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坏人想抢我真身》 第一章 与君初相逢 暮春杏花雨,晨雾朦胧。 巴郡渝州城,仙龙镇庙口半截树桩上,静坐小憩的于白鹭恍惚间感觉自己飘轻的身体吊在一根葫芦藤上。 一男子行到面前,托起她的屁股。 “虽只结一个,但甚是漂亮。” 朗朗乾坤,淫贼好胆,竟敢白日宣淫,非礼于她。 恼怒的于白鹭一挣,只听头顶“咔嚓”断裂声响,身体笔直朝下摔去,碎成数片,四分五裂。 冬梅夏虫,各有哀愁。梦短情长,醒来一切皆空。千年时间白驹过隙,回首,只余凄凉! “针头线脑银镜子,咚滴哩咚哩滴咚”,挑扁担的卖货郎手摇拨浪鼓的吆喝声惊醒于白鹭。 下滑的裙摆如孔雀开屏在膝下展开,腰间坠下的酒葫芦“骨碌碌”滚落在地,一张浮尸般的丑陋大脸映入眼中。 “砰”的一声,于白鹭挥出一拳。 下一秒,她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将一套六册的《春宫美人图》向扇子般在乌眼青的刘富面前展开。 “刘公子,名匠‘唐银’执笔,三昧书斋正版出品,新鲜出炉,您请过目。” 肥头大耳猪头相的刘富左右环顾一眼,见四下无人,忙用袍子将书全部裹进怀中,拽下腰间钱袋。 “于姑娘,我可不能白挨这一拳” 于白鹭截断刘富欲讲价的未尽之言:“刘公子,您不念我特意起大早候着您,也要知这好东西有多人盼着要。” 一时忘记于白鹭是只铁公鸡,还妄想从其身上拔根毛儿的刘富自认倒霉,正伸手递出钱袋子,忽听一声暴喝。 “于白鹭,你在干什么?” 手提着鸡毛掸子的于母李氏风风火火冲到近前,一把揪住女儿的后脖领子。 见人来,刘富急忙捂脸,转身就跑。 眼疾手快的于白鹭一把抢过钱袋,滑进袖内,随即用腻死人不偿命的甜软声音唤了一声:“娘。” 李氏二话不说,揪着女儿后脖领子就往家走。 “黄媒婆带着钱公子已登门,今日你休想再跑。” 缩着脖子的于白鹭眼珠子滴流乱转,四处偷瞄,寻找逃跑的机会,嘴上告饶。 “娘,给我留点儿面子,你先松开我。” “你的面子不早都丢尽了。《春宫图》这东西你个姑娘家也好意思卖,我都不好意思说。” 职业何来贵贱之分,有钱不赚王八蛋! 钻进钱眼儿的于白鹭座右铭是:唯有暴富,可以解忧! 眼见家门越来越近,逃跑无望,于白鹭只能自求多福。 她大刀阔斧行进屋,大马金刀坐下,立刻收到娘亲警告的眼刀,急忙合拢腿,装淑女。 长相勉强过得去的钱公子,上上下下将于白鹭打量了六七八九个回合,犹如在相看种马,似要将于白鹭身上的犄角旮旯都瞅个清楚明白。看得于白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得黄媒婆忍不住干咳。 甚是满意收回目光的钱公子二话不说,将个木箱子往桌上豪气一放 里面躺着两个白白胖胖大银元宝,上面还系了红线,甚是讨喜。 “姿色尚佳,吾甚满意。吾家产颇丰,娶你做四房,也不算辱你。” 四房? 岂不是纳妾? 黄媒婆面上干笑,明显不知情的于母脸色阴沉,二话不说的于白鹭直接抬手挥出一鞭子。 “纳妾?你回家纳鞋底去吧!” 毫无防备的钱公子像个陀螺般被抽飞出去,黄媒婆吓得摔坐在地,于白鹭飞身跃出门去。 担心脾气上来下手没轻没重的于母急忙追出门去,“啪嗒”一声,一片瓦砾砸在她脚前。 抬头看到女儿已跃上房顶,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借机要逃。 “于白鹭,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今日若不把亲事儿定下来,我就把你赶出这个家。” “娘,你放心,我现在就去给你拐个女婿回来。” 丢下一句似真似假的厚脸皮敷衍保证,于白鹭的身影彻底消失。 “这孩子的性子,也不知像谁!” 好笑又好气的李氏连连摇头。 惊魂未定,屁股险些摔成八瓣儿的黄媒婆暗自腹诽,于白鹭爽利厚脸皮的性子像极了她娘。 她今个儿真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忘了这对儿母女二人的火爆性子。且那于白鹭还是个敢杀妖的“猎妖师”,她怎地就敢隐瞒钱公子是要纳妾这事儿。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至于钱公子的死活,她也管不了了! -------- 箕山峰顶,一白衣男子正在追逐一团黑色魔气,于空中辗转腾挪,度雾穿云。 突然,斜刺里冲出一道蓝色身影,一掌击中黑色魔气,蓝色光芒炸开一片。 黑色魔气摔进下方仙泉,化作魔神九尾玄狐,正欲跃起,银白九天玄衣从天而落,罩在其身上。 “山神冷溶,你困不住我。” 魔神九尾顶着九天玄衣冲天而起,水花四溅。 冷溶双手结印,九天玄衣熠熠生辉,不断扩展,将所有四溢逃窜的魔气全部包裹在内。 “冷溶,北玄,待本神再出来时,定将你二人撕成碎片,万劫不复。” 魔神九尾声消,九天玄衣光芒消散,轻轻飘落在草地上。 “扑通”一声,耗尽一身法力的山神冷溶跌进仙泉。 蓝衣山神北玄无法继续维持化形,落下时,化作巴掌大的本体玄龟,四仰八叉的躺在池边,十分窘迫,但还不忘趁此机会,调侃一下总是一丝不苟,如今却模样狼狈的冷溶。 “魔神果然非同凡响,若非百年前破其妖身,你我二人今日绝制不住其妖魂。不过,尔今与凡人无异,日后该如何在山中过活?” 数千年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一旦失去法力,就和不懂生存之道的孩童无甚区别。 “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他一个大活人,怎地也比只龟强。 终于抓到机会挤兑冷溶的北玄哪肯轻易放过:“凡人需食五谷杂粮,你可会生火?” 此等小事儿,怎难得倒他。 冷溶手指向枯叶,毫无反应。 眉头微蹙,再次运气,却是半点儿火星子都没冒出来一个。 一阵寒风过,光裸上身的冷溶朝九天玄衣打了一个响指。 声音很响,但没啥用,九天玄衣躺在地上一动未动。 “完了,冷溶你会冻饿死的。” 小乌龟北玄哄笑出声,冷溶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棘手。 只盼,仙泉能助他恢复些许法力。 “你不下来,是想一直保持这副‘长寿’尊荣?” 长寿? 千年王八万年龟,别以为他没听出这暗戳戳的陶侃,冷溶这该死的腹黑家伙儿。 “吾乃四灵玄龟,天剑山山神,自是长寿。不过,你真打算在这山中自生自灭?不是本神看不起你,吾赌你活不过七曜日。” 未闻应答,北玄见冷溶已沉入泉下,遂也伏于仙泉水池边儿沉沉睡去。 树冠之上,于白鹭如松鼠般极速跳跃,惊起枫树林内飞鸟无数。 已见枫林尽头,她跃到地面,温暖氤氲水汽直扑面颊,一副美人出浴图映入眼中。 挺拔如松,骨清神爽的男子从仙泉内站起,上半身不着寸缕,晶莹剔透的水珠争先恐后从线条优美的肌肉上滑下,一时把于白鹭看呆住了。 第二章 诱拐(求推荐票) 出淤泥而不染的灼华男子,就是《美人春宫图》其上美景,也不及其万分之一。 于白鹭不由得红云浮面,全然未注意,草地上的九天玄衣化作一缕银光,钻进她衣内,化作贴身肚兜。 “你偷我衣服?” 声音沙哑的冷溶抬头望向于白鹭,正欣赏美景看得失神的于白鹭急忙摆手。 逃避相亲的她见箕山妖气冲天,想来猎妖回去换银子讨娘亲欢心,将今日闯的祸翻篇儿。 未想到,却撞见这番令人流鼻血的美景。 “我只是偷看你洗澡。呸,不是。我只是路过此处,并非窃衣偷儿。” 她虽心悦美貌之物,俗话说的就是有点儿好色,但绝没偷人衣服的癖好。 九天玄衣乃是“九天玄母天尊”融合冷溶仙力所制,不会认其他人为主,此女不知以何法收为己用? “看够否?看够了,就将衣服还我。” 冷溶朝色令智昏的于白鹭伸出手,一晌贪看的于白鹭面上一热。 “此非你家浴室,你敢在此洗澡,我为何不能看?至于你衣服,我可没看见,莫要乱冤枉人。” 于白鹭说着,还故意挑眉越发卖力的多看几眼冷溶光裸的上半身。 不让她看,她偏要看个够! 不过这流水溅玉的青年,怎地说起话来一板一眼。若手上端一杯人参枸杞茶,再将那惊堂木一拍,定比那明镜高悬的青天大老爷还要像模像样。 只是衙门里面的官府老爷,可没这等好模样。 “娘,你放心,我定给你拐个女婿回家。” 刚刚自己向娘的豪言壮语,胡乱保证,冥冥中注定般突然在脑中蓦地响起。 于白鹭吞咽了一下口水,一双眼弯成月牙,笑得贼兮兮,像只偷鸡的狐狸般炽热的打量起冷溶。 她娘想要个女婿,这不就来了! 老天爷,你这馅饼掉的恰到好处,恰如其分,恰似秃毛流浪狗刚要饿死就被人往嘴里塞了一块儿肉。 日前,娘亲突发奇想,给她算命。 仙龙庙庙口摆摊的张瞎子,睁瞎眼、说瞎话。 言她八字为“孤寡”之命,吓得她娘急忙将媒婆请上门。 “咕呱”,她又不是青蛙! 年芳二十至今未谈婚论嫁,还不是因为那些相亲的人皆嫌弃她上有寡母,下有瘸腿幼弟,还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师弟住在家中,且又没嫁妆。 若是能拐个不花钱的上门女婿,且不美哉! “我叫于白鹭,家住仙龙镇,敢问公子如何称呼,家住何方?” “在下冷溶,居此山中。” 居住在山里,那不就是没有家。 难怪只是一件衣服不见了,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她讨要。还在荒野山上泡澡,全因生活拮据所迫。 “不知公子可是一人独居此山?” 拐着弯儿打探冷溶可有成家娶妻,于白鹭甚是满意自己机灵儿! 冷溶如实点头,表示孑然一身。完全不知自己已成为他人盘中菜,肚子还在此时似掐准点儿般“咕噜”叫了一声。 饥饿感,抓心挠肝般令人不适,“烦躁”这种陌生情绪第一次涌上心头,冷溶心中一嗟叹。 凡人,果然麻烦! 暗叫一声“成了”的于白鹭,面上堆起和善笑容,伸出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甜美。 “我家里有自制辣肠,油亮亮切上薄薄一片,能下半碗米饭。还有我做的豆豉蒸鱼,保证好吃到咬掉舌头。你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做客? 怎么听上去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难不成,他这是遇到诱拐? 这叫于白鹭的女子,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不害怕,吾乃为妖?” 原来妖。 一直泡在水中,莫不是条鱼妖? 于白鹭呲牙一笑,甚是得意的拍了下腰间坠着“五福钱”的猎妖鞭。 “忘了告诉你,我是猎妖师。但你不用害怕,我只抓恶妖。不像那些墨守成规,固执己见的仙师,有错抓,无放过。你若是被他们撞见,定被收了去,养在鱼缸里,不如跟我走。” 她可是曾亲眼看到,好端端一只威风凛凛的狼妖,硬是被仙师训练成了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像她这样有道德的好心猎妖师,绝不能放任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 于白鹭,如是的为自己的诱拐找了个完美借口。 养在鱼缸里,冷溶眸光落在池边玄龟北玄身上。 她是把他当成了鱼妖,还是…… “你把衣服给我,我就跟你回家。” 山神冷溶开启反套路模式。 他与于白鹭两人加一起,得有八百多个心眼儿。 “光天化日脱衣服,不好吧!” 故作一副扭捏模样的于白鹭抓紧自己衣领,心说还真是小瞧了这一本正经的小鱼妖。 他这还没下锅的“面积子”,也敢和她这“老油条”斗法,栽跟头就只能怪他耍心眼儿找错了对象。 “但若你肯跟我回家,衣服脱给你,不成问题。人也,可以给你。” 抛了个媚眼儿于白鹭趁热打铁,故意扭着腰肢,迈着猫步,一步步靠近仙泉。 天宫清冷,仙娥孤傲,寿岁五千的冷溶即使于人间百年,也是头一朝遇到于白鹭这般满是人间烟火气的人儿,莫名乱了呼吸。 神,无情无爱,待天下苍生万物如出一辙。 心沉似海,无波无澜。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是因,他仙力尽失,身为凡人吗? 冷溶正思索间,行到仙泉边的于白鹭突然面色一变,一个旋身,脱下外套,罩在冷溶身上,顺势落入仙泉中。 仙泉有禁制,常人无法入内,她因何能入? 冷溶侧头垂眸,盯着一脸戒备,睫毛扑闪的于白鹭,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倏然袭上心头,眸光越发深沉似海。 你,究竟是何人? “簌簌”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打断冷溶的探究,他举目望向前方。 双眼紧紧盯前方的于白鹭,猜想定是刚刚山上冲天而起的妖气,不知引来了哪路神仙? 难不成,是她一直在苦苦追寻,杀害父亲和师父的恶妖踏雪寻梅? 想到此处,眸光一暗,手握在鞭柄之上! 第三章 生财之道,以武会友 炫目斜阳下,两头小鹿奔出树林,在草地上,旁若无人的交欢。 仙泉内,两人僵硬成石雕。 于白鹭面红耳赤,有些手足无措,抬步欲迈出仙泉,结果脚下一滑。 冷溶急忙伸手揽住于白鹭的腰,飞溅起的水花在二人周围绽放,冷溶滚动的喉结近在咫尺,略有些不自在的于白鹭正欲开口道一句谢,冷溶已松开她,垂眸与盘扣较劲儿,丝毫不给暧昧气氛一点儿滋生的时间余地。 感谢卡在喉间的于白鹭不禁失笑,伸出手,快速帮手有些笨拙的冷溶系好扣子。 一个纵身,她跃出仙泉,转身朝冷溶灿然一笑。 “你想吃鹿肉吗?” 多年以后,冷溶也无法忘记金黄斜阳下她的回眸一笑,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至于动人心魄是因那时的她美极了,还是因她有些“邪恶”的话,已经分不清了 仙龙镇,庙街于家屋前。 叉着腰挡在大门口儿的于母,不可置信的看着于白鹭身侧的冷溶。 “一屁两谎”的女儿,竟然真的拐了个男人回家。 且看男人衣衫不整的模样,似乎已经被她女儿给吃干抹净了。 “啪”,一巴掌拍在女儿背上。 “作奸犯科,你是想蹲大牢吗?” “娘,我是一片好心收留,你莫要冤枉人。” 母女二人的大嗓门,引人驻足围观。 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在看到衣衫不整的冷溶时,一双双眼睛瞪得比核桃还大还圆。 于白鹭将一切看在眼中,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嘴角渐渐勾起一个弧度。 过了娘亲堵门这一关的于白鹭,吃饭时又遇弟弟于白晨刁难。 “家里米虫越养越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发了横财。不知啥叫量力而行,就爱当冤大头,养些干吃闲饭的。” 儿时的于白晨,曾也是个天天喊着“姐姐等等”的跟屁虫,是于白鹭眼中活泼可爱的糯米团子。 自从摔伤腿后,于白晨沉默寡言了好一段时日。然后某一日,他嘴巴就似住进毒虫般每次张口都能扎死几个人。 害弟弟摔坏腿的于白鹭因愧疚宠着他;于母担心儿子闹脾气让着他;五年前父亲去世后就一直寄居在师姐家的丁卫可怜忍着他。 在这个家中,没人会对他说一句重话。 “你嘴巴,被蝎子蜇了?”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的冷溶语气过于认真,不似在开玩笑。 丁卫忍俊不禁,没能憋住,“噗嗤”笑出声。 随着笑声,几粒米饭华丽丽的飞落在于白晨脸上。 “啪”的一声,于白晨将筷子一摔,恶狠狠瞪向于白鹭。 苍天可鉴,她可啥都没干,为何遭受池鱼之殃? 她与冷溶各自清白,还未成亲,怎地还连坐上了? 大人,吾冤枉啊! 看着把于白晨气够呛,害她受白眼儿,自个儿却一派怡然,细嚼慢咽的冷溶,于白鹭又笑得好似偷鸡的狐狸,揽住弟弟于白晨的肩头,小声在其耳边嘀咕道:“他可不是米虫,而是会下金蛋的老母鸡。” 她双眼闪着金光,里面好似堆了两堆金元宝。 深谙自己师姐秉性的丁卫,清楚师姐面上一旦出现这种算计人的笑容,非死即伤。 他立马决定,一会儿在佛堂替冷溶多念几声“阿弥陀佛”,替掉进狼窝还无知无觉的倒霉蛋求福。 次日一大早,于家大院坐满了人。 渝州城境内有点名气儿的女修士,收到“以武会友”的英雄帖齐聚一堂。 一脸谄媚的于白鹭躬身请渝州城城主女儿青姐儿,最大的金主落座首位,招呼师弟丁卫上茶点儿,她在旁扇扇子。 一身福贵的青姐儿望着不远处耍剑的冷溶,微挑下巴,拿腔作势。 “于姑娘倒是大方,肯让自己男人出来卖艺,供人观赏。” “青小姐说笑了,咱这是以武会友,增进感情。” 以武会友? 哼,我看是“倚门卖笑”才对! 说的真好听,大家心知肚明,谁家以武会友还卖门票? 青姐儿心里不屑的哼了一声,讪讪道:“以武会友,无甚新意。且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又该如何?” 周围响起附和质疑之声,妩媚一笑的于白鹭抓起青姐儿放在桌上的剑:“暂借一用,请各位看好了。” 她执剑飞身跳到冷溶身前,一个转身,脊背贴在冷溶胸前。 二人身挨身,臂贴臂,旋转舞剑,像是湖面上两只交颈鸳鸯,眸光黏连,仿佛拉出丝;身体关节不经意的摩擦,剑刃若有似无的划过彼此,激起星星点点的暧昧火花儿,发出呻吟般的叮当之响。 一段舞剑缠绵悱恻得让人感觉好像书中的美女蛇逃到了现实,与个俊俏书生桑中幽会,蝶恋莺转,看得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一直高傲仰着下巴的青姐儿不自在的扭动身体,于白鹭见时机成熟,欲抽身而去,却发现,她的脚步被冷溶锁住了。 冷溶欲趁此贴近机会,取回九天玄衣,但奈何身无灵力,多次尝试未果。而随着不断与于白鹭身体触碰,他渐渐乱了呼吸,心跳也加速。 冷溶粗重的鼻息打在于白鹭的后颈上,陡然转快的脚步和凌厉的剑招令她甚是无语。 这是,要打一架? 说好的卖艺抵饭钱,这是玩上瘾了,还是嫌丢人后悔生气了? 于白鹭想要觑视冷溶面色,问他怎么了? 但冷溶似乎故意避开不与她对视,胸膛一直贴着她后背转,摆明在耍小性子,她愈发无语。 不过,院门口的女看客们倒是看得来劲儿,已不顾矜持,连连叫好。 哜哜嘈嘈声中,于白鹭听到轻薄的裂锦之声,手中剑下意识的转后,冷溶已向旁闪身而去。 于白鹭垂眸看一眼被划开的衣袖,望向冷溶,见他双耳赤红,眼中水光泛滥,喘息声很重,似乎十分生气。 这只小鱼妖,面皮未免薄了些! “于姑娘,今日头筹我拔了。” 青姐儿晃着水桶腰行到于白鹭面前,夺回剑,将一袋银子塞进于白鹭手中。 之后,她一双狭长细眼便极具侵略性的盯着冷溶,似要将他吃了一般。 板起脸的冷溶,淡淡瞥了一眼于白鹭,潇洒转身,阔步离去,未看青姐儿一眼。 “喂,你别走啊!我钱都付了,要和你耍剑。不是,要和你切磋一番,你去哪里啊?” 青姐儿急得跳脚,远去的冷溶仿若未闻,看来真是气够呛。 于白鹭掂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银子,抬头望向冷溶的背影,迅速衡量一番,万分不舍的将钱袋子还给青姐儿。 杀鸡取卵这种蠢事儿不能干,她得先照顾下金蛋老母鸡的情绪,来日方长。 “姐姐,他身子虚,今日累了,您改日再来。” 远处听到于白鹭言其身子虚的冷溶脚步踉跄一下,咬了咬后槽牙。 青姐儿竖起眉:“你这是故意吊人胃口,欲加价?” 其他围拢过来的人,皆欲与于白鹭商量同冷溶“切磋”舞剑之事,听到要加价,义愤填膺起来。 但也有人,讥讽青姐儿出不起钱就让位,这可惹恼了好面子的青姐儿。 一时间,一众女子吵做一团,险些将天掀翻。 门内,坐在轮椅上的于白晨冷脸嘲讽“世风日下”,一个个色欲熏心,谈何修道。 蹙眉的于母也频频摇头,感叹女儿的贪财战胜了好色,真是舍得拿孩子套狼。就是不免担心这般给自己竖情敌,早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有丁卫一直盯着冷溶,他怎么觉得,那家伙儿似乎心情不错。 行进屋内站立不动的冷溶,捂着乱跳的心脏。 只是跳一段儿剑舞而已,心脏怎地就不像是他的了。 凡人,果然麻烦! 第四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夜风习习,仙龙镇外,于白鹭长发飞舞。 群贼环伺,寒光湛湛,被围困中央的她抽出猎妖鞭,鞭柄坠着的五福钱叮当作响。 未想到,她娘一语成谶,她还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瞥一眼被绑在树上的师弟丁卫,旁边还有个垂着头的女子长发遮面,看不清长相。但观衣着可知是天剑山仙师,也不知二人怎地就被青姐儿一同绑在此处? “青姑娘邀约吾怎敢不来,何必为难我师弟?” 青姐儿哼了一声,直截了当的威胁于白鹭识相些,赶紧把冷溶洗干净送到她府上。 否则,要其好看。 “青姑娘千金之躯,何必为个男人大动干戈,让自己摊上人命官司,锒铛入狱,得不偿失。” “荒郊野地,白鹭姑娘不幸死于恶妖之口,渝州城定为猎妖师英勇之举树碑刻颂。” “这份荣誉,还是让给青姑娘您吧!不过,您一条美女蛇,应无法享誉人类的这份荣耀。” 揭穿青姐儿身份的于白鹭,笑盯其粗如水桶的腰:“哦不对,你应该是条水蟒。” 青姐儿蓦地瞪大眼睛,不曾想,于白鹭竟然看穿她的真身。 但随即惊愕转为愤怒,她是青蛇,只是化形成人胖了些,竟敢嘲笑她是蟒,而且还是水蟒。 士可杀,不可辱! “看来,你是不想要个活着的师弟了!” 原地旋转的青姐儿变化出蛇尾,抽向丁卫。 于白鹭手臂一震,猎妖鞭瞬间缠住青姐儿扬起的蛇尾,手腕一抖,青姐儿粗重的身体就飞了出。 “还在等什么,杀了她,剁成肉酱。” 趴在地上的青姐儿恼羞不已,发号施令。 中了蛇毒,受她操控的数名打手目光呆滞,齐刷刷挥刀砍向于白鹭。 “啧啧,你们这些瞎子,竟被个水桶腰迷惑心智,忒没眼光。” 面上挂笑的于白鹭出手却是万分凌厉,猎妖鞭犹如出渊游龙,随着飞扬而起的花瓣儿,旋转抽向众人。 唉,自己惹出的麻烦,就得自己收拾烂摊子。 要怪,就得怪自己眼皮子浅,钻进钱眼儿,一时未能看出青姐儿是妖! 早知如此,悔不当初! 数日前,生财有道的于白鹭发现了商机,秉持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想法,打算榨干冷溶身上的每一分价值,让其过了半日“倚门卖笑”的卖艺活计儿。 谁承想,惹上个煞星。 渝州城城主女儿青姐儿一见冷溶误终身,对其念念不忘,害了相思,日日到于家做客,欲将冷溶拐走。 除了一张脸,于白鹭实在搞不懂,青姐儿痴迷冷溶那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官老爷什么? 她拿冷溶当根草儿,可青姐儿拿其当块儿宝。 她架不住青姐儿越抬越高的价码儿,渐渐动了心,结果被老娘提着鸡毛掸子追了两条街,还被冷溶泼了一身洗脚水。 冷溶嘴里说着没看见是误伤,却全无半分抱歉之意,明显生气了。 师弟丁卫也让她换位思考,若是被人卖了,会不会提刀剁了对方? 财帛动人心,她只是,犯了所有爱财之人会犯的错。 “你小心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娘亲的一句话点醒于白鹭,冷溶又不是她所有物,到时若是与青姐儿看对眼了,直接为爱私奔,她去哪儿说理去。 虽然,青姐儿的身材相貌差强人意,但难保王八看绿豆。 婉转拒绝青姐儿后,于白鹭开始忧心,万一来个容貌姣好又有钱的女子,似她一样厚脸皮对冷溶死缠烂打,难保他不择木而栖。 到时,想要泼洗脚水的就不是冷溶而是她。 若没了冷溶这个挡箭牌,她娘能直接把她迷晕塞进陌生人的花轿里面。 如此想着,于白鹭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眼珠子滴流一转,拿着一份手写契约,前去找冷溶。 坐姿优雅,表情淡然的冷溶,盯着契约看了半晌,道了一句:“字真难看。” “谁让你欣赏书法了,我是要看上面的条款。我免费为你提供吃住,护你三年不被仙师抓走,你当我三年假未婚夫。待三年之后,去留自由,互不干涉。” “为何是三年?” 冷溶的关注点儿奇特,于白鹭倒觉得此事有门儿,未加思考便答:“三年我就能赚够银子治好小辰的腿,到时,娘亲就没有心思儿逼我相亲了。” “你确定,三年就可以攒够银子?” 冷溶语气平淡,但于白鹭从中听出了浓重的不信任,还有一丝鄙夷。 “不用你管,反正三年后,我就放你走。” “吾为自由身,去留自由,你困不住我。” 冷溶说这话的时,用茶杯盖拨弄浮在茶水上的茶叶,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胜券在握的常胜将军。 一个没有修为的小鱼妖,这家伙儿,到底哪儿来的底气? “不过,你可以求我,求我留下。” 冷溶似笑非笑,于白鹭圆睁双眼。 这家伙儿,跟谁学坏了? 然,她又不是不肯为五斗米而折腰的陶渊明,求人一句话,有何难。 嘴角一弯,媚眼一抛,她一把环住冷溶的手臂摇晃起来。 “冷溶哥哥,求求你,留下陪我三年好不好。就三年,好不好吗?” 于白鹭声音又软又糯,媚眼如勾,胸脯无意识的蹭到冷溶手臂。 冷溶握着茶杯盖的手一抖,撞翻茶杯,茶水倾泻而出。 似害怕衣服被溅到茶水他猛地站起身,拂袖往外走。 “冷溶哥哥你别走,你还没答应人家” 行到门口儿的冷溶蓦地停下脚步,追赶在后的于白鹭一头撞在他背上。 “我让你求,但并不表示就会答应。” 反将一军的冷溶潇洒离去,意识到被耍了的于白鹭没有察觉到冷溶声音中的微哑和不自在,气得跳脚。 “你好样的。” 给她等着,改明儿,她就把他鱼鳞刮了炖汤。 不过,这家伙的后背是石头吗,这么硬,她鼻子好像流血了! 身子僵直站在树下的冷溶,待回过神来时,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就走到了这里。 似乎,从那日与于白鹭一同舞剑之后,他越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脏了。 夏日的暖风令人昏昏欲睡,冷溶所幸坐在树下,盯着树影斑驳的地面出神,陷入沉思,不觉睡去。 朦胧间,忽觉身前有人,睁开眼,就看到俯首躬身的于白鹭双眼晶晶亮,一眨一眨的盯着他。 “你的眼睛真好看。” 她的夸奖非阿谀奉承,出自真心。 清越的鸟叫声,乘着暧昧的风,发出心动预警。 于白鹭伸手,摘下冷溶头上一片落叶,将个鸡腿献宝似的伸到他面前。 “刚刚的契约你别在意,安心住下。我偷偷给你开小灶,别被小晨和丁卫那两个家伙儿看到,该说我偏心了。” 她说罢,将鸡腿塞进他手中,紧张兮兮的环顾四周。 树下的她,被斑斓阳光情深缱绻的裹着,仿佛从另外的时空来到他面前。 你是在等我吗? 嗯,我在等你。 “怎么不吃,怕我无事献殷勤,下了蒙汗药?” 她笑着蹲下,双手托腮看着他。 他张开嘴,咬了一口,鲜嫩多汁,她的手艺一向很不错。 他将鸡腿,伸到了她面前。 她摇头:“给你的,我不吃。” 他坚持。 “我真的不吃。” 她继续摇头,他继续坚持。 “那我就咬一口。” 妥协的于白鹭张开嘴,朝鸡腿咬去。 冷溶突然手腕一转,将自己刚刚咬过的地方朝外,于白鹭啃在了鸡骨头上,险些把两颗门牙磕掉。 捂着嘴巴的于白鹭,被冷溶这小孩子般的耍人方式气笑了,伸手捶了他一下。 “小气鬼,我不抢你鸡腿行了吧!” 这只小鱼妖,还真是护食。 不过,每次看他把她做的东西吃干净,她都会很满足。 她继续托腮看着他,冷溶却猛地站起身,脚步微有些慌乱的离去。 刚刚,他也搞不懂,为何会突然转了手,让她咬他咬过沾着口水的鸡腿。 无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冷溶眸光一肃,加快脚步。 “喂,你怎么了,是噎到了吗?” 眼见冷溶不发一言,匆匆离去,于白鹭扁起嘴巴。 一个大男人,怎地如此小气,这么久了还哄不好。 她当初,又没真想把他卖了。 哼,哼哼。 一条小鱼妖,还想翻天,看她想出个法子好好治他。 快步踱进门内的冷溶,低头盯着手中的鸡腿,不自觉的抚上乱跳的心脏。 凡人的情绪复杂多变,伴随不可控性。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即使恢复神力,心境也会受到极大影响,需得尽快取回九天玄衣方可。 第五章 那些年,冷溶走过的套路 夜晚,于白鹭嘴里咬着酒葫芦嘴儿对月惆怅。 “鬼鬼祟祟的作甚,进来。” 门口探头探脑的丁卫笑着行进屋,抓起盘中花生米丢进嘴里。 “师姐,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不感兴趣儿。” 于白鹭懒洋洋的回了一句,懒洋洋的趴在桌上。 “和冷溶有关。” 眼睛登时一亮的于白鹭顿时来了精神:“你抓到对方小辫子了?” 这两天,为了想法绑住冷溶,于白鹭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儿。 “师姐,我觉得冷溶那家伙儿表里不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还是趁早换一个。” 冷溶有种奇怪的特长,他总能用平淡的语气,简单直白的方式,说一些听上去分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言语,将人噎个半死。 虽与于白鹭犀利的嘲讽噎人方式截然不同,但是效果一样,甚至更胜一筹,让人晚上忍不住踢被子。 家里的小霸王于白晨,被冷溶克制得嚣张气焰收敛了不少。虽然嘴巴仍旧狠毒,但甚少开口了。 为此,每每被于白晨气个半死的丁卫日子过得舒心不少,对冷溶不免多了一丝敬佩之意。 这怎地才过没两天,师弟嘴里甚是欣赏的救世主就变成了“讨狗嫌”? “他偷亲你了?” 最近时日,于白鹭发现渝州城不少知名浪荡公子哥在她家附近转悠。 本还以为,这些花花公子终于睁开狗眼发现了她的美,慕名而来。 结果,她撩着头发转了一圈儿,愣是没人看她一眼。 倒是冷溶一出现在院中,其等一个个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儿,一双双望向院内的眼睛恨不能把冷溶身上烧穿两颗窟窿。 人美至极,吸引同性。 她早该察觉,“倚门卖笑”那一日明明美女如云冷溶却始终冷着脸,不愿瞧其等一眼,原来是她弄错了方向。 改日,她应该请渝州城四大公子来做客,冷溶说不定就愿意与之一同切磋舞剑了。 果然,处处都有生财之道,就看你能否发现。 她还真是个赚钱小能手,天赋异禀! “咳咳咳。” 丁卫闻听师姐所言,险些被颗花生米呛死。 “什么乱八七糟的你别瞎说,他亲我作甚。我是刚刚看到那家伙儿在后院偷摸晾衣绳上你的肚兜。” 似生怕于白鹭不相信,丁卫再三保证,月色明亮,他绝对没有看错。 “未看出,人模人样的他竟是个好色之徒,心思龌龊,行为放浪。这样的人绝不可委以终身。” 好色? 这是啥不好爱好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欣赏美丽的东西哪里有错了! 但偷摸女子肚兜这行为确实不可取。 不过,老天爷还真是厚待她! 正愁没法子,就给她送来张良计,于白鹭“嘿嘿”一笑。 这一笑,着实把丁卫给笑毛了。 师姐要冒什么坏水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翌日,轮转王似把他的神兵“金轮”忘在了天上,灿烂的阳光和厚重的暑气压得人直不起背。 于白鹭接了镇西头儿布庄修葺院子的活计儿,正在后院和泥砌墙,冷溶被她拉来打下手。 天气炎热,于白鹭下巴上不断滴落汗珠,她干脆解开扣子,扯开衣领。 给于白鹭递石砖的冷溶,眸光划过琉璃光晕中于白鹭修长洁白的天鹅颈,还有若隐若现锁骨,忙垂下眸,抓紧险些从手中滑落的石砖。 天庭无黑夜,白炽光永恒不变,不似人间阳光如此绚烂多彩;天庭仙娥貌美者甚多,但不曾有她这般琉璃梦幻之感。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走到她身前。 正施展美人计,心怀鬼胎的于白鹭未料到冷溶会突然靠过来,身体一僵。 她光想着投其所好使美人计了,没想过对方若是中计,她该怎么办? 冷溶环视四周一眼,眸光落在于白鹭敞开的衣襟上,缓缓伸出手。 于白鹭突然心跳加速,呼吸彻底乱了。 冷溶修长的手指,摸上领口,然后,把扣子系上了。 “有人路过。” 于白鹭手按着被冷溶指尖儿不经意擦过的脖子,又是惊愕又是困惑。 布庄后院儿,何来路人? 不过他此举,是她魅力不够,还是他过分正直? 突然有些火大的于白鹭来了精神,原本只想单纯的施展美人计让他留下继续充当挡箭牌。 如今,却被激发出了胜负欲。 她假模假样的爬上梯子,伸手让冷溶帮忙递瓦片,却在转身时突然脚下一滑,将冷溶扑倒在地。 她的脸,与他的脸贴的极近,鼻尖儿抵着鼻尖儿。 兴许是摔下来时吓到了,她的心脏跳得厉害;兴许是天气热,她有些晕乎乎的,脑中一片混沌。 本该是她诱惑他,可她满鼻腔都是他身上浓郁的草木芬芳,好似有人往她身上泼了整片草原榨的青草汁,让人不禁怀疑,冷溶不是鱼妖而是山中“木客”。 大自然的味道十分诱人,她偷偷的,深深的吸了一大口,随即脸红成了苹果。 她这是,什么变态行为! 担心被冷溶察觉她的龌龊,也为了能让他死心塌地留下听凭差遣,于白鹭调整呼吸,硬着头皮微微抬头,强打精神,继续施展美人计。 只是她刚一抬头,勾人的媚眼儿还未抛出,冷溶的手就按在了她的腰上,身体不禁一下子紧绷起来。 费劲心力的诱惑这是终于有成效了,她心下一喜,随即又紧张起来。 他若是翻身将压在她身上,她是该半推半就,还是直接顺水推舟? “你还要,趴多久?” 于白鹭的臆想被打破,她的诱惑毫无建树,不禁有些羞赧,慌乱挣扎起身,但手脚却不听使唤,完全不见了当初在箕山仙泉,厚脸皮偏要看冷溶光裸半身时的嚣张模样。 她像是一条腐肉上的蛆,一顿蠕动扑腾,眼睁睁看着冷溶面色越来越黑,按在她腰上的手掌突的用力一推,她就面朝下,滑落到旁边地面上,吹了一鼻子的灰。 “咳,咳咳。” 于白鹭站起身,被灰尘呛得不住咳嗽,却见铁青着脸的冷溶躺在地上,漆黑双眸定定的看着她。 想要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于白鹭终于切身体会了这句话的真谛,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道歉吧! 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于白鹭立马识相的鞠躬九十度,她虽满怀诚意,但远远看去,就像是在向躺在地上的冷溶遗体告别。 生无可恋的冷溶调整呼吸,冷声开口。 “扶我起来。我的腰,好像断了。” ------题外话------ 今日三更求收藏 第六章 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 皎皎夜空三两个星子伴月,仙龙镇郊外,目光呆滞的打手被游龙长鞭“咻咻”旋转抽飞,又如僵尸般不断扑向于白鹭。 蠕动粗壮蛇尾的青姐儿狞笑:“于白鹭,别以为将冷溶公子留在身边就可以得到他的心。” “心?要那东西作甚,我只要他的人。” 冷溶是她的挡箭牌,只要人待在她身边就好。她又不是偷心大盗,要心作甚! 不知其内隐情的青姐儿误会于白鹭此言其中暧昧之意,顿时扯着衣角,一副被人抛弃的泫然欲泣模样。 “你你你你,难道你已经把冷公子他给睡了?” 心头涌出一丝邪恶的于白鹭弯起月牙眼,轻启朱唇,声音暧昧的冲青姐儿吐出两个字儿:“你猜!” 青姐儿的竖瞳内满是寒光:“不可能,你说谎。” 于白鹭没有说谎,她与冷溶确实差点儿差枪走火。 从梯子上故意摔下的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害冷溶扭伤了腰,右臂也骨折了。 刚化形成人的妖都是纸糊的吗? 怎么这么脆弱! 腹诽冷溶身体素质太差的于白鹭不禁为自己的好心竖起大拇指,若不是她将冷溶带回家,估计这脆弱的家伙儿早已成为别人锅里的鱼汤了。 受伤的冷溶也未料到,凡人,竟这般脆弱。 还有他的心脏,似乎变得更虚弱了。 刚刚被于白鹭扑倒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不想从山神沦为胆小鬼,他得加快取回九天玄衣重返天界的进度。 腰伤不能走动的冷溶被于白鹭背回家,一路上,引得不少人围观,指指点点。 于白鹭全然不在意,还同相熟之人热情打招呼,反正丢脸的人不是她。 全程黑脸的冷溶环着于白鹭脖子的双臂越收越紧,恨不能使个“千斤坠”。 九天玄衣到底为何要认这个有些欠揍的女人为主? 晚饭时,无精打采的于白鹭一手托着腮,机械的给手不能抬的冷溶喂饭,漫不经心的差点儿喂到鼻子里面。 话本子上学来的简单俗套美人计适得其反,令情况变得更糟糕,害她沦为伺候人的丫环。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下一剂猛药,来个霸王硬上弓。 但随即立马摇头否决,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儿她自然是不会干。 那就药计减半好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算计的冷溶示意于白鹭给她夹笋干肉片,笑嘻嘻的于白鹭似哄小孩般让冷溶“啊”,张大嘴巴,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多吃点儿,才有力气儿!” 她把“力气”二字咬得极重,透着暧昧。 丁卫知道,某人又要倒霉了。 “师姐,你轻点儿霍霍,我看他快撑不住了。” 冷溶已经被折腾成伤号了,丁卫小声好心劝师姐手下留情。 “放心,我一定好好伺候他。” 于白鹭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说她会把冷溶好好伺候走了,让人不寒而栗。 是夜,月儿娇羞伴着柳梢儿。 又笑得如偷鸡狐狸的于白鹭,端着洗脚盆行进冷溶的屋子。 正在宽衣的冷溶忙又系上扣子,让于白鹭将洗脚盆放下他自己来。 “你确定自己没问题?” “我可以。” 回答得斩钉截铁的冷溶将双脚放进盆内,然后,一动不动。 他扭伤了腰,无法弯腰,像个石像,一脸尴尬。 忍不住发笑的于白鹭挽起袖子蹲在地上,她将水撩到冷溶的小腿上,然后仰起头,吐气如兰,问他水温可好? 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他不由点头。 她便开始清洗他的小腿,揉搓脚踝,手指插进脚指间。 酥麻感像是蛇般缠上双腿,突然好像有人在在膝盖上猛地用力敲了一下,冷溶的腿不由自主的弹了起来,在漫天水花中踢向于白鹭。 于白鹭下意识身体后仰,眼看就要摔倒,冷溶忙伸手一把将其扯住,用力过猛,向后倒去。 被带倒的于白鹭趴在冷溶身上,她刚洗的乌发如瀑铺开,散发兰花香气,充斥整个房间。 冷溶记得,前些日,即使在烈日下暴晒,一脸的汗她身体也散发出馥郁兰花香气,就好似,她乃空谷幽兰化形成人。 冷溶下凡界选的洞府前,曾开了一株兰花。 他闲来无事,以仙力滋养,以为其能化形成人,未想却被野猪吃了。 天意难测,冷溶联想到他已成功封印魔神九尾,却未能恢复神阶回归天庭,不知是否与九天玄衣未在身上有关? 如此想着的他,眸光下意识落在于白鹭领口。 夏衫轻薄,于白鹭衣领翻开,露出肚兜细带子。 本来施展美人计的于白鹭未想到还有额外惊喜,天助我也,小样的,今晚还不拿下你。 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的于白鹭蒙上一层水雾,眸光潋滟的抬头朝冷溶望去,却发现其正盯着她敞开的衣服。 “你看哪里?” 于白鹭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伸手戳了冷溶的眼睛。 戳完她又忙向捂着眼睛的冷溶道歉,道歉完了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但她本来就是来勾引冷溶的,对方中套看她才是正常,她干嘛吓到还出手伤人?。 一时间,陷入各种纠结的于白鹭跳下床。 “那个你早些休息,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慌慌张张的她险些踢翻水盆,冲出屋,“砰”的一声关上门,手抚上脖子。 刚刚被冷溶盯着看的地方火辣辣的,面颊也有些发烫。 等等,不对。 她是不是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转过身,抱膀望着紧闭的房门,于白鹭眯起眼睛。 师弟丁卫说的没错,这条小鱼妖确实是有点儿好色。 刚刚他偷看她,正好被她逮个正着。 这下抓到小辫子,看他还不服软,任她拿捏。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应该多抓几条小辫子握手中才能安心。 一晚上情绪百转千回的于白鹭心情愉悦的回房,门内,躺在床榻上被关门声吓了一跳的冷溶不禁失笑。 活了五千岁,他还是头一遭被当成色狼。 也是头一次遇到像于白鹭这般性子跳脱,脑子不在三界之中的人儿。 当个凡人,也非全然了无生趣! 这一晚,有人思绵绵而增慕,有人夜耿耿而不寐! 第七章 两心不同,难归一意 有人春芽新发,流水桃花。 有人两心不同,难归一意。 青姐儿抓走丁卫的前一日,她曾来于家寻冷溶。 于白鹭面不改色的扯谎,言冷溶不在家。 语未悬口,冷溶从屋内行出,站在院中,与院门口的于白鹭遥遥相望,大眼瞪小眼儿。 看到冷溶,青姐儿一下子撞开于白鹭,冲进院中,伸手就要拉扯冷溶,被反应迅速冲过来的于白鹭一把拍开咸猪手。 “青大小姐请自重。” 青姐儿完全没有理会于白鹭,甚是高傲的她放下身段,满眼柔情的看向被于白鹭挡在身后的冷溶。 “公子,像您这玉仙般的人儿,不该陷在这贫困沼泽中永无出头之日。凤择梧桐而栖,请您跟我走吧!” 甚是不服气的于白鹭心说自己怎么就是沼泽地了,但面对财大气粗,浑身金光闪闪的青姐儿难免有些气短,只能给冷溶施压。 她一把挽住冷溶,媚眼一抛:“该看的,你可都看光了,别想一走了之。” 暧昧不清的言语一出,青姐儿一双狭长眯眯眼蓦地瞪成两个铜铃儿,一脸震惊的用手点指二人。 “你你们” 冷溶伸手推开于白鹭,他那晚,只是看了一眼肚兜带子,怎么就把她看光了? 哦也对,他确实还看到了她白皙的天鹅颈,性感的锁骨,还有若隐若现,起起伏伏的半圆雪白山丘。 如此说来,她确实差不多被他看光了! 眼见冷溶推开于白鹭,青姐儿误以为自己有机会,忙上前一步,冷溶却已转身,朝屋内行去。 “我不会走。” 因被推开,略感难堪又莫名生闷气的于白鹭正在蹂躏衣角,忽闻此言,面上顿时阴转晴,喜笑颜开。 她装没听清,故意又朝冷溶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待在这里很好,我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 “这鬼地方哪里好?” 一听到冷溶不肯离去的青姐儿就暴跳如雷,一脚踢翻院中晾晒菜干的簸箕。 于白鹭也不生气,甚是得意的扬起下巴,朝青姐儿伸出手。 “五两银子。” 一筐菜干都不值五两银子,于白鹭已经想好说辞,但青姐儿根本没有跟她讨价还价的想法,直接将一袋银子砸在她手上。 “治你弟弟腿的江南神医我给你找来。冷公子,我带走。” 医治好自己弟弟腿是于白鹭多年梦想,她微微一怔,冷溶则停下脚步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她。 她扭头,看向冷溶。 冷溶眼中无波无澜,面上无悲无喜,平静得像是深海的海底,让人沉溺,也令人安心。 她倏然一笑,眉目全都舒展开。 冷溶又不是货物可以随意买卖,她不是那种不懂投桃报李的不讲义气之辈。 只是她也不知是怎地想的,竟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冷溶,又以拇指指向自己,言明冷溶是她的,宣布主权。 冷溶眼底划过一丝温情,转身进屋。 青姐儿面上青白交接,没个好色儿。 她双眼愤恨不甘的盯着冷溶背影,直至其入了屋内,这才猛地撞开于白鹭,朝外走去。 行至门口儿,她顿住脚步,咬牙切齿道:“冷溶公子说了,他只是暂时不会离开。但一穷二白的你,又能留住他多久?” “不劳你操心。” 她现在已经抓了冷溶的小辫子,暂时他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此时此刻,一向最爱衡量利弊的于白鹭完全未意识到,自己为了一个白吃白住在家里的冷溶而放弃了多年梦想,是一笔多么不划算的买卖;也未发现,愤然离去的青姐儿走路几乎脚不点地,明显不正常。 还有,屋内窗前,一双幽幽的眼睛在盯着她,由明转暗,覆上寒芒。 -------- 那夜愤然离去的青姐儿曾豪言壮语,言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人。 如今势在必得的她来兑现承诺,挟丁卫以令于白鹭,想要带走冷溶。 “于姑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吾请江南神医治好你弟弟的腿,再给你百金,你将冷公子亲自送到我府上。今日之事儿,便权当没有发生过。” “说你是痴情还是花痴好?冷溶不想离开,我不会强人所难。至于江南神医,我自己会赚钱请。不过今日之事儿,我倒是好奇问你一句,真正的渝州城城主千金哪里去了?” “她是死是活,又与你何干?” “这位水蟒姑娘,你怕不是脑子不好忘记了,在下是个猎妖师。” “猎妖师算个屁,天剑山的仙师还不是栽在吾手上。” 于白鹭闻言瞥了一眼同丁卫绑在一棵树上的女子,天剑山的仙师还真是獾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恐要不了多久,天剑山仙门“西部之首”的名号就要换家当了。 猎妖师被一向与之较劲儿的仙师看不起就算了,可一条小小蛇妖竟也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当她是纸糊的吧! “各位抱歉了,只能怪你们色迷心窍,助纣为虐。” 于白鹭不太诚心的道了一句歉,手中猎妖鞭陡然变得凌厉,手腕挥转间,被青姐儿操控的傀儡就全都被猎妖鞭抽得腾空飞出去数十米远,重重摔在地上,晕死过去。 未料到于白鹭如此厉害的青姐儿立刻扑向丁卫,可惜慢了一步,蛇尾被鞭子缠住。 “你想干” 言未尽,青姐儿身体已经腾空,还未惊叫出声就被重重摔在地上。 蛇尾人身的青姐儿,被扬到空中后又被抽在地上。 如此反反复复,一身骨头都快碎了,满口牙乱飞,不禁暴怒。 大喝一声的青姐儿身体膨胀一倍,挣开猎妖鞭的束缚,如同离弦之箭般笔直射向于白鹭。 “于白鹭,我要活吞了你。” 于白鹭后跳的同时挥臂,猎妖鞭裹着凌厉的风抽向青姐儿。 青姐儿身体似乎完全没动,却避开了攻击,于白鹭表情一肃,连连挥出数鞭,却仍不见青姐儿闪身,但又都十分诡异的完美的避开了攻击。 转瞬间,青姐儿已到了于白鹭身前,张开大口,露出尖锐的毒牙,咬向避无可避的于白鹭。 ------题外话------ 第三章来了,求收藏,求推荐票。比心 第八章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竖瞳尖牙的蛇妖青姐儿咬向于白鹭,于白鹭避无可避。 “砰”的一声,站定不动的于白鹭直接挥出一拳,正中青姐儿下巴。 青姐儿的两颗毒牙,一下咬穿自己的舌头。 不可置信的她向后仰倒,不明白于白鹭怎会有这般恐怖力量,不甘心的挺起身体,张开嘴巴,再次咬向于白鹭。 于白鹭再次挥出一拳,正中青姐儿面门,只听“咔嚓”一声,额骨碎裂,青姐儿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临死前青姐儿看得清楚,于白鹭的拳头上覆着一层琉璃光芒的真气。 可惜,她发现得太晚了。 吹了一下拳头,甩了甩手,于白鹭踉跄一下。 逼她动用真气,青姐儿这条小蛇妖,也不算是个花架子。 渝州城繁华的中央大街上,先前被青姐儿操控的几个大男人抬着轿辇,于白鹭慵懒倚在其上,笑嘻嘻的朝路两边围观群众飞吻招手。 其身后,跟着丁卫和天剑山仙师唐小茶,二人用根担子挑着人身蛇尾的青姐儿招摇过市,引得不少人发出阵阵惊呼。 半个时辰前,于白鹭收拾了青姐儿,受其控制的几名打手清醒过来,但身中妖毒,于白鹭十分“好心”的以高价卖了几颗解毒药。 几人忙磕头道谢,于白鹭却笑得狡诈:“救命之恩,岂是几句感谢就能相抵。” 于是,悠哉悠哉的她被报恩的几人抬到渝州城衙门领赏。 同理,丁卫和唐小茶负责抬着蛇妖进城,以此抵消于白鹭对二人的救命之恩。 丁卫本来只想看看不怀好意的青姐儿准备冒什么坏水儿,结果不知不觉被引出镇子。 出了镇子的青姐儿不再伪装,他这才惊觉对方竟是蛇妖。 他修为低,还未成为衙门挂名的猎妖师,更不曾单独对付过妖。 正在他思忖该如何脱身之时突然天降女仙师,只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青姐儿已经梨花带泪的求救,诬陷是他将她掳来此处,欲行不轨。 就青姐儿这副水缸成精的尊荣,除非他瞎了,否则怎么下得去手。 但显然,他虽没瞎,但有人瞎了。 天剑山的女仙师唐小茶二话不说,拿剑对准了他,这可把丁卫惹毛了。 果然,一向瞧不起猎妖师,狗眼看人低的天剑山仙师全都蛮不讲理。 从背后抽出自制的机关弩,他也不多做解释,对准青姐儿。 他的想法很单纯,只要射杀青姐儿,令其原形毕露就能自证清白。 但唐小茶以为丁卫要杀人灭口,一个箭步就冲到他面前。 这厢二人还未交手,那厢突然飞来一片绿色毒雾。 头晕眼花的二人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就瘫倒在地,之后醒来时,于白鹭已经收拾掉了蛇妖青姐儿。 人身蛇尾的青姐儿比一头老母猪还要沉,又累又憋闷的丁卫觉得都怪唐小茶不分青红皂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害他没能帮上师姐反倒又连累其帮忙擦屁股。 于是,他故意抬高担子,让青姐儿的尸身滑向唐小茶那一头儿。 唐小茶手上一沉,抬着的青姐儿坠在地上,她立刻瞪向丁卫。 她也十分委屈,若不是丁卫未说清楚青姐儿是妖,也不会发生这样的误会。 “就算我说她是妖,你会相信吗?” 先入为主的唐小茶既然已经认定他是掳人坏蛋,定不会听他分辩。 “我是冲动了些,但非蛮不讲理之人。” 唐小茶与丁卫二人在衙门口针锋相对,互相指责对方的过错,相看两厌。 门内,于白鹭让城主大人节哀顺变,接过赏银。一边颠着钱袋子,一边想着给冷溶买只烧鸡。 若不是冷溶那张招蜂引蝶的脸,也引不来青姐儿这条好色的小蛇妖。 此番因祸得福,她觉得全是冷溶的功劳,完全忘记是她一手操办的“以武会友”才是祸端。 提着烧鸡回到家中的于白鹭发现桌上已摆满饭菜,甚为丰盛,正诧异间,忽的想起什么,面色一暗。 在吃饭这件事儿上特别积极的冷溶已坐在桌前,听到脚步声抬眼,就看到眼神暗淡无光的于白鹭。 “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受伤了吗?” 她的衣袖上有血渍,鬓发凌乱,似乎刚刚与人打了一架。 “我很好。” 她将烧鸡放在他面前,转身向后院行去。 总是笑嘻嘻的她,面上挂着从未有过的严肃沉重,眼底有掩藏不住的哀伤。 望着她的背影,冷溶突然发现,她竟原来如此清瘦,满身孤寂。 晚饭时,身上散发浓郁香烛味的于白鹭,面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将鸡腿依次放进母亲、冷溶、弟弟于白晨和师弟丁卫的碗中。 于母李氏笑着招呼众人用饭,冷溶看着明显与平日里不同,身上全都散发浓烈呛鼻香烛味儿的四人,感觉好像在与四个纸扎人坐在一起,气氛诡异极了。 十年前的今日,过十岁生辰的于白鹭想要吃肉,她爹于大勇为其上山打猎,被黑狐妖踏雪寻梅吸食了精魄,命丧黄泉。 痛苦不已的她拜刚好归乡的猎妖师丁七三为师,恳请其猎杀恶妖踏雪寻梅,为她父亲报仇雪恨。 五年前的今日,于丁七三发现恶妖踏雪寻梅的踪迹,追捕时结果也被杀害。 于白鹭的生辰,也是她父亲和师父的忌日,更是她多年挥之不去的恶梦。 这些年,她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当中。 于母李氏为了抚平女儿心灵创伤,每年还是会为其准备生日宴,权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而于白鹭为了不影响家人的情绪,强颜欢笑。 表情冷漠的于白晨,像是突然变成哑巴一般不发一言,由始至终低着头,戳着碗中无辜的饭粒儿。 一顿饭,在众人竭尽所能又极尽拙劣的假开心中落幕。 饭后,于白鹭罕见没有收拾碗筷,快步走出门。 消化不良的她手扶墙,呕吐不止。 吐完,一把扯下腰间的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大口,桃花酿从下巴上滴落,面上的坚强全部瓦解。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拭去于白鹭下巴上的绯色酒液。 看到冷溶将沾着酒水的手指头放进嘴里,于白鹭的桃花眼瞪成了杏眼。 众生皆苦,神超脱之外。 冷溶无法了解凡人失去亲人的痛苦,他醒于世时便孑然一身。 山有山的孤寂,海有海的惆怅,风有风的方向,云有云的自在。 “唯有自渡”,这是冷溶唯一能够宽慰于白鹭的话。 但不说还好,此言一出,空气直接降到了冰点儿。 若是此时玄龟北玄在此,定要好好吐槽一番冷溶这般没感情更没情调儿的直男安慰会被判“无妻徒刑”。 于白鹭苦中作乐,问冷溶:“我不会划船。要不,你渡我?” “好。”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未想到冷溶表情严肃,答得认真。 她不禁仰起头,双眸水雾蒙蒙的凝视冷溶:“你要如何渡我?” ------题外话------ 求推荐票 第九章 身上有刺儿 神不可轻易许下承诺,若不兑现,会受雷霆万钧之劫。 冷溶也不明白,刚刚为何莫名应了一声“好”。 他待在她身边是为了取回九天玄衣,恢复神力,重返天界。 如今,却莫名其妙应允渡她,只能完成承诺。 “同舟共济。” 她想杀恶妖踏雪寻梅为其父和师父报仇,那他就助她一臂之力。 反正,除恶妖本也是山神之责;反正,未取回九天玄衣之前,他也要陪她渡过一段人生旅途。 渡人也是渡己,功德一件儿。 同舟共济吗? 于白鹭想起,曾经也有一个人对她说过相同的话。 可惜,情意的小船儿说翻就翻。 “别轻易许下承诺,尤其是,完不成的。” 她声音呢喃,目光空洞,是在说给冷溶听,也是在说给某个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听。 “神不打诳语,言出必行。” 酒劲儿上头的于白鹭未听清冷溶自称神,她笑捶冷溶,让他记住今天所言,日后不许赖账。 若是日后他未渡她就先跑了,她一定饶不了他。 活了五千岁,除了魔神九尾之外,他还是第一次收到威胁。 “你要如何饶不了我?” 他凝视她,漆黑的双眸似能将人吸进去的虫洞,头晕了一下的于白鹭脚跟不稳,身体前倾,栽进冷溶怀中。 冷溶的胸膛很结实,令于白鹭想起二人初见时,他从仙泉中站起时的情景,猛地向后弹开。 “我身上,有刺儿?” 冷溶说话总是一板一眼,让人迷惑他的话到底是认真,还是开说笑? 于白鹭并非因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或是害羞反应过激,她确实,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嗯,你身上有刺儿。” 笑着回了一句的于白鹭,心中郁闷之气消了不少。 九天玄衣在于白鹭身上,冷溶身上衣乃于母所赠,他双手煞有介事的拂过前胸。 “大概你娘缝衣,忘了取针。” 忍俊不禁的于白鹭笑出声,郁气全消。 她感叹这条小鱼妖有时还挺有趣儿,却全然未发现,刚刚扎了她一下的乃是肚兜上脱开的线头儿。 一缕细如发丝黑色魔气,从九天玄衣所化的肚兜内溜出,贴着地面,钻进屋内。 屋内窗前端坐一人,如线魔气刺穿其后颈,钻入体内。阴寒与刺痛瞬间席卷全身,眼珠子整个变成黑色,未出一声,伏案昏死过去。 庭院中,看着认真摸索身上寻找针的冷溶,于白鹭轻笑出声。 “有人说过你可爱吗?” 寿岁五千的冷溶不承想有一天,可爱这个词儿会落在他头上。 “你是第一个。” “我眼光独到。” 她扯起他的衣袖:“走吧!回房去泡个脚。” 想起那晚她给他洗脚,二人险些差枪走火,冷溶脚步一顿。 微诧异的于白鹭很快也记起那晚,伸手捶了他一下。 “你少想得美,我不会再给你洗脚了。” 她已经抓住他的小辫子把他拿捏住了,让他泡脚,只因他是鱼妖,得时常泡在水中,否则会现出原形。这是她在哪本书上看到的知识记不清了,还好她学得杂。 暗处,丁卫望着于白鹭远去的背影,想着师姐刚刚呕吐的模样,默默握紧拳头。 冷溶说的没错,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恶妖踏雪寻梅就由他来亲手解决,做个了断! 两界山,天空碧蓝如洗,悠悠一片白云驻足上方。 丁卫攀上岩壁,看到一条通幽小径,行了进去。 曾有猎人在此处看到一只四蹄皆白的黑狐,与恶妖踏雪寻梅的模样极为相似。 通幽小径左侧万壑树参天,右侧却稀稀疏疏只长了几颗参差不齐的桂树,看上去十分诡异。 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稀松桂树林内传出,丁卫从背后取下机关弩,躬身警戒踏入。 稀松桂树林内飘散着腐败怪味儿,空气浑浊不清,像是薄雾,远处不可视物。 一颗颗张牙舞爪的桂树,像是一只只蠢蠢欲动的妖兽,莫名令人神经紧绷。 丁卫手心冒汗,握紧机关弩,他怀疑,踏雪寻梅极有可能就藏在此处。 怪异的窸窸窣窣声音越来越清晰可闻,一步步移动的丁卫神经越绷越紧,就在神经快要绷断之时,他猛地停住脚步,直视前方。 一个人,远远的站在树下,古怪的扭动着身体,像是刚刚从树内钻出来的树妖。 深山古林多精怪,丁卫怀疑在未寻到踏雪寻梅之前,先遇到了精怪或是邪祟之物。 右手端着机关弩,左手握着三颗烟雾弹丸,丁卫警戒着摸上前。 没行几步他便停下了脚步,将机关弩插回后背,望着树下不停扭动的人。 “看够了没?看够了就帮我放下。” 面上潮红的天剑山女仙师唐小茶被根鸡血藤捆绑在树上,那鸡血藤已经成妖,捆绑唐小茶身上的妖藤十分猥琐的不停游动,将唐小茶姣好的身材勾勒出来,又羞又恼的唐小茶都快哭出来了。 丁卫似未看到唐小茶,转身就走。 唐小茶忙喊了一声“喂”,但又气恼丁卫装没看见,紧抿唇,倔强的不再出声求救,眼泪却忍不住在眼圈中打转。 唐小茶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不停在丁卫眼前浮现,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的同时从背后抽出机关弩,抬起手,一边向前挺进一边射击。 一只只弩箭裹着劲风,远距离准确无误的射中妖藤,钉在树上,流下绛红色混着绿液的血液。 妖藤发出一阵犹如鹤唳般的刺耳尖叫,挣断被钉在树上的藤蔓,像是一团风滚草,钻进茂密的草丛,逃之夭夭。 失去束缚的唐小茶向前跌倒,近在咫尺的丁卫并没有伸手去扶,而是看了一眼树上如蚯蚓般蠕动的妖藤,伸手将弩箭拔下。 “谢谢。” 跌坐在地的唐小茶站起身,面色绯红的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向丁卫道谢。 丁卫淡淡的看了其一眼,见她并未受伤,转身便走。 “等等,你是来寻恶妖踏雪寻梅的对不对?” 听到踏雪寻梅的名字丁卫立即停住脚步:“你知它在何处?” “你不是它的对手。” 近二十年的时间,恶妖踏雪寻梅吸食了无数人类精魄,附近几座城池都将其列为头号猎杀对象,但只不断听闻有猎妖师和仙师死在其利爪之下。 唐小茶今日到此,也是因听到踏雪寻梅在此出没的传闻,前来为民除害。 她本意是想说丁卫孤身一人,实难对付狡猾凶残的踏雪寻梅,要与其结伴而行。 但因仙门一向看不起猎妖师,丁卫误以为唐小茶此言是看不起他,不由得冷下脸。 “与你无关。” 丢下一句,丁卫转身便走。 第十章 夜枭登门 一片好心关怀喂了狗,唐小茶被丁卫给气到了,一跺脚。 “你这人,怎么这样?” 丁卫对天剑山仙师完全没有好印象,不想与唐小茶扯上关系。尤其是上一次,她错信青姐儿,害得他被抓,险些丢了小命,还连累师姐收拾烂摊子。 但他越想越气,不禁停下脚步,转身瞪着唐小茶。 “我怎么了?我好心救你还要被你嘲讽,你是觉得上一次冤枉我还不够吗?” 唐小茶并没有嘲风丁卫的意思,又气又憋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哭什么,该哭的人应该是我吧!” 一向霉运缠身的丁卫暗叹倒霉,刚刚自己就不该多管闲事,直接装没看见一走了之便是。 “对不起,行了吧!” 唐小茶向丁卫道歉,言之前是她错信蛇妖青姐儿误会他是采花贼,错怪了好人。也感谢他刚刚救了她,但她只是担心他一人去找踏雪寻梅有危险,并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刚刚被龌龊妖藤折磨半晌的唐小茶,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这一哭,把丁卫给哭蒙了。 他心烦气躁,手足无措。 想要扭头直接就走,但双脚似钉住了般一动不动。 想要安慰两句,但嘴巴又似被黏住一般张不开。 他日常接触的女孩子只有师姐,但于白鹭性子坚强爽利,甚少会哭。如今他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傻愣愣的站着。 觉得丢脸的唐小茶蹲下身,双臂抱膝,将头埋在腿上等丁卫离开。 半晌后,她抬起头,就看到丁卫不知何时已站在她面前。 “你还好吗?” 他略显别扭的开口,唐小茶这才发现,原来丁卫是个不懂得安慰人的老实孩子。 她本也不是矫情之人,略微羞赧的站起身,正欲开口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兵器交戈打斗之声,二人不由得皆面色一变。 青峰赤松,满眼苍翠。 冲出稀松桂树林的丁卫,还未站稳脚步,一道人影就从眼前飞速闪过。 “师弟。” 紧跟在丁卫身后的唐小茶越过他,冲到前方草地上,将几个被打趴在地的天剑山仙师搀扶起身。 “师姐,仙龙镇的猎妖师于白鹭她她打伤了我们,朝那边跑了。” -------- “砰”的一声巨响,于家好端端立于天地间,兢兢业业防贼的院门遭受无妄之灾,被人一脚踹开,砸在地上。 万籁俱寂,突然响起的踹门巨响,将正欲一展美妙歌喉的几只癞蛤蟆吓得缩回池塘荷叶下。 被惊醒的月亮,将乌云被子掀起的一角从新掖好,夜色彻底的暗了下来,把个暖情春夜硬生生扭转成夜黑风高杀人夜。 手持利剑的十数名天剑山仙师,像是过境蝗虫,狰狞闯进院内。 眼底满是杀气的天剑山仙师唐小蓁,看到听到动静行出屋的于白鹭,二话不说,挥剑就砍。 于白鹭一个转身,避开利剑,顺势护住走在身后的冷溶。 刚刚化形成人的小妖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竟然就连闪避都忘记了。 于白鹭再次感叹,若是无她,冷溶早晚得挂了,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实际上,冷溶完全忘记自己法力尽失。 在从前,这般普通的挥剑劈砍根本伤不了他分毫,下意识没有闪躲。 “师妹,住手。” 天剑山大师兄颜华年拦住唐小蓁,这时丁卫从人群后挤出,冲到师姐于白鹭身前,冲虎视眈眈的天剑山喝道:“事情还未清楚前,你们凭什么对我师姐动手?” “于白鹭伤我同门,你也亲眼所见,休想帮她抵赖。” 愤怒不已的唐小蓁握着剑,就要再次冲上前,被姐姐唐小茶拦住。 “小妹,真相未明,不可妄下定论,免得冤枉好人。” 丁卫未想到唐小茶如此明白事理,言语公正,与其刁蛮成性的妹妹唐小蓁完全不同,不禁对唐小茶的刻板印象有所改观。 站在屋檐前的于白鹭不知发生何事,她只是定定的看着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的颜华年,心脏一痛。 五年未见,颜华年身形更加挺拔,气质沉稳,已不见半分当初少年稚气。 颜华年眸光凉凉的扫过于白鹭,停留在其身侧的冷溶身上,墨色双眸覆上一层意味不明。 瞧见颜华年凌厉的探究目光,似要将冷溶上下打量个透儿,于白鹭担心其看出冷溶是妖,忙侧身遮挡视线。 颜华年面色越加难看,目似潭深,极为锐利。 于白鹭一怔,随即苦笑。 五年了,她还是不适应他这种冷如刀的眸光。 熟悉的和煦笑容早已不见,也许,只是她不再见,而有人可见。 她的目光,像是怕被烫到一般快速扫过笑容明媚的唐小茶。 俏丽可爱的唐小茶善解人意,身份高贵,也与他为青梅竹马,确实比她这个“善解人衣”,混迹江湖讨生活的市井女子更为相配。 只是,她又不曾亏欠于他,为何无故踢毁她家大门? 就因为,大门挡了他的路,是以就如当初踢开她这颗绊脚石一般。 抚顺纷飞的衣摆,于白鹭幽幽一叹:“夜枭登门,还真是晦气。” 泼辣跋扈的唐小蓁闻言立即炸毛:“你说谁是夜枭?谁晦气?” “谁踢坏的吾家大门便言谁。” “你个杀人犯,更晦气。” “你少胡说。那几个人只是受伤,谁杀人了,你少冤枉我师姐。” 丁卫说着,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粗盐粒,猛地撒出。 被粗盐粒撒了一头一脸的唐小蓁气得跳脚,手指丁卫怒叱:“你个衙门未挂名的半吊子猎妖师有何资格叱骂仙师?” 接着又指向于白鹭:“你个杀人凶手少装大半蒜儿,吾等人证物证俱全,不怕你抵赖。你赶紧束手就擒,乖乖上天剑山接受刑罚。” “呸。你又算得哪根葱儿,凭什么带我师姐走。还真是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恶心人。” 于白鹭朝师弟丁卫投去一个赞赏目光,吵架这方面,师弟颇得自己真传。 骄纵惯了的唐小蓁吵不过丁卫,眼一竖,再次挥剑,劈向丁卫,姐姐唐小茶想要拦却慢了半拍。 ------题外话------ 感谢小伙伴们的打赏支持,今日有可能三更,大家期待一下,嘿嘿~ 第十一章 叶何时黄了,心何时变了 “啪”的一声鞭响,于白鹭出手又快又狠,攻击丁卫的唐小蓁躲闪不及,裙摆翻起,碎了一条大口子。 于白鹭明眸微冷,不怒自威:“你的辱骂诋毁对于我来说不痛不痒,不甚在意。但你敢伤我师弟,定将你剥层皮。” 于白鹭是出了名的护短,而擅长挑拨的唐小蓁则一脸委屈的向颜华年告状。 “师兄,于白鹭伤师弟邵阳等人,毁我衣裙,你定要为吾等做主。” “是你自己找打。” 于白鹭眸光扫过一众天剑山仙师:“损吾家门,惊吾家人。今日,尔等若不给我个说法,谁都休想走。” 她可从来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 “呸,好大的口气。” 唐小茶扯住再次跳脚的妹妹:“小蓁,你莫要冲动。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定是她听闻姐姐你与大师兄议亲,不甘被弃,心生妒恨。是以,今日便在两界山将气撒在邵阳师弟等人身上。只因同门,受此牵累,何其无辜。我定要将邵阳师弟身上受的每一处伤,都在她身上找回来。” 一头雾水,稀里糊涂的于白鹭只听清楚了一件事儿,颜华年已与唐小茶议亲,不由得脊背一僵,眸光钉在颜华年身上。 颜华年嘴角冰冷,眼神淡漠,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似是默认。 似乎,他看了一眼她,但又像是没看,只是她的错觉。 就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了吗? 他们两个,到底是如何变成如今这个局面? 天何时暗了;叶何时黄了;情何时淡了;心又是在何时变了? 她与颜华年相识十数载,两小无猜,一同长大。 五年前,师父遭妖兽“踏雪寻梅”杀害离世,万分痛苦的她约他在鸳鸯潭处相见,想要依靠在他的肩上大哭一场,寻求安慰。 姗姗来迟的他,停在距离她五步的距离,说她是不入流的猎妖师,与他仙师身份不匹,门不当、户不对。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勿再往来! 堂前竹马,旧院青梅。 两小无猜的十数年情分,一朝倏然而断,她以为自己身在恶梦之中。 虽二人未许下“以吾之姓,冠汝之名”的承诺,但早已心照不宣。 师父骤然离世,青梅竹马又在她心脏上狠狠插上一刀,手脚冰凉的她如坠冰窟。 “为何?” “吾已言。门户之差,你配不上我。” 她是吃上顿没下顿的三流猎妖师,他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天剑山未来掌门人。 云泥之别,确实不般配。 仅剩的自尊让她未在言语纠缠,指甲刺破掌心。 拭去面上泪花儿,她维持最后的颜面,倔强的朝其展颜一笑。 “好。愿你我此生来世,不见,不欠,不念。从此风花雪月,各自怦然,再不相逢!” 不再相见,互不相欠,永不思念。 赌气的她,说了最为狠绝的话,不留余地! 一句简短的分离后,他们各自转身,走向不同的轨道。 明明生活在同一地域,却五年未曾相逢。 今日再见,听闻其已议亲,心脏还是会隐隐不适。 你若无情我便休,她就是这般性子。 “妒恨?此言还真是好笑,莫不是唐姑娘觉得天底下除了你家师兄便无男子了?” 于白鹭眸光带着一丝讥诮,落在颜华年身上:“亦或是,身份尊贵的颜仙师觉得自己魅力无边,任何女子都该为你神魂颠倒,念念不忘?” 颜华年被推到风口浪尖,两片薄唇微张:“今日,你可曾去过两界山?” “你怀疑我?” 虽已割袍断义,成为陌路。但曾经十数年的相处,他会不了解她的为人? 还是,他从前就不曾真心信任过她。 所以可以轻易挥刀斩断所有情分,决绝转身。 思及至此,于白鹭才发现,她似乎未曾真的了解过颜华年。 “不是我怀疑你,而是有人看到了你。” 颜华年声音淡漠,没有情绪。 数日未出仙龙镇境内的于白鹭挑起眉,一脸狐疑:“看到了我?” “没错。今日在两界山,邵阳师弟几人被你袭击,乃其等亲眼所见,怎会有误,你休想抵赖。” 唐小蓁言之凿凿,天剑山几名受伤弟子上前指认于白鹭,满眼愤恨:“没错,就是你打伤吾等。” 为证明所言非虚,几人翻起衣袖,扯开衣领,展示身上细长鞭痕。 誓要将于白鹭捶到坑底,不令其翻身的唐小蓁,上前点指丁卫:“你也曾亲眼看到,是想要说谎包庇自己师姐吗?” 不知丁卫去了两界山的于白鹭,狐疑的看向师弟。 之前,丁卫与唐小茶冲出桂树林时,确实看到一像是他师姐的女子从眼前闪过。 但他知道,性子爽利且有些豪放的师姐,绝对不会因与颜华年的感情纠葛去伤害无辜之人。 欲开口的丁卫对上唐小茶看过来的目光,不知为何,无法撒谎说他没看见,只能不作声。 颜华年见丁卫默认,人证物证充足,看向于白鹭的眸光透着失望,这让于白鹭的心凉了又凉。 “莫以为,尔等人多势众就可颠倒黑白,众口铄金。吾自清白,亦无惧。” 打架,是她比吵架更擅长的事情。 手握在猎妖鞭鞭柄上,五福钱叮当作响,于白鹭眸光陡然锐利如猎鹰。 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不少人不自觉的吞咽口水,身体绷紧。 “我与她今日不曾分开,未出镇子半步。” 冷溶替于白鹭证明清白,引得颜华年看向他,冷溶也不避讳的迎上其目光。 与冷溶对视的颜华年一怔,心道这人眼神好生古怪,似饱含沧桑,看透世间万物,但又似未将任何东西看在眼中。 明明只是淡淡一眼,却气势惊人,若不是其身上并无修为,他都要误以为他是一只上古大妖。 这男人是什么人,怎会待在于白鹭家中? “我也可以证明,姐姐她今日并未出家门。” 门内坐在轮椅上的于白晨凉凉出声,唐小蓁柳眉一竖,眸光不屑的扫过丁卫、冷溶,还有面色阴郁盯着她的于白晨。 “家里养这么多男人真是不知检点。可见师兄当年弃之真是先见之明,明智之举,否则定受牵累,玷污名声。” 唐小蓁揭人伤疤还撒盐,于白鹭并不生气。毕竟遭弃这是事实,无可反驳。 但眼见颜华年仿若未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心底涌出些许怒气,嘴角一弯。 “拿个铁疙瘩当金锭子,这病叫有眼无珠,得治。” 一句话,明嘲暗贬。 差点儿被噎死的唐小蓁气急败坏,直接指着于白鹭开骂:“一个买不起剑的不入流猎妖师,也敢觊觎我天才大师兄。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 身影忽的一闪,终是忍无可忍的丁卫出手了。 第十二章 得失一嗟叹,酸涩两参半 “当”的一声,激射而出的弩箭被剑刃击飞,冒出数个火星儿。 险些被反弹弩箭射中的丁卫向后倒退两步,而见缝插针的唐小蓁从替她出手挡箭的师兄颜华年身后闪出,一剑刺向丁卫的胸膛。 只是她前脚还未落地,裹着凌厉劲风的鞭子就缠上她的脚踝,猛地将她提起,甩飞出去。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唐小蓁摔了一脸血,起身时,“哇”的一声哭出来,指着于白鹭破口大骂。 “你个灾星,遭人弃的臭女人竟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腿一瘸一拐的唐小蓁欲冲向前,被颜华年横剑挡住。 他刚刚被于白鹭的凌厉气势惊到了:“你怎地动手伤人?” “你该庆幸,她未伤我师弟分毫。否则,我废了她的手。” 颜华年眼底划过失望:“不曾想过,你竟是个这般睚眦必报的性子?” “我也未曾想过,你这般是非不辨。哦,是我错了。五年前,曾听君一席话的我就该明白,你原本就是这种人。” 从前,情分还在,自然是千般和谐万般好。 未曾受过这般冷嘲热讽的颜华年一时语塞。 “师兄,莫要被她绕进去。伤吾同门,她今日必须得给个交代。” 唐小蓁挥开姐姐再次冲到前方,叉腰逼颜华年向于白鹭讨要说法。 眼见于白鹭与冷溶贴在一起,而自己受其苛难,颜华年眼里似进了一粒沙子。 “邵阳师弟他们不会说谎。” 他眸光幽深,简短一言,给她定了罪。 “你此言,何意?” “字面意思。” “你是说,你的师弟不会说谎。是以,乃是我说谎,是我师弟和朋友为了维护我而在说谎,可是如此?” 颜华年也不言语,只是定定的看着于白鹭。 于白鹭不甘示弱,眸光锋利的回视颜华年,二人皆不言语,眼锋在空中激起一串火花儿。 从前,二人若是发生争执,喜欢冷战的颜华年就会沉默不语,与于白鹭眼锋交战。 性子倔强的于白鹭一向不肯服输,与颜华年目力较劲时,眼都不会眨一下。 最后,总是颜华年先妥协。 但这一回,于白鹭在目力相较中败下阵来。 被疼爱时矜贵有恃无恐,落空后没了底气所有锐利皆被磨平。 得失一嗟叹,酸涩两参半。 颇感厌倦的于白鹭垂下眸:“我会亲自到两界山走一趟,抓到真凶,自证清白。” “不行,传闻恶妖踏雪寻梅就在两界山,太危险。” 丁卫跳出来阻止,唐小蓁立马哼了一声:“心虚找借口,你们演戏还真是配合默契。” “我会陪她一起。” 九天玄衣在于白鹭身上,她去何处,冷溶皆会随之。 但此言,却引发众人遐想,看于白鹭与冷溶的眸光变得暧昧。 冷溶身无修为,却肯陪于白鹭去冒险,她不禁心上一暖,笑着调侃:“你去,是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 “我保护你。” 他回答得坚定且真挚,像是承诺,一板一眼得极为认真。 被人担心的感觉很好,于白鹭面露微笑,却对上了颜华年冷漠疏远的目光,面上笑容逐渐转淡,幽幽一叹。 “不要轻易许下承诺。” 将于白鹭眼底的落寞尽收眼底,冷溶不知为何很想说一句“我会一直保护你”。 可他,无法给出这样的保证。 待取回九天玄衣他就会从返天界,变回无欲无求,断情绝爱的神。 许下的承诺不能完成,那就是谎言! “在你身边时,我会竭力保护你。” 这是他唯一能够给出的承诺。 感受到冷溶真心的于白鹭一震,眸光闪避。 颜华年也是身体一颤,眸光陡的一寒。 “你修为浅薄,踏雪寻梅非你之力能降,两界山我会去调查清楚。” 修真界,猎妖师在仙门眼中,就同街上打把势卖艺的无甚区别。 颜华年当初就是以门户之别与于白鹭断交,如今又当众言她修为低,于白鹭不禁面上一烫。 虽已断交,但又必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当众羞辱她,令人难堪。 咱们打一架吧! 于白鹭很想同颜华年一较高下,让他睁开看人低的狗眼,好好看看到底谁高谁低。 但既已言他是个铁疙瘩,又何必和个铁疙瘩较劲儿。 她深吸一口气儿:“多谢关心。” 算了,就权当他好心提醒,她顺势给个面子,双方好下台。 可是,有人不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以和为贵的道理,非得蹬鼻子上脸。 “呸,你少自作多情献媚我师兄。” “嘴痒这是病,我可以帮你治。” 于白鹭从不觉自己有涵养、脾气好,她手按在鞭柄之上,心道去他的“以和为贵”,“海阔天空”。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 于白鹭修为高出唐小蓁好几阶,若是动起手,恐怕唐小蓁走不过两招就会被吊起来毒打,输得很难看。 唐小茶忙一把捂住妹妹的嘴,朝于白鹭弯腰道歉:“舍妹年幼,口无遮拦,请白鹭姑娘多见谅。” “孩子小,不教育,日后定要吃大亏。” 未料到于白鹭如此直白的唐小茶被噎住了,只能点头称“是”。 “一个不入流的猎妖师,姐姐你理她作甚!” 不依不饶的唐小蓁,又提醒颜华年千万不要再与朝三暮四,形骸放浪的于白鹭有所牵扯,免得毁了名声。 “唐小蓁。” 终是沉下脸来的唐小茶呵斥其妹:“今日,你屡出狂言,不修口德,回去罚抄《道德经》十遍,以此为戒。” “我不服。” 唐小蓁言于白鹭嘴巴更毒,况且她是在帮师兄斩断烂桃花,帮姐姐扫清不要脸的狐狸精。 她如此替二人着想,二人不帮她说话就算了,竟还怪罪她,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说着,竟然还学了两声驴叫,转身飞快冲出于家大门。 一脸尴尬无奈的唐小茶再次上前一步,朝于白鹭伸出手。 “白鹭姑娘,你刚刚掉了这个。” 于白鹭看着唐小茶递过来的花钗没有动,颜华年则是心头一跳。 五年前,于白鹭生辰的前一天,是他亲手将此枚花钗插在她的发间,拥她入怀。 “这是送你的生辰贺礼,待我日后有钱了,会给你买更好的。” “没关系,有此,足以。我很喜欢,会一辈子好好保存。” 音犹在耳,颜华年心跳如擂鼓。 他双眼紧盯于白鹭,见她虽未看他,但接过了花钗,这才徐徐出了一口气儿。 “今日多有叨扰,望海涵。” 唐小茶朝于白鹭行礼,也朝其他人点头示意,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丁卫,转身离去。 颜华年望着于白鹭欲言又止,眸光不经意的扫过其身侧冷溶,眸色一沉。 “你可去两界山自查,非出于信任,而是希望你还是从前那个自己,未曾改变!两界山多凶险,望你量力而行,珍重。”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于白鹭挑眉完全不领情:“君择清欢渡,吾踏不归路,各自安好,不必关心。” 颜华年面上一僵,未再言语,转身欲去。 “等等。” 闻声他脚步一顿:“不知还有何吩咐?” 于白鹭面无表情一伸手:“陪我门钱。” ------题外话------ (。_。)i’msorry~ 抱歉,昨天说好的第三章没能更新,今天努力三更。 若是又没完成,大家可以寄刀片了。 第十三章 旧事不如酒 我期待,风吹杏花入你梦,它却缭乱春愁,吹散相思,余我独幽,怨芳草萋萋与恨长! 于白鹭坐在房顶,静谧幽暗夜色渗入眼底深处。 五年了,她以为可以坦然面对颜华年,但当与他目光交锋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心悸。 没用的笨蛋! 于白鹭嘲笑自己竟也有小女儿情怀。 但随即安慰自己,大概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他的告别过于敷衍没诚意;不甘心他走得潇洒利索,耿耿于怀的自己却仍旧深陷泥沼之中。 颜华年,你个混蛋! 旧事不如酒,举起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口。 桃花酿馥郁香气弥漫喉间,绯色液体顺着下巴滴落。 伸手抹去时,于白鹭突然想起之前冷溶指尖划过相同位置,不知不觉弯起嘴角。 咳,真是醉了,心都开始荡漾了! 一口又一口的甘甜桃花酿流转在喉间,沁入心肺,恍惚间,她回到十几年前的那个寒冬。 穿得像个雪球的她去巷子里喂野猫,发现有人趴在地上,在抢猫食盆里面的饭。 听到动静的那人猛地抬起头,是个双眼比野兽还要明亮的少年,一双眼锐利如刀,凶神恶煞的瞪着她,吓得她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恶狼般的少年猛地蹿到她身前,在她还未尖叫出声前,脏兮兮的双手抓起盆中食,不停的往嘴里塞,一副饿死鬼的模样。 她被惊住了,张大的嘴巴久久未能合上。 看着蹲在地上,将食盆舔得一干二净的少年,她伸出手。 “你可以同我回家,我家里有更多好吃的饭。” 那时候,爹还没被野兽咬死。 她是父母捧在手心的小公主,不知人间疾苦。 “啪”,他拍开她的手,像只野猫般矫捷跃上墙头,然后扭身看着她。 她天真无邪的笑着,灿烂如夏日艳阳中盛开的小花;他衣衫褴褛,面无表情,像是一只受过伤害,不信任任何人的小狼。 “明日,我再给你带好吃的来。” 隔日同一时间,兴高采烈的她出现在巷子口,看见缩在巷子深处暗影中的他,明媚一笑。 他跳过来,伸手抓饭。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还来不及反应前,把勺子塞进他手中,握着他的手用勺子舀起饭递到他嘴边。 见他乖乖张嘴,她欣慰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却被他一把拍开,夺走她手上碗,跳到一边,蹲在地上倚着墙,快速的用勺子将碗中饭扒拉到嘴里。 “你叫什么名字?” 她往他身边凑了凑,他不自在的身体往旁边躲,却忘记身体靠着墙,无处可去。 于白鹭被他逗笑了:“我叫于白鹭,就住在庙口,家里有爹娘,还有一个弟弟,你若是没地方去,可以同我回家。” 她再次向他发出邀请,他将吃得干净的空碗放在地上,再次跃到墙上,蹲着看她一眼,然后跃进夜色。 “明日见。” 她朝空无一人的墙上挥手。 隔日,她踏着小碎步,端着自己没舍得吃的鸡腿跑进巷子口,却没看到他。 她在狭长的小巷子中左一圈右一圈转了许久,手中的鸡腿被寒风冻得硬邦邦的他也未再出现。 挂着两条鼻涕的她发烧昏睡了数日,迷糊中吵着要小哥哥。 那时她六岁,他九岁。 待到四年后的春暖花开,她已经忘记他时,他出现在她面前。 他身着天剑山弟子袍,双眼变得更加光彩明亮,不再似之前那般锋锐。 她却披麻戴孝,刚刚失去了爹爹,成了人人口中的灾星。 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哇哇大哭。 自那之后,他成了她的心灵寄托,最坚实的依靠。 但最终,他在她师父与她死别的当日,与她生离! 那个残忍的坏家伙,以后别再入侵她的梦! 明亮清震的曲调儿忽的悠悠响起,像是有人站立在海边礁石上吹奏长笛,声音卷着海风、浪花,还有贝壳姑娘的歌声远远传来。 寥亮幽音妙入神,当应合有断肠人。 一颗圆润泪珠跌跌撞撞滚下面颊,砸在手背上,碎了又圆! 冷溶从暗处转出,嘴上衔着一片叶子,曲声止,抬头瞭望。 屋脊上的于白鹭趴在膝上,双眼紧闭,已进入梦想。 他飞身跳上屋脊,轻轻坐在她身边。 睡梦间的于白鹭身体突然前倾,冷溶横臂将其护住,然后将她的头倚靠在他肩头上。 于白鹭嘴里酒气熏天,有淡淡的花香。 冷溶嘴里有叶片的草木清香,还有豆豉蒸鱼的余香。 下午时,她言为了奖赏冷溶抵御住青姐儿的金钱诱惑,去山上溪水中抓了鱼,希望他能够再接再厉,抵御住更多的诱惑。 舌尖划过牙齿,五千年未食人间烟火的他必须承认,她的手艺非常不错,成功的征服了他的胃。 清眸一转,他取走她手中的酒葫芦,轻啜一口。 “谢谢款待。” 睡梦中的于白鹭不舒服的扭动身体,眉头紧蹙,含糊不清的骂了一句:“颜华年你个大笨蛋。” 骂完,一双手突的环住冷溶的腰,找了个最为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中,紧蹙的眉头徐徐松展开。 “不要离开我,请一直待在我身边儿。” “好,我不会离开。” 脱口而出的话令冷溶一怔,捏在手上的树叶被风卷走,跃过墙头,跃过墙外倚墙而立的颜华年头顶。 颜华年低下头,看着手上花光所有积蓄买来欲送给她的“春雨剑”,眸光萧索,暗了又暗。 他身形一闪,消失在暗夜当中,就如十四年前那个冬夜消失在她眼前一般。 ------题外话------ 这一章复查完了才发现不足两千字儿,不想水文字,所以就酱紫。 晚点儿再更一章,作者菌发誓,吐血保证完成第三更。 各位看官大大记得投推荐票哦~爱你们,啵~ 第十四章 黑色旋风 两界山有一条狭长天道,像是天宫仙娥垂下的一条丝绦,连着天地。 天道两侧远山连绵不绝,峰岩重叠,涧壑湾环,有天下之秀、幽、险、雄之称。 泉瀑水洞,竹海茶园,多到数不胜数。 于白鹭无暇欣赏周遭美景,手上抚摸着小乌龟北玄,一直偷眼看身侧的冷溶。 有漱石枕流之雅,清风爽籁之姿的冷溶,怎地看,都不像是一条“土龙”! 一个时辰前,晨曦不请自来的钻过篱笆缝儿,叫醒公鸡打鸣。 昨夜酒醉,完全不记得是如何回到屋的于白鹭伸着懒腰,刚一踏出房门,头顶就传来什么东西顺着瓦砾“骨碌碌”滚落的声音。 “啪嗒”一物,砸在于白鹭半梦半醒的脑袋上。 惊愕的她取下观之,乃是一只四肢碧绿的小乌龟,似霜打的茄子般垂着四肢,耷拉着脑袋。 “海东青你个王八蛋,本君呕” 晕头转向的北玄眼冒金星,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不让那只臭鸟捎它一程,竟然直接松开爪子,把它从高空丢下。 之前他还嘲笑法力耗尽的冷溶无法在山中独活,结果他更惨,下山来寻冷溶还得拜托一只小杂毛鸟捎他一程。 一只小小乌龟竟能开口说话,莫不是还未化形成人的妖兽? 眼冒金光的于白鹭将小乌龟放在掌心仔细端详,巴掌大小的碧绿乌龟背壳上花纹繁丽,看上去,像是远古咒文。 竟然,还真是个未化形的妖兽。 一直想要养只会说话的妖兽当宠物排解寂寞。未想到,天上掉馅饼儿,不用花钱白送上门一个小可爱! 于白鹭伸手戳了戳一动不动的小乌龟:“醒一醒,别睡了。” 止住眩晕的北玄抬起头,转动一双黑豆粒的眼珠儿:“姑娘年芳几许,可成亲否?” 还是只甚是有趣儿的小乌龟,赚到了。 堆上和蔼笑容的于白鹭开始诱拐行动:“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 “吾乃冷溶至交北玄,来此觅友。” “冷溶正暂住寒舍做客,欢迎你也到我家做客,家中有鲜甜虾米,管够。” 听到虾米,北玄眼睛一亮:“在下那就不客气,留下给你指导通往仙界的光明大道儿。” 可爱又幽默的小家伙儿真是招人疼,于白鹭忍不住用手指摩挲北玄的龟甲:“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但说无妨!” “冷溶他是鱼妖?还是同你一样,都是王八妖?” “吾乃玄龟。” 北玄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严重怀疑于白鹭传染了冷溶的腹黑,但也有可能,她本身就是“黑芯儿”的。 “你是神兽玄龟,久仰久仰。” 于白鹭的恭维听上去十分没诚意,北玄也不与之计较,嘿嘿一笑。 “冷溶并非鱼妖,乃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 千百年前,石头缝里面可是蹦出来个于白鹭的偶像,她瞪大眼睛:“冷溶是和斗战胜佛一样的石猴?” “他是龙。” 石头里面蹦出来的龙不就是“土龙”,而她记得,土龙是“鼍”。 想到鼍的丑样子,于白鹭嫌弃的撇嘴,鼍就是鼍,还土龙,也不怕真龙告你们碰瓷儿! “你们妖,就爱往脸上贴金。” “吾乃玄龟,四方神之一,怎可与妖相提并论。小丫头,你有欠揍的潜质。” “你想打我,等化形成人再说。” 于白鹭嗤笑,戳了戳北玄的龟壳儿。 “本君有隽雅拔俗之貌,怕你看了会痴迷不已,害了相思,且不是本君之罪过。” “那我就拭目以待。” “你确实可以期待一下。不过,似乎本君的情敌有点儿多。” 小乌龟北玄看向旁边紧贴着于白鹭,好像生怕走丢了的冷溶,还有前方时不时回头的颜华年。 昨晚,天剑山仙师登门指证于白鹭在两届山伤仙门中人。 此事儿非于白鹭所为,为自证清白,她前来查看,冷溶随之。 天剑山仙师颜华年也带队前来调查,与于白鹭二人在路上撞见。 落落大方的唐小茶笑着与于白鹭打招呼,并再次为昨晚其妹唐小蓁的无理取闹道歉。 唐小蓁被罚留在山上写经,并未跟来,于白鹭什么话都未说,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并未多看颜华年一眼。 颜华年言他们在前面开路,于白鹭也不言语,与冷溶二人在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天道似无尽头,一直警戒中的天剑山仙师渐渐懈怠,越走越慢。 唐小茶看着十分在意于白鹭的颜华年,欲开口说些什么,师弟怀忆突的凑到颜华年身侧,笑嘻嘻道:“师兄,白鹭姑娘长得真好看,你说我若是求娶她,她能答应吗?” 怀忆是近几年才入的天剑山,不知颜华年和于白鹭之间的旧情,此言一出,原本蔫蔫儿的众人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全都伸长耳朵,一副等着听八卦的模样。 颜华年面色一沉,唐小茶急忙扯住师弟怀忆,将他拽到自己身侧。 一脸纯良的怀忆,语气无辜的问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唐小茶正欲开口,突听前方响起一声惊呼。 “那是什么?” 似笔直插入天空的天道之上,一个黑色旋风像是一条冲天而起的黑龙,从不远处快速逼近。 黑色旋风速度奇怪,透着诡异,颜华年急忙喊了一句“散开”,同时扑向于白鹭,却惊诧发现,冷溶已挡在于白鹭身前。 漆黑诡异的龙卷风瞬间将众人包裹其中,下意识闭上眼睛的众人顿时被一股浓郁腥臭气味儿熏得天旋地转,随即双脚离地,意识离体。 “轰”的一声,黑色诡谲旋风四分五裂,飞速散去。 笔直天道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不知谁落下的宝剑横躺在路中间,路边还有一只鞋子和两条腰带,引人遐想。 一只小刺猬,跑到天道之上,凑近宝剑嗅了嗅,疑惑驻足,四处眺望。 突然,歪躺在路边的鞋子里面,蹿出一个手指粗细的黑色小旋风,于空中炸开,飘散出浓郁妖气。 受惊的小刺猬立刻蜷成一团,滚下路边,滚进草丛内瑟瑟发抖。 ------题外话------ 说好的三更来了,顶着两个黑眼圈儿求推荐票。 第十五章 三仙洞(1) “嘭”的一声,一团黑色旋风在片空地上方炸开。 颜华年像是熟透了坠落下果子般从空中跌落到草地上,头晕目眩间,看到身侧草地已经躺着二人,正是冷溶和被他紧紧护在怀中的于白鹭二人。 空中黑色妖气像是破掉的气泡般不留痕迹,面色阴沉的颜华年抬脚踢了一下冷溶,二人悠悠转醒。 “这是何处?” 从地上站起身的于白鹭将冷溶扯起,环视四周。 远处可见几颗插天翠柳,近处碎石遍地,怪石嶙峋,有一陡峭岩壁,爬满青苔,下有山洞。 山洞上方古篆三个大字儿“三仙洞”,于白鹭正朝洞内探看时,一道身影闪进洞内。 她看得清楚,那身影与她长得一模一样,正是他们要找寻之人。 她急忙奔到岩壁近前,却发现,三仙洞如其名,乃有三个洞口儿。 “这山洞,不对劲儿。” 颜华年行到于白鹭身边,凝视漆黑深邃,一米外不可视物的山洞内,表情严肃。 三仙洞隐隐透着诡异,颜华年言他们被阵诡异妖风吹到此处,就看到要寻的假于白鹭入洞,这明摆着就是陷阱。 确实,一切过于巧合,透着阴谋的味道儿。 “既来之,则安之。怎么,你怕了?” 既来之,则安之! 这句话的意思是既然来了,就安葬在这里吧! 很爱歪理邪说的于白鹭,从前与颜华年一同入山捉妖时,颜华年提醒她小心,她就以一副无畏的样子说了此话。 那时的她灿若骄阳,他也只能无奈笑着的牵起她的手。 “为了不让你安葬这里,我决定拼了。” 曾经的美好恍如昨日,但已一去不复返。 她已没了当初巧笑嫣然的调笑,只有挑衅讥诮。 他并不害怕,只怕她冲动中了圈套儿。 但她从来就不是听人劝的性子。 细细打量眼前三仙洞,颜华年提出了一个合理建议。 “洞口有三,我们一人入一个。” “不行。” 断然开口拒绝的是冷溶,他往于白鹭身边凑了凑:“我不会与她分开。” 你是粘人精吗? 一个大男人,能不能要点儿脸。别像个出门就得牵妈妈手,害怕走丢的小孩子! 颜华年甚是不耻瞥了一眼冷溶,问于白鹭,选哪个洞口儿。 洞口有三,人也有三,一人选一个洞口,颜华年的提议十分合情合理。 “我和他,走这个。” 于白鹭说完,扯着冷溶的衣袖,根本没给颜华年反应的机会,大步行进三仙洞最左边的洞口儿。 颜华年怔愣在原地,面色逐渐转暗,额上青筋乱蹦。 他盯着二人消失的洞口看了半晌,迈步,跨进正中的洞口内。 漆黑的洞内另有乾坤,虽不宽敞,但十分明亮。 光滑的洞壁上闪着莹莹绿光,并非萤火之虫,也非矿石,而是灵气。 充斥灵气的洞穴会招惹鬼怪之物,之前钻进洞内同于白鹭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也不知是何妖吸收这洞内灵气所化? 妖化形之成人,大多妖冶美丽,如冷溶这般惊世绝艳。 而那妖化成于白鹭的模样,这令于白鹭不免自恋暗赞对方有眼光,懂得欣赏她这倾国倾城的容颜。 如此不要脸想着的于白鹭,侧头时忽见一张绿油油鬼脸,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儿。 洞壁上的绿色灵气,将冷溶的脸照得好似绿***,吓了一跳的于白鹭差点儿给他一拳。 稳定心神后,她眼珠子滴流一转。 “冷溶,你可知,三仙洞从前是住着哪三仙?” 同于白鹭生活了一段儿时间的冷溶已经清楚对方的套路,知道她要调皮捣蛋,配合着摇头:“不知。” 于白鹭嘿嘿一笑,开始讲她道听途说来的故事。 “三仙洞原本住着蛇妖三姐妹。三人一同潜心修道,却只有一人得到升天,你猜,为何?” 冷溶再次配合神秘兮兮的于白鹭摇头:“不知。” “蛇精中的三妹心狠手辣,绞杀了两位姐姐,吞噬修为,因此得道。天道不公,杀人者飞升上界,而被害者,冤魂留在洞中,化作妖鬼,绞杀无辜入洞之人。唉,着实可恨又可怜!” 随着一声哀叹,洞内骤起森森寒意,冷溶感觉到有什么冰凉湿滑的东西缠上他的脖子,猛地出手。 被扼住手腕的于白鹭指着冷溶哈哈大笑:“被吓到了吧!哈哈哈,你老实说,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于白鹭为了吓唬人,竟以真气封闭穴道,致使手部血液不畅通,令手如蛇一般冰凉,偷摸冷溶的脖子。 知于白鹭要耍花招,但还是中招的冷溶会心一笑,提醒倒退走路的于白鹭小心摔倒。 语未悬口,于白鹭脚下就绊了一下,一头扎进冷溶怀中。 “啊,好痛!你身上是装铁板了吗,怎么这么硬?” 也不知是不是脑袋被撞晕了,于白鹭竟然伸手抚摸冷溶的胸膛。 “你还真是有便宜就占。” 冷溶那听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话响起,于白鹭一下子红了脸,忙收回手。 “谁占你便宜了,腹肌我又不是没有。” 死鸭子嘴硬的她打死也不会承认,一开始她的确没想太多,只是下意识的伸手。但在摸了几下后觉得手感不错,一时色鬼上身,忘了收手。 “你若喜欢,我不介意。” 如此说着的冷溶,抓起于白鹭的手又放在他胸膛上。 似触电般收回手的于白鹭,一脸见了鬼似的后退一步。 这洞内,莫不是真的有什么脏东西? 就在于白鹭很想往不对劲儿的冷溶头上拍一张黄符时,冷溶悠悠开口:“咱们,扯平了。” 扯平了? 半晌才回过味儿的于白鹭气笑了,原来,她刚将鬼故事吓了冷溶一次,他这是扳回一局。 幼稚鬼! “你这家伙学坏了。” 于白鹭笑嗔了他一眼,但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刚刚,你可看清绊我的东西是何物?” 并非跌进冷溶怀中的于白鹭非是在使美人计,也非故意占便宜,而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如今仔细一下,似乎、好像极有可能是猜到了一条蛇,更可能是一条蟒。 很粗,很长,但模糊不清,像个幻影,一闪即逝,于白鹭严重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 但绊那一下不会有假,于白鹭脑后勺发麻,心想自己胡编乱造用来吓唬冷溶的蛇妖,该不会歪打正着了吧? 只是,她是天生与蛇犯冲吗? 前几天刚解决了青姐儿那条青蛇妖,这又掉进蛇窟,老天爷是要她当一回法海吗? “你害怕蛇吗?” 脑筋转得飞快,很会联想的于白鹭,开始怀疑那个与她得十分相似的女子乃蛇妖所化。 “我不害怕你。” 冷溶语气平淡,于白鹭又是反应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骂了! 小乌龟北玄对冷溶的评价还真是一点儿没错,十分中肯,这家伙儿腹黑狠,不知何时就会被其不着痕迹的偷偷损上一句。换个脑子不好使的,都不会发现自己被骂了。 于白鹭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儿,表情严肃:“我没开玩笑,刚刚有个像是蟒蛇的东西绊了我一下。只是那蛇看上去……” 于白鹭话还未说完,突然被人摸了一下屁股。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打了冷溶一巴掌。 然后,二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背着身子的于白鹭与冷溶面对面,所以,从后面摸她屁股的人绝对不会是冷溶。 “不是你,那是谁摸我屁股?” 第十六章 三仙洞(2) 三仙洞内,有人偷摸于白鹭屁股。 她打了无辜的冷溶一巴掌,与之尴尬四目相对。 “抱歉。” 她慌忙转身,看是哪个小王八羔子敢在老虎面上拔须? 结果,啥都未看见。 冷溶倒是在转过身的于白鹭屁股后面看到两个掌印,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并非是人类掌印。 而就在他比划间,于白鹭恰巧转过身,二人再次四目相对,气氛又一下子变得尴尬又暧昧起来。 这男人的色胆越来越肥,之前偷摸她肚兜,现在竟进阶想要偷摸她屁股。 “你……” “你屁股上面的掌印像是青蛙。” 冷溶截断于白鹭的误会,如实相告。 于白鹭却是一头雾水,谁的手会长得好似青蛙。 “你能不能说点儿靠谱的话。” 一边吐槽一边扯着衣服扭头查看的于白鹭,还未看清屁股上面的掌印,却先看到洞内不远处坐着个半人高的癞蛤蟆,正朝她挥手打招呼。 “额”了一声,于白鹭两眼一翻,跌进冷溶怀中。 天不怕地不怕的于白鹭童年极为精彩,有过很长一段儿光辉岁月。 六七岁就成为孩子王的她,曾经深更半夜带着一帮小萝卜头去镇子西边的池塘抓鬼。 那一晚原本月明星亮,不知怎地,突然乌云闭月,还吹起阵阵阴风。 气氛一下子变得阴森可怖,一群小萝卜头全都紧张起来,挤做一堆,完全没了之前要抓鬼的豪言壮语,在胆子即将吓破前,打算打道回府。 只是还未等他们敲响退堂鼓,漆黑一片的池塘突然蹿出一道黑影,吓得一群小萝卜头顿时如惊弓之鸟,“吱哇”乱叫着四散奔逃。 兵荒马乱中于白鹭被人撞倒,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肚子还被人踩了一脚。 她很想骂人,但担心小萝卜头们发生踩踏事件儿,忙出声给大家壮胆儿。 “都别跑,没有” 一个“鬼”字还未喊出口,突然一个东西跳到她的脸上。 湿哒哒,黏糊糊,臭烘烘的癞蛤蟆坐在了于白鹭的脸上。 她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差点儿没将二里地外的狼给招来。 那一晚,哭着跑回家的于白鹭不知洗了多少遍脸,仍觉得自己脸上有股臭哄哄的味道儿。 自那之后,于白鹭对癞蛤蟆产生了严重的恐惧感,包括癞蛤蟆的近亲“青蛙”。 见到老虎也敢打一拳的于白鹭,因为一只蛤蟆妖兽残影,整个人挂在了冷溶的身上,脑袋埋在其肩头,手捶后背。 “走了没,走了没。那丑东西走了没?” 双手托着于白鹭屁股的冷溶也是未想到,能一鞭子抽死青蛇妖的于白鹭竟然害怕蛤蟆,突然就觉得她甚是可爱。 “已经走了,你不用害怕。” “你别骗我,小心我揍你。” 脑袋埋在冷溶肩头的于白鹭不敢抬头,以恐吓的方式再次确认,还不忘警告似的捶了冷溶后背一下。 “以吾挚友北玄的龟壳发誓,绝没骗你。” 被遗忘在三仙洞外的小乌龟北玄打了一个喷嚏,腹诽谁在说他坏话,完全未料到是自己的冤种兄弟拿他发誓。 “真的?那我下来了。” 于白鹭像是爬旗杆滑下时放松自己的双腿,从冷溶身上缓慢滑下,落在地上。 但她双手并未松开,仍旧勾着冷溶的脖子,准备随时再跳上去。 她壮起胆子,缓缓转身。 身后的溶洞绿色灵气似星光点缀,很是梦幻。 未再见那半人高的癞蛤蟆,她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儿。 转回头时,额头蹭过冷溶的鼻尖儿,下意识抬头,又与冷溶四目相对。 冷溶黑亮的眼睛里面有她未曾见过的笑意,透着一丝暧昧,挠得人心肝一痒。 也不知是因惊吓,还是其他,于白晨此时心脏跳得十分厉害,面颊微烫,似发烧了。 “我的脖子,快被你勒断了。” 冷溶殷红的嘴唇在于白鹭眼前一张一合,后知后觉的于白鹭忙松开手,尴尬后退,结果脚后跟绊在一起,差点儿摔倒,被冷溶一把揽住了腰。 “你不是已经抓到我的小辫子,还来这一招?” “什么小辫子?” 站直身体的于白鹭突然反应过来,冷溶指的是她施展美人计抓他小辫子,不禁“哦”了一声,用手点指冷溶。 “原来,你知道的。” “我又不傻。” 他是不傻,她才是傻的那个。 这家伙看破了还中招,说明他一开始就打算留在她家混吃混喝,然后还看她为了留住他上蹿下跳耍猴戏,丑态百出。 “咚。” 她伸手捶了他一拳。 “所以,你并没有要走?” “嗯,我没想要走。” 眼珠子滴流转的于白鹭面现狐疑:“别说你清高,不爱财,才拒绝青姐儿的诱惑。老实交代,你想要留下,是不是另有目的?” 冷溶留在于白鹭身边是为了取回九天玄衣,但如今,似乎也并不全是这个原因。 “因为你的厨艺,你的魅力。” 于白鹭闻言一下子攥紧自己的衣领:“觊觎我的厨艺可以,但是人不行。” 上前一步的冷溶逼视于白鹭的眼睛:“那你之前还施美人计?” 哇,看看这个男人。现在是有恃无恐,要反客为主了! 真的是反了大天了! “你不怕,我赶你走?” 于白鹭不甘示弱,还想拿捏一下冷溶,结果对方一句话将她打回原形。 “你不怕,你娘把你塞花轿里面逼你嫁人?” 她怕,是以才会想尽办法要将他留下。 “那你也别这么快妥协,太没挑战性了。” 冷溶无法跟上于白鹭的脑回路:“怎么,还想继续你的美人计,是上瘾了吗?” “没有,就是觉得你追我赶,极限拉扯,很有趣味性儿。若是生活过得无波无澜,如一潭死水,我会忍不住想作妖?” “你是,变态吗?” 冷溶一直觉得身上有烟火气息儿的于白鹭十分有趣特别。但似乎,烟火气息过于浓重,过于特别了! 于白鹭嘿嘿一笑,她不否认,有时她确实有点儿变态。 不过,冷溶既然一开始就想要留下,那为何 “之前我让你签契约,你又为何要拒绝?” 第十七章 反正不是地三鲜 于白鹭问冷溶,既然他不想离开,为何当初找他签订契约时他不愿意? 向旁默默移开一步的冷溶,沉吟一下才道:“我无法确定能够留在你身边儿多久。” “为何,你是要去哪里吗?” 问完这话,于白鹭与冷溶都陷入沉默。 他会回天界,但无法告诉她。 她知他是妖,妖一向无拘无束,来去自由。 不知怎地,一想到他会离开,于白鹭心里隐隐有些儿不舍。 也是,小猫小狗养久了也会产生感情,分开难免会难过。 不过到那时,说不定她已经遇到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成就一段儿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好姻缘。 很会自我安慰的于白鹭忽的想起一事儿:“哦,对了。北玄他去哪里了?” 一拍脑袋的于白鹭,终于想起刚刚冷溶拿来发誓的北玄,也不知其被黑旋风吹到了何处,不免有些担心。 盯着于白鹭面上表情由落寞转为释然的冷溶,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受。 他盯着于白鹭看了一回儿,幽幽一叹。 凡人的感情太过复杂,他还不是很懂,只能暂时将一丝不是很理解的惆怅压在心底。 “他是神兽玄龟,死不了。” 冷溶望向深不见底的洞穴深处:“还要,继续吗?” 三仙洞灵力充沛,曾经在此常年修仙的蟾蜍妖生出了残影,虽不强大,但神出鬼没戏弄人,冷溶担心害怕蟾蜍的于白鹭会感到恐惧,先提出打道回府的建议。 “那个假冒我的人还未抓到,怎能回去。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肥儿的家伙儿瞎了狗眼敢冒充我?” 情绪激动愤慨的于白鹭未发现,她把自己给骂了,冷溶无奈的笑着摇头。 豪言壮语抛得掷地有声的于白鹭,说完却一把握住冷溶的手给自己壮胆,却死鸭子嘴硬:“洞中坑洼不平,我牵着你,免得你摔跤。” “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似未听出冷溶说的反话,于白鹭煞有介事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我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嗯,你确实很善良。” 赞同的冷溶也伸手摸了摸于白鹭的头。 缩了一下脖子的于白鹭诧异的歪头,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冷溶,不理解他这举动。 冷溶也不明白,自己怎地就鬼使神差的摸了于白鹭的脑袋。 一汪清波,一点朱唇。 喉结滚动的冷溶从于白鹭面上收回目光,再次望向洞穴深处。 “三仙洞,你说是哪三仙?” 未意识到冷溶岔开话题的于白鹭道:“肯定不是‘地三鲜’。” 不过她倒是十分好奇,若是土豆、茄子成了精,会是怎个模样,估计蠢萌蠢萌的十分好笑。 “你若见到,会不想再吃茄子土豆。” 冷溶真是名副其实的干啥啥不行,泼冷水第一名! 点点星芒般的绿色灵气盈满下场洞穴,神经紧绷的于白鹭与冷溶并肩而行,时刻提防那个偷摸她屁股的蟾蜍妖。 二人行进了半晌,冷溶被一惊一乍的于白鹭吓了好几跳之后,二人终于看到洞穴的尽头,空旷潮湿的溶洞。 于白鹭将手按在猎妖鞭上,眼神一肃,她倒要看看,到底是那个胆大妄为的精怪竟敢冒充她伤人。 她气势凛然的跨出一步,脚下的溶洞地面突然震动起来,身形不稳,向后仰倒。 冷溶忙伸手去抓,结果被于白鹭带倒在地,趴在了于白鹭的身上。 绿色星芒灵气如银河般坠落而下,像是彩虹般盖在二人上方。 于白鹭胸口起伏得十分厉害,她望着冷溶漆黑的双眸,突然有些不自在,目光不由自主的向下,越过他高挺的鼻子,轻薄的嘴唇,光滑的下巴,落在喉结之上。 不愧是能魅惑人心的妖,妖冶得令她忍不住吞咽口水。 绝对不是她好色,无论是谁,都无法抵御冷溶的美貌。 “你可以起来了吗?” 她声如蚊呐,提醒一直趴在她身上不动的冷溶。 喉结转动的冷溶,眸光灼灼的盯着于白鹭微微轻启的红唇,一动未动。 “是腰又扭伤了吗?” 这条小鱼妖,着实脆弱了些儿! 不对。 北玄言冷溶乃是土龙,就“鼍”那个模样,怎地也不会和脆弱挂上钩。 幻灭啊! 如此绝世容颜的冷溶本体怎么会是个“鼍”! “你在做什么?” 从洞内冲来的颜华年,一把将冷溶从地上揪起,挥拳要打,被匆匆从地上爬起身的于白鹭伸手拦住,问他要干什么? 三仙洞的三个洞口其内相通,无论从哪个洞口进,最后都会在溶洞内相遇。 颜华年选择的洞内通道十分曲折,地面凹凸不平,遍布水洼。 他一路磕磕绊绊,行得艰难,满头大汗的行进溶洞内,就看到冷溶趴在于白鹭身上欲行不轨。 听到于白鹭的质问,颜华年恶狠狠的瞪向冷溶:“我才想问他,刚刚在对你做什么?”知是颜华年误会了,于白鹭解释道:“我们两个不小心摔倒了。” 颜华年不相信的看向冷溶,就见冷溶摇了摇头。 “你并非不小心摔倒,而是被震倒。” “胡说八道。” 没有感到一丝儿震感的颜华年,面色阴沉的认定颜华年居心不良,刚刚是故意扑倒于白鹭。 “他不是那种人。” 维护冷溶的于白鹭说的斩钉截铁,颜华年死死的盯着她:“你就如此信任于他?” 信任倒是谈不上,只是她觉得冷溶是有贼心没贼胆儿。 她之前施展美人计时,他有大把机会占她便宜,哪里非得等到跑来这个怪异的洞穴内,才突然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开窍了! 兴许,他有洞穴癖好? 于白鹭差点儿被自己这个荒唐想法逗笑了,颜华年却是一脸严肃认真。 “你到底了解他多少,就如此信任他?” 于白鹭有点儿不耐烦颜华年咄咄逼人的态度,从前,她怎么就没发现他是这种没事找抽型? 她微挑眉,凝眸淡淡瞥了一眼颜华年:“曾经,我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一个人,但到头来却发现对其一无所知;曾经,我以为可以足够相信他,但却被背叛打得个措手不及。颜仙师,提醒你一下,莫要操心吾之私事儿,与你无关。” 胸口被重重捶了一击的颜华年哑口无言,他嗓子眼儿发甜,定定的看着于白鹭,无数情绪在眼底如过江之鲫般跃过。 第十八章 宝物 “我看到了。” 静静看着于白鹭与颜华年争吵的冷溶轻声开口。 二人不明所以的看向冷溶,他仍旧用自己独有的语调儿,不疾不徐,轻声淡语道:“三仙洞的三仙是蛇、蟾蜍和螃蟹。” 刚刚冷溶看到,行进溶洞内的于白鹭一脚踏出时,踩着的并非是地面,而是螃蟹妖。 一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螃蟹妖残影如同石头,当于白鹭踩在它身上时,它立刻动了起来,导致站在上方的于白鹭身形不稳,摔倒在地。 颜华年并未见到三仙残影,并不相信冷溶的说词。 曾受到三仙戏弄的于白鹭知晓冷溶并未说谎,眼见颜华年毫无根据的一而再、再而三质疑冷溶,她不禁想起昨晚,天剑山的唐小蓁踢毁她家大门,口出恶言,指摘她伤人。 唐小蓁当时的霸道行径与眼前的颜华年重叠在一起,于白鹭心里甚是不满,甚是火大。 “颜仙师,不管是吾二人意外摔倒,还是他有意占我便宜都与你无关。你没有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妄加评论。” 于白鹭说着一把牵起冷溶的手:“咱们走。” 望着牵着手远去的二人,颜华年站在原地,眸光沉了又沉。 行过一个洞口儿,于白鹭松开了冷溶的手,她面上阴晴不定,表情十分复杂,像是在生别人的气,又像是在生自己的气。 冷溶默默低下头,看一眼还残留于白鹭余温的掌心,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眸光冷冷盯着他的颜华年。 他不懂凡人感情,但也看得出颜华年眼底的愤怒和不甘。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为何要与她绝交? 若是真心欢喜,不应该是要一直守护在身边儿。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其身边儿。 “啊!” 刚刚转过洞口的于白鹭,突的听到一声惊呼,急忙转身,就看到从洞壁上跃出的蟾蜍妖,一头撞倒发呆的颜华年。 毫无防备的颜华年在地面上滑出去数米远,腿撞在一根石笋之上,又发出一声痛呼。 撞倒人的蟾蜍妖残影,蹦跳着又钻进岩壁内,消失不见了踪影。 又惊又恼的于白鹭急忙奔到颜华年近前,蹲下身将其扶起。 “你还好吗?” “我的腿” 颜华年表情痛苦,伸手抚上自己的腿。 目有焦急之色的于白鹭,伸手挽起他的裤腿儿,只见脚踝青紫,似乎伤得不轻。 她猛地抬起头,望向蟾蜍妖残影消失的岩壁,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三仙洞内的三妖残影在此戏耍他人,本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儿。但这般下手没轻没重,害人受伤,就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了。 猛地站起身的于白鹭,一把扯下腰间猎妖鞭,对准刚刚蟾蜍妖残影消失的洞壁猛地挥出一鞭。 “啪”的一声,碎石飞溅。 于白鹭气势凛然,猎妖鞭上覆盖上一层金色真气,看得出她是动真格的了。 颜华年眼见有碎石块儿飞溅到于白鹭裙摆之上,担心她会伤到自己,忙跛着脚上前一步,抓住于白鹭的手臂。 “我没事儿,你不要冲动,小心伤到自己。” 他说着,还侧身挡在于白鹭身前,声音温柔的提点。 “那是个蟾蜍精,你不要害怕。” 儿时,颜华年曾看到于白鹭将个用癞蛤蟆吓唬她的孩子打成了猪头。 当时的他,悄悄丢掉了手中用来吓唬她的小青蛙。 他从她手中抽走猎妖鞭,系回她腰间。 “那东西我会收拾,你不必在意。还有,刚刚对不起,我该相信你这洞中真的有古怪。” 颜华年的声音像是三月和煦的微风,清澈的眼睛满是柔情,于白鹭感觉她所熟悉的那个颜华年,又回来了! 唏嘘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她眼眶微湿,很想问他,这些年,他跑去哪里了? 但她很快就想起,他不是走丢了,而是不要她了。 所有的情绪瞬间收敛,于白鹭轻移一步,与颜华年拉开距离。 “妖类残魂在此为恶,吾身为猎妖师,理应为民除害,与迩无关,别会错意!” 未料到于白鹭突然变脸,颜华年怔愣不知说些什么。 不远处,冷溶静静的看着对视的二人。 因为是凡人,才会被感情这东西左右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白鹭。” 颜华年低低的唤了一声于白鹭的名字,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时,身旁被猎妖鞭抽过的洞壁突然发出“哗啦”一声,无数碎石滚落下来,发生坍塌。 “白鹭快闪开。” 惊呼出声的颜华年环住于白鹭,一个旋身,朝旁边闪避。 无数碎石骨碌碌从二人脚边滚过,漫天尘埃四起。 停下脚步的冷溶,看着渐渐消散的尘埃中,颜华年一脸关心的询问于白鹭可有受伤? 于白鹭没有受伤,她摇了摇头。 松了一口气儿的颜华年身体踉跄一下,刚刚极速转身,加剧了他脚踝上的伤。 “你的脚,还好吗?” 面露担心的于白鹭弯下腰,去扯颜华年的裤腿,却被颜华年拍了一下背。 意识到自己有些夸张了的于白鹭站起身:“我不是关心你,只是不想你因我加重伤势。” 傲娇的于白鹭让颜华年不好误会,却见颜华年直勾勾的看着她身后,突然就觉脊背发凉,猛地转身。 身后并未恐怖之物,乃是塌方的岩壁上露出黑黝黝一个洞口,其内金光闪烁,像是藏着黄金。 小财迷的于白鹭登时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踩着满地碎石冲到洞口,朝内望去。 四通八达的溶洞内大洞套小洞,房屋大小的洞穴内长着高矮不一的石笋。 最距离洞口最近的石笋下方,有个什么东西仙气萦绕,闪着金光。 曾居住在三仙洞内的三仙飞升天界,说不定留下了稀世宝物,于白鹭立刻探身就要往内进,被颜华年一把扯住。 “你跟在我身后。” 腿脚不利索的颜华年霸道开口,先行一步,于白鹭急忙忙也抬起脚,却又有人比她抢先一步。 “喂冷溶,你们两个别想抢我的宝贝。” 担心好东西被抢的于白鹭急忙跨进洞内,但见冷溶与颜华年二人站在金光近前并未动,忙挤上前,伸出手,却听颜华年喊了一声“小心”,吓得一下子缩回手。 第十九章 穿山铁甲妖兽(1) 突然喊了一声“小心”的颜华年,吓了于白鹭一跳。 她捂住缩回的手,小心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我只是,提醒你要小心。” 甚是无语的于白鹭翻了一个白眼儿,小声嘟囔这般胆小就哪儿凉快去哪儿待着,不要添乱。 “我劝你,最好不要碰它。” 冷溶也出声阻止,他环视左右,未见三仙残影,心头疑惑越重。 三仙残影并未守护金光,说明其内之物并不三仙留下的宝物。 再加上,之前与于白鹭模样相同的女子进入此洞,不知其有何目的。说不定,是与此物有关。 “不管如何,先看看再说。” 入宝山空手而归,可不是于白鹭的做派。 她警戒的环视周围一圈,未见古怪不妥之处,于是再次朝金光缓缓伸出手。 包裹着金光的雪白仙气,像是归海的河流一般绕着于白鹭的手指顺势而上,接着便似古墓中陈年古卷遇到空气般“嘭”的消弭殆尽。 吓了一跳的于白鹭缩回手,上下翻转数圈儿仔细查看。 每一根手指头,手腕和手臂皆未发现异样,只是刚刚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钻进了她体内,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 但虽体力充沛,可修为并未长进半分,甚是奇怪。 她放下手,狐疑的朝金光内看去,却被金光刺痛了眼睛,什么都未看见。 “你们可看清,金光内是金子还是宝物?” 胆子大的于白鹭也不等二人回答,就又好奇的伸出手。 一直盯着金光的冷溶也并未看清其内之物,但他突然感受到一股恐怖压抑的气息,面上陡然变色,望着于白鹭伸向金光的手,感觉她正在打开“潘多拉魔盒”。 “不要。” 冷溶出声制止,而同一时刻喊了一声“小心”的颜华年直接扑向于白鹭。 一道身影,以迅雷之势,从溶洞深处兀的冲出,一把抓走释放金光之物。 在所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那身影一闪,跃进错综复杂的溶洞内,瞬间消失不见了踪迹。 于白鹭目力很不错,她看得清楚明白,胆敢虎口夺食的人,正是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神秘女子。 “好胆,竟敢抢我东西。” 于白鹭一把推开护住她的颜华年,双眼喷火。 到嘴的鸭子飞走了,那个冒充她的该死小妖精真是活腻歪了。 “不要冲动,那个女人有古怪。” 颜华年担心冒充于白鹭的神秘女子别有用心,设置了陷阱,挺身挡住于白鹭的去路,不许她冒险去追。 能不能换一句话,这个三仙洞就没有一处不古怪的地方,于白鹭不耐烦的开口:“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她现在已经被那个冒充她伤人,还她当面抢走宝物的神秘女子给彻底惹恼了。 抬起脚,刚迈出一步,手臂却又被扯住。 这一回,抓住于白鹭的人是冷溶,他表情凝重:“你刚可看清,那人抢走的东西是什么?” 他虽未看清金光内的东西,但感觉到一股阴寒可怖气息,预感十分不妙。 于白鹭没有看清金光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但她有看到,那女人抓着金光宝物的指缝间有流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魔物。” 听到神秘女子抢走的东西是魔物,颜华年一下子瞪大眼睛:“你确定?” “抓到她,不就知道了!” 于白鹭一闪身,跃进溶洞之内,瞬间不见了身影。 没有一丝犹豫的颜华年立即跟上,面有忧色的冷溶双眉紧蹙,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 老树新花,草丰水清。 空山烟云渺茫,丁卫从颗大柳树上跃下。 昨日,他独自一人偷来两界山寻找踏雪寻梅,因此被师姐臭骂一顿。 今日,师姐入山不肯带他,他只能一个人偷偷跟在后面。 未曾想在天道处,一阵黑色妖风将众人卷走,他一路向西追踪数公里远,却完全不见师姐等人踪迹。 假冒他师姐的不知是何妖,是否与那黑色妖风有关? 他昨日撞见那与师姐样貌相同的女子后,仔细思量了一番。 估计是那妖极为憎恨仙师与猎妖师,才会冒充她师姐的模样袭击天剑山仙师,以此引发渝州城境内两大除妖势力进行争斗,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如此好算计,可见其心歹毒,必须得将其尽快揪出,以除后患。 望着远处青山茫茫,丁卫背紧背后机关弩,欲钻进树林,前往昨日撞见假师姐的那个地方。突然,斜前方传来一阵打斗声,丁卫面色一变,急忙寻声冲了过去。 一片枯黄带棘灌木,像是癞皮狗身上的斑秃,铺在沙土地上。 半人多高的针针丛棘,汇聚成莽,极为壮观,一眼望不到边际。 荆棘地丛莽之中,一人挥剑,抵御蜷成球,不断弹起围攻其的“穿山铁甲妖兽”。 当丁卫冲到荆棘地前,看到其中挥汗如雨的唐小茶时,只想说这是什么孽缘? 上一次,他到两界山,撞见她被妖藤捆在树上。 他当时装作没看见,转身离去,但又良心不安的折返将其救下。 当时二人还发生了一些口角,他觉得她看不起猎妖师。 后来,他与她一同撞见师姐于白鹭击伤天剑山仙师,但她却没有盲目指认师姐,而是理性且公正的发表建议,希望在调查清楚之前,莫要冤枉好人,与她那个骄纵跋扈的妹妹唐小蓁完全不同。 那一刻,他对她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他救她一回,她帮他师姐说话一次,二人算是扯平,互不相欠。 仙门一向与猎妖师关系恶劣,且唐小茶又是颜华年那个混蛋的师妹,想着那一次意外结束后,不会在与其扯上关系,未想到,竟然又以这种方式撞见她。 不过说来,这女人怎么比他这个天生倒霉蛋儿还要倒霉。 每次遇上她,都是她在遭遇危机情况。 估计上辈子,没少做坏事儿吧! 丁卫纵身一跃,跳进荆棘地中,双腿顿时划出道道血痕。 他全然不在意,一路披荆斩棘,冲到唐小茶近前,抬起机关弩,连射出数只弩箭。 第二十章 穿山铁甲妖兽(2) 于白鹭的师父丁七三,仙龙镇远近闻名的猎妖师,本身也是一位大剑师。 但他的儿子丁卫,却不喜欢练剑。 从小就喜欢捣鼓一些“机巧”之物的丁卫,在十岁的时候就研发出了威力极大的机关弩。 特质的弩箭甚至可以击穿铁板,但是击在穿山铁甲妖兽的身上,竟是没有造成半点儿伤害。 四五只穿山铁甲妖兽蜷起身体,身上的鳞甲闪烁银光,犹如一个个银光闪闪的铁球,在妖力的加持下摧枯拉朽,将荆棘碾进泥土地中,也将丁卫与唐小茶二人围困当中,不断的从地上弹起,撞击二人。 二人不断闪躲,兵荒蛮乱中,丁卫抽空问唐小茶:“你怎么会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天道突起诡异黑色妖风,瞬间将众人包裹其中, 唐小茶都为看清旋风具体模样,就头昏脑涨的被带飞到空中。 一开始,她想要抽出剑破开旋风,但是浓烈的腥臭味儿呛得她涕泪横流,头昏眼花,渐渐失去意识。 待她清醒时,已经十分倒霉的落在了荆棘地中。 唐小茶的御空术练得不到家,她飞行一段儿距离就要落回地面,无法一口气飞离荆棘地,双腿不免被划伤。 而倒霉的是,眼看着她即将冲出荆棘地,突然蹿出几只穿山铁甲妖兽,将她逼回,围困在荆棘地中。 穿山铁甲妖兽身上的鳞甲坚硬如铁,能够抵御剑气,唐小茶以一敌众,体力消耗得非常快。 刚刚被铁球般的穿山铁甲妖兽撞到了腿,小腿骨差点儿断了。 眼看着,她就要命丧于此,陷入绝望之中。未想到,丁卫如救世主般突然登场,唐小茶感动得差点儿没哭了。 “我是被妖风卷来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回完话的唐小茶意识到丁卫应该是在担心他师姐于白鹭,急忙又补充了一句。 “我未看到白鹭姑娘,不知她身在何处。” 提起于白鹭,唐小茶想起昨夜丁卫维护他师姐时的模样,就像是被激怒的豹子。 昨晚自己妹妹唐小蓁的言语令人难堪,有些过分,唐小茶对此十分颇感抱歉。 人家丁卫刚刚救了她,她就与同门闹到人家家中,如今又害得来救她的丁卫被围困此处,命悬一线,她越发内疚起来。 “你走吧!不用管我,我不想连累你也死在这里。” 若是真把他给害死了,就算是去了地府,她也无法释怀。。 丁卫闻言,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儿:“谁要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唐小茶被丁卫噎得无语,弄得没脾气,甚是憋屈。 丁卫一见唐小茶那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表情就受不了,直接投降。 他将机关弩插回后背,从袖中抖出三颗烟雾弹,扔出的同时一把捂住唐小茶的嘴。 蓦地睁大眼睛的唐小茶吓了一跳,还未做出反应,摔在地上的三颗烟雾弹瞬间炸开。 黄色烟雾冲天而起,一股极为刺鼻的硫磺直击脑海,唐小茶顿感一阵眩晕,险些晕倒。 “憋气,不要呼吸。” 丁卫扯着唐小茶蹲在地上,几头跃起想要逃跑的穿山铁甲妖兽,发出一阵咳嗽后全都摔在地上,蜷缩的身体缓缓展开。 丁卫自制的烟雾弹里面不知都装了什么药粉,比之前唐小茶在黑色妖气里面闻到的腐臭味儿还要呛鼻子,即使被捂住了鼻子,她仍旧被呛得连连咳嗦,涕泪横流,弯腰半天直不起身。 终于狼狈不堪的停止咳嗽,她用袖子拭去脸上的鼻涕眼泪,歪头看向一刀一个,解决掉穿山铁甲妖兽的丁卫。 “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习惯了。” 刚开始制造烟雾弹的时候,他也被呛得脑瓜仁儿生疼,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这家伙儿的鼻腔构造是与常人不同吗,怎么可能会习惯这种要人命的味道儿。 利落收拾完穿山铁甲妖兽的丁卫,扭头看向唐小茶:“你有看到我师姐被吹去哪里吗?” 被黑色妖风吞没之后,周围便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唐小茶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的这里,更不可能知晓其他人身在何处。 不过她觉得,古怪妖风把她丢在此处,想必其他人,应该也在附近。 衣袖滴血的丁卫闻言环视四周,轻叹道:“希望她落在平坦的草地上,不会又任何的危险。” 丁卫眼中无以言表的担忧触动了唐小茶,她也不知怎地,突的感叹一句。 “你和你师姐的感情还真好。” 此言出口之后,唐小茶忽然有些心虚的不敢再看丁卫。 全然未察觉唐小茶语气有些不对劲儿的丁卫诚实点头:“是啊,我们感情很好!我和师姐从小一同长大,我当她是亲姐姐,有时甚至觉得她像是我娘亲。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娘亲吗? “我还以为你喜欢她。” 唐小茶小声嘟囔了一句,丁卫没有听清,问她说什么? 尴尬笑着的唐小茶急忙摆手,表示没有说什么,然后心情轻松愉快的转移话题:“走,咱们去找他们吧!” 只是她刚迈出一步,就腿软的跌倒在地。 一直处于紧张战斗状态的唐小茶完全未发现,他的双腿早已被荆棘划得伤痕累累,裙子破烂不堪,裤子已被鲜血染成红色。 “你还好吗?” 唐小茶的伤看上去十分唬人,丁卫不免担心,上前询问她的伤势如何? 唐小茶本不是娇气的人,但听到丁卫的关心,突然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委屈,眼含泪珠,扁起嘴巴。 “不太好。我感觉,自己快死了。” 楚楚可怜的唐小茶好似一只可爱小白兔,眼中似有梨花盛开。 看着唐小茶的丁卫一时间有些怔愣,似乎闻到一股花朵盛开时的芬芳甜蜜味道儿,仿佛身旁的荆棘地盛开成了一片花海。 “我背你吧!” 他弯下腰,她嘴角微弯,伸手抓住他的弩箭,准备好心帮忙提着,结果坠得她胳膊差点儿脱臼了。 “好重。” 唐小茶看丁卫单手举起机关弩时十分轻松,未料到,竟如同石墩子般沉重。 丁卫的身材看上去并不是孔武有力的健壮,却十分有力量。 唐小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乖乖趴上丁卫的背。 “谢谢。” 第二十一章 要打一架吗 暮云遮碧山,千峰同一色。 凉凉晚风起,于白鹭冲出三仙洞。 长得与她一模一样的神秘女子虎口夺食,抢走她快到手的洞中秘宝。 她气不过,欲将其擒住并抢回宝贝。 冒充她这事儿可以不计较,但胆敢抢她的宝物这事儿决不能善了! 只是,于洞内之时,蛇、螃蟹和蟾蜍三个三仙残魂又出来捣乱,拦阻道路。 盛怒下的于白鹭长鞭一甩,顿时“哗啦啦”碎石四处飞溅,洞穴险些塌方。 三仙虽只是残影但已有灵智,眼见于白鹭如此悍勇,吓得你推我搡,隐进洞壁内装死。 于白鹭穿过露出半个蟾蜍妖屁股的狭长洞穴,跃到洞外时,早已不见那冒牌货的身影。 她很想回到洞内,灭了那三个坏事儿的三仙残影,正愤恨懊恼间,忽听有人唤她的名字,猛地抬眼望去。 远处密林笼罩在昏暗天空下,更远处的山峰已完全与暮色融为一处。 除了归巢寒鸦,不见半个人影,眯起眼睛的于白鹭又猛地转过身。 寂静无声的三仙洞内漆黑一片,像是三个饥饿的妖兽张着大口守株待兔,等着鲁莽的笨蛋自投罗网。 “是谁,出来说话。” 于白鹭凝视漆黑一片的三仙洞,除了她自己的回声,并未听到任何应答。 刚刚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十分真切,绝非幻听。 可三仙洞前,除了她一人,并未看到其他人影。 难不成,是有不开眼的山中精怪作祟? 现在的精怪都这么大胆的吗,竟敢戏弄猎妖师,真是小鬼跑到城隍庙里面作威作福,不知死字儿怎么写! “胆小鼠辈,不管是明刀暗箭,尽管放马过来。” 面寒如霜的于白鹭猛地一甩鞭子,地面上的碎石被抽得四处乱飞。 石落,风息,除了于白鹭略重的呼吸声,周围一片静寂。 孤身站立站在密林深处,沉寂、空旷和昏暗压迫敏感神经。 令人抓狂的寂静中,于白鹭没有心浮气躁,反倒越加沉淀。 她发现,此时本该行出洞的冷溶和颜华年,却是完全未见踪影。 想来,应该是被洞内那三个三仙残影给戏弄了,耽误了出来的时间。 冷溶没有修为,于白鹭不免有些担心,她抬脚,才迈出一步,忽敏锐的察觉到,三仙洞内散发出一阵阴冷寒意,猛地驻足,凝视前方,瞳孔骤然一缩。 黑黝黝的洞内隐约可见一道身影,走路的姿态十分古怪,像是喝醉酒般摇摇晃晃;又像是刚学会走路,以极为缓慢速度朝外移动。 洞内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看上去,像是一颗会走路的枯树,又像是刚刚从棺材内爬出的僵尸,不像是冷溶,也不像是颜华年,更不像是个人! 于白鹭紧张的舔了一下嘴唇,抓紧手中的猎妖鞭。 黑暗洞穴内的身影晃悠着停在了洞口儿,看不清楚容貌,像是被封印在洞内无法行出般未再向前迈出一步。 如此装神弄鬼,肯定不是冷溶,应该也不会是颜华年! 眯起眼睛的于白鹭射出两道寒芒,手腕缓缓抬起,扬起猎妖鞭。 就在她预备出手之时,洞口的身影突然弯下腰,伸出一节白得渗人的手臂,从地上捡起一物,递向于白鹭。 “你是,冷溶?” 洞口伸出的半截胳膊,衣着很像是冷溶。 只是于白鹭搞不懂,他为何站在洞口不出来,而且不说话,行为太过诡异,令人无法放松警惕。 “冷溶。” 于白鹭试着又唤了一声,并往前走了一步,但随即停下。 三仙洞黑暗深处,又行出一人,将挡在前面的人撞离洞口,令其暴露在光亮之中,正如于白鹭所推断的一般,正是冷溶。 而撞人者,乃是颜华年。 看到二人,于白鹭松了一口气儿,正欲质问冷溶干嘛装神弄鬼的吓唬人,就看到颜华年一脸幽怨,眸光又爱又恨的瞪着冷溶,就像是刚刚和爱人吵架闹分手的小公主,隐隐透着一丝傲娇。 察觉到颜华年目光的冷溶侧过头与之对视,他蹙起眉头,面有疑惑不解,还夹杂着一丝厌烦,像是不解自己小女友为何生气的木讷男子。 等等,这诡异氛围是怎么回事儿? 刚刚二人在山洞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如今这种暧昧不清的局面? 难不成,二人鬼上身? 亦或是,刚刚洞内发生塌方,他们二人上演了一出英雄救英雄的戏码,因此生出情愫? 但更有可能是二人都砸坏了脑袋! 望着眼前怪异画面,于白鹭捂住嘴巴。 她想起,自己之前曾经开过师弟丁卫与冷溶的玩笑儿,还因此怀疑冷溶好南风。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可能发现真相了! 老天爷,你在开什么玩笑! “西皮”可以是冷门,但决不能邪门啊! 徜徉在臆想当中的于白鹭,完全不知道,她出来三仙洞这一段儿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 巧合,是一个十分奇妙的词儿,有种宿命的味道儿! 时间往前推一刻钟,被黑色妖风卷到三仙洞前的小乌龟北玄摔晕了过去,它醒来时,追赶神秘女子的于白鹭恰巧从它头上跃过。 看到于白鹭,它急忙抖掉在龟壳上面坐窝的麻雀,呼唤于白鹭。 可惜,恰巧有块儿石头挡住了它,又恰逢天色暗下来,阴风起,未看到它的于白鹭误以为有山中精魅作怪,甩猎妖鞭发出警告,结果却把地上的小乌龟北玄给抽飞了出去。 时间再往前推一刻半,三仙洞内于白鹭被三仙残影挡住去路,她恼怒之下,挥鞭抽中洞壁,导致洞壁塌方,跟在她身后的冷溶不幸中招,被落石砸到了胯骨和小腿,被迫停下脚步。 待疼痛稍减,他一瘸一拐,晃晃悠悠,看上去像是一个古树成了精般行到洞口儿,刚好没了力气,就停在洞口休息,结果把因小乌龟北玄呼唤而神经紧绷的于白鹭吓到了。 冷溶在洞口弯腰拾起,递给于白鹭的东西是被抽飞的小乌龟北玄。 因为不断的巧合,形成了一个闭环。 而在闭环之外,还有一个巧合意外,那就是颜华年。 颜华年本来抢先一步跟在于白鹭身后,但他先前腿受伤,很快就被远远甩在身后。 后发先至的冷溶在超过他时,曾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隐隐还带着一丝挑衅意味儿。 “离得近,不代表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听到颜华年的挑衅冷溶停下脚步,侧头用一种你这家伙儿是谁的眼神看着颜华年,虽沉默不语,但面上表情却仿佛是在说你跟本不配和我说话。 性子桀骜的颜华年彻底被静默的冷溶刺激到了:“要打一架吗?” ------题外话------ 作者菌:打架了,打架了,男一男二为女主打架了,大家快来围观。 冷溶:“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都是斯文人。” 颜华年:“tui~” 冷溶:“你是羊驼吗?怎么吐口水,脏死了!tui~” 作者菌:嗑糖了,磕糖了,男一男二交换口水了。 女主于白鹭:tui~ 冷溶:tui~ 颜华年:tui~ 作者菌擦掉面上口水:“信不信我把你们三个全都写死。” 读者:tui~ 第二十二章 单独聊聊 一向高傲的颜华年,甚至有些目中无人的颜华年,每一次对上冷溶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都会有种输了气势的感觉。 冷溶就像是渺无人迹深山中的一汪“寒潭”,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如渊沉寂,仿佛随时都会跃出一条万年蛟龙。 不知为何,颜华年独独不想输给冷溶,向其发出挑战。 “要打一架吗?” 面对挑衅的冷溶,只是静静的看着颜华年,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这一刻,颜华年懂了。 他不是想和冷溶打一架,只是单纯的觉得对方十分欠揍。 显然,颜华年低估了冷溶的欠揍程度,对方根本没有理睬他,一甩衣袖,留给他一个潇洒背影,径直离去,气得他咬牙切齿。 “你是害怕在白鹭面前出丑吗?” 冷溶闻言,再次停下脚步。 这一次,他没有转身,也未再保持沉默。 “打一个没有修为的人,于白鹭会更加看不起你。” 什么叫更加? 是说于白鹭原先就看不起他吗? 颜华年气得咬牙切齿,这世上,能令他哑口无言,郁闷至极的人除了于白鹭,又多了一个。 气得脑袋一热的他一拳捶在洞壁上,就听哗啦一声,碎石滚落,砸了他一头包。 险些吐血的颜华年,有种想要掐死冷溶的冲动,忍不住在心里对其发出诅咒。 他的诅咒灵验了,超过他追赶在于白鹭身后的冷溶被于白鹭抽落的碎石砸伤了。 是以,出洞后,余怒未消的他,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看向冷溶,有余表情太过丰富,眼神过于激烈,引发了于白鹭的误会。 从冷溶手中接过小乌龟北玄的于白鹭,见它一只龟爪受伤,轻戳龟壳责备道:“你跑去哪里了,怎么还受伤了?” 从高空摔下来的北玄都未受伤,结果刚刚被瞎眼的于白鹭一鞭子抽飞撞伤了脚。 他现在,真的很想咬于白鹭一口。 同样受到于白鹭迫害,哑巴吃黄连的冷溶与北玄简直就是一对儿难兄难弟,真该抱头好好痛哭一场。 “冷溶,要不你还是和我回山去吧?” “不行,他不能走。你若想回山上,我一会儿就在这里把你放生。” 听到北玄要将冷溶拐走,于白鹭立刻挽住冷溶的胳膊,一副谁敢同她抢冷溶就要同其拼命的架势。 眼见于白鹭与冷溶十分亲密,难舍难分的样子,颜华年眉头拧成川字儿。 “白鹭,我想和你谈谈。” 提防北玄拐带冷溶的于白鹭,漫不经心的敷衍道:“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便是。” 颜华年眉间的川字拧得更深,眸光暗淡:“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眼见颜华年态度坚决,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于白鹭只好无奈的松开冷溶的胳膊。但不忘警告北玄,若是它与冷溶两个人离家出走,一定会饿死在半路。还有,她煮的“甲鱼汤”是一绝,有机会,可以让它尝尝。 “你是魔鬼吗?” 北玄这回真的劝冷溶赶紧取会九天玄衣,否则他们两个虽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极有可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在同一口锅里面。 随着颜华年走到一边的于白鹭,不住的回头望向冷溶,担心其被北玄拐走。 颜华年看在眼中,眸光暗了又暗。 听闻二人刚认识没多久,怎地于白鹭就如此泥足深陷? “那个冷溶是什么人,你了解他吗?” 于白鹭未想到,有些神秘又紧张的颜华年把她叫到一边,张口问的人竟然是冷溶。 一个男人对一个男人无比好奇,除了爱,还能是什么? 刚刚才发觉“邪门西皮”的真相,这么快主角之一就亲自抡捶,于白鹭觉得自己防火防盗防北玄的道路上又得增加个颜华年,真是任重道远。 “颜华年,你喜欢剑舞吗?” 颜华年不明白于白鹭为何突然问这个,于白鹭嘿嘿一笑,朝他伸出手:“十两银子,我给你一个深入了解冷溶的机会。” 冷溶的倚门卖笑,可以从新开张了! 我了解他作甚! 黑着脸的颜华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是否想过,他可是故意接近你?” 挑拨。 赤裸裸的挑拨。 把我俩离间成功了,你好拐他走吗? 相识十几年,竟没看出,你还挺有心机。 看破颜华年的小心思儿,于白鹭笑了笑。 “抱歉,我暂时还不能放开他,你得等两年再说。” 等过两年,她再寻一个人傻听话,模样俊俏养眼的挡箭牌放在身边,就可以不再殚精竭虑的担心冷溶的离开了。 一脸震惊的颜华年,不可置信的定定看着笑嘻嘻的于白鹭,好似个花花公子般言自己要吃着锅里的冷溶,还要惦记碗里的颜华年,怀疑其可能被溶洞里面的落石把脑袋给砸傻了。 “你要脚踏两条船?” 颜华年彻底被于白鹭带跑偏了。 被问懵了的于白鹭一脸困惑,甚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哪里又跑出两条船? 脑回路在不同纬度的于白鹭与颜华年面面相觑,不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什么之时,头有些晕的小乌龟北玄问冷溶:“你在意他们两个?” “不在意。” 冷溶语气十分平淡,北玄翻了一个白眼儿:“不在意,你干嘛一直在原地转圈儿。” 北玄很想说冷溶现在的样子就像是等着主人带出门遛弯儿的小狗,但担心腹黑的冷溶把它“不小心”掉进石缝儿里留在山上,只能把后面的话封印在喉咙里面。 “我只是饿了,想要下山。” 这是什么烂借口,北玄都不忍吐槽。 “那小子,明显十分在意小白鹭,你说他当初为何与之断交?” 小白鹭,这是什么恶心称呼? 冷溶看向一直拿警惕眸光瞥他的颜华年,似叹息般吐出四个字儿:“情非得已。” 做了凡人才知这世间有太多的“逼不得已”和“情难自禁”! “你说他们两个会复合吗?” 复合? 冷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望向于白鹭,落日仅存的余晖照在她身上,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他朝旁移动两步,看清了她的脸。 她双眼晶晶亮,仿若闪耀着星辰,面有疑惑,看颜华年的眸光深处一片坦然。 此时的于白鹭,应是没有要与颜华年复合的想法,但日后,谁又说得准儿。 若她与颜华年和好如初,那他这个挡箭牌岂不是彻底失去了用途! “她不会,吃回头草。” 冷溶声音极轻的呢喃了一句,但还是被耳尖的北玄听到,不禁嗤笑。 “那你可要小心,千万不要哪天也变成了回头草。” “从这里爬回家,你应该没有问题吧!” 完全不似威胁的威胁令北玄对准冷溶的手指头张开嘴,但它没敢咬下去,担心腹黑的冷溶真的让它从这里爬回家。 第二十三章 倒打一耙的前任 “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冷溶那个人,不值得信任。” 找回状态的颜华年,终于说出了他真正想要说的的话。 木木樗樗看着颜华年的于白鹭大夏天打了一个冷颤,面上一寒。 “你什么意思?” 她拔高音调儿,眼中满是不解。 五年前,他毅然决然的与她断交。 五年间,未有半点联系,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是闹得哪一出儿? “我担心你。那个叫冷溶的男人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 “等等,你先打住。” 于白鹭伸手截住颜华年的未尽之言:“你是认真的?” 颜华年郑重点头:“我是真的担心你。” 于白鹭倏然笑了:“颜仙师,我一个因门户之差被你断交的猎妖师,何德何能被你个仙门未来掌门人记挂在心?” 他说他担心她,她怎么就这么不相信! 颜华年一下子被噎得无言以对,嘴里满是苦涩滋味儿。 五年前,师父百舸真人一脸严肃的询问他可是已同于白鹭私定终身? 他与于白鹭青梅竹马,虽未私定终身,但也差不多。 那时的于白鹭十五岁,刚及笄,颜华年觉得她年龄尚幼,待再等两三年后,他也攒了些钱,就上门提亲。 结果未想到,师父得知他的想法十分气愤。 师父百舸真人言,于白鹭的师父丁七三品行不端,曾经对同门师妹欲行不轨,被逐出师门。 这种人教出来的徒弟品质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逼迫颜华年与于白鹭断绝来往,以免学坏。 况且,混迹市井的猎妖师本身皆是唯利是图,俗不可耐之辈,仙师不可降低身份,与之厮混一处、 颜华年与丁七三接触过,对方是个心胸宽阔,性子豪爽之人。且听说其在爱妻身亡后一直未续娶,并不像是好色之徒。 至于于白鹭,那个在冬日穿着小花袄,到巷子里面喂野猫的小女孩,是他见过最善良美好的女孩子。 眼见徒弟不为所动,一副未将自己苦口婆心之言当回事儿的样子,百舸真人气得直接拍桌子。 “跪下。” 被师父突然疾言厉色吓了一跳的颜华年撩袍跪在地上,百舸真人恨铁不成钢的点指颜华年。 “你该知,师父一直对你期望极高,属意你为下一任掌门人。可你却被个女子迷了心窍,欲行歪路,若知今日,为师当初就不该带你回山,传授你技艺。” 上一辈的恩怨情仇颜华年并不了解,但师父对他的确有活命教导之恩。 若不是当初师父带他上山教养,他也不会学得一身本领,成为人人称羡的天剑山仙师。 眼见颜华年似有动摇,百舸真人再接再厉,言他有心将大女儿唐小茶许配给颜华年,并希望颜华年能够帮他将天剑山发扬光大。 “难道,你想要离开师门,过那种孤苦无依,四处流浪,没有未来的日子吗?” 百舸真人熟知徒弟的痛楚,狠狠踩了一脚。 此言,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颜华年年幼时父母意外双亡,因长得不错,被黑心的亲戚卖进小官馆。 他不忍受辱,刺伤龟奴,一路扮成乞丐,逃到渝州城。 险些受到迫害的他心灵受到极大创伤,提防恐惧所有人。 当他遇到面如桃花,满身散发幸福味道儿的于白鹭,不免自惭形秽,排斥于白鹭的情景。 后来,他被天剑山掌门百舸真人看中,将其带回山上收为弟子。 他修行潜质极高,百舸真人破例将他立为大弟子,悉心栽培。 改头换面的颜华年,尖锐锋利的外表下,包裹着严重的自卑。 他花了四年的刻苦时间,不断提升自己的修为,打败山上所有弟子,成为众人心服口服的大师兄,完全蜕变,这才有自信的站在了于白鹭的面前。 若是离开天剑山,失去天剑山大师兄这个身份儿,他会被打回原形。 颜华年终于被说动了,他不能背叛恩重如山的师父,也想要守住天剑山大师兄之位。 是以,他舍弃了于白鹭。 在她失去师父,最为伤心的那一日,与之断交。 其实,他还有另外的如意算盘。 他认为,再过几年,师父年龄大了,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开了,放下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 到那时,他再同于白鹭破镜重圆。 然而他忘记了,像于白鹭这样漂亮优秀的女子身边怎会少了爱慕者。 当他看到于白鹭身侧的冷溶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一想到被于白鹭带回家的冷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明白于白鹭怎会这般快就变心? 他们年少相识,十数年的感情,他了解她,她也懂他。 他以为,他们心意相通,结果却是他一厢情愿! 性子孤傲又自卑的颜华年别扭开口,吐出的没一个字儿都带着刺儿:“我以为,你懂得的。结果,你并不真的了解我。你辜负了,咱们过去十几年的感情。” 于白鹭差点儿呕出一口血儿,被这倒打一耙给气笑了。 她自认并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是以与颜华年五年后再见之时,即使对方带着同门踢碎她家大门,气势汹汹的惊扰她家人休息,她也得饶人处且饶人,并未以强硬手段将颜华年直接轰出门。 不追究过去的错与对、是与非,她宽容的愿与颜华年保持一个萍水相逢的状态各行其道,两厢安好。 结果,对方非得在她埋葬过去的坟头上蹦跶,还要怪她的坟头太硬硌脚。不禁笑自己的宽宏大量,换来的却是他人觉得她软弱好欺。 忍住给颜华年一个冲天炮的冲动,她眼眸低垂,把玩手上的猎妖鞭。 “感情这东西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酒喝。丢了、淡了、遗忘了那就随风去吧,有什么可追究计较的。” 颜华年未想到,最重感情的于白鹭竟然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眸光冥冥灭灭的盯着于白鹭。 于白鹭眼底波光粼粼,看似平静,下方却蕴藏着风暴。 她将猎妖鞭插回腰间,迈步经过颜华年。 颜华年急忙转身,伸手想要扯住她,她却先一步停下,扭过头,眉梢轻挑,语气凉凉。 “颜大仙师,提醒你一下,你似乎忘了五年前我曾说过,愿你我此生来世不见、不欠、不念。从此风花雪月,各自怦然,你就不必再为过去纠结,放下吧!忘了吧!” 颜华年伸向于白鹭的手,重重垂下。 心痛得厉害,眼睛也似要爆开般疼痛。 他似乎,又搞砸了! 第二十四章 西施也有一百个缺点儿 于白鹭是个十分高傲的人,颜华年知道,但他忘记了。 相知相守时,他们在彼此眼中都百般娇、千般好,忽视掉了很多细枝末节。 比如,颜华年从前说话时就爱夹枪带棒裹着刺儿,要不就是在吵架时沉默不语搞冷战。 那时的于白鹭觉得他样样好,事事容忍,不以为意。 当怦然已不在,西施的身上也能挑出一百个缺点儿。 五年前于白鹭同颜华年说不见、不欠、不念之时他心脏似被冰冻后又被敲碎。而此时此刻,除了心碎,他还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他猛地转过身,望着于白鹭一步步走远的背影咬着牙:“伤吾同门那女子,真的与你无关?” 师妹唐小蓁说了,于白鹭是因怨恨他的抛弃所以才会迁怒打伤他师弟。 心中有怨恨,那必然是还在乎。 他竟希望,伤人者的确是于白鹭。 没有停下脚步的于白鹭神情冷漠,边走边回道:“颜大仙师,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在你心中是个什么样子。但今日,我终于看清了你,令人失望。” 很想一拳捶在石壁上的颜华年,仍旧咬着后槽牙,不死心的追问:“真的不是你吗?” “随便你怎么想。” 行到冷溶身侧的于白鹭停下脚步,眸光淡淡的望着他:“咱们,回家吧!” 冷溶点头,“嗯”了一声。 “你先别走。” 颜华年一个闪身,使用瞬移之术,伸手拦住于白鹭。 面无表情的于白鹭推开他的手,颜华年又伸手拦住。 于白鹭面上冷了几分:“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我话还未说完。” “我已经听够了。” 于白鹭想走,颜华年拦住不让,一时间,二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互不相让,慢慢由火花四溅变成烈火烹油,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 “师姐。” “师兄。” 一脸惊愕的唐小茶从丁卫的背上跳下,正欲上前,丁卫突然将自己的外衣系在了她的腿上,帮其遮住破败露肉的裤子。 唐小茶十分感激的道了一声谢,然后冲到颜华年面前,担心询问:“师兄,你还好吗?” 颜华年松开于白鹭的手臂,于白鹭也松开颜华年的衣领,并后退两步,淡淡的扫了一眼唐小茶,眸光落在丁卫身上。 丁卫十分识相的堆起笑脸,上前打招呼:“师姐,真巧。” 于白鹭将丁卫上下打量一番:“没受伤就好,回去再收拾你。” 摸了摸鼻子的丁卫退到冷溶身侧,不敢再出声。 于白鹭看着画面十分和谐的颜华年与唐小茶师兄妹二人,勾起嘴角。 “颜大仙师,劝你珍惜眼前,莫再纠结过去。” 颜华年身体一僵,轻轻推开师妹唐小茶的手,看向于白鹭,对方已潇洒转身,甩袖迈步。 丁卫想起昨夜唐小蓁言她姐姐唐小茶已与大师兄颜华年议亲,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唐小蓁,急忙跟上师姐。 唐小茶表情复杂的望着离去的丁卫,低头看系在身上的衣服。 机关弩很重,但丁卫却还坚持抱着弩,背着她,徒步行了几里地的山路,满头大汗也未将她放下。 从前,她每一次与同门出任务猎妖时,都是她在看顾妹妹和同门师弟们,受累受伤在所难免,从未有人这般贴心的关怀照顾她。 划过他侧颜的眸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与他说笑的于白鹭。 他说了,他视师姐为亲姐姐,如娘亲般敬重。 而她师姐于白鹭…… 她看向师兄颜华年,见他满脸落寞哀伤,开口欲言,但心绪复杂,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轻声低唤了一句:“师兄。” 颜华年置若罔闻,只是定定的望着远去的于白鹭。 突然,前方的于白鹭停下了脚步,转回头,颜华年眸光一亮,却见其,看向了站着未动的冷溶。 “你想留在山上?” “腿受伤了走不动。” 于白鹭轻挑眉:“那要我背你?” 十分有眼力见儿的丁卫忙行到冷溶身前弯下腰:“你欠我一个人情。” “那位女仙师,也欠你一个人情吗?” 冷溶是指丁卫刚刚背唐小茶。 感觉挨了一闷棍的丁卫乖乖闭嘴不再言语,但心里忍不住腹诽冷溶狡猾,是那种被“捂熟了”的香蕉,外皮光滑,内里却是黑芯儿。 于白鹭瞥了一眼心安理得趴在丁卫背上的冷溶:“你如此脆弱是因年岁大了?” 前些时候,于白鹭同北玄调侃冷溶,言他性子沉稳如磐石,雷打不动,不愧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北玄言,冷溶沉稳是因年纪大了。 冷溶比它还要年长两千岁,都可以当于白鹭的祖爷爷。 瞪大眼睛的于白鹭并不相信,但据说,物修成妖至少需要百年,化形得再需五百载。 如此说来,冷溶的年纪确实不小,称呼其一声祖爷爷也不为过。 “身体变得脆弱是因失去法力,与年纪无关。” 失去法力? 于白鹭严重怀疑好面子的冷溶不肯承认自己年纪大又体弱,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 “那你要如何恢复法力?要不,我把它炖了给你补补?” 于白鹭的眸光,落在趴在丁卫肩头享受微风的小乌龟北玄身上。 打了一个冷战的北玄险些跌落,心说这女人真爱记仇儿。它不就是开了一个玩笑,说要同冷溶回山上,至于这么残忍吗? 同样瑟瑟发抖的丁卫开始思考自己回家是跪算盘还是跪洗衣板,才能让师姐不计较他偷偷跟上山这件事儿。 “我受伤是因为你。” 冷溶言自己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于白鹭在洞内胡乱抽鞭子,北玄的龟爪受伤亦是如此。 点明真相的冷溶希望于白鹭能以此为戒,以后可以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 眼睛瞪大一圈儿的丁卫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好勇!哥哥你是条汉子。 死道友不死贫道,丁卫知道自己今天逃过一劫。 这老爹般教育女儿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还真当是她祖爷爷了不成? 不过,她今日确实有点儿反常,于白鹭陷入了反省沉思。 是因为,那个假冒她的神秘女子? 还是因为五年未见,昨日突然登场的颜华年? 五年的时间,颜华年气质沉稳了不少,但还如当初一般自以为是。 凭什么他说离去就离去,说出现就出现,他当自己是玉皇大帝的干儿子吗? 等等,为何一想到颜华年她的情绪就会变得激动? 于白鹭,你该不会还十分幼稚的放不下他吧? 第二十五章 把他安排在余生里,他却不这样想 疏星淡月,暑夜沉闷。 丁卫提着一瓶桃花酿爬上房顶,坐在醉意阑珊的师姐于白鹭身侧。 提着酒葫芦的于白鹭仰头望月:“凡尘多愁苦,天界岁无忧。若哪日吾飞身上界,你可愿同往?” 成仙吗? 多么遥不可及的痴人说梦! “我只想成为像爹爹那般厉害的猎妖师,足以!” 梦想还是该现实些,容易视线。 只是丁卫猛地想起,父亲是师姐心中不可磨灭的痛,不由得变得局促起来。 “我想师父他老人家了。” 于白鹭举起酒葫芦,狠狠的灌了一口,眼中泛起水光,朝丁卫抱歉一笑。 “对不起。” 抱歉她当年不应该拜托师父追捕踏雪寻梅,要不师父也不会被其杀死;抱歉因为她,害师弟丁卫失去了唯一的依靠;抱歉因为要顾及她的心情,师弟无法在她面前提起自己已逝的父亲。 “又不是你的错。” 到了这一句的丁卫停顿一下,语气变重,咬牙道:“该死的是踏雪寻梅那只恶妖!” “我会亲手杀了它。” 于白鹭语气严肃又郑重,她会用尽一切手段,想尽一切办法手刃踏雪寻梅给父亲和师父报仇雪恨。 “嗯。我相信,那一天定会到来。” 丁卫相信,早晚有一天,他和师姐会带着踏雪寻梅的狐狸脑袋去祭典已故亡魂。 “谢谢你,相信我。” 于白鹭说着,伸手揽住丁卫的肩膀,笑嘻嘻道:“不过,你不要沉迷姐的魅力把眼光放太高,小心其他女子无法入眼。” “嗯,我知道,我绝对、绝对不会沉迷你的魅力无法自拔!” 丁卫十分不走心的恭维着,于白鹭却收回手,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黑暗。 有些话,她在回来的路上考虑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说。 师弟的父母双亲皆已离世,作为他唯一的亲人,有些话不得不由她来说。 “唐小茶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可她已与其师兄议亲。” “我与她萍水相逢,巧遇两次,仅此而已!” 严格来说,他与唐小茶是巧遇了三次,还救了她两次。 第一次的初见面,二人并不愉快! 但之后的两次交集,令他对她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了。 但也是,仅此而已! “那就好。我……我不希望你受伤。” “我与她,真的并不熟。” 丁卫垂下头。 他与她,确实不太熟。 她是天剑山掌门的嫡长女,他是个还未在衙门挂牌的预备猎妖师,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只是他有些替她惋惜,就颜华年那个负心汉、王八蛋,哪里配得上她那样的好姑娘。 “师姐,你还在意颜华年那个混蛋吗?” 丁卫的语气当中透着担心,今日那个颜华年似喝了假酒烧坏脑子,竟然跑来撩骚他师姐。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既然说要断绝来往那就干干脆脆,还窝窝囊囊的玩什么马后炮! 再说了,他已经与自己的师妹议亲,还跑来黏糊他师姐,那不就是脚踏两只船,臭不要脸。 虽然以他师姐的个性,绝对是好马不吃回头草。但难免会架不住臭男人追忆过往、甜言蜜语、赌咒发誓,一时心软,令其有机可乘。 看到丁卫眼中的担心于白鹭笑了笑:“你都说他是混蛋了,我怎么可能还会在意他。今天,我真的差点儿忍不住抽他一顿。” “他确实欠抽。所以我不明白,师姐你当初怎地会看上他?” 丁卫从小就很崇拜聪慧又爽利的师姐,虽还没有到那种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配上她的地步,但最起码,颜华年绝对、绝对配不上他师姐。 “找他,不如找只鸭!” 额,此鸭非彼“鸭”,莫要误会! 丁卫是觉得,颜华年真的不如一只鸭子讨喜! 于白鹭闻言不禁失笑,幽幽一叹:“是啊!我到底因何会欢喜他?” 大概是,他与众不同。 于白鹭六岁那年初见颜华年时,邋遢消瘦的少年眼睛晶亮,里面好似住着恶狼。 他与她所见过的少年都不一样,像是被野兽喂养长大,孤高、冷峻,却难掩眼底的哀伤,她被彻底的吸引了。 之后,她欢喜上他,应该是长久的陪伴吧! 从十岁到十五岁的五年里,她开心、悲伤、孤独等等时刻,他都陪在她身边儿。 他们一起迎着朝阳淋过雨,一起踏雪折梅吹着风。 青春的年纪,总是容易躁动。 他们从青涩走向轰轰烈烈,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二人性子相左,很容易发生争论,强硬的性子与倔强的脾气,令二人吵架时,都恨不能将对方埋进土里踩实。然后又在磅礴大雨中拥抱痛哭,发誓再也不发脾气争吵,但转眼间又打在了一处。 他有他的骄傲,她有她的倔强。 他们争吵打架,又能和好如初。 她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吵吵闹闹,一路打到拜堂成亲,再一路打到生子老去,最后在轰轰烈烈中死去。 可显然,她把他安排在了余生里,但他并不这样想。 他大概,受够了与她的争执吵闹。 她从前就曾听闻,他师父百舸真人有意撮合自己女儿与颜华年。 唐小茶活泼可爱,善解人意,出身高贵。与贪财好色,性子倔强,出身市井的她截然不同。 门户之别,一个她从未想过的词儿,却斩断了她与他之间的纽带。 他说的没错,相较于她,唐小茶与之更般配。 但那又如何,她可不觉得自己比唐小茶差。 颜华年选择唐小茶,只是个人喜好不同。 像她,也会遇到懂得欣赏她、珍惜疼爱她的好男人。 只是该死的颜华年,今日为何表现出一副还关心在乎她的样子? 若在乎,当初为何那般绝情。如今是又后悔,想要吃回头草吗? 当她于白鹭是什么! 心情涌上些许烦躁,于白鹭灌下一大口酒。 想到唐小茶的丁卫也默默灌酒,望向远方。 师姐和颜华年,还有唐小茶三人的关系已经够复杂的了,他就不要再添乱了。 于白鹭与丁卫二人对月饮酒,天上的月也变得惆怅起来。 这时,冷溶从屋内行入院中。 看到他,似忽然有颗星子从丁卫眼前划过,丁卫歪头看向师姐。 “今日,我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不少。师姐你不妨与他处处看。” 颜华年那个混蛋就算了,他不希望其再与师姐有任何的瓜葛,最好的办法就是帮师姐再寻一个不错的人,彻底斩断烂桃花。 在房顶站起身的丁卫,将手中一颗小石子掷到冷溶身上,然后转身,从另外一侧跃下。 冷溶抬起头,与坐在屋顶的于白鹭四目相对,圆月当空,圈住二人。 第二十六章 美色误人,一时不察被调戏了 今日,从两界山打道回府时,山路崎岖,暮色昏暗。 思绪被颜华年搅成一团乱麻,又气恼神秘女子夺宝的于白鹭未注意脚下,不小心滑下山坡。 当时冷溶飞身将她护在怀中,本就身上有伤的他直接昏死过去,整个脊背鲜血淋淋,吓坏了于白鹭。 明明自己身上有伤,还舍命护她,于白鹭是又好气,又有些感动。 坐在屋顶她双手托腮,望着院中冷溶那张俊逸的脸,微微一笑。 食色性也,果然美好的东西能够令人心情愉悦。 “是肚子饿了吗?” 冷溶摇头:“背痛,睡不着。” 趴在冷溶肩头的小乌龟北玄,见他在于白鹭面前装痛装可怜,不禁小声拆穿:“你不是出来方便的吗?” 一个优美抛物线划过夜空,小乌龟北玄被冷溶从窗户抛进屋内。 一串儿脏话从北玄口中吐出,打破美好夜色。 听到冷溶睡不着,于白鹭晃了晃手中酒葫芦,发出邀请。 “那就陪我喝一壶。醉了,就不会感到疼痛了。” 心痛,也会被遗忘了。 她将酒葫芦抛给下方的冷溶,接住酒葫芦的冷溶一个旋身,飞到房顶,坐在于白鹭身旁。 微惊的于白鹭盯着冷溶,蓦地一笑:“没看出来你还深藏不露。” 冷溶虽法力耗尽,但身手还在,要不那日倚门卖笑舞剑时,他也不会锁住于白鹭,令其无法脱身。 冷溶提着酒葫芦并未喝,他盯着于白鹭眼底的忧思愁绪。 “你若心情不畅,咱们可以打一架。” 这是什么排解郁闷的方式,于白鹭无语的笑着摇头。 唉,冷溶这种不谙世事的单纯,她还真是羡慕不来! 有的妖食人,而有的妖却被根腊肠骗回家。 同样是妖,做妖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我不明白,妖何以食人?” 听到于白鹭的询问冷溶沉吟了一下,然后正襟道:“妖之求仙,其一采精气、拜星斗,渐至通灵、变化,内丹导引,外丹服铒,积修正果;其二魅人心、盗精魂,损人之寿,延己之年。因此恣为妖幻,贻祸生灵,谓之恶妖。” 身为猎妖师,于白鹭自然知晓妖修行方式,听到这传道般的答疑解惑不禁失笑:“我是问心理,而非方式?” 冷溶再次沉吟了一下:“想必是被欲望左右,贪念捷径。” 比如说,有两条回家的路,人们通常会自然而然的选择距离近的那一条。 若距离近的那条路上,中间横了一条裂缝,为了安全起见,人们会情非得已的被迫选择较远而较为安全的那一条路。 但有些人,会选择冒险跳过裂缝,早些回家。 于白鹭听懂了,但无法接受:“赌上自己的性命和牺牲别人的性命是不同的。” 黑狐妖踏雪寻梅为了提升自身修为,吸食他人精魄,贻祸生灵。 就算是不为爹爹和师父报仇,身为猎妖师,她也有责任除之。 可是十年过去了,狡猾的踏雪寻梅像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难以捕捉。 她刚刚对师弟说,一定会手刃踏雪寻梅为师父报仇,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句空话。 “你也是妖,可知要如何才能寻到踏雪寻梅?” 落入凡尘百年间,冷溶一直奉天界之命追杀封印魔神九尾,倾尽全力。黑狐妖踏雪寻梅这个名字,他完全是头一回听说。 魔神九尾妖力浑厚,行过路过必然会残留下妖气,身为山神,冷溶和北玄对于自己境内的强大魔气都会有所感应。 可如今,他们一个法力殆尽,沦为凡人;另外一个更差,无法维持化形,恢复成本体龟身。 若想寻找踏雪寻梅,只能依靠北玄山中的精怪朋友。 北玄已在天剑山当了上千年的山神,交友广泛,想必很快就能寻到踏雪寻梅的踪迹。 “我可以请人帮忙。” 之前北玄曾言,于白鹭若是与颜华年旧情复燃,他这个挡箭牌就会失去用武之地。 冷溶如今,想要为自己创造一些价值,好继续留在于白鹭的身边。 “真的?” 于白鹭眼睛一亮,对冷溶表示感谢,灿烂笑容在脸上绽放。 “杀了踏雪寻梅,待日后到了地下,我就不会无颜面对爹爹和师父了。” 于白鹭声音戚戚,满是自责和悲伤。 明明,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儿,却背负了所有。 冷溶眼底有温情,语气温柔:“并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内疚。” 冷溶的安慰总是很直白,听上去,不像是安慰,却安慰到了于白鹭。 大概是有些酒醉,她眼中秋波荡漾,泛着桃花,笑问他:“你说你失去了法力,那等你恢复法力,会帮我抓住踏雪寻梅吗?” 魔神九尾都能封印的山神的,抓一只未成气候的恶妖根本不成问题。 只要,他从她身上取回九天玄衣。 冷溶的眸光,落在于白鹭的领口处。 化作肚兜的九天玄衣,仍旧不听他的召唤,恐怕要等他的法力恢复到五层,才有可能取回九天玄衣。 而他现在,就连一层的法力都未恢复。 到如今,他还是想不通,九天玄衣为何认主于白鹭? 难道,她身上有仙根不成? 但若有仙根,她的修行速度不免过于缓慢了! “怎么了,没有信心?还是你说法力尽失是吹牛?” 眼见冷溶不回答,于白鹭笑着追问,语气带着调侃。 她本来,只是想要开个玩笑。 却未想到,冷溶竟然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我帮你抓。” 噗嗤笑出声的于白鹭伸手捶了他一下:“就你这纸糊的身体要怎么抓,色诱吗?” 故意逗弄冷溶的于白鹭想要看到他窘迫的样子,结果冷溶再次认真承诺:“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抓到它。” 歪着身子的于白鹭脚下一滑,身体朝下倒去,冷溶急忙伸手将她一把揽住。 冷溶黑亮的眼,仿佛能够看穿人的心底深处。闪动的睫毛像是蝴蝶在煽动翅膀,每一下,都煽在于白鹭的心尖儿上,她忍不住吞咽口水。 “你真好看。” 眼中荡起波光的冷溶伸出手,大拇指指腹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摩擦着于白鹭的嘴唇。 第二十七章 柳眼梅腮春心动,独抱浓愁无好梦 美色动人心,被冷溶揽住的于白鹭情不自禁的称赞道:“你真好看!” 眼中荡起波光的冷溶不自觉的伸出手,大拇指指腹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摩擦着于白鹭的嘴唇。 从美色惑心中猛然回过神来的于白鹭瞪大眼睛,感觉自己的双唇上似被人点燃了一把又一把火,都快要将她整个人给烧着了。 “你干嘛?” 她一把拍开冷溶的手,手上一痛的冷溶微愣。 “你嘴上沾到了东西。” 于白鹭用手背在快要着火的嘴唇上胡乱蹭了几下,猛地一下子站起身。 “嗯,那个天色不早了。嗯,我有些醉了。就先回去睡了,你也去睡吧!不要再喝了,小心酒醉从房顶摔下去。” 有些语无伦次的于白鹭落荒而逃,像是一只刚学会飞的蝙蝠般从房顶上踉跄跃下,脚步凌乱的一头扎进屋内,扑到床上,耳根子红得好似坠着两根辣椒,手指摸上火辣辣的嘴唇。 美色误人,一时不妨,竟被调戏了! 屋顶之上,被朦胧月光笼罩的冷溶揉搓发烫的大拇指腹。 刚刚,于白鹭的唇上并没有沾到东西。 他只是 只是 情不自禁! 自从沦落成为没有法力的凡人,他的手,他的心,都在脱离控制。 看来,眼下他想的不应该是如何留在她身边,而是如何恢复法力。 否则,他因凡人情感崩塌的心境,恐日后无法再修复。 仙龙镇,有人柳眼梅腮春心动; 天剑山,有人独抱浓愁无好梦! 颜华年孤坐床前,月圆人难圆;唐小蓁摸着桌上的外衫,戚戚又彷徨。 朝雨浥轻尘,青青柳色新。 清爽街道蒸笼雾气腾腾,白胖馒头包子香气扑鼻;官衣鲜亮的司寇追着大盗,衣摆在云靴上翻飞如燕,威风凛凛;琉璃瓦舍内说书先生吆喝一声开嗓,吓一跳的端茶小二泼了自己一身,剜了说书先生一眼。 早起的鸟儿啄着虫子,早起的丁卫摆着摊子。 蹲在地上的丁卫突然眼前一黑,有道儿身影遮住了阳光。 以是是客,开张大吉,丁卫忙扬起笑脸,却与俯下身的唐小茶四目相对。 距离太近,二人险些鼻尖儿撞到鼻尖儿,皆是一愣。 双腿一软的丁卫跌坐在地,摸摸鼻子的唐小茶直起身,但很快她又蹲下,伸手戳了一下摊位上摆着的不倒翁。 不倒翁没有歪着身体摇摇晃晃,而是猛地弹起,吓了唐小茶一跳。 “哈哈哈,这个好有意思。” 摆在地上的摊位上陈列了很多机巧小玩意儿,别出心裁,十分精致。 唐小茶摆弄一下这个,又戳一戳那个,玩得不亦乐乎! “不买别碰。碰坏了得赔。” 丁卫突然变得冷漠的态度令唐小茶扁起嘴巴,气呼呼的伸手一比划:“这些我全都买了。” 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唐小茶,丁卫把唐小茶比划的东西用包袱皮包好:“十两银子。” “这么贵?” “没钱摆什么谱!” 丁卫收回手,将包袱从新摊开,开始往外取那些机巧小物。 “谁说我买不起了,给你钱。” 唐小茶将钱丢在摊子上,将包袱皮系好抓在手里,继续摆弄摊子上面的其他东西。 未料到唐小茶是真的要买,丁卫盯着唐小茶:“银货两清,你可别后悔?” “我喜欢这些机巧小玩意儿,很有意思。” 丁卫从小就喜欢摆弄机巧之物,他爹还以为他长大会当一个木匠,对他这项爱好,虽未阻止,但并不看好。 后来,他将做好的技巧之物进行贩卖,结果不是嫌贵,就是觉得没用。 迄今为止,除了师姐于白鹭,从未有人直白的表达喜欢他做的机巧之物。 丁卫默默的抓起银子:“你腿上的伤,可好了?” 唐小茶腿上的荆棘划伤已经全都结痂,涂抹了不会留疤痕的金疮药膏,并无问题。 “谢谢你那日救了我,还背我下山。哦对了,你的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还给你。” 她此番来寻丁卫,就是为了要当面道谢,顺便还他衣服。 收了衣服的丁卫表示并不用特意洗干净,他自己可以洗。 唐小茶则表示,借穿衣服当然要洗干净还回去,这是基本礼仪。 说完这话,二人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 丁卫低着头,整理摊位;唐小茶戳着摊位上无辜的技巧之物,结果不小心触发了铁皮青蛙的机关,喷出一团火,险些把她头发给烧没了。 吓了一大跳的唐小茶眼睛瞪成了铜铃,与同样吓了一跳的丁卫大眼瞪小眼儿,面面相觑。 “噗嗤”,丁卫笑出声,唐小茶有些尴尬的摸着自己被火燎了的眉毛。 “你本来就这般冒失吗?” 丁卫抬起手,用衣袖帮唐小茶擦被熏黑的脸。 面上一热的唐小茶双颊泛红,一双杏眼不好意思的偷瞄丁卫,裹着花香的暑风暧昧的拂过二人的发梢。 意识举动过于亲密的丁卫猛地的收回手,尴尬的拿起那个闯祸的铁皮青蛙递给唐小茶。 “送给你,就当是赔罪。” 唐小茶已经买了不少机巧小玩意儿,但还是爱不释手的接过会跳会喷火的铁皮青蛙,笑嘻嘻的摆弄着。 “你的手可真巧,感觉做那些会动的傀儡应该也没有问题。” 语未悬口的唐小茶眼睛一亮,一脸兴奋的对丁卫建议道:“你去学机关傀儡术如何?你修行资质一般,很难提升修为和法术,不如取长补短,利用傀儡进行战斗,这样可能会更快考入衙门,成为挂牌猎妖师。” 一开始听到唐小茶夸赞自己手巧,隐隐有些小得意的丁卫心里美滋滋的。结果转瞬就听到喋喋不休的唐小茶言他修行资质差,让他走一些旁门左道的战斗方式,不由得面色由白转青又变黑。 像是赶苍蝇一般挥开唐小茶摆弄机巧的手,丁卫将摊子一卷,收拾打包,起身便走。 唐小茶不知丁卫怎地就突然生气了,急忙起身追上,一把将他扯住。 “你怎么了?” “天剑山的仙师就很了不起吗?” “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我的修行指手画脚,我成不成为猎妖师关你何事儿?” 一片好心的唐小茶被总是突然发火的丁卫气到了,也语气不善:“怎么,我踩你痛处了?” 第二十八章 仙龙山,仙龙镇,仙龙庙 九夏天长暑热,唐小茶一句话,仿若一团寒气在空中炸开。 丁卫凉凉的看了一眼唐小茶,不发一言,抬腿便走。 受够了丁卫古怪脾气的唐小茶也想扭身就走,但看到手上攥着的铁皮青蛙,气呼呼的一跺脚,追上丁卫,再次一把将其扯住。 “你知道,我没有嘲笑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好心建议,你不要每一次都误会好不好?” 唐小茶虽然是控诉,但她声音软糯糯,一脸委屈,眼眶泛红。 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丁卫的一肚子火气顿消,别扭的道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那你不生气了?” 阴转晴的唐小茶面上堆笑,眼睛亮晶晶。 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丁卫实在搞不懂,她怎么能在委屈与开心中如此轻松的切换自如? “我没生气。只是,我父亲是大剑师,我也想要成为大剑师。” “我知道。可是,人各有所长。比如,我知道白鹭姑娘是因为擅长使用鞭子,而非买不起剑。” 丁卫未料想到唐小茶会知晓这件儿事情,终于明白唐小茶的确是好心建议,不禁仔细思量了一下。 从小就喜欢摆弄技巧之物的他,其实对于练剑修行并不用心。 后来父亲去世了,他想要继承父亲的剑和剑术,开始苦心专研,但收效甚微。 唐小茶说的没错,若是把用来钻研剑术的时间用来学习正统机关术上面,他早已经成为一名衙门的挂牌猎妖师了。 眼见丁卫有所松动,帮人帮到底的唐小茶直接扯着他往仙龙庙的方向走去。 “仙龙庙的住持是位机关术士大师,你恳请他教导一二,以你的天赋,相信很快就能制造出属于自己的傀儡,成为渝州城境内最厉害的傀儡师。” 脚步突然变得轻快的丁卫感觉自己好似飘了起来,他傻笑谦虚道:“我并没有什么天赋。” “你是我见过手最巧的人。” 唐小茶否定了丁卫的谦虚,肯定了他的天赋。 碧蓝如洗的天空透着清爽的味道儿,丁卫的心头上萦绕着桃花盛开的滋味儿。 箕山原本叫做“仙龙山”,传闻曾经神龙从此山腾空飞升天界,这已是数千年之前的传说。 后来也不记得是哪一任的渝州城城主,觉得他八字轻恐压不住“仙龙”这二字儿,决定改名。 箕山形似龙尾,多风,城主便以二十八星宿中的东方第七宿为名。 自认为十分有寓意有文化的城主却未想到,因为箕山之名听上去像是“鸡山”,很长一段儿时间大家都嘲笑给仙龙山换名字的城主着实没文化,白瞎了好好一座仙山。 仙龙山虽然改名字了,但是距离其最近的仙龙镇,还有镇中供奉神龙的庙宇名字皆保留下来。 不过没人知道,数千年前,从箕山飞升天界的神龙就是冷溶。 冷溶也不知道他现在待着的仙龙镇其实是因他得名,镇中寺庙内还供奉了一座他的泥塑龙神石像。 红砖青瓦的仙龙庙古朴肃静,脚步轻快行到门口的唐小茶忽的发现,自己还抓着丁卫的手,忙脸红的松开,不好意思的撇开头,踮起脚尖儿朝寺庙内望去。 “奇怪了。” 日常本该香客云集的寺庙今日却紧闭大门,院内不见守院的小沙弥。 原本低头盯着自己手,感受余温的丁卫闻此言,忙也伸头朝院内望去,确实并未看到半个人,且安静得就好像是一座无人荒庙,不太正常。 “走,过去敲门看看。” 率先迈上台阶的丁卫伸出手,手指刚一碰到门上,半扇门就发出“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儿。 越来越感觉不对劲儿的丁卫回头叮嘱唐小茶“小心”,唐小茶点头,提高警惕,二人推门而入。 宽敞干净的庭院内菩提树绿荫如盖,大殿门口前半人高的香炉内堆满香灰,却未看到今日新插的香火。 寂静的院中不闻鸟声,不见人影,蹙起眉头的丁卫将唐小茶护在身后。 香火鼎盛的寺庙会吸引江洋大盗,仙龙庙的功德箱曾经也被偷过,丁卫怀疑寺庙可能进了强盗。 大雄宝殿内,一人高龙神雕像威严神武,金碧辉煌。 供桌前的功德箱端端正正,不像被抢掠过的样子。 丁卫与唐小茶警戒着行到供桌前,查看了功德箱,里面叮当作响,钱财并未丢失。 不是遇到强盗,为何不见一人,如此安静? 难不成,主持在领着众僧做早课? 可是做早课,不是应该在大雄宝殿内吗? 越发疑惑的二人环视了大雄宝殿一圈儿,未发现异常,便朝后门行去。 穿过后门,二人来到后院,禅房安静,不见僧人打坐身影,丁卫与唐小茶二人越发奇怪警戒起来。 “轰”的一声,正中的寮房突然发出爆炸巨响,紧接着火光冲天而起。 丁卫下意识护住唐小茶,就看到师姐于白鹭浑身是血的从寮房内冲出,眸光冰冷的扫过他。 “师” 他刚唤出声,就惊讶的看到另一个师姐于白鹭从天而降,手中猎妖鞭“啪”的一声缠向浑身是血的于白鹭。 竟然有两个师姐! 丁卫马上意识到,那个浑身是血,看他时眸光冰冷的师姐乃是假冒的,正欲上前帮忙,那二人已飞身跃到房顶之上,一逃一追,一前一后跃向远方。 他也欲跃起上房去追,却被唐小茶扯住。 “你看那边。” 唐小茶指着地面,只见斑斑血迹从院中的灰白石砖上,一直延伸进正中的寮房。 有人受伤了。 想到这里,丁卫与唐小茶急忙奔进寮房。 简单的寮房内有一张床、一个矮几,几下放着两个蒲团,墙边还有一个柜子,没有看到人。 丁卫正要张口问是否有人,就被唐小茶扯了一下衣袖。 唐小茶伸手指着斜前方,丁卫顺着看过去,就见柜子右侧的墙角,似乎开着一个黑黝黝的地洞。 僧人的寮房内,为何会有暗道? 蹙起眉头的丁卫,心头涌出一些不太妙的想法儿! 但愿,不是他想得那般肮脏! 第二十九章 地下暗室的秘密(1) 一人不进庙,两人不看井,三人不抬树。 荒山野庙常有盗寇藏匿,城中庙宇偶染红尘痴欲。 丁卫曾听闻,有庙宇中人贪恋红尘,与他人之妇暗中来往,窃玉偷香,会在寮房内设置暗室,行苟且之事儿。 但师姐家就在庙口,他与仙龙庙主持也算熟稔,常见对方面壁静修,是一位颇懂禅理,很爱点拨凡尘世人,有品德的法师,应该不会干出那些龌龊腌臜之事儿。 但也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 未知真相全貌,不可妄下定论。 丁卫压下心头种种猜测,叮嘱唐小茶一句“小心”,吹亮火折子,一马当先,正欲迈步,却被唐小茶扯住。 “怎么了?” 丁卫以为唐小茶紧张害怕,唐小茶却伸手指了指下方的石阶。 石阶上面全是血,丁卫的眉头拧成了麻花。 “要不你还是留在上面等着吧!” 担心下面有危险,丁卫不想唐小茶跟着下去冒险。 扯着他衣袖的唐小茶松开手,学他的模样挑眉,学他的语气不悦道:“怎么,你看不起我?” 也不等丁卫回答,她“呛啷啷”拔出宝剑,将丁卫挤开。 “你是不是忘记我是仙师了?” 他一个还未挂牌的猎妖师竟看不起她的战斗力,是不是觉得他们天剑山的仙师都是温室里的花朵? 丁卫并没有瞧不起唐小茶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担心她,可他还未开口,唐小茶已经抢先迈下石阶,还未站稳,就听她脚下“咔嚓”一声,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朝前摔倒。 “小心。” 丁卫环住唐小茶腰的同时双腿蹬在两边墙壁上,带着唐小茶一同离地,悬在半空。 锋利的刀片擦着唐小茶鞋底划过,削下一寸多长的裙摆,吓得她后脖颈汗毛竖起,急忙蜷起双脚。 地下石阶设置了机关,丁卫双耳动了动,听到机关动静停止,这才将唐小茶轻轻放下,望向幽暗的深处。 “你还要下去吗?” 脚腕险些被齐刷刷斩断的唐小茶腿软的死死的抓着丁卫手臂,深吸了几口气儿后心情彻底平复下来,咬牙道:“下去。” 僧人的寮房暗室,竟然设置了这般狠毒机关,她倒要看看,这地底之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那你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再冒然行事儿。” “好。” 点头答应的唐小茶随即又道了一声歉,表示自己并不知这下方有机关,又担心的问丁卫可懂得如何破解机关? “略知一二。” “哦我忘记了,机关机巧异曲同工,你自然不在话下。” 唐小茶一脸崇拜,被捧得高高的丁卫有点儿飘在云端的感觉。 “小心为上。” 他又叮嘱了唐小茶一遍,这才举着火折子摸索向下。 暗道内确实还有不少机关,但都是威力很小,射出飞箭的小机关,对付普通凡人足以,但在身有修为的二人面前就不够看了。 双脚安稳落到下方地面时,唐小茶甚至有些失望。 “不是说仙龙庙住持是机关大师吗,就这?还不如你。” 听到唐小茶称赞的丁卫并没有高兴,因为他发现,其实暗道内的大部分机关在他们入内之前已经触发。 说明,有人抢先闯入此处,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与师姐长得一模一样的神秘女子。 那女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味道儿?” 皱鼻子的唐小茶往前行了一步,丁卫刚要说一句“不要乱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像是块儿厚重铁板般直拍二人面门。 微弱光亮中,满地鲜血中躺着一具焦尸,面容黢黑,皱成一团,已看不清长相,但根据身上衣服可判断出是仙龙庙住持。 “呕。” 被血腥气儿呛得头晕目眩的唐小茶在看到住持焦黑狰狞的尸体时,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开始干呕。 可以不眨眼睛宰杀妖兽的丁卫,看到人的尸体时,身体也是一下子绷直。 五年前,他看到面色死灰的父亲,哭喊着冲上前,拼命摇晃父亲冰冷僵硬的尸身,感觉好似天塌了一般绝望。 干呕了片刻后的唐小茶涕泪横流,心里暗骂自己在丁卫面前丢人现眼,忙抹干面上的鼻涕泪水,抬头就看到丁卫好似中了邪一般僵直站着。 “你还好吗?” 她担心的问了一句,丁卫没有任何反应。 无奈之下,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蹲下身检查住持的尸体,却惊骇发现,已经完全死透了的住持尸身滚烫,体内的血肉好似都变成了熔浆。手指戳在尸体上,就像戳在水袋上面一样。 是妖火。 只有妖火才能将人体的血肉和骨骼都烧化了。 站起身的唐小茶正欲向丁卫说出自己的发现,突然看到石阶入口处有人影闪动。 杀人凶手竟然够胆折返,唐小茶立刻出手,一招“仙人指路”,直刺对方胸膛。 石阶上的身影微微侧身,避开利剑的同时伸出手指,“当”的一声弹在剑身之上,唐小茶登时被震得手臂一麻,险些抓不住手中剑。 糟糕,来人修为高出她太多,完全不是对手。 “丁” 她正欲唤丁卫帮忙,身前人突然出手,只听“啪”的一声,游龙般的长鞭擦着她的鬓边儿抽中后方一团黑色魔气。 惊骇张大嘴巴的唐小茶险些咬到自己舌头,刚刚,若不是此人出手,那团黑乎乎的魔气就会刺穿她的脑袋。 不是杀人凶手,那是谁? 石阶上,眉头紧蹙的于白鹭朝下迈步,经过唐小茶,并未看其一眼,径直走到下方丁卫身侧,看向地上的焦尸。 终于回过神来的唐小茶,发现自己因于白鹭恐怖的压迫感,一时忘记了呼吸,忙深吸一口气儿,有些后怕的看向于白鹭。 刚刚,她差点儿就失手杀了于白鹭。 不对,以她的实力,似乎杀不了于白鹭。 望向下方的于白鹭,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女子,但为何她的修为会变得如此之高? 难不成,她并非是真的于白鹭! 一脸紧张的唐小茶忙跑到丁卫身边,若于白鹭有任何反常举止,她立刻就拉着丁卫逃跑。 然,面无表情的于白鹭,失踪并未看她一眼,似乎拿她当空气。 她知道于白鹭有些傲气,可此时此刻的于白鹭又冷又傲,似乎在压抑着怒气,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勿论生人熟人皆勿靠近的恐怖气势。 扫视完地上焦尸,于白鹭又淡淡的扫视了一眼丁卫,然后眸光定定的望向漆黑一片的暗室深处,面色骤然冷了几分,寒气逼人。 不曾见过于白鹭这副冰冷模样的唐小茶眯起眼睛,朝于白鹭望着的方向看去,仔细看了片刻后,惊骇的捂住了嘴巴。 那是,什么? 第三十章 被路过的神仙点化 “噗。” 火折子被吹亮,闪动的萤光跳跃进暗室深处。 没有任何摆设陈列的暗室深处,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上,插着一圈儿写满符咒的黄色小旗子。 及膝高的旗杆上系了红绳儿,围成一圈儿,绳上坠着符咒,形成一个环形封印结界。 小黄旗环形结界内有一团黑色魔气,像是蛇群般蠕动,时不时有一两条魔气妄图冲破结界跃起,皆被符咒震碎,消弭在空中。 寺庙的住持,竟然用道家的东西在地下封印了一团魔气,唐小茶一头雾水。 但显然,这个暗室不是用来金屋藏娇,而是用来专门封印这团魔气。 “这里,怎么会有团魔气?” 唐小茶语未悬口,封印结界内的魔气似有所感应,无数条状如蛇的黑色魔气冲起,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在空中绽放,冲击结界,吓得她倒退一步。 “啪”的一声,猎妖鞭扫在结界上方,冲起的魔气顿时被击散,消失无踪。 下方受到惊动的魔气似乎十分不服气,一同涌起,却在又一声鞭响中,消弭无形。 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结界,唐小茶目光钉在于白鹭手中的猎妖鞭上。 长鞭上边萦绕的银白气状物,难不成是仙气? 于白鹭的修为不足百年,还未到达地仙级别,她怎么可能运用仙气? 莫不是,有奇遇? 确实有奇遇的于白鹭自己也惊叹突飞猛进的法力,她也是不明白,为何修为未增,法力却发生质变? 于白鹭的法力是受到了九天玄衣的加持,还有上一次在三仙洞,她吸收的那一股仙气专克邪祟魔气。 “师姐,我” 在鞭声中回过神来的丁卫,身体一软,跌进唐小茶的怀中。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于白鹭的声音凉飕飕的,有股秋后算账的味道儿。 唐小茶担心丁卫受责备,抢先道:“是我带他来这里的。” 于白鹭环视一眼暗黑的地下:“约他来此幽会?” 闻言面上一红的唐小茶正欲开口解释,于白鹭紧接着又幽幽道了一句:“还是杀人灭口?” 从于白鹭的话中,唐小茶终于明白其为何对待她态度冷若冰霜,原来是生气她与师兄颜华年已议亲,却还同丁卫关系亲密,然后还害丁卫身陷危险之中。 果然,于白鹭护犊子的名声并非虚传。 有什么,比刚和师姐说完自己与唐小茶不熟,结果就被撞见他俩抱在一起更尴尬的事情了。 但丁卫不想师姐责备唐小茶,硬着头皮开口:“师姐,我们是来寻仙龙庙住持。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刚刚那是什么?” 丁卫望向插在地上的那一圈儿小黄旗,其内那些好似蛇一样的黑色东西已经消失不见。 幽暗的地下充斥着血腥味儿和焦臭味儿,未做回答的于白鹭道了一句“出去说”,转身迈上石阶。 丁卫没有说话,与唐小茶默默跟在于白鹭身后。 乘兴而来,惊恐而归。 本来是来求师拜学,结果却遇到了残忍凶杀案,唐小茶忍不住回头看躺在地上的仙龙庙住持,未注意脚下,险些从石阶上摔下,还好被眼疾手快的丁卫拉住。 “抱歉。我只是想让你” 她只是想帮丁卫尽快成为衙门挂牌猎妖师,未想到把他牵扯到这麻烦事情当中。 “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你师姐她” “她担心我,并非针对你,你别放在心上。” 唐小茶闻言沉默片刻:“其实,我和我师兄他” 她还未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鞭响,身侧的丁卫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久违的刺目阳光令唐小茶睁不开眼,一口气儿奔到院中的她,半晌后才放下遮挡在眼前的衣袖,就看到师兄颜华年正欲靠近于白鹭,但被于白鹭一鞭子挥开。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小茶欲上前,却被丁卫扯着,她有些疑惑不解,但看到于白鹭与丁卫师姐弟二人戒备的模样,顿时恍悟。 仙龙庙发生了诡异凶杀案,那名与于白鹭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也出现在这里,而他师兄,恰巧也来到此处,不免令人产生怀疑。 颜华年上下扫视了一眼与丁卫紧紧贴在一起的唐小茶:“你可有受伤?” “我并非受伤,师兄怎会在此处?” 颜华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于白鹭。 “我刚看到了你,便跟了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白鹭双眸似凝霜,凉凉的扫过颜华年和唐小茶师兄妹二人,别有深意的道了句:“怕不是来寻我这么简单吧?” 今日之事儿,未免太巧了。 算计她就算了,若敢动她师弟,她会把天剑山的山头平了。 于白鹭看向还与唐小茶站在一起,似乎难舍难分的丁卫,语气淡然,却透着浓浓的威严和威胁。 “你过来。” 钱公子被当成陀螺一鞭子抽飞的景象蓦地出现在丁卫眼前,丁卫乖乖行到于白鹭身边儿,留下一脸尴尬的唐小茶,不知何去何从,僵在原地。 “小鹭,我不关心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来找你的,有话想和你说。” 颜华年这暧昧称呼令于白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今日还未吃午饭,她怎么有种想吐的感觉。 “颜大仙师您这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福灵心至;还是恰巧被路过的神仙点化,想要吃回头草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面色难看。 颜华年又被噎住了,半晌无言,只能用甚是无语又无奈的眼神儿看着于白鹭。 想要打人的丁卫,憋闷又气愤的看向唐小茶,发现她竟然也在看着他,满眼担心,似乎并未对自己师兄这过分行为而生气。 她不是已经和师兄颜华年议亲了吗? 怎么…… “小鹭,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怎么,颜大仙师又要说从前未发现我竟是这般刁钻性子?那还真要令你失望了,我本来就是这般性子。” “小鹭,我只想要与你好好谈谈。” 完全不想理睬颜华年的于白鹭只想离开,但在走之前,她得弄清楚一件事情,不由得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唐小茶。 ------题外话------ 预告:明天有新角色登场,大家标记一下,是反派大boss。虽然只是出来一丢丢,但绝不是跑龙套的“小卡拉米”。 等等,作者菌是不是暴露自己东北银儿的身份了,嘻嘻(#^^#) 第三十一章 和尚训道士,管的宽 “今日,你为何要带我师弟来此处?” 如果,于白鹭刚才没有进入寮房地下暗室,师弟丁卫那个傻蛋说不定已经被那如蛇的黑色魔气杀死,或者被魔气侵占身体,沦为魔物,想想都后怕! 前几日,天剑山仙师言被她袭击受伤,她前往两界山,被一股妖风吹到三仙洞前,撞见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神秘女子。 那女子抢走她唾手可得的宝物,虽未看清宝物模样,但却亲眼看到那物体外面包裹的魔气,与她刚刚在寮房地下摧毁的魔气一模一样。 而就在刚刚,她追赶那个神秘女子时,对方朝她抛出一物,她下意识的抽飞,却惊骇发现那东西外层萦绕的银白仙气缠绕到猎妖鞭之上,露出其内包裹在一团黑色魔气中的葫芦碎片。 想必,三仙洞内神秘女子抢走的宝物,仙龙庙寮房内地下封印的东西,十有八九皆是包裹魔气的葫芦碎片。 于白鹭由此猜测,那葫芦乃是某个魔界大佬的“魔器”,被某位仙界大能击碎后,以仙气封印在各处。 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神秘女子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正在窃取魔物。 估计是想要吸取上面的魔气,提升修为,进阶为妖魔。 仙龙庙的住持不知在何处发现了这魔器,以其的修行无法摧毁,只能请来道家大能进行封印,却因此引来杀身之祸。 魔器,兴许还是某个魔界大佬使用过的魔器,在现在这个修行资源匮乏的时代,难免会引人起了不该有的贪欲。 天剑山仙门一直搅合在此事儿当中,她不得不心生怀疑。 唐小茶迎上于白鹭咄咄逼人的审视目光,语气诚恳真挚:“我带他来寻仙龙庙住持,请教机关术法,不巧遇到了此事儿。” “唐姑娘还真是一片好心,不知你何时与我师弟走得如此亲近,希望不要引发他人误会,连累我师弟名声。” 于白鹭把当初唐小蓁踢上门时说的话,还给了唐小茶。 听明白于白鹭是怀疑自己别有用心的唐小茶一下子急了,不想于白鹭误会,更不想丁卫误会自己。 “我和我师兄他他。唉,不是。我带丁卫来这里只是因为是因为” 眼见唐小茶因焦急委屈涨得满脸通红,丁卫欲出声帮忙,颜华年已上前一步,挡在唐小茶面前。 “于白鹭,你莫要太过分了。有怨气,尽管撒在我身上,不要为难我师妹。” 突然跳出来的颜华年将原本就凉飕飕的气氛直接推到冰点儿,被他挡在身后的唐小茶翻了一个大大白眼儿,心道师兄你是笨蛋吗? 不安的唐小茶看向丁卫,丁卫一脸愤然,握紧拳头,忍住挥到颜华年脸上的冲动。 这个该死的男人,在他师姐与唐小茶之间反复横跳,到底在搞什么鬼,能不能要点儿脸? 相较于愤慨的颜华年、无语的唐小茶、还有火大的丁卫,于白鹭整个人云淡风轻,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颜华年,仿佛像是在说,她当初到底有多眼瞎,竟然看上这么个二傻子。 颜华年被于白鹭凉薄又鄙夷,但似乎又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给刺激到了,他伸手,抓向于白鹭,却被人伸手拂开。 像是一片云般静悄悄行进院中的冷溶,未看任何人,只对于白鹭道:“我饿了,回家给我做饭吧!” 冷溶的语气,就像是招呼贪玩妻子回家的丈夫,暗含宠溺和亲密,甚至十分自然的牵起了于白鹭的手。 “你干什么?” 看到冷溶牵于白鹭的手,火冒三丈的颜华年伸手一把扼住冷溶的手腕。 冷溶眉毛一抖,道了一声:“好痛。” 若是北玄在此,一定嘲弄冷溶堂堂山神竟然装娇弱争宠,怕不是被皇宫嫔妃附身了? 它需要一双未见过冷溶这副尊荣的眼睛。 听到冷溶喊痛的于白鹭登时炸毛了,她天天捧在手心上,不惜使用美人计留在身边的宝贵挡箭牌,每天都省吃俭用以鸡腿供着,生怕出点儿意外或是生气离家出走,结果竟被颜华年给弄伤了,气急败坏的她一下子扼住颜华年的手腕。 “你抓他干什么,快松开。” 颜华年不肯松手,目光灼灼的盯着于白鹭:“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无法再忍受的颜华年,决定今日一定要将心中疑惑问个清楚明白。 “干你何事儿!和尚训道士,你管的还真宽!” 黑下脸的于白鹭一把拂开胡搅蛮缠的颜华年,翻开冷溶的衣袖,发现他手腕泛红,不禁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颜华年。 “走。咱们回家吃饭。” “不行,今日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颜华年这回换扯住了于白鹭,于白鹭算是看出来了,胡搅蛮缠,仿若被驴踢了脑袋的颜华年;一脸蒙圈,一门心思儿盯着丁卫的唐小茶,这二人,应该只是恰巧出现在这里,与那个神秘女子,还有葫芦魔器没有关系。 未再理睬颜华年,于白鹭扭头对唐小茶发出警告:“把你抽风的师兄带走。否则,别怪我动手了。” 看这表情凛然的于白鹭,唐小茶回想起刚刚寮房地下时她凌厉出手的模样,觉得她并非单纯恐吓,会真的动手。 三年前,渝州城的城主为了带动周边经济,曾举办过一场“猎妖师大会”。 当时年仅十七岁的于白鹭一鸣惊人,一条猎妖鞭不知抽飞多少自命不凡的猎妖师。 唐小茶从前就知晓有于白鹭这样一个人,但身为天剑山仙师,掌门之女的她并不在意。 后来于白鹭在猎妖师大会一战成名,她不禁对此人产生了好奇。 只是,听到有关其的评论褒贬不一。 褒占二,贬占七。 褒奖她的人说她善良有爱心,喂养街上流浪猫狗,还资助过乞丐回家和贫困书生入京赶考。 贬低她的人说得比较杂,有人言其命硬,天煞孤星,五岁克弟弟摔断腿、十岁克死其父、十五岁又克死尊师。 还有人说她并非人类,乃是狼人,小时在林中喝狼奶长大,敢把天捅一个窟窿的胆子就是吃七匹狼和两头老虎锻炼大的。 宣扬此谣言的长舌大婶却甚是言之凿凿,言曾亲眼看到于白鹭在阴历月圆之夜化身为狼人,咬死街上那些她喂养的流浪猫狗,还有她家的鸡。 这不像话的诽谤当场被大婶邻居揭穿,言她家的鸡是被黄鼠狼咬死的,跟什么狼人根本无关。 不过相较于这些无稽之谈,倒有不少人统一表示于白鹭贪财好色,是个一门心思儿赚钱的铁公鸡,爱看俊俏男子,就连漂亮女子也不放过。 这些闲言碎语,唐小茶权当耳旁风,她只想知道,于白鹭修为如何? 第三十二章 有关于白鹭的那些传闻 天剑山仙门掌门人百舸真人性子争强好胜,长女唐小茶继承部分好胜的性子。 自从于白鹭勇夺猎妖师大会魁首之后,她久仰其名号,很想与之切磋一下技艺。 未想到,很快她就迎来了这个机会。 天剑山出了一个力大无穷的熊怪,喜欢吃人脑子,不少猎户遭殃,横死山上。 仙门有除魔斩妖之责,唐小茶奉命带队,搜山除妖。 很快,他们发现了熊怪的踪迹,进行围剿,将其击伤。 熊怪皮糙肉厚,即使受伤严重,仍旧逃脱了包围圈,还击伤了两名仙师。 唐小茶跟踪血迹,追到逃窜的熊怪时,撞见接了衙门悬赏任务的猎妖师于白鹭。 浑身是血的熊怪已经是强弩之末,唐小茶以为于白鹭很快就能收拾掉残局,结果对方左躲右闪,上蹿下跳,将鞭子甩得“啪啪”作响,却未造成多少实际性的伤害。 唐小茶觉得再继续拖一会儿,耗尽体力的于白鹭会死在熊掌之下,只好出手,一剑封喉,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了熊怪。 那时的她觉得,于白鹭这个猎妖师魁首掺了极大的水分。难怪仙门一向看不起猎妖师,着实是其等水平太低。 当时被她救了一命的于白鹭,并未向她表示感谢,竟咂嘴道了一句“可惜”。 她只觉得于白鹭表现出的从容高傲,与她的实力着实不相配。 如今想来,当时令她倍感失望,一脸遗憾言可惜的于白鹭其实是在猫戏老鼠,利用熊怪在锻炼自己的身法。 若是,师兄与于白鹭打一架,谁会赢? 从前,唐小茶定会毫不犹豫的站队师兄。 可她刚刚见识了于白鹭的功法,她觉得,就算是她老爹百舸真人对上于白鹭,恐都只有一半儿胜算。 “师兄,咱们走吧!” 唐小茶不想师兄在在意的人面前丢丑,完全不领情的颜华年却拂开唐小茶的手,看着于白鹭牵着冷溶,一步步走出仙龙庙,眸光火光冥冥灭灭。 “不管你待在小鹭身边是何目的,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颜华年向冷溶发出警告,冷溶未言语,而是故意摇晃自己与于白鹭牵在一起的手。 惊觉自己还牵着手的于白鹭急忙松开,冷溶低头看向自己空落落的手,而站在院内的颜华年面上一喜,正欲迈步,却被师妹唐小茶扯住。 “师兄,今日时机不对,改日再说吧!” 颜华年顿住脚步,望着于白鹭远去的背影。 没错,来日方长! 他等了五年,也不差这几日。 反正看上去,那男人对于小鹭来说,也并非特殊的存在。 跟在于白鹭身后的丁卫,听到唐小茶的声音转过头,就看到她正扯着其师兄,神神秘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或许师姐的怀疑没有错,天剑山真的有可能在搞什么名堂。 “师姐,仙龙庙的住持” “衙门会来处理。” 丁卫“哦”了一声,然后有些心虚的交代他与唐小茶私下并无来往,只是今日她来还他衣服时提起机关术,正有此意的他便同她来寻仙龙庙住持,听闻其是机关傀儡术大师。 未料到,对方竟然被杀了。 “住持的事情,你不必再关注。” 感觉师姐余怒未消的丁卫又乖乖“嗯”了一声,不再出声。 突然停下脚步的于白鹭,表情郑重的看向丁卫:“你手巧,从小就有天赋,我相信你日后一定能够成为名震一方的机关术士大师。” 突然很感动的丁卫有些鼻子泛酸,师姐一直以来,都是最支持他的那个人。 伸手拍了拍丁卫肩头的于白鹭收敛严肃面容,笑得十分鸡贼。 “等你成为大师赚到钱,记得一定要孝敬师姐我。到那时我就躺在家里吃吃喝喝看美人儿。” 丁卫想要回收自己刚刚的感动贱卖。 “好了。我要去一趟渝州城州府衙门,你们两个先回家吧!” 于白鹭交代丁卫与冷溶二人回家,二人异口同声道:“我陪你去。” “回家反省你今日的冒进。” 于白鹭对师弟丁卫交代了一句惩罚后看向冷溶:“你不是饿了吗,回家吃饭去吧!再说了,我是去办公事儿,你跟着作甚?” 到时她如何向别人介绍冷溶,难道要说是家属? 盯着于白鹭腰间猎妖鞭上坠着的五福钱,冷溶徐徐开口:“三仙洞内,并未见你出手,五福钱上是何时沾了那女子的血液?你今日,就是看到五福钱的感应,才寻到仙龙庙的吧?” 眼睛一亮的于白鹭,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起冷溶。 未想到,这条小鱼妖不对,这只猪婆龙还懂点儿门道儿。 脸上浮现得意笑容的于白鹭,拍了冷溶手臂两下,自卖自夸。 “呦呵,不错。看来跟在我身边这段儿时间你学了不少东西。” 姐,咱们能别这么自恋行吗? 丁卫忍住心中的腹诽,问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你可以假冒我,但绝不可以抢我的宝贝。 三仙洞内那一日,神秘女子在抢夺宝物时,于白鹭虽然被颜华年护着,但还是抓住机会出手,五福钱划伤神秘女子手臂。 五福钱是猎妖师世代相传的法器,能够感知妖类,闪烁红光,叮当作响。 当初未能感知出青姐儿是妖,一是因为她用了屏蔽妖气的特殊秘法;二是她与人类混居时间过长,身上妖气已经被中和淡化。 但,只要五福钱一旦沾上妖类的血液,再次遇见,必然会有所感应。 今日于白鹭正欲去布庄送货,猎妖鞭上坠着的五福钱突然发散红光,叮当作响,便根据五福钱所指的方向来到了仙龙庙,刚好撞见冒充她的神秘女子。 本来,她可以抓住对方。结果那神秘女子十分卑鄙,竟然将一幼童抛向她,惊得她急忙用鞭子将孩童卷住,放在地上。 待她抬脚正欲再追时,刚刚被她救下的鼻涕小鬼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嚷着还要玩儿“飞飞”,就这样错失良机。 丁卫还好奇师姐怎么会来仙龙庙,原来其中还有这些隐情。 只是他未想到,空有一副好皮囊,生活不能自理的小白脸冷溶,竟然有这般洞察一切的观察力。 最近,他十分担心师姐被颜华年撩拨回心转意,生出撮合冷溶和师姐的念头。 第三十三章 此鸭非彼“鸭” 那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丁卫瞧见他颇为欣赏的冷溶,正在偷摸他师姐的肚兜。 好一个表里不一的好色之徒! 不过据丁卫观察,冷溶就只用其那黏糊人的眼神儿看她师姐,看别的女人时就像在看石头,不带任何感情。甚至几乎都不看别的女人。 光这一点儿,就比那个脚踏两只船,曾经伤害过他师姐的颜华年要强一万倍。 两害相权取其轻! 反正找只鸭子,都比颜华年强。 注意,此鸭非彼“鸭”! 丁卫是真心觉得下蛋鸭子都比颜华年强百倍。 尤其是刚刚,丁卫对于冷溶的观察入微颇为赞叹,印象有了极大改观。 觉得时机刚好,丁卫十分夸张的竖起大拇指,却是真心实意的称赞冷溶心思如发,脑子聪明,有他在旁帮衬,定能事半功倍。 说着还将冷溶往于白鹭身边推了推:“师姐带上他,这样我也能放心了。且你在路上有个伴儿说话可排解寂寞,再者你看到好看的东西不是会心情愉悦吗?” 确实,冷溶这张脸还真是百看不厌! 渝州城,城主府。 府上婢女看着坐在椅子上,失了往日古灵精怪模样,莫名脸红扭成蛆的于白鹭,心想这姐姐刚刚是不是被雷劈了,身体还在过电? 可是外面晴空万里,白云悠悠,并未下雨打雷啊! 于白鹭没被雷劈,但也和被雷劈差不多。 来渝州城的路上,她给肚子饿的冷溶买了包子。 结果她咬了一口的包子被冷溶抢走,非要吃她吃过的,说看上去更好吃。 都是一样的包子,怎地她手里的就更香,且还是已经咬了一口的包子? 于白鹭有时候很是不理解冷溶的脑回路,但想这应该就是吃货的世界,便也并不太在意,且她很喜欢看冷溶吃东西。 冷溶吃东西慢条斯理,吃相好看干净,两颊会高高鼓起,好似小仓鼠,感觉吃什么都香,还不挑食儿。 曾经怀疑冷溶是条小鱼妖的于白鹭相当坏心眼儿,特意做了一大锅鱼汤想要馋一馋冷溶,结果对方一个人喝了半锅。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冷溶,你太变态了! 冷溶变态的事情还有喜欢用手指擦走她嘴边的东西,放进自己嘴里。 第一次,他手指划走她嘴边桃花酿放进自己嘴里时,她着实被震惊得不轻。 后来久而久之,她也就见怪不怪,慢慢习惯,权当他嘴馋贪吃。 是以,此番他又抢走她咬过的包子,她也不觉有甚奇怪。 但是咬着包子的冷溶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一直拿着他那双桃花眼盯着她,却媚眼如丝,蛊惑人心,看得于白鹭面颊抽絮,问他为何这般看着她? “想让你心情变好。” 之前丁卫说过,于白鹭喜好美貌之物,欣赏冷溶的绝世美颜可令心情愉悦。 原来是想要逗她开心,失笑的于白鹭心情确实变好了不少,刚想要调戏冷溶一下,冷溶的手突然按在她的嘴角上。 又来了。 上一次是抿走她嘴角的桃酥渣儿,估计这一次是想要偷走“包子馅儿”。 从前冷溶手指划过于白鹭嘴唇,她还会似触电一般惊到。现在习惯了,且有了心理准备后,稳如老狗…不对是稳如泰山,无波无澜。 于白鹭瞪着冷溶手指划过她的嘴角,她好继续啃大肉包子。 结果冷溶按在她嘴角的大拇指迟迟未动,而他的脸,突然凑到她近前。 于白鹭一口包子馅儿差点儿喷在冷溶脸上,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这家伙儿,要干嘛? 她记起来了,之前在某本书上看过,立夏之后,是猪婆龙的发情期! 屏住呼吸的于白鹭面红耳赤,思忖要不要推开冷溶,还是半推半就,顺水推舟? 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然她还未得出一个答案,冷溶按照她嘴角的拇指一翻,指腹朝外,然后凑近牙齿一咬,将指腹上的包子馅儿吃进了嘴里。 恍惚间,于白鹭感觉冷溶的嘴唇好像擦过了她的嘴唇,极轻,像是羽毛般拂过。 但一切又都好像是错觉,是她的臆想! 但她的嘴唇火辣辣好似了火,烧得大脑都一片空白,身体僵直,像是一颗笔直的小树苗儿般杵在路中间,一动不动。 娘,女儿不孝,先走一步,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 不过不必挂牵,我走的很安详! 于白鹭是被齁死人的糖浆淹死的,她感觉自己好似一个蜂巢,从里到外都甜透了。 等等,她一个好色女流氓,占了这么大便宜,应该顺势直接将冷溶扑倒,怎么还激动害羞上了。 还有,这走向不对啊! 她对冷溶使用美人计,是为了将他留在身边当挡箭牌。 那冷溶这反向输出,使用美男计是为了什么? 不会吧!不会吧!他被姐的魅力给征服了? 还是,这家伙儿家常小菜吃腻了,想要去“醉仙楼”下馆子? 后者,更有可能! 住她的家,睡她的人,还想要掏空她的荷包。 没看出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儿还挺有心机,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皮子紧了,敢调戏我?” 冷溶这个小面积子,又想与她这老油条斗法,得把他心里想要咸鱼翻身的火苗给直接踩灭。 冷溶没想掏空于白鹭的荷包,而是,刚刚看到颜华年那看于白鹭势在必得的模样,突然想起前两日,北玄对他道:“若你还这般云淡风轻的不在意,小鹭姑娘可就成为颜华年的新娘了。” 他甚至还拓展此话题,言二人入了洞房,必然要宽衣解带,到时九天玄衣说不定又要易主了。 九天玄衣易主这事儿冷溶并不在意,反正只要他法力恢复半数,九天玄衣就会自动回到他身上。 但是不知为何,“宽衣解带”这个词儿听上去,尤为刺耳! 他不了解男人间的胜负欲,只是不喜颜华年每次看他时,眼中那藏也藏不住的挑衅意味儿。 那副胜券在握,完全不将他看在眼中的模样着实令人心头冒火。 偶尔尝尝凡人被感情左右思维的滋味儿,也挺有趣儿。 第三十四章 想学抽龙筋这门儿手艺 冷溶不畏于白鹭的警告语气,朝其凑近一步。 “调戏?那不是你常对我做的事儿。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呦呵! 跟姐在这玩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造反了是吧! 媚眼一抛,于白鹭也上前一步,逼近冷溶。 “警告你,你这样容易激起我的胜负欲。” 结果冷溶不退反进,胸膛都快抵在于白鹭的山峰上,还将脸缓缓贴近于白鹭的脸。 他眼中满是挑衅,仿佛在说,看看咱们两个谁的胜负欲更强。 呼吸变得急促的于白鹭身体后仰,眼神闪躲。 八臂哪吒收徒弟吗? 她想学抽龙筋这门儿手艺! 面上现出胜利笑容浅笑的冷溶,得意的直起身,正欲后退,却被于白鹭伸手一把扯住衣领,直接亲了上去。 柔软又陌生的触感令于白鹭如遭五雷轰顶,她慌乱的松开他,满脸通红的后退一步,但还嘴硬的强装镇定,反咬一口。 “都怪你怪你不该挑衅我。” 于白鹭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刚刚定是被色鬼侵占了脑袋,亦或是该死的胜负欲挣脱了所有枷锁,策马奔腾,一发不可收拾。 抿了一下嘴唇的冷溶盯着面颊绯红,有些举足无措,完全不见刚刚大胆模样的于白鹭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继续赶路,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对,都怪我。怪我挑衅你,怪我过分美丽令人把持不住。” 不愧是土龙,面皮又厚又硬。 于白鹭想要甩开冷溶的手,但被死死抓住,怎么甩都甩不开。 “被你亲了一下腿软,以防跌倒,你得负责。” 郁闷的于白鹭想自己该不该庆幸冷溶要的复杂不是以身相许,也不是让她背他。 算了,不就是牵手,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就当,牵着儿子走路。 “好,跟好娘亲,不要丢了。” 得意嘴上占便宜的于白鹭,就看到冷溶用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她:“你这爱好可以展开来试试。” 展开来? 怎么展开? 是她想的那种展开吗? 浑身火烫于白鹭,一脸生无可恋希望有人把她丢进大海,随波飘向远方。 娘亲,别挂念我,这一次我仍旧走得十分安详! 于白鹭亲了冷溶,她归咎于胜负欲驱使下的冲动产物。 她胜了。 但完全没有赢得胜利的心情。 还好风很轻,很软。 清风温柔的包裹着她,推着身体轻飘飘的她前进。 若不是冷溶牵着她,她可能已经直接原地飞升天界。 算了,只是亲了一下而已,又不是把冷溶给办了。 若有朝一日,她真的把冷溶给祸害了,是该懊悔,还是悸动,或是该抽根儿旱烟拍拍冷溶的肩膀表示自己会负责,都到时再说吧! 至于羞耻心,她一个好色女流氓,哪有那玩意儿。 只是,冷溶你能不能把你钉在我脸上的目光收一收。 只不过是一个吻,蜻蜓点水一般都没尝到什么滋味儿,你就想要我负责任吗? 你是想,把我推到不负责的渣女坑里面活埋吗? 冲动是魔鬼,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 坐在城主府宽敞厅堂内的于白鹭她坐立不安,不敢与冷溶目光相交。 虽然她一向好色得肆无忌惮,但这般明目张胆的亲别人还是头一回,不免有点儿做了亏心事儿的心虚。 且冷溶那副他已经是她的人,请她务必负起责任的眼神儿,像是一个个火把丢在她身上,着实让人无法淡定。 要不,让北玄带冷溶会箕山老家探探亲,令其冷静冷静。 天下好女子那么多,她就是一个好色且不负责任的渣女,千万不要在她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不经意抬眸的于白鹭,目光与冷溶对撞在一起,她登时吓得一哆嗦。 冷溶深邃的眸底深处满是柔情,似乎有个小人儿在朝她勾手。 我的唇很软很好亲,你要不要再尝尝? “啪”,于白鹭给了色欲熏心的自己一巴掌。 醒醒,于白鹭你醒醒。 你是真的想要他白住你家,白睡你床,还要掏空你的荷包吗? 你要天天给啥也不会,生活不能自理的他洗衣做饭,还要赚钱养家,腰酸背痛的奶孩子吗? 这种苦逼日子就是你的将来,于白鹭,你能接受吗? 等等,除了奶孩子,她现在做得也差不多。 不对,于白鹭你赶紧清醒一下。 只是一个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不要想太多。 深呼吸,于白鹭恢复淡定,朝冷溶微微一笑,优雅且从容。 腆着肚子的新任城主一进门,就看到端着架子,一副做作表情的于白鹭。 不是说,渝州城最厉害的猎妖师貌美如花,高傲又聪慧吗? 美是真的美,但看上去,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上一任城主因爱女被青蛇妖杀害,伤心过度,身体欠安,辞去城主之位。 新任黄城主肥头大耳,肚子好似怀胎十月,走路都得漂亮小婢女搀扶着,否则就连门槛儿都迈不过去。 费劲儿行进屋内的黄城主,一双贼眉鼠眼在于白鹭身上搜刮一遍,然后移到旁边,看到了冷溶,登时眼睛一亮,就似发现兔子的饿狼,泛着绿光。 冷溶似未注意到黄城主的眸光,一派云淡风起的喝着茶。 黄城主的目光是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于白鹭身上,让她因那一吻儿产生的所有悸动、躁动统统瞬间趋于平静。 她眼底满是嫌恶,仍旧不失礼貌的起身行礼,直接开门见山的表示,有妖假扮成她的样子行凶,希望衙门进行通缉。 上一任城主胆子很小,却是个为国为民办实事儿的好城主,每当听到有妖为恶,祸患百姓,就立马坐不住了。 然,新上任的黄城主却像屁股焊在了椅子上,一动不动,没有惊慌担心之色。 反倒是他的一双老鼠眼转得飞快,在于白鹭身上与冷溶脸上贪婪的扫来扫去,恶心的于白鹭都快吐了。 我说这位黄城主,大家都是好色之徒,但你能别用这种想要当众扒别人衣服的龌龊肮脏目光看人行不行? 还有你这男女生冷不忌的胃口,就不怕吃坏肚子因此哏屁朝梁了? 第三十五章 手握权力这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不知是何妖如此大胆,竟敢冒充于猎师为非作歹?” 神游外太空晃了一圈儿的黄城主思绪终于折返,安全落地,慢悠悠开口询问正事儿。 “狐妖,应该是只火狐妖。” 狐妖擅变化,仙龙庙住持乃是被妖火焚烧致死,于白鹭也在妖血中嗅到了狐狸气味儿,由此可以断定,那个冒充她的神秘女子乃是一只“火狐妖”。 黄城主仍旧不疾不徐,称赞于白鹭不愧是猎妖师魁首,聪慧敏锐,是不可或缺的人才,衙门的依仗。 并还笑容亲切慈爱的询问于白鹭可有遇到困难,他可以施以援手,请她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但凡不傻,都能听得出黄城主这是在以金钱利诱。 冷溶终于把目光从茶盏上,移到黄城主脸上。 突然感觉面上一凉的黄城主触及到冷溶的眸光,差点儿尿失禁。 这玉石般一看就十分好蹂躏的小公子,怎地眼中似有暴风雪裹着无数利刃。只是与之对视一眼,双眼就刺痛得似要瞎了一般。 终日大雁,倒叫雁啄瞎了眼! 黄城主不得不承认,他看走了眼,随同于白鹭前来的这位俊美公子绝不简单。 “这位是?” 强稳心绪,挤出一个微笑,黄城主询问冷溶是谁。 “朋友。” “亲人。” 于白鹭与冷溶异口同声,给出了两个答案。 于白鹭狐疑的看向冷溶,突然瞬间福临心至,心想冷溶所说的亲人,该不是等于亲过的人吧? “你想的没错。” 凑近于白鹭的冷溶,肯定于白鹭的猜想,他低沉的声音似带着钩子,勾着于白鹭的三魂七魄离家出走,淹没在一片暧昧的海洋中。 心有灵犀一点通,于白鹭未想到她的联想真是冷溶本意。 金风玉露一相逢,他们两个是不是该直接送入洞房? 冷溶,你老实坦白吧! 你是不是偷偷看了黄皮小人书? 亦或是,其实你本名叫钮钴禄·冷溶? 苍了个天,冷溶这货到底是怎么? 怎么就突然这般黏黏糊糊,腻腻歪歪,像个纵火犯般在她心头四处放火。 猪婆龙的发情期都这么来势汹汹,威武彪悍,一发不可收拾的吗?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于白鹭收回目光,不敢再与冷溶对视,担心他会以为她看他是在给他鼓励,当众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一直觑视二人的黄城主舔了舔嘴唇,将二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暗戳戳互动看在眼中。 “于猎师,你上报的案件会发布出去。而眼下有一宗案件需要调查,不知于猎师可愿拨冗前往一趟?” 窥见黄城主眼底深处的不怀好意,冷溶猛地站起身,对于白鹭道:“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眼见冷溶招呼于白鹭要走,黄城主忙开口利诱道:“两界山的榕树岭附近动物白骨堆积如山,还有人在那里失踪。于猎师只要去巡查一圈儿就有赏钱可领,若能搞清楚是何妖作祟,为民除害,那就最好不过了。” 从容笑着的于白鹭似未察觉黄城主的异常,一口答应。 “好。只是,我懒得去衙门,就麻烦城主大人先支付赏钱。” 笑容甜美的于白鹭朝黄城主伸出手,黄城主也丝毫未迟疑的就将钱袋放在于白鹭手上。 淡淡瞥了一眼于白鹭的冷溶,面如表情的朝外走去,于白鹭急忙追上。 “于猎师,在下坐等你的好消息!” 黄城主微有些兴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首的于白鹭朝其甜甜一笑。 “好,请城主静候佳音!” 面有不悦的冷溶脚步加快,三两步就行出城主府大门,被紧随其后的于白鹭一把扯住。 “怎么了,肚子饿心情不好?” 看着于白鹭美滋滋的收起钱袋子,冷溶面上不悦更甚。 “明知那城主不安好心,为何还答应要去?” 于白鹭望向院内站在厅堂门口儿,笑呵呵朝她挥手的黄城主,嘴角微弯。 “因为,兴许就有了可以杀他的理由。” 这个黄城主不是妖,但是心怀叵测,让她去榕树岭绝对有问题。 有的人,手握权力这把杀人不见血的刀,玩弄他人性命,十足的变态。 于白鹭刚刚在黄城主的身上嗅到了血腥气儿,但他的身上并没有伤。 而搀扶他的那个小婢女,衣袖上渗出血痕,且不止两三道儿。 有的人,有些特殊癖好,只要不伤害他人,便也无碍。 但若以伤害他人为乐,那这种祸害就该受到惩处。 榕树岭若能查出什么问题从而牵扯上黄城主,于白鹭不介意为民除害。 未料到于白鹭这般言语的冷溶微微一怔,见冷溶似乎被自己吓到了,于白鹭忙笑着摆手,言自己只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会杀人! 她去榕树岭,当然是去尽猎妖师的职责,为民除害,顺便把赏钱赚了。 笑嘻嘻说完这话的于白鹭,突然猛地挥出一鞭,只听“咔嚓”一声,门口儿的石狮子脑袋应声而断,砸在地上。 看着地上的石狮子脑袋,冷溶默默收回对准城主府门匾的手。 “看来,你并非是在开玩笑?” 冷溶实话实说,起了戏弄之心的于白鹭逼近他:“怎么,害怕了?不想要当‘亲人’,想要逃跑了?” 冷溶低头回视于白鹭,又将自己的脸缓缓靠近,心头顿时擂鼓的于白鹭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 不会吧! 又来?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不好吧! “尔等何人,竟敢袭击城主府?” 姗姗来迟的城主府护卫呼啦啦冲出一片,将于白鹭与冷溶二人团团围住。 瞬间恢复从容的于白鹭,忙一脸真挚的弯身道歉。 “刚看到石狮子上盘着一妖邪之物,恐会伤害城主大人,一时心急,未能控制好力量,望见谅!” 镇邪守门的石狮子被断头,实属不详。 于白鹭乃是渝州城境内知名猎妖师,护卫首领认识她,见并非有人上门闹事儿,收起了宝剑。 只是,城主大人未现身,他不敢轻易做决断放走于白鹭走,只得追问于白鹭看到了什么邪祟之物? 一脸神秘兮兮的于白鹭凑近众护卫,似生怕被邪祟听见般将手挡在嘴边,小声道:“想必各位也听说了上任城主女儿之事儿。吾观石狮子上那邪祟,与被杀青蛇妖极为相似,想必是其心有不甘,阴魂不散,盘踞此处,各位在此当差,定要加倍当心。” 气氛熏染到位,几名护卫皆面露惊恐之色,担心沾染煞气,纷纷求助于白鹭挡煞之法。 眼底金光闪闪的于白鹭从怀中掏出几枚护身符,半卖半送的引得一片恭维和感谢。 一趟城主府之行,赚得盆满钵满还得了好名声的于白鹭,再次感叹自己真有赚钱天赋。 她得意忘形的笑着搂住冷溶肩头:“说,想吃什么,姐姐给你买。” 只是当目光不经意扫过冷溶嘴唇时,她突的想起刚刚自己的流氓行径,忙缩回手。 冷溶直勾勾的盯着像只小苍蝇般不自在搓手,左顾右盼的于白鹭。 “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吗?” “你若说要我,我会揍你。” ------题外话------ 求推荐票 第三十六章 冷溶很浪,浪到飞起 峨峨高山,悠悠白云。 天剑山独头峰之上,顶着于白鹭面容的火狐夭夭,行到一黑色兜帽男子身前。 “她很聪明,应该知晓了我身份,也可能发现了我在寻葫芦碎片。” 看不清面容的男子,盯着几株花开正好的野葡萄秧。 “从前,她最喜欢吃野葡萄。可惜,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男子声音怅然,有着无限追忆。 火狐夭夭垂眸,面上容貌一点点儿改变,恢复自己真容,却被男人突然捏住了脸。 “不要变,我想看她的样子。” 心脏一痛的火狐夭夭,又从新变回于白鹭的模样。 男子捏在火狐夭夭脸上的手缓缓松开,轻轻抚摸这张他朝思夜想的脸。 半晌后,他恋恋不舍的收回手。 “天剑山太安静了,我不喜欢。” “那就让此热闹起来。” 翌日,数道白色人影从独头峰林中跃出,似一群白隼,追赶在一只恶狼妖兽身后。 身躯似老虎般庞大的恶狼妖兽速度齐快,支出外翻唇外的锋利犬牙将剑气咬碎。 挥出数道剑气未见成效的唐小茶,眼见恶狼妖兽就要逃出追捕范围,不免有些焦急。 “师兄,咱们左右夹击。” 天剑山山下有恶狼妖兽行凶作恶,咬死行人。 仙门弟子首当其冲,为民除害。 可最近郁郁寡欢的颜华年一直不在状态,并未听到师妹唐小茶的喊话。 而就在这时,原本在前狂奔的恶狼妖兽突然转身,一下子将唐小茶扑倒在地,张开獠牙咬向唐小茶的脑袋。 “咔嚓”一声,恶狼妖兽一寸长的尖牙咬在宝剑之上。 唐小茶横剑抵挡,抓着锋利剑刃的左手瞬间血流不止。 “师姐。” 怀忆惊呼一声,忙挥剑劈砍恶狼妖兽,但因担心伤到唐小茶,出手迟疑,力道不足。 剑气削掉了恶狼妖兽半只耳朵,也因此将其彻底激怒。 腰身发力的恶狼妖兽,直接咬着利剑前冲,将唐小茶在地上拖出去数十米远。 “师姐。” 再次发出惊呼的怀忆忙与同门追了过去,终于回过神来的颜华年飞身而起,凌空劈出一剑。 可惜,剑气被恶狼妖兽躲避开,但唐小茶抓住机会,左手松开宝剑,朝旁翻滚,脱离恶狼妖兽的掌控。 恶狼妖兽反应极快,立马朝唐小茶挥出一爪子,还未站起身的唐小茶根本无法避开。 一物骨碌碌滚到唐小茶手边儿,她快速抓起,对准恶狼妖兽的脑袋。 “轰”的一声,赤红的火焰在恶狼妖兽脑袋上炸开。 左眼变得血肉模糊的恶狼妖兽,发出一声刺耳的狼嚎,一跃而起,窜进附近树林当中,瞬间不见了身影。 “师姐,师姐你还好吗?” 怀忆上前,搀扶起唐小茶。 唐小茶滴血的左手,死死抓着一只铁皮青蛙。 刚刚,是丁卫送给她的这只铁皮青蛙在关键时刻救下她一条性命。 否则,她的脑袋就得被恶狼妖兽的尖牙咬穿。 “师兄,你怎么回事儿?一直心不在焉,差点儿害死小茶师姐。” 看到唐小茶手心几乎断掌的伤口,怀忆再也忍不住,指责颜华年带队失责。虽然唐小茶并未伤及性命,但他仍旧会如实禀告给师父。 “我没事儿,不必苛责师兄,他并没错。” 唐小茶为颜华年分辩,怀忆仍旧不依不饶。 “师姐你就是太善良。刚刚若是换做别人,兴许就被那恶狼妖兽给咬死了。若是如此,想必师兄也会内疚自责一辈子。与其事后悔恨,不如一开始就别让这种事发生。” “先不说这个。你们刚刚可有发现,那只恶狼妖兽有些不太对劲儿。我仿佛在它的尖牙间,看到了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 “魔气?师姐你会不会看错了?” 刚刚的妖兽并未妖魔化,怀忆与其他人都觉得可能是唐小茶在紧张战斗中,眼花看错了。 前几日,唐小茶刚在仙龙庙地下室内曾见过魔气,与她刚刚在恶狼妖兽身上感应到的一模一样。 难不成,天剑山独头峰的某处,也存在这那古怪魔气? “不过刚刚那恶狼妖兽确实有些古怪,身躯过大,速度也过快,竟还能从咱们的围攻中逃走,明显不正常。但若是刚刚师兄未走神,与师姐积极配合,想必也能够将其拿下。” 怀忆这话说得在理,所有人都看向颜华年。 一直不在状态的颜华年,盯着唐小茶受伤滴血的左手,半晌后,道了一句“对不起”,转身就走。 此番出任务,他确实差点儿酿成大错。 他会向师父自请责罚,关禁闭静修一段儿时间。 否则,他会被对于白鹭的思念逼疯。 那个冷溶,凭什么可以好运的守在她身边儿? 那家伙儿,现在应该十分得意吧? 两界山,晴云轻漾,熏风无浪。 但冷溶很浪,浪到起飞! 不正常,冷溶太不正常了! 自从冷溶变成钮钴禄冷溶,前往榕树岭的路上,他走路都不会离开于白鹭超过一寸的距离,好像若是他的手臂不撞在于白鹭的手臂上就会犯法被抓走一样。 她那一吻,是误打误撞,打通了冷溶的任督二脉了吗? 冷溶的真身绝对不是土龙,明明就是一只狐狸,看她的眼神着实骚气得狠。 怎么办,她该如何熬过猪婆龙这两个月的发情期? 于白鹭不鄙夷成年人……不对,是成年妖的生理需求。 可是,不能打她的主意。 通常一般这种情况,给其寻个情人就能轻松搞定。但冷溶是她的挡箭牌,若给挡箭牌寻个情人,她娘定把她塞给别人做情人。 要不,直接婉拒,或是警告他不要打她的主意? 不行,他有可能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简单的方法行不通,那就只能想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让其把心思儿放在别的地方。 “听闻妖皆想修仙,为何不见你打坐修行?” 打坐修行,无疑是宁心静气,排除脑中那些乌七八糟小黄想法的最佳选择! 于白鹭徐徐引导,可惜冷溶不安牌理出牌。 “我失去了法力,寻回便可,无需修行。” 不管冷溶失去法力这事儿是真是假,反正想要他打坐静修,屏除掉心中乌七八糟的躁动似乎行不通了。 要不给他找点儿活干,再尽量避免与其单独相处,不给他可乘的机会? 想到这里,于白鹭与冷溶拉开距离。 冷溶淡淡看了一眼于白鹭,不动声色的再次贴近。 “之前,你说想当我娘,现在是又想当我师父吗?你的爱好,还真是独特。” 嘴上说于白鹭爱好独特的冷溶,却用“我很喜欢,你可以展开来试试”的眼神儿看着于白鹭。 “噗”,于白鹭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在冷溶脸上。 第三十七章 少个百岁零头又算得了什么 最近的哪吒庙在哪儿? 她一定要学会抽龙筋这门儿手艺! 有生以来头一回,于白鹭撞见自己也对付不了的人。 耷拉着肩膀,芬芳的清风也带不走她的哀愁。 迈过地上一个水坑,于白鹭的袖子划过冷溶的手背。 冷溶瞥见水坑中于白鹭纠结愁苦的面容,心里轻笑一声。 “你想当我师父,是要教我什么?” 当然是教你宁心静气,清心寡欲。 一下子来了精神的于白鹭双眼泛光,得意忘形道:“乖徒儿,先叫一声师父来听听。” 喜笑颜开的于白鹭,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眼底全是狡猾。 “按年龄,你得唤我一声祖爷爷。” 面无表情,语气平淡的冷溶一招制敌。 “我唤你祖爷爷,你敢答应吗?也不怕折寿。” 丢盔卸甲的于白鹭不甘的挥了挥拳头,妄图扳回一局。 “叫一声来听听,看看我会不会折寿?” 冷溶笑得有些欠揍,而他接下来说的话,更加欠揍。 “不过就算折寿,少个百岁零头又算得了什么。” 好嘛! 姐姐我一生的寿命,到你那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零头。 冷溶,你要不要乘风飘向大海,姐姐我可以送你一程! 好走,不送。 低调的炫耀,高调的撩骚。 哥哥,你行。 这一局,你赢了! 姐姐我甘拜下风! “不就是叫你一声祖爷爷,又不会少块儿肉。但是,祖爷爷打算送我什么改口礼?”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于白鹭不喜欢别人给她起的外号铁公鸡,一毛不拔。她更喜欢别人唤她“貔貅”,只吃不吐才是王道! 礼物吗? 冷溶身上最值钱的九天玄衣,已经在于白鹭身上了。 除了袖里的几枚大钱儿,一套行头,最值钱的应该就是他自己。 “把我送给你,如何?” 哇哦! 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儿也太狡诈了! 她只想当他师父,他却想当她祖爷爷外加相公。 钮钴禄溶贵妃您好手段,老奴告退! 眼见于白鹭不说话,冷溶变本加厉:“怎么,刚刚亲我的不是你?” 对啊! 她才是流氓。 突的停下脚步的于白鹭,一步贴在冷溶身上,手指捏住冷溶的下巴。 “你想,再被亲一口吗?” 定定凝视于白鹭许久的冷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朋友,别冲动。亲吻很珍贵,把它留给你真心欢喜的人。” 身体似触电般发麻的于白鹭仰着头,定定的望着冷溶柔情似水的眼睛。 她好像,溺水了! 一向傲娇矜贵御姐范的于白鹭,想不通自己怎么一但在冷溶面前就会变得十分幼稚。 逗人玩儿,反倒把自己搭进去,这是什么亏本儿的吐血买卖。 垂着头默默走路的于白鹭,不敢再看冷溶,手不自在的搅着衣服下摆。 清风静默无声的吹过,白云消无声息的飘过,冷溶看向一直盯着自己脚尖儿低头走路,耳朵尖儿红得厉害的于白鹭。 她似乎,只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可爱的娇羞模样。 是因为,他令她安心? 是因为,他比较特殊吗? 突然,很想知道! 冷溶,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太过直白,学会拐弯抹角一些。 倏然间想起北玄的警告,冷溶到了嘴边儿的话转了一个玩儿。 “你说,在榕树岭作祟的东西,是你要找的那个火狐妖吗?” 虽然,已经知晓火狐妖在收集魔气,但她为何会与于白鹭长得一模一样,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她摇头:“不知道。” “你要寻火狐妖,是因为她冒充你的模样,还抢了你的宝物?” “她杀了仙龙庙住持。且我觉得,其冒充我的目的并不单纯,我想知道原因。” 冷溶闻言,陷入沉默,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想要说的话,开始担心起于白鹭的安全问题。 “榕树岭可能有黄城主设置的陷阱,你为何不连同天剑山仙门一起剿妖。是因为,颜华年吗?” 北玄若是在此,定会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冷溶一脚。 心说你不趁热打铁,再接再厉勾搭于白鹭,没事儿好端端的提其前任做什么? 是生怕勾不起她那些你从未参与过的美好回忆吗? 并没有想太多的冷溶只是觉得,他法力还未恢复,放任于白鹭一人行动不太安全,若是能够同天剑山仙门一起,于白鹭的安全就能够得到保障。 于白鹭不知冷溶在为她考量,一听到颜华年的名字登时眸光一暗,沉默不语。 她不得不承认,如今再看到颜华年时,仍旧会很在意。 她还在生他的气,没有原谅他。 其实,她应该是从心底不相信颜华年绝交时说是因门户之别,她在等他给出一个真正的理由。 或许是他厌倦了她的性子,不喜她不够温柔体贴,总是与之发生争吵;或是他贪慕虚荣,舍不下自己的地位,爱情与名利二选一时他放弃了她。 反正,她在等他一句实话实说的解释,而不是稀里糊涂的结束掉他们十余年的感情。 “错过秋枫冬雪,还有春花烂漫。抬头看看周围,你会发现更美的风景。” 冷溶的安慰一向直白,但这一次,于白鹭在这话里面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儿。 更美的风景吗? 眼下的她,心里塞了太多东西,无法再欣赏其他风景。 她抬头,望向冷溶。 “之前亲了你,十分抱歉。” 很想捶自己一拳的于白鹭,觉得她若是拜八臂哪吒为师后,应该先抽了自己的好胜筋和好色筋。 亲了别人还不想负责任的她,现在完全就是一个玩弄别人感情的渣女。 老天爷,来个雷“咔嚓”劈死她,她绝无一声抱怨。 “不必道歉。我希望自己是令你感到开心和安全的那个人,而不是令你心怀愧疚。” 冷溶说的十分真诚,直击人心深处。 于白鹭有些感动,且更加愧疚,沉默不语。 这是,旁边的树林内,突然发出一声动物的惨叫,冷溶与于白鹭同时扭头望去。 不知不觉,二人沿着山间小道儿,已经行到榕树岭。 榕树喜水,树干上常有藤蔓缠绕,像是发丝般垂下,遮蔽阳光。 榕树林中昏暗小路,仿佛通往阴界。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血腥气儿。 未看到林中有身影,但一颗颗双人环抱粗的树后,传出窸窸窣窣的拖曳声音。 于白鹭与冷溶对视一眼,抬腿迈步,行进葱郁阴冷的榕树林中,瞬间就被幽暗吞没。 ------题外话------ 求推荐票了。 最近熬夜起得晚,更新几乎都在下午,望见谅! 第三十八章 于母李氏的回忆 午后的阳光,透过轻薄的云层,温柔又优雅的抚摸着荷叶。 于母给院内荷花缸内注入新水,看着依偎在一起游动的鱼儿,深深叹了一口气儿。 她家的三个孩子,何时才能找到自己的伴儿? “咳,咳咳咳。” 于母发出一阵剧烈咳嗽,似要把肺咳出一般。忙捂住嘴,有丝丝缕缕的血色从指缝间渗出。 丈夫去世之时她悲痛欲绝,哭花了眼睛,心脉也受损。 后来,她独自拉扯一双年幼的儿女,常年操劳,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曾经,生活最为困苦的时候无米下锅,她很想带着一双儿女随丈夫在黄泉相聚。 还好,幸得女儿师父丁七三时常接济,且大女儿也十分懂事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帮她操持教务,替人跑腿赚钱贴补家用,让她支撑过那段儿最艰辛的日子,有了想要坚强活下去的盼头。 如今,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少时日,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女皆能成家立业。 可小儿子瘫痪在床,议亲成了千古难题。 百思之后,她生出一个念头。虽然很对不起女儿,但她还是私心的希望儿子能由女儿来照顾后半生。 在这个世上,除了她之外,只有女儿于白鹭不会对瘫痪的弟弟于白晨有一丝一毫的嫌弃,能够全心全意照顾好他。 她希望,于白鹭可以成为儿子的新娘。 二十几年前,李氏与丈夫成亲后十分恩爱,房事和谐,但却未能孕育一儿半女。 喜欢小孩子的她与丈夫四处求神拜佛,祈祷能够拥有一个活泼可爱,身体健康的小孩儿。 似乎,老天爷终于收到她虔诚的祈祷,丈夫入山打猎,拾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她高兴极了,感谢老天爷开眼。 她在菩萨面前发誓,一定将小女娃儿当成亲生孩儿一般抚养长大成人。 兑现了承诺的她,确实将于白鹭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即使后面生了儿子,她仍旧一视同仁,甚是对待其比自己亲生儿子还好。 面临命不久矣,她想要自私一回,在自己走后,将照看于白晨终身的重任交给女儿于白鹭。 生出此念头的她,先试探性的询问了儿子的意见,结果儿子勃然大怒,反应强烈,从轮椅上摔下。 儿子于白晨表示自己从小到大都只当于白鹭是亲姐姐,且他也有自尊和骄傲,不想成为强加给别人的负担累赘。 他也是人,也有感情,不是可以用来交易和衡量的货物。 他虽因身有残疾,无法参加科举,但也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希望可以遇到一个与他情投意合,不落窠臼的好女子,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相亲相爱,携手共度幸福一生。 可她娘亲此提议,无疑是告诉他,他就是一个可怜可悲,只能依靠别人生存的废物。让他看清现实,不要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这一刻,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于白晨好恨。 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若想我和姐姐成婚,除非我死。” 那一日,于白晨冰冷狠绝的眸光吓到了于母李氏,她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头儿。 事后,于母反思,觉得以女儿的性子,即使与他人成婚,也不会丢弃自己的弟弟不管。 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希望在仅剩不多的日子里,能够看到女儿有一个好归宿,彻底的安定下来。 是以,她寻了庙口的瞎子神算,与其串通一气,寻了一个孤寡命相的借口,逼迫女儿尽快成婚,并为其寻了相亲对象。 只是未想到,钱公子竟然要纳妾。 她家清清白白的好女儿,凭什么给人当妾。 于母觉得女儿抽那钱公子一顿都是轻的,没打断他的腿,真是十分客气了。 还好,女儿是个有福气的,带回来的冷溶看上去十分不错。 除了,洗衣做饭啥都不会;除了,也不会赚钱养家糊口 如此说话,冷溶似乎除了长得好看,一心一意粘着她女儿,似乎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哦对了,也并非全无有点,说语直接没有花花肠子算是一条,还有他那超越年龄的沉稳气度看上去也十分靠谱。 前几天深更半夜,有只黄鼠狼突然闯进屋内,当时被动静惊醒的大家全都吓了一跳,只有冷溶一人淡定从容的用扫把将其扫飞出去。 如今,她只盼女儿可以和冷溶尽快加深感情,早日成亲,她也可以走得安心。 只是不知为何,她突然了颜华年。 那孩子也是可怜,但既然与女儿有缘无分,就莫再纠缠彼此伤害,希望他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思绪百转千回间,院门外突然响起一个清脆悦耳声音。 “请问,丁卫在家吗?”。 于母李氏急忙用帕子将手上的血液擦干净,笑着迎上前,就看到一个甜美可爱的姑娘。 “于家婶婶,请问丁卫在家吗?” 可爱姑娘嘴巴很甜,唤得亲密,于母李氏认识她,乃是天剑山的仙师唐小茶。 “他不在家,去了仙龙庙做活儿修缮庙宇,你可以去那里找她。” 于母笑着回复,唐小茶也笑着表示感谢,挥手告别。 望着唐小茶远去的背影,于母心中五味杂陈。 她也当丁卫是亲生儿子,希望他也能够早日成家立业。 只是,仙门一向看不上猎妖师,何况丁卫还非正式猎妖师。而唐小茶是天剑山仙门掌门之女,恐对方父母不会同意这门儿亲事。 再加上于白鹭与颜华年之间的复杂关系,丁卫与唐小茶夹在其中,恐怕这二人的感情之路定会十分坎坷。 唉,都是好孩子,可惜造化弄人。 “咳,咳咳。” 长叹一声,又剧烈咳嗽起来的于母担心被儿子听见,急忙捂住了嘴。 屋内,窗边,坐在轮椅上的于白晨并注意到母亲的异常,而是望着唐小茶远去的背影出神儿。 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的用双脚走路,这个梦想在他有生之年,应该会实现吧? 仙龙庙住持遭逢大难,寮房受损,镇中泥瓦匠受雇进行修复,丁卫来庙中打杂工。 干了一天活儿汗流浃背,身体乏累,但领了工钱后脚步都变得轻快。 夏日了,师姐还在穿三年前的夏装,于家婶婶的鞋子也该换了。 正掂量钱该如何花的丁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快速的奔到他身后,用什么坚硬的东西抵在了他腰上。 “站住,打劫。” 粗犷的声音透着常年杀人越货,刀尖舔血历练出的狠厉。 丁卫眯起眼睛,向前蹿出一步的同时转身抬手,机关弩对准了打劫之人。 第三十九章 你和你师兄是议亲了吗 “是你?” 丁卫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唐小茶,并未收起手中机关弩。 刚刚喊打劫的声音粗犷有力,听上去就像是个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与唐小茶的声音完全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 师姐言,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神秘女子乃是一只火狐妖。 狐妖有很小一部分擅长幻化之术,师姐于白鹭提醒他,长相与之相同的火狐妖极有可能就会幻化之术,可以随心所欲的变换成其他人模样,叮嘱他要小心提防身边可疑之人。 如今,他怀疑眼前的唐小茶,并非是真的唐小茶。 眼见丁卫举着机关弩,一脸戒备提防的样子,唐小茶不禁失笑。 “怎么,不认识我了?” 唐小茶迈步向前,腿脚看上去似乎不太利索。 之前唐小茶被困荆棘地,双腿受伤,但全都是无甚大碍的皮肉伤,上了金疮药后,如今早就应该好了,但其走路却仍旧是一瘸一拐,这点儿十分不正常。 手握机关弩的丁卫后退,与唐小茶保持距离。 “刚刚,你那是口技?” 如今的唐小茶已经恢复原本的甜美口音,但刚刚那粗犷声音并非丁卫幻听,他想到一种可能。 “你是说,这个声音?打劫,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唐小茶的声音由甜美转为粗犷,说了一套路匪劫道儿时的经典台词儿,果然和丁卫猜测的一样。 没想到,唐小茶还会这种江湖卖艺的技能。 只是丁卫还未放松警惕,盯着唐小茶的腿:“你的腿,又怎么了?” “没事儿,只是跌倒摔了一跤。” 并不相信这套说辞的丁卫面容一肃,目光凉飕飕的盯着唐小茶。 一直被冷脸质问的唐小茶心里委屈,扁起嘴巴,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递给丁卫。 “我是来给你送这本书的。” 《机关术法秘要》,丁卫看清了书名,想起之前唐小茶一直鼓励他学习正宗机关傀儡术,还带他去拜见仙龙庙住持,结果被师姐怀疑责备她别有用心。 如今他又这般提防怀疑她,误会她的好意,难怪她会一脸委屈。 “抱歉。师姐言那只火狐妖可能擅长幻化之术,让我小心提防。” “那与白鹭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是只火狐妖?” 天剑山也有在调查仙龙庙住持被害之事儿,但全无头绪。 且最近天剑山并不安宁,也不知从哪里跑来几头十分厉害的妖兽,闹得鸡犬不宁。 说到这里,唐小茶想起一事儿:“哦对了。最近几日在天剑山上闹事儿的妖兽身上都有黑色魔气,与那日在仙龙庙地下所见一模一样,不知其中可有联系?” 魔气能令妖类妖魔化,成长为更加厉害的存在。 若是放任不管,甚至可能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此事儿不容小觑,唐小茶表示天剑山已经全力着手调查,并通知给了附近的仙门。 于白鹭是猎妖师魁首,统辖附近几座州城的猎妖师,丁卫言他会将此事儿告知师姐。 唐小茶刚刚去于家,并未看到于白鹭,于是顺口问道:“白鹭姑娘去了何处?” “两界山,榕树岭。” 不想透漏太多师姐的行踪,丁卫岔开话题,言《机关术法秘要》应是天剑山密不外传的秘籍,他不能收。 “书放在藏书阁只会蒙尘,与废纸无异。物尽其责,希望你能将其发扬光大。” 唐小茶笑着将书塞到丁卫手中,丁卫正推拒间,看到唐小茶左手缠着厚厚的棉布,上面还渗出血来。 “你是手,怎么受伤了?” “最近天剑山妖兽闹得厉害,受了一点儿小伤,并无大碍。” 丁卫闻言再次看向唐小茶的腿:“那你的腿也是那时受伤了?” “不是。” 唐小茶十分俏皮的朝丁卫眨了眨眼睛:“是因偷书被我爹发现,被揍了一顿板子。所以,你一定要收下秘要,好好研读,争取成为这天下最厉害的机关术士大师,我也不算白挨这一顿揍。” 闻言一怔的丁卫,木木樗樗的盯着唐小茶,心头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异常感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后,他摩挲书皮:“谢谢。我会好好珍惜。对了,午饭时间到了,我请你吃饭。” 《机关术法秘要》很珍贵,虽然不能用一顿饭相抵,但他想要表达对唐小茶的感谢。至于师姐的新衣和于婶婶的鞋子,以后再买。 “送书这事儿你真的不必在意,我也是还你人情。前日,你送我的喷火小青蛙救我一命,咱们互不相欠。但确实午饭时间到了,我也饿了。走,咱们去吃饭,我请客,毕竟救命之恩大于天。” “小青蛙救了你一命?” 会喷火的铁皮小青蛙只是丁卫随手做来的玩具,未想到,竟在关键时刻救人一命,他甚感惊讶! “对。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机关术,成为猎妖师,造福更多人。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首屈一指,远近闻名的机关术士大师。” 丁卫被唐小茶的恭维夸得不好意思:“我没你想得那般优秀,恐会令你失望。” “莫要妄自菲薄,我相信你。” 一个人,比你自己更相信你,丁卫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儿。 前往饭馆的路上,丁卫偷眼看唐小茶,发现她正用那双满含笑意的大眼睛不错神儿的盯着他,忙害羞的收回目光。 唐小茶行路有些不方便,丁卫刻意放缓脚步,并想询问唐小茶,需不需要他搀扶。 但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恐会引来闲言碎语,指指点点,便作罢。 唐小茶看出丁卫的在意,她嘴角含笑,面颊浮现两个浅浅梨涡。 突然,一只小狗冲向唐小茶,吓了一跳的她直接扑进了丁卫怀中。 撒欢儿小狗朝二人“汪汪”叫了两声,在路边旗杆下撒了一泼尿,然后追逐一只野猫远去。 回过神来的唐小茶忙离开丁卫的怀抱,二人略微尴尬的看着彼此,但随即相视一笑,旁边小饭馆的酒旆随风飘荡。 坐进小饭馆内,丁卫盯着笑颜如花,同店小二点菜的唐小茶,桌下的双手不停的揉搓着。 内心交战了许久,他终是忍不住开口:“你和你师兄,是已经议亲了吗?” ------题外话------ 求推荐票、月票、收藏、留言,厚脸皮跪求所有~~ 第四十章 鸡血藤妖 第四十章鸡血藤妖 “你和你师兄,是已经议亲了吗?” 丁卫问唐小茶这话时十分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问完还紧跟着解释道:“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师兄他对我师姐” “我和师兄并未议亲。只是我爹一厢情愿的撮合我师与兄。不过师兄并不喜欢我,你也知道,他欢喜白鹭姑娘。而我,也不欢喜师兄。” 唐小茶回答得落落大方,眸光坦荡。 听到二人并未议亲,且唐小茶也不喜欢她师兄,丁卫脑中盛开无数花朵,还响起悦耳的鸟叫声。 “你是只当你师兄为兄长,是吗?” 想要再次确定什么的丁卫,问得很小声。 “嗯。就像你一样。你不也是当你师姐为亲姐姐,不会对她有其他的想法吗?” “对。我只当她是亲姐姐。” 丁卫说完,笑着往唐小茶碗里夹了一块儿红烧肉。 唐小茶朝他甜甜一笑:“等你学会了机关傀儡术,做出的第一个傀儡,记得要送给我哦!” “好。” 丁卫答得十分干脆,满眼全是甜蜜笑意。 只是他一想起颜华年,就笑不出来了。 “你师兄那个人有些偏执,你能帮我劝劝他让他别再纠缠我师姐了。我不想师姐心头上的伤疤被揭开,再次受伤。” “感情的事情,还是需要当事人自己解决。且我觉得白鹭姑娘很厉害坚强,能够处理好这个问题。你说,对吧?” 甜甜一笑的唐小茶,将煎蛋盖在丁卫的饭碗上。 想起小时候,娘亲时常将他爱吃的煎蛋盖在他的饭上,丁卫不禁鼻头泛酸,但心头一甜,用力点头,应了一声:“你说得对。” 有人的感情迎来春暖花开,有人的感情荆棘遍地,充满未知。 在榕树林中穿梭的于白鹭与冷溶,前途也充满未知。 幽暗潮湿的榕树林中,一直响着窸窸窣窣的拖曳声音,可二人寻声追踪了半晌,只见风摇树枝,不见半个人影。 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是拥有隐形能力的妖? 于白鹭停下脚步,若是拥有隐形能力的妖,那就麻烦了。 她气沉丹田,运功展开神识,感知到鸟扑棱翅膀从树上飞走,田鼠从地洞中探出脑袋,甚至感知到了树叶上的毛毛虫在爬行,却未感应到半个人。 那窸窸窣窣的拖曳声,难道只是林中野兽拖拽猎物的声音? 感受到于白鹭展开神识查看,冷溶问她,可有发现什么? 拭去额上的冷汗于白鹭摇头,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现,但却更为紧张起来。 黄城主言榕树岭有一处白骨堆积如山,她一路行来,并未看到。 说不定寻到白骨山的所在地,就能知晓这诡谲的榕树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若对方真是一个拥有隐形能力的妖,恐无有修为的冷溶会有危险。 “今日不宜出门,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将冷溶安置在安全的家中,这样她才能毫无后顾之忧。且要对付擅长隐形的妖类,也得回好好准备一番。 冷溶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聆听四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于白鹭不禁好奇询问:“怎么了?” 半晌后,冷溶问于白鹭:“你可听出,周遭这是什么声音?” 幽暗的榕树岭密林内,一直响着窸窸窣窣的诡谲声音,像是有人在铺着干树叶的地面上拖拽麻袋,也像是一群细腿的小鸟在枯草垛上来回奔跑,更像是一个隐形的巨人在围着他们不停地打转。 于白鹭的耳力很好,但是这一回,她真的没有听出一直环绕在他们周围的古怪声响,到底是什么声音。 “出来吧!别藏了,我看到你了。” 于白鹭用最简单的欺诈方法,诓骗一句后,双眼紧盯四周。 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响个不停,但却未现半个人影。 耐性受到严重挑战的于白鹭正欲再次开口时,就听冷溶喊了一声“小心”,将她扑倒在地。 锋利如箭的鸡血藤,笔直的从二人上方飞过,“砰”的一声,插进一颗榕树内。 落了一头一身木屑的二人,还未从地上站起身,数十根鸡血藤就如同箭雨般射向二人。 于白鹭忙环住冷溶的腰,带着他就地翻滚,骨碌碌滚到一颗大榕树下。 锋利的鸡血藤插进刚刚二人躺着的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泥土与草屑四处飞扬。 趁机站起身的于白鹭,忙扯着冷溶躲在双人环抱粗的大榕树后,探头朝外看去,忽觉脑后生风,下意识下蹲。 “砰”的一声,两根鸡血藤在于白鹭头顶上放插进树内。 于白鹭旋身刚一站起,就又有十数根鸡血藤迎面朝她与冷溶二人射过来,再想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了。 于白鹭下意识右臂护住冷溶,左手抽出猎妖鞭,手臂一震,猎妖鞭打着旋儿卷住所有鸡血藤,尽数绞碎。 绿色汁液与藤蔓碎屑四处飞溅,泼洒在周围的大榕树之上,将斑驳的树干染得更加绚烂。 “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犹如鬼叫,震得人耳膜生疼。 “在那边。” 于白鹭猛地扭过头,瞬间就朝右侧斜前方冲了出去,似在追赶什么东西,冷溶急忙跟上。 但很快,于白鹭就停住了脚步,低头查看地面,又环视周遭的树木。 “是什么东西?” 于白鹭蹲在地上,伸手沾了点儿枯叶上的绿色粘稠汁液,放在鼻前闻了闻,确定心中猜测。 “是藤妖。” 树林中古怪的窸窸窣窣声音,就是藤蔓在枯叶地面与榕树上移动时造成的摩擦声音。 深山老林中藤蔓无处不在,久而久之,常生为妖。 之前唐小茶就曾被还未化形成人的藤妖捆在树上调戏,幸得恰巧路过的丁卫出手相救。 刚刚于白鹭看到被猎妖绞碎半截的数十根藤蔓快速回缩,彼此交缠在一起,汇聚成一个玲珑有致的女子身躯。 只是还未等她看清对方容貌,那女子就又化作藤蔓,蠕动着攀上榕树树冠,瞬间不见了身影。 想必,在此作乱作恶的妖,应该就是她。 ------题外话------ 作者菌这几天在熬夜与困乏中死去活来,不断挣扎,是以更新时间很不稳定,但会尽最大能力每日两更。 发几个红包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记得一定要投推荐票哦~爱你们,啵~ 第四十一章 诡谲榕树岭(1) 草木花妖本体藏匿于深林之中最难搜寻,于白鹭看了一眼地面上几滴若有似无的鲜红血液,抬头望天。 榕树高大,树冠茂密,像是华盖,几乎遮蔽住了所有阳光。 天色不早,林中昏暗,想要在无数蔓藤中发现鸡血藤妖所化的妖藤,估计得先学齐天大圣到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面炼出一双火眼金睛。 不可控因素太多,担心冷溶安慰的于白鹭打算先打道回府。 “咱们回去吧!” 藤妖畏火,于白鹭打算回去向师弟借点儿机巧之物,用来逼出妖藤。 冷溶并未应声,他抽出自己的帕子,抓起于白鹭滴血的左手碗,用帕子轻轻系住伤口。 刚刚鸡血妖藤发起攻击时,于白鹭下意识的先护住了冷溶,紧跟着朝藤妖追赶出去,完全未注意自己受伤。 她看着冷溶将帕子打结,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自从法力尽失,变成凡人,冷溶的心态一直很好。 可现在,他有些郁闷。 沉默收回手,沉默的冷溶沿着路往回走。 于白鹭不知冷溶心中所想,见他闷闷不乐,忙关切道:“怎么了,是被吓到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有那么胆小。” 冷溶声音沉闷的回答一句后又默不作声,二人间本就有些微妙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心中有愧的于白鹭,见冷溶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便不再出声。 二人两相无言,踏着枯叶青草,沿着林中羊肠小道儿,默默行进。 但没过多久,冷溶突的停下脚步,眉头紧锁,打破沉默。 “咱们,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儿?” 确实有些奇怪,按照刚才的路程,他们此时应该已经走出榕树岭。 可是,密林中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并没有岔路口儿,不可能出现走错路的情况。 于白鹭蹲在地上,拾起一片树叶,上面的绿色液体有被手指头抿过的痕迹,正是她刚刚查看过的那一片叶子。 这清楚明白的表示他们确实在原地打转,并未离开此处半步。 是那个鸡血藤妖搞的鬼吗? “谁?” 突然察觉身后有异的于白鹭猛地转过身,就看到眼前的大榕树晃了一下。 扎根地下的树木不会移动,于白鹭又不觉得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正诧异间,鼻子抽动的冷溶蹙眉问道:“你可有,闻到什么味道儿?” 潮湿的榕树岭内,空气中始终弥漫着土腥味儿,还有草木的腐败气味儿。 但本就糟糕的空气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儿。 “不对,不要闻,快捂住鼻子。” 一只手捂住自己鼻子的于白鹭,另外一只手同时捂向冷溶的口鼻。 可她的手还未触碰到冷溶,突然眼前一花,头一晕,身侧的冷溶就消失不见了。 于白鹭吓了一跳,忙呼唤出声:“冷溶,冷溶,你在哪里?” 没有听到冷溶的回答,也没有鸟叫虫鸣之声,一整片榕树岭静得出奇,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于白鹭一个人。 冷溶去了哪里? 她,怎么会在这里? 脑袋晕晕沉沉,浑浑噩噩的于白鹭扶住身侧榕树,突然间就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她一个人,为何会跑到榕树岭来。是来此抓妖的吗? 那又是来此抓什么妖? 脑袋像是充气般涨得厉害,好似随时都会爆炸;脑瓜仁麻木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封印,根本不听使唤。 身体变得越来越陌生,似乎所有感知都在消失。 她这是,病了吗? “不是生病了。” 脑中蓦地响起一个声音,那是于白鹭自己的声音。 “快想,快好好想想,你这是怎么了?” 于白鹭的脑中分裂出一个小人儿,在不断催促她快点儿记起来,否则会十分危险。 可是她并不知道遗忘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想起来什么,不禁痛苦的捂住脑袋,几近崩溃。 “咔嚓。” 一声踩断树枝的声音,突的在于白鹭身后响起,震碎她脑中小人儿的呐喊。 她猛地扭头,举目望去。 粗壮榕树参天而立,枝干上挂着的藤蔓丝丝缕缕的垂下,像是女鬼披散的头发,狰狞诡异。 除了一颗颗远观好似女鬼的大榕树,并未看到一个人影,但于白鹭无比清晰的听见有个脚步声正在远去。 “是” 是谁来的? 完全忘记自己为何在这里的于白鹭,也忘记了一个到了嘴边儿呼之欲出的名字。 那个人似乎很重要,若是能够想起他,就会搞清楚所有事情。 于是她急忙迈步,寻着脚步声追了过去。 磕磕绊绊的绕过一颗又一颗大榕树,她终于看到了一个身影,于是加快脚步。 但前方那个人,始终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喂。你等一下。” 气喘吁吁的于白鹭呼唤出声,未注意脚下,被树根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一把扶住树。 暗道糟糕,那人一定跑不见了身影。 于白鹭忙抬眼望去,就见一背影笔直挺拔的男子站在前方不远处。 “颜华年,是你吗?” 于白鹭急跑两步上前,伸手一把将其扯住。 却惊骇发现,手中扯住的竟是几根藤蔓,眼前根本没有人,只有一颗挂满藤蔓的大榕树。 怎么回事儿,人去哪里了? “颜华年,不要玩儿,快出来。” 以为是颜华年在与她闹着玩儿的于白鹭绕到树后,并未看到人,她忙又围着树绕了两圈儿,仍旧未看到任何人影。 灰蒙蒙的榕树林透着诡异,于白鹭一脸茫然,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静立在树下。 她想起来了,颜华年不要她了,将她丢弃了。 为什么? 说好的要一起去南疆看海,看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真龙,你怎么能食言? 说好的二人组队,一起去参加中原的猎妖大会,你怎么就叛逃离队了?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于白鹭仰头望着头上犹如华盖的树冠,希望那个会从树上突然跳下来吓唬她的男孩子,可以再次从天而降。 这一次,她一定装吓到扑进他怀中,而不是胖揍他一顿。 “颜华年,就因为我不像女孩子,才和我断交的吗?” 第四十二章 诡谲榕树岭(2) 善哉,峨峨兮若泰山; 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琴师俞伯牙遇到了知己钟子期,于白鹭以为颜华年也是自己的钟子期。 于白鹭修行之初,不喜欢寒光闪闪的宝剑,她选择了师父祖传的猎妖鞭。 那时颜华年笑着表示,他也觉得,于白鹭的气质和功法,更适合使用长鞭。 于白鹭甚是欣喜,颇有种“子之心而与吾心同”的欢愉。 后有一日,于白鹭耍了几招新学的鞭法给颜华年看,颜华年却一脸遗憾的叹息二人不能一起舞剑。 当时于白鹭有些震惊,原来,颜华年内心是希望她学剑。 后来,于白鹭渐渐发现,颜华年很爱口是心非。 一开始,他对她说的话,做出的选择都极力赞同,积极配合,估计因为演得过于真挚,导致他自己都相信了。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会在不经意间,对曾经赞许过言论,又发表不同意见,与她相左。 什么“高山流水”,只不过是他刻意制造的一层假象。 她不怪他,知道他只是想要讨好她,但难免有些失望。 是以,当他与她要断交之后,她曾深深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心有灵犀灵魂伴侣令总是配合她的颜华年倍感压力? 可她,从未要求他来迎合自己的想法和选择。 “出来吧!同我说清楚,当初到底为何那般决绝的非要离开,如今却又来打扰我的生活?” 像是丢了魂儿的于白鹭站在榕树下喃喃自语,语气凄楚,满面哀伤。 风吹如丝藤蔓,像是帘幕般笼罩住于白鹭。 于白鹭的头又开始胀痛,她捂住脑袋,蹲在地上。 为什么,颜华年你当初到底为什么与我断交? 好想,知道答案! 一声声低吟中,于白鹭心头的渴望被无限放大。 “小鹭,你在这里做什么,是来接爸爸回家的吗?”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于白鹭头顶上方响起,她猛地抬头,就看到爹爹于大勇上手提着一只兔子,像她得意的炫耀。 “怎么样,你爹爹我入山从未空手而归。” 小时候,于白鹭时常入山接上山打猎的爹爹回家。 若是打到山鸡野兔,她一定提着在大街上晃荡一大圈儿,一脸嘚瑟骄傲的逢人便说,看,这是我爹打的。 于大勇被称为仙龙镇最厉害的猎人,有一半儿的功劳来自于白鹭的大力宣传。 “干嘛一直傻愣愣的看着我。是肚子饿了闹脾气了?” “我刚才摔了一跤,膝盖破了,走不动,爹爹背我下山。” 六七岁的于白鹭说话奶声奶气,指着自己的膝盖,扁着嘴巴向爹爹撒娇。 于大勇伸手戳了一下于白鹭的小脑袋瓜:“就你淘气,四处乱跑,摔到了吧!裤子都磕破了,回家看你娘怎么收拾你。” 满眼宠溺的于大勇蹲下身,让于白鹭趴在他的背上。 爹爹结实的后背像是家里的床一样令人心安,于白鹭趴在上面,迷迷糊糊,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 梦中,自己日后成为一名闻名遐迩的猎妖师,除妖卫道,得了大功德,飞升天界,从此与父母和弟弟分离。 “我不要,我不要成仙,不要与爹爹分开。” 从梦中挣脱的于白鹭惊坐起,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她的面颊。 抬手摩挲,原来是泪。 为什么要哭? 是因为做恶梦,要与爹娘分离吗? 望着上前关心她的爹娘,于白鹭的小脑袋满是疑惑,为什么她明明在哭,但心里却万分的高兴,好像有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 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她扭着小身体,撒娇道:“爹,我想吃野猪肉。” 这一句话,点开了记忆的开关。 倏然间,无数的记忆像是一颗颗轰天雷,猛地在脑中炸开。 十年前,于白鹭生日。 她说,爹,我想吃野猪肉。 然后上山打猎的爹爹,被黑狐妖踏雪寻梅杀害。 十年过去了,她还未能帮爹爹报仇雪恨,怎能厚颜无耻的回到曾经最美好的那段儿时光里。 泪珠划过面颊,于白鹭的身材猛地长高,她望着眼前的父亲,抬起重如千斤的右手。 “爹,真希望是你啊!” 可惜,人生无法重来一回儿! 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子,不停的从于白鹭面上滚落。 她闭上眼,将呜咽压制在喉咙间。 爹,有朝一日,我一定手刃踏雪寻梅,为您报仇! 倏地睁开眼,挥出一鞭。 清脆的鞭声响彻天地间,于大勇的幻象瞬间破碎。 漫天簌簌落叶中,于白鹭满眼坚毅,一脸泪痕。 该死的鸡血藤妖,一定是其在作祟。 方才空气中忽然弥漫起的刺鼻气味儿肯定有毒,将人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和渴望具象化。 她想要,从颜华年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也想要,可以回到爹爹还活着的那个从前。 她有想要释怀的遗憾,在她十岁生日的那一日,不让爹爹离开家半步;也想要在十五岁生日的那一日,阻止师父进山去寻踏雪寻梅。 唉! 有些可惜,她清醒得太快,未能借助幻象,再见师父丁七三一面。 师父,你也是够狠的心,就连梦中都不肯来看我一眼。 算了,是您徒儿我不争气。 请您相信,将来有朝一日,我定砍下踏雪寻梅的脑袋再带上一壶好酒,去你与爹爹的坟头儿,咱们三个好好喝上一壶。 到那时,在尘埃落定的梦中,咱们再见一面,释怀一切,求个来生再聚。 “啪”的一声,旋转而上的猎妖鞭,将于白鹭周身萦绕的藤蔓全都绞碎。 漫天绿色飞屑中,她缓缓走出大榕树笼罩的阴影,眸光明亮,举目四望。 冷溶去了哪里? 难道也似她刚刚一般,深陷在幻象之中,沉溺无法自拔? 北玄曾说过,冷溶并非是刚刚化形成人的小鱼妖,而是修行数千年的土龙。 若是如此,那他在这数千年间,都经历了什么? 为何会失去法力,沦为凡人? 是犯了错,受到天界惩处了吗? 还有,他也曾有过高山流水的知音吗? 第四十三章 福禄 天宫多寂寥。 三千年间,冷溶的仙府内,只住着他一人。 一日,他发现仙府花园的仙藤结了一个葫芦,光亮圆润,甚是可爱。 一成不变的无聊岁月,突然有了新意。 他给葫芦灌注仙力,每日与之闲聊一二,希望能够结出个葫芦小仙童,每日无忧无虑,蹦蹦跳跳的围在他身边,慰藉他已经变得干涸麻木的心。 五百年后,小葫芦变成了金色,身上的七彩灵气也变成雪白仙气,修成金身。 又五百年后,小金葫芦化形成人,并非冷溶祈盼的总角小仙童,而是一个光彩照人,古灵精怪的仙子。 他给少女取名叫“福禄”,是葫芦的谐音,以此幼稚的报复小葫芦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化形成小仙童。 自从天宫多了一位福禄仙子,冷溶的仙府便永无宁日。 没过多久,整个天宫都见识到了福禄仙子追鸡撵鸭,独天得厚把人闹得人仰马翻的本领。 前往冷溶仙府告状的人每日络绎不绝,都快将仙府的门槛儿踏平了。 冷溶头疼不已,悔恨当初就应该将那株仙藤给拔了。 难得清闲太平一人,他席地静心打坐,不稍片刻,急促的脚步声就狂奔进他耳朵,把脑子震成脑浆。 “仙尊,仙尊。你猜长汀子大仙的布袋里面有什么?” 一脸兴奋的福禄提溜个布袋,一脸贼笑的扯封口带子。带子越扯越长,堆在地上,险些将福禄绊倒。 “这是什么破法宝,打开如此费劲。若用来抓妖,骨头都被啃干净了。” 冷溶表情淡淡的看着偷拿别人东西,还理直气壮骂东西太烂的福禄,抬起手,十分自然的用帕子拭去福禄额头上的汗珠。 “你怎地敢偷布袋大仙的法宝,真是胡闹!” “我趁他睡觉时顺手拿的。” 不问自取,那不就是偷! 嘴上责备,眼中却满是宠溺的冷溶从福禄手上扯走布袋。 “桌上有王母差人送来的仙桃,你去吃。” “呦呵!太好了,我正想去蟠桃园逛一圈儿,省得我跑一趟了。” 被转移注意力的福禄,彻底失去了对布袋的好奇,蹦蹦跳跳奔到桌前,抄起蟠桃,刚要咬,但又十分有良心的想起冷溶,将桃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后递到他嘴边儿。 “师尊先吃。” “我一口就能吃光你舍得?” 福禄握着桃子的手缩了缩,声音带着恳求:“那你就不能咬一小口吗?” “我已经吃过了,你全吃了吧!” 福禄眼睛登时一亮:“这是,来自老父亲的关爱吗。我好感动,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师尊!” “孝敬就不必了。你以后,少闯些祸儿,让本尊度几个太平日子,便心满意足了。” “福禄当然要孝敬师尊,还要寻个伴儿一同孝敬师尊。我看‘四值功曹’下面的‘夜游’小仙官就很不错,长得好看,人又温柔善良。师尊您说,若是我调戏他,天帝会不会把我谪贬下凡间?” “神仙断情绝爱,心中只有公正大道。你莫要胡闹,免得毁了自己与夜游仙官的仙籍。” “好。我知道。” 咬着桃子的福禄,回答得漫不经心,极尽敷衍。 如果,时间可以倒转。 他一定会答应她去调戏夜游神。 就算双双被谪贬下凡界,也比落得一个金身破损,神魂寂灭的下场要强! 可惜,神也不是无所不能! 冷溶望着前方仙藤下,正在荡秋千的福禄,眼睛微痛。 入凡尘百年,天庭上的很多人和事儿都仿佛存在上个世纪,不少已经记不清了。 但那个他当成自己孩子,悉心照料一千年的面孔,却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遗忘。 是她还有遗憾,还是因他的遗憾,她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面前? “魔神九尾已被彻底封印,不日我就会重返天庭,你也去吧!” 正在荡秋千的福禄,突然“唰”的一下到了冷溶近前,仰着头,面容阴恻恻。 “你确定,现在还想重返天庭,还想从于白鹭的身上取回九天玄衣吗?” 吓了一跳的冷溶后退一步,定睛时,发现身前空无一人,福禄仍旧在仙藤下,一下一下的荡着秋千,似乎从未离开过。 有风,有草木芬芳,并非幻境。 难不成,是他的记忆生成了幻象? “师尊,想离开这里吗?那就杀了我,像当初一样杀了我。” 不知何时,福禄又倏然间出现在冷溶面前,仍旧仰着头,上翻眼睛,表情阴恻恻。 “你已经不存在这个世间,只是我记忆的化相罢了!” 不理睬冷溶所言语的福禄,像个陀螺般开始围着他转圈儿。 “不杀我吗?不杀我吗?那我去杀了她,取回九天玄衣,助你重返天宫。” 丢下此话的福禄一闪身飞奔远去,虽知只是幻象,但冷溶还是下意识的惊呼一声“不要”,抬腿追了出去。 灰蒙蒙的榕树岭阴风阵阵,冷溶气喘吁吁追了半晌,终是追丢了福禄的身影。 停住脚步,冷静下来。 既然是他记忆所化幻象,恐只是意在困住他,并不能真的伤害于白鹭,不必为其担心。 于白鹭如今应该也与他一样,陷入到从前回忆制造出的幻象中。 绊住她脚步的人,想必应是颜华年。 他们二人从前应该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吧! “师尊,师尊。你在找我吗?” 福禄的小脑瓜,忽的从一颗大榕树后探出,笑着让朝冷溶招手。 “仙尊,仙尊。你来抓我啊!” 该结束了。 冷溶迈步,朝福禄走去,调皮的福禄将脑袋缩回树后。 “仙尊,仙尊。你看到我的脑袋了吗?它绣了,我找不到了!” 福禄森然的声音从树后传出,冷溶一下子停住脚步,但只是微微迟疑一瞬,便转到大榕树后,结果迎面险些与福禄倒着的脸撞在一起。 双脚绑着藤蔓,倒吊在树干上的福禄,像是风雨中的垂线蜘蛛在半空打着圈儿。 “师尊,师尊,你看我像蜘蛛大仙吗?” 荡来荡去的福禄突然张开嘴,露出一口的尖牙,咬向冷溶。 站定未动的冷溶挥出一掌,直击福禄的面门。 拳头并未击中,福禄突然收住攻势,跳到地上,又飞速躲在树后,探出半个身子。 “师尊、师尊。咱们玩捉迷藏吧!找到我,你才能杀了我,离开这里。” 第四十四章 西施葬花,冷溶埋钗 “师尊,师尊。今日我同夜游小仙官他们玩捉迷藏,我藏在了东华上仙的莲花池内,看中了里面的金色锦鲤,您帮我讨来好不好?” “那条金色锦鲤,东华上仙已养了五百载,马上就能化形成人,你莫要乱来。” “麟毛羽昆就是命好,五百载就可化形。木叶花草若无千年岁月,一根手指头都长不出来。” 扁着嘴的福禄十分不开心,她现在更想把莲花池那条金色锦鲤拐跑了。 “师尊、师尊。咱们两个玩藏猫猫吧!一刻钟内您若能找到我,我就不把那条金色锦鲤炖成汤。” 发出一阵银铃笑声的福禄,撒丫子跑出门去。 冷溶轻轻合上书页,为东华上仙金色锦鲤祈祷。 如同发丝的藤蔓扫过冷溶的脸,琉璃美梦般的回忆戛然而止。 呲着一嘴尖细牙齿的福禄,从大榕树后左右两侧来回快速探出头,活脱脱一个拨浪鼓成了精。 “师尊、师尊。你还在等什么,快来抓我啊!” 冷溶抽出佩剑,将这段儿时间恢复的少得可怜的一丝法力注入剑中,朝前挥出一道剑气。 “砰”的一声,树皮木屑四处飞溅,福禄尖厉的哀嚎声从树后传出。 “师尊、师尊,我受伤流血了,胳膊断了、腿也断了、脑袋也掉了。你杀了我,你又一次杀了我。” 脚步一顿,冷溶再次停在榕树前。 百年前,福禄葫芦金身在他面前轰然炸碎,四分五裂的场面一下子出现在眼前。 他捂住胸口,心脏痛得厉害。 那个在冷溶是神时的伤口,如今因为变成凡人,被强烈的感情血淋淋的彻底撕开,心脏碎了。 曾经美好的回忆,曾经那张可爱纯真的脸,在那惨烈的一日变成了恶梦,一遍又一遍的抨击着他,将他击打得体无完肤,双膝发软。 冷静,不要输给幻象。 冷溶踉跄扶着树,喘息不止,沉淀自己的心绪。 “对不起。” 迟来的道歉终是说出口,但有太多的遗憾无法轻易释怀,那就将一切交给时间,时间会给出一个答案。 喘息半晌,树后已全无声音,冷溶稳定心境,挺直脊背,一拂长摆,阔步绕到树后。 福禄背身而立,冷溶未有言语,抽出剑。 “龙泉剑”闪烁碧青寒光,由冷溶鳞片炼制,福禄曾笑言观剑可知龙鳞之美,以此类推,她师尊定是全天庭最好看的龙。 音犹在耳,脚步未停,碧青色龙泉剑刺向福禄后心。 突然,福禄转身,却是于白鹭模样,冷溶猛地停住。 笑得春光灿烂的于白鹭,面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炫目笑容。 她的目光越过他,仿佛看不见他,迈步与他擦身而过。 “华年。你看我新学的鞭法‘流星逐月’如何?” 笑呵呵的她手臂一震,猎妖鞭灵蛇出洞,于空中化作两个光点儿,只见鞭影,逐电追风,流星赶月。 “砰”一声,被抽中的树木剧烈颤抖,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抖动不停的树拦腰而断。 于白鹭的鞭法已经到了极高境界,收回一团,放出一片。 她一脸得意,但确实有得意的本钱。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福禄,又去了哪里? 如今细想,福禄与于白鹭似乎长得有五六分相似,所以当初在箕山仙泉,他才会那般痛快的随她回家吗? “华年。你送我的花钗我很喜欢,会一辈子好好珍藏。” 于白鹭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过神来的冷溶看到颜华年,将一支花钗插在一脸娇羞的于白鹭发上。 心脏传出强烈的不适,是还在因记起福禄的死而心痛,还是 望着依偎在颜华年怀中的于白鹭,冷溶紧握龙泉剑,抬起脚行向二人。 夕阳坠在荒草之上,风烟满林。 于白鹭静立在一溪绿水前,望着眼前无比熟悉,她生活了二十载的庭院朱户。 她的家,出现在了幻象中。 不见爹娘幼弟,只有鸡鸭鹅于在院中追逐,飞落一地的羽毛。 她行入院内,看到前院园子中蹲着一人。 窥背影,正是冷溶。 他全神贯注蹲在地上,正在铲园子一隅的土,似乎在埋什么。 “冷溶。” 她唤他一声,他似没有听见,便又唤了一声,他仍旧无动于衷,继续专心致志的埋东西。 阴风飒然,气氛诡异,于白鹭停住脚步。 幻象会将人的记忆加工,添加恐怖因素,可于白鹭的记忆当中,并未见过眼前冷溶在院子埋东西的这个片段。 所以,眼前的景象是什么? 还有,冷溶他在埋什么? 走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要去,你去。 于白鹭大脑中天人交战,担心走过去,看到的是冷溶正在埋自己的头,亦或是在埋她;也可能是正在从地下刨出枯骨搭积木玩儿。 榕树岭诡谲多变,仿佛在下一个瞬间,周围就会变成淡烟衰草孤村,冷溶化身为呲着獠牙的干枯老妪朝她扑来。 荒凉一叹,苍天可鉴,她于白鹭活了二十载,送迷路孩童回家、扶老奶奶过桥、送食人恶妖转世投胎、好事儿做尽,怎地就遇到这种不知该问候何人母亲的操蛋事情? 老天爷,你这么疼爱我,一定不是我后娘! 空中淡云被风吹向西方,于白鹭同样朝着西方横移了几步。 幻想中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画面并不存在,蹲在地上,双手沾着泥土的冷溶,如同隔壁阿二在偷埋白银三百两般正在偷偷摸摸深埋一支花钗。 那花钗几朵梅花红艳艳,甚是眼熟,于白鹭伸手摸向发间。 天剑山众仙师充当夜枭登门的那一晚,颜华年送给她的花钗落在地上,唐小茶拾起还给她。 然,该丢的东西注定离去莫强求! 后来不知哪日,她曾经视作要一生珍藏的宝贝花钗还是丢了。 颜华年在最穷的年岁,买了最便宜的花钗不值几文钱,但礼轻情意重。 只可惜,那重如泰山的情意被颜华年一锄头铲为平地,愚公见了都得惊叹一句“少侠好本事”,邀请他一同来帮忙移山! 花钗丢了之后,于白鹭曾想象它躺在荒草间风吹日晒,锈迹斑斑;或是在泥水沟中随波逐流,浮浮沉沉,心头泛不起一丝的哀伤。 若是纯金的,她可能会心疼得睡不着觉,风雨兼程的将其寻回。 不过,西施葬花,冷溶埋钗,这闹得到底是哪一出! ------题外话------ 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收藏,求评论,求关注,求打赏,一穷二白的作者菌厚脸皮跪求所有~ 各位看官,看本作者菌给你们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博卿一笑~ 第四十五章 大哥,您哪位 放把火吧! 将这片令人疲惫的诡谲榕树林焚烧殆尽,一了百了。 以后,榕树岭就改名叫“秃子山”! 反正豪华落尽见真淳,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如就让她与这片诡谲榕树林,还有那只鸡血藤妖同归于尽,用生命之光照亮一方百姓的平静和安宁! 她可,真伟大! 似察觉到于白鹭同归于尽的狠绝,周围的房檐屋舍突然就淡化消失不见了,又恢复成死气沉沉的榕树岭。 那些垂着藤蔓的狰狞榕树,在灰蒙蒙一片中似摸进村儿的鬼子般重操旧业,最大程度的散发着诡异。 来吧! 就在这一刻,千史留名,永垂不朽! 一脸毅然的于白鹭从怀中摸出火折子,轻轻吹燃。 像是要庆祝这一历史时刻,火折子竟如同火烛般爆灯花,“噼啪”作响,炸得那叫一个欢快,有股粉身碎骨浑不怕的狠劲儿。 “嘶,好烫。” 于白鹭甩了甩手,将火折子抓得更紧,扫视一颗颗垂着藤蔓的大榕树。 “别用这种方式劝我,我已经决定点燃自己,照亮他人。等咱们一起到了地府,姐再胖揍你一顿。” 并非吓唬人的于白鹭手腕一挥,画着优美弧度的火折子,朝垂着藤蔓的榕树舍身成仁的飞去。 “啪”,一根鸡血藤凌空而至,击碎火折子。 与此同时,于白鹭伸臂一震,猎妖鞭紧紧缠住空中来不及缩回的数根鸡血藤。 紧跟着,她一个箭步前纵到了榕树近前,左手呈爪,扣住纠缠在一起的数根鸡血藤,用力一扯。 “小美人儿,终于抓到你了。” 紧紧贴在榕树上的鸡血藤妖被硬生生扯了出来,她的脖子被于白鹭扼住,青绿色的面孔露出一个狞笑,双臂化作锋利藤蔓,犹如十数支利箭刺向于白鹭。 并未松手避开的于白鹭,直接屈膝将鸡血藤妖可怖的脸重重砸在地上,右手握拳,一拳又一拳,将鸡血藤妖的脑袋捶进泥土中。 对付食人恶妖,她一向辣手摧花。 心慈手软,你就是把自己送给恶妖当盘中菜。 凄厉尖叫的鸡血藤妖化作无数蔓藤,像是群蛇一般在于白鹭手下不断挣扎蠕动,妄图逃走。 鸡血藤妖力量很大,全力压制的于白鹭表情扭曲,她抬眸,飞速扫视地面上不停蠕动翻滚的藤蔓,看到不远处的藤蔓隆起,下面包裹着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 “小美人儿,你该藏好自己的弱点儿。” 于白鹭抬手,甩出一鞭。 意识到她想要做什么的鸡血藤妖怪叫一声,无数藤蔓瞬间覆盖在心脏所在之上,同时用尽全力挣脱于白鹭的束缚。 于白鹭借力顺势一个后空翻,踩住数根逃窜的鸡血藤,嘿嘿一笑。 “小美人儿,姐姐才刚来了兴致,你这要去哪儿?” 说着她脚下猛地一用力,数根鸡血藤被踩成两段儿,鸡血藤妖发出一声惨叫,贴着地面疯狂向远处逃窜。 原地向上跳起的于白鹭,踩踏着地面如同海浪般涌动的鸡血藤疾步而行,像是踏浪而行的八臂哪吒,奔到鸡血藤心脏的藏匿处。 受到惊动的鸡血藤妖化形成人,手臂一挥,无数藤蔓像是毒蛇般弓起身子,又如离弦之箭般射向于白鹭。 于白鹭挥臂横扫,猎妖鞭似镰刀割韭菜般将藤蔓拦腰齐刷刷斩断。 雨后春笋般的藤蔓不断支棱起,又被猎妖鞭割韭菜般不断斩断,如此反反复复,脚踩鸡血藤的于白鹭一步步逼近鸡血藤妖。 鸡血藤妖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震得方圆百里鸟兽惊走,震得于白鹭脑袋嗡嗡作响。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于白鹭抬手挥鞭,击向鸡血藤妖的心脏,一气呵成,却突然感觉脊背蹿上一股寒意。 多年猎妖经验告诉她,背后有人偷袭。 若她此时收势闪避,鸡血藤妖必然趁机将她缠住,捆成一个蚕宝宝,然后绞碎。 若坚持击杀鸡血藤妖,就无法躲避背后的偷袭,得给其殉葬。 该死的鸡血藤妖,上辈子是皇帝老儿吗? 两难境地,于白鹭选择了闪身躲避。 她对鸡血藤妖没有一点儿非分之想,殉葬就免了。 但鸡血藤妖似乎爱极了她,不肯放她离去,数十根藤蔓缠向她,拼死拼活要让她留下陪其。 别迷恋姐,姐是个渣女! 飞跃而起的于白鹭左手一抛,从师弟那里强取豪夺来的火药弹掷在藤蔓中。 “轰”的一声,火苗蹿起一丈多高。 “啊啊啊” 鸡血藤妖的惨叫不绝于耳,裙子烧了半边儿的于白鹭落在地上,抬眸,就看到腾腾火光中,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十分怨毒的瞪着她。 那双恶毒的眼睛,来自一个男人,他身穿小绿衣,头戴小绿帽子,脚他小绿靴子,再搭配一双绿眼睛,整个那叫一个绿得丧心病狂,得天独厚,自成一派。 大哥,您哪位? 请问是油菜成了精吗? 还是“绿教门”的门主? 别误会,我说的不是“驴叫门”,是一看生活就过得去的绿教门! 还有,别再用那种杀妻之仇不共戴天的目光瞪着我,若不是你打算背后偷袭,也不会害我毁了一条裙子,我还没找你要赔偿你们两个就阿弥陀佛偷着乐吧! “就是你们两个在榕树岭杀人越货?” 哦,对了。 “你们两个只有杀人,没有越货。” 她是兢兢业业,刚正不阿的猎妖师,可不能随便给妖乱扣帽子。 “既来之,则安之。两位,坐下吃个鸿门宴再走。” 绿油菜大哥瞪着一双冒绿光的眼睛,幽幽看了一眼于白鹭,一闪身,飘向远方。 “等等,报个姓名再走,真没礼貌!” 于白鹭一个飞身,紧跟在后。 但没追几步,几颗大榕树就似长了腿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拦住去路。 于白鹭快速扫视一眼几颗诡异的大榕树,朝旁绕行,结果前路再次被阻。 太阳已经彻底西沉,黑暗笼罩整片树林。 月光无法渗透的榕树岭,像是一定黑色帽子扣在地上。 好似长了腿的大榕树,犹如贪财的拦路小鬼,不停的拦住于白鹭的去路。 这么邪门儿,莫不是鬼打墙? 第四十六章 自己进去躺平,还是送你一程 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气氛诡异得令胆小之人能够吓尿裤子。 于白鹭的胆子可是传闻吃了七匹狼和两只老虎练出来的,她捏着下巴,啧啧两声。 神人妖鬼,排最末儿的小鬼也敢到她面前蹦跶,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理难容! 鬼这种生物,于白鹭还未见过,她知道,肯定不是遇到了鬼打墙,而是另有蹊跷。 通常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不是吓得腿肚子哆嗦钉在原地,就是双腿发软跌坐在地起不来。 于白鹭却同逛自家后花园一般,闲庭信步的走进一棵榕树,用猎妖鞭鞭柄戳了戳树干。 坚硬结实,铿锵有声,并非幻象。 “所以,这些树是活的?还是,这里被布置了法阵?” 管他是什么,直接灭了! 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最复杂的难题。 在绝对力量面前,什么妖魔鬼怪都是炮灰! “啪”的一声,猎妖鞭携着劈金断石力,挥向拦路的几颗大榕树。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三颗大榕树应声倒地。不远处,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音。 眯起眼睛的于白鹭,犹如离弦之箭,朝着声响之处冲了过去。 张牙舞爪的榕树,像是一个个索命小鬼,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阻拦于白鹭。 这是什么狼奔豕突、群魔乱舞的年头儿,榕树都这么疯狂! 于白鹭手中猎妖鞭虎虎生风,打着旋儿抽在榕树粗壮的树干之上,发出阵阵如擂鼓般的巨响。 一颗又一颗环抱粗的大榕树,不是拦腰折断,就是连根拔起。 所向披靡的于白鹭,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跳到一个小山丘之上。 她望着依偎在一起的鸡血藤妖与绿衣大哥,调整凌乱的呼吸,将因用力过度儿发颤的手背到身后,微微一笑。 “姐姐我累死累活,你们两个却在这里悠闲谈情说爱,还有没有点儿人性?” 不等二人回答,她紧跟着恍然的“哦”了一声:“我忘了,你们两个是妖,没有人性。” 榕树不是雨后的春笋,不会突然就从地底冒出来,于白鹭算是想明白了,眼前这个一身绿的油菜精大哥,其实是“山中木客”,榕树岭的榕树成了精,拥有操控榕树的能力。 藤蔓寄生于榕树之上,这两只绿皮妖,还真是天生的绝配! 之前,也有仙门的人和猎妖师来榕树岭查看,但都被会移动的诡异榕树岭,还有自己吓自己的可怖幻象吓退。 于白鹭,是第一个走到两妖面前的猎妖师! 面色比衣服还绿的榕树妖沉着脸,声音低沉警告:“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儿。小心让这里成为你的埋骨地!” “呦,见你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像于白鹭这种将恐吓完全当做耳旁风的猎妖师,榕树妖还是头一次见。 他射向于白鹭的恶毒目光,似能将于白鹭的面颊腐蚀两个大洞。 先天彪悍的于白鹭胆子大、脸皮厚,心眼儿又多又毒,手段儿又狠又辣。 榕树妖的的眼神威压恐吓,不如隔壁邻居家的大狼狗来得吓人。毫无恐惧不说,还甚至令人有点儿想笑。 “木叶花草化形成人不已,你二人怎地不知好好珍惜?” 鸡血藤妖听到于白鹭这话,以为她有心放他们一码,正欲开口,就听见于白鹭好似魔鬼般道:“听闻榕树岭的百骨坑埋了不少人,风水不错,你们二人是想自己进去躺平,还是让姐姐我送你们一程?” 鸡血藤妖本就青绿色的脸,变得更青,像是老黄瓜刷了十层青漆,都要皲裂开了。 榕树妖的面色就比他的小情人儿要丰富精彩多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走了一个遍儿,跟个霓虹灯似的。 “你找死。” 气得手哆嗦的榕树妖,从牙缝儿挤出一句愤怒。 于白鹭十分嫌弃的撇嘴,这威胁的台词儿还真是陈词老调,无甚新意,浪费她一腔杀意,不对,是一腔正义。 废话不多说,“啪”的一声,猎妖鞭一招蟒蛇出洞,卷向鸡血藤妖与榕树妖二人。 好似连体婴般一直黏在一起的二人,即使面对攻击,仍旧黏在一起出手。 数颗双人环抱粗的大榕树,将于白鹭团团围住,困在其中。树身上面缠绕挂着数不清的藤蔓,绷得笔直,像是利箭般射向于白鹭。 于白鹭手臂一挥,猎妖鞭盘旋如旋风,将空中的藤蔓不断绞碎。 而地面之上,如蛇群涌动的藤蔓,缠向于白鹭的双腿。 于白鹭飞身而起,跃到一颗大榕树上,望向榕树妖二人所在之处。 擒贼先擒王,她一个纵身,跃过榕树包围圈儿。 但刚一落地,就立马又被能够移动的榕树围困住,且漫天藤蔓朝她缠绕而来。 好久,没遇到这么棘手的妖了。 于白鹭扭动脖子,转动手腕,提了一口气儿,挥鞭横扫,疾步挺进。 漫天飞叶木屑中她挥汗如雨,似一只迎着暴风雨的海燕身形如闪电。 这个猎妖师,不要命了吗? 因为于白鹭的勇猛而受到极大反噬的榕树妖与鸡血藤妖咳血不止,恨不能天降霹雳,将这难缠的恐怖女猎妖师劈个外焦里嫩,身首异处,神魂俱灭。 否则,就算她死了,若尸体还在,他们两个都会担心其会突然诈尸,挥鞭子抽死他们两个。 今日,即便有幸得以苟活,估计二人后半生但凡听到赶马车的挥鞭声,都得吓得原地去世。 二人想逃,可他们真身在此,无法离开榕树岭;想打,又打不过。 之前,明明她深陷在妖毒魔障制造的恐怖气氛中,任凭戏耍。 怎地眨眼间就天翻地覆,她咸鱼翻身,而他们两个却活生生卡在这进退两难的境界内骂苍天无眼? 眼看风风火火的于白鹭越逼越近,力不从心的二人心如刀割,准备割肉补疮。 黏在一起的二人终于分开,鸡血藤妖化作无数藤蔓贴着地面,去山坡下搜刮活物,吸取精血,补充妖力。 榕树妖不断调动更多榕树来困住于白鹭,咬牙坚持,看是他先内伤不治身亡,还是于白鹭体力耗尽被活活困死? 第四十七章 黑脸唱罢白脸上 能熬死千年王八万年龟的于白鹭,不会轻易倒下。 嘴角不停流血的榕树妖也十分坚强,鲜血都快呕一筐了,还站得笔直,好像他弯一下腰那他就不是榕树成精而是香蕉成精一样。 一向张牙舞爪狂奔的时间,在胶着的持久战中,极为缓慢的流动着。 地面上的藤蔓还在不停翻搅,预示着钢铁战士般的于白鹭还未束手就擒。 身上绿衣已经被血液染出一朵大红花的榕树妖双眼阵阵发黑,他未想到,看上去纤瘦弱不禁风的女猎妖师竟如此强悍。 他可能,等不到见鸡血藤妖最后一面了。 “榕榕。” 听到鸡血藤妖娇声轻唤的榕树妖似打了鸡血般原地满血复活,一扫颓唐,猛地睁开眼睛,满脸欢喜。 “藤藤。你回来了。” 卷着两头小鹿的鸡血藤妖凯旋回归,绞杀在榕树下,由树根吸收精血养分,再转换给寄生榕树的她。 得到补充的两只妖加强攻击力度,更多的藤蔓像是一层又一层的棉被盖向于白鹭。 藤蔓之中,猎妖鞭旋转如风,孤身一人苦苦支撑的于白鹭暗道命苦,回去定要让黄城主加钱。 这趟活儿,真是要了她半条老命! “若你肯认输,现在可以滚了。” 一脸大度的榕树妖要放于白鹭一条生路,于白鹭妩媚一笑:“姐姐我喜欢用脚走路不会滚,要不,你给示范一下?” 修为低被打死就算了,若是被气死,榕树妖到了地府也会冲回人间活活掐死于白鹭。 眼珠子滴流一转的鸡血藤妖唱起了白脸儿:“姐姐,您只不过是为赚钱糊口,何必拼上性命?” “姐姐我视金钱如粪土,乃为正义而战!” 强压怒火的鸡血藤妖,仍旧面上堆笑:“这山上藏了一罐金子,若姐姐肯打道回府,就是你的了。” 听到一坛子金子,于白鹭眼睛一亮:“好。” 刚刚还言自己似金钱如粪土,结果转眼间,竟答应得如此干脆爽快,鸡血藤妖感觉自己吐的那几口血,还有被烧焦的半边身体都冤枉死了。 早知道,之前还瞎折腾个啥,直接给坛金子就打发走这魔鬼了! 榕树妖显然没有鸡血藤妖那么天真,不相信于白鹭会拿钱走人。 果不其然,笑嘻嘻的于白鹭朝鸡血藤妖伸出手:“金子拿来,姐姐明天再来看你们!” 一而再,再而三被耍的鸡血藤妖怒了,与榕树妖对视一眼,紧咬银牙拿出豁出去收不回来的劲儿,要与于白鹭拼个你死我活。 数不清的榕树,一圈儿又一圈儿将于白鹭围困其中,令其动弹不得。 铺天盖地的藤蔓,像是潮水般涌起,瞬间将于白鹭吞没。 幽暗阴森的树林内,已完全不见于白鹭的身影,只余藤蔓纠缠蠕动的声音,像是小鬼的呻吟,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山坡之上,彼此搀扶的榕树妖与鸡血藤妖二人,大口的鲜血从嘴巴里面汩汩涌出,临近极限。 “竟然,还没死!” 感觉到如海藤蔓下的于白鹭生机,鸡血藤妖拭去嘴角的血,手朝前一挥,无数藤蔓弓起。 榕树妖握住鸡血藤妖的手,给她输入妖力,眸光一寒的鸡血藤妖手臂一垂,祭出最后杀招。 弓起的万千藤蔓,射入地面覆盖于白鹭的藤蔓之中,登时血花飞扬。 “于白鹭。” 赶到山丘之上的冷溶,只看到藤蔓刺下的最后一幕,惊呼一声,挥出一剑。 碧青色的剑气像是弯月般将数十颗大榕树拦腰斩断,但只挥出一剑,冷溶便法力用尽,只能不断挥剑劈砍面前疯狂涌动的藤蔓。 还好,龙泉剑削铁如泥,不断挺进的冷溶并未被困住。 山丘之上,再次受到剧烈反噬的榕树妖又开始大口呕血,面色死灰。 榕树岭内充斥鸡血藤妖常年释放的妖毒,人若踏入,必然陷入到幻象魔障之中。 那个修为高的女猎妖师,破除幻象魔障不足为奇。可眼前这个男子并无修为,他是如何突破幻象魔障? 难不成,是因为对女人的爱,战胜了一切? 如此想着的榕树妖看向鸡血藤妖,他们一同化形,相伴数载,相亲相爱,相辅相成,共生在这天地间。 今日,若他倒下,她必死无疑。 为了自己和爱人,他决定,拼了。 榕树妖祭出所有力量,无数榕树瞬间挤压向冷溶,轰的一声,撞击在一起。 滚滚尘烟冲天而起,于九霄至上炸开一朵蘑菇云,瞬间吞没整个山丘。 山丘顶端,弯着腰的榕树妖呕血不止,但他仍旧没有停止输出,像是陷入疯狂一般,驱使一圈又一圈儿的榕树不断合拢撞击,势必要将那一对儿诡谲恐怖的男女埋在他的脚下。 前赴后继撞击在一起的榕树堆积如山,高高隆起,像是一个木葬坟丘。 别说是人,就是十头大象也得被这些重木压成肉饼。 茫茫烟尘中,一边咳嗽一边冲到榕树妖近前的鸡血藤妖,轻轻的握住他的手。 “可以了。够了!” 除非是铁打的,否则那一对儿猎妖师男女一定被挤压成了血水,尸骨无存。 紧咬牙关的榕树妖,抓着鸡血藤妖的手缓缓卸力。 他赢了。 但不得不承认,这二两个猎妖师很强。 但最终下场还是同以往被他杀死的人一样,并未成为例外。 身躯半边焦黑的鸡血藤妖,看着面色惨白如纸,衣襟被鲜血染红,根本直不起腰的爱人,心疼不已。 “榕榕。要不咱们以后,别再杀人了。” 于白鹭和冷溶的顽强意志和杀伤力太过惊人,堪比杀神白起,令人大开眼界,心有余悸。 榕树妖与鸡血藤妖占山为王,猎杀入榕树岭内的人和动物,引起了猎妖师和仙门的注意。 今日有这如同杀神的二人登场,明日兴许就会再来一个战神吕布。可他们二人却无法保证幸运一直都在,兴许下一次,身埋黄土的就是他们两个。 急流勇退这个念头也不是今日才有,只是今日的遭遇,加深了他们这个念头。 然,善恶到头终有报,所犯罪恶不会因为畏惧逃跑而被抹掉。 第四十八章 不是鸡血藤是铁皮藤吧 一只大雁,从一片静止的云朵下飞过。 鸡血藤妖与榕树妖相拥立于山丘之上,深情对视,眼中全是劫后重生的喜悦,还有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突然,他们两个脚下的地面似地震般发生剧烈颤动。 “轰”的一声巨响,小山丘上无数环抱粗的大树被轰到空中,震飞路过的大雁,震碎空中云朵。 一庞然大物,从地动山摇的榕树岭腾空冲天而起,发出一声龙吟。 遮天蔽日的藤蔓之下,于白鹭眼前一亮,身上一松,压在她头顶上放的藤蔓,由内向外,受到神秘力量的震荡,一层层瓦解碎裂。 漫天泥土碎屑之下,毫发无伤的于白鹭抬起头,望向空中盘旋的碧青色真龙张大嘴巴。 “哇,是龙!” 这个修仙资源匮乏的年代,竟然真的还有龙这种神物存在! 她日后,有吹嘘的资本了。 她可是,见过龙的女人。 等等,她好像是猎妖师。那是不是应该猎条龙,证明她是这四海九州,普天之下最厉害的猎妖师! 威严神武的青龙,一尾巴就能将山丘夷为平地,不要妄图用蚂蚁般渺小力量,挑战神龙的威严。 不想娘亲到坟头哭问她为何蜉蝣撼树,化作肉酱更护花时,她的回答是我对榕树岭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听闻,天庭有一面“乾坤镜”,可照天地万物,人间百态,有留影之能。 若她手中有此宝,定要与青龙留影做个纪念,不仅有了日后可以向儿孙吹嘘的资本,还能让人花钱观赏,大赚一笔。 她还真是平平无奇的赚钱小能手! 仰望高空,于白鹭双眼冒光,期待青龙能够掉下来一片龙鳞,她后半生也不用再辛苦奔波了。 突然,盘旋高空的碧青巨龙发出刺目金光,于白鹭忙伸手遮住眼睛。 “啪”,有什么东西砸在于白鹭的头上。 不会吧!不会吧! 她心想事成了? 龙鳞这造福她后半生的馅饼儿真的砸到她头上了? 满心期待的摸向脑瓜顶,却摸到个软乎乎、凉冰冰的东西,惊讶摊开掌心。 大佬,您又是哪位? 盯着手上好似泥鳅的生物,于白鹭蹙起眉头。 泥鳅,应该没有碧青颜色的吧? 捏着尾巴,将一看就有毒的碧青泥鳅提起,于白鹭凑到眼前看了看。 这东西一看就有毒,肯定不能煮汤,那就让它和小乌龟北玄凑个伴儿。 等等。 突然想到什么的于白鹭,看一眼碧青泥鳅,抬头看一眼空空如也的天空,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龙的形态,又低头看一眼手中的碧青泥鳅。 她有个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天马行空推测。 她手中这条泥鳅一样的东西,该不会是刚刚那条龙吧? 突然,于白鹭手中提溜的碧蓝小泥鳅抽动了一下,吓得她一松手。 碧青小泥鳅垂直坠落,于白鹭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就异常惊骇的看到碧青光芒一闪,小泥鳅来了个大变活人。 盯着蜷缩在地,乌发披散遮面的男子,于白鹭又不禁问道:“大哥,您贵姓?” 躺在地上的男子一动不动,碧青泥鳅早已消失无踪,只要不傻就能推测出,此男子乃为神龙化形。 那些自称真龙天子,愚弄百姓的帝王真该来好好看看,人家这才是“真的龙,老天的儿子,正经八百的真龙天子”! “大神,能抱大腿乎?” 有了龙神当靠山,她那里还用寻什么八臂哪吒,学什么抽龙筋的手艺。 她要把龙盘在脖子上,顶在脑瓜门儿,以后走哪儿带到哪儿,看哪个不开眼的小妖还敢在她面前蹦跶。 她也不当猎妖师了,以后就以大夏最后一个“龙师”自居! 只是不知这神龙,长得是怎样一副惊天动地、惊世骇俗的绝美容颜? 大佬,就让鄙人来一览您的庐山真面目,饱饱眼福! 嘿嘿。 搓着手蹲下身的于白鹭活脱脱个劫财劫色的女流氓,两眼放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正要拨开男子面上的头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痛呼。 “你们,竟然杀了榕榕!” 准备欣赏美色的好心情一下子被击得粉碎,荡然无存。 于白鹭幽幽叹口气儿,算了,好东西可以慢慢欣赏。 她转过身,望向断了一臂的鸡血藤妖,她正抱着榕树妖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在她身后,一颗三人环抱粗的大树被连根拔起,躺在地上,耷拉在地面上的树根竟是血红颜色,不知染了多少无辜生命的鲜血。 这是榕树妖的真身? 之前并未看到,难不成是隐身了? 真龙发威,榕树岭中心地带被整个掀翻,小山丘直接被夷为平地。 榕树妖的真身自然未能幸免于难,倒是被大火焚烧了半边身子,又被真龙之威击毁一条手臂的鸡血藤妖,竟还能气势十足的叫嚣,生命真是顽强! 大姐你不是鸡血藤,是“铁皮藤”吧? “哭什么,如丧考妣吵死了。” 于白鹭挖了挖耳朵,对搅扰她欣赏美男子,不对,帅气龙神的鸡血藤妖十分不满。 抚摸爱人冰冷面颊,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再也听不见一声甜言蜜语的鸡血藤妖,曾经与爱人那些美好岁月正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忽听于白鹭这没人性的言语,差点儿没被当场气死。 你他娘的死了相公不哭吗? “你死了爱人知道哭了,当初杀人时,怎么不想想那些人的家人是否会哭?” 三观正的于白鹭,可不会感叹两只食人恶妖间你跳我跳的狗屁绝美爱情! 满脸泪水的鸡血藤妖,仰天一声凄厉哀嚎,猛地扭头瞪向于白鹭,一双眼异常凶狠可怖,渗出血来,仿若恶鬼临世。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无数涌动的藤蔓,瞬间将地上躺着的“真龙天子”捆缚悬于半空。 仰起头的于白鹭,终于看清真龙天子的真容。 一个字儿,“美”! 两个字儿,“绝美”! 美得称霸古今,独一无二。 就是,美则美矣,怎么看久了觉得有点儿眼熟? 第四十九章 生命中的路人甲 悬于半空的真龙天子美则美矣,但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 “冷溶,别在上面玩儿了,小心摔到。” 嘴贫一句的于白鹭同时挥鞭出手,不是她救人心切,而是鸡血藤妖真的急眼了,没像一般反派般废话连篇,直接驱动数十条尖锐的藤蔓刺向被挂在空中的冷溶。 动手之前也不说一声,不讲武德! “我要你和我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在面前死去。” 深爱的人? 谁? 冷溶吗? “别误会,他就是我生命里中的路人甲。你打架就打架,可别破坏我名声。” “哈哈哈,可怜的男人,你听到没?你对于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挑拨离间的鸡血藤妖几近疯癫,摇晃空中被缚的冷溶,试图将昏迷的他摇醒。 “小美人儿,你这手法,一看小时候就没少玩儿拨浪鼓。不过,两军交战,你不该分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于白鹭,猎妖鞭将鸡血藤妖牢牢捆住,一拳击向她的心脏。 “咔嚓”一声脆响,鸡血藤妖由蔓藤构建的胸膛被击碎,于白鹭的手却掏了一个空。 不对,被耍了! 这只是藤蔓凝聚而成的空壳儿! 意识到这一点儿于白鹭急忙向后飞身倒退,无数藤蔓已飞速的刺向她。 血花四溅儿,于白鹭左臂受伤,挥鞭斩断刺中她的藤蔓。 本想以假乱真解决掉于白鹭的鸡血藤妖,未想到她反应如此迅速,不再遮掩,变化出数个分身,齐声骂道:“该死的猎妖师,今日,一定要让你留下陪葬。” 榕树岭的藤蔓寄生在榕树身上,与之“共生”。 鸡血藤妖与榕树妖一同生出灵识,之后便由鸡血藤蔓四处猎捕动物,绞杀在树下,由树根吸收养分,再供给鸡血藤。 之后,两妖化形成人,开始在榕树岭周边猎杀人类。 他们相辅相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日,榕树妖死了,作为共生体的鸡血藤妖也活不成了。 她下了决心,一定要拉着于白鹭与冷溶给他们殉葬。 “失敬。没看出小美人儿你还是齐天大圣的弟子,分身术学得不错!” 贫嘴的于白鹭嘴上嘻嘻哈哈,眼神却锐利的扫视周围一圈儿的鸡血藤,窥察哪一个是真身。 “哈哈哈”,十几个鸡血藤妖一同发出笑声。 “我有齐天大圣的分身之术,可惜你无他的火眼金睛。你就去地府阎王老爷那里,问我的真身吧!” 狞笑着的十几个鸡血藤妖,双臂全都化作尖锐藤蔓,动作整齐划一的扑向于白鹭。 “走吧!咱们一同去地狱吧!” 如果有来生,你还当妖吗? 当初榕树妖问鸡血藤妖这个问题时,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想当人。”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想要成为一个人的她,沦为了食人恶妖! 大概是,因为贪婪吧! 三界排序,人神妖鬼。还未学会如何当一个真正人的她竟妄想成神。 当了神仙,她与榕树妖就可以不必再被困在榕树岭,过茹毛饮血的日子。可以去人类群居的地方,可以看平原大海,大漠冰渊,欣赏这美好世界更多的景致。 怀揣着最美好的憧憬,坐着最残忍的事情,剥夺无辜生命继续欣赏美景的权利。 鸡血藤妖曾反思过,但并不后悔! 因为,只要同榕树妖在一起,无论是当人当鬼,她都无所谓! 人类描绘永结同心,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她与榕树妖,就是同生共死的连理枝。 若是,这个世界没有了榕树妖,那她活着就毫无意义。即便不会因失去养分提供而干枯,也会在伤心越绝中枯萎死掉。 鸡血藤妖没有枯萎,挡在她面前的两个分身被猎妖鞭斩断,随之她的心脏被刺穿了。 双膝一软,她跪倒在地,仰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于白鹭。 “你是,如何看穿我的真身?” “我进过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噗”,鸡血藤妖一口鲜血喷出,死死瞪着于白鹭。 “我诅咒你这冷血女人,长生不死,但永远得不到爱的人。独身在无边漫长岁月中,被孤独吞噬!” “若姐姐我长生不老,还有钱,天天换不同美人儿陪伴,我要爱人做什么?你这祝福我收下了。” “噗”,鸡血藤妖又吐了一口血,于白鹭凑近她:“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既然你送给我一句祝福,那么姐姐我礼尚往来,也送你一句祝福。虽然,你们两只恶妖不能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但可以在地狱一同‘下油锅’!” 未再吐血的鸡血藤妖,“呃儿”了一声,去地府与榕树妖相会。 收好鞭子的于白鹭,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抚平裙摆,挺直腰杆儿,绕过跪在地上僵死的鸡血藤妖,朝还悬在空中的冷溶行去。 神龙大佬,我来英雄救美了! “咻”的一下,一道身影似道闪电般越过于白鹭,一下子蹿到冷溶下方,然后原地蹦起一丈高,手伸向冷溶。 曾经,有一个三仙洞秘宝摆在我面前,被只火狐妖劫走。 我错失良机,追悔莫及,尘世间最为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如今,又遇到这种被人捷足先登的情况,我会对那个王八蛋说一句:“放开那男人,让我来!” “啪”的一声,猎妖鞭如金龙腾舞,抢在那人得手之前,抽在其脊背之上。 重重摔在地上的男人,看都未看于白鹭一眼,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再次原地起跳,如狼似虎的扑向冷溶。 唉! 妖“颜”惑世! 唉! 冷溶那张男女通吃,红杏自己爬进屋里的脸,她看了也迷糊,也想为其烽火自诸侯,她可以理解此人的疯狂。 唉! 谁日后若是嫁给冷溶,美貌被他比下去也就算了,还得日防夜防,防男防女,不得年纪轻轻就愁秃了头,真是造孽啊! 不过,虽说“食色,性也”,但这位大哥,你这猴子摘香蕉般上蹿下跳的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题外话------ 感谢小伙伴们的推荐票,继续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收藏,求评论,求打赏,求所有。 明日周六,晚上8点记得来领推荐票红包,爱你们呦~啵~ 第五十章 小肠绒毛精 “啪”,猎妖鞭第十次将跃起的男子抽到地上,缓步而行的于白鹭终于走到冷溶下方。 她看向单膝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大爷,您是哪位? 是在哪条阴间小道儿上混的? 干巴巴一脸褶子,长得好似小肠绒毛成了精的男人,一双灰白的眼睛,贪婪的在于白鹭身上扫来扫去。 小肠绒毛精身上没有妖气,却长得比妖还像妖,于白鹭真的很想问句“你妈贵姓”? 大哥,好心劝您一句,您这好似僵尸成精的模样就别出来溜达了,容易把人吓得不孕不育,耽误国家民生大计! 今天是个好日子,吉祥的人儿一个没见着,牛鬼蛇神倒是齐聚一堂。 钟馗是在这里开会吗,怎么来了这么多小鬼儿? 如当初面对蛇妖青姐儿时一般,于白鹭食指点指上方冷溶,又以拇指点指自己。 “我的。” 于白鹭霸气宣布主权,但显然,小肠绒毛精这位大哥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 于白鹭受伤的左臂已经完全抬不起来,鲜血顺着手指头不停滴落,她盯着雀雀欲试,伺机而动的小肠绒毛精,打算给榕树岭插个牌子,上书十个大字儿:此处克猎妖师,绕道而行! “大哥,咱们打个商量,你先告诉我,你要抓冷溶干什么?若只是单纯交朋友,我可以把他借给你两天。” 刚刚你还霸道宣布主权叫人家小甜甜,现在为了保命就学无情屠夫把人论斤卖了,于白鹭是真心不怕好似吊死鬼般悬在她头顶上方的冷溶把她大卸八块儿! 小肠绒毛精朝于白鹭嘿嘿狞笑,也不说好,也不离开。 “大哥,你是觉得自己容颜丑陋,配不上冷溶这天仙人儿吗?别自卑。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你个小肠绒毛精觊觎龙神也是正常。” “嘿嘿嘿,没想到于猎师还挺风趣儿。” 好似陈年老窖成精般特别能沉得住气的小肠绒毛精终于开口,嗓音就像是嚼了一筐辣椒又灌了一瓶七十度的老白干,吐出来的字儿都飘着白烟儿,听得人耳朵疼。 “你认识我?” 于白鹭狐疑的上下打量小肠绒毛精,如此惊天动地,惊世骇俗的尊荣她怎地会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 “是我请你来的这里。只是没想到,你名副其实,不愧是猎妖师魁首,果然厉害,竟只受了这么一点儿伤。” 小肠绒毛精双眼盯着于白鹭受伤垂着的左臂,舔了舔嘴唇,于白鹭却惊愕的捂住了嘴。 “原来是黄城主,失敬,失敬,竟没认出您这尊大佛。不过,您老人家这是被人骗去挖煤矿、配冥婚,然后又被炼尸油了吗?否则你那老母猪成了精的身材怎地就瘦成了猴?” 眼前这黄城主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回炉重造都没他变得彻底。 身上血肉像是被蝙蝠精吸干了的黄城主嘿嘿干笑一声:“于猎师身手了得,嘴巴也不逞多让。不过,你是真要将他让给我?” “你猜。” “我猜,我会夺舍他的身体,再霸占你的身子。” 黄城主嘿嘿怪笑,于白鹭也嘿嘿一笑。 “梦想不错,你要加油努力。不过斗胆问一句,黄城主是哪个山村老尸跑到这里来挑战猎妖师的威严?” 看黄城主这副尊荣,再加上他言要夺舍冷溶,估计应该是干尸有了道行,到了一定时间需要换身体。 之前在城主府,于白鹭发现府上婢女手臂有伤,想来并非是黄城主有什么特殊变态癖好,乃因他是干尸,需要鲜血供养,于是便划伤婢女手臂吸血。 渝州城是“聚阴地”吗,怎么风水这么不好? 先有个青蛇妖吞了城主女儿取而代之,后又来了个干尸夺舍城主吸血百姓,这是不是得请个风水大师给看看,放一块儿寿山石镇压一下? “于猎师猜测没错,那你再猜猜,我因何来到渝州城?” 于白鹭闻言,眯起眼睛。 黄城主哄骗她来榕树岭,无非是想要利用榕树妖和鸡血藤妖与她和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但听此言,他非临时起意,乃是一开始就因为她而来到了渝州城。 为什么? 难不成,黄城主一开始就盯上了冷溶,知晓他真身是龙? 一向能屈能伸惯了的于白鹭,假模假样的朝黄城主一拱手:“在下愚钝,望不吝赐教!” 黄城主倒也爽快,直截了当的为于白鹭答疑解惑:“于猎师,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我得罪的人多了,不知您老人家说的是哪位?” “魔神之子,踏雪寻梅大人。” 听到踏雪寻梅四个字儿,于白鹭一下子竖起眼睛,浑身散发摄人寒气,周围温度瞬间骤降好几度。 “你再说一遍儿,是谁?” 于白鹭吐出口的每个字儿都好似冰块儿砸在黄城主的脸上,黄城主一怔,气势被压制,心里竟莫名生出一丝恐惧。 这种恐怖威压,他只在踏雪寻梅身上感受到过,眼前这女猎妖师,怎地会有这般摄人心魄的气势? 但一想到背后的那位大人,黄城主一下子又有了底气。 “是踏雪寻梅大人让我来渝州城,引你至此” 黄城主话未说完,突然眼前一花,就被扼住了脖子。 面容狰狞的于白鹭,浑身煞气腾腾,犹如恶鬼附身。 “说,它在哪里?” 脖子快要断了的黄城主,抬起干枯的双手,竟像蛇一般缠住于白鹭的双臂,并生出细如发丝,好似血管一般的东西扎进于白鹭的手臂,吸取精血。 暴怒的于白鹭没有松手,仍旧紧紧掐着黄城主的脖子逼问他踏雪寻梅的下落。 而吸食于白鹭手臂鲜血的那些诡异血管,突然好似被烫到般拔出,哗啦啦撒了一地鲜血。 “你你身上怎么会有” 磕磕巴巴话说到一半儿的黄城主呕出一大口鲜血,满眼惊恐,瞪着于白鹭。 “你是你竟然是” “噗”,黄城主的脑袋突然在于白鹭眼前飞起,泼溅了她一脸滚烫的鲜血。 一黑袍男子,飘飘然落在榕树妖倾倒的大树真身之上。 随后,狐火夭夭落在其身侧,弯腰从地上拾起一物,正是包裹在魔气中的两片葫芦碎片。 双眼充血的于白鹭,盯着被黑色兜帽斗篷整个罩住的人:“你是,踏雪寻梅?你,化形成人了?” 第五十一章 犯贱找打第一妖 十年前,于白鹭生日,她吵着要吃野猪肉。 她爹于大勇二话不说,上山打猎。 结果,小半天之后,被人抬回了仙龙镇。 于大勇的尸体模样十分古怪,并无明显外伤,也非被猛兽攻击身亡,里长立刻上报渝州城。 当日就有个名为丁七三的猎妖师赶到仙龙镇,在查看过于大勇的尸体后,言乃被恶妖吸食了精魄。 他在其他镇子也见过相同案件,与一个叫做踏雪寻梅的黑狐妖兽有关。 于白鹭闻言立刻给丁七三跪下,求他帮忙诛杀恶妖踏雪寻梅,帮她爹爹报仇雪恨。 还磕头求丁七三收她为徒,希望长大成人后,也成为一名为民除害的猎妖师,希望不再有人像她爹爹一样死在恶妖之手。 小小年纪的于白鹭说了一堆大义,但实际上,她并非真心想要当猎妖师,只是想当丁七三的徒弟,这样就能时时刻刻知晓她爹案件的进展。 从小,于白鹭的心眼儿就特别多。 丁七三是个心胸宽阔又正直的人,他言身为猎妖师,有义务和职责猎捕食人恶妖。 他以行动,兑现自己的承诺,一边追踪妖兽踏雪寻梅,一边悉心教导于白鹭修行。 他在于白鹭通过猎妖师考核,正式在衙门挂牌之后,将祖传的猎妖鞭传承给于白鹭,希望她能秉持猎妖师的宗旨,除妖卫道,守护一方百姓。 那时的于白鹭,郑重的接过猎妖鞭,也真心实意的接受了猎妖师这个身份,要与师父并肩作战,守护渝州城这片她出生并养育她的土地。 于白鹭随着师父出任务,猎杀了不少妖兽和恶妖,却对踏雪寻梅始终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身。 与踏雪寻梅打过交道,或望其项背的其他猎妖师与仙师皆言,黑狐妖踏雪寻梅虽未化形成人,但智力超群,是他们所见过最狡猾奸诈的妖,无妖能与之比肩。 且其极为凶残,与之罩面过的猎妖师与仙师,几乎无人生还。 不少猎妖师与仙师畏其凶名,不敢接衙门对其的悬赏任务。 踏雪寻梅杀的人越来越多,恶名越来越昭著,缉拿它的人却越来越少,但丁七三始终没有放弃。 于白鹭十五岁生日这一日,他得到了踏雪寻梅的消息,前往猎杀,想要将其作为徒弟生日的礼物。 可他,却死在了踏雪寻梅的手上。 于白鹭差点儿疯了,她最爱的爹爹与最敬重的师父,先后死在同一只妖兽踏雪寻梅手上,也死在她生日这一天。 她紧咬银牙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提着踏雪寻梅的脑袋,去祭拜爹爹与师父的在天之灵。 可惜,五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只见过妖兽踏雪寻梅一次。 三年前,十七岁的于白鹭成为了猎妖师魁首。 朝廷发了赏银,她从渝州城回仙龙镇的路上遇到了路匪。 十几个花架子路匪,都不及一头被马蜂蜇了屁股的蛮牛难缠,但于白鹭十分倒霉的被泼了一脸麻醉散。 那时距离仙龙镇已经不远,但醉酒一般的她双腿发软,眼前发话,很难坚持到家。 是以,她就寻了路边一片小树林,跳到树上打算睡一觉再回家。 迷迷糊糊刚躺下的于白鹭,就被什么东西撞到了地上。 “凫徯,凫徯。你这没毛雌性,丑陋的人类,竟敢睡本大爷的巢。” 头顶的叫骂声好似市井泼妇骂大街,于白鹭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就看到一只长得人面的大公鸡,扑扇着翅膀落在树上。 “凫徯,凫徯。脸大屁股大的丑东西给本大爷滚开,脏了本大爷窝还脏了本大爷的眼睛。” 拍拍屁股站起身的于白鹭,仰头望着上方的凫徯鸟,终于明白为何言“见凫徯则有兵”。 就这嘴贱的玩儿,不挑起兵戎相见都奇了怪了! 估计有风从凫徯身边儿吹过,它都得追着风嘲笑谩骂几句。龙之九子的“嘲风”,就应该把名字让给它。 “你这傻鸟,不是见则有兵,而是有大病!” 于白鹭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掉头走人。 她头晕眼花,不打算与犯贱找打的凫徯计较。 结果,一向讥讽别人惯了,如今反被讥讽的凫徯不干了,突然扑扇翅膀飞起,钢爪般的爪子抓向于白鹭的脑瓜壳。 这若是被其抓中,脑浆子都得似窜稀般从鼻孔窜出! 于白鹭中的麻醉散效力还未全退,对付空中妖兽也缺乏经验,急迫中挥出的一鞭子并未击中,手臂被凫徯利爪抓伤。 “凫徯,凫徯。没用的臭丫头也敢同本大爷动手,让本大爷抓花你的脸,让你嫁不出去。” 血腥味儿令凫徯更加兴奋,嘴巴、手上两不误,一边儿恶毒的咒骂于白鹭,一边儿不停的挥舞利爪。 于白鹭脚步踉跄,边打边退,挥出的鞭子屡屡落空,手臂上又多了几道儿伤口,险些将整个衣袖都染红了。 抓伤养一养就好了,没关系。但是衣服破了补不好就得买新的。 一想到花钱于白鹭就肉疼,火气腾腾往上冒,一狠心,咬破舌尖儿。 剧烈的疼痛瞬间冲走麻醉散残留的药性,飞身稳稳跳到树上,一招横扫千军,将凫徯扫飞出去。 漫天五彩羽毛落了一地,于白鹭跳到树下拾起几根儿插在腰带上,打算回去做把羽扇。 至于摔晕在地上的凫徯,她想是加点儿蘑菇炖了吃掉,还是送去衙门领赏? “凫徯,凫徯。” “凫徯,凫徯。” 突然间,空中响起一片凫徯叫之声。 近百只凫徯,成群结队,像是一张大网罩在于白鹭头顶。 凫徯嘴贱爱记仇,十分团结。见同伴受伤,铺天盖地的朝于白鹭发起攻击。 猎妖鞭盘旋而上,击在一只只凫徯身上,发出“砰砰”巨响。 无数彩色羽毛像是下雪般落下,一只又一只凫徯被抽飞出去,撞在树上。 于白鹭借助如盖树冠的掩护防御,抵御空中凫徯鸟妖群的攻击。而有几只狡猾的凫徯收拢翅膀落在地上,张开满是尖小牙齿的嘴巴,咬向于白鹭的双腿。 上下夹击,寡不敌众,于白鹭双臂全是抓伤,小腿也被一只凫徯咬伤,留下两排深可见骨的细小牙印儿。 天色越来越暗,于白鹭体力消耗越来越多,空中如乌云般遮天蔽日的凫徯群,丝毫没有倦鸟归巢的迹象。 于白鹭暗暗叫苦,她与凫徯算是把梁子结下了。以后,遇到一只炖一只。 ------题外话------ 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收藏,求留言,求关注,求打赏,卑微作者菌在线跪求所有。 晚上八点左右发红包,各位看官记得来领,爱你们呦~啵~ 第四十二章 黑狐妖踏雪寻梅 以一敌百,于白鹭心有余而力不足! 打持久战,只会将自己活活耗死。 是以,她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逃。 虽然要逃,但也讲究一个策略。 宽阔的马路逃过去,只会被成群结队的凫徯挠成肉丝儿,须得往树木茂密的林子里面跑。 打定主意的于白鹭,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撒丫子没命往树林密集深处钻。 睚眦必报,十分记仇的凫徯,像是一群受惊的马蜂般乌泱泱紧紧追赶在后。 没跑多远的于白鹭后背一痛,脚下一软,前扑跌倒趴在地上。 空中的凫徯群立刻像是分食腐肉的乌鸦般一下子全都冲下来,要将于白鹭撕成碎片。 “嗷。” 突然,不远处响起一声猛兽嘶吼,强烈恐怖的威压像是无形大山般压得摔倒在地的于白鹭起不了身,也将成群的凫徯定格在空中,画面极为诡异。 圆月之下,山丘之上,四蹄皆白的玄狐九条尾巴像是巨大的黑色花朵一般在空中盛开。 于白鹭抬起头,瞬间眯起眼睛。 这是,踏雪寻梅? 爹爹和师父皆死在踏雪寻梅手中,她只见过踏雪寻梅的画像。 画像中,踏雪寻梅只有一条黑色狐尾,除了四蹄皆白,与一般黑狐无异。 但眼前所见的踏雪寻梅真身,仿若上古神兽,拥有令百兽蛰伏的威压,震撼人心。 难怪,会有那么多猎妖师与仙师死在它的手上。 扫视一眼安静落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一众凫徯,于白鹭紧咬牙关,奋力突破压制,摇摇晃晃站起身。 脊背上的伤口裂开,渗出鲜血。 于白鹭完全感觉不到疼,眼中只有银白月光下的黑狐妖踏雪寻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它,为爹爹和师父报仇雪恨! 手中紧紧攥着猎妖鞭的于白鹭,双眼紧盯前方高高在上的踏雪寻梅,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但坚定。 就算,杀不了它,也决不能让其身体全乎的离去。 爹,师父,望您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我! 默念一句,牟足劲儿的于白鹭,运气调动所有力量,像是猎豹般笔直朝踏雪寻梅冲了过去。 山丘之上的踏雪寻梅一跃而下,甩动九条黑色狐尾,迎着于白鹭飞奔,气势惊人,威压如山。 于白鹭感觉自己的身上好似压着两座大山,双腿发软,但仍旧紧咬牙关,抡圆了猎妖鞭。 圆月一般的猎妖鞭抽向踏雪寻梅,跃到空中的踏雪寻梅像是一道黑色的彩虹,越过于白鹭的头顶,冲到凫徯群近前,一口咬住一只凫徯的脖子。 鲜血从踏雪寻梅森白的牙齿流下,仿若魂魄归体的凫徯群一下子腾飞而起,像是烟花般在空中炸开,四散飞远。 银月下,转过头的踏雪寻梅,叼着全无气息的凫徯,那一幕,深深的烙印在于白鹭的心头。 那一刻,雄心壮志的于白鹭,意识到了自己与踏雪寻梅之间的差距,但并未怂。 她双眼寒光湛湛,迈动发软不听使唤的双腿,一步步朝踏雪寻梅逼近。 然,叼着猎物的踏雪寻梅,显然对她这个骨瘦如柴的两脚兽不感兴趣儿。 它眼神轻蔑的扫过于白鹭,弓起身子,就要跃起远去。 “站住。” 于白鹭用尽力气怒吼一声,背上的伤口再次裂开。 转过头的踏雪寻梅定定的看着于白鹭,于白鹭从它眼中看到了不解,似乎不明白一个小小人类,怎敢挑战它的威严? “你杀了我爹,还有我师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今日,你不杀了我,早晚有一天,我一定砍下你的脑袋。” 于白鹭的左手,按在背后的弯刀之上,她要惹怒踏雪寻梅将她扑倒。 到时,她就会割开它的咽喉。 然,踏雪寻梅似未听懂于白鹭的叫嚣,也似看穿了她的意图,没有一点儿反应,也没在多看于白鹭一眼,转身跃起。 “别想走,你给我留下。” 用了平生最快速度的于白鹭,几乎是贴着地面奔跑,眨眼间都到了踏雪寻梅身后,飞身而起,挥出一鞭。 猎妖鞭像是巨蟒咬向踏雪寻梅,但只擦着狐尾末梢儿扫过。 待于白鹭落在地面上时,踏雪寻梅的身影已经融入到月色之中,完全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踏雪寻梅没有像杀了她爹和师父那般杀了她? 因为,凫徯比她更好吃吗? 还有,她真的能杀得了它吗? 事实摆在眼前,就算她刚刚成为猎妖师魁首,但面对踏雪寻梅时,她就连它的脚步都追不上。 像是石像一般僵硬站在草地上的于白鹭充满无力感,实力差距像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她面前。 乌云,悄无声息的遮住月光。 细雨,像是神的叹息淅淅沥沥落下。 猎妖师魁首所得来的骄傲、自信全都被一夕击碎,指甲抠破掌心。 那一场雨,将于白鹭从里到外淋了一个透儿,包括滚热跳动的心。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去。 于白鹭用了三年的时间,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了自己的蜕变。 仙龙庙地下被于白鹭气势和身手震慑到的唐小茶,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她在猎妖师大会见过于白鹭一面,觉得其无甚特别之后,于白鹭在修行这条路上付出了怎么样的精力和代价。 榕树岭,于白鹭盯着全身隐藏在黑色斗篷中玩深沉,不肯出声的神秘男子。 “你可是,踏雪寻梅?” “若我说是,你想如何?” 男子声音清亮,带着一点儿少年稚气。 于白鹭眯起眼睛,声音冰冷:“杀了你。” “我便是踏雪寻梅。你来,杀我吧!” 神秘男子猛地掀下兜帽,露出一张少年稚气的容颜。 而在他承认的一瞬间,于白鹭已经高高跃起,猎妖鞭一招蟒蛇出洞,直击踏雪寻梅的面门。 火狐夭夭瞬间跃起,在空中幻化回自己容颜,挥出一掌,与猎妖鞭对撞。 “砰”的一声,火狐夭夭被震得向后飞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仙龙庙数日不见,这女猎妖师竟又变得更强了! 踏雪寻梅轻轻跃起,将火狐夭夭接住,却发现于白鹭竟未落在地上,踏空而行,挥鞭扫向他的脑袋,异常凌厉。 嘴角微弯的踏雪寻梅,足尖轻点虚空,向后跃出数米远,惊险避开。 落回地面,他看着小臂衣服被划开的口子,朝于白鹭微微一笑。 “你很厉害。” “多亏了三年前的一只凫徯。” 三年前,在凫徯群面前吃了大亏的于白鹭痛定思痛,苦练御空之术,有朝一日若是再遇上百只凫徯,即使打不过,也能逃得掉。 面容清汤寡水的踏雪寻梅,始终挂着浅淡微笑,看于白鹭的眼神儿有些古怪,有种旧友重逢的感觉。 于白鹭微眯眼睛,手中猎妖鞭啪的一甩:“你可曾后悔,三年前没有杀我?” 第五十三章 姐姐我一向说到做到 榕树岭中心地带,因青龙发威,一整片树林被连根拔起。 高空俯瞰,好似一块儿丑陋的斑秃。 于白鹭脚尖儿轻点遍地断树残枝,挥鞭攻向踏雪寻梅。 她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她。 今日,她就要踏雪寻梅后悔三年前还是妖兽的它,不该放过她。 拦住火狐夭夭出手的踏雪寻梅,面上带笑,与于白鹭正面交锋。 他平淡无奇的面容上,只有一双狐狸眼格外明亮,带着一丝独有的邪魅。 “我不会杀你。当初是,现在也是。” “那太好了。我会杀了你。” 于白鹭手臂猛地翻转横扫,猎妖鞭幻化出两道残影,抽向踏雪寻梅。 流星赶月是于白鹭最拿手的招式,踏雪寻梅能够躲过第一鞭,但绝对躲不过第二遍,她信心十足。 “啪”的一声,猎妖鞭抽中的踏雪寻梅腰带挂着的饰品,坠落到地面上,他登时面色一变,伸手去拾。 觑视踏雪寻梅面色的于白鹭,预判了他的动作,猎妖鞭缠住踏雪寻梅的手腕。 寒光一闪,于白鹭左手从后腰抽出弯刀,割向踏雪寻梅的喉咙,出手又快又狠,没有一丝犹豫。 未料到于白鹭狠辣的踏雪寻梅怔忡间正欲闪避,狐火夭夭已经出手,一团妖火击中于白鹭的手臂。 吃痛的于白鹭眉头都没眨一下,完全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继续攻向踏雪寻梅。 照着妖火的弯刀横扫向踏雪寻梅的脸,他并未闪躲,戟指劈在弯刀之上,同时右手挣脱猎妖鞭的缠绕。 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的弯刀飞出数米远,插在地上。 慌忙横鞭柄挡在身前的于白鹭,却发现,踏雪寻梅并未攻击她。而是从地上拾取向前掉落的挂饰,是一颗动物的牙齿。 自己牙齿掉了一颗都不舍得丢弃,还要制成吊饰挂在腰间的踏雪寻梅如此爱惜自己的身体,却轻易就取走他人的性命,眸光一暗的于白鹭毫不迟疑,再次出手,猎妖鞭缠向踏雪寻梅的脖子。 仍旧没有闪躲的踏雪寻梅,一把抓住了猎妖鞭,手上用力,将于白鹭扯到自己近前。 “于姑娘,可觉得我眼熟?” 白净面皮的踏雪寻梅,像是生在荷叶之下的白莲花,身上没有一点儿朝气,仿佛一辈子都没有晒过太阳。 除了一双明亮的狐狸眼之外,整张脸毫无特殊,与盛世容颜的冷溶简直没发比。 哦,对了,冷溶还挂在天上。 先有小肠绒毛精黄城主,后有黑狐妖踏雪寻梅,不停登场的牛鬼神蛇,令于白鹭将冷溶彻底遗忘脑后。 那可是青龙,有可能是普天之下最后一条龙,你竟然如此怠慢,真是罪过,罪过! 于白鹭扭头看向还吊在半空的冷溶,突然眼前一黑,被踏雪寻梅挡住了视线。 “于姑娘,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你看我,可觉熟悉?” 莫名其妙的踏雪寻梅像是耍赖的小孩般纠缠不清,黑着脸的于白鹭直接挥出一拳:“又不是在做菜,谁在乎是生是熟?” 未料到于白鹭会舍鞭挥拳,踏雪寻梅下意识反手于面前,掌心防住了于白鹭的拳头,但被震得连连后退数步,掌骨“咔嚓”一声断裂。 踏雪寻梅还未站稳,猎妖鞭金蛇吐信,直取他的头颅。 于白鹭心眼儿又多又毒,手段又狠又辣,尤其是在对付敌人这一面,她最讨厌的词儿就是“心慈手软”和“悔不当初”。 是以,她每次对敌皆会全力以赴,绝不给自己事后追悔莫及的机会! 只守不攻的踏雪寻梅,两边的衣袖都开了花,左手背也被抽出一条长长的红色鞭痕。 狐火夭夭眼中满是心疼,却只能静静旁观,看向于白鹭的眼神满是怨念和妒恨! 当一招金蛇狂舞,猎妖鞭化作无数道残影时,踏雪寻梅叹了一口气儿。 “你是真心想要我死啊!” 猎妖鞭像是刀子划开踏雪寻梅的衣服,在胸膛和左肩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 于白鹭落定握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我说了,一定会砍下你的脑袋。姐姐我一向言出必行。” “以你现在的本事,杀不了我。” 面带微笑的于白鹭厚颜无耻道:“你说不会杀我。那我必然能杀了你。” “我不杀你,你也杀不了我。” 黑色花朵般的九条狐尾,猛地在踏雪寻梅身后展开。 之前,于白鹭还对眼前这少年是否是踏雪寻梅的身份存疑,如今是一点儿疑虑都没有了。 食人妖兽踏雪寻梅确实化形成人,还真是不公平! 天上神仙的眼睛大概都瞎了! 双手变成利爪的踏雪寻梅,要用事实证明于白鹭不是他的对手,杀不了他。 他似一道闪电般就到了于白鹭面前,挥抓抓向于白鹭的面门。 踏雪寻梅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于白鹭来不及做出反应,本能的向后仰头,下巴登时一痛,鲜血滴落。 刺痛的于白鹭捂住下巴,看到踏雪寻梅竟然十分优雅的伸出一点舌尖儿,舔走细长指甲上的一滴鲜血。 不愧是食人恶妖,真他姥姥的变态恶心! 于白鹭面冷如霜,凝眉抖鞭,一招金蛇吐信直刺踏雪寻梅的更嗓咽喉。 踏雪寻梅没有闪避,而是迎鞭而上,眨眼间,就到了于白鹭身前,可于白鹭却完全没看清楚他是如何闪过的鞭子。 踏雪寻梅一把掐住于白鹭的脖子,九条黑色狐尾像是贝壳般合拢,将二人包裹在内,被挡在外面的火狐夭夭面色白了又黑。 紧紧贴在于白鹭身前的踏雪寻梅,凑近于白鹭雪白的脖颈,并没有露出一口尖牙咬上去,而是轻轻的嗅了一下。 “野葡萄酒酿的香味儿,看来你的爱好并未遗忘。” 于白鹭很是喜欢酸甜可口的野葡萄,前不久上山摘了些酿成酒,她腰间酒葫芦里面的旧爱桃花酿,已经换成新欢“野葡萄酒”。 “你也喜欢吗?我可以送给你。” 勾起嘴角的于白鹭手摸向腰间,猛地抽出弯刀,横划过踏雪寻梅的腹部。 一串儿血珠滑落,吃痛的踏雪寻梅松开手,两条狐尾将于白鹭扫飞出去。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的于白鹭,舌头舔去唇上鲜血,气都未喘一下,左手反握弯刀,右手甩动猎妖鞭,瞬间冲到踏雪寻梅近前。 低头查看腹部伤口的踏雪寻梅,未料到于白鹭会如此快速反击,完全没有一点儿察觉。 站在不远处的火狐夭夭急忙惊呼一声:“小心。” 第五十四章 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风驰电掣的于白鹭左右开弓,踏雪寻梅急忙将九尾护在身前似蚌壳般收拢,将踏雪寻梅护在其中。然后,又忽的像是食人花般盛开,将冲过来的于白鹭吞入其中。 手脚被狐尾缠住束缚的于白鹭挣脱不得,双眼似刀子般钉在踏雪寻梅的脸上。 踏雪寻梅抬起手,手指划过于白鹭受伤的下巴,向上停在她的嘴唇之上。 然后,他猛地凑近,隔着自己的手指,覆盖上于白鹭的唇。 “我一定,会杀了你。” 面红双眼更红的于白咬牙切齿,踏雪寻梅凑到她耳旁,将声音压到不能再低。 “我十分期待,当你想起我是谁的那一日,是否愿意回到我身边儿?” 于白鹭并未听清,也不关心踏雪寻梅说了什么,她奋力挣扎,一心想要宰了面前的仇人。 “小心。” 火狐夭夭发出惊呼的同时,踏雪寻梅在于白鹭的面前飞了出去,一道身影落在于白鹭身侧。 “我说你怎么不救我下来。” 冷溶声音凉飕飕的在于白鹭耳边响起,于白鹭没有心情理会他这酸溜溜的怪腔怪调儿,一个箭步就冲向踏雪寻梅。 “砰”的一声,一团赤红妖火在于白鹭身前炸开,震得她向后倒退数米远,呕出一口鲜血。 火狐夭夭趁机携着受伤的踏雪寻梅飞身后退,瞬间逃遁出数米之远,于白鹭要追,被冷溶一把扯住。 于白鹭愤恨的扭头,怒瞪冷溶:“你说过,会帮我杀了他。” 语未悬口,她眼前一黑,一头栽进冷溶怀中。 榕树岭外,意犹未尽的踏雪寻梅嘴角挂笑。 “我改主意了。父皇的魔神之力,莫再浪费在那些愚蠢的妖兽身上。我会将其,用在更好的地方。” 火狐夭夭想到了什么,沉默点头。 踏雪寻梅见火狐夭夭乃是自己容颜,并非于白鹭模样,微微蹙眉。 “我说过了,不可伤她分毫。” 火狐夭夭垂下头,眼中闪过失落委屈:“请大人恕我户主心切之罪。” “你如此说,吾还怎地能罚你。算了,希望不要有下次。” “是。我知道了。” 夜风习习,于白鹭醒来时,已在冷溶怀中。 “放我下来。” 默不作声的冷溶,将于白鹭放下。 双脚刚一落地的于白鹭就双腿发软,直接原地坐下。 一趟榕树岭之行,她与榕树妖、鸡血藤妖恶战一场,还未好好喘口气儿,紧接着又来了一个小肠绒毛成精的干尸黄城主,最后还有个恶妖踏雪寻梅登场。 一刻没有停歇的战斗早已耗尽她的体力,浑身上下,大大小小伤口数不胜数,尤其是左臂,已经完全抬不起来,还有后背,像是裂开一般疼痛。想要挺直脊背做人,简直难于上青天! 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废了,必须得丢进太上老君炼丹炉回炉重造才行。 好似一滩烂泥的于白鹭只想原地躺平,但突然良心被狗叼了回来想到冷溶和自己遭了一样罪,关心的抬头看向冷溶:“你还好吗?” 面色蜡白的冷溶怎么看情况都不是很好,他表情淡淡,微微点头:“我很好。” 低下头的于白鹭,揪起地上无辜的小草,丢向远方。 “对不起。” 冷溶之前说要陪她来的时候,她该坚决反对。 但若是没有冷溶,估计此时她已埋在了百骨坑。 对了,据说百骨坑里面埋了一坛金子。 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拿。 那些葬身在榕树岭的人们需要一个说话,家属也应该得到补偿金。 冷溶见于白鹭心情低落,抱歉道:“对不起,没能帮你抓到踏雪寻梅。” “不关你的事儿,是我自己无能。” 于白鹭又揪了一把小草,丢向远方。 她过了三年如同地狱般的日子,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修行当中。 可是,她与踏雪寻梅之间仍旧横亘着一条鸿沟。 但那条沟,并非再似从前那般无法跨越。 只要她再努力一点儿,击杀踏雪寻梅指日可待。 颓唐消极,自我否认可不是她的性子。 心情转换齐快的于白鹭,想起冷溶之前化作青龙的模样,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 “祖爷爷,听说龙鳞包治百病?” 于白鹭双眼亮晶晶,她就不相信,冷溶身上就没有掉下过一两片龙鳞。 若弄到一片儿,弟弟于白晨说不定就能够站起来走路了。 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祖爷爷,是叫我吗?龙鳞,那是什么东西?” 冷溶竟出人意料的装傻充愣,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给于白鹭整不会了。 一向有话直说的小单纯竟然睁眼说瞎话,直勾勾盯着冷溶的于白鹭怀疑他被黄城主给夺舍了,揪起带上一把带土的野草朝冷溶身上撒去。 “什么脏东西。给我退、退、退。” 眼中含笑的冷溶伸手摸了摸的于白鹭的头,转身背对,屈膝弯腰。 “上来,我背你回家。” “你是想把我骗到哪里挖坑埋了?” 仍旧觉得冷溶被夺舍了的于白鹭双手护胸,满眼狐疑。 “你想在山上喂狼吗?” 此时为了配合冷溶吓唬小孩的鬼话,远处竟然真的响起两声狼叫。 于白鹭一下子蹿到冷溶背上,险些让冷溶来个狗啃屎。 “你完了,你堕落了。” 单纯直白的冷溶不仅学会了左右而言他,还学会了吓唬人,于白鹭嗤之以鼻。 “你刚才,叫我祖爷爷?” 怎么,还带翻旧账踩痛脚的? “你若能治好我弟弟的腿,让我给你跪下磕两个叫玉皇大帝都行。” 昏昏欲睡的于白鹭,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我不懂医术。况且,若是天帝听见此言,会降道雷劈了你。” 冷溶的背上,响起鼾声,他轻笑出声。 有生之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女子的鼾声。似乎同鸟叫蝉鸣,格外的和谐。 丹鸡被华采,双距如锋芒。 瞋目含火光,长翅惊风起。 身披彩羽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石磨上伸长脖子昭告天亮。 随即与大鹅,土狗开始每日一次的村头三霸争霸赛。 美美睡了一觉的于白鹭被鸡飞狗跳吵醒,朦胧间睁开眼,就险些被一片刺目金光闪瞎眼。 她“蹭”的跳下冷溶脊背,依靠本能,睁开惺忪睡眼朝金光处踉跄奔去。 老天爷,您是终于被我的善良打动,让地里长金子了吗? 第五十五章 你惨了,你坠入爱河,动了凡心 于家前院花园一隅,金灿灿一片。 驻足的于白鹭,盯着眼前她最喜欢的“迎阳花”,想起冷溶之前在园子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瞎倒腾。 当时,她问他,他面不改色的说他想吃西红柿,却偷偷给了她中一片花田。 阳光下盛开的迎阳花,远远望去,像是撒在地面的金子,也像是一群仰头朝太阳微笑的小精灵,十分招人喜欢。 她是何时对他说过自己喜欢迎阳花的她不记得了,但他记得。 冷溶行到静立的于白鹭面前,将一物插进她发间。 有些怔忡的于白鹭伸手,摸到是个发钗,她抽下端详。 两朵金灿灿的迎春花,尽力的绽放笑颜。 她想起,身陷榕树岭幻象中时看到的一幕。 “颜华年送我的花钗,是被你埋在园子里面了吗?” “是真的。” 冷溶没有一丝的犹豫,回答得十分干脆,于白鹭想起他刚刚用被藤蔓勒得伤痕累累的手,颤抖着将发钗插在她的发间。 “我不能收。” “是饭钱。” “你这饭钱,有点儿便宜。” 笑着打趣儿一句,语气却不似往常般自然,心里也有点儿别扭。 当初颜华年给她买花钗时,是摊位上最好看,却不是她最喜欢的。 我最喜欢的花是迎阳花,喜欢的理由十分俗气,因为花朵盛开时,黄灿灿的一片像极了金子。 “我很喜欢,谢谢。我会好好珍藏。” 说完这话的于白鹭一怔,曾经颜华年送给她花钗时,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而那根她表示会好好珍藏的花钗,如今被埋在了地下。 望向金灿灿一片的迎阳花,要它们拔掉,翻开土,把花钗挖出来吗? 那样,好像太过残忍了! 手指抚摸花钗上的两朵小迎阳花,于白鹭朝冷溶微挑眉:“用花钗挖土,你是找不到铲子吗?还有,老实交代,你是从哪儿弄来的私房钱买花钗,是不是之前青姐儿偷偷塞给你的?” 冷溶没有回答为何把颜华年送给于白鹭的花钗埋了,但回答了钱来之处。 “我帮隔壁朱大叔清理了猪圈。” 于白鹭闻言微微一怔,冷溶有极度的洁癖,吃饭时,筷子与人不小心碰到都要换一双。 可他,为了给她买花钗,竟然清理了又臭又脏的猪圈。 冷溶说着,还朝迎阳花田一挥手:“朱大叔家的猪粪,也被我用到了好地方。” 看他一副快夸我聪明会过日子的模样,于白鹭攥紧手中的迎阳花钗。 “今日是我累你受苦,反倒还从你这里收了礼物,不做一顿好吃的,都对不起我的良心。你去歇息,一会儿做好饭,我去叫你。” 于白鹭将花钗塞进怀中,逃也似的一溜烟儿朝伙房跑去。 “这么晚了,不必折腾。” 冷溶还有些话想要对于白鹭说,但她已经跑没了身影。 “冷溶,你这是怎么了?” 正趴在竹篱笆上观赏村头三霸恶战的北玄,看到走过来的冷溶惨白如纸的面容,惊得翻身跌落。 冷溶伸手将其接住,近距离感受到冷溶凌乱且薄弱气息的北玄倒吸了一口凉气。 “冷溶,你动用了龙珠之力?” 冷溶望着于白鹭最后一片衣角滑进门内,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你疯了!” 神佛有金身,若金身毁,轻则无法位列仙班,入凡尘宿世轮回;重则魂飞破灭,消弭于天地间。 龙珠,就是龙的金身。 不到危及生命的万不得已,神龙绝不会动用龙珠之力。 毕竟,一旦动用,没有数十万年的苦修绝对无法修补回来。 魔神九尾肉身被毁,神魂被封,如今的天下,已经没有可以逼迫冷溶动用龙珠之力的恐怖存在,北玄着实想不通。 “为何,是什么逼迫你非得动用龙珠之力?你是不想重返天庭,还是你厌倦神仙命长活够了?” 如今,就算冷溶取回九天玄衣,龙珠力量消耗半数的他,也无法再飞升上界了。 北玄越想越气,有些语无伦次,冷溶却语气平淡。 “于白鹭她遇到了危险。” 当时法力耗尽的他,只能出此下策。 就算无法再重返天庭,他也不后悔。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于白鹭死在他面前。 北玄不可置信的盯着冷溶看了半晌:“完了。你惨了,你坠入爱河,动了凡心!” 之前在两界山神仙洞前,颜华年要与于白鹭单独谈谈,北玄问不停原地转圈儿的冷溶是不是在意二人? 当时死鸭子嘴硬的冷溶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如今北玄一口咬定,冷溶绝对在意于白鹭。 “若换做是你,也会这么做。” “不可能,本君绝对不会干这么缺心眼儿的事情。” 矢口否认的北玄还警惕的表示,这种“立定成佛”的大功德,冷溶一个人悄悄的干就行了,绝对不能拉它下水。 “你忘了,自己因何是如今这副尊荣吗?” 北玄怎么可能会忘,若不是他百年间一直协同冷溶封印魔神九尾,也不会落得如今无法化形,只能以真身示人的下场。 “所以。别再拖我下水。” 北玄打算与冷溶划清界限,将做好事儿不留名的事情,全都交给冷溶一个人去干。 死道友不死贫道,别怪我不仗义,不讲义气,是你这“圣母”路数着实令人心塞。 “从天神被贬山神,如今又变成凡人,无法再返天界,你不后悔吗?” “你猜。” 冷溶学着于白鹭的口气回了一句,北玄这一回却没有开玩笑的说冷溶完了,彻底学坏了,而是语气严肃,一本正经的问道:“值得吗?” 沦为凡人,百岁寿尽,只为一个心中没有他的女子,这真的值得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只是半数龙珠之力而已!” “求而不得,你甘心吗?” 人生八苦,求而不得。 这样能够把人逼疯的痛苦,日日守在于白鹭身边的冷溶要一直承受,又能坚持多久。 “我对她,无所求。” “山谷易满,人欲难平。你能始终甘愿默默守护吗?” “世事难料,谁又能说得准儿日后的事情。说不定明日我被路过的神仙点拨,就重返天界了。” 北玄嘲讽冷溶说出此言,是已经完全彻底的适应凡人的情感和思维。 “凡人也好,神仙也罢,只要是心之所向,亦安之若素。” 北玄陷入沉默,良久之后,声音轻得似能被风走出问道了一句:“你对白鹭,可是情感投射?” 这一次,换冷溶沉默了很久。 半晌后:“神无爱无恨,天界之上我不曾有情,又何来情感投射一说。况且,白鹭是白鹭,并非福禄。” ------题外话------ 继续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收藏。 感谢各位大佬们的投票支持,爱你们呦~啵啵啵~ 第五十六章 他必在她目光所及之处 “我诅咒你这冷血女人长生不死,永远得不到爱的人。独身在无边漫长岁月中,被孤独吞噬。” 鸡血藤妖恶毒凄厉的诅咒,像是一口大钟扣在于白鹭的头上,猛地敲响。 是夜,从恶梦中惊醒的于白鹭一头冷汗,惊魂未定僵坐在床榻上。 突然,一阵叶片发出的悠扬曲调儿,熟悉又温柔的飘进屋内,安抚受惊的心脏。 门口处,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不知从何时起,抬眸间,他必在她目光所及之处。 她扯开被子,想要下地,却停下了动作。 双臂抱住曲起的腿,侧脸枕在膝盖上,静静聆听,身体随同悠扬曲调儿一同乘着风,飞向远方。 你抢我老婆可以,但拆我西皮绝对不行。 清早儿,堵在院门街口儿的丁卫像只斗鸡般瞪着颜华年。 “你来作甚?这里不欢迎你。” “我来找白鹭,有话同她讲。” “我师姐不在家。而且她也不想见你。” “见我与否,是她自由,你无权替她决定。” 颜华年不肯退让,欲往门内闯,丁卫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假意,把我师姐哄回来。颜华年,你还能不能要点儿脸。” 面色涨红的颜华年气得握紧拳头,但他自知理亏,只能强压怒火,放软语气。 “我当初是被逼无奈。现在真的有话想要同小鹭说,你让开。” “呸,你少恶心巴拉的这般唤我师姐,请叫她大名。还有,我说过了,师姐不会见你,你是耳聋听不清吗?” 颜华年正欲开口,丁卫伸手将其打断:“知道她为何不愿见你吗?因为,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以后,少在来厚脸皮的痴缠。” 坚定支持师姐忘却旧爱,与冷溶携手共赴美好未来的丁卫将二人的西皮名都想好了。 “鹿(鹭)茸(溶)”西皮才是王道,其他都是邪x教。 听到于白鹭已经心有所属,颜华年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与她的事情自己会解决,外人没资格插手,请你把她叫出来。” “我师姐很忙,没那闲工夫见不重要的阿猫阿狗!” 原本与父亲丁七三过着颠沛流离生活的丁卫很内向,但自从认识了师姐于白鹭之后,他“破茧成蝶”了。 尤其是,在蝎子嘴巴于白晨的加持下,气死人不偿命的嘴炮功夫几乎要与他师姐的登峰造极比肩。 颜华年被气的不行,很想知道,于白鹭和丁卫这师姐弟二人都是如何修行嘴巴功夫,天天活吞蜜蜂和蝎子吗? 要不怎么一张口就能蜇死个人! 站在门外的颜华年,快要被气出脑溢血之时,屋内听到动静的于白鹭睡眼惺忪的走出来。 她顶着一双熊猫眼哈欠连天,心说是哪个倒霉催的一大早跑到她家门口吵嚷讨打? 然后,就看到了颜华年那倒霉催的猪肝脸。 这家伙儿,是早起晨练从天剑山跑到仙龙镇,把脸都累成了猪肝色吗? 门外,看到于白鹭的颜华年可算看到救醒,否则再等一会儿,他非得被丁卫活活气死不可。 “小鹭。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儿。” “有什么事儿,你就在门外说就行了。” 丁卫是十二万分的不希望颜华年再与师姐有任何瓜葛。 眼见于白鹭已经出来,但丁卫还堵在门口儿死活拦着他,颜华年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与其争执起来。 天剑山的仙师可能是一群老鸹成精,自带霉运苏醒。 但凡他们登门,准没好事儿。 于白鹭轻轻叹了一口气儿,抬脚迈步,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于白鹭扭头一看是冷溶,立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 “别着急,我一会儿就回来给你做饭。” 说完,扭头朝门口还在争执不休的二人吼道:“别吵了。老母鸡都被你们吵得不下蛋了。” 门口的二人被吓得一哆嗦,乖乖闭嘴。 于白鹭大马金刀的冲到门口儿,问颜华年一大早来寻她什么事儿。 北玄对屋门前站立不动的冷溶道:“你不过去听听,看那个颜华年又来寻白鹭姑娘什么事情?” “你好奇,可以去听。” “本君懒得走路,希望可以搭乘你这个顺风车。” 跟小鸭子比赛跑步都会输的小乌龟北玄,卑微求抱大腿。 可冷溶这双大腿却迈进了屋内,趴在他肩头的北玄急忙跳到桌上,朝窗外大门口儿望去。 “你就不好奇颜华年来寻她有何事儿?” “我相信她自己能够处理。若是需要我,她会来寻我。” 隐隐嗅到一点酸味儿的北玄冲冷溶嘿嘿一笑:“你吃醋了?” “还未开饭。” “你这种左右而言他的招数对我不好使儿。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意白鹭姑娘与那个颜华年在一起?” “不在意。” “嘿。又死鸭子嘴硬。不在意,不在意你干嘛又似个陀螺般原地转圈儿?” “个人爱好。” “那你继续维持这个人爱好。人家那两个,可是都走了。” 冷溶闻言,忙朝窗外望去。 于白鹭与颜华年,还有丁卫三人也不知说着什么,已离开于家大门口,朝远处走去。 “你还不快去追?” 北玄催促冷溶之时,门外三人已经走远,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北玄很想讥讽冷溶一句“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但怕被一脚踩扁,只能怨叹道:“今天又要喝于家婶婶煮的甜汤,我可能要得糖尿病了。” 冷溶手放在肚子上,她方才明明说会回来给他煮饭的。 “真没看出来,白鹭姑娘还是个见色忘友的大色迷。” 嘟嘟囔囔抱怨着的北玄上下打量起冷溶:“你也面皮不错,难道是没有魅力,否则怎么没有迷倒她?” 北玄的玩笑话似带着几分真心,冷溶眸光深邃的看向它。 “你不喜欢那个颜华年吗?” 问题的转向突如其来,北玄被问得一怔,随即它看向窗外奔跑追逐的村头三霸。 “不管当初他与于白鹭断交是多么的情非得已,身不由己。但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日后,还会为了其他理由再次放开她的手。” “也许,他已学会了珍惜。” “你立地成佛去吧!” 北玄懒得再理睬脑袋被驴踢的冷溶,却听到冷溶声音很轻的又问它一句:“你欢喜于白鹭?” 下意识便想要反驳说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于白鹭的北玄,声音却卡在喉咙里面。 “绿叔叔,您明天还要记得来找我玩儿哦!” 一个奶声奶气的可爱声音在北玄耳中响起,那个像桃花精灵般的小女孩从他眼前跑过。 “于白鹭是个好孩子,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第五十七章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仙龙镇外的官道上,丁卫将师姐于白鹭与颜华年隔开。 “颜大天师,你确定,天剑山的妖兽与魔气有关?” 之前,唐小茶给丁卫送《机关术法秘要》时,丁卫看到了她手上的伤。 当时唐小茶言,天剑山的妖兽最近变得异常强大,身上萦绕黑色魔气,与仙龙庙地下暗室所封印的魔气相同,此事儿得需详细调查关注才行。 丁卫言会告知师姐于白鹭此事儿,但于白鹭去榕树岭发生了太多事情,回来后昏睡多日,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未想到,今日一早,颜华年竟以此由,约身为猎妖师的于白鹭前往天剑山一同调查。 他不信任颜华年,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怀好意,便跟着一同前来。 “天剑山众多仙师亲眼所见,不会有错。” 丁卫闻听颜华年此言,不屑的“哼”了一声:“之前天剑山仙师不是还大半夜登门入户指认我师姐伤其等,并言之凿凿乃亲眼所见。最后如何,还不是尔等有眼无珠,不识真伪,闹了乌龙事儿一桩。” 颜华年理亏无颜,不好意思的向于白鹭致歉。 “之前之事儿,乃吾等眼拙,未辨真伪,唐突行事儿,望小鹭白鹭姑娘谅解。” 下意识唤于白鹭小名的颜华年,被其轻飘飘瞥过来的眼神噎了回去,换了称呼。 颜华年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同于白鹭讲,上一次来找她,刚好遇到仙龙庙主持被害,眼见她咄咄逼人的质问自己师妹唐小茶居心不良,觉得于白鹭是因生他的气而故意刁难他师妹,便让她有什么事儿都尽管冲他来。 结果,两个人闹了一个不欢而散。 他也想与于白鹭好好说话,可她对他的态度总是冷言冷语,满是讥讽,气得他不想吵架也同她吵了起来。 但毕竟是他有错在先,无缘无故与其绝交,就算她冷脸相对,他也得接受。 这一回他想好了,一定要安耐住性子,同于白鹭把话说开,尽快同她化解误会,否则他的心一直无法安定下来。 “听说,你去了榕树岭?” 渝州城三月之内,连换两任城主,皆与于白鹭有关,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于白鹭点头,表示一言难尽,不愿多说。 颜华年正欲开口,丁卫出言将其打断,没好气儿的指责于白鹭。 “冷大哥陪你去一趟榕树岭,整个人瘦了一圈儿,你今日说好要炖只老母鸡给他补身子,却跑来关心个无关紧要的妖兽,他一定很失望伤心,看你回去如何哄他。” 丁卫像是把他的机关弩安装到了嘴上,“啪啪啪”一顿扫射。 于白鹭被说得有些心虚:“我回去多给他做两顿好吃的便是了。他很大度,没有那么小气儿。还有,妖兽被魔气操控,易妖魔化。若是生出一两个魔君、魔王,甚至是魔神,不仅渝州城境内永无宁日,恐整个天下都必将遭逢大难,此事儿非同小可,需得谨慎细致调查清楚才行。” “没错。” 颜华年十分赞同于白鹭的说法,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需得仔细谨慎调查此事儿,以防万一。 “且,个人一餐之事儿,怎能与百姓安危相提并论。” 丁卫一直言于白鹭已有欢喜之人,颜华年很想亲口问问于白鹭,她同那个冷溶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将其带回家? 丁卫听出颜华年言下之意,却并没有理睬他,完全将其当空气,继续对师姐于白鹭道:“那你也应该带冷大哥一起来。听说人家之前才刚刚舍身取义救过你,结果没过两日你就把人家丢下独守空房,你冷血、你无情、你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打住。你是跟街口儿卖剪刀的王二麻子学的成语吗,不会用就别乱用。他身子不适,自然要留在家中好好静养。” “我就知道师姐是心疼冷大哥。” 故意拔高嗓门的丁卫甚是得意的瞥了一眼颜华年,见他面色难看,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丁卫可不相信什么回心转意。 默默握紧拳头的颜华年,内心挣扎了片刻,终是猛地扭头盯着于白鹭:“那个冷溶,你为何要带他回家?” “与你无关!” 丁卫再次抢先替师姐于白鹭回答,安耐不住脾气的颜华年黑下脸。 天剑山的同门师弟师妹都十分尊重他,从不顶撞他。 受于白鹭的冷眼也就算了,但还要受丁卫的气儿,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颜华年声音陡然一冷。 “我与小鹭之间的事儿,你少插嘴。” “都告诉你不要小鹭、小鹭这么恶心的唤我师姐。我师姐她” 扯着破锣嗓子的丁卫与颜华年激战正酣,突然被他师姐一把捂住了嘴。 以为师姐还放不下颜华年,要帮其说话,不禁气鼓鼓的正欲扯下师姐的手,却听师姐虚了一声,眸光锐利的望向前方一颗大石。 大石有一丈多高,朝阳光滑,背阴处长满青苔,与一般大石无疑,并未看出任何异常。 耳朵突然一动的于白鹭猛地抽出腰间猎妖鞭,一跃而起。 与此同时,大石之后,闪电般跃出一道黑影,庞大如山。 金蛇吐信,猎妖鞭“啪”的一声抽向如山黑影。 黑影身形矫健,朝旁闪躲,反应比于白鹭慢了半拍的丁卫忙从背后抽出弓弩,扣动扳机。 数支弩箭飞射向空中黑影,偏巧颜华年也同时出手,宝剑劈出两道剑气,正好击中空中弩箭。 “咔嚓”几声,弩箭几乎尽碎,只有一支漏网之鱼,擦着黑影头顶划过。 丁卫立刻恶狠狠瞪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颜华年:“你填什么乱?” 不想在于白鹭面前丢脸的颜华年为了挽尊,也不与丁卫斗嘴,提着剑朝前冲去,却被于白鹭一把扯住。 “这妖兽,十分不对劲儿。” 颜华年闻言驻足抬头望去,大石之上的妖兽身躯庞大,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一团黑影当中 看清妖兽具体样子的颜华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 第五十八章 她是因何变得如此彪悍 齿锋爪利,身躯庞大如虎,双眼凶光湛湛的恶狼妖兽,气势凛然的立于大石之上,像是这天地的主宰者,俯瞰蝼蚁。 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萦绕其身,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蘑菇长在石头之上,古怪渗人;也像是参天巨木的影子成了精,阴气逼人。 前不久,天剑山上的妖兽突然暴动,天剑山仙门奉命前往镇压,发现有不少大型野兽被害,有被吸**血的迹象,乃为妖兽所为。 但是十分奇怪,一些尸体上,竟残留有发丝般的黑色魔气。 为了查明真相,天剑山仙师在林中蹲守,发现了一头身上萦绕黑色妖气的恶狼妖兽。 恶狼妖兽身躯庞大如虎,速度矫健如豹,力量比其他妖兽高出数倍。 一众天剑山仙师进行围剿,结果因颜华年完全不在状态,导致唐小茶受伤,险些命丧狼口。 之后,颜华年负罪回山,叩请禁闭处罚。 但很快,颜华年就被放了出来。 他闭关修行的三日,天剑山多处出现妖兽肆虐的状况,唐小茶与唐小蓁二人奉命带人前去围剿。 姐妹二人配合默契,围剿十分顺利,但在第三天,他们再次遭遇那头恶狼妖兽。 短短几日未见,恶狼妖兽的身躯变得更为庞大,牙齿、指爪也进化得更为锋利,且眼睛猩红如血,身上魔气更重,已经出现明显魔化症状。 看到快要魔化的恶狼妖兽,唐小蓁变得十分兴奋。 她希望,抓活的。 一来可以提高天剑山仙门的威望;二来利用魔化妖兽进化而成的魔君或是魔王,谋取更多利用。 若是门派能有一个可供驱使的魔君或是魔王,那就再好不过了。 唐小茶被自己妹妹这种恐怖的想法给吓到了,立刻对其怒叱,言正派仙门,有除魔卫道之责,怎可生出驱使魔物的想法? 被姐姐狠狠训斥一番的唐小蓁忙赔笑脸,表示自己认识到了错误,不该生出这种想法。 结果,她出手时处处留情,未尽全力,害得姐姐唐小茶为了救护同门,被恶狼妖兽撞伤了腰,几名仙师也被恶狼妖兽利爪抓伤。 唐小茶受伤卧床,唐小蓁因为拖后腿被罚闭关修行,没有人知她乃是故意所为,她却还不服惩罚,闹着要照顾姐姐,不肯闭关,但最终迫于父亲的威严,闭关辟谷修行。 天剑山仙门遭遇重创,百舸真人觉得有损颜面,要亲自出马,猎杀恶狼妖兽。 唐小茶不放心年岁大了的父亲一人行动,希望父亲能够将大师兄颜华年放出来,陪同他一起猎杀恶狼妖兽,将功补过。 是以,被关紧闭的颜华年被放了出来。 他从唐小茶口中得知,恶狼妖兽身上的魔气与仙龙庙地下暗室被封的魔气相同,觉得事情不简单,有心寻于白鹭一同商量处理,便让师父留在山上主持大局,一个人偷偷跑到仙龙镇,约于白鹭一同入山调查。 眼前,大石之上的恶狼妖兽,眼睛上有明显被火药炸伤的疤痕,正是之前所遇那头,且与唐小茶等人所述相同,已经出现明显妖魔化的症状,双眼已经变得血红。 听到唐小茶受伤卧床不起,丁卫十分担心,询问其可还好? “我师妹,不用你一个外人担心。” 颜华年将之前在丁卫那里受得气全都还给他,可惜他错估了丁卫的嘴炮战斗力。 “别人关心你师妹你不领情,怎么,你是不希望她好?” 颜华年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但又不甘心,冷脸回道:“别人都可以关心,但你别有用心,就大可不必!” 大敌当前,颜华年与丁卫两个竟然还有心思儿吵架,于白鹭将猎妖鞭“啪”的一甩。 “你们俩个不闭嘴,我就把你们塞它嘴里。” 于白鹭说完飞身而起,猎妖鞭猛蛇出洞,攻向大石之上的恶狼妖兽。 颜华年没有说谎,唐小茶也没有看错,此恶狼妖兽身上的黑色魔气,确实与仙龙庙地下暗室内被封印的魔气气息一模一样。 不知道,二者之间,有何联系? “嗷呜”,恶狼妖兽怒吼一声,高高跃起,迎着猎妖鞭扑向于白鹭。 这一次,丁卫与颜华年二人反应比之前快了不少,纷纷出手。 丁卫架起机关弩进行扫射,随着于白鹭同样飞身跃起的颜华年,挥剑劈出一道剑气,与丁卫一左一右,配合主攻的于白鹭夹击恶狼妖兽,不给其一条活路。 生有灵智的恶狼妖兽,未想到刚刚还吵闹不休,看似不睦的三人竟配合得如此默契,躲过了猎妖鞭,却未能躲过弩箭,被射中前腿。 鲜血飞溅到地上的同时,恶狼妖兽也落在地上。然后,它猛地朝些斜前方蹿了出去,头也不回,疯狂逃窜。 “啪”的一声,猎妖鞭将恶狼妖兽的后腿缠住,早有预料的于白鹭手臂一扯,极速奔跑中的恶狼妖兽猝不及防,摔了一个狗啃屎,嘴铲在地上,摔断了两颗犬齿,流了一嘴的血。 狂暴的恶狼妖兽“嗷呜”一声怪叫,猛地从地上跃起,甩开猎妖鞭,扑向于白鹭。 “咻”的一声,一支弩箭射中恶狼妖兽的前肢。 弩箭直接穿透,插在前肢上,吃痛的恶狼妖兽从空中跌落在地上。 凶悍异常的恶狼妖兽奋力起身,“砰”的一声鞭响,猎妖鞭狠狠抽在身上,痛得它差点儿在地上打滚儿,但又再次挺起脊背,欲跃起。 “啪啪,啪啪啪。” 清脆的鞭声响彻官道,恶狼妖兽挺起的脊梁直接被抽塌陷下去,伏在地上痛苦哀嚎不断。 “你食人时,可曾听到他们的哭声?” 食人妖兽不会有良知,它们不会被驯服,只要逮住机会,立刻就会反扑。 不断挥鞭的于白鹭不要恶狼妖兽害怕她,而是要它再也爬不起来,彻底失去攻击的能力。 看着皮开肉绽的恶狼妖兽,颜华年忍不住吞口水。 他所喜欢的那个于白鹭,本来就这般彪悍吗? 是他不曾了解真正的她,还是他害得她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题外话------ 看着app上飘过的百万打赏宝箱,作者菌眼里流出羡慕的口水,不对,是嘴里流下羡慕的眼泪。 额全乱了算了 有生之年,作者菌能不能守株待兔的蹲到一个宝箱? 喂喂喂i,抡锤子的赶紧把手放下,你敲碎作者菌的脑瓜壳吧,别敲碎作者菌的美梦! 第五十九章 有些东西天生邪恶,无法驯服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丁卫收起机关弩,踢了一脚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恶狼妖兽,问于白鹭要如何处置? 偷偷敛起眼中厉色寒光的恶狼妖兽,静静的趴在地上,摆出一副老实顺从的模样,眼睛亮晶晶,可怜巴巴好似一只小猫咪般乖巧的望着于白鹭。 人类都很心软,只要等他们放松警惕,它立刻一爪子全都拍死。 于白鹭将猎妖鞭收回腰间,没说如何处置恶狼妖兽,而是问其:“踏雪寻梅在何处?” 最初,于白鹭到两界山调查有人冒充她伤人事件儿时,在三仙洞内发现了宝物。 虽未看清宝物是什么,但发现宝物上缠绕着黑色魔气。 之后,她在仙龙庙地下暗室内看到一团被封印的魔气,又撞见在三仙洞内抢走她宝物的神秘女子。 由此推断,与她长得一般无二的神秘女子,取走了封印在仙龙庙地下暗室的宝物,只留下黑色魔气。而在那一次,她清楚的看到宝物的样子乃是葫芦碎片,也猜测出神秘女子的身份是一只擅长幻化他人容貌,懂得火术的火狐妖。 前不久,在榕树岭,狐火妖再次取走榕树妖本体下方土地翻出的葫芦碎片,且当时踏雪寻梅与其在一起。 火狐妖明显以踏雪寻梅马首是瞻,想必就是听从其之命,收集魔器葫芦碎片。 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不难推断,吸食人类魂魄化形成人的踏雪寻梅欲壑难填,如今又渴望更上一层楼,打算吸取魔气葫芦碎片上的魔气,进化为魔君或是魔王。 野心真是不小! 只是,将宝贵的魔气用在妖兽身上,只是单纯的为了测试,还是另有目的? 踏雪寻梅阴险狡诈,来去无踪,无迹可寻。 于白鹭追查了它十年,前不久在榕树岭撞见,却未能手刃仇人,惋惜不已。 上一次她力战榕树妖、鸡血藤妖、还有一个干尸黄城主,体力消耗严重,错失良机。 如今她精神饱满,体力充沛,若再撞见踏雪寻梅,绝不会让他再逃一次。 听到于白鹭略带威胁的语气,趴在地上的恶狼妖兽装聋作哑。 “你是狼,装什么龙(聋),没听到我师姐的问话吗?” 大声喝骂一句的丁卫也不客气,抬起手,就给了恶狼妖一箭。 血花四溅,恶狼妖兽哀嚎一声,压制心头怒火,学哈巴狗摇尾乞怜,心里却想着一会儿第一个咬死丁卫。 “本想饶你一命,但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留着也是无用。” 于白鹭说着朝丁卫一挥手:“杀了吧!” “嗷呜。” 不敢继续摆烂装死的恶狼妖兽抬起爪子,笔直朝前,然后撑开五指。 于白鹭望着路侧树林:“前方五里?” 恶狼妖兽点头,于白鹭眯起眼睛。 “杀了吧!” “收到。” 丁卫将机关弩对准了恶狼妖兽的脑袋,惊慌的恶狼妖兽一下子站起身,发出阵阵嚎叫,表示它没有说谎。 “我知道你没有说谎。可你,不能留。” 于白鹭的话一下子点燃恶狼妖兽的怒火,咆哮于白鹭言而无信。 “你不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们吗?” 野兽收起利爪,不是代表屈服,而是在等猎物掉以轻心。 于白鹭朝恶狼妖兽邪魅一笑:“我爹,是渝州城境内最厉害的猎户,我从小跟着他打狼。你的小心思儿,逃不过我的眼睛。” “嗷呜。” 凶相毕露的恶狼妖兽高高跃起,扑向于白鹭,要将这个过于聪慧的可恶女人撕成碎片儿。 笑嘻嘻的于白鹭站在原地未动,丁卫与颜华年同时出手。 胸膛被剑气劈开,浑身像是刺猬般插满弩箭的恶狼妖兽,以《马拉之死》的姿势砸在地上。 “沾染魔气的妖兽,一个不能留!” 于白鹭看了一眼被鲜血殷红的地面,转身朝树林内行去。 因踏雪寻梅一己私欲制造出来的魔化妖兽不知有几何,万一有一两只彻底魔化,修成魔君或是魔王,渝州城恐怕会变成一座死城。 还有,踏雪寻梅这个最大的毒瘤和隐患,也得尽快除之。 恶狼妖兽锋利的四爪是炼器的好材料,丁卫飞快斩断,用包袱皮一裹,系在腰间,可惜的望了一眼恶狼妖兽的满口利齿,追上师姐的脚步,入了树林。 收获不错,此番也不算白跑一趟。 “师姐,咱们回去的时候打头野猪吧!冷大哥他一定会很开心。” 想起在家盼归的冷溶,还有娘亲和弟弟,于白鹭因为踏雪寻梅和魔化妖兽泛起冷意的心头变得暖暖的,莫名就有了底气和勇气。 “好。” 刚好行到于白鹭身侧的颜华年,撞见她面上的微笑,眼底的柔情,心脏一痛。 “小鹭” 他刚一开口,丁卫就将他挤到一边儿,并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儿,让他莫要再痴缠其师姐于白鹭。 不死心的颜华年绕到另外一边儿,丁卫也从于白鹭身后绕过去,再次挡在中间。 颜华年面色难看,但未与丁卫争吵,而是直接问于白鹭:“魔气是否真的与踏雪寻梅有关?” 踏雪寻梅祸害渝州城百姓,猎妖师与仙师皆有猎杀除害之责。 这些年,天剑山虽未刻意追查踏雪寻梅,但也会关注其消息,若是听到踏雪寻梅出现在何处,也会前往调查。 颜华年知道于白鹭与踏雪寻梅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曾也私心想着帮于白鹭报仇雪恨。 可惜,天剑山的仙师从未撞见过踏雪寻梅。 “怎么,你怀疑是我过度敏感,有意将此事儿与踏雪寻梅挂钩儿?” 不知魔气与火狐妖内情的人,很难会联想到踏雪寻梅的身上。 但于白鹭心里明白,此事儿绝对与踏雪寻梅脱不了关系。 “小鹭,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关心你。” 颜华年并非质疑于白鹭,而是出于关怀。 于白鹭虽然也想寻个时间,心平气和的坐下与颜华年好好谈谈,但如今他们正在猎杀魔化妖兽,不应分心,她希望颜华年将全部心思儿和精力都放在任务上。 毕竟,妖兽凶残,稍有差池就会造成伤亡,不可儿戏。 “请颜仙师将精力都先放在任务之上。” 颜华年闻言面色一僵,心里十分难受,却不舍得从于白鹭身上收回目光。 第六十章 割袍断义也要守住的仙师之位 于白鹭一心只想寻到踏雪寻梅,偏偏颜华年十分没眼色的同她扯私人感情,于白鹭只能提醒他们正在出任务。 “就是。出任务时你谈什么私事儿。还有,你不必对我师姐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是多多猎杀食人恶妖,要不怎地对得起你割袍断义也要守住的仙师之位。” 颜华年本就说不过于白鹭,又多了一个丁卫帮腔,他被噎得语塞,心绞痛得厉害。 仙龙庙外同于白鹭争吵分开之后,颜华年一直不在状态,外出执行猎妖任务时害得师妹唐小茶受伤。 不想再过魂不守舍的日子,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借助这个机会,同于白鹭把话讲清楚,否则他就得被活活憋死。 是以,他并未将于白鹭的提醒听进心里去,仍旧我行我素。 “小鹭,我” 猛地停住脚步的于白鹭目光一凛,将手放在唇边,极轻的“嘘”了一声,双眼眸光湛湛的凝视前方。 风吹叶片,沙沙作响。 树林深处,隐隐传来嘈杂之声。 “是打斗的声音。” 丁卫语未悬口,于白鹭已一个旋身挡在他面前,并挥出一鞭。 空中,一跃向丁卫的庞大黑影被灵蛇出洞的猎妖鞭抽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在树上。 哗哗作响的树冠抖掉无数落叶,树下摔在地上的黑影抽搐两下之后不再动弹。 脑门吓出冷汗的丁卫回过神来后对师姐道了一声谢,端着机关弩走上前查看。 刚刚黑影来袭时,颜华年下意识伸出手护于白鹭,但黑影扑向的人并非是于白鹭。 他悻悻然的收回手,对于白鹭第一时间去保护她师弟这件事儿心里有些泛酸。 不过经此一事儿,颜华年觉得于白鹭说的确实没错,出任务时需得将全部精神放在任务上,否则会发生无法挽回的意外。 上一次出任务,心不在焉的他已经害了师妹唐小茶。 这一次,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害于白鹭受伤。 树下,地上躺着的一头恶狼妖兽,身材较小,齿间也可见黑色魔气萦绕。 妖兽已经断气,身上有数道剑气伤痕,于白鹭抬头望向树林深处。 两道身影,像是鹰隼般从林中跃出,于白鹭猛地挥臂,猎妖鞭的鞭稍儿擦着唐小茶的鼻尖儿扫过。 “师兄。” 看到颜华年的唐小蓁立刻奔到他身侧,并恶狠狠的瞪着于白鹭,满脸的嫌恶。 颜华年看向本该在仙门养伤的唐小茶:“你怎地会在此处?” “姐姐自然是担心师兄,才会来寻你。不过,倒是师兄你怎地会和不入流的猎妖师一同组队出任务,也不怕被他们拖后腿,害了你的性命?” “小蓁,莫要无礼。” 唐小茶轻叱一声,朝于白鹭颔首,又朝丁卫微微一笑,丁卫也还了她一个微笑。 于白鹭没有理睬唐家姐妹二人,望向二人来的方向。 颜华年掰开唐小蓁挽着自己的手,向前一步,也顺着于白鹭的目光望去:“你们来的时候,可撞见黑狐妖踏雪寻梅?” “不曾。” 唐小茶言她爹不放心颜华年一人下山,她便主动请缨,前来接应。妹妹唐小蓁吵着要随行,她只好带上。 二人刚下山就遇到一头恶狼妖兽的伏击,双方交战,恶狼妖兽不敌,跑到此处,未想到会恰巧与颜华年等人相遇。 “踏雪寻梅,它在此处吗?” 唐小茶也久闻踏雪寻梅之名,未见其踪,好奇朝来路望去。 此处距离恶狼妖兽说的五里相差不远,于白鹭没有言语,朝前行去,颜华年立马跟上。 相互对视一眼的唐小茶与丁卫二人也忙跟上,唐小蓁则气得一跺脚。 于白鹭那个狐狸精又开始对她师兄勾勾搭搭,那个叫丁卫的傻小子也对她姐姐眉来眼去,这对儿师姐弟还真是不要脸。 “你们猎妖师是怕死吗?为和要跟着我们仙师,不会自己执行任务吗?” 唐小蓁似头蛮牛般撞开丁卫,又挤到师兄颜华年身侧,将其与于白鹭隔开。 这一回终于开窍了的颜华年,没再看着唐小蓁出言侮辱于白鹭,言是他拜托于白鹭来和他一起调查妖兽魔化之事儿,有意抬高于白鹭的身价儿。 看于白鹭哪哪儿都不顺眼的唐小蓁用鼻子哼了一声:“请她帮忙,不如找条猎犬。” 唐小蓁变相骂于白鹭不如狗,正洋洋得意时,就听“啪”的一声,面颊一痛。 很想揍唐小蓁的丁卫碍于唐小茶的颜面未能出手,于白鹭一向拿唐小蓁这种不痛不痒的谩骂当疯狗叫。 捂着脸的唐小蓁,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师兄,你打我?” “给白鹭姑娘道歉。” 颜华年黑沉着脸,声音冰冷,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冥府阎罗王。 从未见过颜华年这般模样的唐小蓁畏缩一下,但随即怒目圆睁,大喊大叫:“凭什么。她不要脸,勾引你,就该去浸猪笼,骂她都算轻的。” 她又扭头朝丁卫怒吼谩骂:“还有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肖想我姐姐,你也配。赶紧撒泡尿照照你是个什么德行,趁早死了你那条不思进取,攀龙附凤的心。” 丁卫与唐小茶互有好感,正在相互了解阶段,被唐小蓁这般一闹,二人面色皆十分难看。 要说面色最为难看的要数颜华年,他整张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他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打算等一会儿抽时间同于白鹭好好谈谈,结果突然冒出来的唐小蓁弄了这一出,搞得他骑虎难下,气愤不已,从牙缝内挤出一字一句。 “唐小蓁,最后再对你说一次,给白鹿姑娘道歉。” 像是一头暴怒狮子的颜华年气势惊人,站在他身边都感觉身体似要炸开般被压迫得厉害。 从未见过师兄发怒的唐小茶被震撼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同样吓坏了的唐小蓁直接哭了出来:“师兄,我讨厌你。” 捂着脸的唐小蓁掉头就跑,唐小茶忙伸手去拉。 “小心。” 惊呼一声的丁卫猛地扑向唐家姐妹二人。 与此同时,颜华年也将于白鹭扑倒在地。 一颗环抱粗的大树,呼啸着从众人头顶飞过。 ------题外话------ 求首订。 订阅的小伙伴儿注意领红包 第六十一章 妖魔化的金刚妖兽(1) 一颗环抱粗的大树,呼啸这从众人头顶飞过,砸倒几颗大树,然后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滚落下山坡。 于白鹭被扑倒时,怀中的迎阳花钗滑落出去,她急忙伸手去捡。 眼看着,指尖儿就要触碰到迎阳花钗,突然被颜华年一把从地上扯起,并将她扯到树后。 一个巨大的黑影,像是铁塔一般,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从密林深处行出。 “这是,金刚?” 灵长类似人,十分聪慧,曾经出过闻名遐迩的妖,石猴齐天大圣,还有六耳猕猴。 但甚少听闻大猩猩妖兽,于白鹭这也是头一次见。 身高一丈有余的金刚妖兽,同喜欢在松树上蹭身体的熊一样,黑亮的毛皮上粘着厚厚的松脂,坚硬如铁,刀枪不入。 像是这种身躯庞大的妖兽,通常都生活在人迹罕至,与世无争的深山老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又与踏雪寻梅有关? 身躯庞大的金刚妖兽手臂一挥,便有一颗大树拦腰而断,力量如此恐怖如斯,若是其也沾染了魔气,日后进阶为魔君或是魔王,恐怕会带来毁天灭地的灾难。 二话不说的于白鹭飞身而起,跃到大树之上,然后踩着树干再次跃起,挥鞭抽向金刚妖兽的脑袋。 发出一声咆哮的金刚妖兽直接挥拳,与裹着银白仙气的猎妖鞭对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 金刚妖兽顿住了脚步,手臂发麻的于白鹭落回树上。 垂下头的金刚妖兽,瞪着一双滴流圆的黑色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站立于树干之上的人类女子,狐疑她怎会有如此力量? 于白鹭双眼明亮如灯盏,面对力量惊人,身躯大她数倍的金刚妖兽丝毫没有畏惧退缩。 称霸密林,甚少被挑衅的金刚妖兽,咆哮着奋力拍打自己的胸膛,发出“砰砰”声响,试图威震渺小的人类女子。 然而,它仍旧未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中,看到任何的畏惧之色。 倏然间,金刚妖兽的心脏猛地一跳,似被什么击中,面颊泛起两朵红云,眼中桃心泛滥。 它声如洪钟,表情羞赧的朝于白鹭伸出手:“跟我走吧!” 能人言的妖兽马上就可以化形成人,于白鹭看到它獠牙上缠绕着的丝丝缕缕黑色魔气,与前两头恶狼妖兽一般,只是还未出现妖魔化的症状。 当这么久的猎妖师,竟然被只大猩猩给调戏了,于白鹭灿然一笑。 “你埋在这里吧!” 金蛇狂舞,猎妖鞭化作无数道残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啪啪啪”抽打在金刚妖兽的身上,发出一阵金属撞击之声。 身前庞大的金刚妖兽被抽得踉跄后退,撞倒数颗大树,方止住了脚步。 “我要撕了你。” 曾经手撕老虎的金刚妖兽,被个人类小小女子给抽打了一顿,受了莫大的羞辱,发出阵阵咆哮,双手握拳何在一处,举过头顶,对准立于树上的于白鹭,兜头盖脑的砸去。 “咔嚓”声接连不断,环抱粗的大树在砂锅大的双拳下,一节节寸断。 漫天木屑四处飞溅,鼓荡起的疾风裹着树叶轰炸向八方。 “师姐。” “小鹭。” 丁卫与颜华年同时发出惊呼冲向前,却在漫天落叶中迷茫四望,并未看到于白鹭的身影。 空中,漫天尘烟中,于白鹭猛地冲出,踏空而行,仿若一只鹰隼,挥鞭抽向金刚妖兽。 小小人类竟似苍蝇般烦人,没完没了,愤怒暴躁的金刚妖兽双眼,瞬间染上血色,变得赤红,身上魔气磅礴冲天而起,像是烟筒喷出的黑烟,直冲云霄。 金刚妖兽被彻底激怒妖魔化,磅礴魔气击得前冲的于白鹭向后飞去,砸在一颗树冠之上。 “小鹭。” 颜华年高高跃起,扑向于白鹭落下的树冠,与此同时,陷入癫狂的金刚妖兽从地上拔起一棵大树,横扫向于白鹭落下的树冠。 “师姐。” 惊呼出声的丁卫抬手对准金刚妖兽,射出成片的箭雨。 数十只弩箭射在萦绕黑色魔气的金刚妖兽身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渐起数点血花儿。 唐小茶也挥剑劈出一道剑气,试图阻止金刚妖兽,但未想到她妹妹唐小蓁突然脚下绊了一下,撞在她的身上,劈出剑气顿时改变了方向,击在于白鹭先前摔落的大树。 如盖的树冠,被剑气斩断了一半儿,坠落向地面。 “啊!” 事发突然,唐小茶惊叫一声,心凉了半截。 恨得咬牙切齿的丁卫,恨不能一箭射穿唐小蓁这个猪队友的脑袋,但根本没有时间发火,暴躁的金刚妖兽,已经抡圆了手中大树,朝他们横扫过来。 “散开。” 丁卫一把推开唐小茶,朝旁飞扑出去,眼尖的唐小蓁早已溜之大吉。 成片的树木,在金刚妖兽不停的挥臂间,一片接着一片倒下。 从地上爬起的丁卫,不停闪避倒下的树木,根本无法再靠近金刚妖兽半步,只能在漫天断枝落叶中,努力分辩周围人的情况。 他没有看到师姐,只看到了一个模糊身影,在奋力朝他靠近,看上去,很像是唐小茶。 这个傻姑娘,怎地不往外围跑? “不要过来,跑。” 丁卫一边朝唐小茶挥手,一边朝其奔去。 “小心。” 惊恐瞪大双眼的唐小茶,眼睁睁看着半颗大树飞向丁卫。 突然原地弹起的丁卫,一把将唐小茶捞在怀中,跃起一丈多高,躲过横飞的大树,落在一颗大石之上。 惊诧不已的唐小茶,看向丁卫的双脚,就见他的靴子正有什么机关退去。 她莞尔一笑,抬眼看他,竖起了大拇指。 丁卫会了一个微笑,揽着唐小茶的手臂紧了紧,朝双手各抡一颗大树的金刚妖兽看去。 浑身萦绕浓郁黑色魔气的金刚妖兽似乎彻底失去了理智,变得异常嗜血暴虐,不受控制,以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制服。 丁卫的目光,围绕金刚妖兽旋转一圈儿,并未看到师姐于白鹭的身影,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六十二章 妖魔化的金刚妖兽(2) “姐姐。” 从一颗大石后奔出的唐小蓁,扑进唐小茶的怀中。 一脸担忧的唐小茶,立刻检查其身上是否有受伤。 受到惊吓的唐小蓁“哇”的一声就哭了,哭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人又没死,给谁嚎丧?” 丁卫没好气儿的嘟囔了一句,被耳尖的唐小蓁听见了。 双眼通红的唐小蓁立刻朝其吼道:“你给你师姐于白鹭嚎……” 一个“丧”字儿,被唐小茶的手硬生生捂在唐小蓁的嘴里。 唐小茶觉得,唐小蓁要敢吐出那个字儿,丁卫就敢把她钉在金刚妖兽的身上。 “金刚妖兽非吾等之力可收服,暂且先离开此处。” 冷静的唐小茶分析眼下利弊,劝丁卫不必担心他师姐,想来她师兄颜华年一定是与于白鹭在一起,两人会照顾好彼此。 刚刚金刚妖兽言语调戏于白鹭,颜华年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难,丁卫恼其怂包,言其与他师姐在一起又有啥用,只会拖后腿。 听到自己爱慕的师兄颜华年被丁卫骂是怂包,面上还挂着泪珠子的唐小蓁立刻竖起眼睛。但她还未开口,就被姐姐唐小茶拖着往外围走。 唐小茶说的没错,以他们的力量,凑近金刚妖兽只会被拍成肉饼。 师姐福大命大,且修为本事比他强太多,他都能安然逃离,师姐也一定不会有事儿。 只是希望颜华年那个怂货,千万别拖师姐的后腿。 空中,半截树桩子打着转儿,自由落体,砸在横躺于地的于白鹭身旁。 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黑的于白鹭忙朝旁边翻滚,一节树枝拍在她身侧,茂密枝叶盖在她的身上。 “小鹭,你还好吗?” 拨开枝叶的颜华年,将于白鹭从地上扯起。 二人还未站稳身形,暴虐的金刚妖兽就双手挥舞两颗大树,朝他们横扫过来。 “走。” 颜华年扯着于白鹭玩命狂奔,一口气儿,跑出去数十米远,将金刚妖兽甩在身后。 “我师弟……” 于白鹭的询问还未问出口,就被颜华年扑倒在地。 金刚妖兽的手上的两颗大树,打着旋儿从二人上方飞过,它又拔起一颗颗大树,抡圆了,朝于白鹭二人所在方向甩过来。 一颗颗大树像是流星般呼啸着飞过,压制得于白鹭二人根本无法起身。 “咱们,滚下去。” 二人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制服妖魔化的金刚妖兽,颜华年打起了退堂鼓。 于白鹭反倒觉得,不停消耗体力的金刚妖兽很快就会力不从心,到时正好将其一举拿下。 况且,还不知师弟丁卫情况如何,她怎能先行离去。 眼见于白鹭站起身,知她性子的颜华年二话不说,直接环抱住她,朝山坡下滑去。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于白鹭在刚刚站起身的一刹那,看到在金刚妖兽的后方大树上站着两个人,双眼登时瞪成了铜铃,一把推开颜华年的怀抱,但身体还是失去了平衡,朝山坡下滚去。 “轰隆隆”阵阵巨响响彻森林,成片的树木不停倒下,尘烟四起,惊鸟哀鸣。 浑身黑色魔气萦绕的金刚妖兽无人能敌,肆无忌惮,仿佛要摧毁这一整片天地。 可怖的咆哮声直穿云霄,震得天上的神仙都翻了一个身儿。 眼看着,树立天地间的整片绿林,即将在发疯的金刚妖兽手中毁于一旦,双眼赤红的金刚妖兽突然停住了动作,警觉的正欲转身,脑后蓦地一痛。 “噗”的一声,鲜血与脑浆从金刚妖兽破了一个大洞的后脑勺喷出。 闷哼一声的金刚妖兽,朝前扑倒,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面之上,震得大地一颤。 黑袍踏雪寻梅,轻飘飘落在金刚妖兽的身体之上,卷着他的旋风,化作一个细高瘦削男人,落在踏雪寻梅身侧。 风怪苦叶,嫌恶的抖了抖身上被溅到的脑浆,撇了撇嘴:“不愧是果山兽王,凶猛异常。若不偷袭,恐怕根本制不住这家伙儿。” 刚刚他化作旋风,裹着踏雪寻梅接近暴怒的金刚妖兽,未想到对方竟有所察。 还好,踏雪寻梅出手够狠够快,一招就击穿金刚妖兽的后脑。 低下头的踏雪寻梅没有言语,对准金刚妖兽破了一个大洞,还在汩汩往外冒脑浆的后脑勺伸出手,吸走精魄。 眼见踏雪寻梅吞下金刚妖兽精魄的风怪苦叶吞咽了一下口水:“少主。金刚妖兽如此强壮身体都无法控制魔神之力,请您三思,谨慎使用。” “嗯。我自有考量。” 踏雪寻梅说完,望向于白鹭滚落的山坡出神。 风怪苦叶不知踏雪寻梅与那个女猎妖师于白鹭之间有何纠葛,但知火狐夭夭十分不喜于白鹭,言其心眼又多又毒,是个十分不好惹的棘手角色。 “听闻她是猎妖师魁首,竟能与暴怒的魔化金刚妖兽对战也不落下风,如此厉害人物,需得尽早除之,免得妨碍少主大业。” “嗯。她我也自有考量。” 猎妖师与仙门公认踏雪寻梅是百年间最邪恶狡诈的妖,风怪苦叶对他十分信服。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便也不再多言,与其一同驻足在山坡之上,俯视满目疮痍。 山坡之下,向下滚落的于白鹭一把抓住斜坡上的枯草。 “咔嚓”一声,手臂脱臼,鲜血从划破的掌心顺着雪白的手腕流下。 被惊到的颜华年也急忙以剑插地,止住落势,一脸错愕的看着于白鹭站起身,将脱臼的胳膊接好,然后弓着腰,朝着山坡上方行去。 “小鹭,你要干什么去?” 颜华年想不通于白鹭的这份执着,难道就如此担心她那个师弟的安危吗? 刚刚,于白鹭在跌下山坡之时,看到金刚妖兽斜后方的树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身披黑色斗篷,平淡无奇的面容上一双狐狸眼邪魅又狡黠。 若她没有看错,那是踏雪寻梅无疑! 天剑山妖兽因魔气暴动这事儿,果然有其有关。 他一定是在利用妖兽,对魔气进行测试。 她要上去,阻止金刚妖兽彻底魔化,也要与踏雪寻梅做一个了断。 “小鹭,小心。” 惊呼着的颜华年将于白鹭扑倒在山坡上,一颗大树从他们身边呼啸坠落。 紧跟着,又有数颗大树从坡上滚落。 ------题外话------ 再次感谢投推荐票的大佬们 上吐下泻的胃肠感冒了,今日只有一章。 明日晚上8点第二更有红包,订阅章节的小伙伴们一定注意领红包,我爱你们~ 第六十三章 如此说来,反倒是我错了 数颗大树从斜坡上方滚落,吓出一身冷汗的颜华年抱着于白鹭就地翻滚,一路向下滚落而去。 天旋地转,不停翻滚的二人像是没有尽头,一路滚向斜阳。 绚烂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的投在于白鹭脸上。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如盖的树冠像是大伞般罩在头顶上,额头流血的颜华年安静的躺在身侧。 双眼紧闭的颜华年面容少了几分锐利,嘴角也变得柔和,像极了他去天剑山仙门后第一次下山来找她时的样子。 那时的少年,眼睛中没有他们在巷子中初见时的锋芒,圆润的面颊也少了当初的棱角锐利,有些羞赧的看着她。 当时失去父亲的她,哭着扑进他怀里,得到了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也成了她的精神寄托。 她渴望在颜华年身上得到失去的父爱,可内心脆弱又自卑的颜华年并不成熟,两人相伴成长的岁月中,忍让成了于白鹭的标配。 那个记忆中曾经无比美好的少年,如今已面目全非;从前那些快乐美好的时光,如今只余一地鸡毛;曾经亲密无间的二人,如今几近陌路。 颜华年那张她曾经百看不厌,怎么看都欢喜的脸,如今看上去,略显普通。 “如此看来,冷溶还真是妖孽般的好看。” 记得有句话叫做“吃惯了细粮,就咽不下粗糠”。 看惯了冷溶那张玉仙般的面容,再看谁都觉得样貌普通,无法轻易起色心。 坐起身的于白鹭,接好再次脱臼的胳膊,将手伸向颜华年的脸。 少年曾经锐利如刀锋的下颌线,似乎碰触一下就会被划伤手指,如今也被时光打磨光了锐利。 “喂,醒醒。” 扇向颜华年面颊的手,落在了他的肩头,于白鹭用力推了推。 仿佛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的颜华年没有一点儿反应,于白鹭只好更加用力的推了他两下。 “喂。醒醒,醒醒。你若不醒,我可就丢下你走了。” 于白鹭十分不讲道义的欲站起身,躺在地上的颜华年似有所感,“哼唧”一声,悠悠转醒。 刚一睁开眼睛的颜华年,立刻一脸紧张的双手抓住于白鹭肩膀。 “小鹭,你可还好?” 颜华年额头上的鲜血,流过眼睛,他却似全然无察。 轻叹一口气儿的于白鹭,从怀中摸出手帕,帮其擦拭额上的鲜血。 颜华年像是被主人摸头的小狗儿,乖乖的坐在地上微抬头,双眼含笑的盯着于白鹭。 于白鹭很想将帕子塞进颜华年手里让他自己擦,但一想到他刚刚奋不顾身的扑过来救自己,便轻轻的、缓缓的帮他将脸擦干净。 “你的额头,不要紧吧?会不会感到头晕恶心?” 于白鹭担心颜华年脑袋受到震荡,颜华年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然后询问于白鹭可有哪里受伤? 他询问间,刚好发现于白鹭的右掌心上染着草叶绿汁和鲜血的伤口,急忙取出帕子缠住。 刚刚滚下山坡时,他完全没有想到于白鹭会不顾手掌被割裂和胳膊脱臼的风险,突然扯住草,想要再攀爬上去。 知她性子倔强,但这是他头一回,看到于白鹭刚烈的一面,不禁轻叹一声。 这一声轻叹,飘飘悠悠,叹在了于白鹭的心坎儿上。 从前二人一同出猎妖任务,于白鹭更喜欢冲锋陷阵在前,因此没少受伤。 那时颜华年总会一边帮她处理伤口,一边埋怨她莽撞,还似老头子一般叹气不止,问她何时才能照顾好自己? 她笑着表示自己敢如此莽撞,是因为身后有颜华年这个令她安心的坚实后盾。 从前,她是那么的信任他。 可那个不止一次说会好好守在她身边,保护她的男孩子,把她留在失去师父的悲痛断崖前独自悲伤,残忍离去。 在那一天,她突然间,一下子长大了。 对上于白鹭眼中的淡漠生疏,颜华年心脏猛地一痛,一把抓起于白鹭的手,眼底满是后悔和自责。 “小鹭,对不起,我错了。我无法违背师父的命令,他对我有养育教导之恩。” 颜华年将当年他师父百舸真人与其师兄丁七三之间的恩怨,还有百舸真人以上辈恩怨逼迫他与于白鹭断交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从未听师父谈起过往这段儿经历的于白鹭默默抽回手,表情严肃。 “我师父,他不是那种人。” 师娘每年的忌日,师父丁七三都会哀伤好几日,整个人都似丢了魂一般。 师弟也常言,他父母从前非常恩爱,可惜他娘红颜薄命,早早过世。 他还记得,他娘离世那时,曾亲眼看到他爹吐血,吓坏了的他还以为他爹也会随着他娘一起走,直接哭晕了过去。 曾经有段儿时间,于白鹭的娘亲于母李氏,十分热衷帮独自带孩子的鳏夫丁七三寻个婆娘,皆遭到丁七三严词拒绝,并毫不避讳的言他心中只有亡妻一人,绝不会再续娶。 师父对待感情十分真挚,并非轻浮滥情之人。 且其心胸宽阔,柔骨侠情,乐于助人,绝不是百舸真人口中那个调戏师妹的龌龊小人。 颜华年对自己师父的话深信不疑,他言知人知面不知心。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里一直都只有于白鹭,不曾改变。 听不下去的于白鹭“蹭”的从地上站起身,火冒三丈,与颜华年怒目而视。 “你玷污我师父的名声,怎地不重要?还有,你师父不同意你与我来往,你便断绝交情。难道咱们之间的情义如此不值一提?” 眼见于白鹭伤心发火,颜华年连忙起身去牵于白鹭的手,却被她甩开。 他急得嘴上都快起泡了,忙不迭的解释,他只是暂时假装同她断交,待过些时候,师父不再介怀过往,他就同于白鹭重修旧好。 于白鹭被气笑了,首先,百舸真人指责她师父丁七三所言绝对是诬陷;其次,凭什么颜华年想要断交就断交,想要和好就和好,未曾考虑过她的感受? “对不起,当初未能同你商量。我以为,你会明白?” “明白什么?” 于白鹭挑眉,颜华年有些理所当然道:“我以为,你会明白咱们之间情深似海,坚若磐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有所改变。” “如此说来,反倒是我的错了?” ------题外话------ 哇哦~作者菌今天打开作家助手才看到有大佬也发了首订红包,也不知是哪位大佬,万分感谢你的慷慨破费,飞吻 还有,感谢每日投推荐票的大佬们,不管是一票、两票、三票还是十票、二十票,都是万分感谢。尤其是,投了二十票的大佬,“你是我的神”! 第六十四章 你真的,在乎过我吗 从前,于白鹭与颜华年发生争执,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那个人总是于白鹭。 如今,颜华年眼见于白鹭一点儿都没有服软退让的意思儿,不禁有些恼火。 “小鹭,你变了,你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是因为,那个冷溶吗?你为何,要将他带回家?” 于白鹭不明白,她与颜华年之间的问题,为何要扯到冷溶身上? “他又不曾参与你我的过去,为何牵扯上无辜之人?” “可他影响了咱们的将来。你现在不就是因为他,不肯与我重归于好吗?” 于白鹭被气笑了:“颜大仙师,为何你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定要怪罪别人?” 从前,谦让先低头哄颜华年的于白鹭,只是觉得谁先低头都无关紧要,大可不必因为争吵伤了感情。 后来,跳出感情那个怪圈儿,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不想因争吵伤了感情,而从不肯退让半分的颜华年,似乎并不在乎伤了感情。 每次争吵,大多是颜华年理亏,但他一定会倔到底,从不肯承认自己有问题。 “他未到你家之前,你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因为他,你变了,难道我有说错吗?” 颜华年的耳朵塞了鸡毛,完全听不到于白鹭让他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死揪着冷溶不放。 于白鹭十分悲哀的定定看着颜华年:“你真的,在乎过我吗?” 因为在乎,害怕失去,就会变得小心翼翼。 所以认输低头,所以委屈求全! 可颜华年,从未忍让过她分毫,总是颐指气使的质问她,且还轻易将绝交说出口。 成了旁观者回看曾经那段儿感情,于白鹭悲凉的发现了太多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颜华年可能从未真的在乎过她。 “我当然在乎你。所以才来同你把话讲清楚,希望与你重修旧好。” 颜华年再次握住于白鹭的手:“咱们的误会已经解开了,你也看到了我的真心。我希望,咱们以后可以好好的。我希望,那个冷溶可以离开你的家。” 于白鹭垂着头,沉默不语。 “怎么,你是舍不得他吗?” 颜华年语调儿上扬,带着明显火气儿。 于白鹭不明白,颜华年当初与她断交,现在又来要求她与冷溶断交,他是对割袍断义上瘾吗? 眼见于白鹭沉默不语,颜华年以为她是默认,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他一把扯过于白鹭,整张脸贴上去,霸道的鼻息打在于白鹭的脸上,强行吻上了她的唇。 于白鹭一把将颜华年推开,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流下血来。 吓了一跳的颜华年正欲开口道歉,却看到于白鹭双眼满是悲悯的望着他,身体一下子僵住。 “你为何,还不明白?” 于白鹭语气悲凉,满眼失望。 “我究竟,不明白什么?” 颜华年感觉自己快疯了,他不喜欢于白鹭用这种悲悯的眼神儿看着她,让他感觉自己好似一条窝在暗巷内的流浪狗,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流落街头的那段儿岁月。 他异常恼怒,用怒吼的方式质问于白鹭,他到底不明白什么? 于白鹭后退一步,嗟叹一声,语气平静。 “颜华年,我不喜欢咱们两个每次吵架之后都是我先认输示好;我不喜欢你因为我是猎妖师,而耻于向你的同门和师父介绍我;也不喜欢你因我弟的脾气不好就时常背后说他坏话,却从未想过该如何与他相处,与我的家人处理好关系。颜华年,你做什么事情都只先考虑你自己的感受和得失,所以轻易与我绝交,又自以为是的轻易来同我和好” 听到于白鹭的控诉,颜华年有些急了:“小鹭。” “听我把话说完,你先不要打断。” 于白鹭仰着头,凝视颜华年的双眸,仍旧情绪平稳的继续阐述。 “如果,你我真的重修旧好,而你师父又要你与我断交,你会如何选择?我猜,你会同意。” 如果再来一次,他不会选择和于白鹭断交。 这是颜华年深感后悔以来,一直便有的想法。 但当于白鹭质问他时,对上她那双蒙着一层沧桑,仿若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不会的”三个字儿他却怎样都说不出口。 他心虚沉默,不敢看她的眼睛。 半晌后,他低声喃喃:“我会说服师父。” 知道颜华年与自己断交,只是因为他师父阻拦这个荒谬理由后,于白鹭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气愤。 她让颜华年抬起头,与之对视,继续心平气和道:“你该明白,咱们两个之间的问题,无关他人。是你,令我产生了动摇,不再相信。” 信任,是一段感情的基础。 若失去了信任,还如何能够坚定不移的继续发展下去! 倒退两步的颜华年瞪大眼睛,他终于明白了。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 于白鹭说的没错,他从未设身处地的从她的角度考虑过问题。 童年的恐怖遭遇,令他总是下意识的先保护好自己,并不在意是否伤害到了身边亲近的人。 他因为被亲戚卖掉的恐惧,总想明确于白鹭在乎他,所以即使明知自己犯了错,也喜欢看着于白鹭服软,以此来确定于白鹭更在乎他,令自卑恐惧的心得到满足。 因为不喜欢嘴巴毒辣的于白晨,他便不去于白鹭的家,避免任何与之接触的机会。若是同于白晨闹了不快,他就会向于白鹭告状,指责于白晨缺少教养,却从未认真考虑过,该如何同于白晨相处,甚至是拉近关系,毕竟他是于白鹭的弟弟,若二人以后在一起,这就是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可他从未想过。 他似乎,从未认真的考虑过他们二人的感情,只是像个性子别扭,脾气不好的小孩子,以吵闹的方式,一味儿的在于白鹭身上予取予求。 且还理所当然的认为,于白鹭会一直对他宽容下去,会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明明,他内心极度的自卑,为何会产生这种狂妄的自信? 颜华年意识到他真的错了,且错得十分彻底离谱! 第六十五章 心境提升是要原地飞升了吗 丁卫曾经不止一次说过,颜华年配不上于白鹭。 颜华年一直以来皆不以为意,如今仔细想想,丁卫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于家生活窘迫,于白鹭为了赚钱四处忙碌奔波,却还是会抽时间陪他练剑;在他心情郁闷时,即使她满脸疲倦,仍旧会想法子逗他开心;细心的她,甚至还会帮粗心大意的他准备师父的生辰礼物,让他带上山讨好他师父。 他脚上的鞋子,有她亲手绣的祥云;他用来系住她掌心伤口的帕子,也是她绣给他的;他头上的青丝束发,是她做的,腰间的青丝绦亦是如此,还有宝剑上面的剑穗。 于白鹭从小便是这般,只要她在乎喜欢的人,就会毫无保留的付出,不求回报。 而他,从未为她做过什么,还在她师父去世的这一日,残忍的与她断交,将她一人丢进痛苦的万丈深渊。 就在今日,他从丁卫口中得知,于白鹭去榕树岭受了伤,是同样受了重伤的冷溶将她背下山。 当时听闻此事儿,颜华年只吃醋二人说要给冷溶炖鸡汤补身子这件事情,却未多关心一下于白鹭的伤势如何,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危险? 于白鹭没有变,只是她被他伤透了心,不再似从前那般把自己放到尘埃中爱着他。 而他,自从失去了父母,被亲戚卖进小官馆后,他就变了,变得自私又狭隘。 眼前的于白鹭,还是十五年前,那个梳着两个可爱小髻,笑得好似一朵桃花,冲进冰冷暗巷内,喊他“小哥哥吃饭”的善良可爱女孩。 而他,仍旧是那个衣衫褴褛,内心自卑,浑身是刺儿,没有一点儿长大的少年,可怜、可悲,又可恨。 她,曾经温暖了他的身和心;而他,却伤害了自己心中最纯净的美好。 差点一点儿,毁了她。 此时此刻,他怎么还有脸站在她的面前。 甚至,竟还敢指责她变了心。 颜华年满嘴皆是苦涩,一直苦到心底。 他可真是……一个混蛋! “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整个心脏都扭曲着疼痛,声音更咽得厉害,强烈控制自己不要流泪,因为没有资格。 他还想挽回,希望于白鹭再给他一次机会,可强烈的内疚令他不敢开口。 他不配,得到她的原谅! 也不配,得到她的爱! 已经,回不去了吧! 濛濛细雨,轻轻飘落,湿润了眼角。 感觉自己所有自卑、脆弱、无能全都在于白鹭面前展露无疑的颜华年似被拔光了衣服。 他不敢再对上于白鹭那双灿若星光的眼睛,狼狈不堪,落荒而逃。 就像当初蜷缩在暗巷的他,遇到百舸真人后,嫉妒和自卑让他不敢去同那个桃花般的女孩告别,只能落荒而逃,不告而别;也向五年前,他同于白鹭断交时一样,不敢对上她那双痛苦的双眸,卑鄙的丢下她一个人,当了一个懦弱的逃兵。 灰蒙蒙的雨幕中,于白鹭静静的看着颜华年逃也似的离去,表情异常平静。 困扰在她心头五年的那一根儿刺儿,今日,终于拔除了。 没有想象中的痛不欲生,倒比想象中轻松了很多。 五年前,在颜华年与她断交的那一日,她就看明白了颜华年的为人,看清楚了二人之间的感情。 十数年的付出她并不后悔,因为她曾对自己的感情全力以赴,毫不保留,即使付之东流,但那些悸动、悲伤、憧憬、爱恋都是属于她自己的宝贵财富,令她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只是这五年来,心头一直窝着一口气儿,不吐不快。 如今吐出来,一身轻松,两袖清风,她简直可以扶摇直上九天。 等等,她的心境,竟然突破了。 之前,为了突破心境,她信了秘籍上“寒冰打坐”的邪说,寒冬腊月在结冰的江面上卧冰求鲤,结果冻成了冰雕;后来又看到密集上记录,有人在练铁砂掌的痛苦过程中突破极限,领悟非凡,提高了心境,结果她双手肿了两个月,心境不进反退。 那本据师弟丁卫说是他家祖传的秘籍《神仙人鬼杂论》,被于白鹭丢进了灶坑,烧了个灰飞烟灭。 于白鹭现在修为已经到了顶峰,因为心境无法突破,一直停滞不前。 未想到,就这般毫无征兆,莫名其妙的突破了。 等等,她是不是要飞升天界了? 可她还没做好心里准备,飞升后,她该如何与那些天界大佬打招呼? 她是不是,还得给自己给个仙号。根据生平,难道她要叫“好色贪财大仙”? 对了,还有上去之后,她又会到几重天? 她记得,那本《神仙人鬼杂论》里面好像有记载。 她是不是太早把那本书毁尸灭迹了? 渐急的淅沥雨水,将自作多情的于白鹭拉回现实。 浑身湿淋淋的她打了一个冷战,升仙遥不可及,但若是一直让冷雨浇下去,她可能快升天了。 伸展手臂,活动腿脚,按响指关节。 于白鹭抬头,望向一眼看不到顶的斜坡,深深叹了一口气儿。 原地飞升就算了,还是实惠点儿,请老天爷赐给她一双翅膀吧! 吝啬小气儿的老天爷,不会赏赐给你一双翅膀,还会在你爬坡时,将雨越下越大。 扯着枯草藤蔓,迎着雨水,爬一步退三步的于白鹭双眼朦胧,模糊视线,咬着牙坚持不懈的向上攀爬。 只是一个斜坡,硬生生被她爬出攀登珠穆朗玛峰的气势来。 月上柳梢头,头露山坡上。 脑袋顶着一轮明月的于白鹭跳上山坡,白色的水汽从她身上蒸腾而起,远远看上去好似有人掀开了蒸笼,馒头出锅。 于白鹭的脸雪白如纸,汗水不断从面上滑落,被划烂的两手掌心,鲜血不断滴落。 雨霁,月明,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不远处,一颗颗伫立在黑暗中的大树,像是墓葬内的陪葬人俑,鬼气森森。 心境提升的于白鹭铺展开神识,暗夜中,弱小的食草动物在洞穴中探头探脑,树上的夜莺彼此依靠,蹭着取暖。 没有发现魔气,也没有感受到金刚妖兽的磅礴气息,只有诡谲阴森的气氛。 ------题外话------ 感谢大佬们投的推荐票,继续求推荐票。 今晚八点还有红包,记得在最新订阅的章节里面领取,感谢订阅的小伙伴们。 第六十六章 现在学神打还来不来得及 “丁卫。” 收回神识,于白鹭呼唤师弟的名字。 没听到任何回应,她绕过横七竖八的断树,一边四处查看,一边继续呼唤师弟丁卫。 很快,她的嗓子喊哑了,林中的鸟也懒得再回应,寂静无声的树林内,只余她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几只乌鸦从她的头顶飞过,几根黑色羽毛擦着鼻尖儿飘落。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击退于白鹭鼻腔内的雨后土腥气,攻城略地,抢占高处。 猛地停住脚步,眉头紧锁的于白鹭望向前方地面。 面朝下趴在地上的金刚妖兽,后脑破了一个大洞,脑浆已经被乌鸦啄食干净。 一只乌鸦落在于白鹭的肩头上,她没有动弹,静立如松,低头俯视金刚妖兽后脑的创伤。 弩箭不会造成这般大的创口儿,也非剑气所伤。 如此,金刚妖兽就并非是丁卫和唐小茶联手击杀。 况且,以丁卫那三人的身手,恐也难以击杀金刚妖兽,能够安全无虞的逃脱,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于白鹭在摔下山坡之前,曾看到树上站着二人,其中之一人看上去极像是踏雪寻梅。 以踏雪寻梅的身手,在背后偷袭击杀金刚妖兽应该不难。 但他,为何要杀金刚妖兽? 踏雪寻梅在收集魔器葫芦碎片,提取上面的魔气,然后利用妖兽测试魔气力量,这是于白鹭的推测。 按理来说,踏雪寻梅根本不会在乎人类的死活,他用妖兽测试完魔气力量之后,完全可以对妖魔化的金刚妖兽置之不理,为何却要杀掉它? 是担心彻底魔化的金刚妖兽成为魔君或是魔王之后,会妨碍到他吗? 还是想要与其战斗一回,提升自己的战斗能力? 狡诈的踏雪寻梅,总是令人猜不到他的想法。 于白鹭沉思之时,一只乌鸦啄起了金刚妖兽的一粒眼球,灰白一片,像是得了白内障一般。 于白鹭知道了,为何踏雪寻梅一定要杀金刚妖兽。 他,吸取了金刚妖兽的精魄,极大的提升了自己的力量。 盯着趴在地上,庞大身躯任由小小鸟类肆意啄食的金刚妖兽,她猜想,兴许一开始,踏雪寻梅就盯上了这头极为罕见,并拥有强悍力量的金刚妖兽。 踏雪寻梅做的任何一件儿事情都有目的,皆是为了利己。 那么,他先前为何会出现在榕树岭? 火狐夭夭听从他的吩咐,在四处寻找魔器葫芦碎片,她出现在榕树岭,并不为奇。 而以神秘著称,不轻易出现在人前的踏雪寻梅,那一日却随同火狐夭夭一同出现在了榕树岭,而之前的三仙洞、仙龙庙,他却并未现身,是因为,榕树岭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魔器葫芦碎片是狐火夭夭拾起收着,踏雪寻梅当时只是看了一眼,并没表现出特别在意的样子。至于榕树妖与鸡血藤妖,他更是完全没看在眼中。反倒是对她的态度,有些古怪。 黄城主曾言,他是听从踏雪寻梅的指令,诓骗于白鹭到榕树岭。显然踏雪寻梅知道她这个一心想要猎杀他的猎妖师在榕树岭,却还自投罗网,是觉得她根本抓不住他,不足为惧吗? 所以,他是故意跑去嘲弄她,让这个十年间一直追寻他下落的猎妖师好好看看,自己是有多无能? 呵呵,原来是她被小瞧了。 原来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给她来个下马威! 好哇,尽管放马过来,还正愁找不到踏雪寻梅的行踪,希望他可以多跑来给她下马威。 “呀!” 立在于白鹭肩头的乌鸦,突然扭过头,瞪着一双猩红的双眼,朝她怪叫了一声。 立在金刚妖兽尸体上的乌鸦,也都诡异的扭过头,瞪着血红的眼睛,齐齐朝于白鹭发出“呀、呀”怪叫。 “砰。” 于白鹭指尖飞出的一缕雪白仙气,似利箭般射穿肩头乌鸦的脑袋,一缕黑色魔气从鸟喙中吐出。 脑袋洞穿的乌鸦摔落到地面之上,立于金刚妖兽身体上的所有红眼乌鸦,全都“呀呀”怪叫着振翅飞起,似过境蝗虫般扑向于白鹭。 于白鹭展臂,一招横扫千军,数十只乌鸦在空中成片爆开,化作一片血雾。 黑色魔气果然厉害,乌鸦只是食了金刚妖兽的腐肉,就一只只全都妖魔化,变得暴躁好斗。 若是魔气葫芦碎片上的所有魔气被踏雪寻梅吸收,那他可能不止会成为一代魔君或魔王,极有可能还会成为魔神。 做了恶妖还想成神,生在地上还想上天! 于白鹭垂头,看向萦绕在指尖的一缕雪白仙气。 之前在三仙洞,用以封印魔气葫芦碎片上的仙气附着到她身上;之后在仙龙庙她追击火狐妖时,狐火妖将葫芦碎片当成暗器击打她,其上封印的仙气又到了她手上;在榕树岭时,她未注意到榕树妖本体下方坑内的葫芦碎片,但封印葫芦碎片的仙气似乎又跑到了她身上。 不是是她运气好,好似仙气喜欢善良漂亮的人儿,反正她修为虽然没有提升,但法力得到了仙气的加持。 刚刚在与金刚妖兽对战时,她动用了仙气的力量,才未落下风。 但用来封印葫芦碎片魔气的仙气,与葫芦碎片上面附着的磅礴魔气相较,着实少得可怜。 要想用仅存的这点儿仙气对付踏雪寻梅,还能有一半儿的胜算,但若是对付妖魔化的踏雪寻梅,甚至是魔神,就有点儿异想天开了。 除魔卫道大业任重道远,她现在感觉两眼一抹黑,胜利遥遥无期。 怎么办? 虽然,她心境有所突破,修为已到真人级别,但对付妖魔化的踏雪寻梅,最起码得是地仙的修为。 以她现在能力,要在十年内修成地仙,估计得靠撞大运,被路过的好心神仙点拨一二,或是去天庭偷吃太上老君的金丹。 如此的不靠谱,还不如临时抱佛脚的去学“神打”。但就是不知请神上身容不容易学? 好像塞北那边的“出马仙”也挺厉害灵验的,要不要也试试? 再不然,她假意崇拜踏雪寻梅,去他身边卧薪尝胆、卧冰求鲤、卧床不起之后刺杀于他,他会不会一时脑残的相信? ------题外话------ 感谢投推荐票的大佬们,“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谢谢你,感谢有你,世界更美丽。” 咳这一段儿,请念着读完,不要唱起来呦~ 咳继续求推荐票,爱你们呦~啵 第六十七章 得与失之间是场魔法 依靠吞**魄快速化形成人的踏雪寻梅,如今又在打魔气的主意妄图成神。 不怪自己无能,是对手太狡猾! 踏雪寻梅不愧被所有猎妖师以及仙师公认为最诡诈多端,富有野心的妖。 绝对不能让其妖魔化,否则必将生灵涂炭。 天马行空思考解决对策的于白鹭,脑中突然出现一条青龙威风磅礴的身影。 对了,她怎么忘了“祖爷爷”! 虽然龙神失去了法力,沦为的凡人就连她都打不过。但好歹人家活了几千年,说不定知道什么快速提高修为的妙法。 向其请教一二,说不定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对了,她的迎阳花 不知人间疾苦的豆大雨珠儿,欢快的、无忧的敲断嫩绿的枝丫;砸穿新结的蛛网;冲走地面的血迹。 弯着腰的于白鹭,像是开春锄地的农民,挥动手中的树枝,戳起地面上每一寸泥土。 茂密森林中,不知名的女探宝者,探寻着不知名的宝藏。 她踩到了不明动物的粪便、挖到了圆滚滚的人类头骨、发现了爬满蚂蚁的鸟类尸体。 汗水混着雨水,像是跃进池塘的青蛙,大滴大滴的从下巴上跳下。 黄、青、绿色的污迹,成片、成条、成块儿的为雪白光滑面颊增添颜色。 一根又一根的粗细不一的木棍,在她手中发出“咔嚓”折断之声,前仆后继的光荣就义。 时间在此起彼伏的“炸胡惊呼”、“失望咒骂”,以及“一嗟三叹”中一惊一乍的走走停停,颤颤巍巍的离去。 一场寻宝,于白鹭的腰直接从二十妙龄,弯成了八十岁的垂垂老矣。 双腿在一阵挣扎摇晃间,双双下岗,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明明记得,之前颜华年就是在这里将她扑倒在地,无辜的迎阳花钗从怀中滑落出去。怎地就消失不见,死活找不到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老天爷,你这是叫我一切看开随风去吗? “轰隆”一声雷响,像是老天爷的回复。 “好,我输了,在下告辞。” 有舍有得,能屈能伸。 再见了迎阳花钗,你去远航吧! 于白鹭干净利索站起身,准备鸣精收兵,打道回府。 结果刚迈出一步,脚下一软,摔了一个狗啃屎。 虽然未真的啃到屎,但把嘴角磕破了。 为何你眼里含着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呸。” 吐掉嘴里的泥土和草叶,于白鹭坐起身,突然间就发现,手中抓着一物,金光灿灿。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于白鹭已经放弃之时,迎阳花钗就那样披着雨后的七彩霓虹,出现在了她的手心上。 这是,魔法吧! 两朵笑得甚为可爱的小黄花,一下子盛开在于白鹭的心头。 老天爷,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这句话不是骂人,是最诚挚的祝福! “小可爱,姐姐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 于白鹭将失而复得,粘着泥土和鸟屎的迎阳花钗在水坑里面涮了涮,然后插在头上,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下山。 成年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简单单! 清早的第一缕阳光,温柔的抚过大地。 像是在泥沟里面与十头猪打过滚儿的于白鹭,站在自家院中,看着从鸡窝中摸出两个鸡蛋的师弟丁卫,感慨万千。 有些人他活着,但离死不远了! 于白鹭淌着泥汤的手,抄起大门旁的扫把。 “小兔崽子,我先前不让你跟着,你偏要一同去。结果你先跑回家,害我一个人在山上寻了大半夜。” 将扫把挥舞出青龙偃月刀气势的于白鹭,撵得手握两个鸡蛋的丁卫满院儿跑。 石磨上正准备打鸣报早的大公鸡,屡屡被于白鹭的叫骂声打断,干脆也不叫了,与大鹅、黄狗追在于白鹭的身后,开始每日一早的村头三霸争霸赛。 只是今日,多了两名选手。 于家院内,早上两人一前一后,身后跟着一串儿狗、鹅、鸡的精致画面,引得街坊邻里频频驻足围观。 这又是什么老鹰抓小鸡的新玩法儿? 怎么有种雀雀欲试,想要参与其中的冲动? 若是参与进去,会不会也被别人当成傻子? 尘土飞扬的于家小院内,在山上刨坑一晚上的于白鹭,体力自然不能和美美睡了一觉的丁卫相比。 村头五傻争霸赛,于白鹭第一个体力不支,落败淘汰出局。跌坐在长条板凳上,喘息不已。 不过大公鸡帮她报了仇,啄了丁卫的屁股,黄狗还叼走了丁卫的鞋。 为了保全手中的两个鸡蛋,丁卫拖着咬着他衣袖不肯松口的大鹅,贴着墙壁,逃往后院。 大仇得报,于白鹭丢掉手中的扫把,行到一直站在门口儿,笑看屋内的母亲近前,揽住她的腰。 “娘,你在看什么?” 于母李氏朝前努嘴:“看他们两个。” 自己衣服都还未系好的冷溶,正推着于白晨的轮椅,对其言晒太阳有利于骨骼,规劝于白晨不要总是窝在屋子里面,要多到外面晒晒太阳。 “我骨骼哪里不好了?你是不是在暗讽我是个瘸子。你好歹毒的心。” “你这个年龄的智商,应该分得清楚事实和讽刺。” 于白鹭险些笑出声,冷溶说话这调调儿,真是没谁了。 她真担心,于白晨会被气出内伤。 “我也觉得你骨骼没有问题。不如,你站起来走两步。” 冷溶说话,一向让人听不出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 但他让下肢瘫痪的于白晨站起来走两步,这话不管是不是玩笑,都有些过分了。 蹙起眉头的于白鹭正欲上前,却被母亲伸手拦住。 轮椅上,差点儿气炸了于白晨,问冷溶是不是耍他? 冷溶一本正经的表示,他是真的觉得,于白晨可以站起来走两步。 “走就走,谁怕谁?” 于白晨双臂用力,真的一下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站在门外的于母和于白鹭同时瞪大了眼睛。 只是身体抖得像是风中落叶的于白晨,很快又跌坐回轮椅内,但于母已经激动的捂住了嘴巴。 这是幻觉? 还是妖术魔法? 第六十八章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于白鹭五岁那一年,跟着她一同爬树的弟弟于白晨摔断了腿。 之后的十五年间,于白晨从未站起来过。 在于白晨进入青春期之时,他曾生出了一股傲劲儿,不断努力尝试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但为了不被人看到,他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偷偷练习。 有一次,他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上,手脚全都磕破流血了,直到后半夜,才被起夜的丁卫发现,将他抱回床上。 因此,于母李氏偷偷哭了很久,于白鹭也是食不下咽了好几日。 后来,从未成功站起来的于白晨放弃了尝试。 大家也都觉得,他的尝试,只会让他遍体鳞伤,让他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到失望中,逐渐走向绝望。 所以,不忍心让于白晨身心受伤的于家人,从未鼓励或是劝导过于白晨站起来。包括一心努力赚钱,想要寻良医帮弟弟医治好腿的于白鹭,也因为担心弟弟的身体和心灵受伤,亦是如此。 未曾想,在冷溶三言两语的激将下,于白晨竟然就奇迹般的站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怎么就能站起来了?” 这不是奇迹,而是魔法! 于白鹭激动得语无伦次,十分惊讶,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是冷公子的功劳。” 于母李氏言,当初冷溶入住于家后,曾交给她一片巴掌大,坚硬透明,很像是贝壳的东西,说是药材,将其磨成粉,与通经壮骨的药材一起熬成汤药,对于白晨的腿会有帮助。 对于儿子于白晨的腿,于母一向是宁信错,勿放过。 是以,她按照冷溶的吩咐,定时定量将熬给的汤药端给于白晨喝。 于白晨打小儿就是个药罐子,对于汤药一向来者不拒,也不多问。 只是喝了一段儿时间后,似乎并未有什么成效,于母难免有些失望。 未曾想,只是药效还未到! “为何没有告诉我?” 于白鹭不解,这种好消息,为何要瞒着她? “冷公子不敢保证药材的效用,不想你和小晨抱有希望后又失望,这事儿只有我知道。” 于母言,若不是刚才冷溶用激将法,她也不知道原来那药材真的有神效。 同样惊讶的还有于白晨自己,他激动得面红耳赤,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站起来了。 “我就说,晒太阳有用。” 只晒了两秒的太阳哪可能有用,于白晨让冷溶不要冒领功劳,明明就是他自己身体争气。 “若是你身体争气,那就站起来走两步。” “走就走,谁怕谁?” 于白晨双臂用力,又再次站了起来,但立马又跌进轮椅内。 “两步就算了,你可以走半步试试。” 冷溶口中的半步又刺痛了于白晨,不服输的与冷溶争吵起来。 二人就走几步这个问题,争论个天昏地暗,互喷口水。 期间,被刺激的于白晨不断拍打轮椅扶手,气愤的站起身,都快忘记自己下肢瘫痪这件事情了。 眼眶湿润的于白鹭,想起指责颜华年,从未想过与她弟弟于白晨相处。 而眼前的冷溶,却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原以为,生活不能自理,借住在她家的冷溶,只是她用来避开相亲的盾牌。 可这块儿盾牌,不仅种了半园子的迎阳花田送给她,还忍着脏臭掏粪赚钱给她买花钗。 他以自己的方式与于白晨相处亲近,悄无声息的医治于白晨的腿,默默无闻的把受伤的她背下榕树岭。 “冷溶那张脸,很妖孽吧!谁看谁着迷。” 不知何时趴在门框上的北玄,松开四爪,“啪嗒”落在于白鹭肩头。 于白鹭慧心一笑:“他确实好看,心更美。” “额” 北玄差点儿吐了。 “现在都夏末了,你这颗春心怎么才开始蹦跶。” 于白鹭面颊微微泛红,莫名心虚,下意识矢口否认。 “你别乱说,他可比我大了好几千岁。” “真爱无敌,可跨越年龄和种族。小丫头,要不要来一次跨越年龄和种族的旷世爱恋?” 种族? 哦对了,她怎么忘记了,冷溶是条龙! 她若是与冷溶盖一条棉被,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之后,会不会生一颗龙蛋? 等等,怎么想想还有点儿刺激! 于白鹭耳朵红得好似切成四瓣的西红柿,暗骂自己色鬼附身,青天白日,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是要不得。 “你是真的动心了!” 盯着于白鹭侧脸的北玄,语气复杂的悠悠道了一句。 正看着冷溶傻笑的于白鹭没有听清,问北玄说了什么? “我说,你惨了。” 一整天,不是打妖兽,就是滚山坡,雨中寻失物的于白鹭,就像是泔水桶里面泡了三天的馒头,都馊了,岂止一个“惨”字了得! 水汽氤氲,趴在热水桶中的于白鹭,抓了一把花瓣拍在身上,然后闻了闻自己的手臂。 似乎,还有味道儿! 她又忙抓了一把花瓣儿拍在身上,然后戳了戳趴在木桶边上装死的小乌龟北玄:“要不要同姐姐泡了鸳鸯浴?” 晕晕乎乎的北玄被放在花瓣上,立刻嗷呜怪叫一声,似长了翅膀般飞出桶外。 “怎么你?” 吓了一跳的于白鹭问北玄是不是水太烫了,北玄没好气儿回道:“不是太烫了,是本君都快熟了。你想喝神龟汤你直接说,别跟本君玩阴的。” 拍起一片水花的于白鹭哈哈大笑出声,烫得满地乱爬的北玄大骂于白鹭是魔鬼。 “你不是神兽玄龟吗,才这点儿水温就受不了了?”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本君是玄龟,又不是铁龟。” 北玄再次把于白鹭逗得哈哈大笑出声,流着眼泪向它道歉:“抱歉。下一次去河里游泳再带你一起。” “谢谢您的邀请,但大可不必。本君不喜欢游泳,你可以找冷溶,他喜欢。” “那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 “但说无妨。” 答得十分痛快的北玄随即就反悔了,一脸提防:“本君怎么觉得,你要坑我?” “不会,很简单的问题,你可以选择答或不答。” “本君可以选择不听吗?” “你猜!” ------题外话------ 感谢大佬们投的推荐票,继续求推荐票,比心 第六十九章 浪到起飞的小浪花儿 炎夏永昼,冷溶伏案几小憩,桌上书页被微风轻轻吹动,发出簌簌声响。 于白鹭行到桌边坐下,指尖按住躁动的书页,一室静寂。 安静熟睡的冷溶像是昆仑玉石打磨而成,自带一股仙气儿。又黑又长还翘起的睫毛像是两只蝴蝶煽动的翅膀,薄薄的嘴唇抿起的弧度十分好看。 看上去,就很好亲的样子。 去渝州城的那一天,于白鹭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竟然意气用事的亲了冷溶。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但那也是她的初吻。 她与颜华年相识十数年,从未做出僭越之事儿。 似乎,自从与颜华年断交之后,她就有点儿放飞自我了! 不过老天爷你来评评理,无论是谁面对冷溶这张脸,都会色迷心窍儿。 更何况,还是她这样的大色迷! 色虫上脑,于白鹭的手似不受控制般伸向冷溶,眼看着,指尖儿马上就要触碰到冷溶的鼻尖儿,她突然回过神来,手指头停在鼻子前。 于白鹭,拜托你清醒一点儿,他比你大了好几千岁,还是条龙,你想生颗蛋吗? 于白鹭的理智,扒开被“色”字儿糊住的心窍钻了出来,正欲收回手,却被人一把抓住。 趴在桌上的冷溶缓缓睁开眼,眉头紧锁,皱着鼻子,有些嫌弃的看着于白鹭。 “怎么,我身上还有味道吗?” 今日,在雨后树林中不知打了多少滚儿的于白鹭身上都馊了,回家泡了两桶热水澡,身上都要搓破皮了,堆起的花瓣儿有山高,应该不可能还有味道了。 眨了眨眼睛的冷溶似乎还未睡醒,眼神有些迷离,轻轻“嗯”了一声:“很香。” 听到冷溶说自己很香,再对上他那双泛着水光,有些朦胧迷离的眼睛,不知为何,于白鹭面颊有些微烫。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冷溶却猛地用力,将她扯到自己近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吗?” 冷溶说的只是普通关心言语,并没有特殊含义,但他声音有着睡醒时独有的黏糊感,像是在撒娇,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撩拨。 于白鹭的脸更烫了,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开始加快,身体不自在的扭动几下,试图抽回自己的手,结果冷溶竟然直接将头枕在了她的手上。 身体一下子僵住的于白鹭像是被定了身,一动不敢动,呼吸也乱了。 不经意的撩拨总是最动人心! 平时将耍流氓当成家常便饭的于白鹭,此时的胆子大概被夜枭给叼走了,被冷溶枕着的手掌溢出一股奇特酥麻感,向上蔓延。 口干舌燥的于白鹭舔了一下嘴唇,四处乱瞟的眼睛最终落在不停抠膝盖的右手上。 “冷溶,那个你要是困了,就到床上去睡。” 冷溶没有起身到床上去睡,但他抬起了脑袋,将手支在桌子上,歪头看着于白鹭。 像是人质般被释放的于白鹭左手,手背上残留冷溶的余温,突然就似着火了般烧得不行。 于白鹭忙将手背贴在耳朵上,眼睛不经意的对上冷溶的双眸,逞强的没有避开。 “这么晚了,你来寻我,是不睡着,需要我哄你入睡吗?” 自从于白鹭在前方渝州城的路上亲了冷溶之后,冷溶就变成了海上一朵浪花,浪到起飞。 想要哄人睡觉,这是什么古怪爱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你哄睡觉。” “在我眼中,你就是小孩子。不过,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 冷溶说着,从窗边儿摸起一片树叶,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前些时候,火狐妖冒充于白鹭袭击天剑山仙门的仙师,颜华年带人上门质问。 自从五年前二人断交之后,这是第一次见面。 那一晚,于白鹭心绪翻涌,借酒消愁。 醉意朦胧间,她听到了清越的曲调儿,安抚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后来在榕树岭,鸡血藤妖毒令她在幻象中看到父亲,之后又与仇人踏雪寻梅失之交臂,未能杀其报仇,回家之后,一整晚都心绪难平。 当时,也是冷溶吹奏叶片的悠扬曲调儿,安抚了她恐惧又不安的心。 原来,他一直在以这种方式,哄难以入眠的她安心睡去。 于白鹭双手托腮,手肘支在桌上,闭上眼睛,随着曲调儿轻轻摇晃脑袋,两只脚打着节拍。 “冷溶,谢谢你。” 最初想要把冷溶诱拐回家时,一是见色起意。二是急需一个不再相亲的挡箭牌。 拐到家之后,为了物尽其用,谋取最大的利益,她甚至还利用冷溶“倚门卖笑”赚钱。 虽然冷溶没有“笑”,黑着脸就把钱给赚了。但如今想想,他当时没拿剑劈了她,还同她一起舞剑,真是心胸开阔的活菩萨。 在榕树岭,若不是冷溶变幻真身,她就的被数根和藤蔓永远的困死在暗黑大地之下。 后来听北玄言,冷溶变幻出真身,将好不容易恢复的法力全都耗尽不说,还消耗了自己的龙珠之力。 虽然北玄没有告诉她,消耗龙珠之力会给冷溶造成什么后果,但想也知道,必然会给其本体龙身造成很大的伤害。 是以,颜华年邀她一同调查黑色魔气时,她并未带上冷溶,而是留其在家好好修养。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冷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直在默默帮助于白晨从新站起来。 刚刚,于白鹭泡澡时,问了北玄两个问题,其中一个问题就是,冷溶交给于母用来入药治疗于白晨腿疾的可是龙鳞? 北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之前在榕树岭,于白鹭在推测冷溶是龙之后,曾经打过他龙鳞的主意。当时她问冷溶,他装傻充愣,打哈哈不承认自己是龙。 龙鳞世间少有,价值不菲,于白鹭觉得就算把她家祖坟都刨开,也寻不到相同价值的东西用来交换。是以,当下就死了心。 如今她才发现,冷溶是一个什么话都不说,喜欢默默付出的人。 不像有些人,山盟海誓发了一大堆,到头来,一个都未能兑现不说,甚至在想要离开时,一句话就把你给打发了。 她到底是何德何能,有生之年,会遇到这样好的一个人。 为曾经他的付出道谢,为曾经她犯的浑道歉。 “冷溶,对不起。” 第七十章 你上一次不正经是什么时候 曲声止,冷溶声音淡淡回道:“不必感谢,也不必感到歉意,你收留了我。” 说完,他又静静将叶子放在嘴边,轻轻吹奏起来。 悠扬的音调儿令人身心放松,昏昏欲睡。 脑子昏昏沉沉的于白鹭“嗯”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 “你尽管安心住下,住多久都没有关系。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再也不让你卖艺赚钱,还把所有的鸡腿都给你吃。你喜欢野猪肉吗,我明日就上山给你猎回来。” 于白鹭说到后面,声音好似黏在口中,含糊不清。 仿佛有几只瞌睡小精灵,兜着一网子瞌睡虫,全都撒在她头上。 她哈欠连天,眼皮似坠了两个秤砣一般重,已经完全睁不开。支在桌面上的双臂缓缓滑下,枕着手臂睡去。 进入梦乡的于白鹭好像做了一个美梦,勾起的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白皙光滑的面颊因为暑热染上薄薄的绯红。 停止吹奏的冷溶缓缓伸出手,轻轻拨动于白鹭额上的碎发,她没有半点儿反应。 于是他变得胆大起来,指尖儿顺着她的鼻梁划过鼻尖儿,越过唇瓣儿,溜下下巴,摸向锁骨,却被一把钳住。 没有睁开眼的于白鹭哼哼唧唧:“你刚刚枕我的手掌睡觉,现在我也要枕你的。” 嘴上如此说着的于白鹭,并没有枕冷溶的手,而是像小猫一样,用自己的脸磨蹭冷溶的手。 冷溶的手也似着了火般烧得厉害,但他并没有抽回手,任由于白鹭一直蹭,一直蹭,直到把自己再次蹭睡着了,这才将泛红的手,按在于白鹭的脸上,大拇指一下一下,轻轻的摩挲于白鹭的面颊。 睡着时安静的于白鹭,像是雨中的青瓷,给人一直宁静致远的朦胧好。 待她睁开眼时,就又似一团火,烧得你从里到外全都热乎乎,抓心又挠肝。 渝州城外那一吻,虽然只是蜻蜓点水,却似烙印在冷溶的唇瓣上,还有心头上。 她亲了他,若是他不亲回来,是不是亏大了? 是以,他俯下身,极轻的,在她鼻尖上落下一吻。 一股电流袭上冷溶轻薄的嘴唇,心跳的速度陌生得厉害。 上一次他是在未有准备的情况下被偷亲,并无现在这种紧张得忘了呼吸,好似做贼一般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人的血液都沸腾了。 “咱们,扯平了。” 他的声音微颤又沙哑,抿着嘴唇,意犹未尽,双眼盯着于白鹭微弯的嘴角。 “要不,我欠你一次。” 再次俯下身的冷溶,在于白鹭勾勒出好看弧度的嘴角又落下一吻。 这一次,他的呼吸更加急促,力道也略重。 做了坏事儿的人,都生怕被抓个正着,即使活了数千年的神龙也不例外。 他提心吊胆的抬起头,生怕对上于白鹭睁开的眼睛。 还好,趴在桌上的于白鹭仍旧安安静静的熟睡,像个可爱的小宝宝。 突然,有种想要将人揽入怀中的冲动是怎么回事儿? 这就是,凡人的情欲,如此的不受控制。 可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等你,亲回去。”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是这句话吧? 不对,应该是投之以李,报之以桃。好像也不对! 反正,他就是那种别人给了他福利好处,他就要还回去的“好人”! “刚刚,我不知道她是否在装睡占你便宜。但现在,显然你是在明晃晃的占她便宜。” 不知何时爬到桌子上的北玄,欲爬上于白鹭的手臂,被冷溶伸手按住。 “她还不是你的,碰一下就不行了吗?” 北玄愤愤然抗议冷溶的霸权,很想耀武扬威的表示,它刚刚还同于白鹭一起泡澡了。 虽然它只沾了一下洗澡水就被热得飞了出去,但哪怕只是一息的时间,也算是同于白鹭泡过鸳鸯浴了。 只是,它若把这事儿说给冷溶这腹黑的家伙听,它可能不只被炖汤这一种死法。 “别吵醒她。” 冷溶示意北玄安静,伸手扯下衣架上的长衫披在于白鹭的身上,然后抓起小乌龟北玄往外走。 行出门口时,他回头看向于白鹭,见她睡相甜美,这才跨出门去。 “她刚刚,找你聊了什么?” “你学人偷听墙角儿?” 北玄刚刚同于白鹭说话时并未看到冷溶,严重怀疑这家伙蹲墙角偷听他们讲话。 不对,这家伙刚才该不会在偷看于白鹭洗澡吧? 冷溶没有偷窥的爱好,他闻到北玄身上有着和于白鹭身上一样的花香,以此推测。 “我有顺风耳。” “冷溶,你上一次这么不正经是什么时候?” “就是上一次。” “额我从前就言你面冷心黑,果不其然。” “你想到热水里面泡个澡吗?” 吓了一跳的北玄还以为冷溶发现了它的鸳鸯浴,但随即马上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红果果的威胁,立马不经过脑子的反唇相讥。 “你想喝我的洗澡水吗?大补。” 只是此言一出,不管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沉默了。 都有种,想吐的感觉!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北玄扯回正经话题。 “白鹭小姑娘问了我两个问题,你可是给了于母龙鳞……” 北玄的第二个问题还未说出口,就被冷溶打断:“你告诉了她?” “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她会感到负担。” “她不会感到负担,只会想着回报。” “我并不贪图她的回报。” “你是害怕她以另外一种方式回报你吗。比如,把感激转为感情?”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北玄坚信冷溶动了凡心,与于白鹭日久生情,奈何这条小青龙死鸭子嘴硬。 恶人自有恶人磨,它这一回就要充当恶人,看看这只嘴硬的死鸭子能坚持多久! “冷溶,你觉得,她心里彻底放下那个颜华年了吗?” 打蛇打七寸,踩痛脚,就要往最痛的地方狠踩。 它就不信,提起于白鹭念念不忘的初恋颜华年,冷溶还能继续这般云淡风轻的装傻充愣。 来吧,小宝贝! 本君还抓着你好几个痛脚,看你能坚持多久? “她问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冷溶突然大转弯的问题把北玄弄得一怔,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等等,冷溶你这家伙怎么不按牌理出牌! 第七十一章 反常的冷溶 冷溶对于颜华年与于白鹭的问题避而不谈,询问北玄,于白鹭请教它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眼见冷溶是真心不想谈于白鹭与颜华年二人之间的事情,北玄老实回道:“踏雪寻梅正在收集魔气,于白鹭担心他会成为下一个魔神,问我可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提高她的修为法力。” 冷溶闻言沉默了片刻:“你怎么回答她的?” “喝我的洗澡水。” 冷溶忍住将北玄当飞镖扔出去的冲动:“我与踏雪寻梅交过手,于白鹭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他真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魔神?” 北玄和冷溶,为了彻底封印魔神九尾,花费了整整百年时间,牺牲了很多,如今一个沦落成为凡人,一个就连化形都维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如今若是再来一个魔神,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就算拼个飞灰湮灭,也是于事无补。 北玄觉得,此事儿应该上达天听。 “他不一定会拥有魔神的力量,但他更狡诈。我只是担心,于白鹭与他对抗会吃大亏!” 于白鹭于公于私都不会放任踏雪寻梅不管,但她并非是其对手,恐最终会饮恨黄泉。 “于白鹭不是一个会束手就擒的人。” 北玄觉得,以于白鹭不吃亏的性子,若去黄泉,也得带上踏雪寻梅一起。 之前于白鹭问北玄修行可有捷径,北玄告诉她,修行是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没有捷径可言。 “总会想到办法。” 于白鹭当时语气平淡的简单回了一句,北玄却从这六个字儿里面听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儿,他有些担心。 贪财好色的于白鹭看上去确实有些亦正亦邪,但她做的事儿却是再正直不过。冷溶相信聪慧的于白鹭,不会干那种的傻事儿,但她为了杀踏雪寻梅,可能会做某种危险的尝试。 一直觑视冷溶面色的北玄张了张嘴,踟蹰半晌后才开口:“冷溶,只要你取回衣服,恢复神力,便可击杀踏雪寻梅。但到那时,得到大功德的你必然要重返天庭。可你,舍得她吗?” 取回九天玄衣,冷溶可以帮于白鹭完成心愿,并保住她的命,可他却会重返天庭。 若不取回九天玄衣,一直执着踏雪寻梅的于白鹭,早晚必然死在其手上。 是披上九天玄衣清除她身边的危机,重返天庭,此生与她不复相见? 还是有一天面对的不再她笑颜如花的面容,而是冰冷的尸体? 多么残忍的选择! 冷溶扭头,看向恢复化形一身儿绿的山神北玄:“若换做是你,该如何选择?” “万幸,我不是你。” “那你可还记得福禄?” 听到福禄的名字,与冷溶并肩而行的北玄,“嘭”的一声化回本体,落到冷溶肩头,声音有些不自在。 “为何提她?” 冷溶眸光深邃悠远,举目望向远方。 “我不会让她落得和福禄一样的现场!” 翌日,无人妨碍报晓的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金鸡独立在石磨上,催促贪睡的人儿早起。 青衫从于白鹭身上滑落,趴在桌上的于白鹭悠悠转醒。 她揉着差点儿睡落枕的脖子,从地上拾起冷溶的长衫。 昨日,她来寻冷溶聊天,结果在叶片婉转的曲声中沉沉睡去,一觉到天明。 而冷溶的床榻是凉的,他竟然未睡在房中,彻夜未归,也不知是被哪条小蛇妖卷走了,还是被个小狐狸精勾搭跑了? 一踏出房门的于白鹭就得到了答案,彻夜未归的冷溶,是被个小王八精给喝趴下了。 行到后院石桌前,于白鹭伸手将北玄从酒坛子里面捞出来。 泡过神兽的酒,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将快要“泡发”的小乌龟北玄放在桌上,它立刻打起酒呼噜,于白鹭嫌弃的撇开头,看向趴在桌上的冷溶。 酒醉熟睡的冷溶很安静,没有打呼,呼吸声都很小,真真正正的睡美人。 只是,他眉头紧紧蹙在一起,都能夹死十只蚊子,垂下的眼睫也写满了忧伤。 喝个酒而已,怎地就喝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过就算眉头不展,酒醉邋遢,冷溶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只要看上一眼,早起的起床气就都能瞬间消散,又是美好的一天! 若是日日早起都能看到这张脸,估计心情舒畅,都可永葆青春不老。 面上浮现一丝傻笑的于白鹭,从怀中摸出迎阳花钗,美滋滋的插在头上。 她伸出手,想要抚平冷溶紧皱的眉头,手却被一把扼住。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儿醒酒汤?好端端的,干嘛喝酒?” 于白鹭一连串儿的问题,似乎未能彻底唤醒冷溶酒醉的灵魂,他眼神空洞的盯着于白鹭头上的花钗,伸出手。 于白鹭的双手急忙护在头顶:“作甚?你送给我的东西难道还想要回去?” “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而已!” 冷溶的声音冷冰冰、硬邦邦,浑身都散发着不友好的起床气儿。 这家伙儿的酒品这么差吗? 于白鹭噘嘴不高兴:“价钱不是问题,心意才最重要,就算不值钱,它也是我的了,你别想再要回去。” 昨日为了寻回迎阳花钗,于白鹭滚山坡、爬木头,挖出的坑都能把自己埋了。 现在,她头上这个金灿灿的小东西,对她的意义远超黄金万两。 “那你就留着吧!” 冷溶的语气透着不耐烦,于白鹭越发郁闷,不明白突然态度大转变的冷溶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昨晚她睡了他的房间,害他一晚上在外面喂蚊子,又陪只小乌龟喝酒所以生气了? 不对啊! 冷溶不是这种小气的人! “冷溶,你怎么了?是酒醉不舒服,还是在外睡觉着凉了?” 一脸关心的于白鹭,伸手摸向冷溶的额头,却被他面无表情的拂开。 “我很好。” 冷溶说着站起身,并未过多理睬于白鹭,朝院外行去。 “你干什么去。是想要吐吗?还是要去方便如厕?” 追上冷溶的于白鹭,像是一只小蜜蜂般围着其团团转。 始终面无表情的冷溶停下脚步:“我想去外面透透气儿。” “我陪……” 于白鹭最后一个“你”字未能说出口就被冷溶打断。 “我想自己一个人出去溜达一圈儿,你不必跟着。” 第七十二章 贵妃,龟妃傻傻分不清楚 日常像一贴狗皮膏药般粘着于白鹭的冷溶,竟然拒绝于白鹭陪同他溜达,这很不正常。 但每个人,都有想要独处的时候,于白鹭并不强求。 只是,行到门口儿的冷溶突然折返,行到旁边的园子内。 站在园子门口儿的于白鹭,抱膀歪头望着正在折一株迎阳花的冷溶,一脸的不解和错愕,寻思要不要上去给他一脚? 金灿灿的硕大花朵耷拉下脑袋,像是奄奄一息的少女依偎在冷溶的怀中。 于白鹭挑眉,问抱着花从她身旁经过的冷溶:“你折花作甚?” “送人。” 冷溶语气淡淡,听着让人想要发火。 之前冷溶明明言,他种的这半园子迎阳花是送给她的。 这怎么花开没几日,就被折断拿去借花献佛了! 压抑不住好奇,于白鹭追问:“送什么人?” “一位朋友。” 冷溶入住仙龙镇有段儿时间了,因为相貌,成了名人,与镇上很多人都相处融洽。 但冷溶与人交往,总会若有似无的保持一点儿疏离感,别人请他到家吃饭或是喝酒,他都会婉言谢绝。 想要赠花的友情,想必是与其十分要好的朋友,但于白鹭并不曾见冷溶与何人走得近,过往甚密。 “你不是要出去溜达吗,怎地又改成去朋友家送花了?” 冷溶从不说谎,他今日说话反复,行为古怪,实在很不对劲儿了! 于白鹭觉得他酒还未醒,有点儿不放心的劝阻道:“晚一点儿再去吧!你先在家醒醒酒。” “我酒已醒,你不必担心。早饭我就不回来吃了。” 说外面酒楼都没有于白鹭做饭好吃的冷溶竟然要外食,于白鹭越发惊讶。 这家伙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难不成昨天晚上,黄城主那个小肠绒毛精的魂魄来了? 不知为何,莫名有了点儿火气,于白鹭堵住冷溶。 “一定非得现在去吗?” “嗯。” “若是我不让你去,你也要去吗?” “嗯。” 嗯你个大头鬼啊! 于白鹭很想敲冷溶一棒子,看能不能敲出两个屁? “好,你去吧!” 口是心非的于白鹭伸脚绊了冷溶一下,然后扭头就走。 她没有听到冷溶的挽留,也没有听到追过来的脚步声,气得猛地转过身,就见冷溶已经行出门去,她急忙追了出去。 公鸡刚刚才报晓,庙口儿出摊的人还很少,站在树荫下的于白鹭咬着一串儿炸蟋蟀,望着对街不远处的豆腐摊位。 一身绿衣,水灵灵似根儿小水葱的豆腐西施小秦氏,从冷溶手中接过金灿灿的迎阳花,整张脸都笑开了花。 小秦氏是庙口儿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是以才会有个“豆腐西施”的美称,即使穿着粗布衫子,也惹得人频频侧目。 冷溶选“朋友”的眼光不错,不过,若是换做她,更喜欢大秦氏。 大秦氏是小秦氏的亲姐姐,与妹妹共享豆腐西施的这一个美名。 大秦氏更白,眼睛更大,人也更美,个头也更高,嗓门也更大,更对她的胃口。 不过男人应该更喜欢小秦氏这种娇娇柔柔,一说话就跟蚊子叫似的女孩子。 只是,日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冷溶,如何就与小秦氏王八看绿豆,对眼儿了? 不对,不能这般乱想人家,说不定那二人只是盖棉被纯聊天的友情。 友情吗? 好像她的朋友并不会拿小秦氏那种欲拒还迎的眼神看她;也不会拿欲语还休的小拳头敲她的二头肌;也不会似眼睛抽筋般一个劲儿的给她抛媚眼儿。 这么明晃晃的暧昧不清,暗流涌动她若是还没看见,那就是瞎子。 养了几个月的大白菜别猪给拱了,就是这种心情吗? 难怪冷溶当初不肯同她签三年的契约,原来是准备随时奔向自由。 他倒是奔向自由成为别人的乘龙快婿,可她要到哪里再去寻一块儿挡箭牌? 对了,不是还有个玄龟北玄,吃了那么久的虾子怎么也应该能够化形成人了。 没有了龙,拿只乌龟顶上也不是,只盼他化形后模样过得去,不要是个驼背白须的老爷爷。 她虽不嫌弃,但他娘不瞎! 北玄,姐姐未来几年的自由日子就靠你了,你可千万别辜负姐的期望! 撸下竹签上最后一只油炸蚂蚱,于白鹭拍拍手。 这家的椒盐味道儿不错,以后可以常来。 于家后院伙房门前,小乌龟北玄看着用筷子戳无辜豆腐的于白鹭。 “这块儿豆腐怎地得罪你了,要被碎尸万段?” “你懂甚!” 直起腰的于白鹭,往盛这碎豆腐的盆里撒了一把葱花,又撒了一把香菜末儿。 “这叫小葱拌豆腐。等下倒入酱油,几滴香油,再浇点儿油泼辣子,保准香到你咬舌头。” “好吃就好吃,你激动个甚,口水都喷到豆腐里面了,脏死了!” “嫌脏你不要吃,我一个人都吃掉。” “你一个人吃,不给冷溶?” 但凡有点儿什么好吃的,于白鹭一定会先给冷溶,北玄这是在故意挤兑于白鹭。 “他怎会缺豆腐吃。” 吃豆腐,没有比他更在行的了! 北玄嘿嘿一笑:“冷溶最近与豆腐西施小秦氏走得很近,你吃醋了?” “啪嗒”,于白鹭将钱袋砸在桌上。 “看到没,这是我给他准备的嫁妆。” 她虽然与冷溶非亲非故,但人家好歹也当了那么久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也算是半个家人。 如今人家要分居异爨,另立门户,身为半个家人的她,自然不能小气。 “嫁女才用嫁妆。” 北玄甚是无语的嘟囔了一句,然后仔细观察于白鹭的面色。 “冷溶想要离开,你不拦着吗?” 之前于白鹭为了让冷溶留下,可是做了不少没眼看的事情。 而她如今这副不在乎的样子,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于白鹭手指头抿过香油瓶口儿,将沾到的香油放进嘴里,香得她眯起眼睛。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赶紧化形成人,打扮一下,躺我床上去。今晚姐姐翻你的牌,‘龟’妃。” 贵妃,“龟”妃傻傻分不清楚的北玄一整个大无语,心说于白鹭到底是什么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奇怪生物? “若冷溶真的离开,你就一点儿都不会伤心吗?” 第七十三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世上无有不散的筵席,分离乃人之常情,何必太过感伤。你要相信,下一个会更好!” 所以,那些话本子上为情投湖自尽的痴男怨女着实令人想不通,匪夷所思! 北玄被于白鹭这套理论震撼住了,觉得像她这般心境完全可以断情绝爱的原地飞升,不禁“哇喔”出声。 “于家小娘子,你没长心吧!你怎能这般冷血、无情、兔死狗烹,卸磨杀驴。你……” 于白鹭伸手将小乌龟北玄抓起,截断它的未尽之言,放在面前与之来个对眼儿。 “你是,丁卫吧?” 北玄差点儿一口血喷她脸上,但仔细想想,于白鹭本就是个“你若无情我便休”的性子,更何况,问题还出在冷溶身上。 “冷溶的棺材里面,可不可以放两朵迎阳花,我想好好送他一程!” “可以。” 点头微笑的于白鹭,眼睛清澈明亮,水波漾漾,但是不知为何,北玄从中看到了杀气。 它吞咽口水,一边为冷溶自求多福,一边试图帮冷溶挽回些局面。 “这之间,一定有误会。对了,冷溶他在哪里,我去问问他。” 于白鹭将北玄放回桌上,继续完成她的“小葱拌豆腐”,漫不经心的回了句。 “估计在背‘杂诗’。” 北玄一头雾水:“什么杂诗?”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想到冷溶折花送豆腐西施小秦氏,北玄忽的听到了一声“咔嚓”折断之声,脖子莫名一痛。 于白鹭将手中不慎折断的竹筷子丢地上,嫌弃嘟囔了一句:“真不结实。” 北玄的脖子更疼了,为了保住冷溶的脖子,它像个奋不顾身跳下悬崖的勇士,义无反顾的跳下桌子。 再也没有,像他这般重情重义的人了。 冷溶能够交到他这样的朋友,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 飞一般奔进前院园子,北玄对准正蹲在地上给迎阳花田拔草的冷溶,一头撞了上去。 冷溶左侧的腰子,差点儿从嘴里吐了出来。 “冷溶,你完了,你要被赶出家门了。” 翻倒在地的北玄四爪朝天,伸长脖子报丧。 不以为意的冷溶继续帮迎阳花除虫,甚至还把虫子甩到了北玄身上。 “嗷呜”怪叫一声的北玄,硬生生学会了鲤鱼打挺,像个跷跷板般从地上翻起身,抖掉身上的泥土和虫子,然后像是离弦之箭般射向冷溶,张开嘴猛咬了一口。 站起身的冷溶盯着咬在他鞋帮上的北玄:“你被庙口的旺财咬了?” 你这黑心的家伙儿才得了疯狗病,松开口的北玄“呸呸呸”连吐几口。 大概鞋帮有去火的效用,北玄火气消了不少,心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反正就算冷溶被赶走它也能继续厚脸皮的留在于家,不必回山上过风餐露宿,饥寒交迫的日子。 “冷溶,你失算了。” 自认聪明无比的北玄觉得,之前二人讨论是否取回九天玄衣的问题冷溶已做出决定,定是要取回玄衣杀死踏雪寻梅,保住于白鹭的性命。 为了让于白鹭断了对自己的念想,免得在他离开后伤心难过,是以冷溶跑去与豆腐西施小秦氏暧昧不清。 可惜,于白鹭并不太在乎冷溶的去留问题,甚至还十分仗义的帮其准备了嫁妆。 然而,冷溶只是假意与小秦氏暧昧,但于白鹭明显已有要将冷溶送走的念头。 九天玄衣还未取回,冷溶自然不能离开于白鹭身边,北玄暗骂冷溶失算,应该等玄衣取回之后,再去献媚小秦氏,这样才稳妥。 “事先说好,你若被赶走,我可不会意气用事,陪你浪迹街头。” 刚刚还自认为全天下就数自己最讲义气的北玄,转身间就展示了什么叫兄弟间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她要赶我走,因何?” 口干舌燥的北玄翻了一个大白眼儿,敢情儿它说了这半天就是在对牛弹琴。 “你与小秦氏好了,自然要搬出于家。” “可我又不曾与她要好。” “说的不就是嘛!你假装与小秦氏要好,想以此断了于白鹭对你的念想儿。但于白鹭对你并没有非分之想,是以你可能被赶出于家。但其实你又未真的与小秦氏要好,若是被赶走,你便无家可归了。所以我才说大事不妙,你弄巧成拙了。” 北玄一番绕口令的话彻底把冷溶绕晕了,但他抓住了一个重点。 “你言她对我并没有非分之想?” 反应了好一会儿的北玄才弄明白冷溶口中的这个“她”是指于白鹭,它气得差点儿仰倒。 “我说兄弟你这完全抓不住重点的脑子,到底是如何成为天神的?是不是当年龙王,也就是你父王飞身天界时,顺便把你揣兜里带上去的?” “我没有父王。” “你个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当然没有父王。关键是,你能不能抓住重点。现在的重点是你马上就要被赶出家门了。” “她不会赶我走。” “当初不会,现在可说不定了。” “我怎么听出了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儿?” “你没听错。白鹿姑娘说了,待你走后就把我扶正。” “呸,被你带歪了。” 稍不留神被带歪楼的北玄将跑偏的话题扯回:“难不成,你真与那豆腐西施看对眼了,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冷溶肯定是找好了下家,才会这般是这般无畏风雨,云淡风轻的态度。 即便他现在就被于白鹭赶出家门,也有地方可去。 行出园子的冷溶在院中净手,轻飘飘道一句:“你可以跟我一起。” “我马上就要扶正了呸。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不想去给你和那豆腐西施闹洞房。且万一人家发现你啥都不会,只会干吃饭,说不定你床都还未捂热乎就又被扫地出门。到时本君岂不是要陪你去浪迹天涯,做一对儿亡命鸳鸯。本君还没爱你到那种地步!” “人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果然没错。” “陪。谁与你同林鸟……不对。呸,谁与你是夫妻。你可别想于白鹭和小秦氏不要你就能赖上我,本君对你的美貌不感冒。本君可是个正经人儿!” 第七十四章 驴子出走你会出殡 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北玄费尽口舌,奈何对牛弹琴,彻底没了耐心,干脆直接摆烂。 “算了。我不管你了。祝愿你一会儿就被扫地出门,从此遁入空门,了却红尘。” 北玄觉得作为朋友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干脆撂挑子不管了。 但他又是个不吐不快的性子,刚说不管了,嘴巴又忍不住唠叨。 “冷溶你可想好了。你若是被出门,那么九天玄衣” 北玄的话还未说完,突然院门口传来一声驴叫。 听到驴叫,北玄立即原地表演了个“大跳”。 “我他娘的七舅他老爷,哪里来的该死驴子,不开眼的跑到别人家门口儿乱叫。” 一个头上系着汗巾的黑脸男子,牵着一头驴子行进于家前院儿,笑呵呵的将绳子交到冷溶的手上。 屋内听到动静的于白鹭行了出来,将那个说是冷溶嫁妆的钱袋子交到黑脸男子手中。 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的黑脸男子道了句“钱货两清”,将钱袋子塞进怀中,拱手离去。 片刻后,端着个簸箕站在石磨旁的于白鹭,将泡好的黄豆倒在石磨上。 于母扬着个小皮鞭,笑呵呵的赶着驴子拉磨,坐在轮椅上的于白晨一脸不情愿的摆弄着压豆腐工具。 一声又一声的驴叫中,于家小院一片和谐,除了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乌龟北玄。 “这个家,有我没它!” 于白鹭拍干净手上的豆渣儿,将两三只活蹦乱跳的虾子丢在小乌龟北玄身侧。 “听说王八咬人不松口,只要让驴叫两声便好了,原来是真的。” 今日在花园,硬生生被冷溶气得学会鲤鱼打挺的北玄翻身而起,把个骑到它头上的虾子消灭。 “王八是怕打雷,驴子叫类似雷声而已。呸,不对。本君是玄龟,神兽,根本不怕雷声,更不怕驴子。只是那家伙儿的叫声太难听了,听得本君浑身难受。” 于白鹭受教的点头,长长的“哦”了一声。 “驴子可以走。” 未想到于白鹭竟然这般好说话,北玄眼睛一亮:“真的?” “但你得代替它拉磨。” 它就知道,黑心黑肠子的于白鹭哪会这般好心。 “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小丫头好歹毒的心!” “你想去远航吗,现在就可以启程,我可以免费送你一程。” “我不管,这个家有我没它。” 北玄气势万钧的叫嚣一声后夹着尾巴飞快跑走。 它可不想在冷溶还未赶出家之前,先被赶出去。 不过冷溶那家伙还真会扮猪吃老虎,竟然以美色骗取小秦氏的制豆腐配方。 堂堂天神,尽然在沦落为凡人之后,彻底放飞自我变为个无耻之徒,身为至交好友,它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沉沦下去。 冷溶这败类,就让它来亲手彻底消灭吧,也不枉费它为他提心吊胆一场。 于家新成员驴子代替村霸之一的大公鸡叫人们起床的第二日,咬着一根虾须的小乌龟北玄,趴在旺财的头上,望着勤勤恳恳拉磨的傻驴子。 “兄弟,做条狗都比当头傻驴子强。你看它,干活还得挨鞭子,真是又傻又可怜。你说,咱们要不要把那可怜家伙的绳子咬断,放它自由?” “你若让驴子出走,于白鹭会让你出殡。” 端着一碗豆腐脑的冷溶坐到树下凉床上,美滋滋的一边喝,一边劝北玄莫要作死。 就是冷溶这混蛋,将这头没事儿喜欢乱叫的驴子弄回家的,越想越气的北玄欲从旺财的狗头上飞起,飞进冷溶的豆腐脑碗里给他加点料儿。 “劝你莫要乱来,否则我会把你吊在驴子前面让它一直对着你叫。” “大肥猪上砧板你这挨刀的货。本君知你腹黑,未想到你竟有如此歹毒心肠。我要对你笔诛墨伐,让你名臭千史。” “功德由冥府所记,凡界人物传记无法影响一二,只是浪费笔墨而已。” 论气人,冷溶若称第二,没人可称第一,于白鹭也只能与其并列而已。 北玄在被气出心绞痛之前缴械投降,将自己的坐骑旺财代替挥鞭的于母,追逐驴子让其拉磨干活,暗戳戳的祈盼累死那头总是乱叫的驴子。 驴子未能累死,而驴子转一圈自己跑三圈儿的旺财差点儿累死了,趴在地上吐舌头。 北玄暗骂没用的狗东西,无可奈何的也趴在凉床上装死。 但北玄的这张嘴,就算是棺材盖都封钉子了,它也得同封棺的人再聊两文钱。好似上嘴唇与下嘴唇相亲相爱的待在一起时间太久它就会死。 “冷溶,你沦为凡人后变得狡诈了。没想到你为了给于家母子谋取一个赚钱路子,竟然牺牲美色,去套取豆腐西施家传的做豆腐秘方。” “以物易物,祖宗传下来的公平公正方式。” 豆腐西施想要稀有的向日葵种子,他用此交换制作豆腐的方法,各得其所,两全其美,有何不好? 弄了半天不是牺牲色相,原来是等价交换。 所以它上蹿下跳的担心半晌,结果到头来就是让大家看了一场猴戏。 “于白鹭一开始就知道你拿葵花种子换豆腐的配方?” “她不知道。” 北玄十分诧异:“以她的性子,若是不知,你敢折她的花,她还不打断你的腿?” “她相信我。” “大哥,你别这么自恋行吗?” “是她自己说的,她相信我。相信我做事都有缘由,不是那种会胡作非为的人。” “这么虚伪的话,你竟然信了?” 北玄严重怀疑于白鹭说这话的时候,背在后面的双手握着两把菜刀。 “你嫉妒?” 冷溶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弄得北玄晕头转向。 “嫉妒什么?” “嫉妒她相信我。” 我还同她一起泡澡了,你要不要嫉妒我一下? 只敢在心中腹诽的北玄,踟蹰后问道:“你是不打算取回九天玄衣,不打算帮于白鹭杀踏雪寻梅了吗?” “待我法力恢复,杀他不成问题。在那之前,我会好好守在她身边,不让她受伤。” 还有这种选择,北玄也是没想到。 只是 第七十五章 喜欢大晚上作妖的蝙蝠精 要将兄弟义气进行到底的北玄,好心提醒冷溶。 “若在你法力恢复之前于白鹭再遇危难,你要切记万不可再动用龙珠之力,免得落得个珠毁人亡,神魂寂灭的下场。” “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冷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最好把我的话听进心里去。” “你想去树林里与乌鸦作伴儿吗?” “本君祝福自己的乌鸦嘴一定成真!” 北玄气恼冷溶完全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儿,丢下一句诅咒去找村头三霸玩耍,气死那头被拴住不能自由活动,只会乱叫的愚蠢驴子。 只是,爬到前院的北玄还未听到驴子叫,就先听到了甚是晦气的夜枭叫。 “于白鹭,你给我出来。” 唐小蓁大概是蝙蝠成精,不能见阳光,所以总是喜欢大晚上作妖。 于家大门外,一头黑线的唐小茶和一脸好奇的怀忆,一左一右紧紧的抓着唐小蓁两条手臂,不让她踹门,也不让她拔剑。 被人架起的唐小蓁只能原地蹦高,万变不离其宗的叫骂于白鹭狐狸精,让她滚出来。 “吱呀”一声,于家大门缓缓敞开。 冷溶眸光淡淡扫过门外三人,原本叫嚣正欢儿的唐小蓁,对上冷溶那双深渊般的眼睛,叫骂的话就喊不出口了。 “抱歉,搅扰您休息了。” 唐小茶也不知不觉,对冷溶用上了尊称。 她每次看到冷溶,都有种看到昆仑神木的感觉。 就是那种屹立在巨峰顶端,不知经历了多久寒霜岁月,即使山崩地裂也不会倒的感觉。 明明是一张年轻人的脸,身上却有种恒古岁月的沧桑清冷之感,令人倍感压迫。 “白鹭姑娘在家吗?我们想寻她问点儿事情。” 天剑山的仙师怀忆向冷溶行礼,本想扯着妹妹唐小蓁离去的唐小茶被迫停下脚步,深深叹了一口气儿。 千防万防,捂住唐小蓁嘴巴的唐小茶未料到,平时看上去挺聪明伶俐的师弟怀忆在关键时刻当起了猪队友。 但既然箭已离弦,她就尽量控制好事态的发展,捂紧妹妹这张惹祸的嘴,莫要把事情闹大。 “寻吾何事儿?” 屋内听到动静的于白鹭行到门口儿,从冷溶身后转出,看向张牙舞爪的唐小蓁。 “你又来帮我换大门了?” 双眼冒火的唐小蓁,一把扯下姐姐的手,都未替自己缺氧的肺子补充一口新鲜空气,就直接对着于白鹭开喷。 “呸。谁管你家的破大门,你少给我东拉西扯,装傻充愣,赶紧把我师兄颜华年交出来。” 唐小蓁一看到于白鹭,整个人就似点了火的炮竹,恨不能冲上前同于白鹭一块儿炸个尸骨无存,慷慨就义。 于白鹭每次看到跳脚叫骂的唐小蓁,都觉得像是看斗鸡般甚是有趣儿。 她微弯嘴角,清浅一笑:“怎地,你师兄的智商已经退化到找不到家了吗?” “陪。你少装蒜。那日你同我师兄一起滚下山坡之后他便失踪了。定是你爱而不得,害了他的性命。” 扯着嗓子叫骂的唐小蓁,说着就要扑向于白鹭,但被她姐姐唐小茶紧紧扯住。 听到颜华年失踪了,冷溶和他肩头上的北玄同时看向于白鹭。 那一日,邀约于白鹭调查魔气问题的颜华年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想要同于白鹭畅谈过往,把话说清楚。 待二人滚落山坡后,不吐不快的他再也压抑不住,将憋在心头许久的话全都一股脑的全盘托出。 谁承想,颜华年撞到了枪口上,于白鹭也将她的不满,他们之间的问题,全都头头是道的一一梳理清楚。 颜华年自行惭愧,羞悔不已,落荒而逃。 当时的于白鹭心里也挺不好受,她相信颜华年是真心想要与她从修旧好,可他们中间的裂痕已经无法弥补。 五年的时间,消磨光了于白鹭的所有期待和耐心,已无回转余地。 且因踏雪寻梅的出现,于白鹭并未将太多心思放在颜华年身上,后来回到家中,想他那么大一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未曾想,他竟然没有回天剑山。 “看来那家伙儿被拒,受了不小打击。不过那么大一个人,应该也不会想不开。” 北玄煞有介事的一番担心引得所有人侧目,登时成为焦点儿。 唐小蓁又原地爆炸,再次对着于白鹭开炮。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师兄怎么可能会因为你想不开。定是你舍不得他,把他迷晕藏了起来。” 唐小蓁说这话时完全没有经过大脑,说完惊觉自己可能发现了真相,叫嚷着要进于家内搜查一番。 “上一次你等登门,我家丢了一只下金蛋的大公鸡,吾也正想到你们天剑山仙门搜查一番。” 于白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是下金蛋的鸡,而且是大公鸡,这么鬼扯的话完全就是在侮辱人的智商。 暴怒情况下的唐小蓁完全未发现此话中的问题,只听清于白鹭要去天剑山仙门闹事儿,又似发疯了般叫嚷起来。 “你个不入流的猎妖师,也敢登仙门宝地,也不怕烂了脚。” 像是得了狂犬病的唐小蓁越骂越大声,越闹越凶,拼命扯着她的唐小茶面色越来越难看,频频给师弟怀忆递眼色,示意他过来敲晕唐小蓁。 然,一心只在看热闹的怀忆根本未注意到师姐唐小茶的颜色,眸光灼灼的盯着于白鹭,一副看好戏兴致正浓的样子。 下山之前,她还因多了个帮手满是欣喜;下山之后,她只想将这个帮不上忙的猪队友踢远一点儿。 “抱歉白鹭姑娘。我妹妹因师兄失踪一时心急,言辞欠妥,往海涵。” 于白鹭笑着摆手,言她不与不懂事儿的熊孩子一般计较,还一脸担心关切道:“观令妹状态,像是‘失心疯’前兆,你等归家后,定要请个大夫好好为她诊治一番,以免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 差点儿气个仰倒的唐小蓁深吸一口气儿,正要再次开火时又被她眼疾手快的姐姐一把捂住了嘴,登时偃旗息鼓,只是双眼愤恨的瞪成铜铃。 第七十六章 颜华年失踪 唐小蓁与唐小茶只差了一岁,长得十分相似的姐妹二人性子却是南辕北辙。 姐姐唐小茶行事稳重有担当,妹妹唐小蓁性子嚣张跋扈爱闯祸,身为姐姐的唐小茶时常帮妹妹善后擦屁股。 因此,唐小蓁还算听姐姐的话。 一般唐小茶训斥唐小蓁时,就算唐小蓁闹脾气不爱听,但多多少少都会顺从。 但在唐小茶对待于白鹭的态度上,唐小蓁是坚决与姐姐唱反调儿。 唐小蓁实在是想不通,出身卑微,且还与师兄颜华年暗通款曲的狐狸精于白鹭,姐姐不动手撕了她,甚至还替其说话,若不是脑袋灌一缸水,绝不会愚蠢至此。 唐小蓁并不觉得自己姐姐愚蠢,而是太过柔弱善良,对泼妇般的于白鹭一再退避忍让。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唐小蓁可不相当被人骑在胯下的马,她只想骑在别人头上。 又气又急的唐小蓁直翻白眼儿,怒急攻心,险些晕倒。 于是她不管不顾的张嘴咬了姐姐掌心一口。 唐小茶痛得“哎呀”一声松了手,得了自由的唐小蓁一口咬定颜华年被于白鹭藏在于府,死活要进去搜一搜。 上一次天剑山仙门半夜踢门,惊扰了于母李氏休息,后来半夜时于白鹭听到母亲咳得十分厉害,心疼不已。 如今唐小蓁又要闯于家闹事儿,担心惊扰母亲的于白鹭冷下脸,下驱逐令。 “我不知颜华年去向。夜深了,诸位请回吧!” 唐小蓁油盐不进,死活不肯离开,于白鹭弯起嘴角,好心提醒。 “附近邻里户户家有恶犬,小蓁姑娘若是再这般吵闹不休,恐惊扰恶犬,难逃被咬命运。” 几条恶犬可唬不住唐小蓁,她变本加厉,叫嚣不管于白鹭有什么阴招都尽管使出来,她今日奉陪到底,要同于白鹭不死不休。 “好个不死不休,此言甚合我意。” 于白鹭的手按在鞭柄之上,唐小蓁猛然想起上一次被抽了一个跟头儿把嘴角磕破的经历,不禁瑟缩一下,但随即又被怒火冲昏头脑,拔剑朝于白鹭劈过去。 唐小茶都傻了,自己妹妹怎地就记吃不记打,明明不是于白鹭的对手,还非得主动去送死,是不是以为自己提着一把剑就能勇闯天涯,天下无敌了。 想要出手阻拦已经晚了,唐小茶眼前半条鞭影闪过,妹妹唐小蓁就飞出了数十米远。 只踏出一步,就连于白鹭根毛都没摸到的唐小蓁,免费体验了一回高飞翱翔和自由落体的旅程,差点儿把腰摔断了。 她躺在地上,半天才缓过来一口气儿,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碎了,但嘴巴还十分坚强。 “于于白鹭你个贱人,你呜呜” 唐小蓁的一腔愤怒,被姐姐唐小茶的双手扼杀在喉间。 她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像是在不甘的哭泣,憋屈得双眼暴突,奋力想要起身,可奈何浑身上下疼得厉害,身体像是中风般根本不听使唤。 收起鞭子的于白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乱扑腾的唐小蓁,扭头对冷溶道:“暮暑临秋,夜凉风寒,你出来开门怎地不多穿件儿衣裳?” “无碍。暑气未消,凉爽些好。” “冷暖自知,你觉无碍便好。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于白鹭转身,嘴上还不忘叮嘱:“以后她来,无视便好,又不是贵客,犯不着深夜出来为她开门。” “她会踢门。” “踢坏了,赔偿便是。” 站在门口的天剑山仙师怀忆,望着似夫妻般闲聊家常的于白鹭与冷溶,眼中光芒一闪。 “白鹭姑娘,颜师兄失踪,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其安危吗?” 于白鹭停下脚步,回头凝视其,答得认真:“好人不长命,令师兄死不了。” 此言是在暗讽颜华年不是好人吗? 怀忆看着并肩而立的于白鹭与冷溶,皆是天仙玉人儿般的容貌,不落凡尘的气质,仿若他们彼此的身边,就得彼此陪伴,或是换做他人,定会黯然失色,仿若世间就没有比他们二人更般配的人。 怀忆眼中光芒闪烁不止:“如此看来,乃是旧不如新了!” 悠悠出声的怀忆似替师兄抱屈,于白鹭不以为意的转身入内。 于家大门关上时,唐小蓁的叫骂声再次愤然响起,但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犬吠压下去。 很快,露重深夜恢复了它该由的寂静。 孤灯照月,花影映人。 一道身影从于家侧墙轻盈跃出,还未落地,就被候在墙下之人骇了一跳。 “你怎地在此处?” 于白鹭松开握住鞭柄的手,问冷溶大半夜不睡觉,为何守在墙外吓人? 冷溶从暗处行出,站在银白月光下,表情淡淡,语气淡淡:“你去寻他?” 嘴上说不理睬颜华年生死的于白鹭,担心其失踪可能与那日出现在山上的踏雪寻梅有关,欲重返山上查看一番。 “我怀疑此事儿与踏雪寻梅有关。” “我陪你。” “我一个人去,无妨。” “我不放心。” “我自己能应付。” “踏雪寻梅不好对付。” “我知道。” 于白鹭抬头,对上冷溶的眼睛:“我不想你因我再受伤。” “我远比你想的强大。你唤我一声祖爷爷,不能让你白叫。” 于白鹭翻了一个白眼儿,心说在这种煽情的时候,你能不能别光想着占便宜。 “好吧!要跟就跟,随便你。” 碎银子般的月光铺满地面,冷溶身上的檀木香气,总是若有似无的飘进于白鹭的鼻子里面。 冷溶不爱熏香,身上有股山涧清泉的自然味道儿。今夜也不知怎地,无端竟把自己熏得香喷喷,搞得似要出嫁的大姑娘般骚包得狠。 莫不是那豆腐西施小秦氏,喜欢檀木香的味道儿? 冷溶寻小秦氏问制作豆腐配方这事儿,她那日好奇跟去便知晓了。 只是不知这二人一番相处下来,可有日久生情? 若是不生出点儿什么,她那被折断的数支迎阳花岂不是可惜了! 她与北玄言,已为冷溶准备好嫁妆这事儿并非玩笑话。 ------题外话------ 今天有推,老规矩,晚上8点订阅最新章节有红包,订阅支持的小伙伴们记得领红包。 感谢大佬们投的推荐票,求推荐票!!! 第七十七章 有点儿可爱 于白鹭不仅为冷溶准备了嫁妆,还准备好了祝福。 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样的四个字儿吉祥话她能说一连串儿。 一想到这里,于白鹭不免为带冷溶出来这件事儿感到后悔。 万一,冷溶今晚若是有个万一,出了意外,她不仅失去了挡箭牌,还得赔小秦氏一个男人。 这一下子,让她去哪里再找两个男人来! 况且,就冷溶这般相貌,她再给小秦氏寻的人,对方十有八九看不上。 越想越头大的于白鹭,决定从根本解决掉麻烦,让冷溶回家睡大头觉去。 只是她刚看向冷溶,还未开口,冷溶就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一颗大树后。 冷溶用双臂将于白鹭圈在自己和树中间,结实的胸膛贴在于白鹭身上,身上的温热暖烘烘的像个小火炉。若是天凉,无疑是抱着取暖的最佳之物。 体内的好色因子又在蠢蠢欲动,叫嚣着要大展身手,大显神威。 于白鹭深呼吸,警告自己要克制,人家冷溶已经准备一辈子免费吃豆腐了,她可不能横插一杠子搞破坏,到时候别人再骂她是狐狸精可一点儿都不冤枉。 调整思绪再次深呼吸,却听到了冷溶强有力的心跳声。 她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听人心跳声,听着听着,她的面颊开始发热,自己的心跳不知不觉与冷溶的心跳合上拍子同步了。 广阔无垠的大地上,两个心跳同频,是一件儿十分奇妙的事情,被男人气息整个包裹住的于白鹭,脑子开始离家出走。 于白鹭的双手,抵在冷溶的胸膛上,声音软绵绵的:“冷溶,我有点儿喘不上来气儿。” 听到于白鹭不舒服,冷溶后退一步,与于白鹭拉开一点儿距离,于白鹭终于缓过一口气儿。 低下头的冷溶,见于白鹭面颊红得好似苹果,用大拇指摩挲道:“脸怎么这么红,是受凉发热了吗?” 于白鹭是很热,整个人都快烧着了,尤其对上冷溶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 好端端的,干嘛用这种勾人肉麻的眼神看她? 深更半夜,荒郊野外,最近浪到起飞的冷溶是终于不甘心自己总是被调戏,所以准备绝地反击了吗? 于白鹭不自在的后退一步,与冷溶拉开一些距离,左右而言他。 “你是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了吗?” 冷溶盯着于白鹭仍旧红扑扑的面颊,不答反问:“你真的没事儿吗?要不,咱们先回家吧?” “我没事儿。不过,若你想回家,可以回去。” 闻言冷溶一把牵起于白鹭的手就往回走,于白鹭忙忙抓住他的手腕,停下脚步。 “我还不能回去,得先寻到颜华年,我担心他有危险。” 冷溶定定的盯着于白鹭的眼睛:“你很担心他?” “我不是说过了,他的失踪可能与踏雪寻梅有关。” 未在言语的冷溶,抬头眺望远处。 “我刚刚,听到了古怪之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附近,距离于白鹭与颜华年之前滚下的山坡不远。 于白鹭一下子警戒起来,凝视前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空旷的官道上不见行人,偶有不知是地鼠还是刺猬的小动物,黑乎乎一团快速穿过官道。 几只披上夜幕黑衣的小鸟,扑扇着翅膀追逐远去,撞向空中似受惊般快速眨动的明亮星子。 月色优美的和谐夜晚,无有任何异常之处,未闻任何古怪之声。 似乎除了冷溶温热的气息,胡乱的打在于白鹭的脸上,这个明朗和谐的夜晚,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你是不是听错了,我怎地未听到任何古怪之声?” 冷溶面色凝重,沉默不语,于白鹭不禁好奇追问:“那你听到的是何古怪声音?” “不好说。声音十分细微,像蚂蚁在沙地上爬,又像是跳蚤在竹编上蹦。” 蚂蚁? 跳蚤? 这么微小东西发出的声音你是如何听出来的,顺风耳吗? 于白鹭面露狐疑,怀疑冷溶在胡说八道戏耍于她。 “你听觉是同蝙蝠或是海豚同步了吗?” “也许是我听错了。” 刚刚表现出很紧张样子的冷溶,却语气淡然的回了一句,于白鹭正疑惑他为何如此变化无常时,冷溶竟十分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走吧!我陪你去把他找回来。” 冷溶的语气,像是出门去寻走丢的小狗儿。 只是他说话一向如此,于白鹭并未觉得有什么。 可她心里就是隐隐觉得冷溶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不由得望向前方。 到底是什么东西,令冷溶如此不安? 于白鹭还未探究出曼妙和谐夜晚中的异常,冷溶就又再次停下了脚步。 “你又听到了古怪声音?” 冷溶点头,将于白鹭的手抓得更紧一些。 这段儿距离行过来,于白鹭一直保持高度警戒的状态。 她耳力很好,听到远处小树林传出古怪鸟叫,像是人在吵架。 除此之外,却并未听到冷溶形容的古怪之声。 “又是蚂蚁爬,跳蚤蹦的声音?” 冷溶摇头:“我听到一个低沉阴深的声音在说‘过来这里’。” 一阵寒意爬上于白鹭的后颈,她一把抓住冷溶的胳膊,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别胡说,我怎地未听见?” 看着神情紧张,像个猫头鹰般不停转动脑袋的于白鹭,觉得甚是可爱极了的冷溶不禁哑然失笑。 “你怕鬼?” 堂堂猎妖师竟然怕鬼,被耻笑一点儿都不冤,但于白鹭却觉得冤枉极了。 “人类对于未知事物天生存有恐惧,吾乃猎妖师,又不是除鬼的天师,工作不对口儿,害怕也是正常。怎地,不行吗?” 像个小青蛙般气鼓鼓的于白鹭,很想给笑得十分欠揍的冷溶腰子来一拳。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儿可爱。” 于白鹭气鼓鼓的腮帮子一下子飞上两朵红云,对上冷溶那双柔情似水的含笑双眸小心肝不受控制的乱颤了一下。 猪婆龙的发情期还没过吗? 还有,她这“扑扑”乱跳的心脏能不能争点气儿。 不要忘了,你才是日常调戏人的猎人,可不是猎物! 第七十八章 尝尝砂锅大拳头的滋味儿 眼中小火苗儿调皮跳动的冷溶言于白鹭可爱,于白鹭狐疑挑眉。 “冷溶,说实话,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古怪声音,你只是在故意吓唬我玩儿?” 还有一句想占我便宜于白鹭没有说出口,毕竟之前都是她在占冷溶便宜,人家想要讨回点儿利息也无可厚非。 “你猜。” “我猜你今天晚上可能会挨揍。” 为了表示自己并非随便说说而已,于白鹭握起的小拳头在冷溶胸膛前晃了晃,结果被冷溶的大手一把包住了她的小拳头。 头一次被人这样抓着手,于白鹭感觉冷溶掌心的温度都要将她的手融化了,心脏也软绵绵似要化了般。 这是什么令人脸红心跳,想入非非的匪夷所思举动,把于白鹭利索的嘴皮子都给整不会了。 “你……你这是作甚?” 冷溶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像是稀有珍贵白玉雕成,从里到外透着不沾阳春水,不知水稻旱田的养尊处优,却十分有力,于白鹭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无法撼动分毫。 “你可知,我折花赠人时想的是什么?” 这怎地就突然玩起猜人心思的游戏了? “你先松开我。” 这一次,于白鹭十分轻松就挣脱了冷溶的手,然后就看到冷溶凝肃望向前方。 不会吧,又来了! “嘘,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叫咱们?” 好端端一个暧昧旖旎被个反复横跳、纵跳、大跳的“嘘”字儿一锤子砸碎,随风飘向远方。 今晚睡着之后,不管做的是好梦还是恶梦,于白鹭都准备安排个揍冷溶一顿的戏码儿。 “冷溶,你可曾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事不过三,于白鹭断定冷溶一定是在逗她玩儿。 “嘘。你看。” 冷溶将食指按在了于白鹭的嘴上,阻止她出声的同时,示意她往前方看。 于白鹭不以为意的朝前望去,心想冷溶再敢耍她,她就让他尝尝砂锅大的拳头是什么滋味儿。 只是她刚一放眼望去,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撒满碎银子般月光的平坦官道地面上,有一片黑色的暗影,像是有人在地上放了一块儿黑布,又像是有人倾倒了一桶墨汁。 那片黑色暗影并非树影,黑黢黢与夜空同色,竟似活的一般,正朝二人移动过来,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冷溶不愧是顺风耳,确实没有听错。 只是,这在地上爬的古怪黑影是什么鬼东西? 一脸疑惑的于白鹭忽的展开神识,就听见身侧的冷溶惊呼一声“不要”,然后她就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是谁,蒙住了她的眼睛吗? 还是有人将天捅了个窟窿,让黑洞裂缝将月亮和星子全都一起吸走了? 于白鹭下意识的伸手摸向旁边,冷溶并不在身旁,周围惊得出奇,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被孤立在另外一个世界。 刚刚展开神识时,于白鹭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就陷入到黑暗之中。 想起冷溶刚刚的惊呼阻止,她怀疑,应该是自己的神识触发了地面上那片黑影一般的东西,把她的神识吞噬,困在这片寂静黑暗中。 所以,是法阵吗? 人一旦陷入到漆黑中,不仅听力会变得灵敏,就连嗅觉也会变得敏锐。 寂静无声的黑暗天地中,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腐败味道儿。 这种味道儿于白鹭之前闻到过,是那魔器葫芦碎片上黑色魔气的气味儿。 不好的猜想从来没有错过,于白鹭深深叹了一口气儿,想必这“黑影困阵”就是踏雪寻梅利用黑色魔气搞的鬼。 也不知,颜华年是否也中了此招儿? “颜华年,冷溶,你们在这里吗?” 平日里,林中鸟叫,田埂蛙鸣,这些随处可见,再寻常不过的声音,在这片黑暗中全都似被偷走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于白鹭自己的心跳声,都弱得几近不闻。 于白鹭殷切的呼唤声,没有换回任何回应,如同世界末日来临时的黑暗中,陪伴她的只有越听越厌恶的呼吸声,隐隐透着不安。 于白鹭不喜欢黑,因为她从小就想象力丰富。 在一些天马行空,妖魔鬼怪侵占大脑之前,她缓缓朝前移动。 刚刚她有将手放在眼前拉近伸远,反复尝试之后发现,眼睛可视半臂以内的距离。 走过一段距离后她发现,地面并非是泥土地,而是古怪的黑色物质,坚硬如石,一鞭子抽下去,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 周围除了空旷还是空旷,什么都没有,只有铺天盖地的黑。 此处是法阵无疑了! “过来这里。” 一个能令人在大暑烈日下也打个寒战的声音,蓦地响起。 那声音十分陌生,古怪中还带着一丝诱惑,像是裹着蜜糖的“屎”,散发着甜蜜的味道儿,却令人恶心又厌恶。 黑暗中的哥们儿,你也未免太不敬业了,想要引诱,最起码也去学个口技,模仿一下冷溶或是颜华年的声音,要不她怎么会上当。 嫌弃对方把自己当傻子的于白鹭抱膀,眸光锐利的凝视声音传来的暗处。 可惜,她盯了许久,发现完全是白费力气。无论是四面八方,天上地下,除了令人厌恶的黑暗之外还是黑暗,啥也看不见。 踏雪寻梅真是好本事,把他收集来的那些黑色魔气用到了好地方。 等她从这里出去之后,不管弄出这黑暗困阵的是踏雪寻梅,还是某只不开眼的蝙蝠妖、或是其他什么妖,统统都拉出去点天灯。 “出来吧!别装神弄鬼,咱们正大光明的打一场,输赢各凭本事,生死各由天命。” 抽出猎妖鞭的于白鹭手臂一震,游龙般的鞭子“啪”的一声抽在地上,对着黑暗宣战。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咱们谁都别当缩头乌龟。赢了的,竖着走出去;输了的,横着埋这里。公平公正,你看,如何?” 受够了这片无声黑暗的于白鹭想要痛痛快快打一场,但她可从未想过输。 然而,那个阴恻恻喊着“过来这里”的声音却偃旗息鼓了。 “怎地。你是不想光明正大的打架,只想背地里偷袭?那你可真够卑鄙、无耻、下流,让人瞧不起!” 第七十九章 过来这里 于白鹭弹着指甲,向黑暗深处未知敌人下战帖。 奈何对方装聋作哑,完全没有一点儿反应。 是以,于白鹭一个漂亮转身,决定朝呼唤她的那个诡异声音相反方向前进。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把那本《神仙人鬼杂论》丢进灶坑。 那本书中记载了不少稀奇古怪之事儿,上面说不定就有黑暗困阵的破解之法。虽然上面记载的东西大多极为不靠谱,但也比现在似个无头苍蝇般两眼一抹黑要好。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从未在如此黑得深沉,静得出奇,极为适合睡觉的地方待过。 想一想,她还真的有些困了。 “砰。” 突然响起的沉闷声响,击飞所有瞌睡虫。 于白鹭还未回过神来,又响起“砰砰”几声。 吓得驻足的于白鹭眯起眼睛,就迎面对上一双赤红如血的眼睛。 是妖兽吗? 妖兽的眼睛不是红色,只有魔化的妖兽或是魔化的妖的眼睛才是红色。 想起之前死在树林内,魂魄尽失的金刚妖兽,于白鹭觉得刚刚的“砰砰”之声,像极了金刚妖兽沉重的脚步声。 莫不是,踏雪寻梅把金刚妖兽的魂魄拘在了此处? 那双赤红眼睛,随着不断响起的“砰砰”之声逼近于白鹭。 于白鹭抽出猎妖鞭严阵以待,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庞然大物,才能发出如此厚重响亮的脚步声? 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近,几滴汗珠子从鬓边滴落,于白鹭正聚精会神等待庞然大物的靠近,身后突然再次响起那个诡异声音。 “过来这里。” 召唤声仍旧诡异古怪,透着阴谋,于白鹭无动于衷。 突然,那双赤红眼睛猛地冲到了于白鹭的近前,早有准备的于白鹭立马挥出一鞭。 “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在于白鹭的面前炸开。 紧接着,翻江倒海般窸窸窣窣,好似无数蝗虫震动翅膀的声音,似一根根细针刺进于白鹭的耳朵。 痛叫一声的于白鹭捂住耳朵,躬起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 细碎又尖厉的声音,似能刺穿人的脑子,有滚热的液体从于白鹭的鼻腔中流下。 流出鼻血的于白鹭,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却并不能隔绝那直击灵魂深处的恐怖声音,脑子都快要被尖厉的声音震成浆糊。 之前,于白鹭还笑话冷溶的听觉与海豚、蝙蝠同步,能感受到她无法感受的声波,现如今,她恨不能自己是个聋子。 眼泪、鼻涕不受控制的流下,不知何时于白鹭已跪在了地上,尖锐可怖的声音似要把她刺得千疮百孔方可善罢甘休! 以头抵地的于白鹭彻底屈服在尖厉声音的威力下,一败涂地。 “过来这里。我带你离开这里。” 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但这一回,声音变得柔和轻缓许多,不再阴森诡异,不怀好意。 窸窸窣窣的尖锐声音还在不断摧残于白鹭的身体和意志,脑子已经彻底混沌不清的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寻着那个呼唤她的声音,一步三摇的走过去。 “过来这里,过来这里就安全了。” 呼唤于白鹭的声音越来越温柔,听上去与娘亲的声音竟有几分相似。 于白鹭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心想着只要走到那个声音那里就可以回家。 是以,她加快了脚步,但双脚发软不慎跌倒。 不行,我要回家! 捂着浑浑噩噩的脑袋,于白鹭单手支地站起身,朝前继续踉跄奔走。 距离那个召唤声越来越近,周围那些窸窣细碎的尖厉声越来越小,于白鹭的精神越来越放松,眼神越来越空洞。 渐渐的,眼前不再是寂灭的黑。 隐约可见不远处,正有一个人影在朝她招手,面上还挂着温和期盼的笑容。 娘,是你吗? 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于白鹭朝那人影伸出手,面上挂着轻松愉悦的笑容。 “过来这里,我带你回家。” “好。” 向前小跳一步的于白鹭,凌空被人拦腰抱住,她登时像是疯了般挣扎,惊恐尖叫。 “不要,不要。快放开我,我不要留在这里。” “不要怕,我在这里。”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于白鹭紧紧环住。 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檀香,刺激于白鹭崩溃的大脑找回一丝理智。 她停止挣扎尖叫,感受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脏,正在与另外一个心脏同步跳动。 两颗心脏合着拍子一同跳动,眼泪一下子滑落于白鹭的眼角,她伸出双臂,紧紧环住身前人的腰。 冷溶,是你吗? 她在心里,高兴又不安的问了一句。 “嗯,是我。” 冷溶轻柔的声音,徐缓的在于白鹭耳边响起,于白鹭的手臂环得更紧一些,语带更咽。 “真的是你吗?不会是梦吧?” “抱歉,没同你说一声,就折了你的迎阳花。” 确定真的是冷溶,于白鹭安心的弯起了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还好,周遭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冷溶沾满她鼻涕眼泪的衣衫,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的糗样。 从前,于白鹭不知,冷溶的胸膛竟如此令人安心,是如同家一般的港湾。 只是,这港湾有些欠揍。 “还记得刚刚我问你,可知我折花送人时是什么心情吗?其实,我是故意折花,看你反应,未想到,你竟毫无反应,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 于白鹭当时怎么没有反应,只是反应略微冷淡了些,可能未达到冷溶的预期。 “你现在说这些作甚,咱们还是赶紧从这里出去吧!” 对这片黑暗的恐惧,战胜了所有旖旎。 什么情意绵绵,什么缱绻悱恻全都靠边站,她现在只想活命。 “有些话,我想在这里说清楚。” 非要在这漆黑一片中说,你这话是在光明正大的地方说不口是吗? 只想尽快离开的于白鹭语气透着不耐烦:“行。你快点儿。” “我是来救你的。如此不耐烦,要不,我走?” 还环着冷溶腰的于白鹭闻言,忙将双手箍得更紧些:“你想走去哪里?” 黑暗中,冷溶也环住于白鹭腰,弯起嘴角。 “我折花送人,其实你生气了,所以才会赌气说替我准备好了嫁妆,要送我走,对吗?” 第八十章 有些话,现在说,刚刚好 冷溶问于白鹭,他折花送人其实于白鹭生气了,所以才说为他准备了嫁妆,要送他走? 于白鹭的脸闷在冷溶的胸前,声音闷闷的:“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真的?” “真的。几朵花而已。” “那把我送人也没有关系吗?” 额 于白鹭深深的感觉到了套路的味道儿。 怎地突然间,自己这个猎人好像沦为了猎物? 明明是她把冷溶诱拐回家,如今,她怎么嗅到相同伎俩的味道儿? 沉吟了一下,于白鹭有些不太确定:“你说折花送人是为了试探,是要试探我的心意吗?” 这话由她自己口中问出,多少有点儿自恋不要脸。 但她听来听去,冷溶话里话外,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且冷溶的语气过于暧昧,说话时,还对着她脖子吹气。 她后颈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想要逃离冷溶的身边,但又不能这么做,就只得把话问清楚,好结束话题,离开这里。 “对。是为了试探,试探你的心意。没想到你铁石心肠,一点儿都不在意,甚至还想送我走。真不该来救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作为惩罚,冷溶掐了于白鹭腰一下。 吃痛的于白鹭身体扭了一下,但双手仍旧牢牢的环着冷溶,生怕他跑了。 “我又不是你肚内蛔虫,怎知你是什么心意,此事儿怎地能怪不到我头上?” “你我相处时日不短,那你就没对我生出些心意吗?” 当初在箕山山泉,于白鹭见色起意,诱拐冷溶回家当挡箭牌。 为了将其留下,她美食投喂、击退其他惦记冷溶的肖想者,还以美色诱之。 在一番瞎折腾中,她确实对冷溶动了一些心思儿。 尤其是,冷溶的脸对于她这种大色迷来说太具诱惑力。 还有就是,冷溶为了救她,消耗了半数龙珠之力,有可能永远无法恢复法力,彻底变成一个凡人。 他甚至,还亲手为她种了半园子的迎阳花。 她怎会一点儿都无有触动,只是,上一段十五年的感情成了一个笑话,她害怕是自己多想,又闹一个笑话。 “别拿我和那家伙比,他不配。” 冷溶可是活了数千年的上神,因在人界灭魔神九尾的百年间犯了一点儿小错,被天帝谪贬为下届山神。 嗯虽然现在又沦为凡人,但他好歹本体也是青龙,怎是颜华年一个区区凡人可比。 他言,他会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会一直守在她身边,绝不似颜华年那般当一个逃兵。 冷溶过于直白的告白令人害羞,于白鹭不禁口是心非言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也无法保证承诺的分量会永远像许下时一般重,不会褪色。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很好的证明了当初痛哭流涕,挖心掏肺许下的承诺日后可能会成为一个狗屁! “你忘了,我是神。誓言受天界监管,若有违背,要受雷霆万钧之罚。” 吓了一跳于白鹭忙双手合十:“老天爷他刚才的话只是随口说说,您老人家就当没听见,不作数。” “我是认真的,怎地就不作数了。” 觉得于白鹭与老天爷讨价还价的模样太过可爱,冷溶双手包住她的双手,低头亲吻她的指间儿。 怕痒的于白鹭被逗得“咯咯”直笑,挣扎着想要抽回手,结果冷溶竟又亲吻了她的手腕。 于白鹭的眼一下子就瞪圆了,心中震惊不已,心说是这里的黑暗,是赐给了冷溶色胆吗? 然而拥有了色胆的冷溶在亲吻完手腕之后,竟还一路向上。 他柔软的唇,接着先后在小臂、上臂、肩头、颈部、面颊烙上印记之后,最后落在唇上。 一整个“八连亲”直接让于白鹭窒息了,胸膛快要炸了一般软倒在冷溶怀中。 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 在耍流氓这方面,于白鹭明显略逊一筹! 她当初在渝州城外那蜻蜓点水的一吻真是小巫见大巫,弱爆了! “冷冷溶,你这是在干什么?” 冷溶这是怎么了,耍流氓耍得就像是要灭世没有了明天一样,令人招架不住。 “多做几个记号。以后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做记号,这是什么不像话又听上去十分合理的借口! “那那我是不是也得在你身上做记号?” 厚着脸皮磕巴说出这话的于白鹭整个人从头红到脚,说完就后悔了,拍着自己嘴巴一下。 “你不用找我,因为我一定会找到你。不过,你若是想要做记号,也不是不行!” 冷溶的几千岁,果然没有白活。 在占便宜这方面,经验老道的狠。 这家伙从石头里面蹦出来之后,飞升上届之前,应该没少撩骚小姑娘。 已经记不得上一次露出娇羞模样是啥时候的于白鹭,娇嗔的捶了冷溶一下。 “几千岁的人了,没正经。” “小朋友,就知道你会嫌我年岁大。” 语气故作伤心的冷溶,在于白鹭头顶亲了一下,然后将什么东西套在她的脖子上。 于白鹭的手摸到了一片贝壳样的东西,凑到眼前:“这是什么?” “逆鳞。” 夫龙之为虫也,可扰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 逆鳞,是龙身上最不可碰触的地方。 “神顺应天命,飞升后,逆鳞脱。吾送于你,日后你便是我的逆鳞。触者,不可饶!” 一下子捂住嘴巴的于白鹭,不敢相信冷溶竟说出这样的情话。 她伸出手,掐了冷溶脸蛋一把。 “疼吗?” 她要确定,这不是梦。 冷溶抓住她的手,轻咬了一下她葱白般的指头,痛得她吐了一下舌头。 如此这般的冷溶,难道被这片黑暗中的什么鬼东西夺舍了? “你之前怎地把感情藏得那般好,如今却一股脑的全都道出?” 心头泛起不安的于白鹭,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冷溶伸手,将于白鹭环在怀中,再次亲吻她的头顶。 “有些话,不早不晚,现在说,刚刚好。” 是啊! 有些情,不早不晚,现在来,刚刚好! 第八十一章 暧昧捅破了窗户纸 “有人想偷走你。” 依偎在冷溶怀中,缱绻旖旎半晌的于白鹭终于想起周遭可恶的黑暗,还有那招魂似的诡异声音。 如果,刚刚不是冷溶突然出现将她拉住,也不知会被那诡异声音拐去何处。 越想越后怕的于白鹭出了一脊背的冷汗,问冷溶这鬼地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然后冷溶就回了于白鹭六个字儿。 有人想偷走她。 偷走她?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诡异暗黑困阵是人牙子或是“拍花子”偷小孩时用的伎俩,被她不慎误入了? “因为你太漂亮太可爱了,所以有人想要偷走你。” 又开始浪到起飞的冷溶没个正型儿,于白鹭不禁正色道:“这话我爱听,以后多说点儿。” “好。以后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你要说话算数。但也不能光说不做。” 冷溶闻言,立刻在于白鹭头顶“吧唧”亲了一口,亲得那叫一个响亮。 于白鹭被逗得“咯咯”直笑,忍不住用小拳头捶他胸口两下。 “又不是让你做这个。” 将于白鹭环得更紧些的冷溶声音郑重:“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 “还好我是个好人,不会让你做坏事儿,否则这世上还不得多一条‘魔龙’。” “是啊!还好降住我的人是你!” 未想到说话总是直来直去,能把人掀翻二里地的冷溶,说起甜言蜜语也是这般有天赋,甜得于白鹭在冷溶怀中似头小猪仔般拱来拱去,蹭得冷溶心头火起。 沦为凡人后,体验过心态变化的冷溶这一回有感受了一把生理反应。 他双臂用力,将怀中扭来扭曲的于白鹭箍紧。 “谢谢你,把我带回家。” 想起自己曾经色胆包天的行为,于白鹭庆幸失笑,投桃报李:“谢谢你,跟我回家。” 黑暗中,腻腻歪歪的二人在跑偏路上一骑绝尘,奔向远方,完全忘记他们现在身处的环境。 若是北玄在此,定要翻着白眼儿问于白鹭,你是跑这儿驯夫来了? “咱们,离开这里吧!” 冷溶牵起于白鹭的手,言这里确实是由魔气制造的黑暗困阵。 想必,就是踏雪寻梅所为。 他知晓出去之法,让于白鹭不要担心。 冷溶出现之时,于白鹭紧绷的神经就已经彻底放松,这会儿她脑中暧昧粉红的小气泡儿消了不少,终于想起此番来这里的目的。 “那颜华年在此处吗?” “你很担心他?” 于白鹭担心失踪的颜华年安危,并未多想,下意识差点儿脱口而出的一个“嗯”字儿被她很快硬生生闷在喉咙里面,眼珠子滴流一转。 “谁担心他。要不是因他,我也不会被困在这鬼地方。你都不知道,刚才那恐怖声音都把我震得流鼻血,耳朵差点儿要聋了。” 一脸委屈的于白鹭偷眼看冷溶,可惜一片昏暗,看不太真亮儿。 冷溶被一肚子心眼儿的于白鹭逗乐了,他牵着于白鹭的手轻轻摇晃。 “颜华年不在这里。” “真的,你确定?” 于白鹭刚刚有偷摸的展开一点儿神识,发现并无异常,便放心大胆的将神识铺开, 可惜探查范围有限,且除了一片混沌,她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知冷溶是如何找到她,又是如何知晓颜华年并不在此? “既为祖爷爷,自然要比你厉害,有些你没有的本事儿。” 好家伙儿,这怎地还飘了? “祖爷爷,您老胳膊老腿的小心走路。要不,我背您?” “我到底是不是老胳膊老腿,以后你会有机会知晓。” 冷溶说这话的语气听上去似乎带上了一些“颜色”,于白鹭脸通红,捶了冷溶胸膛一下,却被冷溶抓住了手。 “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儿。” 冷溶的语气过于郑重,于白鹭抬头狐疑的看向他,一片模糊间只看清他明亮眼中的不舍。 “冷溶你” 她的疑惑,被他落在额头上的吻堵回了肚子里面。 伸手摸着有些发烫的额头,于白鹭的心中越发不安起来,她再次仰头看向冷溶时,他伸手指着前方。 “你看,那是什么?” 一股浓烈的异味儿扑面而来,于白鹭顺着冷溶手指方向望过去,就看到一步开外的地面上,好似喷泉般涌出大量的黑色魔气,想必就是此暗黑困阵的阵眼。 冷溶果然厉害,她刚才铺展神识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冷溶一下子就寻到了阵眼所在。 “咱们,要如何出去?” 猎妖鞭无法驱散不断喷涌的黑色魔气,于白鹭束手无策。 反正她身边有冷溶可以依靠,她也懒得动脑。 冷溶双手结印,五指成爪,大量的黑色魔气被掌心源源不断吸入。 哇喔! 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沦为凡人神仍旧是神。 泛起星星眼的于白鹭一脸崇拜的看着冷溶,压制自己想要扑倒冷溶的冲动。 好想向别人炫耀怎么办,可惜这里就她一个人。 以后天剑山的仙师再讥讽她是个不入流的猎妖师,她就回:我相公是神龙! 等等,相公这词儿是不是用得有些过早了? 那以后若是有人再笑话她一条裙子穿五年,浑身上下一股穷酸味儿,她就回:我男人是神龙! 姐能降服神龙,你们行吗? 越想越美滋滋的于白鹭心想着今个儿打这儿出去后,要与冷溶商量商量,能不能让她骑一回龙,到天上去领略一番不同的风景。 他应该,不会拒绝自己这小小请求吧? 越想越兴奋的于白鹭,望着渐淡黑色魔气下显现出的微光,笑着朝冷溶伸出手:“咱们,回家吧!” “好。” 脸色苍白的冷溶笑着应了一声,却猛地伸出手,将于白鹭往那片光亮一推。 冷不防跌进光亮中的于白鹭瞪大双眼,看着被黑色魔气吞没的冷溶朝她温情笑着。 “我一定会找到你。” “冷溶。不要啊!” 于白鹭惊恐的呐喊被呼啸风声吞没,意识被另一片更深沉的黑暗吞没,像是被卷入龙卷风的中心,满耳都是狰狞呼啸之声。 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想要呼喊冷溶的名字,可意识似被从身体内一点点儿抽离,很快便不省人事。 ------题外话------ 今天红袖有推,晚上8点儿有包,订阅最新章节的小伙伴们注意领包。 还有感谢大佬们的推荐票,继续求推荐票,求推荐票,求推荐票。 第八十二章 老天爷是棒打鸳鸯的好手 俏皮的阳光一脚踢走黑暗,黎明披着银白甲胄,耀武扬威的闪亮登场。 几只小麻雀从翻着鱼肚白的东方飞来,落在宽敞平坦的路面上,蹦蹦跳跳觅食。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两只圆滚滚的小麻雀正在争抢一只白胖小虫,突然旁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一物猛地坐起,惊得吃虫的小麻雀险些噎死;惊得蹦跳玩耍的小麻雀栽了一个跟头儿。 眼角含泪的于白鹭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在一群麻雀的“叽叽喳喳”声中缓缓回过神来,立刻看向身侧。 脸色惨白的冷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 “冷溶,你醒醒,别吓我。” 于白鹭声音颤抖得厉害,伸出的手臂颤抖得更厉害,犹如风中残烛,好不容易才触碰到冷溶的身体。 尚有余温,吊起的心落下,于白鹭找回了身体的掌控力。 她翻开冷溶的眼皮,和意料中的一样,瞳孔上蒙着一层灰白,和林中死去的金刚妖兽一般失了魂魄。 那个暗黑困阵可掳困神魂,而其内的黑色魔气无法消灭,冷溶暂时吸收的魔气,为她清理了出路。 他是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要牺牲自己,是以才会一直强调他会找到她,就是为了她一个人出来后能够安心。 冷溶生死不明,于白鹭怎能安心! 一想起冷溶被黑色魔气吞没时的样子,于白鹭的心脏就一阵阵的抽痛,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老天爷还真是棒打鸳鸯的好手儿! 她与冷溶二人方才言明彼此心意,就被敲了当头一棒! 脸上挂着泪痕的于白鹭抬头望天,满眼愤恨。 月老,这一回你若是不把我的红绳拴紧点儿,小心我放火烧了你的月老祠。 于白鹭警告漫天神佛最好都识相点儿,保佑冷溶平安无事,这样待日后她飞升天界大家见面还能和气生财。但若是冷溶有个万一,让她还未成为新媳妇就守了寡,就别怪她冲冠一怒为蓝颜,把瑶池的水都给搅浑了。 “还有你,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于白鹭恶狠狠的瞪向躺在地上冷溶,遇事不与她一同商量对策,竟直接学什么牺牲奉献精神,是想要害她内疚一辈子,因此不再嫁人,孤独终老一生吗? 当气愤大过悲伤,于白鹭突然很想把冷溶丢在这里喂狼。 “我就是这样狠心的人,若敢再瞒着我自作主张,便拔光你的龙须,让其他的神龙笑话死你。” 伸手摸了摸冷溶冰冷的面颊,于白鹭握住他的手,铺开神识。 生机盎然的小草,随风轻柔舞动;树影婆娑的大树,安静无声的矗立;振翅而起的飞鸟,舒展开每一根羽毛;窝在洞中的小虫儿,抖动俏皮的触角。 周围的一草一木,一风一景,色彩鲜艳,生机勃勃的在神识中一一展现。 除了她和冷溶,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那个将她拖进暗黑困阵的诡异黑影也完全不见,于白鹭无法再回到那片漆黑天地。 颓唐的收回神识,于白鹭将冷溶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关于阵法她只粗略了解一二,如今只能到渝州城广贴悬赏文,寻“阵法师”破阵救出冷溶。 花多少钱她都不在乎,只是,冷溶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也不知听力敏锐的他在暗黑困阵中遇到那尖厉刺耳的声波攻击,能够坚持多久? 事不宜迟,得尽快带冷溶到渝州城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偏遇打头风。 于白鹭在暗黑法阵内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背上冷溶之后,天公又不作美的下起淅沥小雨。 雨不大,但是黄土道很快就变得坑洼泥泞起来。 平时偶有车马路过的大道上,今日也不知刮了什么邪风,半天竟无半个人影经过,想要搭个顺风车也没有。 深一脚浅一脚的于白鹭很快双腿就似灌了铅一般沉重,步履艰难,踉踉跄跄,气喘如牛,甚至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噗通”,踩到自己裙摆的于白鹭向前跪倒在地,下意识伸手护住冷溶,胸膛直接砸在地面上,肺子险些震碎了,下巴也磕破流下血来。 “冷溶。” 从泥泞地面爬起的于白鹭,顾不上下巴的疼痛,第一时间查看冷溶。 冷溶的面色更白几分,气息极为虚弱,眼看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于白鹭急得眼睛都红了,她奋力将冷溶扛起,紧咬牙关,机械的迈动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向前挪。 冰冷的雨水不停的打在于白鹭脸上,模糊了视线,将大脑都冲刷得一片混沌。 雨幕之中,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于白鹭就像一匹识途老马,凭借着本能不停向前移动。 就算,前方是断崖,她也会毫不迟疑的一步踏下去。 不知多久,于白鹭听到了一声鸟叫。 飘向远方的意识像是破旧缓行的牛车,晃晃悠悠的回转。 模糊的视线恢复一丝清明,于白鹭发现濛濛细雨已经停止,周围起了雾,而她跪在一个水洼之中。 已经完全失去血色的冷溶,一动不动的躺在她腿边儿,似乎已彻底没有了气息。 “冷溶。” 于白鹭惊呼一声,伸手去扯冷溶,结果整个一头栽倒在冷溶身上。 不行,我绝对不能昏倒。 用力咬破舌尖儿,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剧烈的疼痛将昏昏欲睡的神智敲醒。 “冷溶你要坚持住,你说过,一定会找到我,若食言,要受雷霆万钧惩罚。不想被雷劈成黑炭你就给我坚持住。” 吐掉一口血水,于白鹭用猎妖鞭将冷溶绑在自己身上,就算是用爬的,她也要爬去渝州城。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冷溶这般虚无的离去! 半抱半拖着冷溶向前行了没几步,于白鹭突然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以为是自己太过疲累出现了幻听,并未停下脚步。 “于白鹭?你是于白鹭吗?” 猛地停下脚步的于白鹭,眯起眼睛望向前方昭昭雾气。 一道身影儿缓步从雾气中行出,待她看清后,不禁面露错愕犹疑。 “绿叔叔?” 第八十三章 年幼时做过的蠢事儿 于白鹭开智很早,三四岁时的事情她到现在都依稀记得。 父亲还在世时,左邻右舍时常夸赞她冰雪聪明,模样也长得富贵,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好命孩子。 小时候于白鹭胖嘟嘟、圆滚滚,小脸蛋红扑扑,就跟贴在墙上的年画娃娃长得一模一样,十分讨喜,大人们都很喜欢投喂她。 在她四岁那一年,她的投喂大军里面多了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叔叔。 那个叔叔颜容莹朗,喜欢穿一件儿绿色寿纹长衫,将从山上摘取的新鲜蜂蜜切成小块儿喂给她吃。 一开始,顶顶儿聪明的于白鹭见其面生,并非邻里乡亲,并不吃他给的东西,也不理睬他。 那绿衣叔叔就坐在她身边,给她讲山中妖怪的故事,并自食蜂蜜,以证明他的东西没有问题。 于白鹭大概天色好色和胆大,很快就开始喊这俊朗男子为绿叔叔,还把其介绍给爹爹,拜托了解山林的绿叔叔给上山打猎的爹爹指导何处猎物更多。 后来,弟弟于白晨摔断了腿,她还曾哭求绿叔叔帮她把弟弟的腿治好。 在她六七岁的时候,绿叔叔来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完全退出她的生活。 她那时因为失去一个忘年交,伤心了好一阵儿,但没过多久,先是父亲去世,后又拜师学艺,还与颜华年再相逢,让她不知不觉忘了那个曾陪伴她大半童年的忘年交。 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于白鹭完全未想到,在她绝望无助之际,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她的绿叔叔。 身体前倾的于白鹭,跌进绿叔叔的怀中。 “绿叔叔,帮我救救他。” 用尽最后余力,于白鹭两眼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过来这里,过来这里。” 朦胧间,于白鹭又再次听到那个像是勾魂使者叫魂儿般的诡异声音。 她吓得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似又回到了暗黑困阵之中。 怎会又回到这里,难不成她的“绿叔叔”乃是擅长幻化他人容貌的火狐夭夭所化? 该死的踏雪寻梅,真是将其点天灯都不解恨! “冷溶。” 轻唤一声的于白鹭声音沙哑,喉咙似被火焚烧过一般,不禁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了好一阵儿,她泪眼婆娑,隐隐看到幽暗的前方有人影晃动。 “冷溶,是你吗?” 她试探的迈出一步,脚刚一落地,一阵劲风迎面袭来。 下意识出手,猎妖鞭“啪”的一声横扫出去,有什么东西砸在于白鹭的脚面上,她低头看去。 滚落在地的两团黑色魔气,化作两颗硕大的黑色头颅,闪耀黑曜石般的光泽,张着黑洞洞的大嘴,一口咬住于白鹭的裙摆,将她往黑气滚滚之处拖去。 “留下来,留下来。” 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头颅,在地面上弹跳着,像是海浪一般朝于白鹭涌来,瞬间将其吞没。 从心底往外冒寒气的于白鹭猛地睁开眼,刚刚淹没她的那些硕大魔气头颅全都消失不见,她躺在一片漆黑之中。 暗黑困阵中的攻击方式改变了吗? 可刚刚那些狮子头般的黑色头颅,除了吓人之外,似乎并未对她造成任何的伤害。 暗黑困阵变得越发诡异,于白鹭越加警惕,轻轻迈步,小声呼唤。 “冷溶,冷溶。” “我在这里,在这里。” 一个十分欢脱的声音从幽暗深处传出,紧接着,闪出一道身影。 一个五短身材,比三块儿豆腐高不了多少,浑身漆黑,尖耳圜眼的大腹小鬼,不怀好意的扑向于白鹭。 于白鹭一个轻巧闪身,扑向她的漆黑小鬼摔了一个狗啃屎。 “在这里,在这里。” 更多尖耳圜眼的漆黑小鬼从暗处冲出,于白鹭还来不及挥鞭,手臂腿脚就一下子全都被一众小鬼扯住,用力拉扯。 “啊。” 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全身,惊声尖叫的于白鹭从恶梦中醒来。 她睁开眼,看到头顶有一片树影,遮住了刺目的阳光。 “你醒了。” 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于白鹭猛地坐起身,就看到绿叔叔正伸手摸冷溶的脸,她一把扼住其手腕。 “你在做什么?” “不是你要我救醒他的吗?” “你真知道怎么救他?” 绿叔叔点头,胸有成竹:“不难。” 听到绿叔叔能救冷溶,于白鹭却没有放手,上下打量起面前之人。 还是记忆中那件寿纹绿衫,也还是记忆中那张莹朗面容,十数年没有改变。 “你是火狐所化,还是你本身就是妖?” 近十年未见的故人,突然在这种时候出现,难免令人生疑。 “待吾救醒他之后你便知。” 眼见于白鹭不肯松手,绿叔叔轻叹一声:“他可坚持不了多久。” 望向双眼紧闭,面上全无血色的冷溶,于白鹭缓缓松开手,抽出猎妖鞭站在绿叔叔身侧,无声压迫。 若她这位许久不见的绿叔叔,胆敢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她就在这儿就地挖坑,把他埋了。 “吾若想害人性命,刚才趁你昏迷,就结果了你们两个。” 他说的没错,也在理,但于白鹭并未放松警惕。 绿叔叔笑了笑:“你还和小时候一样,警惕得狠。观吾食了蜂蜜你才肯放心食用。” 他说完这话,全然不在意表情发生变化的于白鹭,双手结印,将一道绿光,射进冷溶的眉心处。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冷溶“嘤”了一声,睫羽煽动,似有苏醒迹象,却并未睁开眼。 “冷溶,冷溶你醒来了吗?” 难掩兴奋的于白鹭凑近冷溶,呼唤了数声,但冷溶仍旧躺着一动不动。 “他怎么还未醒?” 于白鹭狐疑的看向绿叔叔,绿叔叔伸手搭在冷溶的腕上。 “脉搏平稳正常,估计一会儿就会醒来。” “你确定?” 于白鹭一脸狐疑,满眼警惕。 “你还在怀疑我?” 绿叔叔语调微微提高:“你小时候,手欠扯猪尾巴,险些被猪拱了,当时还是吾眼疾手快将你提起,躲过一劫。不知你还记得否?” 为什么人们久别重逢相认时,总爱提起别人年幼时做过的蠢事儿? 第八十四章 何妖,不是河里的妖 眼前的绿叔叔,确实是当年那个经常给她蜂蜜吃,害她蛀牙,还爱撩骚路过美女的那个花蝴蝶绿叔叔。 还和从前一般颜容莹朗,就跟吃了防腐剂一般,一点儿都没有老。 岁月估计是他亲娘,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一点儿痕迹。 “你是妖?” “呀!被你看出来了。” 绿叔叔装模作样的惊呼着后退一步,一副娇小弱女子遇到强盗的模样,似乎生怕于白鹭把他给吃了。 “所以,你要把我抓走吗?还是要,杀了我?” 于家从前大门是有门槛的,后来因为于白晨摔坏了腿,以轮椅代步,于家里里外外的门槛儿就都被拆毁了。 于白鹭很小的时候,喜欢坐在门槛上,托着腮,观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有一日,她目光追逐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绿衣男子,长得甚是好看,周身散发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绿叔叔,绿叔叔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停下脚步,抬起手,色彩斑斓的蝴蝶落在他的指尖上。 然后他就那样带着那只蝴蝶,笑容可亲的行到于白鹭身前。 “小女娃,告诉吾你之名,吾便将此蝶赠与你。” 于白鹭很喜欢那只蝴蝶,也觉得这一身绿衣,像个油菜精的好看叔叔说话文绉绉十分逗趣儿。 是以,她很大声的告诉对方自己叫“于白鹭”,结果把那只蝴蝶吓跑了。 蝴蝶飞走了,于白鹭哭了,而笑呵呵的绿叔叔在她面前弹了一下手指,掌心就多了一只用茅草叶编的蝴蝶。 立马破涕而笑的于白鹭,举着那只草叶蝴蝶满院子“飞飞”了好几天。 蜂蜜、茅草叶编织的蛐蛐蝴蝶、鬼怪故事,一身不变的寿纹绿色长衫,是于白鹭对绿叔叔的所有记忆,也是她幼年时一段非常美好的记忆。 成了猎妖师之后,师父曾教导他,人有好坏,妖亦如此。 于白鹭十分认同的点头,她的绿叔叔应该就是妖,而他是个好人。 于白鹭眸光柔和了很多:“抓你作甚,煮汤喝吗?” “你好残忍。” 绿叔叔双手护胸,面露阴森表情:“你可知吾乃何妖,就敢煮汤,也不怕被毒死?” “河里的妖吗?所以你是王八精?” 何妖,不是河里的妖! 绿叔叔放下护在身前的手臂,站直身体,定定的看着于白鹭。 “你看出来了?” “是啊!我看出来了。” 于白鹭凝眸,看向地上的冷溶:“所以北玄,冷溶怎会沦为凡人,你又因何无法维持化形?” 于白鹭喊了数年绿叔叔的人就是北玄,天剑山的山神,神兽玄龟。 “你先说,是如何看出吾之真身?” “说话的声音,身上的味道,包括你看冷溶的眼神儿。” 北玄笑了:“吾该称赞你心细如发,还是明察秋毫?” 于白鹭也笑了笑:“我与冷溶有难,想必能来救我们的人是你北玄,而不是近十年未见的绿叔叔。” “呵呵。还真是破绽百出。” “谢谢你来救助我们。不过。你一直岔开话题,是不想告诉我冷溶因何沦为凡人?” 深深叹了一口气儿的北玄表示说来话长,于白鹭言她有时间,也有耐心。 冷溶沦为凡人之事儿并非不可外传的秘辛,北玄觉得由他告知于白鹭也无妨。 “你可知,魔神九尾?” 近百年来,最闻名的大妖便是九尾黑狐妖一族的魔神九尾。 为了飞升上界,魔神九尾肆虐下界,导致巴蜀境内数座山峰倾倒,摧毁村庄无数,涂炭生灵,终是惹恼天帝,命天神到下界除魔卫道。 这是人尽皆知,流传范围非常广的故事,于白鹭从小听到大。 “那你可知,是何人除掉了魔神九尾?” 惊愕捂住嘴巴的于白鹭,不可置信的看向躺在地上的冷溶。 “难道是冷溶?” “没错。” 百年前,盛水上神冷溶受天帝之命,下界擒拿魔神九尾,带往天界受审。 上神冷溶网络下界天剑山山神北玄一同除魔,奈何魔神九尾十分强大,二人联手却只毁其肉身。 魔神九尾妖魂逃遁,上神冷溶法器损毁。 之后,他们整整花了八十年,才寻到隐匿起来的魔神九尾妖魂。 他们对九尾妖魂进行封印,奈何没有法器,再次令魔神九尾逃脱半数妖魂,冷溶还因此触犯天条,被褫夺上神之位,谪贬为下界箕山山神。 之后二十年间,他们二人继续追踪魔神九尾的半数妖魂,终于将剩下的半数妖魂全部封印,但二人也因此耗尽了法力。 冷溶沦为了凡人,而他,就连化形都无法继续维持。 于白鹭在箕山仙泉中撞见冷溶的那一日,就是他们除魔当日。 原来,一直为祸世间的魔神九尾乃是冷溶与北玄二人联手所除,此乃大功德,按理照例冷溶可重新受封天神之位,回归天界,为何却沦落到寄居她家中的地步? 冷溶的九天玄衣无故跑到于白鹭身上,这是冷溶无法重返天庭的缘由。 这件事情儿,该不该同于白鹭言明,北玄犹豫了。 “有些事情,还是等冷溶亲口告诉你。” 冷溶真身是青龙,于白鹭也知其本是神祇,曾猜想他触犯天条,被褫夺神祇之位,谪贬下凡,成了无有修为的凡人。 未想到,冷溶是奉天帝之命,护佑下界苍生,击杀魔神九尾,才因此失去了法力。 北玄讲述简单,三言两语述尽百年,其中艰辛困苦,却是难以想象,否则冷溶也不会被褫夺上神之位,如今还沦落成一介凡人。 只是,冷溶既然为天界上神,早晚要回归神位,那为何还来招惹她? 秀眉微蹙,于白鹭眸光讪讪的看向躺在地上的冷溶,想要将其一脚提醒。 “他为何还不醒?你的术法,到底有没有用?” “你可以质疑吾之品味、爱好,甚至是长相。但绝不可侮辱本山君的术法。” “你又不是老虎,自称什么山君。” 于白鹭心中起了一丝烦躁,想要将冷溶带去渝州城,寻家医馆看看。 “本君若医治不好,那些凡人又怎能救醒他。” “这可说不准。” 于白鹭对于北玄过剩的自信表示了怀疑,说话间,就动手想要将冷溶背到身上,却被北玄出言制止。 “他魂魄被困魔气法阵之中太久,虚弱又不稳定,你最好不要随便动他。” 自从知晓绿叔叔是北玄后,他说的每句话,于白鹭都表示质疑。 实在是,之前的小乌龟北玄给人留下十分深刻的不靠谱印象。 察觉到于白鹭的心浮气躁,北玄眯起了眼睛:“你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第八十五章 我是你夫人,我是你爸爸 北玄发现于白鹭对于冷溶的态度过于担心在意,且看冷溶的眼神儿明显与以往不同,带着一丝暧昧不清,询问二人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 于白鹭想起方才她与冷溶借着黑暗表明心意,缱绻旖旎,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但随即想到冷溶对她隐瞒的事情,不由得凉飕飕的瞥了一眼冷溶。 北玄被于白鹭面上表情变化吓了一跳,揣度冷溶因何招惹了于白鹭,她要用这种想要尝尝“龙汤”滋味儿的眼神儿看着其? “要等多久,他才会醒来?难不成,还要在野外过夜吗?” 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倦鸟归巢。 蹲在地上,用根儿树枝画圈,圈住几只小蚂蚁的于白鹭,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冷溶,逐渐失去耐性。 “啪”,她将木棍儿丢在地上,拍干净手上尘土站起身。 “腹中饥饿,我去采几个果子,去去就回。” “你真的会回来?” 咬着草叶倚靠着大树的北玄唤住于白鹭,担心她会把他们两个丢下自己一个人回镇子去下馆子。 自从他告知冷溶的真实身份是天界上神之后,就感觉于白鹭的情绪十分不对劲儿,隐隐觉得他与冷溶这一回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 “你非幼童,又不是不知于家所在何处,有甚担忧?” “那你在担忧什么?” 于白鹭停下脚步,用脚踢了下钻出地面的树根。 “冷溶未醒,颜华年不知身在何处,踏雪寻梅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你说我担忧什么?” “仅此而已吗?” “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嫌我头上未生苍发,这桩桩件件,还不够我操心的吗?莫不是,你妒忌我比你年轻貌美,想要再给我寻点儿闹心事儿,让我心力憔悴死得更快些。” 被连珠炮轰了一顿的北玄脑袋冒烟儿,盯着于白鹭的脸做惊恐状:“你嘴巴竟能喷火!你莫不是个火娃?” 于白鹭着实搞不懂,像北玄这般不靠谱的妖,怎么就成神了? 就因为其是神兽,后台硬? 果然朝中有人好做官! 待她日后飞升天界,一定要好好整顿天庭的歪风邪气! 不对,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若日后她飞升,定也要拖家带口,把娘亲和弟弟一同带去上界,还有她家中的村头三霸。 哦对了,最近家里还多了一头小毛驴。 到时她就学那张果老,也来个倒骑毛驴飞升上界。 北玄望着不知想什么出神的于白鹭:“冷溶醒了,你还要去摘果子吗?” “当然要去摘” 嘴巴比脑子快的于白鹭反应过来前半句话后急忙转身,就看到北玄正扶起苏醒的冷溶坐起身,她急忙奔上前,伸手抚摸冷溶惨白的面颊。 “你感觉如何?” 于白鹭声音更咽,满腔情意以待情愫,却被一脸迷茫的冷溶,轻轻拂开了她的手。 “小娘子,作甚摸我?” 冷溶的语气与当初二人在箕山山泉初见时,他问贪看他身材的于白鹭是否看够时一模一样,冰冷淡漠,有种上位者高高在上之感。 于白鹭甚是诧异,歪头看向旁边抱膀托腮的北玄:“你把他脑子偷走了?” “本君偷那东西作甚,又不能吃。” 抱屈的北玄伸手翻看冷溶的眼皮,想要查看一二,被一脸冷漠的冷溶拍开手。 “尔又是何人,竟对本神如此无礼?” 于白鹭与北玄齐齐后退一步,抱膀托腮,上下打量正站起身,感觉病得不轻的冷溶。 “你把他魂魄从困阵救出时,没救他的脑子?” “肯定是他自己弄丢的,我可不背这锅。” “那怎么办,进去把他的脑子找回来?” “谁进去?” “您年长,你先。” 于白鹭谦让道。 “你年轻力壮,你先。” 北玄与之互相谦让。 “您老修为更好,比我更有本事。” 于白鹭奉承道。 “你擅长随机应变,比我更聪慧。” 北玄同样奉承。 二人彼此谦虚谦让,阿谀奉承,威逼利诱,来来往往几个回合后,口干舌燥的于白鹭直接放弃。 “你说,没脑子是不是也不耽误活着?” 于白鹭给出了思路新方向,北玄点头:“会活得更快乐。” 一直静静站立着的冷溶,见一直拌嘴的二人终于达成一致,用同种悲悯的眼神儿看着他,语气平淡的开口。 “此为,何地?” “你说,咱们要不要配合他一下?” 于白鹭觉得冷溶演技不错,她并不相信冷溶的脑子真丢在了困阵之中,觉得他如此这般装傻充愣,只不过是在逗她玩儿。 是以,她笑着上前,配合道:“你猜。”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冷溶,眼神儿轻飘飘的扫过于白鹭和北玄。 “你二人,又是何人?” “我是你夫人。” “我是你爸爸。” 于白鹭用手肘撞了信口开河的北玄一下:“你这般瞎说,他会以为我也在说谎骗他。” “他都傻了,你还想嫁他,你对他可真是情深义重,可歌可泣,可喜可贺。” 说着他朝冷溶拱手:“恭喜,恭喜。” 冷溶看着面前耍宝的二人:“你们,见过龙吗?” “我怎么觉得,听上去像是威胁?” 这一回,换北玄用手肘撞于白鹭。 捏着下巴的于白鹭,又将冷溶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你确定,你从困阵中捞回的魂魄是冷溶的?” “这还能有假?” 望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冷溶,北玄迟疑了:“难不成,他并非是他?” 听到眼前陌生女子提到自己的名字,冷溶悠悠道了一句:“原来,你真的认识本神!” 冷溶也上下打量起于白鹭:“看上去,脾气不甚好的样子,模样也不如天宫仙娥,非吾喜欢类型,想必并非吾妇。” 冷溶以一副认真中肯的态度品头论足,全不似有一丝玩笑之意,说得极为认真,保持平时说话时的一贯风格。 北玄瞪大眼睛,心说这家伙难道是真的傻了。否则,怎敢说出这作死言语? 瞥见身侧于白鹭面色阴沉,北玄好心送给冷溶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儿。 兄弟,你保重! 好走,不送! 第八十六章 一魂受损,忘却百年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渝州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有三秋桂子,十里荷塘。 有人乘醉听箫鼓,有人笑吟赏烟霞。还有那钓叟静坐水池边,顽童戏耍拱桥上。 恰逢立秋之日,天子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于西郊迎“首秋”。 杀兽以祭,扬武国威。 民间百姓于兰秋之节,贴秋膘、啃秋瓜、祭秋灶、赶秋会。 渝州城晨早秋会有骡马市、粮食和农具市、布匹和杂货市,热闹非凡,人人满载而归。 晚间秋会夜市,在中央大街上搭建了不少戏台,表演杂技戏法,耍猴搬玉米。 甚至还圈出一块儿地,用来跑马,表演马上杂戏。 夜市大街一长串儿的大红灯笼下,体轻气馥,绰约窈窕的少女圆扇半遮面,结伴穿梭在首饰和食物摊子间。 流水溅玉,鲜衣怒马的少年们则耍猴摊子前比试投壶,赢取象征五谷丰登的“金玉米”,欲送给心仪之人。 于白鹭行在花灯拱桥之上,望着身前一脸新奇,环顾四方的冷溶。 他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行走间衣袂飘飘,如九天轻云,不染凡间一丝尘埃。 拱桥上,与冷溶擦肩而过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望其姿容,皆面有惊艳之色。 岳美姿仪,少时出门,常为妇人投果满车而归。 冷溶之姿,也可享潘岳之待遇。 是不是,该给冷溶准备一个筐,以待少女美妇以果投之? 这种妖孽之姿,难免被天妒红颜! 冷溶他,失忆了! 于白鹭觉得是“天妒红颜”,但按照北玄的说法乃是“一魂受损,忘却百年”。 苏醒后冷溶只记得上界天庭之事儿,而入人间的百年沧海桑田,成了过眼云烟,消散无踪! 于白鹭和北玄,全都成了他生命未留下任何痕迹的过客。 “我感觉,是你们两个串通了在耍我。” 于白鹭还是不相信冷溶一魂受损,忘却百年的说法。 “他法力尽失,又失半数龙珠之力,如今又一魂受损,能醒来,已实属不易。” 于白鹭抬头,望向满目充斥世间绚烂繁华,却身无半点儿烟火气息的冷溶。 就算不记得因何沦落凡尘他仍旧怡然自得,仿若这世间事儿,这世间人皆与他无半点儿干系。 可事实上,他是为了护佑天下苍生可享这繁华安宁,耗尽全部法力,沦为凡人。 如今这街上阖家欢乐,成双入对的行人,每一个都是受冷溶庇护之恩,包括她。 冷溶为救她,失了半数龙珠之力,一魂受损,忘却百年。 思及至此,于白鹭心脏就不禁隐隐作痛。 暗黑困阵中,他要于白鹭相信他一定会找到她,回到她身边。 他确实回到了她身边,却把她给忘了。 没那些美好的时光,短暂得像是异常绮丽美梦,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会退化。” 北玄无尽叹息,言全无法力的冷溶无法自行修复受损魂魄,渐渐会导致神魂不稳,随之智力、记忆皆会快速退化。 最后会精神错乱,危及生命。 于白鹭微微一怔,随即苦笑。 失忆也无妨,只要活着就好。 可老天爷还真是残忍,棒打鸳鸯的戏码非得以打死一只方能落幕收场! 大红灯笼下,那个耀眼夺目,令人心仪神往的男子,日后会成为个蓬头垢面,精神错乱的疯子,于白鹭的心脏,再一次似被刀割般疼痛。 缓缓展开发麻的手掌:“可有,救治之法?” 于白鹭问得小心翼翼,极度不安,生怕北玄摇头,直接宣判冷溶的死刑。 北玄沉吟片刻:“有。只要你肯用全部修为复其受损一魂,便可痊愈。” “如此简单?” 于白鹭有些不可置信。 “失去修为,你就无法再继续当猎妖师,这也无所谓吗?” “难道比冷溶的性命更重要?” 修为没了,从头再来便是。 “你父亲与师父之仇,不想报了吗?且你若无修为法力,可能会遭踏雪寻梅毒手。” 北玄提醒于白鹭不要忘了,她刚刚才中了踏雪寻梅的暗黑困阵,若再来一次,全无修为法力的她必将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不就是你找来不去相亲的挡箭牌,换一个便是,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要不要告诉北玄,冷溶这块儿挡箭牌已经扶正了? 想起暗黑困阵中的八连亲,于白鹭一阵面红耳热,望着冷溶的眸光万分柔情,情意绵长。 “你和冷溶其实有仇吧!要不,你怎地非得拦着我救他?” 于白鹭此言为玩笑之话,北玄却面容严肃的,沉吟半晌。 “人生在世,难言日后之事儿,难断日后之缘。兴许,你医治好他,下一刻,他就会重返天庭。到时,你可会后悔,可会恨他?” 星雨之下,花灯之前,阑珊光影中长身玉立的冷溶静逸如水,似欲乘风而去,凌云而上。 半日前,二人依偎缱绻,春光旖旎,有述不完的情话,道不完的衷肠,仿佛时光会永远平静美好的一同走下去。 然转瞬间,她在桥头,他在巷尾,明明近在咫尺,却似远隔天涯,满眼凄楚,望断前路。 她曾笑呵呵满不在乎的为冷溶准备嫁妆,因她内心深处知晓,冷溶与豆腐西施小秦氏并无瓜葛。 可如今,她心慌恐惧得厉害。 与冷溶分开这件事情,似乎一直以来,她从未想过。 “不会。” 掩藏好颤抖的手,捏住心脏流血的伤口,于白鹭回答得斩钉截铁。 冷溶若因她的施救而重返上界,从此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永生永世不复再相见,她也不会怨恨。 因为,只要他活着就好。 日后,当她再抬头仰望天空时,上面不仅有日月星云,还有他。 如能如此,足以。 气氛变得十分沉重,北玄的眼神透出一丝怜悯。 “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就算选的菜再难吃,也会含泪吃下去。但若是一盆屎,你也” “我会扣你头上。” 北玄畏惧于白鹭要把他埋粪坑的眼神儿,妥协耸肩。 “也罢!他走了,还有我。我会陪着你,待你百年之后,为你盖棺,送你一程。” 第八十七章 她在闹,他在笑 月影虹桥,北玄面如冠玉,随意玩笑着承诺,言会陪在于白鹭的身边,让其不必在意冷溶的离去。 于白鹭侧身,与北玄对视,拱桥上胖墩墩的大红灯笼轻轻摇曳。 “摊子的烤虾太贵了,我没带钱出门。” 本君是那种为了吃零嘴儿就甜言蜜语哄骗女孩子的那种人吗,北玄无力腹诽,面上严肃认真,语气郑重:“此言一诺千金,并非玩笑。” 北玄眼中星芒璀璨,是从未有过的真挚。 于白鹭垂下头,盯着自己满是污泥,并且还破损了的鞋尖儿。 刚刚,为了将昏迷不醒的冷溶带往渝州城,她顶着磅礴大雨,趟着泥泞道路奋力而行。 不断的摔倒,又不停的爬起,手肘磨破了,掌心也磨烂了,膝盖破皮,小腿上全是淤青。 磕破的下巴还在隐隐作痛,为了不昏迷咬破的舌尖也在影响着说话发音。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心里装着一个人,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东西,包括她自己,像个傻瓜。 抬起头,于白鹭冲北玄灿烂一笑:“当年绿叔叔后来不再找我玩儿是忙着抓魔神九尾,还是厌烦了与个小屁孩儿交朋友?” 北玄不明于白鹭这问题是何意,正要张口,却被于白鹭截断。 “不管因何都没关系。我不喜不告而别。我小心眼儿,爱记仇,所以你说会陪在我身边我并不相信。” 于白鹭的眼睛明亮剔透,像是最上等稀有的琉璃,明明目光柔和似水,却锐利得似能看穿一切。 北玄觉得自己心底的某样东西,无所遁形的在于白鹭眸中展开,让他的从容冷静荡然无存。 心口闷得厉害,北玄怅然一笑:“于白鹭,你是个残忍的丫头。” 微微一笑的于白鹭把这当成了赞美,她转过身,望向灯火阑珊处的冷溶。 “实话告诉你,冷溶若重返天庭,我必然也要飞升天界去寻他。即使此生未能如愿,来世也要继续。他说,无论发生什么,定会回到我身边。我亦如此,此誓不变,天地可鉴!” 错愕张大嘴巴的北玄,不知于白鹭对冷溶竟用情至深道如此地步。 也是,冷溶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也要救于白鹭,这样的感情着实令人感动。 可若是如此,北玄若是害怕。 若是有朝一日,二十年前那件儿事情若是被揭露,于白鹭与冷溶二人该如何面对彼此,又该何去何从? “丫头,你确定自己对他的不是感激之情吗?” 冷溶为了救于白鹭,付出了太多,换做他人,也会十分感动,错把感恩当感情。 “山君莫不是忘了,您刚刚还说之前曾救过我。” 于白鹭言下之意是表示自己十分拎得清,小时候她差点儿被大肥猪撞飞踩踏而亡,是眼疾手快的北玄及时出手救了她。 北玄同冷溶一样,于她有救命之恩,但她却只对冷溶生出情愫。 年幼之事怎能与成年之后相提并论,如此想着的北玄瞧见于白鹭看冷溶的眼神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秋意浓,北玄心底似漏风。 快步踏下拱桥的于白鹭,笑嘻嘻的奔到冷溶的身侧,牵起冷溶的手。 彩灯之下,于白鹭巧笑嫣然,像个刚刚化作人形,不知愁苦滋味儿的芍药花精,光彩夺目。 她看着冷溶的眼神儿,像是看这世上最宝贝的东西,热切又美好。 “小娘子,你做甚抓我的手?” 冷溶的声音仍旧是淡漠得不近人情,俏皮眨眼的于白鹭嘿嘿一笑,凑近冷溶耳畔。 “我不仅牵过你的手,还亲过你的嘴。” 整张脸瞬间涨红的冷溶脖子都粗了一圈儿,不是说人界的女子温柔又保守,他这是遇到了女悍匪? “胡说。” 稳定心神的冷溶勉强自己板起脸来,于白鹭却又再次凑近他。 “你亲过我的指尖儿、手腕、手臂、肩头” “胡说。” 感觉自己被调戏了的冷溶喝止女悍匪的信口开河,以“你少诬陷我”的眼神儿盯着于白鹭。 一脸真挚真诚的于白鹭竖起三根指头,对天发誓:“小女子对天起誓,刚刚所言若有半句谎言,就受雷霆万钧之刑。” 雷霆万钧之刑乃是惩治犯错神仙之最重刑罚,若凡人受之,必飞灰湮灭。 未料到于白鹭竟发如此之重誓,冷溶再次打量起眼前骄阳似火,灼灼其华的女孩儿,突然心脏悸动得十分厉害。 七情六欲竟如此可怖,他才刚沦落凡人,就被拖进泥潭。 陌生的感情令冷溶后退一步,同于白鹭拉开距离。 “昨日不可追,前缘不可续。虽不知你我从前如何,但望从今日起,桥归桥,路归路,相忘江湖!” 言毕,冷溶拱手告辞,转身便走。 绚烂斑驳光影中,转身的冷溶与五年前转身离去的颜华年身影重合。 那一次,于白鹭也愤然转身离去。 但这一次,她冲上前,一把抓住冷溶的手。 “你吃我的、住我的,还占过我便宜。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十分霸道的于白鹭扯着冷溶,就往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央挤去,眉眼间全是笑意。 女孩面上的笑容过于明艳,冷溶看得出神,心脏又没来由的错跳一拍儿。 凡人的情愫令他惊愕,他想要甩开于白鹭的手,但却被握得更紧了些。 低头看向女孩抓着他的手,白皙秀气,青葱一般,不知如何会有这般大的力气。 刚刚,她说他亲过她的指尖儿。 当时她语气愉悦,像在说笑,他以为自己被调戏了,她却发誓表示那是事实。 他,是从哪里学来的登徒子把戏儿,竟然会亲女孩子的指尖儿? 他在下界,到底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被于白鹭扯到耍猴场地前的冷溶,看着于白鹭往自己手里塞投壶之矢的“筹”,不解道:“你想做什么?” 笑得十分开心的于白鹭将冷溶推到前面,在其身后,贴近他耳边:“今夜,你陪我玩个痛快,明日我便放你走。” 夜已深,但夜市仍旧十分热闹,周围人潮熙熙攘攘,十分嘈杂。 冷溶听得不甚清楚,让于白鹭大点声,再说一遍。 于白鹭从后握住他的手,展臂,将他手中的竹筹投出去。 “当”的一声,竹筹撞在壶上,于白鹭惋惜一声,拴在一旁的猴子“吱吱”叫了一声,像在嘲笑。 哪肯受只猴子嘲笑的于白鹭立刻朝呲牙:“愿你这辈子都没有香蕉吃。” 似是听懂了于白鹭的诅咒,猴子朝于白鹭呲牙咧嘴,发出尖厉的叫声。 于白鹭也不甘示弱,朝猴子做鬼脸。 瞧见于白鹭鼓起腮帮子,瞪圆眼睛的搞怪模样,冷溶觉得甚是有趣儿可爱,不知不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站在不远处的北玄负手而立,静静看着她在闹,他在笑。 ------题外话------ 感谢大佬们投的推荐票,求推荐票,么么哒~ 第八十八章 此生来世也无法实现的愿望 轻薄的莹莹月光被初升的白日挤出天空,喧嚣已尽。 手指捏着金玉米的于白鹭,笑得见牙不见眼。 静静看着于白鹭的冷溶,见她盯着手上的金玉米看进眼里拔不出来的样子不禁莞尔摇头。 凡人喜欢黄白之物,家家皆爱供奉财神。 上界天庭之上,香火排名前五的财神就位列其中。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女子爱财,差点儿把他的手废了。 刚刚,她负责和猴子吵架,他负责投壶。 他都记不清自己投了多少支竹筹,感觉手臂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见她这般开心,不知为何,他也觉得心情愉悦。 大概是,快乐会传染吧! “就这么喜欢吗?” 眼见于白鹭爱不释手,反反复复的抚摸那金玉米,都快将其盘包浆了,冷溶笑着打趣儿。 抬起头的于白鹭笑望冷溶,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嗯,喜欢。” 那一声喜欢,似一颗石子儿投进冷溶的心湖。 他看着于白鹭,久久不能言语,也无法收回目光。 于白鹭亦定定的看着他,面有微笑,眼有不舍,心有万语千言。 二人彼此对视了良久,仿佛又回到那暗黑困阵之中,天地间,就只剩他们二人。 女孩的眼中有万家灯火后残留的光芒,似能照亮人的内心深处,冷溶在其中看到了什么令他动容的东西,直击灵魂深处。 她的唇似刚刚咬破的樱桃,水润殷红,十分诱人。 冷溶开始相信,他会亲她。 在暗黑困阵中时,于白鹭十分惋惜未能好好看看冷溶欢喜她时的表情。 望着冷溶那双眼中隐隐藏不住的柔情,只觉什么都值得了,但又越加的不舍,不禁湿了眼眶,正欲开口,远处响起一阵犬吠。 于白鹭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抬头望天。 “天,这么快就亮了。”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于白鹭看向一直默默跟在后方的北玄。 “咱们,开始吧!” 她语气决然,走向北玄。 冷溶猛地伸出手,一把扯住于白鹭:“你要做什么?” 于白鹭与北玄说得潇洒,言冷溶即使重返天庭,她也会勤勉修行,追到天庭去。 即使这一生无法实现,来世也会继续努力,终有一日,她会与冷溶再相见。 然她心里十分清楚,凡人成神,无疑是痴人说梦。 就算她穷极此生、来世,也必将无法实现,注定遥遥无期。 且若过个数千上万年,物是人非,即便她终完成心愿,飞升仙界,待二人再次相见之时,冷溶还会是那个在暗黑法阵中对她八连亲,许诺一定会找到她的那个他吗? 嘴里又苦又涩,眼睛又酸又疼。 心脏似被扯来扯去,双手抖个不停。 她歪着头,强忍眼中泪花,不敢与冷溶对视。 “我骗了你。其实,你与我并不相熟。” 撇清关系的于白鹭想要甩开冷溶的手,但冷溶就似刚刚在夜市中于白鹭抓着他一般不肯松手。 于白鹭强忍悲伤的神情深深的刺痛了冷溶的心,并涌起强烈的不安感,仿佛自己一松开手,眼前的女孩就会似脱笼的小鸟,瞬间飞去远方,消失不见。 “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于白鹭的眼眶内已溢满泪水,她不会让他死,即使待他重返天庭后,想起遗忘的百年怨恨于她,她也不后悔。 偷偷给北玄递眼色,让他从后将冷溶敲晕。 然,北玄似未接收到她的信号。 而她,也贪心的想要再多看冷溶几眼。 只是越看她越不舍,越动摇,越想要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大哭一场。 一滴清泪即将滑落面颊时,咬着下嘴唇的于白鹭抬起了手,一掌砍向冷溶的颈部。 她知道,此时若不狠心坚持,待时间拖久了,她难保不会因舍不得而改变心意。 是以,她出手时又准又狠,毫不留情。 却万没想到,她的手腕竟然被冷溶给抓住了。 冷溶表情复杂,眼中满是疑惑。 不明白女孩的举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害怕她离去。 明明他与她,才刚刚相识不足两个时辰。 “你要丢下我,去哪里吗?” 冷溶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透着悲伤,甚至还带着一丝哀怨。 女孩刚刚看他时的目光柔情万种,情意绵绵。但转瞬间,她就又眼神凌厉的攻击他,这是为何? “我” 于白鹭的话,被一头栽进她怀中的冷溶截断。 看够热闹的北玄终于想起正事儿,出手劈晕了冷溶。 泪珠在眼眶打转的于白鹭紧紧环着冷溶:“你我相识寥寥几月,但仿佛已过了一世。这份美好我很感激,也很难忘。但我希望,你回到上界后,把这一切都忘了。” 于白鹭低下头,闭上眼,亲吻怀中冷溶的头顶。 “我骗了你。” 北玄的声音,突兀的在于白鹭耳中响起时。 错愕的于白鹭抬起头,眼前突然绿色光芒大作,将他们三人全都笼罩其中。 像是百花盛开般绽放的绿色光芒朝四周不断延展,然后猛地一缩,融进冷溶的体内,瞬间消失不见。 于白鹭抱着向下滑落的冷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从天而降的小乌龟北玄,就像当初被海东青从空中丢下一般落在于白鹭的身上。 于白鹭的修为没有消失,冷溶也没有重返上界,而是再次再次陷入昏迷。 北玄消耗了神兽玄龟本体的神力,修复了冷溶受损一魂。 它龟甲上的繁丽花纹淡去不少,蔫蔫的,垂着四肢,耷拉着脑袋,一副精气耗尽,干枯缺水快要死掉的模样。 “你这又是何苦!” 于白鹭满心感激,一直在眼眶打转儿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 “啪”的一甩猎妖鞭,汲取不远处荷塘之水,浇在小乌龟身上。 小乌龟悠悠转醒,于白鹭爱怜的把它捧在掌心,久久未能言语。 “我这辈子的伙食儿,你都得包了。” 小乌龟北玄有气无力的开着玩笑,安抚不停落泪的于白鹭,言他乃神兽之躯,轻易死不了。 虽然知晓北玄不会死,但恐怕百年间,甚至千年间,都无法再化形成人了。 “好。你下辈子的伙食,我也包了。” “一言为定。若是你食言,下辈子叫你投胎做驴。” “好。” 于白鹭答得干脆,北玄却反悔摇头:“不行。我害怕驴,这对我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你想要什么好处?” “鹭丫头,本君要你一个承诺。待日后,你知晓本君的情非得已之时,莫要怨恨本君。” 于白鹭一脸茫然不解,小乌龟有气无力的缩在她掌心上,心中默默道:有些事儿,你日后兴许会知。但吾愿你此生皆不知晓! 第八十九章 没有身边的人重要 北玄要于白鹭许一个承诺,待日后得知他的情非得已时,莫要怨恨于他。 此言说得没头没尾,于白鹭一头雾水,想要追问,北玄已经趴在她掌心睡着了。 北玄为了保住她的修为牺牲了自己,就算他吓唬于白鹭冷溶会重返上界,害得她伤心好一阵而,她也不打算追究了。 心疼的伸手轻抚光泽尽失的龟甲,于白鹭声音郑重且轻柔:“好。我应承你。日后,绝不怨恨于你!” 晓日浮光荷香,静谧安详无忧。 仙龙镇荷塘旁的大梨树,三人环抱粗细,据说已有百寿。 老树已不再结果,花期很长,足有五月,三月花开,八月方才开始凋零。 渝州城境内不少人前来摸过这颗梨树,希望沾点儿长寿的福气。 谁能想到,最初有人嫌这棵树结的果子酸,且“梨”与“离”同音,寓意不好,不少人想要将其砍掉。 那时,蜀地境内闹灾,很多农作物、植物全都病死。 城内最有名的十里荷塘,一夜间,所有荷花荷叶全都黑烂腐败,臭气熏天。 只有旁边这颗梨树枝繁叶茂,未受到一点儿影响。 灾荒乱世不缺妖言惑众者,有人言梨树已成妖,吸走了周围精气,才会导致十里荷塘尽毁。 待其成了气候之后,这一城人的精气都得被其吸干。 因灾荒心头窝火的民众,立刻提着斧头火把就要砍树烧树。 当时的城主是个睿智老者,言“人不善,天报之以祸,降之百殃”,与一棵树何干? 老城主保下梨树的隔日,满树梨花化作甜美多汁的果子。 此事儿已经十分神奇,更神奇的是,就算把树上果子摘干净,隔日,树上又挂满果子。 一城人,因为一颗梨树没有一人饿死,堪比神话故事。 灾荒过后的隔年,老梨树就不再结果子。 众人皆言老梨树有灵,行大善,得大道,已成仙飞升。 且此事儿并非空穴来风,有人言之凿凿,曾看到天降惊雷,围着老梨树劈了一圈儿。 老梨树丝毫未损,旁边的荷塘却毁于一旦。 满树梨花胜雪,洋洋洒洒落下如漫天撒银粟。 于白鹭很喜欢这颗老梨树,待冷溶醒后她要问问,传闻可为真? 若梨树因大功德飞升天界,那为何他封印魔神九尾,却仍留在凡间? 是魔神九尾并未被彻底封印吗? 于白鹭想起踏雪寻梅正在收集的魔气,难不成,那魔器葫芦就是魔神九尾之物? 因踏雪寻梅在利用魔神九尾的魔气作恶,导致除魔任务后续并未完成,因此无法重返天庭? 举着荷叶的于白鹭,为沉睡不醒的冷溶遮住恼人阳光。 依北玄所言,冷溶早晚都会重返天庭,但他却从未对自己透露只言片语。 如今仔细想想,若不是她在榕树岭陷入危机,这看到冷溶的真身,她还一直以为冷溶是条小鱼妖,或是猪婆龙。 他是信不过她吗? 所以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埋在心里? 突然间,心头火起。 “冷溶,你想不想下去荷塘凉快凉快?” 她笑吟吟的低下头,语带威胁,眸光慧黠。 “你吵到我睡觉了。” 蓦地睁开眼的冷溶,一把勾住于白鹭的脖子,将她拉向自己。 飘零落花的树下,炙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带着一丝清甜的空气,卷走几片看戏的花瓣,温馨清场。 树下深情缱绻的二人呼吸渐重,于白鹭在快要窒息时猛地睁开眼。 “啊!” 冷溶捂着流血的嘴唇:“你怎地咬我?” “蹭”的站起身的于白鹭面红耳热,但目光却是凉飕飕。 “你猜。” 冷溶站起身,伸手去牵于白鹭的手。 “你恼我在暗黑困阵中,没有同你一起出来?” 又凉凉道了一句“你猜”的于白鹭甩开冷溶的手,扭头就走。 冷溶急忙追上,扯住她的手。 “怪我修为不够,害你殚精竭虑,你莫要生气。” 冷溶伸手抚摸于白鹭下巴上的伤口,满眼心疼。 “害你吃苦了,对不住。” 吃苦,殚精竭虑都算不了什么,于白鹭是气恼冷溶自作主张,不与她商量言明,就选择自己独自一人留在暗黑困阵中。 她希望,任何事两个人都能有商有量,心在一处,力量也往一处使。 她希望,冷溶不要似颜华年一般,自己武断的做了决定之后,伤害了别人,委屈了自己,最后又来后悔。 若有下次,她绝不想着费力救冷溶,立马寻个下家。 准备就此问题同冷溶讨论一二,结果体虚的冷溶行于平地竟绊了一跤,向前倾倒,于白鹭忙伸手将其扶住。 直起身的冷溶顺势环住于白鹭的腰,将头放在她的肩头上。 “我身上好痛,腿也软,我想回家。” 于白鹭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但嘴硬嘟囔道:“你是龙,又不是软脚虾。” 虽嘴上嫌弃,她还是单手环住冷溶的腰,半扶半背的搀扶着冷溶往家走。 见他行得踉跄费劲儿,于白鹭心软道:“若是实在走不动,我背你。” “我怎能让你背。” “又不是没背过。” “害你吃苦了,对不住。” 一脸心疼的冷溶又往于白鹭身上贴近些,像个粘人的狗皮膏药。 觉得冷溶甚是可爱的于白鹭哑然失笑:“前不久我挖了根山参,回去煮老母鸡汤给你补身子,待你好了,你得背我在院子里面跑十圈儿。” “我背你在镇子上跑十圈儿。” “不怕你的豆腐西施看到?” 冷溶与豆腐西施小秦氏统共也没说几句话,之间并没有什么,他知于白鹭这是在估计调侃他,搭在于白鹭肩头的手掐了一下她的脸蛋儿。 “小促狭鬼,小醋坛子。” 吃醋? 怎么可能! “你少臭美。是不是鸡汤不想喝,想喝豆腐汤了?” “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 冷溶牵起于白鹭的手,迎着落日余晖,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 不过,他们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 算了,不管是什么,都没有此时身边的人重要! 金灿灿的阳光撒在梨树下的草地上,照亮绿油油的龟甲。 ------题外话------ 东北一入秋立马就冷了,作者菌这小弱鸡果不其然感冒了,小伙伴们一定要注意换季流感。 今晚8点有红包,订阅最新章节的小伙伴们记得领取。 求推荐票,疯狂求推荐票。 第九十章 魔气侵蚀 秋风瑟,细雨打芭蕉。 寂寥悲秋的于白晨,被母亲好说歹说推出屋晒太阳,抬眼就看见玩耍鸡蛋的冷溶正在被于白鹭追着教训。 二人好似两个稚童,在院中嘻嘻哈哈,你追我赶,满脸洋溢幸福美满的笑容。 歪身倚在轮椅中的于白晨,面有不屑。 于母李氏之前想要儿子与于白鹭成就一段儿姻缘,当时大发雷霆的于白晨表示也想要属于自己的感情,而不是怜悯和施舍。 此时她看到于白鹭与冷溶这般甜蜜情形,不免担心儿子心里难受,一直偷偷观察儿子面色。 “他们两个是不是十分登对儿?” 丁卫一掌拍在于白晨肩头,作为极力撮合二人的红娘,他居功至伟,婚宴时必须坐主桌。 于母李氏觉得耿直善良的丁卫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迟钝。 她道了一句“秋风凉”,要推儿子于白晨回屋,结果丁卫却拦住了她。 “婶婶。是不是该给师姐准备嫁衣了?” 于母李氏急忙看了一眼儿子,见他并无什么反应,便笑着点头。 “是该准备起来了。” 女儿能够寻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好伴侣,在这世上有个依靠,其心甚慰。 当初她与丈夫二人也是彼此有意,定了亲事儿,婚后恩爱非常。 可惜好人不长命,丈夫一夕撒手人寰,留她带着一双年幼儿女,独自面对这冰冷的世界。 如今,女儿终于有了一个好归宿,待儿子也能寻到一个好姻缘之后,她就可以安心去地下与丈夫相聚了。 到那时,她一定好好使唤他,以弥补她这些年受的苦。 夜空星如斗,于白鹭与冷溶并肩坐在房顶之上。 冷溶抓起于白鹭的手,大拇指摩挲她的手背儿。 怕痒的于白鹭想要抽回手,冷溶却抓得更紧一些。 “北玄他还在生气。” 那日在梨树下,冷溶突然醒来,亲了于白鹭。 又惊又喜又羞臊的于白鹭与冷溶吵吵闹闹回家,完全把北玄这个大恩人抛之脑后。 好在,上街遛弯儿的旺财,将北玄叼回了家。 洗了一路口水澡的北玄抑郁了,吃小虾子都没有胃口。 于白鹭哄了几天,情况完全没有好转。 “它不是生气,而是没有精神。” 北玄消耗了自己的神兽精气修复冷溶受损一魂,它现在的情况并不太好。 于白鹭这两天没少煮鱼汤,炸虾子,整根的人参磨成汁给北玄喂下去补养身体,但并无什么成效。 北玄好似提前入了冬眠期,蔫蔫的,没有一点儿精神,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且睡得很沉,就连它最讨厌的驴子叫,也吵不醒它。清醒时,也是趴着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我的法力又恢复了些,到时给他输入一些,他的情况就会好转,你不必太担心。”冷溶受损的一魂才恢复没多久,于白鹭让他不要逞能冒险。 笑着表示自己已无碍的冷溶,手腕一转,指尖灵力缠绕,正要显摆给于白鹭看,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朝他袭来。 原来是于白鹭身上的九天玄衣,受到冷溶法力牵引,欲物归原主。 担心九天玄衣回到自己身上,就会原地飞升的冷溶急忙以内力压制九天玄衣的躁动,却惊骇的看到,于白鹭雪白的颈部上出现一条手指粗的黑色纹路,一路向上,爬上面颊。 于白鹭的左眼瞬间全部变成黑色,像是漆黑的深渊,无比狰狞,倒吸一口凉气的冷溶整个人都呆住了。 发现他异常的于白鹭问怎么了,是不是想说她身后有鬼来吓唬她,她可不会上当。 回过神来的冷溶,一把扯住于白鹭的衣领,查看她身上的肚兜。 几个破损的线头,耀武扬威的仰着头。 细如发丝的黑色魔气从中泄出,钻进于白鹭的体内。 冷溶颓唐的收回手,一屁股跌坐在屋顶上,满眼的不敢相信。 扯好自己衣领的于白鹭不知发生了什么,手伸到双眼无神空洞的冷溶面前晃了晃。 “冷溶,你怎么了?” 自从同于白鹭两情相悦之后,冷溶已彻底没了取回九天玄衣的想法。 他想留在她身边,陪她当一世凡人。 可他万万未想到,九天玄衣竟已破损,其内封印的魔神九尾魔气偷偷泄出,侵蚀了于白鹭的肉身。 一旦,九天玄衣从于白鹭身上脱下,她体内的魔气就会彻底爆发,将她变成下一个魔神。 到那时,他就不得不杀了她。 “咳。” 鲜血从冷溶的嘴角流出,他因用法力压制九天玄衣,遭到反弹,受了内伤。 眼见冷溶咳血,于白鹭一下子就急了,忙用帕子帮他擦拭嘴角。 “冷溶,你这是怎么了?” 这两天冷溶面色明显好转,能吃能喝,能跑能跳,这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咳血了? “不行。风寒夜冷,你快回房间歇息。” 于白鹭猜想冷溶受损的一魂并未痊愈,伸手抓着他的胳膊就要将他拉起,却被定定看着她的冷溶握住了手腕。 “你身体,可有不适之感?” 于白鹭面上颈部的黑色魔气皆已完全退去,面色如常,不明所以的摇头。 “我很好。不好的是你,你” “你最近,可有出现记忆断片的情况?” 魔气侵占身体,会悄悄吞噬本体的意识,操控身体,令本体出现记忆中断的现象。 被打断的于白鹭,手摸向自己肩头肚兜的带子:“我身上,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难不成,你怀疑我被人夺舍了?” 聪慧的于白鹭脑子转得很快,冷溶听到她言没事儿,不敢再多问,担心她发现端倪。 “暗黑困阵内的魔气毒辣,我担心你也受到侵蚀。” 冷溶这个搪塞借口找得合情合理,于白鹭信以为真,担心的问冷溶要不要她运功帮忙他祛除体内的魔气余毒? “我没事儿,晒两日太阳,吸收些阳气便好。天色不早,回去歇息吧!” 于白鹭将冷溶扯住,直视他的双眼:“你真的没事儿?不许,瞒我!” 冷溶笑着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谢谢你这么担心我。我真的无碍。倒是你,若是感觉身体不舒服,记得一定要立马告诉我。” 冷溶的声音似裹了蜜,甜到人的心坎里,让人恨不能把命都给他。 看到冷溶非常紧张自己的样子,于白鹭心里暖洋洋的,她双手环住冷溶的腰,将脑袋埋在冷溶胸前,声音闷闷的。 “咱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女孩带着一丝撒娇的声音,听得人心里痒痒的。又柔柔软软的扑进怀里,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怜惜。 冷溶满怀爱意的抚摸于白鹭披散下来的柔顺秀发,心里柔成一汪水。 他凝视浩瀚星空,眸光深邃悠远:“嗯。咱们两个,都会好好的。” 我绝不会,让你有事儿! 第九十一章 内忧外患 秋蝉儿噪罢寒蛩儿叫,秋风儿俏。 芳思难尽,银缸高照,帘幕低垂。 偷腥的猫儿静悄悄,拨开帐帘,似泥鳅般溜进去。 月光悠悠,烛光昏暗,拉长的黑影蹑手蹑脚摸到床边。 玉仙般的人儿安静躺在床上熟睡,眉宇舒展,不染尘嚣。 溜到床边坐在地上的于白鹭,双手托腮端详熟睡中的冷溶,喜不自胜。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儿! 舔舔嘴唇,好想亲一口儿。 最近几日,冷溶为了令北玄振作,打起精神,常带它回箕山泡仙泉。早出晚归,接连几日她都只是与冷溶打一个照面,都未能好好说上几句话。 娘亲已经开始裁剪她的嫁衣,说要为冷溶量尺寸但可惜他一直没有时间。 不过,看着小乌龟北玄日渐好转,越来越有精神,她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说着说着就上手的于白鹭,抚摸冷溶的面颊。 突然,手腕被一下扼住。 冷溶睁开眼,看到巧笑嫣然的于白鹭坐起身,声音疲倦沙哑。 “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 于白鹭仰起脸,撅起嘴,索要亲亲。 冷溶伸出一根手指头,按在于白鹭崛起的红唇上,笑着将她推远。 “你这样,会被当做采花贼抓起来。” 于白鹭左顾右盼:“这屋子里面有花吗?哪里有花,我要来采一朵儿?” 被逗笑了的冷溶觉得于白鹭就像是一颗鲜美多汁的水蜜桃,好想咬一口。 “过来这里。” 冷溶拍了拍床,站起身的于白鹭直接一头扎进冷溶的怀中。 她对天发誓,绝非被好色冲昏头脑而故意投怀送抱。而是……腿麻了。 男子坚实的胸膛好似小火炉,惹得于白鹭心似火烧,她正欲挣扎起身,冷溶却先一把推开了她。 冷溶面色在青白间不停转换,呼吸急促,微蹙眉,捂着胸口,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又像是痛苦不堪的样子,一时把于白鹭看得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 “冷溶,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为了帮北玄恢复活力,最近冷溶一直在东奔西走,而且伤势未愈,恐身体会吃不消,不免担心,正因此,她才会半夜偷偷摸进他的屋子。 冷溶一边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一边轻轻推开于白鹭搭在他肩头上的手。 “夜深了,你赶紧回去睡觉。若被你娘亲看到你深更半夜出入我屋,定要拿扫把将我打出去。” 于母李氏已经在帮二人缝制喜服,自然不会将冷溶这上门女婿赶走。 于白鹭又是狐疑又是担心的盯着冷溶,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的冷溶猛地躺下,将被子拉到脖子处,羞赧又警戒道:“成亲之前,休想乱来,我可不会留你在此过夜。” 活了几千岁,一向冷静从容的冷溶摆出这副奶娃娃的娇羞样子,一下子把于白鹭看愣了。 这家伙儿,难道又被什么不干净的鬼东西给夺舍了? “小美人儿,你若是这样,姐姐我可就不走了。” 嘿嘿笑得像个采花淫贼的于白鹭朝冷溶伸出手,在他的脸蛋上掐了一把:“算了,你身体不适,姐姐今日就先放过你。咱们,来日方长!” 哈哈笑着的于白鹭叉着腰,挺着胸,一副占了大便宜的小人得志模样朝外行去。 跨过门槛儿,于白鹭瞬间收敛笑容,静静矗立在门外,身影被黑暗笼罩。 她眉头皱成川字儿,扭头,望向一室静寂的屋内,眼底光芒冥冥灭灭。 冷溶,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真是个不长记性的人啊! 龙的嘴巴不好撬,那就去撬开乌龟的嘴。 屋内,躺在床上的冷溶未想自己活了几千岁,竟被个凡人小姑娘调戏了一回又一回,不觉好笑又好气。 待院内脚步声渐消,冷溶展开神识,确定于白鹭确实已经离开这才坐起身,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渗出。 刚刚,他并未输出法力,九天玄衣就受到牵引想要回到他的身上,逼得他不得不悄悄以灵力压制。 自从察觉到九天玄衣欲物归原主后,冷溶便刻意同于白鹭拉开距离。 方才睡醒,一时头昏脑涨,再加上于白鹭太过可爱,软香入怀,完全忘记顾忌,再次遭到反噬,受了不小的内伤。 如此下去,自然不是办法,否则别说与于白鹭成婚,他都得被迫离开这个家,离于白鹭越远越好。 得想个办法,将于白鹭体内的魔气导引出来。 以他现在的修为法力,无法彻底引导清除干净于白鹭体内的魔气。 无心睡眠的冷溶起身披衣,坐在窗下,望着天上朦胧月亮。 人世劳苦,万愁缠身。 是以,世人大多想要得到成仙。 然,天地无情,神仙绝欲。 无情无爱的神仙心如铁石,过得日子日复一日,了无新意。 入人界凡尘之后,冷溶观凡人喜、怒、哀、乐、贪、嗔、痴、怨、憎,满身的烟火气,活得多姿多彩。 有的人,一生活得稀里糊涂,却乐哉逍遥;有的人,一世活得明明白白,却劳苦劳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且独特的人生,不与他人同。 像园子里的花,红得艳、白如雪、黄似阳,各放姿彩。 从龙到神,他从前并未接触过凡人。如今,他只想当一个凡人,陪在所爱之人身边。 一想到那个慧黠娇俏,胆大到下海敢擒龙的小女子,他的心理就似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般,心安又胀痛。 若与她的相遇,只是黄粱大梦一场,他宁愿这美梦永远不要醒来。 若这世上,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他剩下的半数龙珠之力便有了用武之地。 唉!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与她分开。 即使受九天玄衣法力反弹,他也想牵她的手拥抱她。 修长手指敲击桌面,一下一下,像是两军阵前决战时的鼓点儿,也像是寒山寺暮春的落索钟声。 仙龙庙,屋顶之上,两道身影皆藏在黑色斗篷之中。 一黑影望着于家方向眸光灼灼,声音清亮。 “如此近距离,冷溶与北玄二人皆未有察觉,看来其等与父皇一战,果真受伤不轻。” “少主之前诱其等入榕树岭,便是要测其等修为。于白鹭身手不凡,但不足为据。而那冷溶,化为神龙方能救出于白鹭,可见其为封印魔神大人,消耗了大量修为法力,如今也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而已。至于那山神北玄,就连化形都无法维持,更不值一提。少主筹谋许久,眼下,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没错。尘归尘,土归土。有些东西,该各归其主;有些仇怨,也适时报了。” ------题外话------ 百年前的纠葛,女主的身份儿,还有九天玄衣为何会跑到女主于白鹭身上,都要一一揭晓了。 但还有一些线在继续埋,到很后面才会揭晓,小伙伴们可以继续关注。 明日起点有推,不出意外,照例晚上8点有红包。评论区作者菌的留言总是不显示,所以提前几章就开始预告,这样大家就不会错过红包了! 继续求推荐票,爱你们啵~ 第九十二章 可知有伴在侧之好 檐雨筛珠响未休,梅黄天色淡于秋。 处暑,暑气至此而止矣! 一场秋雨,一场寒! 酒肆,烘炉暖酒,飘香四溢。 成衣铺,车水马龙,人们或喜气洋洋,或瑟瑟发抖,添置新衣。 雨幕朦胧的云想布庄大门口儿,于白鹭牵着小毛驴,停车装货。 于大勇还活着时,曾拿猎物与布庄徐掌柜换布匹,一来二去,算是结了点头之交。 徐掌柜听闻于家买了一头小毛驴,就雇佣于白鹭帮忙拉布送到成衣铺。 但凡赚钱的买卖,于白鹭一向来者不拒。刚好今日落雨,冷溶未带北玄出门,她便招呼冷溶一同去拉货。 赶往布庄的途中,二人并肩坐在驴车上,冷溶一直将伞往她这边送,自己身上都浇湿了也全然不在意。 布庄徐掌柜看着将货搬上板车的冷溶,笑着凑到于白鹭近前,竖起大拇指。 “你现在,可知有伴儿在侧之好?” 之前徐掌柜曾介绍自己的侄子同于白鹭相亲,二人见面之后,侄子对于白鹭甚是满意,言其爱笑温柔,性子很好,与她很谈得来,对这门儿亲事甚是满意。 徐家侄子是临县人,从前并未接触过于白鹭,他对于白鹭的这第一印象,令徐掌柜有些怀疑。 他所认识的于白鹭性子爽辣,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会过日子,但是只铁公鸡一毛不拔。倒是人品方面无话可说,无可挑剔,十分孝顺,友爱幼弟,还曾救助过陌生人。 至于他的侄子,性子有点儿顽劣,正好讨于白鹭这样厉害点儿的老婆可以管教好他,帮他彻底改掉一些陋习。 能够宰杀妖兽的猎妖师,收拾一个顽劣男人都算不上一个事儿。 他以为,相亲时于白鹭一出场就能将侄子震慑住,谁承想,侄子竟言于白鹭温和柔软,莫不是儿子相看了一次假相亲? 可他是与于母李氏一同将二人送进茶馆包间儿,人不可能被掉包,他百思不得其解! 徐掌柜自然不会知晓,于白鹭在自己母亲的压迫下,以及要顾及徐掌柜的颜面,她在相亲时,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鹌鹑。 一顿相亲饭,她吃得端端正正,细嚼慢咽,说话细声细气,竟硬生生装了一个时辰,听口沫横飞,兴奋不已的徐家侄子讲述自己过往干过的所有蠢事儿,最后饿着肚子回家。 于白鹭对徐掌柜侄子的印象,就是对方还好不是她儿子,否则定要被她打死。 那家伙儿,竟然像她炫耀自己打跑了亲爹的妾室,还偷亲娘的嫁妆,至今皆未被发现。他爹娘还以为是妾室卷钱与相好的私奔了,不得不说,徐家侄子还真是坑爹骗娘的一把好手! 后来这场亲事儿,自然是没了下文。 也不是没有下文,徐掌柜侄子一直嚷着要去于家下聘,但于家那边完全没了消息。 徐掌柜也清楚自己侄子的德行,一开始也没抱太大希望。 侄子的亲事儿没成,徐掌柜也不在意,倒是热衷起来帮于白鹭牵红线儿。 一是因为他很喜欢于白鹭这小姑娘儿,二是他想要听听,其他同于白鹭相亲人口中的于白鹭是何样子,是否也与他那瞎眼的侄儿一般? 于白鹭自然不知徐掌柜突然生出的这特殊看热闹爱好,碍于父亲与徐掌柜的微末交情,再加上母亲的压迫,她又前前后后同徐掌柜介绍的人相了几次亲。 后面徐掌柜介绍的人都很正常,不似徐公子那种奇葩。可惜相亲的时候,她莫名总是发困想睡觉,再加上对方总是问她成婚之后,是否不再继续猎妖师的工作,还有生孩子的问题,令她彻底对相亲失去了兴致,“哼哈”敷衍了事。 一来二去,对方都会向徐掌柜抱怨于白鹭相亲没有诚意,对其批判一番。而于白鹭只觉无语,一帮拿她当生孩子工具的男人到底指望她该如何的和颜悦色,积极主动。 徐掌柜倒是没有说什么,只言人生在世,最好寻一个伴儿,彼此依靠着过日子,吃苦也觉得甜,一同看过的风景也觉更美。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于白鹭不以为意! 如今她倒是觉得,徐掌柜从前说的那番话,确实有些道理。 一个人,也可以过活。但她现在身边有了一个人,确实觉得心安温暖了不少。 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冷溶形影不离的陪伴。 没有遇见冷溶之前,她可以信心满满的言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但如今,她看着眼前的冷溶,一想到会失去她,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于白鹭羞赧一笑,回了徐掌柜一句:“因为是他,才很好!” 因为遇到的人刚好是冷溶,她才会觉得有个伴儿真好,才会明白什么叫难舍难离。 她从前,也不是没有过感情经历。 冷溶的出现,证明感情与时间无关。 她与颜华年相处的十五年,不及与冷溶相处的不足五月。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真的是人生之幸! 从怀中摸出帕子,于白鹭上前帮装好货的冷溶拭去面上雨水,将温暖的掌心贴在他冰凉的面颊上。 “辛苦了。回去记得要泡热水澡,小心着凉感冒。” “好,我知道了。” 徐掌柜眼见二人一副新婚小夫妻的模样,笑着叮嘱二人回去路上小心湿滑,莫要摔跤。还有,成婚时,一定要通知他去喝喜酒。 提到成亲,于白鹭也不免害羞,偷偷看向冷溶。 发间垂着水珠的冷溶面带微笑,满眼柔情的回望她,她害羞的低头看鞋尖儿。 回去的路上,车上装满了货,盖了防水布,二人只能步行。 于白鹭赶着小毛驴,冷溶走在她身侧,帮她打伞,自己的半边身体又被浇透了。 有人呵护照顾的感觉非常好,于白鹭心里暖洋洋的,想起从前,她总是帮颜华年打伞,自己被浇湿。 时过境迁,她也有点儿想不明白,自己从前为何那般迁就颜华年? 大概是,十五年前,那个在冰天雪地中,蜷缩在暗巷内被她投喂照顾的少年,令她心疼得太过厉害。 第九十三章 千年铁树开花的大情种 物是人非,时间大概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东西。 但它也是这世上最温柔正直的存在,可以带走悲伤,还清白公道。 她与冷溶往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希望经得起考验,此心不变。 默默伸手揽住冷溶的腰,将他扯得更近些。 下雨天凉,挨近些,彼此取暖,免得感冒,绝非是她想入非非。 还有,她喜欢听冷溶的心跳声。 嘴唇泛白的冷溶牵起于白鹭的手,朝其微微一笑。 二人即使不言语,感觉心也紧紧靠在一起,无畏风雨。 晚饭后,于白鹭煮了姜汤,送到冷溶房中。 冷溶的身体似乎一直未将养好,晚餐吃得很少,还偷偷咳嗽。 坐在床上的冷溶盖着被子,面色苍白,微笑着从于白鹭手中接过姜汤,一饮而尽。 于白鹭用帕子拭去他嘴角的辛辣姜汤,将颗蜜饯塞进他嘴里。 “身体可暖和些了?” “嗯,好多了。你今日也淋了雨,可有喝姜汤驱寒?” “你一直帮我打伞,我哪里有淋到雨。你好好休息,不必担心我。” 冷溶闻言,顺从的躺下,朝于白鹭微微一笑。 “我歇息了,你也赶紧回去歇息,最好泡一个热水澡!” 站立未动的于白鹭,看着预备就寝的冷溶欲言又止,踟蹰半晌,终是将话吞回肚内。 冷溶并非幼童,若她唠叨过分担心其身体,倒显得自己婆妈,弯身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好好休息。我明日来叫你用早饭。” 于白鹭说完,扯下窗幔,一步三回头的走出门外。 床榻上,小乌龟北玄从被子下爬出,望着于白鹭消失在门口儿的背影,轻轻一叹。 “冷溶,你数千年铁树开花还真是个大情种。都快死了,还要硬撑着陪在她身边。但又能撑多久?” “在那之前,我会找到办法。” “但愿如此。” 窗风细细侵衣冷,檐雨萧萧到夜阑。 翌日,于白鹭横臂,将用过晚饭欲回屋的冷溶拦在门口儿。 “娘说,要量尺寸,你先等等。” “我” 冷溶刚一张嘴,立马就捂住了嘴巴。 “是消化不良想吐吗?” 眼见冷溶面色不好,于白鹭抬手摸向冷溶的脸。 冷溶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于白鹭的手。 于白鹭错愕一怔,正欲开口,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娘,娘你怎么了?” 用完饭起身的于母李氏突然摔倒在地,于白晨伸手去扶,也从轮椅摔到了地上。 “娘。” 于白鹭快步冲回屋内,将娘亲扶起,不停的呼唤。 双眼紧闭,面色惨白的于母李氏没有一点儿反应,冷溶急忙上前将其抱起,欲送往医馆。 趴在地上的于白晨一把扯住于白鹭的衣摆,面容有些狰狞。 “娘她不会有事儿吧?” 于白鹭双手插到于白晨腋下,将他抱回轮椅,对听到响动从后院跑来的丁卫道:“你们二人安心待在家里,我们去趟医馆,马上就回。” 她给丁卫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安抚焦躁的于白晨。 “我没事儿。放我下来。” 冷溶怀中的于母李氏悠悠转醒,于白鹭急忙奔上前握住她的手。 “娘,你感觉如何,怎地就突然晕倒了?” 于母李氏没有回答,而是笑看冷溶:“你先把我放下。” 并未照做的冷溶看向于白鹭,于白鹭点头,他这才将于母李氏放下。 笑呵呵的于母李氏伸手拍了冷溶一下:“还未成亲便如此惧内,可怜的孩子,你以后可怎么办?” 满头黑线的于白鹭不免腹诽:娘,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亲儿? “娘。我就劝你不要天天熬夜缝衣你偏听,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他们两个晚两天结婚又不会死。” 又开始嗡嗡叫着蜇人的于白晨恶狠狠瞪向于白鹭:“你若真有孝心,就该去成衣铺定制喜服,干嘛劳累娘亲为你亲手缝制。” “胡说八道。” 于母李氏一掌拍在儿子背上:“自古女子嫁衣本就该母亲亲手缝制,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不要乱说。” 眼圈儿泛红的于白鹭搀扶娘亲坐下,给她倒了一碗水,蹲在一旁握住她的手。 “娘。嫁衣我可以自己缝制,您莫要再操心了。” “你的嫁衣我已经缝制好了,就差冷溶的了。我不能偏心,厚此薄彼,定也要亲手缝制。” “可是您的身子” “我身体很好,你不必操心。筵席的厨娘吾已找好,桌椅也租借谈妥,你只要收拾好自己的闺房,用作新房便可。” 握着娘亲粗糙的手,眼泪一下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于白鹭趴在娘亲膝盖上呜呜痛哭。 于母李氏年过三十就丧夫,因娘家远在北地,她独自一人拉扯一双儿女长大,吃了半辈子的苦,身体都熬坏了。 “娘。您一定要好好的,我会好好孝敬您。” 同样抹泪的于白晨也趴在娘亲另外一条腿上,哭着表示以后也会好好孝敬娘亲,再也不惹她生气。 满眼感动,眼眶湿润的于母李氏笑着抚摸一双儿女的脑袋,连声道:“好好好。娘等着看你们成家,好好享受一下儿孙之福。” “娘,儿子一定让你抱上大胖孙子。” 平时嘴里恨不能吐出一堆毒牙的于白晨,竟然说出如此煽情感动人的话,丁卫都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冷溶看着于母李氏嘴角不易察觉的血渍,以及枯槁的面色,眉头紧锁。 之前他怎未发现,于母李氏已有行将就木之相? 是因为她一直在强撑着一口气儿,如今女儿终于有了归属,这口气泄了,便现出衰败之相吗? 目光落在双眼红肿的于白鹭身上,若是她知晓自己母亲…… 剧烈的心疼令冷溶心潮翻涌,他捂住胸口儿,默默退到后院,捂着嘴,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小乌龟北玄爬上冷溶肩头,无奈摇头。 “于母撑不了多久,到时她走了,你也去了,受不了打击的于白鹭必定也活不下去。离开她,同我一起回箕山,此生不再见她,也总比你们两个一起没命要好。” 第九十四章 即使挨打也要棒打野鸳鸯 九天玄衣破损,魔气外泄,侵蚀于白鹭身体。 但只要九天玄衣在于白鹭身上一日,她便安全无虞。但若九天玄衣离身,她的身体登时就会被魔气彻底侵占,将她转变成下一个魔神。 冷溶本是九天玄衣的主人,他一旦靠近于白鹭,九天玄衣就会受到牵引,想要回到他的身上,他只能以法力压制,因此受到法力反弹,内伤不断加剧。 他现如今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北玄不断劝他离开于白鹭。 “你知道的,我不能走。” 前日,静坐在屋的冷溶,感受到了踏雪寻梅的气息。 虽然他追出去时,也不见人影,但他猜想的果然没错,踏雪寻梅不肯轻易放过于白鹭。 于白鹭一心想要杀踏雪寻梅为父,为师报仇。 而狡诈的踏雪寻梅自是不愿被动受敌,利用山村老尸充当渝州城城主,诓骗于白鹭到榕树岭,想要利用榕树妖与鸡血藤妖借刀杀人,先下手为强。 若不是冷溶动用半数龙珠之力,他同于白鹭二人就得埋骨在榕树岭。 踏雪寻梅一计未成,又施一计。以魔气炼制暗黑困阵,困住了外出寻找颜华年的于白鹭。 一想到颜华年那神经病冷溶就心头起火,算了,为了身体着想还是不要想那个没事儿离家出走的傻缺儿。 踏雪寻梅不一定知晓颜华年失踪之事儿,能够困住于白鹭,极有可能是一直在监视。 前日的感知印证了冷溶的推测,踏雪寻梅确实在监控于白鹭,犹如匍匐在草丛内的豺狼,一逮到机会就会立刻扑上前撕咬。 是以,他不能离开于白鹭,得守在身边保护她。 “你自己都快死了,又怎么保护她?” 不断以法力压制九天玄衣回归的冷溶内伤已非常严重,北玄担心再过两日,他的五脏六腑就得全都被他自己震碎了。 “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担心。” “最好如此,吾可不想给你收尸。不对,本君愿为你收尸,毕竟龙骨可是宝贝。” “咳。最近身体虚弱,得同白鹭言我需要甲鱼汤进补。” 你才是甲鱼,你们全家都是甲鱼。 天剑山仙门,一排柳树小径上。 怀忆伸手拦住气冲冲的师姐唐小蓁,好言相劝。 “小蓁师姐,丁卫那人不错,虽只是个猎妖师,身份不与小茶师姐般配,但胜在仪表堂堂,很有上进心,还曾救过小茶师姐的命,你就不要再到小茶师姐面前咒骂丁卫,与之发生争执,伤了姐妹情意。” 一听到丁卫的名字唐小蓁就登时炸毛,叉腰怒骂。 “那个窝囊废,臭男人,还不是猎妖师,你少往他脸上贴金。就凭他,给我姐提鞋都不配,更何况,他还是于白鹭那贱人的师弟。狐狸精的师弟就是小狐狸精,勾搭别人好人家的女儿真是恬不知耻,臭不要脸。我这去把他家砸烂,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来招惹我姐!” “师姐你莫要冲动。” 怀忆伸手再次拦住唐小蓁,苦口婆心相劝,以免姐妹二人的关系闹僵,搞得仙门不得安宁。 “你走开。你若是不走开,信不信我打你?” “师姐,我的好师姐。您就听师弟一句劝,千万不要惹是生非,以免惊扰师父,落得和颜师兄一般的下场。” 出去调查黑色魔气的颜华年无端失踪,整个天剑山仙门上下都急坏了。 一波又一波的人出去寻他,就连百舸真人都坐不住了,亲自下山找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百分百出了意外,可能坠落悬崖摔断腿无法回家时,四肢健全,气色不错的颜华年回到了山上。 当一个个因为他失踪而着急上火嘴起大泡的师弟师妹,听闻他只是因心情烦躁跑到寺庙静心,不由得一个磨刀霍霍。 百舸真人更是气得险些厥倒,二话不说,命人将颜华年按倒打了一顿板子,罚其辟谷半月,面壁思过。 凡人辟谷一曜日就会瘦得皮包骨,唐小蓁心疼师兄,为其求情。 面如黑锅底的百舸真人言谁为其求情,就一同受罚。 因为颜华年的事情仙门气氛变得十分紧张,怀忆好声好气的劝诫唐小蓁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捅老虎屁股,小心也被打板子。 唐小蓁要是能听进去劝告那她就不叫唐小蓁,完全不怕死的叫嚷自己不怕被打,但一定要棒打野鸳鸯! “什么野鸳鸯,你又在胡乱吵闹什么?” 声音深沉的百舸真人不知道何时行到二人身后,吓了一跳的怀忆急忙行礼问安,但马上想到了什么,急忙去捂师姐唐小蓁的嘴,但可惜为时已晚。 “爹,姐姐跟个无赖好了。” “胡说八道。” 温顺宽厚的长女唐小茶一直深受百舸真人喜爱,尤其有蠢笨跋扈的次女衬托,百舸真人越加对聪慧懂事的长女另眼相看。 是以,他才会一心想要将其许配给自己最优秀,最得意的门生颜华年。 小女儿与姐姐生得十分相似,皆肖母,模样俏丽可人,但妹妹无论是品性,还是修行都差了姐姐一大截。 一开始,一心想要让天剑山仙门发扬光大的百舸真人想要个儿子,奈何未能如愿,只能全力培养两个女儿,偏偏小女儿又不争气。 是以干脆直接放弃,全心全意培养长女,将来可以同他看好的夫婿人选颜华年一同接管天剑山。 百舸真人十分看重长女,容不得别人欺辱,即使是小女儿也不行。 竖起眼睛的百舸真人怒瞪小女儿:“你谤馋长姐,妒贤嫉能,今日非得打一顿板子,让你长长记性不可。” “爹。我没有谤馋长姐,她与仙龙镇猎妖师丁卫来往甚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被蒙在鼓里。” “你长姐做事稳妥,结交一二江湖友人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儿,你莫要” “爹。那家伙儿是小贱人于白鹭的师弟。” “谁的师弟?”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百舸真人只觉名字耳熟,唐小蓁立刻道:“于白鹭,就是从前勾搭颜师兄的那个小狐狸精。” 与徒弟颜华年交好的女子不就是丁七三的那个女弟子? 那么,丁卫岂不就是丁七三的儿子? 长女怎么会同丁七三的儿子交好,面色瞬间阴沉下来的百舸真人一挥袍袖,气冲冲大步往长女院子方向疾步而去。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唐小蓁笑得像朵菊花,屁颠屁颠的跟在自己老爹的身后,继续火上浇油。 “爹,你可得好好劝劝姐姐。那丁卫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柴蠢货,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往火坑里面跳。” “你给我闭嘴。” 不耐烦的百舸真人吼了一嗓子,唐小蓁立刻乖乖闭嘴,继续幸灾乐祸的跟在她爹身后,像似小狗兴奋时乱甩的狗尾巴。 站在原地未动的怀忆,目光意味深长的注视远去的父女二人,微微弯起了嘴角儿。 第九十五章 新的序幕篇章(1)(求推荐票) 静谧秋夜,月寒竹冷。 多情人厌倦长更,不寐披衣,踏月光寒蛩嘶鸣而行。 一前一后,两道人影,先后闪出于家大门。 一左一右,各奔东西,拉开新的序幕篇章。 西街仙龙庙像一只巨大的金蟾,安静怡然的趴在地上,欣赏美妙月光。 心头悸动的丁卫,不停整理自己的衣裳,唐小茶托人捎信儿让他深更半夜来此商谈要事儿,不知是要商谈什么? 师姐与冷溶成亲的日子已经定在九月初,是个黄道吉日,他希望她能来参加。 然后也想要问问她,对他是个什么感觉? 若她同他是一样的心思儿,那待他在衙门挂牌成为正式的猎妖师之后,就向她提亲,不知她可愿意? 一想到自己也要成亲,丁卫就不禁傻乐,站在仙龙庙门口儿四处张望,双手还在胸前不停交握,期待唐小茶的到来。 月至正中,孤零悬空,照下方丁卫形单影只。 约好亥时整,他提前半个时辰,而唐小茶却整整晚了一个时辰。 她并非不守时之人,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如此想着,丁卫不免焦急不安起来,正原地转圈儿,思考该不该往镇外迎一迎之时,忽觉头顶生风,慌忙朝前跃出一丈远,抽出背后机关弩顺势转身。 数道黑影从仙龙庙门墙跳下,手中皆执明晃晃大片刀,身穿夜行衣,黑布遮面。 丁卫正要问来者何人,就眼尖的看到其等蒙面的黑布下端绣着“七杀”二字。 他立马快速数了一下人头,正正好好七人,必然是七杀门没错了。 可是,“七杀门”的江湖杀手为何会找上他? “各位兄弟,尔等是否寻错人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猎妖师丁卫,此帐莫要记在吾等头上。” 为首之人念了不算客气的开场白后一挥手,七杀门杀手们一拥而上,齐齐挥刀砍向丁卫。 知他姓名,就表示并未寻错人。 丁卫虽不知谁对他恨之入骨,竟花重金买杀手来想杀他。但显然,他被小瞧了。 传闻七杀门的杀手有高、中、低三个等级,每七人一组。 使用大片刀的是低级杀手,但胜在人多,丁卫虚晃一招,转身就跑。 “七杀门出手,没有活口儿。” 呼呼喝喝的七杀门杀手挥刀追赶,却看到丁卫奔到前方一面墙近前,登墙而上,借力转身,扫射弩箭。 半轮弯月般的弩箭飞射向七杀门杀手,一众杀手就地一滚,避开弩箭,再起身时,前方丁卫已不见了身影。 好一个虚虚实实的打发,着实聪明。 丢了猎物,为首的领头杀手也不慌不忙,气沉丹田,原地扯着脖子高声大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不想吾等登门杀你家人,就不要当怂蛋落跑。” 杀死杀人可不是每次都如此正大光明,暗地里的下作手段防不胜防。 是以,杀手惯用的威胁每一次都能奏效,此番也不例外。 丁卫从昏暗的巷子中退出,肩上扛着机关弩,一脸冰霜。 他看向一众黑衣杀手的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爹爹死后,他五年来一直借居于家。 虽然于白晨嘴臭,总是讥讽他是米虫,但其只要从别处得来好吃的,总要分他一半儿;得来好玩的,也要同他一起玩儿。 且他数落嘲笑丁卫可以,若是外人胆敢对丁卫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于白晨敢转着轮椅追着人骂三条街。 于白晨心眼儿不坏,只是性子别扭了些,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丁卫与之的感情算是爱恨交织。 至于于家婶婶,那自然是没话说,待他视如己出。 有时,他在于白晨那里受了气,于家婶婶还会偷偷带他出去吃小吃,逛街消气儿。 而师姐,那就是他的命! 还有马上就要成为他姐夫的冷溶,他绝对不能让这些人有半点儿的闪失。 谁敢伤害他们,就是找死。 “好好的,尔等为何非得逼我破杀戒,自寻死路?” 七杀门杀手见人已逼回,也不多言,纷纷挥刀劈砍。 面色阴沉的丁卫手执机关弩辗转腾挪,一边闪避,一边射出弩箭。 片片刀光中血花四溅,丁卫身上添了一处又一处深浅不一的刀伤。而七杀门的杀手,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倒下。 仙龙镇的猎妖师丁七三在渝州城境内远近闻名,修为高,能力强,人还厚道正直。 刚到仙龙镇,他就曾在一天内猎杀三头恶妖,帮仙龙镇受害乡民报仇雪恨。 后来他的徒弟于白鹭,在猎妖师大会上拔得头筹,成为猎妖师魁首,再次为已故的猎妖师丁七三扬名。 大家也知丁七三有一子,但不闻其名,以为其并未继承父业,只是一名普通人。 七杀门接此任务之时,也未料想到,丁卫不辱其父之名,竟如此棘手。 不知何时,能够站立的七杀门杀手就只剩一人。 他面无畏惧,眼神凶狠,满是仇恨,盯着前方浑身是血的丁卫。 “吾等低估了你的能力,栽跟头也认了。但这事儿不会就这么了了。七杀门要杀的人,早晚必杀之!” “既然早晚要来,那不如晚点儿来,可以等吾过了百寿你们再来。” 强撑一口气儿的七杀门杀手,未想到对方会说出这般无赖言语,登时气得两眼一翻,栽倒在地。 浑身是血的丁卫也眼前一黑,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他以机关弩支地支撑自己不要倒下,望向于家方向。 师姐马上就要成婚了,在那之前,他绝对不能死。 还有,他来此是受唐小茶之邀,却中了埋伏。不知此事儿,是否与唐小茶有关,还是有人假借她之名? 扭头看向于家的方向,可惜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什么都看见,脑袋也嗡嗡作响,意识游离。 他这是要下去同父亲团聚了吗? 师姐定要伤心坏了,七杀门要倒大霉了! 聪慧的师姐会的手段阴招可比七杀门还要多,想到此处,心情倏然愉悦的丁卫勾起嘴角儿,挣扎起身,踉跄迈出一步却又再次腿软跪在地上。 “丁卫。”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唤他。 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他看到一个模糊身影。 是师姐,还是 满眼泪痕的唐小茶接住前倾昏厥的丁卫,环视遍地尸体,气愤不已。 她爹,怎能下得如此狠手。 ------题外话------ 求推荐票 第九十六章 新的序幕篇章(2) 夜色如墨,月光如豆。 仙龙镇镇东一荒废的马场内,半塌的院墙前站着一黑衣人,眸光明亮,欣赏初秋的遍地哀草。 几根随风摇摆的狗尾草,像是躲避家中琐事,享受清净的老学究,摇头晃脑,谈笑风生;也像是私塾排排坐,随着先生诵读诗文的学子,欣欣向荣。 黑衣人抬起手,随风摇摆的狗尾巴草齐刷刷被斩断,像是战场上一群中箭的战士,栽倒在地。 身为草芥,就只能被随意践踏。 只有飞升上界,拥有无人能及的力量,才可摆脱被他人左右的命运。 他父皇失败了,因为其只会一味儿的蛮干,不爱动脑,还很冲动。 吸取前车之鉴的他则不同,谋定而后动,将猎物一个个诱进陷阱。 他要报仇,为父皇雪恨,也要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你来了。” 黑衣人转身,抬眸望去。 马场入口,一道修长身影踏风而行,似九天之上孤高之云,朦胧缥缈,轻步行入荒寥的马场之内。 黑衣人将黑色兜帽摘下,露出一张略显稚气的脸,正是踏雪寻梅。 “山神也会骗人,我还以为你法力已尽失。” 冷溶抽出龙泉剑,一道龙吟之声直冲云霄。 踏雪寻梅笑了:“吾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引你至此。但如今看来,倒是你明明早有准备,顺势而为。” “你一直在监视于白鹭?” 不想与之多说废话的冷溶直接问出心中猜测,踏雪寻梅定定看着冷溶,声音悠悠:“原来,她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啊!” 眉头一下子竖起的冷溶,声音冷了几分:“你执着于白鹭,是否并非只因她想杀你?” “你猜!” 学习于白鹭口气的踏雪寻梅嘿嘿一笑,冷溶面色一沉:“算了,杀了你一了百了,也不必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身形压低的冷溶似只低飞燕子,冲向踏雪寻梅,手中龙泉剑刺其更嗓咽喉。 始终保持淡淡笑容的踏雪寻梅站在原地未动,一道身影忽的闪身挡在他面前,挥手释放一团火焰。 龙泉剑碧青光芒绽放,劈开赤红火焰,冷溶只看到火狐夭夭,急忙朝旁闪身。 踏雪寻梅利爪的一招黑虎掏心掏了一个空,他落回火狐夭夭身侧。 “能杀我父皇之人,吾不该小瞧你。” 冷溶心中微有惊愕,手挽剑花儿,蹙眉打量踏雪寻梅。 “你是魔神九尾之子?” “不像吗?” 踏雪寻梅扯掉身上黑色斗篷,抛向天空,身后九尾猛地炸开。 月亮不知何时染上斑斑血色,九条巨蟒般的黑色狐尾盛开在血月之下,无比狰狞,气势如虹。 “你今夜的目标不是于白鹭,而是我,你想为父报仇?” 点了点头的踏雪寻梅道了一声“没错”,肯定冷溶的猜测。 “于白鹭言,你在收集魔神之气,想要成神?” 踏雪寻梅有点了点头,再次肯定冷溶的说法。 “看来你父之恶果,未能给你带来一丝教训。” “吾聪慧更胜父皇,不会步其后尘。” 信心十足的踏雪寻梅语气十分平淡,仿若他知晓未来,已经看到自己成为魔神飞升之景象。 “恐怕,要让你梦碎了。” 冷溶手臂一震,龙泉剑发出一声龙吟,一道碧青剑气犹如出渊之龙,击向踏雪寻梅。 黑色的九条狐尾瞬间包裹住踏雪寻梅与火狐夭夭,一道黑色旋风倏然而至,卷住二人欲施救逃离,但被剑气一同击飞出去。 漫天草叶纷飞中,冷溶踉跄一步,以剑拄地,左手捂住闷痛的胸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之前因压制九天玄衣回归而受的内伤,如今因用动用法力,内伤加重。 直起身的冷溶拭去嘴角鲜血,正欲再劈出一剑,突然一道疾风掠过草地,折断无数哀草,瞬间到了冷溶面前。 来不及出剑的冷溶忙拍出一掌,真气瞬间在身前炸开。 空中旋风中显现出一道身影,重重摔在地上。 风怪苦叶弯着腰,捂着流血胸口,咧嘴朝冷溶桀桀怪笑。 “山神大人,您的法力已经全部耗尽了吧?现在,只能等着乖乖受死,给魔神大人偿命。” 魔神九尾一向独来独往,未想到,还有追随者。 冷溶的目光越过风怪苦叶,望向远处。 撞在树上的踏雪寻梅站直身体,摘掉头上的落叶,伸手抚摸受伤的一条黑狐尾,歪头与冷溶对视。 “你现在,要动用剩下的半数龙珠之力了吗?” 踏雪寻梅面上的微笑说不出的邪魅阴森,冷溶暗暗吃惊。他万没想到,踏雪寻梅竟然连他动用龙珠之力的事情都知晓。 不过也不难推测,当初他在榕树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看过他真身的踏雪寻梅自然能够推断出一二。 不愧号称第一狡诈之妖,绝非浪得虚名! “你是打算,与吾等同归于尽,替于白鹭扫除所有隐患吗?” 山神冷溶明知有陷阱还来此,想必就是这个目的。 所以一开始其出手就全力出击,逼得藏在暗处伺机偷袭的风怪苦叶不得不现身。 冷溶凉飕飕的眸光,不屑的扫过踏雪寻梅三人:“尔等,不配同吾一起行黄泉路。” “没错,你得自己一个人去。” 踏雪寻梅冷笑一声,协同火狐夭夭和风怪苦叶三人,从三处同一时间朝冷溶出手。 风刃、烈焰,如蛟般九条狐尾,从四面八法击向冷溶。 原地立正的冷溶,右手龙泉剑笔直朝天,左手戟指,一条碧青龙形剑气盘旋而上,引风云骤起,天地变色。 扶摇直上的青龙,奔腾咆哮,舒展身躯,施展龙威。 突然,一道金光似颗流星般飞冲向空中青龙剑气,与之对撞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冷溶被震得连连后退,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远处的踏雪寻梅被震得连连后退,脊背重重撞击在大树,止住退势,而风怪苦叶与狐火夭夭跌坐在地。 漫天磅礴真气尽散,一金色葫芦从空中歪歪斜斜坠落在地。 月光下,碎片拼接的葫芦上裂痕累累。葫芦下半身上前后有“福禄”两个篆字,古朴致远。 透着厚重气息的葫芦闪烁碎金光芒,只是光芒暗淡微弱,不知在岁月长河中漂流了多少岁月,历经了多少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已不复当年耀眼夺目光华。 冷溶蓦地睁大眼睛,急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拾,地面上的金色葫芦却被一股强大吸力吸走,猛地朝远处飞去,落到踏雪寻梅手中。 冷溶满脸惊愕,不可置信的盯着踏雪寻梅手上的葫芦:“碎金葫芦怎么在你手上?福禄她你把她怎么了?” 歪着头的踏雪寻梅摇着手上的碎金葫芦,邪魅一笑:“你猜!” 第九十七章 连个线头儿都没有的感情线 箕山有一神石,乃女娲补天时遗落之五彩碎石,万年孕育出一条青龙,一飞冲天,天界化形,天帝赐其名冷溶,封号“盛水”。 一朝入天宫,举目皆陌生,本就性子寡淡的冷溶喜静,不愿与天庭众仙来往,日子就这样在无聊反复中平淡度过三千年。 一日,他闲逛洞府花园,无意间发现一根仙藤上结了个葫芦,圆润可爱,便以仙力灌养,时常与之闲聊一二,打发寂寥。 千年之后,小葫芦化形为一古灵精怪仙子,冷溶为之取名“福禄”,视为亲子。 福禄喜动,其在盛水仙府时,仙府内便一整日不得安宁。 她还爱逗猫撩狗,常惹得天宫众仙吹胡子瞪眼,寻盛水上神冷溶告状算账。 冷溶常陪笑脸,让恼怒的众仙看中盛水仙府何物尽管自取。 可他性子寡淡,不喜奢靡,从不为仙府添物,众仙看着空空如也,还不如自己家猪圈富贵的仙府甚是无语,只能自认倒霉。 还有那心软的神仙,见冷溶仙府寒苦,反倒还给他送些珊瑚玉树摆设,令仙府看上去不那么寒酸,免得耗子跑来偷东西都得哭着留下一把米粒儿。 福禄虽然顽劣,但心地纯善,明明是天宫年龄最小的仙子,却常常开导寂寥的仙娥,帮助大仙们做事干活儿,且嘴巴甜会哄人,令人又爱又恨。 冷溶将福禄视作自己孩儿一般疼,极尽宠溺。 百年前一日,下界上报天庭,魔神九尾为祸作乱,涂炭生灵,搅得下界不得安宁。 天帝恼怒,欲命人下界除魔平乱。 三界太平已万载,众仙奏乐歌舞,皆是一把好手,若论打架,都不及二郎神的哮天犬。 而闻名遐迩的那几位战神,不是在西方同佛祖讲经论道,就是在上九重天闭关修行,无暇理睬这等小事儿。 一时间,天庭竟无人可用,天帝不禁气闷,语气不善,责备上界神仙无能,才会有下界孽畜妄自称神。 一众仙家低眉顺眼,低腰敛手,大气儿都不敢出。 刚好被福禄打了个乌眼青,正欲寻天帝告状的夜游神,气呼呼开口建议:“帝君不如差‘福禄’去,吾观整个天庭,就数她最会打架。” “除魔岂非儿戏,派个一千岁的小仙子下去,岂不被三界嘲笑天庭无人,也白白送了她一条小命。” 天帝勃然大怒,太白星君摇头叹息,言若是斗战胜佛还在天庭,下去一棒子将那魔神敲死,省时省力,何须如此费心! “数万年时间过去了,但凡有点事儿星君就指望那只猴子,能不能有点儿新意?” 太白星君被口无遮拦的夜游神气得直翻白眼儿,他若不是文官,还一把白胡子,早过去与夜游神比划比划。 但在打嘴仗方面,他也不逞多让:“连个小女子都打不过的神君大人,就麻烦您别开口了。” 嘴巴臭还莽撞的夜游神若不是与天帝沾亲带故,想必早被人套麻袋胖揍一百顿。 “谁说本君打不过她,只是本君不与个小女子一般计较而已。” 夜游神说着,跪地抱拳,向天帝请命,要下界除魔。 平日与夜游神交好的九曜星君,眼见天帝脸色越来越黑,急忙出列,将夜游神撞到一边儿。 “天帝容禀,福禄仙子虽不堪重任,但盛水上神可授此命。” 近万年来,只有冷溶这一条龙飞升上界,同为龙族的天帝听到他的名字,甚是欣慰满意的点点头。 “盛水上神确实可堪此重任!” 太白星君也觉得此建议甚好,其他仙君纷纷附和,只有夜游神一脸的不服气,还想说些什么,但被七曜星君一把捂住了嘴。 八面玲珑的七曜星君,不明白自己怎地就和夜游神这棒槌交好? 还有那聪明伶俐的福禄仙子,怎地就看上了夜游神这不解风情的呆头鹅? 人家小仙子欢喜他,无事便逗弄他,结果他完全不解风情,还觉得人家是看他好欺负欺凌他,竟说些讨打的话,挨揍一点儿都不冤。 向他这般好性子的人,有时都想给夜游神套麻袋揍他一顿。 七曜星君曾好心试着点拨夜游神一二,言福禄仙子对他其有意,结果夜游神翻着白眼儿表示自己又不眼瞎,怎地没看出福禄仙子对他有意? 还有,他眼瞎才会看上那个以折磨人为乐的小魔头! 七曜星君觉得夜游神不是眼瞎,而是缺点儿脑子,他真的很想去月老那里看看,夜游神的感情线是不是就连个线头儿都没有? 对七曜星君好意完全不领情的夜游神径自愤慨,言将福禄仙子教导得无法无天的盛水上神就是一个糊涂蛋,差遣其下界除魔绝非明智之举,他一定要向帝君证明自己的能力,为帝君解忧! 心头生出不好预感的七曜星君,忙劝夜游神莫要乱来。 夜游神“哼哈”答应,心内却已打定了主意。 当日,盛水上神接到御命,下界捉拿魔神九尾回上界天庭受审。 冷溶领命,前往下界,福禄欲同往之。 冷溶不准,福禄言她想帮忙,冷溶说她与天庭小仙官打架的三脚猫功夫只会拖后腿。 十分不服气的福禄表示,她打不过,但可以“装”。 装什么? 装成二郎战神狐假虎威,将魔神九尾吓破胆? 这种事儿,她也不是没干过。 曾经她与夜游神第一次打架之后,就化作天帝的模样去吓唬夜游神。 当时确实把夜游神吓了个够呛,跪在她面前像个小猫儿般大气儿都不敢出。 但她也被盛水上神拎到天帝面前打板子,责备她好大的胆子,就连天帝也敢冒充。 屁股挨了一顿竹板伺候的福禄吃一堑长一智,之后虽然照样闯祸,但收敛了很多。不是因为屁股痛,而是她那日着实被师尊当时的脸色给吓坏了。 冷溶笑侃福禄的变化之术一眼就能被魔神九尾识破看穿,想要狐假虎威不可能,到时只会装鹌鹑躲在他身后。 被看扁的福禄一听就不乐意,扁起嘴巴,叉腰言自己本体葫芦已经被盛水上神炼制成碎金葫芦法器,封印魔神九尾正好需要法器,怎能说她一无是处? 龙泉剑无法进行封印,要不到时盛水上神也可用手提溜着魔神九尾回上界。 盛水上神冷溶无奈,只好请奏天帝,带福禄一同下界。 只是之后的百年间,冷溶时常会后悔当时这个决定! 魔神九尾出自天剑山,下界天剑山山神北玄负责协同盛水上神处理此事儿。 嚣张残暴的魔神九尾知晓上界派遣上神捉拿它,也不藏匿,大大方方迎战。 一场恶战,盛水上神未料到魔神九尾竟如此凶悍,与福禄、北玄三人奋力围攻,几乎耗尽所有法力,才用碎金葫芦法器将魔神九尾封印其中。 然,他们还是错估了魔神九尾的能力! 凶悍异常的魔神九尾竟利用肉身力量,击碎了碎金葫芦,三魂七魄全数妖魂从中逃脱。 碎金葫芦乃是福禄本体,本体尽碎,当场陨落。 封印魔神九尾而沾染魔气的葫芦碎片遗落四处,葫芦法器自身残存仙气形成禁制,封印了碎片上的魔气。 踏雪寻梅得知这段儿过往秘辛后,四处寻找收集葫芦碎片,提取其上魔气加以利用,并将碎片从新炼制,复原了碎金葫芦。 “你怎知碎金葫芦之事儿?还有,福禄她在何处?” 百年前冷溶封印魔神九尾肉身之时,未免无辜生灵受难,曾清走范围内的生灵,设置结界,踏雪寻梅不可能知晓战斗内情。 那他,是如何知晓碎金葫芦的存在? 还有,既然葫芦碎片保存至今,那是否有一种可能,福禄并未魂飞魄散,而是依附在某片葫芦碎片之上,化作器灵? “你猜。” 踏雪寻梅又学着于白鹭的口气回了一句。 冷溶眸上结霜:“你不说,吾夺回自查便是。” ------题外话------ 不知怎地,写着写着突然就兴奋了,所以字数一下子就冒了,舍不得划到下章里面去,看书的小伙伴们要多花几个币了。不过不出意外,这两天会有红包,帮小伙伴们把币补回来,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继续求推荐票,爱你们哦~啵~ 第九十八章 小玄狐九儿 宁静淡雅的晨光驱走黑暗,花蕊吐芳,百鸟歌唱。 欣欣向荣的清晨中,地面焦黑一片的马场像是坟茔地里的戏台子,格格不入。 跑马场正中,冷溶迎光而立,身上血痕道道,眸光锐利。 面上黢黑一片的风怪苦叶与火狐夭夭,一瘸一拐的走到踏雪寻梅近前,准备最后一战。 从天黑打到天明,踏雪寻梅双眼黑了一圈儿,面颊上有一道血痕,笑容黠侩的盯着冷溶。 “你束手就擒,吾为父报仇,之后吾便不再为难于白鹭,尔觉可好?” 冷溶曾见过踏雪寻梅盯着于白鹭的眼神儿,隐隐透着古怪,令人心里发毛。 从踏雪寻梅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儿他都不相信,若他此时死在此处,踏雪寻梅定会立马杀到仙龙镇,结果于白鹭这个最大隐患。 眼见冷溶不语,踏雪寻梅笑了。 他原本也知冷溶不会信他,但冷溶竟然没反过来以宽大处理劝他投降,想必是打定主意要杀了他,与他不死不休! “若你我之间没有杀父之仇,我还真想同你交个朋友。可惜,咱们就算到死,也只能是敌人。” 踏雪寻梅一挥手,风怪苦叶化作一个黑色旋风,冲向冷溶。 法力已经见底的冷溶,凭借神器龙泉剑自身威力,劈开黑色旋风。 黑色旋风还未散尽,一团火焰击向冷溶的面门。 早有准备的冷溶挥出一掌,火焰被真气震碎,随即他又迅速转身,劈出一剑。 龙泉剑劈在九条狐尾之上,发出一声巨响,磅礴真气瞬间炸开,所有人全都飞了出去。 硝烟弥漫,马车栅栏碎成齑粉,旗杆折断,几辆破旧马车翻出墙外,脱轨的车轱辘滚向远方,独自去流浪。 冷溶单膝跪地,双手握着深深插进地内的剑,大口大口往外呕着鲜血。 矮墙之下,风怪的双腿被压在砖石之下,动弹不得。 半边裙子焦黑烧毁的火狐夭夭披头散发,将晕头转向的踏雪寻梅从地上搀扶起身,就看到身影一闪,手持龙泉剑的冷溶已经到了二人近前。 火狐夭夭吓得魂飞体外,心说她刚刚还看见这大哥跪在地上吐血,怎地就一下子冲了过来。 她下意识将踏雪寻梅往后一推,龙泉剑从她的手臂上划过,血花四溅。 险些被斩断双手的狐火夭夭尖叫出声,摔倒在地的踏雪寻梅来不及起身,闪烁碧色光芒的龙泉剑已经朝他横砍过来。 九条狐尾似盾牌般瞬间挡在身前,龙泉剑砍在狐尾之上,将踏雪寻梅震飞出去,也震得冷溶连连后退数步,险些撞到举着双手哀嚎的狐火夭夭。 没有一丝迟疑的冷溶朝狐火夭夭拍出一掌,随即一个健步,再次冲向踏雪寻梅。 他眸光坚定,脚步稳健,气势凛然,像是发现芦花鸡的猎鹰,没有一丝迟疑犹豫,就算身前有山峰挡挡,也会被一剑劈开。 火花四溅,威压赫赫,踏雪寻梅有些惊到了,冷溶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替于白鹭清除掉他们这三个隐患,不惜任何代价,即使拼上自己一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九条狐尾灵活抵御攻击的踏雪寻梅发出一阵冷笑:“山神冷溶,你可知,于白鹭她是谁?” 冷溶知晓踏雪寻梅诡诈多端,并不上当,只是一心一意,全力以赴击杀踏雪寻梅。 “不知咱们伟大的山神大人,可还记得,二十年前那只被你当成容器,用以封印吾父皇残魂的小玄狐。” 冷溶脚步猛地一顿,面色变了几变,双眼紧盯踏雪寻梅。 “没错。于白鹭就是那只小玄狐,其名唤作‘九儿’,活生生被你当做容器用来封印。啧啧啧,我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它死得老惨了,整个肚皮炸开,四肢尽断,眼睛鼓出到眼眶之外,七孔流血,死不瞑目。二十年过去了,你午夜梦回之时,可有梦见过它?” 百年前,魔神九尾牺牲肉身,击毁仙器法宝碎金葫芦,妖魂逃遁。 之后冷溶与北玄整整追踪了八十年,才找到学聪明藏匿起来的魔神妖魂。 当时碎金葫芦已尽毁,无有法器封印魔神九尾,北玄想到一法,建议以九尾同宗玄狐对魔神妖魂进行封印。 冷溶不允,但情况紧迫,藏匿逃遁数十年间的魔神妖魂不断吞食妖兽,吸取能量,已经变得十分强大,就快从新修出肉身。 若是任其再次逃遁,不知又要荼毒多少生灵。 牺牲一只小狐狸,拯救天下苍生,孰轻孰重,难道还需考量吗? 山神北玄最后说服了冷溶,用他恰巧抓到的九尾同宗小玄狐充当容器,进行封印。 奈何魔神强悍强大,竟有半数妖魂冲破封印,逃之夭夭,而用来当做法器封印魔神妖魂的小玄狐不幸身亡。 上神冷溶不想妄造杀业,怜悯无辜受累的小玄狐,便渡其一口仙气儿,助其化形成婴孩,被猎人于大勇捡回家收养,取名“于白鹭”。 冷溶因以生灵活体进行封印有为天道,天帝褫夺其上神称号,贬降为下届山神,驻守箕山,无召不得再返天庭。 宣读完圣御的“九天玄母天尊”,怜冷溶在下界处境艰难,赐九天玄衣于冷溶,用以封印魔神九尾残魂。 二十年后,当年凭借冷溶一口仙气活下来的于白鹭,在箕山仙泉撞见刚刚彻底封印魔神九尾残魂而法力耗尽的冷溶。 也因此,九天玄衣误认于白鹭为主。 想明白这一切的冷溶心痛不已,小玄狐当年的惨状浮现眼前,他嗓子眼儿发甜。 当年小玄狐在临死之前,因魔气的冲击,骨头寸断,最终破腹血尽。 它在临死前,瞪着一双水汪汪大眼,满眼惊恐不解的望着冷溶,仿若在看这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而它,就是于白鹭。 心脏似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又不停的拧搅,冷溶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眸光一亮的踏雪寻梅,猛地将手中碎金葫芦抛出。 “既然你这么想要,那就还给你。” 冷溶一把抓住,但立马意识到不妙,可惜为时已晚。 碎金葫芦嘴儿猛地喷出大量魔气,瞬间将冷溶吞没。 整个跑马场地,笼罩一片黑暗之中! ------题外话------ 前面看到有朋友问女主是兰花还是“野猪”? 野猪? 哈哈哈哈,xswl。 偷偷告诉你。都不是哦~ 女主是九尾玄狐,但其实也不全是九尾玄狐,大家慢慢往后看。 第九十九章 忆往昔缘起梦破之时 “冷溶,冷溶,还我命来。” 朦胧间,冷溶睁开眼,看到身体从新缝补在一块儿的福禄,还有肚子破了一个大洞,流出肠子的小玄狐,满眼怨毒,张牙舞爪的朝他奔来,向他索命。 “冷溶,你说过要一直守在我身边,保护我。可踏雪寻梅杀我时,你在何处?” 无比熟悉的声音,阴恻恻的在身后响起,冷溶猛地回头,就看到于白鹭捧着自己的头,双眼流血。 他没有恐惧,只有心痛。 若他今日死在这里,这就是于白鹭的下场,冷溶痛苦的闭上眼。 今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踏雪寻梅走出这个马场。 缓缓再次睁开眼时,他在一片混沌之中,眼前有凹形金色光影屏障,可观其外之景,还算清晰。 歪着头邪气笑着的踏雪寻梅,捏着自己的狐狸尾巴尖儿。 “被自己炼制的法器封印,山神大人感觉如何?” 原来自己被困在了碎金葫芦法器之中,踏雪寻梅还真是好算计。 他先是刻意告知冷溶于白鹭就是小玄狐,瓦解冷溶坚硬不催的意志,扰乱其心神,然后抛出冷溶心心念念的碎金葫芦,趁机将冷溶收进葫芦内。 冷溶未想到,踏雪寻梅好大的本事,竟然从新炼制仙家法器,不慎着了道儿。 “你待如何?” 听到冷溶的询问,踏雪寻梅未加思考,答得干脆。 “当然是要杀了于白鹭。” 收敛笑容的踏雪寻梅眸光悠远:“你大概不记得了,兴许是未在意。二十年前,你封印我父皇时吾也在场。那时吾便暗暗下定决心,待日后,吾定也要当着你的面儿,杀死你的亲人。” 眼中满是怨毒阴狠的踏雪寻梅,语气中夹杂着怅然,还有一丝大仇得报的释怀和畅快。 踏雪寻梅浑身皆散发出残忍血腥的气息,冷溶心慌得厉害。 他强装镇定,不想踏雪寻梅听出他的恐慌。 “与你有仇之人乃是本神,杀吾便是。” “你知道,就算不是为了折磨你而杀她,我也会杀她。” 于大勇被害之后,于白鹭一直在追踪踏雪寻梅的下落,要替父报仇。 结果,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还未报,她最为敬重的师父又被踏雪寻梅杀害,仇上加仇。 二人之间的仇怨,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放下。 若踏雪寻梅不杀于白鹭,那么有朝一日,他定会死在于白鹭的手上。 就算昆仑山峰顶的冰山融化,他们二人之间的仇恨也不会化解。 “废其修为,留她一条性命也不行吗?” 冷溶的语气逐渐卑微,踏雪寻梅呵呵一笑。 “山神大人与那于猎师相处数月,怎会不知她性子坚韧,嘴毒心狠,只要她还活在这是世上,必然就会想尽办法来寻我报仇雪恨。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说,吾可会让她苟活于世?” 今日来此的冷溶的就是带着斩草除根的决心,自然知晓自己也是白费口舌。 他弹了弹长袍粘着的泥土,低垂眸,声音似清风拂过水面。 “如此说来,你是定要她的性命了?” 踏雪寻梅凉凉瞥了一眼冷溶:“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你觉得,仅凭一个满是裂痕的法器就能困住本神?” 眼中射出一道精光的冷溶周身鼓荡起磅礴真气,悬于空中的碎金葫芦立刻剧烈震动起来。 满眼惊惧的火狐夭夭扯着踏雪寻梅向后退去,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从新被修复不久的碎金葫芦再次炸碎。 金灿灿的葫芦碎片四处乱飞,远处受到剧烈冲击的马棚草顶全都掀飞出去。 漫天草屑像是遮天蔽日的沙尘,整片马场全都被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片刻后,远处吹来的一抹清爽微风,吹散漫天的尘埃。 狞笑着的踏雪寻梅歪着头,仰望上空。 化身青龙的冷溶被腿粗的黑色魔气锁链紧紧捆缚,在空中不断挣扎,搅动风云,天地变色。 踏雪寻梅发出嘿嘿的笑声,收拢挡在身前的九条狐尾,“啪”的打了一个响指。 捆缚冷溶的魔气锁链顿时收紧,青龙的身上响起一阵骨头断裂之声。 痛苦不堪的青龙发出一声龙吟,“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踏雪寻梅正欲迈步上前,被火狐夭夭一把扯住。 她双臂上的伤口十分狰狞,面容更加狰狞:“小心。” 踏雪寻梅拍了拍火狐夭夭的手,邪气一笑:“无妨。” 一脸阴鸷的踏雪寻梅行到青龙近前,俯视其:“吾记事时起,大家皆言吾父乃魔神,妖界之皇,可吾却从未见过他。因父皇的缘由,妖界很多人都避开吾,或是畏惧吾,从未有人关心吾一个人是否孤单,是否过得好,吾也并不在意,只想着尽快化形成人。有一日,吾在山顶崖前吸收月之精华,突然有个毛球滚到吾脚边,险些摔下崖去。吾抬起爪子,想将扰人的东西拍飞,却看到毛球舒展开,变成一只黑色的小狐狸。” 突然没来由讲故事的踏雪寻梅讲得十分认真,语气变得有些兴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躺在地上的青龙,发出令人牙酸的痛苦呻吟,完全不知踏雪寻梅突然追忆往昔是何意,只能迷迷糊糊被迫听着。 “那小狐狸通体黝黑,油亮的皮毛有着黑宝石光泽,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一对儿小爪子揉搓着脸,模样可爱极了。它不会说话,围着吾乱跑乱叫,吾嫌它烦,呵斥一声,它就立刻十分有眼色的乖乖闭嘴,安静趴在吾身边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当吾将大小周天运转一遍后,那可爱小家伙儿像是有所感,也恰巧醒来,然后就一直跟在吾屁股后,赶也赶不走。没办法,只好带着它。小东西很聪明,肚子饿了知道自己去摘野葡萄,可惜个子太矮,吾只好无奈的用九尾将它托起采摘。野葡萄那玩意儿酸得要死,不明白它为何喜欢。它有很多事情吾都想不明白,比如面,突然蹿出一只斑斓猛虎,它竟没有一丝迟疑的挡在吾身前,还朝人家呲牙咧嘴。明明人家一爪子就能将它拍死,也不知它从哪儿来的勇气。有时,真想将它那小脑瓜打开看一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一些什么。” 讲到这里,踏雪寻梅长出一口气儿,面上笑容更甚,难掩喜悦之情。 趴在地上的青龙十分安静,似在聆听,也似睡着了。 “和它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可真快。那聪明的小东西,在吾悉心教导之下,学会了导引吐纳之术,从一只小兽,变成了妖兽,口吐人言,吾方知它竟是个母的。” 像是说到了非常好笑的事情,踏雪寻梅哈哈笑出声,直笑到咳嗽方才止住。 “都是那小东西太过活泼,喜欢追蝴蝶,还拖着吾一同追蝴蝶,害得两个人被蜜蜂蜇。她像清晨初生的一缕阳光,照进吾晦暗的生命里。吾很喜欢她,她也很依赖吾。吾想将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她,哪怕在路边看到一朵好看的花,也会摘下送给她,她亦是如此。原本以为,我们会永远彼此依靠着,一同迎接日出,送走夕阳。一同在山间迎风奔跑,一同幻化人形,然后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执手千年。然,有一日,吾之美梦,瞬间尽数破灭。” 第一百章 不是不够谨慎,而是对手太狡猾 第一百章不是不够谨慎,而是对手太狡猾 一朝梦碎皆是空,一寸离肠千万结。 踏雪寻梅的眼中,已不见方才的幸福喜悦,浸满了毒汁。 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右手紧握成拳,朝旁一挥,宣泄心头突然勇气的愤恨。 马场的旗杆“咔嚓”一声断裂,砸在地上。 再次开口时,踏雪寻梅的语气冷得惊心动魄。 “吾与她,本来能白头到老。可你们,竟然抓走了她。你们这些所谓的神,用吾最心爱之人,封印吾父皇,一下子夺走吾之所有。天底下,有比这还残忍的事情吗?” 再次弯身俯视青龙的踏雪寻梅双眼充血,声音沙哑:“如果你是吾,会不会恨得想杀了你,然后再把她抢回?” 趴在地上的青龙双眼垂泪,他在知晓于白鹭就是当年那个小玄狐之后,一直心如刀绞。 可他并不知晓,原来踏雪寻梅与小玄狐之间,竟还有如此之深的缘分和感情。 若踏雪寻梅对于白鹭有着如此之深的感情,为何还要杀她的父亲,她的师父,让她恨他? 踏雪寻梅的行为令人猜不透,甚至摸不到边儿。但冷溶知道,决不能让他带走于白鹭。 青龙庞大的身躯再次挣扎起来,粗壮的尾巴不停的拍打地面,震得马场地动山摇。 踏雪寻梅没有理睬青龙的挣扎,抬头望向无云清朗的天空,满眼全是冲进未来的喜悦。 他嗅了嗅硝烟弥漫的空气,缓缓抬起手,“啪”的打了一个响指。 捆缚青龙的魔气骤然勒紧,且越勒越紧。 痛苦不已的青龙发出阵阵振聋发聩的凄厉叫声,听得人心底涌起一丝悲凉。 “别挣扎了。为了杀你,吾将收集到的所有魔气进行了淬炼,就算全盛时期的你被捆缚住,一时半会儿也逃不掉。至于现在的你……” 话说一半儿的踏雪寻梅再次打响手指,魔气瞬间膨胀,然后猛地缩紧。 “砰”的一声巨响,再也支撑不住的青龙本体寸寸断裂,分崩瓦解,在天地间炸开一大片灵气,消弭于无形。 龙珠彻底破碎的冷溶肉身与本体尽毁,无所依附的魂魄悠悠荡荡,飘到空中。 负手而立的踏雪寻梅,仰头露出一排大白牙,好似与冷溶是经年未见的老友,闲话家常般道:“山神大人,一步步掉进我的陷阱内,感觉如何?” 冷溶知晓踏雪寻梅是故意引他至此,便将计就计,想要趁此机会了结踏雪寻梅。 这样,就算他不在于白鹭身边,于白鹭也可安稳的度过余生。 待她百年之后,寿终正寝,九天玄衣就会自主回到他身上。 冷溶也想同于白鹭成亲,从此以后,相亲相爱,生儿育女,一起面对所有风风雨雨,共度此生。 可老天爷太残忍,九天玄衣竟然破损,令于白鹭魔气侵体。 为了让九天玄衣继续压制于白鹭体内的魔气,他无论有多不想离开她,也只能黯然神伤的离去。 这一世,他与她缘尽于此,只能再盼个来世。 反正,他孑然一身上万年,再等个千百年也不算什么。 然,是他想得太过简单,每当他看到于白鹭一脸幸福的与他讨论成婚事宜时,他都心痛得快要窒息;每当她娇羞的靠近他,他却不得不避开她时,他都难受得快要分裂成两个人。 数日夜不能寐,心痛得辗转反侧,感觉似有人在他的心脏钻了一个洞,要硬生生将他的灵魂扯走。 这种腐蚀到灵魂深处的痛,无论时间怎样流逝,都不会消失。 可北玄说得没错,他同于白鹭的出路,就只有这一条。 他必须,离开她。 在离开之前,他要清除她身边所有的危险隐患。 打定主意要铲除踏雪寻梅的冷溶,也详细做了一番谋划。 他知晓踏雪寻梅身边有两个帮手,是以战斗时,一直谨慎提防,并出手果决的打算将火狐和风怪一同带走。 只是万万未想到,踏雪寻梅还留有其他后手。 其对百年前封印魔神之事儿知之甚详不说,还收集全了所有碎金葫芦碎片,并从新炼制修复,用以封印他。 甚至还计算到,他会用剩下的半数龙珠之力冲破葫芦法器的封印,与其等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因此早早准备好精炼过的魔气困住他的本体并毁之。 人人皆道踏雪寻梅狡诈,满肚子阴谋诡计,未料到其竟然到了这般算无遗策的地步,能力堪比先知。 不是冷溶大意,而是对手太狡猾。 他在天庭生活数万年,何曾接触过如此诡诈之人! 不过今日,他的牺牲也不算白费。 “现在的你,又能耐她如何?” 踏雪寻梅没了碎金葫芦,魔气也耗尽,今日一战还受了严重内伤,以他现在情况,根本没办法再对付于白鹭。 于白鹭,可并非是什么好欺负的软柿子! 只是,冷溶已领教了踏雪寻梅的诡诈谋划,既然其言要将于白鹭带回身边,必然还有后手,冷溶想要激将敲打一番,看能否够诈出一些信息。 “吾自然,还有对付她的办法,你猜的没错。可是,你知道吗,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也无法告诉她。” 冷溶先是一愣,随即转身就跑。 踏雪寻梅这是想将他的魂魄也彻底消灭。、不行,他得逃离此处,去通知于白鹭要小心提防。 原地站着未动的踏雪寻梅,阴恻恻的望着冷溶飘远的魂魄,眼底划过一丝残忍。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明媚的阳光驱使小毛驴“咯吱,咯吱”转着磨。 于白鹭将煮好的虾子豆腐汤端上桌,却不见平时吃饭最积极的冷溶,以及第二积极的丁卫。 这两人,昨夜是一同结伴出去偷红薯了吗,怎地还未起床? 摆好碗筷儿,收拾一番后的于白鹭,眼见时辰已不早,二人竟还未到饭厅来用饭,不免心生疑惑。 她喊在前院赶驴子磨豆子的娘亲进屋吃饭,然后擦干净手,往后院行去。 不知为何,于白鹭感觉今日宅子过于安静。 且明明是晴朗大太阳,她却感觉到阵阵寒意袭身,有种要感冒的征兆。 “今日里这是怎么了,莫名心慌得厉害?” ------题外话------ 一百章了,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求推荐票~ 第一百零一章 彻夜未归的两个人 心慌得厉害的于白鹭不知不觉行到冷溶房门口儿,下意识抬起手,却蓦地笑了。 她与冷溶已定亲,再过两日就要成亲,是以,她进他的屋子都甚少再敲门。 伸手推了推紧闭的门扉,并未上锁,房门“吱呀”一声敞开,她抬脚迈进屋内。 均匀的呼噜声从床榻上传出,于白鹭嗤笑,快步走上前,一把掀开床幕。 “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 她话说到一半儿戛然而止,因为偌大的床铺之上,只有巴掌大的小乌龟北玄趴在被子正中呼呼大睡,并无冷溶的身影。 冷溶怎地不在,是去了哪里? 伸手摸了摸被子下面,冰凉一片,不似有人睡过的样子。 冷溶这是一夜未归? 于白鹭伸手,戳了戳睡得正香的小乌龟。 “北玄,北玄你醒醒。” 舒展四肢,伸长脖子的小乌龟北玄悠悠转醒,抬头看到于白鹭,立刻来了精神。 “吃饭了?” 于白鹭点头:“嗯,吃早饭了。” 北玄闻言正要起飞跳到于白鹭肩头上,却被于白鹭一指头按住龟壳。 “你先别动,我有话问你。” “不管什么事情,都先等吃完饭再说。” 北玄担心于白鹭看出冷溶最近的不对劲儿,为难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就想先遮掩过去。 奈何它拼命挣扎,也难逃于白鹭的一指山,似被钉在床铺上般一动不能动。 熟知北玄就爱东拉西扯,于白鹭直奔主题:“我问你,冷溶昨晚是否彻夜未归?你老实回答,莫要隐瞒。” “冷溶昨晚没回来吗?” 北玄伸长脖子四处观望,发现床铺上确实没人,也颇感惊奇。 “奇怪了,他昨晚说到院子里面散散步,难道就没再回来?” 昨晚亥时左右,冷溶夜不能寐,披衣起身,说要到院子里面散散步。 当时已睡得迷迷糊糊的北玄言夜寒露重,劝冷溶不要出去,小心着凉生病,误了过几天的大喜之日。 冷溶言不碍事儿,只在门口转一圈儿便回来,北玄就没再在意。 之后它不一会儿就睡死过去,至于后面冷溶有没有回来,完全不知晓。 不过看床铺的状态,冷溶应该是彻夜未归。 眼看马上就要成亲,冷溶竟然玩什么彻夜不归戏码,这不是作死吗? 北玄在心底偷偷为冷溶祝祷,待会儿冷溶被于白鹭打死时,可以去得安详! 于白鹭闻言却是面色凝重,皱起眉头。 冷溶不会无缘无故彻夜不归,一定是出了事儿。 她转身便走,才一推开房门,迎面就险些与她娘亲撞在一处。 吓了一跳的于母李氏问于白鹭这般慌里慌张作甚? 于白鹭语气焦急不安:“娘,冷溶不见了。” “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你师弟也不在房中。” 眼见饭点儿已过,丁卫还未到饭厅用早饭,于母李氏就去其房间寻他。 发现丁卫床榻被褥整齐叠起,一片冰凉,不似早起外出,反倒像彻夜未归。 又一个彻夜未归,难不成,这二人真的半夜结伴出去偷红薯了? “还吃不吃饭了?” 久等不见娘亲和姐姐去吃饭的于白晨到后院儿喊二人去用饭。 于母李氏问儿子可有看到他姐夫和丁卫哥哥? “还未成亲叫那么亲热作甚!” 什么姐夫,他可还没承认! “怎么,他们两个私奔了?” 于白晨又开启了口无遮拦的毒舌模式,于母李氏见女儿面色不好,忙走上前轻拍了儿子一下,让他不要胡说八道。 于白晨翻了一个白眼儿,不以为意:“两个大活人,难不成还能被狼叼走了。肯定是看姐姐成婚在即,二人忧心钱物花费,便一大早出去摆摊赚些散碎银两,聊胜于无。不信你们等着看,一会儿他们两个就会回来了,就知道我说得准没错儿。你们两个就爱先吃萝卜淡操心,赶紧吃饭。” 于白晨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在理。 于母李氏安抚女儿不要胡思乱想,想必应是如此,二人一会儿便会回来了。 她说着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推着儿子的轮椅,一同回屋吃饭。 于白鹭浑浑噩噩的坐下,完全没有胃口,不停的朝外张望,于母将筷子塞进她手里。 这时,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揉着膝盖的于母李氏不禁嘟囔:“难怪一直感觉凉飕飕的原来是要下雨。” 晨起时阳光明媚,但风很凉,完全看不出要下雨的样子。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毫无预兆的劈下,于白晨吓了一跳,将手中的饭碗都丢了出去。 “不行,我得出去找他们。” 心里越来越不安的于白鹭放下筷子站起身,却被于母李氏一把扯住。 “外面下雨,你跑出去作甚,万一淋雨生病了该怎么办?” “就是。你想搞砸自己的喜宴吗?” 从新端起碗的于白晨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戏谑女大不中留。这还未成亲,就担心未来夫婿成这个样子,若是成了亲之后,还不得整日天天背在背上哄。 望着门外越下越大的雨势,于母李氏心里也隐隐泛起一丝的不安。 若是出去摆摊,下雨了,定要收摊回家。 可这雨已经下了一会儿,二人却还未回来。 于母李氏伸手拍了拍于白鹭的手臂:“应该是看下雨了,在某处躲着避雨,等雨停了,他们就会回来了。” 于白鹭转过头看向母亲,难掩不安。 “娘,我心里感觉怪怪的。感觉他好像不会回来了” 于母李氏一把将女儿揽进怀中,轻拍她的脊背,柔声安抚:“不会,不会的。他怎么舍得离开你。” “咔嚓”咬碎一颗豆子的于白晨,难得赞成的点头。 “没错。那家伙完全就是你的尾巴,恨不能天天挂在你身上,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你,除非他死在了外面。” 这十分不吉利的话语未悬口,突然一道寒风猛地灌进屋内,吹得人心底都凉透了。 紧接着,空中又劈下一道惊雷,震得屋檐几片碎瓦片坠落,砸在房檐前,碎成无数片。 仿佛有什么坚固又珍贵的东西,在这一刻,碎了。 ------题外话------ 日复一日求推荐票 第一百零二章 唐百舸(求推荐票) 白露秋意浓, 其色惨淡,烟霏云敛; 其容清明,天高日晶; 其气栗冽,砭人肌骨; 其意萧条,山川寂寥; 凄凄切切,摧败零落之象已尽现! 清晨细雨蒙蒙,风一吹,便散。风止,复来。 “砰”的一声鞭响,回荡在山巅林间,将个窝在山门处的宁静击个粉碎。 叉腰而立的唐小蓁黑沉着脸,嗓子都喊劈叉了。 “于白鹭,想打架尽管来。但你打上门来,就休怪吾等以多欺少。” 油纸花伞下,于白鹭眸光扫过每一张天剑山仙师的脸。 “我不是来找麻烦,只想请唐小茶姑娘出来一叙。” “你是耳聋听不见吗?我不是已经说了,吾等不知你师弟下落,我姐姐也不在山上,她与颜华年师兄外出执行猎妖任务去了。” “若如此,吾便在此处等她回来。” “要等你去路边等,堵在人家山门口算怎么回事儿,我看你就是故意来找茬儿。”唐小蓁似个斗鸡般故意找茬儿,仗着在自家门口儿,摩拳擦掌的要要与于白鹭干架。 于白鹭可不是什么怕事儿之人,见过她收拾唐小蓁的怀忆急忙上前,扯了扯师姐唐小蓁的衣袖。 若是真动起手来,即使天剑山仙门弟子多,怀忆也不敢保证他们能够制服得了于白鹭。 猎妖师魁首,可不止名号好听。 且于白鹭是出了名的嘴毒心狠,可不会顾忌天剑山仙门的颜面。 万一,若是真有个万一乃是于白鹭赢了,那天剑山弟子在自己山门前被人打了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他们就不用做人了,一起滚下山回家种田去算了。 一看到于白鹭就想要原地爆炸的唐小蓁可管不了那么多,完全不听怀忆的好心劝阻,口口声声指摘于白鹭就是来挑衅,狗仗人势的非要教训其一顿,维护天剑山仙门的名声。 以唐小蓁的实力和性子,若是由她来维护天剑山的名声,那名声都得跌进谷底,且臭不可闻。 “雨天落雷,山上危险,于姑娘还是请回吧!待吾师姐回来,吾定请她到贵府与您一叙,您看如何?” 满脸堆笑的怀忆言语十分客气,于白鹭盯着他看了半晌,就在怀忆额头快要流下汗时,她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兄台了。” “不麻烦,不麻烦。” 笑呵呵的怀忆躬身,伸臂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唐小蓁又跳出来作死之前,赶紧将这尊不好惹的大佛送走。 于白鹭又环视了天剑山一众弟子后,朝怀忆微微点头,转身下山去了。 瞧见于白鹭竟然乖乖下山,正欲讥讽两句的唐小蓁还未张嘴,嘴巴就被高瞻远见的怀忆给捂住了。 “你疯了,竟敢拿你的脏手捂我的嘴!” 一把扯下怀忆手臂的唐小蓁立刻捶打怀忆,怀忆一边闪躲一边告饶。 “师姐别打了,别打了。我刚刚可是救了你。若你与白鹭姑娘打起来,她硬闯山门,师父一定会责罚你。” 唐小蓁闻言,眼底闪过一丝阴毒。 “我爹他,现在可没时间理我。” 庄严威武的天剑山会厅堂内,百舸真人高居上首,两侧站满了弟子。 满脸泪痕的唐小茶跪在正中地上,丁卫依在她身边,面无血色,眼皮沉重,眼看着就要昏死过去。 “爹。昨夜有人假冒女儿之名,引丁郎入杀手圈套儿,此事儿决不能姑息。” 端坐上首的百舸真人,面色阴沉似能滴出水来来,他始终沉默,不发一言,瞪着一双金刚圜眼死死的盯着丁卫。 像,实在太像了。 丁卫长得简直同他爹丁七三年轻时一模一样,令百舸真人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二十多年前。 百舸真人是上一任天剑山掌门的独子,名为“唐百舸”,也是天剑山的大师兄,丁七三是他的师弟。 性子随遇而安的丁七三十分懒散,日常修炼不用心,可他天生修行资质极高,随便被师父点拨一下,心境就似长了翅膀般往上飞;又随便被师父指导一二,修为就突飞猛进的往上拔高。 修行天赋极高的丁七三,被前任掌门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时常当众称赞丁七三,外出拜访仙门做客,也爱带着最得意的爱徒丁七三。 一度外人还误以为,丁七三乃是前掌门的独子。 备受冷落的唐百舸心里自然十分不舒服,尤其是,他爹特别喜欢那他和师弟丁七三做比较,每次被贬低的都是他,还让他向师弟丁七三多多学习。 明明丁七三是整个仙门最懒惰不爱修行之人,偏偏他的修为最高,功法最厉害。 上天,就是如此的不公平! 自己老爹偏心外人,那他只能加倍努力修行,早晚让老爹看到他的实力。 然他万万未想到,老爹竟然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丁七三。 他才是未来掌门正统的继承人,若是掌门之位落在丁七三头上,那他以后还有何颜面再呆在山上。 再说了,丁七三根本不爱管仙门之事儿,仙门若是交到他手上,定会毁于一旦。 他向老爹表达了强烈反对意见,老爹竟言他妒贤嫉能。 什么妒贤嫉能,丁七三那个懒驴有什么能耐,只是天赋比他好那么一点儿而已。 他就是不明白,老爹到底为何如此偏疼丁七三,难不成,丁七三才是其亲子? 一日,前掌门又当众数落唐百舸,并又拿他与丁七三做比较。 险些咬碎后槽牙的唐百舸再也无法忍受,怨恨的毒液浸染他整颗心。 他央求爱恋他的上官师妹诬陷丁七三色胆包天,对其欲行不轨。 丁七三被当众责罚,为了保全上官师妹的名声,他未为自己辩解半分。 受不了爱徒犯浑打击的老掌门当晚就驾鹤西游,唐百舸顺理成章继任掌门,成为百舸真人,将犯错师弟丁七三逐出山门。 丁七三要为师父披麻戴孝守灵,百舸真人不允。 一身素缟的丁七三便跪在山门外三天,送师父最后一程后,以尽孝道。 离开仙门前丁七三曾对百舸真人言,他从未想过要继任掌门之位。可惜,他应该早些向师父言明。 百舸真人并不相信丁七三所言,警告丁七三,只要他还活着,丁七三就不可再踏天剑山仙门半步,否则他决不轻饶。 一身傲骨的丁七三,临死之前,也未再登天剑山仙门半步。 只是百舸真人万没想到,二十年后,丁七三的儿子踏进了天剑山仙门,还想娶他的女儿。 果然,丁七三其人装作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但实则满腹算计。 他一定不甘当年受冤枉,还被夺了掌门之位,所以偷偷教导其子,勾引他单纯善良的长女,好名正言顺的重返天剑山仙门。 父亲未能成为掌门,就让儿子来徐徐图之,还真是天衣无缝的好算计。 自己的傻女儿完全不知从前还有这一桩官司,被骗得团团转。 他绝对不能让女儿跳火坑,也绝对不能让天剑山仙门落入丁七三的败类儿子之手。 第一百零三章 人心都是偏的 百舸真人性子冷傲,不善言谈,教导徒弟又十分严苛。 他居上首黑沉着脸不发一言,下面的弟子大气儿都不敢出。 唐小茶并不畏惧父亲,她见父亲并不接方才的话茬儿,干脆直接言明自己对丁卫情有独钟,希望父亲能够成全。 “胡闹。你已与师兄颜华年定亲,怎可三心二意?” 百舸真人终于忍不住爆发,气得吹胡子瞪眼,口沫横飞。 “我与师兄,乃您与其口头议亲,我并未同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待字闺中的” “爹。” 眸子转冷的唐小茶猛地站起身,将丁卫从地上扶起。 “爹。丁卫因何被杀手追杀您心知肚明。他是因我受这无妄之灾,希望下不为例。还有,女儿已经认定他。若他死了,女儿就随他一同去了。” 未料到女儿当众揭穿他下黑手,百舸真人眼睛又瞪大一圈儿,猛地一拍身侧案几。 “唐小茶,吾生养你一回,你就是这般报答为父的?” “生而为人得知理,残害他人性命绝非君子所为,女儿不敢苟同!” “啪”,百舸真人再次重重拍了一下案几,气得手都抖了,险些厥倒。 “姐姐,你莫不是疯了?” 从外面快步奔进来的唐小蓁,上前拉扯丁卫,要将他赶下山。 昨夜,唐小茶无意间听到妹妹与父亲谈话,得知父亲雇佣七杀门的杀手去围杀丁卫,急急忙忙赶下山,但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还好,丁卫并无生命之忧。 唐小茶不敢将丁卫就这样送回家,担心她父亲还会再暗下毒手。 是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带丁卫到天剑山仙门与父亲摊牌。 她不耻自己父亲卑劣行径,也受够了妹妹的无理取闹,一把推开唐小蓁,不发一言,扶着丁卫往外走。 如此混浊不堪的仙门,不呆在这里也罢! “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里?” 百舸真人猛地站起身,又猛地跌回椅子,周围弟子忙惊呼上前。 “姐姐,你这是要把爹爹气死吗?” 气呼呼的唐小蓁撞开身前二人,冲到百舸真人近前,如丧考妣般一顿哭嚎,差点儿把百舸真人直接送走了。 “师父,你为何不同师姐说明都是误会,您不曾真的请杀手去伤害丁兄弟,只是一时说了气话,被她听了去。偏巧又不知何人与丁兄弟结怨,生出这般误会。” 轻抚百舸真人脊背的怀忆,嘴皮子十分利索的为师父分辩。 听到自己爹爹并未顾杀手对丁卫行凶,唐小茶狐疑的望向大口喘息的父亲。 面色十分难看的百舸真人,颤抖着手臂点指唐小茶:“那个被男女情欲冲昏头脑的孽女,认准了吾要害她的小情郎,哪里肯信吾所言。真是造孽啊!就当养了一头白眼狼,让她走。走了以后就再也别回来了,从今往后我就没有她这个女儿。” 唐小蓁闻言登时双眼泛光,姐姐唐小茶若是被赶走,那颜华年师兄和这天剑山仙门以后不就都是她的了? “师父,你莫要说气话,师姐不是那般不懂事儿,不知感恩的人。你细心教导培养了她数十年,对其爱护有加,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会不知你疼爱她的心意。” 百舸真人对自己和他人都十分严苛,就算是过世的妻子,也甚少露出笑脸。 但在面对寄予厚望的爱女唐小茶时,他总是和蔼可亲,笑容满面。 唐小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河边玩耍,河里面突然飞出一条妖兽“嬴鱼”咬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往河里面拖。 当时她吓坏了,正大哭大叫时,父亲好似天神般从天而降,一剑砍下嬴鱼的头。 流淌进河里面的鲜血,引来更多嬴鱼妖兽,纷纷扑扇薄如蝉翼的透明翅膀飞上岸,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嘴撕咬父女二人。 一手挥剑,一手护着女儿逃离的百舸真人浑身上下多处被咬伤。 回到家中,为了照看受惊过度,大喊大叫的女儿,百舸真人顾不上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将女儿搂在怀中哼唱歌谣哄其入睡,当时从他身上流下的鲜血顺着凳子淌了一地;为了让女儿白皙的手臂不会落疤,他寻来价值千金的金疮药膏,小心翼翼的为女儿涂抹,自己却不舍得用一星半点儿。 后来,未免女儿落下心理阴影,他还专门去抓了两只嬴鱼妖兽养在山上,让女儿拿它们练剑,增长胆量。 百舸真人偏宠长女到了极致,从前他爹带着丁七三去各仙门做客,如今他也将长女带在身边,逢人就夸自己的长女如何乖巧懂事儿,修行如何的有天赋。 忆起过往,唐小茶不免心生愧疚,扯着丁卫行到父亲近前,跪下更咽道:“爹,女儿不孝。请您同意女儿与丁卫的亲事儿,日后我们两个一定好好孝顺你。” 坚决反对自己姐姐与丁卫这门亲事儿的唐小蓁正欲开口,猛地被怀忆撞了一下,险些跌倒。 气得不轻的百舸真人捂着胸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长女哭得梨花带雨,心软的摆摆手。 “行了,你们两个先下去歇息,此事儿待他养好身体后,改日再谈。” 见父亲姿态放软,唐小茶立刻顺坡下驴,扯着丁卫给她爹磕了一个头,满脸欣喜的扶起丁卫往后行去。 踉跄行了几步的丁卫扭头,望向椅子上的百舸真人,不知为何感觉怪怪的。 待二人不见了身影,唐小蓁立刻爆发:“爹,你莫不是老糊涂了,怎地能让姐姐同那乞丐小子在一起?” 唐小茶说要同丁卫一起离开天剑山之时,喜形于色的唐小蓁就差点儿没当众叫好了。结果一转身,就又咬牙切齿的恨不能拆散二人,如此心性不定,又没什么脑子的孩子到底像了谁? 一阵阵头疼不已的百舸真人,懒得理自己这个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的蠢笨小女儿,拍了拍怀忆的手。 “好孩子,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伶俐能担大事儿的人。去吧!去帮帮你师姐。” “是,师父。我一定好好帮助师姐。” ------题外话------ 最近这几章的故事是穿插交替展开,埋了一条比较长的线,最后会连在一起,解密各中缘由。分开看有可能看不懂,大家可以一起攒个三四章后一起看,就能看明白了。 第一百零四章 任何人之间的差距 昏暗干燥的柴房内,躺在柴草垛上,周身多处缠着纱布,散发浓烈草药香的丁卫悠悠转醒。 窗外,豆大的雨点儿打在窗棂上,发出“噼啪、噼啪”似爆炒豆子一般的声响。 浑身裂开般疼痛不已,呲牙咧嘴的丁卫倒吸了一口凉气儿,望向亮着一盏昏黄油灯的门口儿。 一高大身影,伫立在昏黄光亮之后,看不清模样,周身散发摄人气息。 “百舸真人不过来坐坐吗?” 嘴唇干裂的丁卫声音沙哑,门口儿人影缓缓转过身。 “眼力倒是不错。” 向前两步的百舸真人,眸光阴鸷的盯着丁卫。 毫无畏惧的丁卫迎着百舸真人的摄人目光,轻笑出声。 “真人,在下有一事儿不明,望不吝赐教!” “你想问什么尽管说。” “不知真人与吾父有何恩怨?” 百舸真人甚是不屑的冷冷一笑:“你爹果然同你说了。” “家父只是带我去祭拜了师祖。” 十年前,丁七三带着儿子返乡之后,每年师父忌日,都会带丁卫上山祭拜。 丁卫因此得知,父亲乃是天剑山弟子,但其却不与天剑山往来,似乎有什么恩怨。 他觉得,百舸真人如此反对自己同唐小茶交往,不单单只因他身份寒微。 “你说谎,往年祭祖,吾未曾遇到过你们父子二人。” “每次祭拜,父亲都是鸡鸣丑时正带我上山,寅时末下山。” 祭祀又不是赶集,百舸真人每次都是在用过早饭后,辰时正去坟地进行祭拜。 时间上错过了,两波人自然遇不到一起去。 “你爹,未曾同你说过他的过往吗?” 丁卫摇头,但随即又点了点头。 “我爹和我说过他的过往,都和我娘有关,并未说过他与天剑山仙门的关系。” 百舸真人闻言呵呵笑了一声:“也对,调戏师妹被逐出师门这等事儿,怎能会同自己儿子讲。” “你胡说。” 愤怒的丁卫想要起身,可他刚一动,就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呵斥长辈,好大的微风,你父亲就是如此这般教导你的?” 百舸真人的语气中,透出对丁七三父子二人的极致厌恶。 满眼喷火的丁卫,恶狠狠的瞪着百舸真人:“你在给我的汤药里面动了手脚?” “没错。” 他那个小弟子怀忆机灵能干,办事稳妥,一下子就读懂了他的暗示,在汤药里面下了麻醉散。 大方承认的百舸真人哼了一声:“七杀门也是我请的。没想到,那帮废物太没用,你小子也挺命大。” 百舸真人承认买凶杀人,这是不打算留活口儿了。 丁卫十分不解,百舸真人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神情邈然的百舸真人盯着丁卫:“因为我知道,你和你父亲一样天生八字贱格,就喜欢贪图不该得到的东西。当年,他想夺走我的掌门之位,而如今的你,更加贪婪,不仅想要掌门之位,还想拐走我的女儿。你们父子两个,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是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你休想,从我这里抢走任何东西。” 这话听得丁卫一头雾水,他同唐小茶两情相悦,简简单单,怎地就牵扯上什么掌门之位了? “我与小茶,皆不知父辈过往恩怨,我也不曾贪图掌门之位。只是想和小茶两个相亲相爱,安稳共度一生。” “呵呵”,百舸真人又发出一阵令人心烦的冷笑,他讪讪的瞥了一眼丁卫。 “说得好听。天下女子如此之多,你怎地偏偏欢喜小茶。还不是看上了她的身份地位,觊觎天剑山掌门之位。不过,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主意打得倒是很美。” 丁卫终于知道唐小蓁那副欠揍的德行像谁了! 之前唐小蓁也曾嘲笑丁卫“长得难看,想得挺美”,让他撒泼尿照照自己的穷酸无能样,怎好意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觊觎她姐姐? 丁卫的机关傀儡术已经小有所成,九月初的衙门考核他十分有信心,能够成为正式挂牌猎妖师。 他与唐小茶已经商量好,到那时,他就上门提亲。 未曾想,竟出了这种意料之外的状况。 丁卫觉得,百舸真人口中所述的父辈恩怨,无疑是因偏见生出的误会,他相信自己父亲的为人,也希望百舸真人可以放下对他们父子二人的成见。 至于百舸真人买凶杀他这事儿,为了唐小茶,他可以不计较。 再次呵呵冷笑出声的百舸真人退回阴影中:“你想让我相信你无所图也不难。” 话音未落,百舸真人双手结印,几道真气似飞箭般射向丁卫。 “噗噗”几声,血花四溅。 仰面向后躺倒的丁卫双眼突出眼眶,发出一声惨叫,身上多处流下血来。 鲜血很快浸湿了他身下的稻草,身体不停扭曲的丁卫额头和脖子血管暴突,痛苦不已。 “吾废了你所有修为,就算你贪图天剑山掌门之位,也是无能为力。” 双眼快要渗出血来的丁卫,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有此遭遇。 受到自己父亲的影响,丁卫从小就想要成为一名猎妖师。 可他在修行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天赋,也不爱练剑,渝州城的衙门考核,他始终未能通过。 前不久认识了唐小茶之后,受到鼓舞的他全心全意专研机关傀儡术,如今已经小有所成。 他这一回儿信心十足,迫切期待九月初的衙门考核快些到来,这样他就可以实现渴望多年的梦想,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猎妖师。 然,百舸真人就像是残忍的屠夫,一下子剜走了他的心,将他打进深渊。 十数年的辛苦付出全都白费,梦想碎成了齑粉,荒唐、无助、不甘和恼怒等等情绪全都涌上心头。 他明明只是欢喜唐小茶,完全没有想过要当什么天剑山的破掌门,可百舸真人完全不听他的分辩,只是自己认准了,便雇杀手杀他,甚至还废了他的修为,这是正道人士能够干出来的事情吗? 忽的想起百舸真人言他爹乃是调戏师妹而被逐出山门,恐怕那也不是误会,而是受人诬陷。 丁卫想不明白,像她师姐那样的人,即使不是位居高位,即使一穷二白,还会想着帮助弱小,救济不如自己的人。而身为仙门之首的掌门人百舸真人竟给他下药,废他修为,简直卑鄙无耻到了极致,根本不配称人,更不配为人师受人敬仰。 所有的情绪最后都转为了愤怒:“百舸老贼,你今日不杀我,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既然你想下去见你那短命老爹,我便送你一程。” 猛地从阴暗中闪出的百舸真人,手呈爪,抓向丁卫的面门。 第一百零五章 新郎官丢了(求推荐票) 月亮破碎的雨夜,星河荡漾出几颗星子,顽强的闪着微光,给寂寞成殇的夜空添上弱小的温柔。 妒花风雨撕扯愁肠,鞭笞哀思,戏弄酒馆门前无辜的灯笼和酒旆。 雨凉,夜凉,凉透人心! 酒馆内,于白鹭就着雨声饮酒入愁肠,百转千回,恍惚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里衰草连天,举目四望,不见一人,只有她踏着青黄衰草,漫无目的的走着,似要走去尽头的黄泉,找寻那个令她思念成疾的冤家。 上穷碧落,故人何在? 是去了九幽,还是重返了天庭? 谁能,好心的告诉她答案。 灌下一口酒,全无辛辣滋味儿,却仿若吞了一筐青杏,心都酸透了! 飘在空中的冷溶魂魄伸出手,抚摸满脸哀伤的于白鹭,心痛不已。 前日,冷溶从马场冲回于家后却惊骇发现,于白鹭看不见他。 除了踏雪寻梅,其他人都看不到魂体的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已跟着于白鹭三日,这三日,于白鹭皆在四处不停的寻找他,还有丁卫。 丁卫也失踪了,不知遭遇了何事儿,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原本如同向阳花般灿烂的于白鹭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神采,就像是霜降时的花朵,即将枯萎凋零,令人心疼。 “你看,那个就是猎妖师于白鹭,听说要和她成亲的男人在成婚前两日逃走了。” “敢杀妖的女人都是罗刹女,哪个好男人敢同她成婚。不过模样倒是不错,若是一辈子没有男人疼惜着实可惜了。” “你命硬,去把收了,好好疼惜一番。” 邻桌几个男人喝了点儿猫尿,酒意上头,嘴里不干不净的开黄腔,像是一群缩在脏乱暗处的老鼠般吱吱叫。 酒馆掌柜了解于白鹭的脾气,额上吓出了一层白毛汗,心说这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狗东西下雨天怎么不呆在家里打孩子,跑来他的酒馆找晦气。若是一会儿万一打起来,砸坏了东西,他一定要他们大出血,赔偿十倍。 头一次生出赶人冲动的酒馆掌柜欲上前,提醒一喝酒就嘴上没把门的几人小心嘴巴,别出门时嘴里少了几颗牙齿还得回家同媳妇和老娘哭诉。 “咔嚓。” 满嘴跑牛开黄腔的男人说得正起劲儿,他屁股下面的凳子腿被石子儿击中,应声而断。 像头笨重大狗熊的醉汉重重摔了一个大屁股墩儿,脑后勺“咚”的一声磕在地上,肿了一个大包。 同伴笑他酒量太差,这才没喝多久就坐不稳了。 摔得晕头撞向的男子,心知自己不是酒醉摔倒,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没喝多,没喝多。” 笑得更大声的同伴纷纷应和:“对,你没醉,没喝多,坐稳了,咱们继续喝。” 门口儿,一男子摘下头上斗笠,解开蓑衣,放置在门口架子上,信步行到于白鹭身边坐下,手中剑“啪”的一声重重砸在桌上。 本还打算拿于白鹭说笑取乐的那一桌酒鬼,全都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醉眼惺忪迷离的于白鹭,拿起酒壶为坐下的颜华年倒上一杯酒。 “这些话,这两日我已经听了不下百回,何必在意,身上又不会少块肉。” 颜华年端起酒,一杯入肚,看向面容凄苦的于白鹭。 “冷溶怎么会失踪?” “大概和你一样,去庙里静心。” 前些时候,颜华年向于白鹭表明自己心意。 言其并非真心同于白鹭断交,而是迫于师父压迫,逼不得已。 二人谈起从前,于白鹭说这五年来,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爱情不是一味儿的迁就和妥协。 她不想,颜华年说分手就分手,说复合就复合。 也不想,总是体谅颜华年的心情而委屈自己。 回想过往,颜华年无地自容,落荒而逃。 他跑去了寺庙,在钟声、木鱼声、诵经声中得到洗礼,豁然开朗。 他一直以为,心里那个女孩儿会站在原地等他。 可他当初那般无情的抛下她离开,人家又怎么可能会一直傻傻的站在原地等他。 他以为,是因为冷溶的出现才令于白鹭变了心。 但事实,是他自己做得不够好,总是欲所欲求,高高在上,从未珍惜过她的付出和真心。 感情,需要用心经营维持,没有人喜欢单方面的一直拿热脸贴冷屁股。 虽然,大彻大悟来得有些迟了,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他欠于白鹭一声“抱歉”,也欠一句“谢谢”。 做不成爱人,还可以成为朋友。 于是,颜华年谢绝想要利用他容貌吸引香客赚香火钱的老方丈挽留,连滚带爬的逃离寺庙,前往仙龙镇。 彼时,于白鹭刚从暗黑困阵中逃离,在为冷溶久治不愈的咳疾心伤不已,看到颜华年这个罪魁祸首,差点儿将他和川贝一起丢进药罐子里面炖了。 得知于白鹭二人因为担心他被踏雪寻梅伤害而出去寻他,反被困暗黑法阵,冷溶还因此受伤,颜华年为二人的仗义感到内疚,于是出钱出力,留在于家忙前忙后。 颜华年从小出生在富贵家庭,入天剑山之后也有师弟和粗使下人帮忙打理生活起居,除了儿时流落在街头巷尾的那一年,根本就没吃过什么苦。 是以,他帮忙熬药,直接火大把药罐子烧裂了。 好不容易把药熬好了,帮忙端给冷溶,结果因久坐腿麻自己绊了自己一跤,汤药全都泼在冷溶身上,导致冷溶伤上加伤。 眼见颜华年一直像个小蜜蜂般围着于白鹭转,还时不时暗害他一下,不禁怀疑颜华年就似想要把他弄死,然后同于白鹭重修于好。 心气儿不顺的冷溶,开始明着挤兑颜华年,暗里同于白鹭吃醋,希望于白鹭赶紧与颜华年整理干净。 他并不反对颜华年同于白鹭成为朋友,但希望颜华年能断了对于白鹭的不轨心思儿。 于白鹭让冷溶不要胡思乱想,他们两个,现在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后来,天剑山仙门接了除妖任务,不得不回山上的颜华年外出跨省除妖。 再次归返时,就听闻于白鹭要与冷溶成亲了。 且新郎官,在成婚前,丢了! 第一百零六章 猫老入山 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 见杨柳飞绵滚滚,对桃花醉脸熏熏; 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消魂怎地不消魂; 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香肌瘦几分?缕带宽三寸。 望着眼前清减不少的女孩,颜华年未想到,她竟还有心情打趣儿? 难道她,并不欢喜冷溶? 若不欢喜,就不会在此借酒消愁,人比黄花瘦了! “你当初,怎会把他带回家?” 于白鹭在外颇有凶名,但颜华年知晓,她从小就心地善良。 想当年,他也差点儿被她捡回家。 若那个时候,他没有因为在她面前自惭形秽的可悲自尊心作祟,而是握住面前的小手,同她回家。 那么,他们现在就是一家人;那么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成婚生子了。 听到颜华年的询问,于白鹭弯起嘴角。 她与冷溶的初相识,说来有点儿好笑。 她那时,到底是从哪里借来的厚脸皮,理所当然、不知羞耻的光明正大欣赏美色? 若是换做现在的她 若是换做现在的她,应该会直接将冷溶扑倒。 好吧! 她承认,自己从小就有点儿好色。 所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盯上了她的绿叔叔北玄;所以,才会大冬天屁颠屁颠的给颜华年送吃的,还想将他拐回家。 如此看来,她从小就有拐男人的天赋,她娘怎地就会觉得她找不到男人,嫁不出去? “我以为他是刚刚修成人形,无家可归的小鱼妖。恰好彼时我正缺一个不去相亲的挡箭牌,他就被我选中了。” 颜华年甚是无语,打败他的情敌竟然就是这般随随便便从山中捡回来的! 他能输得再羞耻些吗? “他失踪前,可有异常?” “他病了,病得很重。虽在我面前掩藏得很好,但我很早就发现了。北玄说是魔气侵体,经脉受损,待慢慢恢复法力就会转好。但我猜,应是没有那么简单。” 北玄为修复冷溶受损一魂,动用了自己的精元之力,萎靡干枯得马上就要死了,但被冷溶带到箕山仙泉泡了几日后,整个人……不对,是整只龟又开始生龙活虎,小虾米可以吃下一盆。 冷溶若只是单纯的魔气侵体,怎会咳血? 冷溶不想她担心,她便装作不知道,想着明里暗里给他多多滋养身体,好好调理,却未想到对方竟招呼都未打一声就失踪了! “难道他是因病种不治而离开?” 一些人家的老猫,到了某一天,会突然离家出走。 一些人带着美好祈愿,言是猫老要成妖,或是要成仙了,所以离家出走跑到山中修行。 但其实,乃是老猫大限将至,不忍心见主人因自己的离去而伤心,所以寻一僻静之所,独自面对死亡到临。 颜华年觉得病得不轻的冷溶,不想于白鹭看到自己最后离去的样子而伤心难过,所以学老猫入山之举。 冷溶是龙,是上神,可不是什么老猫。 但于白鹭也曾怀疑过冷溶回了箕山,她带着小乌龟北玄在仙泉周遭找了好几圈儿,可惜一无所获。 还有两日就是二人的婚礼,冷溶突然无缘无故消失,隐隐透着一丝不寻常。 “对了。我师弟真的同你师妹去临州猎妖了吗?” 颜华年点头:“对,师父是这么说的。” 前两日,天剑山一下子接到不少外州县发来的求助除妖拜帖。 于是,因离家出走而将功补过的颜华年,第一个被派遣出去协助除妖。 颜华年去的州城有一只虎妖作祟,十分凶悍,且智慧超群,会设置陷阱进行反击。 当地仙门着了虎妖的道儿,损失惨重,迫不得已,只好向最近的仙门求救。 颜华年去了之后,发现虎妖确实十分凶悍狡诈,但并非无懈可击,且当地仙门少了一些战斗经验。 天剑山、临近的箕山、还有两界山境内可是尽出大妖之所,他常年与狡猾诡诈之妖打交道,经验老道,收拾虎妖并未花太长的时间。 回到山上,他就听闻于白鹭身上发生的事情,特意向师父和师弟们打听。 师妹唐小茶在他下山的隔日,也接了下山除妖任务,路途较远,来去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至于于白鹭不解为何寻丁卫半夜出发,颜华年言事出紧急,委托方半夜找上门,所以唐小茶就连夜出发。 她此番会寻丁卫一同前往,大概是因于白鹭快要成婚了,思及自己,她便想要借此机会,同丁卫商量一下二人的事情。 颜华年言,整个天剑山仙门除了他师父,上下皆知唐小茶与丁卫之事儿,所以他让于白鹭不要担心,丁卫与唐小茶在一起,不会发生意外。 愁眉不展的于白鹭轻叹一口气儿:“但愿如此!” 丁卫并非鲁莽之人,甚至有时比于白鹭还要细心。 若他真是同唐小茶一起外出除妖,不可能不知会她一声。 兴许他留了纸条,恰巧被风吹走,或是被家里养的鸡鸭鹅或是狗给吃了。 于白鹭如此安慰自己惴惴不安的心,但冷溶和丁卫在同一晚上失踪这件事儿,怎么想都十分古怪。 尤其是,她怀疑,冷溶的失踪可能与踏雪寻梅有关。 以冷溶现在的身体情况,若是与踏雪寻梅对上,只有死路一条。 一想到这里,强烈的不安感就涌上心头,身体从内往外透着寒气,手指尖儿都似冻住了一般麻木无知觉。 酒杯从手中脱落的同时,一滴清泪从眼角儿滑落。 颜华年不自觉的伸手拂去泪珠儿,抬起的手臂刚好挡住了飞溅的酒水,他完全不理会自己被溅湿的衣袖,忙用帕子帮于白鹭擦拭溅湿的衣服。 颜华年擦了好几下,也不见于白鹭有任何反应,抬起头,就见于白鹭醉眼迷离,望着落雨的窗外出神,眼底满是哀愁,还有一丝茫然,像是客死他乡,魂魄想要归家的旅人。 “小鹭,你可曾想过,他来得不明不白,便注定有一天会走得不清不楚?” 也许从一开始,注定他们只是短暂的相遇。 颜华年表示他对妖没有偏见,但妖类对待感情,原本就不似人类一般真挚。 兴许他厌倦了、害怕了,又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不告而别了。 不如就把他当成生命中的一个旅客,不必因未能目送他走而感到悲伤。 也许,说不定哪一天,他厌倦漂泊,又会突然出现。 “冷溶他,不会不告而辞。” 于白鹭的眼神仍旧迷离,单手拄着桌子,醉意阑珊。 但她的话,板上钉钉般坚定,莫名刺痛了颜华年的心。 “你就如此相信他?” 颜华年与于白鹭相识十数年,她似乎,并不十分信任他。 那么他十分好奇,她相信冷溶多少? 第一百零七章 天道由来不公 轻雷落万丝,寒风摧花残。 夜黑得仿佛天地连成一片,空旷的街道,只有“噼啪”雨声,两道模糊身影。 颜华年一手打着伞,一手扶着酒醉走路不稳的于白鹭。 神智十分清醒的于白鹭推开颜华年的手,言她没醉。 她希望醉得不省人事,忘记所有烦忧,但她身体虽然不听使唤,可脑子却清醒得狠。 “回去好好睡一觉,不必为舍你而去的人烦忧。” 于白鹭猛地停住脚步,双手抓住颜华年的双臂。 “你说得没错,不管因何种原因,舍我而去就是不对,待他回来,我定要抽它一根龙筋。” 刚刚在酒馆内,颜华年问于白鹭,可信任冷溶? 于白鹭毫不迟疑的点头,甚至还扎心的表示,她从前有过不信任颜华年的时候,但从未有过不信任冷溶的时候。 颜华年严重怀疑于白鹭是假借酒醉故意挤兑气他,差点儿没把她塞酒坛子里面去。 “是是是,你本事可大了,还能抽龙筋,你怎么不自己飞回家去。” “我真的没醉。” 推开颜华年的于白鹭要表演走直线,结果险些摔个狗啃泥。 好气又好笑的颜华年扯住她,要背她回家,于白鹭直接抬腿踢了颜华年屁股一脚。 还不待颜华年发火,她先惊愕的用双手捂住嘴巴,不敢相信自己做出这般失礼的事情。 “看来,我是真的醉了。” 言毕,她一头栽进颜华年怀中。 轻轻飘在空中的冷溶,静静的跟在背着于白鹭的颜华年身侧,望着于白鹭清瘦苍白的面颊,还有颜华年忍不住弯起的嘴角儿。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在踏雪寻梅的算计之中。 他成了一个孤魂,无法再触摸爱的人,只能默默的守在其身边,看她伤心难过,无能为力,还要眼睁睁看着其他男人趁虚而入,就像是在拿生锈的钝刀戳他的心,这是踏雪寻梅对他最残忍的报复和折磨。 颜华年是个君子,送于白鹭到家之后就离开了。 于母李氏帮女儿换下湿透的衣服,坐在床榻边上,握着女儿的手,止不住的唉声叹气,最后眼眶湿润,落下几滴眼泪。 “娘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所以才会串通庙口儿的陈瞎子,言你是孤寡之命,以此为借口,逼你成亲。早知道,就不该寻孤寡这个晦气借口,好的不灵坏的灵。” 甚是懊悔的于母李氏,爱怜的将女儿的手握得更紧。 “这世上,能遇到相爱的人实属不易,娘为你能遇到自己欢喜的人感到高兴,却未想到唉,冷溶那孩子看着沉稳老练,没想到也是个不靠谱的,甚至比那颜华年还要差劲儿,竟不告而别。” 数落一番后,于母李氏满脸担忧的伸手摸了摸于白鹭的头。 “五年前颜华年那小子与你断交,你大病一场。娘真担心这一回,你又会如此。我的傻孩子,你知不知道,孩子每生病一次,父母都要跟着病一场,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千万不要生病。娘走的时候,你也要坚强的挺住莫要生病,与弟弟两个相互扶持,彼此依靠。抱歉,让你在这世上又失去一个亲人咳” 还有一肚子的话没有说完的于母李氏突然咳嗽起来,她急忙捂住嘴巴冲出屋子。 浑身僵硬的冷溶站在床边,看着床榻上,疑似作恶梦,面上湿了一片,愁眉不展的于白鹭,心里越加难受。 他失踪,丁卫情况不明,若是此时于母再离世,多重打击下,不知于白鹭能否撑得过去。 他想要捧在手心上好好呵护的女孩,却要面对一桩桩人间惨痛,他难受得魂体都不稳了。 静立良久,他俯下身,手臂颤抖的轻抚于白鹭的面颊,却根本无法触摸她半分。 他们两个,就像是挂在窗前的两个风铃,当有风吹过,会出现万分之一的几率触碰到彼此,却永远无法拥抱! 从前二人依偎在一起,只道是寻常,如今才知有多珍贵。 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痛苦直击灵魂深处,冷溶的魂体越加不稳起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撕扯他的魂体,想要将他撕成数片。 他会不会就在这剧烈痛苦中魂消魄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溶才从痛苦中挣脱出来,他跪在床榻边,虚握着于白鹭的手。 “小鹭,我真心爱慕你。上万年的时间里,我从未如此欢喜过一个人。你知道,因为有你,我庆幸来人间一回。” 他早已限定决心,不再取回九天玄衣,做一世凡人,与她白头偕老。 他想牵着她的手,去荷塘泛舟、垂钓、散步,最后累了时在大梨树下休息。他躺在她的腿上,她把掌心贴在他的心脏上,感受他的心跳,说这样做,会让他们彼此的心跳同步,成为一个人。 他还想与她洞房花烛,掀起她的红盖头,亲吻她,彼此依偎,春宵帐暖,说一整晚的情话,给她讲天庭的趣事儿,畅想未来一同除妖,护卫苍生,生儿育女,携手到老。待百年之后,一双人安详离去,同去黄泉,再世为人,再续前缘;或者得到成仙,一同飞升天界,成为上界最为恩爱的神仙眷侣,羡慕死那些天界老光棍儿。 他要与她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可现在,全都无法再实现了。 “对不起,终究是我辜负了你。” 心脏似要被撕裂一般疼痛,他努力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尝试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都抓了一个空。 但他仍旧不肯放弃,双眼逐渐变得赤红,周身散发出煞气,竟有要转化为恶鬼的迹象。 他好恨! 世人常道天道不公,他笑凡人怨天尤人,不思进取。 如今方知,这世上本没公平之事儿! 如于大勇、丁七三这样胸襟豁达,刚正不阿的好人不长命,而像魔神九尾那样的祸害祸世了数百年。 现在魔神九尾之子又步其后尘,杀神祸世,搅动风云。 他绝对不允许,不允许踏雪寻梅那个恶魔再靠近于白鹭半步。 哪怕变成煞、厉鬼或是魔物,他也要好好守护于白鹭,不让其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心头生出怨恨的冷溶,身上煞气越来越重,渐渐成型,如烟似雾,黑如墨汁,笼罩住他大半个身体。 ------题外话------ 不虐,不虐,大家说是不是一点儿都不虐,作者菌写得很收(敛)了。 第一百零八章 厉鬼和讨厌鬼 “吱呀”的门声,“吱呀”的轮轴转动声,打破一室寂静,也打断了冷溶厉鬼化。 于白晨转着轮椅行到床边,伸手帮于白鹭掖好被子,却被酒臭熏得皱起眉头。 “你是酒鬼吗,还学人家借酒消愁。不就是一个男人,跑了,再找一个便是,干嘛这般作贱自己身子。” 煞气缠身的冷溶,被于白晨这话,突然弄得一下没了脾气,身上黑色煞气缓缓退去。 完全不知冷溶也在屋内的于白晨,数落于白鹭平时看着精明,实则就是一个大傻瓜,只因贪图美色,相中了冷溶的皮相,却未看清他的内里。 等等,他的内里怎么了? 甚是不服气的冷溶大声抗议,可惜于白晨听不见,他只干生气的竖起眼睛。 这个嘴巴里面长毒牙的于白晨,当面说他坏话也就算了,如今于白鹭都睡死过去,竟还背地里说他坏话。 他可真是八辈子倒霉,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小舅子! 要不,他还是干脆变成厉鬼,先掐死这个讨厌鬼! 全然未察觉到潜在危险的于白晨还在喋喋不休,言于白鹭是渝州城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又有能力,虽然性子差了些,但想要嫁一户好人家很容易,甚至招个上门女婿也不难,没必要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一次失败的感情就当积累经验,下一个,会更好。 一旁冷溶越听越气,抬脚踢了一脚轮椅。 感觉到一阵阴风的于白晨打了一个冷战,自言自语嘟囔入秋就是凉,他也得回暖和的被窝睡觉了,希望于白鹭明日一早起来心情可以焕然一新,莫再伤怀,纠结过去,也不枉费他大半夜跑来这里费口舌。 耳根子终于可以清净了! 冷溶正暗自庆幸,就看到倒退的轮椅“咚”的一声撞在桌子上。 桌上的烛台一下子砸在地上,绊倒了轮椅。 向后仰倒的于白晨脑后勺着地,一下子摔晕过去。 一整个傻眼的冷溶还来不及喊一声,熊熊大火就燃烧了起来。 他急忙奔到床榻边儿,朝酒醉酣睡的于白鹭大喊:“醒醒,快醒醒,走水了。” 但任凭他如何拼命呐喊呼唤,床榻上听不见他声音的于白鹭都一动不动。他焦急的尝试用手拍打于白鹭,但双手一次次穿过于白鹭的身体,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无法触动。 火焰像是无数受惊的蟒蛇在房中乱窜,于白鹭姐弟二人都已被烟呛晕过去,眼看着,就要被无情的大火吞噬。 冷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于白鹭被活活烧死,蓬勃的煞气再次从冷溶身上腾起,双眼赤红如血,他伸向于白鹭的手长出黑色尖厉指甲,从指尖往上一点点染上黑色。 终于,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砰”的一声,房门猛地被人踹开。 瞬间灌进来的风,将火苗推到另一个新高度,冷溶被滚滚气浪掀飞出去。 去而复返的颜华年冲进屋,迎着熊熊大火,三两步冲到床边,将于白鹭扛在肩头,另外一臂夹着于白晨,一刻都没有停留,冲出门去。 冲出火海,他将二人放在院中,转身去井边提水灭火。 听到动静的于母李氏,看着被火龙吞没的房屋,吓得魂魄离体,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惊魂未定的冲到一双儿女近前,坐在地上,将二人紧紧的揽在怀中。 受到火浪攻击的冷溶扶着门框行出,望着天神般救活的颜华年,还有一脸死灰搂着于白鹭的于母李氏,他垂下肩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白皙修长的手指已经恢复正常,如果刚刚不是颜华年及时赶到,他已经化作满身煞气的厉鬼。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后悔。 有得必有失,为了于白鹭,他甘愿沦为厉鬼,即便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也绝无怨言! “怎会失火?是有人,要杀我吗?” 悠悠转醒的于白鹭眼中一片茫然,于母李氏没有说话,将她搂得更紧些。 “不是有人纵火,是我咳,是我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领了罪的于白晨又昏死过去,神智回转的于白鹭,摸向自己的手腕。 上面有疑似手印的黑色印记,很淡,像是被火燎黑了。 她刚刚,好像看到冷溶了。 忙四处张望,只见自己的屋内火光冲天,颜华年正在提着水桶救火。 猛地站起身,她就要往火场里面冲,吓得于母李氏一把将她扯住。 “东西没了还可以买,你不要去犯险。” “娘,我好想看到冷溶了。” 于母李氏知道冷溶的失踪,给女儿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却没想到,女儿已经出现幻觉,濒临疯癫。 她一把将女儿揽进怀中,轻抚后背,安抚道:“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从小到大,于白鹭流的口水比眼泪还多。 小时候弟弟随着她一起爬树,结果把腿摔坏了,她吓坏了,哭得昏天暗地,大病一场。 后来父亲去世,她哭得死去活来,大病一场。 再之后,师父去世时,她亦是如此! 与颜华年分手,感觉十分委屈、憋屈,也很伤心,虽大病一场,却没怎么哭。 此时此刻,她很想哭,但流不出眼泪。 “娘,我没事儿。你先照看小晨,我去帮忙灭火。” 于母李氏扯着女儿的手不肯松开,于白鹭拍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抚:“没事儿娘,您不用担心。” “那一定要小心。” 颜华年扑火及时,且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未停歇,火很快就被二人扑灭了。 他的脸被熏得黢黑,朝于白鹭呲牙一笑:“还好我担心你酒醉耍酒疯,站在外面没有离去。” 雨夜寒冷,颜华年一直傻傻站在外面,于白鹭没有出声,扯起他的手臂。 他的双手都被灼伤,尤其是右臂,伤得十分严重,或大或小的水泡连成了一片,有的已经破开,流下血来。 “我送小晨回房休息,小鹭你帮忙华年处理一下伤口。” 今夜颜华年豁出性命救下于白鹭姐弟二人,还帮忙灭火,于母李氏对其的刻板印象一下子改观了不少。 这几日看着女儿因不告而别的冷溶伤心难过,于母李氏心里自然十分不好受,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不免心思活络起来。 颜华年心眼儿不坏,就是在感情方面脑子不太灵光,性子也有些别扭。 但看得出,他是真心欢喜在乎于白鹭。 若可以,她希望两个孩子可以再处处看。 别怪她反复,无论哪个父母都会偏心向着自己的孩子。她已时日无多,希望在走之前,可以看到女儿安定下来。 于白鹭看懂了母亲眼中的深意,但装没看见。 她让于母喝点儿安神汤再休息,于白晨只是呛晕了,明日就会醒来,不必太担心。还有,后面的事情她会看着处理,让她不必担忧操心。 目送于母推着轮椅离去后,于白鹭小心翼翼的端着颜华年的手臂,满眼心疼的走进师弟的房间。 冷溶飘到门口儿,抬脚欲跟进去,但收回了脚,站在门口,背靠墙,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眼底深处像是有一片黑色的海,深邃又孤寂! 丁卫房间内有许多展示柜,上面摆满了他制作的各种机巧玩意儿。 于白鹭让颜华年坐在凳子上,她蹲下身,从犄角旮旯的小柜子里面拿出一瓶梅花冰片膏。 颜华年烧毁的衣袖黏在皮肤上,蹙眉的于白鹭拿起剪刀,小心翼翼的将烧毁的衣袖剪掉,清理干净手臂上的伤口,涂抹上药膏。 痛得呲牙咧嘴的颜华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猴子,于白鹭苦笑。 “大半夜你不回家,这是遭得哪门子的罪?” “见你那般,我又如何走得了。” 颜华年眼底满是柔情,语气萧索,似藏了无尽的叹息。 于白鹭闻言,陷入深深的沉默。 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他的不舍之意。 说什么以后当朋友相处,完全就是幌子。 第一百零九章 见招拆招和一招制敌 天剑山仙门最近时日的气氛都十分诡异,大家都一副小心谨慎,心里藏着秘密的模样,而一心扑在于白鹭身上的颜华年并未察觉。 倒是他早上偷摸回山,被师父百舸真人逮了一个正着。 自己这个大徒弟一向喜欢早起去山上修炼,即使一夜未归,也是在山上寻妖兽实战修行。 通常百舸真人都会爱怜的提醒其注意休息,欲速则不达! 颜华年则会笑着感谢师父的关心,然后询问师父可用过早饭,若是未食,便一同用饭。 但今日不知怎地,双手背在身手的颜华年眼神闪避,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百舸真人不由得蹙起眉头。 如今仙门内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心内有鬼,又见颜华年这般,就忙拦住其盘查询问。 “你在身后,偷藏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只是手臂受了点儿小伤。” 以往颜华年外出修行,与妖兽对战,难免会受伤。 徒弟孝顺,不想师父看到担心,藏在身后也无可厚非。 “以后小心。到丹房去上点儿药,不要硬撑着。” “是。” 颜华年躬身,送百舸真人离去。 转过身的百舸真人刚踏出一步,突然一阵清风过,他猛地转身,面色黑沉沉的盯着颜华年,声音低沉:“你把手拿出来我看看。” 刚刚风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灌进鼻腔内,百舸真人顿时心下一沉。 这么重的血腥味儿绝非小伤,且看颜华年形迹可疑的模样,百舸真人起了疑心。 打了两句哈哈的颜华年想要敷衍过去,奈何他师父不动如钟,只好缓缓伸出双臂到身前。 看到颜华年双臂上的伤,百舸真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儿?” “遇到了火系妖兽,一时不察” “胡说八道。” 未想到爱徒竟骗自己的百舸真人当中揭穿其谎言:“妖火可焚人修为筋骨,若是皮肉烧成这般模样,你这一双手早废了。还不从实招来。” “师父英明,徒儿说谎了。是救火时不慎被烧伤。” “救火也不会受如此严重的伤,除非你被困在火海之中。可山上并未发生火情,你是去哪里” 突然想到什么的百舸真人面色越加阴沉:“是和那女人有关?” 姜还是老的辣,百舸真人一下子就寻到了脉络,扣住脉门。 想要同于白鹭重修旧好的颜华年咬咬牙,干脆豁出去了,借此机会,全盘托出,便如实相告。 他确实为了救于白鹭而受伤,他想要和她从新在一起,希望师父可以谅解和成全。 “那个女人克弟、克父,甚至还克师父。如今还克到了你身上,为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她害了性命?” 五行相生相克,修行之人深信不疑,颜华年不好反驳,便加以利用,言他已寻人合了二人的八字,十分般配,并不相克。 未料到徒弟还有这一手的百舸真人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语气一转。 “为师也说过了,她师父丁七三劣迹斑斑,教出来的徒弟心术不正。此非凭空推断妄言,仙龙镇的人皆言其品行不端,脾性恶劣,如此拙劣之人,不堪与你匹配为妇,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那些只是偏见之言。她曾资助贫寒书生入京赶考,还曾帮助小乞儿寻收养家庭,做过的好事儿不胜枚举,实打实是个好心眼儿的善良姑娘。师父若是不信,我可寻人来作证。” 眼见平时老实乖顺的宝贝徒弟,为了丁七三的女徒弟与他针锋相对,一句不让,百舸真人心头的火气从头顶上蹿出。 再加上,丁七三儿子与自己女儿的事情连在一起想,更加确定了丁七三蛰伏十数年,想要利用儿子和徒弟重新夺回天剑山仙门掌门之位。 好家伙儿,这是双管齐下,丁七三还真是好算计。 自己的傻徒弟和傻女儿被人家卖了还在笑呵呵帮忙数钱,他可决不能坐视不管。 面色彻底沉下来的百舸真人,用从未有过的严厉阴狠语气警告自己的傻徒弟:“那女人,一定会毁了你,为师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自甘堕落。若你非得执迷不悟,那为师只能对她下手。” 从未见过师父这般狠厉模样的颜华年整个人怔愣住了,半晌后,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师父,徒儿知道您是真心为了徒儿好。但徒儿有自己的判断力,于白鹭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徒儿与她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徒儿向你保证。” 百舸真人语气郑重,绝非随便说说吓唬人,颜华年真心被吓到了。 但他这一回儿,想要为自己好好争取一次,不想再轻易妥协。 这一回,他一定要牢牢抓住那个女孩儿的手。 眸光阴鸷的百舸真人声音似结了冰:“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她死;二是你离开天剑山,与她双宿双飞。” 颜华年见招拆招,可百舸真人一招制敌。 他丢下残忍的选择,双袖一甩,大步离去,不给颜华年任何再开口的机会。 了解自己师父性子的颜华年,知晓很难说服师父,但他并不想就这么放弃。 于是,他跪在了师父的房门外。 百舸真人气得摔杯子,言除非他死,否则绝不同意颜华年同于白鹭交好。 淋雨、烧伤又跪了一夜的颜华年,第二日一大早就晕倒了。 他被人抬回房中,百舸真人让怀忆给他捎话,言他随时都可以下山离去。 午后退烧的颜华年,来到了于家。 于白鹭见他憔悴颓唐,魂不附体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儿,为他手臂换药,重新包扎。 颜华年想喝酒,可他有伤在身,于白鹭不同意,拉着他到他们从前常去的湖边散步。 深秋萧索的风,摇着金灿灿的麦穗,抚摸圆滚滚的果子,吹散云与梦。 于白鹭喜欢波光粼粼的湖面,像是撒了一层的碎银子。 只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湖依旧,人如故,往日游湖时言笑晏晏还历历在目。然时过境迁,今夕心情已与以往大不同! 第一百一十章 隐形的风筝 旧事如天远,相思似海深。 这两句话,完美的阐述了此时此刻,于白鹭的心情。 她与颜华年的过去再美好,也已成为过去,无法再回到从前。 她的心里,已被深深思念的那个人填满了。 “谢谢你。” 昨日若不是颜华年,今日她娘亲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还是一次送两个,那其肯定也活不下去了。 颜华年等于救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命,胜造二十一级浮屠! 于白鹭虽然面上带笑,嘴上说着感谢,但颜华年从她的神情和语气中,感受到了疏远的气息。 他一直忐忑的心,变得越发不安起来。 这几日,他胸口上压了一块大石,堵住了他一肚子想要说的话。 但想要移开这块儿大石并不容易,是以他踯躅了许久,又踌躇了半晌,最后咬咬牙,终于将胸口的那块儿巨石推开了。 “你可愿同我远走天涯?” 百舸真人给了颜华年两个选择,一个是他继续同于白鹭在一起,但百舸真人会杀了于白鹭;一个是他背弃师父,叛离师门,离开天剑山,不再是天剑山仙门风光无限的大师兄。 颜华年不会让自己师父杀了于白鹭,可他也从未想过要离开师门。 跪晕过去之后,他又昏睡了一整日,百转千回间,他下了一个决定。 他曾经,放开过于白鹭的手,这一次,他选择抓紧。 “咱们去寻一处世外桃源,人间净土,只为对方活,可好?” 颜华年想要于白鹭丢下所有牵绊,与他远离纷扰,浪迹天涯。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净土!” 弟弟于白晨因自己变成瘫子,养母因为自己失去了丈夫,师弟丁卫因为自己失去了父亲,这些都是压在于白鹭心头的痛。 他们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亲人,满心内疚的于白鹭怎么可能舍弃。 “你不愿意吗?” 颜华年垂下头,踢着地上无辜的小草,不敢看于白鹭的眼睛,声音细如蚊呐。 之前于白鹭对他言,她一直在等他给她一个解释。 然鸟无音讯的五年,消耗掉了她所有耐心和感情。 她说:有些人,走着走着撞在了一起;有些人,越行越远渐失了彼此。 他用五年的时间,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她。 他知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但他还想再努力一回,不令余生都活在悔恨之中。 久久未能听到回答,颜华年抬起头,凝视于白鹭的双眼,眸光哀戚迫切。 “我这双手,握不住的东西太多,也曾错过了你。但这一次,我想拼尽一切紧紧抓牢,就算割伤也无畏。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晚了。 颜华年可以回头重来,可她的心,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我们,已经错过了彼此。” 她与颜华年,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彼此,也错过了彼此。 他们的分离,不是颜华年一个人的错。 如果,当时她没有倔强的转身,而是牵起他的手,说不管有什么问题,他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也许,现在的情况会完全大不同。 可惜,十五岁的她太年轻,错以为他过两天就会来哄她。 可这一等,就是五年。 有缘无分,是这世间最残忍的词儿! 而放手成全,也是一种爱的方式。 大颗大颗的泪珠,似断了线般从颜华年眼中滚落。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是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她。 就算再挣扎、再痴缠也没有用了。 若他,从前不那般自大,或早些拿出点儿勇气就好了! 她说的没错儿,一切都晚了,他醒悟得太迟了! 树上最后一片叶子凋零时,于白鹭正式的与自己青春年少时最纯粹的怦然心动,好好告了一个别! 冷溶从树后转出,看着佝偻着背的颜华年,失魂落魄的走远。 他本不想跟来,想要祝愿于白鹭寻到真正的幸福。 但他还是来了! 他的身上,似有一根线儿,这头儿拴着他,那头儿系在于白鹭身上。 他像是一个隐形的风筝,追随着于白鹭的脚步。 转身,他行到于白鹭近前,与她面对面。 她面上有轻松,眼底全是哀愁。 白得没有血色的脸,瘦的半个手掌就能全部遮住。总是一丝不苟的精致发髻,也有些松垮。 他伸手,想拂去她额前的碎发,可却连根头发丝都碰不到,不及拂面清风。 满眼沧桑的于白鹭,转身走到湖边,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眸光悠远,似望进那海天一线的尽头。 仿若能在那里,看到思念的那个人。 冷溶陪在她身侧静静的站着,阳光缤纷灿烂的打在她的身上,光辉四射,却冰冷无情的穿过他的身体。 明明是一双人,却形单影只的只有一个影子。 冷溶心中的哀伤悲痛,如同面前的湖水,深不见底,满满登登。 一想到于白鹭的心情亦是如此,他的心就更痛了。 但没过多久,他开始围着于白鹭转圈儿,因为于白鹭站在湖边太久了,感觉下一瞬间,就会纵身一跃跳下去,他担心极了。 “小鹭,求你,把我忘了,从新开始吧!” 刚刚还在庆幸于白鹭与颜华年断得干干净净的冷溶,现在恨不能跪着把颜华年求回来。 他不希望于白鹭出事儿,只要她好好的活着,他现在就可以立马从她身边消失。 “哗啦,哗啦。” 平静的湖面,突然响起分水之声,荡起一圈圈涟漪。 一只巨大的玄龟浮出水面,随即化作巴掌大小,似离弦之箭般飞起,于空中抖掉一身的水珠,飞落到于白鹭肩头。 “你准备,和颜华年双宿双飞了?” 刚刚于白鹭带颜华年来湖边,小乌龟北玄也想跟着,但被于白鹭制止了。 可它哪里肯乖乖听话,待于白鹭走远了,立刻偷偷跟上。 只是它四肢短小,爬行太慢,半路上还险些被只野狗给叼走了,无奈只好变化成玄龟模样,潜入湖中,游到于白鹭面前。 目睹北玄变身的于白鹭微讶:“原来你真是玄龟,不知可否背我到天上飞一圈儿?” “我是玄龟,又不是鸟,没长翅膀。不过你倒是可以让冷溶背你飞上天,他是龙,没有翅膀也会飞。” 北玄说完这话,还未意识到问题,忽听于白鹭轻叹一声,猛地想起,冷溶那腹黑的家伙不知道跑去了何处? “话说回来,你为何舍近求远?想寻觅新的姻缘,看看身侧就是,没必要非得吃颜华年那颗回头草,味道儿又不咋地!” 北玄话题转得生硬,但说出来的话十分好玩儿,把于白鹭给逗笑了。 “十几年前我叫你叔叔,现在是希望我改口唤你夫君吗?” “有何不可?”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绝对的信任 杨柳低垂,轻轻随风摇曳。 一身绿衣的北玄站在树下,眸光温和如旭阳,弯着嘴角,凝视于白鹭。 闻北玄言相当她夫君的于白鹭明媚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想当我夫君,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些条件,不知你能否同意?” “不妨说说看。” “奴家我,生来呀,不穿粗拉布,夏穿纱来冬穿毛,绫罗绸缎任我挑;奴家我,生来呀,不吃家常饭,梗米白面猪肉炖粉条,还得给我蒸碗鸡蛋糕;奴家我,生来呀,不会做针线,缝链补腚我娘她没教,新衣穿旧了就算拉倒;奴家我,生来呀,就是胆儿小,黑天白里你得陪着我,闲来无事就把磕儿唠。清晨起来你得帮我裹裹脚,晚上睡觉你得为我捶捶腰”1 “停,你先打住。我这是娶了个媳妇,还是伺候不能动的老娘?” “你若唤我娘,也不是不行!” “你跑这儿来占便宜来了?” “哈哈哈。” 于白鹭笑得花枝乱颤,眼角滑下几颗泪珠子。 望着面上表情分不出是悲是喜的于白鹭,北玄深深叹了一口气儿。 “我听到你对颜华年讲你相信冷溶?” 太阳已经西斜,远处的湖面被染成了金色。 于白鹭惨白的面容,被斜阳衬得娇艳了一些,但驱不散她眼底深处的晦暗。 她点点头:“我对于他的信任,出于一朝一夕相处的积累,并非因爱而生的盲从。你与冷溶相熟百年,想必比我更了解他。他不是那种没有感情,也全无责任心的人。我相信他若离去,必有逼不得已的缘由,比起猜忌埋怨,我对他更多的是担心。” 虽无明确证据,但她也觉得冷溶的失踪必然与踏雪寻梅脱不了关系。 “所以,你打算用自己将踏雪寻梅引出来?” 于白鹭微微诧异:“你怎地知晓?” 于家宅院失火,于白鹭这几日忙着房屋修缮工作,北玄几乎没有同她说上半句话。 但是他看到,于白鹭偷偷拜托一些交好的邻里帮忙照顾她母亲和弟弟几日。且在面对他时,总是一副欲言又止,似有所托的模样。 北玄大致猜出一二,只是没想到为了找冷溶,于白鹭竟真的敢去招惹那个诡诈恐怖的恶妖踏雪寻梅! “他有魔神之力,你不怕再被困在阵中?” “吃一堑长一智,我已经想好了对付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天机不可泄露。” “你一定要找到冷溶吗?你都不气他的不告而别吗?” “我一定要找到他。然后狠狠的揍他一顿。” 握紧拳头的于白鹭气愤的鼓着腮帮子,言之前冷溶自作主张,替她被困在暗黑困阵内之时她就曾叮嘱过他,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儿,任何难题,都要与她商量,不可一人独断专行,做出什么自认为是为她好,为她牺牲的蠢事儿。 这会令她感觉自己很没用,不被需要。 但显然,冷溶没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面去。 听到于白鹭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漂浮在一旁的冷溶羞惭又心痛。 于白鹭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女子,他怎么可能会觉得她没用。而且他十分需要她,没有她,他感觉一天都活不下去。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守护她,保护她不要受到任何的伤害。 然他急切的表白,就像是空气,无声无息! 于白鹭听不到他,也看不到他。 和冷溶同样急切的北玄,坚决表示了反对。 “我去寻踏雪寻梅就等同于去送死,我不同意你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冷溶都没在踏雪寻梅面前讨到便宜,可见其真的很有两把刷子。 像于白鹭这种小菜鸡与之对上,无疑是羊入虎口。 “你门缝里看人。” 于白鹭抗议北玄把她看扁了,冷着脸的北玄不为所动。 “冷溶如今下落不明,我不能再看着你去冒险。” “我意已决,不会改变。” 于白鹭态度坚决,完全不听北玄的劝告,北玄也不管不顾的直接搬出冷溶。 “他若知晓,也绝对不会同意。若是冷溶的失踪与踏雪寻梅无关,你就等于白白搭上一条小命儿。” 未再与北玄对着喷口水的于白鹭迎向金灿灿的夕阳:“等待太过煎熬,我需要一个确切答案。” 与颜华年的那五年等待太过折磨人,她不想再来一回。 “不要,求你不要去。” 眼见于白鹭毫不动摇的要去寻踏雪寻梅,冷溶害怕极了。 踏雪寻梅擅长谋略算计,他做好了万全准备,但还是在其手中吃了大亏,落得肉身被毁的下场。 兴许,于白鹭要去寻踏雪寻梅这件事儿,也在其算计之中。 在马场内时,踏雪寻梅曾经说过,他要让冷溶尝尽他所经受的痛苦。 冷溶封印了他父皇,他也同样用碎金葫芦封印了冷溶。 冷溶当着他的面害死了他欢喜的小玄狐九儿,他也要冷溶同样失去所爱之人。 踏雪寻梅就是一个疯子,不知道会对于白鹭做出什么事情来,他绝不能让于白鹭去冒险。 然,他如今只是一个灵体,就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打不过,就更别说对付踏雪寻梅那般诡诈厉害的恶妖了。 难道,非得逼他化为厉鬼不可吗? 可厉鬼与恶妖无异,若他化成厉鬼之后,到时能不能保持理智都还不一定。 且就算还能保持理智,被怨毒、邪恶填满的心,说不定只想为恶,而不会再想着保护她。 眸光钉在于白鹭的脸上,冷溶仔细的描摹她的眉眼,小巧精致的鼻子,引人想要一亲芳泽的红唇。 他要把她的模样,深深的、详细的刻在心底,即使喝过孟婆汤,也不会忘记。 即使到了下一世,一旦看到她,就会心痛的记起所有。 即使那时,他变成了一颗扎根地下的小草,也要随风飞到她身边。 将于白鹭的模样,一遍又一遍的刻在心底深处后,冷溶凑近于白鹭,在她面颊上,轻轻的亲了一下,飘然而去。 似有所感的于白鹭,摸着自己冰凉的面颊,望向冷溶离去的方向。 这突然而起的莫名心悸是怎么回事儿? 仿佛有什么她无法承担的恐怖事情,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 ------题外话------ 注1:出自二人转《马前泼水》选段。 二人转是作者菌家乡东北曲艺,国家第一批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先说一下现在的剧场,通常在表演二人转之前,或有专门“热场子”的演员登台逗两句闷子,表演个“绝活儿”,然后二人转演员再登场开唱。也有二人转的男演员会先登场热场子,然后女演员再上场,二人一同开唱。这算是一种与时俱进的剧场表演形式,而像一般磁带、碟片,或是正规二人转比赛,演员都要从头到脚装扮上,上台鞠躬,扇子一展就开唱。 二人转一般都是两个人唱,但也有一个人唱的时候叫“单出头”,曲目很少。 二人转唱词通常都比较“诙谐幽默”,经典曲目系列有很多,比如包公系列、三国水浒红楼系列、西游记系列、还有二十四孝系列等等。 这里列举一下作者菌从小听到的曲目:《马前泼水》、《王二姐思夫》、《乌盆记》、《打龙袍》、《大西厢》、《杨八郎探母》、《窦娥冤》、《回杯记》。 闲絮这些,就是想说说作者菌的家乡文化,消融一些对二人转的刻板印象。 ps:这段儿作者菌的絮言,大家可以略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冷溶的选择(1) 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也。 有二神人,神荼郁垒于其上阅领万鬼,守鬼门关。 如有善害之鬼,二神便执“苇索”束之以虎啖。 民间绘制二人形象于纸张之上,张贴于大门左右,称之门神,以御邪祟。 这一日,神荼郁垒二神以苇索栓一串儿为恶小鬼,丢到山下喂虎。 忽见远一人飘忽而至,周身萦绕九彩霞光,忙上前行礼。 “小仙拜见盛水上神。” 冷溶拱手还礼,望向鬼门:“吾欲往酆都城,劳烦二位打开鬼门,放吾进去。” 直起身的神荼与郁垒二人这才看清,盛水上神乃为灵体,甚是诧异。 百年前,盛水上神奉天帝御令,到下界捉拿祸世魔神玄狐九尾。 之后战况如何,三界众说纷纭。 有人言,盛水上神真身为青龙,对付一只小小狐妖简直手到擒来,早已消灭魔神九尾,返回天界复命。 也有人言,魔神是狐族最为厉害的九尾一脉,凶悍异常,就算冷溶天神也拿其没辙。弄不好,还会丢掉一条小命。 大多数司职人界的神仙,皆相信盛水上神已将魔神九尾捉拿到天庭受审。因为之前魔神九尾到处肆虐,弄得四方怨声载道,而自从天帝命盛水上神下界之后,已就不闻魔神九尾之恶名。 神荼与郁垒亦是这般认为,相信盛水上神已除邪魔,重返天界。 万没想到,盛水上神冷溶竟然死了! “盛水上神您这是?” “出了一点儿意外。是以吾要到酆都拜见冥君。” “可是您” 看着眼前一阵大风就能吹散的盛水上神,神荼与郁垒二人不禁犯难。 放盛水上神进去鬼门关并不算什么事儿,但进去之后,其要通过一条很长的“幽冥路”才能到酆都。 幽冥路漆黑一片,似天地未开,只有满地盛开赤红如血的曼珠沙华,散发微弱的光。 曼珠沙华有毒,能令人产生幻象,且在幽冥路两侧,藏匿了无数“伥鬼”。 伥鬼,虎所食之人也,为虎前呵道尔。 一些伥鬼入鬼门关之后,恶习不改,仍旧喜欢蛊惑人,隐匿于幽冥路两侧的花海中,或呼人姓名,或以障眼之术,迷惑新鬼,诱以分食之。 只有心志坚定之人,可不受其蛊惑;还有善德神气旺盛者,能不闻魅惑之言。 然面前盛水上神轻飘飘如柳絮,身上圣德之光微弱不可见,必受伥鬼痴缠,恐其走不过去这幽冥之路。 盛水上神死于下界,若再魂魄尽消,此罪责二人自是担当不起。 神荼与郁垒二人互看眼色,想着要不差人到酆都给冥王送信,遣人来接这个烫手山芋。或是二人空出一人,费力陪跑一趟,将冷溶护送到酆都鬼城? 只是眼下中元节才过,最近几日鬼门关这里一些恶鬼、厉鬼闹得厉害,恐一人之力无法抵挡,神荼郁垒二人不禁左右为难。 “不必为吾忧心,吾可独自前往。” 冷溶看出二人的为难不便,坚持自己一人独自前往,还笑让神荼郁垒二人不要小看他,他好歹也是天界上神。 神荼很想说,你是上神的魂儿。 但眼下他与郁垒确实被绊住脚,走不开,只能再三叮嘱冷溶入了鬼门关之后,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理睬。 冷溶点头,言自己心里有数儿,不会轻易被伥鬼迷惑了去。 天界盛传性子孤高,喜欢独来独往的盛水上神神秘莫测。 今日一见,神荼郁垒二人觉得传闻严重失真。 他们二人望着飘进鬼门关的盛水上神,心底同时涌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这位传闻中的青龙上神,怎么看上去,有点儿不太靠谱,甚至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说盛水上神这般姿容,会不会被哪个好色女伥鬼给掳了去当相公?” 神荼突然莫名生出这种担忧,郁垒笑了笑:“若如此,甚好!” 一脸疑惑的神荼不明所以,郁垒眼中绽放精光:“天界上神哪一位是好相与的,更何况这位本体真身还是真龙。只要他动用一点儿龙珠神力,那些个伥鬼就得被连锅端了。到时幽冥路清净了,咱们也能省去不少的麻烦。” 忧心忡忡的神荼可不似郁垒这般乐观,他现在只求盛水上神在所有伥鬼眼中就是透明人,可以平平安安行到酆都,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 黑色的天,红色的地,黑与红交叠的幽冥路,只有两人宽的小路两边开满了赤色曼珠沙华,遥遥相对,却永远无法拥抱对岸的伙伴儿。 想起于白鹭,冷溶心底涌出阵阵哀伤,然后就听到左手边的花海内,有人在呼唤他。 他谨记神荼郁垒的交代,只当是风声,充耳不闻。 “师尊,师尊。我的身体又被你震碎了,少了一块儿,你快帮我找一找。” 福禄银铃般的声音清脆的响起,冷溶心头一震。 在仙龙镇马场,踏雪寻梅以碎金葫芦将他封印。逼不得已,他用尽剩余半数的龙珠之力破壶而出。 初见被修复的碎金葫芦时,他还希望福禄已化作器灵,附着在碎金葫芦上。 然而他在被困碎金葫芦内后就失望发现,碎金葫芦内的魔气已尽散,而福禄也未能化作器灵附着在葫芦内。 突然听见福禄的声音,他不禁猜想,并未魂消魄散的福禄,没有化作器灵,而是入了鬼门关? 不对。 不要相信。 幽冥路上皆是引诱哄骗人的伥鬼,决不能上当。 “师尊,师尊。我跟着你一起去酆都,你帮我向冥王求一个转世的机会可好?” 言语间,冷溶感觉身侧多了一个人,与他步调一致,结伴而行。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福禄的声音带着笑意,她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行在冷溶身侧。 谨记神荼郁垒二人叮嘱的冷溶不开口,也不乱看,目视前方,笔直前进。 过了很久,福禄语气有些低落伸伤的再次开口。 “不能再当神仙,当个人也可以。只是师尊你说,我的身体缺了一块儿,转世为人时,会不会成为残疾?” 百年前,魔神九尾震碎碎金葫芦,碎成了无数片。 踏雪寻梅找齐全后,将葫芦修复,结果又被他震碎。 这一回,不知踏雪寻梅有没有再找全所有碎片进行修复? 若又修复好了,其定还要拿碎金葫芦为恶。 日日以自己为天界仙子为荣的福禄,若是知晓她被自己十分鄙视憎恶的下界恶妖拿去为非作歹,想必会十分气愤伤心吧! “不会的。” 下意识扭头的冷溶,双眼映入一张面孔,瞳孔骤然一缩。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冷溶的选择(2) 饿鬼道有夜叉,头如驼峰,无发,非鬼非魈,手持铁叉,貌甚丑陋。 冷溶扭头,所见伥鬼容貌,集百鬼之丑陋狰狞于一身,貌丑更甚夜叉。 “师尊,我好想你。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您留下来陪我吧!” 丑陋的伥鬼发出和福禄一般无二的声音,勾起冷溶在天界的很多回忆,但很快,他就会被眼前丑陋的面孔打回现实。 默念《金刚经》果然有效,虽然能够听到伥鬼的蛊惑之声,但并不会被其外貌迷惑,可见其真容。 眼前这位女伥鬼的真容可真是不敢恭维:“尔貌陋,吾不愿跟随!” 蓦地瞪大眼睛的伥鬼一脸不可置信:“你看得清我?” 冷溶点了点头,好心建议道:“以尔这副尊荣,恐难诱惑到人,得重新投胎!” 吓坏了不知多少新鬼的伥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面容变得更加狰狞恐怖,露出一嘴尖细牙齿。 “我要活吞了你。” “幽冥路上有禁制,你无法攻击我。” 幽冥路上设了禁制,鬼魂一旦离开平坦的土路,走进曼珠沙华花海,就再也无法踏回到原来的路上。 不管你是被迫离开,还是自愿离开,都没有再后悔的机会。 是以,藏匿在花海中的伥鬼,只能费尽心机的使用蛊惑手段进行诱骗,否则它们早就似蝗虫一般扑过来了,将人撕碎。 看着老神在在,丝毫没有害怕担心的冷溶,伥鬼成就感全无。 感觉自己刚刚的蛊惑、诱骗和恐吓,完全就是跳梁小丑演的独角戏。 于是,她彻底怒了。 张牙舞爪扑向冷溶。 锋利的指爪,眼看着就要刺中冷溶的面颊,只听“砰”的一声,禁制将伥鬼击飞出去。 重重摔在地上的伥鬼痛叫一声,随即弹跳起,再次扑向冷溶,然后又被禁制击飞。 如此反复之后,伥鬼身体已破烂不堪,眼看就要彻底消亡。 花海之中,冲出几只伥鬼,将其扯住,拖向晦暗的花海深处。 远处,一只近乎一丈多高,细长好似竹竿的伥鬼,瞪着好似火烛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冷溶,凶威慑人。 面容如常的冷溶朝其挥手:“早些去投胎,还可当个猪狗。” 这些伥鬼在此为恶,定要入畜生道。 早些去投胎,还可投生猪狗,若是继续怙恶不悛,就只能投生为蚊虫。 他是出于神明的好心建议,但显然对方并不领情,朝他口吐一团黑气。 黑气也被禁制击散,但恶臭的味道经久不散,差点儿把冷溶熏吐了。 遮住口鼻的冷溶不禁叹息:“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 若是北玄在此,必然要吐槽冷溶这欠揍的说话方式就算如来佛祖来了也得动怒。 漫长似永无尽头的幽冥路,就像是前往两界山的那条“天道”复刻,笔直向前。 幽冥路上方没有天,只有一片黑暗,通向黑暗远方的路,像是连接着地狱。 明明是笔直的路,走起来,总有种曲折的错觉,令人疲倦。 没有了伥鬼的滋扰,冷溶一个人十分无聊,甚至还有些怀念刚刚在耳边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的伥鬼。 大概,也就在此处,还能听到福禄的声音。 “冷溶,你去哪里?” 就在冷溶以为,接下来的路会一直安静走到尽头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清亮亮、脆生生,令他魂牵梦绕,直击灵魂深处。 猛地转身,就看到远处有一个黑影,正在快步朝他行来。 于白鹭,她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伥鬼不可能行到幽冥路上,那么必然是于白鹭离世成了新鬼,从鬼门关走幽冥路到酆都鬼城去报道。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她应该好好的待在人界等他回去,怎么就死了? 该死的踏雪寻梅,一定是他动的手。 冷溶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踏雪寻梅,他一定要杀了它。 眼眶湿润,渐渐噙满泪水。 冷溶望着朝他奔过来的于白鹭,觉得她奔跑的样子有点儿可爱,想起他早上帮忙去鸡窝掏鸡蛋,一时兴起,抛接鸡蛋玩起了杂耍,结果被于白鹭提着鸡毛掸子追得满院子跑,当时大黄狗还跟着凑热闹,摇着尾巴跟在他在屁股后面跑。结果他与大黄狗,一人一狗,全都被于白鹭教训了一顿;还有那一次,他替于白鹭被困暗黑法阵出去后,他在大梨树下醒来,赌气的于白鹭在前面跑,他在后面,逗她开心。 只要有她在身边儿,不管怎样都感觉幸福快乐;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不管身在何处都心有所依。 也许一同去酆都鬼城落脚也并非坏事儿! 管什么魔神祸世,恩怨情仇,反正以踏雪寻梅作天作地作死的情况来看,它早晚也得下来陪他们。 反正磋磨个千百年,论你再如何挣扎,最后都只是一捧黄土。 只要,还能和她在一起便好! 只要有她在身边,何处不为家! 眼中闪闪泪花尽消,冷溶面带微笑,一边迎接于白鹭的到来,一边畅想未来。 从前他并未去过酆都,不知那里生活方式可同人界一般,需要男耕女织? 若是同天界一般,以灵气为食,不必为日常吃穿用度奔波劳累就好了。 到时他就每日同于白鹭牵手四处游玩,你侬我侬,缠缠绵绵,翻云覆雨,颠鸾倒凤 额咳咳咳,一不小心得意忘形,想的画面过于香艳刺激。 收敛形容,决不能让于白鹭看出端倪。 若是被于白鹭知晓他这些龌龊心思儿,说不定会气得当即去投胎转世了。 不过于白鹭应该也会谅解,毕竟,他打了万年光棍儿,想和媳妇儿卿卿我我实属正常。 “媳妇儿”这词儿是有什么魔力,竟如此令人怦然心动,飘飘欲仙? 若不是踏雪寻梅横插一杠子,他现在都已经同于白鹭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好几回了。 越想越气,冷溶又突然很想冲回人界去暴揍踏雪寻梅一顿。 不过话说回来,远处朝他奔来的于白鹭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