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与国公和离》 第一章 很随便地穿了 “扑通!” 沈静手上还是拿着手机的动作,全身却泡在水里,眼睛酸胀无力,口腔和鼻子被水填满。 “咳咳!”沈静呛了一大口水。她摸不清楚情况,明明上一秒还在办公室里,怎么下一秒就泡在水了?但她没时间多想,立刻手脚并用,往头顶的方向游去。 沈静刚要冒出水面,一双手却将她死死地摁回水中。沈静下意识地拼命挣扎起来,那双手的力度不减丝毫,又呛了水后,沈静理智回笼。 她是在潜水俱乐部前前后后花了几万的骨灰级爱好者啊,为什么一定要往上走呢?这个行凶者没有抓住她的衣服,从水里逃脱的可能性更大! 沈静干脆吐净肺中所有的气体,身体自然而然地往下沉去,如果从岸上看,和死尸没有太大区别。 果然,头顶的那双手松开了她的头发。 沈静耐心地等待自己下沉了一米出头,才踩水往离岸远的方向游,确认自己游出的距离足够远后,她才敢向水面游。 沈静探出头,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抬眼便望见了一个长相白净精致的年轻少女。 少女盯着沈静,脸上写满了不安、怀疑,甚至还有恐惧,双眼盈盈,似有泪光。 好不容易逃脱魔掌的沈静本想叫住她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少女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她一双白嫩的双手,搬起了岸边的巨石,向沈静的方向投去。 沈静心中大惊,淹不死就要砸死吗,我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凶狠的人?她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接着往湖中心游。 “扑通!”巨石擦着沈静的足尖,落入水中。沈静额头沁出冷汗,一直呆在水中,迟早会被击中,必须尽快回到岸上。 不过,巨石的重量显然超出了少女的承受,她掷出石头时,身体也向前倾斜,脚上一个踉跄,整个人倒栽葱般跌进了池塘里。她明显不会游泳,不断挣扎着,不如沈静这般游刃有余。 沈静对这个狠辣的少女没有丝毫的同情,她以最短的路线凫水回到岸边。沈静一抬手,没看到自己防水的智能手表,以为掉在水池里了,观察四周打算找人报警,才这个地方不对劲。 整个院子约四亩地大小,一条潺潺的小溪从院外流入,如玉带般拥揽着几个精致的亭子,最终注入沈静旁边的碧潭。一弯月牙倒映在水面,月色洒在岸边的巨石上。茂密的花草掩映着诸多怪石,却不显得脏乱,反而增添了几分趣味。 这是哪儿? 迷茫占据了她的大脑。她猛地回想起来,刚才那个杀人的少女似乎穿的是古装? 还没等沈静想明白,院子里突然闯进了十几个彪形大汉,个个举着火把,把院落照得灯火通明,看样子是在找人。水池离院子门不远,但是被茂密的植物挡得严严实实。 沈静刚打算把人叫过来,却被一个身形极快的人影扼住了喉咙。 方才还溺水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岸,想要第三次置沈静于死地! 沈静喘不上气,眼冒金星,只得凭本能去抠少女的眼睛。少女吃痛,手上一松,沈静抓住时机,用平生最大的力气,把少女狠狠推开。 “咳咳。”沈静的口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四肢由于缺氧酸软无力,但她不敢倒下,她趁着少女脚步不稳,把她推进水中。 “扑通!” 少女的落水声把刚刚进院子的人引了过来,其中有几个看见水池里有人在挣扎,跳进水池里救人。 而那个带头的没有下水,俯首行礼,向沈静说道:“夫人原来是在这里,属下已经派人找了您好几个时辰了。这院子太偏僻,平常没什么人来。若是属下等没有及时赶来,夫人受惊了可如何是好?” 沈静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摆了摆手,由于身体极度不适,脸色紧绷,原本长得就正经的脸此刻更是严肃了好几分。 带头的侍卫余光瞥见她的脸色,赶紧把头埋得更低了。王卫连呼吸声都变得更轻,生怕吵到眼前的安国公夫人。 夫人和国公关系不算亲近,但夫人毕竟是夫人,可不能出问题啊! 沈静刚想回答,远处急匆匆地跑来一个年轻少女,长相甜美可人,表情却阴沉沉的。她完全不搭理沈静,径直奔过去抱住了刚从水里被捞上来的少女。 她轻拍了几下少女的脸,难过得快要哭出来:“彩娟,你没事吧!彩娟!” 浑身是水的彩娟昏迷不醒。见状,少女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沈静,眼里蓄着隐忍待发的怒火:“夫人,你,你欺人太甚!” 她一个箭步冲到沈静面前,伸手就是一巴掌。旁边的侍卫人数虽多,但都顾及礼节站在几米开外,一时间竟然没有人阻止她的动作。 沈静四肢瘫软,连站立都十分勉强,眼看着不得不硬硬受着这一下。 旁边蓦地出现一个更加灵活的高挑身影,那身影只一提就擒住了暴起的少女,把她当小鸡似地高高拎起。少女用力挣扎着,却根本挣脱不出女人细长的手。 身材修长的女子眉心微蹙,提着少女面朝沈静,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担忧:“夫人?” 从高个女子身后冒出了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她波澜不惊地朝周围人施了礼,最后立到少女面前,淡淡道:“焦小姐,您这副样子传出去怕是会招来笑话。” 焦昕不甘地怒道:“霁音,茜宝,你们看清楚了没有!彩娟可是都成那样了,叫我怎么忍得住?” 她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彩娟可是宫里皇后娘娘专门赐给我的丫鬟,沈静可是惹了这种大麻烦!” 眼见自己三言两语间就要变成杀人凶手,现在显然不是沉默的时候。 沈静辩解道:“是彩娟想杀我,我不过是反击罢了,若不是我擅长凫水,现在池子面儿上必然飘着我的尸体!” 三个女孩同时转头望着她,满脸狐疑。 沈静心中升起无奈,后来的两个女孩明显是站她这一边的,为什么还会是这个反应? 她扒开自己的领子凑到三人眼前,振声道:“她刚刚用了很大的力气掐我,现在印记应该还很明显,我不可能自己掐自己的脖子。” 只见脖颈苍白的皮肤上赫然一道青黑的淤痕,说话间,大量空气灌入肺中,沈静猛咳几声,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沈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四周是青绿色的纱帐,纱帐外隐隐绰绰是一个男人的背影。那人身量极高,即使坐在柔软的床塌上也挺得笔直,头上的盘发丝毫不乱,单个背影中就能读出不怒自威之意。 沈静起身,刚想掀开帘帐,男人好像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动静,先一步掀开帐子,帐子外的阳光被他宽厚的身形挡得严严实实,也为他身周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他身体没有探入帐中,只是宁静地端详着沈静。 经过昨晚的事后,沈静其实还在恐慌的状态中,对方和她的身形相差明显,她不敢乱动,生怕男人有歹意,于是整个人被男人困在床帐中,进退不得。她伸手想要把一向放在枕头旁的眼镜拿起来戴上,才发现自己八百多度近视不治而愈,只得推了推鼻子上不存在的镜架,冷静下来。 她刚想出声询问,那男人却起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昨晚后来的两个少女一左一右地进来,把她拉起来洗漱穿衣。皂夷、牛奶、铅粉,眉黛几道程序过了一遍,头上顶着的珠宝翠玉估摸着快有一斤,明明外面阳光灿烂,却足足穿了八层衣服。 沈静像个人偶一样任两人打扮,顺带搭话套了几句,这才弄清了自己的处境。 她现在穿越到了一个叫做玉楚的架空王朝,身份是安国公夫人,贴身侍女是面前的霁音和茜宝。昨晚对她下手的是彩绢,焦昕的侍女。至于焦昕,据说是安国公府的世交之女,孤苦伶仃,寄住在安国公府多年。 沈静在外间边吃着早饭边在脑子里理着人物关系,突然“咣”一声响,房门被踹得四分五裂,一个着赤龙袍的公子哥拎着几个士兵鱼贯而入,手上拿着沾满金粉的扇子。 沈静跟着两个侍女起身,照葫芦画瓢,高声喊道: “给七皇子请安。” 七皇子摇了摇折扇,坐到了下人不知何时放好的红木椅子上,语气轻描淡写道:“母后听闻自己赐给焦姑娘的彩娟被人谋害,心中大怮。正巧我入宫看望母后,便顺道走这一趟。” 忽地,他话锋一转:“如今幸得诸位国公府的壮士相助,我这便把谋害彩娟的贼人沈静带回宫里交差。” 七皇子身边高壮的侍卫朝沈静大步逼过来,霁音和茜宝一左一右挡在沈静身前。 七皇子“啪”地将扇子一和,疾言厉色道:“大胆罪人!你不单单想要对焦姑娘不利,现在更是要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 什么情况,这个国公府夫人竟然这么没有排面,说抓走就抓走,都不挑日子的吗? 这国公府不太行啊,跟历史书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题外话------ 新手新文,一日一更或两更,祝各位仙女天天开心,一夜暴富! 第二章 哦,我还活着 正在这剑拔弩张之时,沈静强逼自己镇定下来。 为什么堂堂一国皇子会揪着国公府的一介侍女不放?即使那个侍女一副比起服务人好像更擅长杀人的样子。 还有这个七皇子左一个焦姑娘右一个焦姑娘是怎么回事? 刚想到这里,沈静便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身影,沈静看着越发面熟,好像就是那个焦昕? 她示意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个侍女让开,不紧不慢地走到七皇子行了一礼,柔声道:“七皇子过府为皇后娘娘解忧,孝心可鉴。如此这般,本府自然配合。” 七皇子以为沈静自暴自弃,嚣张地将扇子甩开:“不错,那请夫人与我走一趟罢。” 沈静点了点头道:“只是臣妾去是为了向皇后娘娘陈情,臣妾并未对彩娟下毒手,反倒是她不知为何,心狠手辣,几次三番置我于死地,昨晚院内众人皆可为臣妾作证!” 七皇子纸扇轻摇,金粉翻飞,朦胧间竟有几分华贵:“哼!昨晚在场的都是国公府侍从,都是你的人,谁敢说实话?我看你如此狡辩,不过想要找人做伪证,本皇子可不能容忍,昕昕……焦姑娘昨晚也在场,不如听听她的说法。” 沈静无奈地望着这半屋子的金粉,心想,真是难为他周围粉末最多,还这么能说。 七皇子话音刚落,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少女快步而入,刚要屈膝行礼,就被七皇子用扇子微微挑起下巴:“昕……焦姑娘何必如此客气,待本皇子为你惩治了这毒妇,再谢,也不迟~”他右嘴角上扬浅笑,配合向左歪的脑袋,收回纸扇轻摇,脸颊两侧的鬓角跟着飞起一个不多不少的角度。 沈静怔在原地,什么鬼,为什么周围的人都习以为常的样子,这里不是古代吗,现代也没有这么搞的吧? 但这不是最让她震惊的,焦昕的脸和她以前的某个学生对上了,但当时那张脸一年四季挂着黑眼圈,甚至晒成了均匀的小麦色,也不怪昨晚沈静完全没有认出来面前这个精致细腻的版本。 沈静本想到皇宫里见机行事,现在她有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不是唯一一个穿越者呢? 她目光灼灼,望向焦昕:“如今彩娟是焦小姐的侍女,理应与她知会一声,我也需要将府里的事务交代于她,庄园新种的三又十分之三亩柑橘还得由她亲自看守。” 焦昕面色惊愕,一把将面前不断飞出金粉的扇子推开,连连后退。 若是刚才沈静只不过赌个极小的可能性,如今她敢肯定这个焦昕百分之百就是她的学生。 她转朝七皇子:“殿下既然已将焦姑娘请来,那我们应当听听焦姑娘的说法,有七皇子殿下主持,事情能在国公府面前解决再好不过,何必惊扰了皇后娘娘?” 沈静转头看向焦昕,缓缓道:“焦昕……焦姑娘别着急,好好想想,就从你一天分三次给橘子树浇水开始说起吧。” 霁音和茜宝一头雾水,平日里夫人疑心病却重得狠,每天和焦昕斗得鸡飞狗跳。 怎么现在反倒指望焦昕替自己说话,焦姑娘再善良也不可能这么做啊! 七皇子则是听说过不少国公府的家事,见沈静自掘坟墓,他恨不得拍手称快。 他倾心于活泼可爱的焦姑娘许久,这次也是为了在心上人面前一展雄风才走这一遭。换做平常,他才懒得管麻烦事! 叫这个坏女人再欺负昕昕! 想到这里,七皇子借着金扇子的遮掩偷偷欣赏自己的心上人。不过方才坏女人的话也提醒了他,说到底这是件小事,只有牵连出大事,才能抓住她的把柄。如果抓不到,难免招母后一顿骂。 现在就只差焦昕轻飘飘的几句话罢了,昕昕,快把这个坏女人做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说得越重越好! 没想到,焦昕两眼发光,含着十足的惊喜,甚至露出了有点狗腿的笑容。她转头朝七皇子举起手掌,信誓旦旦:“殿下,昨晚我亲眼所见彩娟谋害夫人,如我所言有失,必遭天打雷劈。” 接着,她小步蹦达到沈静身后,扶起了一直跪在地上的沈静,柔声道:“夫人快起来,殿下英明睿智,必不会让夫人遭此冤屈。” 在场的人无不怀疑今日太阳是从西面升起的。 沈静躬身道:“殿下前来,臣妾自然要给一个交代,还请殿下将贼人彩娟带走治罪,国公府绝不姑息此等罪人。若过后皇后娘娘有疑问,随时传唤妾身和焦姑娘,国公府上下忠心日月可鉴!” 最后,沈静俯身就是一个大礼:“妾身恭送七皇子殿下!”焦昕等人跟着齐刷刷跪拜大喊,房间里只剩下七皇子一人坐在椅子上。 七皇子始终年纪尚小,拉不下脸皮来强留,只好让士兵去带彩娟,自己摇着扇子离开了,临走前,还半遮着脸朝焦昕抛去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 沈静瞧得一阵恶寒。她朝保护自己的霁音和茜宝丢了句“别跟着我”,一把拉住焦昕快步流星。 两人步履匆匆,走出了院落。。 焦昕终于憋不住想要和沈静说点什么。沈静立刻捂住她的嘴及时制止她,说道:“咱们去个好说话的地方!” 焦昕听话地点了点头,把沈静带回自己的院落,遣散了所有的仆人。 还没等沈静坐下,焦昕如炮弹般扑到她身上,泪眼婆娑,更咽着大叫: “沈老师!您怎么来了?” 没错,焦昕真的是在沈静手下毕业的研究生。 多亏了强烈的求生欲,沈静大胆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暗示焦昕配合自己。 作为一名现代穿越过来的植物学研究生,焦昕跟着沈静足足种了三年橘子才顺利毕业,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三亩多的山头呢? “我也不知道,麻烦你先帮我把头上的东西拆下来一些。”沈静方才跪得时间不长,但感觉自己脖子快被珠翠压断了。她下意识想推一下眼睛镜架理理思路,结果只摸到空荡荡的鼻梁。 焦昕一边手脚利索地帮她解发髻,一边问道:“您在穿过来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比如出了车祸,实验太累猝死之类的?” 沈静走上前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玩笑道:“能不能盼点儿好的,信不信回去之后把你拉回去帮我守橘子?” “我之前就是在打电话,新项目的资金终于批下来了,有点高兴。” 焦昕把手里的钗环递给她,纳罕道:“不是吧,您是高兴死的?不过目前看来我们都是魂穿,就是玄学,没有回去的希望了。咱都二三十的人了,一朝都变回十多二十岁。真的爽!” 沈静正色道:“所以现在这里是什么情况?即使今天那个小男孩是皇后生的,也不至于能随随便便闯入大臣的府邸。还有彩娟才被捞起来不到十个小时,动作未免太快了!” 焦昕也不再插科打诨,语气严肃:“沈老师,具体的情况我过后慢慢跟您解释。我们所在的安国公府在朝堂上式微。但您现在是安国公夫人,我又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我们算是跟安国公绑定了。” 谈到未知的未来,两人都有些低落。焦昕清了清嗓子,换个话题:“所以还是眼前更要紧,那个彩娟是皇后宫里派来盯梢的眼线,而且是正大光明塞进来的。至于她为什么会和原来的‘您’产生矛盾就不清楚了……” 沈静打断道:“对了,我现在的身份是不是和你关系不怎么样?” 焦昕的表情瞬间极其精彩,疲惫地回答:“沈老师,我只能说我斗累了。” 能把一向想得开的焦昕斗成这副模样,看来不止是“不怎么样”的程度,沈静只希望以后没有这么多幺蛾子吧。 她抿口焦昕递过来的茶水,轻声道:“但我能肯定地告诉你,是彩娟想杀‘沈静’。”她伸出三根手指在焦昕眼前摆了摆:“三次致命攻击,要不是躲避及时,我已经死了。” 焦昕见状,握住了沈静的双手,坚定地说道:“老师,我们一定能会活到时空隧道发明的时候,然后回到自己的时代。” 沈静“噗呲”一声,露出了十几个小时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目前情况不明,沈静想到如果待的时间太长,可能会把焦昕牵扯到危险中。 毕竟,彩娟和彩娟背后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我今天就走了,给你布置个作业,我晚一点来找你检查。” 焦昕脸色大变:“老师,把上交时间延后一点啊!” 沈静看焦昕活蹦乱跳的模样觉得好笑,不免想起原来两人鸡飞狗跳的生活,起身放心离开了焦昕的住处。 焦昕本想送她回“沈静”的院落,但一出门,霁音和茜宝正安静地等在门口。 “夫人的头发怎么散了,是不是……”茜宝关切地问道,一旁的霁音眼神带刀刺向焦昕。 沈静笑着解释道:“我们不过谈论了最新样式的发髻罢了,但我手笨,没有弄好。” “走吧,我们回去。”她忽略焦昕恋恋不舍的眼神,一手挽一个侍女离开了。 她其实不记得回院的路,但每到岔路口霁音和茜宝都会主动带方向,不一会儿三人走到了一处外表看上去宽大精致的院落。 虽然昨晚就睡在这里,但是她还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住处。整个院子被青瓦白墙环绕,墙上镶嵌着各色图样的镂空石窗,大门上的匾额用草体书写“随遇而安”。走进大门,只一条鹅卵石直通房屋小径,将整个院落分成了两半,除鹅卵石路之外的地上长满了杂草,把小径遮得七七八八。这样的景象落到旁人眼中是荒凉无序,落到沈静眼中却是十足的生机勃勃。 沈静蹚着草走进正屋,正屋的房门前也挂着一块匾额,上用柳体书曰:“疾风劲草”,正是应景。她推门而入,已有一个男子背对房门,伫立其中。 依然是让沈静印象深刻的过于挺拔的背影,大红的官服上缝了脚踏祥云的白泽,头上戴了方方正正的獬豸冠,身上有种上位已久的气势。 不用想也知道,在这个时间能正当待在这里的,只有自己名义上的便宜丈夫安国公。 沈静提起了百分之二百的精神,不敢放松,手指下意识地取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擦了擦不存在的“镜片”,又把“眼镜”戴回鼻梁上。 男人转过身时,刚好看到的就是沈静擦拭眼睛的习惯动作。他的眼睛不经意地扫过沈静的双手,最后那张俊朗的脸只是面朝着沈静,静默不语。 沈静被这深切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 仿佛有千言万语想宣之于口,却在最后一刻生生吞回肚中,只敢憋出了苦涩的泪水,不肯有更加多余的表达。 又像是盛满了无数深沉的思念,如时间的丝线停滞不前,缠成一团乱麻,无法理清,无法自拔。 最后是沙漠中的旅人发现了希望之洲,雪山上的攀登者于皑皑白雪中与盛放之花相遇,随波逐流的浮萍抵达了盈满月光的彼岸,是希望,也是担忧。 短短一瞬,沈静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它很快化为探究和怀疑的小刺扎向沈静。 “你,回来了?”男人嘴唇轻启。 男人眼神不好,语气是意外的随和,随和得让沈静以为她只是出了趟差,现在回到办公室,在跟同事寒暄。 于是,她下意识答道:“嗯,我回来了。” “哦,你还活着。” 仅仅五个字把沈静拉了回来。 什么叫做“哦,你还活着。” ------题外话------ 沈静:这安国公什么鬼? 焦昕:我的金大腿跟我一起穿过来了。 一日两更,感谢各位仙女金题捧场,祝大家一夜暴富,明天见哦! 第三章 理论上是我男人 “哦,你还活着?” 什么样的男人能对死里逃生的妻子说出这样的话? 哦,理论上是我男人。 沈静向男人行了个礼,自己找了个看上去最软的位置坐下,努力说服自己这个人或许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手边的桌上已经放好了茶水,沈静低头含了口水,就听见那人厉声道:“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惹事的吧?” 沈静眉间蹙紧,咄咄逼人,跟审犯人似的,在家里还摆刑部尚书的架子?真烦。 她从焦昕那里得知安国公是刑部尚书的时候,还以为会是一个讲理好沟通的人,现在看来倒是完全相反。 这样先入为主的人与他讲十句,也无法推翻他原有的想法。她本想着下不了国公府这条船,那就跟着走,能走一步是一步,婚姻罢了,人生有更多重要的事情,太在意就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如今,看来她是高估自己的忍受力了,离开的想法一旦产生,便迅速生根发芽。 沈静垂头硬挤了几滴眼泪,回想着橘子感染新型病毒的绝望,情悽意切:“国公爷,经此一次生死,妾身想通了许多。此后惟愿常伴青灯古佛,为国公祈福。妾身不配再侍奉国公,求国公爷与妾身和离。” 出家为尼,云游四方,说不定还能做做这个时代的植物研究。的确是美好的生活,但她知道男人答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心里并不抱什么期望。 而且,沈静现在面临追杀,尚不知对方与她的恩怨,客观上,她短期内不可能离开国公府。她冲动开口,不过图一个“爽”字,当然能气到这男人就更好了。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目前得到的信息远远不够她清晰认识对自己的处境。换做平时,她是不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但谁让这男人说出的那句话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呢? 说回来,她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叫什么呢。 安国公听完沈静一番胡扯,冷静地喝了一口茶,没有任何反应。 啧,夫妻关系比她预计的还要差。沈静不紧不慢地品着手中的茶水,比她前世喝的大水缸里泡的高级太多,不喝白不喝。 两人无话可说,竟然这么相对沉默了许久。 终于,安国公面色波澜不惊地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夫人可知我朝国法‘三不去’,满足其中一条便不可休妻,不可和离。” “‘有所娶无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 “哦,夫人不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若女子娘家无人照顾,不可休;若女子同夫家守丧三年,不可休;若娶妻时夫家贫弱,而后富贵,不可休。” “夫人嫁与我时,娘家已无人多年,借居国公府度日。后来父亲母亲离世,夫人曾与我一同守孝。那时我身上无军功,父亲的政敌上书要皇帝夺取我家的爵位,如今我爵位稳当,忝居从一品尚书。” “夫人说说看,我是能休弃你,还是能与你和离?” 沈静听罢,回答道:“原来如此。国公,今日臣妾落水受惊,说了疯话。还请国公不要放在心上。”她的声音还带着粘乎乎的鼻音,又低着头,仿佛伤心至极。 安国公起身走近沈静身前,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背,低声安慰:“虽不知你是装的还是真的,你还是受累了,早些歇息吧。”然后,他迈着步子离去,静悄悄地,未曾留下一丝声响。 沈静这才把头抬起来,此时她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梨花带雨的痕迹,只剩下冷肃和庄重。 安国公没必要骗她,按照眼下的法律即使她查清事实后,也无法摆脱国公府这艘大船。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消息了! 为人师表多年的沈静低骂了句脏话。 不过换个思路,如果彩娟是冲着她来的,那么留在国公府至少能蹭一蹭安保。但是如果是冲着安国公来的…… 当务之急必须尽早查明真相。 沈静脑中填满了这个念头,上床午睡。 半梦半醒间,沈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窗明几净的实验室,一切陈设和她在学校里常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沈老师好!” 实验室里忽然响起了机械声,却没有踪影。 “我是实验室助理,出门居家必备的智能语音ai。今后将辅助您完成心愿任务,返回现代。” 也许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沈静的想象,她竟然镇定地找了个椅子坐好。 “你们领导呢,出来让他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助理的机械声四平八稳:“沈老师,您因为时空错乱穿越到了这里,但是需要您自己收集心愿力量才能返回。” “沈老师,出现这种情况真的非常抱歉。但目前的情况是,您需要我们,而我们也需要您。为此,我们给您提供了一些补偿。” 桌子上凭空出现了一沓a4纸,写满了种种福利优惠,大都和“实验室商城”相关。 沈静略略撇了一眼,把一沓纸拍在旁边的桌子上:“你们这和双十一x宝促销有什么区别,我都被你们坑到这儿了,还不能我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吗?” 实验室解释道:“可以可以,只要您之后能做好心愿任务,什么都行!” 沈静心中疑虑丛生,天下不会有白掉下来的馅饼她,语气反而更加轻描淡写:“什么任务?” “霍昶的心愿:与沈静和离。” “沈静是同名吗,所以霍昶是谁?” “您的夫君安国公。” 沈静默然。 安国公想与“她”和离是怎么回事? 是谁刚刚一本正经地把条条框框挂在嘴边,拒绝了她和离的请求? 道貌岸然!要不是这个实验室,她都不知道安国公有这样的心思! 沈静咬牙切齿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你们也需要我’?” 目前为止,回家的希望只有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实验室助理。任务目标和她的短期目标一致,所以应下来也是多一条后路。 “我答应你。” 沈静从实验室的机械音听出了愉快的意味:“契约达成,预祝沈老师圆满完成任务。” 下一秒,沈静从睡眠中醒来,周围是古色古香的陈设。要不是她脑海中多了一扇实验室的大门,她会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 一个高挑的身影在床边闪过,门外传来霁音的呼唤声:“夫人醒了,快来人伺候夫人洗漱更衣。” 沈静还没起身,就被一群侍女团团围住。半个多小时后,沈静着一袭长春花蓝对襟长衫,衬得整个人温婉和煦不失大气,如瀑般的青丝束成了单螺髻,上面插了一根成色极好的青玉簪,简洁而优雅。 和早上的绚丽华贵、环佩叮当全然不同,霁音和茜宝早上肯定看出了她的煎熬,所以立刻作出改变。 沈静一边暗暗感叹,一边尝试桌上形形色色的点心,茜宝便过来通报,说是焦昕过来了。 想到焦昕和她的前身关系不好,沈静表面上作出不耐烦的模样,让茜宝带人进来。 两人把手下人屏退,焦昕把沈静早上布置的“作业”拿了出来交给沈静。 沈静把手上的宣纸摊在桌面上,焦昕在她对面坐下,指尖轻点纸面讲解道:“沈老师,这就是我目前对于安国公夫人的了解。” “‘她’平常深居简出,不理会府内事务。但不知为何,她认定我会勾搭安国公,所以一直针对我。除此之外,并无特殊。” “沈老师,我说一下我的结论,我认为彩娟和她背后的势力专门针对‘您’的概率微乎其微。” “所以,我个人觉得此事还是冲安国公去的。据我所知,别看夫妻俩这几年不来往,但是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年‘沈静’娘家被土匪所屠,是安国公及时杀到,从尸山血海中刨出了奄奄一息的安国公夫人,被京城人传为一桩美谈呢!因此,有人为了威胁安国公而向‘沈静’下手不无可能。” 沈静暗暗记下,没有打断焦昕。 “安国公霍昶,现任刑部尚书,父母双亡,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分别是一对处于青春期的龙凤胎姐弟和一个儿童,关系淡薄。他本人在朝中可谓如履薄冰,热衷于侦破各类奇案,走哪哪儿死人,被京城人视为不祥。有数不胜数的犯人、犯人亲属甚至亡者亲属恨他入骨。” 沈静手指揉着眉心,猜测道:“这种传闻未必不是霍昶政敌搞的鬼。” 焦昕赞同地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所以霍昶挺重视府内安保的,大部分不入流的小贼逃不过巡逻的侍卫。您身边的霁音和茜宝都是他专门去培养的高级保镖,从这一点看我个人觉得‘沈静’对霍昶来说,始终有份亲情在的。” 沈静结合起男人昨日的神情和阴阳怪气的话语,分析道:“这种男人大概只是占有欲在作祟罢了。他不在乎‘沈静’这个人,但他在乎他的妻子。” 焦昕摆了摆手:“反正别指望封建贵族子弟的良心,还得提防他们带来的麻烦事,古代啊……” “对了老师,我和昨天来的七皇子私下有些交情,我找个机会试探他一番。” 沈静挑眉,饶有兴趣:“看出来了,怎么回事,桃花朵朵开?” 焦昕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不是我自恋,他好像想追我。” 听了这话,沈静反倒陷入沉思,对焦昕叮嘱道:“你多小心,我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两人聊到午饭时间,茜宝前来问安:“夫人今日要和焦姑娘一同用饭吗?” 沈静点了点头,告诉茜宝:“经过今日的畅谈,我和焦姑娘已经将从前的误会解开,以后她来找我直接带进来就好。” 沈静懒得接着和焦昕的演互撕戏码了,焦昕根本没演够,不满地朝沈静挤眉弄眼。 用过饭,沈静目送焦昕离去,她盯着院子里齐腰高的杂草,耳闻草叶间互相摩擦出的“沙沙”声,只觉自己周围暗流涌动。 沈静仰头远眺,天朗气清,微风拂面,是个极好的日子。她指尖轻推不存在的眼镜,万千思绪收为一束。 既然要在国公府里生活一段时间,把日子过好才是她的风格。 ------题外话------ 正在吹风的沈静:仔细想想,接下来还有好多事要办,先列个todolist 刚见到老婆就被提出离婚的霍昶:不行!绝对不行! 祝各位仙女天天开心呀! 第四章 你个少爷能知道些什么 沈静庆幸自己的身份是国公府夫人,能参与管理府内事务,能保证一方小天地的安全稳定。 她把一高一矮的侍女叫过来:“霁音,把今年所有账本取来。茜宝,你现在给我讲一下府内仆人的关系。” 霁音和茜宝交换了个眼神,霁音从窗口离开了。 “夫人,”茜宝深深一拜,问道,“从昨日起夫人便怪怪的,现在又要和从前不交好的焦姑娘往来?” 沈静把她扶起,肃然道:“经昨日生死,我已看透许多,如今我不过想为自己多加几分保障。” “竟是这般,茜宝定会追随夫人。”茜宝不再追问,为沈静讲解起国公府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国公府管事和仆从比沈静想象中多,她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国公府的管理内容除了府内事务,还有府外的田地和商铺,类似于现代的大型家族企业。 事业不小,管理漏洞百出。沈静一心二用,边读账本边听茜宝的解说,越读越生气,索性放下账本。她最讨厌的便是在其位不谋其事者,而国公府这些下属却都是“个中翘楚”。 沈静反倒没了顾虑。既然是一群蛀虫,那么连带老巢铲除即可。她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这一锅废土里有没有被泥沙盖住的金子。 更棘手的是,她发现和自己小命紧密相关的侍卫队直接听命于霍昶,如果要插手少不得和霍昶打交道。 沈静决定先不着急这个,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把钱管好了就不愁别的事。 阳光照耀着杂乱无章庭院,绿草随着微风荡漾,会客厅里浮动着袅袅茶香。沈静手上翻着账册,不时勾勾画画。 半个时辰前,她遣霁音和茜宝把府内所有重要的管事叫过来。 按理来说,应当有八人过来报到,然而到现在只有三人,而且都是管事的副手。 茜宝杏眼圆睁,怒道:“这群眼高于顶的东西,连夫人亲自叫他们都敢不来!” 霁音则是活动了番手指:“夫人?”茜宝赶紧拉住霁音。 沈静早预料到这种情况,柔声问面前的三个人:“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一个而立之年书生模样的男子答道:“小生毕思佑,乃是府内度支的副手。夫人手上有关粮油的帐是小生负责。” 沈静手上的帐本逻辑清晰,批注切入要害,更有趣的是这人用帐本无声地记录了买办的罪状,却瞒过了自己的上司和同僚。要不是沈静向当会计的闺蜜请教过做账,也要被他糊弄过去。 “负责府内买办的来了吗?” 旁边一个脑满肠肥的男子往前了两步,倾了倾身子:“夫人,我便是府内总买办的副手,陈建。” 沈静低头,没有投去一眼,道:“来了就好。待会儿有件事要你做。” 最后一个副手是女子,看上去将近四十,面容白净,整个人身上充满了精神气。她上前道:“妾身季殊,府内监工的副手,平常负责招工。那边的度支毕思佑是妾身介绍进来的。” “嚯,猎头。”沈静禁不住小声叹道,而且还是个好猎头。 “霁音、茜宝,传我的命令,现在没来的管事都去账房领银子,然后去毕思佑那里领介绍信,拿着去别处谋事。” “毕思佑,今日起升为府内大总管,季殊任府内副总管。” 在场的人除了沈静全都怔在原地。 茜宝最先反应过来,俯身道:“夫人使不得,府内事务繁多,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人。” 沈静云淡风轻,“怕什么,”她伸手拍了拍季殊和毕思佑的肩膀,“我们很快就会有人,还有人帮忙省钱。而且,我们都是人。” 沈静说话并未避开人,她房内的普通仆从在听完她的话之后,不知何时便四散而去,现在整个府内传遍了沈静辞退府内所有管事的消息。 院门处响起了砸门的声音,骂声更是绵延不绝。沈静起身向外走去。门内,陈建反应过来自己也是被清退的人之一。他抬头看见沈静不紧不慢的背影,无名火熊熊燃烧,像笨重的野兽扑向沈静。 他还没碰到沈静的后背,就被不知道谁伸出的脚绊了一跤。 沈静眼疾手快地把院门打开,门外的人见一肥胖大汉朝自己跌来纷纷如潮水般后退。沈静不肯放过这群尸位素餐的人,她给霁音使了个眼色,霁音伸手提起陈建的后腰带,把他如炮弹般扔向人群。 陈建狠狠摔在地上,崩掉了两颗牙齿,晕倒在地上。 沈静走出门,身后跟着霁音和茜宝,门外的众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沈静清了清嗓子:“我记得被辞退的是最高一级的管事,一共八人。怎么这么多人聚在这里?” 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走上前,泣不成声道:“我身为大总管,为国公府做工数十年,安国公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等这才来讨个说法,夫人是不是要寒了我们这些老人的心,,便宜了那些不入流的后生!” 众人跟着鬼哭狼嚎,撒泼打滚,场面一片混乱。 沈静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一刻钟后,前来耍赖的人见沈静毫无反应,声音渐歇。 沈静双手抱在胸前,脸色黑如锅底,语气冰冷:“哭够了?方才陈建是给你们的第一次警告,这是第二次。要是敢有第三次,我不介意与你们算总账!” “我告诉你们,你们每一个人我都辞定了。现在,给我领着你们的人,去账房……” “谁敢!是谁敢辞退管家!” 一个长相清俊的少年三步并作两步护到山羊胡老人身前,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与他清秀的脸庞丝毫不搭。 沈静眯了眯眼睛,面前的人是年轻男性,还敢跟她叫板,这多半是霍昶的弟弟,霍开。 沈静无心替霍昶管教兄弟,凛然道:“你让开,这里不关你的事。” 霍开不依不挠:“这是小爷要保的人。他们都服侍得极好,你凭什么辞退他们,就因为他们挡了你拿管家权的路?” “管家家中还有七十老母和两个孙子,总买办家中八十老父卧病许久……这类情形数不胜数,如果断了他们的生路,情况可想而知。你可有父母,你的做法与杀人无异!” 沈静本不想和霍开计较,但是这几句话实在是激怒了沈静。 京城人尽皆知沈家灭门,只有沈静一人独活。她虽然不是原身,但是她从小在孤儿院中长大,更能体会所谓父母亲情于一个人的意义。若是原身在这里,怕是要被霍开气死吧! 周围人听了霍开的话,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霍开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 沈静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个少爷知道些什么?” “我不过听茜宝草草讲了半个多时辰,就知道管家欺压府内侍女,你说的那两个孙子,是他老来得子!” “买办贪污府内钱财上十万两,你光喜欢他每天给你买有趣玩意儿,怎么不想想那些钱都哪里来的?” 沈静伸手拿过账本,“啪”地拍在霍开脸上,在霍开白净的脸上留下淡红的印子。 “少爷,收起你高高在上的同情心!” “多回去读点书!我现在给你账本,你看得懂吗?” 霍开被骂得涨红了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静不管他,朝着人群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无用之人,自己做下的事情不敢认便罢了,往我的院子里安插这么多眼线我还没跟你们追究,现在竟然撺掇小孩来当自己的挡箭牌?” “茜宝!把烂账拿过来,让他们赔钱!他们拿不出钱来,就让侍卫直接去家里搜!” “本夫人今天一定要把国公府的钱拿回来!” “霁音,把侍卫叫过来,给我把这些狗东西都打一顿扔到衙门去!” “该坐牢坐牢,该流放流放。我国公府决不姑息养奸!” 沈静一把拽住想要趁乱逃走的霍开,霁音眼疾手快地把他提溜起来。 沈静拍了拍他清瘦的肩膀,扯出淡淡的笑意。 “等着。” “嫂嫂把这边解决完,再来教你今后如何说话。” ------题外话------ 霍开:那一天,纨绔子弟又回想起了被教导主任盯上的战栗与痛苦。 每天12:00或16:00更新,感谢仙女们的推荐票啊,对我是非常大的鼓励!祝仙女们今天也开心! 第五章 嫂嫂,你是大侠 夕阳西下,随遇而安的院门外直挺挺地跪了几排人,男女都有,皆若寒蝉,无声无息。 不一会儿,从院内走出三四个管事,面色呆滞,唤道:“李虎,夫人叫你们进去。” 跪倒的人群里一个黑壮的男子起身战战兢兢地推门进去。 李虎城郊一个小农庄的管事,国公府的夫人一向不大经营,他在庄子上成日看着农民种田,每月交齐国公府内供应后几乎与府内毫不相干,一年到头也就年节时能拿到点多的赏钱,其他时候国公府就跟不存在一样。 他少说为国公府种了十几年的地,一次国公府的门槛都没碰过,更别说进当家夫人的院子了。 现如今,这夫人不知是怎么了,先是当着众人面把总管事换成个小白脸,又是把庄子里的一个个管事都让霁音姑娘提溜过来。 “这是要变天了…”李虎小声自言自语,他。 李虎先一步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惊。 嘿,夫人院子里的杂草怎么跟没犁过的田似的,还不如我家婆娘扫的呢! “李虎,瑞元庄管事?”院内坐在厅堂正中的女子出了声,她一侧立着一个侍女,还有一个瘦高少年守在正厅门口,门神一般。 李虎即刻下跪,半眼不敢分给厅中之人,齐齐高呼:“小人拜见夫人!” 沈静暗暗发出第三十二声轻叹,她还没习惯这些人一言不合就跪,她总感觉自己在折寿! “你且起来罢,地种得不错,产量是几个庄子里最高的。上前一点,茜宝给你们赏钱,今后还需依仗你把经验教授给别的庄子!” 李虎脑子晕乎乎地从妙龄少女手中接过钱,不敢打开数数,只觉得手里的银子沉甸甸的。他表情仍是懵懂状,只知道跪下千恩万谢。 沈静揉了揉微胀的睛明穴,拿了一袋看起来最碎的钱:“霁音,你把这些碎银分给门外还跪着的,就说此前既往不咎,望今后尽心尽力。” 霁音不明白为什么夫人放过那群蠹虫,撇撇嘴,但还是出门照办。 她明明是出去分钱,不知为何却有拳打脚踢的声音,李虎冷汗涔涔,跪在地上不敢动弹,方才分到钱的惊喜消失殆尽。 茜宝无奈,出声好心提醒:“李虎大哥可以走了,往后跟着夫人尽忠职守,就重重有赏。” 李虎恍恍惚惚地起身走出门外,他脑子不笨,仔细一看便发现,那些没进院子里的都是身上有点本领却玩忽职守的管事。 “天变晴了。”他喃喃道,跟着这位品味独特的夫人说不定真的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霍开在疾风劲草厅门口立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开始是看见霁音几拳轰走赖在门口来着不肯走的一群管事,又马不停蹄地提溜来了七八个不认识的人,于是屈从于霁音凶残的拳脚。 后来,他就瞧着沈静拿出一页写了名字的纸,叫名单上的人来她这里领赏钱。沈静生怕他不懂似的,强调道:“小子,瞧好了。这是你最爱的管家爷爷贪下的赏钱。小脑瓜跟着算算有多少哦!” 霍开不通算数,但是他看见沈静和茜宝一起搬出的三个大箱子的银两。 霁音不知何时飘到他身后,阴测测地补充:“里面是夫人这些年存的体己钱。” 被叫进来的管事一个个领了钱离开,箱子里的影子慢慢见底。 这些管事和霍开平时在府里见到的全然不同。府里的管事们总是剪裁精致的衣服,浑身上下打理得干干净净,每一根发丝都透着宜人的气息。而这些人有的指甲盖里还夹着泥土,有的头发剪得层次不齐,只拿一块破巾缠着,还有的穿着极不体面的短裤和草鞋。 霍开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酸酸的,但说不上来。他一向向往话本中闯荡江湖的大侠,妄想着自己也能行侠仗义,却没想到自己竟是如此不堪。 渐渐地,这些酸酸的东西化为了怒气。霍开从未想过他会被管家欺瞒,门外跪着的人里面,还有一些也是管家的人,厚着脸皮硬留在这里。 霍开期盼着沈静能让霁音狠狠地惩处他们,把他们发卖到塞外边陲,让他们永远不得返回京城。 谁想到沈静竟然轻拿轻放了? 她竟然没有追究到底!甚至还给那些人分了钱? 霍开憋了一肚子的气,直到李虎退出去,才问道:“你怎么就把外面的那些人放了?他们中间……” 沈静摆摆手打断霍开的话语,递给他一打名单:“我当然知道那里面有投机倒把之辈,可是你瞧瞧这些讯息,他们是真心需要这份工作。” “跪了将近一个时辰,让他们看到了赏罚分明,杀鸡儆猴已经完成。还是莫将这些人逼太紧。” 她瞧着霍开的脸颊憋得红扑扑的,觉得好笑:“你这是在替我还是在替眼瞎的自己抱不平呢,快顺顺气,生气容易变老。” 霍开听了这话,满腔忿忿不平化为无奈。他突然想起话本里那位驰骋江湖的萧大侠也是如此,一张一弛,绝不给恶人留退路,却总给心存善念的人一线生机。 沈静眼瞅着霍开面上恍然大悟,还没发问,只见霍开双眼灿若明星:“嫂嫂,您看过《萧萧刀客行》吗?” 沈静:“啥?” 霍开目光炯炯:“嫂嫂,您就是当世大侠!” “您”都用上了吗?沈静暗忖,这霍开果真还是个少年呀! 她强忍着笑意,淡淡道:“你高看我了。别以为你说几句好话,之前言行有失该罚必须得罚。” 只见少年“扑通”跪下:“单凭嫂嫂驱使,霍开莫不敢辞。” 沈静莞尔一笑:“你看到方才最后一个进来的李虎了吧,从今天起你就去跟着他做事。记住,不许透露你的身份。做满三个月,咱们的帐就一笔勾销。” 霍开脸色一变,他原以为沈静会罚他抄书练武之类的,结果竟然让他去种地。他不明白沈静这是何用意,但是既然是大侠安排的,那一定是有某种意图。 大侠不一定是要在江湖上搅动风云的,也可能是在四方的院子落子无声。 “嫂嫂放心,我会成为种田的大侠!”霍开信誓旦旦,起身去追李虎。 霍开出门后不久,沈静翻阅了一整天府里的人事材料,头昏脑胀,正打算让茜宝安排晚饭。 这时候,一个脸生的侍女快步走了进来:“夫人,皇后娘娘遣了人来,国公已经在正堂了。” 沈静急忙收拾了衣饰,快步走到正堂,堂内中央立着一名面白无须的男子,正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 多半是七皇子把彩娟带回去后说了些什么,现在皇后派人过来是要接着兴师问罪吗? 她按下心中的不耐,面上笑脸相迎:“公公好呀,是我等怠慢了,茜宝快给公公上茶?” 那太监端正地行了一礼,阴柔的声线四平八稳:“夫人,咱家传一句话就走。皇后娘娘邀请夫人和府内焦姑娘明日至御花园内赏今年的枫叶。” 沈静恭敬道:“谨遵娘娘懿旨。”两人互相寒暄一番后,太监匆匆离开。 这还真是来者不善啊…… ------题外话------ 霍开:男孩遇见了光! 沈静:原来是个乖孩子。 霁音:运动了一下午,好累,但我不说。 茜宝:同事好累我围观。 感谢诸位小仙女的阅读,还有小仙女的推荐票,谢谢!祝下班放学的小仙女们剩下的时间开开心心! 第六章 霍昶没说 按照玉楚的规矩,命妇需五更进宫,着朝服。 于是天刚擦亮,暗蓝色上散落着点点星辰,沈静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镜子边上等着茜宝给她梳头。 只见茜宝指挥霁音端来了一盘子数量可观的珠宝配件,再看看木架子上层层叠叠的礼衣,沈静摸了摸自己的肩颈,感叹道:“茜宝,能不能在符合礼仪的情况下,尽量精简一番,我怕我一会儿行了礼都直不起身子来。” 茜宝坚决地摇头:“夫人,您可是正一品诰命夫人,京城不论哪家夫人比您排头大多了!年轻的夫人里头您可是品级最高的呀!” 沈静听罢,觉得稀奇。安国公如今是从一品刑部尚书,她居然是正一品诰命夫人,那个骄傲自负的霍昶竟然受得了妻子的品级比他高。 “我的品级竟比国公要高一级。” 霁音难得多话:“不论是安国公府还是沈家,皆是满门忠烈之士,夫人这个正一品是名正言顺的,夫人当更骄傲些!” 沈静却有了个别的想法,为妻子请封诰命是丈夫才会做的事吧,即使霍沈两家再如何尽忠职守,皇帝当然会选择提拔能为他做事的鹰犬,而不是照顾鹰犬的家人。 说不定,原身和霍昶的关系并不似她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糟糕。 茜宝见沈静陷入沉思,以为霁音的话语勾起了沈静的伤心往事,狠狠地瞪了霁音一眼。霁音只好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茜宝手脚麻利地帮沈静束发穿衣。 三人匆匆出门,一辆黑色的四轮木质马车停在门口,微凉的秋意中显得清冷肃穆,一看就是某位男主人的审美风范。 沈静拖着沉重的衣物踩上脚凳,一边扒着门框用力把自己抬上去,一边吐槽这具身体的核心力量太差。 这时,从黑锻金边的门帘中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当当地托住她的臂膀,将她拉近车厢内。 “霍昶?”沈静被忽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现在正是霍昶上朝的时间,所以府里人只备了一辆马车。 马车在京城平坦的石板路上缓缓行驶,没有丝毫颠簸。烛火通明的车内,两人相顾无言了半晌,霍昶递给了沈静一个红木小巧的食盒:“有的人第一次起这么早吧?别待会儿肚子饿了在皇后娘娘面前丢脸。” 沈静接过来,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饺子和包子,面食爱好者沈静狂喜,大快朵颐。 霍昶深深望着沈静的脸,唇边勾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他倒出温好的牛乳递给沈静,语气中的嫌弃不改半分:“你是没吃过早饭吗?” 沈静蓦地抬起头接过牛乳,感激道:“谢国公。”她的眼眸中倒映着微黄的烛光,如同闪烁的太阳,温暖宜人。 霍昶忍不住伸出手,轻柔地拭了一下她干净的唇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情不自禁做了什么,懊悔地掏出手绢抹擦什么都没有的指尖:“有些人不知今年年岁几何,真是如孩童一般。” 沈静没有察觉霍昶心中的百转千回,坦坦荡荡地道了声谢。 霍昶低声道:“你没见过皇后,又狠狠得罪了她儿子,切记今日谨慎些。” “你这是在提醒我,”沈静再傻也不可能像赶七皇子一样怼皇后,“放心,我有分寸。” 这时候,一个少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国公爷,夫人,等等我!” “焦昕?”沈静早上起得太早,头脑混沌,现在才反应过来皇后召见的是两个人,她应当和焦昕结伴。 沈静探出窗外,瞧见焦昕着一身繁琐衣饰,步伐矫健地朝马车奔来。 沈静急忙叫停马车,焦昕气喘吁吁地爬上马车:“我到府门口时马车还未装好,门房说国公和夫人的车还未走远,我便直接追过来了。” 霍昶假作闭目养神,心中却下了整治府内马车房的决心。 沈静把手上的早饭分给焦昕,焦昕狼吞虎咽一番后,突然发现手上的食盒是霍昶常用的,再看看疑似装睡的霍昶,她醍醐灌顶。 虽然安国公心思缜密,不可小觑,但是沈老师心里只有橘子树,于是她找了个“想在外面吹风”的理由,和赶车的小厮挤在外面的车架上,刚好和车厢只隔了一层门帘,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能及时钻进去。 霍昶总算觉得这几年没白给焦昕饭吃,伸手熄灭了灯火。黑锻的门帘和窗帘极遮光,车内只余下了几缕灰暗的晨光。 “我要休息一刻钟。”霍昶斜倚塌上,闭目养神。沈静便也放松了些,不知不觉中陷入小睡。 黑暗中,一双眼切切地凝望着她,仅仅只是目光便贪婪得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而沈静对此一无所知。 沈静再睁开眼时,晨光熹微,靠在对面榻上的身影已经消失。马车停在宫门门口,剩下的路需要步行进入。 沈静和焦昕刚下马车,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满脸恭敬道:“见过安国公夫人,焦小姐,娘娘已在后花园备了茶水,还请二位与我同来。” 层层宫墙,朱墙黄瓦,白石板路上不少下人贴着墙匆匆忙忙,健步如飞,明明墙并不高,却看不到任何树木的影子。 沿着石板路走了约莫一里地,再绕过一扇朱门,映入眼帘的是中央巨大的碧池,其中留了些修剪得很整齐的残荷,想必是有文艺气息的主子的要求。灌木丛丛将不同的区域萦绕,不同的区域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致,有的种着春日盛开蓝楹花树,有的其中是夏夜绽的莲花。 碧蓝的晴空下,一身穿深烟红宫装的夫人坐在一小片枫树中间,握着石榴红的瓷杯,雪白的脸庞和一双纤纤玉手在红色海洋中分外显眼,旁边的侍婢拿着烟粉色的绢扇轻轻摇着。 构图狂魔。 这是沈静对皇后娘娘的第一印象。花园还有其他入口,让小太监刻意引着他们从这边过来,就是为了展示这一幕。说不定池子里刻意修剪过的枯荷也是这位的手笔。 根据之前的信息,彩娟是皇后明着指给焦昕的侍女,她的行动多半受皇后指使,那么皇后为什么要对国公府下手? 沈静思索着用手机拍照时研究的为数不多的构图技巧,选了个最合适的位置领着一行人进入枫树林。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白净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让几人起身落座:“你瞧这御花园中的景致比旧时你沈家园林如何?” 沈静真诚地恭维道:“其中风雅之处,沈家不足其一。” 皇后的笑容又真实了几分,温温柔柔地说道:“彩娟那丫头,本宫捡到她的时候就叫做小枫,最是纯良不过。” 纯良? 几句话就想把整件事下个定论,但是目前她对皇后的深浅丝毫不知,没必要在此争个高低。 沈静顺着接话:“皇后娘娘调教的人自然是不错的。” 皇后杵着下巴,似乎有几分苦恼:“好端端的人,怎么到了国公府就成这样了,国公府风水竟然如此之差。” 这还是要牵扯到国公府? 沈静给了焦昕一个暗号,焦昕即刻跪下:“还请皇后治我管教不严的罪,是我管束不周才让她迷了心智胆敢伤害一品命妇。” “是啊,一品命妇,”方才还笑意满面的皇后变了脸色,“焦小姐这是想说什么,是怕本宫将你等困在宫中用刑吗?” 下一秒,她转怒为喜:“怎么会呢,不过一个奴才罢了。” 皇后握住沈静的手:“除了彩娟,此前还从未有人能在本宫喜欢的位置行礼呢,本宫的知心人已经不在了一个,可不能再丢一个了。” “哦,彩娟交给刑部治罪了。霍昶没说吗?” ------题外话------ 皇后:某强迫症患者的真爱是彩绢。 焦昕:有幸得见疯批皇后。 还是感谢仙女的推荐票,真的对我很重要!谢谢阅读! 第七章 小学生 沈静无奈,也不知道皇后对彩娟有什么样的执着,显然是霍昶把人提到刑部的举动激怒了皇后。 两人明明在马车里待了挺长时间,却一直没说。 还好皇后之后不再提起此事,抓着焦昕和沈静聊起后宫和前朝的秘辛,两人不敢多嘴,只是偶尔附和。 当听到皇后吐槽贵妃秃头,总是薅宫里侍女的头发做假发时,当日来安国公府的大太监来了。 皇后喝了口茶水,招呼道:“王有福,给他们讲点新的。” 于是,表情严肃的大太监习以为常,冷淡地讲起了新进宫的才人唱歌走调,正在找人演双簧,有兴趣的可以联系某某茶楼,那是才人母家的产业。 这一刻,师生俩对皇后的意见达到了空前的一致:皇后有病,不是能用常理推测的存在。 所以,是否真的是皇后针对国公府反倒成为了谜团。 满脑子的疑问被洗成了满脑子离谱八卦。沈静在御花园陪皇后用过饭后,走出宫门时脚步还是轻飘飘的。 刚出宫门,沈静和焦昕就看见了国公府的马车,如同沙漠中的旅人找到绿洲,步子不约而同地加快,最后是冲到马车面前的。 “如此浮躁,真不知道你们规矩学到哪里去了?”霍昶掀起窗帘,眉梢轻挑。 一见到霍昶,沈静立刻想起彩娟的事情,想起彩娟的事情,就立刻回忆起被皇后的八卦支配的恐惧。 她语气急躁:“你怎么不告诉我彩娟在刑部,在你手上?” 霍昶:“呵,难道不是某些人先得罪了七皇子?” “不,是你得罪了皇后。” 霍昶整个头和肩膀从窗子中探出,目光鄙夷。沈静毫不畏惧地瞪回去。 她模仿着霍昶惯用的语调:“有些人嘴上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实际上做起事来不过如此罢了。我还以为某些人多有能耐呢?” 霍昶眉头一皱,不由自主地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紧盯着沈静的目光能蹦出火花。 面前的人脸突然变大,沈静没有后退,站在原地。 这时,被皇后八卦洗脑的沈静恍恍惚惚地想起,方才皇后好像讲到过。 霍昶自小便是京城里最俊秀的少年郎,他班师回朝时,有掷果盈车之景。直到现在,他明明已经与沈静结婚几年,上个月上朝时却被几个女子紧追着马车到宫门外,最后他只能逃进宫里。 真假且不论,抛开表情,霍昶这张脸长得很不错,五官棱角分明,尤其是眉眼极其清正俊郎,完全是沈静喜欢的长相。 所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是不会说话? 沈静在心中惋惜。 秋老虎灼人,沈静招呼早上跟着马车走的霁音和茜宝都上车,见状,焦昕也赶紧跟着进了车厢。霍昶的小厮羡慕地瞧着,被霍昶一眼瞪了回去。 车厢内,五人谁都不开头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焦昕最先忍不住:“国公爷,夫人,眼下还有两个月便是年关,按以往应当巡视各个庄子了,今年不如我陪夫人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接话的是霍昶,但他没有回答焦昕的问题。 他朝沈静说道:“彩娟就在刑部大牢,你若是老老实实去巡视庄子,我便让你去见她一面。看你这急样,就这么在乎想杀自己的人吗?” 沈静冷笑:“你手上虱子苍蝇太多,估计不懂我被一个人缠上的苦吧。” 霍昶张了张嘴,没找到更合适的词汇嘲讽回去。 沈静心底里涌上一股久违了的成就感。 打嘴仗归打嘴仗,沈静本来就有巡视国公府产业的想法,她对有几块地很感兴趣,说不定能用来种点什么。 现在霍昶主动提出来,她可以探寻真相和土地两不误。 事不宜迟,沈静掏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衣袖里的小本子和毛笔,和焦昕讨论起巡视计划,把最初提出来的霍昶晾在一边。 旁边某个人的脸色越来越黑,连粗神经的霁音都感觉不对,往远离霍昶的方向靠了靠。 沈静正在兴头上,丝毫不觉车内的暗流涌动。 到了府门口,沈静就身轻如燕地跃下马车,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小院奔去,与早晨沉重的身影截然不同。 她急冲冲的背影与霍昶的某段记忆悄然重合,霍昶面露出怀念的神情,刺眼的阳光照得他整张脸发白,刚好成为了他的掩饰。 他很快迈步子进了门,那一点多余的情绪不为人知。 回到府里的沈静拿出了从前在实验室的劲头,制定起巡视方案。一想起实验室,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忘了脑子里还有一个系统。 沈静思绪沉入脑海深处,打开了那扇门,四周的场景变成了窗明几净的实验室。 「宿主,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机械音透出了十足的幽怨。 沈静想起桌上写写画画始终不成形状的表格:「有excel吗?」 「请您稍等片刻,正在扫描,正在生成‘产业巡视计划表’……」 「你还挺有用的。」沈静不信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系统,但当作工具另说,不用白不用。 系统即刻展开了自我推销,「整理数据是最基础的,实验室还能做各项检测,宿主需要的实验用品都能提供,文献材料也是即时可查……而且宿主只需要在脑内呼唤即可,不需要将整个意识沉入,除非要亲自上手实验。」 沈静:「是我小看你了。」 系统无奈:「不,是系统没测算到这个年代,还会遇到不会用系统的宿主。」 「这很奇怪吗?」沈静疑惑,在她的时代也没有研制出这种脑内ai,不会用多正常啊。 系统:「像冷静的宿主竟然会跟霍昶斗嘴一样奇怪。」 沈静大惊:「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你在监视?」 系统委屈:「您可以关闭这个功能」 沈静:「把表格交了之后就关了吧。」 系统:「正在执行」 沈静:「我和霍昶斗嘴很奇怪吗?」 系统:「像小学生,宿主的学历是博士研究生。」 沈静把系统给出的表格誊写到纸上,国公府的产业大都集中在京郊,每天往返十分麻烦。 沈静想了想,最后收拾了一个月的行李,把这一趟巡视当作出差。 第二天,沈静正准备出门,想到这一趟还是应当知会霍昶一声,主动去了正堂。 一见到霍昶,沈静开门见山讲清楚行程,把计划表分给霍昶一份。 霍昶握着一页字迹密密麻麻的纸,神色莫名,最后憋出一句:“有的人记得回来,别把自己丢在外面。” 沈静知道霍昶没有什么好话,撇了撇嘴,觉得系统吐槽得确实有理,是挺像小学生的。 所以沈静不跟小学生霍昶计较,成熟地道了别。 待沈静离开后,霍昶仔细读起手上的计划表,看到放在末尾上的某条行程,他眉头一蹙,招了招手。 从正堂梁上飞下两个黑衣男子,单膝蹲在霍昶面前:“主人!” 霍昶低声吩咐:“带上一队人,跟好夫人。” “切记,不要让夫人沾染那些腌臜事!” ------题外话------ 系统:宿主,冷静的成年女性;霍昶,成熟的任务目标。 焦昕霁音茜宝:下次直接走路算了。 感谢投了推荐票的仙女,点了收藏的仙女,感谢阅读,明天见哦。 第八章 好好种田 “国公爷亲启, 秋高气爽,我和焦昕都过得不错,你不必担心。 就目前农庄的情况而言,各项蔬果粮食产量均处于正常状态,争取在我和焦昕的改良下,明年创出历史新高。 大约一周后,我将经过霍开所在的瑞元庄,我把他发配过去时没有问你的意见,还行国公爷不要怪罪。那里路途偏远,有什么需要带过去的可以叫暗一暗二交给我。” 沈静此时只穿了背心和短裤,半个身子浸泡在温泉池水中,水蛇般趴伏在大块鹅卵石镶嵌的池壁上给霍昶写信。 她已经出门半个多月了,手臂和小腿上露出的地方秋阳晒成了健康小麦色,双颊多了一对晒伤留下的红晕。 出发的那一天,马车刚行出几十米,车两边忽然多了两个黑衣男子,自称是国公爷派来的,沈静估计霍昶说到底也不放心把国公府的产业交给她,这两个人多半有监视的职责,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就任他们自己跟着。 那两个人除了赶路,从不跟大伙一起行动,沈静纳闷他们这样还要如何履行监视之责。 直到出发后第二天的中午,两个高大的黑影突然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恭敬地跪在沈静面前,询问道:“夫人可有什么要带给国公的,比如书信、口信还有信物之类的?” 不知为何,沈静从他们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无奈。 沈静思忖片刻,认为大概是他们报告时需要物证吧!何必为难打工人呢? 她爽快地分出一份路上收集的系列植物样本,嘱咐他们小心携带,最后大手一挥,写了封简单的信给国公保平安云云。 结果次日,沈静从两个暗卫那里收到了一辆全新的黑色马车里装满了各类吃穿用品,除了马车之外还有一封霍昶亲笔言辞犀利的信件,谴责她“如此穷酸作派,当真堕了我国公府的颜面”。 暗一最后复述了霍昶的口信,让沈静多多写信,不需要担心两个暗卫的腿脚,他已经在沿线安排了多个人手负责传递。 沈静翻着那一堆比她收拾的行李多两倍的物品,其中有好几件长得拖地的华贵衣袍,几双坠了玉石和珍珠的鞋子,再想想那条只为了这一趟出行开通的限定邮寄线路,感叹这古代贵族即使是朝堂上式微也是贵族作派,奢侈而浮夸。 霍昶寄来的一大堆东西里都是沈静完全用不上的,但她不想让暗卫再搬回去,所以她仔细翻了翻,争取把能用的用上,不要白占了空间。 结果,沈静竟然翻到了一套农具,看上去不新不旧,不论是镰刀还是锄头,每一把都磨得锋利,保养得极好。这个时代和她的常识认知中相同,对铁器的管制很严,沈静正在困扰过后没有农具怎么下地,没想到霍昶就送来了。 头几天,沈静安排的行程主要是种粮食的田庄。这几个庄子原本都是前任管家的人管理,现在则是换成了毕思佑的人。 庄里的人对她态度都不错,但是他们才刚搬到庄子上,对周围并不了解。 别的烂账先不管,不能耽误了秋收。 沈静带着人,换上七分长短衣短去了田地里。这些短衣短裤也是从霍昶送的东西里翻出来的,袖子和裤腿都七分长,多半是做内衣穿,但是刚好和普通农民穿的短打类似。 到了田里,看着十几亩金黄的麦浪她才发现即使需要好几天才能收割完,更别提还有大豆和玉米。 这可愁坏了沈静。 这时,她突然想起霍昶开通的那条邮寄线路,暗卫多半都是成熟的劳动力吧! 沈静本想无视霍昶“多多写信”的要求,现如今倒是不行了。她写了封信给霍昶,请他帮忙,让暗一暗二把能带的人都带过来。 霍昶办事异常靠谱,一群长衣长裤的黑衣人第二天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沈静暂居的农家小院里,他们在身穿浅色短打的农民之中太过显眼,正好让他们去收玉米和大豆,和麦田里的普通人分开。 于是,沈静把霍昶当成靠谱上司,每天都给他汇报暗卫和农庄的情况。 这几来几回倒也养成了定时通讯的习惯。 奈何沈静的这个身体实在不够强壮,几天的劳动过后就浑身酸痛得起不来床。几天前,她从睡梦中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精致的温泉庄园中,是焦昕叫上霁音把她搬过来的。 但是秋收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要做选种的工作,温泉里的沈静把刚写好的信交给茜宝,整个人沉入水中,被水包裹的感觉让她集中精神。 沈静想到了一些书里写过的古代选种技术,玉楚的农民选种技术很低,这些技术传授出去也不会出问题,但具体的可操作性还需要实验。 说起实验,沈静自从出门,一次也没有找过系统。 沈静:「系统,麻烦提供几种古代选种的文献。」 系统好像已经习惯了沈静的忽视:「正在查阅,查阅完毕,宿主需要进行模拟实验吗?」 沈静:「需要。」 沈静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广博的麦浪,层层叠叠,接着出现了几台收割机,一个来回就把麦田收获干净。 沈静:「系统,你是不是在嘲讽我不找你要收割机?」 系统声音冷淡:「被你看出来了?」 沈静:「冷静点,我要怎么解释收割机的存在?」 系统:「某种臣服于你的钢铁巨兽,只有秋收时节会突然出现的传说。」 沈静:「你真会。」 她一边和系统插科打诨,一边把虚拟田里的小麦浸入盐水中,剔除不够饱满沉重的颗粒,把筛选过后的麦粒晒干在阴凉处封存,然后她用时钟将这一批麦粒 调整为封存半年后的状态,再次种进土里收割。 新种出来的小麦再次筛选时的表现比第一轮要好出不少。 沈静:「老祖宗的智慧确实牛,很基础实用。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如何保证封存期间良种不被污染,还有就是过后要把良种和普通种子分开种植,不知道这生产力能不能达到让农民选育的程度,其实地方这么大我完全可以指派几个庄子专门做种子选育的工作……」 系统:「你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还真是啰嗦。」 沈静刚想回嘴,下一秒,她被人从水提了起来,和霁音着急的眼神四目相对,旁边还站着同样焦急的茜宝和焦昕。 霁音见她无事,把她重新放了回去,面无表情。反倒是一向冷静的茜宝想要和她说些什么,被霁音捂住嘴带走了。 “她们怎么了?”沈静纳闷。 焦昕穿了件轻薄的长袍,下水坐在她旁边,“沈老师,”她朝两个侍女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您来的那天不是溺水了吗,她们俩很自责。您刚刚又那个样子,她们跟了沈静很久,您待会儿要不去安慰一下吧?” 沈静想起了刚穿来第二天时,在她面前表忠心的茜宝:“你以后多提醒我一些,我毕竟和她们本来的主人不是一个人。她们侍奉原主这么多年说不定早就知道我不是那个人了。” “还有霍昶也是,说不定也是知道的。事到如今,我只能好好地生活。” ------题外话------ 抱歉今天晚了半小时。 沈静:我爱种田。 焦昕:天天种田。 暗卫们:以后金盆洗手后回家种田。 感谢各位仙女。 第九章 你谁啊 在温泉庄园中的这些天,沈静过得无比宁静。 虽然温泉山庄和旁边的田庄连成一片屋舍,但是茜宝和霁音拦着她,沈静只好让焦昕跑腿视察选种的情况,选完种之后,剩下的麦子还需要用石磨碾压后,晾在广场上脱粒,才能储存到仓库中。 用石磨磨面粉太消耗牲畜人力,田庄里每年磨成的面粉很少,而且还是带着麸皮的微黄粉末,而不是现代精制的白面。 被禁止所有体力活的沈静打起了水磨房的主意,沈静没有白手造农具的神奇能力,不过有系统这个免费图书馆,水磨房的图纸倒是不成问题。 把磨房建在哪里才是大问题。一般来说,要找一个水流湍急之处修建水车,水车附近要有空地建楼房,供人取放谷物。 沈静从系统提供的文献里搞了一份水磨坊的图纸,她虽然能看懂,但是要实际建造还是得找工匠实地勘察。 幸好,毕思佑派驻在田庄里的人中,就有负责建造农具的工匠,名叫班老三。 这一整片的东北边就有一条河,沈静打算立刻叫上班老三和他的徒弟们去河边勘查。为了不让两个操心的侍女担心,沈静也带上了她们。 麦田收割完后,小河的两边只有沿岸丛生的青竹林,微风徐来,竹叶沙沙作响,淡黄色落叶飘在水面上,仿佛金色的小鱼摇尾游曳。 沈静把画好的图纸掏出来给班老三看,她还没解释,便看见班老三黝黑的脸上两眼放光,询问道:“夫人哪里来的宝贝,若是有了这个,家家户户都能吃上面粉吧?” 沈静:“读书时读到南边有农民用这个,书上还附了这样的图纸,所以抄下来给你们,能用就好。” 班老三喃喃自语:“这当然能用,只不过修建的位置是个问题。这样的东西还有我们以前也没修过,如果一次修不好岂不是浪费木料……” 沈静建议道:“如果怕浪费木料,可以在院子里先修一个小的水车试一试,成功了再到河边施工。” 班老三双手一拍,恍然大悟:“夫人说的是,不仅仅要修小的,还应当吧这一整段的河道宽窄、河水深浅还有弯曲程度都测量回去,在院子里搭一条小河,这样就能更快的找好位置,不过有的时候河水表面上看着急,但是有的暗流反而更好用,这些仔细想想也应当考虑进去,以及春夏秋冬河流都有不同的变化,这又要怎么办……” 沈静及时打断了他发散的思维:“能造出一部分来就不错了,我们一步一步来,能做到五分就是成功了。” 班老三点点头:“夫人放心,我记得河水的深浅变化田庄日志里是有的,管家的人贪钱归贪钱,事关吃饭问题的事他们还是有老实记录。” 说完,班老三拿着图纸头也不回地带着他的徒弟离开了。 旁边的霁音凑过来道:“夫人,他和您有点像,尤其是您前几天又是割小麦又是选种子的时候,还有您从皇宫回来,不理会侯爷的时候。” 茜宝无奈捂脸:“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夫人几时能和粗人放到一起比了?” 沈静觉得好笑:“是啊,怎么就像了,我也没晒这么黑吧?” 霁音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明白,脸蛋憋得通红,最后竟然一只手直接提起沈静放到肩膀上,另一只手向背麻袋一样,拎着茜宝的后领子也担到肩上,把两人一正一反按在肩上后,直接往温泉山庄的方向跑。 沈静和茜宝一路尖叫不断,央求霁音把她们放下来。 直到进了沈静的院子,两人才被霁音放下来。 这时,沈静发现茜宝方才整双脚被拖在地上,有剩余在地上的麦草做铺垫倒是没受伤,但是蹭了一身的麦草,鞋底也蹭破了线,叫苦连连。 沈静眯眼笑看两个互相往对方身上扒拉杂草的侍女,想起了昨天焦昕在温泉池里的话语云云。 穿越后的生活里,也就这几天的劳作让沈静有了点活着的真实感,而面前的两个女孩是这真实感的来源之一,沈静突然希望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有一刻与她们真诚相对。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太早了。沈静笑容满面地把霁音和茜宝赶去洗澡,自己则从怀中掏出了几根装了河水的试管和几个装了土壤的塑料袋。 水质检测和土壤检测本来应该在到农庄的第一天就做的,但是沈静担心庄稼烂在田里,忙得脚不沾地,这几天住在温泉山庄相对清闲,才找出时间采了样。另外,她也没发现田庄附近有砖窑瓷窑之类的,有污染的可能性不大,没太在意。 沈静进入意识中的实验室:「系统,我要做水质检测和土壤检测。」 系统:「宿主把样品交给实验室即可,无需亲自操作。」 沈静:「水质的报告要详细一些,土壤的也一样,除了养分检测,污染物也要做,我好不容易带了这么多样本回来,能做多少做多少。」 系统:「请稍候,两个小时左右出报告,宿主可以去吃个饭。」 沈静吃惊:「好快,你是真的好用!」 系统谦虚:「沈老师过奖。」 沈静美美地吃了一顿农家菜之后,如期拿到了检测报告。 面前的水质检测报告让沈静目瞪口呆。 「系统,古代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水污染!庄稼都是用那条河的水浇的吧,今年的粮食还能要吗!」 「我记得地图上附近没有瓷窑或是砖窑啊?」 刚好焦昕从地里回来,换了身衣服来沈静这里蹭饭。 沈静顾不上隐瞒系统的存在,把系统出据的白纸报告递给焦昕。 焦昕还没来得及吐槽沈静哪里来的a4纸,就被眼前的数据吓了一跳:“妈呀沈老师,今年的粮还能吃吗,我们这几个星期不会白干了吧?” 沈静面容严肃:“还有一线希望,说不定是近几天才出现的污染,这样的话土壤还没有受到太深的影响,但是地下水肯定已经出问题了。”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起打开了土壤检测报告,幸好土壤报告的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沈静长出一口气,从系统那儿要了一套取样工具递给焦昕:“以防万一,你明天还有之后,给各亩地按之前我们的习惯编号取样,交给我检测,不论是粮食还是蔬菜水果。” 焦昕敬佩地伸出大拇指:“不愧是老师,穿越带的金手指竟然是实验室!” 沈静无奈:“别开玩笑了。明天开始,我们俩最大的任务就是找出污染源并消除,先顺着河流上游去找。” 焦昕:“我记得东北上游方向,好像国公府的产业只有一片种果树山地,叫做瑞元庄。” “哦,瑞元庄啊,霍开在那里,人手更充足一些了,”沈静点点头,嘱咐道。“对了,这件事不要告诉第三个人,明天我们带上茜宝她俩,早点出发,就说是出门散步。” 她仔细看了看那几行重金属离子的门类,补充道:“我怀疑这件事会很麻烦,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沈静带上侍女二人和焦昕,草草收拾了吃穿用品,茜宝和霁音一人骑一匹马带一个人。 马儿沿着道路,向山内进发。无序的树林逐渐变为整整齐齐的果树,四人走走停停,大约半个时辰后,抵达了建在半山腰上的瑞元庄。 瑞元庄不似山脚下连成片的田庄,房屋十分分散,周围又种满果树,进入地界许久,也没见到人影。 正当沈静打算让四人各自分开找人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公鸭嗓。 “嫂嫂,您终于来啦!”一个晒得极黑少年扛着锄头向她们奔过来,远远地看过去只看到明晃晃的白牙和白色短打飘过来。 四个女人异口同声:“你谁啊!” ------题外话------ 霍开:委屈到愣在原地。 沈静:造孽了,孩子咋晒成这样了? 感谢仙女们的月票和推荐票和收藏,真的吓到我了,没想到真的有人看了。 第十章 变形计 “你谁啊?” 少年奔过来的脚步生生顿住,公鸭嗓透出了几分委屈:“嫂嫂,焦姐姐,是我,霍开!” 四人其实一眼就认出了霍开,只不过对他的变化太过震惊。 霍开本来是一个白净俊秀的少年郎,如果不开口,气质甚至有些文弱,看上去更像一个成天闷在桌案前的书生,从价值不菲的衣饰中透出点高门大户教养出的金贵之气。 如今,他不单单是皮肤变黑了,整个人壮实高大了许多,挺拔地立在那里仿佛一棵小白杨,依稀从中找到霍昶的影子。 “霍开,你是不是长高了?”沈静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不愧是处于成长期的小孩,一天一个样。 霍开听了,又快步走了过来,规规矩矩地给沈静行了礼,憨憨地笑道:“没长多少,不过是身体变好了很多。嫂嫂这次是来年前巡视?” 沈静点了点头,才想起今早瞒着庄子里的人出发,所以也没有等霍昶今日的回信,不过如果霍昶有什么要给霍开的,暗一暗二也可以带过来。 但沈静两手空空,还是有些心虚,便问道:“可有什么要我带回去的?” 霍开撇了撇嘴,眼神不似方才明亮:“我来这里这么久,大哥半封信也没给我,姐姐倒是给我带了点吃穿用品,但她收拾的东西实在不行。至于小妹,算了她还小,也没指望她什么。” “罢了,”霍开扯出一个快乐的笑容,“有嫂嫂来看我,我便高兴!” 沈静在府里忙于处理管家留下的烂账,几乎足不出户,国公府除了霍开和霍昶,剩下的霍开的龙凤胎姐姐霍妍和小妹霍晓她都还没见过。 现在看来,不单单霍昶和“沈静”这夫妻俩的关系十分微妙,这一家子的沟通多多少少都有问题。 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还没长歪,真是难为你了。沈静拍了拍霍开的肩膀,投给他一个怜爱的眼神。 霍开被看得毛骨悚然,结果他发现四个女人眼神中都是一模一样的母爱。 他摇了摇头,把这一幕从脑海里删去:“往这边走,我带你们去找李管事,让他给你们安排晚上的住处。” “沈老师,变形计!”焦昕捂着嘴,悄悄对沈静说道。 沈静高深莫测:“你懂什么,这是爱的教育!” 霍开在最前面带路,沈静和焦昕跟在后面,茜宝和霁音则在最后牵着马。大约走了十几米后,此前还能够行马的路陡然变窄,两个侍女找了个有草料的地方拴好。 四周映入眼帘的皆是果树,不同的树种分成了不同的区域栽种,邻近区域栽种的果树开花结果的季节接近。沈静很快看到了秋天结果的柿子、山楂,还有大枣,果实随着秋风散发出好闻的果香,洒下斑驳掠影。 而当黄色灯笼似的柑橘“啪”地一声掉落,沈静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和焦昕相顾无言。 三人看着这对师生盯着一个普通橘子许久,焦昕抚摸着橘子褶皱的皮:“沈老师,我们回家了。” 沈静掰开橘子:“皮儿太厚。” 焦昕熟练地扒出内里完整的橘瓣:“肉少。” 两人各自摘出一瓣放进嘴里,异口同声:“真难吃!”嘴上叫着难吃,她们还是把这个橘子分吃完了。 霍开说道:“这几株橘子是许久之前,大哥从南边带来的,可惜这么些年一直种不出好吃的果子,这果子难伺候,但是是大哥带来的,李管家又不敢砍。” 沈静耸了耸肩:“这里确实种不了橘子,南方温暖湿润,在北方浇再多的水也不顶事。过后让毕思佑和李虎叫人来把这些挪进府里吧,还能起个观赏作用。” 几人一路聊着天,倒也轻松愉快,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一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面前。 霍开隔着篱笆喊道:“李大哥,李大哥!” 院内无人回应。 霍开:“李大哥可能上山干活去了,平时他也经常不在。先去我住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四人便接着跟着霍开走,走到了两间挨在一起的茅草房前。房顶上的稻草显然是最近新加了几层,窗口上没有用纸糊,而是草草地裁了几块布,上端不知道用什么粘住了,下端用几个石头则压好,同时当窗帘和窗户用。 沈静想到过霍开到了田庄上生活条件会很差,但是她可没想到会差到这个地步,霍昶就这么放心他弟弟的生存能力吗,竟然没给小少爷一些必要的照拂。 凉风习习,焦昕半天憋出来三个字:“变!形!计!” 沈静心中生出浓浓的愧疚:“大概是狼性教育?” 作为侍女,过得比自家小少爷奢侈不知道多少倍的霁音和茜宝无语了许久。 霍开再次被四人充满爱与和平的眼神包围,他的笑容充满了真诚:“我这里已经算好的了,我还能把带过来的衣服见了做成窗子,而且李虎把最大的地方分给了我……” “别说了!”焦昕捂住了他的嘴,剩下三人轮流摸了摸他的头。 进了屋,房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灰尘很少,但除了一张榻和榻上的小茶几之外,没有别的家具,连把椅子都没有。 秋风袭来,带进来一片金黄的落叶,落在四个人中间。 “厨房在隔壁吧,我们去烧点水。”茜宝和霁音立刻出了门。 沈静拉着焦昕出了门:“我们去外面找把扫帚,这地上脏了,怪不好意思的。” “嫂嫂,焦姐姐,茜宝,霁音?”霍开疑惑,没有意识到四人的尴尬。 沈静和焦昕终于找到了独处的时间。 焦昕:“一路上很普通,没有看到什么疑似污染源的东西。” “待会儿再问问霍开,”沈静小声道,“不过到现在,我们除了霍开之外,没有遇到其他任何人。这么大一片果林,一个果农都没有遇到。” 焦昕反驳:“但也可能是分散开了,霍开也说了李虎也经常不在。” 沈静摇了摇头:“也可能他们的主业并不是种果树,而是在以国公府的产业为掩饰在干别的。昨天的报告你仔细看了吗?” 焦昕:“当然,主要是铜离子和锌离子。您的意思是,他们在……” 沈静点了点头:“嗯,我猜这里有铜锌矿,他们在私采冶炼。” 焦昕小声尖叫:“我靠我靠,这是要杀头的!国公府这艘大船终将要沉没了吗?” 沈静伸手捂住她的嘴:“冷静一点,现在不就是来调查问题的吗?” “下游的土壤里还没有出现问题,说明这个矿刚开采时间不长,人员管理什么的肯定还不算成熟,我们完全可以用我的系统悄悄建个污水处理系统之类的,就可以把这件事掩饰好。” 焦昕:“可是他们这样万一有一天被别人查出来怎么办?” 沈静摊了摊手:“即使有一天国公府被查抄了,放着那几座交通方便的田庄不查,来辛辛苦苦翻查这几座山,没有这样的人。” 焦昕被说服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总得先把他们的老巢找出来吧!而且这座山上今年结这么多果子,是不是都不能要了?” 沈静:“笑死,我们刚刚还吃了一个。” “情绪上头真是可怕,这几天的饮食恐怕都得注意,”焦昕愁眉苦脸,“哎,沈老师接下来怎么办,给个方案?” 忽然,正热火朝天讨论的两人背后响起一个粗犷的男声。 “夫人是要做什么吗,可需要小民帮忙?”李虎满头汗水,扁担两边的箩筐里挑着几把农具。他身后黑压压的站着十几个同样大汗淋漓的农家汉。 沈静瞥见了筐里的十字镐,以及他们周边掉在地上的绿灰色粉末,脸上的笑意完美无缺: “李管事,好久不见!” ------题外话------ 霍开:说实话,我除了外貌其实没多少变化。 茜宝:小少爷这个样子,夫人回去之后不会被国公爷怪罪吧? 霁音:小少爷变顺眼了。 沈静:采矿致富是好事,前提是我们给他们做好安全保障,解决环保问题。 焦昕:同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天起晚了,感谢仙女们的支持与肯定!对不起,明天一定准时。 第十一章 甩开膀子 李虎深深地弯着腰,语气又敬又畏:“夫人和小姐要过来应当先派人过来知会一声,瑞元庄屋舍简陋,怠慢了夫人小姐就是我等的罪过了。” 焦昕笑道:“李管事言重了,我们现在住的地方离这边不远,就让侍女骑马带我们来走走。” 沈静补充:“对了,方才是霍开带我们过来的,他这一个月还多亏李管事照顾了。” 李虎给了身边一个伶俐的汉子使了眼色,让他上前带路,自己则走在沈静和焦昕的身后。 他继续汇报:“小少爷不娇气,能吃苦,所以现在庄子里除了我之外,别人都以为他是普通书生,不知道他与国公府的关系。” 沈静和李虎一路互相寒暄,内容为“是李管家你教得好”,“不,是少爷本来就好”。焦昕装不出沈静那般表面平静的模样,始终提心吊胆。 李虎一行人方才出现得突然,根本不能判断他们到底有没有听见她和沈静的对话。 几人很快走回了霍开住的茅草屋,只见茜宝正和霁音站在门口烧水,霍开则帮她们添柴,看见沈静和焦昕正慢慢走来,三人快步流星冲了过来。 茜宝行了一礼:“夫人怎么去了这么久?” 沈静解释道:“没找到扫帚,走远了一些,还好遇到了李管事。” 茜宝跟李管事道谢后,把他们一行人送走。接着,她把沈静和焦昕扯到一僻静之处:“夫人要与焦姑娘做什么?” 焦昕心虚地“嘿嘿”笑道:“你在说什么呀茜宝,我们不干什么呀,嘿嘿。” 茜宝一脸严肃:“夫人有心事,瞒得过霁音但瞒不过我。我只问一句,你们要不要带上我?” 沈静歇了把她糊弄过去的心思:“这事十分凶险,你确信要过来,你可不像霁音那样会武功。” “夫人/嫂嫂,在说什么?”茜宝还没回答,三人背后出现了两个修长的身影,正是霁音和霍开。 “你们怎么过来了?”沈静揉了揉太阳穴,安抚自己脆弱的神经。 霍开语气很是骄傲:“我们都会武功。” 沈静只好跟三人讲述了自己的猜测,把她做了污染物检测报告的部分,换成她看到有异样的河水。 两个侍女听完后没什么反应,倒是霍开攥紧了拳头:“没想到他们竟然敢瞒着国公府私自开矿,就不怕连累国公府上下几十条人命吗!” 沈静把他的拳头拍回身侧:“冷静,目前还没有切实的证据。若是你这几天想跟着我一起查探,就必须听我的,否则我现在就让霁音把你打晕送回国公府。” 想到霁音的拳头,霍开打了个寒战,低哼一声,算是答应了沈静的要求。 沈静沉声道:“首先,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我和焦昕一会儿就直接走路回温泉山庄,霁音和茜宝就留下来,马留给你们,有消息就及时回山庄告诉我。” “那个李虎很有可能会武功,所以跟踪他的任务只能交给霁音,霁音也跟远一些就可以,不需要探出矿洞的确切位置,只需要知道个大概就行。” “之前从地图上看,这一代大概是这样的,”沈静用树枝花了一个草略的地图,“从另一个方向出发,可以绕到这片山的背阴面。无论有没有新消息之后,我和焦昕两天之后从那边进山来与你们汇合。” 把事情分派完后,五人分成了两波,沈静和焦昕走回了温泉山庄。 爬了一天的山,还没等焦昕坐下好好休息一会儿,沈静把她从座位上拽起来:“先吃饭,吃完饭,收拾行李,我们立刻出发。” 焦昕隐隐有所猜测:“沈老师?” 沈静点点头:“我们现在就去山的背阴面,你还没忘野外调查要带些什么吧,需要我给你复习吗?” 焦昕心累捂脸:“我就说您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您果然没打算带上他们。” 沈静拍了焦昕背后一巴掌:“他们仨都是未成年人,你清醒一点!” 她正色道:“茜宝和霁音对我的保护欲太强,到时候面临危险,她们肯定会阻拦我做事,霍开容易冲动,而且他的立场与我们俩不同。” “如果说我们俩只是想安稳度日,国公府与我们干系也就那样,他则是要维护国公府利益的。” 焦昕听了这些话,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沈老师,您说来说去,就是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呗!行吧,我陪您走一趟,我们这也算两生两世师生情了吧!” 沈静本想反驳,却没找到合适的话,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会被焦昕吐槽为“傲娇”,索性闭了嘴。 两人很快收拾好了行李,摸黑出了门。 夜晚的冷风吹得沈静衣袂飘飘,缺乏现代的照明设备,上山变得尤为艰难。 沈静脑内呼唤:「系统,有探照灯吗,头戴的那种?」 系统:「有,不过系统不建议宿主夜晚上山。」 沈静:「我这也是为了任务,你想,等我查清山中的事实,我说不定可以以此为要挟,威逼霍昶与我和离。」 系统:「宿主的嘴,骗人的鬼。不过除了探照灯,实验室额外为您提供了详细的地形图,请查看。」 两个头戴式探照灯和一张信息详尽的地图落到沈静的手中。 沈静把探照灯分给焦昕,两人亦步亦趋地前进。 焦昕:“沈老师,我们这样走不是办法,要不先找个山洞休息一会儿?” 沈静回答:“我们现在确实要去找山洞,但不是为了休息。” “那是为什么?” 沈静分析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无论是霍开还是我们都没有发现瑞元庄任何异样?古代人采矿,余留下来的石料都得靠人力运出矿洞。然而我们却什么都没看见,今天遇到李虎时也没有。” “您的意思是,他们本来就有一个能够储存这些石料的地方,让他们能顺利掩人耳目。” 沈静:“天然山洞就是非常好的选择,不仅如此,说不定整个开采冶炼都是在一个巨大的山洞中进行的。” 她指了指地图上的标识:“这座山虽然不大,却有三个山洞,我们今天先去这个最近的看一看。” 沈静走在前面探路。她手上有地图,脑子里还有系统的提示,一路上有惊无险。焦昕则跟在她身后,完美地与她的脚步重合。 快要接近山洞入口时,沈静突然示意焦昕关了探照灯,两人闪入附近的草丛中躲好。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一人高的洞口,洞口不大,只容一人进出,却站了两个举着火把的人,周围还有举着火把沿着小路巡视的。 沈静就是眼尖看到了人的足迹,才让焦昕躲藏的,但两人窜入草丛的声音还是吸引了巡视人的目光。 只见举着火把的巡视人渐渐逼近两人所在的草丛,沈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脑中呼叫系统:「放条蛇出来!」 系统:「只有神能创造生命,实验室不能。」 这时,一条儿臂粗的蛇从焦昕身边窜了出去。两个巡视员被吓得哇哇大叫,离开了草丛。 沈静:「这是?」 系统:「纯属巧合。」 焦昕怔住了:“我难不成是锦鲤体质,那条蛇竟然没攻击我!” 方才那两个人逃走时,身上叮叮当当地掉了些东西下来没来得及捡,沈静捡起其中某一样,面若黑水。 焦昕从未见过沈静如此沉重的面容:“沈老师?” 沈静声音很小,却极其严肃:“这事情比我想的还要严重,我们必须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题外话------ 沈静:事情大条了。 焦昕:请叫我锦鲤。 茜宝霁音霍开:明天开始努力工作! 今天更得真的晚,希望还是能陪伴仙女们下班放学。 第十二章 大干一场 深夜,山林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唯有一团团火把的光在草丛间闪烁。 沈静脚步极轻,头上戴了从系统那里薅来的夜视仪,脑内还开了系统导航,带着焦昕往山庄的方向走。 直到从山上回到了田庄边的小路,沈静把身上的现代装备扔回系统,两人才重新开始说话。 沈静从怀里掏出方才捡到的物品,是一枚黄澄澄的铜钱,与普通的钱币无甚区别。 沈静:“这次是我大意了,铜锌合金的矿石是绿灰色的,但是冶炼后是黄色的,被古代人叫做黄铜,有些时代会用黄铜做钱币。” 焦昕立刻反应过来:“官方的铸钱厂如果真的借用这个地方,而且是近期建的铸钱厂,霍昶不可能不暗示我们……” 沈静肯定道:“他们这是开采冶炼铸假币一条龙。” “如果只是开采冶炼,我们勉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 不知不觉,两人小声商量好了计划,慢慢走回了温泉山庄。 沈静躺在床上,望着绣了无数花卉的纱帐,心中还有一丝疑惑,即使是如此偏远的果林,霍昶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如果那个铸钱厂就是霍昶的怎么办? 她不敢多想,感觉自己正立于危墙之下,一旦走错一步,极可能万劫不复。 于是天刚亮,沈静就从床上翻起身,写了封长信给霍昶,细数霍开处境困难之处,收拾了很多吃穿用品,让暗一暗二送到国公府和山上去。 “劳烦你们给带个口信,我一想到霍开那孩子现在睡在那样漏着风的地方,心里就难受,叮嘱国公爷多多关心兄弟。” 暗一躬身道:“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夫人如此关心国公爷是府内之幸。” 如此一来,暗一暗二怎么也得被支开一个时辰。霍开收到自己可以整理的行李之后,看到她留的信号,应该能从山上撤离。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霁音、茜宝和霍开三人来到了温泉山庄。 三人面色凝重,一进正厅,霍开强压着惊诧:“嫂嫂,我们查到了,他们在造假币。” 沈静不愿他们掺和进来,故作镇定:“怎么查到的?” 霍开:“说来也是巧,昨日山中下了太阳雨,我到一山洞中躲雨,看到了里面还没整理干净的模具,应当是他们已经废弃的造假点。我们不敢多停留,天一亮就直接过来了。” 沈静心中充满了无奈,为什么她和焦昕辛辛苦苦废了半晚上的力气发现的消息,被霍开躲了个雨就躲出来了。 不过正好可以把他们支开。 “既然是如此重大的事,你们三个现在直接回国公府,把事情告诉国公爷,我继续留在这里,如果有人找下来了,我也能应付。” 霁音露出反对的神色。 沈静只好继续解释:“霍开刚好在我去过瑞元庄的第二天离开,平常人都觉得就是正常的回家罢了,我表面还有巡视工作在身,跟你们一起回去才不正常。” 一直不吭声的茜宝忽然说:“霁音跟着少爷回去,我陪夫人在这里。” 沈静勉强答应下来。 等到霁音和霍开走后,焦昕匆匆赶来,茜宝来回看了看她们俩:“夫人昨晚上山了。” 焦昕小声:“福尔摩茜。” 茜宝继续说道:“奴婢并非一定要做什么,只来向夫人展示,我能为夫人做什么。” 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小包药粉:“我自小学药,此为自制的迷魂粉,若点燃可以散发出大量迷烟,能把人迷晕一刻钟。” 沈静听了神色莫名:“有块状的吗?粉状不好点燃。” 茜宝知道沈静这是答应了。双眼发亮:“有。” 沈静原本想跟系统要点炸药,直接把山洞炸塌,现在反倒不用如此大动干戈。 三人无声无息地上了山,藏在了前一天沈静和焦昕待过的草丛中。 白天的守卫不如晚上看上去那么多,茜宝瞅准时机,扔出好几块点燃的迷香。 听到四声人倒地的闷响后,几人带着面罩,小心翼翼地挪到洞口面前,一路用扇子将迷烟往洞口里扇,一路往里走。 没想到这洞口只容一人通过,内里却别有洞天,矿石和废弃的石料分成了两堆两人高的小山,两座小山旁,有两个将近两米高的竖炉,炉基炉身十分完备,炉内正燃着熊熊烈火,从中炼出的黄铜水顺着一根铁管汩汩流出,流到一旁的模具之中。 “怎么会没人?”焦昕诧异道。 沈静语气嘲讽:“看守也不如晚上,说明他们是晚上上工,白天大约在帮国公府种树吧。” “这么完备的规模,想必以后害人不浅,还是炸了吧。” 焦昕从沈静讥诮的语气中听出了极深的怒意,往洞口方向退了两步。 茜宝挽起手袖:“夫人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沈静:「系统,有定时炸/弓/单吗?」 系统:「高专业性高危险性操作,不建议宿主使用。」 沈静:「拿来吧你。」 茜宝在这里,沈静不好直接凭空变炸/弓单,假装从怀了掏出来了四个带小电子屏的方形物,分别放在了山洞内不同的地方。 三人放好之后,就从山洞速速离开了。 还没走出几步,她们与一群汉子迎面相撞,正是李虎一行人。 李虎憨厚的笑容此时看上去阴测测的:“夫人,别来无恙……” 沈静立刻开启脑内导航,以两辈子加起来最快的速度拽着二人窜入旁边的草丛,沿着新路,疯狂往山下跑去。 李虎带着人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夫人,您跑慢点,别摔到!” 焦昕大声喊了回去:“跑慢点等着被你们抓吗,怎么可能!” 茜宝眼疾手快,撒了一大把药粉出去。李虎及时掩住口鼻,但他身后的人倒下了一半。 茜宝见他动作灵敏,如临大敌:“夫人快跑,他会武功,我来拖住他们。” 茜宝深恨自己没带致死的药粉,只能撒了一大把能让人起疱疹的药粉,李虎和他手下人露出的皮肤上立刻凸起一大堆血色的燎泡,风吹一下都疼得死去活来。更有的药粉粘在了眼皮上,根本没法睁开眼睛。 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们的脚步只是一滞,并没有停下。 沈静见状,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有如此深重的追捕决心,但也知晓她们是跑不了的,把焦昕和茜宝护在身后。 她镇定自若:“你们追我们做什么,是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了吗?” 既然跑不掉,不如试着谈一谈。 李虎竟然依旧恭敬行礼道:“这到要问夫人方才做了什么,为何要跑?” 沈静云淡风轻:“自然是上山游玩,见你们堵住去路,害怕极了。” 她话音刚落,百米外的山洞“轰”的一声巨响,整座山瞬间狠狠一震,接着簌簌滚落了不少砂石,其中有几块落到了沈静的足边。 沈静:「定时不是十五分钟吗?」 系统:「是你们刚开始撤离的时候走得太慢了!」 沈静:「小心也是错?」 ------题外话------ 沈静:艹,尴尬。 李虎:夫人牛哇! 感谢仙女们的月票和收藏,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三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山体陡然一震,惊起无数飞鸟,落叶遍地,走兽的脚步声在数秒后,不复存在。 沈静反应极快,目瞪口呆地谴责:“李虎,你们做了什么!” 焦昕目瞪口呆,沈老师,你的良心呢? 茜宝倒是立刻配合:“李管事,那边是如何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李虎脸上本来挂着一脸狐疑,但他显然不认为三个女子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躬身一礼快步往铸钱厂的方向去了。 沈静见他们走了,脚步反倒不再着急:“李虎他们和铸钱厂不是一边的,他们恐怕是霍昶的人。” 茜宝点点头:“方才有好几次能致我等于死地的机会,他们都放过了。” 想清楚后,沈静反倒怒火中烧:“他明明知道我们一行回来这边,为何不把事情说清楚?他身为刑部尚书,显然早就知晓这山中事,如此姑息纵容,是何居心?” 焦昕一边是恩师,另一边是抚养她几年的国公府,小心翼翼地出声调解:“第二点我不知道为何,但是如果是第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夫人眼尖发现河水有问题,叫我们暗中查探真相,恐怕根本不会有人发现问题。恐怕,国公爷根本没想到我们会发现此地的异常吧。” 沈静见焦昕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还是怪我太聪明。” 可是焦昕的话并未打消她对霍昶的怨愤,只不过是暂时压制罢了。 茜宝真诚捧场:“对,夫人最棒!” 焦昕长出一口气,心中却在疑惑,为什么霍昶能精确踩中所有沈静的雷区? 三人不一会儿顺利出了山,正往温泉山庄的方向走。 远远的,只见两个少年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一个身骑白马,月白色的绸衣,上面用金线绣了麒麟纹,手上一把纸扇,一边走一边飞出金粉,也不怕身下的白马呛到。正是早前和沈静打过交道的七皇子林七琅。另一个则骑了一匹枣红马,红衣白领,脸上的表情却不如林七琅一般恣意,反倒有些怯懦。 “昕昕!”林七琅先认出了自己的心上人,他翻身下马。 “你怎么成这样了?” 沈静这才发现,方才爆炸时,山上卷起了许多烟尘,随着爆风落了三个人一身。 “见过七皇子。” 林七琅也才看到焦昕旁边的是沈静和沈静的侍女,不满地皱了皱眉:“沈夫人又在做什么?” “皇弟,不可对国公夫人如此无礼。”红衣少年翻身下马,怯怯地出声。 “二皇兄!”林七琅像个没能得到糖果的小孩,他一把将焦昕拉到身边,二话不说想要把她直接抱上马,奈何手上力气不够,只将焦昕举起一半,卡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二皇子林二琦见状,神色慌乱起来:“皇弟不可如此,不合礼节。” 林七琅把焦昕放回地上,再次试着把她推上白马,他的手臂却被一只细白的手拉住,不好动作。 沈静厉声喝道:“七皇子这是何意,焦姑娘府中主母在此,殿下当着臣妇的面,将焦姑娘带走吗?殿下如此行为,又把焦姑娘置于何地?” 林二琦赶紧接话:“是啊,皇弟如此,如果传到父皇母后耳中,那又要被说荒唐了。” 林七琅“啧”了一声,不耐地甩开沈静的手,然后放开了焦昕。 沈静后退一步:“今日扫了二皇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的兴,是本府的不是,还请殿下随我移步至国公府的温泉山庄内小憩。庄内备有好酒好菜,还请二位殿下赏脸。” 林七琅和林二琦出门有小半天,也有些劳累,于是跟着沈静去了温泉山庄。 铸币厂的山洞炸塌后,沈静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下,她整个人懒懒地靠在温泉池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系统聊天。 沈静:「昨天刚开始就应该用夜视仪,说不定能更早发现问题。」 系统:「宿主觉得好就好。」 沈静:「我恐怕不能拿这件事要挟霍昶和离,他显然知道得比我早,甚至已经安排好了监视的人。他不像传闻中那样“式微”啊。」 沈静:「彩娟也在他手上,他不会是舍好了一个套让我去跳吧。」 系统:「宿主何苦为难自己?」 沈静:「不能总是在霍昶的节奏里」 系统:「宿主打算做什么?」 沈静:「这不正好有两个冤大头吗?」 沈静美美地在水里小睡了片刻,吃饭时间才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圆桌上摆满了各色山珍野味,色香味俱全,吃惯了宫廷菜的林七琅和林二琦也难免口中生津。 饭桌上最先开口的是林二琦,他抬起酒杯:“多谢夫人的招待,这一桌菜处处透着巧思,可见是夫人之功。我敬夫人一杯。” 沈静一口闷了酒杯里的酒,笑道:“当不得殿下如此客气。殿下喜欢就好,二位的到来,此处蓬荜生辉。” 林七琅反驳:“二皇兄,不过能入口罢了,何须如此追捧。还有那件事到底问不问?” 沈静疑惑:“不知二位殿下关心何事?‘ 林二琦放下酒杯道:“不知夫人今日在山上,可听到什么异常的动响?” 这可真是打瞌睡送枕头,太及时了。 沈静愁眉苦脸:“臣妇也不知,当时臣妇一行正在山上,还以为是地动呢。” 焦昕仿佛不吐不快般抱怨:“不瞒殿下,今日我与夫人同去山上游玩,结果突地一声巨响,以为耳朵都要聋了,衣服也脏了。” 沈静在旁边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 林七琅心疼焦昕,语气却不以为然:“多半不是什么大事,我等饭后去看看,查明是非。” 饭后,焦昕装作第一次去铸币厂一般,绕了几圈路,才领着两个皇子走到了山洞面前。原本晕在山洞外面的几个守卫无影无踪,沈静猜测他们多半是被李虎一行搬走了。 原本狭窄的洞口反倒因为坍塌变宽了许多,几人顺序走进去。矿石和肥料混在一起,变成了碎屑,两个高高的竖炉已经坍塌,铜水泄了一地,模具虽然被炸毁但仍能看出些模糊的形状。 林二琦和林七琅瞬间对发生之事了然于胸,他们同时转头看着沈静和焦昕。 沈静瞠目结舌:“这里到底是?竟然有人在国公府的山里私造瓷器!” 林二琦与林七琅交换了眼神,顺着沈静的话说下去。 “国公夫人放心,此事定然给国公府一个交代。” 焦昕忿忿地点头:“是啊是啊,到哪里烧瓷器不好,非要来这里烧。” 四人互相把对方当成傻子似的糊弄,走出了洞口。 “有的人不在山庄里休息,倒来这种地方,品味真是奇特!” 霍昶领着霁音和霍开站在门口,看起来正等着他们走出来呢。 霍昶脸色黑沉如水,嘴上仍是不饶人。 沈静一眼看见他身后跟着李虎那群人,一时间,积攒了几天的劳累和怒火齐齐涌上心头。 气他不护家人,气他不守职责,气他如此欺瞒,最终目的说不定只是为了攒个功勋罢了。 可是那些日日饮用污水的村民,还有无意间拿到假币的平民,那些人又当如何? 不顾一大堆人都盯着他俩,沈静三步并作两步,全身蓄力,一脚踹在霍昶的肚子上。霍昶痛苦得弓起身,沈静朝他头顶“呸”了一口。 “你自己好好看看吧。”她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题外话------ 沈静:怒气槽100%,爆发! 霍昶:艹 感谢大家的阅读,祝周末愉快哟! 第十四章 鸡同鸭讲式吵架 秋风阵阵拂过山丘,沙沙的树叶声中,山洞门口的众人面面相觑。 霍昶比林二琦和林七琅年长,再加上早年军功卓越,即使如今在朝堂上行事低调,也是两个皇子不会主动招惹的对象。七皇子上次敢去国公府向沈静发难,不过冲冠一怒为红颜罢了。 所以当他们亲眼目睹国公府的“私事”时,不约而同纷纷向别的方向转开了头,不想做主动开口的那个。 霍开望着沈静离开的背影,伸出一只手想要阻拦:“嫂……”他又回头看看狼狈不堪的自家兄长,左右为难。 殊不知焦昕的心路历程比他更曲折,一边是多年的饭票,另一边是授业恩师。但焦昕很快想通,沈老师才是她永恒不变的金大腿,她礼貌告退离开了。 最为干脆的当属霁音和茜宝,两人当下就跟着沈静走了,站在霍昶身后的霁音甚至举起了手刀,想要直接把霍昶击晕,还好茜宝及时拦住了她。 至于李虎一行,更是不敢动。李虎也算是见证了整件事情的始终,他始终低估了沈静的调查能力,没能及时制止沈静接近制造假币的山洞。 他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承受过霍昶的一波怒火,现如今这局面,李虎觉得自己的小命离终结不远了。 不知不觉间,秋风止了。 霍昶支起身,先朝林七琅和林二琦一礼:“夫妻间小打小闹,让二位殿下见笑了。” 听了这句话,在场人的心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致,霍昶这发白的脸色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林二琦最近年龄到了,皇后正在替他选妃,他亲母答应为他筹谋良久,将一江南大族的女子加入了皇后选妃的视线中。 沈静的娘家被屠之前可是江南世家中的大族,她按理来说应当是世间女子之典范,如今看来,这个说法并不属实。 撇开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林二琦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和林七琅刚才已经进去过山洞中,显然是一个大案,更是个在父皇面前立功的好机会。 林七琅平日嚣张,但是涉及到这些事情,最傻不过。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把霍昶支开,独揽功劳。 还没等林二琦开口,霍昶云淡风轻:“二位殿下旅途劳顿,这此处不如交由微臣查看一番。” 林二琦笑道:“我与七皇弟已进去查看过,还请国公爷放心,里面并无甚可看的,不过地动之后塌了许多乱石罢了。” 林七琅并没想到林二琦想要抢功,以为林二琦是怀疑安国公假造钱币,又觉得霍昶的反应不像如此。他自知一向对这种事不敏感,能少掺合就不掺合,所以他一声不吭。 林二琦见林七琅不掺合,朝霍昶拱手道:“不如我即刻进宫禀报父皇,国公就先回山庄等候父皇谕旨。” 霍昶有些心不在焉,他恨不得刚刚追沈静着沈静过去,又生生止住了自己倾斜的身子,无数焦躁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距离爆发只差一个时机。 现在他见二皇子明晃晃地要抢功,焦躁达到了顶峰。他脑中理智的那根弦断了,满脑子只有刚才沈静生气的表情和匆匆离开的背影。 反正这两个碍事的皇子就是沈静故意带来的,那就把事情交给他们吧。沈静过后自然就会知道,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霍昶躬身告退,带着人走了,留下洞口喜形于色的林二琦和懵懵懂懂的林七琅。 此刻,丝毫不知道自己一拳影响了别人妻子选择的沈静已经下了山,她依然怒气冲冲,直到看到身后跟过来的三个女子才消了气。 沈静倍感欣慰,嘴上却道:“原是我冲动行事,看不惯霍昶的做法,你们何必跟过来?” 焦昕顺着骂道:“是啊,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高深莫测,有事儿不会明说吗?” 茜宝也接着说道:“夫人说得是,国公爷根本不信任夫人,又何苦让夫人在外巡视产业?” 霁音不知从何骂起,捏了捏拳头,她只需沈静一声令下,时刻能给霍昶套麻袋。 “嫂嫂,嫂嫂!”背后传来了霍开的声音。 沈静一转头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霍昶,和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的霍开。 沈静实在不想看到霍昶那张讨债脸,不管霍开叫得大声,加快了脚步。 哪知道下一瞬,她的手腕被一只大手紧紧拉住。 沈静试着甩了几下,没甩开,只好停住脚步。 霍昶低着头没看沈静的脸:“过两日便是重阳,你今日便和我一同回去吧。” 沈静满脸的鄙夷:“你追过来就打算说这个?” 霍昶昂起脑袋,深深地看着沈静的眼睛:“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一意孤行深入危险之地,不怪你调虎离山摆脱一切我对你的保护,不怪你在众人面前让我没脸。 沈静怒极反笑,往前踏出脚步,霍昶被逼得连连后退,靠到旁边一棵树上。 “就这?” “你身为国公府一家之长,将家人安置于何地?你对霍开的隐瞒,看似保护,实则是重重禁锢。这是其一。你作为朝廷命官,如此重案隐瞒不报,将职责抛之脑后,为官不仁,尸位素餐,这是其二。” “霍昶,你不会以为我这是小女子脾气作怪吧?” 哪知道霍昶听了,却比沈静更加愤怒:“有些人比谁都聪明,比谁都见多识广,比谁都清楚自身难保的道理,却不知道为何脑内就是缺根筋!下次找死,有些人别想着我还会兜底。” 沈静反倒冷静了:“我从没指望你能帮助我,但也没想到你会阻拦我。我们难道不应当井水不犯河水吗?” 话音一落,霍昶脸上一瞬间露出了张皇无措,短得沈静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脸上依然是惯有的骄傲:“你不想见彩娟了吗?” 沈静无语:“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乖巧,顺从?若无所求,何必以此威胁我?” 霍昶表情毫无破绽,心底却像是被针扎得千疮百孔。 不,我不想得到什么,只是面前的你总在切断与我的联系。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决:“我不过希望有些人少参与是非罢了。” 沈静反驳:“如果你能管好自己的庄子,做好你的刑部尚书,那也没有今日之事!” 霍昶没有接话,只说道:“过两天重阳,你理应同我一起回去操办家宴。家宴后,我便带你去见彩娟。” 沈静感到了无比的憋屈:“这个把柄有些人拿得挺开心的。” 霍昶并没有扳回一城的感觉,但是听语气沈静多半会跟他一同回去,他心里还是有点期盼。 两个人吵架没有刻意避开周围人,但谁都不敢出声劝架。见二人气氛和缓了一些,霍开生怕霍昶和沈静在路上接着吵,主动开口:“大哥不如先走一步,我与嫂嫂先回山庄收拾一番再出发。” 结果,他被霍昶刀尖般锋利的目光刺了一下,霍开怯怯退后。 焦昕比霍开敏锐许多,沈静气霍昶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是怎么感觉霍昶有种少女的幽怨? 在焦昕的心中,一个大胆的猜测冉冉升起了。 ------题外话------ 焦昕:暗恋?不不不,明恋了吧。 霍昶:安国公倾情演绎恋爱脑。 今天本来想休息来着,结果打开作者助手发现要上榜单了,赶紧打开电脑更新。晚安,各位仙女们,感谢一直给我投月票和推荐票的仙女,还有加了收藏的仙女,我真的超高兴! 第十五章 重阳节(一) 刑部大牢,阴森潮湿的地牢内,散发着阵阵恶臭。一少女歪靠在一堆稻草上,脸上沾了些不知名的污物。 一只硕大的老鼠大摇大摆地从她面前爬过,少女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它,另一手的虎口用力一掐,生生将老鼠的脖子拧断。 少女脸凑过去,面无表情地喝着老鼠的血。红色血污和脸上的灰尘混在一起,结成一块块的污渍,她也毫不在意,只低着头细致地扒了老鼠皮,把生肉塞进嘴里。 沈静刚进地牢,看到的就是彩娟生吃老鼠的血腥场景。她在学校里,也不是没见过隔壁学生物的做动物实验,可是还没见过这样的暴力画面。 她答应霍昶回府后,霍昶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直接让马车开到了刑部大牢,明明之前还想用唯一的线索——彩娟来威胁沈静。 沈静努力忽视彩娟手上的老鼠,站在监牢的栏杆前问道:“如果我直接问你,你背后的人是谁,你会告诉我吗?” 彩娟缓缓抬起头:“是你。” 她的语气仿佛沈静不过是她一直等待的老友。 “你想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彩娟面容是从未有过的宁静,“我要杀的人是霍昶,至于你,不过是个顺带的。” 沈静见她的表情,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既然要说,你说清楚。我不信真的与我无关,你当日可是要杀我三次!” 彩娟裂开一个破碎的笑,牙缝间能看见红色的碎肉:“杀你或是霍昶,对我来说结果都一样,只不过你是个更软的柿子。” 话音刚落,彩娟把手上的老鼠头整个塞进嘴里,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口中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嗬嗬”声。 沈静一下子反应过来彩娟在做什么,她用力拍打着监牢的铁锁,尖叫:“快来人开门,快来人开门!” 狱卒本来就在往这边张望,赶紧跑过来打开了铁锁。 沈静从背后将彩娟抱起,用力将她的腹部往后顶,连续几下后,一个混着血丝的鼠头从彩娟的嘴里掉出。 这是沈静第一次实操海姆立克急救法,她刚想把少女放回地上,察看她需不需要做心肺复苏,却看到怀中少女的七窍有汩汩鲜血流出,染红了沈静的衣裙。 沈静手足无措,心中疑窦丛生,彩娟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她把彩娟放回地上,伸出袖子替彩娟擦干净脸,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潮气托起裙裾,整个人仿佛变成了白色的魂灵。 牢狱外,阳光灼人,沈静周身却被无穷的寒意包围,无意识地瑟瑟发抖。 霍昶站在马车旁边,见她失魂落魄,急忙问道:“你怎么搞的,早知道就不让你一个人去了?” 沈静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国公爷,人犯死了。” 霍昶大惊:“怎么就死了?” “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沈静近乎麻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好像全世界的飞虫都钻进了她的脑袋里。她只能强逼着自己深呼吸,忘记刚才在自己怀中死去的少女。 霍昶见她表情不对劲,将她扶上车,自己和车夫挤在外面。 隔着一层门帘,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你无需操办重阳家宴了,陛下今年重阳节要宴请群臣,你到时候与我一同去。” “不过节礼还需你操心,照着往年的礼单拟出来即可。” “瑞元庄那几棵橘子树已经搬进你院子里了,你到时候想栽到哪里自己看着办。” …… 霍昶还不知道他原来是能说这么多话的人,一路絮叨了小半个时辰,他目送着沈静走进随遇而安的门才离开。 回到房间,沈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白天穿过的血衣丢在地上,她没让两个侍女进门,所以衣服还没被收走。 沈静:「系统,毒物检测能做吗?」 系统:「宿主请稍等,正在提取衣物上的血液……」 「宿主,这并非是毒药,而是这个世界特有的毒蛊“半日花”,与宿主的常识并不相同。这种蛊会增强寄生体的力量,但在寄生体遭遇生命危险时,会为了自我保护释放剧毒。」 「不过宿主可以放心,在寄生体死后,蛊也会死去。」 「而且这种蛊极其稀有,只有玉楚的皇室才有。」 沈静:「系统,没想到你这么有用。」 系统听到她还能调侃,知道她已经走出了混沌状态:「宿主行事当心。」 这时,卧房门外传来小声的对话。 “她怎么样了?”霍昶低声询问。 “夫人受了惊吓,正在里面休息,不让我们进去打扰。”这是茜宝的声音。 “那我明日再来看她。” 沈静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我醒了,你们进来吧。” 霍昶身后跟着两个侍女,还有焦昕,一股脑地走进来。 霍昶神态自若,三个女子脸上写满了担忧。 沈静拉过她们仨的手叠在一处,温声宽慰:“你们不要担心。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在我面前自杀,被吓了一跳。彩娟之前想害我,事到如今,也算是因果报应。 “我现在大仇得报,虽有些心绪不宁,但总体是高兴的。一会儿备一桌我爱吃的菜,我要好好庆祝一番。” “所以你们快去吧,我也得梳洗起床了!” 三人一步一回头,不情愿地离开了。 霍昶眼神意味不明,直勾勾地盯着她:“有的人逞强做什么,把人人都当成傻子吗?” 方才,他已经盘问了刑部大牢值守的狱卒,得知了彩娟死亡的全程。霍昶立刻想到了半日花,半日花事关皇室,所以他不打算告诉沈静。 彩娟虽然是重要的线索,但一想到沈静中间还想救回那个女杀手,霍昶就忍不住恼火。 沈静白了霍昶一眼:“彩娟畏罪自杀,你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霍昶顺着她的话说道:“要是连个畏罪自杀的都处理不好,我还当什么刑部尚书。倒是你没能看到她在菜市口斩首行刑,还真是可惜。” 沈静无声地望着霍昶,似乎要寻找他的破绽。霍昶应该已经从狱卒口中得到了证词,他就算再无能,也比沈静见过更多的死人,不可能连彩娟是中毒都发现不了。 沈静扭过头,不再看他,心中有了分寸。就像瑞元庄的事情一样,霍昶这次还是不会说出任何他知道的事情,同时他也不会站沈静的对立面。 这就足够了。 “说点别的吧,”沈静话锋一转,“重阳夜宴有些什么需要讲究的?” 进宫的机会极少,如果这次机会不把握好,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查出那个在彩娟体内种了半日花的幕后黑手。 霍昶仿佛连珠炮般说道:“别乱跑,别惹事,别给我丢脸。” 他顿了顿:“哦,还有最重要的,别带焦昕。” 沈静还没考虑到这一点:“为什么?” “她身边是非多,此前你与七皇子的梁子,也是她招惹的。所以,你尽量离她远一点。” “如果我没猜错,大皇子和七皇子觊觎她许久。两人又都到了离宫封府的年纪,你就不怕重阳宫宴上上演一出二男争一女的戏码?” 沈静瞳孔地震:“你认真的吗?” 我那学生怎么可能如此受欢迎? ------题外话------ 霍昶: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沈静:说得我都不认识我那倒霉学生了。 今天理了大纲,有重要剧情要过。仙女们周一还好吗?照例感谢推荐票收藏月票,每一个都很重要,晚安。 第十六章 恶心的重阳节 随遇而安院内,几棵橘子树被统一种在了大门边,金黄的杂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形象生动地演绎了“深秋醉人”。 皇宫的重阳家宴规格比上次皇后在后花园的赏枫宴规格高多了,沈静身上的衣物也重了许多。 她罩着是孔雀蓝礼衣,上面绣了许多丹顶鹤,有的振翅欲飞,有的翱翔天际,衣袖和裙边又用墨蓝色的线绣了一圈祥云暗纹,肩上套了白底蓝芍药图案的霞帔,下面则是一条白底镶金色蝙蝠纹的马面裙,中间是一条深蓝色的暗纹腰带,腰带上前后各挂了一个玉佩,脖子上挂个珍珠串起的金锁。至于被高高挽起的发髻上,用簪子固定好后,足足插了九枚金灿灿的发钿,还按重阳节的习俗攒了几朵金黄色的菊花。 茜宝和霁音为沈静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满身祥瑞的纹样让沈静觉得自己就是个吉祥物。 她艰难地挪出府,府门口停了两辆黑色的马车,霍昶和霍开各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立在马车旁。 沈静爬上离她最近的那一辆,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了人,还是沈静没见过的。 少女一袭红衣白裙,玉肌雪肤,头发高高束成马尾,额头中央绘着一枚朱红色飞羽样式的花钿,更显得她眉眼英气逼人。 沈静见她身量与霍开相近,便知道这应该就是霍开的龙凤胎姐姐霍妍。她刚想出声打招呼,霍妍朱唇轻启,字字珠玑:“我不乐意与你同坐,你下去,去找那个倒霉蛋。” 沈静看她表情极不情愿,久违地回忆起原身糟糕的人缘。她只好从马车上趔趔趄趄地爬下去,上了另一辆马车。 谁知,这辆马车上也是她没见过的人。 女孩看上去才十一二岁,身着鹅黄的衣裙,绝大多数头发披散在瘦削的双肩,脑袋两边是两个小丸子,用嫩黄色发带盘起。但是,碎发从丸子上不听话地漏了出来,显得毛茸茸的。 “见过嫂嫂。”女孩见沈静上来,嗫嚅道。 沈静见她怯怯的神情,再想想“跋扈”成三种模样的霍昶、霍开和霍妍,心中竟有些新奇。 “霍晓,”沈静没忍住,伸手揉了揉霍晓头上的两颗丸子,“以后嫂嫂叫你晓晓如何?” 霍晓点了点头:“嫂嫂叫我什么都好,霍晓不在乎。” “晓晓”,还从来没有人这么亲昵地叫过她。 她很少出院子,沈静也不讲究晨昏定省,所以她和沈静并不熟稔,一起坐车还是第一次。 霍晓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丝帕。 “晓晓,你这两个丸子刚刚被嫂嫂揉乱了,嫂嫂重新帮你扎好不好?”沈静笑意温柔,如春风化雨。 霍晓摆了摆手:“这种小事,待会儿叫丫头就好了,怎么能劳烦嫂嫂呢?” 霍晓正要探出头去把自己的贴身侍女叫到马车上,马车就慢慢地动了起来。 沈静忍俊不禁:“不劳烦,我喜欢给晓晓梳头。” 她不久前和焦昕她们三个出门在外,顺手学了不少未婚少女的发型。 沈静三下五除二,把霍晓的头发拆散理顺,梳了个她相对拿手的垂鬟分肖髻,霍晓只用了几根发带,没有带花,满头乌发空荡荡的。 沈静从头上取下一朵金黄的菊花为她簪上:“菊花消灾降福,未来你会无病无灾。” “多谢嫂嫂!祝嫂嫂万事如意!” 不知不觉间,马车停下了。沈静步履蹒跚地下了马车,瞧见焦昕和霍妍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焦昕戴了好几支粉色的菊花,霍妍原本光秃秃的马尾跟也多了一朵粉菊,多半是焦昕给她的。 沈静看见焦昕,就想起之前霍昶不明不白的忠告。 其实那之后,还没等她找焦昕询问,林七琅突然派了个太监,让她一定要带着焦昕去重阳宴。 好歹林七琅是皇子,沈静不能回绝,只好答应了。她对林七琅的恋爱脑有了新的认知。 霍昶下了马,走过来伸出一只臂膀,沈静自然而然地攀住,领着身后的人走进宫门。 “国公夫人,国公夫人!” 众人还没过第一层宫墙,就被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叫住。 沈静循声望去,朱红的宫墙下,立着一着正黄色翟衣的女子,翟衣尾在白石板上落成完美的圆弧,她侧朝朱墙,微微昂头,目光落在宫墙上方探出的柿子树,绿叶橙果红墙黄衣。 这柿子树哪儿来的,上次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啊! 沈静镇定自若地找好角度,领着众人上前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刚蹲下一半,就被皇后拉了起来:“本宫果然还是中意你,不如你与霍昶和离,来皇宫陪我吧。彩娟走了之后,本宫很是寂寞。” 沈静哂笑道:“娘娘玩笑了。”她微微抬眼,面前的女人雍容华贵,一双柔荑如玉。 也不知是不是这双手亲手把半日花种在彩娟身体里? 若论作案的便宜程度,这位皇后娘娘可是头号人选。 旁边霍昶毫不犹豫地瞪了皇后一眼,一只手伸出大拇指在喉咙处用力虚划一道。 皇后露出挑衅的笑意,挽起沈静的手,带她往里走。 还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两个少年。 “昕昕,昕昕!”林七琅完全忽视了旁边的亲妈皇后欧,伸手要去拉焦昕,却被旁边的少年不着痕迹地挡开。 隔开林七琅和焦昕的少年面若冠玉,乌发高高束在头顶,用金丝雕花发网固定,举手投足沉稳大气。 “大皇子殿下。” 林一琛行礼的姿势如同教科书般标准优美:“见过母后,国公爷,夫人。” 到目前为止,林一琛给沈静的印象最符合她对“皇子”的认知。 除了焦昕,他和安国公府其他人来往并不亲密,但他却能准确地认出霍妍他们仨,几轮对话后,沈静听到霍开叫他殿下的声音都亲近了许多。 由于皇后和两个皇子的亲睐,安国公府一行人在陆续进入皇宫的世家中变得尤为显眼,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向他们投过来。 直到进了宴会所在的大殿,男子和女子分在不同的厅内落座,沈静才稍微从别人的视线中解脱出来。 沈静品级高,所以单独坐在离皇后最近的右侧,霍妍和焦昕则坐在较远的位置,附近和她坐在同一片区域的一品诰命夫人们大都白发苍苍,与她差了几十岁。 沈静恭敬地行了晚辈礼,老实地落座。 “安国公夫人,”离她最近的一个老夫人朝她搭话,“许久不见,进来府上如何?” 尽管不知道这位老妇人是谁,但对方态度温和,沈静刚想寒暄几句。 老妇人却话锋一转:“我前日可又听说霍妍当街打人,霍家夫人当好好管教才是。” 沈静眉头一皱,语气冷硬:“夫人何意?我安国公府的人轮不到夫人评说。” 老妇人刚想揪着沈静的语气说事。 另一个老夫人先开口了:“承恩王家的,作何拿我孙子说事?” “我孙子打不过霍妍就是他怂,早被我扔军营里操练去了。你那孙子被霍妍从青楼拖出来可满京城都看着呢,你的老脸早就丢尽了!” 被当众捅破丑事后承恩王夫人面色青黑:“护国公夫人慎言!女子当以夫为纲,即使未婚夫也是夫,男子喜爱出门也是因为女子不够贤德。” “更别说霍妍这样退了三次婚的女子,怕不早就是只破鞋了!” 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都在殿内,承恩王夫人三言两语诋毁了霍妍,若沈静无声无息,形同默认,若她回怼得太狠,会被人诟病为悍妇。 但是被骂作“母老虎”,也比失去名誉要好得多! 沈静一掌“啪”地拍在桌上,人腾地站起:“今日重阳佳节,怎地有人为老不尊,没皮没脸,真是恶心!” “是妾身菊花簪得不够多,怎么身周尽是邪祟之气!” 她将手帕甩来甩去,好像真的在驱赶某些恼人的虫子。 沈静眼疾手快,把沾满香粉的手帕一把糊在承恩王夫人脸上:“哎哟,怎地有个蚊子落夫人脸上了!” “晚辈替您赶了,晚辈可还算孝顺?” 承恩王夫人被香粉呛得连连咳嗽,脸色通红。 坐在正中的皇后高高兴兴地看了一通热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安国公夫人莫要玩笑了!” 承恩王夫人听到皇后轻飘飘一句话带过,不好发作,只得忍住。 皇后拍了拍手,一队乐师鱼贯而入,一时丝竹之声余音绕梁,众人纷纷遗忘方才的闹剧,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连连。 沈静与孙子被霍妍打了的护国公夫人喝了几杯,她始终不喜欢如此的场合,于是装醉扶着茜宝和霁音出了殿。 宴请的大殿竟然离之前到过的御花园只一墙之隔。 沈静拐进花园,看到一个小太监肩上扛着个红衣女子,往四周鬼鬼祟祟张望后,闪入假山的山洞之中。 如此鲜艳的颜色,宫女是不能穿的。 沈静不敢多想,当即厉声喝道:“小公公哪里走!” 只听见那太监的脚步窸窸窣窣,更快了! 沈静迈开脚步,追入山洞中,黑黢黢的洞中,没有丝毫亮光。 霁音不知从哪里掏出火折子,眼前的景象让追来的三人大吃一惊。 ------题外话------ 一日两更嗷。 皇后:吃瓜人吃瓜魂,吃瓜人是人上人。 感谢仙女们的收藏,祝大家周一综合征早日康复,今天也要开开心心! 第十七章 报仇吧! 假山内部甬道中间,趴伏着一个红衣白裙的女子,显然小太监被沈静叫住后,草草把她扔下,逃之夭夭。 沈静辩认出那是霍妍的衣裙,但是这少女身量小了许多,不是霍妍。 霁音上前将少女翻过身来,竟然是霍晓!她内里依然是鹅黄色的衣裙,只是外面不伦不类地套着大了一圈的衣服。 “夫人,她睡着了。”霁音探了探霍晓的鼻息。 那么,霍妍呢?她的衣服为什么会披在霍晓身上! 沈静思绪翻涌,把最可怕的猜测全都过了一遍。所以为什么会有人敢在戒备森严的宫内下毒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势必要在不测发生之前,找到霍妍。 沈静让系统调出皇宫地图,吩咐道: “霁音,出御花园枫树林边上有一间给看花的小太监建的木屋,你把霍晓搬去那里,一定要看好她。茜宝,你去通知霍昶,让他帮忙一起找。顺带要看看哪家公子或者老爷不在殿内。我们就在枫树林的木屋里汇合交换信息。” 茜宝掏出了两个药包,递给沈静和霁音:“迷魂香,一洒即晕,防身用。” 三人分道扬镳。 沈静快速走回大殿,看到原本坐着国公府三个少女的位置,只有焦昕趴在桌子上,发出均匀的呼吸。 沈静见她没事,长出一口气,毫不客气地把她拍醒带她出了门,简略讲述了事情经过。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坐在远处的承恩王夫人,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霍妍之前除了承恩王府,还得罪过谁?” 焦昕回忆道:“那可太多了,和她平辈的官宦子弟,大多都躲着她走,只有护国公家的小公子还在天天找她打架。” 两人走到枫树林里,霍开来回踱步,活像热锅里的蚂蚁,茜宝和霁音面色凝重,一左一右守在木屋门口,有三个小厮模样的男人乖顺地站在一边。 而木屋内,霍晓依然昏睡不醒。 “嫂嫂,姐姐不会出事吧!”见沈静来了,霍开看到了主心骨。 从自己的座次,沈静估计霍昶的座位也离皇帝很近。皇帝可不像皇后一般随性,能让臣子在宴饮时偷跑。 不过,多了几个人总比三个人抓瞎好得多。 沈静伸手安抚意味地拍了拍霍开的肩膀:“别怕,听嫂嫂的,一定能找到她。”她看着面容白净,红衣白裤的霍开,突然有了灵感。 “若是盲目搜寻,只会浪费时间。我们兵分两路,女子都跟我走,男子跟着霍开。” “霁音,和我一起把霍开摁住!” 霁音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霍开也没反应过来,所以没有挣扎。 “茜宝,把他弄成霍晓的模样,看上去马虎像就行,那个洞里也看不清楚。” 沈静叮嘱霍开和三个小厮:“到时候机灵点儿,放长线钓大鱼。如果在假山里等了一刻钟也没有人过去,你们就沿着御花园东边的偏殿找。” 交代完之后,霁音依然留守在木屋门口。 沈静让系统打开脑内地图,准备沿着御花园西边的宫殿开始寻找。 沈静分析道:“若是往北走就是后宫,可能性不大。” 焦昕反驳:“不,我认为应当在接近后宫宫禁的一片找。” 沈静背着茜宝递给焦昕一个极小的入耳式对讲机,是她刚才从系统那里要来的。 “兵分两路。” 沈静和茜宝走出不到一百米,她耳朵里的对讲机就传来焦昕的声音。 “沈老师,我找到霍妍了。” 沈静一边感叹着焦昕的运气,一边根据脑内gps显示焦昕的位置跑去。 “情况不太好,她好像中了传说中的x药。” “而且,她现在只穿了一件一言难尽的衣服,我有点尴尬。” “什么意思?” 说话间,沈静带着茜宝准确地来到了焦昕所在的偏殿,推门而入。 只见,霍妍蜷缩在一节软榻上,脸色通红,身上只余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那件白色纱衣隐隐泛着光,看上去价值不菲。 而焦昕立在榻边,手足无措。 玉楚的女子不会贴身穿这样的纱衣,沈静怒极了,大脑除了杀心其余一片空白。 “夫人,先找件衣服给姑娘披上吧。”茜宝小声提醒道。 沈静弯下身解裙子:“你们俩谁穿了红衣,我穿了好几层白色衬裙。” “我内衬有一件是红的。”焦昕也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茜宝正帮着沈静和焦昕宽衣解带,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背着个红衣白裙的女子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 他一进门,便看见正在脱衣服的沈静和焦昕,一时间愣住了。 就是这几秒,沈静掏出怀中的药粉撒了过去,刚解开的衬裙没有手拉着,掉在了地上。 有一只更快的手捂住了那小太监的嘴,让他半分迷烟也未曾吸入。同时那人的另一只手掏出了不知从哪儿来的碎瓷片,抵住了小太监的脖颈。 趁迷烟还没散去,焦昕眼疾手快地抓起自己刚脱下的红衣和落在地上的衬裙一股脑盖在了霍妍身上。 “霍开,你做得不错嘛。”老实说,沈静并不指望幕后黑手真的派人返回山洞。 那人极有可能就是要人故意看到外面罩着不合身衣服的霍晓,进而引人去找衣服的主人。 主意不算高明,但是成功的话,就毁坏了霍家两个姑娘的名声。 凶手极有可能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找人的动静,才让太监去查看山洞。 “你们怎么在脱衣服?”烟雾散去,趴在小太监背上的人竟然是霍昶。 他翻身而下,漫不经心地把小太监踩趴在地上。 “嫂嫂!”霍开跟在后面正准备进来,就被霍昶突然关在外面。 霍昶的眼神复杂,三分鄙夷,五分愤怒还有两分疑惑。 沈静和焦昕今天穿的衣服有数层,即使两人现在脱了两件,也半寸皮肤都不曾露出来。 更别说两个人受的是现代教育,现在的状况对她俩来说就是,冬天羽绒服里穿多了一件毛衣,在实验室里太热,所以脱掉一件。 两人狐疑,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沈静白了霍昶一眼,想到还在床上的霍妍:“你先出去,顺便问问他有没有解药。”她朝小太监努了努嘴,示意霍昶。 霍昶竟然没有回嘴,而是把小太监提了出去,把门关得严丝合缝。 不一会儿,一只宽大的手从门缝里捻了个小瓷瓶进来。 沈静抓过瓷瓶,两人的手交错间,她摸到了霍昶手指尖硬邦邦的茧子,内心一跳,不合时宜地想起霍昶曾经从军的经历。 沈静把解药喂给霍妍,也不知这药到底有什么奇效,霍妍很快清醒。 她支起身子,瞧见身上草草盖着的衣料,目光呆滞。霍妍其实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她的意识一半沉沦,但另一半是清醒的。 她也知道是面前的女人及时赶来,避免了最坏的情况。可霍妍大脑一片空白,内心被绝望所覆盖。 她已经被退了三次婚,虽然哥哥并不在意,可这些事早就成了她心里解不开的结。霍妍真心希望自己的婚事能顺利些,至少不要让哥哥和弟弟担心。 未来要怎么办呢,她会被京城的唾沫星子淹死的吧! 焦昕和茜宝一旁看着十分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静一把抱住霍妍,附到她耳边道:“想报仇吗?”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点燃了霍妍灰暗的眼睛,她可是霍妍,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呢? 即使要绝望,也得把这口气出了再说不迟。 “嫂嫂说吧,怎么做?” ------题外话------ 沈静: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霍昶:装醉打碎酒杯女装一条龙。 这几天都会更得比较晚,小仙女们要早睡啊。感谢收藏月票推荐票,对我很重要!感谢感谢。 第十八章 送你去势 王耀宗是承恩王家的独苗,今日皇帝重阳宴请群臣,他便跟着自己的父亲去了。 这几日,王耀宗的心情并不好究其原因,都是因为一个女人——霍妍。 霍妍是京城里有名的女霸王,在和王耀宗订婚之前,她已经被退了两次婚,京中的媒人都对其退避三舍。 因此,当王耀宗得知家里为他定了这样的一门亲事,他十分嫌弃,立刻就提出了退婚。 可惜他有一个十分强势的祖母。祖母告诉他,不必对霍妍有多好,就当娶进来养着,他们家便可以得到安国公府的助力。 于是,祖母硬逼着王耀宗到郊外的佛寺里与霍妍见了一面。 在那之前,王耀宗对霍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面。他本以为自己见到的女子,将会是一头凶猛彪悍的母大虫,却没想到他对霍妍一见倾心。 那一日,霍妍一袭青衣,长发高高束起,用一条同色发带简简单单地绑在头顶,长眉入鬓,下面一双目光凛然的眼睛生生装入王耀宗的心坎里。 所以,王耀宗回家后不再抗拒这门亲事。 从那一天开始,他每日便去一家青楼酒馆,与自己曾经的相好一一道别,因为等到三书六礼流程走完后,他将会得到一名完美的正妻。 王耀宗从来不跟他的相好们掩饰自己的期待,一遍又一遍地在美人怀里,讲述着那一日佛寺里的惊鸿一瞥,他走过哪里,霍妍的名字就传到哪里。 烟花之地到处都流传着他“痴情”的名声,而这些声音还会传到光顾这里的官员大臣耳中,王耀宗满意极了,他真是一个好男人! 直到那一天,王耀宗依依不舍地走进了最后一家酒馆。那家酒馆对他来说很特别,老板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也是王耀宗最初的女人。 和每一日都一样,他伏在相好身上,不断攀登着,嘴上叫的是“霍妍”。正到兴起之处,王耀宗突然被一巴掌扇到墙上,头撞得眼冒金星,接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便被踹了好几脚。 “本公子乃承恩王府王耀宗,谁敢打我?”他支棱起头,想看清揍人者的脸。 然而他的后领口却被提起,一路从酒馆里下了楼,拖到了人最多的京城主街上,浑身被磕磕碰碰,出了许多青紫。 “都来看,都来瞧,承恩王家的公子被未婚媳妇从酒馆里抓出来了!” “那未婚媳妇是安国公府的霍妍吧,下手真是够狠!” “若是我,未婚夫婿去干这种,千刀万剐不足为恨!” 王耀宗脑子“嗡嗡”响着,将他拖到大街上的人早已走了,他赤身裸体地躺在大街上,不得动弹。 后来等他被家中仆从搬回家,便得知霍妍那边已经退了婚。 他没有什么愧疚的情绪,甚至并不为方才的事情害臊,尽管他的祖母看上去羞愤欲死。他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不理解霍妍为何如此这般。 但在得知霍妍退婚的一瞬间,王耀宗所有对霍妍的情意全化为了仇恨。 霍妍明明已经冠上了他的名头,已经是他王耀宗的东西了,是一件他为自己的婚姻精心准备的礼物。 如今竟然想退婚?门儿都没有。 他不会让霍妍逃脱自己的手掌心。 王耀宗伤养好后,就让央着父亲背着祖母带他去了重阳饮宴,因为以安国公府的地位,应当要全员出席的。 果然,在宫门口,他远远看到了那个红衣白裙的身影,那个原本要被他压在身下的人。 王耀宗摸了摸怀里的药包,他有很多这样的东西,不过他只是偶尔用一用,他不怎么瞧不上这些小伎俩。 但是一想到霍妍的模样,王耀宗觉得这些药还是有可取之处。 不过,他其实并未想过到了皇宫中具体该如何做。可是一切都出奇的顺利,他奇迹般地拦住了上菜的小太监,成功地把酒下到了霍妍的吃食里。他把中了药的霍妍扛进一处看起来荒凉的宫殿里,为她小心翼翼地换上他准备了许久的纱衣。 那个小太监也没有多嘴,甚至帮他收拾了霍妍的衣服之后离开了。 但是,王耀宗望着床榻上的霍妍,突然发现,如此的做法他并不能满足,他现在即使得到了霍妍,除了那个小太监也无人知晓。 他一定要让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在众人面前做实。 于是,王耀宗撇下殿内的霍妍,整理好衣服,决定去找点见证者。 宫里的路千篇一律,没有方才那个小太监带路,王耀宗花了不少时间才回到宴饮在的大殿中。 他刚想找个宫女进去叫祖母,就看见方才霍妍空荡荡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红衣白裙的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大殿门口,王耀宗看得并不真切,但他害怕极了,若被他搬走的人不是霍妍,而是别家的什么人,甚至是宫女、妃子,那祖母定会狠狠责罚他。 他大骇,拔腿就往方才偏殿的方向跑去,气喘吁吁地一把推开偏殿大门。 进门的那一瞬间,王耀宗脑后一痛,昏了过去。 王耀宗是被风吹醒的,他正想直起身子,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浑身无力,空有意识。 他浑身赤/裸,被随随便便扔在一个山洞里,放眼望去一片漆黑。 这时,王耀宗旁边有人动了一下,他认出正是今天一直帮他指路的小太监。 “你帮我找件衣服,重重有赏。”王耀宗刚想这个对这个太监说,却发现那阉人神志不清,冲他解了裤腰带,往他身上压了下去。 “你放开我,我是承恩王府的公子!” 王耀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那太监无意识地抚摸着面前这具躯体,王耀宗脑子里不停挣扎,身体半分也未挪动,他心生绝望。 他怎么能雌伏于一个人之下,而且这个人甚至算不得男人! 终于,远处想起了人说话的声音。王耀宗顾不得自己的情形,拼了命地想发出声音。 那群人往山洞走了进来,看到火把的光亮,王耀宗内心大喜。 来人为首的竟然是皇后和一宗命妇。 皇后见了地上奇奇怪怪的情景,别开视线,也不知冲谁嗔怪道:“竟是要我来看活春宫?不过这有太监的戏份我还是第一次见!” 沈静只觉得辣眼睛,捂住了旁边焦昕的眼睛。 “这是谁啊?” “好像是承恩王府的小公子。” “他竟好这一口,难怪上个月每天就换一家青楼楚馆,处处留名。” “原是要证明自己不是银样镴枪头!” 周遭的诰命夫人都见过不少大场面,吃惊过后,窃窃私语起来。 皇后清了清嗓子:“承恩王府小公子原是如此爱好,既是如此,不然可对得起你今晚这番夺人眼球的演出。” “皇后娘娘息怒,”宴上骄傲自负的承恩王老夫人颤颤巍巍,跪倒在地,“耀宗还小,而且是承恩王府唯一的骨肉,臣妇带回去定好好管教,绝不污了娘娘的眼睛。。” “您老别着急,皇后娘娘说的是赏赐,您急什么?”一旁的护国公老夫人还记着仇。 承恩王老夫人浑身颤抖,不敢抬头直视皇后。 “既然王公子和太监有了苟且,说明对阉人也是有几分向往,本宫便赐下内务府的去势手艺吧。”皇后轻飘飘地说道。 ------题外话------ 皇后:辣眼睛! 沈静:草,谁给太监喂的春药,砂仁猪心。 仙女们晚安!感谢各位的收藏推荐票月票,今天真的太晚了,大家早点睡哦! 第十九章 “大快人心” 皇后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在场的众人大吃一惊,秽乱宫闱追究起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何至于教人断子绝孙。 承恩王老夫人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皇后娘娘,耀宗是我王家唯一的嫡孙,求皇后娘娘看在承恩王府多年来忠心耿耿的份上,留王家一条血脉吧!” 皇后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皱起了眉:“那些忠心与我一后宫妇人有何干系?本宫罚他是因为他触犯宫禁,换成是别的宫女太监,哪个不是直接被掌事太监乱棍打死?” “怎能容忍他污了本宫的眼睛,还不付出任何代价?” “王有福!” 皇后身边的首席大太监绷着张棺材脸,把地上的王耀宗永不知道哪里来的破布一裹再一扛,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承恩王夫人极其灵活地起身,跟着追了过去,跑出去很久,沈静还能听到她的哭嚎声。 “至于这个小太监,”皇后眼睛被火把的光照得明亮,沈静从中读出了与方才相同的杀意,“好像是二皇子身边的吧,给我把林二琦叫过来。” 在场的夫人们见牵扯到了皇子,都有了退却之心,但皇后显然要把事情闹大,没有要放人走的意思,众夫人进退为难。 如果要当着着许多人的面审问二皇子和太监,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把霍妍和霍晓的事情说出来,那今晚许多努力就白费了。 于是,沈静赶紧劝阻道:“皇后娘娘,这太监丑态百出,不如我等在此将他料理清楚了给娘娘送去,娘娘先去看看二皇子那边。” “左右不过是颗棋子,不要脏了娘娘的眼睛!” 皇后的心思难以捉摸,沈静也没有多大把握。 果然皇后的脸上露出微妙的笑意,凑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便依你,你可别以为是我好糊弄。” 沈静恭敬地笑道:“怎么会,娘娘聪颖无双。” 皇后踱步离开:“就按安国公夫人所说的办吧。” 她一走,周围的夫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纷纷向沈静投来或感激或敬佩的目光。 “各位夫人,那现在这小太监要如何?”沈静行了一礼道。 “他这是中了腌臢药,我身上有解药。”某个沈静不认识的夫人开口了。 也没人问为何一个老夫人来宫内参加宴会要带解药。 周围人替她让了路,只见那夫人弯下身,一只手“咔嗒”卸了太监下巴,把药丸塞入嘴中,又一声把下巴装了回去。 太监悠悠醒转,睁眼便看见七八张老夫人的脸。他惊得手脚并用,连连退后。 沈静自告奋勇:“如此,便由我和我的丫头带他去找皇后娘娘罢,合该是小辈做的事,诸位夫人辛苦。” 这一晚上已经有了如此多的热闹,各府的夫人也都觉得足够了,听了沈静如此建议,乐得四散而去。 太监双手被霁音反剪在身后,他疼得惨叫连连。 沈静走在他旁边,阴测测地说道:“你也感受到了,刚刚为了唤醒你,给你吃了点药。” “那可不是普通的药,每个月月圆之夜若是不能及时服用解药,你会承受嗜心蚀骨之痛。” “待会儿见皇后娘娘和二皇子殿下,你要知道今晚的事哪些能说,那些不能说。” 沈静见太监脸色惨白,知道方才的话语起了效果,不再说话。 皇后就在方才的大殿内,二皇子战战兢兢地跪在中间,沈静把太监推进门去 后,守在门口。 “夫人,您什么时候有那样的奇药,竟然能在月圆之夜发作?”霁音实在好奇。 沈静无奈:“当然是编的。” “可他过后知道了该怎么办?” 沈静脑海中冒出在某个七窍流血的身影,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 能找到那样的一间偏殿行凶,主使人必然十分了解皇宫,或者有一个十分了解皇宫的内应。 住在家中的王耀宗不具备这个条件,所以他只是一颗棋子。 至于那个太监,二皇子现在已经得到了假币案的调查权,短时间内他还需要和霍昶统领的刑部合作,没必要针对霍晓和霍妍。 假如那个太监真如皇后所说的那样,是二皇子的人,那么他极有可能是别方势力的细作,想要利用此事同时打压二皇子和安国公府,增大安国公府和承恩王府的嫌隙。 那么到底是谁呢? 霍昶的政敌,还是和二皇子争夺储君之位的其他皇子? 沈静蹲在门缝边,想仔细听听皇后的审问过程,这时她的身后多了个人影,将她的身形完全笼罩,沈静吓得往旁边一窜。 转过头来,沈静看到了那人衣摆上的五爪金龙,原地双膝与地板相撞:“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的脚步止住了:“你是沈家的孤女?” “正是臣妾,皇上记性真好!” “你在此处做什么?” 沈静从皇后“带着”众人在御花园散步,结果发现王耀宗开始,老老实实地讲了一遍,当然她把霍家姐妹和她故意引皇后到山洞去的几段都略过不提。 她一直低着头,讲完之后,皇帝也没说话。沈静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面前早就没人了。 不过大殿门也开了,皇帝没让她起来,沈静只能跪在地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见皇帝一进门就说道:“老二最近在替我查案子,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皇后不要再追究了。”声音不大,但是语气不容他人质疑。 “前朝的事干后宫何事,既然皇上将后宫交予本宫,本宫自然是要雷厉风行铁腕手段,否则这一次是承恩王家小公子和二皇子的太监,下次保不齐是什么。” 皇帝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把阉人处理了就好,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皇后:“皇上要做什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 两个侍卫把太监架出大殿,当即割了那太监的脖子,喷涌而出的血溅了沈静一身,小太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跪在门边的沈静。 下一秒,旁边冒出两个太监提着水桶和墩布,把染红了的石阶冲得干干净净。 沈静抬起衣袖,擦了擦脸,突然有个想法冒了出来,这个太监叫什么名字? 但她嘴上却没有说这句话:“我这算是间接杀死了个人。” 如果她能换种方式,或者就直接把人交给霍昶,而不是选择交给皇后,说不定就能避免这样的情况…… 「不算。」 “不算。” 脑内和脑外异口同声。 沈静揉了揉膝盖,扶着不知何时站在她旁边的霍昶站起。 霍昶也不知是什么毛病,依然穿着红衣白裙,梳着女子的发髻,他五官硬挺,实在算不得精致,穿着女装极其违和。 但沈静也没心情调侃,她深深地望了眼大殿里,皇帝和皇后正在双人配合,轮流骂二皇子,旁边立着几人的随侍,没有人在乎刚才死去的小太监,作为主人的二皇子也只是怯怯地应对着二人的指责。 “霍妍和霍晓怎么样了?”沈静转过头。 霍昶难得说几句正常话:“她们都挺高兴的。” 沈静:“那就好,有些东西别告诉孩子。” 霍昶拍了拍她的肩:“你也就比霍妍大七岁。” 两人相携往宫门走去,宫门口站着两个人,竟然是七皇子林七琅和大皇子林一琛。 见到安国公夫妇,七皇子立刻问道:“昕昕呢?” 大皇子则委婉些:“不如我送二位一程?” 霍昶委婉拒绝了二人。沈静脑海里一会儿是七窍流血的彩娟,一会儿是死不瞑目的无名太监,她是来宫中借机找半日花的线索,如今也不算一无所获。 至少沈静明白,每一个皇族中人都是嫌疑人。 ------题外话------ 沈静:推翻封建统治势在必行。 仙女们疯四吃kfc了吗?感谢推荐票月票收藏。 这文是爽文,只是沈老师底线比其他人高太多。 第二十章 霍妍的心事 沈静回到了国公府,刚想推开大门,却发现大门背后被什么抵住了。 “沈老师?”焦昕面色惨白,躺在地上浑身鲜血。 旁边,霁音和茜宝被一个黑衣人砍伤,血液喷涌而出,见她到来,齐声说道:“夫人快走!”。 沈静转身就跑,一眼看见霍妍和霍开骑着马正在逃走,霍开大声喊道:“嫂嫂快过来,我带您走。” 下一秒一箭划破空气贯穿了两人的胸口,马儿受惊,朝站在不远处的霍晓奔去,千钧一发之际,沈静奋力跑到霍晓身前挡住了马儿的铁蹄。 “啊!”沈静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她没睡在随遇而安,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晨光熹微,沈静起身下床。她正在一个书房里,方才睡过的床榻只占了整个房间的一个角落,更多的地方是无数不同形制,把光线遮得严严实实。而窗户所在之处,有一张极大的桌子,上面的卷宗和文具理得整整齐齐,只有一封突兀的奏折歪在桌面上。 沈静机敏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拿起手上的奏折。 「系统,快扫描下来。」 「扫描完毕。不过,您是不是过于警惕了?」 沈静:「这个世界的法律底线太低,我不敢估计。」 她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在脑内阅读奏折。 这竟然是霍昶准备递上去的述职折子,上面汇报的正好是瑞元庄假币铸造的案件。 具体的内容和沈静想象得差不多,霍昶一个多月前发现自家产业内多了一个铸币厂,于是派遣手下前去查探,发现那群铸币罪犯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原矿和模具。 霍昶原本想接着探查,无奈山洞塌陷,其中线索堙灭。不过在二皇子的英明领导下,刑部官员将残余的铜矿石和户部的存档进行对比,发现矿石并非产自京郊,而是来自曾经的出产大县——都江县。 同时,二皇子亲自深入第一线,与捕头们在山上搜索多日,找到了未能逃脱的罪犯——郭适。 沈静调出实验室中的备忘录,把“都江县”和“郭适”记下来。她想了想,又把皇宫里的一家子和彩娟的名字加了上去。 系统:「有什么灵感吗?」 沈静:「暂时没有。不过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需要一批自己的势力。」她接着把自己的名字和“霍昶”加了上去。 系统:「终于要推翻老皇帝了吗?」 沈静:「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个修长的人影渐渐靠近,静静地立在床边。 “你醒了?”是霍昶的声音。 沈静不再跟系统说话,打了个哈欠:“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间?” 霍昶无奈:“某些人昨晚可就光顾着睡了,把其他人都坏了。” 隔着轻如蝉翼的床纱,他欠揍的话语竟有几分愉快的调侃。 昨晚她在宫门处和明显是来找焦昕的两个皇子寒暄许久,才上了马车,累了大半天,她很快在马车上睡着了。 “为什么不叫醒我,为什么不把我搬回我的院子里?” 还没等霍昶回答,从他的身后冒出了三个头。 “嫂嫂!”这中气十足的沙哑是霍开。 “沈……夫人”焦昕日常在老师和夫人之间切换。 最后一个身影没有出声,不过沈静从身形认出那是霍晓。 沈静下了床:“晓晓,昨天有没有吓到?” 霍晓憋红了脸:“没有,嫂嫂。” 霍开“啧”了一声:“‘晓晓’是什么,嫂嫂以后也叫我“阿开”怎么样?” “霍开你想什么呢,你多大了?那是霍晓的特权。”焦昕拍了一下霍开的背,发出清脆的声响。 霍昶朝沈静笑道:“你昨天在马车上又打呼噜又磨牙,我估计把你放回随遇而安,霁音和茜宝就没法睡了。我们安国公府不会在这种地方苛待吓人,所以就把你放在我书房里睡,周围没有人会被你吵到。” “霍妍呢,她怎么样?”沈静无视了霍昶的讥讽 四人鸦雀无声。 焦昕一手拉着霍晓,一手拉着霍开快步离开了房间。 沈静还是第一次从霍昶的脸上看到“为难”二字,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最后他叹了口气:“昨日回家的时候,她看上去还能说能笑的,但是现在她不愿意出门也不愿意吃饭。” 沈静披上外衣:“带我去看看霍妍。” 霍妍的住处叫做木槿院,正如其名,院内墙根种满了一人高的木槿花,正值花季,无数粉紫色花朵尽情盛放,与深绿色的枝叶互为衬托。主屋门口种了一株三叶梅,三叶梅下方的枝叶被纱网拢在一处,而上方的枝条依然张牙舞爪,坠了不少淡红色的花朵。 除了这些,正中的大片场地被铲平,一边的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霍妍一袭白衣,手上拿着一根狼牙棒,立于场地正中。 “来战!”她向霍昶扔出一对铁锏。 霍昶大吃一惊,但还是腾身而起,接住武器,与霍妍战在一处。 霍妍手中的狼牙棒有她半个人高,看上去得有几十斤重,但她舞得威风凛凛,身法也没有被沉重的武器拖累,反而恰好互补。霍昶的铁锏则轻便许多,他的动作以突刺和击打为主,银光闪闪,配上他身上的白衣,整个人仿佛腾飞的天鹅。 沈静见二人一时半会儿应该停不下来,叫院外经过的下人端来了一些吃食,边吃边拍手叫好,成了个十分捧场的观众。 终于,霍妍找到了机会,双手高举狼牙棒敲向霍昶,霍昶抬起双锏防御,霍妍连连上步,一下比一下打得重,霍昶不得不撤步,可霍妍不给他机会,大力敲击,霍昶后退得越发艰难。 “你们怎么样了?”沈静丢下手中吃食,她没有学过武,不知道指教是什么样的,真打又是什么样的。 沈静突然的声音激得霍妍一愣神,手一松,狼牙棒掉在一旁。她三步并作两步窜进主屋。 沈静急忙跟着跑过去,但是还是被关在门外。她回头,打算问问霍昶接下来要怎么办,却看见霍昶正准备走出院门。 见沈静一脸困惑,霍昶道:“我们先让她冷静冷静,你看她活蹦乱跳的。” “霍昶,原来你是这么教孩子的。”沈静摆摆手,嫌弃地让他走。 沈静的嫌弃过于明显,霍昶便不走了,站在院门外等她。 沈静试着敲了敲门:“霍妍,需要我帮忙吗?” 霍妍愤怒的声音从门缝间传来:“你能帮我什么?昨晚的事情我很感激你,但是我这辈子已经毁了,我再也不能找到合适的婆家。” “王耀宗之前就把我的事情说得人尽皆知,媒人已经对我望而却步。等到他受完刑再一传,别的人家只会觉得我太过残忍,没人会觉得我是好姑娘。” 她颤抖着呜咽,透出无尽的委屈 沈静听了,推门而入,正色道:“霍妍,你好好听我说。” 她强行把霍妍蜷在墙角的身子直起来:“你没有任何错,我不许你如此看清自己。” 霍妍甩开沈静的手:“可我只是个累赘,还是个不干净的累赘。” 沈静敏捷地捉住她的手:“未来,你若是想嫁人,看上哪家的,嫂嫂把他绑来入赘。若是你不想嫁人,嫂嫂养你一辈子,你想干嘛干嘛。” 霍妍听了,打了个激灵:“断没有这样的道理。”她提起沈静的后领,把她“送出”门外。 霍妍抱着双膝,虽然沈静说的话没有意义,但还是进入了她的内心。若是爹娘还在,说不定也会这么说。 门外的沈静只好又敲了敲门:“过几天我要去庄子上,与我同去吧。” 她踱到霍昶面前,问道:“我们府需要很上等的政治联姻?” 霍昶还没来得及为沈静用了“我们”感到高兴,就黑了脸:“已经有我俩了。”所以别的就不必了。 “那为何霍妍如此在意此事,虽说作为女子,在意婚姻是极正常的。但我怎么感觉她更多的是担心她能不能带来利处?” 霍昶倒是没想过这一层,扪心自问,他也没有跟霍妍说过未来一定要嫁个有权有势的人家之类的云云。 沈静瞥了他一眼:“我指望你什么呢,我去问霍开他们好了。” ------题外话------ 沈静:教育问题,很大。 霍昶:不是我的锅。 感谢各位仙女的收藏,给了我更新的动力。 第二十一章 为什么 霍昶无话,两人并肩走出院门,就看到霍晓等在门口。 “大哥,嫂嫂”,她乖乖地行了一个屈膝礼,“姐姐怎么样了?” 沈静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晓晓,你姐姐这几日心情不好,过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 霍晓呐呐道:“我方才在门边上听到了嫂嫂问大哥的话……” “你可知道你姐姐为何如此这般?” 沈静对霍妍不过几面而已,但她是这个时代少有的英姿飒爽的女子,行事果断干脆,昨晚也是沈静提出方案后,她就迅速执行,没有丝毫怠慢。 霍晓语气犹疑不定:“姐姐大概是觉得自己太冲动,累及家族。” 几人站在门口,声音不大。 院门“砰”地一声突然从里面踹开,霍妍冷冷地吼道:“霍晓你在乱说些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完,她“砰”地把门一关。 沈静“噗嗤”地笑了:“阿妍,你可以胡思乱想,可以撒娇耍赖,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多讲讲!” 沈静刚才几句话其实已经把霍妍劝好了,她本就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只是一时想到了早逝的父母和照顾家里多年的哥哥,情难自禁罢了。 霍妍跟着到门口,本来想好好地向沈静解释一番,她一直都不喜欢这个不能好好照顾哥哥的嫂嫂,但昨晚她对嫂嫂的谋划刮目相看。霍妍却没想到听到这样一番谈论,实在是臊得慌,她何时如此拖拖拉拉过,不过是罪人被阉了,她想这么多干嘛。 沈静的声音还在从门外传来: “阿妍,放下需要很长时间,我可以陪着你慢慢来,别着急。” 霍妍心里熨帖,像是整个人被泡在温泉池水里一样舒服,双眼流下两行清泪。 沈静仔细倾听,发现门内没有声响,只好和霍昶一起送霍晓回她的院里。 在霍昶印象里,霍晓是很内向的孩子,也很少出院门。她年纪小身体弱,龙凤胎姐弟并不爱带着她玩,如今果然还是担心霍妍和沈静,不然不会大早上 跟着东奔西跑。 “霍晓,以后多出来走走。”临了了,霍昶嘱咐道。 霍晓怯怯地应了一声,从门缝里缩进院子,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 霍昶叹了口气,他和霍晓差了十几岁,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在一想到沈静和霍晓接触得也不多,怎么就让那孩子如此亲近,还有霍开也是,完全变成了沈静的狗腿,也就一个霍妍依然对她爱答不理,但看情况这也就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想到这里,一向人际交往如鱼得水的霍昶难免有些郁闷 沈静读出了他的无奈,笑道:“原来堂堂刑部尚书大人,也会为家庭琐事烦恼。” “不过,”沈静话锋一转,“我接下来田庄有得忙,家里的事情顾不上,你多注意一些。” 霍昶阴阳怪气道:“某些人刚回家不到几天,怎么又要出门?” 沈静神秘一笑:“你过后就知道了。” 其实,那天在宫里,沈静看见站在柿子树下的皇后时,就有了灵感。 她现在没有条件培养食用的橘子,但是可以培养观赏盆栽。 小巧玲珑的金橘一个个挂在深绿的枝叶间,如同一个个小灯笼点亮黑夜,不时散发出宜人的橘香,放在室内尤其得宜。 从零开始培养好看的观赏盆栽并不容易,但是有了实验室就不同了,沈静可以在系统中反复实验培养之后,直接把成果移植到现实之中。 可惜就是系统拒绝了沈静把焦昕带进实验室中的要求,这意味着所有初期的活都得沈静自己干。 不过,如果真的要从选育开始,怎么也要花几年的时间,沈静已经满足了,高科技已经拯救了她。 事不宜迟,沈静叫上焦昕直奔温泉山庄。她上次就仔细观察过温泉山庄,周围土壤很不错,经过专业处理后,完全可以成为很好的盆栽土。温泉山庄里空地多,人也少,不建成种植基地太可惜了! 焦昕听了一路沈静的规划:“沈老师,那可是温泉山庄!” 沈静:“干完活还能泡汤,太爽了好吗!” 焦昕:“您说得都对。” 焦昕不得不跟着沈静的思路,不一会儿就被套了进去,她也觉得把高级温泉山庄改造成金橘盆栽种植基地,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不干是种田人! 不过,焦昕明显感觉沈老师有一些部分变了,她也说不上来,但她有些痛心这样的变化。 沈静没有告诉焦昕,她不止要把温泉山庄打造成种植基地,而是要把那里建成一座坚固的要塞,自给自足,水火不侵。 从重阳节宫宴回来之后,沈静意识到,在这个世界,她不能指望任何人来保护她,即使是她这样地位极高的人也收到皇权的重重挟制。沈静作为女人,难以得到实实在在的权柄,她现在依然不愿意从霍昶那里得到便利,所以她必须防患于未然,建一个只属于她的安全堡垒。 “嫂嫂,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霍开放慢了身下骏马的步子,隔着窗帘问到。 一听到沈静要到田庄,霍开直接骑着马跟了上来,什么都没带。那一个月的果园生活,磨去了他作为纨绔子弟的棱角。 霁音和茜宝则坐在车架上赶车,偶尔和车里的沈静讲几句话。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到达了温泉山庄。 前来迎接的是沈静的熟人,工匠头头班老三。他看到沈静,喜笑颜开,与平日沉默寡言的老木匠判若两人。 “夫人,您终于来了,”班老三喜不自胜,“让小人先带您去看看您之前让我等修造的水磨坊,虽然耗了不少功夫,但还总算没有白费。” 说起这事,沈静神色一凛:“还没有投入使用吧!”上次走得急,她还没有把污水处理喽。 班老三摇摇头:“没让夫人看过自然不能开始用,不过小人试了一试,效用真是不错,有了这个水磨坊,牲口和人都能多歇一歇。” 沈静想先用系统检测一下污水状况,在决定这个磨坊要不要投入使用。毕竟,磨坊不像现代的发电厂,只是借水之力,水魔方的水车转动时溅起的水花可是会落到打磨的谷物里的。 茜宝读懂了她的表情,上前温声道:“班老三,夫人一路舟车劳顿,此处距离河岸可不近,不如明天一早再去也不迟。” 班老三听了,连忙点头:“原是小人粗糙,没想到这一层,夫人好好歇息,明儿一早夫人随时传唤。” 沈静点点头答应了。铸币厂已经废止,污水都排到了河里,沈静决定在河流内安装铜污染和锌污染的治理装置。 由于只有她和焦昕知道系统的事,两个沿着河岸跑了一个下午才完成任务。 沈静:“可惜铸币厂已经被捣毁,找不到污水源头在哪儿了。” 焦昕:“如果能造几个水闸更好,把水流截断治理污染,然后再排放。” 两人相对无言。 沈静打起精神,手上凭空出现了几张a4纸:“让我们看看现在的污染情况吧,死马当活马医,河流本身也有自净的能力。” 两人忐忑地翻开了检测报告,不约而同地回忆起自己拿到小学期末成绩单的时刻。 接着,看到一行行触目心惊的数字,二人尖叫起来:“怎么更严重了?” ------题外话------ 沈静:快乐种田。 霍妍:我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优柔寡断的可能。 感谢各位的推荐票,感谢收藏,感谢月票,小透明非常感动! 第二十二章 确实不科学 “这不科学!”沈静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焦昕接话:“上游的污染源假币铸造厂早就被查抄,河流本身也有自净功能,更何况我们刚刚投放的治理装置都算是在现代的市面上起效快的。” 沈静不得不提出了最大的可能性:“或许要么从一开始铸币不是最主要的污染来源,要么就是它又重新启用了。但是皇帝不可能把钱币铸造之地明晃晃的放在自己的大臣眼皮子底下,可能我们上次去瑞元庄的时候还是忽略了什么?” 焦昕恍然大悟:“有没有可能霍昶让人在瑞元庄不仅仅只是盯着铸币厂和果树。” 沈静点了点头:“我们还是得再去一次那边,不过以防万一,我们俩今晚上山,先去上次那个被我们炸毁的山洞看看。” 夜黑风高,黑丝绒般的天幕上,没有一颗星辰。 沈静换上了黑色的短衣短裤,正要出门,却被茜宝和霁音堵在门口。 见二人宛如门神一般,沈静只好老实地交代了晚上的计划。没想到两个侍女并未阻止,或是执意要求跟来。 茜宝先递给了她几包药粉,又从行李中取出一枚竹筒:“夫人若是遇到什么不测,以烟花为信,我和霁音即刻赶来。” 茜宝满脸诚恳,沈静心中感动,愧疚她身怀系统,无法带着二人行动。她把烟花揣进兜里,和焦昕一同悄无声息地出了温泉山庄。 带上夜视仪后,狭窄的视野中,草木枯黄而细长,簇拥在山路两旁,看上起好像许久无人踏足此处。 沈静熟门熟路,不一会儿爬上了半山腰,正想着停下喘口气,沈静却看到了树木掩映之处的好几团人影。 此处离山洞口已经很近了,沈静不敢冒险,抓着身后的焦昕躲入灌木丛中。 沈静极小声道:“有人。” 焦昕不出声,用手势示意她也看见了。 接着焦昕抓着沈静的手,在掌心写写画画:“会不会是李虎他们?” 沈静刚想回答不知道,突然从一旁的草丛中窜出一只野兔,身型极快地窜进两人所在的灌木丛中。 沈静心里差点喊出声,这运气也太差了,现在就但愿别人不要在意。 谁知,老天偏不让她如愿。 “刚才的那是兔子吗?” “在这山沟沟里做工,老子都多久没吃肉了,我这就去把那兔子打来添个菜。” “大哥我与你同去,一会儿分我半只兔腿。” 三个男子的身影缓缓靠近,脚步近乎无声,不像普通的矿工。 沈静抓住焦昕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包药粉和一个口罩,焦昕会意,两人一动不动地站在草丛里。 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三人,沈静心跳如鼓,生怕胸腔内的心跳声被人听见。 三人显然极有默契,把不大不小的灌木丛团团包围,两手抬起,身体略微前倾,脚步前后错开,膝盖蹲低,如同弦上之箭,蓄势待发。 “就是现在!” 沈静腾地起身,瞄准三人的口鼻扔出大把的药粉。三个男子本就高度专注于灌木丛中的兔子,哪里想得到会有人的埋伏!他们还没来得及反抗,就昏倒在地上。 焦昕依然不放心,往三人脸上结结实实地糊了一大堆药粉。沈静则蹲下身,翻找起他们身上的物品,很快,她从三个男子身上各找到了一块铁黑的令牌。 她心念一动,把其中两个男子身上的衣物剥下来,其中一套递给焦昕。 焦昕感叹:“咱们这也算因祸得福,没想到这两个人的身形刚好和我们差不多。” 沈静点了点头:“你运气真是出奇的好。” 加上这次,焦昕极好的运气已经帮了她们第三回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在几分钟之内找到正确宫室,也不是谁都能让蛇在恰当的时机出现。但是沈静向来不信运气,她依然觉得不过是巧合。 焦昕还想接着吹嘘:“其实我到这里这几年,运气何止在这种地方发挥作用……” 和沈静一起把三个人扔进更深的草丛中后,焦昕大大咧咧地往脸上抹了几把灰,把夜视仪还给沈静,接着径直往山洞的方向走去。 沈静连忙拽住她:“不可如此,这样的禁地定时要仔细盘查的,来来回回就那些人,守卫不可能记不住人脸。” 还没等焦昕退回来和沈静从长计议,几个守卫模样的人举着火把走了过来:“怎么还不回去上工?懒人真是屎尿多。” 二人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守卫推搡着进了山洞。 山洞内,景象与前几日完全不同。小山一般高的铜矿石已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用石头堆砌成的壁炉,内里无数炭块燃烧得发烫。壁炉旁边有一个很大的工作区,两人一组,轮流捶打着工作台上的铜条。而与壁炉正对的洞壁边缘,则是用石子砌了个水池,正有几个工匠把铸造好的黄铜剑浸入水中淬炼,“咝”地一声,升起层层白雾。 竟然在铸造兵器! 沈静快要撅过去。相比于青铜,黄铜耐磨但是更脆,不适合做兵器。所以,把这里改造成兵器厂的人真是毫无头脑,但他宁愿事倍功半,也要做武器,到底安的什么心? 焦昕瞠目结舌:“等我们回到现代,就去做监察工作吧,一查一个准,年底不愁kpi。” “新来的怎么还在发呆?”将她们推进来的守卫见二人愣在原地,抽出腰上的鞭子,抬手就是一鞭。 沈静拉着焦昕敏捷闪躲,守卫见二人不吃他的惩罚,想要再来一鞭。沈静拉着焦昕跑到工作台的角落,随便找了块黄铜扔进壁炉里。 末了,沈静压低声音,唯唯诺诺地说道:“小人这就干。” 那个想要鞭打二人的守卫依旧不肯罢休,但旁边和他一起的人把他扯走了:“要再打死人,我可不帮你抛尸!” 沈静心下一惊,原来二人成功混入是因为人员更换得太勤,守卫记不住人脸。 那么,谁拥有如此大的能力,能掩盖这么多人的去向? 沈静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座朱墙黄瓦的宫城。 如果是皇家中人搞的鬼,可能性最高的当属皇上、二皇子和七皇子。 不过霍昶把此地详细请况的奏折递交上去,皇帝若想直接纳为己用,无需如此偷偷摸摸,直接圈禁方圆百里地,沈静或许连温泉山庄都无法靠近。 若是七皇子,沈静眼前红光莹莹的铜块上闪现林七琅浮夸的模样,她怎么也无法把他和兵器铸造联系起来,只能按下不做分析。 那么仅几面之缘的林二琦呢,他一出现就果断夺了霍昶的功劳,要说他想收为己用倒是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他难道不怕霍昶递上奏折,皇帝派自己的人来封禁此处吗? 沈静压下脑海中千头万绪,当务之急是要自救,她现在可以直接炸了此处,但是若是炸了再春风吹又生怎么办,而且周围许多工匠都有可能是被绑来的,不能连累他们的性命。 她必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秋风起,吹入山洞,不时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撕心裂肺的嚎叫。 除了面无表情,沉默打铁的沈静和焦昕,四周的铁匠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的甚至跪在地上祈福。 “一定是死得人太多,迟早会遭报应。”匠人们的语调颇为肯定,神情麻木。 沈静摇了摇头,这是由于风吹入山洞,石壁震动发声,而且山洞是天然的回声制造机,能发出这样特别的声音在现代说不定能成为知名景点。 不过,这反倒提醒了她。 沈静拉着焦昕跟她交代了几句,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出尖叫:“他,他,他来了!” “今日难道是头七!”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焦昕叫着往洞口的方向跑得飞快,似乎生怕被不知名的魂魄抓走。她本来害怕门口被护卫堵住,却没想到趾高气昂的护卫早不见了踪影。 别的匠人见有人跑了,便齐齐放下手中的活计往外跑。 洞口很大,望着鱼贯而出的匠人和守卫的背影,沈静嘴角勾起满意的笑。 ------题外话------ 沈静:大把年纪还要搞不科学的事。 焦昕:太刺激啦! 感谢各位的收藏月票和推荐票,每次看见这三个东西有增长,我就特别高兴,各位新的一周加油啊!! 第二十三章 夫妻一体! 山洞内,除了沈静空无一人。 所有人都被几句话吓走了,沈静有点感慨。封建迷信害人不浅啊。 沈静细细搜寻一番,找到了几个沉重的木箱,其中装了不少已经铸造好的兵器。她把淬炼池里的几把剩余的捞起来,单独找了一块布擦干净,也扔进箱子里。 “沈老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焦昕带着茜宝和霁音站在后面,“那些工匠和守卫都跑得不见了,我看多半是各回各家。” 沈静方才不单单交代焦昕撺掇人群逃跑,还让她点燃信号烟花把两个侍女叫过来。 “嫂嫂,这是什么?”从两个侍女身后冒出来了一个霍开。 沈静用谴责目光看向茜宝和霁音。 茜宝回了一个无辜的眼神,霁音则是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霍开惊地后退了一步:“是兵器!我们得上报朝廷,不然会以私造兵器之名被怀疑意图谋逆!” 沈静问道:“霍开怎么跟着上来了?” 霍开躬身一礼:“嫂嫂,我看见了国公府特制的信号烟花,以为此处有什么异象,就过来看看。还好我来了,原来是嫂嫂有难!” 沈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的用心,不过你刚刚说这是国公府特制的烟花?” 霍开纳闷:“是啊,嫂嫂不知道吗?” 沈静低头扶额,那岂不是…… 她本来想悄悄把兵器昧下,现在看来没那么容易。 果然,山洞外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 “敢问此处哪位同僚使用了安国公府的信号?安国公府瑞元庄李虎在此!” 霍开眼神一亮,他和李虎相处了一个多月,对方对他很是照顾,从重阳前离开到现在,也隔了不少时日,他有些想念这位在他最狼狈的时候认识的大哥。 见霍开如此真挚的神情,沈静轻推一把,示意霍开想见人就自己过去。 趁着一小段时间,沈静思考该如何应对。 李虎是霍昶的人,肯定会听从她的调遣,问题是她并不想让霍昶知晓此事。 沈静看了看四周,把大大敞开的箱子都关上,镇定地查看着四周的铜块和器具。 不一会儿,霍开带着李虎走了进来。 这是沈静第一次不把霍开当无知青少年看待,听外面的阵势肯定不止李虎一个人,霍开只带了他一个人进来,说明眼色达到了基本的水准。 “李管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将要入冬了,瑞元庄的果树可做好防寒准备了?” 李虎规矩地汇报:“属下前几日得知夫人来温泉山庄稍歇,却没想到是夫人在此,让夫人受惊了。瑞元庄入冬的准备还未做完,但已经定好计划,请夫人放心。” 他话题一转,语气依然恭敬:“夫人可否告知属下,今晚发生了何事?” “可还记得上几个月,曾经由于山洞内塌方,我等无意间发现此地有人假造钱币之事?”沈静面容严肃,看不出丝毫心虚。 李虎急忙接话:“让夫人受惊了!” 沈静点了点头,语气沉痛不已:“结果今日我与焦昕上山玩耍,也不知霍昶如何当的差,竟然还有贼人在此行私铸之事!” “我等发现得着急,幸好工匠并不多,霁音一人足够对付,他们应当也不敢乱说。” “不过,若是过后被朝廷发现,恐怕安国公府会被治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幸好你带了人来,现如今便把这几个箱子抬到温泉山庄中吧!” 李虎上前一步:“夫人,此物麻烦甚多,不如藏到瑞元庄?” 沈静道:“瑞元庄虽然低调,但是此洞就在瑞元庄地界,所以不宜藏在瑞元庄。温泉山庄显眼许多,更不会有人想到把此物藏到那里。” 李虎想了想,反正他最后给国公报告时,若是国公觉得不妥,他还可以带着属下把东西转移地点,不如现在先随了夫人。 于是,他立刻叫人进来搬东西。 霍开满脸担心,他能理解嫂嫂为何要瞒着这些人私造兵器之事,但他不明白为何嫂嫂要把这些东西藏到温泉山庄,被发现了就全完了。 沈静读懂了他的担忧,悄声解释道:“我与你哥哥夫妻一体,接下来的日子,我待在庄子里自然要为他处理好此事,不能事事都等着他来解决,如此国公府才能毫无破绽。” 霍开被一句“夫妻一体”感动得一塌糊涂,心想他今后也想找一个与自己共进退的夫人,就像嫂嫂这样的。 沈静则是久违地感到了心虚,不应该这么骗孩子,她如今做的事可丝毫都没为霍昶考虑啊。 李虎的人极有秩序地相继而进,把几箱“假币”抬走。 沈静则慢悠悠地留在最后,一行人顺利下了山。 凭空一声巨响,地面震动,山石滚落,尘土乱飞。 沈静捂着脸,惊恐万状:“怎么回事?” 若上一次可以解释为巧合,这一次在不明白可就是傻子了。李虎闷声不响,心情复杂。亏他当初入国公府拜见的时候以为夫人慈悲心肠,果然能做主子的夫人的女子,真是与众不同,不是寻常人能招惹的存在! 另一边,在李虎一行将最后一箱“假币”搬入沈静指定的院落是,暗一也把他的报告复述给了霍昶。 彼时霍昶正在保养自己心爱的铁锏,听完了暗一的报告,他手一滑,铁锏往地面飞出,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这些铺地的青石板都是霍昶修造时一块块亲手挑选打磨的,他不怎么喜欢工匠烧制的地砖,虽然更耐用,但是不符合他的审美。 霍昶来不及心疼,以他对沈静的了解,要真的是假币,她肯定直接炸了,但把东西搬出再炸,就说明那东西对她有用。 所以,以他对沈静的了解,难不成是农民私造的农具? 沈静对这个肯定没有抵抗力。 他额头冒出几根青筋:“暗一,夫人这几日多半要帮田庄准备过冬,你不必隐藏行踪,多带点人给她帮忙。一旦手下有人打听出那几箱东西是何物就立刻告诉我,我再告诉你如何处理。” 宫城的黑夜总是寂静无声,明月当空,秋夜冷风吹过,月光和风意湮灭了无数声响,某间宫室却是例外。 “叮当”一声脆响,一枚成色上等的青玉茶盏碎在台阶之上,惨白的月光照在上面,泛出淡淡的绿色荧光。 “你们一群无能之辈?跟我说铸造处的山洞塌了,山洞塌了便罢,人怎么都没了,万一有人出去乱说怎么办?” “还有东西呢,我可给了你们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告诉我沈静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要你们有何用!” 台阶下跪着两个人瑟瑟发抖,心知难逃一劫。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殿下要找的东西说不定在霍昶那里,他们夫妻伉俪情深,沈静极可能把收到的东西交给霍昶。” “那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去找啊!” “对了,给我把之前在山洞里的人都找到,处理了。” 台阶下的二人捡回了性命,立刻抓紧机会离开了。 台阶上的人从太监手中接过新泡的茶,抿上一口含了一会儿,咽下了茶水的同时压制了心中的怒气与不安。 通往那把椅子的路,半分犹豫都是不被允许的。 他是一定要成功的。 ------题外话------ 霍昶:除了农具还会是什么,度量衡用具?我真的想不到。 霍开:绝美爱情! 李虎:不敢动不敢动。 焦昕:不愧是经历过竞赛答辩的人,胡扯能力一流。 感谢推荐票月票收藏,真的感动,明天开始努力加更,感谢各位仙女,大家晚安!星期一辛苦了! 第二十四章 种橘子 系统模拟出的明媚阳光下,是三排整整齐齐的钢架,一个钢架分了两层,但只有上层摆放着一盆盆矮小的橘子树,粗粗算去大概有百来盆。每一盆橘子树大都挂了熙熙攘攘的花苞,长势喜人。 这些都是沈静花了不少时间做出来的,系统帮她在最初的选育阶段解决了很多问题,她无数次用系统数据模拟之后,选定了现在的品种。 这个品种正好在玉楚的南北方野外都是存在的,只不过因为果子不好吃,不受人重视。但优点也很多,抗寒且适应性强,果子观赏价值高。 沈静发动了田庄农闲的人们,纷纷上山寻找,找到就做好标记。沈静从这些植株中,选了一百多棵带回山庄。 如今,这些金贵的树苗已经被沈静挪到系统空间里,精心照料,所有的工作都只能她自己来做。 系统:「我不生产生物,我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沈静手上是不久前秋收时节后,用麦秆玉米杆加上动物粪便等堆的肥,味道并不好闻。橘子喜爱肥沃湿润的土壤,所以浇水和施肥都很费精力。 她弯着腰,把手上的肥料粗粗地铺在每一盆的表面上。一百来盆下来,沈静感觉自己腰快断了,心情却很好。每每做这样的事,总让她找回一些过去生活的影子。 如今终于长出了花苞,真是喜事一桩。 沈静放下始终悬着的心,她给橘树的土壤里掺了三分之一温泉山庄附近的土壤。橘树对新土壤的适应性还不错,这就是初步胜利。 不过,她一想到系统内部,除了沈静和她带进来的橘子树就没有别的生物,就有点儿头大。尽管橘子是自花授粉的植物,但是这样无风无虫的环境,授粉会成一个大问题。 所以,一直把这些盆栽放在系统空间里养也不现实。 沈静很早以前就在考虑怎么把养在系统里的金橘盆栽,搬回温泉山庄那样的露天环境中,还能保证成活。 沈静:「如今时间不等人,必须迈出尝试的步伐。对吧,系统!」 系统:「是的宿主,实验室里空气质量急剧下降。」 沈静:「你以为是柑橘的清香,其实是泥土的芬芳。」 系统:「检测到单押。」 沈静挑了十盆涨势中等偏上的盆栽,摆在山庄阳光充足的大院里,秋天的阳光相比夏天柔和许多,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提醒焦昕晒几个小时后就把盆栽挪到阴凉处。 在系统里只是施肥浇水,就耗了大半天。 沈静想起上山炸铸造厂之后,霍昶那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让暗一等一群黑衣大汉来到田庄,估计也想让他们除了跟着干活,也探查探查沈静把“假币”藏在何处。 想到这里,沈静忍不住想笑,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她当然是利用系统优势,把东西都堆在实验室空间里了。 她走出了门,还没想好是去堆肥的地方看看暗一的工作,还是上山再调查一下金橘的原生环境,提高露天成活率,就被一个身影拦住了。 “夫人可曾去磨坊看过了?”是班老三。 沈静这才想起,由于河水的情况不大好,水磨坊修好后就成了个摆设。 “走,我们去河边再看看。”沈静回房,让焦昕给她拿了一小袋干玉米。 沈静上次和焦昕来河边,两人忙着投放治理污染的装置,没怎么仔细看这座新修的磨坊,就匆忙离开了。 这次来一看,她都赞不绝口:“班老三,手艺真不错啊。” 整个水磨坊由两部分组成,外面的是一个水碓,滚轮状的的轴承浸在水里,陆地上造了两个木锤,可以同时舂两份米。室内正中是一个巨大的石磨盘,轴承连接到底下过水的滚轮,横跨在河流之上。 沈静也看不出具体的机械构造,磨盘下方的滚轮是可以高高升到水面之上,这样磨坊就可以停止工作。 听了沈静的话,班老三竟然害羞地挠了挠头:“还要多谢夫人的思路。” 沈静背着班老三,偷偷取了水,让系统做水质检测。 系统很快出了结果:「基本上是达标了,彻底消除是不可能的了。」 沈静心底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田地中的土壤如何,趁过冬,她能利用系统解决多少就解决多少吧。 但她面上并未露出惋惜的神情,而是笑逐颜开:“班老三,去把没在忙的村民们都请来,我让他们看看这座水磨坊要怎么用。” 毕竟是国公夫人邀请,田庄里的农户很快聚拢在河岸。 “也不知道夫人让建的这劳什子能不能用。” “如果好用也肯定先紧着国公府的供应,你想什么呢?” “只希望以后少累死头驴,田庄上就那几头,好不容易养大的!” 沈静领着他们登上磨坊里,把自己带的一小包干玉米洒在石磨表面。 楼下“扑通”一声,正是滚轮入水的声音。 众人正揣测怎么会有水声,只见面前的石磨缓缓转动起来,沉重的石墨旁边,身形瘦弱的国公夫人在地上垫了块布,抄起耙子,把石磨面上的玉米粒推到磨面的孔里,不一会儿细密的玉米面一层层落到布上。 沈静用耙子拢了拢布料上的面粉,盛到农户面前。众人团团围拢那小一斤玉米粉,用手小心翼翼得捻起来,竟然如沙粒一般精细,吸一口能呛进人鼻子里。 磨坊内众人面面相觑,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沈静已经把他们叫出门,给他们示范了水碓的用法。 见农户脸上惊喜异常的神情,沈静也很高兴。 这时,人群里也有些不和谐的窃窃私语。 “这么好的东西,能让咱们白用?” “有道理,说不定是要咱用别的换。” “可我看夫人心慈,应当……” 这倒提醒了沈静,这样便利的工具如果不好好管理,难免引起矛盾。 她立刻说道:“请诸位放心,水墨坊就是给诸位用的,不过具体怎么用什么时间用,我定好规矩后,请诸位按规矩行事。” 沈静本来想让班老三管理,但是看他的样子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只喜欢钻研器械。沈静还得打算找个新的人来帮忙管水磨坊。 回到温泉山庄,沈静写了两封一模一样的信,让暗一分别交给国公府的总管事毕思佑和副管事季殊,让他们尽快拍个得力的人来庄子里。 暗一带着信件出发了,但他没有把信交到正主手里,而是把这两封信都拿给了霍昶。 霍昶想着沈静这人,只过了重阳节,就又不给他写信了,心中不忿。他拆了信,如他所料,又是种田的事。 “需要个得力的助手吗?”霍昶喃喃道,或许他应该把那个人送过去。 “对了,”霍昶问得没头没脑,“今晚府里有客人吗?” 暗一道:“已经清走了。” “哪边的人?” “和前几天是一波。” 霍昶把手上的信纸叠好,收回信封:“我都不知这是愚钝还是执着了。” 清风裹挟着阵阵秋意,掠过层层宫墙,惊起瓦上飞鸟。 大殿内,门檐的阴影遮掩了大半张皇帝的脸:“你确定那山上不是在铸币,而是在铸兵器?” 台阶下的黑衣探子道:“禀陛下,确实如此。不过看痕迹,应当是提前让人转移后,才毁坏的,不像是因为山石滑落临时起意。” 皇帝语气无波无澜:“你说,他这是干到一半后悔了吗?” 探子沉默不语。 “当然不是,天下霸业伊始,朕的孩子不可能半途而废。” “所以你说朕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题外话------ 沈静:外面有事我种田,外面无事我炸厂。 感谢各位的推荐票月票收藏还有打赏,竟然还有打赏,我真的感动。感谢仙女们的支持,祝大家天天开心。这是我的第一本作品,大家的评论我都会看,只能说我会努力写好,能为大家提供忙中一乐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