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斗术》 第一章 小酋吟诗 炎国,自太祖起兵灭夏建国,已历经十代。 而今,正德三年,天下太平无事。 正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大炎国祚日益衰落。 君子无能,奸相乱政。 一时间烽火四起,天下大乱。 正有云贵土著叛乱。 海疆倭寇侵边。 西北羌戎独立。 外加中原地区黄河泛滥、瘟疫肆虐。 就连远在东北的长白山部落群时时挑衅皇权,略边抢夺不止。 正德帝趣委将平乱。 以镇南王领四川兵力入主云贵。 靖海侯次师黄海御倭。 二皇子授封大将军王,领兵十万赴西域平叛。 诏河南总督、两广总督抗击疫情,赈济群众,以定中原民心。 而东北长白山部落素来剽悍,不服皇权管教,正德帝正为派遣何人坐镇而烦恼。 时奸相杜嵩甚得帝心,遂提议教秦皇岛总兵官李胤承坐镇辽宁,以抗北虏,安定京左。 帝欣然允之。 且说李胤承奉诏,合家即日赶赴位于沈阳的大辽总兵府上任。 李胤承是个百年不遇的将才,上位之初,便大刀阔斧整顿军纪,不出一月,将老弱病残全部罢免,留下青壮,日以继夜地刻苦训练,竟打造出一支强有力的斗术军队。 当地人美称“大辽斗术军”。 打得那帮长白山部落野人叫苦连天,再也不能靠抢夺关中人来维持生活,只能够在原始森林中渔猎来过活营生。 李胤承因镇辽有功,皇帝钦赐匾额“威震辽宁”,特加封为“镇辽侯”,一举登得帝国核心阶层。 此时的沈阳总兵府门庭若市,皆是道喜恭贺的同僚下属等一干当地官员。 就连之前那些叛乱造反的长白山部落的首领们也来巴结,甘愿俯首称臣。 这一日,群贤毕至总兵府。 李胤承设宴款待,一时诗兴大起,随口作了句: “雕弓已廿年,鸣镝在胸前。” “至今心不死,未损一片天。” 道在座可有以“武力”为题者,无论五七言,不限韵,只要体现尚武精神则可。 在座的那帮辽宁文官两手不沾鲜血,哪里有这般豪迈作出的诗除了词藻华丽之外,都缺少一股豪气。 再就是一干受降的长白山部落酋长,大老粗文字不识一个,空有蛮力,连半个字都吐不出口。 李胤承叹息良久,无奈正想作罢。 但见西南角花荫席间有一个身着虎皮袄的少年站起身来,呷了口酒,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在座众人皆是一愣。 瞬间,场面宁静安静了起来。 “——东方御寇!你胡言什么!” 东方御寇的父亲叫哈达虎,也是长白山部落之一,是最早向大炎王朝投诚者。 “侯爷,小儿不懂礼数,还望原谅。” 李胤承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东方御寇。 只见他身长八尺,凤眼如炬,遂笑道:“你叫东方御寇” “正是!” “多大了”李胤承饶有兴致地问。 “二十有五。” “尚在弱冠。好!” 李胤承面带笑意来到东方御寇的面前,见此人不卑不亢,倒是块材料。 “适才的诗,是你事先作好的吧” 东方御寇道:“我们长白山人世代尚武,这种诗词,张口便来。” 众人听了他的话不禁感到吃惊。 能写出这首诗显然是需要很强大的功底,一个部落草民,怎么能够张口就来呢? 李胤承也不信他能够张口就来,叫他以“平水韵”再作一首,须带有“胡、关、月”三字。 东方御寇稍一寻思,张口便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是语甫毕,席中一官员大喊了一声“好!”。 瞬时,掌声雷动,皆起立围观东方御寇,不禁肃然起敬。 李胤承乐得一把握住他的手,将御寇拉至中央,赞道:“好才学!小子,你师承何人” “师承……”东方御寇有些吞吐。 “不会是自学成才吧?” 李胤承看向哈达虎,问:“你这儿子是块材料,今日我当着众人的面,将他收入门下,你可愿意” 哈达虎吓得忙跌出酒席,来到李胤承面前磕头拜道: “小儿愚莽,恐不能悉心照料侯爷。” 李胤承笑道:“放心,你儿子经过我的调教,不出几年就会成为我大炎国的栋梁之才。” 此时,有一公子展扇嘲笑道: “东方御寇,你当在座之人只有你会抄读唐诗宋词论诗词,毛公润之自当千古无二,你为何不直接抄了来,博得大家的青睐,岂不更妙” 什么! 东方御寇面容巨变! 自己从未想过,眼前这个偏偏少年公子竟然也和自己一样,是一名穿越者! “这位是京城左都御史赵南家的大公子赵广吧?”李胤承问道。 赵广道:“正是!晚辈拜见侯爷!” 李胤承道:“赵家世代书香,尤其是令尊文领江左,世侄文采必是斐然,值此借酒吟哦,不甚快意” “不敢。适才见侯爷正堂悬挂着开原靛弓,遂得几句。见笑!” “夜按皇舆视辽东,哀叹只身各不同。” “望学廷弼为督左,却嫌无识空引弓。” “好!”李胤承喝彩着,“望为督佐,内敛沉稳!——御寇,你也来!” “是!” 既然有第二个穿越者在此,却不能够拿‘唐诗’来应付了。 东方御寇沉吟了一刻,吟道: “剑气尽逼斗光寒,擢封龙虎望呼兰。 “含匣灵机藏锦绣,箭镞飞射小金湾。” “拥兵十万当示弱,怎得一马入渝关?” “手握生杀当杀之,莫到纵之空叹难。” “欲得太平升景世,唯有歼灭十方安。” 洋洋洒洒吟完诗句,席下许多人都交头接耳,说的是这个长白山外族之人怎地有这般才情,心中怎地有这般傲气,看来不可小觑。 李胤承听了这诗,半天没有说话,只拿眼打量东方御寇。 “小小年纪,字里行间居然有这等杀心……” “这首诗透漏着阴气毛躁,若不好好管教,此人将来必成祸水。” “来啊!” “带走!” “充军!” 东方御寇没想到只是几句有感而发,却令镇辽侯这般动怒,竟要将自己发配充军! “御寇!还不快向侯爷请罪!”父亲哈达虎喊道。 可东方御寇却不屈服,横眉硬声地说: “我何罪之有难道为了这几句诗词不成好厉害的文字狱!” “你这野诗反心昭著,若不除你,必为国害!”李胤承拔剑震臂,径刺了过去。 东方御寇掀翻坐席,纵身跳到他身后,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将剑卸下,威胁道:“谁都不许动!” 一时间,总兵府大乱。 房上檐下俱布满斗术者,大门也被精兵围个水泄不通。 众人忙劝,生怕镇辽侯会死在他的手中,那么在座的官员将会全部受到牵连。 而此时的李胤承临危不惧,虽入敌手,却也极为从容。 “你不要乱来,这样会连累你的族人,你想成为公敌么?” 东方御寇道:“闲话休说!叫你的人让开!” “你以为你还回得去” “有你在手,谁能阻我” “小子,你太天真了!” 李胤承微一冷笑,不知何处来的力量,一把挣脱开东方御寇的钳制。 东方御寇做梦一样,未想到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会如此厉害! “都不要来!我要亲自料理他!” 李胤承十分自信,不服老,硬要体现自己拿高超的斗术。 东方御寇初出牛犊不怕虎,和他硬刚。 但不出数下,便被李胤承这只老狐狸卖破绽揽在怀里,他亮出爪子,抓住御寇的天灵盖儿,欲强吸他的法力,可除了一股浊气散发之外,再无它物。 “小子,你连斗术都不会,就敢在此造次——去死吧!” 第二章 芙蓉帐、春宵短 御寇被关了进不见天日的地牢。 他并没有被李胤承就地正法,而是被一众辽宁官员劝止住。 时值东方家族已向朝廷投诚,皇帝颁授玉带,以表恩惠。 就算有罪,也要经大理寺审讯后,交由朝廷定夺,不可处以私刑。 李胤承初登爵位,也不肯大开杀戒,姑且将他收监在牢。 牢里的饭菜极恶,连水都不给。 苦得御寇只能够日日打坐入定生津。 忽地一日,牢门打开,狱卒送来一副酒席。 凉拌海蜇、烧芸豆、酸菜血肠和切好的酱牛肉,四个馒头,外加一壶酒。 御寇晓得这是要吃断头饭的意思,也不问,大口便吃,吃完就睡。 第二日,又变了花样,酒肉果蔬齐全。 第三日,饺子就酒。 之后接连数日都是如此好酒好菜供应。 御寇不晓得为何如此,问那狱卒,只道不知。索性将心一横,绝谷三日。 最终才得知,是李胤承的四夫人所安排。 御寇道:“我与四夫人素不相识,为何整日好酒好肉将我喂饱” 四夫人叫龚雪,是蒙古人掳来送给李胤承的礼物。 她身形飘然柔似雪,一掸青丝掠香肩。 近携朱兰香,淡扫蛾眉韵。 容颜不像胭脂女,神态宛似俗西施。 “不要多想,我只因倾慕你的才华,才不忍令你受皮肉之苦。”龚雪道。 御寇说:“我只是直抒胸臆罢了,想那李胤承太过狐疑,说我有歹心,哼,好没道理!” “你的诗过于霸道,触动了侯爷敏感的神经,待侯爷反过味儿来兴许会想开的。” “我的诗就是为李胤承写的!” “啊?!……” “李胤承就是一个杀人魔头!” “自从他坐了辽宁总兵的位置,数万长白山人死在他的手中,无论老少妇孺,能杀的全部屠戮殆尽,简直人神共愤!” “像他这种灭绝般手段,是要亡我族类!” 在炎国人眼中,东北长白山人就是野蛮的代表。 他们茹毛饮血,不知文明,生存的手段只有抢杀掳掠。 长白山人的生命,犹如草芥一般。 炎国人甚至怀疑造物主为何要发明出这样的物种。 御寇的诗,全然描述了李胤承的行为。 龚雪因是偷着来看他,不敢逗留太久,只说了句:“公子保重”的话便去了。 正德四年春,蒙古勾结长白山人大肆践踏铁岭开原,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李胤承深夜调集辽宁斗术军北上防御。 是夜,丹东告急。 长白山人越过辽宁东部,由丹东跨越千山山脉,抢掠金州、盖州等地。 紧接着海城、鞍山全部席卷。 这场战役历经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将侵略者赶出了抚顺边外。 李胤承元气大伤,常食玉屑饭来充盈身体,心想有一日长白山人再来犯境,该以何相抗不禁有些担忧。 时有参赞军务汪士局者,献言说: “侯爷不必挂碍。正所谓施夷技以制夷,何须我们出手” “只要养一有力雏鸟,为我振臂,再来个乱中取静,稳坐钓鱼台,夷患可制矣。” 李胤承忙问:“谁可为雏鸟” 汪士局捻须而道:“佛库城的哈达虎!” “东方·哈达虎” “正是他。” “第一,他的儿子尚在我手,以子相要,牵制他极为容易。” “第二,东方氏祖上世代为我大炎国效力,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其心易于掌控。” “其三,长白山人勇猛彪悍,但都是部落族群,没有齐心可言。哈达虎占据屠苏河,是新宾要冲之地,且兵马强壮。” “侯爷请一道圣旨,封他为统领迤东都督,但有不服炎国教法者,令他出兵讨伐,我等可坐收渔翁之利也。” 李胤承思忖良久, “以夷制夷,未为不可,就怕玩火**,反扑自身。” 汪士局笑道:“这团火玩好了,侯爷在朝中的地位便可永固。” “怎么说” “如今朝局不稳,党派互争,导致天下大乱。而天下事,唯辽事最乱。辽局稳,则国稳;辽局乱,则国乱。” “辽局一旦稳固,侯爷的爵位就有不保之虞。” “所以,辽局是否稳乱,必须侯爷您说的算。” 李胤承对此言极为赞成,当即写折子恳请皇帝敕封哈达虎。 诏书随即颁了下来,哈达虎一跃成为大炎帝国从一品迤东都督,长白山人立皆震惊! 然而,哈达虎果不负恩旨,联合所辖部落,四处征剿反朝廷者,为时半年,终将绵延上千里的长白山356所部落打得服服帖帖,不敢复有造次。 为了令哈达虎忠心办事,李胤承特将东方御寇放出大牢,在军内亲自培养。 随着在大炎国最有力的斗术军队内的不断深造,御寇的作战经验不断增长。 李胤承发现他是是一块上好的璞玉,所以亲自传授他用兵和斗术。 “这是斗术的世界,光凭传统武术是无法立足的。” “那日宴筵席上,知道我为何能够反手擒你么” “这就斗术的效果。” 御寇惊讶道:“可我并没有看到您是如何反手擒我的……” “——你看!” 只见挂在墙上的一支桦树皮大弓瞬间闪现在李胤承的手中! 隔空取物! 东方御寇看得目瞪口呆! 凭这等斗术功力剿灭长白山野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李胤承十分得意。 “想学么?” “能够增强自己的本事,自然想学。但侯爷不会无缘无故地教我,必然有事指使于我。” “哈哈哈……”李胤承开怀笑说:“我有求于你什么?只是看在你的祖父和父亲的情面。你的家族为我大炎朝廷付出甚多,朝廷已敕封你父为迤东都督,他又做得很好,做到了无可加封的地步。所以我个人想调剂你一番,才不枉你东方氏对朝廷的忠心。” 御寇当即下拜。 “吾定不负侯爷栽培!必赴汤蹈火,全力为李氏永固辽东!” 李胤承扶他起来,说是为朝廷,并不是为李氏,其实内心已乐得开花,夸他懂事。 “首先,斗术源于《易》,有八种法门,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你肯付诸于哪种修习” “请问侯爷,这八种法门将如何解释” “乾为天,天刚且健,恒久往复,有移星换月之法,震动山河之力。” 东方御寇道:“山河之设,辰宿列张,乃是天道,天道既定,岂可妄动此非吾之可学。” “坤为地,利牝马之贞,可承万物之毒,有自愈之性,习之者岁可齐天。” 东方御寇道:“只能解毒罢了,亲人朋友已逝,与天同寿又有何乐” “巽为风,无孔不入,其性可冻天上之水,其力可摧地下之城。” 东方御寇奇问:“可冻结南海否” 李胤承摇头不语。 “巽非佳术,不学、不学。” 李胤承继而说道:“雷震惊千军,宜奇袭,精准迅捷,最适合你不过。” “可引天上雷电否” 李胤承道:“最快也要勤修苦练三十年方可随心击发。” “不学。” “离火焚杀,灼尽金刚之躯;艮山兑泽之固,可设蔽天之障。” 御寇摇头道:“二者亦非良术,不宜吾道,故而不学。” 李胤承有些生气,斥道:“这也不学、那也不学,且说说你的道理!” 东方御寇顿了顿,说:“吾道尚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水最省力,它从来不发力,只往低处流,借力使力,趁势而为罢了,所以请侯爷教我坎水之术。” 李胤承道:“你的心不小嘛!那么多斗术都不学,偏偏选择了包罗万象的坎系法门。好,你随我来。” 二人迤逦来到承文阁,李胤承交给他一本《水镜秘术》。 “拿去好好修炼,有不懂之处,尽可向我请教。” 不出十日,东方御寇已经参透第一层奥秘,就是能聚水于掌中,含势待发,但如何你能够击打出去,却又不得要领。 而后的日子里,四夫人龚雪整日与御寇缠绵,他早忘却了修炼斗术,在温柔乡中逐渐迷失了自我。 但是好景不长,龚雪因为太得宠,令余下的几个夫人眼气,四下安排眼线,不一日便查出了他们的勾当。 李胤承知道此事后,就地圈禁了龚雪,却并未严加细审。 当夜召集护军围了御寇的住所,将他锁拿。 随即,接到朝廷旨意,着李胤承进京述职。 李胤承此去一走就是一个半月,御寇囚在牢中无人过问。 转眼来到中秋之夜。 精神涣散的御寇正要入睡,门房却被打了开来。 他看不清是谁,但这窈窕的身形,似乎是她。 “御寇……” 不错,正是龚雪,她居然能来地牢! 二人就着烛台,握住了双手,尚来不及温存,只听龚雪说:“你今晚必须离开这里,没机会了,侯爷明天就会回来,他会亲自将你处决!” “走我能去哪” “快逃出沈阳,越过辽东边墙,回到你的家乡!” “可是……”东方御寇还想在李胤承的身边学习斗术,回到长白山人世居之处将来还能有什么前途所以他犹豫不决。 龚雪劝道:“李胤承不会好心教你斗术的,他一定是在利用你,虽然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对付你们长白山人的手段极其残忍,不要再轻易听信他的话了。” 御寇道:“我若走了,那你怎么办不如你跟我一起走!我带你回家!” 龚雪道:“我父亲是蒙古王,他已经派人来接我,谅他李胤承不敢把我怎么样。” 御寇握着她的手,无奈,只好依着她的意思。 当他走后,龚雪来到了院中,就着那颗歪脖子树上吊自毙矣。 第三章 太一幻境 御寇连夜驾马到抚顺,翻越过了边墙,回到了属于长白山人的地界。 那里林木障日,丘陵连绵,鲜有人烟。 因为是渔猎社会,极少稼穑布织,所以大部分生活所需之物都要在抚顺马市与炎国人用山货和马匹来做等价交换。 落后和野蛮成了长白山人的代名词。 走了这么多日,他心中还是时时不忘龚雪。 他很后悔没有带她一起回来,好歹在这清净的山林之中能够搭建自己的房屋,和她过着无忧虑的生活。 可时下自己能够去哪呢? 回到家一定会遭到父亲的严词厉色。 那个“忠君爱国的迤东都督”为了博取朝廷信任,搞不好会将自己绳之以法,亲自交给杀人魔头李胤承处置。 而且家里那个身怀有孕的后妈,对自己更是冷眼相待! 无法,就权且在这吉林崖中度日罢。 他打算建造一个撮落(渔猎民族的帐篷),可崖上没有合适的树枝,只好下山寻找。 刚行到半山腰,便见山下有大炎朝廷的官军正望山而来。 “不好,必是李胤承派兵来抓我!” 御寇迈开大步,往山上跑。 哪里跑得 李胤承手下这干手下都是帝国军队中最强有力的斗术者,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必然知晓。 御寇拼了命地逃,慌不择路,突然脚下一滑,翻了个跟头,但听得“砰”地一声,头顶划过一道闪电,只见面前的那颗古松竟被打穿个窟窿! “这是雷震术!起码三十年功力……” 御寇吓得要死,内心七上八下,恨不得找洞钻了。 一旁不刚好有个草洞 来不及了,遂钻了进去,拾起丛草来将自己盖好,不留一丝痕迹。 待那些斗术者追上山来时,洞口居然有一个人五十多岁的老头在跏趺而坐。 此人穿着葛衣,洁白如洗,胸前拴着一支狮子尾做的拂尘,留着关内人的发髻,山羊须。 “老人家,请你让开!莫要妨碍我们抓人!” 老头名叫陆师行,实实在在的炎国人,他睁开眼说道:“吉林崖是为仙山洞府,尔等凡人不可造次。” “少废话!” 斗术者提掌飞出,凌空打出一道电光。 陆师行只一挥拂尘,电光随即消逝得无影无踪。 众人惊骇,这种“化气术”与镇辽侯李胤承有得一拼,当下不敢造次。 “老人家,这个人是朝廷钦犯,罪恶在身,上着镇辽侯抓捕归案,希望您循法交人。” 陆师行道:“你们在大炎国内抓人未可厚非,可这已经越出边界,到了长白山人祖上之地,是否也够肆意妄为,难道李侯爷没有向朝廷请示吗?” 斗术者道:“抚顺边外北至鄂霍茨海一直都是我大炎朝廷羁縻之地,各部遵行炎律,但有不法者,一概由朝廷裁决。” 陆师行道:“请回去告诉你家李侯爷,说这个人还不能杀,我暂时替他看管。若用时,我自还他。”说着,从袖内飞出一封信笺,并说:“李侯爷看了这封信,自然不会为难你们,去吧。” 众人接过信,封页上写的“大炎国辽宁总兵李亲启”,便将信将疑地放下了戒备。 可此人实在可疑,众人约定好分派两组行事,一组围将吉林崖,不教二人下山,另一组携信赶回沈阳与李胤承核实,不在话下。 “出来吧,他们都走了。”陆师行道。 御寇在洞内将刚才的经过听得清清楚楚,自知此人不凡,出来便拜:“长白山人东方御寇多谢陆前辈相救!” “起来吧,”陆师行端坐在石上,对他略一打量,问道:“李胤承的人为什么追你” 御寇微一顿,才把自己在总兵府吟反诗、如何在李胤承军队学习斗术、又如何与四夫人行苟且之事全说给了他。又道:“看前辈仙风道骨,不与世俗交合,必是得道之人,请您收我为徒,教我真本领。”说罢又拜。 陆师行道:“难道李胤承没有教你本领吗?” 御寇道:“我只学了坎水之术,这本《水镜秘术》就是他赠给我的。”说着拿出术书。 陆师行没有看那本书,“李胤承肯把八卦斗术教给你,足见他对你是极为重视的,你不该背叛他。” 御寇也很愧疚,自己确实不该与四夫人猥合,可事已至此,已无法追回。 “前辈,我已我路可去,恳请您收留我!” 陆师行道:“我不收长白山人做徒弟,你且在此住上即几日,等追兵退了,你可自去。” “为什么不收长白山人做徒弟莫非前辈对我族人有歧视不成” 面对着御寇质问,陆师行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 “长白山人资质愚钝,鲜能顿悟斗术之道,就算有天资聪颖者,亦是嗜血成性,徒将天赋耗尽。你既然能够学得到李胤承的‘坎水’之术,不要荒废,用心钻研才是,不应该得陇望蜀,贪得无厌,那样对你没有好处。” “哼!”御寇不服,道:“一直以为中原大炎是全天下最有包容心最文明的国家,没想到却是这般固步自封,排外之心异常严重!无怪统治力只能达到那小小的辽宁边墙,出了边外,仅能够以羁縻手段来挟持浩浩长白山土地,一辈子也别想做到万国来朝!” “唔……” “大炎边关烽火告急,内有农民起义,正德御极数年愈发不如先帝在世,且任用奸相辅政,鱼肉百姓,四方将佐养寇玩寇,糊弄朝廷,各个是为国蠹!如此下去,终有一天将会把国家这颗大树蚕食殆尽!” 一语甫毕,陆师行竟也没得话说。 “你能看到这些弊端,说明你肯用心。”陆师行问道:“你姓‘东方’,想必和迤东都督是本家” “那正是家父!我是家中长子,还有两个弟弟叫御庭、御魂。” 陆师行道:“东方家族也有斗术根底,而且在长白山人当中也属上流,怎么没有传授于你” 其实御寇的娘亲在他儿时就离世,两个弟弟是二娘所生,所以自己从小就失了恃,外加父亲受小老婆们的教唆,偏爱二弟和三弟,所以自己只能够靠干苦力采山货来养活自己。 至于高深的斗术,对自己来说根本没有资格去学习。 在了解到这些后,陆师行也着实为他叹息, “长白山人习俗传幼不传长,也无怪你失宠,想必那个家中也没你的地位,你更应该自强不息,自己寻找一条出路来营生。” 御寇趁机拜道:“所以能恳请前辈教我斗术,我不想一辈子都受人冷眼相待,我也想出人头地,给我那个父亲看看,证明我不是废材!” “孩子,你先起来,” “瞧你有些灵气,非一般长白山野人,可我答应了先师不能轻易收徒传道。 “不如这样,你须破我太一幻境,我再决定是否留你。” “但我有言在先,你若完不成我的要求,便不要来求我了,我也决计不会收你为徒。” 御寇见机会来临,当仁不让。 “就是那阎罗殿、兜率天我也要破得!请您送我去太一幻境吧!” “不急……且先听我讲述。” “太一幻境顾名思义就是虚幻景空,一切都是由你的心神在决定一切,以你的心神去到虚拟的场景去攫取真正的东西,这就叫以假探真,名曰:‘修真’。” “只要你心神一破,就休想回到肉身,是被虚空所吞噬耳。古今多少人自不量力,妄自探寻,最终导致魂不归体,丧命于斯。对此,你要想好。” 御寇将心一横,道:“我若不能突破,将一辈子游走于废材行列,行尸走肉,与死何异” 陆师行点了点头,道:“好,现在就屏住你的心神。”随之拂袖一挥,眼前浮现一道闪闪发光的立体结界,“站到里面。” 御寇依言跨进,只觉得金光耀眼,倏然场景切换,天上乌云密布,四方殷红如血,忽地虚空雷震,闪出两只雌雄双凤! 双凤着陆于一座石雕莲花台上,鹤立而鸣。 “御寇,凤凰所伫之下有药名曰‘凤凰台’,击碎莲花,取药归来则个。”空中响起陆师行的话语。 御寇刚想回应,不料双凤振翅一挥,就百米开外拂出一道一人高的火焰来! 火光越来越近,御寇猛然想到用“坎水”之术来克制。 他张开手爪,吸敛水源。 吉林崖上的陆师行掐指一弹,太一幻境立时暴雨如注。 御寇借着骤雨,在掌中吸聚,一个闪身,火焰扑在地上,将大地洞穿个窟窿来。 双凤太快了,雨水在掌中还没有凝聚成力,更别说与火焰相抗,根本毫无还手之机。 紧接着,双凤口吐雷电,两道雷电合为一体冲入灰暗的天空,以霹雳之势,猛然直坠在了御寇的天灵盖上! “我日!……”话未说完,御寇两眼一闭,摔死在地。 “唉……此子能力毕竟有限……” 陆师行将太一幻境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正想要收回仙术,令他回来,却见被雷电击中的御寇坚强地站着了起来! 他浑身布满雷电,右爪中盘踞一条冰龙,呈吸水状。 “还在坚持” 陆师行继续施展仙术,持续幻境的存在。 而御寇爪中的冰龙盘动愈加迅速,面对突如其来的火焰,再也不用躲避了,只见冰龙吐珠,吞噬火焰,反化成冰凌飞出,朝双凤击去。 双凤跳起,冰凌瞬间将莲花台封冻,散发出成千上万朵冰花追踪双凤。 双凤吓得振翅高飞,其中雄凤逃脱不及,被冰冻于空中。 雌凤见状吐火将其烤化。 雄凤解除冰封,二者立即合体,冲向御寇。 御寇镇定自若,驱动爪中的冰龙,腾向空中,漫天雨水合聚,龙卷风也似被冰龙吸入口中。 当双凤冲到御寇眼前时,御寇尚在闭目用神,这时耳边响起陆师行的声音:“我将无我,乘虚御空。” “我将无我,乘虚御风!”御寇叨念着此语,雌雄双凤双翼燃火,冲破了他的身躯! 御寇竟安然无恙! “到我了!”御寇一个侧翻,双臂一圈,冰龙瞬间闪现在他的胸前,此时的冰龙已吸纳八荒六合之水,随着御寇的双臂一推,腾龙出世。 双凤解体,分东西夹击冰龙。 冰龙游动上空,鼻孔喷出三尺宽水柱,柱中藏有冰刺。 双凤身法更疾,三者于空中相互对峙良久。 毕竟御寇初入“坎术”法门,御龙之法不得要领,只会一味出击,导致一龙难敌双凤。 陆师行道:“‘灭明难捉摸,搜索愈逃逋。’这是《水境秘术》中所写的第二层境界,借此机会,你领略一番。” “灭明难捉摸,搜索愈逃逋……”御寇脑海翻转,面色有些不自然,看来要支持不住了。 “你我俱是龙之传人,是为神龙见首不见尾。”陆师行道。 “——我明白了!”御寇顿悟,戟指向天,冰龙受到指令,登时穿入云端,不见踪影。 双凤盘旋许久,不见龙身,便转向攻击御寇。 这时,冰龙现身,喷出水柱,打中雄凤后摆!雌凤见状,盘旋上空追寻冰龙,而冰龙再次钻入了云端。 雄凤受击两次,险丧性命,惹得怒火中烧,浑身燃起业火,扑向御寇。 随之,御寇周围立起道道冰墙,挡住雄凤。雄凤飞向上空,欲坠击下去。可天空中一道冰柱砸下,正中凤身。 雌凤横空掠来,将雄凤叼走,眼见雄凤口吐鲜血,浑身业火随之减弱,看似命不久矣。 看着雄凤匍匐在地,无力起身,雌凤仰首哀嚎,声音震耳欲聋。 可御寇并么有给它反扑的机会,一道冰柱从天而降,无情地将雌凤压死在地。 随之,御寇指向莲花台,冰龙会意,从空中俯冲而来,轻舒龙鳍,登时打爆了莲花台。 只见冰龙逐渐缩小,直至隐没在御寇的右爪之中。 “所谓的‘凤凰台’就是那两颗吧”御寇看着远方凌空旋转的彩色丹药,正要走上去将它们收入囊中,可脚下一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正想起身,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