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女主开局只想抢江山》 第一章 抢钱 乾州。 阳春三月的主大街人声鼎沸,正是半上午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时候,忽然一声大喊从乾州城最大的酒楼三层临街雅间里传出。 “抢钱啦~” 春宝临着窗边栏杆放着嗓子一声喊,小姑娘今年十五,人长得娇俏,一嗓子喊得却够粗狂。 喊完,瞧了一眼底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全都顿足一脸惊疑往上瞧,她心满意足眯着眼睛一乐,转头道:“小姐,大家都等着呢。” 被春宝喊作小姐的姑娘叫陆嘉,正坐在包间的饭桌旁翘着二郎腿喝着一盅梅花酿。 闻言扬手丢了一颗花生米,花生米上抛又下落,陆嘉一边起身一边利索的拿嘴接住那花生米,弯腰抄了脚边的一个鼓囊囊的麻袋嚼着花生米走到春宝旁边。 往下一瞧,底下不少行人都在往上看。 陆嘉胳膊肘往栏杆上一撑,半弓着腰,漂亮的脸蛋上透着玩世不恭的放荡不羁,冲着底下吹了个口哨,跟着身子一侧,从旁边麻袋里抓出一把银票,天女散花似的往底下扔下去,“银票喜不喜欢?” “啊!” “银票!” “当真是银票,我这个是一百两的!” “我的五百两的!” “抢钱啦!” 原本就热闹的大街,瞬间沸腾起来,无数来往行人惊叫着犹如过境蝗虫一般朝着酒楼这边涌来,车水马龙的大街瞬间拥堵。 陆嘉带着春宝,将那一麻袋的银票悉数全都撒了下去,临了,陆嘉从麻袋里提出一个绣了金线的黑色包袱。 包袱在手里掂了掂,陆嘉嘴角勾着冷笑,手腕一个用力,将那黑包袱扔了出去。 “这是什么?” “这里面是珠宝吧!” “别抢,我先拿到的!” “我先拿到的,给我,这是我的!” “啊!” 在众人争抢中,那黑色的包袱被撕扯开,露出里面一只檀木匣子,匣子砰的落地,盖子被颠的翻开。 里面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叽里咕噜滚了出来。 脖子上的血还没干透呢,眼睛瞪得大大的,俨然死不瞑目。 人头一出来,吓得方才还在围抢的百姓瞬间鸟兽四散,人群里,有人颤着声音惊恐的说:“这,这,这是知府赵大人的头!” 这边乾州城的主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而在街头巷尾,春风吹草一般涌现出一首童谣:赵大人的头,像圆球,一脚踢到了城门楼,城门楼,没圆球,只有一颗赵大人的头 京都。 刑部。 新上任的刑部尚书萧延沉着脸将一叠宗卷扔给部下。 “一个月里死了三个朝廷命官,官阶最低的是县令,最高的是知府,这乾州知府是镇国公的小舅子,这案子朝廷已经让刑部直接接管了。 乾州过来的捕头说,当时案犯直接冲进了赵知府家里,活活将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的。 案发之后,赵知府的家丁和府衙的捕快立刻对凶手进行追捕。 凶手杀人之后,用赵大人的私章取走了他在票行里存的全部银票,在乾州最大的酒楼要了最好的包间。 那个包间的视野很好,几乎能俯瞰乾州城,凶手是眼睁睁看着捕快围追过来,然后在酒楼撒钱,引起街头哄抢。 哄抢的百姓把追捕的捕快堵在了路上。 当时酒楼里的食客伙计都冲出去抢钱,酒楼空无一人,凶手大摇大摆离开酒楼,正好一刻钟后,有一艘船离开乾州开往京都,他们应该是上了那艘船,那艘船中途不靠岸,直奔京都。” 随着萧延说话,刑部议事大厅静的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萧延说完,狼毫毛笔往桌上一丢,人在椅子上坐下,靠着椅背大马金刀的看着自己的属下。 这位新上任的刑部尚书今年不过二十三,英俊的面孔带着一股令人生畏的气势,“说说吧。” 刑部侍郎吸了口气又叹出,道:“这凶手是男是女模样可是确定的?当时去票行取钱,去酒楼要了包间点了餐,票行或者酒楼的伙计应该是有印象吧,撒钱的时候有没有百姓看到他们长什么样?宗卷上都没提。” 萧延冷笑,“凶手极其狡猾,杀人的时候赵大人在书房,书房院中并无人伺候,逃窜出府的时候被人发现,紧跟着被发现赵大人尸体的家丁跟过去围捕,但家丁追丢了。 在追的过程中,大家只知道凶手是两个人,穿着男装,身材纤细,但是不确定男女。 家丁和捕快关闭城门,全城搜捕的时候,凶手抓了府衙的师爷,师爷去票行取得银票,去酒楼定的包间要的酒菜,等酒楼的伙计上楼收拾的时候,在包间里发现了师爷的尸体。 至于抢钱的百姓,乾州的府衙抓了一批百姓过去审讯,给出的答案完全不统一,有说凶手貌美如花,有说凶手虬髯大汉,事实上,没人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当时凶手撒钱的时候,头上戴了围帽,遮住了脸。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知道凶手是两个人,别的一无所知。 而那艘从乾州出发的船,三日后抵达京都。” 这话一落,全场倒吸一口冷气。 萧延冷笑着起身,绕出桌案,一面朝外走一面道:“从现在起,京卫营的人暂时归我们调遣,你们自己排个班吧,从这一刻起,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码头,连特么的一只苍蝇都别放过去。 要是真让这凶手来了京都,咱们谁都别特么活的了。” 说完,萧延抬脚出了议事大厅。 他的贴身随从十三立刻迎上,“爷,老夫人刚刚传话,说让您这边一结束立刻回去。” 萧延脸上带着一抹烦躁,大步流星往外走,“什么事?” 十三跟在一侧,“听说是陆家来人了。” 第二章 改命 荣安侯府。 老夫人的屋子里,萧延过去的时候,里面正传来一阵阵的说笑声。 这说笑声随着萧延的到来而顿住。 “给祖母请安。”萧延进屋,冲着坐在主位的老夫人抱拳行了个问安礼,眼睛一瞥,看到坐在地上秀墩儿上的人。 是个嬷嬷,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 在萧延看过去的时候,那嬷嬷赶紧起身,“老奴见过世子爷。” 老夫人笑着道:“这是你三妹妹的乳母,大老远的特意从余杭赶过来,一个多月前,你三妹妹迫不及待的自己个跑去乾州坐了船,来京都了。” 萧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了几下,一瞬间人都有点恍惚是不是他连着几夜没睡好癔症了,要不怎么听到乾州二字,“从乾州坐船?” 老夫人笑道:“你也惊讶吧,我听着的时候都吓一跳,这姑娘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从余杭去乾州可是不近呢,她就带了个贴身婢女就跑去坐船了。” 地上的嬷嬷脸上陪着笑,觑着萧延的脸色,道:“我们三小姐一听说大小姐怀了身孕,急的不行,说什么都要亲自来陪着姐姐,原本家里安排让她下个月过来,她等不及,哪成想就胆子那么大,自己个跑去乾州坐了船。 她当时带了两个婢女过去,上船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另一个打发回家报信儿,家里人才知道。 老爷赶紧派了老奴过来给这边送个消息。” 老夫人旁边,坐着如今的荣安侯夫人。 她笑容晏晏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三姑娘这是惦记我们微微,正好来了之后陪着微微养胎,跟前有个亲姐妹陪着,到底舒坦的。” 荣安侯夫人口中的微微,大名陆微,是荣安侯府二少爷萧轶的妻子。 与现在大家口中提到的陆家三姑娘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陆微坐在荣安侯夫人下首,嘴角带着浅笑,手扶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带着点羞涩没说话。 萧延目光划过陆微和荣安侯夫人,最终看向老夫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没好气嗔怪他一眼,“怎么没关系,又犯浑,行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三日后乾州来的船就到了,到时候你去码头把人接回来了。” 大船在河道飘飘摇摇了一个月,眼看着就要到京都了。 春宝从船舱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出来,眯了眯眼睛适应外面的光线,在甲板上很快找到了她家小姐,几步晃悠过去。 陆嘉一身男装正斜靠着船板,嘴里叼着一根麦秸,似笑非笑的看着右前方。 春宝凑过去,“怎么了,看什么呢小姐,这么入迷?你该不会是想在船上动手劫一笔吧,这不好下手。” 陆嘉翻了个白眼,抬了抬下巴,“看那边那个和尚。” “和尚?”春宝一头雾水转头顺着陆嘉的视线看过去。 入目就瞧见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头顶带着戒疤,手里拿着白螺法器? 白螺法器不是喇嘛的家伙事么? 春宝震惊的看了陆嘉一眼,陆嘉勾着嘴唇笑,“你听他说话。” 甲板上船客不少,人来人往的嘈嘈杂杂,但春宝和陆嘉都有功夫,屏气凝神去听不远处的对话,到也勉强能听真切。 “大师,我只要把我这边的情况都和您说了,您就能给我改命?” 和尚是盘腿坐在甲板上的,背后靠着一只大箱子,他前面蹲着一个姑娘,瞧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俏生生的,算不上多好看,但还算清秀,姑娘身后站着一个姑娘,估计是前面蹲着的那个的丫鬟。 和尚闭着眼,没看人,一脸慈悲为怀,“老衲替人改命,向来不会提前许诺,命数玄妙,千变万化,老衲只能说,机缘不可失。” “靠,这和尚骗财呢骗色呢?”春宝小声嘀咕。 陆嘉瞪她一眼,春宝顿时缩缩脖子没再说话。 那姑娘蹲在和尚跟前,犹豫了一下。 “我叫陆佳,是余杭陆氏的姑娘,今年十五,生辰是八月初三,这次去京都,是为着求姻缘。 我看中的那人,是一位侯府公子,他虽然命不太好,从小没了娘,在后娘手里长大,但是他模样长得好,我三年前见过他一次,从那次之后我就对他念念不忘。 大师,您能给我改命吗?我命中要是和他无缘的话,您能给我改成有缘吗?” 和尚闭着的眼睛掀开一条缝,看了眼前姑娘一眼,“他虽然是侯门公子,可从小在后娘手中长大,也未必有什么出息,容貌不过是个皮囊,你又何必执念?” 那姑娘笑起来,“他后娘手里长大的也很有本事,做大官呢,您就帮我看看能不能改命。” 说着,那姑娘从怀里摸出一个金锭子往和尚袈裟袍上一放。 春宝顿时翻白眼,“我靠,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财不外露?” 和尚眯缝着眼瞧了一眼那金锭子,“能改,不过法器都在船舱里,姑娘得随我来。” “行!”那姑娘一声应下,站直起来。 她身后的丫鬟不放心,拽了拽她的衣裙,小声的道:“小姐,别去了吧,万一有什么” 和尚从地上起来,冲着那姑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打断了那丫鬟的话,“老衲房门口放着一只木鱼,姑娘思虑好了,自行前来便可。” 说完,他转身离开,回了船舱。 等和尚一走,那姑娘和她丫鬟道:“人家一个出家人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这船上的房间隔音那么差,真要有什么事,我一声叫就能把人引来,他不敢作乱的。” 丫鬟拽着她的衣袖,“小姐,荣安侯夫人本来就传话去咱家,说要操办您和世子爷的婚事,您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姑娘柳眉一立,脸上带着不快,哼道:“陆微能让我得了这么好的婚事?荣安侯夫人是世子的后娘,她真能让世子娶了我?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数呢,凡事靠人不如靠己,我要是能改命,把我和他的命绑在一起,到时候别人再怎么捣乱,这婚事也跑不了啦。” 说完,她拍拍自己丫鬟的手,“放心,没事,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就在门口等着,我自己进去,有危险我就叫,你冲进来救我。” 第三章 不见 “咱们管不管?”春宝立在陆嘉一侧,压着声音问。 陆嘉没说话,腰杆一挺,站直了朝那姑娘走过去,春宝立刻跟上。 “姑娘,改天换命也得瞧准了再下手啊,那和尚明显不靠谱。”陆嘉走到那姑娘跟前,压着声音和她说,说的开门见山。 那姑娘立刻一脸警惕看着对面的人,“你偷听我说话?卑鄙无耻!” 陆嘉啧了一声。 “这怎么好心还让你当成驴肝肺呢,那和尚头顶的戒疤,就不是在寺院里点出来的,他手里拿的白螺,那是西北那边喇嘛们用的法器,和尚和喇嘛差的十万八千里呢,哪有和尚用喇嘛法器的。 野和尚骗财,假道士劫色,没听说过?” 陆嘉挡了那姑娘的去路,那姑娘脸上带着习惯了的嚣张,恼怒道:“关你屁事,滚开!” 陆嘉正要再开口,那姑娘伸手推她一把,“让开,不然我喊人了!” 陆嘉一扬眉梢,两手举起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吊儿郎当给她让开路。 那姑娘恶狠狠的瞪了陆嘉一眼,带着自己婢女气势汹汹离开。 春宝冲着她背影啐了一口,“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好心提醒她,她还挺来劲!小姐,咱不管了?” 陆嘉看着那姑娘带着婢女进了船舱,转身慢悠悠的朝船舱晃悠着走过去,“跟着点吧,别真出了什么事,没听说么,她可是要去京都找荣安侯府呢,要真出了事,这船一靠岸,咱们就得都被抓起来,到时候全玩完。” 说起高门侯府,陆嘉眼底嘴角都带着讥诮嘲蔑。 春宝面上那股不满就更浓。 主仆俩朝船舱靠近过去。 眼瞧着那姑娘带着她丫鬟,俩人一起进了一间隔间。 船舱里相对甲板还算安静,隔间里要是传来大的动静,外面肯定能听到。 陆嘉和春宝在船舱的过道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什么动静,连一声高喊都没有。 春宝忍不住咂舌,“该不会那和尚真有两把刷子,真给她改命呢?” 陆嘉靠着背后的木头柱子,嗤笑,“你信命?” 春宝摇头,“那我不信,若是真有命,那就该有天道轮回,就该有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事实呢? 有个屁! 春宝语落,一时间她俩谁也没再说话。 陆嘉眯着眼睛瞧着和尚那屋的门板,看了一会儿,忽然皱眉,“不太对劲。” 说着话,大步流星就走到那门边,连手都懒得抬,直接一脚将那门踹开,砰的巨大一声,踹的门板都哆嗦,一下就被踹开了。 逼仄狭窄的隔间里,别说人了,连只鬼都没有。 和尚不在,陆嘉眼睁睁看着进来的两个姑娘也不在。 “人呢?” 春宝从陆嘉背后冲进来,在狭窄的隔间里转了个身,上下左右看了个遍,什么都没发现。 陆嘉蹲在地上,曲着食指叩了叩地板,听了两声响后,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小匕首,匕首刺进地板的缝里,一用力,她撬开一块木板。 底下什么异常都没有。 地板没异常,陆嘉又检查了房顶和墙壁,都是正常的。 “这能去哪?咱们就在门口守着,俩大活人四只眼,硬是让他三个人不翼而飞了?”春宝一脸纳罕,“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刚刚这船舱里可是连只苍蝇都没有,前后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吧。” 陆嘉目光在隔间里环视一圈。 这隔间和其他隔间一样,一张简易床榻,一张破旧小方桌,床榻上的旧棉被叠的整整齐齐,屋里根本不像是住过人的。 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无。 屋里找不到什么异常,陆嘉晃悠着身子从屋里出来,她身上带着一股吊儿郎当的不正经像,女扮男装,就像个街头混子。 敲了敲隔壁的门,里面探头出来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太,用地道的乾州话问:“作啥?” 刚刚那和尚说的可不是乾州话,听着像是京都官话。 陆嘉笑着道:“阿婆,您见隔壁和尚了吗?我刚刚见他回屋了,想要找他算一命,结果他屋里没人。” 老太太摇头,“不知道啊。” 陆嘉顺着门缝往里瞥了一眼,屋里床榻上被子乱散着,一看这老太太就是刚刚从床榻上下来,桌上放着杯子,杯子旁边搁着一颗棕黑色的药丸。 目光在那棕黑色的药丸上落了一瞬,陆嘉看回那老太太,“阿婆身子不舒服?” 老太太叹了口气,“坐船难受。” 说着,她身子一侧,让开路,“小伙子你要不然进来等,一会儿和尚回来你再去找他?咱们说话打发时间。” 陆嘉笑道:“我嫌船舱闷得慌,还是去甲板透透气吧,阿婆您休息。” 说完,陆嘉转身告辞,等阿婆关上门,她又敲了和尚房间的另外一边邻居。 开门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门牙还没长出来,缺着一颗牙怯生生的问,“你们找谁?我阿娘不在,一会儿才回来呢。” 陆嘉看着小姑娘,“旁边和尚大伯你见没?刚刚听见什么动静没?” 小姑娘摇头,正要开口,又忽然点头,“就刚刚听见一声特别大的声音,像是踹门,别的动静没听到。” 那门是陆嘉踹的。 小姑娘背后,门里的隔间一眼就能望到头,里面藏不住什么人,陆嘉也就没再多问。 毫无结果的从船舱出来,靠在甲板上,春宝皱着眉头道:“小姐,这咋办?总不能大活人就这么无影无踪了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陆嘉看着船上形形色色的人,“在肯定是在船上,咱来分头找找吧,别惊动了别人,搞不好闹出来,到时候咱俩也走不脱。” 陆嘉有善心,但是善心有限。 这心善还是不善,是有个前提的,前提就是不损己。 这船就这么大,陆嘉和春宝摸摸索索里里外外找了三天,直到这船驶入京都运河,都要靠岸了,也没找到人。 真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船上一下没了三个大活人,别人就不好奇?”提着行李下船,春宝忍不住和陆嘉嘀咕,话没说完,差点咬了舌尖儿,“我!靠!” 码头上,密密麻麻肩膀抵肩膀的站着黑甲京卫营的人。 下船口,穿着官服的人站了足有十来个,正一个一个检查下船之人。 第四章 上车 “小姐,这怎么办?”春宝紧紧挨着陆嘉的后背,几乎用气声问。 那声音听起来基本已经是汗毛都炸立了。 出口在检查,船梯上往下走的速度就很缓慢,旁边的人都在嘈嘈切切的议论着检查的事。 混在人群里,陆嘉压着声音道:“怕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别鬼鬼祟祟的,给我挺直了腰。” 春宝从小就听陆嘉的话,陆嘉说别怕,她瞬间就不怕了,陆嘉说挺直腰,她瞬间就挺胸昂首一脸要登台领奖的表情。 陆嘉: 你倒也不必如此理直气壮。 萧延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穿着刑部尚书的官服,黑着一张脸站在出口处,接过下船人递来的路引,看了一眼,眉梢一挑,抬头朝对面的人看过去。 “陆嘉?” 陆嘉一脸淡定点头,“是我。” 萧延打量她的五官,看了一会儿,“为什么女扮男装?” 路引上明明白白写着她的身份是女,陆嘉也没慌张,笑道:“官爷,姑娘出门在外不方便,女扮男装安全点。” 萧延眉心轻蹙,捏着那路引没还给她,“来京都做什么?” 陆嘉道:“做生意。” 萧延肉眼可见的表情顿了一下,“做生意?你会做什么?” 陆嘉: 我也没见你盘问别人盘问的这么带有人身攻击的语气啊! 萧延: 我为什么盘问你这么人身攻击你心里没点数? 莫名其妙,陆嘉就福至心灵的看懂了萧延的这一句无声的反问,顿时心尖紧绷,冷汗一下就爬满了后背,心道总不能狗官火眼金睛已经锁定了我? 端着镇定,陆嘉提着一口气道:“官爷,我会酿酒,想要在京都开个小酒馆的。” 萧延冷哼了一声,眼底带着一股不屑和鄙夷,“你最好是。” 说完,将路引丢给她,连看都没看春宝的路引就让她俩过去了。 陆嘉紧绷的心瞬间放到肚子里,转头又一头雾水,等彻底下了船,疑惑的问春宝:“他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最好会?他是怀疑了还是没怀疑?” 春宝一脸茫然,“您问我?您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小姐,我的脑子又不会因为坐了一次船就变好使了啊。” 陆嘉: 原以为下了船就算是安全了,结果从船上下来的人又被全部统一集中到了码头一处开阔地,有官差将聚集过来的船客分类安排。 陆嘉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分类的标准十分明确,就是按身材分类,从纤细到彪壮,按照程度不同,一共划了三组,连船员都算在内。 等全员下了船,走过来一个穿官袍的男人,他粗着嗓子不客气的问:“仔细瞧清楚了,都是一起坐了几个月船的人,看看这里面谁没在?” 这话刚说完,船上那边一个穿着黑甲手执长矛的人喊话过来,“船上没人了,都搜完了。” 陆嘉和春宝对视一眼。 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船也搜干净了,却没有那个和尚和那俩姑娘? 这也太离谱了吧! 那当官的听了这话,目光逡巡在一众船客脸上。 船客们短暂的骚动,跟着便有人道:“有个和尚没在。” 这人说完,又有声音冒出来,“有两个姑娘不在。” 负责船上事务一个船员立在那官员身边,点头哈腰的陪着笑,“真是的,的确是有个和尚不在,至于两个姑娘,这么多人确实记不清了。” “那两个姑娘什么样的,记得请吗?”当官的问。 不问和尚,却问那两个姑娘。 陆嘉心里纳过闷来了,合着这些狗官在这里摆出这么大的动静,根本不是因为那个要去荣安侯府的姑娘失踪了,而是为了抓捕她和春宝啊。 “记得记得,当时她们就住我隔壁,我记得。”人群里,走出来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我和她们聊了几个月的天。” “聊了几个月的天,人不见了你不知道说?”人群里,一个老太太问,操着地道的乾州话。 正是当时住在和尚隔壁的老太太。 那壮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我给官爷说那俩姑娘长相,我一定说的明明白白。” 所有人的路引都没问题,大家来京都又的确是有正当的理由,留了这个大汉做人物画像,其他人被叮嘱一个月之内不许离开京都,时刻配合官府调查后,便被放了。 陆嘉大松一口气,带着春宝正要走,身前罩过来一道阴影。 陆嘉抬头,对上刚刚盘问他的那个狗官。 不得不说,这狗官长得还真是人模狗样,可惜穿着狗皮,不然还能多看几眼饱饱眼福。 前路被人挡了,陆嘉一个逃犯不敢在这黑甲京卫营密集的地方和这狗官炸刺儿,客客气气的问,“官爷还有事?” 萧延一脸嫌恶的看着她,“车辇在码头外面,朱红顶子,挂着羊角宫灯算了,跟我走吧!” 不耐烦把话说完,萧延干脆直接撂下这么一句,转头朝旁边的官员道:“你们先忙,我一会儿再过来。” “箫大人您忙,我们在这里盯着就行,您放心,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旁边的官员立刻回应。 萧延不耐烦听,随意的摆摆手,催促陆嘉,“快走!” 陆嘉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狗官。 您是有点什么大病呢? 要真是怀疑我,就直接把我抓了。 要是不怀疑我,就让我走。 这让我去上你的轿子靠! 陆嘉心头一个哆嗦,该不会是这个狗官看上了她绝美的容颜,想要将她强行霸占? 靠靠! 果然是狗官。 一会儿上了轿子,老娘就拧了你脑袋! 心里定了主意,陆嘉连问都没多问一句,跟着萧延就走。 陆嘉都不多问一句,春宝自然也不会多问,走的比陆嘉都坦然。 狗官的轿辇相当的宽敞,坐了陆嘉和春宝再加上狗官三个人,里面都不显窄憋。 陆嘉正琢磨等马车驶离码头闹区的时候拧掉这狗官的脑袋,就听狗官说:“还挺聪明,知道在码头装着和我不认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接你回府不过是因为懒得被后院那些事分精力,又恰好我今天在码头当值,婚事你想都别想,别说你私自跑到京都,你就是爬了我的床,我也不会娶你。 你敢耍什么花招,我不介意手里多条人命。” 第五章 气势 春宝险些一声“靠”喷出来。 合着这人就是那个什么荣安侯府的世子爷啊。 这是把她俩当成船上那主仆俩了? 连春宝都能想到的事,陆嘉自然也反应过来了。 艹! 这叫什么事儿! 全船就那么多人,显然这些狗官已经知道乾州犯案的人在船上,就等着在码头抓人呢。 现在她要是说认错人了,那就一个结果,结果就是把她和春宝直接暴露在这狗官面前,要么立刻拼个狗官死她们活,她和春宝面临全城围捕,并且人家还知道她们的长相了。 要是不说,就这么将错就错她堂堂朝廷通缉犯,竟然要住进抓通缉犯的狗官家里? 啧~ 简直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 喜提大离谱! 这狗官怎么就把她认成那个了呢? 陆嘉琢磨了一下回过味来。 她的路引是先前找余杭知府办的,办好了路引,她顺便把余杭一个县令的脖子拧断了。 路引上写着居住地余杭,她的名字和那位的名字都叫陆嘉(陆佳) 天人交战一个须臾,陆嘉也不装拘束了,身子往后一靠,“那正好了,我也不是多想和世子爷成亲。” 萧延哼了一声,没说话,显然是不信她这说辞。 也是。 一个姑娘家家的从余杭专门跑到乾州来坐船,还在船上听一个野和尚忽悠要改命,那必定是喜欢惨了这世子爷的。 现在她说不喜欢人家就能信了? 口说无凭,那得身体力行。 陆嘉看着萧延,“我真不喜欢你了,上船之前吧,我的确是爱你爱的要死要活,但是一坐上船,看到浩渺的大运河,看到两岸的瑰丽景观,我瞬间觉得,天地这么美好,我为什么要沉溺在虚无缥缈的爱情里呢? 我痛定思痛,斩断情丝,我不爱你了。 世子爷要是不相信,现在就让我下车,我买了船票就原路返回去。” 春宝坐在旁边,义正言辞重重点头:没错,放我们下去,我们好跑路! 萧延原本闭着眼假寐,等陆嘉说完,他过了片刻掀起眼皮看她,皮笑肉不笑,“要回去好说,先去府里把你那贴身乳母一起带回去,都不用你自己买票,我亲自送你们上船,免票。” 陆嘉和春宝齐齐如遭雷劈。 贴身乳母? 怎么还有这种玩意儿。 好好的贴身乳母不在余杭呆着,跑京都做什么? 这能是正经贴身乳母该干的事? 萧延瞧着她俩的反应,只当是她俩被堵得无话可说,冷嗤,“别在我跟前打小聪明,我杀人的时候你还尿炕呢!” 当着一个姑娘的面,说话真不讲究。 陆嘉反驳是反驳不得,只能光明正大翻了他个白眼。 反正她现在是余杭的那个姑娘,不翻白不翻,不过她一会儿去了府里,怎么面对那贴身乳母呢。 这玩意儿不是见面立刻死翘翘? 人家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假的好吧! 一不做,二不休,陆嘉眼底升起杀气,还是把这个世子杀了算了。 拳头才捏,正要出手准备拧脖子,马车缓缓停下,外面有人通禀,“世子爷,到了。” 陆嘉捏住的拳头顿时泄了劲儿。 萧延原本是打算把人扔回来就走,但到了门口又改了主意。 看了陆嘉一眼,丢下一句“别忘了你自己说过什么!”萧延起身下车。 马车里。 陆嘉和春宝一个对视,主仆俩齐齐一声叹。 双双愁眉苦脸下车。 头一次拧个脖子难度这么大! 荣安侯府恢弘大气,宽敞的院子修的别致典雅,一路有丫鬟小厮不断的给萧延行礼问安,又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 萧延没理会身后的人,走的大步流星,转眼到了老夫人院子里。 府里的女眷基本都在,萧延掀了帘子进去,“祖母,人接来了” 萧延话音未落,忽然背后响起响亮的一声爆吼,“我杀了你!” 跟着,陆嘉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屋里,对着她的贴身乳母一拳砸向眼窝。 那贴身乳母刚要从秀墩儿上起身迎接自己家里的小姐,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一记重拳就落在眼上,顿时疼的她扯了嗓子哭叫。 陆嘉一把抓了贴身乳母的脖子,一手左右开弓在她脸上没头没脸的打。 她刚上手,春宝跟着也一阵风的扑了过来,拳打脚踢还要动嘴咬。 一时间贴身乳母就跟让狗袭击了似的,哭叫的撕心裂肺。 场面太过突然又太过血腥残暴,惊得满屋子人足足怔了一个弹指才有人发出惊叫。 老夫人让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手指挥,“快,快,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拉开,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老夫人啪啪拍着炕上的小炕桌,怒目瞪着萧延,等他一个解释。 萧延作为刑部最为年轻的尚书,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此时一脸懵逼立在当地,显然有点缓不过劲儿来。 “住手,快住手!” 屋里几个婆子丫鬟全都上前拉扯,偏偏陆嘉和春宝死死抓着那贴身乳母往死里打,这些人根本拉扯不开。 拉扯不开不说,还跟着被打了好几下。 荣安侯夫人铁青着脸从椅子上起身,“还不去叫家里的家将!把这没王法的东西拉下去!” 陆微坐在荣安侯夫人一侧,眼底的震惊浓的散不去。 这是她那个三妹妹? 这么多年不见,人成这样了? 荣安侯夫人话音落下,刚刚还在撕打贴身乳母的陆嘉一个转身松开了贴身乳母朝荣安侯夫人看了过去。 眼底带着咄咄气势。 “谁是没王法的东西?你说谁呢?” 萧延站在地上没动,看着陆嘉,总觉的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质问的语气带着一股千军万马的劲儿。 那种气势他只在一处见过。 三年前,乾州边境平威大军沙场点兵的时候。 萧延捻着手指看着陆嘉。 荣安侯夫人被陆嘉一句话怼的怒不可遏,“你放肆!” 陆嘉扬着下颚,脸上带着混不吝的狠劲儿,“我今儿就放肆了,我收拾我家不知死活的贱婢,碍着谁的事了?” 陆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红的,眼底带着泪珠,就那么噙着,憋住不落下来。 但声音给人一种酸涩至极的压抑感。 第六章 认错 荣安侯夫人雍容尊贵了这么多年,去哪不是被人捧着,被人敬着,何曾让人这样指着鼻子吼。 对方还是个晚辈。 她脸上怒火腾腾而起,咬牙切齿啪的一拍旁边桌案,抬手间连桌上茶杯带翻在地,发出啪的清脆碎裂声。 “那你是乳母,你不服家中管教,私自从乾州坐船来京都,她担心你的安危,特意从余杭来京都等着你,你连最起码的孝道都没有了吗? 这里是荣安侯府,不是你陆家,没有你发狂撒野的地方!” 陆嘉扬着下颚看着荣安侯夫人,眼底噙着泪,嘴角勾着冰冷的笑。 “没有我撒野的地方?就有你满口胡邹的地方?就因为你是这荣安侯府的老夫人,你就能随口胡说?你怎么不随地尿尿呢!” 荣安侯夫人让堵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她是因为对方顶撞她更生气,还是因为对方竟然说她是老夫人更生气。 她有那么老? 陆嘉冷嗤。 “她说她是为了我的安危所以从余杭千里迢迢来这里等着,从乾州到京都,航船一个半月,她如果真的担心我,从余杭来京都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心里惦记我,她是不是应该面色憔悴?是不是应该见到我欣喜万分? 我怎么没见她憔悴了?倒是见她容光焕发仿佛攀上了新的高枝。 我尊重您一句老夫人,是看在您年纪一大把的份上,但不代表您真的就能不问是非对错的训斥我。 有句话你说得对,这里是荣安侯府,不是陆家。 既然不是陆家,你凭什么这样呵斥我? 她说她担心我你就相信啊,是她把我带到乾州,要把我卖了,要不是我和我的婢女机灵,现在早就沦落到烟花巷了。 我不打她难道还给她磕头请安? 嗯?老夫人,这就是你们家的规矩?” 荣安侯夫人: 正儿八经老夫人: 陆微: 萧延站在旁边,缓过最初的震惊,偏头拳头抵了一下嘴角,萧延道:“这位才是老夫人。” 萧延向陆嘉介绍旁边真正的老夫人。 老夫人沉着脸看着陆嘉,面色不善,“她要把你卖了?” 陆嘉答非所问,看了荣安侯夫人一眼,十分意外的道:“啊?你不是老夫人啊?你不是老夫人你发什么话,这屋里难道不是老夫人最大?” 荣安侯夫人险些一口气没提起来,原地让气死。 我还不能说话了? 然而陆嘉说完这一句,已经不看她了,转头对向真正的老夫人。 “昂,她和我说,带我从乾州坐船来京都,我高兴的不行,就同她一起去了,结果去了乾州她根本不带我坐船,直接把我带去了酒楼。 在酒水里下了迷药,等我昏迷了往青楼卖我,价格都和对方谈好了。 可能是那迷药的药性不太行,也可能是我福大命大,反正我在青楼醒来的时候,正赶上没什么人看守,我就赶紧逃出来了。 这事儿我能撒谎?哪个姑娘愿意说自己在青楼睡过觉啊。” 陆嘉睁着眼睛编瞎话,编的自己都快信了。 她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屋里一时间静的落针可闻。 老夫人不发话,荣安侯夫人只能咳了一声,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进门就打人啊。” 陆嘉混不吝的道:“那我就打了,怎么着吧!你要是看不惯,我现在就走,没了你们荣安侯府我还不会喘气了?” 说完,陆嘉朝着春宝道:“春宝!” “好嘞!”春宝立刻像是提二斤五花肉一样一把提溜了昏迷瘫倒在地上的乳母,就朝陆嘉这边走过来。 “嘉嘉!”始终没有发话的陆微赶紧叫了一句,她柔柔弱弱的扶着自己的肚子,“母亲那样说,还不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她也不是真的要训斥你,哪有女孩子这样动手打人的。” 陆嘉看了她一眼,认都不认识这是哪棵葱,也就没搭理她。 等春宝走来,陆嘉转头就离开。 走的时候还不忘和萧延道:“现在世子爷放心了,这婚事,咱们应该算是一刀两断永无可能了,可以给我免费的船票吗?” 不及萧延开口,陆微急道:“嘉嘉,你闹什么呢,父亲和母亲让你来这边陪着我养胎,你就这样走了,你让我怎么交代。” 陆微急的抹泪。 荣安侯夫人立刻拍了拍陆微的肩膀,然后朝陆嘉道:“好了,别闹了,看把你姐姐急的。” 陆嘉:! 春宝:! 父亲? 母亲? 姐姐? 这怎么还冒出一个姐姐? 陆嘉和春宝飞快的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找到了答案:这姐姐竟然不认识自己妹妹长什么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姐姐。 幸亏不认识! 陆嘉回头看向陆微,“现在哭了?刚刚我被人骂撒野的时候你怎么不哭啊?刚刚有人要喊家将收拾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哭啊?我说我让这婆子卖进青楼的时候你怎么不哭啊?不该是那时候就哭吗?姊妹情深呢。” 陆微咬唇,委屈道:“我刚刚让吓坏了,是姐姐不好,没有照顾好你,都是姐姐不好。” 陆嘉心里啧了一声。 还真不是什么正经姐姐。 都一起称呼父亲母亲了,竟然不知道自己个妹妹长什么样? 今日份第二次离谱她娘给离谱开门,喜提大离谱。 “你这孩子,脾气真够火爆的,不过这婆子着实恶毒,做出害主的事,竟然还来我们府里邀功,嘉嘉你放心,这件事,咱们荣安侯府一定给你做主,不让你委屈的。” 老夫人终于开口。 “你也别闹脾气,惊了你姐姐的胎气可不是闹着玩的,院子都给你收拾好了,一路受惊劳乏的,先去歇着,晚上一起吃饭。” 老夫人话说到这一步,陆嘉若是执意还要走那就不合适了。 只能从善如流,但离开的时候没有把乳娘留下,而是让春宝提溜走了,说要自己的仇自己报。 陆微要送陆嘉去院子里,被荣安侯夫人以刚刚惊了胎气需要请大夫过来请平安脉拦住了,只派了个丫鬟将陆嘉带过去。 陆嘉正好不用应付这个姐姐,乐的如此。 第七章 谢罪 “不是说她爱慕极了延儿吗?怎么今日倒是说出婚事一刀两断的话。”从老夫人屋里出来,荣安侯夫人狐疑的问陆微,“家里传来的消息确定是对的?” 荣安侯夫人不是萧延的亲生母亲,而是萧延的母亲亡故后,荣安侯娶得续弦。 余杭陆家的嫡长女。 她的亲生儿子萧轶只比萧延小三岁。 有萧延在,荣安侯府世子的位置,就只能是萧延的。 这么多年,荣安侯夫人想尽了一切办法把萧延养成一个草包把他养成废物,可萧延草包了十来年之后,却在二十岁那年瞒着家里人悄悄参加了科考,一路顺顺利利考入殿试,被皇上钦点了状元。 那个状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巴掌扇在了荣安侯夫人的脸上。 她怄的差点吐血,还不得不扯着一张笑脸在府里办一场状元宴。 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争取更多的依仗,荣安侯夫人让萧轶娶了自己的侄女。 陆微的爹爹如今官拜余杭总督,手握兵权。 而三小姐陆嘉,是妾室所出。 三年前,萧轶和陆微大婚,萧延作为荣安侯府世子爷,亲自去余杭陆家迎亲,那时候陆嘉和萧延有过一面之缘,之后陆嘉便爱慕萧延的不得了,日思夜想。 萧延中了状元之后,领的差事桩桩件件都办的体面,深得皇上喜欢,皇上没把他外放,直接留京任职。 眼看萧延官位越来也大,荣安侯夫人再也坐不住,她控制不住萧延,只能想办法从亲事上控制他。 可萧延油盐不进,她找了多少门亲事都被萧延搅合黄了,明摆着就是不配合。 最终将主意打在陆嘉头上。 陆嘉一个妾室所出,自然不配给萧延做正房,不过荣安侯夫人打着的主意从来也不是真的让萧延娶了陆嘉。 她要让陆嘉毁了萧延的名声。 让他声名狼藉。 陆嘉既爱慕惨了萧延又没什么脑子,再适合控制不过。 陆微攥着帕子轻轻摇头,“母亲写信只说,陆嘉性子莽撞又轻浮,但对大哥的爱慕却很深,今日我也不知道是为何,只是瞧着她刚刚说的那个话,倒更像是大哥威胁过她什么一样。” 她这样说,荣安侯夫人的眉头越发皱的紧,厌恶道:“没教养的东西。” 竟然说她是老夫人! 且等着瞧。 这种没头脑又横冲直撞的玩意儿,最是好收拾不过了。 被荣安侯夫人和陆微私下议论的陆嘉进了荣安侯府提前给她准备好的院子。 不大,小小巧巧一处,却是靠近外院的位置。 引她们过来的婢女已经离开,院子里有两个婆子四个丫鬟伺候着,见陆嘉来了,六个人带着一副打量的眼神瞧。 春宝跟在陆嘉身侧,凶神恶煞的瞪那六个人,“看屁看,再看挖掉你们眼珠子当炮儿踩!” 她手里提了个衣衫不整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嬷嬷,说这话的时候,身上冒着腾腾杀气,吓得对面六个人忍不住齐刷刷打了个哆嗦,躲闪着眼神避开了目光。 陆嘉没搭理这几个人,径直进了正屋。 一进屋,咣当把门一关,把那乳娘往地上一扔,春宝拍拍手,朝陆嘉压着声音道:“小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谁能想到咱们在余杭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的人,竟然在这里碰上了,这老东西竟然是余杭陆家的下人。” 春宝说的咬牙切齿。 陆嘉一屁股在屋里一张椅子上坐了,沉着脸看着地上昏迷的乳娘,“弄醒她,你去盯着外面的人。” “好嘞!”春宝蹲下身子,从鞋子边缘摸出一根银针,朝着那乳娘的穴位刺了下去。 “诶呦~”乳娘顿时颤着声音惨兮兮的哼出一声。 春宝一边将银针收好,一边单手掐了乳娘的脖子,迫使人瞬间瞳孔一缩,大睁眼看向她。 春宝凶悍的威胁,“老实点,不然弄死你。” 说完,把人往地上一掼,抬脚出去,给陆嘉把风。 陆嘉坐在椅子上垂眼看着那乳娘,乳娘遭了一顿毒打,此刻全身发疼又吓得胆颤心惊,勉强睁着青肿的眼皮,哆嗦着嘴朝陆嘉道:“你是谁?你不是我家小姐。” 陆嘉目光阴沉,“大年初二,你是不是去了乾州边境?” 乳娘原本战栗的身子瞬间一僵,仿佛石化一般怔在那里,眼底肉眼可见的恐惧几乎瞬间攀升,连气息都急促又不稳,“你,你” “谁指使你去的?”陆嘉眼睛若铁钩,直直盯着她。 周身涌现的杀气浓的让那乳娘感觉身处冰窟。 她勉强吞咽,舔了嘴皮,“你到底是谁?” “谁指使你去的?”陆嘉再次问她。 乳娘目光一闪,“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陆嘉从椅子上起来,一步上前。 那乳娘吓得顿时扯了嗓子叫,“来人,这不是三” 话音未落,陆嘉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人从地上像是提起一条死鱼一样掐着脖子提起来,半举离地,“说!” 乳娘拼命的挣扎,想要从陆嘉手里挣脱,陆嘉发狠,一脚踹向她膝盖,只听得咔嚓一声响,那膝盖骨头让陆嘉几乎踹碎。 疼的乳娘瞬间冷汗如注。 偏偏脖子让人掐着,喊不出声。 “谁指使你大年初二去的边境平威军军营?谁指使你下的毒?”陆嘉眼中喷火,一字一顿的说。 那乳娘哪能吃得住这份疼,坚持了不过须臾便被那窒息感和疼痛感逼得崩溃,“陆,陆家主,陆家主让我去的。” “余杭陆氏?”陆嘉问道。 乳娘想要点头,可动弹不得,只能忍着嗓子疼,嗯了一声。 陆嘉道:“你去军中,谁和你里应外合?” 乳娘抖着身子和呼吸,“就,就是一个小兵,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有什么特征?”陆嘉问。 乳娘气息不稳的道:“我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揭穿你,我也是被逼的,我不想下毒的,我和平威军无冤无仇,我是被逼的,你要报仇别找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腿间淋漓出一瘫湿,滴滴答答淌落地面,让吓得失禁。 陆嘉眼睛微眯,带着凌厉的凶狠,“那你就去谢罪吧。” 第八章 店铺 “夫,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被荣安侯夫人安排到陆嘉那院子里伺候的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跑进了荣安侯夫人的院子,一头冲进屋里。 荣安侯夫人正交待晚饭的事,猛地被她冲撞,顿时脸上带了薄怒,“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那丫鬟顾不上自己被呵斥,扑通就跪下,“夫人,陆三小姐的乳母死了。” 荣安侯夫人一愣。 满屋子奴仆一愣。 那丫鬟吞咽一口,道:“陆三小姐带着她乳母回去之后就带进了屋,留了她那个婢女在门口把风,等一刻钟之后,陆三小姐让那乳娘去外面地砖上跪着,那乳娘刚刚跪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倒地了,奴婢们上前探她鼻息,已经没了气。” 好家伙! 才进府还不到一天,就弄死了自己的乳娘? 荣安侯夫人不好善做主张如何处置,只能立刻去了老夫人那边,不过片刻,全府上下都知道,新来的陆家三小姐一来就搞出一条人命。 消息在阖府传的沸沸扬扬。 老夫人风轻云淡的坐在炕上,“这有什么好着急的,传令下去,就说那婆子自知害主有罪,畏罪自杀了,不许她们再嚼舌根。” “可就这么不管陆嘉了?”荣安侯夫人道。 老夫人看她一眼,“当然要管,她受了这么大一场惊吓,当然要好生安抚。” 荣安侯夫人甚至觉得老夫人在说笑,不由连声音都拔高了,“她闹出一条人命!” 老夫人瞥了荣安侯夫人一眼,“不过是个贱婢,你难道要用那老货去笼络延儿?” 荣安侯夫人一顿。 老夫人叹一口气,白她一眼,“你想用陆嘉,就对她好点,让她听你的话,怎么,难道你觉得她那个性子是个怕你的?你想怎么样?用府里的规矩去责罚她?你就不怕她转头跑了? 她跑了不要紧,到时候如何回去编排咱们呢? 再有,她到底是微微的妹子,她若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难道就不影响微微? 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怎么遇事还这么没有章法,她不过十五六的一个小姑娘,你用点手段把人哄住了,服服帖帖听你的话,少折腾幺蛾子不比什么强。 你若真能用她笼络住延儿,也算是造化。” 荣安侯夫人茅塞顿开,“媳妇明白了。” 从老夫人这里离开,荣安侯夫人立刻吩咐人带了两套头面,几匣子营养补品,杂七杂八一堆小玩意儿,浩浩荡荡带着七八个人去了陆嘉的院子。 好生安抚她。 结果荣安侯夫人去了,陆嘉却不在。 “人呢?” 荣安侯夫人简直觉得震怒又匪夷所思。 一个十五六的妾出的丫头片子,从来了府里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幺蛾子就这么多! 院里伺候的婢子们道:“奴婢们也不知道,陆三小姐不许婢子们跟着。” 京都。 鼓楼大街。 才闹出一条人命的陆嘉带着春宝边吃边逛。 “诶诶,小姐,那里,有个铺子转让呢。” 春宝捧着一只麻椒鸡嚼了一口,嘴角带着芝麻混着辣椒粉的炸的焦焦的麻椒鸡皮还没收到嘴里,她忽然抬手朝着左侧边指过去。 陆嘉顺着春宝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铺子大门半敞着,并无客人进出,门上贴着一张大黄纸,上面写了转让两字。 门头挂着匾额:惊春茗。 是个茶坊。 “走,去看看。” 木门被推开,发出咯吱的声响。 “有人吗?”春宝将嘴里的麻椒鸡咽了,探着脑袋往里瞧,油乎乎的嘴巴上沾着几颗芝麻粒,她舌尖儿一舔,卷进嘴里。 柜台后面一个面容带着苍老的男人抬头看过来,声音嘶哑,像是嗓子眼堵着一团破布,“不卖茶叶了。” 有人就行。 陆嘉将门推展了走进去,“东家转让?” 她问着话,上下打量这茶坊。 两层楼,不算太大,每层能摆放八九张桌子,一楼还有个说书先生专用的台子。一看就是讲究的地方。 听见这个问话,那男人眼底带着一瞬间的迟疑和错愕,“你们要接手?” 春宝哼一声,“东家怎么还以貌取人呢?瞧不起谁呢?怕我们付不起钱?” 那男人立刻摆手,从柜台后面绕出来,“不,不,不是,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身量不算多高,差不多也就比陆嘉高出一头,从脸颊到小腿,全身都透着一股枯瘦的劲儿。 眼底的红血丝随着人靠近更加明显。 “我没有瞧不起姑娘,只是,我这个铺子闹出过人命,两位姑娘确定要接手?” “人命?”春宝立刻眼底迸射出亢奋的光芒,“展开说说?” 那男人: 脸上表情一僵,错愕的看了春宝一眼,一时间以为自己精神恍惚了,要不怎么还在这姑娘脸上看到一股兴奋? 那男人咳了一声,收了看春宝的目光,朝陆嘉道:“两个月前,我老婆子,我两个闺女,相继从这个店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眼睛空洞洞的,血红的眼底像是已经流不出来泪,只能泣血。 “街坊邻居都眼睁睁看着她们进了店里,可等我来店里的时候,却找不到她们,门还朝内锁着,窗户也关着,里面就是没人。 官府也来查了,说是密室杀人,可找不到作案线索,连嫌疑人范围都没有。 刑部和京兆尹轮番来查了一个多月,什么结果都没有。 定了悬案,官府给我发了点抚恤金。” 两个月前,他还是一个在京都最繁华的地段拥有一个两层茶坊的富商。 两个月后,他形容枯槁。 和陆嘉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哑的厉害,却不带一丁点的起伏,这是心里绝望成什么样,才能把一个中年男人磨搓成这般地步。 陆嘉和春宝相视一眼。 陆嘉道:“我们想在这里开个酒馆,看了一条街,就您这铺子转让,既然您这里诚心要转出来,咱们商量个价格吧。” 安抚的话陆嘉不会说。 比起绝望,谁又比谁更好过多少呢。 太阳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谁都一身的脓疮暗疤。 第九章 安全 “我本来想要守着这个铺子,万一哪天我老婆子和闺女们就回来了呢。 我不守着万一她们回来找不到我呢。 可我守了两个月,我实在守不住了,在这铺子里,我白天吃不下饭,夜里合不上眼,我 倘若只我自己一个也就罢了,我熬着等着她们,哪天我熬不动了可我还有个儿子,今年才三岁。 我不能让他没了娘没了姐姐再没了爹啊。 家里的宅子已经变卖了,只等着把这个铺子也转出去,我带着他回老家去。 这个钱我也不多要,这铺子要是想接手,给我五百两就行。” 五百两,的确是不多。 这个位置,这个大小,随便哪个店铺都得三千两起步。 这男人要这个价,不是真心要个卖的价,他只是想要要一个让自己从枷锁里解脱出来的价。 铺子卖了,人就能走了,就再也没有继续逗留下去的理由了。 这一点,陆嘉再明白不过。 “行,五百两算我捡了大便宜,我就预祝老板日后能顺顺利利吧,今儿我出门没带银子,明儿咱们直接官府见。 你带房契,我带银票,咱们官府面对面过户。 辰末巳初,如何?” 陆嘉这样干脆利索,倒让那男人心中不安,“我这店铺你不再考虑考虑?” 陆嘉摆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不在乎这些,明儿见。” 从这茶坊出来,春宝凑到陆嘉跟前,压着声音小声道:“小姐,你觉不觉得这东家说的这事儿,特别熟悉啊。” 陆嘉看春宝。 春宝咬了一口麻椒鸡,一边吃一边道:“和船上那事儿一模一样,船上也是老和尚,那俩主仆,密室失踪,咱俩就在门外守着呢都找不到人影。 就那么大一艘船,京卫营的人上去搜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发现。” 的确是一样。 不论是案发过程还是案发形式,几乎如出一辙。 当时那男人说的时候陆嘉就想到了,只是她现在根本不知道那老和尚在那里,更多的询问这男人也无用,不过是让他再回忆一次撕心裂肺罢了。 “五百两,去哪搞?”陆嘉没接春宝的话,春宝也不等她答,嚼了两口麻椒鸡换了新的问题, 陆嘉笑道:“听说过一句话叫家贼难防吗?” 春宝立刻圆圆的眼睛一瞪,眼底带着兴奋,“咱们去抢荣安侯府?抢谁?” “谁有钱抢谁呗。” 就着春宝的手,陆嘉从她的麻椒鸡上撕了一块鸡皮丢了嘴里,才嚼两口,还没且咽肚子里呢,眼前出现一个熟人。 萧延。 正穿着一身老气横秋的玄色衣袍,身后跟了两个穿官袍的和七八个穿京卫营玄铁服的,从这惊春茗对面的铺子里出来。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连装作看不到都难。 萧延原本就紧皱的眉头,在看到陆嘉一瞬,顿时皱的更深。 他偏头和旁边的狗官说了两句什么,那俩狗官带着京卫营的人去了隔壁的铺子,萧延朝陆嘉这边走来。 “不在府里待着,跑出来瞎逛什么!”张口就是不会好好说话。 陆嘉翻个白眼,“萧大世子爷,人呢,之所以长着腿,那是为了行走的自由。” 萧延垂眼看着她,外勾内敛略显桃花的眼底没有情,只有冷。 “为了自由连命都不要了?想找死也寻个体面的方式,吞金自尽多好呢,肚里还能留个真东西,将来投胎转世说不定就是金汤匙。” 嘴巴可真毒。 陆嘉瞪他一眼,“关你屁事。” 萧延大约是因为今儿见识过陆嘉撒泼打人的架势,竟然没觉得这句话忤逆,只是冷笑,“你要是死在别的地界,是不关我的事,但是死在这里,凭空给我增加案件量。 不是吓唬你,就你身后这家惊春茗,两个月前闹出一场密室杀人,三位受害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那杀人犯我们还在搜捕。 不想死的连个尸首都没有,就别乱窜。” 陆嘉看着萧延,忽然柳眉一挑,笑起来,“那不巧了,我刚刚和惊春茗的东家谈妥了价钱,明儿我就要把这个店盘下来。” 她笑的不羁又乖张。 萧延原本是打算过来呵斥两句让陆嘉赶紧回府去,别没事在外面瞎晃悠再闹出什么乱子。 万万没想到,竟然听了这么一句。 这话的作用,等同于陆嘉今儿进门就把乳娘暴揍一顿。 萧·年纪轻轻刑部尚书·延硬是震惊的眼角颤了一下,“盘下来?盘下来做什么?” 陆嘉眼神嫌弃,“还刑部尚书呢,瞧瞧您这问题问的多好,盘下来干什么?盘下来当然是开酒馆啊,今儿在码头我不就说了。” 萧延: “你还真要开酒馆?” “那难道能是假的?”陆嘉啧的一声耸耸肩,“好了,不和你说了,不耽误咱们青年才俊刑部尚书大人办案,我走了。” 说完,陆嘉挥挥衣袖带着春宝离开。 只是才走两步,忽的又顿住,回头看着萧延笑,“尚书大人,今儿晚上府里可能要给我办个接风洗尘宴呢,咱们一起回去?可能马上要开饭了。” 萧延理都没理陆嘉,转头朝京卫营的方向走。 陆嘉耸耸肩,也转身离开。 “小姐,你真要去那什么狗屁洗尘宴?”走出两步,春宝问陆嘉,“那一堆女人,看着就够头疼了。” 陆嘉笑道:“萧延今儿看样子是一时半刻回不去,晚上的洗尘宴,咱们动手,去瞧瞧荣安侯夫人屋里都有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萧延回不去咱们就能动手啊?”春宝疑惑。 “因为萧延不回去,他的护卫,明着的暗着的,就会有不少都跟着他在外面,这样咱们去他院里放火就容易。” 春宝更疑惑了,“咱们为什么要去他院里放火啊?” “因为他院里起了火,到时候荣安侯夫人嚷出来她自己丢了东西,萧延就不会相信她,反而会怀疑她,听过一个成语吗?” “恶人先告状!”春宝立刻眼睛瞪得圆圆的抢答。 “真聪明!”陆嘉笑着捏她的脸,“只要萧延和荣安侯夫人彼此对上了,咱们就是安全的。” 第十章 丢了 “爷,当时余杭那边传来消息,不是说这陆三小姐对您爱慕的紧吗?可奴才瞧着,怎么她一点爱慕您的样子都没有啊。” 十三跟着萧延查了三家店铺,终于没忍住开口。 “会不会是陆三小姐爱慕上的,其实是想象中的您,这来了京都见着真人了,忽然发现真人也就那样” 十三一句话没说完,收到萧延一记冷眼,顿时舌头一突,顿了话音。 萧延凉凉看他,“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没人拿你当哑巴。” 十三解释,“奴才的意思是,以后是不是不用防着陆三小姐了,她好像真的对您没那个意思,今儿又和夫人大动一场干戈,夫人想要利用她来针对咱们,应该没那么容易,这陆三小姐瞧着也不像是没头脑的。” 萧延捻了捻手指道:“她没有那心思最好,至于有没有头脑,和咱们没关系,终究是陆家的人。” 正说话,刑部侍郎走上前。 “大人,这一条街两边的店铺全都搜查遍了,并没有在任何一家找到那个和尚。” 当时惊春茗茶坊的案子虽然被定为悬案,可案发一个多月之后,萧延偶然得知一件事,就是惊春茗茶坊老板娘及其她的两个女儿,曾经多次在茶坊招待过一个和尚,有人听到那和尚说要给茶坊老板的女儿改命,让她从此富贵逼人。 这个说法萧延从惊春茗茶坊老板那里得到证实,但是老板说,他告诫过老板娘和女儿们不要被骗,也下过令不许那和尚再来茶坊,之后那和尚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刑部后来搜遍整个京都都没有找到符合描述中的和尚。 今儿从乾州来的船上,明明收到确切消息,乾州杀人狂魔明明就在船上,结果却和一个和尚一起消失了。 而那和尚,后来请了船上的船客去做人物画像,画出来的人物和惊春茗出现的那个和尚几乎可以判定为同一人。 就在刚才,有小叫花子去提供线索领悬赏,说见到一个大和尚在鼓楼大街。 萧延立刻带人来搜,却一丁点踪迹没有找到。 刑部。 议事大厅。 萧延将三张人物画像贴在木板上。 两女一男。 他大马金刀的拉开椅子随意一坐,抬手在那画像上点了一下,“这三个,男的不用说,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和尚。 至于女的,两种可能,第一种,这俩就是乾州杀人狂魔,那么她俩和这个和尚,可能是同伙,也可能是黑吃黑遇上了,这就不知道是东风西风谁压得过谁。 另外一种可能,这俩是受害者,已经被和尚害了,而乾州杀人狂魔混在船客里,骗过了我们,混下了船。 不论哪种情况,那艘从乾州来的船都有很大的问题,赵都。” 被萧延点到名字的赵都,是刑部右侍郎,他转着狼毫毛笔的手一顿,看向萧延。 萧延道:“你现在带人去搜那船,哪怕是把船拆了,也要给我找到其中的夹层,这船上必定有夹层,要不然不可能三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赵都得令,手里的狼毫毛笔一丢,起身就去执行。 萧延继续和剩下的人道:“和尚的通缉画像,继续张贴,但凡提供线索的,继续给赏钱。” 说完和尚,接下来该说的,就是乾州杀人狂魔了。 “皇上给咱们下的是死命令,务必将作案之人捉拿归案,如果这乾州案犯和和尚黑吃黑或者干脆就是一伙的,也到好办,起码我们已经有一点目标了。 现在最麻烦的就是,这案犯混在船客里了,我们得防着她们在京都作案。 所以要辛苦我们京卫营的兄弟,今儿凡是从船上下来的船客,都千万盯紧了,只要有异动,不用回禀,立刻捉拿。” 京卫营总指挥点头,“箫大人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两个兄弟盯一个船客,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保证不会出问题,另外白天夜里的巡逻也加强了。” 萧延捏了下眉心。 原以为只要将码头守得密不透风,只要严加盘查船客,必定能将那杀人狂魔抓了,谁承想竟然遇上变故。 该说的事情说清楚,该安排的事情安排下去,议事大厅一空,大家各司其职。 等萧延回了荣安侯府,已经是亥时。 以往萧延回来,府里十有八九都是安安静静的,今儿却是一进门迎面就感受到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整个府邸,灯火通明。 “出什么事儿了?”下了马车,萧延朝二门处的小厮问。 那小厮恭顺回禀,“夫人院子里遭了贼,说是丢了贵重的物品。” 小厮话音顿了一下,嗓间吞咽一口,觑着萧延的神色,又道:“另外,世子爷的院子遭了火,不过火势不大,很快就扑灭了。” 萧延的随从十三立刻一脸震惊,“我们爷院子着了火?这好好的怎么会着了火?” 二门的小厮哪会知道这个,只恭敬赔笑。 十三也不是真的问他,转头朝萧延看过去。 萧延面上没什么表情,“去内院看一眼。” 抬脚朝里走,吩咐十三,“你回去看看,清点一下看有什么丢了。” 十三领命离开,萧延直接去了内院。 荣安侯夫人的院子里,一院子的下人站的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 荣安侯夫人沉着脸带着满身的怒火,“今儿要是不交待出来是谁偷的东西,一个个的全都别想睡觉。” 一院子下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萧延走过去朝着荣安侯夫人身后扫了一眼。 除了老夫人以外,府里七七八八的主子全都在这里了,不过没见陆嘉和她那小丫鬟。 瞧着萧延来了,萧轶立刻道:“大哥可算是回来了,母亲的屋里进了贼,偷了不少东西,现在抓不到人呢,大哥快给审审,大哥可是陛下亲自夸奖过最年轻有为的刑部尚书呢,不会连自己家的事都处理不了吧。” 萧延瞥了一眼院子里的下人,最后朝萧轶笑道:“亲属案件,需要避嫌,这案子就算是报到刑部也落不到我的手里,我得回避呢。” 萧轶顿时冷哼一声,“大哥真是一点都不为家里的事着急,我母亲就算没有生过你,好歹也养过你,大哥真是冷心冷血。” 当着一院子主子下人,萧轶说的不客气。 萧延脸上没什么表情起伏,“我的院子也起了火,就不叨扰这边了。” 说完,萧延转身离开。 萧轶两步上前挡在萧延跟前,“大哥这就要走了?不合适吧?你院子里的下人还没审讯过呢,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偷了我母亲的东西。” 第十一章 调戏 “轶儿,不得无礼,怎么和你大哥说话呢!”荣安侯夫人不轻不重呵斥萧轶一声。 萧轶立刻扬高了声音道:“我怎么无礼了,大哥的院子早不起火晚不起火,偏偏母亲这里丢了东西,他院子里起了火?这事儿怎么那么巧呢? 大家都是一个院子住着的,凭什么他就高人一等,这院子里的下人都被叫到这里审讯了,凭什么他院子里的人就不能过来? 不过是伺候人的下贱玩意儿,玩什么与众不同呢?是吧大哥? 你院子里的人,月例走的是荣安侯府的公中,怎么有事就只听你自己的吩咐,这不太合适吧?” 萧延扬了一下眉梢,被萧轶这么当众挑衅,倒也没有发火,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道:“要讨论合适不合适吗? 行,正巧我今儿回来的早,有空和你讨论。 上个月初六,你在柳树巷买的外宅,宅子里配了丫鬟婆子护院车夫,伺候里面你养的那个女人,这些钱从哪出?” 萧延话音一落,萧轶立刻脸色大变。 他身后,荣安侯夫人和陆微更是齐刷刷一脸震惊的看过来。 旁边府里其他妾室姨娘庶子庶女们更是一脸八卦望过来。 萧轶捏了拳头就朝萧延砸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少血口喷人!” 萧延抬手捏住萧轶的手腕,萧轶顿时让捏的脸色发白,萧延将他的手腕狠狠一甩,“柳树巷二十七号,我是不是胡说,你亲生的母亲和你刚怀孕的妻子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还谈吗?还谈的话,我这里正巧听人说,大上个月的时候,春熙楼,有人为了新来的头牌大打出手,最后赔了对方一万两银子息事宁人,需要我告诉大家这个一万两的冤大头是谁吗?” 陆微身子一晃,打着摆的朝后倒过去。 荣安侯夫人立刻一把扶住陆微,朝萧轶呵斥,“混账东西,还不赶紧过来扶微微回去休息!” 萧轶没料到他的这些事萧延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正脸上挂不住心里窝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闻言恶狠狠瞪了萧延一眼,“血口喷人是吧,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头去扶陆微,“微微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故意刺激你,坏着呢。” 萧延懒得和他争这口舌,冷淡的看了荣安侯夫人一眼,正巧荣安侯夫人也朝他看来,“延儿累了一天,也回去歇着吧,你院子里意外失火,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火刚起就被扑灭了。” 她这是想要息事宁人。 萧延无所谓,只要别把手伸进他的院子里,他懒得惹一身臊。 转身出了荣安侯夫人的院子,十三已经候在外面,“咱们院子里的火是突然烧起来的,从院子西南角开始烧的,快要蔓延到书房的时候被扑灭,院子里的守卫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但是书房的门被人打开过。 里面的东西没人动过,书房门口的香灰还是完好的,应该是有人想要趁乱进去,但是没得逞。” 萧延嗯了一声,回想刚刚萧轶和荣安侯夫人的态度。 “那边丢了什么?” 十三道:“说是屋里的现银,银票那些,全都丢了,另外首饰匣子也不见了。” “陆嘉呢?”萧延问。 “她和春宝回来,正好赶上正院那边闹起来,接风洗尘宴没有办成,夫人在那边抓贼,她和春宝就回自己院子了。 还有就是,陆三小姐那个乳母,今儿死了。” “死了?”萧延眼底带上一抹震惊。 十三点头,“今儿陆三小姐把人带回去不出半个时辰,那乳娘就死了,应该是让打死的,但是老夫人的意思是,畏罪自杀。” 萧延冷笑一下没说话,心里想的却是今儿下午在街头遇上陆嘉时的样子。 明明刚刚闹出人命,她却一脸坦然的逛街吃东西,还盘下一个店? 究竟是她麻木不仁,还是说那乳娘当时真的把她卖了青楼? “爷,夫人那边,是真的丢了东西?”十三跟在萧延一侧,打断了萧延的思路。 “丢是肯定丢了,不过从那边的态度来看,她十有八九是以为我偷了她东西呢。” “咱们会偷她东西?这些年,夫人当年的嫁妆不都被她借着各种理由攥在手里?她抢了咱们东西不说,还要怀疑咱们是贼?”十三愤愤不平。 萧延道:“犯不着和她生气,该干什么干什么,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抓杀人狂魔,别在京都闹出乱子。” 翌日一早。 陆嘉带着春宝出门。 “小姐,夫人的命令,说是今儿要带您去做衣裳。” 春宝刚刚提着一个大麻袋甩倒肩膀上,推门从屋里出来,迎面遇上院子里伺候的婆子。 那婆子许是被昨天陆嘉乳母的死震撼到,不太敢上前说话,眼底带着点畏惧,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道。 春宝翻个白眼,“我们小姐又不是乞丐,让她帮着做衣裳?喜欢什么我自己会做,不用她操心!还说给我们接风洗尘呢,结果呢?昨儿一晚上就听你们鸡飞狗跳了,假惺惺。” 撇撇嘴,春宝扛着肩上的麻袋朝外走。 陆嘉也从屋里出来。 那婆子想要上前拦,但被春宝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到底没敢动,只等她俩前脚一走,那婆子赶紧去荣安侯夫人那边回禀。 “你直接去酒楼那边,我去官府和东家办理过户。” 从荣安侯府的大门口出来,陆嘉和春宝分作两路。 “这是什么?” 陆嘉话音才落,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转头一眼就看见萧延穿着刑部尚书的官袍从府邸走出来。 萧延目光落在春宝肩膀上的大麻袋上,审视般看了一瞬,最后看向陆嘉。 陆嘉扬眉,不客气道:“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宽?你管我是什么呢?” 萧延: “昨儿府里闹了贼,正房那边丢了不少东西,你们一大早的就扛个麻袋出门,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要把府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萧延让人结结实实怼了一句,不客气的道。 陆嘉笑起来。 她长得妩媚,笑起来,五官更是带着一股勾魂摄魄,偏偏笑的邪性,透着一股混不吝。 “怀疑我是贼啊?官爷要是怀疑我,抓我啊,你又不抓我,还这么把我堵在门口说话” 说着,陆嘉两步走到萧延跟前,垫着脚尖儿朝他吹了一口气。 挑着眉梢似笑非笑,“我会以为,你在调戏我。” 第十二章 战吗 萧延差点让陆嘉恶心吐了,难以置信道:“我调戏你?” 陆嘉眉梢微动,眼底流转着风情万种,“怎么?调戏我还屈辱了官爷您了?觉得屈辱您就别和我说话啊?我这么貌美如花一个小姑娘,天天被你一个老男人这么堵着说话,毁了我名声怎么办? 大街上也要堵,府邸门口也要堵。 你们男人,呵!嘴上说的嫌弃瞧不上,身体却诚实的很呐! 啧! 真是自信又” 陆嘉上下看着萧延,伸出的食指轻轻左右摇摆几下,嫌弃又讥诮。 “普通的男人!” 萧延眼都瞪圆了。 陆嘉说完,耸耸肩一摊手,转头带着春宝离开。 萧延扭头看向十三,“她说我普通?” 十三一脸我早就看破了的表情,“我昨儿不就说了,她来之前肯定是对您充满爱慕的,来了之后见了真人,肯定是发现和这三年来想象中的不一样,所以彻底对您没有爱慕了。 爷,恭喜!” 萧延: 这特么哪里值得恭喜了! “我?普通?我普通吗?”萧延瞪着十三。 十三道:“千人千眼啊,陆三小姐就觉的您普通,不是,爷,您纠结这个做什么?这不是好事吗?咱不就盼着她不纠缠吗?” 萧延: 虽然但是我普通?! 被萧延一搅合,陆嘉也不放心让春宝自己扛着麻袋去茶楼了,两人干脆一起过去。 “小姐,奴婢刚刚要吓死了,我瞧着,刚刚萧延像是想要上前捏一捏这麻袋呢,我手心儿都出汗了,情急之下根本决定不了到底是放下麻袋拧断他脖子更迅速还是用麻袋直接糊死他更利索。” 春宝瞪着大眼睛,情真意切和陆嘉说,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 陆嘉: 麻袋里装着的,就是昨儿夜里从荣安侯夫人屋里偷出来的银子银票和首饰。 她们住的院子里全都是荣安侯府的人,谁知道她们不在的时候那些人会进屋做什么呢。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为了安全起见,只能把这些东西立刻运出来。 若是一点一点蚂蚁搬食的运,风险更大,还不如直接装了麻袋里,光明正大的扛出来。 萧延出现那一瞬,陆嘉也提了一口气。 春宝想的是掐断脖子好还是用麻袋糊好,她当时想的是,如果萧延执意要看麻袋,她就扑上去亲那狗东西。 对方人多势众,她打不过,但能恶心死他。 茶楼的大门上着锁,陆嘉取下头上的发簪,面色从容三两下麻利的将锁眼捅开,“你先安置这麻袋,我去府衙办理过户。” 话未说完,春宝将麻袋甩到地上,麻袋口一松,成山的银票现银和首饰从麻袋里一泄而出。 啧~ 真有钱! 刑部。 萧延身后立着一块木板,木板上贴着大纸,纸上四个字:杀人狂魔。 乾州那边来了新的证人。 刑部右侍郎赵都将宗卷递到萧延面前,“来的人是死了的那个师爷的外室,她说事发当天,在街上看到师爷和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走在一起,去了票行,当时她以为那俩姑娘是师爷又新宠爱的姑娘,特意多看了几眼。 不过那俩姑娘带着围帽,面纱遮脸,看不清楚容貌。 后来师爷带着人从票行出来,去了酒楼,她一路跟踪过去,直到再后来,楼上忽然撒钱,大家都去抢钱,她也就跟着去抢钱了。 不过她能肯定,当时撒钱的人,就是带着师爷去票行的人。 如果她的证词属实,那么就可以确定,这杀人狂魔,是两个女的。” 旁边一位刑部官员就道:“她看都没看清楚人家长什么样,怎么判断人家是年轻貌美?” 赵都看了萧延一眼,道:“其他五官没看清楚,但是对方的眼睛她看清楚了,说是眼睛很漂亮,看上去很年轻。” 萧延将那证人的口供宗卷看了一遍,“人呢?” 赵都道:“在和画师沟通,看能不能尽量复原一下戴着围帽的大概形象,不过因为当时捡钱的场面太刺激,冲淡了她对那俩姑娘的记忆,可能画起来不那么顺利。” 只要有进展就是好的。 萧延嘘一口气,“京卫营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赵都摇头,“没有,咱们的人和京卫营的人正拆船呢,等拆完了看看吧,那些船客都很正常,暂时没有异动” 赵都话未说完,忽然一个刑部小衙役慌张的跑了进来,“大人,刚刚收到鼓楼大街那边小叫花子送信儿,说是又看到那和尚了!” 正在议事的一众刑部官员顿时呼吸一凛,齐刷刷看向那小衙役。 小衙役缓了口气,“说是那和尚在惊春茗附近出现。” 萧延起身,大步流星绕出桌案就朝外走,“带上人,去鼓楼大街附近围堵,把各条小巷都堵了,一家一家的给我搜!” 这和尚不光是京都密室杀人案的嫌疑人,还极有可能和杀人狂魔有联系,他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走两步,萧延忽然想起来,陆嘉昨天好像是说,她把惊春茗盘下来了?! 惊春茗。 春宝才把偷来的现银和首饰都藏了地板下面,惊春茗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砰砰砰的,力度还挺大。 春宝抬头朝陆嘉看过去。 陆嘉将刚刚签好的契约叠好收起来,朝春宝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正要抬脚朝大门走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忽然 砰的一声巨响。 惊春茗上好的杨木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萧延人高马大带着凛凛气势立在门口。 他背后站着一片刑部衙役,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着里面。 春宝一个激灵从地上蹦起来,几乎一步跳到陆嘉前面把陆嘉护住,瞪着眼睛看着萧延,满目警惕,“战吗?” 陆嘉扫了一眼萧延身后的人,心提到嗓子眼。 这是发现她偷东西了?还是发现她杀人了? 这是来抓人的?为着哪一桩抓? 陆嘉脑子飞快的转着,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没说话。 萧延和陆嘉对视一瞬后,道:“看到一个和尚了吗?” 他说着话,目光忽然落向墙角的地板。 第十三章 见面 春宝先前是将墙角的地板撬开,在底下挖了个坑,将现银和首饰那些都埋了进去,只留了银票在外面,暂时封藏在柜台里。 那地板是重新铺好了,但是因为底下埋了匣子,地板看上去比别的地方要高出一点。 原本是打算在那一块地板上方摆一张桌子,桌子上供个财神爷什么的,现在还没来得及弄,门就让萧延踹开了。 眼瞧着萧延朝那地板看过去。 春宝一下捏紧了拳,周身的气势变得杀气腾腾起来。 陆嘉在她肩膀上很轻的拍了一下,目光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朝萧延道:“大人找和尚去庙里找啊,找了我们店里做什么?我们这里又不做法事!好好的踹烂我的门,大人也不能仗着官威这么欺负我们老百姓吧,赔钱!” 陆嘉秉承着空城计的临危不乱,内里越虚,面上越横。 萧延皱眉看着那块地板,“那里为什么高出来那么多?之前我们来这里搜查取证的时候,地板都是平的。” 说着,萧延往地板的方向走。 陆嘉也看了一眼那地板,提着一口气,“多正常啊,你之前来它是平的,因为它本来就是平的啊,现在它高出来一截,那是因为我刚刚把那块地板挖开了重新铺啊。” 萧延步子一顿,收了目光,疑惑看向陆嘉,“为什么?” 陆嘉扯谎,“当然是因为我要在那里摆一张桌子供财神爷啊,供财神爷之前,我不得在桌子底下放点财啊,放点财我不得把地板刨了往地里埋点银子啊。 大人,您兴师动众的率领刑部上上下下冲到我家店门口一脚踹烂我的门,总不能是因为京都规矩,不许我们刨自家地板埋银子供财神爷吧?” 陆嘉偏着脸,皱着眼角,一脸你有病的表情看着萧延。 萧延心里翻个白眼。 他就不该刚刚着急! 亏得他还担心那和尚再进了惊春茗,再来一个密室杀人把陆嘉和春宝给杀了,带着人急匆匆就赶来。 眼看大门紧闭,当时是情真意切的心头颤了一下。 结果,就这? 进门挨一顿刺儿? 没再看那地板方向,萧延从下属手里接过一张画像,抖开了给陆嘉看,“见过这个和尚吗?刚刚有人报信儿,说在惊春茗附近看到这个和尚出没。” 陆嘉和春宝一眼看到那画像就认出来。 这上面画的人,正是船上那个拿着白螺法器的和尚。 也能确定无疑了,这个和尚就是惊春茗密室杀人的和尚了。 陆嘉和春宝整整齐齐装不知道,摇头,异口同声,“没见过。” 春宝道:“哪有功夫见呢,我们一进来,选定了财位就开始撬地板,挖大坑,刚刚才弄完,我手上的泥还没洗呢,谁有那个闲工夫注意外面啊。” 她说的都是大实话,听起来特别真实。 萧延没有一点疑心,只是道:“长点心吧,这惊春茗密室杀人案件的唯一嫌疑人,就是这个和尚。” 陆嘉摸着下巴凑上前,仔细瞧了瞧画像上的和尚脸,问萧延,“大人,我要是有线索的话,给赏银吗?” 萧延看着陆嘉,只觉得这个人和他脑子里先前想过的那个陆三小姐,简直千差万别。 他以为,陆三小姐来了京都,会想方设法吸引他的注意力,缠着他不放,见面就是情啊爱啊喜欢啊结果,这 叹了口气,萧延一脸没好气的往外走,边走边道:“有!” 陆嘉脑子转的快,立刻在他身后追问,“大人带人兴师动众的跑来踹惊春茗的门,刚刚是怕那和尚进来行凶?” 萧延走到门口,回头看她,“你知道就好!” 陆嘉笑道:“这么说,这和尚现在还在附近呢?” 这话问的有点多了,属于涉密,萧延看她一眼,没言语,转头离开。 等到萧延带着人一走,陆嘉立刻朝春宝道:“不出意外,那和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专门来找咱们的。” 春宝舔舔嘴皮,“找咱们?找咱们做什么?总不能是被抓的无处可躲,想要找咱们寻求帮助吧。” 离大谱。 陆嘉道:“没猜错的话,十有八九就是这样,他是知道咱们根本不是余杭来的小姐,也知道京都在风生水起的抓捕乾州杀人犯,他应该是猜出了咱们的身份。 但他没有去告官。 当然了,他自己也不干净,他不敢见官。 他来找咱们,说不定是想要以此作为威胁,让咱们帮他做什么事。 这样,你在铺子里守着,我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到他,决不能让那些狗官先抓捕他。” “你去哪找?毫无目标啊小姐。”春宝急道。 陆嘉就道:“有目标啊,怎么就没目标了。从萧延他们的动静来看,那和尚就在附近呢,他主动来找我,那我如果主动出现在某个隐秘的地方,你说他能不知道? 闻着味儿的就自动出现。” “那小姐注意安全,有事儿安全第一。”春宝叮嘱。 陆嘉拍拍春宝肩膀,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满大街都是刑部和京卫营的人,往日里热闹繁华的京都鼓楼大街,今儿人丁零星。 陆嘉朝外走了几步,瞧着旁边的巷子,巷子里有刑部的衙役正在搜查,一眼望到头的巷子另外一头,有衙役把守着。 这是封死了鼓楼大街。 萧延作为兵部尚书,亲自带队来抓人。 陆嘉左右瞧了瞧,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 这巷子的前端有衙役在搜查,声音高高低低的传过来,陆嘉在拐弯处靠墙站着,半曲着退,嘴里叼着一片树叶的根子。 明明长了一张妩媚妖娆的脸,却一丁点姑娘样子没有,换身衣裳怕是比街头混混还要混不吝。 她等了没一会儿,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巷子另外一端靠近过来。 陆嘉咬着树叶根子偏头去看,入目瞧见一个老太太。 当时船上住在和尚隔壁的那个阿婆! 陆嘉顿时眼皮一跳,脑中想法一闪而过,呸的将那树叶吐了出去,“好手段!” 那阿婆顶着一张阿婆的脸,操着和尚的声音,压着很低的道:“别来无恙啊,乾州杀人魔?” 第十四章 坏了 那阿婆佝偻着身子,立在那里,望着陆嘉笑,笑容里全是邪性。 陆嘉靠着墙,也望着那阿婆笑,笑的更邪性。 “我要离开京都,三天之后有船从运河码头出发,你给我准备船票,送我上船,不然,我现在一嗓子就能把周围的官爷们喊来。 你说,我若是喊了,那荣安侯府的世子爷,还能认你这个余杭来的妹妹不? 我走了,对你对我都是好事,我逍遥我的,你自在你的。 我若是被抓,咱们谁也别活,牢里做伴儿呗。” 陆嘉嘴角勾着地痞流氓都比不上的邪性笑,朝那阿婆肩膀拍了一下,“何必找我呢?您这易容术出神入化,随便装成什么不就离开京都了?” 随着陆嘉语落,旁边巷子转弯处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过来。 那阿婆恶狠狠的瞪着陆嘉,“少废话!按我要求的去做,不然你就等死吧!” 才说完,赵都带着两个刑部衙役从巷子那边拐过弯来,出现在眼前。 “什么人,站住!” 赵都一声吼,那阿婆抬脚离开的动作顿下,颤巍巍回头,一脸惊恐的朝赵都看。 赵都皱眉,一眼瞥见站在墙角的陆嘉,愣了一下,“这不是箫大人府上的亲眷?” 前一瞬,陆嘉还站的纨绔浪荡,这一瞬,就是乖巧动人,朝着赵都软糯糯的福了福,“大人好。” 人姑娘长得好看,声音也乖甜,赵都一个二十出头的单身汉,哪架得住人家这么和他说话,顿时脸颊带了一点不自在的红晕,咳了一声。 “那个,什么,你怎么在这里?” 赵都还是陆嘉下船那天见过一次,并不知道陆嘉盘了惊春茗的店。 陆嘉笑道:“刚刚世子爷去我店里,说是附近有个大和尚是杀人犯,他说要是能提供线索,就给赏银。” 赵都听得一脸震惊。 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但是连成一串竟然就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赏银?”赵都匪夷所思。 陆嘉点头,抿了抿唇,带着点委屈巴巴的小可怜样,“世子爷刚刚踹烂了我的店门,也没说给修,我来京都身上也没有多少银两,这店才盘下来还要做生意,总要修门的,我想着看能不能出来找到点线索换点赏银。” 赵都人都麻了。 这是该说什么好呢? “你知道那嫌疑人是个杀人犯吧?” 陆嘉应道:“知道的,密室杀人,就杀了惊春茗的老板娘和女儿,刚巧,我把惊春茗盘下来了。” 赵都: 什么羞赧,什么红晕,什么尴尬,在泼天的震惊下算个屁! 他难以理解的看着陆嘉,“你把案发现场盘下来了?你” 你是不是脑子有点什么大病啊! 正常人谁能干出这种事? 一时间,赵都甚至不知道该问什么,憋了一瞬,道:“准备卖什么?” 陆嘉眉眼弯弯,露出乖巧的笑,天真烂漫,“开小酒馆,我擅长酿酒,等开业了,欢迎大人过来喝酒,我送你下酒菜。” 赵都皱着眼角点点头,一脸你高兴就好,“好。” 说完,带着人离开,路过那阿婆的时候,赵都顿足冷着脸道:“现在不太平,阿婆还是不要出来乱走,回家去吧。” 阿婆惊恐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赵都一走,阿婆一脸惊恐退散,转头看陆嘉,“三日后,记住了。” 陆嘉叹一口气,“似乎我也没得选。” “你知道就行!”阿婆咬牙切齿低骂一句,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陆嘉一摇三晃的从巷子里出来,回了惊春茗。 春宝担忧的立在门口,她一回来,立刻迎上去,“怎么样,小姐?” “我在她身上撒了点东西,等晚上找猎狗去找他。” 春宝点点头,“好的。” 说完,表情猛地一顿,再次看向陆嘉。 “猎狗?去哪找猎狗?京都也没有猎户啊,咱们下山都没带狗子出来,小姐,你是不是癔症了?” 陆嘉笑道:“咱们没有猎狗,但有人有啊,放心吧,一会儿就给咱们送来。” 陆嘉说能送来,那就能送来,春宝转头去忙别的了。 小酒馆要开业,那得把桌椅板凳收拾整齐,柜台账面摆放清楚,活儿多着呢。 街上。 赵都带着人搜了一条街十五条巷子,一丁点发现没有,最后回到惊春茗斜对面的茶楼向萧延回禀。 “大人,没有情况。” 接二连三有人回来回禀,都毫无发现。 萧延眉头紧皱,“收到消息我们立刻就赶来,包围的面算是大,动作也算是迅速,他能飞了不成!” 可偏偏就是毫无踪迹。 赵都扯开萧延一侧的椅子坐了,捞了一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仰头灌了,一抹嘴,道:“刚刚在巷子里遇上你们府上那个亲戚了。” 萧延扬眉,看赵都。 赵都今年二十三,比萧延大一点,是同期科考的探花,家里也是京都的高门大户,科考结束,托关系留了京,当时皇上擢升萧延做刑部尚书的时候,萧延点名带了他,一并进了刑部。 俩人读书的时候就是同窗,现在相处自然要比其他人更亲近些。 赵都道:“你们府上对她是不是不太好啊?刚刚我遇着她,提醒她现在街上乱不安全,让她回去,你猜她怎么说?她说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嫌疑人的线索去换点赏银。” 萧延一句脏话骂出口。 这是脑子有多大的病,明知道嫌疑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密室杀人犯,还要去找线索? 要钱不要命? “她人呢?”萧延没好气问,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急躁。 赵都就道:“我当时在小水巷拐弯处瞧见的,她” 说及此,赵都猛地眼睛一直,脸色大变,人蹭的从椅子上弹立起来,“坏了,出事了怕是!” 赵都说着话,大步就朝外走。 一边走,一边飞快的道:“她当时就在小水巷的拐角处,她对面不远处,有个阿婆,当时我被她说的那些话震惊的够呛,没注意,现在想起来,那阿婆特么的就是当时从船上下来的船客! 那些船客都有京卫营的兄弟跟着的,她怎么跑出来的?她跑出来怎么不见京卫营的兄弟在附近!” 第十五章 借狗 萧延脸一沉,面上的急躁遮掩都遮掩不住,跟着就大步流星朝外走。 傻东西,没见过这么上赶着送死的! 兵分两路。 赵都带人再次包抄京都鼓楼大街主街道以及两侧巷子,这次目标范围从和尚变成了和尚加阿婆。 萧延则直奔惊春茗。 萧延刚刚在的茶楼就在惊春茗的斜对面,他腿长步子大,几步就到了惊春茗的门口。 门板刚刚被他踹坏,斜垮垮的吊在那里,虚掩着。 里面传出春宝的声音。 “小姐,这桌子都还很新呢,咱们不用重新买了。” “小姐,到时候咱们也要请说书先生来说书吗?” “小姐中午想要吃什么,奴婢去买。” 都是春宝一个人的声音,并没有陆嘉的回应,萧延一把将门推开。 随着嘎吱一声响,原本斜垮垮吊在那里的门板咣当一声,直接砸落在地面,荡起一层灰。 陆嘉和春宝震惊的齐刷刷看向萧延,一脸敢怒不敢言。 萧延看到陆嘉还活着坐在那里,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松下去一半,脸色却更难看了。 “不是和你说了,这街上有杀人犯在流窜,你跑出去做什么? 找线索领赏银?你以为线索那么好找?要真那么好找,刑部至于倾巢出动在这里抓人? 要钱不要命的东西,你就不怕有命找线索没命领赏银? 那杀人犯杀个人就跟碾死一直蚂蚁一样简单。” 萧延唯恐陆嘉和春宝这俩找死的不上心,出去乱窜再把自己个作死了,到底是余杭陆家的人,妾室所出若是死在这京都,他也难辞其咎。 烦躁的看着这俩人,萧延恨不得一人给他一个大嘴巴子让他长长记性。 陆嘉看了一眼掉了地上的门板,“我倒是不想出去找赏银,那世子爷倒是赔钱啊,这修门板也是要钱的,我现在生意没做起来,一个铜板没赚,还要搭一个修门钱? 我为什么跑出去找线索,难道不是为了赚钱修门?” 萧延差点让气死。 “修个门,你连命都不要了,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知不知道什么叫杀人犯,杀人犯!” 陆嘉扬着下颚,理直气壮,“那谁让我穷,我没钱,穷人挣钱不就是拿命去挣吗?你们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伸口,出门有轿子,不高兴了吆五喝六,我们穷人不配。 我们的钱,就是拿命挣的。 我要修门,手里没有钱,明知道找到线索就能换赏银,我当然想去啊。” 萧延就没见过这么难对付的人,怎么就不知道怕呢。 无语的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啪的往旁边桌上一拍,“拿去修门,别在乱窜了。” 陆嘉气焰一收,十分乖巧,“昂。” 前后转变毫无缝隙。 萧延: 皱着眼角无语的看了陆嘉一眼,转身离开。 刚迈出去一步,忽然想起来,让气的正事还没有办,又顿足回头。 “在小水巷,你是如何遇上那阿婆的?” 陆嘉心口一提,“小水巷?” “就是你遇见赵都的时候在的那个地方。”萧延解释。 陆嘉一头雾水,“谁是赵都?” 萧延: “就是在巷子里和你说话的那个刑部官员!”磨牙解释。 陆嘉立刻一脸恍然,“哦哦哦,知道知道,想起来了,那个阿婆啊,就是我在那里想要找找看有没有大和尚线索的时候,那个阿婆忽然出现的啊。 后来赵都来了,还把人家阿婆吓一跳呢。” “她和你说话了?”萧延问。 陆嘉不知道萧延到底知道多少,为什么要问起这个阿婆,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说了啊,她也坐过那个船,我们在船上就说过话,刚刚遇见,打个招呼。” “打什么招呼?说的什么?”萧延继续问。 陆嘉敏感的意识到,萧延应该是注意到那个阿婆的身份有问题了。 “她问我在那里做什么,我说我等人,她说最近不太平,让我快回家吧。” 萧延皱着眉,沉默了一瞬,道:“之后呢?” “之后赵都就来了,赵都和我说完话离开,然后阿婆也离开了。” “往哪边离开?” “就是从小水巷对着鼓楼大街的这个口离开的啊,离开之后去哪我就不知道了,怎么,那个阿婆见过那个大和尚?”陆嘉问的一脸好奇。 萧延咬牙切齿,“算你命大!要不是赵都凑巧过去,你怕是现在都尸骨无存了,还傻呵呵的和人家打招呼呢。” 陆嘉瞬间瞪圆了眼,一脸震惊,“那阿婆也是坏人?你们京都怎么这么多坏人?大和尚是坏人,阿婆也是坏人?” 箫誉垂眼看着她,忽然一笑,“现在知道了吧,知道就消停点,没事别跑出去乱窜,你要是死了,我也得跟着倒霉。” 说完,转头离开。 边走边道:“那银子足够你修门了,修完剩下的不用还给我了,另外之后出去要是遇上同船的人,不要随便打招呼。” 陆嘉看了一眼桌面上拍下的银票,五十两的面额。 是够她修门了。 别说修门,买个新的都绰绰绰绰绰绰有余。 可她要的不是门。 她若是要门,就犯不上刚刚和赵都说那么些话了。 上前一把拉住萧延的胳膊,陆嘉道:“这门今儿肯定是修不好了,我们晚上还要在这里干活呢,京都这么乱,肯定不安全。 再者,我们两个姑娘天天从府里来这里,来来往往的也危险。 我想,我们就不回府里住了,等这里弄好了,我们就直接住在这里,可就我们两个姑娘,万一遇上什么事” 萧延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嘉。 就说呢,之前怎么一直什么都不表露,原来在这里憋着个大的等着他呢? “别做梦,我不可能在这里陪你,我和你无亲无挂!” “你们刑部是不是养了特别厉害的大狗啊,借我一条吧。” 萧延的拒绝和陆嘉的请求异口同声。 萧延话音一顿,人一愣,“借狗?” 陆嘉眉梢一扬,满面错愕,“陪住?” 萧延: 陆嘉: 陆嘉舔了一下嘴皮,“箫大人怎么会生出这种误会呢?我不用你陪住,我只想借条狗,毕竟狗靠得住。” 第十六章 逻辑 “我凭什么要把刑部的狗借给你?你觉得不安全,不要出来就是,荣安侯府那么大的院子不够你住?”萧延直接拒绝。 陆嘉扬眉一笑,笑的妩媚多姿。 “我不出来?一直住在院子里?那多无聊啊,我要是无聊透了,说不定就能和府里的荣安侯夫人聊聊天,这一聊聊天,说不定她就要用我做点什么,这做点什么做着做着,怕不是就做到世子爷的床榻上去了。” 陆嘉轻佻的去戳萧延的胸口。 萧延厌恶的皱眉,朝后一步退开。 陆嘉道:“世子爷是一早说过,对我没兴趣,别让我动不该动的心思,否则你不介意手里多一条人命,可我要是不自谋出路,就得依仗荣安侯府,我若是依仗荣安侯府,就得被夫人利用。 虽然世子爷本事大,可身边总有一只苍蝇围着转,也不痛快吧? 何必呢。 你把狗借给我,我安全了,你清静了,咱们之间没有瓜葛了,不是对谁都好? 别和我说你看不出来夫人想要做什么吧?” 从惊春茗出来,萧延都一脸让屎糊了的表情。 他还第一次遇到这种把自己比作是苍蝇的女人。 长得挺漂亮一张脸,怎么一开口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打人下手黑,说打死就打死。 骂人嘴巴毒,什么话都能骂的出来。 现在恶心人也能恶心的这么得心应手? 沉着脸往斜对面的茶楼走,走了没两步,萧延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转头问跟在一侧的十三,“她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我还不如一条狗靠的住?” 十三满脸的确如此的表情,“这不是明摆着吗?” 萧延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抄手朝着十三脑袋拍了一巴掌,“混账东西,明摆着?” 十三平白无故脑袋挨了一巴掌,顿时抱头哀嚎,“没毛病啊,是明摆着啊,她知道世子爷对她无意,她自己应该对世子爷也没有情了不想纠缠了。 既然如此,世子爷肯定不会管她死活啊。 但是狗就不一样了,狗可以一直陪着她,遇到危险还能保护一下。 所以说,世子爷不如狗,这不是明摆着?” 萧延: 就还挺有道理?个屁! 不过陆嘉有一句话的确是说到他心里了。 陆嘉现在不想和荣安侯夫人以及陆微搅合到一起去,她想脱离侯府自己独立,如果真能独立出来,对萧延而言,的确是好事。 陆嘉不受荣安侯夫人和陆微的摆布,那他也就少了许多恶心死人的麻烦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萧延松口答应借给陆嘉一条狗。 从刑部特训狗的院子里挑了一只还算温和的狗子,陆嘉和春宝狗仗人势,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街。 狗子是过了明路,从萧延那里要来的,陆嘉带着狗子上街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时间不等人,重新回到惊春茗,陆嘉直接给狗子闻了一下小荷包。 那荷包里装着药粉,寻常人闻不到什么气味,她今儿将那药粉拍在了阿婆的肩膀上,可狗子能闻到其中的味道。 不愧是受过训练的狗子,很快根据味道,以惊春茗为出发点,开始寻找。 陆嘉和春宝跟在狗子后面,吃吃喝喝一路跟到城中一处寺庙。 清源寺。(蠢作者瞎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没有任何恶意) 寺庙不大,门匾已经有些破损,挂在门头上甚至有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没有什么香火。 从门口能看到寺院里有个小和尚在洒扫,穿着灰色的僧袍,脸上木木的没多少表情。 猎狗已经冲着门里拼命往前做出三四个要冲进去的动作,但因为受过特训,并未狂吠。 狗子肯定是不能带进寺院里的。 至少不能从大门带进去。 鼓楼大街。 惊春茗对面,萧延听完属下的回禀,转头看到惊春茗破破烂烂的门上了锁。 一扇门已经被萧延一脚踹到地板上,彻底坏掉,陆嘉将它扶起来靠着另外一扇门上了锁。 萧延嗤笑。 蠢货。 这锁了和没锁有什么区别。 桌上摆着鼓楼大街的舆图,箫誉收了目光手指点着小水巷,朝赵都道:“这条巷子,是所有巷子里最长的一条,里面拐弯也是最多的,如果我是那个和尚,我也会选择在这个巷子逃窜。 按照陆嘉所言,和尚伪装成阿婆,在这里和她打招呼,如果只是单纯的逃窜,他还有心思停在那里和一个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打招呼吗?” 赵都摩挲着手指,“他是想要动手?” 说着,赵都啧了一声,皱眉道:“但巷子里里外外都搜查了,和尚也好阿婆也罢,巷子里住的人全都说没见着。京卫营的兄弟在城西盯着那阿婆,刚刚收到消息,那俩兄弟都死在院子里,让大缸扣住了,要不是咱们这边发现不对劲,他们还不知道人已经没了。 京卫营指挥使正在清查人数,看其他盯梢的有没有发现意外。 这就奇怪了,他伪装成阿婆,在京都有固定的住所,咱们谁都没有怀疑他,他为什么还要冒险出来? 他就装成阿婆不就行了?只要她不露出马脚,谁会怀疑到他那里? 他出来做什么呢? 不仅出来,还特意来了咱们搜查的鼓楼大街,不仅来了鼓楼大街,还想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动手吗? 这也不太说得通啊。” 萧延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叩击着桌面。 “逻辑上是说不通。先不说他当时是不是打算对陆嘉下手,单单他出现在这里,接连两天,他都在鼓楼大街出没,明知道咱们在抓捕他还这样出没” 萧延拉了个长音,停顿一瞬,看向赵都。 “觉不觉得,他这样的行为,更像是在等待同伙。” 赵都立刻点头,“没错,应该是在等和同伙汇合或者送信儿,不然他没有理由再出来的。” 得出这个结论,赵都和萧延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当时从船上消失不见的,除了和尚,还有两个杀人狂魔。 如果和尚是来等待与同伴汇合的,那他的同伴是谁? 会不会就是那两个杀人狂魔? 第十七章 找到 萧延手指点了惊春茗的位置。 “两次,小叫花子都是在惊春茗附近看到那和尚的,小水巷距离惊春茗极近,又是环境最为复杂的巷子,他们约定的地点应该就在小水巷。” “可咱们很快组织人在小水巷附近展开搜捕,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赵都道。 他两眼盯着那舆图,恨不能直接从舆图上盯出个杀人犯来当场抓捕。 “而且,还有个问题,小叫花子送信,是说看到了大和尚,但是咱们过来,发现的却是阿婆,他为什么要中途易容?在哪里易的容?有时间易容,为什么不立刻逃离?是不是意味着,他要见的人,正好就在咱们的包围圈里。 他易容是为了去见人,他宁可冒险被抓到,也要去见同伙,究竟是什么利益吸引着他冒这样大的险?” 赵都百思不得其解。 萧延目光在舆图上顺着小水巷前前后后的仔细查看,忽然沾着朱砂的笔尖儿一顿,萧延点了点舆图上的位置。 赵都凑过去看,“清源寺?” 萧延道:“清泉寺的正门在小水巷对面柳树巷的末端,后门正好连了西城那一片居民区。” 萧延说着话,红色的朱砂圈住了清源寺,跟着狼毫湖笔游走,在清源寺前门,顺着柳树巷,抵达小水巷,一路到达鼓楼大街,从小水巷巷口一出来,斜对面就是惊春茗。 而清源寺的后门出去,抵达阿婆登记在册的那个固定住所,路程并不远,而且道路也是有一条拐弯非常多的巷子。 这种路,最适合熟悉地形的人逃窜。 前后联系起来,萧延将湖笔往旁边笔架上一搁,转头朝十三道:“吩咐下去,搜捕清源寺!” 十三领命离开,萧延朝赵都道:“去查这阿婆的宅子了吗?” 赵都应道:“已经去查了,应该快有结果了。” 赵都话音才落,茶楼包间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刑部另外一名官员。 “大人,查出来了,那阿婆住的院子,户部登记的地契人姓名王福来,四十多岁,家里有两个女儿,丧偶。 去宅子附近调查过,半年前,王福来和他两个女儿都还在宅子里住着,邻居们经常能看到他们。 后来王福来的老娘来了,就不怎么见王福来和他两个闺女了。” 赵都扬眉,“老娘?” 刑部那位官员苦笑,“就是那个阿婆,不出意外,王福来和他两个女儿应该已经没了,那大和尚伪装成阿婆,霸占了那处院子,已经派人去院子里搜查了。” 赵都怒骂,“真特么的禽兽!” 萧延脸色发青。 原来惊春茗并不是第一桩案子。 只是惊春茗在的位置特殊,而惊春茗的东家又活着,他妻女丧命才被闹了出来,官府才知道。 而这个宅子的主人,父女全都丧命,宅子里住了个自称老娘的人,邻居们连人死了都不知道。 阴寒着脸,萧延起身看着窗外。 外面刑部和京卫营的人还在搜查,脚步匆匆。 光天化日之下,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隐匿的案件。 死者连一个冤字都表达不了。 砰的一声。 包间大门忽然被人撞开。 一个刑部官员跌跌撞撞奔了进来。 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却连站稳都来不及,“大人,十三刚刚传回消息,在清源寺发现了大和尚!” 萧延气息一变,抬脚就朝外走。 赵都一脸凝重跟上。 清源寺。 十三满目焦灼放眼四处看,“人呢?” 他旁边立着刑部的衙役,“刚刚亲眼看到他逃窜到这里的,肯定还在,咱们把清源寺整个包围了的!他逃不出去!” 十三咬牙切齿,“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刑部的衙役发狠的在寺院里几乎一寸一寸的找。 寺院里仅存的五个和尚全被聚集到前院。 萧延还没来,十三暂时审讯。 年纪最大的一个和尚瞧着约莫五十多岁,脸长得很慈和,他语气还算平静,道:“官爷明察,老衲带着四个徒弟守着清源寺,寺庙慈悲为怀,每日都会收留暂无住所的人,我们不会和人家打听对方的隐私的。 真的不是蓄意窝藏祸首。” 十三面容凶狠,一脚踩着凳子。 “少胡诌,官府张贴的榜上,这大和尚的画像高居第一位,大街小巷的孩子都知道这和尚是个杀人犯,你们留着他在这里住,能不知道?” 老和尚眉眼没动,耷拉着一脸慈悲像。 “老衲和四个徒弟,平时都是足不出户,又恰逢下个月是一年一度的礼佛节,我们要在礼佛节之前,将寺院洒扫一新,寺院虽然看着不大,但是我们人少,只有五个人,每天都要做很多的活,当真是没有注意到官府的通缉画像。 若是知道,万万不敢留宿他的。 莫说知情不报已经是罪过,单单对借住寺院的其他人也不安全。” 老和尚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十三一个字都不信,磨牙道:“老秃驴,少来这一套,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啊,上刑!” 那和尚立刻惊恐道:“官爷,本朝律例,僧人是能免除刑罚的,官爷不能知法犯法,我等无罪!” 旁边四个小和尚也是满面惊慌,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开始诵经。 含糊不清的字眼从他们嘴里整齐划一的吐出,十三听得心烦意乱,一脚将凳子踹翻。 “那是对真慈悲免除刑罚,你这种假秃驴免除个屁!给我上刑具,这几个小的,分开审!” 当即便有刑部的衙役将人分别带走。 最小的那个,正是先前在院子里木着一张脸没有表情洒扫的那个,他眼睁睁看着刑部的衙役手里提着拶刑的刑具,那拶刑的刑具棍子足有两根筷子那么长,还带着棱角,若是把手指夹进去 头皮发麻,连刑具都还没上呢,他就让吓得两腿发软,瘫在那里,嗓子眼咕哝出惊恐的声音。 “在大雄宝殿。” 他一声低颤的声音哀切的说出,那老和尚立刻朝他投去锋利的杀人一样的目光,“闭嘴!” 十三朝着老和尚屁股一脚踹过去,踹的老和尚重心不稳,人扑通跌到。 “狗东西,给我往死里弄他!” 咬牙切齿留下一句吩咐,十三带着人就往大雄宝殿走。 恰好萧延带着人赶过来。 第十八章 饶命 “爷,人在大雄宝殿,之前我们搜过,大雄宝殿没人,应该是有什么机关密室。” 十三跟在萧延一侧,回禀这边的情况。 萧延脸上像是挂了霜,一声不吭往大雄宝殿走。 赵都跟在身后,朝十三问,“寺院里没有香客?” 十三道:“这寺院早在二十多年前,火热的很,后来大佛寺那些兴起,这个寺院渐渐凋零,现在几乎没有什么香客,寺院里倒是有几个借住的居士,已经都控制住了。” 赵都点头,“没有香客还好,免得闹起来,给那畜生挟持人质的机会。” 说话间,一行人绕出垂花回廊,抵达大雄宝殿所在的院子。 大雄宝殿。 高大的佛像慈悲为怀的俯视众生。 在佛像前的供桌旁,陆嘉一寸一寸的搜寻机关可能在的位置,特训狗最终将目标锁定在这里,不停的拽着陆嘉的衣裙往这供桌处示意。 春宝一脸焦急从外面奔进来。 “小姐,萧延那狗官带着刑部的人来了,马上就要进来,已经过了垂花门!” 这么快! 这狗官侦查能力可以啊! 陆嘉沉着气没接春宝的话,还在一点一点的摸索供桌。 托这寺院没有什么香火的福,大雄宝殿里根本就没人看守,陆嘉和春宝抱着特训狗从后院跳墙进来,一路摸到这里,路上一个僧人都没遇上,更不要说香客。 进了这大殿,特训犬直扑供桌,不断的用嘴叼了陆嘉的裙摆将她往供桌旁扯。 陆嘉仔仔细细的将供桌查了一遍,一无所获,又把大雄宝殿其他地方仔仔细细的翻查,一样没有找到什么机关按钮。 但是狗子的表现那样急躁,分明就是在这里闻到了什么。 那大和尚一定来过这里。 供桌这里必定是有机关。 外面脚步声已经靠近过来。 “这几个秃驴,只怕都是一伙的,顶着慈悲为怀的名义,干的杀人不眨眼的勾当,呸!” 十三骂骂咧咧的声音清楚的传来。 春宝连呼吸都快停止了,屏气凝神站在那里,琢磨着一会儿要是真打起来,她必须得护着她家小姐全身而退。 陆嘉还在摸索供桌。 手落在供桌上的供烛上,那供烛立在青铜法器当中,青铜法器左右一边各一个,被擦拭的锃光瓦亮。 而供桌上其他的贡品却并没有多新鲜。 不换新鲜的贡品,却将供烛法器擦得锃亮? 陆嘉蹙眉盯着那法器,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用力扭动那法器,法器像是固定在桌上,根本转不动。 往外拔,拔不起来。 往里摁,摁不下去。 难道这供烛法器不是机关? “爷,里面好像有人!”十三惊声一喊,加快脚步就朝大殿奔了进来。 春宝两手收紧,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陆嘉深吸一口气背水一战,这么快就要打响? 就在陆嘉转头准备迎接萧延质问的一瞬,忽然眼睛瞥到头顶的佛像。 佛像是常见的结跏趺坐。 佛祖左右两脚的脚背置于左右两腿上,足心朝上,端坐莲花宝座之中。 这种坐姿又能再细分成两种,一种叫吉祥坐,一种叫降魔坐。 吉祥坐,右脚放在左腿之上,右手置于左手之上,成说法印。 而降魔坐相反。 左腿放在右脚之上,左手置于右手之上,成说法印。 这个佛像却是右脚放在左腿纸上,手偏偏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手指原本该捏成一个说法印,但他的手指却稍稍朝右侧倾斜,角度 陆嘉顺着看过去。 恰好指向右侧。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要跑到台阶之上。 陆嘉伸手,将右侧供烛法器朝左侧往外拔,同时左侧供烛法器向右侧向下摁。 咔嚓。 供桌底下瞬间裂出一个口子。 电光火石一瞬,陆嘉拽了春宝和那狗子扑通跳下去。 头顶机关瞬间闭合。 “咦,我刚刚明明听到里面有声音,我好想还看到人影了,人呢?” 十三一脚踏入大殿,空荡荡的大殿一个人影没有,他一头雾水朝萧延看过去。 萧延目光落在供桌上。 那供桌上的贡品里有果子,果子已经烂掉一半。 这像是悉心打理的? 密室里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凭着感知,陆嘉和春宝能知道,她们脚下是一截台阶。 两人扶着墙壁,摸索着朝下走。 台阶不多,一共十三阶。 下了台阶,之后的地面还算平整,为了避免不触碰到不该碰到的东西,春宝一直将狗子抱在怀里带着。 两人尽量放轻脚步,不发出一点声音,狗子仿佛知道身处危险,也没什么动静,以至于春宝走两步就要探探狗子的鼻息,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它给捂死了。 忽然一道掌风,兜着陆嘉门面直接劈来。 “小心!” 陆嘉一声低叫,抬手反击。 黑暗的环境里什么都看不到,陆嘉干脆闭了眼,仅凭着耳力来判断对方的气息位置,掌风位置,动静位置。 对方出手狠辣,手里应该带着类似于短剑匕首一样的兵器。 刺破空气,带着一股子阴毒。 “后退,去台阶上!” 陆嘉吩咐一声,旋即手摸到腰间,一截缠着腰的软鞭抽出,冲着气息所在的位置一鞭子狠狠抽过去。 啪! 鞭子抽出,发出动静,听声音就是抽中了位置。 春宝将狗子放到台阶上,摸摸狗头,“乖,别动,姐姐给你打坏人!” 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弹弓,春宝弯腰从裤腿的位置掏出一把小铁珠。 她也闭了眼,屏气凝神。 听着又一鞭子发出啪的抽打声,春宝凭感觉射出铁珠。 噗! 铁珠击中皮肉,发出的声音和软鞭完全不同。 主仆俩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明着鞭子抽,一个暗着使阴招。 不过片刻,对方熬不住,发出痛苦的一声闷哼。 这声音可比气息那些容易判断的太多,陆嘉几乎电光火石一瞬间鞭子就卷过去,直接将对方脖子缠住,用力一勒。 就像是钓鱼。 尽管看不见,但凭着勒住鞭子的力度也知道,这是缠好了。 手臂用力一扯,防着对方手里的兵器,陆嘉将人猛地拽向自己这边的同时,脚尖点地,纵身一跃。 砰! 被她缠住扯过来的人就结结实实的撞到了旁边的墙上。 应该是脸直接撞了上去,惨叫声格外凄厉。 春宝一跃而起,直接一脚踹到人家后背心上,把人等于是钉在了墙壁上。 “饶,饶命!” 是那大和尚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痛苦。 第二十章 炙烤 (上一章被屏蔽了,正在努力修改) “陆三小姐!”十三一步蹿到陆嘉所在的床榻,惊叫一声。 萧延转头。 陆嘉衣衫不整的躺在那里,在橘黄的烛火下,分不清是死是活,但不堪入目,鞋子掉了一只不知在哪,衣袖扯裂半垂在地。 萧延这一刻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情绪。 厌恶?烦躁?或者别的什么。 他两步走过去,解开自己的外袍直接罩到陆嘉身上,“不知死活的东西!” 说完,手指探在陆嘉脖颈处,紧绷的面色在探到脉搏的跳动后略略松弛一点。 十三舔了舔嘴皮,看向萧延。 萧延道:“还有气,不过很微弱,估计离死不远了。” 陆嘉: 赵都看了一圈室内,咬牙切齿的咒骂,“这狗东西,真够狠毒的,这一屋子打眼望去,至少有二十具尸体。” 说着,赵都捞起旁边一件法器,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细瞧了一圈。 “这是个什么东西?不像是和尚用的,也不像是喇嘛用的。” 萧延瞥过去,“是道家的东西,不过不是正统,是邪门路数,叫耘集骨,用人的头盖骨做成。” 赵都手一哆嗦,啪,那玩意儿落了地上。 到还挺结实,在地上打了个转转了几圈,没碎。 赵都满目震惊看向萧延,“头骨?” 萧延扬了一下下巴,朝春宝旁边的藕粉色点了一下,“你旁边飘来飘去的那个,人皮蝉翼。” 赵都侧脸一看,刚刚只顾着看被捆在这里的春宝,还没注意旁边有别的东西,这一眼看过去,直接看到一张皮。 吓得赵都大腿一抖,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 萧延漫不经心道:“再往后退,你就要碰到另外一件法器,一种……皮鼓。” 砰~ 一声似悠扬非悠扬的声音传出,钝钝的有点发沉。 萧延啧了一声,“已经碰到了。” 赵都尾椎骨都是麻的,头皮差点拽着天灵盖跳起来,靠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变态的玩意儿?” 萧延挑眉,“难道你不应该问,为什么你吓得快尿了我还这么冷静?” 赵都: 躺在床上的陆嘉: 这人嘴毒不分对象啊! 跟着过来的仵作已经开始初步验尸。 “大人,死者正是我们追查的大和尚,死前经历过激烈的打斗,死亡原因是法器击穿脖颈,导致头部分离而亡,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刻钟。” “一刻钟前,我们一直在大雄宝殿里,没看到一个人从密道出来,之后我们进入密道,过程中也没有遇到其他人,一路到这里,现场除了大和尚尸体,就是这些腐尸,再有就是陆嘉和春宝。” 萧延把自己的衣裳给陆嘉盖严实,因为遮挡的时候心头带着火气,连陆嘉的脑袋也罩进去了。 躺在萧延衣服底下,陆嘉屏气凝神,听这狗官判断。 赵都默了一瞬,“从常规来看,陆嘉和春宝的嫌疑最大,这里除了她俩,没有第二个活人,完全就是一个密室杀人。 杀掉死者之后,伪装成受害者出现在现场。” 十三看了萧延一眼,“可陆三小姐和春宝应该没有这个本事吧?” 萧延想起陆嘉刚刚到了荣安侯府那天,和春宝俩人拳打脚踢乳母的场面,春宝连牙都上了。 这种打架的架势,像是疯狗,不像是女魔头。 而且陆嘉是陆微的妹妹,从这一点就可以确定,她不是乾州杀人案的女魔头。 萧延道:“如果陆嘉不是杭州陆氏的人,现在基本可以当成第一嫌疑人带走了,但她是,现在就只能是第一证人。” “这是什么?” 仵作将尸体翻了个个儿要继续检查的时候,赵都一眼看到大和尚身上的东西。 仵作眼皮一跳,忍着恶心将那东西取出来。 萧延看了一眼,“梨木杵,邪路法器中,最为淫秽不堪的。” 赵都瞬间听懂了。 “靠!这东西咱们来之前,现场一定很激烈吧,大和尚不是个东西,对方也不是个善茬,怕是比大和尚还要变态。” 密室没有其他的出口,现场搜查完毕,刑部的衙役将密室里的法器尸体一应转运出去。 陆嘉和春宝还“昏迷”不醒,作为活人,也没有受到太好的待遇,被两个衙役抬着,就跟抬尸体一样的从密室里抬到外面的地上。 “去取火盆。” 陆嘉闭着眼,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听到萧延在她脚边吩咐。 很快,随着当啷一声响,她左臂方向传来灼热的炙烤感。 火盆放在了她的旁边? 初夏季节? 这要干什么? “你干什么?”赵都立在萧延一侧,疑惑的看着萧延用火钳夹起一块烧的通红的银霜炭。 萧延嘴角带着一抹笑,“虽然理论上她不是杀人犯,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这要是真的晕过去,她就是受害者,这要是假装晕过去,那她就是嫌疑人。 我试一试。” 试一试!? “试一试?怎么试?”赵都声音都拔高了,“你别没拿稳哐当落了,砸人姑娘脸上,容都让你毁了。” 萧延道:“你说,我用这火炭去烫她的睫毛,她眨眼吗?” 赵都:哈? 陆嘉:……! 春宝:……! 十三站在旁边,忠心耿耿的道:“要是真的晕过去,那肯定不会眨眼,要是假装的,肯定会眨,接下来,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陆嘉心里骂出成山成海的脏话。 见证你大爷! 老娘但凡眼皮眨一下,我跟你姓! 真以为老娘这么多年是吃素包子长大的? 陆嘉秉着呼吸,躺在那里,维持基本的虚弱的喘息,一动不动,宛若一个快断气的半个尸体。 她清楚的感觉到一块炙热的东西在她眼皮上方停留,然后那滚热的温度刷的一下逼近下来。 卷翘的睫毛被火炭一烫,立刻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陆嘉脑子里想着平威军那尸山尸海,硬是咬牙熬住,一动没动。 “啧~” 萧延似乎还挺失望,站直了身体将火炭丢到火盆里,随口吩咐,“同样的方法,去试一试春宝。” 春宝: 我日你祖宗! 第二十一章 疑心 经历了火炭烧睫毛,羽毛挠脚心的试探之后,陆嘉和春宝暂时被判定为现场证人,由刑部的衙役护送着去了寺院一处空着的禅房里,由刑部专用的大夫施针唤醒。 大和尚死的透透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能问的只有寺院里和他沆瀣一气的那几个野和尚,赵都带人直接将其抓回刑部大牢。 “大人,这是从现场找到的。”十三将一把小铁珠递到萧延面前。 萧延捏了一颗,搓着瞧看须臾,“哪个位置发现的?” “密室台阶下面到石门之间的那一段,一共二十三颗,仵作查验过,大和尚身上的确有符合这个铁珠尺寸的外伤。” 萧延指腹搓着铁珠,“现场找到弹弓之类的吗?” 十三摇头,“没有,不仅没有找到弹弓,也没有找到抽打大和尚落下外伤的鞭子,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 密室里该运的东西已经搬出来,衙役们正在仔仔细细的搜查寺院其他位置。 萧延朝陆嘉在的院子走过去,“陆嘉和春宝身上也没有吗?” 十三摇头,“没有,她俩身上搜查过,什么都没有,不见鞭子和弹弓。” 萧延没说话,进了院子直接推开陆嘉的屋门。 陆嘉和春宝已经醒来,大夫不在,屋里就她们主仆俩。 萧延推门进去的时候,俩人正并肩坐在床榻上,不知道低低的说着什么。 大门一开,她俩齐刷刷一脸惊恐的朝大门方向看来。 萧延眼睁睁看着陆嘉身体打了个哆嗦,嗤笑,“现在知道怕了?” 他话音一落,陆嘉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陆嘉一哭,春宝就跟得到什么讯号似的,跟着嗷的一嗓子也哭了出来。 俩人哭的哇哇的。 萧延: 十三: “哭什么?”萧延没好气看着陆嘉。 陆嘉打着哭嗝儿瞪着萧延,“搁你让人捆了剥皮,你能不哭?” “我和你说过,不要到处乱跑,你自己不听,出了事就知道哭?索性是活着呢,还知道哭,要是死了去哪哭?别哭了,说一下案发经过。” 萧延拉开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往那斜喇喇一坐,斜睨着陆嘉。 陆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俩从刑部借了狗子之后,本来是想要去找木匠修门的,但半路想起来,我们小酒馆开业,好像还没去庙里拜一拜,和人打听说是城里就有个庙,我俩就去了。” 陆嘉哭的眼皮发肿,嗓音带着沙哑。 萧延置于桌上的手指微动,寺院里的和尚可是说,今儿寺里没有来过一个香客。 他面色平常的看着陆嘉,“你们买了寺院里的香?哪种?” 陆嘉脑子快速的转着,分析萧延这句话。 寺院里的和尚应该是都被抓了,那些和尚不可能见过她,萧延这样问无非就是还在试探。 余杭陆氏带给陆嘉的保护罩,没有陆嘉想象的那么好用。 萧延这狗官还是在疑心她的。 真正的陆嘉和乾州杀人案的女魔头完全没有时间上的重合,真正的陆嘉不会是杀人凶手。 但萧延明显是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陆嘉哭着道:“哪啊,我们走在半路上就让人套了麻袋,等我一睁眼,人已经进了那屋子里了。” 陆嘉一脸的恐惧,身子细微的窸窸窣窣的抖着,她衣服让扯烂了,还披着萧延的外袍,在宽大的外袍下哆嗦,外袍然颤的衣料抖动。 萧延看着陆嘉哭花了的脸。 “在哪被套的麻袋?” “在寺院后门那里。” “你去后门做什么?”萧延问。 陆嘉道:“我当时好像看到那个阿婆了,我想着我带了刑部的狗子,我和春宝还是俩人,说不定能抓到她,她一个老婆婆了,再厉害能有多厉害。” 萧延一脸问号,“就凭你?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就你这种上赶着送死的,不剥你的皮剥谁的皮!” 陆嘉哭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铁血心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差点死了!你个王八蛋,当时在惊春茗你都不告诉我,那阿婆就是大和尚,我要是知道那阿婆就是大和尚,我能绕去后门吗?” 陆嘉红着眼和萧延嘶吼,最后一句说的破音。 她激动着情绪,双手抓着萧延外袍,用力一扯,那外袍立刻被她扯得从身体上滑落下来。 瞬间露出脖子以下一片晃白的肌肤。 陆嘉咬牙切齿还在怒骂,“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堂堂刑部尚书,不去抓坏人,在这里冷嘲热讽我?你这官,是靠着冷嘲热讽混上去的?” 萧延眼皮一跳,转开目光,“穿好衣服!” 陆嘉猛地意识到自己肌肤露了出来,一下红了脸,将衣袍裹紧,“臭流氓!” 萧延:! “我臭流氓?我臭流氓我为什么还要把外袍给你穿!”没好气的豁然起身,又想到该问的话还没问,萧延又咣当一屁股坐下去,扯拽了一下衣领,“你在密室里,见到大和尚和谁打架了?” 陆嘉愤愤瞪着他,显然一脸的情绪全是不满。 “和俩女的。” “长什么样?”萧延立刻追问。 陆嘉道:“我哪知道啊,大哥,我当时让人捆了手脚被绑到了死人旁边,我旁边就是一个死尸,都臭了的那种,你问我谁和大和尚打架?我没被吓死已经是我福大命大了,我怎么知道她长什么样?” “那你怎么知道是两个女的?” 陆嘉翻白眼,“我又没聋了,她们说话了好吗?” “说了什么?” 陆嘉抿抿唇,幽怨的看着萧延,“好像说大和尚把法器卖了,没把钱分给她们还是怎么回事,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快吓死了,我真的记不住。” 萧延看向春宝。 春宝瞪着一双大眼睛回视萧延,然后真诚的发问,“难道你觉得我比小姐知道的更多?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萧延: 我奇怪? 深吸一口气,萧延一脸无语的叹出,“你当时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只管说就是!” 春宝让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缩缩肩膀一撇嘴,“好大的官威,就知道吓唬老百姓,那和尚杀了那么多人,尸体都臭了,你们今儿才把人抓了,还是抓了个尸体,真有本事。” 萧延快让这主仆俩气死了,“说你听到的,看到的!” 第二十二章 撕的 “我睁开眼的时候,他就已经和那俩人打起来了,那俩人功夫特别高,大和尚三两下就让人家撂倒,我看着有个女的把一个木头棒子塞进了大和尚的屁股里,然后问大和尚法器卖给了谁,钱在哪里? 大和尚正要回答的时候,那俩女的忽然说外面来人了,然后她们就杀了大和尚,给了我和小姐一人一掌。 我就看到这些,我让捆住的时候,脑袋也让捆住了,我看不到她们长什么样,就只能听见声音。” “为什么只杀了大和尚,没杀你俩?”萧延问。 陆嘉一脸震怒。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为啥没杀我俩?你就差直说我俩和那俩女的是一伙的了,你要是觉得我俩是她俩的同伙,就直接抓我,然后告诉我爹,我和杀人犯勾结,让他知道知道他闺女多厉害呢!” 萧延审视一般看着陆嘉。 回想当时打开石门的场面。 春宝的脑袋的确是被捆住的。 如果陆嘉和春宝就是杀死大和尚的凶手,那是谁把春宝捆住的呢? 陆嘉吗? 陆嘉把春宝捆住,然后再自己躺倒那尸体旁边,自己敲晕了自己? 如果真是自己敲晕自己,如何能保证晕倒之后躺着的姿势那么严丝合缝呢? 能做到,除非有极其高超的武艺。 但是从未听说陆氏给家中女眷请师傅教习功夫。 在心里推翻这一设定,萧延没什么表情的道:“你想多了,只是例行询问。” 说完,萧延起身。 “如果你们又想起来别的什么,请第一时间告知刑部,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家吗?”萧延居高临下看陆嘉。 不得不说,陆嘉一张脸是长得挺好看,就是没有眼睫毛,看上去多少有点古怪。 陆嘉没好气翻他一个白眼,“用不着。” 萧延目光一收,转身离开。 陆嘉冲着萧延的背影道:“你知道我眼睫毛是怎么回事吗?我记得那大和尚没动过我眼睫毛啊,但我现在没有眼睫毛了,好像让烫没了,哪个断子绝孙的王八蛋干的?” 萧延: 步伐略显僵硬的朝前走,“我怎么会知道。” 等萧延一走,听着外面脚步声渐远,春宝压着声音道:“萧延怎么回事?都认定咱们就是余杭陆家的人了,怎么还怀疑咱们? 他怎么那么缺德,竟然用火炭烫咱俩眼睫毛,以后生的孩子肯定没屁眼儿。” 陆嘉一收先前脸上浮夸的表情,“他不好糊弄。” 如果不是为了提前将大和尚灭口,陆嘉不会这么冒失的在刑部眼皮子底下动手的。 之后再被萧延逮到在案发现场出现的话,怕是就没有这么轻松过关了。 从清源寺离开,陆嘉和春宝没回惊春茗,直接回了荣安侯府。 路上春宝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没憋住,问道:“小姐,奴婢有个问题吧,百思不得其解。” “嗯?” “就是,之前躺在你身边的那个尸体,好像都生蛆了。” 陆嘉: “没事你琢磨这个干什么?没得恶心。” 春宝舔了一下嘴皮,十分认真的道:“不是,奴婢就是想,你看啊,这尸体腐烂了,要生蛆,你说蛆要是哪天腐烂了,还生蛆吗?” 陆嘉: 这是个什么脑子啊! 荣安侯府。 陆嘉回去的时候,正好在二门遇上萧轶。 “这不是我那小姨子吗?”萧轶正往出走,猛地迎面看到陆嘉,眼底亮了一下,面上带着轻佻的笑,步子一拐,朝陆嘉那边靠近过去,目光在陆嘉身上的衣裳上一扫,扬了一下眉,“你穿的,是萧延的衣服?” 陆嘉昨天晚上对这府里的人口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知道这位是陆微的夫君。 她立在那里俏生生的笑,“姐夫要出门?” 姐夫俩字叫的甜腻腻的。 陆嘉长得不光是好看,是妩媚中带着风情万种。 好看的五官透着春情,偏偏一身不合身的男性外袍裹在身上,给人一种莫名的刺激感。 萧轶喉结滑动,吞咽一口,“不出门,专门来这里等你的。” 这话说的过分。 陆嘉只当单纯听不出来,还天真烂漫的笑,“姐夫真好,姐夫等我做什么?有什么事吗?要去我院子里坐坐吗?” 这邀请让萧轶一个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冲向天灵盖。 他舔了一下发干的嘴皮,却缓解不了嗓子眼的发紧。 “嘉嘉。” 就在萧轶要开口的时候,陆微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萧轶一回头,看到陆微虚虚扶着肚子朝这边走过来。 陆微一脸意外看着萧轶,“你不是要进宫?怎么还没走。” 陆嘉看了陆微一眼,又看了萧轶一眼,故作一声叹,十分绿茶的带着一脸意兴阑珊翻了个小白眼,“姐姐和姐夫说话,我就不打扰了。” 转脚带着春宝离开。 临走给萧轶投去飞眼一瞥。 陆微攥着手帕眼睁睁看着萧轶望着陆微的背影眼睛都直了。 咳了一声,陆微道:“快去吧,进宫晚了免得陛下发火。” 萧轶一收目光,朝陆微笑道:“放心,没事,不过是进宫吩咐一下过几日狩猎的安排,你快回去吧,昨儿夜里受了惊吓,今儿合该多休养,免得动了胎气。” 陆微心里冷笑,我再休养,你现在人就进了陆嘉院子了。 等萧轶一走,陆微转脚朝陆嘉住的院子走去。 “一天到晚不在府里,怎么这么贪玩。”陆微端着温善姐姐的笑容,一脚跨进屋门,朝陆嘉嗔怪的笑。 陆嘉刚刚换了衣裳,瞥了一眼陆微的肚子,忽然笑起来,转手提起床榻上随意放着的衣裙。 “你猜,我的衣裙怎么被撕破了?” 陆微一愣,不解又错愕的看着陆嘉,顿了一瞬,目光落向那件衣裙上。 桃粉色的衣裙透着小姑娘的鲜活,却被撕的斑驳一片,有个衣袖甚至快要从肩膀处掉下来。 这样的衣裳若是穿在身上,可想那肌肤要如何裸露。 “嘉嘉,这是” 陆嘉笑容很大,“世子爷撕的呢。” 第二十三章 算计 陆微一瞬间眼睛瞪大。 心底似乎松了一口气,不是萧轶。 同时又升起一股惊疑好奇,竟然是萧延? 陆微看着陆嘉,“发生了什么?” 陆嘉眼底面上带着狡黠,没回答陆微的问题,而是将那衣裙随意的轻飘飘的往床榻上一丢,转身往旁边圆桌前的凳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陆微,“你说,世子喜欢我吗?” 陆微自十岁起,就被荣安侯夫人接到了荣安侯府这边住着。 和陆嘉的接触,也就是小时候那几年。 小时候的陆嘉,是跋扈又愚蠢的,可现在陆微却觉得她跋扈依旧,但似乎不太愚蠢。 揣度着陆嘉的心思,陆微在她对面坐了,笑道:“你和世子私下见面了?在哪见得?” 陆嘉笑嘻嘻道:“我在鼓楼大街盘下一个店,我要开个小酒馆。” 这话题跳跃的让陆微跟不上节奏,震惊的看着陆嘉,“什么?” 陆嘉抿着一口茶,忽然朝陆微的方向凑了凑小脑袋,带着一股憨态,“我的小酒馆开业之后,我就不能每天都在府里待着了,到时候府里要是问我什么,你能帮我打掩护吗?就说我开小酒馆,是咱们家里的意思。” 陆微蹙眉,看不透陆嘉,“为什么?” 陆嘉一撇嘴,“当然是为了追男人啊,我在府里怎么追世子,当然是得出去才能追啊,酒馆多方便,喝多了酒,干柴烈火,不就成了。” 说完,陆嘉似有若无瞥了一眼被丢在床榻上的衣裙。 陆微瞬间心头一震。 “那衣服,是在酒馆被撕的?” 陆嘉含笑不语,一副得意的蠢样子。 陆薇险些冷笑出声,这蠢货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被男人撕了衣服竟然还高兴成这样? 不过,当时到底激烈到什么程度,竟然能让萧延那种人把陆嘉的衣服都撕了? 这 “你这么喜欢世子?”陆微问出心里最后一点试探。 陆嘉翻白眼,“这不是废话么,不然我大老远的过来做什么,你怎么这么啰嗦,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当然答应。 可不能答应的太痛快,陆微抿唇笑,“我答应倒是没什么,你是我妹妹,我理应帮着你,可你姐夫问起来,我该怎么说?说是家里让你来开酒馆,总要有个缘由。” 她特意提了萧轶,陆嘉听得出她的敲打。 但她是蠢货啊,怎么配听得出呢,立刻眉眼弯弯一笑,“姐夫啊,你要是不好和他说,我亲自去找他,我感觉他还挺好说话的,刚刚还说专门等我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我一会儿去找他呗,求他帮我。” 陆微顿时眼皮一跳。 捏着帕子的手都紧了。 这蠢东西竟然听不出她话语里的敲打? 陆微没好气的心里翻白眼,真是高估了她的脑子,只能直白点说:“开酒馆可以,但是以后离你姐夫远点,你还未成亲,和你姐夫走的太近,对你不好,人心险恶,谁知道要被传出什么难听的谣言。” 陆嘉一挑眉梢,“我和姐夫清清白白,谁烂了舌头要说闲话。” 说着,不耐烦的一摆手,“无所谓,反正我现在只想开酒馆勾引世子爷,你就一句话,帮不帮我?” 陆嘉话说的粗鄙放荡,陆薇听得心满意足,谁会不喜欢自己有个蠢妹妹呢! “自然帮你,谁让你是我妹妹,只是,老夫人和夫人问起来,我怎么解释呢?” 陆嘉直接一个白眼翻出去,“我要是知道怎么解释还找你?” 陆微: 我竟无言以对? 等从陆嘉的院子出来,陆微的贴身婢女压着声音朝她道:“这事儿,怕是不好找缘由,陆家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让投奔京都的小姐抛头露面开酒馆呢。” 陆微轻松笑道:“好不好找的,也轮不到我操心,去夫人那里吧。” 陆微过去的时候,荣安侯夫人正黑着脸骂人。 昨天晚上,一夜之间,她屋里全部的银票,现银,首饰,统统不见了。 损失不计其数,现在却连个嫌疑目标都没有。 除了萧延,阖府上下谁还有这个胆子敢这样偷她屋里的东西! 可偏偏萧延随便就能拈出萧轶两桩要命的丑闻。 荣安侯夫人怄的一宿睡不着,火气大的直接嘴角起了两个火疖子。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昨天吓坏了吧?”一见陆微进来,荣安侯夫人脸色稍缓,朝她笑了笑。 陆微扫了一眼屋里的丫鬟婆子,“你们先下去,我和夫人有话说。” 陆薇自小跟着荣安侯夫人住,她在这屋里的话语权还是很大的,一屋子下人立刻鱼贯退下。 等人走完了,荣安侯夫人疑惑看陆微,“怎么了?” 陆微便将刚刚陆嘉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告诉出来。 “她胆子也太大了,我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在外面勾搭世子,竟然还闹得撕了衣服,这她应该是没有浑说,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世子的外袍。” 陆微一脸的惴惴不安心神不宁。 荣安侯夫人皱着眉,阴沉的脸上多少带了点笑意,“没想到她本事还挺大,延儿多油盐不进一个人,能让她蛊惑的动手撕衣服。 她这才来多久! 亏我还担心,她脾气燥烈不好驯服掌控,这哪里还用得着我掌控,她自己就把事情办完了。” “可她要开酒馆,这要是闹出什么丑闻,到时候怕是连累轶哥哥。”陆微担心道:“而且,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光明正大抛头露面开酒馆呢?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荣安侯夫人冷笑:“你傻啊,她开酒馆是为了接近延儿,现在明显是得手了,后面的事都不用咱们插手,只需要推波助澜就行,就算是出了事,也找不到咱们头上,正好撇清干系。 至于开酒馆的由头,这个倒也好说,一般没人问,真要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家里给她置办的嫁妆,她自己上心,想要亲自盯着点就完事了。” 她正愁不能出心中这口恶气,哪成想陆嘉竟然给她送来现成的机会! 第二十四章 无碍 大和尚死了已经三天,然而凶手依然毫无踪迹可寻。 整个刑部,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凝重。 赵都端着大茶缸子喝了一口茶,朝萧延道:“那艘船也拆完了,什么夹层都没发现,当时那大和尚易容成老太婆,混在人群里下船,至于不见的那俩姑娘到底去了哪,一点线索没有。” 赵都叹一口气,看着萧延。 “不过,基本可以确定,那俩姑娘不是受害者,那就是乾州杀人案的女魔头,只是咱们抓不到线索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怎么离开船的,这还能大变活人呢?” 萧延看着手里的宗卷,没接这话,只是问道:“乾州来的那个女证人,做画像做出来没?” 赵都道:“哪有那么快,她脑子都让抢钱那场面冲击了,对那俩女魔头记忆其实并不深,之所以愿意报案提供线索,不过是为了赏银,她以前是那师爷的外室,吃喝全靠着师爷,师爷一死,她没了依靠,这是想要最后捞一笔,咱们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尽量让人给她还原当时的场景,让她多想起来点。” 萧延吁了口气,将手里的宗卷递给赵都。 清源寺里抓回来的和尚经不住刑部的刑具,招的彻彻底底。 他们之前是在西北一带做土匪的,今年年初和那大和尚认识,受大和尚的指点,杀了清源寺原本的和尚,他们几个假装成和尚,霸占了清源寺。 那大和尚专门用人皮人骨之类的制作法器。 他们给那大和尚打掩护,大和尚则每个月给他们一笔钱。 那些制作出来的法器,据说都以超高的价格卖了出去。 至于卖到哪里卖给谁他们不知道。 萧延道:“大和尚罪大恶极,那从他手里买法器的人,更不是东西。” 宗卷上的内容赵都已经看过,叹气道:“可惜他们黑吃黑,大和尚让杀了,不然咱们还能审一审,现在倒好,两眼摸黑,既抓不到女魔头,还又多了一个案件枝杈,还得去找这购买法器的。” 说及此,赵都气的不行。 “这都什么狗屁玩意儿,玉童莲身,怎么会有人要这么变态的东西啊,说是得一个女子经过九九八十一次” 赵都自己说的都觉得说不下去,重重喘了口气,不提了。 “对了,今儿陆嘉那酒馆开业,你不去捧个场?就当放松一下,连轴转了三天,我人都要废了。” 萧延眼底漫上一层意外,眉梢微扬,“你什么时候和她这么熟了?” “这不是你小姨子嘛,照顾照顾生意呗。”赵都笑道。 萧延一脸没好气,“那是萧轶小姨子,和我没关系,谢谢!” 赵都知道萧延和荣安侯府的那些破事儿,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笑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先撤了,在衙门耗了三天没回家,我身上都臭了。” 萧延摆手,“赶紧滚,我说呢一股馊味儿。” 赵都前脚离开,十三后脚推门进来。 萧延刚将宗卷锁入抽屉,见是他,一面起身一面问道:“查清楚了?” 十三道:“陆三小姐的酒馆是余杭陆家给她的嫁妆,那酒馆开业前各项手续都是府里夫人跟前的管家帮忙跑下来的。 说是余杭那边打算让陆三小姐在京都找一门婚事,陆三小姐自己做主,想要开个铺子给自己当嫁妆,陆微和夫人帮她商议的,开个酒馆。 没什么问题,酒馆里的账房和伙计都是府里的管家安排的呢。 就是一点,清源寺的事,陆嘉好像没和府里说。” 陆嘉一个刚从余杭来的姑娘,还是余杭陆氏的小姐,来了京都就要开酒馆,选的位置还是惊春茗,她坐过那艘船,也在清源寺的密室里出现过 所有这些都让萧延觉得不踏实。 得了十三这些话,心里那些疑心也就散去了,想起陆嘉借狗那天说的话,萧延嗤笑,“陆微和夫人安得什么心她又不是不知道,那件事自然不会说。” 先前的惊春茗,如今的喜客小酒馆。 开业第一天,全场酒水半价,下酒菜买三送一。 赵都从外面一进来,就见小伙计身影如飞满场招待酒客,陆嘉和春宝在酒馆一层靠着墙角的一桌坐着。 她们身后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供着财神爷。 赵都瞥了一眼八仙桌底下的高出来一截的地板,朝陆嘉走过去。 “客官您几位?”赵都换了寻常衣裳,小伙计不知道他的身份,一脸笑容迎上前招呼。 赵都指了一下陆嘉,“找你们东家。” 小伙计立刻笑道:“客官您请!” 转头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陆三小姐会享受啊。”赵都瞧着陆嘉桌上摆着的一碟酱牛肉,一碟糖醋花生,一碟无骨麻辣凤爪和一壶不知道什么的酒水,笑着道。 陆嘉回头就看到赵都,赶紧起身,“赵大” 瞧着赵都身上的便衣,陆嘉声音顿了一下,“赵大哥快坐,今儿不忙了?我还想开业的时候给你送帖子呢,又怕你们忙得不可开交,没敢打扰。” 陆嘉笑的眉眼弯弯,一声赵大哥出口,脆甜脆甜的,和那小脸一样嫩。 赵都扯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是忙,从那天之后,我今儿才得空回家换了身衣裳,官服都快怄烂在身上了。” 酒馆里吵吵闹闹,他们声音不高,又是角落,就不怎么用避讳旁人是不是听得到。 陆嘉拿了个杯子给赵都倒酒,“尝一尝,这是从真定买来的梅花酿,特别好喝,咱们酒馆自己酿的酒得再等一个月才能喝上,坏人都抓住了?” 赵都抿了一口酒,“哪啊,哪那么容易!” 陆嘉顿时一脸惊恐,“怎么还没抓到?杀了那个大和尚的那俩女的也没抓到吗?她们可是知道我和春宝长什么样?不会来杀我和春宝灭口吧。” 陆嘉惊恐的样子让赵都想到了狩猎时林子里遇上的小鹿。 湿漉漉的眼睛带着一股挠人心尖儿的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慰。 “别害怕,没事,现在京都巡逻很密集。” 陆嘉抿唇,红润的嘴唇被牙齿轻轻咬过,她不安道:“那能透露一下那俩女的长什么样吗?我也好注意点,之前我但凡知道那阿婆就是大和尚,也不至于被抓过去。” 第二十五章 套圈 赵都笑道:“没有结案,有关案情的一切都不能透露。” 看着苏落那双不安的眼睛,他声音温和,又道:“就算你是受害者,也不能说,我们有规矩。” 陆嘉一脸失望啧了一声,“行吧,不说就不说,你们只要有目标了我就放心,街上巡逻真的很密集?我不会被当街杀掉吧。” 赵都笑:“不会,那凶手到目前为止还没杀过普通百姓呢,放心吧。” 陆嘉黑漆漆的眼底带着一点瑟瑟不安,想到当时在清源寺密室里陆嘉昏迷在躺着尸体的床榻上的样子,赵都捻着指腹又补充一句,“多提防着点年轻女子吧,感觉有什么不正常的,留个心眼。” 这也不算是破坏规矩吧,顶多算是提醒受害人提高警惕。 赵都心想。 陆嘉一愣,“年轻女子?那俩凶手是年轻姑娘?已经确定了吗?” “目前只能确定对方很年轻,别的还暂时确定不了。” 陆嘉揣摩着赵都这话,不敢再多问,只能乖巧点头,“行,我记住了。” “不用这么害怕!”赵都笑道:“陛下还打算过几日去狩猎呢,真没你想的那么吓人,该做什么做什么。” 陆嘉给赵都再斟酒,顺着他的话道:“狩猎?去哪里狩猎呀,我之前在家里听人说,陛下去狩猎,是要带很多人去的,有朝臣百官,也有朝臣家眷,可热闹了。” “是热闹,你们荣安侯府必定也在受邀之列,只不过你姐姐有身孕,到时候不见得去。” 陆嘉笑问,“陛下去狩猎,你们刑部也要跟着一起去吗?去保护陛下安全?” “去是必定一起去,不过用不着我们保护陛下安全,这些都是禁军在做。” 陆嘉打听过,萧轶就是禁军副统领。 “赵大哥尝尝这个无骨鸡脚,可好吃了。”为了不引起赵都的怀疑,陆嘉不再多问,“你们抓住那坏人,一定要和我说一声啊,我这天天提心吊胆的。” 陪着赵都说了会儿话,陆嘉借口有点事上了二楼。 二楼是雅间,陆嘉留了一间屋子供自己休息用。 “来活了!”一进屋,陆嘉朝春宝道。 刚刚赵都过来,春宝就起身离开,闻言顿时两眼放光,“抢哪?” 陆嘉在靠窗的桌边坐下。 “刚刚赵都说,过几日皇上要去狩猎,而负责皇上安危的,主要是禁军,萧轶就是禁军副统领,咱们干个大的!” 春宝亢奋的汗毛都立起来,摩拳擦掌,“咱们要直接弄死那狗皇帝?” 陆嘉笑道:“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不弄死,先弄个半死。” “好嘞,弄他!” 春熙楼虽然是青楼,却没有开在花柳巷,而是开在了热闹繁华的鼓楼大街。 陆嘉站在春熙楼门口,仰头瞧了一会儿,嘴角噙着笑转头走到春熙楼斜对面的一处摊位。 “姑娘,套圈?三文钱一次,都是好东西。” 是一处套圈儿的摊子,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小眼睛矮个子,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中午饭可能吃了蒜,一张嘴臭的人有点后仰想要避开他。 不过摊位的生意挺好,一共三个套圈的摊子,都有人在玩。 陆嘉指了摆满头绳发饰的摊子,“这个也是三文?” 老板笑道:“都是,一样的,都是三文一个,来十个圈的?” 说着话,老板将十个竹圈往陆嘉的手里塞。 陆嘉接了圈儿拿在手里掂了掂,“行吧,那就先来十个的,这怎么算?套中了就是我的?” 老板笑道:“对,只要套中了就是你的,套中十个十个都给你,但要是没有套中,咱们也没有补偿。” 摊儿上玩的人挺多,陆嘉上手的时候,旁边有两个男的,三个姑娘。 瞄准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将圈儿嗖的扔过去,明明瞄准了,那圈儿却像是长了脚一样偏到了旁边。 五个人竟然没有一个套中一样的。 陆嘉挑着眉梢勾着笑,闲闲往摊前一站,随手甩出一个圈儿。 “哇!” 套圈摊位前,围观了不少人,陆嘉甩出去的那圈儿不偏不倚,将一只玉簪完完全全的套住,竹圈落地,登时惹得围观百姓一阵欢呼。 “这簪子可是这里面的上等货,一只簪子少说也得半两银子吧,这姑娘赚了!” “好准头!” “加油加油,套旁边那对耳坠子,和玉簪子是一对儿的!” 人群里有热烈的讨论声。 旁边套圈的几个人也朝陆嘉看过来。 陆嘉甩了甩肩膀,手腕一转,扔出去的圈儿冲着那对耳坠子就飞过去。 砰,落地。 再次准确的空心套中。 “好厉害!” “漂亮!” “好准头!” 人群的欢呼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过往行人围过来瞧这里有什么好看的热闹。 十个圈,才出去俩,俩就都套中摊位上最为贵重的东西,那摊位老板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这俩不算,不算!”他摆着手将陆嘉扔出去的圈儿捡起来,怒气冲冲的道:“你站的太近了,算是作弊!” “人家哪站的近了,比刚刚那俩小伙子站的都远!” “就是,老板耍赖是不是?” 人群里嘲弄的声音轰然而起。 老板恶狠狠的看了陆嘉一眼,“还套不套,套就退后点,不套看在你手法不错的份上,这俩圈的钱我不收你的了,就当免费让你玩了。” 陆嘉笑道:“套啊,当然套,套圈多好玩啊,我不喜欢玩免费的,要玩就玩收费的。” 说完,陆嘉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距离还算不算作弊?”一般套圈,人都是站在摊位前一步开外的地方,现在陆嘉站的位置,已经是三步开外,“如果不算作弊,那我继续套了,再套中了,老板可不能抵赖!” “这算是老板作弊了吧,哪有套圈站这么远的!” “玩不起是不是?” “姑娘,套那玉如意,那个值钱!” 人群的声音此起彼伏,摊位上其他套圈的客人彻底不套了,等着看热闹。 要是这姑娘套中了,老板给了东西则罢,要是不给,如果闹起来他们也要闹,万一能把刚刚套圈花出去的钱顺便要回来呢。 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看着,老板没法拒绝,只能道:“行,你套吧,套中就是你的。” 说完,转头朝自己的小伙计递了个眼色过去。 那小伙计会意,拔脚离开。 陆嘉瞥了一眼那小伙计离开的方向,舌尖儿扫过后槽牙,手腕一转,扔出一个圈儿。 第二十六章 三哥 扔出去的圈儿在半空中打着转,最终伴随着全场的欢呼声,准确无误的将那小巧的玉如意套中。 陆嘉朝那老板笑:“这个是我的了吧?” 老板一张脸带着狰狞的笑,“是你的,套吧,还有七个圈儿。” “套那个银簪子,角落放的那个银簪子,那个至少得一两银子呢!” “对,对,套银簪子!” 人群里,大家激烈的给陆嘉指方向,激动地宛若自己套中了值钱的东西。 毕竟套圈这种事,玩的人多,中的人少,能从老板身上刮肉,哪怕刮下来不是归自己,也激动。 陆嘉笑的从容,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嘚瑟,“行,依你们的,套这银簪子,我要是套中了,就把这簪子送给一起套圈的那位粉衣服姑娘。” 现场套圈的客人里,有两个姑娘,一个鹅黄衣裙,一个粉嫩衣裙,两人是结伴而来。 忽然闻得此言,俩姑娘顿时羞赧中带着激动。 老板咬牙切齿站在旁边。 陆嘉瞥了他一眼,手腕一甩,将竹圈甩出。 “中了!” “中了中了,太厉害了!” 竹圈将银簪子空心套中,陆嘉朝那老板道:“这个银簪子劳烦老板现在就给我捡起来呗,我要送人呢,等会儿再套个什么送给黄裙子姑娘,也算咱们一个摊位套圈的缘分,我这人就爱交朋友。”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的鼓掌声。 两个姑娘并肩而立,局促又开心。 忽然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叫,跟着围的严丝合缝的人群裂开一道口子,一个五大三粗脖子上带着玉石大链子的男人从那口子处走来,他身后还跟了三四个一看就是小跟班的混混。 “吃碗面都吃不痛快,老子一口面条进嘴,差点让你们这边的叫唤声给吓得呛死!干什么呢!” 戴大粗链子的男人挂着一脸横肉火气腾腾的说。 套圈摊位的老板赶紧鞠躬哈腰迎上前,“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三哥了,就是这位姑娘套圈手法好,大家看的开心,跟着欢呼呢。” 被称作三哥的大粗链子男扫了一眼摊位上的东西,转头朝陆嘉看去。 那目光落到陆嘉那张脸上的一瞬,顿时眼底腾的烧起一把叫做欲望的小火苗。 长得太特娘的好看了。 这要是让压住,再那么一弄,发出点什么声音光是想一想都特娘的小腹紧胀。 面上的怒火消散,三哥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朝陆嘉走过去,“你手法好?” 一边靠近,一边打量陆嘉的上三路下三路。 陆嘉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天真的单纯,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得意的一扬小下巴,“三哥想要什么,我给你套一个。” 三哥噗的笑出来,伸手就捏住陆嘉的下巴,粗糙的手指摩挲她下巴上的嫩肉,“三哥想要什么你都能套中?” 陆嘉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立刻脸色一变,抬手就要往开推眼前这个粗壮的男人。 “放开我,臭流氓,放开我!” 她嫩甜的嗓子带着一股黏糯糯的劲儿,精致的五官因为发怒而更加生动,让人怎么舍得放开。 “老子就喜欢听你这叫唤,带劲儿。” 说着话,三哥另外一只手将陆嘉的腰严丝合缝的一箍,嘴凑上前就要去亲。 刚刚还在围观欢呼的人群,此刻噤若寒蝉,谁都没敢出声。 倒是被陆嘉许诺要送银簪子的姑娘,眼底带着怒火想要上前,被旁边不相识的但是一同在摊位上玩套圈的男子拦住。 “你惹不起这些人。”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这样!” “我们去报官。” 眼瞧着那男人的嘴已经凑近过来,陆嘉拼命挣扎,“放开我,畜生,王八蛋,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这样,我是荣安侯府少夫人的妹妹,你好大的胆子,放开!” 一句荣安侯府的确是起到震慑作用。 不过将香软娇嫩的姑娘这么抱在怀里,肌肤隔着衣料相贴,火气都让拱上来了,此刻哪是能轻易松手的。 三哥冷笑,“真的吗?我不信。” “不信你大爷,我姐夫就在附近,救命啊,姐夫救我,救命啊” 陆嘉手脚并用,连打带踢,扯着嗓子喊人。 三哥让她叫唤的耳根子疼,一脸烦躁干脆抬手,手起掌落,朝着陆嘉后脖颈子一掌劈上去。 就在宽厚的手掌要落到陆嘉后脖子一瞬,忽然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那力道大的,三哥只觉得手腕像是要让人攥断了,扯着嗓子一声惨叫,松开了陆嘉,转头带着一脑门冷汗,愤怒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这么大胆子敢拦他的好事。 “我艹你大爷的,活腻歪了是吧,三哥的事也是你特娘的能管的!” 三哥旁边三四个跟班立刻围上来,撸袖子就要干架。 萧延面无表情攥着三哥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游刃有余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牌子,在三哥面前一晃,“当街寻衅滋事,公然羞辱女子,按例,行三个月牢房关押。” 说完,腰牌一收,萧延道:“十三,抓人!” “得嘞!” 十三脚尖点地,纵身飞起,帅气十足的刷刷几脚给那三四个跟班一人脑袋上踹了几下。 降维打压,对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十三踹的跌倒在地。 抽了一人的裤腰带,将那三四个人的手腕一起捆了,十三转头朝萧延看去。 萧延攥着三哥的手腕没松手,反倒是力气加大,疼的三哥半个身子垮下去,“要断了断了断了,大人饶命。” 听得咔嚓一声。 三哥一声哀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腕从胳膊上耷拉下来。 让人给活生生攥断了。 “道歉。”萧延没什么语气的道,声音冷的像寒冬腊月河里的石头。 三哥浑身冒着冷汗,一身腱子肉哆哆嗦嗦转头朝陆嘉道:“对,对不起。” 陆嘉一脸茫然无措,看向萧延。 心道:白特娘的牺牲了,没引来萧轶,引来这么个狗官! 萧延看着陆嘉,见她一贯虎虎生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就连从清源寺里醒过来都没露出多少畏惧神色的脸,此刻挂着让吓坏了的茫然,皱了皱眉,松开三哥的手腕,一脚将他踹的趔趄跪倒在十三跟前。 “带回去,羁押三个月。”顿了一下,又道:“先打五十大板。” 第二十七章 无关 三哥和三哥的跟班都被带走了。 萧延转头朝陆嘉看过去。 小姑娘白嫩嫩的脸上,五官生的那么好,偏偏下巴处带着一片淤青,看着那么扎眼。 萧延皱了皱眉,没好气的问,“还套吗?” 陆嘉抿唇,一脸委屈,“不套了。” 说完,转身就走。 春宝在一侧的巷子口蹲守着,眼见计划被萧延打断而失败,正打算上前去和陆嘉汇合,忽然见萧延几步追上了陆嘉。 萧延手伸到陆嘉面前,手掌展开,上面放着一只银簪,一只玉簪,一对玉耳坠和一只小如意,像座小山,随着萧延走路摇摇欲坠。 “愣着做什么,接着啊,掉了我可不负责。”萧延语气带着一股冷意,不耐烦的催促。 都是陆嘉刚刚套到的东西。 他和那小老板一样一样都要了过来。 陆嘉看着他手掌上的东西,抿了抿唇,伸手拿过来,“多谢。” 萧延垂眼看她,“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才从清源寺死里逃生,又上赶着来这里送死?不知道这春熙楼的地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陆嘉脸上委屈那么浓,一双大眼睛带着点雾气,可怜巴巴看着萧延,却强撑着一股外强中干的泼辣,“要你管!” “要我管?我不管,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那是春熙楼养的打手头子,你知道春熙楼的姑娘是从哪来的吗?自愿从妓的有几个,我不管,你明儿就得在春熙楼的床上醒来。” 萧延说的没好气,声音却突然低了下去,最终戛然而止。 陆嘉咬着嘴唇,眼底含着泪珠子,没忍住,吧嗒一颗眼泪从眼眶滚落,砸在手背上,溅起一片水花。 萧延动了动嘴角,声音没有刚刚那么冷,“哭什么?我说错你了?” 陆嘉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眼眶擦得通红。 “没,没说错,谢谢你今天救我,你救了我两次了。” 她声音更咽的那么厉害,说着话,泪珠子不听使唤的落,一串接一串。 萧延不是没见过姑娘哭,普通姑娘哭见过,牢房里让打的熬不住哭的更见过,可陆嘉这种他还是头一次。 萧延没哄过人,也不准备哄谁。 “要不你先” 要不你先哭,我先走? 这话没说完,陆嘉睁着一双小兔子似的红眼睛看他,道:“我娘死的前一天,带我去套圈。” 萧延: 他就是个铁石心肠,现在也不能掉头就走了啊。 只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嘉: 呔! 这是个什么旷世奇葩。 合着她半天酝酿情绪,又是哭又是委屈,装小白莲装了个寂寞? 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陆嘉一张坚强微笑脸,道:“没有关系。” 萧延吁了口气,“那就行,我还有公务要忙,你哭一会儿也别哭了,我听人说,以前有个姑娘总哭,后来她死了。” 陆嘉: 顿了一下,萧延又十分人道主义的道:“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完,萧延大步离开。 陆嘉冲着萧延的背影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听我说谢谢你~ 等萧延走远了,春宝从一侧的巷子口蹿过来,“小姐,这萧世子什么情况?” 陆嘉没好气道:“就是个傻叉,不用理他,继续干咱们的。” 春宝啃了一口麻椒鸡,道:“可让他一打断,咱们还怎么继续,萧轶也没从春熙楼下来,那三哥也让抓走了。” 按照原计划。 萧轶从春熙楼出来,英雄救美,陆嘉顺便将他带到小酒馆,借着感谢的名义套一套话,问一问他狩猎那天的路线安排。 而春宝则暗中跟踪这个三哥,摸到他家里去。 现在倒好,出来个傻叉计划全乱。 陆嘉嘘一口气,道:“你去刑部大牢外面蹲守吧,关不了多久,刚刚萧延说这三哥是春熙楼的打手头子,春熙楼后面还不知道靠着哪位大人物呢,要不然也不可能做的这么大。 再者,这三哥守着附近一带商铺的保护费呢,这保护费,按照惯例,户部是要抽成的,没了这个三哥户部喝西北风去?” 陆嘉这话说的讥诮又寒凉,眼底全是嘲蔑不屑。 春宝狠狠咬了一口鸡大腿,“娘的,狗官,早晚有一天全弄死他们!” 得了陆嘉的吩咐,春宝嚼着麻椒鸡离开。 陆嘉没去小酒馆,直接回了荣安侯府。 原本想着回去研究一下那个从大和尚那里得来的易容药丸,今儿一早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了,结果刚刚进了二门就被荣安侯夫人跟前的婆子挡住了去路。 “陆三小姐真是好玩兴,老奴都在这里等您小一个时辰了。” 陆嘉退后一步,漫不经心看着她,“等我做什么?” 那婆子皮笑肉不笑道:“自然是夫人吩咐,请陆三小姐过去说话。” “不去!”陆嘉干脆利索拒绝,抬脚就走。 那婆子仗着是陆氏的亲随,平时在府里横着走,自然不会将陆嘉这种庶出的小姐放在眼里。 抬脚身子一横,挡在陆嘉前面,“陆三小姐,寄人篱下还是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您” 啪! 不等那婆子话说完,陆嘉扬手一巴掌直接甩她脸上。 陆嘉什么力气,那是宁人脖子不带眨眼的力气,这婆子哪经得住陆嘉打。 一巴掌下去,直接嘴角见了血。 “我没这个自觉,回去告诉你家夫人,让我住呢,我就住着,不让我住呢,我卷铺盖走人,轮不到你一个老货在我跟前装模作样吆五喝六,滚!” 打完巴掌,转脚走人。 那婆子让打的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嘴巴流血槽牙松动。 她在陆氏跟前做事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个委屈。 顿时捂着半边脸哭着就回去告状,“夫人,那陆嘉实在太过分了,根本不把夫人放在眼里,老奴话都没怎么说,她甩手就是一巴掌,这打的哪是老奴的脸啊,这分明是不给夫人脸面。” 荣安侯夫人气的抄起手边杯盏就砸了出去,“混账东西,去,把人给我带过来,若是不来,强行捆了过来!” 第二十八章 争锋 陆氏的院子在内院里侧,陆嘉住的院子紧挨着外院了。 这婆子顶着半张挨过打的脸,带着六七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大半个内院,直奔陆嘉的住处。 不过瞬息,阖府上下都知道陆嘉打了陆氏跟前的人,陆氏要收拾她。 那婆子一脚踹开陆嘉的屋门,凶悍的吼了一嗓子,“夫人有令,让你即刻过去!” 这小贱蹄子但凡敢说一个不字,今儿绝对打得她亲娘都认不出来她! 婆子一双眼睛满是怨毒,蓄势待发瞪着陆嘉,只等陆嘉开口拒绝。 陆嘉抿唇一笑,从椅子上起身,乖巧又懂事,“好的。” 婆子: 拒,拒绝呢? 你刚刚不是拒绝的十分嚣张? 揣着一颗报仇的心,婆子震愕的看着陆嘉。 陆嘉朝她眉眼弯弯一笑,“走吧。” 婆子: “夫人找我?” 陆氏屋里,陆嘉一进去便问。 陆氏皱眉看着这个没教养的东西,“你就是这样和长辈说话?” 当时陆嘉开酒馆,陆氏之所以能一口应下,为的就是陆嘉私下搭上了萧延,她想要利用这一点在酒馆里收拾萧延。 俩人都发展到撕破衣裳的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的。 可那酒馆开业都几天了,别说收拾萧延,萧延连去都没去过一次呢。 自己屋里遭了那么大的贼,陆氏损失了那么大一笔银票银两和首饰,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火气朝着萧延发不出去,难道还要受陆嘉的气不成? 横眉冷对,陆氏呵斥道:“人是你打的?” 陆嘉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婆子。 “夫人叫我来,就是想要确认一下是不是我打的? 是我打的,但我也不是平白无故的打。 她和我说,让我既然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态度。 我爹是手握军权的总督,我来这里是来陪着我姐姐,这算什么寄人篱下? 你们荣安侯府要是这样狗眼看人低,那我搬出去住,想让我认错,门儿都没有。” 陆嘉挺着脊背立在那里,眼底带着一股桀骜不驯,一如刚来荣安侯府那天,陆氏让她一番话堵得质问不出口,转眼不满的看向那婆子。 “我让你去请三小姐,你说这混账话做什么?” 那婆子捂着脸委屈道:“老奴去请了,老奴和声和气与三小姐说” 啪! 那婆子话没说完,陆嘉当着陆氏的面,甩手一巴掌扇了她脸上。 那婆子让打的一个趔趄摔倒在旁边,脑袋砰的磕到桌子腿儿上,发出一声惨叫。 “你干什么!”陆氏从未见过这种土匪一样的,又惊又怒,气的拍案而起。 陆嘉拍拍手道:“她胡言乱语,她根本不是和言和语的与我说话,她是皮笑肉不笑的说话,别当我是傻子。 夫人叫我来,若是为了这个婆子的事,那夫人恕我无礼,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奉陪了,我只是借住你家,不是你家的丫鬟也不是你家的小姐,管教我也轮不到你管教。 若是为了别的事叫我来,那就有事说事,谁也别耽误谁时间。” 本来陆嘉和陆氏犯不上这样针尖对麦芒。 可陆氏是余杭陆家的嫡女,余杭陆家的家主是指使那乳娘给平威军下毒的罪魁祸首。 或许有人会说,父债祸不及子,可陆嘉向来不是大度的人。 陆嘉看见她就一肚子气,更遑论伏低做小。 做梦去吧! 陆氏让气的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这贱丫头。 从第一天来就和她不对付,老夫人还劝她,让她多哄着点,把人哄得乖顺了自然也就对她言听计从。 这是能哄的主? 咬牙切齿,陆氏朝地上那婆子道:“你先出去!” 那婆子: 老奴让当着您的面这么甩了巴掌,您让我出去? 婆子震惊的看着陆氏。 陆氏没心情搭理她。 等那婆子一离开,屋里只剩下陆嘉和陆氏,陆氏没好气的道:“你既是说来这里陪你姐姐,何时陪了?哪一天不是玩到天黑才回家?” 陆嘉忽的一笑。 “夫人要和我说这个啊,那是可以说一说,首先,我为什么来京都,夫人难道心里没数?非要让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陆氏顿时脸色一僵。 陆嘉嗤笑,“其次,我姐姐当真需要我陪?怎么陪?是我去她院子里呢还是她去我院子里呢?别说陪了,我就多和姐夫说一句话,我姐姐都能像是防狼一样防着我,这我若是日日的陪着,难道姐夫天天不回家了?” 陆氏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好,好,好一副伶牙俐齿,你既是要把话说明白,那今儿我就和你说明白,没错,让你来京都,是为了延儿的婚事,难道你自己就不想嫁给世子?” 陆嘉笑道:“想啊,不想我干嘛还要千里迢迢的过来,不想我干嘛还要勾引他扯我衣裳。” 陆氏: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就不能和个正常人一样的交流呢! 五脏六腑生疼,陆氏咽了口气,道:“我是延儿的嫡母,这婚事,你勾引他,若是没有我点头应允,也成不了。” 陆嘉微笑,转身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二郎腿一翘,一掸裙面上的灰,“我来京都也好几天了,夫人今儿终于打算开诚布公了?我洗耳恭听。” 陆氏让气的暗骂脏话。 “你喜欢延儿,但是他不喜欢你,而且就凭你庶出的身份,也绝不可能做他明媒正娶的正妻,充其量是个妾。 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并且替我办成功了,那我立刻就给余杭那边写信,将你姨娘追抬为平妻,到时候你便算是嫡出,明媒正娶的嫁给延儿也不是不行。” 陆嘉抬手鼓掌,“说的真好,下次别说了。” 陆氏: 陆嘉说完,起身,“想让我帮你算计世子爷呢?做梦呢?你以为我是你呢?” 说着,陆嘉忽然朝陆氏靠近一步,讥讽嘲笑,“当年为了爬上荣安侯的床,夫人没少费力气吧,啧,都说少女爱慕状元郎,没听说过,嫡女爱慕丧妻佬儿的。” “混账!”陆氏差点让气的原地断气。 抬手一巴掌朝陆嘉脸上扇过去。 陆嘉偏头一躲,闪开。 陆氏怒吼,“来人,把这不知王法的东西给我关了柴房里去!” 第二十九章 火药 春宝哼着小曲儿从外面一步三晃的回来,一进院子,不见陆嘉。 一脸纳闷一把抓了个院里伺候的小丫鬟,凶神恶煞的问:“我家小姐呢?” 小丫鬟让春宝那凶悍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在,在柴房。” 春宝一扬眉梢,“柴房?我家小姐去柴房做什么?这天气也用不着另外烧柴啊,她要吃烤肉?” 小丫鬟: “是,是被夫人关了柴房的。” 春宝一瞪眼,“什么?我家小姐是被关了柴房?她凭什么关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姓陆又不姓萧!” 一把将那小丫鬟推开,春宝大步流星就朝陆氏的院子走。 屋里。 陆氏气的胸口疼的还没有缓过来。 这贱婢,竟然敢说她爬床! 越想陆嘉刚刚说的那番话,陆氏越气的五脏六腑抽丝一样的疼。 陆微坐在旁边帮她一下一下的捋着后背,“母亲快莫要生气了,气坏了身体自己吃药遭罪,和她一般见识什么,就是个姨娘生出来的贱种,从小就没有教养没有规矩空有一副皮囊罢了。” 陆氏咬牙切齿,忍不过,抄起手边的杯盏砸了出去,“太可恶,着实的可恶。” “她可恶,母亲关着她便是,关一天不解气,咱们就关两天,三天,十天,什么时候母亲解气了什么时候咱们再放她出来,千万别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当,我还等着您健健康康抱孙儿呢。”陆微温声慢语的劝导,“至于世子那里,咱们能用得着她就用,用不着也犯不上为了那个理由就受了她的气。” 正说着,外面丫鬟回禀,“夫人,陆三小姐跟前伺候的丫鬟求见。” 陆氏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作,闻言腾的起身,几乎咆哮怒吼,“让她滚回去,什么阿物,也敢在我荣安侯府里横行乱窜?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那院子半步,谁让她出来了,谁就别想活了!” 春宝骂骂咧咧推推搡搡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扭送了回去。 被关回了院子之后,足足踹了一个时辰的门,又立在院子里叉腰指天骂地的骂了两个时辰,嗓子都哑了,人才消停。 夜深人静。 三哥喝的晕晕乎乎一步三晃的回了家,才推开门便被惊得一个激灵,半条腿软了一下,身子直接靠在门板上。 “什么人?” 月光照进来的屋里,桌边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模糊的人,翘着二郎腿,朝他看过来,“你进来不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听声音还听娇呼呼的。 三哥在春熙楼看场子,见惯了大大小小的头牌姑娘,还没听过这么娇糯的让人骨头都发酥的声音,可惜这特么三更半夜以这么个形象出现在他家。 再娇糯他也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哆嗦了一下嘴皮,三哥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体,“你要干什么?” “关上门,咱们屋里说话。”那女人娇俏的笑。 三哥瞪着她,“少废话,你要干什么,赶紧滚,不然我叫人了。” 刷~ 不等三哥语落,忽然门旁边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那刀子泛着寒气,直接抵在他下巴底下,这刀不知杀过多少人,上面带着的煞气和寻常匕首完全不同。 三哥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硬是被这刀吓得再次腿软。 “关上门,往里走,不然削了你耳朵剁碎了喂狗!”是个姑娘的声音,凶神恶煞的。 那匕首的威慑实在太大,三哥没敢妄动,乖乖听话将门反手关了,几步上前。 借着月色,这才看清楚面前翘着二郎腿的女人。 这特么竟然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婆子? 亏得他刚刚听了声音还觉得是个美人儿。 用匕首抵着他的人从后朝他膝弯踹了一脚,三哥吃不住这个疼,扑通跪下。 坐在那里的老婆子操着一口娇软的声音,道:“我要五十公斤的黑火药。” 三哥只觉得这么张脸皮配上这么个声音,简直刺激的他灵魂出窍,吞咽了一口唾液,他道:“我这里没有黑火药。” 椅子上的老太婆娇媚嗤笑,从旁边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只银元宝,又取出一只银元宝,又取出一只银元宝一连取了二十只,整整齐齐摆在那里,足有一千两。 “这是定金,给我把事情办好了,再给你三倍尾款,好好想想,现在,有吗?” 三哥给春熙楼看场子,又收着附近一带的保护费,手里宽绰的很。 可再宽绰,也没一次到手过这么多银子的。 定金一千两,事成之后尾款补齐三倍,那一共就是三千两! 三哥眼睛盯着那一排银元宝。 陆嘉瞧着他的表情,慢条斯理,又从桌上的包袱里摸出两只金元宝,咕咚,直接往三哥跪着的膝盖前一扔。 “事情办好了,再赏你两个玩儿。” 金,金元宝! 老祖宗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老祖宗果然不骗人,三哥一手抓了一只金元宝,眼底的热光灼灼的冒,酒意一下全无,朝坐在那里的女人问:“你什么时候要?” “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要在你家里看到,不过,你该知道,按照本朝律例,老百姓私自购买黑火药是触犯律法的。” “知,知道,您放心,不会被人发现的。” 从三哥院里出来,春宝将匕首收好,一甩胳膊,道:“小姐,他不会报官吧?” 陆嘉嗤笑,“地头蛇报官?他们这种人,只赚黑钱,就没有报官的脑子,明儿就算是麻绳套了脑袋,第一反应也不是报官,而是找道上的兄弟。” “哦,那,小姐,咱们要被关几天呀?” “狗皇帝狩猎前一天,咱们出来。” 翌日一早,萧延才进刑部,赵都就一脸激动的迎面上前,“画像做出来了,娘的,昨儿熬了一个通宵,总算是逼着她想起当时的场景,乾州那俩女魔头的画像,全都做出来了。” 赵都说着话,将两张画像递到箫誉面前。 两个带着围帽的女人,都是侧脸,五官被遮挡,只露出一双眼睛。 萧延目光一凝,落在其中一双眼睛上,脑子里不由自主浮上陆嘉那张脸。 第三十章 带走 手指在那画像眼睛上弹了一下,萧延朝赵都道:“有什么想法?” 赵都看了萧延一眼,“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觉得这眼睛和陆嘉像对吧?” 萧延没说话。 赵都就道:“的确是像,但是不能凭一双眼睛就断定陆嘉就是嫌疑人啊。” “但她出现在那艘船上,是从乾州上的船,并且出现在清源寺密室现场。”萧延道。 赵都搓了搓手指,“她是受害人。” “也有可能是凶手伪装的。” 萧延说完,两人对视一瞬,萧延道:“抓人吧,单凭这两条,已经足够抓人的条件了。” 荣安侯府。 萧延带人直奔陆嘉的院子,走到门口,却是一愣,“这怎么上了锁?陆嘉把院子占为己有了?” 陆嘉院子的大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 不等十三找人询问,院子里传来春宝的声音,“是世子爷吗?世子爷救命啊,夫人要杀了我和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让关了柴房一晚上了,现在生死不明,我也出不去,世子爷救救我们。” 春宝扒在门缝上可怜兮兮朝外呼救。 十三隔着门板,能在缝隙上看见她格外努力朝外瞧的一只眼珠。 萧延皱眉,一脸难以置信,“陆嘉让关了柴房?为什么?” 春宝道:“还能为什么,左不过是夫人让我们小姐去勾引你,小姐没答应呗。” 萧延身后一片刑部衙役:这也是我们能听的?你也太不把我们当外人了吧。会说多说点? 萧延:杀人女魔头真能被陆氏说关柴房就关柴房? 心中划过一丝疑惑,萧延吩咐一声,“把锁拆了,放她出来。” 说完,转头直奔柴房。 陆氏正在屋里用早饭,忽然一个丫鬟急匆匆进来,“夫人,不好了,世子爷带着好多人冲回了府里,直奔陆三小姐的住处,先把春宝救了出来,现在又去带人砸柴房救陆三小姐了。” 陆氏筷子上夹着一只小汤包,闻言手一滑,汤包带着里面的汤汁叽里咕噜滚下来,汤汁撒了陆氏一裙子。 “萧延带人回来砸柴房?”陆氏难以置信道。 什么时候,萧延竟然能干出这种没头脑的事了? 陆嘉这就勾的萧延丧失理智了? 丫鬟立在旁边,急道:“对,世子爷身后带了十来个刑部的衙役,火气腾腾直奔柴房去了,怎么办,夫人?” 陆氏啪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拍,蹭的起身,衣裙都来不及换。 不行! 决不能让萧延把陆嘉带走。 陆嘉能让萧延一怒冲冠砸柴房,可见萧延对陆嘉有多上心,难怪之前情难自禁撕了陆嘉衣裳呢,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他救走陆嘉,不然以后她更控制不住陆嘉了。 一脸凝重,陆氏带着人直奔柴房。 “救命,救命啊,放开我,你放开,救命啊!” 萧延带着人才走到柴房所在的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急促的呼救声。 “是我家小姐!”春宝急的一步蹿上前,嗖嗖嗖就往柴房院子里跑,“小姐,我来了!我来救你!啊~~~” 春宝铆足劲儿往前跑,话没说完,左脚绊了右脚。 结结实实摔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十三眼角一抽,转头看向萧延,压着声音低低的道:“爷,这真能是女魔头?” 萧延: 绕过趴在地上哎呦呼痛的春宝,带着人进了柴房院子,一进去就瞧见两个婆子将陆嘉摁在地上,一个婆子骑在她身上,正扯着她头发没命的打。 “住手!”萧延脸色一沉,愤怒一句低吼。 三个婆子刚刚打人打的正在兴头上,完全没注意门口的动静,此时被萧延怒喝一声,吓得一个激灵抬眼看过去。 春宝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还带着一身的灰,眼见陆嘉被这么摁在地上欺负,气的眼睛都红了,拔脚就冲过去。 “我杀了你们!” 两步跑上前,冲着那个还骑在陆嘉身上的婆子一脚就踹了过去。 不过这一脚踹的有点偏,擦着肩膀滑了出去,但又因为用力过猛,春宝被自己的动作带的朝前闪了过去。 啪! 又摔倒了。 萧延: 十三: 刑部衙役: 要说这是女魔头,这都侮辱了他们刑部! 春宝一击未中,气急败坏,连滚带爬起来,转身朝着那婆子扑上前,又打又咬疯狗似的一阵王八乱挥拳,“狗日的,我打死你,你敢欺负我家小姐,你算什么东西,我打死了。” 春宝麻麻咧咧打人。 以萧延为代表的一众刑部人员匪夷所思围观。 陆嘉吭哧吭哧“宝儿啊,你打人可以,把她从我身上先拽下去好吗?拽下去打,我快被压死了。” “哦,奴婢忘了,奴婢这就把她拽下去。”春宝立刻扯了那婆子的头发把人往下拽。 萧延: 这特么的还能忘了? 春宝才将那婆子从陆嘉身上扯下去,陆氏带着人浩浩荡荡赶过来。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一进门,就见春宝正摁着她吩咐过来看守陆嘉的婆子打人,而萧延带着人站在旁边给陆嘉撑腰,那三个婆子吓得跟鹌鹑似的,动也不敢动,陆氏火气腾腾的直冒。 萧延转头,朝陆氏看过去,清冷的眉眼带着一股厌恶的疏离,“没什么意思,刑部查案,需要陆嘉和春宝配合,我来抓人。” 陆嘉和春宝齐齐一个激灵,两人相视一眼。 陆氏心里呸的啐了一口。 我信你的头! 什么抓人,这就是以权谋私,以刑部的名义把陆嘉带走。 脸上挂着不悦,陆氏道:“刑部的案子能和陆嘉有什么关系,她一个小姑娘难道还杀人放火了?为了先前那乳娘的事情?那乳娘是自己畏罪自杀,和陆嘉一点关系没有。” 萧延道:“为了别的案子,案子未结,涉嫌保密,不能多说。” 说完,萧延抬手一扬,“带走!” 陆氏往前一横身子,“慢着,我看谁敢带人!陆嘉是陆微的亲妹妹,她千里迢迢从余杭来京都,上门就是客,何况陆嘉还是陆氏的人,你说她涉嫌犯案?世子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第三十一章 替身 “还请母亲不要妨碍公务。”萧延说的不客气,“她是陆微的亲妹妹也好,是陆氏的人也罢,都与我无关,在我眼里,只有普通人和嫌疑人两种。” 陆嘉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看陆氏又看看萧延。 “既然世子说我是嫌疑人,那我配合调查,走吧,我现在就去刑部。” “不行!”陆氏阻拦道:“我们陆家的人,清清白白,凭什么要被刑部调查?要把人抓走,也要拿出抓人的理由,不能一句涉嫌机密就这样不清不白的把人带走。 我看你分明是以权谋私,想要败坏我陆家的名声。 我自问从小待你不薄,没想到你这样处心积虑的针对我们陆家,败坏了陆家的名声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萧延被陆氏一句从小待你不薄惹笑,抢了他娘的位置,气死了他娘,为了整治他手段用遍了,现在说对他从小不薄? 眼中冷色加重,萧延连多的一句废话都懒得说,直接抬手一挥,吩咐十三,“带走!” 十三得令,带人上前。 “还请夫人体谅!” 朝着陆氏一个作揖,十三直接挡在了陆氏身前,让刑部的衙役上前将陆嘉和春宝抓人, “不许抓,我看谁敢在荣安侯府横行?放肆!” 陆氏想要推开十三,然而她到底一个女眷,怎么推得动从小习武的十三。 十三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眼看陆嘉和春宝要被刑部的人抓走,陆氏怒火攻心,“萧延,你今儿要是把人抓走,以后就不要再回荣安侯府这个门!我荣安侯府庙小,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萧延扬眉,“你可能搞错了,荣安侯府姓萧,不姓陆,你只是荣安侯的第三任续弦,没有这个资格和我这样说话!萧陆氏!” “你!”陆氏差点让气的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撅过去。 前有陆嘉说她爱慕丧妻佬儿。 现有萧延说她没资格。 新仇旧恨齐涌,陆氏咬牙切齿道:“你这样不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就不怕我去告你一个不孝?” 眼见陆嘉和春宝已经被捆了手腕带走,萧延一脸无所谓,“随便,要去尽早,趁着宫门尚未落匙!” 说完,转身离开。 陆氏让萧延的嚣张气的心口疼,萧延带着陆嘉一走,陆氏留不住人,转头直奔老夫人院子。 “母亲,我没法活了!”一进门,陆氏哭着就朝老夫人扑过去,“我在这府里,还有什么颜面可提啊!” 外面发生的事,早有丫鬟一五一十回禀给老夫人。 老夫人叹了口气,“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和延儿硬碰硬,他能在你手里从几岁上一直柔柔弱弱愚愚蠢蠢的长到二十,然后转身一举高中状元,又能哄得皇上直接封了他刑部尚书这样的位置,早就不是那个任由你拿捏的他了。 你见过朝廷何曾有过二十三岁的尚书! 你和他硬碰硬,只能你吃亏。 如果轶儿争气点,比他有本事点,你还能腰杆硬起来,偏偏轶儿处处不如他,你还想和他来强硬的手段,你不吃亏谁吃亏。” 陆氏哭的委屈的不行,“那我怎么办,总不能就任由他这样欺辱我们母子啊,我才把陆嘉关了柴房,他就这样来把人带走,这简直是把我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老夫人道:“早就和你说了,让你哄着陆嘉一点,陆嘉那种孩子,你哄着她宠着她,她就能任由你拿捏,你若是对她来硬的,她怕是更要炸刺儿,你偏不听,把她关了柴房里。 延儿何曾对哪个姑娘上过心,却几次三番为陆嘉破例。 撕过陆嘉的衣裳,两人怕是早就有了肌肤之亲。 把刑部的特训犬拿出来给陆嘉玩。 现在又为了把陆嘉从柴房带走,直接以刑部提审的名义来带人。 这些事,延儿为谁破过例? 你既然想要控制延儿,就更应该好好哄着陆嘉,把陆嘉攥在掌心不就等于把延儿也控制了?” 陆氏没法说那天陆嘉在她跟前说的那番话,只能苦水倒咽,“那我现在怎么办?” 老夫人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延儿和陆嘉相处也不过才几日,感情断然没有那么深,能为她破例,左不过是陆嘉长得好,延儿看中她那张脸罢了。 你去寻一个和陆嘉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安排她接近延儿试一试。” 丝毫不知道自己竟然在萧延跟前这样得宠,并且即将拥有一个替身的陆嘉,被萧延带着出了荣安侯府,立刻朝萧延眨眼笑道:“多谢世子爷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请你去小酒馆喝酒吧。” 萧延转头就迎上陆嘉一张笑嘻嘻的脸。 之前才被人撕打过,脸上还有淤青,披头散发的不像话,再加上眼睫毛还未长出来,一张脸怎么瞧都觉得怪异,萧延皱眉,“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 陆嘉一脸笑,“难道不是吗?我长得如花似玉的,世子爷必定是怜香惜玉,知道我被关了柴房,舍不得我受苦受难,特意来英雄救美,世子爷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涌泉相报的。” 萧延险些当场吐出来。 “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自信?清源寺的佛祖吗?”萧延没好气的说:“希望你在刑具面前也能笑的这么好!” 说完,萧延一弯腰,上了旁边轿辇。 陆嘉一脸震惊,几步上前凑到轿辇门口,“你不是来救我的?你是真的要抓我?抓我干什么?” 萧延在轿辇里坐定,看着陆嘉因为吃惊而瞪得圆圆的眼睛,嗤笑,“为什么抓你,你自己心里没数?” 陆嘉一舔嘴皮,手腕被捆着不太方便,但是不妨碍她身“残”志坚连滚带爬的蹭上了萧延的马车。 萧延先是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这人竟然要上他的车,立刻抬脚踹过去,“你干什么,下去!” 陆嘉身子一闪,避开萧延踹来的一脚,格外灵活的就滚上了马车,“我准备抓紧时间对你用一用美人计,让你放了我。” 旁边刑部衙役: 这怎么用? 也不是很好奇,但有点想知道过程。 第三十二章 击破 陆嘉是完全没想到今天会突然被抓的。 蹭上了萧延的马车,陆嘉无视萧延一张嫌弃到爆的脸,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你到底为什么抓我?” 萧延审视一般看着陆嘉,过了一会儿,道:“你为什么从乾州上船?” 陆嘉一下明白过来。 这狗官是为了乾州杀人案。 可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大和尚都死了,之前在清源寺这狗官也放过她了,怎么今儿突然抓人? 定了定心神,陆嘉道:“我为什么从乾州上船你不知道吗?非要我再说一遍我是为了来京都嫁给你吗?什么人啊,我对你朝思暮想,心心念念,非你不嫁,相思成疾,可以吗?” 萧延不吃这一套,脸色变都没变,“你在乾州,被你那乳娘卖到了哪个青楼?” 陆嘉瞪了萧延一眼,“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没听说过啊。” “哪个青楼?”萧延用同样的语调,又问一遍,眼睛始终盯着陆嘉看。 只是 没有眼睫毛的脸看的时间长了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陆嘉啧了一声,身子往后一靠,一副摆烂的表情,扬了一下眉梢,笑的妩媚。 “世子爷这是真的审我啊?好啊,审呗,哪个青楼我不知道,我是昏迷的时候被送进去的,后来寻了机会跑出来也没顾上回头看一眼青楼的名字,我知道有船要从乾州码头出发就没想别的,逃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码头。 从青楼出来去码头,要路过一条特别繁华的街,那天街上特别热闹,尤其有个酒楼门口,围的水泄不通,不知道是不是那酒楼那天新开业在搞什么活动吸引了那么多人。” 萧延看着陆嘉,像是判断她这话的真伪,顿了一会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第一反应不是回家而是上船?” 陆嘉则冷笑,“家?我娘死了之后,我就没有家了,没听说一句话么?有后娘就有后爹,更不要说我是一个妾生子。 庶出的小姐长得太好看,容貌压过了嫡出的小姐,你知道在家里的日子有多艰难吗? 你知道,为什么明知道夫人和陆微把我弄到京都是利用我我还来吗? 你真以为我是因为你长得帅吗? 因为不来我就很可能要嫁给一个四十多岁死了六个夫人家里妾室成群一共有几十个子女的男人,去给那些比我大很多的子女们做后娘。 世子爷养尊处优,自然体会不到我们这种人的辛酸。 你知道为了吃饱一顿饭,需要去厨房偷多少次冷菜冷饭吗?必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不知道是陆嘉这些话触动了萧延心头某一根神经,还是怎么,他动了动嘴角,“未必。” 陆嘉看向萧延,“嗯?” 萧延却没再多说,转头看向窗外。 马车辘辘,两人在马车里沉默。 萧延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什么,陆嘉看着手腕上捆着的绳子想怎么套这狗官的话。 “诶,你为什么要在最累人的刑部当差?我听荣安侯府的人说,皇上特别喜欢你,你尚书的位置都是皇上破例特意提拔的,既然皇上这么喜欢你,你怎么不挑个油水多又清闲的位置呢?刑部多累。”陆嘉闲聊一样问萧延。 萧延没说话。 就在陆嘉以为萧延懒得理她的时候,他又忽然开口,“忙点不好吗?” 陆嘉一愣,继而笑起来,“我娘刚死的时候,我就像是疯了一样,我甚至盼着府里那些小姐们和我找茬,因为她们和我找茬的时候,我就没有空余的心思再去想我娘。” 陆嘉说着话,眼睛盯着萧延看。 萧延一直瞧着窗外的眼睛,睫毛颤了颤。 这是触动到他的那根神经了。 萧延的母亲死的早,萧延早些年在陆氏手里长大,想必是吃了很多苦头的。 找到了突破口,陆嘉再接再厉,“我那时候还很小,想起我娘的时候,真的很难捱,吃点皮肉苦,饿上几顿,被关了小祠堂,恐惧也好,折磨也罢,这些都能让我无心再去想我娘,我就能稍微好受点。” 陆嘉都快把自己说哭了。 好可怜一身世啊。 就是铁石心肠,也要听了落上三滴泪吧。 萧延捏了一下眉心,收了看窗外的目光,再次转头看向陆嘉,迎上陆嘉一双期期艾艾的眼睛,道:“所以,你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变态了吗?” 陆嘉差点下巴一闪人从座位上直接出溜下去给萧延跪了。 你还是个人吗? 咱俩这是谁变态啊! 难以置信的看着萧延,陆嘉道:“你什么意思?” 萧延道:“因为思念你娘,你宁愿吃尽皮肉之苦,在逐渐成长的过程中,你心里开始扭曲,你恨那些折磨你的人,但是你又没有办法对抗他们,为了发泄心里的怒火,你开始杀人。” 陆嘉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瞪圆。 萧延道:“杀过第一个人之后,你从中得到了快感,得到了满足,得到了刺激,得到了发泄,你渐渐迷恋上这件事,开始杀第二个第三个,最初是普通人,可普通人渐渐不能满足你的欲望,你开始瞄准了那些当权者,因为这些人,代表着当时欺负过你的那些有特定身份的人。” 陆嘉皱着眼角,一脸让屎糊了的表情,“世子爷在刑部做事,断案全靠臆想吗?您这才能,不去写话本子屈才了,当年您退出文坛,大家同意吗?” “那你为什么杀人?”萧延反口一问,问的十分迅速。 但凡陆嘉反应慢点,就要顺着萧延的话说:因为 不过陆嘉反应不慢。 “我为什么杀人,世子爷不是都给我编好了吗?你让我为什么杀人我就为什么杀人呗,我有的选吗? 在余杭的时候,我没得选,所以被欺负了那么多年之后,好容易抓住一个离开的机会,拼了一条命也要离开。 来了京都 世子爷是觉得,留着我总归是个隐患,所以尽早除掉一了百了是吗? 何必冠冕堂皇给我定个罪名呢。” 冷笑着说完,陆嘉转头不再多看萧延一眼。 正好,马车停下,刑部到了。 萧延翻身下车,一下车,一眼看到站在刑部门口的二皇子。 “殿下!”笑意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恭敬的抱拳行礼。 二皇子随手一摆,目光落向从马车上下来的陆嘉的脸上。 第三十三章 拶刑 二皇子是宁妃的儿子,宁妃是平威军主帅平威老将军的嫡女。 平威军全军覆没之后,宁妃郁郁寡欢缠绵病榻不起,二皇子原本就不怎么受皇上待见,外祖家平威军一全军覆没,他彻底没了依仗,更加失去了皇上的宠爱,算得上是朝中过得最艰难的一位皇子。 才从皇陵守陵回来。 目光落在陆嘉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陆嘉都从马车上下来了,二皇子都还在看。 萧延站在旁边,不耐烦的咳了一声,“殿下是有事要吩咐吗?” 二皇子收了目光,朝箫誉道:“父皇传召,让箫大人进宫一趟,应该是为了过几日狩猎的事。” 萧延笑了下,“什么时候,这传话的事竟然也让殿下亲自走一趟了,那些偷懒耍滑的小内侍,活该被打死。” 二皇子道:“不怪小内侍耍滑,是本王愿意过来的。” 说着,二皇子朝陆嘉看过去,目光在陆嘉脸上停了一瞬,又问萧延,“能和箫大人讨个方便吗?” 萧延一下反应过来,这二皇子是奔着陆嘉来的,顿时扬了一下眉梢。 二皇子笑道:“陆姑娘的酒馆本王去过一次,有幸和陆姑娘手谈一局,被陆姑娘棋艺折服,今儿原本想着再去酒馆找陆姑娘下一把,结果听说陆姑娘被箫大人抓了,不知陆姑娘所犯何事,本王能否替她求个情面。” 萧延看了看陆嘉,又看了看二皇子。 二皇子这个人,一向为人清冷,与朝臣说话都没有过刻意要拉拢谁的意思,在朝中属于唯一一个没有党派没有私交的皇子。 今儿竟然为了陆嘉亲自跑到刑部门口来求情? 萧延笑道:“只怕不行,不是下官不给殿下这个面子,而是陆嘉的事非同小可,下官也无能为力。” 二皇子就道:“那箫大人能否透露一点,陆姑娘犯得是什么事?这抓人,总要有个缘由的。” 对陆氏,萧延可以懒得伺候不愿搭理。 但是对这位毫无依仗的皇子,萧延还是给出了应有的尊重。 “之前轰动一时的乾州杀人案,余杭杀人案,我们找到了目击者,根据目击者对当时的记忆做出了画像,凑巧,陆嘉与画像上的人物十分符合。 虽说也不能根据这个就断定陆嘉就是凶手,可该有的审讯不能错过,殿下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嘉眼皮重重一跳。 难怪萧延会突然抓人。 猛地,陆嘉想起那日酒馆开业第一天,赵都曾在酒馆里说:那俩凶手是年轻姑娘。 为什么赵都知道对方是年轻姑娘,那只能是有人告诉了刑部这个讯息。 是谁! 陆嘉和春宝相视一眼,飞快的思考当时可能存在的漏洞的同时,陆嘉朝萧延震惊道:“箫大人的意思,这是怀疑我在乾州杀了人? 这也太可笑了吧,这年头,我这种人都能是让刑部动手去抓的杀人凶手了?箫大人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何必给我安这种罪名!” 冷声说完,陆嘉朝二皇子道:“那日手谈一次,与殿下下棋甚是愉快,不过我这个人身边麻烦多,殿下还是明哲保身离我远点吧,免得被牵连了,搞不好哪天就变成我受殿下指使,杀人排除异己呢,我多大本事呢。” 说完,陆嘉恶狠狠瞪了萧延一眼,转身就往刑部走。 萧延: 这特么到底谁是犯人谁是主审官! 你当这是你家呢,走的昂首挺胸呢! 收了目光,萧延朝二皇子作揖,“殿下还有吩咐吗?” 二皇子扯着嘴角笑道:“箫大人忙,本王就告辞了,哦,对,箫大人记着进宫,父皇应该在等你,别太耽误了。” 二皇子一走,萧延没立刻进宫,而是先去了刑部牢房。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陆嘉和春宝被分开关押。 萧延站在陆嘉牢房门口。 陆嘉盘腿坐在老鼠乱窜的干草垛上,十分冲的道:“萧大世子爷有何吩咐!” 萧延靠在门框上,“你和二皇子殿下,很熟?” 陆嘉道:“对呀,熟的不得了,我是二皇子殿下养的暗卫,因为容貌出众,专门被派出来勾引萧大世子爷,不过可惜萧大世子爷貌似对女人没兴趣,我任务失败,被您抓了,满意吗?” “希望一会儿上了刑具,你还能这么牙尖嘴利。”萧延看着陆嘉,“其实你如果能招供,免收皮肉之苦不说,凭着陆氏在余杭的分量,也未必能给你真的定了死罪,你何必硬扛着非要吃一套刑具流水席呢?” 陆嘉哈的一笑,“难道不是因为我愿意受罚,我从小生活环境让我变态了,我爱刺激爱的要命?” 萧延: 陆嘉翻个白眼,“要审就审,要杀就杀,要放了就放了,世子爷和我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搞得好像你很心疼我一样。” 萧延就笑:“好,那一会儿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刑部的刑具硬。” 撂下一句话,萧延转身离开。 皇上传召他进宫并无其他什么事,不过是询问一句乾州杀人案的进展。 从宫中出来,萧延马不停蹄直接回了刑部大牢。 刚一进审讯室,迎面遇上赵都。 赵都一脸凝重,“你特么的真的要对陆嘉用刑?” 萧延将审讯室的椅子往开一拉,大马金刀的坐上去,一面吩咐衙役去把陆嘉带来,一面朝赵都道:“按照流程,对她用刑有什么问题吗?” 赵都手撑着桌子,“按照流程没问题,可陆嘉明显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啊,且不说那凶手杀了大和尚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逃走,单单乾州一案,乾州知府书房外面是有护卫守着的,光天化日,那些护卫全被一击毙命,你觉得陆嘉有这个本事?” 萧延道:“一切皆有可能。” “你” 赵都话音未落,衙役将陆嘉带进了审讯室。 赵都扯开萧延旁边的座椅,和萧延并肩坐了,不由扪心自问,这么漂亮的姑娘,萧延是个禽兽吗? 萧·禽兽·延道:“你自己招吗?” 陆嘉梗着脖子看他,“动刑呗。” 萧延面无表情,“上拶刑。” 第三十四章 动刑 拇指粗细的竹棍制成的拶刑刑具往陆嘉十指上套好,两边各站一个衙役。 萧延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冷着眉眼问陆嘉,“为什么要杀乾州知府?” 陆嘉朝着萧延直接呸的一口唾沫吐过来,“呸,狗日的玩意儿,想要摁头让我认罪直说,自己没本事破案,把罪名摁了我头上,你也好意思坐在这里冠冕堂皇的审讯。 明明可以直接抢,何必还要走流程! 反正我也没多想活,弄死我算了呗!” 萧延敲击桌面的动作一顿,“动刑!” 两个衙役得令,左右开弓,直接将那拶刑的刑具收紧。 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从指根的位置传至四肢百骸,冷汗瞬间让披散的头发黏在脸上,陆嘉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倏忽间嘴唇发紫脸色发白,她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坑。 赵都坐在萧延一侧,看不下去。 压着声音和萧延道:“如果你审错了人,就你这样的审讯手段,以后必定是仇人了。” 萧延看了赵都一眼,“你很在乎?” 赵都抿了抿嘴,“我有点喜欢她。” 萧延: 迟滞了一瞬,霍的一脸震惊:哈? 赵都舔了下嘴皮,“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家事虽然复杂,但是她家人都在余杭,如果她是杀人女魔头,我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不是” 赵都这话说不下去。 毕竟,是不是,谁也不能保证。 萧延顿了顿,食指捻着拇指的指腹,没和赵都再多说什么,只转头朝陆嘉道:“杀了乾州知府,余杭县令,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父亲逼你的?” 拶刑上了足有一盏茶。 陆嘉十根手指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她额头脸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滴落,赤红着眼看着萧延,“我日你祖宗。” 赵都忙道:“那你在乾州登船之后,可还记得船上消失的那两个姑娘长什么样?” 陆嘉看赵都的目光放的和善许多,这一和善,便带了受刑过后的痛苦,她咬了咬嘴唇,“我只知道,船上算上我和春宝,一共有十三个年轻姑娘,最后下船只有十一个,具体谁不见了我不知道,我头一次坐船,晕船的厉害,几乎没怎么在甲板上呆着。” 赵都便道:“船上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你仔细想想,细枝末节什么都行。” 陆嘉摇头,过了一瞬,又道:“就记得有一天晚上,大半夜的,我难受的厉害,春宝扶我去甲板上透气,在船舱过道里走的时候,忽然听到砰的两声,声音挺大的,从我们脚下传来的,但具体是什么声音不清楚。” “这话以前怎么不说?”萧延道。 对上萧延,陆嘉一言不发,一脸我就等死的表情。 萧延顿时咬牙。 赵都道:“以前是没想到吗?” 陆嘉道:“以前也没人问我啊,我怎么知道要说呢?” “在清源寺的密室里,我们并没有找到你,春宝和大和尚三人以外的任何人的踪迹,没有证据证明有你说的另外两个人出现,这个你如何解释?”萧延问。 陆嘉一声不吭,明显的不配合。 萧延怒不可遏,啪的一拍桌子,“说!” 陆嘉直视他,“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这强烈的抵触情绪让审讯根本无法正常进行,萧延倒是没想到,陆嘉骨头这么硬! 赵都拉了萧延一把,“这里我审,要不你去审春宝。” 萧延扬眉,“你?” 赵都嘿的一声,“怎么?还怕我徇私枉法?我疯了?要真是,我绝不姑息。” 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陆嘉对萧延的情绪太过激烈,萧延没好气起身离开,去了隔壁审讯室审春宝。 赵都朝陆嘉道:“陆姑娘,这事儿你也别觉得委屈或者冤枉,无缘无故,我们不会抓你的,如果要抓你,当时在清源寺就直接抓了,何必等到现在,抓你肯定是因为得到一定的证据,那证据指向了你。” 陆嘉揣度赵都的话。 这证据指向了她,但又没有将她锤死。 也就是说,这证据,模棱两可。 突然出现的证据,模棱两可的指向了她,并且在几天前赵都确定杀人狂魔是年轻姑娘,证人根据记忆做出了画像 陆嘉可以肯定,自己当时围帽戴的严实。 绝不可能露出容貌。 不对 有一个时候可能露出来。 她带着乾州知府的师爷去票行取银票的时候,路上刮了一阵风,那个时候,可能围帽被吹起来过一瞬间,正巧有人正在关注她,所以被看了去。 什么人能关注她到这一步,让风吹起的围帽不过是飘忽瞬间,也能捕捉到围帽里的模糊模样? 她在乾州,并无相熟之人。 唯一能解释的,符合大众逻辑的,便是当时关注者的目标不是她,是那师爷。 因为那师爷,所以关注到了她。 什么人会关注师爷从而这样紧张的关注到她呢? 女人。 思绪理清了,陆嘉朝赵都道:“方才在外面,萧延说是有证人根据记忆画出了我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把证人请出来让她当面指认我是或者不是岂不是更好? 她看着我这个人,不是更能准确的判断到底是不是我? 如果你们怕我会打击报复证人,那把我关在审讯室,让证人从审讯室门口看上一眼不就行了。 为什么一定要对我动刑?” 陆嘉说的委屈,刚刚萧延在,她憋着一口气一滴眼泪没落,此时倒是哭出来。 “如果只是想让我背锅,我同意签字画押,我认罪就是,如果不是为了让我背锅,你们真的是在调查真相,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直接动刑。” 赵都叹了口气。 不是他们不愿意让那证人过来指认,实在是那证人也只恍惚记得一双眼,根本无法指认。 他们只能根据证人给出的方向,再罗列叠加其他线索,圈定嫌疑人。 用审讯的方式去击破嫌疑人。 虽然这种方式有广撒网的嫌疑,可眼下上面催这案子催的紧,他们有没有其他更多的线索,这是做有效的一种方法。 只是这次嫌疑人目标锁定了陆嘉。 赵都道:“你还是解释一下清源寺密室的事吧,按照案件调查进度,如果我们在密室之中找不到另外两个人的任何线索,而你和春宝又活着出现在那里,我们是有理由把你们定罪为凶手的,这种定罪,也许你觉得冤枉你了,但是我们从流程来看,合法合规。” 第三十五章 顾珩 “我解释不了,我是被捆在床上的,最一开始,我只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们说了什么,那天在清源寺我就全说了,后来那俩人听见外面有动静,杀了大和尚,劈晕了我” 陆嘉技巧性的声音一顿。 赵都立刻追问,“想起什么了?” 陆嘉道:“我记得不清楚,她一掌劈晕我的时候,我应该是扫了一眼她的眼睛,一闪而过,非常快,而且我当时很害怕,我,我记不住。” 赵都一听这个,道:“你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一下当时,这一点非常重要,这么说吧,你如果实在想不起来的话,这案子最终为了定案,也不是没有可能就定到你和春宝头上。” 陆嘉眼皮一掀,朝赵都看去。 赵都这话是在骗陆嘉,为的就是引诱她快点想起脑子里的画面。 被陆嘉凶悍的眼神看过来,不禁有点心虚的看向别处。 陆嘉道:“那我试试,给我纸币?” 赵都惊诧的看向他,“你自己画?” 陆嘉道:“不然呢?赵大人画?” 赵都道:“不不,我们有专业的画师,你稍等。” 说完,赵都吩咐衙役去请画师。 不消片刻,一位年轻的画师被衙役带进牢房。 十根手指都被夹得皮开肉绽了,陆嘉还是忍不住心里啧一声:真特娘的帅! 画师没看陆嘉,而是直接走到赵都面前,赵都在他过来的前一瞬,起身让开座位,“顾先生,给她描述的做个画像。” 被称作顾先生的画师点头笑道:“好的。” 说完,顾先生将自己提来的画箱打开,取出笔墨纸砚,一切收拾就绪,朝陆嘉道:“可以开始了。” 陆嘉描述自己记忆里的眼睛,顾先生根据她的描述画出大概的轮廓,然后再做细致的微调。 隔壁。 萧延怒不可遏的从审讯室出来。 他觉得自己简直在审一头驴! 就算是驴,让刑具那么招呼,也该顺着审讯者的话说几句别人要听的,这个春宝,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他问:你们在乾州,是如何从青楼逃脱的。 春宝答:当然是用脚,不然爬出来的吗? 他问:在清源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女魔头长什么样。 春宝答:这个看到了,那女魔头是个女的。 他问:什么样的女的? 春宝答:女的还分三六九等?你是不是瞧不起女人。 萧延没疯在审讯室都觉得是因为自己坚强。 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脚踢开隔壁审讯室的门,瞧见画师正端着画像在和陆嘉说什么,他踢门进来,画师没往他这边看一眼,陆嘉更没看,萧延朝赵都道:“什么情况?” 赵都道:“陆嘉对那女魔头有一点点印象,让画师试着画一下,你那边什么进展?” 赵都和萧延说话。 画师指了画像上画出来的眼睛,压着声音和陆嘉道:“我叫顾珩。” 他突然自我介绍,陆嘉一愣,转头看他。 顾珩眼睛半垂,还看着画像,“我能帮你出去。” 陆嘉一下心跳加速。 这画师什么意思? 萧延那狗东西从她这里审讯不出结果,这是准备用另外的方法套路她? 陆嘉正要拒绝,顾珩道:“别急着拒绝,不然,今儿晚上谁替你去见三哥?” 陆嘉顿时满目震惊。 顾珩面色没变,压着声音继续道:“或许你自己有逃脱的办法,但是你的办法必定是要再遭受皮肉之苦,而我帮你,能让你现在就离开,考虑一下。” 他一面说,一面在画纸上勾勒,仿佛真的在根据陆嘉的意见修整。 说完,顾珩将画像一收,朝萧延那边道:“箫大人,画完了。” 萧延和赵都说话的声音一顿,转头朝顾珩看过去,顾珩将画像递上,“这是根据描述画出来的,她只记得眼睛,我就只画了眼睛。” 萧延接了那画像一看。 这眼睛画的,和乾州那边来的证人给出的基本上一模一样。 他们这边从来没有和陆嘉透露过那证人到底提供了什么证据,陆嘉能给出这眼睛的描述 萧延朝陆嘉看去,“这个,要么说明,你自己就是这个女魔头,要么说明,你看到了那个女魔头,但是现在,你无法证明你自己的清白。” 陆嘉看了顾珩一眼,朝萧延冷笑,“狗官,要杀要剐随你便。” 顾珩道:“其实,还是能证明。” 萧延扬眉,看向顾珩。 顾珩慢条斯理道:“她刚刚对这双眼睛的全部描述,基本上都是仰视视角的描述,如果是一个人的自我描述,描述状态不可能是这样细致的仰视状态,除非这个人在被抓之前,对着镜子躺在床上看了很久自己的眼睛,我想,一般人不会这样做。” 陆嘉在被抓之前,正被荣安侯府的婆子摁在地上打。 萧延皱眉。 难道他判断错了? 可他直觉很强烈。 顾珩顿了一下,又道:“另外,我在做画像的时候仔细观察了这位姑娘的眼睛,她和之前画像里的,并不相同。” 说及此,顾珩一停,“这个,可以在这里说吗?” 萧延看了陆嘉一眼,道:“出去说吧。” “好。”顾珩收拾了自己的画箱,提了跟着萧延和赵都离开。 陆嘉被吊在柱子上,仔细回想这个叫顾珩的。 她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从来没有见过。 但是这个人,似乎对他十分熟悉。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帮她? 外面。 萧延抱臂道:“如何说?” 顾珩道:“先前那位证人给出的供词描述,画出来的眼睛,眼尾是向下的,而我观察了里面那位姑娘,她的眼尾,是略微上扬的,哪怕她在不高兴的情况下,眼尾也是自然上扬,带一股妩媚态。 这种眼睛,在寻常情况下,绝不会自觉向下。 而从侧面观察的话,向下或者上扬,都是十分明显的特征。 尽管正面看上去似乎很像,但侧面很不同,应该不是同一人,只是相似。” 赵都大松一口气,“我现在就去把人放了。” 萧延锁着眉,没说话。 见萧延没反对,赵都转身就走。 第三十六章 姐夫 “让陆三小姐受委屈了,我送你回去。”赵都亲自将陆嘉和春宝送出刑部的大牢,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 陆嘉看了一眼春宝手上的伤,朝赵都道:“不用赵大人麻烦了,我们自己走就行,你们刑部断案,真是不敢恭维,屈打成招玩的真溜,尤其你们尚书大人,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当尚书的人!” 陆嘉嗤笑一声,带了春宝离开。 赵都还想再送一送,被陆嘉拒绝了。 一从刑部出来,春宝立刻龇牙咧嘴道:“小姐,他们到底抓了什么把柄?” 陆嘉瞧了一眼左右,“回去再说。” “回哪啊?”春宝问。 陆嘉脚步微顿。 是啊,回哪呢? 荣安侯府? 陆氏和陆微一直认为萧延对她有情,她和春宝现在带着这样血肉模糊的十指回去,不就等于露馅了吗? 她现在之所以能在陆氏和陆微面前那样嚣张,就是因为她知道,这俩人对她,还有算计。 一旦陆氏和陆微觉得她彻底没有价值了或者觉得她彻底脱离她们的控制了,这俩人必定会将她遣送回余杭的。 她还不到在京都消失的时候,就还得吊着陆氏和陆微。 不能回荣安侯府,那就只能回小酒馆。 在无人的角落,忍着被拶刑带来的皮开肉绽之痛,陆嘉和春宝咬牙把头发梳理整齐,宽敞的衣袖遮蔽手指上的不堪,再回到太阳底下,两人脸上带着平常神色,任谁都看不出这是刚刚受过拶刑的人。 先去药堂买了纱布药膏,两人直接回了小酒馆。 半上午的小酒馆没什么人,店里的伙计掌柜一边忙碌洒扫一边闲聊。 这些都是陆氏安排来的,陆嘉维持面上的客气,和掌柜的打了个招呼,吩咐店里伙计往二楼雅间送两盆洗脸水便带着春宝直接上了二楼。 等小伙计将洗脸水送来,春宝将雅间大门朝里一锁,“小姐,奴婢给您清洗一下伤口。” “你清理你自己的,不用管我,我自己处理,就和以前行军的时候一样就行。”陆嘉指了另外一只水盆道。 两人各自清理手指上的伤,清理完了,各自涂药。 他们清理伤口涂抹药膏简直家常便饭,熟练地很。 一切收拾完,春宝将药膏一收,问陆嘉,“刑部那个证人,咱们怎么弄?灭口?” 陆嘉摇头,“不用。” 想到今儿那位画师,陆嘉默了一会儿,吩咐:“你去取纸笔来。” 春宝去拿纸笔的功夫,陆嘉仔细回想在刑部审讯室见到的那画师的样子,等春宝折返回来,陆嘉直接落笔,手指被纱布绷缠,那伤口的疼让她握笔不利,画的哆哆嗦嗦,平时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勾勒出一张人物画像,此时却足足画了两刻钟。 “这是谁?”春宝瞪着眼睛看画上的小帅哥,“长得真帅。” 陆嘉将狼毫笔往桌上一丢,抹了一把头上疼出来的冷汗。 “刑部画师,名字叫顾珩,不知道是哪个珩字,大约十四五的样子,今天我们能这么顺利从刑部大牢被放出来,就是因为他在画像上动了手脚,并且成功瞒过了萧延,让萧延将我们无罪释放。 并且,他知道我们去找三哥。” 春宝顿时如临大敌,“那怎么办?他怎么知道?他除了知道咱们找三哥还知道别的吗?他什么意思?刑部的画师却帮着咱们?他想干什么?” 陆嘉道:“想干什么目前还不清楚,我画出这个就是给你提个醒,留意这个人,并且仔细回想回想,以前在平威军见过他没有。” 春宝重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警惕一定仔细回想,对了,小姐,在荣安侯府柴房,您让那三个婆子摁着打,什么情况?” 陆嘉笑道:“我故意刺激她们几个,原本是想要把事情闹得大点,让大家都知道,我被陆氏关起来了,到时候皇上去狩猎路上发生意外,我就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怀疑不到我头上的。 谁能想到萧延那狗东西会突然来抓人。 倒是误打误撞,让他抓一次也好,至少过几天皇上出事,他没理由怀疑我。” 正说话,外面过道传来脚步声。 陆嘉立刻声音停下,春宝转头,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警惕的竖耳听外面的动静。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口停下。 砰砰砰。 三声敲门声落下,外面传来声音,“嘉嘉,是我。” 陆嘉一愣。 萧轶? 他怎么来了? “姐夫稍等,我穿一下衣服。”陆嘉立刻声音变得娇俏甜腻,朝门口道。 说着,朝春宝递了个眼色。 春宝会意,转头轻手轻脚走到旁边屏风后面。 陆嘉则忍着手疼将自己的外罩衣裙围带解开,起身过去给萧轶开门,“姐夫怎么来了?” 萧轶目光落向陆嘉半敞的衣裙上。 粉嫩的外裙已经解开了围带,半露里面的内衬,萧轶一瞬间觉得头皮麻了一下。 不等萧轶开口,陆嘉让开身子,“姐夫先进来,我刚刚从刑部出来,衣裳弄脏了,得换一下。” 等萧轶进了门,陆嘉笑着指了旁边椅子,“姐夫先坐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换一下。” 拿了旁边搭在椅背上的一条鹅黄裙子,陆嘉笑嘻嘻看了萧轶一眼,往内室走。 萧轶整个人就像是被钉住一样,全身的血液都在奔腾,转瞬,一步上前,从背后直接把陆嘉抱住,“你是在勾引我对不对?” 他问的直白。 陆嘉回答的更直白,直接转身,在萧轶抱住的臂弯里,笑的眼睛弯弯,“姐夫才看出来呀?” 轰! 萧轶一下就像是脑子炸了。 嗓子眼又干又紧,眼睛带着灼热的火苗,直勾勾的盯着陆嘉,“你个妖精,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我可是你姐夫,你这么大的胆子,勾引我?” 陆嘉偏头看他笑,脚尖在萧轶的小腿勾过,“那姐夫让不让我勾引?” 她一张脸长得妩媚,此时又是刻意放得浪荡,萧轶一个偷吃惯了的人,怎么经得住这样明目张胆的诱惑。 一下收紧手臂,低头就朝陆嘉那红润的嘴唇上亲吻过去。 陆嘉却是身子柔软的朝后一躲,“姐夫这么心急?不想喝点酒吗?” 第三十七章 便宜 “我喜欢喝点酒,有酒助兴才有趣。”陆嘉一双眼睛,带着一股子蛊惑笑意,说着话,后背靠着萧轶的手臂,脚尖儿一下一下的剐蹭萧轶的小腿。 春熙楼的姑娘都没有她浪。 萧轶早就垂涎陆嘉这张脸,此时被人这样主动的引诱,七魂六魄都快让勾引散了,凑在陆嘉脸蛋旁,很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喝点酒。” 陆嘉笑起来,两只脚直接踩在了萧轶的脚背上,“那姐夫松手,我去端酒好不好?” 柔软的身体被自己抱在怀里,这是萧轶在陆微,在外室,亦或者在春熙楼都从未感受过的刺激。 这是他小姨子。 这是萧延看上的女人。 这是萧延撕破过衣裳的女人。 现在在风情万种骚到不行的勾引他。 他在给萧延戴绿帽子! 心里和精神的满足让萧轶发出一声喟叹,他松了手,拽了拽自己的衣袍,转身在旁边椅子上坐了。 陆嘉笑嘻嘻去了内室,转瞬手臂夹着一坛子酒出来,她手指不方便,偏偏说的撩人,“姐夫就这样看着呀,也不帮我拿一下,我衣裙还散着呢。” 萧轶到现在,人还处于巨大的不可思议中。 陆嘉对他母亲的态度是什么样,他虽然没有亲眼见,但是听府里的丫鬟,听陆微,听他母亲都说过。 可偏偏那么桀骜不驯的陆嘉,在他面前却这样如同诱人的点心一样味道可口。 必定是因为他英俊不凡吸引的她魂不守舍。 萧轶伸手从陆嘉的手臂处接了那坛子酒,陆嘉顺势就身子一转,直接顺着萧轶的手臂,坐到了萧轶的腿上。 隔着薄薄的夏日衣料,萧轶口干舌燥,一手箍着陆嘉的腰,身体里的燥热让他恨不能直接把陆嘉的衣裳撕了。 这荡妇! “难怪萧延会克制不住的撕你衣裳,你活该。”萧轶咬牙说。 陆嘉坐着他的腿,攀着他的脖子,“那姐夫克制的住吗?想撕吗?” 萧轶看着陆嘉亮晶晶的眼睛,鼻尖儿萦绕着一股甜腻腻的香气,从陆嘉身上来的,说不上是什么味道的香,但闻着怪舒服的。 “你这么浪,这么卖力的勾引我,是萧延满足不了你吗?” 陆嘉顿时笑道:“姐夫真聪明,萧延那方面,不太行。” 萧轶原本只是和陆嘉调情,没想到竟然听见这样的回答,顿时精神一震,“真的?” 陆嘉委屈巴巴点头,“瞬间结束那种。” 萧轶一下笑出了声。 陆嘉却从他身上离开,转身坐到萧轶对面去。 萧轶一愣,笑声顿住,“跑什么?” 陆嘉笑道:“没跑呀,要喝酒的嘛,当然要面对面坐着喝才有趣,姐夫开酒坛子,你先自罚三杯好不好?” “为什么我要自罚三杯?” 陆嘉笑眯眯道:“因为要惩罚你才来找我呀,萧延那么不行,我多委屈呀,值不值得自罚三杯?” 萧轶喉结一滚,他这辈子活到现在,见过的女人无数,像陆嘉这样浪到骨子里的,还是头一次。 酒坛子一开封,萧轶直接提起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了,又倒了一杯,仰头喝了,再倒一杯,仰头喝完 他平时的酒量是很不错的,今儿是兴奋过度了吗还是怎么萧轶只觉得头顶晕晕乎乎在转,眼皮似乎打架有点抬不起来,对面冲着他笑嘻嘻的陆嘉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两个人变成四个人,四个人变成八个人 “姐夫,你不会是就喝醉了吧?萧延都喝不醉呢!” 陆嘉的声音就在耳边,却又觉得很远。 萧轶甩了甩头,啪的一拍桌子,“谁说我醉了,别胡说,醉了也一样比他强!” 陆嘉就笑道:“姐夫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萧轶道:“我来问问你,过几日狩猎,你去吗?” 陆嘉扬了一下眉梢。 “狩猎啊,哪天去呢?” “后天。” “这么快啊!”陆嘉啧了一声,“那皇上去狩猎,这安全得好好弄吧,皇上那么喜欢萧延,这安全也交给他了?” 萧轶冷嗤,酒劲儿上来,大着舌头道:“他?他算个屁!这次的安全负责,陛下交给了我全权负责。” 陆嘉给萧轶斟酒,靠近的时候,她身上的香气丝丝缕缕的飘进萧轶的鼻子眼,萧轶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 一把扯开胸前衣领,将陆嘉倒满的一杯酒仰头喝了。 陆嘉笑问,“姐夫真厉害,皇上能交给你,可见是信任你的,可是从皇宫出来,一路经过鼓楼大街的话,那时候是不是得全城戒严呀?从鼓楼大街再出城,走东城门吗?东城门那边我见前一阵子下雨,城门口坑坑洼洼的,别再颠簸了皇上,惹得皇上生气责备姐夫。” 萧轶一摆手,自信满满,“不走东城门,去狩猎走什么东城门啊,当然是走北城门最安全,北城门那边挨着京卫营的总部,鼓楼大街肯定要戒严,早早就有黑甲营的人在大街上五步一岗的守好了。” “姐夫真威武,萧延那个小白脸怎么比得过姐夫呢,也配做世子。”陆嘉忍着手指的巨疼,再给萧轶斟酒,“可从北城门出去,去狩猎的西山,也不顺路啊,这得绕远道吧。” “走官道当然不顺路,可要是从玉泉山庄那条路走,既能沿途欣赏风光,还安全,玉泉山庄是镇宁侯府的产业,皇上从那经过,要是发生点什么意外,那得镇宁侯府第一个被问责,他们比我还提心吊胆呢。” 萧延说完,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看着陆嘉笑,“来让姐夫亲一个。” 陆嘉也看着萧轶笑,笑的比萧轶还要发自肺腑,一步一步走上前,她身上的香气就一阵一阵钻进萧轶的鼻孔。 直到陆嘉走到萧轶跟前,侧身往他腿上一坐。 萧轶噘嘴往陆嘉跟前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凑到陆嘉嘴唇前分毫距离时,吧嗒,脑袋一垂,彻底睡着了。 “狗东西,竟然还惦记着占小姐便宜呢!问一问去不去参加狩猎,在府里问不就行了,用得着专门找了小酒馆来还专门上了二楼?一看就不安好心,幸亏咱们更不安好心,不然就被他占了便宜去了。” 春宝从屏风后面出来,手里提着一张刚刚画好的地形图。 “这是按照他刚刚说的那几个位置画出来的,后天皇上狩猎,路线图大致如此。” 第三十八章 药膏 “这云迭香真是个好东西,让他在这里睡一觉,我们出去踩一下点儿。” 之前陆嘉专门找到春熙楼外面,一则想要跟踪那个三哥,二则就因为萧轶当时在春熙楼取乐,她想要把人吸引出来,然后套话。 没想到当时因为变故没有套成话,今儿萧轶自己送上门来了。 所以说 色字头上一把刀! 狗男人! 管不住裤裆的玩意儿活该被利用。 从二楼下来,陆嘉朝小酒馆的掌柜的道:“二爷心里不痛快,喝多了点酒,在楼上睡了,你看是让他在这里睡呢还是把他送回去呢?” 小酒馆的掌柜的是陆氏安排的人。 之前萧轶找过来,拒绝了他上楼通传,自己个摸上去的时候,他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不该回府里回禀一声。 这陆三小姐长得模样这么好,万一闹出不该有的丑闻 此时陆嘉这么说,掌柜的立刻觑着陆嘉的神色道:“二爷酒量挺好的,怎么就醉了?” 陆嘉随意笑道:“心情不好就容易醉呗,我出去一趟,他怎么安顿您看着办吧。” 没再和掌柜的多言,陆嘉带着春宝直接离开。 从宫门口到北城门三里地以外,她俩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一遍,把该看的该瞧的该丈量的全部搞定,再回到小酒馆,已经是月上树梢的时辰。 萧轶已经不在了。 是自己个醒来离开的还是怎么离开的,陆嘉毫不关心,明明脚尖点地就能飞身上房顶,为了掩饰身份还得让小伙计找了梯子,一步一步的爬上了房顶。 上去之后,受过拶刑的手指头疼的差点要了半条命。 “萧延这狗东西,迟早弄死他!”春宝让疼出一身冷汗,坐在房顶上咬牙切齿的一边骂一边将一张宣纸铺开。 陆嘉指了东南方向,“瞧见了吗?” 春宝瞬间将怒火抛之脑后,两眼放光,“同和票行,京都最大的票行。” 陆嘉道:“作图吧,后天黑火药一炸,咱们就去抢那里。” 春宝嗷的笑出来,今儿一天的火气和疲倦都没了,“好嘞!” 春宝是作行军图的高手,尤其巷战行军图,两点定位,总能在繁杂的巷子里找到最合适的一条退路。 如今却用这绘制行军图的手去画另外一种图纸。 “画什么呢?” 就在春宝作图,陆嘉在旁边时不时提点一句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声音。 一声熟悉的问话和脚踩瓦片的声音同时响起,让陆嘉和春宝齐齐汗毛倒立。 春宝抓着毛笔,手指一用力,立刻崩了手指上的伤口,殷殷血迹一下从纱布渗出来,裹上她瞬间涌上身的腾腾杀气。 陆嘉摁了一下春宝的手,转头。 萧延站在一米远,垂眼看着蹲在房顶的陆嘉,月色下明显能看到陆嘉的脸色是苍白的,他目光又落向陆嘉的手。 露出来的手指上缠着纱布,有些位置渗出了血。 萧延捻了一下手指,“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回家?” 陆嘉起身,将春宝挡在身后,冷眼看着萧延。 这人功夫有些深不可测,这样的房顶,她竟然没有听到萧延上来的动静。 “尚书大人是要抓人夜审?这次要上什么刑具?还是拶刑?还是要换个法子?现在就抓?” 萧延表情顿了顿,“今天上午,在巷子里的拐角,我看到你了。” 陆嘉顿时心头一紧。 上午在巷子的拐角她和春宝刚刚被从刑部大牢放出来,没有第一时间奔向药堂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府或者回小酒馆,而是选择去了一个无人的巷子,把头发和衣衫收拾整齐,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一样。 当时那巷子,她和春宝侦查过,明明没有人。 而且她们动作很快,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萧延在哪看到的 这人功夫高深,在她附近出现都没有暴露气息,除了在巷子里看到她和春宝,还在哪里看到? 心头提了一口气,陆嘉冷笑,“所以呢?在巷子里被尚书大人看到,犯法吗?需要被抓吗?” 萧延道:“为什么那样做?” “关你屁事。”陆嘉翻了个白眼,“世子爷大晚上的来我酒馆的房顶,是为了抓我呢,还是为了什么?要是为了抓我,现在就动手,要是为了别的,我和世子爷之间没有什么别的,有多远滚多远。” 萧延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儿。 “这是宫中御用的药膏,很好用。” 说着话,萧延将手里在月色下泛着冷光的瓷瓶儿递出。 陆嘉没接,嗤笑,“逗呢?莫名其妙把我们主仆抓了,上了一顿棍子刑,这抓也让您抓了,审也让您审了,现在装好人给我送瓶儿药? 怎么,该不会世子爷还想说,以后大家还是朋友吧! 有多远滚多远,我陆嘉这辈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记仇,滚!” 萧延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了顿,弯腰将药瓶儿搁在房顶上,起身道:“我不是针对你,如果换成别人,长得和证人口供画像相似,又是从那艘船上下来,还出现在清源寺现场,重重疑点交叠一起,不管是谁我都会抓的。” “那我还要谢谢你释放之恩了?”陆嘉翻白眼。 萧延道:“这倒是不用谢,毕竟我也没有额外开恩。” 陆嘉: 你特么是个什么品类的奇葩才能一点不带开玩笑的说出这种话! 萧延话音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为什么要在巷子里做那样的事?” “犯法?” “我想知道。” “我不想说。”陆嘉道。 迎上陆嘉带着怨怒的眼睛,萧延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忽然下面传来声音,“三小姐,二皇子殿下来了,要见您。” 酒馆掌柜的仰头立在酒馆后院,朝上面回禀。 一眼看到站在陆嘉对面的萧延,顿时吓一跳,“世,世子爷也在啊。” 萧延看了那管家一眼,扬了一下眉梢朝陆嘉道:“你和二殿下真是很熟啊,这个时辰了,他都来找你?” 陆嘉冷笑,“我和你熟吗?这个时辰了,你不也来了?你走不走随便,我下去了。” 第三十九章 一起 萧延瞥了一眼立在一边的梯子,又看向陆嘉的手指,“怎么下去?” 陆嘉冷笑,“怎么上来的就怎么下去,这和你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哦,有,我这手拜你所赐!怎么,白天屈打成招,晚上过来欣赏我痛不欲生?不愧是你!” 翻了萧延一个白眼,陆嘉朝梯子那边走过去。 转身的时候垂眼看了春宝一眼,放在春宝面前的宣纸上,画着一只乌龟王八蛋,路线图已经收起来了。 陆嘉一颗心踏实下去。 刚走出两步,背后脚步声忽然逼近过来,紧跟着腰肢被人一圈,隔着夏日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萧延手臂的力量。 “世子爷,不是吧,刚刚对我刑讯逼供了,这转眼就要耍流氓?”陆嘉身子一挣,要从萧延臂弯里挣脱出来。 “别动。”萧延拧着眉,扫了一眼陆嘉手指上缠着的纱布,直接将手臂收紧,兜腰将陆嘉提溜起来,脚尖点地,飞身下去。 房顶上,春宝瞧着萧延的背影,比出一个大大的中指。 两人落地一瞬,萧延松了手臂。 陆嘉看他一眼,“别指望我能说出一个谢字来,好走不送。” 说完,朝小酒馆的管家道:“二殿下人呢?” 管家看了萧延一眼。 平时在府里,世子爷和夫人说话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现在被陆三小姐这样冷脸,竟然一点不动怒? 看来,世子爷真是爱惨了陆三小姐啊。 一定要把这件事报告给夫人。 管家心思转过,朝陆嘉道:“二殿下在楼上雅间。” 陆嘉嗯了一声,头也不回进了酒馆。 只是上了二楼的时候,在楼道小窗的位置朝下看了一眼,眼见萧延带着十三离开,陆嘉收了目光转身推门进了雅间。 二皇子焦急的等了半天,总算是把人等来了,陆嘉一进门,他立刻就道:“你为什么要来京都!” 陆嘉瞥他一眼,嗤笑,“我凭什么不来?难道像殿下一样,忍气吞声做一只缩头乌龟?老将军是你亲外公,你外公不是战死沙场,那是被害死在沙场上。 你做外孙的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一声不吭,我做部下的咽不下这口气。 我平威军二十万的人马,说没了就没了,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 陆嘉赤红的眼底带着倔强的愤怒,提到那二十万人马,声音都是颤的。 二皇子看着她,脸上的悲戚很浓,“我们可以徐徐图之。” 陆嘉哼笑,“老将军活着的时候,那是害怕自己的军功太高,你让人当了出头鸟对付了,才让你韬光养晦徐徐图之。 现在老将军人都死了,你徐徐图之个屁! 你徐徐图之的是你的皇位继承,我不一样,我就要报仇,谁害的我们那二十万人马惨死战场,谁就该死,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可你这样做就能报仇,今儿你差点就死在刑部大牢,乾州知府是你杀的?你杀一个乾州知府就叫报仇了?” 陆嘉看着二皇子,瞧着这个从小被老将军叨念着宅心仁厚的皇子,忽然笑出声。 “杀一个乾州知府是不能报仇,杀一个余杭县令也不能报仇,但是这乾州知府和余杭县令都参与了当时那批军粮的押送,我就没有道理让他还活着。 至于你说的我差点死在刑部大牢,不劳殿下操心,我既是敢让他把我抓紧去,就有让他再把我放了的法子。 大晚上的,殿下特意来一趟我这酒馆,就是为了训斥我一顿吗?” 二皇子皱眉,“我是怕你死了!二十万平威军,就剩下你们几个”一咬嘴唇,二殿下克制着情绪,道:“乾州知府你也杀了,还来京都干什么?京都和乾州能一样吗?你杀一个人试试,三天就能将你缉拿,到时候还谈什么报仇! 报仇不是这样报的。” “不是这样是哪样?虚与委蛇?卧薪尝胆?投其所好?人和人不一样,也许有人报仇要虚与委蛇,但我不是,我报仇,就是这样报。 从小老将军教给我,做人做事,就要光明磊落。 这话我记着,我连杀人,都是明目张胆的杀!” 二皇子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这叫什么光明磊落,明天天一亮我就送你离开,你还回乾州去,京都的事,我来处理,我不会让那二十万大军白白丧命的。” 陆嘉说的坦白,“我不信任你。” “你”二皇子差点让气死。 陆嘉道:“也许你有你的办法,但是并不妨碍我用我的办法,再者,我在京都行事,不正好给殿下你做一个声东击西吗?” “我不用你声东击西,我就让你活着!”二皇子低吼。 陆嘉和他对视,眼底裹着热泪,“我活着?你说的轻巧,那二十万人马都死了,我活着,我怎么活着,那种闭上眼就满脑子是战场上毫无尊严的大片大片的尸体出现的活着吗? 那种一闲下来就仿佛能听到老将军和我说话的活着吗? 那种听到军号声就忍不住要哭的活着吗? 他们都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 你让我活着?我做不到! 我宁可在报仇的路上死了,我也做不到苟且偷生的活着。” “嘉嘉。”二皇子眼底含着的泪一行泄下,颤声叫陆嘉,语气里带了一抹无奈的哀切。 陆嘉一摆手,“不用和我讲什么道理说什么权谋,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萧延已经对我有了怀疑,你和我走的太近,对你没好处,你是老将军寄以厚望的人,别让他失望就行。” “你当真不走?”二皇子看着陆嘉,再次问。 陆嘉迎着他的目光,说的斩钉截铁,“不走。” 二皇子默了一瞬,下垂的手捏拳,“那我和你一起报仇。” 陆嘉扬眉。 二皇子瞬间眼泪汹涌,脚下一步踉跄,扶了旁边的椅背堪堪站稳,“我没有一日不梦见外公,不梦见表哥们。” 萧延带着十三刚刚回到荣安侯府,十三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今儿上午大人让我查二殿下去小酒馆的事,结果查出来了,差点忘了回禀。 陆三小姐小酒馆开业之后,二殿下并未去过,更没有和陆三小姐在小酒馆下过棋。” 萧延步子一顿,转头看十三。 陆嘉和二皇子一起撒谎? 第四十章 质问 “这是图纸,明日天黑之后,你按照我图纸标注的地方,将黑火药埋进去!” 三哥的家里,陆嘉带着围帽坐在桌旁,凌人的气势加上手肘边上放着的二十个泛着银光的银锭子和一叠银票,让三哥一脸横肉都柔软了许多,规规矩矩跪在陆嘉面前。 接了那图纸,三哥低头看了看,“在北城门外二十公里的林子边儿上?” 陆嘉道:“林子边有一棵树干被雷击空了的老树,老树往左数第八棵,就在这棵树下开始埋,横跨整个路面,一直埋到对面一棵歪脖树树根下,位置我在图纸上标注的清清楚楚。” 三哥皱眉,“埋黑火药没有问题,但是听说后日陛下要去狩猎,这城门外最近都戒严,沿路都有黑甲营的人在巡逻。 我把这黑火药运出去就是问题,再大动土木的埋下去” 陆嘉晃着脚,轻笑:“这桌上,现银和银票一共三千两,你黑火药的事办的好,这是我许诺你的三倍尾款。” 说着,陆嘉看了春宝一眼。 春宝直接将手里一只包袱丢在三哥跟前。 包袱极重,被丢下之后,发出咣当的一声,随着包袱落地,那包袱的口子散开,露出里面圆滚滚的珍珠。 全都是当时从陆氏屋里偷出来的。 成色好着呢! 花别人的钱,就是不心疼。 陆嘉道:“这是埋下黑火药的定金,埋好之后,尾款我结算你现银一万两。” 三哥原本被那一包袱的珍珠震撼的目瞪口呆,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珍珠,个个圆润,比春熙楼头牌姑娘头上的珍珠不知强了多少倍。 前一口震撼的呼吸还未落停,这又听到一万两三哥大腿一软,瘫坐在地,贪婪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陆嘉,“多少?一,一万两?” 陆嘉笑道:“多吗?一万两不过是我一个零花,你要是做得好,日后我们常合作,你把春熙楼买下来也不是问题。” 饼是画出去了。 陆嘉耐心的等着三哥。 三哥望着桌上的银锭子和银票结结实实咽下一口口水,贪婪的面上因着亢奋带着一股狰狞,他一捏拳头,“好,这活我接了!” 陆嘉笑道:“痛快,那后日夜里,我来给你结账!” 从三哥处离开,夜黑人静的巷子里,一个人没有,唯有陆嘉和春宝的脚步声,一声一声的,伴着陆嘉和春宝将脸上易容的皮肉撕掉。 这是从那老和尚处得来的药丸。 这药丸神奇的很,泡入水中不消片刻便能展现出一张人脸,沧桑佝偻的老太婆。 等用完了,将这人脸一撕,随意一丢,不过眨眼,化为灰尘。 一共从那老和尚处得了四颗,她和春宝来了三哥这里两次,全都用完了。 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小酒馆。 夜深人静,街上都没人了,酒馆自然更是一个客人也无,小伙计们和掌柜的已经离开,只留下一个守夜的小伙计将酒馆的门朝内锁了咦? “小姐,门怎么开着?” 酒馆的门没有朝内锁,而是虚掩着,露着一条拇指粗细的缝隙。 陆嘉皱眉,缩了一晚上的裹了纱布藏起来的手此时伸出,将门板推开。 “回来了?” 萧延大马金刀的坐在酒馆里,是陆嘉一贯喜欢坐的位置,一个角落,那角落椅子背后便是供奉着财神爷的供桌。 供桌底下藏着陆嘉从陆氏那里偷来的钱财。 萧延就坐在那供桌前。 小酒馆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大窗照进来,昏暗的光线里,萧延的神色清冷。 春宝瞬间犹如炸毛的猫,差点让吓得叫出来。 陆嘉皱眉,心口悬着一口气,一面朝里走一面道:“你吓我一跳,大晚上的你来我酒馆做什么?” 萧延看着陆嘉,“大晚上的,深更半夜,你去哪了?” 陆嘉走到萧延跟前,手不方便,用脚勾开一张椅子,咣当坐下,“和你有关?” “上午被用了拶刑,十根手指被夹的皮开肉绽,不请大夫,却自己悄悄在酒馆雅间自己包扎” 陆嘉柳眉一立,凶悍的瞪着萧延,“你搜查我屋子?” 萧延顿了一下,道:“我查过,二皇子从来没有来小酒馆找你下过棋,今天在刑部门口,你们两个在说谎。” 陆嘉心跳骤然一闪。 这狗官,查的够多的。 “那又如何?说谎犯法吗?”陆嘉讥诮一笑,“还是说,尚书大人从我屋里搜查出不得了的证据,又要抓我?” “你去哪了?”萧延将问题换回第一个。 陆嘉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扬眉梢,自嘲道:“世子爷真想知道?不知道今儿就不走?行,你是尚书大人,我不过是个谁都惹不起的小庶女。 我说,我说行吧!” 声音一瞬间带了更咽,陆嘉红了眼眶。 “今儿萧轶来了我酒馆里,在二楼要对我行不轨之事。” 萧延忽然眼神一凛,俨然是没有料到陆嘉开口会说这个。 陆嘉嘲蔑道:“世子爷不是很会调查吗?既然能查得出来二殿下是不是来过我的小酒馆下棋,那一定也能查得出来萧轶是不是进了我二楼房间的门。” 赌气一样,陆嘉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纸包,丢到萧延身上。 “这叫云迭香,能让人晕倒,我从余杭陆家出来的时候府里一位姨娘给我的。让我路上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保命用。 萧轶是陆微的夫君,是荣安侯夫人的儿子,我惹得起吗? 我反抗的了吗? 他要撕了我衣裳,我就只能受着,他要压着我,我就只能忍着,谁让我不想回余杭,不想嫁给那个家里孩子一群的老男人做续弦呢!” 咬了咬唇,陆嘉更咽又强行坚强。 “索性这药粉就在床榻上放着,我一把抓着了,迷晕了他,他在房间里晕倒了,我不敢在房间里呆着,便逃离出去。 出去之后,我不知道去哪,就满京都的溜达,从宫门口溜达到城门外,直到暮色时分,我才敢回来看一眼。 他走了,我才敢再进这酒楼。 那屋里全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我呆着害怕,就让人搬了梯子上房顶,想要散散心,后来你就来了,再后来二殿下就来了。 至于我现在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回来那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住在哪里? 我犹豫着回荣安侯府,可荣安侯府有我容身之处吗?你今儿一早抓我的时候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不回荣安侯府,难道我要住在酒馆里?酒馆难道就绝对安全吗?如果萧轶当时没得手,再找来呢?” 陆嘉说的七分真,三分假,发红的眼底全是憋着不落的眼泪珠子。 第四十一章 合作 春宝立在一侧,震撼的看着陆嘉。 她家小姐这演技,又飙升了! 果然是学无止境! 萧延皱眉,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直觉胸口有些憋闷,沉沉吐出一口气,张了张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嘉顿了一下,道:“至于你说的,我在刑部外面的巷子里忍着手疼把头发梳整齐了,我回了小酒馆却不去找大夫而是自己上药,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这样做?因为我是从小过得苦所以变态了吗?还是因为我是杀人女魔头? 我若是杀人女魔头,我第一个杀了你!” 咬牙切齿,陆嘉看着萧延,“我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我没得选,我之所以能留在京都,那是因为荣安侯夫人和陆微觉得我能勾引你,我还对她们有利,如果让她们知道我被你动了拶刑,你觉得她们还会让我在京都吗? 萧轶想睡我,你觉得陆微能放过我吗? 如果他们让我回余杭,我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回去就得嫁给那个家里有几十个孩子的老男人。 我只能假装自己无事,让他们以为我还是有可利用的价值的。 至于我为什么对荣安侯夫人那么不客气,那是因为我明白,她要利用我,就可以忍耐我,而你,只要我对她冲一点,也许你就不会那么讨厌我,也许我就能更长时间的拖延,让她们觉得我还有希望。 现在世子爷满意了吗? 我就是这样不堪的过着活着,欺骗所有人,就想求一口喘息,你满意了吗!” 陆嘉瞪着眼低吼。 萧延捻着手指,默了一瞬,“那你和二殿下又是如何认识?为什么要撒谎?” 陆嘉道:“必须回答吗?不回答我就还是杀人女魔头嫌疑人吗?世子爷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秘密吗?就因为我是个下贱的庶女,所以我活的连一点隐私都没有是吗?” 萧延拧着眉心,过了好一会儿,起身。 陆嘉看着他。 萧延抬脚往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指了墙角的供桌,“你是不是也太小气了,供着财神爷,供桌底下就藏了一个银锭子?” 说完,萧延眼睛一瞬不瞬的观察陆嘉的反应,想要在他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陆嘉几乎是一瞬间头皮紧绷。 这狗官竟然挖了她供桌底下的地板! 并且一眼看过去,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被挖过! 幸好今儿去见三哥的时候,将当时从陆氏那里偷来的钱财全数带了过去,不然 若是萧延挖开这地板发现底下藏着的竟然是陆氏丢的那些东西,她就真的再高超的谎话也遮掩不过去。 背心沁着冷汗,陆嘉抿了抿唇,做出一副关你屁事的倔强样子,没吭声。 萧延没等到想要的反应,道:“酒馆确实不安全,还是回府里住吧,至于陆氏那里”很轻的搓了一下指腹,“有需要,我可以帮你。” 这次轮到陆嘉意外。 在陆嘉眼里,萧延比狗都狗。 这种你在他面前哭唧唧他都能说哭多了会死人的狗男人,能按什么好心。 陆嘉警惕的道:“你有这么好心?” 萧延道:“我们可以合作,陆氏就算不用你对付我,也会用别人,与其我去应付别人,还不如应付你,你想留在京都不回余杭,我可以帮你,但是前提,陆氏要让你做什么,你都要告诉我。” 陆嘉抿唇没说话。 萧延也没在意,“你可以考虑一下。” 说完,萧延就朝外走。 走了三步,没见陆嘉追上来或者开口同意,萧延步子一顿,皱眉回头看她,“你竟然真的要考虑?” 陆嘉: “我难道还不能考虑?” 萧延不解的看着陆嘉,“你有什么可考虑的,你想要留在京都,目前唯一的价值就是勾引我,我愿意配合你,你难道不是求之不得?考虑什么?” 陆嘉: 眼见萧延是发自肺腑的不解,陆嘉舌尖儿一扫后槽牙,没好气道:“大爷!您今儿上午才给我手指头夹了一顿,晚上我就和你合作?我有病?” 萧延就更不解了,“这不是两码事?” 陆嘉: 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她更加可气的人? 忍无可忍,“滚!” 陆嘉一声吼,萧延一脸不能理解的表情,耸了一下肩,转头离开。 春宝忽然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嗖的就蹿到萧延面前,身子一横,挡住了他的路。 陆嘉一愣,没明白她家小春宝要做什么。 春宝用她缠满纱布的手朝着那财神供桌一指,然后手心朝上,冲着萧延面前一伸。 萧延扬眉。 春宝义愤填膺道:“赔钱!” 萧延:哈? 陆嘉一下反应过来春宝要做什么,扯了椅子坐下,看戏。 春宝瞪着萧延。 “这财神位是我辛辛苦苦用我这双被你们夹过的劳动的双手挖出来的,里面的银子是我亲自放进去的,上面的财神爷是我亲自摆上去的,而你竟然忽略去别人家不动别人家东西的优良传统美德,来了我们酒馆背着我们主人挖了我们财神位? 这和刨了我家祖坟有什么区别! 我家祖坟不冒青烟了,你赔得起? 我家财神位被你挖了,财神爷必定是要动怒的,以后就不保佑我们赚大钱了,断人财路和杀人性命有什么区别! 赔钱,给财神爷赔罪,不然别想从这里出去。 出去也可以,堂堂刑部尚书就从我这个可怜无助的小丫鬟的尸体上趟过去!” 十三震惊的看着春宝。 这人是怎么做到说了这么长一串话中间就喘了一口气的! 这口条是不是也太好了点? 看完春宝,十三转头看向他家世子爷。 萧延: 这特么是重点吗! 十三:好吧。 重点是要直面春宝的质问。 而您是世子爷,您不能直面。 得我来直面。 呵呵~ 嗖的收了目光,十三朝春宝看过去,然而迎上春宝愤怒的目光,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就说,我们大人还是怀疑你们主仆俩,觉得陆氏丢的东西是你们俩偷了藏在了财神位底下,所以特意来挖? 缩了缩脖子,十三道:“我去给财神爷上两炷香?~” 第四十二章 杀意 春宝扬着小下巴看着十三,“可以,那你就在这个深更半夜街上连个鬼都没有的时辰,出去买两炷香回来上了,给我们家财神爷说对不起。” 十三: “这,大半夜的也没有卖香的啊。” 春宝没有眼睫毛的眼皮一挑,一脸赫赫:那你说个屁! 十三: “但我身上有银子,我给财神爷留点银子应该可以吧。” 春宝就技术性的不说话了。 十三顿了一下,从身上摸出钱袋子,里面装着几个铜板和几块碎银子,加一块还不够十两。 春宝顿时嗤笑出来,“十两都不够啊,合着我们明儿连十两都赚不到?寒碜谁呢?你们挖我家财神位的时候但凡稍微替我们这些老百姓想一想,也不会说挖就挖了。 我也不是讹诈你,咱账面上有记录,我家一天的营业净赚是一百五十两。 你把这钱给我补上,放到财神位,咱们就一笔勾销,要不然 我无权无势,又没有厉害的功夫,打是肯定打不过你们,惹也惹不起你们,但是我能三尺白绫吊死在刑部门口,让天下人也看看,堂堂刑部尚书是如何逼死人的。” “一百五十两?”十三瞠目结舌,“你怎么不去抢,你们这个酒馆铮的了那么多?” 春宝一脸凶悍,“你当着我财神爷的面说我挣不了这么多?你是瞧不起我呢还是瞧不起我财神爷呢?当官了不起啊!” 十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十三转头看向萧延:您自己个上吧!卑职财力嘴力有限。 萧延: 最终,堂堂刑部尚书为了耳根子清净,拍下二百两银票走人。 等出了小酒馆,十三大松一口气,“简直就是母夜叉,大人真的要和陆三小姐合作?” 萧延道:“你觉得她的说辞可信吗?” 十三想了一瞬,“半真半假吧,二爷肯定是骚扰人家了,至于今儿晚上她到底去哪,不好说。” 萧延道:“既然刑讯逼供没有用,证据也找不到,换一种方式试一试也许就有突破。” 十三皱眉,“可顾先生不都说了吗,乾州来的证人所描述的容貌,和陆三小姐其实是不同的,而且,杀人狂魔应该不会在乎这一百五十两吧。” 萧延道:“人的记忆难免有偏差,他的话也未必就是真理,作画不过是给我们一个参考罢了。 就算不为了这个 我娘当年死的离奇,事情搁置了那么多年,之前我没有能力去翻查以前的旧事,现在,也该查一查了,她不正好是个契机么。” 酒馆。 春宝扒在门缝朝外瞧,眼睁睁瞧着狗官带着他的狗随从走远了,翻了个白眼吁了口气,转头朝陆嘉道:“吓死我了,他怎么大半夜的又来了?” 陆嘉看着那财神位冷笑一声,“应该是去查二皇子了,堂堂皇子,被老将军那样看重,竟然做事毫无章法,今儿一早没头没脑的冲到刑部,自己无权无势又救不了我们,冲过去不是送人头是什么! 这下被萧延那狗东西注意到了。 这狗官鼻子灵的很,一点点蛛丝马迹他就能逮住不放。 不能让他再活着了。 二皇子是老将军的亲外孙,再让他从二皇子那里顺藤摸瓜查到咱们的身份就不好办了。” 一听这话,春宝立刻两眼放光,就跟饿狼见了肥羊似的,摩拳擦掌,“奴婢早就想弄死他了,烦人的苍蝇一样围着我们,小姐,什么时候动手。” 陆嘉道:“后天。” 皇帝狩猎,百官齐动。 辰时一到,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在宫门口集结,文武百官,家眷亲随,各式各样的轿辇栉次鳞比的停在宫门前的宽阔地。 春宝站在小酒馆的房顶,朝远处眺望,小声嘀咕,“小姐,将士们前线打仗,连军粮都是新米参旧米,就这都未必吃得饱,这群饕餮,轿辇的顶盖都是绸缎。 咱们出生入死,就保护了这么一群玩意儿?” 陆嘉半躺在房顶上,眯着眼睛看天上飘的云,“我们出生入死,保护的从来都不是他们。” 保护的是百姓。 至于这么一群饕餮 这群不行,那就换一群。 宫门前的热闹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紧闭的宫门总算是泱泱打开。 皇帝御用的金黄色车辇威武霸气的从宫中甬道驶出。 鼓楼大街,不少商户的房顶上都站了人朝宫门口眺望,不过随着皇帝的车辇出了宫门口,那些在鼓楼大街守卫的黑甲营的官兵便开始招呼站在房顶上看热闹的人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黑甲营的弓弩手上了房顶,匍匐在暗处,观察现场,但凡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弓弩击毙,来确保帝王的安全。 终于,巳时,帝王的车辇打头,缓缓从宫门口开拔。 队伍一路经过鼓楼大街,直奔北城门。 萧延骑在高头大马上,路过小酒馆的时候,朝这边转头看过来,一眼看到陆嘉和春宝站在围观的人群里,兴奋的不知道说什么,满脸都是没见过世面的稀奇。 陆嘉没有睫毛的眼睛笑眼弯弯 难怪赵都会动心,是挺好看。 心思一收,萧延转头直视前方。 陆嘉望着萧延离开的背影,脸上围观看戏的笑容一收,带着春宝回了小酒馆。 “陛下狩猎,城中必定谈资不少,今儿酒馆一定人多,各位辛苦了,今儿酒馆的收益,等晚上营业结束,清算完毕,给大家均分,算是犒劳大家。” 一回酒馆,陆嘉朝酒馆里探着脖子朝外瞧热闹的小伙计们宣布。 这话一落,所有小伙计立刻眼冒金光,精神抖擞的活像是刚刚干了三碗鸡血,干劲儿空前十足。 陆嘉则带着春宝上了二楼。 软鞭,弹弓,铁珠和两张街头买的,三个铜板一个的,猪头面具。 砰! 轰隆! duang! 就在狩猎的车队队尾刚刚驶出北城门门口,城中围观的百姓兴奋的交谈刚刚的所见所闻时,北城门外方向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 声音之大,连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什么情况?” “好像是北城门外面什么东西炸了!” “我天,皇上是不是走的北城门外?” 那些原本守在鼓楼大街各处屋顶的黑甲营官兵,瞬间在百姓们激烈又亢奋的议论声里,拔足就朝城门外狂奔。 第四十三章 炸死 就在全城的兵力全部冲到城门外的时候,同和票行出事了。 城门外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不光将全城的兵力吸引了过去,更是吸引的好奇的百姓如同潮水一般往城门口涌,都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同和票行的几个小伙计都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往北门口的方向瞧。 “该不会是皇上狩猎的队伍给炸了吧!” “谁这么大胆子,敢炸皇上,这是哪个谋反的?” “不好说,眼下斗的最厉害的听说就是太子爷和四皇子殿下,说不定是谁呢!” “天家没人性啊,还不如咱们小老百姓。” 几个伙计说的热火朝天,忽然两个身着藏青色男装,一人手持长鞭一人手持弹弓,冲着同和票行光明正大的一边打一边飞速的冲了过来。 门口八卦的几个小伙计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一人膝盖挨了一颗铁珠的袭击,膝盖猛地一疼,齐刷刷跟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跪下。 前脚刚刚跪下,后脚一条软鞭朝着他们就抽了过来。 惨叫声瞬间拔地而起,软鞭却卷了人,将人稀里哗啦不过瞬间就扔回了同和票行的大堂。 咣当。 大门一关。 陆嘉转着手腕看着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的账房,“把钱都交出来,给你们留一条命。” 她手上戴着一副羊皮手套,面具遮脸,全身上下不露出一丁点的肌肤,刻意压低的声音不辨原音。 几个被扔进来的小伙计全都受了重伤,瘫在地上的角落哀嚎呼痛,账房先生吞咽唾液,外强中干。“大胆,你可知道这是谁家的票行,你就敢动手,这是镇国公府的!你几个胆子” 啪! 不等账房狠话放完,春宝一颗弹珠直接射倒账房面前。 一把年纪没往身上打,只击中了他前面的木栏。 那上好的防蛀防虫楠木木栏顿时被击的狠狠一颤,一颗铁珠嵌入那木栏里面。 这若是打在人身上 账房看了一眼那铁珠,吓得一句话不敢多说。 陆嘉拿着鞭子抱臂守在当地,春宝提着一个麻袋,几步走到柜台后面,台面上有的现银银票全部抄走。 从进来到离开,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等这俩抢劫的一走,账房立刻哀嚎,“快,快去镇国公府回禀!” 票行平时是有两个护卫看场子的,只是今儿城门口那边发生爆炸,这俩护卫一则好奇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二则唯恐镇国公府的人出了什么意外,就赶去北城门了。 谁知道就这么个空当,票行竟然就被人劫了。 账面上的现银银票加起来起码足有五万两! 狩猎的长队行至半途,忽然脚下爆炸。 黑火药被点炸的瞬间,硝烟滚滚,如雷贯耳,火苗直窜天际。 顿时人仰马翻,惨叫成片。 被炸的中心位置正好是镇国公府的马车,等爆炸一结束,萧延从地上起来,抖落一身的灰奔上前的时候,镇国公府五辆马车无一幸免。 被炸的最严重的是镇国公夫人那辆。 正好就在黑火药正上方,马车当场裂成碎片。 车上镇国公夫人并着她两个婢女,当场毙命,尸体都不成型,能找到一条完整的胳膊都算幸运。 其他马车上的人,或多或少,因着距离远近,各有不同程度的伤势。 “原本,国公爷是要在这辆马车的,只因为出来的时候府上小世子身子不舒服,国公爷为了照顾小世子,上了后面那辆车,不然” 看了一眼围在碎烂尸体前哭的不成样的镇国公府的小姐少爷们,镇国公府随行的管事更咽的朝萧延道。 赵都站在萧延旁边,压着声音道:“这事儿怕是不简单,乾州知府赵大人,是镇国公的小舅子,余杭死的那位县令,是去年年底镇国公插手安排的调令调过去的。 现在咱们这么长的队伍,哪里不炸,偏偏炸了他们府上,而且看样子,根本是冲着镇国公来的。 这就是要炸死镇国公。” 萧延脸色发沉。 如果真的和乾州杀人案,余杭杀人案有关,那这就是那杀人女魔头的手笔。 下垂的拳头攥拳,萧延默了好一瞬,道:“吩咐下去,拉戒严,保护好现场,搜查附近一切可疑人员。” 将事情吩咐给赵都,萧延转身朝皇上那边走。 爆炸发生的时候,巨大的响动让皇上的马受惊,那马发疯一样拖行了马车足有五百米才被随行护卫控制住。 皇上在马车上让颠簸的披头散发,魂不附体,惊恐的叫声凄厉的传出,毫无威严形象可言。 萧延过去的时候,随行的贵妃正陪在皇上跟前,悉心安抚照料。 “到底怎么回事!”见萧延过来,皇上怒不可遏抄手砸了手边的杯子,愤怒质问。 萧延抱拳,立在一米之外,垂眼道:“启禀陛下,目前看来,是有人提前在必经之路上埋了大量的黑火药。” 皇上一下暴怒,“提前埋了黑火药?谁负责的沿途防控,竟然能让人提前埋了黑火药,怎么没有提前把他埋了!” 萧轶早吓得几乎尿了裤子,两股战战站都站不稳。 听到皇上的怒吼,根本不敢上前。 内侍总管眼尖,一眼看到他,道:“是禁军副统领箫大人安排的出行路线,路上一切防控,都是箫大人安排的,就不知道箫大人这次是不是也受了重伤。” 同是箫大人,萧延就不替萧轶这个箫大人开口了。 皇上怒道:“让他滚过来。” 说完,朝萧延道:“你去查!如此胆大妄为,肆无忌惮,完全没有将朝廷和律法放在眼里,务必给朕缉拿归案!” 萧延抱拳告退,和瑟瑟发抖上前领罪的萧轶打了个照面。 “是不是你害我!”萧轶咬牙质问萧延。 萧延多一眼没看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向镇国公府马车那边。 赵都带着刑部衙役侦查现场,指了中央的炸坑,“这里面,起码埋了有五十公斤的黑火药,当时是一下全部爆炸的。 幸亏这黑火药不是用容器装了,而是散开在地底下,炸的时候也就炸了这一片土。 要是用容器装了再炸,咱们这一行人全得玩完! 已经下令让去查了,查京都极其附近所有的爆竹作坊,以及最近来京都的一切大件货物登记。” 正说话,刑部一个衙役飞奔过来,“大人,不好了,京都同和票行让抢了!” 第四十四章 玉佩 镇国公虽然没有被炸死,但也受了重伤,闻言 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们这是捅了天窟窿了吗,这怎么就逮着他们一家动手了! 让炸的血糊糊的脸上,两只眼珠子挂着愤怒,镇国公怒道:“还请箫大人务必将凶手缉拿!” 说完,让人抬着他去见皇上了。 有必要去皇上面前哭诉一番。 好好一场狩猎,被迫打道回府。 赵都带着刑部的衙役在现场摸查爆炸案的线索,萧延则带着十三立刻飞奔回京都。 同和票行对面一家卤肉饭的房顶,春宝聚精会神趴在那里,烟囱挡着身形,只露出一个皮质的弹弓。 铁珠已经捏在皮子里面,只等着萧狗一到,弹珠发射,一击弄死那狗东西。 “来了!”陆嘉趴在春宝一侧,忽然压着声音道。 春宝精神一振,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前方。 底下。 因为爆炸案发生,老百姓如潮水一般涌向城门口,京卫营的人不得不全部出动,勒令这些百姓不许哄闹,把人全部禁锢在道路两侧。 废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将道路清理通畅。 萧延和十三一路策马疾驰,到了同和票行门口,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直接朝同和票行走。 春宝瞄准萧延的后脑袋瓜子,手中弹弓被拉满。 这弹珠只要射出去,这狗东西立刻脑浆迸裂。 春宝半眯着眼,屏气凝神,就在手中弹珠要射出一瞬,陆嘉忽然一把摁住她的弹弓。 春宝错愕看向陆嘉。 陆嘉则错愕看着底下,“你仔细瞧,看萧延挂在身上的那块玉佩。” 春宝扬了一下眉梢,看过去。 距离有点远,看不真切上面的纹路,但是看得清楚形状,是一块带着锯齿边缘的羊脂玉,像是葫芦状。 春宝顿时张大嘴,转头看陆嘉。 陆嘉顿了顿,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块玉佩。 这是老将军多年来贴身收着的东西,年初那时候陆嘉带着春宝去敌国探情报,任务重,凶多吉少,临行前老将军将这玉佩给她戴了。 老将军说,这玉佩是他发妻当年给他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一大一小两个。 大的他随身带着,小的则留给发妻在家护着一家平安。 那时候老将军还不是将军,只是一个普通的兵,他在军中一步步的摸爬滚打,一次次的历经生死,用项上人头换来一个将军的封号,统领千军万马。 数年的征战中,他的儿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一个个也跟着上了战场,唯一一个小女儿被皇上接进了宫,封了宁妃 怎么这个玉佩会挂在萧延的身上。 他从哪来的。 原本要用铁珠将萧延一击毙命,可因着这块玉佩的出现,陆嘉却没法出手了。 和春宝相视一眼,两人默契的悄无声息离开。 同和票行。 萧延一进去便被镇国公府大公子段喆迎上,“萧大人!” 萧延扫了一眼票行大堂,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段喆招呼了票行的账房,那账房一把年纪又受了惊吓,惨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上前。 “启禀大人,就在城门外爆炸刚刚发生没一会儿的功夫,忽然来了两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他们一个拿着鞭子,一个拿着弹弓。 出手毒辣,将票行的伙计全部放倒之后,收走了票行台面上所有的现银和银票。” 萧延顿时下垂的手一捏拳。 这作案手法简直和当时乾州案件如出一辙。 “票行里没有护卫?” 账房道:“有的,只是发生爆炸的时候,护卫担心在城门外的老爷,就离开票行去北城门了,那两个狂徒就是护卫走了之后来的。” 十三站在柜台围栏前,“大人,你看。” 萧延走过去,一眼看到那木栏上嵌着的铁珠。 十三用匕首将那铁珠撬出来,萧延捏在手里垫了一下,与清源寺现场发现的铁珠,一模一样。 “除了收走现银银票,还有别的损失吗?”萧延问。 账房摇头,“他们好像对客人们存放在我们这里的贵重物品没有兴趣,只要钱财,当时是拿着一个麻袋来装的,装了一麻袋,收走了钱,没要我们的命。” “身形手指肤色声音那些还记得吗?”萧延问。 账房就道:“穿着藏青色的衣裤,身材瘦削,声音应该是故意压了声音,不太好辨认,至于肤色,他们带着面具,将脸和脖颈遮掩的严严实实,手上还带了皮手套,也看不见。” 除了在现场又找到七八颗相同的铁珠外,余下最大的线索就是那些小伙计身上的鞭痕。 鞭痕与清源寺大和尚身上的鞭痕,粗细口径完全相同,而且全都是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的。 可以确定,这次作案的人,就是上次在清源寺密室杀死大和尚的人。 也就是乾州杀人案的女魔头, 至于是不是陆嘉和春宝 “萧大人,我们刚刚统计了一下,账面上的损失一共是八万两现银和银票,这简直太过猖狂,皇城根下,谁不知道这票行是我镇国公府的产业,当时我们账房还提醒了那两个狂徒。 可他们根本眼皮都不眨,根本不把镇国公府放在眼里,这就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 萧大人还请重查,决不能放过他们。” 段喆作为镇国公的长子,却非嫡出,一直以来也不怎么受到待见,这次皇上狩猎,他没有跟着一起去,而是留在家中,这算是因祸得福? 毕竟当时一起跟着去的几乎所有小姐少爷,脸上身上全都挂了彩,就算是医治好,最轻也是要落疤的。 段喆是镇国公府现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张脸了。 在现场做完全面的勘察和口供记录之后,萧延带着十三去了小酒馆。 “生意这么好?” 一进门,十三就被小酒馆里吵嚷的说话声给震撼到。 酒馆里,座无虚席。 几乎每一桌都在谈论今天的事。 确实是太劲爆了。 先有皇上狩猎队伍被炸,再有镇国公府的票行被抢,任何一件事都足够老百姓茶余饭后说上一阵子了,更不要说这两件事同时发生。 “陆三小姐呢?”萧延抓了一个小伙计问。 第四十五章 扯下 小伙计忙恭顺道:“三小姐在楼上。” 萧延朝楼梯口看了一眼,又问:“一直在?” 小伙计点头,“是呀,今儿酒馆客人多,怕我们忙不过来,三小姐和春宝姑娘就没出去,留在二楼帮忙。” 萧延捻了一下指腹,放了这个小伙计让他去忙,朝二楼走去。 二楼一共八间雅间,隔音不算特别好,吵哄哄的在楼道里就能听到里面的高谈阔论,一个个三杯酒下肚,全都是政客,刑部还没调查清楚呢,他们就把今儿的爆炸案分析的一清二楚了。 “绝对是太子下的手,镇国公府一直支持四皇子殿下,太子爷不炸他炸谁!” “不可能是太子,绝对是四皇子下的手,只不过是炸错了人,那火药分明是奔着皇上去的,这是要弑父杀君!” 萧延一路走一路听着这些结论,一直走到楼道的尽头,在最安静的一间屋门口驻足。 里面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他伸手敲门的动作一顿,心思一闪,改了主意,直接手上蓄力,将门用力一拍。 咣当~ “啊!!!!!” “流氓!” 萧延一掌下去,好端端一扇木门直接被他拍的从门轴上掉了下来,砰的砸在地上。 里面陆嘉衣裙半解,震惊又愤怒的瞪圆了眼睛看外面。 “你脑子是有什么病吗?为什么要拆我的门!”一看是萧延,陆嘉气的跳脚怒骂,怒不可遏间,衣裙带子散开,里面的里衣霎时间露了出来。 萧延立刻避开目光,“你穿好衣服再说。” 就在萧延避开目光一瞬,还在窗外吊着的春宝一下悄无声息的进了屋里,轻手轻脚将陆嘉背后刚刚换下来的衣裳拿走,闪身去了里屋,飞快的将身上藏青色的男装脱下,换成早就准备好的衣裙。 在她窸窣换衣的同时,陆嘉怒火冲天。 “我穿好衣服再说?我的错?我在自己屋里换衣服,我愿意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你管得着吗?你为什么拆我的门?我和你有仇吗?你堂堂刑部尚书大人,做了这么大的官,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们老百姓呢? 我连在自己屋里换衣裳的权利都没有吗?” 这边陆嘉怒骂,声音大的离谱,立刻吸引了二楼的客人们纷纷从雅间里探头出来看外面什么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嚯! 年纪轻轻刑部尚书? 貌美如花酒馆东家? 孤男寡女? 干柴烈火? 换衣裳? 拆门? 真特娘的劲爆啊! 今日份第三颗瓜抵达! 一颗颗脑袋冒着好奇的光,灼灼的往这边瞧,萧延不好站在门口给人当乐子,一步进了屋里。 陆嘉一脸抗拒,“出去!这是我家,不欢迎你!” 萧延垂着眼,不看陆嘉,一脚进门,转身将门板扶了起来,“你先将裙子系好。” 陆嘉瞥了一眼里屋的春宝,见春宝全部都收拾整齐,陆嘉哼道:“真是没天理了,你瞧瞧你干的什么缺德事。” 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裙带系好,似笑非笑朝萧延跟前走。 “尚书大人踹我的门,这次是又有何指教,是发现今儿北城门外的爆炸其实是我炸的,准备要把我抓回去严刑逼供?” 萧延被陆嘉阴阳怪气一噎,眼角余光瞧见她裙带已经系好,朝她看过去,“那是你炸的吗?” 陆嘉半垂着眼,瞧着萧延系在腰间垂下的玉佩。 锯齿边缘,葫芦形状,繁复的莲花纹路上刻着小字,看不清上面的字。 瞧完那玉佩,陆嘉眼底带着一股冷笑,掀起眼皮看萧延,四目相对,陆嘉勾了嘴角。 “问我啊,问我我肯定说不是啊,那你信吗? 你一声不吭的突然踹了我的门,不就是想要给我来一个出其不意的现场拿脏吗?怎么样?拿到了吗?” 萧延迎着陆嘉的目光,在她澄澈的眼底看到冷意,“你一直在酒馆?有证人吗?” 陆嘉冷哼,“我说有或者没有,尚书大人信吗?问我有用吗?不如,你去问问酒馆的客人?看他们是不是瞧见我了?” 说着,陆嘉身子朝后一探,扫了一眼外面。 原本十三是跟着萧延一起过来的,门被拆了的那一瞬,十三是站在萧延一侧的,现在十三不见了踪影。 陆嘉收了目光笑道:“十三是去客人们那里打听了吧,世子爷还问我干什么,等十三的结果不就行了。” 话音才落,十三从外面进来。 萧延朝他看去,十三摇了摇头。 陆嘉顿时噗的笑出来,“哎呀,这可怎么办呢,世子爷拿什么赔我这扇门呢?” 话音一落,陆嘉忽然伸手,朝着萧延挂在腰上的玉佩抓了过去。 手指头缠着纱布,并不灵活,她一把抓了玉佩用力一扯。 原本想着丝绦易扯,一把就能拽下来,结果那玉佩系的太结实,陆嘉一个用力竟然没有拽下来。 失了先机,被萧狗反应过来,萧延下意识一把摁住自己的玉佩。 只是玉佩被陆嘉拽着,他伸手摁住,手掌直接摁了陆嘉手背上。 眼底带着冷意,萧延沉着脸怒喝,“做什么,松手!” 陆嘉抓着玉佩不松,“讨一个赔偿啊,世子爷拆了我的门,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萧延道:“你的门我给你修,松手。” 陆嘉道:“门拆了能修,但是你刚刚进来,看见我换衣裳了,这个赔偿怎么算?” 萧延: 憋了一瞬,“你还穿着里衣,我又不是看光了。” 陆嘉顿时挑眉笑起来,“看光?原来世子爷突然拆了我的门,不是想要抓我回去受刑,是想要看光我?” 萧延瞬间面颊阴沉又发红,“胡说什么!” 陆嘉和她四目相对,两人离的近,几乎呼吸纠缠,对视须臾,陆嘉忽然朝着萧延吹了口气。 不知是陆嘉才喝过酒还是才吃过水果,气息带着一股清甜。 萧延: 陆嘉面上带着明显的调戏之色,道:“你是不是没见过姑娘的身体啊?多大了?二十三?二十三碰过姑娘吗?” 萧延简直一个脑袋八个大!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这么不知廉耻! 一时间不知道是怒的还是恼的还是羞的还是什么,萧延面红耳赤将陆嘉推开,“成何体统!” 他抬手一瞬,陆嘉顺势将那玉佩扯下,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将玉佩放到眼前看。 第四十六章 线索 的确是和她那块玉佩一模一样。 只不过要小一点。 锯齿边缘,莲花纹路,葫芦形状,连上面刻着的字都是一模一样:平安喜乐。 老将军说,这玉佩是从庙里求得平安符,但是上面的字,是他找玉石工匠学了几天,自己亲手刻上去的。 “还我!” 萧延眼见自己的玉佩被陆嘉扯了下来,立刻上前一把去夺。 陆嘉将玉佩直接藏进自己的胸口,然后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含笑道:“好啊,你来取呀。” 萧延险些一口血喷上来。 “你知不知道廉耻!” 陆嘉嬉笑,“不知道,我们从小变态着长大的姑娘,不知道什么叫廉耻,只知道吃了亏就要讨回来,不能白吃亏。 你看了我换衣裳,我清清白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就这么吃个哑巴亏吧。 这玉佩算你给我的赔罪,这事儿就算两清了。” 萧延怒道:“不行。” “不行,那白给你看了?”陆嘉反问。 萧延道:“我可以给你银票,要多少都行,玉佩还我。” 陆嘉便笑道:“这玉佩这么重要啊,你相好给你的?” 萧延没说话。 陆嘉就道:“不管谁给你的,这玉佩现在是我的了,谁让你不经人同意就挖我财神位,不经人同意就直接拆我门呢。” 萧延捏拳,因为咬牙,下颚线绷的很紧,“玉佩给我,你若是想要玉佩,我再给你一块成色更好的,这块不过是普通玉佩,不值钱。” 陆嘉笑道:“骗鬼呢,不值钱你这么紧张?” “我母亲留给我的。”萧延声音一下低沉了几分,顿了一瞬,他道:“我唯一护住的东西。” 说完,萧延一掀眼帘,看着陆嘉,眼底带着毫不遮掩的厌恶。 “其他的,都被你们陆家霸占了。” 萧延是真的厌恶所有陆家的人。 从骨子里厌恶。 这种厌恶,从小伴着仇恨和他一起长大。 陆嘉瞧着萧延,默了一小会儿,怂了一下肩,将玉佩取了出来抛给他。 “行吧,你都说的这么可怜了,我也不好夺人所爱,不过,你大约有误会,我们陆家家大业大,会霸占你娘留给你的那三瓜俩枣?我看这玉佩上的字刻的歪歪扭扭,该不会是你小时候自己刻上去的吧。” 萧延接玉佩,攥在手心里,凉飕飕的看了陆嘉一眼,没说话,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顿住脚,取了一张五百两面额的银票随手丢在门口桌上,“赔偿你的门。” 从酒楼一出来,十三回禀道:“问了二楼雅间的客人和酒馆的伙计,陆三小姐和春宝的确是从爆炸之后,就一直在酒馆里忙乎,并未离开。” 萧延没说话,脸色差的难看。 十三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大人,顾先生做了画像,已经证实那杀人狂魔不是陆三小姐,咱们也挖了人家财神位,从那里并没有找到咱们之前预测的她偷窃陆氏的东西,今儿同和票行被抢,她是有不在场证明的,而且 城门外的爆炸,要把那么多黑火药运到城门外再埋下,需要一定的人力物力,而且埋的时间不超过两天。 可这两天,头一天陆三小姐被陆氏关了柴房,一宿没有离开府邸,第二天又被咱们抓了,她完全没有作案时间。 我知道大人心里恨陆家的人,如果换成别人是嫌疑人,大人未必会这样,可现在,陆三小姐的嫌疑已经洗清了,大人就放过自己吧。” 别人是嫌疑人,萧延未必会手段那么下作卑鄙。 可这嫌疑人是陆嘉 萧延恨不得立刻给她定罪。 萧延攥着手心里的玉佩,走的飞快,“你话多。” 十三跟着他,“卑职只是不想大人因为这个事情和自己较劲,咱们对付陆氏可以有别的法子,这么多年大人都忍过来了,现在怎么就克制不住了。 大人总不能因为对付陆氏,把自己搭进去,您自己想想,从开始怀疑陆三小姐到现在,您睡过一个好觉吗? 咱们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这一步,犯不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刑部。 萧延回去的时候,赵都已经在了。 “同和票行那边如何?”赵都端着大茶缸子喝水,朝萧延问,瞧着萧延的面色,“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同和票行出了多大的事?能让你成这样?” 萧延拉开桌案后的椅子坐了,一拽衣领,道:“被当场打劫,累计金额有八十万两。” 赵都手一滑,大茶缸子直接咣当落地。 人蹦起来。 “多少?八十万两?同和票行账面上这么有钱?” 萧延抬眼看他,“这是重点?” 赵都道:“不是吗?同和票行只是一个普通的票行,就算是背靠镇国公府,做的全京都最大,可全京都有多少钱存在里面,又有多少活钱是流通在账面上的?八十万两啊!国库能有多少?去年年底,平威军出兵,兵部户部拿不出军饷,最后平威军是怎么全军覆没的!他这随便就有八十万两?” 提起平威军全军覆没,刑部气氛一下凝重起来。 萧延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是挂上一层忍不住的不好受,眼眶一下红了。 十三咳了一声,道:“在现场找到了上次清源寺发现的那种铁珠子,还有那些伙计身上的鞭痕,和当时大和尚身上的一模一样,可以确定,作案的就是上次清源寺的凶手。” 赵都看了萧延一眼,“我们在爆炸现场找到了脚印,顺着脚印追查,查到了春熙楼的一个打手身上,人已经带回来了。” “春熙楼的打手?”十三皱眉。 赵都道:“就是人称三哥的那位。” 萧延一下掀起眼皮看赵都,“他?他做的案?怎么可能,上次我才吩咐打了他五十大板,五十板子下去,他能动就不错了,还作案?” 赵都一脸茫然,“他没有受伤啊,好好的,你记错了吧。” 记错了? 不可能! “人是我当时亲自抓回来的。”十三道:“谁放的?我亲自吩咐的五十大板!” 第四十七章 抓人 三哥是萧延亲口下令让抓的,也是萧延亲口下令打五十大板的。 人是十三亲自送回来的。 就这么在萧延眼皮子底下毫发无损的被放了? 十三看了萧延一眼,转头就朝外走。 赵都弯腰将自己的大茶缸子捡起来,心疼的摸了摸边缘磕坏的地方,“这个三哥在春熙楼当打手,收着鼓楼大街一条街商铺的保护费,这么一大笔钱,向来都是和户部一九分的。” 大茶缸子让摔得裂了缝,已经不能用了,赵都一脸惋惜,将大茶缸子放到桌上。 “我们在这个三哥的家里找到堆放黑火药的痕迹,重刑之下他也承认了,黑火药是他买的,有人给了他一笔巨款,让他买了黑火药,并且将黑火药埋到指定点。 顾先生根据他的描述画了画像,买通他的人是两个女的。” 赵都从自己的桌上翻出画像,递给萧延。 “明显是易容了的,这画像上的人虽然带了围帽,五官不是特别清楚,但是隐约能判断出来,和大和尚易容成的那个老太婆,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买通这个三哥的人,有和大和尚一样的易容本事,现在同和票行又出现了清源寺现场的鞭痕和铁珠。 可以确定,同和票行抢劫案和城门外爆炸案,凶手都是清源寺的凶手,也就是乾州杀人案的凶手。” 顿了一下,赵都吁了口气。 “之前我们对陆三小姐一直持怀疑态度,但是这次的同和票行案和城门外爆炸案,她是完全清白的,那她之前的供词,我们就得再重新审视。 我仔细翻了她的供词,她提到一点,当时在船上,她说晚上晕船不舒服,要去甲班上走动,忽然听到砰的声音,就在甲板下面发出来的。 甲板下面,是船员开船的地方,我又去问了当时开船的船员,让他们仔细回想了当时的情况,船员说,的确是听到了动静,当时只以为是船上的老鼠。 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因为船要靠岸了,那俩女魔头怕被抓,所以从船上跳了运河,当时的动静,应该是跳运河的动静。 大和尚之所以没跳,而是易容成老太婆,可能是因为当时他们就有了分歧,否则后面大和尚也不至于被她们残忍杀害。 所以,女魔头根本不在当时下船的人群里,我们之前的方向全都是错的。” 之前萧延认定了陆嘉。 所以所有的勘察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惑,都是带着私心的不择手段。 现在证据实实在在摆在面前。 三哥是被人指使的,而指使三哥的人就是杀人狂魔,但陆嘉有着切实的不在场时间证明,陆嘉是清白的。 这个事实摆在眼前,让萧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陆嘉真的清白吗? 平威军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余杭陆氏难逃干系! 狠狠咬了一下下唇内侧的细肉,他闷声嗯了一下,“五十公斤黑火药不是小数目,他从哪弄来的?又是怎么运到北城门外的?当时城门外没有布防吗?他干出这种事还不逃,不怕被抓?” 赵都眼见萧延没有追问陆嘉的事,提着的一口气彻底松下去。 萧延这是放弃怀疑陆嘉了。 那他就能去追人了。 心情一下扬了起来,赵都笑道:“黑火药是他从几家黑作坊里弄来的,黑作坊不敢声张,他又是那么个地头蛇的身份,那些黑作坊老板只能吃哑巴亏。 至于运到北城门,那就更方便了,他随便找了两个心腹亲随,把东西运过去,当时在那边防控的人被他叫到了春熙楼喝酒,那防控根本就成了虚的。 娘的,要不怎么说萧轶不行呢,但凡换个人布置防控,也不至于跟个筛子似的,萧轶安排下去的人,明知道第二天皇上要从这边经过,还去喝花酒。 这次萧轶肯定要被问个大罪。 这个三哥也特娘的是个神人,仗着有户部撑腰,肆无忌惮的很,人家压根没觉得自己要出什么大事,被抓的时候正在家里睡大觉呢,城门外那么大的动静都没炸醒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个把皇上的狩猎队伍给炸了, 让审讯的时候一脸懵逼。” 萧延看着赵都,“你很开心?” 赵都一愣,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这么明显吗?哎呀,我这不是确定了陆三小姐洗脱嫌疑了,我就能光明正大去追人了啊,正好过几天有花灯节。” 萧延皱眉,“她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没有嫌疑了,也不是什么好人。” 赵都笑道:“这不是你这种铁坨心肠的男人能懂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明白吧,我不和你说这个,反正陆嘉是清白的,我就高兴。” 正说话,十三从外面折返回来。 “问清楚了,当时放了三哥的人是牢房那边的牢头,收到户部那边的传话,又收了人家五十两银子,就把人放了。 这种小事,他私底下操作的次数多了,从来没被发现过。 这次他压根没想到三哥还能在被抓回来。” 萧延就道:“去抓人,按照他的招供,把户部的人抓了,是谁指使的户部的人要求释放这个三哥的,给我一串儿全抓了!” 自从大年初二平威军全军覆没,萧延心口憋着这口气已经很久了。 终于! 终于有一个口子被撕开了。 当时平威军征战,户部不拨军饷,不拨粮草,二十万大军 这件事萧延不能想,只要想起来,眼眶就涩的发疼,心口就像是被针脚爬过。 他恨死了陆家的每一个人! 这些人,全都应该去给平威军陪葬。 他抓不到陆嘉的证据,陆嘉是清白的没事,没事,他现在有了户部这个口子,一样能查下去。 萧延心底一遍遍的安抚自己的情绪。 十三领命,带着刑部衙役浩浩荡荡去户部抓人。 喜客小酒馆,二楼,雅间。 春宝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陆嘉,“小姐,这什么情况,萧延那狗东西手里怎么会有老将军的玉佩,你确定和老将军那个是一对儿。” 陆嘉摩挲着自己手里的玉佩。 她带着老将军的平安符去刺探敌情,她和春宝平安回来了 陆嘉这辈子都难以忘记她回到乾州时的那尸山遍野的一幕。 胸口闷得发疼,裹着纱布的手指一攥,将玉佩攥在掌心,陆嘉道:“抓一个荣安侯府的老人问一下萧延他娘的情况,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四十八章 黑猫 正说话,外面小伙计敲门,“三小姐,二皇子殿下来了。” 陆嘉猛地眉心一跳。 他怎么又来了! 这个时候,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不应该进宫去陪着皇上吗? 一时间陆嘉说不上来是该怒还是该如何,将玉佩一收,起身去开门,屋门一开,正好二皇子被酒馆的小伙计引着上楼。 待到进屋,屋门一关,二皇子满面怒火朝陆嘉压着声音咆哮,“你是不是疯了,是你安排的黑火药爆炸?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父皇炸死!我都说了,我和你一起报仇,做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陆嘉看着他因为激动而癫狂的面容,听着他因为压低了声音而发哑的嘶吼,默了一瞬,“平威军死讯传来的时候,你有用这样的情绪去质问过户部吗?质问过镇国公吗?” 二皇子一摆手,“这是两码事,平威军出事,那是多重原因造成的,但你不能为了报仇就不择手段到这一步,你知道炸死父皇的后果吗?太子和四皇子斗的你死我活,若是父皇一死,他们两个必有一个顺势登基。” 陆嘉听着这话,心口发凉,“所以,你是怕自己没了机会,是吗?” 二皇子沉着脸,“我没这样说。” 陆嘉冷笑,“黑火药是我炸的,我就是要炸死镇国公,平威军二十万大军为什么覆灭?那是因为有人下毒,那是因为军中出了叛徒” 那日夜里,二皇子说要和她一起的时候,陆嘉心里是暖的。 但是现在,她忽然不想不愿意把这些情报分享给他。 他不配。 但陆嘉还是忍着心里的烦躁,耐心给他解释,“我没有炸死任何无辜的人,死的都是该死的,至于你说炸死皇上,那不可能,我没有对皇上下手的意图,而你,皇上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已经回宫,想必现在宫中太医成片,宫妃成群,皇子公主一个个都在床前尽孝,你为什么来这里?” 二皇子抿唇,自嘲道:“我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过去凑什么热闹,我去了父皇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但你不去,就是罪,不孝的罪!”陆嘉道。 二皇子绷着脸颊,“难道我去了就没有罪了吗?想要给我治罪,还需要理由,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去守皇陵,就因为我在宫宴上失手打翻一杯酒?我去不去都一样。” 陆嘉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一个妄图争皇位的皇子说出来的话。 耐心耗尽,陆嘉道:“你” 不等陆嘉开口,忽然一只黑猫从二楼窗户一跃飞了进来,冲着二皇子脸上一爪子挠了过去。 “喵!” 这猫来的太过突然,速度又快到极致,几乎是一条黑线晃过,二皇子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已经传来火辣辣的疼。 陆嘉也在震愕之下愣了一下。 怎么会有猫突然冲进来。 来不及多想,她伸手就去驱赶那只猫,一直通身黝黑的猫,一双猫眼犹如宝石一般亮晶晶的,在陆嘉伸手驱赶一瞬,它一脚踩着二皇子的脑袋飞身上了头顶房梁。 陆嘉仰头看过去的时候,它已经顺着房梁从窗子逃之夭夭了,姿态优雅。 二皇子捂着自己被挠了的脸,没好气的发火,“你不是平威军最厉害的女将吗?怎么连一只猫都抓不住,将来你还如何保护我!” 陆嘉原本因为二皇子脸上被猫抓,还生出几分心疼,可这话一出,那几分原本就不多的心疼顿时烟消云散。 “殿下高看我了,我本事原本就不大,所以,以后殿下别来找我了,咱们都想给平威军报仇,但是明显观点不同,难免分歧伤了情分。 而且,我这里也不安全,刑部的人早就怀疑我了,你过来的次数多了,难免被牵累。” 二皇子有心规劝陆嘉放手,但是脸被抓了那么一下,火辣辣疼的他担心会不会留疤。 总不能将来登基,脸上带疤吧。 哪个皇帝脸上带疤呢。 二皇子只得愤愤率先离开。 “天啊,他怎么这样,老将军那么疼爱他,他这未免也”春宝一脸失望靠着桌子,“老将军总说他是宅心仁厚,我看,他这哪里是宅心仁厚,这完全就是娘胎落地的时候忘了把脑子一起带出来,都化羊水里了。” 陆嘉不想对二皇子多做评价,她走到窗边朝外瞧,“没见附近谁家养猫啊,那猫看着可不像是野猫,毛皮油光水滑的。” 探了脑袋朝外瞧,陆嘉一眼在楼下巷子里看到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 男人佝偻着肩背正仰头朝她这个窗口看来,脸上带着刀疤,那只黑猫,蹲在男人的肩头。 与她四目相对一瞬,那男人拍了拍肩膀上的黑猫,转身走了。 陆嘉几乎要下意识的脚尖点地,从窗子飞出去,但克制住了,附近这么多商户的后院都有人呢,她要是这么明目张胆的飞出去,转眼消息就能传到萧狗耳朵里。 她没准儿又得被抓。 那男人是谁? 尽管脸上带着疤,她怎么瞧着还是有点眼熟? 是他让猫来袭击的二皇子? 还是凑巧了? 凑巧了吧,听说过狗被训练后出击的,没听说过训练猫的。 男人带着猫已经走远,陆嘉只得收了目光,春宝也看到了那一人一猫,“小姐,刚刚那人,几年前是不是去过咱们军营?” 陆嘉扬眉,“你也觉得眼熟?” 春宝点头,“应该是七八年前吧,那时候咱俩也就七八岁,还是老将军营帐里一个端茶递水的兵溜子,我记得好像有个人深夜拜访老将军,老将军让我给他煮过羊汤。 那时候他更年轻,不过脸上已经有那道贯穿疤了。” 深夜造访,能让老将军煮羊汤接待的,必定是朋友了。 只是,是谁? 陆嘉毫无印象。 春宝的记忆也仅仅局限于煮羊汤。 七八年前,时间久远不说,她俩那时候太小了。 如果真是朋友,这人这次出现又是为着什么? 还有那只猫,是蓄意袭击二皇子的吗?为什么要袭击,他难道不知道二皇子是老将军的外孙吗?可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第四十九章 替代 男人带着猫已经走了,陆嘉和春宝仅有的记忆也分析不出个什么,两人将今儿去同和票行抢劫的衣裳面具在屋里处理了,撬开二楼屋里的地板,将银票和现银一层一层铺好。 等铺好了,再想办法去荣安侯府捉人,捉个老人回来问问萧延他娘的情况。 荣安侯府。 陆氏和陆微双双脸色青白的坐在老夫人下首,急的直哭。 “母亲,轶儿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宫里传出来消息,皇上发了好大的火,直接让人在宫里就仗责了五十大板。 这五十板子打下去是不是要了轶儿的命不好说,之后怕也根本回不了家,要被关到刑部去。 刑部可是延儿的地方,轶儿和延儿平时就不对付,这可如何是好啊。” 萧轶作为禁军副统领,掌管这次皇上出行的安全布防,却闹出这么大的事故,若不是看在荣安侯以及陆微父亲的面上,皇上杀了他的心都有。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骂,“这怪的着谁,慈母多败儿,平日里让你约束他你总怕委屈了他,现在闹出乱子了,哭有什么用! 那炸的是镇国公府,镇国公夫人直接让当场炸死,镇国公让炸的怕是也要落残疾,镇国公府肯罢休? 当场受惊受伤的还有其他府上的,这些人能罢休? 皇上自己都险些让炸死,谁能给他求情! 没有治他一个谋逆的罪已经算是照看颜面了!” 陆氏抹泪,“一定是有人陷害轶儿,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去炸皇上狩猎的队伍呢,一定是有人陷害轶儿,是延儿,肯定是延儿,他一向视我们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次轶儿落了他手上,怎么活的出来。 母亲救救轶儿吧,他就算是千般不是万般不是,也是您的亲孙子,母亲。” 陆氏一边说,一边扯了陆微的衣袖。 陆微哭着给老夫人跪下,“求祖母了。” 陆微还怀着身孕,这一跪万一动了胎气老夫人气的瞪了陆氏一眼,不敢让陆微久跪。 “别哭了,虽然问题严重,但也不至于就要了他的命,革职查办在所难免,他闹得篓子实在太大,谁也保不住他。 镇国公府的怒气眼下只能靠四皇子殿下去消,若是能走得通四皇子殿下那边的门路,求了四殿下开口,镇国公府也就不会揪着轶儿一条命不放了。” “媳妇愿意拿出全部的家当给四殿下。”陆氏立刻道。 老夫人嫌弃的看她一眼,“你那点家当算什么,行了,别哭了,先回去,容我想想。” 陆氏带着陆微离开,老夫人转着手里的手串重重的叹了口气,“儿孙不孝啊!” 旁边,她的贴身嬷嬷道:“当真会是世子爷陷害了二爷?若真是,这下手也忒狠毒了些,直接就把咱们府上和镇国公府结了死仇啊这是。” 老夫人道:“未必是延儿,延儿若是这样陷害轶儿,让镇国公府和咱们结了死仇,对他也并无好处,何况火药无眼,爆炸之事变故极多,谁知道还能牵累谁,他自己也在现场。” “那能是谁?”嬷嬷不解。 老夫人也一个脑袋八个大,想不明白到底谁这么大本事能把皇上狩猎的路给炸了。 脑仁疼的嗡嗡的,“当年延儿她娘死的那件事,玉贵妃欠了咱们那样大的一个人情,也该她还了,你收拾一下吧,明日我们进宫。” 嬷嬷疑惑,“为何要等明日?二爷今儿挨了板子,若是不赶紧治疗,怕是伤口要溃脓。” 老夫人道;“皇上今儿刚刚受了惊,妃嫔皇嗣们都在皇上那边守着,玉贵妃哪有空见咱们,只能等明儿了,再说” 顿了顿,老夫人没好气的问,“陆嘉还在酒馆住着呢?” 贴身嬷嬷忙应道:“是,从世子爷救走之后,就一直在酒馆住着。” “这成何体统,她到底是余杭陆家的人,她这样在酒馆住着,且不说别人说咱们苛责她,传出去对陆微的名声也不好,传我的话,让她回来住,真是一个两个的全都不省心。 明儿进宫的时候,带上她。” 贴身嬷嬷瞬间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 陆嘉的模样的确是拔尖儿的绝色,皇上今儿受了那样大的惊吓,是该好好用美人抚慰 “什么?老夫人准备带陆嘉进宫?”陆氏阴沉着脸坐在屋里,柳眉一挑,显得面目狰狞。 陆微也皱眉,“要把她送到皇上面前吗?可陆嘉和咱们根本不是一条心,几次三番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也就算了,还屡屡忤逆母亲,她若是进宫,得了陛下的青眼,岂能不给咱们穿小鞋?” 前来通信儿的丫鬟道:“听老夫人的意思,玉贵妃娘娘之前提过一句,想要在宫里养个年轻的,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次要救二爷,老夫人十有八九要走玉贵妃娘娘的路子。” 陆氏和陆微相视一眼,陆氏摆摆手,“行,知道了。” 等那丫鬟告退,陆氏朝陆微道:“若是真能哄了玉贵妃娘娘高兴,让四殿下松口,倒也算是值了,等轶儿这件事过去,随便找个机会收拾了她就是,短时间里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只是酒馆那边的掌柜的昨儿夜里还回禀,说延儿对她上心的很,大晚上的陪她在屋顶看星星不说,被她吼两句也忍着,一点脾气没有。 还有,二殿下不知道怎么,也和她勾搭上了,酒馆才开业就去了两次。 真是一张狐媚子脸不安分的很。” 陆微想到自己的贴身丫鬟说,小酒馆的小伙计传信儿,前天萧轶去酒馆找陆嘉,在陆嘉休息的屋里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才出来。 尽管那两个时辰里陆嘉不在,可这是干了什么才能让萧轶累的需要睡两个时辰补觉呢。 捏了捏手帕,陆微道:“母亲,眼下救二爷要紧,既是祖母要让她进宫,就让她去吧,指望用她对付世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何况母亲不是已经找到了替代品?” 陆氏效率极高的找了一个姑娘,和陆嘉模样神似,尤其一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第五十章 喝茶 陆嘉正琢磨,该用个什么法子去荣安侯府捉个老人回来问话呢,就收到荣安侯府那边的传话,老夫人下了命令,让她回府里住着呢。 这可真是局气1 荣安侯府老夫人屋里。 陆嘉进去的时候,屋里已经不少人了,陆氏和陆微显然不少哭,眼皮子都是肿的。 萧延坐在老夫人下首,正面无表情,见她来了,顿时皱眉,“你来做什么?” 才掀起珠帘,一条腿还没迈进屋里的陆嘉动作一顿,“那我走?” 老夫人忙道:“进来说话!” 说完,瞪了萧延一眼,瞧着陆嘉在椅子上落座,老夫人道:“今儿城门外有恶徒炸了陛下狩猎的必经之路,你听说了吧?” 陆嘉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笑,“听说了呀,响声特别大,跟过年似的,我还上房顶去看了呢。” 陆氏心里憋着火气,立刻道:“城门外爆炸,有死有伤,牵累无数,你竟然还有心思去看热闹!” 陆嘉扬眉,“我又没死没伤的,凭什么不能看?” “你!”陆氏气结,哭过许久的脸上,蜡黄里带着铁青。 “好了!”老夫人没好气的看她一眼,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就知道逞凶斗恶图一时口舌之快,一点脑子没有,目光一收,看向陆嘉,老夫人道:“这次城门外爆炸,宫中贵妃娘娘受了好大的惊吓,论理咱们是该进宫去看望的。 只是 不瞒你说,这次爆炸,轶儿被人陷害,让降了罪,你姑母和你姐姐便不好同我一起进宫,难免给人求情的嫌疑。 明儿一早,你陪我进宫一趟吧。” 这倒是陆嘉没想到的走向。 进宫? 这么快就要进宫了? 她的规划还没到进宫那一步呢。 啧~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呢。 至于老夫人话里的漏洞百出,陆嘉只当脑子不转听不出来。 一点拒绝没有,笑容晏晏就应了,“好呀。” 笑着笑着,目光落向老夫人身后的贴身嬷嬷。 贴身嬷嬷: 怎么有一种一眼相中某块五花肉的既视感。 陆嘉眼波微转,朝老夫人道:“只是,我从小在余杭长大,因着又是庶出,不怎么见过世面,宫中规矩多,礼仪重,只怕明日进宫,莽撞间闹出什么祸端来,我需要补一补规矩吗?” 陆嘉不仅同意进宫,竟然还主动要求学规矩? 这倒是陆氏意外的。 这贱丫头平时只会和她对着干,现在突然乖乖听话了? 她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 老夫人瞧着陆氏的反应,心里翻个白眼。 当然是因为你蠢,不能笼络住她,我就不一样了! 这么想着,老夫人面容越发慈和,“规矩倒是没有你想的那么吓人,不过提前学一学总是好的,难得你有这份心,”说着,老夫人偏头看向自己身侧的贴身嬷嬷,“一会儿你去教一教她。” 贴身嬷嬷领命应诺。 陆嘉在一屋子沉闷的气氛里,由衷的笑容灿烂。 等从老夫人屋里出来,萧延两步追上陆嘉,“你知不知道让你进宫做什么,你就答应。” 陆嘉扬眉,带着一脸痞里痞气,扫了一眼萧延腰间挂着的玉佩,嗤笑,“和你有关系吗?” 萧延道:“我把话和你说明白,萧轶犯得罪,那是死罪,罪无可赦,给这种人求情,你一点好处得不到。” 陆嘉伸手朝着萧延胸口一戳,“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来关心我了?终于被我的美貌打动了?还是你多多少少长出了一点良心的小嫩芽儿。” 萧延嫌恶皱眉,一步后退,“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别以为进宫就能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好处!你不想回余杭,也犯不上进宫。” 陆嘉猜不透这狗东西到底安得什么心,懒得和他再打机锋,“我愿意,你一个对我动拶刑的尚书大人就不要咸吃萝卜了。” 说完,冲着萧延吹了个口哨,转头就走。 春宝一脸愤愤回头看了萧延一眼,和陆嘉小声咬耳根,“他什么意思?” 陆嘉道:“不用管他什么意思,现在只要他不抓咱们,就拿他当个透明人,先搞清楚他娘和老将军到底什么关系,若是有关系,那就以后还拿他当个透明人,若是没有关系,直接弄死完事儿。” 春宝简直再赞同不行了,“那我现在就开始虔诚的祈祷没关系,弄死他。” 老夫人跟前的贴身嬷嬷是吃过晚饭才姗姗过来的。 陆嘉客客气气给她倒茶,笑的一脸乖巧,“辛苦您了。” 贴身嬷嬷在来之前收了陆氏的好处,陆氏让她狠狠刁难陆嘉一通。 端着姿态在椅子上一坐,贴身嬷嬷端了茶盏抿了一口,皱眉,“这茶什么味儿,怎么喝着一嘴苦涩。” 啪的将茶盏往桌上一搁,贴身嬷嬷横眉立目,“开始吧,宫里规矩森严,第一项便是请安,这请安又分大安小安,你第一次进宫,见了贵妃娘娘必定是要行大安的,这大安,便是跪礼,你先给我跪下我瞧瞧你的跪姿。” 陆嘉看了一眼被这嬷嬷喝过一口的茶盏,笑起来,“跪下,我?给你?” 那嬷嬷扬眉,“不是给我跪,是跪下让我瞧瞧你的跪姿需要如何调整,跪吧。” 陆嘉摇头,“那大约不太可能,我连皇上都不想跪,怎么可能在你跟前跪呢?” 嬷嬷一愣。 陆嘉一把捏了她的下颚,“这茶不苦啊,带着一股清甜呢,你再仔细尝尝。” 虎口卡着那贴身嬷嬷的下巴,两指捏着她的脸颊,她嘴巴被迫张开,陆嘉将一盏茶给她灌了进去,灌完,顺手茶盏一扔,然后行云流水伸手一捏她的鼻子,咕咚,那嬷嬷还未且反应一口茶就咽了下去。 陆嘉忽然施暴,嬷嬷顿时怒不可遏挣扎,只是她使出浑身力气,膀大腰圆的却怎么都从陆嘉手里挣扎不脱。 陆嘉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叫,眼底是一片笑,没有睫毛,看上去那笑容瘆的人头皮发慌。 嬷嬷在巨大的惊恐中分出一根神经来疑惑:睫毛呢?这人怎么没有睫毛?之前她怎么没发现? “萧延他娘,是谁?”陆嘉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第五十一章 过往 嬷嬷瞪大了眼睛,愤怒又恐惧的瞪着陆嘉。 陆嘉笑道:“最好听话一点,乖乖回答我,不然我可能都确定不了让你怎么去死呢。” 说着话,她手里不知何时从哪拿了一把匕首,那匕首对着嬷嬷的眼睛,一点一点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嬷嬷眼睁睁看着那匕首要戳进自己的眼珠子里,吓得浑身乱颤,呜呜点头。 陆嘉动作一停,“别大叫哦,不然是会没有舌头的。” 说完,松开了手。 嬷嬷大喘一口气,陆嘉一脚踩在她面前的椅子上,活像一个土匪似的转着手里的匕首,近在咫尺,嬷嬷没胆子大叫呼救,吞咽几次,道:“世子爷的娘,是前任户部尚书的嫡女。” 前任户部尚书? 陆嘉脑子里划拉了划拉,“安昌道?” 嬷嬷点头。 陆嘉和春宝对视一眼。 安昌道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将军活着的时候,骂了半辈子的人就是安昌道,不为其他,只为安昌道在任期间,户部没有给平威军拨过一个铜板的军费。 当年安昌道被抄家革职,消息传到平威军军营的时候,平威军是整整放了三天的鞭炮热烈庆祝的。 萧延的娘既是安昌道的嫡女,又怎么会把老将军的玉佩传给萧延呢? 疑惑在心口划过,陆嘉道:“萧延他娘,是怎么死的?” 那嬷嬷眼底瞳仁骤然猛颤。 陆嘉知道,这是问道关键处了,嫣然一笑,“不想说吗?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一下。” 说完,伸手朝向春宝。 春宝立刻将一叠裁好的油纸递上,“都是浸泡过水的,保证能沾在脸上不掉。” 陆嘉就喜欢春宝这个小机灵劲儿。 湿哒哒一叠宽窄正好的油纸放在旁边桌上,陆嘉随手扯了一张,糊到这嬷嬷的口鼻上,带着水,正好沾在脸上,果然不掉。 陆嘉似笑非笑,“给你时间考虑,没事儿,我不着急,这油纸能糊一会儿呢。” 说着话,陆嘉又拿起一张油纸贴上去。 一张已经让这嬷嬷根本透不上气,再来一张她惊恐的摇头,身体拼命的朝后退缩。 然而怎么可能朝后退缩就能躲得过呢。 第三张油纸糊上的时候,嬷嬷额头豆大的汗珠子滚落,一张脸,是濒临死亡的青白,她开始点头,一双眼睛灼灼看着陆嘉,充满求救和求生。 陆嘉拿起第四张,“你要是开口,就老老实实给我开口一气儿说完,别拉屎拉不尽似的给我来个二进宫三进宫,我嫌烦,知道吗?可以再考虑考虑,我真的没有那么急,又不是我娘死了。” 你不急我急啊! 要人命了! 嬷嬷疯狂的点头,表示自己愿意说。 陆嘉扬眉,“你自愿的,可不是我逼你的、” 说完,将那四张油纸一气儿给她揭开。 嬷嬷瞬间犹如干涸久了的鱼进了水中,大大的喘了几口气。 “别浪费时间,好吗?开始吧。”陆嘉道:“我现在又着急了、” 嬷嬷心里问候了陆嘉祖宗十八代一百多遍,然而还是得乖乖开口。 “世子爷的母亲当年进宫给宁妃娘娘送东西,正巧被皇上遇上,皇上不知她是荣安侯夫人,便便强要了她。 之后世子爷的母亲不堪屈辱,吞药自尽。” 陆嘉抬手拿起一张油纸,“胡说八道,你若是用这种半真半假的话来蒙骗我,就别怪我没了耐心让你上西天,如果只是这样,你们府上老夫人又为什么会眼睁睁看着陆氏虐待你们世子爷?又为什么能容忍陆氏把我从余杭接来呢?拿我当傻子哄呢!” 说着,陆嘉就要将那油纸再次糊到嬷嬷口鼻上。 那窒息的滋味实在太痛苦。 嬷嬷根本遭不住那种死亡的触碰。 她颜色大失,立刻道:“真的,世子爷的母亲真的是被皇上强要了。” 陆嘉就道:“别等我问你。” 嬷嬷嗓间吞咽,“只是,皇上强要了世子爷的母亲之后,不知怎么,竟然就动了心,隔三差五就要将世子的母亲召进宫,世子爷的母亲称病不去,皇上就会出宫来荣安侯府。 为了行事方便,特意给侯爷擢升为太傅,每次来都是打着求学的幌子。 那时候,荣安侯府在走下坡路,虽是侯府,可侯爷并无要紧官职,就就 没多久,世子夫人就有了身孕,她怀了皇嗣,皇上很想让世子爷的母亲将孩子生下来,当时,府里也是愿意的。 毕竟能替皇上养孩子,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以后荣安侯府必定会跟着这个孩子备受皇上青眼的。 可就在世子爷的母亲临盆的时候出了岔子,她生出一个怪胎,那怪胎长了两个脑袋,两个上身,却只有一双腿脚。 唯恐陛下震怒,牵连荣安侯府,府里当时便将这怪胎处理了,临时从其他地方寻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孩顶替,可惜那婴孩命薄,来了第三天便夭折了。 当时生下怪胎,所有人都惊恐不安,大家没心思去管世子爷的母亲,她她大出血,等到大家回过神去管她的时候,已经血流而尽,没了气。 老夫人不敢让世子爷知道这些过往,所以宁肯世子爷被陆氏养废了。” 陆嘉简直像是吃了二斤苍蝇。 这特么的都叫什么事儿啊! 前方战士浴血奋战。 后方爬墙拨灰? 所以说,荣安侯府现如今的荣耀,全是靠萧延他娘陪皇上睡陪来的? 真尼玛恶心。 所以,刚刚萧延对她的那句提醒,其实有可能他是真的在提醒她? “皇上既然是喜欢萧延他娘,为什么后来还要将安昌道革职抄家死刑问斩?” 嬷嬷舔了舔嘴皮,“因,因为当时世子爷的母亲大出血死了,府里不敢让皇上知道,正好府里害怕安昌道知道了这些真相,就,就,侯爷就秘密回禀陛下,说世子爷的母亲之所以大出血死了,是因为安昌道知道了这些事,难以忍受,故意派人去借着生产的机会把人害死。 皇上当时正在气头上,直接就,就下令抄家革职,全府斩首了。” 陆嘉吁了口气。 全程和老将军并无关系。 所以,玉佩呢? 玉佩怎么来的。 哦,对,当时是萧延他娘是给宁妃去送东西的。 “萧延的母亲,和宁妃关系很好?” 第五十二章 没死 嬷嬷摇头,“不好,世子爷的母亲能被皇上强要,第一次就是宁妃设的局。” 陆嘉简直听了个大睁眼。 啥玩意? 宁妃设局? 宁妃是老将军的小女儿,在老将军的口中,宁妃真善美好吧? 设局干这种缺德事? 迎上陆嘉明显不相信的眼神,瞥了一眼陆嘉伸手摸油纸的动作,嬷嬷立刻道:“真的,是真的,宁妃想让现在的夫人,就是陆氏,想让陆氏嫁给侯爷,所以才设局,只是她也没想到皇上会对世子爷的母亲那么上心。” 陆嘉更懵了,“宁妃为什么想让陆氏嫁给侯爷?” 嬷嬷道:“因为陆氏和宁妃是手帕交。” “放屁!”陆嘉眼底一下蹦出火星子,“宁妃能和陆氏是手帕交?” 陆氏她亲哥哥派人给平威军下毒,陆氏和宁妃是手帕交? 嬷嬷让陆嘉突然狠毒起来的语气吓得一个激灵,“真,真的,就现在,宁妃娘娘和陆氏都时常来往,平威军全军覆没,二皇子那样不受待见,陆氏都一直和宁妃没断了来往。”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春宝气不行,跳脚给了嬷嬷脑袋一个巴掌。 嬷嬷吓一跳,以为自己脑袋没了,下意识就去摸脖子,一摸,脑袋还在脖子上,松了半口气,“这个老奴没有必要撒谎啊。” 陆嘉就道:“那我问你,宁妃和陆氏是手帕交,平威军主将平威老将军是和荣安侯府交好和还是和余杭陆家交好呢?” 嬷嬷摇头,“这我不知道啊。” 陆嘉就道:“就是你直接的感受,每年平威老将军入京,和你们荣安侯府来往吗?” 嬷嬷想了想,摇头,“未曾听说。” 这嬷嬷是老夫人跟前的人,如果老将军和荣安侯府来往,老夫人必定知道,那这嬷嬷也一定知道。 不知道,那就是不来往。 唯一的小女儿和陆氏是手帕交,老将军来京一趟却不和荣安侯府来往一下?他就不担心女儿吗? 就算是为了避嫌,武将不和京官来往,那起码的和睦相处总该有的。 可陆嘉从未听老将军说起过荣安侯府。 又问了几句,有关萧延他娘,有关宁妃,这嬷嬷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那我问你,明儿老夫人带我进宫,是想要做什么呢?” 嬷嬷道:“玉贵妃想要在自己宫里养个美人,笼络皇上,老夫人想要把你带过去,讨好玉贵妃,好让玉贵妃在四殿下面前求情,让四殿下开口,许镇国公松口,放了二爷。” 陆嘉一扬眉,“镇国公没死?” 嬷嬷:哈? 这是重点吗? 重点难道不是你要被送进宫献给皇上 嬷嬷跟不上陆嘉的思路,只能问什么答什么,“没有,今日城门外爆炸,炸死了镇国公夫人,炸伤了镇国公府上下一片主子,但是死的只有国公夫人,镇国公伤势颇重,但无性命之忧。” 陆嘉一下脸阴沉了下来。 春宝甩甩手腕。 娘的。 竟然没炸死。 还得去补刀! 这嬷嬷这里再也问不出其他的,人也绝不可能再留着,但也不能让人就这么死在这里。 陆嘉捻着手指瞧着那嬷嬷,“喜欢听曲子吗?” 嬷嬷一愣,没明白这又是什么意思。 陆嘉转手,将几个杯盏倒扣在桌上,食指微曲,在光洁的杯面上轻叩慢敲。 声音传出来不过须臾,嬷嬷顿时眼睛鼓瞪,一下抱了头,“不要敲了,不要敲了,头好疼。” 陆嘉明明随手敲着那杯子,可那传出来的声音钻进耳朵眼,嬷嬷却觉得一瞬间有无数小虫子在她脑袋里啃食,耳边还有嗡嗡的声音,就像是在耳朵眼钻了一百只蝉。 陆嘉看着嬷嬷抱着脑袋满地打滚,直到她鼻子流出一股血,陆嘉收手。 耳边瞬间安静,嬷嬷瘫在地上大喘粗气。 陆嘉笑道:“现在回老夫人屋里,告诉她规矩教完了,她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但凡多嘴多舌一句,别怪我晚上去你房门前敲杯子。” 嬷嬷惊恐的看着陆嘉,“你,你到底是谁?” 这绝不可能是余杭陆家的那位三小姐! 陆嘉冷笑,“我是你惹不起的祖宗,听话点呢,让你多活几年,不听话你犯得上为了荣安侯府搭上自己一条命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着,陆嘉看了春宝一眼。 春宝立刻摸出一叠银票。 “一万两,够封你的口吗?不够我可以敲杯子。”陆嘉将银票扔给嬷嬷。 嬷嬷一面觉得惊恐,一面又被那银票刺激的眼皮直跳。 一万两! 等着嬷嬷揣了银票,全身上下一丁点伤都没有的从陆嘉这里出去,春宝朝陆嘉道:“小姐,真让她活着? 这种人,杀了也不可惜, 且不说萧狗她娘到底怎么回事,单单一个女人,被这个府里为了前途那样祭献,这府里上下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陆嘉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活不过明儿一早。” 鼻血都流了,脑子里的血管也不会坚挺多久,更何况,谁受到极度的惊吓后揣着一万两银票能不激动呢,一激动,那脑子里的血管就更扛不住了。 翌日一早。 天尚未亮,陆嘉便被叫醒。 “三姑娘,老夫人有令,让您过去呢,这是老夫人给您准备的衣裙和头面,奴婢在院里等您。” 为了让陆嘉这次进宫能被玉贵妃相中,老夫人煞费苦心让人连夜给她做了新衣群。 打着哈欠,陆嘉一番洗漱更衣,带着春宝去了老夫人那边。 她进去的时候,陆微和陆氏都在。 陆嘉看到陆氏就想到那嬷嬷的话,宁妃竟然和她是手帕交。 “妹妹,今儿就辛苦你了。”陆微红着眼眶,上前想要拉住陆嘉的手。 陆嘉抬手一躲,闪开,心里腻烦嫌恶。 先前,荣安侯府为了荣华富贵,祭献了萧延他娘。 现在,为了救出萧轶,准备祭献她吗? 她甚至都不是荣安侯府的人! 陆嘉躲开陆微,没搭理她,而是转头朝老夫人道:“昨儿嬷嬷教我规矩,有些我今儿一早又有点忘了,能请嬷嬷过来我再问一问吗?” 陆嘉这态度尽管惹得陆微不满,可老夫人满意的很。 “去,把” 不等老夫人话说完,外面忽然传进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阵急促的惊恐喊声,“老夫人,不好了,杨嬷嬷死了!” 第五十三章 欢好 (再重申一下,无cp~~) “什,什么!” 老夫人手里端着一盏茶,那茶盏直接从手中跌落,顺着衣裙在身上打翻,茶水洒了一衣裙,茶杯滚落,跌倒地上,砰的碎了。 老夫人眼皮狠狠一跳,“你说什么!” 冲进来的丫鬟脸色发白,“杨嬷嬷没了。” 老夫人腾的起身,起的太猛,身体眩晕摇晃,“什么叫没了。” 杨嬷嬷屋里。 老夫人被搀扶着一进去,就看到整整齐齐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的杨嬷嬷。 然而不是睡着了。 是再也睁不开眼了。 杨嬷嬷是她的陪嫁丫鬟,当年跟着她一起来了这荣安侯府,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陪伴她最多的,就是杨嬷嬷。 老夫人哪能经得住这个刺激,一下就腿软的要跌倒下去,幸好旁边婢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勉强将老夫人扶着坐到椅子上。 老夫人红着眼眶,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杨嬷嬷,更咽问,“谁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在杨嬷嬷跟前伺候的小丫鬟忙上前回禀,“昨儿夜里,嬷嬷回来之后,洗漱了便遣退了奴婢几个,她屋里的火烛亮了约莫有一个时辰,后来熄灯。 这一夜都没有动静。 今儿一早,因着老夫人要进宫,奴婢几个等不见杨嬷嬷起来过去侍奉老夫人,觉得奇怪,担心嬷嬷是不是生病了所以才起得晚,结果进来喊了两次都无人应声,奴婢们上前一瞧,嬷嬷已经,没了。” 老夫人眼泪滚落,用帕子擦了,浑浊的眼底带着狰狞的愤怒,“她昨儿回来之后,都见过谁,吃过什么?” 丫鬟道:“嬷嬷回来之后,只要了一壶热茶,旁的一概没要,至于见过谁,左不过就奴婢几个伺候的,没有旁人了。” 没有旁人了,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 杨嬷嬷身体一向好的很,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就这样睡着睡着就死了! 老夫人捏拳,愤怒的在桌上砸了一下,“去,去报官!” “母亲!”陆氏立刻叫了一声。 老夫人今儿还要进宫去求玉贵妃,若是现在报官,那岂不是母亲要等到官府那边来查验了才肯进宫? 这要耽误多少时间。 轶儿昨儿从宫里出来就被押到刑部大牢里了。 这一晚上过去,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她一早倒是派人去刑部大牢探视,可牢房那边根本不放人进去,问就是尚书大人有令,一概不许探视。 陆氏急的冒火。 她一声惊喊,老夫人眼底顿时带着悲愤朝她锋利的看过来,陆微赶紧拽了陆氏一把,朝老夫人道:“祖母还要保重身子,若是杨嬷嬷被人毒害,祖母要替杨嬷嬷讨一个公道啊。” 老夫人眼底那锋利散去,只剩下悲伤。 陆微朝陆氏摇摇头,压着声音极其小声的道:“母亲怎么能乱了分寸,祖母一向视杨嬷嬷为亲姐妹一般。” 陆氏急道:“可轶儿是她亲孙子,怎么能为了个贱婢就耽误救轶儿。” 陆氏不管这么多,她一刻都等不下去,哪怕惹了老夫人生气她也要说,“母亲安心查杨嬷嬷的事,媳妇替母亲进宫?” 老夫人眉梢一挑,看向陆氏的目光里,顿时多了几分憎恶。 “陛下还没有发令让侯爷回京,还有他岳丈在余杭,他能有什么事,左不过在牢房里受些皮肉之苦,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免得不知天高地厚。”老夫人拒绝了陆氏。 陆氏道:“可刑部大牢那是延儿的地盘,延儿一向憎恶轶儿,真出什么事也未可知啊,就算是不要命,万一残了瘸了母亲这里事情忙,儿媳带着陆嘉进宫也是一样的,玉贵妃娘娘肯给母亲面子,自然也不会薄待了儿媳。” 老夫人见她铁了心。 一面憎恶陆氏铁石心肠,这里杨嬷嬷尸骨未寒,怎么死的都还没有查清楚,她竟然就一刻钟也等不得的就要进宫。 一面也的确有些担心。 昨天她特意将萧延叫到跟前,就是想要叮嘱他,在牢里不要苛待萧轶,好歹也是兄弟。 萧延只给她一句话:秉公办事。 这四个字,回绝了她所有的求情。 老夫人既担心萧延真的要趁着这个机会弄死萧轶,又担心陆氏进宫把事情办砸了。 陆氏哀切道:“母亲,您体谅一下儿媳吧,从轶儿出事到现在,儿媳吃不下睡不着,就是一口水都咽不下去,他若是被关在大理寺还好,这被关在刑部,在儿媳这里,等于被关进了鬼门关啊,母亲。” 陆氏求的凄厉,正说话,外面丫鬟回禀,“老夫人,京兆尹大人来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去吧。” 说完,转头看陆嘉,“进宫一路听你姑母的话,若是在宫中闹出什么乱子,我可不饶你!” 陆嘉对上老夫人,没有对陆氏的那般嚣张跋扈,甚至还有几分乖巧,“好的。” 宫门巍峨。 从马车上下来,陆嘉瞧着这个富丽堂皇的青砖碧瓦红墙深甬的诺大皇宫,脑子里想的,是平威军边疆营地。 边疆苦寒,朝廷又不发放军饷军粮。 老将军只能带着平威军操练军务的忙里偷闲中,自己种点粮,亦或者和燕朝那边的行商做点生意,勉强维持军中开销。 久而久之,平威军几乎成了脱离朝廷的独立存在。 自给自足。 这不是平威军的错,可朝廷却容不下这支被迫自给自足的队伍。 攥着拳头,苏落一敛仰视宫门视线,跟在陆氏身后进宫。 “一会儿见了玉贵妃娘娘,不许多嘴多舌,知道吗?”陆氏压着声音呵斥陆嘉。 陆嘉充耳不闻,不理她。 陆氏捏着帕子,“这是宫里,不是荣安侯府,在这里你若是撒野,一个不慎冲撞了哪位贵人,没人能救得了你,你若是惹出乱子,我就替余杭那边做主,在这里随便给你找个人家把你嫁了!” 陆嘉忽然一笑,朝陆氏道:“你说,玉贵妃知道你以前要把我塞给萧延吗?不瞒你说,我和萧延已经欢好过了!” 陆氏一瞬间瞪圆了眼。 走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凭借着高超武功,一字不落听清楚陆嘉声音的萧延: 第五十四章 递话 陆嘉继续道:“你们要把我献给皇上,你说,皇上嫌弃我不是第一次吗?皇上会不会震怒呀?” 陆氏不知道萧延就在身后,陆嘉却知道。 这狗东西把太多的精力都放在杀人女魔头的调查上了,得给他适当的分一分心。 陆嘉巧笑嫣然,“我听说,萧延的母亲也让送进宫过?他可真可怜,母亲让送进宫过,现在和我这样,我又被送进宫。” 原本因为陆嘉一句胡言乱语而嫌恶到心里翻白眼的萧延,瞬间脚下步子一顿,震惊的看着前面。 陆嘉怎么会知道这些! 陆氏同样震惊。 “谁告诉你的?”陆氏压着声音,压着恐惧,问陆嘉。 陆嘉撇嘴,“从家里听来的呗,你们真有意思,人家萧延他娘都生了萧延了,还把人家送进宫,这不是折辱皇上嘛,皇上要的,难道还能是个别人用过的?” 陆嘉的话,说的粗鄙又难听, 但却像是一根极其粗的针,尖锐的刺进萧延的太阳穴,刺的他脑仁发疼。 脸色瞬间阚白,萧延死死的攥着拳,不发出声音的缀在陆嘉和陆氏身后。 他以为他花费心思查出了当年的蛛丝马迹,却想不到,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些真相片段,竟然被陆嘉这样轻松的说出。 甚至,说出的比他知道的更多。 他只是查到,他娘死前进过一次宫,从宫里出来当天夜里就死了。 脑子里想的,是这一二年皇上对他的各种看重,各种提拔甚至不顾大家的反对,将年仅二十三的他提为刑部尚书。 陆氏朝陆嘉呵斥,“不要胡言乱语,跟我去见玉贵妃娘娘就是,这些话你若是敢再提,我就立刻把你发卖了!” 陆嘉耸肩,“不提就不提,我就是提醒你一句,或许皇上瞧不上我,你的如意算盘白打了不说,到时候被发现我不是第一次,皇上说不准再发火,到时候牵连你们。” 陆氏自从知道萧延撕了陆嘉的衣裳,就已经猜到他们发生过什么了。 既然敢把陆嘉往玉贵妃跟前带,她就有十足的把握。 至于皇上介意皇上怎么会介意。 陆嘉点到为止,该递出去的话递出去,也就不再提这一茬,跟着陆氏直奔玉贵妃的寝宫。 朝臣无召不得入后宫,萧延在第二个甬道岔口拐了弯,直奔御书房。 昨儿的爆炸让皇上受惊到彻夜噩梦,一大早的早朝就精神不济,下了朝,萧延前脚回了刑部衙门,后脚收到宫中传召,皇上要见他。 到了御书房门外,萧延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了心头的情绪,等着小内侍给他推门进入。 皇上病恹恹的坐在桌案后面,受惊的那股劲儿还没有缓过来,整个人瞧着憔悴又虚弱,萧延行礼问安,皇上靠在椅背上,看着他。 一时间,御书房里静默无声。 萧延猜不到皇上这样看他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反正他满脑子都是陆嘉刚刚的话。 皇上足足瞧了他有一刻钟,忽然叹出一口气,道:“案子查的如何了” 开口嗓音有些哑。 萧延一敛心思,抱拳,恭顺道:“启禀陛下,已经查到黑火药是从何处而来,人也抓了,只是此事牵连到户部,查起来不是特别顺利。” 今儿早朝的时候,户部尚书就弹劾萧延,说他滥用职权,公报私仇,随意抓人。 萧延当时就解释了,抓户部的几个官员,那是因为那几个官员涉嫌爆炸案。 只不过,案件没有查清,萧延不会在朝堂上说的太过清楚。 皇上脸上兴致不高,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户部那边,到底什么问题?” 萧延道:“户部这几年一直和外面的地痞流氓勾结,地痞流氓收取保护费,户部给地痞流氓提供保护,然后从中抽成。” 这一点,皇上是知道的。 不如此,国库哪有那么多钱。 眼皮没眨,等着萧延继续说。 萧延顿了一下,道:“这次爆炸案,黑火药就是一个地痞流氓的头子从黑作坊弄来的,安排人在夜里埋到路上的。 据他招供,是有两个女子给了他一笔巨款和图纸,让他按照要求去做。 这两个女子,初步判断,就是乾州杀人案的案犯。 但是,这个地痞头子,早在案发之前两三天,臣抓了他一次,当时下令责打五十大板,可人被臣的亲随亲自送到刑部大牢那边,却被户部的人保释出去了。 这当中,难说没有某种牵连,所以臣便将当时保释他的那位户部官员抓了,那位官员又招供,是另外的人要求他这样做的,如此审讯下来,臣就抓了户部一共三人。” “这三人,都和爆炸案有关?”皇上只关心爆炸案,什么保护费抽成,他毫无兴趣。 萧延道:“目前还在审,还没有具体结果。” 话音一顿,萧延捻着手指,道:“刚刚臣进宫,看到萧轶的母亲带着娘家侄女也进宫了,想来是想要给萧轶求情。 不是臣铁血心肠不顾及手足亲情,实在是萧轶这次的事情牵连太大。 凶手作恶的方式太过嚣张,几乎等于直接向朝廷挑衅,陛下若是宽恕萧轶,只怕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 皇上微微眯了眼,“那你觉得,朕应该如何?” 萧延就道:“萧轶的母亲之所以带了娘家未婚嫁的侄女进宫,心思应该也很明确,要么想要把这个侄女塞给某位皇子,让其帮忙求情,要么想要将这位侄女送给陛下,恳求陛下宽恕。 臣不敢指点陛下如何,但臣只想忠言逆耳,不论是皇子还是陛下,这个女子,都留不得。” 皇上摆了摆手,“户部那边,你放心去查,朕给你最大的权利,务必将这案犯给朕尽快捉拿归案!” 有这么一号敢炸朝廷队伍的人逍遥法外,皇上根本夜不能寐。 至于陆氏带着人进宫,皇上没有表态。 萧延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能再多言,只能告退。 玉贵妃寝宫。 陆氏带着陆嘉才到寝宫门口,还没且见着玉贵妃呢,迎面倒是被宁妃拦住了去路。 “来人,将这杀人凶手给本宫拿下!” 第五十五章 指认 宁妃冷着脸,一声令下,她身后跟着来的宫人立刻乌泱一下往陆嘉这边涌。 陆氏吓了一跳,错愕看向宁妃,不懂她要干什么。 宁妃的人几步走到陆嘉跟前,一下将陆嘉摁住。 陆嘉难以置信的看着宁妃。 宁妃朝陆氏道:“这不是你们陆家的三小姐陆佳,这是京都这次爆炸案的凶手!” 陆氏顿时瞪大了眼。 陆嘉心口一跳,目光复杂的看着宁妃。 作为老将军的女儿,宁妃是没有见过她的,她为什么能在萧延那狗官都没有断定她就是凶手的情况下一口咬定她是。 是二皇子说的? 为什么? 为了阻止她报仇? 怕她牵累了二皇子? 这就是老将军口中的真善美? 我可去你的大爷的吧! 陆嘉不明白宁妃的操作,“冤枉,我冤枉啊,我怎么可能是爆炸案的凶手呢!我是不是陆家的三小姐,我姐姐难道不知道,世子爷难道不知道,这位娘娘怎么就一口断定我不是?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陆氏也疑惑的看着宁妃。 宁妃冷声道:“不必多和本宫狡辩,带走,直接送到御书房去!” 宁妃是有备而来,她带来的几个嬷嬷,全都是孔武有力。 陆嘉就算是再好的功夫,在这里也不可能当众施展,毕竟真正的陆家三小姐是不会功夫的。 她只能委委屈屈害害怕怕的被带走。 萧延刚走出御书房没多远,就瞧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赶来,第一眼就看到陆嘉。 被两个嬷嬷摁着肩膀押着。 旁边跟着宁妃和陆氏。 萧延皱眉,这是怎么了? 及至宁妃带着人走近,萧延立在一侧行礼,目光划过陆嘉,不解的朝宁妃道:“娘娘这是?” 若是宁妃抓了旁人,他是没资格问的,哪怕他是刑部尚书呢也管不着人家后宫的事。 可陆嘉是陆家的三小姐,和荣安侯府有关系,他就有这个问的理由。 宁妃朝萧延颔首,“正好,萧大人查办爆炸一案,不如和本宫一起去御书房,这位便是爆炸案的凶手。” 萧延心头可谓是结结实实一震,看向陆嘉, 陆嘉顿时朝萧延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摇头,“我不是。” 萧延紧锁着眉,看了陆嘉一瞬,朝宁妃道:“娘娘确定?” 宁妃笃定十足,“自然,本宫这就去见陛下,萧大人若是方便,就一起。” 萧延满心复杂。 他当时对陆嘉满是怀疑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陆嘉的破绽,现在他已经放弃这个怀疑了,竟然有人信誓旦旦的告诉他,这就是凶手? 御书房。 皇上瞧着眼前的来人,眼角一皱,狐疑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这些人怎么凑一起来了? 宁妃行礼问安,并无多话,直接开门见山,“陛下,这就是这次狩猎爆炸案的凶手。” 皇上刚要端起茶盏喝一口,闻言差点手一抖直接将茶盏扔了。 错愕的看着宁妃,宛若在看突然开口的尸体,“你说什么?” 宁妃道:“这人根本不是陆家的三小姐,陆家三小姐在来京都的路上惨遭毒手,被杀害,她杀害了三小姐,冒充了三小姐的身份,住进荣安侯府,这次的爆炸案,就是她做的。” 皇上眼皮一跳,倏地看向被押着进来的姑娘。 然后: 这人怎么没有眼睫毛? 哈? 意识到思绪跑偏,皇上咳了一下,朝宁妃道:“爱妃可有证据?” 宁妃道:“她不是真正的陆佳就是最大的证据。” 皇上看向陆氏。 在来御书房的路上,宁妃低声和她交待过,只要一口要死了陆嘉是假的,那爆炸案就能有凶手了,只要这个凶手抓到了,萧轶就能被放出来。 根本用不着去求玉贵妃的情。 陆氏朝皇上行礼,声音颤抖又委屈,“启禀陛下,臣妇虽然是陆家女,臣妇的儿媳妇虽然也是陆家女,可我和她都是离开陆家很久了,对余杭陆家家里的小辈其实并不是特别熟悉。 我们只是收到余杭那边的消息,说府里的三小姐惦记她姐姐,要来京都陪姐姐,这人是世子爷,就是萧大人直接从码头接回府里的。 接回当时,这人因着一点矛盾,打死了当时前来报信的三小姐的乳娘,唯一一个能证明她就是三小姐的人已经死了。 我们从来没有怀疑她的身份。 今日带她进宫,原本是想着萧轶因为失职,罪无可恕,陛下和各位娘娘受惊不小,臣妇想要进宫赔罪,可无奈家中儿媳有孕在身不方便,只能带了她作陪、” 说着,陆氏看了宁妃一眼。 “臣妇才到玉贵妃门前,未且通禀呢,宁妃娘娘便赶来,告诉臣妇这人并非真正的余杭三小姐。 这人是不是真的陆家三小姐,臣妇并不能确定,但是自从她来了我们荣安侯府,臣妇屋里莫名其妙失窃,今儿一早府里的嬷嬷莫名其妙死亡,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宁妃就道:“陛下,去年年底的时候,二殿下有幸为陛下分忧,曾经去余杭办过一桩差事,当时余杭陆家热情的招待了二殿下,二殿下是见过那位府上的三小姐的。 可今儿一早二殿下忽然和臣妾说,现在荣安侯府的那位陆家三小姐,似乎和她当时见的人容貌上不一样。 从年前到现在,也才短短半年时间,怎么就一个人的容貌能改变那么大? 听闻乾州杀人案的女魔头当时就是坐船从乾州来京都,这人又和真正的陆家三小姐长得不同,那她必定是冒充顶替。” 陆嘉难以置信的看着宁妃和陆氏。 作为一个从余杭来的小庶女,第一次进宫,陆嘉拿捏着瑟瑟发抖弱小无助震愕懵逼 “合着,你们说了这么多,根本就没有证据,给我定罪全凭一张嘴?就,分析分析,我就是凶手了?” 说完,陆嘉看了萧延一眼:她们比你都厉害! 萧延: 陆嘉跪在地上,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和委屈愤怒,朝皇上道:“启禀陛下,臣女是不是陆家三小姐,陛下现在派人去余杭接个人来京都不就能证明吗,现在去余杭接人,快的话,来回二十天也就带来了。 臣女是真是假,臣女不怕被查。 只是到时候,臣女验明正身,还希望姑母和这位娘娘能给臣女一个交代,我一个小庶女没有惹你们任何人,为什么要给我按这样一个罪名? 给我按了罪名,难道对你们有好处?” 第五十六章 愚弄 萧延一直以为,陆氏带着陆嘉进宫,是为了把陆嘉送到皇上跟前,让皇上收了陆嘉,以此来换得给萧轶求情的机会。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展开。 这更加巧妙高超。 只要确定了陆嘉就是乾州杀人魔,只要确定了陆嘉就是爆炸案的元凶,那陆嘉立刻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火力,萧轶就安全了。 萧轶就是受害者。 要不是之前已经查验过陆嘉的各种不在场证据,要不是之前针对陆嘉进行过一系列堪称苛刻的侦查,萧延几乎就要相信宁妃和陆氏的话。 确实无可挑剔。 萧延捻了一下手指,道:“宁妃娘娘的意思,二皇子殿下是认识之前真正的陆家三小姐的?那今儿二殿下怎么不进宫?” 宁妃道:“二殿下今日去了皇陵。” 萧延就道:“倒是二殿下的一贯风格了,朝中之事,二殿下向来不参合,只自己闲云野鹤,那二殿下和宁妃娘娘说,这个陆嘉不是真正的陆家三小姐,他有没有告诉宁妃娘娘,在今儿之前,他曾经数次登门陆嘉的小酒馆呢? 有白天,有深夜。 那个时候,不少人都知道,这个酒馆就是陆嘉开的,二殿下接连去了数次,难道不知道? 还是说,那时候可以不知道,但是今儿,必须得知道知道了? 这个时间点,卡的有些精妙哦。 这可不像是闲云野鹤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更像是处心积虑。” 说完,萧延朝皇上抱拳,“启禀陛下,因为乾州一案的女魔头是两人作案,当时极有可能是乘船抵达京都,所以对于当时从那艘船上下来的所有人,刑部和京卫营都一直在跟踪摸查。 陆三小姐和她的婢女,正好符合二人一组的条件,而且身形背影与杀人案女魔头相似,并且乾州来了证人,画出凶手的大概肖像,刑部根据那个肖像,是对陆三小姐和她的婢女进行过一次抓捕的。 在刑部抓捕之前,陆三小姐作为荣安侯府的客人,被在柴房关了一夜,天一亮,就被刑部以嫌疑人的身份带走。 直到半晌午才释放,释放之后,臣又两次追踪陆三小姐,并且在当天夜里,二皇子殿下找过陆三小姐一次。 如果说陆三小姐就是乾州杀人案的凶手,那么按照宁妃娘娘现在的证词,以及二殿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怕二殿下自己也并不能彻彻底底的清白吧? 他大晚上的在酒馆已经打烊之后,去找陆三小姐做什么呢?宁妃娘娘是帮忙解释一下,还是让二殿下自己亲自回来解释?” 陆嘉万万没想到。 有朝一日,给她洗白的人,竟然是这个狗官? 把她想说的话,全说了! 而且,这些话,通过这狗官这张刚正不阿义正言辞的嘴那么一说,似乎更有说服力了。 官方质问呢! 陆嘉睁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哦,不,没有扑闪,因为没有眼睫毛,扑闪不了,看向宁妃。 宁妃瞬间脸色难看下来。 不等宁妃开口,萧延冷嗤,“怎么?娘娘是今儿一早抓人着急,还没和二殿下问清楚吗?” 说完,萧延朝皇上抱拳行礼,“陆嘉是不是陆家三小姐,臣不能肯定,因为臣虽然见过陆家三小姐,但并无印象,但是陆嘉必定不是乾州杀人凶手,这一点,刑部已经证实过。 另外 宁妃娘娘可能不知道,这次爆炸案,背后牵扯的和户部有关,所以,二皇子殿下当真是闲云野鹤?” 宁妃一个激灵,让萧延那一眼看的心头狠狠哆嗦一下。 “二殿下怎么会找她呢?必定是她用狐媚手段迷惑了二殿下。”宁妃道,“尚书大人怕是道听途说,才会有这样的误会。” 萧延一笑,“不巧,二殿下大晚上的在酒馆打烊之后都来找陆嘉那天,正好,臣也在小酒馆呢,这总不能是看差了。” 陆嘉恰到好处的接了萧延这句话,“所以,姑母今天带我进宫,就是为了给我定罪?难道把我定罪成凶手?姐夫就能被放出来?” 陆嘉这话说的多直白呀。 直接就说进了皇上的心里去。 皱眉,皇上看向萧延,“你们刑部查过她?” 萧延道:“从陆三小姐下船开始,一直在查,后面证人做出画像,因为眼睛和陆三小姐有些相似,甚至严刑逼供了一次,不过,后来证实,画像的眼睛和陆三小姐的并不相同,这些在刑部都是有案卷记录的。” 陆氏立刻道:“你和她苟且生情,你自然要向着她说话,是不是审过,你是刑部尚书,你当然说了算” 萧延直接打断陆氏,“我知道您为了救萧轶,心急如焚,但是刑部衙门不是荣安侯府,说要抓人就能随便抓的。 我抓了陆嘉,是有刑部宗卷记录的,敢问,那天陆嘉被关了荣安侯府的柴房整整一晚上,是为什么呢?” “你!”陆氏被萧延逼问的张不开口,她当然不可能说,是因为陆嘉顶撞羞辱她,只能转头朝皇上道:“陛下明察,轶儿当真是被人陷害了,真正要处置的,是爆炸案的元凶啊,轶儿也是受害者” 皇上厌恶的看着陆氏。 这种被愚弄的冒犯令他火冒三丈。 尤其是用他险些被炸死的事来愚弄他,妄图用卑劣的手段欺君来救出萧轶,更是让皇上难以忍受。 啪的一拍桌案。 “放肆!朝堂政事,也是你内宅夫人能够指手画脚的!乌烟瘴气!”怒喝一句,皇上朝宁妃道:“平威老将军战死沙场,朕对你和二皇子一向宽容怜爱,没想到你今天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朕知道,素日里你与陆氏感情颇深。 可感情深就成了你愚弄朕的理由吗? 你说二皇子可以作证,这个不是陆氏的三小姐,那朕问你,既然他知道不是,之前为何不说?为何不仅不说,还要多次与之来往? 若非萧延在此,朕险些被你蒙骗。 为了救出萧轶,你们就这样拖一个无辜女子下水? 心肠太过狠毒! 来人! 宁妃无德,贬为宁嫔,禁足思过一个月,至于陆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后无召不得入宫。” 第五十七章 不行 宁妃当场脸色惨白,险些昏厥过去。 “陛下明察,臣妾没有撒谎,这人真的不是余杭陆氏的三小姐,她是假的!” 面对宁妃的狡辩,皇上道:“假的二皇子之前为何不说?” 宁妃哑口无言。 让她怎么说? 说二皇子知道这是平威军那边过来的人?说这人是来报仇的? 她可是平威老将军的女儿啊,如果陆嘉是平威军那边过来的人,她现在是大义灭亲在揭穿自己葬身战场的父亲的部下? 这亲她根本就没法大义去灭。 一旦说了她和二皇子怕是都要万劫不复。 宁妃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袖口,一时间找不到更合理的二皇子先前不说的理由,再加上萧延说案子和户部有关,她一个不慎就把二皇子拉下水,宁妃快怄死了。 皇上见她的样子,厌恶的一摆手,“下去吧!” 皇上早就嫌恶宁妃,只是碍着她是老平威将军的女儿,为了顾全大局,始终没有动她,今儿倒是自己撞了枪口上。 冷哼一声,皇上又吩咐萧延,“尽快结案!” 从御书房出来,宁妃,哦不,现在是宁嫔,宁嫔想要和陆氏说几句话,把陆嘉的事和她说清楚,刚刚来御书房的路上,人多眼杂,不好多言,原想着等皇上处置了陆嘉再慢慢说,哪成想 “我” “宁嫔娘娘被禁足,还是随奴才快些回去吧。” 宁嫔才开口,皇上跟前的内侍总管便上前一步,打断了她的话。 宁嫔皱眉,“我有些话要同荣安侯夫人说。” 内侍总管看了陆嘉一眼,陆嘉和他四目相对一瞬,彼此错开视线,仿佛只是一个不经意的视线相撞。 内侍总管叹息一声,道:“娘娘莫要为难奴才,娘娘是陛下亲口下令要禁足的,至于荣安侯夫人,无召不得入宫,也得赶紧离开的好。 奴才也是为了娘娘和荣安侯夫人着想,免得惹怒了陛下,后果怕是更要严重些。” 内侍总管催促宁嫔,“走吧,娘娘。” 宁嫔一肚子话要和陆氏说,却不得机会,顿时懊悔刚刚来的路上就该找机会说的,现在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说。 她心里急的一腔火,内侍总管却几次催促后直接吩咐,“来人,送宁嫔娘娘回寝宫。” “你!”眼见内侍总管招了小内侍要用强将她带走,宁嫔顿时柳眉一蹙,满目怒火。 内侍总管皮笑肉不笑,“老奴奉命行事,娘娘,多有得罪。” 陆氏忙道:“什么话,等你解了禁足再说。” 宁嫔真的快喷火了:等解了禁足,怕就晚了! 可她又不能就这么嚷出来! 含着一肚子火,宁嫔被带走,陆氏也带着陆嘉离宫。 闹出这么个局面,陆氏一路脸都是黢黑的。 萧延不远不近的缀在她们后面,等出了宫,萧延拦住陆嘉的路,朝陆氏道:“有关爆炸案,既然宁嫔娘娘说陆嘉有嫌疑,那刑部就不能坐视不管,我要带陆嘉去刑部问话。” 陆氏差点当场炸了。 “刚刚在御书房,你怎么不说你要抓了她去刑部问话?” 萧延眼底带着冷笑,“说了,不就随了你的意?” “你!”陆氏咬牙切齿,“我看,就是你陷害的轶儿,你就是容不得我们母子。” 萧延一脸无所谓,“有证据你就再去御前状告我,就像今儿一样。” 陆氏双目喷着怒火,“我对付不了你,有人能对付你,是你逼我的,我回去就写信给侯爷!” 萧延捻了一下手指,没说话,默了一瞬,直接伸手扯了陆嘉的胳膊转身拖了人就走,边走边道:“劳烦陆三小姐配合刑部查案。” 陆嘉:我日你大爷的! 我难道自己没有长腿吗? 让你这样拖着走! 但作为一个从余杭来的小庶女,第一次进宫,又被人扣了爆炸案元凶的罪名,险些丧命又死里逃生的人,陆嘉此刻只能哆哆嗦嗦六神无主一脸缓不过劲儿的样子被人拖走。 边被拖走边哭喊,“放开我,我是冤枉的,我冤枉啊,放开我!” 萧延的马车就在宫门外停着,到了车旁,他直接将陆嘉一把推上去,把人塞进车里,自己一翻身,跟着上车。 待萧延坐稳,马车开拔,冲着的却不是刑部的方向。 一路,萧延一句话不说,闭目养神。 陆嘉眼见他如此,颤颤巍巍道:“你又要对我用拶刑?我真的是陆家的三小姐,你们怎么就不肯放过我呢?” 声音都带着颤抖的哭腔。 萧延不答。 陆嘉顺势将胆怯畏惧转为愤怒莽撞。 “就因为我是个无足轻重的,所以刑部说抓我就能抓我,说对我动刑就能对我动刑,陆氏和宁嫔说我是杀人凶手眼皮不眨的就能给我编个罪名? 我还不如回余杭嫁给那个老男人给那群比我大的男男女女当后娘呢。 起码没人对我动刑,起码不会替人背锅。” 陆嘉发狠的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泪,用力大,抹的眼尾发红。 撂下一句话,气咻咻的转头,看着窗外也不说话了。 好舒服,总算不用装弱小了。 心里琢磨:这狗官刚刚是说,案子和户部有关 所以,今日份进宫,收获有二。 一,陆氏和宁妃的确是关系不一般,而且宁妃想要弄死自己,这宁妃绝对有问题。 二,下一步行动目标,户部。 陆嘉顶着一张愤怒的脸,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耳根子忽然清净下来,萧延皱眉,闭着的眼睛睁开,侧目就瞧见陆嘉气咻咻委屈屈的坐在那里,脸上还挂着泪痕,眼尾通红,看着窗外,嘴唇紧紧的抿着,模样活像是想要一头从马车里跳下去。 铁石心肠萧延,难得动一次恻隐之心,“从马车上跳下去,可能摔不死,但会摔折脖子,以后就是个歪脖子。” 萧延忽然开口,陆嘉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狗官!就会欺负弱小,有本事你审讯萧轶啊,你敢吗!就会抓我,多大本事呢!” 萧延皱眉,“我好心安慰你,你不领情?” 陆嘉: 你特么的管摔折脖子叫安慰? “大可不必,放我下去就行!” 萧延道:“那不行。” 第五十八章 放肆 萧延带着陆嘉没去刑部,而是去了一家茶楼。 三楼雅间。 店伙计上了茶点茶水告退之后,萧延开门见山,“今儿在宫里,你和陆氏说的话,我听到了,有关我母亲,你知道多少?” 陆嘉就猜到这狗官带她过来是为了这个。 但不妨碍她一脸震惊,“你听到了?我那么小声说话呢。” 萧延脸上带着烦躁,“我问,你答就是,别那么多废话。” 陆嘉立刻白眼一翻,“我凭什么要回答?” 萧延食指敲着桌面,“你可以选择在这里回答,也可以选择去刑部审讯室回答,都行,随你。” 陆嘉当时在宫里说出那话,就是说给萧延听得,但不妨碍她此时一脸愤怒,“狗官,就会仗势欺人!” 萧延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说吧,不想受刑的话。” 咬着唇,瞪着萧延,默了一瞬,陆嘉肩膀一垮,泄气一般,“说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娘嫁给荣安侯之后,还在同时侍奉皇上,你想听这个吗?” 萧延眼皮一颤。 拿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嗓子眼发紧的应了一句,“继续。” 陆嘉道:“我是一次偶然,从家里长辈那里听来的,就是说皇上喜欢你娘,但是你娘已经是荣安侯夫人了,反正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协商的,总之就是,那时候已经家族在败落的荣安侯府,靠着皇上喜欢你娘,又重新振兴了起来。 皇上经常招你娘进宫,或者他也要来荣安侯府。 后来你娘又怀孕,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生产那天大出血死了。” 陆嘉故意说的简练又模糊,但该有的事实都有。 足够让萧延相信她只是道听途说,又足够让萧延相信这道听途说就是事实。 陆嘉说完,萧延置于桌上的手死死的捏着拳,因着咬紧牙关的缘故,下颚线绷的很紧。 难得见这狗官一脸失魂落魄,陆嘉趁机问,“你娘留给你的那枚玉佩,瞧着像是个护身符啊,你娘专门去给你求的?” 萧延抬眼看向陆嘉。 目光虽然落向了陆嘉,但是那眼睛是不聚神的。 他手从桌上滑下,摸到腰间玉佩,紧紧一攥,没说话。 陆嘉还想再问,萧延忽然低哑着嗓音道:“出去。” 陆嘉扬眉。 萧延紧绷着脸,“出去!” 这狗官受刺激受大了,玉佩的事今儿必定问不出,陆嘉就懒得再和他多磨时间,好多事等着要做呢。 第一件事,回荣安侯府找陆氏闹去!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陆嘉起身离开。 陆嘉一大早被陆氏带进宫,尽管知道陆嘉进宫之前有准备,可春宝还是惴惴不安唯恐发生什么意外没想到,真还发生了意外。 宁嫔和二皇子毕竟是老将军这边的人尚未搞清楚这俩到底什么意思,她们也没法动。 这俩人暂时不能动,难道还不能去找陆氏? 陆嘉从小酒馆带着春宝回荣安侯府,一回去,春宝就跟撒了疯的野狗,哭着喊着嗷嗷叫着就直扑老夫人屋里。 陆氏失败而归,正在老夫人屋里被骂。 “你也一把年纪做祖母的人了,怎么就糊涂到这一步!我让你带着陆嘉进宫,是让你去和玉贵妃求情,你瞎作什么主张!”老夫人气的脸上的皱纹都在哆嗦。 陆氏咬唇狡辩,“这不是宁妃娘娘说,她有更好的法子,而且只要让陆嘉认罪,轶儿就彻底无辜了,比找玉贵妃求情更能彻底的解决轶儿的事。” 老夫人抄起手边抱枕就朝她砸了过去,“糊涂!你解决了吗?宁妃?她算什么东西!当年若非” 险些口不择言说了不该说的。 老夫人倏地闭嘴。 狠狠瞪着陆氏,“她自己在宫里都没本事讨了皇上的恩宠,你瞧瞧二皇子什么待遇,几个皇子里,只有他混得最惨,难道这都不足以证明她能力不行? 你听她的安排?她能安排什么,若是有那个本事,她自己早就是得宠的那个了! 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的人,你还指望她给你解决? 你多多少少也长点脑子行吗?” 老夫人快气死了。 陆氏也懊悔的不行,但又觉得没错,“其实,当时只要延儿能顺着我们的话说,不反驳我们,这计划是能行的,都怪延儿。” 一想到萧延力保陆嘉的样子,陆氏就气的心口疼。 “为了保住陆嘉,他甚至欺瞒皇上说刑部调查了陆嘉,还对陆嘉用刑,若是真的用刑,我怎么不知道!一定是她就想置轶儿于死地! 如果延儿不搅合,我们只要咬定这个陆嘉不是真正的陆三小姐,就是乾州杀人狂魔,皇上既能释放了轶儿,还不牵连陆家和咱们家。 两全其美,偏偏被延儿搅合了。” 正说着,春宝嗷的一嗓子从外面扑了进来。 “我打死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家小姐,你儿子犯了罪被关起来,为什么要让我家小姐去给你儿子定罪,我家小姐姓陆,不姓萧。 你也是姓陆的,也是余杭陆家的人,为了救你儿子,你连自己的母族都不要了吗? 你怎么这么恶毒! 我今儿非要杀了你!” 如野狗脱缰。 春宝嗷嗷的一阵风冲进来,冲着陆氏一头就撞了过去。 野狗咬人,没有章法,逮哪咬哪。 春宝也没有章法,在陆氏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被春宝一把扯了头发直接摁到地上,春宝直接骑了陆氏背上一拳一拳的打。 之前陆氏和老夫人说话,屋里是没有人伺候的。 此时屋里闹出这个动静,老夫人又惊又怒,连忙呵斥,“放肆,快住手,住手!” 春宝哪里听她的,一边骂一边打,打的陆氏凄厉的哭。 外面的丫鬟婆子闻音,急匆匆赶来,四五个婆子齐上手,这才将春宝从陆氏身上扯起来,就这,春宝起来的时候还朝陆氏踹了一脚。 老夫人让气炸了。 “你放肆!” 陆嘉直视老夫人,“到底是我的婢女放肆,还是你们做事太恶心?我好心陪着她进宫给姐夫求情,结果她却说我不是陆家的小姐说我是杀人犯?这是什么道理!这不放肆?” 第五十九章 委屈 老夫人让陆嘉的质问噎的无言以对,只能道:“她到底是你姑母,是长辈。” 陆嘉冷哼,“她是我姑母吗?今儿她可是在陛下面前斩钉截铁的说不认识我呢,再者,她是我姑母,我就活该去给她儿子顶罪?我是不是三小姐你心里没数?” 最后一句,陆嘉是转头朝陆氏说的。 陆氏让春宝一阵风的袭击了个狼狈不堪,脸上挂着红肿,头发全部披散下来,就连衣袖都让扯烂了一只,委屈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还有什么脸活着,我还怎么活着啊。” “那你就别活,反正今儿进宫,你也没打算让我活着出来,大家一起死了算了,活着干什么,活着有什么好的,活着让人谋害吗?死呗,敢吗?”陆嘉厉声的问陆氏。 不知道是陆嘉的气势太足还是这问的刁钻,陆氏竟然让怔的哭声一顿。 老夫人糟心的看着陆氏,又不满的看着陆嘉,可再不满,今儿的事是陆氏闹出来的,陆嘉本来就是个硬性子,头一天来府里就展漏无疑,陆氏害人家还是当着人家的面害的并且还没害成功,陆嘉不闹才怪。 老夫人只能息事宁人。 “好孩子,论辈分,你也该叫我一声祖母,祖母知道你今儿委屈了,你姑母她做的不对,祖母已经训斥了她” “要是训斥管用,还要律法干什么,每一个杀人犯杀了人,让训斥一顿不就得了。” 陆氏快委屈死了,老夫人都这般说了,陆嘉还咬着不放,陆氏怒道:“你还想如何!” 陆嘉就等这句话呢! 十分通畅的就道:“我想要一处宅院。属于我自己的。” 陆氏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震惊的瞪着陆嘉,“你要什么?” 陆嘉道:“一处宅院啊,不用太大,但是得完完全全属于我,免得像是上次一样,我被世子爷从府里的柴房救出去,晚上都不知道住哪,还得住酒馆,住酒馆也没有那么安全,你儿子说找我就找上门了,我要不是躲得快,就对不起我姐姐了。” 老夫人让这话震惊的差点从炕上摔下去,“你说什么?” 陆嘉道:“姑母难道没和您说?我那酒馆,从掌柜的到小伙计,全都是姑母的人,那边一有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来回禀了,难道姑母没告诉你,姐夫去酒馆找我,直接找了我二楼屋里去?” 老夫人一双眼,带着铁钩一样的锋锐,倏地看向陆氏。 陆氏让她看的全身一个哆嗦。 萧轶去找陆嘉那件事,陆氏的确是知道,“当时掌柜的来回禀,只说轶儿在陆嘉的屋里睡了几个时辰,陆嘉躲出去了” 陆氏嗫喏朝老夫人解释。 陆嘉打断她,“多有意思呢,我不躲出去难道陪着睡?他在我屋里睡了几个时辰,为了避嫌,我就在外面晃荡了几个时辰,天都黑了,我还不敢回酒馆呢,就怕说不清。” 说及此,陆嘉眼眶忽然一红,眼泪刷的就落出来。 说哭就哭。 委屈的不行。 “我为了保住自己和姐夫的清白,满京都的瞎逛,你们倒好,今儿带我进宫,那样害我。” 陆嘉快要委屈死了。 哭的嗷嗷的。 老夫人糟心的瞪了陆氏一眼,朝陆嘉道:“好孩子,别哭了,今儿的事是你姑母不对,让她给你赔礼道歉,让她赔你一处宅子,咱们挑一处好的让她送给你。” 陆嘉抽抽搭搭。 儿子没救出来,现在还要搭上一套宅子? 陆氏怄的五脏六腑都快生烟了。 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忍着这口气,还得陪个笑,“正巧,我在梧桐巷有一处宅子,两进两出的虽不算太大,但是位置好,里面装的也还不错。” 见好就收。 陆嘉接受了这份道歉,“那行,你把宅子给我,我现在就去过户,宅子里伺候的人你不能插手全都安置成你的人,我自己去牙婆那里买。” 陆氏要碎了牙,嗯了一声。 至此,萧轶这个工具人算是被阶段性利用完毕,不枉她牺牲一点点皮相。 “小姐,这宅子真不错啊。” 从陆氏那里拿了房屋地契,陆嘉第一时间去衙门办了地契过户,带着春宝急吼吼的直奔那宅子去。 这也符合她目前的形象。 好容易得了一处宅子,当然要赶紧去看看了。 如陆氏所言,两进两出,是不算大,但是里面硬装软装都十分考究,甚至还有一处喷水的小假山。 之前陆氏虽然不在这边住,但也安排了人在这里洒扫看院,这些人全被陆嘉撵走,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陆嘉和春宝。 两人分头行动,将院子里里外外摸查一遍,春宝很快的绘制出这院子的地形图。 手指轻点图上两处,春宝道:“这俩位置,一个通着鼓楼大街,一个通着后面的护城河,距离都不算是太远,如果要挖密道密室,这是最合适的位置,前面直奔鼓楼大街繁华热闹处,后面顺着护城河能游出城。 不过,护城河这个,还得去护城河那边实际再勘察一下具体下手点,挖不好的话,容易把人家护城河挖漏了。” 陆嘉摸摸春宝脑袋,“委屈吗?” 春宝自小悟性高,尤其对制图方面,几乎一眼就能记住大概地貌,天分极强。 这样好的军中绘图高手,现在用这双手来算计这些魑魅魍魉,陆嘉看着心疼。 春宝发顶在陆嘉掌心蹭蹭,仰头朝陆嘉龇牙笑,“只要能弄死那些狗东西,就不委屈,老将军在天上看着我呢,我得好好表现。” 陆嘉鼻子根发酸,别过视线没再看春宝。 怕看哭了。 春宝跟了陆嘉这么多年,陆嘉一点点情绪变化她都能感觉到,“怎么了小姐?” 陆嘉抿唇,吸了口气,“宁妃可能不是老将军的女儿。” 陆嘉凭着多年的作战经验,直观的做出对宁妃的第一印象判断。 春宝顿时惊得扬眉毛。 陆嘉便将今儿进宫的事和春宝一五一十细细说了,“除非她不是老将军的女儿,否则我找不到她这样做的原因。” 正说话,外面传来敲门声。 第六十章 相约 她们才刚刚搬到这里来,谁会来找? 还是来找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的? 陆嘉和春宝一个对视,春宝正要起身,陆嘉摁了她肩膀,“你回屋去画图,我去看看。” “有事小姐叫我。”春宝没反驳,拿了图纸回屋。 军中养成的习惯。 习惯性听命执行,而不是根据自己的想法反驳。 陆嘉走到门口,先是竖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并不能听到什么,便伸手将门拉开一点。 “赵大人?” 赵都穿着一身便服,正站在门外。 陆嘉震惊的将门拉开。 赵都算是长相偏白净那一挂的小生,穿着一件玉白色的长袍,宽肩窄腰大长腿,越发显得帅气逼人。 脸上带着温煦的笑,朝陆嘉道:“刚刚去酒馆找你,酒馆的伙计说你可能在这里,我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在。” 陆嘉惊讶的笑,“赵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都一手覆在背后,手指轻轻的打着转的一下一下捻着指腹,垂着眼睛看陆嘉,目光热切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后日是花灯节,想去看花灯吗?” 陆嘉: 赵都这是在约她? 心思飞快的转了一下,陆嘉笑道:“哪天是花灯节呀?热闹吗?我从来没见过京都的花灯节呢,那个,赵大哥进来说话?” 赵都摇头笑道:“不进去了,不大方便。” 孤男寡女,对陆嘉名声不好。 “花灯节是京都最热闹的节日之一,大约仅次于正月十五了,晚上花灯亮起的时候,人们会在金水河畔放灯祈福,”赵都眼底带着隐隐期盼,“就三天后,要去逛逛吗?那天,大家都会结伴而行的,我可以给你和春宝当向导。” 陆嘉笑道:“好呀,到时候我若是得空,就去。” 赵都脸上,肉眼可见的雀跃涌上,“行,花灯节那天,我下了衙门去酒馆找你,陆三小姐忙,我先走了。” 望着赵都有点同手同脚的背影,陆嘉收了目光和笑容,转头关门回去。 春宝画着图,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谁啊?” “赵都。”陆嘉道。 “他?他来做什么?”春宝掀起眼皮瞧了陆嘉一眼,又垂眼专心与作图。 挖密道密室有讲究,这开坑点必须要选准确了,不能有一丁点的偏差。 陆嘉道:“说是花灯节想要邀请我一起去看花灯,你先作图,等画完了再说,我去一趟牙行,让那边给留意几个丫鬟护院什么的。” 春宝道:“咱们的人,大概再有十来天才能到京都呢。” “没事,我先和牙行说了,让他们留意着,我们挑选着,等我们的人到了,正好让他们找机会进了牙婆的眼,再通过牙行那层关系,把他们卖给我们,这关系也就顺理成章了,谁也查不出毛病。” 陆嘉都安排好了,春宝便不再多问,只专心低头作图。 等陆嘉从牙行回来,春宝一幅图正好做完。 “咱们院里的开坑点和鼓楼大街的出口以及路线都画好了,就差护城河那边的出口点了,我明天找空去看一次。”春宝将图纸交给陆嘉。 陆嘉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问春宝,“记住了?” 春宝道:“放心吧,记得死死的,你看过没问题,就烧了吧。” 屋里燃着火烛,陆嘉将春宝刚刚作好的图纸放到火烛上方,火苗一舔,那纸倏地燃了起来,转瞬成灰。 他们多年养成的规矩。 机密类的东西,只记在脑子里,诀不留下一丝半点文函类的东西将来给人翻查的机会。 那些话本子里编的,动辄在什么王公侯府家里翻查出这样那样的罪证扯呢,谁会将自己的罪证老老实实摆在书房暗格里等着有朝一日被翻查呢。 烧了是怕销毁的不干净吗! 等图纸烧完,春宝道:“小姐说花灯节,奴婢倒是想起来,前几天,酒馆里掌柜的和小伙计们好像是讨论来着,说要弄个什么样的花灯,好像是鼓楼大街的商铺,家家户户都要在自家门前摆放花灯呢。” 陆嘉就道:“现在刑部调查爆炸案,方向瞄准了户部,这个花灯节倒是个机会,我们可以会一会户部尚书。” “那老阴狗,从来没有给我们拨过军费。”提起户部尚书,春宝咬牙切齿,“但是爆炸案并没有炸死镇国公,咱们什么时候补刀呢?” 陆嘉道:“爆炸案之后,镇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有人要对他们国公爷下手呢,现在府里防卫森严,贸然出手太危险,不着急,且让他养伤,这几天,你的任务就是花钱,乔装易容一下去春熙楼给我大花特花三天,争取打听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春宝一听去春熙楼,顿时两眼放光,“公费逛窑子?” 陆嘉伸手弹她一个脑奔儿,“有任务的。” 春宝笑道:“嗐,能逛窑子,只要钱到位,什么任务完不成,小姐就等着我消息吧,能点姑娘吗?” 陆嘉哭笑不得,“你有功能吗?” 春宝翻白眼,“这话说的,你思想有点问题啊,点姑娘非得有功能啊?我不能单纯欣赏美人?不过,我这么大手大脚去春熙楼花钱,万一被萧狗闻到什么味儿查过去怎么办?那狗东西在案件侦查方面,挺有嗅觉的。” 陆嘉道:“没事,这次陆氏这么坑我,我明着和她要了一处宅子,萧延问起来,我就说她暗中又给了我一笔钱封我的口让我不要提萧轶去酒馆找我的事,这事儿陆氏八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毕竟萧轶找我是事实。” 萧轶:天选工具人就是我?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临近衙门下职,萧延正收拾桌案上的公文,十三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大人,春熙楼那边的眼线递话回来,说这几天,一直有人在打听户部尚书家的事。” 萧延收拾的动作一顿,“这几天?” 十三道:“他起初没有察觉,等他察觉过来的时候正是今天,所以有点不太能推断出那人是从哪天开始的,是个模样清俊的年轻人,十六七岁的样子,出手阔绰。” 第六十一章 不忍 萧延皱眉一瞬,“带了当时接待那人的姑娘回来,先把画像做了。” 十三道:“今儿花灯节,顾先生好像提前一个时辰就走了,说是带他未婚妻去看花灯。” “看什么花灯,这些舞文弄墨的人,就是喜欢凑热闹!不过是河里放几只灯,有什么可看的,”萧延烦躁道:“去把他请回来,就说和爆炸案有关,耽误不得,另外,派人去一趟户部尚书的府上,提醒他一句。” 已经有一个镇国公被炸了。 凶手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躲着。 再闹一个户部尚书出事 原本要下职离开衙门的萧延,只得又重新将那些悬而未决的文函打开。 十三领命而去,他前脚刚走,赵都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袍从外面进来。 萧延朝赵都看过去。 一身鸦青色的长袍穿在赵都身上,整个人透着一股精神劲儿,他手里还提着一件玉白色的长袍。 萧延扬眉,满眼不解。 赵都道:“快帮我选选,我是穿鸦青色的更帅气还是穿玉白色的更英俊?” 萧延: “不过是件衣袍,这有什么不同?一个耐脏,一个不耐脏。” 赵都: 明晃晃给他上司翻了个大白眼,“我就不该问你,像你这种凭本事单身的人,能有什么审美。” 扫了一眼萧延桌案上的文函,“你怎么还不收拾,都倒时辰了,该下职了,虽然还有案子未决,但也不能把全部的时间都贡献给衙门啊,咱们都快住了衙门了。” 萧延道:“春熙楼那边眼线回禀,说是这几天有人打听户部尚书呢,我让人去把那边的姑娘带回来做画像。” “人顾先生早走了。”赵都道。 “让十三去请了,一个花灯有什么可看的,”萧延撇嘴表示不能理解,然后问赵都,“你穿的跟个花孔雀似的,干什么去?” 赵都: “我看花灯啊。” 萧延: “那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年年都是那样,你都看了十几二十年了,还没看烦?我记得去年你不是说不感兴趣?” 赵都笑道:“这感不感兴趣,得看是和谁去看,我要是和你去看,那必定是不感兴趣,但我今儿约了陆三小姐,别说看花灯了,就是看秃树我都感兴趣。” 萧延一愣,“你约了谁?” 赵都道:“陆三小姐啊,陆嘉,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走了,你继续为了朝廷发光发热吧,我得去解决我终身大事去。” 说着话,赵都提着自己那月白色的长袍转身离开。 萧延忽然觉得一股莫名其妙的燥怒涌上全身,他张嘴叫住赵都,“一会儿顾珩就回来了,做出来画像说不定要抓人,你看什么花灯!” “就顾先生那个速度,做完画像怕是就得一个时辰,而且顾先生现在还没过来呢,我估计人家不能乐意今天过来,难得陪未婚妻逛呢,到时候真要抓人,你再通知我呗,这人抓不抓还未可知呢,我总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约陆嘉的机会。 行了,你发光发热,让我做一会儿凡人吧。” 赵都头也没回,朝着萧延摆摆手,走了。 等赵都一离开,空气一下安静下来,萧延却看不进那些公函了。 一肚子的烦躁,烦躁里还带着几分委屈。 他说不上来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从哪里来,反正就是不痛快。 不过赵都倒是快活的很。 最终还是穿了那件鸦青色更显稳重的长袍,站在小酒馆门口。 小酒馆门口也摆了一只花灯,三米多高的大灯,是一个宝葫芦的造型,葫芦的顶端还做了一点藤蔓,上面挂着几片绿叶,在灯光下,那绿叶盈盈翠绿。 “京都的花灯节真热闹,今儿白天大家就开始张罗摆放花灯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兴奋地不行。”陆嘉带着春宝从酒馆出来,朝赵都笑道:“赵大哥早来了?怎么不让人叫我。” “没,刚到,正准备叫你呢你就下来了。” 陆嘉穿着一条豆绿的衣裙,站在灼灼交错的灯光下,一双眼睛笑的弯弯,朝他看过来,赵都只觉得让这一眼看的心都在颤。 忙咳了一下,“咱们走?带你去金水河畔,那边更热闹。” “走。”陆嘉笑嘻嘻道:“我还带了一点我们酒馆特娘的果酒,没什么酒性,酸酸甜甜的喝着玩儿,赵大哥喝吗?” 陆嘉白皙的手上拿着一只小酒壶,朝赵都递过去。 赵都怎么可能拒绝,看着那酒壶,嗓子眼都发紧,“好。” 珍重的仿佛传递了一个什么宝物,赵都将那小酒壶接了过来,在手里摩挲着。 满大街都是人潮涌动,顺着鼓楼大街一直到金水河畔,一路都有各式各样的花灯。 金水河上,有游行的花船,花船上有舞娘纵情跳舞,有歌姬扬声唱歌,也有乐姬吹拉弹奏,巨大的花船一艘接一艘的从金水河畔最东面缓慢的飘摇到最西边。 “户部尚书就在码头的茶楼里,三楼靠窗的一个包间,名字叫雅庭,里面有不少他的同僚。” 春宝在人潮汹涌中压着声音和陆嘉回禀。 陆嘉笑嘻嘻的从摊位上拿起一只青面獠牙的面具,比划在脸上,转头朝赵都道:“赵大哥要不要买面具?” 赵都看着面具后面那双亮晶晶的眼,情不自禁伸手去捏面具上的獠牙,只觉得这面目狰狞的恶鬼都是可爱的眉清目秀,“喜欢这个?不挑个小兔子的?” 陆嘉从面具后面露出一张笑脸,“不要小兔子,我要当恶鬼,世上最恶的鬼!” 她这话,半真半假。 赵都只当玩笑,“没有这么好看的鬼。” 陆嘉就道:“鬼都是披着美丽的皮囊,揣着一颗害人的心,游走人间。” 赵都和她四目相对,眼底倒映着明亮的灯光,“鬼也有人美心善的鬼。” 赵都长得太干净,那双眼睛太澄澈,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干干净净的朝气蓬勃。 陆嘉利用萧轶,利用萧延,都能肆无忌惮的利用。 可到了赵都这里,有点不忍心了。 第六十二章 着道 赵都手里还拿着陆嘉送给他的小酒壶。 陆嘉垂眼扫过,笑道:“赵大哥也挑一个面具吧,咱们一人买一个。” “好。” 赵都的声音永远是温和的。 他一手拿了小酒壶,一手去摊位上挑选面具,陆嘉挑选了青面獠牙,他便也拿了一只青面獠牙。 “我帮你拿酒壶,你把面具戴上我看看?”陆嘉仰着头,朝赵都笑。 “好。” 砰! 就在赵都将小酒壶递给陆嘉,陆嘉伸手要接的一瞬,不知怎么,赵都松手,陆嘉却没接住,那小酒壶直接滑落跌在地上。 赵都慌忙俯身去捞,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小酒壶碎在当地,瓷片四溅,里面清亮的酒水一泄而出。 酒香味带着酸甜的果香,扑面而来,赵都懊恼的一张脸五官皱在一起。 他起身,满面懊悔朝陆嘉道:“对不起,我没拿好。” “是我没接住,赵大哥别自责,等看完花灯回去,我再送你一瓶儿,咱们先逛吧。” 陆嘉笑眼弯弯,转头付了三个面具的钱,她脸上带着一只青面獠牙,塞给赵都的,却是一只插着孔雀羽毛的只遮住了嘴巴以上部分的风俗面具。 “怎么能让你付钱”赵都接了面具,疑惑,“怎么和你的不一样?” 陆嘉笑道:“赵大哥戴这个更好看,有我一只恶鬼就够了,哪能有那么多恶鬼呢,我付钱请赵大哥面具,赵大哥请我喝茶好不好?” 赵都哪有不应的,“好。” 他们带着面具离开,一条游窜在街头的狗子正巧凑到那摊位前。 地上洒落的酒水聚成一汪,那狗子伸着舌头舔食。 一小酒壶酒,本来就没有多少,再渗到地下一部分,余下聚在一起的,狗子舔了两下就舔完了。 明明是酒性极小的果酒,那狗子只舔了两口便身子一晃,醉倒在地。 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都落在那五光十色的花灯和天空绚丽多彩的礼花上,谁能注意到面具摊位底下,瘫着一条酣睡的狗。 顺着人潮,赵都带着陆嘉和春宝总算是找到一家有空位的茶肆。 “其实码头那边的茶楼,观赏金水河上的游船和花灯,视角最好,可惜我没有订到位置。”赵都给陆嘉倒茶,笑道:“我都提前十天预定了,哪想到人家提前十五天就全都定出去了,不过这家茶肆的茶汤也香,你尝尝,他们家的茶里带着一股豆香味。” 陆嘉笑着喝了一口,“真好喝。” 说着话,朝赵都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不好意思,“那个,赵大哥,这花灯节上,哪里比较方便能方便啊?” 陆嘉身上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梅香,赵都闻得心神飘荡,不敢靠的太近,唯恐亵渎了人家姑娘,“茶楼里都有对外开放的茅房,我带你过去。” 陆嘉就笑:“这怎么陪,赵大哥在这里等我,我和春宝过去,一会儿回来。” 留了赵都在茶肆,陆嘉带着春宝直奔码头茶楼。 带着面具,陆嘉从后院随手招了一个小伙计,先在他手里拍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那小伙计一眼看到那银票,眼睛瞬间就直了,“姑,姑娘有何吩咐?” 陆嘉笑道:“去雅庭找户部尚书大人,把这个交给他。” 陆嘉递给那小伙计一个用火漆密封的信函。 小伙计接了,立刻道:“姑娘放心,一定交到尚书大人手里。”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出片刻,户部尚书急色匆匆从楼上下来。 外面是喧闹的人群,在这茶楼后面的暗角,陆嘉靠着墙看着大步走来的户部尚书,吹了个口哨。 户部尚书顺着声音过来,一眼看到面前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姑娘,迟疑道:“你能治好我女儿的病?” 陆嘉笑道:“你女儿的病,我治不了。” 户部尚书顿时有一种被玩弄的愤怒,“你耍我?” 陆嘉就笑:“我虽然治不好你女儿的病,但我能续她的命。” 户部尚书十分宝贝他的小女儿,偏偏这小女儿去年得了一种怪病,一到半夜身上便要起红疹,红疹刺挠难耐,发作半宿,等到翌日天亮,又全数褪下。 户部尚书请遍了大夫,没有一个能治得好这病。 最终还是太医院一个告老还乡的老太医瞧出了门道,说这是鬼缠身,他年轻的时候,教给他医术的师傅有治疗的秘方,可惜那师傅早就登了极乐世界,秘方也不知所踪。 好在老太医还记着一点,用雪莲入药,可减轻这红疹的毒害,虽不治病,但能续命。 可雪莲何等昂贵。 就算是尊贵如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也不可能日日给女儿用雪莲吊命。 更何况,就算是他出得起这个钱,也未必能买得到那么多的雪莲。 为了女儿这个病症,户部尚书急的日夜难熬。 刚刚在包间,猛地收到小伙计递来的信函,他展开一看,只在上面看到一只画的栩栩如生的雪莲,雪莲旁边写了一行小字:药到病除。 看到这样的信函,户部尚书怎么坐得住,立刻就起身借口离开包间,找了那小伙计问了信函的来源,找到这里来。 看着眼前的面具女子,户部尚书狐疑又警惕,“你要卖给我雪莲?” 陆嘉嗤笑,“天底下到处都是卖雪莲的,我卖给你雪莲能算什么稀罕,我能给你比雪莲更好的东西。” “什么?” 陆嘉手里不知从哪拿出一只金元宝,上下颠了两下,最终伸手扯了户部尚书的衣襟,将那金元宝朝他身上一拍, “钱啊,想要多少,给你多少,有了钱,你什么样的雪莲买不到?这样,也不用担心贪墨太狠被皇上处置了。” 户部尚书一愣,垂眼看那纤纤玉手摁在自己胸口的那块金元宝。 他是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 陆嘉笑道:“只要尚书大人肯和我合作,我送尚书大人十万两银票作为我的诚意,如何?” 花从别人手里抢来的钱,就是不心疼啊。 陆嘉说的豪放。 户部尚书满目惊疑,“你要如何?” 能问出这句话,他就已经着了陆嘉的道。 也是。 钱的道儿,谁能不着! 第六十三章 动手 隔着恶鬼面具,陆嘉朝户部尚书道:“听说户部从今年开始,在征用女官?” 户部尚书眼皮一抖,惊愕的看着眼前的面具人,“你想入户部?” 陆嘉笑道:“不行吗?十万两给尚书大人零花,当我表达我和尚书大人合作的诚意,若是大人能给我指定的人安排了官职,五十万两算作答谢。” 陆嘉一共从同和票行抢了七十万两。 这就花出了六十万两了。 “你要指定谁?”户部尚书问。 陆嘉道:“这个得尚书大人先答应了我才好说,不过,我可以把诚意十万两和答谢的一半数额先送到尚书府,算作我的诚心诚意,就看尚书大人愿不愿要这到手的肥肉。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再找其他大人就是,从今年开始征用女官的,应该不止户部一处,兵部,刑部,工部,甚至内司都在征用,尤其是内司,想必那些公公们很愿意笑纳这巨额行贿的。 我不急,给尚书大人一个考虑的时间,不过时间不会太长,明日天黑之前,尚书大人若是愿意合作那就去喜客小酒馆等着,若是不愿意合作,后日我再找旁人。” 说完,陆嘉腰杆一挺,靠着墙的身子站直了,抬脚离开。 她离开时逼近的气势,让户部尚书不由得后退半步,给她把路让开。 让完了,自己纳闷儿,自己堂堂户部尚书,怎么刚刚还被这不敢露脸的臭丫头唬的心里一个激灵下意识让路。 纳闷完,摇摇头,正要折返包间,忽然反应过来,手里还攥着一个金元宝呢,忙朝面具人的背影喊,“你的金元宝。” 陆嘉摆手,“送你玩。” 户部尚书: 一个银元宝是五十两白银。 一个金元宝是五十两金子。 一两金子是二十两白银。 这真特娘的豪横。 从茶楼后院出来,春宝问陆嘉,“怎么样,小姐,他愿意吗?” 陆嘉正要回答,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话音才落,不及陆嘉回头,她手臂忽然被人一扯,她脚下一个踉跄就被扯着朝后退了两步,同时春宝凶狠的就扑过去,一把钳制住了对方的脖子。 春宝手力过人,她鹰爪一样的将对方咽喉一锁,对方立刻松了抓着陆嘉手臂的手。 陆嘉扶墙站稳,回头。 “二殿下?” 三个字,说的三分冷意,三分讥诮,四分杀意。 她刚刚不是挣脱不开,只是人多眼杂,她怕一个挣脱被人看到了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原本想着借着被拖两步的功夫来个鲤鱼打转,再翻身挣脱,没想到春宝出手这么快。 更没想到,刚刚拖她的人竟然是二皇子。 “我还没去找你,二殿下倒是胆子大得很,竟然敢来找我,不怕有来无回?”陆嘉挑眉看着二皇子,任由春宝锁了二皇子的咽喉,没让春宝松手。 二皇子被春宝紧紧扣着脖子,呼吸不畅,青白的脸上全是狼狈。 陆嘉目光飞速扫过四下,人群里,起码有三个暗卫。 这二皇子水有点深啊。 眼神一收,陆嘉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咬牙切齿,“让她松手,大庭广众之下,你就不怕被抓?” 陆嘉道:“大庭广众?二殿下都不怕我怕什么?大不了死呗,平威军死的就剩我和春宝了,我觉得我怕死?倒是你,舍得你这一身荣华富贵吗? 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你母亲宁妃,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宁嫔,来,解释一下,宁嫔什么意思?” 二皇子眼底带着恨意,“你还有脸提?” 他声音压得极小,在这人潮涌动里,也就陆嘉春宝听得到。 “她可是我外祖父仅存的小女儿,若非你,她怎么会被贬为嫔位!亏你还是我外祖父最看重的部下,就这样对他的女儿?” 陆嘉几乎被这不要脸的话气笑。 “因为我?你母亲被贬是因为我?难道不是她咎由自取?好端端的,作为你外祖父的小女儿,她害我做什么?” 二皇子道:“她有什么错?外祖父已经没了,没人再能护着我们母子了,她想要得到荣安侯府的庇佑有错吗? 想要得到人家的庇佑,难道不需要付出?萧轶被抓,这个时候她若是能救出萧轶,难道荣安侯府不会感恩她? 她自力更生,有什么错? 你为了给我外祖父报仇,就要害了我母亲连位份都保不住,难道我外祖父在天之灵不会怨怪你? 我都说了,报仇这件事,我和你一起,你为什么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就自己行动,出了事还要连累我们母子。 你知不知道,刚刚我被父皇狠狠训斥一顿。” 二皇子气的发疯,眼底都是红的。 陆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些年,老将军庇佑的,是个畜生吗?能说出这样的话! 春宝在旁边早就听不下去,气的脸都绿了,转头满目喷着凶悍的光,看向陆嘉。 陆嘉扬了一下眉梢,多年的默契让她一下知道春宝想要干什么。 这小丫头动了杀意。 陆嘉捻着手指嘴角勾着一抹笑,朝二皇子靠近,“你父皇狠狠的训斥了你?那我只能说” 噗! 陆嘉一下贴近二皇子,匕首从袖口滑落到掌心,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殷红的血一下从二皇子胸口距离心脏只差分毫的位置渗出。 “这是他登基以来,干的最好的一件事。” 匕首刺穿身体带来的剧痛和难以置信的震惊齐齐涌上,二皇子一张脸,无关骤然紧缩,痛苦又吃惊的看向陆嘉,“你竟敢” 陆嘉抬手一捂他的嘴,在他面前距离极近的说:“要么同归于尽,要么别管老娘的事。” 说完,春宝将二皇子一推攘,二皇子身子一歪,直接绵软倒地。 来来往往的行人,谁都知道这里有小伙子小姑娘躲在暗处说话,大家想的,不过是那档子事,谁能想到干柴烈火凑一起,也可能不是情愫难耐,而是要你狗命呢! 陆嘉没杀二皇子。 在查清楚这个宁妃和二皇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前,她不会要他的命。 但让他在床上养个一个月的病,还是做得到的。 第六十四章 故意 二皇子就有暗卫跟在附近,把人撂下陆嘉和春宝便离开。 “小姐怎么不直接弄死那狗东西!气死我了!他那些暗卫也是怂蛋,眼睁睁看着他主子被咱们捅刀子,竟然还在人群里藏着不出来呢,这是咱们给他留了一条狗命,若是没留呢! 呸!垃圾玩意! 果然都是从头怂到尾的软蛋,老将军怎么会有这么没种的外孙。” 陆嘉轻嗤,“未必是老将军的亲外孙,且查吧。” 春宝撇撇嘴,“怂蛋玩意儿,来气!不说他了,那什么,小姐,户部尚书那里,靠谱不?” “差不多,他缺钱缺的口子大,能一次性给他这么一大笔钱的人不多,他本身也不是什么清官,有钱不赚王八蛋,明儿准备在酒馆见他吧。” “可咱们能一下给他这么大一笔钱,他难道不会多想?他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儿就拿前途作赌吧?” 陆嘉漫笑,“怎么会作赌呢?从上到下,买官卖官的少见?咱们在军中,军纪森严习惯了,等以后进了官场哼!” 俩人说着话,穿过闹哄哄的人群,回到赵都在的茶肆。 “人很多吗?”赵都等得都急了,要不是怕陆嘉回来找不到人,他都想去找了,懊悔了半天出门没带个小厮。 陆嘉在赵都对面坐了,笑道:“人不多,还行,就是出来的时候遇到一条狗,耽误了一会儿时间。” 春宝跟着点头,“一条蠢狗。” 赵都一脸疑惑,“狗?” “对,狗!”春宝愤愤点头。 赵都皱眉,“这不行,花灯节街上人这么多,大人孩子都有,要真是谁家的狗没关住或者就是野狗蹿来,难免伤人,到时候再发生踩踏事件就不好了,你们先坐,我去找巡逻的京卫营的人反应一下。” 赵都说着话,起身,急急离开。 春宝转头朝陆嘉道:“这个赵大人,还是个好官?他一个刑部的,操这些闲心,心里还是装着百姓。” 陆嘉瞧着赵都的背影,“朝廷也不全是饕餮,其实萧延也不是什么坏官,只不过像他们这种人,一般都对朝廷忠心耿耿,和咱们天生敌对罢了。” 春宝撇嘴,“这朝廷就像是怄烂的木头,里面长满了蛀虫,连自己的将士都算计,有什么可忠心耿耿的。” “每个人心中的道不同而已。” “那小姐之前还撞翻了赵都的酒水?” “虽然道不同,但也不是谁都要被拉来利用的。”陆嘉摸摸春宝小脑袋,“慢慢你就明白了。” 春宝翻小白眼,“其实我现在就明白,小姐不是不利用他,只是有些人适合现在利用,因为现在咱们做的事脏,有些人,适合以后利用,以后咱们的手就没有那么脏了。” 陆嘉刮春宝的鼻子,“委屈吗?” 春宝摇头,“不委屈。” “好春宝,慢慢就好起来了。” “嗯。” 春宝重重点头,眼底亮亮的。 陆嘉特别不忍心看春宝这样的表情,如果平威军没有出事,她们何至于要做这些卑鄙龌龊的事。 可惜没有如果。 正说话,赵都从人群里挤过来,脸色不太好,凝重又歉然的道:“陆三小姐,今儿怕是不能陪你们继续逛了。” 陆嘉扬眉,“怎么了?真的有野狗伤人了?” 赵都抓起茶盏灌了一口,“不是,那边闹出了乱子,二殿下来逛花灯节,遭人暗算,被捅了一刀。” 陆嘉顿时一脸震惊,“二殿下?我今儿进宫的时候还听说,二殿下不是在守皇陵?确定是二殿下?这守皇陵的人还能逛花灯节呢?” 赵都道:“的确就是二殿下,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从皇陵来这里了,刑部可能要连夜查,我就不能陪陆三小姐了,现在得去现场。” 陆嘉忙道:‘那你快去忙,下次咱们再一起逛。’ 赵都一脸的不舍和歉意,但也不得不匆匆离开。 赵都一走,春宝立刻道:“二皇子是蠢得吗?让捅了一刀,不让他暗卫立刻把他带回去,竟然惊动了刑部? 他这是想要拖咱们下水揭发咱们? 他当时若是直接去皇上面前揭发咱们,或许还行,现在宁嫔已经一步失利,他再揭发我们,就算我们被抓,他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当真要和咱们同归于尽?” 陆嘉还一时间真猜不透二皇子的用意。 同一时间。 赵都在二皇子出事的地点组织赶来的京卫营的人保护现场。 人潮里,萧延目光晦暗的看着前方。 他看到陆嘉对二皇子下手了。 刚刚,也是他暗中使了绊子,让二皇子的暗卫没能悄无声息的把人带走。 顿了一下,抬脚上前,“这是怎么了?” 萧延突然出现,赵都立刻一脸紧绷放松几分,“你怎么来了?出大事了,二殿下在这里遇刺。” 萧延收敛眼底的晦暗,面上带着震惊,“遇刺?他今天不是从宫里出来就去了皇陵?怎么在这里遇刺?人呢?” 赵都朝后面一指,“在茶楼后院呢,已经去请太医了,胸口被刺,昏迷不醒,那伤口的位置太特殊,不敢随便动他。” 萧延道:“这街上人这么多,等太医赶来黄花菜都凉了,这样,我记得陆嘉在这附近有一处宅子,先把人送过去。” 赵都一愣 他倒是想起来,几天前他去那宅子找过陆嘉,的确是距离这边不远,而且那宅子后面里护城河不算太远,护城河那边现在没什么人,太医从那边赶来应该能快很多。 “可这合适吗?人家的私宅。” 萧延道:“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人命关天,何况那宅子本也是荣安侯府的宅子,找个门板,让京卫营开路,现在就把人送过去。”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的确是如果不带走,只等太医,太慢了。 赵都命人执行。 等陆嘉和春宝从金水河畔玩完回家,走到院子门口却见到院子里灯火通明,甚至在院子门口还站了四个京卫营的官兵。 “我靠!什么情况!”春宝顿时如炸毛的猫,警惕的要去摸藏在衣袖里的弹弓,“二皇子招了咱俩,他们来抓人了?” 第六十五章 思路 “你们这是干什么?做什么站在我家门口?” 陆嘉上前,和门口立着的京卫营的官兵说话,她穿着豆绿的衣裙,扬着一张明媚的脸,带着娇俏和甜糯。 “您是,陆三小姐?”一个方脸的京卫营的兵朝陆嘉道。 “昂。”陆嘉甜腻腻的应道,说着话,偏头往院子里瞧,仿佛一个好奇的邻家姑娘,眼见院子里站着的不光有京卫营的兵,还有几个穿着刑部官服的衙役,惊奇又有些畏惧,还带点委屈,“里面什么人啊?怎么都在我家里?都不和我说一声。” 那兵便客气道:“在码头那边,二殿下遇刺,箫大人说街上人太多,等太医院的太医过去不太方便,便将二殿下挪到这边,太医从护城河那边绕过来要方便的多,给陆三小姐添麻烦了。” 陆嘉一脸震惊,“二殿下遇刺?这么可怕?你们京都的治安这么不好?皇子都能遇刺?” 四联问。 问完了,陆嘉也不等这兵回答,转头就走,“你们待着吧,我就不进去凑热闹了,我回侯府住着,怪吓人的。” “来都来了,不进来瞧瞧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陆嘉刚转身,背后传来萧延那狗官的声音。 陆嘉暗骂一句狗东西,又转头看过去,“萧大人真是会找地方,那么多客栈你不用,偏偏用我新得来的宅子,你是看上我这宅子,眼红,想要占为己有吧!” 萧延嗤笑,“我用得着占为己有?这宅子原本就该是我的。” 陆嘉隐约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还是翻个白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你是官,我是民,惹不起,你说是你的,我也不敢争,毕竟争的厉害了你一句话就把我抓紧去了,那我就不打扰萧大人了。” “现在既是给了你,那就是你的,本官还犯不上为了这么一处宅子如何,你既是这宅子的主人,现在你院子里住着一个受伤的皇子,于情于理,你都该进来吧。” 陆嘉瞪圆了眼,“我进去干什么?” 看猴吗? 还是当猴给你看? 陆嘉一句话没说完,萧延忽然一步上前,离得陆嘉极近,几乎用气声道:“我看见了,茶楼后院的墙角。” 说完,萧延退开一步,眼底带着似笑非笑,看着陆嘉,似乎在等陆嘉的反应。 陆嘉顿时心头一个激灵、 他看见什么了? 看见她对二皇子下手? 还看见什么了? 看见她和户部尚书见面了吗? 陆嘉飞快的搓了一下手指,脑子里瞬息间闪过无数个画面,然后冷冰冰的道:“你跟踪我?” “凑巧路过。”萧延道。 “你觉得我信?为什么跟踪我?难道你还怀疑我?” “难道不值得怀疑?正常人谁会刺杀皇子?” 萧延话音刚落,赵都从里面出来,“你干什么呢,怎么站外面,张太医问你”话说及此,忽然看到萧延身后半遮半挡的陆嘉,赵都顿时话音一顿。 “张太医问什么?”萧延道。 赵都看看萧延,又看看陆嘉,抿了一下唇,“你们怎么在这里说话?说什么呢?” 萧延嗤笑,“那就要问陆三小姐了。” 赵都手指微拢,朝陆嘉看过去。 陆嘉道:“二殿下如何了?” 赵都看着陆嘉,看了一瞬,道:“伤口位置凶险,不过还算救治及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赵都转头去看萧延,“张太医有话要问你呢,快进去吧。” 萧延扬了一下眉梢,朝陆嘉道:“走吧,一起进去,这是你家,你这个主人不在,我们在里面总归是不合适,放心,刑部征用你的宅子,会给补贴的。” 萧延那句他看到了让陆嘉不放心。 不如跟着进去看看这狗官到底耍什么把戏。 “好呀!赵大哥饿吗?咱们说好晚上一起吃饭都没来得及,我给你煮面吃?我煮的肉臊子面可好吃了。”陆嘉一眼没再看萧延,只朝赵都道:“正好这边厨房还有米面粮油。” 都是先前在这边住的看守院子的人留下的。 赵都微绷的脸色缓过来,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明天不忙的话,我再请三小姐吃饭。” 萧延见陆嘉进了院子,没再说什么,只问赵都,“张太医问我什么?” 赵都道:“就问,今儿的事,若是陛下问起来,怎么回禀?” 萧延默了一瞬,“你们在现场发现什么了吗?” 赵都摇头,“二皇子出门好像连一个随从都没带,我们过去的时候,二皇子独自倒在码头那家茶楼的后院墙角,并不见他的亲随小厮,是去那边喝茶的客人发现不对劲,吵嚷起来,惊动了茶楼的伙计,伙计又报了巡街的京卫营的人。 但是问过茶楼的伙计和当时发现二殿下的那位客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什么可疑人员。 当时人太多了,闹哄哄的,没注意也正常。 就是奇怪,二殿下一贯闲云野鹤,全体龙子龙孙就他最不招待见,谁会害他呢?” 赵都一句闲云野鹤点了萧延的心弦。 萧延朝着厨房方向瞧了一眼,里面亮着烛火,从窗上能看到陆嘉在里面忙碌的身影。 萧延道:“三天前,陆嘉被带进宫,当时陆氏为了救萧轶出来,和宁妃联手,去御前告状,说陆嘉不是真正的余杭陆氏三小姐,说陆嘉是爆炸案的元凶,还说二皇子亲口说的,他认识真正的陆十三小姐,和陆嘉不是一个人。” 赵都惊得一脸震愕,“啥玩意儿?” 萧延冷笑,“你还觉得二皇子闲云野鹤?” 赵都人都麻了。 “看着挺老实一个人,平时除了守皇陵也不干别的,怎么还能做出这么坑人的事,陆嘉不是陆氏三小姐,他怎么不早说,这为了救萧延,就要拉个替死鬼出来?让陆嘉去当替罪羊?太卑鄙了吧。” 萧延道:“那天之后,皇上将他叫回宫责骂一顿,然后勒令他不许再回京都,在皇陵闭门思过,这闭门思过期间,他来京都做什么? 想要杀他的人,我看,也未必是真的要杀他,可能是想要把他暴露到皇上跟前,让皇上看透他?” 萧延引着赵都的思路,赵都频频点头。 第六十六章 是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做什么站在我家门口?” 陆嘉上前,和门口立着的京卫营的官兵说话,她穿着豆绿的衣裙,扬着一张明媚的脸,带着娇俏和甜糯。 “您是,陆三小姐?”一个方脸的京卫营的兵朝陆嘉道。 “昂。”陆嘉甜腻腻的应道,说着话,偏头往院子里瞧,仿佛一个好奇的邻家姑娘,眼见院子里站着的不光有京卫营的兵,还有几个穿着刑部官服的衙役,惊奇又有些畏惧,还带点委屈,“里面什么人啊?怎么都在我家里?都不和我说一声。” 那兵便客气道:“在码头那边,二殿下遇刺,箫大人说街上人太多,等太医院的太医过去不太方便,便将二殿下挪到这边,太医从护城河那边绕过来要方便的多,给陆三小姐添麻烦了。” 陆嘉一脸震惊,“二殿下遇刺?这么可怕?你们京都的治安这么不好?皇子都能遇刺?” 四联问。 问完了,陆嘉也不等这兵回答,转头就走,“你们待着吧,我就不进去凑热闹了,我回侯府住着,怪吓人的。” “来都来了,不进来瞧瞧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陆嘉刚转身,背后传来萧延那狗官的声音。 陆嘉暗骂一句狗东西,又转头看过去,“萧大人真是会找地方,那么多客栈你不用,偏偏用我新得来的宅子,你是看上我这宅子,眼红,想要占为己有吧!” 萧延嗤笑,“我用得着占为己有?这宅子原本就该是我的。” 陆嘉隐约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还是翻个白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你是官,我是民,惹不起,你说是你的,我也不敢争,毕竟争的厉害了你一句话就把我抓紧去了,那我就不打扰萧大人了。” “现在既是给了你,那就是你的,本官还犯不上为了这么一处宅子如何,你既是这宅子的主人,现在你院子里住着一个受伤的皇子,于情于理,你都该进来吧。” 陆嘉瞪圆了眼,“我进去干什么?” 看猴吗? 还是当猴给你看? 陆嘉一句话没说完,萧延忽然一步上前,离得陆嘉极近,几乎用气声道:“我看见了,茶楼后院的墙角。” 说完,萧延退开一步,眼底带着似笑非笑,看着陆嘉,似乎在等陆嘉的反应。 陆嘉顿时心头一个激灵、 他看见什么了? 看见她对二皇子下手? 还看见什么了? 看见她和户部尚书见面了吗? 陆嘉飞快的搓了一下手指,脑子里瞬息间闪过无数个画面,然后冷冰冰的道:“你跟踪我?” “凑巧路过。”萧延道。 “你觉得我信?为什么跟踪我?难道你还怀疑我?” “难道不值得怀疑?正常人谁会刺杀皇子?” 萧延话音刚落,赵都从里面出来,“你干什么呢,怎么站外面,张太医问你”话说及此,忽然看到萧延身后半遮半挡的陆嘉,赵都顿时话音一顿。 “张太医问什么?”萧延道。 赵都看看萧延,又看看陆嘉,抿了一下唇,“你们怎么在这里说话?说什么呢?” 萧延嗤笑,“那就要问陆三小姐了。” 赵都手指微拢,朝陆嘉看过去。 陆嘉道:“二殿下如何了?” 赵都看着陆嘉,看了一瞬,道:“伤口位置凶险,不过还算救治及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赵都转头去看萧延,“张太医有话要问你呢,快进去吧。” 萧延扬了一下眉梢,朝陆嘉道:“走吧,一起进去,这是你家,你这个主人不在,我们在里面总归是不合适,放心,刑部征用你的宅子,会给补贴的。” 萧延那句他看到了让陆嘉不放心。 不如跟着进去看看这狗官到底耍什么把戏。 “好呀!赵大哥饿吗?咱们说好晚上一起吃饭都没来得及,我给你煮面吃?我煮的肉臊子面可好吃了。”陆嘉一眼没再看萧延,只朝赵都道:“正好这边厨房还有米面粮油。” 都是先前在这边住的看守院子的人留下的。 赵都微绷的脸色缓过来,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明天不忙的话,我再请三小姐吃饭。” 萧延见陆嘉进了院子,没再说什么,只问赵都,“张太医问我什么?” 赵都道:“就问,今儿的事,若是陛下问起来,怎么回禀?” 萧延默了一瞬,“你们在现场发现什么了吗?” 赵都摇头,“二皇子出门好像连一个随从都没带,我们过去的时候,二皇子独自倒在码头那家茶楼的后院墙角,并不见他的亲随小厮,是去那边喝茶的客人发现不对劲,吵嚷起来,惊动了茶楼的伙计,伙计又报了巡街的京卫营的人。 但是问过茶楼的伙计和当时发现二殿下的那位客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什么可疑人员。 当时人太多了,闹哄哄的,没注意也正常。 就是奇怪,二殿下一贯闲云野鹤,全体龙子龙孙就他最不招待见,谁会害他呢?” 赵都一句闲云野鹤点了萧延的心弦。 萧延朝着厨房方向瞧了一眼,里面亮着烛火,从窗上能看到陆嘉在里面忙碌的身影。 萧延道:“三天前,陆嘉被带进宫,当时陆氏为了救萧轶出来,和宁妃联手,去御前告状,说陆嘉不是真正的余杭陆氏三小姐,说陆嘉是爆炸案的元凶,还说二皇子亲口说的,他认识真正的陆十三小姐,和陆嘉不是一个人。” 赵都惊得一脸震愕,“啥玩意儿?” 萧延冷笑,“你还觉得二皇子闲云野鹤?” 赵都人都麻了。 “看着挺老实一个人,平时除了守皇陵也不干别的,怎么还能做出这么坑人的事,陆嘉不是陆氏三小姐,他怎么不早说,这为了救萧延,就要拉个替死鬼出来?让陆嘉去当替罪羊?太卑鄙了吧。” 萧延道:“那天之后,皇上将他叫回宫责骂一顿,然后勒令他不许再回京都,在皇陵闭门思过,这闭门思过期间,他来京都做什么? 想要杀他的人,我看,也未必是真的要杀他,可能是想要把他暴露到皇上跟前,让皇上看透他?” 萧延引着赵都的思路,赵都频频点头。 第六十七章 对峙 萧延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目光上扬,看着陆嘉。 陆嘉则抱臂斜靠在墙壁上,完全没有了刚刚邻家小姑娘的娇俏可爱,浑身上下就透着俩字:刺头! 任由他看。 随便看。 萧延捻着手指,“真正的陆三小姐呢?” 陆嘉不开口。 萧延似乎也没指望她开口,自顾自的道:“死了?在乾州死的还是在船上?你当时在乾州杀人,撒钱,登船,这个过程中,应该是没有时间去辨别哪个是陆三小姐吧,而且,她如果死在乾州,很容易被余杭那边发现。 所以,她是在船上死的? 怎么死的? 你发现了她的身份,想要利用她的身份,所以杀了她?” 陆嘉耸肩,“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随便世子爷怎么编,反正你对我从来都是充满恶意的,这个不能否认吧。” 陆嘉不回答萧延的问题,萧延也没有顺着陆嘉的话作答。 “我们之前见过吗?见过,是不是?” 陆嘉抱臂的手指在手臂上重重的扣了一下。 是见过。 但都是好多年前了,七八年前,陆嘉也是因为萧延身上那块玉佩,琢磨的多了,最近才刚刚想起来。 那时候她和春宝还是个兵溜子,有一天夜里营帐里忽然来了个面上带着贯穿伤疤的男人。 老将军让她们去煮羊汤给那人。 那人当时身后带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娃子那男娃子就是萧延。 现在不过是比之前长得更加讨厌了而已。 思绪一敛,陆嘉道:“你养猫吗?” 萧延一愣。 陆嘉继续问:“养吗?黑色的猫,会挠人的那种?” 萧延眼底的神色是茫然的。 陆嘉迅速的做出判断。 那天在小酒馆二楼,突然冲进房间挠了二皇子就撤的猫,以及带着猫的那个男人,并没有和萧延见面。 但七八年前又的确是那个男人带着萧延去的军营。 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养猫做什么,”萧延让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的皱了眉,“你为什么刺杀二皇子?” 陆嘉则道:“你母亲给你的那块玉佩,从哪来的?” “你因为这块玉佩,去刺杀的二皇子吗?”萧延立刻改了问题。 他反应之迅速,让陆嘉有些意外,顿时警惕心绷到最紧,面上却嫣然一笑,“你把二皇子弄到这里来,不就想要等二皇子一醒来,能第一时间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吗?” “这块玉佩,对你来说,很重要?”萧延并没有被陆嘉的问题带的跑偏。 陆嘉意识到,她从最一开始,也许就轻敌了。 萧延想知道的,可能根本就不是二皇子如何,他想知道的,是那玉佩。 陆嘉重新调整了思路,笑道:“对你不重要吗?” 说着,陆嘉一耸肩。 “可能对你真的不算太重要,毕竟这样挂在腰间,很容易丢了,真正看重的话,应该藏起来,或者贴身收着吧。” 萧延垂眼看了自己的玉佩一眼,掀起眼皮冷笑,“你见过同我这个玉佩一样的玉佩,是不是?在哪?” 局面几乎完全被萧延掌控,这让陆嘉感觉到不安。 “是不是另外有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难道世子爷不知道?你母亲没有告诉你?这样重要的事情,不告诉不应该吧” 说及此,陆嘉脑中忽然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什么。 她眉梢轻挑,浅笑一下。 “或者,你将玉佩挂在腰间,其实就是故意为之,你在等,在等那个能认得出来这个玉佩的人出现,是不是?” 被揭穿了,萧延一点尴尬没有,反而问道:“所以,你是吗?” “你说我是吗?” 剑拔弩张的屋里,两人谁都不说话。 四目相对,眼神里全是试探。 过了片刻,萧延率先挪开目光,“你走吧,今儿夜里回小酒馆或者回府里都行,这里被刑部征用了。” 陆嘉没说二话,转身就走。 她快要到门口的时候,萧延忽然又道:“你想做什么,我兴许拦不住,但是,别碰不该碰的人。” 陆嘉回头,“比如,赵都?” 萧延道:“赵都们。” 一个们字,惟妙惟肖。 陆嘉轻嗤一声,“天真。” 讥诮的说完,转头离开。 萧延让陆嘉最后那道讥讽的神情刺的心头憋得慌,那眼神,他读懂了。 如今朝堂,从上至下,买官卖官的有,尸位素餐的有,草菅人命的有,碌碌无为的有,真正像赵都一样干实事的,能有几个。 所以陆嘉说他天真。 他天真吗? 或许吧。 如果没有了这份天真,那朝廷真的就是从里黑到外,全完了。 就该有他们这样天真的人,或许,这朝廷,还能救一救。 陆嘉一走,十三进来,“大人都问清楚了?” 萧延覆手站在窗棂前,“你养过猫吗?” 这话问的十三一愣,“养猫?” 萧延道:“黑色的,会挠人的那种?” 十三一脸莫名其妙,“卑职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还养什么猫,养来给它铲屎吗?” 顿了一下,十三反应过来,“陆三小姐问您的?” 萧延嗯了一声。 十三皱眉,“她什么意思?她见过” 十三说到一半的话,忽然就停住,他转头大步流星进了里屋,跟着又大步出来。 “看到了?”萧延道。 十三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什么神色,“看到了,二殿下脸上带着两道抓痕,虽然很浅,已经好了,但是细看能辨认的出来,应该是猫抓的。” 之前他们把二皇子带到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二皇子脸上有两道抓痕的疤痕。 很浅,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到。 当时还以为是二皇子跟前的哪个女人抓的,还疑惑了一下,二皇子长年在皇陵呆着,那地方怎么可能有女人让他纵欢到脸上被挠的地步。 现在看来。 哪是什么女人。 是猫! 黑猫。 “去查吧。”萧延道。 十三立刻领命。 花朝节的夜里,天空都透着一股火红的亮,仿佛真的着了火一样,要将这世上的阴暗和污秽,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烧干净了,就只剩下光明了。 ------题外话------ 宝子们~明天上架,会倒v上架,所以前面部分章节会收费~ 第六十八章 搞定 翌日。 户部尚书换了便装,抵达喜客小酒馆。 半下午的时间,小酒馆里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一楼大堂吵吵嚷嚷的热闹至极。 春宝托着下巴站在柜台后面,压着声音朝陆嘉道:“小姐,他有点坐立不安了,一直往门口瞧呢?过去不?” 陆嘉摇头,“再等等,耗一耗他的性子,也让他自己再下下决心,等他燥汗把后背打湿的时候,我再过去。” 面具女张口就来的五十万两巨额银票砸的户部尚书彻夜难眠。 更让他难眠的是,昨天他回到府里,在书房的桌案上,发现摞的整整齐齐的十万两银票。 那面具女说,送他十万两银票表达诚意。 这银票,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十万两啊! 不管他是不是用来给女儿买雪莲,这银票都是货真价实的银票,他要干多少年才能捞够六十万两呢。 如今贪官太多,百姓太穷,越来越不好捞了。 僧多粥少啊。 哎~ 怎么那面具女还不来? 这里人这么多,他不会被发现吧? 她要指定一个什么人? 就在户部尚书心神不宁的时候,陆嘉笑嘻嘻往他对面一坐。 户部尚书一愣。 陆嘉单刀直入,“有个小姐姐和我说,尚书大人要介绍我进户部当值?真的假的?” 陆嘉问的一脸天真。 户部尚书满面震撼。 他自然是知道陆嘉的身份的,余杭陆氏的三小姐,荣安侯府萧轶正妻陆微的娘家妹子,这小酒馆的东家。 是她? 昨天那面具女说的指定人,就是她? 户部尚书狐疑的看着陆嘉,“你和那位什么关系?” 陆嘉笑道:“能有什么关系,左不过家里老爷子眼见平威军覆灭,不免兔死狐悲,想要给自己多一重保障罢了。” “陆总督?” 余杭陆氏,陆嘉的父亲,现任余杭总督,手握兵权。 所以,那面具女是陆嘉父亲的人? 那六十万两银票,是陆总督给他的? 也是,不然谁能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拿出六十万两! 谁又能指定陆总督家的庶女! 难怪那面具女昨天气场那么强,原来是军中的人。 陆嘉食指竖到嘴边,“嘘。” 户部尚书一顿,笑问:“令尊身体还好吧。” 陆嘉瞧着他的神色,笑了一下,“还行,勉勉强强,多谢大人关心,所以我真的能进户部做官?女子也能做官?” 户部尚书就道:“这个,今年的确是开设了女官的招征,但需要考核” 陆嘉身子往后一靠,刚刚的天真褪去,此时脸上带着玩世不恭,“考核?是六十万两还不够考核吗?” 户部尚书眼皮一抖。 陆嘉道:“钱不到位?尚书大人胃口有点大啊,您要是觉得钱没到位,咱们也就不用谈了,听说内司那边莫说六十万两,五万两就能搞定,我进宫也不是不行。” 户部尚书是想要拿乔一下。 可他没料到陆嘉能把话说的这么直接,顿时脸色有点难看。 陆嘉给了人一顿怼,又软软的递出一个台阶。 “大人,我又不是进去要做个什么几品几品的官,您至于这般为难,不过让我随便挂个什么闲职就行了,整理文书或者整理户部堆积的那些往年的宗卷什么的都可以,您通融一下呗。 您给我放了重要职位的话,莫说您不放心,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到时候差事没办好,连累您和家里老爷子,给大家招惹祸端。 所以,咱不要什么重要职位,就要闲散职位,越不起眼越好。 大人想想办法呗。” 陆嘉的央求,态度拿捏的到位。 让户部尚书那难看的脸色渐渐缓过来,胸口提起的一股以为就要痛失六十万两银票巨款的担心和一股憋闷顿时消散,“闲散职位好说。” 陆嘉立刻笑眼弯弯,伸手给户部尚书斟酒一盏,“谢谢大人,大人真好,以后大人来我这小酒馆用饭,费用全免,不过,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大人。” “什么?”户部尚书极为受用的喝了陆嘉斟的那盏酒。 陆嘉笑道:“就是我去户部做事这件事,家里是瞒着荣安侯府的,所以” 户部尚书皱眉,“这个只怕瞒不住,你也知道,荣安侯府世子爷如今是刑部尚书,刑部现在调查爆炸一案,目标瞄准了我们户部,查的十分的紧。 而且,衙门里人多眼杂的,你既是入职做了女官,必定是要每天都上任的,眨眼就能传出去。” 提起萧延,户部尚书头疼的咬牙切齿,模样恨不得将萧延生吃了。 陆嘉就道:“啊?那可怎么办?家里的消息说,让我先进去做着,咱们瞒着荣安侯府,等到时机成熟再告诉他们。 您看这样行吗?我每天去上任做事,但是名义上算我给户部送酒水,暂时不告诉大家我是领了女官的差事,可以不? 也就三五天,家里就会安排妥当,到时候怎么着都行了。 拜托拜托。” 陆嘉一张妩媚的小脸带着祈求,殷殷切切看着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哪遭的住这个眼神,当然,更遭不住那六十万两银票。 “行,不过至多三五天,时日久了就瞒不住了。” “好的好的,谢谢大人。” “那我回去就说,为了开源节流,今年户部从你们酒馆定了一批特酿的酒水,到时候你带着酒坛子去那边酿酒就是。 入职的文书明日我给你办下来。” “余下的五十万两,今儿夜里就给您送了书房。” 送走户部尚书,陆嘉叫了酒馆的掌柜的和小伙计,“刚刚给咱们酒馆拿下一个大的订单,从明儿起,我要去户部给他们酿制中秋节用的酒水,酒馆这里我就照应不过来了,只能辛苦各位。 等到户部结算了银钱,我给大家包红包。” 一听酒馆竟然拿了衙门的订单,几个小伙计顿时眼睛冒光。 “需要我们跟着一起过去吗?三小姐自己忙得过来吗?” 陆嘉笑道:“酒馆这里离不开你们,你们都是咱们酒馆的台柱子呢,缺了谁都不行,至于那边,我从牙婆那里买几个丫鬟带过去用吧。” 春宝看了陆嘉一眼。 她们的人明儿就进京了。 第六十九章 同心 “什么?她要去户部衙门里酿酒?”陆氏震惊的看着前来回禀消息的喜客小酒馆的掌柜的,只觉得匪夷所思,“年年各个衙门的酒水不都是从皇商那里购买?今年怎么从小酒馆定酒了?” 掌柜的道:“听说好像是户部要开源节流还是怎么,具体的,奴才也不知道,陆三小姐只是说,从明儿起她就不来酒馆这边了,直接去户部。” 陆氏手攥拳,恨得咬牙切齿。 萧轶还在牢里关着,连探视都不许探视,现在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原本想要用陆嘉去控制萧延,可现在莫说控制萧延,陆嘉都脱离了掌控。 真是不该听宁妃的! 上次被宁妃一搅合,没有救出轶儿不说,现在陆嘉连府里都不回了,她连人影都抓不到。 “好,我知道了,你且去吧,酒馆那边,盯好她的动静。” 将酒馆的掌柜的打发走,陆氏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到什么妥帖的法子,但又觉得陆嘉去户部酿酒,怎么都不太对劲,干脆起身去老夫人那边。 陆氏过去的时候,老夫人正在炕上靠着靠枕把玩一只玉佩。 陆氏一眼认出那只玉佩,那是当年陆微嫁给轶儿的时候从娘家带来的伴手礼,一共做了几十个花样不同的玉佩络子,分给府里的丫鬟嬷嬷们。 陆氏进来,行礼问安,凑上前,“母亲怎么将这东西翻出来了?” 老夫人抬眼瞧了她一眼,随手将那玉佩丢到旁边的小炕桌上,砰的一声响,老夫人道:“这是当年微微送的,据说,这些玉佩的络子都是陆嘉打出来的?” 陆氏心道,好好的,老夫人怎么又挑这茬儿? 不知道老夫人什么意思,陆氏赔笑,“微微那时候忙着出嫁的事,哪有那么多功夫” 老夫人嫌恶的看了陆氏一眼,叹一口气,“我没有挑微微的错,你到底长了个什么脑子,怎么会觉得我在挑微微的错,竟然还要解释?” 陆氏被训斥,让训的一脸茫然。 没挑错,好好的您提这个做什么? 老夫人以前不觉得陆氏愚钝,这是怎么了,让人下了降头了? “宁妃和你说,这个陆嘉不是真的余杭三小姐陆嘉,我问你,这话,她只是为了救轶儿,随口编的,还是如何?” 陆氏脑子不开窍,老夫人只能把话往直白里说。 陆氏愣了一下,总算是反应过来老夫人的意思,“您也怀疑这陆嘉不是真的陆三?” 老夫人眼睛微眯,瞥了一眼那小炕桌上的玉佩,道:“从微微的描述里,再到余杭那边送来的消息,都说这陆嘉不过是个其貌平平心思莽撞的,可你看现在的陆嘉,有一点其貌平平的样子吗?有一点心思莽撞的样子吗? 若真是心思莽撞,她来了京都时日也不短了,合该在你手里吃了不少亏。 可现在瞧来,她吃过一点亏吗? 空手套白狼的就得了一个在她名下的酒馆和一处在她名下的宅子,现在,又得了去户部酿酒的好事。” 陆氏眼皮一跳。 她还没和老夫人说陆嘉要去户部酿酒呢,老夫人这就先一步知道了? 老夫人也在酒馆里布了自己的眼线? 谁? 老夫人瞧着陆氏的反应,只觉得她肠子里盘亘的那些见不得台面的小算计烦心,“你也不用多想,当时陆嘉在酒馆里宣布得了户部的订单,是光明正大的宣布,正好李嬷嬷的男人去那边打酒,听了一句,回来告诉李嬷嬷,李嬷嬷又告诉了我。” 老夫人的拆穿让陆氏有些赧然。 她一脸愧色低头。 老夫人没好气道:“问你呢,宁妃说她不是陆三小姐,到底是真的还是编的?” 陆氏忙道:“当时她只说,只要给陆嘉定罪,轶儿就能救出来,我们去御书房的路上人多眼杂,她没说别的。 不过从御书房出来,她倒是有话想说,可当时她被降为宁嫔,还要禁足,没有机会说。 至于她是编的还是真的知道什么,儿媳也不知啊。” 老夫人皱眉,“她虽是被禁足了,可有平威军那一层关系在,皇上不会太过苛责她,她宫里看守应该没有那么严,你安排人去她那里一趟吧,问清楚。” “母亲是怀疑陆嘉真的不是三小姐?”陆氏一脸凝重。 老夫人道:“若是真的,这三小姐的本事未免太大了些,陆微一个嫡出的,怕是都不如她,你觉得正常?” 陆氏一噎。 “那现在她要进户部酿酒,这该如何?媳妇总觉得这件事蹊跷,户部可是从来没有过自酿酒水的先例,她如果不是陆三,那她是谁,她想做什么?我们要不赶紧先抓了她?免得她生出祸端?” 老夫人捻着手指。 “我已经派人去请她了,先让她回来给这玉佩打个络子,看看能不能打出一样的吧,若是能,可以再观察一二,等我们派人去余杭请人过来辨认就是。 若是不能,立刻抓了扭送去大理寺,同时上秉陛下。” 陆氏一听这个,立刻激动起来,“如此,轶儿就能救出来了,谢谢母亲。” 老夫人一言难尽的看了陆氏一眼,“你快去安排,让人去见宁嫔,问问她到底知道什么。” 正说话,外面丫鬟回禀,“老夫人,陆三小姐来了。” 陆氏立刻神色一敛,朝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没好气道:“杵着做什么,还不去安排,你想不想救轶儿了。” 陆氏: 可我也好想看看陆嘉到底会不会打络子啊。 若是不会,我亲自下令抓她! 贱婢! 缕缕忤逆羞辱她,这口气岂能咽下去。 可老夫人催促,陆氏只能心有不甘但也告退出去。 一出外屋,迎面和陆嘉遇上。 陆氏冷嗤一声,“恭喜,攀上了户部的高枝儿。” 陆嘉连正眼都没看陆氏一眼,直接拿她当空气,擦肩而过,径直进了老夫人的里屋。 陆氏气的差点没忍住来个回旋脚步,追上去骂一句。 什么东西! 里屋。 陆嘉进门,朝着老夫人恭恭敬敬一福,“您找我?” 福身下去的时候,目光扫过小炕桌上随意放的玉佩,殷红的络子像是同心结。 第七十章 坦白 老夫人在陆嘉妩媚的脸上看了一瞬,笑着指了旁边的椅子,“坐吧。” 陆嘉没拘束,大大方方落座。 老夫人审视她片刻,笑道:“自从你来京都,咱们还从未这样坐下来说过话,这些日子闹得,让你委屈了。” 陆嘉抿唇浅笑,“老夫人哪里话,都是一家人。” 老夫人便道:“你姐姐昨儿还和我念叨,说当时她出阁,这些平安结都是你亲手编的,编好了,让她拿来送给这边府里的人做人情。” 老夫人突然提起过往,让陆嘉本就紧绷的心更加打起二十万的精神来。 笑了笑,没开口。 老夫人道:“今儿丫鬟们要打络子,配初秋的衣衫,大家翻腾样子的时候就把这个给找出来了,都说你这同心结打的别致,想求你教教她们。” 陆嘉瞥了一眼桌上的玉佩,笑道:“若是今儿教该还是有时间,过了今儿怕是就不成了,我应了户部尚书的差事,明儿一早要去户部做事。” 陆嘉故意说的模棱两可。 老夫人笑问,“是去酿酒?” “或许还有别的事情,能做的就一并做了呗,好不容易能有个表现的机会,我好好表现,说不定就吸引了哪个单身的官爷呢,您也知道,我来京都,为的就是成亲。 现如今,我和姑母闹得这般不和睦,我嫁给世子爷是不指望了,只能另做打算。” 陆嘉说的直白。 老夫人眉心微蹙,看着陆嘉,反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顿了片刻,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让几个丫头进来同你学一学这同心结。” “姐姐们不嫌弃就好。” 陆嘉来者不拒。 她从军营长大,为了战事流过血受过伤,几次出生入死都能化险为夷,如今离开军营来了京都,若无一两手准备,她怎么敢如此莽撞的直接前来。 身为女子,怎么能只会杀人放火呢? 提针绣花该学也是要学的,不然早些年的那些情报是怎么弄来的。 老夫人屋里几个伺候的丫鬟莺莺燕燕的进来,陆嘉被围坐在中间,她手里拿着大家递来的红色彩绳,一边手指翻飞,一边耐心的给大家讲步骤。 一个同心结编完,笑嘻嘻的问,“姐姐们还喜欢什么,我今儿都教给你们,或者,我回去写个步骤方法什么的,你们看着研究?我明儿起就没有这么多空闲了。” 为首的丫鬟看向老夫人。 一个络子并未试探出什么,老夫人示意几个丫鬟退下。 等人一走,老夫人道:“你姨娘过世的早,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陆嘉便道:“姨娘生前教我的,姨娘手巧,不光会打各式各样的络子,还会绣各式各样的花,可惜我笨,没学了姨娘的精髓,只一个络子还算勉强拿得出手。” 老夫人看着陆嘉,“提起你姨娘,你倒不见多伤心。” 陆嘉扬眉,似乎带了一点不解,看着老夫人,“伤心未必要表现在脸上,我纵然脸上哭成泪人,生活难道能因为我的哭和我的伤心就会对我仁慈? 就算我哭成狗,姑母也会眼皮不眨的说我不是陆三,说我是假的。 我难过给谁看呢? 老夫人突然叫我来,让我坐在这里打络子,难道不是一种试探吗? 如何? 老夫人也同姑母一般,觉得我不是陆三,我是假的?既是有怀疑,其实何必试探,只要派人去余杭接了陆家的人过来,一瞧不就知道真假了?” 陆嘉直接戳穿了老夫人的心思。 这让老夫人脸上十分挂不住。 陆嘉一扫裙面,不想虚与委蛇,她起身,半垂着眼看老夫人,“您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其实直接问就可以,不用这样兜圈子。 也许您觉得我不是真正的陆三,因为我表现出来的样子和你们得到的消息不一致,你就起了怀疑或者有了判断。 我斗胆,请老夫人将心比心。 若您是我,在陆家那样的环境里过活,您是要表现的锋芒毕露呢还是要表现的蠢钝不堪呢? 或许老夫人高明,我自愧不如,除了蠢钝和故意遮掩自己的容貌,我想不出其他能活着的法子。 至于性子,也请老夫人宽恕。 我窝窝囊囊憋憋屈屈的活了十几年,如今好容易脱离了余杭,来了新的环境,我真的只想活一次自己。 所以之前,哪怕明知道姑母利用我,想要用我去控制世子爷什么的,我都无所谓,我只想畅畅快快一次,可姑母不止利用我,她还想要我的命。 那我只能靠一靠自己的本事,看能不能活下去。” 老夫人忽然心头颤了一下。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陆嘉说的没错。 一个庶女,长得貌美如花,的确是不太能活的久活的好的样子。 什么都没试探出来还让人揭穿了臊白一顿,老夫人没了再和陆嘉说话的兴致,摆摆手让她下去。 等陆嘉一走,老夫人立刻招了贴身嬷嬷,“你现在就动身,去一趟余杭,从那边接一个素日和陆嘉相处颇多的人过来。” 既然试探无果,那就如陆嘉所言,直接请了人过来看看。 若这个人就是陆嘉,聪明点或者怎么样,都还好说,一个姑娘,总归是能找到她为家族牺牲的闪光点的。 若不是 老夫人之所以没有现在就把人关起来直接宣布她不是陆嘉,拿她去换萧轶的命,还有一层顾虑。 她怕这个陆嘉,是陆青山安排来的。 陆青山,余杭总督,陆嘉的父亲。 陆嘉说她不想窝囊了,说她想要畅快一回,可如果背后没有靠山,她怎么敢呢? 老夫人半阖双眼,脑子里琢磨着那些繁杂的事。 而此时,宫中。 内侍总管垂眼看着跟前跪着的宫女,“真是好大的胆子,陛下明令有旨,不许陆氏踏进这宫门半步,又说的清清楚楚,让宁嫔禁足。 你竟然从中传递消息? 杂家倒是不知道了,陆氏和宁嫔要有什么不得了的机密,非得这个时候用你来通传呢? 陛下日理万机都没有她们忙! 把人看好了,我去回禀陛下,看要如何处置!” 内侍总管朝自己的小徒弟递了个眼色过去。 那小徒弟立刻道:“师傅尽管去,我把这不长眼的东西关了偏殿去。” 第七十一章 劝告 待到内侍总管一走,那小徒弟立刻提溜了那宫女拖到偏殿。 御书房的偏殿,平时里面没有什么人,此时里面洒扫的宫人更是已经被内侍总管支开。 那小徒弟一把人带进去,立刻就把人摁到墙角,“不想死的太难看,就问你什么招什么,别特娘的想要扛着,我们这种没根儿的东西,都可变态了,知道不?” 宫女让他阴狠的话音吓得瑟瑟发抖,唯恐他一下掏出一个传闻中能让人痛不欲生羞耻欲死的东西来羞辱她,赶紧点头。 小徒弟十分满意的在她脸上拍了拍。 就跟拍西瓜似的。 “说罢,宁嫔让你往出传什么?” 当时这小宫女往宁嫔宫里传消息的时候他们就察觉了。 只不过暗着没动。 只等这小宫女从宁嫔寝宫出来,他们才将人拿下。 宫女眼底带着惊恐的眼泪,小徒弟道:“别耽误时间,不然你知道这个怎么用吗?” 小内侍从衣服袖子里摸出一只木杵。 宫女顿时一个激灵,舌头都不利索的道:“宁嫔说,说,这个陆嘉不是陆三小姐,是,是平威军余孽。” 小徒弟顿时脸色一寒,眼底涌出杀意。 “还说什么?” 宫女摇头,“没,没了,就这一句,让我传出去。” “真没了?”小徒弟道。 “真没了。” 这宫女话音一落,小徒弟转身抄起旁边一只茶盏,“给你听个曲儿。” 宫女一脸惊疑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见他食指曲起,在那茶杯上轻叩慢敲,跟着便有一股刺耳的声音传来。 “别,别敲了,别敲了!” 宫女只觉得这敲杯子的声音仿佛直直传进她脑仁里,仿佛敲得不是杯子,是她的脑子。 疼的脑袋快要炸了。 直到她鼻孔一股殷红鼻血流出,小内侍一下打住,一步上前,将她流出的陛下用棉帕堵住。 等这鼻血不流了,外面正好传来脚步声,“总管公公让把她带过去!” 外面传话的小内侍的声音响起,小徒弟应了一声,“来了。” 说着话,小徒弟将这宫女一把提起,临走检查了一下她的鼻孔,没血了,也没有血迹,带着直接进了御书房。 内侍总管立在一侧,“陛下,就是此人替荣安侯夫人和宁嫔通传消息。” 皇上盛怒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啪的一拍桌子,“放肆!” 那宫女早就让吓得六神无主,刚刚脑仁被那声音折磨过,现在走路脚都是虚的,像是踩在棉花上,脑子还在突突的跳。 猛地听到砰的一声拍案声,再被皇上一横怒喝,她吓得一个激灵、 顿时 “陛下饶” 话没说完,人忽然砰的侧倒摔翻在地。 一动不动了。 内侍总管就站在她旁边,吓得一个激灵,朝后退了一步,“护” 护驾的驾字没说完,忽然顿住,他疑惑上前,伸手在那宫女鼻息间一探,然后一个哆嗦收手,难以置信的看向皇上,“陛下,人没了。” 皇上简直一头雾水。 什么时候,他的君威竟然这么重了? 活活吓死一个宫女? 啊? 皱着眼角,皇上看着那个瘫在地上的尸体,没好气的往后背一靠,“晦气!去查,看看她之前到底接触过什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内侍总管领命应诺。 皇上顿了一下,又道:“宁嫔那里,之前伺候的人都换出来,你重新挑一批人过去伺候,把宁嫔跟前的人都给朕审一遍,朕倒要看看宁嫔和陆氏有什么要紧话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传递!” 内侍总管应诺,觑着皇上的脸色,道:“陛下,可能是为了二殿下。” 皇上看向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垂了眼,恭顺的道:“二殿下在花朝节上被刺,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可能是荣安侯夫人要把这个消息递给宁嫔娘娘。” 提起二皇子,皇上满面怒火。 “那个逆子,朕命他去皇陵思过,他却瞒着朕偷偷回京,朕真是看走了眼,以为他是个憨厚老实的,没想到,也是这般奸恶。 偷偷回京也就罢了,一个皇子,还让人刺杀。” 内侍总管便垂头不语。 皇上怒不可遏,啪啪的拍了两下桌子,“让萧延尽快破案。” “是。” 等内侍总管一走,皇上在龙椅上坐了片刻,起身,进了内室。 御书房的内室,素日只有皇上一人进来,连内侍总管都不曾进来过,这里的一应洒扫,皇上亲力亲为。 墙上挂着一幅肖像。 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女子,赤脚坐在荷花池边上的石头上,正娇俏回眸。 皇上带着一脸的悲戚走到那画像旁,伸手在那女子脸上轻抚,“朕那么多皇子,没有一个比得上延儿,你若活着多好,可以看看他现在多有本事,多威武。” 案子一桩接着一桩压在刑部。 赵都烦躁的将跟前的公文一推,“我说老萧,咱俩明儿去庙里拜一拜吧,求几个平安符贴在这水杯底下,我怎么觉得今年这么不顺啊。 这乾州杀人案还没查清楚,跟着就是皇上狩猎的队伍让炸了,现在又是二皇子被刺。 咱们刑部,一个人劈成两半,也不够用。 我家里还拖后腿。” 萧延掀起眼皮看了赵都一眼。 赵都没好气道:“昨儿我祖母叫我回去,你猜怎么着?什么十万火急,就是她想吃酸汤水饺呢,非要吃我煮的!” 萧延淡笑,“理应孝顺老人。” 赵都就道:“我平时也挺孝顺的啊,她也不能这么扯我后退,再说了,昨天我都想好了,等你进宫去回禀案件,我还能和陆三小姐在院子里看星星看月亮。” 萧延捏着宗卷的手指在宗卷的纸页上轻轻捻过,犹豫一下,还是抬头朝赵都看过去,“你和陆嘉,不合适。” 赵都一脸憧憬顿时一僵,有些猝不及防的错愕看向萧延,“你什么意思?” 萧延道:“你是家里的嫡子,要被请封世子的,她只是余杭陆青山的一个庶女。” 赵都扬眉,“你也在乎这些门第?难道我们府上求娶他一个庶女,陆青山还能不同意?” 萧延道:“陆青山敢同意吗?他是武将,他一个庶女都能嫁给你做正妻,你觉得,皇上允许吗?他们家已经有一个嫁给荣安侯府了,再来一个嫁给你?” 第七十二章 牙行 赵都一脸不服顿时一垮。 “可我真的很喜欢她啊。” 萧延皱了一下眉,“喜欢她什么?长得漂亮?” 赵都两眼带着半死不活的哀叹,“长得漂亮的姑娘多的去了,我也没对谁一见钟情,她就是不一样。” “你都不了解她。”萧延指腹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卷宗的边缘,一下更比一下快。 赵都闷声道:“谁也不是刚刚相识就了解啊,这了解不得是后面慢慢接触了才了解的,而且,我直觉很准,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萧延差点一口口水呛死他自己个。 善良? 杀人的时候连眼都未必眨一下,这叫善良。 “不过是有个好皮囊罢了,你别被自己臆想出来的另外一个她迷惑了,及时打住,好姑娘多得是,英国公府的六小姐不就心悦与你?那姑娘我瞧着不错的。” 赵都给了萧延一个大大的白眼。 忽然皱眉,刷的坐直起来,朝萧延一瞬不瞬看过去,“老萧,该不会你喜欢上陆嘉了吧,所以劝我放弃?” 萧延一皱眉,“我就算是喜欢上一条母狗,也不会喜欢她!” 刚刚进刑部的某特训犬母狗恰好路过门口:汪? 萧延: 赵都噗的笑了出来,冲散了脸上不少愁云,“人母狗都未必看得上你。” 萧延一脸黑。 赵都笑道:“虽然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我还是不想放弃,万一呢试都没试呢就放弃,万一错过一段好姻缘呢!” 说着,赵都将面前的宗卷一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起身。 “我不和你耗着了,这三个案子连头绪都没有,咱们查个屁,查来查去就是悬案,尤其二殿下被刺,黑灯瞎火,又是人潮涌动,能抓着个鬼!我撤了,回家换身衣裳去请陆嘉吃饭,昨儿才吃人家一碗肉臊子面。” 赵都吹着口哨往外走。 萧延坐在那里,只觉得一股不痛快在心里搅得翻天覆地的。 手里的宗卷也看不下去了,干脆一合,也起身,“二殿下那边如何?” 一边往外走,一边招了一个刑部的官员问。 那官员忙道:“太医虽然说最早今儿一早能醒来,但是到现在还未醒呢,昏迷着呢。” 萧延嗯了一声,大步流星出了正厅。 十三正巧从外面进了里院,见萧延出来,赶紧几步迎上,跟在萧延一侧,压着声音道:“刚刚宫里传出消息,皇上将宁嫔那里伺候的人全都换掉了,之前的老人都被抓了审讯。” 箫延往前走的步伐顿时一停,错愕看向十三。 十三道:“今儿内侍总管抓了一个宁嫔宫里伺候的宫女,那宫女替陆氏给宁嫔传递消息,从宁嫔寝宫拿了消息往出送的时候被抓的。” “什么消息?”萧延只觉得心口一提,下意识直觉,这个消息,和陆嘉有关。 十三摇头,“什么都没招呢,在御书房直接让皇上吓死了。” 萧延足足愣了一瞬,脸上的惊愕也没退散。 “吓死了?” 十三也一脸匪夷所思,“进了御书房,皇上一拍桌子还没且问话呢,人就倒地气绝了,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身上也没有伤没有什么的,可能皇上也震惊,让人查验了,也没中毒。” 也许是在刑部做久了的缘故,萧延几乎一个瞬间就想到了荣安侯府老夫人跟前那位嬷嬷。 没有中毒,没有外伤,没有内伤,突然死亡。 当时老夫人跟前那位嬷嬷的突发死亡,萧延在事后的第一怀疑对象就是陆嘉。 是他怀疑错了? 还是陆嘉在宫里有自己的人? 她到底是什么人! 想要做什么! “宫里,让人盯着点吧,宁嫔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回禀。” 十三就道:“已经安排了,属下就是不明白,连咱们都知道,平威军出事,和余杭陆家脱不开关系,宁嫔作为平威老将军的女儿,怎么就和陆氏感情那么好,都被禁足了,还要冒着宫规私下和她传递消息。 这是多重要的消息呢,非得是现在传递? 难道陆氏就是想要告诉宁嫔二殿下被刺的事?可这事告诉了又如何,宁嫔被禁足,也无法求情。” 十三不明白。 萧延心里有隐约的猜测,“陆嘉做什么呢?” 萧延忽然转了话题,十三愣了一下才道:“明日要去户部酿酒,今儿准备酒坛子乱七八糟那些呢。” 倒是有本事。 生意做到了户部去。 “户部查的如何了?找到那批药材了吗?”萧延问。 当时爆炸案发生,刑部抓了三哥,顺着三哥萧延找到一个契机直接将手伸到户部。 当时平威军出事,他知道的情况不多,仅有的一个消息就是朝廷给平威军拨发一批药材军资不知被谁动了手脚,送到平威军的那些药材,根本不是朝廷当时下发的那一批。 当时那批物资,经过了余杭。 停留了三天。 萧延始终在查那批物资的下落。 如果是陆青山做的手脚,背后没有人指使的话,他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如果背后有人指使能指使陆青山的,除了皇上,萧延想不到别人。 而如果是皇上的话十有八九,这批物资的最终去向,会在户部存档。 皇上不会平白给陆青山东西的。 “查到了一点,户部一部分宗卷并不在存档阁放着,而是在后院一个叫回青的倒座房里存着,那地方有专人把手,看守的人功夫都不低。 我们想要找的东西,可能在那里面,不是太好找。” 萧延捻着手指,没说话,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左右瞧了一眼无人,朝十三道:“你说,陆嘉去户部,会不会是为了找东西?” 十三大睁眼,“找什么?也找那批药材?那她” 十三眉头一拧,“当时前方传来的消息,平威军上下死绝了,一个活口没有。” 十三的话刺激的萧延太阳穴突突的跳。 拳头紧紧的握着。 “去陆嘉那里。” 牙行。 陆嘉将自己挑好的人一一点出来,她点一个,牙婆眉眼弯一分,点一个,牙婆笑容大一寸,直直陆嘉点了十五个人,牙婆高兴的差点给陆嘉跪下。 “姑娘,这些,都要?” 陆嘉一扫这十五个人,全都是她的兵,能不要嘛。 直接拍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够吗?” 第七十三章 条件 带着挑好的十五个人,陆嘉直接把人带去宅子那边。 “陆三小姐这是要把牙行搬空?” 萧延瞧着陆嘉身后浩浩荡荡的十五个人,目光几乎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最终看向陆嘉。 “萧大人这也要管?”陆嘉有些意外竟然在巷子口遇上萧延,但转瞬想到二皇子还在她家里挺尸呢,见到萧延也不足为怪。 萧延笑道:“我以为,有了昨日的交情,我和陆三小姐说话,就算不是推心置腹,起码也该是和平相处?” 陆嘉眉眼弯弯,“和平相处?怎么和平相处?我对萧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以吗?”萧延问。 陆嘉一个大白眼翻过去:“你在想屁吃!” 说完,带着自己身后十五个人从萧延旁边径直离开。 萧延一侧,十三一脸纳闷看着他家世子爷,“大人,您怎么能说出那么天真的话呢?人家手指头是您夹的,指望人家和您和平相处?” 想屁吃?这是想屎吃! 萧延瞪了十三一眼,转脚跟上陆嘉。 “不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我拿条件交换呢?”萧延追到陆嘉一侧,跨过门槛,问。 陆嘉让春宝带着那十五人去安顿,她驻足停在门口,朝萧延笑道:“拿条件交换?那要看看萧大人想要知道什么了,又有什么条件了。” 萧延望着春宝将那十五人带走,收了目光,垂眼看陆嘉。 啧~ 怎么眼睫毛还没有长出来。 “我想知道,你去户部做什么。” 陆嘉一扬眉。 萧延道:“你先别着急拒绝,我可以听听我的条件。” 陆嘉耸肩,身子干脆往后一靠,抵在门板上,一脸你随便说的表情。 萧延道:“老夫人已经派人去余杭请那边的人过来了,你是不是真正的陆三小姐,很快就能知道。” 萧延说着话,一瞬不瞬观察陆嘉的神情。 陆嘉眼底始终带着笑,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随她的便。” “你不怕?”萧延扬眉,忽然有些看不懂这个女人。 或者,他从来就没有看懂过。 陆嘉轻笑,“怕?我怕什么?还是世子爷希望我怕什么?如果世子爷以这个作为条件想要让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未免有些太不走心,哄骗三岁孩童还得给颗糖呢,世子爷这是想要空手套白狼?” 萧延自以为自己给出的条件已经算是诱人。 可陆嘉完全不上钩。 他犹豫一瞬,道:“这个不行?好,那我换一个。” 陆嘉朝他笑,洗耳恭听的表情像极了街头混子。 “今儿上午,宫里抓了个宫女,那宫女替宁嫔递出了一句十分要紧的话给陆氏,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陆嘉顿时大笑起来。 伸手,纤细又白皙的手指戳着萧延的胸口。 她妩媚的脸上带着一股讥诮的笑。 “我说,世子爷,尚书大人,您呢,若是闲的慌,不如去办案子,乾州杀人案,京都爆炸案,同和票行抢劫案,二殿下刺杀案,这么多案子还不够您忙? 和我在这里磨什么洋工呢! 还是说” 陆嘉的手指勾着萧延的衣扣。 “世子爷看上我了?没话找话和我说呢?那可惜了,我不喜欢世子爷这一款!” 说完,陆嘉腰杆一挺,站直起来,顺势手指朝外一推萧延,转身就走。 萧延伸手就去抓陆嘉胳膊,陆嘉像是早有预料,轻巧的一闪,躲开,头也不回的道:“我若是消息不错,那宫女当场就让皇上吓死了,能传出什么话呢!世子爷,哄我的人还没从娘胎里生出来呢。” 萧延顿时悬在半空的手一僵。 “你到底是谁!” “那要看世子爷用什么条件来换这个答案了。” “我可以抓你,你说的那几个案子”四周有人,萧延话没说完。 陆嘉回头朝他轻巧一笑,“那,抓啊。” 说完,陆嘉忽然想起什么,又朝萧延走了两步,两人距离拉近,陆嘉身上的那股气势,让萧延忍不住后退一步。 “礼尚往来,我也说个条件,世子爷想要查的那批药材,没有查的必要。” 说完,陆嘉笑着离开。 徒留萧延震惊在原地。 她知道! 她竟然知道他在追查那批药材! 陆嘉她到底是谁! 二皇子还在昏迷不醒。 本来该醒了,可今儿宫里传出消息,宁嫔和陆氏说陆嘉是平威军余孽。 就这一句,陆嘉就不可能让二殿下醒来。 且迷着吧! 春宝将带回来的人安顿好,翌日一早,陆嘉带着春宝和另外两人直奔户部。 “陆三小姐是吧,尚书大人吩咐了,你们就在这个院子里酿酒,酿好的酒坛子就靠墙跟放就行。” 给陆嘉引路的,是一个在户部做事的小衙役。 陆嘉大方的很,人家话音落下,瞧着四下无人,陆嘉直接塞给他一个银锭子,“多谢大人带路,这几日,就劳烦大人照顾一二。” 有钱能使鬼推磨。 小衙役立刻热情了三分。 “陆三小姐哪里话,您是尚书大人请来酿酒的,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就是。” 陆嘉从春宝手中接来一只小酒壶,“这是我们店酿的果酒,大人解渴且喝着,我想和您打听点事。” 酒壶盖子一开,里面的酒香气混着果香,顿时四溢而出。 香的很。 又拿了人家银子,还接了酒壶,小衙役客气笑道:“陆三小姐想知道什么?” 陆嘉就笑道:“我们酿酒在这个院子里,若是去茅房什么的,会不会路过什么不该路过的地方啊,就怕冲撞了大人们或者走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那小衙役还当人家要问什么呢,心里自己个还给自己个做建设:千万抵抗住金钱的诱惑,不要说出不该说的秘密,浑然不觉自己一个小衙役能知道什么要紧秘密啊~ 一听陆嘉问的是这个,顿时大松一口气。 拿着小酒壶灌了半口酒,就着满口的酒香,小衙役笑道:“嗐,咱们这地方,大人们办公都在西跨院,咱们酿酒这边在东跨院,彼此不碍事。 这边没什么不能去的。 你们去茅房的话,这院子后面就是茅房,很近,出去左转走到头,顺着墙往后走就行。 不过倒座房那边不要过去。” 第七十四章 耳熟 “大人们也要在倒座房办公吗?那有点潮湿吧,好像对身体不太好。”陆嘉笑道。 她圆圆的眼睛笑的弯弯,嘴角带着梨涡,可爱的紧。 正是十五六岁娇俏的年纪。 她在这里和小衙役说话,春宝带着另外两人在墙角捣鼓酿酒用的糯米。 小衙役笑道:“那哪能啊,倒座房里阴冷的很,哪能住人,那不过是存放一些过期的卷宗。” 陆嘉笑起来,“原来如此,大人放心,我们不乱走的,就在这院子里,那我们若是喝水” 小衙役道:“每天定点会有人过来送热水,你们的吃食也一并送来,尚书大人说了,早晚饭不管,只管午饭一顿。” “那大概什么时辰来呢,我们也有好安排时间。” “午饭就是午时初过来,一并送了热水,另外两次热水,早上巳时初,下午在申时初,不过陆三小姐不用担心,热水没了我们可以随时送过来的,你随便叫了在附近当值的人就行。” 该问的问清楚,小衙役告辞,拿着小酒壶和一块银锭子,美滋滋离开。 等他一走,春宝朝陆嘉看过去。 “你们两个留下这边酿酒,别的不用管,就负责酒水,务必做好,我和春宝去后面倒座房查一圈,若是问起来,就说去茅房。” 陆嘉吩咐另外两个带来的人。 都是跟着陆嘉出生入死的兵,平时做的最多的就是刺探情报,前线敌情分析,应付眼下问题不大。 该交待的交待完,陆嘉带着春宝离开。 “这边不是放了过期的文案宗卷吗,怎么还专门派人守着?”春宝狐疑看着倒座房门前的两个守卫,压着声音和陆嘉道:“整个户部,除了门口有人守着,别处也没见哪里还专门派人镇守。” 陆嘉笑道:“这不正好么,他不守着咱们还不去看呢。” 两人转身去了茅房。 再出来,陆嘉穿了一身户部衙役的官服。 春宝则留在茅房中。 “什么人!” 陆嘉面色坦然径直走到倒座房的门前,被门前守卫的两人一脸凶神恶煞的拦住。 陆嘉将今儿一早户部尚书给她办好的入职文书拿出来。 “尚书大人要整理部分宗卷,让我过来做一下。” 她脸上带着一层倨傲,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让人十分不爽。 其中一个守卫拿了那文书看了一眼,目光落回陆嘉,“你就是新上任的女官?” 陆嘉趾高气昂,“对啊,见了本官还不行礼?” 那俩人噗的笑出来。 拿着文书的人将文书拍给陆嘉,“你怕是还不知道,你这官职,连品阶都没有,也就直逼那些端茶倒水的衙役略微好了那么一点点,爷们儿们可是禁军,我们给你行礼?你当得起?” 陆嘉故意表现的嚣张,其实只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打消守门人的怀疑。 越是嚣张的,越是真的,不是么! 没想到还有这种收获! 禁军把守。 陆嘉心思闪过,继而一脸表情当场僵裂,“禁,禁军,禁军大人。” 她的反应取悦了这俩人,她手上的文书又是真的,这俩人便也没有怀疑什么,一人从腰间取了钥匙,咔嚓将门打开。 “要查什么快点,按照规矩,每次进入不能超过一刻钟。” 陆嘉瞠目结舌,“吩咐我差事的人也没说啊。” 禁军嗤笑,“你一个小杂碎,谁有时间和你说这么细,现在户部让刑部盯得那么紧,人人自危” 另外一人打断,“和她说那么多干嘛!快进去,快进快出。” 陆嘉立刻点头,“哦,哦哦。” 抬脚进去,临进门的时候,不知是紧张还是吓得,还让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她进去翻查宗卷,其中一个禁军还在门口把守,另外一人则跟着进去,倒也没有一直跟着陆嘉往宗卷架子间走,但立在里面监视她一举一动。 陆嘉进去之后,没有立刻走向宗卷架,而是一边缓慢的走一边观察。 感谢这宗卷的整理人员,所有的宗卷都是按照年份和地区分类的。 户部掌管天下粮仓人口,收税银钱。 陆嘉在一众地区里,找到了余杭,又在余杭历年的宗卷里,找到了去年的。 她一面往里走一面呛得咳嗽,“大人,这宗卷多久没人来整理了,里面灰怎么这么大,都是过期的宗卷,烧了得了,还留着做什么。” 那禁军没搭理她,只道:“你只有一刻钟,快点。” 陆嘉转头朝他吐吐舌头,加快脚步走到目标地。 她要找余杭陆青山去年一年的全部宗卷。 “谁在里面?” 陆嘉正翻找,忽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是她陌生的声音。 陆嘉顿时心头一紧,一个激灵抬眸,穿过层层架子,朝大门口方向看去, 隐约只能看到一件棕色长袍和一双官靴。 “四殿下!” 门口的禁军抱拳行礼,就连在里面盯着陆嘉的禁军也转身出去行礼问安。 四皇子? 陆嘉在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这一号人物。 四皇子,镇国公的亲外甥,如今宫中德妃娘娘的儿子,在皇上面前颇为受宠。 “是户部新来的女官,奉命来查一些宗卷。”门口的禁军解释。 陆嘉收了目光,飞快的翻查。 “新来的女官?叫什么?”四皇子道:“不听户部尚书上报已经录取聘用女官啊。” 那禁军道:“叫什么卑职刚刚没有细看,但是文书的确是尚书大人下发的,盖有户部大打印和尚书大人的私章,卑职查验过的,衣服也是女官新制款式。” “本王去看看。”四皇子说着话,抬脚进来。 陆嘉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脚步声越来越近。 陆嘉几乎一目十行。 直至那脚步在她所在的宗卷架外面停住,“你就是新来的女官?” 陆嘉“吓得”浑身一哆嗦,稀里哗啦,怀里抱着的宗卷撒了一地,她扑通跪地,“大人好,大人好。” 四皇子皱眉。 四皇子身后的随从冷呵,“放肆,这是四殿下!” 陆嘉抖得更厉害了,“四,四殿下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本王怎么觉得你声音有些耳熟?” 第七十五章 拿到 陆嘉一个深呼吸,缓缓抬头。 眼底噙着一点泪珠,妩媚的五官在那一点泪珠的衬托下,柔弱可怜,楚楚动人。 四皇子怔了一下,旋即一脸厌恶,“是你?” 陆嘉道:“臣女陆嘉,拜见陛下,替家父向陛下问安,家父一直说殿下乃陛下几个皇子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一直想要和殿下结交一二,可惜家父不入京,殿下也不曾去余杭,不得机会。” 陆青山手里的兵权,就是最好的诱饵。 怎么会有皇子不爱兵权的呢? 不爱兵权的皇子,还算什么正经好皇子! 陆嘉脸上带着怯怯的天真,嘴里说着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浑然不觉一个武将的女儿说出这种话带着多大的杀身危险。 四皇子垂眼看着陆嘉。 是了,陆嘉不光是荣安侯府萧轶的小姨子,还是陆青山的闺女。 只是萧轶布防不利,炸死了镇国公夫人,炸的镇国公府上上下下那么多少爷小姐全都毁了容,炸的镇国公现在都卧床不起着实可恨。 “你在这里做什么?”四皇子没好气的道:“谁给你批的女官一职?什么职位?” 陆嘉忙道:“启禀殿下,臣女女官一职,是考核通过的,户部尚书大人亲自批的,至于职位,户部尚书大人说,且让臣女尝试几个不同的职位,然后选中最适合的一个定下,殿下来的时候,臣女正在整理卷宗。” “整理这里的卷宗?”四皇子一扬眉。 这里的卷宗,可不是谁都能碰的。 陆嘉笑道:“是整理这里,户部尚书大人说的清清楚楚,整理后罩房的卷宗,因着臣女是余杭人士,便从余杭地区开始整理。” “整理什么?”四皇子问。 陆嘉道:“平威军全军覆没之后,平威军麾下的土地并未被重分,现在那里的土地属于无主状态,余杭有陆家军,将士行军,粮草最重,若是能有自己的土地,方便在朝廷的粮草物资紧俏的时候自给自足最是好。 之前,平威军有自己的封地,陆家军也有自己的封地。 只是现在平威军覆灭,余杭离得乾州又近臣女知道的也不多,反正尚书大人让臣女找封地的卷宗。” 四皇子眼皮一跳。 难道父皇想要将平威军的地都封给陆青山? 不然为什么要重新找陆青山和平威军的封地? 想来陆嘉一个小姑娘,还是陆青山的庶女,不会知道的这么深捻着手指,四皇子道:“找到了?” 陆嘉道:“本来是找到了,但是被四殿下的威严吓了一跳,又掉了。” 陆嘉垂眼看那散乱一地的宗卷。 四皇子扬了一下眉梢,“那就快找。” 说完,转头出去了。 他一走,陆嘉松了口气,却是不明白为什么四皇子会出现在后罩房这个位置。 按理说,这里放着的除了宗卷没有旁的,这些宗卷全都是过期的宗卷,四皇子就算是遛弯也不该遛到这里来,除非他是有目的的直奔此处。 他也是来找宗卷的? 陆嘉隔着衣料摸了一下被自己贴身藏起来的那份宗卷,将于下宗卷整理一番,离开。 “小姐,如何!” 茅房,陆嘉一进去,春宝立刻压着声音问。 “刚刚还有个小衙役过来茅房这边确认咱俩在不在呢。” “暴露了。”陆嘉一边换衣裳一边从容道。 “啊?”春宝顿时一脸紧张,“怎么暴露了?” “四皇子突然来了,不过问题不大,六十万两银票不是白花出去的,户部尚书只要不想死就会替我遮掩过去,只是被四皇子撞上了,我在户部做女官的事怕要提前传到荣安侯府去,我们得抓紧。” “那小姐找到那份宗卷没有?” “找到了。”陆嘉拍了拍胸口,发出纸张的声音。 春宝松了口气,“找到了就好,不怕荣安侯府说咱们是假的。” 荣安侯府老夫人怀疑陆嘉的身份,派人去余杭核实。 陆嘉岂能让她随心。 将官服穿在里面,外面套了一层自己的便装,陆嘉清瘦,一丁点看不出来。 四皇子有没有去找户部尚书核实信息陆嘉不知道,等到预定的酿酒时间一到,陆嘉立刻带着人离开。 回了宅子那边,二皇子还在昏迷不醒,几个太医正在会诊,刑部的衙役站了半院,陆嘉和春宝朝着那边瞧了一眼便直接去了后院。 “你们几个守着这里别让人进来。” 留了自己的人守门,陆嘉带着春宝进屋。 将胸口藏着的那份宗卷扯出,铺平在桌上。 “这是去年余杭递交的税收,上面记录,一共增税二十万贯,分别是土地税,漕运税,盐税,烟草税,药物税,酒水税和绸缎布匹税,税收最高的就是漕运税。 钱塘大江和运河连通之后,的确是方便了漕运,可再方便,一年的税收也难以达到十五万贯,这上面却记录着漕运一项的税收就是十五万贯,余下所有只有五万贯。 你还记得我们去余杭的时候,街头巷尾卖的那些头饰发钗吗?那都是上好的贝珠,价格却比其他地方便宜至少一半。” 春宝点头,“记得,我还记得小姐当时就说这货有问题。” 陆嘉手指在那宗卷上点了一下,“是有问题,这些货,都是偷运过来的,去年年中,朝廷为了暂时维护边境安稳,关闭了平威军戍守的边境处的贸易互市,并且发布了禁海令。 但那些明显档次不一般的贝珠头饰却能在余杭大街上贩卖,这不是偷运来的货物又是什么。 有人违背禁海令,在偷偷的和邻国做贸易。 这件事,往小了说,那是,藐视朝廷律法,敛财。 往大了说,那是通敌叛国。 事发在余杭,你说陆青山能逃得了干系?” 正说话,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小姐。” 是陆嘉带回来的人,春宝立刻过去开门,“怎么?” 外面敲门的姑娘将一个油纸包递上,“刚刚门口来了个抱着猫的男人,让奴婢将这个交给小姐。” 陆嘉和春宝齐齐一愣,春宝立刻道:“人呢?” “走了。” 第七十六章 多年 抱着猫的男人! 又出现了! 又是那个人! 等大门关上,春宝迫不及待将那油纸包展开。 里面露出一个青铜小佛像。 春宝一脸狐疑,“这是什么?” 陆嘉微微眯眼,盯着那青铜小佛像看了一瞬,将佛像拿起来。 青铜质地,佛像虽然大小只有一只手那么大,但是很沉,陆嘉将它的底座翻上来,凑近火烛。 “云伽南无阿弥陀佛。” 底座上用梵文刻着八个字,春宝念出声,念的一头雾水。 “云伽是这和尚的法号?他什么意思?送这么个东西过来有什么用?” 陆嘉也有些疑惑,但是这个小佛像她又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捻着手指,陆嘉盯着那佛像看,猛地“荣安侯府老夫人屋里,供奉着一尊一模一样的。” 她突然想起来。 之所以记忆模糊,那是因为老夫人屋里供奉的那一尊,在内室里面的套层小间。 那小间,有的人家会做成一个小暖阁,长辈喜爱哪个晚辈,有时会留宿,便留在这小暖阁里。 有的会做成小禅房,方便家中信奉佛祖的老人时常诵经念佛。 荣安侯府的老夫人便是将那内室小套间做成了一个小佛堂,陆嘉上次被叫过去,当场展示打络子的本事,就是那次,那内室的门没有关严,陆嘉一双眼习惯了每到一处地毯式的搜查一番,自然就看到那里面。 光线有些昏暗,但足够她看清门缝里露出来的,正好是一尊青铜佛像。 “他什么意思?难道老夫人屋里那青铜佛像有问题,他提示咱们?”春宝猜测,“还是说,老夫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和这青铜佛像有关,他给咱们引路?可他为什么不直接出现,非要这么神神叨叨,不知道这消息不互通等于谋杀吗?”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消息延迟,消息不互通,消息彼此隐瞒,稍有不慎,就是无数将士马革裹尸的下场。 陆嘉食指微曲,一下一下敲着那青铜小佛像,“当年他能深夜出现在老将军的营帐里,得到老将军的厚待,就凭这一点,我们暂且相信他的好意。 从这个角度出发,这个青铜小佛送来,就只有一个目的,能解除我们现在的困境,但是他本身应该是对这个青铜小佛,一知半解,但身份问题,他怕我们问的太多,他无法回答或者处于自保,所以不现身。” 陆嘉分析着,忽然抄手将那青铜小佛再次用油纸包了。 “怎么,小姐?”春宝问。 “去找萧狗!想要知道这青铜小佛的来历或者其他故事,没有比我们刑部尚书大人更了解的了怕是,他娘的事,他应该很早就在查了,我们给他一个引子,他能查的更多。” 深夜。 荣安侯府。 萧延的书房。 看着眼前出现的人,萧延既觉得震惊又觉得情理之中。 “陆三小姐果然非同凡响,功夫了得,我的暗卫都没发现你,想不到陆青山还会给一个小小庶女请这么高明的师傅教习功夫?” 陆嘉懒得理会萧延话音里的夹枪带棒。 直奔重点。 咣当! 将那油纸包放到他桌案上,手指一挑,将油纸包挑开,露出里面的青铜佛像。 萧延顿时皱眉,“你从哪得来的?” 陆嘉半真半假的道:“从哪得来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东西,你们府上老夫人忌讳。” “忌讳?陆三小姐怕是消息有误吧,她不是忌讳,而是信奉。”萧延道,说着话,将那青铜小佛像拿起来看,大小模样,和老夫人内室供奉的那一尊,一模一样。 陆嘉道:“供奉就一定是信奉,供奉还有可能是心中不安,日日祈祷,图一个安宁。” 萧延掀了眼皮去看陆嘉。 陆嘉和他四目相对,“你母亲的事,我知道的部分,保证全部是事实,已经完完全全的告诉你了,至于老夫人供奉这青铜佛像是不是和你母亲有关,我不好猜测。 我今儿来,就一个目的,尚书大人见多识广,我想知道这青铜佛像出自哪里?寓意为何?老夫人是何时请到府上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萧延道。 他将那青铜小佛像往桌上一搁,大马金刀的在桌案后面坐了。 屋内,火烛跳跃,松香袅袅。 陆嘉和萧延对视一瞬,忽的一笑,翻身在萧延的桌案上坐了,“为什么?让我想想,昨儿白天的时候,世子爷是不是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户部? 这样,当时你的诚意不够,现在我们来交换如何? 你告诉我这青铜小佛像的秘密,我告诉你我为何要去户部,并且我还能买一送一,告诉你我今儿白天在户部发现了什么。” 陆嘉去户部酿酒,但出现在了户部衙门的后罩房,并且被四皇子当场遇上的事,已经不是秘密。 萧延是在傍晚的时候知道的。 现在陆嘉这样说 陆嘉是找到了什么? 再一想当时陆嘉和他说查药品军资没有用的话,萧延看着她,默了一瞬,道:“这青铜小佛像,是京郊附近一个叫碧莲庵的尼姑庵里供奉的佛祖,但凡那里的香客,都会得到一尊青铜小佛像。 老夫人那一尊,是在二十三年前带回府的,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这是我后来调查我娘的事情发现的。 貌似,这个小佛像和我娘的事,并无多少关系吧。” 二十三年前? 这么早? 陆嘉还以为这小佛像和萧延他娘那件事有关呢。 “二十三年前,发生过什么要紧事情吗?”陆嘉问。 萧延道:“二十三年前,二十三年前,我朝唯一的嫡公主嫁给了邻国的太子爷,那时候,嫡公主出阁,嫁妆绵延千里,轰动一时。 只不过那位公主命薄,嫁过去没多久,太子府烧了一场大火,当时直接将太子爷和她一起烧死在里面了。” 一场人命,萧延说的淡漠。 陆嘉听老将军说起过这件事。 他每次喝了酒都会说,说那位太子爷是个难得的明君,可惜遭了毒手。 第七十七章 拿下 “老夫人请这尊佛像,是在公主出阁之前,还是公主出阁之后?”陆嘉问。 “之前。”萧延道:“当时,那位嫡公主出阁,险些丧命,后来是被邻国的将领救了,当年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当时有一件国宝,名叫七彩琉璃珠,那珠子里面刻了梵文,梵文寓意霸道,以命换命。 当时那公主是将这国宝一并带走的。 二十三年,我还没出生呢,时隔太过久远,无从查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嘉笑道:“除非当事人自己说,对吗?” 萧延没说话。 陆嘉就道:“还有一个问题,这个尼姑庵,换过人吗?二十三年前在的人,现在还在吗?” 这个萧延倒是可以确定,“在。” “好嘞,多谢世子爷慷慨相告,礼尚往来”陆嘉从怀里取出今儿偷出来的宗卷,往萧延身上一扔,“有人在私自勾结他国商贩,违背禁海,牟取暴利,尚书大人有兴趣,可以从镇国公府查起。” 萧延接了那宗卷,却没打开,只看着陆嘉,“这就是你想要炸死镇国公的原因?” 陆嘉笑着从桌案上跳下去,“尚书大人真会说笑,夜深了,孤男寡女在一室对我名声不好,我走啦。” 抄起青铜小佛,陆嘉转身离开。 萧延没拦。 展开宗卷去看上面的记录。 去年一年,户部造册登记,余杭赋税,单单漕运一项就在十五万贯! 看到这个数字,萧延惊得眼皮都一跳。 这样登记入册的数目,其实按照官场惯例,是远比实际收入要低至少一倍的,也就是说,去年一年,余杭光漕运一项税收,至少在三十万贯。 这只是税收。 税收其实只是收入极少的一部分,毕竟地方官也要捞油水的。 可这样的数目,记录在册,皇上难道就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皇上就不查? 萧延面色阴沉的坐在那里,想到了平威军的全军覆灭,想到了他年少时分曾经跟着那位去过一次平威军,那时候时值冬日,平威军的将士穿的是什么。 是夹棉的衣裳。 军需物资严重不足。 这么多年,平威军戍守最为苦寒的乾州,可军费从来没有给足。 相比平威军,余杭的陆青山所带的陆家军,军费充足的流油。 为什么! 陆家军虽然也是一支数目庞大的军队,可他从未出过征。 萧延心头,隐隐约约冒出一个想法,那想法让他浑身冒出冷汗。 平威军的覆灭,从根上追究,会不会和皇上有关? 陆嘉深更半夜拿着那青铜佛像来到底为什么? 被萧延琢磨的陆嘉,回去之后点了两人带着佛像直奔京郊的碧莲庵。 及至天明时分,那两人顺利回来。 “如何?”一宿没睡,陆嘉等人一回来立刻询问。 “碧莲庵的住持招了,二十三年前,嫡公主被荣安侯府的老夫人诱骗到山中悬崖,让推下山摔死。 老夫人之所以下手,是为了嫡公主那丰厚的嫁妆。 传闻先皇后去世前,给这位公主准备了十分殷实的嫁妆,确保这位公主不论何时都能过的不错。 后来这位嫡公主惨遭毒手,荣安侯府老夫人却没有找到她的嫁妆,她的嫁妆失踪了。 再后来,如今的陛下登基,那批嫁妆和那位嫡公主的事,就都不了了之。” 这话陆嘉听得一头雾水。 “荣安侯府老夫人残害那位嫡公主的时候,现如今的陛下尚未登基,那她为什么要对这位嫡公主下手?如果是为了现在的皇帝,那皇帝登基之后也没有对荣安侯府进行封赏提拔。 后来荣安侯府再次得到恩宠,是因为萧延他娘被皇上垂涎,荣安侯府卖媳妇求荣,才得来的现如今的荣耀。 这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帝王看上臣子的媳妇,按照惯例,难道不是让这个女的诈死,然后弄进宫里?亦或者,将这臣子满门抄斩或者发配边疆,然后留下这个女子? 为什么皇上要去别人家里偷情,事后这个女的死了皇上都容忍荣安侯府捏着他这样的把柄?这不是太蠢了吗? 现在我就更不明白了。 荣安侯府老夫人当时做那混账事,是为谁做的?总不能是荣安侯府自己想要吞下人家公主的嫁妆?想吞嫁妆,更好的法子不是想办法让公主嫁到他们家?为什么要杀人?” 陆嘉一边提出疑惑,一边梳理自己的思路。 春宝站在旁边,皱着小眉毛道:“这有什么难的,直接把那老虔婆抓来问了不就行了!” 陆嘉看她一眼,“真是个小机灵鬼,我怎么没想到。” 春宝:“小姐就会捉弄奴婢,为什么不能抓了那老虔婆?” 陆嘉笑道:“如果我们的目的只是为了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抓了她毫无问题,直接弄死都行,可我们的目的是别的,留着她倒还有用。 不过 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能知道实情的,也只能是当事人了。 抓她也不是就不能抓,明儿我就去会一会她。” 说干就干。 翌日一早。 陆嘉派了几人继续去户部那边酿酒,自己带着春宝直接去了荣安侯府。 她进去的时候,正巧陆薇从里面出来。 一眼看到陆嘉,陆薇愣了一下,脸上带着意外,“妹妹怎么有空回来了?听说妹妹最近忙得很,既开酒馆,家里还养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皇子,现如今,又去了户部当值,竟然成了女官?” 陆嘉啧了一声。 四皇子那个大嘴巴子,果然一夜之间这就不是个秘密了。 “你眼红啊?”陆嘉笑问。 陆薇看着她,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她肚子微微隆起,孕态已经十足。 “眼红什么?眼红你打着我父亲的旗号招摇撞骗吗?不妨告诉你一句,从余杭来的人,很快就到了,你还能蹦跶多久。” “你就知道我是打着父亲的旗号了?那为什么不能是父亲觉得我秀外慧中,值得培养呢?” “父亲会培养你?你连假话都不会说了吗?”陆微轻嗤一声,然后抬手扶了扶发间步摇,“你知道我正要准备去做什么吗?奉祖母的命,我正要去捉拿你呢,你来的真是时候,省的我跑了。 这是你最懂事的时候。” 说完,陆微一声令下。 “来人,将这个假冒三小姐的人给我拿下!” 第七十八章 哭了 陆嘉眼睛一眯,杀心骤起。 余杭陆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杀了她也不会眨一下眼。 “谁敢!” 陆嘉才捏拳,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萧延穿着官袍,从外面进来,微沉的面色挂着一股让人难以靠近的煞气,那些涌上来要捉拿陆嘉的人顿时一顿,不安的转头朝陆薇看过去。 陆薇朝萧延一福,“世子不知道,这陆嘉根本不是我妹子,这是前几日爆炸案的元凶。” 萧延走到陆嘉旁边,转头看她一眼,继而朝陆薇道:“是不是你妹子,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她都来了多久了,之前是你妹子还是的好好的呢,这突然就不是了? 狗都没有你翻脸快!” 陆薇一个姑娘,还是萧延的弟妹,被当着一院子的下人骂是狗,瞬间羞愤又委屈,一下就红了眼眶。 “世子这是诚心要袒护这个杀人犯了?把自己的亲弟弟关在牢中充当杀人犯,却把真正的杀人犯袒护着肆意妄为,世子良心不会痛吗?” 陆薇哀切的看着萧延。 萧延抬手拍掌,“好演技,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说完,萧延问陆嘉,“你要做什么去?” “去找老夫人。”陆嘉直言。 “我陪你去。”萧延道。 说完,牵了陆嘉的手腕带着人就走,陆嘉有心想要挣脱一下,萧延偏头压着声音道:“你不是在他们面前做戏呢?你不是想让她们都以为我对你动了男女之情?挣扎什么?” 陆嘉: 陆薇眼见萧延要带陆嘉走,立刻身子一横,“世子爷被色相眯了心窍,不管自家弟弟死活,只把凶手当情人,我管不着。 可她现如今打着我父亲的旗号,明目张胆的进了户部,做了户部的女官,我就不能不管。 世子爷与她纵然再男女欢好,到底还未成亲。 可她现在却是仗着我陆家三小姐的名声行事,这就是我的家事,我陆家的事,世子爷纵然是刑部尚书,也管不着。 给我抓了!” 陆薇声音一顿,冷笑一声,“世子若是阻拦,就从我这肚子上把人带走!” 陆薇带来的人,都是跟着她多年的人,对她绝对的忠心耿耿。 她一声令下,那几个人立刻蜂拥上前。 萧延手一捏拳,正要迎上,忽然旁边一条软鞭抽出。 那鞭子不偏不倚,朝着陆薇脖子就卷了过去。 萧延猛地转头,就见陆嘉手里握着鞭子,眼底带着讥诮的笑,拿鞭子卷着陆薇脖子之后,她笑道:“想让我从你肚子上过去啊,我还从来没遇到过有这种要求的人,我这人心善,满足你,来吧,躺下,我这就从你肚子上过去,到时候你可别哭,这是你自己求得!” “夫人!” 陆薇被陆嘉手里的鞭子一卷,陆薇一声惊呼,一时间甚至不知道是该先顾脖子还是先顾肚子。 她旁边跟着她的贴身奶娘顿时一声惊呼。 “你放肆!敢对夫人如此,你好大的胆子,放手,快放手!” 陆嘉嗤笑,“说得对,我就是好大的胆子,但这胆子也是你家夫人自己求来的,她不说让我从她肚子上过,我还想不到呢,别怪我放肆,要怪就怪我这人人美心善。” 陆嘉说着话,手腕一用力。 她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更不是什么慈善之辈。 陆家害的平威军全军覆没,她凭什么要在乎陆薇肚子里是不是有个孩子呢,她就是缺德,就是挑这孕妇下手了! 眼中带着恨意,陆嘉一拽。 陆薇顿时被她拽的踉跄跌倒,扑通跪下。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陆薇抱着肚子就惊叫起来。 声音里全是恐惧。 陆嘉连停顿一下都没有,鞭子一扯,让她以跪着的姿势就将她扯到自己面前,然后抬脚朝她肩膀一踹,抬眼看向四周围被陆薇带来的人。 “瞧清楚了,你姑奶奶不好惹,再惹我,你家夫人下次就不是给我跪下,而是被我鞭尸!” 说完,陆嘉一收软鞭,转头就走。 陆薇的奶娘哭嚎着就扑向陆薇,“夫人,夫人你怎么样,啊!!!!!见红了,来人,快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背后陆薇的哭声,奶娘的尖叫声,随从们的凌乱声,乱作一团。 陆嘉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或者说,不是面无表情,是眼底带着浓烈的恨意, 见红。 你见红了算什么! 平威军是没命了! 你见红了,你还能平平稳稳的躺在床榻上,吃一碗安胎药,亦或者孩子落了,你能哭哭啼啼的闹。 平威军那些将士们呢? 最小的,也才十二三岁的娃子,跟着在战场上啃咸菜,吃硬馍,他们连白面馒头都没见过,就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他们临时的时候,有多恐惧,多绝望。 他不是战死的! 战士不怕死,只怕不是战死! 平威军也有三四十的汉子,他们家里也有妻儿老小,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女儿也会怀孕,那些孕妇有人照料吗?见红了有人管吗? 陆嘉走的越来越快。 有些事,她就不能想。 陆嘉自诩从来不是好哭的人,可自从平威军出事,这些事,但凡她想起来,她就忍不住眼睛发酸发涩,眼前发模糊。 从前她戍守江山,包围国土。 自此。 她就是个禽兽! 凡是挡了她路得,她都杀。 “走那么快做什么!”萧延一把拽住陆嘉的胳膊,却迎上陆嘉一双含泪的眼。 那眼底幽深的让人一眼望不到头,却又觉得里面含着那么大的悲悯和痛苦。 “好功夫。”萧延道。 陆嘉抹了一把泪。 她擦眼泪力气大的很,把眼尾擦得通红。 “你终于抓到我的证据了,高兴的很,是不是?”陆嘉仰脸看萧延。 萧延看着她擦得发红的眼尾。 “你不就是因为知道我必定不会抓你,才敢甩鞭子?自己出了心头的恶气,现在反倒来阴阳怪气?” 陆嘉一扬眉梢,忽的一笑,“自己的弟妹都让我打出血了,你够无情啊。” 萧延也笑,“我色迷心窍。” 第七十九章 威胁 陆嘉看着他,忽然一笑。 萧延紧绷的神色略缓一点,“所以,清源寺,是你做的,对吗?” 陆嘉笑容在脸上绽开,刚刚哭过的脸,原本就妩媚的五官,因着这一份哭过的情态,平添几分勾魂摄魄,她戳了一下萧延的肩膀,“你猜!” 说完,头也不回,直朝老夫人院子走去。 陆嘉在二门处对陆微大打出手,将陆微打的见了红的事,转瞬就传到老夫人耳中。 老夫人刚刚怒不可遏的砸了一只茶杯,跟着丫鬟便回禀,“老夫人,陆三小姐和世子爷带了!” “孽障!她还敢来!给我捆了她!” 不等老夫人话音落下,陆嘉已经一掀门帘进了内室。 老夫人在荣安侯府雍容华贵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忤逆过,怒火中烧,脸上松垮的皮肉都在抖动。 “你好大的胆子,真当这荣安侯府是你说来就来说走的就走的” 咣当! 不等老夫人话说完,陆嘉犹如抛出一只鞠一般,手腕一转,轻轻松松将黄油纸包着的青铜小佛像直接扔到了炕桌上。 那青铜小佛像虽然小,但分量在那儿。 在桌上砰的一砸,直接将上好的梨花木小炕桌砸出一个坑,更是震得桌上的茶壶直接四分五裂。 哗~ 里面滚热的茶水一泄而出。 可老夫人硬是没有察觉到一丁点烫。 或者,来不及察觉。 那青铜佛像砸过来的一瞬,就像是直接砸到了她的心口,那被砸的缺了一角的梨花木炕桌,就像她此时的心一样。 老夫人猛地眼皮一跳,震惊不安的看向陆嘉。 陆嘉一扬下颚,“谈谈?” 态度嚣张,和之前人模狗样的时候完全不同。 老夫人从未见过这样气势的女子,哪怕是地痞流氓,这一刻在她面前都让衬托的眉清目秀短装可爱了。 “老生与你没有什么可谈的。” 陆嘉嗤笑,“没什么可谈的,你声音抖什么!” “你!”老夫人被揭穿,顿时恼羞成怒。 陆嘉照直在老夫人屋里的杨木椅子上坐了,一甩衣袍,“谈谈。” 老夫人眯着眼睛看陆嘉,眼底有怒火,但更多的是不安。 陆嘉耐心好的很,转手提起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黄亮的茶汤透着一股茶香,她在鼻尖儿前慢闻轻嗅,转着那茶盏,时不时抿上一口。 老夫人单方面和她对峙了片刻,绷着一口气,抬手一摆,“你们先下去吧。” 屋里侍奉的丫鬟一脸惶恐不安的退下。 却又在院子里遇上瘟神一样的萧延,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全都从院子出去了。 屋里。 陆嘉嘴角勾着浅笑,“我就喜欢和识时务的人谈。” 老夫人看着陆嘉,“你根本就不是陆氏三小姐!” 陆嘉笑道:“格局打开点不好吗?陆家三小姐就非得是某个固定的人?” 老夫人: 这特么不是废话么! 陆嘉呷了一口茶,“只要老夫人说我是,那我就是,这和我本身是不是有什么关系,都是女娲造人捏出来的泥人儿,谁还比谁高级一等呢,不过一个名号罢了,您说对不对。” “我为什么要说你是!” “不说?不说也可以,老实说,其实我本来并没有打算和你撕破脸,也没打算逼你的,毕竟就算你不承认我是陆三小姐,过几日余杭那边来人也会红口白牙的告诉大家,我就是陆三小姐。 可没办法,谁让我命好呢。 捡了个宝贝。” 那宝贝,就是那青铜小佛像。 老夫人垂眼看了一眼。 这怎么可能是捡的! 陆嘉道:“能把前皇后嫡出的公主推下悬崖,您所图不小啊。” “你胡说什么!”老夫人色厉内荏一声呵斥, 陆嘉笑道:“我来都来了,能胡说?我要是没有点什么真凭实据,我能把陆微打成那样?动动脑子。” 老夫人脸色一白。 陆嘉道:“我对你为什么要去杀嫡公主没有多大兴趣,不过呢,为了保证我在京都能过得安稳,你还是得告诉我。” 老夫人差点破口大骂! 你特么的这在说什么屁话! “你未免也太嚣张太自信,你以为你拿住点老身的什么把柄,就能肆无忌惮?这可是皇城根上。”老夫人阴恻恻得道:“我告诉了你,你就能放过我?就算你放过我,出了荣安侯府的大门,你立刻就得不得好死!” “别吓我,我宰人的时候你还念经呢,别耽误大家时间,你若是不说,好办,我现在就走,咱们瞧瞧一炷香之后,你们荣安侯府会不会被降罪一个谋逆重罪!” 陆嘉说完,煞有其事,起身就走。 老夫人让那一尊青铜佛像砸的心虚,“谋逆重罪也是你说有就能有的。” 陆嘉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难道不是吗?自古以来,哪一个被定了谋逆大罪的人,是真的谋逆呢?哪一次有真凭实据呢?不过是君王心意罢了,君让臣死,臣能不死?” 陆嘉说的玄虚。 老夫人越发不安。 “你到底是谁的人!” 陆嘉朝她笑,“你说呢?我有本事放出这样的话,我主子的势力就足够罩着我,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想让这青铜佛像的秘密曝光于天下?让荣安侯府好容易卖女人求来的荣耀付之一炬?” 老夫人顿时瞳仁猛颤。 “你说什么!” 陆嘉知道萧延就在窗外。 但老夫人不知道。 陆嘉笑道:“你们把萧延他娘,当做荣安侯府升官发财的筹码,一次一次送给皇上糟践,怎么?做的时候就没想到这事情会泄露出去? 你们以为,你们杀了萧延他娘灭口,就能永远的封住所有人的嘴,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你为什么养着萧延又纵容陆氏凌虐他,不就是既想让他活着,用他来赢得皇上对荣安侯府的恩宠,又怕他有朝一日变得强大,查出这些卑鄙的往事吗? 这青铜小佛的秘密,你说吗? 不说,我转头就去找萧延,告诉他她娘当年是如何大出血被你们害死的。” 第八十章 组织 老夫人的院子里。 萧延脸色铁青的立在廊下,一双手死死的攥着拳,仿佛攥住的不是手指,而是自己某根脆弱的神经。 只要再多用一分力,就会有什么分崩离析。 屋里,是长久的沉默。 萧延太了解老夫人,如果陆嘉说的不是真话,她早就掷地有声的反驳。 她沉默,那就是事实。 他娘,被人当成一件贡品一般,一次次的拿去讨好君王,那时候他娘绝望吗?哭骂?愤怒吗?有人能说说心里话吗大出血的时候,害怕吗。 萧延不敢想。 他脑子里,娘亲从来没有笑容,从来没有。 哪怕他功夫得到了先生的表扬,功课得到了夫子的赞赏,娘亲最多,温柔的抚摸他的发顶,他的脸颊,告诉他要努力要吃得苦中苦要不认输要知道屈服也要知道坚强,却从来没有对他笑过。 后来母亲再有身孕 萧延闭了眼。 一个大男人,泪水蜿蜒。 他无数次看到母亲盯着自己的肚子落泪,却从来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哭。 他当时怎么那么蠢,那么迟钝,那么不孝他为什么一次都没有问过,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察觉,明明皇上来荣安侯府的次数那么多。 这些年,他恨透了陆氏,却对自己这个祖母极为尊重。 他这尊重,对得起娘亲的在天之灵吗! “是皇后娘娘让我除掉那位公主的。” 老夫人的声音,突然在静寂的屋里响起。 陆嘉垂眼看着杯子里的茶汤,面无表情。 老夫人眯了一下眼,看不出是在看陆嘉,还是在回忆过往,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怪不得皇后娘娘的,要怪,只能怪先皇后。 她若不是霸占了那么大的产业,不拿出来分给大家,偏要快死了还都把持着全部的产业,全都留给她那个女儿。 一个公主,出阁了,那些家产都是要带到婆家去的。 那么多皇子什么都分不到,她一个公主就想将那些东西都带走? 怎么可能。 与其说是我杀的她,不如说是她的好母后杀的她。” 陆嘉看着老夫人,“那些嫁妆,是先皇后霸占了其他妃嫔的财物积攒下来的?还是先皇后横征暴敛来的?” 老夫人一顿,“是她的嫁妆。” 陆嘉顿时大笑起来,“人家把自己的嫁妆留给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不对?错就错在,没有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见者有份,你们就要理直气壮的杀了人家的女儿,夺走那些嫁妆?强盗也没有你们逻辑通畅!” 老夫人道:“那些嫁妆我们也没有得到的。” 陆嘉扬眉。 老夫人道:“那天,我将她哄骗到山上,将她推入悬崖,可皇后娘娘搜遍全宫却没有找到她的嫁妆,她的嫁妆消失了。” 陆嘉记得,萧延说过,二十多年前,宫中一位公主嫁给邻国太子,嫁妆绵延千里。 虽说说辞夸张,可也可见嫁妆丰厚。 “可我听说,有位公主的嫁妆可是十里红妆。” 老夫人道:“不是她,她落入岷江早就尸骨无存,是另外一位公主,深得陛下喜爱。” 深得陛下喜爱,所以嫁到别国去? 真是意义非凡的喜爱。 陆嘉对这些没什么兴趣,问道:“这和青铜佛像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顿时眼皮一颤,惊恐的看了那佛像一眼。 陆嘉觑着老夫人的神色,冷笑,“事到如今,您还和我打这个马虎眼呢,既然你这样没有诚意,那我也不和你耗着这个时间。” 陆嘉起身就朝外走。 老夫人立刻道:“我说!” 陆嘉回头看她,“实话!” 老夫人满目恐惧,“是,是,先皇后给那位公主留的嫁妆里,有一颗七彩琉璃珠,那,那琉璃珠里刻着梵文,梵文寓意霸道,能,以命换命。” “你们想要给谁换命?” 老夫人满目瑟瑟。 “说。”陆嘉一瞬间气势凌厉。 那架势,宛若沙场上的杀神,见鬼杀鬼见佛杀佛。 老夫人让她这突然的气势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给宁嫔。” 宁嫔? 屋檐下,萧延情绪渐渐稳定。 他疑惑的看向窗子。 陆嘉挑了眉梢,“宁嫔?二皇子的母妃?” 老夫人吞咽口水,点头,“是,是。” “皇后要给宁嫔换命?把她和谁换命?” 老夫人摇头,“这我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会和我说这个,她只说,要那个七彩琉璃珠,原本我是逼问公主那珠子在哪里,我也没想到,公主宁愿跳崖摔死在岷江里,也不肯说。” “这么说,这珠子最终你们没有拿到?” 老夫人摇头。 没有。 可陆嘉明明记得,萧延说过,那位嫡公主落入岷江,被邻国的将领救了,那位嫡公主嫁给了邻国的太子爷,嫁妆绵延千里,后来被火烧死了,那位嫡公主手里有一件国宝,七彩琉璃珠。 为什么和老夫人说的这些,有出入,有重合。 谁在撒谎? 他们俩说的公主,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你若是骗我一个字”陆嘉眼底带着寒冽的威胁。 老夫人下意识的哆嗦,“绝无。” 说完老夫人只觉得懊恼和羞耻齐齐涌上头,她怎么会被一个十五六岁的毛丫头片子吓得六神无主。 陆嘉嗤笑,“最好没有,不过,这和青铜佛像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咬了咬嘴唇。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也没有遮掩的意义。 “二十三年前,皇后娘娘曾遇到过一个出家的僧人,那僧人曾给过娘娘一件法器,便是这青铜佛像。 皇后娘娘就是日夜在青铜佛像前祈祷,才得以从一个小小宫女最终成为一国之母。 娘娘觉得这青铜佛像能给她带来好运,便凡是给她做事的,都会恩赏一只青铜佛像。” 陆嘉心头翻滚起一个强烈的想法。 清源寺,大和尚,法器。 捻着手指,陆嘉道:“那和尚和皇后娘娘来往很密切?” 老夫人摇头,“这我并不知道,我只帮着皇后娘娘做过那一件事” 陆嘉忽然一眯眼睛,靠近老夫人。 “你在撒谎,这青铜佛像,应该是属于某个组织吧。” 第八十一章 一刀 老夫人原本让吓得苍白的脸,瞬间仅存的一点血色也褪去。 噗~ 一股尖锐的疼忽然从腹部传来。 老夫人猛地一瞪眼,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条件反射的顺着疼痛的位置往下看。 就看到陆嘉手里不知何时从哪拿着一把匕首,那匕首冰凉的刀锋已经捅进了她的身体。 她被陆嘉捅了一刀。 “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也别和我玩弄什么花样,说,那青铜佛像,到底怎么回事!”陆嘉压着声音,手腕转动,那匕首就在老夫人的腹中转动,“如果你还想喘几天气的话。” 老夫人顿时疼的发出惨叫。 那惨叫声宛若刑部大牢里接受刑讯的犯人,熬不住刑具的折磨。 萧延靠着廊下的柱子,一脸麻木。 老夫人看着陆嘉那张近在咫尺的妩媚的脸,活像是见了鬼。 不。 比鬼都可怕。 刀子绞动,老夫人哪里挨得住这份疼,“青铜佛像真的,真的是皇后娘娘给的,她,她给了每一个给她做事的人一个青铜佛像。 一尊佛像,代,代表一条人命,我,我们都有把柄在,在皇后娘娘手中。 一旦,一旦我们不听话,就,就要被皇后娘娘告,告发。” “你们是谁们?”陆嘉问。 老夫人冷汗如注。 “旁,旁人我不知道,我,我只知道,我和安昌道是。” 萧延狠狠一惊。 安昌道? 他外祖父? 陆嘉也一脸震惊,“萧延的外祖父?” 老夫人虚弱的点头,“是,是,我真的只,只知道这么多,皇后娘娘还用着谁给了谁青铜佛像,我真的不知道了。” 她眼看着失血过多,有要昏迷的征兆。 陆嘉一把抽出匕首,随手从炕上扯了一件衣服摁住了老夫人的腹部给她止血,问道:“那碧莲庵就是皇后派发青铜佛像的地点?” 老夫人摇头,“不,不是,我们,我们是从,从皇后娘娘那里领了青铜佛像,再去一次碧莲庵,再从,从碧莲庵领一个,做,作掩护,家里供奉的,只,只是皇后的那个。” “你除了替皇后杀了那位公主,还做了什么?” 老夫人孱弱的闭了闭眼,嘴唇干裂的道:“没,没了,真的没了。” 陆嘉摁着老夫人伤口的位置一用力,“不见棺材不落泪?真没了?真没了的话,陆氏怎么会合宁嫔是手帕交呢!” 老夫人没料到陆嘉竟然能问到这一步。 可有关宁嫔的事,她绝对不能说出口。 一旦说出来,那就是万劫不复。 她坚定的看着陆嘉,一口咬定,“真,真的没有了,陆氏和宁嫔感情好,是,是她们投缘” “放屁!”陆嘉直接打断了老夫人的话,“你是不是只要一口咬死宁嫔的事,你就能万事大吉就能守住荣安侯府?别做梦了。 我明白告诉你,我如今的确是有求于你,需要你活着,但是,也不一定非得让你活着,如果我今天拿不到我想要的答案,那我宁愿让你死。” 陆嘉使劲儿的往里一摁老夫人的肚子。 她疼的差点断气。 “因为宁嫔是陆,陆氏的妹,妹妹。” 外面廊下。 萧延目瞪口呆。 老夫人在说什么? 宁嫔是陆氏的妹妹? 怎么可能! 宁嫔不是平威老将军的女儿? 怎么,怎么会! 屋里。 陆嘉眯了一下眼。 她就知道不正常。 老将军的女儿,怎么可能和陆家的人关系那么好,老将军的女儿怎么会为了萧轶就要当众揭穿她,还要给陆氏传递消息说她是平威军的余孽! 原来如此! “你们把真正的平威老将军的女儿掉了包?用一个假的,用陆氏的妹子代替了老将军的女儿?这些年,始终假借老将军女儿的名义在宫里那真的呢?” 难怪这些年老将军进京,能见得着二皇子,却始终见不着宁妃。 就算是见到了,也要隔着一道屏风。 老将军还说宫中规矩森严个屁! 陆嘉眼底都在喷火。 她越是想到老将军对这小女儿的疼爱,思念,就越是愤怒,痛恨的咬牙切齿面容狰狞。 “真,真的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都,都是陆青山安排的,我” 老夫人实在熬不住这份疼,话没说完,白眼一翻,昏厥过去。 陆嘉垂眼看着这个老虔婆。 恨不得立刻就捏断她的脖子。 可惜不行。 她在京都还没有站稳脚,她还需要陆家三小姐这个身份,这老赌婆就还得留着一口气。 陆嘉一脚踹开门,看向萧延,“分工合作,你自己善后吧,找个合适的人给她包扎伤口,怎么处理,不用我教给尚书大人吧。” 萧延看着陆嘉。 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仿佛曾经在哪见过。 “我,是不是见过你?” 陆嘉翻个白眼,“人命关天,尚书大人撒什么癔症呢。” 萧延咳了一下,将身上的玉佩解下来丢给陆嘉,“去我书房等我。” 陆嘉抬手一接,一扬眉,笑起来,但没说什么,攥了玉佩转脚离开。 “十三!” 萧延一声喊,十三从院外进来。 陆嘉和十三擦肩而过,径直离开。 她将陆微打的毫无尊严,跪地见红,此时不但没有受到老夫人的责罚,还从老夫人院子里平安无事的出来,顿时引得满院子下人议论纷纷。 “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世子爷?必定是世子爷给她求情呗,老夫人平时多看重世子爷,世子爷都开口了,老夫人肯定不能拒绝。” “没错,我看到她去世子爷的书房了,世子爷的书房,平时连二爷和侯爷都不许去,她却去了,真是红颜祸水。” “我看以后府里有热闹瞧了,世子爷还在老夫人院子里呢,估计是老夫人让气的够呛,世子爷护着她让她先走,世子爷独自留下挨骂呢。” “狐媚子!” 陆嘉功夫好,耳力自然不差。 收获了一路的闲言碎语,终于抵达萧延的书房。 刚要抬脚进去,院里突然出来个护卫,伸手将她拦住。 正要说什么,陆嘉吊儿郎当将萧延那玉坠子一晃,“你们爷让我来的。” 那护卫一眼看到萧延的玉坠,顿时恭恭敬敬将陆嘉迎进去,“陆三小姐,请。” 陆嘉若有所思看了那玉坠子一眼。 推心 萧延的书房十分敞亮宽大。 陆嘉毫不客气,直接在桌案后的椅子上一坐,也没什么姿态可言,两条腿搭在了梨花木的大桌上,脚丫子轻晃,眼睛打量着屋里。 藏书很多,种类庞杂。 没什么古玩字画,名剑倒是有两把。 桌案上放着一本没看完的书,陆嘉随手捞起来,一本地方杂谈,萧延还在上面做了标注,字倒是写的比人强。 咯吱~ 陆嘉眼皮一掀,看到萧延衣摆上沾着血迹进来。 萧延看到陆嘉的坐姿,一愣,旋即反手关门,哼笑,“你倒是不见外,我这梨花木的桌子三千两银子一张,十三擦桌子都唯恐磕碰了,你倒是直接上脚。” 陆嘉坦诚,“又不是我花钱,我心疼什么。” 萧延: 陆嘉将萧延那枚玉佩往桌上随意一丢,“你这玉佩,跟着你的人都知道这玉佩重要?” 萧延走上前,将玉佩捞起挂好,“他们拦你了?” “这不废话么,堂堂荣安侯府世子爷,刑部尚书大人的书房,那是谁都能进的?” 萧延笑道:“玉佩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始终挂在身上,谁都不许碰,跟着我的人都知道。” “为什么谁都不许碰?” 萧延半垂着眼,看着吊儿郎当的陆嘉,默了一瞬,道:‘因为重要,怕被别人碰丢了。’ 陆嘉很轻的扬了一下眉梢,“那你就不怕在街上遇上偷儿,丢了?” “不会。”萧延道。 他说的笃定,陆嘉扬唇,“这么自信?” “京都的偷儿和叫花子,都是我养的。”萧延坦白。 陆嘉顿时明白过来意思。 所谓黑白两道自古都是彼此交错,不过如此,官养匪,匪害人,人告官,官抓匪,如此往复。 撇了一下嘴角,陆嘉没说话。 萧延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旁边的书架上,“怎么?觉得我这官做的德不配位?” “那你配吗?”陆嘉看着他。 四目相对,萧延自嘲一笑,“我对得起良心。” “是吗?萧大人还有良心?” “不然你为什么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而不是被吊在刑部的审讯室。”萧延抱臂,淡然道。 陆嘉顿时笑起来,“这意思,萧大人今儿准备和我开诚布公?” “那就看你的诚意有多少。” “我的诚意多不多,全看萧大人愿不愿意说出玉佩的事,你说出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不说,那没办法。” “玉佩是我娘在死的前一天给我的,她叮嘱了我三遍,告诉我,要将这枚玉佩挂在身上最显眼的地方,但是不能丢了,如果有人凭着这枚玉佩找到我,我要问他,是乾州人士吗?他说是湖州人士,我就可以相信那人,若是对不上,就不对。” 陆嘉原以为萧延要拖延一二或者干脆不说。 没想到不仅说了,还说的这么痛快。 倒是意外。 捻着手指,陆嘉晃悠的脚丫子一停,道:“我对不上你的暗号。”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因为我想知道我娘其他的事,你肯定知道,对不对?” 这话说完,又是一个四目相对。 萧延眼底,是浓烈的愤怒和悲痛,尽管压抑着,但效果并不怎么样,完全是给一点火苗就能燃起来的火捻子。 “你娘在给你这个玉佩之前,你见过这枚玉佩吗?”对视了好一会儿,陆嘉问。 萧延摇头,“没有,第一次拿,就是夜里她直接塞给我,等我再想问的时候,她已经开始难产,等她好容易将孩子生出来,我还没来得及进去看她,她就死了。” 萧延说这些话的嗓音并不平静。 眼睛裹着红血丝,带着泪水,但忍住没有蜿蜒而下。 “我,我十五岁那年,险些被陆氏欺辱死,当时病倒在庄子上,庄子上的仆人没有一个肯给我请大夫,我住的屋子没有烧炭,寒冬腊月的风透过没有窗纸的窗户吹进来。 那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 半夜来了男人。 那男人把我带走了。 我病的昏昏沉沉,等我再睁眼,我到了平威军的军营。 我和那男人在平威军的军营待了两天,我无意中看到,老平威军身上,有一块和我这个玉佩一模一样的玉佩。” 陆嘉看着萧延,震惊在心头翻滚。 那日风雪夜里,和那刀疤男一起去军营的人,竟然是萧延! “那老将军就没有看到你腰间的玉佩?没问什么?”陆嘉道。 萧延摇头,“那时候我玉佩落在了庄子上一个仆人手中,老将军并不知道我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玉佩,而我来不及问他那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就上了战场。” 顿了顿,萧延大约是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可他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这个笑容,怎么都扯不出来,干脆放弃。 “那是我见他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后来尽管他也入京,可我当时都恰好不在京都,再然后就是今年年初,平威军全军覆没。” 萧延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杀了那么多人要做什么,你来京都要做什么,但我就一句话,你如果是因为平威军而来,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愿意帮你。” 陆嘉压着心头翻滚的情绪,轻巧一笑,“你和平威老将军,说白了,不过一面之缘,难道就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你就要帮我?” “这么说,你是平威军的人?”萧延反问。 “我只是打个比方。”陆嘉道。 萧延盯着陆嘉,“你不是平威军的人吗?” “现在轮到你问我答了吗?貌似萧大人还有话没有说清楚吧,比如,为什么如果我是平威军的人,你就要帮我呢?” 萧延捻着手指,拇指的指腹不住的搓着食指的指腹,仿佛心头博弈一般,片刻,道:“因为我一直怀疑,我娘才是真正的平威老将军的女儿,宁嫔不是。 而今天,恰好我得到了验证。 我为了这个理由,有问题吗?” “当夜带走你的男人,脸上有一道贯穿刀疤,是不是?” 陆嘉一句话问出,萧延震惊了个结结实实,“你怎么知道?” “他是谁?” 第八十三章 命脉 “你怎么知道他脸上有刀疤?你到底是谁?”萧延一步上前,双手撑在桌案上,流过泪而发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陆嘉,身上的气势,这一刻与在牢房中审讯犯人时无异。 可陆嘉不是他审讯的寻常犯人。 这气势在陆嘉这里连个屁都不算。 陆嘉嘴角勾着笑,“我知道的事情多的去了,不然,尚书大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呢?不就是想要从我这里得知点你千方百计都没有弄到手的消息? 既然如此,合作就要有个合作的态度。 你回答好了我的问题,礼尚往来,我才会回答你的问题。” “我怎么相信你一定会回答我?”萧延盯着陆嘉,道。 陆嘉嫣然一笑,从身上摸出那枚老将军的玉佩,朝着萧延眼前一晃,“可以相信吗?” 萧延一双眼,瞳仁猛颤,震愕之色连压都压不住的汹涌上脸,“你怎么” 他伸手就要去抓陆嘉手里的玉佩。 陆嘉手腕一转,将玉佩一收,捏在自己掌心,当着萧延的面,把玉佩收进胸口处的衣衫里。 萧延:! 收好,陆嘉朝萧延扬了一下下巴,“回答我的问题。” 明明是痞里痞气的神色,偏偏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强势,萧延甚至觉得,连皇上也未必有这样的气势。 “我不认识他。”他脱口说道。 说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堂堂刑部尚书,竟然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唬住。 但话都说出口了,也说到这一步了,他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我不认识他,只知道他身上带着一只黑猫” 萧延话音一顿,忽然想起在某一日,陆嘉问他:你养猫吗?黑色的,会挠人的那种。 脑中像是被闪电劈过,萧延一凛,“你见过那只猫?对不对?但你也不知道那男人是谁,否则那日你就不会问我那种问题。” 陆嘉啧了一声。 不愧是刑部尚书,脑子是转的挺快。 “你确实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我被带走的时候,人是绵软无力又浑浑噩噩的,几乎没有什么意识了,等我醒来,人就在去平威军的路上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我去平威军,但那个时候我明显反抗无用,所以我干脆听之任之。 从平威军军营出来之后,不等我问他,他带着猫走了,从头到尾没有一句交待,我自己回的京都。 现在,我可以提问吗?” 陆嘉摇头,“还有一个问题,你祖母说,当年她将那位嫡公主推下悬崖,那位嫡公主的嫁妆,也就是国宝七彩琉璃珠随之消失,而她说嫁给邻国太子的,是另外一位公主。 为什么你说,那位公主被邻国将领从岷江救起,嫁给邻国太子,嫁妆绵延千里,嫁妆中有七彩琉璃珠,并且之后他们夫妇二人被火烧死呢?” 萧延道:“我告诉你的,是我小时候从我娘那里听来的,至于为什么和老夫人说的有出入,谁真谁假还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我解释不了。 二十三年前,我还没有出生,我也从来没有调查过这件事。” 萧延的回答陆嘉挑不出毛病,也认可了这个回答。 “好了,现在你可以问了。” “你是谁?”萧延问道。 陆嘉笑起来,“我以为你更关心你母亲呢,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啊。 我是谁,这个问题问得好。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被人从路边捡来的野孩子,据说包被上绣着一个嘉字,所以我叫,陆嘉,路边捡来的嘉嘉。 至于我现在的身份抱歉,我似乎也没有答应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延对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意外,“你若是直接告诉我,我反而要掂量你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陆嘉笑而不语。 萧延再问,“你为什么要去户部?” “这个可以回答你,因为我想在户部做官,最好是能做到主事,为什么要做到主事呢,因为到了主事这个级别,就可以调取宗卷,也可以调查各地税收。 至于为什么要调查各地税收,因为我想查江南陆家和京都镇国公府。 这个答案,尚书大人满意吗?” “所以,真正的陆三小姐是你杀的,爆炸案也是你炸的?” 陆嘉腿一收,转了转肩膀从椅子上起来,绕出桌案,“这算是世子爷的第三个问题?我这人,有个规矩,事不过三,你若是要问这个问题,那今儿的问答环节,也就到此为止。 你想知道你母亲的事,就只能等到下次你有筹码的时候再问。” 萧延往前一挡,拦住陆嘉去路,“我可以抓了你慢慢问。” 陆嘉猛地出手,在萧延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掐住了萧延的脖子,“抓我啊?那要看看我想不想让你抓了,我若是不想让你抓,你有这个本事?” 萧延自忖自己功夫不低,这些年更是事情办得如鱼得水,甚少栽跟头。 现在突然被一个女人单手掐住了脖子,并且直击命脉,萧延惊怒之下生出一股耻辱感。 陆嘉却是将他狠狠往后一掼。 砰! 萧延结结实实后背撞到书架上。 陆嘉抬脚朝外走,“你母亲的事,其实你今天听到的,和我知道的,没差多少,我只能告诉你,你母亲所谓的大出血死亡,并不是真正的大出血。 她当时生出一个一个身子两个脑袋的怪胎,荣安侯府唯恐陛下怪罪,所以另外找了一个孩子以假乱真,而你母亲,是被故意晾到一边,大出血活活熬干最后一口气死的。 至于安昌道家,被抄家问斩,是因为你爹进宫高密,说你娘是安昌道知道了你娘和皇上的事,愤怒之下害死了你娘、 皇上怒极,处罚了安昌道一家。 这个说法,想必也不是十分靠得住,刚刚你也听到了,安昌道和老夫人都是给皇后做过事的人。 你爹绝不可能去告发安昌道,除非皇后想让安昌道死。 至于这其中又有什么缘故,那我就不知道了。” 陆嘉说完,将书房的门打开,侧脸看了萧延一眼,“世子爷,有空盯着我,不妨去查查该查的。” 第八十四章 手段 该查的。 什么是该查的? 余杭商户违背禁海,偷偷和敌国商贸互通? 皇后唆使老夫人杀了嫡公主? 宁嫔冒充平威老将军的女儿? 还是他娘? 陆嘉走后,萧延盯着陆嘉坐过的那张椅子,看了许久。 脑子里,将陆嘉刚刚说过的话,以及他之前从老夫人那里听来的话,一层一层剥开了去想。 “爷,老夫人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院子里伺候的人换成了咱们的人,近期不会有人去打扰老夫人养病,对外宣称,您想娶陆三小姐为妻,老夫人动怒,昏厥过去,需要静养几天。” 十三立在萧延一侧,回禀。 萧延缓慢的偏头,看他,嘴角扯动了好几下,最终道:“派人去查安昌道一家。” 十三一愣。 安昌道是萧延的外祖。 尽管当年萧延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和安家的来往就不多,后来萧延母亲一死,安家更是直接被抄家问斩,这些年,萧延几乎从来不提起安家。 “大人?” 萧延闭了闭眼,“我娘可能根本不是安昌道的女儿,去查,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来。” “是!” 十三领命。 萧延一双手,倏然捏拳,眼底的仇恨和愤怒让他英俊的面孔裹着一层狰狞,“萧轶在牢中,畏罪自杀。” 十三抬眼看萧延。 萧延道:“上吊自杀。” 十三一顿,“是。” 翌日一早。 “夫人,不好了,刑部大牢传出消息,二爷畏罪自杀了!” 老夫人见过陆嘉和萧延之后就将院子里的婢子全都换了一茬,不仅没有处置陆嘉,连陆薇被打的见红险些小产都不曾问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大早,陆氏梳妆好正准备去老夫人那边看一下情况,她派去打听刑部大牢情况的小厮慌慌张张喊着话就冲了进来。 陆氏一个恍惚,震惊转头看向窗外。 转眼,那小厮连滚带爬从院子里进来,扑通跪在陆氏跟前。 “夫人,不好了,今儿一早刑部大牢里传出消息,说咱们二爷昨儿夜里畏罪自杀,上吊自尽了,上吊用的绳子就是他自己个的衣袍!” 砰。 陆氏一步朝后踉跄,打翻背后花架上的白玉花瓶。 上千两一只的花瓶瞬间四分五裂在地上,一早新采的鲜花也狼狈一地。 “你说什么?”陆氏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小厮,声音哆嗦的比身体颤的都厉害。 那小厮吞咽唾沫,“二爷自尽了,尸体已经被抬了出来,说是很快送回府里,算是皇上给咱们府里的体面,让府里安葬。” 陆氏只觉得眼前一黑,气息颤抖间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人昏厥过去,却是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夫人!”她贴身婢女忙扶住。 搀着陆氏在旁边椅子上坐了。 刚刚坐定,外面传来吵闹的脚步声,跟着,管家急匆匆进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厮,再看陆氏的脸色,“夫人知道了?” 陆氏眼泪瞬间崩溃,看着管家。 管家叹一口气,“刑部传话,让咱们去牢里接人,说是皇上的恩赦,允许二爷安葬。” “我儿是冤枉的!”陆氏蹭的起身,歇斯底里一声吼,“凭什么,凭什么!萧延那个畜生,连手足亲情都不顾,畜生,畜生!给侯爷写信,这就写,你现在就写!” “是,是。”管家连忙应诺。 陆氏扑通跌坐回去,掩面嚎啕,“我的轶儿!” 哭了几声,声音猛地一收,她一抹脸上的泪,豁然起身,抬脚就朝外走,“我要去找老夫人,决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可怜的轶儿!” 老夫人门口守着两个婢女。 陆氏要进,那俩婢女抬着手臂将她的路挡住。 “夫人息怒,老夫人昨儿动了一场气,心情不好,谁都不见。” 陆氏扬手就朝那婢女脸上掌掴过去,“滚开!” 那婢女偏头一躲,“奴婢是世子爷从外面买的,卖身契在世子爷手里,奴婢算是世子爷的婢子,领的月例是从世子爷那边出,算不得府里的婢子更算不得夫人的婢子,夫人打不得奴婢。 夫人要见老夫人也不是不行,那得老夫人点头同意,否则奴婢没有那个胆子放人。” 话音一顿,那婢子道:“连二爷都保不住命呢,奴婢又算什么!” 陆氏险些让这句话冲撞的原地暴毙。 “放肆!你放肆!” 她原本就怒急攻心,此时更是怒气直冲天灵盖。 “来人,把这不长眼的给我拉下去,杖毙!” 陆氏带来的人立刻就要上前拿人,却被那婢女一脚踹翻在地,“我再说一遍,我是世子爷的人,夫人没有权利处置我,夫人若是来硬的奴婢奉陪!” 陆氏何曾被一个婢女这样顶撞过。 再加上萧轶死讯刚刚传来她到底是白眼一翻,一头昏厥过去。 荣安侯府,人仰马翻。 老夫人卧病不起,陆氏昏迷不醒,陆微见红养胎一时间,萧轶的尸体被运了回来,竟然没有一个做主的要如何安置。 管家一个错眼不见,摆放尸体的灵堂不知怎么就着了火。 等陆氏好容易被大夫用银针刺穴给弄醒,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虚弱的问,“外面怎么了” “夫人,不好了,停放二少爷尸体的灵堂失火,二少爷尸体被烧了!” 外面忽然一嗓子,不知道是谁喊得,那声音直直砸到了陆氏耳朵里。 杀人诛心。 陆氏一口血喷了出来,瘫在床上再次昏迷过去。 刑部。 十三将府里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回禀给萧延,萧延冷笑,“找个机会,把荣安侯府的情况,给宁嫔送进去,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陆氏痛不欲生,她怎么好独活呢。” “是。” 十三领命,着手安排。 萧延一掸衣袍,抬脚离开衙门, “你去哪?”赵都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萧延回头,就见赵都从里面追了出来,“诶呦喂,可算是累死我了,我今儿可让抓去干了一天的苦力。” “你干什么去了?”萧延道。 赵都没好气道:“别提了,御书房的折子丢了,怎么都找不到,陛下把我捉进去给寻呢,找了一整天,总算是找到了。” 萧延一扬眉,“折子丢了?什么折子?” 第八十五章 密折 赵都捶捶自己的肩膀,“谁知道什么折子啊,也没和我说,反正那折子用火漆封着呢,我瞧着像是从乾州那边传来的。” 萧延看着赵都,“乾州?” 赵都点头,“各地折子标记颜色不同,乾州的折子,一向是绛紫色,我今儿瞧着像是绛紫色,但是当时光线太暗,也看不清。” “在哪找到的,怎么还光线暗呢?”萧延问。 “别提了,在偏殿内室的小佛龛底下,谁能想到,御书房的偏殿内室竟然还有一处小佛龛呢,那佛龛我瞧着,像是废弃许久不用的,也不知道为何不拆了,反正一直留着,里面全是灰,那折子就落在那里。 我一取出来,内侍总管就接了过去,还说可能是猫弄得。” “猫?” 萧延一口气提起来。 他现在简直不能直视猫这个字。 赵都道:“谁知道呢,他说可能是中午陛下午休的时候,小内侍在外面打盹儿,没看住,有猫蹿了进去。 的确也里里外外的查了,不会像是有人蓄意将那折子藏起来的,与其藏到那种犄角旮旯,那还不如烧了呢,而且火漆也没开封。 找的我腰酸背痛的,你这是去哪?我听说萧轶昨儿畏罪自杀了?” 萧延嗯了一声,“我去二皇子殿下那里,看看殿下醒了没有。” 赵都一听这个,立刻不问萧轶的事了,笑道:“我也去,正好我今儿准备去找陆嘉呢,我在城西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铜锅涮,准备带她去尝尝。” 萧延捻了一下手指,“还没死心呢?听说你家里不是张罗给你说亲了?” 赵都一挥衣袖,美滋滋一脸得意,“死什么心,我就算是死心,也是对陆三小姐死心塌地的那个死心,至于说亲,我家里我已经安排好了,昨天晚上,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成功说服了我娘和我祖母,她们说,只要陆嘉愿意嫁给我,我家就愿意去陆家上门提亲。 倒时候,人家答应不答应的,再说到时候。 总不能还不知道陆家是不是答应呢,我就先把自己劝退了吧。 我赵都,那必须是为爱勇敢飞的人!” 萧延皱了皱眉,没说话。 赵都肩膀撞他,“到时候,你就准备好份子钱吧,我这头一次追人,务必要马到成功!” 萧延看着赵都一张乐呵呵充满希冀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宫中。 皇上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这道奏折。 奏折是乾州新任知府递来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平威军并未完全覆灭,尚有余孽为一支特别行动队,是平威老将军嫡系私养部队,当时事发,这支特别行动队并未在军中,现如今这支特别行动队不见踪影。 行动队总指挥使乃一女子,年纪暂且不详,容貌绝佳。 皇上眯着眼,盯着那奏折看了好半天,最终将那奏折拿起来,放到火烛上。 火苗一舔,奏折立刻灼烧起来,明晃晃的火光照的皇上铁青的脸色透着红。 内侍总管立在皇上身后,垂着眼,眼底灰暗一片。 “这行动队的指挥使,是个女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皇上忽然开口。 内侍总管忙道:“按照密折上写的,的确如此。” 皇上冷笑:“先前,延儿曾回禀过,乾州杀人案的元凶,是两个女魔头。” 内侍总管眼皮一跳,“是。” “这两个女魔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杀乾州知府?为什么要去余杭杀余杭县令?因为乾州知府和余杭县令,都经手过平威军的那批军粮! 后来,朕去狩猎,为什么镇国公府的马车让炸了! 因为那批军粮,是镇国公督办! 什么女魔头,那元凶,朕看,就是平威军余孽!” 内侍总管低着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皇上道:“传令下去,勒令刑部十天之内务必将凶手捉拿归案,若是逾期未达,全部降罪,刑部尚书,革职查办!” 内侍总管忙道:“陛下,现如今刑部尚书可是萧延萧大人了,您这是” 皇上眼睛一眯,“这些年,朕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让他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这案件拖拖拉拉这么久都没有进展。” “是,老奴这就亲自去传话,二殿下” “不知死活的东西,朕让他去皇陵思过,他竟然敢私自回京,他想做什么?造反吗!” “可到底是皇子,现如今在民间一处宅子里养着,终究不是个事,听说还在昏迷” “平威将军都死了,朕难道还要善待他不成?当年若非她娘非要进宫,朕也不至于和箐箐落到那个地步,朕这一辈子,都恨他们。 以前朕忌惮平威军,不敢动他们女子。 后来平威军死了,朕为了堵住众人悠悠之口,懒得动他们母子。 可他不知分寸,就不要怪朕。” “老奴左右都是要出宫一趟的,不如从刑部传完陛下口谕之后,去一趟那民宅?也好去看一下二殿下现如今到底如何。” 皇上一摆手,没说话,算是应允。 内侍总管看了一眼已经烧成灰的密折,躬身出去。 一出了御书房,他小徒弟立刻迎上前,“师傅?” 内侍总管道:“我出宫传旨,争取看能不能见上一面。” 小内侍立刻道:“师傅放心去,御书房这边,我盯着,保证不落下一丁点风吹草动。就是可恨那折子,我都藏得那么隐秘了,怎么就让赵都找见了,幸亏师傅机智,推到猫身上,也幸亏这几日的确是有只黑猫时常在御书房出没,陛下才没生疑。 怎么样,那折子,要紧吗?” 内侍总管脸色凝重,“要紧。” 不然他也不会亲自出宫,更不会想方设法要去二皇子养病那里了。 内侍总管简单交代两句,急急出宫。 直奔刑部,却并未见到萧延,转站二皇子养病的那宅子,在那里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却看到赵都和萧延正守在那处。 “总管大人怎么亲自来了?” 内侍总管一到,萧延和赵都立刻迎了出来。 内侍总管笑道:“本是来替陛下看望二殿下,没想到竟是遇上大人了,这可就巧了,陛下有一道口谕要大人接旨。” 第八十六章 差事 “陛下口谕,特令刑部限时十日之内将爆炸案元凶乾州杀人案元凶缉拿归案,逾期未办,刑部尚书萧延革职查办,刑部上下,论罪处置。” 萧延和赵都跪地接这道口谕。 内侍总管声音不算太高的通传。 等他说完,萧延和赵都齐齐愣怔,赵都满目惊疑,“这怎么陛下突然催的这样急?” 内侍总管道:“两位大人且先接旨起身,咱们进去再说。” 赵都和萧延起身的时候,内侍总管朝着院子里扫了一圈,全都是刑部的人,并未见其他人。 他好容易费尽力气出宫一趟,来了这边,若是消息送不出去内侍总管心头火急火燎,面上带着恭敬的笑,“也不是陛下催的急,实在是这案子影响太大,二殿下在此养伤,可是影响陆三小姐?” 刑部征用陆嘉的宅子,萧延是上报过得。 内侍总管如是问,萧延并无任何怀疑,只道:“当时也是事出有因,二殿下现如今一直昏迷不醒,伤口又反反复复,也不好挪动,已经给了陆三小姐补贴的。” “听说陆三小姐在给户部酿酒?倒是个能干的,只是现在日头也不早了,怎么不见回来?是这边住着不方便?她是将宅子全都腾出来给二殿下养伤了?” 萧延下垂的手指捻了一下,看内侍总管的目光立时深了几分,“陛下还关心这些?” 内侍总管心头一跳。 萧延能年纪轻轻就擢升刑部尚书,一方面是皇上有意提拔,另一方面,他自己确实能力出众。 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让萧延动了什么怀疑,内侍总管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叹了口气,道:“上次宁嫔娘娘和荣安侯夫人为了救萧二公子,联手陷害陆三小姐的事,陛下一直耿耿于怀,再怎么说,也是陆总督的女儿,在京都,又是在宫里,受了那种委屈总归是不好的。 陛下特意吩咐,让老奴出来传旨的时候,捎带着问一句,陆三小姐现在是搬出荣安侯府在这边住吗?” “可不是,搬出来了,就在这边住,她买了十几个丫鬟护院什么的,不过因着我们借用场地,她的人都在后院了。”赵都没什么心眼,人家问,他笑着就答。 萧延却是很轻的扬了一下眉梢,皇上真的会关心这些? 关心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是不是受了委屈? 他怎么那么不幸呢。 到底是什么让皇上突然催了这案子结案? 萧延手指一下一下的轻捻,忽然笑道:“今儿听说一只猫藏了陛下的折子?可是查实了?真是猫?赵都与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简直震惊,竟然从来不知,御书房的偏殿,还有佛龛。” 内侍总管笑道:“可不就是猫做的,险些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什么折子,能让陛下竟然这么着急的催着我结案?” 内侍总管偏头朝萧延看过去,萧延一点打探圣意的自觉都没有,一脸无辜的笑容十分坦荡,还要继续问,“听说是乾州来的折子?” 内侍总管笑了一下,“老奴只是端茶递水,怎么会知道这些,尚书大人为难老奴了。原本还想替陛下向陆三小姐说一声谢,既是陆三小姐不在,那老奴就告退了。” 说完转身就走。 萧延看着内侍总管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内侍总管上了马车一离开,赵都立刻朝萧延胳膊撞了一下,“你干嘛了,怎么明目张胆打听那道折子?” “你不觉得奇怪吗?当时陛下让炸的差点魂飞魄散,镇国公夫人直接被炸死,镇国公府上下都炸成重伤。 皇上都没有勒令刑部速速办案。 这次,却下令十天之内结案,如果不能结案就将我革职查办。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那道奏折一定有问题。” “你怎么就能肯定是奏折有问题?”赵都道。 “因为你前脚找到奏折出来,后脚圣意就抵达,你说什么有问题?” “那内侍总管” 萧延看着赵都,顿了一下,“专门提了陆嘉,怕是不安好心。” 一听这话,赵都立刻紧张,“不安好心,怎么能不安好心了,人陆嘉连宅子都腾出来给咱们用了,他怎么还不安好心?” “给陆嘉提个醒吧。”萧延道。 “对对对,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她。”赵都说着话就超级忙慌往外走, 等赵都一走,萧延招呼十三,“去查乾州现任知府是谁的人,和谁来往比较密切,在发送折子之前,都办过什么案,调查过什么!” 十三得令,立刻执行。 户部。 陆嘉朝户部尚书笑道:“尚书大人,家父来信,我来户部入职一事,已经无需隐瞒,从明儿起,我就能光明正大过来当值了。 这是家父给尚书大人的一点心意,想让尚书大人对我照顾一二。” 陆嘉将一枚质地绝好的玉佩用上好的紫檀木匣子装了,送到户部尚书面前。 当然。 玉佩是从陆氏那里偷来的。 紫檀木匣子是从老夫人那里顺来的。 用别人的东西送礼来为自己谋福利啧,真不赖。 户部尚书看了一眼那敞开口的紫檀木匣子,眼底带着贪婪的笑容,“好说,陆三小姐本也聪慧,这职位” 陆嘉道:“我一点经验没有,全凭尚书大人提点,不如就从基础做起,做一些造册登记之事?” 户部尚书笑道:“正好,有一批生丝尚未登记入册,明儿起,这些生丝就由你来负责登记,若是做的没有差池,以后造册登记的事,就交由你来办。” “多谢尚书大人信任,我一定好好干,不知这些生丝是哪里的生丝?余杭的?”陆嘉笑眯眯的问。 户部尚书道:“各地都有,不过主要以蜀地和余杭为主,哦,对了,京卫营的俸禄似乎还未发放,之前从户部领了银钱,但是当时银钱亏空,没有入账,明儿京卫营总指挥梁晓梁大人过来支银子,你另外造册,用生丝抵了。” 用生丝抵俸禄? 陆嘉忽然明白户部尚书这老狗为什么这样痛快的就把这差事给她了。 ------题外话------ 今天先一张,这几天搬家,累断腿了要 第八十七章 拒绝 余杭总督陆青山掌管余杭大小事务。 余杭生产生丝。 如果陆嘉掌管造册登记,那以后如果有用生丝抵白银的可操作性那就太大了。 想明白这一点,陆嘉朝户部尚书笑道:“没问题,大人放心,我一定登记清楚。” 从户部出来,已经是暮色时分。 负责酿酒的几人也收拾整齐出来,等陆嘉一来,一行人一同离开。 “从明儿起,不用来这边酿酒了,你们两个明儿去一趟余杭,买三千两的生丝运来,明儿一早我给你们开户部的条子,没查的则罢了,若是有查的,就说是替户部采办。 这几日来户部酿酒,对户部应该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吧,一些人事记住了?” 跟着过来酿酒的两人立刻领命,“小姐放心,记住了,若是有人盘问,自然能应答一二的。” 这就是陆嘉带她们过来酿酒的原因。 浅识户部,一些人事对得上号,免得被问起来一问三不知。 春宝跟在陆嘉一侧,“户部给小姐的职位是采办?” 陆嘉笑道:“不是,不过,不采办怎么给陆青山和户部搭桥了,不搭桥” “不搭桥,怎么能让陆青山心甘情愿的认下小姐这个“女儿”呢。到时候,小姐若是在户部拿到了不可或缺的位置,陆青山哪怕明知小姐是假的,为了这个利益,也会认下小姐的。” 陆嘉抬手挂了春宝鼻子一下,“真聪明,奖励鸡腿。” 春宝立刻道:“要麻椒鸡腿!陈四麻椒鸡腿。” “买!” “我还想吃羊肉大包子!” “吃!” “我还要喝酸梅汤!” “喝!” “我还看见了赵都!” “看哈?” “陆三小姐。”赵都走到陆嘉身后,朝着陆嘉一声叫。 陆嘉猛地回头,就见赵都穿着官服迎面而来,脸上带着一股风尘仆仆,不过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背着余晖,帅的一批。 “赵大人?您来户部办事?他们都下职了。” “我来找陆三小姐。” “找我?”陆嘉不解的看赵都,大大的眼睛带着亮光,可惜眼睫毛还没长好呢,瞧着多少有点怪。 但赵都只觉得可爱。 “嗯,有事和陆三小姐说,借一步说话?” 陆嘉回头朝那两个来酿酒的人道:“你们先回吧,路过鼓楼大街去买点麻椒鸡腿,羊肉包子和酸梅汤,带回去大家一起分了,明儿还要替尚书大人跑腿儿了。” “是,小姐。”那俩人朝陆嘉行礼告退。 等他们一走,陆嘉一脸坦然朝赵都道:“赵大人什么事?” 春宝站在两步开外,蹲在地上用柳树枝子逗弄地上的蚂蚁。 赵都看了春宝一眼,又左右瞧了一眼,将陆嘉往户部大门外拽了几步,压着声音道:“刚刚内侍总管去你院子里传旨。” “内侍总管?”陆嘉心头一跳。 赵都道:“你也觉得奇怪是吧,我和你说,一般情况下,圣旨都不必内侍总管亲自来传,都是小内侍跑腿儿,他这次传的还是一道口谕,还直接送到了你那宅子那头。” 陆嘉一颗心砰砰的跳。 不知道赵都这话什么意思。 手心直接渗出一层冷汗。 试探着,陆嘉一脸萌呆,“难道是给我传旨?陛下宣我进宫了?” “不不不,这倒不是,就是吧,突然传旨,让我们刑部限时十日将乾州案和爆炸案的元凶抓了,不然就把萧延革职查办,还要责罚我们刑部上下。 不过这不是重点。” 陆嘉瞪大了眼,“这还不是重点?” “也不叫不是重点,就是,对我们来说,是重点,但是对你来说,今儿内侍总管特意来,我和萧延都觉得,他是奔着你来的。” 陆嘉骤然心跳一滞,“奔着我来干什么呀,我一个不招待见的庶女。” 赵都急道:“上次在宫里,宁嫔和陆氏不是联手坑你吗?现在萧轶在刑部畏罪自杀,陆氏就这么一个儿子,没救出来,难免失心疯了把气撒在你身上。 虽然宁嫔已经被禁足,但是” 赵都又左右看了一眼,声音压得特别小。 “这话原本我不该说,但是我担心你,所以就违规也得告诉你。” 赵都一句我担心你,四个字,滚烫灼热,陆嘉不适的皱了一下眉,不落痕迹的朝后退开一点。 赵都道:“今儿宫里递进来一本折子,那折子是乾州送来的,陛下是看了那折子之后,专门借着看望二殿下的名义,将内侍总管派到了你的院子里。” 陆嘉心惊肉跳。 “乾州来的折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从乾州上的船?之前陆氏不是一口咬定说你不是陆三小姐说你是乾州杀人案的凶手?虽说当时被皇上驳回了,但是谁知道后来陆氏又干了什么。 总而言之,皇上就是看了那个乾州的折子,才下令让我们限时十日结案,并且让内侍总管去你那院子。 正常情况,内侍总管就算是去了那院子,也绝不会关心你,但是他打听了好几句。” “赵大人怎么知道是因为看了乾州的折子才导致的这一切?”陆嘉压着心头乱跳,问道。 “因为那折子今儿被一只猫给弄丢了,我进宫帮忙找的。”赵都道:“总之,你小心点,提防着点陆氏啊。” “谢谢赵大哥!”陆嘉诚心诚意给赵都一福。 赵都抓了抓后脑勺,笑道:“没什么,提醒你一句也是免得出事,那,那什么,我请你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饭呢。” 赵都的目光太过灼热和明显。 陆嘉什么都缺。 就不缺感情。 她不需要这玩意儿。 男欢女爱会成为她前进路上的羁绊。 陆嘉朝赵都笑道:“多谢赵大人特意前来相告,不过吃饭怕是不太行,我明儿要来户部入职,尚书大人让我造册登记了,我还好多不明白的,回去得研究研究。” 赵都顿时有些失望,不过强撑了笑,“是得好好研究一下,毕竟明天入职第一天,有什么不明白或者谁欺负你,尽管找我,虽然刑部户部不相通,但是我户部有不少朋友,而且我们刑部现在正查户部呢,这个面子他们肯定给我。” 陆嘉笑道:“若是有需要,一定劳烦赵大人,那我就先走了,赵大人再见。” 人家好心来送消息。 陆嘉表现的活像个白眼狼。 不过,白眼狼也比吊着别人强。 赵都又不是萧轶。 第八十八章 宰了 从户部门前离开,陆嘉带着春宝直接回家。 半路,吩咐,“你去和宫里那边联系一下,看内侍总管今儿专门去一趟我们那边是有什么要紧事。” 春宝得令,转身执行。 陆嘉回到家的时候,才进门迎面就遇上萧延。 “没去和赵都吃饭?”萧延觑着陆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陆嘉扬了一下眉梢,“今天不得空,约了改日。” “我说过,别碰赵都。”萧延道。 四下并无守卫人员,他脸上带着一层不悦。 陆嘉简直觉得这人有病。 “难道不是箫大人给赵都分析一番,让赵都觉得我有危险,他才专门去户部找我给我报信儿?若是箫大人不分析,只怕赵都暂时也没有这个脑子能想那么多” 不等陆嘉说完,萧延打断她,道:“所以,内侍总管是来找你的,对吗?” 这狗官! 陆嘉心里骂了一句。 这是套她的话了。 “是不是来找我的,箫大人不是都分析完了吗?” “那是吗?”萧延走近,垂着眼看陆嘉。 陆嘉朝他灿然一笑,“是呀,就是来找我的,这个答案,箫大人满意吗?你说你这个人多奇怪,一方面觉得我坏,总想一层一层的验证我,一方面了又不抓我,还想和我达成某种合作。” 陆嘉伸手戳萧延的胸口。 “天底下的好事,都被萧大人一个人惦记完了可是不行哦。” 说完,陆嘉抬脚离开。 萧延道:“你故意不让二殿下醒来。” 陆嘉头也不回,“你也可以把人带走,今儿夜里就能醒来。” “所以,你承认了,是你不想让他醒来。” 陆嘉理都没理他,直接去了后院。 “那狗官一直在院子里等小姐。”陆嘉一进后院,后院的人立刻上前回禀。 陆嘉道:“没事,不用理他,白日我不在,可是有什么事?” 回禀那人道:“别的没有,就是刑部一个画师来过一次,问小姐在不在,说想要请小姐吃饭。” “画师?”陆嘉一扬眉梢。 “姓顾,说小姐知道他。” “然后呢?” “说小姐若是愿意赏光,明儿小姐下了职在醇香阁三楼清雅轩见。” 陆嘉顿时眉心一簇。 顾珩怎么知道她明儿就要正式入户部任职了? 怕是连萧延这个狗官都不知道呢,只知道她在户部酿酒。 “还说什么?” 那人摇头,“没有了。” 陆嘉点头,朝正屋走。 “小姐,买了好多麻椒鸡腿和羊肉包子,你吃吗?” “你们吃吧,不用管我,有事我吩咐。” 陆嘉交待一句,进了屋。 屋门一关,从衣袖里摸出一张地形图。 这是春宝这几天借着酿酒的机会在户部一点一点画出来的。 将地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该记的全都记在脑子里,陆嘉当地图烧了,转手取了狼毫湖笔,沾墨落字:生丝。 生丝就生丝吧。 抽丝剥茧,总能顺藤摸瓜。 京卫营总指挥使梁晓,现如今镇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的夫君,寒门出身,靠着一身杀伐功劳创出一条升职路,一路从京卫营普通的兵升到总指挥,擢升三个月之后,迎娶镇国公府大小姐,自此,官位稳住。 陆嘉作为陆家三小姐,和萧轶有着极大的身份关系。 明儿梁晓必定会加以为难,或者,由不得他不为难。 陆嘉要和镇国公府对上,总要有个契机。 “来人。” 大门被推开,立刻进来一人。 陆嘉吩咐,“去青楼歌坊走一趟,打听一下京卫营总指挥使梁晓,不论什么消息,我都要,明儿天亮之前回来给我。” 来人领命,转身出去。 她才出去,春宝从外面急匆匆一脸凝重的进来。 大门一关,春宝直奔陆嘉跟前,“小姐,和宫里搭不上线,我们的人今儿不当值,递不进话去。” 上次宁嫔给陆氏传递消息,就是宫里送了信儿出来,陆嘉才能第一时间知道宁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这次,内侍总管都亲自来过一趟了,可见消息要紧。 只是,既然没有见到她们,为何不另外预备备用方案,着人再行传递呢? 宫里出事了? 还是这消息无法让旁人传递? 陆嘉在纸上写下乾州二字。 “赵都当时说,乾州来的折子丢了,他进宫去找的,对不对?” 春宝点头。 陆嘉就道:“什么样的折子,能让皇上立刻发现折子丢了?” 一般送进宫的折子,都是放在那里多少,皇上就批多少。 皇上知道某个折子不见了,又兴师动众专门请了刑部右侍郎进宫去找可见这折子不仅重要,还是皇上点名要的。 从乾州发来的折子。 皇上点名要的。 谁给皇上发的?皇上在等什么? “赵都说,皇上是看了那折子,立刻下令让刑部十天结案,可见这折子里的内容,提到了乾州杀人案,案子刑部始终都向皇上回禀,皇上一直没有限时办案。 可偏偏看了折子就限时了那说明,这折子,提到了凶手,并且提到了凶手的身份。” 春宝立刻点头,“他应该不知道凶手是谁,否则立刻就抓了咱俩,但是知道凶手的身份,并且这个身份,和陆三小姐无关。” 两人四目相对。 和陆三小姐无关,却和身份有关。 那就只能是平威军! 春宝眼皮一跳,瞬间眼底就带了杀意,“狗皇帝!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嘉眼底同样带着杀意,“你去找个妥善的人,吩咐下去,将新任乾州知府给我宰了。” “是。” 折子从乾州来。 能给皇上递折子的,那就只能是乾州新任知府。 真是阳寿已尽! 明日还要去户部做事,该吩咐的事情全都吩咐完,陆嘉不敢耽误更不敢熬夜。 她必须要有充沛的精力才能应付那些随时到来的危险。 睡觉! 军令:睡! 翌日一早,有关梁晓的消息放在陆嘉桌案上:无。 陆嘉的人,没有打听到有关梁晓的一切。 这就有意思了。 一个人从底层一步一步爬到总指挥使的位置,怎么可能什么消息都没有呢? 没有! 那才是最大的有! 第八十九章 梁晓 换上户部发下来的新官袍,陆嘉一大早精神抖擞直接去了户部。 登记造册的官员是有印章的,以权谋私,开出两道条子给自己的人拿了去余杭购买生丝,等人一走,陆嘉开始将需要造册的宗卷全都搬了出来。 “陆三小姐?” 正奋笔疾书,一道陌生但带着惊疑的声音传来,陆嘉抬头就看到一个面容英俊气度十足,一看就是武将但是她又很陌生的男人。 二十多岁。 “您是?”陆嘉疑惑的搁下笔,朝那人笑。 她眉眼弯弯,这是她最大的杀手锏,看起来纯良无害。 梁晓几步上前,双手撑在桌案上,垂眼看陆嘉,“京卫营指挥使,梁晓。” 陆嘉心里咯噔一下。 这就是梁晓? 立刻起身,恭敬的笑道:“梁大人好,您是来结算俸禄的吧,尚书大人昨儿和我说了,您且稍等,我这就给您办理,梁大人喝什么茶,我这里有武夷岩茶有清明龙井。” 陆嘉说着话,绕出桌案,娇俏可人的小梨涡里是天真烂漫的笑意,走到旁边博古架上取茶桶茶杯。 梁晓转身,抱臂靠在桌上,看着陆嘉,“不用。” “梁大人不用客气,结算需要一点时间,您先坐,随便坐。” “你不记得我了?”梁晓沉默了一会儿,就在陆嘉拿了清明龙井准备给他冲泡的瞬间,他忽然开口。 陆嘉拿着水壶的手一颤,险些一股开水浇出来。 什么意思? 这个梁晓和原本的陆三小姐还有交集? 吸了口气,陆嘉脸色平稳的将那壶茶泡了,放下水壶,给梁晓倒了一杯,“梁大人喝茶。” 梁晓一步上前,一把抓了陆嘉的手腕,陆嘉仰头,梁晓眼底黑漆漆的带着一层薄怒,“你不记得我了?陆嘉?路边捡来的嘉嘉?” 陆嘉猛地瞳仁一颤。 梁晓说的不是陆氏三小姐,说的是她。 这这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一点不记得。 “梁大人说什么呢,松开好吗,手腕都被你弄痛了,好疼的。”陆嘉撇嘴,可怜兮兮,眼睛也适时的带了一点红,欲哭不哭的样子。 梁晓皱眉,冷哼一声,将陆嘉的手甩开,“既然你不认识我,那就算了,户部一共欠了京卫营六个月的俸禄,算清。” 甩开陆嘉的手腕,梁晓转身,一甩衣袍,大马金刀的在旁边椅子上坐了,端起陆嘉刚刚冲泡的茶杯,喝了一口。 一张脸,表情极臭。 陆嘉是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但是路边捡来的嘉嘉,这句话不是谁都知道的。 心头滚着惊疑,陆嘉转了转自己被攥疼的手腕,道:“户部欠了京卫营这么多吗?但是尚书大人说,只欠了一个月的。” 梁晓不耐烦的道:“我说六个月,就是六个月,那个老饕餮知道个屁!结算!” 他粗鲁的样子像是军中将士。 一点不像镇国公府大小姐的夫君。 “容我翻看一下册子。”陆嘉说着话,朝桌案走去,从一摞宗卷册子里翻找。 梁晓看着陆嘉,目光那样沉。 萧延一进来就遇上这样一幕,不由皱眉,“梁大人!” 陆嘉听到声音猛地抬头,一眼看到萧延,这狗官怎么也来了。 梁晓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只眼皮一掀,看了萧延一眼,“萧大人啊。” 说着,他看了陆嘉一下,冷笑,“听说陛下下令,责令萧大人十日之内将乾州杀人案的元凶抓获,不然就要降罪,怎么?萧大人案子办完了?还有心情来户部串门儿?” 陆嘉总觉得他这一眼,别有所指。 萧延笑道:“梁大人今儿不忙?” “忙啊,我们京卫营什么时候不忙,被你弟弟一耽误,更忙了,忙也得吃饭啊,陆大人,请快点。” 他一声陆大人叫陆嘉,话音里含着讥诮的嘲讽。 陆嘉摸不清这人到底什么情况,不好贸然开口,只加快了低头翻找的速度,很快找到了一份京卫营的俸禄结算册子,翻开一看,的确是六个月没有结算了。 “看清楚了?六个月的,我没说错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梁晓看着陆嘉,道。 陆嘉拿着册子的手手指收紧。 萧延看看陆嘉又看看梁晓,忽然一笑,“梁大人认识陆三小姐?” 梁晓倒也不遮掩,“旧相识了,可惜有人记性不好,转头就往。” 这话说着,带着一股子怨气。 好像陆嘉是个负心汉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但凡梁晓单身未婚娶,陆嘉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渣过人家,毕竟近一二年为了刺探消息,她的确是渣。 可你梁晓都娶了镇国公府的大小姐了,为什么还这副嘴脸和我说话。 什么毛病! 陆嘉无语的看他一眼,“六个月的俸禄可以结算,但是现如今户部没有钱,只能拿生丝抵。” “没有钱?”梁晓舌尖儿顶着脸颊一侧,顶起一个包,顿了一下,道:“没有钱,户部尚书那老东西天天给他闺女吃雪莲从哪来的银子? 不行,不要生丝,就要现银。 今儿拿不到银子,我不走。” 梁晓这个态度,陆嘉其实是高兴的。 只有户部尚书的地位被动摇了,她的机会才大。 毕竟户部尚书想要稳固职位需要银钱,而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缺了就去抢呗~ 只是不等陆嘉开口,萧延道:“梁大人这样为难一个新上任的女官不合适吧,让拿生丝抵俸禄的是户部尚书又不是女官。” “你哪只眼看到我为难她了?我会难为她?你问问她我为难她了吗? 萧大人,有病吃药没病别乱说话,不是皇上宠爱你,谁都惯着你。” 梁晓正眼都不看萧延,只朝陆嘉道:“做不了主?那就去找你们尚书大人,让他来和我说话,被指使你一个新来的在这里顶缸。 什么都不清楚,还敢来户部做女官,你真当这京都和你真当这京都的水是你能游的起来的?官场是谁都能混的? 不知所谓!” 梁晓怒气大的很。 陆嘉简直一头的雾水。 这人一副亲爹教训闺女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第九十章 关门 找户部尚书那是不可能现在就去找户部尚书的。 陆嘉要的就是和镇国公府对上。 尽管这个梁晓出现的离离原上普,但不妨碍陆嘉给他大笔一挥直接用生丝抵俸禄。 “梁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朝廷有朝廷的苦处,如果有银子,朝廷不可能不给大家发放的,只是这几年军费吃紧,朝廷国库也没有那么充足,别的不说,单单平威军之前几次作战就多么大的开销。 梁大人,能有生丝抵俸禄,已经算是不错了,这是你来得早,不瞒你说,你要是来的再晚一点,这生丝也未必有。” 陆嘉将签好的条子往梁晓旁边桌上一放。 “我只是一个负责造册登记的小官,其实平时是不负责发放俸禄的,只是梁大人的事,我们尚书大人心里惦记,想要赶紧给你算清,所以才特意交代我今儿给您办了。 你若是不满,那只能您去找我们尚书大人再说,或者直接上折子问陛下要。 我这里,吃着俸禄就要按规矩办事,我只能给你开这样的条子。” 说完,陆嘉转头看向萧延,“萧大人可是有何事?” 萧延道:“有关乾州一案,有些细节想要问一下陆三小姐。” 萧延转头朝梁晓道:“刑部办案,梁大人回避一二?” 梁晓眼皮没抬,只看着陆嘉放在桌上的那张条子,两指一夹,将那条子夹起来,捏在手里,“嫌我碍事,要不你出去?” “难道陆三小姐说的不够明白,她能办的,只能是按照户部尚书的要求,将生丝抵俸禄,发放给你,你愿意领,就拿着条子去库房领生丝,不愿意领,就去找户部尚书再行安排,在这里耗着为难一个小姑娘,有意思?”萧延脸色沉了下来。 梁晓不吃他这一套,抬眼朝萧延一笑,“我愿意,要不萧大人给我安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把我抓了?让我也凑巧在刑部大牢畏罪自杀?” “你!”萧延脸上顿时腾起杀气。 “梁大人好坐。”陆嘉朝梁晓客客气气笑了一下,扯了萧延的衣袖将他往外拽。 萧延脸色臭的厉害,被陆嘉拽出来,没好气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陆嘉道:“我哪知道啊,见都没见过,来了就和我许久问我是不是不记得他了,有病吧。” 萧延看了一眼左右,压了声音道:“他是认识你,还是认识之前的你?” 这话问的是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知道。”陆嘉没多说。 萧延扬眉,“不知道?” “不知道很奇怪吗?我就是不知道啊,萧大人知道很多?那你不妨给我普及一下这位梁大人。” “你这是什么语气,和人家说话就客客气气还要赔上笑,你是卖身的还是卖艺的,为什么还要赔笑,和我说话从来都是” 啪! 萧延话没说完,一耳光直接扇了他脸上。 萧延狠狠一懵。 陆嘉冷脸道:“萧大人若是没有正经事,大可不必彼此耽误时间,我卖身也好卖笑也好,轮不到萧大人说的这么难听。 你若是抓我,就抓,不抓,就不要用这种高人一等的语气和我说话!” 从陆嘉第一天见到萧延,这个狗官和她说话就从来没把她当成个人。 陆嘉大大的眼睛看着萧延。 萧延捂着自己的半边脸,脸上火辣辣的,怒火明明突突的在心头涌,可到了嗓子眼,只觉得委屈,“我说错了什么?他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那样赔笑。” “不然呢?萧大人,他是镇国公府的女婿,是京卫营的指挥使,我只是一个没有官阶的女官,我不赔笑难道把他撵出去? 我不是你,萧大人,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还有事情吗?没有我要进去了。” “进去做什么,继续赔笑?”萧延一把抓住陆嘉的胳膊。 陆嘉扬眉,忽然一笑,“萧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你看上我了?” 萧延触电一般松开手,陆嘉讥笑着就要离开,“你为什么要来户部任职。” 今儿赵都震惊的告诉他,陆嘉成了户部的女官,当时萧延震惊的险些将一落宗卷扣翻在地。 他以为陆嘉来户部酿酒是来调查什么。 根本没想到陆嘉竟然是来做女官。 “你以为做官那么容易?不知死活,随便一个锅就能让你背的脑袋分家。你以为户部尚书是什么良善?他为什么让你来应付梁晓?那是因为京卫营的俸禄,皇上发了话,不许发放,但是户部尚书又不敢得罪镇国公府,才一直拖着。 直到你出现,你背后靠着陆青山,所以他就让你用生丝抵俸禄,给梁晓结了。 到时候,就算是皇上查起来,户部尚书就能卖给陆青山一个人情,陆青山领这个人情,这就是户部尚书自己不察,让手下人给梁晓结算了。 若是陆青山不领情,户部尚书撒手不干,那就是陆青山用生丝买通梁晓,勾结京官。 这里面复杂又阴暗的真相一层接一层,你为什么要来搅合这个!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就想搅合这个!”陆嘉淡淡看着萧延,“你若是想要与我合作,或者想要帮我,就告诉我你知道的有关梁晓的一切,如果不愿意,我咎由自取也好我蠢钝不堪也罢,都和萧大人了无关,萧大人还是想想十日期限吧。” 陆嘉将萧延拨开,抬脚就走。 刚走到屋门口,就见梁晓抱臂靠在门框上,要笑不笑的看着陆嘉,“你和萧延关系不错啊,你喜欢他?” 陆嘉闭了闭眼。 这都特娘的哪来的神经病啊。 “梁大人慢走。” 陆嘉到底还是客气的笑了一下,提脚进屋。 梁晓却是没有离开,看着陆嘉进去,眼见萧延从旁边转过来,梁晓冲着萧延吹了个口哨,萧延一抬头看过来,他转脚进了屋,将陆嘉办公的屋门,咣当关上。 萧延瞬间脸色铁青,两步就走过去,“开门!” 陆嘉无法理解的看着梁晓,“梁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第九十一章 联手 梁晓看着陆嘉,眼底神色晦暗一片,将门关好,直朝陆嘉走过去。 “做什么?你贵人多忘事,我只能提醒提醒你。” 砰! 梁晓一把攥了陆嘉的手腕将人抵在墙上,一手压着她的手腕摁在墙面,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低头便直接吻下去。 陆嘉顿时抬腿,朝着梁晓腹下用膝盖顶过去。 梁晓像是早有防备,膝盖微曲,直接将陆嘉要抬起的腿抵在墙上。 “这套路你没用烦?哪次对我有用。”他离得陆嘉极近,呼吸纠缠在一起,眼底噙着似笑非笑,“睫毛被人烧了的时候,不怕吗?怎么就那么大胆子。” 陆嘉猛地一怔。 梁晓低头吻住她,只在嘴角嘬吻一下,梁晓忽然笑,“明明功夫很强,为什么不挣脱开?是就想让我亲你?还是又要装柔弱,在我面前,就没必要了吧,嘉嘉。” 陆嘉努力搜寻脑子里的记忆。 却根本想不来自己到底在哪里和这位梁大人有过任何交集。 梁晓垂眼看她,“还没想起来?我给你点提示?一年前,西北荒漠,马队行商。” 陆嘉猛地瞳仁一颤。 一年前,乾州接到密报,西北有人勾结敌国,偷卖战马。 陆嘉奉老将军的命,前往西北,在辽阔的戈壁荒漠的官家驿站里,和马贩子打了照面,陆嘉引诱过那马贩子的老大,从他嘴里套了话,知道这些战马是从云州知府手中买来的 看着眼前的人,陆嘉实在难以将他和那虬髯大汉联系到一起,但是仔细看眼睛是一样的。 “是你!” “想起来了?我就说,当时热烈主动亲的难舍难分,怎么转头就忘了我呢?怎么?陆小将军没随着平威军一起壮烈了,这是心里不痛快,上赶着来京都找死了?” “你当时就知道我是谁?”陆嘉问他。 眼底已经有了杀意。 梁晓捏在陆嘉下巴上的手上移,覆盖到陆嘉的眼睛上,“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会伤心的,我要是想要对你如何,凭我现在的身份,早就上报朝廷抓你了,何至于要专门来找你。” “你想如何?” “应该是我问你吧,路边的小嘉嘉,你想如何?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来寻死?” “你都成亲了还来偷腥?”陆嘉跳出他的问题。 梁晓笑的混账,“没听说过?家花哪有野花香,何况你这野花还” 砰! 萧延在外面拍了半天门屋里没有响应,他一脚将门踹开,进门就瞧见梁晓将陆嘉压在墙上。 “放开她!”萧延抬脚就上前。 梁晓不满的啧了一声,飞快的在陆嘉脸上亲了一下,“改天再来找你。” 说完,松了陆嘉转身离开。 萧延一拳朝着梁晓脸上打了过来。 梁晓偏头,就在那拳头扑来一瞬,轻巧躲开,转身朝着萧延冲过来的后背一脚踹过去。 萧延自恃武功高强,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偷袭过背心,此时却狼狈朝前踉跄一步。 等他站稳转身,梁晓已经出了院子。 萧延怒极,冲着空气砸了一拳,转头看向陆嘉,“你不是功夫很好?连荣安侯府侯夫人的屋子都敢夜探偷东西,连皇上狩猎的队伍都敢炸了,连票行都敢抢了,刚刚怎么不反抗,任由那杂碎亲你?” 陆嘉看着萧延,“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是京卫营总指挥,那么大的官,我为了站稳脚跟,勾引他都来不及,为什么我要反抗? 你不是说,不许我碰赵都? 我听你的话,给你面子,没碰赵都。 怎么萧大人还不满意!” 萧延看着陆嘉巴巴的嘴,怒火中烧,“勾引他都来不及?那你怎么不勾引我呢?” “你在吃醋?”陆嘉好笑的问。 萧延铁青着脸,盯着陆嘉,默了好一会儿,肩膀一垮,“平威老将军他很有可能,是我外公。” 宁嫔不是平威老将军的女儿,他母亲又有一枚和平威老将军一模一样的玉佩。 萧延很难不往这个方向去想。 其实他早就想了,很早很早很早以前不然也不会那么恨陆家的人。 只是那日从老夫人口中被证实而已。 陆嘉脸上神情淡去,没说话。 萧延道:“你是平威军仅存的人了,我只是不想你有事。” 陆嘉嗤笑,“你又知道了?这就确定了我是平威军的人了?” 萧延道:“原本不确定,但是皇上收到来自乾州的折子,就下令让我十日之内务必抓人,你是什么人,这就不难猜测了吧。” 狗官。 脑子还挺好用。 陆嘉没吭声。 萧延道:“如果老将军的确是我外公,我在这世上可能就只剩下你这一个亲人了。” 萧延说亲人。 这两个字烫的陆嘉手指轻颤,但嘴上道:“你对我的态度,可不像是对亲人的态度。” “我只是怕你连个退路也没有。”萧延哑声道:“要报仇,面临的,可能是全天下权利最大的人,现在还无人知道你的存在,你若抽身,还能离开,藏匿也好,改头换面也罢,换个身份,还能用别的法子将平威军延续下去。 可若是和我走的太近” 萧延约莫是已经料想过他自己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了。 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陆嘉耸肩,轻飘飘的道:“我做事,从来只想成功的结果,不想失败的结果。你说亲人萧大人严重了,我当不起。 萧大人是正道的光,我是歪门邪道,我们道不同,确实不宜走得太近。” 说完,陆嘉转身,去捡地上散落的宗卷。 萧延垂首立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手指微蜷,“你见过他最后一面吗?” 陆嘉收拾的动作一顿。 萧延道:“我梦见过,在平威军出事的当天。” 陆嘉起身,仰头看萧延,“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可以保护你,给你所有你想要的消息,帮你度过一些难关” “你可以说的简单点。” “什么?” “你想和我合伙干。” “行吗?” “你的诚意呢?” “梁晓的全部。” 第九十三章 游医 [] 萧延垂首。 “尚未。” 皇上啪的一拍桌子,“没抓到人,那线索总有?” 萧延顿了一下,“有,但是不多,不足以锁定凶手。” “朕不管那些,总之,在限定的时间之内,你若是没有将凶手捉拿归案,你们刑部,就等着上上下下接受惩罚吧! 尚书无能,连累下属受罚,你是史无前例头一个了!” 从御书房出来,萧延脸色凝重。 “萧大人是真的没有锁定凶手呢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正朝外面走,梁晓不知何时凑近,忽然阴恻恻的在萧延耳边说了一句。 萧延转头看他。 梁晓冲着萧延吹了个口哨,“难道我说错了?” 萧延一句话没和他说,转头大步流星朝外走。 梁晓一脸无所谓,跟在萧延一侧,“萧大人查我呢?我有什么好查的呢?萧大人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行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半句隐瞒没有。” 萧延不理他。 梁晓又道:“萧大人真不知道凶手?要不然,我给你一个提醒?这凶手,从乾州过来,两个姑娘,其中一个眼睛很大,勾人的很,怕是没有几个男人能扛得住那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萧大人扛得住吗?” 萧延觉得这个梁晓简直有病。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抓陆嘉?”梁晓这下说的直白了。 萧延脚下步子一顿,偏头看向梁晓,“梁大人知道这么多,怎么不自己和皇上举报揭发呢?” “我舍不得啊。”梁晓瞧着有些混不吝,他忽然凑近萧延,压着声音道:“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萧延眼底骤然怒火涌上。 “梁大人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你有妻儿子女,标榜一心一意,连通房妾室都没有,现在却说这些?不怕镇国公知道你这个贤婿表里不一吗?” 梁晓嗤笑,“他为什么会知道,难道陆嘉会自己去镇国公面前说?还是我会说?她不说,我不说,镇国公怎么知道,莫非萧大人要去说?” 萧延看着梁晓,眼底带着审视,“梁大人真有趣,自己的岳父差点被炸死,现在却和我说这些?” “没听说吗?寒门出白眼狼,迎娶高富美,杀了岳父和发妻,那些家产,就都是我的了。” 萧延: 这特么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梁晓说完一通混账话,抬脚走了。 留下一脸懵逼怀疑人生的萧延。 等出了宫门,十三迎上来,“大人,府里传话,让您回去呢,说是侯爷回来了。” 萧延一愣。 在母亲去世的那些年,他心里始终对父亲存在着一层敬畏和小心翼翼的期待,期待更多的关注和更多的认可,让父亲觉得,他,作为母亲的儿子,才配得上荣安侯府世子的位置,陆氏生出来的,都不如他。 可现在 得知母亲的过世真相,萧延这个时候再听到父亲回来了这样的话,“衙门还有事情要处理,现在回不去,家宴不必等我。” 母亲没了,那个家的家宴对他而言,就什么都没有了。 以前有祖母,有父亲,现如今,可能和他最亲的人只有十三。 “让你查梁晓,查的如何?” “已经派人去云州了,当初他是作为马贩子从云州知府那边买马,先从云州查起,结果怕是要等三五日。” “陆嘉这几天做什么呢?” “每日去户部当值,小酒馆那边几乎不怎么管了,春宝倒是每天都在宅子那边不出来,二殿下还昏迷不醒,一直在那边躺着,这也不是个事儿啊,皇上也不闻不问,您看这” 十三都觉得离谱。 二皇子从受伤到现在,都多少天过去了,皇上除了第一天问了问前去治病的太医伤势如何,问了问萧延凶手抓捕情况,之后就再也没问过。 十三甚至怀疑皇上是不是已经忘记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就放那里吧,陆嘉可能有用。” 毕竟不让二皇子醒来的人,就是陆嘉。 提起这个人,萧延紧绷的脸色稍稍缓解,十三在旁边道:“对了,顾画师家里娘子生产,顾画师想要请几天假在家照顾他娘子,说是他娘子生产的时候大出血。” 萧延听到大出血三个字,眼皮跳了一下。 “人如何?” “顾画师说,幸好请来一位名医,擅长妇人大出血,治了三天三夜,总算是救活过来了,就是生出的孩子” “如何?”萧延想到陆嘉曾说她母亲生下的那个怪胎,眼神一下锋利起来。 十三知道那些事,也知道萧延为何眼神锋利,“顾画师的娘子生的是双胞胎,两个女儿,那位给顾画师娘子瞧病的大夫说,十几年前,他曾经遇到过一位妇人生产,生的孩子是一个身体两个脑袋。 那位大夫还说,那个孩子当时被扔走的时候,还活着,包被一裹就扔了,家里真真是狠心。 寒冬腊月的,那孩子在路边上哭的撕心裂肺的。 他不忍心,把那孩子捡回去了,两个脑袋共用一个身体,终究是不妥,这孩子就算是他喂养也活不久,他就给那孩子动了刀。” 萧延呼吸几乎要停下来。 “他” “那孩子活了,是个女孩,今年十五六了。” 十三声音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左右,压着声音说出最后一句,“当时那包被上,绣着一个字,嘉。” 萧延几乎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像是一瞬间痴呆了一样。 震惊又茫然的看十三,“你说什么?” 十三道:“那大夫还说,他把孩子救活之后,想着自己是个游医,终究给不了这孩子安稳的生活,并且他行医瞧病带着一个奶娃子也不方便。 就把孩子送到了积善堂。” 积善堂是京都收容那些被遗弃孩子的地方,里面有专门的教习嬷嬷,男娃子长大了充军,女娃子长大了,论猜疑姿色,要么做医女要么进宫做侍女要么进乐坊。 萧延原本猜到了陆嘉那里。 现在十三说积善堂,萧延一颗心,瞬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失望。 7017k 第九十四章 对劲 这股失望不知道从何而来,但是很浓,让萧延心里有些不痛快。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一面朝鼓楼大街走,萧延一面问十三。 十三道:“今儿顾画师过来请假的时候和我说的,还说那游医医术高明邻国的郁小王爷想要请他去府里住着呢,说是府里的王妃要生产了,怕到时候出事,还说王妃只要顺利生产,郁小王爷能给这游医在南都另开一座太医院。” 这位郁小王爷萧延知道。 杀人放火当乐子,伪装了十来年,一朝翻身,直接将皇帝拉下马。 做的干脆利索。 “他怎么知道?”萧延问。 “那位游医说的呗,说等顾画师的娘子这边稳定了之后,就要动身去邻国了,郁小王爷若当真能兑现诺言给他开个太医院,他就不做游医了。 要卑职说,那位郁小王爷才是真正做大事的,早些年忍辱负重硬是没人能瞧得出来他真混账还是假混账,大家都知道不敢惹他但是谁想着要提防他呢。 结果呢,人家一转身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听说他们萧家军当年也是被构害,全军覆没,萧家上下就剩下那个不成器的萧三公子,就和郁小王爷玩的好。 平时大家只当这俩是一对儿不成器,结果呢,人家萧三公子背地里把萧家军又组建起来了。 不得不佩服啊。” 萧延想到了陆嘉。 “救命啊,救命,救命啊!” 鼓楼大街人潮涌动,萧延才走到陆嘉那小酒馆门口就听到一阵呼叫,跟着就见一股穿着豆绿色衣裙的姑娘从巷子里急急的跑了出来。 “大人,那不是陆三小姐?”十三一愣,指了那跑出来的姑娘道。 “救我,救救我,救命啊,谁救救我啊。” 豆绿衣裙的姑娘一边跑一边喊,离萧延站的位置越来越近。 她身材单薄又瘦削,倒是和陆嘉的身姿差不多,五官也相似,但唯有一点 “不是陆嘉。” “不是?卑职记得陆三小姐就有这样一条裙子,而且这分明和陆三小姐一模一样” “陆三没有睫毛。” 十三:啊呔! 说话间,那姑娘直奔萧延这边跑过来,扑通就跪在萧延身前,“救救我,这位大哥救救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话没说完,紧跟着后面连呼带喘跑来两个壮汉。 “还跑的挺快,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别多管闲事啊,这小娘子的娘可是把她卖到我们春熙楼了,我们可不是强抢民女,她娘收了我们五十两银子,我们又不是做慈善的,有人卖,我们出钱买了,人货两讫,你们就算是正义爆棚,想骂去骂她娘去,我们春熙楼可是不背这个强抢民女的骂名!” 萧延看了一眼那汉子。 自从三哥因为爆炸案被抓,这汉子就成了春熙楼新的管事的。 一身横肉,一弯腰,直接将那姑娘一把从地上提溜起来,就跟提溜小鸡子似的,“贱人,让你跑,回去看爷们怎么收拾你!走!” 说着,扯了那姑娘就走。 那姑娘一把抓住萧延的衣摆,“大哥,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帮我赎身吧,我做牛做马伺候你。” 萧延低眼看着她和陆嘉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五官,看着她眼睛上的睫毛啧,陆嘉的睫毛如果还在的话,比这个要卷翘。 那俩来抓这姑娘的汉子一看萧延看着人没说话,但也没有退开,为首的那个就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可告诉你兄弟,咱们春熙楼的规矩,虽然我们买她的时候花了五十两银子,但是卖的时候,五十两可赎不出这个身。 我们买她,是她娘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着我们买她。 但卖的话,这姑娘还没**呢,我们本是不想卖的,这模样,这身量,只要一上台,那妥妥的就是摇钱树。 所以你若是要给她赎身,少说这个数!” 那汉子伸出一把手,五根手指舒展,给萧延比划了一下,“五千两!” “你这不是在抢!”十三怒道。 那汉子邪佞的笑,“我就是在抢啊,我们这是消金窟,不是慈善堂。” “救救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那姑娘一双和陆嘉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泪汪汪的看着萧延,纤细的手指攥着他的一摆,怎么瞧都孱弱可怜,招人心疼。 萧延清了一下嗓子,“这样,你在这里看着这位姑娘等着,让你兄弟去荣安侯府问一下侯府的当家主母陆氏。 就说,我想在街上替一位姑娘赎身,但我身上没有银两。 五千两,看她愿不愿意给。” 那俩汉子一脸懵逼。 其中一个道:“你是荣安侯府的?” 另一个上下打量萧延,忽然脸色一变,“你该不会是荣安侯府世子爷,刑部尚书萧,萧大人吧。” “正是在下,不过平时家里管得严,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银钱,所以需要回去和家里的母亲借用银两。” 荣安侯府。 自从萧轶死了,尸体都在灵堂让烧了,陆氏就一病不起,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陆薇正喂她吃药,陆氏的贴身嬷嬷从外面进来,“夫人,您安排的姑娘在鼓楼大街和世子爷遇上了,世子爷倒是愿意替那姑娘赎身,只是说身上没有那么多银钱,让春熙楼的人来咱们府上支银子,您看” 陆氏顿时蜡黄的脸上滕然升起怒火。 “让我给他支银子?他怎么有脸!他哪来的脸!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轶儿是怎么死的吗!” 陆薇在旁边低声道:“可母亲若是不给他支银子,若是事情传开了,让父亲知道了,怕是这个身就赎不出去了。” 陆氏咬牙。 是她写信让荣安侯回来的。 萧轶莫名其妙的死了,荣安侯这个做父亲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她要让荣安侯杀了萧延给她儿子赔命。 “母亲,现在世子爷是刑部尚书,前途大好,父亲就算是知道了二爷不是自杀,只怕也未必会如何。 再说这银两,五千两世子爷不可能拿不出来,但他派人来家里要我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 第九十五章 勾结 “依你,觉得如何?”陆氏问陆薇。 陆薇想了一瞬,道:“世子爷有钱,却不自己出,明知侯爷就在府里,还让人回来取,不外乎两点,其一,是想要试探咱们,其二是想要试探侯爷。” 陆氏皱眉,“他难道还能猜到这人是咱们安排的?” 陆薇笑道:“我也是捡着最坏的打算去想嘛,世子爷在刑部做事,思维毕竟要比寻常人更缜密一些,难免会过多揣测。 他若是试探咱们,咱们不妨坦坦荡荡的就给他银子,母亲只在侯爷面前告状,说他害死二爷还要欺辱母亲,咱们越是告状,他约不会觉得这人是咱们安排的,大概只会觉得咱们就只是单纯的告状而已。 他若是试探侯爷,那和咱们没有关系,是他们父子二人的事。” 陆氏拉着陆薇的手拍了两下,“幸好有你,不然我可怎么活。” 说着,用手摸了摸陆薇的肚子,“这是轶儿唯一的骨血了,咱们以后,整个荣安侯府都是他的。” 陆薇垂着眼没说话。 陆氏吩咐贴身婆子,给萧延拿钱。 五千两,人货两讫。 春熙楼的人收了钱,萧延将人带走,十三特意走春熙楼一趟,给这姑娘将卖身契拿回来。 “多谢大人,大人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大人的。”那姑娘亦步亦趋跟在萧延身后。 萧延走的不紧不慢,将她带到一处私宅。 “这是我自己的宅子,你先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宽敞的花厅里,萧延看着这姑娘的脸,声音温和。 那姑娘抿唇,捏着帕子,惴惴不安,“奴,奴家何德何能。” “你和我心爱女子长得很像,可她现在喜欢上别人了,我养着你权且当是一解相思,你心里不用想太多。 这里有伺候的下人,你随便使唤,想吃什么用什么吩咐他们买就是。” 说着,萧延取出一百两银票。 “这一百两,你当做零花。” 说完,萧延起身离开,那姑娘连忙追上前,“大人要走吗?奴家做饭很好吃的,马上晌午,大人要不然先吃点饭?” “不必,我不在你就踏实住着,我有空自然会过来。” “大人” “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个替身。” 萧延冷眼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离开。 一出门,看到十三站在屋檐下,他一出来,十三立刻跟上。 “办妥了?” “嗯,她的卖身契已经拿到了,卖身契上登记的名字叫陆小嘉。” 萧延顿时嗤笑一声。 十三道:“根据春熙楼给出的线索,找到了当时发卖她的自称是她娘亲的婆子,人已经秘密关押,简单审讯了两句,说是有人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冒充这姑娘的娘。 这姑娘,她旁敲侧击打听过。扬州瘦马,专门培养了哄男人高兴的,至于是谁把她弄到京都,目前就不确定了。” “安排人盯着她。” “是。” 从这个陆小嘉处离开,萧延犹豫了一下,去了陆嘉那边。 他过去的时候,陆嘉正在奋笔疾书。 “这么用功?”萧延一面书案处走,一面笑道:“这是想要升官呢?” 陆嘉抬头,“听说世子爷今儿一掷千金为美人?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 萧延笑道:“这么快就传遍了?” “世子爷可是京都响当当的人物啊,多少闺阁小姐对世子爷倾心,现在世子爷公然给人赎身还带回自己的私宅,能不轰动京城嘛。” 萧延走到陆嘉的桌案前,两手一撑,扫了一眼她登记的册子,“给梁晓用生丝结算了?” 陆嘉笑道:“算不上,把生丝送到了镇国公府,镇国公府给兑换了银两,然后给梁晓结算了。” 萧延一愣,旋即笑起来。 “他们家可真是会算计,银子还在自家人手里,却套了一堆生丝回去,这还是余杭产的生丝?” 陆嘉看萧延,眼底带笑,没说话。 萧延扬了一下眉梢,“你该不会是想让镇国公和陆青山联系上吧?” 陆嘉啧了一声。 这人脑子怎么就这么好用呢。 “不行吗?” “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不过,单凭一个生丝,想让陆青山和镇国公联系上,怕是这个联系有点脆弱。” 萧延说着话,身体慢慢下压,最终手肘撑着桌面,和陆嘉离的很近。 “我送你一份大礼。” 他说着话,看陆嘉的五官,那个陆小嘉的确是和陆嘉长得极其相似。 要不是陆嘉没了睫毛,他怕是也要仔细分辨一会儿才能分辨出来。 “什么?”陆嘉将手里的狼毫湖笔往下一搁,身子朝后一靠,和萧延拉开距离。 她是利用男女关系拿到不少情报,但不意味着她喜欢这种关系。 她更厌恶。 萧延食指在桌面轻轻一敲,“我今儿在街上买回家的那个姑娘,不知道你听说了吗?她的容貌,和你几乎一模一样。” 陆嘉点头,表示知道。 萧延道:“她是扬州瘦马。” 陆嘉扬眉。 萧延道:“陆青山就在余杭做总督,你说,若是这姑娘是陆青山送给镇国公的,皇上心里会怎么想?镇国公曾经是有兵权的,只是后来兵权被皇上稀释掉了,现如今在京都养老,而陆青山手里握着的兵权,曾经有一部分就是从镇国公手里分的一杯羹。 皇上应该很忌惮这种事吧?更不要说四殿下还是镇国公的亲外甥。 平威军覆灭,皇上又年富力强,他能容忍背景靠山这么强大的皇子存在吗?” 陆嘉一下笑起来,“你可真是不安好心。” 萧延吹了个口哨,“彼此彼此。” “这算是送我的大礼?” “不算吗?你不就是想要实锤陆青山和镇国公暗中勾结来往?” “萧大人果然聪明,不过,距离真相还差那么一点点。” 萧延脸上的笑意一脸,“不对?你不是想要实锤陆青山?” “我想让陆青山承认我是陆家三小姐。”陆嘉淡笑,道:“这样,我的所作所为,就全部都是陆青山指使。” 杀人诛心。 她要让皇上对陆青山动杀心。 “我要逼陆青山造反,怎么样,萧大人,敢不敢一起来?” 第九十六章 喊住 萧延看着陆嘉。 这么俊俏的五官,怎么生出那么歹毒的心肠,还怪招人喜欢的。 “好啊,那现在,你想先怎么做?”萧延问。 “查梁晓啊,难道世子爷已经查清楚了?” 萧延胳膊肘撑着桌面,“查梁晓,是我来查,我问你你要做什么?” “架空户部尚书。”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萧延会觉得这人在吹牛,或者在胡扯,可这话是陆嘉说出来的他搓着指腹捻了一下手指,“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各司其职。” 明明也没聊个什么,可从户部出来萧延却像是灌了三碗鸡血一样干劲十足。 “萧大人?怎么又来我们户部?” 正从户部府衙的大门出来,迎面遇上要进来的户部尚书。 皮笑肉不笑的和他说话。 因为三哥被抓,查出他背后依仗有几个户部的人,萧延最近查户部查的很紧,户部尚书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萧延一脸坦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让你们户部有个貌美如花的小女官呢!” 撂下一句话,萧延转脚离开。 户部尚书看着萧延的背影,皱了一下眉,进了户部府衙便召了自己的亲随上前,“萧延那狗东西来做什么?” “找陆女官”亲随如实回禀。 户部尚书有些意外的扬眉,“没了?” 亲随摇头,“没了。” 户部尚书纳闷,“他没去后罩房那边也没有说要提审谁?都和谁说话了?” “什么都没做,直接就去了陆女官那里,也没待多久,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出来了,听那边伺候的衙役说,隐隐约约像是提到了什么镇国公府生丝之类的。” 户部尚书怔了一下,旋即冷笑。 “这狗东西鼻子灵的很,倒是闻到了生丝的味道,不过不要紧,他查来查去,那是查到了陆青山头上去,陆青山可是荣安侯府的亲家,到时候,荣安侯自然会收拾他,不劳咱们费心。” 户部尚书越发觉得,收了陆嘉这个女官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自己既得了实惠的大把银票,还和陆青山有了进可攻退可守的来往。 “大人” 就在户部尚书心思正美的时候,他的亲随面带犹豫叫了他一声。 “怎么?”户部尚书掀起眼皮看他,“有话直说。” 亲随吞吐道:“最近户部有些奇怪。” “奇怪?” “咱们府衙,从前一直分为三大派系,一类是即将告老的,一类是新入职的那些年轻官员,还有一类是中间层,既在衙门混熟了,又还没有什么升迁希望的,之前,中间层自成一派,有自己的做事方法,不怎么受大人管束。 但是告老派为了维持最后的荣耀,新来的那波为了得到大人的青睐,始终想要和大人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 可最近卑职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了。” “不是了?”户部尚书最近忙的安排家里凭空多出来的几十万两银票,都没这么顾得上户部这边的事。 最大的事就是各个部门发放俸禄,最难缠的京卫营梁晓已经推给了陆嘉,还能有什么大事。 户部尚书满面狐疑。 亲随道,“不知道是不是卑职多心了,卑职最近总觉得,那帮要告老的和那帮新来的,在联手挤兑那些中间层的。 而户部几次征收税款,和商户闹出矛盾,最终都是那些新来的官员解决了商户的问题,反倒是曾经中间层最为油滑的那些,不仅没有在商户那里捞到好处,反而和商户结怨。 已经发生好几起了,有一起险些闹出人命。” 户部油水一向肥厚。 别的不说,单单苛捐杂税,京都各大商铺林立,就足够那些征收税款的官员狠狠的捞一笔。 一般这一类事情,一部分是把持在中间层官员手中,一部分被户部尚书拿来当做收买人心的手段,去笼络那些新入职的官员。 皇上为了制衡整个户部,达成一种相互平衡的状态,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上下能彼此牵制就行。 可现在那些新来的竟然和那些老东西合作了? “你确定?” 亲随摇头,“不是十分确定,只是一种感觉。” 正说话,外面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尚书大人要给下官做主啊!” 户部尚书转头看过去,就见户部右侍郎高准满目凄苦从外面进来,一面朝里走,一面哭诉,“这日子没法过了!” 户部尚书: 要和离啊还是咋地? “出什么事了?”户部尚书问道。 这位右侍郎大人虽然也属于中间层官员,但平时和户部尚书关系还算可以,私下也一起吃过几次酒。 “我手底下三名官员负责的商户,今儿全都和那三名官员发生了冲突,不仅税收没有如数征收上来,对方还放话说,绝不会将税款交给他们,说是让户部另外派正直的清官去征收,说他们是朝廷的蛀虫。 还说要将这几年孝敬上来的额外税收全都闹出来,让大家看看我们的嘴脸之类的。 大人,到底是谁在背后给我使绊子啊。 这不光是要败坏我们的名声,这是要将整个户部置于死地啊! 还求大人能主持公正。” 右侍郎期期艾艾诉苦,户部尚书听得头大,再加上刚刚亲随说的那些话,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这背后使绊子的到底是户部自己的人还是外面的谁。 只能先安抚这位右侍郎,“你先别着急,这事儿我去查一下,必定给你个说法,咱们户部始终都是和和睦睦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现在出了问题肯定有原因,你先别急。” “我能不急吗,这眼看要到账目汇总的时候,我们这边的税收收不上来,到时候如何汇总!”右侍郎不是不急,简直是急的要吐火。 刑部尚书道:“你急也没有用啊,今儿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我先查,查完了再和你说。” 户部尚书话都说到这里,右侍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恹恹告退。 “高大人。” 才从户部衙门大门出来,被陆嘉一声喊住。 第九十七章 引导 小酒馆。 陆嘉一贯坐的位置,就在那供着财神位的角落。 她亲自把盏,给户部右侍郎高大人倒酒一杯,“早就想要请高大人来我这小酒馆坐一坐,可惜一直不得空,今儿总算是达成夙愿。” 苏落长得好看,谁能拒绝这样一位娇俏姑娘的殷殷切切的讨好。 她笑的甜,嘴角的梨涡惹得人想要伸手戳一下看能不能让它更深一点。 高大人看着苏落,“怎么就想要请我喝酒了?” 苏落笑的落落大方,“现如今,户部除了尚书大人官位最大,就是高大人您的官位大了,我刚刚进了户部,难免什么事做不好要捅出篓子,自然是想要讨大人一个人情,求大人指点一二或者能帮我善后遮掩一二。” “据我所知,你进户部,走的是尚书大人的路子吧。”高准并不被陆嘉这番话动摇,抿了一口酒水,觑着陆嘉的神色道。 陆嘉笑道:“是,当初我父亲让我给了户部尚书一匣子银票,求他给我某个差事。” 说着,陆嘉重重一叹,眼底涌上委屈的红意和潮湿的眼泪。 “原本想着,他收了我家的好处,自然是要给我安排一处清闲的差事,哪成想,尚书大人竟然将京卫营被拖欠俸禄的事交到了我头让,让我用生丝给梁大人结算。 梁大人又不是傻的,自然是不肯,为此专门来为难了我两次,若非刑部尚书萧延护了我一回,我险些被梁大人打了。 我一个弱女子,在京都人生地不熟,荣安侯府虽然有我的姐姐和姑母,想必高大人也听说过一二,当时为了救出被关在刑部大牢的姐夫,我姑母和姐姐想要去陛下面前检举,说我就是那个杀人魔头,是我炸的狩猎的队伍。” 美人落泪,泫然而泣,却无声息,只眼泪珠子一颗一颗碎钻一般吧嗒吧嗒的落,眼尾发红,更给妩媚的面庞增添几分风韵。 梁晓斜靠在二楼雅间的围栏处,垂眼瞧底下陆嘉做戏,嘴角勾着笑:还真是绝色。 “看什么呢?”顾珩从楼道过来,见梁晓站在围栏处往下望,顺着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到苏落,不禁挑了一下眉梢,“看她?” “不行?”梁晓语气里带着一股少有的叛逆情绪。 顾珩嗤笑,“别忘了,你成亲了。” “我又没说我要做什么,只看一看而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算个屁的君子,赶紧滚包间里去,王爷找你有话说!” 说着话,顾珩一勾梁晓的脖子,将他带入对面包间,临走回头看了一眼,见陆嘉用帕子擦泪。 那帕子,是高准递上的。 是有点手段。 文能哭委屈,武能拧脑袋。 陆嘉用高准递来的棉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或许因为擦得用力,眼尾越发的红,她笑了一下,“您看我,和您一说起这些,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您见笑了。” 高准道:“我一直以为梁晓那件事,是尚书大人和你商量好了让你来办的。” 陆嘉更咽,“是商量了,可他是尚书,我只是一个小女官,这商量不商量的,我有反驳的余地嘛。” “那那些生丝梁晓最后不都签收了吗?” “那是因为我给了他双倍的生丝。”陆嘉道:“户部走账入册一批,我自己私下补贴一批,梁大人才勉强同意用生丝抵俸禄。 这生丝进了镇国公府,镇国公府再拨银子给梁大人,这一里一外,不就等于是梁大人了和他岳丈白得了两倍的生丝嘛。 而且” 陆嘉瞧了一眼左右,最后收了目光看着高准,压着声音道:“我登基账目的时候发现,咱们户部的账,大概有六十万两是对不上的。” “多少?”高准正要喝一口酒,闻言差点呛死自己,连着咳嗽几声,眼泪差点咳出来。 陆嘉道:“也许我算的不准确,反正按照我算出来的,有六十万两对不上,少了六十万两,这也是我为什么叫您过来的原因。 这事儿我不敢和尚书大人提,就只能和您说了。” “为什么不敢和尚书大人提?”高准问。 他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感觉自己可能抓到了什么十分要紧的东西。 陆嘉悄声道:“那本账册,没落印章,我私下里打听过,像这种没有印章的账册,要不然就是尚未统计,要不然就是得了尚书大人默许的。 这个缺口实在太大,我怕尚书大人家里,不是因为他女儿的病,一直开销很大吗?那雪莲是什么价的,他们家好像一直没断了,我就我就不敢问,你说这万一,万一,万一尚书大人监守自盗呢? 我怕被他灭口。” 陆嘉说的胆怯又畏惧。 “这户部,除了尚书大人,也就您官职最大,我就只能和您说了,而且我听人说,户部分什么三大派系,您在的派系和尚书大人的不在一起,所以” 高准听明白了。 “你确定是少了六十万?那账册呢?” “账册就在我办公那屋的抽屉里,我锁了起来,不敢带出来,明儿一早当值的时候,我给您送过去?” 高准压着狂跳的心,敛着面上极喜的神色不泄露出来,点头,“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陆嘉点头,“高大人放心,我会的,另外,还有一件事不知道高大人知不知道。” “什么?” “就是城西临湘绸缎铺,我听刑部尚书萧大人说,那铺子的东家想要将自己的闺女嫁给户部尚书的次子做妾室,真的假的?” 陆嘉一脸八卦。 高准听得原本狂跳的心顿时一沉,眼底骤然涌上火气。 他收不上来税收的店铺,其中之一就是临湘绸缎铺,而且,那三个不交税收的铺子,临湘绸缎铺一直是带头闹事,影响另外两家。 他今儿去求户部尚书帮忙结果这家的小娘子要给户部尚书的次子做妾? 高准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头嗖的就升起,直窜天灵盖。 他求助的时候,户部尚书是不是像看猴子一样看他! 第九十八章 兵符 等高准从小酒馆离开,春宝从后厨出来。 “临湘绸缎铺那边,安排好了?” “小姐放心,安排的妥妥当当,东家收了咱们五万两的银票,把高准迷惑过去就全家走人,这五万两足够他们在其他任何地方再开一家绸缎铺子,还能过得更好。” 朝局动荡,经济下滑,老百姓的日子远不如从前,五万两得几年才能挣的出来。 现在有人送上门五万两,谁不赚这个钱谁是傻子! “哦,对了,小姐,刚刚梁晓来咱们酒馆了,上了二楼的包间,还有,刑部那个画师顾珩也来了。” “一起来的?” “不是,顾珩先来的,要了一个包间,后面梁晓来的,要的另外的包间。” 陆嘉抬眼朝楼上看了一眼,犹豫一瞬,提脚上楼。 “小姐要去见顾珩?还是见梁晓?” 陆嘉道:“顾珩之前就约我见过面,只是因为他娘子生产才耽误了,何况他在刑部大牢帮过我,倒是这个梁晓” 陆嘉至今不知道梁晓到底是什么身份。 “哪个包间?” “梁晓?听雨轩。”春宝报出名字。 陆嘉没犹豫,直接朝听雨轩走过去,连门都没敲,犹如当日萧延毫不礼貌的推开她那屋子的门一样,直接一把将梁晓的屋门推开。 梁晓噗的一笑,看向陆嘉。 “我就知道你要上来找我,还真被我算准了,怎么,几日不见,想我了?你也觉得萧延不如我是吧?” 梁晓并未在椅子上落座,而是端着一盏酒,斜靠在窗边,眼底噙着戏谑的笑看着陆嘉。 陆嘉一扫桌面,桌上另外摆了两只酒杯。 按照酒杯的数量来看,这屋里起码有三个人在喝酒。 现在却只有梁晓。 陆嘉扬眉,没说话, 梁晓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这里没有明月,没有对影,陆三小姐又忙着和自己的上司喝酒没时间陪我,我只能自己和自己干杯,不可以吗?你们酒馆难道还有这一条规定?不许和自己干杯的客人进入?” “我信?”陆嘉冷声道。 梁晓笑道:“信不信是陆三小姐的自由,我只负责解释,毕竟” 他端着酒杯,朝陆嘉这边走,不像是京卫营的总指挥,更像是哪来的纨绔,走到陆嘉跟前,一停脚步,垂眼看陆嘉。 “你想让高准帮你架空户部尚书?求他不如求我,咱们好歹也算是老情人,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不会亏待你!” “你家里娘子知道你这么浪吗?”陆嘉嗤笑,朝后退了半步。 梁晓追上前半步,忽然伸手,手从陆嘉手臂旁擦过,咣当将陆嘉背后的门关上,直接将陆嘉抵在门板上。 “家花哪有野花香。” 他垂头,一下就要吻上陆嘉的嘴唇。 啪! 陆嘉一巴掌朝他脸上扇过去。 “梁大人,你再轻薄我,我可要找到你家里去了。” 梁晓被打了一巴掌,也不恼,手扶了自己的脸,舌尖抵过脸颊内侧,偏头看陆嘉笑,“我帮你架空户部尚书,怎么?难道不值得你一个吻?要我白干活啊。” “我不用。” “我愿意。” “用不着。” “我心甘情愿。” 两人四目相对,梁晓看着陆嘉的眼睛片刻,抬手在她眼睛上蒙住。 “乖,就亲一下。” 他嗓音暗哑,仿佛真的用情深厚压制许久。 偏偏陆嘉清醒的很,抬手将他的手打掉,“你敢亲,我就敢立刻登门镇国公府,让你的岳丈看看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我用一样东西和你交换,让不让我亲?”梁晓看了一眼自己被打掉的手,手背上落了一道红痕,啧,真是狠心呐~ 陆嘉警惕的看着这狗东西。 “我给你三万兵马,能让我亲一下吗?” 陆嘉顿时一怔,“你说什么?” “十万兵马,全权交给你,听你指挥,算是你的嫡系部队,这份礼能不能换一个亲吻?” “为什么?”陆嘉问。 嗓间滑动,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思。 平威军覆灭之后,她也在暗中筹谋重建一支新的平威军。 可她既要报仇,又要组建军队,哪有那么容易。 原本想着,等京都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再行组建,可现在 “为什么?”陆嘉又问一遍。 梁晓看着她,目光很认真,“因为喜欢你。” 要不是知道这已经是个成了亲并且是主动求娶镇国公府大小姐的人,陆嘉都要信了这赤诚的眼神了。 偏头哼笑,“那这礼物,我不敢要,我怕被你家里娘子追杀。” “这都不行啊,这么难追?要不,找个时间我带你去看看这三万人马,看完了你再决定?” “你的人马送给我?天上掉馅饼的事,我从来不信。” 梁晓道:“说了是因为喜欢你,啧~说了你也不信,算了,不让亲就算了,我走了。” 他退开一步,绕过陆嘉离开。 陆嘉转头看他,“那你” 话没说完,嘴唇猛地被梁晓出其不意的回头咬住,吮吸一下,然后火速分开。 “好了,那三万兵马送你了,调遣令牌就在桌上,自己去看。” 梁晓开门离开。 外面春宝立刻进来,“小姐。” 春宝狐疑看着陆嘉的嘴唇。 上面还泛着水光。 “小姐和他喝酒了?” 陆嘉: 含糊嗯了一声,朝饭桌那边走过去。 杯碗瓢盆间,桌上果然放着一枚青铜兵符,是调令,没错。 “兵符调令?”春宝一眼看到这东西,惊得一双眼睛瞪圆了都,“这,这怎么会有兵符?” “梁晓说送我三万兵马。”陆嘉一时间神色复杂。 她越来越看不懂梁晓。 她看得懂赵都,看得懂萧延,看得懂户部尚书,这个梁晓她却看不懂。 就像看不懂顾珩一样。 “他从哪来的三万兵马?”春宝用气声惊疑,旋即自问自答,“上次他装作马贩子和咱们打过照面,该不会那时候就在私下偷养兵马吧,不然,哪来的兵马!这兵马养在” 春宝又去看那兵符。 上面写着两个字。 平威。 “这是咱们平威军的兵符,可平威军不是都”春宝抓着兵符看向陆嘉。 第九十九章 屁民 陆嘉拿着兵符追了出去。 然而鼓楼大街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却早就没有了梁晓的踪影。 再找他 或去京卫营大营或去他府上,男女有别终究是不合适,更何况她的身份与荣安侯府有牵扯,与镇国公府是仇敌,更会牵扯不断平白惹来许多麻烦的。 令牌就藏在衣袖里,青铜冰冷的质感渐渐被肌肤焐热,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陆嘉下垂的手指蜷缩,咬了下唇。 临湘绸缎铺。 高准从陆嘉的小酒馆一出来就直奔这边来。 这是一家三层绸缎铺,底下一层卖些寻常布匹绸缎和一些成衣丝帕之类的。 第二层卖较好的绸缎。 第三层,是顶尖儿的绸缎和定制的衣衫。 高准一进去就被绸缎铺的小伙计认了出来,小伙计立刻迎上前,“高大人您怎么又来了?我们东家不是说的清清楚楚,不是我们不交税款,实在是之前交的税款,你们并不能拿出收税册子,这让我们东家怀疑税款并未进了国库。 今年的税,我们东家是不会交的,过几日我们东家腾出时间就去京兆尹报官,到时候这税收到底要如何交,自然有定论。” 人家高准是官,这小伙计自然不敢得罪。 但是东家又说了绝不把税收给这狗官,他态度也算不上多客气。 “我们这里还要开门做生意呢,高大人就请吧。” 高准今儿已经来了这临湘绸缎铺一次,就是为了征收税款,上午来了没收到税款,下午又被往出赶,心里带着火气,“我看你们真是要反了,自古以来,民依从于官,官说如何就是如何,哪有你挑三拣四的份,还不交给这个要交给那个,谁惯得你们臭毛病! 叫你们东家出来,今儿不交税,用不着等你们过几日报官,我今儿就让京兆尹的衙役抓了你们进去!” 说完,高准朝那小伙计踹了一脚。 “滚去叫人!” 店里原本有两三个客人,眼见如此场面,立刻从店里出来。 “这绸缎铺的东家也真是,眼看闺女就要进户部尚书大人的府里了,还弄这些花样做什么,老实交了不就得了。” “你可不知道,我听说他们户部可是分着派系呢。” “再分派系,这税款收上去也是上交国库啊,啊派系有什么关系。” “天真,你当真以为全部如数上交国库啊。” “嘘嘘嘘,这话不要在外面说。” 几个客人急匆匆的从绸缎铺离开。 他们压着声音的对话高准虽没有听个清清楚楚,但是该听到的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绸缎铺东家的闺女,如陆嘉所言,真的要嫁到户部尚书的府上。 高准正琢磨,绸缎铺的东家来了。 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长得一派儒雅,因着店里没有别的客人,东家直接作揖道:“高大人恕罪,实在不是草民不交税款。 草民这绸缎铺在这里开了有十来年了,哪一年的税款不是按时足数的上交,从未拖延或者狡辩过分毫。 这次之所以不交,着实是因为我们连税款上交的回执票据都拿不到,心里觉得不踏实。” 高准心下已经有了怀疑,这话听到耳朵里自然也就是半信半疑。 “你要那回执票据做什么?” “按照我朝律法,商户上交税款,衙门理应给商户下发回执票据,以往呢,我们店里交了税款,收到的都是一份签收协议,这协议是所有商户共用的那种,上面既没有收税官的手印,也没有签字画押,更没有印章。 以前我们也没觉得如何,这东西有没有都行。 但是前阵子听过往的行商讲,乾州那边闹出一档子事。” 听到乾州二字,高准皱了皱眉。 这乾州,最近就没有什么好事。 先是杀人魔头斩杀乾州知府后大摇大摆离开,跟着近来又有乾州新任知府在自己家被五马分尸,死状极其恐怖。 东家觑着高准的脸色,叹了口气,道:“听那行商说,乾州的商户,今年被迫上交了两份税款。” 高准一脸震惊,“还有这事?” 东家道:“可不就是,第一份,是上一任知府收的,这收了之后呢,也是下发了我刚刚提到的那种签收书,商户们也没当回事,可谁能想到,时隔月余,新任知府上任,不认那签收书,又征收了一遍税款。 还说如果不上交,就要抓人。 高大人,都是做生意的,挣点辛苦钱,都不容易,您若是把户部正规下发的带着印章或者手印的签收书给我,我这税款也就交上去了。” 高准眼角抽了一下。 怎么可能给他带着手印和印章的签收书。 按照户部一般操作,那是税款征收之后,征收官扣下一成,征收管的上司扣掉两成,再往上的上司再扣掉两成,余下五成才会重新造册登记录入户部卷宗。 有时候都未必能剩下五成。 高准道:“乾州那是天高皇帝远,闹出这种事仗着朝廷离得远约束不到,你这就在京都,你操心什么” 不等高准说完,东家忽然一笑,“不瞒侍郎大人,你们收款方式,我其实是有所耳闻的。” 高准眼皮一跳。 东家道:“你也知道,我闺女就要进户部尚书的府上给他次子做妾。” 东家干脆将话题挑明,“这事儿户部尚书家里不会提也不会承认,毕竟影响不好,但是只等着税收这件事一过,我闺女就进门。 所以,要么你给我正规签收书,要么这税款我就交到别人手里。” 高准顿时勃然大怒,“说了半天,你就是想要把税款交到尚书手里!” “我们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难道有什么问题?”东家理直气壮反问。 “你!”高准一甩衣袖,“你就不怕我派人抓你?” “大理寺还是刑部还是京兆尹?据我所知,刑部现在查你们查的可紧了,抓了我,你们就不怕你们税收的问题暴露?” 高准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堂堂户部右侍郎竟然被一个屁民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