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提娇夫:快穿作精她被迫崛起了》 第一章 愿君知我意1 系统空间中。 明季若有所思:“你说我和你签订了契约,自愿交出记忆进行快穿任务,作为回报,你会实现我的心愿?” 面前的光团子回答她:“没错,就是这样。” “那么,规则是什么?” 明季爽快得让光团子都呆了一呆,而后才反应过来,飞速把规则说明了一遍: “身为作精改造系统的任务者,你要做的,就是在维持原主人设的前提下,合理完成作精改造,多攒功德,以及,帮她们实现心愿。” “作精?” 明季总觉得这不像是个好的形容词。 系统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很会搞事,爱折腾身边人的人。” “好了,下面我们来接待第一位任务对象吧。” 光团子音落,一个虚影便出现在了空间里。 来者眉心一点绯红花印,身后九条大尾巴摇啊摇的,即便只穿了一身素色制服,也难掩周身妩媚风流,一看就是个标准的狐狸精模样。 她来时已经知道了这方空间的规则,一双妩媚勾魂的狐狸眼里爱恨交织,满是不甘,对着明季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可他却对我视而不见,我不甘心!我要他在明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爱上我,然后……” 狐狸精嘴角一翘,眼眸发亮:“叫他也体会一番被爱慕之人亲手所杀的痛苦。” 明季默。 被这家伙喜欢上可真倒霉。 狐妖说完愿望就消失在了空间里,光团子开口,语气饱含同情:“宿主,你可真倒霉。” 明季:? “当系统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到有宿主新手任务就抽到修仙世界的,好在还有福利没发。” 说着,一个半人高的礼盒凭空出现在明季的面前,光团子热情招呼她:“来来来,这是你的新手大礼盒,拆出什么都是随机的。” 礼盒特别大,打开却只有一个巴掌大的紫色心形琉璃球,叫明季也不由怀疑起自己的运气来。 琉璃球被拿出来的那一刻,瞬间化作一团紫雾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一见钟情,一次性金手指。”光团子在空中蹦了蹦,有些雀跃的模样:“有了这个,本次任务肯定手到擒来。” 明季不置可否,只道:“开始任务吧。” “好的宿主。” …… 被传送到任务世界之后,明季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一手覆在额前,挡住了树梢间倾泻下来的明媚阳光,梳理着脑中系统传过来的记忆和剧情。 主线且不提,就说原主。 原来不是狐狸精,而是个狐妖,和明季同名同姓的九尾狐妖。 身为妖族公主,却是个恋爱脑,惊鸿一瞥就瞄上了修仙界最难搞的那朵高岭之花—— 乾元派,清晏仙君。 为此,她想方设法潜入对方所在的乾元派,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演技太差太作,没多久就被识破了身份不说,还很倒霉地被那位仙君给就地正法了。 大约是觉得自己死得不大体面,魂归西天后越想越意难平,这就有了明季的到来。 现在的时间点,现在正是原主偷偷跑出妖族,在想法子潜入乾元派的时候。 若明季没来,半途迷路的原主还要在修仙界兜兜转转一个多月,这才跟在男主甘范仁的后面,误打误撞入了乾元派。 不过现在嘛…… 明季心中转过几个念头,片刻便已拿定了主意。 要让那位清晏仙君在明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爱上她,原主那套隐瞒身份混进去的方法是用不成了,她还得另寻法子才是。 明季从树梢上落回地面,随意寻了个方向打算离开这个林子,没走多远就被一个络腮胡修士给拦住了。 “有事?” 郝庐看着面前容貌姝丽,身姿曼妙的大美人,心里痒得慌,原本只是图财才一路跟了这么久,现下却生出了些别的心思。 他上前一步,离明季更近了些,眼中的不怀好意昭然若揭: “有,当然有,我日前遇到一强大凶兽,奈何灵力稍逊一筹竟不能敌,想找仙友你襄助一二。” 明季挑眉:“如何襄助?” 相同的话早已说过数十回,郝庐不假思索:“自然是给我仙友乾坤囊中的丹药法宝与灵石。” “当然了。”他的目光毫不遮掩地在明季的身上游走,伸手欲往她腰上揽:“如若仙友愿意亲身上阵,好好鼓励我一二,那是比什么法宝灵器都更有助益,方才说的那些我都可以不要了。” “啪!” 明季击出一道灵光,狠狠打开对方的手,冷下脸,维持着原主骄矜傲慢的语气回道: “编借口也不编得走心点,金丹后期找金丹初期求助,你是哪来的废物东西?趁早给我滚远点,姑奶奶不是你觊觎得起的。” 郝庐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反而被她傲慢的话语激得哈哈一笑,拔出灵剑便朝明季攻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灵器和美人你我都要了。” 平日里做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他自有一番躲过对方宗门师长追踪的法子,并不担心自己会阴沟里翻船。 “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 明季说着,九条雪白狐尾在身后陡然出现,一尾格开刺向她的长剑,三尾兵分三路朝面前的郝庐攻去。 “九尾狐妖?!” 郝庐的眼中爆发出精光,心中贪欲大起,一时连攻势都迅猛了几分。 但妖修与人修到底不同,明季金丹初期的修为,与郝庐金丹后期竟能打个势均力敌,与他你来我往地缠斗了数十个回合。 郝庐见自己迟迟拿不下明季,又恐这边打斗的动静引来其他修士,竟拿出一枚褐色药丸,毫不犹豫地丢入了口中。 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竟一路往上,抵达了元婴初期的境界。 一剑劈来,明季险险避开,但还是被剑气扫到了一点。 抱着自己秃了一块的尾巴,明季怒了,她掏出一打雷火符,劈头盖脸地往郝庐的方向一扔。 霎时,轰轰雷火淹没了他。 ------题外话------ 新书开坑,向各位走过路过的小可爱们求抱走,还是一贯的甜宠爽文,坑品保障,童叟无欺~(w) 第二章 愿君知我意2 这些雷火对现在有元婴实力的郝庐来说只能称得上是一点小麻烦,但,绊他一下足够了。 明季抓住机会,化作一道灵光立刻开溜。 系统显然也没想到她这么能屈能伸,数据一时错乱,震惊道:“宿主,你好歹是妖族公主,尊严呢?” 明季呵呵:“没有。” 打不过,傻子才硬杠。 “砰——” 还没溜出多远,明季就被另一道灵光打了下来。 她先是撞到一颗树上,缓了些冲击力,而后单膝落地,差点没摔个狗啃泥,喉间立刻泛起血腥味,心下也是不爽极了。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地挡了姑奶奶逃生的道? “大胆狐妖,休想跑!” 身后远远传来郝庐的厉喝,但现下更让明季忌惮的,是身前逐渐逼近的,让她心底发毛的来自高等修士的气息。 她足尖轻点,飞身而起,九尾如云散开,摆出最高等级的防御姿态,却正正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琥珀色眼眸。 容色皎然胜星华,白衣掠尽云间雪,那一张占尽世上七分风流的绝世容颜让明季不禁露出几分不加掩饰的惊艳来。 看见她痴迷的眼神,面前人蹙了蹙眉,周身温度又下去几分,琥珀色眼眸中仿佛蕴着千万年的霜华雪色,疏冷而淡漠。 可不正是那位原主花痴到死的仙门第一人,清晏仙君吗?! 明季都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太好还是太差,原主兜兜转转一个月才混入乾元派见到的存在,她随便跑几步就遇上了。 遇上了就遇上了,象征着妖王嫡脉的九尾在身后招摇,她是嫌自己在这嫉恶如仇的正道小仙君面前死得不够快吗? 后面是穷追不舍的猥琐修士,前面是一言不合就要弄死她的任务目标,明季丝毫不慌,在脑中吩咐系统开启金手指。 “宿主,已经为你启用金手指,十秒之后,你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生命将会对你一见钟情,不限种族。” 明季:?! 竟然不能直接绑定任务目标,辣鸡! 还有那个不限种族,一听就是个坑。 而系统也开始了倒计时: “十。” 此时,郝庐也已经御剑追了过来,看见明季和站在她面前的清晏仙君,大喜。 “九。” “仙友,快,快助我拿下这狐妖!” “八。” 明季下意识地扭头看了郝庐一眼,想起那坑爹的金手指绑定规则,连忙又急急将视线挪回白衣仙君的身上。 “七。”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垂,腰间长剑出鞘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六。” 明季一咬牙一跺脚,拼了! “五。” 身后郝庐长剑向她刺来,身前是一根手指就可以摁死她的超级大佬。 “四。” 明季驱动了手中的瞬移符,极限转移到了清晏仙君的身后。 “三。” 一只不知道哪来的灵蝶从眼前掠过,明季心头一紧,猛然闭上眼,凭直觉转身往下一蹲,抓住微凉柔韧的法衣不撒手。 “二。” 她蹲得仓促,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撞到了对方的身上,怕被对方一剑捅死,九尾下意识地撑开在头顶护住了自己。 话又说回来,这小仙君神色冷峻,身上倒是挺软嘛。 “一。” 明季心中舒一口气,睁开眼,入目雪白绣银色暗纹的法衣。 “恭喜宿主,金手指成功绑定,绑定对象:清晏仙君。” 明季:…… 她松开了攥着对方衣服的手。 她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她的脸青红黑紫白交错,欲哭无泪地抬眸,同琥珀眸中惊愕未消,面色同样复杂的清晏仙君对上了视线。 身后,方才还张扬乱舞的九条狐尾此刻尽数萎靡从心地缠在腰间,一条叠着一条,正如它们萎靡的主人一般。 绑定成功了,可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明季动了动嘴角,又抿了抿唇,想做个什么表情,然而一番努力,到底还是想不出任何合适此情此景的神色。 无意冒犯了对方的尊臀,真是……十分抱歉呢。 她面瘫着脸,落于身侧的手指不自在地蜷了蜷,极力克制地抬手抹把脸的冲动,倒是没有再打算跑了。 任务目标近在眼前,思量着怎么赖上他进去乾元派才是正经事。 不明情况的郝庐一击不中,看着站在那的清晏仙君眼里出现几分忌惮。 他现在凭借药物短暂升至元婴期,却仍然看不出对方的实力,说明对方的修为只怕还要再往上,只好放弃一开始的其他念头,暂时停手,做出大义凛然的姿态: “这位前辈,我追踪这作乱的狐妖至此,还请你施以援手,与我一起拿下她。” “我呸!”明季双颊仍带着微红,对这个送上门的靶子当然不能放过:“分明是你觊觎姑奶奶的美色和灵石,上来就要劫财劫色,一路我追杀至此,如何就变成我作乱了?” “小仙君,你可不能听信了他的瞎话,我瞧你生得这么好看又气度不凡,定然不是那等不讲道理胡乱定罪之辈吧?” 这便是说,倘若清晏仙君对她出手,就是那不讲道理胡乱定罪之辈了。 明季狐狸眼弯起狡黠弧度,不管这一见钟情的金手指是何种生效方式,又足不足以让这位嫉恶如仇的小仙君对她网开一面,总之,先把人架起来再说。 “一派胡言!”郝庐挥剑攻向明季:“你以为这般狡辩,仙友就会相信你的瞎话?分明是我见你这妖女行踪诡秘定有所图,这才一路追杀你至此。” 明季知道自己现下打不过,也不非要跟他杠,绕着清晏仙君和他躲猫猫,挑衅道: “哦?你要是没有先尾随跟踪我,又为什么会知道我行踪诡秘呢?” 第三章 愿君知我意3 郝庐没想到这九尾狐妖竟这样巧言善辩,竟一下子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漏洞加以反击,唯恐让对方听信之后偏向明季,只能抓着明季妖族的身份不放: “还需要尾随跟踪吗?你这狐妖生得九尾,定然和妖王一脉关系匪浅,忽然出现在这指不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自然要拿下交由乾元派审问一番再说。” 郝庐算盘打得叮当响,乾元派是距离此处最近的宗门,又是修仙界第一大宗门,处事公正严明众所周知。 交由乾元派处置,想必无论这位前辈是出自哪门哪派,都不得不认可这是最好的选择。 等哄骗这位大能帮他抓了明季,最后送不送去乾元派还不是他说了算的? 哪怕这大能是个死心眼的,非要和他一起将这狐妖押去乾元派,那他也不过浪费点时间,并不会有任何麻烦。 却不想,这话一出,不单面前明季眼神微变,躲在那大能身后看傻子似的瞅着他,就连那大能神情也似有不对。 “乾元派?” 清晏仙君终于出声,眸光投向了郝庐。 “正是。”郝庐以为他认可了自己的提议,登时大为振奋:“还请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好说。” 清晏仙君颔首,而后抬手一点,便有一条捆妖索将明季捆了起来,方才还能在郝庐手底下躲几个回合的明季,在他手下连挣扎都没个挣扎的机会就被捆了。 “我正好也要回派,一并带去便是。” 明季:…… 她叹了一口气,有些为难地皱起眉: “小仙君,我觉得我还能抗辩一下,你何必这么急着听信小人言呢?” “前辈是乾元派修士?!” 另一边的郝庐,此刻绝对是只有惊,没有喜。 “不知前辈是乾元派哪一位长老,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谨慎起见,还望前辈能稍微证明一二。” 他的视线自以为隐晦地在对方的身上逡巡着,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心中有一个猜测越来越大。 白衣缈落如云中仙,姿容俊美世所罕见,莫非…… “清、清晏仙君?” 郝庐颤声说出自己的猜测,见面前人没有反驳,一双浅琥珀色眼眸淡然而清冷地看着他,登时心底一虚,移目拱手用吹捧之辞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自在: “原来是仙君您莅临此处,难怪……” 旁边明季忽然哇哦一声,眼眸发亮地打断他的话: “你真的是斐清晏?就那个,修仙界第一美人?” 斐·高岭之花·清·第一美人·晏侧目看了她一眼。 “……” 现在轮到郝庐用看傻子兼看死人的眼神瞧明季了。 卿本佳人,奈何脑瘫。 感觉明季多半活不到被押去乾元派审问,郝庐也被面前这位大佬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看得心底发慌,潦草地行了个礼就想走: “既然如此,此妖女就交予仙君,相信仙君定会秉公办理,小人先行一步,不敢再多叨扰仙君。” “慢着。” “走什么走?!” 清晏仙君和明季同时开口。 清晏仙君一音既落,郝庐就发现自己无法再往外迈步,虽没有和明季一样被直接捆起来,但也相差不大了。 他面色微变,心中霎时一紧,竭力保持镇定问道: “仙君,敢问您这是何意?” 而明季还不服气地在那控诉:“美人仙君,就算你长得好看我也是要抗议的,既然要审为什么不连这家伙一起抓了?他说我行踪诡秘,我还告他流氓加谋财害命呢!” 清晏仙君瞥了她一眼,眸中含意不明,却极好说话道: “既有争议,在此一并审了便是。” “哦哦……啊?” 郝庐神情愈发僵硬,心里揣摩着清晏仙君话中的意思,可谓慌乱至极。 他可经不起审啊! 反观明季,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恨不得把幸灾乐祸四个字写在脸上: “审审审,小仙君你先审他!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劫财劫色的熟手,乾坤袋里指定藏了不少罪证,没准身上那些也都来路不正呢!” 这一下可谓是直指要害,郝庐再也绷不住神情,恶狠狠地瞪向了她:“臭丫头,你!” 明季皱了皱鼻子,斜睨他一眼,三分不屑七分挑衅:“呵。” 这一审,郝庐被交予了乾元派最近的下属驻地,即将迎来废去修为被若干苦主追债的命运,明季无罪释放,哼着歌追在清晏仙君的身后。 “小仙君,我错怪你了,你不仅聪明机敏,而且十分地深明大义明辨是非明察秋毫明……明……认识一下,我叫明季!” “……” 明季察觉他脚步微顿,似是对她精绝的成语水平有些看法,但没有赶自己走,说明那一见钟情金手指好歹是有点用处的。 于是,她也只好秉持原主人设锲而不舍地搭讪: “刚刚要不是你,我肯定就被那个叫郝庐的占便宜了,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先前把我从天上打下来的事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不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不用。” “哦我开玩笑的,赔上自己可不是我来这的目的。”明季想起原主的愿望略感窒息:“……但恩还是要报的,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小仙君?美人?斐清晏?” “没有。” “不行不行,你不说我就一直缠着你,跟你回乾元派了。” “……” 飞剑不动声色地加速了几分,似是想将她甩在身后。 “你是不是在想,乾元派有护山大阵我进不去?那你也太小瞧我了。要不要打个赌?要是我成功混进了乾元派,说明你们的防御是有漏洞的,从今以后你就让我跟着你怎么样?” 明季也不追了,站在原地,双手合拢成喇叭状单方面宣布: “那——就——这——么——说——定——啦——” 天穹山川之间,少女眉心绯色花印灼然,裙摆被微风掀起翩然的弧度,她指尖绕着袖口处的流苏,弯眉笑得明媚又狡黠。 …… “唉,美人是真的美人,就是未免太不解风情了些。” 小狐狸趴在桌案上,一边感叹一边同身旁摆着的一叠白纸较劲。 它瞳仁乌黑灵动,颈间以红绳挂着一个姜黄色铜镜形态的小坠子,通身毛色雪白,唯有尾巴尖尖与眉心有一小撮绯红毛毛,一看就是只货真价实且惹人喜爱的……灵宠。 明·灵宠·季在白纸上印下一个又一个梅花印,而后扬起小爪子一通泄愤地猛挠,将沾了墨迹的纸屑洒了个满天飞。 第四章 愿君知我意4 那日之后,明季不但成功混入了乾元派,还一路避过巡逻弟子摸到了清晏仙君所居的清灵峰,半夜蹦跶着给了峰下的禁制两脚,成功引出了不厌其扰的仙君大人。 然后,然后她就变现在这样了。 谁让斐清晏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一不要道侣二不收弟子三不需仆从,清灵峰上独缺一只毛茸茸的灵宠。 任务目标只对我的毛毛有意思怎么办? 在线等,急! 明季捏着鼻子敛了九尾变作如今的普通小狐狸模样,反手就给系统写了三千字的投诉书。 金手指,差评! 此间的主人却半点不在意她搞破坏的举动,一个法诀便将凌乱的室内恢复到原状,而后捻起一块桃花酥递到她的嘴边。 既来之,则安之。 明季歪头叼过桃花酥,软红小舌不小心擦过那白玉指尖,小尖牙没控制好力道,半块桃花酥顿时掉到了桌上。 对方收回手,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淡声教育道:“小乖,注意卫生。” 明季:“……” 是的,养灵宠这事,斐清晏仿佛是认真的。 认真到什么地步呢? 他甚至选择性屏蔽了明季的异议,花半日时间敲定了了如今这个听起来更像灵宠的称呼。 被迫在小花、小季、阿狸、毛毛等一系列昵称中买定离手的明季:真的会谢! 原主就是个胆大妄为喜欢搞事的性子,否则原剧情中也不会那么轻易把自己给玩死了。 而明季将这一点表现得越坦然直白,反而越会引起斐清晏的怀疑,怀疑她的意图并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确实不简单。 明季清楚,只要一日没弄清楚她千方百计混入乾元派潜进清灵峰的目的,这种拉锯般的试探就会一日不停地继续下去。 而她的目的…… 这是一场全由心证的博弈,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绿色红色黄色,汤汁油渍米粒,这一碗灵宠餐的成分光从外观上看就不是一般的复杂。 对此,明季的回应是爪子一推,啪叽将盖子重新盖好,嫌弃道:“不吃。” “这是给妖吃的吗?姑奶奶这辈子都没见过比这看起来更恶心的食物。” “是给灵宠吃的。” 斐清晏坐在桌前,神色淡然,冷静地提醒她目前灵宠的身份。 “……”小狐狸一爪拍在桌上:“斐清晏!” “嗯,我在。” 那一双琥珀色眼眸专注看过来的模样实在太过动人,明季毫无意外地再一次泄了气: “我已辟谷,不需要再进食了。” “可是小乖根基不稳,一看就是药物堆上去的,适量进补灵食有助于巩固修为。” 为什么那么清冷悦耳的声音能说出如此扎心的话呢? 明季咬牙切齿:“谢谢关心哈。但你就不能拿点正常修士吃的灵食过来,我是妖又不是真的灵宠。” “峰下的仆役认为是。” 言外之意,她隐瞒身份潜入清灵峰在先,仆役只知道清灵峰上多了一只灵宠,送来的自然是专门给灵宠吃的灵宠餐。 问题是,不隐瞒身份,被做成串烤狐狸吃? “那我就不吃灵食。”明季眼珠转了转,两只小爪爪往身下一揣,懒洋洋地趴在了桌上:“除非,你亲自做给我吃。” 执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一道清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连带着周身空气都仿佛下降了一度。 一度而已。 明季毫不在意,镇定自若地继续往下说: “你不是要养灵宠吗?” “现在你可爱的小狐狸不想吃外面千篇一律的灵宠餐,身为主人,给她做点灵食不是应该的吗?” 说到后面,许是因着想到了某些白衣仙君洗手作羹汤的画面,狐狸尾巴与它举止皆竭力表现得矜持端庄的主人不同,在半空中欢喜地摇了数下。 “是想养一只灵宠。”清晏仙君将视线从那一抹绯红掠影上收回,微微颔首,没有否认的意思:“可,小乖似乎从未叫过我主人?” 还是那般淡淡的问询语气,只是其中平添了几分似有若无的促狭之意。 既然不肯叫主人,那又怎么能算是他的灵宠呢? 明季一噎,但原主的骄傲不许她认输:“叫不叫的,不是都养了吗?” “小仙君,养都养了,摸也给你摸了,莫不是现在不打算负责?” 清晏仙君蹙起眉心,斥道:“休要胡言!” 周身气温下降了十度。 明季打了个冷战,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毛毛,继续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怎么就胡说了?方才你给我顺毛的时候,不是摸得挺开心的嘛。” 她笑弯了一双狐狸眼,明知故问:“欸,斐清晏你不会是想歪了吧?想到哪里去了?快说来我听听。” “……并无。” 明季轻哼一声,眼角余光瞥见一处绯红,眨了眨眼,忽然开口: “斐清晏,你耳根红了。” 她还想再撩几句,却陡然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被凭空捞起,塞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唯独鼻翼萦绕着不知名的花香,清浅却动人。 费劲地从清晏仙君的袖口中把自己的小脑袋扒拉出来,就发现他们现下已经身处厨房。 明季不由露出几分诧异神色,狐狸眼微微瞪圆看向斐清晏,问:“你真的要给我做啊。” “既然是小乖的愿望,身为主人自然要满足。” 斐清晏被她这样瞧着,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小脑袋,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动作一僵,又收回了手去。 明季恍若未觉,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被搁到了厨房内唯一的一张木桌上静等开饭。 关于这位整日里清冷自持,一看就不染尘埃的小仙君能做出什么菜来,明季是很好奇的。 是仿若瑶池玉宴的绝顶珍馐,还是锅炉里狗都不理的黑炭头? 私心里,她比较倾向于后一种。 于是半个时辰后,明季看着面前的碗碟陷入了沉思。 第五章 愿君知我意5 白水煮青菜、白灼灵兽肉、清汤炖灵草。 不是她猜测的任何一种,只能说,第一次下厨的小仙君真的努力了。 嗯,值得鼓励。 虽然味道差强狐意,但,心意明季领了。 作为回报,第二日晨起后,她溜溜达达地在清灵峰的山头上寻觅了一圈,绕到后山的时候眼眸一亮: 嗯,就是它了。 明季是在正殿中寻到的斐清晏,彼时他正在待客。 同在殿中的是位腰间佩剑的蓝衣女修,面容生得也算娇美可人,就是眉眼间总带着几分高高在上,一看便是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 明季看见她,脚步不由顿了顿。 周婧,乾元派丹峰周长老之女,前世率领乾元派众弟子拿下明季,并坚决要求将她就地处死之人。 “小乖?” 坐于上首的斐清晏眸露惊诧之色。 任谁看见自家昨日还雪白整洁、干净可爱的小灵宠变成了现在这般灰头土脸,仿佛在沼泽地里滚过一圈的狼狈模样,都是要惊讶一下的。 明季目不斜视地越过了周婧,嘴里叼着一枝花,一溜小跑到斐清晏的身前,勾着他的白衣就要往他膝上爬,小爪子一摁一个灰黑沾泥的梅花印。 斐清晏:“……” 他额上青筋跳了跳,似是终于忍无可忍,一手把她捞了上去,捏诀将那些灰土清理干净。 灵光闪过,明季又变回了一个雪白干净的毛团子。 看着斐清晏的反应,周婧掩唇而笑,看向明季的眼神里满是喜爱,哪有前世针锋相对时的半分敌意: “听厨下的弟子说,小师叔这清灵峰上近来新添了只灵宠,当时我还不信,原来竟是真的。” 周婧素来喜爱豢养灵宠,现下见到只这么可爱还会送花邀宠的小狐狸,不得不说狠狠心动了。 “小乖?这是小师叔为它取的名字吗?”周婧说着,忍俊不禁:“小师叔取名时是想着缺什么补什么吗?” 清晏仙君神色淡淡:“并无。” 当时只是随口一取,事实证明,这小家伙确实不乖。 明季无辜地眨眨眼,有周婧在不方便开口,轻咬的尖牙松开,将口中叼着的那枝月季花丢在斐清晏的腿上,而后小爪子拍拍他的大腿,眼神示意: 送你的。 那枝月季花正是盛放的好时候,花瓣上还沾着未散的露珠,看起来鲜妍又美丽。 完成任务,明季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 周婧也是现下才注意到明季送的是朵什么花,当下目露惊异之色: “这月季莫不是……” 莫不是小师叔当宝贝似地种在后山的那一片吧? 那些月季每一株都是小师叔亲手所植,平日里看得极重,向来不喜他人触碰,如今这是被自己养的灵宠偷了家? “你去后山了?” 斐清晏问着,琥珀色的眼眸直直盯着她,很快便从明季的眼中寻到了答案。 大殿之内,一时无话。 周婧站在下首,看看他,又看看他膝上的明季,眉头微拧露出几分纠结。 等会小师叔若是生气了,她是否可以上前求情,趁机把这毛绒绒的小可爱要回丹峰去养? 到底没有给她拐走小狐狸的机会,片刻后,斐清晏终于启唇,语气似叹非叹却并无怒意: “真是日防夜防……”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想揉揉额头,待视线触及刚捞过明季的手,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趴在膝头的小狐狸听到这一句,机警地竖起了狐耳,双眼瞪得溜圆,扭头就在他腕上咬了一口。 呸!内涵谁家贼呢! 说她咬得重吧,倒也没流血;说她咬得轻吧,白皙皮肤上那几个红印表示不服气。 刚松开牙,额心那缕绯色毛毛就被戳了一下,斐清晏垂目看她,教训道: “拿我种的花来借花献佛,说你几句还不开心了?” 明季别过头不让他戳,专心在脑中梳理着前世的时间线。 算算时间,男主是不是也已经入了乾元派了? 看来有时间得去丹峰走一趟,凑凑热闹。 又简单说了几句,周婧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也不知留恋的是明季还是斐清晏,又或者都有? 周婧其人,明季与她前世可谓宿敌,未被发现身份前,两人同为丹峰弟子,也曾被戏称为丹峰双姝。 同生得一张姣好面容,一者明艳夺目,一者娇美动人。 相似的修为和天赋——金丹而已,嗑药就行。 还有,同一个暗恋对象——斐清晏。 都是被捧大的小公主、大小姐,心高气傲如何愿与人并列? 周婧不满明季夺了她在丹峰的风头,明季更是自恃身份,全然不屑与周婧并列提名,一来二去,两人身后各自聚集了一批拥簇,针锋相对,明争暗斗。 直到明季的身份暴露,将乾元派闹得天翻地覆,最终死于斐清晏剑下,这一场双姝之争才落下帷幕。 而周婧在明季死后某日忽然又被甘范仁所吸引,移情别恋因爱生恨什么的,就是另一桩故事了。 “阿婧,你回来了。” 还没完全落到丹峰上,秦颖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周婧收了飞剑站定,看见她,有些莫名道:“你在这儿做什么?不是让你帮着照料我的灵宠么?” 秦颖道:“我看着仆役给它们喂过食也洗过澡了,想着你应该也快回来了,就出来等一等。” 她穿着一身乾元派外门弟子的校服,瓜子脸,柳眉细眼,体态也袅娜,生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只是那眼睛总也睁不大,嘴唇也涂得过于红艳醒目了些,因而在旁人看来总有三分阴险。 “有什么好等的?”周婧白了她一眼,警告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 她只是去清灵峰见小师叔,又不是出远门。 别以为她不知道秦颖那些花花肠子,小师叔纵然看不上她,也不可能看上秦颖一个区区三灵根的外门弟子。 “哎呀,阿婧你误会了。”秦颖脸上神色都没有变一下,显然是对周婧的这些话习以为常,她挽着周婧的胳膊,巧笑道:“人家真的是关心你才等在这的。” 只是眼底深处掠过的一丝愤恨,证明她对此并非全不在意。 “最好是。” 周婧轻哼了一声,但显然对她的讨好很受用,当下也不再刺她,抬步朝着后山专门开辟出的一处洞府走去: “罢了罢了,我要去寻我养的灵宠,你去不去?” 方才看那小狐狸盘在小师叔的膝头撒娇,她也心痒得很,抱不到清灵峰上那只,还抱不到自家养的么? ------题外话------ 我要去寻我的读者小可爱,你们在哪呢? 第六章 愿君知我意6 这一茬便算是揭过了,秦颖笑着跟上:“当然去。” 走在路上,秦颖窥着周婧的心情还算好,于是旁侧敲击地试探道:“说起来,你今日回来得比平日晚些,可是在清灵峰上遇到了什么事?” “算是吧。”周婧说着,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你不知道,小师叔他也养灵宠了,那灵宠特别可爱会撒娇,之后我也要让师兄给我抓一只回来。” 听见不是周婧和清晏仙君的关系有了什么进展,秦颖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随口敷衍道: “哦这样,那很好啊,今后你们就有更多共同语言了。” 心里却在腹诽: 后山那一群杂毛畜生还不够你玩么?真是娇纵任性贪得无厌。 周婧只管玩不管收拾,兴趣来了就去后山同那些灵宠嬉戏,偶尔心血来潮才会照料一二,平时还不是都丢给她们这些倒霉的外门弟子。 秦颖心中虽厌恶嫌弃得不行,但却不会傻到表现出来,而是假装自己也喜欢灵宠,主动请缨加小心讨好,这才搭着周婧在周长老那里挂了名,无形中成了丹峰外门弟子的领头者。 “你说得对。” 周婧赞同地点了点头,思绪已经飞到了如何就饲养灵宠这个话题与小师叔多聊几句上面。 若是下次去清灵峰时,顺便带上她养的那几只灵宠,是不是就有理由多留一会儿了? 丹峰上的两人各怀心思,妖族那处也并不平静。 “胡闹!” 琉璃杯被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妖王看着下面排排跪着的妖仆,脸色黑沉,气不打一处来: “身为妖族公主,孤身一人说出走就出走,半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还有你们!一个个不思劝诫,竟然还都纵着她,帮着她一起欺上瞒下!若不是我今日突然到来,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底下跪着的妖仆头垂得一个比一个低,心情一个比一个欲哭无泪。 是她们想欺上瞒下吗? 问题是大公主和妖王,她们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不告诉,妖王要找她们问罪;告诉,大公主走的时候可是威胁过了,谁泄露了她的行踪,她回来后就让谁不好过。 夹缝求生,左右为难,只能战战兢兢地守在这,能瞒一天是一天了。 光是回想一下这几日的担惊受怕,妖仆们就悲从中来: 呜呜,为什么她们伺候的是刁蛮任性的大公主,不是温柔善良的二公主啊? 明宜深知自家姐姐的性子,明白这些妖仆也不容易,遂于心不忍地上前一步,为她们求情: “爹爹息怒。姐姐想做的事情,连您都拦不住,她们就更没办法了。” 她穿着青裳白裙,温柔典雅,身姿绰约,此刻在众多跪在地上的妖仆眼中,同那下凡的仙女转世的菩萨也没差了。 “什么叫我都拦不住?”妖王吹胡子瞪眼:“我要是早知道她说都不说一声就敢偷跑,我打断她的腿!” 说罢,没好气地对身侧的护卫命令道: “去找!都给我去找,务必尽快把那臭丫头给我带回来!” 明宜摇了摇头,主动请缨道: “爹爹,不如让女儿去吧,他们怕是劝不回姐姐。” 回想月前她无意窥破的少女心事,明宜已经猜到明季去了何处,心中叹息: 阿姐喜欢谁都好,怎么偏偏就是乾元派的修士?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瞒住爹爹,再想办法将她带回来了。 “劝不回,劝不回直接把人捆回来就是了。在族里闯祸还不够,那么点修为也敢一个人不带跑到外面去送死,就没见过她这么胆大包天的。” 妖王想起这个一天不搞点事就浑身不自在的大女儿就头疼。 往日在妖族闹腾也就罢了,旁人看在她妖族大公主的身份上还会让她三分,到了外面若还是这个样子,那不得被人打死? 不得不说,妖王真相了。 明宜走过去为妖王顺气,一边顺气一边放柔了声音撒娇: “爹爹,女儿自突破金丹之后,尚未外出历练过,难得有个机会,也想出去闯荡一番,巩固境界。爹爹就答应我吧~” 不比三天两头撒泼打滚,撒娇认错都是家常便饭的大女儿,难得见一向优雅自持的小女儿明宜撒娇,妖王一下子就妥协了: “也罢,那就让你去走一趟,只是必须要带上护卫,不许学你姐姐那般任性。” “女儿知道了,爹爹您还不放心我么?” 明宜笑着应下,余光瞧见跪在地上的那些妖仆,有意把他们带走,免得在她走后又受到妖王的怒火波及,便开口道:“你们也随我一起去吧。” 一群妖仆自然晓得她的好意,当即感激地应下: “遵公主令。” 妖王瞪了瞪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对于这个聪慧懂分寸的小女儿,他一向是更为纵容和信任的。 就这样,明宜带着十几个护卫离开了妖族,一路朝着乾元派的方向而去。 而明季,此刻正在怀疑狐生。 眼前的大浴桶袅袅冒着热气,几缕阳光投过漏窗落进室内,青天白日,好一副旖旎暧昧的图景。 看着正抱着她,眉目一派矜冷疏淡的斐清晏,明季迟疑了又迟疑,终于开口:“你现在要洗澡?那带我来干嘛?” 一个清洁术就能解决的事情,修仙之人洗什么澡? 而且洗澡还要找个观众?不能够吧? 明季选择性地忽略了心头腾起的那一丝丝不详的预感。 “你先洗。” 斐清晏淡淡一句,霎时让明季震撼地睁大眼睛,看他的眼神与看变态无异。 “不是你想的那样。” 似乎也认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斐清晏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肃然道: “你自己洗,我出去。方才把自己玩得一身泥,你不觉得,自己很需要洗一洗吗?” 原来是迟来的洁癖发作。 明季恍然大悟,扭头瞥一眼浴桶里的水,转头,坚定拒绝: “不觉得。我不洗!” 明季本身是不怕水的,但原主是九尾狐,本能地不喜欢毛毛被打湿的感觉,变成人形倒还好些。 大约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摆在她面前的是个大浴桶? 假使斐清晏不这么一本正经,她兴许自己也会想到这一出,毕竟原主就一直觉得,清洁术哪里比得上泡澡泡温泉来得快乐呢? 但现在,她心中属于原主的搞事因子,忽然就蠢蠢欲动起来了。 第七章 愿君知我意7 洗澡有什么好急的,当然是逗小仙君更有意思。 她举起一只粉嫩的小爪爪,啪叽摁在斐清晏的手臂上,不许他把自己放下去,十分具有求知精神地问道: “小仙君,我想的是那样……是哪样?” 斐清晏:“……” 端雅矜持的白衣仙君亦选择性地忽略了她的问题,拎着后颈手一松把她丢进了大浴桶里。 “听话,水里给你加了灵髓。” 灵髓是灵脉之精,得来不易,对明季这种根基不稳的小菜狐大有好处,不过她修为不够,不能直接服用,泡澡吸收效率会更好一些。 “噗——咳咳咳。” 这一招真是来得措不及防。 明季咕噜噜咽了好几口自己的洗澡水,这才划动着爪子从水里冒出头来,感觉一身毛毛湿哒哒的黏在身上,看着斐清晏的背影,瞬间就不开心了。 “哗啦——” 浴桶中湿漉漉的小狐狸陡然变成身着红裙的明艳少女,而后足尖在浴桶边缘一点,借力而起,向前一扑直接挂在了斐清晏的背上。 斐清晏措不及防,清冷的凤眸微微睁大,一时僵立在原地。 明季虽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完全可以猜到他的反应,因而兴致大起,趴在斐清晏的肩头语气戏谑: “说呀,我想的那样是什么样?到底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想多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嗯?” 明季越玩越起劲,指尖带着方才沾染上的微烫水珠,轻而缓地点上他逐渐攀上绯色的耳垂,弯眉,音调绵软,吐气如兰: “一个人沐浴多无聊,不如,主人陪人家一起?” 这还是明季第一次叫主人,当然,主要是出于某些不可言喻的恶趣味。 在明季的设想中,依这位小仙君素日里的清冷禁欲程度,哪怕不立刻落荒而逃,也该一掌拍飞她并且怒斥她厚颜无耻才对。 为此,明季用了十二分的心神来戒备,务必不让自己待会飞出去的姿势太丢脸,结果却听见:“好。” 明季:?! 这属实是个完全不在预设的回答,为此,明季愣了一瞬,又惊得灵魂都出窍了三秒,被斐清晏抓住空档,反手一章拍在肩头。 “哎呦!” 下一秒,红衣明艳的大美人凭空消失,毛色雪白的小狐狸被仙君重新拎着后颈丢进了浴桶里,噗通一声,又溅起一朵好大的水花。 “啊呸呸呸!斐清晏,你想淹死我吗?你到底要干嘛?!” 这已经是明季第二次喝自己的洗澡水了,她好气!就算加了灵髓的洗澡水是甜味的也不行! “陪你。” “陪你个头!”明季输个头不输阵,小爪子啪啪拍在水面上,掀起一朵又一朵的小水花:“有你这样陪的吗?你这充其量只能叫帮我洗澡!有本事你别在那站着,你下来、不,你脱了衣服进来呀!” 斐清晏言简意赅:“没本事。” “哼,就知道你没本事!不陪就算了,我刚刚说错了,你这也不叫帮,最多呀只能叫看我洗澡。” “……小仙君,你好不知羞呀,别人只当我是你养的灵宠,难道你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么?窥视女修洗澡,按你们乾元派的规矩该怎么罚好?” “哦对了,你怎么还不解开我身上的禁制?这么大个桶我浮得很累的知道不知道……” 他耳垂分明红得不像话,面孔却比往日看起来还要冰还要冷,薄唇紧抿,眉尖轻抽,定定看了闹腾个不停的小狐狸数秒,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终于忍无可忍道: “那就帮你洗。” 什、什么? 明季瞳孔地震了。 “斐清晏!斐清晏你疯了?!你他妈来真的?!!!” “……” “住手!别薅了!!我要秃了!!我真的要秃了!!!啊啊啊啊啊——!!!” “……” “停停停!我错了我错了,我洗,我洗,我自己洗!!!你麻溜地给老娘滚!!!老娘真的自己会洗!!!!!!” “……” 一刻钟后。 伴随着一道巨大的水声,终于逃过一劫的明季坐在浴桶里,龇牙咧嘴地揉着差点被摔成八瓣的屁股,随手将不断往下滴水的头发拨到身后,简直气到心梗。 她,明季公主,有记忆以来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回顾原主的记忆,从来都只有她作弄别人,让别人看见她就头大的份,怎么到了她这,就屡屡被斐清晏反将一军呢? 坐在浴桶里发了会呆,任水中温和而庞大的灵气涌进身体,明季捻起水面上一瓣不知从何而来的月季花瓣,在指尖把玩了一会儿,倏而扬了扬嘴角。 好像,还挺可爱的。 …… …… …… 错觉,都是错觉,是原主恋爱脑带来的错觉。 明季默默捂住微烫的脸颊,把脑袋埋进了水里,并且在水里吐了个泡泡。 片刻后,再抬起头,神情已然恢复淡定。 晚饭时间。 明季看着桌上的几盘菜,分别是清炒月季花瓣、月季花糕、油炸月季花瓣、凉拌叶片和一盆疑似清水煮花枝的神奇存在。 上看下看,看不出吃的价值和必要;左看右看,都是自己白日里搞破坏带来的遗产。 想想早上她终于挑到一株满意的月季,叼着它离开的时候,无意间扭头看见的那宛如大型猛兽过境一般的混乱场景,枯枝败叶遍地,花飞花落满天。 明季霎时就不敢下筷了。 而已经恢复往日模样,一派光风霁月模样的某仙君还在一旁问: “小乖要喂吗?” 不是“要吃吗”,而是“要喂吗”,一字之差,暗藏多少杀气和危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沉默了将近一刻钟,明季面色凝重地举筷,伸向那盘看起来最正常的清炒花瓣,谨慎地送入口中。 …… 很好,冷静了。 可爱什么的,果然是错觉。 还没等周婧打着陪小乖玩的借口再去清灵峰,清晏仙君倒是先抱着他的灵宠走了一趟丹峰。 对周婧,他只道:“小乖想要玩伴,听说师侄你养着几只灵宠,可否唤来陪它玩一会儿?” 放屁! 明季趴在斐清晏怀里,悄悄翻了个白眼。 第八章 愿君知我意8 她只是估量着天命之子这会应当已经加入乾元派了,打算去丹峰寻人顺便探探路而已,谁想还没离开清灵峰就被抓住了。 斐清晏那厮,竟然在她身上下追踪禁制! 清晏仙君不动声色地垂眸,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一旁的周长老听了,乐呵呵笑道: “哪用那么麻烦。师弟有所不知,婧儿专门为她那些灵宠打了个洞府,里面各种设施玩具一应俱全,将你这灵宠也一并送过去嬉戏便是。” 他随手指了边上站着的一个仆役,吩咐道:“你过来,帮清晏仙君把灵宠送去后山。” “师兄……” 看斐清晏神情似要拒绝,周长老连忙制止道: “上次邀你来丹峰你不肯,这次可不许再拒绝师兄了。我近日新收了些灵茶,今日定要与你好好品茗对弈一番。” 斐清晏无奈:“……好吧。” 那仆役上前,打算从斐清晏的手中接过明季。 接了一次,没成功,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斐清晏,斐清晏这才松手,让他抱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仙君看他的眼神有点冷。 仆役拘谨地抱着怀中娇小柔软的小狐狸,看似平稳实则迅速地往后山的方向走去,只想尽快走出斐清晏的视线范围。 周婧眼馋地看着明季那愈发柔顺雪白有光泽的毛毛,心中左右为难,既想主动请缨,路上趁机撸几把小狐狸,又不想放过和小师叔相处的机会。 周长老知道女儿的心思,有意给她创造机会: “阿婧也跟上。今日这茶由你来泡,若是泡得让你小师叔不满意,父亲可是要罚的。” “是。” …… 那仆役将明季抱去了专门饲养灵宠的洞府,看明季身形格外娇小可爱,还特意叮嘱洞府内的其他灵宠不许欺负她这个新来的小伙伴。 虽然明季其实并不太需要,事实也与他脑补的截然不同就是了。 明季矜持地站在一处滑梯上,释放威压让洞府内的其他毛绒绒不敢靠近,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毛线球,看起来玩得挺开心。 仆役放心地离开了。 等人一走,明季便丢开了毛线球,避开洞府外两个弟子的视线,跟着离开了。 她凭着原主的记忆,在丹峰的山头上转悠着,确认一切同前世布局一般无二之后,便直直往外院的方向走去,谁想半路竟还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秦颖。 今日的她,还是穿的那身外门弟子的校服,看似朴素低调,实则衣襟袖口处都别有巧思地绣上了花纹,璎珞钗环样样不缺,描眉点脂一步不落,一看就是用心打扮过的。 目的何在? 明季想到今早拎着她后颈皮的某人,心中有数。 少了个原主风头在前,有人终于按捺不住,也想试着冒头了。 前世的时候,原主一门心思盯着周婧死磕,二者斗得不可开交,对秦颖这个周婧手下的马前卒没什么感觉。 明季却能从原主记忆乃至原剧情中看出来,她与周婧之间的矛盾之所以愈演愈烈,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是秦颖在其中挑拨煽动,有意激化而导致的。 哪怕秦颖心里未必不清楚,即便搞倒了周婧和明季,身为一个三灵根外门弟子的她也不会与斐清晏有什么可能。 有些人做事,未必要自己能获利,只要其他人因此而倒霉,她们便会因此而沾沾自喜觉得赚到了。 不过,无论是周婧还是秦颖,原主结的梁子都和她无关,更没有打算去主动招惹,因而明季脚步一转,打算绕过秦颖继续往外院去。 秦颖是听到清晏仙君来丹峰的消息,匆匆从外门赶过来的,没成想走到半途,竟在路边遇见了一只陌生的灵宠。 联想到周婧前几日说的话,秦颖猜测这只白狐多半是今日刚历练回来的三师兄给周婧带回来的新灵宠。 她不喜这些杂毛畜生已久,再加上昨天还因为没照看好灵猫,令其腹泻不止被周婧训斥了一顿,此时看明季就更加的不顺眼。 观察着四下无人,竟恶从心头起,走上前去打算给明季一脚。 明季会怕她吗? 她虽无意主动招惹,但别人若找上门来,无论原主和她都是不怕事的。 “啊!你!” 秦颖小声却气急败坏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明季在躲过这一踢的时候,半点没客气,几爪子把她的鞋面给挠开了花。 但凡再用力半分,就不止这双秦颖特意送去山下绣坊加工精绣的鞋子被挠开花,她的脚背也一样会被挠开花。 秦颖看着自己自做好之后一直小心存放,今日听闻清晏仙君到访才舍得拿出来穿的新鞋,一张俏脸瞬间扭曲,低斥道: “小畜生!敢抓坏我的鞋,今日定让你好看。” 言罢,运起一道灵力便向明季打去。 没有拔剑,不是因为手下留情,而是怕留下剑痕剑气被发现是她下的手。 事实上,若是普通灵宠,这一下即便不死也要多处骨折,可见秦颖的狠辣。 但明季并不是普通的灵宠。 虽然为免暴露身份不能动用灵力,但避开秦颖的攻击对她而言并不是难事。 只是避了这一击,又有下一击,秦颖毁了鞋,已然暂时放下了离开的打算,只打算先解决了明季这个讨厌的家伙,省得后山即日起又多一个她要伺候的小祖宗。 她心里清楚,即便真去了周长老处,周婧也定然不会让她里间多待的,左右都是在院外博一个得那人一眼的微渺机会,晚去一会儿也无妨。 明季轻巧地跳开,腾挪翻转遛着她玩,而后攀到一颗树上,顺着延伸而出的枝干从紧挨着的院墙边跳了进去。 秦颖追到这里,顿住脚步,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之后,眼中闪过精光,不再继续往里追。 此处不同方才特意绕路的偏僻小道,时有弟子经过,看见秦颖站在那里,也会过来打一二招呼: “秦师姐。”“秦师妹。” 那弟子打过招呼之后,见她仍驻足原地,且神色有异,便好奇问道: “师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题外话------ 秦颖:在帮作者打劫过路读者的推荐票和月票 第九章 愿君知我意9 “没什么。” 秦颖摇了摇头,面上露出几分犹豫几分为难,几次张口又闭上,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做足了戏份之后,才忧心忡忡地看了她方才驻足的院墙一眼,强笑道: “师兄,师弟,我有事找长老禀报,就不与你们多聊了。” 言罢匆匆离去。 “莫非丹院有什么不对吗?” 两个丹峰弟子被她这要说不说不上不下的样子搞得心里好奇非常,脚步一转便去了丹院正门,找今日守门的弟子打听上了。 “这位师弟啊,师兄问你,方才丹院有什么不一般的事发生吗?比如说,长老们又练出了新的好东西?还是哪位师兄弟姐妹有所突破了?” 这一处丹院是丹峰内门弟子平日练手所用,里面多存放的一些筑基以上的药材与丹药,正与他们这些基层弟子息息相关。 “啊?没有啊,师兄为什么这样问。” 被问到的守门弟子也是一脸的茫然。 待听到那师兄解释了缘由之后,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匆匆抱拳后,便留另一位弟子继续守门,自己进了丹院检查情况。 而这,正是秦颖想要的。 她看到这一幕,噙着笑转身,换上一副慌乱无措的神情,朝周长老所在的院子跑去。 周婧的灵宠野性难驯,不但上来就攻击她,还跑进了丹院捣乱,不知清晏仙君听到之后会怎么看她呢? 想通过灵宠和清晏仙君培养感情? 不可能。 她方才恼恨明季抓烂了她的鞋,现在却巴不得明季越闹腾越好,最好当着清晏仙君的面,将丹院搞得一团糟,看周婧之后还有什么脸打着各种旗号往清灵峰跑。 眼看着周长老的院子近在眼前,秦颖的心情愈发激动。 她停下脚步,凝出了一面小水镜,打算先整理一下仪容再进去,孰料镜子方才举起来,便见一道身影自镜中掠过。 她有些惊愕地抬起头,看向方才那人过去的方向。 虽然只有惊鸿一瞥,但仰慕那人已久的她绝不会认错。 是他!是清晏仙君! 难道,还是来迟了? 秦颖眼眸一沉,掩在袖中的手指揪紧了裙衫,遗憾和懊悔自心头涌起,早知道方才不和那两个演那么久的戏了,平白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不过,仙君行色匆匆,是要去做什么呢? 清晏仙君不在,有些事自然没有再去禀报的价值,秦颖正转身打算离开,却又看见周长老和周婧也脚步匆匆地从院中走出来。 不单是她看见周长老和周婧,周长老和周婧也看见她了。 “秦颖,你在这做什么?” 面对周长老的发问,秦颖心中微揣,短暂地迟疑了一瞬,思考是要用原先那个临时编出来的理由,还是方才新找到的那个事由。 转念一想,左右之前都在两个师兄弟面前留下破绽了,现在不报,之后万一被周长老知道,反而不好,遂回答道: “是,是阿婧新养的灵宠,它不知怎的闯进了丹院……” 周婧忽然打断她的话:“等一下,我的灵宠?哪一只灵宠?” 秦颖一愣,惊异地抬眸对上周婧莫名其妙的表情,意识到有什么超出自己预料的情况发生了。 她小心地开口: “就是那只小狐狸,白毛的,只有眉心和尾巴尖是绯色,不是三师兄今日给你带回来的新灵宠吗?” “……”周婧探究地看着她,“我没跟你说吗?那只狐狸是小师叔的灵宠。” 轰的一声,秦颖的脑子炸开了。 周婧说完没再看她,而是转头对周长老道:“看来小师叔方才匆匆离开,就是察觉到此事,爹爹,我们也过去吧?” “也好。” 周长老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秦颖一眼,便当先一步乘风离开了,而周婧却没走。 她没认出那人的灵宠,还差点杀了那人的灵宠,怎么会这样? 自从周婧说出方才那一番话之后,秦颖就呆立在原地,心中的懊恼和悔恨比之方才更甚。 忽然头上一轻,她回过神,发现自己新打的珠钗被周婧拔了下来,正捏在手中把玩。 秦颖心中一跳:“阿婧……” 周婧看着手中精致的珠钗,眉眼含怒,恨声道: “秦颖啊秦颖,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来自周婧的发难是意料之中,只是方才多了那一出,秦颖一时不清楚她的怒火是源自哪一桩事,遂装傻试探道: “阿婧,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你听不懂吗?”周婧咬牙切齿:“好啊,那我就提醒提醒你。” “我上次警告过你的吧?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你明知道我喜欢小师叔,还特意打扮后跑到这来卖弄风骚,你对得起我吗?!” 周婧心里的火焰熊熊燃烧,是不满更是被背叛的愤怒。 秦颖不但和她喜欢上了同一个人,甚至在明知道她喜欢小师叔的情况下,还有要继续勾引和争夺的意思。 区区一个被她提上来的跟班而已,平日里在她面前装得谨小慎微,谦卑无比,实则一逮着机会就想往上窜,这让周婧如何能够不愤怒。 秦颖却是心里一松,委屈道:“阿婧,你误会了。” 她早就知道今天这样出现,之后再在周婧面前辩解她对那人无意她也不会信。 不过,这么多年来,她太了解周婧了,更清楚怎么应付她。 她故作黯然神伤,自卑道: “阿婧你也知道,我修为低微,天赋平平,半点也比不上你的优秀,仙君如何能看得上我呢?” 怕激起周婧更大的醋意,她连师叔都不敢叫。 听到这一句,周婧虽还冷着脸没有开口,可脸色确实是缓了几分,显然是认可和受用的。 秦颖咬咬牙,继续贬低自己: “整个修仙界倾慕仙君的女修何其多,我不过是其中垫底的一个。我知道对不起阿婧你,若不是方才的意外,我原本只想在院外等着,希望仙君离开时能多看我一眼……” 一番话下来,不但踩了自己捧了周婧,还狡猾地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情难自禁的借口,不着痕迹地将周婧的注意力移到了其他莫须有的情敌身上。 若是明季在这,定是要为她的心机鼓掌的。 第十章 愿君知我意10 “你说真的?” 周婧狐疑地看着她。 秦颖连忙保证:“当然是真的。” “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 周婧轻哼一声,钗尖慢慢地在秦颖颇有几分姿色的脸蛋游移,力道不大,却足够羞辱。 秦颖只觉得脸上被钗尖划过的地方一片火辣辣,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心中又是难堪又是愤恨。 敲打完毕,周婧把珠钗丢回她的怀中,命令道: “我现在赶着去找小师叔,这次就先不跟你计较,你不许跟去听到没?” 秦颖当然只能称是。 看着周婧匆匆而去的背影,她恼恨怨怒之余,心中竟然还有几分庆幸。 庆幸没当真走到清晏仙君的面前,将自己丑陋恶毒的小心思展露,否则,只怕到时在那人心中留下坏印象的就不是周婧,而是她自己了。 庆幸周婧虽然傲慢又难伺候,但脑子也蠢得很,没想到另一个方向去,没发现自己的算计。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周婧是个傻的,但周长老不是,他分明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明里暗里地敲打她。 往后的一段时间,秦颖都在遭遇人为的霉运透顶。 同样的份例,比她晚来的弟子都能领,到她就是发完了。 在丹房练习的时候,别的弟子都风平浪静,一到她,要不就是只剩下条件最差的一间,要不就是练到一半被其他同门意外闯入或惊扰,直接炸了炉。 这样的事多来几次,不说同门的异样眼光,秦颖自己都不想再往丹房走。 ——她没钱赔。 最糟糕的,还是来自周长老本人的针对。 丹峰上不止一位长老,但周长老是其中专管外院的一位,只要他不松口,秦颖就没办法学到新的丹方,维持自己外门第一的位置。 唯一庆幸的,就是周长老顾忌周婧的心情,没有直接挑破她的算计,只是暗示了一两句,见女儿没听明白,也就不强求了。 反正只要有他在一日,女儿在这丹峰上都可以横行无忌,肆意快活,这就够了。 这也给了秦颖机会,可以偶尔借着周婧的势来躲避一二针对,但也不能做太过,否则会引起周婧的疑惑不说,还会遭致周长老更明显的打压。 在周婧面前忍辱负重伏低做小了许多天,这种难捱的针对才算结束。 经此一事,秦颖不但心中记恨上了周婧,发誓要狠狠坑她一把,连明季也被她归于万恶之源,一起记恨上了。 不知道秦颖偷鸡不成蚀把米,即将迎来倒霉命运,另一边的明季,简直是误打误撞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偶像剧模式。 就方才,她跳进丹院之后,寻思着来都来了,不搞点事再走似乎不大符合原主的小作精人设。 搞什么事呢? 那就带点纪念品走好了。 反正,冤有头债有主,灵宠干的坏事找饲主。 于是就灵巧地跳上窗棱,熟门熟路地摸进了其中一间丹房,又熟门熟路地从架子上贴着标签的一排小瓷瓶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一款。 打开,两只小爪爪举起,嗷呜。 入口的瞬间,丹药化作强劲的灵力流,顺着她的喉咙一路往下,逐渐席卷覆盖至全身经脉。 药力所及之处,经脉被一一冲刷、扩宽 感谢之前斐清晏给她泡了个灵髓澡,当时虽没有直接让明季进阶,但温和大补的灵髓却修补了她根基不稳的问题,也使得她的经脉变得更加坚韧。 因而她现在,除了刚磕完药整只狐有点膨胀之外,没有太多不适。 体现在那个挨个丹房查看情况的守门弟子眼中,就是进门最里边的药架下,蜷着一个团子,一个全身的毛发如尖刺般炸开,一看就嗑药磕过头的毛团子。 他刚来得及说出丹房被闯四个字,便有一道灵光从他身旁掠过。 下一秒,丹房的大门陡然关上,就差那么毫厘的距离直接拍在他的脸上,一个淡金色的结界凭空而起,将丹房笼罩。 守门弟子呆若木鸡,又过了数秒才回过神: “快来人!有人擅闯丹房——” 什么?这还得了? 整个丹峰一下子躁动起来,不少弟子闻声而来,聚在丹房之外对那结界束手无策,又被姗姗来迟的周长老斥了回去: “瞎嚷嚷什么?” 他瞥了一眼丹房外的淡金色结界,确是斐清晏的灵力波动无疑:“都散了吧,是你们清晏小师叔在里面。” 虽然他也不知道斐清晏要做什么,等着就是了。 丹峰弟子们:“啊?” 原主是个娇气的,因而明季撒娇撒得毫无心理负担。 迷迷糊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识地呢喃出声,语气软糯带了几分委屈: “斐清晏,难受……” 一股灵力将蜷在地上的小狐狸从地上卷起来,带向白衣仙君的方向。 半空之中,明季陡然幻化成了人形,直直朝地面扑去,仓促之下,只觉得腰间被一环一拉,兼之大脑昏沉站立不稳,有些踉跄地向前跌进斐清晏的怀中。 而后,唇上触到一抹温软,她怔住了,斐清晏也怔住了。 他们的距离太近,近到明季可以清楚地看到斐清晏浓密而轻颤的羽睫,微微睁大的清冷凤眸和眸中来不及掩饰的,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无措和懵然。 这是一个意外,但感觉并不坏。 鬼使神差地,明季抿了一下唇。 昏沉的大脑忽然清明一瞬,明季眨了眨眼,一手抵在斐清晏的胸口处,欲拉开几分距离,却觉得腰上的大手又往里收紧了几分,桎梏得她动惮不得。 微凉的灵力自唇齿间渡入,一路往下,牵引着明季体内的灵力回到正轨上,在金丹处游走一圈后,那股灵力便功成身退,又一次顺着亲密贴合的双唇流向另一方。 她的境界攀上了金丹中期,并且还在不断地往上涨,在距离金丹后期只差一步的时候止住,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顺利突破。 进阶的灵流缓缓平复,一切结束后,明季脑子都是半懵着的,连腰间的手何时松开了也没发觉。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偏偏心中又有一种冲动叫她想开口说些什么,打破丹房内这片旖旎的寂静,以至于仓促之下组织的言语也是磕巴且毫无意义的: “小仙君,你,呃,你这……” ------题外话------ 猜猜明季接下来会说什么? 第十一章 愿君知我意11 她搜肠刮肚想出了一个词:“算不算趁人之危?” 虽然刚才是她先动的口,但是,刚才的刚才,分明是他先动的手。 旖旎的气氛打破了,更多的尴尬却涌了上来。 对上斐清晏略显茫然的视线,她忽然福至心灵,话到嘴边转了几转,终是变成了带着几分婉转轻柔的调笑: “欸,斐清晏,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啊?” 折腾这许久,这具身体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 没等到斐清晏的回答,明季一双妩媚明艳的狐狸眼儿困倦地半眯,心念一动变回原形,放任自己从半空之中落下,不出意外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花香的怀抱,而后精神一松,陷入黑甜梦乡之中。 这回她知道了,是月季花的香味。 …… 明季醒来时,已经回到了清灵峰上。 看见她睁眼,坐在桌边看书的斐清晏侧首,淡淡道了一句: “只是疏导灵力。” 他还是那样泠泠若雪、皎皎胜月的端方仪态,声音也还是那样的沉稳镇定,然而要先忽略他微红的耳根,和说话时并不落到明季面上的游离目光。 什么? 明季怔了一下,才明白这是在回复她昏睡前的那个问题。 岂有此理!匪夷所思! 明季震惊地坐在床上,心里被这两个十分具有谴责意义的词给刷屏了。 你家疏导灵力嘴对嘴的啊?! 这是欺负谁乡野小狐没见过世面呢? 明季看着斐清晏离去的背影,瞠目结舌,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啼笑皆非之余,张了张口,竟不太忍心戳破这小仙君身上最后一层名叫矜持的遮羞布了。 于是她善解人意地揭过了这一茬? 不,不可能的。 她凑到斐清晏的身边,不怕死地啧啧称奇道: “斐清晏,你们人修这疏导灵力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 瞧着那愈发红的耳根,明季心中的小狐狸直接笑了个满地打滚: “那啥,我忽然觉得自己的灵力运行似乎还是蛮不畅的,要不,小仙君你再帮我疏导一下?” “小仙君?” “斐清晏?” “你!”琥珀色的清冷凤眸瞪着她,半晌,终是憋出三个字:“不知羞!” 明季一脸无辜地回视他:“可你不是说这是疏导灵力?疏导灵力有什么好羞的呀?” 斐清晏似是终于不堪忍受她越来越不堪的言论,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喂!斐清晏?斐清晏!” 等人一走,明季连门也懒得关,直接倒回了床上,放肆的笑声直冲云霄。 殿外,白衣仙君敛眸不语,似是想将那总是扰得他心烦意乱的声音屏蔽在外。 却终是,花落惊水,心有微澜。 “昨日,你去丹峰做什么?” 面对斐清晏突如其来的试探,明季神色不变,连筷子也没停一下,边吃边回道: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去丹房偷药啊。” 斐清晏移开视线,显而易见的不信。 “好吧好吧。” 明季坐直了身子,做出一副要坦白从宽的正经模样,半真半假地道: “上次那小美人一看就喜欢你,我吃醋了,去打探敌情行不行?” 清冷的琥珀色眼眸直视着她,淡然而从容,并未因她的话而掀起任何波澜,叫明季不禁怀疑,满嘴跑火车的自己在他眼里莫不就像个傻子? 她泄气地嘟了嘟嘴:“我就知道你不会信。” “这也不信那也不信,小仙君,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呀?” 分明是她在信口胡诌,偏还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怪别人难伺候起来了。 斐清晏瞥了她一眼,不答。 明季一想逗他便会叫他小仙君,满篇鬼话没几个字能当真的。 又几日,明季下了清灵峰一趟,回来时身后跟了个面团。 准确的说,是个长相白胖似面团的家伙,穿着一身乾元派的外门弟子服,头脸手足都沾了不少的灰土,瞧着很是狼狈,但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充满了不屈的生命力。 他跟在明季的身后,瞧着略有些忐忑拘谨,但并不畏怯。 对此,斐清晏的第一反应是: “他就是你来乾元派的目的?” “怎么说话呢?”明季不赞同地皱起了眉:“我只是下山散心,顺便英雄救美了一下而已。” 斐清晏沉默地看着那个面团,不,少年,忽然就怀疑起了明季的审美。 不怪他,只能怪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甘范仁前期就是这个模样。 出生凡界,身形微胖,因为家里庇护了一位修士而飞来横祸,父母尽数惨死,唯一逃过一劫的他则被那位感恩于心的修士介绍进了乾元派,成为了丹峰上的一名外门弟子。 总的来说,因为父亲是大厨,从小吃得饱睡得香,在进入乾元派前基本没遇到过挫折的原因,现在的甘范仁只能算长相可亲,后面获得机缘后,他才减肥成功,男大十八变,越变越俊朗了。 龙傲天这种东西嘛,靠的是实力和那打不死的小强般的气质,不靠长相的。 “喂喂喂,一时口误而已,你那是什么眼神?”明季不满地抗议:“换个说法,美救英雄,行了吧?” 她“无意”路过丹峰的时候,发现周婧正带人将甘范仁团团围住,疑似要搞什么峰内霸凌。 明季是谁? 她绝不允许有人行事比自己还嚣张。 当即就几掌拍过去,把周婧连着几个挡路的通通扇飞,而后拎起甘范仁就跑。 斐清晏:“……” “哎呀,你就不要纠结这个啦。”明季摆摆手,上前一步,抓着斐清晏的袖子不放了。 她今天这么乖巧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 “我刚刚救人的时候,把你那个小美人给打了。”怕斐清晏认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还指了指自己的脸,郑重强调道:“这个样子打的。” “……不是我的。” “什么?”明季懵了一瞬,看向一脸认真的斐清晏,反应过来,差点仰倒:“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她不依不饶地拉着斐清晏的袖子摇晃,眼巴巴道: “小仙君~” 斐清晏:“……” 未过半个时辰,周婧就带着秦颖找上了门,在这之前,明季当着甘范仁的面,大摇大摆地变回了原形,跳进了斐清晏的怀里。 甘范仁目瞪口呆。 他他他,是不是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密辛? ------题外话------ 【小剧场】 甘范仁:当时,我离被灭口就差那么点儿…… 作者(默默递上复活甲):别说妈不爱你 甘范仁(悲愤脸):是亲妈吗? 作者(无辜jpg):啊,被发现了,你是楼下买青椒炒肉饭送的(w) 第十二章 愿君知我意12 天命之子不愧是天命之子,接受能力就是强,数息过后便整理好了神情。 原剧情中,也是他第一个发现了原主的身份,不但没有揭穿,还帮她打了几次掩护呢。 周婧一进来就看见站在旁边的甘范仁,顿时怒火更炽,但又不能在斐清晏面前发作,暗地里瞪了他好几眼。 斐清晏瞥了眼膝上的捣蛋鬼,明知故问道: “师侄今日所来何事?” 轻点捏她耳朵! 明季气咻咻地扭头瞪了他一眼。 秦颖抓住机会,抢先一步上前,顶着身后周婧要吃人的视线,声情并茂,唱念俱佳地将上午发生的事陈述了一遍。 而后言明来意:要带走甘范仁和另一个闯入者。 当然,对自己不利的一笔带过,有利的慷慨激昂什么的,人之常情,只是无人戳穿的时候尚可自圆其说,一旦被揭露,可就有点不太好看了。 反正甘范仁是不惯着她们,当下就把周婧和秦颖嫌弃他修为低微资质差,认为他不配待在丹峰,不但隔三差五差遣他敢杂役弟子才干的活,还时时刁难羞辱的事儿直接给捅出来了。 周婧最后黑着脸走出来,表示绝无此意,只是看小师弟平日不求上进,有心要好好磨砺他一番,不料却被误会。 甘范仁站在一旁,特别不给面子地撇了撇嘴,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周婧面色发青,秦颖看看她,又看看甘范仁,眼中光芒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斐清晏对他们之间的官司不置可否,合眸三秒,再睁开,看向下首的周婧,道: “清灵峰上除他之外,并无其他外来者。” 好你个心机的小仙君! 并无其他外来者,因为明季不算外来者,马虎眼打得这么溜的么? 明季忍不住震惊抬头,用眼神表示自己对他的赞许。 “小乖,别闹。” 修长的手抬起,覆上,而后微微用力,将某个不安分的小脑袋压了下去。 清灵峰是斐清晏的地盘,一草一木皆在他的眼中,峰外更是有他专门设下的禁制,未经允许不得擅入。 如周婧这样勉强算是常客的,每次入峰依然要先通禀。 既然斐清晏都这么说了,周婧再是心有不甘也只能相信,她不善地看了一眼甘范仁,道: “那这位师弟,婧儿先就带走了,” 把这小子带回去慢慢审,总能问出方才那臭丫头的下落。 “此人已被我收作记名弟子。” 原来是在这等着周婧。 明季眸中飞快掠过一丝笑意。 “小师叔?!” 此话一出,在场除了明季,都惊呆了。 因为斐清晏自踏入道途至今,年少成名,风光无限,却从未收过弟子。 具体原因,系统给出的剧情里并没有细说。 他就像一个活在天命之子回忆里的背景板,工具人。 前期,是甘范仁崇拜向往的偶像,长久追逐的目标; 中期,为魔种所控,向死而生,一朝堕魔,跌落神坛; 后期,留下的剑谱被甘范仁发现并融会贯通,打败了彼时已经借体复生的魔尊。 看似处处不见人,实则天命之子跌宕起伏的成名之路处处有他的痕迹。 救下甘范仁,是明季做的一个实验。 不为别的,就是想知道如果天命之子不再叛逃乾元派,后面的剧情还会发生吗? 周婧最后还是没能带走甘范仁。 在丹峰上当一个外门弟子,和清晏仙君的记名弟子,有脑子都知道哪个更好。 她冷着脸离开,倒是秦颖,走时一步三回头,总觉得那窝在清晏仙君膝上瞧着她们的小狐狸,神态莫名地熟悉。 刚下清灵峰,她就被周婧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 声音极其清脆。 秦颖捂住脸颊,微垂眸,掩去眼底的愤恨和怨毒,熟练无比地道歉: “阿婧,你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甘师弟的事告诉你,找你帮忙,害你在小、清晏仙君面前丢脸。” “你当然错了。”周婧恨恨地道:“叫你看好他,莫在外派弟子面前丢了我丹峰的脸,你倒好,管个人也管不住,倒叫他丢人到小师叔那里去了。” 呸,还真当丹峰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秦颖心中哂笑,笑这个日日被她当靶子和枪使而不自知的蠢货。 一青一蓝两个身影御剑而起,伴着一人没好气的呵斥声,逐渐远去。 清灵峰上,甘范仁在周婧等人离开后,便按捺着满心的激动和喜悦,识趣地告退,先行一步回丹峰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也不怕半路遇上周婧和秦颖,有清晏仙君庇佑,昔日的同门不敢再为难他。 不管清晏仙君出于什么目的收下他,终归结果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他一个废物五灵根竟也有一天能够拜在偶像的门下,传出去会把多少欲入门下的天之骄子们给气吐血啊。 甘范仁心中暗爽,走起路来都带风。 等他一走,明季便又变回了人形,拉着斐清晏的袖口,眼眸亮亮: “斐清晏斐清晏,你是为了我,才把甘范仁收为记名弟子的对不对?” 她说这话时,神采飞扬,眉间花印灼然更胜桃花明媚,贝齿轻咬着红唇却还是克制不住地泄露出笑意,似乎这个发现当真叫她高兴极了。 “不……” 斐清晏方才张口,却被明季一指抵在唇上,不让发言。 成功止住他的话头,明季才傲娇地微抬下巴,蛮不讲理道: “不许说不是。你这小仙君,修仙修得都傻了,我不要听你说的,就要我觉得。” “总之,今天的事,谢谢阿晏~” 一个莽撞中又带着几分喜悦的吻落在他的侧脸,一触即离,带着主人羞涩的情意。 斐清晏怔然。 再回神,只有一个慌不择路往外逃窜的背影。 须臾,他抬手,指尖擦过自己的侧脸,而后敛眸,鸦羽般的长睫垂落,掩去其间的万千波澜。 “小乖,小乖!” 甘范仁不知从哪里蹦出来,拦在了明季面前。 明季:? 她下意识地瞪眼,怒:“叫谁小乖呢?” 一个斐清晏还不够,这么土的昵称还有人跟风?! 她艳丽到极致的桃花面染了薄红,不同的是方才是羞的,现在是气的。 第十三章 愿君知我意13 “不不不,因为我不知道恩人你的名字,然后又听见仙君大人刚刚这样叫你,所以……” 说着说着,他忽然自己顿悟了:“恩人!” 明季无语,实在不忍跟傻子计较,大度地揭过这一茬:“别叫恩人,听着怪磕碜的,我叫明季。” 甘范仁从善如流,立刻改口:“好的,明季。” “刚刚听周婧说你叫……甘范仁,对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莫非是想和她相约,一起去给周婧套个麻袋? “没有。啊不是,有有有。”看见明季又要生气,甘范仁连忙改口。 他说:“我是来找你道谢的。那个,谢谢你之前帮了我,我一定会帮你和仙君保守秘密的。” 绝对不会让人知道仙君大人喜欢上了一个狐妖,还把她扮作灵宠悄悄藏在清灵峰上。 原来不是要套麻袋啊。 明季看着目前还青涩腼腆的天命之子,短暂地失望了一秒钟,很快心中搞事的小狐狸尾巴又摇晃了起来。 “秘密?什么秘密?”明季歪了歪头,故意曲解:“你是说我的身份吗?” “呵,我会怕他们?” 明季忍着心中羞耻扬起下巴,学着前世原主第一次被甘范仁发现身份的样子,自信且嚣张地放话道: “我可是堂堂妖族公主,你们谁若是敢伤我一根寒毛,我阿爹必定带着整个妖族踏平你们乾元派。” 甘范仁:“啊?” 不应该是毫毛吗? 不不不,等等,妖族公主? 也就是说,面前的姑娘不单单是个狐妖,还是一个连他这个刚踏上修仙之路没几个月的菜鸟都听说过的,传说中内丹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助益修为一日千里的,九尾狐妖? 看着面前这块行走的肥肉,甘范仁在清灵峰顶的瑟瑟寒风里,凌乱了。 明季一拍他的肩膀:“总之,保守秘密什么的,不重要。我吧,就是单纯看你比较顺眼,所以就顺手帮了一把。你们人修不是也有句话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原主在清一色仙风道骨,衣带当风的清瘦型乾元派弟子中难得看见一个小胖子,因此大为稀罕这种奇怪的理由,甘范仁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甘范仁:? 甘范仁:! 甘范仁眼眶酸涩,心头涌上一阵感动。 自从父母离世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这么不图回报地对他好了,尤其还是一个陌生人。 他心中感念,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明季脑子笨点没关系,他会记得帮她保守秘密的,哦对了,还要想办法报答一二。 爹爹娘亲教导过他,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才行。 虽然他现在还是个五灵根的小菜鸡,但能拜在清晏仙君的门下,说明还是有点上升空间的嘛。 甘范仁乐观地想着。 而且,报恩也不一定非要靠武力,还可以有其他方式的嘛。 整个修仙界,单论武力值的话,除了几个避世不出的老祖,谁能和号称仙门第一人的清晏仙君比呢? 回去的时候,正殿里没看见斐清晏,她脚步一转,进了里间内殿。 还是一样的空无一人,装潢摆设皆从简,瞧着格外空寂冷清,屏风前的桌案上摆着一个细口瓷瓶,瓶中插着一枝盛放的月季,成了这屋中唯一的亮色与风景。 莫非…… 明季眼眸微动,走过去仔细观察一番,发现那月季上覆着淡淡的灵力,可保花叶常年鲜活不败,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但她还是没寻到人。 方才并未见人离开清灵峰,不在自己殿中,会去哪儿呢? 转念一想:这家伙,不会被她亲了一口就吓跑了吧? 不应该啊,上次亲得更久,他还能镇定自若地坐在她房间呢。 是了,她房间! 明季走向侧殿,隔着一扇木质的漏花窗,邂逅了邻桌而书的白衣谪仙。 “仙君大人这样高洁端方、光风霁月的人,怎么也会做出那等未经允许擅闯奴家闺房的登徒子行径呢?” 明季斜坐在漏花窗上,指尖去勾他的乌发,一双狐狸眼儿的眼尾妩媚而微微上挑,眸中蕴着三分嗔怒,七分戏谑。 “别闹了。”斐清晏放下笔,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却没有什么怒意:“过来挑个武器。” 似乎从某一日起,她便不怎么在斐清晏面前变回狐形了。 而斐清晏仿佛也忘了当初将她带回来时的养灵宠一论,从未就此事提醒过她。 “武器?” 明季好奇了。 她也不走寻常道,便直接从窗棱上翻进去,而后随意地理了理裙摆,走到斐清晏的身侧。 斐清晏成名多年,空间戒指中亦收集了不少法宝灵器,多是长剑,也有些鞭子、大刀之类的,然明季都不是十分感兴趣。 她疑惑地问斐清晏: “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了?” 斐清晏言简意赅:“你需要个武器。” 明季奇道:“我不需要啊,我有……你认为我没有武器?” 斐清晏不答,便算是默认了。 明季怔了一下,想到什么,有些失神,道:“谁说我没有武器?我有的。” 只是,不太常用。 想想之前好似在吹嘘的时候确实顺口提过一嘴,她是如何赤手空拳地将周婧几个抽飞的,莫不是因了这一出,斐清晏便心心念念地要给她配个武器了? 只是,怕是要辜负这小仙君的一番好意了,身为一个妖修,其实她还是比较喜欢用符咒之类的来着。 咳,也不是妖修就不用武器,她家妹妹明宜,便是一手长剑使得出神入化,轻灵飘逸,惊艳无比,于秘境中令甘范仁一见倾心。 可,明季出来都不是一个有追求的妖修。 她废物得纯粹,废物得坦荡,修为大半靠丹药堆,每天把又凶脾气又坏的妖王爹爹挂在嘴边,出门前呼后拥带足了妖仆,半点没有长进的想法。 长进? 长进是什么? 是明宜那样每日和隔壁山头的锦鸡精一个时间晨起练剑吗? 明·咸鱼专家·季光是想想便觉人生无望,格外惨淡。 但对于斐清晏的好意,她也没打算拒绝,道了谢似模似样地挑了起来。 “咦,这是什么?” ------题外话------ 明季:我,咸鱼,莫得努力 第十四章 愿君知我意14 将那闪着神秘紫光的瑰丽手镯托在手中,明季提起了些兴趣。 在一众刀剑枪棍中,这个手镯精致得格外醒目,上面只有一丝微弱的灵气环绕。 “瞧着不像武器,倒像是有什么特殊效果的法宝……不对,这手镯上也没什么灵气,你是不是拿错了?” 说着,想到什么,明季伸手摸了一下颈间红绳系着的吊坠,铜镜微钝的边缘在她指尖摩挲而过,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然而斐清晏告诉她,这就是武器: “里面装了暗器,定魂针。” 天机阁出品的东西,按下机关便可发射藏在其中的定魂针,针尖上淬着经过提炼的蜂毒,精纯无比,大乘之下,皆可一针定神魂,故此得名。 听了斐清晏的介绍,明季毫不犹豫地决定: “那我就要它了。” 暗器好啊暗器妙,和符咒一样随手一甩就能用,总之,不要她练习的就是最好的。 “这定魂针只有三根。” “保命的东西,三根够用了。”明季不在意地摆摆手:“如果遇到危险,我就用这定魂针把坏人定住,然后……” 她有意拖长了语调,待斐清晏疑惑的视线落到她面上之后,才半带戏谑地道:“等小仙君你来救我呀~” 斐清晏:“……” 明季执意不要别的,最后也只拿了这个手镯。 那天过后,清灵峰上多了一个甘范仁。 捡了个天命之子回来,最直观的变化便是——明季的伙食水平显著提高了。 甘范仁其人,出身凡界,父亲原是远近闻名的酒楼大厨,母亲也做得一手好糕点。 从小泡在吃食窝里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不少吃食的做法,若无那一场家破人亡的意外,他本该慢慢接手父母的手艺和岗位,在凡界娶一位妻子,平凡而简单地终老一生才对。 本以为踏上了寻仙问道之路,这点灶台间的手艺以后都只能用来自娱,没想到啊没想到,某一天他摸进厨房想给自己整几块豌豆黄,却和自家师父大眼对上了小眼。 看着桌上几道已经烹饪好的清炒灵食,甘范仁一脸的惨不忍睹,自告奋勇地撸起了袖子,让自家师父见识了凡间的十八般烹饪手法。 当晚,看着满满一桌子都没摆完的菜,明季震惊:“今天过年吗?” 那倒没有。 不过从那之后,斐清晏的厨艺确实是突飞猛进,一日比一日好了。 茶余饭后,还有从山下带回的新鲜玩意和甜点,前者来自山下的集市,后者来自甘范仁的手艺。 总而言之,明季在清灵峰上的日子,可谓惬意到飞起。 其实,一开始被送甜点的时候,明季是拒绝的,主要是担心抢了妹妹明宜的女主剧本。 但经过观察发现,甘范仁看她的眼神清正,毫无杂念,唯有纯粹的感激和尊敬在里面,显然只是在力所能及地回报她之前的援手。 而且送来的点心,竟然是她和斐清晏各一份。 那这叫什么? 这叫上供!这叫孝敬! 明季想明白之后,彻底过上了三餐加点心的放飞生活,活成清灵峰一霸。 某一天,她心血来潮,忽然对甘范仁道: “看在你这么崇拜我的份上,本公主就勉为其难,收你当个小弟吧。” 甘范仁:“啊?” “啊什么啊,从今天开始,叫我老大。” 甘范仁:“这这这,这不太好吧?” 甘范仁想问叫师娘可以吗? 这一日,明季又开始搞事了。 不,也不算吧。 小狐狸霍霍点花花草草,那叫亲近自然,怎么能算是搞事呢? 再说,就算真的搞事,那也是原主作精人设的锅。 起因是斐清晏在后山种月季,被她瞅见了。 自从上次的洗澡事件后,明季平日便下意识地绕着后山走,生怕玩得嗨了,又被斐清晏抓去揉搓。 可她不是在清灵峰上待得无聊嘛。 甘范仁某次出门又遇见了周婧,顾忌着他背后的清晏仙君,这次倒是没打起来,但口角却是不可避免的。 回来之后,甘范仁似乎终于认识到减肥和好好修炼的重要性,近来格外努力,除了每天在清灵峰上来回跑三趟算作锻炼,剩下时间基本窝在房里打坐。 如此,清灵峰上只剩下明季一个爱玩爱闹爱唠嗑的,和一个被日常霍霍的斐清晏。 这不,看见斐清晏在种花,明季颠颠儿就过去了,不怀好意的魔爪伸向一边的花苗。 “斐清晏斐清晏,我来帮你种花呀。” “……不必了。” 琥珀色的眼眸淡淡地瞥她一眼,斐清晏将花苗拢到另一侧,离她更远了一些。 当然,如此敷衍的反抗和拒绝,在明季眼里,那就是默认,就是欲拒还迎,就是一种另类的邀请。 因而,她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倾身扑向斐清晏,双手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全然不管他蓦地僵硬的身躯,眼疾手快地从他手边抢过一把花苗。 大约是因着要种花,斐清晏今日难得换了别色常服,玉簪半束,乌发如瀑,银蓝滚边的腰封勾勒清逸绝伦的身姿,少了几分天外谪仙的出尘缥缈,多了几分月华般的缱绻温柔。 脸颊不客气地在他沾染花香的怀中蹭了蹭,明季这才一骨碌地爬起来,得意地一扬手中花苗: “拿到啦!” 斐清晏很有预见性地道:“你别越帮越忙。” “才不会呢。”明季脸皮奇厚,面不改色地道:“区区种花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倒本公主?!” 舍不得自己华美的裙子沾了土,明季全程法术远程操控。 指尖一划,地上出现一个小圆坑,再一勾,旁边的月季花苗就自己飞起来,笔直地落进了洞里。 最后再一点,旁边的土壤自动自觉地把小坑给填上,甚至还堆了个土包包出来。 看着迎风而立精神笔挺的小花苗,明季拍了拍手,十分满意: “这不就行了吗?” 能用法术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斐清晏不置可否。 他直觉明季是来捣乱的,但却没有赶她走,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她想做什么。 没想到,明季当真蹲在那安安分分地种起花来,且越种越熟练,素手一挥便是好几株一起。 斐清晏身边的月季花苗肉眼可见的减少,而月季花海的边界线则显著向前推进。 他才刚放松了一秒,回身去清点了一下剩余的花苗数量,便听见一旁明季的大呼小叫: “斐清晏,斐清晏。” “何事?” ------题外话------ 【黑匣子】 他知道她是来搞事的。 她知道他知道。 第十五章 愿君知我意15 “送你一场花雨,你喜不喜欢?” 斐清晏不经意地转眸,而后怔住。 调皮的灵流卷着花瓣,打着旋儿自他眼前掠过,扶摇而上,后化作漫天花雨而落,红裙少女眉眼狡黠,语笑嫣然,以不容拒绝的强硬姿态撞入他眼中。 有调皮的花瓣点过她眉间花印,掠过挺翘的鼻梁,而后轻飘飘地落在那比花瓣更嫣红娇嫩的唇上,轻轻一抿,被编贝玉齿衔于唇间,似在引诱着谁人的亲吻。 呼吸窒了一瞬,琥珀色的眼眸里冷淡从容不复,似有暗潮在其中翻涌,带着再也无法封印的悸动,从心口蔓延至轻颤的指尖。 被灵力卷起的花瓣们终于纷纷落在了地上,少数被微风卷着,往更远的地方飞去。 斐清晏猛地收回视线不再看她,袖中的指尖蜷起,冷声道: “你们妖族个个都像你这般,惯爱施行蛊惑人心之术吗?” “算是吧。” 温软的手指贴上他的脸颊,似蝴蝶翩跹擦过,点上不知何时红透的耳根,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中满是专注和期待: “那你,被我蛊惑了吗?” “……明季!” 斐清晏只是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愿同她对视,不想却对上了一片比玉米杆子还光的花枝,登时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消失不见,额头青筋暴起,隐忍道: “你又拿我种的花送我就算了,你、你还……” 明季这才发觉自己制造浪漫过了头,把这一大片儿的月季花全薅秃了,登时心虚地拎着裙摆连退数步,竭力挽尊道: “哎呀,你这清灵峰上灵力充足、四季如春,凡花一旦盛开便常年不败,这上头已经不知道是风干了多少年的老花瓣了,我给你换了这一茬,兴许下一批长出来的会更大更漂亮呢?” “那我还要谢谢你?” “咳咳,那倒也不必。” 明季双手背在身后,笑得心虚,不知为何忽然回忆起了那些年被妖王爹爹打屁股的恐惧,指尖不住地摩挲着腕上的紫镯,怂得一批。 这定魂针刚到手没几日,不会第一个试验品就是斐清晏吧_(:3」∠)_ 她和斐清晏的修为足足差了几个大境界,有什么是小动作是能瞒得过对方的? 在那琥珀色眼眸无声谴责的视线下,明季怂怂放下了贴着机关的手,越看那一地的花瓣越是心虚,忍不住又磨磨蹭蹭地凑了过去,伸出两指捏上他的衣角,轻轻摇晃几下: “好嘛好嘛,斐清晏你别生气了,大不了之后我陪你多种几株就是了。” 听到这,斐清晏冷若冰霜的面色才稍稍和缓了些。 “免了,你不捣乱就行。” 小作精搞事心得之——认错态度一定要好,转移话题一定要快。 “谁说我只会捣乱的。”明季悻悻地摸了摸鼻尖,自知理亏,啧了一声,随口看着地上转移话题道:“这么多花瓣,也不好浪费了。” 斐清晏闻声看向她,眸中似有惊诧,大意为:你还知道浪费? 明季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往下说: “便给你跳个舞,权当赔礼好了。” “唔,佩剑借我用一下行不?” 斐清晏怔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明季就当他是拒绝,耸耸肩,道:“算了。” 葱白如玉的指尖虚虚勾画,一地的花瓣受到灵力的牵引,流连飞舞在半空,随着她的起承转合翩跹流连。 少女纤腰似柳,玉足胜雪,款摆回旋之间,眼眸勾魂含情,唇畔笑意嫣然,姝色倾绝掠尽红尘千种风情。 九尾狐一族,何需刻意修习蛊惑人心之术,她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岂非已足够动人心弦? 就是清晏仙君捡到的这只小狐狸娇气难养得很,不但爱碰瓷,还格外会撒娇,跳了没两分钟便宣布力竭,哼哼唧唧地挂在仙君的身上不肯自己回房。 不过,谁又能说当事人不是乐在其中呢? …… “斐清晏,斐清晏。” 小狐狸哒哒地跑进殿里,冲到近前,一个激动,没刹住车,化身毛团子向前咕噜噜滚了几圈,啪叽,撞到斐清晏的腿上才停下来。 “何事?” 灵光闪过,白衣绯裙的少女绕着衣上的流苏站起来,眸露期待: “甘范仁跟我说,今天是人间的花灯节,你陪我一起去山下的小镇玩好不好?” 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斐清晏迟疑了一下,似是想答应,但最后却还是道:“不去。” “真的不去?”明季确认了一遍:“你不去我就跟甘范仁去了,你可不要吃醋啊。” “不会。” 斐清晏这么说,明季娇哼一声,也就走了。 不去就不去,今天下山还有事要做,他不去更好。 “啊?师父不去?为什么?!!!” 甘范仁主动提起花灯节本来就是为了撮合他两,一听斐清晏不去,瞬间垮了脸,垂头丧气瞧着像只大狗。 他在清灵峰上这许多天,当然也发现事情不是他最初想的那样了。 明季每天在小狐狸和小妖精之间反复切换,撩得风生水起,撩完拔腿走人的速度也是第一。 还有他那个师父,明季多和他说了一句话都会在意,动辄把他提溜得口吐白沫没空找明季聊天,偏偏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每天冷着个脸把人往外推。 甘范仁身为除两个当事人以外唯一的知情者兼吃瓜人,本来就是看多了小话本也没那么多种族之别,这不就想撮合撮合这对,哪想明季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斐清晏却不肯去。 师父内敛,老大憨批,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有师娘?! 面对他哀怨忧郁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明季特别无辜: “我哪知道为什么?” 明季只是一只矜持的,入世不久的小狐妖,她什么都不知道。 嗯,什么都不知道。 “你好奇怪啊甘范仁,你想让你师父陪你去花灯节,你就自己去请呀,非让我去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他却不敢说呢。” 论起看过小话本的数量,明季是绝对不输他的。 这会,她就嘟起嘴,故意装傻道: “斐清晏不去,我们两个就不能一起去吗?我觉得我和你在一起玩得很开心啊,你比斐清晏那个家伙会说话多了,他平时都不肯理我的。” ------题外话------ 【黑匣子】 没有不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开心。 第十六章 愿君知我意16 “啊啊啊老大!求求你别害我!!!我对我师父那是纯纯的敬仰之情,尊重他就像尊重我那早死的老父亲一样,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甘范仁一听,险些昏过去,双手在胸前摆得快要舞出残影,活像个被逼婚的老处女,辩解的话大声得仿佛在宣誓,生怕谁听不到似的: “还有还有,我!甘范仁!一直是把老大你当未来师娘看的!我的毕生之愿就是老大你和师父能够终成眷属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心心相印天涯海角……” 明季翻了个白眼,唇角却忍不住因他的话而疯狂上扬:“行了行了,知道斐清晏是你的偶像了。啧,这成语水平怎么比我还差?” “先说好,我对你可没那个意思,你也别胡思乱想。” 虽然但是,把斐清晏比作早死的老父亲真的好吗? 正想着,便有一道冰冷非常的声音忽然响起,简直能冻掉两位被传音当事人的耳朵: “胡言乱语,明日早课之前,挥剑万遍。” “啊?”甘范仁先是一惊,而后欲哭无泪:“师父,我冤枉啊!!!” 分明是明季先开始胡言乱语的,为什么受伤的只有他一个?师父偏心! 早课在辰时,明季默默掰起指头,想算算甘范仁从丑时开始挥能挥得完不。 其实,挥不挥得完不是重点,重点是挥完之后甘范仁手还在吗? 功课不好,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明季同情地看了如丧考妣的甘范仁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甘范仁悚然一惊,立刻向后退出一大步,满脸都写着,只要明季不亲近他,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了。 明季:…… 说实话,甘范仁现在甚至都想放明季鸽子,因为他担心早课之前挥不完那一万遍。 但明季并不给他反悔的余地,扯上人后领子拉着就走: “行了别磨蹭了,再耽搁下去人家都休市了,陪本公主出去玩还委屈你了不成?” 被一万遍压垮的甘范仁步履沉重,此刻内心充满了忧愁。 何以解忧?唯有刚下山老大就撒手没了的痛。 “老大,我买好了,让你久等……人呢?!!!” 甘范仁好不容易讨价还价完毕,把那个他一眼就看中的小铁圈作为旁边那个木雕小狗的赠品给买了下来。 再回头,明季就不见了。 甘范仁:Σ(д|||) 今日花灯节,街边的大小店铺都在门口挂上了盏盏花灯,将不大的小镇装点得明亮如昼。 夜市上摆了许多摊子,吃的,玩的,最多的便是花灯和姻缘绳之类的东西,年轻男女们大多红绳系腕,十指相扣游遍街上的摊子,然后择一盏最喜爱的花灯,携手通过老板的考验,将它带回家去。 也许正因如此,明季摸摸莫名有些撑的肚子,觉得这花灯节也没那么好玩了。 她本来开开心心地甩开邂逅机缘的甘范仁,独自在夜市上溜达着,可是越逛越是郁闷,越逛越是委屈。 只因这花灯节,实为人间男女约会定情的节日,那些摊贩们所设题目和考验,也大多都是针对小情侣的,好容易有几个关爱单身狐的摊子,明季对上那些灯谜,也是一个都答不出来。 她走的速度愈发慢了,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口中小声嘟哝着抱怨:“臭斐清晏,坏斐清晏……” 察觉身后有小尾巴跟着,干脆脚步一转,进了一个幽暗的小巷。 片刻后,巷中响起一声痛嚎,嚎了半截戛然而止,转为压抑的闷哼,被惊吓到的路人惊疑不定,正三两结伴着想要进去看看,便见到一个生得格外甜美可爱的绯裙女孩从里边蹦蹦跳跳地走出来。 他们连忙上前询问: “姑娘,巷子里面可有发生什么?” 那姑娘摇了摇头,神色懵懂: “什么奇怪的都没有啊,我刚从里面出来。” 路人们再细听,似乎确实没有听到动静,只当自己幻听了,于是重新散开。 少女跟着人流走出一段,面上似云雾散开,变作一张更成熟更勾人的娇艳面孔。 走过一程,心情已不复初下山时,再看这人间盛景也有些索然无味了起来。 该留的痕迹留过了,该寻的机缘也寻到了,不如便回去吧。 寻了个做花灯手艺最好的摊子,明季丢下一个银元宝,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取走了摊子上最好看的那一盏花灯,将老板大呼小叫的声音抛之脑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位郎君,可要看看大娘我编的红绳?” 卖红绳的老奶奶一把年纪了,最喜欢的便是看到小年轻们成双成对,有伴的定要送上两句祝福话,没伴的也盼着他们早日找到心仪的另一半。 尤其是面前这位白衣佩剑的客人这样,虽未露脸,但光看仪表便知定然是风姿翩翩、俊俏无比的。 “在人间呐,有一个说法,如果亲手将红绳给所爱之人系上,便是在姻缘簿上将她给套住了,从此,你们一定会一生一世不分离,恩恩爱爱到白首。” “其实亲手编的才最好,若你不会编,便在奶奶这买一条红绳给心上人系上吧。” “谢谢,不必了。” 那客人冲她微微颔首,声音淡而清冷,却十分有礼貌。 老奶奶呵呵笑着,没有做成生意也不再多劝,目送着他远去。 转过一个街口,路人相依相偎地从此处过,只见原地一片闲置的空地,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明季回了清灵峰,见正殿中的灯光已熄,不由撇了撇嘴,随手将花灯往屋檐上一抛,而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偏殿。 晚夜无声,万籁俱寂,屋檐上的花灯轻飘飘地落下,落入一只格外修长好看的手中,灯角的流苏在风中悠悠荡起。 不知道甘范仁是怎么在早课前完成那一万遍的,明季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便出于对小弟的关(幸)心(灾)体(乐)贴(祸),特地拿着药瓶走了一趟,结果没看到人。 等下午看到桌上的糕点时,明季都惊了,并且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抢了妹妹明宜的女主剧本。 那家伙手没断?还能下厨? 随手拿起一块咬了口,味道较往日偏甜了点,大概也许可能是挥剑太多次所以放糖的时候手抖了吧。 她坐在桌前,位置正对着窗外,抬眸时恰能瞥见正殿一角,飞檐翘瓦,如燕斜掠,与往日无异。 第十七章 愿君知我意17 甘范仁那小子不知在何处闭关了半个多月,回来时一举从练气三阶提高到练气五阶,还接了任务堂里一个到附近小镇除妖的任务,打算提高心境巩固一下修为。 斐清晏尊重他的选择,自是没有异议。 等他从正殿出来,明季一把将人拉进了自己的偏殿,房门一关,隔音阵法落下,转身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 “老、老大,你有什么事吗?” 甘范仁被她这古怪的笑容唬得心里突突直跳,双手护在胸前弱弱地问。 明季挑眉:“你说呢?” “我说……”甘范仁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咽了咽口水,弱弱道:“非要我说的话,那个老大啊,我觉得咱们可以换个地方说话的,真的。” 他真的不想下山之前还要先挥个几万遍的剑啊啊啊啊啊!!! 明季给了他一个胳膊肘,白眼道:“别装了,我都发现了。” 甘范仁还想挣扎一下:“发现什么了?” “你说呢?”她指尖勾起颈间红绳系着的小铜镜,晃了两下,好整以暇道:“你猜我是怎么混进乾元派的?” “你、我、这个……”甘范仁瞠目结舌,而后将惊疑不定的视线投向了那个迷你形态的小铜镜。 明季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小脑袋,肯定他的猜测,而后一拍他的肩膀,仗义道:“放心吧,看在你是我小弟的份上,我会替你保密的。” 这明心镜既然能替她遮掩气息修为,那么反过来,自然也能照出别人身上遮掩修为的痕迹。 她摩挲着下巴,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不过,你这闭关半个月到底突破到了哪个境界啊?用得着特地遮掩修为,莫非,你已经筑基了?” 结合原主多年看逆袭话本的经验,这大有可能。 原来看不出他的具体修为啊! 甘范仁顿时安了心,并承认那五个下品灵石买一赠一的指环还是有点靠谱的。 某不知名上古大能:阿嚏! “这都让老大你发现了?!不愧是老大!厉害!果然厉害!我好佩服……” 十分上道地把满脸写着求吹捧的小狐狸夸了一遍,顺便展示了一下自己筑基二阶的修为,终于被放出的甘范仁推门就对上一张冷冽无比,也冰寒万分的面孔,立时心中一个咯噔,直觉就是要完。 甘范仁:……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他怀着些许幽怨和满腔不足为外人道的磕到了的窃喜离开了清灵峰,并决定没个十天半个月的还是不要回来招自家师父的眼了。 甘范仁那如丧考妣的神情,委实让明季忍笑忍得辛苦,等人一离开,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斐清晏凉凉地瞥了她一眼,转身便走,并不与她多言,明季犹自在原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张扬的笑声如银铃般回荡在清灵峰上,悦耳无比,亦叫有些人心烦意乱无比。 没到一周,甘范仁就回来了。 明季讶异之余还有点小嫌弃:“这么快?” 明季猜测,这一次出去,他应该已经见到自己的妹妹明宜了。 虽然明宜那丫头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距离她找上门来的日子,亦不远了。 甘范仁委屈:“只是个到附近小镇除个妖而已,本来也要不了多少时间,我怎么感觉老大你一点都不想我回来呢?” 明季摸了摸鼻尖,不甚走心地敷衍道: “啊?有吗?没有的事,你的错觉。” 其实是有的。 嗯,就一点。 盖因那一日,甘范仁离开得突然,等到下午,明季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小弟走得匆忙,作威作福的狐老大忘了预先压榨,叫他留下足够的贡品,接下来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午点吃啦! 这怎么可以?! “啊啊啊啊啊我不管!” 变回小狐狸,明季扑到斐清晏的怀里一波无理取闹胡搅蛮缠撒泼打滚:“你赔我香芋糕雪花酥杏仁糕桃花饼……” 斐清晏似乎叹了口气:“……别闹。” 虽还是那副如霜雪般高冷不化的皎然姿容,可明季总疑心他语气里蕴了点关爱智障般的包容,然仔细看去,琥珀色的眼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而清冷,叫她抓不住半点把柄。 不过,当斐清晏袖袍一挥,桌上出现一盘糕点之后,她的注意力便立刻被转移了。 这碟杏仁糕,造型卖相,再熟悉不过。 捻起其中一块咬一口,味道也是惊狐的熟悉。 能不熟悉吗? 之前甘范仁闭关的时候,她一连吃了半个月糖分超标的糕点,险些吃蛀牙呢。 明季:…… 她眉心紧蹙,目露凝重之色,就在斐清晏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薄唇微动将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抢先一步,肃然开口: “下次不爱吃,可以早点给我,放在空间戒指里万一我饿了怎么办?咳,我的意思是,叫小范知道你嫌弃他的手艺,他会伤心的。” 斐清晏:“……?” 大抵是从未见过脑回路如此清奇的存在,堂堂仙门第一人,清晏仙君斐清晏此刻的神色,怎么是一个一言难尽可以形容的。 须臾,他艰难道:“并无,不会。” “好吧,我开玩笑的。”明季忍着笑点点头,忽然又问道:“所以你特地学了这些糕点的做法,不会是不想让我吃甘范仁做的东西吧?” 斐清晏还沉浸在方才的冲击中没有回过神来,闻听此言,下意识地点了头,而后,神色陡然凝固,石化当场。 明季笑喷:“哈哈哈我的妈呀斐清晏,你太可爱了!” 她扶着桌子,险些从桌上笑到地下,斐清晏见状,下意识地伸出手捞住了她,薄唇微抿,琥珀色的眼眸中掠过无奈与柔软。 自那一日后,明季与斐清晏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一日千里。 具体怎么个一日千里法,看小狐狸那一身愈发油光水滑的毛毛和差一步就能突破元婴的修为就知道了。 甘范仁回来,二人世界变成一家三口,还不许她有点小情绪吗? “老大,我问你打听个事呗。” 甘范仁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从鼻尖捻下一根雪白柔软的毛毛,瞧了眼,默默松手任其随风飘去。 奇了怪了,修仙的狐狸也会掉毛? 第十八章 愿君知我意18 明季抱着满满一碟茯苓糕,心情颇好,大发慈悲道: “说吧。” “就是,就是……”甘范仁居然还忸怩起来了,明季眉心一抽,对接下来的话题有了猜测,心里不由为自家妹妹的魅力啧啧称奇。 都是九尾狐,明宜能让一代龙傲天对她一见钟情死心塌地,想方设法地接近追求,最后还带着她一起飞升,果真是魅力非凡。 ——和原主这个早死的倒霉蛋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组。 等了半晌,甘范仁还在那不知道踯躅些什么,她敲了敲桌子: “大男人,磨磨叽叽干什么?有事就说,别耽误我和你师父培养感情。” 甘范仁嘴角一抽,什么羞涩扭捏的心情都被她这一句给惊没了,直言道:“就是,想问问老大你家里有没有姐妹什么的?” “有啊。”明季很大方地满足了他的好奇心:“有一个妹妹明宜,和我生得有七分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双胞胎呢。” “明宜,明宜,名字真好听。” 甘范仁念叨了好几遍,只觉得心头都开出了一朵小花来。 明季抽了抽嘴角,觉得眼睛有被辣到,直白问:“你遇到她了?甘范仁,你不会是喜欢我妹妹吧?” “啊?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甘范仁羞涩地挠了挠头。 自从在落凤林惊鸿一瞥后,那道青色的倩影便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真是奇怪,分明是相似的面容,但他就是能一眼认出她与明季的不同,和明季嬉笑同游都毫无杂念,却在对上她的时候知道了什么叫怦然心动。 明季:谢邀,不能更明显了。 看到明季点头,甘范仁更不好意思了。 “是喜欢的。”他红着脸:“不过,她那么好,不一定看得上我。” 明·隐形妹控·季一听,顿时狐颜大悦:“有眼光!我同意你追求我妹妹了。” 甘范仁瞬间振奋起来:“是!姐!” “啪!” 明季二话不说给他脑壳上来了一巴掌,瞪眼,怒:“八字还没一撇叫什么姐?想占谁便宜呢你个臭小子,给我叫老大!” 甘范仁:……qaq 原著中怼天怼地,一剑平四方的男主在她面前怂哒哒地低下了脑袋:“老大。” 谁让这是他心上人的亲姐姐,惹不起呢? 甘范仁知道,想要拱别人家的娇花,总是要忍辱负重的。 要问明季的心情如何,那就一个字:爽! 出于某种尽在不言中的不轨意图,甘范仁修炼之余,把讨好明季做到了极致,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让明季不得不感叹: “救命之恩,比不过美人回眸一顾,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甘范仁听后嘿嘿一笑,下次该如何讨好还是如何讨好,和斐清晏加起来恨不得叫她一天吃十八顿,端茶倒水样样不落,山下的打杂小厮都没他敬业,赡养老父母的大孝子都没他努力。 “行了行了行了。”明季眉心直抽,实在没眼看,摆了摆手,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不就是想打听明宜的喜好么?告诉你就是了。” 要不是她早已结丹,无论如何胡吃海塞都不会影响体态,这一周下来,非得胖个十几斤不可。 若真是那样…… 若真是那样,甘范仁一定会被她追着揍的。 而且,他讨好自己倒是讨好得开心了,可知她每日哄斐清晏哄得有多辛苦么? 她已经连续一周吃醋溜仙芝草、糖醋灵心兰、糖醋九珠花等各种滋味“妙不可言”的灵食了,再这么下去,她怕不是要变成一只酸菜狐? 甘范仁听见她终于松口,大喜过望,甚至还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了一个留音符,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明季:…… 忽然看这个觊觎自家妹妹的猪好不顺眼,怎么办? 但是纵观原剧情,明季也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如气运之子般又痴情又有能力还对明宜好的存在了。 她之前出手过一次,改变了甘范仁叛逃乾元派的轨迹,给人家小情侣增添了不少身份上的阻碍,再不搭把手,若是未来这一对真散了可怎么办? 于是她臭着脸,忍着心痛开始卖妹妹。 甘范仁左边一个留音符,右边一叠纸笔,奋笔疾书,记得那叫一个专注。 等明季终于说完,他殷勤地将茶盏递上,瞧着高兴得恨不得抱着明季叫一声亲姐。 这人一高兴呢,就容易吹牛皮,比如说现在。 “姐,不,老大,我跟你说,师父他虽然修为高深莫测,但在这厨艺一道上吧,他还真比不过我。就比如我没教之前师父做的那些,那是人能吃的东西吗?” 有被内涵到的明季扯了下嘴角,给他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甘范仁以为自己得到了她的认同,更加手舞足蹈,慷慨激昂了起来: “老大你也这么认为的对吧?那时候我就觉得,师父那种厨艺你都吃得下去,老大你对他绝对是真爱啊!我……” 其实,她也没有傻到真的都吃…… “咳咳,咳咳咳!” 甘范仁还在那说,明季一手抵拳,拼命给他使眼色。 “怎么了?老大你眼神怎么这么奇怪,你……” 说着说着,他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扭头就看见面若寒霜、周身冷气胜过千年积雪的斐清晏。 甘范仁:“师父我错了!!!” 咱就是说,莫猖狂,猖狂容易使人亡,这不,某位天命之子刚回来没几天,又被赶出乾元派历练去了吧? 听闻原本外出历练名单中并没有他,是他师父清晏仙君特地走了一趟丹峰,在这次丹峰的历练名单里加塞上的,由此可见,清晏仙君对于这个自带光芒存在感极强的倒霉徒弟是有多嫌弃了。 不过,甘范仁完全没有那种被嫌弃的沮丧和出门历练的紧张,只有满心的期待和喜悦。 毕竟,不出去,怎么有机会和明宜再见呢? 秉持着这样的好心情,他对于一路上周婧的冷嘲热讽可谓充耳不闻,照单全收。 就周大小姐那几句不阴不阳的话,还没明季平日损他时来得犀利呢。 即便如此,也不必勉强自己和讨厌的人朝夕相对,进了秘境之后,甘范仁便寻理由脱离了大部队,独自行动去了。 ------题外话------ 【小剧场】 明季:表达对明宜喜爱之情的时候,不要拉踩我可以吗? 甘范仁(愁眉苦脸):好像,不太可以…… 明季(炸毛):你得罪我了! 明宜:阿姐别生气,我不理他就是了。 甘范仁(垮脸):啊?! 作者:嘻嘻 本次拉踩事件的幕后黑手低调路过,深藏功与名。 【end】 第十九章 愿君知我意19 那些丹峰弟子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的五灵根废柴上,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被人人尊崇的清晏仙君收作了记名弟子。 殊不知,他们嫌弃甘范仁拖后腿,甘范仁还嫌弃他们在旁不好发挥呢。 在秘境中转了三四天,收割了一大波灵草和宝贝,在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遇见了之前的丹峰一行人。 彼时,一众丹峰弟子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地,而那个自视甚高的周婧大小姐,正尖叫地被一条腰身约有三人粗的巨大蟒蛇卷着往血盆大口中丢去。 甘范仁一见到那紫蟒,顿时就抬不起步子,狠狠地心动了。 想挖了那千年紫蟒的眼珠子给心目中的小仙女做个坠子,想扒了千年紫蟒的皮给小仙女做身护具,内丹能做个防御型首饰,蛇胆能泡灵酒。 既然要和那紫蟒对上,那几个同门自然也是要救的,否则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回了门派,也不好解释。 长剑出鞘,灵光流转其上,同紫蟒缠斗数个回合,终于将它斩下。 小心划开紫蟒的腹部,周婧一身狼狈地滚了出来,七荤八素地就要往甘范仁身上撞。 居然还活着? 甘范仁啧了一声,立刻像丢垃圾一样,拎着后领把人给丢开了。 几个身上带伤的丹峰弟子连忙冲上去,手忙脚乱地给他们丹峰的大小姐上药包扎,甘范仁在旁冷眼旁观了片刻,见无他事,便道: “这紫蟒是我的战利品,我就带走了。” 周婧呆呆地坐在原地,一反常态地没有阻拦或口出恶言,也可能是刚从鬼门关逃过一劫,大脑空空实在想不起什么话。 甘范仁见她没有说话,就当她答应了,把紫蟒的尸身收进空间戒指就走,其他丹峰弟子看领头的周师姐都没有意见,自然更不会有意见了。 也许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吧。 在离开秘境之后,甘范仁便去寻了店,将千年紫蟒的皮进行加工处理,结果竟然在镇上又一次遇上了明宜。 甘范仁感动得热泪盈眶,并决定以后多做好事,即便对象是周婧那样讨厌骄纵的大小姐。 他瞬间从俊朗少年化作痴汉大狗,颠颠儿的就凑了上去:“明宜姑娘~” 明宜闻声看来,对他倒还有几分印象: “是你?” 只是…… 想到什么,她蹙起了眉头,略带警惕道: “你是从何得知我的名字的?” 啊!美人即使皱眉也是这么好看! 此时不拉关系,更待何时? 甘范仁脱口而出:“是明季告诉我的。” 明宜微诧:“你认识我姐姐?” 甘范仁忙不迭道:“认识,认识,我们关系可好了……” 接着便是一波天花乱坠的胡编乱造,差点没把他和明季形容成什么同生共死的莫逆之交。 事实上,同生共死不至于,狐朋狗友是真的。 明宜打量着他,片刻后,忽然扬唇清浅一笑,问他: “那你可以帮我转交一封信给姐姐么?” 别说是一封,十封都没问题啊。 甘范仁当即拍着胸脯应下了。 就这样,远在清灵峰上的明季收获了一个满脸荡漾的小弟和一封信。 “有人让我带给你的。” “谁呀?” 明季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色,满脸疑惑地接过了信,心中却是了然。 她一直等着的转机,到了。 看过明宜给她的信,明季转身就去找斐清晏: “斐清晏,三日后我有事要下山一趟,你不要想我呀。” 一座清灵峰可关不住爱撒欢的小狐狸,这段时日以来,斐清晏给她收拾的烂摊子可谓数不胜数,闻言,他下意识问道: “何事?” “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季随意道:“我妹妹明宜找到我了,估计是来带我回去的。” 翻动书页的手指顿了顿,斐清晏抬眸望她:“回去?” 明季最是招架不住那双清凌凌的琥珀色眼眸,立刻歪倒在他的肩头,并起三指,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当然不会跟她走了,我是去劝她早些回去的。就是真要跟她走……至少,也要把小仙君你一起拐回去做压寨夫君才行嘛~” 说罢没忍住,又在白衣仙君美玉般的侧颜上偷香一口。 三句话不到就开始不正经,也不知这是原主的毛病还是她的毛病。 尽管如此,某人还是很受用,周身的气息亦肉眼可见地和缓了一些。 斐清晏道:“早些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 明季胡乱地摆摆手,也不知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明宜!” 到了约定的地点,明季毫不犹豫地一个飞扑,将自家妹妹抱了个满怀,亲昵道:“姐姐好想你啊~” “阿姐。” 明宜转过身,那张与明季有七分相似的面孔上,纤眉紧蹙,满是凝重和肃然。 她说:“跟我回妖族。” 明季愣了愣,有些不高兴地抿了下嘴:“怎么一来就说这个,是父王派你来的吧?” 明宜摇摇头:“便是父王没有吩咐,我也是要来带你回去的。姐姐你这次真是太任性了,一声不吭就偷跑,你难道不知道外面有许多修士在对我们妖族虎视眈眈吗?” 明季最不耐烦这些说教,偏偏面前的是她最疼爱的妹妹,也不能冲明宜也不能生气,只好摇了摇她的胳膊,撒娇道: “好啦,我知道错了,但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她性子不如明宜沉稳,从小造作惯了,同明宜在一起,不像姐姐,倒更像个不省心的妹妹。 怕被明宜揪着继续教育,明季连忙转移话题: “明宜,我暂时还不想回去。我跟你说,我这次出来,给你找了个姐夫,我们……” “不可以!” 明宜面色微变,冷着脸打断她的话,看着愣住的明季,一字一顿再次强调道:“不!可!以!” 明季三番两次被她驳斥,公主脾气顿时就上来了,拧眉不满道: “明宜,你到底什么意思呀?你千里迢迢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泼冷水,听从父王的命令带我回去的吗?” 明宜坚定道:“是。” 明季也坚定道:“那我也把话放在这里,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题外话------ 【小剧场】 作者:身为一个合格的龙傲天,一定要低调进阶,高调装逼,积极打脸。 甘范仁(刻苦记笔记中):嗯嗯! 作者:身为一个合格的龙傲天,越级挑战轻轻松松,保命底牌层出不穷才是常态。哦对了,还有奇花异草灵宝不要钱地往面前扑。 甘范仁(继续刻苦记笔记):原来如此。 【end】 第二十章 愿君知我意20 明宜揉了揉眉心,低声问道: “阿姐说的那个人,就是之前在我面前提起过的清晏仙君吧。” “啊,是他。” 提起斐清晏,明季脸上陡然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态来。 明宜看着这样的姐姐,心中除了不忍,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痛恨,只是这痛恨,是冲着斐清晏,冲着没能及时制止明季的自己去的。 她拉住明季的手,一字一句,决绝而认真: “阿姐,你不能喜欢他。你不能喜欢乾元派的任何一个人。” “理由呢?” 明季从她的话语中听出几分不祥的意味。 “阿姐,你从前不是总追着父王问,娘亲是怎么死的吗?” “你什么意思?” 明季心一沉,隐隐猜到了什么。 明宜怜悯地看着她:“阿姐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九尾狐一脉得天地之钟爱,天赋异禀实力强悍,与之相对的,他们的妖丹妖身都是修仙界首屈一指的顶级材料,可炼器亦可炼丹,觊觎之人无数。 当年,妖后在一次外出寻药途中,遇上了乾元派出来的几位修士,大战一场,终是不敌,自碎妖丹而陨。 听明宜恨声将当年旧事娓娓道来,明季面色惨白如纸,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没入草地,消失无踪。 明宜眼眶亦是微红,上前一步,言辞恳切道:“阿姐,跟我回去吧。” 明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明宜见此,面若寒霜,忍不住露出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来: “阿姐,难道你明知道娘亲是死在乾元派之人手上,还坚持要与那斐清晏在一起吗?” “不!”明季下意识地反驳道:“不是的,我……” 深吸一口气,她勉强冷静下来,低声道:“明宜,你知道我不会的。” 明宜道:“那就跟我回去。” 明季一口应下:“可以。” 闭了闭眼,她又道:“我会跟你回去,但不是现在。” “阿姐想做什么?” 明宜是她的亲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声音虽轻,却掩不住她话语中的狠厉:“出来一趟,总要带点什么回去祭奠娘亲吧?” 明宜自然是反对的,而且很坚决。 但明季比她更坚决: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明宜到底拗不过她,约定好之后在山下小镇会和,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明季静默地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山林中,良久,她转身,却见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片刻后,明季率先打破寂静: “你都听见了?” 斐清晏:“……是。” “那好。”明季淡淡颔首,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明媚欢喜,宛如一团骤然熄灭的火焰,只余一地灰烬和淡淡的冷意: “这段日子给仙君添了不少麻烦,明季十分过意不去,所造成的损失,回妖族后自会如数奉还。至于过往之事,还请清晏仙君给个面子,尽数忘了吧。” “对了。”她想到什么,右手在左腕上一抹而过,褪下紫镯向着斐清晏抛去:“这东西,也不必了。” 斐清晏没有接,任由明季灵力撤去,紫镯径直落到草地上。 “你要走?” 斐清晏虚虚往前一踏,便越过十数米的距离,瞬间站在了她的身前。 “你要走。” 从疑问转为陈述。 明季垂了眸,视线虚虚地落在那枚紫镯上,口中淡淡问道:“是又如何?” “我不许。” 手腕被拉住,琥珀色的眼眸执拗地凝视着她,清润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何必呢?” 明季淡淡一笑,拨开他的手,再看向他时目光已然冷淡:“斐清晏,我承认我之前喜欢你,但你也从未给过我明确答复。你在顾虑什么,我一清二楚,只是从前不愿意说穿罢了。” “说到底,你始终芥蒂着我的妖族身份,我们之间,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刻意咬重了妖族和一厢情愿几个字,终于将横隔在两人之间一直默而不宣的面纱彻底撕破,露出了底下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她的杀母之仇,他的种族之别。 一个懵懂浑噩的想靠近,一个清醒沉沦的想远离。 这样的状态一日不打破,她的任务进度便一日不会再往前。 明季要做的,就是寻这样一个契机,让斐清晏彻彻底底,爱上她。 “我没,我只是……” 斐清晏张了张口,欲要解释,却说不出话来。 解释什么呢? 到底,是有顾虑的。 她妖族公主的身份,她敢爱敢恨的性子,让他想靠近,却又心存顾虑,以至于一直踟蹰不前,直至今日。 他唯一知道的,只是:“我不会让你走。” 言辞坚定,不容置喙。 微凉的指尖点在眉心,灵光一闪而过,明季眼前一黑,骤然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清灵峰上。 腕上,紫镯灼灼生辉,身边只有一个端着杯子殷勤凑上来的甘范仁: “老大你醒了。口渴吗?要喝杯水吗?” 为什么明季出去和明宜见面,最后是昏迷着被师父抱回来的,中间发生了什么吗? 他心中颇为好奇,但见斐清晏神色有异,不敢贸然询问,只能试着从明季处打探一二了。 明季掀被下床,冷声道:“谢谢,不必了。” 说罢,推开他,直奔殿外而去。 身后的甘范仁:哦豁,又是一个不对劲的。 不出意外,清灵峰上的禁制被改掉了。 绯红色的妖力在淡金色的禁制上晕开朵朵恍若烟花般的璀璨印痕,而后消失无踪,夜空之下,淡金色的禁制始终不为所动地矗立在那里,没有丝毫碎裂的迹象。 凭明季的资质和天赋,不客气地说,先修炼个千八百年再考虑强行越狱吧。 “斐!清!晏!” 她怒而回转,直奔正殿而去,见了人,第一句便是冰冷的质问: “你这样,有意思吗?!” 斐清晏不言,只是默默地将桌上的玉兰糕推给了她。 那是她最喜欢的,也是他做得最好的一个。 明季拿起一块,指尖微微用力,玉白的糕点四分五裂,纷纷落回了盘中,她轻嘲道: 第二十一章 愿君知我意21 “这又算什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答应,等我放弃了,又来挽回,真是可笑。” 她摇了摇头,唇角笑意似嘲似讽,眸中却有隐有水意。 “没有不答应。” 明季倏然一怔,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专注而认真。 斐清晏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明季抬手欲挣,却听见他又道: “从前不提,只因心意不明。” 明季:? 明季:! 明季险些爆炸。 心!意!不!明! 亲都亲过那么多回了你跟老娘说心意不明?!!! “不是你想的那样。” 似是察觉到明季的念头,斐清晏将她圈得更紧,接着道: “之前……我从未喜欢过人,不敢确定自己对你是何种心意,更不敢断言未来如何,只知道,我不愿放你离开,更想要你,一直留在我目光所及之处。” 他抿了薄唇,终是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阿季,如果这便是动心,那我,确实对你动了心。” 他天性少言,从未一次说过这么多话,现下这般,大抵是觉得有些话再不说,从此该听的人便不愿再听了。 可惜,到底还是晚了。 明季闭了闭眼,再睁开,已将那一抹痛楚掩去,推开他,漠然道: “事到如今,再说这个,已经没有意思了。” 当年事,先动念者为周靖之父,那位丹峰周长老,拔剑相向的人中,亦有斐清晏师尊的一份。 知道真相之后,谁都回不去了。 读懂她语中未尽之意,斐清晏面色隐隐发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一定会走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明季忽然这样开口。 她语气淡淡:“斐清晏,你不可能永远关着我,更关不住我。” 斐清晏低声道:“我可以。” 如果这样做,能够把她留下的话…… 明季心中有气,陡然拔高了声音,厉声道:“那我便先杀了你再走!” 空气陡然一默。 须臾,斐清晏仿佛没听见这话一般,若无其事道: “阿季,你今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瞪了他半晌,明季冷着脸转身离开,重重地摔上了门。 回到殿中,甘范仁早已离去,她慢慢行至床边坐下,将头埋进双膝之间,十指将裙摆攥紧揉皱,全身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许久,直到万籁俱寂,阒无人声,才终于抑制不住,自唇齿间泄出一两声细碎的呜咽,又很快被狠狠咬住下唇吞了回去。 为什么啊?这世间千千万万个修士,任何一个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正好就是他?! 初入人间的小狐妖,懵懂不知,第一次动心,便将心丢在了最不该动心动念的人身上。 他们谁都没有错,可有些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夜色渐深,筋疲力竭的少女终于伏在膝头,昏昏睡去。 不知在那静立了多久的仙君终于自暗处走出,脚步声轻不可闻,月光在他身上落下薄薄的光晕,长身玉立,清逸出尘。 一只修长而好看的手虚虚落在她的侧脸上,似是想为她拭去未干的泪珠,然而指尖在触及她腮边泪痕的一瞬间,又像被烫到一般,倏然收回手去。 明季犹带湿意的长睫颤了颤,似是要醒,却被法诀所控,又陷入了更深的睡梦之中。 斐清晏将她打横抱起,轻柔地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而后,静默地凝视那张沉睡的睡颜许久,终是抑不住心中翻涌叫嚣的渴盼,倾身,在那嫣红娇嫩的唇上落下一吻。 轻柔的、珍重的,像是对待心念已久的珍宝。 …… 小镇就建在乾元派山脚下,因着背靠仙门好乘凉,从不用担心妖魔作祟,繁华热闹无比,往来不乏修者,其中最多的,便是出自乾元派的修士。 “仙友仙友!这位可是乾元派的仙友?!” 秦颖一出霓裳阁便被人拦住了。 拦她的男人佝偻着背,满脸灰土,可谓蓬头垢面,身上衣着也是脏污不堪,甚至还有好几处破洞,破洞里面漏出几道未愈的褐色疤痕,和一些青紫的殴打痕迹。 秦颖心下嫌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才矜持问道: “有事吗?” 秦颖今日出来并未穿乾元派的外门校服,没有直言承认,是打了如果是麻烦事,那便矢口否认自己身份的主意。 郝庐焉能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他眼底飞快地掠过羞恼恨意,心中暗骂了秦颖一声臭婊子,这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般,若无其事地点头哈腰道: “有的,有的。仙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这些天,除了睡觉,斐清晏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甘范仁也不被允许再来见她,似乎当真打算将囚禁进行到底。 明季闹了几次,险些将清灵峰都给掀了,依旧无果,索性学会眼不见为净,将斐清晏视作空气。 只是没想到,她离开的机会,那么快就来了。 这日,乾元派掌门携一众长老同至清灵峰,同行唯一一个的小辈,是周婧。 斐清晏道:“阿季,你先变回去。” 明季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动作。 既已撕破脸,自然没有再伪装成灵宠的必要,或者说,她现下巴不得被发现被捅破,将整个乾元派震个人仰马翻,闹个天翻地覆才好。 知她不会乖乖听话,斐清晏也不再多言,直接将她变了回去。 禁制,又是禁制!不就是欺负她打不过他吗?! 被桎梏在他怀中的小狐狸恼得很,一口咬上他的胳膊,下了死力气,血瞬间就渗了出来,浸透了白衣。 斐清晏吭也不吭一声,任她发泄。 待她咬够了,才一个法诀掩去痕迹,打开禁制放掌门等人进清灵峰。 “清晏啊,你这清灵峰何时这么不好上了?” 人为到,声先至,数十道灵光落在清灵峰上,几乎整个乾元派所有的高层都在掌门的带领下来到了正殿。 却不知为何,他们的视线齐齐先落在了明季的身上,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斐清晏微蹙眉,心中陡然生出一丝不祥。 ------题外话------ 【黑匣子】 关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二十二章 愿君知我意22 明季将饱含杀意的视线投向了周长老,却很快被斐清晏宽大的袖袍挡住了视线。 “近期改了禁制,掌门莫怪。” 制止了斐清晏的行礼,掌门单刀直入,道: “清晏,我收到密报,有妖族之人潜入我乾元派,现下就藏于你这清灵峰上。” 斐清晏的视线投向了在场唯一一个小辈,所谓密报,告密者是谁,一目了然。 周婧被他冰冷而凌厉的视线看得打了个寒颤,咬了咬唇,躲在了周长老的背后。 周长老自然是要维护女儿的:“师弟,你不必看婧儿,难道她说得有错吗?” 接着,他上前一步,厉喝道: “好一个妖族的明季公主,事已至此,你难道还不肯现身吗?” 这句话,是对着斐清晏膝上的明季说的。 看来这些老家伙们还真是有备而来,不仅知道了她是妖,连她的身份都查得一清二楚啊。 明季噗了一下,拍案……拍着斐清晏的腿跳起来,怒声道: “现你妈的身!老娘从头到尾就在这不躲不避不闪不让的,你自己眼瞎怪我啊?!!!” 被关了数日的怒火堆积,兼之已经卸下的,某种名为少女情怀的矜持包袱,在面对眼前不共戴天的仇人时,明季终于放飞自我,露出了属于妖族的野性和张狂来。 妖族大公主明季,从来都不是一个娇软活泼的软包子毛团子,相反,她是能在整个妖族横着走,叫妖王都头疼郁闷的存在,骄纵跋扈起来,比起周婧只强不弱。 这年头,谁还没个纵容包庇的爹了? 周长老被气得不轻,浓眉倒竖,看上去恨不得一掌拍过来: “你!乡野小妖,蛮横无理!” 明季眸光冷冷,寸步不让: “眼瘸心黑的老匹夫!” “放肆!”周长老怒火冲天地看着明季,语带杀意:“即便你是妖族公主,擅闯我乾元派意图不轨,也是一个死字。” “我唔……唔?唔唔唔!!!” 明季正要十倍百倍地喷回去,却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是斐清晏不知何时给她下了禁言。 明季:……! 这家伙还有完没完了?!不让化形不让说话,是要把她封成个狐狸玩偶才甘心吗?!!! 她怒视斐清晏,斐清晏却不看她,只对着周长老道: “阿季并未意图不轨。” 听到这过分亲昵的称呼,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眉头深锁,已认识到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掌门问他:“好,那你说,她既不是意图不轨,为何还要故意隐瞒身份,潜入我乾元派?” 周长老补充道:“非但如此,她还潜入我丹峰,窃取丹药,打伤数名弟子,实在是无法无天!” 一个留有雪白长须,对斐清晏素来赏识的长老苦口婆心地劝道: “既是意图不轨,又怎会告知于你?清晏,你莫要被那妖女迷惑了。” 其他长老也纷纷劝他将明季交出,言辞恳切,为了大义,也有私心。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明季现在完全是受制于斐清晏的,只要他肯松口…… 一个活着的、身份不低修为也不低的九尾狐妖,价值不可估量。 只是,任凭他们如何言语,斐清晏皆不为所动。 “不是这样的。” 清朗的声音自殿外传来,打断了正欲开口的斐清晏。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甘范仁大步走进殿中。 他见诸位掌门长老到来,便猜到情况有异,在殿外徘徊偷听许久,见那些长老你一言我一语便将事情定了性,终于忍不住出声反驳。 不愧是天命之子,即便顶着满殿长老大能的视线,也毫不慌乱瑟缩,甚至还能条理清晰地为明季分辩: “老……明季自从进了乾元派,就一直待在这清灵峰上,根本没离开过几次,所有行踪皆有迹可循,她的身份我和师父也都知道,虽然为了避免多生事端确实对外隐瞒了身份,但怎么也算不上潜入吧?” “还有,上次明季打伤周婧师姐和其他丹峰同门,那是周婧师姐仗势欺人,贬低羞辱我在先,之前在清灵峰上,周婧师姐已经与我道过歉了,周长老为何还要旧事重提,拿此说事?莫非在长老心中,只许周婧师姐仗着你的势欺凌同门,就不能有人出手维护一下可怜的我吗?” 周长老呵斥道: “一派胡言!当真是一派胡言!本长老何时这般说过?!掌门面前,哪有你一个小小弟子说话的份?还不快退下!” 对这个从他丹峰出走到清灵峰的弟子,他原先是没什么恶感,甚至是有些想拉拢的,但现在…… 他在心中为甘范仁打上了喂不熟的白眼狼标签,却不想想昔日对方还在丹峰之时,他纵容周婧的所作所为哪一点值得甘范仁去尊敬和感恩。 周长老没注意到的是,他的身后,周婧不自知地往前踏了一步,视线自方才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甘范仁的身上。 听到周长老狐假虎威的叫嚣,斐清晏皱了皱眉,不欲让甘范仁在掌门和一众长老心中留下恶感,遂开口道: “行了,说完便退下吧。” 话虽说得冷淡,然眼神却能看出他对甘范仁方才所为的赞许。 甘范仁应了声,大方地退到斐清晏的身后,半路上还偷偷朝明季挤了挤眼,表情得意且滑稽,差点把她逗笑。 “就算隐瞒身份和打伤弟子的事勉强能够解释,但……” 周长老见甘范仁走了,正欲再接再厉,便听斐清晏冷声问道: “不过一瓶丹药,我已数倍奉还,周师兄,是也不是?” “是……” 周长老能呵斥甘范仁,却不能也不敢呵斥修为足足比他高出两个大境界的斐清晏。 只是就这般偃旗息鼓,到底心有不甘,他的视线在殿中其他长老的身上逡巡着,心中不断思量之后还可以说些什么。 如果说满殿之人,谁人最想明季死,那非他莫属,其杀欲甚至更胜过了告发此事的周婧和一些格外厌恶妖族的长老。 旁人不清楚,难道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题外话------ 【小剧场】 明季(裁判)【躺在美人膝上】:现在有请正方辩手登场。 天空一声巨响,乾元派掌门带着长老们登场。 明季(裁判)【挥了挥小爪子】:现在有请正方辩手发言。 正方辩手:哔哩吧啦稀里哗啦…… 明季(裁判)【没忍住打了个呵欠】:好了,现在有请反方辩手登场。 甘·龙傲天·范·隐形话痨·仁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来,在位子上站好,裁判明季的头顶,美人默默举起了手,表明了自己二辩的身份。 明季(裁判)【懒洋洋】:现在有请反方辩手发言。 甘范仁:刚刚正方说的都是屁话,且听我哔哩吧啦稀里哗啦…… 专注撸毛的白衣美人:嗯,他说得对。 明季(裁判)【听得头晕眼花】:所以,他刚刚都说了什么?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愿君知我意23 妖后之死可以说是与他有莫大的关系,明季来到乾元派后,其他地方不去,唯独多次流连丹峰,除了蓄意报复,还能有什么? 妖族生性凶蛮,睚眦必报,不得不防。 一位长老接收到周长老的眼神,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道: “即便这两件事只是误会,清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怎知她所图为何?又如何能保证她对我乾元派无害?” “我以亲身作保。” 顿了顿,斐清晏又道:“她所图的,是我。” 语毕,耳根微红,白玉般的面颊亦染上绯色。 明季:……? 她石化了。 甘范仁:!!! 周婧:?! “什么?!” 掌门和一众长老亦是瞠目结舌。 他们看了看斐清晏那张昳丽清冷的面孔,不知为何,又不约而同地转头瞧了瞧周长老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忽然觉得这个理由也不是不能接受。 “清晏,那你……” 掌门问到一半,便忽然惊觉不妙,连忙住了口。 有些情愫,未言明之时还可含糊遮掩,若是一旦被点了出来,只怕真就是覆水难收了。 是以,他沉吟了数秒,当机立断地改了口: “看在你为她作保的份上,老夫给你这个面子,先将这狐妖交由戒律堂看管起来,待一切查清后再做定夺。” 至于再做定夺的结果是什么,还不是这些负责调查的高层们说了算的? 长老们都对这个处置方式表示满意,甘范仁有些担忧地将视线投向了斐清晏,生怕他一个没转过弯来就答应了。 毕竟,掌门这可以说是明晃晃的阳谋了。 身为话题中心的小狐狸却是不慌不忙,嗤笑一声后,颇有闲心地对了对自己粉嫩的爪垫,冷眼旁观事态发展。 斐清晏并没有答应,他道:“不必去戒律堂,我亲自看管。” 掌门皱眉,沉声问:“清晏,你可是对老夫的处置方式有意见?” 斐清晏道:“并无。” 掌门命令道:“那就将她送去戒律堂!” “恕清晏不能从命。” 斐清晏的视线自周长老身上一掠而过,对上昔日同门们不可置信的视线,冷淡而坚决道: “她只能留在我身边。” 甘范仁猛松下心头那口提了许久的气。 “清晏,你莫非……” 心中隐约而朦胧的猜测被证实,以掌门为首的乾元派高层们顿时一片哗然。 周长老大声道: “清晏,你这是受了这妖女的迷惑了啊!” “是啊。”一位对妖族十分厌恶的长老道:“掌门,妖族生性狡诈喜迷惑人心,老夫认为还是应当就地诛杀以绝后患!” 斐清晏眸光骤冷,佩剑随着他的心绪波动,在鞘中发出轻微的嗡鸣声,膝上的小狐狸被他用袖袍挡了个严严实实,维护之意显而易见。 “清晏,你,你可是真的……”对那九尾狐妖动心了? 掌门活了这么多年,如何看不出斐清晏看向明季时眸中隐忍而执拗的情绪,只怕斐清晏对那狐妖的情感早已远超出他的预期。 斐清晏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敛眸,看着奶凶奶凶朝方才那个扬言要诛杀她的长老挥爪子的小狐狸,琥珀色的眼眸染上一丝柔软。 “是。” 言辞坚定,不带半点犹豫。 当下,掌门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简直是愧对乾元派列祖列宗,一群长老们也是脸色无比地难看,活像在友人床上发现了自家孀居多年的老母。 小狐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仰头看向他,而后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掌门恨铁不成钢道:“清晏,你糊涂啊!” “你可还记得当年入门之时,在乾元派历代祖师面前许下的誓言?” 斐清晏道:“尽我一生,执手中剑,为守护门派,为天下苍生而战。” 一辈分较高的长老忍无可忍,怒声谴责道:“你既还记得,缘何偏要护着这妖邪?还不快快将她就地诛杀!” 妖修,尤其是狐妖这一种族,在修界的普遍认知当中,是风流多情惯爱玩弄人心的存在。 这长老已认定斐清晏是被明季迷惑了心智,才会一再维护,一心想要除了这个祸患,当即拔出腰间佩剑,隔空朝明季直掷而去。 见此,斐清晏眼眸一沉,身侧长剑飞出将其拦住,两把灵剑相击,一时明光大作,在空中发出清越铮音。 未几,那长老的佩剑不敌,一阵疯狂颤动后猛地被弹开,锵地一声落到了地上,那出手的长老也是后退一步,面色隐隐发白,喉间泛上血腥之气。 旁边的李长老连忙把人扶住,喂了一粒随身携带的丹药,而后喝问道:“斐清晏,你怎可对同门师伯拔剑相向?!” “李长老这话过分了吧?”甘范仁忍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愤愤不平道:“难道不是这位长老先向我师父出手的吗?” 方才动手的长老重重咳了两声,咽下喉间的血腥之气,辩解道:“我,我那是为了诛杀狐妖。” 甘范仁反问:“可是长老下手如此之重,那灵剑来势汹汹,若我师父不加以抵挡,岂不是也要跟着受伤?” 这说的倒是没错。 那长老方才一时气急攻心,所用的灵力也是十成十的,一心只想要杀了明季,却没考虑到同样在那个位置的斐清晏。 但李长老还是有所不平:“他若是不执意护着那狐妖,又岂会引得师伯怒而出手?” “她也是我想要守护的苍生。” 斐清晏收回灵剑,抬眸,直视面色各异的同门,冷声问道: “敢问掌门、诸位长老,何谓苍生?又何谓妖邪?以种族定之?功法定之?抑或行事定之?” 明季到来之后,他并非没有留意打探过她的目的,甚至为此做了一番防备。 但事实上,此前明季虽然顽皮爱闹些,却从未真正闹出大乱子,更没有借灵宠身份遮掩,往禁地机要之类的地方去过,派中弟子亦对她化作的灵宠小乖多有青睐喜爱。 如今,只因身份有异,便可作另一套说辞了么? ------题外话------ 【小剧场】 回到辩论现场。 正方辩手多方举例,言辞激烈。 而反方…… 明季(裁判)【木着脸举牌】:反方二辩试图和裁判拉近关系,警告一次。 正方辩手看见了胜利的希望,大喜过望,继续陈述论点。 反方一辩插不上嘴,反方二辩提出反对意见。 正方辩手步步紧逼。 反方…… 光团(新裁判)【叉腰】:由于反方二辩比赛时间向前裁判表白,现依据赛时回避原则,更换裁判。 由于新裁判是个秃毛货,反方兴致缺缺,只想尽快结束比赛离开,一时士气大振。 十分钟后。 光团(新裁判)【慷慨激昂】:我宣布,反方获得胜利,奖品灵宠狐狸一只! 反方一辩拿着参与奖奖状满脸茫然,反方二辩心满意足地抱着小乖继续撸毛。 正方辩手:??? 【end】 第二十四章 愿君知我意24 “非人修者,无论行事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则魔修又何如?” “还是说,在各位的心中,唯名门修士、凡界百姓应在苍生之列,其余生灵,无论种族行事,皆可归为妖邪一剑斩之?” 此话一出,瞬间镇得满殿皆寂。 守护门派自当尽心竭力,但天下苍生……就是个噱头而已,大家口上念得响亮,出去还不是牢记着阵营之别,该杀妖杀妖,该斩魔斩魔。 挨个查证生平再做定夺什么的,哪里有直接“一视同仁”来得轻松省事? 但斐清晏现在要拿这个来堵,他们还真没法直言反驳,那不是打自己正道修士的脸吗? 因而一个个面色古怪,黄中带点绿,绿里透点黑,瞧着憋屈又解气。 长老们憋屈,甘范仁和明季解气。 最后,还是掌门站出来,道: “罢罢罢,你既执意要护着这妖族公主,此事,老夫不再追究便是。但我乾元派内不留妖族,今日之内,你必须将她驱逐出去,从此不得再踏入乾元派半步。” 比起一个未必能派上用场的九尾狐妖,还是保住斐清晏这个宗门一大战力更为重要。 他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斐清晏被狐妖所迷,误入歧途,一错再错。 明季:! 掌门老头这么懂事? 她兴奋得一个原地起立,然后又被斐清晏强硬地摁了下去。 甘范仁眼神示意:老大,你安分点吧,不作不会死啊! “掌门?!” “掌门不可啊!!!” 掌门这个决定引起了一片惊呼,绝大多数长老都面露不赞同之色。 这九尾狐妖的价值且另说,若是让外界知道一个妖族在乾元派混迹数月后全身而退,乾元派身为修仙界第一大宗门的尊严何在? 周长老没有说话,但心中已经暗暗有了决定,待明季离了乾元派范围之后,定要尽快设法将其诛杀。 当年那妖后宁可自碎妖丹也不愿为他的炼丹大业奉献一二,如今就用她女儿的妖丹来偿吧。 掌门摆摆手,制止了他们。 身为掌门,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一来,太过强硬恐引起反效果,叫斐清晏心生叛逆,反倒与那妖族公主感情更深,二来,他实在不愿斐清晏因此与乾元派离心。 如今的乾元派,除了已经闭关千年的老祖,就属斐清晏的修为最高,最有飞升的希望,他可以强硬地处置了明季,却难保不会让他对乾元派有了隔阂啊! 将那狐妖驱逐出去,远离斐清晏的视线,自然就不会再动摇他的道心,之后门中之人若是再遇,按例处置便是。 掌门自认已经退让了许多,却不料,斐清晏要的并不是,或者说并不仅仅是明季的平安。 他并不愿顺着这个台阶走下去。 “没有任何人,可以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妖族不行,乾元派的同门亦然。 言辞坚决,毫无转圜余地。 众乾元派高层听见,又是一阵气血上涌,看向明季的眼神更是愤恨。 斐清晏自幼天赋异禀,在同辈中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性都一骑绝尘,突破化神之后,更是被修仙界冠以“仙门第一人”的美誉,是乾元派对外的活招牌。 正是看中了斐清晏那让一众同辈都望尘莫及的惊艳资质,乾元派将其收入门下之后,可谓集全派之力培养,致力于把他打造成一位高高在上凛然不可犯的清冷仙君,一朵修仙界最瞩目的高岭之花。 在他晋升元婴之后,乾元派高层经过商议,甚至不惜单独给他辟了一峰以示看重,便是如今这座清灵峰。 可以说,在甘范仁以傲天尊的名头横空出世之前,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觉得,千年内飞升的修士定有斐清晏一位,千年内最受瞩目最惊才绝艳的修士也绝非斐清晏莫属。 唏嘘!这么一颗修仙问道的好苗子,如今却被明季迷惑至此,不但百般为她辩护脱罪,甚至连驱逐出去都不舍得,这让一众看着他走到今日的众长老们如何能不痛心?!如何能不懊恼?! 修者若想证道飞升,无论如何是避不开雷劫与叩问道心的。 为了确保斐清晏道心无暇,也为了乾元派能尽快再出一位飞升大能,当年乾元派的高层们达成一致,甭管心里有什么阴暗龌龊小心思,反正灌输给斐清晏的必定是煌煌正道、人间大义。 就这么一吹二洗三糊弄的,硬生生地把孩子给教傻了,不但一头撞进了妖修的温柔陷阱里不知悔改,甚至还学会用他们说过的正义语录怼人了! 气!好气!快气死了! 早知道当年斐清晏的师尊把人关在洞府里每日练剑修行的时候,他们就不应该在那抚掌赞叹,而应该劝他把徒弟放出去多见识几个温柔漂亮的女修才是! 掌门胸口起伏,忍着心火又劝了两句,然斐清晏神色淡淡,丝毫不为所动。 总而言之就是:明季必须留在清灵峰上,谁也动不得。 “胡闹!” 掌门被他冥顽不灵的态度所激,一时气急,索性放下狠话: “你若执意不听劝告,那便现在去戒律堂领一百记九炎鞭,老夫从此不再干涉你将这狐妖留在派内一事!” 九炎鞭乃是乾元派戒律堂专用的一个法宝,取九条同品级火属性巨蟒的妖骨妖丹所炼,外形简约而不简陋,灌注灵力于其上,便会化生出朵朵赤炎,璀璨夺目,霎时好看。 当然,这些赤炎的威力也同它们的外表一样好看。 众所周知,九炎鞭鞭之痛如火灼,赤炎侵入灵脉,使伤口极难痊愈,寻常的金丹修士被抽个二三十鞭,就足以命悬一线了。 掌门本意只是为了让斐清晏放弃明季,因而故意把刑罚往重里说,却不想话音刚落,斐清晏便毫不迟疑道:“好。” 一众长老顿时大惊。 “师弟,切莫冲动啊!” “是啊,为了一个妖女,何至于此?你快和掌门师兄认个错,主动将那妖女赶走,此事便算了了,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呢?” ------题外话------ 想象中的这几章:女鹅撸起袖子,脚踩桌子将一众傻逼喷得找不着北 实际上的这几章:被禁言连颗瓜子都不配磕,只能毛毛脸震惊地看着绯闻男友和小弟持续输出 明·兼任裁判和奖品·季:作者设定的,怪我咯? 第二十五章 愿君知我意25 “清晏你!……好!好啊!老夫是管不了你了,既然如此,清晏仙君自去戒律堂领罚便是!” 掌门自认已是一退再退,斐清晏却仍执意不肯听劝,失望与愤怒交加,他当即拂袖而去。 掌门一走,其他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一部分跟着掌门离开了,一部分留下来还欲再劝几句。 当然,不过都是无用功罢了。 明季望眼欲穿地盯着最后一个长老离开的背影,恨不得插着翅膀飞过去取而代之。 她想得美! 清灵峰的禁制重新被落下,不知道这回的自由出入名单里有没有甘范仁,但反正不会有她。 小狐狸被放下的时候,爪尖勾住了白衣的一角,明季怔了一怔,似是才回过神一般,收回爪子别过头去,对某人等他回来的叮嘱听而不闻,高贵冷艳,宛若失聪。 大殿中,很快只剩下一人一狐。 甘范仁和明季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未果,他伸出一只手,在明季眼前招了招,道:“回神了。” 小狐狸厌世脸:“哦。” 禁言时效已过,明季又可以说话了。 甘范仁问她:“老大,你在想什么呢?” 明季随口道:“在想禁制。你说,要是那个禁制只禁我不禁你,你把我揣在兜里能出清灵峰吗?” 理论上来说……对不起,学渣狐空空如也的脑子里没有理论。 但明季觉得,无非就是三种结果。 蒙混过关,甘范仁揣着她一起出去了。 甘范仁顺利出去,她被禁制弹回去了。 以及,因为甘范仁身上揣着她,所以他们都出不去。 等等!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甘范仁只出去了半个身子?_(:3」∠)_ 甘范仁却是没顺着她的话往下想,他摩挲着下巴,半是迷惑半是不可置信道: “老大,明季,刚刚就想问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想离开乾元派啊?” 莫非不是《高冷仙君的别扭小狐妻》,而是《霸道仙君的落跑小狐妻》? 明季瞥了他一眼:“是啊。” 甘范仁惊悚地瞪大了眼:“你想抛夫弃子?” 明季:? “什么?” 甘范仁惊觉失言,连忙摆手: “顺口,顺口,不是那个意思,老大你意会就好。”千万别较真! 明季上下打量了甘范仁一眼,呵呵道: “没想到你对自己的定位这么……嗯,清奇。不过你想认本公主当娘,本公主还不想平白多一个好大儿呢。” 甘范仁:…… 甘范仁忽然发现盲点,惊喜道: “只否认了我,所以老大你承认师父是夫咯?” 他真佩服自己,简直是时刻奔赴在红娘第一线啊。 希望他追求明宜的时候,老大也能助助力,要求不高,有他一半尽心就好。 明季:?! 她一爪子糊到甘范仁的脸上,额头青筋直蹦:“滚蛋!” 别说见血了,连个爪印都没有。 甘范仁眼都不眨地略过这一茬,恢复正色,道: “看来你们真的闹矛盾了。” 这要是放在明季见明宜之前,听到这样的话,她非但不会恼,反而还会骄矜得意地翘起尾巴,恨不得挨着斐清晏打几个滚,亲亲蹭蹭一番才好。 明季冷冷道:“别跟我提这个,心烦。” 甘范仁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唇刚张开,明季便忽然道: “再提,下次跟明宜说你坏话。” 甘范仁一秒站直身子闭上了嘴,连嗯或者好的都没多吭一句,沉稳端庄安静如鸡。 明季:…… 她本就心情不好,现在更是觉得爪尖隐隐发痒,很想在某天命之子年轻英俊的脸上挠几下。 大抵是察觉到了什么,甘范仁默默地往外挪了一步,离她远了点。 静默片刻,明季忽然道:“有空吗?” 甘范仁:“啊?” 明季淡淡道:“有的话,过几日走一趟山下小镇,帮我给明宜报个平安。” 这哪里是帮明季的忙啊?分明是帮他才对。 甘范仁简直求之不得,他脸上陡然扬起一抹大大的宛如太阳花一般璀璨的笑容,一叠声应道:“有有有!” 虽然知道这两个都是气运在身不需要她操心,但明季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 “小心点,别被你那些师叔师伯们发现了,要是牵连了明宜我饶不了你。” 甘范仁拍着胸脯,朗声承诺道:“放心吧老大,这事包在我身上!” 在没遇上明季之前,甘范仁对乾元派可谓是毫无归属感,甚至可以说拜周婧和秦颖等丹峰弟子所赐,充满了反感。 要不是那时他只是个才进入炼气期不久的五灵根小废材,没有能力和底气应对退出门派后的一系列麻烦,他早撂挑子叛逃了。 所以,甘范仁是半点不会为自己在普通修士眼中近乎于“通敌”的所行感到愧疚或者良心不安的,因为不值得。 整个乾元派,他只需要尊敬他师父清晏仙君一个人就行了,剩下那些师叔师伯师叔祖……啧,往日是身份低微没资格见,今日一见真是瞎了眼,从今往后皆不想再见。 虽然各个都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但不讲道理起来,也没比从前县里那些满口法规法律仁义道德实际半点不干正事的官老爷好到哪里去吧? 甘范仁在心中默默腹诽了一会儿,脸上时而笑时而怒时而嫌弃,变化多端,十分一言难尽,引得明季侧目: “你脸抽筋了?怎么表情那么奇怪?” 甘范仁道:“没有啊。” 但明季提醒他了,为什么要想一群老头子呢?想明宜她不香吗? 特别香! 甘范仁脸上的笑容忽然又荡漾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笑容落下,愁眉苦脸道: “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我听其他峰的师兄说,九炎鞭打人可痛了。” 现在才想起来担心这个,可真有你的。 明季瞬间又不想说话了。 …… 斐清晏是自己回来的。 落地之时,虽竭力想要维持端方仪态,却仍能看出脚步虚浮不稳,衣裳下摆处不时滴落血珠,在地面上牵连成线。 他的额际脸侧皆覆有薄汗,唇色也苍白无比,却更衬得那平日不染尘埃的容颜清冷昳丽至极。 第二十六章 愿君知我意26 明季从没见过那么多血。 几乎将整个肩背处的衣裳悉数浸透,早些流出的已经在衣角凝成暗色,而鞭痕处仍有温热液体在泊泊流出,将原本的霜色衣料浸染成更深的颜色。 甘范仁也吓了一跳,立刻上前去扶他。 隔着一个窗台,明季与他遥遥对视,须臾,明季率先移开视线,跳下了窗台。 …… 片刻后,窗外传来甘范仁的惊呼声,不知是那家伙撑不住倒下了还是别的。 明季抬爪,有些心烦意乱地把面前的纱幔撕成了长条状。 揉了几把脸,整理好表情,组织完语言,甘范仁大步走进了明季所待的侧殿中。 外殿没看见人,青天白日一般也不至于撞见什么需要避退的画面,甘范仁提高声音唤了两声算作提醒,而后抬脚踏进了内殿。 没走两步,一团青绿色的茧状物被他踢了出去。 甘范仁一惊,立刻停下步子,定睛看去,那青色的茧状物原来是一条缠绕团裹起来的纱幔,被他踢了一下,在地上滚了几圈,纱幔散开,露出卷在其中的小狐狸来。 乍见到此等诡异情景,心态再好的人也忍不住要愣上一愣,甘范仁回过神来,十分地匪夷所思: “老大,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卷起来?还是卷在这个……”一看就是被你自己撕成条的纱幔里啊? 明季:…… 甘范仁直觉刨根究底下去自己的结局可能不会很好,故而十分识趣地改了口,道明自己的来意。 “那个什么,我在库房发现了几株对疗伤有益的灵花灵草,你看咱清灵峰现在这个……嗯,情况,去丹峰拜托他们帮忙练成丹药多没面子啊是吧?” 明季问:“所以呢?” 甘范仁理直气壮:“晚膳时间快到了,我想把其中一些可以煮的直接煮成灵食试试,你帮我照看一下师父呗?” “不帮。”明季无动于衷道:“好歹也是一峰之主,斐清晏穷到药都没有了吗?” 说出去,鬼才信。 “当然不是!”甘范仁目露谴责之色:“但伤药是伤药,我给煮的是我孝敬师父的心意,这怎么能一样呢?” 明季眼眸微动,似是想起身,但终究没有动作。 “有伤药就够了。” 甘范仁眼珠一转,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可是九炎鞭留下的伤口极难愈合,师父他伤势那么重,吃点灵食补补好得更快嘛。” 明季神色似有所动,甘范仁连忙乘胜追击: “而且你放心,那伤药有安神效果,师父他现在已经昏睡过去了,保证没人叫绝对醒不过来。” 说着,他双手合十祈求道: “拜托了老大,你就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吧!” 他真的不想被冷气冻死啊! 明季:“……” 小狐狸敛下眸,神色认真似在思索。 有一瞬间,甘范仁恍惚以为明季已经识破了他与斐清晏在合谋套路她,故意吊着他玩,但是定睛细看去,又分明一切如常,面前还是那个有点娇蛮的小聪明但也挺好忽悠的小狐狸,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并且陷入了纠结。 “那你去吧。”甘范仁心中刚一喜,便听见明季道:“反正人就在那,不会跑。” 这都不行? 甘范仁绝倒。 真想知道他俩发生了什么能一夜之间关系变成这样,杀父之仇不过如此吧? 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甘范仁重整旗鼓,再接再厉:“人是不会跑,但是可能会伤势加重啊!方才那么多血你也看见了,师父他刚挨了一百九炎鞭,元气大伤,要是没人照看,说不定……” 说到这里,甘范仁忽然觉得周身一冷,话音戛然而止,同明季那双乌黑的狐狸眼儿对视三秒,不怂反喜。 嘿!说得绝情,这不是在乎得很吗? 女人,不,女妖的口是心非,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不出所料,明季最终还是答应了。 虽然嘴上说得貌似无比勉强—— “行了行了,帮你看一会行了吧?操心得跟个老妈子似的。动作快点啊!” “一定一定。” 走出两步,甘范仁忽然想起什么,又倒退回来:“对了老大,你要吃什么啊?平时你的三餐都是师父做的,这几日他肯定是没法下厨了,我给你做呀。” 明季回了他两字:“随便。” 顿了顿,又道:“不吃也可以。” 她早已辟谷,让她吃东西是斐清晏的执念,不是她的。 整个清灵峰只有尚未辟谷的甘范仁是真的需要进食,剩下两个,系统一直吐槽他们是对这个修仙世界最大的不尊重。 “那不行那不行。”甘范仁连连摆手,作西子捧心状:“之前你都吃得好好的,现在忽然不吃了,师父醒来要是觉得我没照顾好你,把我逐出门外怎么办啊?” 明季死鱼眼看他,甘范仁犯完贱,大笑着走了。 妈的智障! 等人走远了,小狐狸才不情不愿地从自己所住的侧殿出去,而后慢吞吞地摸进了正殿。 果然如甘范仁所说,那人趴在床榻之上,双目紧闭,已经陷入了昏睡之中。 明季隔一会儿往前蹭一点点,隔一会儿再往前蹭一点点,动作谨慎,两只小耳朵机警地竖着,大有某人一睁眼就立刻落跑的意思。 终于,挪到近处。 那双素来清冷的凤眸此刻并未睁开,羽睫卷翘而纤长,在下眼睑处洒落淡淡的阴影,原本俊秀白皙的脸庞此刻白得近乎透明,鼻梁高挺,唇色亦是疏淡,青丝如瀑拢在身侧,肩背处隐隐透出血迹,少了几分睁眼时的凌厉,多了几分宛如易碎瓷器般的脆弱美感。 那叫外界众口称道的绝世容颜,此时好似一朵盛开到了极致的彼岸花,清冷至极也昳丽至极。 小狐狸呆呆地仰头看了一秒,两秒……一刻钟,宛如受到蛊惑一般,她轻巧地跳上床榻,小脑袋离那双淡色薄唇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就在将要贴上去的前一秒,她忽然回过神来,受惊地向后跳开,狐狸眼儿瞪得溜圆。 就离谱!差点又没把持住! ------题外话------ 【黑匣子】 就当,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这样对自己说。 第二十七章 愿君知我意27 不知道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小狐狸才又慢腾腾地挪了回去,盯着那姝色睡颜好一会儿,咕噜咽了一口口水,而后抬起娇小粉嫩的爪垫,轻轻地落在了…… 那浓密纤长的羽睫上。 长睫被她一拨弄,立时便是轻轻一颤,在小狐狸心虚地秒缩回爪后,很快又恢复了安然平静。 又长又翘又密,男孩子长那么好看的睫毛干嘛?真讨厌! 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不是她家的,更讨厌! 小狐狸气哼哼地想着,两只爪子在雪白的被褥上一勾一扯,强行拽过一角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翻了个身十分有原则地背对着床上的睡美人。 扯伤号的被子会不会良心不安? 对不起,她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未几,小狐狸呼吸渐匀,本来只打算偷个懒,却当真被柔软的被褥勾得去会了周公。 上方羽睫轻颤,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悄无声息地睁开,专注又温柔地看向臂弯中呼呼大睡的小狐狸,娇娇小小的一团,待在身侧便是岁月静好。 指尖轻动,似是想抬起,却又很快顿住,斐清晏视线上移,先是一怔,而后微不可查地弯了下唇角。 那条雪白狐尾比它嘴硬的主人要诚实得多,睡梦中竟也缠着他的手腕不放,尾巴尖尖上那撮全身唯二的绯红毛毛此刻正正好搭在他白皙的手背上,随着小狐狸身子的起伏,不太安分地悠悠摇摆着,瞧着惬意自得极了。 似是在睡梦中听见了一声极悦耳的轻笑,小狐狸机警地抖了抖耳朵,一下子醒了过来。 狐疑地朝身后的睡美人投去一眼,嗯,呼吸平缓,恬静安然,还在睡。 视线再往下,嗯?嗯嗯嗯? 明季十分无语地把大尾巴收了回来,看了下时辰,她也没睡多久,大概就打了个盹的功夫,这不争气的尾巴居然就…… 小狐狸转过头,神色一言难尽地瞧着自己雪白蓬松的大尾巴,眸中不由流露出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拜这一出所赐,后面明季宁可用小爪子在书案上“挥斥方遒”,或者靠着博古架上那个紫檀木摆件数自己尾巴上的绯色毛毛根数,也绝不肯再上榻了。 不知过了多久,饭点已过,甘范仁却一直没有回来。 眼见着某人唇色苍白,眉心微蹙一副病恹恹随时要离魂的脆弱模样,期间还眼睫轻颤了好几次,叫她心惊胆战以为人要醒。 明季犹豫,踯躅,爪尖在桌沿边磨了又磨。 甘范仁怎么那么墨迹?半道上被人拐了吗? 夕阳落下最后一缕余晖,小狐狸跳下床榻,甩了甩尾巴,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循着味道找到了膳房,明季进去看了看,里面空无一人,唯有做好的饭菜装在食盒里。 绕着周围转了一圈,就是找不到人。 明季:…… 她面无表情地跳上桌子,自己开饭了。 擦!都凉了!这小子不知道用灵力保温吗?! 推开旁边那个一看就是给斐清晏准备的食盒瞅了一眼,不止保温了,还施了法诀防倒防洒防灵力逸散。 小狐狸瞠目结舌,毛毛脸上满是震惊。 什么?他居然还搞区别对待?! 被掌门扣下的甘范仁:冤枉啊! 他只是以为明季会直接来吃,所以…… 谁能想到有憨包那么别扭,饭点都过了还在那纠结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中忽然出现一幅明季二话不说扛起明宜,背对着他一路狂奔而去的画面,简直叫他细思极恐,心底发毛。 面前的掌门见他似是走神,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端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茶,这才清了清嗓音继续道: “所以,你一定要多多规劝于你师父,切莫让他和那狐妖有机会过多相处,以免越陷越深,晓得吗?” 甘范仁也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那个,掌门,可你把我叫过来,现在清灵峰上就剩我师父和老、那狐妖独处了啊。” 掌门老脸一僵:“老夫这是为了和你说清楚此事的重要性!刻不容缓!” 吃完还是没等到甘范仁回来。 明季瞥了一眼窗外,暮色沉沉,不想等了,她轻盈地跳下了桌子,往厨房外跑去。 至于斐清晏那一份? 谁管他。 半刻钟后,一只小狐狸臭着脸回到膳房,爬上桌子,费力地把食盒的提手套在脖子上,七歪八扭颇有些吃力地扛着它往正殿走去。 “确实是阿姐留的印记。” 明宜睁开眼睛,笃定道,眸中淡青色的妖力散去,恢复了本来颜色。 侍立身侧的妖将闻言,有些跃跃欲试地请示道: “二公主,那我们……?” 明宜瞧着那修士远去的方向,须臾,微微一笑:“人都送上门了,就此放过岂不可惜?你去吧,记得做干净点,别叫人怀疑到阿姐身上了。” “是。” 那妖将应了一声,转身大步出去,生有厚茧的大手在身侧虚虚握拢,仿佛迫不及待要拿起屠刀。 明宜仍旧站在窗台边,视线从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移开,望向了乾元派所在的方向,良久,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 阿姐…… 等明季一步三挪、千辛万苦地走到正殿门口,早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只差没口吐白沫了。 下次再答应帮甘范仁,她就是个哔——! 心中气呼呼地发完誓,甫一进内殿,便同斐清晏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救……这人什么时候醒的?! 明季僵了僵,叼着食盒顿在原地,莫名有种丢脸的情绪涌上来,忽然就不想再往前了。 “阿季。”看见她回来,斐清晏先是弯起苍白的唇角,下一刻,眼神微凝,关心道: “你怎么了?” 说罢便从床上撑起身,全然不顾身后再次崩裂出血的伤口,打算强行下床。 明季心中一急,下意识地斥道:“别乱动。” 斐清晏听话地停住,但却执着地对她道:“阿季,你过来。” 怕她不过去,斐清晏这傻帽就非要下床,明季爪尖磨了磨门槛,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过去了。 都怪甘范仁给她找的麻烦差事! 明季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一停。 ------题外话------ 【黑匣子】 好看的不是睫毛。 是他。 让她心动的也是。 第二十八章 愿君知我意28 这食盒……真不是一般地勒脖子。 尤其是被斐清晏那双琥珀色眼眸关切地盯着,总让她有一种颇为尴尬且羞耻的感觉。 反正也到了目的地,不卸货等着继续丢狐吗? 于是明季就把食盒放……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她的头卡住了!!! 明季抓狂地往卡在脖子上的木质提手挠了两爪,看似娇小绵软毫无杀伤力的小爪子,爪尖隐隐闪着寒芒,轻轻松松便在木提手上刨出了几朵大小不一的木刨花。 忽然,她听到一声轻笑,极低极悦耳,隐约似乎好像还有那么点熟悉。 到底是哪里熟悉,明季没有心思去想,因为她现在整只狐都被羞恼淹没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老是在这个家伙面前丢脸?!他们果然是八字不合命里犯冲天生相克吧?!!! 她本来就已经挪到了床边,于是,斐清晏伸手一捞,便将明季连着她身上扛着的食盒一起捞上了床,而后手心托着她的小脑袋,帮她将食盒取了下来,搁到了一旁的小几上。 也因为这些动作,再一次牵动了身上的鞭伤,面色更苍白了几分。 见此,明季忍不住喝道:“安分点别乱动,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吗?” 斐清晏怔了一怔,而后道:“阿季是在关心我吗?” 明季当然不会承认:“不是。” 斐清晏不语,却将她的小爪子拉了起来,看着上面数道划破的伤口,忍不住眉宇蹙起,很是不愉地沉声问道: “怎么伤到的?” 问毕,倏然想起明季被他封了灵力,亦不能化作人形,不由一窒。 须臾,才有些艰涩道: “是因为那个食盒?阿季可以不用管我的。” 甘范仁想的这是什么破借口?发现明季为他受了伤,斐清晏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心疼,一时矛盾得很。 从厨房到正殿的距离不算很远,但对于一只小狐狸来说,也绝不算近。 斐清晏素来不喜虚华绮靡,这清灵峰上除了几处殿宇洞府,其余景致多为天然野趣,从厨房到正殿的这一段路上,碎石砂砾颇多,如此,将明季的小爪子磨成现在这般凄惨模样也就可以解释了。 爪牙锋利,和爪垫娇嫩,是并不冲突的两回事。 “想太多。”明季矢口否认:“你以为就你要吃东西吗?我只是去用晚食的时候,被甘范仁给赖上了。他自己有事脱不开身,就非要我帮你拿上来。” 斐清晏看了她一眼,没有揭穿她的口是心非,反而哄道: “那我帮阿季罚他。” 好不容易从主峰出来,又被一个老资历师兄绊住的甘范仁:阿嚏! “不用你多管闲事。” 明季心虚地挥了挥小爪子。 “你的事,不是闲事。” 斐清晏轻声说着,神色极为认真,而后拉起她的左前爪,从床边的小几上取过一个药瓶。 “你干嘛?!” 明季受惊地缩回了爪子。 “给你上药。” 斐清晏说着,又一次不容置喙地拉起她的一只小爪子。 明季总觉得自己现在力气大点,就能把面前的病美人直接从床榻上扯下来,故而不敢用力,只能憋屈地看着这个家伙打开药瓶准备往她伤口上抹。 “我是问,你堂堂一个仙君,穷到没有别的药了吗?” 是分明关心,却依旧别扭的语气。 斐清晏唇边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向她解释道:“这个药效果更好。” 竟然要用这种疗伤圣药来涂她爪子上的那点皮外伤。 这是浪费!是暴殄天物! “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明季一连翻了十好几个大白眼。 身上的伤口都裂了,等下甘范仁回来,指不定以为她虐待伤号呢。 天地良心,她可是什么都没做,都是面前这人自己作的。 还有那灵食,斐清晏要是不吃,岂不是很对不起她这一路过来的辛苦? 斐清晏分明受了极重的伤,可这一日里,他笑的次数却胜过过去的半个月。 等给明季的四只小爪子都厚实地涂上一层药后,才不疾不徐地应道: “嗯,都听你的。” 小狐狸憋屈脸。 这家伙做都做完了才应,把她当三岁小孩哄呢? 甘范仁一夜未归,天色微熹时才回到清灵峰,回来时衣上沾着露水,发上缀着草叶,神情略有些恍惚且眼里还泛着红血丝,匆匆给明季发了道传音便一头扑进了自己的房中。 第二日,明季来时,斐清晏忽然问她: “伤好了么?” 当然好了,那等上品灵药,几乎是涂完不到半个时辰伤口便已经愈合得不留一点痕迹了。 “假惺惺。” 明季哼了一声,刺道:“你要是不给我下禁制,我本来也不会受伤。” 斐清晏默然。 须臾,明季听到一声极轻的“好。” 明季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次这么轻松就答应了,惊大于喜,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旋即,便听他又道: “我解开,阿季答应我,不要走,可以么?” 原来是有附加条件的。 明季一口应下:“可以。” 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谁不走谁是傻子。 斐清晏受了伤,对清灵峰的掌控大不如前,只要解开她的修为禁制,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破清灵峰下的禁制开溜。 到时候,谁爱留谁留,反正她不,哼╭(╯^╰)╮ “那来击掌。” 明季:……三岁否? 没想到你是这么幼稚的仙君。 明季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利落地抬起小爪子,同斐清晏击了个掌。 而后,斐清晏果然信守诺言,解开了她身上的禁制。 灵光一闪而过,眉心一点绯红花印的白裳少女出现在殿中。 明季伸了个懒腰,感受着体内畅通无阻的灵力,心情颇好。 没待一会儿,她便借口去拿饭,打算走人,全然不管这个借口有多么的敷衍。 但斐清晏顿了顿,只道:“早点回来。” 明季没有应答,她只是在离开这间屋子之前,最后,转头看了斐清晏一眼。 他并未看他,长睫微垂,掩去了琥珀眸中的所有情绪,雪衣墨发,周身皆萦绕着空寥孤寂的气息。 好看至极,也,清冷至极。 忽然,一个念头在她心底出现。 他真的相信,她会回来吗? ------题外话------ 谢谢小可爱们的打赏和票票呀,这两章在走感情线,感觉剧情进展有点慢了,话说你们比较喜欢看发展剧情还是发展感情啊? 【小剧场】 措不及防被惊醒的明季(满脸黑气):你穷到连一道留音符都买不起了吗? 甘范仁(超级理直气壮):怕你故意装看不见。 作者(敲黑板):甩锅这种事,一定要确保对方有及时接收到背锅信息才行,各位小可爱记住了吗? 【end】 第二十九章 愿君知我意29 顿了下步子,旋即,明季转身快步离开。 路过甘范仁门外时,明季想了想,把空间中的留音符全取了出来,压在门底下,希望他下次别干那种一大早扰人清梦的事了。 这一回,她很轻易地就击破了清灵峰外的禁制。 淡金色的禁制在空气中显形,闪了两下,而后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 明季知道,禁制一破,斐清晏那边立刻就会有所察觉,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马上离开,趁着斐清晏还没来抓她,趁着乾元派的其他人还没发现清灵峰的禁制已解。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清灵峰上。 禁制才破,斐清晏便有所察觉,无声地牵了牵嘴角,苦涩,又嘲讽。 羽睫微垂,手指蜷了蜷,斐清晏的视线落在床沿一角的暗色血迹上,那是昨天明季的小爪子摁在床沿上时,不小心留下的。 他指尖描摹着那一小块血痕,轻柔而缱绻,鸦羽般的黑发垂落,挡住了面上的神情,周身仿佛被某种气息所笼罩,冰冷、黑暗而危险。 良久,轻不可闻的呢喃消散在空中。 “小骗子。” 他的世界,哪里容得她肆无忌惮地闯入,又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十年,应有的天劫迟迟不至,直至她出现,他终于心有所感,却只能一日日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到如今,即便明知代价,他也……不愿放手了。 一念起,魔种生。 明季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某个不安分的伤号,不知何故又开始折腾,半点感觉不到疼似的,靠着床沿坐了起来,低首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她进来也没察觉。 身上单薄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孤独寂寥的气息萦绕着他,仿佛被全世界遗弃。 “你……” 她有些迟疑地出声。 斐清晏闻声看来,极缓极缓地眨了下眼,似是在确认着什么,而后像是才回过神一般,死寂的眼眸里陡然燃起了亮光,像缀满了一整个夜空的星星,亮得惊人。 明季忍不住移开了视线,略有些别扭地问道: “不好好休息,在那瞎折腾什么?” “阿季……”她听见床榻那边传来极低的呢喃:“你没走,我很高兴。” 明季心头一悸。 任务进度条再一次往前,覆盖了空余的最后一点距离,至此,只差最后一步,这个世界便可以落下帷幕。 “你刚刚说什么?” 她分明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毫无诚意地表演了一番听力不好的烦恼,顿了顿,又颇为严(敷)谨(衍)地给自己圆个谎: “甘范仁这小子真是太不靠谱了,今天中午居然没有做饭,害我在那等了好久。” 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时候还是不要讲什么道义了,这个大锅甘范仁接好,不谢。 斐清晏:“……” 他似乎吐了一口气,而后才颇为无奈地道: “嗯,是他的错,那便罚他今日再挥剑万遍。” 琥珀色的眼眸中流动着明澈笑意,仿若方才那些浮动变幻的晦暗情绪皆是明季的错觉。 明季默默在心中同情了甘范仁一秒,毫无老大爱地附和道:“嗯没错,就应该这样。” 闻言,斐清晏抿了抿唇,看向她的视线里似乎有几分戏谑和纵容。 明季装作没看见,走上前,一把把某个不安分的伤号推倒在床上,口中碎碎念道: “真是,我就离开这么一会儿你就瞎折腾,要是让甘范仁那家伙看见,还不得念叨死我啊。趴好了,我给你重新上药。” 动作粗鲁,如果,力道不是那么轻,会看起来更凶一些。 “阿季!” 措不及防之下,斐清晏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怎么了?” 他没听出,她的声音有些哑。 “没……”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近乎乖顺地趴在床榻上,任她拉下了身上的单衣。 九炎鞭留下的痕迹也是绮丽胜火的赤色,这些染血的鞭痕交错纵横在原本无瑕如玉的后背上,同原本如冰沁雪般的冷白肌肤形成了极强烈的视觉对比,平白增添了一丝欲色,再往下,未被完全褪下的衣裳尽处,隐约可见一截坚韧而劲瘦的腰身…… 定了定心神,明季强行移开了视线。 她正一边念清静经一边上着药呢,忽然发现,怎么那些没有伤痕的肌肤也开始变红了?视线上移,好嘛,但凡墨发没有掩映处的肌肤,从脊背到脖颈再到侧脸,寸寸如玉,皆染上了动人绯色。 总之,此情此景,让明季怪,咳,怪不自在的。 这种不自在,在甘范仁忽然走进来又猛地退出去,并且大吼一声“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上药的手一下子顿在半空,明季略有些僵硬地打量了一下她和斐清晏现在的姿势。 她坐在床边,把他的衣服褪了个大半,另一手撑在床上,就像正虚揽着他一般,只需稍一倾身就能…… 打住打住! “你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明季追了出去,一巴掌拍在甘范仁的脑袋上,而后把药瓶塞进他的手里,催促道:“进去给你师父上药,快点。” “啊?” 甘范仁瞬间苦了脸,现在进去,师父会直接杀了他吧? 然而对上明季不容置喙的目光:“……好吧。” 师父惹不起,未来的师娘更惹不起。 顶着瑟瑟寒气上完药又惊闻自己喜提挥剑万遍惩罚的甘范仁差点没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明明!有跟明季传音今天不开火的!!! 是谁?!是谁昨天说他做灵食是多此一举闲着无聊没事干的?! 将上药任务强行分配给甘范仁,明季去了后山的冷潭处,把自己泡了进去。 片刻后,她起身,眸光重新恢复了冷淡平静。 沉寂许久的系统忽然出现: “宿主,你对任务目标动心了?” “没有。” “那你方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清晏仙君,他已经彻底爱上你了不是吗?” 明季的视线在右手上定格一瞬,明晰的指节尽头,赤色的晶石在戒指上闪着熠熠光芒,里面封印着妖王留下的一道妖力。 她收回目光,回答系统: “多攒功德,不是你说的吗?” “魔种在斐清晏的身上,杀了他,我们本来就能获得大量功德,等魔尊重新找到合适的宿体出世,天命之子早就成长起来了。” 第三十章 愿君知我意30 “还不够。” 明季垂下眼睫,重复了一遍:“还不够。” “你不会是想抢天命之子灭杀魔尊的功德吧?”系统警觉道:“宿主,系统提醒你,修仙世界的天道已经初步具备了自我意识,之前你干预了天命之子叛逃乾元派,天道看在他该得的机缘没少的份上没有插手,但你要是想抢那份功德,肯定会被雷劈的。” “你想多了。”明季说:“魔尊不能动,那消减封印之地的魔气呢?” 此界魔尊并非本土生灵,而是来自其他世界的域外天魔,自有一套规避天道驱逐的法门,因此,此界天道才不得不选出一个甘范仁,为他量身定制心法,予他机缘助他成长,推着他去完成诛杀魔尊的使命。 系统经过计算,道:“你有把握吗?如果真能做成的话,功德比灭杀魔尊少上一些吧。” 而且别忘了,还有魔种那份呢。 明季嗯了一声。 系统忽然反应过来,狐疑道: “不对,所以这和你不对斐清晏动手有什么关系?你不可以先杀了他再等魔尊出世吗?” 明季不说话了。 正在此时,异变突生。 “吼!” 一头双目血红的灰狼从树林间奔出,猛地扑向了寒潭中的人。 那灰狼虽是金丹期后期境界,但周身散发出的力量波动却隐隐达到了元婴初期,瞧着凶蛮狂躁无比。 明季在水面上一拍,借力而起避开这一击,旋身回到了岸上,落地之时,身上的衣裙便已经恢复了干爽。 那灰狼收不住势,直直落入了寒潭之中,顷刻间,寒潭的水便结成了冰,将灰狼原地托起。 灰狼威风凛凛地站在结冰的寒潭中央,喉间发出不安躁动的咕噜声,数十根冰凌自他身边飞了起来,朝岸上的明季直射而去。 这些冰凌在半空中便悉数被明季的赤色狐火给打落,冰与火相撞的一瞬间发出呲呲的消融声,而后化作漫天水雾消散。 接着,明季手腕一翻,右手上的妖晶戒指便立刻化作一把柄端缀着红色晶石的波形长匕,跟在几团狐火之后向那灰狼掷去。 一击即中,灰狼一声不甘的痛嚎,巨大的身躯小山一般倒在了冰面上,长匕自动离体,重新化作妖晶戒指回到了明季的手上。 系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检测到宿主有崩人设的嫌疑,警告一次。” 明季挑了挑眉,质疑道:“我哪里崩人设了?” “展现出远超出原主的战斗力。” 明季问它:“那你有检测出我使用不属于金丹期的力量吗?” 系统貌似卡了一下,而后才回答:“没有。” “那不就行了。”明季轻笑一声:“原主在金丹期只有那点战斗力,不代表我也是。” 说着,她不再理会系统,而是走到了那灰狼的尸身旁细细查看起来。 “玄冰噬断狼?” 身为妖族公主,明季自然是对狼族这一支有所了解的,银毛蓝瞳,极易启灵智出妖修,战斗力也很是不俗,父王身边有一位妖将就是玄冰噬断狼妖。 但现在,一身银色皮毛悉数发灰发暗,尸身上萦绕着若隐若现的魔气,还有方才所见的那双红瞳。 魔气外溢。 明季想了想,一路往那头玄冰噬断狼奔出的树林而去,又抓了好几只妖兽查看,不出意外,皆有被魔气侵染的迹象。 皮毛褐黄的湿婆猿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她的脚边,不时发出吱吱的声音。 明季被它的动静惊动,回过神来,收敛了身上无意识散发出的威压,自空间戒指中翻出三枚桃芝果喂给它。 那湿婆猿吃到自己最爱的灵果,顿时整只猿都精神了,也不再恐惧明季身上属于高等妖族的气息,亲昵地把脑袋凑到她的手边求爱抚。 明季被逗笑,摸了摸它毛糙的大脑袋,道:“帮我办点事,办成后再给你几个,怎么样?” “吱吱吱。” 这湿婆猿在灵气浓郁的乾元派里待了多年,虽还未成妖修,但已经有了不低于时岁稚儿的智商,听到明季的话,立刻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不就是有事要做吗?大人尽管吩咐就是了。 在甘范仁第n次欲言又止地在她殿门口晃悠过时,明季终于忍不住了,狐尾猛地弹出,把人一卷拽进殿来,面无表情道: “你想问什么?” 拜托赶紧问完赶紧滚,别老在她殿门口一副屎拉不出的纠结样子。 甘范仁摸了摸鼻尖,本就是故意为之,倒也不意外被她发现: “你知道的,我想问你和明宜……” 明季忽然打断了他:“甘范仁,放弃吧。” 明宜喜欢什么样的不好说,但肯定不喜欢出自乾元派的。 也许之后这一对有情人历尽磨难坎坷后终能敞开心扉修成正果,但至少现在,这话不当由她来说。 甘范仁迟疑道:“是……因为乾元派的修士杀了你们的母亲吗?” 明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甘范仁挠挠头,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那天掌门和长老们的态度就让甘范仁心生疑窦,后来离开主峰时,他遇到一个资历较老的师兄,从他口中知道了不少内情。 那师兄是个八卦的,这件事,近日已经在乾元派内部流传开了。 这些天走在路上,都会有不少别峰的弟子凑过来打探,言辞或委婉或犀利,明里暗里都是让他劝一劝清晏仙君,尽早杀了明季或者将她逐出乾元派的。 一个正道门派里面混了个妖族,还是个有血仇的妖族,如何能让他们能够安枕呢? “没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从前无人知晓明季的身份,自然不会主动提起这一桩陈年旧事。 如今,苍蝇见了屎也不过如此。 明季是真的不介意。 无论外界怎么想怎么传,都不可能改变她的立场,她如此,原主亦然。 原主虽然是个作精,但却不是不重亲情之人。 相反,她很爱妹妹明宜,更爱那个小时候抱着她在丛林深处荡秋千,哄她睡觉的温柔娘亲。 在明季翻阅的原主记忆里,生母在世时,她原也不是现在这个爱作妖的性子。 ------题外话------ 滴滴,新书活动开始咯,详情请查看评论区置顶,小可爱们积极参加哦(づ ̄3 ̄)づ╭~ 第三十一章 愿君知我意31 娘亲还在时的小明季,天真又柔软,就是只爱美爱俏的傻白甜小狐狸,如今的种种行为,不过是娘亲去世后,为了吸引父王更多关注而作出的小叛逆。 天长日久的,妖族就这么多了个一日不搞事就浑身难受的大公主,隔三差五就能把妖王气得吹胡子瞪眼。 明季既然接管了这个身体,自然就要尊重原主的人设,爱作是,重情也是。 沉默良久,甘范仁忽然问她:“你想离开吗?” 明季抬眸看他,不语。 甘范仁的手在身侧攥成了拳,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坚定道:“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可以帮你。” 他当然很崇拜敬畏他的师父清晏仙君,但并不认同他将明季锁在身边的行为。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愿意给她选择的机会呢? 其实,明季早已有能力打破禁制离开了,但不得不说,天命之子这表态还是让她很受用。 因此,她扬了扬唇角,在甘范仁紧张期待的视线下,开口:“谢谢,不用。” “啊?” 甘范仁呆了一呆,显然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明季笑了一下,没解释,转而道:“如果我说,我要杀了你们丹峰的那个周老头,你还会想帮我吗?” 甘范仁:“啊?!” 他俊朗的脸上风云变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道: “你和他……我们怎么说也是朋友了嘛,无论如何,只要不违背道义的情况下,我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他认为自己无权干涉旁人的恩怨是非,但他可以有立场,他确信自己是支持并且赞同明季所为的。 而且,这一摊陈年旧事里,也有明宜的一笔,他……不想做明宜的旁人。 明季轻声道了句谢谢,没有再看他,而是将视线投向窗台上摆的那一枝月季花。 前世,明季作为一个炮灰,知道得太少,死得也太早了。 倘若她早一些知道娘亲死亡的真相,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喜欢上斐清晏,更不会做出后来的种种傻事。 偷偷潜入乾元派刺杀周长老倒是比较有可能。 或者晚一些,明季已经进入了乾元派,却在这时知道了娘亲身死的凶手。 那还等什么? 就原主那个性子,还不得直接掐灭自己的斐清晏的那点少女情思,然后一把提剑砍了周长老啊? 明季如此,明宜亦然,所以才会在说出当年种种之后,尊重明季的意愿,没有强行将她带离乾元派。 因为她相信明季,相信她的姐姐,在知道娘亲死亡的真相之后,绝不会再放任自己和仇人的徒弟在一起。 而明季,接下原主的任务,就必须对得起这份信任。 心中一松,仿佛有什么桎梏着她的东西打破了,灵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体内,来不及进入的,形成道道灵流萦绕在她的身侧。 甘范仁震惊地看着她:“你要突破元婴了?” 是吗? 明季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五指收拢成拳,唇角微微上扬,看在甘范仁眼中,有一种天真又残忍的喜悦。 甘范仁打了个寒噤,直觉她这会想的一定是周长老,而且指不定是什么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危险想法,但心中却没有什么抵触或恐惧之感。 杀母之仇,是个人都会想报吧? 说实话,要不是不修仙界之大还没找到人,他也是会提刀去砍了当初害他父母惨死的那几个修士的,管他什么门派什么背景,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明季随意找了一块空地,静等雷劫的到来,甘范仁很是自觉地在一旁给她护起了法。 天上劫云翻涌,隐隐散发着某种强大而神秘的威势,妖修的劫雷是紫青色的,同人修有别一眼便可以辨认。 身在主峰的掌门看见那劫云,瞬间就黑了脸,这下是再也不指望能瞒下乾元派进妖修的消息了。 元婴雷劫一共二九十八道,明季变回原型,一只巨大的白狐悬浮在清灵峰的山头之上,九尾招摇,醒目无比。 前九道天雷,她直接用身体接了,除了有些麻痛以外,其实还好,妖修肉身强悍,权当淬炼了。 后九道,她开始往外掏各种法宝,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 原主不爱用武器,护身法宝倒是带了挺多的,毕竟是小废物人设么。 天雷一道比一道强,先前那批已经碎了,明季不慌不忙,又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一把菩提伞,反手对上了最后两道劫雷。 劫云散去,天降灵雨,一半落在明季的身上,丹田内的金丹逐渐长出头脸,变成一个袖珍的小娃娃模样。 还有一半么? 明季瞥了眼那边原地打坐进入顿悟状态的甘范仁,心中啧啧称奇。 该说不愧是气运之子么?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从练气三阶一跃到了筑基大圆满,如今更是要借着她的进阶灵雨冲击金丹了。 明季收回视线,便见不远处几位眼熟的乾元派高层。 估摸着是看到清灵峰上的劫云,再加上发现清灵峰上的禁制已破,特地来看看是否有机会找她麻烦的。 不过,看那些老家伙一个个恨不得黏在甘范仁身上的眼珠子,现在大概是没有这个心情了。 一个尚未踏入金丹就能进入顿悟状态的旷世奇才,天赋比当年的斐清晏还要来得让人惊艳。 怎么什么好苗子都是清灵峰的呢? 一群长老们一个个捶胸顿足,又惮于眸光冷淡看向此处的斐清晏,只能无功而返,回去将一腔郁闷都撒在自家蠢徒弟身上。 看看人家清灵峰的,曾经笑人家五灵根废柴,现在人家都顿悟了,要结丹了,再看看你们! hetui~一群废物! 将马上也要挨雷劈的甘范仁丢到一边,明季望向不知何时出来的斐清晏,看着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挑了挑眉,刺道: “病恹恹地躺了这么多天,这就好了?” 斐清晏含笑道:“多亏了阿季的灵雨。” 明季啧了一声,径直越过他回房了,她刚突破境界,还需入定巩固一番呢。 明季走后,斐清晏淡淡地朝那些围着甘范仁打转的长老们投去一眼,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着头离开了清灵峰。 …… 周长老上门提亲的时候,甘范仁正巧也在正殿中。 第三十二章 愿君知我意32 听见了周长老的来意,一口茶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落了一地,十分的不礼貌。 周长老立时扭头瞪了他一眼,吹胡子瞪眼,十分之嫌弃。 嫌弃就嫌弃呗,他闺女要嫁的又不是自己。 甘范仁乐观地想着,全副心神都在观察清晏仙君和明季的反应上,丝毫没发现那边周婧站在周长老身后,时不时地转头看他一眼,那目光中带着几分羞涩、几分期待。 明季面无表情,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讲真,要不是她现在是个每天苦大仇深的怨种人设,她真的很想走过去给甘范仁两大耳刮子,叫他别想着看斐清晏的戏了,没发现周婧的眼珠子都快黏在他身上了吗? 有的人以为自己在吃瓜,殊不知他才是别人眼中的瓜。 实惨。 甘范仁:…… 为什么忽然感觉背后凉凉的。 然后下一秒,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周长老转过身,看着他道: “师弟,你若没意见的话,你这徒弟与婧儿的事便就此定下了。” “等、等等!”甘范仁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指着自己,震撼道:“你们来提亲的对象是我?” “不然呢?” 周长老吹胡子瞪眼,看着这不知何时拐跑了自家女儿一颗芳心的臭小子,到底还是很不顺眼。 在他心中,最好的女婿人选,自然是已经臻至大乘,年轻有为的清晏仙君。 当然,之前斐清晏当众维护明季一事,让周长老心中的这个“最好”不免打了个折扣。 周婧是他的晚来女,娇娇女,不解决了那惯会迷惑人心的九尾狐妖,周长老可舍不得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他想得极好,却一没认识到斐清晏根本不愿娶周婧,二没想到宝贝女儿忽然移情别恋了! 自从上次历练回来,周婧便时不时走神,看着一片紫色蛇鳞脸红耳热,少女怀春实属寻常,当时他只以为这蛇鳞同斐清晏有什么关系,却没想这丫头直接移情别恋了。 不,不是移情别恋。 周长老那时才发现,从前女儿对清晏仙君的那点心思,不过是少女慕强,一心觉得只有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修才配得上自己,因而一门心思想当清灵峰的女主人。 如今这般,才是真正的陷入情网,不可自拔。 但当时的甘范仁是个什么存在? 清晏仙君随手收的记名弟子,一个五灵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丹的废材。 若非上次周长老在清灵峰上看见了甘范仁当场顿悟,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前途无量的单灵根,无论周婧怎么撒娇恳求,在甘范仁步入元婴之前,他都是不会上门来提亲的。 然而面对他自认为的纡尊降贵,甘范仁的回应却是: “不行,绝对不行!” 看他那副连连摆手,一下子往后退了三大步,仿佛有多嫌弃这门亲事的样子,周长老和周婧的脸齐刷刷地黑了。 “你什么意思?” 自己的掌上明珠,愿意下嫁给他一个凡界出身的小子,甘范仁非但不感恩戴德,还敢嫌弃? 甘范仁也觉得自己拒绝得过于直接,似乎有点不太礼貌了。 主要是,这周婧上次还气势汹汹地带着她爹,还有一堆乾元派高层找上门来,想找明季和他师父的麻烦,还指望他对她有什么好印象? 拜托,但凡这事早发生半个月,当初在秘境里他都要考虑一下要不要救人的好吗? 但,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他还是决定先礼后兵,上前一步,拱手道: “周师姐善良仁爱、胸怀宽广又出身不凡,岂是我能配得上的?请恕在下拒绝。” 这句话里几分讽刺,几分别扭,一听就是托词。 翻译一下:你女儿很高贵,老子不配。 但,周长老听出来了,周婧却没听出来,当真以为甘范仁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才拒绝的,因而上前一步,有些娇羞地去拉他的手,傲娇道: “你不必觉得自己配不上。看在你上次救了我的份上,我给你这个机会。” 她相信,甘范仁从前虽然不大长进,但年纪轻轻就能顿悟,未来在她和她爹爹的帮扶下,也一定不会逊色于小师叔的。 周婧含情脉脉地看着甘范仁,而明季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觉得她前世能和原主势均力敌那么久不是没有理由的。 两个傻子过家家,谁先开挂谁就是赢家。 果不其然,下一秒,甘范仁就惊恐地把手抽出来,捧着自己的手,余光偷窥着明季的神色,一脸的生无可恋加心如死灰。 呜呜,他不干净了。 他被别的女人摸手,还被心上人的姐姐看见了。 本来就又杀母之仇隔在中间,他这辈子还有机会追求到明宜吗? “你看着她干什么呀?” 周婧不高兴他看明季,娇嗔了一声,还想去拉他的手,却被甘范仁一下子拂开。 这下,周婧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她沉下脸,气势汹汹地质问甘范仁:“你什么意思?” 好听的话对方听不懂,那就难听得直白点。 甘范仁直言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周婧一下子怒了,她转头一指明季,尖声叫道: “是她对不对?你和小师叔,你们一个个都被这不要脸的妖女迷惑了,师徒两个一起勾引的贱人!” 话音刚落,明季就扬起手,一巴掌隔空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脸上,把人抽得原地转了个圈,居高临下地冷声道: “贱人骂谁呢?” “你!” 周婧焉能听不出她话语中耳熟能详的损人套路,当即双目喷火,拔出剑就要冲上去和明季决一死战。 见她如此作态,斐清晏一下冷了脸,拂袖把人挡了回去,对周长老道: “既然小辈无意,师兄就不必勉强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 周长老接住踉跄后退的女儿,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斐清晏身边的明季,转而对周婧嘲阴阳怪气道: “既然你小师叔都这么说了,婧儿,你还为了那等没眼光的下等人在这死缠烂打什么?还不快跟爹爹走!” 第三十三章 愿君知我意33 言罢,一甩袖子,不顾周婧的大喊大叫,强行带着她离开了清灵峰。 明季本来期待着,周婧要是敢上来,她就敢让周婧身上少几个部件,没想到她这么随便就被周长老带走了,一时心里还怪惋惜的。 一回到丹峰,周婧就让人把秦颖叫来,见面就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贱人!” “阿婧,你做什么?!” 这一巴掌周婧没有半点容情,甚至还隐隐夹带了几分灵力,秦颖捂着瞬间肿起来的脸,痛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巴巴地上门去提亲,却被毫不犹豫地拒绝,甚至还被一番羞辱,周婧现在的心情岂止是一句羞愤恼怒可以形容的? 她死死抓住秦颖的头发,娇美的面孔都扭曲了起来,心中气恨得不行,对着秦颖大骂不止。 若不是她日日在自己耳边怂恿,说甘范仁肯定对她有意,她今日又怎会如此丢脸! 原来是送上门还被拒了呀。 秦颖心中哂笑,一时觉得脸上的巴掌都没那么疼了。 她最开始怂恿周婧,不过是不想她再惦记那人,倒没想到甘范仁那小子有几分骨气,竟然敢当众拒婚,让周婧丢了这么大个脸。 此时此刻,秦颖面上胆怯谦卑,心中却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从头到脚都舒爽极了。 当然,为了让自己少受几分罪,该安抚的还是要安抚的。 秦颖有意将锅都推到不识好歹的甘范仁身上,奈何周婧刚刚丢了个大脸,心中有怒火正炽,完全听不进去她的推诿之词。 对周婧来说,心有所属辜负她一腔情意的甘范仁固然可恨,一直怂恿她,害她走到如今丢脸局面的秦颖也决不能放过,因而不依不饶地拽着秦颖骂了许久,言辞极尽羞辱刁钻之能事。 秦颖素来是个自卑自尊又敏感的性子,此刻却只能强忍着让周婧像骂狗一样骂她,袖中的指甲嵌入掌心,几乎掐出血迹来,低着头掩去眸中阴鹜,不知道有多么恨。 又过半月,一条消息传出,震惊整个修仙界。 那个被封印多年的魔尊,逃出来了! 明季坐在屋顶上,遥望着远方,若有所思。 原著中,是周婧被甘范仁拒绝之后,因妒生怨,被几个魔修利用毁坏了封印魔尊的阵眼。 她自知犯下大错,急忙求助周长老,父女两个一合计,将脏水泼到了彼时已经叛逃乾元派的甘范仁身上。 后期,甘范仁查出真相,于仙门大比之时当着全修仙界大小宗门的面同周婧父女对质,终于为自己正了名,让那对父女身败名裂。 不知这一回,是否还会是一样的发展? 甘范仁过来,顺便给明季分享了一个八卦。 周长老带着周婧去了主峰求见掌门,看着好像有什么大事。 对此,甘范仁表示: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你说是不是周婧又要来找你麻烦了?” 明季无语,并且同情瞥他:能好吗?你要被因爱生恨的小美人栽赃啦! 下午,明季看着一群来势汹汹的,无比眼熟的,不约而同用武器指着她的乾元派高层们,眼角抽搐,在心中暗骂: 甘范仁,你个乌鸦嘴! 这些老家伙再次上门的原因很简单。 周婧举报,魔尊被放出是明季所为。 明季都给气笑了,她看向周婧,不客气道: “又是你,怎么每次都是你,周婧,你是打小报告有瘾吗?” 重点,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敢担,脏水泼到她身上? 周长老怒喝道: “放肆!你这妖女,敢做放出魔尊那等霍乱修仙界之事,还不容我婧儿举证了么?” “容,当然容。”明季耸了耸肩:“只是抓贼抓赃,凡事都要有个证据吧,周婧说是我放出的魔尊,她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证据。”周长老信心满满地看向周婧:“婧儿,你说。” 周婧上前一步,道: “有弟子向我汇报,曾见到你行踪鬼祟,一路朝禁地而去。” 那禁地,毫无疑问,便是镇压魔尊的阵眼所在了。 明季恍然大悟: “哦?原来封魔大阵的阵眼在乾元派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还真是第一次知道呢。” 掌门沉声道: “证据确凿,狡辩也是无用,你莫不是以为清晏还会护着你不成。清晏素来清正明理,你犯下这等大错,我相信他定然不会再纵容姑息。” “我没让他护着我,也不稀罕他护着我。” “老头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我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那什么封魔大阵的阵眼在你们乾元派,怎么你听不懂人话吗?” 乾元派掌门脸色黑沉,甘范仁闻言,忽然没忍住走了个神: 那个什么,她不是九尾狐吗? “我……” 见斐清晏开口欲要说些什么,明季直接打断道:“闭嘴!别干扰我骂人。” “……” 斐清晏乖乖地闭上了嘴。 底下几位犹为迂腐古板的长老见到这一幕,都是一副长须颤颤,胸膛起伏,快要厥过去的短命样子。 明季撸了撸袖子,顿时觉得自己的气势又往上拔了拔,这会怎么说也有三米:“来,别一副说不过就要倒的样子,本公主和你们好好讲一讲道理。” 看她那又是撸袖子又是瞪人的嚣张模样,一众高层怎么看也不觉得她是想和他们讲道理,倒更像是要打架,一时看向她的目光更加不善起来。 怕倒是不怕,一个刚踏入元婴期的小狐妖而已,乾元派的长老人均元婴后期,因而格外有底气。 “不是说证据确凿?那个举报我的弟子呢?叫过来和我对质啊。” 分明她才是那个有嫌疑的,现在却成了全场最张狂的一个,凭什么? 周婧冷声道:“他不敢亲至,怕被你和魔修挟私报复,因而托我将此事禀报掌门与诸位长老,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是了。” 明季挑眉:“那我问了?” 周婧不耐道:“要问就问。” “行。”明季点了点头,没再跟她纠结什么莫须有的弟子:“说说看,我是哪一日,哪个时辰闯的禁地?” 周婧既然敢把这事往明季的头上推,自然也是做过一些准备的,当下便口齿清晰地报出了一个时间。 却不想,明季听完后,挑了挑眉,确认道: “你确定吗?” 第三十四章 愿君知我意34 不知为何,听见她这般问,周婧心中有些不安,当下也不敢断言,只推脱道:“那名弟子是这样告诉我的。” “噗~”明季笑出了声,一脸讽刺地看着她:“我说周大小姐,你下次栽赃陷害的时候,好歹也打听一下我的行程再来好不好?” “你说的这个时辰,我啊,和你小师叔在一起呢。” “你胡说!” 却没想到,最先喊出来会是秦颖,她上前一步,激动道: “已经是深更半夜,小师叔如何会与你在一起?!” “怎么不会了?”明季意有所指地暧昧道:“正因为是深更半夜,我们才要在一起呀~” 对此,当事仙君表示缄默。 如果甘范仁那只半夜在屋顶上跳草裙舞的湿婆猿,也算必须要在一起的理由的话。 被临时加塞表演任务的公湿婆猿:救救我! “你,妖女,不知廉耻!” 底下的几位长老胸口剧烈起伏,瞧着活像喘不上气,快要昏过去了。 看着一脸难堪羞恼的周婧,明季微微扬唇,眸中赤色光芒一闪而逝,嗓音变得格外温柔而诱惑,仿佛带上了某种妖力,叫人情不自禁地倾吐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她问周婧:“禁地的风景很不错,对吧?” 周婧下意识地回道:“哪里不错了,那鬼地方……” 说到这,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一变,双目喷火地瞪向明季:“你算计我!” 殿中其他人都听出了不对,纷纷将视线移到了周婧的身上。 明季摆了摆手:“一点叫你说实话的小手段罢了。” “不过好奇怪啊,”明季歪着头,十分好奇地道:“周姑娘,你要是没去过禁地,怎么知道禁地是……鬼地方呢?” 周长老心中一紧,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婧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相信女儿,这才带着掌门和一众长老来清灵峰问罪,怎么现在看来,这丫头似乎还瞒了他什么呢? 他心底掠过一个可怕的猜想,又被他自己强行掐灭了。 不,婧儿不可能会那样做。 “我、爹爹,我之前确实说谎了。”周婧紧紧捏着自己的袖口,强作镇定道:“其实发现她行踪诡秘的不是师弟,而是我,我怕您责罚我禁足期间还偷溜出去玩,所以才推到师弟身上的。” 她一双美目哀求地看着周长老,哪怕周长老心知自己根本没禁过周婧的足,也不忍心在这等关键时刻反驳或者拆穿她了。 得到自家爹爹的默认,周婧心下微松,向其他长老们行了一礼,后面的话也顺畅了起来: “婧儿自知不对,但,我亲眼看着她进了禁地,破坏阵眼者,一定是她。” 为今之计,只有承认她亲眼看见明季进了禁地,才能解释她方才为什么会知道禁地是个“鬼地方”。 危急关头出急智,果然有些道理,不过,周婧阵脚已乱,编出来的解释自然也是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啧,方才还只知道我行踪诡秘,朝禁地走,现在就笃定看到我进了禁地了?奇怪,真是奇怪,你为门派抓获了我这心怀不轨的妖修,分明是一大壮举,怎么就不敢在你爹面前说了呢?没准你爹听了一高兴,直接就解了你的禁足呢?” 明季指尖缠绕着袖口处的流苏,居高临下地瞥了那些长老们一眼,意有所指道: “分明是在胡乱指认,却连魔尊被放出的时辰和禁地情形都说得清楚,如此可疑,要不你们好好查查她,没准会有什么惊喜呢?” 她微抬着下巴,做足了扯高气扬的姿态,言语如刀可劲儿往周婧身上捅,一副标准的狐狸精,小人得势的妖妃嘴脸。 恶毒,十分恶毒,但是她喜欢。 “你!” 周婧一下子方寸大乱,满目怨愤地看着明季,恨不得立刻提剑杀了她,待察觉到众长老们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时,又白了脸,哀求地看向周长老: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爹爹……” 只是那慌乱惊惧的眼神,任谁都看得出她心中有鬼了。 周长老脸色青了绿,绿了黑,总之,就是十分之难看。 明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场闹剧,甚至还心情颇好地往嘴里丢了块桂花糖,权当看戏了。 瞧瞧,瞧那小脸白的,多像一个遭受构陷惶然无助的小可怜啊? 掌门和一众乾元派长老的面色也极为难看。 没有什么比气势汹汹找上门来问罪,自以为大义凛然,却发现是所谓证据压根站不住脚,嫌疑人竟在自己身边更丢脸的了。 修仙之人孕育子嗣不易,周长老就这么一个女儿,纵然恨她不争气,也势必要维护周婧到底。 况且,他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放魔尊出世这种事。 “婧儿年纪尚小,许是经不住事一时记差了,累掌门和各位长老白跑一趟,老夫代她道歉。但婧儿素来知事明理,绝不会做出那等勾结魔修之事,请掌门明鉴。” 掌门沉声道:“不论如何,先调查过再说。” 显然是不打算顺着周长老的意思,将此事轻轻揭过了。 周婧指认明季,然现在不管怎么看,都是周婧更可疑。 如果阵眼被破当真是周婧所为,哪怕她是周长老的爱女,也必须受到严惩,给其他宗门一个交代。 “哟,现在知道先调查啦?”明季故作惊讶,抚掌夸赞道:“好公平,好正义。啊不过,方才为何仅凭她周婧一张嘴,就可以定了我的罪呢?” 她声音骤冷,轻蔑嘲讽道: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女,当年你们杀我娘之时,便也像今日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听这个老东西随口一句话,就定了她的罪吗?” 一群老东西面上青白红紫交错,齐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 乾元派的高层们气势汹汹而来,又灰头土脸而去,非但没能铲除他们心中的妖邪,自个门派中还抓出了一个可疑分子,让明季这个狐妖看尽了笑话。 一场精心打造的大戏就这样潦草落下帷幕,秦颖遥遥凝视着主峰的方向,唇角弯起一抹阴冷的弧度,嗤笑一声,轻蔑道: “废物就是废物。” ------题外话------ 好吧,这确实是个比较复杂的计中计中计,下章应该能揭晓谜底 第三十五章 愿君知我意35 都已经帮她安排好了剧本,却还是不能把那狐妖拉下水,当真是无用至极。 秦颖沿着僻静少人的小道胡乱往前走着,不想被其他同门看见她面上与平时形象相悖的怨毒,她现在只想找一处荒僻无人之地,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怒和不平。 凭什么? 凭什么周婧那种天真愚蠢的家伙就可以那样高高在上,仗势欺人,而她努力修炼,费尽心思地往上爬,却总是受限于天赋难以突破,还要日日忍受周婧的羞辱打骂。 就凭她投了个好胎吗? 沉浸在负面情绪中的秦颖没有发现,自己来时的道路已被黑雾吞没。 但不一会儿,她还是注意到了不对。 因为前面的路,也被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黑雾给覆盖了,唯有她周身一尺之内还能看得清楚。 耳边忽然响起遥远而缥缈的笑声,阴森的、恐怖的,让秦颖心中发毛,当即抽出长剑,指向前方的黑雾,厉喝道: “是谁在装神弄鬼?!” “别动。” 音未落,一把闪着寒芒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秦颖立刻就僵住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了。 眼角余光瞥见剑尖处萦绕着的黑色魔气,她心中悚然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魔修!” “小妹妹很敏锐嘛。”一个阴森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粗粝得仿佛被砂纸磨过。 旁边同伙用一口听起来略有些古怪的腔调骂道:“敏锐个屁!你剑尖上的魔气浓得都快滴墨了,瞎子才猜不出来。” 秦颖心一沉,这才知晓自己遇到的魔修不止一个,可凭她三脚猫的修为,若非对方开口,竟是一点也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这些魔修的修为远在她之上。 她双腿有些发软,强撑着不露出恐惧之态,色厉内茬地开口: “这里是乾元派内部,我、我可是点过魂灯的弟子,你们若是在这杀了我,自己也是逃不出去的。” “哎呀呀,我好怕呀。”又一个魔修桀桀怪笑两声:“小丫头,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更应该立刻杀你灭口了?” 腔调古怪的魔修斥道:“少跟她废话,封印就差最后一点了,抓紧时间。” 什么意思?他们在说什么封印? 秦颖来不及多想,全身紧绷,用了十二分的心神戒备,却还是不防一个缠满魔气的黑色圆环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只看了一眼,便忽然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任人操控。 脖子上寒意森森的长剑终于移开,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然身体却动弹不得,唯有眼珠子还能勉强转悠两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衣黑帽黑斗篷的魔修绕着她转了一圈,口中发出了啧啧的感叹声: “还没开始发功就不行了,心中这是藏了多少的怨气和不甘?这小丫头,天生就该是我们魔修阵营的人。” 是方才那个桀桀怪笑的魔修。 秦颖竭力想要看清楚他的长相,却只能看到一片浓郁且沉黯的黑雾,盯得时间长了,便连大脑也开始昏沉起来。 她的身体被驱动着,僵硬地将长剑收回鞘中,又僵硬地抬步往前走去。 秦颖转动着眼珠,想要观察周围的地形,记下路线,却忽然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抚过她的脸颊,瞬间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在记路线?那也要你能活着离开这里才行。” 这些天他们抓了不少乾元派的修士,每一个都被吸成了人干,从无活口留下。 “不,我不想死!” 秦颖在心中疯狂大喊,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着走着,她恍惚想起,是了,传闻乾元派的禁地里封印着一个上古的大妖兽,这些魔修是想要借她之手,放出那妖兽不成? 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期修士,还是战斗力格外低微的丹修,如何能做到呢? 不知走了多久,浓雾消失了,秦颖终于能看清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处格外偏僻荒芜的山谷,到处都是枯树断枝,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穿着校服的乾元派弟子,无一例外,皮肤干瘪萎缩,俨然是被活生生吸干了灵力精血而死的干尸。 而她,正被操控着走向一块颜色沉郁如墨的,被由千年玄铁打造的锁链层层缠绕的巨石。 那个阴森沙哑的声音命令道: “去吧,将你的灵力都输给它。” 秦颖拼命地在心中摇头,竭力抗拒着这个命令。 她不想死,不想变成那样丑陋的干尸。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迈着僵直的步子走向巨石,然后毫不迟疑地运起灵力,一掌拍在巨石上。 一股庞大的吸力陡然传来,巨石变被动接受为主动吸取,疯狂掠夺着秦颖体内稀薄的灵力。 巨石之上,出现了一片淡金色的,极为神秘玄奥的符文,只是这符文上的光芒明灭不定,瞧着很快就要被破了。 未几,就在秦颖惊恐地感觉到灵力被抽取一空,精血开始被抽取的时候,眼前的金色符文忽然碎裂,化作一片金色光点,消散在空中。 不知何处来的一阵风,墨黑色的巨石,连带着周边的干尸通通化为了齑粉,除此之外,什么异象也没有。 她没死,她没死! 秦颖维持着一掌拍出的动作僵立在原地,近乎要喜极而泣。 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想:也许并不是什么大事呢?也许,这些魔修让她来破坏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封印呢? 长老说过,举凡是重要的封印被破坏,一般都会有异象异动,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说明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她还未来得及多松上一口气,便听到那个腔调古怪的魔修用极其激动的声音道: “阵眼已破,魔尊即将重临于世,带领我们魔修重新走向千年前的辉煌!” 什么?! 秦颖睁大了眼睛,却忽然察觉身上一松,控制被解开,当即毫无形象地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知道自己完了,这些魔修想杀她灭口,即使侥幸她逃出去,乾元派也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个放出魔尊的叛徒的。 ------题外话------ 高估自己了,还有一章_(:3」∠)_ 第三十六章 愿君知我意36 极致的恐惧伴着颤抖的哀求冲出她的喉咙,秦颖坐在地上,哆嗦着双手往后挪: “别杀我,别杀我,我还有用,我还有用的。” 那个腔调古怪的魔修不欲听她多言,抬手直接便想灭口,却被那个最是喜笑的魔修拦下:“老伙计,别急啊,听听她要说什么再动手不迟。” 秦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连忙磕磕绊绊地道:“你们、你们留我一条命,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我什么都可以帮你们做的。” 不过是些讨饶的套话,那个声音阴森沙哑的魔修道:“如果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等等!!!” 也许绝境总是格外能激发人的潜力,此时此刻,在死亡的巨大阴影笼罩下,秦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想到了: “你们魔修一定很恨乾元派吧?我可以给你们做内应,帮你们对付乾元派。”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乾元派外门弟子,杀了就杀了,乾元派根本不在意我,但是,如果让我给你们传递消息的话,你们想对付正道门派就更容易了,一定可以让他们损失惨重的。” “看不出来,小丫头心还挺狠的。” 腔调古怪的魔修嘲了一句,而后幽幽道: “可是,我们要怎么才能相信你呢?如果我们放过了你,你出去后却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秦颖忙不迭地道:“我可以以道心起誓。” 道心起誓,违者道心损毁,轻则修为从此不可能再有寸进,重者直接修为倒退,对修士来说已是最严重的惩罚。 她自认为这样已经足够诚意,却不想面前的魔修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道心?小丫头,你该不会以为经历了今夜的事后,你还有道心可言吧?” 秦颖哑口无言。 秦颖想说她帮他们破坏了封印魔尊的阵眼,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想说他们手上握着她的把柄,所以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是她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因为她感觉到一只冰凉透骨的手环上了她的腰。 秦颖的身体僵硬而紧绷着,暧昧的声音在她耳中仿若恶鬼索命,说不出的黏腻和恶心: “光凭言语可不能让我们相信,你总得展示点诚意出来吧?”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经过短暂的挣扎之后,有些木然地垂下头,往后靠了靠,僵硬地靠进了那个魔修的怀中。 魔修发出得意的桀桀怪笑,满意地将她推倒在地上,推倒在一地的乱石和同门还未彻底散去的骨灰之上。 …… 每每想起那日恐惧和屈辱的一幕幕,秦颖的心中就被潮水般的痛苦和恶心淹没,只想把自己埋进水中,狠狠地搓掉几层皮才好。 三个魔修,露天野地,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大的耻辱? 秦颖的指甲嵌入掌心,低垂的眼眸中满是怨毒和恨意。 果然还是……不甘心呐。 分明是一只下贱的狐妖,却可以让她可望不可求的存在另眼相看;分明是一个冲动莽撞的蠢货,却可以仗着长老父亲对她呼来喝去高高在上。 在她被噩梦日夜缠绕的时候,她们凭什么置身事外,凭什么欢声笑语毫无阴霾? 所以啊,一起下地狱吧。 一起下地狱才好。 那些魔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对她也就慷慨了起来,给她寻来了她千金难求的造梦引,一个可以编造梦境,让受者信以为梦中发生的一切皆为真实的好宝贝。 她把造梦引下到周婧的茶水中,为她精心编织了一场梦。 当周婧醒过来,以为是自己被魔修所控,闯进禁地打碎阵眼的时候,脸上的那种恐惧和害怕可真好看啊。 她特意带上一条示魔石做成的腰坠去找周婧,示魔石在接近周婧时,检测到她提前托那几个魔修注入的魔气,发出警示的红光。 秦颖微笑着,看着周婧色厉内茬地命令自己不要说出去,看着她灭口失败,又开始百般讨好许诺求她放过,再一步步引导她把这件事栽赃到明季的身上。 一石三鸟,设计了明季和周婧,更完成了对那些魔修的承诺,将乾元派搅得一团乱。 想到周婧方才哀求的眼神,还有在得到她微微点头保证不会泄密时那感激涕零的卑微姿态,秦颖的心中便满是快意。 周婧,你也不过如此。 丹峰上随处可见形态各异的大小灵宠,因为周婧这个长老之女喜欢,很多丹峰弟子便也跟风去养,只为能就此同她拉近一二关系。 这些秦颖平日里厌恶无比的杂毛畜生,此刻瞧来竟也顺眼了许多,不过是一群早晚要被下锅的败家之犬罢了。 最后看了一眼清灵峰的方向,她转身,微微扬起嘴角,朝周长老的院子走去。 …… “果然是她。” 明季淡淡道了一句,语气中却没有什么惊讶,更多是猜想得到确认后的了然。 此前在大殿之上,明季诈的分明是周婧,秦颖却几乎在同一时间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虽然因为周婧声音较大且抢先一步反驳的原因,秦颖才启唇便立即反应过来住了口,但明季依然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就是不知道前世的时候,这事秦颖有没有在里面插一手了。 如果有的话,那这女人当真是不可小觑,连天命之子都利用进去了。 回过神来,她摸了摸湿婆猿的头,把几颗灵果放到它的手里。 “喏,这几日辛苦你了,拿了这些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修炼吧,躲得越远越好,免得被那些修士发现人是你引去的。” 明宜虽做得干净,难保不会有心思机敏者对这接二连三的意外产生联想,何况,他们还喜欢迁怒。 湿婆猿重重点了两下头,望向明季的目光充满了喜爱和亲近。 吃了明季给它的那些灵果,它的眼睛都比之前更加灵动有神,瞧着机灵了许多。 湿婆猿刚走,甘范仁就偷偷摸进了她的殿里。 “跟我来,明宜想见你。” 明季:? 这小子什么时候又和明宜联系上的。 她又不是不出门,有事明宜不能直接联系她这个姐姐吗? 第三十七章 愿君知我意37 “明宜,明宜?” 甘范仁叫了几声,没看见人,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不安。 奇怪,人呢? 他和明宜约的就是此处啊。 明季皱眉提出疑问:“为什么不像上次一样在山下见面,而是约在乾元派里?这不是很危险吗?” 原剧情中,明宜就曾失手被乾元派的人所擒,险些出事。 甘范仁叫屈。 这又不是他安排的,他被明宜拦下的时候就已经是在乾元派里了,地点也是明宜选的。 明季:…… 这乾元派是渔网吗?怎么谁都能钻个空子啊。 她是用明心镜掩了气息,明宜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思量间,明季的视线落到一处,她眸光微动,忽然抬步就要走:“明宜说不定是被你们乾元派的人抓走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 “等等!” 随着她的动作,甘范仁也发现了,连忙拉住她,而后自己往前走了几步,一道灵力打在草地上。 黑雾腾起,滋滋腐蚀了面前的草地。 甘范仁面色凝重道:“是魔气。” 魔气打造的幻象消失之后,这片空地的真实情况立刻显现了出来,四周都是凌乱的打斗痕迹,树干上有被魔气腐蚀的迹象也有残存着妖力波动的剑痕。 明季和甘范仁越看面色越差。 顺着这些打斗痕迹一路向前,还发现了几处未干的血迹,在甘范仁紧张的视线下,明季只一眼,便确认了: “是明宜。” 现在的重点是,究竟是何人,能与已经元婴中期的明宜在乾元派内打得如此惊天动地,之前她派妖兽盯着的那几名魔修,决计没有这等实力,只怕是…… 正在此时,远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冲天的妖力和魔气在天际腾起,整个大地都为之一动。 明季和甘范仁对视一眼,齐齐朝动静传来的方向而去。 同样被惊动的还有乾元派的修士,他们在半途就遇上了明季,不少人当即拔剑指向她: “妖女,是不是你在搞鬼。” 明季见此,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是脱不了身了,干脆地冲旁边犹豫不决的甘范仁道:“别管我,你先去看看。” 甘范仁重重一点头:“那你自己小心。” 他心中牵挂着下落不明的明宜,匆匆叮嘱一句之后,便御剑离去了。 那些乾元派的修士看在他既是同门又是清晏仙君座下的份上,倒也没有拦他,只一心戒备着明季。 本来明季就担心着明宜,偏还有一群没眼色的虫子来拦她的脚步,不停地在面前叫嚣,她冷笑一声,九条雪白狐尾陡然招展开来: “来找揍的是吧?姑奶奶我忍你们很久了。” …… 甘范仁一身是血地回到清灵峰,跌跌撞撞地冲进正殿,险些被门槛绊倒,近乎是五体投地地扑到了明季的面前,瞧着十分的狼狈不堪。 “明宜,明宜她……” “明宜怎么了?” 明季眸光一凝,迅速追问道。 甘范仁掐着自己的喉咙,神色焦急却说不出话,须臾,用力咳出一口血,这才终于能开口: “……被魔尊带走了。” “什么?!” 心中的猜测落定,明季霍然起身。 甘范仁解释道:“我赶到的时候,那两个大能刚好交手过一程,明宜是被一个黑袍人带走的……” 他追上去,却被那黑袍人一掌打飞,从地上爬起来时,对方早已经撕裂空间离去。 彼时,掌门和几个长老已经赶到,听他们的对话,那黑袍人确是魔尊无疑,而且,不出意外的话,那与魔尊交手的另一位,极有可能就是妖王。 失去了追踪的方向,甘范仁只好先回来,将这个消息带给明季。 明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样,你先好好养伤,我现在就派妖兽出去打听一下。” 真是奇怪,分明被抓的是她的嫡亲妹妹,倒变成她安慰起甘范仁来了。 也可能明季清楚明宜被魔尊抓走这事后期也发生过一次,有惊无险,所以实在担心不大起来吧。 魔尊重归于世的第一站就打到了自家宗门口,乾元派上下皆是一片风声鹤唳,胆战心惊。 也因此,明季将十几个乾元派弟子打得缺胳膊断腿一事,也在乾元派掌门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被高高拿起轻轻揭过了。 魔尊被封印之时,魔修势弱,妖族是猎物,是敌人,魔尊重归后,不少蛰伏多年的魔修也纷纷前去投奔,魔修势力一夜崛起。 这等关键时刻,即便不能同妖族化敌为友,也决不能再激怒妖王,使妖族彻底倒向魔尊,给几大宗门对阵魔修增加压力。 只可惜,有些事,不是这些修士们不想就不会发生的。 几只金水雀带回消息,魔尊发话,一月后将迎娶妖王之女明宜。 妖族大公主资质平平性情跋扈不堪大用在妖族之中并不是个秘密,众所周知,二公主明宜才是妖王看中的继承人,娶了她,就相当于得到了妖族一半的权柄。 魔尊要的,是妖王带领整个妖族加入魔修阵营,与他们共抗正道修士。 同时,明宜一定要进乾元派的原因揭晓了。 妖王久等明宜未归,又从妖将处得知两个不省心的女儿居然打算合力设计为母报仇,放心不下,干脆亲自出来抓人了。 这一来,明季此前对清晏仙君的爱慕自然也瞒不住了。 明宜看妖王正在气头上,生怕他不管不顾冲进乾元派把自家阿姐抓出来,再附赠一个熟悉的打断腿关禁闭大礼包,这才先一步把人安抚下来,借口派人将明季叫出来,自己先进乾元派打算和她“串个口供。” 魔尊要迎娶明宜的事,明季没有瞒着甘范仁。 事实上,也瞒不住。 魔修那边已经对外放出了消息,整个修仙界都传遍了,早晚要传进甘范仁的耳朵里。 “这分明就是强娶!” 听明季说完的一瞬间,甘范仁便霍然起身,抬步就要往外冲: “不行,我要去救明宜!” 明季拦住他:“你先冷静一点。” 甘范仁挥开她的手,焦急地咆哮道:“我怎么冷静?再冷静,我媳妇都要和别人拜堂了!” 第三十八章 愿君知我意38 明季黑着脸,对着他大脑门就是一巴掌:“谁是你媳妇?” 哪想到,平日一拍就蔫的甘范仁这会也不知是热血上头还是被这几日来对明宜的担忧给逼脑瘫了,竟梗着脖子,声音更大地冲明季吼了回去: “是,她不是我媳妇,可她是你亲妹妹啊,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吗?你真的把她当妹妹吗?” 明季面色陡冷,甘范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下子蔫了,有些羞愧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明明知道,明季这些天也没怎么休息,多次下山,没日没夜地驱使各种妖兽出去打探消息,对明宜的担心比起他只会多不会少。 可刚刚他一时冲动,竟然口出恶言,将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通通发泄在了明季的身上,实在是太不男子汉所为了。 明季面无表情地在他胳膊上拧起一块肉,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而后宽容道:“没事,原谅你了。” 甘范仁:…… “我知道你是担心明宜,”明季顿了顿,看甘范仁那蔫不拉几,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接着道: “不是不让你去,只是你现在这副冲动的样子,去了也救不了她,说不定还要搭上自己。” “我……”甘范仁攥紧了拳头,心里知道明季说的是对的。 “坐下吧。”明季摁着他的肩头,强行把人拖回位子上:“我们商量一下之后的计划。” …… 甘范仁离开了乾元派,明季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抬眸,看向窗外:“你还要在那站到什么时候?” 斐清晏缓缓从墙后走出,踏入殿中。 方才甘范仁的动静闹得那么大,这清灵峰上的主人又怎会不知呢? 他本就没有刻意掩盖气息,也就甘范仁那个傻子,被对明宜的担忧冲昏了头脑,这才没有察觉罢了。 “你走吧。” 明季正要开口,却没想到斐清晏忽然给了她这么一句。 她怔了怔,看着斐清晏问:“你说什么?” “不是一直想离开吗?走吧。” 说罢,便不再看明季。 天下将乱,她身份敏感,届时定然会和明宜一样会成为正魔双方博弈的筹码,只有待在妖族才最安全。 若封印魔尊之后,他还活着,便去妖族找她吧。 明季心中不可避免地腾起一丝怒意。 想留就留,想赶就赶,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斐清晏,你……” 一道灵光落在清灵峰上。 是掌门的大弟子,他看着隐隐似在对峙的两人,面上露出几分诧异,而后走过来,恭敬地施了一礼,道: “师叔,师父请您去主峰议事。” 斐清晏应道:“知道了,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是。” 弟子通传完便离开了,明季走上前来:“我和你一起去。” 斐清晏蹙眉道:“不要闹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明季冷着脸:“妖族也牵涉其中,我不能走。” “你留在这,只会成为你父王的把柄。” “已经是了。”她冲那弟子离开的方向努努嘴:“别告诉我你猜不出来那位掌门弟子要请你去议什么事。” 斐清晏眼都不眨一下,似乎早就想好了对策:“我先送你离开。” 明季不置可否。 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并不坏,但她更喜欢执剑向前,命运自主。 斐清晏薄唇紧抿,眸色渐深,似有什么隐忍的情绪在其中翻涌: “你要想好,现在不走,以后,我便再也不会放手了。” 明季已经走出一段距离,闻声回头,有些惊诧地问:“什么?你还想过放手?” 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要真是这样,没个三万字的差评很难打消她对系统的恶意啊。 默然须臾,斐清晏道:“没有,走吧。” 明季:“哦。” 他们到达主峰的时候,正殿之中各派掌门齐聚,正热闹着。 “各位掌门不必担心,那妖王加入魔族阵营是因为女儿落入魔修之手,可我们乾元派,也有一位妖族的公主。” 这声音赫然就是周长老的。 “我们大可以绑了那明季公主来,一样威胁妖王,如若他不退兵,就拿那九尾狐妖为即将到来的大战祭旗。” 座下的各派掌门纷纷附和: “这位长老说得有理。” “好!妖王是非不分,就该绑了他女儿,叫他知道同正义作对的下场!” 都是意料中的反应,早有心理准备的明季没什么感觉,却发觉身侧的人周身冷气一阵胜过一阵。 “我劝你们还是想清楚再做决定的好。” 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喧嚣,明季一身灼灼红裙,逆着骄阳走入殿中,眉心的绯红花印,竟比火焰更灼目三分。 “你!狐妖!” 周长老一下子站起身来,坐在最上首的乾元派掌门皱起眉,沉声道: “各派掌门在此议事,是谁让你这狐妖进来的?” “是我。” 斐清晏踏入殿中,其声冷澈如泉。 看见他,掌门一下子便沉下心去,端坐在座上肃着脸不说话。 周长老却没那个智慧,直接便质问道:“师弟,你让她来做什么?” 不待斐清晏回答,明季便先一步开口道: “听说你们在这开会讨论如何处置我,既然是同我有关的事,想必不介意本公主来发表一二意见吧?” 怎么可能不介意? 然乾元派已经被伶牙俐齿且出口百无禁忌的明季给说出了后遗症,每每看见她就是一阵面目抽搐,半点不想开腔搭理。 无人开口,明季便视作默认了。 ——虽然有人反对她也不会听。 “我父王生平最恨被人要挟,尤其是被那些……”她的视线掠过周长老,面上似笑非笑:“道貌岸然自以为是的正道修士。” 长达一刻钟的明贬暗也贬把众掌门长老说得又是一阵脸色青黑,而后,明季才不慌不忙地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我会劝说父王退兵,如若不成,各位再拿我祭旗也不迟。” “她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这个方案听着确实不错,能避免许多无谓的干戈。” 周长老冷哼道:“可笑。你又如何能保证说服妖王?” ------题外话------ 啊,这怂哒哒的墙头草好讨厌,本大大已经给他安排好便当了,大家莫急,下章开始挨个下线 【小剧场】 甘范仁(宽面条泪jpg):原谅我了为什么还要揪我的胳膊qaq 明季(镇定自若jpg):就是揪完才原谅的啊。 甘范仁:…… 【end】 第三十九章 愿君知我意39 “就凭我,是父王最疼爱的女儿,妖族最受宠的公主。” 明季骄傲地扬起下巴:“你们若不信,尽管派人去妖族打听便是。” 那是自然的,一个是培养继承人,一个是放养小作精,待遇能一样吗? 但明季,或者说原主,一直是这么自信的,所以明季就……顺便继承一下她的这种自信吧。 右手边的一个蓝衣掌门道:“你这狐妖,巧言令色说得很是动听,可若你说服不了你那父王,又如何?” 明季不耐烦道: “如若不成,各位再拿我祭旗便是了,我人都在这了又跑不了。能和平解决的事儿非要触怒我父王,亏你们一个个还是名门大派的掌门呢,跟脑子有坑似的。” 最后几句明季嘟囔得很小声,但在座哪个不是元婴后期起步,耳目灵敏,将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脸都黑了下来。 虽然如此,却不得不承认明季说得有道理。 千年前交战魔尊,封印魔尊,各派都是元气大伤,数百年才缓过劲来。 各派之中的弟子哪个都是千挑万选,精心培养出来的门派希望,能少死几个在战场上,那是再好不过了。 十几位掌门都默认了这个主意,唯有周长老还不依不饶: “诸位掌门长老切莫被这狐妖给骗了,她在妖族中的地位根本不像她说的那般,妖王根本就不在意她,被魔尊掳走的那一位才是真正得妖王看重。” 明季:…… 瞎说什么大实话,本公主不爱听。 那边,周长老还在那口沫横飞: “你们想想,那魔尊活了数千年,是何等的狡猾凶恶,如果此狐妖当真比她那妹妹要得妖王宠爱,那魔尊为何不以她来要挟妖王呢?” 这话说得,好像也很有道理啊。 看见有人动摇,周长老更加来劲,慷慨激昂地得出结论:“这妖女定然是知道形势对己不利,所以有意拖延时间,想要伺机逃跑。” 明季不满了,不爽了。 要逃方才她就逃了,用得着特地跑到他们面前转一圈,引足了注意力拉足了仇恨再跑吗? 这些老头是不是来的路上喝多了假酒,把脑子给喝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能忍原主这暴脾气也不能忍。 红色的狐火直扑周长老而去,又被他身上的护体灵光打回,周长老像抓住什么把柄一般,一下子激动起来: “看看,看看,这就凶性毕露了,依我看啊,比伺机逃跑更可怕的,是这妖女心怀不轨啊!诸位掌门长老可还记得,妖王已经宣告加入魔族阵营,如果这狐妖暗中策应,窃取情报传递给魔修,那对我联军必定是危害无穷,不得不防啊!” 殿中的掌门一时踯躅不定,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既然有和平劝退妖族的方式,就应该试一试,一派则赞同周长老所言,认为明季只是在拖延时间,甚至心怀不轨。 明季翻了个白眼,不得不承认这世上还是傻子多。 直到一道银亮的剑光划过他们的眼前,压下了满殿的喧闹。 “清晏,你这是做什么?” 掌门不悦地皱起了眉。 当着诸多掌门的面拔剑威慑,太过失礼了。 “让她试。” “什么?”掌门愣了一下。 “让她试。”斐清晏又重复了一遍,而后补充道:“成与不成,我都会亲自对阵魔尊,重新将他封印。” 掌门不说话了。 除去几个闭死关的老祖,整个修仙界唯斐清晏与魔尊有一战之力,他能主动接过封印魔尊的重任,掌门自然是乐意的。 最难啃的骨头有冤大头愿意接手了,其他掌门自然也是乐意至极。 他们满意了,明季可还没有呢。 她轻笑一声:“周长老既然觉得我在父王心中的地位不如妹妹,那一开始为何还要提出绑了我要挟我父王?” “该不会……”她故作惊讶道:“是因为你那好女儿此前私放魔尊还想栽赃于我,最后却被我揭穿了真面目,现在还被关在乾元派的牢房里等待处置,所以你心怀不忿,想挟私报复吧?” 此话一出,周围的各派掌门看周长老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 顺着明季的话一想,说得对啊! 这周长老看似字字句句在为他们各派联军着想,实则却有意漏下关键信息不说,还百般诱导他们和妖王交恶,实在是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察觉到这些视线,周长老一张老脸涨得发红发紫,怒喝道: “胡说八道!魔尊绝不是婧儿放出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何能相信?!” 来来回回就是这些话,他们没说腻,明季都听腻了,三言两语就把周某人怼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险些当众走火入魔。 一场声势浩大的商讨,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有人愤恨,有人担忧,有人失望。 “别急着走啊。” 雪白狐尾弹出,将被定在原地的人卷了过来,明季笑眯眯道: “这位……秦颖姑娘是吧?你在清灵峰下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秦颖冷着脸道:“与你何干?” “当然有关啊。”明季神色自若:“没能看见我被祭旗,你一定很失望吧?我来送份礼物慰问一下你呀~” “啊!!!” 秦颖骤然惨叫出声,声音凄厉无比。 原来是明季不知何时往她体内打入了一团赤红狐火,她体内的魔气被这突如其来的第三股力量一击,再也隐藏不住,脸上隐隐有魔雾浮现出来。 明季道:“果然是你。” “是又如何?”秦颖面色灰败,自知逃不过,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 明季呵了一声,评价道:“小人行径。” 她摩挲着下巴:“放出魔尊,误导周婧,栽赃于我,这桩桩件件,光凭你一人之力只怕做不到吧?来,说说,帮你的魔族修士现在躲在哪呢?” 秦颖当然不可能说。 魔修在她体内种了魔印,但凡她敢背叛,便会顷刻连人带魂被魔火灼烧成灰烬。 对她来说,死在明季手上,可比出卖魔修的代价来的小多了。 因而她只冷冷道:“少废话,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明季摇了摇头,笑道: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哪能叫你这么轻易就死了?到时候你们丹峰那惯会颠倒黑白的周长老见了你的尸体,岂不又要寻到我头上?” 留了那狗东西那么久,是为了看他们狗咬狗,可不是为了脏自己的手的。 说着,她在空间戒指里掏了掏,翻出一张传送符,在秦颖的面前晃了晃。 秦颖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会被她猜出来,一时有些不安:“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送你一程啊。” 明季召回了她体内的狐火,而后拔出了她身上的定魂针,将传送符往她身上一贴,慢悠悠道: “为了给其他门派一个交代,你那好姐妹周婧此刻正在广场上受刑呢,听说打完五十记九炎鞭就要被逐出门派了,我相信即将痛失爱女的周长老看见你,一定会心生安慰,特别!特别感动的!” ------题外话------ 秦颖:我@#¥%#¥#*&……想看我能死得有多惨直说行不行?! 第四十章 愿君知我意40 感动个屁呀! 秦颖的面上一瞬间褪尽了血色,唯有一双阴鸷的眼眸死死瞪着明季,恨不得能生啖其肉。 传送符亮起,带着满身魔雾缠绕的秦颖从天而降,直直砸到了周婧的背上。 可怜周婧本就被三十记九炎鞭抽得满颊冷汗浑身是血,又突遭此重击,当即喷出一口血来,在周长老心疼的呼声中昏迷不醒。 谁也没想到,乾元派已经盖棺定论的审查结果还能有反转。 秦颖破坏阵眼、栽赃同门,被罚百道九炎鞭逐出门派,可周婧的罪也已经受了,先是九炎鞭后是从天而降的重击,如若不能尽快寻到天材地宝修复破损的经脉,今后的修为便会卡在金丹期难有寸进。 周长老主动请缨给秦颖行刑,掌门看在刚冤枉了人家爱女的份上,捏着鼻子同意了。 他鞭鞭皆灌注灵力下了死手,秦颖还没等行刑完毕便已经咽了气。 但周长老犹不满意,继续挥舞长鞭,将秦颖的尸体抽打成了一摊烂肉,在观刑弟子和其他门派的修士心中留下了暴虐刻薄的印象。 …… “真倒霉,竟然被派来收尸。” “可不是嘛。话说,以前都觉得丹峰的秦师姐虽然天赋平平,但人还挺标准温柔的,哪里想到内里居然是这种人,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虽然秦师姐有错,但周长老是不是也下手太狠了,你看这,连个人样都看不出了……” 两名杂役弟子议论着,也不耐烦认真地挖坑堆坟,随便找了个凹下去的小土坑,把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往里一丢,再朝上面踢两脚土,便算是完事,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了,一个脏污不堪,形似人形的东西才慢慢从树林中爬出,爬到了土坑边。 他似乎是饿极了,满是污泥陈垢的脏手扯起一团新鲜的血肉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丝毫不在意自己吃下的是什么,沾满血污的脸上俱是终于得到食物的满足。 如果秦颖此刻还活着的话,一定会认出,此人便是她之前用一枚中品灵石打发掉的郝庐。 那枚中品灵石并没有给修为尽废的郝庐带来好一点的生活质量,反而让他招了过路魔修的眼,洗劫之后砍掉腿丢进了这座山里,只能靠地上的落果和野菜维持生命。 秦颖,算是他这个月来难得的一顿肉食了。 理智告诉郝庐,此处血腥味太重,他应当尽快离开,可他实在是太饿,太想吃肉了,因而抱着侥幸和贪婪,一次次放纵着自己再吃一口、最后一口。 不多时,闻到血腥味的妖兽奔了过来,将秦颖和来不及爬远的郝庐双双收作了晚餐。 …… 联军最中心的营帐属于各派掌门和长老,往外一些,是核心弟子,再外一些,是所有内门弟子和一些来支援的散修等。 而明季和斐清晏的营帐,就在这所有人的最中间。 是保护,也是监视。 对这个安排,明季哼笑一声,没说什么。 魔尊自己躲在后方修养,却叫妖族出来打前锋,明季一大早便被那个不知名姓的掌门弟子催命似的叫了起来,一路寸步不离地“护送”到了前线。 看见她出现,原本率着一众妖修同正道修士对峙的妖王一下子停住了,进攻的指令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发出。 “哟,阿爹,早啊~” 明季打了个哈欠,在两军瞩目下懒洋洋地冲妖王招了招手。 妖王紧了紧手中的妖刀,瞧着很是想抡过来抽她的屁股,明季背后一凉,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 他面色黑沉,倒也不太意外明季的出现:“他们也想用你来要挟我退兵?” 明季正色了三分,认真道:“阿爹,妖族可以不参战,但决不能站在魔修那一边。” 魔尊派来的使者警告道: “妖王,别忘了你答应魔尊什么,魔尊的怒火可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怎么?你要这一个女儿,另一个女儿就不想要了么?” 妖王的面上露出纠结痛苦之色。 明季刚站直没一会儿,又忍不住歪了下去,貌似苦口婆心实则毫不走心地劝道: “阿爹你看啊,我被这些老头绑了,明宜被魔尊绑了,他们都想用我们来威胁你,都想要咱们妖族的势力,凭什么呀?” 她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道: “咱们做妖呢,要有自己的原则,阿爹你今日若是妥协,全修仙界都知道你是个风往哪边吹尾巴往哪边倒的墙头草啦!” 身后那些大派掌门们一下子不满了: “你这狐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就知道这狐妖不怀好意,这哪里是在劝降,分明就是把那妖族往魔修那边推嘛!依我看,我们就应该一掌毙了她。” 那使者也道: “令爱这句话说的倒不错。妖王可要想清楚了,那乾元派与你可是有杀妻之仇,而魔尊却将你奉为岳丈,诚意如何,一目了然。” 妖王根本懒得听他这名为劝说实为要挟的话,他瞪着明季,气得胸口不住起伏: “你!你这个臭丫头!” 纵然早知道明季是在做戏拖延时间,妖王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这个不肖女给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恨不得把人抓过来,狠狠地打几下屁股才好。 明季撇了撇嘴,道:“阿爹,你就听我的吧,女儿还能坑你么?” 妖王本已动摇,听见这句话,忽然一瞬间不敢信了。 满脑子回荡的,都是那些年被这漏风的棉袄坑害的日常。 定了定心神,妖王看着明季,沉声道: “好,就算你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明宜的了么?” 明季不言,却有一道清脆的声音代她答了: “阿爹,女儿在这里。” 两军对峙的中间地带,身披青色斗篷的明宜从半空中落下,宛若天女降临,嗯,只是要忽略她身侧靠着的甘范仁。 明宜落地的第一件事,便是挥手放出一道青色狐火,将那魔尊使者困在其中,伴着凄厉怨怒的惨嚎,三两下烧成了飞灰。 而后才弯腰冲妖王施了一礼: “阿爹,女儿回来了。” 妖王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冲口而出一声咆哮: “乾元派的臭小子,你的手要在我女儿腰上揽到什么时候?!!!” 第四十一章 愿君知我意41 甘范仁讪讪地放下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明宜一眼,没得到她的反应,又有些失落地垂下眼,活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狗。 明宜清丽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无奈,主动伸手牵住了他的,于是,甘范仁便像那风雨中终于等回主人的大狗狗,一下子又精神百倍,振奋无比起来。 两边的视线此刻都聚焦在这两人身上,伴着明宜的动作,正道联军内部一片哗然,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第一个站出来的当然是永远的马后炮,乾元派掌门。 甘范仁遥遥冲他一拱手,却对掌门令他回到正道阵营的话语置若罔闻,跟着明宜走进了妖族阵营,站在了妖王的身边。 有一掌门神情恍惚道: “吴掌门,你们乾元派这一个个的,了不得啊。” 这句话包含了说不尽的复杂情绪,连说出口的当事人都不知道是嘲是赞。 一个仙门第一人、姿容倾绝,引得妖族公主不惜冒险潜入也要倒追的清晏仙君,一个敢孤身闯魔营营救妖族公主、现在还直接进了妖族阵营不肯回来的清晏仙君之徒。 你们乾元派的清灵峰是有毒吗? 周长老今日格外的安静,掌门知道原因,侧目瞥他一眼,自觉担起了联盟仙首的责任,提声对妖王道: “妖王,我乾元派弟子已将你女儿救出,你现在可以退兵了吧?” 妖王穿着一身深青色的长衣,负手而立,锐目扫视过全场,视线触及那些正道修士期待又紧张的神情,心中只有嘲讽。 须臾,化作一声冷笑。 “退兵?本王何时答应过你们要退兵?” 他看向明季,意有所指道:“一个女儿是回来了,另一个可还没有呢。” 吴掌门沉声道:“只要你带领妖族大军退去,并立誓不再襄助魔族一方,我等自不会与明季姑娘为难。” 周长老悄悄给吴掌门传音:“掌门何须与那妖王客气?那九尾狐妖既在我们手上,干脆直接挟了她让妖族为我们效命……” “你住嘴!” 吴掌门转头呵斥道。 他真不知道周长老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以前还有懂眼色这一个优点,现在连这唯一的优点都没有了。 他难道就看不出来,方才那九尾狐妖与妖王一番交涉,半点不走心,明摆着是演给那魔尊使者看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甘范仁把明宜救出来。 那明季不时摩挲着指上的红晶指环,面上全无半点惧色,分明就是有恃无恐。 倘若好好交涉,今日之事或许还可以和平解决,但若是得寸进尺,只怕妖王立刻就会翻脸。 妖王何等精明睿智的人物,仅凭他们的眉眼关系便可推出一二,当即便被恶心到了。 “好一个乾元派,好一个正道修士,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那点小算盘吗?” 妖刀锋冷,直指藏身于人群之后的周长老: “将当年杀害我妻子的那位周某人交出来,我妖族立刻退兵,否则,便是你们将明季那臭丫头当场击毙在我面前,我妖族大军也绝不会退步半分!” 不是喜欢威胁吗? 真当他堂堂妖王,这般软弱好欺不成? 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他放下仇恨,要他女儿为天下牺牲,他倒是想知道,当选择落到他们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做呢? 当年他便意欲诛杀周超为妻子报仇,怎料那周超贪生怕死,竟推出自己的道侣给他抵命,而后龟缩在乾元派中轻易不出,硬生生苟了这许多年。 不过,也不算晚。 很该如两个女儿所言,要他在今时今日,众叛亲离,为门派所弃死不瞑目才好。 “这……” 正道这边一片哗然。 明季摊了摊手:“别看我,我父王可是很有诚意了。” 周长老被仙门同僚们异样的打量目光瞧得心中揣揣,急忙开口为自己抗辩: “妖王,我是杀了你妻,可你也同样害死我道侣,种种恩怨,当年早已结清,缘和你要揪着我不放?” 苦也!身为妖王,什么样的貌美女妖得不到?他不也为自己的一时贪婪付出了道侣性命的代价,这妖王为什么就非要对他赶尽杀绝呢? 妖王面露不屑之色: “可笑至极,究竟是我揪着你不放,还是你揪着我妖族不放?” “你那好女儿,栽赃污蔑我女儿明季多少次,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明季她便是资质平平性格霸道有千般不好,也有我这个父王担着,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明·资质平平·性格霸道·有千般不好·季:……阿爹,你礼貌吗? 她只心血来潮道了一句墙头草,她爹这是以三倍的父爱回之啊。 周长老还要再说,却忽然觉得后心一痛,原是有人在他背后出了手。 他想闪避,却动弹不得,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左臂处蔓延至全身,只能僵在原地任由那偷袭者一掌击碎了他体内的元婴,修为尽废。 周长老睁大了眼睛,本能地转头想看是谁在背后偷袭他。 对上周长老的视线,明季唇畔含笑,摊手示意自己的无辜,腕上,紫镯莹莹流光。 再也站不住,他口中鲜血狂喷,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周围人都用震惊,恐惧的视线注视着刚才那个贸然出手的掌门,那掌门抬起的手还没有放下,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给震惊到了,在众人的视线中有些惊慌的收回手,嗫嚅道: “是他从前自己说的,为了天下苍生,小小牺牲理所应当,怎么到自己就不行了呢?” 说着他似乎是从这种论调里面找到了底气,竟越说越大声起来: “之前说要那狐妖牺牲的时候,这位周长老可是最赞同最为支持不过了,如若到了他自己便换了另一套标准,他的命比这天下苍生的命都更重要了,那这又算什么?” “我们本就是一派掌门,现在更是修仙界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啊。” 这掌门来自一个中等规模的宗门,平日里都是一副老实和善模样,未料到内里竟是这样的心肠。 他满口的大义,叫周围的其他掌门都说不出话来,只是不约而同的退开了些,同他拉开了距离,不敢与他站到一处。 ------题外话------ 本世界即将完结,下个世界是霸道总裁季和她的奶狗晏,主打甜甜的恋爱日常和一些沙雕,希望大家喜欢哦~ 第四十二章 愿君知我意42 大概,可能,即便心里清楚他说的是对的,甚至隐隐庆幸他帮他们做出了选择,但依旧心中发寒,不敢认可他的行为吧。 周长老匍匐在地,怨恨地看着这些昔日的同僚,口中污言秽语不断,看来是知道自己今日逃不过,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不想,对面的妖王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当真是一场好戏!” “本王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你们怎么就当真了呢?看来你们正道修士所谓的道义坚守、同门之情,也不过如此啊。” 一众掌门的脸上都是火辣辣的,废掉周长老修为的事情不是他们做的,可他们现在是同一个阵营,同一支联军,自然也就只能跟着丢脸了。 妖王话锋一转,道: “不过呢,你们这一出好戏,本王看得很满意,那周超本王也不要了,就留你们乾元派自己养着吧。” 把丧家之犬带回去妖族有什么意思?当然要留在乾元派中日日打那些修士的脸啊。 “本王说话算话,即日起,我妖族便退出你们与魔修之间的战斗,不再插手。作为诚意,明季那丫头便暂时留在你们那处,若再让本王知道尔等谁怠慢了我妖族公主,必不轻饶!” 说罢,妖王当即下令撤军,正道联军这边,自然也是打道回府。 而那周长老,早在人潮散去之后,就被发现已经咽了气。 至于是谁暗中下的黑手,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就连乾元派掌门也是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只下令将周超好好安葬,之后多补偿些物资给周婧,再没有更多的了。 失了妖族这一大战力,魔尊不能再安坐于后方,魔修倾巢而出,半月来已连续灭了三个小宗门,使得修仙界人心惶惶,清晏仙君与魔尊约战于后日,意欲再次将其封印。 嗯,道理明季都懂,所以…… “有事?” 被斐清晏叫出来走了这许久,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一个字都不发,明季终于忍不住问了。 “嗯。” 斐清晏停下了脚步,明季也跟着停下。 而后,便见他从怀中拿出了两根红绳。 “我听闻人间有传说,若是和心上人系上亲手编织的红绳手链,便此生都不会再分离。” “所以阿季,你……”他看起来有些局促,耳根微红,清亮的眸光里藏着忐忑:“愿不愿意收下它?” 明季有些怔愣地看着他的侧脸,心中哑然。 他大概从未想过自己回不来这个可能性。 也是,也对。 魔尊千年前便是大乘后期的修为,但封印千年,元气大伤,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现在实力还有几成不太好说。 而剑修,一向是最能越阶挑战的。 “此战结束之后,我们便在一起。好不好?” “你不喜欢乾元派,我就跟着你一起离开。” “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只希望你走过的每一条路,都有我。” 如若不是她早知道剧情…… 如若不是她早知道,他这一生的跌宕起伏,不过是早有预谋的一场骗局…… “材料是什么?” 明季忽然打断他。 “嗯?”斐清晏怔了一怔。 “我说,这两根红绳的材料是什么?” 她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 “啊,是……” 这下不仅是耳根,连那张色若春晓之花的脸都红了。 斐清晏视线游移,明季扶额:“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是她掉的毛毛,无语。 就说今年怎么掉毛掉得比往年都厉害,这家伙绝对是在灵食里面夹带私货了吧?! “那你愿意收下吗?” 琥珀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她,仿佛落满了一整个夜空的星星,执着深情得叫人不忍拒绝。 明季默然。 须臾,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斐清晏以为她这是拒绝的意思,一时眸光黯淡,拿着红绳的手也垂落了下去。 “斐清晏。”明季终于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此战结束之后,可不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明季摇了摇头,忽然有些烦躁地揉起了自己的眉心,止住了这个话题。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到了魔尊和斐清晏那一个级别,一次战斗何止三五个时辰。 约战开始之后,双方修士都默契地没有再发起进攻,而是远远地观摩着这两位的大战,试图从中得到感悟。 明宜和甘范仁也来了,只是隐匿身形站得较远,明季没有那个兴趣,同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径直离了人群,寻了一处树干躺好,静等斐清晏那边结束。 只可惜,有人不想叫她清净。 避开寒冷的剑芒,旋身从树干上落下,迎面便对上的周婧扭曲愤恨的脸庞。 “妖女!今日我定要杀了你,为我父亲报仇!” “周婧?” 明季摇了摇头,为她的愚蠢。 她本无意对她赶尽杀绝,但若周婧非要上赶着来送死,她自然也是愿意成全的。 最后一根定魂针射出,轻而易举地命中目标,赤红的狐火燃尽生机。 …… 这一战,打了三个日夜。 魔尊的实力并没有如众人所预料的那么强,甚至可以说,太弱了,弱得有些不正常。 “你以为你封印了本尊,你就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清晏仙君,等待本尊的报复吧,桀桀桀桀桀……” 被再次封印的魔尊大笑着,化作一只头生肉瘤、形态诡异丑陋的黑鸦,消失在魔渊之中。 一群修士皆因着魔尊这一句语焉不详的话语而提起了心脏: “什么报复?莫不是魔尊还有后手?” 唯有斐清晏看清了魔尊最后留下的口型,他说的是…… 我,的,容,器。 神魂深处忽然一阵刺痛,额上泛起隐隐灼意,他心中一沉,猜到了魔尊的后手是什么,那就是—— “魔种!” 众人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发现说话的是那个曾对周长老出手的梁掌门。 此刻,他睁大了眼睛,长剑拔出,指着斐清晏额间若隐若现的赤色魔纹,神色惊恐。 伴着这一声,正道阵营内部立时一片哗然,惊呼声不绝于耳。 何谓魔种? 第四十三章 愿君知我意43 以修士神魂为寄体,负面情绪为养料壮大己身,魔种一旦长成,魔尊便可借斐清晏的躯壳重回世间,拥有纯正的灵体,从此不再受魔渊之上的镇魂封魔阵所禁锢。 斐清晏一手抚上额间的魔纹,长睫垂落,面无表情,更辨不出心绪,谁也看不出这位刚刚才做了封印魔尊的大英雄,转瞬又跌落神坛,成为未来大魔头代名词的人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 在所有人都畏怯甚至隐隐忌惮地看向他们昔日敬仰的清晏仙君的时候,唯有不远处的明季神色不变,甚至早有所料一般,微带嘲讽地看了这些伪君子一眼。 他为了护住这天下苍生,与魔尊大战了三日三夜,身受重伤,白衣染血,而那些他所守护的存在,所信任的仙门同僚,此刻甚至想不起来给他递上一瓶药。 而是忙碌地猜忌着、恐惧着一个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成真的未来。 终于,她拍拍长裙站起身,踏着虚空朝斐清晏而去。 “阿季,我……” 他看见她,黯淡的眸光微亮,动了动薄唇似是想说什么。 明季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此时此刻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想再听,也不敢再听了。 她问斐清晏:“还记得大战开始之前,我同你说的话吗?” 斐清晏没想到她会在此时忽然提起这件事,有些困惑,但还是道:“记得。” 虽不解其意,但言语郑重,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 “谢谢。” 她轻声道,唇畔笑意清浅而真实,而后忽然倾身上前,抱住了他。 斐清晏想过许多种可能,她也许会像过往的许多次那样,提出一些奇怪且让他为难的要求;也许只是不想直言拒绝所以临时想出的托词;也许,会要求他从此远离她的生命。 这些可能在这一刻尽数淡去,冰凉的锋刃自胸口间穿出,耳畔模糊听见底下响起的惊呼声,但是,都不重要了。 日日摩挲从不离身的指环,封印了妖王大半妖力的一击…… “我一定会走的。” “那我便先杀了你再走!” “谁说我没有武器?我有的。” …… 斐清晏垂眸,看向心口处犹在滴血的利刃,知觉像被魔渊之上终年不退的狂风带走,唯余心口一片空洞。 须臾,他抬起眼,望着明季有些苍白的侧脸,薄唇再也抿不出一丝笑意: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他早该想到的。 明季不言,抽出了匕首,一掌将斐清晏打入魔渊之中。 斐清晏是何等的修为,即便被偷袭,即便身受重伤、经脉尽断,拉上一个明季陪葬还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近乎顺从的,顺着明季的力道落入魔渊之中,任由无尽的魔气将他吞没。 恍惚间,明季看到了他眼中的泪意,然而定睛细看,才发现那只是错觉。 只是,错觉。 两根细细的红绳从斐清晏的袖间飞了出来,瞬息被魔渊中的魔气侵蚀化作齑粉。 明季冷眼瞧着,只觉得心中有一处地方也跟着空了一块。 “师父!!!” 甘范仁悲痛地大吼一声,直直朝魔渊冲去。 可他一开始就站得远,到底没能赶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斐清晏落入魔渊,耳边是其他修士一声声的讨论。 “将魔种连着魔尊的残魂一起封印在魔渊底下,避免他借此脱身,这我怎么没想到呢?” “这狐妖也当真是狠呐,清晏仙君那么喜欢她,不惜自请九炎鞭也要对她处处维护,她却……” “浑说什么,明姑娘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大义,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魔尊借清晏仙君的躯壳复生吗?” “我没说她做的不对,我只是……唉!” 那个女修叹了一口气,便也不再说了。 只是什么呢?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心中到底有点为斐清晏鸣不平罢了。 魔渊鬼蜮之地,一旦落入,便连灵魂也会迷失其中,灰飞烟灭,永无来世。 明季虚立在空中,仿佛没有听到底下那些修士的讨论一般,只专注地看着魔渊中的斐清晏。 他已经停止了下落,魔渊中无尽的魔气以他心口处的伤痕为中心,前仆后继地涌入他的身体。 对于一个曾经充满灵力的躯壳来说,这应当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但他始终紧闭双眼,连眉头也没有蹙一下,似乎已经做好了献祭的准备。 “阿姐,你要做什么?!” 明宜最先发现不对,她不知道明季要做什么,只是心中莫名腾起了一股叫她恐惧的不安。 明季转眸,有些歉意地冲她和妖王笑了笑,然后纵身一跃,跟着跳下了魔渊。 “阿姐!!!” “明季!!!” 她有妖力加持,后发先至,很快便追上了先一步落下的斐清晏。 “你……” 斐清晏察觉到有人接近,睁开眼,看见是她,一脸惊愕。 他应该是极难过的,然而直到这个时候,面对明季这个一手将他推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短暂的怔愣过后,第一句还是: “我送你上去。” 清冷只在眉眼处,温柔却到了骨子里。 也许对他来说,无论前尘恩怨如何,此时此刻,明季能出现在这里,便已是足够了。 “别动。” 明季拉住他的手,斐清晏眼睫一颤,很听话地停下不动了。 明季逼出一滴心头血,握紧颈间的吊坠,将额头与斐清晏相贴,绯红花印对上赤红魔印,竟也有几分邪气的般配。 红绳轻荡,颈间的小铜镜像是蒙尘千年的古物终于被擦去了尘埃,在这暗无天日的魔渊之下,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来。 一股莫名的吸力从明季身上传来,牵引着他神魂深处的魔种离体。 斐清晏意识到明季要做什么,伸手欲要推开她,动作虚弱而无力:“不……” 可他伤得太重,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制止她了。 明季双眼紧闭,利用明心镜的力量将魔种转移到自己的妖丹,也就是元婴之中,而后将其召出。 魔渊中的滔天魔气受到魔种的召唤,争先恐后地涌入明季的元婴。 第四十四章 愿君知我意(完) 初具人形的元婴不堪重负,很快便出现了道道裂纹,明季闷哼一声,颤抖着,痛苦地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嘴角逸出一丝血迹。 琥珀色的眼眸大睁,鸦羽般的睫毛覆上泪意,他看着明季,有微烫的水珠从脸侧落下,语调破碎,近乎哀求: “不,阿季,求你,不要……” 斐清晏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他终于迟钝地,感觉到从心口处传来的尖锐疼痛,铺天盖地,鲜血淋漓。 方才那把匕首似乎并没有被拔出,而是在他的心口狠狠地剜下,在其间尽情翻搅,将整颗心都揉碎捣烂成不堪一击的狼狈和脆弱,冰冷尖锐的刺痛一瞬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大片鲜血从斐清晏的心口渗出,染红了白衣,将明季身上的绯裙洇染成近乎暗沉的深红色。 这小铜镜叫明心镜,是早逝的娘亲留给她的护身法宝,佩戴可以掩盖修为,非化神之上不可看出,若辅以心头血驱动,更是可以强行将一方的心魔或业障转移到另一方身上。 上一世,斐清晏知晓自己被种下魔种之后,回到清灵峰,花费月余时间遍寻典籍,终不得解法,最终因不愿堕魔给修仙界带来新的浩劫,自碎神魂而陨。 一切都是命运弄人。 前世的时候,其实明季身上也一直带着这个可以强行转魔心魔和业障的明心镜,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便早早地死在了斐清晏的剑下。 而那明心镜,先是辗转落入周婧的手中,又在周婧死后,作为明季的遗物,被甘范仁带走转交给了明宜。 后期甘范仁被好友设计利用,犯下了业障,明宜便用这明心镜转移了他身上的业障,自己冰封沉睡数十年,直到甘范仁找到唤醒她的办法。 而魔种的存在,从始至终便是一场骗局。 早在千年之前,魔尊便有意为自己打造一副完美的躯壳,彻底融入这方世界。 几番权衡之下,他选择了当时修仙界中地位中上的乾元派,而斐清晏的师尊,便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 收下根骨清绝的斐清晏,教他修道传他剑法,在神魂中植入魔种,引导他修成澄明无瑕的道心,再布下后手只待来日一朝将其击毁…… 一切的一切,只为成就魔尊的千年大计。 斐清晏能查到的所有关于魔种的资料,都是这位师尊有意留下。 自碎神魂,非但对清除魔种毫无帮助,反而会被视作自愿让出躯壳,更方便魔尊接手他的一切。 在斐清晏身死道消的第一百年,男主历大乘劫之际,魔尊终于再次破封而出,且修为一跃回到全盛时期,给修仙界带去了极大的动乱。 后来甘范仁在秘境中闭关潜修五百余年,参悟了斐清晏陨落前留下的无名剑谱,再次突破,这才九死一生击杀了魔尊。 重来一次,明季并没有如前世一般潜入丹峰,而是早早遇到了斐清晏,上了清灵峰。 她救下甘范仁,更改了他叛逃乾元派的命轨,却也给他和明宜之间制造了更多的相处机会。 免去了男主数十年在正邪两道之间行走挣扎的痛苦,和早期魔尊未被放出之前修仙界那些无谓的内耗。 利用明心镜的力量,提早百年解决这个遗祸无穷的魔种,顺便以魔种为媒,九尾狐至真至纯的妖丹为容器,强行吸纳了这九幽魔渊之下的滔天魔气。 虽然这样做,落下魔渊的斐清晏也不可能活,但至少这一次,他会有来世了。 这是她为他设计的结局,死于所爱,相思有负,在一切阴谋猜忌离殇开始前画上戛然而止的符号,他在世人眼中永远都是那个清冷缈落不染尘的白衣仙君,这很好。 银发魔纹的清晏仙君应当会很漂亮,但是,不必再出现了。 忍受着经脉被魔气侵染寸寸碎裂的剧痛,明季五指收拢,彻底捏碎了那枚已被染成墨色的小元婴,而后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倒入斐清晏的怀中。 “阿季!!!” 水珠一滴滴落在她的脸上、身上,温热的、冰凉的。 明季似有所觉,于昏沉中慢慢睁开眼,气息不稳地抬起手,指尖有些颤抖地擦过他发红的眼尾。 只是,沾着血的指尖非但没能如愿抹去那颗泪,反而将那如玉般的面容擦得更加狼狈了。 她轻轻弯起唇角,像过去的千百次那样,出口的声音却轻不可闻: “斐清晏……” “那就祝你,来世,别再遇上我了吧……” 倒霉的小仙君,你的来世,一定要平安无忧啊。 她的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恍惚中听见一声悲痛的嘶吼,鼻尖萦绕着极淡的月季花香,转瞬又淹没在浓郁的血腥味中。 一声祝福,是她留给他最后的话。 没有送出的红绳,系不住不愿留下的人。 万丈深渊之中,白衣染血的仙君抱着怀中沉眠的九尾狐,一齐化作了漫天光点,消散在这个世间。 萦绕在魔渊上空的千年阴云一朝散去,狂风骤停,灵雨落下,涤尽了魔渊之下残余的魔气,送别了沉眠其中的不归魂。 那个仙君,终是没能留住他的小狐狸。 …… 回到系统空间的明季,许久未有动静。 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系统结算中……” “原主愿望完成度百分百,作精改造值100,获得成就‘殉情’,奖励功德值100。” “功德结算中……” 虚无的空间中,忽然拔地而起一道透明的巨大光柱,金色的功德从光柱的底部凭空涌现,沿着透明光柱一路上涨,过了明季肩头的位置才堪堪停下。 “结算完毕,世界评级b,任务评价s。” 结算完成之后,光团子才重新出现,且疑似刚抹完鼻涕有些更咽。 “宿、宿主,上个世界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好,原主给你留下了五星好评,你要听听吗?” 回过神来的明季果断拒绝:“不必了。” 话又说回来…… “上次在这我就想问了。”明季一手抵额,有些隐忍地发问:“又是改造,又是帮忙实现心愿,你莫非欠了那些作精很多钱?还是,和她们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 “……那倒没有。”光团子是个诚实的光团子:“她们付出功德和气运作为交换,不换白不换。” 当真是……直白赤裸的理由啊。 “对了宿主,任务完成后可以查看上个世界你离开后主线人物的发展,你想看吗?” ------题外话------ 【愿君知我意end】 下面公布上周新书活动的抽选结果。 周活跃度前三:@姜果@暴富先锋队-闪耀天空@烟火倾城 章评活动:@一只小阿亭@月苒风华@靓仔小孙 打卡活动:在第41章打卡的1、7、9名(携名次截图进群领奖哦~) 踩楼活动:@靓仔小孙@一只小阿亭@九月寒衣 另:鉴于有小可爱反馈打卡页面无法截图,上周奖励照发,本周起,打卡活动取消,踩楼贴新增幸运楼层项目作为替换(づ ̄3 ̄)づ 第四十五章 与君朝与暮1 默了一瞬,明季道:“不用了,谢谢。” 想了想,她又问:“在进入下一个世界之前,可以封印上一个世界的记忆或情感吗?” 光团子立马道歉:“对不起,宿主,系统不提供这种服务。” 明季揉了揉眉心,似是更加头疼了:“那以后少给我分配这种情情爱爱的任务行不行?” 系统好脾气地道:“宿主,任务对象都是随机的,系统并不能预先知道她们会提出什么样的愿望。不过,我尽量吧。” 一时无话,并且迎来了第二位委托者。 这位委托者穿着一条碎花长裙,又畏寒似地在上身裹了条大大的披风,脸色有些苍白,除此之外并无什么异样,瞧着比上一个世界心口一个血洞的狐妖明季正常太多了。 果然她提出来的愿望也挺正常。 这个叫盛明季的姑娘说:“联姻不靠谱,我要靠自己撑起盛世集团,最好再养个俊俏干净的小白脸,打发一下时间。” 顿了顿又道:“算了,小白脸什么的不养也行,随你的便吧。” 然后明季睁开眼,就见到了两个……嗯,鼻孔。 也不对,准确地说,是一个鼻孔朝天,西装革履的精英男。 她眼神好,此刻又有意识地在打量眼前人,于是一不小心便瞥见了他脸上长势格外猖獗的两根鼻毛,顿时不忍猝视地移开了视线。 面前有人,也没什么时间仔细接收记忆和剧情,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借着喝咖啡的动作,在脑中粗略且迅速地把原主的性情和现在的时间点过了一下,心中大致有了数。 对面的邢天宇久等不到答复,有些不耐烦地问道:“盛明季,你考虑清楚了没有?” “只要你答应退婚,盛伯伯那边,我去说。你放心,该给你们盛氏的补偿我一分也不会少。” “不用了。” 邢天宇以为盛明季这是要纠缠不放,才皱起浓眉,便听到盛明季爽快道:“退婚吧。” 邢天宇心中一喜,认为她也算干脆利落。 盛明季接着道:“补偿就不用了,你在婚约存续期间,和别的女子拉拉扯扯甚至还弄出了孩子这笔帐,我会自己讨。” 言罢,她走到邢天宇的身边,高跟鞋的鞋跟狠狠地碾上了他的脚,顺手抄起手边的咖啡就给他来了个洗面礼,而后拎着包包,大摇大摆地离去。 须臾,咖啡馆内传来邢天宇惊天动地的怒吼声: “盛明季!!!” 将气运之子无能狂怒的声音甩在身后,盛明季坐上自己大红色的跑车,一踩油门,朝自家别墅开去。 路上还抽空给盛世集团的董事长,原主的便宜爹盛鸿才打了个电话: “老爹,回来一趟,有点事儿和你说。” 由于开车技术不熟练、对交通标志认识不全等种种复杂原因,盛明季一路上闯了两次红灯,被贴了三张罚单。 等她终于到家的时候,盛鸿才已经等在客厅里了。 “怎么了?是谁又惹我们盛大小姐不高兴了?” 盛鸿才等了半个小时不见人,差点以为自己被鸽了呢,结果一照面,就发现自家宝贝闺女的脸色不太好看。 盛明季摇了摇头:“爸别闹了,跟你说个事。” 说着,她轻描淡写地丢下一个炸弹:“邢天宇要退婚,我答应了。” 盛鸿才稳重和蔼的面具瞬间碎裂,咆哮道:“什么?!!!” “爸,你冷静点。” 盛明季连忙拉住人。 盛鸿才忙着找趁手的揍人工具:“我怎么冷静?!他当初是怎么在我面前保证的,现在居然敢背着我和你提退婚?!!!” “不退婚留着私生子回家过年吗?”盛明季呛了一句,而后嫌恶地皱起眉,不高兴道: “老爸,你看你挑的这什么人呐,我前几天一查,邢天宇不但和我订婚的同时交着其他女朋友,现在那女的肚子都五个月大了。” “你不同意我退婚,难道是想让我未婚先当妈?” 盛鸿才立马否认:“爸爸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不就得了。”盛明季扬了扬下巴:“你也别说我没给他机会,是那邢天宇自己给脸不要脸!” “当初订婚的时候就一脸爷很高贵的不情愿样,邢叔叔说他对谁都是那副欠揍的表情,我就信了。结果前段时间,我一个小姐妹拍到他和那女的一起逛超市,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你说,这还不退婚,以后让我在小姐妹中间怎么混?!” “还好她们还不知道那女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不然我更丢脸。” “我今天就是专门和他退婚去的,老爸你别劝我,我已经决定了!” 盛明季这一句接一句的,盛鸿才委实有点跟不上,听到这,下意识地追问道:“你决定什么了?” 而后,便见宝贝女儿包包往沙发上一甩,一手叉腰,牛气轰轰地宣布: “明天起,我要开始接手咱家家业。” 盛鸿才:?! 是什么让他常年沉迷享乐,避家业如蛇蝎的女儿有了如此巨大的转变。 盛鸿才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然后收获盛明季一个嫌弃的眼神。 “还不是因为老爹你不靠谱。” 盛鸿才:? 世界上还有比他更靠谱的爹吗? 女儿幼年丧母,他千娇百宠绝不二婚;女儿性子要强,他精心培养要啥给啥;女儿不想继承家业,他就精挑细选了一个联姻对象,提前做好宝贝闺女未来一百年无忧养老规划。 盛明季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不客气道: “所以咯,瞧瞧,瞧老爸你给我选了个什么歪瓜裂枣?” 她一不小心就没忍住吐槽的冲动:“未婚先孕、秘书真爱、带球跑,他以为自己是什么霸道总裁小说的男主啊?” ——还真是。 但盛明季是不会承认的,所以这个锅只能由盛鸿才来背了。 好吧。 盛鸿才羞愧了三秒。 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他还真看走眼了一次。 “总之。”盛明季一锤定音道:“这回老爸你别动手,我要自己报复回去。” 第四十六章 与君朝与暮2 方式包括且不限于挤兑邢氏、抢邢氏项目、打压邢天宇等。 盛鸿才:“呃……” 盛鸿才虽然觉得这事不靠谱,毕竟女儿她从来没接触过公司事务,而邢天宇却已经在邢父的带领下步入商场数年。 指望她自己报复,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但因为这是这么多年来明季第一次提出要上公司,他还是十分欣慰地答应了。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 仿佛有熊熊火焰从她背后冒出来,盛明季握拳,震声道: “总之,我算是明白了,什么联姻啊入赘的,都不如自己手握大权来得实在。等我接手了老爸你的位置,然后再养他三五个小白脸,不比去别人家当什么主母痛快么?” “养、养什么?” 盛鸿才舌头没忍住打了个结。 天呐,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他听见他的小棉袄说要包养小白脸?还三五个? 这对一个老父亲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邢天宇那小兔崽子果真是罪大恶极,退个婚还要带坏他的掌上明珠。 相比之下,女儿人还没进公司就已经雄心壮志要“谋朝篡位”什么的,那都不是个事。 自觉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了,退婚后知耻而后勇,奋发的理由都是现成的,盛明季丢下神色恍惚还有那么点崩溃的盛父,起身上楼。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盛明季走到二楼,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道:“爸,我的跑车被交警队给扣下了,让你助理帮我去提一下呗。” 盛鸿才:??? 他瞬间脑补出了一幅宝贝女儿忍着心痛退婚后,失魂落魄地开车回家,一路上心神恍惚,屡屡违规,险些出车祸的惊险画面。 顿时,盛鸿才气得牙痒痒的,转身就挂了邢父打来道歉说和的电话,开始着手针对邢天宇。 女儿要报复是她的事,不妨碍他提前索要笔利息。 大约是自知理亏,邢氏那边倒也配合,主动让了不少利,只求能尽快和盛氏集团完成现有的项目,做出分割。 盛明季抱着大熊躺在床上,梳理回顾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这一回来的时机倒是巧,原主还没有暴露作精属性,不用再费心等待时机,直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转变作风,不必像上个世界一样时不时为作而作了。 如果说上个世界,明季因为从小缺爱,是个喜欢搞事来吸引周围人注意力的别扭性子。 那么这一次的盛明季,真正的作风大变正是在今天这一次退婚后。 同样是从小丧母,但盛明季因为有盛鸿才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偏爱,并不是那种敏感爱作的性子,最多是性子骄傲强势了一些。 背后有盛氏集团的财力支持,又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点小脾气无可厚非。 前世这个时候,邢天宇提出退婚,盛明季没有答应。 要说她对邢天宇有什么特别深的感情吧,也没有,豪门联姻而已,盛明季对邢天宇这个未婚夫的要求就是面子上要过得去。 偏偏邢天宇就是这点都做不到。 所以,当她查出来,联姻对象在婚约期间和别的女人私下交往还搞大了肚子时,瞬间就炸了。 盛明季心里堵着一口气,不愿意让邢天宇好过,遂态度强硬地拒绝了退婚,不仅不答应,还去邢天宇的公司闹了几次,处处针对女主孔晓灵这个“第三者”。 另一方面,因为没看住未婚夫觉得丢脸,不愿意告诉盛鸿才,一边故意拖着婚约不解除,一边自己也在小姐妹的建议下,找了不少小帅哥,轮着夜夜作陪。 结果,一不小心就染病了_(:3」∠)_ 不到半年的时间,就从确诊走上了病危,告别了这个美丽的世界。 明季看到这一段回忆时眼角直抽,终于知道原主为什么要求找个干净的小白脸了。 合着这是死出了心理阴影。 要明季说,原主那就是身在局中把脑子给气傻了,拖着婚约自己夜夜笙歌有什么用?邢天宇除了头上略显青翠,真的有受到什么损失吗? 不会,他只会有更多理由去嫌弃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认为她作,然后从盛鸿才那里捞更多的好处。 好在死过一次,盛明季似乎自己也回过味来了,最后提出的愿望是接手盛氏,与明季的念头不谋而合。 第二日,爱车还没回来的盛明季顶着一张退婚后的厌世脸,被不忍猝世的盛鸿才强行从一辆绿得发光的劳斯莱斯上拉下来,拖到了自己黑得纯正的老爷车上。 “你八点开那辆车去公司,九点盛氏集团大小姐被劈腿精神失常的消息就会上头条你信不信?” “啊这……”盛明季看上去还想挣扎一下。 盛鸿才又道:“以前就算了,所有人都知道盛家大小姐的优秀,爸爸为你自豪。但作为盛氏继承人,你还有得学,比如,丢脸可以,盛氏的股价不能丢。” “好吧。” 盛明季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没有什么隐姓埋名底层历练之类的,那样耗时太长且某个老父亲舍不得,盛明季空降就是总经理,盛鸿才亲自把人带在身边教。 考虑到盛明季从前没有接触过集团业务,盛鸿才将自己的特助陈卓派到了她身边。 说来也巧,这位陈特助就是昨天去交警队帮她提跑车的那一位。 因而,他见到明季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小姐,你的跑车我给您提回来了。” 盛明季:……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好的,我知道了。” 第一天,盛鸿才也不会指派女儿做什么,主要就是看看资料,了解集团情况,有不懂的直接问旁边的陈特助就是了。 下班时间一到,盛明季合上手中的文件,一秒都没多耽搁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方才还在心中夸她勤奋的陈卓:…… 董事长,你确定大小姐是自愿来上班的吗? 一连几天,盛明季都乖乖地到公司点卯上班。 陈特助跟在盛鸿才身边几年,对这位大小姐也算有些了解。 ------题外话------ 试水没过,狠狠地自闭了t^t 第四十七章 与君朝与暮3 豪门千金该具备的素养和脾气她都有,骄傲张扬端庄大方,但盛氏集团继承人该具备的,她就没有也不太愿意接触了。 董事长时常叹息后继无人,一心为女儿打算,想为她找个靠谱的依靠。 之所以和邢氏集团联姻,也是打着自己百年之后女婿接手盛氏集团,能够好好照顾这位后半生的主意。 却没想到,盛明季此前虽然从未接触过相关业务,但学起来一点就透,在商业上似乎颇有几分天赋。 陈卓觉得如果这位大小姐真的能定下心来接手盛氏集团的话,董事长一定会很欣慰的。 把家业交给隔着肚皮的女婿,哪有亲闺女自己强大起来来得放心不是? 那辆红色跑车因为太过张扬,总是容易引来员工和路人的围观,被盛明季弃置车库了。 身为未来的女霸总,现在盛氏集团的小盛总,盛明季这几日也学会了善用司机这一人类懒惰的工种发明。 在等一个红绿灯的时候,盛明季放下车窗透气,忽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一掠而过。 她怔了一怔,而后在脑中问系统: “上个世界出现过的人,有没有可能再次出现在下一个任务世界。” “宿主是见到什么熟人了吗?”系统并不惊讶:“运气好的话,是会有这种可能。” 红灯灭,绿灯亮,车子开出一段路后,盛明季陡然出声: “停车。” 司机依言在路边停下。 “小盛总?” 是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你,下去。” 盛明季冲陈特助扬了扬下巴。 陈特助:? 他一脸懵逼地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就听见盛明季指着后方人流不息的大马路,下巴微昂,三分骄矜霸道七分邪魅狂娟地道: “刚才从咱们车子旁边经过的那个男生,背着一个帆布包,穿白衬衫牛仔裤的,三天之内,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 陈特助:??? 大小姐,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是不是对我的工作内容有什么奇怪的误解啊? 盛明季:不,只是参考了下隔壁邢天宇,和原主从小到大看过的霸总小说。 然而,听了他苦口婆心的解释之后…… 盛明季无动于衷,黑白分明的瞳仁镇静地看着他,就问三个字: “你不行?” 陈卓:! 男人不能说不行! 陈卓苦哈哈地跑了三天,多方打听,终于收集到了自家小盛总要的资料。 杜清晏,生母早逝,生父入狱,从小跟着奶奶长大,一直勤工俭学,目前就读于z大法学系,据说还是系草。 上半年,杜奶奶白血病住院,卖了家里的老房子加上多年积蓄,还是不够医药费,现在杜清晏每周三份兼职,还要抽空参加各种有奖金的比赛,从早到晚连轴转,惨,惨得不能再惨了。 陈卓自己也是家境贫寒,被董事长资助上来的,毕业后就自觉进了盛氏当打工人。 虽然从前也苦过一段时间吧,好歹父母身体健康,家庭和睦相亲,不像这位老弟这么倒霉。 他私心里揣测,这人兴许长得像小盛总的旧时或者老仇人,久别重逢怀疑自己看错人,所以才要自己去查一查。 潜意识里,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另一个更可怕的可能。 然而他不知道,他家小盛总最擅长的,就是打碎别人的美梦,并且在上面留下自己的脚印。 面对陈卓递上去的资料,盛明季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看得格外仔细和认真,而后合上,神态自若地吩咐陈卓立刻帮她草拟一份同居合同。 对方缺钱,她缺小白脸,法制社会,公平交易,真不愧是她,优秀的社会主义霸总接班人。 陈卓:……小盛总!!! 他眼前一黑,险些没当场去世。 看着已经低下头重新沉浸在公文之中的盛明季,陈卓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甚至忍不住想拿出手机,偷偷摸摸给董事长打个小报告。 “有什么问题吗?” 盛明季见他不动,有些疑惑地抬眸瞥了他一眼,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差点忘了。” 陈卓以为她反悔了,还没有多欣慰三秒,便见她大手一挥,亲切道: “这几天陈特助工作辛苦了,通知财务部,半年工资翻倍,直接走我的帐。” 陈卓……陈卓默默地转身,拟合同去了。 不是他不尊重董事长,实在是小盛总给得太多了。 反正那个杜清晏他也查过了,长相过关而且人品上佳。 你情我愿的买卖,他一个小小的特助怎么可以当恶意第三人呢? 那个什么,这几天手机欠费了打不出电话,通往顶楼的电梯按钮坏了他很抱歉,等对方不答应而小盛总还想强取豪夺的时候再劝吧。 特助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没过两天,陈卓就好像那牵线搭桥的老鸨,成功给盛明季和杜清晏安排了一次见面。 盛明季看着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咖啡,陷入了沉思。 好巧不巧,这是盛明季初到此世那日,和原男主退婚泼咖啡一条龙的地方;说霉也霉,这是杜清晏的打工地点之一。 也就是说,那天她彪悍退婚的全过程,全都被她想要包养的小美人看见了。 霸总,和她不识抬举的前未婚夫在窗边对峙,柜台处,清冷倔强的小娇夫将一切尽收眼底。 啊这…… 那些年原主看过的三流狗血霸总小说,瞬间在盛明季的脑海中有了画面。 盛明季端起咖啡杯,猛灌了一大口,平复一下她被悚然到的内心。 杜清晏看着她的动作,再看看自己坐的位置,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确保自己随时可以站起来躲咖啡。 盛明季:…… 他以为他的动作很隐蔽吗? 盛明季木着脸,示意旁边的陈卓将合同递过去。 杜清晏一下子拧起了眉。 看都没看,他直接将合同推了回来:“我拒绝。” 盛明季本也没觉得他会答应,但还是诚恳提议道: “要不,你先看看?” 她觉得自己属实是个美貌多金的优质霸总,万一呢? ------题外话------ 编编让改书名(我是被迫的!!!),要求活泼(搞笑)跳脱(中二)醒目(惊悚)有反差,于是新书名在大大的脚趾扣地中横空出世了——《喜提娇夫:快穿作精她被迫崛起了》 大家先洗洗眼睛,习惯习惯,不要过两天找不着了哈(:3」∠)_ 第四十八章 与君朝与暮4 杜清晏这张面孔同斐清晏有五分相似,像是从仙界回到了人间,少了几分缥缈出尘,多了几分单纯倔强的红尘气息。 罢了,盛明季决定不扯那么多文艺的。 简单点说,就是各种富婆姐姐们都想征服的那一款,奶狗型。 得益于优越的颜值,杜清晏从幼儿园开始便是全班小女生过家家的新郎担当,小学起便坐拥班草之位十二年无人可撼,高中起便有为数不少的阿姨姐姐挥舞着钞票想要承包他的心。 总之,这种上来就想拿钱买人的富婆,杜清晏见得多了,盛明季最多只能算是其中比较年轻,且格外好看的一个而已。 出于礼貌,杜清晏打开合同,随意翻了翻,然后合上,再次将合同推了回去,还是那句话: “抱歉,我拒绝。” 就他翻的那个速度,盛明季合理怀疑,他除了封面上的四个字之外啥也没看清。 但,既然对方的态度已经表示得这么明显了…… “好吧。” 盛明季耸了耸肩,极有风度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原主前世最风流的时候,也不干那种强买强卖的事,她一直是你情我愿来着。 杜清晏做好了被纠缠不休和为难的准备,毕竟这年头有钱人大多都好面子,格外难以忍受被拒绝,似乎非要放放狠话或者刁难几次才能彰显出自己尊贵的地位一般。 没想到盛明季这么简单就把他放过了,心中松了一口气,难得语气真诚地对她说了声谢谢,而后毫不犹豫地起身走人。 行为之洒脱,动作之迅疾,如避瘟神。 盛·明明很有诚意·明·瘟神·季:…… 回想一下前世,她悻悻地撇了下嘴。 好吧,可能,也许,大概,她对某人来说,还真跟瘟神差不多。 一旁的陈卓心里也是大松一口气,看杜清晏的眼神里满是赞赏。 太好了,小盛总包养失败,他终于不用在董事长和小盛总之间左右为难了。 被打回五次才落定的合同完全没派上用场什么的,一点都不值得可惜。 盛明季没急着走,来都来了,上次被那鼻毛叛逆的天命之子搅了心情,这次定然要尝一尝咖啡馆里的招牌甜点。 她拿着菜单勾勾画画,忽然余光瞥见转角处,杜清晏停下了脚步,拿出了手机似乎是在接电话。 不知道是真的接电话,还是有意不想接待她。 钢笔在指尖打了个转,盛明季眼眸微黯,脸上一直维持得很好的优雅笑容忽然滞了一瞬,再看菜单上琳琅满目的甜点也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也罢。 盛明季垂下了眼睫。 既然前世已经做了告别,今生就不应该再纠缠不休,现下这般贸然出现在他面前,倒是她言而无信了。 也许,自己离他远一些,才是他最想要的吧。 忽觉面前阴影落下,她抬起头,发现方才还走得格外有骨气的杜清晏此刻又转了回来,直直在她对面坐下。 盛明季:? 她有些诧异地望着面前的人,只见杜清晏视线游离,唇色微微泛白,脸却红得不像话,宛如上刑场一般视死如归地开口: “盛小姐,方才的合同,还作数吗?” 方才医院那边又打电话过来,后日就是缴纳医药费的最后期限,如果再交不上钱,医院只能暂时中止治疗了。 立刻请假去借钱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逝,鬼使神差地,杜清晏又走了回来。 虽然刚走到桌子前他就后悔了,但也不好意思马上走,只好又一次坐了下去,并且干巴巴地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杜清晏心里安慰自己,实在不行,就先看了合同然后……再拒绝这位盛小姐一次_(:3」∠)_ 这次,道歉得诚恳一点好了。 陈卓:?!!! 盛明季落在菜单上的笔一顿,无意识从打钩变成画了个圈,脸上的笑容重新恢复了自然,且弧度比之方才又高了几分,瞧着活像个要骗走小孩来吃的狼外婆: “当然。” “所以,你改变主意了吗?” 她示意陈卓将方才收回去的合同拿出来,将手中的笔推给了对面的杜清晏。 陈卓不情不愿地取出合同,再一次放到杜清晏的面前,暗地里眼神幽怨地瞪了他好几眼。 杜清晏这一次才算是认真在看了,然后,他就为上面堪称慷慨的条件惊诧了一瞬。 这钱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杜清晏心中打了个突,面前这位盛小姐,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不过,为什么只看见陪吃陪住陪玩,没看见……那方面的明确条款? 转念一想,对面这位盛小姐看着年纪还挺年轻,大约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规定得那么明确吧。 事实上,不规定这个,是好事。 对法学系的杜清晏来说,条款模糊,就意味着有回旋和商谈的余地。 “合同存续期间,同时花在其他兼职上的时间不得超过每周八个小时?” 杜清晏缓缓念出这一条,语气疑惑。 若是光看这一条,不知情人恐怕会以为这是一份招工合同。 “嗯。”盛明季坦荡荡地点点头,半点没打算掩饰自己的目的:“毕竟花了钱,总要让我能在房子里看到人吧?” “钱不够可以再加,这个条款没得商量。” 一旁的陈卓平地一个踉跄,真的很想把小盛总的这副资本家的丑恶嘴脸录下来发给盛总看看。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哦对了,还要再寻一个时光机,穿回几天之前,把那个认为小盛总于商业上颇有天赋的自己给扇个鼻青脸肿。 这么谈生意,盛氏集团分分钟就会被谈没掉吧? 陈卓嫉妒得面目全非,甚至有点想去做个整容回来也找个富婆毛遂自荐。 当然,就是想想而已。 之前合同之所以改了那么多次,就是因为盛明季老觉得才开那点价配不上她霸道总裁的格调。 于是,从一个月十万提到一个月百万再到三个月五百万,陈卓改合同得心里疯狂tm的滴血,替盛明季滴血。 这比他三年的工资加起来还多了,结果,也就是小盛总的一个月零花钱而已,天理何在!!! ------题外话------ 【小剧场】 某国知名整容医院内。 陈卓:你好,我想整容,请给我安排你们这里最好的医生。 前台小姐:好的,这边请。 陈卓(掏出一张杜清晏的照片):医生,我想整成这个类型的,你看要从哪里入手好? 医生看了照片,沉吟片刻,诚恳提出建议:我知道一家医院的变性手术做得特别好。你要了解一下吗? 陈卓(懵逼脸):我参考的对象是男的呀。 医生:我知道。 陈卓:啊?那你? 医生(面无表情):办不到。 陈卓:…… 医生:重新投胎或者变性,选一个吧。 前台小姐:客人慢走~ 【end】 第四十九章 与君朝与暮5 杜清晏显然也是被她震惊到了,清冷的凤眸微微睁大,须臾,才略显生硬地拒绝道: “不用了,这样就挺好。” 再加价,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位盛小姐真有特殊癖好啊_(:3」∠)_ 说完,他便又低下头,继续谨慎地一条条翻阅着,寻找着合同中是否存在漏洞。 盛明季也不急,将手中的菜单递给陈卓,让他拿去服务台,省得等下他眼珠子都掉在杜清晏身上了。 蛋糕很快送上,盛明季有一口没一口地挖着,耐心等杜清晏的决定。 原本只是一瞬间的动摇,却在翻开这份合同后,心思逐渐落定。 这几个月来,能借的都已经借遍了,学校也帮忙筹过款,就算现在可以提前预支一部分工资,相比高昂的医药费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奶奶的病情已经等不起了,除了出卖自己,他还有什么筹码可以留住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呢? 良久,杜清晏重新放下合同。 “请问,”他有些艰涩地问道:“签了的话,可以提前预支一部分……酬劳吗?” 他似乎在为自己的得寸进尺感到羞耻,此刻耳根都红了。 盛明季放下勺子,拿过一旁的丝巾擦了擦嘴,眸也不抬地抛出两个字:“卡号。” “啊?”杜清晏一怔,而后连忙报出一串数字。 五百万一次性到账,盛明季这边转账完毕,那边杜清晏也把签好了的合同推了回来。 盛明季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清隽干净的字体,弯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站起身: “那么,跟我走吧。” …… 把人领到兰溪华庭的公寓,盛明季伸手推开侧卧的门,对身后的杜清晏道: “之后你就住这,下午我会让陈卓帮你把东西搬过来,之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他。当然,联系我也可以。” “陈卓。” 没得到反应,盛明季侧首,微微加重语气,又叫了一声: “陈卓?” “啊,哦……” 陈卓自杜清晏在包养合同上签下字之后,就一直沉浸在某种恍惚且丧的世界中,直到这会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从胸口掏出一张名片,憋屈地递给杜清晏: “这是我的名片。” 不是住在主卧,这让杜清晏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对陈卓奇怪的反应也没多关注。 虽然签了合同,早晚是会有那一天的,但说实话,现在他确实还没有做好……献身的准备。 安排好杜清晏,盛明季就离开了。 是的,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小盛总,下午还要去公司上班。 在车上,盛明季忽然开口: “陈卓,咱们早上去干嘛了?” 陈卓下意识回道:“不是去帮小盛总……” 对上盛明季的视线,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拐了个弯,被他咽了回去,须臾,他断然道:“一大早就去分公司视察业务,小盛总辛苦。” 盛明季回以赞许的微笑:“陈特助也辛苦。” 陈卓:“呵呵……” 他是挺辛苦的。 这不,把小盛总送回公司,交接了工作,下午还要去帮人搬家。 杜清晏去医院,把盛明季给他的钱转了大半到奶奶的账户里,补上之前拖欠的药费,这才去了楼上病房。 老人的觉极轻,杜清晏才推开门,杜奶奶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看见他,立刻露出了笑容: “小晏,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杜清晏找了个老板提前关门的借口,杜奶奶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了。 虽然病痛缠身,但杜奶奶总是温柔和蔼的样子,拉着杜清晏的手,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多休息,多睡觉,按时吃饭。 杜清晏都一一点头应下,说着说着,杜奶奶忽然犹豫着开口: “昨天你桂花婶来的时候说,你爸他下个月就出狱了……” 杜清晏手上的动作一顿,眸中划过一丝厌恶,抿起唇叫了一声: “奶奶!” “他毕竟是我儿子……” 杜奶奶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天生的坏种呢? 抽烟喝酒打架无恶不作,小晏刚生下来没多久就因为杀人进了监狱,累得儿媳妇出门都抬不起头。 她心中实在羞愧,对儿媳妇打算改嫁的事除了难过也只有支持,哪想到离婚协议书送到监狱,却只得回那逆子一句恐吓。 具体的她忘了,只记得大意是说如果儿媳妇敢离婚改嫁,那他出狱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上门去寻仇,即使再杀个把人回去吃牢饭也无所谓。 儿媳妇受此惊吓,终日惶惶,没两年就跳了楼,只留下她老婆子带着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在街坊邻居和政府的照顾下过了这许多年。 如今,那个不孝顺的儿子,不负责的父亲,不成器的丈夫就要回来了。 杜奶奶坐在床上,头发花白稀疏,脸上遍布岁月留下的沧桑褶皱,她拉着杜清晏的手,浑浊的老眼中升起一点宛如星火般微渺的希冀: “小晏,这么多年过去了,兴许他在里面改好了呢?” 当年,儿媳妇那事之后,杜奶奶终于彻底对这个儿子失望,狠下心来,硬是十多年没再去看过他一眼,所有的消息皆是从旁人口中听来,只听,却从不给予回复。 可是,又怎么可能真的不想呢? 午夜梦回,岁月煎熬的时候,杜奶奶总忍不住在心中一遍遍地为那个不孝子开脱,为他找借口,想着兴许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改过自新了…… 那毕竟是她身上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没有哪个母亲舍得放弃自己的孩子,即便他十恶不赦,哪怕他无可救药。 就如现在的杜奶奶,即便嘴上说着放弃了这个儿子,却还是在听到他出狱消息的时候,难以抑制地感受到了心中的期盼和欢喜。 “那就等他改好了再说。” 杜清晏照顾着她,把护工换下的衣服拿去洗,神情冷淡,明显不欲多说。 对这个父亲,他没有感情,也没有期待,每年狱中寄出来的信,杜奶奶不敢看,他却是看过的。 ------题外话------ 【小剧场】 陈卓(怨妇脸):年轻人,你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骨气呢? 杜清晏:在盛姐姐面前,要什么骨气? 盛明季:阿晏乖~ 陈卓(蹲墙角):董事长我对不起你qaq 【end】 第五十章 与君朝与暮6 早期的信,软语哄骗有之、假意忏悔有之,发现无人搭理之后,便逐渐暴露了本性,字迹和语气都逐渐张狂起来,抱怨无数半点不客气。 相信如果不是信件在寄出之前需要先经过狱警的检查,内容不符改造要求就会被扣下的话,他们收到的信件会比现在难看一百倍。 即便如此,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所谓他生父的兄弟跑到家里来传口信,各种难听的话层出不穷,谩骂里面混杂着威胁,且那些小混混传过话之后,还会打着索要酬劳的借口,再从杜奶奶手里抢一笔钱走。 他比杜奶奶更能认清他那个生父是个什么品种的垃圾,奶奶,只怕又要失望了。 “好好好,你不想听,奶奶不说就是了。” 看到杜清晏熟门熟路地做着这些,杜奶奶心中既是心疼,又是心酸。 到了她现在这个地步,早已经是这个孙子的拖累了。 家里的老房子早就卖了做手术,杜清晏一周要打三份工,依然续不上医药费这个无底洞。 但是她不敢死。 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敢。 第一次求死被孙子发现时,他崩溃的神情还历历在目,她知道自己是杜清晏心中唯一的亲人了,如果她也离开了,这孩子…… 杜奶奶想着,又是一声叹息,脊背也更佝偻了一些。 出了医院,杜清晏下意识地要去学校,想到什么,步子一顿,转而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一一把那些兼职给辞了。 杜清晏搬到兰溪华庭的第一个夜晚,小盛总因为翘了一早上的班,被迫加班到晚上十点,痛失与新包养的小美人共进晚餐的机会。 回到家,看到杜清晏欲言又止的神情,想到什么,了然道: “放心,我呢比较喜欢你情我愿,所以你晚上睡觉可以锁门。” 她只是一时冲动,选了个最简单快捷的方式把人捞到眼皮底下放着,至于具体什么定位,还没想好。 仇人?算不上吧。恋人?噫!免了。 请叫她做好事不留名的新时代金主姐姐。 杜清晏想到她往外甩合同时那娴熟的姿势,心里对你情我愿四个字打了个问号,但不得不说,心里确实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在这时,盛明季的电话响了。 看着来电显示上的老爸两个字,不知为何,盛明季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电话一接通,盛鸿才浑厚响亮的大嗓门就传了出来: “明季啊,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盛明季:…… 她抬眼,对上杜清晏有些惊愕的视线,而后木着脸,回答电话那头的盛父:“今天加班道十点,就在兰溪华庭睡了。” “怎么加班到那么晚?”盛鸿才感叹了一句,而后习惯性地叮嘱道:“你刚进集团,工作上的事不用急,一步一步慢慢来就是了,女孩子晚上十点之前还不回家很危险的。” 盛明季发誓她看到了杜清晏转身之前上扬的嘴角。 笑什么笑,没见过家里有门禁的霸总吗? ——对不起,杜清晏真没见过。 “晚上一个人在兰溪华庭,记得锁好门啊。” 旁边响起了疑似漏气的喷笑声。 盛明季黑着脸:“知,道,了。” 老爹,求你了快挂电话!给新世纪美女霸总一个面子吧!!! 似乎是听到了她心中的请求,盛鸿才很快道: “那就这样吧,你早点休息,明天跟爸爸一样准点下班,我们一起回去。” “明天再说吧。” 盛明季打着哈哈又敷衍了几句,可算把爱操心的老父亲哄得挂了电话。 而后,抬眸,看着某人的背影幽幽道: “笑够了没?” 杜清晏轻咳一声,转过了身,无比乖巧板正地站在原地,看似无辜且正经,偏偏那一双清冷的凤眸中满是笑意,宛若有细碎的星光在其中流转,将他出卖了个彻彻底底。 “有那么好笑吗?” 盛明季眼神哀怨,嘴角下瞥,忍不住露出一丝丝委屈。 这人变了,上一世三棍子打不出个感叹号,现在居然都会嘲笑她了,哼╭(╯^╰)╮ 杜清晏在给金主面子和让自己快乐之间短暂挣扎了一秒,而后诚实地点了点头:“嗯。” 他现在开始相信盛明季方才说的话了。 主要是,这可能不是她喜不喜欢你情我愿的操守问题,而是她晚上十点之前会不会被老父亲抓回家的门禁问题。 一个被老父亲叮嘱晚上十点之前要回家的金主姐姐,噗—— 杜清晏再一次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冒昧揣测一下,这位盛小姐不会是拿着她爸爸的副卡出来玩包养游戏的吧? 盛明季:…… 累了,毁灭吧。 第二天早上,杜清晏起得挺早,因为他早八有课。 出来时,盛明季已经坐在了饭桌上,看见他,招了招手: “过来吃早饭。” 杜清晏走过去,看见桌上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早餐包装袋,霎时默然。 有钱人世界他不懂,这是两个人能吃完的量吗? 好在盛明季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丧心病狂,将十几个包装袋往他面前一推,主动解释道: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就多点了一点。” 杜清晏:“……哦。”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挑食的,盛小姐随便点什么都可以。” 签了协议到现在,盛明季除了转账和让他住进这每平十几万的公寓之外,什么也没让他做。 不是,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机会逃离门禁叫他做,杜清晏多少有点不安,但想起理由又觉得喜感。 盛明季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豆浆,从那一堆包装袋中找了个眼生的拿起来啃了一口,瞬间露出了嫌弃脸: “这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酸辣藕片豆沙卷??? 盛明季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她默默地把包装袋放回了桌子上,并且推远了一些。 杜清晏感觉自己收到了某种暗示。 踯躅了一会儿,他主动提出: “盛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开始我来做早餐吧。” 盛明季有些讶异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笑眯眯地道: “唔,好啊。” ------题外话------ 应小孙要求,本世界晏宝也要承包季宝的胃。 【小剧场】 六岁的小明季在保镖的陪同下外出采购,并且在街角偶遇一个捡瓶盖的小奶团。 小明季对小奶团一见钟情,并且决定把这个叫杜清晏的小奶团买下来,带回去。 她酷酷地走到小奶团的身边,从珍珠小包中掏出一张魔仙变身卡片,想了想,觉得不对,塞回去,换成了自家老爸给的最新款手机,居高临下地郑重宣布: “跟姐姐走,有奶喝。” 家中,盛鸿才盛总看着银行发来的账单陷入了沉思。 账单上书: xxxx年xx月xx日,您的副卡支出了5,000,000万元,备注奶粉钱。 xxxx年xx月xx日,您的主卡转入了5,000,000万元,备注奶粉钱。 【end】 第五十一章 与君朝与暮7 杜清晏莫名有一种,她就在等他说这句话的感觉。 也不是没有可能,资本家总是喜欢利益最大化的。 晚上睡不了,所以就让他做厨……夫? 一周之后,杜清晏才知道,虽然盛明季不常住兰溪华庭,但这里仍然是有常驻阿姨专门负责收拾做饭的,不过刚好他搬去的那几日有事请假回老家了而已。 果然,资本家。 “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吃过早餐,盛明季拎起包包,和他一起出了门。 闻言,杜清晏乖巧回道: “没有,原本的兼职已经辞了。” “很好。”盛明季满意地点点头:“下午五点到盛氏集团楼下等我,陪我去吃晚餐,然后逛街。” 金主行事法则之——给小美人买买买。 杜清晏应了。 电梯到了一楼,杜清晏正要走出去,却被盛明季给拉住:“要去学校?” “嗯。” 盛明季把人给拉了回来:“别坐公交了,我送你去。” 杜清晏立刻婉拒:“不用了,我……” 盛明季知道他不想引人注目:“放心,不送到大门口。” 话已至此,杜清晏只好答应下来:“那就谢谢盛小姐了。” 和那辆青青草原绿的劳斯莱斯打了个照面,杜清晏果断转身:“我觉得坐公交挺好的。” 他暂时没有上社会头条的打算。 “欸欸欸!” 盛明季眼疾手快地再一次把人给拉住,强行拖到另一边,指着一辆米色的小车道: “是这个,咱们今天开这个。” 一边说还一边小声地抱怨道:“想到哪里去了,真是,我看起来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吗?” 哪有开绿车送孩子上学的,她又不傻。 杜清晏眼神诡异,能想出把豪车涂成这种青青草原色的人,会是什么正经人吗? 但嘴上还是十分乖巧地道歉: “抱歉盛小姐,是我误会您了。” “我想……”盛明季若有所思:“看在我给你当了一回司机的份上,你可以改口叫我的名字。” 杜清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顿时郝然。 他这才发现,方才为了避嫌,他下意识地没有选择离驾驶座更近的副驾驶,而是坐到了几乎成对角线的后座。 这么一看,确实是挺像把人当司机的。 但,叫名字? 杜清晏正要开口,盛明季眼珠一转:“不想名字的话,叫盛总也可以。” “嗯?” 杜清晏有些疑惑。 盛明季有理有据:“这样我会更有包养小美人的爽感。” 完全不觉得…… 可能有钱人的癖好就是这么奇葩吧,杜清晏抽了抽嘴角,但还是依言道:“小盛总。” “为什么要加一个小字?”盛明季挺了挺胸脯,并且发出了不满的抗议。 从盛明季眼中读出“我哪里小了”五个字的杜清晏:…… 他艰涩道:“盛总。” 说出口的一瞬间,莫名觉得有一点羞耻是为什么? “嗯哼。”盛大小姐傲娇地应了一声,很是满意。 说是五点,其实杜清晏四点半就到了。 盛明季项目书看累了,望窗外放松一会,余光一扫,凭借着良好的视力,精准捕捉底下花坛边某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她想了想,加快速度把手上的项目书翻完,而后龙飞凤舞地签上名,合上文件,站起身来。 陈卓不得不提醒道:“小盛总,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 “我知道啊。”盛明季说着,拉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只留给他一个昏庸的背影和四个冰冷无情的字眼:“今天早退。” 这几天已经充分认识到盛明季在商业上多么有天赋,并且无比清楚她下班后行程的陈卓:…… 他对不起董事长,他是盛氏集团的罪人_(:3」∠)_ 说曹操曹操到,那边盛明季才走没有两分钟,办公室的大门就再一次被推开。 是临时起意,来视察女儿工作的盛鸿才。 当然,他今天注定是视察不到了,因为他的小棉袄已经跟着昨天新包养的小白脸跑了。 那边,浑然不知的老父亲还在疑惑:“明季呢?” 陈卓嘴角抽了抽,木着脸地吐出三个字:“早退了。” 而后想到什么,眼神期待地看着盛鸿才。 快问,快问她去哪了。 然后他就可以眼神躲闪目露为难地……把小盛总给卖掉! “早退了?”盛鸿才先是一愣,而后问:“那她今天该做的工作做完了吗?” 陈卓心生不妙:“做完了。” 果然—— “不愧是我盛鸿才的女儿。” 盛鸿才立刻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多棒的闺女啊,昨天刚提醒她不要加班到太晚,今天就工作效率突飞猛进,甚至还可以早退了。 陈卓:…… “怎么来得这么早?” 盛明季走到杜清晏的身边,神色极自然地拉起他的手,牵着人往车库走。 杜清晏怔了怔,视线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虽有些惊诧,到底没有抽开:“盛总,早到是一种基本的礼貌。” “你说得对。”盛明季附和完,话锋一转,道:“但迟到是美人的特权。” 金主行事法则之——要给小美人适当的夸奖。 杜清晏:…… 这位盛总,盛小姐,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谁才是女孩子啊? 调笑得这么熟练,这样的话,她从前又对多少人,说过多少次呢? 杜清晏将自己有些奇怪的想法甩开,这一次,自觉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盛明季将车子启动,看见他已经在身边坐好,双手交叠于腿瞧着乖巧莫名,忍不住噗嗤一笑,仗着某人系了安全带不好躲避,笑盈盈地揉了揉他的头,夸赞道: “清晏好乖~” 细碎的黑发掩住了微红的耳朵,杜清晏私心里觉得这位盛小姐,可能,有些自来熟? 盛明季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西餐那种东西又贵又装又吃不饱,想了想,调头开向陶然居。 陶然居是原主小姐妹投资开的一家私房菜馆,味道还不错,主打氛围,走的高端私密风,正适合她和小美人共进晚餐。 “明季,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夏琼诗刚好在楼上,听见盛明季的声音便迎了出来,看见她身边站着的杜清晏,有些惊异道: ------题外话------ 书名和封面都换了,所以简介也跟着换了一下,点开宛如看见了一本新书,但想了想后面的大纲,嗯,其实新简介还是很写实的哦~ 第五十二章 与君朝与暮8 “咦?这位是?” 邢天宇夏琼诗还是认识的,所以这是换人了? 可她没记错的话,盛氏和邢氏才刚公告退婚没两天吧? “这个啊,他叫杜清晏,是我的……”她有意拖长了语调,对上杜清晏紧张的视线,顿了顿,这才开口道: “男朋友。” “朋友。” 夏琼诗:? 她看了眼几乎是同时开口的两人,懵逼道:“到底是什么关系?” 盛明季和杜清晏对视一眼: “朋友。” “男朋友。” 夏琼诗:…… 她心累地摆摆手:“好了你们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明明还没开始点菜呢,她怎么就觉得有点撑了? 往杜清晏的手里塞了个菜单,盛明季被发小圈着脖子扯出了包厢。 走得远了,夏琼诗便迫不及待地松开她,拷问道: “快说!哪找的小奶狗?长这么水灵,我都心动了。” 盛明季道:“你哪天心不动了提前通知一声,我给你带花?” 夏琼诗先是一呆,而后才反应过来她在损自己,伸肘怼了她一下,啐道:“少来,你知道我的意思。你和邢天宇到底什么情况?真像菲菲看见的那样?” “就是那样。”盛明季呵了一声:“婚还没结呢,就开始和小助理玩什么总裁情人带球跑,这种男人不丢了留着放羊啊?” “什么?!孩子都有了?!!!” 夏琼诗大惊。 她只知道盛明季的未婚夫疑似和自己的小助理有些暧昧,被菲菲偶然撞见,提醒了盛明季几句,倒没想到,那邢天宇行事这么过分,连那小助理的肚子都搞大了。 盛明季耸耸肩:“五个月大了。” 夏琼诗当然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这狗男人太过分了!” “那邢天宇从前对外风评还挺好,怎么做事这么拎不清,盛伯伯肯定被气坏了。” 夏琼诗也是知道盛鸿才想法的,他们这个圈子,家族联姻十分普遍,该得的利益划分好了,婚后各玩各的,也算是种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但是,不管怎么样,好歹等到婚后再开始浪啊。 婚前这样,摆明了没把女方放在眼里,也难怪盛氏直接就发了退婚通告,半点不留情面地开始和邢氏做分割了。 盛明季幽幽点评道:“人模狗样。” 夏琼诗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啊,下一个更乖,下一个更帅,你瞧你这不就找着个比邢天宇更好看的极品了么?” “我们姐妹几个本来还想给你办个单身party,找几个型男安慰安慰你受伤的心,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自己就安排上了。” 盛明季斜眼:“我谢谢你们?” 她上辈子是两腿一蹬死得飞快了,也不知道这群小姐妹有步后尘的没有? 要是有……不不不,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震惊!一桩豪门联姻引发的连环悲剧 #痛心!走近豪门千金接连逝世背后的真相 诸如此类的标题上,不得供她的黑白照片十天十夜以示惊奇? “不用谢。”夏琼诗厚着脸皮道:“只要你告诉我那个杜清晏是哪里找着的就可以了,你是不缺甜甜的恋爱了,姐妹我还单着呢。” “欸,免了。”盛明季挑了挑眉,神采飞扬道:“独一份的,被我拐回来了,你啊,还是继续单着吧。” 夏琼诗……夏琼诗啐了她一口。 本来还想着好好关心安慰一番惨遭背叛的小姐妹,事实证明,盛明季不需要安慰,需要安慰的是巴巴凑上去却被秀一脸的她。 “哟,这不是我们的盛大小姐吗?才退婚怎么就有心情出来吃饭了?” 平地横穿入一句嘲讽,音调颇高,尖利难听得紧。 夏琼诗看见来人,略显嫌恶地皱起了眉,低声对盛明季抱怨道:“向可儿怎么也来了?不会是想借我这地相亲吧?” 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性,她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谁知道呢?”盛明季轻声回了一句,而后转身面向向可儿,端的是一派优雅从容:“向三小姐这个相亲十次没人要的都敢来,我这个主动退婚的有什么没心情的?” 视线在她颈间腕间熠熠生光的首饰上逐一掠过,盛明季就知道夏琼诗多半是猜对了,这人还真是来陶然居相亲的,遂微微提唇,气死人不偿命道: “第十一次?向三小姐要加油了。” 向可儿涂抹着精致妆容的面颊狠狠抽动两下,咬牙切齿道:“这就不劳盛大小姐多费心了,听说你退婚后就进了盛氏集团,还是多给自己点几道菜补补脑子吧。” 一个从没接触过集团事务的纨绔千金也想继承盛氏,呵,别把盛董事长辛苦打拼下来的家业玩完就不错了。 说完,像是怕她再揪着自己相亲的事情不放,向可儿高傲地哼了一声,风风火火地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夏琼诗一脸莫名其妙之色:“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就为了说两句不痛不痒的酸话膈应人? 补脑子?她看向可儿才需要补脑子吧。 “唔……”盛明季沉思了一下:“看见我,忍不住上来打个招呼?” 夏琼诗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乐不可支:“真有你的,招人恨就招人恨嘛,还说得那么好听。” 如盛明季这样,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家产纠纷,整个盛氏集团作为后盾,想怼谁就怼谁的肆意快活人,就算在豪门圈子里,也算是独一份了。 相比之下,向家是挖煤起家的暴发户,全靠一个个女儿送出去联姻才勉强跻身豪门圈子,向可儿自然也逃不开成为联姻工具的命运。 她早早就相中了邢天宇,倒贴邢氏失败之后,就乌眼鸡一般盯上了与之定亲的盛明季,每每见面总要阴阳怪气几句,活像盛明季抢了她男人似的。 盛明季想到此,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天地良心,我是真没想和她抢。要早知道我爸选中的是这种货色,她打个招呼,我白送也行啊。” 对此,夏琼诗精准点评:“做作。” 第五十三章 与君朝与暮9 盛明季弯了弯眉。 那向可儿看盛明季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人都没放在心上,又简单聊了几句,便打算往回走。 迎面有一管事匆匆而来,对着盛明季歉意一笑,而后附耳到夏琼诗耳边说了什么。 盛明季朦朦胧胧听见了几个关键词,不由对面色逐渐难看的夏琼诗致以同情的目光。 果不其然,下一秒,夏琼诗便遣退了管事,满脸郁闷地对她道: “那个向可儿又作妖了,我过去看看,等下就不来了,你和你的小美人好好吃着,这顿记我账上。” 要不是看在向家那乱七八糟的姻亲网上,她一定把向可儿连着整个向家拉入陶然居的黑名单。 自己看不上相亲对象又不想直言拒绝,竟然拿她这陶然居的服务作由头,真是惯的她! “知道了。”盛明季颔首应了一声。 走出两步,夏琼诗想到什么,又转头问道:“哦对了,菲菲家的温泉山庄建好了,过几天咱们组个局,你要带你那个小美人来不?” 盛明季知道,这是在试探她对杜清晏的态度,她的回答,决定了这群千金将杜清晏摆在什么位置,因而毫不迟疑道: “带。” “ok。” 夏琼诗挥了挥手表示了解,盛明季目送着她走远,自己回了包厢。 杜清晏还如方才一样坐在桌边,盛明季凑过去,挑了挑眉:“怎么才点了两道?” 杜清晏解释道:“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所以想等你们回来再点。” “没有们,只有我,包厢里的灯光还不够亮吗?” 盛明季说着,从他手中抽出笔,随意在菜单上又勾了几道,这才丢给了在旁候着的侍者。 杜清晏闻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没忍住弯了弯嘴角,一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愉悦情绪在心底蔓延,嘴上却明知故问道: “我觉得还好吧,方才那位小姐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盛明季:…… 一筷子凶残地戳进前菜碟里,盛明季凉凉道:“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哦,这样啊。” 杜清晏点了点头,神情似乎还有些遗憾。 盛明季:“……” 没一会儿,菜色就上齐了,侍者也很有眼力见地消失在包厢中。 “先等一下,给你看个东西。” 吃了一会儿,盛明季忽然放下筷子,从旁边拿起手机,打开一个页面,而后递向杜清晏。 杜清晏有些不解地接过手机,霎时被上面的一串数字晃了下眼。 “看见了吗?”盛明季严肃问。 “看见了。”杜清晏老实回答着,不知为何,被她那严肃的神色瞧着,心下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看见了就行。”盛明季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机息屏,放到一边,重新拿起筷子。 “……?” 杜清晏的眸中出现了几分懵然。 看见了,所以呢? 这位小盛总是有什么炫余额的癖好吗? 盛明季夹了个虾仁,发现杜清晏还没反应过来,干脆直接把虾仁放进了他的碗里,而后强调道: “你真的,不用给我省钱。” 金主行事法则之——给小美人安全感。 为什么只夹面前的两道菜啊? 这让她感觉自己就仿佛是那什么旧社会的黑心地主,只给自家小美人吃可怜巴巴的几根草,还要日夜压榨人家的那种。 杜清晏:“……知道了。” 他默默地拿起筷子,而后,把碗里那个虾仁拨到了一边。 盛明季:喵喵喵? 怕引起误会,杜清晏想了想,还是很认真地跟盛明季解释了一下:“我虾仁过敏。” 这回轮到盛明季沉默了。 终于把烦人的向可儿给弄走了,夏琼诗走出陶然居的大门,面前缓缓停下一辆黑车,她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 “去菲菲家,这回我非要和她好好骂一骂向可儿那个傻逼不可。” 再顺便分享一下来自盛明季的最新恋情动态。 车子缓缓启动,驾驶座上传来不赞同的劝导声: “小姐,不吃晚饭对身体不好。” 夏琼诗不在意道:“我现在不饿,到菲菲家连夜宵一起吃了就是。” “你知道的,每次遇到向可儿我都会被她恶心得吃不下饭。” 说完,赶紧看看自家司机洗洗眼睛。 城市的霓虹灯透过车窗落在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上,映照出半边如刀削般的硬朗侧脸,剑眉入鬓,鼻挺唇丰,再往下,正装包裹下的肩背结实而有力,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肌肉紧实的小臂。 啧,怎么看怎么养眼,还是她夏琼诗眼光好,怎么盛明季那丫头就喜欢那种小白脸款呢? 想到盛明季,她忍不住饶有兴致地和袁辰分享起来: “对了,阿辰你知道吗?盛明季那丫头效率可太高了,前几天刚发跟邢氏的退婚通告,今天就拉着一个小美人到了我的陶然居。” 她啧啧遗憾道:“亏我还想给她介绍几个型男安慰安慰她受伤的心,现在看来还是自己享用吧。” 夏琼诗没有发现,听到这一句时,身旁男人的薄唇抿成了一线,黑眸暗沉隐隐透出不愉。 “是吗?” “对啊。”夏琼诗以为他不信,还着重强调了一下:“你是不知道盛明季那个独占欲强的,问都不让多问一句,全给我打太极回来了,从前邢天宇也没见她这么霸道过。” “所以啊,不是我不想吃晚饭,是已经被那家伙和她家小美人的狗粮给喂饱了。” 知道身边的某人是惯爱操心的,夏琼诗自觉机智,这样他就不会非要盯着自己没吃晚饭的事不放了吧? 谁想,袁辰沉默地听她说完,须臾,坚持道:“还是不好。” 夏琼诗:“嗯?” “小姐应当爱惜自己的身体。” “阿辰你这么关心我啊?” 夏琼诗最喜欢他低沉醇厚的声音,连劝导都听起来心旷神怡,闻言,笑眯眯道:“那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调头,咱们先找个地方把晚饭吃了再去菲菲家。” 袁辰这才放缓了神色,嗯了一声,调头朝夏琼诗最爱的那家小食馆开去。 第五十四章 愿君知我意10 用过晚餐,盛明季带着自家小美人到了最近的高奢购物中心。 杜清晏头顶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盛总,我们来这做什么?” “就,逛街,买衣服啊。”盛明季理所当然地说:“合同上不是写了吗?你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陪我玩。” 原来有钱人的玩就是花钱,受教了。 杜清晏本以为他就是一个陪衬,毕竟盛明季每月要打给他的钱已经够多了,结果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盛明季的大方。 她拉着他,直奔一家高奢品牌的男装店。 他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盛总,您给自己买就好,我不用……” “停!” 盛明季打断他的话,和他对视了三秒。 “好的,我知道了。” 杜清晏看似乖巧柔顺地应下,实则心里想的是中午刚从图书馆借回来的合同法。 合同上没有标明具体的条款,那么在合同存续期间,盛明季另外支出在他身上的这一部分,法律上应该被视为赠与还是借贷?多长期限内赠与人可以向受赠人撤销或追回赠与? 还有,如果他与盛明季关系破裂,而盛明季打官司要追回赠与的话,如何保留证据才能减少损失乃至赔偿金额呢? 盛明季绝想不到她在认真还原霸总小说情节的时候,身边的某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标人民币符号的数字,她兴致勃勃地在店内转悠着,极短地时间内便挑出了两三套感觉还不错的。 示意导购小姐取下来,她一股脑地全塞进杜清晏的怀中: “去试试。” 见此,导购小姐小姐姐眼睛都不眨一下,察觉到杜清晏的视线,甚至还透过口罩给了他一个亲和且礼貌的微笑。 显然,不管是男霸总小娇妻的搭配,还是女霸总小娇夫的搭配她都见得多了,因而年过三十便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始终能够以良好的服务态度面对踏入店中的每一个组合。 杜清晏:…… 他略显茫然地被推进了试衣间。 不知道是不是受时刻在努力贯彻霸总人设的盛明季影响,这一刻,杜清晏的脑子里也忍不住出现了霸总文的经典名场面。 当然,是性别反转版的。 一个夹着皮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他面前坐下,而后甩出一张支票,扯高气扬地放话: “给你x千万,离开我的女儿。” “杜清晏,你换好了吗?” 盛明季在外面等得无聊了,就开始骚扰杜清晏。 杜清晏被她的声音惊醒,有些羞耻地把自己的脸埋进了白衬衫里,半晌说不出话来,唯有留在外面白玉似的耳根染了粉。 太羞耻了!他脑子里刚刚都在想些什么?! 在换衣服的间隙,杜清晏注意到盛明季还另外挑了一些比较成熟的款式让导购小姐包起来。 这回他可不会放任自己再乱想了,他猜测,那些衣服应该是给盛明季的父亲,大名鼎鼎的盛氏集团董事长盛鸿才买的。 挑选完衣服,就到了经典的霸总刷卡环节。 盛明季不高兴地看着店内各种完备的高科技二维码和刷脸支付设施,倔强地从包包里翻出了一张黑卡递过去,震声宣布: “刷卡。” “尊敬的女士,请稍等。” 导购小姐秒懂,立刻半弯下腰,毕恭毕敬地接过了盛明季手中的黑卡,迈着矜持不失欢快的碎花小步飘然而去。 片刻后,拿着黑卡和一张小票回来,慷慨激昂地宣布:“盛小姐,一共消费738966元,这是您的小票。” 态度诚恳,眼神真挚,也不知道此前配合过多少任霸总出演过,总之,盛明季对她的服务态度很满意。 今天也感觉自己离霸道总裁近了一步呢。 衣服什么的,留下地址,贴心的品牌方自然会一一包邮到户,盛明季拉着杜清晏,继续她的晚间购物之旅。 当季新品,买! 限定高奢,买! 杜清晏还缺了很多东西,买买买!!! 盛明季扫楼式刷卡,眨眼间就刷出去几百万,杜清晏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直接摆烂。 救不了救不了,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快买下两个他了。 逛着逛着,杜清晏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盛明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角落里摆着的一排娃娃机,了然道:“想要啊?” 杜清晏否认道:“不,没有。只是觉得那个狐狸公仔有点眼熟。” 能不眼熟吗? 白色的九尾狐,约莫是哪部动漫里的周边,眉心和尾巴尖尖再挑染两缕绯色就和明季上辈子长得一样了。 “那就是想要。” 盛明季一锤定音,拉着杜清晏朝那台机子走了过去,上手就十分霸总地充了一百个币。 然后,把杜清晏推了过去。 娃娃机,说实话,盛明季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印象,但想来应该不难。 毕竟,没有什么是砸钱搞不定的,如果有,那就多砸一些钱。 商家的捞金套路而已,这种机子一般都有一个概率问题,就算是再倒霉的人相信也能…… 对不起,盛明季收回自己方才的念头。 事实证明,砸钱搞得定衰神,但是救不了笨蛋。 一连九十六发,钩子奇松的时候就不提了,中间有三次怎么看都是必中的强抓力,结果却两次抓空一次勾出了旁边的大青蛙。 最离谱的是,青蛙头还卡在了出货口,半天没掉下去。 旁边走过路过的路人情侣都看不下去了,女方过来不轻不重地在那娃娃机上一踢,大青蛙才终于掉了下来。 杜清晏:…… 看着他隐隐发红的耳朵,盛明季忍了又忍,好悬才没笑出声来。 这是哪来的小笨蛋啊救命! 谢过了那对热心的路过小情侣,再回头,杜清晏站得离娃娃机两大步远,清冷凤眸欲言又止地盯着娃娃机里的白狐玩偶,瞧着很是想要又不愿再试。 盛明季在一旁看他抓了这许久,自认为也摸出了些门道,遂主动开口道:“让我来试试吧。” 她失败了两次,第三次就成功抓出来了。 把小狐狸玩偶往杜清晏的怀里一丢:“喏,给你的。” ------题外话------ 【明季の小吐槽】 当然不可能是一千个一万个,一百个一百个地充不香吗? 充得多了,全部抓完得抓到什么时候去啊? 什么?抓不完可以放着? 天呐!谁家的霸总那么不勤俭持家啊? 不勤俭持家的新社会主义霸总是不配拥有小娇夫的知不知道? 【end】 第五十五章 愿君知我意11 “谢谢盛总。” 那双凤眸亮晶晶的,闪着柔软欢喜的光芒。 方才还拎在手上的大青蛙现在只配被夹在腋下,小狐狸玩偶后来居上,牢牢占据了杜清晏怀中的位置。 盛明季摸摸鼻尖,得意中带着点不自在道:“不用。还有喜欢的么?” 杜清晏看了看其他机子里的娃娃,又垂眸看了眼怀中的小狐狸,抱着它,摇了摇头。 “那今天就先到这吧。” 盛明季很好说话地宣布收摊,语气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 杜清晏好像懂了什么,清冷的凤眸里掠过一丝笑意。 盛明季拉着杜清晏要走,却没拉动人,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却见那少年站在原地,似有些难为情地开口: “其实还是有的,盛总可以再帮我抓几个吗?” 商场明亮的灯光打在少年如玉的脸庞上,皮肤瓷白看不到一点瑕疵,轻颤的羽睫仿若翩飞的蝴蝶,一下一下扑扇着翅膀落在盛明季的心上,艶丽的红唇轻咬,无辜而诱人。 盛明季无意识地抿了下唇,干巴巴道: “啊,当然可以……” 最后,今日的购物之旅以杜清晏收获了一堆娃娃而告终。 只要钱给得够多,哪怕是没有人接待的娃娃机,也能拥有包邮到户的服务,最后,一堆娃娃被打包装上了车,唯有一个小狐狸玩偶,一路被杜清晏抱在怀里,从商场抱回了家。 有那么喜欢吗? 盛明季端着牛奶敲门时,看见杜清晏正端端正正地把那只小狐狸摆在自己的枕头边,忍不住这样疑惑地想着。 “盛总?” 杜清晏站起身,盛明季将牛奶递过去,言简意赅道:“给你的牛奶。” “谢谢。” 杜清晏有些诧异地接过,发现竟然还是热好的。 他心下懊恼,送牛奶这种事,怎么看,都应该是他应该做的事吧? “嗯,不用谢。”盛明季悠悠道:“因为比起口头上的道谢,我更喜欢收到行动上的回报。” 杜清晏捧着牛奶的手一僵。 这是暗示吗? 不,这是明示。 唇上忽然一温,精致明艳的脸庞近在咫尺,那双乌黑明净的瞳仁中,自己的身影清晰可见。 心念许久的美味终于入口,盛明季看着石化中的杜清晏,唇角微勾,说了声晚安好梦便回房了。 杜清晏看着合上的房门,怔愣了一秒,两秒,三秒,忽然面色爆红,把自己的脸埋进了小狐狸的肚皮里。 骗子!流氓!说好的你情我愿呢?!!! 如果让盛明季听见,一定会十分无辜且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是你情我愿啊。 她想亲,他没有拒绝,这不就是你情我愿吗? 回到房间的盛明季,在十点精准接到了来自老爹爱的电话。 “在兰溪华庭。” “怎么又跑兰溪华庭去了?” 老父亲委屈,老父亲郁闷。 “咱家那么大个别墅还留不住你,天天都不着家。” 盛明季冷酷无情地揭穿他: “免了,你不也一个月二十天在外面出差吗?” “就是因为爸爸经常出差,好不容易在家几天,你居然忍心让老父亲独守空宅,每天除了公司开会都见不到他的宝贝女儿吗?” “那你也当我出差好了。”盛明季淡定道:“新包养了一个小美人,最近都扎根在兰溪华庭不挪窝了,爸爸你要是那么闲的话,就尽快把上午那个项目书通过一下。” 有时候说实话反而没人信,比如现在。 盛鸿才第一反应就是女儿在信口胡诌,八成又是在哪个小姐妹家不想回来: “去去去,又和你的小姐妹玩上头乐不思蜀了吧?” 盛明季笑而不语。 盛鸿才又道:“那个项目书不急,这么大笔资金不是我说批就能批的,后天开董事会,你亲自上台和那些老顽固扯皮去。” 陈卓说她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这次正好是个验收成果的机会。 想接手盛氏集团,就绕不开董事会的那群董事,没有一点手腕和能力压服他们,就算手里有再多的股份也是不行的。 “好,我知道了。” 盛明季应了一声,神色从容,没有半点惊惶畏怯,盛鸿才看在眼中,对女儿的心性更认可了几分。 不怕她失败,就怕她没有勇气挑战。 只要女儿有心向前,愿意学,他慢慢教,有生之年总能教出一个合格的盛世掌舵人,更别说迄今为止盛明季交出的答卷,每一份都比他想象中要优秀得多。 …… 说好的温泉山庄不知为何迎来了一波调查组的关爱垂询,从安全隐患到卫生检查再到布局设计,有问题让整改,没问题接着查,总之就是暂时不让营业。 心心念念的型男温泉狂欢计划迟迟不能提上日程,夏琼诗怨念了足足三天,干脆在高级会所组了个姐妹局,把几个交好的千金都叫上了。 盛明季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的,一身简约而不失优雅的职业装,同纸醉金迷的高级会所那叫一个格格不入,被姐妹们嫌弃得不行,表示看见她这身打扮,犹如掀起盖头看见吊死鬼,瞬间什么兴致都没了。 “哪里就有这么夸张了?” 盛明季十分无语。 她明明穿着职业装也是性感明艳的大美人好吧? 夏琼诗坚持道:“就有这么夸张。不信你问问她们?” 步之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黄思怡抿着唇笑了一下,也点头。 就连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因为近日自家温泉山庄被调查组盯上的事一个头两个大的谢菲菲见她看来,也跟着点了头。 “……行吧,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盛明季无奈地去换了一条波西米亚风长裙回来,这一茬才算是揭过。 接下来,就是一众豪门千金们期待已久的八卦时间,关于盛明季与邢天宇还有夏琼诗口中那个新晋小奶狗的一系列爱恨恩怨狗血纠葛。 提到这个,就连一直兴致不高的谢菲菲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视线牢牢锁定盛明季。 就是她撞破了邢天宇和小助理的二三事,却不知道后续,且好奇着呢。 不知道聊了多久,外边忽然传来隐约的争执声,但包厢的隔音不错,并不能听清具体内容。 ------题外话------ 【黑匣子】 想摁在墙上亲。 第五十六章 与君朝与暮12 几人没有在意,毕竟除非这会所的老板不想继续在这片地界混了,否则怎么也不会惊扰到她们头上。 没想到的是,老板不敢,有别人敢。 房门被人大力拍响,莫名熟悉的娇蛮女声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盛明季,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 虽然不知道向可儿是来干什么的,但夏琼诗还是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 “真是孽缘啊。” 怎么走哪都能遇到她? 步之双看热闹不嫌事大:“明季,叫你呢。” 在座的基本知道向可儿单方面将盛明季列为毕生情敌那点事,闻言一个个都笑了起来。 “我去才是真的没完没了了。”盛明季懒洋洋道:“小狮子去。” “啊?我才不要。”夏琼诗立刻皱脸拒绝:“让思怡去吧?” “别别别。”黄思怡连忙摆手:“你知道,我应付不了她的。” 夏琼诗又把视线投向了谢菲菲等人,目光所及之处,众人有的玩手机,有的欣赏自己的美甲,总之,就是不搭茬。 显然,看看热闹还行,和傻逼纠缠谁都不想。 “怎么每次都让我去面对那个恶心的女人啊?” 夏琼诗无法,愤愤地起身,一把把盛明季拖了就走:“我不管,她是来找明季你的,你得和我一起去。” 门一开,正大力拍门的向可儿就向前一个踉跄,扶着门框站稳身子,心中羞恼怒意更盛,双目喷火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喝道: “盛明季!” 分明也站在这,但只要有盛明季在就一定会被向可儿无视的夏琼诗郁闷地轻咳一声,询问道: “向三小姐,你又想做什么?” 会所经理在一旁想去拉向可儿又不敢,冷汗混着心虚爬满了脸颊: “向小姐,向小姐,这次都是我安排不当,之后定会给您补偿,您大人有大量,这次就先在水墨人家聚吧?” “是我要问你们想做什么才对吧?” 向可儿横眉怒视了那会所经理一眼,而后冲夏琼诗冷笑道:“这是我包下的包厢,怎么我还不能用了?” “你包下的?” 盛明季将疑问的视线投向了夏琼诗,夏琼诗无辜地眨眨眼,同款疑惑地看向了一旁的会所经理。 早先她过来的时候,经理可没说这间包厢是有主的呀。 经理擦着汗凑上来,赔笑道: “这……盛小姐,夏小姐,误会,都是误会啊。” 向可儿怒声道: “什么误会?这包厢原本就是被本小姐包下的,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在用,凭什么她盛明季一来就要我们换去低一等的?” 原来,这回还真不是向可儿没事找茬。 会所的顶级包厢都是有定数的,且每回来都要提前预约,可谓是麻烦又没有格调,因而豪门子弟大多都不吝于多划一笔钱,让会所给他们长留一间出来,相当于包下,轻易不挪作他用。 盛明季等人包下的正是这家会所最顶层上的一间,岸芷汀兰。 前几日,会所的水管爆了,旁的倒是无妨,就是不远处的电路被波及,烧坏了,还在顶楼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至今仍有若隐若现的焦糊味在廊道中萦绕不散。 这事,夏琼诗也是来了才知道的。 但贵客来都来了,经理心念一动,就做了个决定。 他把夏琼诗带到了六月芳菲。 这间包厢虽及不上顶层的设计布景,但在这层也是顶配,夏琼诗不知道它已被向可儿包下,自然是满意的。 向可儿包下六月芳菲是为了面子,别家千金有的她也要有,但她本身并不常来,包厢常年空置,放着也是浪费,经理心存侥幸,舍不得几位大小姐带来的业绩,这才铤而走险。 哪里想到,就是这么倒霉。 向可儿不但来了,还把他抓包个正着。 “啊这……” 知道了真相,夏琼诗瞬间尴尬,眼神乱飞,示意盛明季拿个主意。 这事细究起来,是会所经理的过失,只需两方人把误会说开,各退一步也就是了。 经理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此刻正额冒虚汗连连道歉,提议让向可儿一行人移驾到新腾出来的水墨人家,无奈向可儿并不愿顺着台阶下去。 “这包厢是我包下的,凭什么不让她们走,让我走?” 这也不是不行。 夏琼诗正要开口,便听见向可儿又道: “我知道了,你们会所不就是看人下菜碟,觉得我向家没有盛氏有钱吗?呵,仗着家里多几个臭钱就强抢别人的包厢,盛大小姐果真是好家教。” 她本就因为得知了邢天宇和那小助理的事,心里正窝着火,甚至不讲道理地迁怒到了盛明季的身上,怪她管不住自己的未婚夫。 刚刚又被经理一通看人下菜,自觉受到了侮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今日还真就打定主意和盛明季过不去了。 身后不知是谁附和了一句:“可不是好家教嘛,有娘生没娘养。” 盛明季面色骤冷。 “方才那句话是谁说的?” 没人应答。 笑话,谁不知盛大小姐因为生母早亡,尤其厌恶别人辱及家教,“有娘生没娘养”几字更是禁忌中的禁忌。 方才说话的那女孩一时口快,说完想起盛明季往日的行事作风,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 据说当年有几家幼子曾以此取笑过盛明季,当场把人气得扑上去就打,一个小女孩打几个小男孩,自然是打不过的。 那几家父母打着哈哈,将此事定性为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在盛鸿才的再三要求下才不情不愿地让自家儿子道了歉。 盛鸿才面上不说什么,回去后就开始打压那几家公司。 而盛明季更绝,她回去就开始学武,什么跆拳道空手道散打多少都涉猎了些,半年后挨个上门把当初骂她的小子们揍得哭爹喊娘。 各家父母找盛鸿才要说法,自然是要不到的,如他们当初所说,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嘛。 自此,一战成名。 向可儿道:“知道是谁说的又如何?你想干什么?” 盛明季冷笑一声,也不多言,上前从向可儿身后揪出一人,反手一耳光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 第五十七章 与君朝与暮13 “自然是教教她说话。” 说着,盛明季拍拍女孩的脸,低柔的声音仿佛来自恶魔的呢喃细语: “好姑娘,学会说话了吗?嗯?” 随着年龄的增长,身边人的修养也是与日俱增,诸如此类的言语她已是很少听见了,难得遇上一个不知死活的,倒也有几分看小丑的新奇。 女孩惊恐地瞪大眸子,怕她要对自己貌美如花的脸蛋动手,忙不迭地连连点头,盛明季这才微觉索然地轻嗤一声,松开了她的领子。 女孩踉跄后退一步,慌不择路地躲到向可儿身后去了,身边的同伴立刻围上来,小声地安慰她。 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教训了,向可儿先是愣住,而后勃然大怒: “盛明季!打狗也要看主人,你什么意思?!” 盛明季用纸巾擦了擦手,漠然道:“如向三小姐所见,我在打狗。” 向可儿身后,平日玩得好的千金们顿时露出了不愉的神色。 都说一个人不经意的话语往往最能体现出内心,她们家里确实比向家差上一些,平日也隐隐以向可儿为首,但并不自认为低她一等。 倒没想到,向可儿心中是这样想她们的。 狗? 即便没这么过分,想来也是把她们看作跟班一类的角色,当真是令人膈应。 向可儿察觉到了同伴异样的目光,心中更恨叫她失言的盛明季,上前一步,高高扬起手就要朝她扇去,意在掰回一局。 还没等巴掌落到实处,手腕就被一人牢牢地扣住,动弹不得。 “啊!好痛!!!快放开!” 那人的力气极大,似要将她腕骨生生捏碎一般,向可儿忍不住挣扎着尖叫起来。 “我真是好奇,你为什么总也记不住教训?” 来人是听到声音出来的步之双。 她惯常作假小子打扮,浅褐色短发,风衣短裤铆钉靴,身形纤细而高挑,站在堪堪一米六的向可儿面前,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凌厉气势,压得对方面色发白。 盛明季幼时学武,师从的就是步之双的老爸,某位由黑转白开起武馆养老的知名不具大佬,因而两人算是有一重同门师姐妹关系在其中。 性子桀骜的步之双对这个盛明季这个合眼缘的师妹向来护得很,前世得知邢天宇的破事,还专门把人堵住揍了一顿。 不过,邢天宇有男主光环,到底保住了自己的第三条腿,其余不管是左腿骨折还是失忆什么的,都只是促进了他和孔晓灵的感情升温罢了。 “你快放开可儿!” 虽然因为向可儿方才的口无遮拦,那群千金心中产生了点芥蒂,但她们到底还是一边的。 这不,立刻就有一个女孩儿站出来,娇呵着想要去掰来人的手,却在半途被盛明季拦下,抓着对方的小臂一扭一推,把那人丢回了自己的姐妹堆里。 见她出师不利,那群千金怒瞪着盛明季等人,一时不敢有所动作,向可儿大概是发觉挣扎无用,也暂时消停。 看向可儿安分下来,步之双这才转头看向盛明季,微带嫌弃道: “果真是没完没了。” 闻言,盛明季耸了耸肩:“又不是我想这样的。” 向可儿一看见她,就像游戏里boss看见宿敌一样,瞬间被拉满了仇恨值,她有什么办法? 紧随其后走出来的谢菲菲揽住她的肩膀,笑道: “说的不错,果然不该让小狮子把你带出来。” 早在听到向可儿又作死的时候,夏琼诗就已经机智地退到了一边,在心里默默为她点起了蜡烛,方才还特贴心地给盛明季递了张纸。 此刻听见谢菲菲的话,有些郁闷地为自己抗辩起来:“明明就是她太难缠好吧?” “那个……”最后一个出来的黄思怡提醒大家:“现在要怎么办啊?” 她眼神示意向可儿的方向,意思明显,这一堆还没解决呢,要聊天待会再聊。 却不想,这一眼仿佛哪里刺激了向可儿一般。 她本已经安分许久,此刻竟一下子暴跳起来,眼神恶毒且得意,上下齐动,未被抓住的左手挠向步之双的脸,细长高跟使足了力气踹向步之双的腹部,方才的隐忍不动竟是预谋已久! 不过,这点小伎俩还难不倒自幼习武的步之双。 “不自量力。” 她轻哼一声,掐着向可儿的手腕拧了个圈,提膝一格一踢,一下就把人给踹飞出去了。 “别打……” 会所经理舌下的“架”字还没来得及吐出,就发现一切已经结束,当即目瞪口呆。 “啊!!!” 向可儿被步之双一脚踹到墙上,只觉得头晕眼花,脸上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腔中流出。 “可儿!” “可儿!” 那群千金手忙脚乱地把人给扶住,却被向可儿一把推开,她用手背碰了下自己的嘴唇,看到一抹血迹,顿时更加地羞恼和愤恨。 知道自己打不过盛明季和步之双,索性迁怒到一旁的会所经理身上,转身一巴掌扇了过去。 “都是你们会所的错!!!一群废物东西!亏你们还号称什么c市顶尖会所,平时就是这样服务客人的吗?!!!” 她尖利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之中,十分的刺耳难听。 身后一千金赞同道:“就是,哪有你们这样办事的?” 向可儿得了支持,气势更足: “这是我包下的包厢,你们未经我的允许,凭什么让盛明季她们进去使用?你们这是侵犯了我的权益!我要投诉你!投诉你们会所!!!” 会所经理挨了一巴掌,虽自知有错,但还是难免觉得屈辱憋屈,碍于工作,却只能连连赔笑着试图安抚她: “向小姐,向小姐你冷静一点,包厢的事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商量什么?你和她们都是一伙的,我不想听!” 向可儿打断他,指着盛明季等人,强硬要求道: “现在,立刻,马上,把这群占了我包厢的人赶出去,否则我就在这挨个敲门,让所有客人都知道你们会所平日里都是怎么办事的!” 第五十八章 与君朝与暮14 会所经理一听,立刻就苦了脸。 转身,目露哀求之色: “盛小姐,夏小姐,水墨人家和六月芳菲的格局相差不大,你们看……” 向可儿仍捂着鼻子,却掩不住脸上那浓浓的得意之色,她冲盛明季等人道: “听见经理的话了吗?还不快滚。” 姿态高傲,颐气指使,实在看得人牙根发痒。 身后的千金附和道:“对啊,快走吧,这是我们可儿的包厢。” 有一人犹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向可儿瞬间把不善的目光投向了她。 旁边人帮着挤兑道:“哪里不好了?你没听见可儿说吗,凭什么要我们让?再说了,一间包厢而已,几位大小姐那么有钱,想聚就去顶楼啊。” 语毕,又是一阵不无恶意的轻笑。 不像向可儿那样直白,却句句把她们架了起来,好像不让出这个包厢,是一件多么失礼且没有格调的事情一般。 听着这一片苍蝇嗡嗡还烦人的声音,谢菲菲不耐道: “有没有钱关你们什么事?你们是八婆吗戏那么多?” 如果是早先,一个包厢而已,本身就是她们不知内情,占了向可儿的在先,换了也就换了。 然而,事已至此,若是真让出去了这间包厢,那才是把面子丢在这些人脚下任踩,相信不必等到明日,盛明季等人畏怯这些千金,主动让出包厢的消息就会传遍上流圈。 故而,步之双眼眸一眯,语气桀骜道:“这间包厢,我们今天还偏就不让了。” 闻听此言,夏琼诗和黄思怡默默往后挪了两步。 另外三个或多或少都学过点防身术,她们是战五渣,她们不想被卷入其中。 那什么,精神上支持就好。 盛明季无语地瞥了她们一眼,站在原地没动,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 也不知是哪方先起的头,由动口转为动手,一场混战开始了。 可怜的会所经理被夹在人群中间,这边挠一下,那边踹一脚,起先还想劝架,最后自己都是靠保安们捞出来的。 出来后,看着那边一个人痛殴一群的混乱场面,又是一阵纠结。 救吧。 步之双连他们一起打。 不救吧。 那群战五渣的千金真的不会出事? 廊道里,不少包厢的门或留缝或半开,俨然都听到了动静,在暗中看戏。 “向可儿,你给我停下!” 终于,一道宏亮的声音拯救了他。 经理整日在这会所迎来送往,自然不会认不出来人,看见他,险些没喜极而泣。 “向大少!” 救星啊!可算有个能控制住场面的人来了! 那步之双猫捉老鼠一样把一群千金耍着玩,他都没眼看了,偏偏当事人还无知无觉,完全停不下来呢。 向大少步履匆匆地越过他,直奔人群中的向可儿而去。 “向可儿!” “向可儿,我叫你停下没听见吗?!” 向大少想在泼妇堆中拉人,却被步之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拳砸在脸上,顿时连退两步,再不愿尝试进去,只站在人群之外怒声呵斥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妹妹。 向可儿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却不料抬头真看见了自家大哥黑沉的面孔,立时动作一僵,心底那些怨怒刻毒犹如被瓢泼大雨浇过的火苗,瞬间熄灭了个干净。 剩下的,除了怂还是怂。 盛明季也不疾不徐地开口:“好了师姐,休息下吧。” “知道了。” 步之双冷冷应了一声,最后又给了旁边的向可儿一下,而后才旋身从人群中退出,可谓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会所经理:…… 感情你早能劝,就是想看那些千金被打啊? 向大少:…… 他先是瞪眼,对上盛明季似笑非笑的神色,又一下子熄了气焰。 算了,他什么都没看见。 向可儿经过这一场,早已是鼻青脸肿,鬓发凌乱且衣衫不整,高跟鞋在方才的大战中不知道被甩去了哪里,总之,和一个疯婆子也没差了。 向大少不顾她的抗议,强行把她拖到盛明季的身边,而后笑着道: “盛小姐……” “向先生叫我盛总就好。” 盛明季神色冷淡,明显并不想与他攀关系,但向大少爷却半点不以为意,反而态度更加认真客气了几分: “是,盛总,方才来的路上我已经听说了,这次都是舍妹不懂事,我这就让她跟你道歉。” “大哥!” 向可儿瞪大了被揍得红肿的眯眯眼,不可置信: “你是我亲哥,怎么能帮着她说话?我又没有错!” 没错他用得着特意从家里赶来为她收拾烂摊子吗?! 向大少真想抓着这个妹妹的领子怒吼,但到底还是要面子,最后只沉声道: “向可儿,道歉!” 同时不断用眼神示意向可儿,希望她能懂事点。 说句心里话,他这个妹妹当真是被妈宠坏了,骄纵无脑飞扬跋扈,什么人都敢得罪,冲动起来半点没有脑子。 “我就不。” 她看向盛明季,气恼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要走: “你爱道你自己道去,反正我不道歉,打死我也不道歉,我才不要跟这个贱人道歉……” “啪!” 话音未落,向大少便抓着她的胳膊把人拽了回来,而后毫不犹豫地甩了她一巴掌,一字一句地再次重复道: “现在,跟盛总道歉。” 这一巴掌没有半点留情,向可儿捂着生疼的脸,眼眶含泪,一时竟呆住了。 就连盛明季和步之双,方才都没有打过她巴掌。 可她哥哥,本该站在她这边维护她的亲大哥,却站在盛明季那边,还因为她不肯给盛明季道歉当众甩了她一巴掌。 这对一向自诩骄傲的向可儿来说,是怎样的一种难堪啊? 她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完全不敢看身后那些小姐妹的视线,是嘲笑?还是鄙夷? 向大少又拉了她一下,眼光中的严厉不容置喙,终于,向可儿咬着唇,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方才是我错了,我道歉……” 向大少再次要求:“说对不起。” “对、对不起……” 向可儿强忍着屈辱说完这三个字,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着跑走了。 第五十九章 与君朝与暮15 原本跟在向可儿身后的那些千金见此,你推我搡的,也赶紧跟着撤退了。 廊道里,只剩下盛明季五人,向大少,会所的人,和一些欲关不关的门。 向大少组织了下措辞,走到盛明季面前,视线落在她手中从始至终没有放下过的手机上,谨慎地询问道: “盛总,舍妹不懂事,我已让她道过歉,不知你可否……?” 盛明季微微一笑,中止了录制,半点不脸红道: “让向先生见笑了,家父素来管得严,若不留下一二证据,回头今夜的事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怕他以为我也参与其中,要不高兴的。” 这是威胁吧? 这是恐吓吧? 这绝对是威胁加恐吓吧? 把告家长说得这么好听,旁边谢菲菲等人顿时投来“你好无耻”的眼神。 盛明季唇畔含笑,轻飘飘瞥了她们一眼,谢菲菲几个秒怂,火速移开了视线,唯有步之双镇定自若,冲她眨了下左眼,黑曜石耳钉闪着细碎幽光,俏皮又帅气。 向大少道:“是是是,理解理解,这事本来就是舍妹没弄清楚情况,冒犯盛小姐在先,自然不能让盛董误会了。” 他旧事重提:“那项目的事……” 盛氏最新的项目被盛鸿才交给了面前这位小盛总负责,向氏也和其他公司一样,早早递了项目书上去,无奈迟迟没有回音。 向大少本就在找门路打通关系,哪想昨日名片刚递到盛明季手里,今天就被一个电话打过来见证自家妹妹撒泼发疯得罪人的现场版。 不过,他心中还抱着点希冀,指望盛明季能看在他压着向可儿道歉,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给自家加点分。 “向先生。”盛明季打断他的话,笑道:“下班时间,就不谈公事了吧?” 向大少十分识趣道:“盛总说得有理,那下次我约盛总吃饭?” 盛明季微微颔首,向大少便喜笑颜开,十分高兴地走了,走前还特地交代会所经理把今晚盛明季等人的消费记在他账上。 一场风波就此止息,夏琼诗就开局吭了一句,后面全程都在当花瓶,看姐妹们手撕贱人看得津津有味。 步之双抬步往前:“走吧。” 夏琼诗疑惑:“去哪?时间还早呢。” “傻子打发走了,包厢还是要换的。” 步之双直言道: “一想到这是向可儿的包厢,我就膈应。” 谢菲菲道:“赞同。” 于是就换去了水墨人家。 “这向可儿也是对邢天宇够执着的。” 一群姑娘们先是对邢天宇订着一个睡着一个还勾了个傻蛋的渣男行为报以深切的谴责和鄙夷,又对能在短时间内迷住盛明季的杜清晏表示好奇。 对此,夏琼诗一波不着四六的描述后,作出结论: “反正不是我喜欢的型男款,大概就步之双那样的吧。” 众人纷纷对步之双投以注目礼。 步之双面不改色,微微侧首,轻挑地冲盛明季抛了个媚眼。 盛明季:……倒也不必。 谢菲菲秒喷: “人家明季的那是小奶狗,你这,发春的小狼狗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被步之双故作凶狠地压在沙发上滚做了一团。 不知被牵动了哪根神经,夏琼诗又忍不住拍着大腿叹息起来: “可惜了我的那些型男啊!” 盛明季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掠过一圈,笑而不语。 型男什么的是别想了,只要某人一天还在她身边守着,夏琼诗的温泉party就注定开不起来。 谢菲菲那个温泉山庄,属实是遭了无妄之灾。 所以说,珍惜眼前人不好吗? 步之双替她说出了心里话: “每天接送你那个袁辰不就是按着你的审美长的吗?” “哎呀,家花哪有野花香?”夏琼诗理直气壮:“再说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是我爸给我派的保镖,偶尔撩一下也就罢了,要是动起真格的,我爸还不第一个打死我?” 话音刚落,包厢门便被推了开,袁辰就站在外面,神色淡淡。 夏琼诗一秒起立,待察觉自己反应的太大,又坐了回去: “阿……阿辰,你怎么忽然上来了,不是让你自己去别处转,接到电话再来接我吗?” 不知方才的话袁辰听去了多少,夏琼诗虽竭力装作平常,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从话语到表情中都透出一股子心虚来,遮掩水平差到令在场其他人不忍直视。 袁辰没什么表情,似乎并未发觉任何不对,沉稳回道: “老爷夫人给小姐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他们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夏琼诗打开包包,发现手机上面确实有两个未接电话,大抵是方才和向可儿等人对峙的时候太过投入,没有听到铃声。 “他们找我做什么?旅游回来了。” “是。”袁辰微微颔首,道:“老爷夫人希望小姐今天可以早些回去,别和朋友玩得太晚。” 说到这的时候,袁辰状若无意地微侧首,同坐在夏琼诗身边的步之双对视了一眼,须臾,他当先移开目光,视线重新回到了夏琼诗的脸上。 盛明季摇晃着酒杯,将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尽收眼底,低眸,抿下一口鸡尾酒。 “我知道了。”夏琼诗说:“你先下去吧,我、我再唱会儿歌就回去。” 说罢,她当真走到,背对着袁辰,似模似样地点起了歌。 方才那张被抓包的感觉至今萦绕在心间,虽然她自觉说得没什么不对,却不知为何,一对上袁辰的视线,便油然而生一种心虚来,暂时不想和他在车内单独相处。 袁辰也没说什么,听话地离开了。 在场五人,看透的,不会说,没看透的,只取笑夏琼诗背后说人被抓包,倒叫她好生松了一口气。 这气一松,抱着话筒竟当真舍不得撒手了。 今日夏琼诗穿了一身性感热辣的小吊带,配着动感劲爆的歌声格外来劲,麦霸本性暴露无疑。 好在,另外几个也没兴趣和她抢。 步之双手指屈起,在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跟着音乐节拍敲着,神色慵懒而惬意。 黄思怡坐在谢菲菲的旁边,小声同她聊着什么。 盛明季站起身,道:“你们玩着,我先回去了。” 谢菲菲抬头,诧异问:“回去那么早做什么?盛伯伯给你定的门禁时间不是十点?” 盛明季摇头道:“我什么时候遵守过?” “那你为什么……” 谢菲菲说着,忽然顿住,总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个傻问题。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见盛明季弯唇道: “你们一群单身狗,自然是不用早回家的。” 噫~ 凭空被塞了一口狗粮的女孩们立刻表示: 快滚,麻利地! 第六十章 与君朝与暮16 于是,盛明季就步履轻快地哼着歌滚了。 …… 甫一推开门,便听到一声惊呼。 而后,怀中猛地扑进来一人。 投怀送抱? 盛明季想着,下意识地收紧了手,又把人往怀中圈紧了几分。 “盛总?” “啊?哦。”盛明季放开他,看着犹有湿意的地面,语气里不由带上了几分严厉:“怎么这么不小心?” 杜清晏已经和她混熟了,半点不惧,抱怨道: “还不是你突然推门进来。” 他本来拖地拖得好好的,是听见她开门的动静,想要往后退才滑倒的。 “是什么东西撒了吗?” “嗯。” 杜清晏说着,忽然凑过来,在她身上闻了闻,问道:“你喝酒了?” 她身上的味道,是清浅的木香带了点微醺。 盛明季道:“一点点,没醉。” 杜清晏抬眸,确认她仍旧眼神清明,这才放下心来。 却不料,盛明季忽然伸手,挡住了他那双清冷的凤眸。 杜清晏乖乖仰着头,也不挣扎,只疑惑道:“盛总?” “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怀疑自己被勾引了。 盛明季叹了口气,手心被长睫轻轻扫过,带来绵密而轻柔的痒意,于是,心底也跟着泛起阵阵涟漪。 “常听人说酒后乱性,倒是从来没有实践过。” 见杜清晏,她放下手,幽幽道:“你再不拒绝,我就当你默许了……” 指尖从狭长的眼尾一路向下,描摹过清逸俊秀的脸部轮廓,点在淡红色的薄唇上。 那双含情眸中染上清浅的醉意,空气里似乎都萦绕着暧昧而缠绵的微醺气息,覆在唇上的指尖终于挪开,而后,倾身…… 千钧一发之际,杜清晏猛地后退一步,慌不择路地遁入厨房,只留下一句仓促的:“我去给你倒牛奶。” 盛明季:…… 沉默数秒,她揉了揉眉心,低声吐出一个字。 “草。” 她现在由衷佩服上个世界小仙君的忍耐力,光撩不售后的那些年没被抓回去打屁股也真是万幸。 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跑,人干事? 盛明季万分后悔自己当初说的话。 你情我愿个屁,怎么就不能把人抓回来就地正法了? 杜清晏过来时,见到的就是把整个人埋进大抱枕里,宛若咸鱼,浑身散发着浓浓欲求不满(?)气息的盛明季。 他敲了敲门板,便听见床上某人怨念十足的声音: “不想被睡就滚远点。” 这声音透过大抱枕传出,因而难免有些闷闷,听起来怨念中带着点委屈,郁闷非常,也,克制非常。 杜清晏:“……” 倒也不必如此吧? 像是被一根裹了蜜的蜂针扎中,杜清晏心口先是一麻,很快又泛起微微的甜意,倏然弯起了嘴角。 “你的牛奶。” 他说着,将手中的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轻手轻脚地退出去,给她关上门,自觉地“滚”了。 室内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光团子忽然在她脑中道: “宿主,系统向您推荐伴侣绑定任务,完成绑定任务之后,每个世界的任务过程中都可以顺便谈个恋爱哦。” “伴侣什么?” 盛明季抱着大抱枕,在松软的被窝里滚了一圈,恹恹道:“你看我们哪里像伴侣了?” 光团子:“……哪里不像了?” “至少上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我接近他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把他变成我的伴侣。” 最多就是见色起意吧。 毕竟这么好看的人,不放在眼皮底下养眼,难道去看邢天宇那两根鼻毛? 回想了一遍,她坚定地点了点头,肯定道:“从来没有。” 一次是为了任务,一次是为了……呃,扶贫? 对,就是扶贫,看在小仙君上辈子间接给她贡献了那么多功德的份上,她感恩回馈一下他的转世怎么了? “……”光团子无力吐槽:“那现在呢?” 现在…… 盛明季信誓旦旦的神情凝滞了。 见此,光团子断言道:“宿主你肯定喜欢他。那个人在身边的时候,你的心跳都比平时快了025倍。” “哪有系统劝宿主谈恋爱的啊?!” 盛明季不满地挥了挥手,小声嘟哝一句,并且把光团子拉进了小黑屋。 喝过牛奶之后,脑中一阵睡意上涌,昏昏欲睡之际,她忽然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再试一次,就一次。 假如他还是喜欢上我,我…… 喜欢他,吗? 盛明季还没有想出来,意识一松,顷刻陷入了一片黑甜梦乡。 新官上任三把火,最近的应酬特别多。 又一个清晨,盛明季叼着吸管开口:“周日晚上有空吗?” “有的。” 那天一觉醒来,盛明季就把自己睡前的那点小疑问忘了干干净净,重新投入到了霸总事业之中。 也许因为她表现得太过稀松平常,正人君子(?),杜清晏现在已经完全不担心盛明季会对他做什么了。 别说问他晚上有没有空,就算叫他半夜去盛明季房里,他也会先想到盛明季是不是兴致来了,打算约他通宵打游戏。 他得承认,他当初签的确实是真·同居合同,陪吃陪喝陪玩不陪睡的那种。 你情我愿? 真是个奇妙的词。 果然,盛明季点了点头,道: “那,陪我去参加个慈善晚宴。” 杜清晏道:“好的。” 礼服很快送来。 当日,盛明季带着杜清晏去了一家造型工作室,对着花蝴蝶一般迎上来的造型师道: “设计个造型,明晚我们要参加梁家的慈善晚宴。” “明白。” 杜清晏第一次到这样的场合,格外不适应,微蹙着眉,顾忌着盛明季,到底没提出异议,任由造型师在他脸上身上摸来拍去,名为了解情况,实为揩油。 倒是盛明季在一旁化着妆,余光瞥见造型师的动作,皱眉直接道: “差不多得了,你那是在做造型还是在占我的人便宜呢?” 造型师悻悻地收回手: “就摸两下盛大小姐都不乐意啊?放心,我只是很少见骨相这么好看的美人,有点好奇,不会对你的心肝宝贝怎么样的。” ------题外话------ 【小剧场】 盛明季(理直气壮):我只是馋他美色而已 杜清晏:……嗯 (磕cp失败的系统哭晕在厕所) 造型师(跃跃欲试):我也馋他美色 杜清晏(冷气四溢):…… 盛明季:滚! (惨遭双标的造型师哭晕在厕所) 【end】 第六十一章 与君朝与暮17 盛明季哼笑一声:“就是不乐意,不许摸。能管好自己的手了吗?不能就换一个人过来给他做。” 造型师连忙道:“别别别,我不摸就是了。” 说着,还忍不住小声吐槽了句:“当真是心肝宝贝。” 紧蹙的眉宇倏然一松,杜清晏长睫垂落,敛去了眸底的清浅笑意,唇角不经意间扬起愉悦弧度。 出席宴会,又是穿着礼服,一个有逼格的豪门千金当然不可能自己开车。 盛明季和杜清晏并排坐在后座,隔板升起,她偏头问一旁的杜清晏: “知道今晚你要做什么吗?” 杜清晏迟疑了一下,道:“不给盛总您丢脸?” “没错。”盛明季对他超高的思想觉悟予以肯定:“今天,我前未婚夫也要出席这个慈善晚宴,你还记得他吧?就上次咖啡厅那个。” 杜清晏想起那天那个有些狼狈但无损俊美的男人,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正要嗯一声,便听见盛明季又补充道: “那个鼻毛特别长的。” 杜清晏:…… 什么不舒服? 他没有,他就是胃里有点抽搐。 得到杜清晏肯定的回复,盛明季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 “如果他不来找你,你也别理他,如果他来了,对你不友好你就怼回去……” 想了想,她补充道:“打回去也行,出什么事我担着,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总之,你绝对不可以受委屈!” 原主身为豪门千金,却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那就是喜欢看小说,尤以狗血霸总文看得最多。 盛明季从记忆中一翻,全是各种总裁的契约情人、霸总娇妻带球跑、小白花上位、宴会厅羞辱、喷泉池失足之类的狗血情节。 她完全不能想象杜清晏做出雨夜狂奔迎风落泪诸如此类的行为,光把这些要素同杜清晏联系在一起就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因此,预防针一定要打好。 杜清晏心头一颤。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他绝对不可以受委屈。 更多时候,奶奶只会抱着他,叹息着说:“小晏,委屈你了。” 即便明知道盛明季这么说,极有可能是因为不想输给邢天宇,又或者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还是…… 杜清晏垂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盛明季带着杜清晏甫一进场,便惊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盛明季怎么也来了?” “不知道,之前没听说她要来啊。” “今天邢天宇也来了,你们说会不会来找他的?毕竟……” 杜清晏模棱听见了几句,眸色微深。 所以,本来是可以不用来的,但是却还是带他来了。 是因为……那位邢先生吗? 之前在咖啡馆见过一次,杜清晏记忆力还算不错,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邢天宇的身影。 那边,听说盛明季也来了的邢天宇也朝这处看来,瞧见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站在他身侧,小腹微隆,一身柔婉的孔晓灵跟着他看去,忽然诧异道: “男神?” “晓灵,你在叫谁?”邢天宇问着,语气有些不满。 孔晓灵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又吃醋了,拍拍他的手,笑着安抚道: “是我们学校的校草,我隔壁法学系的学弟,我也只是偶然听别人说起过。” “那你叫他男神。”邢天宇不满道。 “哎呀,你怎么这么能吃醋。” 孔晓灵被爱人斤斤计较的在意模样弄得心里又羞又喜,满心甜蜜地解释道: “那是因为,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校园网上大家都叫他男神,所以我也只能跟着这么叫了。” 一个晓灵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小白脸,不足为虑。 邢天宇这才松开眉头,不再计较,但还是道:“那叫他学弟就是了。” “对哦。” 孔晓灵说着,吐了吐舌头,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幽怨道: “自从有了它之后,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笨了,这都想不到。” 邢天宇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道:“你本来就是个小傻瓜。” “嘻嘻~” 他们在这恩恩爱爱,没发现周围的人已经不动声色地退开了至少三米。 救命啊,总裁文照进现实的感觉真的很可怕。 他们聊天的时候,就不能顾忌一下吃瓜群众的心情吗? 这种黏腻到令人反胃的气氛,这种莫名其妙的台词,到底是怎么脸都不红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啊? 尤其是方才还在邢天宇的对面,和邢天宇谈着合作的那位王总,眼睁睁地看着孔晓灵一开口,邢天宇就立刻把他给抛下,旁若无人地和孔晓灵聊起了天,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王总:也许,我不该这里,我应该在地底。 打情骂俏了一会儿,霸总文照进现实的两位又有了新动作。 “天宇,要不我们过去和盛小姐打个招呼吧。” “毕竟……”孔晓灵有些为难地道:“她特意来参加这个晚宴,兴许也是想和你说说话。” 邢天宇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道:“晓灵,你就是心太好了。” 旁边人:??? 不是,他们没听错吧? 这妹子以为自己很善解人意吗?确定她不是想过去炫耀? 一群上流大佬们阴谋论大开,面上含笑不动声色,脑中吐槽到飞起。 没想到的是,邢天宇还当真信了这个邪,先是口头表达了一下他对孔晓灵的坚贞和忠诚,然后就揽着她朝盛明季走去。 上来就是一句: “盛小姐,我以为退婚后,双方尽量不要再制造无谓的偶遇是一个常识。” 围观群众大受震撼,并且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不理解,完全不理解,这小邢总平时瞧着也是挺正常一人,怎么待在那小白花身边就跟被下了降头似的,说什么听什么,一点脑子都没有。 “没错,这是一个常识。”盛明季端着红酒杯,似笑非笑:“但我以为,理亏的一方应该学会主动避让,你说呢?小,邢,总。” 故意?有一点吧。 但今晚要拍的那件蓝宝石袖扣本来就是她想要的,凭什么因为邢天宇也在这就不来。 ------题外话------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这一对真不是反派担当,因为智商配不上,咳。 ps:这两章含晏量特别高,求夸~ 第六十二章 与君朝与暮18 她不仅要来,还要参与竞拍呢。 邢天宇道:“我此前并不知道你也要出席这个晚宴。” 言外之意,假如知道,他不会来。 盛明季无所谓道:“那小邢总现在知道了,打算滚了吗?” 她一袭雪青色的晚礼裙,发髻半挽,典雅秀致却不失婀娜风流,眉眼间俱是矜傲,高贵美艳不可方物,邢天宇一时竟有些看呆了去。 一旁的孔晓灵咬了咬唇,忽然挺着肚子开口: “盛小姐,婚约的事都是我不对,你可以生我的气,但请你不要这样说天宇,他、他……” 这种重大场合,孔晓灵穿的还是一身白,只是从小白裙换成了高端一点的纯白裹纱晚礼服。 只可惜,再繁复的发髻和再华美的首饰也掩不住她身上傻白甜的气息,反而让她瞧着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一般,有种莫名的滑稽感。 哦或许,这在男主的眼里,这叫作天真可爱娇俏纯洁也说不定? “你的肚子,五个月了吧?我需要跟一个脚踩两条船,身有婚约还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的渣男说话客气吗?” 盛明季只是随意地瞥了孔晓灵一眼,但这一眼却仿佛触动了邢天宇脑中的哪根弦,他一下子把孔晓灵护到了身后,义正言辞道: “盛小姐,婚约的事是我邢天宇有错在先,该赔偿的邢氏一分都不会少,你有什么都冲我来,但晓灵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希望你今后不要针对她们。” 这应该叫夫妻相还是智障会通过恋爱关系传染? 不然怎么解释这对小情侣内容迥异但又殊途同归的神奇话语呢? 被强行拉进这种狗血戏码里,盛明季险些都要以为自己是什么棒打鸳鸯的恶婆婆了。 可惜,该配合他们表演的她现在只想洗眼。 虽然可以理解霸总的脑子里压根不存在鼻毛这种东西,但……但……那两根叛逆的玩意儿它又长长了好多啊。 真的不能考虑剪一剪吗? 这时,杜清晏忽然开口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才我们在宴会厅两端各不相干,是两位先舔着脸凑上来找骂的吧?” 哇!说得好! 盛明季找到机会,装作向他致以赞赏的眼神,实则趁机洗眼。 察觉到她火热的视线,杜清晏抿了抿嘴角,忽然有些脸热。 “学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孔晓灵有些委屈,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想过来盛小姐你还有学弟打个招呼,虽然,虽然天宇方才语气不太好,但他没有恶意的,真的。” 盛明季挑了挑眉:“学弟?” 杜清晏有些莫名,迅速否认道:“我不认识她。” 孔晓灵顿时大受打击。 邢天宇揽住她,肉眼可见的爱怜和心疼,横眉怒视杜清晏,张口就要说话,却被盛明季抢先一步: “赔偿什么的未免说得太好听了,技不如人还是得认,我盛明季向来喜欢自己的债自己讨,小邢总下月投标的时候可要小心了。” “废话少说,请问两位什么时候滚?退婚之后,不要制造无谓的偶遇,懂?” 当着她的面想欺负她的人? 想得倒挺美。 “你!” 邢天宇脸色一青,想起上周那个跨国公司的合作案居然棋差一招输给这个前未婚妻,导致他回去就被父亲训斥了一顿,至今心情仍有不愉,方才那一点惊艳转瞬消失了个干净。 但,他似是顾忌着什么,到底还是没有发作,深吸一口气,道: “好,今后只要你盛明季出现的场合,我邢天宇能避则避。” 当然,公事不在能避则避的范围之内。 盛明季悠悠道:“很好,那你现在就可以付诸行动了。” “告辞。” 邢天宇面色难看,揽着孔晓灵转身离开了,盛明季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心情颇好地抿了一口。 …… 终于,竞拍开始。 同原剧情一样,到那件蓝宝石袖扣的时候,孔晓灵流露出了一丝意动,邢天宇当即决定要为她拍下。 等他举牌了两次,盛明季这才不慌不忙地报了一次价。 邢天宇:…… 看到盛明季也举牌之后,他便直接放弃了竞拍。 假如晓灵喜欢袖扣,之后再寻更好的送她就是,邢天宇得承认,他并不想和这个退婚后霸王花属性日渐外露的前未婚妻在不必要的场合对上。 杜清晏忽然凑过来,轻声提醒道:“盛总,这是一款男士袖扣。” 盛明季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啊。” 就因为是男士袖扣才拍的,她又不爱带袖扣。 “……” 杜清晏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又过两轮,蓝宝石袖扣便成功被盛明季拍下。 侍者端着托盘送过来,盛明季随手打开看了一眼,就把它丢进杜清晏的手里,道: “送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杜清晏虽然道了谢,但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不喜欢吗?” 杜清晏道:“没有。” 盛明季有一点点茫然,想了想,道:“没关系,不喜欢放着就是了,反正也不值多少钱。” 好可惜,她觉得他戴起来应该会挺好看的。 不知道为什么,杜清晏似乎更不开心了。 可他虽然看起来有点嫌弃那个袖扣,却整场把盒子拿在手中,一刻也没有丢开过。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 身为豪门千金的盛大小姐素来随心所欲,类似的慈善晚宴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宴会上想喝酒就喝酒,想喝果汁就喝果汁,和小姐妹坐在一起聊聊天唠唠嗑,然后在一个差不多的时间提起裙摆优雅告退。 但身为盛氏集团继承人的小盛总不行,她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和必须要结交的对象。 盛明季一晚上同出席的商业大佬们谈笑风生,酒也喝下了不少,此刻醉意上涌,她斜倚在车子的一侧,眼眸半睁,颇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将要被周公拉入梦乡的前一秒,她忽然听见了杜清晏的声音。 “盛总,喜欢那位邢先生吗?” 盛明季默默抬起手,捂住了心口: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题外话------ 推倒在即~ 第六十三章 与君朝与暮19 兴许是晚上喝多了,忽然有点头晕恶心想吐呢。 是她对邢天宇的厌烦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还是她漏了什么细节,在没注意到的时候,做了奇怪的会让人反向理解的事? 盛明季细思极恐: 该不会,她之前那么努力地搞邢氏,结果,吃瓜群众还以为她是在和邢天宇相爱相杀吧? 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性,盛明季就一阵气血上涌,十分的心梗,整个人都不好了。 杜清晏道:“那位孔小姐说的。” 盛明季问:“你什么时候又遇到她了?” 盛明季没有发现,她现在的语气,特别像一个正在盘问丈夫行踪的妻子。 杜清晏察觉到了一些,却只以为她是不高兴自己和孔晓灵往来。 他乖乖回答:“拍卖开始之前。” 盛明季回想了一下,她和梁总谈生意的时候,杜清晏好像确实离开过一段时间。 再回来,就沉默了许多。 可是…… “傻子的话你也信?我哪里表现得像喜欢他了?” 盛明季特别不服气。 一阵静默。 须臾,杜清晏道: “今天的晚宴,盛总原本是不打算参加的吧?” 请柬都被拿来当杯垫了。 “但是听说邢先生会出席,所以盛总还是来了。” 盛明季:? 她就不能是奔着拍品,还有即将和盛氏下个项目有合作的主办方梁家打好关系来的吗? “孔小姐说话的时候,盛总都不想理会,但只要邢先生一开口,你一定会亲自接话。” 盛明季:?? 那不是怕他被邢天宇欺负了?! 越说,杜清晏的语气越酸,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控诉意味: “袖扣是男式的,款式偏年轻,盛总根本用不上,之所以花那么多钱拍下来,又随手送给我,只是在和邢先生赌气吧?” 盛明季:??? 还能这么理解?!!! 杜清晏总结道:“虽然盛总嘴上说不想看见邢先生,但是心里还是很期待邢先生能够主动来找你的。” 想了想,还十分心机地补充了一句: “散场后孔小姐想过来,但被他拦下了,看来他们感情真的很好啊。” 盛明季:……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要不是她就是当事人,差点真信了他的邪,认为自己喜欢那个鼻毛怪,且爱而不得一番骚操作了。 盛明季有些头疼,她揉了揉额头,啼笑皆非地问道: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比如,我就是单纯觉得那款袖扣你带上会很好看,所以想拍下来送给你?要知道,那个鼻……邢天宇他现在已经是个过去式,你才是我千辛万苦费尽心思拐回来,想要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美人啊。” 这段话的信息量过于庞大,叫杜清晏一时怔住了。 在脑海中转过几圈,回过味来,一时间热血直冲脑门,脸庞通红几欲滴血,只觉得整个人尴尬癌都要犯了。 他他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 为什么语气跟个怨夫似的,还质问起盛明季来了?!! 她喜欢谁他为什么要在意?!!! 拿钱办、咳,陪玩,现在这种状态才是最好的,一旦有了感情纠葛,事态就会变得复杂而不受控制。 理智是这么告诉他的,但……听到盛明季的解释,有一点奇怪的窃喜,和难以言喻的甜蜜在心底泛开,叫杜清晏不由蜷起了指尖。 盛明季一锤定音: “总之,我绝对没有喜欢他,就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袖扣也是买给你的,懂?” 杜清晏干巴巴道:“哦。” 他现在致力于装个沉默寡言的鹌鹑,只希望盛明季不要发现自己方才那些奇怪的小心思,否则他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发现自己揉毫无效果,盛明季干脆身子一歪,脑袋枕到了杜清晏的膝上,无视他骤然僵硬紧绷起来的身体,拉过他的手,颐气指使道: “帮我揉一揉。” 杜清晏僵硬地开始按揉,动作一板一眼宛如机器人。 盛明季犹不放心,为了避免他下次继续胡思乱想,把自己和邢天宇那货联系到一起,脑补出什么奇怪的狗血情节,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郑重解释一下: “商业联姻这种东西,就算没经历过,你应该也可以理解吧?” “哪里有什么真感情?不过是利益交换,各取所需罢了,他爸图我美貌多金是独女,我爸想给我找个能托付盛氏,保障我一辈子潇洒快活的女婿。一来二去,我爸和他爸就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呗。” “……盛总,王八看绿豆不是这么用的。” 杜清晏下意识地反驳出声。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盛明季说着,倏而弯了眼,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道: “小学霸,对我这个学渣宽容一点,不要这么较真好不好嘛?” 刚褪下的绯色蓦地再次浮现,染红了玉白的耳根,杜清晏低声道: “好。” 盛明季继续吐槽: “本来嘛,我都做好准备了,等结婚之后各玩各的,他去公司累死累活,我捏好盛氏的股份和婚前协议,按照我老爸给我铺好的路,快快乐乐到一百岁绝对没问题。” “可他好歹也撑到结婚后再开始放飞自我吧?!居然婚前就把小助理的肚子搞大了,害得一个圈子的千金都在背后笑我管不住人╭(╯^╰)╮” 每每想到这,盛明季都还是有点气,她拍着车垫,磨牙道: “他让我丢脸,我就让他不好过。” 可是太阳穴被微凉的手指按揉而过的感觉实在太舒服,盛明季气着气着,觉得自己的睡意又开始上涌了。 “唔,杜清晏,你按得我好舒服啊……才不可能喜欢他,你长得比他好看,我当然是更喜欢你啦……” “而且……”盛明季迷迷糊糊间想到什么,带着鼻音软软地嘟哝出最后的抱怨: “退婚那天我才发现,那个渣男的鼻毛长得真得很狂妄哎。” 说完憋在心底已久的抱怨,盛明季安心地头一歪,昏昏睡去。 睡梦中,似乎听见一声轻笑,似敲冰戛玉,清越动听。 ------题外话------ 【小剧场】 盛老师:阅读理解考试,现在开始。 题目播放中…… 答题中…… 改卷中…… 出成绩了。 盛老师:杜清晏!零分!!叫你家长来!!! 第六十四章 与君朝与暮20 感觉到头上的手指停了下来,她立刻皱起眉,发出不满地哼唧声,于是,那双手便又任劳任怨地在她额上按揉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杜清晏推醒了她。 “盛总,到了。” “唔~” 盛明季坐起身,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余光发现杜清晏下车的动作有些怪异,想到什么,问:“腿压麻了?” 杜清晏:“……有点。” “我96斤。” 好像,也不算胖吧? 盛明季拧着眉,严肃地思考了三秒,而后放弃道:“算了,明天开始给你多补补吧。” 杜清晏:? 于是,一个醉酒的霸总和她腿麻的小娇夫相互(依)扶(相)持(偎)地上了楼,真是喜大普奔。 进了门,盛明季将包包一丢,随意将高跟鞋甩到一边,而后便脸朝下一整个把自己埋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她的睡意还没过去,方才一抽一抽的太阳穴也才刚平复下来,现在只想就这么瘫着,瘫着,瘫到地老天荒。 至于回房、洗漱什么的,不急,等她瘫爽了再说。 耳朵似乎听见杜清晏走进了厨房,也许是热牛奶? 把杜清晏从最开始一盘菜都不肯多夹一筷子的小可怜养到现在每天自觉喝牛奶,还记得给她也热一杯,盛明季特别骄傲,特别自豪,感觉自己的霸总事业特别成功。 片刻后,杜清晏又走出来,脚步声停在她身边,盛明季蔫哒哒地抬起头,看见他手上端着一杯蜂蜜水。 杜清晏道:“盛总,喝杯蜂蜜水吧。” “谢谢。” 盛明季恹恹地爬起来接过,向他道了个谢,而后诚恳建议道: “不过哈,我还是建议你现在回房间去。” “?” 杜清晏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疑惑。 盛明季几口将蜂蜜水喝完,随手将杯子搁在茶几上,把人拉过来,侧首覆上他红艳柔软的嘴唇。 啊,果然没撑几天。 盛明季没心没肺地想着。 正人君子什么的,当真不适合她。比起端庄克制的神女,她还是更喜欢当顽劣而任性的妖女、魔女,把一切喜欢的想要的都攥在手心。 陷阱已经布下,不知她的小猎物,准备好了吗? 清冷的凤眸阒然睁大,清甜的滋味自交缠的唇舌间流入,杜清晏心脏漏跳了一拍,呼吸也跟着紊乱起来。 纤手灵巧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却在触及那片温润瓷白的肌肤时猛然停住。 盛明季放开人,见他犹未回神,唇色红润眸带水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多好欺负的样子,没忍住又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而后轻笑道: “因为我怕自己醉后把持不住,这个理由可以吗?” 不知是醉酒还是因为别的,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慵懒的喑哑,叫在场唯一的听众难以自抑地脸红心跳起来,宛如过电一般,酥麻的感觉从心口一路蔓延至指尖。 见他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盛明季摇了摇头,干脆推了他一把,道: “乖,回去睡觉吧。” 说着,自己当先朝房间走去。 指尖一颤,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勇气涌上心头,杜清晏拉住她的手,低声道: “那就不要把持了……” 近乎邀请的话语一出口,羽睫便紧张地抖了抖,骤然垂落,掩去了眸底慌乱,他不看她,扣在她腕上的手却抓得很紧,是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筋浮现的那种。 盛明季定定地看着他,须臾,嘴角慢慢弯起,未被抓住的另一手扣着他的后脑,侧首重新覆上,将几个字吞没在了唇齿之间。 “却之不恭。” 清冷凤眸中盛开了人间的烟火,眼尾晕染开桃花般的飞红,为清逸的容颜点缀上一抹似妖的秾丽,淡粉色的柔软薄唇被辗转研磨,染上润泽的水意,终成一片绮丽艳色。 衬衫半褪,红缨任撷,动人的瑰色自脖颈一路向下蔓延,天鹅般的脖颈高高扬起,双臂环上纤细而柔韧的腰身,宛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缠绕不放。 长夜将尽,明灯未歇,挥斥一池墨色,零落遍地的红尘气息。 ……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身侧的人不安地翻了个身,皱起脸,有些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在被中将自己埋得更紧,蜷成了一团,只露出乌黑的发顶。 盛明季坐起来,朦胧瞥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天色,拿起手机摁亮屏幕,瞬间黑线。 五点? 五点去敲别人家门的是个什么品种的魔鬼啊? 不会是她爹终于得到消息,这就迫不及待打上门了吧? 别说,这个可能性并不是没有,而且还很大。 门铃还在响。 她走到玄关处,隔着猫眼看了眼,一把拉开了门。 “小狮子?” “呜呜呜明季……” 门一开,夏琼诗就一个飞扑冲进了她的怀里,要不是盛明季早有准备,非得被她撞得倒退两步不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大清早被吵醒的怨念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小姐妹的关心和担忧。 夏琼诗从来是个小太阳般的乐天性子,活力四射少有烦恼,能让她变成这样的怕也只有…… “袁辰走了,呜——” 果然。 怀中,夏琼诗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将她的吊带睡裙当纸巾用: “他就是个骗子,大骗子,说好要一直陪着我保护我的,结果说走就走了,都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爸爸说漏嘴,我现在还被他蒙在鼓里。” “我再也不要理他了!骗子!!!呜哇哇哇……” 说得特别凶,哭得也特别惨,一抽一抽甚至还打起了嗝。 “你先冷静点,来,把眼泪擦擦。” 盛明季帮她顺着气,好容易把人拉到沙发上,递给她几张纸巾,不出意料,自己的吊带睡裙已经变成了皱巴巴带水痕的凄惨模样。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吗?” “就是不知道,嗝,才生气嘛!” 夏琼诗眼眶红红:“他什么都不告诉我,骗我,嗝,说请假,结果是悄悄,嗝,辞职了。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是朋,嗝,朋友,他就那么讨厌我,那么不想,嗝,待在我身边吗?” ------题外话------ 【黑匣子】 自己不减肥,让人家多补补,这是什么道理? 第六十五章 与君朝与暮21 恐怕就是因为喜欢你,不想当所谓的朋友才要走的吧? 盛明季无奈,循循善诱道: “你就想让他一辈子跟在你身边,当你的司机和保镖吗?” 夏琼诗红着眼睛,略显迷茫地问:“不可以吗?” 对上盛明季无奈的视线,她一下子蔫吧下来。 她心里清楚,不行的。 爸爸这么说,明季也这么说。 没有人可以永远陪在另一个人身边,可是真到了分别的这一天,还是很难过。 盛明季叹了口气,道:“你自己说呢?” “我,我当然是也希望他好的。”哭嗝不知什么时候止住了,夏琼诗捏着自己的指尖,低声道:“可是他为什么离开都不愿意告诉我一声呢?” “明季你知道吗?他一周前就走了,可是却骗我说是请假,连联系方式都换了,我找不到他了……” “不会找不到的。” 只要还喜欢,他们总会再遇见的。 更何况,虽不知那人打算做什么,但指望他对夏琼诗放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只怕是,以退为进,有意为之吧? 看起来很爱玩实则是个憨憨的夏琼诗对上心思深沉的袁辰,就像小白兔遇上了大老虎,只有被吃到骨头渣都不剩的份。 瞧夏琼诗那副动情而不自知,兀自伤心的样子,盛明季叹了口气,提点道: “只是你爸给你找的司机兼保镖而已,你身边又不止一个,那么难过干什么?” “那不一样。”夏琼诗下意识地反驳道:“我还把他当朋友啊!” 盛明季反问:“真的只是朋友?” “啊?” 夏琼诗呆了一呆。 盛明季耸耸肩:“你要这么说,我可就要重新定义咱们之间的关系了。” “从前你、我,还有菲菲她们,超过一周没有联系的时候还少了?有时候旅个行游个学的什么,一个月不联系也没见你反应这么大,难道你没把我们当朋友?” “当然不是,可我们是好姐妹啊……” 好姐妹之间,偶尔一声不吭就消失个把天不是很正常的吗? 夏琼诗仍是懵懵的没转过弯来,只是心底深处却有个角落微微一动,有什么忽略许久的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哦,你和袁辰不是姐妹,是兄弟?有你这样整天馋人家八块腹肌的兄弟吗?朋友就更别提了,你初恋男友都没有这个每天和你黏糊在一起的待遇吧?” 盛明季怀疑人生中。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要凌晨五点被不开窍的小姐妹从床上轰起来,坐在这儿帮她分析情感问题? 莫非是因为昨夜刚摧残了祖国的嫩草? 嗯……这么一想,盛明季忽然就又精神起来,觉得可以再给予感情不顺的小姐妹多一点怜爱和包容了。 她简单粗暴道: “还记得上次咱们聚会时你说的话吗?我猜他应该是听到了。兔子不吃窝边草,现在草已经自觉挪远了,兔子看着办吧。” 上一世,袁辰也同样消失在这段时间里。 直到盛明季死后,夏琼诗为自家小姐妹鸣不平,在公开场合针对了男女主几次,险些遭遇“意外”的时候,他又再次出现了。 再次出现的袁辰,手下多了一股神秘的势力,不但护着夏琼诗全身而退,甚至还让邢天宇吃了几次暗亏,间接帮盛明季出了一口恶气。 看着这一点的份上,盛明季已经能推就推了,这要是还不开窍,那还是让袁辰自己慢慢熬吧,我佛不渡傻子。 夏琼诗委屈地说:“我怎么看着办呀?他都挪远了……” 盛明季吸气,呼气,吸气……不行,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个爆栗敲在夏琼诗的头上: “多大点事,也值得你这样?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喜欢把人再追回来就是了。” 卧室的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 “盛总,我刚刚好像听到门铃的声……” 困倦中带着些许喑哑的男声同盛明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杜清晏后知后觉地看清了客厅的情形。 砰地一声,房门再次关上,迅速无比。 夏琼诗:……? 她反应迟钝,就来得及看到一个白色的衣角。 但是,不是傻子都能猜到了好吧? 被杜清晏这么一打岔,夏琼诗终于冷静了点,接过盛明季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口。 这一冷静,她的视线就落到了盛明季身上那些为数不少的,吊带睡裙根本挡不住的暧昧红痕上,顿时,眼角不由抽了抽,心中浮现出一点愧疚。 真是……十分抱歉打扰了。 明季没把她直接拒之门外,这得是多么感天动地的姐妹情啊。 要换作是她…… 不知为何,眼前倏然闪过袁辰的脸,夏琼诗的心情瞬间又低落了下去。 盛明季问她:“想清楚了吗?” 夏琼诗恹恹地应了一声:“被你说中了,我好像真的有一点喜欢袁辰,毕竟他就是按我理想型长的嘛。” 盛明季不置可否。 与其说袁辰是照着夏琼诗的理想型长的,不如说是夏琼诗把袁辰当做了理想型,心动而不自知罢了。 见盛明季半点没意外的神情,夏琼诗更加沮丧: “可他不要我了……” 盛明季道:“那就去找他。我不信你不知道他喜欢你。” 夏琼诗眼眸一亮,露出些跃跃欲试的喜色来,但很快又想到什么,嘟起嘴,特有骨气地转过身去,把自己团成了团: “我才不!” “是他先丢下我的,说话不算话,大骗子!” “他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他了!” 内容很凶狠,语气很委屈,俗称,虚张声势。 盛明季:…… 看着面前嘴里不停说“明季,你别劝我”,眼里却写满“快劝我快劝我”的夏琼诗,盛明季白了她一眼,干脆利落地挥手赶人了。 人在她这坐着,魂早就飞到那个谁身上去了,心不在焉的,她才懒得当那个免费陪聊的大冤种呢。 夏琼诗双标她不是对的人,她还嫌夏琼诗耽误她睡觉呢。 把人送走,门一关,盛明季看了眼时间。 嗯,才六点,特别值得一个回笼觉。 第六十六章 与君朝与暮22 …… 人为什么要上班? 请假失败,九点被陈卓十五个催命连环call召唤到公司的盛明季,此刻陷入了深深的,对人生的怀疑之中。 陈卓的视线无意掠过她颈间的暧昧红痕,迅速低眉垂眼,眼观鼻鼻观心,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提醒道: “小盛总,虽然梁家的代表已经走了,但这些文件您还是要看的。” 昨天晚宴上的事已经渐渐传开了,邢天宇和孔晓灵凭借恩(奇)爱(葩)表(表)现(演)成功出圈,是主角中的主角,但盛明季也是这场大戏中不容忽视的配角。 刚刚解除婚约的双方,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碰面,不仅各自带了男伴女伴,而且彼此之间火药味浓烈,可以说是十分具有看点了。 小盛总都主动把人带出去溜了,消息肯定是瞒不住,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传进董事长的耳朵里。 希望到了那天,董事长不要太激动吧。 话又说回来,也许他现在应该先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 盛明季坐直了身子,兴致缺缺道:“哦。”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因为昨天在晚宴上聊得太投缘,梁家今早就派了代表谈合作,而且指明要和她谈什么的,简直男默女泪。 想到什么,盛明季忽然振作起来,一拍桌子,道: “这些先不批,你去把剩下几个和邢氏合作的相关项目资料都拿过来。” 原本只打算搞搞邢天宇负责的那几个项目,但是现在,不好意思,她改主意了。 整个邢氏,她都要迁怒。 要怪,就怪邢氏的总裁选了一个鼻毛特别叛逆的继承人吧。 想想昨天宴会上的对峙,盛明季现在心里还有点小不爽。 天命之子怎么了? 敢在她面前秀智障,呵。 上个世界的天命之子牛吧?纯纯的逆袭龙傲天人设,在她面前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叫老大,叫姐姐。 这一回,她要让邢天宇跪下叫爸爸! 陈卓看着她这副干劲满满的模样,再一想昨天慈善晚宴上传出来的消息,了然。 果然,能让小盛总上进的,还得是邢总啊。 他甚至已经忍不住开始回忆,杜清晏那张清冷如月的面孔,到底从哪个角度,有几分相似邢天宇了。 不得不说,陈卓的猜测还是有几分依据在里头的,原主可不就是因为在邢天宇身上栽了跟头,痛定思痛,这才终于醒悟要上进的吗? 只不过上进错了方向,有时候就很离谱。 比如前世,原主那奇葩的死法。 盛明季穿来后,翻过一遍剧情,就默默在自己心中定了第一行事要义—— 不要靠近智障,会变得不幸。 …… 人为什么要上学? 另一边,杜清晏难得在课上走了神。 清早的尴尬场景,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都让他脸上腾起一阵灼意。 鸵鸟地把自己团回去继续睡觉,结果差点迟到,被盛明季从被窝里挖出来什么的…… 似乎只要一对上自家金主,他就会变得任性而幼稚,哪里还有半点旁人印象中沉稳可靠的样子。 是栽了吧? 所以在以为袖扣是她赌气和邢天宇抢下,又随手送给自己时,他分明心中介意极了,却仍旧紧紧将盒子抓在手中,片刻不放。 甚至忍不住开始揣测: 是因为还喜欢吗? 是因为还喜欢、还在意,所以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输给邢天宇吗? 不想要,却更怕他不要,她就又拿走送给那个人,或者另一个男人了。 听到盛明季否认,甚至将邢天宇嫌弃到了地底时,杜清晏不得不承认,他的心里其实是愉悦的,连带着看袖扣也终于顺眼了。 在她又一次主动放手时,他鬼迷心窍般,主动拉住了她。 后面发生的一切,顺理成章。 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杜清晏对旁人的情绪变动其实很敏锐,他能感觉到盛明季对他的特别,但也并没有忽视了最沉沦之时,她眸底依旧留有的三分清明。 从一个金主的角度来说,盛明季做得已经足够好。 金钱,偏爱,尊重……她从不吝啬在这段关系中给予他最大程度的纵容和慷慨,甚至会在发现自己为某一个难题困扰的时候,一个电话把自家法务总监叫起来,帮他答疑解惑。 尽管被包养的经历也有且仅有过一次,但杜清晏依旧可以笃定,没有人可以比盛明季做得更好。 可是他想得寸进尺了,怎么办呢? 杜清晏垂眸,手中无意识地在书上寥寥数笔,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只有自己看得明白。 下午,盛明季收到了来自杜清晏的邀请: “我想回以前住的地方拿点东西,盛总可以陪我吗?” “嗯?”盛明季暂停手上的野猴子逃亡游戏,短暂思考了两秒,就愉快地答应了。 陈卓眉心一抽:“小盛总……” “没记错的话,我爸下午有个和李董的会面?” 陈卓道:“是。” “很好。” 将剩下的几份文件摞成一叠,盛明季抱起来就走:“剩下这些我今晚再批,拦一个小时加一个月工资,你看着办吧。” 陈卓:? 陈卓:!!! 凹凸不平的地上有几个水坑,时有嘻嘻哈哈的黄毛青年开着机车飞驰而过,溅起星点水花。 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人握住,盛明季微诧抬眸,杜清晏并不看她,只盯着脚下的路面道: “这边路况不太好。” 盛明季慷慨解囊:“那我等下投点钱,让他们把路重新修一遍。” 杜清晏:…… 他选择结束这个话题:“不用了。” “哦。” 盛明季乖乖地应了一声,任他牵着往前走,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只可惜杜清晏并没有发觉。 在老旧的居民楼里拾阶而上,这里已经没有了大小不一的水坑,更没有凹凸不平的路面,但两人并未察觉一般,谁也没有松手。 杜奶奶的病情来势汹汹,当初这房子卖得匆忙,很多东西来不及清空。 好在买家只是看中了房子的拆迁潜力,并不是自己要住,因而很是宽容,意思意思压了点价,便允许杜清晏在房内留下一个小隔间堆放杂物,其余空间转手又租了出去。 ------题外话------ 窝有罪,早上毕业典礼,下午领毕业证书,一不小心就耽误更新了_(:3」∠)_明天要去学校把东西清空,大概会因为爪子报废而请假一天嗷,提前说明,并且大大啾咪一下各位小天使~ 第六十七章 与君朝与暮23 敲响房门,须臾,屋内传来了水声,而后是逐渐走近的脚步声。 现任女租户先是将房门拉开一条缝,露出半张年轻秀美的脸庞,待发现门外站着的是杜清晏,这才放下心,彻底打开了门。 杜清晏礼貌道:“李姐,我回来拿些东西。” “哦,哦。” 那叫李姐的女子给两人让开了身子,一边跟着往屋里走,一边有些迟疑地开口: “小杜啊,你今天既然来了,要不就把剩下的东西那些都拿走吧?一直放在这也不是个事。”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好,但是—— “不是李姐不想帮你,实在是……昨天家里来了个男的,说是你爸,还说这儿是他的家,要把我们赶出去,要不是你陈哥刚好下班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看,要不你和你爸好好说说?我们也是正经租房的人,遇到这种事实在是害怕。” 听到她的话,杜清晏倏然睁大了眼,怔住了。 那个男人,出狱了? 盛明季捏了捏杜清晏的手,代为开口道: “对不起李姐,给你们家添麻烦了,我们借一步说话?” 李姐的视线落在了两人相牵的手上,愣了一下,点点头,跟着盛明季走进了里间。 再出来时,她脚步轻快,之前的忧虑不安一扫而空,笑着对杜清晏道: “小杜啊,这些东西你就放在李姐这,想放多久放多久,有需要就随时来取,别跟姐客气哈。” 不消说,盛明季刚才一定许了不小的好处,才让她在短短时间内态度大变至此。 离开了那栋居民楼,杜清晏忽然停下了脚步。 盛明季偏头,问他:“怎么了?” “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 杜清晏抿着薄唇,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沮丧道。 “嗯?我可不这么认为。”盛明季弯唇道:“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麻烦,清晏开心就好。” “还没有问你,怀里抱的是?” 盛明季的视线落在杜清晏的怀中。 提起这个,杜清晏下意识地把手上的大盒子又往怀中抱紧了几分,强作镇定道: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我妈想留给……未来儿媳妇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小到几乎听不见。 “哦~这样啊。” 但显然,盛明季是听见了,不仅听见了,她还颇为恶劣地刨根究底起来: “那清晏为什么一定要我陪你来取呢?莫非——是想把它送给我?” 说着,她挑了挑眉,美目中笑意流转,三分促狭,七分戏谑,叫杜清晏的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如果我说是呢?” 杜清晏抬眸,同她对视,眼神坚定而执着,不愿错过她眼中哪怕一丝情绪,指尖在盒子的边角处摁得发白: “你愿意收下吗?” 音落,这方小天地陡然寂静下来。 三个月太短,他想要余生。 金主和小情人的关系太浅薄,他想要以另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身份,站在她的身边,永远。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时间只过去了短短数秒,可是杜清晏却觉得像过去了一年那么久。 她眸中掠过诧异、惊喜、沉吟,最后下了什么决定般,重新归于平静。 就在答案即将要出口的前一秒,意外横生,盛明季望着不远处肃了面孔,拉着他闪进了一侧的墙后。 “等一下。” 杜清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两个站在树荫下交谈的女人。 其中一个,是在这条街上住了十来年的街坊领居刘婶,有些嘴碎,也贪财。 另一个,则是一位年轻的女子,衣着鲜亮,包上标识明显,一看就非富即贵,站在这穷街陋巷之中,虽竭力表现得温婉亲切,但眼角眉梢间还是隐隐流露出鄙夷不屑来。 隐约有话语声从那边传来: “你好……打听……” “当然……清晏……情况……知道……奶奶……” “……留意……联系……” “没问题……通知你……” 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但光是对话中隐约漏出的几个关键词,就足以推断出来者的不善。 终于,那边的两人交谈完了,年轻女子满意地离开,而刘婶则在看着她远去后,从兜里掏出手机,贴上去狠狠地亲了一大口,一边乐颠颠地念叨着发达了,一边转身回了自己的家中。 正是炎炎午后,路上没几个行人,即便有,也是撑着伞来去匆匆,无暇注意这处小角落。 见杜清晏面色不好,盛明季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好了,别多想,你该不会以为她是冲着你来的吧?” 难道不是吗? 杜清晏抬眸,眼里满是这句话,流露出无声的委屈和控诉。 方才没有得到回音,他失落,却并不算太意外。 不如说,约盛明季来此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 既然打直球不行,那就想办法,让她的眼里看不见别人好了。 只要占据了她身边的每一处角落,天长日久,总有一日能让她甘心为他一个人而停留。 想到此,杜清晏眸中闪过偏执,还有一抹微不可查的自弃。 只是没想到,一次简单的行程,还会先后遇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估计现在她心里对他的印象更糟糕了吧? 也许本来有五六分,现在只剩下一两分也说不定。 这可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上位之路道阻且跻。 杜清晏不无怨念地想着,头顶的呆毛都仿佛一瞬间跟着蔫了下去。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神情变来变去,生动活泼又有趣。 盛明季欣赏了一会儿,道:“好吧,有一点,但不全是。毕竟这世界上又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眼光这么好,一眼就相中了个小美人,并且成功把他拐回了家。” 杜清晏倏然一怔,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她话里的意思…… 他可不可以理解为…… 盛明季却没有在这一句上纠结,很快说起了重点: “那个人,哦,你不认识,姑且算是我的小姐妹吧,虽然不知道她打听你是想算计什么,但最终的目的一定是我。” “你只是被拿来攻击我的一个借口,不是你,也还会有别人,所以不要太自责了,嗯?” 第六十八章 与君朝与暮24 “相反,或许我还应该感谢你呢?” 盛明季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有什么好感谢的?” 杜清晏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有些自责,为自己成为了别人算计她的途径之一。 他闷闷道:“你很喜欢被别人每日盯着想着怎么算计你吗?” “感谢你带我来你从前的家呀。”盛明季揉了揉他的头:“只要她还对我抱有恶意,那么就早晚会出手的。但如果不是你带我来这里,我可能就已经在不知情的时候被她坑了。” 就像前世的时候,那个被带到盛明季面前的男人。 夏琼诗和谢菲菲她们有恶意吗? 没有的。 可是只要黄思怡有心,总能再找到突破口来算计她。 因为,没有亲眼所见,盛明季永远不会怀疑已经被纳入信任范围内的好姐妹啊。 “所以,这是你的功劳,而不是过错。杜清晏,你明白吗?” 手感太好,盛明季没忍住多揉了几下,成功收获一道欲言又止的目光。 盛明季摸了摸鼻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刚刚的问题,我好像还没有回答你?” 回了车上,盛明季忽然旧事重提,从杜清晏手中抱过了盒子,在怀中轻掂了两下,瞧着很是好奇。 “呐,东西呢,我就收下了。” 她不知从何处翻出一份粉色封皮的文件来递给他,一并递过去的还有一支笔,弯眉笑得狡黠: “小美人,落笔无悔,余生作陪,你可要想清楚了再签呀。” 扉页上,恋爱合同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底下是一行黑体小字: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杜清晏倏然睁大了眼。 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大概莫过于,你喜欢的人,她也喜欢你。 你以为的步步为营,其实不过是一场以爱为名的双向奔赴,有人早在终点设下了以爱为名的陷阱,等着你踏入。 “早就想清楚了。” 他轻声说着,接过了她手中的笔。 …… 大话不能放太早。 说一千,道一万,也挡不住杜清晏在看清合同内容的时候,心中涌起的退缩和头上滑下的黑线。 ‘不吵架,冷战不可以超过三天。’ ‘每天必须给对方早安吻和晚安吻,如有缺漏十倍补偿。’ ‘除公事出差外不可分居。’ “每周至少外出约会一次。” ‘无正当理由不可以拒绝对方的贴贴要求。’ …… 大意了! 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且羞耻的条款! 杜清晏忍不住反思: 他方才是不是落笔太快了? 在后悔的情绪持续发酵之前,盛明季已经眼明手快地抽走了他手中的文件和笔藏起来,“冷酷无情”道: “签都签了,认栽吧。” 倏然想起什么,她眉眼弯弯,道: “差点忘了,还没有盖章呢~” 音落,她便倾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好啦,男朋友,我们回家吧。” 杜清晏哭笑不得,一种奇妙的甜蜜从心尖里漫出来,他想到合同末页的最后一行,唇角不由勾起了笑意。 ‘本合同自签订之日起生效,余生为期,不以婚姻关系的缔结而终止。’ 好像……也只能认栽了。 …… 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盛鸿才把陈卓堵在了办公室里,并且从他口中得知了盛明季又一次早退的消息。 “怎么最近老是提前下班?” 疑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结合老李方才调侃中带着试探的问题,近来屡屡走空的盛鸿才终于品出了点不对,他沉着脸,问陈卓: “你老实说,明季每天提早下班,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本来老李来找他唠嗑,提到昨天慈善晚宴的情况,还调侃了几句好事将近什么的,他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女儿的朋友不少,她性子又骄傲,和邢天宇赌气,找个男伴去打脸有什么稀奇? 走这一趟,主要是想和盛明季吐槽下老李的不靠谱猜想来着。 结果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小丑好像是他自己呢? 陈卓:…… 他的沉默实在是很难不让人产生糟糕的联想,盛鸿才惊愕地睁大眼: “李董刚才跟我说,昨天的慈善晚宴明季带了个男伴去,是不是他?” 陈卓点头,道:“是他。” 盛鸿才立马追问:“那他和明季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卓:…… 这是能说的吗? 为了董事长的心脏安全,他还是保持沉默,让他自己猜吧。 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盛鸿才瞧着三魂瞬间飞了两魂,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陈卓,捂着胸口,颤声问: “所以她最近一直住在兰溪华庭,也是因为……” 陈卓沉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唉,盛董太敏锐,奖金,没了…… 同来时的龙行虎步截然相反,盛鸿才脚底发飘,双目无神地离开了办公室,背影写满了一个老父亲猝不及防发现自家小棉袄被拐走的忧郁与沧桑。 身后,陈卓看他的背影,眼神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你家的猪都把别人家的白菜拱回窝里不知多久了才发现,这么迟钝,活该您痛失爱猪啊! 就这样,回到兰溪华庭的盛明季前脚开门,后脚就对上了自家老父亲那张漆黑如墨山雨欲来的脸。 盛明季立刻马上乖巧道:“爸爸,你听我解释。” “你闭嘴!” 看着盛明季和杜清晏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盛鸿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声咆哮冲口而出: “臭小子!给我放开你的手!!!” 莫名觉得耳熟的盛明季眨巴了下眼睛,不得不感叹天下的老父亲一个样,都见不得自家的小白菜被染指啊。 非常遗憾地是,杜清晏才是那个被染指的,咳。 “哎呀老爹,你小声点,别把你未来女婿给吓坏了。” 连推带搡,终于把自家老父亲推进书房里,盛明季一把关上门,背过身,靠着门板站直了身体,严防死守他又冲出去,竭力笑得乖巧又真诚。 “未来女婿个屁!我什么时候答应的?经过我同意了吗就未来女婿?” 盛鸿才没好气地道。 ------题外话------ 【黑匣子】 合约既定,落笔无悔。 两情相悦,余生作陪。 如有违背,那就是余生作赔。 呐,她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给他第二条路啊。 第六十九章 与君朝与暮25 “那要不,您现在同意一下?” 盛明季试探道。 盛鸿才怒发冲冠:“你想都别想!” “为什么呀?”盛明季瘪了瘪嘴:“你之前不都默认了吗?” “我什么时候默认了?” “就我刚搬来那一天啊。”盛明季据理力争:“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干嘛突然反应这么大?” 盛鸿才回忆起那日想法天真的自己,顿时黑了脸: “那分明是你含糊其辞,有意误导我!” “我哪有?!”盛明季大声为自己叫屈:“我明明一直都是实话实说好不好?!老爸你自己不相信,怎么可以怪我?!!” 笑死,就算有也得死不承认啊。 她拉了拉盛鸿才的袖子,放软了声音撒娇道: “爸爸,清晏真的很好的,我相信你了解后也会喜欢他的。” 盛鸿才硬邦邦道:“我不喜欢。” “为什么嘛?你都没有了解过他。与人交往要先了解过再下论断,是爸爸你教我的。” “这还用说?!你和他才认识几天他就……他就敢欺负我女儿!我刚才没直接打断他的腿,已经是有涵养的表现了!” 盛鸿才吹胡子瞪眼,对自家宝贝女儿颈间仍未淡去的红痕不忍猝视。 他一个过来人,能不知道他们目前发展到哪一步了? 闻言,盛明季不假思索道: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女儿我欺负的他?” 领会到盛明季话中之意,盛鸿才震惊地瞪大了眼。 片刻后,头一扭,赌气道: “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 说不过,干脆就耍赖。 盛鸿才扭头,坚决道:“我,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分分分,赶紧给我分,别逼我棒打鸳鸯啊。” 他的小白菜啊,还没捂热的小白菜啊。 “您这不是已经在棒打鸳鸯了吗?” 小声嘀咕了一句,他耍赖,盛明季也跟着耍赖: “那我也不管,反正我就认定他了,爸你看着办吧。” “你个臭丫头!” 盛鸿才捂着心口,一副随时要抽过去的痛苦模样。 盛明季看着他夸张的动作,抽了抽嘴角: “爸,这招十岁后就对我没用了。” …… 书房门打开,坐在沙发上的杜清晏一下子站起来,略有些拘谨地喊了一声伯父。 “放心。” 盛明季看着他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走上前去,揉了揉他的黑发,笑吟吟道: “爸爸同意了,对吧爸爸?” 盛鸿才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我要是不同意,你还能换一个?” 明明在里面说好的,怎么出来又别扭上了? 盛明季有些无奈,拉过又开始不安起来的自家小美人,在他脸侧不轻不重地啄了一口,轻笑着回绝道: “那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拐回来的宝贝,独一无二的。” 轰—— 脸一下熟了两个。 一个是羞的,一个是气的。 “你你你,你们!气死我了!” 盛鸿才颤颤指着自家女儿,捂着心口,白眼一翻,又要往后倒。 盛明季无奈,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爸爸你别装了,等下把清晏吓到了我跟你急啊。” “盛明季!” 翻着白眼的盛鸿才听到这里,立刻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原地跳了起来,哪有半点方才虚弱的样子: “你还没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原来是装的。 杜清晏心中紧张之余,忽然多了点无语。 盛明季熟门熟路地安抚道: “哪有。这不是怕你把人吓坏了,我没得嫁了嘛?” “哼。”盛鸿才虽然已经说服自己暂时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还是有些幽怨道: “我女儿这么优秀这么好,哪里差这小子一个?” 当初纠结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把自家心肝宝贝交到邢天宇那个家伙的手里,但还是因为舍不得女儿早早出嫁,故而婚期特意订晚了些。 没想到识人不清,那家小子就是个渣男,还没结婚就往他女儿头上栽草原,委实是欠教训。 盛鸿才在最初的气愤过后,又有那么一点点庆幸。 这样又有几年时间,来慢慢挑女婿了,女儿也可以在身边多留几年。 谁想到,自家菜园子里的小白菜才无主几天啊? 一周有没有?这就又被拐走了。 自家女儿还一个劲站在他那边帮他说好话,真是气煞他也。 “可我就是喜欢清晏啊。” 盛明季如是道。 …… 拿自家女儿没有办法,在敲打了杜清晏,得了他一大堆保证后,老父亲终于背着手决定离开了。 余光瞥见盛明季听到他要走,那松了一大口气并且迫不及待要送他出门的样子,盛鸿才又是一阵气不打一处来,等到了楼下,戳着她的脑门就是一顿喷。 就说说而已,臭丫头还当真了? 他搬到兰溪华庭干什么? 以为他一个丧妻十多年的老头很喜欢在一对儿小情侣中间发光发热吗? 看着讪笑的女儿,盛鸿才脸色虽然还不是很好,但语气已经没有了刚才在杜清晏面前浮夸直白的不满: “行了,我回去了,你们好好的,要是处得不开心了,就踹了他回家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盛明季哭笑不得地乖乖应下,又抱了抱他,真心实意道:“谢谢爸爸。” 谢他两世对盛明季的疼爱、纵容和维护,让她这个外来者也从中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盛鸿才面色稍缓,摆了摆手,发动车子离开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去和黄家斗智斗勇。 是的,没错。 虽然她一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塞了口现在不知道在哪的外孙的大饼让盛鸿才勉强同意了这件(婚)事,但老父亲每每想起那个闷不吭声就拐走了自家心肝的小白脸还是有点心气不顺。 为了防止老父亲太闲每天干扰她谈恋爱,漏风的小棉袄眼珠一转,将黄思怡想在背后算计她的事抖落了个干干净净,并且一通阴谋论,唬得盛鸿才那是一愣一愣的。 有人表面上和女儿交好实则另有所图?貌似还想要算计自家掌上明珠? ------题外话------ 下面公布上周新书活动的抽选结果。 周活跃度前三:@姜果@暴富先锋队—闪耀天空@靓仔小孙 章评活动:@月苒风华@青丝依琯@团团 第七十章 与君朝与暮26 这老父亲能容忍吗? 必须不能啊! 盛鸿才就这样被盛明季给忽悠走了。 “之前那个伴侣绑定,仔细说说。” 深夜,打了个呵欠,盛明季撑着惺忪的睡眼爬了起来,长发披散,宛如当代女鬼。 “好的,宿主。” 系统详细地解释道:“基本的上次已经说过了,如果宿主确定要开启伴侣绑定任务,那么您接下来必须连续三个世界都圆满完成原主心愿,并且累计获得十万功德值。如此,视为绑定成功。” “要注意的是,任何一个世界任务失败,都视为绑定失败,即刻进入惩罚世界。” “对了宿主,无论您是否最终成功达成绑定条件,系统可以保证的是,接下来三个世界都会搭建临时绑定链接,让宿主你可以带着你的小清晏一起快穿哦~” 明季眉心抽了抽:“不许那么叫他。” “知道了,宿主是个大醋缸。” 系统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觉得有被用完就丢到。 “那宿主你决定了吗?是否要绑定伴侣?” 明季没好气道:“废话。不绑我问你做什么?” 系统听了,倒是比她这当事人还高兴的模样,不知从哪变出个虚拟的小烟花放了,而后在明季的脑子里锣鼓齐鸣。 明季:…… 她把系统关进了小黑屋,一刻钟后放出来,温柔问道:“你冷静了吗?” 系统差点没嘤嘤嘤:“冷静了……” 明季很满意:“那就开始搭建临时绑定链接吧。” 绯色光影自她眉心飞出,没入身边人的心口,灵魂上多了一抹奇妙的牵绊,朦胧缥缈,却也真实存在着。 有一个瞬间,明季在自己腕间看到了一条红线,红线的另一端连向身侧。 下一秒,红线消失,玉白腕间无瑕如昔,宛若错觉。 “宿主,绑好了。” 话音刚落,明季镇定自若地又把它关进了小黑屋,重新躺下。 系统:…… 睡梦中的杜清晏察觉到她的气息,下意识地朝这边靠了靠,将脑袋埋进了她的颈窝里,不自知的依恋。 盛明季唇角微弯,指尖虚虚勾勒着杜清晏的轮廓,须臾,在他发间吻了一下,低声道: “睡吧。” …… 没过两日,杜清晏就发现自己心口处多了块印记。 起先以为是……是盛明季留下的奇怪印记,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那印记非但没有淡去,反而颜色越发鲜妍绮丽起来,这就很让人茫然了。 听到杜清晏叫她的声音,盛明季走进去,便见他表情有些纠结道: “你看,我身上好像长出了个胎记。” 他的语气不太确定,想来心中也是疑惑的。 盛明季怔了怔,视线落在他的心口处,那上面落了一道绯色印记,不大,像一弯月牙,又像一片花瓣,瞧着分外的眼熟。 她心下了然。 “还挺好看的,对吧?” “唔,是这样没错,可是……” 莫名其妙多出一个胎记,怎么想都有些奇怪吧?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伴着轻柔的呢喃落在那印记上,并以此为起点向他处攻城略地: “我很喜欢……” 于是,当事人便再也无暇分心去在意那一块小小印记了。 …… 搞邢氏的大计如火如荼却有条不紊。 敌方战力是一个顶着霸总男主光环的鼻毛男,但自带一个日常拖后腿的小白花助理,时不时打错文件搞错数字弄翻咖啡,做好坏事的比例差不多是十比一的样子。 两两相抵,所谓的男主光环简直不堪一击。 综上,我方因为拥有新时代社会主义优秀霸总一名,集团精英若干,编外小天才小杜一名,在和邢氏你来我往的几次拉锯当中,稳稳占据上风。 每天都能看到绿着脸的邢氏代表从盛氏集团大楼走出,再有流水般的下午茶被送入大楼内部,对比鲜明,使人心旷神怡。 自家白菜被拱所以总是满脸苦大仇深的老父亲,也因为顺藤摸瓜从黄家那边查出了不少有趣的东西,气得关上办公室的门砸了半小时的东西。 然后立马振作,在公司里一连拔出两根钉子,忙得风风火火,无暇给自家小白菜的情路挖坑设障。 以上,都不是盛明季这几日关注的点。 她近来发现,她养的小娇夫最近就像一只终于踩熟了地盘的小猫咪,开始蹬鼻子上脸起来了。 具体表现在,不喜欢的提议直接否定、摁头让她吃某些营养丰富但味道诡异的蔬菜、丑拒她的接送请求,并把日常想早退的她劝(赶)回去上班。 甚至还有一次,盛明季看上了一条深v开背的长裙,打算日常刷卡快乐一下,结果却被杜清晏据理力争地吐槽了审美。 从设计到版型批判了个一无是处,那条裙子不仅漏风而且还显臀肥,穿上它连盛明季背上两颗前天吃火锅吃出来的痘痘都看得一清二楚。 哦,他看上的是旁边挂着的另一条红色长裙,繁复华丽,但除了脖子脚踝手腕啥都不露的那种。 盛明季:……? 彼时,旁边的导购小姐口罩下的笑容都挂不住了,站在杜清晏的身后,遥遥向她投来默哀的眼神。 经盛明季翻译,意思大概如下: 姐妹,管这么宽,日子不好过吧? 盛明季:…… 最后? 当然是盛明季赢了。 穷鬼才要二选一,有钱人就应该全都要。 将两条裙子通通划到结算清单里的盛明季,当日便收获了来自小娇夫的报复。 原本应该准时在桌上摆满佳肴的阿姨神秘消失,厨房里只有一个拒绝外出吃晚饭并自告奋勇要做爱心大餐的杜清晏。 苦瓜炒蛋、清炒苦笋、苦菜汤、仰望星空…… 对此,杜清晏给出的理由是这样的: “这些都是降火的。你白天不是新买了一条开背的裙子吗?总要先把痘消了穿出去才会好看,对吧?” 盛明季嘴角抽搐,舌根都开始泛苦: “……可是,说好的大餐呢?” 杜清晏坦然指向桌子正中间的大餐盘: “这不就是吗?” ------题外话------ 【黑匣子】 你是我的。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第七十一章 与君朝与暮27 盛明季僵硬地转动头颅,同那几个死不瞑目的鱼头对上了视线。 盛明季:“……” 晚间,甜甜的牛奶没了,变成了一杯据说预防高血压的芹菜汁,怕盛明季喝不惯,杜清晏还贴心地往里加了点蜂蜜。 那味道,冲中带着甜,甜中带着涩,涩中带着辛,十分的不可言喻且黯然销魂,简直闻者伤心饮者流泪。 喝了一口之后,盛明季放下杯子,沉重地问道: “清晏自己尝过这个……蜂蜜芹菜汁吗?” “当然。” 他虽然是有意的,但也不会拿自己都不敢喝的东西去折腾她。 杜清晏说着,神色自若地从她手中接过杯子,微仰头,在她方才喝过的同一位置喝了一大口,而后面不改色地咽下了。 盛明季有一种自己被调戏了的微妙错觉。 至于为什么是错觉? 间接什么的,都是弟弟,这边建议有本事直接君子动口不动手。 “好了好了。” 盛明季把那杯颜色绿得辣眼睛的芹菜汁从杜清晏的手里抢过来,随手搁在一旁的小几上。 倒也不必这么互相伤害。 “我方才想了一下,白天那条裙子其实也不是很符合我的审美,要不还是退了吧?” 杜清晏竭力忍住上扬的嘴角,别扭道: “我可没有强迫盛总。” 盛明季嘴角抽了两下:“对,你没有。” 对上她微带戏谑的目光,杜清晏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玉白的耳根浮上嫣红。 好吧,他知道自己确实是有点“恃宠生娇”了。 第二天早上,盛明季的早餐就恢复了正常。 因为是周日,所以吃过早餐,无所事事的盛明季就瘫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开始了她的野人逃亡之旅。 家有小娇夫的日常,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且惬意。 忽然门铃响了。 盛明季暂停了游戏,起身去开门。 “孔晓灵?” 门外,孔晓灵小腹微隆,穿着宽松的白裙,眉宇间几分焦灼忐忑。 看见盛明季,孔晓灵眼眸一亮,上前一步便去拉她的手: “盛小姐,我真的无意破坏你和天宇之间的感情,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但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为难他了好不好?天宇他最近真的很辛苦,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盛明季:? 这劈头盖脸的一通,把盛明季都说懵了。 待到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微妙且复杂的恶心之感直冲心头。 这什么鬼? 果然霸总剧映照进现实的威力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对了,孔晓灵有个霸总文里的标准职位,那就是邢氏集团小邢总的贴身助理。 既方便谈情说爱,也方便坏事和打探消息。 这段时间,盛明季没少从她下手,坑了邢氏好几把,不过真爱就是真爱,听说邢天宇瞒着她,一力承担下了所有的罪责,现在正加班加点地给她补篓子呢。 这会大概是被旁人引导煽动了几句,就热血上头地找过来,为她的真爱而战斗了。 “你先放手。” 盛明季皱起眉,如临大敌地把自己的胳膊从孔晓灵的手里拔了出来,余光瞥了左上角的监控好几眼,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碰瓷了。 嗯,红光,正在录制中。 终于把手抽了出来,她后退一步,远离小白花的拉扯范围,纳罕道: “你有病?”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很伟大,很慷慨吧?” “先不说他最近那么忙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给你补漏子,就说我和他现在的关系,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过他?” “如果,如果你实在介意的话……”孔晓灵杏眼含泪,捧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瞧着可怜无助又委屈:“我会带着孩子消失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我把天宇还给你。” 杜清晏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厨房出来了,听见这一句,不轻不重地在她身后哼了一声。 “别,千万别,我觉得你们在一起挺好的,简直命中注定,天生一对。” 盛明季背后一毛,果断拒绝,她真的觉得这一对绑在一起挺好的,毕竟是天注定的情侣,绝配。 孔晓灵以为这是讽刺,登时又红了眼眶,身躯轻颤摇摇欲坠。 其实,她本没有那么爱哭的,但是,怀上这个孩子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变得特别敏感,一点点小事就忍不住泪意上涌。 “晓灵!!!” 不知哪传来一声心痛的咆哮声。 紧接着,邢天宇满颊是汗,衣衫凌乱地从楼梯间里冲了出来,一下子冲到了孔晓灵的面前,抓着她的手腕便是一通怒吼: “你疯了吗?谁让你来这的?!谁让你求她的?!!!快跟我回去!!” 孔晓灵本就摇摇欲坠的泪,在看见他之后便落了下来:“天宇,我想帮你呀。” 她的眼泪颗颗晶莹饱满,不仅看着格外楚楚可怜,而且一点没哭花妆,大约也是一种本事吧。 “我说过我可以解决,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邢天宇暴躁地说完,拉着孔晓灵的手就要走:“走,跟我回去。” “我不,我不要……” ……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在那你一句我一句地互诉衷肠,盛明季站在原地,惊呆了。 她瞠目结舌,甚至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了眼窗外。 确认过眼神,这是36楼。 借一句邢天宇的话,盛明季此时此刻真的很想揪着他那一头不知道打了多少啫喱,以至于狂奔三十六楼汗水密布也没有走形的头发狠狠摇晃几下,倒出他脑子里的水,然后真诚地问上一句: 您疯了吗?! 疯了吗?您?! 是有多想不开,才会爬36楼来找真爱啊? 如果这就是当霸总文男主的代价的话,盛明季……盛明季觉得恶毒女配确实挺值得竞争上岗的。 孔晓灵在那哭哭啼啼,伴着邢天宇的霸总式咆哮,将一个静谧美好的周末清晨毁了个干干净净,盛明季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重点,重点是身后还有一个醋缸,在那不断地往外散发冷气。 邢天宇自己管不好自己的小娇妻,她可还要顾虑她家小娇夫的心情呢。 第七十二章 与君朝与暮28 “我说——”知道这一对儿一凑到一起就容易双双失聪,盛明季轻咳一声,刻意提高了声音,打断了这两位的苦情剧: “你们两个都给我停下!” 见邢天宇和孔晓灵的视线终于看过来了,盛明季这才冷着脸道: “要演狗血戏码就回家演去,别在我家门前哭丧,大早上的真晦气。” “孔小姐,我不知道你脑补了些什么,但我和你身边这位邢总,确实是商业联姻,也是和平退婚。这种二手货你倒贴我都要考虑一下,上来就想白送未免也太膈应人了吧?自己的垃圾自己收好,懂了吗?” 邢天宇面色黑中透青,青中透绿,然而盛明季并没有停下的打算: “至于商场上的事,我们各凭本事,你总不能要求我受了未婚夫出柜劈腿这么大的羞辱,还要我身后的盛氏也和原先一样处处给你们让利吧?” “话说明白了吗?可以打道回府了吗?” “你别这么说天宇,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孔晓灵眼眶发红,眼泪噼里啪啦落,抽抽噎噎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没想到一直执拗的孔晓灵竟然还真的被说动了,饶是始终对她心有芥蒂的邢天宇也忍不住给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在盛明季的眼皮底下,搂着哄着还在打哭嗝流鼻涕的孔晓灵进了电梯。 进了电推…… 进了……电梯…… 盛明季:…… 能坐电梯刚刚为什么要爬楼梯上来,邢天宇脑子有病? 确认过眼神,是多看几眼会影响智商的人。 她啪地一声关上门,绕过站在一旁表情同样茫然的杜清晏径直坐到沙发上,随手抱过一个抱枕把脸埋进去,选择对这个沙雕的世界眼不见为净。 三分钟后,她接到了一通电话。 邢天宇的。 盛明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眼前出现两根叛逆的鼻毛,而后鼻毛消失,变作一头坚强的汗水密布的头发。 噫! 盛明季打了个寒噤,干脆利落地划掉了电话。 三秒后,电话又打了过来。 可能,真的有什么事? 盛明季黑着脸接了电话,而后表情忽然变得古怪,嘴角轻抽,最后,她挂了电话,找到业主群发了几条消息。 发完消息,她忽然将手机随手一丢,整个脑袋埋进杜清晏的怀里,肩膀不住颤抖,像是遭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 “盛明季?” 手机在沙发上弹了一下,然后掉在地毯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闷响,但盛明季无暇理会。 她全身颤抖着,先是嗤嗤漏气,而后抑制不住的大笑声从她嘴里泄出,快活得不得了。 盛明季一直笑一直笑,从杜清晏的怀里笑到了沙发上,又从沙发上笑到了地毯上,一边笑一边捶地,险些把自己新做的美甲都给捶断了。 好一会儿,盛明季笑得肚子都快抽筋了,才勉强停了下来,瘫在地毯上,边笑边断断续续地告诉杜清晏方才发生了什么。 原来,今天兰溪华庭这边的电梯是真的坏了。 哦,准确地说,在孔晓灵上来后,很应景地坏了。 邢天宇那个憨批,上来的时候爬了楼梯,下去的时候就给忘了,圈着他的小娇妻连哄带抱,可能还抵在电梯墙上准备来一场霸总壁咚的时候,忽然,电梯里一阵灯光明灭,咔呲作响,然后,停在了27楼和28楼中间。 邢天宇刚出现那个样子,杜清晏是看见了的,他没想到能有这种发展,先是惊愕,而后也忍不住弯起嘴角,笑意如晴光乍泄,明媚无比。 笑声是会传染的,看见他笑,盛明季忍不住又嗤嗤地开始笑。 三分钟后,地毯上的人又多了一个。 等某个怨种总裁和他的带球小娇妻被从电梯中解救出来的时候,还特地又搂着人,坐着修好的电梯上来道了个谢。 对此,盛明季大度表示: “带着你女友离我远点,就是对我最大的善意了。” 关门,转身,同杜清晏对视一眼,肩膀耸动,又露出几声笑来。 顾忌着邢天宇和孔晓灵还没进电梯,她还不敢笑太大声,只能拼命咬着上扬的唇角,以手抵额伏在墙上哼哼哧哧。 毕竟当初她买下了这一整个大平层,阳光通透,风景开阔,同时意味着……隔音一般般。 看在邢天宇今天很好地娱乐了她和杜清晏的份上,盛明季宽容大度地决定,接下来她会对邢氏高抬贵手的。 嗯,就,少打压两个项目好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孔晓灵来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虽然打动盛明季的并不是她的请求,而是她男人的……沙雕。 这种快乐,怎么能不在朋友圈分享呢? 盛明季笑过了劲,就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给盛父打电话。 成功放倒了一个,她意犹未尽,又和一个圈子的小姐妹打了个群电话。 毕竟,天知道没有了盛明季,还会不会有下一个眼瘸的看上邢天宇那个,人和鼻毛一般自信的沙雕。 向可儿不就是个典型? 她还是发发善心,帮广大女孩们避避雷好了。 又放倒了一群,盛明季还是意犹未尽,眼珠一转,干脆暗戳戳地批马甲上论坛发了个贴,同广大网友分享今日份的愉快。 邢天宇收到消息的速度比盛明季预料的还要快一些,当天晚上,电话就打了过来。 “盛明季,是不是你到处散播我和晓灵被困在电梯里的事?” “我说谎了吗?” 盛明季讶然道。 下午她发现自己退婚后竟然忘记了要拉黑邢天宇,遂立刻马上付诸了行动,他倒聪明,还知道换个陌生号码来算账。 “没有,但是……”这也太缺德了吧? 身为豪门千金的体面呢?她不怕在圈子中受排挤吗? 邢天宇想到这,憋屈地发现,盛明季还真不怕。 她都决定接手盛氏了,之后肯定是招赘,据说那个小白脸已经在盛伯父那边过了明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总之,千金圈内风评如何根本动摇不了她的地位,而豪门继承人的圈子里只看手腕和能力。 才入商场不久,就能几次从他手中抢走项目,处处压他一头,盛明季的能力还用说吗? 第七十三章 与君朝与暮29 爸在家里老是感叹,要是当初没有和盛家退婚就好了,妈更是因此对晓灵百般挑剔,屡屡为难。 最近他出去的时候,总会遇到些看笑话的家伙,明里暗里阴阳怪气地嘲他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哼,晓灵的好,他们怎么会懂得? 他承认盛明季确实有几分美貌和手腕,可他喜欢的是晓灵那颗纯洁干净的内心,是她的天真和柔软,这是性子高傲的盛明季所不能比的。 “那不就得了。” 盛明季如是道,而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 一条匿名短信出现在手机信箱里,盛明季点开看过了内容,若有所思。 等到杜清晏要去医院看杜奶奶的时候,盛明季主动叫住了他: “我陪你一起去吧。” “嗯?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杜清晏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请假了。”盛明季走上前,同他十指相扣,戏谑道:“毕竟关系变了,也该见见家长,你说对吧?” 杜清晏几乎是立刻想起了他和盛父见面的事,忍不住有些羞恼地瞪了她一眼。 “奶奶,我来看你了。” 杜清晏推开病房的门。 听见他的声音,杜奶奶有些惊喜地转过头:“小晏来啦?” 前段时间,盛明季主动提出帮杜奶奶安排更好的医生,人也顺便移到了高级病房,请了两个护工照顾,杜清晏总算不用再天天来回奔波。 这段日子,老人家被照顾得极好,瞧着面色红润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此刻正靠在病床上,戴着老花镜看电视。 “奶奶,我也来看你了。” 盛明季从他后面走出来,站在杜清晏的身边,弯眉笑得乖巧又可爱。 杜清晏:? 他讶异地看着盛明季,乌黑的瞳仁中出现一丝懵然。 上来就叫奶奶,这么直接的吗? 盛明季冲他挑了挑眉,笑容得意,意思也很明显。 ——不然呢? 杜清晏嘴角抽了抽,无言。 ——是他输了。 不过,盛父的话……上去就叫爸爸,会直接被从三十六楼丢下去毁尸灭迹吧? “你们,这是……” 杜奶奶看出了什么,拿着遥控器的手微微颤抖,又是惊又是喜,期待地看向杜清晏。 待看到杜清晏点头之后,一下子笑开了,连声道:“好,好!” 她招手让盛明季坐到身边,抓着她的手,问了名字,然后拉着她热情地絮絮叨叨了起来。 杜清晏几次想插话插不进去,被遗忘得很彻底,只能委委屈屈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这两人聊天。 口袋中的手机微微一震,盛明季神色不变,笑着陪杜奶奶说些家长里短,半点没有流露出不耐之色。 楼下传来嘈杂的喧哗声,似乎有几个人在争执着什么,杜奶奶有些不安地往外探了探身子: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她听着其中一道声音那么熟悉呢? “谁知道呢?大概是医闹吧。” 盛明季轻描淡写地说。 杜奶奶也是听说过医闹的坏名声的,闻言,忍不住感叹道: “唉,现在有些人真的是……太不像样了,当医生也不容易啊。” 盛明季应着,几句话引开了她的注意力,又把人哄得乐呵呵笑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楼下的动静便渐渐小了。 口袋中的手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声,盛明季拿出来,看了上面的陌生号码一眼,对杜奶奶歉意地笑了笑: “奶奶,我出去接个电话,让清晏先陪着您。” 杜奶奶听见她亲昵的语气,又是一阵眉目舒展,脸上的皱纹都几乎要满足地绽开了花。 “哎,去吧去吧,不知道那些个坏心眼的医闹走了没有,明季你小心点别走远啊。” “我知道的。” 盛明季应着,接通电话朝病房外走去。 到了约定好的地点,几个面容普通,但身形健壮站得格外挺拔的男人对她打了招呼: “盛小姐。” 他们的身边,压着一个被堵上嘴捆得结结实实的中年男人,衣着邋遢散发着隐约的臭味,胡子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刮,眼神浑浊,透出几分下流猥琐。 要不是资料上查得明白,那双凤眸也确实有几分相似,真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杜清晏的亲生父亲。 只能说,杜妈妈的基因真的努力了。 杜父一看到盛明季,原本眯缝的眼睛立刻比原来睁大了不少,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口中塞着的布料被取出后,他立刻道: “是你?!” 看来对方这些天也没少打听消息,不仅找到了杜奶奶的新落脚处,还认识盛明季。 不过,那又如何? 向可儿那个蠢货该不会以为把杜父引过来就能难为到她吧? 黄思怡寻到这枚棋子的时候肯定不是打算这样用的,不过她现在自顾不暇,向可儿素来莽撞且自觉聪明,可不会乖乖听她的按兵不动。 对盛明季而言,难为不至于,但恶心到还是有的。 杜父见到她,脸上的紧张和惊惧之色立刻大减,取而代之的是谄笑和隐隐的自得。 那人说了,他生了个好儿子,把眼前大集团的千金都迷得神魂颠倒的,早晚都要带着千亿家产嫁进他杜家,叫他公公,所以他有什么好怕的? “盛小姐,盛小姐,我是清晏的爸爸啊,你快让他们放开我。” 盛明季淡淡道:“哦?是吗?” 杜父道:“当然,我这不是很多年没回来了嘛,你没听清晏提起过我也是正常的。我回来之后,从老街坊那里打听到他奶奶生病住院,连家里的房子也卖了,这才赶忙寻了过来。” 他不清楚杜清晏说过他的情况没有,因此言辞之间模棱两可,不露半点把柄。 盛明季微微挑起嘴角,只是这笑意并不达眼底:“可我听说的情况,怎么好像不是这样的呢?” “那都是误会。”杜父毫不犹豫地道:“还不是那些小娼……丫头狗眼看人低,看不起我,问他们清晏她奶奶在哪个病房都不肯告诉我,我才和她们吵了起来。” 顾忌着盛明季在眼前,他没有说那些污言秽语,但受限于思想,也不会多好听就是了。 第七十四章 与君朝与暮30 “好姑娘,我听说你和我们家清晏在一起了,这算起来,以后你也要叫我一声公公的,你看咱家现在也挺困难的,你是不是能帮一下……?”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看向盛明季的目光是贪婪和自以为隐晦的垂涎。 “公公?” 听见她的疑问,杜父连连点头,甚至还厚颜无耻道: “你放心,你这个儿媳妇公公认了,就是我们家里还缺几套房子……” 盛明季冷笑一声,说出后半句话:“你也配?” 杜父勃然色变。 在发觉自己如何小意哄劝盛明季都不上套以后,干脆翻了脸,恶声恶气对她道: “我儿子白陪你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也要给我这个当爹的一点辛苦费吧?你要是不给,我就去你公司门口闹,看到时候到底是谁丢脸?” 盛明季眸光冷了冷,指骨发出一声脆响。 “辛苦费?” 任谁都能听出她话语中的危险和冷意,但杜父不知是自信盛明季不敢动手还是怎么的,竟然面无惧色地点点头: “对。还有现在,赶紧让你的人把我给我放了,否则我就去找清晏,让他和你分……啊!!!” 步之双派来的人就这么目瞪狗呆地看着盛明季一拳将杜父掀起后空翻270°脸朝地扑在地上,然后几下子给人揍得连痛嚎都发不出来,涕泗横流蠕动在地面活似一条发育不良的毛毛虫。 不愧是少主的师妹,好凶残啊! 在一群壮汉心照不宣的包庇和掩护下,盛明季神清气爽地发泄完,理了理微乱的裙摆,又是一派矜贵优雅的大家风范。 杜父被拖走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后都不会再出现在这个城市,出现在杜清晏和杜奶奶面前。 黄思怡最初出现在她们这个小团体中的时候,心思未必是坏的,否则步之双等人也不会接纳她的进入。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看着每一个小姐妹的家世都胜过自己,生活惬意无忧没有私生子的烦恼,她的心性到底还是变了。 或许是妒忌,或许是不甘,在黄父提出要她在其中牵线,帮忙打探几家公司消息意图吞并的时候,她没有拒绝,甚至还主动出谋划策。 她不想再做小团体中沉默而柔顺的影子,想要看昔日姐妹跌落泥泞,地位颠倒,被她踩在脚底。 前世,她也确实成功了。 盛氏一朝倾颓,谢家、夏家的公司也在黄父有意的算计下,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黄家却稳扎稳打,踩着这三家扶摇直上。 黄思怡一跃成为黄父最器重的存在,圈内炙手可热的千金,还帮哥哥赶走了意图上位的私生子,一直到剧情的最后都没有被揭露面目,过得快活无比。 不过这一次,她的美梦不可能再实现了。 挂断了电话,盛明季神色如常,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回了病房。 不到半月的时间,黄家的公司在盛氏、谢家、夏家几家的联合打压之下,股价狂跌,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宣告破产。 期间黄思怡找上门来一次,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再提起往日的情谊,盛明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忽然开口说了个名字。 黄思怡的脸刷地白了,什么都没敢再说,灰溜溜地走了。 那是曾经为盛明季准备的人。 她的一切阴谋算计都被发现,别说指望盛明季能看在往日情谊上高抬贵手了,只要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 据说黄思怡后面又去找了谢菲菲和夏琼诗两个平时心比较软的,只可惜同样是一无所获,最后跟着黄家一起消失在了这座城市里。 许多年后,盛明季才又从夏琼诗的口中得知了一点她的消息。 听说她到了别的城市之后,在有心东山再起的黄父安排下,去吸引当地一家大公司少总的注意力,却因为姿色平平,被怀恨在心且相貌更为美艳的私生女妹妹截了胡。 只可惜那个私生女容色有余,却心机不足,经过黄思怡的一番设计,很快就被玩腻了的少总甩了。 但黄思怡也没讨着什么好,得知原因后的黄父十分生气,干脆把她们分别送给了两个年过五十的公司老总当情妇,两边下注。 那个私生女头两年就因为挑衅正妻,被打上门毁了容赶走了。 而黄思怡早就和黄家断了关系,经过十多年的努力,据说给对方生了个还算讨喜的老来子,勉强混了个解语花的身份,但想被扶正却完全没有可能。 现在,她也就只能想方设法地讨好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指望他死的时候能多给自己和儿子留点钱了。 夏琼诗说起这些的时候,言语间不无唏嘘。 盛明季不置可否,只道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杜父一直没有出现,杜奶奶曾背着杜清晏打听过一次,听说他刚出狱那会回了趟以前的街道,有人告知了他杜奶奶住院的消息和地址,然后他就离开了。 如果有心,不可能不找来。 之所以至今没有消息,约莫是觉得她和杜清晏是累赘,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吧。 杜奶奶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把自己关在房中一晚上,后来再也没提起过这个儿子。 …… 盛明季和盛鸿才一早上都在商谈最新的策划案,事关公司下个季度的主要资金流向,一个会议开出了三种声音,因而僵持不下,久久不能得出定论。 中间休息的时候,盛明季跟着盛鸿才去了他的办公室,余光瞥见桌沿的烫金请帖,随口问了一句: “这是什么?” 盛鸿才看了一眼,道:“z大送来的邀请函,这不又快到春招了吗?下周请我们去开个大型讲座。” 盛氏集团家大业大,旗下分公司多不胜数,每年都给各高校毕业生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 出于尊重,也是大集团的排面问题,高校通常会安排好时间,邀请他们去开一次专场招聘会,扩大影响力。 总部需要的岗位就在这次提前招了,剩下的,各个分公司会根据需要,参与各大高校的春秋招。 “z大?”盛明季微一挑眉,坐直了身子,取过那张烫金请帖,打开看了一眼,唇角微挑:“人选定了没有?” 第七十五章 与君朝与暮31 “左不过是人事部那几个,谁有空就谁去,怎么,你感兴趣?” 盛明季指尖轻点烫金请帖上的校名,坦然道:“是有点。” 她家小男朋友的学校,每天接人都要从校门口开过几趟,能不感兴趣吗? 盛鸿才观她的神色,反应过来,从鼻孔中哼出一声: “因为那个杜清晏?” 没错,甭管盛明季怎么说,陈卓怎么暗示,在老父亲厚如城墙的十八层滤镜里,自家闺女才是小白菜。 那颗娇嫩的,被不怀好意的小娇猪拐走的小白菜。 架不住她的死缠烂打,盛鸿才终是不情不愿地松了口: “去吧。回头我跟人事部说一声,今年你带队。” 目的达成,盛明季心情颇好地道了一声:“谢谢爸爸。” 盛鸿才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有好处了才知道撒娇。” 话是这么说,老父亲的嘴角却扬得老高。 杜清晏和舍友到的时候,讲座还没开始,但大礼堂内已经人满为患。 舍友发出郁闷的声音:“我的天,不愧是盛氏总部开的讲座,咱们特意早出门了半个小时,居然连个座位都不配有。” “正常。”杜清晏淡淡说着,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骄傲从心底涌上来。 那是她在的地方。 舍友眼巴巴地看着后排几个自带板凳的小机灵鬼,羡慕道:“早知道咱们也自带板凳了。” 杜清晏没有说话,正打算和他一道去后排中间找个位置站着听,却忽然听见旁边一道分外熟悉的悦耳女声在身后响起: “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在找座位?” 杜清晏有些惊愕地转头,正对上盛明季含笑的眼眸,大脑一片空白。 她今日换了一身简约修身的职业装,长发半挽,看上去时尚又温柔,知性又干练,简直精准狙击在场纯情少男们的心。 反正舍友已经两眼冒光,为这个迷人的美女姐姐神魂颠倒了。 他眼神尖,看到盛明季胸口别着的名牌,殷勤道:“是啊是啊,我和舍友来晚了,只能在后排站着了。这位……明季姐姐,你是今天来开讲座的hr之一吗?” 盛明季应了他一声,那双含情带笑的眼眸却看着杜清晏:“嗯,我是。” “哦!”得到回应的舍友更加亢奋,拍着胸脯表示道:“加入盛氏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明季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投你们公司的。” 杜清晏在一旁听得嘴角抽搐。 梦想个屁,是谁来之前还拍着胸脯说云飞集团才是能让他一展所长的白月光,唯一的梦想来着? 盛明季莞尔道:“那谢谢你啊,小同学。” 说着,她招了招手,叫来另一个穿着西装,胸口别着铭牌的同事,走到一旁同他交代着什么。 趁盛明季转身去和同事交流的时候,舍友巴巴地凑到了杜清晏的身边,激动地小声尖叫: “我的天哪,她好漂亮,名字也好好听,这么年轻就能代表总部前来招牌,绝对的年少有为,老杜,我疯狂心动了!我要投盛氏,我一定要投盛氏,我想每天都能看到明季姐姐!!!” 杜清晏不悦地拉开他的手:“她看不上你。还有,她已经25岁了。” 舍友:? 他怎么知道人家几岁? 刚走回来就听见这一句的盛明季:?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默默在心中记下了这一笔。 “走吧。”盛明季走回他们的身边,招呼道:“刚好有两个多余的空位,我带你们过去。” “哇,谢谢明季姐姐,明季姐姐你太好了吧~” 嘴甜的舍友立刻开始狂吹彩虹屁。 盛明季脸上带着客气而礼貌的笑,时不时回杜清晏的舍友一句,却不再看杜清晏一眼。 杜清晏心中揣揣,察觉到一丝不妙。 她刚刚是不是……听到了? “你的位置在这。”盛明季把杜清晏的舍友带到中间靠后的一个空位上,安排他坐下,然后才对杜清晏道了一句: “至于你,跟我来吧。” 跟在盛明季的身后往前排走,杜清晏迟疑了又迟疑,还是上前一步,走到她的身边,小声且心虚地问道: “你刚刚,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我应该听到什么吗?” 盛明季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杜清晏放下了心:“没什么。” 盛明季没再说话,只抱着文件的手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捻了捻,唇角的弧度不经意上扬了三分。 她将他一路带到了第一排的正中间,杜清晏看着贴了大大的盛明季三个字的位置,迟疑道: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好像是有点。”盛明季摩挲着下巴,赞同地点了点头。 杜清晏想说他站在后排听就好,便听见她又道: “所以你要坐好了,别让人看到椅子上贴的名字,发现人不对名。要不然……” 盛明季摁着他坐下,拖长了语调,慢吞吞道:“我就只能告诉别人,这个位置家属代为出席了。” 杜清晏腾地双颊染绯,咬住薄唇羞得说不出话来,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虚,他暗暗瞪了盛明季好几眼,到底还是没站起身。 盛明季含笑揉揉他的头:“家属乖乖在这坐着,等下讲座结束一起回家,嗯?” 她似乎提前叮嘱过,同排坐着的其他人虽然时不时朝杜清晏投以好奇的目光,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凑上来同他搭话。 饶是如此,已经足够脸皮薄的杜清晏耳根烧红了。 一直到盛明季走上讲台,他才定了定心神,静下心来专心听她讲话,越听眼眸越是亮。 大约是因着要上台的缘故,她今日的妆比之平时更浓了三分,朱唇似火娇艳明媚,长发半挽端庄有节,职业装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语调从容不迫,落落大方,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那么让他目眩神迷。 这么优秀的女孩,是他的恋人。 无意中同盛明季的视线对上,杜清晏不由跟着弯起了嘴角。 讲座结束,其他同学都争先恐后地跑向前方的讲台,将hr们团团围住,咨询细节,投递简历,杜清晏的舍友也是其中一员。 第七十六章 与君朝与暮(完) 一众hr当中,就属盛明季身边围着的人最多,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她就已经被热情的人潮淹没,连个发顶都瞧不着了。 杜清晏独自坐在已经空了的第一排上,手中的简历卷了又卷,捏了又捏,还是没有起身。 但他也没走。 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个贴着盛明季名字的座位上,耐心地等着。 因为她说,要一起回家。 成功给美女姐姐投了简历,得了个笑的舍友乐得找不着北,走路打着飘地走了,回到寝室才想起惨遭遗忘的杜清晏,在某信上给他发了条消息。 杜清晏回了句没事,继续等。 等他的眼中月,等他的心上人。 人潮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的。 一只格外莹润好看的手轻巧地抽走他膝上的简历,放在了怀中那一摞的最上面: “这位同学,简历收到了,回去等通知吧。” 杜清晏抬起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美目。 夜晚,兰溪华庭。 霓虹灯光透过巨大透明的落地窗,在大理石的地面洒下几点缤纷的光影,流转间,纷繁璀璨。 室内只余一盏昏黄的小灯,勾勒出暧昧而朦胧的氛围。 修长而纤瘦的手腕被扣在头顶,眼尾被莹润如玉的指尖摩挲着,晕染开桃花般的绯红,那双清冷凤眸微带茫然地注视着雪白的天花板,时而泛起泪意,洇湿了羽睫。 终于,鸦羽般的长睫不堪重负,一颗水珠颤颤地自眼尾滑落,却又很快被红唇温柔地吮去。 淡粉色的薄唇在坏人强势且毫不容情的欺凌下,很快转为嫣红,染着淋漓水色,诱人侵略。 少年细瘦的腰身被另一人圈在怀中,无处可逃,无路可退,只能仰起天鹅般修长的脖颈,被动地承受着这种甜蜜而难捱的折磨。 “明季……” “阿季……” 清亮转为喑哑,婉转带上哭腔,最后终于被吞没在唇齿间,唯余一声求饶的泣音,轻颤着泄出。 “唔,姐姐……” …… 第二天一看见他,舍友就震惊地大吼出声: “卧槽,哪只蚊子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逮着我们校草的嘴咬?!都肿成这样了!!!” 声音在安静自习的教室里分外响亮,旁边瞬间射来无数道意味深长的视线。 杜清晏大囧,恨不得把书包塞进他的嘴里。 当天,校草有一个热情小女友的最新消息就上了论坛头条,无数学姐学妹哭晕在厕所里。 …… 自从订婚之后,盛明季发现她家纯情小奶狗的段位似乎一下子高了许多。 具体表现在,都会利用某些非常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比如此刻—— “盛姐姐?” 盛明季默默地捂住心口,道:“好吧。” 杜清晏弯了弯唇角,黑眸中闪过狡黠与得意,宛如一只计谋得逞后沾沾自喜翘起尾巴的小狐狸。 盛明季……盛明季能怎么办呢? 自己养的小奶狗,当然是跪着宠下去啊。 就这样,杜清晏成功打消了盛明季想要给他走后门,直接把人拐到身边当助理的念头,自己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以超高的面试成绩,顺利入职,成为了盛氏集团法务部的一名萌新实习生。 陈·现助理·卓:终究是错付了。 法务部和盛明季的办公室中间隔了五层楼,见个面都要花上两分钟的遥远距离,这对于每天都恨不得将自家恋人揣在兜里随身携带的盛明季来说是何等的残忍。 但,这难不倒优秀的小盛总。 她转头就把最近经手的几个项目合同都捞了出来,吹毛求疵,力图尽善尽美,然后从法务部借调了个人专门负责这些合同的完善工作。 哦,她十分心机地指定让那个负责带杜清晏的家伙来。 鉴于这是一个实践教学的绝好机会,那人也每每都会带上杜清晏。 就是吧,盛明季分配的工作量不大但琐碎,一天十几趟跑下来差点没口吐魂烟。 看破一切的陈卓:…… 他委实是对不解风情的同僚产生了深深的怜悯,并感到于心不忍,主动提出在他的工作位旁边再加两个临时工作位,方便这倒霉鬼和杜清晏在楼上安家落户 他的工作位就在盛明季的办公室外面,只隔着一道单向玻璃,确保这家伙每天一抬头就可以看见自家小恋人。 盛明季故作矜持地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面对大力赞扬小盛总贴心又温柔的师父,杜清晏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 晚上,杜清晏很认真地和盛明季讲道理,不可以以权谋私,却不知怎么的,道理讲着讲着,又被绕到床上去了。 眼尾泛上生理性的潮红,戏谑的调笑声在耳边响起: “什么叫以权谋私?这样算么?……这样呢?” “那么,现在是潜规则时间。” 最后,自然是红梅覆雪,海棠泣露。 虽说有一点私心在里面,但那些项目确实也是盛明季近期要赶的任务之一。 原因无他,卑微的小盛总,婚礼之前,不得加班加点交接工作,为自己腾出点蜜月时间? 杜奶奶也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骨髓配型,为了提高手术成功率,盛明季特意为她约了国外的顶级专家,手术日期就定在两人蜜月回来之后。 夏琼诗和袁辰一通你追我逐,终于在盛明季婚后半年也修成了正果。 本来姐妹几个是不知道的,直到某次聚餐,一盘海鲜转到了夏琼诗面前,她当即变了脸,发出一声干呕。 其他人:?!!! 拖去医院才知道,好家伙,都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傻丫头自己还不知道呢。 再一逼问,好嘛,一个月前就偷户口本和袁辰领了证,现在才告诉她们,这不值得一顿爱的教育? 就这样,先上车后补票的夏琼诗也被夏父抓回了家里,紧急筹备起了她的婚礼。 继黄家之后,向家也倒了。 不过,盛明季其实没做什么,她只是最开始推了一推,见到黄家下场的向可儿就自己乱了阵脚。 冲动之下,向可儿瞒了家里,摸进酒店想给邢天宇下药。 想当然的,她失败了。 不能忍受自己属于晓灵的纯洁肉体被觊觎的邢天宇怒而出手,没一个月就天凉向破了。 这一世,邢天宇依然接手了邢氏,但他每天都要强势的母亲和娇弱的妻子之间周旋,无心发展公司,待回过头来,才发现邢氏早已被盛氏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题外话------ 【与君朝与暮end】 第七十七章 相思未肯休1 果然有对比才有不满,度过了一个悠闲惬意堪称在度假的任务世界,明季终于明白了为何上个世界系统说她倒霉。 开局一张女配卡,还是死亡率超高的修仙世界,整个乾元派都想扒了她的皮做大氅,剖了她的丹练仙药。 原主心愿更离谱,一整个相爱相杀be预定,神仙来了都难救。 可不是倒霉至极嘛? 也没什么好说的,明季结算了任务,本世界任务评级c,任务评价s。 这个世界她虽然有意识地在做公益和投资,但获得的功德依旧和上个世界拯救世界不能比,可见危险和机遇往往是并存的。 接着,是下一个任务。 来者一身雪青软烟云缎裙,衣摆处以金丝银线绣了盘旋的龙纹,脊背挺直,一看便是受过良好的仪态教养,不怒自威。 然而便是这样风姿翩翩的女郎,上来第一句话就是: “仙使长得果然如朕想象中一般,风姿独绝,明丽动人,朕心甚喜之。” 明季:? 这个任务对象好像不太对劲? “说说你的心愿吧。” 接连两个任务,明季已经熟练了流程。 听得此言,女郎略怔了怔,弯唇露出一抹苦笑,眉目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怅惘与迷茫。 她站在原地,双目微阖,似在回顾自己的平生,须臾,再睁开眼,迷惘消失,转为坚定: “朕承认朕错了,有愧于大周国祚,可是,朕不后悔。” “一国之君,倘若连从心所欲四字都做不到,那这江山要来还有什么意思?” “便请仙使代朕重新活过一回,让朕看看,一样的选择,是否可以走出不同的结局吧。” 一样的选择? 什么叫一样的选择? 明季心中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还没来得及讨价还价一下,就眼前一黑,被光团子丢进了任务世界。 !!! 黄花梨木的床顶上绘着精巧的龙纹,淡黄色的纱幔垂落,将床榻与外间分隔开来。 离早朝还有一刻钟,明季双手交叠于腹,保持着平整安稳的睡姿,一动不动地接收记忆。 原主是大周第十三代女帝,周明季。 君后嫡出,顺理成章入主东宫,而后登基为帝。 如今登基三年,已有残暴昏庸之相,朝政半数交给了李贵君之母李丞相,和皇妹楚王周明楚。 按着时间线,再有一年半,她就要迎来国破家亡、枭首示众的结局了。 到底是从小培养的皇位继承人,周明季理政能力尚可,手腕心性也不缺,何以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呢? 盖因这位陛下是个实打实的颜控,且颜控的程度颇深,非但如此,她对自己的这个颜控属性还颇为坦然。 为太女时,拒收五官不整长相粗陋的幕僚,科举之上,前十名主考大臣选,前三名她靠脸圈。 从太女东宫到帝王后宫,这位陛下都是一位虔诚的颜性恋,对后院最美的那一位爱得专一且深情,毫无底线,基本贯彻了美人说啥就是啥,美人说什么都是对的这一原则。 太君后对女儿唯一的欣慰,大抵就是她的性取向和伦理观还正常,至今没有对朝堂上一些颜色颇佳的女大臣和皇室中关系较近的血亲生出不合时宜的感情。 李丞相深知女帝的性子,在她登基后将独子李慕容送入宫中。 而周明季会在李贵君的刻意引导下,一日日地昏庸残暴下去,最后将整个大周朝搅得民不聊生,叛乱四起。 外域异族抓住机会,大举入侵周朝版图,而国内叛军直接打到了帝都城外。 周明季国破家亡的时候还不忘了带上最心爱的美人一起逃命,结果却被李贵君在最后时刻捅了一刀,献给了叛军首领邀功。 这时,周明季才知道,原来那叛军首领正是李贵君的远房表姐,二人早在丞相府时便已经暗通款曲,因为李丞相要送李慕容进宫,所以就送走了那个远房侄女。 顾着亲戚情谊,李丞相将她调到了岭南一带当县令。 而后,在李慕容的引导和拉拔下,她一步步地往上爬,官位越做越高,每年还能借着回京述职的机会同当朝贵君私会,好不快活。 当国内开始出现大小叛乱的时候,这位表姐也不敢寂寞,在李慕容的扶持和帮助下,揭竿而起,也想分一杯羹。 而主线剧情,则是女主周明楚隐忍十多年,期间经历了憨批皇姐沉迷美色把自己玩没、离京救个灾差点国破家亡,异族皇子潜伏身侧等事件,终于打倒叛军,驱逐异族,挽救了风雨飘摇的大周朝,成功登基为帝的励志搞事业之路。 在剧情的后期,周明楚收复了周朝,把叛军首领连着李贵君一起凌迟处死,也算是为周明季报仇了。 说实话,看完记忆的第一时间,周明季真的很想原地坐起,一封禅位诏书解决一切。 但她不能_(:3」∠)_ 被动禅位的是惹人怜惜的先皇,主动禅位的那叫还没除去的心腹大患。 周明楚和周明季的关系可不怎么好,周明楚的父君就是死在太君后,也就是周明季的父君手里的。 为了避免自己禅位之后没多久就暴毙,周明季觉得退休养老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现在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上朝。 “来人。” 周明季唤了一声,早已候在外间的侍人便掀开纱幔走了进来,服侍她们的女帝晨起。 为首的一个,名唤来宝,生得一张圆胖讨喜的包子脸,白白嫩嫩,活像个刚出炉的包子,眼睛不大,一笑时更是眯得只剩下一条缝。 来宝从小跟着周明季一道长大,对她可谓是忠心耿耿,帝都城破之时,为了掩护周明季撤退,被叛军乱刀砍死。 而周明季亦是十分信任来宝,如果说宫中除了太君后之外,还有何人可以让那恃宠生娇无法无天的李贵君忌惮一二的话,那非来宝莫属。 到来宝这个地位,很多琐事其实都已经不用她来做,但她照顾周明季习惯了,能自己上手的绝不假手于人。 侍人们给周明季挽发的时候,她在心里问: “系统,清晏在哪?” 第七十八 章 相思未肯休2 周明季翻遍了整个剧情,也没看见一点同那人相关的影子,不会这回又是连名字都没有出现过的路人甲吧。 果然,系统在脑中回道:“宿主,剧情中没有不代表本世界没有,系统是绝对不会出岔子的,还请宿主放心哦。” 周明季试图指点: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升级一下服务,比如,每个世界直接把他送到我面前。” “对不起宿主,找对象这种事,系统认为最好还是靠自己。” 周明季:…… 她不这么认为。 还有,这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找”对象啊。 所以,她是拿了什么恋人每个世界丢一遍的奇怪剧本吗? 周明季叹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 一旁的来宝见了,还当她是在为李慕容昨日的拒绝而烦恼,当即开口宽慰道: “陛下且放宽心,贵君只是一时意气,等转过这个弯来,就会想起您的好了。” 可不是来宝想帮李贵君说话,实在是自家陛下颜控晚期,无可救药,若不开解一二,还不知道要怎么上赶着去翊坤宫讨好那人呢。 被误会了,周明季顺势捡起舔狗人设: “可是等容儿自己转过弯来,也不知道要多久,若是因此而影响了气色……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今天的来宝也没有放弃怂恿自家陛下移情别恋: “陛下是一国之君,坐拥天下,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奴听闻鲛人一族无论男女皆姝丽绝伦,在南地备受追捧,说不定今日献给陛下的那位容貌更胜李贵君呢。” “哦?是吗?” 周明季半信半疑地应了一声,但面上还是兴致不高。 谁不知道鲛人一族生性刚烈倔强,一旦被抓上岸,就会想方设法地逃离或寻死,美则美矣,有意把自己往死里折腾的家伙能好看到哪去? 周明季记忆里,那鲛人来的时候也是奄奄一息,不知道一路上折腾了多久。 原主当时一心牵挂在李贵君身上,连那鲛人的脸都没看清楚便叫人抬下去了,随意找了个小院子先搁着,结果没过半月便收到了那鲛人的死讯。 李慕容以鲛族故意献上垂死鲛人贺寿,其心可诛为由,煽动原主降罪鲛族,实则是为了给自己的珍珠珠帘和鱼尾裙凑材料。 原主能怎么做呢?当然是满足他啦。 事实证明,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这不,国破了,皇位没了,头顶的青青草原都能跑马了。 周明季不无唏嘘地想着,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来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上次陛下被李贵君拂逆还坚持了两天,这次莫非一天都不到就要缴械投降了吗? 不行,还是得尽快找到更美的美人来献给陛下! 朝上,今日最受瞩目的议题,便是鲛族献礼一事,因而朝会一开始,负责此事的官员便站了出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龙威盖世,四海莫不臣服,鲛族自愿献上族中鲛人以贺陛下万寿。” 说着,他扬声唤道: “将鲛人抬上来。” 四个侍人推着巨大的箱笼进入殿中,箱盖掀开,露出一尾宛如紫莲徐开的大尾巴,只是鳞片上黯淡无光,显然已是多日未入水,黑发如瀑覆在那鲛人身上,挡住了大半面容,隐约可见一双琉璃紫的眼眸。 周明季匆匆扫了一眼,也没怎么看清楚,便抬手示意人又抬了下去,对身侧的来宝道: “先找个院子安置吧。” 这也是个倒霉的炮灰,被鲛族送来,纯纯是当了弃子。 周明季寻思着,先找一个小院子搁着,等伤好了放回大海吧。 万寿将近,底下的大臣但凡有脑子的都是报喜不报忧,因而后面议的都是些无聊的琐事,她当朝便处理了。 刚下朝,便见有一侍人小跑而来,神色焦急,附到来宝耳边说着什么。 周明季道:“发生何事?” 原主记忆里也有这一幕,但她当时一心牵挂着去翊坤宫哄闹脾气的李贵君,半点没放在心上。 换了明季,自然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那侍人便转而面向她,行过礼而后一脸为难地禀报。 原是那带下去安置的鲛人,一身是伤,奄奄一息,偏还不肯乖乖上药,任谁接近都要拼死挣扎一番,底下侍从也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求助到来宝大总管面前。 来宝观她神色似乎有几分兴趣,便提议道: “鲛人性烈难驯,但姿容确实倾国倾城世间难寻,方才在殿上隔得远,陛下想是没看清楚,现下可要再去看看?” 周明季微微颔首,道:“可。” “是。” 来宝大声应了一声,连忙吩咐御辇转向。 身为陪伴了周明季十数年的老人,她当然知道周明季原本打算去翊坤宫哄李贵君。 可她一心向着周明季,李慕容恃宠生娇,仗着周明季的偏爱在宫中作威作福便罢,偏还惯爱在周明季面前拿乔,半点不尊重自家陛下,自然是叫她看不上的。 来宝巴不得什么时候出现一个比李贵君更美的美人,直接转移走自家主子的注意力才好。 哎,自家陛下哪都好,就是对男色这一事上实在太让人无奈了。 周明季看到她的反应,笑道: “朕不去翊坤宫,你就这么高兴?” 来宝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瞧陛下说的,奴婢哪敢干涉陛下的决定。” 正如来宝了解周明季,周明季也一样了解来宝,她知道心爱的美人与最信任的侍人之间有些龌龊。 不过,那又如何? 她并不在意,甚至也不打算干涉。 因为她信任来宝,知道她行事自有分寸。 只要她一天还喜欢李慕容,来宝纵使看他不顺眼,也不会当真下死手;而李慕容,他在后宫横行无忌,但还无权处置帝王身边的大总管。 至于来宝偶尔对李慕容的小针对,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 “你啊你。” 周明季笑着瞪了她一眼,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便到了鲛人所在的小院。 才踏入院中,便听见里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并着锁链的哗哗作响,间或夹杂着侍子们的惊呼和哄劝。 第七十九章 相思未肯休3 来宝上前一步,为她推开门,确认内里并无危险之后,这才退回到周明季身边。 一路行来,从外室到里间,碎裂的瓷瓶碎片、掀翻的铜盆、染血的毛巾和膏药的污迹,当真是一片凌乱,什么都有。 周明季对鲛人的性烈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方才来报的侍人说过这鲛人一身是伤吧? 一身是伤还这么能折腾,生命力挺顽强的哈。 危险……自然是没有危险的,只有奄奄一息还是奋力反抗的鲛人一只。 “鲛人,陛下驾到,还不快速速起身迎接。” 周明季还没走到近前,便听到这一句,当时便无语地瞥了那出声的侍子一眼。 人家嗟来之药都不肯涂一个,摆明了宁死不屈的态度,还非多此一举叫人起身迎接,这是急着在女皇面前出头,出门前在脑子里灌了几斤水啊? 来宝显然也被这侍子蠢到了,当即让他退了出去。 绕过屏风,周明季骤然驻足,呆愣在原地,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那鲛人经过一番挣扎,精疲力尽,此刻蔫蔫地倚靠在床柱上,唇色苍白起皮,宛如紫莲一般绚丽的大尾巴也失去了光泽,手腕被铁链铐得久了,勒出一片青紫发黑的淤痕,在那莹白细腻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经过方才的一番挣扎,身上那件本来也不是很合身的绸衣也松开大半,露出流畅的肌理线条和腰腹间一道道被铁链勒出的血痕,当然最重要的,是心口处那周明季再熟悉不过的印记。 绯色的印痕由一道变作了两道,已能大致看出花型,若是下个世界再添上一道,便与第一世明季眉心的花印像了个九成。 是清晏! 那双紫琉璃一般瑰丽华美的眼眸警惕地落在她面上,一秒,两秒,强弩之末的鲛人终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合了眼,无力地向前委顿。 身体比脑子反应得快,周明季上前一步,堪堪接住了他无力下落的身躯,只是不知道触及到身上的哪一处伤口,竟叫怀中人无意间泄露一丝闷哼,眉宇蹙起,昳丽的容颜分外苍白脆弱。 便是来宝第一眼看见,也忍不住在心中轻抽了一口气。 竟送这样半死不活的鲛人来贺寿,若非她家陛下脾气好,早治了那鲛族不敬之罪了。 来宝看着那鲛人昳丽无双的容貌,目露了然,心知自家陛下那喜好美色的毛病又犯了。 犯了好!犯了好啊!! 那李丞相一张橘子皮似的老脸,也不知道怎么生出的李慕容那等美貌近妖的儿子,把陛下迷得日渐荒废朝政,来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早希望后宫中能够再出一二风云人物,与那李慕容争一争宠。 偏偏那李慕容行事不端,蠢笨无脑,那张脸却是真真生得好,这三年来陛下再也没有移情别恋(脸)过,现下可算是叫她等到了。 来宝十分有眼色地提议道: “陛下可要亲自为这鲛人上药?” 鲛人昏迷,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 周明季看着昏迷的恋人,心里阵阵心疼,眸中亦不自觉地流露出怜惜来。 看在来宝眼里,那便是对这鲛人有意了。 李慕容!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来宝在心中很有奸佞范儿的大笑三声,面上八风不动,沉稳从容地从侍人手中取过药瓶,走到床边递给周明季。 周明季接过来宝手中的药瓶,一手小心地调整了下姿势,将清晏拢入怀中。 清晏察觉到有人接近,即便在昏迷中亦蹙起了眉,眉目间流露出不安戒备的姿态,眼皮下的眼珠急剧颤动,似是在努力挣扎着要从昏迷中醒过来。 但在被周明季拢入怀中之后,不知为何,又放松了下来。 周明季见此,眸中掠过一丝笑意,温柔地抚过他的发间。 来宝更是大力吹捧: “陛下不愧是陛下,还是那么的典则俊雅仪表不凡,那鲛人生性刚烈不逊,独独在陛下您面前不带防备,可见陛下风采……” 周明季轻咳一声,竭力压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制止了她滔滔不绝的彩虹屁: “行了,就你会拍马屁。” 原主生来高贵,从来只有别人服侍她的份,几时有过这般照顾人的时候,因而上起药来也是笨手笨脚的。 清晏在昏迷中依旧能感觉到疼痛,时不时便蹙起眉,或将下唇咬住,口中发出隐忍的小声呜咽。 周明季听着,心都快化了。 连忙把来宝和其他几个在屋内的侍人遣的遣调的调,反正就是不许留在近前。 一干侍人被使唤得团团转,自然注意不到她们陛下什么时候修得了那么一手轻柔周到的上药好手艺。 给清晏上好了药,纵然周明季再如何不舍,也要回紫宸殿去处理朝政了。 最重要的,还是要想一想这个世界的任务怎么做。 还有,和清晏之间的关系。 她没有错过方才鲛人紫眸中的警惕。 他,不记得她。 而这个世界,她的女皇身份对鲛族来说,可不怎么讨喜啊。 周明季走时的不舍,来宝当然注意到了,当即打探道: “陛下可是对那鲛人动心了?” 周明季坦然回道:“还是来宝懂朕。” 说着,发自肺腑地感叹道:“朕从前以为容儿的美貌已是天下之最,却不想南海鲛人容色姝绝,竟衬得容儿往日娇媚皆好似庸脂俗粉。” 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有多渣。 然而事实就是,来宝乃至周围伺候时间超过三年的一些侍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盖因原主确实是个颜性恋,在李慕容横空出世之前,东宫大大小小已换过十数位太子殿下的“真爱”。 只是在太君后的有意管控下,每当她沉溺其中某位超过一个时间,容易引来外朝弹劾和先皇注意的时候,新的“真爱”便会恰如其时地撞入她的眼中。 那时候的周明季,在先皇看来,是个虽有些好色,但也晓得雨露均沾的合格继承人。 第八十章 相思未肯休4 来宝发自内心地附和:“陛下说得对。” 李慕容那张脸往日瞧着还行,然和以容貌倾世著称的鲛人对比,到底还是逊色了。 而后又建议道: “李贵君昨日将陛下赶出翊坤宫,现在许是还未消气,陛下何不等贵君气消了再去呢?” 按照往日的行程,周明季这个时候一般已经到了翊坤宫哄人,但一心向主的来宝会让吗? 她可劲儿给李慕容上眼药! “这……” 周明季的面上露出一丝犹豫。 她当然知道来宝的劝说中藏了自己的小心思,毕竟是曾经宠爱过三年的美人,若是往常,这个时候周明季定然会否定来宝的提议,然后直奔翊坤宫,巴巴奉上各种珠宝首饰哄人了。 但想到李慕容那张有了鲛人对比后瞬间“人老珠黄”的脸,当即兴味索然,认可道: “来宝所言甚是。直接回紫宸殿,今日便不去翊坤宫了。” 来宝一喜,大声道:“是。” 在周明季离开后不久,清晏便自昏迷中醒来了。 被临时调来照顾他的侍子对上那一双紫若琉璃的剔透眼眸,先是惊得往后一缩,心有余悸地摸摸手腕上之前被抓挠的伤处,而后才定了定神,招呼道: “鲛人,你醒了?” 见鲛人冷冷盯着他不说话,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你你,你别咬我啊,我叫若笙,就是一个来给你送饭的。” 说着,他手脚麻利地把食盒中的碗碟摆到桌面上,做完这一切后,他正想招呼鲛人,却看到了那一大条华美的紫色鱼尾。 好看是真好看,不能行走也是真的。 “那个什么,你是要我去外面多叫几个人来把你抱到椅子上,还是帮你把桌子拖过去啊?” 没得到回应? 不,有的,他得到了一个格外警惕和冷漠的眼神。 若笙想了想之前要靠近时,鲛人那不要命挣扎的疯狂姿态,心里有了决定。 他把食盒先放到地上,憋红了脸,有些吃力地把实木桌子拖到床边,这才微喘着气对清晏说: “我给你把桌子拖过来了,你自己吃啊。” 临走时,想到什么,又小声羡慕道:“你这鲛人,运气可真好,今早是陛下亲自给你上的药呢。” 陛下是……那个人类的女皇? 被关入箱笼前最后的记忆,是新族长满眼的恶意,笑着说着给他找了一个好去处。 原来,是这样的好去处。 清晏有些失神。 之前在大殿上,察觉到拘禁他多日的箱笼终于被打开,他下意识地抬眸观察四周的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大殿的人,独独那人类女皇第一眼便闯入了他的视线,仿佛会发光一般,瞬间掠夺走了他所有的目光。 看见她的第一眼,他的心中便不可名状地涌上许多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欢喜又难过,那些情绪来得突兀又太过强烈,甚至冲散了他原本的痛苦和愤恨。 直到箱笼再一次被抬下,箱盖合上,眼前的世界重归黑暗。 再睁眼,就是身处的这个小院。 后来,那个人类女皇又出现了,他来不及升起更多的警惕,便力竭昏迷了过去。 恍惚中,好像落入了一个极温暖的怀抱。 温暖? 若笙送完饭,已经提着食盒离开了。 清晏坐在原地,良久,终于,拿起筷子,伸向已经开始冷却浮油的饭菜。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二姐和大哥也都被送到了岸上,他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再相见的那一日。 侍子在宽阔的宫殿中穿行而过,炉中香雾袅袅,渲染着醉生梦死的奢靡浮华。 “贵君,鲛族献上的万寿礼已经送入宫中了。” “是珍珠还是鳞片啊?” “都不是,是一尾鲛人,活的呢。” “哦?”李慕容慵懒倚于榻上,打量着自己指尖的蔻丹单口,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倒是有趣。送到何处去了?让下面的人尽快给本宫凑一副珍珠头面出来。” “怕是不行。”那侍子面露为难之色,声音越说越小:“来宝总管将那鲛人安置在了后宫之中,按的是侍君份例。陛下……陛下朝后也去看了那鲛人。” “什么?” 李慕容声音微微拔高了两分,那小侍子便立刻吓得身子伏到地上。 “本宫又没有生气,你慌什么?”李贵君斜睨他一眼,轻蔑道:“本宫早就和陛下说了,想要那鲛人泪做头面,那鲛人尾做裙衫,陛下那是为我去的呢。” 那小侍子连忙奉承道:“贵君说的是。贵君风华绝代,姿容无双,陛下一向最为看重贵君,此去必定是为了取那鲛人泪和鲛人尾为贵君您做新的头面裙衫。” “小嘴儿还挺甜的。”李慕容懒洋洋地点评一句,道:“就赏你过来给本宫捏捏腿。” “是。” 那小侍子面上露出一点喜色,连忙膝行过去,凑到了李贵君的腿边为他按揉起来。 然而一直到晚膳时分,翊坤宫也没有 李慕容等得不耐了,便随手指了个小侍子去打探消息。 有侍人来通禀来宝: “李贵君那边来了人,问陛下今儿个去了何处,现下在做什么。” 翊坤宫便是仗着陛下的纵容,才敢将窥伺帝踪的事情做得那么毫不遮掩。 来宝哼了一声,眼中满是冷意:“如实告诉他们。” 陛下的兴趣已经转移,且看那李慕容还能在后宫中猖狂到几时。 回到内殿,来宝轻手轻脚地为周明季呈上一杯温茶。 如果陛下没有主动问起,她是不会说翊坤宫相关的事的。 批完比较重要的折子,周明季先是问了一句鲛人醒了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才转而问起李慕容。 来宝并不隐瞒: “晚间派人来问过一次陛下的行踪,奴婢看陛下正忙,便没有立即通禀,后面翊坤宫去了一队人,说是贵君要听戏。” 听戏,是李慕容的老把戏了。 就仗着帝王宠爱他,整日整日地拿乔作妖,每每做了理亏的事,就在翊坤宫中点上一折性转版《陈世美》,好像谁对不起他似的,然后周明季听说了没多久又心疼,巴巴地回过头去哄他。 但这一次,周明季皱了皱眉,只道: 第八十一章 相思未肯休5 “知道了。” 有了她家清晏小美人,谁还要配合他演出? 知道鲛人就是自家恋人之后,周明季才终于认可了原主的奇葩属性。 颜控好啊颜控妙,移情别恋呱呱叫。 第二日去时,鲛人是醒着的。 那双紫琉璃一般剔透瑰丽的眼眸默然凝视着院中的桂花树,宛如被折断双翼的鸟儿,向往中带着说不出的孤寂。 一看见周明季,他便露出警惕不安的神色,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去。 只可惜那条华美绚丽的大尾巴委实累赘,叫他连跑都没法跑,只能用本就伤痕累累的手一点一点撑着身躯往后挪动。 周明季立时便停住脚步不再靠近了。 不怕别的,就怕鲛人非要挣扎伤了自己。 “好好好,你别退后了,大不了朕不过去就是。” 对周明季甚至可以说温和甚至可以说是好欺的态度,跟随她几十年的来宝却没有任何诧异或疑惑的情绪。 只因为…… 别看周明季平时是个挺正常的皇帝,但其实,她在心动的美人面前,就是这么个十分舔狗的性子。 君不见那李慕容三年前刚进宫时还装得一副贤淑体贴的模样,没一个月就开始日益放飞,最后比在丞相府中还要飞扬跋扈横行无忌。 仗着什么? 可不就是仗着自家陛下比他亲老娘还宠他么! 对此,来宝时常恨铁不成钢:陛下!男人要宠也要管!您这样毫无底线,对方是会恃宠生娇的啊! 但周明季就是不听来宝的,因为她觉得恃宠生娇本来就是美人的特权,如花美人,哪怕再恃宠生娇也是令人心悦的。 说实话,这种搁现代都少见的思想觉悟,周明季要是遇到的对的人,肯定可以和对方恩爱美满过一辈子,要是遇到了错的人那就是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反正李慕容绝对不是那个对的人。 周明季吩咐道: “来宝,你带她们先出去。” “是。” 那鲛人徒有一条华而不实的鱼尾,无法行走,对陛下毫无威胁。 来宝很听话地下去了,走时还不忘了帮周明季关上门,带着侍人站得远了些。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鲛人看着放松了些。 “朕记得鲛人与人类并无语言障碍,所以,可以告诉朕你的名字吗?” 鲛人苍白的薄唇紧闭,一双紫琉璃般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里面有警惕也有不安。 “好吧。”没有得到回应,周明季也不恼,自小几上拿过昨日的药瓶,温柔诱哄道:“你乖一点,朕给你上药,上了药你身上的伤才能好。” 说着,她试探地坐在床边,察觉到鲛人身躯有一瞬间的紧绷,但是,却没有攻击她。 清醒之时,上药的痛楚比之昨日更甚,察觉到手下的身躯不时随着她的动作而轻颤,周明季只能手上尽量加快动作,减少他的折磨。 等上完了药,才发现鲛人方才低着头,将自己的嘴唇咬得一片鲜血淋漓。 “怎么这样逞强?” 周明季叹息着,替他将嘴唇也上了药,道:“朕生平最见不得美人伤害自己,你还不如咬朕一口呢。” 鲛人垂着眼,没吭声也不看她,不知信是没信。 大抵是不信的。 “你应该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来的吧?” 这一世,他还没告诉她他的名字。 周明季指尖在他下巴处一挠,笑吟吟地道: “你是鲛族送给朕的生辰礼物,而朕,很满意这份礼物。” 听到这句话,鲛人的眼眸中流露出愤恨和屈辱,看样子恨不得立刻扑上来咬周明季一口。 周明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小爱人,忍不住有些新奇,就连上一次大摇大摆甩出同居合同的时候,也没见爱人这样恼怒过呢。 新奇归新奇,到底怕他气大伤身,遂安抚道: “既然已经到了宫中,那便好好地住下,朕会好好待你的,嗯?” 新到手的女帝剧本特别使人上头,周明季一个没忍住,又开始了她的霸(昏)道(君)发言: “朕平生最喜欢美人,只要你乖乖地待在朕的身边,朕保证,会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你若想家,明年出巡南地,朕也可带你一同出宫,送你回去看看。” 她才不像原主,只会说“美人说得都对”、“美人开心便好”、“都听美人的”,除了把自己衬得像个脑残的舔狗之外并没有什么卵用,简直工具人石锤了。 哄人当然要哄到点子上啊! 果不其然,听到最后一句,鲛人黯冷的眼眸微不可查地划过一丝亮光。 周明季趁热打铁,再接再厉,终于在一刻钟后从鲛人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 清晏。 “很好听的名字。” 周明季弯起了唇角,发自内心道:“朕很喜欢。” 清晏澄澈的紫眸有几分不解地看向她,须臾,又漠然地转过了头。 随后的几日,周明季一下朝便直奔小院,连哄带骗,终于混得了一个即使和清晏排排坐吃果果,对方也习以为常懒得多给她一个眼神的特殊地位。 一代帝王在自家圈养的小美鲛面前卑微至此,真是令(可)人(喜)叹(可)惋(贺)啊! …… 一连好几天,李贵君都没等到周明季过去哄他,终于是有些坐不住了。 再一打听,陛下没空去翊坤宫,倒是日日有空去那小院看鲛人。 李慕容进宫三年,自诩姿容绝顶,后宫无人能及,几时被周明季这般怠慢对待过? 他心中不忿,第二天特意起了个大早,专挑周明季上朝的时间,盛妆打扮,气势汹汹地直奔清晏所在的小院。 纵然陛下几日未去翊坤宫,疑似要“移情别恋”,但李贵君到底余威犹在,且手握宫权,因而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 他到时,清晏正坐在窗台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周明季昨日带给他的一个银质玲珑球。 周明季怜他行动不便,又不喜与旁人触碰,每日唯有她去时才肯让抱着到院子里放放风,干脆便将屋中的摆设通通挪了个位置。 第八十二章 相思未肯休6 床搬到窗台边,桌子小几什么的也都搁到近处,叫他既能就近取用,又能随时开窗看看外边的风景。 至于心中有多少占有欲作祟嘛,只有那位陛下自己心里知晓了。 听见外边的喧闹声,清晏淡淡转眸,瞥了这边一眼。 饶是一向自诩容貌不俗的李慕容也不得承认,他输了,在这份不似俗世造物的昳丽面前,他输得彻底。 如此,陛下近几日都流连这小院,不再去他那翊坤宫,似乎也情有可原起来。 但要叫他轻易服输,怎么可能? 镶金嵌玉的护甲如同主人那嫉妒扭曲的阴暗心思一般,被硬生生地拗断在掌心,周明季不在,李慕容连装都懒得多装一下,娇美的脸蛋狰狞扭曲,睁眼说瞎话道: “大胆鲛人,见了本宫竟然不起身行礼,来人,给我掌嘴!” 也不想想,人家那么大一条鱼尾,怎么给他起身行礼。 李慕容身边的侍子都是自小跟在身边用惯了的,自然深知他的心意,这个掌嘴,惩戒是假,毁了那张让自家主子心气不顺的脸蛋是真。 当即便毫不犹豫地朝清晏的方向走过去,唇扬狞笑眼露不善。 反观清晏身边的,多数是之前临时拨调的侍人,对他本也没什么忠心,只求不要牵连自己,现下不约而同跪了一地,只知磕头求李贵君息怒。 唯有一个之前和清晏有过几句交流的若笙还有几分不忍,冲上前替他求情道: “贵君息怒,鲛人没有双腿,行动不便,实在是没法起身行礼啊。” 李慕容睇了若笙一眼,身边的侍从熟知他的心意,立刻上前扇了若笙一巴掌,盛气凌人道: “不能起身行礼,难道还不能坐在床上行礼吗?贵君面前,哪有你这小贱人张嘴的份?” 侍从做惯了粗使活计的手力度奇大,若笙嫩白的小脸上立刻肿得老高,甚至唇角都破了一处,渗出星点血迹来。 他眼眶含泪地诺诺应是,担心地看了一眼清晏的方向,却不敢再开口为他求情了。 那边,被两个侍人围堵的清晏自是不可能轻易认了这罚,他倔强地抿着薄唇,眼神冷漠警惕,在有限的空间范围内,用鱼尾狠狠地抽在围上来的侍人身上,不让他们近身,甚至拿过旁边的瓷瓶,把其中一个侍人砸得头破血流,惨叫出声。 看到这一幕,李慕容勃然大怒: “大胆!真是反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给我按住他!” 李慕容身边剩下的侍人得到命令,也都朝清晏围了过去,很快就将伤未痊愈的清晏给按住了。 “不过是一介玩物,也配与本宫相提并论。” 那鲛人被桎梏住,分明衣发凌乱狼狈不堪,却只平添几分西子病态,衬得他那张昳丽面孔美得更加惊心动魄,李慕容看得心中妒火愈胜,出口的话语也愈发尖锐狠毒: “别以为得了陛下几日怜惜,便可以在本君的面前桀骜不驯,不单是你,还有你的族人,本君都会向陛下进言,把他们通通都抓上岸,划烂脸,取那鲛人泪和鲛人鳞给本宫做首饰。” “啊!!!” 李慕容带来的其中一个侍人发出痛嚎。 原来是清晏听了李慕容的话,挣扎的动作忽然变得更加疯狂,偏头狠狠一口咬在了那侍人的手腕上,用力之大,顷刻间便见了血,几乎要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李慕容怒声呵斥: “一群废物!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要动什么手?!” 凌厉的声音自院外传入,立刻止住了院内的混乱景象。 服侍清晏的侍人们本就跪在地上,现在直接原地伏下行礼便是,各个都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口中连呼万岁。 服侍李慕容的侍人们对视一眼,不太甘愿地松开了手,面向着院门的方向行礼。 “陛下~” 李慕容一听见周明季的声音,立刻变了一副脸,面上三分欢喜七分委屈地转过身,向周明季半屈身行礼。 但周明季却没有像往日一般第一时间扶起他,而是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问: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要动什么手?” 说着便抬眸朝往日清晏常待的地方看去,却只见一群眼熟的侍人排排站着,挡住了她的视线。 “陛下……” 那些侍人强作镇定,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慌乱和不安。 周明季皱了皱眉,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厚重,径直绕开还屈身站在原地李慕容,越过那群慌忙退让的侍人,终于看清了清晏此刻的模样。 周明季凌厉的视线扫过那群已经吓得跪下的侍人,眸中冷意不加掩饰,但现在却不是教训他们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坐到了清晏的身边,半搂半抱将人扶起: “阿晏,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可有伤着?” 李慕容僵立在原地,只觉得整个院子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一时脸上火辣辣的,手中的帕子捏得死紧,差点又掐断一个护甲。 “陛下可是误会了?”他强笑着开口,语气娇嗲柔软:“是这鲛人先冒犯容儿,不肯行礼,容儿才让底下人教导他一二的。” 周明季被他的声音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皱起眉,冷声喝问道: “清晏在朕面前都不用行礼,怎么?李慕容,你是觉得自己比朕还要尊贵了是吗?” 李慕容听见她的话,又气又恼,一下子涨红了脸: “陛下做什么这样挖苦容儿?好哇,我知道了,您有了新欢,便看不上容儿这旧人了,竟为了他这般羞辱我,早知如此,我就在待在我那翊坤宫不出来,还巴巴地来关心陛下做什么?” 他被往日周明季对他的宠爱和宽容纵昏了头,竟是到了现在还想拿乔,等着周明季心疼他去哄他,半点没认清形势的转变。 “你要这么认为,也没什么不可以,朕成全你就是。” 周明季冷着脸,当即下旨: “李贵君飞扬跋扈、善妒成性,禁足于翊坤宫,抄写佛经三百卷,静思己过。” 第八十三章 相思未肯休7 “陛下?!” 未料到她当真不给面子,李慕容瞪大了眼睛,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得到示意的侍卫很快上前,把他给拖走了。 因着李慕容一直大嚷大叫,怕他惊扰圣驾,某个侍卫中的小机灵鬼还三摸两摸不知道从身上何处摸出一条帕子,塞进了李慕容的嘴里。 李慕容双目喷火,怒瞪向那个小侍卫,假如眼刀子可以杀人的话,那个小侍卫已经被他戳死无数次了。 难得有这种机会,来宝甚至都快绷不住身为内侍总管的矜持了,瞧那目光跃跃欲试的,似乎是很想自己亲自上手,一路押送李慕容到翊坤宫,也好路上仔细瞧一瞧他的热闹。 周明季:…… 但周明季是不可能给她这个机会的。 来宝不要面子,她还要呢。 来宝惋惜地看着李慕容远去的背影,不无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却在心中暗暗决定,回头一定要打听下那小侍卫的名姓,给她发点赏钱。 对那些帮助李慕容行凶的侍人,周明季也没有打算放过,冷淡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不知规劝主子,直接拖下去乱棍打死便是。” 侍卫们应声开始拖人。 那些方才还耀武扬威的侍人此刻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嚣张高傲,一个个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地,磕头磕得砰砰作响: “陛下!陛下饶命啊!” 现在他们知道了,异族又如何?只要这鲛人一日得陛下的看重,便不是他们动得起的,何况观陛下今日态度,分明是把这鲛人当做了心尖肉啊! 然而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周明季不会对他们有半点留情。 看到清晏在她眼皮子底下受伤,她心中的心疼与懊悔几乎要将她淹没,此刻没直接把人拖下去凌迟都只是怕太血腥吓着怀中人。 上过药,又一次把人搂进怀中。 “今日阿晏受惊了吧?”怜惜地在他额头上吻了吻,周明季承诺道:“朕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清晏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身体一僵,却没有避开。 周明季仍在絮絮叨叨地叮嘱: “之后朕在院外给你留一队侍卫,有事你就吩咐她们,不喜欢的人就不见……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陛下。” 这是这么多天来,清晏第一次主动开口叫她。 周明季又惊又喜,唯恐声音大了惊到他,又把人吓回壳子里去,只捏着他软玉温凉的指尖,屏息等待他后面的话。 静默片刻,清晏低声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朕也不知。朕一见你便心动,或许,咱们前世便是恋人呢?” 紫琉璃般的眼眸固执地看着她,在等着一个答案。 “好了,不要多想了。”周明季揉了揉他的头,轻声道:“朕喜欢你,自然对你好。” 翌日,女帝周明季下旨,以君后规制,重新修缮长乐宫。 长乐宫始建于前朝,乃当时的末帝为她最宠爱的贵君所建,占地面积颇大,内设有花园、湖泊等,后殿甚至还引入了一脉温泉,其规制甚至已经隐隐超过历代凤君所居寝宫。 本朝建立后,一共启封过三次,入住者无一不是贵君级别之上。 “这倒是有趣了。” 莫非那鲛人的魅力当真有那么大,迷得她那阅美无数的皇姐也折了腰? 周明楚将手中密报随手在烛火上烧为灰烬,低声道: “此局僵持已久,如今终于出现了变数。” 心念一转,便有了安排。 “让翊坤宫的人动一动,煽动李慕容给李丞相传信。” 而后,她又吩咐宫中探子,想办法混进小院之中,有更多的消息随时来报。 在长乐宫修缮好之前,周明季日日去陪清晏,给他上药,教他岸上的文字、带他去御花园玩等等,而清晏对她的态度也是一日日软化下去。 李丞相得了李贵君的消息,十分不忿,又恐女帝过于宠爱鲛人,动摇了儿子的地位,竟在第二日朝会上站出,提议要去看鲛人被女帝驯养得如何。 言辞之间,全然将清晏视作玩物脔宠还不如的存在。 女帝当即冷了脸,以窥视后宫为由,将她罚俸半年,而后拂袖离去,竟是连朝也不上了。 周明楚瞥了一眼大殿另一侧被下属们环绕,面色阴晴不定的李丞相,摇了摇头,负手转身离开。 “王爷今日怎的下朝这么早?可是陛下她……?” 回到府中,正君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清润眸光关切地看着她,眉宇微蹙,神色之间隐有担忧。 周明楚从未掩饰过她的野心,周明季看这个手腕能力都胜她一筹的妹妹更是不顺眼,朝会上时有刁难。 周明楚将他微凉的指尖握在手中,温声道: “阿阮不必担心,是陛下提前结束了早朝。” “王爷无事便好。” 叶阮轻咳了两声,苍白的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瞧着倒是健康了几分:“那阿阮便不打扰王爷处理公务了。” 周明季提前散朝,毫无疑问,是去了小院。 正好赶上清晏在吃早饭,她视线掠过桌上的碗碟,面色陡然沉下,制止了他继续伸筷的动作,极力隐忍着心中怒意问: “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就给你吃这些?” 清晏垂眸,摇了摇头。 一旁的若笙看了看她,大着胆子站出来,行了一礼,怯声道: “回陛下,之前御膳房送来的伙食还是挺好的,是、是从前几日开始才变成这样。” 前几日? 那就是李慕容被关禁闭的日子。 周明季看着那碗清到几乎看不见米粒的清粥,还有那颜色微微泛黄的馒头,气得牙根发痒,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微微提高了音量怒喝一句:“来宝,给朕滚进来!” 于是,来宝立刻圆润地滚了进来,小心又略有些不明所以地询问她: “陛下,您唤奴婢何事?” 周明季朝那桌上一指,没好气道: “你自己看。” “这……”来宝一看,立刻变了脸色:“陛下恕罪,是奴婢办事不周,没看管好底下的人。” ------题外话------ 马上要开始上班了,大大最近在忙着租房,所以每天的更新时间可能会有点不稳定,请小天使们多包容哈~ 第八十四章 相思未肯休8 “与你何干,掌宫权的又不是你。” 周明季只冷冷地道了这么一句,便挥手让来宝下去查了。 来宝是太君后亲自调教培养,拨到周明季身边照顾她的,心性手腕都是上佳,又是奉帝王之命办事,不出片刻,便已经查出了幕后主使。 果不其然,是禁足中的李贵君仍心有不忿,利用宫权暗中刁难。 他知道周明季没有时间全天陪着清晏,便故意在一些女帝不易察觉的地方,克扣清晏的份例。 若非今日她提前下朝,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除此之外,小院中还混入了一些对身体有害的盆栽摆件,不过,因为周明季三天两头就从自己的私库里挑东西送他,那些东西至今还躺在偏房里落灰,根本没能近他的身。 可帐,还是要算的。 这些东西能被送进来,小院中的某些人可是居功至伟呢。 吃着一家的饭,当着另一家的狗,还有那些知情不报助纣为虐得过且过的,通通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着跪了一地的侍人,帝王怒极反笑: “身为侍从,却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认不清,朕留着你们还有何用?” 那些侍人当场被陛下撞破本就心下不安,再听得这一句,更是连连磕头求饶不止。 说到底,他们和李慕容一样,打心底认为清晏是个异族,周明季对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很快就会将之同此前满宫侍君一般弃如敝履,如何能与盛宠三年不衰的李慕容相提并论。 周明季冷酷地宣布: “既然认不清,今后便不用认清了,全都拖下去。” “是。” 来宝应了一声,便有几个侍卫动作利索地上前,把人往外拖,院中顷刻响起一片绝望悲戚的哭喊求饶声。 “不……”清晏忽然开口,在她怀中微弱地挣扎了一下,不知道触及身上哪处伤口,发出一声轻嘶,又蔫蔫地倚在他怀中不动了。 “阿晏有话要说?” 周明季摆手,暂时制止了他们的动作,低头,柔声询问道。 声音之轻柔,生怕大一点便惊到了清晏一般,听得来宝在心中不住撇嘴摇头。 那些跪在地上的侍人也目露期盼,目光全看向了他,因周明季还未定下清晏的位份,口中直呼郎君饶命。 然而清晏却不看他们。 他从袖中,美玉般洁白无暇的指尖指向院子的角落,低声要求道: “那个,留下。” 周明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面颊高肿,眼眶含泪满目畏怯的小侍子,心下了然,抬手抚了抚怀中人的黑发,好说话道: “便听阿晏的。” 所谓帝王的双标,便是周明季对着怀中美人千依百顺,再抬首看向跪在院中的其他人时,目光中便又是满满的冷漠无情: “来宝。” “奴婢明白。” 来宝应了一声,一个眼神,除了一个满目茫然惊惧的若笙,剩下的侍人很快被堵住嘴拖出了这方院子, 留下了想留的人,清晏便又垂下了那双紫琉璃般的眸子,静静地倚在周明季的怀中,没有了前几日始终隐含僵硬戒备的警惕,葱白指尖轻轻捏着她的衣摆一角,温软乖顺得不得了。 不知道旁人怎么想的,反正周明季现在一整个色令智昏,只想把怀中的小美人整个揣进自己心里带走。 桌上的饭菜换了一桌,小院的侍人也换了一批,只留下一个若笙,再添上一个稳重少言的流云,算作一品,另配侍人若干。 知道内情的人暗暗心惊,这已经是贵君的配置了。 “清晏怎么还不落筷,可是在等着朕喂你?” 听得她的问题,那双琉璃紫眸微恼地嗔了她一眼,鲛人抿着唇拿起了筷子。 才不要她喂,每次就会骗着他多吃。 …… 而翊坤宫那边,李贵君掀翻了桌子,厉声怒道: “放肆!这些是什么东西?!” 翊坤宫的侍子跪了一地,战战兢兢道: “贵君!贵君息怒啊!” 来宝手里拿着一个玉柄的浮尘,做足了得志小人的姿态,不急不缓地站在一旁等着李慕容掀完桌,这才没什么诚意地开口道: “既然贵君不吃,那奴婢也就不勉强了。” “还是来宝总管懂事,你们这些没眼色的东西,以后可得好好和来宝总管学学怎么办事。” 李慕容还以为这是她的妥协,面上才露出得意之色,便听见来宝接着道: “陛下吩咐了,接下来一月,贵君这翊坤宫的用度便比照这顿的来,你们等贵君什么时候想吃了,说一声,御膳房随时候着。” 李慕容如遭雷击,反应过来,一下子炸了: “不,本宫不信,陛下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要亲自去问她!” 说罢便要往外冲。 来宝早就防备着他闹这一出,一个眼神,带来的侍人便站成了一排,将李贵君给拦了下来。 来宝故作讶异:“贵君这是要闹什么?陛下让您禁足在这翊坤宫抄三百遍佛经,您莫非是要违逆圣令不成?” 李慕容不耐烦道:“禁足只是陛下的一时气话,陛下最宠我了,你放我出去找她,陛下不会生气的。” 侍人们齐齐弯腰行礼: “陛下金口玉言,还请贵君不要难为我等。” 语气虽恭敬,却也同样地不容置喙。 李慕容咬着牙,几次冲不出去,发现这群侍人当真半点不给他堂堂贵君面子,顿时恶狠狠地瞪向来宝: “是你对不对?!是你进了谗言,处处帮着那个贱人,所以陛下才会这么对我的。你怕本宫比你更得陛下信重,就想害本宫失宠。” “贵君折煞奴婢了,如此罪责奴婢可担待不起,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她要做什么,愿意宠着谁喜欢谁,都是陛下自己的决定,奴婢如何能做得了主。” 说着,来宝话语一转: “不过……” 李慕容明知道她不会说什么好话,却还是忍不住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若是有那等仗着陛下恩宠,恃宠生娇肆意妄为的浅薄之人,想来失宠也是早晚的事,贵君说呢?” 第八十五章 相思未肯休9 “你!” 李慕容恼恨得不行,却拿来宝这个深得周明季信重的内侍总管毫无办法,气得一口牙都快被咬碎了。 等来宝一踏出翊坤宫的门,身后立刻想起了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音,别说,声音还挺清脆好听。 …… 周明楚看着宫内传出的消息,若有所思。 她拍了拍自家正君的手,柔声道: “本王今晚歇在书房,阿阮早些休息。” “阿阮知道了。” 叶阮漆黑的瞳仁中闪过一丝了然,为周明楚系上披风,目送着她远去。 转身,吩咐侍人落锁。 周明楚经常会以公务繁忙为由,夜宿书房,实则是通过暗道离开楚王府,与亲信臣子商议大事,叶阮心中有数,却从不多问,数年如一日为她打着掩护。 妻夫二人心照不宣,也是一种默契。 “还记得那些惨死的鲛人吗?” “什么人?!” 清晏倏然抬头,警惕地看向窗外的方向,袖中的手捏紧了之前趁周明季不注意藏下的发簪。 生有薄茧的的手秀气而有力,在清晏的注视下,吱呀一声推开了雕花窗,露出一张姣若秋月的芙蓉面来。 这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不算隐蔽,但屋外并没有动静,不知那些侍人是死了还是晕了,清晏心中警惕更甚。 “本王周明楚,深夜贸然到访,欲向郎君寻求合作。” 她笑得温雅可亲,但清晏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依旧冷然戒备地看着她,张嘴欲喊。 “嘘。” 周明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制止了他,笑眯眯道:“先别急着喊人,不如先听一听本王的条件?南海鲛族的日子,现在可不好过吧?” 清晏动作顿住,眸光骤冷。 “看来,现在我们可以好好交流了。” 周明楚露出满意的神情,轻如鸿羽地一跃,翻身进入屋内。 阻碍她登上皇位的,从来都不是周明季,而是那个远在溪宁山礼佛的太君后,和现下与她在朝中分庭抗礼的李丞相。 李丞相老谋深算,狐狸尾巴藏得极好,同周明楚两党相争向来是不分胜负,甚至因着李贵君的存在,还隐隐压周明楚一头。 然而李贵君这枚棋子,在周明季偏向他的时候,是一个绝佳的助力,在失去周明季的看重之后,却是李丞相的一大软肋和弱点。 李丞相在宫中的人手大半都交到了李贵君的手上,如果能将他彻底拉下马,必然会反噬其主,给李丞相派系一个重大的打击。 这两年她一直在私下寻觅美人,不过找到的那些最多就是和李慕容打个平手,能完全压过他的一个没有,早知道她那皇姐对异族鲛人也有感觉,就不用她费那么多心思了。 帝都鲛人罕见,临海一带却不算难寻,当地豪富高官皆以豢养鲛人为地位的象征,为此不惜发布巨额悬赏,也因此,渔民们对南海鲛人自有一套诱捕的办法。 天长日久,鲛族的处境越来越糟,甚至已经到了献上族中小王子向最厌恶的人类帝王示好的地步。 周明楚以助清晏上位为条件,要求他助自己打压李丞相一系在后宫中的势力,见他有所迟疑,不禁冷笑道: “你不会是在周明季的温柔乡里待久了,就忘了是谁让鲛族陷入如今这般水深火热的境地了吧?” “帝王无情,我那皇姐昔日对那位李贵君又何尝不是百般呵护、千般娇宠的呢?可你也瞧见了,只要新的美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随时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李贵君弃若敝屣。” 清晏蹙起了眉,薄唇紧抿有些泛白,周明楚知道自己说到他心坎上了。 她再接再厉,道: “待到来日,又有一位比你更美的美人出现在我那皇姐面前,你仔细想想,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只怕等到那时,只要新美人随口一句话,莫说一个你,便是整个南海鲛族也不过是我那皇姐讨好新美人的礼物罢了。” 礼物一词,触及了清晏某些不太美妙的回忆,他呼吸微乱,眸中浮现血丝,眼尾隐隐泛红带着恨意。 “只有权势才是永恒的保障,李慕容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现在蜗居翊坤宫不出,手里紧紧捏着宫权,你看似独得圣宠,其实还是在他的手底下讨生活。” “我那皇姐可以为你出头一次,不可能为你出头一辈子,等风头过去,李慕容随时可以再对你的吃穿用度动手脚。之前是克扣你的份例,若下一次他变聪明了,开始给你下毒,你防得了一世,难道还能防一辈子?” “跟本王合作,本王助你登上君后之位,收回宫权,你只需在这个过程中顺手多清理几个人即可,反正,我那皇姐现在对你正宠爱得紧,不是吗?” “巧言令色。” 清晏被周明季教了几日,文化水平大有长进,现在也能说出几个成语了。 他直白道:“你的消息很灵通,但是,不要口口声声说是为我着想,我会觉得恶心。你想要的,只是她的位子而已。” 周明楚并不讶异被她猜到自己的来意,承认得坦荡: “周明季昏庸残暴,本王自认心性能力皆远胜于她,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清晏想到鲛族,一时默然不语。 “你我可以先达成短期合作,各取所需,未来如何,我们可以之后再讨论,至少现在,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不是吗?” 周明楚自认为已经摆足了筹码,清晏没有拒绝的理由。 须臾,面前的鲛人果然答应了。 但他还是强调:“你助我登上君后的位子,我打压李慕容,除此之外,你别指望我帮你做别的。” “这样就够了。” “你院外那个名叫木露的侍子是本王的人,有事本王会通过他传话给你。” 周明楚满意地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了给周明季后院来把火。 “哦对了,如若未来你看认清了本王那皇姐的真面目,改变主意了,欢迎随时联系本王,我们可以再合作点别的。”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又轻又慢,似是意有所指。 第八十六章 相思未肯休10 清晏不言,啪地关上窗户,嫌弃简直不能表现得不能更明显。 周明楚哭笑不得,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歹也是帝都少年们最想嫁的妻主榜第一,她这张脸有那么不堪入目吗? …… 长乐宫终于修缮完毕,周明季择了个日光和煦、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借口要推他去御花园散散心,半路上就把人抱起,一路抱到了长乐宫外。 “这里是……?” 清晏怔愣地看着面前华美的宫殿,呆呆地在周明季怀中仰起了头,琉璃紫眸中有些不确定。 周明季实在是想揉他脑袋得不行,苦于双手都抱着他无法行动,只得低首在他额上吻了吻,权作解痒,而后柔声道: “这是你今后住的宫殿,朕带你进去看看。” 说罢,抱着他往长乐宫走去。 她的身后,来宝撑着伞亦步亦趋地跟着,白嫩包子脸上满是苦笑。 陛下,奴婢的陛下啊,您怀抱美人走了这一路没累,奴婢举着伞都累了。 长乐宫的宫门没有门槛,准确地说,长乐宫中就没有门槛这个东西。 跨过宫门便是一整块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而后是曲折游廊,五步一花,十步一景,佳木葱茏,假山林立,摇曳的树影间,一汪闪着粼粼波光的湖泊映入眼帘。 周明季回忆皇宫各处布局时,便想起了这片湖泊,鲛人性喜水,这长乐宫最适合重新修缮过后作为她家小鱼儿的宫殿了。 果不其然,清晏一看到湖泊就略略往前探了探身子,脸上的欣喜和向往都比方才踏入长乐宫时来得多。 长乐宫创立之初,便是只为一个主人而设计的,因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格局,大半做了景致,宫殿犹如一块宝石一般被环绕镶嵌在正中央,内里经过皇室工匠的巧手修缮,又摆满了周明季这段时间从私库挪过去的家具摆件,无一不是稀世珍品,一踏入其中就觉得庄严华美非常。 后殿之中,还有一个历来宠妃的标配设计,温泉。 不知为何,在看到那片温泉的时候,周明季的视线莫名从温泉池转移到怀中鲛人的身上,然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清晏疑惑地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陛下在笑什么?” “没,咳,没笑什么。” 周明季轻咳着掩去笑意,若无其事道。 温水煮鱼什么的,温泉烤鱼什么的,这是一个合格的妻主该想的东西吗? 嗯……是,但是不能让另一个当事人知道。 将长乐宫大致逛了一圈,周明季抱着清晏又回到了那片湖边。 不知道前几任帝王是个什么毛病,每个将长乐宫赐给自家爱妃的时候,都要强行给这湖改个名字来秀一波自己的文采和情意。 迄今为止,这湖泊已经有了三个名字:清漪湖、怜君湖、相思湖。 到了周明季这……呃,她觉得长乐湖就挺好的。 对,没错,就是没有文采,还硬要秀的意思。 视线在湖边那块被磨平三寸,又新刻上长乐湖三个字的石碑上一扫而过,帝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头问怀中的小娇夫: “清晏想下水试试吗?朕记得你们南海鲛人虽然也可以离水而居,但还是待在水中更舒服自在一些。” 被抓上岸的鲛人虽然只需要定期在身上洒水就可以维持生命,但往往精神状态会不是很好,一直蔫蔫的没什么活力。 “想!” 清晏的语气是少见的铿锵和活力,紫眸明媚发亮,期待地看着她,连那莲花般华美璀璨的大尾巴都迫不及待地在空中摇了摇。 若不是抱着他的人是周明季,这会他可能已经挣开她,直接跃进水里去了。 “那就去吧。” 周明季心中有点酸,手上微微使力,在这小没良心的臀尖轻轻拧了一把,这才蹲身把人放入水中。 皮薄的鲛人面色瞬间爆红,连自己何时被放入水中的都不知道,僵硬地维持着被放入水中的姿势,一路下沉,很快便被碧蓝的湖水给淹没。 周明季:? 她毫无半点自己便是那罪魁祸首的自觉,心中暗自奇道: 这是怎么个情况?莫非鲛人上岸久了,连如何游水摆尾的技能都忘了? 好在,没过一会儿,清晏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水面上,只见他一甩莲花般华美无双的大尾巴,一下子便朝湖中心游出去老远,那轻盈矫捷的姿态,同在岸上较弱无力的模样判若两人。 在水中自由徜徉,那才是鲛人最美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全然一眼也不肯看周明季便是了。 周明季悻悻地摸了摸鼻尖,觉得有些无辜,明明上个世界都老夫老妻了,真是的。 所以,恋人太害羞了怎么办? 等清晏在水中玩够了,她才把人从湖中抱了出来,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的龙袍被湖水浸湿了一大片,抱着人往回走,边走边叮嘱道: “知道阿晏喜欢待在水里,不过也不必急于一时,这长乐宫以后就是你的居所了,你喜欢这片湖泊随时都可以再来。” 别游走就行。 “知道了。” 刚在湖水中待了那么久,清晏现在的心情还不错,即便刚刚在湖底探了一圈,发现那个引入活水的管道大小并不足以让他一个大活鲛通过,也没有让他有多失望。 周明季问他: “在湖里玩了那么久,饿不饿?我们现在去吃饭?” “嗯。” 至于到底是因为看到了希望才没有失望,还是因为舍不得离开才没有失望,清晏下意识地回避这个念头,不愿再往深里想。 …… 用过晚膳,屏退了侍人,周明季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对面正捧着茶杯,小口缀饮着杯中水的绝艳鲛人,忽然开口道: “朕有意要封你为君后,阿晏觉得如何?” 闻言,清晏怔了一怔。 他和周明楚合作,小心谋算着的东西,忽然就在一个随意甚至可以说得上随便的时刻,被眼前人轻易摆在了他的面前。 “清晏不愿意吗?” 他静默的时间有些长了,周明季故作失落地垂下眼眸。 第八十七章 相思未肯休11 “没、不,我……”清晏顿了顿,低声说: “我是异族。” 周明季真情实感地苦恼道:“对啊,所以我好怕阿晏不同意。”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大臣不可能同意一个异族成为君后,否则周明楚也不会以此为筹码,来与他谈合作。 而且他也…… 琉璃紫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迷惘。 最初他在这个人类君主面前假装顺从,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避免对方因为他的拂逆,一怒之下,给鲛族带去更多的危险。 现如今鲛族内乱,主战派的大长老无法忍受人族长久以来的压迫和捕猎,又不满清晏的母亲一味收拢族人龟缩深海的懦弱做法,于月前带领自己的亲信造反,成为了鲛族新的族长。 母亲重伤身陨,二姐被抓上岸,大哥不知去向,等他得到消息时,这场叛乱已经尘埃落定,他也被大长老囚禁在了居所。 再后来,他就作为迷惑人族的工具,被送到了人类君主的身边。 是的,迷惑。 这就是大长老选中他的原因。 因为他是鲛族最美的鲛人,无论容貌还是歌喉都在族中数一数二,足以体现大长老作为鲛族新族长的诚意。 大长老是激进的主战派,早就想让步步紧逼的人类付出惨痛的代价,曾提出过直接与人族决一死战、在天下水流中投放只对人族起作用的毒和派间谍潜入大肆纵火搞破坏等复仇计划。 但在执行计划之前,他们必须要有一定的时间来做准备。 她并不需要在乎清晏是否愿意,因为她只需要给人类一个态度,一个鲛族不敢和人族对抗,甚至隐隐臣服的态度,来让人族放松警惕。 至于清晏的态度如何,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鲛族已经献上了族中最美的鲛人,这还不够表现诚意吗? 至于被献上的清晏,如果他顺从、臣服,就是一颗打入人族内部,且对鲛族有利的现成棋子;倘若他反抗、触怒人类帝王被杀害,那就是一颗弃子,鲛族与人族之间无数血债中较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诸多利弊权衡,在来的路上,在那漆黑无光的箱子中,清晏已经想得清楚,他还有惦念的、目前不知所踪的兄姐们,即便是为了重逢的那一天,他也不可以轻易地死去。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 在那个被叫作李贵君的男人闯入小院之后,清晏才发现鲛族的形势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严峻和危险,在那些人族权势的至高拥有者面前,鲛族的生死存亡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已。 他们甚至不用亲自去,只要一句吩咐,底下自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为他们达成。 那么,一旦大长老带领族人们开始了对人族的反扑,却不能彻底压下人族,之后迎接鲛族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清晏不敢深想,他只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 可以是让李贵君失去打压鲛族的权势,也可以是断绝毁灭这一切罪恶链条的源头。 身为鲛族的小王子,他可以不管叛乱的大长老,却无法对其他那些无辜的,本就生存艰难的族人们坐视不管。 母亲曾经说过,鲛族是海中的精灵,可是在岸上,鲛族不是人族的对手。 人类阴险而狡诈,那些心计,是莽直单纯的鲛人永远也不能匹敌的。 周明楚说的有一点清晏赞同,那就是权势,确实可以让他得到许多。 这些人类权贵,不就是靠着手中的权势,才能在海面上布下铺天盖地的人手和陷阱,只为捕猎他的族人吗? 那么现在,他就要反过来,去篡夺人族的权势,然后以此为矛,将他们打入谷底。 自从做下这个决定之后,他就默许乃至放任了女帝一日比一日更加放肆的接近。 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骗取对方的信任,等价交换,她图他的美色,他图她所代表的权势地位。 可是,当对方把君后之位捧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这一日日的得寸进尺中变了质。 他依旧想要君后的位置,可是,又好像没那么想要了。 他想要的是…… “不许咬自己。” 清晏将唇咬得发白,周明季看得心疼,以指抵住他的唇,强行将那饱受蹂躏的薄唇解救了出来。 “感动了?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她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一般,不甚在乎地说: “我说过,会给阿晏最好的,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君后一位,勉强配得上我家阿晏吧。” 心头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清晏忽然扑上来,双臂圈着她的腰身,把脸埋进了她的怀中,不说话了。 他说不出话,周明季却有的是话要说。 她抚了抚怀中美人顺滑的黑发,唇畔笑意温柔清浅: “所以,晏儿还没告诉我,到底愿意不愿意做我的君后呢。” 疑问句,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语气。 须臾,怀中响起一道闷闷的声音。 “愿意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周明季还是如同到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眉眼唇角俱弯,笑得分外愉悦欣喜。 低头,在那乌黑的发顶吻了吻。 “晏儿好乖。” 而后,抱起,放至床榻之上,拉好被子,为他吹熄烛火,道一声晚安。 一个晚上,来宝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她跪到了周明季的面前。 周明季执笔的手一顿,先她一步开口道: “来宝,你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回陛下,奴婢在您五岁之时被调到东宫,至今已有十六年。” “十六年,”周明季微微颔首:“这个世界上,唯有你陪在朕身边最久,母皇父后亦有所不及。” 来宝亦露出怀念神色:“蒙陛下垂爱,允奴婢随侍御前这么多年,是奴婢的福气。” 周明季颔首:“你虽是父后派来的人,却从没向他传过朕的消息,事事以朕的意愿为先,所以这么多年来,朕最信重的就是你。” 沉默片刻,来宝重重叩首,道: “奴婢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题外话------ 【黑匣子】 是你,一直都愿意的。 第八十八章 相思未肯休12 “那么,你的决定呢?” 周明季问。 来宝不再犹豫,坚定道: “只要陛下开心就好。无论陛下做任何决定,奴婢都誓死追随陛下。” 至此,周明季终于舒了眉目,脸上重新泛起笑意。 来宝是她身边最忠心的伙伴,但清晏亦是她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绝不会放手,想要永远捧在手心的存在,她不希望他们之间有冲突,来宝能自己想通,最好不过。 第二日,早朝。 众臣跪拜起身后,来宝便肃着脸上前一步,宣读了封后旨意。 “陛下,不可啊!” 李丞相第一个跪下来反对。 “鲛人乃是异族,封君已是荣宠至极,君后乃一国之父,岂可儿戏?” 周明楚自方才听到圣旨那一大片浮夸唯心的绝对不可能是出自礼部之手的溢美之词,眼角便不停地在抽搐,此刻见李丞相冒了头,也紧随其后站了出来: “李丞相这话,请恕本王不能认同。” 说罢,便是一段洋洋洒洒有理有据的辩驳之辞。 支持周明楚的官员大多知道她有扶持鲛人上位,与李贵君在后宫分庭抗礼的心思,也跟着附和。 虽不知陛下是抽了哪门子的失心疯,一意孤行要越过李贵君册封一个异族鲛人为君后,但对楚王的大业无异于是大有助益的。 封异族鲛人为后的旨意虽然闻所未闻,但周明季一意孤行,又有周明楚一派势力的力挺,李丞相一派虽然竭力反对,但终究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周明季当朝落定了此事。 可怜那李贵君,得封贵君两年多,宠冠后宫无敌手,满心以为后位必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连带着李丞相也多次在一些场合以皇帝的老丈人自居,哪想现在被一个异族鲛人横插一脚,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朝的哪个不是消息灵通,心思机敏之人,对李贵君禁足翊坤宫抄写佛经至今不得出的事可清楚得很呢。 一时之间,她们看向李丞相的目光也怪异了起来,有同情有怜悯,还有来自周明楚一派的,嘲弄。 李丞相焉能不知道她们的想法,余下的时间黑沉着一张橘子皮似的老脸,站在文臣队伍的最前列一句话不说,刚宣布下朝,她便甩袖离开了朝堂,比周明季走得还早,以行动表示她对周明季封鲛人为后这个决定的不满。 而周明季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爱走就走,难道还指望她挽留不成? 封后圣旨既下,半月后便是大典,很多流程和手续都要准备起来。 比如说,君后制服。 如何准备? 自然是量体裁衣。 清晏的情况又尤其特殊些,他没有双腿,只有一条铺展如莲华美瑰丽的紫色鱼尾,量体起来绝少不了近身接触。 打着自家小晏儿不喜被旁人触碰的旗号,周明季光明正大地夺过了绣郎手中的软尺,自己上手了。 养尊处优的帝王几时干过这些活,纵然有几个绣郎在旁言语指点,依旧是笨手笨脚得不行,一番翻来覆去的拨弄,弄得清晏衣襟微微凌乱,脸颊也泛起粉扑扑的颜色,几次抬眸欲言又止,又被她脸上太过认真正直的表情给噎了回去。 待到终于量完尺寸,清晏的耳尖已经红得几欲滴血,几个被派来的绣郎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戳双目一般的老僧入定姿态。 尺寸量了,但到时候封后大典上,君后总不能全程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走吧? 旁的且不说,那么大条鱼尾,三拜也不方便啊。 就在这时,来宝提出了一个建议。 “陛下,奴婢听闻太医院的大人们说,鲛人如若愿意长留岸上,是可以辅以药物化尾为腿的。” “什么?” 这事,周明季还真是第一次知道。 来宝道:“具体的奴婢不知,但可以肯定,确有其事。” 周明季又惊又喜:“快传太医来问问。” 然而这份惊喜,却在得到太医肯定的回复之后,打了折扣。 “老臣确实曾在古籍中看过鲛人化尾为腿的方法,乃是通过开刀,辅以一些珍奇药物,强行促使鲛人之尾分化成同我们一般的双腿。” 老太医脸上是迟疑和踯躅,明显还有后话没说,但光是听到的这一部分,已经让周明季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只是事关清晏,她还想了解得更清楚些,遂对太医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是。” 此法有些残忍,身为医者,本就有告知的义务,既然陛下问了,他也不吝将利弊说得详细清楚些。 鲛人本就不属于陆地,即便强行令其化尾为腿,也无法如常人一般自如行走乃至完成跑跳等剧烈运动,且在手术的过程中,鲛人需要承受极大的痛苦,稍有不慎就会因为感染或失血过多等死亡。 最后,老太医总结道: “走是可以走的,只是每走一步都似悬在刀尖上,刺痛难忍。” 闻言,周明季一下子皱起了眉。 老太医见了,还以为是她对着效果不满意,立刻跪下请罪道: “老臣能力不精,请陛下恕罪。” 周明季摆了摆手:“不是你的问题。” “行了,你退下吧,朕询问你之事,今日起便烂在肚子里,今后不许再对他人提起。还有,回去之后即刻焚毁相关资料,朕不喜欢今后再有人知道此法。” 老太医虽有诧异,但还是恭敬道:“是。” 陛下可真宠未来君后啊,看来宫中其他人说的没错,陛下的真爱又换人了。 不知那位鲛人君后是何等的天姿国色,嗯,下次可以和同僚换班,打着请平安脉的旗号去瞅两眼,只希望这位君后不要是个和李贵君一样的作脾气,否则以后宫里人的日子可就要难过咯。 “陛下……” 来宝还欲再劝,却被周明季抬手制止:“此事不必再提。” 来宝:“……” 她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来宝有时候能被自家主子给气死。 又不一定非要用古籍中的法子,可以让老太医再研究研究,可以让老太医再寻摸更安全的方子嘛。 封了这鲛人做君后,却连双腿都舍不得叫他化,那这夫郎娶回来做什么?每天晚上抱着他纯睡觉么? 第八十九章 相思未肯休13 峰回路转,回到长乐宫时,坐在轮椅上的清晏看见周明季,第一句话便是: “陛下,你知道鲛人开尾么?” 周明季面色微凝,凌厉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投向了来宝,手抚着清晏的黑发,语气却是轻柔无比: “晏儿从何处听说的?” 清晏摇了摇头,道:“没有人说,我本来就知道。” 鲛族有一位前辈,他喜欢上了岸上的女郎,想与她长相厮守,所以费尽心思研究出了鲛人开尾之法,移居岸上。 “有所耳闻。”周明季道:“但没有必要。” “阿晏,不需要开尾,你也是我唯一的君后。” 她说的是“我”,而不是朕。 她是周明季,也是明季。 小鲛人是女帝周明季的万千选择之一,可清晏,是明季唯一的选择。 这和清晏预想中的回复相差甚远,他有些诧异地抬眸,看见周明季面上神色,怔了一怔,心念微转,猜到了一些。 岸上,也是有为强行令鲛人化尾为腿的办法的。 不过那些利欲熏心之人想出来的办法,自然残忍又血腥,不如那位鲛人前辈研究的法子伤害小。 只可惜,那位前辈的下场并不好。 这点,就不用说了。 直到那位前辈成功开尾上岸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被人愚弄着,那女子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他,他的所念所爱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荒唐的骗局。 岸上的那群人从他第一次现身开始,就盯住了他,为了更好地获得鲛人泪,才设局做下一场邂逅,引得鲛人情根深种,以此来长久取得鲛人泪。 后来,那位前辈得知真相,彻底心死不说,也被那群心怀不轨的人发现端倪,最后九死一生逼进大海,回到族中没多久就咽了气。 竹篮打水一场空,恼羞成怒的骗子干脆对外公开了鲛人的存在,作为计谋落空的发泄和报复。 自那以后,鲛人的身份被愈来愈多的人知晓,人们贪图鲛人身上的珍宝,愈发加大对鲛人地搜索捕捉,以至于不少鲛人在毫无防备之下,成为人类取得鲛人泪的工具。 及至后来,那位前辈的事,变成了鲛人族中用以警戒后辈的例子。而开尾之法,也成唯有代代族长一脉才知道的禁忌。 “开尾是我们鲛族一位先辈研究出来的秘法,和陛下知道的法子可能不太一样。”他唇畔扬起清浅的笑意:“需要一些珍稀药材来泡几日药浴而已,之后就可以让鲛人在人腿和鱼尾之间自由转化。” “我想开尾。” 说着,他拉住周明季的手,轻轻晃了晃,放软了声音,低低道:“这是我们鲛族的机密,陛下会帮我保密的,对么?” 这是色诱,明晃晃的阳谋,周明季欣然接受。 “既然是你鲛族的机密,朕就不多问了,不过朕需要知道的是,开尾对你的身体可会有影响?比如,泡药浴会难受吗?对身体会不会有损伤?开尾后走路会不会疼?”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清晏晃了晃神,须臾,眸中染上暖意,毫不迟疑道: “不会,不会,都不会。” 周明季定定地看了他数秒,松了一口气,刮了刮他的鼻尖,道: “好,你把需要的药材列个单子,叫来宝去拿。” “嗯。” 终于就开尾一事达成一致的两人对视一眼,双双露出了笑意,只是其中原因各不相同。 清晏告诉自己,这是取得周明季信任必须付出的一点小代价。 如果他不主动提出开尾,在周明季心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那么,一旦薄情的帝王对这段建立在美色上的关系感到厌倦,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毫无意义了。 而对周明季来说,爱人主动要求开尾,无异于是一个表白。 他心甘情愿,永远留在她的身边。 即便明季再如何告诉自己,舍不得他疼,不该禁锢他的自由,到底还是难以掩盖自己在刚听到清晏主动提起此事之时,心底生出的那一丝卑劣的欢喜。 如清晏所说,鲛人的开尾之法,比老太医从古籍中知道的方法要温和有效的多。 只是,到底是把身体从原本的模样转换成另一种形态,说完全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清晏一直掩饰得很好,直到药浴的最后两天,周明季无意发现了他掌心月牙状的印痕,深深浅浅,最深的一道,已经结成了淡淡的小疤痕,在原本白玉般细腻无暇的手上分外刺眼。 周明季好气,有意想谴责一两句,可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和她在一起。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心头发酸发软,完全不舍得说自家小鲛人了怎么办? “陛下?” 坐在床沿的鲛人无辜地眨了眨眼,忽然唤了她一声,清冷的声线微微放软。 “……” 周明季别过头,视线牢牢盯住手中书册,暂时不想理他。 未几,忽然听到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大抵是清晏要下床。 小鲛人行动不便,每日除了轮椅便是靠她抱上抱下,方才轮椅放得有些远,他怕是够不到。 帝王想着,立刻绷不住了,再一次毫无原则地准备向自家小美人举白旗,正欲动作,却觉衣袖被人拉了拉。 周明季惊诧地转头,对上一双瑰丽无双的琉璃紫眸。 紫眸的主人不知何时将莲花般的鱼尾换作了双腿,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此刻正拉着她的衣袖眸光澄然。 再往下,衣摆底下露出一截光洁如玉的小腿来,那双足踩在雪白的羊绒地毯上,竟比地毯还要白上几分,白嫩可爱的脚趾在她的注视下,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蜷了蜷。 女尊国男子上衣下裳的制式正适合大尾巴的鲛人,但若是换作双腿,此情此景,就难免添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小鲛人许是还不适应双腿走路的感觉,身子有些吃力地轻轻打着晃儿,仿佛很快就要站立不稳。 周明季连忙把人抱进怀中,有些气恼地正要开口教育,却被他抢先一步捂了嘴。 “你别生气了。” 第九十章 相思未肯休14 “就一点点疼,主要是痒,不想让你担心才没说的。” 说着,见她还是没反应,他琉璃紫的眼眸里带了些忐忑,咬了咬唇,有些小委屈地说: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嘛。” “晏儿……” 周明季抵着他的额头,唇边逸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清晏伸手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肩头,掩去了眸中的一丝狡黠。 他都练了好几天了,怎么可能路都走不稳? 苦肉计√ 封后大典不日便至,在周明季的安排下,清晏提前一日被送到了太君后的母家将军府处,而后从将军府出门,帝后绕城同游一圈,回到宫中行册封之礼。 礼官高声念出祝词,行礼,授玺,帝后执手,群臣跪拜。 李丞相跪得不情不愿,李贵君身为后妃,更是连出现在大典上的资格都没有,遥遥望向太极殿的眼神简直像淬了毒。 但这些,现在都引不起今日两位主角的注意。 “君后殿下不必挂念,陛下此刻正在前殿与群臣饮宴,之后就会过来。” 叶阮瞧着那宽大袖袍下搅在一处的修长玉指,忍不住笑了一笑,温言劝慰道。 不安分缠绕的指节一下子顿住了,须臾,略显僵硬地松开,又咻地一下缩回袖中,红盖头下传来清越的声音: “嗯,多谢楚王君提醒。” 沉稳镇定,充满君后风范,嗯,应该没有丢脸……吧? 小鲛人有些迟疑地想着,又有些想摆弄自己的手指了。 周明楚虽然没说,但不妨碍清晏这段时间在宫中旁侧敲击,探问出她的身份。 而叶阮这位楚王君,自然也在他留意的范围内。 据说他体弱多病,是个出了名的病秧子,但却颇有心计手腕,令楚王对他爱重有加,甚少去其他侍君院中。 不过,就清晏这短短时间的接触下来,叶阮并不像个很有心机的人,相反,他处事缜密,周到贴心,言语令人如沐春风,相处起来十分舒服。 总之,比周明楚长得讨喜多了。 盖头底下,清晏悄悄撇了撇嘴。 叶阮听到这清越的天籁之音,忍不住晃了晃神,又想起了方才见礼时,无意间瞥见的那抹昳丽绝艳,如斯佳人,也难怪荣宠三年长盛不衰的李贵君也败在他手下了。 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喧嚣动静,叶阮侧耳听了听,笑道: “是陛下来了。” 清晏的听力只会比他更好,早已在听出来人的第一时间坐直了身子,眸光亮亮地往外看去。 虽然,能看到的还是只有红盖头下的这一方小小天地。 封后乃国之大事,按例,帝王该在前殿设宴,与臣民同乐。 但宴设了,周明季却只略坐了一坐,便拍拍屁股带着来宝走了。 她的表妹是干什么用的? 周明楚这个皇妹是做什么用的? 一个挡酒一个待客,她洞房,合情合理,安排满分。 反正太君后不在,全场她最大,谁也别想耽误她和君后贴贴。 说到周明季的生父,当朝太君后,那也是位任性的奇葩。 周明季登基之后没多久,他就离京前往溪宁山为先皇祈福去了。 一去两年未归,看过周明季送去的信,也只言辞冷淡地回了封信,大意是君后不是李慕容就行,周明季你自己爱咋咋地,别耽误我给你母皇诵经祈福,半点没有要回京见见女婿的意思。 底下的臣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十分懂事地端起酒杯围上了被女皇留下挡灾的那两位,寒暄的寒暄敬酒的敬酒,没提上头早早消失的女皇半个字。 一时间,正殿一片和乐融融。 进了寝殿,周明季第一时间挥退了叶阮等人,走向了自家等待已久的小君后。 看不见盖头下的神色,但周明季就是知道,他在等她。 按着礼部官员的指引,帝王拿起玉如意,视线落在那人紧张蜷在一起的手指上,忍不住扬了扬唇,一把挑开了红盖头。 盖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却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琉璃紫眸瑰丽而璀璨,嫣红的薄唇轻咬,满室烛光都在那绝艳人间的美貌下羞愧得黯淡了三分。 “今日的晏儿,很美……” 周明季喃喃着,忍不住越凑越近,然后在礼部官员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猛然直起腰来。 什么叫煞风景? 这就是。 礼部官员讪讪地笑着,竭力忍住抬手抹汗的冲动,冒着陛下婚假过后就被贬谪到不毛之地的危险,尽职提醒道: “陛下,您与君后还有合衾酒要共饮。” 求您别嫌老臣我碍眼,赶紧把那合衾酒喝了,老臣我不就可以滚了吗? 合衾酒,也就是俗称的交杯酒。 喝过合衾酒,不用周明季说,那官员快速地念完词,然后十分识相地“滚”了,步伐之快,仿若身后有狼狗在撵。 嘿,一个急着要洞房的陛下,和狼狗也没差了。 礼部官员心中想着,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出去后还拦了又想入内侍候的来宝,帮自家陛下关了个殿门。 陛下和君后之间那种黏糊糊的氛围……啧,娶夫郎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今晚回去也抱着夫郎睡觉,抱——两个! “怕吗?” 把人抱到了床上,周明季略微急促地喘着气,视线落在他红润的唇上,哑声问道。 tm的,那合衾酒里指定是加了助兴的东西,她现在下腹一片火烧,真是要了命了。 她眸中都泛起了些红血丝,模样瞧着有些吓人,清晏略略迟疑一秒,还摇了摇头。 而后,抬手,主动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 “陛下。” 如冰玉相击的清冷嗓音,轻而易举地勾断了周明季脑中的最后一根弦。 龙凤红烛整夜未熄,烛火颤抖摇曳,一次次跃动挣扎着想逃离被燃烧的宿命,却被那小小的烛芯所禁锢,只能不甘地继续被圈拢那分寸小空间之中,滴滴烛泪挣扎着滚落,像是在进行最后的抗争,又仿佛妥协的宣泄。 …… 没有太君后需要请安,一众来向新君后见礼的侍君们被放了鸽子,在正殿等了一上午,最后在午膳时间被打发了回去。 第九十一章 相思未肯休15 对,连饭都不留一顿,就是这么过分。 顶着超大黑眼圈的若笙必须要为自家君后申辩一下: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要怪就怪陛下不当人,把人扣在床上一起赖床,一赖就是一上午。 真·字面意义上的赖床。 一直到天色微明,寝殿内动静方歇,底下的小侍人把水抬进去的时候各个脸红心跳,头都不敢多抬。 就这,还能指望陛下和君后起来召见侍君怎的? 离开长乐宫的附近,几位侍君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满,出声抱怨道: “君后真是太过分了,我们一大早就去拜会,他竟然将我们晾在殿中,霸着陛下到现在还不肯放人。” 说话的侍君脾气略暴躁,是个不服输的小辣椒性格,没少因此而被李慕容针对打压,最讨厌某些人矫揉造作爱摆架子的臭德行了。 清晏这位君后之前在宫中风言不少,但除了一个至今被关在翊坤宫出不来的李贵君之外,并没有人见过,如今在这位侍君的观感中,他和李慕容的形象也没差了。 不,说不定还要比李慕容更作一些。 毕竟李慕容虽然也爱把人叫去,然后晾在那拿乔,但是最后总会出来见上一面再把人打发走,哪像这位君后,他们在长乐宫正殿坐了一上午,热茶喝得更衣了三趟,硬是连新君后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那位叫流云的宫侍告罪的话说了十数回,他都会背了。 “仗着陛下宠爱他,了不起了呗。” 旁边一位长相艳丽的侍君凉凉道。 “君后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啊?” 另一个长相清丽的白侍君小声问道。 这句话简直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就有不少侍君扬声怒道: “他还不喜欢我们?他现在独霸陛下盛宠,怎么也该是我们不喜欢他才对吧?” “就是就是,这新君后真是太过分了,一点都不贤德。” 最后几个字,不约而同的,音量低了下去。 虽然在座各位或多或少都是清楚自家陛下的性子,知道一百个贤德的君后,也劝不动一个颜控的狗皇帝。 但是,还是可以趁着周围没有宫人,口头上酸一酸的嘛。 “未必是君后吧?”旁边一位青衣侍君淡淡出声,打断了他们:“兴许是陛下不想放人也说不定呢。” 周围顿时一静。 怎么说呢? 就,道理大家都懂,但还是不想听啊。 一时间,几个侍君看向这位青衣侍君的视线都带上了哀怨。 “反正我不管,我不喜欢那个君后。” 暴脾气的侍君甩袖走了。 其他几个侍君面面相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原地只留下一两个和青衣侍君关系不错的。 “林哥哥,君后晾了我们这么久,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那位白侍君有些好奇,凑到他身边细声问道。 “我都有一点不高兴呢。” 林侍君摇了摇头:“君后不愿意搭理咱们,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倒觉得,他不想搭理我们才好呢。” 是有钱有颜有人伺候着养老不香吗?为什么要平添烦恼和皱纹呢? 林侍君是周明季在东宫时候的老人了,被太君后分过去的,对自家陛下的性子那是再清楚不过。 如果说被周明季捧在掌心里宠爱时也曾飘飘然过一阵,然而在新人入宫后,就迅速地清醒冷静了下来,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从此过上了安逸养老的悠闲日子。 而白侍君,他纯粹就是被家族拿来谋前程的牺牲品,送进宫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只,别说颜值没到那个档次,就算有,周明季也不可能忽然恋童癖发作对他下手。 因此,虽然看在身后家族的面子上,他顺利被太君后送进了东宫,但却从未承过宠,养成了一副过于天真娇憨的性子。 比如现在,他就傻乎乎地追问了起来:“为什么呀?我就很想让陛下注意到我呢。” 林侍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拉着他往自己的宫殿走去,一边细细为他说起了这其中的门道。 说完之后,白侍君终于懂了。 “林哥哥说得对!林哥哥,你太聪明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 那边,清晏醒来后,得知在自己熟睡之时,那些侍君已经来了又走,现在都已经午膳时分,昳丽的面庞顿时腾起两抹飞红。 都怪她! 拜托,每次刚一试图清醒就被在耳边一直哄着说天色还早,还有人给你揉腰拍背,这谁能不一口气睡到天光大亮啊? 何况他昨晚还几乎没怎么睡…… 想到这,清晏忍不住又羞恼地瞪了周明季一眼。 果然还是,都怪她! 周明季厚颜装作没看见,夺过流云手中的眉笔,毛遂自荐道: “让朕来试试。” 画眉,小情侣必不可少的亲密环节,当然不能错过啦。 流云愣了愣,不知想到什么,眼角抽了抽,依言退到了一边,只是面上的神色有些奇怪。 一旁端着水盆的若笙疑惑地看着他,不解他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陛下帮君后画眉,增进感情,不好吗? 当然不好! 来宝看向清晏的目光近乎同情怜悯了,而看向周明季……谢邀,这会只有恨铁不成钢。 选什么不好?居然选择描眉来增进感情,就算自家陛下在新婚第一天被自家君后扫地出门,来宝也半点不奇怪的,真的。 “周!明!季!!!” 周明季之前跟清晏说了好多次,可以直接叫她的名字,清晏都不肯,依旧恭敬而略带一丝疏离地口口声声唤着陛下,没想到大婚第一天就破功了。 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 那个什么,瞧那盛世美颜上两道比拇指还粗,尾端还分了个叉的“威猛”浓眉,小鲛人没在新婚第一天弑妻,足见这份三生三世的感情真的很深很真挚了。 周明季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画眉不行,还有束发嘛。 总之,绝对不能让夫郎怀疑她的能力。 画眉滑铁卢什么的,指定是原主不行,但束发,她是专业的。 好歹曾经待过仙侠世界呢。 ------题外话------ 对不起对不起宝们,真不是大大故意想渣更的,实在是,最近不是毕业了嘛,大大被抓去团(军)建(训)和入职培训了,大部分时候都要十点多才到家,白天也被培训老师如狼似虎地盯着,实在是找不到机会摸出手机给你们码字(>人<;)大大一定尽快调整作息和状态,争取早日恢复更新,你们一定要等窝啊宝qaq 第九十二章 相思未肯休16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清晏狐疑地瞅了她好几眼,最后也没松口让尝试。 帝王大婚,理应罢朝三日,普天同庆。 出于某些大家都懂的理由,周明季大手一挥,直接把三天延成了一周。 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也就难免会撞破对方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晏儿是想念家人了么?” 从前周明季带来南海的地质书册教他识字的时候,曾听清晏提起过几句。 他是鲛族的小王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只是现在都被抓上了岸,不知所踪。 说到这些的时候,清晏的眸底流露出隐藏得极好的怨怼,是对人族的,也是……对她的。 毕竟,周明季固然可以辩解,自己并没有下过捕猎鲛族的命令,但也不能掩盖她知而不问,疏于朝政,放任南部地区乱象四起,豢养鲛人之风盛行的事实。 更多的,清晏没说,她也只能从剧情中的只言片语里推出,鲛族大概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把自家小殿下献给深恶痛绝的人类帝王。 极大的可能,是内乱。 周明季之前就答应过他,会帮他把兄姐找到,让他与家人团聚,如今也再次郑重承诺了一遍。 “多谢陛下。” 清晏说着,心里却是没报什么希望的。 周明季捏了捏他的耳垂:“这声谢朕就收下了,但晏儿今后还是要少难过,多多吃饭才行,如若不然,等兄姐寻到,见你瘦了,不喜欢我这个弟妹怎么办?” “才不会。”清晏嘟哝道。 “嗯?”周明季侧目:“什么不会?” 是不会瘦,还是不会不喜欢她,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清晏道:“没什么。” 但郁郁的神色却是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下来,周明季看在眼中,终于放心了些。 在长乐宫过了三天没羞没臊的日子,眼瞅着皮薄的小鲛人在侍人暧昧躲闪的视线下日渐暴躁,濒临爆发,周明季直接祭出大招: “带你出去玩。” “累,不去。” 御花园有什么好去的? 清晏干脆利落地拒绝并且表示嫌弃。 “是吗?” 周明季挑了挑眉,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那看来朕只能独自出宫去咯~” “出宫?!” 清晏眼眸陡亮。 “对啊。”周明季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态度变化,依旧满脸苦恼:“朕也有许久没有去微服私访了,本来想着,你在宫中大抵呆闷了,想带你一起出去玩一玩,既然你不想去,那朕不如就……” “我想去。” 清晏急急打断她。 “嗯?”周明季愣了一愣:“怎么又忽然想去了?” “是不是不好意思拒绝朕?没关系的,你累就在长乐宫里休息就好了,朕有来宝陪着就行。” 清晏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就是故意的。 故意不告诉他今天是出宫,故意看他笑话,想要他求她,真是太过分了。 所以,清晏是绝不会…… “妻主……” “晏儿的声音太小了,我有点听不清,你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清晏看着摆明了故意装傻的某人,牙根着实有些发痒,心里默念了数遍人在屋檐下,这才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 “妻主,晏儿想和你一起出宫。” 心愿得逞,周明季笑得像只终于偷吃到鸡腿的小狐狸,十(终)分(于)大(松)方(口)道:“哎呀,晏儿想出宫就直说嘛,你不说妻主我怎么会知道呢?” hetui~!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出宫还需要靠她带,清晏绝对就……好像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好气哦,想想就更气了。 陛下封后,大赦天下,非但臣子们罢朝七日,民间也是一片喜气洋洋,街市大开,宵禁暂解,街上人流往来络绎不绝,瞧着很是热闹。 说是微服私访,其实是周明季的一时兴起,所以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两人在街上随意地漫步着,逛到某一处的时候,清晏的脚步忽然停了一停。 顺着他的目光,周明季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坐在墙角,面前的摊子上摆着许多编织好的,成双成对摆在一起的红绳,还有一些银镯银饰。 视线落在那些红绳上,她怔了一怔,有些失神。 见他们停驻摊前,那守摊的白发老妇笑呵呵地招呼道:“老身这摊子上的东西,两位贵人可有看上的?” 这老妇虽然衣着简陋朴素,却也打理得干净整齐,态度亲切而自然,浑浊的眼眸中没有半点见到上位者的恐惧和不自在。 “传说若是给心悦之人系上亲手编织的红绳手链,便是在姻缘簿上将她套住了,从此相知相恋不相离。不过现在愿意亲手编的年轻人不多咯,这些红绳手链都是老身亲自编的,两位贵人若是喜欢,不如买一对儿图个好彩头?。” “挺好的。” 清晏轻轻道了一句,却不知是在感慨些什么。 将思绪从久远的记忆中抽离,周明季抿唇,须臾,道:“你要是喜欢,就买。” 清晏摇了摇头。 他不是想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看见那红绳的时候,心口倏而闪过一丝刺痛,这才下意识地停了脚步。 听了那老妇的讲解之后,清晏更是心中空落落的。 就好像,他曾经也有过这么一对红绳,而后又失去过一样。 所以,看到这摊上编织精巧的红绳手链,心中只余空洞,而无渴求。 “不……” 拒绝的话才出口便被打断,人群忽然朝一个地方纷涌而去,人人面上带着新奇激动的神色,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 有几个人走得急,险些撞上清晏,周明季连忙把人拉到怀里,来宝和潜伏在四周的便衣侍卫迅速上前,护在自家陛下身侧,以免发生不测。 但在这一片争相朝前涌的纷乱中,也有人在逆着大潮流往外走,边走还在边讨论: “真是吓人,康王府又闹起来了,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可不是嘛,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唉,算了算了,习惯就好,反正这几天因为陛下大婚,上街的人多了不少,该卖的货都已经提早卖完了。” ------题外话------ 【黑匣子】 想要的不是红绳,而是那个收红绳的人。 【end】 下午参观项目邂逅暴雨,明天出门参加什么职场通用力沙盘,迷茫,那是个什么东西来着? 第九十三章 相思未肯休17 “我还差一些,等下人流散了还得接着摆一会儿摊。” 那小贩说着,看向旁边的人: “老陈,你这就回去了?不去康王府看看热闹吗?” “我才不去,有什么好看的?你要去?” “我也不去。” …… 几人交谈着远去,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大多都聚到离这不远的康王府看热闹去了。 再回头的时候,那老妇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连人带摊子不知所踪,周明季轻咦了一声,露出些讶异神色。 这么近的距离,方才他们那么多人,竟没有听到一点老妇收拾东西离开的动静,莫非是街上太纷乱听漏了? 来宝立刻紧张起来:“陛下,可有何处不对?” 周明季略一沉吟,淡淡道:“没有。” 人都走了,东西自然是买不成了,想了想,周明季侧首问自家小夫郎:“要不,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这一条街上的人,要么走,要么都聚集到了前面,摊贩也不做生意了,他们除了去凑热闹,好像也没有别的好选择。 “嗯。” 在这个偌大的帝都,所有人事都是陌生而隔着一层的,唯有周明季是真实,只要在她身边,去哪里对清晏来说都差不多,他自然是无有不可的。 远远地,便听见一个骄横的女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郡王称姐道妹?!告诉你,我母王只有我一个女儿,识相的就赶紧滚!” 周明季闻言挑了挑眉。 一个?远远不止吧? 来宝和几个便衣侍卫早已先一步上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给他们挤出了一条道来。 这种强行站位的行为当然引来了一些周围百姓的怒视,但当她们的视线扫过周明季身上虽然竭力走低调路线,但仍能看出华贵不凡的衣料时,都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有怕事的,还自发往旁边挤了挤。 在帝都这一个砖头下来都能砸到好几个权贵的地方,天知道这个陌生女郎是不是个和那康郡王一样的角色,万一等下一个不爽,也掏出鞭子抽她们怎么办? 让了吧让了吧,一个位置而已,哪有小命重要啊。 周明季刚进去,便听到一道鞭子破空的声音,一条乌黑的长鞭在她的注视下,抽到了旁边身形瘦弱的女子身上,一下子将她抽倒在地,背上的包裹微松,露出里面木盒的一角和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站在上首的那位康郡王手里握着鞭柄,满脸横肉,下巴高昂,一个顶得上被抽倒在地的女郎两个,可见营养之富足: “滚不滚?不滚本郡王再赏赐你几鞭。” 那来认亲的女郎的身上不止一道伤痕,想来在她们进之前就已经被打了好几鞭,此刻有些虚弱地匍匐在地,收拢散开的包袱和衣物,右手始终紧紧攥着一枚成色尚可的玉扣,在围观人群的议论声中缓缓抬起头来。 看清她的面容,周明季陡然眯了眯眼。 宋之初。 这位可不一般呢。 她是前世周明楚身边的得力干将,心腹谋臣,曾提出许多计策,助她平定了纷乱动荡的周朝,而后以一介寒门女的身份封侯拜相,羡煞天下读书人。 在原主留给她的记忆中,只见过对方两次,每一次都是低着头站在周明楚的后面,阴郁且沉默,存在感稀薄无比。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瘦弱无用,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郎,在后来一计惊天下,斥退外域异族二十余里,逼得早日占据帝都的叛军内乱四起,主动投降呢? 在后期,她还亲自搜罗证据参倒了康郡王府,送了自家嫡姐,也就是现在嚣张得意的那位康郡王宋汝英一份斩立决大礼包呢。 是被昔日看不上眼的私生女妹妹,而今风水轮流转,亲自监刑自己的那种惊喜哦。 见清晏眉宇微蹙,周明季开口道:“想帮她?” 说实话,看到宋汝英的行为,周明季也有些不愉。 好歹也算皇亲国戚,做事怎么就没点分寸呢?当街耍横打人,驱逐私生女妹妹,这不是败坏皇室形象吗? 周汝英的曾祖母是和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功臣,称帝后,开国皇帝就将其封为了异姓王爷。 吸取前朝因异姓王之乱而灭亡的教训,开国皇帝虽然大封功臣,授以爵位,却并未许下任何世袭罔替的承诺,最多是根据臣子们的功绩,许她们多延续一两代爵位。 比如周汝英的曾祖母,就被赐了三代不降爵,传到周汝英的母王那,刚好是第三代。 前康王才能平庸,却懦弱好色,虽然顾忌着府中悍夫不敢把人往康王府带,但外面的外室和蓝颜知己却一个没少,私生子女更是多得一只手数不过来。 从前活着的时候还好,有她压着,再有野心的外室和私生子女也不敢蹦到府中悍夫面前给她添烦恼,以免好处没捞着,先被前康王给厌弃了,大多走的是攻心路线。 等前康王一死,现康王上位之后,这些私生子女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各个都想挤进府中,在康王府三代积累的庞大财富上分一杯羹。 前康王刚逝世的那段时间,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外室和私生子女来康王府认亲,棺材在灵堂里摆着,跪在康王府门口哭丧的子女那是一个接一个,每天都有新面孔。 头七都没出,如今这位康郡王宋汝英就挥着鞭子抽跑了三个,就在府门口,也不避讳着人群,周边的百姓和摊贩看热闹都看习惯了,只当茶余饭后的笑料谈。 或许在宋汝英心里,越是消息传开,剩下那些低贱的私生子女有了自知之明,不敢再上门妄想认亲才好呢。 不得不说,这一招虽然又蠢又毒,但也算有效,后面再来认亲的人真的少了许多。 毕竟,上门好处分不到,还要白挨一顿打,这账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算。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 比如这宋之初。 比起前康王的其他外室,无论是自己攀附还是被作为礼物送上,好歹在外都有一处安身之地,从前在前康王身边攒了不少家私,即便今后不改嫁,独自过活也能衣食无忧。 第九十四章 相思未肯休18 前康王别的不说,在这方面还是很大方的。 但这宋之初的爹亲,却并不是前康王的外室,而是前康王在外办公时,一时起意哄骗的一个乡下小郎君。 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也会想要尝点清粥小菜换换口味。 不过,打打野食还行,把人带回去是万万不可能的,前康王事儿办完,就把人丢在村里,自己回京去了。 当时说的是等回去说服家中母父,再派人来迎他,还随手留下了一枚路边买来的普通玉扣作为信物,想当然的,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宋之初的爹亲从满心期待到逐渐怀疑,再到被好心人揭破那枚玉扣只是街上两角银子就能买一枚的烂大街货色,终于彻底失望。 可那个时候,他已经不顾家人劝阻生下了宋之初,被赶出了家门,穷困潦倒,形容憔悴,再也没有了退路。 好在,宋之初的爹爹也不是全然的傻,曾偷偷藏下了前康王的一件贴身小衣,衣物边角处绣着那人的名字,是两人之间关系最好的证明。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毁了,但宋之初却还有希望,他的女儿是王爷的孩子,天生的贵人,不该跟着他一个山野村夫一辈子在乡下吃苦。 如果女儿能被认回王府,那他这一生也不算白活。 抱着这样的信念,宋之初的爹爹拼命地打工攒钱,送宋之初上私塾,给宋之初攒上京的路费,终于在年初攒够了送她上京的盘缠。 但也因为太过高兴,夜里躺下,就再没爬起来,临死之前,还执着地抓着宋之初的手让她去京城认祖归宗。 宋之初在来京城后,并没有急着上门寻亲,而是先打听了一番康王府的情况。 说实话,在了解之后,她心中对母亲的那点仅剩的憧憬也消失不见了。 即便自己的日子过得再苦,宋之初的爹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他的培养和教育,因此,宋之初的心里也是有一点属于读书人的小傲气的。 在她看来,一个死人,一个花心风流,直接导致她和爹爹这十数年来辛苦生活的浪荡女人,有什么可值得向往和期待的? 更别说她来的时候,那个名义上的母亲,早就已经归天了,现在主持康郡王府的,是她名义上的嫡姐,一个张扬跋扈的浪荡女,玩弄起男人来比前康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认亲的结果宋之初心中早有预料,可这是自家爹爹临死之前的意愿,她必须走这一趟,仅此而已。 那根能表明身份的簪子早在上门之初就被宋汝英指派家丁强行夺走了,宋之初抬起左手拭去唇角的血迹灰尘,右手将那枚玉扣攥得近乎碎裂,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今日之辱,她宋之初记下了,来日必报。 “不想帮。” 清晏抿着唇摇了摇头。 他方才看了宋之初好一会儿,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同情或者怜悯,只是忽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有些失神,仅此而已。 第九十五章 相思未肯休19 被族人出卖,送到离南海千里之外的帝都,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扫地出门呢? 他还是心心念念着想回去,可没有兄姐的鲛族,现在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家吗? “那就救吧。” 小鲛人的神色有些黯然,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周明季一锤定音道。 清晏:……? 感觉我们鲛族和你们人族好像有什么交流障碍的样子。 那边,宋汝英出口的话语越来越难听,甚至辱及了宋之初的爹亲,手中的长鞭也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她的身上,脸上露出恶毒快意的神色,俨然已经从最开始的单纯驱赶,变成了虐打泄愤。 宋之初一次又一次地被抽倒在地,却并无任何低头求饶的打算,而是咬着牙在围观人群指点唏嘘的议论声中艰难地爬起,周身的气息愈发沉郁阴冷。 清晏心中一紧,微蹙眉,敏感地察觉到了危险。 玩味的视线在宋之初身上掠过,周明季一个眼神,深谙自家陛下心意的来宝便心领神会,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郡王殿下,当街打人怕是不妥吧?” 宋汝英见有人胆敢出来搅局,当即英眉一扬,眼中积蓄起怒气,张嘴正要斥骂,却在看清来宝的面容后陡然一噎,已出口的话硬生生地转了个弯: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本郡王面前、前……前玩忽职守,见到有贵客来也不知道及时通禀,怠慢了贵客,真是岂有此理!!!” “不知郡王殿下口中的贵客是谁?”来宝微微一笑:“若是在下,贵客不敢当,粗鄙下人,承蒙家主看重,在外略有几分薄面罢了。” “若是我家家主大人,那就更是不必了,康郡王府门槛高,岂是等闲人想进就能进的?” 这是把方才她叱骂宋之初的话语又原样还了回去。 宋汝英本就额冒虚汗,在心中直打鼓,隐隐有所猜测,此刻被来宝意有所指的话语证实,当即脸色一绿,身子摇摆了好一会儿,差点吓得昏过去。 可惜啊,平日里养得太好,营养富足高大壮实,想昏过去也挺难的。 反正宋汝英努力了半天,不但没有成功昏厥以逃离这个危险的处境,反而一个不小心,就同人群中似笑非笑的周明季对上了视线。 这下想晕也不可能了,宋汝英一手背到身后,悄悄掐住自己的大腿,把自己掐得那是一个激灵,强忍着龇牙咧嘴的欲望,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误会,都是误会,我康郡王府的门槛不高,一点都不高……不不不,高,门槛高,但是再高的门槛,家主大人也是配得上的……” 好歹也是一位郡王,宋汝英怎么可能不认识当今陛下,和她身边最倚重的总管来宝呢? 既然躲是已经躲不开了,那还不得赶紧找补找补,争取在陛下面前挽回点印象分? 她拉着来宝,眼神不住地往周明季的身上巡梭,说着说着,一不小心瞥到她身侧的清晏,竟是瞬间看得痴了,连口中的话语也卡壳了一秒。 第九十六章 相思未肯休20 “郡王殿下?” 来宝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人回神。 再看下去,这康郡王府明日是真的不用存在了。 “啊,哦,哦。” 宋汝英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珠子却还牢牢盯着清晏面纱也掩不住的昳丽眉眼,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把口水。 还好没有流出来。 下一秒,她就被周明季眸底沁出的冷意给吓得一哆嗦。 完球! 宋汝英猛地回神,想到能站在周明季身侧的人的身份,以及京中有关陛下历任“宠妃”的一些传闻,顿时心中大呼不妙。 逃过这一劫,之后她堂堂郡王,想要什么美人没有?怎么刚刚就一个没忍住,对着陛下的新欢犯了痴呢? 她自己就是女人,自然懂得女人的心态,若是她府中的男人被别的女人用如此觊觎的神色盯着,她必然是要大发雷霆,让人把那家伙的眼珠挖出来喂狗的。 果不其然,周明季眯起了眼,毫不吝啬地给了宋汝英一个危险的冷笑,用口型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你,完,了。 宋汝英立刻面如死灰。 围观的百姓一脸新奇,不知道这方才还高傲非常的郡王殿下为何忽然换了一副面孔,莫非这位新来的女郎,背后家主的官位比郡王还高不成? 比郡王还高,那莫不是……王爷?!!! 围观百姓顿时肃然起敬。 自觉对和来宝等人一起来的周明季等人退避三尺。 把后续的事全丢给来宝,周明季略显幼稚地瞪了宋汝英一眼,转身牵着自家夫郎的手往围观人群外走去。 大好的日子,她是出来和夫郎约会度蜜月的,可不是用来处理别人家的家庭纠纷和研究卤流氓猪的做法的。 出宫逛了一圈,清晏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具体看他那悠悠垂在湖面上,有一下没一下撩拨着湖水的,紫莲花般绚丽耀眼的大尾巴就知道了。 周明季看得心痒痒,忍不住伸出了咸猪手。 敏感的尾部被触碰,鲛人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移开了自己的鲛尾,然后就收获了某个色胚委屈巴巴的眼神。 清晏:…… “晏儿真好~” 垂涎已久的大尾巴就这么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周明季心满意足,干脆直接抱在怀里上下其手,莹润微凉的鳞片在指腹下游离而过,手感好极了,间或还会激起一二鳞片主人的敏感轻颤。 周明季摸着摸着,纤手便逐渐往上攀爬了,鲛人狐疑地往下一瞅,顿时嘴角抽搐不止,偏那个罪魁祸首面上还一脸坦然正直的神色,恍若当真只是在单纯地品鉴鲛尾一般,口中赞叹不已。 这种人,我们一般称其为:衣,冠,禽,兽。 清晏软了身子,琉璃紫眸中波光粼粼,语气带了抗拒:“别,不要在这里……” 不要在这里=是回寝殿可以=现在回去 周·国子监特优甲等生·明·阅读理解大师·季立刻在脑中做完等式,把人一把抱起来就走。 “听你的,那我们现在回去。” 清晏:……?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是不是,又被这家伙套路了? 第九十七章 相思未肯休21 “殿下,这边都是尚宫局最新送来的款式,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侍人轻言慢语着,将手中的鎏金木盒掀开,呈到了他的面前。 清晏闻言,先是抬眸瞥了他一眼,待看清他的面容之后,眉宇微不可查地一蹙,而后视线又重新落回盒中,抿着唇不发话。 旁边的流云有些探究地凝视了木露数秒。 这木露平日在外院洒扫,看着是个踏实本分的性子,没想到也会抢着在主子面前出头。 不过,也都是人之常情,木露既然有心上进,流云自然不会做那拦路的恶人。 “君后您再看这一层,这里面放的是尚宫局这季最好的……” “唔,尚宫局那群滑头给晏儿送什么好东西了?朕也想看看。” 木露还在解说着,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倏然从外间传来。 听到周明季的声音,清晏瞳孔骤缩,猛地将鎏金木盒给盖上了,盒盖与盒身相撞,发出砰地一声沉响,分外突兀,一如他此刻慌乱的心跳。 “怎么了?盖得那么急做什么?”周明季走到他身边,有些好奇地玩笑道:“莫不是里面有什么秘密不能叫朕知道不成?” 说着便要伸手去开那鎏金首饰盒。 草包女皇估计看不出什么,他不能自乱阵脚。 木露托于盒底的手不知何时捏紧了盒子,低垂的眸子紧盯着清晏线条优美的下颔,强作镇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实则心中已经打起了如果等下被周明季发现不对时应该如何回话的腹稿。 “没什么好看的,我一个都不喜欢。”清晏拦住她的手,对木露道:“拿下去吧。” 说完,他故作自然地对流云吩咐道:“把库房里的暖玉簪拿来。” “是。” 流云应声往外走,木露连忙跟上。 “暖玉簪?是之前送你的那一支?朕还以为你不喜欢,之前从没见你用过。” “你送的太多了,用不过来。” “那今天怎么想起来它来了?” “尚宫局送的都太丑了,晃得人眼睛疼。” …… 周明季忙于和清晏讨论尚宫局的审美,注意力早已从他身上移开,踏出殿门时,木露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这次的行动还是太仓促草率了。 可谁想到这草包女皇宠起君后来,居然比当初对李贵君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是走到哪带到哪,从早到晚片刻不离。 他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向那位鲛人君后传话,只能借着尚宫局来送首饰的机会,主动请缨,花了一些银子打点,这才趁着送首饰的时候,把信息藏在首饰盒中递到那鲛人君后的面前。 方才那一段时间,足够让君后接受到他需要传达的信息了。 首饰盒中的那些信息还需要销毁,因此,木露主动对流云道: “流云哥哥,既然君后不喜欢这些首饰,不如我跟你走一趟,把这盒首饰也一起放到库房里去吧?” “也好。” 流云点了点头,同意了。 第九十八章 相思未肯休22 暖玉簪拿来,清晏架不住周明季的歪缠,又或者是心中有几分心虚,同意了让周明季来给他束发。 意料之外的,她的手艺还算不错,虽然略有些松散,但也算有模有样了,配合地夸奖几句,果不其然得到了某个幼稚鬼得意洋洋的自吹自擂。 方才那名叫木露的侍子带来的信息叫清晏有些心神不定,因此,他坚决拒绝了周明季要带他去紫宸殿的邀请,表示想在宫中补个觉。 周明季的视线落在鲛人的腰背部,仿佛能透过雪青色的腰封看见其中纤瘦柔韧的腰身。 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唔……这么说的话,晏儿是很有必要多休息一会儿,免得总是动不动就说累。” 他什么时候动不动就说累了? 清晏先是莫名,待注意到周明季的视线所在,登时恼羞不已,面色时黑时红,后槽牙痒痒的,很想一口咬死某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他为什么会累?谁干的好事这女人心里没点数吗? 呸!臭不要脸!!! 一块小垫子砸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大型粘糕牌女帝,清晏变尾为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哼哼地回了内室。 直到坐在内室的床上,他的双颊都仍有浅淡的绯意未褪,为那张昳丽的脸庞更添几分鲜活艶色,流云看在眼里,心中再一次为自家君后殿下倾世无双的颜值而惊叹。 不愧是能从以美艳出名的李贵君手里夺宠的存在啊。 “你跟进来做什么?” 清晏见他走到自己的身侧,却迟迟不说话也不见走人,不由有些奇怪地问道。 流云恭敬道:“奴服侍君后就寝。” 清晏:“……” 哦,刚刚是用这个理由打发了周明季来着,但他又不是真的要睡回笼觉。 想起方才首饰盒底的那枚嵌珠金簪,清晏眸光黯了黯。 周明楚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她已经助他成功上位,现在,是他该付出回报了,出手处理李丞相在宫中势力的时候了。 “流云哥哥,流云哥哥……” 殿外传来侍子小声的呼唤,一声接着一声,听起来很是焦急,鲛人对声音敏感,清晏一下子就听出在殿外的人是木露。 他又来做什么? 清晏忍不住蹙起了眉,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抗拒,但还是道:“把人叫进来吧。” 流云依言把人唤了进来。 先是故作忐忑地看了上首的清晏一眼,这才诺诺地将早已备好的腹稿尽数说出。 众所周知,后宫宫权一般由君后掌管,只有帝王尚未立后或君后犯下大错不宜执掌宫权的时候,才会交由太君后或者其余位份较高的君侍来打理。 按规矩,在帝后大婚后三日内,代掌宫权的李贵君就应该整理好账册,带着宫令前来请见君后,并移交宫权。 但李慕容打着自己被禁足的借口,非但帝后大婚后第二日未随其他君侍一通前来拜见新君后,移交宫权之事更是一拖再拖,仿若从来没有这事一般。 第九十九章 相思未肯休23 时至今日,帝后大婚已有半月,后宫中分拨调派的实质权力仍掌握在李贵君的手中,每日都有男官进出翊坤宫向他禀报各项事宜。 因此,后宫中的侍人早早分成了三派,一派认为君后现在独得圣宠,又名正言顺,当之无愧是后宫第一人,必须得赶快巴结讨好;另一派则坚信圣宠易变,手握宫权,背后又有李丞相支持的李贵君才是宫中实质上的主人,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现在正是他们表现的好时机。 还有一派是墙头草,左右逢源,哪边强势往哪边倒,这个暂时略过不提。 方才若笙迟迟不归,就是因为在领俸禄时遇到了李贵君身边的一等侍人如意。 那负责发放俸禄的管事明显是李贵君一派的,对如意百般奉承讨好,恭敬递给他的荷包里分量比一等侍人应得的不知道沉了多少。 分明若笙就排在如意的后面,可对方却像没看到一样,径自给其他翊坤宫的侍人都发过了俸禄,才在若笙的再三催促和提醒下不情不愿地把当月的俸禄发给了他。 一个老旧的荷包,塞着几块颜色微黑的碎银,也不知道那管事是从库房的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这么磕碜的货色来侮辱人的,当真是费心了。 不单是若笙,其他同他一起去领月银的长乐宫侍人也遭到了类似的待遇,或者说,更加过分的对待。 若笙性子软糯,不善与人争辩,本来当时是忍了的,他手底下的侍人见他这样,也只能忍着,最多是心中暗自不忿罢了。 那些被来宝总管撤走的前任们的下场还历历在目,没有带头鸟,他们谁都不敢做那个出头的椽子。 可谁想,也许是因为若笙表现得太好欺负,那个翊坤宫的如意见了,竟然开始得寸进尺,拉着那管事一唱一和,用言语讥讽挤兑起若笙和他的主子来。 这下可是捅了娄子了! 若笙当即就气红了小脸,磕磕绊绊地同如意争执了起来。 如意上次没跟李慕容去小院找茬,幸运地逃过一劫,不知道得罪陛下新欢的厉害,依旧沉浸在昔年自家主子宠冠后宫,连带着翊坤宫侍人也满宫横着走,到哪都是被巴结对象的美梦中,磨刀霍霍地要帮自家主子跟那个异族鲛人争宠都来不及,哪里会愿意在这个若笙不知道怎么上位的小软包子面前让步? 又是一波阴阳怪气的输出,把若笙说得差点气哭。 而若笙,他这边的侍人都是在长乐宫伺候的,谁不知道陛下对他们家君后的宠爱,翊坤宫这些讨厌鬼小小的欺压他们,来宝总管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可要是辱及了君后…… 方才就被管事区别对待弄得火大无比的侍人们对视一眼,各自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一撸袖,一撇嘴,把战斗力约等于无的小辣鸡若笙往身后一拉,直接和对面翊坤宫来的侍人对吵了起来。 若笙:??? 第一百章 相思未肯休24 这架越吵越大,最后,两边侍人直接打起来了,揪头发拧耳朵踹要害,泼夫闹街,好不热闹。 事情闹得大了,那负责发放月俸的管事才知道不好,连忙又开始劝和。 可哪里来得及? 最后,这消息当然是被通报到了两宫贵主处。 若笙自觉相貌有损,形容狼狈,不敢往他面前来,现在躲房间里上药去了。 听木露说完,清晏陡然冷了脸。 在流云看来,这是君后权威被李贵君冒犯的怒火。 李贵君身边的如意这么做,摆明了就是没有把君后放在眼里,君后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有清晏知道,这是对周明楚的不满。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巧合,所有事都恰好赶在木露传完消息后出现,就算真的是,也一定有周明楚在背后顺水推舟,煽风点火,架着他和李慕容对上。 她这分明是在逼他动手。 虽然时至今日,他和李慕容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忽视,早晚有再次爆发的一天,但主动出手,和被强买强卖,是两回事。 周明楚,呵。 清晏敛眸,平复了心绪,吩咐道:“去宫外守着,看到陛下过来,立刻告知我。” “是。” 木露知道他是要有所行动了,面上露出喜色,磕了个头响亮地应了一声,出去了。 于是,周明季来到长乐宫的时候,就收获了一个蔫哒哒的小夫郎。 “发生何事了?” 不悦的视线第一个投向了站在旁边的流云。 方才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会儿就不高兴了? 莫非,又有人欺负她家小晏儿了? 周明季脑洞大开,立马安排了好几个版本的阴谋论。 流云早就得过交代,此刻自然是当仁不让地上前,一五一十地将方才的闹剧给讲了出来。 小鲛人单手支着腮,羽睫微垂,状似低落,紫莲花般的鲛尾铺陈在地毯上,鲛尾末端一下一下轻点着地面: “我知道,他们都在背后笑我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君后,手里没有宫权,早晚有一天会失去陛下的宠爱……” 明明是提前想好的以退为进的台词,可不知怎么的,越说越是郁闷,语气也带上了一抹似有若无的怨念。 周明季沉吟了一下,问他:“那晏儿想要宫权吗?” 她沉吟? 她竟然沉吟? 她为什么会沉吟? 难道她真的不想给他宫权? 清晏紫眸中一下子腾起两撮小火苗,原本被赶鸭子上架的两分需求变成了十分的胜负欲,他今天还非就跟那个宫权过不去了! “想要陛下就会给我吗?” 小鲛人眼巴巴的期待模样叫人心软,周明季自然是舍不得拒绝的:“当然,你是朕的君后,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权利。” 李慕容霸着宫权装死的事周明季不知道吗? 不,她当然是知道的。 只是原先想着,清晏是与世无争的鲛人,大约不愿意管理宫中的那些琐事,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李慕容继续执掌宫权。 反正,她只要让来宝多看着长乐宫,不让李慕容有再过来作妖作死的机会就行了。 但现在看来,是她想岔了。 第一百零一章 相思未肯休25 清晏不管在哪个世界,都还是那个清晏,他有自己想做的事,也有那个能力做好。 他更喜欢以自己的方式走到她的身边,与她比肩而立。 上个世界的时候,杜清晏和她的关系在公司年会上意外被揭开,盛氏内部不是没有质疑他的声音,同期的实习生联合起来排挤他,前辈们或是巴结讨好或是忌惮疏远,可他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让所有质疑诋毁的声音销声匿迹。 后来的后来,盛氏董事长和她家法务总监大人的爱情故事不知被哪个磕疯了的小职员发到了网上,甜得一群网友嗷嗷叫的同时,还莫名引发了一波求职热潮。 求职者们表示:近距离磕cp什么的,真香。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清晏终于满意,斩钉截铁地回道:“想要。” “陛下方才说了,晏儿才是陛下的君后,所以,属于君后的宫权怎么可以握在一个贵君的手里?” 清晏说着,眸色暗了暗。 现在,他才是她的君后,是最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吗? 周明季收回思绪,看着面前气鼓鼓,吃醋而不自知的小夫郎,忍不住弯了弯唇,一口应下:“好。” 她让来宝走一趟翊坤宫,勒令李慕容尽快移交宫权。 如果说旁人,哪怕是清晏派流云去,最后可能也只有一个敷衍拖延遥遥无期的结果,但来宝…… 就这么说吧,她离开长乐宫的时候,顺手把路边的两队禁军给捎上了。 一路浩浩荡荡地行到了翊坤宫,禁卫军站成一排,虎视眈眈地盯着装睡装晕耍威风的李慕容,硬生生盯到他没了任何法子,叫如意拿出了印信册录,一一交接清楚,这才挥一挥拂尘,不带走一丝云彩地回去交差。 等周明季知道的时候:……? 不可置信叹为观止大感震撼,还有那么点意料之中。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 那当然是因为第二天一上朝,李丞相就气冲冲地站出来把来宝给参了啊! 堂堂一国之相,放着好好的正事不做,参帝王随身伺候且隶属于后宫的大总管滥用职权以下犯上什么的,也算是一种奇葩了。 当然,来宝敢做,自然是有恃无恐,知道周明季会站在她这一边的,那什么,奉旨办事,最多是中间手段微妙了点,不耽误她是陛下最信重的来宝儿,懂? 李丞相的参奏,最后被周明季轻飘飘的一句“丞相如何知晓朕后宫之事”给噎了回去。 等人满心不甘地退回队列之后,她瞥一眼侧后方正抱着拂尘,喜庆圆脸上挤出一抹大大讨好笑容的某人身上,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移开了视线。 周明季……周明季心情就怪微妙的。 上个世界,上上个世界,都只有她坑身边人,看着他们一脸憋屈又无语的份,怎么这个世界,她居然在来宝身上体会到了一种,强行被背锅的复杂心情呢? 瞧瞧李丞相方才那个眼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