紧了手中的东西,装作不经意地伸手,捋了捋自己额间散乱的几缕发丝。 随即便低着头,跨出了门槛。 “何姑娘……” 云千臣就在大门口候在,见何缈一出来,立马眼前一亮,上前一步,正欲开口。 他有好多话想要同何青姑娘说呢。 “如何?” 颛孙渊不知从哪里出现,挡在了云千臣的面前,关切地问道。 云千臣的话便被彻底的忽略了,无人在意。 何缈依旧垂首,只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何缈柔声细语道。 颛孙渊想要牵牵她的小手,又顾忌院中众人都在,不好唐突,当下忍了下去,沉声道: “好。” 何缈缓缓跨步往院外走去,颛孙渊忙跟在她旁边。 二人款款往外,郎俊女貌,蓝白相配,好似一对璧人。 这一幕落在云千臣的眼中,极为刺眼,刺得他眼圈忍不住红了又红。 方才二人的对话,轻音圣女都听在耳中,当下嘲讽一笑,原来他喜欢这个调调。 二人出了五长老的院落,沿着来时的路款款走去。 一路上,何缈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 “渺渺,是不是五长老为难你了?” 颛孙渊带了点担忧地问道。 他其实是有些后悔让五长老盘问何缈的。 但他心中也清楚,如果天玄门的人不问清楚何缈的来历,师父是不会同意他同何缈结为道侣的。 “没有。” 何缈垂眸,浅浅地道。 “那就好。”颛孙渊是个直性子,既然何缈说没有,那他就当没有。 毕竟,五长老也算几个长老中,比较好说话的。 眼看着路上来往的人寥寥无几,颛孙渊探出手去,想要牵牵何缈的手。 岂料,他手刚刚搭上何缈的嫩手。何缈已经迅速地往回一缩,摇头果断道:“不要。” 这下倒是让一向持重的颛孙渊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调转话题道:“你想要去九幽四处看看吗?” “不了,我有点累了。” 何缈只低着头,闷声道。 “累了那我们就回去歇息。” 颛孙渊伸出修长的手指,爱怜地帮何缈往耳后别了别鬓角处凌乱的发丝。 九幽之地多阴风,难免吹乱她的发丝。 她一头秀发乌黑顺滑,实在是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好。” 何缈抬起头来,眸光满是爱意,只对着颛孙渊温婉一笑道。 颛孙渊目光落到了何缈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眼底满是温情。 倏地,他的视线落到了何缈额间的一抹殷红,眸光倏地一寒。 “这是什么?” 颛孙渊薄唇轻抿,面目肃然问道。 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何缈额头那一处殷红的周边,却迟迟不敢触碰。 非常细的一道浅浅的划痕,不仔细看,甚至都不会注意到。 但,那道划痕,慢慢渗出血来。女子本是莹白精致的脸,陡然刺目。 何缈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拨下自己的发丝,挡住那一处。 却被颛孙渊攥住了纤细的手腕。 “我问你,这是什么?” 颛孙渊沉声问道。 何缈没说话,抬起头,咬住了下唇。眼角募地红了一圈,怔怔地望着颛孙渊,同他对视。 颛孙渊这才注意到,何缈眼角处还有隐隐可见的泪渍。 他眼底掠过一丝骇人的寒光,深呼一口气,问道: “是五长老弄的?” 何缈低下头去,伸出右手,轻轻地摸了摸那一处,便看到指腹上沾着一抹血红。 她叮嘱那处,眨了眨眼,否认道:“不是。” 颛孙渊呼吸一滞,攥紧了手掌。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茶茶渺~ 第两百五十四章 苦肉计 颛孙渊很想知道大厅内发生了什么,但不管他怎么问,何缈始终缄默不语。 “五长老划伤了你?”颛孙渊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何缈依旧矢口否认,只淡然道:“不是,是我自己弄伤的。” 这句是真话,只可惜颛孙渊不一定信。 颛孙渊胸口一塞,想起女子方才眼中的倔强,呼吸又是一痛。 “渺渺,你不要骗我。” 颛孙渊试图同何缈对视,想要看清她的杏眸。 “我们回去吧。” 何缈别开脸,轻轻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反而调转话题,自顾自地甩开颛孙渊,大步往回走去。 颛孙渊眼眸一暗,她还是不信任自己。当下只得追了上去,九幽之地多妖魔邪祟,她修为过低,得加倍小心。 二人一路无话。 本来颛孙渊已经叮嘱天玄门的门人,给何缈另外安排一间房。 毕竟二人尚未结为道侣,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但眼下看到何缈这个样子,也不愿再提此事,二人一并入了屋子。 “你累了的话,先去歇息。”颛孙渊主动开口道。 何缈抿嘴颔首,直起身子,缓缓往前走去,只手掌微微一松。 颛孙渊盯着女子看去,见她一身蓝衣勾勒出曼妙身姿,细腰如柳,婀娜多姿。 明明是出尘飘逸的颜色,硬被她穿出了几分别样风情。 心知非礼勿视,当下缓缓垂了眼,看向地面。 募地,他放大瞳孔,紧紧盯住了地上的某处——暗红色的一滴血渍,正映在地上,被尘土掩盖,看不真切。仔细看去,正是女子方才走过的地方。 “渺渺~” 颛孙渊厉声叫住了何缈。 何缈故作诧异地回头,一眼无辜地望着颛孙渊,眼中满是不解。 颛孙渊募地上前一步,牵起何缈的左手。入目,可以看到,女子手掌攥成了拳头,可以看到,有鲜血微微渗出。 他想要仔细看清手心,何缈执意不肯,挣扎着想要挣脱他。 “松开!” 颛孙渊甚少如此疾言厉色。 何缈闻声,只脸色惨白,抬眸望向他,眼中盈满了眼泪,只嗫嚅着嘴唇不说话。 “渺渺,不要逼我。” 颛孙渊沉声道。 何缈呼吸一滞,眼皮轻颤,犹豫再三,终于是松开了手。 入目,女子莹白细嫩的手心,血肉模糊,其中竟然嵌着一块青花瓷的残片。 那白底瓷片上蓝釉色的藤蔓花瓣,眼下被鲜血浸染,添了几分妖艳。是了,锋利的瓷片竟然嵌到了肉里…… 而她居然攥了一路! 颛孙渊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当下只镇定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何缈眼中泪珠莹莹,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欲落不落,颤抖着嘴唇不说话。 颛孙渊见她执意不肯说,倏地站起身子,沉声道:“我去问问。” 话虽还算平和,却能让人觉察中他话语中隐藏的怒意。 “别~” 何缈忙伸手拉住颛孙渊的衣袖,颤声道:“别……别去……我说……我说……” 她攥得颛孙渊衣角死死的,泪珠不间断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哭得是梨花带雨。 颛孙渊转过身子,轻轻搂住了何缈的头,何缈将头埋到颛孙渊的腰间,边哭边轻声道: “五长老只是想试探我的修为,是我反应迟钝,一时不慎,下意识就拿青花瓷瓶挡了一下,才碎掉的……” 五长老以为所有的瓷器碎片都被他卷走了,可以死无对证。 大抵他忘记了,何缈那时正握着青花瓷的瓶颈,瓶子四裂开来的时候,有一块瓷片始终在何缈的手中。 她就是用这块瓷片不经意间,轻轻划伤了自己的额头,不惜再次划伤自己的手掌。 五长老不是想要拉拢颛孙渊嘛,那只怕他的希望要落空了。 这片刺进她手心的碎瓷片,也将刺向他同颛孙渊的关系。 在颛孙渊看不到的地方,何缈嘴角微微勾起,她说过,她最爱记仇了。 收起笑容,何缈只泣涕涟涟,抬眸望向颛孙渊,更咽道: “他不是故意的,五长老还给了我筑基丹,你千万不要因为我去跟他闹矛盾……” 颛孙渊犹豫了许久,终于伸出手指,用指腹帮何缈拭去脸上的泪。 “你答应我好不好?”何缈揪住他的衣袖,眼底满是哀求道。 “好。” 许久,颛孙渊才开口沉声应道。只脸色难看极了。 他俯身动手,小心翼翼帮何缈剔出已经刺到肉中的瓷瓶碎片。 “嘶~” 只一动起来,瓷片难免刺到了手心的肉,何缈手一颤,忍不住出声。 随即又忙安慰道:“我不疼的,你继续。” 颛孙渊的手一滞,瞧见眼前的瓷片尖如此锋利,刺得女子手心血肉模糊,想起女子之前莹白的手掌,眼眸一暗。 再次动手清理时,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 那只曾紧握住泰阿神剑、同魔族殊死搏杀而始终坚定的手,从不曾犹豫过的手,居然控制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何缈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睫毛轻颤,垂下眼眸。 她手心的伤口并不只是这一次造成的,对付桃木精是一次,对付周逸仙又是一次。 这是第三次,积少成多,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本不算严重的伤,眼下看起来,也多了几分狰狞。 实施苦肉计,总要有让人心疼的筹码。但颛孙渊的这个反应,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我来吧。” 何缈见他始终不敢动手,不待他反应,当下用另一只手将瓷片果断拔了出去,将沾血的瓷片扔到了地上。 瓷片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颛孙渊讶异地抬眸望向她。 从头到尾,何缈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 后面,颛孙渊再帮她敷药、包扎伤口之际,何缈始终抿着嘴,一言不发。 瞧得颛孙渊不自觉拧紧了眉。 末了,何缈募地开口道:“能不能,等我筑基成功了,我们再考虑结为道侣的事?” 她看向颛孙渊的眼神中,满是坚毅。 “渺渺~” 颛孙渊握着何缈的手腕一紧。他从来没有看不起她。 “好不好?”何缈只淡淡地道。 颛孙渊看出了女子眼中那份的倔强与自尊,一如他初见她时的模样。 这么多年,她容貌长开了一些,那双如暗夜中寒星般的眸子,却始终没变,是他爱的样子。 当下只搂住了何缈柔软的身子,长叹一声道: “渺渺,你不必在意旁人怎么说的。你很好,诸天诸地众神知,我心亦知。” 何缈听到此处,心不知为何,募地一沉。 错了,他不知道,她是骗他的。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今日依旧是个祈祷下一章通过的好日子~ _,祷是上午祈的,稿是下午改的 第两百五十五章 清白 何缈摸不准颛孙渊方才的话中,到底算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当下只轻轻同颛孙渊拉开了距离,仰起头望向他,试图分辨出他的意图。 颛孙渊凤眸一眯,语重心长道: “渺渺,你年纪尚小,切不可妄自菲薄。筑基于你,不过是道随时就可以迈过去的门槛……” 何缈怔怔地盯着他,从他不时上下翕动的薄唇,落到了男子的脖颈处。 视线又肆无忌惮地落到了男子白色卷云纹领 至于颛孙渊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真切了,似乎是在说她年纪小。他年纪不过才长她几岁,倒是一贯的少年老成。 颛孙渊还在循循善诱地劝导她,切不可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便影响了自己的道心。 “待我前去搜集一些便于筑基的天材地宝,这几日便可助你筑基……” 颛孙渊见她不说话,只低眸对上了女子的眼。她那双杏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扶着何缈肩膀的手不由得一滞,捏住了她的肩头,眼神晦暗不明。 二人一对视,眼神好似丝线一般,粘在了一起,来回拉扯。 这一瞬间,没有谁的眼神是清白的。 何缈轻轻舒了口气,双臂便如蛇般环上了他的脖颈,温热的唇便映到了男子 好似只有这样的放纵,才能麻痹她的内心,让她不至于面对内心深处的一些本不该出现的叩问。 小孩子才表白,成年人都是直接了当。 流光易逝,本就该及时行乐。 男子浑身一颤,轻抚女子发髻的手一紧,攥住了她的发丝。 何缈鼻头嗅到,男子身上那股总是清冽淡泊的味道,眼下夹杂了几分污浊,蚀骨毒药般让何缈心里直痒痒,只贪婪地嗅闻着。 她轻轻,又细细密密地嗅闻。 男子舒服地从喉间逸出一声轻叹 蓦地,男子一翻身,将她压到了身底。何缈一时不提防,轻叫了一声。 听在颛孙渊耳中,好像猫叫声一般,酥酥麻麻,挠人心窝。 男子的体温,透过衣襟传了过来,似乎连她总是微凉的体温,都在一瞬间被感染到。 夏日是属于燥热的。 何缈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微动。 男子一遍遍描摹着她的唇形,挺拔修长的身躯让她嘤咛一声。 她自然也感受到了男子。 当下只缓缓睁开了细长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只轻笑一声,九天之上的谪仙又如何,爱河千尺浪,苦海万丈深,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二人气息混在一起,有什么,悄然已在她的掌握之中。 “渺渺~” 男子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轻唤着她的名字,甚至带了几分急切与哀求。 何缈看到,他眼底氤氲着她看不透的意味。 当下只轻轻啄上了男子的唇。她的手指如羽毛般轻盈 这一刻,由心至身,都向她俯首称臣。 屋内 何缈只亲昵地依偎在男子的怀中,闭眼睡去。 许久,耳畔传来了男子平稳的呼吸声。 何缈缓缓睁开眼来,抬眸看去,这一幕何其熟悉。 当初在白云沟的时候,她同他做了几日的假夫妻,也曾这样同席共枕。 男子那双清冷的双眸紧闭,添了几分亲近。精致的五官就在何缈的眼前,鬓若刀裁,眉目疏朗。 眼下睡得正熟,对何缈全无提防。 何缈当下只悄悄起身,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随即捏了个静身诀,确保让人看不出端倪。 回头缓缓望了望颛孙渊,他依旧在熟睡中,看来是累到了。 当下只缓缓推开了门,迈了出去。 九幽之地常年暗黑,不见日光。眼下看去,天色苍青,按照时间推测,大抵是午后了。 何缈只眉眼淡淡地望向院中的某处,募地低声开口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院中一人陡然在院中显现,正是慕容兰的那位侍从卫叔。 他眼下双眼如漆,极为有神,一双精明的眸子正审视着何缈。 眼中露出几缕疑惑,大抵是怀疑何缈是怎么看出他的隐身。 以何缈的修为,自然不可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是阿喵感觉到了异样,出声提醒何缈的。 阿喵乃天地灵气孕育,又没有实体,对于各种气息的波动都极为敏锐。 何缈见到是卫叔,心下倒是颇为复杂。不安地回头望向屋内的颛孙渊,生怕惊醒颛孙渊。 卫叔只伸出手来,随意一比划,一层似薄雾般的东子,便将二人身体笼罩,大抵是不让声音传出去。 他这才带了几分嘲讽地开口道:“何姑娘好本事呀~” 何缈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没觉察出正常,但颛孙渊不知为何,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要不就是他的修为远远高于颛孙渊,至少在元婴期。要不就是他惯会隐藏。 当然,也许是颛孙渊方才走神了。 “少废话。” 何缈面显愠色,冷冷地道。她自己的私事,还轮不到旁人置喙。 尤其是她不知道这个卫叔什么时候来的,任谁知道自己被人听了墙角,都会不高兴的。 卫叔双眸一冷,质问道:“何姑娘都已经攀上了这样的高枝,何以又找招惹我家少主?你难道不怕,我将方才的事,告诉少主吗?” 他现在怀疑,何缈本就知道慕容兰的身份,才故意靠近,意图不轨。 饶是他修为很高,何缈却完全不在意,反而淡淡地道:“那你就去说呀。” 她怕什么?她什么都不怕。慕容兰对她什么心思她不清楚,但她不觉得卫叔敢对慕容兰提起方才的事。 卫叔呼吸一滞,顿时被何缈的话噎住了。 二人都知道,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告诉慕容兰的。 “上一次是怎么回事?” 时间紧急,何缈不愿多废话,只仔细问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终于通过了,删改得连我自己都恍惚了(w)hiahiahia 第两百五十六章 事以密成 卫叔被何缈的话气得够呛,以他如今的修为,被一个炼气期的女子如此顶嘴,实在是! 但看在慕容兰的份上,他只得忍气吞声: “上次刚同看守的人交上手,他们的增援就到了。不得已紧急撤退。” 这件事倒是同何缈预想的是一致的。 “何姑娘,我们的人打听到,其他门派已经在路上了。这几日几大门派的人会陆续前来,眼看着九幽之地的修仙者越来越多。到那时,只需稍有动静,这些修仙者便会倾巢而出” 何缈听懂了卫叔的话,是在劝她放弃。是了,谁能在如此多的修仙者严加看守之下,救出一人? 这难度无异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谁又有这样的能力与魄力。 求出公良曦,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何缈只轻轻舒了口气,面色平静道:“再给我几日的功夫,如果到那时还不行,我会自己放弃的。”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卫叔自然不愿因为何缈的事,将慕容兰牵扯进来。话已至此,何缈欲离开。 她怕二人的谈话惊动了颛孙渊。 卫叔递给了何缈几张金色的传音符,“保持联络。” 何缈接过传音符收了起来,微微颔首示意,随即态度恭敬,饱含歉意道: “多谢卫叔,方才是我唐突了,在这里给卫叔赔个不是,还望卫叔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卫叔一双精明的眸子眯了起来,心中得出了一个结论:此女不简单。 明明方才还在恼怒,短短几个瞬间,就能弯下身子给自己诚恳道歉。 不管她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是什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能不顾及面子给自己道歉,可不件容易事。 当下微微侧过身子,语气平和一些道:“少主在等你,不要耽搁太久。” “是。” 何缈这样彻底恢复了冷静,束手恭敬道。 她方才犯了一个错误。看在慕容兰的份上,卫叔她能惹得起。但,卫叔不是她应该去惹的人物。 恰恰相反,营救公良曦,包括日后在药王谷的生活,她都需要卫叔的配合。 同这样的一个人物交恶,可不是件明智的事情。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卫叔见此女已然面恭,也不去在意她心中想的什么。最后扫了扫屋内,一双眸子上下打量着何缈,意味不明地提点道: “年轻人,玩火可以,小心玩火自焚。” 这句话语气不善,警告意味十足。 何缈则完全不在意,依旧颔首恭敬道:“多谢卫叔指教。” 卫叔冷冷一笑,闪身离开。 院内,如梦似幻般的薄雾随即消散,只剩了九幽之地,阵阵低吼的阴风刮过空旷的院落,在何缈耳畔呼啸而过。 卫叔方才的话,还在何缈耳中盘桓。 “玩火自焚?” 何缈在心底揣摩着这四个字,随即轻笑一声。她早已置身于火海之中了,哪里还害怕什么玩火。 转身淡定地背手走进了屋内,眼看着时间没几日了,她得抓紧了。 颛孙渊依旧在熟睡之中。 何缈为了试探他,不经意地将桌上的一只小巧的茶杯碰倒在地,却又在最后一刻,弯腰伸手接住了茶杯,不至于让茶杯摔个粉碎。 只侧脸观察着床上的颛孙渊,他眉目如常,神色自若,并未有什么异样。 何缈这才松了口气,捞起茶杯搁置在桌上。 这才缓缓坐到了椅子上,盘腿坐下,开始打坐练习,运行体内灵力。 她这几日心性有些不稳,看来多少还是受到了影响。“情”之一字,是把双刃剑。她可得做好这个执剑人。 何缈自从被旱魃吸取了一半的灵力后,体内灵力就一直匮乏。需要一遍遍地运行来吸取天地灵力,来滋补之前亏损的地方。 只九幽之地乃极阴无阳之地,灵力贫瘠,鬼祟横行,可不是个能吸取灵力的好地方。 颛孙渊说要帮她筑基,她该答应吗? 能筑基固然是好事,但筑基之后,二人结为道侣一事,就必须提上日程。 结婚还只是其次,在她大事未成前,她不能将自己暴露在修仙界的众人面前。 颛孙渊在修仙界何等地有名望,倘若传出要结为道侣的消息,她也必然会受到修仙界各方的瞩目,站在台前来。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最好是能想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营救大师兄的事,也得尽快想个好法子。 外头的飒飒阴风不时呼啸而过。 越是靠近天黑,风声越紧,吹得窗户砰砰直响,连低矮简陋的房子,在狂风中都似乎不稳起来,屋顶铮铮作响。 颛孙渊被声音吵醒,他似乎经历了一场漫长而又愉悦的战斗,许久未曾这样舒适过,只眯眼看向旁边。 身侧,被窝中早已是空无一人。 募地,他脑海中好似回神一般,想起什么,清醒过来。 “渺渺~” 他摸着微寒的罗衾,起身急忙唤道。 “怎么?”何缈坐在椅子上,淡淡地睁眼回应道。 颛孙渊看到何缈还在屋内之际,方才紧张的心,眼下也放松了下来。他方才还以为她像在白云沟时一般离开了,亦或者是 他不愿多想,直起身子。何缈已经像只小猫一般灵活地脱鞋上了床,正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中。 要救大师兄,还得从颛孙渊入手。 “渺渺~” 颛孙渊爱怜地抚摸着何缈微微凌乱的发髻。 “恩~”何缈低喃应道,只故作亲昵地拿头蹭了蹭他的衣襟。 其实也算不上几分故意,她还是很享受同颛孙渊亲昵的,谁不爱这清冷谪仙似的人物。 “渺渺,这几日,我得出去搜集一些助你筑基用的东西” 何缈眸眼一眯,心中暗喜,颛孙渊要离开,这对她可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毕竟颛孙渊要是在此地,时时同她待在一起,她就算有心做点什么,也没有机会。 “我不想你离开”何缈故作担心,闷闷不乐道。 “五长老那边我会去商议的,渺渺,再也不会有人为难你的,你且放心。” 颛孙渊只温柔地安抚道。 “可是我就是想跟你待在一起~” 何缈抿紧了下唇,嘟囔道:“九幽好无聊,没有好玩好吃的” 颛孙渊一时哑然,他还不从不知,她是这样贪玩的性子,转眼一想,她偶尔确实有些过于顽劣。 “等我回来。” 颛孙渊亲昵地在何缈额间落下一吻,却没有注意到,女子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五十七章 轻音圣女 九幽之地,云千臣、轻音圣女等几名弟子正立在路口,等着送别颛孙渊。 连颛孙渊自己都为众人的阵仗感到诧异,他今日不过出去一日,晚间就回来。这么大张旗鼓地送行,未免有些太过了。 “渺渺,我先走了,你多加小心~” 颛孙渊对着自己面前的何缈低声道。 “好。” 何缈乖巧地应道。 一双杏眸顾盼生辉,看得颛孙渊心一颤,手指微蜷,下意识就想要去摸摸何缈的发髻,抱一抱她。 顾忌有旁人在。当下只得攥紧手掌,强忍了下去。 “劳烦各位关照何青~” 颛孙渊对着众人拱手道,这几人都是他的师弟师妹,一起长大,他一直颇为信任。 说到此处,不经意地瞥了轻音圣女一眼,眼中满是警告。 轻音圣女自然也感受到了,当下只嘲讽一笑。 “师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何青姑娘的。” 云千臣将胸口拍得邦邦直响,后知后觉自己是有些太过了,当下只脸一红。 姓吴的立在旁边,听到云千臣的话,不经意地轻瞥了他一眼,嘴角噙笑。 颛孙渊还想对何缈叮嘱些什么,但碍于众人在场,只得微微颔首,最后看了何缈一眼,随即挥袖往悬崖上飞了上去。 随风而起,仙袂飘飘,宛若神祇。 眼看着颛孙渊离去,何缈心底莫名松了口气。轮到她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何青姑娘,你打算去做什么?”云千臣对上这个有点陌生的何青,面上带了几分殷勤。 何缈正欲开口。 一侧的轻音圣女款款上前,只昂着头,对着云千臣冷冷道:“千臣,我想同这位何姑娘先聊两句。” 云千臣脚下没动,一双眼眸乱转,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轻音师姐怎么会去找何姑娘聊天?她是不是想要刁难何姑娘?是不是因为婚约的事? 要是师姐同何姑娘打了起来,他该怎么办? 他要不要帮何姑娘,何姑娘才是炼气期,而轻音师姐已经到筑基期中期了。何姑娘肯定打不过师姐的。 但师姐是他的亲师姐,虽然一直冷冰冰的,但是对他还不错。他是不是不应该重色轻友 想到“重色轻友”四个字,又不禁老脸一红。 云千臣一时心头思绪繁杂,眼珠子一会看看何缈,一会看看轻音圣女。 “恩?”轻音圣女见云千臣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疑惑道。 云千臣这才恍然大悟,忙后退一步道:“当然可以。” 话虽如此,却也不敢走的太远。 只立在不远处,看向二人,手中按着剑柄,时刻准备动身去劝架,但心底一直想不出,要是二人打起来,他应该去帮谁。 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想要帮何姑娘,但又觉得这样子对师姐有点不公平。 转眼又想到,方才他答应了颛孙师兄,会照顾好何青姑娘的。男子汉大丈夫,应该言而有信。 但,师姐对他确实不错,经常在爹爹面前替他说好话云千臣纠结得厉害,眉心拧成了一团疙瘩。连那张瘦削的脸都有几分扭曲了。 何缈对这位轻音圣女不是很了解,二人也没有什么交际,脑中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云千臣曾跟她说过,颛孙渊似乎同此女有过婚约。 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想到此处,不免心下戒备了起来。 “何姑娘~”轻音圣女语气淡淡地道。 说这话时,她眸中寒意逼人,神色间却极为淡漠,冷若冰霜。 何缈心下一凛,已经在心中开始谋划逃跑的路径了。 “何姑娘,大抵是五年前,在秘境之中,我派一门人蓝若兮曾前去刺杀何姑娘” 听到轻音圣女讲到此处,何缈眼中的疑惑越发深邃,轻音圣女为何会突然同她提起此事? 轻音圣女接着淡淡地道:“蓝师妹是我派去的,此事是我的主意。” 何缈听到此处,不由得大骇,身形往后一退,满脸戒备盯着轻音圣女。 一方面讶异于她的开诚布公,另一方面,也被她如此坦诚自己的杀意吓了一大跳。 想不到,那时候想要杀她的人,居然是这位轻音圣女? 虽然有颛孙渊的话在前,何缈并不觉得这位轻音圣女敢对自己做些什么,但万一呢? 修仙界的疯子,历来不在少数。不是所有人做事都按照她以为的逻辑来的。毕竟,面对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再怎么戒备也不为过。 这么想着,木簪的桃木剑已经蠢蠢欲动,只需她心念一动,下一秒,桃木剑便会显现在手中。 一旁的云千臣的视线一直落在何缈身上,见何缈退后一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比她还激动,立马便拔腿冲了过去。 “恩?”轻音圣女对于何缈的反应早在预料之中,只冷冷地瞥向一侧的云千臣。 一双柳叶眉微挑,看不清脸上的喜怒。 正在冲过来的云千臣紧急刹住了脚步,只心虚地望了眼轻音圣女,局促地停在了原地。 “回去。” 轻音圣女红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 云千臣只得耷拉着脑袋,又提着自己的剑往回走去。 “何姑娘不必担心,之前是生怕你耽误了师兄修行,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如今师兄危难已过,我不会再干涉。日后你与他结为道侣,轻音还得唤你一声嫂子。” 轻音圣女的这番话好似说的合情合理,但语气始终冷冰冰的。 何缈心下生疑,也不敢对此女放心下来。毕竟,谁会信任一个曾想杀过自己的人。 轻音圣女见状,也不在意,只继续冷淡道: “何姑娘,我劝你一句,如今你不过是炼气期,侥幸筑基,也不过堪堪两百多年的寿命。我师兄日后凝成元婴,有千年之久的寿命” 此事五长老也跟何缈提过,左右不过是何缈配不上颛孙渊那些车轱辘的话,何缈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当回事。 但轻音圣女接下来的话,倒是让何缈大吃一惊。 “何姑娘” 轻音圣女说着,看向一侧的云千臣等人,只压低了声音道: “我劝何姑娘日后谨慎孕子。若是不怀孕,以何姑娘的资质,加上我师兄扶持,有望能够突破金丹期,甚至问鼎元婴,也未必不可。” “但若是早早怀孕,只怕此生便要停在了筑基期” 何缈诧异地抬眸望向轻音圣女,好似第一次认识此女一般。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感谢~ 第两百五十八章 情情爱爱 明明轻音圣女面色沉冷,说话轻轻淡淡,语气间听不出起伏。 但这一番话,倒是让何缈对她刮目相看。眸中带了几分质疑地望着轻音圣女,不明白她对自己说这番话的目的何在。 轻音圣女眉眼冷漠,只昂起头道:“当然,你要是觉得我是挑拨你们小夫妻恩爱,这话就当我没说” “不会。” 何缈眨了眨眼,语气诚恳道。 不管轻音圣女是处于什么目的,这番话是有道理的,她自然愿意听。 轻音圣女听到此处,淡淡地扫了何缈一眼,面上虽不见任何波澜,但语气不复之前的生硬。 只接着道:“你愿意听就好。修仙界从来不缺女修,但缺高阶女修” 说到此处,扫了眼何缈,用清清淡淡的声音道: “我瞧着你长得还算顺眼的,不妨跟你多说几句。旁人我才懒得开口。” 何缈一时为之瞠目,她瞧着这位轻音圣女出身高贵,气质出尘,冷艳绝伦,说话间总是听不出感情。 活脱脱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仙子。 这番交谈,倒是在清冷疏离之余,竟让她感受到了几分别样的亲近。 轻音圣女接着语气淡漠,甚至透露出了几分不耐烦道: “你既已踏入修仙界,就是有仙缘。自当以追求大道为要,力求长生不老,登无极仙道。像凡人那般沉溺情情爱爱,终究是小技。” “到那时,大道不成,红颜早逝,徒留我师兄一人孤孤单单,实在是惹人生厌。” 何缈一时哑然,不知她这话中说的惹人厌,是指的何缈,还是指的颛孙渊。 “圣女说的是。”何缈只点头道。 远处的云千臣瞧见二人说话的样子,满是担心,来回踱步,简直是坐立不安。 他生怕轻音圣女为难何青。他可是答应了颛孙师兄,会好好照顾何青姑娘的。 旁边姓吴的见状,只幽幽地道:“怎么,云师兄还惦记着何姑娘?” 云千臣没料到,自己心底的最隐秘的事居然被人如此轻易就当众戳破。当下涨红了脸,直接跳了起来,拔高了声调道: “你胡说!” 说到此处,慌张地看向远处的二人,见那二人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举动,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是替颛孙师兄照顾何姑娘的” 话虽如此,从脸上到脖颈,甚至耳根子,红成了一片。连他自己都觉察到自己话语间的几分心虚。 姓吴的早将一切看在心中,嘴角噙笑道: “我当初就说过,这位何姑娘修为太低,单凭这一点,就不会被天玄门诸位长老接受的” 云千臣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转眼想到爹爹之前的话,又闭了嘴。 听到姓吴的接着低声道:“云师兄,你可曾听过一句话,这世上就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云千臣心头一震,一股奇异的热浪涌上心头,让他内心为之一荡。他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傻乎乎的少年,这位吴师弟的话,他一下子便理解了。 “师兄,好好琢磨琢磨这句话。” 姓吴的照例在云千臣肩头重重地拍了两下,随即转身离开。 云千臣在这一刻,总是平和的心中,竟然平白生出了几分恨意来。 一方面是恨姓吴的,恨他想出了这么一个背德的主意,实在是令人不齿;另一方面,他最恨的是自己,恨自己居然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想到此处,他扬眸望向不远处的何缈,将女子的长相看得清清楚楚,女子同几年前判若两人,但比之之前,更加绝艳惊人,绮丽如画。 更加摄人心魄,让人更容易动心。 当下只攥紧了双拳,心中生出一股愤然,为什么,他总是晚了一步。老天何其不公! 不远处,轻音圣女见何缈面无愠色,神色平和,只昂起头道:“还算孺子可教。” 何缈对于这位圣女又多了几分好奇。 轻音圣女接着道:“我师承清风殿,长你几岁,不过日后你可直接唤我轻音,不必拘束。” 何缈点头道:“好。” 她还是不知道这位轻音圣女为何对她说这番话,听起来颇有些推心置腹。 她也别无所求,只需要这位轻音圣女以后不对她起杀心就可。 轻音圣女说完,古井不波地看向何缈,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何缈突然被提问,神情一滞。本来她是想问轻音圣女同颛孙渊的婚约问题,如今看,轻音圣女根本志不在此。 当下只轻笑一声道:“你这样子,瞧着挺像一个人。” “?” 轻音圣女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悲喜,瞥向何缈的一双清冷的眸子中,露出一丝疑惑。 “像你师兄。”何缈嘴角一勾道。 轻音圣女的高冷中,带了几分坦诚。她心头甚至掠过一丝异样,轻音圣女这个样子,还有几分别样的呆萌。 当然,杀起人来估计也是很冷漠了。 单就那份高冷飘逸的样子而言,是有点像颛孙渊的。 轻音圣女听到此处,只不屑地嘲讽一笑,冷哼道: “他不过天赋高一些,如今早早沉溺于这些儿女情长,你侬我侬的,如何能同我相比。”话语间,倒是对颛孙渊颇有些看不起。 何缈听到此处,默然低下了头。 轻音圣女说的倒是也没有什么问题,看样子,她比颛孙渊还要清醒许多。 有这样一个冷静清醒又勤于修行的人物做对手,她将来如何能希冀去天玄门,为自己的师父报仇。 之前是她想太简单了,想到此处,神色一暗。 轻音圣女则冷冷地道:“望你少谈情说爱,多追求大道。”说罢,留下这一句叮嘱的话,飘然远去。 留下依旧有些愕然的何缈,看得出,这位轻音圣女真的很不喜欢看到她谈情说爱。 见轻音圣女远去,云千臣这才来得及上前,摸了摸额头上的细汗,关切地问道: “何姑娘,我师姐她没有为难你吧?” 何缈摇了摇头,不仅没有,还对她多加提点。轻音圣女简直是仙界清醒。当下只小声道:“你这位师姐瞧着挺有意思。” 云千臣虽然对眼前的这个何青有几分陌生,但话语间听着又很熟悉,忙解释道: “何姑娘,你别看师姐她冷冰冰的,其实她心还是挺好的。这全然是因为她修的是无情道的路子。” “无情道。”何缈在心底默念道,“难怪她不想让我沉溺情情爱爱。” “还有,师姐身上还有些故事” 云千臣为了讨好何缈,下意识地就开口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云千臣:已经连夜扛起了锄头~ 第两百五十九章 转机 何缈抬眸望向云千臣,示意他继续。 云千臣被女子拿一双细长清亮的眸子望着,一时心头一颤,咽了口唾沫,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 当下压低嗓音道: “传闻师姐的母亲在生她时难产,后不幸离世这才养成了她这清清冷冷的性子。” 何缈眉毛一挑,恍然大悟,轻音圣女方才的话,又在她耳畔响起,“我劝何姑娘日后谨慎孕子”。 这样看,轻音圣女倒也不是无的放矢,属于有感而发了。 何缈想到此处,抬眸望向云千臣,云千臣还在絮絮叨叨。她心念一动,这不就是个现成的人物吗? “我对此地还不太熟悉,能麻烦你陪我四处走走吗?” 云千臣哪里能有不情愿,当下连连点头道:“好呀。”明明他早已变声,嗓音沙哑。但从话语中,不难听出他内心的雀跃。 何缈有意无意地引着他往那座宫殿的附近走去,一路上还不忘好奇地指着各种建筑房屋问道:“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 云千臣一向跟在父亲身边,来来往往均是天玄门的人,再熟悉不过了。 眼下有了个何缈,还同他年纪相仿。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爱慕,总之是极为兴奋,对何缈的问题,是有问必答,极尽详细。 何缈见状,只微微颔首,点头示意。 终于,在何缈有意无意地引导下,二人终于看到了关押着公良曦的那座宫殿。 “那是什么?” 何缈依旧装作好奇地问道。 “那是关押一个魔族的地方。”云千臣开口答道。 何缈点了点头,装作不感兴趣的模样,不再多问。 她知道,云千臣是个嘴不严实的。 他今日既然能将旁人的故事讲给她听,也难保不会将二人的对话讲予颛孙渊。她不能让颛孙渊对她生出任何的怀疑。 募地,在宫殿外候着的毕方鸟看到了何缈。 这种六级妖兽早已开了灵智,毕方鸟一下子便认出了就是何缈喂了自己极具诱惑的凝火丹,当下只挥舞着翅膀,冲着何缈飞了过来。 “毕方?” 身后南灵儿带了点惊诧的声音响起。 眼看着毕方鸟冲着二人飞了过来,它是单脚鸟,一只锋利细长的爪子极为恐怖。 云千臣的内心一片雀跃,轮到他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当下爽快地拔出剑来,募地上前一步,站在了何缈面前,将何缈挡在自己身后。 只低声道:“何姑娘且退后。” 何缈瞧见毕方鸟的样子,并不觉得它是来攻击自己的。但看到云千臣雄赳赳的样子,还是退后一步,嘴角噙笑,等着看他的表演。 毕方鸟飞了过来,后头的南灵儿也忙追了上来。 这是自洞庭湖一别,何缈再次见到南灵儿。许久未见,一身火红的南灵儿梳着妇人头,浓妆艳抹,手持一条灵巧的鞭子,便欲甩了过来。 待看清二人的衣着后,南灵儿募地收回了鞭子,出声警告道: “勿要伤我毕方鸟。” 云千臣则举起剑来,满脸警惕地望着凌空飞来的毕方鸟。 红色的毕方鸟并没有主动攻击,反而是停留在二人面前,单脚站立,伸出脖颈,亲昵地凑近何缈,试图用它的头来蹭何缈的手臂,让何缈能够再喂它凝火丹。 药王谷出品的丹药,果然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不仅人满意,连这种灵兽都惦记着。 不过眼下,何缈还是故作害怕地退后一步,假装不认识这只毕方鸟。 “云师弟~” 南灵儿忙赶了过来,自然是认出了云千臣,只笑盈盈地道。 这倒是让何缈颇为惊讶。 她见过南灵儿好几次,每次她都是一副蛮横泼辣,有些不讲理的模样,何时会这般好说话。 “南师姐~” 云千臣当下也收起了剑,反而护住了何缈,不让毕方鸟靠近何缈。 想来二人同属于世家子弟,经常会晤,极为熟悉,这才互称师姐弟。 “放心,我的这只毕方鸟开了灵智,不会随便伤人的。” 南灵儿一张艳丽的脸上颇为得意道。 “南师姐,这只鸟不会是传说中的神鸟吧?” 云千臣还是个小孩子的性子,当下只好奇道。甚至伸出手去,试图摸一摸这只毕方鸟。 毕方鸟却一心想要从何缈这里得到凝火丹,只嫌弃地抖了抖头上的冠羽,避开他的手。 云千臣尴尬地收回了手,只见南灵儿昂起头,眉飞色舞道: “当然,这只毕方鸟可是传说中的四大神鸟之一。是我义父替我从青水西面抓回来的。” 话语间,颇有些自鸣得意。 说着,又看向云千臣后面的何缈,眼中闪过一丝审视与不解,问道: “这位道友看着挺陌生” 按理,能来到九幽之地的,都应该还是各门派的内门弟子,天玄门怎么会派一个尚在炼气期的弟子前来。 “这位是何姑娘” 云千臣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介绍何缈。 “何姑娘好。” 南灵儿反而友善地主动示好道: 这让何缈大为不解,这一个个的,许久不见,怎么都转了性子。 轻音圣女也就算了,是她之前不了解。但这个南灵儿的蛮横,可是出了名的。突然这么友好,她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当下只故作羞怯地点了点头。 毕方鸟又将头伸向了何缈,试图蹭蹭她的手心撒娇。 南灵儿见状,反而喜形于色道: “何姑娘,看来我这只毕方鸟很喜欢你呀。” 何缈脸色平静,并不理会毕方鸟的举动,她可不想暴露了自己。 “何姑娘,九幽之地女修少见,你我都是修仙门派的内门弟子,出身名门,日后可以多多来往。” “那些小门小派出身亦或者散修,一股子小家子气,抠门寒酸,我见了就没什么好脸色。” 原来,南灵儿见到何缈以区区炼气期的修为,就能来到九幽之地,还能同云千臣一起。猜测何缈大概率也是有天玄门的哪位长老做后台。 这才态度和蔼,主动示好道。 “好呀。” 何缈依旧面色淡淡道。 心下了然,原来如此,原来南灵儿并不是天生蛮横,而是看人下菜。 “对了,你们还不知道我毕方鸟的来历吧。传闻昔日始祖黄帝曾于泰山会见诸鬼神之际,乘坐着蛟龙牵引的车,而毕方鸟就立在旁边。” 南灵儿简直是控制不住自己那颗想要炫耀的心,沾沾自喜道: “就是毕方鸟,将当年黄帝征讨四方时杀死的敌军封锁在九幽之地。那可是为始祖黄帝立下了汗马功劳。” 说到此处,南灵儿刻意压低了嗓音道: “还有个传说,借助毕方鸟,也可以将那支亡魂组成的军队释放出来” 何缈听到此处,募地福灵心至,心控制不住地砰砰跳了起来。 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剧情终于推动了一些~ 第两百六十章 感同身受 何缈有意引诱南灵儿多说几句关于这支亡魂军队的事,话语间便殷切了几分。 只可惜,南灵儿这几句话估计也是道听途说,很快又转回了夸耀自己的这只毕方鸟: “此鸟可是曾被称为火神的侍宠~” 何缈早从南灵儿的言谈中,看出她对火神倍加推崇,当下顺着南灵儿话夸奖道: “看不出,此鸟居然这么厉害。姑娘年纪轻轻便拥有这样的妖宠,将来可是前途不可限量。未来必然能成为火系道法的集大成者。” 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南灵儿听到有人夸她,顿时喜上眉梢。 何缈又趁机询问了南灵儿的修为,得知她已经是筑基期中期,更是故作夸张地张大嘴道: “南姑娘这样的修为,我们怕是望尘莫及了。” 南灵儿生平最喜旁人给她戴高帽,见何缈极为上路,顿时引何缈为她毕生知己。 九幽之地气候恶劣,变幻无常,阴气滔天,霎时间风声大作,飞沙走石。 远处龙卷风一般的阴风,铺天盖地,好似席卷着天地之间强大的力量而来。 哪怕是强悍修仙者,在九幽这样的环境也不一定能撑得住。 “二位,到里面来。” 南灵儿见状,主动邀请二人往宫殿里走去。 何缈那颗沉寂已久的心,眼下急促地跳动了起来。旁人不知,只有她自己知道,宫殿里是她的大师兄。是她自五年前青牛镇一别,再也没有见过的大师兄。 她只觉四肢百骸内都充斥着紧张,面上却极力保持冷静,只抿着嘴,淡淡地往里走去。 “怎么能带外人进来?” 三人刚往内,便听到一苍老的声音传来,能听出语气中的一丝不悦。 何缈知道,这必然是烈阳宗的那位红阳长老了。 “启禀长老,这是天玄门的朋友,外头天气恶劣,我带他们进来暂避一下。” 那位红阳长老见状,不再理会,只闭上了眼。 南灵儿则对着云千臣、何缈二人叮嘱道:“得委屈你们先站在这里了。” “不委屈,多谢了南师姐照顾~” 云千臣忙拱手谢道。 宫殿内的卓炎也走了过来,南灵儿照例引荐了二人。 不知是不是何缈的错觉,她只觉相比五年前,南灵儿对卓炎似乎冷淡了许多,连话语间都有些刻意的冷淡,哪里还有之前那般依偎的小女儿姿态。 卓炎冲着二人拱手施礼,只眼睛不自觉地瞥了何缈一眼。 何缈的目光则不自觉地看向一侧,只见穹庐似的宫殿内,正中间吊着一个身形健硕的人,正是大师兄。 他衣裳破烂,被吊着双臂,手臂粗的铁链死死锁着他的四肢。只人一动也不动,披头散发,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何缈的呼吸募地一痛。 手掌居然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她攥紧了手掌,将大拇指的指甲狠狠掐进自己的手心,钻心的刺痛传来,才让何缈平静了下来。 “南师姐,听闻这次公良曦就是你们烈阳宗的人抓到的?” 云千臣也看到了公良曦,当下忙开口问道。 南灵儿得意地昂着头道: “自然,此番多亏了我那只毕方鸟发现了这个大魔头,然后我使出了” 她吹嘘的话还没说完,一侧的卓炎只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她的话,道: “是大梵音寺的那位净光尊者及时赶来,才抓获了公良曦。” 南灵儿被卓炎打断话头。 卓炎还说出这样的话,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扇了她一巴掌,当下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一时气得整个脸都扭曲了。 何缈一时愕然,没想到这两夫妻的关系,已经不好到可以毫不掩饰,当面拆对方台的地步了。 难怪是因为在洞庭湖遇险那次,卓炎临阵脱逃丢下南灵儿的事 或许在众人不知道的地方,这夫妻俩还发生了其他的龌龊。 大抵是几人的说话声惊动了公良曦。募地,铁链颤动了起来,发出“咣当”的声响。 公良曦开始挣扎了起来,显出了几分躁动。 南灵儿方才被卓炎那样说,自觉丢了面子,心下本就恼火。 见到公良曦居然还敢挣扎,募地上前几步,手中变幻出那条遮云扫龙鞭。 一条夹杂着火焰的鞭子,便重重甩到了公良曦的身上。 公良曦受不住痛,低吼了起来。整个空旷的宫殿里,回荡着公良曦痛苦的嚎叫 旁边看守的红阳长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看起来是习惯了。 何缈浑身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她真的很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但依旧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同公良曦往昔相处的那些画面,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一直视公良曦为自己的兄长。眼看着亲如手足的人物被如此鞭打,很难不生出几分感同身受。她比她想象的,还有在意公良曦。 南灵儿是发了狠,每一鞭子都抽得极为用力。这抽向 公良曦的每一鞭子,都好像抽到了何缈的身上,让她痛苦不已。 “何姑娘,你怎么了?” 云千臣注意到了何缈的异样,见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关切地问道。 何缈只勉力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故作胆怯地小声道:“我害怕” 其实,她怎么会害怕几个鞭打,她可是从死人堆里走过都面不改色的人。但公良曦不一样,公良曦是她的亲人。 云千臣听到此处,心头像被小猫挠了一下,痒痒的,只用瘦削的身子挡住了何缈的视线,安慰道: “何姑娘,不必害怕的。那是魔族之人,打他还算便宜他了。” 何缈抿着嘴不说话,反而抬眸望向大师兄。 公良曦被南灵儿打得皮开肉绽,只痛苦得挣扎。鞭子抽出一道道的血痕,鞭鞭见肉,鞭子上的火焰还炙烤着受伤的皮肤上,何缈都能隐隐嗅到生肉被烤焦的味道。 她死死地盯着南灵儿,要将这一幕全收在自己眼中,印在自己脑中,叫自己牢牢记住。 何缈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心中升起汹涌的恨意。 是了,叫她怎么能不恨呢? 她那个温良恭俭让、翩翩公子一般的大师兄,如今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怎么能不恨几大门派的人?怎么能不恨天玄门这个罪魁祸首? “这个毒妇~” 一侧的卓炎冷冷地吐槽道。 一旁的云千臣听到这话,顿时傻眼了。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这位不是南师姐的丈夫吗?怎么会这么评价自己的妻子?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直到公良曦再次昏迷了过去,南灵儿这才收回了鞭子,她打得爽快了,当下满脸笑意地走了过来。 “南姑娘,外头的风停了,我们想先回去了。” 何缈已经恢复了冷静,主动开口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六十一章 夜归 听到何缈的提议,南灵儿往外看去,果然见到方才的风势变小。 当下满脸惋惜道:“可惜了,我还想同你多说两句话呢。” 何缈方才对南灵儿升起的一丝丝好感,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了满腔的恨意。 但眼下,她眼角勾笑,温婉一笑道:“后面应该还有时间。” 南灵儿眨了眨眼道:“也是,等几大门派的人到齐了,后面还要讨论封印这个大魔头呢,有的是时间。” 何缈心头猛地一沉,面上却极为冷静地点了点头,道:“是了。” 说罢,便同南灵儿分别,同云千臣走出了宫殿。 云千臣被卓炎方才的那句话惊到,整颗心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云师弟,能不能拜托你,要是你师兄问起,不要将我们方才去宫殿的事告诉他?” 何缈小声对着云千臣恳求道。 她不能让颛孙渊知道她见到了公良曦的事。 云千臣抬头,看到何缈眸光莹莹,眉眼中显出几分可怜巴巴,下意识地道: “这不好吧” 他不是很擅长撒谎。 “你师兄不喜欢我跟外男接触我怕他知道了生气。”何缈故作为难道。 反正将锅往颛孙渊头上推就是了。 云千臣心中一滞,忙点头道:“好的。”多亏了师兄没有防着他。 “何姑娘,你说方才南师姐的丈夫怎么会那样评价她” 云千臣面露纠结,忍不住开口问道。 何缈抬眸望向远处的天际,只淡淡地道: “这世间,有的夫妻伉俪情深,夫妻恩爱;也有的夫妻相看两厌,怨偶成仇” 云千臣细细揣摩着何缈的这几句话,如果是他娶了何姑娘,肯定会好好对她,绝不会在背后那样议论何姑娘。 想到此处,忍不住又红了脸。 “好了,我快到了。多谢云师弟帮我隐瞒。”何缈最后感谢道。 随即微微颔首,回了房间。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越发坚定。 何缈回了房间,立马布置好阵法,抽出一缕精魂进入了木簪之内,开始查阅架子上关于九幽之地被毕方鸟封锁的那支亡魂军队的记录。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必须在大师兄被封印前,救出他。 只可惜,她如今不过是炼气期后期,能够查阅到的书籍实在是有限。 阿喵倒是可以自由进出,但是它不识字,那么多的书籍,它不知道该给何缈哪一本。 何缈查阅了许久,直到将炼气期阶段可以看的几本书都查阅完,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毕方鸟的记载。 再往上的书籍,就必须达到筑基期才能看到了。 何缈仔细思忖着,看来这次她必须筑基了。 一抬眸,天色已黑。 何缈听到外头隐隐有动静,当下下床收起了自己的阵法。 外头狂风怒号,何缈捏出了一个起火诀,将桌上的油灯点燃。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照耀着整个房间。 颛孙渊推开门,携带着朔夜的寒风归来,只关紧了门,回头对着何缈柔声道: “可是等急了?” 何缈张开手臂便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颛孙渊,他身上还有一股清冽的寒意,只小声嘟囔道:“你终于回来了。” “别,我身上冷。”颛孙渊身形一滞,推开了何缈,解释道。 颛孙渊边说着边道: “你筑基需要的东西,我都给你收集好了。今晚我先布置起来,你好好休息。待到明日,你就可以筑基了。” 说着,便一样样地掏了出来,给何缈放在了桌上,解释道: “这是千年何首乌、这是朝夕露,这是瑶池霜” 何缈怔怔地望着桌上的东西,心知颛孙渊收集到这些东西,必然是花费了一番功夫。 当下只眨了眨眼,再次从身后搂住了颛孙渊的腰,只闷声道:“你对我真好。” 颛孙渊捏了捏何缈的手,沉声道:“只需你早日筑基,也算没有浪费我的这番用心。” 说到此处,从衣襟的胸口处取出一个东西,掰开何缈的手掌,搁到了她的手心,故作神秘道: “你猜猜,这是什么?” 何缈感受到手心的东西热乎乎的,当下忙起身仔细看去,用褐色的纸包着的,一股甜腻的香味隐隐可闻。 何缈打开一看,是一块手掌大小的糕点,花一样的形状,金黄焦脆,上头裹着甜滋滋的一层糖衣。 何缈想起了自己之前说的,九幽之地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没想到,她随口抱怨的一句,他居然听到了耳中,还记在了心中 盯着眼前的糕点,募地食欲全无。 颛孙渊见她只看不吃,只伸手摸了摸,开口道:“还热着,你快尝尝。” 何缈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软乎乎的,香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还是豆沙馅的。 “喜欢吗?” 颛孙渊小心翼翼地盯着她问道。 何缈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开口问道:“这是什么糕点?怪好吃的。” “海棠糕,你喜欢就好。”昏黄的灯光下,颛孙渊眉眼间的温柔简直可以溢出去了。 “你也尝尝?” 何缈举起海棠糕示意道。 颛孙渊摇摇头道:“我不爱这些,你吃就好。” 说着,拿起桌上的那些材料道:“你坐着吃,我去布置一下筑基用的阵法。” 何缈点了点头,木然地坐下。 看到颛孙渊蹲在房角一角,仔细布置着筑基用的东西。 她又盯着手中的海棠糕,犹豫许久,咬了一口下去,真甜。 满口甜腻腻的味道,味蕾瞬间得到了满足。 颛孙渊回头见她在吃糕点,只冲她笑一笑,笑意中带了几分宠溺,继续认真地去布置阵法了。 在颛孙渊看不到的角落,何缈背过身子,将口中的那块海棠糕吐了出来,好似剧毒之物一般。 连带着那些剩余的糕点,全部毫不留情地扔到了自己的木簪内。 不是她不爱吃糕点,恰恰相反,她很爱吃甜食。只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东西,比海棠糕更可怕,她必须远离。 她不是一块海棠糕就可以收买的人。 她早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她知道自己要坚守的道是什么。 如果说之前她也许曾有过一丝丝的犹豫,那么今日目睹的那一幕,大师兄身上遭受的那些鞭打,已经将她心底那最后一丝的犹豫,全部都扫荡尽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早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独木桥,底下,是万丈深渊。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又到了我最爱的相爱相杀的情节了~ 第两百六十二章 螳螂捕蝉 翌日 九幽之地少见地平和了起来,除了阴惨惨的天依旧阴郁着,没有似昨日一般的狂风。 天玄门同颛孙渊亲近的几人都知道,今日是何缈筑基的日子。 毕竟,颛孙渊特地出去寻了一堆的天材地宝,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云千臣也一大早便来到了此地,手中捧了株月灵草,等着庆贺何缈筑基成功,这也是他爹爹的主意。 “师兄,早~” 云千臣见到颛孙渊在屋外坐镇,忙打招呼道,只话语中,不免有几分心虚。 颛孙渊微微颔首示意。 云千臣往日里有许多话同这个师兄说,眼下舔了舔嘴,竟有些不知所措。 “昨日何青去了哪里?”颛孙渊淡淡地开口道。 云千臣神情一滞,忙连连摇头道:“哪里都没去,我一直跟着她的真的哪里都没去” 话语间便听出了几分慌乱。 颛孙渊见状,眸眼一寒,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反倒是旁边的云千臣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许久,见颛孙渊没有反应,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师兄是相信了。 想到此处,不免有些得意起来。何青姑娘交代他的事情,他办成功了。 屋外二人等着何缈筑基成功。 屋内的何缈看着颛孙渊为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饱含灵力的灵石阵,遍地珍贵的天材地宝,还有专门供水系灵力者修行用的朝夕露。 心中反倒显出了几分犹豫。 昨日之前,她想的是,无论如何都应该先筑基,提升自己的实力为上。 但,一旦筑基成功,她同颛孙渊的婚事就会昭告天玄门上上下下,甚至整个修仙界。 就算将来她杀到了天玄门的大门口,依旧要背负着颛孙渊未婚妻这样的名声。 她不愿被任何人标记。 她也不希望颛孙渊被她的名声所累。 但她又需要尽快筑基后,进入木簪内,去查看关于毕方鸟的典籍。 能不能,有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呢?何缈盯着屋内的灵石阵,陷入了沉思。 屋外的云千臣还在百无聊赖地等着消息。一侧的颛孙渊则气定神闲地端坐着,闭目修行。 “师兄,何姑娘筑基花的时间好长。” 云千臣等得有些急切了,打了个哈欠道。 “她不像我们自幼修行,根基不稳固,筑基自然会难一些。” 颛孙渊没睁眼,只淡淡地开口道。 “你要是着急了,可以先去歇息。” “不用!” 云千臣果断开口拒绝道,他希望何姑娘筑基成功后,能够第一时间看到他对她的恭喜。 颛孙渊见状,只淡淡地开口道: “你这株月灵草颜色苍灰,灵力有些许涣散,你可以去找轻音圣女讨要一滴清风玉露滴上,颜色会好看很多。” 云千臣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月灵草,确实不够青翠,当下面露纠结。 他既想要让何姑娘筑基成功,能够第一时间看到他的诚意,也想要送给何姑娘一份完美的礼物。 当下叮嘱道:“那好,师兄,何姑娘如果筑基成功了,你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说罢,捧着自己的月灵草一溜烟地跑走了。 “义山。” 眼看着云千臣离开,颛孙渊募地睁开眼来,悠悠开口道。 “大师兄~”一人募地闪现,拱手行礼道。 “昨日,何青姑娘有没有去那座宫殿?”颛孙渊淡淡地开口询问道。 “有,何姑娘同千臣师弟回来时,路遇烈阳宗的南灵儿,几人有一同进入宫殿,待了半刻左右才出来。” 颛孙渊听到此处,面色一冷,眸光幽深似寒潭,只沉声道: “好,我不在的日子里,劳烦你帮着照顾她,有事记得给我发送传音符。” “是。” 那名唤义山的人随即闪身离开。 颛孙渊重新闭上了眼,平复呼吸,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大一会的功夫,云千臣又捧着自己的月灵草回来了,还不忘夸耀道: “师兄方才说的对,你瞧我这株的月灵草,简直是青翠欲滴,灵力再充沛不过了。” 颛孙渊见状,募地开口问道:“千臣,这几日你有轮到去看守魔族的机会吗?” 云千臣听到颛孙渊这样问,神情一滞,摇头道:“没有,没轮到我” 其实是他不想去,故意磨着负责排班的人去除了他的名字。 “你如今也是筑基初期,该去轮值了。”颛孙渊只淡淡地道。 云千臣最讨厌轮值,没人陪他说话,无聊透顶。当下面露痛苦。 颛孙渊见状,反而像是误解了他的意思,安慰道: “你不必害怕,用来捆绑魔族人的铁链,都是专门用东海之尾的乌金锻造而成,无坚不摧。” 说到此处,只睁开摸了摸自己身侧的泰阿神剑,示意道:“唯有此剑,方可一剑斩断。” 云千臣羡慕地望了眼颛孙渊手中的泰阿神剑,又摇头道:“我不是害怕我会去的。” 颛孙渊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 眼看着天色渐暗,房门突然被人从内打开,何缈出现在了门口。 “何姑娘”云千臣恭喜的话还没出口,便看到何缈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很明显,他能看得出来,何姑娘没有筑基成功,依旧是炼气期的修为。 颛孙渊先他一步,上前去。 只见何缈满脸泪痕,眼圈微红,低声喃喃道:“对不起,我没有筑基成功” 颛孙渊深呼一口气,伸出手臂搂住了何缈,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髻,低声安慰道: “这不是你的错,只服用一颗筑基丹就成功的可能,本来就少之又少。我们只是先试一试” 一旁目睹这一切的云千臣顿时傻眼了。 羡慕、嫉妒、悔恨、难过无数的情绪在他心中上下翻涌。 他从来不知,何姑娘在师兄面前是这幅小鸟依人的模样,而师兄又会对何姑娘这样的温柔。 云千臣捧着手中的月灵草,觉得草的颜色又晦暗了几分。 再反应过来,就是门关闭的声音。 他被一人关在了房门外面,孤孤单单。 云千臣觉得,自己那颗脆弱的少年之心,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无情地反复蹂躏。 颛孙渊还在安抚着何缈,进了屋内,瞧见天材地宝的灵力均已被吸干。 他当下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何缈的经脉上,去探知她体内的情况。 何缈望着颛孙渊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咬紧嘴唇,面露可怜,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安。 他应该看不出问题吧?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我不希望把颛孙渊写成一个笨蛋,他还是很聪明的~ 第两百六十三章 支走 二人端坐在床上,颛孙渊探得何缈的经脉后,反而语气轻松道: “我瞧着你体内的灵力已经充溢,这下具备了筑基的条件。” 说到此处,用指腹摩挲着何缈一侧的嫩脸,安慰道: “你且放宽心,明日我回天玄门,问师父要一颗中品筑基丹,应该没问题的” 说到此处,抚摸着何缈的手指顿了顿,一双眸光盯紧何缈,一眯眼,带了几分别样的克制,低声地道: “渺渺,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何缈的呼吸一滞,颛孙渊那双清冷的眸中,眼底弥温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难道,是被他发现了端倪? 何缈的想法是,她必须尽快筑基,但是不能被众人,尤其是颛孙渊知道她筑基了。 所以她将所有的天材地宝和灵气全部都吸收了,但是筑基丹,却一颗都没吃。 所以才出现了颛孙渊看到的,何缈体内灵气充溢,却并未筑基的情况。 何缈眨了眨眼,亲昵地往他怀中一扑,一使劲,颛孙渊没留意,身子往后一仰,竟被她扑倒在床 女子翻身跨坐,一双杏眼眸光潋滟。嘴唇上不知为何,亮晶晶的,娇艳欲滴。 大抵是吸收的灵气过盛,整个人皮肤光洁,甚至发出淡淡的光晕 温软的唇很快便贴了上来,细细密密。 颛孙渊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火热,转而一翻身,单轻松地擒住她的双臂,将她压在被褥上,阻止道: “渺渺~别~” 何缈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他。 颛孙渊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鼻头,轻笑一声道:“明日就要筑基了,切不可心神动荡。” 何缈难耐地扭了扭身子挣扎,发现自己挣脱不开颛孙渊的控制,当下不满地嘟囔道: “漫漫长夜,我们总不可能盖着棉被纯聊天吧” 颛孙渊攥着她的手一紧,听到何缈接着小声道: “而且只要你在,我就不可能心静如水”说罢,可怜巴巴地望着颛孙渊。 颛孙渊一时哑然,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当下松开了她的手臂,自己下了床拂拂衣袖,低声叮嘱道: “你今日就睡这里,我在你隔壁,有事叫我” 说罢,毅然决然地挥袖,转身离去,还不忘帮何缈关好门。 颛孙渊一走,何缈眼底已然一片清明。 她起身帮自己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下床检查好门窗,随手布置好了一个北斗七星阵,还特意布置了一个隔音阵。 这才坐在了床上,拿出了五长老送的那颗筑基丹,仔细嗅了嗅,随即嫌弃地丢到了木簪内。 自己反而从木簪内拿出了自己的那一瓶的筑基丹,随便倒出来了四五颗在床上。 当下端坐起来,开始运行自己体内的灵力。 颛孙渊是她故意支出去的,她知道自己得尽快服用下筑基丹,否则体内灵气无法完全吸收,会慢慢消散的。 反正颛孙渊是个正人君子的样子,她不信他会突破心中的芥蒂,突破底线。 他要是不走,她就一直缠着他,终究是有办法的。 何缈先是尝试了一颗筑基丹。 丹药微苦,下肚之后,只觉体内百灵交集,灵气通达诸脉。 她之前的筑基是晕过去后完成的,这下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继续体内运调真气。 运行到一处,只觉此脉不通。何缈毫不犹豫地睁眼,又吞了一颗筑基丹。 第二颗丹药下肚,体内阻塞的灵气渐通。何缈只觉心口处冷暖交替,此乃阴阳升降也,暖者如三月春风,冷者如簌冬寒气。 冷暖交替,这股寒意在何缈体内冲撞横行,何缈疼得额头冷汗涔涔,差点晕了过去。 但她心知眼下最是关键的时刻,须得心志坚定,否则极有可能筑基失败,亦或者是走火入魔。 当下只咬紧牙关,心中梗着一口气,绝不愿意放弃,她必须得筑基成功。 筑基只是成为修行者的最基础的一步,是她实现所有宏伟大志的第一步。 何缈不停地告诫自己,她要筑基成功,她要去救大师兄,要去救师父,要去重建碧海阁 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她不如直接去做颛孙渊一辈子的小娇妻算了,谈何复仇? 但体内的痛苦依旧折腾着何缈,如万蚁噬体,何缈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难怪自古以来败在此关的人,数不胜数。这种非人的痛苦真的是能让把人折磨得疯掉。 何缈撑着最后的劲,咬住了舌头,一个不注意,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咬掉。 剧痛之下,何缈清醒了一些,颤抖着手又捡起一颗筑基丹,狼吞虎咽地吞了下去。 这颗丹药下肚,何缈好似吞下了毒药,腹中疼痛难忍,她甚至开始在床上来回打起滚来。 哀嚎声就在口边,但何缈必须得忍住。颛孙渊就在隔壁,她不能让他察觉到异样。 她可以求他帮忙,但她不能。 求人者,也必然会受制于人。 关键时刻,木簪内的寒潭之心出现,暖在了何缈的胸口,一股月光般皎洁的柔光,瞬间笼罩着何缈,好似妈妈温暖的怀抱,给予何缈无穷的力量。 何缈只觉痛苦减轻,当下勉力坐直了身子,开始运转体内真气。 她只觉一股至灵至纯之元气瞬间流淌百脉,运转周身。许久,直到体内这股子力量开始变得平稳,何缈这才睁开眼来,舔了舔舌头,满口血腥,嘴角却浮现出了一丝苍白的笑容。 她筑基成功了,又一次。 她至少证明了,她不是个废物。 何缈随手拿出自己的木簪插到了头上,有木簪在,没人会发现她已经筑基成功。 在外人看来,她依旧是那个炼气期的小喽喽。 何缈身子很累,很想直接埋头去睡觉。 但她不能歇息,当下忙输入一股神魂进去木簪内。 “主人,你筑基成功了?”阿喵欣喜的声音传来,这就意味着,它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长了。 何缈点点头,忙进去到木簪内,她终于可以到筑基期修士才能进入的第二层。 面对着一整排的书籍,何缈痛苦得扶额。 她得开始彻夜查阅书籍了。 她真的很讨厌看这么多的书,更何况,还是繁体字,她看得简直头昏脑涨。 这些书籍还没有目录,何缈只能一页页地翻找,试图从书籍中寻找到“黄帝”“毕方鸟”的些许字眼。 外头的天由浓墨般漆黑,到渐渐变淡。 何缈觉察到旁边房间,开门的滋啦声,非常的细微,应该是颛孙渊过来了。 何缈一头扎进被窝,闭上了眼。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六十四章 古籍 何缈闭上了眼,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收起地上的北斗七星阵和隔音阵 隔音阵还是小事,北斗七星阵那可是杀阵,不出意外的话,她又将死门设在了门口。 颛孙渊如果开门进来,一踩一个准,跟踩雷似的 听着颛孙渊细微的脚步声已经快到门口了,何缈顾不上穿鞋,赤脚跳到了地上。 至于袜子,好像早被她蹬掉了,现在找肯定是开不及了。 她生怕被颛孙渊发现了异样,忙弯腰去捡地上的石子。明明是有些微寒清冷的早上,何缈因着急去捡地上的石子,额头竟然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还得极力控制住自己,让自己不至于手抖起来,毕竟,越是慌乱的时候,越是要谨慎。 何缈刚刚捡起两枚石子,便听到吱呀的开门声。 反正阵法已经被破坏了,何缈忙慌乱地用脚胡乱将石子踢向了旁边。 这才赤脚向前奔去,扑到了刚开门的颛孙渊怀中。 “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 颛孙渊一惊,接住了何缈的身子,扶住她的胳膊,疑惑地开口问道。 何缈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打了个哈欠道:“昨天你不在,我失眠了,一直没睡好” 颛孙渊低头瞧见何缈赤着脚,雪白瘦长的纤足踩在青石板的地上,越显白皙,一看就是太过着急,竟连鞋子都没穿。 当下忙拦腰抱起何缈,跨步往床上走去,语气中带了几分微微嗔怒与责怪道: “怎么连鞋子都不穿” 何缈困得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只低声喃道:“太急忘了” 确实是着急,生怕被颛孙渊发现了她布置的北斗七星阵。 颛孙渊将她放置在床上,见她一头青丝紊乱,当下只爱怜地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何缈后知后觉脚有些微凉,当下往被中缩去,颛孙渊募地伸手握住了她的脚。 何缈一惊,正欲挣扎,颛孙渊用手捂着她的脚,放在了自己胸口的衣襟处,好似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低声警告道: “别乱动” 颛孙渊手掌温热,大抵是练剑太猛,手心有几处磨出了点老茧,正细细摩挲着她的脚,一遍又一遍 听到颛孙渊呼吸声渐重,饶是何缈自认见多识广、脸皮极厚,眼下也忍不住身形微颤,老脸一红 当下只挣扎着往外蹬了一脚,这一脚正巧踹在了颛孙渊的心窝上,他心一悸,忙松了手。 何缈将脚缩回了被中,伸手将被子拉到了头顶,蒙上了自己的脸,装作要睡觉的样子。 “我要回师门去了。”颛孙渊顿了顿,沉声道。 何缈不说话,只装作没听到。 “那我走了。”颛孙渊接着道。 “你走就走,关我什么事。”何缈闷声道。 接着便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渐远,她拉下被子一看,颛孙渊人已经快到门口了,忙急切地直起身子问道: “什么时候回来?” “晚间。” 颛孙渊回眸望了望她,低声温柔道。 晚间?那今天留给她发挥的时间又多了。 何缈忙点了点头,堆笑道:“快去快回。” 颛孙渊望着她的笑脸,只微微点了点头,一转身,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眼看着颛孙渊离开,何缈耷拉着脑袋,又开始查阅那看不完的书籍。 她看得头昏脑涨,是昏昏欲睡,她觉得自己快变成一台自动扫描机了。 不知看了多久,何缈募地眼前一亮。 “黄帝”“毕方”“泰山”,这几个字眼同时出现,何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跳起来。 她忙揉了揉眼,仔细读了读那段文字,终于读通了上头的文字,书上写的是: “昔者黄帝会鬼神于泰山之上,驾象车而六x龙,毕方并辖。” x的地方自然是何缈看不懂的字。 何缈接着往下看去,上头详细记载了黄帝是如何灭掉包括蚩尤在内的敌人。 然后提到了毕方鸟作为上古五大神鸟之一,将蚩尤战败却残留的魂魄和他的亡魂军队,一并封印在了泰山之底的九幽。 毕竟,毕方属火,乃世间至阳之物,亡魂属阴,如何能招架。 何缈继续看了下去,越看越是惊心动魄。 上古时期,黄帝手下的七大神将,同蚩尤麾下的十大魔神的斗争,不用想也知那是何等的气势。 此书除了记载毕方鸟外,还有个极细且淡的笔迹做批注,大抵是位老祖宗写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碧海阁的前辈。 上头猜测,封印蚩尤亡魂军队的,应该是用的黄帝八卦阵,若要破解,也许鬼谷子所创的颠倒八门阵可以。 不过,旁边添了一行小字:“鬼谷之术,历来秘传,世人不知,此法不通。” 何缈从木簪内翻出了徐老头过世后,留给她的那本专门讲阵法的书。 盯着书犹豫了起来,这位老祖宗说的,该不会是这本书吧? 当下又接着看了下去,这位老祖宗最后猜测,以毕方鸟为阵眼,吸取用来镇压亡魂的阳火之气,应该可以解封。 但,老祖宗又警告后人道,如果有人试图用此法,极有可能会释放出蚩尤麾下的十大魔神,亦或者是传说中蚩尤那八十一个可怕的兄弟,以及数不清的上古鬼兵。 “到那时,只怕天下造此劫难,生灵涂炭” 何缈看到此处,心一沉,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她自认是个自私的人,为达目的,很多时候不择手段。但若是涉及到无辜的百姓,她就不得不再仔细考虑考虑了 毕竟,三十年的兵戈四起,已经快要让人间的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再添了这些妖魔鬼怪,真是不给老百姓活路了。 不过,接下来,老祖宗笔锋一转,带了几分轻松,继续写道。 只怕蚩尤的亡魂军队经过了几千年的封印,早已魔性尽消,阴气殆尽,甚至极有可能早就魂飞魄散了。 何缈看到此处,一直揪紧的心松懈了一些,面露纠结。也许,她根本完不成这样的事。 是了,她是个什么玩意儿,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世间之事,能成功的本就少之又少。 毕竟连这位老祖宗都写了,古往今来,少有人注意到这段历史,毕方鸟也几乎不现世,自然也没人想着去借此来释放蚩尤的军队。 当下翻开了徐老头留给她的那个小册子,也许,上头根本没有记载什么颠倒八门阵。 想到此处,何缈的心松了下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好像现在是要爬榜了,不过跟我没关系~ 第两百六十五章 废物 何缈想的是自己不一定能成功,这样想着,翻阅起来就随意了很多。 薄薄的册子,她只略略翻了几下,便看到了标题上用浓墨写的一行文字——“颠倒八门阵”。 盯着那五个墨黑的大字,何缈捧着册子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上头确实是记载的鬼谷秘术,包括如何布阵,如何破阵,都写的一清二楚。生怕她学不会,还有标准,简直是一本手把手叫你如何入门的书。 何缈募地合上了册子,将神魂从木簪内抽了出来。 “何姑娘~” 外头,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又带了几分轻松,是云千臣的声音。 何缈揉了揉自己眼睛,四处在被窝中翻找着,找出来自己的袜子穿上。 待到出了房门,何缈看到了一脸兴奋的云千臣。 “何姑娘,今日轮到我去看守魔族的人了,你一同去吗?” 何缈犹豫半晌,小声道:“去可以,但必须瞒着你师兄,你知道,他” “好好好。” 云千臣满口应道。 何缈也正巧要去探探地形,当下跟着云千臣一起去了宫殿门口。 南灵儿的那只火红的毕方鸟,正百无聊赖地在外面晃荡,见到何缈,小眼睛一亮,一只脚一颠一颠地跳了过来。 “千臣~” 宫殿内,一天玄门的人招呼云千臣道。 何缈见状,对云千臣道:“你先过去吧,看看是什么事。” 云千臣点点头,还不忘叮嘱道: “我这就去,你等我回来。”说着,便小跑着进了宫殿。 何缈微微颔首,借机从木簪内掏出了一颗“凝火丹”,向着毕方鸟抛了出去。 毕方鸟见状,忙伸长脖颈,狼吞虎咽地吞了下去。又满脸期待地望着何缈,顶上冠羽轻颤,看样子,是吃不够,还想要再来一颗。 何缈毫不吝啬,又喂了它一颗凝火丹,就听到远处南灵儿的声音传来: “毕方~毕方~你又去哪里了?” 何缈忙退后几步,同毕方鸟拉开一段距离。 这才笑眯眯地对着匆匆赶来的南灵儿,指了指前面的毕方鸟道: “南姑娘,鸟儿应该在那里吧。” 南灵儿这才松了口气,抱怨道:“不知道它最近这是怎么了,老是往这里跑” 何缈微微挑眉,估计这毕方鸟是馋她的凝火丹,才经常来此地碰碰运气。 “今天是轮到天玄门的人轮值了吧?” 南灵儿见何缈出现在这里,开口问道。 何缈点点头,便看到云千臣已经从宫殿里出来了。 “南师姐,你也过来了?要不一起进来吧?” 在云千臣的招呼下,何缈同南灵儿一起进入了关押公良曦的宫殿内。 这次,殿内负责看守坐镇的,是五长老云机竹。旁边还有两个弟子,均是筑基期的。 何缈同南灵儿一同冲着云机竹拱手施礼。 云机竹淡淡地瞥了何缈一眼,没说话,只冲着南灵儿点了点头。 何缈知道,他自然是看出来自己没有筑基成功,心知她同颛孙渊的婚事没指望了,就权当她是个废物给忽视了。 毕竟,在云机竹看来,何缈不仅引诱了颛孙渊,还浪费了他一颗筑基丹。 何缈依旧面色淡淡,丝毫没有因为云机竹的态度升起任何的波澜。 废物好呀。 要是人人都当她是个废物,她就可以彻底放松了。 这是何缈第二次见到公良曦,她也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公良曦认了出来,激怒了他。 当下只远远地望着自己的大师兄公良曦,他四肢被铁链死死地绑着,身上能看到火灼烧过又愈合的累累伤疤。 脸上还有一道道弯弯曲曲的魔纹,这是修仙者入魔后留下的,显得极为狰狞。 何缈缓缓眨了眨眼,时间过得太久,她都快忘记了,她的大师兄本来也是个器宇轩昂、仪态端庄的翩翩公子。 他是个潜心修行、不苟言笑的君子,是修为毫不亚于颛孙渊的一个人,如今却是人人喊打的歪魔邪道。 何缈的心狠狠地一痛。 她应该为了虚无缥缈的天下大义,为了那些与她素不相识的人,就忽略和自己亲同手足的大师兄的痛苦吗? 扪心自问,她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师兄在她面前被封印吗? 她不能。 如果做不了坦荡荡的君子,那她就做一个小人吧。否则她与天玄门的那群伪君子,又有什么区别? “何姑娘,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侧的南灵儿见状,募地开口道。一双犀利的眼扫视着何缈,露出几分疑惑。 何缈转过头,笑眯眯地指了指关押公良曦的铁链道:“我在想,那根铁链结不结实。” 何缈的声音不算大,但是修仙者均是耳清目明,不远处的云机竹自然听到了何缈的话,当下闭着眼的眼皮轻颤。 心中不耻道,亏得颛孙渊天赋那么高,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废物。 除了脸好看一些,一无是处。 要不怎么说,自古英雄哥难过美人关,温柔乡是英雄冢。 南灵儿听到此处,噗嗤一笑道:“何姑娘想法挺有趣的。”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模样,不知这是背靠着天玄门哪位长老,是孙女,还是侍妾? 何缈也跟着眯眼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一旁的云千臣见状,忙上前插话道: “这根铁链是专门用东海之尾的乌金锻造而成,那可是坚不可摧,天地间厉害的神兵利器都斩不断。” 南灵儿其实之前早就知道此事,但眼下,为了讨好云氏父子,忙开口道: “云师弟好博学,小小年纪居然懂这么多,实在是了不得。” 云千臣得了这样的夸奖,只害羞地挠了挠头,其实,这都是颛孙师兄告诉他的。 但是在何缈面前,他怎么可能承认是别人告诉他的,当下只道:“我也是读书看来的。” 何缈听到此处,只眯眼一笑,继续好奇地问道: “那这乌金怎么厉害的话,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斩不断吗?” 云千臣听到此处,忙开口道:“当然不是,我颛孙师兄那把泰阿神剑就可以斩断的。” 说到此处,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剑,颇有志气道:“我后面到了金丹期,也要去寻一把像师兄那样的削铁如泥的宝剑。” 何缈听到此处,眼睛一眯,重新回头看向被关押的公良曦,仔细端详着那手臂粗的铁链,似乎想到了什么。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走剧情了~ 第两百六十六章 好为人师 颛孙渊再回来时,已值暗夜,夜色沉沉凉如水。 他推门进去,瞧见女子正在昏睡之中,连他悄然靠近都没有发现。 屋内没有点灯,颛孙渊的视线却完全不受影响。 透过夜色,他看到女子一头青丝缭绕,眼底的黑青清晰可见。看样子,昨晚确实没睡好。 女子闭上了眼,那双细长的眼眸少了几分勾人的媚色,眉宇间显得平和许多,一个白白净净的婉约女子。 只似乎睡不安稳,睡着时都拧着眉。 颛孙渊俯身,伸出手去,想要帮她抚一抚眉宇。 他的手方才靠近,何缈募地惊醒过来,睁开了眸子,不带丝毫犹豫地伸出右手,倏然朝他攻去。 多亏了颛孙渊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女子的手,只沉声道:“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何缈手一松,只眨了眨眼,哑着嗓子道: “你回来了?我居然睡着了” 颛孙渊理了理何缈鬓角的发丝,爱恋地低声道:“困了就接着睡。” 何缈打了个哈欠,将头往他肩头靠了靠,低声问道:“几时了?” “亥时,到人定时分了。” 哪怕是穿越过来了这么久,何缈都不习惯古人的这种计时方法,当下还得在心中换算了半天,这才意识到,应该是九点多,最晚不超过十一点。 “你陪我一起~” 何缈拉颛孙渊同自己一同躺在被窝里,将头倚在他的胸膛处,这样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你要筑基丹,你师父没有说什么吧?”何缈只闷声道。 “没有。” 颛孙渊淡淡地道,“师父没有过问,直接就给了我。” 何缈点了点头,没说话。 在她的认知中,凌阳道人不算什么好人,否则也不会放任天玄门的那位老祖宗,去夺舍自己一手养大的颛孙渊。 还是做师父的呢,连点最基本的提示都不给颛孙渊。 包括自己师父神谷老人的死,凌阳道人都在其中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早晚有一日,她要查清真相,让天玄门的人血债血偿。 但反过来说,凌阳道人也不是个纯粹的坏人,至少对颛孙渊而言是这样。 世间充满了这样子善恶交织的矛盾体,很多时候,没有对错,只是立场问题。 所以,她为了救公良曦,选择放出蚩尤的亡魂军队,也谈不上是恶。 “今日做了些什么?”颛孙渊只爱抚着何缈的发髻,状若无意地问道。 “同云千臣在外头闲逛了一会,就回来补觉了。” 何缈自认回答得是滴水不漏,没有什么差池。 颛孙渊抚摸何缈发丝的手一滞,随即捧起何缈的脸,想要看清她的眼眸。 何缈看到,男子一双眸子深深地望着她,眼中好似幽潭般深邃。 她只眨了眨眼,轻笑着吻上了男子的唇,笑意尽显妩媚。 今晚的颛孙渊似乎有些心绪不佳,只带了几分肆虐地咬紧何缈的嘴唇,直到何缈有一点生疼,挣扎了两下,这才松开了她,沉声道: “渺渺,接下来安心准备筑基。” 何缈摸着自己略微红肿的唇,摸不住他的心思,是已经知道她见过公良曦了,还是在他师父那里受了气? 不管怎么说,她得抓紧行动的步伐了。 当下只故作不高兴,扭过头道: “我知道你们宗门的人都看不起我,你放心,我要是这次筑不了基,我绝不会再纠缠你。” 闹别扭,谁不会呢。 “渺渺,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颛孙渊还欲再解释。 何缈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口中迅速念叨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反正就是使蛮横的小性子。 许久,才听到颛孙渊柔声服软,低声道:“渺渺,是我错了。” 何缈不吱声,就是示意他继续了。 颛孙渊这才顿了顿,接着道:“我不该咬你” 何缈听到此处,只掩唇轻笑,抬眸望向颛孙渊,轻声道: “看在你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我姑且原谅你。” 她犯不着跟他闹脾气,眼下最好是有个台阶就下,她的精力和情绪就得放在最重要的事情上——修行。 换句话说,因为不在意,不往心上搁,所以丝毫不会在意,更不会发脾气。 “明日我再去寻一些天材地宝,你很快就可以筑基了。”颛孙渊说到此处,募地直起身子,自己手中出现了那把泰阿神剑,道: “我答应你的,教你御剑术。” “现在吗?” 何缈有些无语,明明是软香温玉暖被窝的时候,为什么非要拿出冷冰冰的剑来。 而且,泰阿神剑是有剑魂的,他也知道的,不会觉得有点尴尬吗 但看到颛孙渊一脸的郑重,当下只得无奈地挪了挪身子,半靠在枕头上,点点头道:“好呀。” 反正她很久没有御剑过了,也很想看看,自己学习的御剑术到底有没有学错。 提起教学,颛孙渊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模样,只端坐了起来,一字一顿道: “御剑术为何物?其亦通达灵真,微匿大道” “任督打开,奇经贯通,真气循流不息。则可以为此法矣,修炼仙术” 这些道理,何缈之前在徐老头留给她的册子中看到过,几乎是闭着眼都可以背诵出来。 但眼下,还是耐着性子听颛孙渊教她。 毕竟,很多男人都有好为人师的毛病,她姑且遂了他的愿,权当是复习了。 颛孙渊什么都好,就是讲起课来,一板一眼,极为严肃。 而且这些古文极为驳杂,颛孙渊也不解释,只顾着说出来,看样子是想要让何缈先记下来。 何缈白天被云千臣缠了很久,下午回来又忙着研究鬼谷的颠倒八门阵,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颛孙渊吵醒,其实根本没休息多久。 眼下听着那些自己早就会的内容,尤其是被颛孙渊用那种没有任何起伏的清冷语调念出来。 听到何缈耳中,好像听到小和尚念经一般,听得她昏昏欲睡。 何缈努力撑开自己的眼皮,想要听听颛孙渊说到哪里了,但奈何颛孙渊语气平淡,又郑重其事,简直是催眠利器 何缈听着听着,终于是控制不住自己脑袋里的沉沉睡意,昏睡了过去。 颛孙渊见女子睡了过去,并没有收回剑,反而反手将手中的泰阿神剑运到了桌上。 这才给何缈掖好被子,神情复杂地盯着何缈,看了许久,在心底暗道: “渺渺,千万别让我失望。”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六十七章 试探 何缈一觉醒来,看天色,似乎是半夜,又似乎天快亮了。 四周除了九幽之地常年不断的阴风飒飒,只剩了颛孙渊平稳的呼吸声。 他正伸出手臂,搂着何缈的腰肢,睡得正熟。 何缈没想到,他居然睡到了自己旁边? 她在心底暗笑,她还以为他会做个守礼的君子,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而且,她还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这么爱睡觉。 当下只小心翼翼地挪开他有些沉重的胳膊,这才悄悄起身,从被窝中爬下了床。 暗夜中,何缈看到了桌上的剑,正是颛孙渊的那把泰阿神剑。 她只微微一滞,随即伸出手去 正在床上的颛孙渊眼皮轻颤,在何缈苏醒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亦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睡着 他等了一整夜,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竖起耳朵,听到女子下了床,听到她停住了脚步虽然他没有睁眼,但也猜到她必然是看到了泰阿神剑。 他知道她看到了公良曦。 他也知道,就算她不问,云千臣也会将只有泰阿神剑能斩断捆住公良曦铁链的这条消息,告诉何缈。 他想要看看,她到底会不会盗了他的泰阿神剑,去救公良曦。 他想知道,她之前同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骗人的?难道那些说爱他的话是假?为他跳下万丈悬崖是假?那些欢爱也是假的吗? 颛孙渊闭住了呼吸,只极力保持着冷静。 何缈自然看到了桌上的泰阿神剑,当下伸出手去,拿起了旁边的茶杯搁到桌上。 然后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其实,修仙者辟谷之后,是不需要吃喝的,自然也是感受不到饥渴的。 但是她已经习惯了起床后,先抿一口茶水,润润嗓子。这个习惯养成了许多年,一时半会也改不了。 她索性就不去改。 只端起茶杯,抿了口冷茶。茶水虽冷,却有股淡淡的灵气,让她瞬间神清气爽。 想来能送到天玄门的货,肯定是什么她不知道的好茶, 喝完了茶,何缈这才打了个哈欠,又躲回了被窝,小心地靠近有些滚烫的颛孙渊,四肢扒拉住他,来暖暖自己微寒的身子。 至于盗了泰阿神剑去救公良曦这个念头,何缈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 开玩笑,泰阿神剑可是有剑魂的,而且她还同这个剑魂打过交道,是个有点难缠的,至少没有颛孙渊好说话。 这么一个有主意的剑魂,怎么会乖乖听她的话,去砍断捆住公良曦的锁链。 况且,布阵的事情没有搞定,她现在拿了泰阿神剑也没用呀。 砍断铁链的事,她另有主张。 何缈打了个哈欠,将头埋进颛孙渊温暖的怀中,眯眼又睡了过去。 她最喜欢睡回笼觉了。虽然九幽之地偏寒,但是颛孙渊的身子好暖和。 耳听着何缈的呼吸声渐渐平息,颛孙渊睁开眼来,只眯眼望着怀中的女子,眼中少见地露出一丝笑意。 她也许不想同他讨论公良曦的事,才瞒住了他。但至少,她没有动过其他不该有的念头。 想到此处,他郑重地在女子额间落下一吻。 何缈再次醒来,觉得颛孙渊似乎心情很好。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眉宇间那股子清冷之气中,夹杂着几分平和与暖意,不似平日的冷冽。 她猜不出是为什么,当下也不去管,她有自己的正事要忙。 “什么时候回来?”何缈身子软绵绵地躺在他怀中,仰起头问道。 “估计得晚一些。”颛孙渊爱怜地用手指从她的侧脸轻轻抚过。 “早点回来。”何缈眉眼弯弯,随口叮嘱颛孙渊道。 “好。” 颛孙渊郑重地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了那颗中品筑基丹,递给何缈道: “拿好了,等我再搜集些天材地宝,最快今晚就可筑基。” 就当是送她的定情信物。 “算了,等你回来一起给我吧,我怕我丢了。” 何缈垂下眼眸,摆了摆手,无所谓地道。其实是她不需要了,自然也不愿多要她什么东西。 颛孙渊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当下也不勉强,将那颗筑基丹收了起来。 颛孙渊前脚刚走,何缈后脚就向着药王谷的人发出了一张传音符。 内容很简单,约定好了今晚戌时两刻,前去助她营救公良曦。 多余的话,何缈完全没有讲。 药王谷的人,再怎么说,也是修仙界的人,她不觉得对方会赞同她放出蚩尤麾下的亡魂军队这个主意。 她也只是让对方来当辅助,她的大师兄,她自己救。 一想到要从诸多修仙界一等一的人物手中,救出公良曦,何缈心头便涌起一股升腾的战意。 她只能极力告诉自己,冷静,必须冷静。 今日,依旧是天玄门的人来负责看守公良曦。 云千臣一大早就来找何缈,这几日同何缈朝夕相处,他简直是乐不可支。 虽然也知道自己怀揣的那些念头,是有些对不住颛孙师兄的。 但是,同何姑娘的相处真的很有趣,他的胸腔始终被一股莫名的快乐萦绕着,简直是乐得昏了头。 每次同何姑娘在一起,他都是又愧疚又快乐。 尤其是知道何姑娘暂时不能筑基,同颛孙师兄的婚事搁置后,他简直是心花怒放。 挖墙角的快乐,谁能懂? “云师弟,今天我还是不跟你一起了,我想一个人去散散心。” 何缈只闷声道。 云千臣见状,立马有些慌了,忙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何姑娘?” 何缈只摇了摇头,挤出一抹笑意,淡淡地道: “我快要二次筑基了,压力比较大。没关心,我散散心就好。” 云千臣胸口涌升起一股强烈的男子汉的责任感,他很想壮着胆子,拍着自己的胸脯对何缈保证道: “何姑娘,你放心,就算师兄不要你了,还有我呢,我会对你负责的。” 但他毕竟只是莽而不是傻,犹豫许久,才开口道:“何姑娘,你不要太担心” “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何缈只截断了云千臣的话题,淡淡地道。随即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云千臣无奈,只得带了几分不甘心地离开。 何缈见到云千臣离开,舒了口气,该她开始行动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六十八章 万事俱备 九幽之地,各大修仙门派的人陆续赶到,约定好了时间,要一同商定封印公良曦这个修仙界的叛徒。 无人注意到,九幽之地的何缈,眼下正手持罗盘,一步步寻找着传说中封印蚩尤亡魂军队的地方。 如今,就算有人见到她,也不会怎么注意。毕竟,她身着天玄门的门服,只会被当成是天玄门的人。 九幽之地触目皆是荒凉,寸草不生,邪气弥漫,黑雾漫漫,阴风呼啸而过,刮乱了何缈鬓角的发丝。 渐渐地,何缈越走越远,逐渐走出了修仙界几大门派在九幽建立的实力范围,也意味着离开了他们的庇佑。 何缈面色凝重,她很快发现,想要依靠罗盘来寻找蚩尤的亡魂军队,是没用的,罗盘的指针在四处乱转,没有个定点。 很明显,是因为九幽之地邪魔鬼祟实在是太多了。 何缈收起罗盘,拿出拿着手中的那本小册子,还来不及观看。募地,一阵诡异的龙卷风冲着何缈卷了过来。 何缈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利索地拔出了自己的桃木剑,眸眼如刀,只对准了那团龙卷风。 她说过的,她的桃木剑是专门用来压服邪气、制御百鬼的。桃木一出,任你是什么魑魅魍魉,均要臣服。 果然,在她的桃木剑对准了那团诡异的龙卷风后,那团风停了下来,随即消散不见。 何缈这才冷冷地收起桃木剑剑,将剑背在自己的肩上,开始翻找着小册子上如何寻找昔日黄帝布置下的八卦阵。 她不知道,经过了几千年之久,那个古老的阵法是不是还存在,如果存在,又将蚩尤和她的亡魂军队,封印在了何处。 眼下,九幽之地,凸凹崎岖的悬崖、洞中涧底,无数的鬼祟邪魂都隐藏在暗中,窥探着这个只有筑基期初期的女子,却无人敢先出手。 谁都知道,女子手中的那把桃木剑乃是桃都山上的仙木,专门用来击杀妖魔,谁都不愿先去做那个出头鸟。 何缈清楚地明白有多少非人的东西在紧盯着她,连她体内的灵力都被这些阴气压得近乎凝滞。 但何缈却对一切置若罔闻,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要做成自己的事情。 何缈边看小册子,便口中默念着,“柔时若水,无孔不入,守时若金,无懈可击,攻时若火,永无止息,立时若木,坚韧不拔,必杀若土,坚硬刚劲。” 此乃黄帝八卦阵的相生之道,她边口中念叨着,边一步步地走着,四下判断着方位。 不知走了多久,何缈只觉身后紧跟着自己的邪祟在减少,连她自己身上的压迫感都在减轻。 与此同时,一股来自灵魂深处本能的战栗,正在一步步显现。这是直觉先于理智的一种本能反应。 很多次,何缈就是靠着这种本能,才能侥幸在波谲云诡的修仙界活下来。 何缈正在走路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她葱绿的靴子踩到了一片黑红的土壤。 虽则土壤已经近乎黑色,但何缈还是眼尖,看到了土壤是被血色所浸染,历经千年之后,成了血红色,这是无法被洗刷亦或者被掩盖的存在。 何缈知道,自己到达了目的地。 她曾在木簪内的古籍上读到过,昔日蚩尤为被黄帝所杀,黄帝为防止他死而复生,砍下了他的首级后,才埋葬他的尸身。 那颗被砍掉的首级,被丢到了九幽之地,化为一片血枫林。何缈抬眸,入目的东西,与其说是枫林,不如说是暗红色的石林。 是了,千年之久,昔日的枫林,早已风干成了石林。 何缈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她的心跳得极快,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要做什么。 同传说中的魔神做交易,害怕自然是有的,但她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何缈没有丝毫犹豫地踏入了这片曾被鲜血浸染的土地,这片千年之久,无人再踏足过的土地,只面色淡淡。 她继续查看着手中的册子,随着她一步步地丈量着脚下的土地,一颗颗的石子被何缈依次布下。 一个一身蓝衣的女子,背负桃木剑,走在了这片满是血色的广袤大地。 鬼谷的颠倒八门阵,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道门,正是要此力量,来颠倒黄帝八卦阵的布局,从而释放出被封印的亡魂。 鬼谷能够仅凭不多的门人弟子,就在修仙界名列十大门派之一,靠的就是这一手的布阵绝技。 何缈口中默念着,“生门、景门为吉,伤门、休门为伤,杜门、死门入则是亡” 她聚精会神地沉浸其中,连天际的阴气渐渐成了墨黑色,都全然不在意。 布阵之法,对于布阵者的精力也是极大的消耗。更不要说,布阵的是这么鼎鼎有名的阵法。 何缈只觉自己日渐虚弱,脚下的步伐也渐渐沉重,体内灵力更是趋向于枯竭。何缈不得不拿出慕容兰赠予她的那支千年雪灵芝,像嚼花一般嚼了下去。 眼看着用来解封的阵法才布置了一半,何缈犹豫再三,还是停了下来。 一则是她的体力已经不允许了,二则是,她不能确保自己会释放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一半,应该是可以了。 最重要的是,距离她和药王谷的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何缈抬眸望向天空,毕方鸟已经快要寻到这里来了。她方才走的时候,沿途洒下了一颗颗的凝火丹,就等着毕方鸟禁不住馋,跟着她的脚步来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一阵阴风吹过,夹在了一丝隐隐的血腥味。九幽之地,巨大的苍穹之下,夜幕拉下,暗潮涌动。 修仙界几大门派中,元婴期修士均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妙。 难道,是魔界的人倾巢而出,要来抢夺公良曦?要不然,这铺天盖地的滔天魔气,从何而来呢? 亲眼看到毕方鸟火红的身影出现,何缈嘴角勾起一抹惨然的笑意。 她等的东风来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这段时间感觉有点难,多谢大家的支持,我一定会把这本书坚持写下去的。 我一般不太监的~ 第两百六十九章 围攻 何缈在阵眼中心,倒下了几颗凝火丹,随即缓缓往外退去。毕方鸟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一只脚一跳一跳地往何缈布置的阵法而去。 这个阵法,需要献祭毕方鸟的阳气。 亲眼看到毕方鸟走进了阵法之中,何缈捏碎自己手中的传送符,随即离开。 再次出现,何缈回到了颛孙渊的房间。 她麻利地换了一身华丽的衣裳,掏出一块黑色的面纱裹在自己脸上。她不能叫天玄门的人认出她,她也不愿颛孙渊因为她,成为众矢之的。 这是她对他最后一丝的仁慈。她本来就不是个好人。 低矮的房屋外面,汹涌的魔气铺天盖地,似乎裹挟了席卷八荒之势,浩浩荡荡。 何缈听到了外头有人惊呼的声音。 何缈只淡淡地起身,解开了自己的发髻,收起金簪,扎了一个利索的高马尾。 她不能放过任何一点被旁人认出来的可能性。 做完了这一切,何缈淡定地走出了房门,排山倒海似的魔气,让她有一瞬间感到了窒息。 她只挺直了脊背,淡定地走在风中。 无人注意她,亦或者说,无人在意她。所有修仙门派的人都自顾不暇,各大门派,各种颜色的求救信号烟花,炸得漫天都是。 经年漆黑的九幽之地,终于迎来了一丝光亮。 云千臣感受到滔天的魔气之后,第一时间并没有同天玄门的人一起布阵抵挡。 他跑了出来,开始四处寻找何姑娘的身影。他记得,何姑娘说,她今天心绪不佳,要去散散步。 “何姑娘~何姑娘~“ 云千臣在人群中慌乱地呼叫,试图找到何姑娘的身影。 一身着盛装,脸戴黑色面纱的女子从他身侧走过。 尽管知道这个女子有点不对劲,但云千臣已经顾不上了,当务之急,是找到何姑娘。 女子淡定地从云千臣身侧经过。 这份异样的淡定,引得云千臣回过头去,觉得女子苗条的背影有几分熟悉。但仔细看去,女子是筑基期初期的。 何姑娘一直没有筑基,不可能是何姑娘。 云千臣迅速地往房间跑去,何姑娘一定还在休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何缈缓缓往宫殿走去,周围人的呼喊声、求救声,她置若罔闻。 奇怪的是,那些魔气也没有攻击何缈。就好似,好似她本来就是它们中的一员一样。 何缈静静地往宫殿走去,等待着药王谷的人前来。 直到约定的时辰到了,何缈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卫叔带领的其他两个人一同现身。当然,现在四下均是一片混乱,自然也无人在意突然出现的几人。 卫叔等几人看到了此地的滔天魔气,也是忍不住大惊失色。 “走吧。”何缈只淡定地上前招呼道。 卫叔一双精明的眼睛,眼下带了几分扫视地看向何缈,语气中充满了质疑,问道:“这些是你做的?” 如果是那样,此女包藏祸心,心机深沉且没有底线,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在少主的身旁。 何缈只冷冷地开口道:“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来的怎么多的本事。” 她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但绝对不能承认。不能承认自己为了救一个魔族的人,不惜放出了上古的鬼兵。 药王谷的人再怎么说,也算是修仙界的人。 卫叔自然看得出了何缈不过堪堪过筑基期。转眼一想,也是,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能力,大抵是恰好遇到魔族的人前来应救公良曦,便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何缈气定神闲地穿过无数的人群,往关押着公良曦的宫殿内走去。卫叔同两个属下早已先她之前,潜入了其中。 同里面负责看守的天玄门的人打斗了起来。 何缈知道,眼下其他人均是自顾不暇,当下直接冲着公良曦走了过去。 “大胆妖魔,胆敢劫狱!”何缈方才走了几步,一凛冽带了几分火焰的鞭子,便破空而来,直接劈向了何缈。 正是南灵儿。 她自然没有认出何缈,毕竟,眼下的何缈已然是筑基期,不管是修为衣着还是打扮,怎么看,都同那个天玄门腼腆又如花似玉的女子截然不同。 何缈利索地一闪身,避开了这致命的一招。 仇人相见,是分外眼红。何缈恨南灵儿那日对公良曦的酷刑,恨不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眼下,不是同南灵儿纠缠的时候。 何缈果断放出了木簪内的千年炼尸,由它去负责同南灵儿打斗。 南灵儿筑基期中期又如何,修行火系法术又如何,这具鬼谷的千年炼尸,水火不侵,够南灵儿喝一壶。 何缈要的就是这个,当下只缓缓往关押大师兄公良曦的位置走去。 千年炼尸一出,何缈邪魔歪道的身份算是做实了。看到这一幕的天玄门门人,当下忙放出了求救的信号烟花,高呼道:“快,魔族的人要劫走公良曦!” 擒住公良曦对于修仙界的人来说,意义大于实际作用。毕竟,公良曦是第一个公然堕入魔族,又混得风生水起的人。 这几年,修仙界人才凋零,几乎是被魔族的人追着吊打,能够擒住公良曦,对于提升修仙界的士气,有很大的帮助。 何缈好似对于众人的惊呼声充耳不闻,她眼中只看得到自己的大师兄。九幽之地那股强大的魔气,已经唤醒了公良曦。 他睁开了眼,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女子,皱紧了眉头。女子蒙着脸,容貌打扮如此陌生,说是魔族的人,他却从未见过。 但不知道为何,他看到女子的那双细长的眸子时,心中又升起了一股奇异的熟悉感觉。 “大师兄。”何缈抬起头,只饱含热泪,轻声唤道。 四肢被捆住的公良曦,募地瞪大了眼,好似试图透过女子黑色的面纱,看到那张记忆中熟悉的脸。 因着急切,铁链被他摇晃得咣当咣当直响。虽然用足了力气,他却无法挣脱开这手臂粗的铁链。 “大师兄,等我救你。”何缈擦了擦眼泪,赶忙道。 话未说完,宫殿内已经出现了三个人,一个秃头的大和尚,大抵是大梵音寺那位净光尊者,还有烈阳宗的红阳长老,以及奔雷宗的另一位长老。 三位元婴期的长老,同时出现在了公良曦的身侧,将何缈团团围住。 何缈在心底轻笑一声,她何德何能,以区区筑基期初期的修为,同时被三位元婴期的修士围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剧情推动了~ 第两百七十章 成功 就在几人试图同时对何缈出手之际,何缈反倒闭上了眼,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 几人疑惑地望着何缈的举动,正欲动手。 外头,漫天的魔气出现,好似有排山倒海的气势,裹挟着强大的魔气,铺天盖地而来。 外头,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同时响起,三人同时变了脸色。 “是僵尸王后卿!”一人惊恐的声音传来。 三人中的净光尊者同奔雷宗的长老不再犹豫,闪身离开。只剩了烈阳宗的红阳长老,他试图去阻止何缈。 “啊~” 一侧的南灵儿本来是一鞭子甩到了这具千年炼尸身上,岂料,这具炼尸水火不侵,反而一把将南灵儿的鞭子揪住,随即重重地往前一拉。 南灵儿不愿松手,竟然被这具炼尸活生生地往后拖拽,忍不住开口喊了出来。 红阳长老见状,忙去帮着南灵儿对付那具千年炼尸。毕竟,南灵儿可是宗主的干女儿。在烈阳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关键是极为记仇,如果他不管南灵儿,只怕后面吃不了兜着走。 何缈则冷冷地笑了一声,眼看着殿内无人阻止自己。当下只对着公良曦道:“大师兄,我这就召唤出赤霄剑。” 说到此处,只伸出胳膊,踮起脚尖,握紧了被关押的公良曦的手臂,同他十指相扣,心意相通,只低声念道: “七彩宝珠,九华青玉;寒光逼人、刃如霜雪;提三尺剑,怒斩白蛇;帝道之剑,唯我赤霄!” 随着何缈念出了这行文字,何缈手中募地出现了一把长约三尺,金光闪烁,剑身仿秦剑,秀有花纹的剑。 而此剑的剑身上,铭有大篆二字,正是昔日刘邦用来斩杀白蛇的那把大名鼎鼎的赤霄剑。 何缈手持霸气的赤霄剑,当下一剑砍向铁链,捆绑着公良曦左手的所谓乌金制成的铁链,应声而断。 听到此处铁链断了的声音,红阳长老神情一滞,已经顾不上一侧的南灵儿,忙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何缈。 何缈眼疾手快,又砍断了公良曦右手上的铁链。 红阳长老扑向何缈的时候,公良曦一双手掌中涌出了汹涌的魔气,直冲着红阳长老而去。 外头,九幽之地铺天盖地的魔气自然给予了公良曦以极大的帮助。他本来被修仙界的人折磨了许久,但眼下,体内满是澎湃的魔气,源源不断。 红阳长老侧身避开了这一击。何缈则趁机弯下身子,又是咣咣两剑,果断将铁链全部砍断。 公良曦彻底恢复了自由。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更何况,这是阴气滋生的九幽之地,地底是涌现出源源不断的魔气。 公良曦一招胜过一招,势头之盛,打得元婴期的红阳长老节节败退。 “大师兄,不要恋战。我们速速离去。”何缈只对着身侧的公良曦道。 公良曦深深地望了眼何缈,见她拿出了一张金色的传送符,自然是想要送二人离开,当下点了点头。 何缈一手拉住了公良曦粗糙的大手,另一手则拿起了传送符。其实,记忆中,她从未同公良曦有过如此亲昵的时刻。 都别说是拉手,她连壮着胆子同公良曦说几句闲话都是没有的。公良曦,是比她师父神谷老人,更像是严师的存在。 就在这快要离开的千钧一发之际,何缈看到了出现在了门口的颛孙渊。 是了,颛孙渊回来了。他记住何缈的叮嘱,叫他今日记得,早点回来。 他一双黑色的眸子幽深似寒潭,眼下正死死地盯着何缈。 是了,在场的众人中,只有他认出了何缈,认出了这个蒙着黑布,打扮陌生的女子,正是那个无数次同他同床共枕的女子。 那个说爱他的女子,那个说甘愿为他跳下万丈深渊的女子。她那细长的眸眼,他曾私下偷偷看过无数遍,连带着她的样子,早已是篆刻在了他的心中,难以磨灭。 如今看来,她的万丈深渊,是为谁而跳,再明显不过了。 越过无数的人群,二人对视一眼,何缈看到了颛孙渊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转而为难以抑制的愤怒。 他是有理由生气的,毕竟他被何缈骗了一次又一次。 何缈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脸上满是讽刺。天玄门的人也好,包括颛孙渊自己,都觉得似乎只有那把泰阿神剑,才能斩断乌金制成的铁链。 他们不知道,她大师兄的赤霄剑同样可以。 何缈看到,颛孙渊手持泰阿神剑,冲着自己而来。只可惜,他来迟了一步,何缈已经捏碎了手中的传送符。 下一秒,何缈同公良曦二人消失在宫殿之中。药王谷的人同时消失不见。 何缈最后深深地望了颛孙渊一眼,记住了他那双幽深的丹凤眼,眼底大抵是恨意吧。如果无法爱,那确实不如恨她来得好一些。 颛孙渊始终没有真正懂她,爱情于她,不过是锦上添花。碧海阁才是雪中送炭般的存在。她可以没有爱情,却不能没有碧海阁。 颛孙渊眼睁睁地望着何缈在自己面前,同别的男子十指相扣,消失不见。 他正在奔向她的步伐一滞,胸腔中空落落的,弥漫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情绪,大抵是嫉妒吧。 他只木然地站在原地,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几分异样的茫然。 “是四大僵尸始祖之一的后卿,快来人,必须趁着此魔还没有完全解封,尽快聚集人手,一同封印。”外头,云机竹的声音惊醒了颛孙渊。 他回过神去,提着泰阿神剑冲了出去。 泰山山脚不远处的一间小院中,药王谷的几人同何缈、公良曦同时出现。 “大师兄~”何缈第一时间,将自己怀中的木簪拿了出来,递给了公良曦,示意他别到头上。 “掩盖气息。”何缈只轻声道。她自己都没想到,此事居然能够如此顺利地成功。 公良曦接过那熟悉的木簪,一张宽大的手掌,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这是?”他一双眸子饱含期待地望着何缈。 何缈只微微点了点头,道:“是。”碧海阁的一切,她都保存了下来。 眼看着公良曦将木簪别到了头上,周身的魔气瞬间收敛,何缈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他能一直收敛魔气,她就可以同大师兄一起,在修仙界自由往来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也谢谢大家的支持,撒花~ 鞠躬~ 第两百七十一章 分歧 再次见到公良曦,何缈心中忍不住的雀跃。 她一直都希望能够复兴碧海阁,没想到,隔了五年之久,她终于在这样的一个平淡的夏日,同她的大师兄再聚集在了一起。 只需二人合力,从天玄门的百尺崖救出失踪的三师兄,然后滋养师父的魂魄她的师门碧海阁,又回来了。 “何缈,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公良曦仔细端详着女子的长相,同他记忆中的五师妹,没有任何一点的相似之处。 记忆中的何缈,是个瘦削的黄毛小丫头。刚刚来师门时,饿得是面黄肌瘦,一副小身板好似风大些就能刮走。 而且性子调皮,喜欢偷懒耍赖,游手好闲,修为上更是一点都不上心,让他颇为头疼。 眼下的女子,皮肤白皙,眉眼细长温和,略带一点妩媚。能够在修仙界的众人手中救出他,绝对是有勇有谋。 短短几年不见,修为已经到了筑基期初期。以她的底子和资质,可知背后吃了不少的苦头。 眼前的女子,真的是当初他的那个五师妹吗? “大师兄~” 何缈凑近公良曦,刻意压低了声音,低声道:“昔日,我收集了师父的一缕残魂,眼下放在七丹门滋养,只需我们能将师父的魂魄滋养起来“ 她知道,公良曦之所以入魔,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师父神谷老人的魂飞魄散,给了公良曦很大的刺激。 她一直在想,如果她能早点告诉公良曦,其实师父并没有完全形神俱灭,还留了一点希望,公良曦也许不会在巨大的绝望之下,转投魔族。 “没用的。”公良曦只淡淡地道。 何缈正在说话的嘴唇一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师父是死在了我的面前,我亲眼看到的,三魂七魄,包括元婴,全部都没了。” 公良曦明显不信何缈的话,亦或者说,在他看来,就算这世间尚且留存着师父神谷老人的一缕魂魄,也没有任何用。一缕残魂,同收集了师父的一根发丝,没有什么区别。 师父神谷老人,早就死了。死在了五年前。 而且,对于元婴期的修仙者来说,一旦元婴也死去,就连转世投胎的机会也没有。 师父神谷老人,彻底地在这世间消失了。小师妹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却再清楚不过了。 何缈只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好似她从来不曾认识他一般。她嗫嚅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说,隔了五年之久,公良曦身上还有什么没有变化的话,那就是他说话时的那份笃定。 公良曦一直是何缈在修仙路上的引路人,但如今,她的引路人告诉她,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无济于事。 “何缈,如今师父已死,你一人孤孤单单,不如同我一起去魔界吧。我现在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了,我可以护你周全。” 公良曦转过头去,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道。 何缈盯着公良曦的脸,发现除了那一道道黑色的魔纹好似藤蔓般遮住了男子的脸。她如今才注意到,其实,公良曦的眼睛也不似往昔那般清澈,夹在了几分浑浊。 是了,由仙体入魔,如何能再同当初一般。 “况且,”公良曦顿了顿,接着道:“你如今身体已经侵入了一丝魔气,我可以教你。” “我可以教你。”这这句熟悉的话一开口,何缈的眼泪都差点直接掉落下来。 这话太过熟悉,一如她当初刚去碧海阁的时候,对于修仙界的一切,均是十分的陌生。 那时的公良曦,就是这样板着脸,面容肃穆,话语间也是冷冰冰的,但还是开口道:“我可以教你。”这句话的背后,是长兄如父般的承诺与责任。 她低下头去,审视自己,才发现不知在何时,自己周身居然真的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魔气,消散不退。 大抵,是她那时孤身闯入九幽之地封印无数亡魂的地方,亦或者是,她的心在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堕入了魔界,给了那些魔气以可乘之机。 若是她始终灵台清明,一心向道,心比金坚,魔气自然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侵入她的内心。 “大师兄,我们能不能一起,在人间也好,修仙界也罢,先寻块地方潜心修行,待到他日,可以一共杀到天玄门,为师父报仇。” 说到此处,何缈话语间多了一分恳求,她甚至想要揪住公良曦的衣角,去求他不要离开。 她手指微蜷,终究是没有动手,这样的举动,未免太亲昵了:“大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到魔界去?” 公良曦沉默了,黝黑的眼眸望向何缈,许久,只摇头道:“何缈,天大地大,以我这样的身份,除了魔界,我们又能躲到哪里去?” “总会有地方的。”何缈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笃定,真挚地道:“只需我们在一起,就可以重建碧海阁的,就好像师父还在时那样。” 公良曦抬眸望向遥远的天际,那里,绵延千里的泰山,雄伟壮阔,掩在了暗夜之中,无数的魔气正在疯狂上涌。 “何缈,你还不明白吗?自从师父陨落后,除了魔界,这世间再无我们的藏身之所。” 何缈的心一凉,只颤抖着声线,轻声道:“大师兄,要是师父在,他肯定不愿意看到你堕入魔界。” 师父神谷老人怎么会忍心,看到自己一手教出来的爱徒,那个公正的君子,同邪魔歪道为伍。 公良曦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感到绝望: “何缈,神谷老人的徒弟是碧海阁的公良曦,那是属于仙界门派的人。如今,我已经是魔界的人了。若是师父在,那我肯定是要被逐出师门了。” 说到此处,只劝慰何缈道:“魔界,也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可怕,这世间早已是正邪不分,黑白混杂。” “随我一起走吧。”公良曦最后看向何缈,话语中满是诚恳。 当初,在二师兄挽留何缈的时候,何缈曾经想过,如果那时候挽留她的人是大师兄,她肯定会愿意留下来的。 但事到如今,当大师兄真的挽留何缈的时候,她居然犹豫了。 何缈扪心自问,这难道不是她一直追求的吗?同大师兄一起,复活师父。 正如大师兄所说的,从此她不再孤孤单单,她有了可以依靠的亲人。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真诚感谢~ 第两百七十二章 客栈 犹豫了许久,何缈还是昂起头,浅浅道:“既然如此,何缈就祝大师兄修为精进。” 言外之意,就是自己不打算跟他走了。 公良曦要去魔界,要去为师父报仇。何缈要留在修仙界,留在人间,她同样也要为师父报仇,但她不能让自己沦为魔族。 她还要重建碧海阁,她不能让修仙界传承千年之久的碧海阁,没有了传人。 她始终铭记,碧海阁,是修仙门派。 她不愿有一日师父醒来,发现原来自己收的几个好徒弟,失踪的失踪,叛出师门的叛出师门,亦或者是沦为了邪魔歪道。她不能跟着公良曦走。 五年的时间,她都忘记了,她自己都改变了这么多,公良曦又如何能不改变? 她同公良曦,目标一致,但每个人认定的道路不同。她无法改变公良曦的执念,公良曦也无法改变她心中所要追求的大道。 公良曦最后深深地望了何缈一眼,随即将头上的木簪摘了下来,递给了她,犹豫半晌,叮嘱道:“注意安全。” 说罢,转身离去。他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何缈望了许久,直到天地之间只剩了漆黑的夜色,只剩了她自己。她遇到了二师兄,救回了大师兄,但最终,她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何姑娘,你师兄走了?”身后,一人柔和的声音传来。 何缈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眼角早已湿润。她还以为,她早已经戒掉了情绪。 何缈忙抹掉眼角的眼泪,口中干涩道:“是。”说到此处,忙拱手道:“这次还要多谢慕容公子出手相助。” 慕容兰目光茫然地望着某处,只轻笑道:“何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个看不见的瞎子罢了。” “慕容公子,有句话说的好,‘天不生无用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慕容公子虽然看不见,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比这世间许多看得见人,还要看得清楚。” 何缈的一番话,让慕容兰神情一愣,随即温柔一笑,拱手行礼道:“慕容兰受教了。” 何缈也宛然一笑。佛说,世人皆苦,姑且在还能开心的什么,笑一笑吧。 翌日,一夜的沉寂之中,又是一个艳阳天。 泰山一侧宽阔的官道上,一辆车马正摇摇晃晃驶过,激起满地的扬尘。 “慕容公子,你说,药王谷距离此地有多远?” 何缈正将头探出窗外,无聊地望着四处的道路,入目皆是被晒得东倒西歪的小草与树木。 她之前答应了慕容兰,只需慕容兰帮她救了大师兄,她就同慕容兰回药王谷去。如今,也是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慕容兰甚少出谷,便提出这一路,由他和何缈缓缓坐车回去,好好在人间逛一逛。驾车的正是卫叔,除了卫叔,其他人都消失不见。 何缈猜测,是潜藏在了暗中。 “药王谷在北川之地,距离泰山,有三千多里的。”慕容兰端坐在车内,柔和地解释道。 “三千多里。”何缈不由得咋舌,随即掰开手指头算道:“如果我们每天走四十里左右,那就需要两个多月的功夫才能到了。” “是的。”慕容兰微微点头。 何缈微微一笑,慕容兰总是温和无害的。二人这样说说话也好。 想到此处,她又从袖中掏出一颗水灵丹,喂给了自己怀中的阿喵。 自从她筑基成功之后,阿喵也跟着水涨船高,再也不用只龟缩在小小的木簪内,二十四小时昏睡。 而是可以蜷缩在何缈的怀中,吃着药王谷出品的灵兽丹。一日日健康成长。 阿喵说起话来奶声奶气,讨得慕容兰很是喜欢。叫属下找了许多水系的灵兽丹专门喂它。 一行人说说笑笑,中间稍微下车歇息。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午后时分,募地天地之间风云突变,方才还是晴朗的天,转眼已经是乌云密布。 随即下起了黄豆大小的雨。雨声渐大,很快从黄豆大小,变成了倾盆大雨。 药王谷虽说富可敌国,但慕容兰一贯低调,这辆马车也不是件半新的人间马车,很快便被雨水打湿。 眼看着雨声渐大,四下快要成了一片泽国。道路也开始泥泞不堪。 “少主,前方有一家客栈,我送你们过去,暂且歇个脚。” 马蹄声被雨声覆盖,一行人正欲停在了这家简陋的客栈门口。募地,一辆宽大的马车快马驶了过来,先他们一步,停在了客栈门口。 何缈敏锐地觉察到,卫叔身上的气质一凛。 透过雨帘,何缈看到那辆马车上陆续下来了好几个人。均是穿着蓑衣,有男有女。 那几人进了客栈后,马车便大大咧咧地停留在了客栈门口。无人再管。 “喂~挪一下马车~”卫叔高声对着那行人喊道。 只可惜,雨声过大,无人听到他的话,亦或者说,无人在意。 卫叔被那行人桀骜的态度惹到了,立马就要跳下去同那行人理论。“卫叔,算了。”慕容兰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淡淡地道。 少主发话了,卫叔当下也只得听从。“少主稍等,我去寻件雨具。”说着,便冲入雨帘中。 半晌,卫叔举着把油纸伞回来,只皱眉道:“少主,这家客栈有古怪,不行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话虽如此,这么大的雨,四下皆是荒郊野岭,短期想要另寻一家客栈,谈何容易。 慕容兰听着车顶的雨声渐大,只微微一笑道: “卫叔,我一个看不见的人,就算是这间客栈有古怪,同我又有什么干系。刚巧可以见识见识这世间百态。” 说到此处,只淡淡地对着何缈道:“何姑娘,你觉得呢?” 何缈有些犹豫,她一贯是个谨慎的人。卫叔至少在金丹后期的修为,他如果看出了有问题,那肯定是有古怪的。 她不太愿意卷入各种纠纷之中。 但眼下,她听出了慕容兰话语中的期待。 很明显,慕容兰因着眼盲,一直待在药王谷中,甚少出谷。内心深处自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她也不愿意驳慕容兰的面子。 当下只点头道:“就听慕容公子的。” 再不济,还有卫叔在呢,一个至少结丹后期的修士在场,她不信这家小小的客栈能够起什么幺蛾子。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谢谢大家的支持。 放心,我不会太监的,除了第一本写的小说,我没有太监过。 而且我也有很多想要写的东西,我肯定要把这些写出来的~ 第两百七十三章 古怪 客栈不大,只有低矮的两层。大堂放着几张宽桌长凳,一眼望去,倒没有什么异样,干净整洁。 其中坐着一老实巴交的汉子,正在大口地吃着面条。 不知是不是天气有点阴沉,客栈内有几分昏暗。 何缈小心翼翼地扶着慕容兰入内,阿喵正窝在她的肩膀上。一入门,何缈便感受到了凉飕飕的,一股阴气环绕。 看来,这就是那位卫叔说的这间客栈有猫腻的地方。何缈大抵猜到了,此地估计是有什么鬼怪难以超生,才停留在了此地。 鬼怪的事,她最拿手了,桃木一出,百鬼慑服。想到此处,何缈放宽了心。 客栈内,还有方才那早他们一步进来的人,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袍的少年侧着身子,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眼下手中拎着一把剑,嫌弃地捂着眉头道:“就不能再换一家客栈吗?这么寒酸。”一看又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 柜台处的老板娘三十五六岁左右,身着素衣,是风韵犹存,带了一口的陕西方言,只抿嘴一笑道: “小少爷,您可别看咱家这客栈小,不比那大客栈差。况且,这方圆二十里,您也找不到其他的客栈了。” 少年身侧一头发花白的老伯只劝道:“少爷,外头雨大,还是先住下来吧。给你安排一间上房。” 少年即便再不情愿,也知道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脸色难看得点了点头。 少年身侧还有一对年轻男女,看样子,是一对情侣。二人均拎着剑。女子见何缈看她二人,只冷哼一声道:“杨哥,又来了。” 何缈疑惑地望着女子,不知为何她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 “没办法,谁叫我生了这么一张脸呢。”男子转过头来,扫了何缈一眼,颇有几分自恋地道。 何缈看清男子的长相,倒是眼前一亮。 男子是有自恋的资本,一张脸型端正,鼻梁高挺,三庭五眼都长得极为标准,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可以称为帅哥的长相。 只男子眉宇间流露出一副全天下只有我最帅的油腻,是有些腻到了何缈。 她自认是个贪财又好色的人,但这样的人间“油”物,她实在是无福消受。 何缈只安安分分地低下了头,听着这一行人要了四间房。 轮到何缈二人之际,何缈刚刚往前一步。 募地,柜台处,不知是从哪里冲出去来的一只通体全黑的猫,募地冲着何缈肩上的阿喵龇牙咧嘴地哈了口气。 多亏了老板娘眼疾手快,将那只黑猫一把搂住,狠狠地拍了黑猫的头两下,这才满怀歉意道:“实在是对不住,这猫不老实。” 黑猫挨了打,不再露出自己尖锐的牙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喵。 阿喵张嘴就欲说话,何缈一把按住了它的嘴,对着老板娘道:“没关系,掌柜的,我们要三间房。” 老板娘只眯着眼,语气带了几分夸张道: “我的娘咧,今儿个不凑巧,你们也瞧见了,方才来了那么多的客人,现在就只剩了两间房” 说着,一双眸子滴溜溜地在何缈二人打量了一圈,问道:“二位是小夫妻?要是小夫妻的话,倒是可以开一间房。” 不待何缈开口,慕容兰只淡淡地道:“这位姑娘误会了,我同何姑娘只是普通朋友。” 老板娘听了,只抿嘴笑道:“客官,你真会说笑,我都半老徐娘了,哪里能当得起一声姑娘。” 慕容兰听不出老板娘话语中的自谦,忙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了,得罪了这位大嫂。在下不是故意的。” 这下老板娘终于注意到慕容兰看不见,当下只道:“这声大嫂我可不敢当。那你们三个人,这只有两间房。” 一侧的卫叔忙摆手道:“老奴不用的,老奴还得看车呢。” 卫叔要走,何缈心底是有几分不安的,但一想到他就在门口,也不在意。 “何姑娘,我们家少主,就拜托你了。”卫叔只郑重地叮嘱道。 何缈点了点头,心知慕容兰这样子的性子,又没有半点修为,她确实得小心一点。 其余几人各自回了房间。何缈将慕容兰送回房间后,尤且不放心,将自己的桃木剑递给了慕容兰,低声嘱托道: “慕容公子,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慕容兰握紧何缈的桃木剑,只和煦一笑道:“劳烦何姑娘费心了。” 何缈在心底叹了口气,她算是看出来了,慕容兰天生缺根筋,缺少对危险的预知。亦或者说,他不在意。 不管是面对凶悍的强盗也好,面对诡异莫测的客栈也罢,慕容兰始终泰然处之。 他全然不在意,他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确实是什么都不怕。 回了自己的房间,何缈并未开始修行。此地阴气太甚,并不适宜修行。 她如今最为重要的,是如何驱除掉自己在九幽之地沾染上的魔气。这件事倒是让她颇为头疼。 “主人,这个地方有古怪。”阿喵昂着头在房间内四下打量了一圈,只开口道。 何缈点了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了。”但外头雨势太大,慕容兰又执意想要见见世面,她也没办法。 “那只黑猫也有问题。”阿喵跳上了床,只蜷缩成一团,开口道。 这倒是出乎了何缈的意料,只开口问道:“哪里有问题?我怎么没看出来。” 阿喵眨巴眨巴了下眼道:“我也说不出,反正不对劲。” 何缈摸了摸它顺滑的皮毛,只觉毛绒绒的,手感甚好。她修为达到筑基期后,阿喵也能够凝聚出实体了。 “警惕点吧,看这雨势,只怕明日才能出发了。”何缈只叹了口气道。 阿喵眯了眯眼,开始打盹。 何缈则拿出徐老头留给她的那本小册子,边看边思忖着,自己接下来要去药王谷。不知道药王谷有没有什么丹药,能够帮着去除她身上的魔气。 如今她有木簪帮着收敛气息还好,但不知这股魔气会不会影响她的修行和心性。 何缈这头想的入神。不知过了多久,募地,客栈之中响起了一声女子的惨叫声。 何缈倏地站了起来,高声道:“慕容公子可好?”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支持,谢谢~ 新的小故事~ 第两百七十四章 凶手 何缈这头急切地出去,阿喵则紧随其后,一人一猫第一时间便冲到了慕容兰的房间。 见到慕容兰安然无恙地呆在房间里,手中正拿着她的那把桃木剑。何缈这才松了口气。 这间客栈果真有古怪,这才住进来了多久,就出事了,听声音,似乎是方才楼底下见过的女子。 “走吧,去看看。”何缈知道慕容兰孤寂久了,对外界的一切都极为好奇,当下主动提议道。 况且,她也有几分好奇,这间古怪的客栈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缈扶着慕容兰从房间里出去之际,已经有几人闻声赶了过来,方才的蓝衣少年和那位老者,还有客栈的老板娘,以及初见时,在楼下吃面的男子。 何缈四下扫视了一圈,注意到,这一排的房间,有两个房门是紧闭着。一个应该是老板娘的房间,还有一间房间上了锁。 何缈眼神一暗,收敛了视线。 耳畔,只剩了女子的哭嚎声,撕心裂肺。 姓杨的死了,就那个觉得全天下他最帅的自恋男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何缈虽然反感他的油腻,但也觉得油腻罪不至死。 不过他的死,充分说明了,男子空有美貌是行不通的。 “啊~我的老天爷,这怎么发生了这样的事?”老板娘瞧了一眼房间内的死尸,夸张地尖叫一声。 何缈眼睛一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老板娘还在装蒜,客栈有问题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何缈不信,她作为此地的经营者,能不知道客栈有古怪。 何缈透过人群,壮着胆子望了一眼这位开局就死的油腻男,眼下他正躺在房间的地上,看样子,人已经凉了。 何缈发现他脖颈处明显是一道深深的血痕,深可见骨,一刀封喉。似乎是被人拿刀杀死的。 但仔细看去,何缈发现这个姓杨的脸色发青,一张帅脸都有点扭曲了。怎么看,都像是遭遇了不科学事情的结果。 而且,何缈注意到,此男在的房间,不管是房内的家具还是装饰、被褥等,均被自己同慕容兰的房间要好上很多,这明显是间上房。 想到此处,何缈只抿嘴不语。 “陈师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蓝衣少年面色凝重,不解道。 旁边正伏在男子尸体上的女子抬起头来,满脸皆是泪痕,只更咽道: “我方才换了件衣服,想着来找杨哥,岂料,一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说着,又低声哭了起来。 “凶手一定还在这间客栈。”蓝衣少年笃定地开口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说话。 “还是报官吧。”何缈只淡淡地道。说出此话后,她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不愿错过众人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老板娘不用想,神情中闪过一丝慌张。蓝衣少年倒是面色镇定,只他身侧的那名老者反而抬眸看了何缈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 看样子,是有隐情。 另一个方才吃面的中年男子倒是一脸的淡定。 “对,报官,要让官府查出凶手,在这之前,你们一个都别想逃。”陈姓女子募地起身,从袖中掏出了自己的利剑,恨恨地开口道。 “姑娘,不是我拦着不让你报官。一是你看如今是什么世道,这官府最是黑吃黑,你招来了这群人,别说是给你好好查案了。光是我们这伙人就得被关押到衙门狱里。管你是什么原告被告,一股脑地全给你抓起来。” 老板娘面露担忧,嘴皮子耍得利索,看样子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劝人了。 众人听到此处,暗中都觉得这位老板娘说的有几分在理。 ”还有,这衙门距离咱这客栈,少说也有三十里的距离。您瞧瞧这雨下的,没个半天的功夫是不可能停的。” “冒着这么大的雨,眼看着天又要黑了,天黑路滑,路上再有个好歹的,我这也没法交代。” 老板娘倒是愁眉苦脸,一副掰开了揉碎了地给姓陈的女子讲道理、 陈姓女子犹豫再三,自然也是觉得老板娘说的在理。募地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蓝衣少年面前,只开口道: “林少爷,我和杨哥自幼就是你们镇东镖局的人,如今杨哥死的不明不白,您可要做主,找出凶手,给杨哥主持公道。” 说着,便要冲着这位林少爷开始磕头。 何缈倒是对这位陈姓女子刮目相看,毕竟,她的情郎死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忍着心中巨大的悲痛,说出如此有条理的一番话,就说明这个陈姓女子不简单。 林少爷连忙扶她起来,只郑重承诺道:“师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杨哥是我的师兄,我怎么会看着他不明不白地死去呢。” 一侧的老伯但是探头望了眼地上的死尸,只诧异地开口道: “你们瞧,杨玄脸上是不是有点发青,我怎么瞧着,很像是被吸了阳气” 说到此处,众人忙探出头去,自然也发现了杨姓男子脸上的不对劲,众人脸色一暗,只沉默不语。 “说,是不是你们客栈闹鬼,才害死了我杨哥?”陈姓女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募地抽出剑,明晃晃的剑刃便搭在老板娘的脖颈处。 老板娘吓了一跳,只昂起脖子堆笑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客栈开了许久,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 说着,反而理直气壮道:“这大白天的,要是真闹鬼,怎么我们这几个女流之辈反而没事,去专挑个阳气十足的大男人去。” 说到此处,身子往后挪,小心翼翼地将剑远离了自己的脖颈,带了几分刻意地道: “姑娘,我瞧着你们都是江湖人士,不会是惹了什么仇家,人家找上门来了吧。” 何缈算是看出来了,老头一心想将姓杨的死因往灵异事情上带,老板娘则是心头不愿承认,她这个阴气环绕的客栈有问题,反而是要将姓杨的死归于个人恩怨。 这一个个的,嫌疑都很大呀。 “既然如此,不如就把客栈里的人都带出来,我们挨个盘问。”蓝衣少年只冷冷地道。 说着,眉眼精致的少年看向何缈二人,一双眸子中满是怀疑。何缈只面容淡定,心中却在暗暗吐槽,他看他们二人有什么用。 慕容兰又看不见,她则是脸皮极厚。 不过,她也很想看看少年有什么手段。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七十五章 怀疑 林少爷叫大家都往楼下大厅走去,自然是打算挨个询问了。 何缈扶着慕容兰下楼之际,路过方才那个上锁的房间,不经意地探出自己的神识,随即垂下了眸子。 客栈外,雨声越发得大,一行人坐在打听,静等这位林少爷的审问。 身着宝蓝色长袍的林少爷,一身华衣衬得有几分尊贵,还有几分稚嫩的脸上,眼下满是凝重,只看向众人。 何缈很好奇,他会从哪个人开始审问。 “你是做什么的?方才我杨师兄去世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林少爷的第一个怀疑对象,指向了方才吃面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露恐慌,忙解释道:“小的就是个种田的,刚我赶路累到了,一直在屋里睡觉的。听到声音才出来。” 林少爷听到此处,只点了点头,自然是觉得男子说话合理了。 何缈看到此处,无奈地抚了抚额。别的不说,这个中年男子的衣着确实粗陋,一副庄稼人的打扮。但此人右手的虎口处有老茧,一看就是常年拿惯了兵器的结果。 并且,此人口齿清楚,眉眼有神,额骨外凸,一看就知是个练家子,怎么可能是个老老实实的种田人。 这位林少爷一看就是不谙世事的富家子弟,由他来审问,只怕今天找不出凶手了。 “你们二人呢?”林少爷接着开口,质疑的目光投向了何缈二人。 “林少爷好,在下慕容兰,是个眼盲之人。”慕容兰倒是极为配合,只坦荡荡的开口道。 林少爷一双带了点肿泡的眼看向何缈,满是怀疑。 何缈只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在下姓何,我同慕容公子是朋友。方才事发的时候,我也待在房间里。” “你那时候在做什么?”林少爷追问道。 “看书。” “看什么书?”林少爷接着问道。 何缈倒是被他气笑了,只微微一挑眉道:“师门秘籍,不方便透露。” 林少爷却好似抓到了什么重点,一双眼眸亮了起来,声音带了几分激动道:“那这位何姑娘也是有些武功在身了?” 何缈只淡淡地推脱道:“有武功不敢当,三脚猫的功夫,见笑。“ “我要看一下何姑娘的兵器。”林少爷这下将怀疑的目标全部都放到了何缈身上,不容拒绝地开口道。 何缈想过这位林少爷可能脑子不好使,毕竟他脸上婴儿肥还没褪去,肉嘟嘟的,又是富家公子出身,锦衣玉食。 谁料到,脑子居然能不好使到这个地步。她有想过他可能找不出凶手,但是没想到,他怀疑的凶手居然是自己。 这可真是人在房间坐,黑锅从天上来。 “林少爷,何姑娘的兵器正是在下手中的这把木剑。”慕容兰听出了林少爷对何缈的质疑,忙举起了何缈的桃木剑示意给林少爷看。 林少爷一时哑然,对于何缈会拿着一把木剑行走江湖这件事,是完全不信。 “如果我没有记错,二位来时,还有一位车夫帮着驾车,请问眼下车夫在哪里?”林少爷自觉自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只开口道。 一侧的老板娘终于是看不下去,指了指外头的马辆,道:“小少爷,那位车夫一直在车里坐着,我在柜台处算账,看着呢,人就没离开马车。” 林少爷往外看去,透过潺潺雨帘,果然看到车夫还在车里端坐着。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何缈,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何姑娘,我现在怀疑你有嫌疑,我要搜身。” 何缈控制住自己想要发笑的冲动,反倒是眉头一挑,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地道:“怎么,林少爷要亲自来搜?” 说着,只淡淡地看向林少爷。 此话一出,林少爷白皙的脸一红,一时居然被何缈的话给噎住了。眼前的女子眉眼艳丽,又带了几分不经意的媚色,当下只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一侧的老板娘忙帮腔道:“大妹子说得这是什么话,羞死个人,咱们妇道人家怎么能随便让那些臭男人搜身,这传出去,可别活了。” 何缈打了个哈欠,带了几分轻松道:“林少爷,你想要搜我身也可以,甚至搜我房间我也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很想知道,你怀疑我的根据是什么?” 林少爷不敢再看何缈,只轻咳一声,道: “我自然是有理由的,一来你们人多,又来路不明;二来,你们赶巧同我们是同一时间到达的客栈;三来,之前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你们的车夫大声呵斥,语气不善“ 说到此处,林少爷募地转身,反而指向了一侧的慕容兰,语气满是怀疑道:“我现在甚至怀疑,他这双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如果说,林少爷之前的条条质疑,何缈还是心平气和,想要同这个喜欢阴谋论的少年好好理论一番。 但是,他直斥慕容兰的眼盲是作假。这等无脑到极致,又极其不尊重人的猜测,激起了何缈心中的一团压抑的怒意。 也许是因为一团消不掉的魔气始终萦绕,扰乱了何缈的心神,总之何缈眼下是极为愤怒。 慕容兰,天生绝脉无法修行不说,还天生眼盲。关键是为人极为温和,从不因自己的遭际不幸,或者是家世显赫,就盛气凌人。 同慕容兰相处的这几天,何缈能清晰地感受到慕容兰内心的一股荒凉与绝望,但是他待人永远如春风般的和煦。 姓林的是脑子被驴踢了,居然开始怀疑起了慕容兰。 何缈蹭得一下就站了起来,只带了几分嘲讽道: “林少爷,你质疑我是凶手可以,这是你的权利。但是,慕容公子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去拿别人的缺陷当作你的质疑证据。” 说到此处,只冷冷地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方才的质疑没有一条能够站得住脚。” “我们人多是因为,如今是乱世,四下战火不断,兵戈四起。我是个弱女子,慕容公子又身有不便,再加一个车夫帮着照顾,不为过吧。你要说我们人多,我们不过三个人,我瞧着你们四个人,比我们还多一个。” “至于来路不明,在我看来,林少爷这一伙人也是来路不明。不如你先给我们好好讲讲,林少爷是哪里人?又是姓甚名谁?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说到此处,只冷冷地看向林少爷。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谢谢 第两百七十六章 鬼怪之说 眼前的女子长自己几岁,唇红齿白,一双细长的眸子,好似暗夜中的寒星,眼神如锋利的刀望着自己,让人不敢直视。 林少爷不自觉挪开了视线,只轻咳一声,气势上便弱了几分,道:“在下是江南镇东镖局的林长恩,此番是奉父命押送物镖。” 何缈真的是被这位林少爷的天真给打败了。如此轻易地就交代出了自己的身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何缈听到此处,不再理会,继续反驳道:“至于你说的我们恰巧是同一时间到这里,那只能说是这场大雨来的太不及时了。让我们不得不来此地避雨。”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你质疑我们的车夫大声呵斥,语气不善。你好好看看,这么大的雨,你们的马车就停在正门口,将大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我们的马车只能停在远一些的地方,出行何其不便。” “叫你们挪一下车,都没人回应。” 说到此处,只冷冷地扫了林少爷一眼,道:“你们江南镇东镖局这样的做派,骂你们两句怎么了?难道不该骂吗?” “难道就因为这点小的口角,你们就对我杨哥痛下杀手?” 一侧的陈姓女子募地反应过来,提起自己的剑,就要像之前威胁老板娘一样,将剑横到何缈的脖子上。 何缈募地从慕容兰手中抽出自己的桃木剑,随意一甩手,一招就将女子手中的剑打落在地,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何缈冷哼一声道:“收起你的剑吧,别动不动就拔剑威胁别人。” 陈姓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剑,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被何缈打倒在地,一时居然愣在了原地。 何缈这才淡淡地道:“你们镇远镖局既然怀疑我,那我也有个小问题要请教一下。” 说到此处,只在林少爷脸上轻轻扫过,红唇轻启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方才来的时候,只开了一间上房,那按理是应该是由你们的这位少爷居住” 何缈说到此处,轻瞥了一侧的林少爷一眼,见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何缈在心底叹了口气,还算没有笨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她对于笨蛋,一向总是很宽容的。 陈姓女子还是有些疑惑不解地望着何缈。 何缈这才继续道:“那位姓杨的受害者,就是死在这客栈唯一一间的上房。我说的没错吧,老板娘?” 老板娘突然被何缈点到,忙点头道:“是咧,这可是我们客栈最好的上房”这便是要顺着何缈的话,让镇远镖局的这伙人,自己先乱起来了。 说到此处,陈姓女子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地看向林少爷,语气带了几分兴冲冲地质问道:“少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哥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不待林少爷说话,一旁的赵伯反而怒斥道:“小陈,怎么跟少爷说话呢?” 说到此处,只叹了口气解释道:“此事是我的问题,你知道的,少爷不喜欢临街的房间,嫌吵闹,我就自作主张,将二人的房间给换了。” 这番话看似合情合理,但是在姓杨的死了的这个当头,肯定是没几个人相信的。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 何缈心知,这位赵伯肯定是知道不少内幕隐情,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开口。 “诸位,现在还要不要搜我的身?或者是去我房间里看看凶器?”何缈昂起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地问道。 见没人应她,何缈只开口问道:“林少爷?” 林少爷听到何缈唤他,只抬起头,惨白的脸色中带了几分慌乱,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何缈便知,他肯定是后怕了。 毕竟,姓杨的死的悄无声息,几乎是一刀致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不对劲,这么一个大活人,就死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那时在房间的人是林少爷亦或者说,凶手的目标,本来就是林少爷。 见众人不说话,何缈也不可能任由此地沉默下去,当下只淡淡地道:“既然大家都不怀疑我,不如大家再上去看看尸体吧,说不定会有一些新的发现。” 众人各怀心事,听了何缈的话,倒是没人拒绝。只依次上了楼。再次路过那个上锁的房间,何缈照例望了一眼,自然,也没有错过老板娘眼底闪过的一丝不自然。 陈姓师妹低声啜泣,在看向男子尸体时,募地退后一步,差点摔倒在地,只颤抖着身形,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你们看” 众人忙探头过去,才发现在众人下楼的这段时间,姓杨男子那张本来只是发青扭曲的脸,已经完全被吸干了血肉。 那张本是帅气出众的脸,如今成了皮包骷颅头。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陈姓女子带了几分绝望的声音响起。 “怎么看着,像是被鬼怪吸干了精血?”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男子募地开口道。 “别胡说,这朗朗乾坤,如何会有鬼怪?” 林少爷反而第一个皱眉反驳道:“鬼怪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历来不过是人们以讹传讹罢了,谁又曾见过?我从不信什么鬼怪之说。” 何缈没想到,这个稚嫩又脑子不灵光的林少爷,居然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顿时对他有点刮目相看。 “那杨哥这怎么解释?”陈姓女子开口问道。 林少爷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男子的尸身,犹豫半晌,不确定道:“大概是中了江湖上的什么厉害的毒药吧。” 何缈听到此处,只觉好笑。这姓杨的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又是刀砍,又是中毒的,这是生怕他死不彻底呀。 当下只一挑眉,警告道:“既然他是中毒而死,你靠那么近干什么?小心沾染这致命的毒。” 此话一出,吓得林少爷忙往后退了几步,慌乱间,差点踩到何缈的衣角。 要不是何缈眼疾手快,推了他一把,这林少爷可得倒她身上了。 林少爷挨了何缈这一推,稳住身子后,只脸色一红,抿嘴不语。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七十七章 阴鬼 何缈瞧了眼旁边擦粉脸白的老板娘,状若无意地开口道:“老板娘,你这客栈里一共就这么多人吗?” 老板娘一双好看的眸子上下一眨,摇头道:“不是咧,厨房还有我一位远方的亲戚帮着打杂。” 何缈点了点头,便听到老板娘喊道:“风姨,风姨,麻烦你上来一下。”老板娘带了几分尖锐的女声在客栈内响起。 不大一会的功夫,便听到一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缓慢地走了上来,大抵是脚步沉重,还能听到老旧木地板嘎吱嘎吱的声音。 一浑身肥胖的老年妇人缓缓走了上来,不过几步的路,妇人是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连额头上都开始冒汗珠。看样子,是个身体不好的。 任谁看到这么一个步履蹒跚、年纪颇大的妇人,都不相信她可以一到杀死一个健硕的年轻小伙子。 “老板娘,你找我?”妇人靠在楼梯上,只呼哧呼哧道。 “没事,这几位客官想要见见你。你下去吧。”老板娘开口道。话语虽平淡,却能听出几分得意。 眼看着老年妇女又是吭哧吭哧艰难地往下走去,直至消失不见。 “看来这就是全部的人?”何缈这才淡淡地开口道。说话间,将慕容兰往自己的身后一挡。 老板娘则点了点头。 何缈听到此处,气定神闲地指了指旁边那间上锁的房间,问道: “老板娘,请问那个房间是做什么的?” 老板娘一双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只很快便平复了呼吸,解释道: “是我个人放置嫁妆的房间,这我可不敢给你们看。我不过一个弱女子,不像你们,一个个都会些拳脚功夫。要是有个什么歹意” “原来如此。”何缈只哦了一声,随即皱紧眉头,淡淡地道: “老板娘怎么不说实话呀?那房间里,分明有个大活人!” 是了,从何缈第一次看到那个上锁的房间之际,便感觉到了一股生人的气息,但是待她释放出神识意图试探,却好似被什么东西给阻挡住了。 这才是她一直将众人往二楼引的原因。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老板娘脸色一白,依旧不肯承认道。 何缈也不多废话,募地从自己头上拔下了那根金簪,使出了十分的力,朝着房门处那把锁打了过去。 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筑基期初级的修士,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修仙者。 这一击出去,门锁应声而落,两扇房门大开。出乎众人意料的还是,里头竟然坐着一个光头的小和尚,大抵十七八岁的年纪。 老板娘没想到,何缈居然能够隔空便打断了门锁,只面露恐慌。 小和尚身着半新的僧衣,瘦骨嶙峋,只端坐在那里,见房门打开,缓缓睁开眼来,双手合十,恭敬地道:“老板娘,我们又再见面了。” 让众人更加想不到的是,小和尚的两只眼珠颜色不一,一只是正常的黑仁,另一只眼仁,则是幽绿色的。 事到如今,任谁也看出了老板娘的不对劲,陈姓女子立马上前拔出剑来,寒光一闪,将锋利的剑刃再次架到了老板娘的脖颈上,怒声道: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没想到事情突然败露,募地吹出一声短促的口哨声。 伴随着口哨声响起,那只通体漆黑的黑猫,从房顶而降,落到了老板娘怀中。 谁也不知道,这只黑猫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众人的头顶,又是待了多久。 老板娘手掌亲昵地抚摸着黑猫的头,冲着众人诡异一笑,道:“事到如今,就好好享受吧。” 说罢,何缈只觉整个客栈募地天色一暗,随即眼前的景象一变。 明明方才还是正常的客栈二楼,如今四处好似置身火海,周身各种恐怖的阴鬼环绕,冲着众人张牙舞爪而来。 吓得众人各种尖叫声此起彼伏。 这一幕也大大出乎了何缈的意料,没想到,她同慕容兰不过是好奇心作祟,居然遇到了这样诡异的事。 何缈第一时间抓住了身后慕容兰的手,只低声道:“跟紧我。” 慕容兰双眼看不到,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能感受到的,只是女子嫩滑的手掌握着自己,只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何缈另一只手手持桃木剑,四下挥舞着桃木剑,赶走了几只蠢蠢欲动的阴鬼。 “到我身边来。”何缈对着众人厉声道。众人听到此处,忙往何缈身侧聚集。 本来在房间里的小和尚闭上了眼,口中喃喃念着经文,众鬼倒是一时也不敢靠近他。 虽则四下好似炼狱之中,各种狰狞恐怖的厉鬼扑了过来。何缈却神态自若,一手的桃木剑舞得密不透风,毫不留情地斩杀诸鬼。 小和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皮一颤,接着念起了经文。 让何缈感到奇怪的是,此地的阴鬼不在少数,而且个个法力不弱。何缈当下忙松开慕容兰的手,四下弹出石子,很快便布置出了一个“固若金汤”。 毕竟是修仙界的阵法,又有何缈这个筑基期的修士坐镇,诸鬼一时竟不敢靠近,只在阵法外面环绕。 何缈见状,这才松了口气,对着旁边的小和尚道:“小师父不如到我的阵法中来暂避一二。” 小和尚睁开眼来,看清了何缈的阵法,又盯着何缈手中的桃木剑看了看,这才点了点头,随即缓缓起身。 何缈注意到,小和尚个子很高,但身子极为瘦弱,浑身上下,好似一架骷颅架子一般,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随着小和尚往何缈的阵法中走来,周身的阴鬼也跟着缓缓走了过来,但不管怎么样,这些阴鬼都不敢近他的身。 直到,小和尚踏入了何缈的阵法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侧的林少爷终于回过神来,颤抖着声线问道。 眼前的这一幕,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感觉,自己的三观似乎被颠覆了。 “还能怎么回事,我们遇到了一家阴鬼客栈。”何缈淡淡地道。 “这不可能!我是在做梦吗?”林少爷连连摇头道。试图通过摇晃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摇头挺好,可以晃晃他脑袋里的水。何缈恶毒地想到。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林长恩:我不相信我看到的一切~ 第两百七十八章 七时多 眼前的这一幕太过诡异可怕,让林少爷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只拼命地拿手敲着自己的头,想要从这一场噩梦中快速地清醒过来。 何缈再次被他的天真打败了。他怕噩梦,只怕现实比噩梦还要更可怕。 “小师父,你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间客栈又是怎么回事?” 何缈的问话出口,小和尚也不直视何缈,只微微颔首道:“半月前,小僧路过此地” “半月?”林少爷失声尖叫。难道,这个瘦成皮包骨头的小和尚,居然在这间客栈待了半个月的时间? “是。”小和尚对于林少爷打断他的话,丝毫没有愠色。只接着道:“贫僧看出此地有异样。便来到此客栈。” “小师父早就看出了这间客栈的异样?”何缈疑惑道。 “从一开始,这间客栈,在小僧眼中,就是如今各位看到的这样。”小和尚只淡淡地道。 何缈便知,这个小和尚,大抵是拥有传说中的玄阴之眼,一双眼可以同时看到阴阳二界,勘破一切虚妄。 就是不知,是天生下来如此,还是慢慢修行出来的。 “这间客栈怎么会聚集如此多的阴鬼?” 何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一般的人间之地,就算是有几只厉害的孤魂野鬼,也不过是偶尔聚集,像这么多的阴鬼,何缈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和尚只淡淡地开口道:“此地是传说中的纯阴之地,也可以理解成,是阴阳交界处。有人刻意豢养,才让阴鬼同人混居。” “大师,请问我们怎么才能回到人间去?”一旁的林少爷倒是害怕了,忙追问道。 小和尚面色平静,双手合十道:“大师不敢当,不知道诸位施主有没有注意到,这间客栈的名字。” 名字?众人谁会注意这个东西,只缓缓摇了摇头道。 “此间客栈名唤‘七时多’,一般人进来后,不出七个时辰,就会死在此地,魂魄被拘。”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皆是一片恐慌,连那个一直面色冷静的中年男子,皆是脸色难看。 何缈回头望了望慕容兰,明明众人的话都听在了耳中,他却依旧神色冷静,全然不在意。 何缈在心底叹了口气,捏了捏慕容兰的手,示意他放心。一则她会努力救出他,再不济,结丹期修士的卫叔还在外面呢,肯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慕容兰身子一僵,只冲着何缈点了点头。 何缈缩回自己的手,恨不得当下狠狠打一打自己的手,她总是改不掉这个爱摸小帅哥的坏习惯。 “大师,那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中年男子开口问道。 “若是小僧没有猜错,眼下我们在这间客栈的地下,或者说,是在它的阴面。”小和尚只淡淡地道。 “小师父是大梵音寺的人?”何缈瞧见小和尚的样子,募地开口道。 “不敢高攀。”小和尚矢口否认。 “小师父知道怎么出去?”何缈接着开口问道。 小和尚点头道:“等到小僧将此地的阴鬼全部超度,我们便可离开此地了。” 何缈一时哑然,这怎么可能,此地的阴鬼没有上万,也有好几千的,单凭小和尚一个人,怎么可能超度完。 或者说,等他超度完了,这些人估计也饿死了。 何缈看到小和尚瘦骨嶙峋的样子,募地开口问道:“小师父还未辟谷?”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小僧修为太低,确实尚未辟谷。” 何缈一时真是服了他了,这半个多月看样子是没有吃东西,要不然也不会瘦成这个样子。 想到自己木簪内还有好多肉包子,但看这个小和尚的样子,只怕不一定会吃。 何缈犹豫再三,还是拿出了几个肉包子,道:“不是我要故意戏弄小师父,实在是随身携带的干粮之中,只剩了这么多的肉包子。” 她想着给自己和宋子舒改善改善伙食,好歹沾点肉腥,谁能想到,后面会碰到一个半个多月没有吃饭的小和尚。 小和尚果然双手合十道:“多谢施主好意,佛门戒律森严,小僧不敢破戒。”看样子,是哪怕饿死,都不可能吃何缈的肉包子了。 但是一侧的林少爷反应了过来,对着一侧的赵伯道:“去,将我们带的干粮给这位小师父一些。” 赵伯忙拿了点干馍出来,递给小和尚。小和尚这才双手合十,道了谢:“阿弥陀佛。”这才狼吞虎咽了起来,看样子,是真的饿坏了。 这头小和尚正吃着,众人都各怀心事,没人注意到,募地,四周出现了一鬼魂,直接冲着中年男子扑了出去。 “啊~”中年男子吓了一跳,毫不犹豫地将身侧的林少爷给推了出去。 林少爷哪里料到这一步,反应过来,已经被那中年男子给推到了阵法之外,直接便面对着无数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恶鬼。 “少爷!”一侧的赵伯大声叫道,却是因着年纪大了,哪里能来得及去救。 林少爷毕竟年纪不大、阅历太少,哪里曾见过这样的一副场景,一时吓得是神魂俱裂,翻了个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多亏了何缈眼疾手快,跳出圈去,一把桃木剑一横,瞬间便击退了众多一拥而上的恶鬼,随即费尽力气,将已经昏迷的林少爷给拉进了阵法内。 “是杨哥!”阵法内的陈姓女子募地看清了方才那阴鬼的模样,失神道。随即双目垂泪,便要往外走去。 何缈这头才将昏迷的林少爷拉进阵法内,那头就看到陈姓女子已经直愣愣地往外走去,眼看着拦截已经来不及了。 何缈伸出脚去,一脚就将陈姓女子给绊倒在地。 女子一时不察,摔倒在地,终于清醒了过来,但看向外面已然透明的阴魂,正是自己的杨哥。当下只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闭眼,不要被外面的鬼魂影响了心神。”何缈随口提醒道。 “你说什么?!”陈姓女子怒目圆瞪,眼中满是水波,只恶狠狠地瞪向何缈。 “那可是我杨哥,不是鬼!”陈姓女子狠狠地道。 何缈懒得跟她争辩,明显那位杨哥的鬼魂都已经被外头的阴鬼影响,双目痴呆,神志不清,早已不是众人熟悉的那个人了。 她当下看向地上的林少爷,脸色煞白,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七十九章 急救 眼看着林少爷晕了过去,何缈当下只伸出手指,开始掐林少爷的人中。 她知道的急救方法不多,反正来回就那么几招。 “少爷~少爷~”赵伯已经赶了过来,抱着林少爷开始痛哭起来。 人还死呢,怎么就痛哭了起来。何缈在心底暗暗吐槽道。 慕容兰也摸索着蹲到了林少爷身侧,只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探了探林少爷的呼吸,随即又摸了摸林少爷的胸口,开口道: “这位小少爷,没了呼吸,心也不跳了。” 何缈大惊,她还以为这个林少爷只是被吓得晕了过去,掐人中应该就能唤醒。谁能料到,这位少不更事的林少爷,居然直接被吓到心脏骤停了,断了气。 这个心理素质,实在是绝。 “慕容公子,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药?” 何缈第一时间将希望放在了慕容兰的身上,开口问道。毕竟,慕容兰是药王谷的人,说不定有什么神奇的药呢。 “我身上,从不携带药。”慕容兰只淡淡地道。 何缈一时哑然,是了,他是主子,而且又看不见,怎么会带药呢。反魂树赠予何缈的可以起死回生的惊精香,早被她用掉了。 “阿弥陀佛。” 小和尚手中还拿着林少爷所赠予的干粮,当下只双手合十,开始喃喃念起了经。看样子,不知是在祈福,还是已经在超度了。 旁边的赵伯听到此处,是老泪纵横,这下哭得更为凄惨。 “喂,小和尚,别急着超度,还没轮到你的业务呢。”何缈开口道。 急救知识,何缈了解的也不多。虽然没吃过猪肉,好歹是见过猪跑的。 既然心脏停了,就做心脏复苏按压。当下忙叠起手掌,用力在林少爷的胸口按压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旁边的陈姓女子看到何缈正大力地按压林少爷,大骇,从地上爬了起来,拔出剑来,想要阻止何缈的举动。 “滚!” 何缈双手都在急着按压林长恩的胸口,来不及跟她动手,情急之下,意念一动,周身居然自动出现了一圈淡青色的光晕,将陈姓女子拦截在了她身外。 何缈以前的时候学过一些心脏复苏的知识,知道每分钟至少要按压到一百次次左右,每隔三十次次,还得做一次人工呼吸。 当下只急切地按压着林少爷,这个倒霉孩子要是死在了这里,她真的是无语了。 何缈也不管自己的按压有没有用,当下按压了一会,忙捏住林长恩的鼻子,扒拉开他的嘴,嘴对嘴开始给他做人工呼吸。 除了看不见的慕容兰,在场的其他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怔住了。 陈姓女子一脸的不可置信,赵伯则是满脸怪异地望着何缈,眼中又多了几分期盼。一侧的中年男子反而垂下眼眸,眼珠来回转个不停。 小和尚眼眸一动,闭上眼,又道了句“阿弥陀佛。” 何缈帮着做了两下人工呼吸,又忙着开始心脏按压。 这不是她第一次救人,但这种生怕别人死掉的急迫感,还是让她忍不住心跳得如打鼓一般。 又按压了三十次,何缈又一次捏住鼻子,对准林长恩的嘴,开始给他渡气。 募地,身下的林长恩睁开眼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正对上了何缈的眼,自然也看到了二人在做什么。 何缈见到他睁开眼来,一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林长恩伸手,猛地一下子推到了旁边。 何缈胸中顿时梗住了,一口气差点就上不来。但她还是忍了忍,只深呼一口气,方才,她给他渡气太过急切,自己都差点没呼吸过来。 这算不算现代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少爷,你醒了。”赵伯见到林少爷居然苏醒了过来,当下只喜极而泣,忙道。 林少爷这才坐起身子,擦了擦嘴唇,问道:“我刚刚是怎么了?”依稀记得,他好像做了个噩梦,看到了很多阴森恐怖的恶鬼冲着他而来,似乎要将他撕碎了 一抬眼,四周依旧是张牙舞爪的恶鬼,居然不是梦!林少爷的脸顿时煞白。 “少爷,刚刚你晕死了过去,心也不跳了,连呼吸都没了,吓死老奴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说到此处,赵伯忙指了指何缈道:“多亏了这位姑娘出手相助,少爷才苏醒了过来。” 林长恩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在何缈身上来回打量,似乎在掂量赵伯的话是不是真的。 明明,他方才都看到,她对自己在那样想到此处,似乎连被她碰过的嘴唇都有些发烫,忍不住耳根子一红。 何缈深呼了几口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太过急切,额头上都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林少爷犹豫许久,还是拱手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又想起自己方才似乎推了她一把,抬眸望了何缈一眼,对上何缈那双细长的眸子,顿时脸一红,结结巴巴道: “方才的事是我是我没对不住” 何缈一直梗在喉头的那口气才下去了一些,任谁知道自己救的是个白眼狼,总是会气不过的。 “算了,不知者不罪。”何缈大度地开口道。她实在犯不着跟一个不了解的少年计较。 林少爷看到何缈的过分坦荡,反倒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意。难道她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生为女子,怎么能如此随便? 想到此处,又瞥了眼旁边的慕容兰,心想,大抵她同这瞎子是一对。可惜了,这瞎子看不到方才的那一幕。 何缈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捡起自己的桃木剑,募地起身,将慕容兰护在了自己身侧,这才对着一旁的中年男人开口道: “我想知道,阁下方才为什么要推林少爷出去?” 中年男子抬头望了眼何缈,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道:“对不住,是我方才太吓怕了,我不是故意的” 林少爷听到此处,才回忆过来,方才好像确实是有人推了自己一把。想到此处,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向中年男子。 一旁的赵伯听到此处,脸色大变,只低下头不说话。 “是吗?”何缈只冷冷地道,眸光如刀,望向中年男子。 “是的,我真的是害怕了。林少爷,对不起,你就原谅我吧”中年男子忙伏低做小求饶道。 ”啊,那是什么?”何缈募地退后一步,看向男子身后,惊恐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八十章 家恨 一看到何缈指向自己身后,中年男子吓得忙侧身向左看去,那些阴鬼都被挡在阵法外面。当下忙松了口气,猜测何缈是为了试探他: “姑娘这是做什么?都是些阴鬼。” 何缈冷笑一声道:“大哥,你好好看看,那姓杨的鬼魂是不是就在你右边?” 中年男子退后一步,回头望去,果真发现姓杨的鬼魂就在自己身侧,青面獠牙,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当下只脸色一白,姿态倒是极为戒备。 “冤有头,债有主。阿弥陀佛。”一旁的小和尚自然看出了什么,只双手合十道。 “是你,是你杀了杨哥!”陈姓女子募地反应过来,拔出剑来,就冲着男子冲了过去。 何缈微微挑眉,这个陈师妹真的除了拔剑,什么都不会了。 但愿她这次是对的。 眼看着这位陈师姐不管不顾,一把剑就冲着自己的脖子刺了过来,想要一剑毙命。中年男子只来回躲闪,但外面又有姓杨的鬼魂虎视眈眈。 他左支右绌,不免有些招架不住,募地从宽大的袖中抽出一把大刀,只随意地比划三五下,就将女子的剑打落在地。 不过几个瞬息的功夫,陈姓女子已经为他所擒。 “你!”林长恩见状,拔出箭来,欲上前去救,但看到自己的师姐已经成了男子的人质,只能无可奈何。 赵伯眼神闪烁,反倒噗通一声对着何缈跪下了,道:“求姑娘出手相助。” 何缈叹了口气,悠悠地道:“赵伯呀,赵伯,你要我出手相助,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毕竟江湖恩怨,我是一概不管的。” “赵伯?”林长恩从何缈的话中品出了什么,质疑道。 何缈反倒在一旁提着自己的桃木剑看好戏,她知道,有外头的阴鬼和她在,中年男子投鼠忌器,一时也不敢杀掉陈姓女子。 赵伯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中年男子冷笑一声,用下巴示意林长恩道:“他自然不敢说,那个姓杨的,就是他帮你找的替死鬼。我本来要杀的人,是你。”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除了早猜到一些的何缈,皆是一惊。 连陈姓女子都忘记了挣扎,只怔怔地望着赵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赵伯,他说的是真的吗?”这几个字,几乎是林长恩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难道说,赵伯从一开始就知道,中年男子要杀人,而且杀的是林长恩,但是他却选择了隐瞒。反倒是暗地里将姓杨同林长恩二人住的房间掉包。 直到,姓杨的被发现惨死在房间里。 赵伯一声长叹,老泪纵横道:“是老奴的主意,老奴也是没有办法,我得保住少爷呀。” 场面形式顿时陡然一转。 林长恩听到此话,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少年那张本来带了几分稚嫩的脸,眼下连嘴唇都在发抖。 “赵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面对林少爷的怒火,赵伯低头不敢言语。 一侧的中年男子募地爽朗一笑,嘲讽道:“窝囊玩意,你不说我来说,不就是“ “闭嘴!”本是老态龙钟,甚至带了几分虚弱的赵伯,募地出声呵斥道。 陈姓女子终于是反应了过来,颤抖着声线,质问道:“赵伯,我杨哥是哪里得罪了你,你不惜让他去死,还袒护着这个贼人!” 何缈听到此处,似乎想到了什么,只垂下眸子。 “你说,我是如何得罪了你,让你不惜想要来杀我?”林长恩也是个倔脾气,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来。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道:“小少爷,我不觉得你想听” “少废话!”林长恩只恶狠狠地盯着男子道,脸上掩饰不住的厌恶。 “哈哈哈,不愧是镇东镖局的少主,有魄力!”中年男子反而开口夸奖道,“你想听,那我就告诉你” “别说,求你别说!”赵伯本是向何缈跪着的,眼下居然掉过头,开始跪向这个想要杀自己少爷的人,向他求饶。 “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长恩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想要拉赵伯起来,“别跪他,这样的贼人,等我到了家,一定要让我爹派人将他抓起来,千刀万剐!” 林长恩话语间还是颇有几分气势在的。 一侧的中年男人听到此处,昂头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少爷,你实在是天真过了头。事到如此,你该不会以为,你那个所谓的爹爹还活着吧?” 此话一出,林长恩脸色大变,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男子,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道:“镇东镖局全局近百口人,早已在一夜之间被灭了门,这件事,江湖上人人皆知。怎么,小少爷没有听说吗?” “你说什么?你说的是什么鬼话?这不可能。”林长恩双眼一瞬间变得猩红,募地上前一步,提起剑,就想要冲到男子面前。 只可惜,中年男子的武功,根本不是他能敌得过的。只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他的剑也被中年男子打倒在地。 男子的刀就梗在林长恩的脖颈上。 “你说明白一些,什么叫全局灭门,这不可能,我爹武功最高了,镖局也有很多厉害的能手” 林长恩愤怒地质问道。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的目标本就是林长恩,眼下,要杀的人就在自己刀刃处 不待男子有下一步的行动,何缈身法一动,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将林长恩从男子刀下救走,拽到了自己身后。 “这人是我刚刚费尽力气才救活的,就算是死,你也得问过我的意见吧。”何缈斜眼一瞥,只状若无意道。 随即只冷冷地警告道: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阁下还是消停点。否则,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外头去喂那些厉鬼?” 中年男子看出了何缈不是他能敌得过的,只抿嘴不说话。 “赵伯,你告诉我,他方才说的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长恩募地跪倒在地,对着旁边的赵伯问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八十一章 活着 “少爷”赵伯吞吞吐吐,不敢开口。 “来吧,给大家说一说,你为什么要杀这位林少爷?幕后主使是谁?镇东镖局的人又是为什么灭门的?” 何缈见状,对着中年男子示意道。 “杀手受雇于人,自然不能说出买主,这是江湖规”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募地,一个石子已经打在了他的嘴上,顿时打得他脸上那处一片淤青。 正是何缈打的。 她看得出,这个中年男子的坏心思。 赵伯千方百计不让他说出灭门的事,生怕林长恩受不了,但是他非要说出来。如今反倒跟她讲起了什么江湖规矩。 笑话,杀手这种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物,哪里来的江湖规矩可讲。 男子抬眸看去,女子正悠闲地玩弄着手中的石子,大有他若是不说,便要接着打他嘴的意味。 当下只开口道:”镇远镖局得罪了朝廷的一名大员,才遭了灭口” “怎么得罪的?”何缈接着开口道。 “不知”“道”字还没说完,何缈已经闪身出现,一剑打落他手中的刀,一脚就踹到他胸脯上,将人往阵法外踹去。 眼看着自己的身子已经在阵法的边缘,岌岌可危,外头的厉鬼已经虎视眈眈了。中年男子终于感受到了几分害怕,忙道:“我说,我说。” 何缈这才松开了脚,她早就看出来了,这种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当下将已经虚弱的陈姓女子拉到了旁边,紧紧地注视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舔舔嘴道: “前不久,湖广两地因着一直打战,又受了异常的水灾,百姓农田被毁,夏收几乎是颗粒无收。朝廷得知后,拨下了一百万两的赈灾银子。” “只是,银子从户部出来后,朝中的某位大人物和湖广总督暗地里偷偷扣押了八十万两的白银” “这跟我们镇东镖局有什么关系?”林长恩愤怒地质问道。 “各方势力盯着银子的人太多了,这八十万两银子自然不能公然由军队押送。”中年男子倒是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于是,上头的人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可以将这八十万两纹银,假装成普通的镖物,由镖局押送。这样,就可以将朝廷的公款,堂而皇之地运到了私人的府邸。” “镇东镖局接的这一单。” 男子话音落下,场上一时是鸦雀无声。 “不可能,我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件事。而且我们镇东镖局又没有贪污这些银子,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林长恩说到此处,忍不住更咽了。 何缈在心底长叹一声,真是个天真的孩子。镇东镖局押送货物上路,不可能不知道押送的是什么东西。 但湖广总督的命令,岂是一个普通的镖局所能轻易拒绝的。林长恩的父亲肯定是觉察到了不对劲,才偷偷放着唯一的儿子出来避祸。 “为什么要追杀他?”何缈接着问道。 “他身上,有这一单生意的镖单。”中年男子只淡淡地道。 “我没有!”林长恩下意识地反驳道,他根本没有看到什么镖单之类的东西。 但转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匆忙地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了一个木制的盒子。盒子是桐木色的。 林少爷打开盒子,从其中取出了一份信封。他慌乱地打开信封,连手都在颤抖着。 信封里,果然有一张镖单,林少爷看都没看,反而抽出了另一封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父亲写给他的。 何缈看到少年那双漂亮的眼,一瞬间噙满了泪珠。脸上显出了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 “我跟你拼了!”林长恩募地提起剑,就往前冲去。全然忘记了自己根本打不过此人的事实。 果不其然,不出三两下,林长恩的剑再次被男子打倒在地。 被灭门也就算了,如今连仇人都打不过,无法为父母报仇。林长恩瘫坐在地上,简直是万念俱灰。 “爹,娘,孩儿不孝,无法为二老报仇,我这就随你们去了!”林长恩说完这番慷慨悲壮的话,探手就欲捡起自己的剑,看样子,是打算抹脖子自尽了。 何缈从他说“孩子不孝”开始,心中就有了猜测,闪身出现在他面前。 林长恩伸出去握剑的手,被何缈拿桃木剑一打。他吃痛缩了回去,抬头一双红眼满含愤恨地盯着何缈:“为什么不让我自尽?” 何缈叹了口气,轻声道:“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活着才有希望。” 林长恩恨恨地道:“你有被灭门吗?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有什么资格劝我?” 何缈心一痛,简直是要被他给气笑了,她这三番两次的,是救了个什么货色的白眼狼,专戳她痛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被灭门过?”何缈淡淡地道。她被灭门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 他怎么知道,师门被灭的这六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林长恩听到此处,看向何缈的一双眸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何缈蹲下身子,直视着面前的林长恩。 少年湿润通红的眼眶中,倒影着何缈的模样,隐隐绰绰。他听到面前的女子低声又带了几分坚定道: “哪怕苟活,也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报仇;死了,就一了百了。所以才要活着。活着,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 林长恩只觉自己心头一震,女子的这些话,好似一股强大的力量,注入了他的内心,短暂地驱散了被灭门带来的沉痛。 何缈直起身子,松了口气,如今这个世道,谁又活得容易。她不是随便地嘴炮两句,因为她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一侧的慕容兰将一切都听在了耳中,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有力地眨了眨。 他喜欢同何姑娘聊天,大抵是因为,他是属于黑暗的人,同何姑娘在一起,他能感受到,何姑娘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 好似黑暗有一盏灯光,纵使羸弱,却从未熄灭过。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商量商量,如何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何缈扫了眼众人,淡淡地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八十二章 灵猫 何缈本来想的是,也许她可以等着外头的卫叔来救出众人。但如今看来,那位卫叔估计对于这座奇异的客栈,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救得好。 “小师父,你是最先进到这间客栈的,请问你知道些什么?比如关于老板娘的?” 何缈对着瘦削的小和尚开口道。 小和尚睁开眼来,那只幽绿色的眼眸一转,显现出几分异样的怪异来,只双手合十,恭敬道: “阿弥陀佛。小僧只知,老板娘是人,但不知为何,身侧总有阴气环绕。” 何缈摸了摸下巴,思忖着,难道是老板娘同此地的阴鬼做了什么交易? “老板娘为什么可以一瞬间就将我们从客栈送到此地来?”何缈对此感到疑惑不解。 “施主有所不知,老板娘怀中的那只黑猫,是只灵猫,可以行走于阴阳之间的,沟通阴阳两界。”小和尚只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何缈募地眼前一亮,问道:“那岂不是说,我们如果能抓到那只黑猫,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可是,怎么能抓到那只猫呢?”林长恩缓了过来,开口问道。 “是了,怎么能抓住一只隐藏在暗中的黑猫呢?” 何缈皱紧了眉头,四下思忖着,眼睛不经意地掠过林长恩掉落在地的剑,看到亮闪闪的剑刃之际,何缈募地眼前一亮:“有了!” 听到女子带了几分激动的嗓音,慕容兰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他真的很喜欢听何姑娘说话。 众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何缈,只见她一手持着林长恩的那把剑,另一手中则手持一团火焰。 直到现在,众人才确信了,何缈并不仅仅是个普通会武功的女子,她是位修仙者。 何缈将那团火映在锋利的刀刃上,寒光一闪,暗黑的四周,显出一道光来。何缈左右摆动,那道光也随着四下摆动。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际,募地,暗黑中窜出了一道黑影,朝着那束光扑了过去。黑影到处,阴鬼自动退散。 何缈大喜,手中来回把弄着剑,左右移动着光束,果然看到黑影随着光线的移动,四下追逐。 募地,何缈闪身出现,一把抓住了那团黑影,正是那只黑猫。她就知道,猫都是追光者,很难抵挡住对光的追逐。 “哈~”黑猫回头冲着何缈恶狠狠地哈了口气,尤且张牙舞爪。 “哈~”何缈也学着它的样子,对着黑猫龇牙哈气道,随即从脖颈处将黑猫拎起。黑猫被拎起脖子,顿时怂了下去。 “来吧,小师父,看你的了。”何缈只淡淡地道,将黑猫丢给了小和尚。 小和尚怀抱着黑猫,消瘦而修长的手指,在黑猫的头上缓缓拂过。何缈清晰地看到,小和尚那只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但那只幽绿色的眼却诡异地转了起来。 随着他口中不知在念些什么。募地,黑猫怪异地怪叫一声。 众人只觉眼前的景象一变,再睁眼时,便看到眼前的阴鬼消失不见,众人分明是在方才的客栈之中,就在离开时的位置。 “我们回来了!”林长恩看到眼前的一幕,看向何缈,激动地开口道。 后面的中年男子趁着众人不注意,正欲悄然离开。 “别走呀~” 何缈募地闪身出现在了男子面前,只淡淡地道,“这还有事情要请你帮忙呢?“ 中年男子抿着嘴,退后一步,满怀戒备地望着何缈,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缈一翻手,手中几颗石子四下散落,落地成阵,一个简单的“画地为牢”,便将男子困在了原地。 何缈这才拍了拍手,笑眯眯地道:“还得请你帮着做个人证呢。” 男子听到此处,脸色一变,只闭嘴不说话。 ”来吧,这人就由你看着了。”何缈将林长恩的剑递给了他,叮嘱道。 林长恩接过剑来,望了眼何缈,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可别把他一剑刺死了,你知道的,他不过只是个奉命行事的人罢了。”何缈还不忘回头叮嘱道。 林长恩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这个诡异的客栈重新出现,卫叔也忙从外面跃了进来。方才,这间客栈平地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饶是他修为不低,也对此束手无策。 见到慕容兰全须全尾,衣冠整洁,发丝不乱。卫叔才放心下来。只看向何缈的一双眼,便弥温了几分不满。满脸写着,都怪你蛊惑少主来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 何缈自然觉察到了卫叔责怪的目光,无奈地耸了耸肩。很明显,她又背黑锅了。 明明是闷久了的慕容兰想要找点刺激,她不过是个陪太子读书的小喽喽罢了。不过,看在慕容兰对她不错的份上,这个黑锅她背得心甘情愿。 “阿弥陀佛。”一侧的小和尚缓缓起身,双手合十,开口道。 黑猫倏地窜了出去,熟稔地跳到了老板娘的怀中。 擦着一脸白粉的老板娘出现,看向众人的一双美眸中,充满了诧异和惊恐。这不可能,从来没有人能从另一面回来的,从来没有人。 当下只再次用手指抚摸着怀中的黑猫,正欲将众人重新带回阴界去。 “玩去吧~”何缈募地闪现,揪起老板娘怀中的黑猫,果断扔了出去。随即一把桃木剑横在了老板娘的脖颈处。 明明何缈曾拿这把桃木剑威胁过无数的凡人,也曾无数次被嘲笑,毕竟,谁都知道,一把桃木剑,是杀不死人的。 但老板娘却好似遭遇到了巨大的痛苦,面目狰狞开始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声,不停地叫嚷着:“滚!滚!” 一旁的小和尚见状,只端坐了下来,继续念起了经文。 “你个秃驴,别念了,别念了。”老板娘痛苦得好像带上紧箍咒的孙悟空遭遇了唐僧念经,跪倒在地,不停地打滚哀嚎道。 吓得何缈退后一步,小和尚还挺厉害。 “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小和尚淡定地开口道,“施主本为人身,何必同这些阴鬼纠缠,待小僧为你超度体内的亡魂,助他早登极乐。” “别,大师,求求你,别将我的女儿带走,她是我活着唯一的希望,求求你了” 老板娘听到此处,只挣扎着往小和尚的位置匍匐,面露凄惨,口中求饶道。初见那个体面而又有几分姿色,操着一口方言的老板娘,眼下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施主,什么女儿?”小和尚睁开眼来,疑惑地问道。 =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希望在艰难的时候,大家都能够拥有力量。 第两百八十二章 坍塌 “施主,你身后跟着的,是个男人。”小和尚的下一句话,直接将老板娘的心打入了地狱。 老板娘瞪大了眼,恍惚间回头看去,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的,明明就是我的女儿蔷儿。” 何缈猜测,大抵是老板娘的女儿不知是什么原因逝世后,老板娘跟阴鬼做了交易。没想到,居然被鬼给骗了。 鬼祟灵体果然狡诈。 “施主,小僧这只玄阴之眼,自出生以来,便可看到这世间的妖魔鬼怪,从未出过错。”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身后那人,确实是个男人。”小和尚眉眼淡淡,语气极为笃定道。 老板娘脸色极为难看,一张涂满了白粉的脸上,惨白得过分,只颤抖着红唇,喃喃道:“我不信” 小和尚见老板娘执迷不悟,当下闭上了眼,出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般若波罗蜜多,著我见、人见、众生见” 大抵是许多不曾进食,小和尚嗓音沙哑过分,但念出口的经文,却是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好似每一个字,都携带了经书中无穷的力量一般,掷地有声。 何缈听到此处,心中想到,这小和尚念经,怪好听的。 随着小和尚念经声起,何缈看到,老板娘身后渐渐显示出了一团模糊的黑影。黑影渐渐清晰,虽则还看不清面目,但看装扮体型,分明是个大男人。 “啊,鬼呀!”林长恩也看到了老板娘身后的黑影,吓了一跳,指着老板娘身后,出声尖叫道。 老板娘似乎觉察到什么,回头望去,自然也看清了男人的样子,只吓得连连后退。那团黑影见状,就欲往老板娘身体内钻去,看来是见形势不妙,打算隐藏起来。 “给我出来吧。” 何缈见状,利索地挽了个剑花,上前一步,桃木剑出手,直接打到了那团黑影的身上。 黑影哪里会料到何缈突然出手,本来身为灵体的它,吞噬了无数过路的鬼魂,还是有几分能耐在的。 但谁让它碰上的是何缈的桃木剑,一把被称为仙木、可以制御百鬼的剑。正巧挨了这一剑,直接被打了个魂飞魄散,连声惨叫都没落下。 黑影在此地潜伏了多年,连个发挥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死不瞑目。 众人见状,尤且惊魂未定。 募地,整个客栈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客栈顶上的横梁肉眼可见地开裂,房顶开始扑簌簌地掉落砖瓦。 何缈下意识地回身看去,慕容兰早已消失不见。看来卫叔早将他带了出去。 众人还在二楼,纷纷从楼梯上往外跑去。何缈回过头,才发现林长恩还在抱着剑,死守着被困住的中年男子。 看样子,是誓要同此人同归于尽了。 都什么时候,还这样的死脑筋! 何缈被他气到了,上前几步,一脚踢烂了地上自己布阵的石子,也不管那中年男人,对着林长恩道:“快跑。” 随即一马当先,往外面跑去。 林长恩同那中年男子均是年轻力壮,很快便从楼梯上跑了下去。 何缈跑了几步才注意到,地上的老板娘居然没动身,看来是知晓了女儿早就离开,心存死志了。 何缈呼了口气,转身回撤,房顶早已出现裂缝的横梁,眼下已经是摇摇欲坠。 何缈上前一步,双臂拖着老板娘就往外走去。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女儿~”老板娘四肢挣扎了起来,只哽咽道。 何缈不说话,死死地揪住她的手双臂,大力拽着老板娘往外去。自从六年前掌柜的在她眼前被倒塌的客栈压死后,她就不允许再有任何人在她面前被砸死。 她从不为自己做的任何决定后悔,毕竟她对掌柜的死,谈不上愧疚,但也算是个心结。 客栈还在剧烈的摇晃。房顶上,一直摇摇欲坠的横梁,募地砸了下来。 老板娘见状,认命地闭上了眼。大梁却并未如她预料的一般落了下来 她诧异地睁开眼来,看到面前的女子,眉宇间那股妩媚之色一扫而空,有的只是隐忍地坚毅。 明明是个身形单薄的年轻女子,手中横着一把不起眼的木剑,却将客栈坍塌下来宽大粗壮的大梁和半个屋檐,死死地扛住了。 她在此地开客栈多年,南来北往也算是阅人无数,这个女子,却是她第一次看走了眼。 何缈从未想过自己能有这么强悍的力量,但大梁坍塌下来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横剑去扛。结果发现自己居然能扛得住。 “老板娘,你的女儿还在不在,总得出去看看再说吧。”何缈只淡淡地开口道。 老板娘眼眸一亮,从何缈身下爬了起来,又不安地回头看向何缈,担忧道:“姑娘~” “我没事,你先出去~”何缈挑眉,对着老板娘淡然一笑。 老板娘回望了何缈一眼,犹豫半晌,看到了女子眼中的笃定,拎着裙摆往外爬去。 众人看到二楼的房屋塌了一半,有人从客栈里跑了出来,仔细看去,才发现是老板娘,何缈居然没有出现。 “何姑娘~” 慕容兰鼻子最灵,嗅到了老板娘身上的脂粉味,也意识到何缈还没有出来,带了几分担忧地唤道。 “卫叔能不能去救一下何姑娘?” 卫叔抬眼看向整个客栈,眼中露出几分质疑,只委婉地回绝道:“少主,这间客栈颇为怪异,老奴不放心留你” 话音未落,下一秒,整个客栈应声而塌,溅起无数的扬尘,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掩盖,连个逃跑的机会都不给。 卫叔顿时傻眼了。 轰隆的坍塌声音传到了慕容兰耳中,他耳朵一动,经年冷静淡泊的心,募地一紧。 “何姑娘!”林长恩看到此处,上前一步,失声尖叫,连眼圈都红了。方才,她分明还叫他往出跑的。 “阿弥陀佛。” 小和尚则是见惯了生死,这声“阿弥陀佛”,却也带了几分可惜,只双手合十,随即口中喃喃,又念起了经文。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希望我也可以这样庇佑我爱的人 第两百八十四章 白骨 眼下正是天光乍现之际。 阴阳两界时辰不同,不知不觉中,众人居然在客栈内待了一夜的时间。 就在众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倏地,方才坍塌的客栈动了起来。整个偌大的客栈,好似被人从底下掀了起来,重重地倒向了一边。 只见一人从客栈底下钻了出来,只单手掸着自己头上和衣裳上的尘土,边走边笑眯眯地道:“谁叫我?” 正是何缈。 “何姑娘!” 林长恩上前一步,话出口便停住了。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转,只拼命告诫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才忍住了。 何缈扫了一眼众人,连客栈那个胖乎乎的厨子都逃了出来,却不见那个中年男子。谁知道,他不知何时,居然又不见了。狗日的,实在是个滑头的人物。 “卫叔,能不能劳烦你将方才的那个中年男子抓回来。” 何缈恭敬地开口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人证也是很重要的,她不能叫那人如此轻易就逃走。 “少主,那我去了?”卫叔敏锐地觉察到方才自家少主情绪不佳,看来此女在少主心中的地位比他想象的要重要许多。 “去吧。”慕容兰只淡淡地道,面上也带了几分替何缈劫后余生感到高兴的喜色。 旁人看他总是神色淡淡,态度温和,是因为他确实对什么都不在意,不在意,自然就不会动怒。 但方才,他听到客栈倒塌的轰隆声时,忍不住心头一颤,生平第一次,似乎有了在意的人。 “那是什么?!”一侧的陈姓女子募地指着客栈底下惊叫一声道。 众人探出头去,看到被何缈掀开的客栈底下,露出了森森白骨,骷颅头极为骇人,入目皆是。死人如乱麻,白骨相撑委。 “老板娘,给个解释?” 何缈扫了眼老板娘,淡淡地道。不用想也知道,大抵是南来北往的客人,都被此地的阴鬼吸**魂,葬身客栈底下。 谁能想到,看似美艳热情的老板娘,背地里居然做出这等可怕的事情来。 老板娘募地瘫倒在地,双手捧着脸呜咽道:“是我的错,都怪我鬼迷心窍,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我的女儿” “阿弥陀佛。” 小和尚见状,照例是双手合十道。随即道:“我佛慈悲,今日白骨乱纵横,施主且随我在此地,收敛尸骨,权当是赎罪了。” 老板娘望着已是一片废墟的客栈,只木然地点了点头。 半晌的功夫,卫叔已经将方才的中年男子带了回来。中年男子虽然满脸的不情愿,却奈何不了一个修仙者。 客栈的事情算是解决了,老板娘留在此地收尸,小和尚则在一旁帮着超度。 何缈等人要则要带着林长恩,前去寻找能够处置那八十万两银子的人。何缈本想着是直接带着林长恩去京城告御状。 中年男子的一番话,却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姑娘怕是对如今的朝中势力不了解。谁人不知,自朝中上官将军战死后,朝堂之上的小皇帝,早已成了个被架空的空壳子。” 哪怕时隔这么久,“上官将军战死”这几个字眼,还是刺得何缈心中一痛。 “莫说是小皇帝不知道贪污赈灾银两这件事,就算他知道又如何?他手中连个可以用的武将都没有,几个文官多说几句,是改变不了大势的。” 中年男子的话,让何缈不禁心中一滞,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她见过小皇帝,知道小皇帝很像传说中那个扶不起的阿斗,根本震不住朝臣。没有了武力做支撑,哪怕身为皇帝又如何。 “那照你说的,我们该去找谁?”何缈只淡淡地问道。 “如果我说的话,你能放我一条生路吗?”中年男子反而讨价还价道。 何缈一时倒是气笑了,她是对朝中盘庚错节的各种势力不了解。但她从不受人要挟,这些消息,只要她有心去打听,终究是能打听到的。 一侧的林长恩听到此处,对着男子郑重地问道:“你有没有”说到此处,咬紧了牙关,接着问道:“你有没有杀过我镇东镖局的人?” 何缈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男子有没有杀过他父母。 中年男子一怔,摇头道:“没有。我被分派的任务是刺杀你,并没有前去镇东镖局。” 林长恩听到此处,只深呼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只需你帮着我指认仇人,我便饶你一命。” “少爷?!” 旁边的陈姓女子本来是客栈中乱刨,想要挖出客栈中姓杨的尸首,听到林长恩的话,眼圈一红,颤抖地指着男子怒道, “少爷,他杀了杨哥,是他杀了我的杨哥呀,你怎么能饶过他?” 说到此处,抱膝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凄惨。那是她的杨哥,是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杨哥呀。 何缈虽然对那个油腻男无感,对于陈姓女子动不动就拔剑的行为也不喜,但眼下,听到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是忍不住为之动容。 想到了战死的上官穆,心头又是一痛。 林长恩红了眼圈,却没有说话,只凝神望着中年男子。 何缈心中忍不住感叹,没想到呀,初见时的那个娇生惯养又带了几分矜贵的男子,一夜之间,长大了。 居然知道了同自己的敌人联手,只为了达到自己更重要的目标。林长恩,真的变了。 中年男子得了林长恩的这句话,好似得到了免死金牌一般,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指点几人前去寻找距离此次不远的鲁东之地的统帅黄旭。 “此人麾下十几万的大军,拥兵自重。朝中众人,都对此人颇为忌惮。只有他敢插手此事。” 眼看着该到辞别的时候了,这一次,陈姓女子没有选择离开。只冷脸还在扒着早已成了废墟的客栈,不再看向众人。 “这位施主请留步,小僧有些话想说。”小和尚起身,上前一步,募地叫住了何缈,只开口道。 “我?”何缈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不明白这个和尚有什么话想要同自己说。 “对,就是何施主。”小和尚只双手合十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谢谢~ 最近比较忙,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两百八十五章 统帅府 何缈不明白小和尚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她不觉得自己同这个光头小和尚有什么话可以说的。 “何施主,借一步说话。”小和尚只恭敬道。 同众人拉开一段距离后,小和尚双手合十,低声开口道: “小僧观施主周身魔气环绕,特意来提醒一下,若是施主执迷不悟,只恐将来要堕入魔道。” 何缈没想到小和尚居然连这个都能看得出来,当下只挑了挑眉,淡淡地问道:“那小师父可否告诉我,如何解决?” 小和尚却微微摇了摇头道:“施主杀心太重,施主自己不愿放下杀心,小僧也无计可施。” 何缈见状,眯眼笑道:“多谢小师父费口舌了。” 没有为师父报仇前,去空谈什么放得下杀心,就是在自欺欺人。她知道自己有杀心,但她不觉得自己会堕入魔界。 杀心好比一把刀,在恶人手中自然会杀人,在善人手中,却会成为自卫的武器,甚至成为保护他人的利器。 善人很多时候,必须比恶人更聪明,更有杀心,才能保护好自己和更多的人。 何缈不觉得自己的杀心有问题。她知道自己周身魔气环绕,是因为踏入了九幽之地的上古魔族之地。 小和尚解决不了她的问题,她总能找到办法去解决。 几人一路直奔统帅黄旭所在的地界。 路途中,一行人遇到了无数的流民,扶老携幼,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一看就是逃难出来的。 林长恩扒在车窗处往外探去,看着路边的流民,似乎想起什么,怔怔地掉下眼泪。 流民看到有马车来,想要围了上来。 卫叔毕竟是高阶修行者,驾驶马车行驶得飞快,甚至隐隐有腾空之势。马车很快绕过了众多流民,远离了此地。 何缈却对着驾车的卫叔道:“卫叔,麻烦停一下,我有事。”卫叔不解地望着她,但犹豫半晌,还是停下了马车。 何缈下车后,拿出了自己的桃木剑,调动起体内的灵气,随即乘空御剑而去。 林长恩眼巴巴地望着女子的身影从天际飞远,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异和艳羡。 这是她自上次筑基之后,第一次重新御剑飞行。何缈飞回了方才那群流民经过的地方,将自己木簪内那几百个肉包子,沿途洒下。 至于底下的人如何去分,如何去争抢,她全然不去管。反正她已经筑基辟谷,不需要再吃东西。 这些肉包子,本来是想要带给宋子舒的。只可惜,她这唯一的小徒弟,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力量微弱,能做的事情太少了。似乎她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太过渺小。 但,她能做一点是一点。只需她不放弃,她终究是能做一些事情的。她自认不是什么善人,反正是能帮就帮,不能帮也无所谓。遇上了就帮。 再次回到马车内,众人都默契地没有去问她做了什么,毕竟她是个女子。 “怎么会想到去做杀手?” 何缈盯着对面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募地开口问道。 此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武功高强不说,对于局势看得极为清楚,心够狠,又足够的聪明和戒备,善于伪装。 男子没想到何缈问他,思忖半晌,才看向窗外远去的流民,不在意地道:“我以前就是那群人中的一个,做杀手,可以活下去。” 简单的几句话,听得林长恩眼眸一暗。 三日的跋涉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了鲁东之地的统帅黄旭将军的地界。此地街上看不见流民,看来是有特意安置。 正值午后时分,几人来到了统帅府。统帅府外,戒备森严,光是门口巡逻的人,来往好几队。 “大哥,我们想要找一下贵府的黄统帅,有要事相商。”何缈上前一步,好言好语地开口道。 门口负责看守的侍卫瞧了眼几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着打扮也是奇奇怪怪,不知这是什么奇异的组合,只粗暴地拒绝道: “统帅现在正在休息,不见。” 何缈早就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解决办法也有,恩威并重。 按照她以前的性子,肯定是直接一刀横在他脖颈处,问问到底能不能见。 但事到如今,毕竟是有求于人,何缈不愿同黄统帅手下的人交恶,只从袖中掏出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还特意拿袖子遮住,堆笑着塞给了那小兵,道: “小哥,麻烦通融通融,我们实在是有要事,你就帮着通报一声。” 岂料,这士兵看到银子,却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只避如蛇蝎,脸色一变,怒道:“你想要害死我就直说。” 何缈没想到,这位姓黄的统帅居然御下如此严格,连银子都不敢收。 说着,士兵横起手中的长戈,对准何缈等人驱赶道:“还不快走,没有统帅的命令,谁都不能见。” 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何缈心下了然,她早就悟出了一个道理,对于文明人可以讲道理,但是对于野蛮人,还是用拳头来的更快一些。 当下利索地抽出了林长恩手中的剑,一招“东海扬波”,也并未使出多大的力,但还是一下子就将士兵手中的长矛打倒在地。 旁边的人见状,伸出长戈,立马围住了何缈等人。何缈丝毫不怵,只口中高声着:“我要去见你们将军,麻烦通报一声。” 见到何缈闹出了乱子,早有人机智地前去汇报了。 这本来就是何缈的目的。不大一会的功夫,听到有士兵前来汇报道:“统帅有令,召这几人府中相见。” 何缈大大方方地将剑还给了林长恩。林长恩忙将剑插入了剑鞘。明明周围众多士兵尖锐的长戈对着几人,他却似乎不感觉害怕。 似乎有她在,自己便觉得心中安妥。就好像,家中的父母在身边一般,想到此处,林长恩只觉鼻子一酸。 “哪个不长眼的,打搅人午睡。”府中,一粗犷的声音传来。 何缈入目看去,一身高近两米的硬汉,身着盔甲,气势雄健,胡须浓密。整个人望去,一双眼睛是不怒而威。 不用想也知道,此人必然是那位统帅了。 “见过将军。”何缈拱手道。 “女人?”黄统帅只扫了何缈一眼,眼中满是嫌弃,怒道:“谁tm地放女人进来的?也不嫌晦气。” 何缈的手便僵住了,她得控制住自己打人的冲动。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八十六章 好好说话 何缈本以为,这个长相粗鲁的将军,说几句难听的话也就算了。 岂料,他皱起眉,连连摆手道:“赶紧给我轰出去,别脏了我的眼” 这句彻底惹怒了何缈,小和尚有一点说的是对的。她真的有杀心。比如现在,她就恨不得一剑戳死此人算了。 何缈当下拔出林长恩的剑,凌空而起,越过几个士兵,募地一剑便刺向黄统帅。 “有刺客!”众人见到何缈的举动,都惊慌了起来。 黄统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待到反应过来,何缈已经站在了他的肩膀上,手中的剑正巧横在他的脖颈处: “少给我嘴里不干不净的,没有女人哪里来得你,狗日的。” 不只是黄统帅,众人一时都傻眼了。 不仅是惊异于女子瞧着美艳过人,年纪不大,却拥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 于万军之中取统帅首级,只怕也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更是诧异于如此美艳瘦弱的女子,居然公然说这样粗鄙的话。 “姑娘,有话好好说。”冰凉的剑刃横在脖子上,黄统帅终于是慌了,低声下气道。 何缈真的很烦这种狗比男,明明是他们不好好说话,逼得人发了怒,动了手。回过头来,他们反倒是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反过头来指着道: “诶呀,你怎么不好好说话呢?” 是谁tm的一开始不会好好说人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何缈以前曾读到贾宝玉说过一句有名的话,大抵是“女子出嫁前为珍珠,嫁人后便失去光芒成了死珠,再老便与污浊男子同流,成为死鱼眼了。” 照何缈看,男子中,很多都是泥沙俱下,令人难以忍受;有的则勉强可以忍受。 这泥沙之中,偶尔也能孕育出些许的死珠来,已属少见,但好歹也能发现闪光点,正常相处下去。 至于珍珠,则是像稀世珍宝一样罕见。 比如眼前的黄统帅的这几句话,便是极为恶臭。哪怕是在政事上如何有声望,御下如何严格,也让人难以忍受。 像死去的姓杨的油腻男,空长着一张帅脸,虽然自恋,但也属于还可以忍受的地步。 身为杀手的中年男子和林长恩这种,就属于可以发现闪光点,可以正常相处的。 至于像慕容兰这样儒雅和煦的翩翩君子,那可是好比珍珠一样稀少。 “现在可以同将军说几句了吗?”何缈只淡淡地问道。 “当然,姑娘有话请讲。”黄统帅忙道。看样子,他也是会说人话的。或者说,被打怕了。 当下只将之前中年男子的话,包括贪污赈灾银子的事,同镇东镖局的遭遇一并说了出去。 黄统帅听到此处,反而冷静了下来,问道:“姑娘怎么会觉得,我要为了镇东镖局的事,冒险去得罪了两位朝廷大员。” 何缈只轻笑一声,反驳道: “统帅说错了,不是得罪。这八十万两,早已成了来路不明的银子。统帅是拿回来继续赈济灾民也好,还是拿来充军饷也罢,亦或者是做为筹码,去跟那几人谈判,都可以。” “重要的是,现在多了八十万两的银子。我就不信,统帅一点心思都没有。” 黄旭被何缈说的心念一动。接着开口问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何缈听到此处,募地从他肩膀上跳了下去,轻盈地落地,只淡淡地道:“我觉得统帅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不过,她还是开口道:“统帅想摆到明面上也可以,摆到暗中也可以。” 说到此处,只指了指一侧的林长恩道:“他手中镇东镖局的镖单可以做物证。”又指了指中年男子道:“他是人证。” 这才悠悠地道:“送上门的银子,哪里有往外推的道理。” 黄旭听到此处,哈哈大笑起来,认真地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好像要看清她的长相,笑道: “这句话我同意,送上门的银子,往外推确实不厚道。” 说到此处,感叹道:”现在的世道不一般,能有这样的女子。” 何缈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她的好与坏,从来不是靠他人来评价的。 又是一个艳阳日。 何缈一行人的马车停留在了岔路口,只拱手道:“几位莫要相送。” 来送别的,有林长恩,有作为杀手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些黄统帅手下的士兵。他们要留在此地,一同去查到那八十万两被贪污的赈灾纹银。 林长恩见到何缈要走,鼻头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只喃喃道:“姑娘,再会。” 何缈毫不留情地挥挥手,不再留恋。 她这一路上遇到过无数的人,很多人注定只能陪她走一段路,所以她从来不在离别的时候哭哭啼啼,也不再回头看对方。 何缈同慕容兰又走上了回药王谷的道路,路程迢迢。多亏了二人气场还算合得来,随意聊聊,也才不至于无聊。 一路上战火纷飞,流民四下逃窜,众人只极力避让。 这日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了名唤东义州的一处。此地地势偏远,并未受到外头战火的影响,反倒是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 募地,街上飘来了一阵悠闲古典的乐器声,乐声婉转,由近及远,极为悦耳。配上天际绯红的云彩,实在是一副美景。 慕容兰听觉极为灵敏,双耳一动,好奇道:“这是哪里来的丝竹声?” 何缈从马车内往外探去,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正是一栋小巧玲珑的高楼。楼上依稀可以看到有衣着迤逦的女子,巧笑倩兮,同各种男人调笑。 不用想也知道,是一栋青楼了。 卫叔自然也看了出来,只用眼神示意何缈搪塞过去。 何缈假装看不见,反倒对着慕容兰道:“公子想去听一听?”对慕容兰这样的男子来说,就算是把他丢进女人堆里,她也相信他不会乱来的。 况且,他又不是个孩子,总不能一辈子都将他蒙在鼓里吧。 “可以。”慕容兰似乎对青楼没有什么概念,只点头道。 何缈感觉到,身侧的卫叔眼神如刀,简直要将她千刀万剐了,好像她是个不良少女,拐带了乖乖学生的慕容兰一般。不过她不在意,反正卫叔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人生苦短,不如带慕容兰去见见世面,这不就是慕容兰想要何缈留在他身边的目的吗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八十七章 青楼 这栋青楼正处于繁华大街的中间,走进些看到,大楼金碧辉煌,奢华至极,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何缈扶着慕容兰进了青楼,尚未进门,一股子女子的脂粉味便扑面而来,香气扑面。 何缈贪婪地嗅闻了一下,一侧的慕容兰只鼻头一皱,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何缈笑眯眯又毫不带掩饰地解释道:“是青楼。” “青楼?” 慕容兰一滞,只点头道:“难怪诗中说‘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想来青楼是什么吟诗作对的雅致地方了。” 何缈一时哑然,看来药王谷的人也不敢教给慕容兰些额外的东西。 二人一踏入青楼,便有衣着纱幔般的女子,轻盈地飘了过来,将何缈挤开,只堆笑地一左一右扶住了慕容兰,道: “公子你可算来了,奴家可是等你等太久了。”说着,便要簇拥着慕容兰往前走去。 身侧女子甜腻各色的脂粉味扑面而来,女子如蛇般又亲昵地贴在自己身上。慕容兰就算再迟钝,也感到了几分不对劲。 “何姑娘~”慕容兰有些不适应这个样子,忙不安地轻声招呼何缈道。 何缈看出了慕容兰的窘迫,只对着那几人女子叮嘱道: “这位少爷眼睛看不见,姑娘们可得小心伺候了。找几个会弹奏乐器的过来,要弹得好的。伺候好了,银子少不了你们的。” 毕竟,药王谷有的是银子。 “好嘞。”姑娘们轻糯又带了几分调笑地应道。忙殷切地去招呼慕容兰。 何缈则跟在后面,在一旁看好戏,见到有女子去喂慕容兰酒,慕容兰脸上神情颇为慌乱,局促不安,又不好意思拒绝。 何缈忙帮着出言拒绝道: “这位少爷是不喝酒的,你们唱小曲弹奏些乐器就可以。” 不大一会的功夫,一女子抱着一类似琵琶,底下却是圆形的乐器款款走了过来。 女子身着一身素色长衫,长相颇为青涩,都不敢正眼看人,只手指笨拙地轻拨了起来。 方才弹奏了两下,慕容兰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连何缈这个不懂行的都听出来了,似乎不算上等,连中等都算不上?毕竟哪里有人弹奏快成杂音,不成调子。 当下只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一锭五十两银子,大方地拍在了桌上,问道:“姑娘们,你们这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没钱呀。” 不要怪她穷大方,反正这些银子可以问药王谷的人加倍要回来的。 弹奏的女子见状,忙红了脸,羞愧地低下了头。一侧的另一女子瞧见银子,眼睛一亮,堆笑着回应道: “姑娘见谅,不是我们刻意怠慢。只是这几日,有几位弹奏好一些的姐妹们被一位有钱的大爷赎身,去过好日子了。所以楼里暂时少了几位顶梁柱。” 何缈听到此处,挑了挑眉,道:“那就算了,随便弹点,不必紧张。” 女子这才又笨拙地弹奏了起来。随着开始依旧是弹得断断续续,但后面也渐渐有模有样了。 何缈正听得带劲,募地,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冲着自己而来。但是等何缈再去看时,这道目光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缈本来没当回事,但隔了一会,她又感受到了这道目光。 这次的何缈,没有直接看去,反而是故作陶醉地闭上了眼,与此同时,却小心翼翼地放出自己的神识,探问这道目光从何而来,又是属于谁。 等到女子一曲终了,慕容兰忙开口道:“何姑娘,我听好了。”话语间,带了几分小小的恳求。看样子,是不习惯左右女子如此地亲昵。 何缈听到此处,睁开眼来,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们走吧。” 待到何缈扶着慕容兰远去,那道熟悉的目光再次出现,在何缈的背上不断地来回扫视。何缈只挺直了脊背,装作没发现。 出了青楼之际,天色已然有些墨色。 何缈看到了门外侯着的卫叔,卫叔眸眼好似冰冷的刀刃,简直是要在何缈身上再戳几个洞来。 何缈反正是脸皮极厚,是慕容兰自己主动提议要去青楼的,又不是她的主意。 眼看着天色已暗,几人只得在此处寻了一间客栈下榻。 “慕容公子感觉如此?”见慕容兰一路上都不说话,何缈故作自然地开口问道。 慕容兰一双无神的眸子竟然眨了眨眼,白皙的脸上飞上两团异样的红晕,耳根子红了一片,只低声喃喃道:“恩乐曲挺好听” 何缈听到慕容兰这违心的话,笑眯眯地道:“既然你觉得好听的话,明日我们再去” 话音未落,慕容兰忙连连摇头道:“何姑娘,不必了,大可不必。” 何缈轻笑一声,故作失望道:“那好吧。”有时候,她真的很喜欢逗慕容兰这样单纯的人。 回了房间后,室内一灯如豆,何缈端坐在床上,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随着修为的精进,体内灵力的越发充沛,何缈能敏锐地觉察到,萦绕在自己周身的那股魔气,也在随之渐渐变强。 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远处的万家灯火都次第熄灭,客栈内一片寂静,只有夏日的虫鸣声阵阵。 何缈听到了一股轻微的脚步踩过瓦片的声音,似乎是从房顶传来。听着不像修仙界人士,是属于江湖上的练家子,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何缈睁开眼来,看向桌上的一盏灯,伸手弹出一枚石子,直接将灯芯熄灭,室内顿时变得一片昏暗。 何缈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上,拉上棉被,平复呼吸,装作已经熟睡的样子。 她想要看看,来人的目的是什么,她到底是哪里值得人贪图了。 还有,此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一旁房间里的卫叔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看样子,是气恼她方才拉慕容兰进青楼的做法,不打算出手相助了。 何缈闭上了眼,感觉到那人已经在窗户旁了。她鼻尖募地嗅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当下忙屏住了呼吸。 看样子,是使了江湖上的迷魂香,什么下三滥的招数。 那人见何缈没有动静,悄悄推窗进来了。 何缈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心中已经想好了不下十种打人的方法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加油~ 后面几章也很重要~ 第两百八十八章 白老 何缈已经敏锐地觉察到男子的靠近,心中猜测,大抵是采花贼了。看来这次她得费了此人的第三条腿,也算是为民除害。 男子的手已经碰到了何缈的衣襟,就在何缈握紧手中的桃木剑打算动手之际。 男子募地将棉被裹到了何缈的脸上,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 何缈握着桃木剑的手一松,看样子,似乎要将她带到其他地方去。不如再看看? 说到此处,将手中的桃木剑收回到木簪内,故作昏迷了过去,任由男子将她带走。 眼看着暗夜中,男子扛着一人的身影渐渐走远。 隔壁房间的卫叔疑惑地睁开了眼,按理说不应该呀,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怎么会被凡人如此轻易地带走呢?难道是被江湖中不入流的迷魂香给迷晕了? 怎么可能?此女极为狡黠,应该没问题。就当是给她一个教训了。想到此处,他放心地闭上了眼。 何缈被男子一路扛着,越过街道,翻过一座山,直奔着某一处去了。 何缈被男子像麻袋一样扛到了肩上,其实她一直是睁着眼的,将沿途的路线都记了下来。 她实在是很好奇,这三更半夜的,这个采花贼不睡觉不说,扛着她这是要去哪里? 直到男子来到了洞穴门口,手中掏出了一块玉符,何缈这才不得不警惕起来。这玉符分明是修仙界才会有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凡人的手中? 何缈斜眼瞥到男子手中的玉符在一山脚下浮现,本来只是陡峭的山壁,募地出现了一个洞穴。 男子忙扛着何缈入内,只恭敬地对着一人道:“白老,我又给您物色了一个女子,看样子年轻貌美,精气十足。” 何缈闭着的眼迅速地分析了起来,此人大抵就是在青楼中盯着自己的那道目光。听他的话,他似乎同这个所谓的白老合作,“又”字说明,他并不是第一次干这件事。 “精气十足”,哪里有这样子去形容一个女子的,倒很像是形容比如灵石之类的器物。 想起似乎青楼中有一女子提到,有好几个弹奏很好的女子,被一位有钱的大爷赎走,去过好日子了。 想到此处,何缈眼眸一暗,连呼吸都淡了几分,极力表现出一个昏迷人该有的样子。 那位白老见状,只沙哑着嗓子问道:“花了多少银子?” 男子忙堆笑道:“启禀白老,此女的赎身费一共是两百两银子。” 白老嗯了一声,并不怀疑,扔了一袋银子过来,只叮嘱道:“你手脚干净些,此事务必要做得隐秘,我不想惹来麻烦。” “是,是,白老请放心。”男子嘴皮子耍得溜,口上连连应道。 何缈便知,看来白老让此人掳来一些女子,不知是为了达成自己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又不想有女子频繁失踪后,引来修仙界的人关注到此事,于是想出了将青楼女子赎身这一办法。 毕竟这些青楼女子多数是没有亲人,老鸨只管拿银子,哪里去管她们的死活。 但是没想到,这个男子为了贪污银子,竟然采用了下迷魂香的法子,估计也是看何缈二人是路过的,并且慕容兰是个瞎子,才起了歹意。 “送过去,再过半个时辰,我要用。”那位白老只冷声叮嘱道。 何缈自然是闭着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被男子像货物一般扛来扛去。 何缈被人随意地丢在了一个山洞,待到觉察到男子走后,何缈睁开了眼,饶是她也算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眼前的山洞中,乱草随意地铺着。一张破旧的编织草垫上,有好几个女子虚弱地趴在那里,甚至说虚弱都不准确。 几个女子个个头发花白,脸上瘦成骷颅一般,没有半点多余的头,但是看几个女子的眼睛、看身形,又不是佝偻的老人。 女子们有的匍匐在地上,不停地呼呼喘着粗气,却又无法顷刻断气。很像是鱼被放到了干涸的沙漠中,除了等死,没有其他的命运。 何缈一脸凝重地望向众多女子,她们分明是被人吸干了精血气,但是人又是活着,只一双空洞的眼望着头顶,不知何时才会等来死亡。 何缈仔细望去,才发现还有一个女子看着正常些。 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粗布衣裳,两条又粗又亮的麻花辫,手脚粗大,双臂抱膝,害怕地蜷缩在一角。 脸上有两坨高粱红,一双黝黑的眸子,大而明亮,只怔怔地盯着何缈。 何缈正欲上前搭话,募地,听到有人道:“先送之前的那个女子过来。”是那位白老的声音。 何缈忙躺到了地上,闭上了眼装死。眯着眼睛,只感觉到有人上前一步,伸手将方才的女子拉走。 女子不愿意,拼命地挣扎,却挨了此人的打,随即被扛了过去。 二人一走,何缈也忙起身,给自己身上贴了个隐身符,身形一隐,便跟了上去。 她潜到暗处,看到方才的那个采花贼是个贼眉鼠眼的瘦子,长得尖嘴猴腮,将女子搁在了一石块做成的祭台上。 女子依旧试图挣扎,被那个采花贼又扇了两个大嘴巴子,才不再动弹,不知是不是晕过去了。 旁边的白老则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头,须发皆白。按理说修仙者修为上去后,便可以保持容颜不老。 何缈觉察到,此人修为在自己之上,至少是筑基中期甚至是后期。但看他的模样,大抵是寿元将尽,才会老态毕现。 难怪会采用采阴补阳这种魔界之人都不屑的邪术修行。 那位白老的注意力本是在女子身上,只双手结印,似乎是在进行什么诡异的法术。 何缈在这一瞬间犹豫了,以她的修为,要是打,还真不一定打得过这个白老,搞不好还会把自己也搭在这里。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但是要是现在逃,眼前这个有着明亮黑眸的女子,很快就会同山洞里那几个女子一般,成了一具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 何缈眨了眨眼,显出片刻的犹豫。不如,先回去找卫叔求救吧,他毕竟是金丹后期的人 何缈想到此处,打算趁着隐身符的功效还在,迅速离开。只,女子那双大大的黑眸又印在何缈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抱歉。”何缈在心底默默道,随即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新的章节已经在路上(还没写) 第两百八十九章 幽魂白骨幡 “这位道友,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跟主人打打招呼就走呢?” 何缈身后,白老似乎觉察到什么,那双浑浊的双眼募地睁了开来,只冷冷地开口道。 一股危险的气息传来,出于本能的直觉,何缈头都没有回,下意识地拔出桃木剑护住自己的后背,往旁边闪去。 “铛~”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何缈手中的桃木剑撞上了一个青色的金属圆圈。此圈有镯子大小,却极为坚固。 何缈只觉自己握着剑的手臂被震了一下,整条手臂都忍不住发麻起来,剑都有些握不住了。遭了这一击,她的身形也被迫显露出来。 白老看清了何缈的模样,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狂喜。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此女看着极为年轻,又是修仙界人士,还有什么比此女更合适的滋补之物吗? 这简直是老天给他送上门助他渡过此劫的礼物,只需吸收了此女,他定能突破筑基期。当下口中念动咒语。 那青色的圆圈被何缈的桃木剑荡开,随即又快速地转动起来,开始慢慢变大,直接出现在何缈的头顶,试图将她捆住。 这个青色的圆圈大抵是上品灵器,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让何缈瞬间觉得移动都开始困难。 眼看着青色的圆圈快要从何缈的头顶落下,何缈募地念动口诀,那具千年炼尸闪现,被青色的圆圈套了个正着。 何缈则趁机闪身躲开。 白老看到了何缈放出的千年炼尸,眼中满是贪婪,这可是个好东西。看向何缈的眼,充满了几分炙热。 何缈知道,今日只怕难以善终,必然是会有一场恶战。当下只面色凝重地看向眼前的人。 一个筑基期后期、寿元将尽的修仙者,同一个刚刚筑基的修仙者,很难讲,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何缈在心底还存了一丝幻想,也许卫叔见她一直没回来,会追踪过来,到那时,她就有活路了。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想明白了这一点,何缈心中便觉得安稳了许多。 白老瞧见何缈,面上皆是喜色。一翻手,一枚黑色幡旗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何缈看清此幡的模样,饶是一贯淡定的她,终于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此幡有半人高大小,全部是用人的骷颅和骨架子制成,白骨森森,在昏暗的洞穴中,更是增添了几分诡异。此幡周围则是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森然鬼气。 何缈见状,只淡淡地道:“若是没有猜错,此番大抵是传说中的幽魂白骨幡?”这幽魂白骨幡乃是上古之物,不知为何会落在此人手中。也许只是个仿品? 不过想来筑基期的寿元至少在两百多年,也许此人机缘巧合之下,还真有可能得到真品。 想到此处,何缈神色便郑重了起来。 白老没想到何缈看着年纪轻轻,居然认识此物,睁大了眼,摸了摸胡子笑道:“女娃子,还算你有见识,死在此幡名下,也算是你的福气。” 此幡其实他在参加仙魔大战时所获,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喽喽,负责打扫战场,意外从魔界的一员战死的大将手中获得,从修仙界逃跑,自此便走上了这条修行邪法的道路。 何缈见状,只冷冷地道:“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白老神情一滞,随即变了脸色,冷脸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到此处,只上下挥动手中的幽魂白骨幡。 顿时,黑风阵阵,席地卷起,好似化作万千兵刃,直冲着何缈而来。 何缈面色凝重,全力使出一招“背水一战”,将此招硬生生打了回去。饶是如此,她面上却不见丝毫的轻松。 幽魂白骨幡,最为可怕的根本不是它的攻击,而是可以自动摄人精魂,使靠近的敌人暂时失魂落魄从而昏迷。 传说,非魂魄之体的人,比如莲花化身的哪吒,才能躲得过此幡的摄魂。 何缈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稍有不慎,极有可能被此幡吸走精魂。本来千年炼尸可以帮着她抵挡一二,但如今,炼尸被那个青色的圈圈给套住了,难以动弹。 这位白老见何缈既然能抗下这一击,只轻蔑地笑了笑,随即开始左右挥动幽魂白骨幡,只见无孔不入的黑风冲着何缈而来。 见何缈浑身戒备,白老看向何缈之际,眼中便带了几分笑意,小女子还是太过年轻,没有经验。 此招不同于前一招。这黑风可不是那么简单能够被打回去的,黑风同有幽魂白骨幡相连,只需被沾到一点,立马便可以摄人精魂。 多年来,他正是靠着这一招,摄取了不知多少修仙者的精魂。想到此处,不免有些得意。 何缈知晓幽魂白骨幡的厉害,知晓这些黑风决不能沾染半点。当下只谨慎地使出了一招“碧海青天”。 “碧海青天”致力于在何缈的周身创造出一个新的范围来,可以在这个范围内,隔绝外物,将敌人攻来的庞大力量全部都化解掉。 至于能化解多少,就是看使用者个人的水平高低了。 “碧海青天”一出手,黑气是被隔绝了,但是何缈身体的灵力也在迅速地流逝。 毕竟,“碧海青天”是专门给筑基期的修行者练习的,整个筑基期都可以用。也就意味着,对灵力的消耗比较大。 何缈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再这个样子,她的魂魄是不会被收走,但是她要因为灵力枯竭而死了。 想到此处,何缈随手在自己身侧洒下石子,一个“固若金汤”的阵法便形成了。 何缈这才收回了“碧海青天”,只冷冷地盯着眼前的老头。 白老皱起了眉头,满脸的不理解,不应该呀,此女看着修为不高,怎么能挡得住这些黑气?当下再次挥动幽魂白骨幡。 这次,黑气依旧在阵法周身环绕,无法突破。 白老本就因为衰老下垂的脸,眼下拉得更长,越发难看。甚至上前一步,试图看清阵法的样子。 何缈反手就是一招“东海扬波”,冲着他打了出去。白老手中的黑幡一转,将何缈的攻击拦下。 但是,他对于何缈的这个阵法,一时有些头疼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九十章 雷火珠 何缈本来打得如意算盘,她可以待在阵法内,最好是能一直拖到卫叔前来。 再不济,等拖到天亮,慕容兰发现了她不在,必然会让卫叔前来寻她。 这个所谓的白老,寿元将尽,也不敢耗费自己的太多灵力。又试探地攻击了两下,发现全部被何缈的阵法挡住了。 何缈一手拿着桃木剑护住自己周身,谨慎地盯着眼前的白老,只语气淡淡地道: “长夜漫漫,不如我们好好熬一熬,熬个一夜也好,熬个三五天也罢,甚至熬个十天半月我都可以” 白老不明白何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冷哼一声道:“老夫有的是时间陪你熬。” 何缈听到此处,只嘴角一勾,笑眯眯地道:“是吗?我瞧着白老寿元将尽,就怕白老愿意陪着我,老天爷也不答应。” 此话正巧戳中了这位白老的痛处,他没想到何缈居然看出了他寿元将尽这件事,只面色铁青,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正所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心战为上。” 何缈最是深谙此道,只将桃木剑背手到身后,在阵法内悠闲地来回踱步,边踱步边摇头道: “白老看着脸色发黑,这可是大凶之兆。你有没有想过,老天爷之所以让你今夜遇到我,就是看你多行不义,打算借我的手,收了你?” 白老冷哼一声,道:“是吗?” 话音刚落,从袖中掏出一颗丹药大小的珠子,募地冲着何缈的阵法扔了过去。 珠子一碰到阵法,顿时爆炸开来,何缈布的阵法,硬生生地被炸出了一个洞来,火光凛冽,烟火齐响,如同遭受霹雳轰击一般。 要不是何缈时刻盯着他的举动。见到他拿出珠子之际,便觉察到不对劲,往旁边一跃躲了过去。 这一炸,至少要将何缈炸个半身不遂了。 “雷火珠?”何缈看着白老手中一颗鸡蛋大小,黝黑发亮的珠子,只冷冷问道。 “算你识货。”白老得意道。 何缈这下脸色颇为凝重。此人两百多年的寿元,能够搞到几件好东西,也实属正常。但若是真的雷火珠,那今日她小命休矣。 此珠乃是极品灵器,吸收太阳真火,在雷火之下,淬炼一十二年,方能完成。任凭你大罗神仙,被此珠打中,非死即重伤。 此珠最为棘手的地方在于,此宝通灵,只需用手一招,自行飞回手中,是个可以无限循环利用的宝贝。 何缈修行水系,最怕火和雷这种攻击性很强的法术。而她的阵法“固若金汤”属金,火克金,也最是怕火。 莫说是今天只有何缈自己,就算是金丹后期的卫叔来了,正面挨上这么一珠,也很难搞。 想到此处,何缈彻底甩掉了头脑中期待着等着卫叔来帮自己的幻想,求人永远不如求己。 放弃一切幻想之后,何缈自己反而冷静了下来,仔细观察着方才被雷火珠炸过的地方。 很快,何缈便发现了异常。方才的那颗雷火珠被扔出去之后,并没有被白老招了回去,反而就是直接炸掉了。 那就说明,这颗雷火珠,并非正品,而是一个仿制品。 想通了这一点,何缈只冷冷地指了出来。虽然心中有些慌,但是满脸依旧是不屑: “不知道,这样的仿制品雷火珠,白老还有几颗,经得住你这样的挥霍。” 何缈这头说着,盯着白老的脸色,试图看出点端倪来。果然,白老好似被她说中了一般,有些气急败坏。 毕竟,若是他有不少的雷火珠,完全不必担心,就是一个珠子一个珠子的砸,也够何缈喝一壶的。 “你不怕死,可以试试。”白老说着,又对着何缈的位置扔出了一颗雷火珠。 雷火珠落地便砸出了一个深坑来,雷声轰隆,火光四射。 要不是何缈手中还有自己画的飞升符,及时窜了上去,四脚并用扒在了洞穴顶上,只怕要被炸个半身不遂。 于此同时,白老启动了幽魂白骨幡,一股黑风冲着何缈而去。以何缈如今四脚朝天,背朝下的样子,想要使出“碧海青天”已经来不及了。 何缈一个鹞子翻身落地在远处,差点将自己的腰给折断了。一落地,便急忙拿剑发出了一招“碧海青天”来阻挡。 饶是如此,黑风已经迎面扑来,侵蚀入何缈的周身。 但,出乎二人意料的是,黑气侵入了何缈的周身,但是却并没有摄走何缈的魂魄。 一股淡蓝色的光芒罩在了何缈的脸上,将她的脑袋给罩住了。 何缈大喜,看来她拼命得来的寒潭之心,也是有个用处。 于此同时,又有几分郁闷。为何只罩住她的脑袋,任由她周身被黑气环绕。 “怎么,白老还有什么后招吗?”有寒潭之心护着,何缈这下是有恃无恐,只冷冷地道:“没有后招,那就看我的了。” 说着,一招凛冽的“东海扬波”,将自己身侧的黑气夹杂着灵力,全部都攻了回去。 白老还沉浸在巨大的惊异之中,毕竟,从来没有人能够从他的幽魂白骨幡下活下来,当下避无所避,硬接下了这一招。 刚刚筑基的何缈,同寿元将尽的白老,一时居然打了个不相上下。 当然,还是有一点差距的,何缈次一点。 白老见状,闷不吭声,又是猛地扔出了一个雷火珠。何缈反正手中有数不清的飞升符,见情况不好就乱窜。 雷火珠一时虽然没有炸到何缈,但是威力太大,何缈一时不慎,胳膊处还是被炸到的碎片划伤了。 反正何缈仗着幽魂白骨幡奈何不了自己,当下只拼命往白老身侧攻击而去。 这样子,就算他丢出了雷火珠,砸伤了何缈的同时,也难保不会砸到他自己。 “白老,小心些,别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送上西天了。”何缈边逃窜,边口中胡乱说道。 气得白老连着扔了两颗雷火珠,山洞里面是噼里啪啦的雷声,烟火齐飞,看不清人影。 何缈像只猴一样到处乱窜,不时还发出一两招来攻出去。 不大一会的功夫,白老手中的雷火珠终于是扔了个七七八八,他也意识到,再这样子耗下去下去是不行的。 他一个筑基后期的人,距离金丹之后一步之遥。之前是保存灵力,才没有使出全力来。 看来此番,必须得使出全力,尽快拿下此女。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九十一章 认主 何缈觉察到,白老再次攻击来的招式,便强大了许多。 她明明是处于被动状态,打斗中也是处在下风。但是何缈不愿死在此地。她还没有重建碧海阁,怎么能创业未半而中道奔殂。 她决不能死在此地。 “白老,你知道的,今日只能活一个人,你觉得老天爷是愿意让你这个多行不义、快要寿终的人活下来,还是让我这个积德行善的年轻人活下来?” 二人在殊死拼搏之际,何缈还不忘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闭嘴。”白老脸色难看,怒道。发出的攻击便狠了几分。 但是何缈的这一招“背水一战”,本就是敌越强,我越强的招式。尤其是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这个蓬勃向上的年轻人,凭什么要输给一个快要挂了的老头。 “白老,我真心觉得,其实你活够了,该死就死吧。”何缈明明撑得极为辛苦,嘴上还是不饶人。 “找死。” 白老想要速战速决,发出的功力更加的强悍。何缈自然也对抗得辛苦。 只这样子,二人的灵力便消耗得更快了。 “说真的,世界虽然曾经是你们的,但早晚是我们这群年轻人的” 何缈说着,只觉灵力不够了,额头上都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但口中还是继续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白老听到她念出这句诗来,只冷笑一声,从自己空间内拿出了一颗中品灵石捏到了手中,开始给自己输送灵力。 何缈见状,学着他的样子,也拿出了一颗中品灵石,捏到了手中。而且看灵气的程度,明显是何缈手中的这块更加精纯。 白老眼中弥温着一股惊异,毕竟二十出头的修仙者,哪里来的中品灵石,还是如此高品阶的灵石。 一块灵石用尽,他很快又拿出了一块灵石来输送灵力。 何缈照葫芦画瓢,也拿出了一块中品灵石。总之是他拿一块,自己就拿出一块。 毕竟,药王谷将承诺她的五千灵石,全部给了她,几乎都是灵力极为纯粹的中品灵石。要不怎么说,赚钱还得靠宰大户。 有五千灵石在手,何缈不觉得自己在比拼上的会输给别人。 一侧的白老越看是越心惊。她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灵石,大概率是什么修仙界世家的子孙。 想到此处,看向何缈便多了几分狠劲,决不能放过此女。不仅如此,还要夺走此女全部的灵石。 何缈不仅是拿出灵石补充灵力,而且还不时地吞几颗丹药给自己回血。 “白老,你有想过,我不怕你的青色圈圈和雷火珠,也不怕你的幽魂白骨幡,会不会我就是专门来克你的?” 何缈补够了灵力,只冷冷地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难道还没有感觉吗?” 说着,加大了手中的攻击,一招“东海扬波”和一招“背水一战”是轮着来。反正耗费灵力她最是不怕。 何缈说了这么多话,前面的话,白老只当作耳旁风。 但,那句“我不怕你的幽魂白骨幡”,还是让白老忍不住心中一颤。 毕竟这两百多年来,他仗着此幡在手,不知是摄取了多少人的魂魄,比他修为高的,也不再少数,但他从未有过失手。 可以说,此幡就是他的本命法宝。 此女却不能被他摄魂,难道想到此处,白老体内本就接近枯竭的灵力顿时一萎。 这极小的变化,却被何缈立马抓住,她劲头十足,手中的攻势便强:“记住,今天不是我要收你,是天要收你。” 何缈觉察到白老攻势减弱,口中继续道。 她知道,修行者很多时候,最是看重所谓上天的旨意。 果然,白老头听到此处,抵抗之势越发微弱,他忙探身打算去摸一块灵石。但是储物袋中,空空如也。灵石不知在何时,早已被他给用完了。 白老心中一凉,难道,今日真的是天要绝他?他的精气神萎了,灵力也很快便接近枯竭。 当下又拿出了一颗雷火珠,朝着何缈扔了出去,打算最后再来拼一次。 “上穷碧落~” 何缈募地捏碎手中的飞升符,不仅不后躲,反而直接飞升到了白老的头顶,一招“上穷碧落”,汹涌的杀意冲着白老而去。 碧海阁修行水系,水利万物而不争。所以在剑招中,几乎都是以自保为主、攻击为辅。 但这招“上穷碧落”是为数不多的杀招。“上穷碧落”此名选自“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一句,顾名思义,自然是我上碧落,敌人下黄泉了。 此招一出,白老急忙拿出手中的幽魂白骨幡去抵挡。 “拿来吧你。” 这等魔界的圣物,在不怕被摄魂的何缈手中,就跟玩具差不多,当下伸手,从白老手中狠狠地夺了过来。 随即又是一招汹涌的“东海扬波”,白老浑身灵力早已接近枯竭。如何能再抵挡,这连着硬挨了两招下去,顿时口吐鲜血,只奄奄一息。 何缈手持幽魂白骨幡,眉眼冷漠,状若女修罗,只冷冷地道:“该死了吧?” 幽魂白骨幡是白老的本命法宝,如今被人如此轻易便攥在手中,他只觉自己的性命好似也被何缈攥到了手中,一时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嗝屁了。 见到白老终于死了,何缈这才松了口气。 她没有注意到,白老一死,幽魂白骨幡自动成为无主之物。 而她方才的胳膊处,被雷火珠炸伤了,鲜血便滴到了此幡上。加之她周身有魔气环绕,自然被当作了魔界之人。 毕竟,此物也算是有灵气,一般的正道人士也很难驾驭此物。 待到何缈想要扔掉此物时,才发现,此物竟然同自己心魂相连,认她为主了。 何缈一时大觉棘手,毕竟此物乃是魔界之物,如今认她为主,若是被其他修仙界的人看到,肯定要将她视作邪魔歪道。 她想不出怎么解开同此物的契约。 不得已之下,只得将此物暂时扔到自己的木簪内。她算是看出来了,不管是被上古魔气侵扰,还是意外得到了这件幽魂白骨幡,这都是引导着她走上成魔之路。 魔气入体她不怕,魔幡在手她也不怵。 只需她的一颗心还是向往着大道就好。 ------题外话------ 感谢推荐和月票,谢谢~ 今日份完成~ 第两百九十二章 哀求 何缈击毙了白老,这才回过神来,搜刮了他的储物袋。发现了好几枚雷火珠,这可是个好东西,日后她可以用来自保。 何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个青色的圈圈也认了主,还取名叫“青钢镯”。至于如何使用这个青钢镯,还得她再去摸索。 做完了这一切,何缈仔细扫视整个洞穴。只见之前那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正躲在一处,悄悄眯眼看向她。 “给我过来。”何缈冷冷地挥了挥手中的桃木剑,对着男子道。 男子见状,忙拔腿往外跑去。何缈弹出一颗石子,正中男子的膝盖处。男子吃痛,“诶呦”一声,跪倒在地。 何缈这才悠悠地上前一步,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见何缈面色和煦,似乎是个好说话的,忙道:“仙姑饶命,小的名唤郭六,是被白老威胁,才为他做事的。” 何缈想起了方才白老的那番话,对于此人说的话,完全不信。只淡淡地上前一步,问道:“方才的那些女子,都是你带过来的?” “当然不是。” 郭六忙极力否认,只道:“仙姑明鉴,小的今夜是才第一次做事,出师不利。有眼不识泰山,惹了仙姑奶奶。” 何缈有想过此人能吹,没想到他能吹成这样子。当下瞥向他两侧的腰间,荷包都被银子给撑得突出来了。 当下拿着桃木剑在他肩上拍了拍道:“走,去看看。” 男子忙瘸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何缈仔细数了数,一共有五个女子。有的看着马上就要断气,有的还在挣扎。 要是一般人家失踪了五个女子,只怕早已是满城风雨了。白老肯定是怕引来其他的修仙者,才挑选了这些妓女。毕竟,妓女的性命,无人关心。 “这些女子,被你带到这个洞穴来多久了?”何缈淡淡地问道。 郭六吓了一跳,忙开口道:“不是我。仙姑,她们在这里有一个多月了。最近白老要的人多一些。” 何缈知道,这位白老寿元将尽,只能靠着吸收女子的精气来维持性命。毕竟他修行邪术,女子属阴,自然是用女子的精气好一些。 但是看白老衰老的样子,仅仅五个女子,怎么可能满足他? 想到此处,何缈上前一步,蹲下身子,将一角的草垫掀开。掀开的地方,可以看到,土还是蓬松的。 何缈拿出桃木剑,随便挑了挑土,便看到了白骨。她转过头去,冷冷地望着郭六。 郭六反应了过来,忙求饶道:“仙姑饶命,这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边求饶,边连连磕头。 何缈一脚踹到了他胸口处,用桃木剑随意地将他腰间的荷包划拉出来,用剑尖将两个荷包挑到了自己手中。 沉甸甸的荷包,挑得何缈胳膊酸。至少也有几百两银子。 按照他给白老报得价,一个女子赎身费是两百。就算地底下的白骨跟他没有关系,也不像是他说的,今夜第一次做此事。 “你是”一女子还能说话,只气若游丝,轻声道。 多亏了何缈耳力极好,将她的话听到了耳中。当下只蹲下身子,看向女子。 女子一双眼实在是生得漂亮,哪怕是头发灰白,皮肤褶皱,容貌苍老,都无法掩盖女子眸眼中的传神动人。 可以想得出,女子当日在青楼之中,是如何的惊艳众人、艳压群芳。 女子只虚弱接着道:“仙人吗?” 何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看出这些女子的寿命不过三五日,眼下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跟她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还是告诉她们自己是修仙者,却救不了她们,到底哪个更残忍? 女子枯瘦的手臂试图揪住何缈的衣袖,何缈反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生怕折断了她过于纤细的手臂。 “你能不能告诉我”女子说得断断续续,“我为什么是这样的命运?” 这短短的几句话,几乎是要了女子的半条命。她喘息了许久,接着问道:“为什么人生的苦都要我” 后面的话,她已经没有力气说出来了。 何缈知道她的意思,为什么,人生的苦都需要她来承受?为什么,我们的人生不能轻松一些? 何缈沉默了半晌,只轻声道:“我们都在尘世间苦苦挣扎。” 女子动人的眼眸中渗出了眼珠,那该是多么好看的一双眸子,眼下似乎在笑,又分明流着泪。 “杀了我”女子最后说出了这句话,不再握住何缈的手,认命地躺在了破草席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另外四个趴着奄奄一息的女子都费力地睁眼看向何缈,明明她们都没有说话,何缈却从她们眼中,读出了一个共同的恳求:“杀了我。” 何缈犹豫了。 没有任何一个修行正道者,会去杀无辜的人。 她们苟延残喘,几乎无法动弹,无法进食,只能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死亡。 募地,何缈敏锐地觉察到,外头似乎有修仙者隐隐到来。 难道是白老的同谋?想到此处,何缈忙捏碎手中的隐身符,闪身躲到了一边。 外头,进来了一人,四下寻找,是卫叔。 何缈松了口气,显出了身形。 卫叔见她一直不见回来,心下也开始担忧起来,心知慕容兰极为看重此女,还是不要出问题的好。当下自己亲自前来寻找何缈。 “卫叔~”何缈忙打招呼,示意他过来。 卫叔扫了眼草垫上的几个女子,心下已经了然。 “有救吗?”何缈开口问道。 卫叔斜眼瞥了何缈一下,不在意道:“精气全部被吸,不出三日,最多超不过五日,必然断气。救与不救,有何区别。” 语气间甚至听不出任何的变化,对于卫叔这样自幼在药王谷长大的修仙者来说,凡人如同蝼蚁一般,不值得他们多看一眼。 一旁的郭六趁着二人睡觉,想要偷偷溜出去,被何缈一个石子,弹中了另一条腿的膝盖,当下只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走吧,天快亮了。” 卫叔催促道,少主快要醒了。 何缈抬头往外望去,才发现,夏日的天本就亮得早,不知不觉中,她居然同白老苦战了一夜。 难怪白老体内的灵力都被耗死了。 何缈最后瞧了眼草垫上的几个女子,方才的女子眼中满是苦苦哀求,明明她已经说不出话,但何缈还是从她蠕动的双唇,读出了女子的哀求: “杀了我。”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两百九十三章 侠骨魔心 何缈转过身来,见到卫叔正拿眼神示意她离开。当下上前一步,毅然决然地跟上了卫叔的步伐。 “能不能,带我走?” 洞口处,之前那个脸颊有两坨高粱红的女子羞涩地站在原地,低声对着何缈哀求道,话语间还有乡下人特有的口音。 何缈瞧着她衣裳褴褛,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衣,还打了补丁,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当下只问道:“你家人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女子抬眸望了何缈一眼,这才继续低头小声道:“我没有家人。” 何缈这才恍然大悟,估计是那个郭六见她是个孤女,不知从哪里将此女绑架了过来。 “你叫什么?”何缈淡淡地问道。 “阿芬。”女子是有问必答。 “好,那你就跟着我吧。”何缈神色冷静道。 一侧的卫叔不悦地皱起了眉,药王谷是修仙界的门派,养个凡人成何体统?他自认自己应该提点何缈几句,边走边絮叨道: “何姑娘,不是我说你,你既然跟着我们少主,此事至少得问过少主” 三人出了洞穴,外头天色灰白,东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色,启明星却依旧高挂东方,正是明暗交界之际。 卫叔走在最前面,方才走了几步。还想要让何缈不要收留此女。絮叨的话还未说完,募地,听到了身后一声巨响,好似卷石滚落的声音。 他诧异地回过头去,看到扬尘滚滚,方才的洞穴早已坍塌。 女子则单手持剑,还维持着发出招式的样子。 见他回过头来,收起剑来,直起身子,大步往前走去,淡淡地道:“走吧。”随即从他身侧掠过。 卫叔满脸皆是不可思议,瞪大了眼,上前一步质问道: “你是不是疯了?你难道不知道里面有凡人在?随意杀死凡人,这可不是修仙界的做派,反而是” 说到此处,他住了嘴。 何缈冷冷地帮他补充道:“卫叔想说的,这反而是邪魔歪道的做法,是吗?” “不是吗?” 卫叔一双精明的眼睛眯了起来,反问道。 从此女要救出魔界的公良曦开始,他就知道,此女并非是正道人士。少主身侧有这样的人,可不是件好事。 何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闭上了眼,感受着清风吹拂过脸颊,感受着自己体内汹涌的魔气,感受着周身上古的魔气正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她的内心。 小和尚有一句话说对了,她确实是杀心太重。 大抵她的师父也看出来了,所以才送了她一把桃木剑,让她不至于太重杀戮。 之前她还庆幸,她至少一颗心是向往着正道的。 但方才,看着女子绝望的双眼,她很想问一问那渺茫的天道,沧海横流,这样的乱世,侠骨和魔心究竟如何来分辨? 她不愿听大师兄的话,去堕入魔界,但她也不想一味循规蹈矩,去走所谓正道的路子,选择做一个袖手旁观的人。 她做自己当下觉得正确的事,走属于自己的大道,。 哪怕,在外人看来,她的做法同邪魔歪道并无两样。 天道何求?天道在我心。 “走吧,再晚一会,你家少主该醒了。”何缈睁开眼来,淡淡地道。 随即召唤出了自己的桃木剑,对着阿芬叮嘱道:“抓紧我的手臂,我带你回去。” 阿芬犹豫地望着何缈的衣裳,不敢伸手去触碰。 她一直在青楼中是负责伺候那些花魁们,那些漂亮姑娘们嫌弃她是乡下来的,从来不让她触碰。 眼前的女子,眉眼间一样的艳丽好看,但似乎,同她过往的主子们有些不一样。 想到此处,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了女子的衣袖一角。 “握紧了,小心掉下去。” 何缈募地拎起女子,随即念动口诀,御剑飞行,在女子惊异的叫声中,二人好似天际的流星,飞逝而去。 客栈内,慕容兰仔细听着何缈的讲述。 当然,在何缈的讲述中,她见到的女子们的时候,那些女子早已死去。于是,她杀死了白老,带着唯一存活的阿芬回来了。 外头的卫叔,竖起耳朵,听着此女一本正经地在撒谎,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此女实在是 “你叫阿芬?”慕容兰听到此处,对着阿芬和善地问道。 “是的,少爷。” 阿芬最是害怕楼里的客人,当下忙跪倒在地。还是何缈将她拉了起来,她才勉强站住了脚。 “我家人多,你要是愿意跟着前来,我很高兴。我终于不是谷中唯一的凡人了。” 慕容兰这几句话,说得温和又平静,一张白皙温和的脸上不见丝毫的愠色与怨怼。 但此话让屋外侧耳探听、本打算反对的卫叔,一时沉默了。他似乎从来没有关注过,少主心中真正想要是的什么。 “阿芬这个名字,听着似乎不像是大名。你姓什么?”慕容兰温柔地问道。 “启禀公子,我姓陈。”阿芬小声回道。 “嗯嗯,阿芬为花朵芬芳之意,不如日后就唤你做沁芳,可好?”慕容兰斟酌半晌,开口询问道, 阿芬一时愣在了地上,阿芬这个名字,众人呼来唤去,她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 但见到眼前这位瞎眼公子如此郑重地帮她取了个名字,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感动,“陈沁芳”,她也是正式名字的人了。也是被人当作人来看待了。 “还不快谢谢慕容公子。” 何缈对着阿芬催促道。 阿芬一愣神,忙又要跪倒在地,何缈又手忙脚乱地将她拉了起来。 “多谢公子,多谢”阿芬嘴笨,只能反反复复说这么几句。 何缈知道,她一人行走江湖,且是朝不保夕。沁芳日后只能拜托慕容兰照顾了。 大抵是因着连出两件事,卫叔心中对何缈生出了几分芥蒂,生怕何缈带坏了慕容兰。 干脆借口前方有战火,直接用传送符,将几人送回到了药王谷。 药王谷本是在雪域高原北川大山里的一片原始荒野,相传医药始祖歧伯曾常住此山采药,药王孙思邈也曾在此山挖到肉灵芝之类的珍贵药材。 故而后世药王谷立足在此地。 远看大山巍峨,白雪皑皑,谷口则是有重兵看守。 一股药香千里可闻,“何姑娘,我家到了。”慕容兰温和地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题目取自我喜欢的一句歌词:“侠骨魔心如何来分辨”,分享给大家~ 第九十四章 十八房侍妾 修仙界十大门派中,药王谷算是一个颇为独特的存在。 不同于天玄门、地月宗、奔雷宗和烈阳宗均有各自擅长的法术,药王谷在众人的印象中,似乎是以炼丹出名的。 但据何缈的观察,药王谷中的修仙者中,也有不少剑修,修行的是金系路子,各个看起来修为不俗。 当然,这种靠吞食大量丹药上去的修为,比起其他门派摸爬滚打上来的,实战能力很值得怀疑。 慕容兰领了个女子回谷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甚至路过的人都不多看她一样,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 何缈很快就知道了是为什么。 一进谷中,慕容兰就被带去拜见家中长辈,何缈则由另一身着金黄衣的男子带到了一处小小的院落,身侧跟着低眉顺眼的沁芳。 男子对着何缈恭敬地施了一礼,开口道: “姑娘,您住这间房,日后您就是我们家少主的第十八房侍妾了。” “什么十八房侍妾?” 何缈听到药王谷下人的话,差点跳了起来,疑惑地开口问道。 “是了,我家少主早已有了十七房侍妾了,姑娘刚巧是第十八房。” 男子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何缈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了。 何缈眉头高高皱了起来。 一方面是惊叹慕容兰实在是人不可貌相,看着分明是个青涩的纯情少男,摸一下手都会脸红的那种,背地里居然养了十七房小妾。 另一方面,她想不通,她之前分明答应的只是陪着慕容兰聊聊天,怎么就成了他的十八房小妾了? “那其他的十七房侍妾在哪里?”何缈左右看看,也没看到人影,开口问道。 “沿着姑娘的房间,往右边一直数都是。”男子指了指远处的院落示意道。 何缈极目望去,果然看到了一排排像此处一样的独立小院。当下彻底无语了:“我要见慕容兰。” 她得去好好讨个说法。 “启禀姑娘,要见我家少主,得我们去通报,少主答应了您才能去见。少主要是不答应,我这边也没办法。” 男子接着束手恭敬道。 何缈扶额,她是不是见钱眼开,把自己给卖了。 聊聊天可以,卖身的事可不行。“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男子说到此处,一挥手,手中出现了一个托盘,上头的东西看得何缈眼前一亮,是真的一亮,一托盘的灵石,闪得何缈眼花。 “姑娘,这是您本月的分例,一百颗中品灵石,一瓶上品聚灵丹,还有一瓶您可以自己选择要什么上品丹药。” 男子的话,打消了何缈去兴师问罪的念头。 她欢天喜地收起了托盘上的东西,全部放入自己的储物袋。中品灵石可是对修行极为有力,聚灵丹更是提升筑基期修行者的灵药。 “还有一瓶,我要水系的灵兽丹。”何缈已经开始乐滋滋地开条件了。 男子点点头,从袖中调出了一瓶丹药递给了何缈。看来此人是分管物资发放的。 何缈接过瓶子,顿时心花怒放。她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其他的十七房侍妾愿意待在药王谷了。 只需要慕容兰不强迫她,她也是愿意的。 至于强迫,慕容兰是个眼瞎的凡人,手无缚鸡之力;她可是个强悍的筑基期修士,还指不定谁强迫谁呢。 “姑娘好生歇息,小的名唤张力,姑娘日后有事,可以拿此传音符唤我。” 张力最后递了一沓传音符给何缈,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好说,好说。”何缈和颜悦色地招呼他离开。 送走了张力,阿喵立马从木簪内跳了出来,眼馋地望着何缈手中的灵兽丹。 突然蹿出现一只白色的猫,吓得沁芳后退一步。 “别怕,是阿喵。” 何缈蹲下身子抱起阿喵,伸手喂了它一颗灵兽丹。阿喵很快便吞了下去,又眼巴巴地盯着何缈要吃的。 何缈觉得,这几日吃了药王谷的灵兽丹,阿喵肉眼可见地圆了一圈。 加之它如今不再拘束在空间内,可以吸收天地灵气,看起来精神了很多,不再每日只知沉沉睡觉。 ”每天只能吃两颗,我要是不记得了,你得问我要。”何缈又喂了阿喵一颗,开口叮嘱道。 “姑娘,我来喂吧,我能记得住的。”沁芳听到此处,忙开口道。 何缈望了眼她渴望的眼神,她似乎急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当下将瓶子递给了她: “辛苦。” 沁芳仔细收起了瓶子,又忙着去接水收拾屋子。 何缈则盘坐在院外的树下,觉得药王谷的一切,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她似乎很久不曾享受这样的平静了。接下来一年在药王谷的日子,她有些期待了。 再次见到慕容兰,是在慕容兰的书房。 “慕容公子好福气,这么多的侍妾傍身,实在是真人不露相。” 何缈一进门,立马开口揶揄道。 慕容兰面露尴尬,倒是丝毫没有愠色,只开口解释道:“何姑娘误会了,这些都是我母亲的主意。” 何缈微微一挑眉,示意他继续。 慕容兰只淡淡地道:“谷中的女修士但凡觉得晋升无望,便想着来做我慕容兰的侍妾,可以借此获得灵石和丹药。” 何缈诧异地问道:“你不介意吗?” 慕容兰温和一笑道:“我这样的身份,就算是介意,也没有什么资格的。” 话语不可谓不温和,但何缈还是从中听出了身不由己,对于慕容兰的那位母亲,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 “况且,若是有哪一位修士因为我获得了好处,那再好不过了。” 何缈听到此处,不仅感慨,不愧是慕容兰,当下好奇地问道: “那这十七房侍妾中,你喜欢哪个?” 慕容兰轻笑一声,好似空谷幽兰一般和煦,只摇头道: “我是个看不见的人,都不曾见过这些女修士,哪里谈得上什么喜欢。” “你放心,我帮你去看看,保管给你挑一个漂亮又性子温和的。”何缈拍了拍胸脯,立马信誓旦旦道。 慕容兰听到此处,一时哑然了。 这个发展路子,倒是他没有想过的。当下怔了怔,只拱手道道:“那就有劳何姑娘了。” “好说好说。”何缈笑眯眯地道。 其他的事,完全没提。只需药王谷每月的灵石和丹药给她供上,她担个侍妾的虚名是无事的。 浮名于她无妨,拿到手的东西才是实实在在的。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九十五章 金花夫人 在药王谷的日子,不可谓不快活。 何缈不仅富得流油,还过上了每日除了修行,就是休息的安稳日子。 修仙界的一切打打杀杀、居无定所的漂泊日子,似乎都离她远去。 慕容兰又是个老好人的性子,对何缈一贯温柔,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 但是,何缈也有两件心烦的事。 一年后 “慕容公子,今天我又被你的第九房小妾骂出来了。她好泼辣,一见我来,堵在大门口,叉腰就开骂,而且骂人都不带停顿的,嘴皮子很溜。” 何缈想到那个泼辣的女子,不由得咋舌道。 慕容兰只嘴角上扬,道:“何姑娘辛苦了。” 是了,何缈这第一件愁人的事情,就是没有给慕容兰找出一个温柔又漂亮的侍妾。 慕容兰的这些侍妾,个个都不是个善茬。有的板着一张脸,听到何缈说明来意,一声不吭,直接就是杀招伺候。 要不是何缈好歹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只怕要被打个重伤了。 还有的则是长得极丑,五官不够协调,估计是知道慕容兰是个瞎子,反正也看不到,也来凑数了。 “你放心,还有第十二房侍妾的阵法我还没有突破,上一次我去看了,远远看身段,似乎是个美人,可惜戴着面纱,看不真切。” 何缈一方面是答应了慕容兰,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药王谷无聊,干脆就把这些女修士当作是实战的对手。 慕容兰舒了口气,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嘞。” 何缈点了点头,大步往自己的院落走去。每日她也就陪慕容兰说一段时间的话,就回去修行了。 反正如今药王谷的人给慕容兰制作了大量的盲文书籍,慕容兰天生又喜静,一天到晚忙着摸索着读书呢。 这日,何缈从慕容兰的房间里出去,在大门口处,碰到了一容貌出众的中年女子。 女子身着华丽的镂金长袍,头戴一朵金花,雍容华贵,容貌出众,眉毛极细,眉眼间饱含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眼下正仔细地盯着何缈,一双美眸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 何缈下意识地觉得,此女很像是慕容兰的母亲。当下只微微点头示意。 女子斜着瞥了何缈一眼,抿嘴并未说话,神情间尽显高傲。反倒转身进了院落。 何缈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回院落去了。 在院中的卫叔见女子进来,忙低头行礼道:“金花夫人好。”女子点点头,往院中去了。 “那就是你看上的女子?叫何青是吧。” 金花夫人并未进门,只站在门口,对着屋内的慕容兰冷冷地道。 “母亲大人好。”慕容兰缓缓地起身问好,脸色平和。 金花夫人看向慕容兰的眼中,全无喜色,悠悠地开口道:“这一年的功夫了,我看你也没有什么进展。” “此事孩儿自会处置,不劳母亲费心。”慕容兰只淡淡地道,语气中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 “好,那就再给你半年的时间,到那时,如若你再没有进展,我会亲自动手的。” 金花夫人盯着自己眼盲的儿子,只冷冷地开口道。 慕容兰攥紧了手掌,许久,才低声道:“好。” 金花夫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留下室内的慕容兰一人,独自站在远处。 何缈回了院落,便看到沁芳正在院中捣鼓着照料药材。 这一年的功夫,沁芳跟着药王谷的人,开始学习种植药材。她聪明好学,又肯吃苦,倒是学了不少。 何缈同她打了招呼,自顾自地回了房间,开始了自己的修行。这一年的功夫,在药王谷灵石和丹药的滋养下,何缈的修为也在稳步提升。 但是,与此同时,围绕她周身的魔气,同侵入她内心的那股上古魔气,也开始一丝丝地壮大。 这就是让何缈感到烦恼的第二件事,多亏了她还有木簪帮着隐藏她的气息。 否则她如今的样子,肯定会被外人当成是邪魔歪道的。 何缈也想着自己独自解决,但是这一年的功夫,以她筑基期初级可以看到的典籍,她全部都翻阅了遍,但关于此事的记录,全无进展。 为今之计,只能是继续修行下去,然后等待着她的修为到达筑基中期,然后再次去查阅木簪内的其他书籍。 何缈知道,万不得已,说不定还得向慕容兰求助。 但是如今毕竟是在药王谷,周围都是修仙界的人士,她也不敢冒险。 何缈本来答应慕容兰的是,她要在药王谷陪他一年的时间。但到了一年的时间,不愿意走的人却成了何缈自己。 药王谷的待遇真的太香了。 何缈自己不主动提离开的事,慕容兰更是默契地不会去提。何缈便舔着个大脸,继续享受着药王谷的各种福利待遇。 这一待,又是半年的时间。 “马娇,我又来了。”何缈踏了院落,方才叫了一嗓子,六把剑组成的剑阵就将她困住了。 “碧海青天。”何缈反应迅速,一把桃木剑便挥舞了出来,迅速地在自己身侧形成了一道屏障。 身着一身素衣,头上盘着妇人头的马娇从屋里走了出来,边走边骂骂咧咧道: “我真是服了你了,几天的功夫不见,又滑头了很多。我怕我这六极剑阵,都不一定能困得住你了。” “哪里有。” 何缈身法灵活地同那六把剑斗了起来,口中软声道:“马姐姐,一会我跟你求饶的时候,你收剑收得快些。” 马娇冷哼一声,叉腰道:“放心,一定会在你身上多戳几个血窟窿。” 话说着,她也在仔细看着何缈的招式,想要再次改进自己阵法的不足之处。 这位马娇,就是何缈之前提到那位极为泼辣的第九房侍妾。这半年的功夫,二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反而成了好友。 何缈隔三差五就来挑战一下她这套压箱底的六极剑阵,想要试试自己的剑招。 “对了,我今天又遇到了那位金花夫人。”何缈边是打斗,边对着马娇开口道。 马娇冷哼一声道:“那个婆娘可厉害得很,你没在她手下吃亏吧?” 何缈翻身一招“背水一战”,硬抗下了六把剑同时压了过来,额头上顿时沁出了冷汗,只摇头道: “没有,我不认识她。” 马娇瘪嘴道:“我给你讲讲,金花夫人可不简单。”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九十六章 情根深种? 在马娇的讲述中,何缈对于慕容兰那个外表严厉的母亲,多了几分了解。 “当年,金花夫人怀着慕容公子、正值身怀六甲之际。修仙界遇到了魔族大兵突袭。那时,魔界的几位魔尊全部到场,药王谷也不能幸免。” “金花夫人在战斗中遭受毒手,还在腹中的慕容公子也受到了影响,六个月就落地。生下来就是天生眼盲,且天生绝脉,无法修行。” 后面的事,何缈从慕容兰口中曾听过,但如今听马娇讲来,依旧可以想象得出慕容兰出生时的惨烈之状。 关键是在这种情况下,慕容兰也并未表现出对魔界嫉恶如仇的样子,反而还同她一起去救了公良曦。 一时倒是让何缈对于慕容兰,又多了几分感激。 “你知道的,药王谷可是修仙界的十大门派之一。而且” 马娇说到此处,只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 “慕容公子的爹,也就是我们药王谷的慕容谷主,可不是个安分的,外头花头多了去。“ 何缈为了听清马娇的八卦,竖起耳朵,一时分了神,差点被一把剑戳到。 要不是马娇收剑快,她身上指定多一个血窟窿。 马娇收起了六把剑,接着凑到何缈耳畔,低声道: “你猜,这位谷主如此的不安分,光是摆到明面上的侍妾就无数,怎么会甘心膝下只有慕容公子一个不能修行的儿子?” 何缈摇头表示不知道。 马娇恨铁不成钢地在何缈头上敲了一下,这才小声道:“听闻是金花夫人给谷主下了药,让他再也无法生育。” 何缈听到此处,面露难以置信。 马娇这才得意道:“肯定是了,我在药王谷这百年的功夫,从来没见到谷主同金花夫人同时出现。” 何缈顿时对这个威严的金花夫人,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敬意。光凭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不惜给丈夫下药,就能看出,是个狠人。 “所以金花夫人才不停地给慕容公子找侍妾,希望能够生出个后代来,好继承偌大的药王谷。” 马娇最后做了总结,随即嫌弃地对何缈道:“你来了这么久,不知道小脑袋瓜里每天在想什么。” 何缈无奈地耸耸肩,当然是每天想着修行了。 “算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我修行。”马娇又嫌弃地对着何缈催促道。 说罢,也不管何缈,带着自己的六把剑又回了屋内。 何缈知道,马娇就是这么一个嘴上不饶人的性子,当下也不在意。 回到自己的院落,见到沁芳正弯腰在药园子里种植着什么,旁边阿喵躺在药园子里正呼呼睡大觉。 这一年半的功夫,沁芳把药园子扩大了许多,足足占了大半个院子,里面种植了各种低阶的药草。 药王谷的张力说了,这些可以都归何缈所有,也可以前去药王谷换取灵石。 何缈上前一步,见沁芳手中正拿着一株殷红的花骨朵,似乎隐隐沁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是什么花?”何缈好奇地开口问道。 “那边的人说是灵茶花,让我好好种植。要是种好了,可以换十颗灵石。” 沁芳堆起笑脸,脸颊便飞起了酡红色。 这一年半的功夫,她照料药园子照料得特别好,脸上也不自觉地洋溢起一股自信,不再是之前总是低眉顺眼的样子。 阿喵听到何缈的声音,醒了过来,先是悠闲地打了个哈欠,随即升了个懒腰,肥硕的身子不小心压倒了一株药草。 “啊啊,别~”何缈看着肉疼,忙伸手招呼阿喵让开。 “没事的。” 沁芳对于阿喵特别地有耐心,像对待一个孩子一般,只耐心地抱起阿喵,递给了何缈,这才弯腰扶起了那株灵草。 “你又重了。”何缈嫌弃地对着自己怀中的阿喵道。 “主人,你不懂,这是灵魂的重量。”阿喵懒洋洋地开口道。 何缈扶额,她总觉得自己没有教好阿喵,让它变得有些圆滑了。 那株灵茶花就在何缈的院子里种下了, 随岁月的流逝,又是一年的时间,那株灵茶花的花骨朵慢慢便开始盛开,红色的花绽放得极为艳丽,十分吸睛。 何缈在屋内修行之际,总能嗅到那股灵茶花的味道,那股味道不算浓郁,却有一股别样的芳香,特别勾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这股味道似乎并不只是在她的鼻头萦绕,反而深入了她的神魂深处。 深夜独自修行的时候,她越发心绪难安。 一些过往同颛孙渊的亲昵片段,那些被她刻意抛之脑后的回忆,开始慢慢地在她的脑海中浮现,有什么东西,不断地挖掘着她深埋心底的那些记忆。 甚至,过往所有惊艳过她的男子,那些修长的身姿、动人的眼眸,那些曾让她心头一颤的画面,一个个都在她的脑海中回放,在她的梦里反反复复地出现。 最为诡异的是,这些人的脸,最后都变成了慕容兰。 何缈对此疑惑不解,毕竟,按照年龄,她应该早已经过了少女怀春的阶段。而且,她自认还算心志坚定。 一直以来,她都是遵循“万草丛中过,片叶不留心”的原则。 难道,是因为每天都能见到慕容兰的缘故?是因为这两年半同慕容兰的朝夕相处,她居然日久生情了? 甚至是情根深种而不自知,以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都开始梦到了慕容兰,做起了梦? 在药王谷一晃两年半的时间,加上在路上的一个多月,她同慕容兰相识,已经超过两年零七个月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慕容兰。 带着这样的疑惑,何缈再次见到慕容兰之际,开始仔细端详着慕容兰的长相。 这近三年的时间,慕容兰整个人又长开了一些,脸庞柔和,极为俊秀。加之药王谷每日天材地宝的滋润,皮肤白皙。 日日浸润于书中,整个人周身气质温文儒雅,又心地善良。虽然眼盲,但是眼神看上去是和善的。 身着墨白相间的长袍,头戴竖发的玉冠,显出了几分贵公子的气质。 君子如兰,这样的慕容兰,实在是能当得起一句“温润如玉。” 是了,何缈端详了慕容兰许久,得出一个结论,慕容兰这样的男子,是属于轻易就能让人爱上的。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熟人又要出场了~ 第两百九十七章 幻真 何缈盯着慕容兰瞧了许久,慕容兰虽然看不到,也能觉察出了几分异样。 当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温柔地问道:“怎么了,何姑娘?是哪里有不对劲吗?” 何缈仔细感受着自己心头的悸动,确实是有一种隐隐的异样在心头萦绕,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感觉? 但又有什么地方,让何缈觉得有些不对劲。是了,是不对劲。不对劲的地方在于,何缈一直认为,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师门的遭遇,让她不能发自内心地去信任任何人,更不要说爱上一个人了。 爱情于她,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难道,是慕容兰这两年半的真诚相待,让她在无形中开始接纳起了慕容兰?怎么说,也有可能。 慕容兰是人畜无害的存在,何缈从不觉得慕容兰会伤害她。她对慕容兰,早就丧失了对一般人会有的警惕。 慕容兰知道她同魔界之人勾结,不仅没有视她如邪魔歪道,甚至还帮着救出了她的大师兄。 自师门覆灭后,慕容兰是唯一一个真诚接纳她,还不需要她做出任何改变的人。慕容兰容许她做自己。 也许,其实她早在无形中,对慕容兰敞开了心房? “慕容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到此处,何缈募地开口道。 其实,她知道,慕容兰是不会拒绝她的。何缈很少见到慕容兰去拒绝任何人。 “可以。”慕容兰果然没有拒绝。 “唐突了。”何缈募地伸出手去,牵起了慕容兰修长的手掌,同他十指相扣起来。 “何姑娘,你”慕容兰一惊,耳根子一片通红,惊异地道。 却也没有挣扎。 应该是从未干过粗活,也并未握过任何兵器的缘故,慕容兰的手掌是软绵而没有任何老茧的。 何缈甚至觉得,慕容兰的手很像个婴儿的手,软绵绵的。 牵起慕容兰的手,何缈反而更加的疑惑。她本以为,她同慕容兰有了肢体接触,她应该是会更高兴的。 好像,对她而言,牵起慕容兰的手,同牵起沁芳的手,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但是,心头的悸动是骗不了人的,夜晚那些依稀残留的梦,梦里的亲昵,也是不会骗人的。 慕容兰呼吸渐重,脸颊也红了,攥紧何缈的手掌却不敢动弹。 何缈心底觉得,这种程度远远不到足以让她心动以至于情根深种,甚至魂牵梦绕的程度。 有什么东西,远远不够。 难道,是因为魔气入心,让她开始不自觉地动情了? 想到此处,何缈放开了慕容兰的手,只淡定起身道:“做个小实验,慕容公子不要介意。今日不早了,我得回去练功了。” 随即转身离去。 本来她就在冲击筑基中期的关键时刻,结果现在日日开始想男人。美色真的耽误修行。 何缈无奈地扶额,随意理了理自己额前的头发。难道真的是师父当初说过的,她命犯桃花,该到还债收心的时候了? 何缈不知道的是,她离去后,慕容兰的手还是一直悬空的状态,维持着方才同她握手时的样子。 整个人都傻了。 何缈回了自己的小院后,便开始打定主意闭关,全力冲击筑基期中期。 没有什么能够阻碍她的修行之路。这种小情小爱对她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何缈开始刻意同慕容兰隔绝开来,本来是每日一见,被她变成了半月一见,还是必须得慕容兰派人来三番两次请的那种。 这种近乎刻意的隔离,似乎作用不大。何缈还是依旧忍不住想男人。多亏了她与外人隔绝,见不到其他男人,努力克制自己,才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她知道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但是又找不出原因,只能猜测是魔气入心,影响了她的道心。 也许,该是离开药王谷的时候了。天底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一晃又是三个月,何缈已经在药王谷待了近三年的功夫,在何缈日夜不休的玩命修行中,冲击筑基中期的事,也隐隐有了点眉目。 这日,何缈照例前去同马娇切磋功法。马娇透露出了一个重要消息: “药王谷十年一次的筑基丹又要出炉了。” 何缈想起了之前在九幽之地,天玄门的人也曾提到过此事。 十大门派之外的人想要得到筑基丹,只能靠参加升仙大会。当初她要是干巴巴地苦等天玄门的筑基丹,到现在只怕还没有筑基呢。 想不到,三年的功夫眨眼就过。 何缈这头正灵活地躲避着马娇的六剑阵,那边马娇看了半天,反而叉着腰怒了:“别装模作样了。” 何缈勾嘴一笑,问道:“哪有?” 马娇冷哼一声,一挥衣袖,收起了自己的剑,道:“看来我也得闭关了,这套六剑阵已经捆不住你了。”说罢,转身回屋去了。 何缈耸耸肩,无奈地起身,一进院子,就瞧见了张力正束手恭敬地候在门口。 “何姑娘,我家少主有请。”张力满脸笑容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缈只淡淡地摇头道:“改日吧,我得去闭关了。” 张力丝毫没有半点不悦之色,反而点头道:“好,就听何姑娘的。”倒也没有纠缠。 何缈一入院落,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何缈嗅得此香,心神一荡,脑中居然浮现出了慕容兰的身影。 何缈这下终于意识到了几分不对劲,似乎,心底这股子所谓的情愫,并非是发自内心,倒好像是什么刻意勾出来的。 毕竟,她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慕容兰了,内心本来是全无波澜的。 烈日下,沁芳依旧弓着身子在药园子里忙碌,忙着给这些珍贵的药材花草浇灌琼浆玉露,松土拔草。 “沁芳,你嗅到这股子花香,心中会不会想起什么?”何缈直截了当地问道。 沁芳抬起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眼中满是疑惑,只摇头道:“没有。” 何缈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怀疑,难道是她自己想错了?其实还是她自己动了心思? “这花名唤什么?”何缈开口问道。 “幻真。”沁芳咧开一嘴的白眼,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幻真?”何缈想了想,转身回了屋子。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努力码字~ 第九十八章 衣角 何缈一回到屋内,便开始一头扎进自己的木簪内,开始仔细翻阅书架内所有关于修仙界奇花异草的书籍。 这样子不知过了多久,何缈终于找到了关于这朵“幻真”的记载。 原来,此花根本不是什么灵茶花,乃是一株情丝花,属于修仙界特有的花卉。 此花可以勾起修士内心的七情六欲。 任凭你是百年的和尚,还是千年的老道,嗅了此花,均能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哪怕是一块万年的顽石,此花也可以无中生有,让人生出情丝。 此花最厉害之中就在于,明明是虚假的感情,却好似真的一般,让人觉得是发自内心,如梦似幻,所以才被唤作“幻真。” 何缈查阅到此处,合上了书,冷笑一声,浑身好似刺猬一般,竖起了刺。 她如今只想确认一件事,她的院中种了一株幻真这件事,慕容兰到底知不知道? 这株幻真,在她的院中从种下到绽放,足足有近两年的功夫,她的种种异样,她不相信以慕容兰的聪颖,会完全猜不到。 其实,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她本就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旁人的性子,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结果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但她愿意再给慕容兰一次机会,相信慕容兰是无辜的。 想到此处,何缈出了房间。 药园中,睡得正熟的阿喵团成一团,听到何缈的声音,打了个哈欠,眯着的都没睁开,又继续开始小憩。 药园内种了许多灵力充沛的药草,也难怪阿喵喜欢在此地睡觉,睡得那叫一个快活。 在沁芳惊异的目光中,何缈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将那株幻真连根拔起。 “姑娘~”沁芳疑惑不解地望着何缈,不明白这株盛开的花哪里得罪她了。 何缈冲着她咧嘴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随即拎着那株花往外走去。 幻真一离开了土地,立马便枯萎了起来,耷拉着花瓣,根上还沾着些泥土。 何缈知道,对于慕容兰这样的人,动粗是不行的。 她的脑中已经想好了一会的见面。 她将这株幻真直接丢到慕容兰面前,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听过“幻真”这株花,但凡他表现出任何一丝的隐瞒,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何缈这边低头想着,并没有注意到,药王谷来了些新的人。毕竟,药王谷的人来去匆匆,几乎没人会关注她。 这三年的功夫,她在谷中来去自如。 “渊清上仙请~”药王谷一身着金衣的执事,正恭敬地对着一男子道。 男子只微微颔首示意,并不多话。 执事也丝毫不认为对方是傲慢,他早就听说了,天玄门凌阳道人的这位爱徒,一直是这般清冷的性子。 况且,修仙界是靠实力说话的,这位渊清上仙三十出头便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甚至有人暗地里猜测,此人其实已经结成元婴。 只是天玄门生怕招来各方的忌惮,故而才一直隐瞒着此事。 想到此处,执事对男子越发的恭敬,继续开口介绍道:“此番出炉的成品筑基丹是一千一百零三颗。比之十年前,多了十二颗” 想到此处,忙笑道:“当然,这多处的十二颗如何去分配,还得请渊清上仙同我们慕容谷主商议。” 毕竟,天玄门可是十大门派的领头羊。筑基丹一事非同小可,如何分配,还是得天玄门来决定。 “辛苦林执事。”男子薄唇轻启,淡淡地道。 “渊清上仙客气,客气”林执事得了这一句,更是欢喜,忙道:“诸位远道而来,先到谷中歇息,我这就去禀告谷主” 何缈正拎着手中的幻真,从一排排的房子里往外走去,心中思索着一会怎么跟慕容兰开口的话。 募地,在人群中,她远远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冰蓝色的长袍,衬得男子身姿挺拔,绝世出尘,仙袂飘飘。 那熟悉的眉眼低垂,眉眼间全是清冷与疏离。站在人群中,好似鹤立鸡群,极为醒目。 是颛孙渊。 何缈宕机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一点,当下迅速地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眼看着那几人朝着这条路而来,何缈环顾左右,一时居然有些慌乱。 颛孙渊隐隐觉察到了一丝打量的目光,不经意地抬眸望去,瞥见了一抹熟悉的淡青色衣角,一闪而过。 他募地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便想要追了上去。 “师兄,你这是干嘛?”身后的云千臣一把拽住了自己的师兄的衣袖问道。 颛孙渊回头扫了他一眼,目光冷峻道:“松开。” 云千臣在心底叹了口气,自从三年前在九幽之地,何青姑娘被魔族之人杀死,尸骨无存后。 他的颛孙师兄本就清冷孤寡的性子,越发冷冰冰的。连师兄弟之间,说话都少了许多,整日的不见踪影。 所以这次他爹爹才让颛孙渊师兄来药王谷,明面上说是让他负责分配筑基丹,实则是想着让颛孙师兄前来散散心。 当下只松开了手。 颛孙渊再回头去,哪里还有方才女子的身影。当下上前一步,正欲追踪过去。 “上仙,给您几位安排的房间在这边,那边可不能过去。”林执事忙堆笑地开口道,笑容中带了几分别样的调侃。 “那边是哪里?为什么不能过去?”云千臣没看懂林执事眼中的揶揄,直截了当地替自己的师兄问道。 林执事一愣,心里有点服气这个愣头愣脑的公子哥,问出这样的话。只满脸堆笑道: “云公子,那边是我们慕容少主侍妾居住的地方,外男还是不好过去的。” 颛孙渊的脚步一顿,缩了回去。 一旁的云千臣反倒是好奇了,问道:“侍妾?” 他抬头望去,一整排的房子,望不见尾。“这么多房子,都是你们少主的侍妾们住的?” 林执事心底责怪此人不知礼数,明明知道药王谷的情况,却还明知故问,当下只点头道: “是了,毕竟年少风流嘛。” 云千臣顿时咋舌,这么多房子该是住多少的侍妾。他要是娶这么多侍妾回来,他爹爹肯定要打爆他的头。 “先去歇息。”颛孙渊只淡定地道。 一行人回了药王谷安排好的房间。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我看到安大家的评论里有建议过,让我最好不要写cp,说是没人会愿意看。 但我自己是很爱写的,所以还是继续写下去吧。 第两百九十九章 百密一疏 何缈迅速地逃回了自己的院落。 “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沁芳正在院中浇灌药草,见何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越发疑惑地开口道。 何缈眼眸闪烁,她猜测方才颛孙渊应该看到了自己,毕竟她反应有点慢了。但她不敢确定颛孙渊会不会追过来。 万一他追了过来 自从她在九幽之地欺骗颛孙渊救走大师兄后,她还从来没想过再次见到他会怎么样。 她一直以为,二人再见面会她杀到天玄门,互为敌手的那一刻。 她不会忘记,九幽之地,他望向她的最后一眼。那双一贯清冷的眸子,如寒潭般幽邃,大抵也沾染了几分怒气与恨意吧。 不行干脆跑路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但是现在跑出去,很有可能会被抓个正着。 “姑娘,到底怎么了?”沁芳看到自家姑娘一双眼眸转来转去,没个定数,担心地问道。 何缈抬眸望向了眼前的沁芳,女子正是双十年华,在药王谷吃多了灵草之后,褪去了身上的那股土气,个子也出挑了许多。 何缈灵光一闪,心中想起了一个好主意。 “走,随我进来。”何缈忙拉着沁芳往房内走去。 那头,云千臣同自己的师兄走在一起,还在为方才药王谷人说的话感到震惊: “师兄,你说这药王谷的少谷主居然娶这么多的侍妾” 话未说完,回头一看,自己身侧哪里还有师兄在? 云千臣不解地四下环视,问其他门人道:“你们见到颛孙师兄去哪里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不仅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毫无印象。 云千臣抬头望天,满脸地不解。颛孙师兄干嘛去了? 颛孙渊脑海中一直回想着方才淡青色的衣角,那太过熟悉的颜色,哪怕是只有一个衣角,都能让他想到何缈。 三年,他整整寻了她三年之久。 六界之中,光是修仙界、凡间、魔界,就被他踏足了个遍,却始终寻不到她的踪迹。 竟是因为,她一直躲在药王谷? 颛孙渊闪身出现在了院落之中,一排排找了过去。 他修为太高,院中的女子们均是在炼气期或筑基期,在没有反应有人入侵之前,他已经消失不见。 “第八个。” “第十二个。” “第十六个。” 一连寻了十几个院落,见到了不同长相衣着的女子,却始终不是那个熟悉的衣角。 “第十七个。”依旧不是。 颛孙渊心头一沉,难道,是他看错了?不应该,那个衣角,他确实曾见她穿过。 “第十八个。” 颛孙渊一踏入到院落之中,闪身出现在了房中,扫一眼之后,正欲离开。 募地,他的眼睛被熟悉的颜色黏住了,是那件淡青色的衣裳。他曾见她穿过无数次。 女子正背着身子,不知在做些什么。 “何缈!”颛孙渊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想要大力地掰过女子的肩膀。 女子听到声音,诧异地回过头来,满脸惊恐地望着房间内出现的这个陌生男人。 颛孙渊正欲按住她肩头的手一顿,随即心猛地沉了下去。 不是,不是那个人。身上穿着那件熟悉的衣裳,但却是全然陌生的一张脸。 而且,此女还是个修为全无的凡人。 “啊!你你怎么进来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退后几步。 “对不起。” 颛孙渊淡淡地缩回了手,微微颔首道歉,随即闪身出了屋子。 抬眸望向了药王谷雪白的天际,是他魔怔了,居然忘记了,天底下还有撞衫之人。 颛孙渊垂眸,正欲离开,眼睛不经意地扫过院中药园子的一角,一个熟悉的白色肉团,让他停住了脚步。 正躲在衣柜中的何缈咧嘴一笑,她早知道颛孙渊会追了过来,所以才跟沁芳换了衣服穿。 多亏了她聪明机智,终于又一次躲过了这一劫。 接下来,她只需要一直躲在暗处,静等着天玄门的一行人离开就好了。 到那时,她也得同慕容兰告别了。 “姑娘,那人已经走了。”沁芳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弯下身子,透过衣柜的缝隙,对着柜中的何缈道。 “嘘~” 何缈知道颛孙渊发现认出了人,肯定早就离开了。但保险起见,她还是最好一直潜在暗中。 颛孙渊并不是那么好愚弄的一个人。她骗过他好几次,但并不是每次都管用。 甚至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他其实看出了她的计划,只是没有拆穿罢了。 “人走了吗?”何缈小声问道。 “走了,姑娘,只打了个照面,那人道了声歉,就离开了。”沁芳也放低了声音,小声道。 “姑娘,那是你的仇人吗?”沁芳还不忘担忧地问道。看着男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还有,此事要不要告诉慕容公子呢? “当然。” 何缈语气轻快道。杀师之仇,灭门之仇,难道这样还算不上是仇人吗? ”对了,沁芳,得拜托你跟我多换几天衣裳” 何缈的话未说完,停了下来。透过衣柜狭小的缝,她看到,门口逆光处,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男子怀中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小猫胖乎乎的,眼下睁开圆溜溜的眼来,正睡眼惺忪,完全一副搞不懂什么情况的样子。 是阿喵! 不对,是颛孙渊!他居然没走,不仅没走,还挟持了阿喵! 而且,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将她和沁芳二人的谈话都听到了耳中。 何缈一时颇为慌乱,如今只恨自己没有向药王谷的人多要几张传送符。否则现在好歹可以遁走的。 至于阿喵,自救多福吧。 下一秒,颛孙渊闪身出现在了衣柜面前。 “啊~”沁芳没提防男子再次出现,吓了一跳,叫出声来,下意识地想要护着自家姑娘。 这可是自家姑娘的仇人,她决不能让这个男人伤害了自家姑娘。 却被一阵风甩到了院中,所幸没有受伤。但整个人还是无法动弹。 何缈睁大了眼,募地,柜门被人打开。背着光,她看到了三年未见的颛孙渊。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零一章 青蚨 听到何缈的质问,颛孙渊缓缓收回了虫子,淡淡地解释道:“这是青蚨,没有毒的。” “青蚨?” 何缈依旧不理解,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颛孙渊爱怜地用指腹摸索着何缈的脸庞,又忍不住亲了亲她有些红肿的嘴唇,这才轻声解释道: “渺渺,青蚨生自南海,雌雄不分离,只需吸了人血,日后便可知道对方在哪里。” 何缈骇然,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定位吗? 当下只嫌弃道:“你这样有点像个变态。” 或者说,就是个变态。早知道,她就不应该招惹他的。 颛孙渊眉眼微动,轻笑道:“渺渺,我说过的,别逼我。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你呢?” 他一直在找她,她躲在药王谷给人当第十八房侍妾。他怎么能不气? “渺渺,女子的清誉极为重要。我不希望你如此儿戏。” 何缈一时哑然。她这三年其实一直在药王谷专心修行的。 侍妾的名声真的只是个误会。 见何缈不说话,颛孙渊也不在意,欺身压了上来,压得何缈忍不住一闷哼。 美色当前,她一直很没有定力。 二人正亲吻得火热之际,募地,听到外头隐隐有脚步声朝着院落前来。 “院中的沁芳”何缈小声提点道。沁芳还不知道被颛孙渊怎么样了。 她可不愿将事情闹大。 颛孙渊一挥衣袖,院中的沁芳感觉周身又能动了,忙爬起身来。便见到张力进来了。 “张管事,我们家姑娘她”沁芳急急忙忙正欲开口。 屋内,何缈刻意提高的声音传来,“沁芳,是张管事来了吗?” 沁芳心头一颤,她一急之下,居然忘记了,自家姑娘还在那贼人手里呢。她差点害了自家姑娘。 “是的,姑娘。”沁芳憋回了想要求救的话,低眉顺眼地开口道。 张力并没有看出沁芳的异样。毕竟,这可是药王谷,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这里闹事。 听到何缈在屋内,也不以为意,只拱手道:“何姑娘,我家少主求见。” 何缈觉得,颛孙渊箍住自己腰间的手一紧,勒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我稍后就过去。”何缈故作自然地开口道。然后就被颛孙渊咬住了双唇。 “好。” 屋外的脚步声渐远,何缈手脚并用,使了点劲,这才推开了颛孙渊。 “我得过去看看。”何缈淡淡地开口道,听到颛孙渊呼吸一滞,又忙解释道:“就是每日过去说说话。” 颛孙渊完全不相信何缈的话,也不愿意放手。 何缈无奈地道:“我要是不过去,那边肯定会生疑的。要是再派人过来一看,得,衣柜里藏了好大的一个奸夫” “奸夫”二字,刺得颛孙渊心一痛,又狠狠地咬了咬何缈的嘴唇。 其实,何缈现在半个多月才过去见慕容兰一次,就算她这次不去,那边也完全不会怀疑的。 但她现在毕竟急着脱身。 而且这里是药王谷,不是天玄门,她谅颛孙渊再放肆,也不敢真的公然抢了她离开。 “堂堂渊清上仙,总不能传出一个诱骗人家小妾的丑闻吧?”何缈循循善诱道。 颛孙渊完全不为所动。清誉也好,恶名也罢,他早就不在乎了。他只怕眼前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又跑了。 何缈接着劝道:“你刚刚不是说了,女子的清誉极为重要。就算你不在意,总不能让我平白担了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声。” “传出什么二男争一女的传闻来,多难听。” 果然,此话一出,何缈看到,颛孙渊脸上显出几分动容。 何缈见有戏,忙再接再励道:“我跟那个药王谷少主真的没有什么牵扯,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我本来也打算离开药王谷了。我一会就过去跟他说清楚,我跟你走。” 反正何缈是真话假话掺杂在一起说了。 颛孙渊眼眸微动,但介于何缈前科太多,他对于何缈说的话,几乎不信。 “好不好吗?渊哥哥~” 何缈见状,使出了杀手锏,亲昵地将手臂圈到颛孙渊的脖颈处,依偎在他的肩膀处,撒娇道。 女子甜腻的呼吸近在咫尺,还在娇滴滴地唤他哥哥。 颛孙渊哪里见过这种,呼吸一重,差点有些把持不住。 何缈见状,还不忘继续道:“你不是说了,有那个什么青蚨在,就算我真的跑了,你也能再找得到我,不是吗?” 颛孙渊特意寻了这千年青蚨,就是为了不让何缈偷偷溜走。他对这千年青蚨也极为信任,当下点了点头。 何缈见他终于点头,松了口气,就欲起身,她缩在衣柜里太久了,四肢都有些发酸了。 颛孙渊大手一把压住了她的肩头。 “恩?”何缈疑惑,不是点过头来吗?什么时候,颛孙渊说话也不算数了? 颛孙渊只哑着嗓子,低沉道:“方才的那句再唤一下” “哪句?”何缈一时没反应过来。 颛孙渊也不说话,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何缈这才反应过来,轻笑一声,轻声唤道:“好哥哥~” “不是。”颛孙渊依旧不让她走。 何缈无奈,俯身在他耳畔,甜腻腻地叫了一声:“渊哥哥~”这下应该放人了吧? 因着这一句话,又耽搁了点时间。 等到何缈再出来时,沁芳小心翼翼地守在门口,正不知所措呢。 见自家姑娘出来了,忙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小姐?” “嘘~” 何缈冲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噤声。又对着一侧的阿喵挥了挥手,将阿喵收回了自己的木簪内。 这才对着沁芳道:“我要去见慕容公子了。” 是了,她又打算跑路了。但是跑路的话,沁芳她还真没法带。不如就让她留在药王谷,左右这些人不会为难她的。 沁芳不知何缈要走,以为何缈只是去向慕容公子求助。 见自家小姐除了嘴巴似乎有点红肿,其他的均是安然无恙,当下只点了点头。 她不知,这一别,便是许久。 何缈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了院子,去见慕容兰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上一章不知道又怎么了,明明什么都没写,等等看吧 第三百章 近人情更怯 年少时候,尚在人间读书的颛孙渊,曾经读过一首诗。 诗中说的是,“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是首谈论思乡的诗。他不曾对故乡有几分眷恋,他一直是个心志坚定的人。 但三年未见,再次见到眼前的人,看到女子那熟悉的眉眼,人坐在柜中,细长的眸子一脸惊诧地望着他。 颛孙渊心中突然便想起了这首诗,三年音信全无,经冬复历春。他没有哪一天忘记过寻找她。 “近人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他想要开口,嗫嚅着嘴唇,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本以为初见时那一丝丝的怒意,早已被方才的那一出闹剧消磨殆尽。 “渺渺”他低沉着嗓音,低声唤道。 何缈垂下眸子,眼眸一转,听他的声音,似乎并没有责怪她。 眼下逃是逃不掉了,不如好好谋划一下,后面怎么逃的问题。 想到此处,何缈挤出一抹笑意,抬眸望向颛孙渊,笑眯眯地客套道:“好久不见啊,渊清上仙” 这个带了几分疏离的称呼,让颛孙渊心一沉,手一松,怀中的阿喵趁机悄悄逃走。 至于主人,还是让她自救多福吧。 何缈见他没有反应,正心中不安之际。 下一秒,狭小的柜中,挤进来一个宽大的身影,将她瘦削的身子完全挡住,死死地抵在了柜中。 “恩?”何缈鼻腔中发出一丝疑惑。随即,颛孙渊亲上了她。 男子带了几分清冽的味道扑面而来,又带了几分迫不及待,似乎要将何缈完全包围。 何缈那颗被幻真折磨了许久的心,眼下完全禁不起任何的引诱。 二人好似交颈鸳鸯一般,耳鬓厮磨,在狭小的衣柜中,依偎在一起,亲得密不透风。 她现在终于知道慕容兰为什么不可了,慕容兰太乖了,就像一株人畜无害的花,让人生不出任何的邪念。 “喂~” 不知亲了多久,何缈有些呼吸不过来。 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手脚并用地将颛孙渊往后推。一见面就亲,不免有些太过了。 她现在可没有什么有求于他的地方。自然不用再假冒他的什么未婚妻。 男子胸膛如铁一般的坚硬,只怔怔地望着她。何缈被他亲得身子发软,怎么能推得动。 何缈避开他炙热的目光,揶揄道:“上仙这样子不好吧,我现在可是药王谷少谷主的第十八房小妾” 话未说完,颛孙渊已经伸出手,死死地压住了她的双臂。 一双清冷的眸中微眯,幽暗的眼底,酝酿着无穷的怒意,只低沉着嗓音,冷冷地问道: “你说什么?” 何缈被他这样低沉的说话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发现二人实力差距太大,她的双臂完全动弹不得。 回过神来,她扫了他一眼,垂下眸子,也不直视他,反而带了几分轻松地道: “上仙既然找到了这里,就应该知道,这一排住的,都是药王谷少谷主的侍妾” 她知道颛孙渊这样子宛若神祇的人,大抵是有几分所谓的洁癖和某些特殊的情结。 知晓了她已经嫁人,只怕会避她如蛇蝎。 他们二人本就没了可能,还不如由她来做个了断吧。省得这样子没有说法地纠缠在一起。 “你们洞房过了?”颛孙渊打断了她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什么虎狼之词。 何缈太阳穴突突一跳。不过都到了这个当口了,她可不能认怂,只眉头一挑,淡淡地道:“自然” 下一秒,颛孙渊修长宽大的手便按在了何缈的脖颈,吓了何缈一跳。 她从没想过,出身正道的颛孙渊也会掐她。 何缈不想再被掐一次,那种无法呼吸、濒临溺水的痛苦记忆再次涌来。她尝过一次,实在是尝得够够的,当下拼命地想要躲开了颛孙渊的手。 颛孙渊的手掌犹豫了再三,还是没有掐下去,松了开来。 何缈不解地望着他。 男子带了几分肆虐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了下去,似乎带了点惩罚,咬的何缈嘴唇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了下来。二人嘴角处还牵扯着一道可疑的银丝。 何缈现在有些不理解他的脑回路,还不忘轻声提点道:“上仙,你这样子可是偷香窃玉的做派 颛孙渊喘着粗气,冷冷地直视何缈道:“等我杀了药王谷的少谷主,你就不必担心这件事了。”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 何缈知道颛孙渊从不开玩笑的,忙伸手拉住了颛孙渊的衣袖。 拜托,慕容兰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哪里敌得过金丹后期的颛孙渊。 她可不想因为无形中的一句玩笑话,就给慕容兰带来杀身之祸。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 何缈对着颛孙渊堆笑道,说到此处,生怕颛孙渊不信,忙举手发誓道: “不信你可以去问,慕容公子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这些侍妾都是娶来当摆设的。大家都是为了药王谷的丹药。” 颛孙渊一双清冷的眸子审视着何缈,对于她的话,半信半疑,只淡淡地道:“我会派人去调查的。” 话语间,还是不肯轻易放过慕容兰了。 “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颛孙渊盯着眼前的女子,缓缓开口道。 何缈沉默了。 颛孙渊以为她要的仅仅是些灵石和丹药,当然这些对于修行很重要。 但是她本来说好只在药王谷同慕容兰待一年,如今却待了近三年之久,全然是因为,慕容兰允许她做自己。 做那个同魔界公良曦勾结的何缈。 这一点,颛孙渊永远做不到。他只会让何缈改变自己,让她磨平自己的棱角,去融入天玄门。 ”渺渺,你是我的未婚妻。”颛孙渊只轻柔地抚摸着何缈的发丝,“你不要逼我。” 何缈轻叹了口气,心中却在思忖着如何跑路的问题。 颛孙渊闻声,牵起何缈的手。 何缈本不当回事,募地,指尖一疼。 何缈吃痛,回过神来,仔细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有一个青色的昆虫,模样像蝉大小,咬了她一口,隐隐可见出了血。 “你这是干什么?”何缈变了脸色,冷声对着颛孙渊问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写到这里才发现自己是掐脖子爱好者………o(╯□╰)o 第三百零二章 雪域高原 三年的时间,何缈对于慕容兰的书房已经是轻车熟路。 这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她曾走过无数次。 慕容兰正在用手抚摸着盲文,内容是一些丹药方面的。不知何时起,他开始学习一些关于炼药的知识。 何缈静静地望着屋内的慕容兰,他人如其名,君子如兰,高洁典雅,空谷幽香。 她手中分明还攥着幻真,但胸中那股刚知道自己被愚弄时的怒意,已然一扫而空。 慕容兰对她一直都很好。 她为什么要去质问一个对自己很好的人呢? 就算慕容兰知道幻真的存在,并且他也默认了旁人的做法,都无法改变,慕容兰对她很好这件事。 她应该对那些帮过她的人,多一些宽容。 “何姑娘~” 慕容兰没有听到何缈的脚步声,却听到了她的呼吸声,忙放下手中的书,开口道。 何缈微微一笑,踏入了书房内,随手将手中的幻真藏进了木簪内,这才问道:“慕容公子最近在读什么书?” “是《灵秘丹药》,一本上古讲炼丹之术的书。”慕容兰温柔地地开口道,眼睛都笑成了眯眯眼。 明明有许多话梗在胸口,真到要离开的时候,何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秋日的风,带了几分飒爽。吹拂着书房内的二人,带了几分别样的惬意。 何缈甚少在离别的时候觉得难过,她天生注定漂泊,从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太久。 药王谷,已经算是她待得比较久的地方了。 “慕容公子,能不能赠我一张传送符,我打算离开了。” 何缈干巴巴的话一出口,慕容兰的手一颤,膝上的书便跌落在地。 何缈见状,上前一步,将书拾了起来,搁在了慕容兰面前的书案上。 “怎么突然想要离开了?”慕容兰不解地问道。 何缈笑了笑道:“我还有个小徒弟在外面没找到,心里终究是不放心,想出去看看。” 是了,以药王谷修仙界十大门派的实力,三年的功夫,都没能找得到一个宋子舒,何缈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安的。 她只能期待着宋子舒傻人有傻福,自己另有一番造诣了。 “对不起,我没能帮上你的忙。”慕容兰微微低头,满怀歉意道。 说着,便唤卫叔进来,送给了何缈一张金色的传送符。完全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慕容公子不必道歉,药王谷已经帮了我很多。日后药王谷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何缈承诺道。 其实,以药王谷的实力,只有她求对方的份儿,哪里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但慕容兰确实对她很好,任由她来去自如,从不对她提任何要求。 慕容兰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何缈要走,怔怔地直起身子,许久,才低声问道: “何姑娘,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吗?” “慕容公子,山水有相逢,会有的。”何缈笃定地开口道。 慕容兰微微一笑,轻轻点头道:“希望再见到何姑娘时,何姑娘能够修为大成。” “借慕容公子吉言。” 何缈说完此话,捏碎了手中的传送符,随即闪身离开。 慕容兰无神的双眼依旧盯着何缈消失的地方。不知隔了多久,他轻声问道: “卫叔,你说幻真没用吗?” 一直立在一侧的卫叔眯起双眼,此女能离开,他当然高兴。少主如今已经答应了接手谷中的事务,此女留在此地,只会干扰少主。 此女心性不正,同魔界之人勾结,万一将少主带到歪路上,更是不好。 但少主问出这个问题,不就说明,他期待着幻真能够有用?期待着此女能够一直留在他身边。 “老奴不知。”卫叔收敛起全部的心思,一如既往,恭敬地回答道。 “退下吧。”慕容兰也没有多话,只轻声道。 他少了唯一一个能陪他说话的人。他能留住的,只有无尽的孤寂。 想到此处,他摸了摸书案上的书籍,山水有相逢,他们还会再见。 药王谷一如往昔般平静,谷中瑟瑟秋风,多了几分离愁别绪和无尽的萧索。 与此同时,正在何缈院落中等待她回来的颛孙渊,募地心一滞。 他察觉到,何缈又逃了。而且这一次,逃得还有些远。 颛孙渊双眼一眯,一双清冷的眸中,如寒潭般幽邃。天涯海角,他总会再次找到她的。 三日之后 何缈走在白雪皑皑、千里冰封的雪山上,心中只剩下了无语。 她因为怕被颛孙渊轻易找到,抓回天玄门。于是在使用传送符时,心中思忖着,随意去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吧。 然后,这个倒霉的传送符,就把她传送到了雪山连绵的雪域高原。 入目皆是一望无垠的冰川。 三天了,何缈从开始的御剑飞行,一直飞到灵力耗尽,都没有走出这绵延不绝的雪山。 如今,她不得不依靠着自己的双脚,在雪中艰难地行走。 早知道她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也许她会选择乖乖躲在颛孙渊身侧,做他的小娇妻。 但如今,何缈连后悔都没有机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出去,亦或者是多久会死在此地。 虽然她是修行的水系,但是她并不能直接利用冰雪。恰恰相反,冰雪一直在冻结着她体内的灵力。 雪山冰寒,何缈不得不动用浑身的灵力来御寒,灵力消耗得特别快。 她知道,自己必须得尽快离开此地。否则,她可能会成为修仙界第一个被冻死在雪山的修士。 就在何缈将木簪内药王谷给予的所有丹药全部吞了下去,打算一鼓作气,再次御剑飞行之际。 旷古蔚蓝的天际,一抹黑点从天际急速飞来。 何缈眼力还不错,一眼便认出,是一只巨型的老鹰。此鹰在天际不停地盘旋,似乎是在寻找着目标。 何缈手持桃木剑,警惕地盯着天际的老鹰。万一老鹰敢下来抓她,她就要使出剑招,给它好看。 老鹰冲着何缈的方向扑了下来,就在何缈警惕之际,看到此鹰扑向了不远处的一只灰白色的雪豹。 雪豹猛地冲着老鹰一扑,不仅没有打得过老鹰,反而被此鹰锐利的爪子抓破了身上的皮肤。 雪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伤口渗出了大量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皮毛。 何缈心头一颤,心中却清楚,这不过是动物界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她不应该干涉。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新的故事开始了~ 还有,后面有一个我埋了近三百章的伏笔,终于要揭晓了,大家可以提前猜一猜(依旧还没写) 第三百零三章 姑射神女 何缈本不打算去干涉这一场“战斗”,脑中的念头刚刚闪过。 天际的老鹰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从天际俯冲了下来,长鸣一声,尖锐的铁嘴便冲着何缈而来。 何缈被困在雪山之中,本就积压了无数的怒意,眼下看到这只老鹰不识趣地来招惹她,当下只冷冷地道: “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着,一招“东海扬波”便冲着空中使了出去。老鹰反应极快,煽动翅膀,避开了这一击。 继续冲着何缈而来。 何缈又是一招“背水一战。”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只老鹰的眼睛竟然是通红的,是一只嗜血的妖兽,并不是一只普通的老鹰。 老鹰硕大的身子冲了下来,铁一般尖锐的巨喙便要啄向何缈。 何缈拿着桃木剑死死地抵住。 被老鹰强大的力量压迫,何缈硬生生地在雪地中连连退后几步。却始终不肯放弃。 冰雪多少还是阻碍了何缈的发挥,何缈只觉自己体内灵力在迅速地流逝。 老鹰见一击不成,立马飞升到天际,盘旋一圈,重新冲着何缈扑了下来。 地上的人却收起了剑,就在老鹰以为自己这次可以抓住何缈之际。 何缈一手石子落地,布置了“固若金汤”的阵法。老鹰来势汹汹,却好似撞上了铜墙铁壁,扑通一声,狠狠地撞倒在地。 何缈则瞄准时机,一支金簪朝着老鹰的头颅扔了出去。 打是打中了,但是此鸟不知是什么级别的妖兽,身体极为坚固,普通的金簪根本对它无用。 老鹰再次飞升到了空中,一次次地冲着何缈冲击而来。何缈只能不停地使出东海扬波,但毕竟杀伤力不足。 不知过了多久,阵法外的老鹰精疲力尽,阵法内的何缈则是灵力接近枯竭。 一旁伺机的雪豹怒吼一声,冲着老鹰扑了过去。老鹰见情况不妙,挥动翅膀飞走了。 跟老鹰搏斗了许久的何缈,出了一身冷汗,很快又被此地苦寒的天气结成了冰,身子越发湿冷。 见到雪豹背上被老鹰抓出了道道伤痕,深可见骨。何缈于心不忍,对着外头的雪豹道: “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你可别吃我,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说着,比划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桃木剑。 雪豹似乎听懂了何缈的话,张开嘴,发出了像小猫一样喵呜的叫声,一时倒是逗得何缈笑出声来。 万物有灵。雪豹歪着头,乖巧地将自己的伤口处示意给何缈看。 何缈见状,撤走了阵法,从自己木簪内拿出了伤药,给雪豹耐心地撒在伤口上。 做完了这一切,何缈只觉自己一阵头晕,看来是灵力透支得太厉害。 “去吧。”何缈对着雪豹挥挥手,示意它离开。自己则拿着桃木剑做支撑,勉强站了起来。 眼看着雪豹在冰川中撒腿离开,何缈勉力往前走了两步,只觉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何缈没想到自己能再次醒来。 她本以为自己会死在漫无边际的冰天雪地之中。 睁开眼来,何缈抬眸望见的是雪白的大殿,她躺在地上,旁边依偎着受伤的雪豹。 何缈直起身子坐了起来,看到大殿内空空如也。伸手揉了揉雪豹毛茸茸的脑袋,开口问道: “这是哪里?是你带我来的?” 话音刚落,大殿内传来一女子疏离寡淡的声音:“汝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吾之地?”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女子语气中充满了威严。 何缈听着女子这半文不白的话,心下略感疑惑。 但如今她是在人家的地盘,当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解释道: “前辈见谅,晚辈不是故意闯入贵地。晚辈意外被传送符传送到此处,千里冰川,飞了三日都没有飞出去,昏迷了过去。再醒来,就已经在此地了。” 那头没了声音,就在何缈忐忑不安之际。 募地,一支手臂粗细的冰箭破空而来,速度极快,冲着何缈的脸而来。 何缈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话得罪了此女。 但眼下,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她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箭中蕴含的汹涌澎拜的力量。 这一箭,说是有毁天灭地之能,都不为过。 这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筑基期初级的修士所能对抗的。 何缈浑身灵力接近枯竭,明明是应该俯首称臣,坐以待毙的时候。 但千钧一发之际,她还是拿起了自己的桃木剑,使出一招“背水一战”,打算硬抗了下去。 “螳臂当车。”女子不屑的声音传来。 何缈也很清楚自己的不自量力,但她是一名剑修,就算是死,也得同自己的剑死在一起,也得死在战场上。 人生本就是由无数的无常构成。 自她下山,走上了这条复仇之路,她早就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小徒弟,无法传承师门碧海阁。 出乎意料的是,冰箭的箭矢已经近在何缈的眼睛之际。募地,停住了。 “水系修士?”女子的声音带了几分了然。 “是的,前辈饶命。”何缈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开口求饶道。 “想不到,时隔千年之久,水系修士还是如此羸弱,不堪一击。”女子带了几分嘲讽的声音在大殿中传来。 何缈知道自己同对方之间的巨大诧异,当下也不敢贸然开口。水系在前面修行时敌不过其他几系,本就是事实。 他们水系修士,要的就是厚积薄发,沉淀下来。 虽然她已经一口气沉了近十年,但做人就是要能屈能伸,能沉则沉。 “汝名唤何?”女子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传来。 “晚辈何缈,见过前辈。”在女子面前,何缈也不敢隐瞒真名,是有问必答。 “汝可知,吾为何人?”女子高傲的声音传来。 何缈眼中掠过一丝疑惑,她怎么知道此女是谁。但眼下,还是恭敬地开口道:“晚辈无知,不知神女来历。” 女子听到此处,冷冷地道:“藐姑射之山,神人居之。吾乃姑射神女也。” 何缈正低着头的表情一滞,是她孤陋寡闻了,她真的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姑射神女。 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拱手道:“久闻神女大名,得见神女,三生有幸。晚辈拜见神女。” 这位神女大抵远离世俗,没听出何缈话中的虚假,对她的恭维倒是很满意。 只语气照旧清冷,冷冷地道:“汝擅闯吾之禁地,该当何罪?” 何缈一时傻眼了,怎么说着说着,又成了她有罪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零四章 水麒麟 听到姑射神女这没由来的质问,何缈只得接着道歉道:“晚辈并非有意闯入,还望神女恕罪。” 一侧的雪豹倒是嗷呜嗷呜地开始叫唤了起来。 姑射神女听了雪豹的声音,才冷冷地道:“原来是它载汝来的。” “是的,晚辈见到有老鹰伤害此雪豹,这才出手相助。”何缈不忘不经意地表明自己的功劳。 姑射神女听到此处,大抵也注意到了雪豹身上的伤口,冷声道: “姑且留汝在此地,照顾此驺虞。” “是,多谢神女饶命。”何缈忙开口道。她一下子就成了照顾雪豹的小丫鬟。 神女的声音消失不见,雪豹又乖巧地眯眼团成一团开始睡觉。 何缈四下环视,这才发现,这座所谓的宫殿,全然是用寒冰搭建而成的。 她本想试着去修行一下,恢复自己体内的灵力,但是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居然被压抑得停滞不动。 何缈猜测大抵是这位姑射神女所为,当下也只能罢休。既来之,则安之。 何缈老老实实开始给雪豹换药。对于这位姑射神女是何来历,一时颇为好奇。 何缈虽然已经辟谷,但是雪豹可得吃东西,而且还得吃肉。二人待了不知多久,因为没有东西吃,雪豹已经饿得奄奄一息。 那位神女却不知去了何处。 何缈不得已,拎起自己的桃木剑,打算出去给雪豹捕些食物回来。只可惜,大殿的门口似乎有阵法在,何缈根本突破不了。 “汝坏吾阵法?”女子冷峻的声音陡然在大殿响起。 “不是,不是,前辈明鉴。”何缈听到此女的怪罪,连忙辩解道:“雪豹没东西吃了,快饿死了。” “恩?”姑射神女疑惑的声音响起。 “是的,雪豹没有东西吃,晚辈想着出去帮它猎点食物回来。”何缈忙解释道。 姑射神女冷冷一哼,道:“凭汝之力,在此地活不过半刻。” “神女圣明。” 何缈苦笑一声,丝毫不得觉得这位神女是在贬低她,这冰天雪地的,以她如今的模样,出去之后,确实很难活下去。 “汝既是一片善心,待吾传汝玄冰咒。” 何缈没料到这位神女居然要传她功法。 听到此处,大喜的同时,也非常疑惑,这位神女要怎么将这个所谓的“玄冰咒”传给她? 募地,大殿空中,闪现出了一人的身影。 何缈见到此女的容貌之际,一时颇为震惊。此女身着白衣,肌肤若冰雪,冰清玉洁,天姿灵秀,意气高洁,品行灵静。 若说这等清冷之女,何缈也曾见过天玄门的轻音圣女,但同眼前的姑射神女相比,可谓云泥之别。 何缈这种风里来雨里去,在泥中摸爬滚打之人,亲眼看到姑射神女这等高高在上的神祇,胸腔之中,一时思绪万千。 姑射神女扫了何缈一眼,嫌弃道:“媚气太重,非吾辈门人。” 何缈得了这样的评价,只得硬着头皮狡辩道:“晚辈中了幻真之毒,是沾染了些俗气” 总不能承认她自己就是带了点媚色,天生就喜欢四处沾惹桃花吧。 “幻真算什么?”姑射神女眼中满是不屑。待到又扫了何缈一眼,募地周身气质大变。 何缈只觉大殿瞬间成了冰窖,她好似被人丢进了冰水之中,冷得她浑身颤抖,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不过几个呼吸的瞬息,何缈的睫毛上都凝上了冰雪。 “魔族之人,竟胆敢骗吾。”姑射神女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神女” 何缈想要开口解释,但她的嘴唇已经被冻得开始凝固,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她怎么能想到,这个神女的性子一会一变。方才还要传她玄冰咒,现在就要将她冻成一座冰雕。 眼看着何缈就要被活活冻死在了此地。木簪内一道蓝光闪现,飞出了一只通体碧蓝的麒麟,挡在了何缈面前。 何缈的身子完全被冻住,脑袋也已经被冻了一半,连眼皮都无法眨了,只剩下眼睛还睁着。 她看到了眼前麒麟的模样。 麒麟通体碧蓝,角却是碧水色的。眼下大抵是灵力不够,只能是一个模糊的虚影。 是阿喵啊。 是陪伴了她好多年的阿喵啊。 她终于看到自己一手养大的阿喵的样子。 她还想着,也许有朝一日,她光复了碧海阁,阿喵可以作为守护师门的神兽。 谁能想到,她居然要被冻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临终之际,能见到阿喵真身一眼,也算是值了。 “水麒麟?”姑射神女见到眼前的东西,话语间满是诧异。 随即一挥手,何缈只觉自己周身的冰冻消失不见,好似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的幻觉罢了。 “解释?”姑射神女冷冷地道。 何缈方才脑中被冻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水麒麟乃上古神兽,品性仁慈,谙悟世理。心思最是敏锐,可直视人心善恶。奸邪之辈根本不可能得到水麒麟的青睐。” 姑射神女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冷峻,但话语间对何缈却没有那么冷冰冰的了。 甚至,何缈觉得,这位姑射神女看向阿喵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爱? “汝周身上古魔气环绕,何以能得水麒麟认主?”姑射神女接着冷冷地问道。 何缈咽了口唾沫,轻咳一声,这才垂眸道: “晚辈乃修仙界人士,周身的上古魔气,是因为不慎闯入了上古魔族被封印之地才沾染上的。” 姑射神女听到此处,募地一挥手。 何缈便看到围绕着自己周身的魔气,被姑射神女吸入到了手掌之中。 但,随着姑射神女将何缈周身全部的魔气吸走之际,何缈发现,尴尬的事情出现了。 “魔气入心。”姑射神女冷冷地道。 何缈呼吸一滞,不知这位神女会如何去处置她。也许会直接将她击杀。 毕竟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姑射神女一挥衣袖,扔了一个玉符给何缈,冷冷地道:“此为太上除魔之法。看在水麒麟的份上,饶汝不死。” 说着,挥手要带水麒麟离开。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 第三百零五章 寒冰之刃 眼看着阿喵要被打走,何缈忙急切地开口道:“晚辈斗胆,敢问神女要带水麒麟去哪里?” 虽然有可能得罪这位性情古怪的神女。但她的阿喵要是被带走了,她可得哭了。 姑射神女冷冷地扫了何缈一眼,悠悠开口道: “水麒麟生性喜寒水,岂可与凡人杂居。堂堂水麒麟,如此羸弱,成何体统。此处有一万年寒冰潭,可供水麒麟滋养神魂。” 何缈听出了姑射神女对阿喵没有恶意,反而是在责怪她养育水麒麟不当,忙拱手道:“多谢神女。” 姑射神女一挥衣袖,翩然离去,还不忘留下一句: “此玉符中亦有玄冰咒,望汝勤修苦练,悉心照料驺虞。” 何缈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这位姑射神女,看似冷淡,实则似乎很有爱心。比如,很喜欢饲养小动物。 要不然,雪豹受伤之后,不会载着她来到此处。 但大抵这种上古神祇,早已是超脱三界之外的存在,自然不可能为了一只雪豹,去猎杀其他物种,沾染血腥。 这种下死手的脏活,神女怎么可能亲自去做,看来只能是由何缈来动手了。 何缈当下将自己的神识注入到玉符之中,果然看到了一本《太上除魔之术》和一本《玄冰咒》。 何缈当下大喜,若是她能得到此除魔秘籍,可以教给大师兄公良曦。她的大师兄,有望重新回归正道。 不过眼下,祛除心中的魔气不是重点,她得尽快学会玄冰咒,才能出去帮雪豹猎些食物。 稍微学慢一些,只怕这只雪豹就要饿死了。 只可惜,何缈心想的好,但是看到《玄冰咒》中晦涩的文字,何缈顿时头疼了。 她本来认识的繁体字就不多,这本《玄冰咒》的开篇部分,大段的篇幅还是在吹捧这位姑射神女。 “广寒仙子月中出,姑射神人雪里来。” 看来这位姑射神女是同广寒宫的嫦娥仙子齐名,掌管雪之神。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这段文字倒是交代了姑射神女的来历,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上古神女。 何缈硬着头皮,开始啃这本《玄冰咒》。 说起来,冰系功法同水系乃同源。都是从水中汲取力量,只是水系主柔和,冰系主刚烈。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并没有冰系。所有的冰系修仙者,可以说,都是从水系转化而来。 书上前面讲了一些如何由水凝成冰的办法。 何缈老老实实从第一个法术——寒冰之刃,开始练习。 只是,这上古法术本是给天赋异禀的神祇修行,何缈摸爬滚打了多少年,才突破了筑基期。 眼下练习得极为艰难,练了许久,才勉强将水凝结成了稀稀拉拉的冰刃形状。 一旁的雪豹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快要翻白眼了。 何缈没办法,只能喂了它一颗丹药填肚子。也不知道这丹药如何,总之何缈喂进去之后,雪豹又睡了过去。 何缈小心地确认了一下,雪豹还活着。当下只能咬紧牙关,继续练习冰刃之术。 “愚不可及。”不知过了多久,大殿内传来了一女子冷淡的声音。 何缈额头早已沁出了一层细汗,得了这么一句评价,只能尴尬地笑一笑。 天赋这种事,实在是强求不得。 姑射神女倏地闪现,不屑地打量着何缈,冷冷地道: “水系本应是修仙界最为强悍的存在,如今却被汝等软弱无能之辈搞坏了名声,实在是令普天之下的水系修行者蒙羞。” 接着问道:”如今修仙界可有以水系擅长的大派?” 何缈仔细想了想,十大门派之中确实没有水系修行者见长的门派。 天玄门、地月宗、奔雷宗、烈阳宗、药王谷,分别占据了风土雷火金,还有一个神秘的析木山以木系见长。 当下只摇了摇道:“没有。” 此话一出,姑射神女冷笑一声,对于何缈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教导道: “汝且记住,天下至刚者,必为至柔。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汝等修行寒冰之术,只需将周身水汽凝结成冰。以至寒之意,驰骋天下之至坚” 何缈听着姑射神女的教诲,听懂得虽少,但到底是摸到了一点门路。 手中的寒冰之刃也越发的坚固,发出道道寒光。 确实是正如神女所言,水为天下之至柔,却可以凝结为天下之至刚。 “还算孺子可教。”姑射神女说完这一句,闪身不见。 何缈叹了口气,知道时候到了,当下拎着自己破旧的桃木剑,出去狩猎了。 一出宫殿之门,外头大雪纷纷,入目皆是一片雪白。 何缈却不似之前一般感到寒冷,反而如鱼得水,体内的灵力也适应了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地方,越发充沛。 白雪皑皑,何缈翻手拿出桃木剑,一跃而上,开始御剑飞行,试图捕获点猎物。 只可惜,她方才飞了几丈远,之前的那只老鹰便发现了她,从天际飞驰而来,尖锐的爪子便冲着何缈抓了过来。 何缈一边操纵着脚下的桃木剑,好似逃难一般,御剑逃窜。 身后的老鹰却紧追不舍,它本就属于天空之王,在广阔无垠的天空,肆意地翱翔。 飞翔于它,是一件跟呼吸一般自如的事情。 何缈在它眼中,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现成猎物。当下挥动着翅膀,冲着何缈抓了过去。 何缈身子灵活,侥幸躲过了一劫。老鹰的下一击如影随形,不给何缈任何喘气的机会。 何缈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好运,躲避的过程中,脚下的桃木剑被老鹰撞飞。 女子瘦削的身子,从高高的空中掉落下来,好似一片轻盈的羽毛,飘了下去。 老鹰得意地长鸣一声,张开锋利的爪子,瞄准机会,冲着坠落的何缈一跃而下。 就在老鹰以为自己快要得手之际。 正在下坠的何缈睁开眼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零六章 寒尽不知年 蔚蓝的天空下,老鹰张开矫健强劲的双翼,锋利的双爪朝着不断坠落的女子冲了过去。 正在下坠的何缈,双手一挥,六把的寒冰之刃倏地出现,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阵法。 不过几个瞬息,就将老鹰团团围住,冰刃毫不犹豫地同时刺进了老鹰的身体内。 这六把冰刃布置成的阵法,还是跟药王谷的马娇所学。 本是天空之王的老鹰受了伤后,翅膀开始不受控制,往地面坠去。 而方才还在随意飘落的女子则唤来了自己的桃木剑,肆意地御剑飞行。 在已经断气的老鹰坠地之前,将老鹰的尸体捡了起来。随即飘然往远处雪白的宫殿飞去。 老鹰锐利的双眼依旧睁着,它大抵死都没想明白,为何自己在天空驰骋了多年,却死在了一个刚来到此地不久的女子手中。 眼下的何缈,心中涌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激动。 就好比,她打牌时本以为抓到的是一手对三,突然有一天,有人对她说,其实她拿到的是王炸。 那种滋味,实在是太过酸爽。 何缈拎着老鹰回了大殿内,已然奄奄一息的雪豹,借此得以续命。 姑射神女却一直没有再出现。 何缈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性子,自己一直留在此地,开始认真地研习《玄冰咒》。 从开始用水凝结成寒冰之刃,慢慢地开始学习去凝结成冰箭,再到冰盾之术,何缈将自己所学的剑意,同《玄冰咒》中的法术结合在一起。 剑意主柔,冰刃主刚。刚柔并济,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空闲下来的功夫,何缈则是开始研习太上除魔之法。 “修仙之道漫且长,自古无人少心魔。平心静气抚杂念,抱元守一去心魔。道行浅薄不足虑,斩除心魔法自成” 但不管何缈如何努力,她的心田之地,始终有一丝魔气萦绕在心际,无法驱除。 何缈日日沉迷修行,无法自拔。殿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何缈只知道,自己手中的冰刃越发充斥着寒意,连发出的剑招“碧海青天”,都有了比之前更强大的力量。 这日,许久不见的姑射神女闪现在了何缈面前,照例冷冷地开口道: “汝可知,汝在此地多久?” 何缈在宫殿内沉迷修行,对于时间心里没有个准数,只大概猜测道:“晚辈见到此地寒意袭来,大雪封山似乎有过五次。” 姑射神女点了点头,道:“汝已在此历经五载春秋。” 何缈神情一滞,她本想过自己在此地闭关了许久,却从未想过,竟然有五年之久。 五年,这五年她是怎么度过的。从最开始的冰刃、冰箭,到开始学习冰盾之术,这可不是简单的一日之功。 这五年,她没有懈怠过一日。 姑射神女抬眸望了何缈一眼,这一眼,似乎要直视她的内心,许久,只冷冷地道: “太上除魔之术,可驱除诸般心魔,却无法驱除自生之魔心。” 何缈知道,姑射神女也看出了她内心其实还隐藏着的一缕魔气。这不是上古魔气入侵她的周身,而是何缈心中在某个瞬间,认同了魔界的那一套路子。 只需她心中的想法不改变,这一缕魔气就会一直在她的心中盘桓。 姑射神女一挥衣袖,一通体碧蓝的水麒麟虚影腾空出现,闪身冲着何缈扑了过来。 “主人~” 水麒麟没有实体,一落地就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猫的模样,扑到了何缈怀中。 何缈欣喜地抱起阿喵,她差点以为,阿喵回不来了。 这一抱,何缈发现,阿喵体内的灵力充沛了许多,神魂也异常的坚固,自然都是姑射神女的功劳。 当下忙连声道谢。 姑射神女眼皮都为眨一下,只冷冰冰地警告地道: “而今,汝等同本座机缘已尽,汝等速速离去。日后绝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本座,否则,冰箭穿心,不得好死。” 何缈没想到,姑射神女再次出现,竟然是来赶自己走的。 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但她也知道,自己在此地耽搁得日子实在太久了。 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确实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此神兽并无实体,汝当竭力寻其本体。” “水麒麟生性喜寒水,日后须得悉心照料。” 姑射神女最后丢下两句叮嘱阿喵的话,闪身离去。 何缈见状,只郑重地冲着姑射神女拱手施礼。随即带着阿喵出了宫殿。 入目皆是银装素裹,远处山峦叠嶂,好似人间仙境。 何缈御起桃木剑,从天际一跃而去。 待到回首再望之际,雪山连绵,大雪迷眼,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哪里还见姑射神女的宫殿所在。 这次,何缈只花了半日的功夫,就离开了此地。 她猜测,大抵之前来的时候,她无意中闯入了姑射神女设置的阵法之中,才一直无法脱身。 离开了姑射神女的地盘,何缈一时生出了几分“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意。 她现在要去做什么呢? 七丹门肯定是要回的,她得去看看师父的残魂。也得去看看七丹门是不是还安全。 宋子舒也是要找的,但是寻人的事情着急不来。 大师兄、二师兄都同他不是一路人,小徒弟又找不见,不如,去寻寻自己的三师兄? 想到此处,何缈从自己木簪内拿出了那枚青色玉佩。 她如今从姑射神女那里学了点东西,心中也生出了几分少见的豪气。要干就干票大的。 不如夜探天玄门的百尺崖,试着去救救三师兄。她也很想看看,这五年,她学到的东西如何。 但在这之前,得先解决一件事。 何缈想到此处,募地御剑飞行,好似一阵风一闪而过,敏捷地擒住了一只正搁在枝丫上眯眼的斑点鹧鸪。 小小的鹧鸪惊慌得啾啾叫了起来,小爪子极力挣扎。 何缈则=趁机刺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血滴到了鹧鸪身上。与此同时,将她的一缕细微的神魂附到了鹧鸪身上。 做完了这一切,何缈利索地扬起了鹧鸪。看着鸟儿翅膀扑腾几下,化作天际的一个小黑点。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零七章 夜探百尺崖 与此同时,正在天玄门闭关的颛孙渊,募地睁开了眼。 他察觉到,那个消失五年之久的人,又出现了。“缈缈,这次,我绝不会让你再离开。” 颛孙渊在心底喃喃道,继而起身,消失不见。 何缈得意地望着天际的小鸟飞远,这一招是她这五年间,潜心研究出来对付青蚨的法子。 青蚨之所以有用,主要是人的精血所化,雌雄相依。 如今她将自己的神魂同精血附在了小鸟身上,青蚨自然会误解,以为这只小鸟是她。 就让颛孙渊抓鸟去吧。 至于她,调虎离山之后,她要去夜探天玄门的百尺崖了。 传闻天玄门的百尺崖是历来天玄门掌门的羽化之地。百尺崖内,人鬼不扰,是真正的清静无为之所。 何缈知道,自己的三师兄被关押在百尺崖,那就说明,百尺崖其实还有其他的秘密。 不管百尺崖是什么龙潭虎穴,她都得去试一试。 自师门覆灭,她下山至今,已然有十四年之久,她也从炼气期三级的修为,到如今筑基初期,她不能再等了。 就算她等的了,只怕自己的三师兄不一定能等的了。 何缈压抑住心中的激动,竭力保持冷静,“三师兄,我来了。” 是夜,夜黑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百尺崖处于天玄门的后山静谧之处。多亏了何缈之前也在天玄门度过三年的时间,所以对于后山极为熟悉。 百尺崖顾名思义,百尺之高的悬崖,石壁陡峭如刀削。 四周密生松林,每当风起,松涛阵阵。何缈趁着风来,松涛响起之际,秘密地从悬崖上攀爬,往百尺崖的深处潜去。 何缈之前从颛孙渊那里得知,百尺崖的阵法,刻在了掌门持有的那块玉佩上。而阵法的布局,则刻在了掌门大弟子所持的玉佩上。 她拿到的是,是刻有阵法布局的那块玉佩。 只拿到了一块玉佩,何缈却敢来此地,也是仗着她学了点鬼谷的破阵之术,希冀着也许有用。 就算再不济,知道阵法的布局,也可以让她避开阵法,不至于落入绝地。 不过几个瞬息的功夫,何缈已然潜入了死寂的百尺崖。她根据自己脑中的记忆,如鬼魅一般,躲避着各种阵法。 要找到三师兄,总得先前往百尺崖关押犯人的地方。 何缈潜在暗中,伺机而动。果然看到了天玄门的一队门人在来回巡逻。他们走后,何缈如风一般,悄然融入了暗夜之中,向着灯火通明处潜去。 果然被何缈发现了一处重兵把守之地。 何缈猜测,这里应该就是关押她三师兄的地方。但为今之计,就是如何将人救出来的问题了。 三十六计中有一招——声东击西。 何缈趁着众人不注意,放出了那具千年炼尸,驱使着它直奔远处而去。 “有外敌入侵。”一人惊慌的声音响起,刺破了夜空的寂静。 何缈眼看着千年炼尸将绝大多数的守卫都引诱了过去,捏碎一张隐身符,悄然飘了过去。 一靠近那重兵把守的地方,何缈便感觉到一股滔天的鱼腥味扑面而来,阵法正中,是一个巨大的池子。 何缈诧异地探身望去,看到池中生有蝾螈数十只,长三寸,黑背,红肚五爪。此物又名“龙鳅”,被众人称之为“小龙”。 何缈大骇,居然是化龙池。想不到,天玄门的百尺崖,居然在暗中培养意图化龙的东西。 一湾化龙池底下,才是天玄门关押重犯的地方。 何缈不得不佩服天玄门的人,不仅有重兵把守,还布置了阵法,与此同时,还有化龙池看守,可谓是三重保障。 何缈不敢贸然靠近阵法,只得在阵法周围游走,试图辨认出这是个什么阵法,她也好寻找对应的破阵之术。 但此阵法无人进犯,归于死寂,何缈完全看不出端倪。 何缈犹豫再三,弹出了一枚石子试探。果然,石子一落入阵法之中,凛冽的阵法顿时启动,一股杀气顿时将四周封成了铜墙铁壁。 化龙池中的龙鳅也纷纷苏醒过来,各个从池水中跳跃起来,嚎叫声四起。 此处的异动,自然也惊动了百尺崖的其他守卫,纷纷提剑往此处走了过来。 明明是应该逃命的时候了,但是何缈舍不得就此离开。 她如今只看到了此阵的启动,必须得等到此阵真正的杀机必现,她才能判断出这是个什么阵法。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何缈怎么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 就在何缈看得聚精会神之处,阵法真正的威力显现,好似一轮明月,瞬间照亮了阵法的四周。 何缈形迹毕露,整个人显现出来。她的隐身符在这一刻,完全无用。 原来,这就是百尺崖阵法的秘密,是肃心阵。步入阵法中的一切妖魔鬼怪,无处遁形。 何缈的身子方才显露,一人好似一阵风,已经挥掌冲了过来。 何缈下意识地一躲,凝结成的寒冰之刃便围住了此人。 见到再无人闯入,阵法重新归于死寂。 何缈的身影再次隐藏在了暗中,她看不清眼前之人的样子。 那人的掌法好似烈风一般刚烈,又好似水一般缠绵,总之是如影随形。不肯放过何缈。 二人一交手,何缈便大感不妙。她的修为远远在此人之下,此人至少是筑基后期的。 是她托大了。要不是有寒冰之刃时不时地出现,帮着偷袭此人,何缈只怕会顷刻毙命。 此人招招凛冽,掌风绵密,极为难缠。 不知为何,何缈竟从此人的掌风中,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熟悉。但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 眼看着远处的守卫快要赶到,若是被围攻起来,何缈今夜再难脱身。 何缈不愿同此人纠缠,当下拿出了自己的桃木剑,一招“碧海青天”,连带着她从姑射神女那里学到的无尽寒意,冲着眼前的人而去。 那人感受到这股寒意,不知是不是被何缈的功法骇到,一时竟愣住了,掌风一滞。 何缈则趁机冲着已经赶来的那些侍卫扔出了一颗雷火珠,拖延住了他们几个瞬息后。 何缈再次隐身,潜入夜中,消失不见。至于千年炼尸,则被她驱使着,给她断后。 何缈完全不担心,就算天玄门的人抓到了这具炼尸,又能如何?还不是得去乖乖交给鬼谷的人。 那可是鬼谷谷主的师父,天玄门的人不会不认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骚话都在嘴边,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三百零八章 身份牌 从天玄门的百尺崖安然无恙地脱身后,何缈只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虽然这次她没能救出自己的三师兄,但此地的阵法她已经摸熟。只需日后潜心研究,肯定能找到破阵之法。 救出三师兄,重建碧海阁,指日可待。 人生在世,最需要的就是希望。 何缈瞧了眼手中的雷火珠,想不到,这个东西如此好用。要是能批量生产,那真是早好不过了。 想到此处,何缈一眯眼,也许是时候,该到七丹门去看看了。 一方面,多年不见,她想去看看自己的师父怎么样了;另一方面,也许七丹门可以帮着多产出几颗雷火珠。 说起来,她好歹也是七丹门的客卿长老,也是时候去行使一下长老权力了。 是时正值深夜,夜幕低垂,整个苍穹大地被黑夜笼罩。 何缈御剑飞行,好似划破天际的一颗流星,直奔一处灵脉旁边的七丹门而去。 七丹门的守卫见到这个时间点,居然有人从天际御剑而来,均是满脸警惕地举起刀,望着来人,唯恐是魔族之人。 何缈一落地,便被几人手持刀团团围住。 “你是何人?胆敢夜闯我七丹门!” 领头的男子一头黑发,额前有一缕刘海,遮住了部分眼眸,身着黑衣,腰间佩长刀,双眼极为坚毅,开口审问道。 “稍等~” 何缈方才举起手,示意对方等一等。她的举动,却吓得众人齐刷刷退后一步。 随即,领头的男子上前一步,对着手下挥手道:“围住。”自己则从黑色的刀鞘中拔出了一把刀,寒光闪闪的刀刃正对着何缈。 一双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何缈。毕竟,何缈在他看来,眼下不过是炼气期的修为。 何缈则看出了此人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想不到,几年的功夫不见,七丹门这种小门派,也能有一位筑基期修为的人负责戒备。 “我要见门主。”何缈淡定地扫了眼面前的男人,只冷冷地道。 她方才是想去木簪内找一找身份牌,她记得七丹门曾经给过她一个木色的长老身份牌。 但是时隔太久,何缈的木簪内又堆了很多东西,很多书籍也被她翻得乱七八糟,也没法短时间内就找到一块巴掌大小的身份牌。 “门主大人在闭关。”男子冷漠地开口道。 “我要见常紫兰姑娘。”何缈接着开口道。 旁边的几人面面相觑,互相问道:“我们门内有这么一个人吗?” 这下倒是让何缈有些为难了。 整个七丹门,她一共就认识三个人,常香兰在很多年前陨落,门主在闭关,这些守门的人估计是新来的,又不认识常紫兰。 “那我就在这里等吧。”何缈这次一定要见到自己的师父,也不可能立马就离开。 “门派周边,不准外人逗留。”男子长腿一跨,又是上前一步,威慑力十足地将刀刃对准了何缈。 何缈并不想在现在同七丹门的人起冲突,后面,她还有求得到七丹门的地方。 但是就这样离开,她又不甘心:“我叫何湘,是七丹门的客卿长老,只是身份牌暂时找不到了。” 很明显,她的这番话,根本没有人信。毕竟,在众人看来,她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小喽喽,而且还是个女流之辈。 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什么客卿长老。 况且,他们根本没听过门内有一个什么叫何湘的长老。 “快走,再不走,就将你抓起来。”领头的男子冷冷地挥动手中的刀驱赶道。 “那敢问门主什么时候出关?”何缈依旧心平气和地问道。她来是要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宣泄情感的。 她实在是很想见到自己的师父。 “不知。” 男子此话结束,见何缈依旧不打算离开,手中的长刀一斜,直接冲向了何缈,意图驱赶走何缈。 何缈身形一闪,躲开了男子的这一击。 虽然男子和她同为筑基期初期,但是何缈已经步入筑基期初期多年,正是即将要突破的时候,自然不是男子能够比得上的。 “三日之后我再来。如果可以,门主出关之后,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有位名为何湘的女子求见。” 何缈闪身离远一些,只朗声道。随即飘然远去。 待到何缈走后,旁边的一人小心地开口问道:“方统领,要不要去门主那边通报一声?” 男子抬起头来,一双黑色的眼眸望向远方,收起了长刀,无所谓地道:“门主正在闭关,除了宗门大事,一律不准打扰。” 旁边一人见状,不敢多话,忙噤声道:“是。” 毕竟,众人皆知,这位方统领极为冷酷,御下十分严格。凡有违反门规者,均是要受极重的刑罚。 何缈其实也没有走太远,她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只能是潜到附近的山上,寻了一处茂密的大树,简单布置了阵法,放出了阿喵,便开始坐了下来。 然后,开始认真地搜寻自己木簪内的身份牌。要是有身份牌在,何缈肯定就能顺利地进去七丹门,见到自己的师父了。 只可惜,不管何缈在木簪内怎么找,就是没有知道那一块巴掌大小的身份牌。 “到底去了哪里呢?”何缈皱紧了眉头,喃喃道。 回头看了眼正栖息在一侧的阿喵,何缈狐疑地问道:“阿喵,该不会是你背着我,偷偷把那块身份牌给啃掉了吧?” “主人,好大的黑锅,阿喵也不背。”阿喵奶声奶气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了。 何缈无可奈何,只能接着翻找。但不管她将身份牌翻了个遍,依旧是没有找到。 何缈无可奈何,只得在树下打坐修行,准备三日之后再去七丹门。 三日的功夫一晃而过,何缈只觉自己的剑招“碧海青天”似乎是更加娴熟,尤其是加入了《玄冰咒》中的寒意,不再是之前软绵绵的样子。 这次,何缈学了个聪明,不在晚上过去。 天大亮之后,才悠悠地御剑飞了过去。阿喵则乖巧地蹲在何缈的肩上。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最近事情比较多,尽量是能多写就多写~ 第三百零九章 躲雨 何缈来到了七丹门门口。 之前留有刘海的男子照例在门口看守,见何缈肩负一只小猫出现,只按住了手中的刀,满脸警惕地望着何缈。 “敢问门主可有出关?”何缈依旧不卑不亢地问道。 三日之前,何缈来的时候是个暗夜,众人也看不太清她的容貌。 如今晴天朗日,众人自然看到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眉眼如画,长得十分标致。 一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回复。 领头的男子只回头冷冷地扫了一眼,吓得那人便将头缩了回去。领头的男子这才照例开口道:“门主尚未出关。” “小哥,能不能劳烦通报一声。”何缈上前一步,放软了声音,试图打个商量。 她一贯奉行大丈夫能伸能屈的原则。 男子却完全不吃这一套,募地抽出腰间的佩刀,一把形似雁翎的长刀便指向了何缈。吓得何缈退后一步。 真的是印证了那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何缈自认是个心平气和的人,眼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拱手道:“几日之后我再来,若是门主出关了,劳烦各位通报一声。” 只可惜,这一等,又是三日。 何缈依旧没有等到出关的七丹门门主,毕竟修仙界的修士最擅长静坐,很多时候一闭关,就需要很久。 何缈本来也是极有耐心的,横竖她也没有其他事情,正巧在此地修行。 夜里气温骤降,山间的一场小雨,打乱了何缈原本的淡定。 她御剑直飞七丹门,她可是七丹门的长老,今日说什么,都要进门内避避雨了。 之前的领头男子正在门口的屋檐下,见何缈前来,再次拔出了长刀对准何缈,依旧是那句话,“门主尚未出关。” 正所谓,有一有二没有三。何缈被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拦截,加上天上落雨,眼下心中也是一肚子火。 “好,我不见门主,劳烦让我避个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打湿了何缈额前的发丝,她只低声恳求道。 “门派周边,外人不能逗留。”男子冷冰冰地道,眼中没有半点怜香惜玉,满是戒备。 何缈忍无可忍,今日她总得给此人一点教训。当下只抽出了自己的桃木剑,一剑刺了过去,同男子打斗了起来。 天际的小雨越落越大,何缈的脸上也全是雨滴。男子的刀是充满力量的,但是架不住何缈的剑灵活。 男子的刀方才劈了过来,何缈已经闪身躲过了这一击,一把桃木剑直接往他的胸脯处刺去。 男子抽回刀正欲抵挡,面前,募地出现了几把冰刃围成的阵法,打得他一时手忙脚乱,连连退让。 何缈则趁机站在了男子方才站着的位置,站在屋檐下躲雨,不时地翻动手掌,将天降之雨凝结成了冰刃,去围攻男子。 雨夜之中,男子一身黑衣,一把长刀挥舞得密不透风,踩得地上雨水飞溅,将何缈所有的冰刃全部一刀刀砍掉。 何缈百无聊赖地看着,对手是比她弱的,但身上那股子精神气还不错,难怪年纪轻轻就可以筑基。 几个回合下来,男子终于意识到了,何缈可以源源不断地凝结冰刃,他这样子的做法是徒劳的。 当下长刀一挥,不管不顾,长腿一迈,踩着遍地的雨水,直接冲着何缈斩了过来。 何缈又不可能真的拿冰刃伤到七丹门的人,她也懒得现在跟男子比试。理由很简单,她不想淋雨。 眼看着七丹门门主也不可能被吵醒,就在男子过来之际,何缈收回冰刃,只乖乖束手道:“我认输。” 男子的刘海被雨水打湿,正冲过来的脚步一滞,气得刀刃都在颤抖,一双坚毅的眸子中满是愤怒。 只大手一挥,对着众人道:“关押进狱中。” 就这样,何缈以七丹门客卿长老的身份,被关押进了七丹门的监狱之中,这样的待遇,倒是何缈来之前没想过的。 不过眼下,她只是想找个地方避雨,屋檐下也可以,狱中也不错。监狱这个地方,她最熟悉了。 何缈也没想到,这一关押,就是一个月。 “方统领~”狱中的看守见到眼前的男子,忙恭敬地开口道。 毕竟眼前的男子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筑基,一套刀法更是少有敌手。如今还是负责整个七丹门巡视的统领,怎么说,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那人在狱中做什么?”男子只冷冷地问道。 “哪个人?”看守诚惶诚恐地问道。 “那个女的。”方统领不耐烦地扫了眼狱中道。 看守忙恍然大悟道:“此女每日似乎只打坐修行,有时候好像看看书。” 男子垂下眼眸,黑色的刘海遮挡着,让人看不清他眼中在想什么。 “走,我去看看。”男子抬头道。 何缈这一个月,确实是每日打坐修行,她快要突破筑基初期了,需要抓紧。 狱中虽然环境艰苦,但是整个七丹门修建在一条灵脉之上,此地也算是灵力充沛了。反正进监狱对何缈来说,跟家常便饭差不多了。 偶尔空闲下来,她便抓紧研究“肃心阵”的破阵之法。鬼谷精通破阵之术,她就不信自己破不了此阵,她一定要救出三师兄。 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何缈透过监狱的栅栏,先是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鞋子,视线往上,是修长的身姿。 何缈气定神闲地收起手中的书,抬眸望向男子。 男子上前一步,凑到了监狱的栏杆处。 “姓名?”男子冷冷地审问道。 “何湘。”何缈有问必答,态度极为友好。 “年龄?”男子接着道。 “额,快三十了。”何缈也有好久没有计算过自己的年龄,当下只估摸着道。 男子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讶异,想不到,此女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实则已经近三十了。 男子开始重新审视着何缈,思忖着她之前话中的真假。毕竟此女长相妩媚,来历不明,一手功法诡异莫测,若是对门主心存不轨,那可不妙。 “你们门主出关了吗?”这才是何缈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男子冷冷地道。 “哦~”何缈听到此处,拖长了语调。 见到眼前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募地,男子脸色一变,觉察到狱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再一回头,他的周身已经被六把冰刃包围。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祝福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三百一十章 低语 一侧的看守看到眼前这一幕,吓得连连后退。 何缈语气淡淡地威胁道:“方统领不要乱动,冰刃可不长眼。” 男子正欲拔刀的手一顿,经过了昨夜的打斗和方才的审问,他已经觉察到了此女手段狡诈,心机叵测,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这位大哥,劳烦你去跟门主通报一声,就说有个叫何湘的女子求见。” 何缈对着看守道,说到此处,顿了顿,抬眸笑盈盈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弹了弹手指,轻松道: “来晚点,这位方统领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我可不敢保证了。” 看守听到此处,忙从狱中跑了出去,看样子,是去叫人了。 男子一双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何缈,恨恨地道: “我有什么资格,哪里值得门主为我冒险。” 说到此处,募地拔出腰侧的佩刀,长刀一挥,一刀斩断了两把冰刃。余下的冰刃开始向男子攻击了起来。 何缈挥了挥手,又凝结成了两把冰刃,一共六把冰刃组成剑阵顿时启动起来。 男子被困其中,开始奋力搏斗起来。 何缈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赏着眼前的这一幕。男子的长刀用得极为娴熟,挥出的一招一式都极为凌冽。 不仅如此,男子反应也很灵敏,很明显是在同敌人无数次的弑杀中磨炼出来的。 相比之下,何缈依旧缺少实战经验。 不大一会的功夫,一灰衣老头阔步走了进来,一见男子,忙急切地地招呼道: “方统领,还不快放下手中的刀,不得对何长老无礼。” 男子听到此处,正挥刀的手一滞,一双黑色的眸子睁大了,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募地,一冰刃划破他的脸颊,男子五官分明的脸上显出一道血痕。 何缈见状,挥手收回了自己的冰刃。 “快,还不快将何长老放出来。”灰衣老头忙催促道。 一侧的看守听到此处,忙上前来拿出钥匙,打开了狱门。 灰衣老头恭敬地笑道:“何长老,小的姓李,是门内的执事,门主有请。”笑容中带了几分谄媚。 何缈微微颔首,只跨步出了狱门,往外走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多看男子一眼。 七丹门门主正在炼丹炉内等候,见到何缈,态度温和地询问道: “何长老,听门人说你被关到狱中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直接进来?” 何缈摆摆手,不以为意道:“身份牌丢了,门口的人不认识我。” 门主一时哑然,故作恼怒地对着一侧的灰衣老头道:“李执事,这是怎么回事?去查一查。” “是。”李执事忙拱手道。 何缈看出了门主的惺惺作态,心知这是故意做样子给自己看的。当下也不拆穿,只笑眯眯地道: “门主,我记得几年前我寄了一缕残魂在此地滋养,如今怎样了?” 门主摸了摸胡子,和煦道:“我一直派人细心照料。” 何缈从木簪内拿出了一株聚魂草,只淡淡地道:“劳烦门主了。” 七丹门门主最好炼丹,忙接了过来,仔细端详着这株聚魂草,惊异道:“千年聚魂草,这可是个好东西。” 接着爱不释手地来回摩挲,忍不住欣喜地问道:“何长老,这千年聚魂草如此难得,你是怎么拿到的?” 何缈淡淡地道:“哦,问药王谷要的。” 此话一出,七丹门门主大惊的同时,面露喜色,看向何缈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别样的炙热。 毕竟,对于炼丹的修士来说,药王谷可是他们心目中圣殿一般的存在。能够跟药王谷搭得上关系,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想不到,此女不仅能得到地月宗的青睐,同药王谷也有联系。若是能借此同药王谷攀上关系,那对于七丹门来说,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想到此处,话语间对何缈又多了几分亲热。忙对着一侧的灰衣老头道:“李执事,快,去陪何长老看看。” 何缈难掩心中的雀跃,加紧脚步,前去看望自己的师父。 多年不见,何缈当日寄托在七丹门的那一缕细微的残魂,如今在七丹门福地的日日滋润之下,已然越发强大。 “李执事,我想单独在这里待一会。”何缈对着一侧的灰衣老头道。 老头一滞,忙恭敬道:“何长老请自便。” 眼看着灰衣老头远去,何缈自己单独进入了此福地。 “师父,徒儿不孝,好久没来看你~”何缈笑眯眯地开口道,说话间,红了眼圈。 福地的阵法内,那一缕的魂魄正陷入了沉睡之中,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何缈也不在意,只随意地坐在了地上,低声讲述道: ”师父,我见到二师兄了,他如今是妖界的妖王,威武得很。你的徒弟个个不简单” 说到此处,顿了顿道:“当然,除了我,我是你徒弟里面最不成器的。” 话说着,又调转语调,故作轻快道:“可是师父,你看我如今也筑基了。我连徒弟都收了,你都成师公了” 何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从收徒弟的事,到见到二师兄、去营救三师兄之类的话。 当然,隐去了大师兄成魔的事情。她怕师父知道了伤心。毕竟,公良曦是师父最引以为傲的徒弟。 七丹门的福地内,除了吹拂的清风,只剩下了女子喃喃的低语。 似乎只有在师父面前,何缈才觉得自己能够真正地轻松下来,成了碧海阁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五。 不知过了多久,何缈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只笑盈盈地道:“师父,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话说着,盯着阵法内的残魂,笑着问道: “师父你曾说过,重建碧海阁还得靠我,你要不再帮我算算,你的卦没出问题吧?” 话说着,起身往外走去,只喃喃道:“师父,我改日再来看你。我好怕你的卦出了问题。” 她怕自己无法重建碧海阁。 出了福地,李执事就在不远处候着,何缈重新又去见七丹门的门主。 “门主,天玄门的人,有来找过我吗?” 这回,何缈恢复了淡漠,只淡淡地问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一十一章 捆绳请罪 何缈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天玄门的人来此地调查她的底细,借机查到她的师父。 “没有,怎么,何长老同天玄门也有来往?” 门主没有听出何缈话中的不安,只欣喜道。 “来往谈不上。”何缈淡淡地反驳道,在心底暗暗道。 不过是杀师灭门的血海深仇罢了。 “日后若是有天玄门的人来此地,询问姓何的女子,劳烦门内上下只说此女离开了门内,不知去向。”何缈叮嘱道。 “好。”门主狐疑地望着何缈,心中升起了许多的猜测。 何缈笑眯眯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门内既然依附了地月宗,总得同天玄门的人避开点。” 门主自然知道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当下忙点头道:“何长老言之有理。” “对了,我这里有一颗雷火珠,劳烦门主看看,能不能帮着多制造几颗出来。”何缈又从自己袖中掏出了雷火珠。 门主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这等好东西,对他而言,可是极为少见的。 “此珠制作最难之处,是需要日辉晶,否则很难成功。” “日辉晶?”何缈好奇地问道。 门主点了点,随即望向何缈,叹息道: “可惜了,何长老尚未筑基,否则可以去参加几个月后的筑基试炼了,到那时,在秘境之中应该可以找到日辉晶。” “筑基试炼?”何缈疑惑地问道。 “何长老还不知道吗?四十岁以下若是能筑基的修士,均可以去参加南乡谷的试炼,借机获得里面的天材地宝。” “那如果在秘境之中找到了日辉晶,你可以制造出雷火珠的几率是多少?”何缈接着问道。 “九成。”门主笃定道。 何缈想到此处,点了点头,取下了自己头上的木簪。顿时,何缈周身气质一变,任谁都看出,她是一位筑基期的修士。 门主满脸欣喜道:“恭喜何长老筑基成功。” 在何缈来不及道谢的时候,门主已经提笔,在奋笔疾书了。 “你在写什么?”何缈不解地问道。 “何长老既然要去参加筑基试炼了,我这里还有几味缺少的药材需要何长老帮忙采集。” 门主头也不抬,眨眼之间,便写下了好几行的材料。 “可别,我不一定能采集得了那么多。”何缈摇头道。 “何长老不必担心,看到什么就顺手采集什么。你放心,只需你采集回来,门内绝不会亏待你的。”门主满脸兴奋道。 何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跟七丹门做交易这么久,七丹门确实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 “何长老姑且先去歇息,我给你好好写一写采集这些药材的一些注意事项。”门主埋头越写越来劲,对着何缈挥手道。 何缈点了点头,由着李执事带着她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对了,李执事,七丹门之前的常紫兰去了哪里?”何缈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不管怎么说,常紫兰姐妹是她在七丹门第一个认识的人,对她也不错。香兰已逝,紫兰又不知去处,她心里惦记着。 “紫兰那个小姑娘呀,前几年嫁人去了。”李执事恭敬道。 “嫁人?”这倒是何缈不曾想过的操作,“李执事可知她嫁到了哪里?” 李执事摇了摇头道:“此事老朽也不是很清楚。” 何缈心知各人自有其机遇造化,当下也只能放下心中的好奇。 “到了。”李执事将何缈带到了之前的院落,重新递给了何缈木色的长老身份牌: “何长老且拿好,之前因为腰牌的事情,您受了委屈,小的已经处置好了。” 何缈对于这种小事完全不在意,只道了声谢,往里走去。 并没注意到,李执事神色间的闪烁。 打开院门,何缈跨步正欲往里走去,募地停住了脚步。再回头,哪里还能看到李执事的身影。 看着院中被拿绳子捆绑结实、正跪在院中的男子,何缈顿觉一阵头疼。 七丹门在搞什么鬼。 男子一身黑衣紧绷,饶是如今跪倒在地,依旧挺直了背,显示出了几分铁骨铮铮。 “方统领这是做什么?”何缈缓缓入内,从男子身侧走过,只故作轻松地开口道。 “在下得罪了何长老,任凭何长老处置。” 男子双臂被人捆在身后,只挺起胸膛,昂着头,冷冷地道。 话语间可听不出半点认罪的态度来,反而满是不服气。 何缈本来并不将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想着让他回去就是。如今听了男子的话,只冷哼一声,问道: “你觉得是我让人把你捆过来的?” 男子眼睛没有看向何缈,冷冷地道:“在下做错了事,本就应该受到处罚。” 很明显,就是觉得是何缈记仇了。 何缈是爱记仇,但是这点小事她确实没放在心上。左右她之前是占到了上风。 但眼下,何缈也来了兴致,开口问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做错了事,那你好好给我说道说道,你错在了哪里?” 男子神情一滞,冷冷地道:“在下有眼无珠,没有认出何长老。” 语调听不出任何的起伏,也听不出悔意。 “继续。”何缈双臂交叉,并不愿意就此放过他,接着问道。 男子额上青筋暴露,眼神中都带了几分锐利,咬牙切齿道:“在下以下犯上,对何长老动手了。” 何缈点了点头,笑盈盈地道:“说的很好,接着~” 男子身上的绳索一紧,嘴里挤出一句话来,“在下将何长老关进了狱中,是大不敬。” 何缈微微颔首,夸赞道:“讲的不错。那照你说,你犯了这么些罪行,应当如何处置?” 男子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只冷冷地叙述道: “以下犯上者,戒鞭三百;对长老及门主大不敬者,废除一身修为,逐出师门;对长老及门主动手者,杀无赦。” 何缈一时咋舌,这处罚也太过了吧: “这是谁定的规矩?” “是我。”男子面不改色,只昂起头,郑重道。 何缈眉头微挑,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捆绑爱好者(不是) 第三百一十二章 放水 何缈见状,只淡淡地挥手道:“正所谓,‘不知者不罪。’你走吧。” 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人家性命,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她看得出,此人心志坚定,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说罢,自己往房内走去。 “何长老,这怎么能行?”男子募地出声,厉声呵斥住了何缈。 何缈正往前的脚步一顿,回过头去,问道:“难道我饶过了你,你还不乐意吗?” 男子脸上显出了几分桀骜,只冷冷地道: “门规既然定下来,自然需要遵守。如果人人都不遵守规矩,那规矩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性了。” 何缈这才从这小子的话中,听出了几分指桑骂槐的意味,原来是在责怪她不守规矩。 毕竟,就算是长老,进出七丹门,估计也得亮出自己的身份牌。何缈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所以才没有打算去惩罚此人。 “规矩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何缈一贯是个天性自由散漫的人,她一直认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规矩就是规矩。”男子昂起头,摆出了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看来是要用自己的死,来捍卫他自己定的这套规矩。 何缈一时被他的执拗气到了,募地从他腰间抽出了那把长刀,将刀搁在了男子脖颈上。 男子身子一僵,横着脖子,棱角分明的脸上,还带着那抹血痕处,眉头都没眨一下。 “姓名?”何缈开口问道。 男子黑色的眸子斜了何缈一眼,开口道:“方玄。” “年龄?”何缈接着问道。 “二十四。”男子避开何缈的视线,有问必答。 回答到此处,他大抵也明白了。何缈是为了报复他之前在狱中的审问。 “你不服气我?”何缈募地开口问道。 男子一愣,随即倔强道:“在下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何缈悠悠地开口道,将刀身横斜,微微向上,抬起了男子的下巴,强迫男子同她对视。 果然,越过斜长的刘海,能看到男子黑色的眼眸中,满是倔强与不服气。 眼下更是被何缈略显轻薄的举动,气得脸都涨红了。 “这样,你同我比试一场,你要是赢了,我就饶你一命,如何?” 说到此处,何缈不待男子拒绝,只开口道:“你知道的,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男子只不屑道:“我不要同几把冰刃比拼。” 何缈点点头道:“我答应你,不会用冰刃,”说到此处,将男子的长刀往空中一抛,开口道: “你只有一次机会。“ 男子募地挣脱捆绑他周身的绳索,跳跃起来,拿到了他的长刀。 下一秒,何缈的桃木剑已经毫不犹豫地刺向了他。 男子继续后退,一把长刀便横了起来,拦下了何缈的这一招。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何缈手中的剑,是把木剑。 当下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想不到,这位长老竟然如此轻视他,与他比剑,居然用的是木剑。 一把长刀不管不顾,便劈向了何缈。 何缈看到此人来势汹汹,募地飞升起来,避开此招,一招“上穷碧落”,剑招之中,杀意无穷。 男子瞧见此剑招,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一刀向上,硬抗住了此招。 何缈一直是在主动出击,见状,翻身下来,又是一招“碧海青天”,无尽的寒意伴随着压迫而去。 快要到筑基中期的修为,力压刚刚到筑基初期的男子。 她答应过男子,不用冰刃,可没说不用寒意。 男子握着刀的手,被源源不断的寒意侵蚀,甚至隐隐可见结冰之势。 募地,男子大吼一声,一股强大的爆发力挣脱了何缈的束缚,带了几分凛冽杀意的刀,迈着矫健的步伐,冲着何缈重重地砍了过来。 何缈知道自己在灵力方面远胜过此人,当下并没有调动周身全部的灵力,只使出一招“背水一战,木剑便死死地抵在了此人的刀上。 此人手臂力量大得很,一把刀压住何缈的木剑,逼得何缈节节后退。 何缈退无可退,背靠着房屋粗壮的柱子上,手中横着剑,护住了自己的胸前。 她如今全然是在用自己周身的力量同男子比拼,不只是寒意,她连灵力都没有完全调用。 男子一双黑色的眸子抬眸扫了何缈手中的剑一眼,不经意地扫过什么,募地耳根子一红。 随即退后一步,将自己的刀往地上一扔,别过头,冷冷地道:“我输了,何长老还请自便。” “怎么会?”何缈不解地道。 男子冷哼一声道:“何长老大可不必如此放水,将旁人都当傻子看。” 使用木剑,还没有使出全力,对于对手来说,是一种侮辱。 何缈没想到自己做的如此不着痕迹,居然还是被男子给看了出来,当下只不在意地收起了自己的剑。 对着他淡淡地道:“我本性不嗜杀,在我这里,你这条命是保住了。不过你若是执意维护所谓的规矩,请自便。” 说到此处,只顿了顿道:“你的刀法不错。若是活下来,记得有时间可以帮我喂招。” 说着,便起身往屋内走去。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男子在何缈的院落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捡起自己的刀离开了。 屋内正打坐闭目养神的何缈睁开眼来,嘴角噙笑,看来最后选择还是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既然是要参加筑基试炼之行,何缈提前准备了起来,她又好多事情要做,还得忙着将自己的剑招同《玄冰咒》的无限寒意结合起来。 七丹门门主那边,给了何缈一张巨长的药材清单。 何缈一见到此清单,顿时一阵头疼。这是过年采购的购物清单吗?又臭又长。 当下爬起身就去找门主算账了。 “筑基试炼一共几天?”何缈淡淡地问道。 “三日。怎么了,何长老?”门主还在故作不懂地问道。 何缈冷哼一声道:“这单子上的东西,就算我每分每秒都能找得到药材,也采集不了这么多。” 门主听到此处,忙讨好道:“何长老,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哦?”何缈好奇地望着门主。 “方玄,进来见过何长老。”门主话音刚落,门外便走进来了一人。 额前刘海遮挡住了男子的眼眸,看不清他眼中在想什么,正是那位方统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一十三章 地月宗 第三百一十三章地月宗 再次见到何缈,方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有几分苟且偷生的惭愧。 “劳烦方统领了。”何缈淡淡地寒暄道。 方玄拱手施了一礼,态度温和道:“何长老言重了。” 不知是不是何缈的错觉,何缈总觉得,方玄在门主面前,态度温和了很多,全然不是之前面对自己时的那幅臭脸。 “方玄,此番入秘境需要采集的器物都在单子上面,你务必好好查看,熟记于心。”门主和善地叮嘱道。 “是。”方玄乖巧地接了过去。 这样何缈可以确认,不是她的错觉,方玄在门主面前,确实很像个乖宝宝。 “还有,此番入秘境,不同于之前只是炼气期的试炼,来的人均是筑基期的。” “这些人不是门派精英,就是修仙界身手非凡的散修,你们二人均是筑基初期,务必要小心。” 门主说到此处,对着方玄叮嘱道:“方玄,你务必要保护好何长老。” “是。”方玄身子一僵,忙拱手应道。 何缈倒是眉眼淡淡,她修为在他之上,到时候,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为了保证你们二人的安全,此番你们可以选择同地月宗的一起进去。” 门主说到此处,对着何缈温和地开口道: “何长老,我们七丹门如今受地月宗的庇佑,你也好多年没回来,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提前去地月宗拜会一番。” 何缈知道,门主自然是希望借她的名义,能够同地月宗搞好关系。 但是,人情本就如纸薄。 她同地月宗打交道,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地月宗的人就算记性再好,也不会记得这十几年前的事情。 地月宗之所以庇佑七丹门,自然是因为七丹门有丹药可以进贡,二者互利互惠罢了。 但门主的话已经说出来了,何缈自然不会拒绝,当下只点了点头。 离试炼还要半个月 二人带着七丹门此番要上贡的丹药灵石,前去地月宗拜会了。 一路上,这位方统领抿着嘴,始终一言不发。 何缈心中记挂着此番的秘境试炼,心中也有些不安。毕竟,天玄门的人肯定也会去。到时候,她还是最好避开他们。 地月宗不同于高高在上的天玄门,建立在明月山脚,正是对应了它的名字,明月高挂,脚踏大地。 “劳烦通报一声,七丹门的人前来拜会。”到达地月宗的门口,方玄忙开口道。 很快,二人就被引到了一处房间。 负责收集物品的执事打开何缈二人带来的储物袋,检查了其中丹药的成品后,面露喜色。 这才看向二人,问道:“二位就是此番要去参加秘境试炼的人?” “是。”何缈点头称是。 “好,此番入秘境,由我们少宗主带队。你们随我一起来拜会我家少主。” 说到此处,执事从袖中掏出了一只纸鹤,任由纸鹤扇着翅膀前去传话。 穿过地月宗长长的走廊,何缈脑中回忆起了地月宗的那位少主,隐隐记得是个极为高傲的贵公子。 果不其然,何缈再次见到了地月宗的这位少宗主——凌一霜。 再次见到凌一霜,这位少主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遥遥俯瞰着众人。 何缈瞧见此人一袭银月色的长袍,脸色白净,男生女相,长相阴柔,依旧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冷傲的模样。 凌一霜的那位表妹董婉月也在:“听说有外人在,我就想着来看看。” “少宗主,董姑娘,这是七丹门本次负责参加筑基期试炼的二人。”执事恭敬地介绍道。 凌一霜扫了眼前陌生的二人,自然看出了二人均是筑基初期,对二人的行礼,是面色淡淡。 一侧的董婉月听到七丹门三个字,上前一步,盯着何缈二人,问道: “七丹门呀,我有印象,之前有个名唤何湘的,在炼气期比试的时候很突出。我很喜欢她。” 说到此次,看向何缈,问道:“你可认识她?” 何缈眉眼一挑,只点头道:“认识。” 她可不认识,她不仅认识,还熟得很。 但她没想到,多年未见,董婉月居然还记得她。 董婉月一双狡黠的桃花眼中露出了几分惊喜,忙问道:“那她如今在哪里?” 想到此处,又自言自语地惋惜道:“她既然没来,应该是还没有筑基,可惜了。” 她说的太快,何缈都来不及回复。 只得小声辩解道:“我就是何湘。” 此话一出,骇得董婉月退后一步,缩回了下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双桃花眼狐疑地盯着何缈,从她脸上到周身,仔细打量。 甚至不惜绕了何缈的周身一圈,开口第一句话是:“何湘,你是不是夺舍别人了?” 何缈无奈地笑了笑,问道:“你觉得以我如今的修为,能够夺舍谁?” “也是。” 董婉月摸了摸下巴,但依旧蹙着眉,对于何缈如此大的变化,依旧透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以前,你是跟我一样,是那样子的,如今,你居然成了这样子。而我还是这样子。” 董婉月边说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瘦削的身子,又比划了一下何缈曼妙的身姿。 在场的其他二人,都看懂了她的比划。 方玄避开了视线,看向地板。 高位之上的凌一霜面色冷淡,他对此女早就没了印象。 亦或者说,他从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表哥,你说说,是不是她原来跟我一样的身材”董婉月好似发现了新大陆,开口询问凌一霜道。 “不得无礼。”凌一霜听到此处,冷淡地呵斥道。 董婉月听出了表哥的怒意,只吐了吐舌头,无奈地住了嘴,但一双眸子依旧没有离开何缈。 “此番秘境试炼,事关重大,地月宗从不带累赘。”高座之上的凌一霜话语间毫不留情。 自然是要拒绝二人的加入了。 “表哥!” 一侧的董婉月顿时急了,她生性好动,好不容易见到何湘这样的同龄姑娘,关键还跟她意趣相投。 她还没有请教怎么能变成何湘这样子呢,表哥怎么就想要赶走何缈。 “秘境试炼,每年能活着出来的是,十人之中不过一两人罢了。你若是真心为她好,还是劝她不要去。” 凌一霜话语冷冰冰地道。 说实话,何缈听到凌一霜的话,已经准备退堂鼓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命要紧。 当下忙拱手道:“多谢少宗主好心提醒,那我们还是不去了。”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都傻眼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贵公子凌一霜,大家还有印象吗? 第三百一十四章 蝼蚁 众人都没想过,何缈的退堂鼓居然打得这么快。 董婉月听到何缈不愿意去,满脸懊恼,连忙劝道:“何湘,别呀,没我表哥说得那么可怕,有我们地月宗在呢。” 凌一霜一双阴柔的眸中透露出一丝嘲讽。 女子方才的那一句话,居然勾起了他过往的记忆。是了,他记起来了此女。 虽然容貌是发生了些变化。但没想到,十几年未见,此女依旧是那幅心思狡诈,善于投机取巧的样子。 看来他当初对她的那些评价,是一点都没有错。 这么多年过去了,实在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何长老,这边过来说话。”一侧的方玄见到何缈这幅模样,低声招呼何缈道。 何缈不解地望着方玄,难道他是想进秘境去送死? 若是这样子,她可不拦着他。 “何长老,这是临走前,门主托付我交给何长老的信。你可以先打开看看,再做决定。” 方玄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 何缈接过信来,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七丹门的门主好手段,来之前并没有给何缈讲这秘境试炼的风险之大。 如今事到临头,突然又给她来这么一手。 信上说了,何缈寄在七丹门的那一缕魂魄,后续若想要继续增长,就需要源源不断的养魂丹。 但是炼制养魂丹需要的一株枯白矾,此物只有在南乡谷的秘境中才有。 所以,此番前去,需要何缈帮着采集枯白矾。 被七丹门门主捏住了把柄,阴了这么一手,何缈心中是有些不痛快的,当下只收起信。 却依旧是面色如常,转过身子,笑盈盈地对着凌一霜恭敬地一施礼道: “请问怎么才能得到少宗主的认可,去参加秘境试炼呢?” “巧言令色。” “狡诈多变。” 短短的一句话,凌一霜脑中已经闪过了两个词来评价何缈。 “证明自己不是累赘。”凌一霜只冷冷地道。 “我来。”一侧的董婉月见有戏,忙跳了出来,反正她最是爱凑热闹。 “何湘,你可小心了,别看我身材不如你,但是我手下的这把剑,可是特别地狠毒。” 董婉月话音一落,拔出一把灵巧的剑,直截了当地刺向了何缈。 何缈一眼便认出,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承影剑,传说中的十大名剑之一。 何缈心知董婉月本就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当下不敢小觑,忙拔出了自己的桃木剑,抵挡住了董婉月急速刺来的一剑。 一旁的方玄看得,心头升起一股烦躁。 这个女人怎么搞得,明明自己修为比对手弱,居然还托大用木剑。不会还想要故意输给对方吧。 董婉月见一击不成,立马绕过何缈,灵活地刺来了另一剑,“看好了。” 她之所以提前警示何缈,也是生怕何缈受了伤。 何缈看得出,董婉月的剑招以轻灵为主,当下变化了自己的打法,发出的一招一式,均是带了几分隆冬的寒意。 “好冷。”董婉月觉察到了何缈的这一变化,只缩手抱怨道。 说话间,剑招也不复之前的灵巧。 众人之中,方玄已经领悟过何缈的这一招,知晓其厉害。 但是凌一霜从未见此招,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此女估计又是去钻研什么旁门左道了。 何缈这几日一直在将姑射神女所授的《玄冰咒》,同碧海阁的剑意结合在一起。 眼下看到董婉月的剑招极为灵巧,便使出了一招“碧海青天”,与此同时,周身不断发出寒意。 董婉月只觉自己的身形越来越沉重,越发不像之前的灵活,好似被冻结住了一样。 “何湘,你在搞什么鬼。”董婉月冷得出剑越来越慢,不解地抱怨道。 正所谓,旁观者清。 凌一霜看出了何缈的打算,冷冷地出声提点道:“使出‘江天一色无纤尘’那一招。” 董婉月听到此处,恍然大悟,忙调动周身灵力,一招将周身所有的限制全部破解掉。 毕竟,她的修为本来就在何缈之上,灵力也远比何缈充沛。 高座之上的凌一霜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虽然他这个表妹整日里不学无术,但到底,是他地月宗的人,可不能输给这么一个喜欢走旁门左道的女子。 下一秒,他听到自己的表妹说:“好吧,我认输了。” 凌一霜瞳孔放大,不自觉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怎么会?!” 透过遥远的大殿,他看到自己的表妹周身,围了六把刀刃。仔细看去,他才发现,不对,是由寒冰凝结成的冰刃。 “我不打了,我认输。”董婉月瞧见凭空出现的这几把冰刃,连忙收起剑道。 “承让。”何缈笑眯眯地收回了冰刃。 其实真的打起来,她不一定能打得过董婉月。但很明显,董婉月也是个喜欢放水的。 “表哥,何湘姑娘好厉害,一下子就打败了我。这下子你可以让她参加秘境试炼了吧?” 董婉月笑嘻嘻地道。一双弯弯的桃花眼中,满是灵动与狡黠。 “可以。”凌一霜哪里能不懂她的想法,重新坐了回去,只冷冷地道。 就在董婉月高兴之际,只听到自己的表哥接着道: “你以筑基中期的修为输给了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在参加试炼前的这半个月,你去后山闭关。” “表哥?!”董婉月听到要闭关,夸张地惨叫一声。 凌一霜却表现出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挥手示意地月宗的人入内,将董婉月押走。 “何湘,你记得来看我,我就在后山,你可千万得来陪我说说话。没人陪我说话,我会憋死的。求求你了,何湘,你可千万得来” 董婉月被人拖了出去,边挣扎边叫喊道。 何缈正欲回答,便已经感受到一股满是寒意的视线从自己身侧扫过。 是凌一霜。 何缈这下哪里还能不明白,凌一霜不满的是她。 其实也不一定是她,凌一霜这样子出身的贵公子,本就视低阶修士为蝼蚁。 对于董婉月的手下留情,自然是不高兴。 何缈在心底勾起一抹笑意,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她这只蝼蚁,得好好在这位贵公子面前蹦跶蹦跶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诶,大家都不记得凌一霜,是我之前忘记强调他了,简单说,贵公子~ 第三百一十五章 捉虫 何缈在同董婉月的交谈中,意外得知了一件事情。 其实也不算意外,主要是董婉月嘴太碎了,不管地月宗的什么内容,她都毫无芥蒂地告诉了何缈。 加之她如今被关押在后山的静室,更是无聊至极。几个小时下来,嘴都不停一下。 何缈从董婉月口中得知,其实地月宗内部也有一套自己的寻人之法。 若说其他门派的寻人之法,依靠的是卦象亦或者气息,终究会因为距离太远,或者目标不断在移动而失效。 但是,地月宗内部自有一套感应整个修仙界的系统,只需被寻找的人还在三界之中,不论生死,均可寻到此人。 何缈听到此处,顿时眼馋了。 这几年的功夫,她自己也想了很多寻人的法子,药王谷的人也帮着四下寻找。 但就是找不到宋子舒的下落,何缈甚至有一瞬间,担心宋子舒是出事了。 他们碧海阁本就门衰祚薄,人丁稀少。 不管生死,她也要找到自己的这个徒弟。 按照董婉月的说法,只需她的表哥同意,就可以动用这套寻人之术。 何缈知道自己一无所有,眼下只能厚着脸皮去求凌一霜。 只可惜,她想要拜会凌一霜的消息好似石沉大海,发出去就没回应了。 何缈不得已,决定亲自去堵凌一霜。 凌一霜似乎是在刻意地躲着她,远远见到她,便闪身离开。 毕竟是在地月宗的地盘,何缈作为一个客人也不敢太放肆。加之对地形不够熟悉,修为又远远次于这位少宗主。 连着被凌一霜躲了好几次,何缈开始想办法了。 这日,何缈照例埋伏在凌一霜的必经之路上。却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待到凌一霜走近,何缈突然闪现,在凌一霜反应过来,想要遁走之前。 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的衣袖。 凌一霜见状,脸色大变,一张阴柔的脸上满是怒气,咬牙切齿道:“松开。” 要不是看在表妹婉月的份上,他方才早就出手,一招击毙了此女。 这几日,他早就知道此女一直在堵他。 故而每每看到此女,便转身离去。 毕竟以他地月宗少宗主的身份,这些年,上杆子来倒贴的女人无数,他一眼便看出了此女的阴谋。 此女容貌艳丽,颇有姿色,自然是意图利用美色,来攀附自己。 此女最为可恶之处在于,还在于试图利用他单纯的表妹董婉月。 意图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恶至极。 “少宗主不要急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到,有一只臭虫扒在了少宗主的衣袖上,想着替少宗主捉下来。” 何缈笑盈盈地松开了他的衣袖,手中赫然正捉着一只褐色的臭虫。 凌一霜看到此虫,脸色一白,额头上顷刻便沁出了冷汗。 只觉方才被虫子爬过的银月色衣袖,眼下也脏不可触,恶心至极。 恨不得立马就去换身衣袍。 他正欲夺路而逃,何缈早已经堵在了他面前,故作夸张地指着他的衣领,恐吓道: “少宗主别动,那里似乎也有一只臭虫。” 凌一霜一听,顿时浑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似乎被虫子施了定身术。 何缈在心底暗暗发笑,想不到,十几年过去了,这位少宗主这个洁癖的性子还是照旧。多亏她还记得这一点。 也不枉她去爬后山,捉来了这两只肮脏的臭虫。 所以说,人的弱点还是不能让旁人轻易知道,否则饶是修仙界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如今也吓得跟凡间闺中的女子无异。 何缈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拂过凌一霜的衣领,又是徒手抓住了一只臭虫。 然后手持双虫,在凌一霜面前直截了当地问道: “少宗主最近很忙吗?我想要借用一下地月宗的寻人之术,找个朋友。” 她早就想好了,要是凌一霜不同意,她就将手中的臭虫继续扔到他身上去。 假装是没抓牢,虫子逃走了。 凌一霜恨不得立马就离开,听到何缈的话,只冷冷地道:“既是如此,你到时候去秘境之中,寻一株寒月草便可。” 何缈听到此处,忙颔首道谢道:“多谢少宗主。” 凌一霜脸色惨白,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何缈这才抓了两只臭虫,退后一步,还不忘状若好心地建议道: “如今这个时节,蚊虫很多,少宗主可以随身佩戴些驱虫的香囊” 再一回神,眼前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凌一霜的身影。 何缈将两只臭虫扔到了地上,这才掏出一方粗糙的手帕,慢条斯理地开始擦拭自己的手掌。 她不怕虫子,但是也恶心臭虫的模样。 此虫太过恶习,难怪好洁癖的凌一霜脸色惨白如纸。 不过,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成,等到试炼之行结束,也许她就可以找到自己的小徒弟宋子舒了。 这倒霉孩子,如此让人不省心。 但等到何缈同方玄见面,谈到了寒月草之际。 方玄皱起了眉,冷声问道:“何长老没有看地月宗送来的玉符吗?” 这下轮到何缈吃惊了。 “什么玉符?” 方玄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最近几日,他早听地月宗的门人在暗地里偷传,这位何长老一直在暗中追踪少宗主。 堂堂一门长老,怎么能做出如此跌份的事情?! 简直是令整个七丹门蒙羞。 但他毕竟只是个统领,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只能是忍气吞声解释道: “地月宗的人最近送来了秘境试炼的全部资料,何长老若是有时间,最好潜心研究,不要给人留下话柄” “话柄”两个字,他尤其咬得重。 “我看看~” 何缈哪里来得及跟他多啰嗦,伸手便向方玄要看。 方玄咽下心中全部的不悦,将自己的玉符递给了何缈。 何缈翻阅了整个玉符内的资料,才知道自己是被凌一霜给阴了。 不为别的,寒月草几十年来都不曾现世。 凌一霜让何缈去拿寒月草,很明显是在为难她。 何缈脸色有些难看,她就知道,地月宗的这个少宗主最是难搞。 但事情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再另寻机会了。 事在人为,她终究能再寻到方法的。 就这样,在地月宗待了几天之后,何缈开始了自己的秘境之行。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凌一霜应该没有跟颛孙渊属性重复,虽然都是清冷挂的,我尽量写出两人的不同来 第三百一十六章 刁难 此番秘境试炼,不同于之前炼气期的试炼,是由十大门派选拔出来的,还有名额限制。 此番,大大小小的门派和无数的散修均可以参加。 众人皆知此番试炼的危险之处,多数人都是报团来的。 何缈眼下脸戴青色面纱,遮住了自己的脸,刻意混在地月宗的人群中。 她仔细看去,才发现天玄门此番是轻音圣女带队,不管是颛孙渊还是云千臣,都没有出现。 何缈心底好歹松了口气,心知颛孙渊毕竟是金丹期的修为,自然不会来此地。 云千臣估计是他那个亲爹怕他在秘境之中出什么事,也没有来。 这下她不用担心自己被天玄门的人认出来。 仔细看去,何缈发现鬼谷的队伍之中,殷篱也来了。何缈眼下自然不便上前去表露身份,只能在暗中悄悄关注着殷篱。 只见殷篱皱着眉头,身侧有一个男子正缠着她,不知在说些什么。殷篱照例是蒙着黑色面罩沉默不语。 何缈观男子身形高大,面如冠玉,衣着华丽的丝质衣裳,举止自带一股风流气质,长得极为标致。 何缈注意到,有不少女修士都不经意地瞥向那人。自然是因为那人确实是容貌出众。 只是在何缈看来,此人不过是个长得油头粉面的跳梁小丑罢了。 此人眸眼含情,眼中含水,桃花太盛。眼底卧蚕肥大黑青,一看便是好色风流,处处留情的重欲之人。 何缈的认知中,一男子就算长得千好万好,只需沾染过多桃花,早晚得废,栽在女人身上。 周逸仙同样是风流倜傥,确实带了几分灵气的上等风流人物;此人的风流中,却透露着几分重欲的下流。 就是不知,殷篱生性耿直善良,不一定能看透此人的本性。 何缈想到此处,瞥向殷篱,暗暗皱起了眉头。她可得提点自己的这个好闺蜜两句。 正想着,一侧的董婉月已经上前一步,纤细的胳膊搭在何缈肩上,大大咧咧地附在何缈耳畔问道: “何湘,你刚刚是不是在偷看那个男的?” 虽然董婉月自认自己是压低了声音,实则在场地月宗的众人聚集在一起,皆是耳清目明的修仙者,将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没有,就是看个熟人。”何缈面色平静地解释道。 董婉月哪里肯放过何缈,只嚷嚷道: “好呀,跟我你还不说实话,我刚都看到了,你偷看了好一会了,这下被我抓现行了。” 一侧的方玄已经气得额上青筋暴露,攥紧了腰间的佩刀,才让自己忍住想要暴揍眼前女子的冲动。 她怎么就不知道在人前收敛收敛! 身为长老,平白给七丹门蒙羞! 何缈没回话,她确实看了,但的确不是在看那个男子。只她同殷篱的关系,不便同其他人说出来。 “喂,你说是我表哥好看,还是那个男的好看?”董婉月亲昵地靠近何缈,开口问道。 何缈瞥到,站在最前方的凌一霜身子一僵,自然是将二人的话听到了耳中。 心中暗笑,这位地月宗的少宗主心理素质可不太行。 其实,以凌一霜这样的身份,就算他长得是个歪瓜裂枣,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殷篱身侧的那个男人更不是无法同他相比。 但董婉月偏偏对比的是二人的长相。有句话说的,当只在意一个人的观赏价值时,那么此人便同花瓶无异。 男人女人,都不例外。 见何缈不回答,董婉月怎么肯善罢甘休,用激将法道: “何湘,你不说话,是不是其实觉得我表哥长得不如那人,所以才不好意思说?” 何缈已经可以想象凌一霜的脸色会有多难看了。 当下忙反驳道:“当然不是。” 董婉月这才心满意足道:“那就是说,你觉得我表哥比那个男的好看了?” 何缈没回答,光天化日之下,去评价人家好不好看,多少有些失礼。 “是不是?” 董婉月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非要何缈给她的说法。 何缈没办法,只能低声道:“是。” 董婉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当下歪着头,笑嘻嘻地道: “何湘,那我且问你,你觉得是我表哥好看,还是天玄门的那位渊清上仙好看?” 这下,何缈终于知道,明明地月宗有这么多人,为什么董婉月却没个朋友。敢情她日常都这么喜欢刁难旁人。 总是问一些让人难以下台的问题,难怪地月宗的众人对她总是避犹不及。 “你觉得呢?”何缈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了回去。 之所以棘手,是因为二人虽然在修仙界齐名。但很明显,论长相,颛孙渊是远胜过这位地月宗的贵公子。 颛孙渊一身清冷气质,出尘绝世,眉目疏朗,仙袂飘飘,好似九天谪仙; 凌一霜则是男生女相,偏阴柔之像,人如其名,冷若冰霜,好似天中之月般矜贵。 论相貌,在何缈心中,他必然是落了下成。 董婉月眉眼一弯,狡黠道:“那我当然是觉得我的表哥最好看了,你呢?” 何缈不留痕迹地点头道:“那我赞同你。” 不是我觉得凌一霜更好看,而是我赞同你的说法。 得到这样的答案,以董婉月的性子又如何肯轻易罢休,继续逼问道: “那就是你觉得在六界之中,我表哥是最为好看的男子了?” 何缈听到此处,只想加一句,其实你表哥男生女相,大可不必只局限在同男子比美的行列,也可以同女子比较一番。 这样的话说出去,不用想也知道,何缈肯定会被地月宗的这位贵公子记恨的。 旁边几人看似都在做自己的事,其实都暗中竖起耳朵,等着听何缈的答案。 毕竟,人的本质是八卦。哪怕修仙界清心寡欲的修士,也不例外。 凌一霜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闭目养神,心中浮现出两个字,“无聊。”但不免也心中一紧,似乎在暗中期待着什么。 “瞧,那边是来了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眼看着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何缈立马调转了话题,指向了远处。 “什么?”董婉月立马上钩,看向了远处走来的男男女女。 只见那些女子均是身着色彩绚丽的苗族服饰,头上戴着各种造型奇异的头饰。 “想不到,苗疆的人也来了。”董婉月开口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什么都不说了,一个字,就是干! 第三百一十七章 淫贼 秘境之中,何缈睁开眼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不免苦笑一声。 此番秘境之所以风险极大,除了来的人鱼龙混杂之外。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进入南乡谷的秘境之后,出现在什么地方,是随机传送的。 若是不幸直接传送到了一处绝地,必然是小命不保;若是传送到了秘境中的资源丰富的地方,则可以坐享其成。 很像每个人的出生一般。 眼下的何缈,面前是黄沙漫天,一望无垠的沙漠。贫瘠到别说资源了,能在此地活下来都是个奇迹。 何缈神色淡然,她已经习惯了抓到一手烂牌。 总之不管拿到了什么牌,既然已经上了牌桌,她就要努力拿着手中的牌打到最后。 至死方休。 何缈方才试着在沙漠之中走了两步,募地,脚底下一软。 何缈反应极为灵敏,立马御剑高飞。之前脚踩过的地方,早已塌陷了下去。 一股黄沙好似绳索一般,已经冲着天上的何缈席卷了上去,意图将她拉扯下来。 此地是沙漠之中,极为缺水,想要凝结寒冰之刃是不可能了。 眼看着那股黄沙来势汹汹,何缈直接一招“东海扬波”反击了回去,随即消失在了黄沙之中。 是了,何缈为了此番秘境之行,无数的准备之中,就是带够了大量的隐身符。 按照地月宗所给的资料之中,何缈知道自己眼下是在最西面的黄沙之地。 她同地月宗的几人约定的,是在整个秘境中间的日月池会面。 一出黄沙之地,何缈便不敢再御剑飞行。毕竟,眼下御剑飞行,好比空中的一个活靶子,生怕旁人看不到。 按照地图上的规划,何缈要前往秘境中间,会经过一处矿洞,其中便会长有枯白矾。 也就是炼制她师父需要的养魂丹的原材料。 何缈小心翼翼地前往此矿洞,一路上,她目睹了无数人为了夺宝而起的杀戮。 她均是变动身法,快速地一闪而过,生怕自己被牵连其中。 何缈目标明确,直奔枯白矾所在的矿洞,眼看着洞口近在眼前。 募地,一男子得意的声音响起:“我劝你可别逃了,从了我便是。” 何缈听到此话,忙捏碎手中的隐身符,躲了起来,便欲离开。 江湖恩怨,她是一概不管的。 能来到秘境之中的,均是筑基期的修士,她本就属于其中的弱者,不觉得自己见死不救有什么不妥。 恰恰相反,她不自量力的救人举动,才会断送了她自己的性命。 何缈刚走了两步,听到了一女子的声音,让她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那女子说的什么不重要,重点是,听声音,那女子是殷篱。 何缈重新潜到了矿洞旁边,仔细看去,殷篱半倚在壁上,脸色惨白,嘴角带血,很明显,是受了内伤。 她的那把银色的弓,眼下正被旁边的一壮硕的络腮胡大汉拿在手中。此人至少在筑基中期。 至于她的那五支箭,早已是被射得七零八落。 洞中还有一个身形瘦削的老头,是筑基后期,一共是三个人。 何缈心知这三人必然是使了什么秘法,才能够同时传送在一起。 说话的男子,正是何缈之前在外面见过的,殷篱身侧那个油头粉面的男子。 没想到,这小子在秘境之中居然如此猖獗。 “篱妹妹,别挣扎了,你我本是青梅竹马,若不是你逃婚,你我早就成了一对恩爱夫妻了。” 男子上前一步,做出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亲抚着殷篱的发丝。 殷篱恨恨地别过脸,不让男子碰她,只咬牙切齿道: “贾盛,我容貌已毁,你都不肯放过我吗?” 男子轻佻地上前一步,一把扯下了殷篱的黑色面罩,便给了殷篱一巴掌。 只阴阳怪气道:“我就知道,你这贱人的脸,是自己毁掉的。怎么,嫁给我就那么跌份?” “你爹可是我老子的手下,你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还是乖乖跟了我,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这也是何缈第一次看到殷篱的真容。 女子带了几分飒爽的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鼻梁处,横贯了整张脸,破坏了原来的美感。 她确实记得殷篱曾经说过,因为一次意外,容貌受损。却从未想过,殷篱脸上的伤口,是她自己划的。 女子的容貌何其重要,若非走投无路,殷篱又怎么会下此狠手。 男子说着,便捏住殷篱的下巴,往她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你喂我吃的是什么?”殷篱想要吐出来,却发现早已咽了下去,只恨恨地问道。 “篱妹妹,这可是个好东西。你放心,吃了这情丝丹,一会你就欲死欲仙,乖乖缠着我叫贾哥哥了。” 男子得意地笑道,明明一张好看的脸不过,眼下也透露出了几分猥琐,活脱脱一个淫贼。 洞穴外的何缈依旧沉住气没有动。 她早已看出,男子的修为是勉强到筑基期,估计也是什么世家子弟,大量的丹药喂上去的,不足为虑。 但男子身侧的那个络腮胡壮汉却不容小觑。那人的修为至少在筑基后期。 而那个瘦削老头也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任何一个人都比自己强。 何缈如今要的是蛰伏,擒贼先擒王,以姓贾的为人质,才有可能制约得住另外两人。 姓贾的边说着,已经在脱自己的那身丝质长袍了,只故作温柔地说出了一番令人作呕的话: “放心,我会温柔一些的。等你成了我的人呢,到那时,我会再次向你爹爹提亲的。” 旁边的壮汉和那瘦削老头见状,自觉地往洞口走了过来。 眼看着姓贾的已经脱掉了长衫,正是放松的时候。 何缈募地动起身来,她要的就是现在。她知道,另外二人极有可能发现她的存在。 一对三,她本就处于绝对的下风,必须等到三人分散开来。 何缈一方面急速往洞中闪去,一手放出了青钢圈,往那个淫贼身上套去。 另一方面,则放出了木簪内的千年干尸,让它来负责抵挡住壮汉。 与此同时,凝结出了六把冰刃,围住了最后一人。 以一敌三,她承认她有些托大了。 但殷篱是她的朋友,她不能对她置之不理。 “谁?” 壮汉果然灵识敏锐,忙往何缈闪身走过的地方看去,很快便同那具千年炼尸打斗在了一起。 至于那个脱衣服脱到一半的贾盛,被何缈的青钢圈套了个正着。 另一瘦削老头则同何缈凝结成的冰刃战斗在了一起。 似乎一切都在按照何缈预想的在发展。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大家的评论我基本看到都会回复,但是有时候我这里不显示,也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到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敌三 何缈则借机闪身出现在了殷篱面前,见她面色潮红,双眼迷离,只低声询问道: “殷篱,你还好吧?” 她蹲下身子,想要查看一下殷篱的具体情况如何。没成想,殷篱双唇凑上来,亲在了何缈的脸颊上。 女子红唇轻软不说,还香喷喷的。 何缈苦笑一声,她被男人亲过。但是被女人亲,还是头一回。 不过殷篱亲她,怎么看也比亲那个姓贾的淫贼要好得多。 何缈心知殷篱肯定是已经神志不清了,当下推开了她,喂了一颗清灵散进去。 清灵散可解天下百毒,她相信殷篱一会应该可以清醒过来。 当务之急,就是除掉眼前的这三人。 那个油头粉面的贾盛方才脱衣服到一半,陡然被青钢圈套住,眼下是动弹不得。 一双风流眼看向何缈,轻佻地问道:“好美艳的小娘子,你是哪里来的?是殷篱的朋友吗?” 何缈心知他不足为患,对他的问话,是置若罔闻。 眼下最为棘手的,是另外两人。 洞口的壮汉身形健壮,可谓有铜墙铁壁,雷火珠的轰炸只让他身形一晃,暂时停滞了脚步,并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 看来是位一直淬炼身体的强悍武者。 很快,那个瘦削老头也相继斩断了围着他的几把冰刃,冲着何缈刺了过来。 她早将桃木剑拿在了手中,一招“东海扬波”,没有吝啬任何的力气,夹杂着无穷的寒意,像冲着老头打去。 而反应过来的武者也大力一挥,壮硕的身体横冲直撞,冲着何缈而来。 场上形势陡然转变,本来何缈是占据上风的。 但如今,她以一敌二,左右同时遭遇敌手。 而且这二人之中,任何一个修为都比她高,何缈立马便落在了下方。 一时左支右绌,颇为为难。 她知道,自己眼下撑不了多久了。 一侧被捆住的贾盛丝毫不着急,不慌不忙地叮嘱道: “你们二人可仔细些,别伤了这小娘子的脸蛋和性命。看来我今日艳福不浅,可以同时夜御二女。” 那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对于这个好色的二世祖,满是无奈。攻势也减轻了不少。 何缈的压力一轻,募地再次凝结成了一把锐利的冰刃,直冲贾盛而去。 “别乱动,再动我就一刀宰了这个淫贼。” 何缈只冷冷地对着那二人警告道。 那二人回头一看,果然见到贾盛脖颈处有一把冰刃,当下犹豫再三,依旧没有停手。 “三,二,” 与此同时,何缈已经在倒计时了。 那边的贾盛感觉自己脖颈处一凉,吓得屁滚尿流,忙哭爹喊娘道: “葛长老、吴供奉,快停下手,我要被你们害死了。” 那二人没办法,只得住了手。 何缈则迅速凝结成了六把冰刃,包围住了贾盛。冰刃的刀刃,都对准了此人的脸蛋和脖颈。 贾盛见状,吓得连连出声道: “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我是玄阴宗的少主,名唤贾盛,你放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何缈闪身站在了殷篱面前,冷笑一声道:“我要你性命,你也给?” 贾盛一见何缈的那双美眸,骨头都酥了,只堆笑道: “小娘子说笑了,若是小娘子甘愿嫁给我,我这条命都给你。” 何缈不再理会他的贫嘴,抬眸望去,另外两人已经自觉地堵住了矿洞的洞口。 看样子,今日她和殷篱很难轻易离开了。 她回头扫了眼殷篱,似乎不复之前的迷离,但依旧没有清醒过来的,当下冷声问道: “你个淫贼,喂她吃了什么?” 贾盛贪婪地盯着何缈看,眼睛都看直了。 此女面戴青纱,虽看不清长相,但一双眼眸妩媚,身姿曼妙,可想必然是个美女;殷篱则是飒沓又清冷,孤傲至极。 这二人的长相是各有千秋,若他能同时得到此二女,可以尽享齐人之福。 天下之事,莫甚于此。 “喂,问你呢,淫贼,给殷篱吃了什么?”何缈其实是想要刻意拖延时间,只开口问道。 贾盛回过神来,一副饿中色鬼的模样,色眯眯地道: “小娘子说话好难听,什么淫贼不淫贼的。我说了,我名唤贾盛。” 一双桃花眼放肆地在何缈身上扫来扫去,看得何缈很想将他的两只眼珠子抠出来。 说着,贾盛又反驳道:“小娘子,殷篱可是我的未婚妻,我们青梅竹马,自幼便有婚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何缈冷哼一声道:“在我这里,可不认这些。” 二人正说话间,堵在洞口的那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在商量些什么。 身后,殷篱闷哼一声,清醒了过来。 “你醒了,还能不能动?”何缈一边警惕地望着远处的二人,一边询问殷篱道。 “何青?”殷篱听出了何缈的声音,惊异地开口道。 只说到此处,剧烈地咳嗽起来,看来此番受的内伤还不轻。 “是我。”何缈淡淡地开口道。 殷篱抬头望向贾盛,痛心道:“贾盛,明明我们自幼是一同长大,你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贾盛正欲开口回答。 远处的二人突然同时发动,一人冲着何缈攻击了过来。 另一人则发出了强悍的灵力,一招将贾盛周边的冰刃全部击碎。同时如鬼魅般出现,将被捆在原地的贾盛带走。 何缈一面护着身后的殷篱,一面还要应付着瘦削老头凛冽的攻击。 而那个壮汉将贾盛搬运到了洞口,很快也追了上来。 二人同时对何缈出招,配合得默契十足,招招攻势极为凛冽,手下丝毫不留情。 殷篱忙起身,收回了自己的一支箭,但她已经身受重伤,连撘弓都极为困难。 “打伤就行,可别打死了这个小娘子。”身后的贾盛尤且不忘叮嘱道。 二人心知何缈极为难缠,下手极重,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何缈被压得呼吸不顺,她知道,自己在这二人手下,熬不过十招,必然会深受重伤。 到那时,她和殷篱二人,便要落入这淫贼之手。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最近晚上蚊子好猖獗,咬得我睡不好,白天爬都爬不起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杀伐果断 那二人自然也十分清楚这一点,联手攻击,出手越发猛烈,势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何缈打成重伤。 千钧一发之际,何缈将手中的桃木剑一收。 募地,手掌一翻,一面黑色的旗帜就出现在了何缈手中,白骨森森,周身围绕着一股诡异的森然黑气。 “幽魂白骨幡?” 眼前的二人同时认出了何缈手中之物,顿时脸色大变。看向何缈的眼神,满是恐惧,看来他们二人也都听过幽魂白骨幡的大名。 二人击出一招,同时往外跑去,唯恐自己跑得比对方慢。 只可惜,他们终究是反应慢了一步。 何缈早在他们打算逃跑之际,已经挥动了旗帜,漫天黑气已经冲着二人喷涌而出,很快便侵蚀了二人周身。 两个筑基期的修士,对上了幽魂白骨幡,连一声都来不及哼唧,已然昏迷在地,失去魂魄。 幽魂白骨幡的实力,可想而知。 何缈在这一瞬间,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么多的修仙者,会去选择修行魔界之法。 这些邪派魔道,一旦修行起来,法力突飞猛进,功法威力强大,远超同期的修士,哪里会像正道那般苦苦修行而不得。 何缈心知,那些最为可怕的东西,往往都是以轻松的面目出现,让人不自觉沉沦其中。 魔界之法,修行到后面,会像她的大师兄一般,逐渐行为偏激,迷失掉人的本性,甚至变得极度嗜血残忍。 但,眼下这面幽魂白骨幡,实在是太香了。 何缈从修行至今,同人殊死搏斗过无数次,何曾获胜得如此轻松畅快。 “你是魔界之人?”贾盛看清了何缈手中的黑幡,吓得失声道。 何缈身后,殷篱听到此处,惨白的脸色越发难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何缈只冷冷地盯着面前的贾盛,并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贾盛不知是因为没有穿好衣裳冷,还是被何缈的眼神吓到了,吓得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道: “篱妹妹,你帮我求求情好不好?我们自幼是青梅竹马。对的,小时候,你经常跟在我身后,唤我贾哥哥。” 贾盛试图活命,拼命地哀求殷篱道: “篱妹妹,你仔细想想,我也没有伤害你。我对你一片痴心,你却宁可毁容也不嫁给我,还逃婚,让我成了众人的笑柄。” 何缈心底一沉,她知道,殷篱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当初连陌不相识的修士,殷篱都会出手相助。 看来贾盛也很清楚这一点了。 她不愿同殷篱决裂,但她决不能放贾盛离开。 “殷篱妹妹,你好好想想,小时候,我记得有一次,你被一只狗熊吓到了,还是我哄得你” 殷篱似乎也想起了一些二人儿时甜蜜的过往,眼眸微动,皱起了眉,一言不发。 何缈回头对着殷篱冷冷地问道:“你放他回去,如果他报复你,报复你家中该怎么办?” 她方才听贾盛说了,殷篱爹爹是他家手下。 贾盛则是越说越动容,甚至不惜落下泪来,只苦苦恳求道: “篱妹妹,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你放心,只需你今日饶过我,此事我必然会守口如瓶,不对任何人提起。也绝不会牵连你的家人。” 人为了救生,自然是什么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何缈相信君子一诺,却绝不信任贾盛这样子的卑鄙小人说句的任何一句话。 殷篱听到贾盛的话,只犹豫不决。 何缈见状,只淡淡地扫了殷篱一眼,笃定道:“今日有他没我。” 她手持幽魂白骨幡的消息,决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到那时,留给她的就是数不清的暗杀与麻烦。 甚至有可能引来所谓正道人士的围剿。 哪怕殷篱因此要同她决裂,她也在所不惜。 何缈没有丝毫的犹豫,翻动手中的幽魂白骨幡,一股汹涌的黑气便朝着贾盛而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贾盛却早已在何缈说话的时候,暗中启动了一块盘子大小的符宝。 盘子飞升起来,发出金色的光芒,笼罩着贾盛周身,将何缈的幽魂白骨幡发出的黑气全部挡了回去。 与此同时,贾盛被捆住的周身正在缓缓发生着变化。 何缈知道,贾盛是要逃走了。 看来这种门派的小辈身上,都有一些护命的法宝,用来在危急关头,保住他们一命。 她一定要拦下贾盛,否则后患无穷。 想到此处,何缈拿出自己的桃木剑,一招使尽全力的“东海扬波“便朝着符宝飞了过去。 贾盛毕竟只是个筑基期的修为,就算此符宝再厉害,他也不能发挥出全部的防御能力。 果然,被何缈打了这一下,贾盛周身一个不稳,但传送进程并未被打断,他依旧准备离开。 就在何缈懊恼自己还是出手慢了之际。 募地,一支长箭划破虚空,直冲贾盛而去。 此箭似乎携带了雷霆万钧之力,带着一位筑基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一瞬间刺破了金色光芒,当胸穿了过去,将空中的贾盛直接射穿。 贾盛到死都没想到,那个一直只会逃避的女子,那个一直只会自己毁容的女子,竟然胆敢,射杀自己。 他缓缓地扭过头,想要看清女子的长相,却坠落在地,顷刻便断了气。 何缈回头看向殷篱,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不愧是她看重的女子,杀伐果断。 眼下,殷篱脸色惨白,已经无力地瘫倒在地,连弓都握不住了。她方才本就身受重伤。 这一箭,几乎是透支了她全部的力量。 何缈扔给了她几瓶不同的伤药,叮嘱道:“每个都多吃几颗。” 七丹门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疗伤的丹药了。 殷篱微微颔首,见到何缈上前一步,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去干什么?” “毁尸灭迹。”何缈只冷冷地道。 殷篱沉默不语,闷声吞下了何缈给她的丹药。 何缈走到了贾盛面前,看到之前面如冠玉的贾盛。如今瘫倒在地,连那身华丽的丝质衣裳,都沾染了血污,死不瞑目。 她只冷冷地洒下了化骨粉。 化骨粉片片飞落,本是长相英俊、风流倜傥的男子,很快便化作了一摊烂肉,继而成为了液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好像排名还上升了一些,好事 第三百二十章 值得信任 何缈上前去,淡定地将在场的另外两具尸体全部都化为液体。 至于他们储物袋中的东西,自然也归她了。都是些灵石、丹药之类的,倒也没有什么特殊。 贾盛最后时刻用来逃命的那个盘子大小的东西,引起了何缈的好奇。 主人一死,此物便自动成了无主之物。 何缈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此物,她不觉得这是该谦让的时候。她行走修仙界,可比一直待在鬼谷的殷篱要危险许多。 做完了这一切,何缈收起自己周身的一切,静静地为正在疗伤的殷篱护法。 过了许久,殷篱睁开眼来,看样子,伤势好了许多。 她一双带了点内双的眼眸望向何缈,带了几分沉重与痛心,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魔界之法?” 何缈心底松了口气,至少没有一上来就认定她是邪魔歪道。 当下只无所谓地开口道:“是意外获得的,刚巧觉得用着顺手。” “何青,你不要当我是傻!” 殷篱话语间有几分激动,“要使用魔族之物,若是体内没有魔气,如何能驱使?” 何缈不想同她争执。 以殷篱心善的性子,方才肯为她射杀贾盛,至少说明,在那一刻,女孩子间生死与共的友谊,战胜了所谓的青梅竹马。 她不想破坏这份美好。 当下只诚恳地解释道:“我是出了一点问题,但我已经在努力解决了。你相信我,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使出此物的。” 殷篱气得胸脯尤且在上下起伏,强调道:“你别不将此物当回事,魔气入体,非同小可。” “是。”这下何缈态度变得极好,连连点头道。 要是殷篱知道,她不仅是魔气入体,而是上古魔气入心,太上驱魔之法都无可奈何的那种,只怕要更生气了。 “你方才还亲我了。”何缈立马调转话题,放出了一个重量级的消息。 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处,那是方才被殷篱亲过的地方。 此话对于殷篱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脸色一僵,从惨白转为通红,惊诧地盯着何缈。 一时嘴唇嗫嚅,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何缈则颇为得意,她这招转移注意力的法子真不错。你看,殷篱已经完全不惦记她魔气入体的事情了。 见殷篱愣在原地,何缈上前一步,往矿洞内走去。 她记得,自己要采集的枯白矾,正在此地。 贾盛的两个手下早已将洞穴内负责看守的妖兽清理,何缈轻而易举便采集了许多的枯白矾。 这一次,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对了,你拿到的那只符宝,是玄阴宗的镇门之宝。日后使用时,切记要小心,不要被玄阴宗的人认出来。” 殷篱见何缈出来,还不忘叮嘱道。 “你知道怎么使用吗?”何缈见她提起此事,主动问道。 “认主之后,可以将自己的灵力存入其中,关键时刻,再次注入灵力,既可防御,也可逃走。” “此符宝最大的缺陷,就是在逃跑的关键时刻,防御也是最薄弱的时候,必须得加倍小心。” 殷篱不愧同贾盛是青梅竹马,对此符宝是了如指掌。 难怪贾盛最后一刻,会死在殷篱手中。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采集了枯白矾,又救回了殷篱,还得到了一件可以用来逃命的符宝,何缈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眼看着天色已暗,外面必然危机四伏。何缈在洞穴口布下阵来,二人就在洞穴之中过了一夜。 殷篱询问了何缈跟随莫昊野离开之后的事。 何缈掩盖了很多内容,反正就说自己从妖界逃了出来。毕竟,妖王是她二师兄这件事,还是不能告诉殷篱。 否则殷篱肯定认定她同妖魔鬼怪勾结。 很多时候,她也很愿意待人诚恳,开诚布公。但待人诚恳,不意味着事无巨细。 “我还以为你” 殷篱说到此处,哽咽住了。她同何青几度共患难,此番又得她相救,确实当她是亲姐妹一般看待。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何缈倒是不以为意。 她这样的身份,在修仙界本就是时刻在生死边缘线上徘徊的。 “说起来,你走后,鬼谷发生了好多事。如今,我拜在谷主门下修行。”殷篱对着何缈道。 “恭喜呀,日后你也是鬼谷谷主的高徒了,说不定还能继承谷主的衣钵。”何缈笑眯眯地道。 方才,殷篱已经是受伤之际,却依旧能射出那样的一箭,就说明,这些年,她其实也一直在进步。 她们都在默默进步,真好。 “鬼谷谷主可好?厉以宁怎么样?还有那个小孩子,叫什么来着?” 何缈拼命地拍自己的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骂她是白痴的小男孩的名字。 “秦君实。”殷篱提醒道。 “对。” 何缈点了点头,她记得,鬼谷谷主曾说过,秦君实是属于应天下气运而生之人。 不知道她这样的小喽喽,将来有没有机会再见此人,此人又会是有怎样的境遇。 “秦君实前几年早就离开了鬼谷。厉以宁和我则一直在鬼谷学艺。此番他闭关,所以试炼我来参加。” 殷篱三言两语交代了清楚,又盯着何缈问道:“你呢,如今是跟着什么门派来到此地的?有想过重回鬼谷吗?” 何缈苦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鬼谷难道不好吗?你回来后,可以和我们一同修行。”殷篱不解地问道。 何缈垂下了眼眸。 她之所以不能重回鬼谷,不是因为鬼谷不好,恰恰相反,是因为鬼谷太好了。 不管是传授她很多东西的徐老头,还是鬼谷的公孙谷主,包括殷篱和厉以宁,甚至是一个看守地牢的普通老头,都对她很好。 正是因为鬼谷的人对她太好,她才不能留在鬼谷。 她害怕自己在鬼谷一日日的修行之中,渐渐忘记了师门覆灭之事,忘记去救回师兄,忘记了报仇。 温水煮青蛙一般,渐渐忘记了前程往事。 她始终铭记自己该走的路,该肩负的责任。 况且,她这样的身份,一旦事发,只会牵连到鬼谷的人。 想到此处,何缈重新勾起嘴角,笑眯眯地解释道:“我此番是跟地月宗的人前来,日后你若是想我了,可以去七丹门找我。 殷篱,是值得信任。 若是日后她不慎暴露身份,成了修仙界人人喊打的存在。她相信,殷篱也不会抛弃她。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二十一章 冤家路窄 何缈同殷篱在矿洞中度过了安然的一夜。 翌日,二人一出矿洞,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随风扑面而来。 不用想也知道,昨晚的秘境之中,注定是一场无休止的厮杀。 何缈同殷篱二人往中心走去,看来几乎所有门派的约定地点,都在秘境的中心,应该是为了方便被传送到其他方位的人赶去。 一路上,多的是见到二人只是两个弱女子,便打算上来截杀。被何缈用六把寒冰之刃围住,然后被殷篱一箭射穿。 两人配合默契,可谓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时罕逢敌手。 这边,二人路过一稀疏的树丛,看到有几人正在围攻一女子,打斗极为激烈。一看众人穿着,就是苗疆的人。 同之前不同的是,几人均是一样的打扮,不用想也知道,是同门相残了。 何缈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准备离开。 她说过的,江湖恩怨,她是一概不会管的。 但她忘记了,自己身侧的殷篱是个出了名的心软。殷篱最好打抱不平。 明明是个飒沓利索的御姐长相,但是一颗心始终像少女般柔软。 “何青,我们去帮她吧。”殷篱已经手持弓箭,蠢蠢欲动了。 “别,万一打不过,还把小命丢这里怎么办?” 何缈完全不想掺和进去,劝阻道。 苗疆远离其他修仙门派,修行之法亦正亦邪,蛊毒又是诡异莫测,还是不要沾染得好。 “何青,我辈修行之人,自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看她一个弱女子,受几人围攻,我如何置之不理?” 殷篱可谓是一身正气,话说着,已经一箭朝着一人射了出去。 何缈就这种被迫卷入了苗疆的门派内斗之中。 被围攻的女子长相明艳,红唇艳丽,眼眸深邃,加上身着苗疆的蓝色服饰。 好似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一般,标准的蛇蝎美人长相。 何缈怎么看,都不觉得她像个弱女子。 一人被殷篱的一箭射穿胸膛而死。围攻的几人对着何缈二人是怒目而视。 另一同样蓝衣打扮的女子,长相偏温婉一些,只笑盈盈地道: “蓝若瑄,想不到,你这样子的人,居然还有人来救你。” 被唤作蓝若瑄的女子“呸”了一口,往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出来,只冷冷地对着何缈二人警告道: “你们可别指望着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们。” 费心费力救人,就得了这么一句。何缈一时有些无语,苗疆的人,怎么好坏不分。 搞不好会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 另外几人已经驱动蛇虫,冲着何缈二人冲了过来。无数密密麻麻的青蛇、蜈蚣、蝎子、蜘蛛、蟾蜍之类的东西,都涌了上来。 看得何缈头皮一阵发麻,她就知道,不应该招惹苗疆的人。 殷篱的箭对付背后的驱使者管用的,对付这些不断涌来的蛇虫,则需要何缈出手了。 何缈使出一招“碧海青天”,灌注了自己全部的寒意,暂时将那些涌过来的东西全部逼退。 殷篱则是一箭解决一人,很快便将其他几人射杀。 场上形势陡然发生了逆转。 蓝若瑄见状,手中显出一条巴掌大小的红蛇,直冲着之前挑衅的女子而去。 女子身侧的无数虫类,在触及到红蛇之后,自动分散开来。 红蛇迅速蜿蜒,便冲着女子扑了过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女子被红蛇缠住了脖颈,很快毙命。 何缈瞧着这一切,只觉心惊胆战,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要是那条诡异的红蛇冲着她而来,她能不能有命活下来。 蓝若站起身来,收回了红蛇,冷冷地扫了眼二人,眼中满是警惕。 “走。” 殷篱救人从不图回报,见形势不妙,拉起何缈就走。 在路上,殷篱遇到了鬼谷的其他人。 何缈见状,决定单独离开,她要前去附近的一处火溶洞,去收集一些炼制雷火珠需要的日辉晶。 “何青,你确定不跟我们一起?” 殷篱再三确认,见何缈去意已决,只好任由她离去。 何缈则直奔此地的一处火溶洞。 尚未靠近火溶洞,何缈已经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可是水系修行者的克星呀。 若不是为了制作雷火珠,何缈打死也不愿来这个地方。 何缈极为谨慎地进入火溶洞中,使用了浑身灵力在对抗这股让她感觉到不适的热浪。 日辉晶便生长在火溶洞的内侧,一目了然,晶莹剔透。 何缈却不敢轻易前去摘取。这样的天材地宝,附近往往有一些修为不低的妖兽盘桓守护。 何缈发现,自己凝结出的寒冰之刃,在触碰到溶洞内的热浪后,很快被消融了。 这可是大大地不妙。 这边何缈正思忖着解决办法。外头,募地有打斗声冲着溶洞而来。 眼看避无可避,何缈忙捏碎了手中的隐身符,隐身了起来。 一躲起来,何缈就知道情况不妙。 火溶洞内,热浪汹涌,她作为水系修行者,体内灵力被烤炙的同时,在迅速地流逝。 饶是何缈如今已是筑基期的修为,只怕也撑不了多久,就会显出身形。 打斗的二人也进入了火溶洞内,而且,这两人都是何缈的老熟人。 烈阳宗的南灵儿和卓炎。 何缈记得,二人本是青梅竹马,后结为夫妻,也算是伉俪情深。 初次见面的时候,卓炎还是个阳光大男孩,整个人看着挺拔健硕。 因着卓炎长得很像她前世时,邻居家的一个大哥哥,所以她才多看了两眼。 那时的卓炎,一口白牙耀眼,眼神清澈,还冲她微微一笑。 因此引来了南灵儿的唾骂。可想而知,那时候的南灵儿,对卓炎是多么的爱慕。 之前在洞庭湖时,何缈见到的南灵儿,还是对卓炎百依百顺的。 但后面白鼍追杀南灵儿之际,卓炎丢下了南灵儿独自逃跑。这个行为多少有些跌份。 再次相遇,就是在九幽之地。 南灵儿对卓炎极尽冷漠,卓炎也毫不逊色,当着众人的面,拆南灵儿的台,还辱骂南灵儿是毒妇。 短短的十几年,二人从青梅竹马到相看两厌,生动地诠释了那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缈没想到,今天她居然会在此地遇到这二人,还是在自己落入下风之际,实在是冤家路窄。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二十二章 杀夫证道 眼看着二人打斗越发猛烈,何缈身上都被热浪炙烤出了一身的汗,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二人之中,很明显,南灵儿占据上风。 “你这毒妇,难不成今日真的想要手刃亲夫不成?”卓炎敌不过南灵儿,气急败坏的消息传来。 南灵儿冷哼一声,手中的鞭子不见丝毫减弱,恶狠狠地开始数落起卓炎的过错: “卓炎,你我相识三十多年,我从一开始就对你呵护有加,让我义父极尽全力栽培你,门内资源都先紧着你来。” 说到此处,冷嘲热讽道: “不然你以为,单凭你那愚蠢的资质,怎么能够取得筑基期中期的修为,意图同我并驾齐驱?” 卓炎如何能受得了南灵儿如此贬低自己,手上的剑攻势加快,反驳道: “你这毒妇不过是仗着有宗主做靠山,否则也不会有多大的成就。” 南灵儿哈哈大笑,攻势越发猛烈,冷笑道:“卓炎,卓炎,我早知若不是我义父,你怎么会甘心同我成婚?” 卓炎处于下风,但是嘴上却不认输,承认道:“不然你以为,谁会娶你这么一个毒妇。” 南灵儿听到此处,语气一变,话语间甚至带了几分恨意,开口道: “卓炎,你口口声声叫我毒妇,可是我自认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说到此处,募地发狠,使出了一招凛冽的攻势,一鞭将卓炎手中的刀卷到了自己身侧。 很明显,夫妻二人的这场打斗,胜负已分。 南灵儿冷冷地道: “卓炎,你是怎么对我的?落难之时,丢下我一个人逃跑。” “暗地里又同许多女人勾结。还一次次地欺骗我,说是那些女人主动勾引你的。” 何缈甚至看到,一向蛮横的南灵儿眼中,隐隐有些许的泪光在闪烁。 可想而知,她对卓炎是有几分真感情在的。 “卓炎,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能够继承我的位置,设计让我怀孕,意图替代我。” “你以为,我怀孕之后,修为停滞,义父便会重点栽培你。你错了,如果没有我,义父都不会多看你一眼。取代我?你还不配。” 卓炎眼看着自己没了武器,再也无法敌过南灵儿,不免有些癫狂了: “你为了所谓的地位,不惜亲手杀了自己腹中的胎儿,我叫你毒妇难道叫错了吗?” 何缈听了这么久,也知道这对夫妻是狗咬狗了。哪一方都不是个善茬。 南灵儿冷哼一声,一鞭抽到了卓炎身上,疼得他惨叫一声。 “卓炎,我之前说过的,待我结成元婴之后,自然会同你生儿育女。你偏偏要算计我。” 卓炎挨了这带火的一鞭子,顿时皮开肉绽,开始打感情牌,话语中甚至带了几分哀求道: “灵儿,难道地位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你难道都置之不理吗?” 南灵儿又是一鞭子抽到了卓炎身上,不顾卓炎已经皮开肉绽,这才冷冷地道: “先毁掉我们感情的人是你。若是没有地位,我什么都不是。” 说到此次,她收回手中的鞭子,别过身子,冷冰冰地道:“卓炎,我对你失望透了。你坏我道心。” “今日,我就要杀夫证道。” 躲在角落的何缈,还没来得及为卓炎的性命捏一把汗,当下一个灵力不稳,显出了身形。 这实在是不怪她,火溶洞内,真的太热了。火是她的克星。 她听了这两夫妻墙角好一会,实在是撑不住了。 本是谋杀亲夫的一幕,陡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南灵儿一双眼中好似淬了毒,狠狠地瞪向何缈。 何缈则在第一时间拉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了自己的一张脸来,故作惊喜道: “是南师姐呀,我都没注意到你。” 南灵儿见过自己蒙面救下公良曦时的样子,绝不能让她联想到那个女子。 相反,暴露她的长相,南灵儿看在她是天玄门人的份上,兴许会饶过她一命。 如果她说这话的时候,不是站在洞穴内,兴许南灵儿还会信了她的鬼话。 眼下,南灵儿皱起眉头,有些发愁了。 不杀此女,谋杀亲夫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后患无穷;但若是杀了此女,莫说她如今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万一被此女逃脱,那无异于同整个天玄门为敌。更是同此女背后的人为敌。 “这位道友,救我一命,求你救我一命。她要杀了我。”卓炎见到何缈,忙出声开口求救道。 这话说的实在不是时候。 让本打算置身事外的何缈,顿时为难了。 何缈一脸警惕地望着南灵儿,心中也在快速盘算着。 南灵儿和何缈二人一时两面对峙,各怀鬼胎。 按照何缈的想法,就让南灵儿杀了卓炎便是,她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有一点,昔日何缈参加炼气期比试时,同武者比试的第二场,当时手中的剑被武者一锤砸烂。 何缈四处逃窜,千钧一发之际,她记得,是卓炎往台上的她扔了一把刀。 也正是依靠着这把刀,何缈才不至于被武者打成重伤,活了下来。 对何缈来说,卓炎对她有恩。 哪怕眼下的男子,不再是十几年前那个眼眸清澈的男子,哪怕他坏事做尽,都无法改变,他在十几年前,帮何缈解围的事情。 但如今,一旦她出手,莫说从筑基中期的南灵儿手下救得下卓炎,只怕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 但若是完全置之不理,何缈不觉得自己可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哪怕修仙界早已是弱肉强食,尔虞我诈之徒辈出,但何缈做人做事的时候,始终会叩问自己,能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自认历来是恩怨分明,记仇的同时,自然也会记得恩情。 想到此处,何缈堆起一抹笑意,也不再装傻充愣了: “老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南师姐夫妻二人的事,我本不该管。” “但十几年前,我前去天玄门参加炼气期比试之际,是卓师兄给断剑的我扔了一把刀,才让我免于身受重伤。” “正所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何缈说着,从自己木簪内取出了一把木剑,扔给了地上的卓炎,与此同时,还附带了一颗上品灵石。 这是七丹门让她作为客卿长老的分例。 做完了这一切,何缈双臂交叉,站在了一起,淡淡地道:“ 二位请自便。” 不管南灵儿会不会放过她,她做事,只求当下心安。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二十三章 化干戈为玉帛 在场的二人,看到何缈的这个操作,顿时傻眼了。 其实,何缈知道,她可以有好的选择。比如可以对卓炎置之不理,一心讨好南灵儿; 亦或者是趁着这个时间,同卓炎联手,一起对抗南灵儿。 但她没有。 她不能对卓炎全然不管,却也不齿他的为人。 本是奄奄一息的卓炎,得到上品灵石的滋润,体内灵力顿时重新充沛起来。虽然手中的木剑不免有些鸡肋,但到底比赤手空拳要好。 看到何缈随手拿出的上品灵石,南灵儿对于何缈背靠天玄门某位长老的事情,更加深信不疑。 当下心中愈发纠结。 卓炎却意图抓住这最后的机会,逃出火溶洞。被身后的南灵儿一鞭子甩了过来。 他如今身受重伤,如何能敌得过南灵儿,被南灵儿一招卷走了手中的剑,剑掉落在地。 南灵儿又是一鞭,直接将卓炎的脖颈套住,面无表情,将自己的丈夫,活活勒死。 这个过程中,何缈站在一侧,始终面色平淡,对眼下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卓炎早就不是她最开始遇到的那个人了,更不是她前世的邻家哥哥,她对他的死,心中毫无波澜。 看着自己的桃木剑掉落在地,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弯腰去剑自己的桃木剑。 募地,身后,一鞭子便卷了过来。 果然,杀死亲夫后,南灵儿还是决定对何缈下手了。 何缈就地一滚,捡起了自己的桃木剑,饶是如此,身上还是挨了南灵儿一鞭,带火的一鞭子打到何缈身上,火辣辣的疼。 多亏了她身上的寒潭之心及时滋润着被火灼烧过的地方。 “南师姐,你这是做什么?”何缈缓缓起身,手持桃木剑,面色淡淡道。 方才,她利用南灵儿同卓炎恶斗的时机,偷偷又用了上品灵石给自己补充了点灵力。 对上刚刚恶斗过一场的南灵儿,不能说毫无胜算。 南灵儿心中也是充满了纠结,但她知道,谋杀亲夫的事情,决不能传出去。 当下只冷冷地持鞭望向何缈,默不作声。 就在二人对峙之际,火溶洞中,一直沉睡的妖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苏醒了过来。 眼看着一只通体黑色、周身隐隐发出光芒,形似大狗的妖兽冲着二人扑了过来。 何缈同南灵儿同时发出一招,避开了此兽的攻击。 何缈不熟悉此物,南灵儿却脸色一变,出声道:“是祸斗!” “祸斗是什么?”何缈避开了祸斗口中喷出来的熊熊火焰,不解地问道。 南灵儿带火的鞭子打到了祸斗身上,好似石沉大海,对祸斗而言,好似隔靴搔痒。 南灵儿当下也只能狼狈地避开了祸斗的一扑,冷冷地解释道: “是厌火国的一种上古食火妖兽,形状像狗,名叫‘祸斗’。” 何缈知道,一般,名字奇怪,又带了上古二字的,都非常难对付。 眼看着如此强悍的南灵儿,都对这只祸斗无可奈何。当下又是一招“东海扬波”,强悍的水系灵力将祸斗往后一掀。 但于此同时,她体内的灵力也在迅速地流逝。 何缈吞了一把回血丹药,接着问道:“那有什么对付的好办法吗?” 南灵儿并不多话,当下手中凝聚火球,开始往四处抛去,边扔边道: “你趁着它四下吞噬火焰之际,先扛上一会,待我开启法宝,封印此兽。” 说着,南灵儿放出一只手掌大小的红色印章,开始往里面倾注灵力。 何缈看得出,此物至少是个上品法宝。 以南灵儿筑基期的修为,想要完全启动此物,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拖延住这只祸斗,为南灵儿争取时间。谁能料到,方才还是要你死我活的二人,眼下被迫合作了起来。 祸斗吞噬完了火球,开始打起了南灵儿的主意。毕竟,火系修行者,在它看来,也无异于上好的补品。 何缈明明是恨南灵儿的,恨她在九幽之地,鞭打了自己的大师兄。 但眼下,她却必须极尽全力,保护住南灵儿。 保住南灵儿,便是保住了自己的一条生路。 换十几年前,二人初见之际,她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同南灵儿联手扛敌。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无常。 眼下,何缈孤身站在南灵儿面前。 一手捏着上品灵石给自己输送灵力,一手则手持桃木剑,将碧海阁的剑意同《玄冰咒》中的内容结合,死扛面前的祸斗。 绝不让祸斗前进一步。 眼看着上品灵石已经连着耗费了五六颗,何缈的心都在滴血。 她这次出来,一共只带了十颗上品灵石。 “快了吗?”何缈对着身后的南灵儿催促道。 何缈好不容易凝结出了三把冰刃,却在碰到祸斗周身之际,一眨眼就被灭了两把,只剩下一把冰刃,还在苦苦支撑。 ”急什么!”南灵儿的脾气正如她的火气一般旺盛,反而怒斥起何缈来。 何缈当下只能咬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 又是吞了一把回气灵药,猛地一招“东海扬波”,好歹将祸斗打回去一些。 终于,在何缈灵力接近枯竭之际。 身后,南灵儿的红色印章已经像一辆马车那么大了,募地升空,从天而降,一下子将方才还在活奔乱跳的祸斗,给砸死了。 做完了这一切,何缈同南灵儿二人皆是灵力耗尽,身子一虚,瘫倒在地。 何缈半倚在地上,摆了摆手,对着南灵儿无奈地道: “南师姐,我不跟你打了,再打下去,我们要两败俱伤了。今日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此话正合南灵儿心意,她也不想同何缈再打下去。 但她心中到底是有一丝不安。 何缈见状,坐起身来,认真地提议道: “南师姐,你我二人互相对着自己的心魔发誓。你不杀我,今日之事,我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你看如何?” 南灵儿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二人爽快地互相发誓,两人面上皆是一阵轻松。 很多时候,发誓不仅是为了应对所谓的上天,更是为了应对自己的内心。 临走之际,南灵儿收起长鞭,回眸对着何缈郑重道:“日后你若是有事,可以求到我烈阳宗名下。” 说罢,转身离去。 何缈听到南灵儿的话,一时内心颇为复杂。 很多时候,其实人没有善恶好坏之人,只是立场不同问题。 立场相同,自然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现在算是去讲之前出现的一些人物后面发生的故事,也算是后续了。 先努力把这些出场的人物故事讲清楚~ 第三百二十四章 魑魅魍魉 待到南灵儿走后,何缈布下迷雾阵,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恢复了周身的灵力。 顺便开始采集炼制雷火珠需要的日辉晶。 至于卓炎的尸体,早被南灵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采集日辉晶,花费了何缈很长的时间。她希望七丹门能够多炼制些雷火珠出来,不免多采集了一些,装满了半个储物袋。 在秘境的第二夜,何缈留在了这个炙热的火溶洞,耗费了她身上所有的上品灵石,才扛着了这一夜。 外头如何肆意弑杀,她是一概不知。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何缈进入秘境需要采集的两样东西,都已经得到。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同地月宗汇合,熬过最后一日。 只需等到子夜到来之际,众人便可自动从秘境内出去。 眼看着晨雾破晓,在火溶洞内被炙烤了一整夜的何缈,终于起身。 她清楚地知晓,最后一日,也决不能掉以轻心。 闪身从火焰洞出去,外头,浓郁的血腥味比之昨日更胜。可想而知,昨夜会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眼下,何缈已经距离同秘境的中心不远了。她一路隐身符不断,小心翼翼地避开各种人。 毕竟,能够在秘境活到今日的,无一不是实力同运气俱佳之人。 终于,在太阳出来之际,何缈瞧见了一群银白色衣裳的人,不用想也知,是地月宗的人。 何缈显出身形,淡定地往前走去。 “好啊,何湘,你居然今日才出现,我们还以为你被人截杀了。”董婉月瞧见何缈,口无遮拦地开口道。 何缈微微一笑,解释道:“路上遇到了些麻烦。” 地月宗的其他人不认识何缈,对她完全不关注。 凌一霜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秘境之中,陨落几个所谓的低阶修士,实属正常。 人群中,真正松了口气的人,是方玄。 他还以为她真的陨落了。倘若真的如此,那可是他这个护卫的失职。 毕竟,进秘境之前,他答应过门主,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出去。 这一日,地月宗的人要前去幽月谷采集东西。 何缈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只吊儿郎当地跟在队伍的最后,听着董婉月讲些秘境之中发生的事。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游走。 方玄似乎挂了彩,看着握刀的胳膊有些不自然。 凌一霜一身银白色的长袍,依旧白皙整洁,不见丝毫褶皱。 毕竟,整个秘境的人,谁不认识地月宗的少宗主,胆敢对他动手,无异于同整个地月宗为敌。 众人倒也不至于活得不耐烦了,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一行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幽月谷。 明明是大白天,一进入此地的地盘,便看到一轮残月高挂,四处是森然鬼气。 何缈猜测,地月宗虽然修行土系,但也需要汲取一些月之精华。 地月宗的人对此地极为熟稔,已经四下分工,有的负责打怪,有的采集药草。 何缈自己则将桃木剑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眼前忙碌的众人。 “你不去?”何缈对着自己身侧的方玄道。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方玄似乎一直在守着她。 方玄眉头一压,故作冷酷道:“在下自当保护何长老安危。” 何缈一摊手,道:“随你便,反正门主交代采集的东西,我是一样都没采。” 方玄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压下心中的愤怒,冷冷地道:“方玄只需守好何长老就是。” 哪有这样做长老的,全然不将宗门的任务放在心上。 何缈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根本不愿意再拼命。 眼看着地月宗的众人忙忙碌碌,何缈在一旁悠闲地摸鱼。 不知多了多久,一阵萧索的阴风袭来,连天际的残月越发惨淡。 募地,众人面前出现了四个似人非人的东西。 “是魑魅魍魉。”人群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嗓子,众人顿时慌乱了起来。 方玄则在第一时间拔出长刀,护在了何缈面前。 男子精瘦的身子,将何缈娇小的身子完全遮挡住了。 这倒是让何缈刮目相看,毕竟历来说得好听的人多,能够在关键时刻,做得少的人,可是寥寥无几。 何缈好奇地探出头,仔细端详着这四个传说中的妖怪——魑魅魍魉。 其中的魑是个黄色的龙形怪物,却没有龙角,外表凶残,奇丑无比。 传闻此物生活在深山老林,最好挖坑将猎物埋葬起来。 至于魅,则是个外表美貌的女妖,容貌姣好,身着嗜血的红色衣裳,手持一把孔雀羽扇。 耳朵是有些尖得像阿凡达了。 传闻此妖本是老树幻化成的女子,靠着美色诱惑男性,并吃掉他们。故而最是善于幻化,迷惑人的心志。 魍,是一只赤黑色的水怪;魉则是山川木石之怪。二妖皆是沉默不语。 此四种妖物竟然同时出现在了秘境之中的幽月谷,难怪秘境之中,活下去的修士不过寥寥。 地月宗的修士毕竟不是什么杂牌,只稍微一慌乱,便很快冷静下来,开始有序地结成了阵法,齐心对抗这四只妖物。 四只妖物中间的魅拿着孔雀扇遮挡,抿嘴一笑,声音有些过分妖娆,道: “想不到,修仙界还有如此俊俏的小郎君。” 说着,一跃而起,朝着凌一霜飞了过去。 凌一霜眼眸冷冽,已经手持利剑,严阵以待,一身银月色的长袍,随风而动。 地月宗的其他人皆是拔出剑来,同另外的其他三只妖物打在了一起,场面一时极为混乱。 何缈同方玄二人因着一直在外围,眼下各自握着兵器,在袖手旁观。 何缈深知,这种能叫得出名号的上古妖物,都极难对付。 果不其然,那只外表美艳的魅见凌一霜面色冷峻,只抿嘴一笑,道:“小郎君不免有些太过冷漠了。” 说着,一挥孔雀羽扇,对着在场的众人吐出了一股黑色的气体。 “不好,闭气。”何缈见状,对着自己面前的方玄提点道。 自己则在闭气的同时,开始在心中念起了清心咒。 只可惜,方玄终究是慢了一步,包括他在内的地月宗许多人,皆是神情迷离,一副被蛊惑了心智的模样。 何缈心中一沉,情况开始有些不妙呀。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每天看到大家的支持,觉得很温暖~ 谢谢~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入魔 何缈注意到,在场的众人中,董婉月也在苦苦支撑,这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想不到,看着精灵古怪、有些吊儿郎当的董婉月,实则心性颇为坚定。 眼下可不是适合隔岸观火的时候,何缈拔起自己的桃木剑,就往董婉月身侧跃去。 董婉月见到何缈过来,笑嘻嘻地道:“好呀,何湘,原来你是真人不露相。大名鼎鼎的魅都迷惑不住你。” 何缈嘴角一勾,笑道:“你不也没事嘛。” “那不一样。” 董婉月伸手摇了摇自己手腕处一银色的手镯,镂空处有一枚小铃铛,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让人听了顿觉心旷神怡。 董婉月解释道:“此银月环可抵挡一切的心魔诱惑。” 何缈恍然大悟,原来董婉月是有法器支持。 当下只同董婉月二人背对背,极为默契地对抗着来袭的几个妖物。 二人并肩作战,一时倒是让几个妖物不敢近身。 毕竟,何缈这把桃木剑最为擅长的就是对付邪物。 魑魅魍魉虽说是妖物,却也沾了点阴气,总之有些刻意地躲避她的攻击,倒也没有落在下风。 “小郎君,你这样的美貌,今日从了我可好。” 何缈耳朵一动,听着远处魅带了些蛊惑的话,一时咋舌。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果然只有上古的妖物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凌一霜听到此处,只冷冷地道:“妖孽,看剑。” 当下拔出剑来,上下飞舞,动作飒沓,丝毫不拖泥带水,却刺不到那只魅半点,甚至连对方的衣袖都沾不到。 那只魅妩媚一笑,身形如鬼魅一般,绕着凌一霜一圈,吐出了无数的黑雾。 顿时,凌一霜周身被浓郁的黑雾笼罩。 “不好。”董婉月看到此处,脸色一变,出声警示道。 何缈再次看去,只见凌一霜一双阴柔且极为深邃的眸眼,眼下已是泛起淡淡的粉色,眨眼之间已成血红。 心下大骇,这可是传说中入魔的征兆。 凌一霜可是堂堂地月宗的少宗主,怎么会这样?! 她一个魔气入心的人都还没有入魔,这些自诩正派的修仙界人士倒是入魔如此顺利。 一侧的魅见状,挑眉抿嘴一笑,道:“修仙界的人,真有意思。” 下一秒,已经入魔的凌一霜手中的剑一变之前的冷冽,好似携带了开天壁地的力量,一剑劈向了面前的魅。 自恃上古妖物的魅,竟被这一剑伤到,被迫闪身离开。 “封印破了。”董婉月见状,面色沉重道。 “什么封印?”何缈心中不好的预感又加深了一步,回头问董婉月道。 一剑逼退魅的凌一霜并没有停止下来,又是饱含蓬勃力量的两剑,将大名鼎鼎的魑魅魍魉全部逼退。 董婉月那张惯是嬉皮笑脸的瓜子脸,眼下对着何缈惨然一笑,解释道: “何湘,我姨母意外陨落,表哥一直以为是他的缘故。” 何缈恍然大悟,那就是根深蒂固的心魔了。 话说着,逼退了魑魅魍魉的凌一霜,早已敌我不辨,开始对着地月宗的人出手了。 “何湘,你要是能活下来,记得替我收尸。” 董婉月回头冲着何缈叮嘱一声,毅然决然地提着剑,往凌一霜的地方冲去。 何缈深呼一口气,便看到冲过去的董婉月被凌一霜一招打了回来,滚落在地,当胸吐出一口鲜血。 她上前一步,扶住了深受重伤的董婉月。 董婉月身形不稳,只握紧何缈的胳膊,对着她虚弱地叮嘱道: “一定要阻止他。表哥一旦屠戮同门,日后便无法在修仙界立足。” 何缈苦笑一声,董婉月到底是高看了她。 她一个筑基期初期的修士,何德何能去阻止已经入魔的凌一霜。 看着董婉月满脸的哀求,何缈心头募地一颤。 这一幕何其熟悉。 昔日她的大师兄公良曦入魔的时候,何缈看着已经入魔的公良曦,心中想的只怕同眼下的董婉月一样的痛心。 不愿看到自己的兄长似的人物,误入歧途,酿成不可挽回的过错。 “好。我答应你。”何缈望向董婉月,郑重承诺道。 我答应你,会带你的兄长回归正道。 我也答应自己,会带我的兄长回来。 何缈缓缓起身,拎起自己的桃木剑,看向已然入魔的凌一霜。 魑魅魍魉一走,地月宗的众人已经在慢慢苏醒。但碍于凌一霜的身份,众人只能是不断地往后躲避,不敢对这位少宗主出手。 何缈缓缓上前,逆着众人躲闪的方向,面色淡然,缓缓朝着已然癫狂的凌一霜走去。 “快躲开!” 地月宗有人见到何缈往前走去,忙出声警示道。 何缈对于旁人的话,置若罔闻,一步步往前走去。 凌一霜早已入魔,如今是敌我不分,只知拿着一把剑肆意挥舞。他似乎觉察到有人逼近,一剑挥了过去。 何缈身形一闪,避开此剑,红唇轻启,开口道:“太上除魔凡夫始,灵台通明心自清。” 凌一霜身形一滞,随即朝着声音的方向砍去。 何缈身形灵活躲闪,没有任何的停顿,口中接着念道:“意守丹田凝神思,凡尘往事眼中现。” 这是她从姑射神女那里学到的太上除魔之法。本来想的是用在自己大师兄身上,如今先拿凌一霜试一试。 “平心静气抚杂念,抱元守一去心魔。” 地月宗的众人看到,天际一轮残月高挂,双目通红的少宗主不停地挥舞着剑攻击。 一面容姣好的女子在场上,面色冷淡,怀抱桃木剑,口中不停地念着古怪的咒语。 随着她声音越来越响亮,少主的剑似乎越来越不稳。 何缈看到,随着她开始念动经文,凌一霜双目不再如血般鲜红,但是周身的魔气依旧。 她也不知道,到底要念到什么时候,只依旧不停地躲避着凌一霜的攻击。 口中接着念道:“修仙之道漫且长,自古无人少心魔。所谓幻象多精妙,万千情景如真相” 凌一霜听着头疼欲裂,募地身形一动,如鬼魅一般,闪身出现在了何缈面前。 在何缈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剑劈向了面前的何缈。 何缈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 凌一霜被封印之前,功力实在是强悍。难怪是可以同颛孙渊齐名的存在。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那个埋了三百多章的伏笔,快要揭晓了。(好激动) 大家可以再猜一猜~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得了的秘密 眼看着凌一霜带了雷霆万钧之力的一剑劈向了何缈。 何缈避无可避,只能拔出桃木剑来,试图硬抗。与此同时,她口中依旧在不停地念着经文。 凌一霜一剑挥了下来,何缈预想的重击却没有到。 有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男子挺拔的身姿挡在何缈面前,带了些精瘦的臂膀,眼下正浑身颤抖。 是方玄。 他正手持长刀,死死扛下面前凌一霜的这一剑,按照自己之前的承诺,替何缈挡下了这一剑。 已经入魔的凌一霜正被何缈的念诵感到万分折磨,怒不可遏之下,一招将方玄打飞。 于此同时,何缈趁机动用桃木剑,上前一步,将已然握剑不稳的凌一霜手中的剑打落。 剑咣当落地。 何缈口中诵读的太上除魔经文,也随之而断。 本是处于明暗交界、被过往记忆折磨的凌一霜,觉得什么东西突然被打断。 本是看到一丝丝光亮的他,重新堕入黑暗,越发癫狂。 募地,有微凉的手掌牵住了他的手。 “万相皆空灵台通,身具般若万邪避” 女子清明的声音传来,一股纯净而清冽的灵力,通过手掌,传到了凌一霜手中。 随即,何缈也被凌一霜周身的魔气侵蚀,被他一同拉进了那段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的记忆。 地月宗,后花园 何缈正悠闲地四处闲逛。她知晓自己进入的是凌一霜的识海之中,识海她不是第一次进入,再熟悉不过了。 募地,何缈听到远处似乎有人的脚步声,忙蹲下身子,躲在了灌木丛后。 透过灌木丛,隐隐可以看到有一家三口欢快地走了过来。 “娘~我今天又背了一章的心法。”一个小男孩稚嫩活泼的声音响起。 “我家霜儿真是棒,将来定会成为修仙界厉害的修士。”女子夸赞的声音传来,带了几分沙哑。 看来这女子就是凌一霜的娘亲了。 不知为何,何缈总觉得,女子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但是她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娘~我将来定要成为像你和爹爹这样的大修士。”小男孩的话语中,说不出的自豪。 说到此处,一阵风吹过,小男孩咳嗽了起来。 女子蹲下身子,心疼地抱起自己的儿子坐在了亭子中,轻声哄道:“霜儿不必着急,先养好身子最重要。” 通过缝隙,何缈看到了小男孩和女子的模样。 女子是一副全然陌生的长相,身形瘦削,一身银白色的衣裳,慈爱又温和。 只眉眼间,隐隐看到出,同董婉月是有些相似的,少了几分狡黠,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润。 何缈肯定自己之前绝对不曾见过此女。但到底是为什么,此女的声音听着如此熟悉? 小男孩个头不大,六七岁的模样,长相瘦弱,白净的脸蛋,时不时轻咳两声。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极为有神。男生女相,咋一看,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姑娘。 眼下正亲昵地依偎在母亲的怀中,如何能看出日后地月宗少宗主那幅冷冽的模样。 “霜儿,过几日,娘去给你采集吉云五色露。传闻只需尝了此露,男女老少,疾病皆愈。” 女子临走之际,抚摸了小男孩的脑袋,嘱托道: “日后,我的霜儿,一定会成为修仙界了不起的修士。” 何缈募地心头一颤,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董婉月之际,董婉月说过的话: “我表哥小时候性子可活泼了。后面是他母亲,也就是我的姨母意外去世,才成了今天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姨母意外陨落,表哥一直以为是他的缘故。” 看来,凌一霜的母亲正是前去采集吉云五色露的过程中,才出了意外。 看来凌一霜之所以入魔,也跟心中认定了是他自己害死了母亲。 这样的执念,只怕比公良曦的入魔,更难对付。 画面一转,地月宗遍地缟素,原来是落雪了。 小男孩再也没有等来他的母亲,等来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何缈远远看到,小男孩躺在室内,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口中还在喃喃叫着着:“娘~” 募地,眼前画面一转。 何缈看到,十几岁的少年欣身玉立,一身银月色长袍尽显贵气。只眼底,满是冷冽,再也看不进去旁人。 此时十几岁的凌一霜早已筑基,难怪是传闻中能够同颛孙渊这样的天才并列的存在。 如今的颛孙渊早已是金丹后期,只差一步便可问鼎元婴。 但何缈在秘境之中遇到的凌一霜,也才堪堪在筑基后期。 这几十年,凌一霜何以进步如此之慢? 画面又是一转,何缈看到,在漫天黑雾之中,凌一霜睁开眼了,一双白净的脸上,满是慌张。 他那身惯是洁净的银月色长袍,沾满了鲜血。 他手持利剑,正如今日一般,双目通红。 在场的众人,不管是妖魔也罢,正道的修士也罢,全部难逃他的毒手,无人生还。 此事被地月宗的人封口,几大长老同地月宗的宗主联手,将凌一霜封印。 这一封,就是几十年。 直到他将过往的一切,全部忘记。 凌一霜带着这样的封印,一步步艰难修行。 曾经修仙界不可一世的贵公子,也开始如旁人一般,艰难修行。 忘记了过往他娘亲给予他的那些疼爱,忘记了他心中最深的执念。 寂寥的屋内,一片素白。少年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只是一日日地端坐着,修行打坐。 少年目所能及,是没有尽头的白。 只,少年的眼,也开始一日日冷冽,正如冬日的寒霜一般。 “花娘的死,不过是个意外,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何缈听到,不远处,有几个聚集在一起的人低声议论道,少年耳朵一动,将一切都听在了耳中。 “花娘”二字,让何缈心头一颤,有什么一直想不通的东西,突然得到了解释。 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看来是凌一霜开始心性不稳。 何缈却强行从中抽离了出来,睁开了眼。她似乎在无意中,勘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何缈一睁开眼,二人双手紧握,神魂相连,凌一霜也苏醒了过来。 周身魔气渐弱,看来是方才的太上除魔之法是有用。 只一双眼,依旧通红。 没了武器的凌一霜,募地松开了何缈的手,正欲一招打向何缈。 何缈不躲不避,直直地站在原地,面色冷淡地盯着眼前的凌一霜,缓缓开口道: “害死你母亲的,不是你。”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这就是让大家猜的那个铺垫,从一开始写到云青水的时候,就是这样计划的,然后就一直没有写 大家如果没印象的话,可以去看第二十三章,帮助记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弑母之仇 凌一霜上前一步,手臂掐住了何缈的脖颈,正欲用力,听到眼前的女子接着道: “十五年前,我在人间,遇到过你母亲。” 凌一霜听了何缈的话,正欲用力的手一滞,随即恼怒地极力反驳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的母亲,早在三十多年前就死了”凌一霜满脸绝望,痛苦地开口道。 他连母亲的尸体都看到过,不会出错。 而且他娘并没有修行到元婴期,不存在元神出逃的情况。 何缈直视着凌一霜通红的双眼,轻声道:“是真的,我见过她。” 随即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凌一霜掐在自己脖颈处惨白瘦削的手,郑重道: “不信你可以来查看我的记忆。那女人亲口告诉过我,她叫殷花娘,是地月宗的人。” “地月宗,应该没有第二个殷花娘。” 凌一霜手一松,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女子眼中的笃定,让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希冀。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奇迹的存在? “但你得答应我,一会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不能杀我。”何缈最后恳求道。 试图为自己要下一张免罪金牌。 凌一霜眼下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何缈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当下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眼中的红色也褪去一些,恢复了几分冷静。 少女莹白的手掌翻手握在了男子的掌心,拉他坐下,二人十指相扣,双目紧闭。 地月宗的众人隔得较远,没听到二人在说什么,只看到凌一霜周身魔气减弱,似乎冷静了下来。 只是,那二人手掌相贴,席地而坐,怎么看着,似乎是在海誓山盟?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方玄,脸色越发难看,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都什么时候了,这位何长老居然还在惦记着地月宗的少宗主,实在是色欲熏心。 募地,凌一霜睁开眼来,一脸惊恐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明明方才颜色淡了一些眼眸,重新开始泛红。 他正欲甩开女子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被女子握得越发紧,一时竟挣脱不开。 “是真是假,你可以后面再去验证。眼下你要做的,就是静心。” 何缈盯着眼前的凌一霜,冷冷地道:“静心,听我念。” 随即薄唇轻启,开始念了起来,“浩然之气比长虹,贯日斩邪术永存。周天大衍灵目开,看穿虚空见大道” 凌一霜的心头依旧思绪起伏,脑中不停地在回荡着方才在女子记忆中听到的那一段话: “我本命叫殷花娘,是十大修仙家族地月宗的人可惜所遇非人,被道侣陷害,肉身被毁” 这短短的一番话,让他道心越发不稳。 “静心。” 何缈听到身侧的凌一霜呼吸渐重,体内灵力乱窜,冷冷地出声警示道。 凌一霜神色一凛,听到女子接着念道:“乾坤在手潜心修,万法随心任我行” 何缈想要知道,姑射神女所传这套太上除魔之法,是否可以完全去除掉修仙者体内的心魔,她要在凌一霜身上做实验。 女子嗓音明明是细软的,却又带了几分刻意的严肃。 眼下听到凌一霜耳中,好似夏日中一阵清冽的风,吹走了他心际所有的燥热与不安。 凌一霜只觉,自己的内心平静了下来,神智越发清明,周身的魔气也在一步步地褪去,体内灵力渐渐趋于稳固。 何缈不停地念着太上除魔之法上的经文,经文上的文字,在姑射神女的宫殿内,那五年中,她曾经念过无数次。 说是倒背如流,也不夸张。 外人瞧见二人这幅诡异的模样,一时也不敢近身,更不敢多话。 连何缈自己都不知道,她念了多少遍,直到身侧之人的手又动了起来。 “静心。”何缈再次冷冷地重复道。 男子的手一滞,随即沙哑地开口道:“我好了。” 何缈输入一股灵力试探,确实觉察到了男子体内灵力精纯。 睁开眼来,正对着凌一霜那双眼。 其实,凌一霜同董婉月是表兄妹,二人眉眼间长得颇为相似。比如,凌一霜也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只是他一贯是冷冽的贵公子,傲视众人,自然也没人注意到,地月宗的少宗主,长了双桃花眼。 何缈见他周身魔气退散,眼神清明,心知他确实恢复了正常。 当下松开了手,深呼一口气,想不到,这太上除魔之法如此好用。 若是她的大师兄除魔,也能像凌一霜这么简单就好了。 那般的董婉月已经服用了回血的丹药,眼下见到二人睁开眼来,只拿剑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还不忘调侃道: “怎么,这对小鸳鸯完事了?” 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看来是伤到内脏了。 何缈一向脸皮厚得很,这些话全然不放在心中,只冷哼一声,试图站起身来。 只是坐得太久,腿都麻了,身形不稳,差点又倒下去。 一旁的凌一霜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何缈站稳身形,只颔首示意。 一旁的董婉月见状,简直是喜疯了,咧着嘴开口夸张道:“哇哦,我要有嫂子了” 然后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何缈见状,冷冷地道:“这就是嘴贱的报应。” 话说着,自己缓了缓身形,往方玄的位置走去。心中却不免有些沉重。 不知道方才,凌一霜是不是将她记忆中的那段往事看全了。 殷花娘确实不是因为凌一霜而死。 但是,殷花娘的魂魄,最后是由她的桃木剑一剑刺穿,魂飞魄散的。 也可以说,最后是她杀了殷花娘。 所以她方才才要向凌一霜讨要一句免死的话。但她不确定,凌一霜得知全部的真相后,会不会最终依旧怪罪于她。 毕竟,弑母之仇,不共戴天。 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选择的机会。正如她当时没有选择的权利一般。 那时候,殷花娘想要夺舍自己,想要吸取天下的龙气。 所以那时候,饶是殷花娘如何求饶,她依旧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本就不是个心软的人,有殷花娘这样的人物在身边,她应该提防的是,自己一觉醒来,就被夺舍了。 本以为的早死变成了晚死,大有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的意味。 但是能十五死,她就不愿初一死。 凌一霜若是因此怪罪于她,她也无可奈何。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后面几章都是同这位少宗主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重回皇陵 被魑魅魍魉这么一打岔,地月宗的采集之旅便耽搁了。 除了开始阻止的董婉月和替何缈抗下一剑的方玄受了伤,其他人也只是受了魅的蛊惑,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休整之后,便前去继续采集药草,毕竟这一行,不能白来。 董婉月由着凌一霜扶着,也过来休养。 何缈心事重重,她不知道凌一霜有没有看到事情的全貌,是不是知道是自己一剑刺死了殷花娘魂魄这件事。 也不确定自己的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 得罪了天玄门也就算了,如今同地月宗的少宗主,又有弑母之仇。 何缈已经预想到,自己在修仙界人人喊打的处境了。 那头的凌一霜则是眼眸低垂,照例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董婉月左边瞧瞧,右边看看,对何缈是越看越满意,当下又坐不住了: “咳咳,嫂子” 此话一出,便挨了两记白眼。一道来自何缈,一道来自凌一霜。 “婉月,不可胡言乱语。”凌一霜轻咳一声,冷冷地提点道。 “表哥,我没有胡说,你摸了人家女孩子的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总不能不负责任吧?” 董婉月方才看得明白,只狡黠一笑,挤眉弄眼道。 随即又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凌一霜神情一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复。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修仙界的人,结为道侣的有,但始终孤身一人,追求大道的,更是大有人在。 董婉月已经回头对着一侧同样在休养的方玄,问道:“这位七丹门的道友,下聘礼是跟你下的吧?” 方玄整个人面色颇有些复杂,一时竟不知此女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也没想到,这位何长老天大的本事,竟然能拿捏住地月宗的这位少宗主。 若是两家结为姻亲,七丹门在修仙界的地位,必然会一跃飞升,跻身为中等门派。 到那时,门主肯定会非常高兴的,这可是门主一直以来的夙愿。 但不知为何,他只觉自己心里沉甸甸的。 何缈一心沉浸在自己小命难保的事情上,对于这种无聊的事情,完全没放在心上。 她不清楚,凌一霜到底怎么想的。自己同他认真讲讲当时的情况,讲自己那时的无可奈何,会不会管用? 但是,他看着又不像是一个会讲道理的人。 凌一霜到底会不会信守承诺,放过自己的小命? 何缈觉得,自己想得头都要炸掉了。 一个没注意的功夫,董婉月已经在仔细同方玄商议下聘礼的事了。 “到时候,七丹门的人,同地月宗那就是姻亲。姻亲明白吧。到时候,地月宗的几条灵脉,都可以给七丹门做聘礼” 董婉月说话是没个准头,一会的功夫就扯得老远了。 叉着腰同方玄争论道:“若是何湘嫁到了地月宗,就是我们地月宗的人了,怎么还能担任你们七丹门的长老呢?” 何缈听着只觉头疼,冷冷地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要嫁了?” 董婉月回头,笑嘻嘻地道:“嫂子,你别不好意思,你放心,我们地月宗绝不会亏待你的。” “你要是再多嘴一句,今日别想离开秘境了。”何缈半带开玩笑,半带了几分认真地威胁道。 董婉月吐了吐舌头,大抵看出何缈是真的生气了,当下忙住了嘴。 待到第三日的子时,一行人得以顺利从秘境之中出去。 何缈来不及同众人打招呼,一侧的凌一霜已经冷冷地盯着她,毫不顾忌地道:“带我去那里。” 何缈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最后一次见殷花娘的地方,也就是大郑国的皇陵。 “快去,快去。”董婉月显然误会了二人,忙招手催促道。 何缈最后扫了方玄一眼,眼中带了点恳切。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小命回来。 一侧的董婉月见状,已经阻止了方玄,小声叮嘱道:“人家是要去私会的,我们就不打搅了。” 月正中天,南乡谷上空掠过两道人影。 夜风瑟瑟,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二人已经御剑飞到了大郑国的皇陵之地。 一晃十五年过去了,何缈没想到,自己还有重回皇陵的一日。 短短十五年,已然是物是人非。 站在皇陵面前,昔日的一幕幕,在何缈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 那时候的她,刚刚下山不久,是个炼气期初级的小喽喽,初生牛犊不怕虎,为了谋生,仗着一把桃木剑,就敢闯入皇宫去。 那时候,有带了几分呆气,脸圆眼也圆的小皇帝;有唇红齿白、颇有傲气的探花郎朱飞卿;有一心为国、剑术高超的将军上官穆 想到此处,何缈心头一痛。 “谁?” 寂静的暗夜,皇陵四周,募地传来一略显苍老的声音,随即是轻微的咳嗽。 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亮起了细微的灯,勉强照亮了这暗夜。 一身形佝偻的人出现,手持着破旧的灯笼,步履缓慢地走了出来。 凌一霜只冷着脸不说话,何缈不得已开口道:“老人家,你是看守皇陵的吗?我们想进去看看。” 那人勉强举起眼前的灯笼,照见了二人的模样,重重地咳嗽一声,开口怒斥道: “皇陵重地,乃是我大郑国龙脉所在,岂是你等想要进,便可以进的地方。” 话语间,说不出的傲慢。 何缈不得已,接着道:“老人家,我们必须得进去。” 那人冷哼一声,长叹一口气,抚了抚胡子道: “那你们就去吧,皇陵之中,可以有无数只的玄蜂,各个有茶壶大小,玄蜂还是有剧毒的,一旦被蜇,必死无疑。” 说着,缓缓给二人让开了身子,道:“你们要不怕死,就去吧。可被怪老朽没提醒二位。” 何缈自然记得,昔日皇陵中那密密麻麻的玄蜂。 只是那时,玄蜂对她而言,是极为可怕的存在。如今,以她的修为,是可以轻而易举解决掉了。 “少宗主,请~”何缈对着身侧的凌一霜道。 凌一霜始终面色冷峻,所以打开皇陵这种粗活,还得何缈自己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谢谢~ 预计大概还有十万字左右完篇,后面应该会加快节奏 希望能够把要写的东西都写清楚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守陵人 皇陵重地,何缈小心翼翼地用力,推开了那尘封十几年的大门。 大门刺啦作响,一股湿潮的味道扑面而来,好似带了十几年的霉腐。 大门一开,早已饿了十几年不见外人的玄蜂,便迫不及待地振翅夺门而出。 “别放走它们” 何缈叮嘱的话还没有说完,凌一霜已经拔出剑来,刷刷几招,寒光闪动,随即便看到了满地的玄蜂尸体。 一只玄蜂都没有逃出去。 “走。” 凌一霜盯着眼前皇陵黑暗狭小的洞口,誓要将过往发生的一切探个清楚。 跟在后面、佝偻着身子的老者见到眼前这一幕,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们,是修仙者吗?” 何缈对此不置可否,开口询问道:“老人家,能不能借你灯笼一用?” 老者摸了摸自己稀疏的胡须,咳嗽一声,摇头道:“不能。” 何缈神情一滞,哪里能想到这老头居然拒绝了她。 其实作为修仙者,就算没有灯笼,她也可夜视周边。 但是尘封了十几年的皇陵之中,必然有一股难闻的霉味,当然是用火把点燃,驱赶这股子霉味得好。 老者拒绝了何缈之后,却佝偻着身形,手提灯笼,一步步往皇陵内走去: “老朽帮你们照明便是。” 何缈忙跟了上去,万一皇陵内有什么异动,这老头折在了此地,那可是大大地不妙。 凌一霜则紧随其后,三人便这样进入了皇陵之中。 狭长漆黑的隧道,正如何缈初次来到此地一般。 老者走在最前面,提着一盏灯笼,步履蹒跚,走得极慢,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走个几步,他就必须停下脚步歇息。 何缈看得出,老者行将朽木,大寿将至。 “说起来,此地我也有许多年没来过了。实在是怀念得紧。”老人家说到此处,话语间带了几分异样。 募地,空气中隐隐有什么沙沙作响,是熟悉的声音。 何缈耳朵一动,下意识地拔出桃木剑,上前一步,闪身挡在了老者面前,一剑将眼前飞来的玄蜂拦腰截断: “老人家小心。” 老者举起灯笼,照见地上的玄蜂尸体,语气平缓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何缈利索地收起桃木剑,颔首道:“老人家客气。” 募地,昏暗的隧道内,他的视线透过微弱的灯笼,落到了何缈手中的桃木剑上。 “这是!” 老者大骇,话语间说不出的发颤,甚至连手中的灯笼都开始不稳。 何缈不明白他说的什么,只望了望自己手中的剑,道:“一把桃木剑罢了,老人家不必害怕。” 昏暗的隧道内,灯笼跌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何缈诧异地望着眼前的老者,听到他颤抖着声线,带了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你是何青姑娘?” 何缈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人。 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满脸的皱纹可见其老态。胡须皆白,身形瘦削佝偻。 明明是个陌生人的,但不知道为何,何缈心头升起一股异样的熟悉:“你是?” 老者重重地咳了起来,咳得直不起腰。 众人却能从他的咳嗽中,听出了几分异样的欣喜。许久,老者恢复了正常,一双浑浊的眼中,噙满了泪: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有再见何青姑娘的一日” 何缈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 通过那双早已满是皱纹的眼,两鬓斑白的脸,何缈似乎看到了过往,那个初见时唇红齿白、一身红色官服的探花郎。 “你是朱大人?”何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开口道。 老者缓慢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 “十五年不见,何姑娘容貌更甚,貌若天仙,飞卿却已是老态龙钟。”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何缈心头一滞。 她都快忘记了,她初见朱飞卿时,他大抵已经近三十的年纪,如今十五年一晃而过,已是近五十的人了。 古人寿命短促,七十岁古来稀。 十五年,足够一个人从年少到壮年,从壮年到年迈。 岁月,好似一把无情的刀,早已改变了那个翩翩探花郎的模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皇帝呢?”何缈收敛起自己心底的思绪,开口问道。 她记得,朱飞卿同上官穆,一文一武,可谓是小皇帝的左膀右臂。 上官穆已经战死,朱飞卿在守皇陵,那小皇帝怎么办? 小皇帝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可是,如今连扶他的人都没了。 朱飞卿沉重地叹了口气,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灯笼,缓慢地回忆道: “八年前,叛军打到了京城附近,陛下被所谓的‘勤王’军队裹挟着,没了实权,逃往建康去了。” “我这样的刺头,被留在了此地,本应该是以死明志。但到底是贪生怕死,便苟活了下来。想着好歹能为大郑国的历代帝王守着皇陵,也算尽忠了。” 朱飞卿说这话时,低着望向手中的灯笼。视线渐渐模糊。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宁可苟且偷生地活着,宁可违背自己一直以来信任的大道,做个被人唾弃的人。 苟延残喘地活了这么久,不过是希冀着,也许有机会再见见那个人。 那人曾说过,一把龙渊剑,可续大郑国三十年的国运。他便猜猜,三十年后,那人大抵会再现世,来到此地。 他一直以为,他活不了三十年了,只怕终生都无法再见那人一面。 与其说他这个守陵人是在守护着皇陵,不如说,是在守着那段无法回去的美好过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岂料,临终之际,居然有机会再望那人一眼。只是,如今的他老态毕现,自惭形秽,纵有千言万语,如何敢再开口。 从朱飞卿的话语中,何缈这才知道,原来小皇帝早已被架空。 何缈讽刺一笑。这十五年,她看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看到了无数人战死,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每到这时,她都会叩问自己的内心,自己当初无意间的那个提议,是对的吗? 一把龙渊剑续了大郑国的国运。 自此,人间战火纷飞,民不聊生。那可是十五年的战火,整整十五年没有安稳的日子。 换来的,不过是旁人挟天子以令诸侯,大郑国名存实亡。 她一直安慰自己,她那时候不过是个炼气期的小喽喽,修仙界无数的大佬都不去管,她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也许,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当时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她,一切的源头都源于她。 如今,该由她来了结这一切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三十章 不后悔 三人默默地沿着狭长的隧道,往皇陵内走去。 朱飞卿犹豫许久,才不经意地提到:“上官将军战死了。” “我知道。”何缈淡淡地回道。 朱飞卿轻咳一声,心中难免一堵。 一时连他自己都恍惚了,是因为何姑娘对上官穆特殊的关注,而对自己极为忽视。 还是因为物是人非,而生发的无限惆怅。 皇陵正中,一团淡黄色的龙气,正发出微弱的光芒,其中,围绕着的是一把尘封的龙渊宝剑。 而皇陵年久失修的地上,则躺着两具明晃晃的白骨,上头的衣服均已腐烂成了一缕缕的碎片。 何缈知道,那是崔师兄和云青水的尸骨。当时玄蜂在内,无人敢再入皇陵之中,二人的尸体,便留在了此地。 想起昔日,云青水小家碧玉、眉清目秀的年轻模样,如今不过是一具白骨。 红颜白骨,正是如此。 “这是当时她所附身的那具尸体。”何缈舔了舔嘴,艰难地指着一具瘦削的白骨,对着凌一霜道。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殷花娘。 凌一霜见状,下意识地反驳道: “不可能,这明显是具凡人的尸体。修仙者是不可能依附在凡人身上的,否则凡人承受不住,身体会直接爆炸。” 何缈蹲下身子,从自己木簪内掏出了自己的一件青色的旧衣服,裹在了云青水的尸骨上。 这才小声地解释道:“她确实是在第三日的时候,身子开始撑不住了。” 所以殷花娘才想要夺舍自己,因为何缈虽菜,但确实是个修仙者。 其实,她很想说的是,以殷花娘当时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入了魔的。也许有什么特别的秘术。 “这位是?”一侧的朱飞卿听出了几分不对劲,问道。 何缈叹了口气,没有回朱飞卿的话,只对着凌一霜接着道: “当时这位朱大人也在,你想知道什么,我们肯定会事无巨细地告诉你。” 凌一霜痛苦地攥紧了手掌,隐隐能听到关节咯咯直响。 “当时的情况,你知道些什么?”他极力克制,对着朱飞卿问道。 朱飞卿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开口道:“公子想知道,那老朽就告诉公子。” “当时一妖魔附在了这位云青水姑娘的尸首上,同前来的天玄门姓崔的打了个两败俱伤。” “妖魔”二字一出,何缈就为朱飞卿捏了把汗。 朱飞卿说到此处,轻咳一声,这才道: “姓崔的死后,那妖魔竟妄图吸收我大郑国的龙气,后甚至想要夺舍何青姑娘,最终被何姑娘打散魂魄。” 凌一霜听到此处,脸色已然铁青,从口中挤出一句:“那人临死前,说了什么?” 朱飞卿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你算是问对人了,老朽年纪虽老,但当年也是过目不忘的探花郎。” 何缈有些无语。 这都什么时候了,该是他炫耀自己记性好的时候吗? 虽然朱飞卿已经成了一个年迈的老头,但是骨子里的那份不讨喜,倒是一直没有改变。 朱飞卿确实记性不错,仔细回忆道:“那人说的是,自己叫殷花娘,是十大修仙家族地月宗的人,可惜被自己的道侣所害。” 说到此次,朱飞卿问道:“这道侣在修仙界,应该就是她丈夫的意思吧?” 何缈眼皮一跳,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朱飞卿真的很擅长在人的雷区上蹦跶。 募地,何缈看到,凌一霜周身魔气渐起,当下早有预料地开始念着太上除魔之法上的经文。 凌一霜却猛地上前一步,一伸手,掐住了朱飞卿的脖子,怒道:“你胡说!” 朱飞卿自幼受的是最正统的儒家教育,自诩君子应当“威武不能屈。” 他多年在朝廷之上,舌战众人,不曾有过败绩和丝毫的退缩,是出了名的诤臣。 当下神色凛然道: “这位公子,老朽这么大的年纪,早就活够了。公子今日就算是掐死老朽,实情是什么,老朽还是要说出来。” 凌一霜募地伸出两根手指,指向了朱飞卿的印堂处,看来是想要读取朱飞卿脑海中的那段记忆。 “不可!” 何缈眼下也有些不管不顾了,上前一步,使出蛮力去拉扯凌一霜的胳膊。 “修行者不能对凡人使用摄魂之法。”何缈苦苦哀求,忙去掰凌一霜的手指。 “何姑娘,没事的,老朽已经活够了,这位公子想了解什么,尽管去看。”朱飞卿倒是神色冷静。 “闭嘴,凡人被用过摄魂之术,会变成白痴的。”何缈凶狠狠地对着朱飞卿怒斥道。 朱飞卿听到此处,竟笑出声来,边笑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有何姑娘这一句,朱某死而无憾。” 好似又回到了昔日那个颇有傲气、唇红齿白的探花郎。那时候,真美好呀。 何缈实在是有些无语,对着凌一霜冷冷地道: “公子想知道什么,可以来探测我的记忆。当初杀了那人的是我,我一人做事一人担。” 此话一出,凌一霜果然松开了手,一招打向何缈。 饶是何缈早已预料,手持桃木剑死扛这一击。 但到底同凌一霜修为差距太大,还是被打飞了出去,一口老血便吐了出来。 何缈吞下几颗回血丹药,又爬了起来,开口问道: “凌公子如此恼怒,到底是在气什么?”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凌一霜,他冷冷地回过头,手持利剑,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何缈,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饶她一命?” 何缈伸手拿衣袖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鲜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凌公子,她要吸收天下的龙气,要夺舍我。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说到此处,何缈站直了身子,手持桃木剑,直视面前的凌一霜,坚定地道: “你就算今日杀了我,重来一次,我依旧不会后悔昔日的选择。” 她是毁了殷花娘的魂魄,但是她从不后悔此事。 她唯一后悔的,是不应该拿龙渊剑去填补大郑国消散的龙气。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章节的取名废物又上线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 傲雪凌霜 凌一霜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女子的一双眼眸好似暗夜中的寒星,坚定中透露着一股异样的夺人心魄。 女子手持桃木剑,正义凛然,不曾有丝毫的退缩。 凌一霜心头一恸。 这难道不是他一直追求的大道吗? “我不允许你伤害何姑娘。” 一侧的朱飞卿募地佝偻着身形,朝着凌一霜撞了过去。 只他如今早已年迈,腿脚不利索,步履缓慢,如何能撞得了一名修仙者。 凌一霜只微微侧转身子,朱飞卿便飞了出去,摔倒在了地上。 何缈一时无语扶额。 但还是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年迈的朱飞卿扶了起来: “大哥,你一大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的,也不悠着点。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条命可不就交代在这里了?” 何缈真的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朱飞卿这招意图撞死对手的法子,居然还在用。 朱飞卿笑了起来,脸上一条条皱纹挤成了一团,边咳边笑道: “何姑娘,老朽虽然年迈,却依旧有一颗英雄救美的心。” 何缈真的是有些佩服他了。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朱飞卿,还真是始终有一颗赤子之心。 何缈回头,对着还在发愣的凌一霜郑重道: “凌公子,我不管你在痛苦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你的敌人不是我。” 凌一霜心头一颤,他知道,她看出来了,他真正痛苦的地方。 他的痛苦之处,不仅在于自己最为敬重的父亲,杀了自己的母亲。 还在于,他的母亲,他深爱的母亲,成了一个邪魔歪道,为了求生,不惜走了邪路。 凌一霜,傲雪凌霜,他的名字是出自于此。 他的父母给他取此名之际,是希望他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傲骨之人。 结果到头来,只有他自己被蒙在鼓里,好似一个笑话。 何缈见到凌一霜神色动容,知道有戏,忙继续劝道: “凌公子,至亲之人走入歧途,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去拉他们回来。但对于他们做错的事,没有必要遮掩。”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凌一霜双眼募地一红,上前一步,一把利剑便横在了何缈的脖颈处。 “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饶过你吗?” 何缈不慌不忙道: “少宗主,你答应过我,不会杀我。若你真杀了我,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我只怕少宗主日后,夜不能寐。” 凌一霜心中一时是五味杂陈。 他觉得,自己在此女面前,被看得透透的。 何缈话虽然是这样,其实心底也在暗暗盘算逃离的办法。 她是烂命一条,但是师父之仇未报,师门尚未覆灭之前,她是一定要活下来。 凌一霜沉默了许久,横在何缈脖颈处的剑,都开始微微颤抖。 “凌公子,你知道的,杀死你母亲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 何缈毫不畏惧地直视凌一霜。 凌一霜整个人浑身魔气四起,一把剑死死地抵住何缈。女子莹白的脖颈上,瞬间现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何缈却闭上了双眼,开始继续念起了太上除魔之法: “太上除魔非强求,看透凡情凝道心。道行浅薄不足虑,斩除心魔法自成。乾坤在手潜心修,万法随心任我行” 整个空荡荡的皇陵中,只剩了女子细软的嗓音中,其中带了几分笃定。 凌一霜整个人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那个冷静孤傲的贵公子的模样。 他终于松开了自己的剑,冷冷地道:“随我走。” 他信守承诺,不会杀她。 但是他的母亲魂魄最后是死在她的手上,这也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稍等。”何缈募地拉住了凌一霜的衣袖。 凌一霜不解地回头,皱起了眉。他不喜旁人触碰。 “能不能,把那把剑取出来?”何缈指了指皇陵中间,一把龙气裹挟的龙渊剑。 她曾想过,三十年后来夺取此剑。 但是,如今才过十五年,这把七星龙渊宝剑早已开锋,其中的北斗七星之气,锐气太甚。 以她筑基初期的修为,若是贸然取下此剑,只怕会反而被其弄伤。 但人间已经遭受了十五年的战火,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天行有常,也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这一次,连朱飞卿都没有阻拦。 “龙渊剑?”凌一霜的全部心思都在母亲的事情上,甚至都没有注意皇陵中间那把奇怪的剑。 眼下仔细一看,也认出了这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龙渊宝剑。 “龙渊剑是一把诚信高洁之剑,其中有北斗正气加持。少宗主拿下此剑,对克制体内的魔气会有帮助。” 何缈淡淡地提点道。 龙渊宝剑这把上古之剑,也是生出了剑魂的,若是持剑之人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龙渊剑绝不会落入那人之手。 凌一霜听到此处,募地一拂衣摆,一身银月色的长袍微动,随即飞跃而起,朝着龙渊剑的剑柄握去。 轻而易举地便拔出了那把龙渊剑。 何缈看到此处,只眉眼低垂,睫毛微颤。 这把龙渊剑,它的上一个主人,也是个光风霁月、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 凌一霜手持此剑,眼下龙渊剑重见天日,紫气大盛,剑身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盤卧。 实在是把绝世好剑。 何缈却对此剑再无觊觎之色。 这一路走来,她早就发现了,自己手中的这把桃木剑,才是同她同甘共苦,用的最舒适、最适合自己的一把剑。 师父神谷老人所赐之剑,才是她作为一名剑修的本命剑。 想到此处,募地,何缈觉得自己心头好似有什么东西一动,隐隐觉得自己的神魂似乎同什么心脉相通。 仔细看去,才发现,自己手中的这把桃木剑,本是古朴的剑身,隐隐有什么字迹浮动。 何缈仔细看去,才发现剑身处出现了两个奇怪的字。 何缈看着这个鬼画符似的文字,愣住了。 “那个,能不能请教二位,这是什么字?”何缈知道,眼下不是该说这句话的时候。 但是,她真的认不出这两个奇怪的文字。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谢谢~ 节奏加快~加快~ 我又写的有点自嗨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对坐 “我来。” 朱飞卿主动请缨道。 与此同时,还不忘自夸道: “当年我可是有状元之才,只是因着殿试之际,众人看到我实在生得出众,陛下才钦点了我做了探花郎。” 何缈对于这个总是喜欢自吹自擂、颇为傲气的朱飞卿,真是有些无语。 同样是高傲,凌一霜好歹算得上是默默孤傲,比朱飞卿这个样子,可让人觉得好接受多了。 不过,何缈心知他既然能考得上探花郎,学识肯定是有的。 当下忙将自己的剑递给了他,让他帮着自己看看。 朱飞卿接过剑,在微弱的灯光下,将剑身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问道: “我怎么没看到有字呢?” 何缈一时哑然。 她居然忘记了,朱飞卿如今年老,必然是老眼昏花,怎么可能认出字来?! 何缈回头便看到了满脸冷峻的凌一霜。 “少宗主,麻烦帮忙看看?” 何缈丝毫不觉得麻烦了对方,忙将自己的剑递了过去。 凌一霜好歹是地月宗的少宗主,总不至于跟自己一样不学无术吧。 凌一霜并没有接她的剑,反而用像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何缈反正脸皮足够厚,他不告诉自己剑上是什么字,她今天就还不走了。 凌一霜见状,冷冷地扫了一眼桃木剑,这才道:”是‘桃夭’二字。” “桃yao?”何缈这下子疑惑了,“哪个yao?” 桃肯定是桃木剑的桃,但是这个yao,不会是妖怪的妖吧? 何缈觉得,凌一霜已经准备翻白眼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凌一霜冷冷地道。 “哦,原来此剑名唤桃夭,那为什么我认不出来这两个字?” 何缈像个好学的宝宝,根本不管凌一霜脸色有多难看,继续问道。 按理一般的繁体字,她是会认不会写的。但是这两个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她是真的毫无头绪。 “是铭文。”凌一霜忍无可忍,说完了这一句,拂袖往外走去。 何缈恍然大悟,于此同时,兴高采烈地抱着自己的剑,原来她的剑,名唤桃夭。 实在是一个再好听不过的名字。 她的桃木剑能自动生出名字来,就说明,她的桃木剑有了剑魂,距离她成为一个强大的剑修,又进了一步。 何缈则扶起老态龙钟的朱飞卿,将他扶到了皇陵之外,关上了皇陵的大门。 于此同时,何缈看到,一抹淡黄色的龙气,从皇陵中飘了出去,融入夜色之中。 龙气远去,看来新的天下共主,很快就会出现。 大郑国,要亡国了。 外头,凌一霜冷冷地立在一侧,似乎在等着何缈。看样子,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了。 “朱大人,我要走了。”何缈回头,对着老态龙钟的朱飞卿道。 她之所以要专门说这么一趟,是因为二人都深知,此一别,往后便是阴阳相隔,再无相见之日。 “飞卿,恭送何青姑娘。” 朱飞卿勉强直起自己佝偻的身子,冲着何缈郑重地拱手行礼道。 何缈微微颔首,点头示意。随即被一侧的凌一霜一挥袖,卷了起来。 二人御剑飞行,消失在夜空之中。 身后,朱飞卿虚弱地瘫倒在地,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口中念叨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透过模糊的泪眼,好似看到了一个艳若桃花的女子。 一步晚,步步晚。 何缈则同凌一霜一起在御剑飞行,与其说是御剑飞行,倒不如说她是被凌一霜威胁着。 夜色微凉,二人直奔地月宗而去。 “少宗主,你方才说的铭文,是哪个时期的文字呀?”何缈有意打破二人之间的尴尬,开口问道。 凌一霜冷着脸不说话。 何缈有些无奈,她有点怀念颛孙渊了,颛孙渊虽然也冷着脸,起码对她还是和颜悦色的。 但眼下自己小命都难保了,就没必要计较对方的态度问题了。 二人一路回了地月宗,室内相对而坐。 何缈没料到,这一坐,就是整整一周。 这位少宗主坐禅的功夫,实在是厉害。 这期间,何缈无数次面对着滋生魔气的少宗主,只能不停地念着太上除魔之术。 在他意图暴走前,制服住他。 但凌一霜心魔不除,何缈这样的做法,也只是隔靴搔痒,只能压制,不能根除。 很多时候,她觉得凌一霜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都带了几分杀意。 她知道,凌一霜其实没有拿定主意。 杀母之仇,哪里会那么轻易就放下。 何缈在这样的提心吊胆中,一日日地艰难度日。她真的很怕这位少宗主什么时候想不通了,就一剑将她杀了。 “何湘,表哥~”外头,有女子灵动悦耳的声音,其中带了几分试探。 是董婉月。 何缈好像看到了救星,忙出声道:“在。” 然后就挨了凌一霜的一记白眼。 “二位,我要过来了,要过来了哦~”董婉月不停地提醒,生怕二人没听到。 刺啦一声。 房门打开,外头阳光大盛。 女子苗条的身姿出现,正拿手掌蒙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我可没有看到什么哦~” 何缈无奈地望着董婉月,正欲上前一步,凌一霜冷冷地回头,被凛冽的视线拦住,何缈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站在后面。 董婉月自己从手指缝里头偷瞄几下,这才挪开了眼。 “何湘哦,不,嫂子”董婉月笑嘻嘻地露出一个笑脸。 随即揶揄道:“嫂子,你们这几日天天在房间里。虽然年纪轻,可是要注意身体。” 什么虎狼之词。 何缈苦笑一声,如果董婉月能看懂她脸上的文字,上头应该写了两个字:救命。 但何缈深知,此事除了自己和凌一霜,绝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当下住了嘴。 董婉月全然看不出二人脸色的难看,继续笑嘻嘻地道: “表哥,你放心,给七丹门下的聘礼已经准备好了。” “然后呢,姨夫那边也知道了此事,准备叫你过去说道说道,你们这样子,毕竟影响不好。” 何缈现在的脸上,只剩下了麻木。 她知道,不管是何青还是何湘,自己现在是没有声誉可言了。 此番若是侥幸不死,能出去的话,她必然需要第三个化名。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新的周一,加油哦~ 第三百三十三章 私奔 听到“姨夫”二字,凌一霜周身魔气一凛。 何缈见状,忙招呼董婉月过来,小声咬耳朵道:“你也瞧见他如今这副模样了,最后还是不要见外人。” 董婉月听了此话,也觉得有道理。 毕竟自己表哥周身魔气笼罩,可不是个好事。当下点头应道: “那我就找个借口帮你们推掉了。” 董婉月走后,何缈继续小声地念着太上除魔之法。许久,见到凌一霜周身魔气退散,整个人平和下来。 何缈这才叹了口气,道:“少宗主,你如今这样,也不是长久之策。” 凌一霜冷冷地道:“那依你之策,当如何?” 何缈认真地帮他盘算道: “当务之急,自然是另外寻一处地方,先将你自己体内的魔气稳固下来,不要让旁人发现。然后暗中去探查事情的真相。” 这里说的旁人,自然指的就是凌一霜的父亲。 “其次,就算是要报仇,也要等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厚积薄发的道理,你肯定明白。” 凌一霜只冷冷地听着她说话,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何缈最后才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少宗主若是愿意,我可以同你做个交易。” “交易?” 凌一霜目光深邃地望着何缈,薄唇轻启。 何缈点头道:“是了。你若能饶过我,我可以将自己的这套太上除魔之法传授给你。” 凌一霜眼眸轻动,看样子,似乎是在犹豫。 “还有,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跟你一起交流一下复仇心得。” “复仇心得?”凌一霜一脸狐疑地望着何缈。 “是了。交流一下如何为亲人复仇,如何面对背叛,如何厚积薄发之类的话题” 何缈说着说着,便有些忘乎所以了。 此事她最有经验了,她厚积薄发,这一沉就是十五载。 募地,眼前的凌一霜暴起,将她整个人扑到了地面上,一把锋利地龙渊剑死死地抵在何缈的脖颈处,冷冷地道: “要复仇,我现在就可以。” 何缈脑袋一蒙。她都快忘了,其实她也算他的弑母仇人。 她跟个疯子讲什么道理。 “啊~~~~~~~~” 屋外,去而复返的董婉月没提防,募地看到了眼前的这火爆的一幕,惊得大叫一声,捂着眼,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被她这么一打岔,凌一霜倒是收回了剑,又坐回了原处。 何缈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觉得自己这幅委委屈屈的样子,很像个嫁了家暴男的小媳妇。 不知过了多久,凌一霜起身,翻出了一套纸笔,递给了何缈。 “什么?”何缈奇怪地问道。 “太上除魔之法。”凌一霜冷冷地道。 见何缈没接笔,凌一霜脸又沉了下来,眼睛一眯,道:“你不愿意?” “不是。”何缈尴尬地摆手道,“我不会写字。” 凌一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她直接气死了。 然后就是何缈口述,凌一霜持笔手写。 何缈悄悄扫了眼凌一霜的字,同他本人一般,字体冷冽孤傲。 写完了这一切,凌一霜收起了纸笔,随即起身道:“走。” “去哪里?”何缈不解地问道。 “你不是说了,另外寻一处地方。”凌一霜冷冷地道。 何缈可不愿意同他绑定在一起,摇头道:“除魔需心静,少宗主还是自己去吧。” 凌一霜接受了何缈的说法。 “对了,最后还得麻烦少宗主一件事。”何缈最后恳求道。 翌日 董婉月再次来到凌一霜的房间,只见室内空无一人。 不大一会的功夫,整个地月宗都知道,少宗主不知道跟哪里来的一个女子,私奔了。 再过几日,整个修仙界都在疯传,地月宗的凌一霜爱上了一个低阶女修,而地月宗宗主碍于门第之见,是极力反对。 这位修仙界如皎皎明月般的君子,便同此女一并私奔,不知去处。 至于何缈,对于修仙界的这些传闻,是毫不知情。 眼下的何缈,行走在山野之间。她此番的目的地,是幽州。 地月宗的寻人之术上显示,她的小徒弟,就在以析木次为燕的分野,属幽州。 她按照地月宗给予的方位,前去寻找自己的小徒弟宋子舒。自鬼谷一别,她已经有八九年的功夫,没有见过这个小徒弟了。 她记得初见时,小徒弟还是个头不高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 脸上有着未褪去的婴儿肥,细皮嫩肉,一身青色丝绸衣裳,一看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 如今想来,该是个青年的模样了。 她叫他在鬼谷外好好等着她,结果他自己偷跑了出来。 诶,这倒霉孩子,不叫人省心~ 何缈夜中御剑飞行,夜飞千里,长途奔袭,很快便来到了一座入目皆是青翠的地方。 只是,何缈来回踱步,就是没有寻到此山的入口。但是按照地月宗给的地址,小徒弟又确实是此地无疑。 何缈犹豫再三,只对着空荡荡的山上朗声道:“诸位前辈,晚辈何青前来拜会~” 山谷中,除了女子的回声,只剩了山间微风的低语。 何缈募地抽出桃木剑,一招“东海扬波”,好似有着无数强大的力量,冲着眼前的山而去。 果然,何缈发出的攻击似乎碰到了一层薄薄的屏障,淡青色的在发光,若隐若现。 何缈知道,这是触发了此地的守山大阵。看来此地果然隐藏着一个门派。 自己的小徒弟肯定是被这门派的人劫走了。 果不其然,在何缈发动攻击之后,几个瞬息的功夫,眼前闪现出了几个青衣女子。 何缈自己也是身着青衣,两边的人顿时面面相觑。 “你是何人?”一中年女子冷声问道。 “诸位前辈,晚辈何青。我有一小徒弟,名唤宋子舒,几年前失踪不见,在下特此来寻人,想要领会自己的小徒弟。” 何缈边说着,边不忘观察几个的脸色。 果然,这几人在何缈提到宋子舒的名字时,脸色同时一变。 何缈见状,心下了然。 一人冷冰冰地拒绝道:“这里没有你说的这个人,你快走吧。” 说着,便欲转身离去。 何缈忙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其中一人。那女子警惕地退后一步,道:“你这是干什么?” 何缈堆笑道:“诸位,晚辈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寻到了此地,还是劳烦各位帮我问一问,门派中有没有一个名唤宋子舒的。” “我说了没有。”那女子冷冷地道。 何缈看得出,这几个均是筑基期的修为,但是,眼下她必须找回自己的小徒弟。 “前辈,别急着否认嘛。”何缈笑眯眯地道。 随即,六把寒冰之刃,便围住了此女。 那几人同时变了脸色,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何缈依旧态度温和,语气却极为坚定,“若是寻不到宋子舒,我是不会走吧。” 她必须找到自己的小徒弟。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后面打算的是,浅虐一小章~ 因为打算尽快完结了,所以还在加快剧情节奏,尤其是主线感情得加快~ 但是,我也在怀疑后面虐的地方,会不会让人觉得我快把女主人设写崩了 好纠结,我再斟酌斟酌~ 第三百三十四章 杀无赦 几人顿时变幻出无数的藤蔓,藤蔓遮天,同何缈的寒冰之刃打斗了起来。 何缈便知,这几人均是木系修士。 正不是巧了不是,她的寒冰之刃,专门对付木系修士。只见一把把锋利的寒冰之刃,刀刃将那些藤蔓全部切得七零八落。 几人没想到,何缈如此难缠,一时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 何缈则在一旁态度温和道: “诸位,晚辈无意引起纠纷,晚辈只想找到自己的小徒弟。若是见不到宋子舒,我是不会走的。” 几人见也打不过何缈,凑在一起,小声地附耳说了许久,这才道:“你且在此地等着。” 一人便闪身离开,其余几人则满脸戒备地盯着何缈。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的女子出来了,冷冰冰地道:“元木长老让你进去。” 何缈见状大喜,看来,她的小徒弟就在此处。她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何缈小心翼翼地跟在众人后面,一同进入了山中。 一穿过淡青色的屏障,便看到了入目皆是各式木质的建筑,极为磅礴大气,颇有几分古朴在。 何缈后知后觉地问道:“敢问前辈,此地是?” 一人冷哼一声道:“连大名鼎鼎的析木山都不知道,居然胆敢独自一人来此地。” 何缈吓了一跳,析木山可是传说中的十大修仙门派之一。 只是,修仙界的众人皆知,析木山于几十年前,不知因何事,早已隐退,再无传人在修仙界行走。 封山自守,修仙界门派之间的事务,一概不参加。 想不到,宋子舒居然跑到此地,难怪药王谷的人一直寻不到他。 何缈入内,见到一青衣长老坐在首位,是位元婴期的修士,而且是位高阶女修。 这在修仙界可是极为少见的。 “拜见前辈~”何缈恭敬守礼道。 “听她们说,你是子舒的师父?”这位元木长老面色慈祥,态度温和。 何缈点头道:“是的。我的小徒弟肯定叨扰诸位了,在下这就领他回去。” “你们是什么门派?”元木长老接着问道。 何缈神情一怔,这可不能说。要是说了出去,她今日怕是走不出此地了。 当下忙道:“前辈恕罪,师门不方便告诉外人。” “那就是小门派了?”元木长老问道。 何缈没否认,这样说倒也不算错。 元木长老循循善诱道:“子舒在我们析木山待得挺好,他这人极有天赋,修行也不错。” 何缈听出了元木长老话中的意思,态度强硬道:“前辈,我想见见子舒,听听他自己的说法。” 析木山再好,宋子舒也是她碧海阁的人,是她何缈的徒弟。 “去叫子舒出来。”元木长老对着身侧的人叮嘱道。 何缈心头一紧,四肢百骸都不免紧张起来,她终于要见到宋子舒。 很快,何缈听到了大殿外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头高挑、皮肤白皙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一身青衣,五官柔和,嘴角处隐隐可见青色的胡茬印。 此人已经是炼气期后期的修为。 何缈瞧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人,瞧着那张陌生的脸,一时怔住了。 男子见到何缈之际,满脸惊异,颤抖着声线开口道:“师父?” 出口的声音,是成年男子特有的沉声。 这一刻,何缈不得不承认,初见时追着她喊姐姐,后面喊她师父的那个小徒弟,确实长大了。 “你倒是长高了不少” 许久不见,何缈很难将眼前这个男子,同之前那个跟在自己身后追着叫师父的小徒弟联系起来。 只带了几分局促道。 “子舒,你好好跟这位姑娘说说。”一侧的元木张兰开口道。 宋子舒眼中的眸光一颤,只低下头,轻声道:“师父,我不能跟你走。” 何缈的心,在这一刻,沉了下来。 她寻了宋子舒这么久,从来没想过,宋子舒会不愿意跟自己走。 “这位长老,能不能让我和我的小徒弟单独说句话。”何缈回头,态度强硬地对着元木长老道。 转眼,大殿之中,只剩了宋子舒同何缈二人。 何缈盯着眼前的人,那双眼还是有几分熟悉的,这让她多少感觉到几分安慰。 “子舒,你不用怕,师父我如今也是筑基期的修士。今日,我就算大闹析木山,我也能带你走。” 何缈放缓了语气劝道。 宋子舒抬头望了何缈一眼,随即快速低下头。 何缈的心越发沉重,沉声问道:“你不愿意?” 宋子舒再抬眸,眼中盈满了泪花,只坚持道:“师父,我真的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何缈眉头紧蹙,冷声问道。 宋子舒嘴唇微张,嗫嚅着嘴唇,许久,好似泄了一口气,低头道:“我在这里挺好的。”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问道:“那你是嫌弃我们师门比不上析木山这样的大门派了?” 宋子舒只低着头不说话,许久,才哽咽道:“师父,我” 何缈冷冷地道:“你若是还认我是你的师父,今日就跟我走。” 宋子舒抬眸,眼眶已经被泪花打湿了,乌黑的睫毛眼下也沾湿了,只颤抖着嘴唇,道; “我在这里,挺好的。” 他不是不愿走,而是不能走。他有没法说出口的苦衷。 何缈深呼一口气,凑近他耳畔,低声道: “子舒呀,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师父今日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带你离开。” 见宋子舒无动于衷,何缈继续道:“就算我今日带不走你,改日也可以带你走。” 宋子舒睫毛轻颤,摇了摇头道:“师父,我不会走的。” 何缈退后一步,冷冷地望着眼前带了几分陌生的宋子舒,开口问道:“那你是想要叛出师门了?” 宋子舒眼眶湿润,细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何缈的心,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 只面上不怒反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咧开嘴笑盈盈地道:“好,好,实在是好得很。” 这真是她收的好徒弟。 募地,一把锋利的寒冰之刃闪现在了宋子舒的脖颈处,寒光闪闪。 “收你为徒时,我说过的,意图叛出师门者,杀无赦。”何缈只冷冷地道。 析木山的其他人见状,都闪现了出来。急切地望着宋子舒,目光齐齐对准了何缈。 宋子舒只一摆手,示意众人冷静下来。 “谨听师命。”宋子舒说完此话,闭上了眼。 只男子面如冠玉,白皙的脸上,两道泪痕,清晰可见。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二话不说,开虐~ 第 三百三十五章 恩断义绝 何缈嘴角轻颤,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那个爱笑的,有点聒噪的,喜欢吵吵闹闹的、带了点呆呆的少年,怎么也跟眼前这个面如冠玉、身形修长的男子联系不起来。 她师门碧海阁收徒的标准,这第一条,就是品性得好。 当初,她就是考察了宋子舒几日,觉得他虽然脾气倔、人幼稚,但胜在性子单纯。 正是处于这样的理由,才收他入师门,意图让他传承师门。 当初她还在感慨,连师父神谷老人都看不透人心,门下出了叛徒。 想不到,她收的徒弟,也是这样子。 实在是可笑,可笑。 想到此处,她猛地一挥手,寒冰之刃动了起来,刀刃一凛。 事发突然,析木山的众人救都来不及救,均是担心地上前查看宋子舒。 这才发现,宋子舒立在原地,安然无恙。 男子耳畔,一缕青丝被寒冰之刃削弱了下去,飘落在地。 “宋子舒,今日你被为师逐出师门。日后,你我恩断义绝。”何缈只昂首挺胸,同宋子舒擦肩而过。 那些所谓的过往,那个跟在她身后,喊着师父长师父短的宋子舒,其实早就离开了。 是她不愿意承认,才一直苦苦寻找。 碧海阁再不行,也是她的师门,也不容他人欺辱。只是,念及过往,她不愿伤他罢了。 他既然攀上了修仙界的大门派,想要前程远大,她便放他离开。 析木山众人见状,也不敢阻拦,忙给她让出了地方。 何缈就这样,昂着头,一步步往外走去。 大殿中,宋子舒跪在地上,捧着那一缕青丝,默默落下泪来。 重叠的山起起伏伏,连何缈自己都不知道她走了多久。 只记得自己在山野之中不停地走,似乎只要停下来,便会被什么不好的东西追上。 群山之中,只女子一人,孤身抱着剑,在不停地行走。 深山之中,寒风呼啸而过,吹乱了何缈的发丝,吹得她浑身发冷,忍不住地颤抖。 何缈不停地告诫自己,这没有什么的,世路本就行亦难。 自师门覆灭之后,直到今日,她其实都是一人在风雪中孤行,来路已远,归途惘然。 她早知这条路的艰难,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就不打算回头。 被人背叛又如何,师门只有她一人又如何?碧海阁比不上析木山又如何? 她必将重建碧海阁,救回三师兄,救回师父,为师父报仇。 只是,这样想着想着,难免还是红了眼眶。 似乎,隐隐听到了一声叹息,好似是她自己发出的,又好像不是。 茫茫尘寰,天地之间,师门确实只剩了她一个人。连宋子舒,都嫌弃她的师门,选择了离开。 师父,你看,我们师门,到底是被人嫌弃了。何缈在心底默默自嘲道。 何缈一路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人多的集市。 她坐在路边的茶摊内,听着众人议论,似乎战火要停歇了。 又听人说起,某地似乎这几个月有妖邪作祟,连着挖了好几个人的心脏,闹得人心惶惶。 何缈正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听到了此处,上前问清了那个地方的位置,得知是在一个名唤“兴团”的地方。 何缈便带着她的桃木剑,孤身前去了。 就算眼下再难受,斩妖除魔,匡扶正义的事,她还是可以做的。 这也是她当初立志修仙的初衷,这才是她心中那颗不可动摇的道心。 何缈一路赶到了兴团,此地因着连着死了几个被挖心脏的人,早已是家家闭门,人人自危。 何缈守在此地,一守就是好几日,等着夜晚一到,便打算去抓捕那个挖人心脏的妖邪。 月黑风高,四下无灯。 何缈不时地扫一眼自己手中的罗盘,想要看看会不会有灵力的波动。 募地,一直没有丝毫波动的罗盘指针动了起来。 何缈倏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忙揣着罗盘,朝着那个方向去了。她必须得迅速快一些,此地不能再多一个受害者了。 何缈沿着罗盘的方向,越走远近。募地,看到黑夜中,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这可不是凡人能够达到的身法。 “妖孽,看剑!” 何缈怒斥一声,拎着一把桃木剑便冲了上去。 那人听到此处,慌不择路,四下逃窜,竟逃到了一条胡同的死路上去。 何缈忙追了上去,看到一浑身火红衣裳的男子,玉面风流,一双狭长的狐媚眼,正满脸惊慌地望着何缈。 看来是狐狸精无疑了,而且看颜色,应该是只赤色的四尾阳狐,不难对付。 何缈上前一步,手持桃木剑,冷冷地问道: “最近就是你在兴风作浪?” 就算是妖精,也得先问清楚缘由,她不是个嗜杀的人,不喜欢滥杀无辜。 “仙女姐姐,我冤枉呀,我这是第一次下山来逛的,从未伤人。”赤狐小心翼翼地哀求道,声音细软软的。 “是吗?”何缈手持桃木剑,又上前一步。口中只道:“既然你从未伤人,那不妨让我一试。” 说着,从自己手中掏出了罗盘,哄骗他道: “此风月宝鉴是可以检验妖怪精气是否精纯。若你真的从未伤过人,肯定不怕。” 说着,便装模作样地试图举起罗盘,照向面前的赤狐。 此狐做贼心虚,忙回头窜上墙,打算逃跑。 “东海扬波。”何缈早有预料,一转便将此狐从墙壁上打落了下来。 这才冷冷地道:“你不是没伤人吗?怕什么?” 其实,她也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此狐,最好是能够找到他之前伤人的证据,就算是死,也让他死个心服口服。 赤狐委屈着脸,忙跪地求饶道: “仙女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仙女姐姐生得这般好看,比画上的神仙还好看,肯定心底善良,就饶过小狐一命,好不好?” “那你就是承认最近几起挖心脏的事情,都是你干的了?” 何缈根本不听此人吹捧的话,只冷冷地问道。 若真是如此,她必然是要一剑毙了此狐,为民除害。 赤狐眼珠子一转,抬起媚眼望着何缈。 就在何缈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募地,一股冲天的臭气冲着何缈而来。 顿时熏得何缈睁不开眼,恶心到想吐,简直是连呼吸都困难。 等到何缈好不容易趴在胡同口,连自己胃里的胆汁都吐了个干净。 再一回头,哪里还有那只赤狐的身影。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下面两章就是我犹豫了很久的,不过应该问题大,毕竟都已经快结束的,崩就崩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委屈落泪 屋漏偏逢连夜雨 何缈这头没提防,被赤狐的臭味熏得特别难受,正趴在洞口奄奄一息。 再一抬头,已经被此地的官差手持大刀,团团围住了:“大胆妖孽,胆敢行凶。” 得,之前她说的台词,这下用在了自己身上。 “那只狐狸精早翻墙跑了,我要被这股子狐骚味熏死了。”眼下,何缈辩解的话,显得极为无力。 此地的官差毕竟是凡人。 何缈寻了个机会,用了张隐身符,轻易便甩开了众人的纠缠。 本来心中就憋着一股无名怒火的何缈,这下被这只赤狐戏弄了一番,越发气恼。 她拿着罗盘,便追了过去,势要追到这只赤狐。 只是,这一追,又是好几日。 这只狐狸很明显极为狡猾,对此地的地形很是熟悉,多亏了何缈始终手持罗盘,才没有跟丢。 这样一来,赤狐也没有了作案的时间。 这日,何缈寻到了一处人员混杂的集市。 她最怕这种人多的地方,狐狸的气味要隐藏不说,还特别容易犯事。 何缈在人群中来回寻觅,罗盘指针一转,指向了另一处。 何缈没多想,按照罗盘指向的方向走了过去。 人海汹涌中,一人迎面走了过来。一身冰蓝色的长袍,气质清冷出尘,眉眼出众,在略显拥挤的人海中,尤其显眼。 竟然是颛孙渊。 何缈完全没料到,会在此地见到他。自药王谷一别,已经五年有余。 她依稀记得,自己那时候又一次骗了他。她说的是,她去见过慕容兰之后,就跟他走。 然后,她就逃走了。 她本来就不可能跟他回天玄门,更不要所说什么成婚结为道侣的事。 人群中,颛孙渊明显也看到了何缈,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只略微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太多的惊异。 相反,眼眸低垂,深邃的眼底,满是无尽的冷漠与疏离。 五年未见,他见到她之际,好像看到一个陌生人一般,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挥袖就走。 颛孙渊的这个反应,着实让何缈有些诧异。 她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颛孙渊。 饶是二人初见时,颛孙渊也从来没有见了她,掉头就走过。 思来想去,大抵是她欺骗颛孙渊的次数太多了,他终于认清了她恶劣的本性,所以决心同她彻底决裂。 这样也好。 何缈垂下眼眸,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 双方师门本就有血海深仇,日后,大路朝天,二人各走一边。最好不过了。 何缈这样想着,到底胸口处有点闷,好像堵着什么。 颛孙渊不理她,她还得去追查赤狐挖人心脏一事。 宋子舒也好,颛孙渊也罢,谁不理她,都无所谓,她有自己要坚守的事情。 她自认不算什么好人,但是遇到了不平之事,终究要拔剑相助。 何缈低下头去,仔细盯着罗盘的指针,也往前走去。 她必须在这只赤狐下次犯案前,尽快抓到此狐。 她的这个举动,却被颛孙渊误解了。以为她是特意来寻他的。当下停住了脚步。 何缈正走着的步伐一顿,不解地抬眸望着他。 颛孙渊只背过身去,不再看她,留给何缈了挺拔的后背,冷冽地开口道: “你既然心悦我师弟,日后自当同我保持距离。” 何缈皱紧了眉头,满脸是深深地疑惑:“你在说些什么?什么叫我心悦我师弟?”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心悦颛孙渊的师弟。 还有,颛孙渊说的师弟,是哪个师弟? 颛孙渊听到此处,冷着脸抬脚就要走。 何缈连事情都没问清楚,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拉住了颛孙渊的衣袖,“你说的什么意思” 她想要听他解释清楚。 “我说了,日后自当同我保持距离。” 颛孙渊募地暴怒,甩开了何缈拉扯他衣袖的手,一掌便打向了何缈。 何缈从没想过颛孙渊会打她,当下毫无提防,胸口挨了这么一掌。 明明这一掌不算疼,但何缈胸口处募地一沉,好像受了很重的一掌。 没有丝毫预兆,两行眼泪刷得就落了下来。 师门被灭,下山至今,十几年的时间,她一路走来,千难万险,她都没有掉过泪; 明明几天前小徒弟叛出师门、嫌弃她这个做师父的时候,她也没有落过泪。 但眼下,她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有些撑不住了。 人来人往的大街,她就站在那里,眼泪好像断线的珠子,划过脸颊。 何缈眼泪模糊,望着眼前有些陌生的颛孙渊。 恍惚间觉得,好似大家都变了,就她还停留在原地。 明明知道是自己恶劣在先,但还是潜意识地觉得,不管旁人如何,颛孙渊会一直对她好。 她从没想过,颛孙渊也会嫌弃她。 颛孙渊见到她落泪,倏地红了眼圈。 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做的有些过了。 他想要伸出手去替她拭泪,但眼眸轻颤,好似想到什么。 手指微蜷,微微颤抖,攥紧了拳头,没有伸手。 何缈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明明两人只有一步远的距离,但好似人海相隔,咫尺天涯。 “我不明白你说的” 何缈知道自己应该转身离开的,但是眼下,脚下像生根了一般,动都动不了。 “师兄~”远处,一公鸭嗓男子的声音响起。 何缈回头,同颛孙渊同时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瘦高的云千臣迎面走了过来。 只是,云千臣身侧还跟着一青衣女子。 那人正亲昵地挽着云千臣,而那张脸,跟何缈长得一模一样。 “那是谁?” 何缈还在掉眼泪,泪眼模糊中,乍一看到有人跟自己的脸一模一样,衣服也一模一样,还有些懵。 又觉得此女的衣服有点熟悉。 颛孙渊眼眸一凛,下意识地挥袖,将何缈拦到了自己身后。 这下,何缈终于反应了过来,抹了抹眼泪。 “狗日的。” 她骂了句脏话,拎起自己的桃木剑就朝着那人冲了过去。 难怪颛孙渊会打她,感情是有人在冒充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她都敢冒充。 云千臣诧异地瞪大了眼,他这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面?! 有两个何青姑娘。 很快,在他回过神之际,两个何青姑娘已经打在了一起。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不好意思,最近晚上没睡好,身体有点虚,每天更新可能会慢一些~ 我一直担心的就是这几章,反正就瞎写吧 第三百三十七章 温柔乡 何缈冲了上去,瞧着眼前这个跟自己一样长相的人,一把桃木剑舞得密不透风。 这几日受的全部委屈,都想要发泄在这只赤狐身上。 赤狐见敌不过,转身就想跑。 一回头,身后立着一冰蓝色长袍的人,只一挥袖,一股强悍的力量,便将它打回了原形。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只红色的狐狸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正欲逃窜,却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捆住,动弹不得。 街上的其他人见到这一幕,尖叫声此起彼伏,吓得是四散而逃。 “千臣,看守起来,回师门交给执法处置。”颛孙渊只冷冷地道。 云千臣默默地盯着地上的赤狐,将小狐狸收了起来。 再次看向眼前的何青姑娘,她细长的眼眸都哭红,不知为何,他的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悔意。 随即,一股更大的难受涌来,伴随着阵阵尴尬,让他不免涨红了脸。 是他自作多情了,他还以为,何青姑娘终于青睐他了 “师兄,那你呢?”云千臣颇觉难堪,沙哑着嗓子问道。 饶是之前这只赤狐冒充何青姑娘,说是一直心悦他,师兄对他也没有翻脸。 而他却一直都存了挖墙脚的心思 再抬头,哪里还能看到师兄的身影,连何青姑娘的影子都不见了。 客栈房间内 何缈打量了房间内的布置,一间中规中矩的上房,冷哼一声,拿乔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还疼吗?”颛孙渊上前一步,一双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沉声问道。 眸中满是担忧之色。 何缈别过身子不看他。狗日的,他居然敢打她。这个仇她算是记下了。 “是不是打疼了?”颛孙渊攥住她的手臂,轻声问道。 何缈冷着脸,挣扎着要松开他的束缚,发现自己挣不脱之后,只扭过脸抿嘴不说话。 “缈缈,我错了。是不是打伤了?”颛孙渊满怀歉意,试图搂住何缈的身子。 “你松开我,你方才说了,让我日后同你保持距离”何缈左右挣扎,没好气道。 说着说着,又哽住了。 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就最爱使小性子。 “是不是受伤了?缈缈,我看看~”颛孙渊见她这个样子,越发着急,担忧地开口道。 “流氓!”何缈挣脱不开,狠狠地朝着颛孙渊的胸口锤了一下。 何缈可是没有吝啬丝毫的力气,什么小拳拳锤你胸口。她这一拳下去,换个凡人,能直接要了半条命。 这一拳锤下去,饶是颛孙渊这个金丹期修士,也忍不住一闷哼,硬生生受了这一拳,反而好声好气道: “缈缈现在可是不生气了?” 何缈听了这句话,不仅没有停止落泪,眼泪反而又扑簌簌落了下来。 骇得颛孙渊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伤心。心中越发痛恨自己方才的举动。不该没有辨明青红皂白,就出手的。 “好缈缈,我错了,不哭了~”颛孙渊将她抱在怀中,像是哄孩子一般,软声细语道。 何缈伏在他的肩头,一时哑声。 只有何缈自己心里头知道,她在委屈些什么,在哭些什么。 十五年,整整十五个年头。 自师门覆灭之后,她一直四下漂泊,在修仙界同人间穿梭,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救回三师兄,复活师父,重建碧海阁。 可是如今,连师门唯一的小徒弟,都弃她而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那颗一直坚定的心,也不免动摇了。 也许,师父当初那一卦算错了,师父其实只是哄骗她的,她此生都无法重建碧海阁。 何缈觉得,现在无异于是她最糟糕的时候了,甚至比当初师门覆灭,她逃下山的时候,更加糟糕。 那时候,好歹是有希望在的。 事到如今,昔日的那一点点荧荧之光,都在风中微微颤抖,顷刻欲灭。 这种情况下,坚定道心,谈何容易! 明明在最为艰难的时候,她应该远离感情,选择自愈,让这样的情绪过去就好了。 但眼下,她还是沉浸在颛孙渊的温柔之中,难以自拔。 要不古人怎么老说,温柔乡是英雄冢。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之类的话。 古之人不欺余也。 何缈抽抽噎噎了许久,才呼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胸口还疼吗?”颛孙渊满脸担心地问道。 他一直认为,是自己那一掌打疼了她。毕竟,盛怒之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身为金丹期修士的他,究竟使出了几分力气。 “你个呆瓜,为什么没有认出我和那只赤狐的区别来?”何缈气鼓鼓地道。 “是我的错” 颛孙渊瞧见她哭得鼻头都红了,心软得一塌糊涂,继续好言好语地哄道。 其实,他跟她时隔五年未见,一见面便看到“她”纠缠着云千臣,口口声声说是喜欢千臣。 绝望之下,他没有选择一招击毙二人,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何缈双臂似蛇般绕在颛孙渊的脖上,瞧见他满脸的担忧,一双丹凤眼中,全是她的倒影,心头一颤。 两世为人,她还是能看出一个人眼中,到底是不是虚情假意。 “还疼不疼?”颛孙渊关切地问道。 “嗯疼”何缈低头小声道。 “都怪我不好,那可怎么办?”颛孙渊一脸心急道,翻找着自己的储物袋:“我记得有一味治内伤的丹药” 何缈募地一把抓住了他修长的手掌,轻声道:“揉揉就好了” 此话一出,二人顿时面红耳赤。 颛孙渊那双一向握剑最为坚定的手,一时之间,都快抖成筛子了。 要不古人怎么感慨,“宁愿醉死温柔乡,不慕武帝白云乡。” 不知是不是哭累了,加上何缈连着好几日追踪赤狐,精神紧绷,完全没有休息,眼下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外头天朗气清,清风徐徐。 何缈瞧见房间内的装饰,古色古香,一檀木色的香炉中,一缕青烟徘徊缭绕。 所有的摆件中,都透露着几分古朴与厚重,似乎同她睡前看到的不一样。 “这是哪里?”她对着端坐在一侧的颛孙渊问道。 “缈缈,我们回来了。”颛孙渊薄唇轻启道。 “回来?”何缈眉头微蹙,疑惑地问道。 再次端详房间四周,陌生中又透露着几分熟悉。 随即,何缈想到了什么,心募地一沉,脸色难看了起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三十八章 阴了一手 屋内,香烟袅袅。 何缈心想,她明白了颛孙渊话中的“回来”,指的是什么了。 她也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会这样子回到此地。透过窗户,往外望去,只见窗外风景独好,香雾缭绕,紫气朝来。 是天玄门的紫霄峰。 这个何缈一辈子都不愿再见到的地方。 “你什么意思?”何缈极力保持冷静,语气听不出任何起伏地问道。 “缈缈~”颛孙渊起身,站在她面前,轻声道,“我们去拜见我师父后,便可择日结为道侣。” 趁她睡着,居然暗地里阴了她这么一手。 好色果然误事。 “我不同意。”何缈昂起头直视面前的人,冷声拒绝道。 颛孙渊张开手臂环抱住了她,沉声道:“缈缈,我们已经错过太久太久,我不想我们二人一直这样耽误下去。” 何缈嗅着男子衣襟处清冽的气息,心中越是发寒,眼底已然一片清明。 “我不会随你去的。” 何缈反手推开了他,正是因为正视了这段感情,她才更明白了自己的内心。才不会再去说些违心的话,去哄骗他。 “缈缈,现在由不得你了。”颛孙渊轻声道。 “什么意思?” 何缈问完这一句,很快便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她体内的灵力全部凝滞,完全无法调动。 连推开颛孙渊之际,都是软绵绵的。 狗日的,真的是狗。他居然给她下药了。 就在她最难过、深陷谷底的时候,那只她以为可以拉她出来的手,也成了禁锢她自由的手。 什么狗屁温柔乡,原来真的是英雄冢。 “缈缈,我不能再让你跑了。你放心,待你我结为道侣之后,我会给你恢复灵力的。” 颛孙渊伸出手去,爱恋地轻抚女子的发髻,随即被何缈冷冷地打掉他的手。 她本就不喜欢旁人抚摸她的头发。 “缈缈,你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吗”颛孙渊丝毫不恼怒,一双丹凤眼直视何缈道。 眼下,何缈的心早已像冬日三九的天一样冷冽。 “你这样做,只会将我越推越远。”何缈并没有否认,只冷冷地望向窗外道。 颛孙渊一双好看的眸中,染上了几分痛心: “缈缈,这五年的时间,我一直在想你。我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再离开我。” 说着,他抱紧了何缈,在她耳畔轻声道: “你若是不喜欢热闹,只需拜过了我师父,我陪你到人间去也好,到其他无人的地方也好。只有你和我,好不好?” 若说今日之前,何缈心底还有一丝丝的犹豫。 复仇之路,如此艰险,她一人孤行,苦守着一个无望的可能。她甚至生出了一丝幻想,什么狗屁复仇,不复了。 她就这样吧,跟颛孙渊在一起,做个伏低做小的小娇妻也罢;或者做个散修也好,乐得逍遥自在。 人生苦短,不过刹那云烟,及时行乐算了。 反正师父的几个徒弟中,她是最不成器的那个。师父是绝不会怪她的。 但眼下,颛孙渊的举动,彻底打碎了她最后一丝的幻想。 他的师父,高高在上,受万人朝拜;而她的师父,身首异处,魂飞魄散。 在无限逼近她内心的时候,她发现了自己不想要的,也才发现了什么是自己真正喜欢的。 “颛孙渊,你说的这种生活,确实是我喜欢的。是在我复仇,重建师门之后。” 愤怒与心寒之后,何缈已经恢复了冷静,她的内心甚至生不出一丝怨恨。 “你知道的,你困不住我的,就算你能困得我一时,等到机会,我依旧会离开的。”何缈笃定道。 颛孙渊望着女子眸如寒星闪动,心头一颤。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从一开始,他喜欢的就是她眸中的那份倔强。 “缈缈,你尽可一试。不过眼下,你得陪我去见我师父。”颛孙渊轻声道。 随即抱着她,闪身离开。 何缈试图挣扎却无果,这下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传说中的手无缚鸡之力。 “缈缈,我师父他人很精明的,你最好乖巧一些,若是被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站在大殿门口,颛孙渊叮嘱的话中,甚至带了几分威胁。 何缈垂下眼眸,她终于要见到传说中的凌阳道人了,这个让整个修仙界都不得不仰望的存在。 “拜见师父~”颛孙渊蓝衣飘飘,在师父面前,极为恭敬地拱手道。 何缈并不诚心,只跟在颛孙渊后面,胡乱作揖。 出乎何缈意料的是,凌阳道人是个长相极为普通的老头。 他整个人沉静地坐在那里,闭上了眼时,好似同整个背景融为一体,甚至让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这就是你之前提过的女子?”凌阳道人缓缓睁开眼来,只淡淡地打量了何缈一眼。 没有怀疑,也没有之前五长老云机竹的试探,没有压迫,什么都没有。 对于何缈周身灵力停滞这事。不知他是不是看出来了,总之也完全没有提。 “是。”颛孙渊微微欠身,恭敬道。 “嗯,很好。” 凌阳道人一颔首,脸上也看不出到底是对何缈满意,还是不满意。 “日后你们二人须得勤加修行。”凌阳道人不咸不淡地叮嘱了这么一句,语气中听不起悲喜。 “是。” 从头到尾,何缈都没有同这位凌阳道人说一句话。 她心中深知,将来她要为师报仇,最后一步,要面对的,就是这位天玄门的掌门人凌阳道人。 冤有头债有主。 她不会滥杀,但她必须问清楚师父身死的真相,为师报仇。修仙之路漫漫,她终有一日,会再见到此人。 想到此处,何缈收敛心神,同颛孙渊一同作揖,退了出去。 “缈缈,挑选个黄道吉时,你我便可完婚了。”站在大殿门口,颛孙渊的语气中,能听得出几分真诚的喜悦。 何缈抿嘴不语。 被人阴了这么一手,她根本不想搭理这个狗男人。 二人正说话之际,迎面走来了一行人。 “这就是渊清上仙的那位道侣吧,恭喜恭喜。”一领头的人道。 “多谢。”众人面前,颛孙渊态度平和。 众人大抵都想不到,旁人的女子是被他强行逼迫来的。 何缈知道这些人的视线都在她脸上,当下面色平淡地挤出一抹笑意。 她保证,将来他们再看到她的时候,一定会大吃一惊。 何缈扫过人群,在某一处停顿了一下,同那人对视一眼。何缈故作自然地微微一笑,眼神又扫过了过去。 心却募地沉了下来,她早知道,会在此地见到他。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逃跑小能手上线~ 第三百三十九章 禁锢 回到房内,何缈甩开颛孙渊,自顾自地闭着眼,直愣愣地躺在床上歇息。 眼下的她,灵力停滞,形同凡人,莫说是修行,她连自己的木簪都打不开。 “缈缈~”颛孙渊试图同她说话。 何缈别过身子不理他。脑中却在想着方才遇到的人,那人正是她以往唤作“四师兄”的燕毅。 那个出卖了师门、害死师父的人。他居然还有脸活着。 不过,她如此长成这般模样,料他也认不出自己。 她曾说过的,有朝一日,必要手刃叛徒。如今不过留他多活几日。 “缈缈,三日之后就是一个黄道吉日,我们选择这天完婚如何?”颛孙渊俯身,在她耳畔轻声商量道。 “不要。”何缈闭眼,冷声拒绝道。 “五日之后,也是个黄道吉日。缈缈若是不选,我就选在三日之后。” 颛孙渊依旧语气温和,但话语间,却是不容拒绝。 “那还是定在五日之后吧。”何缈闷声道。多拖两日,她也可以多想点办法脱身。 “好。缈缈,我们终于要成婚了。”颛孙渊轻抚着面前女子的发髻,极尽温柔道。 “你知道的,我一定会想办法逃走的。”何缈转过身子,睁开眼来,不带任何逃避地直视着面前的颛孙渊。 话语间满是笃定,她一定会逃走的。 “缈缈,这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颛孙渊眼底带了几分温柔,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随即转身离开。 他一走,何缈也跟了上去。很快,她便知道了颛孙渊何以如此自信。 他不仅是给她下药,封锁了她周身的全部灵力。而且将大殿周围都布置了阵法限制。 饶是她精通阵法,如今不过一介凡人之躯,如何能突破这专门用来禁锢修仙者的阵法。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颛孙渊这次,真的是长本事了。 “阿喵~” 何缈试图沟通躲在木簪内的阿喵,也许阿喵能给她拿出清灵散,解了颛孙渊下给她的药。 毕竟,二人神魂相连。 “主人~”阿喵奶声奶气地开口道。 “阿喵,你能出来吗?能不能帮我把清灵散拿出来?”何缈听到阿喵的回应,忙兴奋道。 “主人,不行,木簪打不开,阿喵也出不去。” 阿喵的声音,让何缈心头一滞,看来这条路算是堵上了。 何缈丝毫不气馁,她终究能想出其他办法来。 三日的功夫一晃而过,整个天玄门上下均是喜气洋洋。 众人皆知,紫霄峰凌阳道人的首徒渊清上仙,要同一女子结为道侣了。 何缈这几日想了无数的办法,但她体内灵力停滞,那些办法皆是无济于事。 颛孙渊对成婚之事极为上心。 “缈缈,这套凤冠霞帔你喜欢吗?这是我特意从人间寻来的。”颛孙渊指着面前的一套大红色的嫁衣道。 何缈扫了一眼,正红色的嫁衣雍容华贵,金制凤冠大气华丽,可见是精心挑选的上等货。 但眼下,她脸上丝毫没有待嫁的喜悦,只冷脸问道:“你觉得这样逼婚有意思吗?” 她真的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颛孙渊会逼婚。 颛孙渊面色温和,缓缓开口,郑重道:“缈缈,从你招惹上我的那一天起,就应该料到今日的。” 鸡同鸭讲,何缈只蒙上被子不说话。 早知今日这般,当初她就应该收敛起自己全部的心思。 颛孙渊见状,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何缈立马起身,蹲在门口观察着房间外的阵法。她已经看出了这是什么阵法,也知道破解之法。 但是如今,她灵力停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何缈正盯着阵法看之际,募地,房门外,一道黑色的身影走来。 何缈抬起头去,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是她那个所谓的四师兄“燕毅”。 十几年的时间未见,燕毅的脸上褪去了那股青年人特有的莽撞,反而变得极为沉稳。 望着眼前的人,何缈都快忘记了,她初见这位四师兄时的样子。 大师兄公良曦严厉且不苟一笑,三师兄商玉轩为人温和,待人如沐春风。 这二人对于师父领回何缈这件事,都是很接纳,照顾有加。 只有这个所谓的四师兄,对何缈多加嫌弃,见到她的第一句话,面露嫌弃道:“一个黄毛丫头。” 后面更是对何缈修为进度慢这件事,多加嘲讽。 他的嘲讽,让何缈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个废物。 至于这位四师兄,每天只知道扛着他的那把宽剑,挥舞来挥舞去,和何缈二人是互相看不上眼。 这么多年,何缈想杀的人仇人名单中,就有他。 眼下,何缈长得变了模样,雪肤花容,早已不是昔日的那个瘦成豆芽的黄毛丫头。 她赌燕毅认不出她。 “您有事吗?”何缈眼眸中闪过几分诧异,故作陌生地开口问道。 燕毅一双眸子在她脸上微微扫过,一翻手,随即拿出了一托盘的东西: “这是为后日道侣大典准备的一些东西,还望姑娘过目。” “请放在门口,多谢。”何缈客套地开口道。 她这样温和的做派,可跟以前大不相同。以前二人说不到两句就要拌嘴吵起来。 要不是她那时候修为太低,她都怀疑,燕毅要打她。 燕毅将托盘放在了门口,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何缈的处境,是被禁锢在了房门内出不去的。 何缈客气地微微颔首,关上了门。 门缓缓关上,何缈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知道,燕毅不一定是认出了她,但也觉察到了什么,心生怀疑。 毕竟,二人也曾朝夕相处了三年之久。 方才他来,是想要试探自己的吧。 何缈自认自己没有露出任何把柄,所以当下又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况且,还有颛孙渊在,量他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一日的功夫一晃而过。 转眼便到了成婚的前一日,何缈依旧没有想出任何逃跑的办法来。 “缈缈,明日就是你我成婚之日,日后你我夫妻一体,同生共死。” 颛孙渊望着眼前的女子,信誓旦旦道。 何缈打量眼前的人,容貌出众,气质出尘,一身白衣仙袂飘飘,实在是堪称绝色。 按理,她这样子的颜控能嫁给这样的人,那可是再高兴不过了。 不行就这样先嫁了吧。 颛孙渊说了,后面会给她解药的。他总不能禁锢她一辈子。她有的是机会逃跑。 大丈夫能屈能伸。 何缈这样想着,心态又好了几分。 “你明日就穿这身吗?”何缈认真地问道。 “”颛孙渊疑惑地望着她。 “既然是成婚,你也最好穿得喜庆一些。”何缈笑盈盈地道。 颛孙渊见她态度转变,忙点头道:“好,我也去寻一身红衣。” 待到他一走,何缈又去到门口钻研,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又是我写的强制爱情节^_^ 第三百四十章 逃婚 何缈蹲在门口钻研了半天,依旧是毫无头绪。 一个无法调动灵力的修仙者,等同于凡人。 何缈起身躺在了床上,打算彻底躺平。成婚就成婚吧,左右她也吃不了什么亏。 募地,房门口似乎隐隐有什么动静。 何缈以为是颛孙渊去而复返,只低声问道:“找到衣服了?” 屋外,一片寂静。 何缈觉察到几分不对劲,起身去看,只见房门口有人送过来的东西。 何缈无聊地上前扫了一眼,随即变了脸色。 这些东西中,有天玄门的门服,有腰牌,有一瓶标注着解药,有一瓶则标注着换颜丹,其中还有纸条详细写了换颜丹的用法。 何缈收起东西,不敢大意,仔细嗅闻着其中的丹药,是熟悉的清灵散的味道。 她当下大喜,忙吞下清灵散。果不其然,周身灵力开始流动,她又成了名副其实的修仙者。 是谁在暗中助她? 何缈眼眸低垂,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眼下,何缈身着天玄门的门服,脸上涂抹换颜丹后,就成了一个面色蜡黄,长相极为普通的弟子。 她破解阵法后,走出房门,大摇大摆地在紫霄峰内行走,无人注意到她。 何缈本打算是直接离开,但眼下,她回头望向天玄门的后山,心中一发狠。 反正她都要逃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救出三师兄算了。 这样想着,何缈便大摇大摆地往百尺崖走去。她已经想好了一个绝佳的策略。 “站住~”百尺崖的大门口,有一守卫叫住了何缈。 “奉掌门之名,前去提审一名犯人。”何缈说着,拿出手中的腰牌示意给守卫看。 “进去吧。”守卫见状,并不多问。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有人胆敢在大白天的,公然来闯修仙界第一大派天玄门的后山。 听到此话,何缈松了口气,这第一道关,算是轻易过了。 何缈身着天玄门的门服,小心谨慎地走在其中。 上次夜探百尺崖时,她发现了负责关押重步之地的阵法,是肃心阵。 何缈研究了许久,发现其实有一种最为简单的法子。根本不用像她之前那么艰难。 “站住!”一重兵把守的队伍发现了何缈,叫住了她。 “奉掌门之命,前来提审一名重犯。”何缈只冷冷地道。 眼下她头戴木簪,隐藏气息,旁人也看不出她的修为高深。 何缈说着,便出示了自己的身份牌。 那领头的男子扫了一眼,继续问道:“还有?” 何缈冷冷地从自己袖中拿出青色玉佩,随即又快速地收了起来。 这枚青色玉佩,只有掌门和掌门大弟子才有,是专门负责掌管百尺崖的。 两块玉佩上的图案明显不一致,但是眼下,何缈出示得太快,男子肯定没看清。 “还不快带我去?小心耽误了掌门大事。”何缈故意装出一副难以接近的模样,冷冷地呵斥道。 “是。”领头的男子不再敢阻拦,开口道。随即领着何缈往监狱走去。 何缈这下心中大喜,没想到,这一趟居然如此顺利,早知如此,她上一次夜探百尺崖,还费个什么功夫。 男子领她到了素心阵外,束手恭敬地立在一旁:“请~” 这下轮到何缈傻眼了,她还以为,男子会帮她直接打开素心阵。想不到,还是得她自己来。 何缈一犹豫,领头的男子立马便发现了不对劲。 “你”他刚说了一个字,便发现自己脖颈处,一把寒冰之刃直接刺入了他的喉咙。 鲜血流了出来,将男子喉咙里的其他话,全部都堵了进去。 何缈知道,眼下时间紧迫,根本由不得她多加思考。 当下一颗雷火珠便扔到了肃心阵的阵眼处,这是肃心阵破阵的关键——破坏阵眼。 在何缈则利用这个机会,闪身进去了监狱之中。 她知道,附近的人很快就会被雷火珠爆炸的声音给吸引过来,当务之急,是尽快拖住外头的人。 想到此处,何缈往监狱之中扔出了自己剩余的全部雷火珠,将关押重犯的狱门给炸了开来。 能够长期关押在此地而没有被处死的人,基本都是修仙界的重犯,各个身怀绝技。 狱中顿时乱了起来,众多囚犯纷纷趁机外逃。 何缈要的就是让狱中乱起来。 烟熏火燎中,何缈走过湿暗的监狱,在牢门口挨个喊道:“三师兄!三师兄!你在哪里?” 其实,她甚至担心,十几年过去了,这样的环境,身子本就羸弱的三师兄,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 但眼下,她抓住全部的机会,扯着嗓子在喊:“三师兄,你在哪里?我是小五呀~” 狱外,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守卫,同狱中逃出去的重刑犯已经交手,打成了一团。 何缈还在狱中焦急地来回奔走; “三师兄,三师兄,你在哪里?” 何缈的呼喊,却没有唤来任何回应,连她自己都迷茫了。 难道,是徐老头骗了她,其实三师兄并不在天玄门的百尺崖。 有没有一种可能,天玄门的人在事后,便将三师兄斩杀了。 想到此处,何缈心一沉,浑身一寒。 募地,她看到了狱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但不是三师兄,而是鬼谷被炼制成干尸的徐老头师父。 眼下,炼尸没了主人的驱动,直愣愣地站在狱中,四肢僵硬,浑身一动不动,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何缈一时哑然。 她本以为,百尺崖的守卫抓到了这具炼尸,会送回鬼谷去。仔细想来,负责百尺崖守卫的人,肯定不想让上头知道,此地出了乱子。 自然是能瞒就瞒了。 小一辈的人,还真不一定见过徐老头的师父。 何缈见状,念动咒语,驱动炼尸去帮着阻拦进来的守卫。 而她则走过一间间的监狱,仔细端详着里面的人,“不是,还不是。” “三师兄,你在哪里?”何缈闭上了眼,绝望地喊道。 也许,真的是她来太迟了。 十五年,这样的环境,谁又能熬得下十五年。 “何缈?”募地,身后有一人声音试探的声音响起。 时隔十五年之久,何缈终于听到了有人唤她本名。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三师兄 何缈在某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待到回头望去,只见一男子身形纤细,发丝凌乱,身着脏乱的破衣,满脸胡子,看着有几分陌生,就立在自己面前。 仔细看去,何缈才从眉宇间,依稀辩认出,那人正是自己的那个三师兄商玉轩。 自己那个总是一身素衣,好似翩翩公子的三师兄,居然被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三师兄?!”何缈上前几步,紧紧攥住男子的手,激动道。 “真的是小五呀,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三师兄商玉轩温和一笑,反手握住了何缈。饶是一身的脏乱,也丝毫不损他的君子之风。 “三师兄,快,随我速速离去。” 何缈说着,从自己木簪内拿出了玄阴宗的贾盛当初用过的那个盘子。 盘子飞到了二人头顶,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将二人笼罩。 眼看着外头的守卫已经冲了进来,何缈知道,这个盘子眼下的防守是最弱的,当下驱动炼尸,挡在前面。 最后一刻,在二人身形快要消散的时候,何缈将炼尸收进了自己的木簪内。 二人就这样,从天玄门百尺崖的狱中,顺利地逃出了出来。 何缈自己都没想到,此番救出三师兄的事情,竟然会如此简单。 眼下,二人在南方一山清水秀的小镇上。何缈曾经来过此地,正是当初陈漱玉家中在的镇上。 那个盘子在传送的时候,有个小小的bug,它是无法传送到主人没去过的地方。 情急之下,何缈只能用意念随便想象了一个去过的地方。然后就来到了此地。 “三师兄小心~”何缈扶着商虚弱的商玉轩,往客栈走去。 客栈的店小二见到二人这幅模样,刚刚皱起眉头。何缈已经扔了一锭银子过去了。 银子落在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要两间上房,烧好水沐浴,再拿件新衣服和新鞋子过来。”何缈的声音随之而至。 “好嘞,客官楼上请~”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热情道。 要不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缈在心底讽刺一笑。 “三师兄先去稍事休息。”何缈将人送到了房门口,开口道。 “小五真的长大了,会照顾人了。”三师兄温和一笑,欣慰道。 何缈也冲着他微微一笑,示意他进去。 午后的风,带了几分清爽。 何缈端坐在床上,看向窗外,又是一个炎热而美好的夏季。随即,收回视线,垂下眼眸。 救回三师兄,可是件大好事。 再次见到商玉轩,他已经将自己清洗干净,刮掉了满脸的络腮胡,露出一张清秀温和的脸。 他换了一身短促干净的衣裳,衣服是粗布料子,干活的人穿得那种,裤腿有些短了,露出了他的脚踝。 商玉轩眼下正披着头发,满脸笑意道:“小五,我没想到,你还活着。” 何缈听到此处,眼眶中盛满了泪花,只笑道:“我也没想到,三师兄还活着。” 在师门之际,三个师兄中,大师兄太严厉,何缈见到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四师兄又跟何缈不对付。 师父神谷老人又经常云游,喜欢喝酒,是个没谱的。 可以说,何缈最依恋的,就是这位三师兄。 三师兄擅长制药,还做得一手的好菜。师父神谷老人将何缈领回去的时候,她还是个纯纯粹粹的凡人,没法辟谷,一日三餐都得吃。 是三师兄,每日不厌其烦地给何缈做菜,做她爱吃的各种菜,做她最爱的肘子。 是三师兄,让何缈觉得,她在碧海阁有了一个家。 商玉轩,人如其名,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见到何缈落泪,商玉轩伸出手指,帮何缈擦掉了眼泪,笑道: “哭什么,日后有三师兄陪着你。” 何缈一时哭得更凶了,只哽咽道:“见到三师兄我心里高兴” 她奔波了这么久,三师兄是唯一一个愿意跟她走的。有三师兄在,她感觉师门又回来了。 商玉轩只伸出手臂,轻轻搂着何缈,安抚道:“我怎么不记得,小五以前这么爱哭鼻子。” 伏在三师兄的肩头,何缈哭得越发凄惨,眼底是无尽的难过。 商玉轩轻抚着何缈的发髻,一下又一下,极尽温柔,只静静地听何缈哭泣。 翌日 何缈在镇上的偏远处,花了大手笔,买下一间带有后花园的宅子。 “三师兄,日后,我们就可以一直住在此地了。”何缈笑盈盈地道。 她扶着虚弱的商玉轩,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商玉轩打量了一下宅子四周,面露柔色,调侃道: “我的小五真是长本事了,长成了一个妙人,修为大长不说,还成了个有钱的富人。” 何缈摇头道:“我可算不得什么富人,穷光蛋一个。” “师兄日后就在此地好好休养,后花园中的花,只要师兄愿意,我就全部都铲掉,给师兄种植草药用。” 商玉轩听到此处,无奈地摇头道:“小五都成了一个妙龄女子,说话做事怎么还如此粗鲁。” 话语间,全是一个兄长对于小妹的宠溺。 二人相视而坐,何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这十五年的时间,师兄的修为?” 商玉轩听到此处,收敛起笑意,只摇头道:“早就被人废掉了。如今不过是一个闲人罢了。” 何缈望着眼前的人,黑色的眼眸中,是深不见底的痛心。 商玉轩反而笑着安慰何缈道: “小五若是不嫌弃,师兄就在此地,做做菜,采药种药,跟在碧海阁时一样。” 何缈也笑了起来,道:“是呀,跟在碧海阁时一样。” 要是,真的跟在碧海阁中一样就好了。 “师兄放心,日后我肯定会很勤快的,保证不让师兄受累。” 何缈说出这句话后,还真是每日早早起床,又是扫大院,又是出去买草药苗子,回来自己种,每日忙个不停。 商玉轩如此元气大伤,每日只静坐休养,见状,笑眯眯地道:“我的小五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师兄了。” 何缈正蹲着后花园扒土,见状,回头笑道:“要是小五将师兄的草药种死了,师兄可别怪我。” 二人相视一笑。 好似时光倒流,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十五年前,回到了何缈无数次梦寐以求的碧海阁。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四十二章 清理门户 平静而温馨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 何缈每日除了修行,便是在宅子中,陪着三师兄聊天,照料后花园的药草。 商玉轩眼下无法修行,只每日坐在树下,捣些草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三师兄调制的药草还是这么的香。” 何缈上前嗅了一口,清香扑面,顿时满意地闭上了眼,陶醉其中。 商玉轩面露柔和,道:“夏日来了,我制些草药丸放在角落里,可以驱赶蛇虫鼠蚁。” 何缈见状,笑盈盈地道:“还是三师兄想得周全。”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三师兄面前,看着商玉轩手扶铜盅,一下下地捣药。 夏日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地上。 何缈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树荫下,他眉眼和煦,面带笑意,毫不怨天尤人,同在碧海阁时一样。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商玉轩将药丸一个个包在纱布中,回头望着何缈笑道。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何缈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会的。”商玉轩面色柔和道。 何缈极有眼色地上前,将那些制好的黑色药丸拾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衣兜内,笑道: “这点小事就不劳三师兄出手了,我去放。” 商玉轩正在包药丸的手一滞,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五以前可是出了名的懒散,见活就躲。” 何缈正往房间里走去,听到此处,回头笑道:“三师兄,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商玉轩听到此处,欣慰地点头道:“总算是长大了一些。” 何缈认真地将那些黑色的药丸放在了宅子的每一个角落,包括自己的房间。 夏日的夜,有几分燥热。 加之宅子附近有一湾池塘,聒噪的蛙声连成一片,此起彼伏,没个停歇的时候,吵得何缈心烦意乱。 她干脆放弃修行,早早地躺在床上肆意躺平。 不知过了多久,何缈察觉似乎房间内有人。 “三师兄?” 何缈睁开眼来,疑惑地望着房间内的商玉轩,他手中正拿着那些黑色的药丸,蹲在一角。 “小五醒了?我怕你被蚊虫咬,想着再来放点药丸。”商玉轩开口解释道,随即缓缓起身。 何缈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笑道:“师兄是怀疑我干活偷懒吧,不过我以前确实前科累累。” 她以前做事最喜混弄,每次都是三师兄帮她收尾。 商玉轩见状,只垂下眼眸,满怀歉意地道: “小五,都怪师兄,我都忘记了,你如今是个大姑娘了,我还把你当小时候那样子去照顾。” 何缈见状,起身笑盈盈地道:“没有呀,我最喜欢三师兄照顾我了,师兄就当我还是个孩子。” 其实,她入碧海阁的时候,也快十一岁了。 只是因着长期营养不良,所以没长个子,又瘦又矮,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八九岁的孩子。 那时候,是商玉轩事无巨细地照顾她的,她作为一个懒人,很享受这种照顾。 商玉轩上前一步,伸出手去,颤抖地抚摸着何缈的发髻,轻声道:“小五,我没想到,你都成了大姑娘。” 何缈笑盈盈地道:“是呀,连我自己偶尔都恍惚了,十五年过得好快,弹指一挥间。” 商玉轩只一遍遍亲昵地抚摸着何缈的发丝,笑道: “若是师父还活着,看到小五长成这幅模样,肯定会高兴的。他之前一直都担心你嫁不出去。” 募地,商玉轩正抚摸何缈发髻的手,被何缈紧紧攥住。他神情一滞,问道:“怎么?” 何缈缓缓地将他的手推开,往后一推,目光冷峻地望着他,抿嘴不语。 商玉轩一愣,继续满怀歉意道:“是师兄不好,我又忘记了,小五是个大姑娘了。” 何缈没说话,只从自己头上拔下了那支木簪,一头顺滑的青丝落下,散落在女子雪白的脖颈处。 何缈摊开自己的手心,一把古朴而又极为普通的木簪,正静静地地躺在了女子莹白的手心。 何缈冷冷地问道:“三师兄,你一直想要找的,是这个东西吗?” 商玉轩扫了眼何缈手中的木簪,故作疑惑道: “这不是师门的木簪吗?小五拿着便拿了,你知道的,我如今也无法修行了” “商玉轩。”何缈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商玉轩第一次听到何缈叫他的全名,当下不解地望向何缈。 何缈深呼一口气,面色冷冷地道:“你不必跟我装了” 商玉轩脸色有些难看,还在极力挽尊道:“小五,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商玉轩,那个害死师父的叛徒,是你对吧?” 何缈说着,募地六把寒冰之刃凭空出现,围住了商玉轩,锋利地刀刃闪闪,不带丝毫犹豫,直冲着男子脖颈而去。 眼看着自己的性命已是危在旦夕,商玉轩反应过来,忙挥动衣袖,将六把寒冰之刃打落。 再一回神,何缈已经站在屋外了。 只语气冷冽道:“你的修为果然还在。” 商玉轩终于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夏日清亮的风穿胸而过,吹了她整个人一个透心凉。 “从一开始。” 何缈的话,让商玉轩目光一凛,反驳道:“不可能!” “你认为自己没有露出破绽,其实在我看来,处处都是破绽。”何缈只冷声道。 随即缓缓拿出了自己的桃木剑,手持桃夭,目光沉重地盯着面前的商玉轩。 “其实我不是见到你的那一刻才开始怀疑。几个月前,我曾夜探百尺崖,那时候,同我交手的人,就是你吧?” 商玉轩一滞,随即恍然大悟道: “小五实在是聪明得让我刮目相看,我还以为,那时候只有我认出了你。” 其实,那次夜探百尺崖,何缈只是觉得那个人的掌风让自己熟悉。 尤其是那人掌法中那股似水一般的缠绵,分明是碧海阁的路子。日后即便不愿,她还是认真地复盘了整件事。 当今世上,除了她之外,只有燕毅和她那个被“囚禁”的三师兄,学过碧海阁的功法。 而燕毅一向在紫霄峰管事,不大可能出现在百尺崖。那么,出现在百尺崖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自己那个传闻中失踪的三师兄。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冒险救出我?”商玉轩目光沉沉地望着何缈,不解地问道。 “清理门户。” 何缈只冷冷地道,随即一招杀气十足的“东海扬波”便使了出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不好意思,昨晚没休息好,今天没爬起来~ 感谢大家的推荐,从现在开始,后面几章,都是开虐(虽然依旧没写) 第三百四十三章 绝对力量 何缈的招式一出,对面的商玉轩轻易地一挥掌,凛冽的掌风将何缈的招数全部化解。 商玉轩只语气和缓地劝道: “小五,你可知道,我如今已是金丹初期的修为,你是斗不过我的。” 何缈不回话,飞升起来,又是一招“上穷碧落”,这是她目前学会的所有剑术中,最为凶险的一招。 “我说了,你斗不过我的。”商玉轩又是一招霸气的掌风,将何缈的这一招也给回击了出去。 何缈被他犀利的掌风逼退,不得不飞到了远处,这才站立了下来。 “是紫霄峰的功法,你投靠了紫霄峰的谁?”何缈认出了商玉轩的掌法,只冷冷地问道。 她不仅是要清除叛徒,更要揪出当年所有参与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 商玉轩并不回话,反而规劝道:“小五,你乖乖将木簪给我便是,看在我们师兄妹一场的份上,我答应饶你一命。” 何缈冷笑一声,怒斥道:“狗屁师兄妹一场,你也配!” 商玉轩嘴角一拉,衣摆无风自扬,缓缓问出了一个他关心的问题: “小五,既然已经装了这么久,为什么不一直装下去?” 何缈只觉眼睛有些干涩,当下眨了眨眼眸,冷冷地道:“我不允许你侮辱师父。” 他也配去提师父当年说过的话。 商玉轩听到此处,嘴角又扬起了那一贯温和的笑容。 这个笑容,往日都让何缈觉得温暖。 不管是她饿肚子的时候,还是她挨了公良曦惩罚的时候,亦或者她想家的时候,这个笑容,总让何缈觉得莫名的安心。 但眼下,这样温和的笑容,无异于是对她最大的讽刺。 “为什么?商玉轩,这几日,我一直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师父对你不好吗?难道师门碧海阁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何缈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她心中是深深地不解。 何缈觉得,自己从未看懂商玉轩这个人。 在这次见到商玉轩之前,她宁可相信自己会叛变,都不愿意相信自己那个温和的师兄会是出卖师门、害死师父的幕后黑手。 在狱中见到商玉轩的那一刻,何缈心中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是大脑中,理智先于情感分析出的结果。 只是她不愿相信。 但是当她握紧商玉轩手的那一刻,那双强劲有力的,让何缈心中一寒。那是因着常年练习凛冽的掌风,而变得坚硬的一双手。 印象中,她三师兄的手,不是这样子的。 三师兄有一双软绵绵的巧手,会给她变出各种美味的菜肴,会去采药,炼制药草,会帮她扎小编 她以为的他,一直是一个安于生活,平淡温和的人。 她始终无法将他,同那个背叛师门、害死师父的人联系在一起。 “小五,只有死人才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商玉轩温和一笑,募地闪身,想要上前去,一招击毙何缈。 何缈面色冷静地伸出手,往地上的某一处,果断弹出一枚小小的石子。 随着石子落地,院中本是平静的地面,顿时杀机四起。 商玉轩跃到空中的身形一滞,掌风击退阵法中的杀机,闪身站回了原地,眉头一皱,疑惑道: “这是什么阵法?” 随即抬头望向何缈,眉眼间是深深的疑惑:“你是什么时候布置下的阵法?” 何缈没说话,这是她最擅长的北斗七星阵。 其实,商玉轩是见过她研究这些的。那时候,他还笑眯眯地坐在她身侧,叮嘱她好好完成课业。 商玉轩的药丸中,应该是有毒的。而她早就吃了解毒的清灵散。 在投放商玉轩炼制的黑药丸时,何缈就将自己布阵的石子,都搁在了黑药丸的底下。 她说过的,她从不信任任何人。 “老头果然把好东西都留在了木簪内。”商玉轩见状,不仅不生气,反而盯着何缈,满脸炙热道。 何缈一把桃木剑舞得密不透风,自己则不停地在阵法中来回,站在北斗七星阵的七个方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以一人之力,去维持着七个方位的杀机,流转不停,也让整个阵法让人无法琢磨。 商玉轩本是气定神闲,毕竟他是金丹期的修士,同筑基期的何缈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但当他几次试图从阵法中突围出来,却屡屡被阵法中的杀气阻拦。 他才意识到,这个阵法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反而颇为棘手。 “小五,你知道的,这个阵法是困不住我的。”商玉轩不仅不生气,反而好整以暇道。 何缈对这一切是心知肚明。 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换在其他的小门派,至少都是掌门或者长老的存在。 有一句话曾说过,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 修为能够到达金丹期的,哪一个不是几十万人的底层修士中脱颖而出。 何缈的身形在阵法中来回穿梭,募地,使出了一招背水一战,凝结着无穷寒意的剑招,连带着北斗七星阵的杀气,冲着商玉轩而去。 这一招来势汹汹,逼得商玉轩不得不挥动掌法,挡下了这一招。 但是何缈的态度,还是激怒了他。 他那张惯是和煦的脸上,眼下满是怒气: “小五!别逼我。你一个女孩子,乖乖将木簪给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何缈只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今日会让你离开吗?” 她今日就算是死,也要同这个害死师父,背叛师门的叛徒拼命。 说着,何缈放出了千年炼尸入阵,驱动着炼尸同商玉轩打斗了起来。 商玉轩本是被北斗七星阵所困,阵内杀气四起,如今又多了一具炼尸。 当下大怒,刚刚迈入金丹期的他,冷冷地使出十分的力气将炼尸打飞。 随即又一招打向在阵中方位上的何缈。 他就算不认识此阵,也猜到破阵之法应该是在何缈身上。 何缈在七个方位上来回闪躲,而商玉轩则一招又一招,迅猛地打向何缈。 何缈不过筑基初期,身形稍微慢了一步,便挨了商玉轩一掌。 顿时被人打飞了出去,摔落在地。 她一出去,北斗七星阵便成了一个普通的阵法,如何能困得住一位金丹期的修士。 商玉轩只冷哼一声,强行动用掌法,破掉了此阵。 这才缓缓走了出去,望着地上的何缈,冷冷地道: “小五,你还没有明白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花里胡哨,都是虚的。” 何缈虚弱地躺在地上,当胸吐出一口老血。 是了,她怎么能低估一位金丹期修士的实力。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叛徒是三师兄,大家猜到了吗?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兄妹联手 暗夜中,商玉轩一步步缓缓上前,瞧见披头散发、滚落在地的何缈,眼神中甚至透露出了几分怜惜: ”小五,三师兄实在是舍不得杀你,你说说,你要是一直乖乖听话,该有多好。” 他对何缈还是有几分感情在的。 就好像是自己养了许多年的阿猫阿狗,好不容易养得胖了一些,总是不忍心轻易杀掉的。 趴在地上的何缈没回他的话,反而是利用这个时间,颤巍巍地拿出了疗伤和回血的丹药,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地往自己嘴里塞。 她满嘴是血,就着血腥味,艰难地吞咽下伤药。 她不能就这样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暗夜中,她还没有手刃叛徒,还没有重建碧海阁。 今日谁死,她都不能死。 “小五,没用的。” 商玉轩募地挥手,不带丝毫犹豫,凛冽的掌风便打向了何缈,意图一掌击毙她。 何缈方才受了重伤,眼下还没有恢复过来,半个身子几乎是动弹不得。 她只能艰难地拖着身子,颤抖着往后退去。 千钧一发之际,何缈看到,暗夜中,一道碧蓝色的身影闪现在何缈面前。 何缈知道,是她的阿喵。 阿喵带着来自姑射山的无穷寒意,硬生生替何缈挡下了这一招。 “是水麒麟!”商玉轩认出了此物,满脸欣喜。 随即掌风一变,绵密的水系灵力便死死缠绕住了阿喵,将它困在其中。 阿喵毕竟没有实体,它的修为又跟何缈休戚相关,眼下被金丹期的商玉轩困了个老老实实,无法挣脱。 “那个老头在暗地里,果然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商玉轩误解了一切,以为阿喵是神谷老人留给何缈的。 说话的语气中,又是嫉妒,又是愤恨。 看向何缈的目光中,则充满了炙热,只死死盯着何缈头上的木簪。上前一步,咬牙切齿道: “小五,你说这叫我怎么不恨?“ 说着,又逼近一步,半蹲在了何缈面前,缓缓道: “你来碧海阁之前,我跟了那个老头一百多年,却始终徘徊在筑基期无法突破。他什么都不肯给我。” 何缈咳嗽一声,想要引他多说几句,只抬头问道: “难道不是你自己一直表现得不争不抢吗?一副恬静平和、不在意一切的模样?” 她在拖延时间,等着自己体内的疗伤丹药生效,去滋养自己受伤的神魂,恢复灵力。 这也是何缈的真心话,她记忆中的商玉轩,总是平静祥和,安于现状的模样。 何缈的话,好像戳到了商玉轩的痛处,他只愤愤不平道:“是我不想争吗?你有想过是我根本争不过?!” “我争不过公良曦,公良曦才是老头最看重的弟子,早早就步入了金丹期。我拿什么跟他争?!” 何缈这才恍然大悟。 看似温和的商玉轩心中,其实常年压抑着的是愤愤不平,却始终不露声色,装出一副翩翩公子、与世无争的模样。 在暗中,却勾结紫霄峰的人,杀死师父,逼疯师兄,颠覆师门,只为一己私利。 这样恶毒的心思,让人不寒而栗。 “小五,我本来还想留你一命,只怪你想知道的太多了。我说过的,只有死人才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 商玉轩说着,伸出手去,试图夺过何缈手中的木簪。 募地,他察觉到身后一股杀意冲着自己而来。 商玉轩闪身一躲,一招掌风便挥了出去。回身便看到黑暗中,一人身着黑衣,手持宽剑,面色冷漠,冲着他挥了一剑过来。 是燕毅。 何缈没想到,燕毅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何缈之前就猜到,是燕毅送了解药和物品,助她离开了天玄门。如今想来,他给她的东西中,大抵是留了追踪符。 这才一路追踪自己来到了此地。 场上,燕毅同商玉轩打得不可开交。 燕毅入门比何缈早些,修为也比何缈要高一些,是筑基后期。一时竟同商玉轩打了个不相上下。当然,燕毅还是弱一些的。 商玉轩见状,嘴角勾笑道: “好,很好。这一个个的,今日都聚在了这里,还省得我挨个去找了,刚巧可以一起去黄泉之下陪那个老头。” 何缈眼下已经恢复一些,当下只坐在原地,驱动炼尸,前去助燕毅一臂之力。 今日就是他们师兄妹联手、清理门户之日。 有了炼尸的加入,二对一的局面,商玉轩开始有些吃力了。 这一战,打得极为焦灼。 何缈知道,饶是商玉轩如今已是金丹期,但他毕竟是赤手空拳,对上手持利剑的燕毅,还是有点吃亏。 更何况,他现在是二对一。 “商玉轩,你勾结外人,杀害恩师,如今还有脸去提他?” 燕毅只冷冷地道,手中的一把宽剑招招携带了重力,在极力消耗商玉轩的灵力。 商玉轩听到此处,冷哼一声,不屑道: “听闻燕管事在紫霄峰青云直上,混得可谓是如鱼得水。怎么,你这个叛徒还反过来责怪我了?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燕毅一把宽剑逼得商玉轩节节后退,冷冷地反驳道:“我可做不出杀死恩师的事情。” 商玉轩闪身一躲,募地出现在了燕毅的身后,嗤笑道: “修仙界向来都是讲究成王败寇,讲究实力至上,本就没有是非对错,恩师什么的,听听就算了。” 说着,一招挥向了燕毅。 燕毅觉察到不对,紧急回头,但眼下已经晚了。 商玉轩凛冽的掌风狠狠地拍向了燕毅的胸口,一招将燕毅逼退几步。 “螳臂当车,不自量”商玉轩得意的话还没说完,只一闷哼。 他缓缓低下头去,看到自己腹部,一支手臂粗细的箭,无声无息地从后背穿了过来,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把箭竟然是寒冰凝结而成的,冰蓝色的箭头处,眼下被鲜血染红。 而他花了一百多年好不容易才凝结成的金丹,被此箭一箭刺碎。 何缈扶着自己的桃夭,好几次颤颤巍巍地试图站起来,却始终站不起来,最后大头朝下,摔倒在地。 方才那一箭,几乎是耗尽了她体内全部的灵力。 可以说,这是何缈作为筑基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在商玉轩最松懈的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击。 “商玉轩,你方才有一句话是错的。是非对错,一直都在人心中。” 何缈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点点星光依旧。她想到的是,师门被灭的那个午后,她小憩在后山,看到的碧蓝色天空。 说完了这一句,她体内灵力干涸,再也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阿喵最可爱~ 然后我在犹豫要不要让陆九羽出场,我想好了一点,之后倒是有个绝佳的机会~ 第三百四十五章 挖坑 再次醒来时,何缈的大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许久,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屋内的床上。 之前发生的一幕幕,都涌入她的脑海中。 “燕毅?”她募地起身,开口喊道。 虽然燕毅名义上是她的四师兄,但因着她同此人不对盘,向来都是直呼其名的。 屋外,隐隐有动静声响起。 一人迎着光从屋外走了进来,正是皮肤略黑,五官冷冽的燕毅,只抬起眼眸望向何缈。 二人之前就一直不对盘,一见面就是互相嫌弃。 如今十几年未见,不免添了几分生疏,这样的场合相见,不得不说,是有几分尴尬在的。 互损的话,自然是不能说的;但眼下,关切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你好了” “你怎么”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住了嘴。 何缈深呼一口气,一双细长的眸子望向燕毅,放缓语气问道:“你怎么样了?” 燕毅不自然地扭开了脸,轻咳一声,话语中带了几分拘谨道:“好多了。” 屋内,又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尴尬。 何缈想了破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印象中,似乎自己同燕毅都没有正经说过几句话。 他一见面就嫌弃她是个黄毛丫头,开始就嘲笑她是个不能修仙的废物,后面嘲笑她修为太低,修行太慢。 她就干脆天天在他面前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然后被愤怒的燕毅追着,抱头鼠窜。 反正他嘴贱,她也不差。二人在斗嘴方面,可谓是旗鼓相当。 后面,师门覆灭,他投靠了紫霄峰,她的心中,对他就只剩下了恨意。 这样正经的场面,倒是二人相识以来第一次。 “当初,我还以为那个叛徒是你。”何缈挠了挠脑袋,还是提起了那段沉重的往事。 那段往事是一道伤疤,是刻在二人心中共同的伤,不是她不去提,就会不存在的。 燕毅倒是面色平静,语气沉稳道:“你那么认为也正常。”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继续潜伏在紫霄峰复仇吗?” 何缈急切地开口问道。知道师门中还有人在,她心里终究好受一些。 燕毅别过脸去,一身低调的黑色衣服隐在暗中,沉声道:“何缈,这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想的问题。” 何缈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我不明白。”何缈干涩地开口道。 燕毅回过头去,望着坐在床上浑身虚弱,披散着头发,脸色惨白的女子,淡淡地开口道: “何缈,复仇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做的。师父最疼爱你了,要是他看到你如今这般模样,肯定会阻止你的。” 何缈听出了燕毅话中对自己的爱护,但这让她更加愤怒。 “难道师父死了,我身为他的徒弟,不该替他报仇吗?”何缈愤怒地质问道。 “何缈,师门早就灭了,你一个女孩子,别多想了。”燕毅面色平淡地劝道。 许久,他才略显难堪地挤出一句,“复仇的事,有我在。” 何缈听出了燕毅话中的逻辑。 其实不管是哪个师兄,都始终只把她当作往昔的那个小女孩看待,不愿让她卷入其中。 见何缈沉默不语,燕毅接着开口劝道: “我不知道你同颛孙渊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只想告诉你,仇恨会毁掉一个人的生活。” 说到此处,只垂下眼眸,少见地多了几分师兄的样子,温和地开口道: “不管是师父,还是我,都不希望看到你拿自己的终生幸福开玩笑。” “该放下时,还是放下。” 燕毅最后留下一句,”何缈,好好活着,往前看吧,别再招惹天玄门的人了。” 何缈眼睁睁地望着师门的最后一个人,离她远去。 所以说嘛,生活有时候真的很残忍。 你以为已经到达人生的谷底了,结果回过头去看,才发现它在旁边给你挖了一个更大的坑。 大师兄入魔,二师兄不熟,小徒弟离开,三师兄叛变,四师兄劝她放下。 何缈苦笑一声,他们师门真是人丁不旺,留不住人呀。 她明明是想重建师门的,结果谁也不愿同她一起搞事业。 她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阿喵已经脱离了束缚,回到了木簪内,但是受了商玉轩的这一击,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何缈给自己又喂了一堆回血疗伤的丹药,这才挣扎地起身,撑着自己的桃夭,颤颤巍巍地跨过门槛。 外头,正是烈日当空,商玉轩的尸体,还在院中躺着。运用何缈全部灵力凝结成的的冰箭,早已化掉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燕毅没有帮忙埋尸。 何缈像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太太,哆哆嗦嗦地上前几步,看向自己的三师兄。 他那双还睁着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大概到死都想不明白,那个昔日软糯糯喊他三师兄的女子,怎么会如此心狠地杀掉他。 何缈只上前一步,伸出手掌,盖住了他的眼。死不瞑目可不是件好事。 这些年,她身边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她早就明白,谁都不能永久的陪伴她,只有她手中的剑,只有她心中的那股信念,始终都在。 想到此处,何缈跌坐在了原地,拿起自己的桃木剑,开始慢慢刨坑。 她去百尺崖救他的时候,心中还存着一丝幻想,也许那夜遇到的人,并不是他。 但是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也早就预想到了今日。 今日,躺在这里的人不是他的话,就是自己了。 院中的土被夏日的阳光晒着,还是有些生硬的。 何缈如今深受重伤,体内灵力完全枯竭,虽然吞了丹药,但毕竟受伤太重,需要时间恢复。 眼下的她,形同凡人,只能是用最笨的法子,一点点地拿自己的桃木剑挖坑。 边刨坑,边絮叨了起来: “三师兄,你不是说了,只有死人才能知道真相。你可知,这十五年间,我为了找到你,想尽了一切办法” 何缈是个嘴碎的人,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从她遇到徐老头开始,然后试图去找那枚青色玉佩,再讲到自己如何去哄骗颛孙渊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救三师兄,为了找见那枚可以提示三师兄地方的青色玉佩,她根本不会同颛孙渊有太多牵扯。 何缈这一干,直到暮色四合,她才勉强刨出了一个人形大小的坑。 “算了,入土为安吧。” 何缈艰难地用尽将尸体给拖到了坑中,跪坐在地上,用手一抔一抔,将土掩盖到了这位三师兄的尸体上。 这一干,天已经完全黑了。 茫茫天地,一片黑暗寂静中,只有耳畔聒噪的蛙叫声,提示着何缈,她尚在人间。 募地,身侧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何缈顿时脸色大变,手持桃木剑,满脸警惕地盯着来人,眼下可是她最虚弱的时候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夜色朦胧中,一阵微风拂过,带来几丝凉意。 何缈警惕地后仰身子,手持桃木剑,死死盯着眼前隐在暗中的人。 “何缈姑娘,好久不见。”那人只沉声唤道,语气和缓。 这个特殊的称谓,顿时引起了何缈的兴致,六界内外,知道她真名的人,一个指头都数得过来。 那人的身影从暗处显露,身形欣长,身着铠甲,周身阴气若隐若现。 何缈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试图看清他的长相,许久,才轻咳一声,道:“上官将军,好久不见。” 说着,便试图挣扎地起身,毕竟她现在这样的坐姿去会见外人,实在是有些不雅。 但之前跪坐太久了,她站起身来,腿脚发麻,身形不稳,一下子往前仆去。 多亏了她使力将手中的桃木剑插在地上,才勉强支撑得住了她的身体,不至于摔了个底朝天,但不免有些狼狈。 身侧的上官穆募地闪现躲在了远处,唯恐避之不及,这个举动让何缈难免心头一滞。以前她跌倒的时候,他都会扶她的。 远处的上官穆望着面前虚弱的女子,只眉头紧蹙,眼底满是痛心,但还是开口解释道: “姑娘手中的桃木剑锐气太甚,怀德不能近身” 不是不愿,实不能也。 何缈这才恍然大悟,她的这把桃木剑,可制御百鬼,驱邪避凶,是她一向最引以为傲的存在。 但此情此景,难免让何缈心头一堵,当下忙盘坐在地,将桃木剑收到了自己木簪内,这才问道: “不知上官将军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她没有主动召唤过上官穆,他此番出现,自然是有他的理由。 见她收起了桃木剑,上官穆这才站在了何缈身侧,虽然说是身侧,但到底还是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怀德此番前来,是想要拜托姑娘一件事。” 夜深无月,只有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洒落在天际。此地荒凉,少有人至,四下只有蛙叫声夹杂着虫鸣声,此起彼伏。 何缈静静地坐在地上,仰头望着眼前的人,试图辨认出昔日那个剑眉星目的男子。 很多年前,何缈一直是惧怕黑夜的。其实她最怕的,就是觉得黑夜里有鬼。 如今,历尽千帆,她终于明白了那句话,你所惧怕的鬼,可能是别人朝思暮想而永远无法见到的人。 “还请将军直言。”何缈垂下眼眸,只闷声道。 上官穆娓娓道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何缈听得不自觉出了神。 夏日的清风拂过,让人觉得有几分凉爽。何缈却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嗅到男子身上那股熟悉的柏木香。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风中念惆怅。 “怀德是不是为难姑娘了?”上官穆见她一直不说话,忙小心翼翼问道。 何缈只轻轻摇了摇头。 上官穆的请求并不过分,如今大郑国将灭,新的军队已经打到了小皇帝在的建康附近,只恐不到十日,皇城必将被攻破。 上官穆请求何缈前去,救出小皇帝一家子,以免他们落得个国破家亡、身死人手的悲惨命运。 国将破灭,朝代更迭,人人自危。 这样的情况下,除了何缈这个胆大包天的修仙者,还真没有人能保得下前朝的皇帝皇后以及太子一家。 “将军可是要一同前去?”何缈只轻声问道。 上官穆摇了摇头,低声解释道:“朝堂之事,怀德早就不该插手。何况,新的军队顺应天意,气势大盛,怀德也不能贸然接近。” 何缈点了点头,心下了然。 毕竟,军队中的人,很多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人见血无数,身上煞气极重,最能镇住鬼祟。 “好,我答应你,这件事我接了。”何缈故作爽朗地一笑道。 ”多谢姑娘。”上官穆只冲着何缈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话语间是满满地恭敬。 “客气了。”何缈抬起眼眸,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夏日的夜,微凉中带了几分惬意。二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待在夜中,享受着久违的静谧与重逢。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穆只艰难地开口道:“何缈姑娘,我该离开了。” 何缈点了点头,开口道:“等我救回了小皇帝他们,会再回到这里的。” 言外之意,你可以再来这里,去看看他们;也可以顺便,来看看我 上官穆听到此处,舔了舔嘴唇,攥紧了手掌,沉声道:“只恐日后,怀德无法再出现在姑娘身侧” “为什么?”何缈抬眸,疑惑地望向他。 “姑娘修为日益精进,金光大盛。手持桃木剑,阳气更是远超凡人。若非此番姑娘身受重伤,体内灵力空虚,怀德恐怕也无法出现在姑娘面前” 这一番解释后,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又是一阵清风吹过,院中的树叶哗啦啦地响了起来。 “姑娘已经不需要我了,怀德告退。”上官穆一字一顿道,冲着何缈微微拱手。 这一退,日后山高水远,阴阳相隔,再无相见之日。 何缈嘴角挤出一抹笑意,微微颔首,闭上了眼,轻声道:“好。” “祝姑娘早日康复,修为大成。”上官穆只轻声道。 何缈再次睁开眼来,空荡荡的院中,哪里还有方才那人的身影,只剩下清风的低语呢喃。 他明知若是日后她修为大成,那才是真正的无法近身。但是他还是衷心地祝福她。 他知道,她有自己的坚守。他也尊重她。 何缈想到此处,默默拿出了自己的桃木剑,仔细地抚摸着剑身上的那两个古朴的文字,一遍又一遍。 从她走上这条路开始,她就在不断地遇见新的人,也不断地经历着各种意义上的生离死别。 有人注定无法同行,有人可以来日方长,有人却死生再也无复相见。 她是剑修,拿起剑,就意味着,她日后再也无法见到他。 但是放下剑,她无法修行大道,无法为师门报仇,她也将不再是她。 想到此处,何缈眨了眨眼,望着一无所有的暗夜,轻叹了一口气。 世间难得双全法,不负师门不负卿。 随即又吞下了更多的疗伤丹药,她必须尽快恢复灵力,恢复修为。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终于写完了今日的~ 大家好像误解了出现的是颛孙渊,其实不是。 但是同样是刀,一刀接一刀吧~ 第三百四十七章 屠城 夏日的第一缕阳光照向大地的时候,坐在院中的何缈睁开了眼。 她打坐了一整夜,如今体内灵力至少恢复了三成。 救出小皇帝一家的事,可耽误不起,宜早不宜晚。何缈扶着自己的桃木剑站起身来。 如今她暂时无法御剑飞行,此地距离小皇帝在的建康,若是骑马,至少得七八日的路程。 何缈打算先雇辆马车长途奔袭建康,估计再过五六日,她的修为可以恢复个七七八八,到那时,可以直接御剑飞行过去。 何缈在当地寻了许久,但众人一听她要去建康,各个都连连摇头,避之不及。 何缈不得已,只能是挨个询问,表示愿意多加银两,加到十两银子。 一老实巴交的车夫听到何缈要去建康,关心地问道:“女娃子,你要去哪里干什么?听闻军队已经打到建康附近了。大家都往外逃呢。” 何缈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去救人。” 车夫望着眼前年轻瘦削女子,听着她话语中的笃定,一时怔住了,犹豫了半晌,才搓搓手道: “女娃子,我老汉可以送你过去,但是遇到当兵的,我可就要回来了。” “多谢老伯,能送我到哪里就到哪里吧。” 就这样,何缈开始了长途跋涉、前去建康的路程。她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每日只打坐修行,大量地吞咽各种疗伤丹药。 路上也确实见到了不少外逃的达官贵人,拖家带口,马车牛车拉着全部家当,慌乱逃窜,好不狼狈。 就这样又行了几日,何缈恢复了近一半的功力。 这日,夏日燥热的蝉鸣声不断。何缈知道,不出两日的功夫,便可到建康。 马车行使在官道上,遇到了好几个大家族逃窜出来的人。 那些人见到他们,忙劝阻道:“切莫再往前了,小心断送了性命。” 何缈仔细问去,才知道是有位小将军率领军队围住了建康城,已经困了五日之久。因着城中的人久久不肯投降,双方僵持不下,各有损伤。 那位小将军便扬言,有朝一日,城破之时,便要屠尽满城之人。 听了这样的话,城中之人更是拼死抵抗,不敢投降。 小将军便派人围住了城中,打算耗到众人弹尽粮绝之日,强行破城,屠尽满城之人。 “女娃子,前面的路,老汉我是不敢去了。”车夫听到人说到此,也心生胆怯。 何缈爽快地付了车夫二十两银子,毕竟这一路车夫跟着她也不容易。 车夫拿了银两,欢欢喜喜地驾车离开了。 何缈则寻到了一人迹罕至的地方,驱使着桃木剑,朝着京城的地方,御剑飞行而去。 建康已经被围了五日,只怕破城旦夕之间。 何缈好似一阵流星从天际闪过,不过半日的功夫,已经可以看到建康城的影子。 夕阳西下,城外围着密密麻麻的大军,少说也有几万人,气势极盛,旌旗蔽空,鼓声震天。 大军集结起来,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破城。。 何缈来之前想的是,只需带走小皇帝一家人就算了。 但是听到那位小将军想要屠城之际,她又觉得自己不可能置满城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历史上的屠城屡见不鲜,可谓腥风血雨,血流成河。 何缈凌空而下,一跃飞到了城门之下,手持桃木剑,只冷冷地望着众人。 大军正是试图再次破城之际,眼睁睁看着城墙面前,陡然出现了一手持木剑的青衣女子,均是大骇,不知此女从何而来。 一时连鼓声都停住了。 “你是何人?”一身着盔甲、满脸浓密胡须的中年男子骑着大马,高声问道。 何缈扫了眼此人,冷冷地问道;“你是负责攻城的将军?” 中年男子被何缈轻蔑的话气得是吹胡子瞪眼,怒道:“我是军中的中郎将,你小小弱女子,来这里作甚?还不快闪开。” 何缈知道,中郎将之上,肯定还有更加的官职,当下冷声道:“把此地负责的将军叫过来。” 想要阻止这帮人屠城,还得去找职位最高的将军。 “谁在叫我?” 募地,人群中一人高声道,声音洪亮而又清朗。 随着两边的士兵分开来,何缈听到了踏踏的马蹄声,随即便看到了一身着银甲,手持朴刀,骑着棕色战马的男子出现。 男子头戴银盔,眉目深邃,五官凛冽,唇红齿白,满脸的青涩傲气。看模样,也不过是十七八岁,好一个鲜衣怒马少年郎。 何缈知道,这大概就是众人口中的那位小将军了。 “听闻小将军要屠城?”何缈冷冷地问道。 男子嗤笑一声,勒住了战马,道:“怎么,你不会打算来阻止一下吧?” 何缈抬眸扫了此人一眼,只淡淡地道:“我听闻,兵者,诛暴乱,禁不义。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 男子诧异地一挑眉,微微歪头,似笑非笑地望向何缈,面上带了几分真诚的疑惑,问道: “你该不会以为,我听了你的几句话,就会改变主意吧?难不成,你也想一言止杀?”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解释道:“我只是想让小将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男子不屑地望向何缈道:“我知道你打得什么鬼主意,看来是意图动摇军心。” 说到此处,只朗声对着身后的大军道:“以战去战,虽战可也;以杀去杀,虽杀可也。” 身后的大军听到此处,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应和道:“以战去战,以杀去杀!“ 三军将士齐齐开口,一时吼声震动地。 何缈听到此处,只淡定地举起了自己的桃木剑,对准了眼前的人,对准了他身后的大军。 嘴炮管不管用,最终还得靠手中的剑。 她的修为,如今之恢复了五成左右,在万军面前想要保下一城的百姓,还是有几分冒险的。 男子皱紧了眉头,盯着何缈手中的桃木剑,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道: “你该不会想着,就凭你手中的木剑,就想要敌得过我吧?” 何缈毫不在意男子的嘲讽,只冷冷地道:“将军尽可一试。” 募地,面前的男子调转马头,对准何缈冲了过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这一章写的有些仓促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一夫当关 何缈深知,这位小将军小小年纪,就能够统率三军,自然是有旁人难以匹敌的长处。 她如今有伤在身,不敢掉以轻心,但又不愿伤到了此人,后续难以收场。 思量再三,一招“东海扬波”,只使出了五分的力气。 汹涌的力量冲着小将军而去,硬生生地将他连人带马,拦截在了距离何缈三尺的地方。 这位小将军纵横疆场许久,从来没见过这种隔空就能够阻挡住人的打法,当下勒住了马,狐疑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冯小将军,还同这女子废什么话,我们一起上就是,今日务必要破城。” 其余人见状,只在身后嚷着。 说着,几人骑着大马,便冲着何缈过来。 何缈募地朝着自己面前洒出一地的石子,石子落地为阵,是大名鼎鼎的北斗七星阵。 贸然冲过来的几人,都被困入阵法之中,顿时阵法之中杀机四起。 几人骑着马在小小的阵法之中横冲直闯,却始终寻觅不到出口。 “大胆妖女,胆敢使用妖术!”其余几人看出了不对劲,恐惧地怒斥道。 何缈冷哼一声,手持桃木剑,并不理会众人。 那位冯小将军见状,满含笑意道: “姑娘,旧朝不得民心,倾覆在即。百姓饱受战火蹂躏,喜迎新的天下共主。姑娘又何必逆天而为呢?” 何缈只冷冷地反驳道: “这不是你们妄想屠城的借口,你既然提到了百姓,难道这建康城里的百姓不是百姓吗?他们何其无辜。” 冯小将军来回骑着马,在何缈的阵法外徘徊,许久,只道: “姑娘不知,这建康城多是些往日里鱼肉百姓的达官贵人,死有余辜。”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只道:“这样的话,小将军去哄哄孩子就算了。总之今日,有我在,就不允许任何人屠城。” 军队之中,一人骑着马上前,在冯小将军耳畔不知嘀咕了些什么。 冯小将军见状,抬眸扫了何缈一眼,点了点头。 何缈便看到,那人带着一队人马,往旁边去了。她心知此人是打算率领军队从建康城的后门攻破。 当下只冷哼一声,从自己木簪内放出了那具千年炼尸,驱使着炼尸往后门飞去。 众人见到何缈放出的炼尸,顿时变了脸色。 何缈这才好整以暇道:“冯小将军,我劝你还是别枉费心思,我说过,今日有我在,谁都不能屠城。我劝你收回成命。” 冯小将军见到自己的几员部将依旧被困在阵法内,此女又极难对付。 当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何缈,开口道:“这位姑娘,你可知军令如山,也不是我想要收回就能收回的。” 何缈见状,只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就等着你方才说的那位天下共主来吧,金口玉言,只怕到那时,就算是小将军也得听吧。” 说着,便端坐在地上,开始打起了坐,恢复自己的修为。 在千军万马面前,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眼看着这么一耽搁,士气低落,暮色四合。 冯小将军见状,试图打商量道:“这位姑娘,要不你放出我的几员大将出来,我让大军后撤。” 何缈知道这位冯小将军还是有几分滑头的,明明是他们打不下去了,现在却来跟自己谈条件。 当下睁开眼来,冷冷地点了点头,又是一招“东海扬波”,破坏了自己原来的阵法。 那几个一直被困在了阵中的人,这才得以出来。 几人对于何缈皆是怒目而视,但碍于何缈的威慑,却不敢说什么,只能灰溜溜地骑着马回到了军队中。 眼看着天色渐暗,军队之人听到命令纷纷后撤,安营扎寨,驻扎在城外,生火做饭。 那位冯小将军也下了马,身着银色盔甲,试图同何缈继续商量:“敢问姑娘贵姓?” 何缈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冷冷地道:“免贵姓何。” “何姑娘好,不知何姑娘是打哪里来?”冯小将军已经顺杆子爬,开始打探道。 何缈闭眼冷冷地回复道:“从无中来的。” 这句话顿时噎得冯小将军神情一滞,随即哈哈大笑道:“姑娘实在是个妙人。” 何缈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 冯小将军见状,郑重道: “姑娘,在下四海征讨多年,南征北战,只为一统天下,结束战火,还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如今眼看胜利在望,若是因着姑娘的举动,让天下重新卷入战火之中,子期心绪难平。” 何缈睁开眼来,淡淡地道:“我希望冯小将军记得,城外的人是天下的百姓,城内之人,也是。” 冯子期见面前的女子容貌艳丽,明眸皓齿,端坐在此地,一头青丝在风中微动,募地心念一动,问道: “我瞧着姑娘孤身一人,实在是辛苦,不知姑娘可有婚配?” 何缈噗嗤一笑道:“怎么,冯将军想使美男计了?” 冯子期听到此处,哈哈一笑,倒也不避讳,直言道: “姑娘这么认为,倒也不是不行。自古美女配英雄。在下征战沙场多年,一直孑然一身,如今天下将定,是时候考虑成家问题了。” “姑娘若是嫁了我,日后便可穿金戴银,吃遍山珍海味,出入皆是下人簇拥,享受人间富贵,再也不用抛头露面,如此辛苦了。” 何缈简直要被他的话气笑了,当下只冷冷地道:“是吗?” 冯子期还在继续思忖道:“不过何姑娘来历不明,身份成谜,毕竟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做正妻只怕是不行的” 何缈冷笑一声,他真敢! 狗日的,当年上官穆还是以发妻之位去挽留她,她都没有留下。 冯子期好大的脸面,竟然让她去做妾。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当下只阴阳怪气道:“是吗?那我还得谢谢冯将军了。” 冯子期得意地昂起头,道:“那自然,配我这样的大英雄,可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 对牛弹琴,何缈面对这样一个桀骜的人,都懒得反驳。 冯子期却以为何缈同意了,当下道:“那何姑娘快撤去阵法,随我一同攻入城中。” 何缈见状,抬起下巴,示意他暂停,问道:“忘记问了,敢问小将军年龄?” 冯子期以为女子是想对他多一些了解,当下忙道:“子期今年十八岁了,不过我十四岁就已经提剑上沙场了。” “哦~”何缈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 “敢问姑娘芳龄?”冯子期见状,以为有戏,忙开心道。 何缈笑盈盈地道:“鄙人不多不少,今年恰好三十岁了。想来若是当初成婚早,孩子也快赶上小将军了。” “三十?!怎么可能!”冯子期听到此处,满脸惊诧地后退一步。 何缈的白眼已经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天下共主 “你骗我!”冯子期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反驳。 怎么可能,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花容月貌,正是同自己一样的年纪,怎么可能都三十岁了? 何缈故作伤感道: “我骗小将军做什么?小将军方才不是说了,等到我嫁给了小将军,便可穿金戴银,享受人间富贵,有这等好事,我怎么能不愿意?” 冯子期这下倒是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了。三十岁,那可是好大的年纪。 何缈这下懒得同他再虚与委蛇,只冷冷地问道:“你们那个天下共主什么的,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冯子期还没有从何缈年龄的震惊中走出来,许久,才回道:“本来定好是明早,迎陛下入城。” 何缈点了点头,又是一把石子落地,再次摆出一个北斗七星阵,对着冯子期警告道: “别叫你的人轻举妄动,要是闯入阵中有个好歹,可别怪我没提前警告。” 这一夜,夜色低垂,月明星稀,建康城外,万军篝火。 城内更是灯火通明,多少人通宵达旦,难以入眠。 何缈静静地端坐在城门之前,恢复着自己体内的灵力。 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就这样,熬过了漫漫长夜。 她知道,此处的人肯定早已将建康城中的消息禀告给了那位天下共主。 她也很好奇,能够成为新的天下共主之人,到底会是怎样一个人。 眼看着天色渐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色。军队之中的人陆陆续续起身,渐渐又凝结成了方阵,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众人手持利器,望向何缈,皆是虎视眈眈。 饶是何缈自恃为筑基期的修士,但是面对齐心协力的千军万马之际,心中也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士气。 耳听着远处马蹄声四起,远远可以看到尘土飞扬,黑色的旗帜飞扬。何缈知道,是那位传闻中的天下共主来了。 她当下握紧自己的桃木剑,谨慎地站起身来,静候来人。 此番,她不仅得保住建康城的百姓,还要救出小皇帝一家。 “恭迎陛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即排山倒海般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皆是高喊,气壮山河。 这样震耳欲聋的声音,自然也传到了建康城内,何缈背靠着城门,听到了城内的骚乱。 “三军将士免礼。”一人只沉声道,磅礴大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何缈深呼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要见到传闻中的天下共主。 只见远远地,一人站在八匹通体棕色的马拉着的战车,从千军万马之中缓缓而来。 何缈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 只见那人年纪同冯小将军相仿,身着一身霸气的金甲,满头黑发用金冠束起,鼻梁高挺,眉眼端正,相貌堂堂。 一双周正的眼睥睨众人,好似有一股天下尽在掌握之中的霸气。 周身更是笼罩着一股说不出的贵气,可谓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饶是何缈识人无数,眼下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是适合成为一代开国帝君。这大概就是传闻中的帝王之气。 实在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同样的年纪,十五年前何缈在宫中遇到的小皇帝,举手投足间,全是娇憨愚笨,像个扶不起的阿斗,单从气势上来说,同此人相差甚远。 可谓时也,命也。 那人的战车一步步往前,自然也看到了脸色惨白的何缈守在城门口,待看清女子的长相,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只朗声道: “敢问姑娘拦在此处,所为何事?” 何缈淡淡地开口道:“天下万民皆是陛下的子民。在下想要向陛下讨要一句话,饶整个建康城的百姓不死。” “好。寡人应许姑娘便是。”那人只朗声道。 何缈自己也没想到此人居然能如此从善如流,想来能够成为天下共主,在气魄之上,必然是过人的。 当下只拱手道:“陛下一言九鼎,日后必能成为一代仁君。”说罢,一挥手,收回了摆在城门口的阵法。 随即,自己御剑飞行,直往建康城内的皇宫飞去。 至于两方人马如何去打斗,就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了。 那人望着女子一身青衣,轻盈如鸟儿般驶过,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城内已是一片大乱,皇宫之中更是如此,众人皆是人心惶惶,太监宫女们乱作一团,侍卫早已不见了踪迹。 何缈往皇宫里飞去时,路过城门之际,看到一人的尸体,撞死在了皇城门口。想来是不愿投降,想要以身殉国的臣子。 只是如今城中大乱,也无人替那位忠诚的臣子收尸了。 何缈飞身落在了皇宫的大殿之中,她知道,小皇帝眼下,肯定就在大殿之中。 一想到那个脸圆眼圆、一脸和气,带了几分憨厚的小皇帝,如今却同亡国之君联系在了一起,何缈难免心头一痛。 自古亡国之君,有几个有好下场。 想到此处,她当下只迈步走了进去。 小皇帝果真就在大殿之中,大殿之中没有张灯,眼下越显昏暗。 宫女太监们早就跑得没影了,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只有小皇帝一人,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 时隔十五年,何缈终于再次见到了小皇帝,他长了胡子,两鬓也多了些斑白,看着是个大人模样了。 但其实,岁月其实并没有在他脸上雕刻下多少痕迹。何缈一眼便看出了,他依旧是十五年前,那个圆脸圆眼的娇憨小皇帝。 听到有脚步声,他只耷拉着头,闷声问道:“是大军打进来了吗?” “小皇帝~”何缈淡淡地开口唤道。 听到这个带了几分陌生的称呼,小皇帝诧异地抬起头,望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问道:“你是谁?” “十五年前,皇陵,青衣女子,桃木剑。”何缈只淡淡地说出了几个关键词。 “是你!”小皇帝回忆起了往事,瞪大了圆眼,惊喜地从龙椅上跳了起来道。 “走吧,去找你的皇后和太子,我受上官将军所托,带你们离开。”何缈催促道。 小皇帝听到“上官将军”四个字,慌乱地跑了过来,眼眶中渗出了眼泪。 “何青姑娘,皇后他们,就在后宫。” 小皇帝更咽道,引着何缈往后宫走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快,猜一猜这个天下共主是谁。 提示,前面出现过,从年龄角度去猜 第三百五十章 窥测未来 后宫之中,本是艳丽绽放的花朵眼下被人践踏在地,四处荒凉,空无一人。 何缈再次见到了昔日那位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 她身着大红色朝服,头戴凤冠,妆容精致,连发丝都不曾有半点紊乱,丝毫没有半点国将破灭的颓唐之色。 虽然皇后容颜见衰,但眼下她端坐在屋内,确实有正宫娘娘的气魄。 旁边立着的,是一身明黄色衣裳的小太子,身形瘦削,看模样,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满脸恐慌,惴惴不安。 “皇后,这位何青姑娘来救我们走了,她是修仙者,法力高强,厉害得很。” 小皇帝兴高采烈地入了屋,拉着自己的皇后就往外走去。旁边的小太子也忙跟了上来。 皇后毕竟是皇后,不像皇帝那么单纯,当下拉住了小皇帝的手腕,望着何缈,问道:“姑娘为何来救我们?” 何缈垂下眼眸,淡淡地开口道:“受上官将军所托。” 皇后恍然大悟,只微微颔首,夸赞道:“上官将军一直是国之栋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的,各位随我速速离去。”何缈正说着,募地,远处闪现出了几个人的身影。 何缈募地抽出自己的桃木剑,将小皇帝一家三口护在自己的身后。 远处的几人眨眼之间,已经落在了何缈等人面前。 何缈心下一沉,这可是修仙界才能有的身法。想不到,修仙界的其他人居然也参与了进来,看来今日说不好,会有一场恶战。 几人之中,一人正是何缈方才会过面的那位天下共主,另一中年男子则是留着山羊胡,极为干瘦,整个人看着很像个儒士。 还有一人身着黑衣,手持利剑,蒙着脸看不清长相。 “何青姑娘,好久不见~”那位天下共主一开口,话语间尽显熟稔。 骇得何缈倒退一步,死死盯着眼前之人,他是谁?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为何自己对此人毫无印象? “你是?” 何缈试图从此人的长相中辨认出什么,只可惜,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毕竟,她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认识未来的天下共主。 “鬼谷一别,九年未见,姑娘风采依旧。”那人对着何缈笑眯眯地道,话语间满是亲近。 “鬼谷”二字一出,无数的画面从何缈脑海中闪过,她仔细盯着眼前之人的模样,回忆着在鬼谷经历的一切。 募地,何缈福灵心至,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你是秦君实?” 那人嘴角带笑,缓缓点了点头,道:“姑娘果然聪慧,正是在下。” 身后的小皇帝听到何缈同此人相识,脸色一白,连嘴唇都不免微微颤抖起来。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何缈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未来的天下共主,居然是昔日她在鬼谷之中遇到的那位不满九岁的小男孩——秦君实?! 仔细想来,那时候公孙谷主就曾提示过,秦君实此人是应天下气运而生之人。 所以那时候,哪怕周逸仙布置下的九曲黄河阵如此凶险,鬼谷的公孙谷主都敢让此人去试探生门在哪里。 如今想来,鬼谷谷主必然是早就知晓此人会是未来的天下共主,绝不会死在那里,所以才带在身边悉心抚养。 那时候,何缈也曾猜测,那个小男孩会在将来,做出一番撼动历史、影响万民、青史留名的事情。 但是她确实没想到,那个嘴毒的秦君实,就是未来的天下共主。 仔细想来,鬼谷门下,人才辈出。 千百年来,门下弟子一直周游各国之间,出将入相,辅佐帝王,左右列国存亡,推动着历史的走向,影响着天下局势。 单是鬼谷,就曾有所谓的帝王之术。门下学生,大概只有秦君实一人,在学习如何去做帝王了。 想通了这一层,何缈态度温和了几分,只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就恭喜你成为这新的天下共主。不过小皇帝一家,我还是得带走。左右你也不会在意这几个人。” 秦君实听到此处,抿嘴不语。 倒是旁边那个山羊胡儒士摇头道:“姑娘将天下局势想的太天真了些。” 何缈退后一步,一把桃木剑对准了几人,只冷冷地道: “大郑国已经亡了,我会带他们去修仙界的,日后隐姓埋名,不会再出现的。大不了,你们可以放一场火,就说宫中失火,皇帝一家子都被烧死了,没有人会追究的。” 山羊胡的儒士照例摇了摇头,惋惜道: “不瞒姑娘,我也是出身鬼谷,可勘破世间之事,窥测未来。今日这几人,姑娘一个都带不走。” 何缈冷哼一声,利索地挽了个剑花道:“是吗?那我们走着瞧。” 说着,念动咒语,将那具千年炼尸召唤了过来,挡在了最前面。 回头对着小皇帝三人叮嘱道:“一会握紧我的手,我带你们离开。” 她打算用玄阴宗那个可以用来遁走的盘子,带这几人离开。 “好呀。”小皇帝听到何缈还愿意救他走,连忙点头道。 “陛下~”身后的皇后募地开口了,大抵年纪上来了,声音极富威严。 小皇帝回过头去,握紧了皇后的手,安抚道:“皇后不必害怕,何青姑娘神通广大,一定会带我们离开。” 皇后嘴角带笑,笑容中又添了几分凄惨,只缓缓地摇了摇头,悠悠地开口道: “陛下,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以为,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此话一出,小皇帝一时也噎住了,忙急切道: “皇后,你也听何青姑娘说了,她会带我们去修仙界的,日后我们可以隐姓埋名” “陛下!” 皇后严厉地打断了小皇帝的话。一脸正气,慷慨陈词道: “陛下大抵忘记了,臣妾出身世家,自幼在闺秀便通晓国家大义。后又贵为这大郑国的皇后。” “陛下可是看到了城门口那一头撞死的臣子?如今大郑国要亡了,这天下谁都可以苟且偷生,唯独臣妾不可以!因为臣妾是这大郑国的皇后,是堂堂一国之母!” 皇后说着,募地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抹了脖子。 这一切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何缈来不及阻止,一时愣在了原地。 她抬眸望向那个山羊胡的儒士,见他缓缓冲自己摇了摇头。何缈心一沉,想起了方才那人的话: “今日这几人,姑娘一个都带不走。”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我看到大家都猜出来了,鼓掌~ 如果没印象,可以返回去看鬼谷那一部分的章节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成事在天 何缈想到此处,放出炼尸,让它护住了那位瘦削的小太子。 自己则手持桃木剑,紧紧盯着眼前的众人。 小皇帝见到自己的皇后募地自尽,一时慌了神,跪倒在地,握着皇后的手,眼泪夺眶而出,苦苦哀求道; “皇后,你别死好不好?你死了,寡人该怎么办?这些年,寡人相继失去了左膀右臂,一直都是皇后陪着我” 何缈抿嘴望着昔日雍容华贵的皇后,脖颈一抹红色刺目。谁能想到,看似柔和的皇后,实则是个外柔内刚、如此决绝的人。 皇后,自有她身为世家女的高傲所在,这种骨子里的高傲,不允许她苟且偷生。 皇后见到小皇帝落泪,只勉力抬起胳膊,想要替皇帝拭去眼泪: “陛下,别哭。臣妾想听陛下再唤一声我的闺名” 小皇帝悲痛欲绝,哭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只痛哭道: “倩蓉,是寡人对不起你。我知道,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好皇帝,我总是惹你生气,不听你的话” 皇后只惨然一笑,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她雪白的脖颈,只断断续续道: “可陛下,一直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小皇帝听到此处,悲痛欲绝,一时浑身颤抖,哭得像个孩子。 “何姑娘你过来” 已然奄奄一息的皇后只对着何缈轻声招呼道。 何缈蹲下身子,附耳过去,听到皇后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着自己说了一句话。 募地,身侧的小太子惨叫一声。 何缈惊诧地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她调出来用来保护小太子的千年炼尸,居然已经被驱使到了旁边。 千年炼尸居然没有听她的命令,来保护小太子。 而方才那个身着黑衣、蒙着脸的男子,不知何时,早已闪身出现在了小太子身后,一把利剑将小太子腹部戳了个对穿。 “狗日的。” 何缈觉得,自己的眼眶陡然红了。 她募地上前一步,愤怒地挥动手中的桃木剑,一招霸气十足的“东海扬波”,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将那黑衣男子陡然打飞。 男子被何缈一招掀翻,跌落在了远处的地上,动弹不得。 何缈自己却也因着急火攻心,这一招还使出了全部的灵力,牵动了之前本就没有愈合的内伤。 她一时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tmd,孩子你们都不放过,你们还是人吗?”何缈顾此失彼,抱着浑身是血的小太子,只愤怒地吼道。 “姑娘知道的,只需此子活着,日后天下难有宁日。” 山羊胡毫不掩饰自己想要斩草除根的心思。 说着,那位山羊胡的儒士悠悠地摸着胡须,口中念动咒语,驱使着千年炼尸到了自己身侧,这才对着何缈道: “姑娘,这本就是我鬼谷师祖,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是你!” 何缈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终于知道何以一直十分听话的炼尸,方才却没有保护小太子。 但是,山羊胡的话,却让她没有反驳的余地。这具炼尸,本就是鬼谷的人。她不过是一时借用。 那位山羊胡的儒士只淡淡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姑娘切莫自责。” 何缈低头望向怀中的小太子,他才十一二岁的年纪,脸型瘦削,眉眼十分稚嫩,那双闭上的眼,却再也睁不开了。 “好一个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缈拭去自己嘴角的鲜血,双目赤红,只冷冷地笑道。 转眼之间,后宫之中,便多了两具尸体,生死两茫茫。 小皇帝痴痴呆呆地抱着皇后的尸体,神色木然,口中喃喃道: “倩蓉,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做不好” 何缈痛苦地闭上了眼,虽然她嘴上还在硬撑着,但是如今她相信了山羊胡的话,今日这几人,她确实一个都带不走。 国破家亡,妻死子绝,这样惨绝人寰的一幕,她就算带走了小皇帝,又有什么用?小皇帝还愿意活下去吗?就算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皇后香消玉殒,他的家人人鬼殊途。 再次睁眼,小皇帝停止了念叨,腹部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只安然地闭上了眼。 皇宫外,兵戈之声、嘈杂之声陆陆续续传来,大军进城了。 何缈对此充耳不闻,只抬眸望着蔚蓝的天空。今日,实际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正如十五年前她进宫的时候。 可惜,有的人再也看不到了。 她辜负了上官穆千里迢迢、特意的嘱托。 什么狗屁修仙者,她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改变不了自己师门的命运,也改变不了小皇帝一家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何缈感觉到,周围有好多士兵在围着她。她只勉强扶着桃木剑起身,周围人骇得齐齐退后一步。 何缈本来以为,是因为自己之前在城门口大放异彩。 仔细看去,才发现,自己青色的衣裳,早已被鲜血染红,十分骇人,不知道还以为,她受了什么重伤。 “何姑娘,请您前去沐浴更衣。”一人对着何缈恭敬道。这人口中的陛下,自然指的是秦君实了。 不过眨眼之间,天下就已经改朝换代了。 “他们怎么办?”何缈只冷冷地问道。 “这不劳姑娘担忧,自然有人来收尸。”那人开口道。 何缈想了想,觉得人都死了,他们也不至于没品到做出侮辱尸体的事,当下点了点头。 何缈洗去了一身的血渍,换了身淡绿色的轻纱衣裳,看料子,大抵是之前宫中的后妃所穿。 新的军队方才入城,接管皇宫,众人皆是忙得脚不沾地,没人来管她。 何缈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内,整夜打坐,休养自己复发的伤口。 翌日 本打算直接离开的何缈,听众人说道,原来的旧帝一家齐齐自尽,以身殉国。 新帝感其大义,为其收敛尸骸,打算特意派军队将旧帝旧后和旧太子的尸首,运回到京城的皇陵厚葬。 这一举动,自然为这位新帝赢得了仁德的好名声。 一时之间,本来对这位新帝多加微词的前朝旧臣们,抵触心理倒是少了很多。 何缈听到此处,打算留下来,护送小皇帝一家回京中的皇陵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诶,这一章消耗了我的精力~ 第两百五十二章 夜行 夜幕之下,整个建康城灯火通明,庆贺白天举行的新帝登基大典。 眼下的何缈,正漫步走在街道上。 本来惶恐了许久的百姓,见到进城的军队极为规矩,又恢复了过往的安宁生活。 本来已经逃到了其他地方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搬了回来。 沿街的铺子陆续开张了,街上的人陆陆续续出来,摆摊的叫卖的,整个建康城焕发生机。 何缈见状,垂下眼眸,其实皇帝是谁来当,跟小老百姓关系不大。老百姓只是想过个安稳日子罢了。 “何姑娘,当时你同小师叔那妖孽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后面怎么不回鬼谷去?” 身侧人的话,将何缈拉回了现实之中。 何缈回神望向身侧的人,他头束银冠,身着浅色长袍,系白色披风,整个人少了几分帝王的霸气,添了几分温和。 任谁都不会认出,这个随意走在街道上,相貌堂堂、长相周正的男子,会是当今新的帝王。 “嗯,当时跑到了妖界,机缘巧合之下才出来。”何缈收敛目光,冷然道。 她知道小皇帝一家的死,同秦君实有关系,但是也不能完全怪罪于他。 但是眼下,她心中还是很难没有丝毫芥蒂。故而对于秦君实也没什么好脸色。 “那个妖孽”秦君实带了几分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何缈略过了一切,只淡淡地回答道。 完全掩盖了自己一脚将莫昊野揣进深渊,还随便往他胸口戳了一簪子这件事。也许,现在的莫昊野尸骨都碎成粉了。 跟在后面的冯子期诧异地抬眸,望向前面一身绿衣轻纱的女子,如今的天底下,敢这么跟那位说话的,这可是头一个。 秦君实吃了瘪,态度倒是不见丝毫愠色,只继续道:“当时在鬼谷之际,得姑娘多次相救,一直没来得及感谢。” “大可不必。”何缈大手一挥,目光沉冷地拒绝道。她眼下实在是没有心情。 秦君实攥紧手掌,随即又松了松,恭敬地开口道:“君实想要拜托何姑娘一件事。” 何缈望向不远处灯火辉煌的皇城,淡淡地道:“我可不能保证能帮你办到。”总之话语间尽显不耐烦。 秦君实似乎完全听不出何缈话中的拒绝,继续道: “日后姑娘若是有机会再次见到公孙谷主,记得替我问声好,道声谢。” 何缈耷拉着眼皮,幽幽道:“你自己不也可以?” 什么问好这等小事,还能拜托到她的头上来。她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委托,都会接的。 秦君实听到此处,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只苦笑道: “何姑娘有所不知,五年前我离开鬼谷之际,公孙谷主便让在下发誓,此生不得透露自己鬼谷门人的身份,还有” 说到此处,他抬起眼眸,望向了广阔无垠的天际,声音中有一丝颤抖,“还有,日后绝不能再回鬼谷。” 何缈一时沉默了。 好像天下共主,也没有那么好当的。不过公孙谷主的做法,也能够理解,毕竟修仙界的门派,是不能干预人间政权更迭的。 至少明面上不能。 否则人间的朝堂,只会沦为修仙界操弄权势之人的傀儡。这算是各大修仙门派之中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徐徐夜风吹过波光粼粼的湖面,带来一阵寒意。 何缈旧伤未愈,身上的绿色轻纱美则美矣,但到底是轻薄了几分,单薄的身子只微微一颤。 身侧的秦君实忙解下自己的白色披风,想要盖到何缈身上。 何缈一挥手拒绝了:“我可不是什么柔弱之人。”她可是堂堂正正的修仙界,身子骨最是强悍。 秦君实递出去的手一滞,随即收了回来,面色平淡道:“姑娘说的是,是君实唐突了。” 身后跟着的冯子期看到这一幕,顿时傻眼了。陛下什么时候对人如此伏低做小过,此女竟这样不知好歹。 还有,陛下知不知道此女已经三十岁了,那可是整整三十岁,比陛下大了许多。陛下可别被此女姣好的容貌给蒙蔽了。 何缈缓了缓语气,淡淡地道:“你方才说的那件事,我应允了。公孙谷主若是见到你如今的成就,会很欣慰的。” 要是她被养育了多年的师门逐了出去,肯定会哭的。 秦君实早就看出了何缈吃软不吃硬,当下忙拱手道:“君实多谢何姑娘成全,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夸张了。”何缈又恢复了那幅冷淡的模样。 眼前身为天下共主的秦君实,在她心中,其实跟之前那个初次见面,便开口骂自己白痴的小男生完全联系不起来。 于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秦君实一连吃瘪,依旧状若感慨地开口道: “姑娘可知,君实出了鬼谷的这五年,南征北战,四处征讨,几乎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才换得了眼下的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何缈抿嘴不语,她其实知道秦君实是无辜的,她不应该去怪罪秦君实。 但谁叫,她先遇到的是小皇帝他们那一伙人。人生的出场顺序也很重要。 一个悲剧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故事里的所有人都是好人,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 但最终,悲剧还是酿成了。 所以说,成年人好多时候,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何姑娘,你如今不回修仙界,是要一直在人间待着吗?”秦君实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身后的冯子期扶额,心中一阵无语,我的好陛下,你知道她如今三十岁了吗?那可是整整三十岁! “不是。”何缈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其实,回修仙界有极大概率会被颛孙渊抓住,然后被拉回天玄门继续那场没有开始的道侣典礼。 相比之下,还是待在人间安全一些。但是这些话,她是不会跟秦君实说的。 “护送他们去京中后,就会离开。”何缈只淡淡地道。 “未免有些太快了,建康城还有好多好看好吃好玩的地方,姑娘只怕都没见到。” 何缈甚至觉得,秦君实的话语中,带了几分讨好。大抵是感激她之前的救命之恩。 其实那时候,她只是随手的,换个阿猫阿狗,她也会救。 “有缘再见吧。” 何缈只淡淡地道,随即飞升起来,融入了夜色之中。她眼下心绪不宁,嫌他说话烦。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五十三章 清贵 眼看着青衣女子身影飘然远去,秦君实依旧痴痴望着辽远深邃的夜空。 这一切,恰如十年前一般。 那时候,她跌入裂缝之中,生死难料。 他苦苦哀求公孙谷主,最后只得了一句话,“日后你们还有再相见的一天。” 为了这一天,他在鬼谷潜心学习,后面来到人间后,更是四处寻觅,希望有能够再见到她的一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再见一面,是不是只是为了单纯地说句谢谢。 谁能料到,再见之日,竟是他为帝之时。 做帝王,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 比如,在城门口,众目睽睽之下,他初次见她,却无法与她相认; 比如,他明知她会怨恨自己,但依旧选择杀死旧帝一家,永除后患; 再比如现在,他只能眼睁睁望着她再次离开,无能为力 “陛下,你不知道,此女大了你好多岁,都整整三十了” 身后的冯子期上前几步,忙规劝道,他可不能让陛下被这个身份不明的妖女所迷惑。 “闭嘴!”秦君实恢复了之前的冷冽,目光沉冷道。 冯子期听到这声训斥,还欲再开口,只听到这位帝王冷冰冰地开口道:“她如今几岁,寡人比你更清楚。” 冯子期一愣,一时之间,竟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几分。 翌日,是个阴云密布的天气。 一大早,装着旧帝一家棺椁的车辆,由着朝廷大军押送,悄然出了城门。 建康城的两侧,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夹道相送。 众人看到的,均是在夸新帝的仁德。听说,新帝还专门派了朝中新任的礼部侍郎前去主持葬礼。务必要让旧帝一家风光大葬。 从建康城前往京中的路途遥远,哪怕是走水路,少说也得半个多月。 更何况,车辆上拉着的是旧帝一家的尸首,流程繁复,为求稳妥,车辆行使得极慢。 不过两日的功夫,众人就发现,在队伍的后面,时不时出现一绿衣轻纱女子,若隐若现,沿途跟踪。 女子身影诡异,行踪不定,饶是众人见多识广,也不免有些害怕。 “启禀大人,那女子又出现了。”一士兵上前几步,朝着马车内的新任礼部禀告道。 车轱辘辘驶过,车内的人缓缓掀起车帘,露出一张白净的脸,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望向后面,随即又放了车帘。 “不必管。” 士兵知晓这位礼部侍郎最富威严,当下忙点头应下。 这几日,何缈一直追着送小皇帝回京的车辆,她说过的,她要护送他们回去。 两日之后,大军到了镇江口,到京中最好的就是从这里走水路,一路北上。 沿途的官员早已知晓此事,秘密安排了大的船只来护送。 何缈自己则花了三十两银子,也租了一个小舟,跟在了大船后面,紧随其后。 她自己的内伤这几日又恢复了一些,身侧没了鬼谷的千年炼尸护卫,阿喵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背叛、生离死别、仇恨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汹涌而来,每一件十分挠心,让何缈心绪难平。 何缈知晓,还是得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一件事是属于她可以控制,可以坚持的,那就是提升自己。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空闲的机会,更何况,还是在江水之上。 何缈只坐在小舟船头,拿出自己的那本许久未翻的《无上剑意》,随着江水来回起伏。 万里江水悠悠,小舟随之飘荡。 何缈看着不由得入了迷。这本《无上剑意》中,“东海扬波”主攻”,“背水一战”主反抗,“上穷碧落”主杀,“碧海青天”主和。 总之是有进有退,有杀有和。 而接下来的一招,才开始真正发挥水系修行者的实力,可以说,水系修行者厚积薄发了许久,终于开始到慢慢爆发的时候了。 下一招,名唤“翻江倒海”。 “翻江倒海”,顾名思义,可将修仙者周身范围内的江水全部掀起,发挥出汹涌澎湃的力量,是真正的大杀招。 这可是何缈最爱的招数了。 “启禀大人,那女子坐着小舟,一直跟在后面。”大船内的士兵入内,只躬身对着礼部侍郎禀告道。 男子正在品茶,微微颔首,并未多话。 饶是如此,士兵也察觉到了几分压迫,当下忙退了出去。 暮色四合中,正坐在船头盯着剑谱看的何缈,募地觉察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几日船上的士兵没少暗中盯梢她,何缈都假装不知道。但是像这样子光明正大查看的,倒是少数。 她诧异地抬起头。 大船的船尾甲板上,一人长身鹤立,正盯着何缈在看。 男子个子极高,身着宝蓝色的盘领袍,胸口绘着金色的图案,腰挂玉带,头戴黑色乌纱帽,岂一个贵字可言。 加之此人大抵三十多岁,气质越显沉稳。 江边的风吹乱了何缈的发丝,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仰起脖子看向那人。 脖颈处的白色衣领衬得男子皮肤越发白皙,眉眼间有几分说不出的秀气,但又没有丝毫的女气。 男子眉骨出众,神色淡淡,不是属于那种修仙者特有的冷冽出尘,也不是读书人特意显出那股子书卷傲气。 只好似他本就是天上的谪仙,不过是偶然跌落人间,在人间辗转日月便是。 何缈看了半天,心中思忖了百转千回,最后觉得,只有“清贵”二字,才能配得上此人。 天色渐暗,那人见何缈抬头望着他,只冷着脸,快速地翻了个白眼,回船去了。 留下一脸无辜的何缈,在风中凌乱。 她做错了什么,拜托,是他先来看她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么多年,她走南闯北遇到了那么多人,胆敢如此对她翻白眼,而且还翻得如此理所应当的,这还是第二个。 她得收回“清贵”二字的评价。 何缈想到此处,只垂下眼眸,又开始仔细盯着自己手中的书看。 书上说,这招“翻江倒海”,在江水之上,可以发挥出跨越修仙界本来级别的力量。 何缈实在是向往极了。 这一夜,何缈一夜无眠,只为苦修这一招。 翌日 是个大阴天,风急天高,江面上风波汹涌,大船尚且自顾不暇,何缈的小船更是被风浪裹挟,东倒西歪。 “小姐,我怕是不敢再往前了。”船夫见状,着急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五十四章 水之僵尸——赢勾 阴风怒号,江上波涛汹涌。 何缈自己稳住心神,使出了一招“碧海青天”,硬生生将整个小舟放在自己的庇佑范围内,与涛涛江水相对抗。 “回禀大人,那只小舟还在。”士兵只低头恭敬地回禀道。 男子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何缈本在尽力护住小舟,以她筑基期初期的实力,还算游刃有余。 募地,一股惊涛骇浪的阴寒之气从远处而来,似乎携带了海啸山崩之势。 巨大的浪花打向小小的舟,瞬间便将巨浪中的小舟打翻。 正立在大船船尾的士兵,眼睁睁地望着小舟被巨浪吞噬,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船上的人也随之不见。 正当他惊异之际,这才发现,自己身侧竟然站了两个人,是方才的绿色轻纱女子,手中还拎着一脸茫然的船夫。 “抱歉了,你躲进去吧。”何缈松开了船夫的衣领,对着已经吓傻了的船夫叮嘱道。 “你是何人?”士兵吓得拔出了刀,对准何缈。 “不想死的话,就躲进去。”何缈立在大船的船头,冷冷地开口道。 随即不再理会士兵,目光看向了远方。阴郁的天空下,透过翻滚的江水,何缈隐隐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冲着这艘大船而来,速度极快。 何缈在心中暗道了声不好,她如今伤势只恢复了个七成,这种状态下去直面强敌,凶多吉少。 远处,阴云密布,眨眼之间,整个天都阴了一半。 来人面色是阴寒的死水之色,一看就不是活人。何缈仔细看去,才发现此人双目痴呆,周身肌肉僵硬。 旁边的士兵见到此人御空而来,长相骇人,吓得惨叫一声,同船夫一同跑了进去。 何缈盯着眼前的人,睁大了眼,心中大叫一声不妙。 如果她没有猜错,此人应该是传说中的四大僵尸王之一——赢勾。 上古传闻中,一共有四位僵尸王。曾经一招汲取掉何缈半数灵力,让她从筑基期掉落下去的,是火之僵尸——旱魃。 在九幽之地被何缈释放出来的,是土之僵尸——后卿。 还有一个是传说中的金之僵尸——将臣。 何缈不由得扶额,她这是捅了僵尸窝了吗?这四大僵尸一个接一个来找她。 不待何缈多想,赢勾已经挥动手掌,瞬间江上波涛翻涌,行使在江上的大船已经开始四下不稳。 何缈面色沉重,她想,她应该猜到了这位传闻中的上古僵尸是怎么来的了。 这艘大船上,运载有三具尸体,尸体散发的尸气吸引来了江上同为僵尸的赢勾。 船上的其他官兵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查看情况。 “进去。”何缈只冷冷地对着众人呵斥道。 传闻中,这位僵尸之王本是黄帝手下的一员大将,因着违背黄帝指令,被罚镇守黄泉冥海。 但冥界之地天生阴气极重,赢勾在愤恨之下,被犼之残魂所惑,化作僵尸,飞出冥界,霍乱四方。 成为了名噪一时的水之僵尸。 由于它在冥海之边容纳无尽怨气所化,故而可天生御水,一念见水汽聚散,挥手间江河倒转。 大船之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船上的礼部侍郎自然要出来。只是同众人一般随着船身来回跌宕,站不安稳。 何缈一回头,便看到一身宝蓝色官服的男子,面容中带了几丝诧异,正是昨天翻自己白眼的那个。 见到众人出现,赢勾只一挥手,一股强悍的水汽便冲着众人而去。 何缈知道,这股水汽非比寻常,水汽之中,蕴含了冥海之际无穷的怨气,凡人触之就会立即成为僵尸。 何缈没有丝毫犹豫,募地飞身过去,与此同时,抽出自己桃木剑,一招“东海扬波”,使出全部的力量,将水汽在空中打散。 何缈身上有师门重器木簪隐去周身气息,加之她同赢勾一般,同属于水系修仙者,同类不害。 所以赢勾最开始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何缈身上。 但是,眼下何缈手持桃木剑,桃木剑为天下至阳之物,驱邪御鬼,自然是赢勾这种从黄泉冥海出来的阴寒之物的天然克星。 何缈这一招,无异于将自己置于赢勾的对立面。 但眼下,她别无选择,当下又是一招“上穷碧落”,飞入空中,在大海之上飞行,试图先发制人,将赢勾引诱到远离大船的其他地方。 可惜了,赢勾是天生的御水高手。远非何缈这种半吊子所能匹敌的。 他只稍稍一反手,何缈便像脱线的风筝,一招被打出了老远,重重地跌落在生硬的甲板之上。 短短半个月,何缈连续两次受伤,口中满是血腥味,她硬咬住牙关,不让口中的鲜血吐出来。 反而是攥紧了手中的桃木剑,插在甲板之上,硬生生用着小小的桃木剑,支撑起自己的整个身体。 她必须得站起来。她没有退路。 单不论这一船的活人,她之前没有保护住小皇帝一家人的性命不说,如今,不能连他们的尸体都护不住。 她总要做成一些事情。 想到此处,何缈打开木簪,拿出一瓶疗伤回血的丹药,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随即手持桃木剑,直视着眼前的赢勾,又缓缓站了起来。 只需要赢勾打不死她,她就必须站直了脊背。 旁边的众多士兵都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本来以为此女行踪莫测,是什么奇怪的鬼魅,没想到,看起来反而像个正面人物。 一侧的礼部侍郎盯着女子手中的那把桃木剑,心头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试图从她身上看出任何一丝相似之处。 容貌也好,身形也罢,同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见女子站直了身子,目光坚定,一双眸眼如寒星一般,眼中满是倔强。 男子心头泛起阵阵波澜,他似乎看到了初见时的那个女子,那双眼眸何其相似。 时隔十五年,他终于与她重逢。 而眼下的何缈,面对着强悍的水之僵尸,决心使出自己新学的那式剑招——翻江倒海。 总要试一试,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赢勾只一挥手,顿时汹涌的海水冲着整艘大船而来,只需一个浪头,再大的船只,也会顷刻沉在这江底。 眼下,何缈独立船尾,手持桃木剑,调动了周身全部的力量,使出昨日所学的那一招“翻江倒海”,朝着汹涌的浪头而去。 赢勾可以挥手之间,令江河倒转。 她也可以。 这一招下去,虽然没有完全将海水截住,但到底是让浪花掉了个头,让大船上的人幸免于难。 何缈脸色之间却不见丝毫的喜色。 她知道,自己这种半吊子的水系修仙者,同赢勾这种上古之物,还是差距过大。 单纯的比拼灵力,最后一定是她先耗尽灵力而死。毕竟,这种上古之物,是杀不死的。 她必须得取巧,想点其他的办法。 何缈仔细思忖着上一次樊夫人是如何对付那只旱魃的,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能够借鉴的经验。 之前的旱魃属火,身为火之僵尸,克星自然是水,所以将它镇压在洞庭湖底,能够克制住它。 如今的赢勾属水,那么克星就是火。 可惜,当初的雷火珠在她二闯天玄门的时候,全部都用完了,否则她直接扔上去几个,应该可以炸得赢勾满天飞。 募地,何缈灵机一动。 她是没有了雷火珠,但是她有许多制造雷火珠可以用的日辉晶。当初在秘境之中的火焰洞,她可是采集了半个储物袋的日辉晶。 想到此处,何缈对着那些还在一旁看戏的官兵们怒吼道:“不想死就滚进去。” 她保护几个人容易嘛? 何缈自己则是灵活地躲避着赢勾的各种攻击,与此同时,她自己则是在不断地将手中的日辉晶往船上抛去。 看似杂乱的同时,又蕴含了某种章法。 做完了这一切,何缈正欲将赢勾往船上去引。 一扭头,发现之前那个宝蓝色官服的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目光柔和,嘴角甚至带了一抹笑意。 “还不快进去?” 何缈冷冷地开口怒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脸笑。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昨天翻她白眼了,这笔仇,她可是记住了。 男子听了她的话,乖乖往后退去,但视线依旧落在了何缈身上。 何缈这下开始在空中乱飞,引诱着赢勾往船上而去。 这种上古之物,经过了常年累月的消耗,实力自然不能同巅峰时期相比,但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何缈四下躲闪,甚至为了引赢勾到船上,以身诱敌。眼看着赢勾入内的同时,何缈硬忍着挨了赢勾一掌,跪倒在地。 但还是伸出手去,添上了船角的最后一块日辉晶。 随着最后一块日辉晶落下,本是平静的船上,募地升起了一股极阳之气,这股强大的阳气烧灼着阵法中的赢勾,顿时让他生不如死。 只有何缈知道,她方才利用日辉晶,布置下了大名鼎鼎的“阳护阵。” 这一阵法本是用三十六枚铜钱组成,以三十六天罡星的位置排布。而天罡属天下之至阳。 何缈眼下将三十六枚铜钱替换成了火气十足的日辉晶,阳上加阳,至阳无比。 对付赢勾这种从黄泉冥海出来,由怨气组成的水之僵尸,简直是有致命的杀伤力。 饶是上古僵尸的赢勾,眼下遇到了自己的克星,在天下至阳的阵法之后,也是痛苦地吼叫了起来,面容狰狞。 何缈眼睁睁地望着赢勾周身的冥海水汽正一步步地被阳护阵所克化。 心头陡然升起了一念——好浪费,若是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正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这一念升起,何缈心中如锤鼓一般,再也无法安稳在一旁看戏了。 与其一日日地蹉跎岁月,守着无望的复仇之路,倒不如抓紧机遇,拼个大的。 正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何缈自恃手中有桃木剑护体,当下心一狠,果断入阵。站在了赢勾的身后,伸出手去,开始吸收起赢勾身上的水汽。 赢勾本是镇守黄泉冥海之神,上古神明灵力之充沛,远飞后人所能比拟,虽则后面化为僵尸,但到底是天生的御水之物。 何缈眼下不管不顾,疯狂地汲取着赢勾体内的水系灵气。 她觉察到,自己体内的伤口正在迅速地愈合,灵力也越发充沛,连身体内的灵脉,都在一遍遍地。 与此同时,赢勾体内强大的怨气与阴寒之气,也被何缈吸收在内。 若不是何缈所拥有的寒潭之心出现,拼命地替何缈护住心神,何缈只怕在这几个呼吸的瞬息,她的神魂就会被赢勾体内的阴气吞没,走上邪路。 但何缈不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灵气,只贪婪地吸收着一切。 阵法中的赢勾终于感受到什么,转过身来,一招将身后的何缈打飞。 与此同时,阳护阵的阵法也被破坏。 赢勾体内灵气被消耗过多,只潜入江水之中,狼狈逃走。 何缈被打飞落在了甲板之上,蜷缩着身子,感受着体内怨气与阴气起飞,折磨着她的身体。 何缈疼得额上直冒冷汗,但与此同时,她的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充斥着。 就在刚刚,她突破了,靠着赢勾的水系之气,成功晋级筑基期中期。 何缈虚弱地半靠在船尾,闭上了眼,在心中默念着碧海阁的清心咒与姑射神女所传的太上除魔之术。 一遍一遍又一遍,何缈不停地同体内的阴气相抗衡。 世上之事,不可能所有的好处都被她一人所得。正所谓,有得必有舍。 眼看着怪物退去,一侧的几个官兵正欲上前盘问何缈,却被礼部侍郎挥手拦住,冲着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离开。 自己则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满脸惨白、眉头皱起的女子。 许久不见,原来她已经长成了这般模样。 时过境迁,她还会记得自己吗? 不知过了多久,何缈睁开了眼。 体内的阴气一部分被她炼化,一部分被寒潭之心压制,但这样的压制,也只是一时的。 眼下,她最需要的,是静心。她必须每日念着太上除魔之术,才能驱除自己体内的阴气与怨气。 想到此处,何缈正欲挣扎着起身,才发现对面,之前的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何缈见状,不解地眯了眯眼。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不好意思,这一章不小心复制重复了,已经联系编辑修改了,我自己没有权限的 我也没必要骗大家几个起点币 第三百五十五章 寒气入体 眼看着赢勾被何缈借机吸取了体内的灵力,又被鬼谷的三十六天罡阳护阵所伤,遁入江中,消失不见。 何缈挣扎地起身,看向眼前的人。 男子募地上前一步,眼露欣喜,何缈退后一步,惊诧地望着他,眼神中满是不解。 “你是何妙?”男子试探性的话中,又带了一丝笃定。 何缈知道,这必然是自己好几个化名中的一个,她随处留化名,很多时候说了什么,她自己都不记的。 “你是?” 男子听到此处,垮下了脸,不悦道:“我都已经认出你了,你居然没认出我?” 何缈抿嘴不语,这是哪里来的小祖宗,好大的脾气。 男子强忍着心中的怒意,昂首道:“你再看看?” 何缈望着男子陌生的脸庞,帅是帅的,但是陌生依旧陌生。她走南闯北见了这么多人,谁能猜到这是哪一个。 尤其是她眼下身体里面阴气和怨气夹杂在一起,极为难受,急切地需要寻个地方休息,哪里有功夫去猜他到底是哪个。 见何缈没猜出来,男子梗着脖子,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了恶毒的话道: “你要是再猜不出来,我就把你扔水里去。” 何缈望着男子冷峻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他不是开玩笑的。 何缈嗫嚅着嘴唇,试图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是那个嘶就是那个” 男子见状,面露欣喜,又上前一步,道:“你终于认出我了?” 只可惜,何缈“那个”了半天,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男子脸上的笑意募地收敛了起来,冷冷地道:“何妙,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何缈紧拧着眉头,努力了许久,依旧是一无所获,当下装傻充愣地问道: “这位兄台,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说着,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桃木剑,故作疑惑道:“我叫何青。” 此话一出,眼前的男子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是吗?你不仅认不出我,之前还用假名骗我。好,很好。” 说着,募地一挥手,对着身后的士兵高声道:“来人!将此女给我丢到江里去喂鱼。” 士兵们方才见到了何缈的凶恶之处,毕竟此女能够飞天,连那个怪物都能击退,哪里是他们能够敌得过的。 但这位礼部侍郎的御下严苛,是远近闻名。当下就算心中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一哄而上。 何缈试图调动体内的灵力,只一动身,体内的阴气怨气夹杂着灵力,在经脉内四处乱窜,让她不由得周身一颤,恨不得一剑将这些人全杀了。 她说过,她眼下最需要的是静下心来休息。 想到此处,何缈回头望了望滔滔江水,汹涌澎湃,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跳下去。 一来天阴水寒,她最怕冷。 二来,说不定赢勾还在水中根本没离开呢,虽然时隔上古许久,赢勾体内灵力消耗了许多,早已不能同巅峰期同日而语。 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种上古之物,本来就是杀不死的。 她不过是仗着自己身上的日辉晶众多,然后摆了个专克阴寒之物的阳护阵,才暂时困住了赢勾。 但是,眼下大船上的男子威胁要将自己丢到水中,为免自己牵动自己体内的怨气,酿成大祸。 何缈犹豫再三,在众多士兵冲上来之际,募地眼皮一翻,装作昏迷,软绵绵地跌落在了船上。 三十六计之苦肉计。 男子本是在士兵们后面冷冷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他就不信,威胁要将她丢下船去,她还会记不起他。 倏地,眼前的女子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他呼吸一滞,慌乱地上前,手忙脚乱地拨开众人,见到女子双眼紧闭,呼吸微弱。 当下忙将女子搂在怀中,对着周围的士兵们怒吼道:“还不快去找大夫!” 众人哪里见过这位大人这幅慌乱的样子,当下吓得是一哄而散,一股脑全去找船上的大夫去了。 转眼之间,甲板上只剩了二人。 “你别死好不好?” 男子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苦苦哀求道。哪里还有之前半分恶毒的模样。 正在装晕的何缈眼睛悄悄睁开了一道缝,瞥见男子清晰的下颚线,随即又闭上了眼。 管他是哪个,自己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静心,炼化体内的阴气和怨气。其他事情,之后再说吧。 想到此处,何缈在心中默念起了太上驱魔之法。 倏地,她只觉身子一轻,男子已经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何缈呼吸一滞,她好像,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过。 何缈被人抱进了船舱内,反正她是决定了,不管怎么说,先装晕再说。 大夫兴冲冲地赶来,眯着眼对着何缈把脉了一会。 “怎么样了?”一旁的男子见状,忙急切地问道。 大夫根本没摸出来什么问题,但想到此女身体冰冷,正所谓,“万病不离寒”,当下忙捻须,故作胸有成竹道: “启禀大人,此女是寒气入体,待到老夫开几味药先煎着吃,须得悉心照料,否则只怕会留下病根。” 何缈在一旁听着,在心中暗暗发笑,“寒气入体”,怎么说,倒也算确诊对了。 大夫前去开药方,船舱内又只剩了何缈二人。 男子细心地替她掖好被子,这才低声喃喃道:“你真是个没良心的,连我都忘记了,还忘得这么彻底。” 何缈继续装睡。她这些年心中要记挂的事情太多了,不记得一两个人也很正常。 难道,是借尸还魂的莫昊野?何缈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莫昊野要是见了她,肯定会直接杀了她,哪里会这样慢慢叙旧。 “寒气入体。”男子继续自言自语道,“你不是修仙者吗?怎么搞成了这样子。” 说到此处,只俯身伸手摸了摸何缈的额头,确实触之生寒。 就在何缈奇怪男子要做什么的时候,募地,男子俯身亲昵地将额头贴到了何缈的额头处。 男子的呼吸近在咫尺,额头的温热传到了何缈额头上。 “没良心的,这次可别再忘了我。”男子只低声道。 何缈心中大骇,看来是不能再继续装病下去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先看上一章(新内容) 第三百五十七章 何不秉烛游 二人鼻息相交,以一种近乎亲吻的姿势依偎在一起。 何缈眼皮轻颤,犹豫再三,还是没睁眼,她依旧没有想起他是哪个。 所幸,男子替她温热了一会,便匆匆离去。 察觉到男子离去,何缈募地睁开眸子,鼻头似乎依旧萦绕着淡淡的沉香味道,若有若无。 何缈疑惑地眨了眨眼,在心中开始默念起太上除魔之法。 不知过了多久,何缈听到屋外有几个杂乱的脚步声匆匆赶到,当下又忙闭上了眼装晕。 随着船舱门开,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涌了进来。 何缈闭着眼,清晰地听到碗勺碰撞的声音,看来是药熬好了。她依旧闭眼装晕,心下却犹豫了,中药可是很苦的。 正思忖着,何缈觉察到冰凉的勺子已经在自己嘴边了,她当下咬紧牙关,说什么都不让药灌到自己嘴里。 男子似乎极为执拗,见药灌不进去,便捏住何缈的下巴,试图强行往里怼。 何缈摆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挣扎间,勺子上的药全怼她衣襟上了,顿时湿了一团。 男子见喂不进去,气得将汤勺往碗里重重一扔,碗勺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旁边一人小心翼翼试探性地开口道:“陆大人,要不还是我来吧?” 何缈听到此处,耳朵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好像知道,他是哪个了。 “退下去!”男子愤恨恨地开口道。 待到那人离开,室内已然一片寂静。 何缈觉察到了几分诡异的静谧,尤其是男子身上那股沉香味又在她的鼻头撩拨。 犹豫再三,何缈还是果断睁眼。正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小猫一般,眼波流转,漂亮极了。 见何缈醒来,男子喉头一动,将口中的药咽下,这才冷冷地开口道:“醒了?” 何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轻咳一声,这才开口道:“好久不见呀,陆九羽。” 听到何缈提到他的名字,陆九羽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眯起了眼,冷冷地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何缈笑眯眯地道:“陆大公子的名字,我怎么敢忘记。” 陆九羽冷哼一声,又翻翻了何缈一记白眼。 何缈就说,这白眼怎么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敢情都是他在翻。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做了官?” 何缈岔开话题,好奇地问道。 记忆中,十几年前,她是在洛阳城遇到的陆九羽,那时候,他爹还是洛阳城的太守。 陆九羽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似乎通过女子姣好的容貌,看到了十几年前二人初见时的那个黄毛丫头,一时倒是出了神。 “嗯?” 何缈见他没有回答,发出了疑惑。 “咳咳” 陆九羽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随即垂下眼眸,开口道:“父亲过世后,我出来游历,遇到了当今陛下,侥幸谋了个一官半职。” “父亲过世”四个字,让何缈心头一颤。陆九羽平淡的几句话,蕴含了多少人生遭际。 “什么叫侥幸谋个一官半职,我看陆大人官服胸口绣的好像是孔雀,肯定当了大官。”何缈笑眯眯地开口道。 陆九羽倒也不反驳,毕竟礼部侍郎算是从二品的官职了,确实不算什么小官。 “对了,喝药。”陆九羽端起手中的碗,试图喂给何缈。 “别别别,陆大人什么身份,可不敢使唤您,小心折了小的寿。”何缈忙揶揄道。 陆九羽冷哼一声,威胁道:“要是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句‘陆大人’,我就让人把你从船上扔下去。 何缈眨了眨眼,故作害怕地缩了缩身子,道:“陆大人好大的官威。” 陆九羽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募地起身,就想去唤人。 何缈忙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道:“不是说要吃药吗?快,我体内发寒。” 陆九羽又乖乖坐了下来,冷着脸将药碗递给了何缈。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何缈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当下硬着头皮灌了两三口。 随即忙咧着嘴道:“不喝了,不喝了,苦死我了。”她一向最不爱喝药,所幸虽然自幼家穷,但是身子骨还算皮实,很少生病。 陆九羽接过碗去,望着眼前的女子,不知为何,心底感受到一股久违的安心。 许久未见,二人一时四目相对,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半晌,还是陆九羽开口了。 何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窗外,道:“护送小皇帝他们回京。” “那回京之后呢?”陆九羽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 何缈没说话了。回京之后,自然是要寻个地方潜心修行,期待有朝一日,重新杀回修仙界了。 室内的沉默被一人打断。 “大人,您许久未进食,还是先去吃一些得好。”一人在室外苦口婆心地规劝道。 “多事。”陆九羽只冷冷地训斥道。 “还不快去吃饭。”何缈忙催促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那你呢?想吃点什么?”陆九羽开口问道。 “拜托,我可是修仙者,不用吃饭的。” 何缈大手一挥,得意道。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男子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在何缈的再三催促之下,陆九羽终于离开了。 眼看着男子离开,何缈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当下照例开始打坐。 有一点是肯定的,护送小皇帝一家回京之后,她是一定会离开。她得尽快恢复正常。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色渐暗,船舱内渐渐一片漆黑。不过何缈是修仙者,夜能视物,影响不大。 募地,一道微弱的光亮由远及近。 何缈睁开眼来,看到陆九羽披散着头发,一头泼墨般的秀发散落在背后,带了点湿气,身着宽松的长袍,多了分飘逸。 眼下他手中端着一支蜡烛,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何缈看到眼前的人,想起了那句有名的古诗: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日? 陆九羽将蜡烛搁置在桌上,随即坐在了何缈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这样的环境不免有几分诡异,就在何缈犹豫怎么开口的时候。 募地,没有丝毫犹豫,男子探身亲上了她,似小鸡啄米一般。 何缈脑子嗡得一声,下意识地往后一靠,男子又追了上来,咬住了她的嘴唇。 “别,求你~”何缈低声哀求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不好意思,先给大家道个歉,昨天因为上午有事太匆忙了,没检查直接复制了两章,成了四千字。 后面我联系编辑修改了新的内容,大家如果没有看的话,可以先去看上面一章。 这件事是我的失误,也不是故意骗大家起点币。给大家道个歉 后面这本书不会每日两更了,可能每日一更,也可能随缘更了。 烂尾是不会烂尾的,这本书是我自己很喜欢的故事,我肯定会写完。就是可能得先缓一缓,后面再写吧。 还是感谢大家之前的支持~ 第三百五十八章 身陷红尘终不悔 江上,夜间的阴风怒吼,浪花汹涌,吹得桌上微弱的烛光来回摇曳。 转眼,又是一阵狂风,吹入船舱内,烛光挣扎几下,很快熄灭。 室内顿时一片昏暗,又是一个无月的阴天。 “别”何缈几乎是四肢并用,才勉强将陆九羽往后推了一些。 “怎么,你不喜欢?”男子带了几分疑惑的话,就在何缈耳畔。 饶是眼下室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何缈也能看清,男子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像猫一般挠得人直心痒痒。 宽松的长袍下,若隐若现。 何缈的心,募地漏了一拍。 “咳咳~灯灭了” 何缈吞了吞唾沫,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找出了一个极为蹩脚的理由。 “呵,那不正好”陆九羽轻笑一声,声音中带了几分异样的蛊惑。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敲在了何缈的心头,让她不由地心一颤,老脸一红。 随即有些为难地皱紧眉头,她抿住了嘴,不知道该怎么同他开口,她的心理负担太重了。 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过往、现在、未来,三者在她心中疯狂地揪成了一团。 二人一时僵持住了。 一片寂静中,何缈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疯狂捶打着她的胸膛,还有陆九羽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倏地,陆九羽一把擒住了何缈的手臂,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拽。 男子早已不是初见时少年那副羸弱的模样,手臂强劲有力,手掌带了几分炙热。 何缈一时不察,吓得惊呼一声,往后挣扎而去。 体内的灵力顿时乱窜,本来靠着太上驱魔之术和静心咒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怨气阴气都纷纷涌了上来。 随即,听到陆九羽嗤笑一声道:“怕什么,又不会做什么。” 何缈心一滞,这还不算没做什么。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揪到了男子温热的怀中。 “我体寒”何缈眼下乖巧极了,吞吞吐吐地开口道。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这句话,何缈体内的寒气越聚越多,整个人渐渐由微凉慢慢变得越发寒冷,直至通体冰冷。 何缈知道,是因着天色渐黑,天地之间阳气减弱,阴气攀升的缘故。 “放开我,我得去打坐修行。”何缈已经冻得瑟瑟发抖,挣扎道。 “在我怀中也一样。”陆九羽将已经快要冻成冰块模样的何缈紧紧地抱在怀中,坚持道。 “别搞不好你会冻死的。”何缈试图挣扎,拒绝道。 陆九羽手臂强悍,伸手将棉被扯过来给何缈捂好,这才淡淡地道: “冻死了也好,真冻死了,你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了。 何缈一时哑然,她心知眼下不是抬杠的时候,当下忙在心中默念起了太上驱魔之术。 陆九羽紧紧抱着何缈的身子,开始还在调侃,“美人在怀,我可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还有什么“最难消受美人恩。” 后面,见何缈不说话了,只清唱道:“人生如梦亦如幻,朝如晨露暮如霞。众生痴迷千幻象,身陷红尘终不悔” 渐渐地,便没了声音。 何缈早已被冻得神志不清了,男子带了点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不断回荡。 随着心绪渐渐平静,加上有寒潭之心护住她心神,这才勉强渡过了这一劫。 所以说,赢勾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走捷径,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不知过了多久,何缈慢慢睁开眼来,见到怀中的陆九羽已经冻得浑身冰冷僵硬,脸色铁青,连那黑羽般的睫毛上,都隐隐有冰霜凝结。 何缈大骇,忙慌乱地给陆九羽输入了点温暖的灵力进去。 随着灵力输入,陆九羽的身体渐渐温热了过来,呼吸也平稳了起来,又重新活了过来。 何缈试图挣扎,才发现他的手臂始终维持着环抱她的样子,难以挣脱开。 何缈垂下眼眸,心中叹了口气,他这又是何苦呢。 她是一个无法给予承诺的人,她只能不断往前,践行属于自己的大道。谁都不曾让她停留。 况且,修仙者同凡人,从来都没有好结果。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虽然心中如此去想,但何缈还是依偎在了他的怀中,给他的手腕处一点点地输入灵力。 江上,最早的一缕日光照到了船舱内,带来了日出的消息。 何缈整夜未眠,当下挣扎地动起了身子,这下倒是轻易挣脱了开来。 “陆九羽?” 何缈回头,见到男子闭眼熟睡,只轻声唤道。 别看他平时嘴毒又爱翻白眼,一副难以接近的张牙舞爪的模样。眼下却像只熟睡的小猫咪,收起了爪子,安静地歪着头,乖巧极了。 何缈唤了一声,见男子没有反应。再唤一句,依旧是没有动静。 何缈伸出手掌搁在了他的额头上去试探,果不其然,额头发烫。看来是昨晚被冻感冒了。 她身为修仙者都难以抵挡的寒冷,岂是他一介凡人之躯所能承受的。 想到此处,何缈心中眼下是百味杂陈。 陆九羽这一发烧,就是整整三日,昏迷不醒,汤药不进。 何缈便歇在他床头,给他不时地注入些灵力。终于,在第三日的夜间,陆九羽眼皮轻颤,睁开了眼。 “你醒了?”何缈见他醒来,忙欣喜地跳了起来,“我去给你拿水” 何缈正往外,衣袖却被陆九羽一把拉住。 “我还以为,是梦。”他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沙哑着嗓子道。随即松开了他。 “当然不是梦。”何缈笑眯眯地道,这才拿着汤勺慢慢地给他灌了点茶水。 半杯茶水下去,陆九羽清醒了一些,怔怔地望着何缈,见她眉眼如画,但到底眼底黑青,可见憔悴了一些,许久,才道: “要是你能这样一直服侍我,我倒是情愿一辈子都躺在床上。” “别胡说八道。”何缈阻止道。 陆九羽嘴角勾笑道:“放心,我身子骨很结实的。” 话说着,醒来的这几日,到底身体虚弱,到哪里都要何缈搀扶,沉重的身子压在何缈身上。 “我上辈子是你家的小丫鬟吗?什么累活都得我来。”何缈忍不住愤愤不平道。 抱怨归抱怨,还是老老实实搀扶着他。 这日,眼看着大船已经到了海津镇的渡口,距离京城不过两日的路程。 陆九羽的身子,终于好起来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太忙了,终于写完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大道无涯 京城一晃就到,小皇帝一家人的棺椁被人从船上抬了下来,运上了马车,直往皇陵而去。 何缈抱着自己的桃木剑,默默走在最后面。 新皇登基,正是天下大喜的时候。小皇帝这个前朝废帝,自然无人问津,连葬礼都是悄悄进行的。 新皇送他尸骨入皇陵,不过是为了图一个好名声,笼络人心罢了。 皇陵少有人打扫,四处荒草萋萋,因着龙气已走,更显败落。 何缈四下寻找了一下,也不见朱飞卿的踪迹,虽然之前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但到底心中一沉。 这些年,她见证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远去,生离死别。 这一忙,便到了晚间。 眼看着华灯初上,京中四处张灯结彩。 “要走了吗?” 夜风中,陆九羽身着黑色披风,因着大病一场,身形在风中更显瘦削,只轻咳一声,对着何缈问道。 某种程度上,何缈实在是佩服他的直言不讳。 “嗯。” 何缈上前一步,垫起脚尖,帮他拢了拢披风的衣领。夜深露重,别再着凉了。 岁月流转,那个往昔跟她一般高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得她有些够不着了。 “我送你的那只玉麒麟呢?”陆九羽只微微一挑眉,质问道。 何缈愕然,应该是还在的,她很少丢东西,但是木簪内的东西也从不整理,鬼知道那只玉麒麟的吊坠,被丢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当下只硬着头皮道:“在的。” “我看看?”陆九羽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掌心朝上道。 “额,我现在给你找找看。”何缈带了点尴尬道。 陆九羽眯着眼不说话。 何缈手忙脚乱地在木簪内翻来覆去地寻找,往日,她还可以问问阿喵,如今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该不会给我弄丢了吧?” 陆九羽只冷冰冰地质问道,目光深邃,一头泼墨般的秀发在风中飞扬。 “绝对没有。”何缈竖起两根手指,信誓旦旦道,就差冲着老天爷发誓了。 陆九羽冷哼一声道:“没有就好,否则我绝对会将你丢进江中喂鱼。” 何缈话虽如此说,到底是有几分心虚。在木簪内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只玉麒麟模样的吊坠。 她轻抚自己的胸口,在心中松了口气,好险。 “喏,在的。”何缈将碧蓝色水种的玉麒麟拿了出来,玉质成色不错,入手极为温润。她当下忙献宝似的给陆九羽看。 陆九羽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只冷冷地道:“怎么,这十五年,你就把我送你的东西一直丢在了角落里?!” 那可是他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她怎么敢! 何缈低着头,心虚地不敢说话,她一向装扮朴素,身上除了师门的木簪,几乎什么首饰都不带的。谁送她的,她都不带。 见何缈这个样子,陆九羽只上前一步,从何缈手中拿过玉麒麟吊坠,一言不发地将吊坠给何缈缓缓系在了她的脖颈处。 女子莹白的脖子上,一只碧蓝色的小巧吊坠,若隐若现。 “日后,可得戴好了。”陆九羽深呼一口气,轻声叮嘱道。 何缈睫毛轻颤,要不师父之前怎么说她命犯桃花。 还没等何缈来得及点头,便察觉到,吊坠内的灵力在疯狂地流逝。 与此同时,本是在昏迷中的阿喵,也开始迅速虚弱。 二人已经签订主仆契约,神魂相连。阿喵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何缈的察觉。 “怎么回事?” 何缈脸色一白,不由得大骇,将阿喵从自己的木簪内取了出来。 本就没有实体的阿喵,眼下周身的淡蓝色正在慢慢变得透明。何缈知道,如果此番阿喵的神魂散了,日后就很难再凝结了。 她试着给阿喵输送灵力,却无济于事。看来她必须得尽快想出解决办法。 “怎么了?”陆九羽也看出了何缈的不对劲,开口问道。 何缈知道,问题一定是出在了这只玉麒麟吊坠上,当下忙拽着自己脖颈处的吊坠,问道: “这是从哪里来的?”她说话间,身形甚至有几分颤抖。 “是我母亲祖上传下来的。”陆九羽见状,扶住了她的肩膀,开口道。 何缈心念一动,问道:“你母亲祖上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那里?” 也许去到那里发现也无济于事,但是阿喵陪她一路走来,一直像她的孩子一样,她不可能眼看着它有危险,却无动于衷。哪怕是只要一丝希望,她都要去试一试。 “我母亲祖上一直是江阴之地的大户人家。”陆九羽开口道。 “好。” 何缈说着,将阿喵收回自己的木簪内,拿出自己的桃木剑横在空中,伸出自己的手,对着陆九羽叮嘱道: “小心些,我要带你夜奔江阴城了。” 夜色朦胧中,女子的一双眼眸好似暗夜中的寒星,具有动人心魄的力量。 陆九羽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调侃道: “你可别握紧些我,要是把我摔下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何缈见状,忙握紧他略显冰凉的手,肯定道:“不会。” 夜风冷冽,何缈不得不再给陆九羽输送一些灵力,二人好似天际的一抹流星,直奔江阴城而去。 亲眼见到了女子上天入地的本领,陆九羽的眼眸中的亮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往那边走?”二人落地在江阴城,何缈疑惑地问道。 “那边。”陆九羽似乎对此地还算熟悉,四下打量一番,指向了人少的一处。 夜色茫茫中,他伸手牵着何缈,往人际稀少的地方走去。 已是暗夜时分,此地早已四下昏暗。 何缈跟着陆九羽的脚步,越走越偏。 要不是拉着她的人是陆九羽,何缈自己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带自己去这些黑灯瞎火的地方欲行不轨之事了。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何缈瞧着越走越是崎岖的小路,忍不住拉住了陆九羽的手,开口问道。 “不是要去看看我母亲祖上吗?我母亲是独苗,家中人早就全死了。” 陆九羽只淡淡地道,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不见任何波澜。 何缈鼻头一酸,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在想,也许,她可以留在陆九羽身侧陪着他。 他一直和她是同类人,十几年前是这样,十几年后,也是这样。 夜风一吹,何缈脑袋一凉,又恢复了冷静。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谁都不曾让她停留。大道无涯,就当她是心狠吧。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六十章 高阶修士 夜色苍茫中,二人沿着山路而上,终于到了陆九羽母家的陵墓处。 何缈一来到此地,便觉察到了不对劲,此地灵力波动明显异于其他地方。这种事情在人间可不寻常。 看来陆九羽说的,这只玉麒麟吊坠,是他祖上传承下来的,此言不虚。 何缈一手拿着自己的桃木剑,另一手拿出了罗盘,默默地开始寻找着灵力波动异常的地方。 一旁的陆九羽默默地望着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正如二人初见时的模样。 “跟紧我。” 何缈对着陆九羽叮嘱道。随即朝着一处奔了过去。 夜色茫茫中,明明眼前在外人看来,是什么都没有的一片平地。但是何缈知道,自己手中的罗盘指针指向了此地,此地必然有异。 此地必然有异,想到此处,何缈挥手示意陆九羽站在自己身后,这才手持自己的桃木剑,对准了眼前。 募地,何缈挥动了自己手中的桃木剑,一招“东海扬波”下去,只见眼前的空气中,募地开始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灵力裂缝。 是阵法。 何缈心中大喜,知道阿喵可能有救了。 当下又是一招强悍的“翻江倒海”,方才还只是一道窄窄的裂缝,如今却被何缈硬生生地挤出来了一道人可以钻进去的小洞。 “跟紧我。”何缈对着陆九羽再次开口道,随即自己已经果断钻了进去。 待到一钻进去,直起身子,望着眼前的一切,何缈不由得惊呆了。 这分明是一处供修士修行的地方。 入目皆是荒凉,但可以依稀看到,此地曾经有供打坐的禅房,有炼丹用的丹室,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器物 只是因着年久失修,眼下被厚厚的灰尘覆盖,想来至少是上古之物了。 还不等何缈来得及四下打量,看个仔细,募地,一股可怕的力量迎面冲着何缈而来。 何缈本以为此地是某个被高阶修士遗弃的地方,所以并未多想。 岂料,早已是死寂之地,居然还有攻击冲着自己而来。 何缈下意识地便往旁边躲去,想要避开这一击。 方才,这一击过来的时候,何缈已经觉察到这不是自己能够抗住的。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她再怎么说破天,也只是一个勉强才到筑基中期的修士。 她身形灵活,果断闪身离开。脚步刚刚挪开,何缈便看到了身后的陆九羽。她忘记了,自己可以躲避开,但陆九羽只是个凡人。 眼下,他神色平淡地望了何缈一眼,一双琥珀色的眸中没有丝毫的波澜。似乎对于她做出的这个决定,早有预料。 眼看着那股力量朝着陆九羽而去,何缈深呼一口气,果断抽出自己的桃木剑,闪身过去,试图硬扛下了这一击。 是她带他来的,她不能为了自己的性命丢下他不管。 只可惜,这一击同她预料的一般,并不是她想扛就能扛得下。 这强悍的一击,直接将何缈击飞。本来就没有完全愈合的内伤,顿时伤上加伤。何缈只觉越发难捱,当胸涌上来了一股血腥味。 为了怕陆九羽担心,何缈只能忍着不吐出来。 而更糟糕的是,下一次的攻击已经到了。 何缈见状大骇,想要试图挣扎起身去对抗,却无论如何都起不来。此番,是她大意了。 本以为是救人之路,谁成想,这一趟竟是二人的送命之路。 陆九羽似乎也有预料,跑到了何缈身侧,蹲下身子,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那一击在到达陆九羽周身的时候,似乎有所察觉,募地停了下来。 然后,果断攻向了陆九羽身侧已经身受重伤的何缈。 何缈受了这一击,当胸吐了一口血出来。无法忍住心中的怒火,怎么这攻击还挑人呢?是她不配吗? 她本以为自己是无意触动了此地的机关,岂料,攻击居然是有意识的。 陆九羽也看出了问题所在,在下一击到来之前,护在了何缈身前。 随即一撩衣袍,单膝跪地,挺直了脊背,只朗声道: “江阴梅家后人来此,无意冒犯先祖,还望先祖见谅。” 男子带了点沙哑的声音,在这片不知多少年未曾有过人踏足过的空旷的平地上响起,显得有些突兀。 何缈怔怔地抬头望着眼前之人,只能看到男子侧面清晰的下颌线和倔强的身影。 随着陆九羽的声音响起,那本来已经近在咫尺的一击,陡然消失。 在禅房之中,一人的身影慢慢浮现出来。 何缈很快便认出,与其说是身影,不如说是一缕残魂。 就是不知,是这位高阶修士陨落了,还是飞升了之后留在此地的分身魂魄。 但毋庸置疑,能够时隔这么久都还存在,这位高阶修士至少达到了元婴期之后的化神期。 可以说,这是何缈目前为止,见过修为最高的修士了。虽然只是一缕残魂。 “你们来此地作甚?”那人看上去是个中年男人的模样,面色柔和地问道。 何缈忙起身将自己木簪内的虚弱的阿喵放了出来,对着那位高阶修士恳求道: “还望前辈帮着救一救此物。” “是我的神兽水麒麟。”那人见状,诧异道,“没想到,当年一役,它居然活了下来。” 何缈的心陡然一沉。 她一直以为,阿喵是个新出生的水麒麟宝宝,却从来没想到,阿喵其实是上古神兽受了重伤,退化到了虚弱的幼儿状态。 想来,如今仙界灵力稀少且驳杂,如何能再孕育出水麒麟这种上古神兽。 那人只一挥手,何缈面前一空,水麒麟已经出现在了那人手中。 “此物已经同你签订主仆契约?”那人只问道,语气中听不出悲喜。 “是。”何缈只能硬着头皮道。 仔细想来,阿喵身为此人的神兽,却能同她签订主仆契约,就说明,这位高阶修士,大概率是陨落了,才解除了同阿喵之前的契约。 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没想到,这位高阶修士还在此地残留了一缕魂魄。 “水麒麟脱离本体,此番又受了重伤,陷入昏迷。不如留在我身旁,好让它同自己的本体融合。”那人只面色平和道。 “那我什么时候能接它回去?”何缈听到此处,募地开口道。 这些年,她身边的人一个个远去,只有阿喵始终都陪伴着她,她不能再失去阿喵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六十一章 桃花劫 听了何缈的问话,那位高阶修士并没有搭理她,反而看向了何缈身侧的陆九羽。 “你是我梅家的后人?” “是,我母亲是正是梅家闺秀。”提起母亲,陆九羽眉眼轻颤,平静地开口道。 那人打量着陆九羽,目光中满是慈爱,但是看清了陆九羽的周身,只惋惜地摇了摇头道:“可惜了,是个凡人。” 他眉头紧皱,不时看向二人,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半晌,才抬起头看向何缈,道: “今日你我相遇,也算是缘分一场。我很快便会再次陷入昏迷之中,不若将部分修为赠予你,也算是结个善缘。” 何缈没同意,只执拗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来接阿喵?” 她害怕这位高阶修士是想要用修为来换阿喵。在她心中,这无异于是卖孩子换钱。 如果她修成了无上至道,换来的是身边的所有人都离她而去,那她也不知道,她就算修成个大罗金仙,又有什么意思。 那位高阶修士没料到,这么大的好处摆在面前,竟然有人能置之不理。 当下也反应过来,女子口中的阿喵,就是那只水麒麟。 虽然女子说话耿直,但也能看得出,她对于水麒麟的爱护,当下心中对于何缈又多了几分认可。 只面色温和地解释道: “一来水麒麟同实体融合需要时间;二来,日后水麒麟现世,必然是修仙界人人眼红的存在,以你如今的修为,保护不了它的。” 说着,对着何缈开口道:“金丹期,你至少得到达了金丹期,才能再来接回水麒麟。” 何缈一时沉默了,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到达金丹期。 金丹期,向来是十万人中出一人的概率。 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是那个例外。但眼下,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多谢前辈照顾阿喵。”何缈只郑重地冲着这位修士拱手道。 那位高阶修士见状,伸手将自己部分残留的修为注入到了何缈脖颈处的玉麒麟中。 受了人家的修为,某种意义上,形同师门传承,可以说仅次于救命之恩的存在。 何缈自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当下只跪倒在地,恭敬地俯下身子道谢。 “前辈,我不明白,您为何不留着这些修为,以待日后东山再起?”何缈最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那人面色平和,解释道: “正所谓,天行有常。凡人有生老病死之忧,修仙者亦有成住坏空之道。陨落便是陨落,哪里还有东山再起的说法。这些修为就算不给你,也只会在天地间慢慢消散。” 话语间,一副勘破世事、世外高人的模样 何缈脸色一白,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是恭敬地颔首道:“多谢前辈大恩。” 这位能够得到水麒麟认主的高阶修士,心胸气度果然非同凡人。可以遥想当年的风姿。 “走吧走吧,记得,金丹期以后再来。” 那人只对着二人悠悠开口道。 待到何缈再抬头,眼前哪里还有方才那人的模样。四下寂静荒凉,一片漆黑中,只有寒鸦声由远到近,叫声凄凉。 一阵风吹过,何缈身子一抖,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脖颈处的玉麒麟。玉麒麟还是温暖的。 “小心些。”身后的陆九羽哑声道,随即拉住了何缈的手。 他掌心微凉,攥紧她的手,领着她往集镇走去。 何缈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心知若是十五年前没有遇见他,也就不会有阿喵,更不会得到这位高阶修士的传承。 但,也不会面临需要离别的时候。 寂静的一条小路,二人默默地走在其中。彼此心中都清楚,这大抵是最后一次并肩而行了。 来到了江阴城后,何缈拿出了玄阴宗的盘子,将陆九羽送回了京城。 这一来一回,已经是快要破晓的时候了。天际的启明星高挂,晨风微凉,吹动着陆九羽一头泼墨般的秀发,在风中飞扬。 一夜的功夫,男子下巴长出了淡淡的胡茬,加之整夜未眠,眼底黑青,显得整个人憔悴了一些。 陆九羽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女子细嫩的脸庞,似乎要将这一切都记在心中: “天快亮了,你该走了。”他主动开口催促道。 何缈抿嘴点了点头,听到陆九羽接着道: “我想通了,我没有什么资格留你。你是修仙者,有自己的大道要追求。我只会给你拖后腿” 何缈一直强忍着,这么多年,她本来就习惯了生离死别,但眼下,听到陆九羽的话,还是募地红了眼。 “哭什么。” 陆九羽用温暖的指腹帮何缈拭去眼角的泪花,何缈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居然落泪了。 话说着,陆九羽也不免红了眼眶,只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子,沙哑着嗓子道:“这次,你可别再忘记了我。” “不会。”何缈笃定道。她一直都没有忘记他。 “那就好。”陆九羽轻笑一声,拂袖缓缓往京中走去。 何缈望着男子远去的瘦削背影,刻意挺直的脊背,好似她初遇他时的模样。 她一直都清楚,少年人有自己的骄傲。 何缈一次次地明白,师父为何在临终前,特意告诫她,她命犯桃花。 桃花劫,误我道心。 离开了京城,何缈并未选择直接回修仙界,也没有选择回自己买下的那个宅子,反而是一路沿途问路,往一处叫“谷阳”的地方去了。 连着七日的奔波,何缈终于到了这个名唤谷阳的小镇。 眼下新朝建立,多年的战火得以停歇。百姓均是休养生息,小镇平和而安详。 何缈沿街询问有没有半年前来此地的一户姓黄的人家。 出乎何缈意料的是,当地人说,确实是有这么一户人家,不过早已于一月多前离开了。 何缈呼吸一滞,眉头紧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留下个孩子。”一位嘴碎的大娘开口道。 何缈只觉自己眼皮一跳,忙追问道:“那孩子在哪里?” 烈日当空,何缈给那位热心的大娘塞了几个铜板,大娘便带着何缈往那孩子在的地方走去。 “他年纪不大,又没人管,就一直守在酒楼后面的这条街,等着店里扔出来点剩菜剩饭” 何缈听着这位嘴碎的大娘还在絮絮叨叨。 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中,何缈瞧见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缩在旁边,略显瘦削的鹅蛋脸上,一双熟悉讨喜的圆圆眼中,满是冷漠。 何缈一眼便认出了他。 只上前一步,缓缓地开口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随即,又补充道:“一日三餐管够。”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再来一章~ 我发现大家很喜欢投月票,很少投推荐票,疑惑。 还有,大家可以猜猜,那个小少年是谁。 第三百六十二章 爱之深,计之远 听了何缈的话,少年只冷漠地抬起头,扫了何缈一眼,并未搭理她。 何缈尴尬地站在原地,难道她看起来像个不怀好意的怪阿姨吗?她分明是妙龄少女好不好。 想到此处,何缈取出一正红色的香囊,从中抽出一张信来,递给了少年。 少年不解地望着何缈,但是在看清那份信上的字迹之际,募地脸色一变,猛地起身,从何缈手中夺过那份信,仔细看了起来。 他动作太快,何缈手中还紧握着香囊,正红色的香囊上,隐隐可见被暗红浸润的血渍。 旁边人均不解地望着二人,大概是不理解,为何一个小叫花子,居然识文断字。 待到少年再抬起头,那双圆眼中,已经盈满了眼泪,只强撑着问道:“你从哪里拿来的这份信?” “信的主人给我的。”何缈像是打哑谜一般回复道。 这番话在外人听来,自然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何缈知道,眼前的少年听懂了。 少年扭过头去,何缈却明显看到,他脏乱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走吗?”何缈又问了一遍。 少年抹干净眼泪,回过头来,眼底已然一片清明,一言不发地起身,看来是准备跟着何缈离开了。 此事早就在何缈的预料之中,她知道,其实,除了跟她走之外,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择。 二人方才从酒楼的后巷中出来,眼前募地出现了一排人的身影。各个是彪形大汉,身着黑衣,手持利刃,将何缈二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身上均有着一股极重的煞气。旁边路人见到,变了脸色,匆匆离开。 少年似乎对于这一幕早有预料,饶是年纪不大,但神色间颇为冷淡。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没想到,这些人来的这么快,看来那位还是没有死心呀。看来是一直在暗中跟踪着她呢。 “你们是狗吗?闻着味都来了。” 众人听了何缈侮辱的话,脸色有些难看,只拔出刀来,对准了何缈同少年,将二人围在了中间。 何缈冷冷地看向众人,冷哼一声,募地抽出自己的桃木剑,一招“翻江倒海”,没有丝毫犹豫,打向了众人。 众人不敌,被何缈一招打落在地,刀全部脱手,散落一地。 何缈这才收起了剑,只冷冷地昂起头道: “跟你们的主子说,这个人的性命我保了。这次姑且饶你们不死,再有下次,杀无赦。” 说着,转身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她意识到少年没有跟上来,这才回头对着已然愣神的少年道: “不跟上吗?” 少年看向何缈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复杂,随即匆匆跟上了何缈的脚步。 何缈带着像叫花子一样的少年来到了附近的一处面馆,在众人的诧异的目光中,给少年点了一碗肉丝面。 “先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吧,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 还没等何缈说完,少年已经拿起筷子,狼吞虎咽了起来。看起来,实在是饿了很久了。 半晌的功夫,一碗面已经见底了,连汤底都没有剩下。 “吃饱了吗?”何缈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看样子,还想再来一碗。 何缈浅笑一声,起身结账,解释道:“没吃饱也先忍着,开始不能吃太多。” 少年听懂了,只紧跟着何缈。 何缈带着他去买了身新衣裳,又去找了间客栈,让他沐浴更衣。少年许久没有洗过澡了,头发都打成了死结。 “没办法了,只能给你剪掉了。”何缈见状,只开口道。 她知道,古人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毁,几乎是不剪头发的。 少年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 何缈一剪刀下去,少年便留成了短发。“也算是从头开始吧。” 待到少年换了一身浅灰色衣裳再出现,同之前那个脏乱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坐。”何缈只对着他点头示意道。 少年便安静地坐了下来,一双眼眸望着何缈,急切地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 “你想问什么?” 何缈望着眼前的少年,清秀的鹅蛋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头发细软,略带了点发黄。 “传闻中皇帝皇后”少年说到此处,神情激动,浑身颤抖,有些说不下去。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何缈淡定地回复道。 少年听到此处,嘴唇一白,眼中顿时晦暗了下去,半晌说不出话。 “具体是什么情况?”许久,少年才回过神来,继续问道。 “你母亲不愿意离开,自刎了。你爹也跟着殉国了。”何缈垂下眼眸,如实讲述。 是了,眼前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前朝的小皇帝同皇后的独子,也是曾经的一国太子。 从何缈见他的那一刻起,便认出了他。 他那张鹅蛋脸随了他的母亲,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则随了他的爹爹,也就是小皇帝。 只是,小皇帝性子单纯,一双圆眼显得娇憨。少年却随了母亲的精明,一双眼中弥漫了许多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算计。 当初,皇后临时之际,曾招呼何缈附耳过去,想要跟她说一件事,便是求她来此地救下这位太子。 是了,皇后早知新帝的大军势如破竹,国亡城破是早晚的事情,早于半年前,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托付亲信,送出宫去。 希冀着儿子能隐姓埋名,避过这一难。 要不怎么说父母对子女,爱之深,则为其计之深远。 那日何缈在宫中见到的那个所谓的“太子”,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只可惜,所托非人,所谓的亲信大抵是见到旧朝灭了,便丢下太子逃走了。 “对了,那户一直照顾你的人呢?” 何缈开口问道,该不会是那家人叛变,透露了少年的踪迹,才让新朝的人知道了吧。 少年抬眸淡淡地望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见她面容姣好,眉眼平和。想起信中母亲的叮嘱,切记藏锋,明哲保身。 这才淡淡地道:“逃走了。” 这倒是同何缈的预料一致,见风使舵,也属于人之常情。 当下点了点头,自己倒是皱起了眉头,不知该如何处置眼前的少年。 在何缈看不见的角落,少年眼中流露出一抹杀意。 那户人家哪里是逃走了,是他们得知旧朝破灭,新朝建立。意图捆了他前去衙门获得赏金,被他趁其不备,一刀毙了他们全家。 然后埋尸院中,装出那户人家外逃的样子。自己则趁机与乞丐为伍。直到,遇到了眼前的女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何缈接着问道。 “郑雍。” 少年恢复了平静,抬起头来,乖巧地回复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有时间就再来一章,没时间就算了。 大家猜到少年的身份了吗?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世风日下 何缈身旁跟了这么一个少年,她有些发愁,不知该如何处置。 如今,普天之下,除了她,只怕再无人敢收下这位前朝的太子。 但留下他想到此处,何缈抿嘴不说话。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只怕,那个往日里一直跟在自己身侧身后,姐姐长,师父短,叫得极为亲热的人,在关键时刻,却选择叛出师门,背刺她一刀。 她实在是怕了。 况且,她是想要回修仙界修行的,她本来就一直自身难保,更别说如今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但小皇帝皇后没救出来,带着这个只有十一二岁的旧太子,也算是她最后能做的一点。 所幸,少年沉默寡言,一日的功夫,基本说不上几句话。倒是让何缈觉得舒心了许多。 姑且这样带着吧,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了。 就这样,何缈御剑飞行,带着少年往七丹门飞去。见到何缈露出这非同寻常的一手,少年眼中满是炙热。 何缈在空中正飞行之际,募地看到人间同修仙界接壤的某处,黑色的魔气高升,一股子血腥味冲天,又隐隐有修仙者的打斗声。 妖魔在人间出没,不足为奇,但修仙者也出现在人间,可是件稀罕事。 毕竟,多数修仙者已经很少涉足人间了。 何缈见状,御剑落在了某一处,对着少年叮嘱道:“小雍,你先留在此处,我去前方看看是什么情况。” 说着,转身离去。 少年只是个凡人,她不能带他去冒险。 何缈没注意到,少年一双圆圆的眼睛,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慢慢眯了起来,眼底满是复杂。 何缈哪里想那么多,踩着自己的桃木剑便飞了过去。远远便看到了一群身着淡蓝色门服的人。 不好,是天玄门的人。 何缈忙偷偷潜藏了起来,躲在角落里打量了半天,没看到颛孙渊的身影,这才在心中松了口气。 这样的情况下,要是遇见了颛孙渊,她怕是连戏都没法看了。 仔细看去,空中正打斗的,也不是旁人,正是何缈曾经见过面的轻音圣女。 眼下,她一身冰蓝色的门服,冰肌玉肤,面容冷寂,气质出众绝伦。正手持一把白色的古琴,弹出铮铮的琴声,对抗着魔界之人。 居然连掌门凌阳道人的亲女儿轻音圣女都出动了。 远处还有一中年男子,正同另一人打得激烈,二人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能得天玄门如此倾巢出动,可知也不是一般人。 地上的天玄门弟子均是手持利剑,严阵以待。 何缈见状,往脸上蒙了块淡黄色的面纱,便上前搭话去了,就算是吃瓜,也得吃个明明白白。 “兄台,我是一位散修,偶然路过此地,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何缈对着天玄门一胖胖的弟子恭敬地开口道问。 那人扫了何缈一眼,见她确实是一位修仙者,当下也不在意。只用下巴示意空中道: “这不,魔界的人来人间大肆屠杀,我们不得已来此地解决。” “来人间屠杀?!这是为什么?”何缈故作诧异地张大了嘴。 那人叹了口气,解释道:“听说是魔界之人想要通过献祭大量的活人,来复活某个魔皇。” 随即又接了一句;“最近修仙界不太平呀。” “此话怎讲?” 何缈好奇地问道,见那人面露诧异,忙自我补充道:“小的经常闭关修炼,好久不曾出来了,对于外界之事是一概不知。”、 那人是个心大的,也不在意,反而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对着何缈大倒起了苦水: “你不知道,先是百尺崖被人所劫狱,里面的重犯逃了出来,累得我们好一阵忙活,才抓了回去” 听到此人吐槽到此处,何缈淡黄色的面纱笼罩下,嘴角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两下。 若是她没有记错,好像,百尺崖的犯人,是她放出来的。 那人接着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还有,我们五长老的儿子,听说是跟着一个妖界的小狐狸私奔了” “还有这样的事?!”何缈大骇,五长老的儿子,不就是云千臣吗 小狐狸,岂不是她遇见的那只赤狐?想不到,看似乖巧听话的云千臣还有这么叛逆的一面。 “嘘~小声点,这可是我们天玄门的丑事,听说五长老暗地里都要气死了。” 听到天玄门的五长老吃瘪,何缈心中倒是不由得心情舒畅。 她说过的,自己最爱记仇。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昔日云机竹一向看不上自己的身份,对她是多加贬低,威逼利诱,可以说,是什么招数都使上了。 如今,不知他知晓自己悉心教养的亲儿子,跟了一只赤狐私奔,会是怎样的脸色? 况且,何缈若是没有记错,那只赤狐,好像还是只公狐狸。 那人忙示意何缈压低了声音,接着开口道: “我们渊清上仙的道侣大典,本来还想着办得风风光光,因着门内出了这样的丑闻,也只能被迫取消了” 何缈听到此处,眯起了眼,没想到,有一天,吃瓜还能吃到自己头上。 道侣大典取消,难道不是因为,本应该是新娘的她,连夜跑路了吗? 不过,这倒是个好借口,好歹成全了颛孙渊的颜面。 那人接着絮叨道: “哪里只是我们天玄门,其他几个门派也不太平。地月宗的少宗主不也跟着一位低阶女修私奔了,听说至今还没找到呢。还有,传闻烈阳宗宗主干女儿的那位夫婿,在秘境之中陨落了” “世风日下呀。”那人不由得感慨,总结道。 “是呀,道德沦丧呀。”何缈在一旁接着帮腔道。 募地,远处打斗的两人是越打越近,待到何缈看清魔界那人的模样,脸色一白。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她许久未见的大师兄——公良曦。 眼下,公良曦比之何缈在九幽之地见到他时,体内魔气鼎盛,修为更盛。 那位同公良曦对抗的门人,修为明显是落后于公良曦的。撑了这么久,已经实属不易,不过几招,便被公良曦一掌打飞。 “不好。”何缈身侧的人变了脸色。 随即,天玄门的众人动了起来,组成了剑阵。 何缈看得出,这些人修为几乎都是炼气后期或者筑基前期的,如何能同魔界的公良曦相提并论。 当下只面色难看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还有小可爱的打赏,鞠躬,撒花~ 第三百六十四章 我道永恒 果然不出何缈的预料,天玄门的这些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 短短几招,所谓的剑阵便被公良曦冲破,天玄门的人更是被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轻音圣女还在同魔界的另一人缠斗,腾不出手。公良曦则迅速往旁边走去。 “快,阻止他。”轻音圣女只急切道。 天玄门还能动弹的几人忙起身,试图去阻止公良曦。何缈也跟在众人身后,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在公良曦面前,天玄门的众人好似蝼蚁一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转眼之间,方才还在何缈身侧同何缈唠嗑的那个胖胖的门人,已经被公良曦一把拧掉了脑袋。 其余门人见到如此血腥的一幕,顿时骇得不敢上前。 公良曦募地飞到了附近的一个村子。 等到何缈追到之际,看到的是公良曦在四处杀戮,但凡他走过的地方,遍地尸骸,鲜血满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冲得她极为难受。 不管男女老少,统统难逃一死。 “这都是你做的?” 何缈募地拉下自己的面纱,闪身出现在了公良曦面前,冷冷地问道。 公良曦手中正对着一五旬老妪,见状,一掌击毙了老者。 这才对着何缈开口缓缓道:“何缈,是你?” 要不是这一幕幕是何缈亲眼所见,她绝对不愿相信,自己的大师兄,杀人如麻,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为什么?”何缈望着地上那死不瞑目的老妪,痛苦地问道。 为什么她的大师兄会变成这幅模样?如果说,他堕入魔界是为了给师父报仇,为了对付天玄门的那群虚伪的人,她都可以理解。 但是,杀戮手无寸铁的凡人,这样的做法,本就是邪魔歪道,为天道所不容。 “何缈,想要达成目的,总是需要一些牺牲的。”公良曦面色平淡地道,一双眸中不见丝毫的愧疚。 这么残酷的话,就这样,从公良曦的口中若无其事地说了出来。 就在这一刻,何缈不得不承认一个残忍的事实。公良曦,早已不是她初见时的那个大师兄了。 魔界之人虽然一贯是号称率性而为,实则随着修为精进,杀戮之气渐重,便会一步步地迷失本性,最终变得嗜血残忍。 公良曦,彻底地变了。 见何缈面容凄凄,公良曦以为他说服了何缈,募地上前一步,又欲杀掉一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男子。 募地,何缈抽出自己的桃木剑,一招“翻江倒海”,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冲着公良曦打了过去。 公良曦没成想,何缈会对他出手,只避开了这一剑,回头冷冷地望着何缈,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 何缈一双细长的眸子眯了起来,只一挥手中的桃木剑,冷冷地道: “公良曦,你屠杀无辜凡人,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我按照碧海阁的门规,将你逐出师门。” 接着又斩钉截铁道: “碧海阁自古以匡济天下、维护正义为己任。你滥杀凡人,人人得而诛之。” 这一次,她要彻底同公良曦决裂。 公良曦听到此处,嗤笑一声,仔细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小师妹,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了这位往日里其貌不扬、最好偷懒的小师妹。 “何缈,你难道还不明白,碧海阁早就没了。” 何缈听到此处,缓缓地摇头反驳道: “公良曦,你错了,只需我还活着一日,碧海阁就会存在一天。” 她就是碧海阁的门徒。 说着,又是一招“东海扬波”,朝着公良曦而去。手下没有丝毫的留情,她绝不允许他再杀戮无辜的凡人。 公良曦再次避开了这一剑,这才冷冷地道:“何缈,你别忘记了,你的修为,还是我教的。别逼我动手。” 何缈听到此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冷冷地道: “正因为我记得这一切,所以才更要为自己心中的道义而战。否则,不就辜负了大师兄往日的一番谆谆教诲吗?” “你阻止不了我的。”公良曦见状,手中募地闪现出那把赤霄剑来,赤霄剑的剑身,是嗜血的红色。 “愿拼死一试。”何缈毫不退缩,只面色平淡道。 她觉得,人生之荒谬怪诞,莫甚于此。 换到昔日在碧海阁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那个端庄严肃、不苟一笑的大师兄,会堕入魔界,成为杀戮凡人的邪魔歪道。 而自己那个温婉如玉的三师兄,会成了背叛师门的叛徒。 人心易变,我道永恒。 何缈也十分清楚,自己如今不过堪堪筑基中期的修为,根本无法阻止公良曦。 但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她愿拼死一试,来阻止公良曦,来维护自己心中的正义。 公良曦也看出了何缈眼中的倔强,知道必须得先制服住这个碍事的小师妹。当下手中的赤霄剑一挥,冲着何缈而来。 募地,清冽的琴声凌空而下,一股极为纯粹的灵力冲着公良曦而去。 一身仙气飘飘的女子出现,是轻音圣女。 轻音圣女的琴声,替何缈挡下了公良曦的这一击。 何缈则借机又是一招“翻江倒海”,冲着公良曦而去。二人一远攻,一近攻,相互辅助,一时之间,居然同公良曦打了个不相上下。 何缈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同天玄门的人联手,一起去对抗自己的大师兄。 “公良曦,还不快走,待我唤来了颛孙渊,今日你难逃一死。”何缈冷冷地开口呵斥道,意图逼退公良曦。 公良曦信以为真,知晓今日在这几人手中讨不下好,当下募地闪身离开。 轻音圣女见状,也没有前去再追。只回头对着何缈上下打量道:“碧海阁的人?” 何缈便知,方才自己同公良曦的话,轻音圣女肯定都听到了耳中。当下只得硬着头皮道:“是。” “我师兄知道吗?”轻音圣女见状,也冷冷地问道。 何缈犹豫再三,还是老实地回道:“知道。” 轻音圣女听到此处,冷哼一声道:“那他实在是色迷心窍了。” 轻音圣女这样公然嘲讽,何缈也不敢回话。轻音圣女的修为,是远在她之上的。 “日后离我师兄远一些。若你要报仇,欢迎来紫霄峰找我。” 轻音圣女说到此处,只一挥衣袖,翩然远去。 何缈望着天际一身白衣的女子,有些不敢置信,这位轻音圣女,居然如此轻易就放过了她。 难怪她总觉得,这位轻音圣女是有几分古怪在身上的。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六十五章 护犊子 眼看着魔界的人离开,天玄门的人也远去,何缈也闪身离开,前去寻找郑雍。 待到她回到之前的地方,茂密的树丛中,却不见了少年的踪迹。 何缈心底一慌,该不会,她又把人给弄丢了吧?毕竟,有的人一丢,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小雍~小雍,你在哪里?”何缈忙扯着嗓子四处喊道。 募地,从大树后面现出一人的身影来,是一身白灰色衣裳的郑雍,乖巧地应道:“在。” 何缈见状,这才松了口气,她方才还以为,他莫不是跑出去遇到了魔界的人,那她可是罪过大了。 何缈注意到,少年那双圆圆的眼,红了一圈。 何缈一时哑然,该不会,他以为自己是丢下他跑路了吧?虽然,她确实曾想过怎么把这个棘手的少年脱手。 “走吧。”何缈也没多说话。毕竟,这个阶段的少年,多少是带了点自尊心的。 何缈再次御剑飞行,带着郑雍往七丹门而去。 一御剑起来,何缈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她自己体内最后的那一丝魔气,消失殆尽。 那一缕本是从心底滋生出来的魔气,用姑射神女的太上驱魔之术都无法消除的魔气。 在方才同公良曦打斗的过程中,竟在无声无息中,消释掉了。 这一缕魔气,本来就是何缈观公良曦的剑招感悟,观自己亦师亦兄的公良曦堕入魔界,所走的道路,在心底生出了一丝认同,才会生发出来的。 在她自己终于目睹了公良曦弑杀的那一幕之后,同公良曦彻底决裂,那一缕魔气,也自然就没了。 大概是应了徐老头临终前的那句话:“心正则丹,心邪则毁。” 何缈想到此处,在心底自嘲道,大抵她生来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六亲无助不说,还要同亲近的人一个个决裂分开。 想到此处,何缈抬眸扫了眼旁边的郑雍,他一头短发,细软微黄。 眼下正乖巧地打量着脚下的广袤土地,一张鹅蛋脸白皙,随了他的母亲。 她不打算收徒弟了。碧海阁出的叛徒太多了,也许,不收徒弟才是最好的做法。她怕再养出一个白眼狼。 碧海阁,就算只有她一个门徒,那也是她的师门碧海阁。她也能将门派传承下去。 二人直奔七丹门而去。 这一次,门口的守卫对于何缈颇为熟稔,纷纷让路。一身黑衣、腰佩长刀的方玄诧异地盯着何缈,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回来。 “这次就算没有腰牌,也可以让我去见见门主吧?”何缈对着方玄开口道,说着,便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去。 方玄一双黑色的眸子是转了又转,忙跟上了何缈的步伐。 他心中满是疑窦,想要问问这位何长老,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道。 修仙界的传闻,此女似乎是同地月宗的少宗主凌一霜私奔了这怎么又回来了?凌少宗主呢? 还有,她身后跟着的那个小鬼是什么人? 方玄怀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带着何缈前去拜见七丹门的门主。 很快,便有人问出了他内心的困惑。 “何长老啊,不是说你同地月宗的那位少宗主私奔了吗?怎么回来了?” 七丹门的门主见到何缈,也满是诧异。 他听到的故事里,那位传闻中的低阶女修,正是他们七丹门的何湘,此事是方玄同地月宗的众人亲眼所见。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何缈之前也从天玄门的人口中听过这件事,她一直以为,这是地月宗发出的用来迷惑众人的消息。 况且,凌一霜哪里是去私奔了,分明是去修行除魔之术,潜心修行去了。 七丹门门主见状,笑眯眯地捻须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说着,又看向了何缈身后的少年,疑惑地问道:“何长老,这该不会是你的儿子吧?都这么大了?” 修仙界众人寿元极长,年龄成谜,有个孩子也实属正常。 何缈听到此处,嘴角控制不住地一抽,似笑非笑道: “门主,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七丹门门主见状,忙打岔道:“何长老这次回来是做什么?” 何缈见状,只拿出一个储物袋扔到了桌上,道:“你要的枯白矾和日辉晶,记得炼制成的雷火珠分我一些。” “好说,好说。”七丹门门主已经眼露精光,在检查里面的各种材料了。 就这样,何缈带着郑雍,在七丹门暂时住了下来。 她自己一方面需要炼化体内的阴气和怨气,另一方面,需要等着雷火珠出炉。 至于郑雍,她没怎么管。想着他父母双亡,不如先让他散散心,熟悉熟悉修仙界的一些情况再说。 再不济,她瞧着方玄的刀法不错,不行过个几日,托门主说一声,让郑雍跟着方玄学刀去吧。 十一二岁的年纪才入门,在修仙界来说,是有些晚了。 但当年,她也是这个年纪开始进入碧海阁的,虽说如今也是低于同期的其他佼佼者,但到底也能起来。 厚积薄发嘛。 就这样,何缈提供了一些辟谷丹和灵药,开始散养郑雍了。 她则是每日刻苦修行,至于郑雍,愿意在七丹门四处乱逛也好,愿意待在原地也罢,她都不甚在意。 这日,傍晚时分,暮色四合 何缈隐隐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知晓是郑雍进来了。他一直是个极为乖巧又很懂事的孩子。 当下忙起身往外走去,喊道:“小雍~” “在。”郑雍乖巧地闷声应道,低着头,一头柔顺的短发似乎有些凌乱。 何缈觉察到几分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没事。”郑雍照例低着头,闷闷地道。 “抬起头来。”何缈细长的眸子一眯,出声问道。 郑雍听到此处,只执拗着不肯抬头。 何缈上前一步,掰起少年的脸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少年白皙的鹅蛋脸上,是鼻青脸肿,嘴角带血。 “谁打的?”何缈冷冷地出声询问道。 见郑雍不说话,何缈募地变出了自己的桃木剑,拉着郑雍的衣袖往外道:“走,谁打的你,你给我好好指认出来。” 今日,她要让七丹门的人知道知道,她究竟是有多么的护犊子。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还有小可爱的打赏,感谢~ 第三百六十六章 哑巴亏 第三百六十六章哑巴亏 何缈气势汹汹地带了郑雍杀了过去,直奔七丹门门主的丹室。 正巧一身黑衣的方玄也在,二人似乎在同门主商量什么事情。 “何长老,有事?” 七丹门门主见何缈脸色不大好,忙开口问道。毕竟,这位可是他们七丹门的财神爷,怠慢不得。 何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身后鼻青脸肿的郑雍,冷冷地道:“喏,你们的人把孩子给打了,我想来要个说法。” 一旁的方玄听到此处,眼皮微颤,似乎想到什么,垂下了眼眸。 七丹门门主是个慈爱的,见到少年白皙的脸上满是伤痕,满脸心疼道: “方统领,你去帮着查一查,看看是什么情况,给何长老一个交代。左右不过是门里那几个顽皮的孩子。” 何缈见状,面色平淡,点头道:“正巧,我也想要来问问,门主的雷火珠炼制得怎么样了?” 七丹门门主忙拿出了两颗雷火珠,小心翼翼地隔空递给了何缈,道:“出了几个样品,何长老先拿去试试。” 何缈将这两颗雷火珠收入木簪之中,这才对着一侧黑色刘海挡脸的方玄道:“劳烦方统领了。” 方玄长腿走在最前面,背着身影开口问道:“是谁打的你?看清脸了吗?” 本来一直闷不吭声的郑雍听到此处,抬起头来,道:“看清了,一共三个孩子。” “那就好。”何缈冷冷地拍手道,“一会叫人都叫出来,挨个指认便是。” 方玄听到此处,脚步放缓,只淡淡地道:“何长老,男孩子之间就是经常打架的,有点磕磕碰碰,也实属正常” 何缈眼皮子都没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悠悠地道: “方统领,磕不磕碰的,也得看看对方的伤势再说,要是对方受了一样重的伤,当我没说。” 方玄听到此处,闭嘴不言。 身后的郑雍低着头,一双圆溜溜的眼来回转动,满是复杂。 七丹门不大,虽然这几年背靠着地月宗,招兵买马,但到底是个小门派。 而修仙界的孩子,更是凤毛麟角。多数是出身孤苦无依的孩子,因着资质出众,才被收入门下。 还有极少数,自然是传闻中的仙二代了。 何缈对此心知肚明,但她的人被打了,她就是要找回场子。 不大一会的功夫,方玄已经带着何缈找到了一处高门大户,对着门口看守的人传话道: “劳烦刘长老出来一见。” 方玄在门内也是有几分地位的,七丹门中谁人不识,一会的功夫,一身形健壮,短小精悍的老头便出来了。 何缈一眼便看出,这位刘长老是金丹初期的修为。 老头身着锦缎衣裳,太阳穴凸起,双目精明有神,开口声音洪亮,拱手道: “方统领,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这姓方的是直接听命于门主,不看僧面看佛面,门主众人都对他多加奉承。 方玄面色冷淡,只开口对着那人道:“刘长老,这是门内的何长老,二位之前没见过面。” 这位刘长老早知门内多了一位修为不高的女长老,只是此女一直不在门内,无缘相见。 眼下,见此女容貌姣好,却看不出修为深浅,当下也不敢大意,只对着何缈拱手,热情道: “何长老,幸会幸会~” 心中却在嘀咕着,不知此女前来,所为何事。 何缈也客套地拱了拱手。 老话说,先礼后兵,这套虚礼还得先做,至于这姓刘的是个什么人,一会自然就知道了。 “不知何长老前来,所为何事?”刘长老笑眯眯地道。 何缈浅笑一声,似乎态度极为温和,道:“刘长老,我年轻,说话有时候太过直接,您老可得担待。” 说着,不待刘长老反应,直接将郑雍拉到了前面,指着少年受伤的脸蛋道: “我这唯一的宝贝徒弟被三个孩子给打了,我想着也许刘长老知道些线索。” 说话间,特别强调了“宝贝”二字。 刘长老听到此处,眼皮一跳,忙笑眯眯地道:“这老朽可就不明白了。” 见刘长老装傻充愣,何缈不直接回他的话,反而对着一侧的方玄道: “方统领,门主也说了,让你帮着找一找那几个顽皮的孩子,我怎么看,刘长老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方玄一听此处,就知道自己今日是无法置身事外了,当下只硬着头皮道: “刘长老,你府上似乎有个十岁左右的孙子,还有两个侍从,不如叫出来问问?兴许是小孩子玩闹呢。这也是门主的意思。” 见方玄拉出了门主,刘长老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对着一侧的下人道:“去,叫泽林出来。” 何缈则笑眯眯地立在一旁,似乎自己并不是在兴师问罪,只是来唠家常的。 不大一会的功夫,一身着金色锦缎衣裳的少年便走了出来,腰间佩戴着玉佩,身侧还跟着两个随从。 少年脸上肉嘟嘟的,有些虚胖,一看就是锦衣玉食长大。 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心虚地望了受伤的郑雍一眼,忙收回了目光。 何缈将这一切都望在眼里,一个人是否见过另一个人,眼神中下意识的反应是无法作假的。 少年见到自己的祖父,忙讨巧地作揖道:“祖父好。” 刘长老故意板着脸,严肃道:“见过这孩子吗?听说他脸上的伤是你们打的?” “当然不是。”少年忙开口反驳道,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那就是了。” 刘长老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打算是轻放轻拿。说着,回头对着何缈拱手道: “何长老,你也看到了,我孙儿虽然顽劣,但是我知道他品行纯良,小孩子是从来不说谎的。” 说到此处,状若无意道:“不过小孩子也是受不得冤枉的。” 一侧的方玄垂下眼眸,扫了何缈一眼,他其实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就算那个少年真的是刘长老的孙儿打的又如何? 没有证据,刘长老是不会承认的。 这个哑巴亏,何长老和她的这个宝贝徒弟,必须得吃。 何缈也猜到了他们不会承认,心中正思忖着对策。 募地,身后一直沉默寡言,低着头的郑雍陡然开口道:“打我的那人,腰间玉佩上的金色丝线被我揪下来了几根。” 说着,摊开手心,手中赫然是几根金色的丝线。 刘长老的孙儿见状,面露惊恐,忙低头往自己的腰间看去,果不其然,玉佩的带子上少了几根丝线,同少年手中的丝线一模一样。 刘长老募地变了脸色。 只有何缈欣慰一笑,她就知道,能够成为一国太子的人,绝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傻子。 这个郑雍,不简单。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谢谢~ 最近比较忙,今天来得及就再来一章,来不及就算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了断尘缘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何缈从郑雍手中拿起那几缕丝线,冷冷地问道:“刘长老,你说说,这该怎么处置?” 刘长老自步入金丹期后,担任门内长老,可谓一路春风得意。何曾在人前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好像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脸色难看极了。 当下怒不可遏,反手便朝着自己的孙子扇了一个耳刮子,扇得他孙子脸上好大的巴掌印,口中还不忘教训道: “叫你这个小畜生给我惹事。” 任谁都看出来了,刘长老分明是想先下手为强,自己先教训一番孙子,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只可惜,他遇到的何缈并不是一般人。 见刘长老打完了,何缈只面色淡淡地道:“刘长老训完了孙子,该我们了吧?” 刘长老听到此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不悦地望向何缈道: “何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大人也要牵扯进孩子的玩闹中?” “非也,非也。”何缈摇了摇头,指着身后的郑雍道:“该我的小徒弟还手了。” 说着,拿出自己的桃木剑,扔给了身后的郑雍,冷冷地道:“之前,他们几人是怎么打你的,给我打回来。”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愣住了。 刘长老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气得嘴唇都在发颤。一侧的方玄垂下黑色的眸子,不自觉地握住了身侧的长刀,要是刘长老暴怒 身后,郑雍抱住自己师父给的桃木剑,怔怔地望着何缈,满脸不解。 他自幼学的是最正统的圣贤之道。他的父皇没有权势,他这个所谓的太子,也不过是个空壳子,自然难免受到一些有权有势世家子的排挤与暗中的嘲弄。 母后也好,少傅等人也罢,均是教导他,为人君者,当有宽宏大量的胸襟,自然当忍常人所不能忍。 最好是能够以德报怨,方能成为一代仁君。 在建康城的十几年,他已经习惯了将这套标准内化,将所有的怨恨也好,愤怒也罢,全部压抑在心底。 眼前之人如此教育,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 何缈回头悠悠地对刘长老道:“我就猜到刘长老这么明事理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包庇小辈的。” 当下对着郑雍催促道:“去吧,出了什么事,还有我这个做师父的在前头顶着呢。”话中的袒护意味十足。 郑雍上前几步,拿出手中的桃木剑,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朝着刘长老的孙儿和两个侍从身上打去。 虽然他只是个凡人,但毕竟也是十一二岁的少年,手上还是有几分力气的。打得刘长老的孙儿抱头鼠窜,痛得嗷嗷直叫。 刘长老瞧着是疼在孙身,同在夜心。下意识地攥紧手掌,上前一步,想要阻挡。 “刘长老~”何缈募地伸手拦住了刘长老的脚步。“小孩子的事,我们做大人的还是别掺和了。” 刘长老步入金丹期这么多年,何时见过有人如此拦他。对着何缈是怒目而视,就欲动手。 募地,何缈往不远处扔了一颗雷火珠。 雷火珠落地,顿时爆炸开来,强大的威力让在场众人皆是心神一震,满脸诧异。刘长老也收回了手。 何缈这才好整以暇,状若无意地故意拍了拍手掌,道:“方才门主让我试一试这新品的雷火珠,威力果然不错。” 当下只回头对着已然傻眼的刘长老问道:“刘长老,你觉得这雷火珠的威力如何?” 刘长老何曾见过有人对他如此狂妄,当下只咬牙切齿道:“很好。” “那就好。”何缈笑眯眯地道。 随即伸手招呼郑雍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将另一颗雷火珠塞到了他手中,叮嘱道: “安心给我拿好了,日后谁敢动手,直接给我拿雷火珠炸他。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为师在前头顶着呢。别的我没有,雷火珠给你管够。” 郑雍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明明看起来只是个肤白貌美,面容姣好的弱女子,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他觉得莫名的安心。 好像,失去父母后,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靠山。 身侧,刘长老的脸色笼罩着一层阴霾,阴晴不定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方玄则在心底叹了口气,为了一个小孩子,得罪了七丹门手握实权的刘长老,可不值当。 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极为稳重、沉得住的人。 何缈则笑眯眯地对着众人拱手道:“再会。”说着,便招呼自己的小徒弟一起离开。 做人可以尽可能地低调,但做人师父却不能怕惹事。 她在师父神谷老人手下从来没有受过委屈,她也不允许她的徒弟受半点委屈。 待到带着小徒弟回到屋内,天色已经雀黑了。 院落中,一颗夜明珠照得室内清辉一片。 何缈正拿着伤药帮郑雍处理伤口,饶是一张白嫩的鹅蛋脸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他硬是连吭一声都没有。 “日后,若是再受了委屈,尽管跟我说,再不济,为师也可以带你去偷偷去放火报复。”何缈见状,叹了口气,安慰道。 郑雍一时哑然,哪里有做大人的这样去教徒弟的。 做完了这一切,何缈望了望眼下的少年,开口道:“我可以收你为徒,传授你修仙之术” 郑雍听到此处,一双圆眼中露出了几分欣喜,世人谁不渴望能成为高高在上、脱离凡尘的修仙者。 “但”何缈语气一转,接着道:“我有个条件。” “若是你拜入我门下,学我师门大道,日后绝不能去人间为你父母报仇。你如果同意,我即刻收你为徒。” 此话一出,少年眼中的欣喜顿时泯灭了下去,眼眸黯淡。 “天行有常,朝代更迭,世事变迁,绝非你一人之力所能改变。” 见少年眼眸中满是犹豫,何缈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开口道:“你若是想好了,就来找我。” 说着,转身离开。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少年有些太过严苛。 她自己活着,心中时刻想着为师父报仇,这股信念支撑着她走到今天。但是,她却不允许自己的徒弟报仇,何其残忍。 她要他了断尘缘,了悟仙道。正如她所做的这一切。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谢谢~ 最近实在是忙得脚不沾地 第三百六十八章 正邪一线 晨光熹微,何缈静坐在屋内,打坐了一整晚,面色惨白。 她体内所吸收赢勾的阴气怨气,折磨了她一整夜,也堪堪才化掉一些。 这股怨气,是赢勾在冥界过得生不如死,心生怨恨,吸收了冥海之边无尽的怨气所化。 连赢勾这种上古之神,都难逃其折磨,可知这怨气极难对付。 何缈为了能够速成功法,不惜想要炼化此怨气,修为在短期内达到了筑基期,但是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任何的捷径,都是有代价的。 前世母亲早逝、寄人篱下的经历;今生师父的惨死,师门的覆灭每一件事都在不停地折磨着她,让她痛苦不堪。 修仙者也好,凡人也罢,所经历的惨痛经历,会一定程度上扭曲心性,像恶魔一般,拖着人不断下坠,逐渐走向偏激,走向黑暗。 如果不是形势所逼,谁不愿岁月静好、光风霁月。 屋外,少年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停留在了门口。 “进来吧。”何缈收敛起气息,淡淡地道。 滋啦一声,少年推开了门,微黄的短发下,露出一双通红的圆眼。很明显,昨晚他亦一夜未眠。 “想好了?”何缈淡淡地问道。 “想好了。”郑雍点了点头,随即虔诚地俯身跪倒在地,开口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不愧是从皇家出来的人,礼仪规矩是一丝不苟。 “起来吧,日后你就是我们门派的人了。我给你取单名一个“悟”字,郑雍这个名字,你藏心里吧。”何缈只淡淡地开口道。 “多谢师父赐名。”郑雍起身,垂下双手,态度恭谨。 何缈则闭上了眼,她已经想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强求不来。日后若是他选择远去,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何缈深知,得罪了那位刘长老后,七丹门也不是那么好待的。加上如今她被冥海之际的怨气所折磨,每到夜晚,便生不如死。 为免夜长梦多,她坚守在院落不出门,在拿到了炼制的一批雷火珠后,何缈便带着郑悟离开了,回到了她在人间购买的那间宅子。 如今,她需要的,依旧是蛰伏。 几个月的功夫没回来,走时是炎炎夏日,回来已是三冬时分,院内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遍地萧然。 “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何缈的话,听到郑悟耳中,差点让他掉下眼泪。 他上前几步,站在了高大的树下,抬头望着干枯的树枝,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他住的宫中,似乎也有这么一棵相似的树。 “那个”何缈轻咳一声,出声提点道。 少年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师父,看到何缈指着他的脚底下,艰难地开口道: “小心些,你站的地下,是你前三师叔的坟墓” 此话一出,骇得少年面色一白,忙后退几步,踩得脚下一层厚厚的干枯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何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实在是个不苟言笑的孩子。”不怪你,是我埋的太过仓促,连块墓碑都没有立。” 一阵冷风吹过,郑悟抖了抖身子。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被冻到了,亦或者是被自己这个有几分不着调的师父给无语住了。 入了屋内,何缈很快发现,屋内本就所剩无几的东西,被搬了个空,连基本的被褥和桌椅板凳都没了。 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日子,此地有梁上君子关顾过。 别的不说,如今寒冬腊月,晚上没有被子可不行。何缈当下带着郑雍前去附近集市买一些生活用品。 此地是陈漱玉家在的江南小镇,颇为富庶。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一面容姣好的年轻陌生女子,带了另一白皙的半大男孩子突然出现,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窥看,在暗中窃窃私语。 何缈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回头瞧见郑悟身着单薄,当下给他买了几件棉衣,甚至不惜花费大手笔,给他买了一件白色狐狸皮毛的裘衣。 你看,她有钱的时候,其实也是可以很大方的。 二人是大包小包,买了很多东西往家里扛去。回到家中,自然又要忙着收拾。 所幸郑悟虽然之前贵为太子,但能放下身段,手脚麻利,帮着扫地擦桌子,不一会的功夫,整个院中便焕然一新。 何缈决定,就留在此地炼化体内的怨气,顺便也可以传授小徒弟一些入门的东西。 这日夜晚,外头狂风怒吼,屋内一片暖融融的。 何缈却是眉头紧皱,浑身发冷。 炼化怨气之际,她被心魔纠缠,无穷的怨气勾起了何缈心中最恐怖的记忆,师父惨死,大师兄入魔残杀,三师兄背叛 有一句话说的,那些被深埋压抑的情绪,从不会消失,它们只是被活埋了,有朝一日,以一种更为丑陋的方式爆发了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我努力了这么久,却什么用处都没有。 莫说是杀到天玄门,她连天玄门一个随便的中层都打不过。什么蛰伏,只怕是龟缩着脑袋,自欺欺人罢了 何缈心中的怨气不停地在嘶吼着,折磨着她。她只能不断地念着太上除魔之术,希冀着能够平复内心。 怨气不好对付,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募地,何缈听到院中有人的脚步声落地,随即蹑手蹑脚地朝着宅子内走了进来。 何缈知道,郑悟就在旁边的房间熟睡,那么,来人是 想到此处,何缈眯起了眼,偏偏此刻,体内的怨气又开始不断地折磨着她,让她不得不凝聚起全部的心神,开始对付这股怨气。 院中的那人摸黑往何缈的房间走了过来。何缈对此心知肚明,眼下却是放之任之。 那人一看就是个惯手,拿着匕首试图去撬开房门,结果惊异地发现,房门居然就是开着的。 一入内,他便看到了屋内床上坐着一女子,当下只淫笑道:“小美人,我来了~”说着,便朝着何缈走去。 何缈在心底冷哼一声,对付这种小贼,不过是小事一桩,断个手吧。 只,贼人朝着她走进,何缈心中的怨气却募地升腾了起来。 狗日的,多少好人一生积德行善,却不得善终。 她对付这种潜入家中意图不轨的贼人,却还得畏手畏脚,瞻前顾后,鬼知道他以前是不是也做过什么坏事。她做事一直都是如此。 此念一出,何缈体内怨气大盛,募地一招便击向那人。贼人不提防,重重地挨了一招,当下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已然奄奄一息。 何缈伸出手来,打算再补上一掌,直接击毙此人。 “师父,是你吗?”募地,隔壁房间,少年带了点疑惑的声音响起。 何缈那根断掉的理智,突然又接了上来。 望着地上已经吐血的贼人,收回了手。很多时候,善恶不过一念之分,正邪也不过一条线的界限罢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后面应该要进入主线,但也没那么快~ 第三百六十九章 五度春秋 翌日 整个集镇的百姓都看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有几个胆大的上前去察看,辨认出了此人是此地出了名的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一个破落户,当下是人人拍手称快。 街头巷尾都在传,此地来了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暗中替天行道,处置了此人。 何缈一直居家不出,对于外界的一切,全然不知。 这日,她身着青衣,坐在院中,手持一把匕首,拿着一块木板,准备给院中的三师兄刻一块墓碑。 郑悟乖巧地立在一旁,瞧见眼前的女子面色平静,只垂下眼眸,想起了昨日夜间,他听到有动静,慌忙起身后,看到的那一幕。 他这个师父,是有几分狠劲在身上的。 何缈花了半日的功夫,才刻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商”字,还是一侧的郑悟看不下去了,开口道: “师父,不如先拿毛笔写好字,再照着刻,会快一些。” 何缈恍然大悟,拍手道:“好主意,但是我不会写毛笔字,你来吧。” 郑悟愕然,他以为自己的师父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存在。没想到,她居然不会写字。 何缈瞧见郑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笔力之中,自有一种风骨在。一看就是自有跟着名家学习,下了苦功夫的。 何缈瞧着他干活麻利,刻墓碑的事,也顺手交给了他。就这样,院落中,多了一块木制的墓碑。 何缈怔怔地望着那块墓碑,上面的“商玉轩”三个字,尤其醒目。第一次见面,他在纸上写下的,正是这三个字。 犹记那时候,初遇徐老头之际,她一直战战兢兢,害怕会在地府遇到三师兄的鬼魂。 徐老头教给她的那首诗,她还一直记得:“酆都城中渡亡魂,就怕亡魂是故人。” 谁能料到,最后是她凝结成的冰箭,亲自送他过了奈何桥,入了那地府黄泉。 前十几年,她一直想要将三师兄留在身边,如今,也算是如愿了吧。 “三师伯死了,师父很伤心吗?”郑悟见到女子怔怔地望着墓碑,开口问道。 何缈摇了摇头,悠然地伸了个拦腰,顺便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去,慢悠悠地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道: “他是我亲手杀的。” 郑悟的瞳孔募地变大,诧异地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恍惚间想起,师父曾说过,地底下躺着的,似乎是“前三师伯。”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看不透这个师父。她的做派,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人君子。 只,她既然收留他,还处处护着他。那么,她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他都会一生追随于她。 就这样,何缈同郑悟在这个小院之中住了下来。 连何缈都没料到,寒来暑往,几度春秋,这一住,就是五年。 五年之中,何缈忙着教导小徒弟引气入体,教他剑术。自己则炼化体内的怨气,与此同时,开始修习之前阿喵的旧主人传给她的灵力。 这五年,郑悟从一个十一岁的圆脸小少年,褪去了那股子青涩,个子窜了起来,渐渐初露锋芒,成长为了一个棱角分明的少年。 何缈看得出,他的性子半点都没随了他父亲的娇憨,反而同他母亲一般,精明且善于藏锋。 他也一步步地升级到了炼气期五级,这个修行速度,比之何缈当初,也算是快了。有她在,他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师父,七丹门又来信了。”郑悟扬了扬手中的信,开口道。 “写了什么,念。”何缈一向懒得看信,只开口道。 郑悟便一个个字地开口念了起来,少年早过了变声期,声音也沉稳了起来。 何缈大概听了一下,就是说七丹门最后一批的雷火珠也炼成了,卖了点灵石,给何缈又留了一些,邀请何缈有空一同去分钱。 “嗯,知道了,你回信吧,就说短期先不回去,灵石和雷火珠给我留着就好。” 何缈淡淡地开口道,随即站在旁边,去查看七丹门专门喂养的灵鸽。 这种灵鸽通体雪白,喂养灵石长大,可长途跋涉,跨越仙凡二界,用来送信最是好了。也只有七丹门这样出手阔绰的门派,才能舍得饲养此鸽。 郑悟望着女子的侧脸,照例将手中的信收了起来。 其实,每次他给师父念信,都会省略掉一行。这些信中,最后一行字写的都是“何长老安好。”落款是方玄。 他觉得没必要,所以从来不念。 这日夜间,何缈正在打坐。 募地,听到了镇上隐隐有嘈杂之声。她如今已是筑基中期,五感敏锐,整个镇上,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她都能听到。 甚至,她还觉察到了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这可不是人间该有的东西。 何缈募地提起自己的桃木剑,就欲过去查看情况。 郑悟听到师父起身,也忙追了出来。何缈本想叮嘱他在此地好好待着,等她回来,但不知想到什么,到嘴的话变成了: “跟紧我。” 郑悟忙提着师父给他买的剑,随何缈一同赶了过去。 其实,此地的嘈杂声,很多人都听到了。 但众人都没敢出来,甚至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全然是因为,伴随着嘈杂声,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何缈带着郑悟隐在暗处,见到了几只明显没有化形的妖修,正在围攻一人,旁边,则是几个倒在血泊中的妖修,血肉模糊,骇人听闻。 居然是妖界的人,不知为何他们能突破妖界同人间的界限,来到此地? 郑悟跟在后面,还没看到,下意识地想要探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嘘,别看~” 何缈眼疾手快,伸手蒙住了少年的眼睛。这么血腥的一幕,还是别让他看到了,小心晚上做噩梦。 郑悟身形一滞,随即醒悟过来,师父这是还把他当小孩子去看待。 何缈则面色凝重地望着眼前的一幕,看样子,好像是妖界的人在内斗,若是他们不伤害凡人,她就不蹚这趟浑水了。 正想着,募地,透过人群,何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接下来,开始要进主线了~ 很多熟悉的人会再次出现~ 第三百七十章 妖王更迭 何缈望着眼前的人,虽然时隔多年,那人相貌发生了一些改变,但她一眼便认出了那杆熟悉的红缨银枪,以及那个一身白衣的潇洒侠客。 是陈伯玉! 眼下的他,一把银枪却不复之前的潇洒利落,反而招招凝滞,旁边是红棕色衣裳的马朔。 何缈记得,陈伯玉之前是跟自己的二师兄留在了妖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再看陈伯玉那身白色的衣裳上,已经沾到了不少鲜血。气息虚弱,看样子,是受了不轻的伤,危在旦夕。 何缈这下沉不住气了,这可是她费了一颗保命的惊精香才救回来的人。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那颗药。 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二师兄呢?白帝陵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陈伯玉落难而不出现?难不成,是二人闹掰了?但她的二师兄也不至于派人对陈伯玉下这样的死手。 无数的疑惑在何缈心底滋生。 “小悟,悄悄回家去,记得藏好了。”何缈松开了手,拉着郑悟蹲下身子,小声道。 暗夜中,少年的圆圆眼盯着何缈,满是担心。 “一定要在院中等我回来,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何缈尤且不忘叮嘱道。 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 何缈最后不忍地回头道:“一定要等我。” 少年尤且对于师父三番两次的叮嘱感到一丝不解,便看到自己的师父一身青衣,募地窜了出去。 何缈挥舞着一把桃木剑,使出一招霸道的“翻江倒海”,逼退了围攻陈伯玉的一众妖怪。 与此同时,六把寒冰之刃陡然出现,不带丝毫犹豫地一刀封喉,将那几只妖兽全部杀死。顿时遍地尸体。 “何青!” 陈伯玉的话语间,满是欣喜,自然是认出了来人。只声音照例沙哑,脖颈处一道狰狞的伤疤,清晰可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何缈疑惑地开口问道。 “何青,能不能麻烦你去妖界救救他。”陈伯玉见何缈露出这一手,满脸恳求道。 何缈立马便知道,陈伯玉话语中的这个“他”,是自己的二师兄。 “我师兄怎么了?” 何缈面色凝重。白帝陵可是妖界之王,在六界之中都是有一定地位的,以他的本事,他能出什么事? 一旁的马朔开口补充道: “妖界出现了新的妖王,手段残忍,法力高强,短期便拥有了大批的追随者,意图推翻大王。事发突然,大王便让我先送陈公子来人间,自己则留在了妖界断后” 何缈便知,自己的这位二师兄,大抵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白帝陵同她只有同门之名,没有同门之情。妖界是个什么此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白帝陵尚且是自顾不暇。 她如今也不过才筑基中期,去了也不过是多送一个人头罢了 她其实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这世间,值得她拼命的人一直都少之又少。 陈伯玉也看出了何缈眉眼间的纠结,募地一撩衣袍,单膝跪地,艰难地开口道: “何青,此事算我求你了。你去救救他吧。他的情况很不好。” 说着,拿出了那颗五曜神珠道:“此物给你,只需你能救他回来。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绝无虚言。” 何缈一时为难了。熟悉她的都知道,她历来吃软不吃硬。 陈伯玉是个什么人,初见时一身白衣潇洒倜傥,一把银枪耍得那叫一个洒脱,一口一个小爷,实在是年少轻狂。 如今却不惜为了一个白帝陵,弯下脊梁,给她下跪,低三下四,苦苦哀求,何其狼狈。 可想那“情”之一字,历来害人不浅。 不过也可以看出,这些年,她的二师兄对陈伯玉应该是不错的。 犹豫半晌,何缈还是接过陈伯玉手中的五曜神珠,淡淡地道:“我只能是尽力一试。” “多谢,多谢。”陈伯玉连连道谢道。 何缈扶他起身,塞给了他两颗雷火珠和一些银子,道:“好好保护好自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会把他给你带回来的。” 就这样,马朔载着何缈,往妖界而去。 何缈直奔两界山而去,心中却在思忖着各种办法。此番,只能智取,不能莽撞。 她能打得底牌是有,但是并不多。此番,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到了妖界之际,何缈对着一脸担心的马朔道:“你回去照顾陈公子吧。” 说着,自己隐身入妖界,背着自己的桃木剑,孤身前往妖王府。 妖界一轮血月高挂,甚至颜色越发深红。让人望着只觉气血不稳,心神不宁。 一晃几年,妖王府还是那个富丽堂皇的妖王府,但是妖王却不再是那个何缈熟悉的妖王。 不管是妖界还是人间,改朝换代,本来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就是不知这位新的妖王,会是个什么妖怪。 何缈不敢靠得太近,偷偷潜在旁边听了一会墙根子,从守卫的闲谈中,得知了她的二师兄白帝陵被关押在了狱中,等待择日当众问斩。 何缈听到此处,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直奔狱中。 多亏了之前坐牢的经历,她对于此处的监狱是极为熟悉。何缈知道,她如今需要的,就是趁其不备,速战速决。 然后利用玄阴宗的那个盘子,将自己同二师兄运送出去。 何缈知道,修仙者在妖界待久了,心神不宁,她的隐身符也撑不了太久了。 当下迅速潜入狱中,让何缈感到庆幸的是,大抵是觉得白帝陵已经失势,所以负责看押他的,只是几只尚未化形的妖兽。 何缈凝结出几把寒冰之刃,出其不意,募地将那几只妖修同时斩杀。这一切都进行得太过顺利,连何缈都有些惊异了。 事发突然,狱中的白帝陵满脸诧异地望着面前倒下的几只妖兽。 何缈则显出了身形,对着狱中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白帝陵,一脸严肃道:“二师兄,我来救你。” 不料,白帝陵看到是何缈,却陡然变脸,催促道:“快跑。” 电光火石之间,何缈下意识地抽出自己的桃木剑一挡,身形往旁边一躲,避开了一掌猛烈的攻击。 只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监狱中,显出了一人的身形。 是那位纯狐氏的大妖修。 何缈手持桃木剑,眯起了眼,此番,是她大意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如果有时间就再来一章~ 第三百七十一章 疑是故人来 何缈没想到,妖界之人之所以在此地的看守如此松懈,原来是为了守株待兔,暗地里,居然有这位大妖修坐镇。 “好久不见啊,大妖修~” 何缈语气温和道,实则,暗中握着桃木剑的手都开始出汗了。 眼前的大妖修,身着一身贵气的紫衣,一双过分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满脸冷漠地望着面前的何缈。 何缈知道,这么多年不见,大妖修必然是渡过天劫,成为了一只紫色的八尾圣狐。 那可是更难对付的存在。 何缈眸光微颤,她不确定求饶是不是管用。大妖修一看就是另投新主了。 “大妖修,不管怎么说,我二师兄当初也待你不薄”何缈试图拖延时间。 正说着,大妖修缓缓抬起了手。何缈心中一凛,知道今日只怕很难离开。 纯狐氏,从来只看重权势和利益。 她在浪费什么口舌。 她当下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桃木剑,将灵力灌注剑端。 她猜测,以自己筑基中期的全部力量,尽力一击,或许有一线生机。 大妖修望着眼前的女子眸光如寒星一般,不知为何,想起了昔日在客栈中的女子明媚的脸,想起了之前她眼中的恳求。 不是所有人,都有第二次机会 恍惚间,他抬起的手迟迟没有挥出那一掌。或许,可以 二人正对峙之际,倏地何缈听到,远处有一男子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好似鬼魅一般,极为迅速。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此地。”话语间,甚至带了几分惬意。 何缈听到那人的声音,却好似青天白日见到了厉鬼一般,募地脸色一白,连握着桃木剑的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这是来自记忆深处,最直接的恐惧。 眨眼之间,那人的身影已经闪现在了狱中。 窗外一轮血月高挂,好似可以永垂不落。 来人一身黑袍,搭配着暗红色,携带了妖族的肃杀之气,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一般。 一把铜簪收拢起了一头墨黑的秀发。 待到看清何缈的模样,那人一双眼眸慢慢变得赤红,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明明他是在笑,何缈却感到不寒而栗。 倏地,何缈没有丝毫犹豫,一招“翻江倒海”,便攻向了那人。打算来个先下手为强。 “我还没有去找你,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人只随意地一挥手,轻易化开了这一击,一股强大的妖力便涌向了何缈。 旁边的大妖修听到此处,脸色微变,这位新的妖帝,居然也认识她 “小心,这是来自妖界无尽之墟的妖力” 白帝陵担心的话未说完,便看到自己的师妹已经被妖力击中。 随即,何缈当胸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妖力裹挟到空中,动弹不得。 男子缓缓走到了何缈面前,笑意中夹杂着几分玩味。 随即,他只随意地一挥手,将周身突然出现的六把寒冰之刃,粉碎殆尽。 “你还是这么的不长记性。” 男子伸手,缓缓地摸上了女子带血的脸庞,好似老友重逢,故人再见。 在他手指触到何缈皮肤的那一刻,何缈浑身汗毛倒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十四年了,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你。” 男子凑到何缈耳畔,轻声道。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舔何缈嘴角的鲜血。 一股温热传来,何缈难堪地闭上了眼,心底一片绝望。 她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活着出来。 是了,这位妖界新的妖王,不是别人,正是十四年前,被她当胸刺了一簪,随即一脚蹬进深渊之中的莫昊野。 何缈一贯心慈手软,但对于莫昊野这个变态,她从不手下留情。 她始终记得,在秘境初见之际,他是如何步步紧逼,如何招招带杀意。 她但凡心软一点,都对不起自己在秘境那四年吃过的苦。 “我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折磨你。”莫昊野眼眸通红,小声对着何缈叮嘱道,“你可别,轻易就死掉了。” 何缈不由想起了当初在虚空之中,他说过的那句话,“我死,你得陪我。” 何缈在这一瞬间怀疑,妖界其实就是她的丧命之地。 就这样,何缈被关押进了妖王府。 眼下的何缈,正端坐在床上,她的周身被莫昊野的妖力所束缚,但庆幸的是,她体内的灵力还在。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外头,隐隐有脚步声靠近。 何缈缓缓睁开了眼,不出意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莫昊野,血月映衬下,他一双赤红的眸子,在暗夜中,绚丽夺目。 下一秒,莫昊野倏地冲了过来,好似野兽捕食一般,猛地将她扑倒。 “我可不是让你来修行的。”男子被她的淡定激怒道。 随即缓缓起身,从自己头上拔下了那根铜簪,将簪子的尖锐处抵在了何缈的脸庞上。 何缈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男子死死禁锢住,动弹不得。 “你可别乱动,我怕我一个不小心啧啧” 何缈闻声不再挣扎,她也不想脸上多一道疤。这种事,她相信莫昊野真能干得出来。 莫昊野将铜簪往下划,停留在了何缈的胸口处。 何缈吓得连呼吸都停滞了,蹙紧了眉头,浑身僵直,她害怕他一下子扎进去,那她绝对活不成了。 “呵~” 莫昊野见她面露慌张,轻笑起来,只拿铜簪来回划拉: “原来你也会怕?你可知道,簪子扎入胸口的时候,有多疼?” 当下粗暴地揪起何缈的手,按在他宽阔的胸膛处,道:“你摸一摸,我的胸口处,还有拜你所赐的伤口。” 何缈试图挣扎,却被他死死按住了手。 男子滚烫的胸口处,心脏跳动的地方,确实有一道凸起的伤疤。 “你好狠的心,刺我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 “彼此彼此。”何缈冷冷地盯着他的脸,突然开口道。 莫昊野倏地瞪大了眼,满脸怒意,挥动铜簪,直接划破了何缈的脖颈。 女子莹白的脖颈上,鲜血立马渗了出来。 莫昊野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伏在她的脖颈处,亲昵地撕咬着伤口,贪婪地吮吸。 半晌,他似乎想起什么,募地起身,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直接塞到了何缈口中 何缈意识到不对劲,想要吐出来,却被莫昊野一手捏住下颚,另一只大手则捂住了她的嘴。 半晌之后,丹药全部被何缈身体吸收。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虐女主开始~浅虐~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七杀 何缈很快就知道,那颗丹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浑身灵力被冻结,只能感到彻骨的寒冷,她蜷缩在黑暗的小屋内,瑟瑟发抖。 但,这颗丹药的药效,比她预料得还要更加猛烈。 丹药入体,好似万蚁噬体一般,让她痛不欲生。 每晚子时开始,一直到寅时,整整三个时辰,折磨得她坐立不安,恨不得拿头去猛撞墙,才能让自己保持片刻的清醒。 她努力攥紧手掌,控制住自己想要自残的冲动。 莹白的手心,硬生生地被指甲扎破,血肉模糊,却不能减少任何一点难受。 疼得太过厉害的时候,连何缈也不免有些恍惚了,好似自己正置身无穷的黑暗之中,永远没有逃脱之日。 那颗丹药牵扯出何缈内心深处最可怕的记忆,她好像又变回了前世那个孤单无助的小女孩。 那个寄人篱下、被抛弃的、没有人爱的小女孩,如此无力,一股从心底涌起的绝望笼罩着她。 她只能一遍遍地在心底告诫自己: “我得活下去。我不能死,我的小徒弟还在等我,我的师父还等着我去报仇,我的师门还等着我去重建,我必须得撑下去” 靠着这股信念,她撑过了无数个无眠的黑夜。 这日,何缈又从一场折磨中活了过来,好似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斗,浑身上下连手指都没有一丁点力气,绿色的轻纱被后背的汗水浸湿。 莫昊野就是这个时候,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床边,一双猩红的眼眸微眯,静静地望着狼狈的她。 何缈周身灵力早已被封锁,完全不知道莫昊野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莫昊野只缓缓俯下身子,在何缈耳侧轻轻道: “在无尽之墟的那十四年,我一直在想,到底怎么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可以尝一尝我当初受过的苦。” 说到此处,他亲密地拂过何缈脸庞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发丝,问道: “如今,你可是后悔了?” 何缈“噗嗤”一声笑了,她知道,无论如何,莫昊野都不会放过她了。 那她也没必要虚与委蛇了。 如果他要的是她的屈服,那他大概要失望了。 “你实在是不了解我。你如果了解我,就会知道,对于做过的事,我很少会后悔。” 莫昊野眼眸微微张大一些。 那颗名唤七杀的丹药,是用幽都的黑水和冥海之际的秽土制成,可封锁人的灵力同五官,折磨人的心灵,是六界最为歹毒的一颗丹药。 眼前的女子,短短几日,已经被那颗丹药折磨得瘦骨嶙峋。 但她一双细长的眼眸始终如暗夜中的寒星,耀眼夺目,不曾有丝毫蒙尘。 她依旧说自己不后悔,不后悔当初杀他。 “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一脚将我踹进无尽之墟,我也不会拥有这一身强大的妖力,成为妖帝。”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轻轻道:“是吗?那你还得感谢我呀~” 莫昊野一双眼眸瞬间变成血红色,一伸手,狠狠地掐住了何缈纤细的脖颈。 一步步,收紧了手掌。 何缈完全不挣扎,不是不愿意,而是她连挣扎得力气都没了,她累到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莫昊野眼睁睁地望着眼前女子的眼神,正渐渐涣散。 募地,在何缈感觉自己可能已经要去见阎罗王的时候,莫昊野松开了手。 “我不会就这么便宜了你的。” 莫昊野丢下这句话,随之挥袖离去。 何缈闭上了眼,她吃了那么多苦头,才好不容易活到了今日,她必须得继续活着下去。 她坚信,所有杀不死她的,只会让她更强大。 不知过了多久,何缈恍惚间隐隐听到耳畔有女子的声音在唤她。 睁开眼来,是一身着暗红曲裾的女子,女子面色偏白,形容胆怯,正怯生生地在唤她。 见她醒来,女子上前来,扒拉着给何缈换衣服:姑娘,该去参加宴会了。” “你是?”何缈四肢无力,任由对方摆布。 “姑娘好,我名唤鲤姬,是条鲤鱼精。” 女子边说着,边给何缈换上了一身俗艳的红色衣裳。又扶她起身,给她挽上一个好看的发髻。 “姑娘实在是好看,难怪陛下会如此看重姑娘~”鲤姬边扶着何缈往外,边夸赞道。 何缈心底嘲讽一笑,莫昊野当然要看重她。她可是差点就要了他命的女人。 可惜了,他没有死成。 “什么宴会?”何缈被鲤姬扶到了外面,才想起问此事。 “是陛下的登基大典,四方大妖都来朝贺。”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莫昊野是想要让她亲眼看看,他今日是何等的威风。 鲤姬是条鲤鱼精,走起路来不大习惯,一扭一扭。恰好何缈也没有力气,两个人走得慢吞吞的。 达到了宴会的地方,何缈扫视四周,一众千奇百怪的大妖,基本都是渡过天劫的妖修。 想来能让这么多大妖都对莫昊野俯首称臣,他的实力可想而知。 何缈面色平静地从众妖面上扫过,竟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只眼眸一眯。 那人看到她之际,因着不会掩饰表情,瞪大了眼,满脸诧异,下意识地就想要起身,被旁边一身火红衣裳的女子伸手拉住。 “过来~” 主位上的莫昊野冷冷地对着何缈唤道。 何缈注意到,莫昊野旁边还坐着一身着粉衣、长相艳丽的女子,看二人亲密的样子,应该是他的侍妾。 众妖的目光扫到了何缈脸上,只如今何缈周身灵力被禁锢,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凡间的女子罢了。 鲤姬忙小心翼翼地扶何缈上前。 还未等何缈站定,莫昊野伸手一拉,何缈便重重地跌落在了他的怀中。 何缈恨恨地攥紧了手掌,随即又松了开来,深呼一口气。忍,她必须得忍下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 “恭贺妖帝斩断了那个大梵音寺秃驴给我妖界的限制,我妖界日后又可重新鼎立六界之中。” 一大妖喜气洋洋地开口道。 何缈知道,之前某位大梵音寺的尊者,以六字真言,关闭的了妖界通往人界之门、修仙界之门、魔界之门、畜生之门、饿鬼之门和地府之门。 妖界才会休养生息,消失在六界之中。 莫昊野的那把佩刀“犬神”,可以直接划破虚空,想来这也是他能够得到妖界众人臣服的原因之一。 如今看来,离六界大乱不远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还有小可爱的打赏,一并谢谢~ 最近太忙了,有点写不动。 每天肯定会更一章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狠劲 一旁另一大妖继续吹捧道:“妖帝万古,此番定能带领我妖界重回鼎盛,降服修仙界那群高高在上的伪君子。” 旁边众妖也跟着高声附和道:“妖帝万古。” 眼下,何缈正以一个极为不雅的姿势坐在莫昊野怀中,只觉自己的腰间被莫昊野的手臂一勒,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何?”他凑到何缈身侧,轻声开口问道。 男子温热的气息,喷到了何缈的脖颈上,她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威武。”何缈嘴角一勾,坦诚地赞叹道。 莫昊野似乎对何缈的回答很满意,哈哈一笑。一双猩红的眼眸噙满了笑意。 虽然何缈如今恨莫昊野恨得牙痒痒,但她不得不承认,莫昊野能做出这样的功绩,确实是厉害。大丈夫确实当如是也。 巧了不是,她的目标也是降对付修仙界那群伪君子,首推天玄门。 二人可谓是殊途同归了。 好像有人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另一人续道,“修仙界连天玄门的修仙者都来臣服妖帝,妖帝一统六界,指日可待。” “哦?哪个?”莫昊野漫不经心地道。 火红衣裳的女子忙拉了云千臣站起来,瘦削且一身蓝衣的云千臣,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毕竟,众妖最讨厌修仙界的人。 是了,方才何缈见到的那个熟人,正是天玄门五长老云机竹的儿子云千臣。 何缈之前听传闻,说他跟妖界的一只小狐狸私奔了,想不到,如今竟然逃到了妖界。 “哪个门派的?”莫昊野冷冷地问道。 云千臣明显还不习惯,只讪讪回道:“是天玄门。”一双眼睛却在何缈脸上瞄来瞄去,满脸不解。 何青姑娘怎么会在这里?还坐在妖帝的怀中,看样子二人关系很亲密。他的颛孙师兄呢?难道,师兄同何姑娘闹掰了? “有意思。” 莫昊野一双锐利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悦,募地使出一招妖力,将云千臣卷在空中。 “妖帝饶命。”旁边的小狐狸见状,忙跪倒在地,哀求道。 何缈之前见到的那只四尾赤狐是只公狐狸,眼前的却是个女子,传闻狐狸善于变幻,可男可女,想来传闻不假。 莫昊野只随意地一挥手,笑道:“试探一下,修仙者之人也不过如此。” 随即松开了云千臣。 云千臣陡然跌落在地,狼狈不堪,那股子倔脾气反而上来了,梗着脖子反驳道: “妖帝此言差矣,我在修仙界确实不行。但我的颛孙师兄可不弱,他早已步入金丹后期,修为深不可测。” 此话一出,倒是让何缈为云千臣捏了把汗。真是个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 莫昊野是什么人,他也敢反驳。 “是吗?”莫昊野只随意地举起酒樽,不以为意道。 “当然。”提起颛孙渊,云千臣满脸自豪,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好像泄了气。低下了头。 旁边的小狐狸忙将云千臣拉了坐下来。 妖界之人好酒又放纵,不大一会的功夫,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开始放浪形骸,胡言乱语了。 云千臣尚且还在跟旁边的大妖争论他的颛孙师兄有多么厉害,六界第一之类的,争得是脸红脖子粗,毫不退让。 何缈觉察到有一道审视的目光扫过自己,顺势望了回去,是那位大妖修。 他只冷漠地坐在首位,神色自若,同众人的态度截然相反。 “喏~”见何缈出神,莫昊野不满地晃了晃自己的酒樽。 “恩?” 何缈回头,满脸疑惑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该不会,想要灌自己酒吧?她可不好这口。 坐在一侧、衣着粉色的女妖见状,忙殷勤地上前,拎起酒壶,给莫昊野灌满了酒,谄媚道: “陛下好好享用。” 何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让她给他倒酒。 “聪明。”莫昊野的话虽然在夸奖那个女妖,一双猩红的眼眸却鄙夷地望着何缈。 旁边的女妖得了莫昊野的夸奖,笑盈盈地捂住了嘴,借机自我介绍道: “陛下,我名唤凤妖妖,是上古凤凰一族的后裔,如今的鸟族首领。” 说着,还给莫昊野抛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媚眼。饶是何缈身为女子,一时也有些顶不住。 莫昊野大袖一挥,将凤妖妖也揽入怀中,一时左拥右抱,可谓春风得意。 何缈早知妖界作风豪放,心中倒也不意外。只攥紧拳头,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忍,她必须得忍。 若她能活着从妖界出去,她一定会让莫昊野见识一下她的手段。 ”如何?“莫昊野勾起唇角,突然得意地向何缈问道。 何缈知道他问的是凤妖妖,当下诚恳地评价道:“好看,是个大美女。” 女妖大多妩媚,鸟类尤其貌美,这个凤妖妖就是属于那种倾国倾城大美女的类型。 莫昊野听了何缈的话,却垮起了脸,松开了凤妖妖,只猛地灌了一杯酒。 随即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拽,顺势让何缈躺到了他怀中。 然后俯身,便喂了她一口烈酒进去。 “呸”何缈试图挣扎地吐出来,却被莫昊野死死地堵住了嘴。 何缈干脆直接将满口的酒吞咽下,酒一入喉,辣得何缈喉咙疼。 但她知道莫昊野要的就是看她难受,当下只强忍着,面无表情地咬了他一口,毫不留情,一口见血。 莫昊野吃痛起身,被何缈咬破一块皮的嘴角,渗出血来。他只伸出舌头,无所谓地舔舐着鲜血。 “陛下~” 一侧的凤妖妖见状,忙慌张地起身,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给莫昊野擦拭。 他毫不在意,只似笑非笑地望着何缈,眉眼之间,颇为得意。 何缈更是面色平淡地望着莫昊野。骨子里,她跟莫昊野是同一类人,都有股狠劲。 唯一的区别是,莫昊野是个疯子,她还有些底线在。 “还不快将此女压下去。”一旁的凤妖妖开口道。 旁边的人犹豫地看向莫昊野,见他并不反对,忙将何缈压了下去。 “你会付出代价的。”何缈临走之际,听到莫昊野悠悠地开口道。 何缈很快就知道,这个代价是什么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尽量两更~ 第三百七十四章 山鸡与凤凰 何缈又被关回了那个昏暗的小房间。 鲤姬是条心地善良的鱼,每当见到何缈被丹药折磨得死去活来之际,她便跪在床边,无足无措,急得直抹眼泪。 “鲤姬,怎么不张灯?” 一日,痛苦的折磨过后,何缈见到眼前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只开口问道。 鲤姬正拿着手帕给何缈擦汗,回头望了眼旁边正点燃的油灯,照得屋内亮堂堂的,面露惊慌。 她性子单纯,不知该怎么掩饰,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何缈听出了几分不对劲,扭头望了望窗外,以往即便是在黑暗中,她依旧能够看到屋外的那轮血月。 那轮妖界诡异的血月,好似高挂天际,永不垂落。 如今看来,那轮血月却好似被隐在了雾气蒙蒙中,隐隐绰绰,灰蒙蒙的。看来,出问题的不是灯,而是她的眼。 她不仅灵力被封,连眼睛都看不清了。 何缈好似一朵花,日渐枯萎。她似乎被妖界之人遗忘在了这个昏暗的小房间,亦或者,莫昊野本来就知道这一切。 “姑娘,要出去走走吗?”鲤姬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何缈点了点头,自从她看不清楚之后,无人管她,她也获得了小范围的自由,可以去小院子里走一走。 鲤姬小心翼翼地扶着何缈跨过门槛,姑娘越来越看不到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 二人慢悠悠地走着,何缈闲聊道。鲤姬朴素善良,似乎同妖界众妖的嗜杀格格不入。 “我自幼修行的那条沧浪河被一个可怕的大妖占据,水中有毒,我只能四处流窜,后面便来到了妖界。”鲤姬是有问必答。 “嗯嗯。”何缈点头,又是一个背井离乡的可怜妖。 二人正闲聊着,募地,何缈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靠近。 其实,她自从失明之后,连听力都弱了很多,但毕竟还是能听到的。 “凤姑娘好~”鲤姬见到那人进来,忙跪倒在地,请安道。 何缈便知道,今日这个凤妖妖前来,正应了那句话,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大胆,什么凤姑娘,主子如今早已是妖帝的妃子,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句‘凤妃’。” 凤妖妖身侧的一侍女怒气冲冲地开口道,上前便给了鲤姬一巴掌。 何缈听到巴掌声响起,只冷冷地皱紧了眉。 “是,是,给凤妃请安~” 鲤姬只是条小小的鲤鱼精,挨了这一巴掌,也不敢顶嘴,忙顺从道。 “你呢?怎么不给凤妃请安?”侍女对着何缈道。 何缈知道,凤妖妖正在打量着自己,当下只微微颔首道:“见过凤妃~” “大胆!见了凤妃还不下跪?”侍女怒气冲冲开口道。 何缈心下不由耻笑,原来妖界也这么喜欢讲尊卑关系。一个妖精罢了,倒也不值得她下跪。 今日莫说是凤妖妖,就算是莫昊野,她都不一定会跪他。 一个妖精,她也配。 “不好意思,我膝盖不好,弯不下去。”何缈看不见人,只张口胡来。 凤妖妖也看出了何缈视力有问题,当下用眼神示意侍女。 侍女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募地一脚踢向何缈的膝盖。何缈吃痛,身形不稳,差点便弯了下去。 原来,她不仅失去了视力,连反应都慢了很多。 “你叫什么?” 直到这一刻,凤妖妖才出面,开口问道。知己知彼,她完全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 但那日妖帝对此女的态度,可实在是值得玩味。 “我叫斩白鸡。”何缈张口就来,关键态度还表现得极为诚恳。 凤妖妖是只鸟,哪里能听不出何缈话中的讽刺,怒气冲冲地抬起头,就想要扇何缈一巴掌。 何缈虽然看不见了,但她心中早有预判,听到有风声,猛地举起手,一把抓住了凤妖妖的手。 “放开我!”凤妖妖可不是柔弱的女子,当下使出妖力,一股炙热的火便烧向了何缈的手。 何缈忍着剧痛,另一只手上去,直接揪住了凤妖妖头上的翎毛。 大抵鸟类爱美,最是看重头上漂亮的翎毛。 凤妖妖被人抓住了把柄,顿时慌张了起来,不敢动弹。 何缈这才不屑道: “我最讨厌薅女人头发之类的戏码了,但我也不是柔弱可欺的人。” 凤妖妖都做到鸟族首领了,还玩宫斗的戏码,什么格局。 凤妖妖气得要死,一张漂亮艳丽的脸,都有些扭曲了,一时却又无可奈何。 一侧的侍女见状,大呼小叫道: “还不快放开我家主子,我家主子是上古凤凰一族的后裔,高贵无比。岂是你们这等下贱之人所能比得上的。” 何缈冷冷地揪紧手中的翎毛,嘲讽道: “什么野山鸡,也敢在我面前冒充凤凰。别跟我提什么血脉,高贵的从来都不是血脉。” 她从来都不会因为某人出身高贵,就因此多看那人一样。 就算凤妖妖真的是只凤凰,这样的做派,也只是辱没了凤凰的名声。 凤妖妖似乎被人戳中了痛处,一时被气得不轻。 何缈这才凑近凤妖妖的耳畔,开口道: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用忌惮我什么。你的那个妖帝,他恨不得我即刻死掉,之所以留着我的性命,不过是想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罢了。” 说完了这一切,何缈只冷冷地松开了手。 凤妖妖何曾被人这样戳过痛处,正欲报复何缈。募地想起了何缈方才的话,眼珠子一转,想了个好主意。 带着自己的侍女挥袖而去。 “姑娘,你手上受伤了。” 鲤姬见到何缈的右手被凤妖妖的妖力炙烤,莹白的手背上,都灼伤了一块,忙心疼道。 何缈对此却置若罔闻。 一方面,是她在那颗丹药的折磨下,已经对疼痛有些麻木了;另一方面,她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的感知力在下降,其中就包络痛觉。 鲤姬边给何缈敷药,边抹眼泪。 “别哭了,等我有一日恢复了法力,把凤妖妖那只鸟拔了毛,做白斩鸡吃。”何缈心态极好,还不忘调侃道。 鲤姬听到此处,噗嗤一笑,哭得更厉害了,许久,才更咽道: “姑娘,我是条鱼,不吃鸡肉的。” 二人正说笑着,募地,鲤姬变了脸色,慌张地跪倒在地,开口道: “恭迎妖帝。” 何缈神色自若,该来的还是来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七十五章 鸡飞狗跳 何缈一听到莫昊野前来,就知道他是来替凤妖妖来做主了。 想来他是很宠爱这位倾国倾城的凤妃。 反正在莫昊野手中,左右也不过一个死,何缈如今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她双目看不见,只面色冷淡地立在原地。 凤妖妖的侍女第一时间跳出来,语气尖刻地指责何缈道: “陛下,就是她,我家主子想着来问个好,打声招呼。结果此女不请安不说,还出言嘲讽。” 什么只是问个好,打声招呼。这样的谎话,也只能骗骗无知小儿罢了。 这一点,何缈清楚,莫昊野也心知肚明。 “是吗?嘲讽什么了?”莫昊野听到此处,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嘴里总是能说出令人生气的话。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的女子,那颗七杀丹药,已经在一日日地封闭她的五官,折磨着她。 女子本是标准的鹅蛋脸,如今下巴尖尖,身形瘦削,风一吹,更加弱不禁风。。 那双往日如寒星般坚毅有神的眼,如今也黯淡蒙尘。 侍女听到莫昊野突然发问,却不敢把之前那番山鸡凤凰的话说出来。主子最忌讳别人提这一点。 只得尴尬地转移话题,怒气冲冲地控诉道:“她以下犯上,还动手揪了我家主子头上的翎毛。” “陛下~”凤妖妖委委屈屈道。 她最是爱惜头上的这根翎毛,如今被揪掉了几根毛,很不美观。 “既然如此,那就去那边跪着谢罪吧。”莫昊野听到此处,漫不经心道。 何缈微微一挑眉,还是那套说辞:“不好意思,地上凉,我膝盖不好,弯不下去” “是吗?” 莫昊野语气中带了几分笑意,只对着一侧下属若无其事地嘱咐道: “去,把狱中那只白虎的皮毛剥下来,给何姑娘垫上暖一暖。” 何缈听到此处,身子一颤,她知道,也许别人只是开开玩笑,但是莫昊野心狠手辣,这种事真的做得出来。 当下忙阻拦道:“别,别,别,开个玩笑,我跪就是了。” 说着,随意指了一处道:“跪这里是吧?”反正她也看不见,胡乱顺从地跪了下去。 尊严什么的,有时候一文不值。她以为自己是光脚的,其实她是有软肋在莫昊野手中的。 她这么做,也不是为了那本来就没有的同门之谊。 只是她答应过陈伯玉,会带二师兄回去。她答应别人的话,很少会食言。 见到何缈态度如此温顺,莫昊野却丝毫感受不到快乐,反而心中觉得堵得很。 当下只脸色一沉,冷冷地挥袖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给我看好了,既然她想跪,那就给我好好跪着。” 凤妖妖用眼神示意侍女看好何缈,自己忙去追着莫昊野了。 罚跪这件事,何缈是比较陌生的。 在碧海阁,做错了事情,大师兄一般都是罚她抄写,不会体罚的。 跪在生硬的地上,确实如何缈所说的,又硬又冷。 跪了一会之后,何缈的腿被开始发麻,渐渐没了知觉。 凤妖妖的那位侍女幸灾乐祸地数落着何缈,先是将何缈从长相到地位都贬低了一遍,总之就是何缈都不配给她家主子提鞋。 何缈虽然修为全无,如今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但毕竟还是能听到的,嘴巴也还在。当下听了连连摇头,故作叹息。 “你在叹息什么?”侍女不明就里,狐疑地开口问道。 何缈故作惋惜道:“我是替你们主子惋惜,你要知道,你们主子是只鸟,这妖帝” 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摇头道:“正所谓,鸡飞狗跳,那可不得安宁呀。” 侍女一听,怒不可遏道:“好呀,你居然敢诋毁妖帝和我家主子!”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故作无辜地问道:“我不明白,我诋毁什么了?怎么,你还要告状到那位妖帝面前?难道你心里也这么认为?” 侍女一听此事,顿时心里打了退堂鼓,这话她可是不敢说的。忙否认道:“我没有!你胡说!” 何缈这才故作无所谓道:“你若是愿意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留不下个全尸。” 侍女彻底不敢回话了,只她一向跟在凤妖妖身后,狐假虎威。 眼下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她本身也是有一些妖力在,见何缈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 当下心生坏念头,悄悄变回了原形,试图用自己巨大的喙去攻击何缈,啄她个头破血流。 左右此女不过是个瞎子,也无人在意。就让她好好吃一吃苦头。 “姑娘小心~”鲤姬见到此处,忙开口提醒道。 她想要上前去护住何缈,只她不过是条最弱小不过的鲤鱼精,遇到鸟巨大的喙,反而吓了一跳,缩回了身子。 何缈虽然听到了风声,但如今她双目不能视物,灵力全无,如何能躲避得开。 眼看着侍女巨大而坚硬的喙就要啄到何缈。 千钧一发之际,何缈那把一直待机的桃木剑倏地出现,对准了这只鸟妖。 虽然何缈如今灵力停滞,形同凡人。但是她的这把生死相依的桃木剑,早已生出了剑魂,名唤桃夭。 桃木剑可驱邪御鬼,斩妖除魔,为五木之精,亦称仙木。 当下桃木剑的剑尖对准鸟妖,直刺过去,吓得鸟妖直接闪着翅膀逃走了。 鲤姬这才松了口气,上前试图扶何缈起来。 何缈跪久了,双腿早已麻木,动弹不得。当下摇了摇头,示意鲤姬缓一缓。 鲤姬瞧见这一幕,又开始心疼地抹眼泪了,“姑娘,你说这日后可怎么办?” 桃夭赶走了鸟妖,这才亲昵地落在了何缈手上。 何缈如今修为全无,只紧紧地握住了剑柄。 方才,鲤姬问日后怎么办? 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云山万劫,只需她的剑还在,她的桃夭还在,她就有活路。 二人在院中静静地坐在,冬日的风呼啸而过,刮得人脸生疼。 “姑娘,天冷了,我扶你进去。”鲤姬是鱼,最怕天冷,当下只开口道。 何缈点点头,勉强拿桃木剑撑着身子,试图站起身来。 “何青姑娘~何青姑娘~” 墙外,隐隐有一人小声唤她的声音响起。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争取再来一章~ 第三百七十六章 情劫难逃 墙头外,熟悉的公鸭嗓响起,随即便有一人窸窸窣窣地从墙头爬了上来。 何缈早听出,来人是云千臣。 当下循着声音,抬起了头。 “何青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云千臣悄无声息地到了院中,好奇地问道。 如今,他有了自家的小狐狸,对于何青姑娘,便当作是他的师兄一般敬重。 “那你呢?”何缈没回他,反而问道。 云千臣尴尬地挠挠头道:“我是跟着我们家妍妍来到这里的。” 何缈便知,云千臣话中的妍妍,自然值得是那只赤狐呢,当下点了点头。 “啊何青姑娘,你是不是看不见?” 云千臣站在了何缈,见她目不聚焦,双目无神,后知后觉道。 何缈再次点了点头。 “这可怎么办?”云千臣有些着急道,“我师兄知道你在这里吗?” 何缈摇了摇头,反问道:“那你师兄知道你在这里吗?” 云千臣不敢说话了,天玄门的人若是知道他在此地,一定会抓他回去的。 “鲤姬,你先回去,我跟云公子有话想说。”何缈只淡淡地开口道。 待到鲤姬走后,何缈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千臣,我想麻烦你件事。” “何青姑娘需要我帮什么?”云千臣性子单纯,当下好奇地问道。 何缈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求助。整个妖界,她没有其他人可以开口求救了。 她想要云千臣帮着打开她的木簪,将里面的清灵散拿出来。 清灵散可解天下百毒,应该可以解掉她体内的毒素。 不过,云千臣口无遮拦,性子天真。此事干系重大,非同小可。 “千臣,我希望今日之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我极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何缈皱起了眉头,满脸郑重道。 云千臣忙举手发誓道:“我发誓,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外人。” 何缈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意图,连木簪的口诀都告诉了云千臣。毕竟,她如今没了灵力,连木簪都打不开。 云千臣麻利地将清灵散拿了出来,此事对他而言,小事一桩。 捏到了清灵散略带冰凉的瓶子,何缈这才松了口气,忙往口中吞了一颗丹药,将瓷瓶藏到了自己袖中。 “何姑娘,听说你和师兄的道侣大典,因为我的缘故才没有办成” 云千臣吞吞吐吐,满脸愧疚地开口道。 这才是他前来找何缈的真实意图,他觉得有点对不住何缈同自己的师兄。 “跟你关系不大,没有你,也办不成。”何缈神色自若道。 “真的吗?为什么?”云千臣不解地问道。 何缈眨了眨眼,没多说,反而调转了话题问道:“对了,你怎么会跟着那只小狐狸来到这里?” 想到此处,何缈面色凝重道: “兴团那个地方,当时有好几个凡人的心脏被挖,此事似乎同你的那只小狐狸脱不了干系。” 她之前诈过那只赤狐,看赤狐的反应,还是有些心虚的。 她不是对妖精有偏见,妖精之中,自然也有能顺应天道,勤勤恳恳修行之妖。它们也可以顺利地渡过天劫,修成正果。 但她对于那些残害凡人的妖魔鬼怪,深恶痛绝。 哪怕那个人是她往昔最为敬重的大师兄,都不可以。 云千臣听了何缈的话,脸色一白,忙急切地摇头反驳道:“不可能,我问过她的,她说她只是恰好路过,是场误会。” 何缈听到此处,淡淡地垂下了眼眸,睫毛轻颤。 云千臣成长之路,一直都是顺风顺水,性子最是单纯无忌,哪里能敌得过生性狡猾的狐狸。 她只怕那只小狐狸会心怀不轨。 “你愿意这样相信也可以。千臣,我们可以爱上各种各样的人,但是你爱的得是最真实的她。” 爱情总会令人盲目。 修行之路,三灾九劫,唯有情劫最难渡。任你是大罗神仙,很多时候,一落情网,再难逃脱。 想到此处,何缈眨了眨眼,颛孙渊呢?他知道她几乎每件事都瞒着他,都在欺骗利用他吗? 转眼一想,似乎自己也没有做得好到哪里去。 “就当我是随便说说,还是多谢你的帮忙。”何缈收敛起心神,不再多话。 正所谓,“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 云千臣脸色这才好转一些,道:“何姑娘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何缈点了点头,最后还不忘叮嘱道:“今日之事,劳烦千臣替我保守秘密。” “自然。”云千臣满口答应,随即转身离开。 吞下清灵散后,何缈觉察到,自己体内一直凝固的灵力,似乎有了微微的松动。 好似一大块坚冰中,流入了一股涓涓细流。 但她依旧目不能视物,也无法逃脱每晚蚀骨的折磨。 何缈也不气馁,知道此事得徐徐图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翌日 何缈坐在屋内,感受着体内一缕极其细微的灵力波动正游遍全身,听到隐隐有脚步声。 之前鲤姬被人叫了出去,何缈便以为是鲤姬回来了。 听到人停在了门口,何缈忙起身,柔声招手唤道:“怎么了?外头冷,快进来~” 鲤姬心底善良,见她受苦,总喜欢盯着她暗中抹眼泪。 何缈目不视物,只笑盈盈地安慰道:“别哭了,仔细哭伤了眼睛。” 来人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也不说话。 眼前的女子,被七杀折磨得瘦骨嶙峋,灵力全无不说,还成了个看不见的瞎子,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 按理说,仇人落得如此惨的地步,本应该是拍手称快的时候。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并未像料想的那般痛快,反而涌起一股难言的烦躁。 她眉目柔和,恰似在鬼谷初遇他时的模样,会乖巧地喊他小师叔。 仔细想来,她似乎对旁人都是如此温和,只会对他疾言厉色。 刺他的时候,打向他的那一剑,将他踹向深渊的那一脚,每一招,每一式,都没有半点留情。 招招都要他的性命。 何缈听到人没说话,缓缓上前,想着拉鲤姬进来。 一触碰到来人滚烫的皮肤,何缈心头一惊,募地缩了回去。 鲤姬只是条鱼,生性属水,肌肤微凉。这绝不是鲤姬。 倏地,她的手被人紧紧攥住。 何缈收敛起了笑意,也不挣扎,只冷冷地道:“今日吹得这是什么风,把大名鼎鼎的妖帝都给吹来了。” 莫昊野一双浓眉紧皱了起来,心头涌上一股怒意。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内容还没写多少,反而在第一章写了好长的防杠声明,心累 第三百七十七章 恼羞成怒 听到何缈嘲讽的话,莫昊野募地攥紧她的手腕,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何缈一惊,生怕莫昊野探测出自己体内的灵力波动,忙挣扎着想要让他松开。 “我如今都成了这幅模样,妖帝这是担心我死得太慢吗?” 女子尖酸刻薄的话涌入莫昊野的耳中,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愤怒地质问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别人都那么好?为什么你愿意为别人去死,去救别人,却总要害我?要我性命?” 此话一出,不仅是何缈,连莫昊野自己都愣住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子问。就好像,一直堵在他心口的疑问,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只冷冷地道: “妖帝大抵是贵人多忘事。不如让我来提示一下。比如,是你先开始对我下的死手?” 十几年前,在秘境之中,好几次,若不是她反应迅速,早已成了莫昊野手下的一缕亡魂。 那时候,少年眼中的恶意是赤裸裸的,满是对生命的漠视与漫不经心。 她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更勿论说,原谅一个差点害死自己的人。 何缈的话一出口,莫昊野一把大手已经掐到了何缈脖颈处。 何缈任命地闭上了眼,嘲讽一笑。 请他搞清楚,是他一直想要她死。她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 莫昊野见到女子满脸的不屑,竟迟迟没有掐下去。 明明女子莹白纤细的脖颈就在他手中,只需他稍稍一用力,便可让她断了脖子,香消玉殒,一解自己心头之恨。 但不知为何,这次,他没有下手。 预料中的窒息感并没有袭来,何缈诧异地睁开眼。 虽然她依旧什么都看不到,但莫昊野的态度,联系他方才的话,却让她心头一动,倏地福灵心至,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何缈摸索地攀住了莫昊野的手臂,他不明就里地看着她,松开了手。 何缈上前一步,继续摸索地向前,准确无误地摸到了莫昊野棱角分明的脸。 莫昊野浑身一颤,眉头紧皱,一双猩红的眼眸不解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女子莹白的脸,近在眼前。 何缈双手捧起莫昊野的脸,踮起脚尖亲了上去。 女子的嘴唇如水般柔软又温和,触碰到他唇上,骇得莫昊野睁大了眼。 好似,心头某一处,被羽毛轻轻扫过,撩拨得人心头一颤,忍不住想要沉沦下去 募地,莫昊野只觉嘴上一痛,被人咬了一口。听到眼前的女子轻声问道:“你想要的,是这种吗?” 莫昊野浑身战栗,一双眼眸募地变成了赤红,站在原地,竟迟迟无法开口,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何缈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连肩膀都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莫昊野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才能阻止眼前女人的发疯行为。 何缈只微笑着摇了摇头,幸灾乐祸地说出了那句著名的台词,“你惨了,你坠入爱河了。” “一派胡言!” 莫昊野好似被人戳破了心事,募地暴怒,一掌挥向何缈,将她打飞在地上。 何缈被一招打飞在墙上,受了内伤,吐出一口血来。却依旧得意地笑了。 恼羞成怒?那岂不是说明,她猜对了。她可不是块木头。 莫昊野扫了她一眼,愤怒地挥袖,随即转身离去。 鲤姬方才从大妖修那里回来,见莫昊野暴怒离去,匆匆入内。 见她嘴角带血,却纵情大笑,忙上前去,扶起自家小姐,怪异地问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 何缈边笑边摇头道:“不过是知道了件好玩的事罢了。” 鲤姬见到女子脸色煞白、一抹血色极为刺目,实在不理解,到底是有什么事,让姑娘如此开心。 莫昊野脑中一直回荡着女子那句得意的话,“你惨了,你坠入爱河了。” 气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简直是在胡言乱语。 他闪身回了自己的府邸,坐在座位上发愣。正巧看到凤妖妖在门口寻他。 “陛下~” 凤妖妖堆起笑意,头戴一朵艳丽的簪花,容貌更胜往昔。 莫昊野募地心念一动,挥手对着凤妖妖道:“你过来。” 凤妖妖大喜,看来不枉她今日精心打扮、涂脂抹粉了。当下只款款上前,眉目含情地凑近莫昊野: “陛下” 话音未落,莫昊野已经开始打起了喷嚏,“阿嚏,阿嚏”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凤妖妖欲上前一步。 “别,阿嚏,你别过来阿嚏”莫昊野嗅到那股子香粉味,喷嚏声此起彼伏。 “陛下~”凤妖妖还欲再言。 “滚出去!快!”莫昊野愤怒地挥手拒绝道。 凤妖妖犹豫再三,不敢招惹这位新的妖帝,只得愤恨恨地离开了。 凤妖妖离去,那股子刺鼻的味道也随之消失。 莫昊野这才缓了过来,便看到那位纯狐氏的大妖修入内。 “启禀陛下,天玄门的修仙者传信,说想要回在妖界的那位门下弟子,望妖界配合。” “天玄门?” 莫昊野猩红的眼珠子一转,道:“去把那人叫过来,我好好问一问。” 不大一会的功夫,云千臣被人叫了过来。 云千臣在路上得知了天玄门的人要来抓他,心下不由得忐忑不安,生怕妖界的人将他交出去。 “见过陛下~” 云千臣行礼毕,见那位妖帝头束铜簪,收束一头的墨发,双目猩红,却好像在发愣。 “陛下?”他又忍不住提醒道。 莫昊野回过神,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明明出身名门,怎么会甘心抛弃一切,同一只小狐狸来到妖界?你看上那只小狐狸什么了?” 云千臣实话实说道: “我也不知道。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心里有了她,总是惦记着她,就想着在一起。” 莫昊野听了这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云千臣见状,大胆地问道:“陛下心中也有这么一个人吗?” 莫昊野回过神来,冷冷地道:“没有。” 随即,只扬起下巴,一双猩红的眼眯了起来,望向了屋外高挂的血月,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背叛的人,都该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七十八章 姻缘羁绊 新的妖帝继位,之前老妖王的一些东西,都要处置,府邸也要重新修缮。 这日,大妖修正指挥着众妖往外搬一些陈旧闲置之物。 莫昊野随意地走过,盯着一青铜古镜,发现镜面却照不到人影,当下奇怪地问道:“这是传说中的照妖镜吗?” 妖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大妖修不卑不亢地解释道: “启禀陛下,此物名唤天地宝镜,可用来探测地府的三生石。” “三生石?”莫昊野似乎隐隐有耳闻。 “是,可知六界万物前世今生三世姻缘。” 此话一出,莫昊野只觉自己心跳得突突的,当下故作好奇道: “是吗?怎么用?” ”陛下可将自己的精魂注入其中,开镜即可。” 莫昊野状若无意地输入一股精魂,虽然他态度似乎并不在意,但一双猩红的眼,却紧紧盯着镜面上的三生石,不肯挪开。 随着三生石上的开石偈语消失,莫昊野看到,三生石上浮现出金色的字迹,映出了自己的名字——莫昊野。 他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滞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期待着什么。 “莫昊野”三个字浮现后,是长久的空白,直到他的名字又再次消失。镜面重新归于黯淡。 “这是?”莫昊野不解地问道。 大妖修心头掠过一丝喜悦,当下恭谨道:”说明陛下在三生石上,并没有姻缘羁绊。” 话音刚落,他便觉察到,周围的气息在一瞬间凝固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饶他是已经渡过天劫的八尾圣狐,也不免感受到了压制。 “怎么看别人的姻缘?”莫昊野只漫不经心地问道。 “心头血或者指尖血,其中会附有人的精魂,滴在镜面上,同样可以。” 大妖修的话音刚落,便看到眼前的莫昊野消失不见。 大妖修一双狭长的眸子倏地一暗,妖界,不能再出一个只会纠缠于情情爱爱的帝王了。 从妖界无尽之墟爬出来,吸收了无穷妖力的莫昊野,是最适合率领妖界走向鼎盛的。 何缈正端坐着调整自己体内的灵力,又吞下一颗清灵散后,她体内凝固的灵力在渐渐恢复,连失明的视力,也在一日日的恢复。 “陛下~” 一侧的鲤姬募地跪倒在地,害怕地开口道。 何缈心头一惊,难不成,莫昊野是回来跟自己算账的? 之前,她是有些肆意妄为了。如今想来,莫昊野天生就是个冷血动物,怎么会爱上旁人? 随即,她便感觉自己的手被莫昊野粗暴地揪了起来,她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团黑色人影。 那人似乎拿什么东西刺了她的指尖,刺得她指尖一痛。 “陛下~”鲤姬见状,吓得惊呼道。 转眼之间,莫昊野已经消失不见。 鲤姬疑惑地上前,便看到何缈指尖被刺破,血都流了出来,当下忙掏出自己的手帕给何缈裹住了指尖。 “陛下这是做什么?” 鲤姬的疑问,同样也是何缈的疑问。难不成,莫昊野想要对她下什么蛊毒?或者是傀儡术? 所以才需要她的指尖血? 想到此处,何缈脸色一变,她必须得尽快恢复灵力。否则只能是任人宰割。 那边的大妖修还站在天地宝镜之前,便看到莫昊野披头散发,匆匆赶了回来。 只随意地一甩铜簪,簪子尖尾上的鲜血便甩到了镜面。 朦胧混沌的镜面沾上了斑驳的鲜血,渐渐开始发出金光。 莫昊野一双猩红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镜面,看到三生石上,那一段冗长的开石偈语后,渐渐浮现出了金色的字迹——何缈。 在一旁观看的大妖修眉头一动,这个何缈,是哪个?该不会是 一旁的莫昊野心下了然,看来何青只是她的化名。 他屏住呼吸,手指微微蜷缩,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三生石上,只见何缈的名字浮现后,一旁也缓缓有金色的字迹开始浮现。 莫昊野的脸色一时难看极了。 何缈的名字旁边,金色的字迹渐渐清晰,明明白白显示出了一个名字。 “颛孙渊,呵,颛孙渊” 莫昊野似笑非笑地在口中念叨着这个名字,将手中的铜簪捏变形,又重新掰了回来。 这次,不只是他身侧的大妖修,一旁负责搬东西的小妖们,也感受到了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不由得跪倒在地。 募地,莫昊野只冷冷地一挥衣袖,那面铜镜的镜面,陡然从中破碎,炸裂开来,碎成一地的渣渣。 “陛下息怒。”大妖修忙识相地跪倒在地。 莫昊野收敛气息,冷冷地道: “你之前不是说,天玄门的人想要回自己的弟子。告诉他们,妖界迎战。” “是。” 大妖修用最冷静的语言,极力控制住内心的颤抖,只郑重地拱手道。 蛰伏了许多年,一直消失在六界之中的妖界,迫切地需要这一战,来宣告妖界的回归。 妖界要同天玄门打战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妖界。 众妖群情激奋,急切地希望能够对战传闻中的修仙界第一门派,能够一战成名,扬眉吐气。 何缈也从鲤姬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不管是天玄门,还是妖界,都是她的敌人。 如今两边打战,她岂不是可以趁乱浑水摸鱼? 何缈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若想要带着二师兄逃离妖界,就得抓住这个时机。 如今,她的视力也一日日的好了起来,只是她一直在装失明,不让任何人发现。 正想着,外头,云千臣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看来他也知道天玄门要打战的消息。 “何青姑娘,你知道,妖界要跟” 云千臣怅然开口道,他没想到,因为他一人,竟挑起了妖界同天玄门的战火。 “我知道。”何缈淡淡地开口道。 “此事其实也跟你关系不大,不过是妖界需要一个重新出现在六界的借口,天玄门名气大,就拿它开刀。你别太自责。” 何缈继续劝道,她是很乐意看到双方打起来的。 云千臣生性单纯,听了何缈的安慰,放宽了心,随即又纠结地皱起了眉头: “何青姑娘,你之前说,兴团那个地方,几个人心脏” “此事我也只是猜测,当不得真。”何缈淡淡地开口道。 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此事同她本就没有干系,正所谓,看破不说破。 云千臣痴情至此,她不愿意拆穿他。 “好,那就好。” 云千臣彻底放宽了心,这才拜别了何缈,往回走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可怜的莫昊野~ 强行在三生石绑定了男女主的姻缘,这样日后就散不开了~ 只有大妖修在专注搞事业~ 第三百七十九章 又逢险境 大战即将来临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妖界,暗潮涌动中,一股嗜血的味道步步逼近。 天际的那轮血月,成了深红色,娇艳欲滴。 何缈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天,再次见到了莫昊野。 她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体内被禁锢的灵力已经在一步步复原。 莫昊野浑身的肃杀之气,那股从灵魂深处涌出来的浓浓杀意,还是让何缈为之一凛。 这样的人物出世,不知六界会是如何的生灵涂炭。 不过他既然从天玄门开始开刀,何缈乐见其成。 莫昊野只久久地站在原地,盯着她看,何缈一直在装瞎,如今也只能假装不知道,静静地闭目打坐。 二人靠得越来越近,何缈甚至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与此同时,莫昊野身上的那股杀意越来越重。 何缈知道,是莫昊野对自己动了杀机。 她当初那样子对他,他还能留她活到今日,绝对算得上是仁慈了。 募地,莫昊野身形一动,猛地将何缈扑倒,好似骨子里的狩猎本性爆发。 他只贪婪地在何缈喉间嗅闻,舔舐,似乎捕捉到了最心爱的猎物,爱不释手地玩弄着。 那种被人玩弄于鼓掌间、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又重新涌现。 何缈浑身战栗,对于莫昊野,她真的是害怕。她毫不怀疑,他可能会在某一刻,兽性发作,直接将她咬死。 “我封你做妖后好不好?” 募地,莫昊野抬头,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空气似乎有片刻的停滞,何缈诧异地睁大了双眼,也只能隐隐看到面前一个模糊的身影,一双猩红的眼,在盯着她。 似乎要在猎物临死之际,再试着问问它,想不想活。想活,就先放开它,等到猎物逃了几步,再追回来玩弄。 猫捉老鼠一般的游戏。 其实,结果早已注定。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何缈知道,自己应该答应下来的,虚与委蛇,她最擅长不过了。能活一日是一日。 但一旦答应,就意味着,得同莫昊野长久纠缠在一起,面临着无穷无尽的折磨。 也许正是因为她从无尽的黑暗中艰难地走了出来,所以她不喜欢从地狱中爬出来,始终属于黑暗的莫昊野。 谁不向往光明?就连撒旦,都喜欢跟天使打交道。 就算是以色侍人,也得是她愿意才行。 迟迟听不到女子的回答,莫昊野暴怒,一口下去,毫不留情地咬破了何缈的脖颈。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来,鲜血瞬间染红了何缈的脖颈,染红了她那件绿色的轻纱衣。 莫昊野也随之消失不见。 鲤姬一直在旁候着,见到这样子,吓得是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一时手足无措道:“这这可怎么办?” “别哭,不会死的。” 何缈只淡淡地坐起身,打开了自己的木簪,从中有条不紊地拿出了许多用来回血疗伤的丹药。 随着鲜血的流出,何缈觉察到,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灵力,也在缓缓流逝。 对于修仙者来说,灵力消失,便形同凡人;而对于凡人来说,血流多了,就会死。 自从何缈走上了这条坎坷的复仇之路。死亡,对于她来说,本是一把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刀。 所以她才要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往前,任何人都不能阻拦她前进的步伐。 何缈在心底暗暗安慰自己,她早已不是普通的凡人,不会被狗咬一口就死掉。 她经历了这么多,吃了那么多苦头,绝不能就这样如此轻易就死掉。 不管是回气丹、血莲丹、护脉丹、复体丹,还是生骨融血丹、复元丹之类的。 总之,七丹门给何缈的疗伤丹药也好,何缈自己师门原来就有的丹药也好。她只要拿到手中,便一股脑地往里吞。 终于,在何缈不知吞了多少药后,脖颈处的鲜血终于不往外流了,她体内的灵力也不再流逝。 何缈知道,自己活过来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所以嘛,就算她方才答应了莫昊野,做了他的妖后又如何? 她只怕一辈子都得提心吊胆,生怕不知何时,就会被他一口咬断了脖颈。 见何缈活了过来,鲤姬忙抹了抹眼泪,拿起伤药和纱布给何缈包扎。 女子莹白的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令人看了只觉不寒而栗。 鲤姬敷药的手都在哆嗦,边敷边颤抖着声线道:“陛下他怎么能这么这么对姑娘呢?” 何缈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他这样对我才是正常的。换了是我,我会更狠。” 换了是她,她会一剑封喉,不给敌人任何可以翻身的机会。 鲤姬被何缈的话吓到了,吓的手一抖,一瓶伤药便跌落在了地上,瓶子碎了一地,白色粉末的伤药碎了一地。 “姑娘,对不住,我这就收拾~”鲤姬忙跪倒在地,慌乱开始去捡药瓶。 鲤姬刚刚跪倒在地,一道凛然的杀意便冲着何缈而来。 何缈避无所避,被一掌击中,方才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重新开始流血。 何缈却从那人的招数中猜出,不是莫昊野重新回来找她算账,莫昊野没这么弱。 是新的敌人。 想来她真是树敌不少。 何缈看不到来人,鲤姬却认出了来人,只颤抖着声线道:“啊,朱妍姑娘,你怎么能伤害我家姑娘?” “朱妍?” 何缈虽然目不能视物,却猜到了,是那只小狐狸。 “多嘴!” 朱妍一招将鲤姬打飞,随即伸出锐利的爪子,挠向何缈。 何缈伤势未复原,目不能视物,只能就地一打滚,避开了这掏心的一击。 随即手持自己桃木剑,直起身子,护在了自己胸口,冷冷地道: “兴团那个地方挖人心脏的事,果然是你做的。” “呵,就是你多嘴,千臣才对我产生怀疑。”赤狐提起此事,怒不可遏。 “不过今日之后,我就不必担心了。好姐姐,你的那支木簪,给我好不好?” 赤狐笑盈盈地道。 声音中有一股雌雄莫辨的诡异,只眉眼一厉,伸出爪子,身形一闪,猛地抢走了何缈头上的木簪。 何缈头上一空,一头青丝散落在了脖颈间,脸色终于难看了起来。 看来,云千臣将木簪的秘密,全部告诉了这只小狐狸。 木簪,是她最后的底线。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一会有时间就再来一章,没时间就算了。 最近天热,习惯性摆烂~ 第三百八十章 巫祝之力 “是云千臣告诉你的?” 虽然何缈心下了然,但还是冷冷地开口确认道。 她连木簪的口诀都告诉了云千臣。 “那是自然。我还不知道,姐姐身上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赤狐摸索着看似平淡无奇的木簪,得意道。 多亏了她见云千臣面色不佳,便又哭又闹,哄着云千臣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要不然,她可得错过这么一个宝贝了。 赤狐说着,迫不及待地念动口诀,打开了木簪。待看到木簪内数不清的丹药之际,赤狐禁不住欣喜若狂。 有了这些丹药,她何愁不能渡过化形期,跻身大妖的行列。 何缈将手中的桃木剑一横,知道自己目不能视物,体内灵力的恢复,如今也不过到堪堪炼气期的水平。 加上又被莫昊野咬成重伤,可谓是雪上加霜。 只怕,如今连只四尾赤狐都打不过,真真是命逢绝路。 但,这只赤狐和她,今日只能活一个。 赤狐自然也非常清楚这个道理,当下又是一掌抓向何缈的脖颈。她看得出,女子脖颈处受了不轻的伤。 杀人灭口,这可是最好的时机。 何缈极力拿着桃木剑护在自己的胸口,但她方才失血过多,不过几招,便被小狐狸一掌打飞,摔倒在地。 当胸又吐了一口血出来,有什么东西,咕噜噜地从她怀中掉了出来。 何缈满手是血,摸索着将那东西又捡了起来,圆溜溜的,是陈伯玉赠予她的那颗五曜神珠。 在何缈看不到的地方,她掌心的血,在触碰到五曜神珠后,被缓缓吸收了进去。 而原本一直黯淡的五曜神珠,渐渐开始发亮,发出一股柔和的光。 “姐姐,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记得一件事,别多话。”赤狐得意道,随即亮出了爪子。 修仙者的心脏,可是最补的。 “你听过,多行不义必自毙吗?” 何缈一手持着五曜神珠,感受着一股磅礴的力量正在疯狂地涌入自己体内,修复着所有灵力不通、受到阻滞的地方,所有受过伤的地方。 连她那双看不见的眼,都在渐渐恢复着视力。 灰暗了许多日的眼,终于可以看到眼前的一切。 与此同时,一股不属于何缈的记忆,也随着这股力量,涌入何缈脑中。 是传说中的巫祝之力。 上古时期,妖魔迭出,神界却因着各种原因,渐渐退出人们的视线。 人间饱受妖邪侵害,百姓苦不堪言。巫觋也随之而出,在男曰觋,在女曰巫。 其能与鬼神相通,因而具备斩妖除魔的能力,维护人间和平。 可以说,巫觋是最早意义上的修仙者。 这颗五曜神珠,便是凝聚了上古的巫祝之力,是上古遗留在下界的古宝。 何缈曾在二师兄的回忆中,看到了陈伯玉的前世——季巫女。季巫女便是拥有巫祝之力的女子。 那时的她,可以依靠着这颗五曜神珠,了结前来进犯的凶悍山精。 可以说,如果季巫女那时候继续修行下去,必然能依靠着这颗五曜神珠,成为一代大巫。 只可惜,季巫女爱上了一个妖精。 她不忍伤害白帝陵,将自己的巫祝之血喂给了一个妖精,一步步地削弱着五曜神珠的巫祝之力。 所以,开场可以对抗山精的季巫女,最后却死于邪祟手中。 不合适的爱,有时候,会让人渐渐软弱。 季巫女临死之际,将这颗五曜神珠赠予了身为虎妖的白帝陵。 白帝陵体内有巫巫祝之血,不害怕会受到五曜神珠的伤害。只是,他是只妖精,无法发挥出五曜神珠的力量。 五曜神珠,在妖界几百年,越发蒙尘。 季巫女转世之后,成了今世的陈伯玉。只可惜,陈伯玉是个凡人,还是个男性,无法发挥出五曜神珠的巫祝之力。 直到,这颗五曜神珠落到了何缈手中。 巧了不是,她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一个妖精。 赤狐本以为自己对付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是稳操胜券。 岂料,她一招过去,女子竟然闪身避开了她这招。再一招过去,女子已经手持桃木剑同她对抗。 可以说,她每攻出一招,都能感受到,女子在一步步变得强大。 这样诡异的事情,她是第一次见到。当下一双狭长的眼眸一转,反而攻向了一侧虚弱的鲤姬。 何缈一把桃木剑一挥,闪身出现在鲤姬面前,一招便攻向赤狐。 赤狐受伤,趁机逃走。 “鲤姬,我得出去了。”何缈见到鲤姬伤不重,当下开口道。 她的木簪,还在那只赤狐手中。木簪是她的师门重器,她必须得追回来。 何缈闪身出去,听到外头仅剩的几只小妖都在议论,两界山的那场仙妖大战,听说前方准备开战。 何缈眼珠子一转,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先将自己的二师兄救出去。 何缈轻易解决了狱中看守的小妖,浑身是血地出现在白帝陵面前。 “你这是?”白帝陵大骇,开口道。 何缈也不废话,只一招击碎狱门,随即拿出了玄阴宗的那个盘子,对着白帝陵道: “去陈伯玉家在的小镇,他在那里等你。” ”你呢?“白帝陵不放心道。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冷冷地道:“我得去拿回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见白帝陵尤且担心,何缈摇头安慰道:“不必担心我,我很好。” 她不仅是好,简直是好极了。 五曜神珠中强大的巫祝之力,不仅治愈了她体内的伤,更是充沛着她体内的灵力。 她只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送走了白帝陵,何缈在妖界四下寻觅,却不见那只赤狐的身影。 何缈只稍微一琢磨,便猜到,赤狐极有可能跑去观战了。毕竟妖界的主力都在那里。 想到此处,何缈闪身直奔两界山。 眼下的两界山,确实正同众妖说的那般,天玄门同妖界双方对峙,虎视眈眈。 这也是这位妖界新帝第一次在修仙界众人面前露面。 天玄门领头的,正好是颛孙渊。 颛孙渊也正打量着这位传闻中妖帝。 见男子眉眼深邃,周身萦绕着一股纯粹强悍的妖力,一双猩红的眼极为锐利,正死死盯着自己。 募地,颛孙渊的呼吸一滞,目光落在了妖帝的头发上。 一个熟悉的东西,落入了他的视线。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又到了我爱写的争风吃醋的环节~ 第三百八十一章 风云变色 两界山脚,天际黑云压顶,风云变色,颇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募地,在众人没反应之前,只见那位妖帝身形一闪,手持犬神直接劈向了颛孙渊。 妖帝身形鬼魅,又携带了无尽之墟的无穷妖力,这一刀,好似有毁天灭地之能。 颛孙渊临危不惧,身形微微一闪,便避开了这一击。 莫昊野见一击不成,立马持刀退后。 “你头上的簪子,哪里来的?”颛孙渊眉眼清冷,沉声问道。 莫昊野听到此话,一双猩红的眼一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只不紧不慢地从自己头上拔下了那枚铜簪。 一头墨色的头发散落下来,平添几分妖异。 只爱怜似在手中把玩着铜簪,幽幽开口道: “你说这个?这是一个,我永远忘不了的人送给我的。” 那个人将这把铜簪刺到了他的胸口,差一点点,他就死在了满是黑暗的无尽之墟。 整整十四年的功夫,他才从其中爬出来,他当然永远都忘不了。 颛孙渊剑眉一竖,一双丹凤眼中罕见地弥漫起杀意,嘴唇紧闭,不怒自威。 许久未曾拔出的泰阿神剑,倏地出鞘,一剑刺向面前的莫昊野。 一股极富压迫的感觉袭来,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直到这一刻,莫昊野才知道,何以颛孙渊会被誉为修仙界不可一世的天才,小辈中的佼佼者。 泰阿神剑是一把威道之剑,而内心之威才是真威,也会激发出剑气之威。 这是属于天地之间一股蓬勃的浩然正气,远非无尽之墟的妖力所能比拟。 莫昊手持犬神,吃力地抗下一招,随即闪身一躲,泰阿神剑已经如影随形,穷追不舍。 瞬间风云变色,飞沙走石。莫昊野被追击得如丧家之犬,四下逃窜。他知道,眼前人怒了。 呵,原来看似清心寡欲、持重端庄的修仙者,也会愤怒。 那就让他好好误会误会吧。 双方的人都有些看傻眼了,妖帝的的一击不中,竟被追着四下跑,一时之间,众人对于颛孙渊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颛孙渊,穷寇莫追,正事要紧。”身后天玄门的五长老云机竹开口唤道。 毕竟,此番前来是为了抓回那个孽子,不是为了逞匹夫之勇,同妖帝打斗。 颛孙渊只置若罔闻,挥动一把泰阿神剑,对莫昊野是步步紧逼,招招杀机必现。 身后的云机竹见到这一幕,气得是直吹胡子干瞪眼。 这一个个的,到底是怎么了? 千臣是他一手带大的,品性纯良,却被妖狐引诱,做出私奔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前段时间,掌门凌阳道人的女儿轻音圣女,前去奉命追击魔界之人,失踪不见,至今下落不明。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连颛孙渊这等往昔最为稳妥的性子,众小辈的楷模,如今竟也开始不听话了。 何缈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战场上,她只微微一抬头,便看到了空中一蓝一黑两个身影,正打得不可开交。 大有天崩地裂之势。 她眉头微挑,认出了其中一人是颛孙渊。 不过,她可不认为此事同她有关,什么狗屁红颜祸水,向来都是强加在女人头上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何缈目光沉冷,在战场上四下扫视,很快便看到了一脸苍白的赤狐,旁边正是畏手畏脚的云千臣,正藏在众妖之中,生怕被人认出来。 何缈募地闪身出现在了赤狐面前。 “何姑娘,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云千臣看到何缈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一身青绿色的轻纱,被血濡染了大半,极为骇人。 当下也顾不得躲藏起来,忙探出身来。 一旁的赤狐见到何缈,脸色一白,就欲逃走,只一转头,何缈已经拦在她身侧了。 “我的木簪,拿来!”何缈眼眸锐利,只冷冷地伸手道。 云千臣这才注意到,何缈一直用来束发的簪子,消失不见。一时眼眸一暗。 “妍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千臣粗哑的公鸭嗓中,能听出几分压抑的怒意。 少年人的眼眸中,是深深的失望和痛心。 “你听我解释。”赤狐还欲开口辩驳,何缈身形一动,已经从赤狐头上拿回了自己的木簪。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这支木簪,她绝对不能再失去。 “云千臣,你个孽子,还不快快过来谢罪?!” 两界山另一侧的云机竹,也在众妖中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只高声怒道。 声音沉痛中又酝酿着无穷的怒意。 云千臣一惊,忙想要缩回去。旁边的赤狐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云千臣已经顾不上之前的事,只得梗着脖子嘴硬道:“我不!我就要跟妍妍在一起!” 他其实很少这样子去跟自己的父亲顶嘴。 “好你个孽子,连我这个做爹的都不认了吗?!难不成,真的要为了一只妖,众叛亲离?”云机竹怒不可遏道。 云千臣耷拉下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没想过,事情会到这一步。 “千臣哥哥,别怕~”赤狐趁机牵住了云千臣的手,表现出一副患难与共的乖巧模样。 何缈冷眼旁观,看着眼眸一暗,小狐狸知道了她木簪的秘密,绝不能留。 但此狐最为狡猾,云千臣又对此狐情根深种,倘若她贸然出手,只怕 小狐狸话音刚落,募地,当胸中了一掌,倒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一个儒雅身形、胡子稀疏的中年男子缓缓显现出来,是云机竹。 他只冷冷地扫了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妖狐,捻须对着云千臣告诫道: “日后你就不会被这妖狐迷惑了。” 云千臣望着倒在地上的小狐狸,满脸的难以置信,只跪倒在地,慌乱地想要帮小狐狸渡气。 立在一旁的何缈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云机竹身为天玄门的五长老,修为至少在元婴中期。 莫说是这只四尾赤狐,就算是她,挨上元婴期修士的全力一掌,也断断没有再存活的可能。 想到此处,何缈神色一凛。云机竹的这一掌,虽然替她解决了小狐狸这个心腹大患。 但这一掌,何曾不是对自己的警告?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还有小可爱的打赏,谢谢~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一滴泪 “千臣哥哥,我好冷呀~” 赤狐受了云机竹一掌,狂吐血不止,一身火红的衣裳,很快被鲜血染红。 她只哆嗦着身子,怯生生地喊道,一双狭长的眼眸沁出了眼泪。 何缈静静地立在一侧,传闻妖狐可男可女,善于变幻。但眼下的小狐狸,怎么看,都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狐狸,能够做出挖人心脏,杀人夺宝这样凶残之事。 云千臣忙慌乱地将小狐狸搂在怀中,沙哑的公鸭嗓故作温柔,极力安抚道: “妍妍,我在的。” “对了,何姑娘,你不是有丹药吗?你一定能救得下妍妍,对不对?” 云千臣抬眸,一双眼已是通红,眼底满是恳求。 何缈只缓缓摇了摇头,一来,她不想救。木簪内的很多丹药,必须得修为很高才能拿到。 为了一只小狐狸,在云机竹面前暴露自己的秘密,不值当。 二来,小狐狸挨了这一掌,只怕五脏六腑、四经八脉全部都碎掉了,就算是大罗神仙再世,也属实难救。 云千臣看到何缈摇头,眼泪立马就涌了出来。 “千臣哥哥别费心了”赤狐紧紧揪住云千臣的衣袖,边吐血边开口道。 大抵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小狐狸竟也开始忏悔了:“千臣哥哥兴团的事确实我干的我罪孽深重为了我这样的妖不值当” “听到没有?这样的妖狐,死有余辜,哪里值得你叛出师门?”云机竹听到此处,冷冷地补充道。 何缈眼皮一跳,预感到一丝不妙。 “你闭嘴!” 云千臣听到父亲的冷嘲热讽,终于忍不住,反驳道。 “大逆不道!你竟敢这样对你爹说话?!”云机竹怒不可遏地开口道。 “千臣哥哥”赤狐缓缓摇头,闭上了眼,示意云千臣冷静。 很快,云千臣怀中的女子便恢复了原形,变回了一只通体红色的狐狸。 小兽般哀悯一声,眼角渗泪,断了气。 “妍妍!”云千臣浑身颤抖,好似剜心之痛,大声唤道。似乎这样,就能唤回自己的爱人。 募地,云千臣将小狐狸的尸体搁在了地上,没有丝毫犹豫,拔出剑就对着云机竹砍了出去。 “好你个孽子,竟敢为了这样的妖狐,对你爹出手?!” 云机竹身形躲闪,云千臣无论如何都无法刺不中自己的父亲,却毫不放弃。 何缈早在父子相残的时候,就躲在了一旁。她之所以迟迟没有离开,除了想要了结掉小狐狸。 还有,就是 何缈想到此处,抬眸望向了空中还在打斗的二人。 很明显,莫昊野如今处于下方,被颛孙渊追着打,却始终难以脱身。 想不到,他也有今天。 何缈冷笑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募地闪现。 出现在了莫昊野的后方,趁其不备,动用体内的巫祝之力,凝结出了一把巨大的冰箭,一箭射了出去。 巫祝之力,本就是上古传承下来,用来斩妖除魔的一股力量。任凭你是妖帝又如何?也不过是只妖罢了。 正在空中的莫昊野,正手持犬神,极力对抗着颛孙渊的泰阿神剑。 募地,他只觉身后风声呼啸,一股强悍的力量朝着自己涌了过来,当下一个翻身试图闪避,但还是被这把箭射穿了右肩。 颛孙渊的泰阿神剑随即刺来,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跌落下去。 他只缓缓地回头,见到了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子。 她的脖颈上包扎着厚厚的绷带,一双眼眸如暗夜中的寒星一般耀眼,眼眸中满是坚定。 嘴角的笑意仿佛在说,你去死吧。 又一次,他被她重伤。大抵这就是所谓命运的纠葛吧——不死不休。 何缈见到莫昊野中箭,面色冷淡。 她说过,她最爱记仇,睚眦必报。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也干。 莫昊野折磨了她那么久,她只不过是还他一箭,算是便宜他了。 募地,空中的莫昊野被闪现的大妖修救走,妖界众妖见新的妖帝重伤,立马偃旗息鼓,打道回府。 短短的几个瞬息,两界山的战场上,只剩了天玄门的众人,和何缈。 何缈几乎是动用了体内全部的力量,才凝结出了这一饱含巫祝之力的一箭。 眼下体力透支,脚下一软,差点跌落在地的何缈,正欲用桃木剑撑住自己的身体。 募地,她被一股熟悉的清冽气息裹挟。 有人抱住了她。 是颛孙渊。 在见到何缈之前,他心中有无数的质问,那把铜簪,是他赠予她的东西。 她明明说的是,那把铜簪在对付旱魃的时候,不慎掉入了洞庭湖中,怎么会出现在这位新的妖帝手中? 但重新见到了眼前的女子,见到她披头散发、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中所有的愤怒与质疑,在一瞬间,扫荡一空。 满心满眼的痛心。 颛孙渊望着她脖颈处厚厚的绷带,隐隐能看出渗出的血,可想她受了多重的伤。 “你怎么” 他很想问问她,几年不见,她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的地步。 但说到一半,他抿住了嘴。 何缈垂下眼眸,眨了眨眼。 她感觉到,一滴泪直直地落了下来,正滴在了她的脸上,冰凉凉的,缓缓顺着她的脸往下流淌。 不是她的眼泪。 她几乎不哭的。 更何况,如今,莫昊野生死未卜,她大仇得报,还得了上古巫祝之力的传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滴在了她的心间。 她没有说话,只静静地躺在颛孙渊的怀中,感觉着男子胸膛上下起伏,看着远处的云千臣同云机竹父子二人越打越激烈。 看得出,云千臣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想要去为小狐狸报仇。 只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云千臣喜欢的那只小狐狸死了,被天玄门的五长老云机竹杀死的。” 何缈淡淡地开口道,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起伏。 颛孙渊却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抱紧了眼前的女子,坚定道:“我有能力保护你。” 何缈微笑地摇了摇头,“你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了一世。” 颛孙渊眼眸颤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要准备结尾了,但是好多东西还没写。 总之这是一个转折。 第三百八十三章 浪迹天涯 许久,见到远处的云千臣同他爹是越打越激烈,大有非要拼命的意味。 何缈终于拄着桃木剑,自己站起身来。 颛孙渊只觉自己怀中一空,心下也空落落的,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她浑身是血,双腿都有些站不稳,但还是拼命想要站起来。而不是选择靠在自己怀中。 何缈回头看到,颛孙渊那身一尘不染的冰蓝色衣襟,沾染上了自己身上的血渍,尤为醒目。 他本可以一直做高高在上的清冷谪仙。 “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吗?”颛孙渊目光沉痛,声线低沉问道。 “是。” 何缈毫不躲避,目光坚毅地直视颛孙渊,坦然地回答道。 这就是她一直追求的,靠她自己,走属于她自己的路。 若是她一直不知分寸地沉沦下去,那只小狐狸,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很有可能,她会比小狐狸死得更惨。 爱情,从来都不是,也不应该是救赎。能救赎自己的,永远只有她自己。 颛孙渊一双丹凤眼中掠过一丝痛心,随即垂下眼眸,点了点头道:“好。” 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那他尊重她。 何缈不再看他,只转过身去,示意不远处的二人道:“你再不去阻止,怕是要见血了。” 颛孙渊也看出,云千臣是不要命的打法。 他上前两步想去阻止,募地停住了脚步,想要再同她说些什么。再回头,身后哪里还有方才女子的身影。 “缈缈~” 他胸口一痛,四下望去,两界山早已是空空如也。 何缈重新回到了那个小镇,路人骇人的目光,让她意识到,自己眼下的样子是有多么的可怕。 当下去了附近的一家客栈,甩了锭银子到柜台上。 “给我开间房间,洗个澡。” 店小二看着何缈浑身是血,吓了一跳,颤声问道:“姑娘可是要小的帮忙报官?” 何缈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道:“多事。” 她如今的形象,配上这么一个可怕的眼神,吓得店小二忙闭了嘴,示意道: “姑娘楼上请,左转第二间。热水一会便送上去。” 何缈沐浴更衣,简单将一身的血迹洗掉后,换回了自己那件青色的旧衣裳。 她顾不上还披散着湿发,忙提起桃木剑,打算回去找自己的徒弟。她出来了好多天,不知道郑悟会如何担心。 何缈从房间出来,下楼的时候,看到店小二还在同掌柜的靠在一起,鬼鬼祟祟地不知在说什么,见到何缈出现,忙住了嘴。 何缈往外走去,却在门口恰巧碰到了进来的两个人。 “你回来了?”来人见到是何缈,不可谓不惊喜。 来人正是陈伯玉,眼下正搀扶着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白帝陵。看样子,白帝陵之前也受了很重的伤。 “是。” 何缈微笑地点头道。死里逃生,她又活过来了。 二人见到何缈脖颈受伤,一时满脸愧疚。 何缈倒是心态很好,就算不是为了去救白帝陵,莫昊野也早晚会找上她的。 这是属于她同莫昊野之间的个人恩怨,不死不休的那种。 “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何缈淡淡地问道。 ”姑且去浪迹天涯吧。” 陈伯玉眉眼间满是洒脱道。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做个浪迹天涯的侠客。更何况,现在还有人陪他。 一旁的白帝陵眉眼含笑地望着陈伯玉,极尽温柔,看得何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来二人死里走了这么一遭,倒是消除了之前的芥蒂。 也好。 何缈眉眼淡淡,她从不相信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她还是愿意看到,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二人蹉跎了两世,这一世能修成正果,是好事。 “那你呢?”陈伯玉开口问道,“不行就跟着小爷混。” 何缈一听到熟悉的“小爷”二字,咧嘴一笑,摇头道:“那还是算了。我怕跟着你饿肚子。” 白帝陵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师妹极为有主见,当下只嘱托道:“一定注意安全。” 何缈欣然地点了点头。 辞别了二人,何缈急匆匆地往回走去。 连何缈自己,都不知道,在妖界无穷无尽的暗夜中,望着那轮永垂不落的血月,熬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只知她去时,人间尚且是三冬时分,如今已是春寒料峭之际。 不知郑悟怎么样了,会不会在乖乖等自己,亦或者,跑了出去 想到此处,何缈加紧了步伐。 远远便可看到,院中那棵高大的树枝,树杈上都长出了嫩芽,春天真的来了。 何缈推开了阔别已久的大门,宅院之中,空空如也。 只有刻着商玉轩的墓碑,正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虽然早有预料,何缈心下还是难免一滞。当下只苦笑一声,也好,也好,她本来就是孤家寡人一人。 正想着,募地,房内有一人开门走了出来。 “师父~” 郑悟瞧见眼前的女子,惊喜地瞪大了眼,忙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何缈。 “我还以为” 郑悟说到此处,竟更咽住了。 还是个孩子。何缈心中了然。 她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郑悟的头发,安慰他一下。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以前的少年,早已长到她够不着的高度了。 这几个月的功夫,他又抽条一般点长高了。 “好了,我不是回来了吗?”何缈笑盈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郑悟这才松开了自己的师父,讪讪地抹掉自己眼角的眼泪。他甚少在师父面前有这样子的情绪波动。 “师父,你的伤?”郑悟注意到自己的师父脖颈处的绷带,开口问道。 “不碍事。”何缈淡淡地道。 “师父,你头发还湿着呢。” 郑悟见状,忙拉着自己的师父进屋,拿来了块沐巾,给师父细细地擦了起来。 何缈乐得自己可以不动手。 身为师父,好处之一就是可以偶尔享受徒弟的伺候。她以前也经常给师父神谷老人端茶送水,捶肩捶腿的。 “师父”郑悟一时有好多话想要问师父,但一开口,竟不知从何讲起。 何缈只淡淡地道:“这里我们没法住下去了,尽快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吧。” 莫昊野一旦恢复,极有可能寻着踪迹,找到这里来。 郑悟听到此处,心神一震,忙问道:“那我们去哪里?” “不知道。”何缈叹了口气,垂下眼眸。 姑且当他们也要去浪迹天涯吧。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还有小可爱的打赏,感谢~ 也不是立马就能完结,毕竟有很多内容还没写。 确实该准备收尾了,可能还得写个十几万字吧。 今天应该只更一章了,明天继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天理昭昭 翌日 “师父,该换药了。”郑悟手中拿着伤药和绷带,对着何缈开口道。 何缈伸长脖子,由着郑悟给她解开绷带。随意问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郑悟一双灵巧修长的手解得飞快,待看到女子莹白的脖颈后,稍稍避开了眼眸,这才回复道: “都收拾好了。” 何缈点了点头,这次的事情,给了她一个教训。她将一些常用的丹药,也塞了一些到郑悟的储物袋中,以备一时之需。 绷带完全解下后,看到了狰狞的血窟窿后,郑悟呼吸一紧,问道:“师父,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这呀,被狗咬了一口。”何缈状若无事地开口道。 郑悟在心底无奈地摇了摇头,师父又在逗他玩了,师父还是喜欢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当下忙轻手轻脚地给女子上好了伤药,裹好了绷带。 何缈则注意到,小徒弟的衣袖似乎短了一些,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很多。看来该买新衣服了。 “你修行怎么样了?剑法没有耽搁下来吧?”何缈关心地问道。 “一直在勤加练习。”郑悟收拾好伤药,回复道。 何缈点点头,知道这个小徒弟从来不打诳语,说是勤加练习,就肯定没有偷懒。 “好。此番出去,世事险恶,没有点保命的招数,可是很难混下去的。”何缈起身叮嘱道。 二人利索地收拾好东西,便打算离开。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对于修仙者来说,一个小小的储物袋,便装下了全部的东西。 望着待了五年的老宅子,何缈心头还是掠过一丝不舍。 当下撒下一手的石子,一个简单的迷雾阵浮现,将整个宅子,渐渐隐藏了起来。 回过头去,看到小徒弟怔怔地望着宅子,当下安慰道:“放心,会回来的。” 郑悟点了点头,其实他只是好奇师父这一手撒石布阵的本事。 只需要能跟师父在一起,在哪里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二人悠悠提着剑,往大街上走去。街上人来人往,到处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全然一派热闹的庆贺新年的景象。 原来,如今已经快到过年的时候了。 郑悟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 何缈回头扫了眼郑悟有些不合身的衣裳,嘴角勾笑,道:“先去给你买身新衣裳~” 说着,便往一处成衣铺子走去,此地富庶繁华,又值新春,成衣铺子不在少数。 “夫人,来给你夫君买新衣裳呢?”店小二瞧见二人一对璧人,忙热情地招呼道。 “夫君?”何缈听到这个词,摇了摇头道:“这是我恩是我弟弟。” 店小二听到此处,打量了一下二人,属实长得不太像。当下改口道: “是小的不对,姑娘想要什么样式的,我们这里可是有很多新进的款式。” “嗯”何缈上下打量着郑悟,开口道:“要一身碧海色的衣裳吧。” “好嘞~”店小二忙去取衣裳。 何缈这才借机科普道:“我们师门不论男女,人人都穿接近碧海色的衣裳。” 郑悟欣然地点了点头,如今的日子,虽然比不上在宫中锦衣玉食,绮罗绸缎,但也乐得平淡温馨。 尤其是,还有师父在。 店小二拿出了崭新的衣裳,何缈催促着郑悟赶紧拿着衣裳去换。 待到郑悟走了出来,一旁的店小二忙夸赞道:“好俊俏的小郎君,这件衣裳穿他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眼下,何缈也不得不承认,店小二确实没有在瞎说。 五年多的时间,少年褪去了一脸的稚嫩,棱角分明,仪表堂堂,气宇轩昂。 目光深邃坚毅中,又透露着一丝精明。 一身碧海色的衣裳更衬得他丰神俊朗,不见丝毫女气,反而显得他整个人极为沉稳。 何缈瞧着满意地点了点头,修仙者吸食天地灵气,一般都丑不到哪里去。 当下爽快地付了银子,领着郑悟出了门。 何缈瞧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募地心念一动,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我还真有一个地方,一直惦记着想要去看看。如今算起来,也到了时间。你随我一起吧。” 说着,二人寻了个罕有人至的地方,何缈祭出自己的桃木剑,拎着他御剑飞去。 郑悟也没有问师父,到底会带他去哪里,左右就是跟着师父走,去哪里都可以。 何缈一路御剑飞行,一路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好几次,都不得不停下来掉头。 “好像走错了我再找找路。”何缈尴尬地挠挠头。 远远的,素白的天空下,还能看到零星几个低矮破旧的宅子。 “到了。”何缈忙御剑往村庄驶去。 二人平稳落地,何缈神色自若地四下打量了一下,往村子里走去。 郑悟忙加快步伐,跟紧了自己的师父。二人踩着早已干枯发黑的荒草,缓缓往村子里走去。 村子里空无一人,房屋早已坍塌,只余了几个低矮的房子,却也是环堵萧然,岌岌可危。 很快,郑悟就意识到,此地不仅是没有人存活,连动物昆虫、植物都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无法存活。 整个村庄,仿佛是一块被人抛弃的死地。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悟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忙开口问道。 何缈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此地生气全无,整个村庄是一处死脉,真正意义上的山穷水尽。 何缈见状,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欣慰道:“小悟,你可知道,为了等这个报应,我等了整整二十年。” 郑悟听到此处,神色一凛。很多时候,师父的很多做法,都让他觉得 何缈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只淡淡地开口道: “小悟,你听过女婴塔吗?待为师给你讲个故事” 郑悟静静地跟在师父身侧,听着女子温婉的声音,如涓涓细流,一步步消解了他心中的疑虑同恐惧。 是了,此地正是二十年前,何缈同徐老头初次相遇的那个村子。那个残害女婴的女婴塔,那个断绝了所有活路的村庄。 何缈清晰地记得徐老头说过的话,“五年之内,再无新生;十年之内,山穷水尽;二十年内,再无活口。” 如今看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徐老头当初没有骗她。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回应一些前面约定写的内容~ 第三百八十五章 烟花易落 何缈眺望着远去,那座女婴塔早已浑然倒塌,不见踪迹。 她说过,二十年后,她一定要来此地亲眼看看。 眼下,何缈只觉心胸开阔,那一直堵在她心胸,近二十年的愤恨,也随之涣然冰释。 只有这样的结果,才能告慰那些灰飞烟灭的无辜亡魂,才能一平她心头之怒。 他们以为他们作恶会无人知晓,他们以为他们可以肆意地欺男霸女,草芥人命,无恶不作。 天地之间,也许没有所谓的神明存在,但一定有天理大道存在。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只是,二十年一晃而过。 天际素白一片,又逢三春庆贺时,不见鬼谷徐灵子。 “小悟,走吧。”何缈淡淡地拎着自己的桃木剑,往外走去。 郑悟紧随其后,心中还在回想着师父方才说过的故事。 其实,是他误会师父了,师父虽然有时候做事偏激,但到底,那颗心是好的。 二人走走停停,终于走出了这片荒芜死寂之地。 天色渐暗,何缈打算随郑悟找家客栈歇息。 眼下正是新春时分,街上的人摩肩接踵,简直热闹极了,隐隐有鞭炮声、锣鼓声传来。 何缈一打听才知,此地正在举行迎神赛会。 新朝建立以来,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日渐富足。此番赛会,极为热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天际璀璨的烟花不断。 这五年,何缈一直躲在宅子中修行,闭户不出。 她其实最好凑热闹,当下忙对着郑悟道:“我们也来看看。” 四下的百姓都手持花灯,喜气洋洋地夹道观看。何缈瞧着一女子手持提的花篮形状的花灯,精致美观,当下低下头去观看。 募地,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来了。” 人群顿时喧嚣起来,何缈被人群挤着,往前走去,再一看,身侧哪里还有郑悟的身影。 “小悟~”何缈的呼喊声,被热闹的欢呼声淹没。 眼看着浩浩荡荡又极为郑重的迎神队伍到来,何缈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左右郑悟也不是个天真稚子,还会法术,不用担心被人拐骗了。若是真的失踪了,那也只能说是二人的命运。 命中注定会走散的人,强留不得。 眼看着队伍过去,人群也开始跟着队伍移动。人山人海中,何缈也被人群裹挟着,被迫往前走去。 大抵见到她是个貌美的女子,还是孤身一人,有几个不怀好意的地痞流氓趁着人群拥挤,故意地往何缈这里挤来。 何缈见状,眼眸一寒,攥紧了手中的桃木剑,坐等那几人过来。 只需一招,她就能将这些人全部撂倒,让他们好好为自己猥琐的心思付出代价。 募地一人伸出手,半搂住了她的腰,立在了何缈面前,将那几个人故意往过来挤的人挡在了身后。 那几人见状,偷偷溜走了。 何缈抬头望去,来人身形高大,脸上戴着黑色的厉鬼面具,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小悟?” 何缈见到熟悉的碧蓝色衣裳,试探地开口问道。 “是我,师父。”面具下,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是郑悟。 不远处,天际放出了巨大的烟花,黑暗的天际,被绚丽摧残的烟花照亮了半边天。 众人都仰头望向烟花,何缈也不例外。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眼前的烟花,实在是美极了。 她喜欢这种热热闹闹又亮闪闪,富有烟火气的东西,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烟花熄灭的瞬息,戴着黑色厉鬼面具的郑悟,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侧的师父。 女子肤白胜雪,一双眼眸亮晶晶的,笑颜如嫣。 这一瞬间,他心中想的是,如果能一辈子都这样,该多好。 烟花过眼须臾灭。 迎神赛会后,众人都纷纷回家去了,街上一片寂寥。何缈也带着郑悟往附近的一家客栈走去。 “后面我们可以先去寻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再慢慢修行。”何缈还在考虑着日后。 五曜神珠中的巫祝之力,加上玉麒麟吊坠中剩余的水系灵力,足够支撑她到筑基后期了。 “嗯。”郑悟开口道。 “面具,你不卸下来吗?”何缈疑惑地望了他一眼道。 郑悟摇了摇头。 何缈转眼一想,大概小孩子徒好玩罢了,随他去。 天色墨黑,渐渐没了动静,只有不时的打更声由远及近。 何缈静静地端坐在屋内打坐,勤加修行。 不知过了多久,何缈募地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想来是附近的小儿夜里睡不安稳。 正想着,募地听到一妇人的哀嚎声,“孩子,我的孩子” 何缈神色一凛,拎起自己的桃木剑就往外走去,边走边喊道:“小悟~” 隔壁房间,一鬼面男子闻声,也立马提着剑出来了,正是郑悟。他居然连睡觉都没摘下那张面具来。 何缈伸出手,拉着他御剑,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一大宅院中,一妇人正披头散发,跪倒在院中,痛哭流涕地恳求道:“孩子,还我的孩子” 院中的其他人也已出现,院内灯火通明,看样子,是大户人家。见到何缈二人陡然从空中出现,均是面露惊诧。 “孩子往哪里去了?”何缈开口问道。 “那边,姑娘,就是那边。”妇人见到有人出现,忙指着天空道。 “往天上去了?”何缈不解地问道。看样子似乎不是普通偷孩子的人贩子。 “对对对”妇人忙开口道。 “你们是什么人?”一长相颇有威严的老爷开口问道。 何缈对于老头的问话置若罔闻,拉着郑悟,御剑直奔天际而去。 她也很好奇,这半夜偷孩子的,会是个什么东西。要是吃孩子的妖魔鬼怪,那可就不太好了 多亏了何缈如今修为大涨,听觉还可以,总能够捕捉到婴儿细微的啼哭声,不至于跟丢了目标。 “走,那边~”何缈紧追着婴儿的啼哭声,往前飞去。 募地,婴儿的啼哭声一断,何缈也随之停了下来。 二人一落地,漫天大雾瞬间袭来,遮盖了眼前的一切,变成了黑茫茫的一片。 何缈利索地解下腰带,一头系在了自己手腕上,另一头则缠绕到了郑悟手腕上。 “小悟,大雾诡异,千万抓紧了。” 何缈举起自己的桃木剑,谨慎地叮嘱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八十六章 姑获鸟 漫天大雾袭来,婴儿的哭喊声由远及近,有几分渗人。 婴儿的哭泣声不断在周边响起。 何缈生怕伤到了孩子,也不敢贸然动手。她小心翼翼地举起手中的桃木剑,侧着耳朵,试图辨认出方向。 募地,婴儿的哭泣声陡然消失。 何缈生怕是那妖怪将婴儿吞了,忙手持罗盘,起身往前走去。 大雾迷茫中,身后的郑悟亦步亦趋。 “小悟,跟紧我~” 何缈拽了拽手腕上的腰带,边走边叮嘱道。 身后,迟迟没有男子的回复声。 何缈募地手持桃木剑,看都没看,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后刺去。 随着何缈的剑所到之处,迷雾也随之分开。 露出了一披头散发的妇人,一身诡异的白衣,面色凄惨,手中还抱着一襁褓中的婴儿。 见到何缈的剑刺来,募地消失不见。 大晚上的看到这一幕,饶是何缈一向极为大胆,心中也觉得瘆得慌。 “师父~” 旁边,郑悟急促的声音响起。 随即便响起了雷火珠落地的爆炸声。 何缈循声赶了过去,正瞧见了黑色厉鬼面具的郑悟,持剑站在旁边。 “给我摘下来~” 何缈心中窝着火,带了几分脾气,利索地上前,一把将他脸上的面具卸了下来。 面具下,露出了一张白皙俊朗的脸。 何缈这才松了口气,教训道: “小小年纪,别这么吓你师父我~” 郑悟垂下眸子,他之所以选择戴这么可怕的面具,就是不想让师父始终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看师父的样子,好像很不喜欢。 当下只乖巧地点了点头。 见腰带没用,何缈这次选择直接牵起郑悟的手,还不忘啰嗦道:“一会用雷火珠小心一些,我怕伤到那个婴儿。” 何缈尝试御剑飞行升到了空中,却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大雾。 募地,一只白色的大鸟扇动着翅膀,从何缈的身侧飞过,鸟背上居然还托着一个婴儿。 何缈凝结出六把寒冰之刃,直冲那只诡异的鸟而去。自己则御剑冲着那只鸟飞了过去。 “妖孽,看杖~” 一男子清亮的声音响起,随即冲着那只鸟甩过来了一把巨大的禅杖。 禅杖笨重,重重地直接插到了地上,激起一地的扬尘。 禅杖上的铁环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那只鸟前后受敌,落地之后,竟变成了一个白衣妇人,怀中还抱着那个婴儿。 正是何缈方才在雾中看到的那个可怕的妇人。 大雾迷茫中,一身着白色袈裟的男子凭空出现,看模样,是个光头和尚。 何缈的六把寒冰之刃在刺向妇人之际,那妇人又重新化作飞鸟,就欲逃窜。 光头和尚则收回禅杖,再次重重地打向那只飞鸟。 何缈见状,松开了郑悟的手,募地闪现在了飞鸟的上方,将飞鸟背上的婴儿拎了起来。 笨重的禅杖也随之砸了过来。 何缈避之不及,只得侧过身子,强行将孩子护在自己怀中,硬生生地挨了禅杖尾一扫,一个闷哼,落倒在地。 那只飞鸟,已经被男子重重的禅杖给砸死了。 “师父~” 郑悟见状,忙跑了过来。 那个光头和尚收回了禅杖,道了声“阿弥陀佛~” 这才小跑着出现在何缈面前,满怀歉意道: “对不住了,是不是伤到你了?” 何缈回头,瞧见男子年纪不大,唇红齿白,皮肤白嫩,配上光溜溜的一个头,活像个新剥皮的鸡蛋。 加上他态度恳切,当下起身,摇头道:“不碍事。” 这才看向怀中的婴儿,入手一摸,婴儿通体微凉,所幸呼吸还在。 光头和尚伸手将婴儿接了过去,只抚摸着婴儿的额头道:“是吸入了一些怨气。” 说着,婴儿便已经可以开口啼哭了起来。 “醒了~” 何缈见到婴儿哭嚎了起来,当下喜上眉梢。多亏是活了,不枉她白白受了一杖。 “夫人还是得看好了孩子~” 光头和尚将婴儿递给了何缈。 何缈面上一囧,摇头道:“这可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是路过看到的。” 说着,回头看向那只被砸成肉泥的白鸟,疑惑地问道: “敢问这位大师,这是个什么妖怪,怎么一会是鸟,一会又变成了个妇人?” 那个光头和尚极为机灵,手持禅杖,乐呵呵地道: “二位,这边请~” 边走边解释道:“此物名为姑获鸟,又叫夜行游女。传闻是死去的产妇的执念所化。” 说着,回头扫了眼何缈身侧的郑悟,接着道:“此物无子,故喜取人子。衣毛为飞鸟,脱毛则为妇人。” 何缈听到此处,豁然开朗,连连点头道: “原来如此,多谢大师指点~” 光头小和尚笑嘻嘻地摆手道: “大师可谈不上,我就是个小沙弥。方才要不是姑娘,小僧险些犯下杀戒。” 三人互相说明来历,互通姓名。 小和尚说自己法名唤作白华,独自游历四方。 何缈自然也说了化名,也说是出来游历的。 婴儿大抵是受惊又饿到了,一路不停地啼哭。 几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方才一起对付那只姑获鸟,倒是亲近了几分。 何缈忙着上下颠簸哄孩子,好不容易才哄得孩子不哭了。 光头小和尚便同郑悟两个人随意地聊天。 天色渐亮,几人回去的路上,正碰上了一队官兵出城寻孩子。 见到何缈怀抱着啼哭不断的婴儿,手持官刀,将三人团团围住。 “大胆妖女,胆敢盗走王县令家的孙儿!还不快束手就擒。” 何缈听到此处,只觉得无语。 当下只冷冷地解释道:“有个妖怪将婴儿抢走了,我正打算将孩子送回去呢。” 带头的捕头身形魁梧,听到此处,嗤之以鼻,冷冷地道: “妖言惑众。鬼怪之说,本就是乡野村妇胡编乱造的,荒谬!” 何缈知道,此事是无法跟凡人说通的。当下只将孩子递了过去。 婴儿离开了熟悉的怀抱,又哭嚎了起来。 何缈本欲离开,却被官兵团团围住。 “这可不是仅仅交出孩子就能解决的事。”捕头不依不饶道。 何缈听到此处,眉头一挑,问道:“你方才说,鬼怪之说,是胡编乱造的,那你看看这?” 说着,拉起身后的郑悟募地御剑飞行,直接升空而去。 看得一众人等顿时目瞪口呆,傻在了原地。 “师父,那个和尚?” 郑悟担心地回头望向地上。 何缈没说话,她有预感,那个小和尚,会再跟上来的。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一会也许会再来一章~ 也许不会,手有点疼~ 第三百八十七章 挖坑埋尸 果不其然,那个小和尚很快也飞了起来,追上了二人。 “二位怎么不等等小僧?”小和尚脸圆圆,皮肤光洁,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道。 何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顾埋头御剑飞行。 小和尚也能跟得上她,只自顾自地同郑悟聊天。 何缈见到此处,随意地落在了附近的一家镇上,这才对着小和尚道: “小师父,我们要在这里落脚了。” 小和尚爽快地点头道:“小僧云游四方,也没个固定去处。不知可有荣幸,同二位同行?” 何缈听到此处,一挑眉,笑眯眯地看向一侧的郑悟,抬起下巴,示意道:“你来决定。” 郑悟面露不解,虽然他如今已经是个大人了。但同师父在一起,他已经习惯了师父来拿主意。 当下只点头道:“小师父愿意就好。” 小和尚听到此处,喜上眉梢,笑嘻嘻道:“二位不嫌弃小僧就好。” 小和尚似乎对郑悟很有兴趣,拉着他问东问西。 “小师父是大梵音寺的人?”何缈状若无意地问道。 小和尚听到此处,一双眼眸亮了起来,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道: “姑娘果然是修仙界的人,小僧正是出自大梵音寺。” 大梵音寺是修仙界十大门派之一,一向是斩妖除魔的主力军。 郑悟倒是对修仙界的事情有些好奇,问了小和尚几个问题,小和尚也都耐心地一一解答。 小和尚极为机灵,人又热情,不过三日的功夫,便同郑悟打成了一片。 何缈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这日晚上,郑悟正躺在客栈的床上睡觉。 募地听到了窗户有细微的吱呀声,随即开了一条缝。他忙举起剑,谨慎地盯着窗户看。 却看到进来的是自己的师父。 何缈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爬了进来。 郑悟起身,不解地问道:“师父,你这是” “嘘~”何缈示意他小声些,这才站直了身子,小声道:“我来传你剑法。” 郑悟满脸不解,不知道什么功法,非要大晚上的来传。 何缈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张泛黄的人体穴位图,这才对着郑悟小声道: “隔墙有耳,所以历来秘法都是半夜三更传的。” 郑悟对这种说法深表怀疑。 何缈也只是将穴位图交给郑悟,又给了他一本《无上剑意》,就让他去自学摸索了。 自己则端坐在椅子上打坐。 郑悟眼眸中满是疑惑,一双浓眉拧成了一团,他总觉得师父有点神神秘秘的。 “对了,为师夜传你秘法的事,可不能对那个小和尚讲。”何缈还不忘叮嘱道。 这一传,就是好几日。 郑悟盯着每晚在自己房间只顾打坐的师父,眉眼间的疑惑更深了。 这日深夜,郑悟正躺在床上假寐。 募地,听到门口有一阵动静。他想要起身去看,却看到师父端坐在暗中,似乎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有师父在,郑悟便压下心头的不安,又躺了下来。 随即,房门吱嘎一声,轻轻开了。 何缈募地手持桃木剑,一招“东海扬波”,不带丝毫犹豫地攻了出去。 随即便是一人身子重重落地的声音。 郑悟大骇,忙起身点燃油灯,前去查看。 只见房门口躺着那个光头小和尚,直愣愣地躺在地上,脑袋正磕在门槛上,嘴角带血。 郑悟忙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去试探小和尚的呼吸,已经断气了。 昏暗的灯光下,小和尚光溜溜的头锃亮,脑后都是暗红的血。一双机灵的圆眼睛瞪得好大,很明显是死不瞑目。 “怎么样了?”何缈淡淡地问道。 郑悟心跳得极快,吞了口唾沫,艰难地回复道:“人已经死了。” 何缈神色淡定地点了点头,似乎眼前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再小不过的蝼蚁。 郑悟抬眸,看向师父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恐惧。 何缈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小和尚,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么看?” 郑悟低头望了眼已经断气的小和尚,明明昨日小和尚还同他谈笑甚欢 当下狠了恨心,举起油灯,一双眼眸看向自己的师父,已经满是坚定: “师父,眼下夜深人静,此人又来历不明。我们去个没人的郊外,我来挖坑,负责埋尸,不会有人知道的。” 师父就算再怎么不好,再怎么心狠手辣,那也是他郑悟的师父,也是给他吃喝,带他入修仙门的师父。 就算她是个杀人狂魔,他也会负责做好善后工作。 何缈听到此处,不解地看向郑悟。为何感觉他说挖坑埋尸的时候,如此熟练? 他之前不是东宫太子吗?不应该是锦衣玉食,凡事都不亲自动手吗?他之前过得那是什么日子? 当下只伸手招呼道:“那你快过来~” 郑悟忙爬起身,毫不犹豫地往何缈身侧走去。哪怕眼下师父叫他即刻去死,他都毫无怨言。 他的这条命,都是师父的。 脚下方才往前迈了一步,募地,似乎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 郑悟诧异地低头去看,看到一只白骨手,攥住了他的脚腕。 这突发的一幕,令他惊恐地瞪大了眼,手中的油灯都开始晃了起来。 何缈募地出现在了他面前,“啪”一声,一把桃木剑的剑柄重重往下一戳,将那只白骨手个给砸了个粉碎。 这才拎着他往旁边躲去。 “刚就叫你快点。”何缈还不忘教训道。 郑悟满脸不解地看向门口,只见方才死去的小和尚,从他的身体里,爬出了一具白色的骷髅架。 在无月的暗夜之中,显得尤为恐怖。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骷颅缓慢地歪了歪头,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何缈嘴角勾笑,冷冷地道:“从一开始。” 一旁的郑悟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师父,眼下对自己的师父,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何缈可不是瞎说的,这个小和尚一靠近她的时候,她木簪内的幽魂白骨幡就开始动了。 那是同类事物靠近时才有的一种诡异的感觉。 那时候,她就可以断定,这个小和尚不是妖魔,就是鬼怪。 加上他每日缠着郑悟聊天,让何缈想起了曾经试图夺舍自己身子的殷花娘。 那是如此熟悉的感觉。 她之所以一直留着这个小和尚在身边,不过是想要借他来做个实验。 庆幸的是,这一次,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依旧是一章,暑假太忙了。 郑悟是个狠人~ 第三百八十八章 红粉骷髅 黯淡的月光下,不算宽敞的房间内,正上演着诡异的一幕。 一架骷颅张开双臂,灵活地追着郑悟绕圈圈,试图想要夺舍他的身子。 何缈则坐在床上好整以暇,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 还不忘幽幽地问道:“骷颅头,你不是已经夺舍了这个小和尚,怎么还打着我小徒弟的注意?” 骷颅架中发出一声愤恨,道:“那人呆头呆脑,哪里有郑公子长得好看,我生平最喜欢男子丰神秀整的皮囊。” 说着,便又伸出白骨双臂,追着郑悟过去了。 何缈见到郑悟只顾抱头逃窜,忙催促道: “小悟,别跑呀,这几日让你看的剑谱呢?上头的第一招‘东海扬波’,快用起来~” 让她对付这么一个骷颅架,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之所以留它下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徒弟练手。 “师父~”郑悟声音有些无奈。 师父一句没指点,就让他自己看,他也就随便看一看,当成是阅读了,注意力几乎没在书上。 哪里知道现在就要去用。 何缈见状,忙提醒道:“将体内灵力导入劳宫穴、经双臂注入剑中,打出去~” 郑悟忙听了师父的话,开始调动体内灵力,打得骷颅架后退一步。 随即骷颅架又追上来了。 郑悟修行这么久,甚少实战,当下提起剑,打到了硬邦邦的骷颅架身上,宛若在砍树一般生硬。 何缈瞧着只觉得脑瓜疼,她还以为他是个聪慧的,可以自学成才。 郑悟在硬抗骷颅架。 何缈还不忘问话:“骷颅头,你一具白骨,怎么会想到冒充大梵音寺的人?” 这点实在是让何缈有些想不通。 那骷颅头听到此处,笑着道: “佛经中说了,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相者,红粉骷髅,白骨皮肉。” “红粉骷髅,骷髅即红粉,红粉即骷髅。” 何缈听了骷髅这番富有哲思的话,顿觉啼笑皆非。 想不到,这居然还是喜好佛经,有文化的骷髅头。 “等我占据了郑公子的皮囊,也将他剃成个光头。” 郑悟一听到骷颅头想要夺舍自己,忙又使出了方才的那一招,一剑砍过去,骷颅头骨碌碌地落到了地上。 余下的身子骨却还在追着郑悟跑。 一人一骷颅在客栈的房内跑得是叮叮当当,客栈隔音效果差,自然招致其他人的不满。 何缈清楚地听到有人叫店小二上来查看,当下忙上前一步,一把桃木剑出手,直接将那具身子打散。 连地上的骷颅头,都被何缈一个剑柄锤下去,碎成了粉末。 “带着人,我们走~”何缈对着郑悟道。 郑悟忙收起剑,背上地上小和尚的尸体。二人一出门,正巧遇上了上楼来查看的店小二。 “客官,这是怎么了?”店小二举着油灯,不解地问道。 正背着尸体的郑悟听到此处,一颗心跳得极快。 何缈神色自若,淡淡地回复道:“晚上睡觉不小心磕到了,现在去请个大夫瞧瞧。” 店小二忙让开了位置,借着油灯,确实看到了小和尚脑门上的血,知道此女所言不虚,还帮着指明了此地医馆所在。 二人趁着月色,背着小和尚的尸体到了一处荒郊野岭。 郑悟拿出自己的剑,利索地开始刨坑。 何缈觉得他这个动作未免有些太过熟练了,怀疑道:“挖坑埋尸这个,你跟谁学来的?” 郑悟正刨坑的动作一滞,闷声道:“书上看来的。” 何缈点了点头,心中倒是觉得异样的畅快。 人与人之间,最怕的就是比较。 之前的宋子舒以为她杀害无辜,开始想要杀了她,后面决定同她决裂。 郑悟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在以为她是杀害了无辜的人之后,还是选择站在她这一边。 她有时候想要的,就是这种没有理由的袒护。 想到此处,她垂下眼眸,如果是颛孙渊看到她滥杀无辜,也会这么袒护她吗?还是会选择杀了她?亦或者同她决裂? “师父,你既然早知道那具白骨有问题,怎么不提醒我?”郑悟刨坑刨着,突然抬头问道。 何缈笑眯眯地道: “小悟,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遍就好。日后你若是再见到这种无事献殷勤之人,必会想起今日的这具白骨。” “世事险恶,人心叵测,红颜可能是白骨,白骨可能是红颜。师父没法永远待在你身边,凡事都得小心谨慎。” 郑悟点了点头,道:“师父说的在理,书中也提到过,红粉佳人皆骷髅,倾国倾城化白骨。” 说着,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衫,铺在了地上,恭敬道:“师父你坐~” 自己则撸起袖子,开始刨坑。 何缈开开心心地坐了下来,为郑悟的懂事感到欣慰。收个徒弟真好,刨坑这种苦力活都不用她亲自来干了。 “师父也会防着我吗?”郑悟接着开口问道。 何缈眨了眨眼,干脆地回复道:“不会。” 也许今日之前会,但是今日之后不会。 她一直不愿意信任任何人,也深信人性禁不住考验。所以一有机会,才想要千方百计地去考验一下。 “那就好。”郑悟得了这一句,心满意足,挖坑更卖力了。 又接着问道:“师父是怎么发现那具白骨有问题的?” 何缈听到此处,反而语重心长地讲起了另一个故事。 “二十年前,为师初次下山半年后,曾去过京城” 郑悟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何缈将自己在皇宫中的经历,以及皇陵中发生的一切,包括龙气被天玄门的人吸收、殷花娘试图夺舍的故事,后面被迫拿龙渊剑填补缺失的龙气。 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天下如何战火四起,百姓生灵涂炭,她又是如何让凌一霜拿走龙渊剑,事无巨细,全部都讲给了郑悟听。 郑悟开始还只是在随意地听故事,听到后面,便沉默了下去,只顾埋头挖坑。 他开始渐渐理解了师父当初收他为徒时说过的话,“天行有常,朝代更迭,世事变迁,绝非你一人之力所能改变。” 何缈说完了一切,静静地望着面前的郑悟,少年确实是长大了,丰神俊朗,容姿出众。 “小悟,我之所以不叫你为父母报仇,也是因为,你的命运如此,为师脱不了干系。” 那时候,她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无意搅入其中,没想到,搅动的却是天下局势。 她从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心中就对他是有愧疚与责任的。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努力进入主线剧情,我怕越拖越散,越拖越长 第三百八十九章 情蛊 郑悟听了何缈的话,沉默地垂下了眼帘。 许久,缓缓摇头道:“师父那时候才多大,只怕比我现在的年纪还小。” 说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道:“天下大势如何,又岂是师父一个女子所能改变。” 他本来想说的是弱女子,但又怕师父不喜,才改口的。 何缈听到此处,心中才重重地松了口气,只觉清风拂过心间,一片释然。 不枉她教了他这么久,当下喜道:“等你刨好了坑,我开始教你剑招。” “好嘞~”郑悟忙欢快地点头应道。 这一夜,师徒二人挖坑埋尸,倒是其乐融融。 同郑悟讲清楚了一切,眼看着清明将至,何缈便决定先带郑悟去京城,祭拜一下他父母。 日后二人再寻一依山傍水、灵力充沛的地方继续修行,等待着有一日,能够重新杀回修仙界。 二人一路赶路,直奔京城而去。 何缈知道日后一闭关,又是三五年的不得见外人,便有意带郑悟在人间磨炼一番,免得培养出个傻白甜来。 眼看着清明将近,万物复苏,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这日,二人正坐在京中附近一小茶馆内歇息。 募地,一娇憨长相、身着蓝衣的女子,气喘吁吁地出现,毫不犹豫地拿起桌上的茶杯,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茶,利落地灌入口中。 好像被什么人追着赶,跑了许久的路,极为干渴。 郑悟见到女子也不打招呼,旁若无人,举止如此肆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何缈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也不在意,只仔细端详着女子的长相。 见女子皮肤极白,脸上是没有褪去的婴儿肥,眉眼弯弯,一双眸子顾盼生辉,唇红齿白,正是二八年华,当下极为喜欢。 只看她头上的银饰样式,不像是中原的首饰,反而像是苗疆的东西。 女子咕噜噜地喝下了一大杯茶水,这才舒了口气,稚嫩撒娇似地指着一侧的郑悟道: “姑娘,这是你夫君吗?” 何缈诧异地摇了摇头。 女子听到此处,婴儿肥的脸上一弯梨涡,开心地拍了拍手,手腕处,正是一截镂空的手镯。 何缈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要说些找补的话,犹豫再三,还是没开口。 “公子好,我叫白莺~”女子娇滴滴地开口道。 郑悟皱紧了眉头,冷着脸不说话。 何缈在一旁看得眉头舒展,恍然大悟。原来是家里养的猪,被外面的白菜给看上了。 当下笑盈盈地道:“小悟,白莺姑娘同你说话呢~” 郑悟面色冷淡,反而介绍道:“这是我师父。” 白莺来回瞧了眼二人,疑惑道:“中原人不是最讲究什么男女大防?怎么你们师徒二人能成双成对呢?” 郑悟听到此处,涨红了脸,连耳根子都红了,怒道:“你休要信口雌黄,诋毁我师父清誉!” “可是你们不就是成双成对吗?” 白莺不懂面前的男子为何发怒,疑惑地发问道。 何缈便知,此女应该是从苗疆来的,大抵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不谙世事。 当下忙开口找补道:“白姑娘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仔细想来,苗疆之人历来行踪诡异,蛊毒之事更是为众人所忌讳。何缈想到此处,忙开口道: “白姑娘,我们还有事,要走了。” 说着,便示意郑悟起身离开。 “别呀,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你们要去哪里?带上我好不好?”白莺忙拦住了二人。 何缈并不想带上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当下看向郑悟,他更是板着一张脸,没有半点喜色。 何缈见状,摇头拒绝道:“算了,我们还有其他事,不方便带外人。白姑娘再会~” 说着,二人便转身离开。 只可惜,白莺并没有善罢甘休,反而在暗中紧紧跟踪着二人。 何缈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却也并不揭穿,再过几日,等到清明祭祀完郑悟父母,他们便要御剑离开了。 到那时,天大地大,一个小姑娘如何能找得到他们。 因着何缈要同郑悟练习“东海扬波”这一招,二人便露宿在郊外,方便打斗。 这夜,月上柳梢头,一轮清辉照向大地。 何缈正在给自己的徒弟喂招,示意他出剑一定要快。 募地,一阵凄惨的萧声响起,在暗夜中,有几分诡异。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何缈同郑悟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举起了剑。 “白莺,你还不快快出来?” 一男子低哑的声音响起,树林中发出瑟瑟的声音。 眨眼之间,何缈便看到面前多了几人。领头的是个短发少年,额间佩戴着额式,还戴着大耳环,身着紫色苗服。 是苗疆少年。 正说着,一直躲在一旁的白莺出现,昂起头,满脸不屑道:“百寂离,你一路追着我做什么?” 苗疆少年望着眼下的女子,深蓝色的眼眸掀起涟漪,只打哑谜道:“你知道的。” 何缈正想着伺机逃跑。 募地,白莺上前一步,强行挽住了郑悟的手臂,故作亲呢道:“我已经喜欢上了这位公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郑悟忙拼命挣扎,面露嫌弃,挣脱开来。 还不忘大声解释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都不认识你。” 白莺一张婴儿肥的脸上,荡起一抹笑意,对着那苗疆少年道:“我已经给他下了情蛊~” 听到“情蛊”二字,不只是苗疆少年愣住了,连一旁的郑悟和何缈都无语住了。 何缈看到都是一群十几岁的小孩子在胡闹,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问清楚情况。 “稍等,请问这个情蛊是什么?”何缈问出了郑悟心中的疑问。 白莺听到此处,得意地昂起头道: “这是我们苗疆最毒的一种蛊,中蛊的人会认为自己爱上了下蛊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守在那人身边。若是不从,蛊虫就会啃噬他的心,叫他痛楚难忍。最多十日的功夫,便会心痛至死。” 何缈听到此处,淡淡地问道:“有解药吗?” 白莺得意道:“当然没有” 话音未落,六把寒冰之刃已经刺向了她的脖颈处,只怕她稍微一动,就会割破她的喉咙。 何缈只冷冷地道:“我现在重新问你一遍,有解药吗?”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两章~ 第三百九十章 陪葬 锋利的刀刃就架在脖颈上,白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下颤抖着红唇不敢说话,生怕被何缈一刀割喉。 全然是因为,情蛊确实是没有解药的。 募地,一条紫色的小蛇灵活地冲着何缈的脖颈而来。 何缈曾在秘境之中见识过,心知苗疆蛇的厉害,使出一招“东海扬波”,小小的蛇被掀翻了出去。 苗疆少年见状,吹起了手中的夜萧,诡异凄婉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何缈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心神一颤。 当下狐疑地望向那个苗疆少年。 苗疆少年一双异域的深蓝色眼眸,缓缓凝视着何缈,开始转动起来。 何缈只觉自己不自觉地被那双幽深的眼眸吸引,想要看得更多,当下往前迈出一步。 募地,她木簪内的寒潭之心发出淡蓝色的光芒,罩住了何缈的心神,让她脑袋一个激灵。 何缈立马清醒了过来,忙挪开了视线,一招“翻江倒海”,直接攻向那个苗疆少年。 难怪人常说,苗疆少年最善于蛊惑人心。 小小苗疆,偏居一隅,能够屹立于修仙界十大门派之一,无人敢惹,可想其危险之处。 今日搞不好,他们师徒二人都得栽在这里。 苗疆少年见一招不成,募地一抬手,一只绿豆蝇虫大小的虫子冲着何缈飞了过来,速度极快。 何缈一招“碧海青天”,先封锁住了自己周围。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大抵就是传说中的蛊毒。 眼看着蝇虫冲着自己飞了过来,何缈利索地凝结出一把冰刀,将虫子一刀斩落。 本以为问题解决了。岂料,那被斩杀的蝇虫碎成后,募地变身成了无数米粒大小的虫子,飞向了四周。 何缈自己周身有“碧海青天”护着,倒也无事。 只是那无数的米粒都飞到了一旁的郑悟身上。 何缈一时有些无语,今日看来是不能善终了。苗疆之人,真是好样的。 当下一跃而起,使出了杀招“上穷碧落”,一把桃木剑直冲苗疆少年而去。 少年见势不妙,召唤出无数的蛇虫鼠蚁来抵挡,所到之处,全部被何缈斩杀。 其他的苗疆之人则围攻了上来。苗疆少年则是借着这个机会,打算逃之夭夭。 何缈利索地甩出了青钢圈,直接将那个苗疆少年给套住了,动弹不得。 “今日,不交出解药,谁都别想离开。” 何缈一双狭长的眼眸扫向众人,手持桃木剑,冷冷地开口道。 苗疆的众人见到面前的女子明明肤白貌美、容貌娇艳,但一双眼眸好似寒星一般,充满了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事到如今,一侧的白莺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闯下了祸,眼珠子一转,眼泪便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只更咽道:“姑娘,我没有骗你,情蛊是没有解药的。” 何缈上前一步,直视着白莺,沉声问道:“若是没有解药,那后面会如此?” 白莺对上了何缈的眼眸,吓得避开了视线,只小声道:“没有解药,要么他自愿爱上我,要么,” 说到此处,声音细若游丝,不敢再说。 何缈心中募地一沉,自然知道,若是郑悟无法爱上面前的这位苗疆女子,他就会死掉。 何缈想到此处,勃然大怒,募地徒手凝结出了一把冰刃,直接抵在了白莺肉嘟嘟的脸蛋上。 只冷冷地问道:“你既然早知如何,怎么能如此随意地给他下情蛊?” 白莺被何缈的气势吓到了,小脸煞白,一双漂亮的圆眼中满是害怕,只颤抖着身子,小声辩解道: “我见他生得好看,而且我还特意问过了,他又不是你夫君,想着下了就下了” 这一番解释,气得何缈太阳穴突突直跳。 什么叫无知,什么叫残忍而不自知,今日她总算是见识到了。 “我看你这张小脸蛋也漂亮得很,不如我现在就把它划破,好不好?” 何缈说着,一把冰刃便死死地贴在白莺的脸上,来回划拉。 白莺哪里见过这仗势,哇的一声就吓得哭了出来,边哭边道:“求你别划破我的脸” “师父~” 募地,身后的郑悟终于忍不住了,轻唤一声,随即跪倒在地。 何缈忙上前去扶住他,发现他一手捧着胸口,已经疼得额头满是汗珠,嘴唇发白。 何缈忙拿出清灵散,喂了一颗进去。 清灵散可以解天下百毒,也许能够对付苗疆的蛊毒。 “没用的。”一直立在一旁的苗疆少年开口道。 见何缈望向他,忙解释道: “修仙界的解药,是无法解苗疆的蛊毒,更不要说是苗疆最毒的蛊毒。他体内的是蛊虫,不是一般毒药。” 何缈回头看向郑悟,清灵散下肚,正常的话,都应该是能够缓解症状的。 当初莫昊野喂了她一颗那么歹毒的丹药,她都靠着清灵散撑了过来。 但郑悟却依旧是浑身大汗,痛苦地捧着自己的胸口,眉头紧皱,只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有呻吟出来。 何缈的心陡然一沉。 “师父,我死都不会爱上她的。”郑悟满头大汗,只憋出来了这么一句。 何缈见状,爱怜地抚摸着郑悟的头发,安抚道:“别怕,师父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 其实,她心中也是没有底的。 她不是神仙。 这些年,她身边死了无数的人,如果她可以控制,这些人就不会死。 尤其,郑悟是少见得跟自己秉性合得来的。她就这么一个徒弟了。 想到此处,她回头对着其他几人,冷冷地威胁道: “我敢肯定,今日他若是死了,你们所有人,全部都得给他陪葬。” 话语森然,掷地有声。 白莺吓得不敢说话,她没想到,自己居然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一旁的几个苗疆中,有一年纪大一些的男子,壮着胆子道: “这位姑娘,不如回我们苗疆去试试,也许族中的长老知道一些解决法子。” 眼下也没有其他法子了,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苗疆距离京城有三千多里的路途,而郑悟只有不到十天的活头。 何缈见状,打算带上了郑悟和白莺,御剑直飞苗疆。 至于那个苗疆少年,她喂了他一颗“七虫七花丹”的毒药,警告道: “自己乖乖来苗疆找我们,三个月的功夫如果到不了,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说罢,便带着郑悟和白莺上路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还有小可爱的打赏,感谢~ 偶尔感觉自己在写杨过和小龙女(不是) 第三百九十一章 心头血 苗疆距离京城,有长达三千里的路程。 就算是何缈御剑飞行,也得小半日的功夫。 郑悟已经痛到直不起身子,何缈不得已,喂他吃了点迷药,将他捆在了自己背上,然后示意白莺在后面扶住他。 夜色之中,风声呼呼从何缈耳畔刮过,刮得她脸颊发冷。 俯身望去,只见脚下云雾缭绕,山峦重重叠叠。 何缈眉头紧皱,目光冷峻。 这些年,她失去了几乎身边所有的人。这几年,她同郑悟是相依为命,她无法想象,如果郑悟再出事,她该怎么办。 中途,大抵是蛊虫噬心,疼痛难忍,郑悟竟然醒了过来。 “师父,我可能要死了” 郑悟只觉胸口好似锥心之痛,颤抖着声线开口道。 “别胡说,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何缈极力控制住心中的不安,安慰道。 郑悟强忍着疼痛,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师父等来世我再做你的好徒儿” 何缈听到此处,呼吸一痛,随即故作平静道:“不要胡说,为师只求今生,从来不考虑来世的。” 她一直都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 冷风拂面,身后的郑悟没了声音,只将头静静地搁在了何缈的肩上。 他其实甚少同何缈如此亲昵。 何缈眨了眨眼,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犹豫再三,还是试探性将手指搭在了他的鼻子下。 好险,还是有呼吸的。 何缈重重地松了口气。 身后的白莺看到这一幕,开口补充道:“不到第九日,他是不会死的。” 何缈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骇得白莺顿时缩了缩脖子。 “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自己的小命,他要是死了,你的小命也不保。” 要不是白莺平白无故惹事,他们怎么会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 白莺委屈得点了点头。这个姐姐,是真的可怕。 整整一夜的功夫,等到日头高升,何缈等人终于到达了苗疆之地。 “姐姐,寨子就在前面那个山头。”白莺已经嘴甜地叫上了姐姐。 指着前面的一座高山道: “但是我们不能御剑飞过去,我里阿曾说过,前面的寨子里有凤凰卧在那里,从那里飞过去,会被凤凰攻击的。” 何缈瞧见白莺娇憨的脸上一脸郑重,知道她不是开玩笑。 当下便降落了下来,对着白莺警告道:“你在前面指路,我们走过去,敢有异动,我会直接杀了你的。” “好好好~”白莺吓得连连吐舌。 当下带领着何缈往山上走去。 何缈则背着郑悟,沿着山路,一步步往上走去。她身为修仙者,力气自然也大了很多。 只是心情沉重,脚步也不免沉重了一些。 白莺将这一切瞧在眼中,募地开口道:“姐姐,你对你徒弟真好~” 何缈垂下眼眸没说话,此番来苗疆,只怕郑悟是九死一生。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徒弟。 “你知道就好,所以他要是死了,你肯定活不成。” 白莺嘟嘴道:“我师父就对我很凶。我想要做苗疆的圣女,她不让,还要将我许配给那个百寂离。” 何缈听到此处,只冷冷地补刀道:“那确实,你师父挺有眼光,你不合适。” 白莺心头一滞,却也不敢对着何缈顶嘴,只闷闷不乐道:“你们怎么都这么说。” 何缈板着脸教训道: “不是我们说,而是你看看你做出的事。你若是做了苗疆的圣女,早晚会把整个苗疆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白莺被人这么说,当下不高兴地撅起嘴,愤恨恨地道:“你们都这么说,我不做就是了。” 边说着,边踢飞了脚下的一块石头,十足的孩子气。 “你最好是。”何缈也不惯着她的大小姐脾气。 眼看着苗寨就在前头,何缈凝结出了一把冰刃,横在白莺脖颈处,冷冷地道: “一会别给我玩什么花样,刀刃可不认人。” 白莺不悦地反驳道:“他如今被我下了情蛊,我要是死了,他也会死的。” 何缈见状,只冷冷地道:“那我就划破你的脸蛋,让你当一辈子的丑八怪。” 白莺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这才吹起了口哨。 一阵悦耳的鸟鸣声响起,好似真的鸟叫声一般。难怪她名唤白莺。 “好呀,白莺,你还有脸回来?”一女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随即,几人闪身出现在了何缈等人面前。 领头的女子一身苗疆传统蓝色服饰。长相明艳,红唇艳丽,眼眸深邃。 见到何缈,神情一滞,诧异道:“是你?” 何缈也认出了女子,正是她和殷篱当初在秘境之中,救过的苗疆女子——蓝若瑄。 何缈当时对此女的感觉是,是个蛇蝎美人。 她记得,女子那时候说过的话,“你们可别指望着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们。” 想不到,白莺居然是她的徒弟。 何缈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道,难道整个苗疆就没有几个正常人吗? “师父~” 一旁的白莺怯生生地唤道,活脱脱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 “说吧,又惹出了什么过错?”蓝若瑄冷冰冰地开口道,似乎早有预感。 一双深邃的眼眸却看向了何缈。 白莺指了指何缈背上的郑悟道:“百寂离给他下了癫蛊。” “癫蛊好解~”蓝若瑄听到此处,点头道。 白莺听到此处,接着小声道:“我给他下了情蛊。” “什么?”蓝若瑄怀疑自己的耳朵,狐疑地问道。 “她给我的小徒弟下了情蛊。”何缈看不下去了,开口接话道。 蓝若瑄听到此处,面色一变,厉声道:“来人,给我把白莺丢进万蛇窟。” 白莺听到此处,吓得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眼泪便落了下来。 可想这万蛇窟是个极其可怕的地方。 “稍等~” 何缈拦住了想要过来关押白莺的人,只继续道: “先把事情解决了,我的小徒弟救了情蛊,怎么解决?” 蓝若瑄深呼一口气,看向何缈,态度不复之前的冷酷,只淡淡地道:“情蛊是无解的。” 何缈的脸色终于变得极为难看,执拗地问道: “难道真的没有解决办法吗?” 蓝若瑄没想到,自己这个调皮的小徒弟偷跑出去,居然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当下开口解释道:“最好就是他自己能爱上了白莺” 说到此处,皱眉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何缈忙追问道。 “取一人的心头血,将情蛊中的蛊虫给诱惑出来。” 何缈听到此处,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白莺道:“好,那就取她的吧。” 蓝若瑄望了眼白莺,摇头道:“她不行,取了她的心头血,她会死的。她要是死了,你的小徒弟也活不成。” 说着,修长的手指指向何缈道:“你可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虽然现在是看似比较散,其实也是在走主线了~ 加油~ 第三百九十二章 濒死之际 何缈听到蓝若瑄的说法,回头看了眼倚在自己肩膀上的郑悟。 他静静地倚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双眼眸紧闭,两缕须发垂在光洁的额头前,一副乖巧的小孩子模样,好似正在熟睡。 何缈垂下眼眸,在这个世间,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小悟是她最后的亲人,是她唯一的徒弟,同她相依为伴这么多年,她必须救他。 她相信,如果她出了这样的事,她的师父神谷老人还活着,也会不顾一切去救她。 她很高兴自己有个护着徒弟的好师父,也希望自己能做这样一个好师父。 “几成把握?”何缈最后问了一句。 蓝若瑄似乎早就料到何缈会同意,开口解释道: “七成。你修为至少在筑基期了,服用些疗伤丹药,休养一阵子应该可以。” “那好。” 何缈看向郑悟,微微一笑,能救活就可以。 说着,她挑眉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白莺,又抬眸扫了眼蓝若瑄,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一切又都在不言中。 蓝若瑄心领神会,只厉声道:“来人,将白莺压入万蛇窟,这位公子清醒过来前,不许将她放过来。” 说着,看向何缈,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道:“生死各安天命。” 蓝若瑄十分清楚,就算她不对自己的徒弟下手,眼前的女子也绝对不会放过白莺的。 还是严加管教得好。 何缈心知白莺身上大抵是有什么可以驱蛇的东西,送入万蛇窟也不过是给白莺一个恐吓,算是给她一个交代。 如今她脚踩着苗疆的地盘,郑悟还得依靠蓝若瑄来救治,也不便咄咄逼人。 当下点了点头,背着自己的小徒弟进入了寨子。 依托着巍峨青山,偌大的吊脚楼内,清风拂面。 何缈望着床上已经晕过去的郑悟,抬眸望向蓝若瑄,面色泰然道:“我要怎么做?” 蓝若瑄取出了一根翠绿色的竹管,竹管手指长短,尖锐且极为纤细的,大抵只有针粗细。 蓝若瑄解释道:“此物乃是取血的圣物,一会我们用它取出心头血,便可诱得你徒弟体内的蛊虫出来。” 何缈看到竹管的尖端,想到此处要刺入自己的心脏,终究还是有点害怕了,问道: “非我不可吗?不行我们找个刚死不久的死囚犯,取他的心头血不可以吗?” 蓝若瑄嗤笑地看向何缈,一双殷红的嘴唇勾了上去。 “情蛊情蛊,得有情才行。如今蛊虫已经钻到了你的小徒弟心中,须得你心中对他有情,才有可能诱它出来。一般死囚犯,对他哪里来的感情?” 何缈默然不语。 蓝若瑄接着解释道:“还有,情蛊的蛊虫,是以养蛊女子的血肉培植。只因你同为女子,才更适合它。” 何缈点了点头,知道此番舍我其谁。 当下同蓝若瑄进去了旁边的房间,将疗伤的丹药全都拿了出来,铺在自己床上。 随即宽衣解带,躺在了旁边,深呼一口气,闭上了双眸。 蓝若瑄手持竹管,冷淡地叮嘱道: “你得切记一点,一会你必须尽力放松,绝对不能挣扎,万一挣扎,不仅取不出心头血,极有可能还伤到你的根本。” 何缈听到此处,将自己握紧的拳头,又松了开来。 只艰难地点头,嗫嚅着惨白的嘴唇道:“好。” 蓝若瑄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翻,直接将竹管刺了进去。 一股锥心之痛传来,何缈只觉一颗心被人刺了一下,浑身一颤,疼得忍不住想要将身子蜷缩起来。 “别挣扎。” 蓝若瑄冷冷的警告声,好似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到了何缈的头上。 何缈瞬间清醒了过来,忍着巨大的疼痛,浑身僵直在床上。任由那根竹管刺入自己的心脏。 锥心之痛,莫胜于此。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有那么一瞬间,停滞了。 短短的几秒,好似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疼到后背一瞬间全是冷汗。 眼前一阵发白,何缈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开始怀疑,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可惜了,她还没有完成为师报仇和光复师门的大业。 颛孙渊呢,他会知道自己死在了这里吗? 竹管离开何缈心的一瞬间,她只觉浑身的灵力几乎是争前恐后地倾泻而出。 何缈深知,灵力干涸之时,就是她身死之际。 “吃丹药。” 一旁的蓝若瑄冷冷地开口提示道。 何缈忙睁开眼,起身去拿自己身侧的丹药瓶子,手掌颤抖得好似筛糠,一时连丹药瓶子竟都打不开。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她试了两次,竟都打不开。 一旁的蓝若瑄见状,将瓶子接了过来,打开瓶塞,挨个倒出里面的丹药,一颗颗硬塞到了何缈嘴里。 何缈也不管不顾,贪婪地咀嚼着丹药,全部都吞咽下去。 丹药下肚,一股温热的感觉进入她的四肢百骸,随即又流入了她的心脏,灵药的流逝速度减慢。 何缈连着吞了几颗回血丹、血莲丹和护脉丹,才觉得体内灵力稳住了。 庆幸的是,她的修为依旧停留在了筑基中期。 “好好休息吧。”蓝若瑄拿着竹管开口道,随即出了房门。 蓝若瑄一走,何缈扑通一声,倒在了床上。 丹药虽然护住了她的血脉及灵力,但取出心头血,非同小可。 希望日后,郑悟不会让她后悔,今日她不惜性命,拼死取出心头血。 何缈没有选择修行,反而仰着头,望着竹制的吊脚楼发呆。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濒死之际,本能的,她竟然想起了颛孙渊。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她爱上了颛孙渊。 她这么一个心硬的人,竟然也会爱上一个人,也会牵挂一个人。 大抵是上次见面,在两界山的战场上,那滴泪确实滴在了她的心间。 亦或者,更早的时候,在她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一颗心,在不知不觉地时候,被感情所浸润。 要不怎么说,情不知所起,没有什么由来。 只可惜了,再次见面,只会是她手持利剑讨伐天玄门,为师报仇之日。 颛孙渊不可能为了她背叛师门,那不是他。如果他真的那样子做了,何缈反而会在心底鄙弃他。 她太了解他了。 所以,他们注定只能是敌人。 何缈静静抚摸着胸口,让自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濒死之际,她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反而更加冷静。 人生之中,多的是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 她只能做她觉得对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不如就交给无常的命运吧。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男女主后面肯定会开虐一段的~ 不过也还有段距离 第三百九十三章 心神荡漾 天际的一缕天光乍现,晨光熹微中,郑悟缓缓睁开了眼。 他望着周围陌生的一切,眼神中显出几分茫然。 “师父呢?” 他募地想起了这点,忙试图起身,发现自己身体神清气爽,并没有之前的半点不适,连胸口都不疼了。 郑悟推开了竹楼的门,外头,一缕天光有些刺眼,他忍不住眯上了眼。 竹楼下,长相艳丽、好似一朵玫瑰花的的蓝若瑄,抬眸见到了郑悟醒来。 只对着身侧人冷淡地宣布道:“去看看白莺那小丫头,要是没死的话,就压去祠堂跪着。” 随即迈步轻盈地飞了上来,落在了郑悟面前。 郑悟不知女子是谁,也不知这是哪里,但看女子装扮,也猜到可此地是苗疆,只急切道: “我师父呢?” “看来恢复得不错。” 蓝若瑄打量了一下男子,说话中气十足。 面相周正,皮肤白皙,容貌极为出众,一双眼眸更是极为清亮又聪慧。 眉头紧皱,眉宇间满是担忧。 鬓角轻挑出两根须发,在风中轻轻摇曳,正是年少风流的年纪,红颜祸水一般的长相。 难怪会被白莺那小丫头看上,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郑悟一直见不到师父,见女子又不回答他的问题,心中一慌,担心是师父出了什么事。 陡然提高了音调,威胁道:“你说,我师父到底在哪里?” “吵什么!” 蓝若瑄冷冷地训斥道。 周身气质一凛,极具威严,压得郑悟顿觉浑身难受,好似整个人被放在烈火上炙烤着。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女子身后好像有个凤凰模样的图案,好似一团火焰,仔细看去,又不见了。 尤其是他修行的是水系灵力,被烈火炙烤着,只觉体内的灵力在快速干涸。 只艰难地咬紧牙关,试图拿出自己的剑,对抗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募地,周身压迫感陡然消失。 女子眉毛倒竖,森然道: “你师父对你真好,心头血都给你。可惜了,她如今在房内休养,你这个不孝徒却在外面吵闹,扰她清静。” 郑悟听到“心头血”三个字,浑身一颤,想要开口询问,却又怕吵到师父,忙压低了声音,恳求道: “这位前辈,我想知道,心头血是怎么回事?我师父又是在哪里休养?” 蓝若瑄见他方才还神气十足,眼下一脸的哀求,只冷哼一声。 “蓝圣女,你好歹是个长辈,怎么能趁着我不在,就这么欺负我的小徒弟,我可就这一个徒弟了,我跟你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苗疆可赔不起。” 女子熟悉的声音从隔壁房间里飘了出来,带了几分调侃。 “师父!” 郑悟听到师父的声音,忙推门进去。 入内,只见师父正端坐在床上,日光照耀下,看着美艳如常,一贯的貌美,只脸色惨白如纸,连嘴唇都是白的。 她依旧是神色自若,面带微笑。 联想到方才那个女子说的,“你师父将心头血都给了你。” 郑悟心神一颤,一时之间,只会嗫嚅着嘴唇喊师父,竟不知说些什么。 “我把白莺那个小丫头赔给你如何?”蓝若瑄似笑非笑道。 何缈一听,咋舌道: “那尊大神还是你自己供着吧,我可不敢要。” 这几日的相处,她也发现了,蓝若瑄这个人只是脾气火爆一些,嘴毒一些,但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所以,话语间也轻松了一些。 “放心,已经罚她去跪祠堂了,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不会让她起来的。” 蓝若瑄面色冷淡地道。 话语间,没有半点对徒弟的维护。 何缈却知道,蓝若瑄第一时间将白莺从万蛇窟捞了出来,其实心中也是在意的。 万蛇窟那种地方,听着都觉得害怕,跪个十天八个月,也是她以前不敢想的。 碧海阁可从来不体罚,只罚抄。 但转眼一想,白莺那个性子,不严加管教,早晚有一日会捅出更大的篓子来,当下也就释然了。 蓝若瑄说完,闪身离开。 何缈瞧见郑悟怔怔地望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当下温和地问道: “你好点了吗?” 郑悟一双眼眸望着眼前的女子,看到她浅浅一笑,顿觉这笑容似乎如夏日带露水的花朵一般,娇艳欲滴。 女子脸上的笑容荡漾开,一圈圈的波涛,荡到了自己心间,溅起无数的涟漪,随即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瞬间,他的心中,似乎有种被击中的感觉,只木愣愣地站在原地,傻眼了。 何缈见郑悟不说话,又点了点头,安抚道: “你不用担心,蛊虫应该是出来了。日后勤加修行,应该问题不大。” “小悟?”何缈见他一直不说话,似乎走神了,开口问道。 郑悟回过神来,一瞬间涨得满脸通红,只摇头道:“我好多了。” 说着,匆匆离去。 何缈见他步履匆匆,神色慌张,面露疑惑。 不过想来他好几天都没醒,如今才醒来,肯定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的。 她再是他的师父,也毕竟男女有别。 想到此处,何缈闭上了眼,静静开始打坐。她如今伤了元气,终究是得好好休养几日。 只可惜,在苗疆之地的休养,似乎速度极为缓慢。 这日,此地的寨子中有男女成婚,举寨欢腾。 何缈生平最好凑热闹,也忙前去观看。 二人站在吊脚楼上,望着苗族新娘身着喜庆的红色苗服,头戴硕大的苗银头饰,整个人雍容华贵,喜庆无比。 喜娘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整个寨中的人则手拉着手在唱山歌。 何缈被这种快乐感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种美好幸福的人间烟火气,也是她最喜欢的。 一旁的郑悟盯着眼前的人,再次看傻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在胸膛里跳个不停。 募地,蓝若瑄陡然出现,吓得郑悟忙低下了头,生怕自己的心思被人发现。 “你该走了。”蓝若瑄冷冰冰地道。 “哪里有往外赶客人的说法?”何缈无所谓地挑眉质疑道。 “我族的图腾是凤凰,它老人家说不喜欢你,你水汽太多了。”蓝若瑄一本正经地道。 何缈也摸不透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不过她在此地这么久,伤势恢复得极慢,看来也是跟此地不合有点关系的。 “行吧,我走便是了。”何缈故作哀怨的语气道。 一旁的郑悟又呆住了,师父的声音也前所未有的好听,丝丝入耳,令人心神荡漾。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加油~ 小徒弟,你清醒一点,是情蛊的作用~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一言为定 春末之际,燥热渐近,苗疆之地暑气更甚。 何缈站在寨子外面,望着前来送行的蓝若瑄等人,准备告别。 “白莺,给二位道歉。”蓝若萱冷冰冰地开口道。 白莺扶着根翠绿的竹竿,颤巍巍地上前,一双膝盖因着跪得太久了,都站不直了。 她像个小老太太似的,躬了躬身子,委委屈屈地撅着嘴道: “郑公子,何姑娘,我错了,我给二位添麻烦了,给二位道歉。” 话未说完,头已经抬起来了,一双圆溜溜的眸子中,满是愤愤不平。 她被丢进万蛇窟,吓掉了半条命。 接着又连着跪了大半个月,膝盖差点都废掉,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 何缈眼观鼻鼻观心,瞧出她这个道歉不是很诚心,想来也是被她师父逼着来的。 不过看在蓝若萱的面子上,也不好追究,当下只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一旁的蓝若萱重重地敲了敲白莺的脑袋,训斥道:“你还不乐意了?” 白莺耷拉着脑袋,不敢回话。 何缈见状,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扔给蓝若萱。 蓝若萱接到手中,才发现是个青花瓷瓶,听到面前的女子道: “我之前喂了那个姓百的少年点七虫七花丹,这是解药。再会~” 说着,何缈果断转身,打算同郑悟一起离开。 “稍等。”身后的蓝若萱叫住了他们。 “之前我得何姑娘相助,这次白莺又险些酿成大祸,日后何姑娘有需要的,尽管开口。整个苗疆,任由姑娘驱使~” 何缈听到此处,诧异地挑挑眉,心念一动,接口道: “好。将来我肯定有求到你门上的一天,希望圣女不要忘记今日之话。” 蓝若萱殷红的嘴唇勾起一抹笑意,一双深邃的眸中满是笑意: “绝不食言。” 何缈嘴角带笑,她将来,必然是要做出一件让整个修仙界撼动的事。 就是不知,等到那时,她求上门的时候,蓝若萱这位苗疆圣女,敢不敢接纳。 想到此处,只爽朗一笑,道:“一言为定。” 苗疆之地的层层山峦,二人沿着小路缓缓往山脚走去。 本来此番出行,想的是去京城祭拜郑悟的父母,哪里料到,半路杀出个白莺,打乱了二人全部的计划。 眼看着清明已过,再去京城已经没有意义了。 何缈伤势还没有完全复原,正是应当休养之际,不便御剑。 便同郑悟商量,二人寻一水汽润泽、精力充沛之地,定居下来,默默修行。 何缈手持罗盘,沿着罗盘指针的方向,一路追随而去。 她深知,罗盘指向的地方,必然会有灵力波动。 二人一路往南而去,走走停停,十天左右的功夫,终于远离了苗疆境内。 沿途看到有官差在路边施粥,百姓拖家带口,手持饭碗,排着长队在等候。 何缈感觉非常奇怪,若说是前朝也就罢了,龙气衰微,兵戈四起,遍地流民,也实属正常。 但本朝刚建立不久,正是国力鼎盛之时,怎么也会有这么多流民出现? 何缈仔细一打听,才知是附近的河流发了大水,淹毁了两岸的农田和百姓的房屋。 但诡异的地方在于,此地最近根本没有下雨。 春末之际,不同于夏季,莫说是下雨,最近的天气甚至有些干涸。 而这条河流,短短的半个月内,已经发大水四五次了。 河流两岸的百姓,就这样被迫成了流民。 何缈知晓,河流无故成灾,必有妖孽作祟。 昔日她就曾对付过那个洪泽湖的水母娘娘,如今她虽然受了点小伤,但想来对付个水怪,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她继承了上古巫祝之力,而这股力量本就是上界遗留下来,专门对付妖魔鬼怪,保护人间的一股浩然正气。 白天人多眼杂,何缈决定等天黑之后,再去河流附近查看。 郑悟如今是炼气期三级的水平,何缈不忘提点道: “小悟,你之前甚少有对敌经验,此番也是个试炼的机会。记得先使出东海扬波这一招,实在不行,再用雷火珠去炸。 “还有,飞升符一定拿好,看情况不对,千万别管为师,先自己跑路。” “是。” 郑悟点头应道,随即别过身子,不看何缈。 他最近是有些沉默寡言的,何缈也不知他是怎么了,也不甚在意。青春期的少年,总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何缈手持桃木剑,望向远方静静流淌的河流,目光冷冽。 不管这河流中是个什么妖怪,她都要手持桃夭,将此妖一剑斩杀不过,很快,何缈就知道,她这个想法的天真之处了。 是夜,天色渐暗,天际一弯淡白色的月牙。 何缈同郑悟二人沿着河堤缓缓行走,河岸泥泞,有些粘脚。 何缈走了几步,一个踉跄,一脚便踩入泥坑里,身形一个不稳,左右摇晃。 “师父,小心~” 身后的郑悟已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何缈的胳膊,将她从泥坑中给提溜了出来。 “好,你也小心。”何缈稳住身形,点头道。 身后的郑悟感觉自己扶住师父胳膊的那只手,眼下整个掌心都在发烫,好似是放在火炉上一般。 “小悟?” 何缈见他在愣神发呆,奇怪地问道。 ”是,师父。” 郑悟募地回过神,忙触电似的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提高了嗓音。 何缈以为他是紧张过度,当下轻笑道:“别害怕,也就是带你出来见见世面,再不济,还有为师在呢。” 郑悟听到师父的笑声,好似清风入耳,如闻天籁,顿时只觉心窝里酥酥麻麻的。 何缈正说着,看到迎面有一拎着灯笼的人走了过来,看到二人在此地,怒斥道: “干什么呢?在这里乱逛,活得不耐烦了吧。” 何缈二人都没说话。 那人走近些,何缈才发现,此人衙役打扮,身后还有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看模样,也不过是二十出头。 只裤腿上都沾的泥,不知这个官员,大晚上的,在此地做什么。 “大胆,见了杜大人还不下跪行礼?”提着灯笼的男子陡然出声呵斥道。 何缈同郑悟都没说话。 何缈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她也就跪过父母师父,什么狗屁大人,皇帝都不值得她跪。 郑悟垂下眼眸,他之前的身份,确实只跪过父皇母后。 提着灯笼的男子见二人听了他的话,反而抿嘴不言,当下怒了。 提着灯笼就要来教训这二人。 “李超,不许鲁莽。”身后的杜大人终于开口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九十五章 苍蛟 那位杜大人往前一步,温和地开口道: “天色已晚,不知二位在此地有何贵干?此地最近时常发生水灾,二位还是速速离去得好。” 何缈见此人言语恳求,目光清冽温和,周身有一股清气,知晓不是什么恶人。 当下问道:“那不知杜大人在此,所为何事?” 旁边的衙役立马怒目圆瞪道: “大胆!大人问你的话,你不回话也就是了。居然还敢质问大人。” “李超,不可对这位姑娘无礼。”杜大人忙阻止道。 “大人!” 李超反而不乐意了,有些无奈道: “就是大人处处表现出了这随和的模样,县里的百姓才各个认为大人柔弱可欺。大人如今连那些衙役都使唤不动了。” 杜大人只缓缓摇了摇头,道: “书上说,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这位姑娘态度温和,我自然不能对她凶悍。” 何缈看得出,此人打定是个好官,但圣贤书读多了,似乎有些迂腐。 杜大人只继续规劝道: “姑娘,本官在此地,是为了解决问题。是勘查受灾的区域,好分发救济粮,后面上报朝廷。此地危险,二位还是快走吧。” 何缈点了点头,挥了挥自己手中的桃木剑道:“我们来此地,也是为了解决问题。” 一旁的衙役扫了眼何缈的木剑,忍不住笑出声来,咧嘴道: “不是我看不起你,姑娘,你这把木剑,怕是连我家大人都打不过,能解决什么问题。” 何缈抿嘴不语,目光冷冽。 她已经能感受到,河流深处,暗潮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急欲从水底出现。 “小悟,有东西要出来了,小心!” 郑悟听到此处,脸色一变,忙提起自己的剑。 何缈则冷冷地对着那二人道:“你们快走,河里有东西要出来了。” 那衙役狐疑地提起灯笼,照向河面,只见月光下,河面一片平静,连点波澜都没有。 当下瘪嘴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胡说些什么?” 一旁的杜大人摇头反驳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事情不过是诓骗一些无知百姓罢了。姑娘自己走吧,我还得再巡视一圈。” 身后的郑悟见到师父被人如此挤兑,忍不住开口辩驳道: “子也说过,敬鬼神而远之。你们二人还是赶紧走吧。” 杜大人一听郑悟开口,满脸欣喜地拱手道:“这位兄台,你也读过书?” 毕竟此地读过书的人少,杜大人一时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还在问道: “不知兄台是哪里人?” “小悟,小心~” 何缈已经感觉到那东西就在湖面底下了,当下手持桃木剑,募地飞升到了河面之上的空中。 月光下,一身青衣的女子凌空而立,手持木剑,衣摆无风自动。 杜大人正打算寒暄的话,陡然噎在了喉咙处,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空中的何缈。 好似大白天见到了厉鬼一般,僵直在了原地。 旁边的衙役更是张开了嘴巴,好像口中吞了个鸡蛋,合都合不上。 下一秒,平静的湖面陡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本来信心满满的何缈,在看到破河而出的那个东西,饶是她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眼下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皎洁的月光下,一只青色的似蛇,但又有两足、鱼身而蛇尾的东西,从河面之中缓缓腾空而出。 那东西,身形巨大,乍一看,还以为是龙。 但何缈知道,此物不是龙,它没有龙角,大概率,是只蛟龙。 传闻中,“蛟”修炼一千年便要“走蛟”,沿江入海化为龙。 所以,很多桥梁之下,悬着一把剑,名为“斩龙剑”,悬挂该剑的桥被称为“悬剑桥”。 传说这把剑可以在走蛟经过桥下方时将蛟斩杀。就是为了防备走蛟伤害桥梁的。 何缈从没想过,这种传闻中的上古之物,竟然还在人间隐藏着。不过仔细想来,水麒麟还活着,蛟龙自然也可能活着。 本来只是想要露一露身手,岂料竟然遇到了传闻中的蛟龙。 何缈如今连“悔”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眼下心中只有三个字闪过——“打不过。” “快跑!”何缈对着还在愣神的几人大声喊道。 蛟龙的身子全部浮出水面,有大概半栋大楼那么高。何缈这才发现,它的蛇尾被一只剑给刺穿,还在隐隐滴血。 不知是哪一位勇士,居然能将剑给刺到了蛟龙的尾巴上。 蛟龙出现,一双浑浊的龙眼盯着空中的何缈,只微微扭动尾巴,顿时掀起了巨大的风浪,河水被掀起有半层楼高,汹涌地朝着岸边而去。 何缈回过头去,才注意到,其他二人都在方才躲远了。 只有那个倒霉的杜大人,在逃跑的过程中,一脚踩进了泥坑,动弹不得。 眼看着河水如猛兽一般,朝着那个杜大人扑了过去。 何缈募地身形一动,飞了过去,拎起他的脖颈,将那个杜大人给拎到了郑悟等人旁边。 多亏他身子骨瘦削,人不算沉,何缈拎起来才没有那么费尽。 “照顾好。”何缈冷冷地叮嘱道。 月光下,那只蛟龙还在不停地扭动着尾巴,不时地掀起风浪。 何缈知道,只要这只蛟龙还在这条河中,那么此地的老百姓就永远没有安宁之日。 眼看着河水又涌了过来,何缈募地飞升了起来,一招霸气的“东海扬波”,将蛟龙掀起的波涛,全部给挡了回去。 “大胆蛟龙,竟敢危害人间!” 何缈冷冷地开口道,但其实,她心中是极为心虚的。这只蛟龙,她对付不了,现在想的,只是希望能恐吓一二,赶走它。 那只蛟龙的嘴一张一合,竟说起了人话: “吾本无意伤人,龙尾受剑,眼看着千年走蛟期将近,想要摆脱此剑,一举飞升化龙。” 只蛟龙声音粗犷,听来只有一股气魄。 何缈听到此处,瞧了眼蛟龙尾巴上的剑,问道:“这是你从桥下走过时,被悬剑桥上的剑所伤?” “不错。”蛟龙开口道。 何缈听到此处,募地心念一动,道: “听闻龙为神兽。此番你伤害百姓,毁坏农田无数,功德不够。只怕很难化龙成功,须得在此地蛰伏许久。” 说着,顿了顿道:“我可以帮你拔出这把剑。” 同蛟龙做交易,也未尝不可。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三百九十六章 拔剑 月色黯淡,河岸两边一片寂静。 方才衙役提着的灯笼早已在逃跑的过程中,跌落在了不知何处,熄灭掉了,整条河流均隐在暗夜之中。 何缈知晓,拔出利剑的那一刻,这只蛟龙必然疼痛难耐,只怕会掀起无穷的波浪,淹毁更多的农田和百姓。 搞不好,整个城都能被它淹没。 念及此,何缈在河中心,布置下一个“固若金汤”的阵法,施法将自己和蛟龙困在了阵中。 “苍蛟,一会你得忍着点痛。万一伤及人命,只怕此生你都无法化龙。” 何缈规劝的话,听得苍蛟长叹一声,它已经修行近千年之久,若是再无法化龙,只能陨落了。 这是它最后的机会。 当下硕大的龙头笨拙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尾巴举了起来。 月光之下,那把剑早已生锈,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只死死地钉在苍蛟的尾巴,像穿糖葫芦一样,将整个尾巴给刺穿。 何缈回头扫了眼远处的郑悟等人,正一脸担心地望着她。 她深呼一口气,将全部的灵力都凝聚在了手掌之中,飞跃过去,紧紧地握住了那只生锈的剑。 剑柄粗糙,硌得何缈手心直疼,一股锐利之气,则攻向何缈。 何缈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使力,将那把剑轻而易举地给拔了出来。 剑一拔出,苍蛟的尾巴渗出鲜血,瞬间便染红了整个河面。 皎白的月光下,一股血腥味涌来。 苍蛟疼痛难忍,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尾巴拍打着整个河面,溅起几层楼高的浪花。 若不是何缈提前在二人之间设置下阵法,只怕眼下,此地的无数百姓早被河流淹没。 眼下,何缈手持桃木剑,一招“碧海青天”护住自己,极力忍受着苍蛟掀起的波浪。 眼看着苍蛟的尾巴在不停地抽打着河面,发出阵阵咆哮,如同牛鸣声一般粗犷,穿透阵法,传遍整个县城。 而何缈布置的阵法“固若金汤”也开始摇摇欲坠。 何缈见状,不得不出声提醒道:“苍蛟,收敛一点。” 只可惜,苍蛟疼痛难忍,不仅没有将何缈的话听进去,尾巴反而四处扫荡,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何缈不得已,拎着剑在阵法内四下抱头逃窜。 本来是用来保护两岸百姓的阵法,如今却成了禁锢她自由的阵法。 何缈知道,一旦她离开,苍蛟必然破阵,给此地带来无穷的灾祸。 眼看着尾巴四处破坏,何缈募地从自己的木簪内掏出了自己的“寒潭之心。” 此物是何缈在秘境之中,从那条巨蟒的寒潭之中冒死夺来的,一直是疗伤安神的的圣物。 寒潭之心缓缓升到空中,发出淡蓝色的光芒,罩住了整条苍蛟。 苍蛟似乎受到安抚,渐渐安静了下来,伤口也不再渗血。 何缈见状,对着苍蛟开口安抚道:“此物算我借你的,你姑且先去疗伤吧,莫要再祸害两岸的百姓了。” 苍蛟口吐人言,道:“姑娘大恩,日后定当回报。” 说罢,便衔着寒潭之心,龙身一翻,潜入了河流深处。 河面重新回归了平静,何缈则撤去了阵法,自己一跃飞到了郑悟等人身边。 “师父,你没事吧?” 郑悟第一时间跑了上来,一双俊眉拧成一团,满是担忧,只上下打量着何缈。 何缈摇了摇头,那只苍蛟毕竟无意伤她。 一旁的杜大人被方才目睹的一幕震惊到了,久久回不了神。 他一定是在做梦对不对? 何缈倒也不管他,只提起手中的剑,炫宝似地对着郑悟示意道: “看,这是我从那条苍蛟身上拔下来的,定是把绝世好剑。” 暗夜之中,郑悟没有看向那把剑,反而抬眸望向了师父眼眸,如寒星般闪烁,夺人心魄,却又自有一股温柔在。 “怎么,你嫌弃这把剑不好?”何缈见他不动手,反问道。 郑悟回过神来,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接过了女子手中生锈的剑。 何缈这才笑眯眯地道:“你别看此剑锈迹斑斑,等到明日找个磨剑师父,此剑必然能大放异彩。” 一把能够刺穿苍蛟,毕竟连近千年的苍蛟都无法摆脱的剑,绝对不是凡品。 就算原来是只凡剑,这几百年中,同苍蛟日夜在一起,也多少吸收了点龙气。 “好。” 郑悟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剑,不再说话。 何缈这才转头对着一旁看傻了的杜大人同衙役道:“二位,天色不早了,蛟龙已经解决,你们不回去吗?” “回去,回去”杜大人忙点头道。 实则整个人的脑袋都是懵的,好像一锅浆糊,只顾着点头了。 然后便同一旁的衙僵直着身体往回走去,在泥地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甚至还有些顺拐了。 边走边自言自语道: “一定是做梦,对的,一定是做梦。” 旁边的衙役还不忘点头道:“绝对是,大人最近公务繁忙,没有休息好。” “对的,一定是。”杜大人也忙点头应道。 二人一唱一和,步伐越走越快,渐渐走远。 一阵清风拂过,何缈将二人的话都听到了耳中,心中只觉得好笑。 看来此事对他们二人的冲击会很大,就让他们好好消化消化吧。 当下只对着郑悟道:“我们日后就待在这里吧。” 此地灵山秀水,又有苍蛟潜渊,对于水系修仙者来说,是最好不过的地方了。 “好。” 郑悟眉眼温和地看向自己的师父,只需同师父在一起,刀山火海他也愿意。 何缈手持自己的桃木剑,静静地望着平静的河面,眺望一望无垠的暗夜。 下山之后,她先继认识了可爱的阿喵,希望能够得到龙渊剑,也得到了自己的第一件法宝——寒潭之心。 如今,这三样东西,她几乎都失去了。 三件东西背后的人,也同她渐渐走散。夜色微凉,她只觉得心凉如水。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是个不断地得到,又不断失去的过程。 “阿喵,等我凝结出金丹后,就去接你~” 何缈垂下眼眸,在心底默念道。 该相遇的人和物,早晚有一日,必会重逢。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在进入主线了,快了,快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护佑 翌日 何缈同郑悟走在街上,听得沿街的百姓均是欢声雀跃。 街头巷尾都在传,说是此地昨日来了一个本领高强的神仙,将那兴风作浪的妖怪斩杀。 昨晚许多人都听到了那妖怪的嚎叫声,那妖怪受了伤,河水都被染红了。传得有模有样。 有些人不信邪,特意前去河边查看,果然看到河水中泛着淡淡的血红色,这才信了。 何缈则带着郑悟前去寻一铸剑的师傅。 老师傅满脸络腮胡,粗壮的胳膊正在拿着铁锤打铁。见到二人拿着把生锈的看不清剑身的东西前来,冷着脸嫌弃道: “旁边有块磨刀石,自己去磨。” 何缈便抱着剑坐在一旁,看着郑悟在费力磨剑。 锈迹斑斑的剑抵在磨刀石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刺啦声,极为刺耳。 会磨出个什么东西来,何缈心中也没底。不过她还是笑眯眯地鼓励道: “小悟,你好好练剑,为师日后还指望着你呢。” 万一有一日,她报仇不成,落得个身死魄散的地步。碧海阁,还得靠郑悟继承下去。 郑悟听到此处,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以为师父的话是在托付终身。 募地涨红了脸,手下的动作越发得有力。 许久,只郑重地点头道:“好。” 何缈哪里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见他脸红了,问道:“你累了?不行换我来吧。” 吓得郑悟连连摇头道:“不敢劳师父大驾。” 一旁的老师傅听到此处,嗤笑一声,道:“如今的小伙子,越来越不重用了。” 郑悟连耳根子都红了,一时是有苦难言。 杜大人也听到了百姓的传闻,正皱着眉头四处巡视,募地看到了一青衣女子坐在路边的打铁棚中。 他惊异地停下了脚步。 视线落在了男子手中的剑上,随即脸色变得煞白,昨晚的事情,真的不是梦。 河中升腾的蛟龙,持剑凌空的女子,拔出龙尾的剑 昨晚的一切,竟然全部都是真的!他只觉脑袋嗡得一声,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呢?! 偏偏何缈也瞧见了他,招手道:“杜大人~” 她日后打算在此地定居,最好是跟此地的父母官打好招呼,免得惹来麻烦。 杜大人的脸色一瞬间是一阵青一阵白,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打铁棚的老师傅开口,打破了僵局:“小的见过杜大人。” 杜大人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眼睛却看向了面前的女子,见她面容姣好,眉眼艳丽。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忙挪开了视线,拱手道:“小可杜中立,见过姑娘。” 何缈点点头,知道这个杜大人有几分呆头呆脑的书卷气,倒也不在意。 反而直接了当道:“杜大人,日后河水退去,我们师徒二人打算就在河边居住,还望杜大人关照。” “好说,好说。” 杜中立喃喃道。 “师父,剑磨好了。”一旁的郑悟募地开口,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何缈接过剑一看,锈迹之下,剑刃寒光闪闪,大抵是在河底深处许久,触之生寒。 当下拔下自己的一根青丝,试着用剑刃上一砍,吹毛立断。 当下满脸笑意道:“好,这可实在是把好剑~这一次值大发了。” 就这样,何缈同郑悟就在此地住了下来。 打听后才知,此地是个名唤“岑溪”的小县城,县城人口不多,杜大人是此地的县令,才上任不到一年。 此地因着连日水灾,百姓农田被毁,居无定所不说,连吃饭都成问题。 上报朝廷路途遥远,少说也得两三个月的路程。 等到朝廷知晓了此事,拨下赈灾的银子,这一来一回,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只是,此地的官府仓库中的赈灾粮食,撑不了几日了。 杜中立为了此事,急得是睡不着,到处写折子求助。他是寒门出身,一直又不懂送礼来往,在官场上结识的人很少。 求爷爷告奶奶了好久,终于得知了附近州县倒是有一批粮食,只是需要拿钱购买。 此地穷乡僻壤,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购买粮食。 杜中立是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何缈听说了此事,心念一动,有了个好主意。 “大人,之前的那二人求见~”衙役前来禀告道。 “快请~”杜中立知晓女子并非凡人,态度极为恭谨。 何缈见到县衙内破旧,一片萧然之景。 知晓这个杜中立是个两袖清风的官员,当下直截了当道:“听闻大人为银钱发愁?” 杜中立忙点头道:“有劳仙姑挂念。” 何缈一双杏眸扫了扫杜中立,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杜大人,我想在河岸旁占一块地,搭个草棚居住,只是,不能让县里的其他人来打扰我。” 接着,眉眼一弯道:“作为回报,我可以捐出三千两银子,作为赈灾银。” 杜中立一听到三千两银子,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皱紧了眉头,眉眼之间满是怀疑。 怎么可能,眼前的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怎么可能有三千两银子。 何缈看出了杜中立的不行,嘴唇微动,募地打开了自己的木簪,变出了满地的银子。 说起来,这钱还是当初慕容兰赠予自己的。 药王谷富可敌国,区区五千两银子,自然不算什么。 杜中立瞧着遍地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看直了,不可置信地揉揉眼,这才反应过来,忙躬身行礼道: “仙姑大恩大德,我替岑溪县的百姓叩谢仙姑~” 何缈倒是神色淡定,自从她筑基后,不用吃饭,几乎是不花钱了。 况且,她这钱可不是白花的。 “苍蛟,老苍蛟~” 何缈站在河岸旁,任由清风吹过,叉着腰,对着河底中气十足地喊话道: “你毁坏了百姓房舍农田,闹得此地百姓无家可归,无饭可吃。我捐出去了三千两银子,算是帮你弥补了过错,你可要记得我这份恩情哦。” 一旁的郑悟无奈地扶额,轻声问道:“师父,你确定这样可以?” 何缈笑盈盈地道:“当然,你师父我能做亏本的买卖吗?” 果然,话音刚落,见到平静的河面,卷起一个深深的漩涡,看来是那只苍蛟听到了。 何缈这才喜气洋洋地回过头去,瞧见郑悟手中的剑,问道:“对了,你给这剑取了什么名字?” 郑悟垂下眼眸,看向自己手中的剑,淡淡地道:“护佑。” “护佑?好名字。” 何缈点了点头,郑悟之前是太子,饱读诗书,比她这个不学无术的师父强多了,肯定是有什么说法的,当下也不再多问,以免显出自己的无知。 郑悟抬眸,望向已经恢复平静的河面,掂了掂自己手中的利剑。 护佑,护佑,护我师父一生平安,佑我师父仙寿恒昌。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每天都是努力进入主线的一天~ 最早后天,最晚五日内,应该可以进入主线~ 一进入主线,就是进入快车道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三道天雷 一晃十年的功夫眨眼而过。 这十年,何缈同郑悟一直待在“岑溪”这个小城,住在河岸旁边的茅草屋内,吸收天地之精华。 这十年间的前八年,每逢新年,那位杜大人都会亲自携带着送礼来问候。 不过,何缈从来没出面过,都是郑悟以师父在闭关的名义,直接拒绝了会见。 最后一次,是两年前,这位杜大人要高升了,前来告辞。 何缈不得已,勉强见了一面,只拱手道:“祝大人官运亨通,诸事顺利。” 杜中立见到女子容颜同八年前别无二致,一身青衣更添灵气,彻底相信了女子并非凡人,当下忙拱手行礼道: “借仙姑吉言。” 待到再抬头,眼前哪里还有方才女子的身影。 “杜大人请回吧,我师父闭关修行,正是紧要的时候。”一旁的郑悟只冷冷地道。 杜中立望着眼前的男子,八年前初见,男子脸上还是有几分青涩在的。 如今一晃八年过去,男子面容周正,眉眼俊朗,周身气质越显沉稳。 当下无奈,只得转身告辞。 郑悟此话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玉麒麟吊坠内,那位高阶水系修士留给何缈的灵力,被她尽数吸收,何缈也因此顺利步入了筑基后期。 她知道,自己该是准备凝结金丹的时候了。 书上记载,从筑基期到达金丹期,一共需要历经三道天雷。 雷劫是天地之间,对于修行者的一种考验。 毕竟,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只有渡过雷劫,才有资格凝聚金丹。 传说步入金丹期的这三重雷劫,一次比一次凶险。 修道之人,在渡过雷劫之际,必须有法器在身,不然轻则前功尽弃,沦为凡人。 重则魂飞魄散,形神全灭,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何缈已经觉察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不断地朝着丹田之地聚集,她深知,天雷的落下,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十年的功夫,她几乎是没有片刻的休息,彻夜不停地修行,终于得到了步入金丹期的资格。 比起其他的天才,自然算是晚的了,但是以她的天赋资质,能够走到这一步,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为了应付这次的三道天雷,何缈使出了浑身解数。 一则是布下护身阵法,防止天雷落下,伤及无辜凡人;也防止自己被外物冲扰。 二则,应付天雷,必须得有法器护身。 何缈犹豫再三,盘点了自己全部的防御性法器,也只有从玄阴宗少主贾盛手上拿来的那个圆盘,还可以勉强一用。 此物是个先天灵宝,对抗一道天雷应该还是可以的。 其他的东西,要不只是适合筑基期使用,能力太弱;要不就只是攻击性的法器,均不合适。 最后,她叫来了郑悟,叮嘱相关事项。 如今的郑悟,已经步入了筑基初期,有何缈这个师父在,最好的灵石和丹药辅助,最好的筑基丹药。 加上郑悟在修行之路上,有些悟性,人又肯吃苦。他的修行之路,比之何缈来说,顺利得不止一星半点。 何缈昔日喜欢的,就是能够得到师门的庇佑,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咸鱼。 师门被灭后,她意外走上了这条艰苦的道路。因为她自己吃过苦头,所以才不想让自己的徒弟也继续吃苦。 “小悟,万一,我是说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无法渡过雷劫” 何缈的话刚刚说到此处,郑悟浑身一个激灵,红了眼眶,沉声道: “不会的,师父此次必能顺利结成金丹,修为大成。” 何缈态度平和,接着道:“你记得,拿好我的簪子,好好修行。” 说着,便将木簪的口诀教给了郑悟。 凡事,得做最好的预计,最坏的打算。能够渡过金丹期的修行者,十万人中都不一定有一个。 很多时候,她不觉得上天如何偏心她。 郑悟痛心地望着眼前的女子,犹豫许久,没有再说话。 几日之后,果然见到本来还是晴朗的天际,陡然之间乌云密布。 短短几个瞬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黑云压顶,宛若暗夜,云中能看到闪电闪烁,好似群蛇乱舞。 不知从哪里来的狂风大作,吹得河畔的茅草屋顶茅草乱飞。 何缈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态度淡然地拎起了自己的桃木剑往外走去。 还不忘面带笑容,故作轻松地叮嘱道: “小悟,记得躲远些。免得雷劈我的时候,牵连到你。” 郑悟见到都这个时候了,师父还不忘开玩笑,只勉强一笑。但紧皱的眉头,却昭示出了他内心的担忧。 狂风怒卷中,他望着眼前一身青衣的女子,衣襟纷飞,眉眼淡然地走了出去。 身形纤细,背影萧然,带了几分决然,一步步坚定地走向了雷电的中心。 郑悟募地心头一恸,想要说些什么,唯恐影响了师父的道心,当下只得住了嘴。 何缈每迈出一步,都能觉察到,头顶乌云中积蓄的雷电的力量越发强大。 片刻之间,等到何缈走到了自己布阵的中心,头顶电闪雷鸣,疯狂咆哮,似乎蕴含了毁天灭地之能。 要不怎么说自古雷劫难渡,失败者十之八九。 天地渐渐暗了起来,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何缈一人,孤身独坐在河畔。 雷霆之怒,每一声惊雷,都让人听得惊心动魄。 何缈则开始默默在心中念起了碧海阁的清心咒,尽人事,听天命。 募地,石破天惊的一声,似乎要将何缈的神魂都吓破。 何缈睁开眼来,抬眸望向空中,天雷滚滚,好似一条银蛇,电闪雷鸣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朝着自己劈来。 她眼疾手快,打开了玄阴宗的那个盘子,罩在了自己的头顶,硬生生地抗下了第一道天雷。 第一道天雷过后,盘子上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裂缝。 何缈松了口气,她毫发无损地熬过了第一道天雷,接下来,就是要全力以赴地应对第二道天雷了。 募地,万里之外的玄阴宗,宗主贾仁募地睁开了眼,一双精明的眸子中,满是怒意。 “宗主,怎么了?”旁边的侍从问道。 贾仁冷冷一笑,道:“盛儿的事情,有眉目了。” 说着,一挥袖,闪身离开。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贾盛大家还记得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 死劫 何缈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天际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女子的发髻。湿发贴在她的额前,让何缈有些不舒服。 她知道,第二道天雷很快就会落下,玄阴宗的那个盘子估计是靠不上了,若是能帮她挡下一半的天雷,也可以。 想到此处,何缈自顾自地吃了颗复原的丹药,全力以赴地准备即将到来的第二道天雷。 募地,何缈觉察到,似乎远方来了一人,杀气腾腾。 这汹涌的杀气,即便是时隔几百里之远,都能让人觉察到。 何缈心神一颤,抬眸望去,远处巍峨的青山处,似乎立着一棕色衣裳的人。 眨眼之间,那人已经如鬼魅一般,闪身出现在了何缈的阵法外。 何缈大惊,举起自己的桃木剑,一双杏仁眼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来人身形高大,中年长相,一张过方的脸,眉眼之间满是威严。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何缈不知此人来是做什么的,但此人是金丹中期,眼下这个特殊的时候,出现在这里,只怕是来索命的。 募地,头顶雷声轰鸣,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得人耳朵生疼。 何缈知道,第二道天雷聚集的威力,很快就会落下。 眼下,头顶有天雷威慑,咄咄逼人,阵法外又有金丹中期的强敌环绕,虎视眈眈。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况且,这还是第二道天雷,就算她勉强熬过了第二道,还有第三道天雷需要扛。 今日这雷劫,只怕是她的死劫。 那人抬眸望了眼何缈头顶的圆盘,冷冷地开口道:“盛儿就是死在你的手上?” “盛儿?” 何缈心头一颤,立马回忆了起来,此物是从秘境之中,那个意图轻薄何缈的男子身上夺来的。 那时候,殷篱就曾告诫过她,此物非同小可,是玄阴宗的镇宗之宝,让何缈日后使用时,切记要小心,不要被玄阴宗的人认出来。 想不到,她这次使用了这个盘子,竟然招来了玄阴宗的人。 很明显,来人是来报仇的,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何缈心头如擂鼓一般,只面上不显,故作诧异道: “这位前辈,什么盛儿我是没听过的。这盘子是我从一人手上买来的,花了我三千两的灵石,心疼死我了。” “一派胡言。” 那人冷冷地反驳道: “此物名为天地圆琮,是我儿贾盛的本命法宝,只有杀死他的敌人,才能拿到此物。若是我儿不幸陨落,此物则会回到我们玄阴宗手上。” 说着,大手一挥,已经一巴掌打乱了何缈的阵法,只冷冷地道: “我儿失踪十几载,莫说是法宝,连魂魄都没有回归宗门,你这歹毒的小娼妇,竟让我儿魂飞魄散了。” 说着,一掌便打向何缈。 何缈从他出现的一开始,就一直警惕着他的举动,眼下也不硬抗,忙四下躲闪,避开了这一掌。 远处的郑悟本是在为师父护法,募地看到师父的阵法中出现了一棕衣男子,顿时大骇。 忙御剑飞了过去,一个雷火珠便扔到了那人身上。 那人只微微一躲闪,雷火珠落地炸了开来,那人一掌便将郑悟拍飞了出去。 一个金丹中期的大能,杀一个筑基初期的修仙者,不比捏死小鸡崽难多少。 那人一掌强过一掌,狠狠地拍向了何缈,边拍边道: “你这小娼妇凭什么杀死我儿子?你们这种贱民,怎么配跟我们世代修仙的高贵血统来比?” 何缈本是在抱头鼠窜,听到此话,只抬起头,冷冷地补刀道:“你们世代修仙,不也断子绝孙了吗?” 什么狗屁高贵血统,贾盛那个淫贼,在她看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辣鸡货色。 莫说是修仙者,说他是人,都玷污了这个“人”字。 “断子绝孙”四个字,彻底刺激到了贾仁。 他眉眼大怒,狠狠地朝着何缈拍了过去,何缈避无所避,手持桃木剑,横在自己胸前,使出一招“背水一战”。 但,一个金丹中期的修行者的全力一击,岂是她一个还没有步入金丹期的人所能抵挡住的? 当下被击中,身受重伤,口吐鲜血,跌落在地。 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二道天雷就在此时,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击中了跌落在地的何缈。 何缈避无所避,硬生生地扛下了这一击。 天雷落身之痛,如千刀万剐,一瞬间全部都剐在她的身上,疼得她死去活来,能直接晕过去。 全靠着何缈自己坚强的意志力,生生地硬熬着,意识才清醒。 一旁的贾仁见到这一幕,只冷笑道: “你个小娼妇,作恶多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今日就是你身死命陨之日。” 何缈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对于此人的话,嗤之以鼻,她没有作恶多端,她一直秉持着良心做事,她没有任何一件事,违背了自己的内心。 就算眼下她已经在苟延残喘,还有第三道天雷等着落下劈她。 但她还是不相信,皇天覆我,后土载我。日月照我,星辰临我 老天能不给她一条活路? 她走了这么远的路,她遇到了那么多的磨难,不是为了死在今日,死在此地。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咬紧牙关,嘲讽道:“放心,就算是我死,你那个小淫贼的儿子,也会给我陪葬的。” “盛儿果然是你杀的。”贾仁暴怒。 何缈挨下了第二道天雷,虽然她已经气息微弱,但毕竟还活着,天际的第三道天雷很快便聚集了起来,打算给予她最后一击。 何缈知道,自己指定是熬不住这第三道天雷了,但她实在是不愿意放弃。 她这一路,千难万险,就差临门一脚,她就可以拥有了跟修仙者众人对抗的一点点资本,可以为师报仇,她怎么能死在此地? 叫她怎么甘心?! 头顶雷声轰鸣,击电奔星,几乎是响彻了整个天际。 步入金丹期的第三道天雷,可是非同小可的。一旁的贾仁见到这一幕,不愿自己被牵连到,冷冷地退后一步。 这才补刀道: “小娼妇实在无知。宗门大派的小辈渡过金丹期之际,一般都有师父长辈护法,帮着扛下前两道天劫,自己则扛下最后一道天劫。” 当下嘲讽道:“没有宗门,没有背景,你拿什么跟我们宗门大派对抗?”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何缈冷笑一声,难道她是不愿意有师父帮忙扛天雷?是谁杀了她的师父,让她走上了这条无依无靠的道路? 不是说天道无私吗?怎么也会偏爱那些高门大户、世家宗派? 想到此处,何缈心头涌现出一股狠劲来,手持桃木剑强撑着,竟坐了起来。 倘若天道公正,她便顺应天道;若是天道不公,她便要与天对抗。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这算是最凶险的一次了。 否极泰来,往后都会好起来的~ 第四百章 第三道天雷 雷声轰鸣,一声强过一声,石破天惊,闪电狰狞地在天际张牙舞爪。 夏日的雨越下越大,开始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成了漂泊大雨。 何缈一身青衣沾了雨水,成了暗绿色,连头发丝都湿透了。她只执拗地挺直了脊背,手持桃木剑,等待着第三道天雷落下、 一旁的贾仁冷眼旁观,坐等此女魂飞魄散,一泄心头之恨。 募地,一道紫色的天雷从天际而下。 天雷的颜色愈深,说明修行者本人的资质越好,迈入金丹期后,凝结成的金丹品质也越好。 千钧一发之际,募地,一直平静如镜面的的河水,募地好似滚了的开水,沸腾了起来。 一条苍蛟从河中一跃而起,竟替何缈扛下了第三道天雷。迎着雷电暴雨,扶摇直上,腾跃九霄,一举化龙。 一旁的贾盛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满脸地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如此不起眼的一条河中,居然潜藏着一条蛟龙?! 苍蛟成功化龙,却并非选择直接离开,电闪雷鸣中,它在云霄之中绕了一圈,径直地朝下,攻向了一旁的贾盛。 何缈知道,这条蛟龙是为了报答自己之前的拔剑之恩。 要不怎么说,天无绝人之路。 正所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倒也不错。 三道天雷已过,她体内顿觉豁然开朗、天宽地阔,真灵正在迅速地汇聚丹田,意图凝结成金丹。 一旁的贾盛对这一切再熟悉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何缈凝聚成金丹。 当下避开了真龙的一击,拼死朝着何缈攻出了一掌。 他十分清楚,此女年纪轻轻便可步入金丹,今日他若是不找准时机杀了此女,只怕此生报仇无望。 何缈如今十分虚弱,身体不能动弹,如何能避开这一击。 眼看着濒死之际,一人募地抱起她,躲开了贾仁致命的一击,随即将她背在了怀中,脚下不停地往前跑去。 何缈正在凝结金丹的关键时刻,身子一动,四肢百骸百经百脉内的虚气流行,窜行四周,经脉倒转。 她在巨大的疼痛之下,竟生生晕了过去。 那个背着何缈疾行的人,自然是郑悟。他方才挨了一掌,深受重伤,却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自己的师父。 眼看着三道天雷结束,那个棕衣男子又被苍蛟纠缠,他忙找准了时机,背起自己的师父就跑。 他如今受了重伤,无法御剑飞行,只能是用两条腿拼命地往前跑。 他不辨方向,不知自己踩得是哪一块土地,要去哪里,只知道不停地往前跑,只有往前跑,他和师父才有活命的机会。 等到他跑得喉咙里满是血腥味,停了下来,开始唤自己的师父,才意识到,师父晕了过去。 而他,也跑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野外。 “师父?师父?”郑悟见唤不醒师父,只能背着师父继续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暗,郑悟瞧见了远处一茅草屋内,有微弱的灯火,当下上前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举着油灯,见到郑悟浑身湿透的模样,背上还背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吓了一跳,忙请二人进屋。 老太太见到女子晕了过去,忙关切地问道:“小伙子,你娘子这是怎么了?” 郑悟将女子搁在了床上,见女子面色惨白,双眸紧闭,只眸眼低沉,眨了眨眼,艰难地道: “我们遇到了坏人” 却并没有纠正老人家将师父唤作他娘子。 “啊,这真是”老人家听到此处,长吁短叹了起来。 见到二人浑身湿透,忙翻箱倒柜,从自己柜中找出了一些旧衣裳,递了一套给郑悟道: “这是我家那个死去的老头剩下的,你不嫌弃,就换了吧。” “多谢老人家。”郑悟忙双手接过,有礼貌地躬身道谢道。 “这一套是我老太婆穿的,你快给你娘子换上。” 郑悟听到此处,一张白皙的脸,涨了个通红。 昏暗的油灯下,他被雨水打湿的长睫毛眨了眨,如同扇子一般,上下忽闪,只摇头道: “还得麻烦老人家我娘子还没有过门。” 说着,便守礼地背过了身子。 老太太听了此话,便疑心二人是私奔出来的。但见二人郎才女貌,倒也没有多话,只替何缈换掉了身上的湿衣裳。 眼下的何缈,虽则晕了过去,但在梦中,却正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 她做了一个梦,准确说,是一个噩梦。 梦中,她回到了现代,还在自己的家乡,才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扎着粗糙的双马尾,蓬头垢面。 正是母亲病重的时候,她一人坐在烟熏火燎的院中熬药,木然地往炉子里填着柴火。 听着来来往往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有的嘲笑她是个野丫头,所以她父亲才丢下她跑了;有的则嫌弃她是个拖油瓶,要不是为了她,她母亲不至于操劳过度,得了重病 那些人冲着她指指点点,话语中满是嫌弃,连连摇头。 何缈满脸木然地听着一切指责,直到一个家族长辈,憋着嘴指责她是个天煞孤星,所以母亲才会被她生生克死。 正在熬药的何缈,突然忍不住了,只冷冷地抬眸,一双眼扫向那人,冷淡地问道: “既然我是天煞孤星,你为何不死?” 此念一动,再一回眸,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利剑,手起刀落,所有方才还在嘲笑她的人,全部都瞬间毙命。 死不瞑目。 画面一转,何缈站在了偌大的天玄门门口。 募地,眼前出现了一道冰蓝色衣裳的人,是颛孙渊。 他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这一眼,没有任何的情感,满是冷漠与厌恶。 何缈心头一痛,下意识地提剑追了上去,低下头去,才发现,自己的桃木剑尖,正在滴着一串的血珠。 天玄门的所有人,满门上下,几万人,都被她杀了。 所有她见过的人,不管是凌阳道人、轻音圣女,还是云机竹、云千臣、姓吴的等人,全部难逃一死。 她真的如自己最开始设想的那般,屠了天玄门满门。 何缈望着自己手中的剑,有几分茫然。 这不是她设想的那般,她要报仇,但不等同于滥杀无辜。 眼看着颛孙渊抬头就走,何缈禁不住伸出手,急切地开口道:“你听我解释。” 郑悟正守在床头,听到师父手臂乱挥,不知在嗫嚅着嘴唇,说着什么。 他忙替师父掖好被子,见到女子双唇红润,募地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凑上前去,亲了一口。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应该写不动了,可能只能写一章了~ 第四百零一章 心正则丹,心邪则毁 梦中的何缈,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颛孙渊越走越远,四周一片黑暗,何缈只能木然地望着遍地的尸体,死不瞑目的众人。 这是她曾设想过的画面,但真正看到这一幕,现实远没有她预想中的开心,反而越发沉重。 何缈心中,隐隐有一个下意识的念头告诉自己,她想要血债血偿,却并不想滥杀无辜。 “我不是这样的人。” 她告诫自己,试图让自己心安起来。 募地,徐老头临终之际,对她叮嘱的那句话,浮现在了何缈的脑海之中。 “心正则丹……心邪则毁……你切不可走了歪路。”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答应徐老头。 就像徐老头说的,她做事太偏激。她不愿意坐等老天爷的报应降下,她更愿意让那些恶人血债血偿。 “心正则丹,心邪则毁。” 这两句话,在何缈的脑海中,一瞬间,她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黑暗之中,何缈隐隐可以看到自己体内的荧荧之光,她周身的黑暗在渐渐退去,她看到了一抹刺眼的亮色。 “师父,你醒了?” 一直守着床头的郑悟,见到了师父睁开眼来,忙欣喜地起身。 何缈费力地眨了眨眼,看清了郑悟那张俊朗熟悉的脸,一些记忆渐渐涌入脑海之中。 “我们,这是在哪里?” 何缈挣扎地起身,沙哑着嗓子道。 郑悟忙喂了她一口水,这才红着眼道:“师父,我们逃出来了。” 何缈点了点头,运转体内的灵力内视,发现自己丹田之地,有一颗金灿灿的金丹。 “我结丹成功了?!” 这个认识,让何缈顿时喜上眉梢,什么濒死的体验,什么噩梦,统统抛之脑后。 “恭贺师父金丹大成。”一旁的郑悟乖巧地开口道。 何缈喜气洋洋地坐直了身子,试着去运行自己体力的灵力,只觉自己体内好似一湾湖水,深不见底,有用不完的灵力。 金丹期,果然名不虚传。 外头的老太太捧着柴火进来了,见何缈坐直了身子,忙开口道:“姑娘,你怎么坐起来了,快,好好躺下去。” 何缈笑眯眯地对着陌生的老太太道:“老人家,我好了。” 她如今只觉什么都好。 何以解忧,唯有金丹。 老太太瞧着眼前的女子眉眼温和,脸色白里透红,哪里有半点病人的模样,当下诧异极了。 一旁的郑悟瞧见到师父明明布衣荆钗,却明眸皓齿,难掩国色。 想起自己之前的唐突,不自觉低下了头,师父应该是不知道的。 老太太孤身一人住在深山老林,以种田、拾柴火为生,对于何缈等人给出的银子什么,坚决不要。 何缈仔细想想,老太太也没有什么花钱的途径,当下思忖再三,让郑悟给老太太砍了半院子的柴火 “老人家,够了吗?不够再让他去砍。” “够了够了。” 老太太瞧见满院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喜得合不拢嘴,脸上褶皱都快成一朵花了。 临走之际,老太太神秘兮兮地拉着何缈的手,长长地交代道: “姑娘,这个小伙子长得好不说,你生病的这几天,他天天守在你床头,着急得不行,一看就对你很上心。他又是个干活的好手,这样的小伙子很难得,你可要好好把握住。” 何缈听了此事,顿觉啼笑皆非。 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还是点了点头道:“老人家说的在理。” 一旁的郑悟耳朵微动,自然将一切都听了进去,当下耳根子一红。 “不走吗?” 何缈已经出了院子,见郑悟立在一旁,一动不动,好奇地问道。 郑悟回过神来,忙追了上去,却还在思考着方才老妇人的话,犹豫再三,开口道: “师父,我看那位阿婆虽然孤身一人,但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何缈点了点头道:“是呀,若是有朝一日,我师门大仇得报,也愿意过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隐居深山。” “师父,什么大仇?”郑悟眉眼一暗,诧异地问道。 何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十几年中,从来没有跟郑悟提过此事。 大抵是在她心中,郑悟只是个孩子,没必要同他讲这么多。讲多了,反而惹祸。 听到此处,何缈故作怅然地抬起头,叹了口气道: ”如今为师已经步入了金丹期,你也长大了。有些话,该对你说了。” 说着,便沿着山峦,缓缓往外走去,边走边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点点讲给了郑悟听。 末了,还不忘嘴角勾笑,加了一句:“当然,这些事,都同你没有关系。你记得,将我们门派传下去就好。” 郑悟听了所有的一切,一则心中难受,师父还是将他当小孩子看待;二则是痛心,心疼师父走得每一步,都极为艰辛。 当下只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在心底暗暗发誓道:“师父,我不愿你的眼,再看到这人世的半点伤心。” 何缈如今虽然步入了金丹期,但狂喜过后,也在渐渐思忖着日后的道路。 金丹期后,她便有了同修仙者众人对抗的一点实力。 但,之前玄阴宗宗主的话,也让何缈不禁开始深思。 “没有宗门,没有背景,你拿什么跟我们宗门大派对抗?” 她除了一身的修为,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以她如今的实力,想要对抗十大修仙门派之首的天玄门,简直是以卵击石,痴人说梦。 她当然可以继续蛰伏下去。只是,金丹期到元婴期,中间是海一样的鸿沟,也许她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越这道鸿沟,到达元婴期。 况且,退一步万步讲,就算她经历了漫长的蛰伏期,到达了元婴期。 也无法同天玄门的诸位元婴期的长老相对抗。 只怕在漫长的过程中,那些害死她师父的敌人,早已死掉了。 那时的她,就算修成了大罗金仙,只能是拔剑四顾心茫然。她反而得担心,生怕自己的仇人不能活得长久。 何缈觉得,自己必须寻找一个突破点。 不是说否极泰来吗?怎么她的人生寻不到一个突破点。 师父临终前给她算的那一卦,到底准不准?她真的能重建碧海阁吗?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转折点要来了~ 第四百零二章 重剑少年 半日的功夫,二人还是没有走出这片山林之中,眼看着天色暗沉,二人便在野外生起了火堆。 围坐在火堆前,何缈又开始冥思苦想,许久,还真让她想出了一个勉强可以实行的法子。 她打算采用暗杀的法子。 以她一人之力,去单挑整个天玄门,显然是有些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但若是能逐步击破,暗杀掉所有害死师父的人,也算是一条不错的法子。 这样她就算是死,能够为师报仇,也死而无憾了。 想来四师兄燕毅在天玄门那么久,必然知道那几个杀死师父的黑衣人是谁。 看来她必须去天玄门找他一次,若是他不愿意同自己联手,她就暗中布局。 这些害死她师父的人,她要一个个杀掉。 等到有朝一日,她有了足够的实力,将这一切都挑明,扯下天玄门虚伪的面具,让那群高高在上的修仙者,身败名裂。 “师父~”一旁的郑悟见到师父在捧着脸发呆,小心翼翼地开口提点道。 “?”何缈茫然地抬头望着他。 “师父,附近有狼。” 何缈仔细侧耳听去,还真的听到了零星的狼嚎声。 “去看看?”何缈提议道。 前十年,他们师徒二人甚少出去,如今有了能出来的机会,自然是要多见见世面。 二人灭了火堆,一路沿着狼嚎声,往山中走去。 何缈还不忘提醒郑悟道:“一会不要赶尽杀绝,就当是拿来练手了。” 出乎意料的是,深山之中,除了二人,竟然还有其他人。 那群狼竟然围着一个手持重剑、衣着朴素的少年,虎视眈眈。 暗夜之中,群狼一双双绿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看来是饿极了,只不断地发出低吼声。 少年一身灰扑扑的衣裳,扎着高高的马尾,一条灰色的发带系住头发。怀中一把巨大的重剑,正靠在树上在闭目养神。 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似乎对于群狼环绕,没有半点的害怕。 “小悟,救人。”何缈淡淡地开口道。 那少年听到何缈说话,只冷冷地睁开眼,斜了她一眼,目光冷冽。 一旁的郑悟听到师父的话,挥舞着一把护佑,一招“东海扬波”,直接将面前的狼打飞了一半。 何缈见状,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看来郑悟这些年确实没有偷懒。 “多事!” 少年冷冷地吐出了这么一句,随即拿出了自己的重剑。 何缈这才注意到,这把剑比正常人的剑要宽上许多,而且也长许多,大非寻常,极为笨重,威猛无比。 剑身上还隐隐刻着古朴的花纹。 少年明明身形纤细,但手中的一把重剑舞得是虎虎生威,连带着脑后的高马尾也肆意地四下跳动。 不过短短几个瞬息的功夫,剩下的狼群全部被少年击杀,遍地皆是骇人的狼尸。 不只是何缈,连郑悟看到这一幕,都诧异地瞪大了眼。 “少侠好身手!”何缈看到这一幕,忙热情地鼓掌吹捧道。 少年听到何缈的话,冷冷地回头扫了二人一眼,头也不回地迈步往山外走去。 何缈望了眼郑悟,用下巴示意他也往外走。 少年挺直了脊背,高马尾高高扬起,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小悟,你觉得你能打得过他吗?”何缈还不忘在郑悟旁边小声地嚼耳根子。 郑悟尴尬地抬起头,明显看到少年的脊背一僵,自然是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当下不确定地道:“我不知道。” 旁边的少年听到了郑悟的话,冷哼一声,对于他的话,嗤之以鼻。 何缈自然也听到了少年不屑的声音,重重地拍在郑悟肩头,安慰道:“没关系,为师相信你一定能打得过他。” 郑悟被师父拍了一下,一颗心是上下起伏。 这一夜,少年在前,何缈等人在后,缓缓沿着蜿蜒的山路,往山外走去。 何缈不知道这个少年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倒是少年手中的重剑让何缈觉得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很像她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杨过单臂使过的那把巨大的重剑。 长夜漫漫,走路又很无聊,何缈便开始叽叽喳喳地给郑悟讲起了《神雕侠侣》中的故事。 当然,她讲故事是个没由头的,一会讲到杨过的身世,一会讲到杨过被郭芙断了一臂,一会又讲到小龙女跳到了绝情谷底,杨过又是如何苦等十六年之类的。 当然,她最后的的落脚点,是在杨过的那把重剑身上: “传闻那把重剑是由玄铁制成,重达九九八十一斤,乃天下至宝。正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走在前面的少年,听到此处,才意识到,女子的话,其实是在提自己手中的重剑。 不过他听这故事极为有趣,所以也没有多话。只抿住了嘴,继续听女子的讲述。 何缈只是因着偶然看到了少年手中的重剑,才想起了这个故事,所以说出来解闷。 但她讲的内容在郑悟听来,简直无异于石破天惊,晴天霹雳。 这是什么故事?徒弟爱上了自己的师父,师徒二人互生情愫,最后竟成了一对令人艳羡的“神雕侠侣”,隐居江湖。 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这简直是罔顾人伦的故事。 师父,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 想到此处,他惊诧地抬起眼眸,看到师父讲故事时,神采飞扬,一脸的坦荡,当下又垂下了眼眸。 何缈讲到杨过小龙女二人最后在绝情谷底如何相遇,故事讲完了,眼看着快要从山中出来了,她讲了半夜,口干舌燥,便住了嘴。 “然后呢?” 一直走在前面的少年听得入迷,听到女子不讲了,下意识地开口道。 话音一出,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 何缈忙笑嘻嘻地道:“少侠也喜欢听我这个故事?既然少侠愿意听,我就继续讲给你听。” 少年听了何缈这两句调侃,脸色一红,忙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 “少侠,别走呀,我给你接着讲呀。” 何缈忙招呼道,前面的少年脚步走得更快了。 何缈提高了嗓音,笑眯眯地道: “后面就是出现了一个黄衫女子,自称是神雕侠侣的后人,说什么‘终南山后,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 重剑少年气愤何缈的态度,拼命想要甩掉她;郑悟被这个骇人听闻的故事,搅得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生。 只有何缈,一脸悠闲。人生得意须尽欢,乐得一日是一日。 眼看着天色渐明,几人终于走出了蜿蜒起伏的大山。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大家可以猜猜这个重剑少年是谁?前面出现过,不过很难猜 快要到转折点了,我也有点舍不得了,努力往前写吧。 第四百零三章 压尽锦官城里花 大山之外,是个人来人往的官道。有且只有一条路。 何缈二人便继续好整以暇地跟着这位少年。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何缈方才走了两步,便觉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自从她步入金丹期之后,耳清目明,感知能力也上了好几个层次。方圆几十里内有修仙者出没,她都能清晰地察觉到。 这个熟悉的人,会是谁呢? 何缈站在路口,犹豫再三,不知该不该前去看看。 ”师父,走哪边?“郑悟见到师父停在原地,好奇地问道。 何缈摇了摇头,示意郑悟走另一边,决定转身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方才又走了两步,听到有人愤愤不平道: “那人又来了,长得那样的妖艳,明明是男子,比女子都要好看上几分,惹得这锦州城大大小小的闺女媳妇都不老实” “妖艳?”何缈听到此处,心念一动,转过身去,往身后走去。 “师父,不是走这边吗?”郑悟奇怪地问道。 何缈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的笑意,道:“你没听人说,那边有个好看的男子,我们一起去看看。” 郑悟的脸色顿时一白,他的师父,脑海里装了些惊世骇俗的东西不说,还有些不正经。 何缈哪里管他怎么想,自己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她好像知道那个熟悉的人是谁了。 二人往前走去,果然看到有闺秀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抬头,望着酒楼。 酒楼上的匾额,用明黄的字迹写着“西园”二字,字迹极为肆意潇洒。 方才的那个高马尾少年也站在人群中,见到何缈等人,摆着张臭脸,没有什么好脸色。 何缈瞧见他皮肤白皙,个子不高,极为苗条,当下冲他挤出一个友善的笑脸,不出意外,挨了一记白眼。 何缈这才抬眸望去,只见匾额之上,繁花锦簇的酒楼之中,一人高坐其中,手持酒壶,正歪着身子靠在兰轩上,在肆意地饮酒。 举止皆是绝世风流。 那人一身鲜艳的鹅黄色,明明是适合小姑娘的颜色,穿他身上,竟不显唐突,反而同那张过分妖冶的脸,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好似初春的嫩芽一般活泼,又好似夏日的娇花,娇艳欲滴。 一个男子长成这样的绝色,难免是让人嫉妒了。 “公子实在是绝色,难怪范大人赞叹公子,‘从今胜绝西园夜,压尽锦官城里花’。” 一人上前一步,拍手叫好道。 “滚~”酒楼上的男子只冷冷地道,一个酒壶已经砸了下来,碎成一地。 那人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反而连连揖让道歉道:“小的惹怒了谪仙,还望仙人恕罪。” 何缈见状,倒是笑眯眯地往酒楼里走去。 “别~”郑悟伸手想要拦住自己好色的师父。 何缈却摇了摇头,望着楼上的男子,笑盈盈地道:“公子好酒量,这一大早的喝酒,也不怕胃寒。” 正躺着的男子听到有人说话,正想故技重施。募地斜了一眼楼下的女子,募地坐直了身子。 “你”男子指着何缈,一时噎住了,竟不知如何开口。 何缈边皱眉,边摇头道:“周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早知道,就不该给你三日噬灵丸的解药,让你毒死算了。” “何美人?你怎么来了?”男子说着,从酒楼之上募地跳了下来。 三层的高楼,他说跳就跳,毫发无伤,只衣袖微动,骇得众人齐刷刷退后一步。 一时不知他到底是谪仙,还是山精鬼怪。 郑悟没想到,师父竟然认识此人,见此人极为热情,又妖艳过人,当下脸色铁青,只抿嘴不语。 “怎么,来了也不让我进去坐坐?”何缈不愿被众人围观,当下开口道。 “怎么敢,何美人二楼请~”男子说着,对着里头的人道:“开门迎客~” 簇拥在门口的人蜂拥而至。 何缈则同男子上了二楼,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人。十几年未见,男子容颜不改。 只眉眼间,少了几分忧愁,多了几分洒脱肆意。 “怎么,周逸仙,你出息了,还在人间当起了老鸨?“何缈笑眯眯地道。 是了,此人正是周逸仙。自鬼谷一别,二人再也没有相会,何缈也没料到,竟然会在此地遇到他。 “你可别瞎说,我这可是正经的酒楼~”周逸仙妖冶的长眉一挑,手中的黑扇一挥。 随即看向何缈身侧的郑悟,调侃道:“这是你的侍宠?看着嫩了一点。” 何缈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郑悟倒是憋了个脸红脖子粗,气得声音都在颤抖,道: “我不许你污蔑我师父!” 周逸仙是个混不吝,嘴上没个把门的,见状,只似笑非笑地拿一双妖艳的桃花眼看向郑悟,道: “污蔑?我不过随便说说,你急什么?” 说到此处,用黑色的羽扇一捂嘴,长眉一挑,顿了顿,笑道:“莫不是,你被我说中了心思?”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郑悟只咬牙切齿地开口道,募地抽出了自己手中的护佑,一剑便劈向了周逸仙。 他早就看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妖不爽了。 周逸仙早有提防,身子一歪,便避开了这一招,反而故意摇头道: “小伙子,你不行呀。” 郑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激,手中的一把护佑舞得是密不透风。 只可惜,周逸仙哪里是他能敌得过的,奋力了半天,愣是没挨到周逸仙半片衣袖。 郑悟额头沁汗,却咬着牙不肯放松。 二人从二楼打到了一楼,方才进来想要一睹方泽的人,全被吓跑了。 只有昨晚那个灰衣高马尾少年,依旧抱着自己的剑坐在原地,神色冷漠。 何缈在一旁看着直扶额,周逸仙不管是嘴皮子,还是修为,都远远在郑悟之上。 不过,郑悟对敌经验极少,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她也不拦着。 只悠悠地开口道:“周逸仙,我可就这么一个徒弟了,你要是伤了他半点毫毛,我可得要你赔偿的。” 周逸仙听到此处,喊冤道:“我可没动手,都是他咄咄逼人。砸坏了我的桌椅板凳,他可得给我付银子。” “你们干扰到我了。”那个坐在原地的高马尾少年募地开口道。 那二人打得正不可开交,哪里听到他说话。 少年见到二人打架,早就心痒痒了,见状,募地抽出自己的重剑,也加入了打斗之中。 在二楼的何缈看得都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打架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楼下一团混战,何缈坐不住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都是熟悉的人了~ 今天可能也只有一章 第四百零四章 故人扎堆 何缈知道,这三人之中,自己的小徒弟郑悟修为最弱。 当下护徒心切,募地抽出自己的桃木剑,从二楼一跃而下,先是一把剑指向了周逸仙,让他收回了自己的黑扇。 随即护在了郑悟面前,使出了几分力气,将那个高马尾少年砍向他的重剑,硬生生地给掀了过去。 少年本欲提剑再战,待到看清女子手中的木剑之际,募地停下了脚步,愣在了原地。 何缈见到众人终于分开了,松了口气,这才笑盈盈地道:“一大早的,诸位少侠怎么肝火如此旺盛?喝杯茶静静心。” 却被那个高马尾的少年给拦住了。 ”怎么,你还想打?”何缈斜眼瞥向那少年问道。 “你叫何青?” 少年目光炯炯盯着何缈,一双细长的眼眸中闪烁中一股奇异的激动,似乎,急切地等待着一个肯定的回答。 何缈甚至觉得,他连呼吸都屏住了,就等待着何缈的回答。 何缈狐疑地缩了缩脖子,看向少年,“你认识我?” 她怎么对此人毫无印象,但是要说毫无印象,好像又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 一旁的周逸仙见状,笑得是连连拿扇子敲手,笑道: “何美人啊,何美人,你这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呀。人家小郎君眼巴巴地惦记着你,你倒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一旁的郑悟听到此处,扫了眼一旁的少年,差点心梗过去。 说着,周逸仙连连摇头道:“啧啧啧,你这女人,无情啊。”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没个正形。”何缈嫌弃地怼了周逸仙。 这才回过头去,直视着眼前的高马尾少年,目光清亮道: “我就是何青,你找我有事?” 同时心中也在犯嘀咕,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高马尾少年听到何缈承认,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与释然,随即又睥睨着何缈,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许久,只咽了咽唾沫,斟酌着语气,脸上竟现出了一抹绯红色道: “我的名字,叫樊苒苒。” “樊苒苒?!” 这个名字在何缈脑中一闪而过,好似平地一声雷,震得何缈半晌没回过神来。 樊夫人抱走的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女婴?! 这个认知让何缈差点跳起来,忙上前一步,牵起樊苒苒的手,上下打量。 “你怎么都长这么大了?” 何缈边问着,边感慨时间的无情流逝。 昔日在襁褓中的女婴,如今竟成了一个修为高强的女子。 何缈甚至悲催地发现,单看个子,樊苒苒比自己长得还高。 樊苒苒还有些不习惯她的过分热情,听着何缈絮絮叨叨: “樊夫人呢?她如今年纪大了,你出来的话,留她不方便吧?” 不待樊苒苒回答,又惊诧道:“你不会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吧?” 樊苒苒仔细望着眼前的女子,似乎同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她之前听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姥姥提到过,是眼前的女子救了她,让襁褓中的她免于一死。 在她的想象中,女子必然是一个侠肝义胆、干练利索的修仙界大能,一呼百应的那种。 谁能料到,眼前的女子容貌姣好,身形苗条,还喜欢叽叽喳喳。 想起女子昨夜讲的那个故事,不知为何,她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才回道: “姥姥她还在清修,说是让我出来闯荡一番,说是也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何缈听到此处,亲热地拿胳膊勾在樊苒苒的肩头,道:“那你可得好好帮帮我了。” 说着,又忙问道:“你出来了多久?怎么这样的打扮?” 明明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怎么穿得灰扑扑的,打扮成了少年的模样? 樊苒苒有点不习惯何缈的过分亲昵,但也没有挣扎,只解释道: “出来有三四年了,我姥姥说,缘分到了,自然能相见。至于打扮,行走江湖,这样子方便一些。” 何缈心下了然,樊夫人本就不喜欢华丽的衣裳,养出来的樊苒苒,自然也是这个模样。 当下笑盈盈地道:“放心,改天我给你买几件好衣裳~” 这一幕落到了一旁的郑悟眼中,却变了意思,他气得嘴唇都白了。 师父怎么能同此人如此亲昵?不仅如此,还答应帮这少年买衣裳。师父只给自己买过衣裳的。 “看起来,二位之前认识呀?”一旁的周逸仙唯恐天下不乱,添火道。 “当然~何止是认识,我认识她比认识你还久呢。”何缈笑眯眯地道。 故人重逢,场上众人都喜滋滋的,只有郑悟的一颗心,好像被浸泡在了冰水中,拔凉拔凉的。 师父,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正说着,从三楼有一抹白衣的女子款款而下。 “小白,你醒了?”周逸仙抬眸望见女子,忙殷切道。一挥袖,飞升向上,站在了女子身侧。 何缈猜测大抵是周逸仙的什么相好,他那人看着就风流多情,日后可得好好叮嘱,让郑悟离他远点。 可别带坏了自己这唯一的小徒弟。 “什么事,这么吵?”女子嗓音清冽,淡淡地开口道。 何缈听到此人说话声音有些熟悉,忙抬起头向楼上看去。 女子由着周逸仙扶着,缓缓往楼下走来,步伐优雅,一身白衣胜雪,天姿灵秀,冰肌玉肤,好似冷浸溶溶月。 看清此人的模样,何缈浑身一颤,差点惊掉了自己的下巴。 “师父,怎么了?” 郑悟看出了女子的不对劲,只开口问道。 何缈对着郑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今日是什么好日子,这些人物都被她碰上了,故人扎堆出现。 眼看着女子越走越近,一旁的周逸仙笑容温柔地望着身侧的女子。 何缈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不会,不会,天底下相似之人如此之多,她一定是认错了。 绝不会! 女子走了下来,扫了眼何缈,倒是愣住了,诧异地道:“我见过姑娘?怎么瞧着有几分面熟。” 何缈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裂开了,试探性地问道:“姑娘不记得我了?” 女子缓缓摇了摇头,扶额面露痛苦道:“我失忆了,从前的事情不记得了。” 说着,女子抬起头,气质出尘,面容冷峻地问道:“姑娘认识我?” 何缈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该说认识好,还是不认识好?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因为进入结尾了,所以之前的人物都得出来串场~ 第四百零五章 无情第一剑 何缈望着眼前的白衣女子,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就算是容貌能做得了假,那周身的清冷气质,又岂是能作假的? 眼前的女子,不是旁人,分明是天玄门紫霄峰的轻音圣女! 何缈扫了眼一旁的周逸仙,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 当下忙一把将周逸仙扯了过来。 她扯得太急,周逸仙鹅黄色的衣袖都被她差点给扯断了。 “怎么了,你认识小白?”周逸仙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开口问道。 何缈整个人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忙追问道:“快说,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她又是怎么失忆了?” 周逸仙扫了眼旁边的女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一双妖冶的长眉一挑,只不以为然地道: “我之前看到有人在调戏她,就救了她。” 何缈现在只觉脑瓜疼。 看来轻音圣女不知是出了什么意外,失忆了,被周逸仙给碰到了。这么大的一个人物失踪了,天玄门的人也不找找。 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轻音圣女,轻音圣女率领天玄门的众人,在人间追踪魔族之人。 “你认识她多久了?”何缈接着问道。 周逸仙漫不经心地道:“快两三年了吧。” 说着,挥手招呼轻音圣女过来,开口道:“小白,过来给我捏肩捶腿~” 何缈脸上的表情顿时裂开了。 只见一袭白衣的女子走到了周逸仙面前,温柔地举起纤纤玉手,给周逸仙按起了肩膀。 周逸仙满脸笑意地坐在椅子上,正满脸享受,神情极为得意。 眼前的这一幕,冲击着何缈的大脑。她双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头发,她觉得这个世界绝对是崩坏了。 “师父,怎么了?”郑悟看到师父面露痛苦,表情怪异,上前关切地问道。 何缈虚弱地摆摆手,示意自己现在并不想说话。 这个冲击太大了,她得先缓一缓。 眼看着周逸仙还想让轻音圣女给他捶腿,何缈终于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揪住了周逸仙的衣领,将他给揪了过来。 众人都面带诧异地望着她,不知她为何如此冲动。 何缈努力平息自己内心的汹涌澎湃,将所有的激动全部压在心底,这才深呼一口气,问道: “你知道她是谁吗?!” 眼前的女子可是修仙界十大门派之首——天玄门凌阳道人的女儿,周逸仙居然让她给自己伏低做小,捏肩捶腿,简直是造孽呀。 周逸仙面露不解,“当然不知道,说了小白失忆了。” 随即一双狭长的眸子狐疑地望着何缈,问道:“你知道?” 何缈一时被噎住了,她当然知道。 “我敢肯定,有朝一日,她要是恢复了记忆。绝对会杀了你的,绝对。”何缈笃定道。 周逸仙听到此处,心头一颤,面上故作冷静道: “奇奇怪怪。” 周逸仙抛下这一句,又乐颠颠地前去轻音圣女旁边,将女子纤细修长的手小心翼翼地捧在自己手心, 嘘寒问暖道: “小白,是不是手疼了,都怪我,我给你揉揉~” 说着,温柔地问道:“你是要弹会琴,还是要再补会觉?” 轻音圣女疑惑地扫了眼旁边的何缈,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女有几分面熟,好似曾经见过,但仔细去想,却又想不出来。 反而越是去想,越是头疼欲裂。 当下只抽回了自己的手,扶住额头,摇头道:“不知为何,我头有些疼~” “一定是一大早地就被外头的人吵醒,睡少了。”周逸仙笃定道。 随即温柔地扶着轻音圣女,面带笑容道:“我送你回去~” 一双桃花眼中,满是笑意。 明明二人一白一鹅黄,容貌出众,分明一对璧人,但何缈听到此处,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许久,周逸仙才从三楼下来。 何缈只虚弱地揪住他的衣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俩成婚了?” “当然没有。” 周逸仙一甩衣袖,嫌弃道:“当然没有,小白是我的侍女。退一万步讲,本公子可不是那种能被世俗婚姻束缚住的人。” 何缈长长地舒了口气。 其实说是侍女,方才看周逸仙的模样,倒是对轻音圣女爱护有加。 只是,她想起昔日轻音圣女对自己的规劝,想起她说,“像凡人那般沉溺情情爱爱,终究是小技。” 想起云千臣曾经提过,轻音圣女修的是无情道的路子。 “你之前真的认识小白?”周逸仙见到她此番神情大异,开口问道。 何缈反而沉默了,如果轻音圣女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女子,那么她可以肯定,轻音圣女恢复记忆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周逸仙。 无情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何缈犹豫再三,开口道:“她之前也是修仙界的人,看样子,似乎是遭遇了什么,才失忆了。” 说着,直视周逸仙道:“她如果恢复了记忆,你会送她回家吗?” 这个问题倒是问得周逸仙一怔,他从未想过,小白会有家人。 随即那张过分妖艳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手中的黑扇一甩,故作无所谓道: “当然,小白不过一个侍女罢了。她若是恢复了记忆,回家当然最好不过了。” 话虽如此。 何缈垂下眼眸,瞧见他紧紧攥住扇柄,修长的手掌,骨节必现,似乎,昭示他的内心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何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好。” 周逸仙听到此处,呼吸一痛,岔开了话题。 “对了,之前我从鬼谷离开的时候,你曾对我说过,日后你会来寻我的,有个问题请教。是什么问题?” 别人的故事,终究是别人的事。 何缈听到周逸仙的问题,眼睛一亮,问道: “你之前在鬼谷摆的那个九曲黄河阵,是谁教你的?能不能教给我?” 说到此处,继续追问道:“有没有更厉害的阵法?我要对付的人,比你要对付的,更厉害。” 周逸仙皱紧了眉头,问道:“何美人,该不会,你也要报仇不成?” 何缈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对,血海深仇。” 周逸仙神色一凛,只有被仇恨折磨了许多年的人,才能懂其中的挣扎。 “好,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可以带你去见那位高人。” 但我得提前告诉你,那位高人从不见外人,并且定下了规矩,想要拜谒,得经过三道考验,九死一生。” “你自己考虑清楚。” 何缈听到此处,沉默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转折点开始了~ 希望能写得精彩一些~ 第两百零六章 刀山火海 其实,眼下也容不得何缈拒绝。 她看似好像有很多的选择,其实她没得选。一年年漫长的等待,已经快要磨掉她心中微弱的希望。 甚至,她都担心,自己可能会一日日忘掉了为师报仇。时间是一把最锋利不过的刀,会一日日磨平所有的棱角。 “好,我跟你去。”何缈郑重地应道。 九死一生也好,龙潭虎穴也罢,她都要去闯一闯。 “好,今晚我就带你去。” 周逸仙是真诚地感谢何缈之前的举动,又特别能理解何缈报仇心切,当下便应了下去。 既然决定了去见那位传说中的高人,何缈便要做好万全之策。 “郑悟,你过来~”何缈少见地唤了郑悟全名。 师父虽然语气轻柔,但面容庄重,看得郑悟不由得心头一抖。 何缈先是附耳对郑悟说了一个口诀,随即问道:“记住了吗?” 郑悟眉头紧皱,不解师父说的是什么,但还是乖巧地道:“记住了。” 何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从自己的头上果断拔下了木簪,塞到了郑悟手中。 郑悟见到眼前女子一头青丝绕在白皙的脖颈上,心头一颤,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忙推脱不拿。 “拿好,方才说的就是木簪的口诀。”何缈面色温和,态度却不容拒绝,“小悟,若是今日之后,师父回不来” 何缈的话才说到此处,郑悟连连摇头道:“我不听,我不许师父丢下我一个人。” “小悟,听话。”何缈面露威严,少有地摆出了师父的架子。 郑悟怔怔地站在原地,沙哑着嗓子问道:“师父,难道现在这样子不好吗?” 何缈没说话,只背过身子,抬眸望向窗外。 透过暗青色的屋檐,能看到天际一方蔚蓝的天空。 自师父去世、师门被灭后,再好的风景,看在她眼中,都是隔着一层灰扑扑的悲凉,蒙了几分血色。 “小悟,你如果知道为师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看过我走过的路,你就会理解我。” 郑悟彻底沉默了。 “若是师父没回来,日后,你就好好修行,好好活着。”何缈看向郑悟,眼角带了几分笑意。 郑悟抿着嘴不说话,却悄悄红了眼眶。 一旁的樊苒苒将一切都听在耳中,只默不作声,拿出一根发带,替何缈拢起了头发,也扎了一个高马尾。 临走前,周逸仙去同轻音圣女道别。 何缈见到轻音圣女一脸懵懂的模样,募地心念一动,看向周逸仙,问道:“方便的话,我看看她怎么了吗?” “当然。”周逸仙故作泰然。 何缈握住轻音圣女纤细的手腕,往她体内输入了一股细微的灵力试探。 灵力进入到轻音圣女体内,好似是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嘶~” 何缈面露不解,只得放下了轻音圣女的手臂,安慰道:“姑娘还是好好休息吧。” 周逸仙见到何缈没说什么,面露喜色,只轻柔地帮轻音圣女掖好被子,安抚道: “小白乖乖休息,等我回来。” 轻音圣女一双眸中似乎闪过什么,但还是闭上了眼,乖巧地点了点头。 何缈走的时候,夜色暗黑,郑悟就守在门口,满脸恳求地望着她。 何缈回头冲着他笑了笑,转身跟着周逸仙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位传说中的高人住在极为偏僻的山中。何缈二人连夜入山。 山峰呼啸,周逸仙衣袖飘飘,回头瞧见何缈默不作声,轻佻地开口道: “何美人,一会若是觉得忍不了,你就打退堂鼓吧,可别把小命折在了这里,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何缈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周逸仙见状,只叹了口气,带着何缈直奔山上而去。二人均是在金丹期,步伐飞快,不大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半山腰。 何缈瞧见对岸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一道细细的铁锁链连在光秃秃的悬崖峭壁。铁锁链已经生锈,不知是在此地风吹日晒了多少年。 往下一望,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一旁的周逸仙见状,提醒道:“一踏上这根铁链,便算是进入了考验。我就不陪你进去了,你自己考虑清楚。“ 何缈犹豫再三,并没有理会那根铁链,而是选择直接御剑飞行。 只可惜,一飞到上面,她就知道那根铁链是干什么的了。 一股大风迎面刮来,如烈刀一般,刮骨而过,疼得何缈身子顿时落了下来,站在了铁链子上。 只可惜,铁链年久失修,饶是何缈极为轻盈,但是一站上去,铁链也立马断了下去。 多亏她眼疾手快,御剑站稳了脚跟,才不至于摔到万丈悬崖之下。 何缈不得已,迎着刮骨的寒风,硬着头皮,往里一步步飞去。寒风刺骨,迎面呼啸而过,几乎是要将何缈吞噬。 何缈运转体内金丹,强行抵御这好似隆冬腊月中最猛的风暴。 与其说是考验,不如说是刮骨之痛。 何缈知道,只需自己现在回头,便可以不再忍受这样的痛苦。但她既然踏出了这一步,自然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终于,在体内的灵力耗尽之前,何缈御剑飞到了对面的山腰中。 只可惜,一落地,脚下本是平常的土壤,似乎在瞬间便成了火海。烫得何缈脚底生疼。 一时之间,她都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她想象出来的幻觉。 片刻之后,那股灼热已经传遍四周。 何缈顾不上疼痛,拼命地往山洞里面奔跑。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选择奋不顾身地一路往前。 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 何缈开始怀疑,其实这座山上的所谓的高人,并不是要考验来人。这个高人,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要人死。 终于,不知跑了多久,在何缈快要疼晕过去之前,她终于跑出了山洞。 何缈来不及喘息,一股漫天的洪水已经从天而降,将她瞬间淹没。 看来,继风灾、火灾之后的第三道考验,是水灾。 她本来也想要放弃了。 只可惜,这三道考验是水。 谁叫她师门属水,她自己是修的水系路子。 看来是天无绝人之路。 何缈手持桃木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一次,她必须得赢。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没写完 第四百零七章 贵人 月色中空,四下寂静。 三楼床榻上正歇息的轻音圣女,募地睁开了眼。 一双清冷的眸子中,眼下满是清明。她只冷冷地扫了一圈房间,随即推门走了出去。 一楼,灯芯如豆,照得暗夜一片幽暗。 郑悟坐在一楼,眼巴巴地望着无尽的暗夜,坐等着自己的师父回来。 募地,楼上一袭白衣飘了下来,女子是他白天见过的那个女子。 明明是一样的长相,但白天的女子,懵懵懂懂,好似并未开悟。但眼下的人,冰肌玉骨,气质清冷。 周身更是围绕着一股高洁之气,凛然不敢让人直视。郑悟见女子似乎要离开,站了起来。 他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但触及到女子的目光,一时心头竟生出了几分惧意,忙住了嘴。 女子只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挥袖往外走去。一个瞬息,已经消失在了漫漫夜色之中。 眼下,还在山腰的何缈,正在对抗着滔天的洪水。 方才的第一关,几乎是耗尽了何缈全部的灵力。如今的她,只能是凭着自己对于水系的掌控,一步步地往前。 这一次,没有阿喵的庇佑,没有鬼谷的千年炼尸辅佐,没有能护住她的寒潭之心,甚至连给她回血补气的丹药都没有。 她只有自己,还有她手中的剑。 汹涌的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似乎要将她吞噬。但何缈好似滔滔江水上的一叶扁舟,任由江水悠悠,她自随之飘荡。 何缈心中似乎憋着一口气,她必须找到那位高人。 她可以依靠自己。但是上一次,玄阴宗宗主的话,给了她提点。想要对抗强大的天玄门,只靠她一人,不行。 她必须学会借势。 也许,教会周逸仙九曲黄河阵的这位高人,会是她人生中的贵人。 募地,铺天盖地的浪花打了过来,何缈体内的灵力几乎是消耗殆尽,这一个浩大的浪花,将她彻底拍晕了过去。 何缈昏迷前,最后的一个念头是,她好不甘心! 不知过了多久,周身的寒冷将何缈给唤醒,她瑟瑟发抖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陌生的山洞,旁边是一汪灵力充沛的清澈池水。何缈从没见过如此灵力纯粹的地方,当下爬了起来。 “醒了?”一人的声音传来过来,是个极富威严的女声。 何缈知道,这必然是那位高人,忙拱手行礼道:“晚辈拜见高人~” “很少有人能走到这一步的,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二个。”女子的声音极为平淡,但话语中,还是有几分赞赏在的。 说罢,冷冷地道:“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提前说清楚,恩恩怨怨我是一概不管。” 何缈听到此处,一时更住了。 当下快速地眨了眨眼道:“前辈,我是周逸仙介绍来的。想要麻烦前辈,教我九曲黄河阵,或者是更厉害的阵法。” 那边的声音沉默了。 “前辈?” 就在何缈以为那位高人已经不在的时候,那人终于开口了。 “九曲黄河阵太过阴毒,小周学了是为了报全家灭门之仇,你若也是为了报仇,我这里是不管的。你快走吧。” 何缈没想到,自己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居然什么都没学到,就要被赶走。 当下狠了狠心,双膝跪倒在冰凉的地上,挺直了腰板,恳求道: “求前辈明察。我师父身死,师门覆灭。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三十年多来,我没有一日忘记为师父报仇。” 说到此处,心中悲恸,红了眼眶,只咬着牙继续道: “只可惜,晚辈一人力薄,难以抵抗仙门大派,所以才求到前辈门下,望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那人不知是不是被何缈的话语所感动,良久,问道:“你是得罪了哪个仙门大派?” 何缈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忙交代道:“是天玄门。” “哦?”那位高人自然也听过天玄门的大名,奇怪地问道:“你师父是谁?又是怎么得罪了天玄门?” 事到如今,何缈也不管不顾了,没有丝毫隐瞒,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交代了出来。 最后添了一句:“我的恩师是神谷老人。” “谁?”另一女子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并不是方才女子的声音。 募地,空气中隐隐的灵力波动,一人闪身出现。 来人是一中年女子,身着青衣,衣着朴素,修为至少是在元婴期。不知为何,何缈见到此人,竟有几分莫名的亲切感。 “你方才说,你的师父是谁?”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何缈,面上满是凝重,颇觉威严。 “我的恩师,是神谷老人。”何缈心头一颤,心底隐隐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你是什么门派?”女子接着问道。 何缈吞了吞口水,答道:“我的师门是碧海阁。” “依据?”女子似乎并不信何缈的话,继续道。 何缈下意识地一摸发髻,想要拿出自己的木簪。摸了个空,才意识到,木簪已经留给了郑悟。 “我有师门传承的木簪,来之前留给了我的徒弟。” 何缈话音刚落,那人已经一掌挥了过来。 此人修为至少是在元婴中期,她一挥手,何缈便意识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似乎翻手之间,便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何缈本能地拔出自己的桃木剑,一招“背水一战”便使了出来。 一招结束,女子又一招立马杀到。 事到如今,何缈已经反应过来,女子只是想要试探她的修为师承。 毕竟,以女子的修为,真想要她的性命,莫说是一招,半招便可将何缈击毙。 何缈顿时来劲了,不顾自己灵力匮乏,不管是什么“上穷碧落”还是“碧海青天”,都试了出来。 三招之后,女子收了手,面色极为难看地问道:“你的师父,是怎么死的?” 何缈忙将前因后果都讲了出来,连自己已经清理门户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女子听了何缈的话,怔在原地许久。 何缈也不敢吭声,看样子,这位前辈似乎同她的师父神谷老人认识。 她可能真的要遇到贵人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命运的齿轮开始了~ 竟然写了四百多章~ 第四百零八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 山洞之中,闪现出了另一妇人,年纪更大一些,一头发丝皆是银白,但皮肤光洁,一双深邃的眼眸,好似阅遍万般世事。 见到何缈浑身湿冷,只大手一挥。 何缈觉察到有一股暖意罩在了自己身上,她的衣服瞬间变得温暖起来。 妇人只和蔼地问道:“你可知我们是谁?” 何缈一颗心上蹿下跳,忙拱手道:“晚辈孤陋寡闻,不知二位前辈尊姓大名。” 妇人一双眼眸看向何缈,面露慈爱道:“我们不只是你的前辈。” 说着,指向一旁的女子,语气和缓道:“她是你师父神谷老人的师姐青谷老人,我是你的师祖,法号白拂。” “孩子,我们本是一家人。” 这句话一出,早有预料的何缈没有丝毫防备,眼泪便扑簌簌地掉落了下来。 “师祖?” 何缈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冲动,饱含热泪地看向白拂师祖。 随即又看向一旁一身青衣的妇人,唤道:“师伯。” “好孩子,难为你了。”白拂老祖见她落泪,温声安抚道。 “我师父从来没提到过他的师门” 何缈更咽掉,她试图擦掉自己眼角的眼泪,只可惜,越是擦,眼泪流得越是多。 师父确实没跟何缈提过什么师祖师伯。 不过师父神谷老人曾说过,师门碧海阁是传承千年之久的一支门派,并不是师父自己独创的。 只是师父并不喜理俗务,所以只收了几个徒弟,依附在天玄门名下过活。 白拂老祖见状,只淡淡地道:“不怪他从来没提起过,他肯定以为我们已经飞升了。” 直到这一刻,何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师父神谷老人临终前,会笃定她可以重建师门碧海阁。 大抵师父那时候也不知道他的师父师姐还停留在这个世上。 她也以为自己不可以,其实她还真可以。 何缈在这一刻,深深体会到了命运的无常。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时来天地皆同力。 “是我害了神谷他呀~” 白拂老祖长叹一声,这才向问何缈道:“你可知,天玄门的人为何要杀死你师父?” 何缈摇了摇头。 随即将自己听到天玄门的那位老祖的话,同颛孙渊的经历讲了出来,只是隐去了自己同颛孙渊的关系。 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大抵是灵力不够,亦或者是为了飞升之类的事。” 白拂老祖见状,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嘉奖,赞赏道:“还算聪明。” 这才娓娓道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何缈讲了出来。 原来,当年何缈的这位白拂师祖修到化神期后,按理就应该渡劫飞升上界。 但是白拂老祖不喜神界戒律森严、等级分明,便一直留在了人间潜心修行,想要修成地仙。 修仙界众人却误会了,以为这位修行千年之久的白拂老祖,早已飞升。 白拂老祖寻了处灵山秀水决定闭关的时候,神谷老人正值年青,性子吊儿郎当,最喜云游四方,常常是几十年的不见人影。 等到他回来找不到师父同师姐,便听信了传闻,误以为师父同师姐飞升了。 于是他便安下心,收了几个徒弟,依附在天玄门名下,想着好歹将师门给传承下去。 那位天玄门的老祖一直意图飞升,却找不到路径,于是将主意打到了神谷老人身上。 神谷老人却并不知道师父同师姐如何飞升,自然说不出路径,竟被人活活杀死。 何缈听到此处,是瞠目结舌。 她没想到,师父的死,竟是因为如此荒诞不经的理由,一时心中是百味交织。 “天玄门如此作恶,我碧海阁绝不会善罢甘休,定要叫它血债血偿。” 说着,白拂老祖便要传授何缈诛仙大阵。 传闻此阵乃是主宰天道杀伐之无上法阵,为鸿蒙开辟以来的天道第一杀阵。 此阵由诛仙四剑——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绝仙剑组成。 只是这四把上古宝剑早已遗失,拿其他剑去弥补,威力自然会少了一些。 但是对付天玄门的那群人,也是足够的。 “其他剑还好说,但是放在阵眼处,用来代替诛仙剑的剑,须得非铜非铁亦非钢。”白拂师祖边说着,便皱起了眉头。 何缈募地心有灵犀,举起自己手中的木剑,示意道:“师祖,这不就是?!” 木剑自然是非铜非铁亦非钢的。 原来,破解之道,真的在她身上。 白拂老祖当机立断,将诛仙阵如何布阵,如何变幻,如何收阵,心法和口诀全部都交予了何缈。 只淡淡地道:“此阵需得四人共同施展。你能找到人吗?不行我便点些纸人给你。” 何缈想起了等在外面的周逸仙,客栈之中的樊苒苒和郑悟,她其实一直都不是孤身一人。 需要的时候,这些人都会来助她。 当下点了点头,笑盈盈地道:“师祖放心,我能找到四个人。” “好。” 白拂老祖说着,又特意对何缈交代了一件事,这才派自己的弟子青谷老人一同下山。 临走前,白拂老祖赠予了何缈一串木制的手串,颗颗木珠极为圆滑,只叮嘱道: “你想怎么报仇都可以。若是遇到危险,便捏碎一颗木珠,师祖自然会为你出头。” 何缈喜上眉梢,忙将手串戴在手腕上,笑盈盈地道: “多谢师祖~” 来之前,何缈虽然凝结成了金丹,但被人一路追杀,差点丢命,更是经历了三灾考验,不可谓不狼狈。 如今,何缈望着自己身侧飘若惊鸿的师伯,只觉浑身舒爽。 她不是孤身一人了,她原来也有师祖师伯可以依靠。 周逸仙一直苦守在山脚之下,见何缈一直不下山,一颗心也是提心吊胆,为她担心。 只见何缈随着一女子从山顶飘然落下。 周逸仙一看到那人,忙恭敬地行礼道:“拜见前辈。” 女子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微微点头。 周逸仙早知这位仙姑极为冷淡,倒也不在意,只是见到何缈同此人极为亲近,心中颇为好奇。 “小周,何缈是我们碧海阁师门的人。”女子继续开口道。 这一次,震惊得周逸仙瞪大了眼,怎么会? 一旁的何缈听了,只有满心欢喜。 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回自己的本命,可以在朗朗乾坤之下,堂堂正正地提到了自己的师门——碧海阁。 她觉得,一苟就是三十多年的她,重新又活了过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下一章开始报仇,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第四百零九章 诛仙杀阵 三人一同下山,回到了山脚的酒楼“西园”之中。 郑悟、樊苒苒二人一直在门口苦等,没想到真的等到了何缈回来。 何缈将师伯青谷老人介绍给众人,连带着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并告知众人,想要教几人诛仙大阵守阵之法。 周逸仙从回到客栈之中,一颗心就没有安在自己的身上,不时地往楼上瞄去。 虽则外表看似冷静,实则一颗心抓耳挠腮,恨不得立马飞上楼去,看看他家小白的头还疼不疼。 他不在的日子里,小白夜里有没有睡安稳。 一旁的郑悟见状,于心不忍,打断了何缈的谈话,开口道:“周公子,那位白衣姑娘在你们走后不久,也离开了。” 周逸仙闻言,那双桃花眼募地凛冽了起来,一双妖冶的长眉倒竖,长袖一挥,便飞上了三楼。 楼上顿时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 片刻,一抹鹅黄闪了下来。周逸仙募地一步逼近郑悟,怒气冲冲地问道: “小白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她之前从不外出的。” 言外之意,便是郑悟得罪了女子,才逼走了女子。 周逸仙早已是金丹期的修为,动用了全部的威势去逼迫郑悟,郑悟一时不支,差点跪倒在地。 何缈不留痕迹地上前一步,将郑悟挡在了自己身后,抗住了周逸仙的怒气,反驳道: “他之前从未见过那位姑娘,如何能得罪了她。我的徒弟我了解,他不是那种人。” 郑悟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师父,女子一身青衣,话语中满满的袒护,不管在任何时候,师父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一面。 有朝一日,他也要这样去护着师父。 “那小白哪里去了?” 明明也算是个风流洒脱的公子哥,眼下周逸仙却方寸大乱。 何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幽幽道:“你之前不是说了,小白若是恢复了记忆,便让她回家。” “我想,她是回家去了。” 周逸仙眼下也顾不得打脸不打脸了,忙焦急道:”快说,小白家中在哪里?” 何缈深呼一口气,道:“你放心,只需你学会了这诛仙大阵,我保证,你绝对会见到你家小白。” 只怕,到那时,你会后悔重新再见到那个人。 谁能忍受自己所爱之人,太上忘情,一心向道,心中眼中,再无自己。 何缈也没想到,今时今日她之所想,竟会一语成谶。 周逸仙得了何缈的保证,虽然心中依旧半信半疑,但还是开始配合练习诛仙大阵。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天空蔚蓝,还飘着几朵白云。 实在是个适合报仇的好日子。 何缈等人直奔修仙界的第一门派天玄门,阔别十几年,何缈终于再次站在了天玄门大门口。 偌大的天玄门被云雾缭绕,看不真切。门口有九十九层台阶直通紫霄峰,寓意运就三三九九天。 高高在上的山门,巍峨高山,上不见顶。 从何缈师门别覆灭之后,何缈心中便憋着一口气,他日若再回天玄门,便是她持剑灭他满门,为师报仇之日。 事到如今,灭他满门大可不必,但杀死她师父的那七人,必须血债血偿。 她苦等了三十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何缈等人落在天玄门的大门,便按照之前约定的,何缈开始布诛仙大阵,其余几人在旁边配合。 天玄门自然是有看守山门的守卫,见到几人来势汹汹,本就觉得不妙。 再看到女子手持木剑来回游走,更是觉得奇怪,一人上前怒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还不快离开。” “滚。”不待何缈出手,一旁的青谷老人已经一挥袖,击飞了那人。 何缈则有条不紊地开始继续布阵。她等了三十多年,等的就是今日,决不能出任何差池。 不到片刻,杀气森森,阴风飒飒,乌云密布。 随着何缈不断地布置好阵法,只见无穷毁灭之气笼罩混沌,无尽杀戮之色覆盖了整个天玄门的上空。 之前的蓝天白云早被一片晦暗笼罩,显出了几分诡异的杀意。 天玄门的守卫觉察到了不对劲,敲响了山门大钟,这是外敌入侵的警戒声。 平静了几百年的修仙界第一门派,洪亮而急促的钟声此起彼伏,听起来让人胆战心惊。 众人哪里见过这个阵势,以为是魔族入侵,急忙往山门口赶来,各式御剑的人络绎不绝,想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玄门不管是在闭关,还是处理杂务的长老,都觉察到了这股可以毁天灭地的杀意,也忙往山门而来。 众人本以为是魔族大肆入侵,没想到,立在山门口最前面的,竟是个衣着青衣的年轻女子。 女子身形婀娜,面容姣好,明眸皓齿,眉眼间更是几分妩媚之色。 只是,众人眼下也顾不上欣赏此女的美貌,全然是以为,她所布下的阵法,玄妙诡变、杀机无限、凶险万重。 何缈见到众人都到齐了,只冷笑一声,朗声道: “诸位,今日到此,不是有意为难诸位,是为了三十多年前的一桩案件。” 天玄门的众人听到此处,均是在窃窃私语。 往昔,有不少人见过何缈,自然认出了,她就是之前想要同颛孙渊成婚的女子。 只是后面因着百尺崖的重犯出逃,二人的道侣大典才没有举行。早有不少聪明人,猜到了那件事恐怕就是眼前的女子所为。 何缈对此毫不在意,只继续朗声道: “相信诸位曾听闻过,天玄门碧海阁的神谷老人,因大弟子公良曦入魔,自感惭愧而毁掉了一身功力,羽化陨落。” 何缈说到此处,柳眉一竖,手中的桃木剑一横,冷冷地开口道: “此事纯属虚假。” “事情的真相是,我师父神谷老人被紫霄峰的那位老祖逼迫询问飞升之法。我师父不知,竟被紫霄峰的几个护法和客卿长老联手杀死。 我的大师兄公良曦目睹这一幕,受到刺激,一怒之下,被迫入魔。” “此事是我躲在暗处,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你是哪个?”人群中,有人质问道。 何缈见状,只冷冷地道:“我是神谷老人收的第五个徒弟,碧海阁的何缈。” 师门覆灭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说出她的师门和自己的名字。 “你不过是空口说白话,并无凭据。”另一人质疑道。 来之前,何缈对此事早有预料,当下只冷冷地道: “放心,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证据会有的。倘若最后没有,眼前的诛仙大阵,也会告诉你们答案。” 只有弱者才需要自证,强者并不需要。 她相信,眼前的诛仙杀阵,会逼着天玄门做出选择的。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报仇开始了~ 第四百一十章 太上忘情 诛仙剑阵,号称天道第一杀阵。 诗云: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这个传闻中最可怕的阵法,就这样立在天玄门面前,还有一位元婴后期的高人坐镇诛仙阵中。 一时之间,天玄门的众人均不敢贸然冲动。 何缈只手持桃木剑,堵在山门处,任由阴风吹起她的发丝,只冷冷地道: “天玄门一日不交出凶手,我便一日不会撤去此诛仙杀阵。传闻此阵一起,任凭他是万劫神仙,难逃此难。” 人群中,一身蓝衣的少年闻声,感叹道:“好恶毒的女人。” 何缈听到此处,实在是很想放声大笑,当下只一双杏仁怒睁,冷冷地扫向说话的那人,道: “你如果经历了我曾经历过的一切,我敢保证,你未必有我一半的善良。” 千难万险,旁人如此作恶,她还是秉持着一颗善心。 她的眼神太过凌冽,少年触之吓得忙缩回了头。 她算什么恶毒,与天玄门所做的事情相比,与真正的恶人相比,她没有选择灭门,绝对算得上是心慈手软。 说着,只募地一挥手中的桃木剑,调动着身后的诛仙剑阵,顿时波谲云诡,天地变色,无尽的杀意压迫着天玄门的每一个修仙者。 何缈这才冷冷地警告道:“诸位切莫轻举妄动,若是有个好歹,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 “我并不想杀戮。我只想让天玄门的紫霄峰教出杀害我师父的那七人,为我师父神谷老人洗刷冤屈,报仇雪恨。” 她这还不算仁慈吗?! 募地,人群之中,一股可怖的杀意直冲何缈而来。 来人从天而降,一袭冰蓝色的长袍,绝世出尘,仙袂飘飘。手持一把锋利的剑直冲何缈飞来,速度极快。 “颛孙师兄!” “是渊清上仙!” 天玄门的众人见到来人,好似看到了主心骨,纷纷兴奋了起来。 只有个别几个认出何缈的人,在暗中猜测,到底颛孙渊会不会对这个他曾经的未婚妻,手下留情? 在看到颛孙渊动起来的同时,天玄门几个元婴期的长老也齐齐联手,开始攻向阵中坐镇的青谷长老。 毕竟,只需要解决掉幕后坐镇的人和身为布阵者的何缈,这个所谓的诛仙大阵,自然会不攻自破。 眨眼之间,那把剑已经快要刺到何缈的眉间处。 来人速度太快,何缈只来得及举起自己的桃木剑,略一格挡,才避开了这致命的杀招。 饶是如此,何缈后背也不由出了一层冷汗。 只有她自己知道,颛孙渊这一招,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 随着何缈挥动手中的木剑,诛仙阵开始涌起无尽的杀意,来对抗着入侵的众人。 本是处于上风的天玄门各位长老,开始陷入苦战。 何缈缓缓隐在一片黑雾之中,看向面前对自己紧追不舍的颛孙渊。 直到这一刻,何缈才终于开始直视颛孙渊。 他依旧是一尘不染的那袭冰蓝色的长袍,一头青丝也好,清冷的长相也好,头上高高的发冠。 完完全全是何缈最后一次在两界山的战场上,遇到的那个人。 那个高高在上的谪仙。 只是,来人的眉眼间,只有清冷。那双熟悉的丹凤眼中,看向何缈,只有无尽的陌生与冷意。 往昔那双曾温柔地、含情脉脉地、饱含愧疚地,怜惜地、痛心地、失望地望着自己的眼,眼下,什么都没有。 看来,他是学会了,太上忘情。 就好像,二人是第一次见面。不对,第一次见面,他眼中还没有对她有这么可怕的杀意。 眼下的他,看向她时,只是将她当作一个纯粹的进犯师门的敌人。 他是他,又不是他。 “犯我师门者,诛!” 面前的人冷冰冰地道,话语间听不出一丝情绪。一把利剑募地刺破黑雾,直接刺向后面的何缈。 何缈听到此话,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意,笑不达眼底。 她记得,在两界山的战场上,他曾问过她,“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看样子,他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这样子最好,一个优柔寡断、两头为难的男人,她是最看不起的。 “巧了不是,犯我师门者,一样是诛!” 何缈说完此话,再次挥动自己手中的木剑,试图用诛仙阵中杀意对抗眼前的人。 她本来就没有指望着他会对她手下留情,什么情情爱爱,哪里比得上快意恩仇开得痛快! 他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只是,何缈毕竟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稍一迟疑,眼前人的杀招即到。 鬼知道,这几十年的功夫,这位修仙界不可一世的天才,修为又进步到了什么可怕的境界,连诛仙大阵,也难以立马伤到他。 他自己就好似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器。 “师祖救我!” 关键时刻,何缈该怂就怂,捏碎手串上的一颗木珠,开口喊道。 随即抱头鼠窜,一边挥动着木剑,指望着诛仙阵法能够抵挡住颛孙渊。她可不愿死这么快。 募地,一条苍龙从天而下,将女子卷了起来,避开了颛孙渊的杀招。 “苍龙?!”何缈没等来师祖,倒是等来了那条苍蛟飞升成的苍龙。 苍龙带着女子,一跃而上,盘桓在整个天玄门上空,搅动风云。 天玄门的众人见到一条苍龙陡然出现,顿时是目瞪口呆,纷纷猜测女子到底是什么强悍的来历。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气势,好似泰山压顶之势,陡然降临,压得天玄门众人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师祖!” 何缈满是欣喜道。 白拂师祖只冷冷地一挥手,方才还在追杀何缈的颛孙渊,当胸受了一击,吐出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万里之遥,海域之外的一人,似乎感应到什么,募地睁开了眼。 “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白拂师祖冷冷地道。 何缈心头一颤,张了张嘴,没说话。 下一秒,凌阳道人闪身出现,救走了奄奄一息的颛孙渊。 何缈心头又是一颤,连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清自己的想法了。 凌阳道人一身素袍,这才对着白拂师祖恭敬地行礼道:“晚辈凌阳,见过前辈。前辈放心,此事定会给前辈一个交代。” 白拂老祖本就自恃身份,当下只冷冷地道:“那最好。”随即闪身离开。 毕竟,她这种身份的人,与天道永恒,一般是不会轻易面世的。事情自然有小辈去处理。 “何姑娘,你随我进来~” 凌阳道人对着何缈招手道,面色平和。 何缈一时犹豫了,凌阳道人想要耍什么花招?她该进去吗?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努力he不be 第四百一十二章 十大门派(一) 修仙界首屈一指的大门派——天玄门被困的消息,短短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听闻,那位修仙界不可一世的天才渊清上仙,都败下阵来。 还有传闻,有化神期的大能出现,这可是修仙界几百年都不曾露脸过的大人物了。 宗门被困,天玄门更是发出了求救信号,让与之交好的其他九大修仙门派前来相救。 这轰动性的消息,吸引着大批的修仙者都纷纷赶往天玄门,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逼得天玄门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 等到何缈同凌阳道人谈话结束,走出天玄门的大门。 已经络绎不绝地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修仙者,只是惧怕诛仙大阵的杀气,不敢上前。 何缈神色泰然,来得人越多越好。 她可以饶过天玄门上上下下的性命,但是她得让天玄门的紫霄峰身败名裂。 何缈的诉求很简单,天玄门交出凶手,紫霄峰在天玄门除名。 总要有人,为她师父的惨死负责。 她但凡多犹豫一秒,都是对师父教养之恩的莫大羞辱。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知恩图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等到何缈从天玄门安然无恙地出来,那位凌阳道人便不再出面。众人都在暗地里疯传,何缈逼死了凌阳道人。 一时之间,何缈这个名字,让修仙界众人闻之胆寒。 等到晚间的时候,十大门派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前来。 第一个到的,是烈阳宗。烈阳宗这些年发展势头很猛,积极参与修仙界斩妖除魔的几次联盟。 大有代替地月宗,成为修仙界第二大门派的趋势。 而且烈阳宗一向同天玄门交好,故而第一个赶到。带头之人是自然是烈阳宗宗主的干女儿南灵儿。 她一身耀眼的红衣,手持遮云扫龙鞭,好不威武。 南灵儿早就听闻了有碧海阁的弟子名唤何缈,为师报仇,围攻天玄门之事。 待到她看清何缈的模样之际,倒是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此女背靠天玄门的某位长老。没想到,那个为师报仇的人,竟然会是她! 南灵儿一双锐利的眼眸在何缈身上来回扫视,打不定主意。 自然也是想起了之前她在南乡谷的秘境中,谋杀亲夫,同此女并肩作战,一同对付祸斗的事情。 何缈自然也记起了南灵儿曾经说过的话,“日后你若是有事,可以求到我烈阳宗名下。” 何缈想到此处,只满脸恳求地看向南灵儿。她不需要烈阳宗帮助自己,但是也不希望烈阳宗去帮助天玄门。 倘若两大门派高手内外夹攻,诛仙剑阵被破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天玄门这么多年的修仙界执牛耳者的地位,不是虚的。 就在众人以为烈阳宗会出手相助之际,带头的南灵儿反而收起了自己的长鞭,只回头对着属下冷冷地道: “是非曲直并未分明,我们烈阳宗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这便是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了。 南灵儿的这一举动,顿时让众人大跌眼镜。 谁能想到,与天玄门最为交好的烈阳宗,居然会选择作壁上观?毕竟十大门派一直是互帮互助的。 一时之间,各种阴谋论甚嚣尘上。 何缈看向南灵儿,只微微点头致谢。 烈阳宗不插手,其实已经给她减轻了很多压力。 第二个到的是大梵音寺的那群和尚。 领头的印光大师扫了眼一旁的烈阳宗,双手合十,对着何缈规劝道道: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这诛仙大阵杀气太重,还望施主慈悲为怀。” 何缈见状,面带冷笑道:“大师言重了。正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有冤不伸枉为人。”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大师放心,我不过是想要让凶手伏法,绝不会滥杀无辜。” 何缈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位印光大师也不好再开口,只长叹一声,“阿弥陀佛”,也选择静观其变。 第三个来的是奔雷宗。奔雷宗众人气势汹汹前来助力,看到烈阳宗同大梵音寺都袖手旁观,一时更加气愤。 想要助力,又孤掌难鸣,害怕诛仙大阵的杀气,赔了夫人又折兵。想着便是等其他几派一并来了,一起出手。 第四个来的是药王谷的人。 众人皆知,这位药王谷的少谷主,这些年开始管理药王谷的事情。 只是众人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眼见一儒雅端庄的男子,一身素雅的水墨淡装,手持素笛,态度谦和,温婉如玉,气质如兰。 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却黯然无神,不能聚焦。 原来,竟是个瞎子。众人见状,纷纷在心底叹息。 何缈也看到了慕容兰,时隔十几年,她终于重新见到了慕容兰。那个记忆中总是温和谦恭的慕容兰。 可以说,在药王谷的那三年,是何缈生平为数不多的快活日子。慕容兰,几乎包容了她的一切。 但她并不想在众人面前,说出自己同慕容兰是旧识。 她深知自己如今的身份,贸然相认,只给慕容兰带来麻烦。 “少主,何缈,就是那位何青姑娘。”一直守在慕容兰身侧的,正是卫叔。 他诧异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深知此女在少主心中的地位,忙小声提示道。 “何缈,原来这就是她的真名。”慕容兰微微点头,面色和煦。 在这一瞬间,他便理解了何缈为何一定要离开。 怀揣着这样的血海深仇,就算药王谷是一块净土,她也无法一直安心待着。 他太了解她是个什么人了,她能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恩师含冤而死,她如何能置之不理。 他甚至理解她为何不肯开口相认,不是无礼,实为有情。 临别之际,她曾说过,“山水有相逢。”二人终于再见面了。 慕容兰看不清何缈在何方,只对着众人温和道: “听闻有一故人为报仇雪恨在此,慕容兰虽眼盲,心却不瞎,愿尽药王谷全谷之力,助此故人完成心愿。”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哗然。 这位少谷主的说法,岂不是公开表明药王谷会支持此女,要对抗天玄门。 何缈听到慕容兰的话,一时心中酸楚夹杂着感激,看向慕容兰的眸中,泪光莹莹。 慕容兰是真的懂她的所有,也包容她的所有。 人生得此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终于写到了这一步,前面的也算是埋伏笔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十大门派(二) 药王谷旗帜鲜明地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一时让众人议论纷纷。 第五个到场的,是鬼谷之人。 公孙谷主亲自携带殷篱等人前来。 他鼻梁高挺,眉目尤其深邃,待到看清布阵之人是何缈之际,只微微点头示意。 殷篱脸戴黑色面具,手持轻巧的银弓,一双眼满是沉痛地看向何缈,眼底全是担忧。 她记得,昔日二人一同在鬼谷之际,何缈曾说过全家被灭门的故事。 她记得那时候,何缈信誓旦旦道:“我定要学有所成,为父报仇。” 原来,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可想她这么多年,遭遇了什么,心中又是如何的苦楚。 “谷主,何青何缈她曾在秘境之中冒死救我性命,我们情同姐妹,我必须得站在她那一边。” 殷篱对着公孙谷主开口恳求道。 不待公孙谷主开口,又忙半跪下身子,急切地拱手道:“殷篱不愿连累鬼谷名声,弟子不孝,请师父将我逐出师门。” 公孙谷主深呼了一口气,慈爱道:“你这丫头,急什么。” 说着,朗声面对着在场众人道: “多年之前,老夫曾同这位姑娘打过交道,对这位姑娘的人品是信服的。鬼谷愿意听姑娘解释。” 何缈见状,只微微躬身,感谢公孙谷主对她的认可。 原来,她曾走过的路,结交过的人,以真心换得的,也是真心。 公孙谷主的话虽隐晦,但在场众人都听出了,鬼谷算是站在了何缈这一侧。 一时之间,众人的惊诧,比之之前,更胜一层。 此女究竟是何方神圣,什么可怕的手段,能够让烈阳宗袖手旁观,让药王谷和鬼谷,都站在她那一面。 第六个现身的,出乎众人意料,是甚少露面的苗疆之人。 “是苗疆圣女。” 有人惊呼道。 何缈看到,一身火红衣裳的蓝若瑄现身,身侧是一脸娇憨的白莺同百寂离二人,看样子,这对小情侣已经重归于好了。 蓝若瑄见到何缈,似乎毫不意外,看样子,苗疆之人早就了解了情况。 蓝若瑄红唇妖冶,对着白莺下令道: “去,白莺,站在何缈姑娘前面给她挡好了,别忘了,你可是欠她一条命。” 白莺就算是心里百般不情愿,但是却也不敢违背师父的命令,只能委委屈屈地上前,给何缈当人肉沙袋。 “我蓝若瑄曾说过,日后姑娘有需要,整个苗疆,任由姑娘驱使!” 蓝若瑄斩钉截铁的声音之中,尽显高傲,只冷冷地扫了天玄门的人,冷哼一声,不屑道: “我早就知道,中原的门派,多是些道貌岸然之辈。” 蓝若瑄简直是讲出了何缈的心声,她再次冲着蓝若瑄点头致谢,感激苗疆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这一次,来了很多她的朋友,她心中盈满了感动,面上倒是木讷了。 苗疆的人现世,众人才警觉,目前出现的六大门派之中,有一半站在了此女这边。 还有烈阳宗选择中立。 也就意味着,真正站在天玄门这边的,也才不过两个门派。 而现在,只剩了三个门派,分别是地月宗、巨罡山庄和析木山。 不过析木山几乎不现世,所以也就意味着,只需要再有一个门派支持何缈。 那么,天玄门在此事上,竟落了下风。 本来认为天玄门清清白白的人,一时之间,自己也动摇了。 第七个出现的,是巨罡山庄的人。自然是公然表示要支持天玄门。 天玄门的众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双方的支持人手,好歹是打平了。 那么,接下来地月宗的立场,就非常重要了。 有人猜测,地月宗这个常年稳坐修仙界二把手的位置,说不定借机,将天玄门拉下去,自己成为修仙界新的掌舵人。 地月宗领头的,是许久不见的凌一霜。 他一袭银月色的长袍,男生女相,一张阴柔的脸,照例的冷淡孤傲,看向何缈的目光也极为冷淡。 凌一霜的身侧,是一双眼睛都眯成弯月的董婉月。 她冲着何缈挑眉示意,又噘了噘嘴示意自己身侧严肃的表哥,随即极为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最后,她生怕何缈看不懂,悄悄举起手臂,给何缈暗暗鼓励。 她还等着何缈给自己做嫂子呢。 何缈本是沉重的心,见到董婉月这一连串的小动作,也不禁被她逗笑了。 众人都闭住呼吸注视着这位地月宗的少宗主,知道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他昂起下巴,尽显高傲,语气中听不出一丝起伏道:“为亲人报仇,天经地义。” 在场众人听到此处,是瞠目结舌。没想到,地月宗竟然公然支持此女,对抗天玄门。 那就意味着,修仙界的十大门派,一半以上,都支持此女讨伐天玄门。 这对于一向高高在上、自视过高的天玄门众人来说,无异于是当头一棒,倍感沮丧。 喧嚣的人群中,凌一霜冷冷地扫了何缈一眼。 只有何缈知道,他是下定了主意。方才的话,与其说是支持何缈,倒不如说,是凌一霜在吐露自己的心声。 看来,地月宗很快就会易主。 但不管怎么说,凌一霜也是帮了自己。何缈再次点头致谢,却只看到凌一霜一抹银白色的背影。 这位地月宗的少主,还是一样的看不起人呀。 眼看着大局已定,何缈只朗声道: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多谢各位助我师门碧海阁洗刷冤屈、报仇雪恨,大恩大德,何缈没齿难忘。” 说着,只冷冷地道: “希望天玄门能够交出凶手,给我师父的死一个交代。” 正说着,募地,从天际闪现出了几人,只见来人均是一身青衣。 在场的众人见到他们的衣着,都以为是何缈的同伙。 只有何缈扫着人群中一熟悉的人,随即避开了目光,面色平淡,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女子站了出来,大声质疑道: “在下析木山门人。姑娘所说,终究不过是一家之言。天玄门带领整个修仙界几百年,一直是光明磊落,有口皆碑。” “单凭姑娘几句话,就想要定天玄门死罪,只怕不妥。” 十大门派中,避世近百年的析木山现世! 析木山选择站在天玄门这一边! 九大门派中,除了烈阳宗选择中立,剩下的八大门派站队,竟然打平了。 这几个消息,不断地震撼着在场众人的心。 何缈听到析木山人的问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样的,真的是好样的。 她就喜欢这种被人背后刺一刀的感觉,要不然,她怎么能彻底死心呢? 权当她昔日的一片苦心,喂了狗了。 “姑娘要证据,那自然就有证据。”一人朗声接话了过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最近每天早上起来都会被人骂一顿,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有这样的福报,脑瓜疼~ 第四百一十四章 证据确凿 析木山的质疑,又何尝不是在场十大修仙门派众人心中的疑问。 只见天玄门中,一身着黑衣的男子阔步而出。不少认识他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竟是紫霄峰的燕管事。 天玄门有几个入门早一些的,知道这位燕管事,似乎之前就是碧海阁的人。 师父死后,便投奔到了紫霄峰门下效力。 只有何缈望着面前皮肤略黑,面容冷寂的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真诚的笑意,还有几分释然。 她知道,她的四师兄,潜伏在紫霄峰,为的也就是等到这一天。 她的四师兄,从来都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燕毅眼神坚毅,直接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诸位,我之前就是碧海阁神谷老人的第四个徒弟燕毅。” “师父被紫霄峰的人杀死后,我便假意投诚,潜入紫霄峰。三十多年来,我一直卧薪尝胆,暗中收集害死我师父之人的信息。” 说着,便拿出了一个名单,开始有条不紊地念了起来: ”杀害我恩师之人,为首是紫霄峰的六长老李磊,他背靠天玄门的那位老祖,才成为长老。” “证据是,他有一用来防御的中品灵器,名唤“碧海明月”,就是我师父神谷老人之前的法器。” “杀害我恩师第二人,是紫霄峰的章力威护法,他深受那位老祖的喜爱,供其驱使。” “证据是,屋内摆放了一件碧蓝色的花瓶,是我师门之前的所有之物。为我师父云游淘来的。” “杀害我恩师第三人” 燕毅一条条地念了下去,一共七个人,全部都是证据确凿。 众人听得是越发佩服,想来能够收集出这么多的信息,暗地里不知道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 念毕之后,燕毅只面容沉痛道: “这些杀人凶手,除了我和师妹亲眼目睹,均是有物证在此,诸位可以一一查证。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希望天玄门莫要再包庇凶手。” 燕毅亮出的证据,让本来还想狡辩的天玄门众人,是哑口无言。 本来还在观望的几大门派,也不再说话。 何缈听到此处,横了横自己手中的木剑,接话道: “天玄门若是不答应,我和我师兄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围剿这害死我恩师的七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沉寂许久的天玄门,巍巍高山,九十九层台阶之上,一女子身姿轻盈,飘然飞了下来。 此女白衣胜雪,冰肌玉肤。 在场之人,也认出了此女是失踪已久的天玄门掌门凌阳道人的女儿——轻音圣女。 “小白!” 周逸仙看清面前女子的容貌,失声道。 他想要上前一步,却碍于自己在诛仙阵中,唯恐坏了何缈的正事,不敢贸然行动。 轻音圣女只冷冷地扫视在场的众人,忽略了所有欣喜的、激动的、失望的、渴望的目光。 态度冷淡地开口道:“传掌门凌阳道人口谕,紫霄峰就地解散,余下弟子自寻出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片哗然。 轻音圣女目光冷冽,声音清冷道:“天玄门由门下清风殿掌管,除名十大门派,不再执掌修仙界。” 这个消息,比之前那个,更为轰动。 不仅是天玄门的众人大惊失色,连其他九大门派的人,都不禁瞠目结舌。 谁都知道,整个修仙界几百年的格局,因着方才的那句话,轰然改变。 轻音圣女说到此处,看向诛仙阵中的何缈,冷冰冰地道: “有仇报仇,莫要牵连无辜。姑娘该撤去诛仙阵了。” 这边是默认了女子所说,全部属实。这让之前为天玄门站台的众人,心中暗暗支持天玄门的众人,一时目瞪口呆。 对于这个曾经的修仙界第一门派,满是失望。 若说在场众人,有一个人对于轻音圣女的话并不惊讶,那就是何缈。 此事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当下只点了点头,随即撤去了诛仙阵法。 谁都知道,轻音圣女是凌阳道人唯一的女儿,她的话,自然也就代表了凌阳道人的意思。 而她的出现,让在场众人更加确信那个传闻,传说中的修仙界第一人凌阳道人,真的被这个名叫何缈的女子,给逼死了。 往后的几百年间,修仙界都流传着一个令人振奋的传奇故事。 一名唤何缈的女子,为师报仇,孤身单挑当时的修仙界第一门派,单凭一己之力,逼得该门派就地解散,除名十大门派。 此女更是直接逼死了此门派的掌门人,成为修仙界的一大传奇人物。 眼下,传闻中的那位人物,却还在点头哈腰,笑容可掬地送别着各大门派的人。 毕竟众人都是因着她而来,如今天玄门认了罪,除名十大门派,自锁山门,隔离于修仙界外。 其他门派的人,也该回去了。 “多谢公孙谷主的支持,日后何缈再去鬼谷专门道谢~”何缈恭敬地行礼道。 公孙谷主微微一点头,倒是旁边的殷篱临别前,小声叮嘱道:“你若是有需要,急得来找我。” 何缈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有师祖在上,有师伯在左,师兄在右,往下徒弟小辈帮着,其实并不缺人手。 但殷篱的这颗心却是真诚的。 当下又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一定。” 殷篱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公孙谷主飘然离去。 “多谢慕容公子出手相助,改日再登门拜访~” 慕容兰面色温和,举起手中的素笛,柔声道:“那慕容兰,便在药王谷恭候姑娘大驾光临~” 说着,翩然远去。 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是也。 何缈继续客套道:“多谢苗疆的支持,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虚伪!” 蓝若瑄翻了何缈一个白眼,烈焰红唇中又补了一句:“虚伪至极!” 一旁的白莺这才上前,委屈道:“师父,你也听到了,是她说了,一笔勾销,日后你可不能再拿我犯错说事了。” “哼~你是只犯了这一件错事?”蓝若瑄冷冰冰地怒斥道。 白莺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 蓝若瑄这才摆了摆手道:“日后要是还这么虚伪,苗疆可不欢迎你。” 说着,转身离去。 何缈一回头,身后是个熟悉的身影。 “师父~”男子口中嗫嚅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只有一章~ 第四百一十五章 相忘于江湖 男子浑厚低哑的声音,唤出的,却是一个对何缈而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称呼。 “师父~” 何缈听到这声呼唤,扫了眼面前的男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即冷下了脸,没有说话。 其实,没人告诉过她,虽然她笑起来巧笑倩兮,但冷下脸来,也带了几分威严与疏离。 面前的男子身着青衣,五官柔和,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正是许久未见的宋子舒。 见到她不说话,宋子舒局促地舔了舔嘴唇,嗫嚅道:“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何缈嘴角微微抽动,随即冷笑道:“公子大抵贵人多忘事,不妨让我提醒一下,十几年前,你早已被逐出我碧海阁。” “师父二字,我可不敢担。” 宋子舒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他几乎是颤抖着声线,努力解释道: “师父,十几年前,我被迫留在析木山我的父亲就是析木山的山主” 何缈没有打断他,静静地望着他,听着他诉说: “父亲意外身死析木山群龙无首我只能被迫接替父亲遗命” “那时候她们说如果我跟师父走了她们就会杀死师父你” 所以那时候,他宁可让师父误会自己,让师父将自己逐出师门,也无法跟她开口解释一切。 无法解释,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能够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短短的几句话,宋子舒边说,身子边颤抖。 说到后面,宋子舒眼眶中已经盈满了泪花: “今日之事,析木山只是想持论公允。并非刻意为难师父” “好一个公允!”何缈听到此处,嗤笑一声。 在双方明显地位不对等的情况下,他所谓的公允,就是选择站在了强者的那一方。 这就是他所谓的公允?! 连只见过几面的公孙谷主、蓝若瑄等人,都能猜到,她为了报仇雪恨,付出了多少努力,花费了多少力气,才走到了今日。 选择在关键时刻,相信她的人品,相信她好不容易将这被歪曲掩埋的一切,揭示在大众面前。 她曾用真心待过的宋子舒,却选择站在所谓“公允”的一面,这是多大的讽刺? 宋子舒听到此处,连嘴唇都白了,一双眼几乎是带了哀求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何缈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其实,对一个人来说,最大的残忍,不是仇恨,而是彻底地漠视。 她不是什么圣人,如果每个人的苦衷,她都得去努力倾听,去试着理解,去原谅所有。 那么,她的苦衷,又有谁来理解? 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他没有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是他自己选择的放弃。 机会稍纵即逝,她从不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 “师父!”宋子舒见到她转身离开,一下子慌了神,惊慌地开口唤道。 何缈听到此处,募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一步步又走了回去。 宋子舒方才被紧紧揪起的心,在这一瞬间,又平和了下来。 只需,她还愿意听自己解释就好。 “有一件事,”何缈抬起眼眸,淡淡地问道:“记得,昔日我曾让你抄过一本剑谱,还在吗?” 宋子舒面上一喜,忙从自己储物袋中拿出了那些手稿,他激动地连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昔日的白纸,在岁月的摧残中,早已泛黄,眼下在风中猎猎作响。 手稿的角都开始卷起来,可想必然是被人翻阅过无数次。 何缈见状,伸手将稿纸接了过来,简单翻阅了几页,上头是熟悉的笔迹,是她师门的剑谱无疑。 当下募地将手稿往空中一抛,黄纸散向四方。 何缈则果断拔出了自己的桃木剑,一招“东海扬波”,强大的剑意将所有的手稿瞬间全部粉碎。 风一吹,手稿都成了粉末,随风消散。 “师门秘籍,概不外传。” 何缈说完这句话,这才果断地转身,在黄纸纷飞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这次,二人才是彻底两清了。 什么师徒情深、叛出师门,恩恩怨怨,全部都一笔勾销。 相濡与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身后的宋子舒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彻底地傻眼了。 他从来没想过,那个昔日总是哄着他、护着他的女子,会用这么一个决绝的方式,同他决裂。 他一直以为,只需要有一日,他同她讲明事情的原委,她便会笑盈盈地应下来,同之前那样对待他。 细小的泛黄的纸屑纷纷扬扬,落在了他的头上、肩上,他浑然不觉。 “师父~” 宋子舒看到一男子站在女子身侧,站在自己曾经的位置,亲切地唤着自己的师父。 师父照例是笑眯眯的,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一切都变了。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再也无法挽回。 郑悟见到师父面色严肃,眉眼之间,竟没有任何一点笑意,只目光冷静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忙担心地提着剑,小跑了过来。 “师父,你没事吧?” 何缈摇了摇头,见到樊苒苒、周逸仙、四师兄、青谷师伯,都朝着自己聚了过来。 其实,她早已不是孤身一人,也不再孤单。 所以,她独自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她便不需要任何人。能留下的,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何缈嘴角勾一抹笑意,道:“走吧,该是去围剿那几个杀人凶手的时候了。” 众人也朝着她笑了起来,平淡的、温和的、充满和善与支持的笑容。 何缈觉得,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美好。 往后,短短几日,昔日曾经杀死何缈师父神谷老人的那七人中,已经有四人被杀。 何缈同燕毅二人好比杀神附体,师兄妹联手,围剿着那些金丹期的凶手。 至于元婴期的凶手,则交予青谷师伯去追杀。 这日,二人正站在天玄门门口,守着最后一个打算窜逃的凶手。 二人的相处中,虽然有联手杀敌的默契,但依旧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尴尬。 虽然如今误会解开,师父大仇得报,但二人却再也无法回到之前插科打诨、相互戏谑的日常了。 习惯了沉默的燕毅,募地沉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何缈,为师父报仇,从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他知道,她这些年为了报仇,吃了不少苦头。明明昔日最是懒散的性子,如今却硬生生地成了如此坚毅的模样。 师父最是疼爱小五,若是泉下有知,如何能不心疼。 “我知道。”何缈乖巧地点了点头,接话道。就算原来不知道,如今也知道了。 燕毅还欲说什么,似乎觉察到什么,扭头看到不远处,一白衣身影出现。 待看清那人的模样,燕毅变了脸。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报仇快结束了,男主也要上线了。 看到评论里有人说,男女主关系最难写,很容易写崩 希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第四百一十六章 你相信我吗? 不远处,一抹白衣飘然而至,来人仙袂飘飘,清冷出尘。 待到看清那人的模样,何缈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一双杏仁眸正对上了男子的那双丹凤眼。 她眼眸微微一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男子抬眸,眼中满是她的倒影,其中闪过一丝无法言说的沉痛。 众人都没看清他如何移动,眨眼之间,他已经出现在何缈面前。 燕毅下意识地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何缈面前,护住了自己的小师妹。 募地,天玄门大门的一侧,一人御剑伺机出逃,正是杀死何缈师父的最后一个凶手——冯可期。 燕毅抬头望向空中,,一把宽剑挥了出去,硬生生将那人给拦了下来,二人很快战斗在一起。 何缈转头,提起自己的桃木剑,想要去助自己师兄一臂之力。 一把剑横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何缈认出了,是那把极其霸道的泰阿神剑。她不解地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他的一双丹凤眼中,又弥漫着往昔她曾看到过的一切,有痛惜,有愤怒,有失望,有无数的情绪 这所有的一切,是之前那个追杀她的颛孙渊眼中所没有的。 包括这把六界独一无二的泰阿神剑,也是那人没有的。 何缈早已猜出,之前那人,大抵是他练出的什么分身之类的。所以那人的长相也好,招式也好,都同他一模一样。 但一般,只有元婴中后期的人,才能修炼出分身。想不到,这十几年,他的修为已经进步到了如此可怕的境界。 一把极为霸道、威力无比的泰阿神剑,就这样横在何缈的面前,似乎想要讨要某种说法。 “为什么,要逼死我师父?我曾跟你说过的,你师父的死,并非他能决定” 颛孙渊说到此处,住了嘴,满心满眼,痛心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她难道不知道,凌阳道人是他的授业恩师?凌阳道人对他而言,也是亦师亦父的存在,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他记得,十几年前,他从两界山同她分别回来,曾去见师父凌阳道人。 凌阳道人正在打坐,见他失魂落魄,淡淡地开口道: “我天玄门从不禁婚配,我曾对你说过,他日若你动情起念,付之真心之前,需冷静审视,万不可轻易交心。” 颛孙渊垂下了眼眸,道理他都懂,只是,有时候不知不觉,就沉沦了进去。 凌阳道人接着淡淡地道: “若你真能做到静心审视,就会发现,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值得你神魂授予。太上忘情是什么,你好好想一想。” 他正是感于师父凌阳道人的这段话,这才斩断情缘,修出了一个完全太上忘情的分身,放在了天玄门,用来守护师门。 自己则远赴万里之遥,孤身于海域之外独自修行。 直到前几日,他感应到自己的分身受重伤,忙匆匆往回赶。 一路上,便听到何缈的大名,响彻整个修仙界。 直到,他听到外界疯传,一名唤何缈的女子,逼得天玄门紫霄峰解散,天玄门除名十大门派。 最可怕的是,此女径直逼死了天玄门的掌门凌阳道人! 她怎么能这样做?! 何缈望着眼前的人,盛怒之下,他脖颈处,青筋毕露。一身出尘的白衣,无风自动,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何缈见状,扫了眼横在自己面前的泰阿神剑,剑锋锐利。 她抬头注视着眼前清冷明贵的男子,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你相信我吗?” 颛孙渊一时被这句话问住了。 她欺骗过他无数次,从初次见面开始,甚至是每一次见面,她一次次又一次地欺骗他。 她骗他骗得好苦。 但是,事到如今,她居然问了他一句,“你相信我吗?”他目光沉痛地望着她,竟给不出答案。 何缈回头扫了眼天上的战况,燕毅还是占据了下风。毕竟天玄门的冯可期也不是善茬。 这是她需要解决的最后一个凶手。 杀了此人,她长达三十多年的为师报仇之路,才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就算是有朝一日,她有什么不幸,也好对师父交代。 何缈扭过头,接着对着颛孙渊郑重道: “你若是相信我,就先放我离开,等我解决了那人,我自然会给你一个解释。” 颛孙渊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他还能相信她吗?她是那个值得他神魂授予之人吗? 何缈眼睁睁看着四师兄燕毅渐渐处于下风。 那个冯可期已经快要顺利出逃了。这一逃,也许天涯海角,都很难再追得上。 她再此看向面前的颛孙渊,她喜欢考验人,但选择权,一直在他们自己手上。 而她,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颛孙渊倏地收回了剑,别过身子,不再看她,只冷声道:“你去吧。” 也许,事情真的如传闻中的那般,也许她这次只是为了活命,再次欺骗了他,但他还是选择让她离开。 如果说,这十几年,他悟出了什么,那便是: 太上忘情,并非无情,忘情是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 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他无法对她动手,她的罪孽,就是他的。 既然如此,那师父的死,便让他用一生来替她赎罪。 何缈闻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募地凝聚出六把冰刃,挡在了冯可期逃离的路径上。 随即桃木剑一挥,一招“上穷碧落”,便翩然飞了上去,杀招必现。 身后的燕毅则手持宽剑,也追了上来。二人前后夹击,招招致命。 冯可期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死于这二人剑下,忙对着地下的颛孙渊求饶道: “渊清上仙,你师父被此女逼死,看在我们都是同门的份上,求你救我一命。” 颛孙渊握紧了手中的泰阿神剑,抿住嘴,没有说话。 何缈在前攻击,身后的燕毅一把宽剑将冯可期捅了个对穿。冯可期从天上掉落下来,顷刻毙命。 直到这一刻,何缈才真正松了口气,她扫了眼一旁的燕毅,示意他离开。 燕毅担心地望着她,迟迟不肯动身。 何缈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燕毅犹豫再三,这才扛着冯可期的尸体,离开了。 颛孙渊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以为她要离开。 再一回头,女子一身青衣,就站在自己身后,正怔怔地望着他,眼波流转。 “还不快走?!” 他双目一凛,横了横手中的剑,冷声催促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快要结束这部分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多智而近妖 何缈听到颛孙渊的催促,依旧静静地望着他,目不转睛。 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了,眼前的人,眉还是那个眉,眼还是那个眼,人还是那个人。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孤而不傲。 许久,见到他眼中酝酿的痛苦,她才反应过来,她是有嘴的呀,她可以解释一切的。 “我” 她刚开口,颛孙渊已经打断了她说话,眼眸微颤,不自觉地问道:“你可曾,有一瞬间” 说到此处,他垂下眼眸,住了嘴,他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 难道,他想要得到一句,过往的所有一切,全部都是虚情假意? 不待何缈解释,不远处,一白衣女子飘然而至,见到颛孙渊手持利剑,面前站着何缈。 忙轻盈降落,冷声阻止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我父亲好好待在清风殿呢。” 颛孙渊闻言,一双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满怀期待地回头看向何缈。 何缈翻了他一个白眼,不理他。 “师兄,我父亲就等你呢。”轻音圣女语气淡漠地催促道。 正说着,旁边一人陡然出现,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容貌艳丽,手持黑扇,正是周逸仙。 “小白!” 他几乎是狂喜地看向眼前的女子,一双妖冶的桃花眼,眼下因着欣喜,也染上了一抹粉色。 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想要像往常一般,牵着她的手。 “滚!” 周逸仙指还没有触碰到轻音圣女的衣袖,她皱紧了眉头,眉眼间满是怒色,一挥手,重重地一掌打向周逸仙。 周逸仙毫无提防,硬生生地受了这一招,当胸吐了一口血出来。 血溅了出来,染得鹅黄色的衣襟上,星星点点的血迹,看上去颇为狰狞。 何缈同颛孙渊对视一眼,颛孙渊的一双丹凤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这是谁?跟师妹轻音圣女又有什么关系? 何缈微不可察地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先不要插手,之后她再跟他细说。 轻音圣女拍完这一掌,转身就走。 周逸仙一手扶着胸口,另一手捏着扇柄,痛苦地恳求道: “小白,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你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何缈听到此处,在心底暗暗摇了摇头,坠入爱河的男人,是没救的。 轻音圣女的身形一顿,素白的背影挺直了几分,语气冷若冰霜,道: “周逸仙,你让我做你侍女,欺我辱我,如此取笑折辱于我,我本该一掌毙了你。” “今日饶你一命,你还不速速离去,切莫纠缠。” 周逸仙听到此处,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只仰天长笑。 再正视前方,那双妖冶迷人的桃花眼,便带了几分血色。 “你说我让你做侍女可以,但是我从未让你做过任何侍女该做的活。” 他说话间,声音沙哑已经听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亦或者,有几分癫狂。 “你说我欺你辱你?我将浑身是血的你带回了酒楼,冬日给你握手取暖,夏日给你扇风赶蝇虫,给你画眉,给你梳发” 周逸仙说到此处,轻音圣女募地打断了他的话,只冷冷地开口道: “我不记得了。” 说着,扫了眼还在看戏的另外二人,催促道:“还不快走?” “不记得了?” 周逸仙听到此处,冷笑一声,枉他潇洒了大半辈子,风流倜傥惯了。 生平头一次,掏心掏肺地对人这么好,想不到,最后得到的是一个不记得。 好一个不记得! 他一头漂亮的秀发四散,状若邪魅,募地撕碎了手中的那把黑扇,将扇子一抛,仰天大笑,转身离开。 何缈本想上去追他,只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哪里还有方才男子的身影。 何缈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将地上已经被撕成两半的黑扇拾了起来。 轻音圣女和颛孙渊见到她的动作,同时皱紧了眉头,只抿嘴不语。 何缈抬起头,看到的就是两个身着白衣的人,一样的清冷,一样的皱紧了眉头不说话。 何缈有一瞬间怀疑,其实他俩并不是师兄妹,而是龙凤胎,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相像? 几人前去天玄门寻找凌阳道人。 直到看到自己的师父安然无恙,颛孙渊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凌阳道人睁开眼来,一双平淡无奇的眼眸中,蕴藏了无数的东西,又在一瞬间归于沉寂,只淡淡地问道: “渊清,关于太上忘情,你这些年悟到了什么?” 似乎外界的一切风波,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颛孙渊垂眸,恭敬地开口道:“太上忘情非无情,看透凡情凝道心。” 凌阳道人眉眼温和,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太上忘情为有情,羽化升仙道无极。” 门外,何缈同轻音圣女正站在一起。 何缈手中还在摆弄着周逸仙方才的黑扇子,想要把撕成两半的扇子,看看怎么可以拼凑起来。 轻音圣女扫了眼黑扇,神色冷淡。 何缈摆弄了半天,见没什么进展,只得将扇子给收了起来,这才看向一旁的轻音圣女,问道: “日后,清风殿是不是都由你来主管了?” 轻音圣女抬眸看向远处的烟雾缭绕,冷冷地点了点头。 何缈思绪飘飞,回到了前几日她面见凌阳道人时的一幕。 凌阳道人见到何缈,开口第一句,便惊到了她。“从我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猜到了会有今日。” 何缈狐疑地望着眼前朴实无华的老头,很怀疑他这句话中的真实性。 她见他的第一面,是十几年前,颛孙渊想要逼她结婚,带她来见凌阳道人。 记得那时,凌阳道人似乎只是不咸不淡地叮嘱了一句,“日后你们二人须得勤加修行。” 她记得,那时候,凌阳道人并未对她表现出什么异样。 凌阳道人也并不在意她眼神中的怀疑,只问了她一句:“你决定好了吗?” 何缈神色一凛,看向眼前的老头,明明是再朴素不过的一个老头,却似乎在一瞬间,看透了她的心思。 “老朽日后是飞升,还是陨落,全在你了。” 这话一出,何缈的震惊比之从前,更甚几分。他怎么知道,她清楚飞升之法? 临行之前,她的师祖白拂老祖,特意对她交代了一件事,就是关于飞升之法。 想不到,凌阳道人竟都猜到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多智而近妖呀。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评论里已经有小可爱猜出了,凌阳道人没有死~ 很聪明~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天凉好个秋 何缈临行之前,师祖白拂老祖特意交代给何缈一件事,解答了一件困惑在何缈心中无数年的问题。 之前的修仙界,都是按部就班,修炼到化神期,便可考虑飞升上界,位列仙班。 飞升的地方,就在昆仑仙山山顶,只需历经天劫,便可通由金梯飞升上界。 但近千年前,不知为何,昆仑仙山山顶白雪皑皑,却不再见可供飞升的天梯。 化神期的大能,只能滞留在修仙界,无法飞升。 他们猜测,大抵是灵力不够纯粹,于是疯狂地攫取灵力,致使六界灵力稀少,修仙界普通人的修炼,也越来越难。 所以修仙界众人不得不依赖大量的丹药和灵石滋补。 天玄门的某些人甚至还动了歪心思,前去人间,意图攫取人间龙气,用来助自己修行。 毕竟,龙气也算是天地之间的一股浩然正气。 其实,据白拂老祖讲,这世间除了昆仑山顶,还有一处飞升之法,就是悬浮在东海之上的东海仙山。 传闻在离“归墟”不远的海面上,漂浮着五座山,名叫岱舆、员峤、方壶、瀛洲和蓬莱,而飞升的通道,就在这五座仙山之间。 但这五座山却是没有根基的,它们在海上就像漂泊不停的船一样,正逐渐地向太阳晒不到、月亮也照不着的又黑又冷的北极漂去。 故而更少有人能寻找到飞升的通道。 凌阳道人目光恳切地看着何缈,整个修仙界,只有面前的女子,同那位白拂老祖知道飞升之法。 何缈思忖半晌,问了凌阳道人一个问题: “那个动坏心思,想要杀死我师父的老祖,是飞升了,还是陨落了?” “不知道。”凌阳道人诚恳地道。 何缈听到此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对着凌阳道人道: “既然如此,我告诉你飞升之法,你帮我去上界看看。若是他飞升了,你告诉我。” 那个老祖才是害死她师父的罪魁祸首,若是陨落就算便宜了他,但若是此人还飞升为高高在上的神祇。 她就算是舍得一身剐,也得飞升上界,将此人杀掉。 “好。” 凌阳道人承诺道。 何缈随即便将飞升之法告诉了凌阳道人。 至于紫霄峰解散,天玄门自绝于修仙界,日后不再率领修仙界,其实均是凌阳道人的主意。 修仙界众人只是看到凌阳道人一直不出面,还趁机解散了紫霄峰,才猜测他那日是不是被何缈给逼死了。 眼下,凌阳道人将之前同何缈说过的话,再细细地讲给颛孙渊听: “正所谓,树大招风,我天玄门在修仙界招摇了几百年,树敌无数,同妖魔二界势如水火。” “各大门派虎视眈眈,暗地里蠢蠢欲动,内部也是尾大不掉,多少人打着天玄门的名义,在外坏事做尽。为师心中也清楚。” “内忧外患,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看在为师的份上,才勉强保持着平衡。” “为师一旦飞升,树倒猢狲散,只怕门下弟子难得善终。” “这世间,万事万物均是盛极而衰,自然之道。门派也不能例外,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机缩小规模,去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日后天玄门以清风殿为首,青华长老为掌门,你师妹轻音辅佐,几大长老坐镇,封锁山门百年,亦可免去一场杀戮。” “至于你,本就志不在此,来去自如便是。” “为师膝下就轻音一人,日后劳你照料一二。” 颛孙渊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理解了自己师父思虑之谨慎,目光之长远,当下拱手应了下来: “徒儿记下了。” 屋外,何缈看向一旁的轻音圣女,提起了那个略显突兀的话题: “周逸仙他,其实对你挺好的。” 轻音圣女冷冷地扫了眼何缈,看得何缈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好冷。 “我同你说过的,我们修仙者应当以追求大道为要,登无极仙道。像凡人那般沉溺情情爱爱,终究是小技。” 何缈不说话了,轻音圣女确实是一个道心极为坚定的人。 站在周逸仙的角度,所爱之人一心想要飞升,心中眼中全无他,实在是残忍。 但站在轻音圣女的角度,她努力修行追求大道,又有什么过错? 轻音圣女接着问道: “我问你,若是我师兄叫你为了他,放弃为师报仇,你会愿意吗?” 何缈果断摇了摇头,为师报仇,是她逼迫着她一路往前的动力,是她心中的道。 她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就随便放弃。如果那样的话,她将不再是她。 轻音圣女目光沉冷,看向远方,语气寡淡,却又带了几分坚定: “抛却凡界三千劫,飞身跃步入虚清。是我一生的追求。它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同你想要为师报仇的决心,是一样的。” 何缈浑身一凛,看向身侧的轻音圣女,目光中带了几分崇敬。 正因为她知道自己为师报仇的这股子信念有多么坚定,千难万险,都无法将她心中的这颗种子熄灭。 所以,这一瞬间,她也理解了轻音圣女。 轻音圣女,是个有坚守的人。 “对了,以我师兄的天赋和修为,只怕不用几十年,便可飞升。” 轻音圣女说到此处,看向身侧的何缈,冷冷地问道:“你想要他留在世间,一直陪你吗?” 何缈垂下眼眸,眨了眨眼,没说话。 “你知道,他这样的人,早晚是要飞升的。” 何缈的一颗心倏地沉了下去,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状若无意道: “那是他的事情,同我有什么干系?” 轻音圣女一双眼眸好似勘破世事,只淡淡地道:“记得我曾说过的,望你少谈情说爱,多追求大道。” 一阵微风吹过,带了几分秋日的冷意。 何缈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的衣襟,想起了以前学过的那首诗: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实在是天凉好个秋。 “我要走了。”何缈淡淡地开口道,随即御剑离开。 待到颛孙渊出来,看到自己的师妹孤身一人站在外面,却不见何缈的身影。 “缈缈呢?”颛孙渊心头一紧,忙追问道。 “走了。”轻音圣女淡淡地回道。 颛孙渊下意识地就要去追赶,听到轻音圣女淡淡地道: “我父亲过几日就要飞升了,你好歹等我父亲飞升后,再找她。” 颛孙渊停下来脚步,觉得轻音圣女所言极是。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放心,不会be的~ 后面甜虐夹杂着写 第四百一十九章 女魔头 东海之滨,江水滔滔,汹涌澎湃的浪潮一次次地撞击着涯岸。 碧海青天之下,一座孤岛之上,有百来号人正在来回搬运各种木材、砖块。 已经能够看到打好的地基,这块平地之上,将建成一栋高耸入云的楼阁。 眼下的何缈,站在山顶,清风吹拂过她的脸颊,撩起她鬓角的碎发。 何缈手中捧着的,正是一截明黄色的、类似牛角的东西。 “牛角”内,有一缕残魂,是何缈从七丹门专门取回来的师父神谷老人的残魂。 这缕残魂经过了几十年的滋养,已经渐渐壮大,但依旧长久地陷入昏迷之中。 身侧的燕毅如今已经换回了碧海色的长袍,比之从前的一身黑色,少了几分压抑,多了一分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年轻。 他伸手将牛角接了过去,注入了一缕灵力。 灵力一入牛角,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一点波澜。 但他也隐隐觉察到了几分熟悉,当下皱紧眉头没说话。 “如何?”何缈急切地看向燕毅,开口问道。 燕毅抬眸扫了何缈一眼,见她满怀期待,将牛角还给了何缈,摇头道: “我也不清楚,等师祖来看看吧。” 何缈点了点头,宝贝似地收回了牛角,拿着自己的衣袖细细擦拭着牛角,本是暗沉的牛角,早被她擦得锃光瓦亮 “大楼建成之后,掌门就由你来当,给我留个宗门大佬的位置就可以。” 何缈边擦拭,边开口道。 她只想当个闲散的宗门大佬。 孤岛之上,正在重建的,正是何缈的师门——碧海阁。 燕毅没有拒绝,他知道何缈的性子。在碧海阁的时候,师妹就是个喜欢躺平的性子,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就要一直躺着。 这么多年来,她可吃了不少苦头。 天际一抹青色闪现,远在天边,转眼之间,近在咫尺,已经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何缈望着一头白发的师祖,拱手行礼道:“恭迎师祖。” 随即将自己手中的牛角双手递了上去,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白拂老祖将牛角翻来覆去,道破了它的真实身份:“是龙角。” 何缈心中早有预料,饶是如此,她还是心头一喜,龙角的话,岂不是意味着师父死而复生的概率更大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拂师祖脸上的表情,试图从中窥探到任何一点可能。 许久,白拂老祖将牛角递给了何缈,面色平和。 何缈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的心,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 她脑海中想起了曾经遇到的那位水系高阶修士的话,他说:“陨落就是陨落,哪里还有什么东山再起的说法………” “师祖………” 何缈依旧不死心,她心中还藏留着那么万分之一的希望。 白拂老祖没有再看何缈,只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正在建立的那栋楼阁,语重心长地开口道: “阿缈,我在这世界活了这么久,我能告诉你的是,天道无常,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能够说死的。” “有些事情,只要你心中一直坚信,那就一定会发生。” 何缈听到此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师祖,我明白了。” 正如为师报仇,正如重建碧海阁,这些事情,都发生了不是? 碧海阁的重建,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有白拂老祖坐镇,加上何缈有一个单挑天玄门、对战颛孙渊的名声在外。 碧海阁一时在修仙界炙手可热,引来了大批的人员要加入。甚至跻身了十大门派之中,顶替了原来天玄门的位置,虽然排在十大修仙门派最末尾。 燕毅负责招生,郑悟帮忙管理,连樊苒苒都被迫成了碧海阁的人手,帮着处理各种琐事。 何缈因为名声大噪,上门挑战她的人一波又一波,堵在岛上,各个都想通过打败她,在修仙界一举成名。 燕毅唯恐她遇上硬茬,让她自己随便出去避避,别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可以。 其实,修仙界真正见过她的人,也不多。 何缈趁着这个机会,前去了江阴梅家的陵墓,接回了阿喵。 这一次,那位水系修士没有再出现,何缈恭恭敬敬地冲着一片寂静的陵墓,磕了三个响头。 阿喵如今早已同实体融合,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何缈身边。 知道何缈已经完成了为师报仇,还重建碧海阁之后,阿喵竟直接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什么都没赶上~”” 何缈有些哭笑不得,阿喵还是个小孩子的性子,那么凶险的一幕,它出现在众人面前干什么。 “走,我带你回师门,该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何缈大手一挥,带着阿喵往回走去。 修仙界的众人见到一只巨大碧蓝色的神兽水麒麟跟在何缈身后,均是瞠目结舌。 更有不怀好意者,想要杀人夺宝。但是,在得知何缈的大名后,无一例外,吓得屁滚尿流,直接逃跑了。 这可是能一人单挑天玄门的女魔头,眼下修仙界最为可怕的存在,令人闻风散胆。 何缈有些哭笑不得,她如今在修仙界的名声太差了,大家都觉得她是个极为可怕的人物,其实她是只纸老虎。 就这样,何缈大摇大摆地带着阿喵回到了碧海阁。 燕毅知道她一路竟如此招摇,差点被她气死,说好的低调呢。 不过,很快燕毅就顾不上生气了。 何缈之前见过的那只苍龙,也跟着何缈来到了碧海阁,就潜在附近的东海之中,不时到碧海阁上空盘旋一二。 苍龙现世,惹得修仙界来此地观光的人更多了。 外界疯传,那个可怕的女魔头,专门擒获了一只苍龙,来作为碧海阁的守门神兽。 这件事唯一不高兴的,就是阿喵。 “凭什么守门神兽是它?我可是上古麒麟神兽,它一只小小蛟龙,哪里比得上我?” 阿喵叽里咕噜地在何缈面前说起了蛟龙的坏话。 何缈有些哭笑不得,知道阿喵心智稚嫩,示意阿喵变回小猫咪的样子,这才将它抱在怀中,抚摸着它的皮毛问道: “成了守门神兽之后,就得常驻于此了。我日后去其他地方,可就不能带你了,你确定你愿意?” 阿喵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它要永远跟主人在一起。 天玄门闭门之后,妖魔二界越发肆虐,修仙界则趁机组成了讨伐妖魔二界的联盟。 介于何缈的名声太盛,修仙界联盟特意邀请了她,前来助力。 何缈正愁没事做,便带着阿喵一起去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可能只有一章了,看我晚上的时间。 八月份比七月份还要忙…… 第四百一十九章 邪术 此番修仙界讨伐的对象,正是魔界众人。 魔界之前通过大肆地献祭凡人,复活了一位传闻中的魔皇。 此番恰逢修仙界的领头羊天玄门闭门,门下弟子不再出山。其他几个门派的人被迫结盟,一同对抗这个可怕的魔皇。 何缈如今的修为虽然已经在金丹期,在放在偌大的修仙界,其实不值一提。 几大门派元婴期的长老们联手,意图再次封印这位魔皇。魔王是不灭的,所以只能封印。 何缈等人则是联手,对抗着魔界的其余部将。 只见南灵儿一身火红的劲装,先发制人,一把灵巧的遮云扫龙鞭扫过,所到之处,魔界众人均是身受重伤。 何缈也毫不承让,她一手紧握自己的桃木剑,另一手则手持五曜神珠。 她借助上古的巫祝之力,冲锋陷阵,所向披靡,斩杀魔界众人,一时好不风光。 而且五曜神珠是属于反馈极强的法珠。何缈斩妖除魔越多,五曜神珠的光泽越盛,法力越强。 人群中,一道目光死死地盯着在人群中斩杀的女子,目不转睛。 何缈神识敏锐,自然也觉察到了这道炙热的目光,只回头看去,越过蜂拥的人群,她看到了自己昔日的大师兄——公良曦。 魔纹入体,昔日本是严谨庄重的公良曦,眼下面上只有狰狞的黑色魔纹,好似枝枝蔓蔓,掩盖住了男子本来的面目。 何缈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了,几十年岁月的消磨,公良曦原来的模样,在她心中渐渐模糊了。 唯一能看到的,是他猩红的眼底,浸润着深深的痛心。 昔日的师兄妹看向对方,眼中只剩下了深深地不解。 眼看着几大门派的元婴期长老封印即将完成,公良曦腾空而出,一把赤霄剑极为凛冽,打断了几人的施法,强行救走了那位魔尊。 临走之际,他回头望了何缈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眼眸闪烁中,带了几分决绝。 一战结束,面对众人的客套吹捧,何缈的内心毫无波澜,照例回到了碧海阁。 郑悟和樊苒苒好不容易得了空歇息,前来询问何缈关于此番讨伐魔族之人的战斗。 何缈寥寥几句,讲了关于封印魔皇的事情,便住了嘴。 二人都好久没见何缈,对于战场又极为好奇,缠着她想要继续听故事,谁都不肯先行离开。 何缈不得已,勉强打起精神,给他们讲了些战场上的趣事,还不忘夸大其词,讲了些自己的光辉事迹。 这一讲,便是一下午,二人听得聚精会神,看向何缈的目光中,都带了几分异样的崇拜。 何缈瞧着二人眼睛眼晶晶的,心底暗暗发笑,小孩子真是好哄。 既然他们愿意听,她便讲起了地月宗的凌一霜,那把龙渊剑如何的威武。 郑悟其实对这些打打杀杀的故事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同师父待在一起,最好跟之前一般,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早就意识到,回到修仙界,重建碧海阁之后的师父,不再只属于他一个人。 师父身侧多了师祖、师伯、师兄,还多了一个樊苒苒,很多人簇拥着她,他却觉得,师父同他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二人相依为命的过去。 正想着,募地,郑悟只觉一股奇异的热浪从自己心头升起,瞬间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封锁了他全部的灵力。 他想要张口说话,跟师父解释自己体内这一诡异的变化,却觉察到自己已经无法张口。 好似他的意识被一把无形的大手禁锢着,正在揪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师父~” 郑悟无法发声,只能眼巴巴地看向眼前的青衣女子,最后一抹残留的意识在心底哀求道,希望师父能够听到他的心声。 只可惜,下一秒,他脑海中的意识陡然泯灭。 何缈不经意地扫了眼一旁的郑悟,正在讲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 樊苒苒自幼同古板严肃的樊夫人一起生活,听闻闭塞,颇受拘束,对外界充满了好奇,她心底最爱听何缈讲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 眼下她双手捧着脸颊,正听得津津有味,见何缈不说了,奇怪道。 募地,何缈抽出桃木剑,挡在了樊苒苒的面前,正巧挡住了郑悟刺过来的一剑。 樊苒苒吓了一跳,退后一步,这才反应了过来,忙祭出了自己的那柄硕大笨重的宽剑。 眼下房间内,何缈已经同郑悟持剑打斗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樊苒苒满脸不解地看向眼前的这一幕,疑惑地问道。 何缈不愿伤到郑悟,边打边解释道:“我看到他的眼珠突然泛红了,大抵是中了什么邪术” 正说着,何缈发现,郑悟的脖颈处,出现了淡淡的黑色的纹路,顿时目光一凛,竟是魔纹! 这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眼看着郑悟早已神志不清,只知道盲目攻击,何缈拿出自己木簪内的青钢圈,将郑悟暂时给捆住了。 “怎么会这样?”樊苒苒眉头紧皱,不解地道。 何缈蹙紧眉头,眼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心头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正想着,募地,早已近乎癫狂的郑悟双臂在不断用力,竟硬生生地将青钢圈给挤开,爆裂开来。 随即凌空飞起,往外冲去,似乎要去哪里。 何缈同樊苒苒忙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唯恐他再伤人。事到如今,何缈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没有意识的郑悟所要去的地方,大抵就是幕后黑手所在的地方。 但为什么会是郑悟?明明郑悟一直待在碧海阁不出去的。对方又是何时下手的? 那个地方,又会是哪里呢? 无数的疑问好似一团乱麻,困扰着何缈,让她摸不到头绪。 出乎何缈意料的是,郑悟并没有前去魔界,反而降落在了人间的某一处村庄。 “何缈!” 二人随之降落,樊苒苒望着眼前的一幕,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站在了何缈身侧。 何缈望着遍地的尸骸,血流成河的村庄,死不瞑目的众人,面色一时难看到了极点。 这熟悉的一幕,还是印证了她心中之前的猜测。 身后,一人缓缓出现,何缈转过头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身侧站着的,正是一脸木讷麻木,状若傀儡的郑悟。 “怎么不是你?” 那人口中的疑惑,让那些本来困惑何缈的问题,似乎在一瞬间,得到了解释。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祝大家七夕节快乐~ 第四百二十章 熟悉的村庄 眼前的人,自然就是何缈之前在战场上遇到过的公良曦。 她猜测,公良曦本来的目标是她。但是之前在苗疆,为了解开白莺下的情蛊,何缈将自己的心头血给了郑悟。 所以这种类似傀儡术的邪法,也顺势施展在了郑悟身上。这一点,是公良曦没想到的。 但是,何缈依旧想不通,公良曦是怎么做得到的? “是你。”何缈双眼一眯,冷冷地开口道。 公良曦一身黑衣,嘴角一冷,痛心道:“小五,你为什么始终不愿意同我一起呢?” 何缈定定地望着公良曦,嘲讽道:“同你一起做什么?一道入魔,然后屠杀手无寸铁的凡人吗?” 公良曦得了何缈这一句讽刺,反唇相讥道: “这世间早已是正邪不分,黑白混杂。怎么,难道你如今这样就好吗?” “你不会忘记了,师父就是死在修仙界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手中吧?可你如今又在做什么?同修仙界的人你好我好,你对得起师父吗?” “你不是要报仇吗?怎么天玄门上上下下还安安稳稳地活着呢?小五,你该不会是心慈手软了吧?可是,他们杀死师父,逼我入魔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留情。” 何缈没说话。 每个人认定的道不同,对师父的死,每个人采取的复仇方式也不同。 公良曦跟了师父最久,在他心目中,杀死师父的是以往他最认可的修仙界的人。 在师父陨落的那一日,对于公良曦来说,他的整个世界彻底被颠覆,所以只有灭了整个修仙界,为师父报仇,才能一平他心中的愤怒。 何缈认定的是,冤有头债有主,杀人偿命,不必牵连无辜。 “可惜了,为什么不是你?”公良曦望着眼前的女子,再次惋惜地开口道。 何缈听到他这奇怪的口吻,募地心念一动,看向四周,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周围的一切,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但是,在她记忆中,自己确实没有来过此地。 正想着,募地,何缈的目光扫到了村庄的东头,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 年头太久的大槐树树身斑驳,枝头上挂着一些早已褪色的红色破布条,是村民们为了祈福挂上去的。 募地,好似头顶响起一道惊雷,在何缈的心头炸了开来,她只觉头脑一阵眩晕,身子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 多亏了一旁的樊苒苒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何缈勉强站直了身子,一时脸色苍白如纸,连握着桃木剑的手掌,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她终于想起了这是哪里。 公良曦见到她这个模样,故作温和道:“小五,你记起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怎么做?” 何缈几乎是颤抖着声线,强忍着心头无数的怒气,质问道。 公良曦冷冷地开口,脸上隐隐绰绰的黑色魔纹,也随着他说话,越发深邃: “小五,你不该背叛师门,背叛我的。” 夕阳西下,天际一抹微黄的阳光,映照着这个早已一片死寂的村庄。 何缈望着面前的公良曦,绝望地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出了往昔的一幕幕。 那些在田地里弓着腰、种田除草的人,拉着慢悠悠的老黄牛准备回家的老汉,衣着破烂,赤脚四处乱跑的小孩子,低矮的房屋里,烟囱里升起的炊烟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这个地方,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她自幼生长大的那个山沟沟——水土沟。 何缈穿越过来后,便一直待在这个村庄。家里太穷,孩子又多,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连件衣服都没有。 所以她明明十一二岁的年纪,却长得瘦瘦弱弱豆芽菜一般,面黄肌瘦,好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这个世界的父母,是一对最朴实不过的农民,每天为了生计发愁,想着让一大家子填饱肚子,连她是孩子中的哪一个都记不真切。 所以当师父神谷老人拿半袋米去换她,这对淳朴的夫妻立马便答应了下来,还不忘叮嘱她,让她记得日后听话。 所以何缈非常感激师父神谷老人能够带她走出这里,带她入修仙之门,学无上至道。 至于这个地方,也渐渐被她抛弃在了脑后。 凡人的寿命本就极为短暂,按照时间算,原来她在这个世界的父母,早已去世。 但当时她有好多个兄弟姐妹,有后人应该在村庄定居了下来。 公良曦通过杀死他们,施展邪法,运用血脉的力量,试图想要控制何缈,让何缈也堕入魔界。 记得她初入碧海阁时,公良曦曾关切地问过她,是从哪里来的,老家是哪里的,又是怎么认识师父的。 她详细的一一解答后,还特意提到了,她所在的村庄,村口有一棵用来祈福的大槐树。 “放心,日后碧海阁就是你的家。你要是真的想家了,有朝一日,我带你回去看看。” 从前公良曦那些安慰的话,在何缈脑中回荡。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往昔她最为信任时吐露的一切,成了旁人害她的一把利刃。 太过讽刺的现实,让何缈一阵痛心。她只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公良曦。 公良曦大手一挥,一旁的郑悟已经冲着何缈刺了过来。 樊苒苒提着一把宽剑上去,同郑悟扭打在了一起。 何缈则手持桃木剑,直奔公良曦而去。她知道自己是打不过公良曦的。 她入门的时候,公良曦就已经修行百年之久,早已步入金丹期。 她的一身功法,也是公良曦所授。更勿论他后面入了魔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修为更是大涨。 但何缈知道,今日她没有其他选择。 公良曦自然也非常清楚这一点,只游刃有余地避开了何缈的每一击,劝阻道:“小五,你是打不过我的,还是乖乖同师兄在一起,师兄可以饶你不死。” “不必了。”何缈冷冷地开口道,随即拿出了怀中的五曜神珠。 五曜神珠,是专门用来对付妖魔的一股力量。 公良曦见状,脸色铁青,冷冷地道: “小五,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那你就去九泉之下给师父赔罪吧。” 说着,挥动了手中血红的赤霄,一股凛冽的杀意冲着何缈而来。 何缈手持桃木剑,严阵以待,她知道,就算是加上五曜神珠,她也敌不过公良曦。 同门相残。想不到,她最后会死在往日最为敬重的公良曦手下。 就在滔天的杀气朝着何缈涌了过来之际,一抹冰蓝色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何缈面前,替她拦下了这一招。 何缈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心头一颤。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四百二十一章 嚎啕大哭 颛孙渊的出现,让本就处于愤怒状态的公良曦,直接暴走。 他的一双眼眸变得通红,满心满眼的痛心。 手中的赤霄剑也在一瞬间,剑身发红,成了血红色。 “何缈,这就是你一直坚守的道?这就是你说的为师父报仇?到头来,就是同天玄门的人混在一起。” “难怪,有传闻说,天玄门的掌门凌阳道人飞升了。小五,你可真是师父的好徒弟。” 说着,一剑劈向颛孙渊。 时隔几十年,这两位曾经对战过的人物,又一次激烈地战斗起来,风云失色。 日坠西边,最后一丝残阳也不可再见,天际灰扑扑的。 今日,连一丝微风都没有,空气好似凝滞了。 何缈死死地盯着二人打斗了,她知道,现实已经由不得她犹豫了,她必须得尽快做出决定。 这二人本是势均力敌,但公良曦处处杀招,颛孙渊却顾忌有她的存在,反而在手下留情。 不出十招,只怕颛孙渊就会落于下风;三十招内,颛孙渊必有性命之忧。 颛孙渊一落败,何缈自身难保不说,郑悟也好,樊苒苒也罢,今日谁都没有活路。 更何况,还有这遍地的尸体,死不瞑目的村民。 从来都没有什么两害相权取其轻,只是在两条都不好走的道路中,选择了一条对自己更有利的。 有时候,人必须残忍一些,自私一些。 这个念头一起,何缈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的五曜神珠往空中一抛。 五曜神珠升空,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半边的天际。 公良曦被这股强大的巫祝之力笼罩,浑身痛苦地颤抖起来,接近发狂似地朝着面前的颛孙渊劈了过去。 募地,他停滞了脚步,低下头去,看向自己的腹部。 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木制的剑,穿透了他的身体,剑尖还淬着血滴。 这把剑,他再熟悉不过,那时候,瘦瘦弱弱的女孩子委屈巴巴地捧着剑问道:“大师兄,为何我是把木剑?” 他记得,自己当时板起脸解释道: “此剑乃是一把桃木剑,桃木剑最擅长的就是驱邪避凶。明日我就教你引气入体,望你日后能勤加修炼,秉持公心,为天下万民斩妖除魔。” 女子害怕地点了点头,一双眸子却水润润地看向他,让他只觉心软。 那时候,谁都不会预料到如今的这一幕。 他浑身的魔力也在顷刻之间,开始疯狂流逝。 站在面前的颛孙渊收回了泰阿神剑,一双丹凤眼看向面前的女子,满是震惊。 公良曦手持赤霄,半跪了下来,脸上的魔纹也在渐渐消退,理智也在渐渐回归。 “呵”他轻笑一声。 公良曦一向不苟言笑。何缈生平,从未听过公良曦笑过,眼下这一笑,不可谓不吃惊。 他皱紧眉头,强忍着身体的巨大疼痛,转过身去,看向身后的女子。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低声喃喃道,见女子满脸愧疚地看向自己,招手道: “小五,你过来” 何缈募地红了眼眶,强撑着眼泪,走上前去,扶住了公良曦。 公良曦只觉自己的头脑越发清明,前程往事如走马观花一般在他的脑中一幕幕地闪过。 “我半辈子自恃清高没想到最后” 公良曦边说边吐血,只摸了摸自己的黑色的衣袖,恳求道:“我其实最不喜欢黑色帮我换一件” 何缈已经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忙点头道:“大师兄,我答应你。” 公良曦是想要换一件洁白的衣裳,他本就是一尘不染的君子模样。 公良曦面带慈爱地看向眼前的女子,费力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发髻,欣慰道: “小五真的成了个大姑娘了” 话音未落,体内魔力消失殆尽,倒在了何缈怀中,人也断了气。 “大师兄!” 天色渐暗,一片苍凉中,何缈抱着公良曦的尸体,跪倒在地,是嚎啕大哭。 原来,过去的事情真的无法再回来,碧海阁可以重建,师父却无法回来。 而她在这一路上披荆斩棘,不仅杀掉了敌人,还杀掉往昔温和的三师兄,杀掉往昔教导自己的大师兄,亲手抹杀了昔日所有的美好。 命运无常,如此捉弄于她,而她,别无选择。 孤寂荒凉的村庄中,何缈怀抱着一具冰凉的尸体,哭声凄凉绝望,几乎是要哭尽自己全部的眼泪。 颛孙渊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在何缈身侧,伸出手臂,环在女子的肩膀处,将她紧紧地抱在自己怀中,听着她肝肠寸断的哭声。 往后的日子,有我。 公良曦一死,郑悟便清醒了过来,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女子旁边的男子,看着二人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嫉妒使他双目发红,忙想要上前去阻止。 樊苒苒见状,冷冷地开口提醒道:“先调整自己的气息,以免魔气入体。” 郑悟也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乱窜,只得强忍着冲动,坐了下来。 等到再睁眼,天地茫茫,暮色低沉,眼前哪里还有师父的身影。 埋葬了一身素白的公良曦后,何缈整个人陷入了深深地绝望之中。 没有后悔。 她很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就算重来一次,她依旧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她只是在痛苦中有些麻木了。 她不再回师门,开始游走人间,在人间烟火气中,靠着时间去一点点抚慰治愈自己的心。 她本就继承了上古的巫祝之力,理应承担起斩妖除魔的责任。 “仙姑,那是你夫君吗?” 一脸晒得黝黑的大妈笑眯眯地问道。 何缈垂下眼眸,知道她说的是颛孙渊。自从公良曦死后,颛孙渊就一直跟着自己,她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 当下只缓缓摇了摇头。 大妈利索地将新娘子用的头饰给何缈戴到头上,给她涂抹起了胭脂,还不忘感叹道: “仙姑可得小心些,听说这海伯可是很凶残的。” 眼前的何缈,来到了一个沿海的村子。听闻此地最近青天白日的,好几次,平白无故地失踪了好几个人。 但谁都说不清,这几个人是怎么失踪的。 加上最近的海域不太平,便有此地的一老巫妪说,是海伯要娶亲了。 于是开始各种搜寻妙龄女子,打算投入海中。正巧何缈来到此地,便自告奋勇,要做去那个嫁给海伯的新娘子。 她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海伯”是个什么妖精。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想起了小时候学过的课文,好像是西门豹整治河伯娶亲的故事~ 第四百二十二章 海市蜃楼 门帘被人掀开,衣着朴素的大妈从里屋走了出来。 颛孙渊正同此地的父老乡亲攀谈,了解那位“海伯”的具体情况。见有人出来,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目光看向了大妈身后,竟直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身后的女子,红衣一袭娇软,明明是乡间再朴素不过的嫁衣和铜制的头饰,却衬得女子肤白貌美,容貌艳若桃李。 黛眉弯弯,一双杏仁眼更是如秋水剪瞳,顾盼生辉,好似绝代佳人。 青丝盘发,一点朱唇娇俏诱人,只嘴唇一张一合地在说些什么。 颛孙渊只觉自己一颗心在胸膛里上下跳个不停,他生平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新娘子。 在那场他们没有完成的成婚中,他也曾幻想过她做新娘子的模样,却从未想过会如此惊艳。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公子,公子~” 正在同他说话的老伯连着唤了他两次,才见他回过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女娇娥太漂亮,迷了这后生的眼。 何缈简单地同众人交代了几句,便盖上盖头,坐上了此地红色的软轿,由着车夫抬着,沿街吹吹打打,一片喜气洋洋地将她送到了海边的一处。 听人说,最近几次,失踪的人都出现在了此地。 众人将花轿搁下后,便悄悄离开了。 青天白日,寂静的海畔,只要浪花拍打着海岸的声音,还要一顶孤零零的花轿。 何缈闭着眼,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附近的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靠近花轿。 她屏住呼吸,手持桃木剑,静静地等待着这个所谓的“海伯”的带来。 募地,一抹强悍的力量开始卷向何缈的花轿。何缈募地掀开红盖头,一剑便从花轿中刺了出去。 待到看清眼前的事物,何缈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的,并不是一个具体的妖怪,反而是云雾缭绕,其中有亭台楼阁隐隐浮现,很像是传闻中的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不是自然现象吗? 就在何缈犹豫的瞬息,弥漫的云雾已经沾到了何缈,她被吸入了其中。 颛孙渊一直在附近候着,一见何缈被吸进去,毫不犹豫地飞了进去。 一进入其中,何缈越发疑惑了,海市蜃楼,按理来说,只是假的。 但进入此地后,亭台楼阁什么的,都看上去极为真切。 “缈缈~” 颛孙渊忙小心翼翼地牵住何缈的手,示意她待在自己身侧。 “这是哪里?”何缈疑惑地问道,也许颛孙渊会有头绪。 “不知。”颛孙渊摇了摇头,又定定地盯着她看,眼眸一瞬不瞬。 何缈脸一热,避开他炙热的视线,打算四处看看,兴许能找到出口,或者是其他失踪的人。 二人牵着手,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久,依旧是在兜圈子,完全摸不着头脑。 亭台楼阁也是巍峨建筑,宛若仙境,推开房门,却不见有神仙在。 “难道,是误入了某处仙境,或者是什么阵法中?可是怎么出去呢?”何缈走累了,坐在房间内冥思苦想。 颛孙渊牵着她的小手,倒是情愿一直这样下去。 何缈见他不说话,抬眸看向他,二人目光一对上,便好似黏上了一般,再也无法挪开。 何缈许久不曾这样仔细端详过颛孙渊的模样,他鼻梁高挺,剑眉星眸,一双惯是清冷的丹凤眼,竟染上了一抹淡粉色。 不知为何,她竟想起了那时候,在九幽之地 颛孙渊募地一伸手,将女子抱到了自己身上,强壮的手臂箍在女子纤细的腰间,俯身低头便吻上了女子的红唇,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唇齿生香中,女子轻声的呢喃便好似蚀骨的毒药一般。 二人都没有注意,周围的景色一变,方才还是古色古香的房间,募地成了喜气洋洋的婚房。 连他们身下的椅子,也瞬间变成了红绡帐笼罩着的绣床,床上的大红色的绣被上,绣的是龙凤呈祥,一对枕头是鸳鸯成对。 旁边还有黯淡的红烛在摇曳,照得房门上一对红纸剪成的“喜”字上。 颛孙渊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何缈,从发丝、鬓角,到娇艳欲滴的嘴唇,再到小巧的鼻子 二人的气息早已混合在一起,好似一味让人沉醉的美酒,无限沉沦下去。 本来只是浅尝辄止,但不知为何,后面竟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衣衫凌乱间,二人好似交颈鸳鸯,如胶似漆地纠缠在一起,他对她是爱不释手,又有些肆无忌惮。 “别别” 千钧一发之际,何缈察觉到什么,有些畏惧地不自觉地低声喃喃道。 虽然被亲得迷迷糊糊,她下意识地觉得这样子是不对的,拿发软的手掌微微往外推他。 身下的人软得不像话,颛孙渊吻住她细软的耳垂,轻声提醒道: “缈缈,你早就是我的新娘子了。” 颛孙渊温柔似水的话,在何缈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让她都有些恍惚了,隐隐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在白云沟的时候,她便曾以他的妻子自居过。那时候,二人也曾日日同床而卧,同被而眠。 更不论说,在九幽的时候,她也很喜欢他不是? 颛孙渊见她有些犹豫,支起身子,伏在她耳畔,低声开口道: “缈缈,我颛孙渊向着天道发誓,生生世世,我绝不负你。我若有负何缈,便是欺天。欺天之罪,罪无可赦,身死道消,六界除名,永无轮回” 似是情人间情深时的呢喃,但又如此郑重,没有丝毫的轻佻。 “别”何缈主动凑上去,亲吻住了他,阻止了他说出其他的话。 春宵一刻值千金,倒也不必发如此恶毒的誓言,她从不相信什么山盟海誓,也不信什么天长地久。 左右她此刻愿意便是。 屋内,烛光隐隐绰绰,红烛昏罗帐,却又似乎永远燃不尽。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一人主修风系刚强,一人主修水系柔情,二人刚柔并济,如鱼得水。 情到深处,因着身体疼痛,何缈不自觉落下一滴泪来。 爱妻落泪,颛孙渊吻下这滴泪,极尽安抚。 良宵良辰,就在此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好像没有什么过分的吧,希望能顺利通过~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朝朝暮暮 到底是年轻气盛、身强力壮,这一折腾,便是许久。 何缈依偎在颛孙渊怀中,软作一团,只抬眸细细地端详着他。她实在是爱惨了他这张清冷出众又白皙的脸。 “小白脸~” 何缈眼眸一转,放肆地伸出手去,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入手舒适,当下肆无忌惮地开口调戏道。 伸出去的手腕被颛孙渊猛地抓住,他眼眸一深,只沉声道:“缈缈”随即一翻身将何缈压在身底。 女子一双杏仁眼媚眼如丝,好似能摄人魂魄一般,夺人心魄。 “别别我错了好不好~” 直到这时,何缈摸着男子坚硬的胸膛,这才有些怵了,她不该又随便撩拨他的,当下忙柔声求饶道。 “好不好,渊哥哥~” 何缈继续求饶道,却因着这句话,惹得颛孙渊耳尖都泛红了,一双丹凤眼死死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何缈看着心儿一颤,嘴上还是不饶人,撅起嘴,故作撒娇道: “哦,原来,高高在上的渊清上仙,也会欺负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 颛孙渊被她的话诱得心痒痒的,哑声反问道:“你还算手无寸铁?” “当然。”何缈得意地昂起头,“我惯用桃木剑,当然是手无寸铁。” 女子笑靥红扑扑的,眉眼间,有一股自己的小算盘得逞的狡黠,生动又鲜活,让颛孙渊忍不住在她鬓角处落下一吻。 “你没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何缈伸出手指,戳了戳颛孙渊的胸口,小声地提醒道。 “嗯嗯。”颛孙渊答应归答应,身子却丝毫不动,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她。 何缈没法子,只得提及起了其他事,道:“你再不起来,那些被卷走的村民说不定就得饿死了。” 那些村民最早的,已经失踪六日了。 颛孙渊这才起身,一挥手,身上的一袭白衣已经整洁如新,一尘不染,白衣胜雪。 看得何缈大吃一惊,又颇为好奇地问起了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这是怎么做到的?” 颛孙渊回头边帮她理红衣,边解释道:“是用昆仑神山的火浣布做成的,遇火不燃,污垢无法落下,始终洁白。” “你若想要,回头我去让人帮你做一件衣裳。” 何缈扫了眼自己身上朴素的红衣,点头道:“我要碧海色的。”完全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等到颛孙渊扶她下地,何缈的两条腿还在打颤。 颛孙渊见状,干脆一伸手,将何缈直接拦腰抱了起来。 何缈将手臂挂在颛孙渊的脖子上,将头偎在颛孙渊胸膛处,她生平从未享受过这种待遇,一时又觉得这样子好像还不错。 “我们要怎么出去呢?”何缈开口问道。 随着何缈的问话,本是喜气洋洋的婚房,瞬间变成了之前碧海阁的模样。 何缈望着眼前的一幕,有些惊呆了。眼眸一亮,拍手道:“我想看星空~” 话音刚落,眼前的画面一转,已经变成了星罗棋布的夜空。 何缈望着深邃的星空,点点星光闪烁,实在是人间仙境才有的唯美景象。 附耳,能听到颛孙渊胸膛内炙热的跳动声。 她只觉,没有那一刻,比眼下更美好。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念随心动,转眼之间,星空转瞬即逝,又变回了之前宫殿的模样。 何缈也有些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从木簪内找了一些师门书籍,同颛孙渊二人开始查阅这个海市蜃楼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看书看得头昏脑涨,躺在颛孙渊怀中的何缈干脆将书搁下,抬头望向颛孙渊,问道: “若是我们一直出不去怎么办?” 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颛孙渊清晰的下颌和突出的喉结,看得她目不转睛。 颛孙渊缓缓合起书,垂下眼眸,看向怀中的女子,淡淡地开口道: “缈缈,这是我平生最快意的时候,只需同你在一起,一直困在这里面也可以。” 何缈揉了揉眼睛,摇头道:“那可不行,我还想去人间逛逛呢。”她最爱人间的烟火气。 “都听你的。”颛孙渊用温热的指腹,帮她揉了揉眼眶。 为了能尽快出去,何缈只得继续翻看各种关于这个海市蜃楼的记载。 “有了~”何缈看向一行文字,募地直起身子。 二人的头凑在一起,仔细查看那行文字,才发现此地的海市蜃楼,并不是活物,是六界之外、类似结界的地方。 这是从无尽之海底飘上来的东西,最擅长依据人脑海中的美梦构建出无数的幻境,让人不自觉地沉沦其中。 想要破掉它也很简单,用强大的法力便可爆破。 但是此地乃是六界之外的一处虚妄之地,准确说,它是由每个进入其中的人脑海中的美梦构建。 破除虚妄,极有可能会引起反噬,造成自身的损伤。具体会是什么样的损伤,书上并没有提。 但若是一直不出去,只需七日,所有进入海市蜃楼的人,都会意识消失,融为这海市蜃楼的一部分。 何缈知道,此地失踪的村民,已经是第六日了。事不宜迟,二人必须得尽快开始破阵。 “缈缈,若是愿意,我真想一直在这里面。”颛孙渊抱紧何缈的细腰,拿鼻尖轻轻触碰她的鼻尖,叹息道。 何缈笑盈盈地将手挂在他脖子上,接话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缈缈,若是我们二人分开,记得来找我。”颛孙渊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 之前几乎每一次,他们二人短暂的相聚后,都会轻易分开,之后便是长久地分离。 她年纪小,总是轻视离别。 他却实在是珍惜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息,不愿再蹉跎岁月。 “一定。” 何缈垫起脚尖,小鸡啄米似地亲了亲他微凉的嘴唇,笃定道。 大抵是有了何缈的承诺,颛孙渊这才放松了下来,站在一旁,手持泰阿神剑,准备强行破阵。 随着他长剑一挥,眼前的亭台楼阁在一瞬间,破裂了开来。 何缈的大脑也随之一片空白。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只有一章,我好好想想后面怎么写~ 第四百二十四章 囚禁 何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房间内的床上躺着。四肢百骸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倦意。 她挣扎地起身,四下打量,才注意到此地有些熟悉,很像是她的师门碧海阁。 难道,他们并没有破阵,还是在海市蜃楼呢? 那颛孙渊去了哪里? 正想着,门口站着一身灰扑扑衣裳,扎着高马尾的樊苒苒。 她见何缈醒来,满脸欣喜,忙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何缈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裳都换成了碧青色,不再是之前在海市蜃楼中那身红色的嫁衣。 何缈坐直了身子,缓了缓神,这才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樊苒苒也说不清楚,只道:“似乎是你的什么师祖觉察到你有危险,这才救回了你。” 何缈摸了摸自己手上白拂师祖所赠的木色手串,果然又少了一颗珠子。 “你有没有见到颛孙渊?”何缈忙往门口走去,开口问道。 她不是破阵之人,身体和大脑都受到了些许的损伤,更不要说身为破阵者的颛孙渊了。 “没有,我只看到了你。”樊苒苒皱了皱眉头,摇头道。 何缈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去,出乎她意料的是,有两人守在她门口,见何缈出来,伸手拦住了她。 何缈冷脸看向那二人,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均是筑基期的修为,当下回禀道: “启禀何长老,这是掌门的意思,您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小的给您通报掌门。” 何缈听到此处,怒从心头起,冷哼一声,募地凝聚出两把冰刃,对准了两人的喉咙。 被金丹期的修士用冰刃封喉,两人身形微颤,却还是执拗道:“还请何长老不要为难小的们。” “那若是我今日执意要出去呢?”何缈柳眉一竖,冷冷地开口道。 “何长老出不去的。”一人笃定地开口道。 说着,用眼神示意何缈往门楣上面看,何缈仔细一看,上头有一木制的莲花形状的圆盘。 何缈尝试着往外,那东西发出青色的光芒,瞬间封锁住了整个房间,让她无法突破。 何缈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若她没有猜错,这个东西应该是白拂师祖送给燕毅的,想不到,燕毅居然用来对付自己。 燕毅真是好样的! 何缈气得太阳穴突突的,只冷声怒斥道:“让燕毅给我滚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资格囚禁我!” 手下听着她如此辱骂掌门,不由得大骇,连忙去通报燕毅。何缈倒是心平气和了起来,端坐在床上,开始恢复自己的精力。 不大一会的功夫,燕毅匆匆赶来。他如今已经是碧海阁的掌门,各种兴建事务和人都来找他,他忙得是脚不沾地。 “我想知道,燕掌门凭什么囚禁我?” 何缈只冷冷地扫了燕毅一样,淡淡地问道。 大抵是做了掌门,燕毅身上多了一股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他面带凝重地望着何缈,语气温和道: “何缈,你是我师妹,是我碧海阁的人,碧海阁能有今日,也多亏了你………” 何缈听到此处,直截了当地打断了燕毅的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师兄妹以前说话,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兜圈子的。 燕毅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日他同白拂师祖找到何缈时的一幕。 自己的师妹,一袭大红嫁衣,已经晕了过去,却依旧同颛孙渊亲昵地依偎在一起,好似一对璧人。 多么刺目的一幕! 他的师妹可以嫁给任何人,但决不能同天玄门的人在一起。 “你可别忘记了,师父就是死在天玄门的人手上。” “所以?”何缈眯了眯眼,冷冷地问道。 燕毅舒缓了口吻,规劝道: “何缈,日后你就好好待在碧海阁,安安心心做你的长老,有师兄一日在,就绝不会亏待你………” 说到此处,顿了顿,接着道:“别的事情,你就别再想了。” 何缈便知,燕毅话中的别的事情,指的是她同颛孙渊二人的事。 她只冷笑一声,却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一开口,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更咽: “燕毅,你知道吗?公良曦死了,是我亲手杀死的………我就你一个师兄了。” 她不想同自己最后的一个师兄闹掰。 燕毅听到此处,看向何缈发红的眼,心头一软,随即转过身子,不再看她,只硬了硬心肠: “何缈,正因为师父不在了,其他师兄也不在了,我必须担负起师兄的责任,好好照顾你,不能让你走上歪路。” 何缈心中只觉得好笑。原来,她同颛孙渊在一起,就是燕毅口中的歪路。 “你没有资格管我!”何缈愤怒地抗议道。 燕毅不再说话,挥袖往外走去。 何缈心头一慌,忙上前去,门口的禁锢逼得她不得不退后一步。 “燕毅!颛孙渊到底怎么样了?” 何缈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颛孙渊到底怎么样了?她一直听不到她的消息,心里没底。 燕毅身形一顿,没有回答。 何缈努力控制住自己心头的万般情绪,尽量保持心平气和道: “燕毅,我要去找他。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她的语气中,甚至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恳求。 她记得颛孙渊特意叮嘱过,“若是我们二人分开,记得来找我。” 燕毅听到此处,勃然大怒,只回过神来,怒斥道: “何缈,碧海阁早就跟天玄门势不两立,这还是你亲手造成的,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你身为碧海阁的长老,去和天玄门的人在一起,你让修仙界的众人如何看?!” 说到此处,满脸痛心道:“你不是一直都控制得挺好吗?为什么不能一直控制下去?” 何缈听到此处,有些绝望了。她明白了自己同燕毅之间巨大的认知隔阂。 这样的争执,是没有什么用的。她需要得是谋而后定,冷静下来,去寻找出路。 燕毅挥袖离开,何缈开始了自己被囚禁的生涯。 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囚禁,就是好几个月,她与外界完全隔离,音讯全无。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3 第四百二十五章 孤军奋战 其实对于修仙者来说,尤其是对于何缈这些步入金丹期的修仙者来说,面壁十年也好,一闭关就是几十年也罢,实在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但这短短的三个月,对于何缈而言,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被燕毅囚禁在碧海阁,与世隔绝,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均是一无所知。 被自己的一手捧上高位的师兄这样子对待,要说何缈内心没有半点波澜,是不可能的。 她只能是尽力地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努力去修行,伺机而动,她知道,燕毅不可能囚禁她一辈子。 她唯一挂念的是,颛孙渊到底怎么样了?如果他安好,为何这几个月的功夫,都不见他来寻她? 碧海阁的人,除了她的师祖白拂,其他人可都不是颛孙渊的对手。 何缈在一日日的等待中,开始渐渐畏寒,甚至开始嗜睡,日日昏昏沉沉。 这些症状,出现在凡人身上再正常不过,但对于一个修仙者来说,尤其是一位金丹期的修行者来说,实在是匪夷所思。 开始的时候,樊苒苒还可以来陪她说说话,散散心。 再往后,樊苒苒见到她被囚禁,精气神更是一日日地衰弱下去,为此同燕毅大吵一番,便被禁止再来看她。 这日,何缈在房间内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小悟?” 何缈望着房门外成长飞快的男子。一身暗青色的长袍,挺拔的身姿,显得男子越发沉稳。 她甚至有些不敢辨认,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昔日的小徒弟郑悟。 想到此处,她垂下眼眸,抿住了嘴。 自她被囚禁以来,郑悟就一直没出现过。到底是被燕毅阻止,还是他已经投靠了燕毅? 她已经不能再信任任何人了。 “徒儿该死,让师父受苦了。” 郑悟面色沉痛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大抵是长久地不见日光,女子的皮肤越发苍白。 身形比之之前,消瘦了一些。一双漂亮的眸子中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其中隐隐有难以抑制的欣喜。 他装作不经意地掠过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就算是宽松的青色衣裳极力遮挡,也隐隐能看出来一二。 亲眼目睹这一幕,郑悟呼吸一滞,感觉到了几分窒息。 事情居然是真的! “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想办法助你出去的。”郑悟压低了嗓音,低声开口道。 直到这一刻,何缈心中才升起几分欣慰,这个徒弟,算她没有白养。 “小悟,你知道颛孙渊到底怎么样了?” 何缈扒在门框处,迫切地想了解外面的情况,颛孙渊一直没来找她,难道是重伤难愈? 听到这个名字,郑悟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恨意,随即很快收敛了起来,放缓语气道: “师父,外界传闻,天玄门的渊清上仙,早于几个月前,飞升了。” 郑悟的话,好似石破天惊,让何缈脑袋嗡得一声,甚至有一瞬间的耳鸣。 这怎么可能?! 何缈下意识地怀疑,郑悟是联合燕毅一同骗自己的,是为了让自己对颛孙渊死心。 但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昔日轻音圣女说过的话,“以我师兄的天赋和修为,只怕用不了几十年,便可飞升。” 颛孙渊确实是天赋异禀,修行速度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若是他飞升上界,也不无可能。 但,他又怎么会丢下自己,一声不吭地就飞升了呢?何缈心中充满了无数的怀疑与不解。 她记得在海市蜃楼中,临别前他对自己的叮嘱,“如果我们二人分开,你记得来找我。” 她记得他曾对着上天发出最恶毒的誓言,永生永世绝不负她。 能说出这样话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背叛誓言,选择独自一人飞升? 何缈强迫自己镇定心神,她必须自己亲自去天玄门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悟,师父只能靠你了。”何缈低声喃喃道。 郑悟点了点头,快步离开。径直地去找了碧海阁如今的掌门人——燕毅。 “回禀师伯,一切属实。” 郑悟拱手禀告道,说话间,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颛孙渊这个卑鄙下流之辈,在欺骗自己的师父怀孕后,居然若无其事地飞升了。如此禽兽不如的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燕毅双手负在背后,透过雕花的窗户,眺望着远处汹涌澎湃的大海,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长叹一口气,悠悠道: “我教你抵御木莲之法,过几日,找个机会,放你师父出去。” 郑悟有些紧张地开口道:“我师父生性多疑,只怕此招瞒不过她。” “所以才要做得不着痕迹。” 这日,夜深无月,只有远处的波涛声不时响起,微风中带了几分海水的咸涩。 一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门口,一阵异样的香味后,门口负责看守的二人倒地不起。 “师父,我来了。” 郑悟说着,抬手朝着射出一道符咒,一直笼罩在房间内的青色光芒随即消失,他快步进入房内。 何缈大喜,忙往外走去,又有些狐疑地问道:“小悟,你怎么会这一招?” 郑悟早有预料,镇定自若地开口道:“师父,我偷听到师伯他们的谈话。” 说着,又忙催促道:“师父快走,我只能顶一会了。” 何缈已经闪身在院中,又试探性地问道:“小悟,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郑悟摇头解释道:“木莲还在,我得顶替师父在房间内,否则很快会被人发现的。” 事到如今,何缈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燕毅为人最是谨慎,修为又远超郑悟,怎么会被他偷听到自己的谈话。 但眼下她急切地想要出去探明事情原委,也顾不上掰扯,当下盯住了一句: “你注意安全。” 随即御剑飞了起来。黑暗中,似乎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在看,何缈回过头去,却只看到了高入云霄的碧海阁。 何缈迎着海风,直奔天玄门而去。她想要知道,颛孙渊是否真的飞升了? 其实,她早就醒悟到了,人的一生都是孤军奋战,她从不指望着依赖任何人。 如今的她,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3 放心,不会be的,后面还是想再多写一些~ 第四百二十四章 人畜无害 天色微凉,东方亮起一抹鱼肚白色。 云雾缭绕中,早已自闭山门的天玄门,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负责看守山门的守卫认出了何缈,之前就是此女持剑前来,设下杀戮极重的诛仙剑阵,才逼得整个天玄门紫霄峰解散,自绝于十大门派之外。 眼前见到何缈逆着日光而来,如同青天白日见到了鬼魅,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发射出了求救信号。 何缈只淡定地持剑,等待着天玄门的人,她想要一个解释。 随着求救的烟花在空中炸成一团淡蓝色,一抹白衣翩然而至,是轻音圣女。 “是你?” 轻音圣女望着何缈,眼角一挑,带了些诧异。 她上前一步,这注意到,女子鬓角处被晨曦的露水打湿,可想是连夜赶来。 随即,扫了眼女子微微拢起的小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听人说,颛孙渊飞升了,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何缈目光冷静地问道。 轻音圣女语气淡淡,开始讲起了那日的事情: “那日,清风殿内,代表着师兄本命的牌子亮起了红光。我和门内一长老连忙赶去,正巧看到了你被人带走” 说到此处,轻音圣女顿了顿,接着道: “师兄神魂受损,陷入了昏迷之中。另一长老正欲施救,却看到天门大开,金光闪闪。” “师兄就这样,白日飞升了。” 轻音圣女的话,让何缈深表怀疑。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她如何能信? 她心中怀疑,是不是天玄门的人不想让她同颛孙渊在一起,亦或者是颛孙渊重伤难愈,所以才编出这样的谎言来骗她。 大抵是见何缈不信,轻音圣女留下一句稍等,随即闪身离开。 半晌之后,轻音圣女再次出现,手持一淡蓝色的水晶牌,牌子上用工整严明的字体,刻着颛孙渊三个字。 何缈认出了,这是大的修仙门派都有的本命牌,用来记录门下弟子安危生死。 三界内外,只需人还在,哪怕是只有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一魄还活着,这块本命牌就会一直亮着。 眼下,代表着颛孙渊的本命牌,却陷入了晦暗之中,生机全无。 要不,说明他已身死魂散;要不,就只有飞升这一条解释。 轻音圣女将淡蓝色的水晶牌递给了何缈,轻叹一口气,又瞥了一眼她的肚子,这才道: “我没必要骗你,尤且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说到此处,住了嘴,话语中的意味,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何缈用指腹摩挲着水晶牌上的“颛孙渊”三个字,不明白他为何就这样无缘无故地飞升了。 轻音圣女见状,语气冷淡地提意见道: “你若是真的想知道答案,不妨将怀中的孩子打掉,勤修苦练个几百载。” “以你如今的修为和资质,还是有机会飞升上界的。到那时,你可以亲自去问问我师兄。” 何缈知道,轻音圣女是在真诚地给她提建议。无情道,自然是以修为为最重要。 当下摇了摇头,她这人红尘心太重,做不到像轻音圣女这么潇洒无情。 “那你打算如何?”轻音圣女不解地问道。 何缈摸了摸自己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释然道:“左右就当是有缘无分了,离了谁,日子都照过。” 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她心中还是有疑惑,但她很少拧巴纠结于不可改变的东西,总是在第一时间接受现实。 天道无常,人道渺渺。 会相遇的人,终究会再见。 “崽,你爹可能不要你了。放心,我会给你找个后爹的。” 何缈笑眯眯地摸了摸肚子,对着腹中的胎儿苦笑一声,调侃道。 身后一人匆匆赶来,正是背着重剑、扎着高马尾的樊苒苒。 何缈之前派她前来天玄门打听颛孙渊的消息,她应该是问到了跟自己一样的结果。 樊苒苒见到何缈的模样,又扫了眼她的肚子,面露难色,嗫嚅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都知道了。”何缈眉眼淡淡,率先开口道。 樊苒苒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又担忧地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天无绝人之路,走一步是一步了~”何缈倒是态度轻松。 小朋友经历世事少,总觉得遇到这种事无异于天塌了。她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反而看淡了离别。 离了谁,她都能很好地活下去。 何缈带着樊苒苒回到了之前她同郑悟住过的宅子,此地就在陈漱玉家中的小镇。 何缈到如今才知道,这个富饶繁华的小镇,有一个古朴优雅的名字——松坞。 樊苒苒照顾着何缈,二人在此地一日日住了下来。 与此同时,修仙界开始流传着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天玄门的凌阳道人同颛孙渊陆续飞升上界。 姑且不论这个消息给修仙界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妖界的莫昊野听到颛孙渊飞升的消息,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极为畅快。 一旁的大妖修瞧见妖帝的这幅模样,心下有些无奈,哪里有人会为仇敌的飞升如此高兴。 于此同时,善于揣摩人性的大妖修,还不失时机地禀告了另一个消息: “何缈姑娘回到了松坞小镇。” 松坞小镇位于两界山旁边,本就遍布着妖界的眼线。 莫昊野听到此处,募地心念一动,随即不屑地吩咐道:“派人给我抓回来。” 他得好好报那一箭之仇。 大妖修垂下眼眸,故作平静地接着道:“何缈姑娘似乎怀孕了” 莫昊野听到此处,募地瞪大了眼眸,那双猩红的眼眸,在一瞬间,成了骇人的赤红色,周身更是散发着一股毁灭之力。 大妖修如何能不知道这位妖帝的心思,不着痕迹地提醒道:“启禀妖帝,何缈姑娘如今已经步入金丹期,又有五曜神珠在手,只怕很难对付。” “不过,属下有个主意” “说。”莫昊野冷冷地道。 “陛下不妨先去接近何缈姑娘,降低她的警惕性。尽量是人畜无害一些。” “人畜无害?”莫昊野不解道。 大妖修眯了眯狭长的眸子,细细讲了起来。 这日,何缈正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募地听到门口有窸窣的动静声。 她如今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肚子大了起来,起身不免有些吃力。 何缈扶着腰,挺着大肚子,缓缓走到了门口。 低头,一只黑色的小狗正站在门口,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正盯着何缈看。 奇怪的是,狗的眼睛,居然是红色的。 何缈皱紧了眉头,哪里来的小狗?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最近气虚,有点更不动~ 第四百二十五章 人与妖 “你怎么出来了?” 樊苒苒正在不远处练剑,见何缈站在大门口,收起剑走了过来。 “哪里来的脏狗?” 樊苒苒皱紧了眉头,拿起剑挥舞着,想要驱赶走这条小狗。 黑色的小狗瞬间亮出了锋利的牙齿,浑身炸毛,发出低低的威胁声,一双猩红的眸子也越发泛红,吓了樊苒苒一跳。 “算了,一会去附近问问,看看谁家丢狗了。” 何缈阻止了樊苒苒的举动,开口道。 “拜托,一看就是流浪狗,怎么会有人养这种咬人的小狗,丑死了。” 樊苒苒嫌弃地开口道。 她以前跟樊夫人在乡下住的时候被狗追着咬过,所以打心底里最讨厌这种野狗。 “别瞎说,咱们漂亮着呢~” 何缈大抵是怀孕了,体内激素分泌的原因,母爱有些过于泛滥了。 眼下见到小狗一身光滑的黑色皮毛,油光发亮,圆溜溜的大眼睛,尤其是两只竖着的小耳朵,威风凛凛,是打心底里喜欢。 当下小心地扶着肚子蹲了下来,试探性地伸出手,摸了摸小狗的狗头。 入手是软软的皮毛,小狗身形一颤,控制不住地开始冲着何缈摇动尾巴。 何缈见状,又趁机多摸了两把,这才抬头笑眯眯地道: “得了,老话说,狗来富。它既然来了,说明我们离发家致富不远了。” 樊苒苒嫌弃地瘪了瘪嘴,问道:“你不会想要养它吧?” 何缈点了点头道:“左右也闲着无聊。” 说着,又爱怜地摸了摸小狗的狗头,开口道:“要是你没有主人,我就养你了。” “愚蠢的女人。” 小黑狗垂下眼眸,红色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屑。 这只小黑狗自然就是莫昊野化形来的,他服食了一种丹药,收敛起了周身的妖气,借机来接近何缈。 兵不厌诈。 大丈夫能屈能伸。 至于接近何缈要做什么,自然是趁其不备,一口咬断她的脖子,来报昔日的一箭之仇。 想到此处,莫昊野只觉自己牙齿都开始有些痒痒了。 话虽如此,小黑狗又控制不住地开始摇动起小尾巴,展示着自己内心的欣喜。 “一会你可得洗手,还有这条脏狗,也得洗澡!” 樊苒苒见拗不过何缈,也知道她怀孕无聊,便答应了下来,但还是嫌弃到快要翻白眼了。 话虽如此,樊苒苒还是老老实实地烧水,给何缈端来了一盆温水,供她洗手。 “还有你,过来!” 樊苒苒将盆往地上一甩,盆中的水瞬间溅了起来。对着院中的小黑狗大声呵斥道。 小黑狗见状,又一次对着樊苒苒呲牙咧嘴起来,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好呀,你个白眼狼,还打算咬我不成?” 樊苒苒看了就来气,抽出自己的那把重剑,对着小黑狗比划道。 何缈在一旁看着是哭笑不得,当下开口道:“算了,我来给它洗吧。” “那怎么行?”樊苒苒拒绝道,“你还怀着孕呢,而且万一它咬你怎么办。” 何缈缓缓摇了摇头,她体格强悍,哪怕是怀孕了,也还是能做很多事情的。 “不会,我觉得它跟我挺有缘分的。就好像,我们之前就认识一样。” 不知为何,她对于这条小黑狗,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到底哪里熟悉,她也说不上来。 她之前从来没有养过狗。 何缈勉强蹲下身子,坐到了椅子上,招呼小狗过来,给它洗起了澡。 “奇怪,怎么在你面前就这么乖?”樊苒苒不解道。 何缈边给小狗身上泼温水,见它开心地摇起了尾巴,拍打着水面。 “你也喜欢洗澡吗?” 何缈笑眯眯地摸了摸小狗的狗头,声音温柔,笑容中带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欢喜。 一旁的樊苒苒冷哼一声,随即眼珠子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你顺便看看,它是公是母?“ “对哦。” 何缈也很好奇这是只什么狗,当下忙按住小狗,想要看清楚性别。 谁能料到,小狗听了这话,拼命地往外挣扎。它皮毛被水打湿,浑身像只泥鳅一样的滑。 何缈一时抓不住,被小狗跑出去不说,还打翻了盆,溅了何缈一身的水,打湿了她的衣襟。 “就说你别养,你看看这小狗多坏。”樊苒苒气不打一处来,提着剑就想要赶走小狗。 小狗在前面逃,樊苒苒在后面抓,一时院中是鸡飞狗跳。 “别~”何缈忙起身招呼道。“它只是条小狗。” 这一折腾,就是许久。 何缈拿着一块干净的布给小狗擦身子,边擦边拍了拍它的头,教训道:“你日后可得乖一些。” 小狗甩了甩身上的水,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有。 何缈将小狗放在阳光下晒得干干净净,这才抱在怀中,嘀咕道:”你这么黑,我叫你煤球好不好?” 小狗耷拉着耳朵,垂下眼眸,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何缈见状,敲了敲它的脑袋,笑眯眯地道:“你要是不喜欢叫煤球,我就只能叫你旺财了。” 小狗见状,一双猩红的眼眸看向何缈,眼神中满是威胁。 何缈却误以为它喜欢这个名字,亲昵地抱起它,用脸贴近它,捏了捏小狗的耳朵,欢快道: “那日后我就叫你旺财了~” 这一次,小狗似乎有些恍惚,并没有拒绝。 何缈的态度,惹得本来闭关的阿喵耐不住性子,跑了出来。 阿喵扫了眼何缈怀中的黑狗,警惕道:“啊,主人,快扔掉,这是只妖。” 此话一出,何缈怀中的小狗站了起来,浑身炸毛,似乎下一秒就要暴走。 “妖?” 何缈诧异地看了看怀中的小狗,温柔地帮它顺了顺毛,这才道:“原来是妖呀。” 这才耐心地对着阿喵解释道: “妖与人一样,都是有善有恶的。甚至很多时候,人比妖还要坏。它还只是幼崽,我先试着教育一下,只要本性不坏,还是有救的。” 她也不是惺惺作态,只是看惯了人心的丑恶与阴险后,觉得不过一只妖兽幼崽,不足为患。 说着,何缈仔细看向怀中的黑狗,盯着它的那双红色的眸子,摸了摸它的额头,亲切地道: “原来你是只妖,难怪我觉得我说话你都能听懂。” 何缈看到,怀中小狗安静了下来,乖乖地缩在她腿上,像只寻常的小狗一样。 何缈一下下地摸着小狗身上的毛,垂下了眼眸。 妖好呀,妖的寿命长长久久,能活很久很久。这样的话,她就不用担心,它会先离开她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第四百二十七章 狗崽崽 何缈特意从集市买来了生肉,然后剁成了肉馅,给小狗上锅蒸了肉丸子。 “来,旺财,吃一个~”何缈捧着香喷喷的肉丸子,开口道。 大抵是“旺财”两个字惹怒了小狗,它面带不悦,扭过头去。 但嗅到何缈手中的肉丸子,它还是歪着头,慢条斯理地就着何缈的手,将肉丸子全部吃掉了。 一旁的樊苒苒看着直翻白眼,“吃肉丸子还挑剔,什么狗嘛。” 小狗吃完了肉丸子,爱怜地舔了舔何缈的手心的残渣,惹得何缈怪痒痒的。何缈眯着眼笑着叮嘱道: “日后记得,不能吃人,最好也不要吃生肉,不健康,其他肉给你管够。” 小狗听到此处,一双猩红的眼眸,似乎有些黯淡。 募地,它身子一空,何缈抱起了它,缓缓进屋午睡去了。 自从怀孕后,何缈便有些嗜睡,每日午间都要补觉。 “乖~” 何缈给小狗盖上了本来给腹中胎儿准备好的粉色小花被,还不忘帮它掖好被子。 “摇呀摇,摇到外婆桥~”何缈口中轻声呢喃着,一下下轻轻地拍着小狗软软的身子,试图哄它睡觉。 拍了几下,何缈自己反而睡了过去。 听着身侧的女子呼吸声渐渐平息,本是闭目养神的黑色小狗,募地睁开了眼。 一眨眼,方才的黑色小狗,已经变成了一身黑衣,身形修长,五官凛冽,眉眼深邃的莫昊野。 他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眼前熟睡的女子。 女子那双寒星般的眸子紧闭了起来。 大抵是怀孕的缘故,眉眼间少了那股肃杀之气,反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温柔,好似神话中圣洁的仙女一般。 比之从前,她丰韵了许多,整个人皮肤光洁白皙,肤如凝脂。 莫昊野静静地立在床头,视线往下,扫到了她衣领处,雪白的脖子,一时只觉自己牙有些痒痒。 “愚蠢的女人,如此轻易便信任一只来历不明的妖。” 莫昊野心中不屑道。 他理应现在一口咬死她的。她不仅一簪子刺入了他的胸口,将他一脚揣入无尽之墟。他花了整整十四个年头才爬出来。 她更是一箭刺穿他的身体,差点让他死在了两界山。 他应该后悔当初那一口咬的太轻,没有一口咬死她。其实,他口下咬人,是从来不会留情的。 他出生的时候,母亲一胎生了好几只同胞。母亲体弱,为了独占母亲,他咬死了其他的同胞。 很快,身为妖的母亲被姓钱的杀死。 他却被姓钱的抓了起来。姓钱的不断地告诉他,妖就是妖,就是下贱。 妖就该死。 百年之久,他被姓钱的抓住,一日日地折磨,直到他学会了伪装,学会了顺从。 他没有一日,感受过所谓的温情。 世界这样子残忍地待他,为何要他善良相待? 莫昊野一会看向女子的脖颈,一会又扫过女子凸起的肚子,磨牙磨得咯吱咯吱响,却又始终拿不定主意。 募地,眼前的女子眼皮微颤,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莫昊野一惊,忙又变回了床上的那只黑色小狗。 何缈惊醒了过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方才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股审视的视线让她无法睡安稳。 室内空无一人,只有清风吹过走廊,带来了夏日清新的芳草香。 何缈低头看到自己身侧的小狗,一双红色的眸子紧闭,正睡得安稳。 就是小被子被蹬在了一旁,揉成一团,忙温柔地将捡起小被子,给小狗幼崽盖好了。 若是她腹中的孩子出生了,他们倒是可以一起长大,就当是玩伴了。 就这样,本来只有何缈同樊苒苒的院中中,多了一条黑色的小狗。 “你说,明明是只小狗,怎么就不够活泼呢?”樊苒苒抱怨道。 “有吗?”何缈摸了摸怀中的小狗毛茸茸的头,奇怪道。 “我觉得狗崽崽这个性格正好,太活泼我受不住。”何缈笑眯眯地道。 她发现这只小狗似乎不喜欢旺财这个名字,便开始唤它狗崽崽。 她的母爱真的泛滥地一塌糊涂。 “算了,跟你说不通。”樊苒苒看着眼前亲昵的一人一狗,无奈地摇了摇头。 何缈同樊苒苒要出去买肉,这才将小狗搁在地上,拍了拍它的脑袋,叮嘱道: “狗崽崽,你可得乖一点,我去给你买肉吃~” 小狗亲昵地用脑袋抵了抵何缈的手,尾巴控制不住地摇了起来。 何缈又忍不住揉了揉它的毛茸茸的脑袋,这才起身,贴心地关好了大门,这才随着樊苒苒一起去集市上。 眼看着二人远去,空荡荡的院中,方才的黑色小狗已经变幻成了莫昊野的模样。 旁边募地闪现出来了一人。 “陛下~” 眼前正是一身紫衣的大妖修,他如今已是紫色的八尾圣狐。 大抵是被人撞破了方才的一幕,莫昊野脸色铁青,有些过分难看。 “陛下,魔界之人前来商量结盟一事。”大妖修恭敬地开口禀告道。 “不结。”莫昊野冷冷地拒绝了。 此话正同大妖修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之所以让莫昊野将注意力转移到何缈身上,也是因着,最近修仙界潜在的大能出来了太多。 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刻,妖界还是低调一些得好,不要撞在了枪口上。 等到这批大佬都陆续飞升了,才是妖界扬眉吐气之日。 不过,他看着这位妖帝,似乎有些乐不思蜀了。想到此处,他弓下身子,恭敬地作揖道:“是。” 随即不着痕迹,故作无意地问道:“不知陛下打算什么时候重回妖界?” 莫昊野一双猩红的眼冷冷地扫了大妖修一眼。 就这一眼,让大妖修浑身一滞,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传说中的死亡凝视。 “以后,你过来前,记得提前告诉我。”莫昊野挪开了视线,冷冷地警告道。 “是。”大妖修后背已经吓出了一层冷汗,忙开口应道。 这位妖帝的性子,还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与此同时,挎着菜篮子,出门前去买肉的何缈同樊苒苒,也遇到了一件稀奇事。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莫昊野:我堂堂妖帝,我不要面子的吗? 最近是有些乱写了,因为没有还写到主线,就随便写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烧死妖女 何缈同樊苒苒二人挎着篮子,从偏僻的宅子走过清幽的小路,来到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松邬这个邻水的江南小镇,人口不多却颇为富庶,民风淳朴,很适合闲居。 但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远处有隐隐的嘈杂声由远及近,听得不太真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隐隐的烦躁,还夹杂着一丝难抑的愤怒。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何缈停下了脚步,对着身侧的樊苒苒问道。 “有吗?” 樊苒苒竖起耳朵,高高的马尾散落在一旁,露出小巧的耳廓。 她仔细听去,似乎也听到了有动静: “不会是碰上了什么庙会节日吧?” 何缈缓缓摇了摇头,感觉不一样,庙会的喧嚣热闹中裹着的是喜悦,而眼下的嘈杂中,何缈品到了一缕隐隐的不安。 “去看看。”何缈眨了眨眼,对着樊苒苒提议道。 樊苒苒望了望何缈已经笨重的身子,无奈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劝不住何缈的。 二人越走越近,这一次,不仅是有人愤怒的喧嚣声。 一阵夏日的清风吹拂而来,何缈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桐油,烧火用的桐油。 何缈心中的不安越发真切。 远远的,她看到人群簇拥在一起,手中举着火把,正在义愤填膺地说些什么。 越过人群,何缈眺望着高高的戏台之上,一瘦小的白衣女子正被五花大绑在高大的木桩之上。 女子周身,已经围了一圈的柴火,还有浇过桐油的痕迹。 何缈的视线从女子巴掌大小的瓜子脸上掠过,依旧的眉眼细长,依旧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小家碧玉模样,不见岁月的痕迹。 那张白皙瘦小的脸上,满是泪痕与对即将被烧死的恐惧。 何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竟然是她。 “啊,他们是要把她活活烧死?”樊苒苒后知后觉地咋舌道。 何缈立在原地没动,只听着周围举着火把的人群情激愤地控诉道: “这妖女几十年来,容貌不老,不病不死,不是妖女是什么?!” “烧死妖女!烧死妖女!”底下的人纷纷愤怒地大声抗议道。 人心中,对于未知的恐惧,让他们选择站在了一起。只有尽可能地大声,似乎才能驱散这种不安。 “我去救她!”樊苒苒看不下去,拔出重剑开口道。 “稍等~”何缈伸手拦住了樊苒苒。 “怎么,你不想救?” 樊苒苒面露不解,蹙紧了眉头,募地提高了声调。 “别急。” 何缈面色淡淡地开口道,示意樊苒苒附耳过来,对着她简单交代了几句。 不是不救,是救人得讲究方法。 “啊,你们这是做什么?!” 众人正闹得沸沸扬扬,募地听到一女子尖着嗓子质问道。 众人目光聚集了过去,只见一身着青衣的年轻貌美的女子,腹部高高拢起,身怀六甲。 女子眉眼间颇有几分媚色,眼下满是惊慌地质问道。 “你个妇人懂个什么,这是个妖女!”举着火把的男子不耐烦地道。 其余人七嘴八舌地教训何缈道: “你一个怀了娃娃的,可不要掺和这些事。” “你相公了?怎么让你一人大热天地出来?” 一膀大腰圆的大妈苦口婆心地劝何缈道: “你是外乡人,一看就不懂。此女几十年的不见半点老色,她的父母早就死了,夫君也死了,听说以前还有个哥哥,不知所踪。 “只有她一人还活着,说不定是吸了她哥哥的精气” 旁人也七嘴八舌地补充着什么、 “诶呦,我的肚子~”何缈募地戏精上身,捧着自己的肚子开始低声哀嚎道。 众人见她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喊肚子痛,生怕牵连到自己,吓得是齐刷刷地后退一步。 在场众人的注意力一时都被何缈吸引住了。 何缈这才深呼了口气,小嘴一抿,点头道:“各位这么一说,此女必然是妖女无疑了。难怪我肚子突然就痛了~” 众人见她醒悟,忙欣慰地点了点头。 “啊,那妖女哪里去了?”何缈募地指着戏台上惊慌地开口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定眼一看,戏台上只有一团被砍断的麻绳,哪里还有方才女子的身影。 “竟然叫那妖女给逃脱了。”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看向彼此的眼中,满是惊慌。 何缈则趁着众人不注意,慢条斯理地往回走去,她一个孕妇,众人也没人怀疑她。 何缈就这样一步步地走了回去。 平静的小院中,樊苒苒身侧,一瘦弱的白衣女子正哭得梨花带雨,见到何缈回来,忙款款上前,盈盈一拜。 “多年不见,蒙何姑娘搭救,大恩大德,漱玉没齿难忘。” 是了,那个被众人要烧死的妖女,正是陈漱玉。许多年前,何缈曾与她在妖界相遇。 她为了得到白帝陵,不惜下手杀死自己的哥哥陈伯玉。更是在陈伯玉生命垂危之际,抢走了大妖修从瀛洲采到的不死草。 吃了不死草,自然可以维持容颜不老,寿命不死。 何缈没想到,时隔几十年,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陈漱玉。 当下只面色淡淡地道:“陈姑娘客气了,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 语气中不乏深深的客套与疏离。 方才,何缈自己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派樊苒苒暗中救走了陈漱玉。 毕竟,就算陈漱玉不在此地混了。何缈同樊苒苒还得在小镇一直住下去,还是不能闹出同妖女牵扯的名声。 “不知,何姑娘可曾再见过我哥哥”陈漱玉说这话时,低垂着头颅,轻声问道。 何缈从方才众人的话语中,得知了她父母早已去世,夫君也已离世。难怪这个时候,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没有。”何缈望着女子凌乱的发髻,冷冰冰地回答道。 随即对着一旁的樊苒苒叮嘱道:“苒苒,给这位姑娘几十两银子,护送她离开此地。” 樊苒苒见状,眉头高高地皱了起来,她不明白,何缈不是看着最心善了吗? 她连一只妖都能收留,为何不能收留这个看着可怜巴巴的女子。 何缈说着,便转身往里走去,摆出了一副冷漠的样子。小狗则绕着她的脚边转圈圈。 “多谢姑娘” 陈漱玉见何缈态度坚决,抹了抹眼角扑簌簌的眼泪,冲着何缈再次一拜,更咽地开口道。 再一抬头,哪里还有方才女子的身影。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为什么都看到这里了,才发现我写的文章有cp,还认为是个毒点,麻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风雨欲来 樊苒苒回来的时候,天色已黑,夏日的虫鸣一声声传来,满天星辉。 何缈正坐在院子里,手持着蒸好的肉丸子,温柔地喂着小狗。 “回来了?”何缈见到樊苒苒气鼓鼓的,知道她还是有些想不通,当下示意她坐下。 这才缓缓开口,从她如何结识陈漱玉开始讲起。 “那时候,我被如今的妖帝拖入妖界,多亏我机智,一脚将他踹进了无尽之墟。我却也因此,进入了妖界” 提起这段过往,何缈毫不避讳。 她没有注意,候在一旁的小狗在听到此话之际,浑身一僵,那双猩红的眸子募地黯淡了许多。 何缈讲起了陈漱玉是如何算计自己,差点让她死在妖王手下。 那时候是多么地凶险,要不是妖王白帝陵恰好是她的二师兄,她恐怕就已经死了。 “太过分了!”樊苒苒听到此处,咬牙切齿道。 何缈嘴角上扬,这才哪里到哪里。 接着便提到陈漱玉试图杀了陈伯玉,她赶到两界山之际,看到躺在血泊中的陈伯玉。 樊苒苒呼吸一紧,忙问道:“人还好吧?” 何缈扫了她一眼,伸手又喂了一颗圆滚滚的肉丸子给旁边的黑色小狗。 小狗耷拉着耳朵趴在一旁,似乎兴致不高。“不吃吗?”何缈奇怪地问道,伸手揉了揉小狗毛茸茸的脑袋。 “然后呢?”樊苒苒快被何缈的态度给急死了,又连忙追问道。 何缈这才不慌不忙地道:“人自然是活了。” 樊苒苒一颗被紧紧揪着的心松下来,接着又听到陈漱玉抢走了救命的不死草。 “卑鄙!简直是卑鄙无耻!”樊苒苒气得是重重地一拍石桌,石桌应声而碎,四分五裂。 何缈无奈地扶额,樊苒苒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听故事,并且是属于听故事很入迷的那种。 “然后呢?”樊苒苒拍完了石桌,这才接着问道。 何缈知道她性子急,三言两语将自己如何救了陈伯玉的事说了出来,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 “现在你理解我为什么不愿意收留她了吧?” 陈漱玉这种人,好比你看到一朵清新淡雅的玉兰花,幽香扑鼻,楚楚可怜,令人沉醉。 就在你靠近之际,才发现玉兰花底,有一条潜在暗中的毒蛇,一双幽暗的眸子盯着你,伺机便会扑了上来,一一口封喉。 那条毒蛇,才是她的本体。 “我做人做事,一向只凭自己的良心。”何缈说到此处,这才缓缓起身,往屋内走去。 院中,星空之下,樊苒苒低着头,在思考何缈方才的话。 而一旁,一双红色眸子的小狗,也站在原地,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怀孕的日子一晃而过,转眼秋风高爽,何缈已经怀胎八月。 这日,何缈挺着大肚子在院中歇息。募地,本是蔚蓝的天空渐渐暗沉,大有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何缈抬头看向天际那片低沉的乌云,乌云之中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她心中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这股杀意,是冲着自己来的。 一直守在何缈身侧的小黑狗也站起了身,一双猩红的眼看向天际。 “苒苒!”何缈厉声唤来了在屋内修行的樊苒苒。 “布阵。” 何缈如今行走已经有些不便,只拿出身上的石子,对着樊苒苒指挥道。 樊苒苒慌乱地按照何缈的安排,方才低头安置了两颗石子。一股骇人的杀意,让她不由得抬起了头。 不远处,三人闪身即到,高高在上地站在了院墙的三个方向。 何缈认出了,其中一人是昔日玄阴宗的宗主贾盛。她凝结金丹之际,贾盛就曾出现。 那时候,苍蛟化龙,替何缈挡过了这一劫。但龙为神兽,不会轻易犯下杀孽。 其余二人,均是元婴期的修士,看样子,贾盛找来了两个强悍的帮手。 “小娼妇,今日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日。” 说着,方脸的贾盛扫过何缈高高拢起的肚子,冷笑一声道:“你很快也能体会到什么是丧子之痛了。” 何缈手中的桃木剑陡然出现,她勉力拿着桃木剑,戳了戳在自己身侧的小黑狗,示意道: “你一会偷偷溜走吧,此事与你个狗崽崽无关。” 一旁的贾盛听到此处,嘲讽道:“今日莫说是人,就是一只狗都别想逃走。” 院中,黑色的小狗眼眸倏地成了血红色。 贾盛手掌成勾,朝着何缈的肚子攻去。何缈闪身一避,碧蓝色的水麒麟已经挡在了她面前,是阿喵。 “水麒麟!”另外两人看到阿喵,脸上满是贪婪之色。 “二位,这小娼妇身上有不少好东西,只需二位帮我杀了她,这些东西我贾某人是秋毫不取。” 何缈已经淡定地捏碎了自己手串上一颗木珠。事到如今,只有师祖一人可以救她。 她唯一不确定的就是,燕毅囚禁自己一事,白拂师祖知情与否?亦或者,就是师祖的授意? 未免夜长梦多,三人倏地同时动手。贾盛直攻樊苒苒,另一人则施法缠住了水麒麟。 最后一人裹挟着无穷的杀意,攻向了何缈。 秋风肃杀中,何缈面色难看极了,就算是她全盛时期,也无法敌得过一位元婴期修士的正面一击。 更何况,她如今大腹便便,临盆在即。 而师祖,尚未出现。 那人试图一招击毙何缈。倏地,何缈身侧的黑色小狗变幻出了巨大的体型,伸出利爪,朝着那人扑了上去。 一栋宅子大小的妖兽陡然出现,一身乌黑发亮的皮毛在秋风中肆意拂动。 一双猩红的眼更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口中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立在原地的何缈,本是眯着的杏仁眼,慢慢张了开来。她惊诧地看向自己身侧巨大的妖兽。 她好像,认出了他。 这个世上,哪里来的妖力如此相似的两人,哪里来的一模一样的那双猩红的眼眸。 难怪,她总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但,他图什么呢? 她记得自己在两界山使出全力的那一箭,记得自己曾狠狠扎进他胸口的那一支铜簪,记得自己毫不犹豫的那一脚 也记得初次见面,他毫不留情地扑向自己;记得他无所谓地扔下了巨大的石头砸她;记得他喂自己七杀,折磨得她痛不欲生;记得他咬破自己的喉咙 恍惚间,她似乎想起那个血月的暗夜,他低声问自己:“我封你做妖后好不好?” 她又想起了当初他拉她入妖界之际,似乎也曾说过一句:“别怕。” 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的任何一句话。 天际一股铺天盖地的强大压迫到来。何缈知道,是白拂师祖来救她了。 白拂出现,一招拍向元婴期的修士,又一招,却拍向了何院中的妖兽。 何缈身侧,巨大的妖兽轰然倒下。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之前好像有小可爱说莫昊野的人设,有点类似犬夜叉 我那时候完全没想到,就随便写的一个人物,后面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没多想。 写到今天看,居然也觉得有一点点像,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像 第四百三十章 上穷碧落 一栋宅子大小的妖兽轰然倒下,地面猛地一振动,溅起一地的扬尘。 何缈的心也随之一颤,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她抬头对着悬浮在空中的白拂师祖出声恳求道: “师祖,别伤害他。” 白拂师祖淡淡地扫了妖兽一眼,收回了掌法,开始攻击另外两人。 仰面落地的妖兽随之幻化成了一个男子的模样。一身勾金花纹的黑衣尽显华贵。 一头泼墨般的长发极为顺滑,却是拿一支再普通不过铜簪收拢着。 深邃的五官中,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以前,何缈见到这张脸都得退避三舍。 听了何缈的话,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嘴角的猩红又显得有些刺眼。 何缈对上他红宝石般的眸子,舔了舔嘴唇,有些捉摸不透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眼见有如此强悍的大能出手,前来寻仇的三人心头大骇,如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 白拂师祖并未前去追击,反而悠悠落在院中,面带审视地扫了眼院中的莫昊野。 她不明白,何缈身侧为什么会留下这么一只拥有强大妖力的妖修。 妖界向来是来者不善,其心可诛,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多谢师祖相救~” 何缈肚子已经很大了,只能微微欠身点头示意。 白拂师祖点头应了一声,警惕的目光却长久地停留在莫昊野脸上。 何缈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她也不知道莫昊野来干什么的。 “妖界小儿,来此做甚?”白拂冷冷地质问道。 躺在地上的莫昊野并未起身,反而轻咳一声,嘴角渗出一抹鲜血。 他坦然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渍,这才不咸不淡地拿眼神瞥了旁边立着的何缈一眼。 饶是面对修仙界老一辈的大能,他依旧态度平淡,语气中甚至带了点漫不经心: “她的老相好飞升了,我准备给她孩子当后爹呢。” 此话一出,院子里一时安静了。乌云褪去,秋日的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 这完全不着调的话,让白拂老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奇怪地看向何缈,似乎在向她求证。 何缈的脸在一瞬间憋了个通红,不止是脸,连带着脖子和耳根子都倏地红了起来,她只觉头皮有点发麻。 连忙出声反驳道:“我没有!别瞎说!” 一旁受了点轻伤的樊苒苒听到此话,忍着伤痛,努力抿紧嘴唇在憋笑。 她憋得实在是辛苦,一张脸通红不说,连肩膀都开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何缈顿觉大窘,她当然知道樊苒苒在笑什么。 因为这样的话,她不仅说过,还说过不止一次。 以往只要樊苒苒对着何缈的肚子愁眉苦脸之际,何缈便大手一挥,眉飞色舞地安慰她: “愁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 “娃爹飞升不要它了,我就给它找个后爹。 “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本来就只是口嗨的话,何缈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谁能料到,她说这话的时候,旁边那只看似憨厚无知的小狗,在竖起耳朵默默地听着,还记在了心里。 白拂师祖听了何缈的话,皱起了眉头,伸手招呼何缈进房间里去。 院中,樊苒苒同莫昊野一人一妖是面面相觑,干瞪眼。 樊苒苒在得知了莫昊野的身份,感受到他强大的妖力后,再对上那双猩红的眸子,还是有些心虚的。 她最讨厌狗了,经常拿着自己的重剑,骂骂咧咧地去驱赶这只黑色小狗。 从莫昊野那双猩红的眼,她看出了莫昊野想要将她碎尸万段的想法,当下忙慌乱地低下头。 心中只剩下了一阵后怕,今天早上,她还骂他是只没人要的流浪狗来着。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门开了。 何缈大着肚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出来,就对上了莫昊野那双红色的眼眸。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白拂一掌,有了内伤,他一直躺着原地,没有动弹。 大抵是这段时间朝夕相处,她竟从他的眼眸中读出了一丝期待,很像是她曾经日日看过的狗狗眼。 她还是刻意地先冷了冷脸,这才上前几步,对着樊苒苒叮嘱道: “苒苒,扶客人起来。” 樊苒苒哪里敢去扶他,吓得是哆哆嗦嗦,一直在故意挪步,就是不往前。 何缈见状,自己又上前一步,伸出手去,试图去扶莫昊野。 莫昊野已经一个鲤鱼打挺,利索地站起身来。 何缈眨了眨眼,嘴唇上下,飞快道:“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这次算我欠你一命。” 莫昊野眯了眯眼,不自觉地轻轻歪了歪头,等着女子的后话。 何缈扫了眼他的头发,又垂下眼眸,淡淡地伸出手去,道:“簪子还我。” 女子莹白的手心朝上,讨要的,是他头上的那支铜簪。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莫昊野一颗心好像被人浸在了冰水中,瞬间沉到了谷底。 一双猩红的眸子瞬间成了血红色。秋日飒爽的冷风拂过脸颊,他又恢复了冷静。 左右不过是一个死物,人都飞升了,又回不来了,他还计较什么。 当下利索地将簪子拔了出来,递给了何缈,这才用手捂着胸口,故意皱紧了眉头,夸张道: “我受了重伤,没有个一年半载,怕是好不了了。” 何缈接过簪子,有些愕然,这是要讹上她了?随即又垂下了眸子,随他去吧。 白拂师祖方才的话,在何缈脑海中闪过: “我瞧着你这样子是有些不像话的,有个办法,你可以考虑考虑。” “天门已开,我等不属于此界之人,按照天规,都得飞升。” “我自无意飞升上界,今可将半数功力传授于你。到那时,你可假借我的名义,飞升神界,去寻那小子。” “我也可借此逃脱天道约束,你可以考虑考虑。” 何缈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必须亲自找到颛孙渊,问清楚他的心意,带他回到自己身边。 不过,白拂师祖告诫的话,也让何缈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待到飞升上界,我只给你五日的功夫。五日一到,午时三刻,你的师伯青谷老人会重启天门。” “到那时,你必须趁着天雷下落之后的空隙,从天门下来。她可护你周身无碍。” “一旦错过这一次的机会,你可能终生都无法再回下界,无法见到你的孩子。” 何缈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凸起的大肚子,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神界短短的五日,其实也就是人间的整整五年。 她不得不错过孩子成长的最开始五年,骨肉分离。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3 准备收尾的最后一个部分啦~~~ 第四百三十一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 莫昊野就这样借着受伤的名义,理直气壮地在院中住了下来。 不管何缈是外出还是什么,他都脸皮极厚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只那一双猩红的眸子,自然是引得小镇上的人暗中议论纷纷。 之前陈漱玉妖女的传闻,让松坞镇的百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何缈见状,只得态度谦和地对镇上众人解释: “眼睛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对,就是红眼病~” 这才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莫昊野则不自觉地歪头看向面前一身青衣的女子,她皮肤白皙,面带柔光,不时地点着头哈腰,为了他给众人不断地开口解释。 尤其是那双杏仁眼,好似暗夜中璀璨的寒星,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被吸引。 哪怕是六界最为歹毒的“七杀”,可以让她暂时眼盲,却也无法遮住那双眼眸中的寒光。 他之前那么费力地去拘禁,却不能困得住她半分,反而听到的都是她的尖酸讽刺。 如今却可以安然地待在她身边,“和睦相处?” 莫昊野在心中把玩着这四个字,只觉有些好笑。他什么时候居然能跟她和睦相处了? 他的内心总有一股来自血脉的杀戮之意,让他不由得血脉沸腾,但不知为何,在她身侧,只觉得安详。 何缈自然知道莫昊野在想什么。只是她是一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她无法信任莫昊野。 如今不过是休战的权宜之策罢了。 更勿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只有经历过一切,曾遇上过那样一个过分清冷,却又极致温柔之人,才知道“放下”二字其中的艰难。 一个月后,秋风飒爽的一个星夜,怀孕满九个月的何缈诞下了一名女婴,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院中。 她给孩子取名叫“青夜”。 “青夜呀,青夜好,小丫头就出生在夜中。”樊苒苒咧着个大嘴,接过柔软的婴儿,极力夸赞道。 “青夜。” 莫昊野在口中念叨着这两个字,想到了她的师门衣着青色,应该是取自这个。 只有满脸坚毅,一身青衣的郑悟立在院中,抬头望向广袤无垠的天空,满天星辰闪烁,耿耿星河令人沉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郑悟双手背后,目光沉冷地念出了这两句诗。 师父还是忘不了那个负心汉! 一旁的莫昊野竖起耳朵,听到了郑悟念叨此诗,忙好学地开口问道:“这句诗什么意思?” “碧海青天夜夜心”,刚巧是婴儿名字中的“青夜”二字。 他没读过书,也只认识几个字,不知道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郑悟冷冷地扫了眼一旁的黑衣男子,面带不善。 他这才知道,颛孙渊飞升了,师父身侧却还萦绕着此妖,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可不妙。 当下只冷冷地挪开眼,淡淡地解释道: “此诗说的是,传闻中奔月的嫦娥恐怕是后悔偷了后羿的长生不老药,所以在每一个青天碧海的夜晚,总会夜夜记起往事。” 碧海青天,师父那颗心中夜夜惦记的是谁,就不用多说了。 说完,斜眼瞥了一旁的莫昊野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知道师父还惦记着颛孙渊,此妖应该是要放弃了吧。 “原来如此。”莫昊野点了点头。 原来是跟嫦娥奔月有关,看来她是希望女儿能够跟传说中的嫦娥仙子一般貌美。 莫昊野的态度,让郑悟狐疑地扫了他一眼,奇怪此人的过分冷静。 他要是知道,不学无术的莫昊野,根本没有听懂这句话,只怕是要气个够呛。 樊苒苒细心地帮婴儿洗干净包裹好,这才将孩子递给了何缈。 何缈盯着怀中白嫩娇憨的婴儿,婴儿正闭着眼,何缈心底柔软地好似陷下去了一块。 “青夜。” 她抬眸望向窗外,深邃的天空,满天星河璀璨。 飞升上界的颛孙渊会知道,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了吗? 在海市蜃楼中,她曾拍手,许愿说自己想要看星空。那一刻,点点星光闪烁,身侧还有他在。 她还记得,附耳听去,他胸膛内炙热的跳动声,一声又一声,昭示着他是属于她的。 正所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床清梦压星河。 那大抵,是她人生少见的无忧无虑、身心轻盈的时刻,也是留存在心中最美的时刻。 碧海青天夜夜心,我心有碧海阁,亦有你。 六个月后。 东海之畔,天空海阔,万里无云,海水正作碧色,波涛汹涌。 五座仙山之中,一身青衣的白拂正飘在半空中,意图打开天门。 何缈立在一旁,给白嫩嫩的孩子裹好被褥,盖好额头。隔着被子,她亲吻了正在熟睡的青夜。 狠了狠心,这才将襁褓中的孩子递给了一侧的樊苒苒。 “苒苒,青夜就托付给你了。”何缈抬头望向天际,轻声开口道。 “好,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你记得早点回来。”樊苒苒小心翼翼地抱紧孩子,郑重承诺道。 她记得,姥姥樊夫人曾对她讲过,何缈救下她的时候,她也只是襁褓中几个月大的婴儿。 大抵这就是所谓命运的循环吧。 何缈最后给樊苒苒支招道: “对了,要是觉得撑不下去了,就把孩子带去碧海阁,丢给他们。我的四师兄我知道,他不会不管的。” 就算燕毅再不喜颛孙渊,她的孩子,他也不会不管。 樊苒苒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性子又粗,还真一定能应付得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好。” 樊苒苒答应着,一双酷似樊夫人的眸子,募地红了起来。 浩瀚的天际,本是白色的云朵中,隐隐有一抹金光闪烁。 何缈知道,是天门在缓缓打开。 金光烁处,三道天雷轰然而下,白拂师祖泰然自若地一一抗下。这才回头扫了何缈一眼,示意何缈过来。 何缈决然地飞了过去。她也知道,这一去,还真不一定能再回下界,再见女儿青夜一眼。 但她曾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她要去找他。 远处,一抹黑色的身影匆匆出现,却只来得及看到金光照耀下,女子一抹身影飞升上界。 他心头一震,一双猩红的眼眸睁大,身形一动,就欲紧随其后。 募地,另一元婴期的女子陡然现身,拦住了他。 “滚!”莫昊野一挥袖,无穷的妖力攻向那人,却被那人一一化解。 等他再回过神来,金光消失,天门紧闭,上天入地,四处茫茫,哪里还有方才女子的身影。 东海之水波涛汹涌,莫昊野只觉,彻骨的冷风穿过了他的身体,遍体生寒。 她竟为了一个男人,做到了这个地步!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郑悟内心os:跟文盲讲话真的是心累 第四百三十二章 第一日 金光过后,何缈被一道强大的力量裹挟着,不断往上,直到她站定了脚跟。 云雾缭绕中,她见到了一身着红色官服、颇觉威严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粉衣仙女。 此人下颚浓密的大胡子遮挡住了半张脸,手持一本稍显巨大的靛青册子。 见到何缈,只随意地翻了两下书册,抬高了嗓子,问道:“你是白拂?” “是。”何缈知晓此人正是神界之人,忙恭敬地开口道。 此番她冒用的,正是自己师祖的名讳。 旁边又一人走了过来,奇怪的是,此人同方才那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打扮。 莫说是那身红色的官服,连那一把浓密的大胡子,都分毫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此人手中持的不是册子,而是一只硕大的漆红色判官笔。 一看就知,这只笔同那个册子,是配套的。 “你是白拂?”此人上下打量了何缈一眼,再次确认道。 “是我。”何缈迎着此人打量的目光,不卑不亢道。 那人点点头,拿起笔在空中凭空一划,这才开口解释道:“天道记载,你已位列仙班。” 何缈听到此处,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紧张,躬下身子,开口问道: “冒昧打扰,敢问二位神仙,可曾在天界听闻一个名唤颛孙渊的人飞升?” 她只有五日的功夫,时间紧迫,找人要尽快。 那二人对视一眼,手持册子的男人胡子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另一手持判官笔的男人瞪了他一眼,他便住了嘴。 何缈将这一切都看在心里,心头闪过一丝激动。看来,颛孙渊真的在上界。 “你是水系修行者,飞升之后,需要先去诸位上神府上历练。三岛十洲仙翁府上还缺人。” 手持判官笔的男人朗声道,说着,便示意身后的仙女领着何缈前去。 很快,何缈就知道,此人口中的历练是什么了。她负责去分管荷塘,主管喂鱼。 何缈有些啼笑皆非,难怪她的师祖白拂死都不愿意飞升。 就这样,飞升上界的第一天,何缈得到了一份工作。 晚些时候,何缈已经从自己身侧的这位名唤水桃的仙女口中,打听到了仙界的很多事情。 比如,方才负责接引她的那两人,是左右台辅。 左台辅手持判官笔,严肃,不苟一笑;右台辅手持万方册,古怪,很好说话。 何缈虽然没有打听到颛孙渊的下落,却意外得知了之前飞升的凌阳道人的所在地。 因为凌阳道人也是由这位名唤水桃的仙女接引的。 再次见到凌阳道人,这位曾经传闻中的修仙界第一人,正老老实实地待在风部,负责天下运风。 相比何缈的工作,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见到何缈,凌阳道人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满是惊诧。 这怎么可能?他之前看过何缈的资质,能修炼到元婴期,已经是顶天了。 更不要说,短短几十年就能飞升上界,简直是天方夜谭。 “凌阳道人,好久不见。”何缈没有错过他脸上的惊愕,只笑眯眯地打招呼道。 随即开始询问颛孙渊在天界何处。 “他是上界的渊清上神,先前下凡历劫,如今就在渊清上神府上,主管整个风部。” 何缈一时哑然,她只顾着问颛孙渊的名字,竟忘记了他往日在下界的名号——“渊清上仙。” 难怪,颛孙渊的气质宛若谪仙不说,天赋异禀,修行速度远超他人。原来,他本就是上界神仙。 何缈一时之间,反而原谅了自己的资质平平。 见到何缈出现,凌阳道人也猜到,她大抵是用了什么秘法,亦或者是她的那位师祖帮忙,才得以飞升上界。 至于飞升上界,自然是为了找寻颛孙渊。 当下面色平淡地规劝道: “对于他这样的上神来说,下界历劫之事,不过是做的一场梦罢了,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当不得真。” 何缈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其实,在凌阳道人说到下凡历劫的时候,她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些。 凌阳道人见状,继续劝道: “你既已飞升,也算是有造化。不如在天界好好历练,一心大道,勤加修行,可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切莫再纠缠于男女私情。” 何缈听到此处,反而勾起了一抹笑意,这父女俩的说辞,竟如此相似。 不过,她飞升上界,也不只是为寻找颛孙渊这一件事。 何缈将手往身后一背,气定神闲地询问道:“凌阳道人,不知天玄门的那位老祖,有没有飞升到此地?” 在下界的时候,她曾对凌阳道人说过,“若是他飞升了,你告诉我。”凌阳道人答应了下来。 她知道,凌阳道人飞升了这么久,肯定会在此地联络以前认识的修仙者。 此乃人之常情,神仙也不例外。 凌阳道人脸色一变,随即恢复了正常,开口道: “那位老祖确实是有飞升。不过你如今已经位列仙班,前程往事自当一笔勾销。” 何缈态度极为不恭敬地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问道:“他的名字?” 是不是一笔勾销,她说了不算。还是跟她死去的师父说去吧。恕她没有那么高的思想境界。 凌阳道人脸色倏地变得铁青,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如今已位列仙班,为何就不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看破红尘万事空。” 何缈知道,再问下去,凌阳道人也不会说的。 她曾说过,若是那人飞升为高高在上的神祇。她就算是舍得一身剐,也得飞升上界,将此人杀掉。 当下只眨了眨眼,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边走边悠悠开口道:“天玄门闭门,你女儿轻音圣女将天玄门管理得很好。” 说着,缓缓回头,面色平淡地开口介绍道:“我同他,也有一个女儿,名唤青夜,今年一岁。” 就算凌阳道人不能理解她内心对于报仇的执着。 天底下父母的那颗爱女之心,大抵也是相同的。 凌阳道人听到此处,面露惊愕。他心中隐隐有一股不安,此女会给平静的神界,带来许多波澜。 眼看着神界的天际渐暗,何缈缓缓往回走去。 这是她在神界的第一天,她的女儿青夜,应该学会走路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 今天再来一章~ 第四百二十四章 第二日 在水桃仙女的指点下,何缈重新去拜会那位手持判官笔的右台辅。 “右台辅大人在上,小仙想要调到渊清上神府上,还望右台辅大人通融。” 何缈对着右台辅恭敬地行礼,笑盈盈地开口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右台辅扫了眼何缈,见她眉眼满是笑意,倒是对她有点印象,淡定地摸了摸自己浓密的大胡子,问道: “为什么非要调到渊清上神府上去?” 何缈眼珠子一转,继续满脸堆笑道: “小仙在凡间的时候,就曾听人说起过渊清上神的大名,心存仰慕,心向往之,还望右台辅大人成全。” 右台辅上下打量了一下何缈,见她衣着朴素,周身不见半点首饰,只有头上插着两根钗子,一木一铜。 “既然如此,那你就用头上的一根钗子来换吧。” 右台辅说的轻描淡写,让何缈在某个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转眼一想,昔日唐僧师徒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千难万险,好不容易到达西天,想要求取真经, 岂料,负责看守真经的佛陀弟子阿难、迦叶二人竟向唐僧师徒索要“人事”。 最后是唐僧取出了自己化缘的紫金钵,才取回了真经。 可想不管是西天灵山,还是所谓神界,这些办事的人,都是要索要好处费的。 “决定好了吗?” 右台辅面色温和地催促道,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会收受贿赂的人。 何缈倒也不是什么愤世嫉俗之人,只是,木簪乃是师门重器,师父亲授;铜簪则是颛孙渊所赠,礼轻情意重。 何缈回来摸着头顶的两根簪子,一时倒是犹豫了。 思来想去,她从自己怀中摸出了一颗珠子,解释道: “右台辅大人,此物乃是五曜神珠,里面凝聚了一些上古巫祝之力。小仙将此物孝敬给大人,不知可否?” 右台辅将五曜神珠取了过来,在手里上下掂量了一下,一双眼中现出几分笑意。 “当然可以。” 何缈这才松了口气,她也没想到,飞升之后,送出的第一件物品,居然是五曜神珠。 这是她用来斩妖除魔的珠子,不过如此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右台辅说着,便翻来自己那部巨大的册子,翻找了一圈,这才指着册子上的一处指点道: “渊清上神书房缺一个院中洒扫的,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 何缈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连连点头道。 右台辅见何缈如此识现,满意地捋了捋大胡子。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可提前说好了,这珠子我只是把玩一下。” “了解,了解。”何缈点头应道。 心中却不免有些嗤之以鼻,这些所谓的神仙,实在是虚伪至极。 就这样,何缈收拾东西,来到了传闻中渊清上仙的府上。 天规森严,何缈被分配在了书房,便只能在院中默默拿着扫把,等待着颛孙渊的到来。 她不确定,破除了海市蜃楼之后,飞升上界的颛孙渊,还会不会记得她的存在。 “恭迎上神。” “恭迎帝姬。” 名唤桑琪的仙女边行礼,边高声唤道。 何缈难抑心中的激动,她知道,是颛孙渊来了。 桑琪见何缈没动静,忙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跪好了。 何缈俯下身子,恭敬地低下头颅,眼睛却往上瞟去。 一抹飘逸的白色从远处悄然而至,何缈知道是颛孙渊来了,一颗心噗通跳个不停。 抬起头,何缈却只来得及看到另一抹胭脂色的衣角。 女子容貌过分精致,妆容不见丝毫瑕疵,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满头金簪玉器,端得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女子一双犀利的眸子冷冷地扫过何缈,不带丝毫的情感。 何缈忙垂下眸子,知道这大概就是方才桑琪口中的帝姬。 她想起了曾经的轻音圣女。轻音圣女所修行的也是无情道,一双眼眸也是冷冰冰的,不见丝毫情感的起伏。 但轻音圣女看人看物,均跟看一块石头一般,无悲无喜。 这位帝姬看向何缈的眼神,又有不同。 就好似看到了一条再卑微不过的虫子,没有怜悯,也没有同情,从眼中到心中,只有彻底的藐视。 何缈恍惚间,想起了白拂师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神界,是最讲等级的。 神没有善恶,却有好恶和地位高低。 何缈很快便打听到,这位帝姬名号为尚仪帝姬,是天帝的某个女儿与凡人私通生下的外孙女。 生父为凡人这件事,成了这位尚仪帝姬心中最大的隐痛。 她一向以自己的身份为傲,故而此事成了她的逆鳞,她也最看不起凡人,尤其是那种从下界爬上来的修仙者。 在这种高高在上的上古神祗眼中,修仙者也只是可悲的凡人罢了。 与此同时,何缈还得知了一件事,渊清上神同这位尚仪帝姬是有婚约的。 婚约是几千年前天帝所定。渊清上神好不容易历劫回来,尚仪帝姬有些恨嫁,这才前来探望。 何缈在一瞬间恍然大悟。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下界的她同颛孙渊分别了整整一年零三个月。 到对于天界的人来说,渊清上神前天才历劫回来,所以尚仪帝姬才会出现在这里。 恶俗又烂套的剧情,让何缈忍不住扶额。 孩子的爹有未婚妻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棘手。 暮色沉沉,这位尚仪才从渊清上神的书房飘然离去。 桑琪悄然入内,点着了长明灯。 昏黄的灯光透过纱窗照了出来,站在门外的何缈紧张得直搓手。 “桑琪,一会能不能让我进去?”她恳求道。 桑琪疑惑地扫了她一眼,问道:“你进去做什么?” 何缈舔舔嘴唇,没有讲出实话,搬出了那套说辞: “我仰慕渊清上神许久,一直想要一睹其真容。” “你在府上长年累月地待着,自然有的是时间见到上神。” 桑琪不以为意道。 何缈默默地垂下眼眸,她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今日是她飞升上界的第二日,她如愿来到了他身边,却只看到他的一抹衣角。 她的女儿青夜,应该可以开口说话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