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反派他亲妈》 第一章 因缘起(1) “随着萧风语最后一剑斩下,凤远竟然笑了。也就是那一瞬,六大门派掌门合力一击。 山崩于前,在烟尘飞灰里萧风语看见了一脸释怀的凤远闭上了眼睛,与万千魔物一同落入往生海。 许久之后,萧风语看着往生海面升腾而起的青烟,眼中的泪终于砸到了地面。 这场旷日持久的正邪之争终于落幕。 只是世上再也不会有凤远了。 不会有搅得世间大乱的魔头。 更不会有他最光风霁月的师兄。” 沐晚晚停下了码字的手,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 本来打算再写,却再没有了思绪。 她一步一步将书籍设置为完结,起身拿起包往外走去。 “您好,空界办事处,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沐晚晚从包里拿出了各种证件材料,才开口:“我想要注册死亡。” “好的,请出示您的身份卡、出生证明,遗照、遗书、家庭关系。” 沐晚晚将拿出来的东西全部推了进去。 “好的,正在为您办理。” “不好意思,系统显示您是一位未注册写手。请您前往大厅完成作者认证。” 沐晚晚的眼睛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可以不完成吗?” 她沙哑的声音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 “抱歉,是不可以的。按照规定,空界所有文字工作者必须登记在册。” “业余的也算吗?” “是的。” 沐晚晚有些无奈,她原本以为死亡注册是不需要认证作者身份的。 “我办理的是死亡注册。” “抱歉,这是必要流程。” 沐晚晚觉得无奈,空界对万事都有一套准则,对于文字工作者更是。 在这个连死亡都需要层层批准的世界里,沐晚晚还选择了最为严苛的文字工作者作为副业。 只是在过去的七年间,沐晚晚写了很多本小说,却没有一本真正出圈。这让她感到挫败的同时也渐渐的意识到自己的梦想是多么可笑。 在为自己列好死亡计划以后,她还是决定把最后一本书写完。 当作是自己梦想的结尾。 只是再也落不下去的手,不知道怎样继续下去的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给《风语诀》一个完美结局。 “您好。” 思绪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空界致力于完善文字世界构建,所以每位作者在死亡之前有一次可以进入自己作品的机会,您是否接受这次机会。” 沐晚晚很怕麻烦,但在这种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刻,竟突然觉得如果去书中走一遭不算坏事。 她缓缓地按下了“是。” “好的,程序已经建立。请您输入自己想去的书籍。” “《风语诀》” “请您键入想接近的角色。” “凤远。” “好的,程序建立完毕。您会在空界历223年4月12日前进入程序,请您做好相关准备。” “我想问一下,进入的时间地点是固定的吗?” “抱歉,因为这是随机生成的角色,所以时间与地点是不固定的。并且由于您的角色是原书中没有的,所以您只可以旁观,不能插手改变。” “那我万一想改变呢?” “这边奉劝您不要做这种举动,后果是很严重的。这是您的死亡注册表,您从书中回来之后填写相关信息,立即生效。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沐晚晚听完没忍住笑了笑。 “谢谢。不过就算有下次,你应该也不会期待见到我。” 将东西放进包里,沐晚晚看了看手机。 空界历223年4月11日。 连离开的时间都是这么的紧。 难得下午回家,沐晚晚打量了一眼自己住的地方,小小的一间屋子,阳光很足,却怎么也驱不散自己心中的冷。 她缓缓地走进卧房,拿出日记本,翻开第一页划掉了最后一项。 尽量活到三十五岁。 然后拿出信纸,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有多长呢?大概有黄昏到深夜那么长。 桌台上的灯映着沐晚晚的脸,苍白的肤色与漆黑得不见一丝光的瞳孔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感觉很累,所以只是趴在桌子上,也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梦到她心里发疼,眼眶发酸。 猛地坐起,抬头看到的是一轮圆月高悬,枯枝上还站着几只乌鸦。 她刚伸手欲将眼角的泪水拂去,就听见身侧有人大声叫喊。 “六师弟,莫要伤人!” 循着声音望去,穿着一袭白衣的人正跌跌撞撞的往前跑着。 沐晚晚甚至还没有多想,就蓦然看见一张遍布血迹与黑纹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吓得睁大了眼睛。 耳边只听得拔剑出鞘的声音,未及多想,便有温热的感觉从脸上传来。不过片刻便混合着眼泪慢慢变凉,滴落到地上。 这是沐晚晚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血液由暖变凉的过程。 那个或许还能称之为人的东西,就那样倒在了面前。 沐晚晚不敢眨眼,只是默默的握紧了拳头,试图在疼痛中找回一些神智。 有白衣女子翩跹而来,开口便是一句: “凤远,你怎么将我六师弟杀了?” “事急从权。” 耳边的声音混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甚至比这夜色更冷,沐晚晚打了个寒颤。 身边人没再说话,转身退走。 那白衣女子走上前来,拿着手帕替沐晚晚擦脸。 “我叫宋竹君,是苍山派的医修,你不要害怕。刚才那个人已经不会伤害你了。” 听着宋竹君带着悲伤强行安慰自己的声音,沐晚晚终于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好了,擦干净了。这里还有些乱,你和我先去一边候着吧。” 沐晚晚看着前面拉着她手的宋竹君,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的恐惧在听到那句“凤远”的时候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迷茫。 她突然开始思考一个她本该早就想清楚的问题,为什么是这本书,为什么是凤远。 可是没有人给她回答,只有凤远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身穿一袭黑衣,与这寒夜融在一起,面色比夜色更冷。 但不可否认的是,凤远有副好皮囊。 饶是沐晚晚知道隐藏在面容之后的是一幅怎样的心肠,也不禁失神了一瞬。 沐晚晚就这样一直看着他,当然在他眨眼的时候,也看见了凤远上眼睑一闪而过的红色小痣。 那是她给凤远最独特的标志,也是凤远一切痛苦的根源。 “你怎会在此处?” “我说我路过师兄信吗?” 在听见前半句的时候,沐晚晚还觉得是在和她说话。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音,方才反应过来,赶忙朝一边退开。 “师叔让你去澜瀛,你如今却在云州。前者在南,后者在北,怎么路过?” “师兄,澜瀛那边说是个水鬼,麒麟宗和清音阁的老巢都在那儿,能打不过吗?我这不是想着云州这个妖怪更厉害,来助你一臂之力吗?” “多此一举。” “哎呀师兄,怎么算多此一举啊,这明明就是我对您深深的爱呀。” 沐晚晚转头看向满嘴谄媚的少年。 那人面容清隽,如果说凤远是色彩明艳的牡丹,那这人就是一副浅淡的山水画。 哪怕他嘴里说着这样腻的话,他的周身弥漫的仍旧是淡雅。 眼角一颗红色的泪痣,又让这副山水画多了亮丽色彩。 是了。 萧风语。 “你想被我扔出去?” 冷漠的话语从身侧传来。 “不敢!那师兄是同意我留在这里了吧。” 凤远没有回他,反倒是看向了沐晚晚。 “云州如今灾祸四起,姑娘为何深夜在此?” “巧合而已。” 沐晚晚声音里还带着一些刚睡醒的低哑。 “姑娘的巧合未免太过巧合了。” 沐晚晚看着凤远顺势靠在了就近的一棵树上,慢悠悠地拿起剑玩起了剑穗,好像刚才的问话只是多嘴一说。 可沐晚晚知道的,凤远从来不会问无谓的问题,他只是在等着她回答。 沐晚晚本以为自己可以拿到不错的开端,可是如今这局面却不见得。其实她也有料想,毕竟她人生的前这么多年从没有一件事情顺心。 只是她没想到初见会是这么个场面。 她慢慢的朝凤远挪过去。 “说是巧合其实不尽然,我是被人扔在这里的。” “啊?谁会半夜三更把人扔在这荒郊野岭啊?更何况云州近来可不太平。” 宋竹君突然开口,沐晚晚看向她浅浅一笑。 “我叫沐晚晚,是个孤儿,长在沧州,前些日子沧州来了个大人物,说能带我们赚钱,我就跟着走了。没想到这人转手就将我们卖了。我和买家日前经过云州,可在路上我旧疾复发,买家害怕就直接把我丢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醒来就” “这也太可怜了吧” “哼。” 宋竹君刚说完就听见身旁一声冷哼。 “凤远你哼什么?你刚刚没经过本派同意就杀了本派弟子,我还没找你算帐。” “随时恭候。” 说完凤远便提剑走远。 “嘿,我今天不和你打一架”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弟子拦下。“欸?你们拦我干嘛?” “师姐,那可是凤远啊!我们打不过的。” “对啊,对啊。” “师姐消消气。” 沐晚晚慢慢走开,远离了那边的嘈杂。 她知道,凤远没有信。 ------题外话------ 内容第二天基本都会有修改,建议看书的宝贝儿们在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后过来。谢谢推荐票ovo 第二章 因缘起(2) 沐晚晚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凤远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她那一通谎言若是别人可能还会因为情感偏信几分,可凤远不会,凤远绝对理智。 而绝对理智的原因是他没有心。 当年沐晚晚为了写凤远费尽了心思,世间所有与正道相悖的事,凤远独占了九成九。为了让凤远做任何事都没有负担,于是她自以为慈悲的将凤远直接写成了天生就没有心的人。 一个没有心的人,不会被任何感情束缚。 凤远就像一条阴暗角落里的毒蛇,暗暗地观察着人世间的一切,寻找着事件发生的共通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一步一步将自己伪装成了光风霁月的样子。 表面处处完美,实则步步杀机。 “沐姑娘,如今云州不太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和我们同行,我们会好好保护你的。” 身后传来宋竹君的声音,打断了沐晚晚对剧情的回想。 “谢过宋姑娘,但不必了。” “你是不是害怕凤远?你不用害怕,他那都是装的,你看,他和师兄弟们相处的时候不是那样的。” 沐晚晚想插话解释不是因为凤远,可宋竹君话实在太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转头看向弟子堆里的凤远。 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他刚好展颜一笑,竟是春日冬雪消融。 美则美矣,眼瞳的喜悦却从未落至深处,沐晚晚心里想着。 转过头,沐晚晚认真的开了口: “不是因为凤公子。你今日邀约虽是成全我,可在有心人眼里便是我编造可怜身世意图混入你们之中,我不愿意你为难。” “我并不为难啊,你这么可怜,我帮你他们敢说什么?” 沐晚晚微微一笑。 苍山派掌门之女是可以这么骄纵地说出别人怎么敢的,她怎么忘了。 只是这样被娇宠,全然不知世事险恶,日后怎么好呢? “宋姑娘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 “可这一路上妖魔横行,你又是一介凡人” “死,我之愿也。” “真是有趣,上一个说死是他心愿的人,如今已经是昙华宗的佛修了。” 身后突然传来清朗的男声。 沐晚晚转头看,果然是萧风语。 “寂圆,你来!和这位沐姑娘好好说说你寂空师兄是怎么从死人变活人的。” “阿弥陀佛,萧公子尽说笑。我寂空师兄何时死的,我怎不知?” “哈哈哈。沐姑娘,你若是个男子尚可入昙华宗将你这丧气性子洗一洗。只可惜,昙华宗不收女弟子。” “去!” 宋竹君佯装伸腿踢萧风语,萧风语急得马上退后。 “我就知道你们太衍宫没一个好东西,一个凤远还不够,又来了一个。沐姑娘正在伤心,你却拿人打趣。哼,要我说就应该把你和凤远刺个对穿,扔到尸魔的老窝里去。” “宋姑娘好狠的心啊!我可是来帮你留沐姑娘的。我师兄说了,不管沐姑娘是真的巧合还是别有用心,都最好是放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让我来请沐姑娘同行呢。原来宋姑娘不愿意啊。” 宋竹君递了个眼刀子给萧风语,又转身拉住了沐晚晚。 “你看,这下不好推拒了吧?大家都愿意你和我们一起呢。” “好。” 看沐晚晚答应,宋竹君直接拉了沐晚晚的手往人堆里去。 “尸魔如今位置不明,本以为救出宋命能得些线索,谁知道宋命还真的人如其名。唉,今日这趟注定是跑个空喽。” “秋家小子,你说话注意些分寸。我六师弟虽不是什么大能,却也有一份慈悲心肠。你们人人都怕尸魔,不愿意去当这个救世主,我六师弟去了。如今死了那也是死得其所!倒是不知什么时候缩头乌龟竟也能开口说话了,哼!” 说着宋竹君一脚蹬开了刚刚说话的那人,拉着沐晚晚坐了下来。 “师姐消消气。” 有苍山派的弟子三三两两前来安抚,沐晚晚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足够的空间。 “ka-eeata-eekara-ehsa-va-ahrha-ahr” 身旁小僧念完最后一句,收掌合十。 “阿弥陀佛。施主看我良久,可是有什么疑惑?” “小师傅刚才念的是什么咒?” “是往生咒。宋命公子愿舍一人救苍生,此等大义,小僧只能望其项背,以求他日也能以身殉道,造福苍生。” “小师傅志向鸿远,但若佛修人人都殉道,逝去的人,魂魄该怎么安息呢?小师傅如今这番举动已是在造福苍生了!” “阿弥陀佛,寂圆了悟。” “要我说,直接杀进那尸魔的老巢里去,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尸魔?” 有一瞬间的静默,沐晚晚看见众人脸上的震惊。 仿佛是在说,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有勇无谋。” 沐晚晚深刻怀疑凤远是不是得了什么只能说四个字的病。 “哈哈,是啊,刘兄,太过急躁了。” 众人一听也急忙开始打圆场。 一时间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尸魔如今被惊动,只怕是更不好找。师兄,你们这趟云州之行不会还要让师父来帮忙吧!” “也只有你才会遇到困难找师父。万物有它遵循的法理,邪魔亦是。” “听师兄的说法,莫非已经知道那尸魔的藏身之地?” 凤远再没有说话。 宋竹君慢慢挪了过来,小声说道: “萧风语就是个傻子,被凤远骗得团团转。” 沐晚晚听罢一笑,用一样小的声音开口: “你怎么知道凤公子就是在骗人?” 宋竹君呆住。 沐晚晚看见凤远抽空看了她一眼。 她突然想到,这些修道之人都耳聪目明的,平日里说个悄悄话都是传音入密。 宋竹君为了照顾她和她小声说话,看着好像没有问题,但这不相当于在别人耳朵边上用喇叭喊话吗? 凤远一定听到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凤远的声音。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在骗人?” 沐晚晚看了看周围人没有改变的神情,料想这是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问话。 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思绪却越飘越远。 云州,地处苍山派与昙华宗交界。位于大陆正北,气候适宜,算是个居住的好地方。千百年来和乐太平,可月前这份平和被打破了。先是临近苍山派的鹿山脚下突然出现死尸复活的现象,后来竟蔓延开来。 等发现事态不对想起来求助仙门的时候,山下镇子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人被散修护着活了下来。 几大仙门开始也不以为意,料想是普通尸魔作祟,就只是派门派初级弟子前来,没想到死了一大片。万不得已才派出了门派中的佼佼者,例如凤远,例如宋竹君。 回忆到这里,沐晚晚才恍惚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来的有点太早了。尸魔的故事线在原著里其实也只是前几章的剧情而已。 当初设计尸魔的时候,正巧看了一部僵尸片,于是就将尸魔设置成了一具年代久远些的尸体。因为才开始,所以也没想上难度。 可没想到写着写着写嗨了,硬生生将初级boss写成了高级boss。 所以现在本书的一半主角都在这里了。 其实这只尸魔它就像掌握数据的终端,控制行尸的行为,回收行尸的反馈。 在这样反复运行的程序下,尸魔渐渐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不知各位看出来没有,这只尸魔似乎拥有意识。” 沐晚晚看向开口的凤远。 “今日我们去鹿山脚下探查,它万般阻挠,还派了宋命出来。那鹿山一定和它的异变有关。” “只是如今我们打草惊蛇,这鹿山定是进不去了。” 凤远刚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便有昙华宗的佛修出言。 “但我们可以去找它。既然没有办法探查它异变的原因,那就去查它。” “凤远,你没问题吧?尸魔一直在暗处,就只是操纵行尸行动,我们去哪里找?” 凤远刚说完,宋竹君就没忍住疑惑开口问道。 “我说过了,万物都有其遵循的法理。” “我知道了,师兄。尸魔喜阴,我们去阴气重的地方。” “不尽然。” “不尽然,不尽然。凤远,你这说话总是留一半的性子,当什么剑修,不如去大道门当符修算了。 宋竹君说完一通,又转头看向沐晚晚。 “哼,晚晚你说,还有什么可能啊?” 沐晚晚用自己的思维想了想,觉得尸魔可能会藏匿在阳气重的地方。 可是她自己太清楚自己写了什么了,那尸魔就是个傻的,就藏在阴气最重的云边。 “去云岚。” 沐晚晚听见凤远开口,她抬眼看了过去,云岚阳气最重。 “妙啊,师兄。云岚阳气那么重,没有人相信尸魔会去那种地方。” 萧风语话刚出口,又听得后方有人开口。 “阿弥陀佛,虽说尸魔确实有可能在云岚藏匿,但云边阴气重,那尸魔更有一战之力,小僧觉得还是兵分两路为妙。” 沐晚晚看了寂圆一眼。 “那便兵分两路吧!” 凤远思考片刻,似乎觉得寂圆说的有理,也松了口。 “那么,沐姑娘你准备怎么办呢?” 听到凤远突然开口问话,沐晚晚怔愣了一瞬,忽地浅笑开来。 “我既一心向死,自然是去云边。万一去云岚尸魔因为阳气实力不济,我不是就死不成了?” “有理!那风语你就带一部分人云岚,我和沐姑娘带一部分人去云边。” 沐晚晚笑了笑,看了凤远一眼。 ------题外话------ 内容修改了,大家可以安心看。前一天的内容基本会在第二天中午修改完毕,谢谢大家支持ovo “ka-eeata-eekara-ehsa-va-ahrha-ahr”网络上找的往生咒的梵文最后一句。 原文: 南无薄伽勃地 nangma-ohbahagabata-eh 阿弥(弭)多陀婆夜 ahma-eeta-ahrbaha-ahrya 哆他伽陀夜 tatuh-ahrgata-ahrya-ahr 哆地夜(侄)他嗡 tadahr-yatuh-ahro-anm 阿弥唎都婆毗(鼙) ahma-re-eeta-ohdahr-bahava-eh 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ahma-re-eeta-ahrsa-eedahr-daha-anmbahava-eh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ahma-re-eeta-ahrva-eeka-ra-ahrnang-ta-eh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ahma-re-eeta-ahrva-eeka-ra-ahrnang-ta 伽弥腻伽伽那 ga-ahrma-eenang-ehgaganang 枳多迦唎娑婆诃 ka-eeata-eekara-ehsa-va-ahrha-ahr 第三章 因缘起(3) 商议好了众人就兵分两路出了枯木林。 萧风语他们那队离云岚比较近,御剑飞行估计明日一早就能到。 可沐晚晚他们就得多赶几天路了。 从站上凤远的斩尘以后,沐晚晚就没心思搭理别的事了。 原来御剑飞行是真的很冷。沐晚晚想着如果没趟这趟浑水,自己现在已经死了,倒也不用遭这种罪。 “沐姑娘,御剑飞行的滋味如何?” 沐晚晚没说话,明明她抖如筛糠,凤远就看在眼里,还要多此一问。 正是最毒男人心。 “哦?沐姑娘竟是冷了?” 沐晚晚勉强展颜一笑。 “凤公子竟是如此放心不下我吗?”因为太冷,沐晚晚不得不一边揉搓肩膀,一边开口。 “那是自然。” “那晚晚先谢过凤公子了,可凤公子莫要忘了,我们此行是要去找尸魔的。万一尸魔就在云边,凤公子可千万记得保护好我。”沐晚晚的声音更颤了。 “沐姑娘大可放心,凤某只会斩妖除魔。” 沐晚晚收了笑。 “那便正合我意。” 说罢便闭上了眼睛,沐晚晚觉得她可能要成为第一个在自己书里被冻死的作者。 感觉自己已经坚持不住的时候,沐晚晚慢慢地松开了抱住凤远腰的手。 凤远对于一切都有觉察,他亲眼看着沐晚晚松开手,慢慢向后倒去。 一息之后,凤远还是将沐晚晚揽在了怀里。 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他伸手似要抚摸沐晚晚的脸颊,却突然像被电刺一般收回了手。 不过几息嘴角竟缓缓流出了血。 凤远伸手擦掉血迹,自嘲一笑。 “又来了。” 飞行的速度没有降下,只是这一次沐晚晚没有感觉到冷。 她又做起了梦。 梦里她站在单薄的房顶上,说是房顶其实也只是脚下的一片瓦,周围空无一物,一片白茫茫。却有声音不断告诉她‘跳下去,跳下去。’ 她推脱说没有路,但她知道,自己害怕的打抖。可不等她再有准备,就有一股力量将她从那高处推了下去。 她又站在另一片瓦上,强忍着害怕一次次纵身跃下。 她疲累不堪,下一刻她失足落下,砸在了水里。周围是密林,她在湍急的河水里顺流而下,浑身是伤,抬眼看时,马上便要被吸入漩涡。 “不要!” 沐晚晚猛地坐起,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的陈设。 “这是哪里?” “云边的客栈。” 有寒冰一样的声线刺破耳膜,直直钻进了沐晚晚的脑海,她忽然觉得清醒了许多。 她想起自己从剑上落下,还没死不说,身上竟然连伤痕都没有。 “我没死?” “这么想死的话,沐姑娘下次等在别人身边的时候再想着跳剑吧!” 沐晚晚忽然笑了,越笑越觉得难过,她含着泪水看了看四周,忽然觉得无措。 凤远低头看她。 “没想到沐姑娘没死成会哭成这个鬼样子,早知道,我就该任由你死了才是。” 沐晚晚带了满脸的泪水看他。 “那你”喉咙更得她说不出话,缓了半天才接上话。“为什么不任由我死了算了?” “太衍宫大弟子光风霁月尽人皆知。” 沐晚晚忽然笑了。 “我倒是忘了。” “既然沐姑娘已经醒了,就在此处住下吧!身娇体弱的,我还真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 “凤公子费心了。” 沐晚晚也不和他客气,拉起被子就闭上了眼睛。 许是已经哭过一次,沐晚晚这次没有做梦。睁眼时竟已经是深夜了。 沐晚晚看着月亮出神,却不由得想到了接下来的剧情。 云边除魔的事情其实并不顺利,云边靠近东边极寒之地,看起来地域广阔,人却十分稀少,五里一户十里一户都是常见的事情。因此想要打探什么异常都变得格外艰难。 凤远一行到此处落脚,第一日过去确实是没有什么收获的。 正在想时,沐晚晚见客栈忽地亮了起来,而后卸剑谈话声透过门窗传了进来。 “唉,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来了云边才知道这地方几十里都不一定见得到人。” “谁说不是呢?今日算是白跑了。” “这样下去,得要多长时间才能了了这云州之祸啊!” “要我说,这太衍宫派来的是个草包就算了,这草包还仗着自己身份带着我们这一通乱来,能除了尸魔就怪了。” “刘兄慎言,那毕竟是太衍宫的小仙师。” “屁的小仙师,依我看呐,就是个被师门宠坏的毛小子,自以为本事学到家了,其实屁用没有。” 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寂静,沐晚晚知道凤远回来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有人恭敬地喊:“凤师兄好。” 稀稀拉拉的附和声传来,凤远往前走了几步,笑容却是愈发明显。 “哈哈哈,各位其实没有说错。凤某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比各位闯荡多年来的经验丰富。这大局不如还是交给各位主持。” “算你小子”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人拉住了。 “凤公子爱说笑,我等不敢逾矩。” 凤远没有理会,只是往楼上走去。 沐晚晚也没有心思去听后面发生什么了,因为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沐姑娘装睡倒是很熟练。” 沐晚晚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借着月光看着那抹隐约的黑影。 她没有说话。 凤远也没有开口,只是盯着沐晚晚看了许久,然后起身向外走去。 扣上门,凤远长舒了一口气,往自己房间走去。 他知道尸魔在哪里,他也知道剧情会怎样发展,但他只能按照计划一步一步走下去。 是不得轮回也好,是灰飞烟灭也好,他都要走下去。 清晨,沐晚晚被隔壁的敲门声吵醒,过了好一阵子,凤远才打开了房门。 “凤公子,昨夜我老刘喝了点薄酒,言行无状,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沐晚晚困乏不已,转瞬就又睡着了。 凤远则是打了个哈欠,才缓缓开口: “无妨,这些时日大家都为尸魔费心劳神,却没有什么进展,我能理解各位的心情。但昨日我出门确实探查到了一些消息。” “哦?不知是什么消息啊?” “听人说云边的最东面有一座屹立千年的雪山,那山里好像是有一口万年玄玉做的棺材,那物极阴极寒,说不定尸魔就藏匿在那口棺材里。” “还有这等事,多谢凤公子告知。” “客气了。” “告辞。” 凤远看着那人走远,嘴角扯出讥讽的笑。 云边的确有一口万年玄玉棺材,那尸魔也确实在那口棺材里,可没有在雪山。那雪山里有的只有一只修炼快一千年的雪豹精。 人总要为自己的嘴贱付出一些代价。 傍晚的时候,凤远正在沐晚晚屋子里喝着茶,只听见外面突然一阵嘈杂。 “怎么了” 沐晚晚开口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哑。 还未及有更多思考,就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盏茶。 “谢谢。” “谢什么,本公子心情好,赏你的。” 话刚落地,门就被猛地推开。 “凤公子!你安的什么心啊!那雪山里哪里有什么玄玉棺材,明明尽是些猛兽!我知道自己昨日出言不逊,可我也和你道过歉了,你为何还要害我?” 凤远就站在沐晚晚床前看她喝水,甚至头也没抬,只是云淡风轻的开了口:“我只是将昨日听到的消息如实告知于你罢了,怎么是害你呢?” 沐晚晚喝完了茶,抬头看了一眼。 那壮汉形容狼狈,不仅衣服被抓的稀烂,就连那脸上都遍布血痕。再仔细看时,壮汉右腿上有一个大坑,现下甚至能看到骨头。客栈地上落了一大滩血,逆着血流方向看去,那壮汉的一条臂膀直接被咬了去,依稀可见凶兽撕扯的痕迹。 与书中描写一致。 太过血腥,沐晚晚背过了脸去,可心里没有半分怜悯。 那壮汉如今看着是很凄惨,可出言不逊在先的也是他。倘若是常人怕只是小惩大诫就罢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招惹凤远。 凤远睚眦必报,摊上了就只能自认倒霉。 况且得此结果,还是因为他自己太贪。若是凤远说了以后他并没有去,便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可他太贪了,妄想独占功劳,如今这一切都只能算是他咎由自取。 可这却也是凤远最可怕的地方。 利用人性杀人于无形。 看沐晚晚半天没有动作,凤远默默施了除尘诀。 “污了你的屋子。” 沐晚晚转头看凤远,却见到凤远拎着茶壶走了出去。 关上的门隔绝了视线,沐晚晚再次睡了过去。 凤远慢悠悠地收了手上的昏睡诀,朝外走去。 屋外飞雪漫天,他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有雪花落进他的眼中,他感觉到微微的凉。 “还活着。” 这一夜,凤远没有回客栈,只是卸了护体的法术,在雪地里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凉。 “凤公子?”沐晚晚一早起来就迫不及待地找凤远,结果找遍了客栈也没找到,只好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推开门,就看见坐在里面喝茶的凤远。 “凤公子,你怎么在这?” 第四章 除魔 凤远抿了一口茶,扬了扬手里的茶盏道:“来喝茶,沐姑娘要不要一起?” “凤公子没有自己的屋子?” 凤远的嘴角落了下去。 “原来沐姑娘不爱喝茶。” 不等沐晚晚说话,凤远又开了口:“今日我们启程去寻那妖魔,沐姑娘想要随行吗?” 沐晚晚看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就应了。 “即刻出发。” 凤远又回到了最初见他的冰冷样子。 但沐晚晚也知道,于凤远而言,自己只是闲时的消遣。与路边的猫狗没有什么区别。 他想要对她好,她得受着,他想要杀了她,她还要拍手叫好。 伸手拿了桌子上的貂裘换上,沐晚晚也跟了出去。 风刮在脸上,伴着冰雪粒子,打的脸皮生疼。一不注意张口,就灌一嘴冷风。 剑落在一处松林,沐晚晚刚刚站定,就被松针上的堆的雪淋了满头。 “奇怪,这处的松树比别处长得更好,你看这松针。” “是啊,这也长得太好了。” “此处地下有一条灵脉,这松树自然长得好。” 木晚晚正在拍身上的雪,听得这句话,手微微一顿。 她记得书里发现灵脉是打败尸魔之后的事了,怎么还未曾进入密林凤远就已经知道了。 “凤公子消息灵通,我等自愧弗如。” 凤远没有理会,只是迈着步子往密林深处走去。 沐晚晚也不甘落后,跟着就往里面跑。 “这沐姑娘倒是个不怕死的。” “一介凡人,可能连尸魔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沐晚晚听着身后之人议论,脚步更轻快了些。 再往前走竟然突然出现了大雾,众人小心又小心,生怕不注意就从大雾里蹿出一具行尸。 那行尸可毒的很,只要一口,甭管你本事多大,都得变得和他们一样。 不过一会,凤远突然停下了脚步。 “有行尸来了。” 沐晚晚往凤远那边靠了靠。 众人一听也是急忙列好了阵型,果然不出半刻,就看见浓雾中的道道黑影。或走或爬,形态各异不说,一股子腐臭味儿扑面而来。 沐晚晚看着越来越清晰的黑影,后知后觉想到,这么冷的地方,怎么会有雾呢? “尸毒,是尸毒!” 众人听罢,赶忙捂住口鼻,可修为高些有灵力护体的还好,一些灵力低微的直接倒在了地上,不一会儿脸上就起了黑纹。 苍山派的医修门见此情况赶忙将之前调配的尸毒解药拿出来,喂给众人。 沐晚晚也得了一粒。 “你不要乱走,行尸虽僵硬不灵活,但毒性很强。” 这是一路上凤远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凤公子放心,我一定会拖后腿的。” 嘴上这么说,沐晚晚还是靠了过去。 如今这种境况,众人保自己都不一定保得住,更何况保护她。 若是只有她与凤远,她不介意给凤远添麻烦,但如今还是算了。 行尸愈行愈近,沐晚晚也看得更清楚了。 行尸里死了许多年的,只剩一具枯骨,倒也不怎么可怕。 那刚死不久的身上还带着生时的伤,除了面色惨白,身有尸斑以外,与常人无异,倒也没那么可怕。 只是不知道死了在这雪地里埋了多久的,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全部被蛆虫啃食的残缺不全,有的甚至拖在地上,腐肉,污血边走边落。眼珠子也挂在眼眶外头,脸上的皮肉腐烂不说,也被啃食得坑坑洼洼。 就是在冰天雪地里,尸臭都盘旋在鼻尖久久不曾散去。 沐晚晚乍一看觉得恶心,自己写的时候不觉得,如今真正出现在自己眼前,才懂得什么叫震撼。 她还在这边平息着自己乍见之下的心情,那边就见凤远手气剑落,临近的行尸都被斩杀。 只是林中行尸众多,就算是凤远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奶奶的!怎么有这么多?杀都杀不完!”身后突然有粗犷的声音传来,沐晚晚忍不住看去。 “是啊!这地方人烟这么稀少,竟还能死这么多人。”开口的那人身子有些文弱,下手却是干净利落。 “阿弥陀佛,话虽这么说,众位还是不要停的好。”有昙华宗的佛修插了一句。 “我是真搞不懂,你们这群佛修来这里是干嘛的,又不杀行尸,还要指指点点。”身旁一位用刀的大胡子开了口。 “贫僧不可破杀戒。” “那你一个人在这吧!”竟是那断了条手臂的老刘。 说完手起棒落,又杀了个行尸。 沐晚晚看得入神,甚至觉得老刘那一狼牙棒下去能打死十个她。 “沐姑娘还是看看凤某吧。” 听到声音沐晚晚才看向凤远。 “沐姑娘果真如风语所说,应该去昙华宗。” 沐晚晚笑了。 “凤公子可是说了,斩妖除魔是你的强项。” 凤远没有理她,转身继续专心对付行尸,沐晚晚这下也没心思关心别人了,只是自己尽力避着行尸的动作,让凤远不必太过分心照顾她。 “列位,我们想办法将行尸引至一处。我这里还有我爹之前买的丹灵符。”循声望去,那少年穿着鹅黄色的衣服,许是觉得自己找到了解决行尸的办法,激动的满脸通红。 一听有丹灵符,一群人一边将行尸往一块引,一边开始吵嚷。 “怎么刚才不说!老子砍行尸砍得刀都卷刃了!” “徐大哥,我这不是现在才摸着吗?” 沐晚晚一边紧跟着凤远,一边想着。 他才不是才摸着呢! 少年名叫苏护,其实也是个散修,只不过家里有钱,身上的都是满级装备。苏家几代单传,到这里好不容易出了个有灵根的,苏家直接就把他捧上了天。 只是灵根是有,却最是低劣,六大门派不要,只能跟着散修学些东西。 这次来手里捏着大道门的符,太衍宫的剑,苍山派的药,昙华宗的经书,清音阁的乐谱还有麒麟宗的灵兽,怕是空间戒指都塞满了。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大概是因为主角太过于清贫,这位富家少爷帮衬了许多,最后甚至拜入太衍宫,成了萧风语名副其实的师弟。凤远死后,还一度差一点成为太衍宫新一任宫主。 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偏差? 明明他是和偷跑来的萧风语一起的,怎么会 不对,从一开始就错了。 沐晚晚觉得可能是自己这本书写的时候用了太多时间,以至于自己剧情都记不清楚了。 明明来云边的是萧风语和宋竹君,在与尸魔搏斗中萧风语还受了重伤。但也是因为这一战,萧风语声名远播,他才得以在短时间之内名扬天下的。 可如今怎么会是凤远和她。 剧情崩坏这个猜想慢慢地浮上沐晚晚的脑海。 从凤远知道这地底有灵脉开始就变得奇怪,或者说从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很奇怪。 按照凤远的性子,出现陌生人就算不会当面下手,也会暗戳戳的把人杀掉;就算没有任由她冻死,也不应该还特意为她准备貂裘;就算是想要戏耍她,也不应该只是每天在她的房间里看着她什么也不做。 那么剧情是从什么时候崩坏的?又为什么会崩坏?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沐晚晚猛地回神。 “沐姑娘,行尸当前,可不能走神哦。” 沐晚晚看了看被丹灵符焚烧的行尸,又看向凤远。 他因为刚才与行尸缠斗,早就不像刚出门时那般精致。可凌乱的发丝勾勒他的脸庞,沐晚晚竟突然没法开口。 “怎么了?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苏护会在这里,或者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沐晚晚瞪大了眼睛。 “你现在一定想问我,我为什么知道?” 沐晚晚没有说话。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凤远突然低头在沐晚晚耳边说完这句话。 凤远声音里的冷,顺着耳朵流淌到血液里,让沐晚晚本来就冷的身体更加的冷了。 丹灵符燃尽,最后一点火光映在凤远的眼里。 “走吧!” 踏着行尸燃尽的飞灰,沐晚晚感受到从未感受到的疲惫。 如果她没有进入到书里,她要过多久才会发现,自己书崩坏成了这个样子。 凤远慢慢地停下了脚步,沐晚晚没有意识到,于是一头撞上了凤远的脊背。 “沐姑娘,小心。” “哦,好。” 沐晚晚没有再走神。 只是看着眼前的大片坟墓,沐晚晚彻底陷入了头疼。 云边有一个习俗,那就是人死去之后会统一被埋在这片名叫往生天的密林。而这一片恰恰是整个密林里最奇特的地方。 这里的坟墓一层叠一层,一户通一户,宛若迷宫。 而尸魔就在这片坟墓最底层的地宫里,因此要想找到尸魔必须从这些墓穴里过去。 可是这墓穴也不简单,这片往生天里埋葬都是大人物,可他们也只是为了给地宫的那一位服务而已。 因此这墓道的弯弯绕绕里尽是机关。 若只是凡人的机关也就罢了,此处还有法宝能够压制修道之人的功法。 建造这个墓穴的人,杀了很多人,只为了给地宫的那个人殉葬。 而地宫那个人,是个女子。 而且与凤远渊源颇深。 第五章 往事 那是已故萧家家主的前一位夫人。 也是已经灭门的修仙大族秋家的女儿。 亦是凤远的娘亲。 数百年前的秋家是比如今顶级修仙世家更加庞大的修仙大族,有着莺歌曼舞的音修,有着拔剑问天的剑修,更有着如今备受推崇的符修。 谁也没想到此等仙门大族竟也会一朝覆灭。 更想不到的是这场灭亡秋家的大浩劫,源于一个来自边陲小城的天灵根。 萧山远是萧家家主成名之后改的名字,在那之前他有一个更加最接地气的名字----萧二牛。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在十岁那年被云游到此的大道门长老一眼看中,一跃成了大道门最小的弟子。可小的只是年纪,有天灵根加持,大道门的各种符篆在他一百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学会。 想要变强的他,从来没有停下追寻力量的脚步。自请下山之后,一百年来,四处游历,还真让他将世间仙法都摸了个透彻。 恰逢大妖海蚀降世,萧二牛前去伏妖,以一己之力降伏海蚀,扬名天下。 也是那之后不久他遇到了秋家的长女,秋花容。 与所有的故事一样,萧二牛成名之后带来的并不是所有人的崇敬,他们更多的是在意他的名字以及他那并不算光荣的出身。 在海蚀之变以后,萧二牛不管去到哪里,都会听到有人说上几句他的出身。 直到在澜瀛的小酒馆里,他再一次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不同,在他准备反驳的时候,有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人人都说他名讳不好,出身不行,可斩妖除魔的时候,又只有他一人上前。要我说,萧公子便如同那山,巍峨矗立,岿然不动,却能遮风避雨,比之蝼蚁,确实强出太多了。” 萧二牛转头望,白衣女子犹如天上明月,清辉却落在他的身上。 那是他第一次遇到秋花容,也是因为这番话他才改了萧远山这个名字。 故事从这里开头,到两方不对等的婚姻结束,其实倒也还算美满。 可是世事易迁,人心易变,太美好的开端,带来的往往是最痛入骨髓的背叛。 他们这场婚姻,从边陲小镇的萧二牛配上仙门大族的长女就已经注定了会以悲剧收尾。 婚后他们还是幸福了些日子的,那时候的萧远山不求权力,不问世事,不听流言确实是真心实意的爱着那抹照在他身上的月光。 但不知从时候开始,他的耳边渐渐的充满了那些恶意。 “他一个放牛娃,怎么能当秋家大任!” “就算他仙术再高明,也不过是个乡下人罢了。” “谁能指着他振兴仙门呢?” “萧二牛,就算是改成萧远山,他从骨子里还是萧二牛。” “能有如今地位,还不是靠秋家!” “如果不是秋大小姐,谁认识他啊!” “确实,他能有如今地位,不知道秋家背后出了多少力。” 萧远山变了,变得越来越疏离,而那个时候,秋花容已经怀了凤远。 她看着越来越忙碌的丈夫,忍着不适还要用仙法给他刻护身的符篆。 只是人心在淤泥里滚了几转,捞出来上面还是沾着淤泥。 在秋花容生产的前一晚,萧远山破天荒的来见了他的夫人。 于是在第二天,秋家众人纷纷来了秋花容的院子,站在堂下逼着她拿出秋家掌权的玺印。 一出祸水东引,秋花容这时候才意识到,萧远山昨夜来此并不是为了看她,而是要将矛头都指向她。 那些爱人在侧的日日夜夜恍若梦境,一朝梦醒却直接要了秋花容的命去。 她以为的付出,对于萧远山是个笑话;她以为的爱情,却变成了伤她最深的利器。 那天夜里,萧远山收服秋家,彻底的坐稳了仙门第一的位置。 那天夜里,整个仙盟张灯结彩庆贺仙门新主登位。 那天夜里,萧远山抱着他后来娶的新夫人。 只有秋花容一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一场风花雪月的梦境伴着秋花容一起破碎,繁华落地,只剩一片血淋淋。 萧远山为自己的亡妻办了最风光的葬礼,将她掩埋在了冰天雪地里。好像已经忘了自己的妻子最喜欢炎夏。 后来,再没有人见过秋家人。 秋家也的确没有人了,所有人都被萧远山斩杀于此。 这是萧远山为秋家人选择的坟墓,也是他忙碌了多年才建成的坟墓。 他将秋花容葬在了地宫,万年玄玉做棺,千年紫金为壁,东海明珠为灯。 极尽奢华,极尽残忍。 在秋花容被装入棺材时,凤远被迫排出了母体之外。 萧远山看着已经死去的孩子,本来打算将他一起埋了,可凤远突然微弱的哭出了声。 人都知道萧远山的儿子是从死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人也知道那孩子没过多久就夭折了。 回忆到此为止,沐晚晚看着前方的凤远,忽然想着,如果当初扔他的是萧远山,是不是这世上就不会有凤远了。 “沐姑娘看路,不要看我。” 东海明珠的光朦胧又温润,照在凤远身上恍惚间竟将他身上的冰冷也抹掉了几分。 “好。” 凤远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 这墓里葬的都是些人物,一个个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使得没话说不说,就连音修符修剑修的招式也是说来就来。 真要一路打过去,还对付什么尸魔。 还没等他思考出来结果,就见前方一只行尸御剑而来。 沐晚晚看着越发逼近的行尸,怀疑起了自己。 这什么设定,死了还能御剑真的不是扯吗? “小心,这行尸竟有练气期的修为。” “扯呢吗不是!这都死多少年了,还能有修为。” “我的妈呀,这怎么打,要不直接投敌算了!” “各位倒是很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听着越来越多人议论,凤远还是开了口。 “那你说!怎么办?” 那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刘开口。 “尸魔打算用这种方式消耗我们,这只练气期的行尸就交给练气期的弟子。我们部分人始终保持体力,才有与尸魔一战的资本。” “行!我同意!” “我也同意!” 只见几个练气期的小辈提着武器就冲了上去。 可这到底是多年行尸,当初死时是什么境界已不可考,但就这剑法也不是如今这几个小辈可以与之匹敌的。 一人战几人看起来还颇有几分余力,甚至因为是行尸不会感觉累,还换了好几轮弟子打。 “不行,虽然境界相当,但练气期的弟子显然经验不足,与之对打反而消耗体力。再加上剑修本就经常越级打架,不如我来。” 凤远说完,拔出斩尘剑,只是一招,就将行尸斩杀。 沐晚晚却知道,凤远站这儿观察这么久,就是在这观察破绽来着。 这世间再高明的剑修,也不可能在不知道对方破绽的情况下一击致命。 再往前走,又遇到好几波行尸,都被他人挡过。 可越临近地宫,这里的行尸留存的修为就越高,越难对付。 一阵乐音传来,众人纷纷抱头,沐晚晚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沐晚晚想着,到了。 这位是秋家的二小姐,也是凤远的二姨,秋花溟。 秋花溟死前是位音修,修为已至元婴后期。 如今就算被压制,竟也还保存着金丹圆满的实力。 如今在这里修为最高的就是凤远,也才金丹圆满,被一压制只能到金丹中期。虽说剑修越级打架常有,如今也只是高出半个境界,但如若用尽全力,后面的尸魔怎么打。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知道这个问题,但此刻他们也没什么办法。甚至就连沐晚晚也感觉到阵阵刺痛。 等阵痛过去,沐晚晚睁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空界。 她按着熟悉的路线走回去,果然找到了自己的家。阳光明媚,阳台的花也开的正好。 下一秒却情景突变。 “晚晚啊,这是家里最后的钱了,你爸爸他欠了很多债,拿着这个钱好好学习。” “妈妈,为什么爸爸会欠这么多钱啊?爸爸为什么不还啊?” “妈妈,我不上学了,我可不可以去打工。” “傻孩子,好好上学才能挣钱还给别人。” “妈妈,我恨爸爸。”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今天不还钱我不走了。” “再宽限几天吧,我们家现在是在没有钱,晚晚上学还需要钱啊。” “我不管。” 沐晚晚看着那个瘦弱的自己冲向了桌子,拿起了爸爸点烟的火机。 “哈哈,你不是要钱吗?可以!我今天就一把火把这儿烧了,咱们都别活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看见父亲过去按住了那个瘦弱的自己,生怕大火点着了屋子。 可是沐晚晚眼里的光消失了。 她被压在地上,使劲的扑腾,她是真的想死。 可是一些责任,让她怀揣着数不尽的悲伤活到了现在。 那些痛苦的过去,毫无掩盖的出现在她面前,那些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的,其实根本没有忘。 那个空界的沐晚晚不是一个做什么都成功的人,但那个沐晚晚是从十七岁开始就活不下去,但在二十九岁才能真正去死的人。 凤远看着陷入昏迷的沐晚晚,望了望还在吹笛子的行尸。 那行尸一举一动都像是少女,坐在白玉台上还晃荡着腿,脚腕上的银铃铛也随着动作发出声响。 可在凤远拔剑的时候,她突然转过了头。 第六章 尸魔(1) 在空荡的墓室里被风干的尸体盯着,凤远还是第一次。 他看着行尸踉跄地朝着他走来,耳畔回响着行尸嘴里发出的“嘶嘶”声。她好像很努力的想说什么,可是年深日久,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开口了。 凤远将斩尘提在手上,慢慢观察着行尸的动作。 按理来说,音修们普遍使用乐曲蛊惑人心,趁人不备出手。尸魔也一定知道,否则现在也不会只剩下凤远一个人还清醒。 可是现在这只行尸的行动,竟然隐隐约约不受尸魔控制了。 就算走得也很慢,也还是一步一步向他而来。 凤远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理念站在原地,却见靠近他的行尸缓缓伸出了手。 当脸上传来干尸皮肤特有的粗粝感,凤远恍惚间意识到这个行尸不想杀他。 他心念一动,还未有所动作,就有人趁行尸不备,自背后一剑穿了这只行尸的心。 原本金丹圆满的行尸不应该就这样轻易的被杀,可她却面对凤远卸下了所有防备。 苏护朝着凤远眨了眨眼,看了看倒下的行尸道: “有眼无珠的东西,竟然敢朝你苏爷爷下手。你苏爷爷这里宝贝多着呢!小小金丹,就是半步化神在你苏爷爷的法宝面前也是不够看!” 凤远扫了行尸一眼,没有说话。 反倒是苏护又开口问:“这音修之前的乐曲似乎能够惑心,如今他们都倒地不起,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醒来?” 凤远冷哼一声,蹲下身一边观察这只行尸,一边回答道:“左右不过做一场梦,你我也不是等不起。” 尽管行尸身上的衣料早已与身体融为一体,但从摸到的手感可以判断,是上好的玉蚕丝。 玉蚕丝极为难得,就是如今,也只有鼎盛的大道门和清音阁有一些。当年能用上玉蚕丝的就更为稀少了,这行尸死前竟然有这么体面。 “凤公子,你听说过秋家吗?” 凤远站起身准备观察观察墓室,听得苏护这一问,也是顺口答道:“已经覆灭的仙家大族,有什么好提的。” “我可听我爹说,这秋家的覆灭有些猫腻呢!前些年那个刚死的仙门之主萧远山你知不知道?秋家覆灭就是他一手主导的,还听说这个人呐,弑妻杀子,妥妥一人渣啊!” 凤远随手捏起陪葬品里的一片轻纱,漫不经心开口:“坊间谣言,不可尽信。” “此言差矣,不可尽信是不假,但不可不信啊!但我我告诉你一秘密,我太爷爷曾经亲眼看到秋家女眷往河里放了一个死婴” 苏护还欲再说,却看见凤远站在棺材盖前看着什么,也没多想就跑了过去,入目是一片深褐色,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甚至还有些发黑。 那棺材盖上密密麻麻全部被人用血写满了字。 “秋家一夕覆灭,我从未想到萧远山会是这等人面兽心之辈。萧远山勾结妖魔,瓦解秋家,将我一族尽数屠戮。我作为秋家次女,亦是被其所害,若非我及时闭气,留得一息尚存,只怕秋氏一族再无沉冤得雪之机。若有人能行至此处,万望慈悲,替我寻一寻那被我放入眠江的秋氏遗孤,那孩子有颗小痣,溟拜谢!” 苏护念完先是一脸震惊。 “这么说我爹说的都是真的?这里埋葬的竟然是秋氏一族!我的天!那放入水里的死婴也是真的!”随即又难掩疑惑。“你说这是哪里有颗小痣啊?竟然被抹去了,可惜了。” 凤远随口回道:“既然你太爷爷说是死婴,那哪里有颗小痣,又有什么相干?左右人已经死了。” 只是凤远心里却有另一番思量。 他曾听自己的师父说过,他是在眠江边上的一个小镇的狗窝里被师傅捡到的,如果按时间算,其实对的上。 而且这只行尸用尽全力脱离尸魔也要卸下防备走向他,本来就说不通。 凤远伸手扶了扶额角,小痣吗?他也有,只不过长得地方太过奇特,一直被视为不祥。 凤远不欲再多说,只是找了处角落安静坐下。 而这边沐晚晚却还在做梦。 “妈妈,为什么爸爸要给别人发钱啊?” “因为爸爸是他们的包工头啊!” “那为什么爸爸要借钱给他们发啊?” “因为爸爸的老板没有给他钱。” “可这样一来,我们没有钱还会欠别人钱。” “但是晚晚,我们这样做没有愧对别人。” 沐晚晚还在梦里,那些让她感到深深无力的场景一遍又一遍上演。 从那时候开始,家里的情况就再也没有好过。 别人穿着爸爸买的衣服炫耀的时候,她默默的拿起了邻居姐姐穿过的旧衣服。 别人炫耀自己和家人一起去了名贵的餐厅的时候,她连吃肉都成问题,甚至就算有也要分给年幼的弟弟。 别人都在拿着零花钱买零食的时候,她默默的看着,说一句我不爱吃零食掩盖自己没钱的事实。 她努力的学习,所有的奖学金助学金都拿来补贴家用,那时候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只是后来,在她临近高考时,别人追到家里来要钱,而家里已经没有一分钱了。 她第一次发了疯,从那以后她变得敏感易怒,靠着他人的资助,勉强用薄弱的精神走完了高考。 那是十六岁的沐晚晚。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沐晚晚睁眼就在另一个地方了。 那里白茫茫的一片,她只能勉强看清树下模糊的人影。 有从树上飘落而下的花瓣,沐晚晚伸手去接。那花瓣却穿过她的手心,悠然落地。 “我的书里有一个反派,我很喜欢他。他能够做一切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他就像最亮的那束光。可是他是反派,最后一定会死。我真是个残忍的人,自己的光也要亲手掐灭。” “那你想办法让他不要死好了。” “怎么行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身上背了那么多人命债,不死怎么行呢?”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她听到两个人的对话,甚至清楚的知道有一个人是自己。 但另一个人,她不知道。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空界的一切压得她喘不过气,莫名其妙的梦境也让她没了精力。 她费力得撑身坐起。 环顾四周,发现修士基本上都醒了,才开口问道:“消灭了?” “早都消灭了!我也出了大力气呢!我给你说,凤公子修为高,那行尸直接就冲他去了。我趁行尸不备,潜到行尸身后拿太衍宫的顶级名剑,一剑刺穿了。” 沐晚晚只听得行尸被杀,还没说话,就听见靠着柱子坐着的人开了口。 “嘿呦!苏公子可把你那光辉事迹少说几遍吧!咱们啊,听了这么多遍,如今耳朵里已经尽是茧子了。” 苏护转头反驳。 “怎么允许你们逞英雄,我就不行!我偏说,能不能成名就靠这一说了!” “嗐嗐!苏公子可放过我们吧!” 沐晚晚在喧闹中寻觅了很久,终于看到了某个角落靠墙坐着的凤远。 凤远似在愣神,沐晚晚也没多想,直接爬起来向他走去。 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口: “凤公子在想什么?” 沐晚晚猛地一出声,凤远从思绪中回神。 “在想一些陈年旧事。” “想必很值得怀念。” 凤远想了想还是说:“我在想师父说,我是被狗叼回狗窝的,他是在狗窝里捡到的我,如果这也算值得怀念的话。” 沐晚晚一时沉默。 如果当初萧远山没有背叛,那么如今江湖里最受人尊崇的仙二代应该不只是萧风语。 “当然值得怀念,活着就值得怀念。” 凤远低头一笑。 “沐姑娘这话不可信,你一个一心向死的人,还和别人谈什么活着?” 沐晚晚想了想才慎重开口:“我一心向死不假,想让世人活却也是真。虽说世事艰难,但只要活着或许就能等到艳阳高照,春暖花开。” “那沐姑娘为何不活着看这些景致?” “我看不见了。” 一时间空气都变得沉默。 凤远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笑着向沐晚晚伸出手。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沐晚晚抬头看着凤远。 他的笑意从来不达眼底。 但此刻就算是如此空洞的笑也让沐晚晚差一点泪流满面。 她不能回想以前的事情,只要一回想就会忍不住眼泪,就会忍不住想自杀。 而今晚她就像看客一遍一遍的看自己之前的生活,就算最悲惨的时候她还没能看到,但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沐晚晚伸手抓住凤远的手腕,借力起身后便松了开来。 正欲与凤远道谢,却见凤远已经远离了她。 而凤远转身之后,一口鲜血涌上喉头,他硬生生压了回去。 “列位!你们知道凤公子刚才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 “秘密!秋家的秘密,没想到啊,传言竟然有九分真啊!各位过来看!” 苏护一边说着,一边引了一伙人占到了棺材盖儿旁。 听着众人读上面的内容,沐晚晚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书。 她好像没写这个情节啊。 不能是书籍自身对bug剧情的补充吧。 开局就暴露身份还怎么玩儿。 在听到小痣位置被抹去后,沐晚晚大概明白了。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出现这种情况,那些原笨不会让凤远知道的东西,凤远还是不会知道。 就算局部被改变,结局也不会改。 那就意味着,尸魔要现身了。 果然,不出一息,就见此间墓室被尸毒覆盖,一片雾蒙蒙。 第七章 尸魔(2) 众人捂住口鼻,纷纷逃窜。 苍山派的众位医修也纷纷奔走于这间墓室,为众人送上缓解尸毒的药丸。 只是不出片刻就有人倒地,眼睛充血,满面黑纹。 “我屮!这尸毒竟这般厉害,连解毒丹也没用了。” 凤远将斩尘横在胸前,一边护着沐晚晚后退,一边观察着黑雾中的局势。 “苏护,你带着修为不高的弟子们出墓!快!” 凤远说完伸手用空出的手将沐晚晚推了过去。 沐晚晚也知道,她一介凡人,既无仙法护体,又无法宝傍身,留在这里确实是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头也不回的就往墓室外面走。 ”这沐姑娘真是冷血无情之人,凤公子照顾了她一路,如今大难临头,她就这么干脆走了?“ “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她与凤公子萍水相逢呢?” “有理。” 沐晚晚听着身后人谈论,心里却想的是原书剧情。 她记得萧风语来此处先是打探到有往生天这处地方,随后又备了很多东西才敢来此与尸魔一战,就算是如此,萧风语也差一点就被尸魔同化。 而这其中法宝最多,助益最大的莫过于苏护。 初进密林就是他的丹灵符起作用,到尸魔时他的化神丹更是直接助萧风语提升修为,才在最后关头斩杀了尸魔。 只是如今苏护被凤远派着护送他们,不在正面,那化神丹这一情节怎么发生呢? “沐姑娘,我看你不说话是不是在担心凤公子的安危?” 沐晚晚扯嘴笑了笑。 “凤公子仙法高深,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原是如此吗?” 沐晚晚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苏公子离家时应该拿了不少好东西吧!” 苏护抠了抠额角,开口:“哈哈,说出来不怕沐姑娘笑话,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来此降妖除魔确实是存着扬名天下的念想,只是来了才发现,人人都有真本事,而我只能靠这些法宝。虽是事实,但也难免心中郁结。如今护送列位出墓,便也证明了我实力低微,姑娘现在提起法宝,反而是让我难为情了。” 沐晚晚道:“苏公子何必这么想,留在墓里对抗尸魔虽然英雄,可护送各派年轻弟子何尝不光荣呢?墓中那么多修为高深的,凤公子偏选中你来护送,自然也是苏公子有过人之处。退一万步讲,浑身都是法宝何尝不是一种能力呢?苏公子过于看轻自己了。” “想不到沐姑娘安慰人倒是很有一套,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自己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大人物了。” 沐晚晚眼神暗淡了一瞬,许多人都说过这话,可没人想过她为什么这么会安慰人。 “那苏公子现在能说说你都带了什么法宝吗?” “那当然,我这次来,父亲给我装了很多好东西,只是吧,很多都无甚大用。就丹灵符和化神丹还算有用些,可那化神丹出发来云边时我就给萧公子了。” 沐晚晚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听说化神丹很难得,你就这么轻易给萧公子了。” “对啊,我与萧公子一见如故,况且化神丹对他来说可能更有用些。” “苏公子大善。” 苏护本来是听着众人议论,见沐晚晚不高兴才过来安慰的,没想到人没安慰到,反而还让人安慰他。如今见沐晚晚真的没有事,就远离了沐晚晚,跟上了自己走在前面的兄弟。 沐晚晚也没意识到苏护走远,只是觉得现在的剧情乱中有序。她原本的猜想是剧情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故事发展下去,只是过程可能会变得不一样,但具体是因为什么她没有一点头绪。 但最令她头疼的是,故事在自己发生着变化,而她不能干涉故事的发展。 所以这本书未来会因为现在这些变化变成什么样,也变成了不可控。 沐晚晚想的入神,不知不觉落到了队伍的最后,有人忽然将他的手放在了沐晚晚肩上。 如果是刚过来的沐晚晚可能还会因为这张丧尸脸感到害怕,但现在经过大风大浪的她是一点儿也不怕了,内心甚至毫无波澜。 只是瞬间爆发出力量拍开了行尸的手,然后快速的向大队伍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只是沐晚晚没想到,他们已经在第一时间撤出那件墓室,还有这么多弟子被尸毒感染。 沐晚晚看着还未被感染的弟子与这些新鲜行尸打斗,心知现在只能靠自己了,于是只能凭着自己的反应闪躲。 有一个瞬间,沐晚晚甚至在想,她图什么,她不就图一死吗?被行尸咬了不就直接实现了愿望? 但眼见着新鲜行尸就要咬上她的皮肉,而她躲无可躲时,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死。 预想中的感受没有一个到来,甚至行尸也在她面前变成了灰烬。 “我的天,你这貂裘是什么法宝?竟有这等威力?” “对啊,快说说,我以后也去整一件。” “早就听说,有人会将灵力和仙法想办法附在衣服上,穿上妖魔便不能近身。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还真有这般威力。” “我只见我爹穿过,听他说这种灵衣颇费精神,没想到今日还能见比他那件更好的。” 沐晚晚已经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了。 这是凤远给她的,如果他们所言为真,那么这件衣服就不仅仅是防妖魔近身这么简单。或许之前她隐隐冒出来的猜想是对的。 来往生天时她觉得凤远放缓了御剑飞行的速度,是以只是穿上一件貂裘在冰天雪地里御剑也感觉不到寒冷。 其实是凤远在这件衣服上做了文章,他知道她怕冷。 可是,以凤远的为人,他怎么会做这些呢? 她不禁联想到了那时凤远说的‘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这边沐晚晚还在为自己的反派角色崩坏犯愁,那边的凤远已经在黑雾里被尸魔磋磨了好几回。 沐晚晚他们出去不久,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几道威压,而这几道威压来自于藏身于此的尸魔和地宫的几位殉葬大能。 他们没有等他们缓过气来,也没有等他们地宫,而是在他们最脆弱的时候,从地宫走了上来。 甚至还故意放慢速度,好像要将这种强者欺负弱者的游戏运行得更加长久。 而事实证明,确实有用,光是这几位的威压就已经让留在墓室里的人难以动弹,何况还有尸毒。 他记得这里的修为压制会将所有人的修为压低,而在这里修为的最高境界只能到化神。 虽说剑修金丹越级打元婴不算大事,可如今面对四个化神境凤远也只能动弹自己的身子而已。 他如今不像萧风语有化神丹帮着提境,要想得胜只能另辟蹊径。 凤远当然知道情况不妙,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想办法逐个击破。 想清楚了解决办法,凤远就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在众人未醒之时,他就同苏护要了凝烟符,只不过只有两张。 这凝烟符只要贴在物品上就能让此物变成烟尘。 只要想办法将凝烟符贴在行尸身上,就能解决两个行尸,缓解一些压力。 想清楚关窍之后,凤远马上开始行动。 行尸本就看不清楚,更何况是在满室尸毒的情况下。 判别方向什么的全部都靠灵力波动和声响, 凤远小心翼翼地前行,缓缓靠近了一只行尸。 与剑修的敏捷不同,符修只要行动,身后无人就会被抓住命门。 好巧不巧,这只行尸生前修符。 只是到底是化神修为,虽然凝烟符贴了上去,凤远也被打出去好远。 解决了一个,众人总算缓了口气。 凤远继续在尸毒中穿梭着,他能听到尸魔“嗬嗬”的声音在这不算宽广的墓室里回响。 他偷偷的朝那位音修走去,音修善远攻,近身少有。 这只行尸解决得更为干脆。 一下子解决了两只化神期行尸,墓室里如今只剩下生前修剑的行尸和尸魔。 骤然减轻的威压,也让众人能够开始活动。 凤远深知,如今这种境况只有自己想办法控制并杀了尸魔,才能解困,于是毅然决然向尸魔走去。 众人看凤远反应便知道,于是一堆人分成两队,一队牵制行尸,一队协助凤远斩魔。 那行尸生前是剑修,实力非凡,众人上前还未与出手,就被掀倒一片,没有办法只能依靠着动静吸引其注意,以期能为凤远腾出足够的时间。 凤远还在找寻着尸魔的踪影,就听见身后一片哀嚎之声。 尸魔从身后至,只一击凤远就感觉到深入骨髓的痛。谁知一波疼痛还未散去,尸魔的第二击就又打到了身上。 一口鲜血喷出,沾上了尸魔惨白的脸颊。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具尸体还是完好无损,身上穿着白色玉蚕丝织就的盛装,脸上也还是二十多年前最盛行的妆容,只除了脸色惨白,竟无一点像个死人。 只是看着这张与自己有七分像的脸,心中的猜想又被证实了几分。 眼见着尸魔又要出手,凤远勉强拖着自己的沉重的身子躲开。 面对尸魔,或者说面对那只行尸,他们都没有胜算。 第八章 尸魔(3) 凤远仓皇躲过尸魔的又一击后,抽空看了看那边与行尸打斗的场面。 局势并不乐观。 且不说如今的尸魔和行尸他们根本打不过,就是受伤的修士护体仙法被破,尸毒入体,再过个几刻也会变成新的麻烦。 到时候不说降妖除魔了,就是他们都得变成魔。 凤远得内心从未像如今这般平静。 降服尸魔得这部分他没有亲自参与,只是听萧风语说了大概的时间,地点,还有出了力的人。 为了保险他甚至将苏护都编入了队伍,可还是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他不想死,他亦不想成魔。 就算尸魔真的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也不想,不愿意就这样搭在这里。 可如果他做出行动,他原本的计划就会被打破。 他就不能再是太衍宫的大师兄。 他就不能再是举世闻名的绝世英才。 他就再也不能拥有世人嘴里的好名声了。 凤远的内心陷入了挣扎,思来想去他有了绝妙的主意。 只要这些人全部沾染尸毒,变成行尸,那么他进行杀戮就会变得合情合理。 他不再殊死顽抗,而是在避开了尸魔与行尸在安全的角落里看起了戏。 “凤公子?” 他听见有人喊他。 “凤公子!你那边如何了?我们快撑不住了!” 他没有理睬。 他从来就不是善良的人,他可以冷漠的看着所有人死在他面前。 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只是为了搏个天下人的贤名,方便日后行事。 如果有任何有辱他名声,破坏他计划的事情发生,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将这件事情抹去。 通常是除掉所有见证的人。 就如同现在。 他们都被同化成了行尸,那么他就可以放心的使用禁术。 许久许久之后,墓室里再也没有了声响。 这才见凤远拿起斩尘,缓缓地将斩尘的剑身捏在手中,然后猛地抽出。 鲜血顺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另一只手上的鲜血也在不停的流淌,可是墓室里只能听到凤远冰冷的声音。 “邪灵生,万物死。” 随后只见斩尘漂浮至半空,凤远两手拇指与小指微弯,左手横掌置于前,右手竖掌置于后,双手呈十字状。 “破!” 剑诀一出,斩尘剑身上的血就像是烧着了一样,只一瞬自身便分裂成千万柄剑,将这墓室里的一切事物碾作飞尘。 墓室从内而外炸裂开来,凤远只觉精疲力尽,随即闭眼瘫倒。 以自身血液为引,召邪灵,虽能瞬间借邪灵之力,震碎妖魔,却也对自身伤害极大。 是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沐晚晚他们解决了队伍中的行尸以后,好不容易才坐下歇歇。 苏护确实嘴巴不闲,又给众弟子讲起了他听到过的关于秋家的八卦。 沐晚晚只是听着。 那些八卦虽与真实情境略有出入,竟也说着了九成八。 痴情女子薄情汉而已。 若问萧远山爱过秋花容吗? 那必然是爱过的。 只是初见的惊鸿一瞥,百年的相濡以沫,到底是比不上权力,也敌不过时光。 秋氏一门,说到底没什么过错,只是引狼入室,惨死于这往生天内。 这么多年,怕也已经转世为人了。 只愿他们来生顺风顺水,无病无灾吧。 苏护还在讲萧远山重娶,身后便伴随着大地摇晃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沐晚晚也被迫回神。 那是,墓室的方向。 只见原本平坦的地方,瞬间凹陷,变成了一个大坑。 苏护带着众人朝那边走去,沐晚晚也紧随其后。 待到烟尘落尽,才看到了坑底的一片狼藉。 众人四散开来,想要在这坍塌的墓穴里找到昔日同伴的影子。 而沐晚晚看见了一个淡蓝色模糊的身影。 周围的人却好似看不见她。 她朝着沐晚晚温柔的笑着,沐晚晚情不自禁的跟着她的脚步走去。 她停下脚步,沐晚晚趴下身子透过缝隙看去,在一处狭小的角落,淡蓝色荧光下笼罩着的是已经昏迷,面无血色的凤远。 随即她喊了几个人来,将凤远救起。 她看向那抹身影所在的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苏护将沐晚晚和凤远送回客栈后,又回了墓地。 沐晚晚知道,那里有他放心不下的人。 在帮凤远清洗伤口,上药的过程中,凤远没醒过一次。 沐晚晚想过的,她想过凤远会伤得很严重,但没想过凤远会伤的这么严重。 萧风语灭尸魔后虽然也躺了很久,可却是第二天就醒了的。 而凤远三天没醒来,那些弟子,也三天没回来。 她看着凤远的手,心情有些复杂。 一些猜测浮上心头又被自己亲手抹去,那不是现在会发生的事。 凤远睁开眼睛时就看见沐晚晚盯着他的手看,眼神复杂。 但他没有收回。 “我说过的,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沐晚晚回头看向凤远,他的脸还是毫无血色。 “为什么是我?” 话不自觉地开口,她后知后觉的想凤远有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可凤远只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大概是因为我知道你是谁。” 沐晚晚继续问:“我是谁?” “你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你是这个世界的天道。” 沐晚晚这一次才真正的震惊。 她甚至觉得有些可怕。 “你怎么知道。” “因为上一次,我见过你。” 沐晚晚久久不能平静,好似所有的奇怪之处都有了解释。 虽然基本上所有人不信她的理由,但是最后她还是留下了。 凤远对所有人都是能杀则杀的态度,对她却一直留了几分。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凤远又笑了。 “我知道一些,还有一些是风语告诉我的。就如同这一次,就是风语告诉我的。只是,我更想扬名天下,所以我换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大概是我想要真正的变成那个光风霁月的大师兄,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吧。” 沐晚晚还欲再问,凤远却已经转过了身去。 他不想说了,丢给了她一个这么大的消息以后,他不想说了。 凤远不说话,沐晚晚也识相的退了出去。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突然的进入书本,可是她没想到竟然有人已经进行了一轮转生。 她原本以为只要做一个旁观者走完剧情,她就可以回到空界安然赴死,可如今反派的意识觉醒了。 她不信凤远的觉醒是为了成为那个光风霁月的大师兄。 她也不信凤远想要堂堂正正的活。 他那样一个人,不会做这种事。 沐晚晚比谁都知道。 第九章 蹊跷 第二天一早,沐晚晚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谁啊?” “我。” 凤远冰冷的声音传来。 沐晚晚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蹿了起来。 “什么事啊?” “我身上多出来的玉佩,你知道怎么来的吗?” 沐晚晚愣了一瞬,随即道:“你等等,我起床后帮你看看。” 听着凤远的脚步声远离了门口,沐晚晚才松了一口气。 她昨晚一直在想,凤远知道了剧本怎么办? 于是她想了半宿没睡觉。 最后也是什么都没想出来。 刚才被凤远一叫,她突然发现,也没什么不好。 沐晚晚觉得自己有着十分平静的内心,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很乐于接受各种现实。 她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也坚信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虽然故事在一点一点的改变,但只要有她在,至少可以保证按原著进行。 只说不能改变,但没说不能按原著线吧。 而且,最重要的好处其实是,她可以不那么小心翼翼地伪装。 明牌和本书最大反派交流。 等下楼的时候,就只看到一圈脸色不好的人围着脸色更不好的凤远。 原本凤远只是下来喝茶,没想到那一堆弟子也追了下来。 非要问那群修士怎么死的。 虽说来问无可厚非,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出来了。 但是那群修士确实是他搞死的。 他醒来后还想了一下,虽说施展邪术后,墓室里除了他就不会有人活下来了。但为了可以逻辑自洽,还是等他们全部变成行尸再杀,更为恰当。 “你们在谈论什么?” 一群人并没有很想回沐晚晚。 “在问凤公子当时的情况,凤公子不说,我们只能在这里守着他了。” 苏护开口,沐晚晚瞬间明了。 凤远不说无非两种原因,一种是不想,另一种是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说出来会被所有人不容,而现在还不到剧本上他暴露的时候。 沐晚晚不禁想到凤远的手伤,她完全可以肯定,原因是后者。 虽然那是后来凤远学会的招式,但如果他是手拿剧本的男人,一切就会变得合理。 有剧本,谁还会按部就班? 那当然是主角的法宝他能拿就拿,反派的机遇他一个不落喽。 早早学会,少走些弯路,配合剧本演出就行。 “原来是这样,那我也想听听当时的情况。” 沐晚晚清楚的看到凤远对她甩了个眼刀子,但是她没有理会。 “那墓里除了尸魔,还有三只化神境的行尸。他们都被异化了,我侥幸想起太衍宫的万剑诀,拼尽全力破境才将尸魔消灭。” “那这么说,如今凤公子是元婴境,可喜可贺。” “那倒没有,强行破境后身体损伤太大,掉回金丹了。” “凤公子不必太过伤怀,好好休养,日后定能突破。” 凤远没有说话。 众人听到想听的结果,也就散开了。 沐晚晚这才坐下。 只见凤远从怀里掏出一片花型玉佩,道:“就是这个,我以前没有这样的玉佩。” 沐晚晚看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凤远见她半天不说话,也没了兴致,料想她应该不会告诉他了。 将玉佩扔给沐晚晚道:“我一个男子戴这玉佩不像样子,送你了。” 此玉触手温良,玉质莹润,是难得的好玉。 最重要的是这块花型玉佩原著中有提过。 秋家人每一位都有一块玉佩,而这块莲花形的是秋花容为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的。 她想自己的孩子长成一株君子莲。 出淤泥不染,濯清莲不妖。 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只是遭逢突变,她的孩子从出生就是无心的死胎,却机缘巧合地捡回了一条命。 她想要自己的孩子变成君子,可是她的孩子最后变成了毁灭苍生的魔头。 沐晚晚将手里的玉佩缓缓地揣进怀里,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好的期待。 凤远没有心可以不管不顾,但她不可以。 晌午的时候,苏护带着一堆人突然敲响了凤远的门。 沐晚晚没有忍住好奇心,也走了进去。 “凤公子,那日出发时我们和萧公子说好会在这个客栈汇合的。我仔细算了算日子,到今日再怎么说萧公子他们也应该过来了,可如今还没有消息。” “不会有什么不测吧?” “就是说,从云岚到云边最多五日,加上他们去云岚的路程,最多也就七日。可如今,算上来得时候赶路的时间,也已经有十天了,实在是蹊跷。” “有理,云岚那边没有尸魔,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啊!” 凤远被一堆人吵得头疼。 “再等一天,明日还没动静,就起身去云岚。” 沐晚晚听出了凤远语气里的烦躁。 等众人都退走后,沐晚晚开口:“你当时去云岚遭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凤远揉了揉眉心。 “没有,云岚那边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想办法拖延,所以十天后才到云边。” “可萧风语不会拖延,那就一定是出事了。” “也不能这么肯定,你就能保证你的正道之子一定胸怀坦荡?” “至少比你坦荡。” 一时无言。 “你就一点不担心萧风语?” “你能创造出一个没有心的我,那一定知道我不会这种情绪。我的所有表情,所有行为,所有言语都是从书本上,从现实里模仿学来的,我现在唯一的疑惑是,萧风语为什么没有死?只要他死了,就没有人能够消灭我了。” 沐晚晚笑了笑。 “我一定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凤远一笑,无所谓道:“就算你是造物主,你也杀不掉我,因果是你自己写好的。而且,我敢打赌你最后会帮我。” “我会赌你输。” 凤远不再说话,只是将沐晚晚赶出了屋子。 这就是她的反派,一个目前对她毫无遮掩的反派。 而她要做的,是在未来所有的日子里,站在他身边,让他按既定的轨迹走向毁灭。 沐晚晚决定将自己的故事线整理出来。 但由于这本书她写的时候中间搁置了很久,以至于很多情节她也有些记不清了。 没想到,让故事回归主线,最难的那一关是在她这个作者身上。 第十章 动身 在经过了一晚上艰苦奋斗之后,沐晚晚成功的顶着黑眼圈踏出了门。 “欸?沐姑娘你昨晚是去偷鸡了吗?” 沐晚晚勉强一笑。 她从没有觉得,成为一个写书随心所欲,从来不列大纲的作者有什么问题。 直到她进入了自己的书里。 到处都是熟悉的情节,到处都是熟悉的脑洞,可偏偏就是想不起自己将这一段写在了哪里。 整理了一夜,也只整理了大事件的顺序。 于是沐晚晚得到一套结论,一个想到哪里写到哪里的作者真的很让人头疼。 不针对任何作者,只针对现在的自己。 沐晚晚长叹一口气,往客栈外走去。 “你这是被人打了?” 按照惯例沐晚晚准备登上斩尘的时候,听到了凤远发来的亲切问候。 沐晚晚看着这个莫名其妙拥有了剧本,害她连夜回忆大纲的男人,挤出了一个可以算非常难看的笑容。 “我谢谢你。” “不会笑的话可以不用笑的,怪吓人的。” 沐晚晚白了他一眼。 御剑飞行的速度很快,可因为凤远送的灵衣的缘故,沐晚晚并不像第一次那样冷。甚至因为貂裘带来的温暖,沐晚晚昏昏欲睡。 凤远低头看着自己胸膛前面疯狂点头的沐晚晚,觉得甚是有趣。 于是下一秒,沐晚晚被寒风吹醒,抬头看向罪魁祸首。 “你是不是有病?” 凤远专心御剑并不理会。 “你是不是有问题?” 凤远还是不理会。 沐晚晚没有再说话,因为她感受不到寒风了。 一次寒风吹拂怎么可能打断沐晚晚睡觉。 于是沐晚晚再次被寒风吹醒。 “凤公子,什么仇什么怨,我们今日了结了算了。” “不平罢了,我辛辛苦苦御剑,你舒舒服服睡觉,这世上岂有这种道理?” 凤远说的平淡,沐晚晚笑的难看。 “有没有人说过,凤公子你很讨人厌?” “目前没有,人人见我都得称一句光风霁月。” 沐晚晚认命的睁大了双眼。 总有一天她要拥有能够不吹风的飞行工具。 虽然凤远话是这么说,但沐晚晚之后还是睡了个好觉。 “凤公子,天色已晚,我们不如找个地方休息。” 刚睡醒的沐晚晚带着哈欠看向说话的苏护。 “我支持。” 凤远听见沐晚晚的声音,因着刚睡醒的缘故还有些干涩。 只是思考了片刻道:“我记得附近有个小镇,约莫半刻时间就能到。我们去那里落脚。” 沐晚晚看向凤远道:“你怎么知道附近有小镇啊?” “我上一次拖了十天你以为怎么拖的?” 沐晚晚刚睡醒有些迟钝,思索了半天道:“哦。” “好奇怪啊,怎么刚入夜这镇子上就没有光了,按理说不是会有些火光的吗?” 凤远听完沐晚晚迷糊的言语,低头一看,果然镇子一片漆黑。 “真是的,这也太反常了。” 有弟子随声附和。 所有人都知道有蹊跷。 于是在降落之后,沐晚晚代表众人敲响了一户人家的房门。 “有人吗?”沐晚晚开口。 在沉寂了一阵以后,沐晚晚又开始敲门。 随后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惊慌的声音。 “别抓我!我一点用都没有,也不好吃。” “我不会抓你的,我是人。” 那人再也没有出声。 一行人行在在空旷的道路上,树上有不知名的鸟儿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声音,偶尔也会吹来一阵细微的风,卷起地上的碎屑。 在连续敲了四五户人家的门以后,他们还是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 “前方有处客栈,我们不如去试试?” 作为敲门工具人的沐晚晚,听苏护说完,阔步向前。 只是这一次被凤远拉住了。 只见凤远随手指了一个小沙弥道:“你去。” 小沙弥猝不及防被点中,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咚咚咚。” “谁!谁呀?” 任谁都能听出答话人声音里的颤抖。 “阿弥陀佛,小僧是昙华宗的佛修,与一众仙友途径此处,不料天色已晚,不知掌柜可否收留?” 听得这个解释,众人听得客栈里一阵轻响。 停了不久,又有了新的动静。 “咳!”只听一人似乎压抑之后吐出了一口老痰。“怎么回事?大半夜还来叫我,你小子不要命了?” “是外面有人说自己是昙华宗的佛修。” “嘶。” 还未听人说话,就听得一人压抑的惊呼。“你们这群废物,怎么收拾的?这么大的板凳横在这儿!啊!嘶!哎呦,疼死老子了!” 过了许久,众人才见一个老头拉开了门闩,从门缝里伸出了脑袋。眼珠子转悠了一圈以后,才开口:“进来吧!” 众人如释重负,跟着老头进了客栈。 “各位远道而来,但有些规矩希望各位记住。入夜以后不可点灯,不可大声喧哗,不可外出。各位虽是修士,本事高强,却也要守这里的规矩。” “为什么?” 沐晚晚开口问道。 “不必知道为什么,照做便是。” 沐晚晚还欲再问,凤远拦住了她。 虽众人被分在不同的房间,但等老头走了以后,一群人又都悄悄到了凤远房间。 “你们不觉得古怪吗?” “就是的,没见识过那个镇子入夜后是这般荒凉的样子。” “还有那个掌柜,太可疑了。” “你们有没有人和我一起去探探这鬼地方。” “算了吧!万一真有大妖,就凭我们这些人还不够大妖塞牙缝的。” “有理。” 凤远听着一堆人在他房间里讨论,不禁想,是什么给了这些人在他房间里谈论的勇气啊? “天色已晚,大家早些休息!明日再探查此处古怪。” 等人散去以后,凤远来到了沐晚晚房间。 于是沐晚晚睡不着翻了个身就看见了桌旁的凤远。 “大半夜喝茶,你一会儿还睡得着吗?” 凤远将手中茶盏放下。 “修仙者不睡觉也行。” “修仙者也不需要喝茶。” 沐晚晚回怼,却不料凤远只是一笑。 “来我这里干嘛?”沉默过后,沐晚晚突然出声。 “我想来问问你,为什么他们一有事情就聒噪的跑来找我讨论?” “撒谎。”沐晚晚直接出口。 “我是真的好奇,以前没有人这样对我的。” 沐晚晚顿了顿道: “你不是想要变成光风霁月大师兄,好好活吗?这就受不住了?” “这有什么联系吗?” 凤远似乎真的在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正派都是这样的。”沐晚晚漫不经心道。 “我的评价是,不如反派。”凤远说完,又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沐晚晚翻了个身背对凤远。 “这里的异象你知道什么来头吗?” 她听见凤远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写的剧情。” 第十一章 端倪(1) 凤远沉吟片刻:“巧了,风语也没说起过。” 沐晚晚迅速翻身过来:“那这么说来,这是新出来的剧情了。” 凤远低头吹了吹茶盏里的浮沫。 “这不是应该问你吗?” 沐晚晚以手为枕,看着头顶的无尽黑夜。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它不再是我笔下的故事,我写的东西只被保留了一部分。可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你过了一遍竟也没经历过。这说明什么?” 沐晚晚没有听见凤远回话,不知不觉就被被窝的温度裹挟着睡去。 凤远将茶盏举起又放下。 他想了很久很久,也终于在一些细枝末节里发现了端倪。 或许,这并不是偶然。 他拂袖回了自己的屋子。 窗外明月高悬,照着暗夜里的小镇,一片惨白。 有什么在这惨白的月光下快速穿行。 “桂花糕嘞~又香又甜的桂花糕嘞!” “杏子!又大又圆的杏子。” 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沐晚晚睁开了双眼。 窗外的鸟儿清亮的叫着,清晨的光透过窗户将屋子照的明亮,那一根根光柱里还能看见飞舞的灰尘。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清晨了。 “醒了?” 沐晚晚憋住打了一半的哈欠看向声音来源。 “你怎么来了?”伸手抹去因为憋哈欠流出的泪水。 “大家都出去探查了,我料想你没醒,自请留下和你一起。” “我谢谢你。烦请凤公子下次有事敲门,不要不打招呼进来了。” 凤远愣了愣,而后一笑: “好。” 不再理会,沐晚晚快速收拾好,就和凤远往前厅走去。 谁知凤远只是叫了一壶茶,一盘糕点,就在客栈里坐了下来。 “不是说出去探查?” “这客栈鱼龙混杂,会打探不到消息?” 沐晚晚也不多说,既然能坐着就把情报拿到手,她也懒得走。 伸手拿起糕点喂进嘴里。 “香梨酥?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凤远没有回话。 “宋兄,你何时来的宿渊?” “原来是马兄弟,好久不见。为兄也是日前才到。” “宋兄莫非也是奔着此地妖邪而来?” “那是自然。若能将此妖邪诛于刀下,你宋兄我也能名扬天下了。” “宋兄说的哪里话,如今宋兄的名号也是响当当的,何须这一个妖邪来证?” “诸位请看,这就是我常说的马兄弟,我老宋最喜欢我这马兄弟说话!句句都是好听的也就算了,还句句不重样。直让人恨不得将他的嘴安到我身上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圈人说话声音很大就算了,这一笑开,沐晚晚就觉得有些过于吵闹。 “怎么?市井吵闹就是如此,你竟然如此忍受不了吗?” “我不是很喜欢,但也不会去说什么,人家的自由,我不好干涉。” 凤远听完偏头轻点,又抿了一口茶。 “欸?小二,邻桌客人说的妖邪是什么?有这么邪乎?” 凤远顺手拉住了路过的小二。 “您有所不知,宿渊这半年来可不太平。每每在夜深,就有人被吸干精气,半年来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了,这不,晚上我们都不敢出声,不敢点火,不敢出门。不过客官您就别多管闲事了,就上个月像您这么瘦弱的修士就死了三四个。” 凤远摆了摆手让小二离去。 “这店小二什么眼神?” 见沐晚晚兴致缺缺,凤远又道:“走吧!出去打探消息。” “走吧。” 刚出门没多久,就听见前方一阵哀嚎。 “老爷,和我没有关系啊!” “贱坯子,不是你还有谁?” “我孩儿交由你照管,你就是这样照管的?” “老爷,你听我说啊!真的不是我啊。” 沐晚晚转身欲走,却被身边人带了回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酒气。 “沐姑娘,我真搞不懂你,有热闹看你都不看。” 沐晚晚扇了扇周围的酒气,看着烂醉如泥的苏护道: “你去干嘛了?这一身酒气也就罢了,怎么还沾了一身脂粉气?” “没什么!就是带着我的佛修兄弟们去喝了一顿花酒。” “他们也愿意和你去?” “我用捆仙绳绑进去的。” 沐晚晚回头看,就看到几个气得脸红的佛修,奋力地拍自己身上的衣服。 “阿弥陀佛,苏公子真是太过分了!我等佛门中人,不沾红尘,不沾酒色财气,他真是” “探到什么了?” 沐晚晚听凤远问道。 “宿渊有妖邪,杀了不少人了。那花楼里的姑娘说,开头死的还是老头子,死着死着就变成了精壮男人,现在更是开始死少年了。这也不奇,奇的是还有姑娘说不但死男人还死女人,甚至现在还开始死” “你个贱妇,我把霜儿生的一双儿女给你养,现在好了,两个都死了。不是你还能是谁?定是你个毒妇,嫉妒霜儿一个妾比你先生下儿子,才把我的一双儿女害死的。” 苏护还没说完就被前方突然变大的声音打断。 “孩子了。这出戏还真是精彩啊!宠妾灭妻当众挑明也就罢了,孩子还死了。” 苏护补完了没说完的话。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沐晚晚看着刚才还恨不得杀了苏护的佛修们,听到孩子死了赶忙开始念咒超度。 “走吧!去管管这闲事。” 说话间,沐晚晚就被凤远拉到了那户人家门前。 “此处似有凶灵环绕,师妹为我护法,容我细细看来。” 沐晚晚有些无奈,但也没有拆穿凤远的把戏,只是配合道:“是!师兄。”说完还摆足了架势。 被凤远突然一搅合,那对夫妇竟也忘记了争吵。 “哎呀!大凶!大凶啊!” 听得此言,那男子并未轻信。 “虽不知仙长从何而来,但话可不能乱讲。” “见识浅薄,我等乃是大道门的符修,今日你能遇到都算是福气。” “仙长这么说可巧了,在下府中正好有大道门的仙长,不如让仙长出来认认?” 凤远将头又抬高了一丝。 “也可。” 沐晚晚心觉凤远有病,太衍宫的名头不好用非要用大道门的,这不是报应来了。 第十二章 端倪(2) 等到有脚步声传来,沐晚晚不禁抬头看向门口。 “不知是何方道友,冒用我大道门的名头?” 凤远向声音源头看去。 符怀英?他怎么在这里。 “凤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途经此地,见此宅周围遍布煞气,便来看看。谁知道刚靠近就见这位老爷当街训斥妻子。心有不忍,这才” “凤师兄大善,如今师兄到了,这问题就容易解决多了。” 那男子一听,马上就换了副嘴脸。 “原来真是仙师,刚才有所怠慢,仙师里面请。” 沐晚晚刚随着凤远走了一步,就听到符怀英道:“这位姑娘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凤远笑了笑:“符师弟有所不知,这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唤做沐晚晚。” “原是如此,凤师兄可从未带师妹出来过啊。” 沐晚晚觉得台词太过熟悉,狗血含量过高。 空界的霸道总裁文里经常会有管家或者男主好兄弟这么说。 凤远没有说话,沐晚晚抬眼就看到了符怀英眼里尚未散去的揶揄。 “你好好的太衍宫弟子不当,非要报什么大道门。” 沐晚晚与凤远落在后头,实在没忍住咬牙切齿小声问了一句。 凤远也没有回她,只是开口道:“很久未见符师弟,不知道师叔派你去干什么?” “师父让我给昙华宗的惠玉师父送个东西,如今返程借道宿渊。未曾想此处受妖魔侵袭,便只能在家叔府里住下了。” “原是如此。” “凤师兄呢?” 凤远沉吟片刻:“我等前往云边除尸魔,未曾想风语他们迟迟不来汇合,只能沿路找过去,也是路过。” “哦。这是凤师兄的住处,沐师妹的住处在隔壁,怀英先告辞了。” 沐晚晚跟着凤远进了他的屋子。 “太衍宫名气不如大道门,且在寻常百姓眼里,太衍宫也是不入流的,只会打打杀杀。你自己写的,你不知道吗?” 沐晚晚被他突如其来的言语搞了一脸懵,随后才想通是在回她刚才的问题。 “高贵的剑修,怎么不入流了?” “打打杀杀的,整天砍这个妖,斩那个魔,和人间的杀猪匠有什么两样。凡人眼里我们就是不如人家大道门有文化有修养。” “偏见!这是大大的偏见!” 凤远呵呵一笑。 “那符公子怎么会在这儿呢?他现在应该在蘋州捉鳖啊。” “谁知道你怎么写的?” “原本这时候你和萧风语已经汇合,在回太衍宫的路上了。符怀英现在应该在蘋州抓赑屃才对啊。” 凤远无奈回头看了一眼沐晚晚。 “哦,对了。这是我想到的剧情,没有写进来。” 沐晚晚一拍脑门,再一次为自己的随心所欲付出了代价。 符怀英此人,父亲是大道门的长老,母亲是天音阁的掌门,从出身就不凡,加上自身天赋异禀,直接就成就了他为人骄傲自负的性子。 所幸身为正派,除了这性子有些让人诟病,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平生最恨的大概就是凤远,毕竟从小到大,所有凤远出席的大比,他都落于凤远之下。 不过凤远不在乎,凤远亦是瞧不上他 但老实说,符怀英虽骄傲自负,本身却也是坦坦荡荡。不然也不会在凤远被天下人指责的时候还帮了他一把。 “凤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进。” 符怀英对于沐晚晚在凤远房间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只是开口道:“我来,是与凤师兄商讨除妖事宜的。” 凤远伸手拿了茶壶,掂了掂,是空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凤师兄还是喜欢喝茶。去,拿青瓷盏给凤公子泡上好的云雾茶来。” 凤远脸色有所缓和。 “大道门功法玄妙,这除妖的事情你摆不平?” 符怀英笑了笑。 “说的是,但现在凤师兄也是我大道门的人。” 凤远将头偏向一边。 “非要我不可?” “非凤师兄不可。” 凤远瞥了他一眼。 “别假惺惺的了。” “凤远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对你好。” 沐晚晚看着突然变脸的符怀英,才缓缓地笑了。 这才对味儿。 “行了,就这样和我说话,什么情况?” 符怀英也清楚耽误不得。 “我来此处早你们几日,探了之前死的人,观男人死亡的样子,基本可以断定是魅妖所为。可昨夜有魔物潜入家叔府中,那两个孩子,死得蹊跷。” “怎么蹊跷?”沐晚晚忍不住开口。 “这两个孩子是被放干了血,我着和我同来的弟子打探,之前死的孩子和女人也是被放干了血。且昨晚一切发生时,我甚至没有察觉。因此我推断,此处作乱的不止魅妖还有只嗜血的大妖,且这大妖实力在我之上。因此我才来请你帮忙,打架这种事,我一个符修自然是比不过你这个剑修。” “你不是自诩天下第一,怎么这种时刻怂了。” 符怀英早就知道凤远不会放过奚落他的机会,但情势所迫,奚落他也可以接受。 “茶来了。” 沐晚晚接过丫鬟手里的茶,放在了桌子上。 凤远伸手拿了一盏。 “你帮不帮吧!” 凤远抿了一口茶。 “魅妖伴大妖而生,此处这种情形也持续了半年了。这大妖不好对付,若是日前我还能伸手帮忙,可诛杀尸魔已经快把我耗死了。” “那便是不行?” “不行。” 符怀英再没有逗留,拂袖便走。 “你真的不能帮忙?” 沐晚晚上前,拿了另一盏茶抿了一口,确实是好茶。 “我被尸魔重伤,不是假的。” 沐晚晚也知道,虽是用邪术铲除的尸魔,可邪术比仙术更伤人。 凤远没必要骗她。 且一个反派,一个没有心的人,为什么要豁出命去杀大妖,救苍生呢? 苍生之于他,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 他如今只是戴上了名叫济世的面具,而不是真的变成了济世的仙人。 凤远不知道沐晚晚在想些什么,但是他自己有自己的思量。 一个吸了半年精气和几个月的血养出来的妖魔,实力只会在尸魔之上。 一个尸魔已经让他这般狼狈 只是如果不插手,他的计划就没办法进行。 最重要的是现在,还不到他暴露的时机。 第十三章 端倪(3) “你呢?你准备怎么办?” 凤远突然开口问沐晚晚。 “我一介凡人,一心求死,自然是要去找死了。”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就越会忘记你是个一心求死的人。”凤远抬眼看向沐晚晚。“你的行为太过正常,让我觉得你会一直活下去。” 沐晚晚却将眉眼低了下来。 “习惯了,与其让人整天担心我什么时候死,我更愿意他们只是来参加我的葬礼。” 她说这话时声音也小得几不可闻,若不是凤远耳力甚佳,可能什么也听不见。 “这茶真苦啊。” 凤远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 其实茶并不苦,甚至喝完之后回味甘甜,可是喝茶的人心苦,于是什么都苦了。 “我以前也爱喝茶,那时候不管是什么茶,我都能品到甘甜。那时候我也觉得人生就像是茶,开始是苦的,但最后终究会甜,只是现在品不到了。” 凤远看着眼眶隐约湿润的沐晚晚,脑子里却是很多她不同的样子,有快乐,有娇憨,唯独不曾有现在这样的颓废。 她不一样了,与之前不一样了。 “茶能静心,既品不出什么滋味,便是只当解渴,亦是足够。勉强自己,便是与初衷背道而驰了。” “说的是。”沐晚晚将茶水一饮而尽。 凤远放下茶盏,他并不知道沐晚晚的这种情绪是伤怀,只是将很久之前听过的话转给了她。 他为什么喜欢喝茶,大概那人也占了不小的功劳。 他看过人间百态,说什么人世百种苦难,一一经过,便不会纠结什么是苦。说什么人生如茶,什么时候品到甜了,那就不苦了。 后来他当真品到了甜。 可那个人也不在了。 “你在想什么?” 凤远的思绪被拉扯回来。 “想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那你猜我在想什么?” 凤远看着又是一脸明媚笑容的沐晚晚道:“想哭。” “你猜错了,我在想我没写的妖怪要怎么除。而且我在笑。”沐晚晚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 “话本里是这么写的,与你现在有没有笑无关。” 沐晚晚的脸垮了一瞬,那些自诩有心的人,看不到她的面具,可凤远 “而且,这妖怪哪有这么好除?要是你能想到,符怀英早就已经把妖怪捉住了,何必来听我的奚落。” 凤远也看不到!一个没有心的人,指望他看到什么! “那怎么办?” “不管怎么办,你和符怀英也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情报不足,怎敢妄谈捉妖啊。” “是吼,魅妖伴大妖而生,这大妖是个什么我们还不清楚呢。而且符怀英再怎么说也算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怎么会毫无所觉?说不好这大妖就在府里呢,符怀英关心则乱才察觉不到。” 凤远笑了。 “不傻。这《山精异册》上有记载的,以人血为修炼养料的妖怪有三十多种,可大多都经不住天罚。能修成的,湮鬼、血魔、食血妖占大多数,所以极有可能是这三种妖怪中的一种。湮鬼只食少女婴孩的血;血魔则食纯阴之体的血;食血妖倒是没有什么特殊,什么人的血它都沾。但最棘手的还属血魔,纯阴之体对它的修行助益太大,如果真的是,我们处理不来。” “那我们得确认是不是血魔啊,是的话赶紧跑吧。” “作为造物主,是的话不应该是你身先士卒,以你凡人之躯拯救苍生吗?” “也不是不可以。” “走吧,去调查。” 沐晚晚跟在凤远身后出了门。 绕过长廊,还未到前厅就听到符老爷的声音。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早该休了你。” 妇人压抑的哭声渐起,其中还隐约夹杂着另一个女人的哭声。 沐晚晚皱了皱眉头,她真的很讨厌女人只是哭哭哭。 “符老爷。” 凤远声音响起,堂上的两个妇人也渐渐停了哭泣。 “原来是凤公子,有失远迎。” “符老爷客气,凤某来此是想问问情况,好为捉妖做打算。师妹,你陪着两位夫人去外头散散心。” “请。”伴着大夫人悲伤的声音,沐晚晚出了门。 “说来也是我不对,我与夫人年少相识,一直没能有所出。前年我抬了霜儿为妾,这不刚生了龙凤胎。我将孩子交给夫人,结果发生了这种事啊!我知此事是妖怪所为,可夫人若是时时刻刻守在孩子身边,怎么也不至于出事时连声音也没有,两个孩子就这么悄咪咪的去了啊。” 凤远有些鄙夷,明明是妖魔的过错。为了心里舒坦,不敢怪妖魔,只能将一腔怒气发泄在自己夫人身上,还要装作鹣鲽情深的样子,真是人的通病啊。 等到探完消息回到屋子里已经是晌午了。 “这两个孩子果然是纯阴之体。” “我觉得这两位夫人都没有什么嫌疑,这么一来线索不是又断了。” 凤远想了想道:“得让苏护去探探之前死的女子和婴孩的生辰。至于这两位夫人有没有嫌疑,先放一放。毕竟,我们如今打草惊蛇,那妖怪又不是傻子,这时候上赶着给你送破绽。反正拖着,到时候急得就不一定是我们了。” “也是,长时间不补充血液,伪装就做不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 “这是我专门给他们吸食人血的妖魔写的设定。没办法了他们总会现身,现身就死于修士手下。他们不死,哪有那么多人血让他们吸。不过,逼血魔现形,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不是好事。” 凤远想着应是沐晚晚还记得自己说的重伤。 “让苏护他们过来,众人拾柴火焰高,总能斩了它。” “我们的师兄不想名扬天下了?” “尸魔一战,已经足够我名扬天下了,现在给他们个机会。” “可别,你就是不想再动弹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从来都不做。” “呵,我这是被尸魔重伤。” 凤远说完顺手捏起桌子上的桂花糕,塞进了沐晚晚正欲说话的嘴里。 “聒噪。” 说完就转身往里屋走去,沐晚晚也识相,坐在凤远这里吃完了桂花糕,走时顺手关了门。 第十四章 端倪(4) 苏护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那时候沐晚晚正被大夫人拉着询问,听着苏护来了,赶忙起身告辞。 等到时还看到了个本来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符公子,怎么也在此处。” 沐晚晚嘴角的笑都收敛了几分。 “我听闻苏世伯的公子来了,想着过来见见” 还没等符怀英说完,苏护就接了话:“符公子,这次多亏了你们大道门的符篆啊!只是我这里余下不多了,不知符公子那里可还有多的?我买了,出门在外没有这些傍身是真不行。” “苏公子过誉了。符篆符某那里还有些,一会差人给苏公子送过来。” “再感谢不过了。”苏护说着甚至激动的抓住了符怀英的手。 “咳,说正事。”凤远突然开口。 苏护愣了一瞬:“哎呀,凤师兄你是不知道啊!查这些消息真是费了我老大劲儿了,但凡临出门前我爹银子、灵石给的少,我都探不到。” 一个拥有数不尽的银钱的人,在用银子打探消息这件事情上觉得非常费劲。 沐晚晚瞟了一眼转杯开始演说的苏护:“说消息就成。” 被打断吹牛的苏护,垮起自己的一张脸:“我查了,那些女人孩子不是完全的纯阴之体,最纯的就是这家这两个了。不过我曾听一个散修说过,湮鬼和食血妖吸食血液是会有伤口的。可是我在近日死的那几具干尸身上并没有看到伤口。” 符怀英点了点头:“大道门典籍里也记载过这个,我叔父家的这两个孩子我也仔细看过,没有伤口。” “血魔何时这么不挑剔了?”凤远语气里是真的瞧不上的鄙夷。 “只怕棘手。虽然纯阴之体对血魔助益极大,可这些不完全是纯阴之体的女人孩子也并不是毫无助益。先前就觉得棘手,如今更觉前路艰难。” 凤远没理会说这话的符怀英,倒是苏护开了口:“大道门少年扬名的符公子还会怕个血魔?我不信,我小时候可是听着你的除魔故事睡觉。对别人来说可能棘手,对你来说可不会。” 符怀英甚至想翻个白眼给苏护,他有他自己的考量。这个血魔他自己一人出手确实是有些难杀,但加上凤远就不一样了。他只是想自己不要落于太过狼狈的境地罢了。 他一介仙二代,还是背靠两大派的仙二代,脸面还是很重要的。被血魔打的遍体鳞伤算怎么回事? “符公子,老爷请您去前厅叙话。” 符怀英摆了摆手,才道: “苏公子见笑。符某今日先告辞了,我们改日再聚。” 众人点头目送符怀英离去,苏护这才关了门。 只见凤远抬手一挥。 “你干什么?” “布结界,防着隔墙之耳。” 苏护此时也搬了个板凳坐下。 “早知道这个符公子会来这里,我就挑个他不在的时间来了。” 沐晚晚伸手拿了桌子上的糕点,顺手给了苏护一份。 “怎么?刚才还要买人家的符篆呢。” 苏护将糕点吃了,又端起茶将糕点往里送了送:“客套客套,他的话能信几句啊?十句话八句都是来套你话的。说不定啊,在他那,他称符老爷一声叔父已然是看得起了,符怀英才不屑于与这种人为伍呢。而且区区血魔而已,他估计是想着凤师兄如今挂着大道门的名头,出出力也是应当的,我还不了解他?” 沐晚晚又拿了块糕点。 “你又知道了。” 准备将糕点给苏护的时候,苏护摆了摆手:“不吃了,齁甜。” 随后才又接着道:“他们大道门如今江湖上首屈一指,这里面我们苏家的功劳不少。我爹是个纯粹的商人,帮着大道门四处卖符篆,分文不取,卖多少钱给他们多少。可是前年我才知道他们大道门卖符篆给我爹,要我爹双倍灵石,我爹还忍着。可是我气啊,虽然我家也不缺这几颗灵石,但是他们大道门做生意也太不讲仁义了。” 沐晚晚吃完糕点拍了拍手。 “你就因为这个,讨厌符怀英甚至还揣测他不是好人啊?”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我爹和太衍宫做生意还三七分账呢,也没见太衍宫卖东西要我爹双倍灵石啊?” “我和你打赌,符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我要是输了,我白送你一百万灵石。” 沐晚晚认真想了想一百万后面有多少零,而且还是灵石。 最后得出结论,苏护这个富二代的钞能力,恐怖如斯。 凤远端着茶杯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说个不停,竟也没有开口打断。 于是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很久。 “我开结界可不是为了让你们两个争论这些的。” 沐晚晚看向凤远:“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沐晚晚觉得苏护有些太过于捧场了。 “血魔为什么不挑剔了。” “想变强呗。” “不然。《万魔谱》曾记载:‘血魔,纯阴异化者也,嗜重阴血。若食阴血,亦有助益。然非重阴血者,血魔食之,根基不保。’” “是什么让它心甘情愿不食纯阴血,这才是关键对吗?” 凤远看向沐晚晚。 “我们看表面,其实到这里宿渊之祸便可轻而易举解了,可这血魔如此异常,让我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当务之急是找到血魔,找到它才可能知道异常的原因。” 凤远抿了口茶:“不用我们找。符修比我们更擅长找人。” “你是说符怀英?” 沐晚晚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不然还能是谁?我说出血魔不挑剔的时候,符怀英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不然你们以为他为何说前路更加艰难。” 你们这些人说话真是,有水准啊,沐晚晚在心里默默吐槽。 “那我们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了吗?” 苏护张口就来。 “也还是有事情做的。” “什么事?交给我,我一定能干好。就算我不能,灵石也能。” 凤远笑了笑:“确实是你要做的事情,不是打赌吗?找符怀英验证的这件事就交到你身上了。” 苏护不情不愿的走出了房门。 “一百万灵石白拿。” 凤远接过话头:“确实如此,符怀英是鹤,矜贵孤高。他想拉我入伙,无非是害怕自己到时会很狼狈。” 沐晚晚抿了一口茶。 凤远说的倒是实情。 第十五章 端倪(5) “凤师兄!沐姑娘!” 还未等有所回应,门就被苏护推了开来。 沐晚晚拿着凤远屋子里的糕点,看向气喘吁吁进来的人。 凤远整个人闲适的出奇,正低眉吹着茶盏里的浮沫。 “我昨夜差人将灵石给符公子送去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有人来这里送符篆。沐姑娘,你就看着自己怎么输的吧。” 说着还抓起了沐晚晚的茶盏一饮而尽。 “牛嚼牡丹。”凤远抿了一口放下了茶盏。 沐晚晚没忍住笑,只是将手里的糕点往苏护眼前送了送。 “喏,凤远这里的栗子糕味道要比别的地方好。” 苏护接过尝了一口:“确实是比外面好上许多,就是和我家的厨子比那也是不差的。” 沐晚晚没再接话,毕竟富二代的快乐她想象不到。 “苏公子在吗?” 听得此言,苏护将身坐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沐晚晚则是默默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粗茶。 栗子糕有点干了。 “我在!” 光是声音,就知道苏护有多兴奋了。 只见一个小道童推门进来。 “苏公子好,这是符师兄要我给您送来的十张丹灵符,五张凝烟符,还有三张化形符。” 苏护知道自己那些灵石放在以往也就只能拿十张丹灵符,心下惊讶未显,只是将托盘置于眼下细细察看。 “这是什么?” 苏护突然开口问道。 那小道童先是一笑,随后道:“这是烟花符,门派里的师妹们研制出来的小玩意儿。符师兄说苏公子拿了那么多灵石,他也不能失了诚意。这些小玩意儿就当是个搭头,送苏公子的。” 苏护见人还在这儿,实在是不好发作。 “那嗯替我谢过符公子。” “告辞。” 道童走得干脆,等走远了才听见苏护开口。 “如今这样,竟是我真冤枉他了。照以往我那些灵石顶破天了拿他十张丹灵符,唉” 沐晚晚看着苏护有些不高兴的脸。 “别不开心了,那一百万灵石我不要便是。” 岂料苏护听了这话反应更激烈了。 “我不高兴是生我自己的气,只凭片面,就去判断他人是好是坏,与那一百万灵石有什么关系。愿赌服输,赖是赖不掉的,该给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沐晚晚收了笑,有些局促:“是我的过错。” 话一出口,凤远余光就看了过来。 苏护也发觉自己语气有些不佳:“我不是那个意思。” 眼见他一脸焦急。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只是觉得自己妄自揣测他人不对,倒把你看小了。”说完沐晚晚“扑哧”一笑。“瞧把你吓的。”顺手还给苏护递了块栗子糕。 苏护当即也笑了:“沐姑娘是凡人,丹灵符我分你四张,凝烟符也给你一张,烟花符这种小玩意儿与我无益,就全送你好了。凤师兄术法高深,我就只送一张凝烟符好了。” “不用送我。”凤远直接出言拒绝。 苏护也乐了:“好。” 说着就抽出了一小沓符篆塞到了沐晚晚手里。 沐晚晚甚至没来得及拒绝,苏护就跑了出去。 “沐姑娘,你等着,苏某这就去给你取灵石。” 沐晚晚笑了笑,将符咒缓缓收好。 “你有什么错?” 凤远突然开口。 沐晚晚一时惊诧:“什么?” 见凤远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才又回想了一遍刚才。 “哦!你问的是我那句话啊。我当时看苏护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是因为要失去一百万灵石不开心,所以才说了那句话。没想到他在乎的不是那一百万,我误会了,自然是我的过错。” 凤远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遇到个和自己说了两句话的人,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怒了人家。小心翼翼讨好,还不得要领,直接把人激得更生气了,你说你可不可笑。” 沐晚晚收回了脸上的笑容。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将头转个方向,可是左转右转都不是什么好选择,手也不自觉的开始抓衣服,企图让自己安心。 只是鼻头忽然一酸,竟然有眼泪要流出来了,心里也突然泛起了几分酸楚,忍了又忍,想了又想才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凤远低头看了一眼沐晚晚头上的旋,衣裙被揉的不成样子,头也恨不得低到地下去,声音还隐隐的颤抖。 “苏护的家财你自己写的,你不知道吗。钱财于他就像阳光于我们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百万灵石于他本就可有可无。下次看人脸色以前,想想你自己怎么写的,你想要将心比心,也要想想他是什么人。不是人人都是沐晚晚,你拿自己比他们,不行的。” 沐晚晚没有抬头,只是低头听着凤远缓缓地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觉得凤远冰冷的声音里满是温度。 她贪恋着,却也清楚的知道,这是她钦定的反派。 而反派的最终结局,只会是烟消云散。 或许,来这里之前她问的那个问题就是目前的最优解。 冷眼旁观才是她最应该做的事情。 沐晚晚迅速调整好心态,一切不属于她的东西,都会被抛弃。 就算是她所贪恋的温暖。 一个死人不需要这些。 再开口时,沐晚晚的情绪平稳,变得波澜不惊。 “这也是书上教的吗?” 这次倒是凤远顿了好久才开口:“算是吧。” 沐晚晚抬头看凤远,他的眼神变得空洞,似乎透过时光在追忆他的从前。 凤远猛地回神。 他忽然觉得,就算重来很多次,就算很多那时候的记忆斑驳的不见本来面貌,他还是会下意识地说出她说过的话。 原来他从来没有忘记她。 手中端着的茶也变得索然无味,他忽然没了兴致。 “回吧。” 沐晚晚出去时贴心关上了门。 凤远在自己的屋子里直挺挺地坐着,直到日薄西山,直到月落星沉。 原来记性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总会被很久之前的事情绊住思绪。他不想去想,不想去碰,可冷不防它们会自己找上他。 凤远深吸了一口气。 原本他,不应该有这些烦恼的。 第十六章 端倪(6) 翌日,沐晚晚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符夫人。 “夫人来这里可是有什么要事?” 符夫人有些难看的一笑,捏了捏手里的帕子才道:“沐姑娘,就是我们上次说的那个事情,你能帮我吗?” 沐晚晚叹了口气,之前借口苏护来找自己才能脱身,原以为符夫人能自己领会自己不愿相帮。 她从来不怎么会拒绝旁人,可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如今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夫人,非是我不愿相帮。实话和您说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凡人,侥幸得了凤师兄青眼,实则是没本事的。” 符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哭了起来。 “姑娘,我知道我这身体想要一朝调理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想要一个半个月怀上孩子也是不可能。可是姑娘,一年两年我现在还可以等。凡人医者没有办法,你们仙人一定有的,我求求姑娘了。” 眼见着符夫人马上就要下跪,沐晚晚赶忙伸手将符夫人搀起来。 “夫人,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真的是凡人。我今日但凡有一点办法,都会帮忙。可我并非医家,也非仙人,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那,凤公子呢?他是仙人,他一定有办法,你帮我去求求他。” 沐晚晚不愿意骗人,可也不愿意去道德绑架别人。 尤其是凤远。 只是她又想了想,就算今日在此的是其他人,她也没办法开这个口。 她是想帮符夫人的忙,她也的确觉得符夫人可怜,可那都是她的情感。 如果自己能伸手,她便帮了。 只是她与符夫人本就是萍水相逢,若因为她自己共情,就让别人担这份因果,她也是万分不愿的。 “不是这样的,符夫人。如果你需要,其实可以自己去求凤师兄、符师兄。我知道,您是觉得他们是男子难以开口,可是帮不帮最终还是他们自己的事。若是因为我说话,他们谁帮了你,便也算是我勉强了他们,那就不是你欠他们人情,而是我欠他们人情了。” 符夫人深深看了沐晚晚一眼,转身扶了丫鬟的手走了。 沐晚晚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失神。 她想起了自己在空界的母亲,不管她的父亲怎么样,做了多少让人伤心难过甚至失望的事情,只要父亲说一句好话,她就赴汤蹈火。 那时候的父亲还曾经偷偷的和她说过要和母亲离婚。 她知道之于母亲,父亲有多么重要,如果不瞒下来,母亲可能会疯。 于是一直以来,只有她坚守着这个秘密。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女人总是这样,付出一切,牺牲一切,只是为了男人说的一句话。 像符夫人,像她的母亲。 她觉得可悲。 “沐姑娘?” 听到有人喊她,她才猛地看向声音来源处。 “苏护,你怎么在这里?” 苏护指了指凤远的屋子:“我来找凤师兄,我们找到魅妖的线索了,来问问凤师兄下一步怎么打算。” 沐晚晚笑了笑:“哦,那你们谈。”说完就准备关上自己的房门。 “欸,我还没说完呐,凤公子不在屋子里,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沐晚晚看向凤远的房门,昨天她回屋之后,确实没再见凤远。 “我不知道,兴许是去找血魔踪迹了吧。” “他不是说符公子会找吗?” 沐晚晚这次真笑了。 “他说的你也信?” 苏护想了想又道:“那除魅妖,沐姑娘有什么想法吗?” “我一介凡人能有什么想法?” 苏护抠了抠脑壳:“或许,就得用你们凡人的法子呢?” 沐晚晚想了一下,她的书里确实是出过魅妖。 魅妖常伴大妖而生,以人的精气为食,提高修为,只是最后大部分修为都被大妖汲取了去,它们只能算是大妖的傀儡。 用自己美丽的皮囊,供养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怪物。 “我们凡人可不会捉妖,不过你实在想知道我有什么法子的话,出发的时候叫上我。” 苏护得了此言应了声好,便也走开了。 沐晚晚关上了门,看着空荡的房间突然发现,有些太孤独了。 与在空界的时候一样,举目四望,人人都是认识的,人人都是陌生的。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 就算是最亲近的人。 思来想去,脑子里竟然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凤远。 而此刻的凤远早已经御剑来到了千里之外的落溟山。 落溟山在大陆东南,临近清音阁。是远近闻名的富庶地,漫山遍野都长着茶树,绿油油的一片。 山脚下是连成一片一片的水田。此时正是插秧的季节,凤远上山时,看到山下老农拉着黄牛耕田,也看着人们弯下腰将育好的稻苗插进犁好的地里。 风吹来阵阵泥土的气味,裹着近处茶树的清苦,他的心慢慢的静了下来。 就连山间的鸟叫虫鸣都变得悦耳,路过采茶地的时候,他甚至难得好心的帮着路过的姑娘斩了从旁边蹿出来的蛇。 他一路往上走,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片平坦的空地,虽看起来不大,却也能勉强盖两间小小的茅草屋。只是此时,那里还没有盖起来屋子,更没有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他记得那时候的她最喜欢在摇椅上看落日余晖,在落雨时听林叶潇潇。 她不喜欢人,所以避世。 她又离不开人,所以不远处就是人间烟火。 凤远找了棵树,找了个好位置,看着山下人忙碌,就像以前做过无数次一样熟练。 天快黑的时候,有蚊子靠近他的身,他没有用护体仙法。 于是整个林子里都回荡着清脆的巴掌声。 “沐姑娘,沐姑娘!我们要出发了。” 刚入夜,就听见苏护咋咋呼呼的声音。 沐晚晚跟着苏护走出去,就看到了一大堆人。 不止有之前的弟子,还有几个大道门的道童,甚至就连客栈里喊着说要捉妖的外乡人都在。 随着符怀英一声令下,一堆人浩浩荡荡朝着宿渊的郊外的山坡进发。 “走吧,沐姑娘,莫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沐晚晚摸了摸手里的几张符篆,看着说话的苏护。 “放心,我没有那么容易死。” 第十七章 端倪(7) 月色给世间的一切镀上了一层寒冷的银灰。 越靠近目的地,就越狂风大作,就越觉得冷。 沐晚晚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穿上貂裘,虽然可能会被别人当作不怕热的怪物,但至少关键时刻保命,这种时刻保暖。 “沐姑娘,你很冷吗?” 苏护话刚问出口,就见走在最前面的符怀英念了什么,只用一张符篆就破了这阵奇怪的风。 “现在不冷了。” “除尘咒加破风符,小小魅妖,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苏护说了这么一句,沐晚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旁边的大汉打断。 “这就是传闻中的除尘咒?那可是大道门的中阶术法!就算是这妖精修到了元婴境,那妖气也是说除就除。” “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那破风符也是好玩意儿哩。” “李兄,详细说说。” “破风符属于是大道门的中阶符篆,虽日常只是用来驱散妖风,可威力却是一点也不差,比得上元婴后期大能的全力一击。” “哎呀,大道门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是啊,是啊。有符公子在我们何愁捉妖不成啊!” “这符公子也不愧是大道门长老和清音阁掌门人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有了其父母当年风范啊。” “确实确实。” 沐晚晚故意放慢了脚程,离那群人越来越远。 苏护见状也回头与沐晚晚走在一起。 “怎么,走不动了?” 沐晚晚转头看了一眼苏护。 “怎么皱着眉头,沐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沐晚晚想到了自己的脸色不太好,但也没想到自己会紧蹙眉头。 “不是。我只是觉得阿谀奉承的气氛让我有些难受。” “这些人就是这样,捧高踩低,倒也没什么坏心思。” “我知道,只是我不喜欢。” 苏护没再接话,只是从兜里拿了两块糕点。 “喏,给你。这是我在这镇子最好的酒楼买的香梨酥,你尝尝。” 沐晚晚接过,浅尝了一小口。 “太甜了。” 岂料苏护笑了笑:“我特意吩咐的多放糖,你老是这么愁眉苦脸的,多吃点糖,解解苦。” 沐晚晚又吃了一口。 “给我买的?” 苏护抬头看了看月亮:“对啊,你是凡人要吃东西的嘛。” 沐晚晚想了想:“你也是个半吊子。” “对啊,所以我还准备了一份不甜的栗子糕。”沐晚晚见苏护又掏出了一袋栗子糕,不禁笑了笑。 “你倒是准备齐全。” “那当然。我说实话,此战有符公子坐镇,我都不用出手。喏,我还拿了瓜子,等一会儿开战了,我们就找个地方看戏去。” 沐晚晚无奈,却见队伍慢慢停了下来。 只见那洞穴处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一派人间景象。 沐晚晚甚至还能听到女子调笑的声音从那处传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就见身边几个修为低的弟子往那处洞穴走去。 “欸!苏护,拉住他们呀!” 苏护见状赶忙就见拉住身边人,却不曾想人太多,根本拉不住。 沐晚晚还在想对策,冷不防苏护就动手将被蛊惑的弟子一个个敲晕。 还不及多做行动,就见树木轻摇,空荡的林子顿时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姐姐~你看,竟有这么多修士。” “修士精气更助修行,姐妹们可要抓点儿紧啊。” 声音停了一瞬,沐晚晚觉得身旁一阵冷风穿过她到了她的后方。 “小相公~你睁眼看看我啊~”那声音甜腻入骨,就是沐晚晚听了也酥了半边身子。 “小师傅~佛门清规有什么好~不如与我早登极乐啊~” “小相公,降妖除魔,风餐露宿有什么好~我可等你很长时间了呢~” 沐晚晚耳边充斥着这样的声音,那些没要的声音里都想带着钩子,只是对着耳朵说上几句话,一群人的魂好像都被勾了去。 就连昙华宗的佛修念着清心咒都有险些撑不住,更不提那些散修和小弟子。 修为高的倒还强些,不过那脸也是憋的通红。 “哦~修士到底是不一样呢~我们不仅用了自己的能力还在这周遭的空气里下了药,没想到一个一个的竟然还能撑到这个时候呢~” 沐晚晚耳后冷不防被吹了一口气,连带着脖颈那一片都跟着发麻,嘴里甚至忍不住轻哼。 “这可不是一般的药~仙人尚且难耐~何况你一介凡人~” 沐晚晚只听见这句话,不出一息就倒在了地上。 月光下,一堆人额角冒汗,林子里传来各种压抑的低吼。 “真是狼狈。” 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来了。 符怀英睁开了双眼,哪里还有半分被诱惑的样子。 “呦,这里竟还有个意志这么坚强的。” 那女子风华绝代,虽感觉年岁已经不小了,但却风韵犹存,一举一动摇曳生姿。 她伸手挑起了符怀英的下巴。 “倒是标志,若是前些天我还能把你养着,看着也舒心些。现在是不能了,可惜了这张脸。这样吧,你死后我就将你的皮扒下来,也不算亏了你这张脸。” 声音柔媚入骨,说出的话却是残忍无比。 眼见那妖怪低下头来就要吸食符怀英的精气,千钧一发之际,身后有人突然出手,打断了那魅妖一条胳膊。 血溅到符怀英藏蓝色的道袍上,慢慢地看不见了。 看着清醒的众人,那魅妖才乱了阵脚。 “你!你们!你们竟然是装的!” 符怀英站起来拍了拍道袍上的叶子。 “允许你们使卑鄙手段,就不允许我们将计就计?区区魅妖,还真以为你们这些小把戏能蛊惑我们修道之人的道心?” 只见那群魅妖慢慢地往后撤,刚走出不远就变作了飞灰。 “这是!丹灵咒和凝烟符化的蜉蝣阵啊!” “不愧是大道门,除这小小魅妖都用上了这么多中阶术法符篆。” “唉,这天下第一大宗的富贵可见一斑了。” 那断了一条臂膀的魅妖,看着这一圈修士心知自己是跑不掉了。往后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沐晚晚,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哼,输在大道门手里,也不算亏。左右不过是一死,我要让他杀我。”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赫然是搀着沐晚晚的苏护。 第十八章 端倪(8) 符怀英笑了。 “什么时候,手下败将竟也能与我谈条件。” 说完从手里拿出一张符咒,只见他手指翻飞,结印之后喊了一声:“破!” 那魅妖顷刻之间就变作了飞灰。 只是苏护感觉身旁狂风一卷,低头看时,哪里还有沐晚晚的影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符修施术真是慢啊!这女子我可带走了。” “分魂术吗?倒是有趣。” 符怀英说完打开了扇子。 “走吧,下山!” 苏护看着一脸轻松的符怀英道:“不去救沐姑娘吗?” 符怀英回头疑惑的看向苏护。 “她不会有事,为什么要救她?” 一群人随着符怀英向山下走去。 渐渐的他们与这浓浓夜色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到了。 山间吹起了一阵凉风,好似刚才的旖旎与血腥都不存在了。 苏护站在高处,看着好像近在咫尺的月亮。 只觉得冷,从来没觉得这么冷过。 好似过了很久,但其实只过了一瞬。 苏护朝着众人离去的方向追去,所幸也没走多远,他御剑几息世间也就到了。 符怀英看着御剑到他身前的苏护道:“苏公子,这是?” 苏护没有从剑上下来,他只是看着符怀英。 “沐姑娘你真的不去救?” 符怀英低头掐指一算。 “沐姑娘不会有事,她自己会回来。” 苏护脸色骤变:“她只是一介凡人!” 符怀英再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 苏护还欲再追,却被先前谄媚的那几个散修拦住。 “苏公子就不要再追了,符公子不是说了她不会有事吗?” “对呀!符公子什么实力,咱们也清楚,刚才也算过了,你就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苏护有口难言:“我无理取闹?那只是一个凡人!落在魅妖手里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到底是和你们没有关系,说起话来也格外轻松。” 他没说的是,符怀英掐指算根本就是装个样子,那样掐根本什么都算不出来。 “苏公子这话说的,倒显得我们多冷血似的。左右不会出什么事,你自己去找也是能行的。” 苏护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倒真的就像他们说的,不如自己去找。 于是转身就朝着魅妖消失的方向飞去。 还未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声响起:“苏公子,等等我们。” 苏护回头看去,几位昙华宗弟子跟了上来。 “我佛慈悲,这一路我等蒙凤公子苏公子照顾才行至此处。沐姑娘为人我等亦是清楚,如今蒙难,我等愿助一臂之力。” 苏护觉得他从未受过这等委屈,从来都是他欺压别人,从来都是别人对他众星捧月。 可符怀英来了,这种境况被打破不说,那些本来想跟着一起找人的人,也因为他更有名气,更有靠山,所以更愿意听他的。 而那个他们想要去找的人,本来是与他们携手斩过行尸的弱女子。 他恍惚间明白了自己的父亲明知道那样的生意亏本,还是那样做的原因。 人们都喜欢背靠大树。 拿金银能换到的已经算是有幸,这世上多的是人用他们的心去换。 苏护带着几人顺着那个方向细细搜索,不知不觉天色也已大亮。 正午的太阳太过毒辣,苏护累得不行,只能先找了地方坐下。 拿出自己怀里的栗子糕,还没吃一口,眼眶就有些酸了。 猛塞了几块糕点之后,苏护又上了路。 沐晚晚睁眼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身上有无数只虫子在爬。她觉得自己浑身无力,虚弱不堪,可嘴里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她想坐下,可是好像有人拉着她,她没有力气反抗。 忽然一阵猛烈的疼痛从右手腕部袭来,好似有什么刺穿了她的手腕。 她的的意识在疼痛中苏醒。 她被关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有人为了防止她逃跑将她拷在了柱子上。 而刚才,确实是有人用铁钉将她的手腕刺穿。 她忍着自己血脉里异样的感觉,还要承受着手腕传来的痛。 甚至还能听到自己血一滴一滴地落到身边的碗里。 她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分不清虚实。 有人来到她身边端起了碗。 随后她听见了声音。 “废物,让你做的事情一件都办不成,手还断了一只。” 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刺耳,还有些耳熟。 “大人饶命,我将她抓来,也算是将功折罪。大人近日不是正愁无血吗?我们将她养着,拖着等他们都走了就好了。” “蠢货,这人留在这里更危险。养的越久,暴露的风险就越大。今晚给送回去,今日有这些血就够了。” 沐晚晚抬头想看清那人的样子,可已经没有了力气。 她这具身子,确实是虚弱了些。 之前云边之行就是因为吹风受凉,睡了好几天。如今放了一碗血直接把她半条命放去了。 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眼前就是一暗。 有人捏住了她的脸,她被迫抬头,睁眼就看见了断了一条胳膊的陌生女人。 “她有善心,我可没有。我还得靠着她成大事,她不要的血,我帮她拿。” 说着沐晚晚感觉有什么划破了自己的左手腕。 血止不住的往出流,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冷。 有一瞬间似乎还看见了全然不同的世界,原来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死亡,除了有些疼以外,其实没有那么糟。 苏护灰头土脸的来符府的时候,正是傍晚,正巧在门口看到了凤远。 “风师兄?” 凤远本没有注意到他,听到声音才转了过去,眼里是说不出的平淡。 凤远没有说话,他在等苏护开口。 “凤师兄,真的是你啊!你去哪里了!” 凤远能听到苏护声音里的更咽,他觉得莫名其妙。 “嗯,有些私事。” 说完凤远便迈开了步子。 “沐姑娘被魅妖掳走了。” 凤远迈出的步子一顿,瞳孔有一瞬的紧缩,随即转过头来,看向苏护:“怎么回事。” “沐姑娘说要和我们一起去捉妖,眼见我们大获全胜,没想到那魅妖使出分魂术,掳走了沐姑娘。我找了一夜现在才回来,想要让符公子帮忙派人再找找。” 凤远挑眉。 “符怀英?” “是,符公子说沐姑娘不会有事的。” 凤远一笑:“我去会会,你不用跟来了。” 说完便踏入了符府之中。 第十九章 端倪(9) 凤远到的时候,符怀英正坐在树下品茶。 “稀客。” 凤远也不客气,坐在了符怀英的对面,端起了茶杯。 “上等银针。” “好眼力。” “符公子除妖怎么不等凤某一起?” “凤公子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在下自是不好叨扰。” “那便可以叨扰沐姑娘了?” “沐姑娘自己跟来” “那符公子该给凤某把人带回来才是。” 符怀英笑了笑:“原来凤公子是来要人的,我算过了,她不会有什么大事。” “但愿。” 凤远拿起茶盏又抿了一口。 “那我便在这里,等着符公子说的没什么大事。” 符怀英只是将茶盏端起又放下:“凤公子对沐姑娘有些过于上心了。” 凤远低下眉眼,符怀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凤远的声音还是穿过渐浓的夜色传进他耳中。 “受宋姑娘所托罢了。” 符怀英看了眼凤远:“原是如此吗?” 凤远不再说话。 符怀英也乐得清闲,一直等到了天色渐明。 “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符公子还有什么话说。” 符怀英伸手掸去衣上露水。 “凤公子如此性急,怎么成大事?” 凤远微微一笑:“符公子说的是。”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来报。 “符公子,清晨洒扫的人说,沐姑娘被人扔在了府门前。” 凤远眼神一顿,瞳孔微缩,起身便朝外走去。 符怀英那个倒是不紧不慢,走在凤远身后。 “看来,这沐姑娘还真是深得凤远的心呐。” 身旁小童没有说话。 凤远人还没到大门口,就听见一群人叽叽喳喳。 以往便也就罢了,可今日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让他变得更烦躁了。 “哎呦,这就是那沐姑娘吧!真惨呐。” “这满地血迹不会都是她的吧。” “不是去捉妖吗?怎么弄成这样子就回来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介凡人,捉的什么妖啊!怕是想去混一混,到时候真个名头。” “那她变成这样就是活该了” 那人话没说完,就见到了凤远飞过去的眼刀。 顺着众人目光看去,凤远窒息了一瞬。 沐晚晚就那样面朝下被扔在地上,衣衫褴褛,发髻散乱。 细看能看到一道道鞭痕,衣服有多破烂,身体就有多破烂,还能看到头上因头发被揪落而裸露出来的头皮。 他看不到沐晚晚胸膛的起伏,也听不见沐晚晚的呼吸。 她就那样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个已经死去的人。 凤远慢慢地靠近她,想将她翻个身拥在怀里,可是找不到一片好肉。 当他好不容易抱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怀里的人连骨头都被打断了,她的身体就像烂泥一样瘫在他的怀里,没有一点支撑。 他顺着沐晚晚垂下的手臂看去,左手腕是刀痕,右手腕直接开了一个洞。 这时候的符怀英带着小童姗姗来迟。 “我就说沐姑娘不会有事。” 凤远转过身,符怀英终于看清了沐晚晚的情况。 他见凤远脸上的肌肉紧绷,甚至感觉下一秒凤远就会直接去了他的命。 可凤远只是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凤远已经远去,符怀英久久不能回神。 他看着地上那一滩血迹,很久之后才开口:“这是沐姑娘的血?” 无人应答,天地寂静。 他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却哭出声来。 “怎么会这样?” 却说凤远将沐晚晚带回房,给沐晚晚做了坚毅的包扎。 随后坐在一旁,看着了无生气的沐晚晚,眼睛里看不出是什么思绪。 沐晚晚身上的鞭痕是离娘刺,以百年蛇骨链接而成,外包一层千年蔷薇的茎皮。韧性十足却也残忍至极。鞭子上的倒刺在抽出的时候带着血肉,沐晚晚如今身上全是细密的小孔。 “凤师兄!我听说穆姑娘回来了是不是。” 凤远放下床帘,遮住沐晚晚如今的狼狈。苏护猛地推开门就只看见了一脸凝重的凤远。 “还活着吗?” 苏护的声音犹豫又颤抖。 “还活着,却也撑不住了。” 不等苏护再问,就听见门口有人喊道:“符公子。” 凤远倒是平静,苏护却冲了出去。 只见他揪住符怀英的领子。 “你不是说没事吗?” 符怀英声音沙哑:“我没想到” 还没说完就被苏护打断。 “我说过去找她的吧!是你自己一意孤行。” 符怀英抬眼看苏护:“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 苏护轻蔑一笑:“你以为,这世间事若都像符公子以为的那样,哪还有”声音更咽,确实说不下去了。 苏护很早就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他了。左右不过那两句话,他也习惯的很,仗着家里有钱,就仗着家里有钱,别人想要还没有。 可是在云边古墓里,沐晚晚说的那席话,确实是这么多年里他收到为数不多的善意。他怎么会对沐晚晚一点偏见都没有呢?可是这半个月以来的相处,早就将之前的偏见消弭。 那么乖巧,那么懂事,那么温柔,那么为人着想的人现在躺在那里。而始作俑者的嘴里却说这他不知道,他没想到,让苏护怎么不难过。 “我是来送药的。” 苏护终究是放开了符怀英,任由符怀英走了进去。 “这是回元丹,是造血的药丸。出门时我娘给我保命的。” 凤远没说话,只是接过了药,慢慢地踱步到沐晚晚床前。 “她现在吃不下。”房间里一片沉寂,片刻之后才又听到凤远的声音:“你知道离娘刺吗?” 符怀英低下了头。 “四十八鞭。” 凤远再没有说话。 符怀英心知自己理亏,见此场景只能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离娘刺,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苏护眼眶红红的,站在一旁,许久才问:“那没办法了吗?” 凤远顿了顿:“你回去休息吧。” 苏护知道在这里他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出去问问医修们有什么办法,也不再多留,转身就出了门。 凤远看着紧闭双眼,整个人苍白的如同一张纸一样的沐晚晚,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怎么能看着她死不去救呢? 第二十章 端倪(10) 沐晚晚睁眼,四周一片白茫茫。她在这片苍白的土地上不停的奔走,却怎么也望不见边际,怎么也走不出去。 走着走着自己好像踏入了一个深坑,等她站定,周围的环境已经是她在空界的房子。 一如既往的阳光明媚,一如既往的生机勃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觉得自己房间窗台上的向日葵长得更好了些。 “作者你好,欢迎来到存档点。这里是空界图书管理员4391号为您服务。” “我已经死了吗?”沐晚晚想说话,声音却已经低得听不见了。 “您不用担心,您的人物在本书中只是濒临死亡,并不是完全的死亡,只要您走出这里,就可以重生。” “如果不走出去呢?”沐晚晚问道。 “那么目前是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销毁书中人物,回到空界,继续您的生活;二是在这里等待死亡,等待空界和本书的双重死亡。” 沐晚晚沉思了片刻。 “那我就不出去了,这里很好。” “好的,但有义务告诉您的是,您的书本被非法入侵,书本元数据也被大量篡改。如果您不介入的话,我们将会挑选另外的任务者完成。” 沐晚晚看着窗台的向日葵发呆。 “拿我的孩子送给别人吗?” 来人一顿。 “不是这样的,您这种行为属于自己放弃任务。这只是为了书本环境稳定,故事平稳进行而采取的必要手段。” 沐晚晚笑了。 “冠冕堂皇的说词,如果我回去了,但不按原来的剧情线走呢?” “作为您的专属答疑客服,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由于您是本书作者,你有权力对您觉得不满意的故事线进行一定的篡改。但仅限无伤大雅的部分,如果您对重大转折事件进行篡改的话,您会被程序抹杀。” “被程序抹杀?之前在空界的客服可是告诉我不能篡改的。” “因为进行过篡改的人,再也不会回到空界。被程序抹杀的人,会直接从空界人口名单消除。” “消除之后如何?”沐晚晚满不在乎。 “在空界与图书程序之间的荒域,接受无止尽的劳动改造。包括但不仅限于雪域采莲,火海凝精。” “这倒是有趣。” “因为天山雪莲以及锻造需要的极品玄铁精是各个书本中常出现的,导致图书管理室也供应不足,因此需要这样的劳工。不过这也只是体力劳动,如果有需要,可能需要你去到各个世界成为各种各样推进剧情发展建设的人。” 沐晚晚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们真的很会折磨人,怎样生不如死让你们研究的很透。” “感谢作者对我们图书管理程序的肯定,我们会更加努力,争取做出更耀眼的成绩。” 沐晚晚突然很大声地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她原来以为最痛苦的事情是活着,可是现在才发现,她从踏进程序开始就已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怎么能真的将自己的书本交给别人呢? “作者,有必要提醒您,你还有二十分钟的思考时间,请在这二十分钟内完成选择。” 沐晚晚脸上挂着笑容,眼里含着泪水。 “我回去。” “谢谢作者配合工作。有必要再告诉您,您的身体在本书中受到的一切伤害,都是不可逆的,请作者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沐晚晚头也不回走向了门口。 “作为空界图书管理员,来这里之前程序负责人让我为你带来了程序修补礼包。后期的情节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改动,请你放心。礼包会在您回到书中后生效。” 沐晚晚感觉自己的身体里突然多了什么东西。 “永久护盾,可以为您抵挡一次致命袭击,包括程序自带惩罚。 神血,基于修仙世界现状研制的专属于任务人的保命神器(使用者自身血液可抵挡任何等阶的妖魔袭击,等级越高的妖魔需要的神血越多,请谨慎使用)。” 沐晚晚笑了,自带技能介绍的礼包也太炫酷了。虽然只有这两件,但其实已经能够应付绝大多数的突发状况了。 她踏出了房门,回到了原本的那片白色荒原。 “作者往南走,那里有人在呼唤你。” 沐晚晚笑了:“这破地方,怎么分东南西北?” “作者请右转直行。” 沐晚晚按照指示,往外走去。 越靠近她能听到的声音就越清晰。 “凤师兄!凤师兄你怎么了?” 是苏护的声音。 “我看看。” 符怀英? “不管是沐姑娘还是凤师兄,如见变成这样是不是如你所愿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模糊的人影。 沐晚晚想要抬手揉一揉自己的眼睛,却被疼痛按回了手。到此时沐晚晚才后知后觉的感知到自己身上的伤痛。 痛到这个程度,怎么还顾得上自己的眼睛。 “嘶。” 似是听到声音,沐晚晚感觉到自己眼前变得暗了。 “沐姑娘,你醒了?” “我”沐晚晚还欲再说话,却被喉咙里的痛楚止住了。 她猛地想起,自己在那间暗室遭受到了怎样的酷刑,她的喉咙早就喊破了。 苏护似乎是想到了这一点,赶忙去拿桌子上的茶盏。 沐晚晚伸手欲接,却带得伤口更痛。 “我来吧。” 沐晚晚感觉自己的手边有什么离开了,而后就听到了凤远的声音。 她感觉有人拿着茶盏靠近了她,于是准备坐直身子去够,可是又车到了背后的伤口。 “嘶。” 沐晚晚感觉有人来到她身后,将她慢慢地扶起,靠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茶水也放到了她嘴边。 等她喝过水,才感觉自己喉咙稍微好了些。 “我被关的那个地方,有水声。血魔也在那里,她果然在找血。” 凤远将茶盏交给苏护,自己也退到了一边。 “先不说这个,你现在可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 沐晚晚朝着黑影摆了摆头。 “我没事,除了伤口格外疼。” 凤远疑惑的看着沐晚晚朝着符怀英摆头,然后道:“真的没事?” 沐晚晚笑了:“凤远我真的没事,你看” 说着逞强伸出了自己还算健全的左手。 还是朝着符怀英。 凤远靠近沐晚晚,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这是几?” 沐晚晚认真想了想:“是三。” 不止凤远,苏护也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三呢?明明是二啊! “凤师兄!” 沐晚晚还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就听见苏护惊恐的喊声。 第二十一章 端倪(11) “凤远?” 沐晚晚叫出声却没有人应答。 只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片刻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沐姑娘,这是我随身携带的回元丹,凤公子没有给你用,又还给了我。我深知如今这种局面是我一意孤行没有去救你导致的,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一次的判断失误。我再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了。” 沐晚晚本身其实是无所谓的,她知道自己之于他们就是陌生人。被符怀英这样对待也只能算是平常。 毕竟只相识几天的情分能算什么情分。 她只是平静开口:“符公子不必自责,只是这丹药珍贵,我就不收了。”想了想又问:“凤远他刚才怎么了?” 符怀英看着沐晚晚空洞的眼睛:“凤公子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刚才突然吐血昏倒也就算了。只是我发现他如今竟然只有练气期的修为了。凤公子他年少成名,年纪轻轻就是吾辈楷模,如今至少是金丹期修为,怎会一夜之间” 他还没说完,就被沐晚晚打断。 “符公子,回元丹给我的话还作数吗?” 符怀英将手中的匣子放在了沐晚晚枕边。 沐晚晚朝他微笑:“谢过符公子了。” “沐姑娘客气。” 沐晚晚却不想再多说了。 符怀英也看出了沐晚晚的疲惫,于是也不多留,走的时候还为沐晚晚带上了门。 沐晚晚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她的正派面对凡人被抓,一副任其生死的姿态。 而她的反派面对一个将死的凡人,却是拿命来换。 凤远做了什么,别人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易命,易命啊! 以八成修为为引,加自身半数血脉,咏易命咒,以命换命。往往受术者生,施术者死。 凤远命大,如今还活着。 只是就他如今的状况有能活多久呢? 沐晚晚睁眼看着床幔,额角慢慢渗出了冷汗。 她本身对痛觉极为敏感,刚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自己并未觉得有那么痛。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痛觉逐渐显化,她如今已经痛得说不出话。 身体上的痛让她无时无刻保持着清醒,可越清醒就越会想到凤远。 他痛不痛呢?他会不会有事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沐晚晚将牙咬的快要碎掉,疼痛却根本缓解不了。 她想要大声哭泣大声喊叫,将自己的疼痛宣泄出来。可符府这么多人,自己则么能扰他人清净呢? 眼泪哗哗的淌,冷汗如水一样流,沐晚晚咬着锦被,竟是痛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沐晚晚的眼前一片漆黑。 又开始痛了,她轻声的啜泣,却冷不防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丝模糊的光亮。 “你醒了?” 是凤远的声音。 沐晚晚感觉一股气堵在自己的胸口,这让她说话都变得极为艰难,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凤远看着沐晚晚满脸的泪水,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被子。 “怕疼?” 沐晚晚此刻的心就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击中,一股酸疼的感觉从那处蔓延开,鼻头一酸,眼泪瞬间犹如泉涌。 她点了点头。 凤远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喉头的腥甜眼看又要涌上来。他知道沐晚晚如今看不清东西,于是转身拿出了帕子,将血吐了,才开口说话。 “没用的东西。我就出去了一天,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如今觉得痛,竟然连哭喊都不敢了。你要哭就大声哭,要叫就大声叫。如今这么憋着,喉头堵着一口气,迟早把你堵死。” 沐晚晚静静的躺在那里听着凤远叨叨,虽然话出口一如既往不好听,可到底字字句句都透着关心。 还没等沐晚晚做什么反应,就见凤远挥了挥衣袖。 “隔音结界,这下疼你便可以大声哭喊了。” 沐晚晚听见这句话却是不忍心再哭喊了。 “你”她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更住了。“你修为掉了” 凤远没等她说完,就已经知道她什么意思了。 “一个结界能要什么修为。”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按了按沐晚晚的伤口。 沐晚晚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就哭喊出声。 随即沐晚晚就听见凤远道:“如此才不算浪费我的修为。” 沐晚晚的哭喊持续了几个时辰,直到再也喊不出声,只是流泪。 凤远看她可怜,顺手将她的痛觉封了起来。 起身看了看窗外的灰蒙蒙的天色。 昨晚一定有很多人没有睡着。他顺手端起手边隔夜的茶水,凉水下肚,他清醒了很多。 这世上最难熬的就是自己的良心,他没有良心,却不代表别人没有。 诚然他昨晚布置了隔音结界,可他如今一介练气,也只能保证凡人和练气期的修仙者听不见而已。 一个个自恃修为高深,耳听八方,那昨晚那凄厉的哭喊想必是听到了。 这是他们带出去的人,也是他们没能伸手相救的人。 还未等凤远思绪回笼,就听见身后一阵轻响。 凤远转头就看见沐晚晚睁大眼睛看他。 “这是符怀英拿来的回元丹,你如今很需要。” 凤远眼光闪了闪。 “你如今失血过多,腿上的骨头断了不说,手上筋脉也断了,这回元丹于你更有益处。” 沐晚晚垂下眼帘:“那有什么要紧,不过一副残躯。可你若不用,体内状况迟迟不修复,渐渐的修为消散,等散到头便是活不成了。” 沐晚晚似是听见凤远自嘲一笑。 “我是你笔下的反派,我死了,你不也就解脱了?” 沐晚晚抬眼看他:“可凤远不该如此死去。” “我懂了。” 说完凤远将那粒丹药塞入口中。 “我会按照你的安排,走完所有你需要我走的路,杀遍所有你让我杀的人。直到我在往生海死去。” 说完这句话,凤远走出了门。 沐晚晚却开始失神。 并不是因为自己想要思考关于凤远的一切,而是在凤远那个问题出口后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答案。 不是凤远不该如此死去,而是她舍不得凤远死去。 可是世事半点不由人,哪是她舍不得什么就能抓住什么的? 凤远的结局已经注定,她也注定了只能旁观。 第二十二章 端倪(12) 再说符怀英,听沐晚晚说了被抓的地方有水,就赶紧派了人去查。 消息还没查到,倒是晚上听着沐晚晚那凄厉的哭喊清醒了半宿。 天将明的时候正准备拿上止痛散去看望沐晚晚,行至门口,就听到沐晚晚将自己送的回元丹给了凤远。 回元丹虽然稀奇,但也不是不能再得。只是给凤远的话 他还在愣着,就听见凤远说了一句什么,不等反应,凤远就出了门来。 “符公子这么早就来看沐晚晚啊。” 开口是熟悉的奚落,符怀英也老早就料到了。 “凤公子不也这么早?” 凤远往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符怀英。 “说到底还是符公子的缘故,若是符公子早些将沐晚晚找回来,她也不至于伤得这么重。昨晚那么大声的哭喊,想必符公子也是听到了,那是我为了沐晚晚着想,不得已的法子。” 符怀英皮笑肉不笑:“哦?竟还有这种说法?” 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清楚的不得了,凤远什么人,那是最擅长利用人心的。 凤远看着符怀英的反应,见他这副样子,就又走远了几步,远离了符怀英。 回头才道:“说了怕符公子不信,沐晚晚昨日忍着痛忍得晕了好几次。想哭还怕扰了他人清净,到底是憋着。我傍晚进去看她的时候,那眼睛已经肿了不说,被子更是湿了个透。更可怕的是,她自己憋着哭喊的那口气,堵在胸口,话都说不出。我不是医修,治不了这症,只能用着笨法子。而且,她眼睛如今看东西也是模模糊糊,她却还瞒着,以为我不知道呢。” 说完还不等符怀英反应,又道:“哦,对了,符公子莫怪。我忘了为救沐晚晚,自己如今只剩下练气期的修为了。那结界,只能护住些凡人还有练气期的修仙者,是我思虑不周。” 说完转身离去,原地只留下了符怀英。 凤远说的那些话,句句都像一记重锤,锤在他心上。他原本以为沐晚晚能够将一切都摆平,却不曾想过会变成现在这样,更没有想过,沐晚晚如今真是一介凡人。 他是仙门子弟,还是如今最鼎盛的两个宗门,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如何护佑苍生。他也一直恪守,可却在这件事上失了分寸,只是因为他看着沐晚晚与凤远更亲近些。 凤远如今这样不显,可日后却是屠戮天下的魔头。沐晚晚作为造物主与他走得太近对于他们势必是不利的。 况且他记得沐晚晚是有本事的,也大概就是除了尸魔以后。 他当时做决定最主要的原因还有一层,如果沐晚晚用自己的本事直接杀了魅妖除了血魔,不就正好。 这样一来她也不用去找血魔据点,也不用自己落得狼狈收场。 神思一转,就做了这样的决定。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落得个濒死收场。 如今想来,这个决定,让他违背了从小到大奉为圭臬的正道铁律。 沐晚晚是造物主,亦是一个普通人,更是他应护佑的芸芸众生之一。 他因自己的一念之差害了沐晚晚。 可沐晚晚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却是告诉他们妖魔的线索。 想到这里,他怎么都迈不出那往前的一步。 沐晚晚在屋子里其实将符怀英和凤远的话听了十成十。 她知道凤远的目的,也知道凤远在利用她诛符怀英的心,可是她却厌恶不起来。 她也知道,如今符怀英的内心是何种煎熬,可是也同情不起来。 许是自己经过这一次真的看穿了生死,想要真正的作为看客过完这一世,好回去死个痛快。 至于对凤远的不舍,可能只是自己在极度脆弱之下产生的错觉。 反正他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什么结局。 她如今期待着符怀英赶快进来,听她说说自己如何如何不怪他,扮演一个合格的说客。 反正只要自己说的够有道理,符怀英终有一日会觉得,她那日被抓是必要且与他没有关系的。 反正她在空界也已经扮演了那么多次这样的角色,糊弄过那么多人,那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例外。 反正人就是这样的,只要你一直翻来覆去的说,终有一日他会觉得一切理所应当。 到时候符怀英也不会有什么心结,心魔劫什么的说过就过,说成仙就成仙,说灭凤远就灭凤远。 故事线也就顺利走完了。 她就可以安心赴死。 想到这里,沐晚晚开口:“外头的可是符公子?请进来说话吧。” 符怀英冷不防听到沐晚晚叫他进去,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好好的与沐晚晚道歉,将药给她。 门被推开,天光乍泄,沐晚晚视线所及白了些。 见有暗影立于床前,便知道是符怀英。 “符公子不必自责,这与你本就没有什么关系。我没有武艺,非要逞强,被抓也是你一时不察。这么说来这错处就是因我而起,我如今这样也算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沐晚晚自是不知道符怀英怀了什么心思,只是自顾自说着。 可符怀英每听一句就会在心里更谴责自己。 他有他的算计也就罢了,就连她会跟去也是算好,甚至连带她去捉妖的时间也是趁凤远不在的时间。 可沐晚晚不知道,仍自顾自在说:“而且,我这一去,虽是带了一身伤病,好歹也带回来了线索,还要请符公子原谅我呢。” 符怀英看着满面笑容的沐晚晚,只觉得心头更重:“沐姑娘,这是止痛散,苍山派的中阶灵药,请你收下。” “好。符公子放在桌上就好,苏护来了,我让他帮助我用些。” 符怀英将药放在桌上:“那某告辞了。” 沐晚晚笑着道:“劳烦符公子来看我了。” 符怀英转身走了出去,一路回了院子,念了几遍清净诀不提。 符怀英走后不久,沐晚晚就感觉屋子里来了人。 不说也知道是凤远。 “沐晚晚,你真是好手段,以退为进。这么一来,符怀英怕是真要生了心魔了。” 沐晚晚抬眼瞧他。 凤远正端着一盅东西向她走来。 “这是什么?” 凤远笑了。 “鸽子汤,我去这地方最好的酒楼专门找人煲的。” 第二十三章 端倪(13) 沐晚晚听了还没做什么反应,就听见苏护的声音传来。 “沐姑娘!沐姑娘!凤师兄亲手煲的鸽子汤你喝到没有?” 沐晚晚看向凤远。 凤远没有半点被拆穿的尴尬,许是他根本不会有这种情绪。 见沐晚晚一直看着他,凤远道:“是我煲的。我见人间话本常说,鸽子汤大补,就找了本食谱学了学。本来想要直接告诉你是我煲的,可苏护说让我说是找人煲的,谁知道他现在过来了。” 沐晚晚就着勺子喝了一口:“味道竟是真的很不错,你要不做剑修,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厨子。” 凤远依旧面无表情,苏护进来还纳闷。 “凤师兄不开心吗?怎么板着脸?” 凤远道:“我不想做厨子。” 沐晚晚又笑开了。 想到之前凤远说剑修像杀猪匠的言论,沐晚晚脱口而出:“那就继续当你的杀猪匠。” 凤远这次再没反驳。 倒是苏护一直在问。 “一个厨子还没搞明白,这杀猪匠又是什么?” 见没人搭理,又转向了桌子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 沐晚晚想着应该是苏护看到了符怀英送来的药。 “那是符公子送来的,说是止痛散。” 谁知苏护将那药扔到一边。 “也亏得符怀英还是两大宗门悉心培养出来的,拿出手的东西就这么小家子气,我在家受伤都不用止痛散。”苏护说着说着又往前来,坐到了沐晚晚的床边。 “说到这里了,我今日来也是给你送药的。”一边说着一边将药排开。“这是止痛丸比那止痛散厉害多了。还有这回元丹,这一瓶都是,你拿去随便吃。这还有生血丹,你现在也需要。欸,还有续断散,你腿骨尽断用这个好的快些。这个是春江暖,拿来温养血脉最好。还有这些不知名的,你都拿去用吧!反正我这里多。” 沐晚晚尴尬笑笑:“这么多,我就是个药罐子也得装个一年半载。” 苏护倒是毫不在乎。 “这有什么?你吃就是了,反正与你身体无碍,吃完了我再买就是。” 沐晚晚想了想还是开口:“我知道你们家算是大陆首富了,若说大陆财富有一石,你家独占五斗。可到底是你祖辈积攒的家财,可别到你这里败完了。” 苏护正欲反驳回去,看了看沐晚晚如今的样子,也马上歇了脾气。 语气里多出了几分语重心长。 “沐姑娘,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才这么说的。我知道你是觉得我这样大手大脚挥霍家财不好。可你也说了,天下财一石,我家独五斗。树大招风,苏家之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这份家财。与其被别人惦记,还不如我挥霍了,还能买我个开心。” 沐晚晚无话可说,她甚至觉得确实是这样的。 她写的时候只是觉得这样的人设会很有意思,也算是随波逐流。 苏护在设定之初就只是主角团的提款机。 可是现在被苏护一解释,她竟然能从中品出些大智若愚。 人人都说苏护是人傻钱多。可这么多年却从没有人觊觎苏家的财产,因为他们知道,苏护会自己给。 以小财守大财。 沐晚晚看了看苏护:“是我格局小了。” 苏护疑惑:“什么格局?” 沐晚晚猛地意识到自己顺嘴说了别人听不懂的话。 “我是说我想的太少,不如你思虑周全。” 苏护一下又开心了:“我知道!反正今日我来的目的也达到了,就先告退了。” 说着就往外走去。 倒是凤远端着鸽子汤听他们两个说了这么就久闲话也没什么不耐烦。 “凉了。” 猛地出声,沐晚晚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鸽子汤凉了。” 沐晚晚面带歉意的笑了笑:“没事,我就爱喝凉的。” 凤远又送了一勺鸽子汤到沐晚晚嘴边。 沐晚晚喝到嘴里,明显还是有些烫嘴的。 “你骗人,明明还是烫的。” 凤远淡然开口:“只有你会信这汤变凉了。” 沐晚晚知道凤远是故意捉弄她,也不打算与凤远计较。 只是一边就这凤远的手喝着鸽子汤,一边转移起了话题。 “你刚说以退为进,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这件事情快些过去,可没这种龌龊的想法。” 凤远吹了吹鸽子汤,慢慢道:“符怀英可是实打实的人间正道。” 沐晚晚也不用他多说,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以普通人的行为模式去揣测符怀英,做错了。 只是一口汤的功夫,凤远嘴角又泛起一抹笑。 “但不排除他这次存了利用你的心思。” 沐晚晚想通了这个关窍,哪还听凤远说什么啊。 既然这条道路走不通,那就干脆什么都怪符怀英。再什么大事小事都找他,时间长了,他自然会厌烦。 沐晚晚脑子里想的好,还欲再想,却被舌尖刺痛唤回了神。 “嘶!这么久了,这汤怎么还这么烫。” 凤远斜眼看她:“我一直拿灵力温着,你说呢?” 沐晚晚这才又道:“苏护拿了那么多药,尤其是那回元丹、生血丹,还有那春江暖你多拿些。你自己现在身体如何,自是不用我多说。你也不用和我客气,虽然这都是苏护送的,但既然送我了,转送你也是我应该做的。” 凤远听了喂她汤的手,将汤盅放在一边。 “你就这么想让我赶快好起来,去做你康庄大道上披荆斩棘的棋?” 沐晚晚理直气壮:“是啊!你要是不配合真的会很难。不过作为知道彼此底细的盟友,我还是很希望你能自己配合。” 凤远拿起那粒春江暖,自嘲笑笑,喂进了自己的嘴里。 “那凤某就祝您得偿所愿。” 沐晚晚笑了,怎么会不得偿所愿呢?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要死,现在最轻快的死法就是顺着凤远,让他把剧情走完。 那何乐不为? 反正自己废了就废了,也不会影响别的。 她甚至觉得凤远离她好些。毕竟她每次脆弱的时候,凤远都在她身边。 这样下去对于她来说不是好事。 凤远回了自己的屋子,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他拿拇指将嘴角的血一揩,也不管有没有揩干净,就躺在了床上。 看着床帐,他体味着反噬带来的疼痛。 可疼痛却不能将他的脑子刺激的更清楚。 他甚至还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副样子。 他自嘲的笑了。 第二十四章 端倪(14) 自那天之后,沐晚晚再也没见过凤远。 她吃着苏护给的药,身体也在慢慢恢复。 倒是符怀英三天两头来找沐晚晚。 “沐姑娘,某今日来还有些细节想问。” 一听声音,沐晚晚就知道是符怀英到了。 “符公子请进。” 那日和凤远说了以后,沐晚晚也觉得一味退让也不好,就改变了形式,什么事情都找符怀英。 可符怀英办沐晚晚吩咐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有干劲,让沐晚晚亦是不知道该怎么甩掉这个麻烦。 别人听多了软话,就觉得理所当然,符怀英不。 别人被予取予求,就觉得这人贪得无厌,符怀英也不。 反而跑的更勤了。 沐晚晚经过几日的修养,眼睛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猛地被光照射还觉得干涩。 符怀英推门进来时正是正午,阳光格外刺眼。沐晚晚眼睛黑了一瞬才慢慢看清。 “沐姑娘,这是小童今早买的桃花酥,据他们说,味道极好。符某借花献佛拿来给沐姑娘尝尝。” 沐晚晚拿起一块。 “你们修仙不是讲究辟谷吗?” 符怀英笑了笑:“话虽如此,但我大道门并没有这个规矩。凡人也好,修仙者也罢,人心皆有所欲。若只是一味抑制,恐生心魔;倒不若顺其自然,自有一番意趣。” 沐晚晚刚好吃完一块桃花酥。 “大道门不愧是当时第一宗门。符公子说,有些细节要问?” 符怀英一笑,尤如清风拂面。 “按着沐姑娘所言,我们在宿渊打听了个遍,也没打听出来哪里的山洞里有水的。沐姑娘可还有什么记得的细节呢?” 沐晚晚想了又想:“我当时睁眼,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魅妖和血魔在交谈,言语中血魔似是很久没有吸血了。按理说就算饮了我的血,现在也该出来了才是,可是没有。我凭借着自己的感觉,猜测那应是一处山洞。手底下的土是黏糊糊的,就像是被雨淋湿搅和过一样。那水从上面滴到湖里的声音,也很清晰。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那大概就是血腥味很浓。可那时我的身上到处都在流血,我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有,还是我” 符怀英想了想,温和开口:“沐姑娘,已经过去了,如今你也回来了。好好休息,符某改日再来看你。” 沐晚晚笑着点了点头。 门被关上,沐晚晚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虽说血魔怕麻烦想要赶紧把她送走,免得符怀英他们找到她。她倒是想的好,拖着拖着就过去了。 可魅妖的脑子可没血魔那么糊涂。 魅妖本来就因为自己的一条胳膊的事情,对符怀英怀恨在心,想要找个机会报复,沐晚晚刚好就落在她手里。 血魔一走,魅妖就开始折磨沐晚晚。 割腕放血都不够看,那魅妖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直接就敲断了她的腿骨。似是看着上半身没怎么受伤,又抽了根鞭子开始打。 最后是看着沐晚晚奄奄一息快死了,才开始和沐晚晚扯有的没的。 “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个蠢的。都将你抓来放血了,还心心念念觉得能蒙混过去呢!也不看看和你来得都是些什么人,反正都要得罪光了,不如就杀了你。将你杀了,就不会透出来任何消息,一劳永逸的法子。” 说着一刀扎在了沐晚晚胸口上。 就是现在回想起来,沐晚晚还觉得自己胸口一阵刺痛。 再说符怀英出门以后赶忙回了自己的屋子。 只是没坐多久,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凤公子怎么来了。” 凤远撩袍坐在符怀英对面。 “自是觉得有蹊跷过来和符公子商量。” 符怀英怎么会信,刚要开口送客,就听见凤远又道:“我知道,血魔在哪。” 符怀英回头看。 凤远一袭黑衣,神色淡淡。 符怀英看了他许久才道:“请凤公子赐教。” 凤远脸色依旧:“你知道宿渊南郊有个屠宰场吗?” 符怀英眼睛亮了:“你是说” 凤远咳嗽了两声,才道:“沐晚晚从进去的时候,就是个瞎子,她说的山洞有水只是她的揣测,未必是真。但血魔这么久不出,就已经说明了她不缺血。” 符怀英的眼里出现了一丝鄙夷:“那血魔不至于这么不挑食吧。” 凤远冷哼一声:“谁说那屠宰场只杀猪了?” 符怀英这才反应过来:“还杀人?” 凤远抬眼看他:“我不知道你的人怎么出去探的消息,苏护告诉我,这两天百花楼丢了好几个姑娘。” 符怀英转头看向身后的小童。 “符师兄,虽说我们大道门不像昙华宗戒律森严,但这也确实” 符怀英收回了目光,他知道小童没说完的话。 有伤风化。 那种地方,他们符修和佛修基本上都是能避则避。 符怀英斟酌之后开口:“可百花楼的姑娘丢了,又与南郊屠宰场有什么关系?” 凤远道:“我亲眼看着屠夫将那几个姑娘拉回去的啊。” 符怀英似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张口就道:“那血魔说不准就藏身在那处。如今我们盯宿渊盯得紧,别的地方也没说有姑娘丢了。也就那种地方,姑娘丢了死了,没人在意。” 凤远多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南郊屠宰场的主子是谁吗?” 凤远看了他一眼。 “是你叔父,是这家的主人。” 符怀英满眼震惊看向凤远。 “怎么会!我叔父”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怎么没想到呢? 他只想着血魔修为高深,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和自己的叔父有关系。 恍惚间他记起出事那晚的茶和第二天醒来的头痛。 其实一切在很久之前就暴露了,只是自己太过相信身边人,才一直没有发现。 凤远不欲陪着符怀英一起发愣,转身就出了院子。 心里却已经计划起了下一次对符怀英的试探。 他亲眼看到,没有伸手救人,这才是他说那句话的重点。 符怀英不会注意不到。 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符怀英知道这是他凤远会做出来的事,觉得理所当然。 可人人都觉得他光风霁月不是吗? 第二十五章 端倪(15) 符怀英因为自家叔父参与其中,焦头烂额之时,沐晚晚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手也可以抬起来了。 看着自己飞速痊愈的身体,沐晚晚不禁感叹,灵药不愧是灵药。 凤远再没来找她,符怀英也没再来。 倒是苏护天天来和她汇报近日的情况,虽然她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日子打发出去了。 这天沐晚晚正坐在摇椅上,透过树叶的间隙看着蓝天,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回想着自己的过去,她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惬意的度过一个下午了。 在空界很多的事情压得她喘不过来气,来了这边也没什么改善。 沐晚晚根本没想到,第一次放下所有事情沉浸在这样柔和的情绪里,会使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以后。 其实她能去到存档点就代表她已经死了,只不过她是程序强加的npc,所以有很多条命供她挥霍罢了。 体味过死亡之后,她更觉得那种感觉令她着迷。 想着她将手里的团扇盖到了自己脸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只是一闭眼她又回到了那天夜里,四周一片漆黑,可是她却听见了凤远的声音。 “我打赌他们会来救你”。 是魅妖的声音。 凤远似是受了伤,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力。 “他们不会,我在他们眼里是和你们一样的妖魔。” 魅妖的声音如轻羽,轻轻拂在人心上,泛起一阵一阵的痒。 “那既然你我是同类,你不如从了我?” “沐姑娘!沐姑娘!”沐晚晚是在苏护焦急的大喊声中醒来的。 晃了晃有些疼痛的头,沐晚晚转头看向苏护:“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我是来问问你,看到凤师兄了吗?符公子让我来找他,说是已经想好了除妖之策,请他前去商量呢。” 沐晚晚抬眼看他:“凤远不是说他不管?” 苏护一脸焦急:“我怎么知道凤师兄是如何想的,反正就是答应了。结果现在找不着人了。” 沐晚晚不禁想到自己的梦,凤远此时或许已经去捉妖了。 或者说他被妖抓住了比较恰当。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大抵是因为自己现在身体里的半数血脉来自于凤远。 “不用找了,他去捉妖了。” “胡闹!他如今修为不过炼气,竟也敢去捉那魅妖之主,真是不想活了。” 符怀英的声音传来,隐约带着些关心。 沐晚晚低眉浅笑:“倒是不必如此担心,他做了这么多年太衍宫的大师兄。事事做得都让人挑不出毛病,这次怎么会鲁莽。他或许是在想法子将魅妖和血魔一网打尽。” 符怀英突然像反应过来了什么。 “今日叔父在府里吗?” “回怀少爷的话,老爷一早就带着夫人去南郊了。” 有丫鬟即刻回了符怀英。 沐晚晚见符怀英突然变了脸色:“快走!去南郊!” 说完甚至没有向沐晚晚告别,便转身离去了。 说到凤远这边,他早就打听到今日符老爷要带着符夫人来南郊。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南郊是怎么回事,那符老爷来这里的原因,也就不用多猜了。 他故意自投罗网,不过是赶在所有人之前,杀掉他们而已。 左右半身血脉都舍了,也不在乎那一滴两滴血。 有人推开了暗室的门,猛然窜进来的光有些刺到了凤远的眼睛。 他看着顺着台阶走下来的华衣妇人,嘴角勾出了一抹笑。 “符夫人当日一出苦肉计,演的是相当精彩啊。” 却见来人脸上挂着温柔笑意,真就似寻常人家的贤淑妇人。 “凤公子说笑了,那也算是真情流露吧” 凤远嗤笑一声:“怎么?你们做魔的,如今也开始讲感情了?” 符夫人依旧笑的温柔:“凤公子要这么想,也没什么错处。” 凤远慢慢挣脱锁链,缓缓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 “夫人知道凤某是来干什么的吧。” 虽然凤远如今修为只到练气,但是这么多年的基础也不是白打的。 斩尘出鞘,几步就到了符夫人身前。 谁知那剑竟然直接刺穿了符夫人的肩头。 凤远疑惑地看向她,可她只是一个微笑,后退了一步,就把剑从身体里拔了出来。 还未等双方开口,就见符老爷从外面窜了进来。 挡在了符夫人身前。 凤远施了除尘诀,将斩尘清理干净。 凤远挽了个华丽的剑花,将斩尘收入剑鞘。 “我现在对杀你们不感兴趣了。你们一个是妖魔,一个是凡人,也就罢了。结果妖魔想保凡人甘愿去死,凡人想保妖魔竟是连害怕都顾不得了。有趣,真是有趣。” 符夫人笑着将符老爷推开,与凤远面对面。 还未等符夫人说什么,凤远脸色一凛,迅速拔剑挡住了背后的致命一击。 是那断了臂的魅妖。 “我就知道靠你这废物,是完不成魇魔大人的大业的。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想的,竟派了你个草包。心不在任务上也就罢了,竟然还真的想和这凡人长相厮守!真是笑话!” 说着竟是直接就这手边的长蛇刺向符夫人瞬移过去,甚至不等他人反应。 所幸符夫人还算灵活,躲过了致命一击,只不过身体却像是熬不住了,猛地倒了下去。 眼见符夫人命在旦夕,凤远嘴角微弯还在看好戏时。 一把扇子飞了过来,打掉了魅妖手中的长蛇刺。 凤远顺着扇子飞来的方向看去。 是符怀英。 于是平静开口:“符怀英来了。” 魅妖拾起长蛇刺,一把抓住符老爷,将长蛇刺横在符老爷颈上。 “我赢了。他们来救你了。” 凤远笑道:“那恭喜你。” 眼见着符怀英他们近在眼前,魅妖转身与众人对峙。 凤远似是打定了主意不参与,只是在一旁看着,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那边。 “符公子,又见面了。你说我们这算不算缘分啊。” 符怀英笑了:“既是缘分,姑娘应该将叔父还给符某才是。” 魅妖又笑了笑,这次开口更是勾人:“符公子真爱说笑,不如你从了我,我放了你叔父啊。” 符怀英将视线投向魅妖身后的凤远,凤远脸上全是幸灾乐祸,哪里有半分紧张。 “符公子看凤公子干什么?他与我达成了协议,可不会帮你们呦。” 第二十六章 端倪(16) 凤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是与魅妖达成了协议。 “那既然姑娘冥顽不灵的话,那便由符某送你上路了。” 说着符怀英便拈诀上前,可魅妖却也没有落于下风,提着符老爷躲过了符怀英的诀。 但符怀英好歹是一介符修,此刻魅妖退开,符怀英的发挥空间就更大了。 面对着符怀英手里各种各样的符篆,魅妖一味闪躲,冷不防还是被符怀英抓住了机会,眼见那一击就要落在魅妖身上。 符怀英见魅妖诡谲一笑,然后他的叔父被挡在了魅妖身前。 符怀英一急,赶忙想要收回术法。可收回是收回了,符怀英却也受到了极大的反噬。 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魅妖此刻笑得猖狂:“符公子,还真是名门正派呢!你知道你这叔父做了多少‘好事’吗?” 符怀英看着眼睛紧闭的符老爷,咬牙道:“我不知道,但他一介凡人,实力微弱,是应该为我们修仙者保护的。” 魅妖一边走近符怀英,一边笑着:“符公子,你可知道这宿渊近半年来死去的女人儿童都与你这位叔父脱不了干系。便是我等为妖为魔的,都要甘拜下风呢。” 魅妖离符怀英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长蛇刺又快又狠,直捅符怀英心窝。 可有剑更早的刺穿了她。 魅妖转头看向凤远,眼睛里全都是不可置信。 “你骗我?” 凤远笑了:“从你想利用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死了。” 斩尘带出来的鲜血喷溅在凤远的脸上,那颗眼睑的红色小痣也被掩埋其中。 满脸的鲜血,惨白的脸庞,极致妖冶,极致艳丽,极致残忍。 符怀英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凤远。 “你们不是达成了协议吗?” 凤远将头发散落的头发用发带高高束起:“小小的心魔誓,只有你们才会信。” 符怀英并没有觉得意外,凤远他没有心,怎么会有心魔。旁人避之不及的心魔誓,到他这里,不过是博取他人信任的手段罢了。 凤远看他反应,心里的猜测就已经被验证了。 符怀英,他也是经历过上一次人生的。 凤远看着地上的符老爷和符夫人,又看了看符怀英那姗姗来迟的跟班们。 这个距离刚好,看不见发生什么。 凤远拔剑斩向符夫人,可符老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 斩尘诛魔未果,却杀了个凡人。 如果已经鬼化的凡人也算凡人的话。 倒是符夫人见到符老爷为救她而死,哀恸不已。 凤远看了看符怀英。 “这对夫妻,还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符怀英并没有开口。 只见符夫人顷刻间便现出了原型。 烟尘散去,一只高达数尺,通身血红,头顶牛角,目泛红光,不辨男女的人型怪物立于身前。 凤远不慌不忙:“别的魔物终其一生也难得一副皮囊,你竟还已经修成了型。只不过,今日便是你修成了型,也得给我死在这。” 说罢,众人就见凤远提剑而上。 那血魔虽是体型巨大,但奈何凤远极为灵活。 几番博弈下来,凤远虽是一介练气,竟也没有太过狼狈。反倒是那血魔,吃了不灵活的亏,自己给了自己几下。 众人见凤远出手,也不再旁观纷纷加入了战局。 可那血魔竟似不见众人,只见凤远一般,这么多人只逮着凤远打。 没想到还真的被它找到了机会,一掌将凤远排在了地上,凤远一口鲜血喷出老高。 却见血魔慢慢蹲下身来,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凤远。掐着凤远的脖子的巨手反而捏得更紧。 “你倒是狂啊!” 血魔张口,声音竟也是男女交杂,还带着怪物特意有的‘嘶嘶‘声。 只是开口所带来的强烈声波,竟然将好几个散修掀了出去。 凤远此刻正在操纵斩尘割他的手掌,那样的邪术他不介意再用一次。 反正他不会死,而且也能除了符怀英。这世上知道他不是个好人的只有沐晚晚一个就够了。 反正斩完了魔,他活着,就什么都由他说。 凤远没料到的是,符怀英的扇子比斩尘更快的斩断了血魔的手。 凤远赶忙滚离了血魔的攻击范围。 符怀英虽被术法反噬,但本身就是个半步元婴的符修,稍事休整,就比这里所有的修仙者强。 血魔眼见不敌,竟也没急着逃跑,只是手一伸,就见鲜血从坍塌的密室里涌到它身上。 凤远老早就看过了。 哪里有什么泥土,那些黏糊糊的都是人肉与人骨渣的混合物,所谓的水滴也是密室顶上刚剥下来的人皮在等待沥干,甚至沐晚晚说的水潭也是符老爷为自己夫人精心修建的人血池。 就算是那阴冷的寒气,也只是死在这密室里的魂魄。 凤远见众人都震撼与这一幕,竟然连打架都忘记了,亦是有些无言。 他转头与符怀英对了个正着。 血魔如今体力不济,不正是他们的机会吗。 不等他人有什么反应,符怀英与凤远率先出击。 一人在前方打压制,一人在后方找破绽。 那血魔还欲将密室里的鲜血全部为己所用,就被符怀英的符咒炸了满身窟窿。可是血魔的修复能力极强,瞬间便恢复如初。 众人一见凤远与符怀英都已动手,也不再发愣。 这群散修战力一般,倒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有了他们打牵制,符怀英也轻松了很多。 符修打架看似轻松,只用往怪物身上丢符篆就是,可催动符篆也是费力劳神的事情。 尤其这血魔实力也不弱。 有了他们打牵制,凤远这边也变得容易了很多。 血魔全身上下都是一模一样的皮肤,看似满满沟壑,实际光滑如镜。 也正是这层厚厚包裹将它护得很牢,以至于不管多重的伤害,于它而言,不过是伤了可修复的一点皮。 知道了它能快速修复的原因,却又陷入了困境。 它全身都是如此,又怎么会有弱点。 凤远灵光一闪间,突然想到了刚才蹲下的血魔的脸。 那张脸上除了泛着红光空洞的眼,再无其他。 而因为它太过高大,别人也看不见它的脸。 更重要的是,它会消灭每一个冲到它脸上的人。 第二十七 端倪(17) 凤远向下看去,符怀英正好看向他。 符怀英得耳边忽然有个声音传来。 “攻它的眼睛。” 他再抬头看时凤远已经御剑立于血魔脸前。 “不自量力。” 说完这句话,凤远就拈了剑诀。 “斩万邪,除尘垢。破!” 斩尘如同坠落的流星朝着血魔而去。 “斩尘诀,竟是凤远自创的剑诀。” “据说威力无比,今日倒是我们大开眼界了。” 一群人站在地面上看着斩尘划出的剑光,议论纷纷。 符怀英却再也没有迟疑,飞身而上。 拿出了寒冰符直冲血魔双眼而去。 符篆飞出,血魔突然往后趔趄了几步。 寒冰符打在了血魔的手臂上,血魔眼见手臂被冰封,竟是生生将自己的手臂扯了下来。 鲜血四溅,众人眼前一片鲜红。 此时苏护才赶了过来。 刚刚站定,还未一睹凤远与符怀英斩魔的风姿,就被血魔扯断手臂流出的血浇了个透。 那血带着浓烈的腥臭味,苏护原地干呕到泪流满面。 苏护受不了这个委屈,他堂堂首富之子,何时被这么恶心的东西兜头浇过。 可自己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眼前的红色慢慢被白色取代,他透过白光里的暗影,看到了一个人。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样的场景,凤远和符怀英也不例外。 只是凤远与符怀英意志力强些,一见势头不对赶忙封闭了识海。 及时是及时,却还是受了点影响,不过不影响大局。 眼见寒冰符有用,凤远也不再纠结与血魔的双眼。 如今血魔自断一臂,尚需休整,正是他们一鼓作气的时机。 凤远当机立断,提剑迎上。催动寒冰符所耗费的仙力较多,但现在符怀英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不等他过多思虑,凤远已经提着剑直刺血魔眉心了。 斩尘近在咫尺,血魔一时也乱了阵脚。 用仅剩的一只手,抬手挡住了凤远这一剑的攻势。 符怀英赶忙将血魔的双腿贴上了寒冰符,可凤远如今修为不够,血魔用尽全力的一挥,将他命也挥了半条去。 眼见自己双腿被冻,血魔更是着急。 凤远受伤严重,用尽全力想要跃出血魔的攻击范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血魔恼羞成怒,一掌劈在了凤远身上。 凤远疼的麻木,顷刻间眼前一黑,就那样从高空中坠落。 像一只翅膀被撕裂的黑色蝴蝶。 在一片血色中,急速落下。 此时符怀英才将寒冰符贴在了血魔的后心。血魔如今全身被冰冻,不得动弹。 可符怀英也体力不支了,只能看着凤远朝着地面坠落。 就在他以为凤远将要摔成肉泥的时候,一道白光闪过,斩尘接住了凤远。 符怀英这才看清,凤远手上的动作。 那个动作他很熟悉,是太衍宫的御剑诀。 凤远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能保持清醒。 符怀英耳边传来微弱的声音,像是两节藕之间摇摇欲坠的线。 若是吹上一股风,怕是就要散了。 “碎了它,烧之。” 符怀英这才看向被冻成冰雕的血魔,拿起扇子,催动术法,将血魔分成了一块又一块。 在催动了最后的丹灵符之后,符怀英吐出一口鲜血。 倒在了地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他的身旁是不是燃起了熊熊大火,只是在闭眼之前看了一眼明亮起来的天光。 丹灵符,能焚世间邪祟。 烈火过处,万物新生。 再睁眼,尽是熟悉场景。 符家一如往日,只是没了主子主母。 “哎呦,沐姑娘,你可不知道,那战况多惨烈。我们醒来的时候,凤师兄和符公子两个就还剩一口气在了。”说着苏护还换了口气。 “其实符公子倒还好,只是体力耗尽了,内伤也有,却也没那么严重。凤师兄就不一样了,肋骨断了好几根,血都快让他吐完了。你说他修为不知怎的,到了练气,还去对付血魔,差一点就死在哪儿了。” 沐晚晚能听得出苏护声音里的更咽,只能伸手摸了摸苏护的头。 “好了,他不是没死吗。而且你上次送我的灵药,也送去给他了,会好起来的。他啊,最惜命了,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想活的。只要他想活,就没有谁能杀了他。” 沐晚晚说着说着双眼就开始放空。 凤远他明明不会为了别人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的。 “沐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沐晚晚回神,看向苏护。 苏护这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刚还在为凤远难过得流泪,转眼就有春光灿烂起来。 “什么?” 苏护笑了笑:“我说,你记不记得我被血魔淋了一头血的事情。” 沐晚晚愣了愣,突然就抿唇笑了:“记得。你回来不是觉得浑身腥臭,沐浴了一下午吗?” 苏护挠了挠头:“可别提,想起来我又要呕了。” 沐晚晚笑出了声音。 苏护接着开口:“那血可不普通,我看到了好多血魔的记忆呢。” 沐晚晚对于血魔的记忆没有兴趣,只是看着苏护一脸快问我的表情,到底还是说了一句:“说来听听。” 苏护肉眼可见的开心,拉着椅子又靠近了些。 “那血魔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它自己有记忆开始,就是在一个女孩子身上。不过那小女孩的身体,到底是没撑过多久。它后来是在一头牛身上修成型的。至于它下山,完全是因为另一个魔的命令。你知道有趣的是什么吗?” 沐晚晚摇了摇头。 “有趣的是,它千挑万选到了符夫人身上。可符夫人生性善良,它用了人家的身子,却在人家的身子里渐渐地生了妖魔不该有的情感。不过,依我看,那算什么情感,这血魔根本就是混淆了自己和符夫人。后来有一天啊,血魔在符老爷眼前现了原型,谁知道符老爷一点都不怕。还说什么如果能和它永远在一起这种话。这一听就是骗魔的,这魔还信。魅妖劝了多少次,我真觉得血魔不如魅妖,至少在脑子上比不过。” 沐晚晚听着苏护抑扬顿挫地讲故事,就这春日暖洋洋的光,竟是舒服的要睡过去了。 苏护还在继续讲,沐晚晚已经没在听了。 第二十八章 端倪(18) “这魔信了不说,还真的给符老爷出了法子。符府死的两个孩子,其实不是血魔杀的,是符老爷自己杀的。纯阴之体的鲜血和魂魄能助凡人炼成鬼,化鬼的凡人能得长生,也能通过邪气修炼。我们出来找消息的那一日,血魔正巧被符老爷找到借口赶到街上,还将孩子的死都推到血魔身上。这符老爷还真是丧尽天良。” 说到这里,苏护愤怒地拍了拍自己的椅子。 沐晚晚被吓了一跳,酝酿出来的睡意,一下子跑了个干净。 苏护转身赶忙道:“不是在对你生气,实在是这符老爷太狡猾了。为了让我们不发现端倪,夫妻两还就着死去的孩子演了好大一出戏,可怜当时我还信了。要不是看了血魔的记忆,我甚至都不知道它竟然连你这个凡人也骗。你猜这最后它们俩一起去南郊是为了什么?” 苏护嘴角带笑,将问题踢给了沐晚晚。 沐晚晚拿团扇遮了遮正照在眼睛上的光,开口:“符老爷知道自己暴露了。” 苏护笑的更灿烂了。 “沐姑娘,你真是神了!就是因为府里丫鬟听到了我们说话,符老爷察觉了它们暴露了。不过符老爷算盘打得我在御兽宗都能听见,它就是想借着凤师兄和符公子的手杀了血魔。这还不是最气的,最气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沐晚晚顿了顿:“最气的恐怕是血魔什么都知道,还愿意上符老爷的大当。” 苏护眼睛里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了。 “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一介凡人,我几乎要以为这都是你编的了,和你的推测是一模一样啊!这血魔早就知道,符老爷不满符怀英那一脉修仙大成,当时见它原型不害怕它也只是想利用它。可它还是心甘情愿呐!最重要的是它知道符老爷最后的挡剑也是设计,想要用自己一条命换符怀英这天之骄子一条命,可这血魔它依旧还要给符老爷报仇。明明血魔自己的能力大半都交给了另一只魔,连人型的护体法术都维持不了。哪里还能对付得了凤师兄和符公子啊。唉” 沐晚晚正欲张口,苏护又接上了。 “我就觉得血魔真是浪费了一身的好本事。若我是它,符老爷算什么,这整个大陆都能是我的。” 有一阵风吹过来,带着空气中的暖。 沐晚晚并没有笑,反而是愣愣地看着头顶蓝天。 可苏护觉得沐晚晚透过蓝天看到了更遥远的东西。 “我也曾因为这样的事情愤怒,现在我却只会觉得可悲。血魔在未寄身于符夫人的时候,大抵也会有你这样的想法。只是它遇到了符夫人,让它体会人间百味;可符夫人的情感太浓烈,淹没了它。于是它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魔。它变得会爱,会恨,会守规矩,也会因为世人眼光变得怯懦。可那原本都不是它。等它意识到的时候,只能自己说服自己,你怒其不争的那部分就出现了。不是因为它有多爱符老爷,而是因为如果不爱符老爷的话,它变化的部分就没有了意义。可就算我再觉得它可悲,也不能改变它是杀了那么多人的魔,它还是该死。” 苏护看向沐晚晚:“我还以为你前面说了一大堆,是想要说什么血魔没错,血魔委屈的话。” 沐晚晚看向苏护一脸莫名:“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会和它共情仅仅是因为看到过太多这样的女子,我生为人应该对这种事情怀有悲伤的情绪。但这并不代表,我要为魔开脱。就像你一直是个好人,有一天你杀了人,我会因为这个杀人的,是你,而感到惋惜,可我并不会放过你。” 苏护看着沐晚晚认真的神色笑了笑,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灰尘。 “好了,我要告诉你的故事也讲完了,就先走了。你用药这么些天,大概也能走动了,活动活动有好处。” 沐晚晚没有回话。 倒是苏护走了几步转身道:“如果有一天你最爱的人,将这大陆变得生灵涂炭,你会亲手杀了他吗?” 苏护站在斑驳的树影里,沐晚晚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有微风在奋力地抓他的衣摆。 沐晚晚想了想:“我知道这对我最爱的人不公平,但面对千万条人命,我做不到漠视,我会杀了我最爱的人。只不过我大抵还是贪心的,我想保全。” 苏护再没有停留。 眼见着日落西山,沐晚晚也决定听一听苏护的话。 活动是活动了,但只能活动一点点。 沐晚晚走了几步,推门进了凤远的房间。 凤远倒是醒着,也不知道醒了多久。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见他眼神放空,好像透过空中飞舞的烟尘,看到了前世那么远。 “在想什么?” 凤远慢慢将视线移到沐晚晚身上。 “在想上一辈子。” 沐晚晚慢悠悠的挪到了床边。 “你倒是毫不避讳。” 凤远虚弱开口:“左右你也知道了,我避讳什么。” 凤远嗤笑一声,不欲多说。 沐晚晚也看得出来,自从那次不欢而散以后,凤远总是躲着她也就罢了,话也是能不说就不说了。 这其实是他们这段关系最应该有的状态,沐晚晚心里知道。 只是手还是不自觉地从小口袋里拿出上次苏护给的止痛丹。 “这是苏护给的止痛丹,我还没有用过。” 凤远看她。 “怎么不用?” 沐晚晚平淡开口:“你真是健忘,痛觉早被你封住了。” 凤远心口突然抽疼,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又下意识关心沐晚晚了。 凤远闭着眼睛,汗珠却像豆子从额角滚落下来。 “你这么喜欢坐收渔翁之利,不就是因为自己怕痛吗?怎么在我这里头头是道,落在自己身上,就偏要忍着。” 凤远压抑的声音从惨白的唇里溢出。 “你想死,那自然是不痛不痒最好;可我想活,只有这些苦痛才能让我觉得自己活着。” 沐晚晚无言以对,只是将止痛丹掰成了四小份。 凤远吃药吃不了大颗的。 沐晚晚将小份的止痛丹喂给了凤远。 “痛就是痛!你说的再理直气壮也是。” 凤远没有睁眼。 第二十九章 魇魔(1) 沐晚晚看着这样的凤远也歇了说话的心思。 “咳咳。” 顺着声音望去,是符怀英在小童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凤师兄如今怎么样了?” 沐晚晚多看了符怀英一眼。 怎么出去了一趟,凤远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凤师兄。 见符怀英进来,沐晚晚也移了位置。 “符公子,这边。” 符怀英朝她轻点了下头。 沐晚晚微微笑了下,就准备往外去。 “沐姑娘,你也留下听一听吧。” 凤远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沐晚晚听了这话,就近坐在了茶桌旁。 “凤师兄,今日好些了吗?”一边问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瓶子。“这是苍山派的高阶止痛丹,我觉得凤师兄可能需要,就拿过来了。” 凤远好像有些无奈。 “苏护老早就拿了止痛丹来,还有一些别的药。我看有些对你有好处,一会儿你拿些回去吧。”你伤得也不轻。 凤远没将这几个字说出口。 明明符怀英经历过上一辈子,也知道他后面会变成什么样。如今这样接近,倒显得别有用心。 沐晚晚可不知道这些,看着莫名其妙开始关怀对方的两人。 她开始揣测凤远留她下来是为了让她听什么。 此时符怀英背对着沐晚晚,沐晚晚只看见他低下了头,可看不见他脸上神情。 “凤师兄,我先前请你帮忙是我的私心,我不想自己书的太过狼狈。可是我也不是想让你死的。从前,我们见面,我总是要和你分清高下。可那日一战后,我明白了我一直赢不了你的原因。我又惜命,又时刻想着维护宗门的颜面。畏首畏尾,交战大忌。” 符怀英声音变得很低,沐晚晚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他对凤远得认同。 其实就像他说的,凤远要么不出手,要么就是赶尽杀绝。不仅仅是对于敌人,对于自己他也是这样。 他不像萧风语,就算萧家落寞,也可以做萧风语的护盾;他也不像符怀英,毕竟符怀英从出生起就是两大宗门最得意的弟子。 如今人人都传太衍宫的凤师兄,仙法天下无双。 可他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是拼了命才换来的。 符怀英会被他的这种特质吸引,不是没有道理的。 凤远听罢,心里觉得可笑,若是不知道符怀英也是重新来过的,他可能就要信了。 可面上还是要维持和气。 “符公子过谦了,你还是和我争高下比较让我怀念。” 顿了顿,凤远又道:“如今重要的不是这个。” 符怀英也知道凤远的意思:“你是觉得血魔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沐晚晚集中了精力,她知道这是要开始说正事了。 凤远清了清喉咙,缓缓开口:“苏护说梦里血魔是受了一个魔的指示下山,魅妖嘴里也是一口一个魇魔大人。我们刚进宿渊的时候,客栈老板说的话也很奇怪。” 沐晚晚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 ‘入夜以后不可点灯,不可大声喧哗,不可外出。’后两个可以理解为害怕,前一个确实毫无道理。 “魇魔喜灯。” 符怀英转头看向说话的沐晚晚。 凤远说道:“没错。” 沐晚晚此刻也陷入了沉思。 按照原来的剧情,这时候澜瀛水鬼的隐患爆发,萧风语的师傅传信让凤远带着萧风语前往澜瀛。 可现在萧风语下落不明,信也没送到不说,魇魔出现的时间点也提前了。 空界图书管理员的意思是,有人恶意侵入图书库,改变了元数据,可如今程序修复,怎么一切还没有回到正轨。 “你们是说,魇魔?那可是魔界除了心魔以外最有分量的。如果是他的话,就更麻烦了。更何况现在你我身负重伤,根本不会是它的对手。”、 符怀英的声音里面满是担忧。 凤远道:“也不是没有胜算,加上宋竹君和萧风语就可以了。这两位实力,就不用我和你说了吧。” “如果能得这二位相助,应该会容易很多。” 沐晚晚却不这么想。 “如果,他们比我们更早遇到魇魔呢?” 凤远看向她。 沐晚晚继续说:“如你们所说,宋姑娘和萧公子实力很强。可是什么让他们半个月了,都没有办法和我们会合。就算是血魔,他们两个对付也是绰绰有余。可如今连宿渊都与魇魔相关,我并不觉得,他们的处境比我们更好。” 凤远听完也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沐晚晚说的有道理。更重要的是,他相信造物主的话。 因为就算是混乱的故事,也会按照造物主的思想稳步进行。 “那这样就麻烦了。” 符怀英开口。 凤远想了想开口。 “为今之计,只有立刻动身。” 符怀英看了看双腿不利索的沐晚晚,又看了看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的凤远。 “你们确定立刻出发?你们两个如今这样,怕是救不了他们,自己就要折在半路了。” 沐晚晚笑了笑:“无妨,凤远老早就将我的痛觉封了,如今就算是腿再断一次,我也不会觉得痛了。” 凤远就更是无所谓了。 “不过是几条肋骨。与这点小伤相比,还是我的师弟更为重要。” 符怀英还欲说话,凤远却已经开始联络苏护。 苏护正在吃着桂花糕的时候,收到了凤远的传信。 他不敢相信拥有化神丹的萧风语会被魇魔困住,但也不敢有片刻怠慢。 不过一刻时间,众人就已经集结在符府门前。 看着重伤的凤远与沐晚晚,苏护还是担忧的开口:“要不,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沐晚晚看着苏护笑了:“我们留在这里,你去收服魇魔吗?” 苏护也不甘示弱:“那自然不行。” 苏护尴尬的笑了笑。 沐晚晚倒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道:“走吧。凤远如今身负重伤,我总不能让他载我。” 苏护笑了:“沐姑娘你担心这个干嘛?我都已经备好了。之前想着你受伤,又不会御剑,离开宿渊的时候不方便。所以我啊,在凤师兄受伤昏迷的时候,就去买了一艘飞舟。” 沐晚晚看见苏护从戒指里拿出个和手掌一般大的小船。 “喏,你看。” 第三十章 魇魔(2)【加更】 沐晚晚哪敢看呐。 她直接伸手摸。 一堆惊叹声暂且按下不提。 一群人得了苏护的好,不用分心御剑,情绪很是高涨。 具体表现在上了飞舟之后,一个个都围在苏护跟前,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苏护不堪其扰,直接让沐晚晚和凤远坐在摇椅上。 而摇椅放在他的身边。 果然,他的耳边清净了。 “你倒是会打算盘。” 沐晚晚翻了个白眼看向苏护。 “哎呦~晚晚姐姐,他们真的太烦人了嘛。我之后一人送他们五百灵石就好了,现在委屈一下你们好不好。” 沐晚晚没了脾气。 苏护看沐晚晚没说话,拿起手边的桃子道:“晚晚姐,远哥,吃桃子。” 沐晚晚确实是有些饿了,可是现在是在飞舟上,自然也不会专门有个小厨房做吃的。伸手拿了一个,咬下去脆脆甜甜的,满嘴汁水。 “好吃!” 凤远本不欲拿,听了沐晚晚这一句,才勉强挑了个小的。 小小的咬了一口。 有些甜,但总体确实不错。 苏护脸上的骄傲都藏不住了。 “这是我今早在宿渊街头买的,那时候上面还沾着露珠。本来下午来找晚晚姐的时候就准备拿给她的,可是我忘了。” 沐晚晚看着苏护,就像透过他看向了自己的弟弟。 她的弟弟也是这样,每年这个时节,常常带着从外面拿回来一袋桃子。 洗好给她,每次沐晚晚都能看见弟弟阳光的笑,还有额角的汗水。 桃子,真的太好吃了。 “晚晚姐,怎么哭了?” 沐晚晚不知不觉低下头,开始流眼泪。 苏护看了,没忍住问了出来。 “桃子太好吃了。” 苏护笑得更开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是吃哭了也太夸张了。” 沐晚晚眼含泪水也看着苏护笑。 凤远静静看着他们两个,看了很久很久。 星星一闪一闪,他们在云朵里穿行。 “你们看!” 船舷边上有个医修开了口。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沐晚晚看到了一轮巨大的月亮。 瀚月当空,众星隐没,整船的人都沐浴着月亮的辉光。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沐晚晚突然想到了曾经在空界看到的一首诗。 苏护已经跑着去了船舷,和一群人一起赏月。 沐晚晚看着他们,嘴角含笑。 她不喜欢凑热闹,但是喜欢看着别人玩闹。 “凤远,你如今身受重伤,对上魇魔,我们没胜算的。” 沐晚晚只是随口说道。 “我还有歪门邪道可以用,只不过得劳这么些人去给魇魔陪葬了。” 凤远话说的轻巧,沐晚晚却觉得好笑。 “你现在这么想暴露?没必要这么急的。” 凤远笑了。 “怎么会暴露,只要他们都死了,就不会暴露。” 沐晚晚从摇椅上站起身,看着凤远。 “云边死了那么多人已经够了。” 凤远抬头看她。 “怎么,你要为他们报仇?” 沐晚晚再没有说话,转身进了自己的小屋子。 飞舟上的房间,虽然小,可东西很齐全。 齐全具体表现在,夜明珠照明。 如此富贵的装饰品,让人没有一点思考的欲望。 就比如此刻的沐晚晚,她就着夜明珠莹润的微光,却再也想不起来自己要思考什么。 因为脑子里剩下的只有,苏护真有钱。 飞舟全速行了三天,近云岚界时,凤远突然御剑飞了下去,飞舟也没敢再往前。 等凤远回来时,手里提了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状似乞丐的人。 “远哥,这是?” 苏护率先开口。 凤远声音冰冷,道:“这是风语。” 能听到满船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个总是一袭白衣,笑吟吟,温和的和人说话的翩翩公子,现在变成了这样。 凤远将人放到了自己屋子,将萧风语收拾干净,又给他喂了恢复体力和灵力的丹药。 才缓缓走出门来。 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船舷的沐晚晚。 他还是没忍住走向了她。 “他怎么样?” 沐晚晚开口。 “不太好,体力耗光不说,体内的灵力也基本耗尽了。” 沐晚晚皱了皱眉头。 “不应该呀,别人呢?你有看到吗?” 凤远摇了摇头。 “魇魔可怕就可怕在,它没有实体,可以存在于所有他想存在的地方。还会勾出人心中最害怕的东西。看萧风语的样子,应该是与其打了一架,赢不了逃出来的。” 凤远看向她。 “它喜灯。只要想办法用灯杀了他就可以。” 沐晚晚看他:“你昨晚不知想着用你的歪门邪道吗?” “风语回来了,我怎么敢用,我现在还不想被太衍宫赶出去。” “不要!” 突然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是萧风语。 凤远转身快步走进小屋,沐晚晚步履蹒跚紧随其后。 “怎么了?” 没人答她,沐晚晚多走了两步看过去。 萧风语此刻坐在床上,状若癫狂,嘴里一直喊着不要不要,眼睛紧闭。 凤远拔出斩尘,直接划破了萧风语得到手腕。 随后见他嘴里嘟囔了些什么,萧风语慢慢镇定了下来。 “你这是在用血咒?” 凤远淡淡开口:“看出来了还问。妖魔的术法,用血咒能解。不过是邪门歪道,入不得仙人的眼。” 话说完没多久,就看见萧风语慢慢地回了神。 “我这是在哪儿。” “醒了?” 凤远的话刚落地,萧风语就朝着凤远扑了过去。 “师兄,我们遇到魇魔了。他们都被魇魔施术昏睡过去了,我本来还说要和魇魔对打,可是我根本打不过。服了化神丹也打不过。那魇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好像用不完一样。我好不容易带着他们逃出来啊,师兄。” 等萧风语情绪稳定下来,沐晚晚才开口。 “萧公子,你说竹君他们也被你带出来了,现在在哪?” 萧风语这才想起来,掏出自己放在怀里的乾坤袋。 “都在乾坤袋里。” 凤远接过,将乾坤袋中众人放出。 人太多了,若是全部使用血咒唤醒,根本不现实。 “这么多,怕是人还没救过来,你先死了。”沐晚晚你看着忍不住开口。 “是啊。” “先唤宋竹君吧,她对我们更有利。” 凤远点了点头。 第三十一章 魇魔(3) 宋竹君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沐晚晚那时候正拿了苏护买的桃子啃,猛地听见身后地宋竹君开了口。 “沐姑娘?” 声音里带着试探和不确定,沐晚晚转头露了一个灿烂的笑给她。 “宋姑娘你醒啦!吃桃子不?” 说着还将手里的桃子往宋竹君面前递了递。 宋竹君摆了摆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许久没有说话。 沐晚晚见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忍不住问道:“宋姑娘怎么来了一趟云岚,将自己的心气都磨没了。当初你我初遇,你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宋竹君神色恹恹,看着一脸笑容的沐晚晚,说话也说的更刺耳了些。 “怎么也比不上沐姑娘,碰上了尸魔这种低级的魔。” 沐晚晚听得此言只是笑容卡了一瞬,倒也没有生气。 开口温和: “是啊,还是宋姑娘能者多劳一些。辛苦啦!好好休息吧。” 说完才缓缓站起了身,宋竹君没有看她。 沐晚晚慢慢地挪出去,门一开就看到了正欲推门的苏护。 苏护身后是凤远搀着萧风语。 苏护看沐晚晚的神色复杂,萧风语也低下了头。 倒是凤远含着笑看她。 “你们都来看宋姑娘啊。” 苏护笑了笑:“远哥说宋姑娘可能醒了,萧师兄也说过来看看。我嘛,你知道的,最喜欢凑热闹了。” 沐晚晚让开了门。 看着他们走了进去。 自己慢慢挪到船舷,如今他们没有进驻云岚,只是停在云岚边界上,沐晚晚看着云雾一丝一丝的拂过飞舟上方的保护罩。太阳初初升起,东边的天空被染成了橙粉色。 沐晚晚长长舒了一口气。 凤远出来时,手上端了一杯热茶。 沐晚晚也不和他客气,伸手接过,捧在手上。 “她那么说,你也不生气?” 沐晚晚看着正低头喝茶的凤远。 “有什么可生气的呢?她就算再待人随和,到底还是一派之主的女儿。这次也确实是被魇魔磋磨得失了性子。魇魔什么手段咱们也知道,她现在正是心情烦躁,没有安全感的时候,让她发泄发泄也好。情绪积着,才容易出问题。” 凤远看向远处初升的太阳。 “你倒是看得开。” 沐晚晚喝了一口变得温热的茶:“那倒也不是看得开,如果是我被魇魔日复一日,用心中最恐惧的东西折磨,如今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更难听的也能说得出口。” 话刚说完,就见苏护搀了宋竹君出来。 沐晚晚看着宋竹君苍白的脸色,声音里带了些焦急:“怎么出来了,你现在体子弱,先休息着。” 宋竹君上前开口:“刚是我言语无状,沐姑娘不要见怪。你一介凡人之躯本就不易,刚听苏护说,你们还遇到了血魔。我说这话,应是伤你的心了。” 沐晚晚温柔的笑了笑:“我没有怪你,刚刚我与凤远说的,你想来也听见了。” 沐晚晚本来不打算过去了,自己如今这样,身体确实不便。但看着宋竹君这样,没忍住还是朝着她走了过去。 挥开了苏护,将宋竹君揽在了怀里。 宋竹君此刻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 “晚晚,我好害怕。我害怕父亲母亲不要我了;我害怕姐姐回来,又在一群人面前骂我不上进;我害怕他们都误解我,我解释他们也不听。那么多人对我指指点点,我连解释都被堵得说不出口。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变成父亲母亲喜欢的样子了,我也和努力在修习苍山派的医术,可是姐姐为什么还要觉得我不上进。父亲母亲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 沐晚晚听着宋竹君的哭诉,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等宋竹君哭够了,沐晚晚一看:“眼睛肿得像核桃,如今就剩一条细缝了。丑了不少。” 宋竹君“扑哧”一笑。 “我才不信,我可是苍山派掌门之女,未来的苍山派掌门,将来整个大陆闻名遐迩的医者。” 沐晚晚顺手将自己的茶杯塞进了宋竹君手中。 “你先去自己泡杯茶喝吧。” 说完也不等宋竹君反应,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宋竹君接过杯子,也是乐呵呵的去给自己泡茶。 原地只剩下了苏护和凤远。 苏护走上前站在凤远身边,指着宋竹君离去的背影,疑惑开口:“这就又好了?要别人这么说我,我指定几天不理他。亏我还为晚晚姐抱不平,喝着只有我不平啊。” 凤远将自己的茶杯也放在了苏护手里,看了一眼,笑道:“你也泡个茶喝喝。” 凤远转身离去,原地只剩下苏护感受着船舷上拂面的风。 沐晚晚回自己的房间,正欲找止痛丹服下,凤远救跟着她进来了。 “我就知道,封痛觉的时限到了,刚才就见你腿在打抖,额上有冷汗。” 沐晚晚道:“凤公子怎么又来了,前两天不还在和我生气吗?” 沐晚晚说着就往床上躺去,凤远见状直接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是啊,如今也还在和你生气,不过还是很想过来看你痛到哭。” 沐晚晚闭上双眼,其实止痛丹吃下后,身上的疼痛在减缓,这也让沐晚晚有了和凤远对话的力气。 “那凤公子可能要失望了,我现在已经不痛了。” 凤远摇了摇头:“那太可惜了。不过既然不痛了,就说说现在我们怎么对付魇魔吧。” 沐晚晚翻了个身:“没有想法。” 凤远也不着急:“化神丹吃了以后,拿它没有办法不说。就连灯的路子也被堵死了。风语说那怪物的巢穴里全都是灯,各种各样的灯,历朝历代的灯。” 沐晚晚觉得有趣:“它也不怕将眼睛照花了。” 凤远笑了:“它那眼睛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了。” 沐晚晚想了想确实是。 因为只能看到千分之一的光亮,所以需要比别人更多的灯。 说好听点是喜灯,说难听点其实就是个半瞎子。 “不过确实要想办法,它不除这么多人没法醒来,着实麻烦。” 凤远看着睁开眼的沐晚晚,笑了:“不装睡了?” 沐晚晚看着他揶揄的笑,开口道:“那可不得感谢你,非要这种时候来找我说正事。” 第三十一章 来人【加更】 凤远也不再玩笑,起身道:“讨人嫌了,我就先走了。” 等凤远出了门,沐晚晚才正经的思索这个问题,可是她并没有思索出什么结果,就进入了梦乡。 “你这丫头的梦,倒是很有意思,竟是与这个世界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沐晚晚此时正在空界的家里,听到这话,赶忙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你是谁?” 那像是个老者说话的声音又响起,却不是回答沐晚晚的问题。 “咦!你这人生还真是凄凄惨惨,也怪不得想死了,便是我看了都要道一声惨。” 沐晚晚又问了一句。 “你是谁!” 那人说话声音不停:“你这里竟然还有被封住的记忆。更有意思了,这世上竟然有将记忆封存的如此完美的术法。你这痛苦的记忆太多了,我要用那一段给你织梦呢?真是愁人。” 听到这里沐晚晚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们千防万防,魇魔还是进来了。 进来了不算,他们谁都没有没发现。 “既然不知道取哪一段的话,从头开始不就可以了。反正足够惨,你折磨人的目的很容易就达到了。” 魇魔笑了笑:“你真的好有趣。可我是魇魔,想要折磨你有很多种方法。我并不想用这种太表面的。” 沐晚晚也笑了:“那你就着自己的性子来。” “盛情难却,祝你好梦。” 说完沐晚晚再没有听见魇魔的声音。 反倒是有人正在开自己的屋子的门。 推门进来的妇人,头发大半已经花白,皱纹更深了些。 “妈。” 她叫出口,妇人这才发现屋子里有人。 “晚晚。晚晚,你在就好说了。” 看着妇人焦急的神情,沐晚晚忍不住开口道:“怎么了。妈?出什么事儿了吗?” 妇人捏住沐晚晚的手,沐晚晚甚至能感觉到捏在她手上的力度有多紧。 “晚晚啊,你爸爸没钱了。这两天吃饭都吃不起,你给他转点吧!妈妈赚的钱还要供弟弟,实在没有了呀。” 沐晚晚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熟悉的黑色短袖,突然想起来这是她大学实习的时候经常穿的。 这,是她即将毕业的时候。 那时候她抑郁症复发,学校的氛围压得她喘不过气,就提前出来住了。 这屋子也是那时候省吃俭用的钱租的。 她只告诉了母亲,也给了母亲钥匙。 本意是母亲可以经常来看她,可是第一次来,是替她的父亲借钱。 可那时候她有什么钱啊,租房就花的差不多了,工资也还没发。 “妈,不是我不给你,是我真的没有了。” 妇人起身看着沐晚晚道:“那我先回了。” 沐晚晚送她出门,却见自己的妈妈犹豫转头:“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你的爸爸啊。” 沐晚晚低下头,声音低沉:“我知道。” 关上门,她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她忍住没有哭,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给父亲转了五百。 看着自己手机上二百的字样,沐晚晚笑得苦涩。 好像总是这样,她告诉妈妈自己不缺钱,妈妈就真的觉得自己不缺。明明自己是为了给她减轻负担的。 可是每次最后承担后果的都是她自己。 她同情自己的母亲,可怜自己的母亲,于是对于自己的母亲有求必应。 可是这也变成了自己情绪压抑的来源。 明明很多事情,她都可以不管的。 可是她的母亲像一条锁链,将她困在最绝望的地方,还要说她做的不够。 “真是可怜。” 魇魔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场景一切,竟然是在毕业典礼的礼堂门口。 沐晚晚坐在地上,手腕好像被拉扯着,她抬头看,是自己的母亲死死地拖着她。她的弟弟在一旁拿着手机玩的起劲,好像现在这个被众人围观,被众人指指点点的人不是自己的亲姐姐。 她还再懵着,母亲嘴里的话就应景穿透耳膜传了过来。 “这就是我养的好女儿,不帮自己弟弟也就算了,自己爸爸也不帮。” “妈?” 沐晚晚疑惑开口,可是母亲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说。 “那是她父亲啊,每天在太阳下工作,将她供上大学,他就真的不帮一点忙啊。” “问她要几百块的生活费都不给啊。” “我给了。”沐晚晚下意识反驳。 可换来的是自己母亲更大声的控诉,和周围人更热烈的谩骂。 “我没有。” 她发现自己发不了声了,怎么大声喊叫都没有声音。 她开始流眼泪,开始抓狂,可是没有人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母亲口中的那个自己。 那么那么不孝的自己。 他们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不舍得几百块,他门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恨父亲。他们更不知道,自己尽管那么恨他,还是给了。 比留给自己的多。 可现在她没办法替自己辩解。 胸口被气堵住,眼泪不住的流,沐晚晚抓住自己的的胸口猛捶,可是没有作用。 痛并窒息着。 在晕倒的前一刻,她透过人群看到了那个一脸含笑的人。 她无比确信那是魇魔,也无比确信刚才只是一场梦。可是她也无比确信,如果父亲真的请求了母亲,刚才的事情真的会发生。 沐晚晚嘴角含笑吧,被魇魔带着前往下一场幻梦。 她嘴角含笑:“看吧,最让她难过得不是这个梦本身,而是自己最信任的人真的会那么做。” 她之所以能和宋竹君感同身受的点也在于此。 再次落定的时候,沐晚晚觉得自己摇晃了一下。 又是一片白茫茫,又是一颗参天的大树,又是花瓣坠落,又是同样的男子与自己。 只是还欲再看,灵台忽然清明。 沐晚晚缓缓睁开眼,摸了摸自己已经被眼泪浸湿的枕头。 才抬眼,便看到自己屋子里站了满满当当的人。 在一众人之间,一个衣着朴素的白发老者正柔和的看向她。 “这位是泠善老祖,刚才你被魇魔的分身困住了,是他把你唤醒的。” 苏护看沐晚晚盯着泠善老祖看,开口解围。 沐晚晚看着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生的黑斑,又看着老者那软塌塌的眼皮下清明的双眼,道:“见过泠善老祖。” 老者点了点头,点了点凤远,走了出去。 第三十三章 共生(1) 凤远紧随其后走了出去,苏护还在她身边和众人一起谈论,沐晚晚已经听不到了。 泠善老祖张云枝,本书前期的战力天花板。 人人都猜他已经成仙了。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可是如今只是一个魇魔,他亲自出马了。 沐晚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直觉应该是和程序修复有关。 凤远这边跟在老祖身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还未等老祖开口,他先干脆地跪了下去。 “师父。” 泠善老祖摸了摸胡子,叹了口气。 “你就是这么救人的?把自己一身修为救没?在那姑娘跟前我不好说这话,可是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凤远低头没有说话。 “你说你修炼是为了救人。我见你眼神坚定,不似作假,这才答应了你收你为徒。虽一直将你放在我那大徒弟名下,可到底我才是你传道授业的师父。如今见你修为尽失,你让为师怎么不心痛。” 凤远头更低了:“师父,徒儿真的知错了。” 说完凤远就晕在了原地。 凤远回来救人是真,可是代价是他的生命,是那痛入骨髓的反噬。 而这些年藏得好仅仅是因为,需要他救的人都没有出现。 可如今一个个接二连三的出现也就罢了,还个个都不省心。 更何况如今凤远已经将自己的身子都掏空了,再加上频繁的反噬,他其实也顶不了多久了。 泠善老祖见凤远晕倒,哪里还有心思训诫。 凤远是他成仙之前收的最后一个徒弟,也是最小的徒弟。 更何况修习天赋也很高,比当年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是继他之后,太衍宫最有可能成仙的弟子。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济世救人的心。 他永远记得凤远十岁那年带着满身鲜血,扑到他脚下的场景。 小小的少年,身受重伤,自己都还是奄奄一息,眼睛却没有失去光芒。气息微弱却还是说着‘师父救我,我要救人。’ 心冷如铁的剑修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尽的愤怒,斩杀了追杀他的所有妖魔。 救下了这个孩子。 十几年的时间,当初的少年变得长身玉立,从那惨兮兮的小乞丐变成如今独当一面的太衍宫大弟子。 他一步步看着凤远走来,知道凤远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如今出来不到一月的时间,灵力尽废不说,就是身体也变得羸弱不堪。 他将凤远放在床上,用自己的灵力帮凤远温养血脉。 约莫过了个把时辰,泠善老祖才顶着满头汗走了出来。 步履不停,转个身就朝着沐晚晚的屋子走来。 凤远他不舍得责备,可是沐晚晚他舍得。 沐晚晚还在想泠善老祖的来意,就听见有人敲门。 “谁?” 苍老的声音传来,沐晚晚翻起身赶忙去开门。 “老祖怎么来了?” 来人对她的脸色算不上好,沐晚晚倒也不生气,只是恭敬地将人迎进屋子。 泠善老祖先是将屋子巡视了一圈,最后坐在了桌子旁。 看着桌子上的茶具:“你也喜欢喝茶?” 沐晚晚走过来,笑了笑:“以前喜欢,不过这不是我的。这是凤远拿过来的,他好像很喜欢喝茶。” 泠善老祖笑了笑:“是啊,他喜欢的很。我不知道十岁的孩子那么老成的天天喝茶是为什么?我以前也问过他,他告诉我,等喝到甜的时候,他就是活着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的谬论。” 沐晚晚给泠善老祖斟了一杯茶,自顾自开口道:“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人,毕竟他不是别人一说就会听的那种人。” 老祖只是抿了口茶,并没有接话。 许久之后才开口道:“魇魔如今成患,昨日老夫得天界指令,助你们铲除此魔。可天界使给了我一个东西,让我交给你。你一介凡人怎么会得天界青睐?” 沐晚晚接过,是上好的玉石雕镂空莲花耳挂,华丽又精致。 “您是仙人,我不瞒您。我是这世界的造物主,包括您都是我创造出来的。可是如今的故事已经不再为我所控了。您来这里的目的恐怕不止魇魔,还有澜瀛的水鬼吧。” 泠善老祖到底是位列仙班的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很惊讶。 只是缓缓开口:“确实如此。我还想着为什么天界使会特意叮嘱让我来此之后什么事情和你商量着来。” “因为他们是让你来帮忙的,让你帮我将整个世界变回最初设定的样子。” 泠善老祖开口极为平静:“可是已经改变的东西真的会因为天界的介入,不产生任何影响吗?” “至少之后的轨迹会回来。” 沐晚晚心里很清楚,就算后面的轨迹如何遵循轨迹,这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会或多或少影响接下来的走向。 这世界上别的东西或许可控,可是人的心才是最大的变数。 而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还原原著。 杯子里的茶已经尽了,沐晚晚还咬着杯沿。 “既然你是造物主,那你肯定知道。魇魔没有实体,如今想要消灭它,只有将它禁锢在人体内。老夫虽可以消灭它,可是这人体会如何老夫却不知道。” 沐晚晚看向泠善老祖。 “那让我去吧,就当我实验死法了。” 泠善老祖先是震惊于沐晚晚的爽快,后又开始生气。 “我那徒孙用命救你,你就这么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吗?” 沐晚晚看着突然生气的泠善老祖也渐渐的品出来,他为什么会对她脸色这么不好。 天界是让他一介神仙做事与她这个凡人商量是假,自己的徒孙在她这里收了这么多磋磨,过来找麻烦是真。 “老祖说这个方法,不就是为了我答应吗?” 泠善老祖将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我是做的这个打算,可是你这么快答应,我真替我那徒孙心寒。本来我就是因为我那徒孙来找你麻烦的,想着这个法子让你受些苦。本来想着这是个不注意就会死人的法子,还打算和你好好说和说和,你这么轻易的答应,让我觉得我的徒孙很不值钱啊!” 沐晚晚笑了笑:“让您省些口水。您不会让我死的,我知道。” 泠善老祖‘哼’了一声。 沐晚晚笑了笑:“既然法子有了,您看什么时间合适,我们将魇魔除了,也好往澜瀛去。” 泠善老祖看了看天色:“还早呢。” 第三十四章 共生(2)【加更】 沐晚晚看了看天色,确实还早。 这才晌午,做梦确实早了些。 泠善老祖又斟了一杯茶:“这茶确实不错,回味甘甜绵长。” 沐晚晚静静坐在一旁。 一盏茶喝完,泠善老祖站起身。 “好了,如今该说的我也已经说完了。除魇魔的时机到了,我会通知你的。” 沐晚晚点了点头。 看着泠善老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沐晚晚原本以为泠善老祖说的还早是因为那时候是下午,可是入夜以后等了很久很久也不见有人传信。 就这么过了两天,到了六月十五。 那天月亮很亮,沐晚晚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就着茶水看着天边的月亮。 忽然间昏昏欲睡,她也没有多想,直接上床睡去了。 “小姑娘,又见面了。” 沐晚晚看着面前的一团黑气,比上次更大了些。 “又见面了,这次准备让我做什么梦?” 那个声音笑得猖狂:“我上次可是找到了好玩儿的东西,只是被人打断了。” 沐晚晚想了想:“你说那棵树?” 魇魔的笑声更猖狂了。 “那是你自己丢失的记忆啊,你竟然不知道吗?” “笑话,那顶多只能算是一个梦,丢失的记忆你也不怕闪掉了大牙。” 魇魔听着沐晚晚这么说,疑惑道:“你是真不知道啊,我那分身将那记忆带回去给我尝了。梦境和记忆吃起来是不一样的。” 沐晚晚尚未作出什么反应,场景一换就到了空界。 “王夫人,我们已经尽力了。沐小姐这种情况我们也没见过,一切都正常,可是醒不来,更何况她还发着高烧。我们试过了所有方法,这个烧就是褪不下去,这样烧下去,可能唉您还是准备后事吧。” 是谁在说话? 为什么她睁不开眼? “医生,你救救她,她才十五岁,她还那么年轻啊。” 那是母亲的声音,所以现在发着高烧醒不来的人是她? 还没等她想起来什么。 魇魔就现身了。 “你不会还没想起来吧?” 沐晚晚终于记起来了,她十五岁那年发烧住院,醒来后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可是她所有的记忆都和母亲的描述相符,并没有任何遗漏的地方。 后来母亲说那可能是她高烧半个月留下的后遗症,她也再没有追究。 “你是说那半个月我昏睡的时候还有记忆?” 魇魔看了看她:“我听说有人可以在睡梦中穿梭两界,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沐晚晚正欲开口,可是突如其来的疼痛几乎要了她的命。 魇魔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不知不觉间,魇魔的身上已经布满了蓝色如同丝线的灵力,将它越捆越紧。沐晚晚疼的快要窒息,可还是看了看魇魔的方向。 那股灵力将魇魔缠绕的快要凝化出实体。 眼见魇魔在沐晚晚体内越变越小,直至快要消失。 “救我。” 魇魔痛苦而颤抖的声音回荡在沐晚晚耳边。 “我为什么要救你?” 魇魔的声音更小了些:“你的记忆我能帮你” 沐晚晚并不吃它这套:“我可以找别的方法。” 魇魔的声音几乎快要断了。 “只有我我才会解那种封印。” 沐晚晚看向它,声音压抑又痛苦:“我不信你。而且外面的人也没有醒。” “我与你订立契约,单方面血契。只要你想杀我,就可以杀了我。外面的人,我也可以全部唤醒。” 似乎是怕沐晚晚真的放任它去死,它那么痛,说话竟然也利索了很多。 沐晚晚点了点头。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正午。 睁眼时床前坐着的是脸色苍白的凤远。 “你醒了。” 沐晚晚点了点头。 “他们醒了吗?” 凤远点了点头:“醒了。” 沐晚晚没再说话,凤远从身后拿出了一盘栗子糕。 “吃吧,还是热的。” 沐晚晚拈了一块放进嘴里,熟悉的甜糯。 “你为什么自作主张?师祖将你当作一个器皿,你自己竟然也同意。” “凤远” 沐晚晚开口到一半,就被打断。 “你的命是我的,是我的。” 沐晚晚看着凤远突然阴狠的脸,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凤远见沐晚晚没再说什么,似乎也觉得自己的举动不妥,转身就走了出去。 泠善老祖看着冲出来拿手帕挡住嘴的凤远道:“何必呢?这是第几次了?” 凤远看向自己的师父:“徒儿以后再也不会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己不会停止这样的举措。 泠善老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药丸给他。 “九转丹,吃了它吧。对你有好处,过不了几天就要去澜瀛了。在那之前至少将自己的身体养好。” 凤远点了点头。 魇魔被‘消灭’的第三天,在泠善老祖的主导下,一群人南下朝澜瀛而去。 从北到南景色不断变换,可沐晚晚却没有办法欣赏。 她作为承载魇魔的实体,承受了不小的伤害,到如今头还是疼的。这也就罢了想站起来走两步,头也晕,心也烦。沐晚晚无奈,也就歇了出去转转的心思。 早上的时候,苏护带着宋竹君他们来闹了一通。沐晚晚被扰的烦了,这堆人才走。 沐晚晚如今正准备歇息,就见门口又站了个小和尚。 “寂圆师傅,有什么事儿吗?” 那小和尚也不再扭捏,直直走进来,坐在沐晚晚旁边。 “沐施主大善。凡人之躯,对抗魇魔,寂圆自认没有这种勇气。听人说,魇魔最是会扰乱人的心境,寂圆特来给施主,念念清静经。” 沐晚晚知道他是好意,尽管自己不信佛,到底还是任由寂圆去了。 许是那清静经真的起了作用,沐晚晚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 如果,魇魔没有出现就更好了。 在最后一刻,沐晚晚同意了契约,魇魔通过契约依附在了沐晚晚的耳挂上。 “谢谢姑娘救我。” 魇魔声音苦楚。 “亏的你还是一介大魔,为了活命,这种契约你也签?” 魇魔倒也不羞愧,反而张嘴就道:“我到底也算是苦过来的,一路成长为如今的这个样子,也是废了很大力气的。” 沐晚晚冷笑道:“费了很大力气是指什么?指魅妖还是指血魔?” 魇魔也是识时务的很:“错了,我知道错了。” 沐晚晚冷声道:“你最好是。” 第三十四章 初入澜瀛 来的时间不巧,正赶上澜瀛的梅雨季。 烟雨朦胧,远处山坡已经看不清楚。近处河面上倒还有船只穿行。向着穿行过的绿波望去,是几个文人就着雨声在摇晃的小船里吟诗作对。小舟牵头的歌女,披着蓑衣,弹着琵琶,歌声曼妙。不知不觉就消失在烟雨之中。 只剩下哀婉的声音透过雨幕,传到众人的耳朵。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这就是澜瀛。 是水墨般的山水,是歌女嘴里宛转悠扬的歌声,是雨滴击打在乌篷船上的安宁,是文人醉酒安眠的微鼾。 一行人踏着江南雨,往客栈走去。 离客栈越近,沐晚晚越觉得宋竹君搀着她的手捏得更紧了些。 沐晚晚转头去看,她的脸色都变白了些。 她没说别的话,只是将手放在了宋竹君的手背上,宋竹君抬头看她,沐晚晚笑了笑。 “一想到一会能见到御兽宗和清音阁的修仙者,我就害怕,我没见过这种场面,竹君,你可得护着我些。” 宋竹君脸色缓和了点道:“好,你跟在我身后就好,我会保护你。” 沐晚晚点点头,凤远似是听见动静,转头看了一眼。 可隔着雨幕,沐晚晚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等到了地方以后,沐晚晚才知道宋竹君为什么会这样。 站在门口的少女穿着一袭较为贴身的黑衣,彩色的线勾勒出的各种动物纹样浮现其上。身上挂着各种各样的银饰,头上也戴着同样的银饰做成小饰品。额上的抹额似是用什么动物的皮编织的,一直连接到后脑,连接处还有几根不同禽类身上漂亮的毛。 一眼看去除了衣服颜色以外,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可爱。 可配上那板着的一张脸,也没人敢将这种话说出口了。 那张雨宋竹君酷似的脸看向宋竹君的时候,宋竹君不自觉地向前。 “姐。” 被称为姐的人转头去不再看她,只是跟着前方的几位走了进去。 沐晚晚走了两步站到了宋竹君身边,宋竹君才发现她刚才抛下了沐晚晚。 却见沐晚晚只是慢慢地收了伞,声音温柔道:“那是你姐姐啊。” 宋竹君点了点头。 沐晚晚拉着她走了进去。 宋竹君看着沐晚晚到现在走路还是很不利索的腿脚,默默的低下了头。 等一群人在大厅坐定之后,宋竹君默默地挡住了沐晚晚一些。 与这么草木皆兵的宋竹君相比,沐晚晚淡定了许多。 她拿起茶壶,斟了一杯放在宋竹君手里,才又缓缓地给自己斟了一杯。 众人还在谈论水鬼如何如何的时候。沐晚晚左手端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 只是右手已经放在了自己受伤的腿上。 这连绵不绝的梅雨天气,最难受的还是她。 痛觉解开之后,各种感觉都回笼。 虽然如今右手不能用已经是既定事实,沐晚晚并没有觉得有多么难以接受。毕竟从被钉穿着就已经是定局了。 只是腿她还留有一些希望,本来觉得不会有这样的困扰。可如今尚未好全,又来了澜瀛,澜瀛还梅雨不断。 只怕是以后每逢阴雨天都要疼了。 “他们这些人真有意思。拿澜瀛水鬼和尸魔相比,形成意识的法子多了去了,还能个个都是尸魔啊。再说了,尸魔之所以异变是我将鹿山下的灵脉转移到了云边的往生天。甚至为了不让你们发现,我还让尸魔派了不少行尸看守鹿山。这群人现在竟然揣测澜瀛水鬼和尸魔是一样的来头。怎么可能?灵脉又不是草木,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沐晚晚没心思听这些人分析什么,骨子里的难受已经让她没有了思考能力。只是魇魔并没有让她清净,别人分析一句,它否决一句。 沐晚晚实在听不下去了,将耳挂摘了下来,才感觉耳边清净了不少。 好不容易谈完,宋竹君刚搀着沐晚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声音响起。 “竹君,你留下。我还有话和你说。” 宋竹君停下了步子,看了看额角隐约有冷汗冒出的沐晚晚。 头也没回的搀着沐晚晚上了二楼。 “兰君师姐,我们也先回房吧。” 身后声音模模糊糊传来。 宋兰君只是摆了摆手,看着自己瘦弱的妹妹搀着另一个人上了楼。 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沐晚晚随着宋竹君进了屋子就被安置在了床上。宋竹君拿着金针就朝着沐晚晚的腿上扎去。 “可扎准点,别给我腿扎废了。” 宋竹君一笑:“怎么会,我可是苍山派最有天赋的医修,哪有那么差劲。” 沐晚晚继续道:“那谁知道呢?万一失手了,我这腿还能要了吗?” 宋竹君抬眼看着沐晚晚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不会的!看你吓得,口音都变了。” 沐晚晚摸了摸宋竹君的头:“想哭就哭啊,有什么好憋着的。” 宋竹君停了扎针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听我姐的话,可我并没有那么害怕,甚至还觉得开心。现在眼泪一流出来,我竟还觉得胸口舒爽了不少。” 沐晚晚没说什么,只是等宋竹君慢慢缓和情绪。 等宋竹君平静下来,沐晚晚才开口:“我这腿已经疼了两个时辰了,宋大小姐也不帮帮我。” 宋竹君边给沐晚晚扎针边开口:“对。也不知是谁,惯会惹我哭的。结果自己耽搁了,到头来怪到我头上,我真是好大的冤枉。” “嘶。”沐晚晚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竹君焦急开口:“可是疼了?哪里疼?可是我刚扎针没扎好?我就不该和你斗这个嘴,这下好了” 不等宋竹君说完,沐晚晚一把捏住了她的脸蛋。 “骗你的。这么关心我,嘴上还那么毒。” 宋竹君把沐晚晚的手从脸蛋上拍了下去。 “你就活该。” 说着又是一针。 沐晚晚也不惯着她,又是一声痛呼。 宋竹君焦急的问,沐晚晚又笑了。 “还是骗你的。宋大小姐果然很喜欢我。” 宋竹君与沐晚晚玩闹了些时候,才正经地开了口:“是,我最喜欢你了。” 沐晚晚只是轻柔地抚着宋竹君的头发,没有开口。 第三十六章 澜瀛之行(1) 宋竹君声音如轻缓的水声缓缓入耳:“我知道你说让我保护你是假的,你那么平静的面对那种场面,怎么会需要我。你就是想要给我勇气,让我有一个说出来不会被任何人诟病的借口。你也知道我刚才难过,所以才开我玩笑,哄我开心。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没有人关心我怎么走到这个份上,你是第一个。晚晚,我真的很喜欢你。” 等她说完转头的时候,却发现沐晚晚已经睡着了。 宋竹君也不觉得有什么,等针灸时间到了,才轻轻地推门走了出去。 沐晚晚听见宋竹君开始抒情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不对赶快装睡了。她真的受不了别人对着她诉衷肠。 只是没想到,睡着睡着就真的睡了。 等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屋子里也已经燃起了微弱的灯。 外头的雨没有停。 沐晚晚走到了窗边,打开窗任由雨被风吹进屋子。 她看着雨击打在树叶上,听着‘嗒嗒嗒’的声音,无比安心。 她年少时不喜欢雨,那时候的雨对她来说意味着灾难。 是不合脚,不好看会被别人嘲笑的水鞋,是泥泞满布一不注意就会滑倒的路。她顾不得听树叶怎样在这样的雨天起舞,她只闻到了泥土的腥味。 她越来越大以后,也不喜欢下雨,下雨会让她觉得烦。具体是因为什么烦,她也说不清楚。 直到她在大学毕业以后,才慢慢地开始爱雨天。 因为在嘈杂的世间,她再也找不到能让她真正平静的东西。但是她却可以在雨声里找到平静,难得的酣眠。 门‘吱呀’响起,沐晚晚听着慢慢走近的脚步声,道:“凤远,你又不敲门。” 凤远站到她身侧,沐晚晚明显感觉到落到她身上的雨少了。 “我也来听听雨。” 沐晚晚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 “不知道这梅雨时节要过多久。” 沐晚晚听见凤远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这句话不同于以往的坚定,隐约还有一些怅然。 “不管要过多久,这水鬼的剿灭反正是耽误不得了。” 凤远看向她:“是啊。” 说完也不再看沐晚晚,只是看向了窗外无边的黑夜。 “我从这里开始,就要按你给我安排的路走了,对不对。” 沐晚晚垂下了眼,遮住了情绪。 “是。从这里开始。” 凤远似是终于解脱,笑了:“放心吧,我会按着你给我安排的路走的。”顿了顿才又开口:“我们终于都回到了各自的轨道,恭喜你啊。 然后沐晚晚就看见凤远弯了腰,细细看去沐晚晚才发现,那是一只叫不上名字的虫子。 凤远将它放在自己的手掌上:“我有时候挺羡慕虫子的。它们有的朝生暮死,有的庸庸碌碌,有的勤勤恳恳,有的还能化茧成蝶。可我不行,从我诞生开始,我就有我既定的人生。不管我怎么去改变都无济于事,但当我不改变了,你看见了我。” 沐晚晚看着他将虫子用术法包裹住送到了树叶上。 “人人都有自己的轨迹,你只是按着自己的轨迹走而已。” 凤远看着那只虫子出神:“我自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轨迹,按着注定会死的道路走,会不会有些过于残忍。” 沐晚晚神色不变:“可你是这世间唯一没有心的人,无情无欲,无牵无挂。对你来说不残忍,相反,我认为,这是我给你的慈悲。” 凤远转身往门外走去,关门的声音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凤远说的那句话。 “你只是对我格外残忍,我早就知道。” 沐晚晚在窗前站到了半夜。 翌日一早,下了将近半个月雨的澜瀛竟然难得的出了太阳。 沐晚晚行动不便,便也不再逞强,难得的没有找死,没有给别人添麻烦,留在了客栈里。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相信凤远。 只要凤远愿意按照原来的剧情走,就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只是想象总是美好,现实却不是。 就比如此刻,沐晚晚看着房间里多出来的人,陷入了沉思。 “不是去打探消息吗?你怎么没去?” 凤远拿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也想去,我也想找个借口透消息,我也想赶快按剧情走完。可是你的正派人物们明显是不许。” 沐晚晚疑惑道:“什么不许?他们为什么不许?” 凤远无奈:“我也是伤员,他们说好好养伤。” 沐晚晚点了点头。 怎么说,阻止这本书往正轨上发展的不止这个知道真相的反派,还有她自己亲爱的正派人物。 对于反派其实可以不那么照顾的。 沐晚晚这边还在想着怎样和自己正派人物达成共识,那边凤远已经苍白着脸道:“要出去探查消息吗?” 沐晚晚看了看她:“你还有什么消息是不知道的呢?该知道的上一次不都已经知道了?” 凤远无所谓道:“话虽如此,再去听听故事又有何妨?” 沐晚晚看他一眼:“行。” 说好了也不再犹豫,倒是凤远在客栈前厅又磨叽会儿。 太阳出来了固然是好,出来散散步也确实是不错,但凤远这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出了客栈门没几步,沐晚晚就见好几个给他塞手绢的。 “你还真是受人欢迎啊。” 凤远无奈道:“这就是我出门从来不笑的原因。” 沐晚晚道:“你要是笑了,如今怕能被看死。” 凤远笑了:“什么看死?哪里有这么夸张。” 沐晚晚跛着脚费劲地跟上凤远:“怎么会没有。你可听说过卫玠?他就是因为长得太好看,身体又虚弱被别人看死的。” 凤远放缓了脚步,开口平淡:“那是他自己身体不好。” 沐晚晚满不在意道:“人家好看被看死,其实也挺正常的。” 凤远听了这话,思索了片刻。 “那照你这意思,我试试吧。” 沐晚晚来不及阻止,凤远一个笑就飞了出去。 凤远本就容貌昳丽,如今一笑更是锦上添花。 眼见着一群人围向这边,沐晚晚看着凤远叹了口气。 “没必要,真没必要。” 凤远那管沐晚晚说什么,看着围上来的人,他伸手一捞将沐晚晚抱在了怀里。 沐晚晚被凤远打了个措手不及,看着凤远抱着她在人群中起起落落。嘴角的笑也越来越明显,沐晚晚感觉到自己的心明显漏跳了一拍。 第三十七章 澜瀛之行(2) 沐晚晚在凤远怀里挣扎。 被公主抱确实是沐晚晚这么多年头一遭。 但是。 “凤远,你放我下来,太多人了。” 凤远非但没松手,声音甚至还轻快了些。 “不放。” 沐晚晚还欲再挣扎,凤远突然低下头来看她。 “我的肋骨可还伤着。” 沐晚晚动作顿住。 将沐晚晚没再动作,凤远才满意了些。 等到了目的地,被凤远放下来,沐晚晚整个人还愣在原地。 凤远倒是潇洒,坐在矮桌旁叫了一壶茶,几样点心,就撑着头看沐晚晚。 阳光照在她身上,他能看见沐晚晚脸上的绒毛,可是沐晚晚整个人都是冷的。 只有红着的耳尖,好像有一丝温度。 那也是因为他。 凤远想到这里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点心尝了一口。 味道不是很好,不够甜,有点太淡了。 “沐晚晚,你挡住我看戏了。” 听了这话沐晚晚才反应过来。 赶忙在凤远身边坐下。 这是澜瀛最出名的一处水榭,不仅仅是因为景色秀美,更是因为此处戏台上的那位女武生。 要论这戏台上最精彩的戏,除了将军令不作他想。 而这将军令里的将军,就是这位女武生扮的。 “今日咱们真是运气好,能遇上青云先生唱这一出将军令。” “可不是,听说这将军令每日只演一场,时间还不固定。我们今日真算是来着了。” 沐晚晚听着路过他们亭子的人说了几句。 转头看向凤远,他正端起茶盏低眉吹去浮沫。 “真就这么巧?” 凤远没回她,她也不自讨没趣。 只是将手伸向点心,岂料手还没碰到,就被凤远拿扇子轻拍了回来。 “凤远!” 凤远将茶盏放下,从怀里拿出了在客栈买的果干。 “喏~吃这个。” 沐晚晚伸手接过,拿了一片吃进嘴里。 “这是哪里来的?我以往吃的果干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酸,这个竟然酸甜味刚刚好。” 凤远目光落在长廊尽头的那抹身影,开口平静而温柔:“客栈里买的,你看戏不是一定要啖嘴儿吗。” 沐晚晚看向凤远的眼里,有着疑惑。 “你怎么知道?” 凤远看她:“我上一世过来的。” 沐晚晚想了想:“我们之前一起看过戏?” 凤远顿了顿:“算是吧。” “你去客栈前厅就是为了这个?专门给我买的?” 凤远看她。 “算是你为我解围的谢礼。毕竟如果没有你,谁知道我会被缠多久。” 如果说沐晚晚没有失落那是假的。毕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将她的喜好记在心上。 她的至亲如此。 更何况凤远呢? 沐晚晚顺着凤远的目光看去。 那是青云先生? “你就直接来找她了?不做点铺垫?” 凤远缓缓开口:“我们来这里的时间已经迟了近半个月,你不是想要赶快进入故事正轨吗?我帮你,反正我们只是恰巧来听这出戏。” 说完凤远将茶盏端起,低头喝茶。 沐晚晚转头看凤远,只看到了他的侧脸,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 “欸?晚晚姐,远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苏护的声音传来,沐晚晚抬头。 “你怎么在这里?” 苏护笑了笑:“可不只是我呢。你看萧公子,符公子还有宋姑娘他们都来了。” 沐晚晚这才看见苏护身后的众人。 与其一一打过招呼,才又开口:“你们不是出来找线索吗?” “所有已知的线索都指向这里,我们是顺着查过来的。” 苏护还没开口,就听见一道冰冷的女声。 沐晚晚看向说话的宋兰君。 “你不必这么看着我。你们没来澜瀛之前,我们御兽宗也没闲着。” 沐晚晚不知道为什么宋兰君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毕竟自己只是很平常的看向说话的人。 倒是她身后一个穿的像敦煌壁画似的男子走了出来。 此人的相貌与凤远、符怀英之流比颜色平常,可放在凡人里还是极为出挑的。 沐晚晚只是觉得她的衣服更有看头,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在下阙钰琴,是清音阁的弟子。” 沐晚晚笑了笑:“原来是清音阁的高徒。” 宋兰君瞥了一眼阙钰琴,阙钰琴往后退了一步。 “我还没有问过,沐姑娘和凤公子怎么会在此处呢。” 宋竹君话里话外都是刺,就是苏护也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劲。 “兰君姑娘,沐姑娘他们想必是在客栈带的无聊才来这里的。” 宋兰君没有理会苏护,反而给苏护甩了个白眼。 “我没在问你。” 沐晚晚给苏护了一个安抚的笑。 “我” “我觉得客栈太无聊了,非要拉着沐晚晚陪我出来看戏,这个理由行不行?” 凤远出口打断了沐晚晚。 宋兰君看了看凤远,又看了看沐晚晚。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行。怎么不行?可这地方的坐要提前预定,凤公子不会不知道吧。” 凤远看向宋兰君,眼神交汇了一瞬,凤远突然笑了。 “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心悦沐晚晚,为她多花些心思又有什么呢?” 宋兰君眼神冷了一瞬。 “那我恭喜你们。” 说完转身离去。 “这兰君姑娘也太吓人了。明明和竹君姑娘是一母同胞,怎么性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护等宋兰君走远了才开口。 “怎么不当面说?” 苏护脸当时就垮了下来。 “晚晚姐~我胆小嘛。” 沐晚晚白了他一眼:“以后这种背后议论别人的话,不要说了。” 苏护往矮桌旁一坐:“好。” 伸手拿了点心,刚尝了一口脸就皱了起来:“这点心,不好吃。” 沐晚晚将手里的果干递给他:“你试试这个。” 苏护捏起一片喂到嘴里:“嗯!真不错。这果干哪里来的?” 沐晚晚看向凤远。 “远哥,没想到你修仙还这么重口腹之欲啊。” 凤远只是睨了他一眼,苏护就不说话了,拿着果干跑到外面凑热闹了。 沐晚晚这才开口:“你刚才那么一解释,宋兰君的心怕是要伤透了。” 凤远疑惑地看向她。 “宋兰君暗恋你。” 凤远开口平静道:“我并没有从你脸上看到任何同情。” 沐晚晚看向凤远:“我为什么要同情她?” 第三十八章 澜瀛之行(3)【加更】 凤远看向她:“我以为你对自己书里的正派都比较宽容。” 沐晚晚左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浅浅一笑:“那仅针对不找我刺的正派。宋兰君对我的态度可算不上好。” 凤远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只是态度不好,你就杀人诛心。” 沐晚晚倒也平静:“我是不想管,不在乎,但我不是死了。她对别人说话,语气虽说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对于我,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针对。要放在以前,她今日这么一出,我可能话都说不出来,但现在我连死都不怕了,自然也不会怕她。况且,我没记错的话,是你自己诛的心。” 凤远看着突然热闹起来的人潮:“那也是你默许的。” 沐晚晚看向台上装扮齐整的青云先生:“那就算是我心思恶毒好了。” 凤远低头笑笑再没有说话。 台上却已经唱起来了。 这些戏文,说到底也只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 只是这将军令的故事,另存玄机罢了。 宋歌原来是汉墨江畔的渔歌女,李渔是她青梅竹马邻居哥哥。五十年前,正是王朝更替的时候,李渔不甘只做江畔捕鱼翁,听闻反抗军征兵,他不避不闪就去参了军。 这消息传入小渔村的时候,李渔的父母当场就气得晕了过去,那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他们怎么忍心让他去参军。于是就去求了征兵首领,人是求回来了,可是却只求回来了半个月。 李渔只知道首领放了他半个月,让他回家和父母聚聚。回家之后才得知是自己父母搞的鬼。到底是自己父母,李渔也不忍责备。与自己父母几番商谈之后,最后得到的解决办法是,赶紧娶个妻。 于是知根知底的宋歌就变成了最好的人选。宋歌的母亲也知道李渔这一去可能就是有去无回,可是看到李渔父母放到自己家的一吊钱,终究还是同意了。 婚后只过了几天好日子,李渔就坐上了远离澜瀛的船。 时间停在这里就好了。 可是怎么会到这里就停呢?本来连年征战到处就艰难,原以为不会波及到这小小的渔村。可在那一个雨夜,朝廷军队来到这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可怜宋歌颜色好,天亮就到了极乐天。” 台上的戏文还在唱着。 “将军晚归妻儿亡,一村生灵入大江。” 到此,李渔复仇之火被点燃。 不过半年,大江南北都能听到李将军的名字。后来,李渔掀翻了旧王朝,建了新的功业。 他成了新朝的英雄,成了史书上占据篇幅的大将军。 荣光加身,妻儿满堂。 故事到这里结束其实没有什么不妥。 “晚晚,怎么会这样啊。” 沐晚晚看着眼角挂着眼泪,踏进亭子的宋竹君。 朝她招了招手。 “什么样?” 宋竹君抹了一把眼泪:“宋歌,她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人人都觉得将军建功立业好汉子,可是宋歌” 沐晚晚无奈叹了口气:“你怎么过来了?” 宋竹君果然不再执着于戏文:“我姐姐在那边,我不适应就过来了。” 沐晚晚看了看紧跟而来的萧风语道:“你呢?” 萧风语看向凤远:“我是来找师兄的。” 凤远看了他一眼,萧风语立马在原地坐下。 “师兄,不要那么凶嘛。”只是这话,萧风语说的很小声。 宋竹君笑了:“你在别人跟前可不是现在这样。” 说着就走过去坐在萧风语身边。 萧风语看着身旁的宋竹君:“外人面前我是太衍宫弟子,可是有师兄在身旁,太衍宫就不需要我来代表。” 沐晚晚多看了他一眼。 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沐晚晚却已经听不下去了。 不知不觉就开始打盹。在沐晚晚的头将要倒在围栏上的时候,凤远伸手垫在了围栏上。 凤远看着沐晚晚。 这时候,宋竹君转头过来,刚好看到了。 萧风语的衣袖被宋竹君拉扯着,转头也看见了这样一幕。 阳光透过亭上竹帘,一道一道的烙在那两人身上。凤远就那样看着沐晚晚,像是在眼里装下了世间所有的温存。 宁静又安稳。 “沐晚晚,沐晚晚?” 沐晚晚缓缓睁眼,看到的就是凤远放大的脸。 晌午的太阳照在他脸上,给他镀了一层光。 沐晚晚承认自己有一瞬看呆。 “你准备什么时候起来?我手麻了。” 飞快地起身,才发现自己脑袋底下枕的是凤远的手。 “你怎么不叫醒我?” 凤远看看她:“因为想看你现在这窘迫的样子啊。” “你真是好人。” 凤远笑着接受这样的夸奖。 “走了,我们该去找宋歌了。” 沐晚晚赶忙往亭子外走去,只是出去的时候又遇到了宋兰君那一行人。 眼见又要吵起来,苏护从外面跑了进来。 “晚晚姐,你看!我刚买的香梨酥,比之前吃到的好吃,你尝尝。” 沐晚晚伸手接过。 宋兰君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宋竹君赶忙道歉:“晚晚,我姐姐对谁都这样,你” 沐晚晚笑了笑:“我没有生气。不是说去找宋歌吗?” 凤远看向她:“你要去?” 沐晚晚笑笑:“伤还没好,目前不想作死,我先回客栈了。” 等回客栈,刚进自己的屋子,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的泠善老祖。 “老祖来此是” 泠善老祖也不拐弯抹角:“天界使给我的最后期限是今晚。” 沐晚晚笑:“本来按照原来的时间就是今晚。所以你的徒孙不是已经去了吗?” 泠善老祖脸色果然一变:“什么?那水鬼,筑基期的宋家大丫头打不过,金丹期的阙钰琴也打不过。他一个练气去凑什么热闹?” 沐晚晚道:“这时候就该老祖您出马了。” 看见泠善老祖慌慌忙忙出门,沐晚晚慢慢躺到了床上。 现在还是晌午,他们这个进度过去,应该已经找到宋歌了。 而宋歌应该也很愿意告诉他们自己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水鬼。 沐晚晚看着客栈里茶色的帐幔,细细想着关于宋歌的一生。 明明宋歌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可是最后沦落至此 她很同情宋歌。 第三十九章 真相 将军令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宋歌是渔歌女没错,可与她青梅竹马的却不是李渔。李渔只是村长的儿子,与她订婚的另有其人。 那时天下大乱,处处饥荒,就是这边远的渔村,亦是到了波及。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宋歌的父亲突发疾病逝世,成了压倒这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眼见着弟弟到了成婚的年纪,可是家里却拿不出多余的彩礼钱。她自幼定下的青梅竹马,家里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也就是这时候,李渔要去参军。宋歌的母亲一吊钱将她卖给了李家。宋歌自己愿意不愿意嫁,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就连那个已经死去几十年的宋歌可能也不清楚。 毕竟她虽不喜李渔,可还是要为自己的弟弟着想。 宋歌她呀,也曾于晴天烈日下和情郎在江边嬉闹,可一转眼就被抬进了李家。 所有的噩梦从这里开始。 李渔参军走后一个月,宋歌就在呕吐声中发现自己怀了孕。可该有的待遇没有,甚至比在家当姑娘的时候还要劳累。不过有孩子做支撑,好歹也是熬了过来。 第二年,孩子出生时,听闻李渔打了胜仗,村里的好多人也去参了军,想要投奔李渔,建功立业。 这其中就有宋歌以前的情郎。 只是情郎的运气不如李渔那般好,头一个月,就传来了死讯。那时候的宋歌只当是战场刀剑无眼。 直到那个雨夜。 军船在暗夜中行进,撕开了雷霆闪电,悄然亮出了利爪。 宋歌在狗叫声中醒来,推开门就看到了一队人,豆大的雨滴打在他们的头上、身上,砸出大大的雨泡。 随后有人推开众人走了出来。 那是李渔,是宋歌的郎君。 如同几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今夜的汉墨江上同样有一条行船。规模宏大,乐音靡靡。 就算是因为即将而来的暴雨阴沉的天,也被照亮了几分。 宋歌此刻已经变成了水鬼的样子。 脸色青白,嘴唇青紫。只有头颅还是人的样子,往下看去,俨然是一条鱼。 此刻的宋歌看着江上行船,笑的轻灵。 嘴里吐出的话却让人胆颤心惊。 “你们知道我当时是多么开心的奔向他吗?可是换来的是什么?从子夜到黎明,那么多人。我从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变成了”就算宋歌不说,众人心中大抵也都猜到了。 宋歌笑的愈发大声,震得江面都开始翻涌。 “这也就罢了,他还将我们的孩子杀了。就因为同村去的人说了我和林哥的的闲话。他李家大大小小各种事情都落在我肩上,他的父母兄弟就像庙里供奉的佛爷。林哥看我可怜,出于善心帮我了几回,被人看见,就传出我红杏出墙。” 宋歌的声音更加凄苦:“林哥也是因为这个被李渔杀了。那夜过后,我就死了。可是魂魄没散,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了一块一块,被投进了汉墨江。说起来,我如今这个样子,还都拜李渔所赐呢。” 凤远看着状似癫狂的宋歌。 “这就是你屠戮平民原因?” 宋歌没有回答,反倒是看向了人群中隐约开始啜泣的宋竹君。 “你哭什么?我的仇我一桩桩都报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说了那么多,我就毁了整个村子。那些污我清白的,我这么多年也杀完了,现在就差这船上的将军大人了。” 符怀英像想起来什么。 “前两年大道门属下的那道悬案,就是妖魔所为,只是等我们人到的时候,那妖魔已经没了踪影。听闻各地都有这样的案子,地域不一,可现场痕迹和留下的‘血债血偿’都出奇的一致。这么想来,那些人还有一个共同身份,就是几十年前做过李渔的手下。你这妖怪手伸得够长啊。” 宋歌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越来越近的船。 宋竹君缓缓挪出来:“宋歌姐姐,你造了太多杀孽,本就罪责难赎。可到底是还有一线生机。李渔他是当朝将军,民间推崇者甚多,就是百姓念力,也是你抵抗不了的,何况他又有这么多年的煞气傍身。我知你心头愤懑,可为他搭上自己不值当。若你能从这里结束,或许还能转世为人。” 宋歌眼睛里闪烁着红光,江面又汹涌了几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天真的孩子!从我变成这样子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回不了头了。我才不管值不值得,我就是要杀了他,只要能杀了他,我就是魂飞魄散也愿意。“ 看着情绪又激动了几分的宋歌。 宋兰君出列冷冷的扫了宋竹君一眼,开口道:“收起你那无用的善良,对于妖物,善良是没有用的。” 说罢拿起手里的软鞭就冲了上去。 宋竹君只来及喊了一句:“阿姐!” 宋兰君哪顾得上那么多,鞭子出手的时候,一阵紫烟闪过,下一秒就看见一条蛇窜了出来。 那是宋兰君的兽灵。 御兽宗弟子一生只有一只兽灵,天赋越高分到的兽灵就越好。 宋兰君这条黑蟒是御兽宗最高阶的兽灵,进化后就会变成黄金蛟,如果宋兰君能成仙,这只兽灵说不定还能化龙。 只是宋兰君甚至没有靠近宋歌的身,就被宋歌甩了回来。 暴怒的宋歌,此刻力量得到了极大地增强。 这样一来宋兰君甚至吐出了一口鲜血。 阙钰琴见状刚忙奔向宋兰君,将宋兰君扯了回来。 凤远看了眼宋兰君:“你倒是看得起自己。” 宋兰君此刻哪还有力气说话,只是头又低下去了些。 宋竹君赶忙跟过去给自己的姐姐治伤。 “凤师兄,你觉得我们联手能胜得几率有多大?” 符怀英突然凑近。 凤远往萧风语那边挪了挪。 “师兄,你怎么和姓符的那么好了?” 凤远看了萧风语一眼。 苏护倒是凑了过来:“萧公子有所不知,远哥自从和符公子一起降伏了血魔之后,关系就好的不行呢。” 萧风语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原来是那姓符的被我师兄迷倒了,我就说呢。” 凤远看了看窃窃私语的萧风语和苏护,默默地挪了回去。 “凤师兄,你还没回答我呢。” 凤远看向符怀英。 第四十章 得报【加更】 “符公子,我师祖也在,这轮不到我。” 符怀英这才想起来:“我倒是忘了,凤师兄你如今大病初愈。” 凤远白了他一眼,看着江面上摇摇欲坠的的行船,又将目光定在了宋歌身上。 他并不打算救李渔,也不打算救那一船的人。 就算那船上真的有人无辜。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师父,还坐在一旁,也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老神仙都选择不帮,反倒是这群尚未成仙的急得跳脚。 不经意间就扫了到某个不自量力的御兽宗弟子。 宋兰君见凤远看了过来,赶忙收回了自己打量他的目光。 可凤远的目光并没有停留。 倏尔风云变色,狂风乱作,一切似乎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天晚上。 船被打的乱晃,船上的人在光影里穿梭,影影绰绰。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为他们准备的暴风雨。 大雨落下只是一瞬间的事。 “主君,主君。外面风雨太大,您怎么出来了?” 那船上的人似是感应到什么,看着翻涌的江面。 “宋歌!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众人只听得这一句话。 却见宋歌猛地蹿了出去,只是一击,那巨大的船就像纸一样被撕碎。只剩下残存的几块大木板还飘在水面上。 断断续续有挣扎的人爬出水面,灵山镇人这边还是没有打算去救。 “那些凡人无辜,我们” 符怀英尚未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那李渔将军竟隐隐压制住了宋歌。 宋歌实力本就不弱,如今在李渔的手下,竟隐隐的有些抵挡不住。 “那是什么?” 众人朝着红光乍起的地方看去。 李渔将宋歌踩在脚下,手里还捏着一个女子。 “宋歌!你几十年前要死在我手里,今日还是要死在我手里。” 李渔的声音竟然比宋歌发疯的时候更鬼魅。 “爹!你快放开我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捏在李渔手里的是他自己的女儿。 “若儿乖。” 李渔刚说完,就见那女子的身子就软了下去,想来是被李渔折了颈。 人在李渔手里慢慢地变成了一粒晶莹剔透的红褐色丹丸。 泠善老祖此刻也睁开了双眼。 只是睁开眼,李渔就感觉自己身上失了力气。 转过头看向岸上的泠善老祖。 “你是谁?” 泠善老祖开口便是威压:“小小蝼蚁,也配知我名号。” 说完只是一弹指,李渔就飞了出去,只是并没有飞多远,就被姐姐弹了回来。 宋歌暂时得了解脱,整个身体还瘫软在地上,就听见泠善老祖又开了口:“李渔,你私炼人血丹,修邪术,害人命,你可知罪。” 李渔却是笑了,越笑越猖狂。 “我何罪之有。” 李渔还在笑,冷不防胸口被一把刀捅了个对穿。 李渔抓起刀柄,连人带刀扔了出去。 宋歌被扔出来,却是笑了。 李渔看着宋歌嚣张道:“到现在,你还觉得你能杀了我?” 宋歌的身体已经开始消散,可是嘴角的笑还在脸上。 李渔也慢慢觉出不对劲。 他胸口的伤疤没有复原,甚至此刻他还觉得自己被人拿刀凌迟,血液里也似乎有千万只虫在慢慢啃食。 不过一息之间,李渔便开始在地上打滚。 此情此景,泠善老祖也收了结界,转身离去。 “老祖,这你就不管了?” 泠善老祖摆了摆手。 汉墨江上的电闪雷鸣,风吹不止,雨落不停。 沐晚晚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一早,出门就听见几个小弟子在讨论。 “昨日有幸见到了泠善老祖的一弹指,哇,那简直是威力无穷。” “可不,只是李渔那么可恶,最后竟然放过了。” “唉!就算修了邪术到底还是凡人。我等修仙,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庇护他们吗?” “唉。若人人都是李渔,我也不必修这仙了。” “说的是啊。” 沐晚晚也不打算凑热闹,转身刚走了两步,就被泠善老祖叫住了。 “沐小姑娘,你过来一下。” 沐晚晚依言去了泠善老祖的屋子。 “老祖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泠善老祖想了想:“那宋歌可还有生还之机?” 沐晚晚挑眉看他:“老祖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昨晚我可不在场。” 泠善老祖道:“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我可看得清清楚楚。那刀上刻的可是阿鼻符。她用自己魂飞魄散为代价,召了地狱修罗折磨李渔。可说到底她是个可怜人” 说完长叹一口气,沐晚晚笑道:“既然老祖都说了是魂飞魄散,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想着,我做不到的,你或许可以做到。” 沐晚晚笑了笑:“汉墨江畔除了渔村还有一片月季园,这个时候有很多蝴蝶,很美。” 泠善老祖还没明白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沐晚晚就已经走了出去。 此刻,汉墨江上飞起来了一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白色蝴蝶。 她是造物主啊,让宋歌看着那个人因为自己的诅咒死去,算是造物主的一点慈悲吧。 阴沉了三天的汉墨江放晴了,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晚晚,明日我们便要分别了。你真的想好了,和凤远他们回太衍宫啊?” 沐晚晚看向宋竹君道:“想好了,想了很久呢。” 宋竹君欲言又止,想了想又道:“我还是觉得你来苍山派学医比较好。” 沐晚晚无端联想到空界流传的那句名言,‘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 但沐晚晚忍住了,没有说出口,而是道:“我就想挑战一下极限,做第一个左手剑。” 宋竹君想了想:“行,我支持你的决定。想来我们很快也能见面,毕竟三年后的仙道大会,在我们苍山派举行。” “晚晚姐!我们租了船,要去游一游汉墨江吗?” 苏护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沐晚晚笑了笑:“走吧。” 恢复往日晴朗的汉墨江也并回了往日秀丽的模样,丝毫不见几日前的阴沉暗淡,变得清澈见底。 宋竹君看到这里不禁想到了宋歌。 她低眉间,就见一只白色蝴蝶越过辽阔的江面,落在了她的手上。 泠善老祖此刻才明白了沐晚晚的意思。 那只蝴蝶停了停,又飞向了泠善老祖,之后飞到木玩玩身旁转了几圈,最后落在了凤远肩上。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歌女的声音伴着两岸山水,流入众人心底。 那只白色蝴蝶也越飞越远了。 ------题外话------ 第一卷完结。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之前收到了一位读者的两篇长评,高兴的我睡不着觉。谢谢你们的喜欢,让我觉得自己的坚持有意义。 如果能够有点推荐票,月票,评论(是不是好评不重要)就更好了,当然有打赏就更感谢了。(一些乞丐行为,图穷匕见了属于是。) 谢谢你们看到这里,爱你们。 明日会继续两更的。 啾咪 第四十一章 启程 从汉墨江回来的路上,宋竹君一直抱着沐晚晚的胳膊。 等到了客栈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晚晚,我不想回苍山派了,你太好了,我舍不得。” 沐晚晚伸手摸了摸宋竹君的脑袋。 “不是说好了三年后见吗?再说了,我们回去的时候顺路,还有相处的时间。” 宋竹君撅了撅嘴:“可是,我就是这样,每次分别就会提前好几天难过嘛。” 沐晚晚拍拍她的背,笑道:“好了,快些去休息吧。今日想必你也玩累了,明日还要早起。” 宋竹君只好回了自己的房间。 沐晚晚回了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入睡了。 只是睡衣还没酝酿出来,就听见宋竹君哭泣的声音。 沐晚晚披上外衣起身,开门果然看见宋竹君站在她门外啜泣。 她伸手摸了摸宋竹君的头发:“怎么了?” 宋竹君跟着沐晚晚进屋,顺手关上了门:“我姐刚来找我叙话,字字句句都在说我不够成熟,可是” 沐晚晚顺了顺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宋竹君抱着沐晚晚的胳膊,靠在她肩上。 沐晚晚忽然开口道:“要睡觉吗?床我已经暖好了,再不睡可就凉了。” 宋竹君破涕为笑,马上就躺上了沐晚晚的床。 沐晚晚慢慢躺回去,扯上被子盖好。 “晚晚姐,你有兄弟姐妹吗?” 昏暗的环境并不能看清宋竹君脸上的表情。 “我有的。” 宋竹君似乎是翻了个身,声音轻缓道:“那你和他的关系好吗?” 沐晚晚想了许久,可自己弟弟的样子还是停留在十岁之前。 “不算好吧。或者说,我不是很喜欢他。我小时候家里不富裕,他出生后日子更难了。父亲在外做工,一年到头不在家。母亲虽说在家照顾我们,可是各种各样的农活把她困住了。他小时候的大部分时间是和我度过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照顾他,明明那时候我也还是小孩子。而且只要他做了任何错事,最后总是我的不对。就算他撒谎,我辩解父亲母亲也不信。只会说我没有尽职尽责,只会说我是姐姐。” 宋竹君的声音传来:“我也很厌恶我姐姐,因为撒谎的是她,让我照顾的是她,甚至父亲母亲爱的还是她。我明明和她一天出生,明明和她一对父母,可她被父亲母亲捧上云端,而我在淤泥里翻滚。所以,我很不喜欢她的说教,明明她已经拿到了我所奢求的一切,我什么都没有拿到。” 沐晚晚转过身,搂了搂宋竹君。 感受着宋竹君的情绪慢慢平复,沐晚晚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晚晚姐,你知道吗?苍山派的凌云峰上有一片药田,是我种的。他们都说凌云峰上不可能种出药材,可是我种出来了,这个就是姐姐也完不成。可我不打算告诉父亲母亲,因为他们肯定还是会说我比不上姐姐。” 沐晚晚轻抚着宋竹君的背。 已经开始慢慢打盹了。 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不知道了,只是早上还是起迟了。 等他们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御兽宗和清音阁的弟子已经走了,宋竹君眼里有一丝失落。 沐晚晚捕捉到了,就算嘴上怎么说着厌恶,其实她的心里还是想要得到家人的关心吧。 只是她不说,所以她的家人也不在意。 “宋姑娘,你怎么在晚晚姐房间?” 苏护的声音突然蹿了出来。 “你也要去太衍宫?” 苏护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那当然,老祖说我还是有慧根的,让我做太衍宫弟子呢。” 沐晚晚笑了笑:“那我就恭喜苏护小仙君了。” 苏护的头昂的更高了些。 本就迟了,一行人索性等沐晚晚吃过午饭才出发。 只是刚行至门口,就听见了符怀英的声音。 “沐姑娘等等。” 沐晚晚看向符怀英,昔日翩翩佳公子今日格外狼狈了些。 沐晚晚看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包袱。 “沐姑娘,这里面装的有各种各样的符篆,使用的方法也写好附在里面了。” 沐晚晚刚准备推掉,岂料符怀英又开了口:“沐姑娘不要嫌弃,这原本应该早早准备好的,可前些日子我的灵力也枯竭了一回。这才磨磨蹭蹭拖到现在,虽不多,但应该也能撑一段日子。” 沐晚晚还是没打算收:“符公子太客气了些,这一路上有泠善老祖在,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符怀英听沐晚晚还在推辞,只能开口:“说到底,这都是我欠姑娘的,请姑娘务必收下。” 沐晚晚听得此言愣了愣,她以为这些日子以来,符怀英大抵已经淡忘了那桩事情,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她笔下的正派。 她伸手接过包袱,又问:“符公子回大道门不和我们同路吗?” 符怀英看了看手下的道童道:“昨日收到门中传信,蘋州似有妖魔作怪,要先绕道去一趟蘋州了。” 沐晚晚了然,这是要去蘋州捉鳖了。 原本该他做的事情,最后还是需要他去做。 “那符公子,我们就此别过,山高水阔,来日方长。” 符怀英笑了笑,目送沐晚晚上了飞舟。自己甚至没有休整,就带着满身的狼狈往蘋州去了。 沐晚晚上了飞舟之后,去找了一次凤远。 彼时凤远正在玩着前几日在澜瀛买的鲁班锁。 沐晚晚进去被冲鼻的药味熏得眼酸。 “你就是肋骨断了,需要这么用药吗?莫不是还有什么内伤?” 凤远这才将目光从鲁班锁转到了她身上。 “是还有些内伤,治起来有些麻烦。这药虽烈了些,对如今的我却是大有益处。” 沐晚晚坐到矮桌旁:“那就好。” 凤远下床走向她:“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歌死后,你去现场做了什么?” 凤远给她递茶的动作顿了下。 “也没做什么,喝茶。”茶水顺利的放在了沐晚晚面前。 沐晚晚还没开口,凤远又自顾自说了起来。 “就是觉得宋歌既然都以身化刀,以血肉饲刀了,总不能让李渔就那么死了。更何况她以自身为祭,不就是想折磨李渔?我将李渔的性命延长了些,我觉得这样才更折磨人。死的太干脆了,反而没了报仇的快感。” 沐晚晚抿了一口茶:“还是做反派的会折磨人。” 第四十二章 分别【加更】 凤远看向她:“拜你所赐,折磨人的手段我总是格外精通些。” 听他这么说,沐晚晚也没有心情在继续说什么了。 在她自己看来,李渔的惩罚确实太轻了。 凤远这么做反而正中她下怀。 可是自己说的话,什么时候在凤远那里,总会变个意思。 “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凤远看着转身出去的沐晚晚,满不在意道:“不敢劳您费心。” 沐晚晚脚步一顿,还欲再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出门就见泠善老祖带着宋竹君走了过来。 “晚晚。” 沐晚晚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往船舷走去。 苏护正在那里和昙华宗的弟子说着什么。 “你们昙华宗每天都是在做什么啊?” 寂圆竖掌作揖开口道:“阿弥陀佛,每日早课做完后就会去后山强身健体,还会负责将整个昙华宗的水缸填满,晚上还会有晚课。等晚课做完后,就可以去休息了。” 苏护听了脸都皱成了一团:“你们昙华宗过的真平静啊,怪不得你们个个都这么与世无争。” 沐晚晚听着苏护憋出这么一个词,笑了。 他明明就是觉得人家昙华宗过的太无趣了。 沐晚晚过去,双掌合十,做了一揖:“寂圆小师傅今日也出来看风景吗?” 寂圆看向沐晚晚:“阿弥陀佛。沐施主好,我与师弟们觉得船舱里太过烦闷,就出来透透气。” 沐晚晚笑道:“原是如此。寂圆师傅也可以看看这一路风景,在天上看别有一番意趣。据说昙华宗周边都是黄沙大漠,可是真的?” “却是如此。昙华宗周边虽只是一片黄沙大漠,景色却也是好的。每日日落之时,太阳红彤彤的,就挂在我们眼前,感觉伸手就能碰到。沙漠中的小河流边边还有一颗颗胡杨,树映水,水映树,可好看了。” 说到自己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寂圆的声音都格外清脆。 “那你说你们每日还要把水缸填满,岂不是要跑很远?” 苏护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其实也不算太远,也就四三里路,跑个来回其实还是很快的。” 苏护脸都扭曲了:“三四里?很快?我觉得说你们与世无争有些片面了,你们简直是” 沐晚晚过去敲了敲苏护的脑袋:“叫你不好好读书。” 苏护反倒委屈上了:“早知道今日,我就多读几本书了。” 寂圆也笑了:“苏公子为人风趣,不必在意这些细节。小僧知道苏公子的意思。” 苏护走过去就搂住了寂圆的脖子,向沐晚晚炫耀道:“晚晚姐,看吧。寂圆师傅懂我。” 沐晚晚看着苏护揽着寂圆往自己的屋子里去,自己和小沙弥说了几句,就站到了别处去。 她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好像从来都是这样。 欢笑过后留下的就是更为深刻的寂寥。 她在和别人谈笑,却又融不进别人谈笑。 从来都是这样。 “晚晚,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沐晚晚回头,看见宋竹君。 “你怎么来了?” 宋竹君理所当然开口:“凤公子说的,让我过来陪陪你。” 沐晚晚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只能敷衍的问道: “怎么样了?” 宋竹君知道她在问凤远:“肋骨的伤其实早就好了,只是凤公子不知为何受了很重的内伤。这几日调养,好是好了些,只是时间太短了,并不能好全。” 沐晚晚眉头紧皱:“还有两日就到苍山派的地界了。”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我昨日和老祖商量了。明后两天,我尽力稳住凤公子的情况。之后治疗的药物,也需要变一变。等回了苍山派,我研究好了,隔半个月给凤公子送一次。连续服个一年半载也就差不多了。” 沐晚晚想了想:“你那药是像止痛丹那么大的丸子吗?” 宋竹君疑惑看向她:“止痛丹那么大的丸子,是丸药标准的大小。有什么问题吗?” 沐晚晚叹了口气:“凤远吃不下那么大的丸药,而且还怕苦。” 宋竹君反而震惊起来:“不会吧,凤公子这几天吃的药都是那么大的丸药,那药里有一味极苦。不见他有什么异样啊。” 沐晚晚听了这话,拉着宋竹君悄悄往凤远屋子里去。 去之前还特意让宋竹君施了术法。 是以沐晚晚推开门的时候,凤远正在将药吐出来。 宋竹君看见这一幕,当场就炸了毛:“你吃不了这么大的丸药可以和我讲,吃不下这么苦的药,我也可以给你换。可你这样算怎么回事,上好的药材,就让你这么糟蹋,这世上多少人,想要这些药都求不到,你倒好” 说着竟然是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缓了好久。 沐晚晚过去给宋竹君顺了顺气:“别气,如今这种情况,之前的法子还行得通吗?” 宋竹君白了一眼凤远:“索性这药还在他屋子里,虽说没吃,但这药气到底是入了他的身体的。虽说不如口服效果好,到底还有点用。只是如今,我要想的是之后回了苍山派怎么给他配制之后的药。” 沐晚晚如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刚进凤远的屋子,就纳闷怎么那么大的药味儿。多嘴问了一句,没想到还真是自己猜的那样。 她瞥了一眼凤远,扶着宋竹君往外走去。 这事发生之后,凤远再吃药,都是宋竹君切成小块,亲眼看着吃下去才作罢。 两日时间很快就过去,到了苍山派的地界。 宋竹君拉着沐晚晚的手就开始叮嘱:“晚晚,凤公子吃药不老实,你可得看着点儿。我隔半个月送过来的药材,就送到你手里,你得亲眼看着他吃了。我会把药丸改小一些,苦味也会想办法散一些走了。” 沐晚晚最后拥抱了宋竹君:“别气了,是他不好,你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当。生气多了,可容易变丑,我可不像三年后看到你” 宋竹君立马拿手挡住了沐晚晚的嘴。 “不会的!我可是苍山派未来的掌门人。” 沐晚晚看她笑了,自己的心也放下了:“好,掌门人。我们就此别过,可别忘了咱们的三年之约。” 宋竹君转身摆了摆手,淹没在人群之中。 回身看见凤远就站在船舷处,沐晚晚抬脚向他走去。 第四十三章 太衍宫(1) “你怎么出来了。” 凤远看向沐晚晚。 “我只是有些内伤,还没有那么娇贵。” 沐晚晚声音平静:“再过两天就到昙华宗了。等越过昙华宗的地界,就要到太衍宫了。” 凤远道:“谁能想到,就出来一个多月,再回去,我就要和新进门的弟子一起修炼了。” “师兄说的什么话,以你的修炼的天赋,下次仙门大会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到元婴境了。” 萧风语开口一如既往的爽朗。 “沐姑娘,我们太衍宫招徒弟可是很严苛的。” 沐晚晚看向萧风语:“谁说我是去做弟子的?” 萧风语愣住了:“那你之前还说要练左手剑。” 沐晚晚笑的揶揄:“宋竹君还真的什么都和你说。” 萧风语头转向一边,耳尖悄悄红了。 约莫向北行了一天半,就隐隐看到了沙漠边界。一路行来,景色多变,一路看来,虽说也很美,到底是大差不差,难免有些审美疲劳。 到了这地方,见着漫漫黄沙,沐晚晚的心胸也跟着开阔了起来。如寂圆所说,沙漠里有一条蜿蜒的河。 天清气朗,万里无云,此刻水映天色,竟是变成了一条蓝色丝带。岸边的胡杨点缀其上,更添一抹靓丽颜色。 本来还说将寂圆他们送到昙华宗,可没想到刚入界,就看见一伙和尚。 沐晚晚转头一看,平时喜怒不形与色的佛修们,个个脸上都挂着喜色。 “师父!师兄!” 沐晚晚朝下看去,领头的几个老和尚,大概能分得清谁是谁。再一看,一行人之中有一个眉心一点红,长相妖异,浑然不似佛修。 那个人她也认识,寂空,那个从死亡边缘救回来的佛修。 看这阵仗,泠善老祖只能不情不愿地下了飞舟,与这群佛修寒暄。 “沐姑娘,你还看呢!虽然寂空是好看,可到底已经遁入空门,你” 沐晚晚白了萧风语一眼:“便是多看一眼也不行。” 萧风语揶揄道:“我觉得,寂空师傅虽说颜色倾城。但与我师兄比,还是逊色不少。” 沐晚晚听了这话,仔细看了看凤远:“却是如此。寂空师傅的脸看久了确实不如凤远。” 萧风语的笑容更开了。 他们在这边调笑,人群中的寂空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沐晚晚。 沐晚晚没有注意到,可凤远注意到了。 眼神交汇的刹那,寂空行了行佛礼,凤远点了点头。 而后互相又错开了视线,好像从来没有交汇过。 等昙华宗众人转身消失在黄沙之中,飞舟继续启程,往西而去。 太衍宫,位于大陆西北。 世外桃源。 “二师姐!你看五师叔养的这鸡,好肥。” 还未降落,就听见山中有人大喊。 往下望去,一片郁郁葱葱,如绿墨点点晕开,点在了宣纸上。 山间云雾缭绕,间或几间简陋屋舍。若是不说,怕别人也只觉得是哪个山中小村。 飞舟落在太衍宫的正门,苏护看着,高树掩映的羊肠小道,不禁开口:“这就是,太衍宫?” 泠善老祖什么也没说,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凤远紧随其后,萧风语看了看苏护和沐晚晚。 “太衍宫正门又结界,只认太衍宫的人和物件。”说着萧风语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配剑。“喏。这是我的佩剑逐星,你们拿着这个就能进去了。” 沐晚晚还看着逐星的紫金剑鞘出神,冷不防觉得手上一重。 一看,凤远的斩尘正落在她手里。 她看着凤远飘摇而去的衣摆,提着斩尘就走了进去。 苏护见状,也赶紧拿着逐星冲了进来。 “沐姑娘竟然拿得动斩尘剑吗?” 萧风语问道。 沐晚晚提起斩尘剑晃了晃,莫名其妙道:“斩尘剑轻若微尘,便是我这断了筋脉的右手,都能提起来。” 萧风语看着凤远的背影,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沐晚晚问道。 “没什么,斩尘剑本就轻若微尘,我刚问出这话,蠢了。” 可沐晚晚还是起了疑,左右萧风语不说,她也还能找别人。 “大师兄!你回来啦!你看这只鸡是我刚从五师叔那里抓来的,好肥。” 凤远声音温和:“那阿春捉了它是准备干什么呢?” 那孩子的声音里满是兴奋:“二师姐害怕这个,我拿它吓唬二师姐。等玩够了,我就将它烤了,送给刚入门的新弟子。” 沐晚晚见凤远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好。阿春自己记得也吃一些。” 那个叫阿春的孩子抬起头,沐晚晚看见了他脸上大块的火烧痕。 “大师兄,他们是谁啊?”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恰此时,一阵微风拂来,落英缤纷,凤远一袭白衣回头,恍若神仙临世。 沐晚晚甚至不敢呼吸。 “这两个啊,以后就是阿春的师弟师妹了。” 萧风语声音温柔,似乎是不想打破这幅美景。 那孩子跑过来站在沐晚晚身前:“师妹,你害怕鸡吗?”说着将手中的鸡高高举起。 “好漂亮的一只公鸡啊。” 阿春笑得开心,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 只是接下来花还没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怒吼打断。 “阿春!你又来偷我的鸡!你这个月已经偷了三只了!” 沐晚晚见穿着一袭藏青色衣衫的老头拿着菜刀拐了出来。 此人虽衣着简陋,甚至可以说是破烂,但眼睛极亮。腰带后面别着两把斧子,随着跑起来肉的波动跳动着。络腮胡子看起来很凶,可是整张脸上却没有一处写着不高兴。 这是太衍宫的五掌门,洛艳红,人称翠芜道人。 阿春见翠芜道人出来,便跑了个没影。 翠芜道人也后知后觉发现了沐晚晚和苏护。 “这两位是?” 萧风语拦了拦:“五师叔,你和孩子置什么气?这两位是太衍宫未来的弟子。” 翠芜道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太衍宫现在收徒这么不挑了吗?这个年纪,这个天资也要?” 萧风语尴尬笑笑。 倒是苏护开了口:“我们可听得见。” 翠芜真人笑了笑:“瞧我这张嘴。刚才是我失礼,两位不嫌弃,过一会儿来我的‘翠烟斋’一坐。” 沐晚晚还没来得及答应,苏护就犯了公子脾气:“不去,有什么好去的。” 沐晚晚只能拉了拉苏护的袖子,悄声道:“翠芜道人做的饭很好吃。” 苏护马上变了脸:“刚才是我言语无状,您大人有大量。我们一定到,一定到。” 第四十四章 太衍宫(2)【加更】 翠芜真人摆了摆手:“罢,罢。先不说了,我去追阿春那兔崽子。” 等翠芜真人走后,萧风语才笑着开口:“你们别生气,五师叔心直口快,可并无坏心。” 沐晚晚笑了笑:“哪里会。” 再看时凤远已经拐过了弯。 拐过弯之后,踏上台阶,映入眼帘的就是左手边的瀑布。经过时,瀑布溅出的水,沾湿了几人的衣摆。 一直往上走,到了山顶上,才勉强看到了一座主殿。 还未走近,就听见一声咆哮:“师父!你这一回来就将我这翻得乱七八糟,你是在找什么啊?” 凤远脚步不停,到了门口才撩袍跪下:“师父,徒儿回来了。” 刚才还大声咆哮的青年赶忙过来扶起了凤远。 青年正是太衍宫现任掌门,原名是什么已不可考,只是如今人人都叫他青灰道人。 “瘦了。”再一愣,脱口而出。 “怎么回事?怎么只有练气修为了?” 凤远没说话,萧风语默默向前:“掌门师叔。” 青灰道人转过头来看向萧风语:“风语也回来啦!你师父昨日还在我这里唠叨,问我你怎么还不回来。你看看师叔这地上掉的头发,都是你师父唠叨的。” 萧风语一时无言。 “这两位是?” 青灰道人突然开口。 这次沐晚晚没等萧风语说话。 “在下沐晚晚,见过掌门。” 苏护也有样学样:“在下苏护。” 青灰道人想了想:“你们两个的名字真耳熟。” 回头又大吼道:“师父!你别找了,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了!我找到之后给你送过去。” 说完又转过头:“风语啊,你快回抱朴斋看看你师父。远儿也赶紧回你的青莲居休息。对了,回去之前先将这两位送到青梅苑休息。今日师父忙,明日再召集你那几位师叔招待。” 说完又朝着沐晚晚和苏护做了一揖:“多有怠慢。” “没有没有。”沐晚晚赶忙摆手。 青灰道人得了回复,赶忙进了里屋。 “行了,师父。徒儿给您找。” 这回的声音柔和了很多。 苏护跟着凤远往下走的时候还在叽叽喳喳。 “远哥,咱师父真客气。” 凤远看向他:“你能不能和我拜一个师父还不一定。” 苏护笑了:“哪里还有不一定的,一定。” 凤远也没有反驳,只是开口问道:“我带你们去翠烟斋。” 苏护才想起刚才答应了翠芜真人的话:“可先去翠烟斋,我们怎么回青梅苑啊。” 凤远声音平缓:“答应师父的事情,我不会食言。刚好我还有点东西放在五师叔那儿,顺道而已。” 听凤远这么说了,苏护也不再问了。 到了翠烟斋,苏护又懵了。 “这就这几间茅草屋子?” 凤远面不改色的踏了进去。 沐晚晚紧随其后。 “五师叔。” “远儿来啦!来!尝尝五师叔收的新茶。沐姑娘也来啦!来!坐!” 院子里声音传来,苏护最终还是抵不住诱惑,走了进来。 院子虽小,却装满了人间烟火。小小的院子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杏子树,树下摆着桌凳,此刻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吃食。 “苏公子也来啦!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可以吃了,快坐。” 苏护笑了笑,坐在沐晚晚身旁。 “果然是好丰盛啊。” 沐晚晚笑着看他,伸手替他斟了一碗茶:“你尝尝这个。” 苏护喝了一口,连连点头。 “好喝,我从来没喝过这么绵柔的茶,而且回味比我喝过所有的茶都甜。这便罢了,这茶喝完我感觉自己神清气爽。” 凤远抿了一口茶道:“这是五师叔自己种的茶,别处没有。” 此时翠芜真人将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苏护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真人,你这茶怎么种的?” 翠芜真人笑了,看向苏护,眼睛里满是惊喜:“怎么,你想学啊?” 苏护点了点头:“想学。” “也简单,只要用灵力时常灌溉着,就能种出来。” 苏护看向他:“拿灵力灌溉。” 翠芜真人笑了笑:“是啊,我这人修为不高,是五个人里最没出息的。我也不想辟谷,所以一直在自己种菜,做饭。用灵力灌溉长出来的食物,还能提升灵力,何乐而不为?” 苏护听了深以为然,伸手夹了就近的菜。 “这个是什么菜?” 难得有人和他谈论这个,翠芜真人笑的更灿烂了些。 “这是蔓菜,焯过水之后,调好料汁,凉拌而成。” 苏护又夹了一口,尝了尝又道:“比我吃过的所有蔓菜都美味。不过如果凉拌料汁里的大蒜,葱花和姜末用热油泼过就更好了。” 翠芜真人也夹着尝了一口,想了想用油泼过的佐料味道,道:“苏公子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就说少了什滋味。” 这样一来一往,苏护竟然和翠芜真人越聊越欢。 沐晚晚和凤远就端着茶,静静的看着他们讨论。 画面温暖又和谐。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看着还欲再起一坛酒的苏护和翠芜真人,沐晚晚及时拦了下来。 于是他们踏着山雾而来,踏着月色而归。 当然,此刻烂醉如泥的苏护,是被凤远提在手上。 到了青梅苑,看着错落有致的几个房间,沐晚晚选了最偏的一间。 苏护被凤远随便扔在了某个房间。 沐晚晚透过窗子朝外喊了一声:“凤远。” 凤远脚步一顿。 “我不知道该和谁说。虽然我在书里已经写了太衍宫是这个样子,但是今日来到这里,看到这里,我是真的很开心,我很喜欢这里。” 凤远没有说话,走出了这片院子。 沐晚晚独自看着窗前的月亮,直到她昏昏欲睡。 一觉起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沐晚晚看苏护揉着脑袋出来:“醒啦?” 苏护拍了拍脑壳:“醒了,就是头有点疼。” 沐晚晚笑了:“谁让你昨晚喝那么多?” 苏护似乎是才恢复昨晚的记忆:“高兴嘛。” 说着在院子里晃了晃,突然开口道:“这周围都是青梅树,所以叫青梅苑吗?太衍宫起名字真有水平。” “没错。起名字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顺心而为。” 翠芜真人换上了正式的服装,胡子也难得的修了。 勉强看清了他俊朗的脸。 “我是来接二位的。” 第四十五章 天资 苏护疑惑道:“接我们上大殿啊。” 翠芜真人笑了:“那当然,掌门师兄亲自下的命令。” 苏护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又得爬山了,昨日爬完,我的腿今日还在痛。” 翠芜真人笑的更大声了些:“那简单,今日我带你们上去就好了。我的后土剑已经很久没载过人了。” 说着沐晚晚就见一把无锋巨剑横在身前,通身上下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如果非要找个形容词,大概就是黑色加长的板砖。 “这就是我的后土剑,与二师兄的皇天剑是兄弟剑。哦,对了,你们一会到了大殿就能见到我二师兄了。” 等在剑上站稳,苏护开口问道:“您二师兄是什么来头?” 翠芜真人拈起御剑诀:“风语的师父,我以为你们会想认识。” 苏护笑了笑:“就是把掌门头发念掉的那个?” 翠芜真人想了想:“二师兄在剑道上,悟性要高于我们所有人。平常为人有些像远儿。可只要一对上他那宝贝徒弟,他恨不得把他这辈子没说的话都说上。” 不过是两句话的时间,就到了山顶,将他们放下。 翠芜真人开口:“你们在此处稍候片刻,我先去内殿见过掌门师兄。” 苏护点了点头。 沐晚晚抬眼一望,觉得这种场面还是蛮壮观的。 太衍宫弟子个个身穿黑衣,只有衣摆处有一些细小的花。 苏护往沐晚晚身边靠了靠:“我见人家别的宗门衣服颜色都五花八门的,其上的花纹也是十分华丽,生怕别人不知道宗门有钱。怎么到了太衍宫,就” 沐晚晚正欲张口,就被人拍了拍手臂。 “姐姐,这个哥哥的意思是我们不如其他宗门吗?” 沐晚晚低头一看,是一袭黑衣的阿春。 再往下看去,衣摆处没有花纹。 沐晚晚摸了摸阿春的头:“这个哥哥” “这个哥哥啊,家里有钱,是想给我们太衍宫花钱。” 众人转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一袭黑衣的萧风语缓步而来。 沐晚晚看向萧风语的衣摆,明显花纹更大些。 苏护笑了笑:“确实是。我觉得太衍宫在各方面都不像一个大宗门,我决定先从穿衣开始改变。给大家一人多做几件衣服,最好有各种各样的颜色。”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欢呼声并没有传来。反而众人眼光中的不敢置信,犹如实质。 看得苏护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 萧风语见此状况赶忙解围:“剑修日常确实是在泥地上摸爬滚打,黑衣服不显脏,受伤了也不显血痕。苏公子好意我们心领了。” 苏护尴尬的笑了笑。 萧风语正色道:“好了,各位同门。会有人带着你们完成今早的晨课,我先接这两位贵客去内殿。” 众人马上站好了位置。 绕过整齐的方队,沐晚晚和苏护进了内殿。 翠芜真人过来拍了拍苏护的肩膀:“你小子一进来就搞得下不来台。” 苏护也不客气:“太衍宫如今这样,确实不像个大宗门该有的样子啊。” 一个山羊胡的老人,捋了捋胡子:“我们太衍宫也曾富裕过。” 苏护看向他,那人笑了笑:“在下佐鸣,行四,人叫我晦目真人。” 沐晚晚朝晦目真人看了一眼。 等她收回目光,角落里的一个女修看了过来。 “昨日是我怠慢了二位。这几位是我的师弟师妹。” “在下柳木言,道号明昭,行二,是风语的师父。” 沐晚晚看向青年,萧风语不仅是长相上与其有相似之处,就连气质也是如出一辙。 沐晚晚越过晦目真人看向了坐在最偏僻角落的女子。 她从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一袭华丽的长袍,一张冷艳的脸。 “这是镜深,行三,我的师妹。” 那女子终于转过了头,嗓音淡漠:“寒魄。” 掌门这才反应过来:“道号寒魄。” 沐晚晚收回了看她的目光。 “掌门,外面弟子还等着呢,你们不出去吗?” 晦目真人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你们进来时没见到凤远吗?弟子们现在只怕已经做完晨课了。” 话刚说完,就见一袭白衣的凤远走了进来,当众做了一揖之后,缓缓开口: “师父,众弟子的晨课已经做完。其他的事项,徒儿也已经安排妥当。” 掌门过来拍了拍凤远的肩:“好,一起去吧。” 凤远恭敬道:“是。” 随即站到了青灰道人身后。 青灰道人一笑:“请各位移步千云窟。”说着看向苏护和沐晚晚:“今日两位小友是主角,两位小友务必跟紧了,可别掉了队。” 沐晚晚和苏护看着几位真人先行,不紧不慢的跟在了他们身后。 绕过大殿,朝着大殿朝向的反方向往下走去,越过了一座山的样子,就看见了一个山洞。 进去之后方才发现别有洞天。 七拐八拐,走到尽头,才走进了一间石室。 “师父,人已经带过来了。” 沐晚晚望过去,才发现一身华服的泠善老祖也在。 人群分开,将她和苏护露了出来。 青灰真人这才开口:“千云窟是我们太衍宫的重地,这是百转石,可以测人仙根。二位既然想要加入我们宗门,那就请吧。” 苏护看着那块青色的石头,走了过去,将手一放,只见拿石头缓缓亮了起来。 只是到底还是没那么亮,沐晚晚能听到身后晦目真人的叹息。 她知道苏护也听到了,苏护虽有仙根,可到底只是低等仙根,以前因为这个没少受过气。 只是再回头看向她时,苏护还是笑着的:“晚晚姐,你快去测测。总不能比我还差。” 沐晚晚点了点头:“好。” 说着走向那块青色石头,将手放了上去。 许久许久,都没有动静。 青色石头还是原来的样子。 晦目真人正准备开口,就被青灰道人阻止。 “如今结果已经出来了,几位师弟?” 翠芜真人往出一站:“师兄,我还没收过徒弟。我觉得苏护甚好,我想要他。” 木玩玩见苏护嘴角的笑加深了点。 “那,苏小友你的意见呢?”、 苏护笑道:“我与翠芜真人一见如故。” 翠芜真人过来揽住苏护:“还叫翠芜真人?” 苏护赶忙改口:“师父。” 翠芜真人拍了拍苏护的头:“好小子。” 第四十六章 镜深【加更】 得了肯定的苏护看向沐晚晚。 本来觉得会看见沐晚晚难受的脸,没想到沐晚晚神色都没有变。 沐晚晚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她的仙根和空界息息相连,在空界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来了这里变成有仙根的,才叫离谱。 “我没仙根。” 镜深抬眼看她。 青灰道人开口:“话虽如此,但往后尚不可知。” 沐晚晚将手收回,可就在那一刹,青色的石头缓缓亮了起来,只是光芒很微弱。 沐晚晚心觉离谱,可面上脸色未变。 倒是泠善老祖皱起了眉头,看向了站在一边,恍若不存在的凤远。 凤远察觉有人看他,抬眼看了回去。 泠善老祖收了目光,看向焦点的中心沐晚晚。 “这种情形倒是闻所未闻,本来是没有仙根的指示,最后竟突然有了,真是奇了。”晦目真人开了口。 就连明昭真人也看了过来。 “我听说,有一种名为易命的邪术,施术者可将自身血脉移到受术者身上。用了此等邪术的人,在百转石上就是这样。百年前我曾见过,沐姑娘如今这种状况,可否为我答疑?” 柳木言这一番话,虽说咄咄逼人了些,却也让沐晚晚知道了自己体内仙根的来处。 是在宿渊的那一次。 是凤远。 她体内的是凤远的仙根。 沐晚晚尚在迟疑,正欲开口扯谎,就听见凤远开了口。 “是” “好了,咄咄逼人有什么意思,你没见过的事情多了,难道别人事事都要向你说明?张口邪术,闭口邪术,我若不是看着你练的剑,都要怀疑你也是靠邪术了。” 一道女声打破了这僵局,柳木言看向说话的镜深。 “三师妹,你” 镜深摆了摆手:“二师兄,这个叫沐沐什么的,从今后就是我的徒弟了。到此为止吧。” 说完朝着沐晚晚看去:“走吧。” 沐晚晚看向她伸出的手,默默地将手搭了上去。 出了千云窟,沐晚晚就见她召了自己的命剑。 是一柄没有过多装饰的剑,只在剑柄上有一枝兰花。 沐晚晚不自觉开口道:“师父,你很喜欢兰花吗?” 镜深看她。 “你改口改得倒快。我不喜欢兰花,我喜欢牡丹。” 沐晚晚听不出她声音里的任何情绪,也听不到她说话时的任何起伏。 都到这里了,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的师父,根本就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您为什么选我?” 镜深看着脑袋都低到胸前沐晚晚。 “你很烦。” 沐晚晚抬头看她,她琥珀色的眸子清亮如水,可世间万物都没有装进她的眼睛。 “我住在晚云峰,门下没有别的弟子。你过去了,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 沐晚晚赶紧说话:“我先回青梅苑拿点东西。” 镜深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沐晚晚站在原地缓了很久,她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收场。 原著中的镜深就是这种性子,以至于她一辈子都没有收徒。直到最后死在往生海,她也没有成仙。按道理她能排在第三,就已经能证明她的实力了,可就连翠芜都半步成仙的情况下,她陨落了。 现在想想沐晚晚隐约觉得不太合理。 不过她自己写书的时候,对自己的这位师父描述最多的就是,面冷心冷,深居简出。 今日这般为她解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晚晚姐,你怎么还没走?” 沐晚晚看向苏护:“我想起来还有些东西落在了青梅苑,想要回去拿。师父允了。” 却是翠芜真人接过了话头:“竟然是三师姐选了你。三师姐这人平常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出她那晚云峰,常年一个人。我都怀疑她准备这一辈子都不收徒弟,没想到为你破了例。今天还为你说话,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沐晚晚笑笑:“许是我格外讨她喜欢。” 翠芜真人瘪了瘪嘴:“我看悬。” 进去的人陆陆续续得出来,柳木言看了看沐晚晚,终究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最好没有怀什么坏心思。” 说完也不等沐晚晚做什么反应,就拂袖而去。 “哎呦,二师兄今天被气得狠了。被三师姐落了面子,你们这梁子怕是要结下了。” 沐晚晚道没有这个担心:“不是还有萧风语,二师叔最喜欢萧风语了。” 翠芜真人想了想:“你还真是有点子。” 沐晚晚笑了。 凤远出来时,沐晚晚正欲和苏护回青梅苑。 “沐晚晚。” 沐晚晚停下了脚步。 “你先回吧,我还要和凤远说说话。” 苏护点了点头,于是沐晚晚听到了苏护的呐喊。 “师父,师父。等等我,我不知道回青梅苑的路。” 凤远慢慢朝她走来。 “我” “谢谢你,凤远。” 凤远看向沐晚晚,沐晚晚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还是谢谢你。我总觉得,今天要是我真的没有测出来仙根,可能会更难堪。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你知道吗,我是拿自己造世主的身份,上的太衍宫。” 凤远看她:“师祖知道了?” 沐晚晚笑:“你忘了你师祖是老神仙,我骗不过,不如交代了。” 凤远也笑了。 “确实,师祖也猜到了是我用的邪术,只是他没有揭穿。” 沐晚晚想了想:“当作给你的报答吧。你要是想要继续在太衍宫装好人的话,就直接向你师祖坦白吧。如果你愿意,可以叫上我一起。” 凤远淡淡开口:“你这算不算助纣为虐。” 沐晚晚回得理所当然:“不算。你现在只要按我说的走,剧情就不会出什么问题。就比如现在,我可以将你的错误最小化。” “那现在就去吧,宜早不宜迟。” 沐晚晚想了想:“也行。” 顿了顿又补充问道:“远不远啊,赶得及去晚云峰吗?” 凤远拉着她就上了斩尘:“来不及了,你要上晚云峰,得明天了。” 斩尘在山间穿行,沐晚晚忍不住问:“你了解你三师叔吗?” 凤远看向她:“不了解,不过她好像很喜欢我这张脸。” 第四十七章 责罚 沐晚晚奇道:“喜欢你的脸?” 凤远似是仔细思索了片刻,又点点头:“这么说是有些奇怪。可据我观察,每次这种不得不出面的场合,三师叔总是会看我。有几次看我走神了,我看过去,总感觉她在透过我在看什么。” 沐晚晚了然:“什么莞莞类卿。” 凤远疑道:“什么莞莞类卿?” 沐晚晚道:“可能觉得你什么地方像她的故人吧。” 凤远道:“故人?三师叔在太衍宫这么些年,就没听说有什么故人。” 沐晚晚又道:“都没人来找她吗?” 凤远笑了:“确实没有过。听人说三师叔比我早来个十几年,一来就成了晚云峰的峰主。她就呆在晚云峰不常出来,也没有旁的人太衍宫找过她。就好像这世间只剩她一个人。要不是做了峰主,恐怕这些年连面都见不到。” 沐晚晚思索良久,开口有些郑重:“按你这么说,她的故人或许都已经死了。” 凤远无所谓道:“那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沐晚晚就这个问题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人都说‘外甥肖舅’,说不好她就认识你舅舅呢。” 凤远的脑海里猛地蹦出来一张惨白却温婉的脸,是那时候的尸魔。开口却是浑不在意。 “我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谁,还管什么舅舅。” 沐晚晚一时无言。 “到了。”直到凤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沐晚晚向下看去,树木掩映之间,一间小小的屋子嵌在其间。院子里只有一张矮桌,一旁的兵器加上摆满了各种宝剑。 房屋的一侧还有一个小亭子,看里面摆的物件,似是用来打铁的。 “师祖,凤远求见。” 话一出口,就见房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泠善老祖和四大长老。 “看吧,我就说他们会来。” 泠善老祖话一出口,就见明昭真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来我这里,所为何事啊?” 凤远跪的熟练,沐晚晚也不甘示弱。 ‘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嘶,疼。”小声喊了一半,沐晚晚硬憋了回去。 “师祖在上,凤远来此,是为了认错的。” 泠善老祖从善如流:“哦?何错之有?” 凤远先是叩了头,才又开口:“师祖,师父,师叔容禀。二师叔适才说的易命,是我用的。” 众人神色一凛。 只有泠善老祖和青灰真人神色如常,似是早就料到了。 眼见气氛凝重起来,沐晚晚接过话头:“师祖,各位师叔容禀。在宿渊时我被魅妖掳掠,受尽折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就是如今左手腕上还有道长疤,右手也是拿不起重物,身上被离娘刺重创的伤口更是密密麻麻。若不是凤师兄相救,只怕早就命丧黄泉。太衍宫名门大派,以护佑苍生为己任,便是我这一介凡人,凤师兄也不愿放弃。甘冒这么大的风险,以他一身修为,半身血脉尽全力救治,晚晚感激不尽。”说到这里沐晚晚已经是泣不成声。 只是话还得继续说。 “晚晚从小到大,何时受过别人此等恩惠。今日才知,凤师兄竟是用邪术救我,心中愧疚更甚。晚晚深知自己一介凡人,与凤师兄这等仙门骄子来比,不过是路边草芥。可到底是因我而起,若各位要责罚,便请责罚我吧。” 柳木言见状开口:“便是如此,也磨灭不了凤远动用邪术的事实。” 凤远此时也叩头道:“弟子有罪,甘受万种责罚。” 泠善老祖给晦目真人递了个眼色,晦目真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掌门师兄,虽说动用邪术不对,但事急从权。我们太衍宫护佑苍生,护的不仅仅是天下,更是如沐晚晚这般的普罗大众。便是一花,一木,只要能救,便要倾尽全力,何况是人。动用邪术虽为真,但凤远以自身修为,自身血脉为引,未曾伤及旁人,又有什么罪呢?难道,非要他死了才罢吗?” 柳木言还欲再说什么,却被青灰道人打断。 “如今事情已经清楚了,凤远,我只问你,这法子,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凤远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听到这话开口回道:“是血魔告知的。” 青灰道人继续道:“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便说说我的看法。其一,邪术不是远儿自己学到的,这就说明远儿并无入歧途的心思;其二,远儿是为了救人不得已出此下策,护佑苍生本就是我们的责任;其三,远儿未曾伤及旁人,便是将伤害降低到了最小。我说这些不是想饶恕他,因为他动用邪术是事实。便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就罚他去戒律堂领最重的罚,再去思过窟呆一年。如何?” 泠善老祖看向青灰道人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到底是没说什么。 柳木言欲言又止,到底是没再张口。 沐晚晚见凤远的眼睫微微闪了闪。 戒律堂最重的刑罚,便是青灰道人去受了都要去半条命,何况如今修为废了八成的凤远。 更何况还有思过窟。 凤远再叩首:“谢师父,凤远愿领责罚。” 青灰道人摆了摆手,说出的话云淡风轻。 “那便去吧。” 凤远拉起沐晚晚,御剑而行,转瞬就消失在了云里。 屋子里的泠善老祖发了话:“好了,既然已经弄清楚了,都回吧。” 几位真人轮番告辞,泠善老祖最后又说了一句:“青灰留下。” 青灰道人停住脚步,转身做了一揖:“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我与你怎么说的?” 青灰道人不卑不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戒律堂中级责罚,思过窟半年。” “你怎么说的?” 青灰道人抬头:“师父,这刑罚是重了些,可师弟日后也不会再为人诟病了。徒儿是真的在为师弟谋划。” 泠善老祖看了他一眼。 “走吧,别在我面前。” 青灰道人转身离去,徒留泠善老祖看着他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再说沐晚晚和凤远,离了院子,刚走没多远,沐晚晚就开口了。 第四十八章 晚云峰【加更】 “这惩罚有些重了。” 凤远声音倒是平淡:“名门正派不都之如此?或许师父是不想我以后为人诟病吧。” 沐晚晚想了想戒律堂的刑罚,不由得道:“可戒律堂最重的罚,不就等于要你的命吗?” 凤远道是满不在乎:“不过是些皮肉之苦,要命倒也还不至于。” 沐晚晚懒得搭理他,戒律堂的每种刑罚都有灵力术法加持,本就伤人至极。自己在这边操心着,当事人根本就不在乎。 一路无言,等到了青梅苑已经是傍晚。 凤远将沐晚晚放下,沐晚晚才又说了一句话。 “我不与你计较,稍候片刻。” 凤远笑了:“怎么,还想拿了东西,让我送你去晚云峰啊。” 沐晚晚瞪了他一眼。 转身跑进了院子。 凤远看着沐晚晚跑进了院子,隐约猜到沐晚晚想做什么,但他没有停留。 青梅苑的青梅树郁郁葱葱,绿过一片又一片。 凤远踏剑而行,掠过青绿的树尖。 沐晚晚捧着药出来的时候,哪里还有凤远的影子。 只能回了头往青梅苑里面去。 翌日,天还蒙蒙亮,沐晚晚就听见门外的动静。 沐晚晚胡乱收拾了一下,打开门才看见是苏护。 “怎么了?” 苏护笑了笑:“晚晚姐,今早有晨课。我来看看你起了没。” 沐晚晚疑惑道:“什么晨课?我师傅没有说啊?” 苏护还欲再说话,却被来人声音打断。 “晚晚师妹。” “萧师兄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萧风语。 萧风语站在自己的逐星上,看着沐晚晚奇道:“你不知道吗?师兄没告诉你啊?他做昨晚特意叮嘱我来送你去晚云峰,说你不识路。” 沐晚晚沉默良久。 见沐晚晚没说话,苏护赶紧开了口:“萧师兄,她不急,我这个比较急。晨课要开始了,你带我上峰顶呗。” 萧风语看了看苏护道:“苏师弟,这个我可帮不了你。太衍宫弟子都是自己上山的。” 萧风语停了停,看了看天色,又道:“天色不早了,苏师弟可得快点。晨课迟到的话,可是要加练两个时辰的。” 苏护垮着脸和沐晚晚告了别,迎着晨露,往山顶而去。 沐晚晚这才抬头问萧风语:“他呢?” 萧风语摇了摇头道:“不太好。昨晚刑罚受完,就勉强还剩一口气了。刚刚被戒律堂的师弟们送到了思过窟。” 沐晚晚又道:“竟是连休息也不让他休息吗?” 萧风语无奈道:“我师父全程看着。” 沐晚晚无奈转身:“我拿个东西。” 等出来时,沐晚晚手里多了两个包袱。 “走吧。” 站在逐星身上的感觉与斩尘不同,可迎面吹来的风,倒是同一种味道。 萧风语将沐晚晚放在了晚云峰的山头。 沐晚晚将手里的包袱拿了一个,递给萧风语。 “你将这包袱里的药,给他送去吧。” 萧风语脸色有些为难:“思过窟禁止别人探视。而且我师傅最近管我更严了。” 沐晚晚听罢,也知道这事行不通了,将包袱收了回来。 萧风语见状只是喊了一声‘三师叔,晚晚师妹我给你送到了。’就逃也似地跑了。 沐晚晚转身,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后的地方变了景色。 刚刚还是荒草丛生,树木掩映。 此刻已是尽收眼底,柳暗花明。 从山腰到山顶,种着数不尽的兰花。 沿着兰花围绕的小径,沐晚晚拾级而上。 在路的尽头,有几件小屋子,虽说不是很富贵,却是样样俱全。 就像普通农家的样子。 镜深也褪去了昨日身上的华服,粗布麻衣,手拿花锄站在花田里。 看起来和寻常的农家妇人差不多,却难掩她的艳丽。 “师父。” 镜深淡漠的扫了沐晚晚一眼,然后开了口:“会除草吗?” 声音冷漠又疏离。 沐晚晚笑了笑:“会的。” 镜深也不客气:“行,今日就将这晚云峰上,兰花田里的草除干净罢。” 说着将花锄扔给沐晚晚,自己坐到了一旁的亭子里。 沐晚晚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兰花,忽然就知道了为什么镜深会足不出户。 光是这些兰花就够她照料了。 沐晚晚将包袱放在亭子里,就开始干活。 镜深就那样看着花海出神。 沐晚晚干了一个时辰以后,再看镜深,发现她竟然快要睡着了。 等沐晚晚清理出一小块地的时候,已经晌午了。 镜深忽然开口道:“你拿这么多药干什么?” 沐晚晚擦了擦汗:“本来打算让萧师兄带给凤师兄的,可凤师兄如今在思过窟,二师叔看萧师兄又看得紧,送不过去。” 镜深想了想:“思过窟不让人探视,但没说不让人进去啊,我送你进去吧。” 沐晚晚还没什么反应,就见镜深拈了个诀开始说话了。 “师弟,我这徒弟,将我最宝贝的素冠荷鼎给挖了。我不高兴,要送她去思过窟。你派个人来接。” 沐晚晚目瞪口呆,原来这就是送她进去。 果然,不多时就见一个弟子御剑而来。 “三师叔,堂主让我来带师妹过去。” 镜深点了点头,拈了个除尘诀给沐晚晚。 “收拾干净点儿,别扫了我的颜面。” 等沐晚晚在剑上站稳,就见镜深将包袱抛了过来。 “到底是我徒弟,你们关照着点。把她和凤远关到一起吧,我放心。” 那弟子有些为难。 “三师叔,这” 镜深淡淡道:“你只管做,其他的是我该操心的事。” 那弟子做了一揖:“是。” 沐晚晚被带到思过窟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师妹,请吧。” 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就被推进了一个山洞。 等站稳适应以后,沐晚晚才发现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间石室。 再一看,就看见了蜷缩在地上的凤远。 她赶忙跑过去,拍了拍凤远的脸。 “凤远,凤远。” 凤远虚弱的撑起眼皮,却只能维持一条细缝的形状。根本看不清来人,许是有些糊涂了,嘴里不住的在说些什么。 沐晚晚摸了摸凤远的额头,几乎要被他额头的热度将手融化了。 她看了看四周,甚至连水都没有。 看着凤远干裂的唇一张一合,沐晚晚侧耳过去,就听见了凤远那一声一声的‘阿晚。’ 就在这时,石室内吹起了一阵狂风。 第四十九章 思过窟(1) 沐晚晚被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她无意识地将怀里的凤远抱紧。 等狂风过去,沐晚晚也被耗的没了气力。 她低头看凤远,凤远比刚才还要虚弱。 包袱被她扔在了地上,突如其来的大风,让包袱飞起又落下。如今里面的各种药丸散落在地上。 沐晚晚看着满地的狼藉,心里一时间百味杂陈。 明明自己是想救人的,可如今这样子,怎么看她都更像一个破坏者。 好像她一直都是这样,根本创造不出什么价值,只会把所有事情搞砸。 如果她能将包袱保护好,那么现在就不会是这样子。 至少,可以知道用什么药去救凤远。 她低头看向凤远,本来纷繁杂乱的心,在看到凤远之后,猛地涌出了一堆足以淹没她的悲伤。 沐晚晚伸手一摸,满手冰凉。 她又哭了。 不该这时候哭的,不该这时候犯病的。 可是眼泪越抹越多。 情绪就像一片黑云将她彻底包裹,越是竭力地想摆脱,越拜托不掉。 沐晚晚只能将双手交叉放在肩上。 好几个深呼吸之后,沐晚晚才觉得自己勉强平静了些。 “沐晚晚,你一定可以的。” 沐晚晚抽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 “得快点,一会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没事的,只是捡捡药,我可以的。” 可是手颤抖着,药丸都捏不住。 “是右手的问题,用左手,沐晚晚,加油。” 空荡的石室里,没有人回应她的碎碎念,可是沐晚晚依旧无止无休的说着。 好像只是这样简单的字眼,就可以让她汲取到无尽的力量。 沐晚晚一句一句激励自己,趴在地上将药一颗一颗地捡起来。 等药捡完以后,她的情绪才算稳定下来了。 她坐在石室的另一边,靠在石壁上,看着另一边昏迷不醒的凤远。心里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觉得很累。 她好像什么也没做,可是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凤远,你说,这些药应该给你吃那个啊?” “凤远,这么多药一起吃,你会不会被药死啊?” “凤远” “凤远” “凤远” 她说了很多,声音也渐渐更咽。 她的脑海里,现在没有任何东西,只剩下了自己。 自己幼时没有能力,自己长大之后还是没有能力,就连到了这里还是一无是处。 明明是她创造了他们,可是她却无法对他们的处境,对他们的遭遇有什么和帮助。 就连作为造物主,她也是个没用的造物主。 沐晚晚蓦地拿起一粒药丸,将药丸放在鼻尖闻了闻。 塞进了嘴里。 如水一样清凉,药丸顺着她的喉咙流向四肢百骸。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药丸带来的变化。 凭着气味的细微差别和自己自身的感受,沐晚晚将药丸重新分了类。 她拿着药丸慢慢爬向凤远。 将止血的丹药和温养的丹药,费力地喂进了凤远的嘴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喂的那么顺利,但好歹是吃进去了。 看着躺在她怀里的凤远,沐晚晚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等凤远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木碗哇那睡着的脸。 她就跪坐在地上,将他护在怀里,低着头睡着了。 许是他起身的动作太大,沐晚晚猛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她语气里有着尚未散去的惊惶。 然后,他低头看见了睁开眼睛的凤远。 长舒了一口气:“你醒啦。” 凤远虚弱开口:“你怎么来了?” 沐晚晚道:“我怕你死了。” 凤远咧了咧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声音就像即将消散于空中的轻烟:“不会的。” 说完挣扎着坐了起来。 沐晚晚想了想道:“再吃一颗药吧。” 她伸手拿药,凤远看到了她手腕上的伤痕。 “你手怎么了?” 沐晚晚看过去,拿衣袖遮了遮。 “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日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将我带来的包袱吹散了。药丸落了一地。我分辨不来,只能全试了一遍,你需要止血丹的嘛。” 凤远见她眼睫微垂,似是不想让人看清她眼底的情绪。 只能道:“那止痛丹你服了吗?” 沐晚晚看向他,嘴角带笑:“既然是试药,那自然是服了。” 说着沐晚晚就在包袱里开始翻找。 凤远看着那被布包裹着分开的药丸,开口道:“你还将它们都分开了。” 声音很轻,轻到沐晚晚都没有听到。 片刻后,沐晚晚将止痛丹从那一堆药丸里找出来,递给了凤远。 “喏,你现在应该很需要。” 凤远没有伸手去接。 沐晚晚疑惑的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定定盯着她的凤远,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 凤远是知道她怕痛的。 许久之后,凤远伸手拿走了沐晚晚手中的药丸。 从里面拿起一颗就要喂进嘴里。 “欸” 沐晚晚拉住了凤远的手。 “这药丸太大了,你吃不了。” 凤远将沐晚晚的手从自己的腕上拿下,朝她挤了个笑。 “我可以。” 于是沐晚晚看着凤远费力地将药丸咬碎,咽了下去。 “很苦吧。” 凤远抬眼看她:“不会。” 说完伸手将里衣上还算完整的布条撕了下来,不容拒绝的将沐晚晚手腕包扎了起来。 “谢谢。” 沐晚晚看向凤远,凤远没再说话,站起了身。 他围着石室转了转,开口:“师父还真是看得起我。” 沐晚晚不禁抬头。 “这石室里上一个关过的人还是小师叔。” 沐晚晚道:“小师叔?” 凤远想了想:“你确实是不知道的,因为你写的时候,他不是这个身份,而且已经死了。” 沐晚晚想了想,自己写的时候,太衍宫确实只有五位真人。 凤远却不再说话。 沐晚晚只好开口:“那你怎么知道?” 凤远思索了很久,最后只是开口道:“你会知道的,到那时候,我亲自带你去看。” 沐晚晚看向凤远,凤远刚好也看向她。 她捕捉到了凤远淡漠的双眼里,一闪而过的挣扎和难过。 而这,不是他应该会有的情绪。 是什么能够让没有任何情绪的凤远,变成这样呢? 第五十章 思过窟(2) “沐师妹,山门处接到了苍山派的信鸮,三师叔让我送你回晚云峰。” 有声音传入了石室。 “好。” 凤远问道:“药到了?” 沐晚晚算了算时间,点了点头。 “那我先出去了。那些药你要记得吃,功效在包裹的布上。” 凤远点了点头。 毕竟包裹止痛丹的布上,就有小小的止痛二字。看样子似乎是蘸着血,用指甲划上去的。 “沐师妹?” “来了。” 凤远看着沐晚晚朝外跑去,自己转身走到了石室的另一侧。 “三师叔,沐师妹我们送到了。” 沐晚晚又被放在了晚云峰的山口。 踏上熟悉的小径,穿过熟悉的兰花田,她又看见了亭子正中央的镜深。 “师父。” 听到她的声音,镜深转头:“怎么你去一趟思过窟这么狼狈?” 沐晚晚道:“徒儿刚进去没多久就狂风大作。” 镜深挠了挠额角:“青灰倒是舍得。” 沐晚晚许久没听见下文,她往亭子一看,就见镜深手里拿了个机关木鸮。 挺大的一只,沐晚晚看着都觉得重,可是镜深表情却很轻松。 “我早就听闻苍山派木鸮精巧,如今看来却是如此。不过,精巧归精巧,从山门送过来,拿到我手里就僵住了。想看看它活动起来什么样都不行,只能请你来了。” 沐晚晚想了想,确实是的。苍山派的木鸮只有落在了指定的人手里,才会重新运作。 她不禁想起了离开前夜,宋竹君从她这里拿走的头发。 她正欲向前走,就被镜深叫住了。 “别往前了。” 等除尘诀将沐晚晚收拾了个干净的时候,镜深才又开口:“过来吧。不过你这样还真是麻烦呢,每次都要让我用除尘诀帮你。要不,我先教你除尘诀吧。” 沐晚晚在她面前站定:“师父您说了算。” 镜深笑了笑:“好。” 说着将手里的木鸮扔到了沐晚晚怀里。 沐晚晚右手使不上劲,木鸮差一点就从怀里翻了出来。 那木鸮到了沐晚晚怀里,慢慢的动了动自己的脖子,眼珠子也转了转。 随后一番动作,肚子下多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不小,一封书信装进去差不多刚好铺满。 沐晚晚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小盒子。 她将小盒子打开,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你有病吗?” 镜深开口问道。 沐晚晚笑笑:“凤远之前为了救我损了身体,又拖着病体去斩血魔,内伤严重。这是苍山派掌门的二姑娘宋竹君,专门给凤远配的药。” 镜深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说那个姑娘啊,我好像见过。九年前吧,在御兽宗举办的仙门大会上。那时候还只会哭哭啼啼呢。” 沐晚晚笑了笑:“竹君她,确实是比较爱哭,但却是很好的人。” 镜深抬眼看了看她:“没别的了?” 沐晚晚这才看见铺在盒底的一封信。 将木鸮和盒子放在一边,沐晚晚当即就拆开了信。 镜深伸手点了点木鸮的头,就见木鸮晃了晃眼睛,又僵了过去。 “没劲。” 沐晚晚见镜深转头又看向无边的兰花田,静静地打开了信。 “晚晚 一别数日,近来安否。我自回苍山派起,就一直研究此药,这次切莫让凤远再糟蹋了。在苍山派呆的久了,就不免想起之前我们在外面的日子。什么时候还能继续同游就好了。” 沐晚晚看着纸张右下角的水渍,难免多想。 回苍山派的日子,宋竹君可能并不好过。 想想宋竹君写下信后,不小心将眼泪落在信纸上的样子,沐晚晚就忍不住有点难过。 “师父,你这里可有笔墨纸砚?” 镜深回头看她,指了指靠东的那间矮屋。 等站在矮屋里,看着面前的笔墨纸砚,沐晚晚才想起来自己如今的右手已经提不起笔了。 无奈只好左手写字,镜深站在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地面上满是废弃的纸张,没有废弃的纸张上也满是鬼画符一样的笔触。 只能勉强叫字。 等沐晚晚写好,拿着厚厚一沓纸抬头时,就看见自家师父嫌弃的目光。 不过镜深到底是没多说什么。 只是沐晚晚将信塞进盒子,送走木鸮就准备回去打扫屋子。 打开门就见到自己师父捡起了自己丢弃的纸团。 “你这字,没有去大道门真的可惜。” 沐晚晚笑了笑了,跑过去慢慢开始收拾。 镜深看了看道:“罢了。” 而后大手一挥,室内又恢复了整洁。 “我昨日让你给花田除草就发现了,你那右手就和摆件一样。刚才给你木鸮也是,看你用左手的样子,也不像常年用的,右手是怎么了?” 沐晚晚伸出自己的右手,镜深看见了一个被粉色新肉填满的圆。 “被人钉了锥子?” 沐晚晚点了点头:“被魅妖钉的。” 镜深眼里滑过一丝不忍,缓缓走到了沐晚晚身前,拉起了她的手腕。 然后沐晚晚就感觉到有什么浸入了她的血脉里。 “有感觉吗?” 沐晚晚点了点头:“凉丝丝的。” 镜深松开了手:“没事的,还有救,就是只能比现在好一些。太重的东西还是拿不了。” 沐晚晚看向镜深的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从一开始被选中,镜深就没有对她展示出过多的热情。 突然这么一下,她还有些不习惯。 “师父” “别说话了,我嫌烦。” 沐晚晚闭上了嘴。 镜深转过身去,道:“行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吧。” 沐晚晚看了看正午的太阳,忍不住道:“师父,这才中午。” 镜深朝外走的脚步都没停:“我知道啊,我嫌你烦。” 沐晚晚突然想到要给凤远送药,于是赶忙追了出去。 “师父,等等我。” 镜深站定等她:“怎么了?” 沐晚晚开口:“师父,您可能还得送我去思过窟。而且我每隔七天就得出来一次,之后还得劳您将我送进去。” 镜深听完之后面色如常。 然后沐晚晚又听到了熟悉的话语。 “师弟,我的徒儿又将我的剑兰弄死了,你派个人将她再送进去吧。” 第五十一章 岁月长(1)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再进去,一切就熟练的多。 甚至在自觉走进去以后,还和看管思过窟的师兄道了声谢。 沐晚晚一进去,就见凤远正对洞口坐着。 走过去与凤远坐在一起,沐晚晚将药拿了出来。 “我看过了,竹君这次果然将药丸做的很小,你可一定要吃。” 说完将手里的一个盒子递给了凤远。 “这个一天要吃三次,一次两粒。” 见凤远没有说话,沐晚晚抬眼看他。 “吃啊。” 凤远将药为难地拿出,艰难的喂进了嘴里。 沐晚晚笑了笑:“还有这个,一次一粒,一天三次。” 凤远从沐晚晚手里接过盒子。 嘴里上一味药的苦味还未消散,眼见着又要吃另一味药,凤远是有些不情愿的。可一想到昨日醒过来看到沐晚晚那副样子,咬了咬牙,还是将药送入了口中。 预想中的苦味没有蔓延开,反倒是有一丝清甜。 “是甜的吧。” 沐晚晚笑道。 “你早就知道?” 沐晚晚笑着继续道:“知道啊。这两味药什么味道,什么成分竹君都写了。” 凤远无奈的看向她,声音柔和:“故意耍我。” 沐晚晚看着他:“哪里敢呢。” 凤远笑了笑,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倒是沐晚晚在思过窟过的格外难熬。 看着打坐的凤远,她就只能发呆。 “无聊?” 凤远突然出声。 沐晚晚想了想:“是挺无聊的,你还能打坐,我什么都干不了。” 凤远想了想:“那你和我一起打坐?” 沐晚晚无语道:“你打坐是修炼功法,我打坐能干什么?”转念一想又道:“你能不能教我除尘诀?” 凤远奇道:“怎么想起先学这个?” 沐晚晚想了想自己师父。 “师父她爱干净,本来说她教我的,可是要监督你吃药,没教成。” 凤远正欲开口,又被沐晚晚高兴的嗓音堵住了口。 只见沐晚晚举起右手,满脸笑容。 “你知道吗?师父说我的手是可以治好的。” 凤远缓缓开口:“那可真是一桩大好事。” “治疗的话,师父不会有什么事吗?” 看着转念又情绪低落的沐晚晚,凤远想了很久。 按照话本的通常套路,此刻最应该说的话其实是‘一定可以的’。 可他开不了口。 诚然这么说能够让沐晚晚放下心来,但到底风险太大,不成功的话,才更伤人心。 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但苍山派医修都治不好的手,交给三师叔一个剑修,确实是不太现实。” 沐晚晚抬眼看他:“你倒是实话实说。这时候别人不都是回肯定能治好吗?” 凤远道:“我看过的所有话本子都告诉我该这么做,可我不想骗你。” 沐晚晚不置可否。 “我也觉得希望渺茫,虽然看起来我很为这个事情开心。可是你说这些话,我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顿了顿又道:“教我除尘诀还教不教了。” 凤远无奈开口:“你如今只能算体内有灵根,说到底还是一个凡人。等先修到练气期再说学除尘诀吧。” 沐晚晚想了想:“可练气要先炼体,如今在这个地方,能炼起来吗?” 凤远笑了:“在思过窟炼体可比外头强多了,尤其是你如今所在的这间石室。” 沐晚晚问道:“这间石室有何玄机?” 凤远道:“你昨日来,那阵风就是此窟的第一层试炼,第二层是火,第三层是水,第四层是金。风试炼想必昨日你已经有所经历,那么今日你便可以感受到火试炼了。” 凤远掐指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就快到了。” 刚说完,沐晚晚就感觉脚下的地板开始松动。 一息过后,火舌直冲她脸上扑来。 她来不及反应,凤远伸手,宽大的袖子帮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火。 不等她反应,就见火舌从四面八方冲出来。 “这就是火阵,你不知道下一秒火舌会从哪里出来,你只能全神贯注,躲开它。而火阵会持续一个时辰。” 沐晚晚整个震惊。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全神贯注不间断的躲避,会累死人的。” 凤远看她:“要的便是这个效果。不过因为刚进来,这个时间还算短的。呆在这里的时间越长,试炼的时间也会越长。” 沐晚晚后知后觉道:“那你当时昏死过去,送你来这里不就是等于让你死吗?” 凤远眼睫微垂道:“多亏你来的及时。” “你师父是想让你死吗?” 凤远抬眸,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大概不是,师父可能只是太过相信我了。” 沐晚晚思绪有些抛锚,许久才蹦出一句:“有道理,毕竟昨日的风连我都没刮起来。” 凤远嘴角微勾,伸手替她挡了另一蔟蹿出的火苗。 “我可不会再帮你了。” 沐晚晚此刻才算彻底回神。 只能屏气凝神开始应对这火阵。 只是凡人之躯,加上重伤初愈。 凤远到底还是分心帮她挡了不少。 等一个时辰过去,沐晚晚直接躺在了地上。 “你们太衍宫才是真的折磨人啊。” 凤远面不改色在沐晚晚身旁坐下:“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不过,火试炼既然已经过了,不如就开始跟着我学太衍宫的《天云六式》吧。” 沐晚晚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凤远。 “一个沐晚晚失去了梦想。” 凤远没多说话,只是将手放在一边,等着沐晚晚搭上去。 沐晚晚看着凤远那只手,最终还是搭了上去。 只是搭上去的时候,石室里回荡着巨大的巴掌声。 凤远笑出了声:“看来你还有些力气,不如再蹲会儿马步吧。” 沐晚晚赶忙坐好。 “不是说打坐吗?不是说练《天云六式》吗?开始吧。” 凤远的声音就像清茶,在思过窟内的这间石室里静静流淌。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1】” 沐晚晚气沉丹田,闭上双眼,慢慢去感受天地之间的清与浊,动与静。慢慢的,她的灵台变得清明,心也变得更加平静。隐隐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将她与这世间的日月河川紧密相连。 ------题外话------ 【1】出自《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感谢“赠尔铃铛”“宿宿怀中的猫”“玖媣”的评论。 感谢“言晨雨”“tianyuan梦蝶”“梦留仙”的推荐票。 以及投递月票的各位。(没有感谢是因为后台看不见名字qaq) 以及码字过程中出现了有些错别字,会在明天统一修改。 谢谢看文的各位,给我继续写下去的希望。 爱你们。 第五十二章 岁月长(2)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沐晚晚就无知无觉的进入了梦乡。 凤远也是肩上一沉,才发觉沐晚晚已经睡了过去。 他没有叫醒沐晚晚。 只是用法力围了个小小的结界,思过窟晚上阴冷,沐晚晚的腿吃不消。 可下一秒胸口血脉翻涌,几乎又要吐出一口血来。 凤远自嘲一笑:“宋竹君的药补得不如吐的多。” 沐晚晚睁眼发现自己又站在了熟悉的白茫茫的地界。 “主子,您可好久没做梦了。” 沐晚晚无语的看向眼前漂浮的青烟:“我之前夜夜不得好眠的时候你不来,今日累了一天,刚睡着你就来了。你一来,我指定是睡不上好觉了。” 魇魔想了想,还是开口:“主要您将耳挂取下来了,我也进不来啊。” 沐晚晚看它:“怎么如今进来了。” 魇魔小声道:“你今日吸纳灵气的时候,我跟着灵气进来的。” 沐晚晚的心思早就不放在魇魔身上了:“那就是说,我现在引气入体了?” 魇魔淡淡道:“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你还是很有悟性的嘛,竟然才开始打坐,就有灵气进入。” 沐晚晚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不叫悟性,那叫作弊。” 魇魔疑惑还没问出口,沐晚晚又接着道:“或许因为我是这世界的造物主,所以我创造出来的事物,他们在接纳我。” 魇魔了然。 在它被沐晚晚收服以后,它在沐晚晚的识海里看到了不少东西,自然也包括沐晚晚是造物主这个事实。 “既然来了,就帮我看看那记忆如何打开吧。” 魇魔也不多留,沐晚晚再看时,原地再没了那一缕青烟。 送走了魇魔,沐晚晚一夜无梦,睡到了大天亮。 睁眼就看到还在打坐的凤远。 “醒了?” 凤远开口,沐晚晚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才道:“醒了。” 说完这一句之后,许久没有动静。 凤远再看时,沐晚晚正呆呆地看向一个方向出神。 凤远把手在沐晚晚眼前晃了晃,沐晚晚才又看向他。 “不是醒了吗?” “醒了,但是没有完全醒。” 凤远一笑:“你说话倒是很风趣。” 沐晚晚扯嘴一笑:“谢谢夸奖,你如果深入了解过我,就会知道我是个幽默风趣的人。” 凤远没有说话。 沐晚晚也觉得无趣:“对了,今天的药。” 凤远轻声道:“已经服过了。” 沐晚晚叹了口气:“为什么不等我醒来,好让我看看你那被药苦得皱脸的样子。” 凤远起身,沐晚晚一下就滚到了地上。 再抬头看时,凤远正对她得意挑眉。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睡的太沉了,再过半刻,大概就到水试炼了。” 沐晚晚看着凤远礼貌微笑:“那你不早说?” 凤远回的更淡然:“想早说你也得起来啊。” 沐晚晚想了想,自己确实是没有道理,只能转移话题道:“这水试炼是干嘛?” 凤远开口:“憋气咯。” 沐晚晚道:“你们太衍宫还真是事多,我原著里一笔带过的试炼,到你们这里变了几个花样。” “我有必要提醒你,虽然不知道你原著里住进思过窟的是谁,但我可没住进来过。” 沐晚晚这才猛地敲头:“确实不是你啊,是个不知名的小弟子。不过剧情不是已经修正过了吗,怎么还在变啊。” 凤远道:“其实也不难猜啊,到现在为止,我们大方向基本还是没问题的。斩尸魔,杀水鬼,顶多就是中间出了魇魔这一茬。现在只能说是魇魔事件的影响吧。或许等到仙门大会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什么错处了。” “但愿如此吧。” 怎么自己说按原著走,每次都忘了还有原著这回事儿呢? 这样的懊悔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突如其来的大水,淹没了整间石室。 沐晚晚起初还能跟着水一起涨,到了最后只能捏住鼻子往水底去。 水面上波涛涌起,一个浪头比在河里的劲儿还大,只有水下勉强还算平静。 为了防止被拍翻,只能往水下去。可水下空气不足,只能隔一段时间与浪头斗智斗勇,然后在水底憋气。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水才终于褪去。 沐晚晚浑身湿透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凤远将她拉了起来。 “地上冷。” 沐晚晚不好反驳,只能退而求其次。 “要不,还是打坐吧。” 凤远将自己身上的外袍烘干,披在沐晚晚身上。 然后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拿出药丸吃下,才勉强觉得自己好了些。 不过,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在经过了一夜之后,沐晚晚再次起迟。 以至于又又又毫无准备的迎接了金试炼。 金试炼与火试炼类似,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金试炼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只有找到了最特别的那支,那面墙才会停止。 看似简单,可是沐晚晚看着密密麻麻的箭,不禁喊道:“不会吧。这真的能找到?怕是没找到,我就被射成马蜂窝了吧?” 凤远看向她:“不至于,箭雨有规律。是可以躲的,只要你观察的够仔细。” 说完演示了一遍,轻而易举的抓住了那支特殊的箭。 然后沐晚晚就看见凤远带着护身结界,坐在了一边。 “这全部要让我来?” 凤远一笑:“劳烦沐姑娘了。” 沐晚晚在被箭磋磨得满身是血之后,终于通过了金试炼。 然后就见凤远扔了布包裹好的药过来。 “止痛丹,止血丹。” 沐晚晚接过,一边咬着药丸,一边瞪着凤远。 日子就在这样的折磨里过去,很快沐晚晚又听到了那一句。 “沐师妹,山门处接到了苍山派的信鸮,三师叔让我送你回晚云峰。” 这一次沐晚晚毫不犹豫地踏出了思过窟,并表示以后不会再来。 可是凤远的药总要有人送进来。 于是在自己师父拉住自己手,说了几句话以后。 沐晚晚有幸又听到自家师傅淡然开口。 “师弟,我的徒儿这次又将我的墨兰弄死了,你派个人将她再送进去吧。” 第五十三章 岁月长(3) 洞口的师兄熟练地将沐晚晚迎了进去。 凤远听见脚步声,不由地开口:“来得正好,再有半刻试炼就来了。” 沐晚晚也难得开口玩笑道:“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不是。” 凤远想想:“是这个理。” “喏,你的药。” 凤远顺手接过,甚至不等沐晚晚催促,就喂进了嘴里。 “若不是你这些怕苦之类的小毛病是我写出来的,我真要怀疑你在演我。” 凤远犹豫了几番之后才开口:“那你便当是我在演你吧。” 沐晚晚回头看向凤远:“那我是不是得感谢你在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 凤远道:“也不是不行。” 下一秒沐晚晚就被凤远拉入了入怀中。 铺天盖地的箭雨袭来,两人哪里还有调笑的心思。 从凤远怀里挣脱而出,沐晚晚迎着箭雨就开始了试炼。 日子就这么过去,一眨眼又是七日。 “沐师妹” 不等洞口的师兄说完,沐晚晚已经踏了出去。 “走吧。” 沐晚晚十分自觉地站上了师兄的剑。 “师父。” 镜深停了手里的活计,擦了擦汗,看向沐晚晚。 “不错,只是去了半月,就已然有这么大不同。把你交给凤远,果然是正确的。” 说完沐晚晚就见镜深扔了花锄,缓缓向她走来。 等到她面前时,镜深已经将自己收拾干净了。 如往常一样,镜深拉住了沐晚晚的手。 沐晚晚只觉一股冰凉融入血脉,不过几息就在体内消失了。 “好了,苍山派的信鸮还在亭子里,你自己去看吧。思过窟那边我也已经打过招呼了,一会自会有人来接你。我先去休息了,一到这个点就犯困。” 沐晚晚看着镜深往屋子里去的背影,起了兴致。 开口问道:“师父,这次我又将你的什么兰花毁坏了啊?” 镜深脚步不停,声音随风传来。 “墨兰。” 沐晚晚得了答案,美滋滋的去拆木鸮。 宋竹君每次都会给她写信,和她说说自己最近在干什么,这次也不例外。沐晚晚也给她回了信,细数自己近日的遭遇。 只是在信的末尾,沐晚晚问道:“苍山派的信鸮,可不可以给我一只小的,我师父喜欢。” 沐晚晚在思过窟度过的时间里,宋竹君也收到了沐晚晚的信。 看着愈发薄的信纸和愈发好看起来的字,宋竹君真心的高兴。 “哈哈哈,她还向我索要木鸮,木鸮可不好做的。” 看似欢快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可是没有人回答。 宋竹君猛地回过神来,她已经不在外面了。 在苍山派没有人关心她的喜悲。 收到来信的喜悦也被突如其来的寂静冲淡了些。 于是她推门出去,前往药炉。 凤远的药又快好了,她得过去守着。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的是,宋竹君的手里多拿了两块大木头。 七日又七日,一晃来太衍宫也一月有余了。 终于在某个沐晚晚回晚云峰的中午,晚云峰迎来了少有的客人。 这日沐晚晚前脚刚回来坐在亭子里头,青灰道人带着其他几位真人后脚就到了晚云峰。 镜深看这阵仗,疑惑开口:“各位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倒是青灰道人先开口:“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师妹不如听我慢慢道来。” 镜深眼神都没有多给青灰一个。 青灰见状,也知道自己不讨喜了,可话到嘴边,到底打了个滚还是说了出来。 “今日明昭和晦目闲聊才知道,你每隔七日就将自己的徒儿送到关远儿的石室里去,可有此事?” 镜深嗤笑一声:“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就为这个师兄带着这么多人来我晚云峰?” 青灰尴尬的没再说话,倒是明昭真人开了口:“这还不算什么大事?凤远进思过窟,那是有罪当罚。你这徒儿被你三天两头送进去,又被你三天两头弄出来,岂不是坏了规矩?” 镜深饶有兴味道:“哦?坏了什么规矩?” 明昭真人张嘴就道:“思过窟不许人探视,这难道不是宗门铁律?” 晦目真人听到这里,不禁捂了捂眼睛。 这二师兄不是自己把刀子往三师姐手里递吗?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镜深的声音。 “什么探视?我这徒儿是犯了错被我罚进去的。” 掷地有声。 明昭看向已经缩成一团的晦目,一脸疑惑。 晦目也有话说的,明昭自己一听沐晚晚每隔七日进去一次,就拉着他找了掌门。 自己想解释,明昭也不听啊。 “那你别的石室不关,非要和凤远关在一起算什么事?” 镜深想了想,平静开口:“这思过窟里有比试练石室还好的炼体石室吗?这全宫上下,有比凤远更好的入门师兄吗?没有了。凤远如今从头开始修炼,指导指导我徒儿怎么了?我为太衍宫辛苦了这么多年,现在不想教徒儿,想偷个懒儿,你们也不许?” 一片寂静,就是明昭真人也说不出来什么话。 “再说了,人家两个在思过窟思过,干你们何事?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干,你们都来帮我的兰花田除草吧。惯会扰我清净。” 说完镜深转身就走。 “晚晚,你来给我按按肩膀。还有,四师弟,晚点安排个人来接晚晚。她还要去思过窟。因为她刚才将我的莲瓣兰折断了。” 沐晚晚跟上镜深离去的脚步。 翠芜真人此刻忍不住开口,声音很小吐槽道:“三师姐不知道还有多少兰花够沐晚晚糟蹋的。” 话刚落地,就听见镜深冰冷的声音传来:“翠芜,没事儿多让你那徒弟上晚云峰转转。晚晚没什么朋友。” 翠芜点头称好。 但是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家那个徒弟现在,那还有心思上晚云峰玩儿啊。 宗门一个月一次的小考就要来了,如今苏护正愁的掉头发呢。 一行人来晚云峰找了个没趣,见镜深如此,也只好转身离去了。 倒是晦目真人,回去的路上,被明昭真人好一顿教训。 “三师妹说什么你就是什么,你还帮她瞒着,你可真是我们的好师弟。” “” 晦目真人看着明昭,心里一片鄙夷。 这话他怎么不敢当着三师姐说。 怀着这样的心思,后面明昭真人再说什么的时候,晦木真人基本上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第五十四章 岁月长(4) 沐晚晚扶着镜深走在回屋的小路上,虽迎面有风吹来,但到底是夏天,后背还是湿了个透彻。 镜深看着沐晚晚额角的汗,开口:“很热?” 沐晚晚笑了笑:“不瞒师父,这种温度对于别人可能正好,可对我来说是有些热。” 镜深将沐晚晚的手拉起来,沐晚晚直觉凉意遍布全身。 随后见镜深笑了笑:“一点小小的术法,过了这个夏天,就没用咯。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沐晚晚点了点头,但想想还是开口:“这个术法达到什么境界可以学啊?” 镜深顿了顿:“你在思过窟呆满一年,来年这个时候就可以学了。” 沐晚晚轻轻‘哦’了一声,脑袋转了个弯又道。 “师父,那你是什么境界?怎么感觉连掌门师叔都怕你的样子。” 镜深步子慢了下来:“整个太衍宫都传明昭真人剑术如神,但其实你师父才是这太衍宫,或者说,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剑。” 沐晚晚惊了。 关于她原著里寥寥数笔就交代得干干净净的人物是本书战力天花板这件事。 “倒也不必这么惊讶,我不争不抢,淡然避世,旁人无从知晓才是正常的。而且我脾气不好,他们都知道,所以一般不会来触我霉头。” 沐晚晚还欲跟着镜深往里走,却被镜深定住了脚步。 “好了,就到这里吧。我也并不是真的想要你给我按按。思过窟你先呆着吧,跟着凤远能比跟着我学到的多。” 沐晚晚也听话,停住了脚步,目送镜深离去。 微风吹过,树影摇曳,斑驳的样子,像是为镜深黑色的衣服上又绣了一层暗纹。 明明身形单薄如纸,走着走着都害怕她会消失的人,竟然是天下第一剑修。 沐晚晚摇了摇头。 踏着来人的剑,又进了思过窟。 此后最常听的话就是: “沐师妹,苍山派的信鸮到了。” 以及: “四师弟,我徒儿又将我的兰花折断了,送她进去。” 在这两句话的交替中,一年就悄悄地过去。 凤远终于走出了思过窟,药也终于要停了。 沐晚晚从思过窟出来的时候,竟也勉强到了筑基中期。 而这个时候,苍山派的信鸮又来了。 与以往的信鸮不同,这一只除了往常固有的东西,还附带着了两只小木鸮。 沐晚晚拿到的时候,正在晚云峰上看日落。 晚云峰的日落极美。 淡粉色的霞光将各处映照得唯美而梦幻,脚下的花田里竟然也有着丝丝缕缕的云丝。 云丝轻轻柔柔的拂过脚面,沐晚晚缓缓打开了信鸮。 盒子比以往大些,她将装药的盒子和木鸮取出,拆开了信。 “晚晚: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离开了苍山派。所以这次的信,你不必回了,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偌大的宗门好像从来都容不下我,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我决定自己一步一步去丈量这世间。医者,仁心济世,断没有见世间疾苦而不去理会的事情,我也想为这苦难的世间做些什么。也希望我能在游历的时候,找到真正的自我。我不会忘记我们的三年之约,苍山派仙门大会之日,就是你我再次相会之时。这木鸮你说要一只,我想了想还是做了两只。还有一只给你留念吧。这是最后一次药了,让凤远好好吃药。” 沐晚晚一口气看完,觉得怅然若失。 从前写书的时候,写到宋竹君离开苍山派,她心里一股畅然。那是因为宋竹君终于离开了那个囚禁她的樊笼。 可如今身处其中,却有了不同的看法。宋竹君那么想要家人的青睐,怎么可能离开苍山派呢?该是有多失望,才能让那么恋家的人背井离乡。 诚然宋竹君有着悬壶济世的宏愿,可说到底还是对家人失望了,才决定远离。 “唉。” 沐晚晚长叹一口气。 “叹什么气?” 突然的声音吓了沐晚晚一跳,抬头一看是一袭黑衣的苏护。 沐晚晚看看苏护道:“竹君离开苍山派,云游天下去了。” 苏护愣了愣,还是开口道:“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宋姑娘这般选择,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虽说一个人出门在外,多少还是有些危险。但是宋姑娘既有医术,术法还修得不错,不会有问题的。不像我” 沐晚晚饶有兴趣的看向他:“你怎么了?” 苏护笑笑:“如今我也算是个练气期的弟子了。可我到现在还没有过第一次小测。” 沐晚晚这次真的笑了:“小测我从思过窟出来之后才考的,都已经过了。你” 苏护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沐晚晚马上警觉:“你要干什么?” 苏护开口:“晚晚姐,我认为我不过的原因主要在书斋的先生身上。” “所以呢?” 苏护开口更加黏腻了:“所以,晚晚姐,你帮我求求远哥,有远哥帮我,我肯定能过的。” 沐晚晚想了想自己在思过窟过的那些魔鬼日子,终究是没有打破苏护的美梦。 凤远不会是比书斋先生更好的选择。 想着沐晚晚起身拿起小木鸮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是的,在一年之后,她终于住进了师父为她收拾好的房子。 而这间房子,在晚云峰上。 苏护见沐晚晚走了,他也马上跟了上去。 “你在原地等我。” 苏护只好停下了脚步。 沐晚晚出来时换了身衣裳,苏护纳闷儿道:“只是去找远哥说两句话,不至于换身衣裳吧。” 沐晚晚没理苏护,只是拿着装药丸的盒子走在了前面。 “晚晚姐,你等等我呀。” 踏着天际最后的一抹余晖,沐晚晚和苏护踏上了前往青莲居的路。 月亮悄然爬上了天空,繁星点点,夜幕降临的时候,木娃娃那和苏护终于走到了青莲居。 看着自己走过来的狼狈样子,沐晚晚还是用了除尘诀。 一进院子,先看到的就是湖。 如今正值盛夏,荷花亭亭立在湖面之上。迎面而来的是扑鼻的荷香。 凤远就坐在湖中央的亭子里,此刻正在斟茶,眉眼低垂。 第五十五章 岁月长(5) “远哥。”苏护激动的大喊。 凤远放下茶盏转头看过来,沐晚晚抬手顺了顺自己鬓边的头发。 见苏护已经走上前去,沐晚晚也缓步往亭子里走去。 凤远看向苏护道:“你们怎么来了?” 苏护嘴里嘀嘀咕咕迟迟说不到正题。 沐晚晚坐下看了看苏护:“怎么,现在不会说了?” 凤远抬手斟了一盏茶,放在了沐晚晚面前。 苏护见状开口道:“远哥,我先到的,你这就是偏心。” 凤远太没看向苏护,苏护的声音马上弱了下去。 再张口说的就是另一桩了:“晚晚姐,不是你有事找远哥吗?” 沐晚晚笑笑,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 “竹君送来的药,这是最后一副了。” 凤远伸手接过,当着沐晚晚的面,就将药吃了。 “远哥,你现在吃药吃得这么利索?” 凤远看了看苏护,平淡开口:“若是让你一年来日日不间断地吃药,你也会习以为常。” 说完,果然就见苏护得脸皱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吃药还是蛮让人放心的。” 沐晚晚抿了一口茶之后才开口:“行了,你不是有事找凤远吗?” 苏护看了看凤远,想了想就开始在怀里掏东西。 “这茶是之前拿的五师叔的?” 凤远道:“放了一年,味道不如之前了。” 沐晚晚又抿了一口:“确实是少了些滋味,不过还是比人间的好些。” 凤远嘴角微勾:“五师叔种出来的东西,我还是信的。” 等苏护将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两人聊的开心的不得了。 于是只能找了个缝隙开口: “远哥,这是我师父今年新采的茶,你试试?” 凤远转头看过来,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道:“这茶与以往不同,闻起来味道更清冽了。五师叔今年换了茶种吗?” 苏护赶忙道:“是的,师傅今年不但中了新茶,还种了新果子,就连点心他也做了新的。” 沐晚晚笑道:“是吗?怪不得今日一见你,就觉得你比一年前胖了不少。” 苏护当时就变了脸色:“晚晚姐,你可别骗我。我立志做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可不能现在就圆了。” 沐晚晚一笑道:“你也信?太衍宫每日晨课,午课,晚课不断,怎么胖得起来。不过实话实说,你如今倒是高了不少。” 苏护眼睛一亮:“真的?” 沐晚晚接着道:“不会骗你的。怎么一年不见,还是这么容易被骗?” 苏护道:“你们出来了,我高兴啊。这一高兴,就忘了你爱捉弄我了。” 沐晚晚抿唇一笑没有再说话。 倒是苏护开始了:“不过说到这里,晚晚姐,你可还记得,一年前在飞舟上我问寂圆,昙华宗一天怎么过的吗?” 沐晚晚知道,苏护要开始拐弯抹角说正题了。 于是开口道:“记得。” 苏护马上接话:“当时听寂圆小师傅说,昙华宗那么安排,我还觉得他们惨。没想到,太衍宫才是最惨的。每日不是炼体就是练剑,早知道,我就去昙华宗做和尚了。” 沐晚晚顺着他道:“做和尚以后就不能喝酒,不能看姑娘了。” 苏护顿了顿还是道:“那也比做剑修强,至少不用小测。” 沐晚晚故作震惊:“什么?你小测还没过吗?” 凤远低眉抿了一口茶。 心里却比明镜一样清楚。 说到正题了。 苏护接着道:“第一次小测都没过,更别说后面的了。” 说着转头看向沐晚晚:“晚晚姐,听人说,你前两天去考试我都没敢找你,怎么样?” 沐晚晚道:“过了。之后的测验应该也不会出问题。” 苏护这次将目光放在了凤远身上:“远哥,你怎么教晚晚姐的,你也教教我吧!” 凤远伸手给沐晚晚将茶添上,道:“我也没有怎么么教,是她自己悟性好。” 脑中却不由得想起,在思过窟的日子。 在试炼过后还要经过他的训练,然后才有时间去学书斋教得东西,学完了还要打坐。这么连轴转,她也没说过一句。 他从来没见过比沐晚晚更拼的人。 明明是一开始过个试炼就要死要活的人。 苏护还在哀求:“远哥,你帮帮我吧。” 凤远看向他,而后想了想:“风语的小考成绩一直不错,我叫他来教你。我实在不是教人的材料。” 苏护想了想,觉得也行,于是伸手拿了茶盅,自己斟了一杯茶。 “风语,现在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来青莲居一趟吧。” 萧风语正躺在床上出神,回想着明昭真人的教诲,就收到了凤远的传音。 听着门外虫鸣,看着窗外月色,萧风语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一到门口就听见了院子里的笑语,与他的院子相比,确实有人气多了。 “对了,阿春那孩子,别的不说,偷鸡是真厉害。我师父养的鸡,自己没吃着,全部让他吃了。不过,阿春也很厉害,现在讲解比我还高一点呢。这后悔自己来迟了,不然如今就不只是个小师弟了。” “小师弟也还好,这不是还有我给你兜底吗?” 萧风语踏进院子,虽说只有湖心亭上一灯如豆,可眼前的画面柔和到让人眼眶发酸。 “欸?萧师兄来啦!” 萧风语见苏护发现了他,只是瞬间就到了亭子里。 刚坐下,就见苏护伸手拿了茶盏给他斟了茶。 “萧师兄,在这里只有我会给你斟茶了。凤师兄如今眼里只剩下小师妹了。” 凤远平淡开口:“今日找你来,是苏护有些事情想要你帮忙。” 萧风语马上看向苏护,苏护脸上没有一点被揭穿的尴尬。反而对着凤远开口:“凤师兄,你干嘛?我还想着循序渐进呢。” 凤远没有理会他,倒是萧风语开了口。 “苏师弟需要我帮什么忙?”音色没变,可是声音里却多添了疲惫。 沐晚晚多看了一眼沉稳了很多的萧风语。 苏护接着说道:“既然凤师兄将我拆穿了,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萧师兄,你可不可以帮我过小测?” 萧风语突然就笑了:“苏师弟,你的小测不会到现在还没过吧。” 递五十六章 岁月长(6) 凤远也多看了萧风语一眼。 苏护道:“萧师兄,你这一年来书斋的日子少之又少,不知道也是应该的。我真的还没过。” 苏护的声音在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放低了些。 萧风语想了想:“我已经不在书斋帮夫子教学了,你的答案我没办法帮你改了。” 苏护猛地抬头:“萧师兄你在说什么?我?苏护!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这种违背本心的事情,我才不会做!” 萧风语抬眼看他:“那是?” 苏护继续高声道:“那当然是要自己考了,我是请你来帮我补习的。” 萧风语想了想:“从现在开始到下一次小测,之有七日时间了。如果想要通过的话,苏师弟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苏护一脸不在意:“吃苦头就吃苦头,我师父会帮我补回来的。” 萧风语也笑了笑:“那好吧,你明日晨课完之后就到傲云峰的守心阁来找我吧。” 沐晚晚明显感觉到萧风语再说话时整个人舒展了很多。 湖面吹来一阵凉风,带着一阵荷香。 凤远的话也传到了萧风语的耳边。 “风语,这一年你在外面过得如何?” 萧风语看了看凤远终于还是开口:“没有师兄在,以前师兄的任务都落到了我身上,一点也不好。” 沐晚晚能听出来的东西,凤远就更不用说了。想来问这话也是觉得萧风语如今的样子,太过憔悴了。 沐晚晚再没理会凤远他们说什么,而是转头和苏护聊了起来。、 “你说你师父种出来了新果子,是什么果子?” 苏护提起吃,兴致也大。 马上开口:“那东西叶片肥厚,上面还长着刺。长出来的果子,大概有你两个拳头那么大,是玫红色的皮,里面的瓤子还是白色的,就是小黑点有些多。不过味道甘甜,甚是不错。” 沐晚晚则是惊讶的合不上嘴,太衍宫这地方按理来说什么都种不活的,可是如今天南地北的什么东西都让种出来了。 “那我明日要去五师叔的院子吃新果子。” “带我一个。”萧风语插话进来。 沐晚晚点了点头。 “那就约定好了,明天晚上去五师叔那里吃果子。” 沐晚晚将眼神转到了凤远身上:“你呢?” 凤远抬头看着她,笑了笑:“去。” “那好,现在什么事情都解决了,现在各回各家,睡觉吧,到点了。” 沐晚晚说完。 苏护就捧了场:“确实困了。不过现在走回落云峰的话,我应该会很难过。” 萧风语见凤远没有什么表示,于是开口道:“那我送苏师弟回去吧。” 苏护也是装模做样的很:“那多不好意思。” 萧风语刚准备开口就被苏护下一句话憋了回去:“谢谢萧师兄了。” 等送走了萧风语和苏护,沐晚晚才得以和凤远独处。 “怎么,不送我回晚云峰吗?” 凤远低头品茶,沐晚晚不知道他此刻表情,只能听到他开口。 “怎么会?我只是想今晚的月亮这样美,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再看看。” 沐晚晚听了这话,又坐了下来。 看着天上的月亮,缓缓道:“你这院子收拾的比我原著里说的还要好。” “起初并不是这样的。”凤远回道。 “我最喜欢的其实就是面前的这一湖莲花了。” 凤远没有说话,就听着沐晚晚继续说。 “你吃过莲子吗?” 凤远摇摇头。 “莲子味道清甜,和莲花一样,它的味道也是清冷疏离的。不会发腻,却也不寡淡。我很喜欢。” 再转头时,凤远手里已经拿了几个莲蓬。 “我将这片湖里的所有莲蓬都找来了,山上冷一些,所以莲蓬并没有很多。” 一边说着,手里一边动作着。 看着凤远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剥开莲蓬,取出一粒粒莲子。沐晚晚觉得这是一种享受。 碧绿的莲子被凤远捏在手里,更衬得凤远的手莹白如玉。 眼见着凤远将莲子上的绿皮剥去,一粒粒白色的莲子躺在凤远的手上。 沐晚晚看着眼馋。 当然不仅是因为莲子。 “喏。” 凤远将剥好的莲子往沐晚晚面前递了递。 沐晚晚伸手拿过来,掰开了莲子,取出里面的莲心以后才喂进嘴里。 熟悉的清甜味道占领了口腔。 “之前还说自己品不出茶的甘甜了,如今只是吃个莲子,就一副满足的样子。” 凤远的声音和湖水的声音换在一起,流进了沐晚晚的耳朵。 “那是因为,我好像找到了一点味觉。” 沐晚晚平静道。 凤远没再说话,只是有样学样将莲子心取了出来,然后再次递给了沐晚晚。 这次沐晚晚没有接,而是直勾勾地看向凤远。 “你吃吃看。” 凤远依言拈了半粒喂进嘴里。 “怎么样?” 凤远仔细咀嚼后道:“确实不错。” 沐晚晚伸手将凤远递上来的手按了回去。 “你自己吃吧,我已经过完瘾了,现在不吃了。” 肌肤相触,虫鸣声盖过了心跳,沐晚晚也没察觉到自己在某一刻怦然心动。 她只是缓缓地收回了手,道:“我还打算给师父尝尝鲜,你把莲子全剥了怎么办?” 凤远看向她,浅浅一笑:“我这青莲居还有莲花。” 沐晚晚趴在亭子的围栏上,看着月亮,忽然开了口:“以前在家的时候,母亲也为我剥过莲子。以前我很怀念这个味道,自己剥的好像永远没有那时候吃到的香甜。可是今晚这个莲子不一样,很好吃。” “以前?”凤远的声音疑惑。 微凉的风拂过面颊,沐晚晚继续道:“是,以前,应该有十五年了吧,或许更久。那时候母亲生完了弟弟,一切心思都放在了弟弟身上。她嘴里说着自己对我的爱不会消逝,可是身处其中的我最知道,那是假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对我的爱,可是我也感觉到那些投射在我身上的爱慢慢消失了。我因为这个讨厌了弟弟好久,可最后也渐渐的明白了,母亲是觉得我长大了,可以接受她的抽身。那时候的我并没有长大,但我强迫自己长大了,他们也都以为我长大了。我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没有强装长大,会不会不一样。可现实是,我自己一个人咽下自己觉得的苦,走过了自己觉得黑暗的漫漫长路。” 凤远慢慢走到她身后,想要伸手触碰,却还是缩回了手。 最后也只是将另一只手里的莲子递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 岁月长(7) 沐晚晚接过凤远手里的莲子,却是用帕子包了起来。 “你不吃?”凤远问道。 沐晚晚想了想:“尝过就够了,贪图的越多,到最后越会什么都得不到。” 凤远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了想他还是说道:“你站起来一下。” 沐晚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依言站了起来。 下一秒,凤远给了她一个拥抱。 “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 沐晚晚眼泪再也无法安分呆在眼眶。 不过瞬息,凤远就感觉前襟被眼泪浸透了。 “你这么哭,不会憋着难受吗?” 沐晚晚抬头看他:“那我还要大声哭吗?” 凤远抬手,一个隔音结界生成。 “怎么不可以呢?” 沐晚晚这下破涕为笑:“隔音结界只能保证和你同境界的人听不见,这山上比你厉害的可多了去了。” 凤远顺口接道:“修仙以后都不好骗了。” 沐晚晚道:“行了,送我回晚云峰吧。再不回去,师父该不让我进山门了。” 凤远笑道:“倒也不至于,毕竟你是三师叔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徒儿。” 沐晚晚道:“不能恃宠而骄啊,不过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的佩剑啊。每日练剑都是师门自备的朱木剑,虽说御剑用来也无甚差别,但也不让带回来啊。” 凤远淡声道:“再过一个月便是剑炉打开之时,到那时师门会统一安排所有练气期及以上没有佩剑的弟子,一同前往。不过,剑炉的剑以前都是有主的,你可能需要找些东西再锻造一番。按理说,这两天你就应该准备起来了。” 沐晚晚笑了:“我都忘了还有这一茬,一会儿回去问问师父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我。” 斩尘稳稳地穿过流云峰,穿过傲云峰,来到了晚云峰。 沐晚晚站稳之后道:“谢过凤师兄了。” 凤远道:“你倒是见外,不过没记错的话,符怀英给了你很多符篆。里面肯定也有瞬移符,你不妨拆开看看。” 沐晚晚疑惑道:“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有啊?” 凤远笑笑,御剑转身离去,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瞬移符是大道门的低阶符篆,只要你意念坚定,想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就能到什么地方。符怀英为人细致,这一点肯定想到了。” 沐晚晚听罢转过身来,往峰顶走去。 还没走近,就看见自家师父的屋子灯还亮着。 沐晚晚捏了捏用布包裹的莲子,想了想回自己的屋子拿了小号的木鸮。 伴随着敲门声的是沐晚晚轻柔的声音。 “师父?” 屋子里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镜深独有的节奏。 “知道回来了?进来吧。” 沐晚晚将手里的莲子递了上去。 “师父,吃莲子,剥好的。” 镜深看了看沐晚晚,才缓缓伸手将莲子拿了过去。 “你不知道我等修仙者,要辟谷吗?” 一边说着,一边将莲子喂进了嘴里。 沐晚晚顺势说道:“我吃着香甜,自然就记挂着师父。这可是今年最早的一轮莲子呢,别人都没得吃。” 镜深将莲子往前递了递:“吃吧,别光给我吃啊,毕竟我能吃到,还是沾了你的光。” 沐晚晚心里变得很复杂。 她自己这样的举措,在空界不是没有做过。可是自己的从来没有人将自己留给他们的吃食再回给她。 她并不是想要吃那些东西,但在家里的时候总是被理所当然的拿走,最后母亲在生气的还会骂她。 “白眼狼,从来不会对别人好。” “这么多年真是白疼你了,怎么不去死了算了,养你就是来折磨我的吗?” 母亲总是这样说着。 “晚晚?” 沐晚晚看向叫她的镜深。 镜深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往她跟前走了走,最后还是把里衣袖子往出扯了扯。 帮她一点一点将眼泪擦干。 “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吃了你的莲子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沐晚晚出口声音更咽:“不是的,师父。我只是觉得能遇到师父真是太幸运了。虽然您外表像一块冰,可是那颗心,比谁都炙热。我感受到了,好温暖,就像母亲一样。” 镜深将沐晚晚抱在怀里,抚着她的后背,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晚晚,师父选你就是因为师父很喜欢你。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师父都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知道吗?” 沐晚晚点了点头,镜深缓缓放开她。 然后就见沐晚晚拿出了木鸮。 “师父,这是我拜托竹君做的小木鸮,我之前看你很喜欢。” 沐晚晚此刻眼眶里还有泪水,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水波盈盈。 虽说眼眶通红,但是脸上却挂着笑。 镜深点了点沐晚晚的鼻头:“别笑了,一点都不好看。”说完就拿着木鸮坐到一旁研究去了。 “这木鸮果然精致,你那叫宋竹什么的朋友可真是心灵手巧。” 沐晚晚算是发现了,自己的师父好像总是记不住别人的名字。 沐晚晚和镜深静静的坐了很久,才忽然想到还有炼剑一事。 “哦,对了,师父。我听风师兄说,再过一月剑炉重开,我便可以去挑选配剑了。” 镜深此刻拿着木鸮摆弄,心情也格外的好,话也说的更多了些。 “那怎么能说是你选佩剑呢?明明就是佩剑选你啊。既然凤远和你提了,应该也就和你说了,剑里有剑灵的事情。你要先得到剑灵的认可,才能拿自己想要的材料去锻造。你有什么想法吗?” 沐晚晚想了想:“别的想法暂时没有,不过如果非要有一条的话,想想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毕竟剑的重量,早就已经注定了。” 镜深道:“据说剑炉里有一柄剑叫承烟,飘渺若雾,轻盈似烟。如果它的剑灵能够认可你的话,这倒也不是不能实现。” 沐晚晚听了这话,忽然又开口问:“那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让剑不那么重。” 镜深道:“佩剑与宿主签订契约以后,宿主可以让自己的佩剑自由的变换轻重。只是剑灵宿在识海,这种方法又耗费灵力,稍有不慎,可能就会修为尽失。再严重的,就是变成废人也未可知。” 沐晚晚突然想到了一年前刚进山门的时候。 第五十八章 岁月长(8) 那时候萧风语问她“沐姑娘竟然拿得动斩尘剑吗?” 她是怎么回的来着? “斩尘剑轻若微尘,便是我这断了筋脉的右手,都能提起来。” 现在想来才觉荒谬。 沐晚晚不由得开口道:“师父,斩尘剑重吗?” 镜深看向她:“凤远的斩尘剑?” 沐晚晚点点头。 “能斩断尘世因缘的剑,怎么会不沉呢?” 听镜深说完沐晚晚笑了笑。 确实是,怎么会不沉呢? 好像凤远从很久之前就一直是这样,默默的关照她,就是那些旁人从未注意到的细节,他也从没有放过。 而这,并不是他一个反派应该会做的事情。 就算她沐晚晚是造世主,凤远也不至于会这样做。 唯一能够让所有都变得合理的,就是上一世发生了什么。 可是凤远说上一世自己也曾经来过,为什么自己却没有任何印象。 想到这里,沐晚晚朝镜深说:“师父,天色已晚,徒儿就先回了。” 镜深摆了摆手,沐晚晚退了出去。 等沐晚晚走到自己的屋子以后,镜深那边熄了烛火。 沐晚晚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只能闭上眼睛开始在识海里狂喊。 “魇魔!魇魔!你出来!” 一股黑烟蹿到了沐晚晚面前:“主子,怎么了?” 沐晚晚问道:“都一年了,那封印还没解开吗?” 魇魔语气里的无可奈何快要溢出来了:“解开了,但也只解开了一点点。您要不自己看吧。” 随后脚下一空,沐晚晚就站在了一处破庙前。 “欸,你说是世上所有人都像我这么苦,还是只有我这么苦?”小姑娘的声音里满是苦恼,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苦。什么是苦。”这声音听来稚嫩。可就算是如今在问问题,说出来的话也平静的连起伏都没有。 “你不知道什么是苦吗?那你有没有觉得很难过的时候?”小姑娘觉得很新奇,声音里满满都是惊讶。 “难过是什么。”同样的平静无波。 “你连难过都不知道?那有没有人欺负你呢?”这次小女孩的声音,更惊奇了,连声音都拔高了很多。 “欺负。”男孩无意识地重复这两个字。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我刚才可是看见了的,那群小子可是将你最后的饼都抢走了!你一点都不生气吗?”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一些担心,带着一些愤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什么是生气。为什么要生气。他们抢我饼有什么好生气的。”男孩的理直气壮。 “那我呢?要是我把你的饼抢了呢?”小姑娘迫不及待问出口。 “抢就抢了,我还能追着你打啊。”男孩的声音里满是无所谓。 沐晚晚听到这里才鼓起勇气踏进了破庙。 与想象一致,男童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衫,浑身也脏兮兮的,眼睛却特别亮。 小姑娘说话时,他就抬头看着小姑娘,眼睛眨也不眨,可爱极了。 沐晚晚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神龛上坐着的小女孩,扎着两条麻花辫,穿着一条洗的发白的粉色连衣裙。 赫然是她。 沐晚晚这还在震惊的时候,那边的女孩又开了口。 “你这样可是要吃大亏的,这样吧,我以后每天到这个时间就会来看你。我帮你教训他们。” 男童出声依旧无悲无喜:“我觉得比起我,你更容易被那些人欺负才对,你就不要逞能了。而且你穿成这样,想必是比我还要潦倒,不然也不会连个袖子都没有。” 小姑娘一听就炸了:“什么啊,我这是连衣裙!连衣裙,你知道吗?” 男童摇了摇头。 “行吧。” 话刚说完小姑娘就从原地消失了。 男童开口:“喂” 没有得到回应,转头看去,哪里还有人影。 男童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出幻觉了吗?” 恰此时,一帮看起来就很砸昏官的少年走了进来。明明衣服破烂不堪不说,竟是没一个好的。 只见领头的那个走到墙角,提了一脚隆起的稻草。 不一会儿,那团稻草就动了起来。 等完全坐起来,沐晚晚才看清,那是一个老婆婆。 “嘿,老太婆。把你昨天讨到的吃食给我们吧,反正你也快死了,不如给我们,让我们活着。” 老婆婆抖了抖,缓缓地向包袱伸出手去。 那男童却从一旁窜了出来,一把按住了老婆婆的手。 “你都给他们,你怎么活。” 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可是老婆婆却哭出了声。 一群少年见他还敢多管闲事,将他推搡着弄出了破庙。 拳打脚踢,那男童一声不吭。 等那群少年跑走,老婆婆才缓缓挪到了男童身边。 费力地将男童提起。 “孩子,你怎么样了。” 男童满是淤青的脸上,第一次扬起了笑。 周遭场景急速变换,沐晚晚只听见了那一句。 “我叫风远。” 是了,凤远以前是叫萧风远的,他被救起来的时候,怀里有块牌子,上面有秋花容给他取的名字。 只是捡他的人早就将那牌子摔得粉碎,拿摔碎那些碎末换了银钱。 抛下凤远的时候,才告诉他,他叫风远。 那时候凤远常常在窝在私塾下偷听,有次听到有关凤的故事,觉得甚是向往。 反正也没人管他那么多,他干脆就叫了自己凤远。 只不过,那是他九岁时候的事了。 沐晚晚没想到,在那之前的风远过着的竟然是这样一种生活。 或许之前她还会觉得活该,可是在已经与风远相处这么久之后。看到自己的这份记忆,她再也无法怀有这样的想法。 风远他在最初,并不是如此心狠手辣的。 就算身处破庙,就算只能去私塾偷听,他也想活的像先生口里的圣人。 沐晚晚睁开了双眼,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色,穿好自己的衣服,往流云峰山顶而去。 该做早课了。 刚刚行至山门,就遇见了从落云峰来的苏护。 “晚晚姐!你也去上早课啊!” 声音洪亮,引得众多弟子驻足。 沐晚晚缓缓向苏护走去,等到了近前,才开口道:“一起?” 第五十九章 岁月长(9) 苏护点了点头:“晚晚姐,你这一年以来都在思过窟,我上下早课都没人与我为伴,真是太难过了。” 沐晚晚笑笑:“过了。” 苏护还欲再说什么,就听见有人插话。 “你就是沐晚晚吧,三师叔收的徒儿。你好,我叫孟蝶,是傲云峰的。” 沐晚晚想了想:“傲云峰,走这里吗?” 孟蝶笑了笑,我来找五师叔门下的怀玉师妹。 沐晚晚点了点头。 “哦。” 孟蝶招了招手,就看见少女低着头慢慢上前。 “我是怀玉。” 声音微小的沐晚晚几乎捕捉不到。 苏护及时解了围:“怀玉师姐,你也要一起吗?” 少女低着的头点了两点,沐晚晚看到少女悄悄红了耳根。 与怀玉同行,怀玉总是偷偷看沐晚晚。 沐晚晚也发觉了,于是开口问道:“怀玉师姐,是有什么事吗?” 怀玉轻声道:“听说三师叔从不收徒,我就是好奇什么人能入她老人家的眼。” 沐晚晚道:“那师姐如今见到了,觉得我如何?” 怀玉的声音大了些:“甚好。我看了也心生欢喜。” 沐晚晚听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苏护听罢,就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偏头过去,和怀玉小声道:“师姐,你别听她胡说,她就不是这种人。” 沐晚晚悠悠道:“我可听得见。” 怀玉莞尔一笑:“沐师妹和苏师弟关系真好。” 沐晚晚一时间警铃大作,她是不是挡了兄弟的桃花啊? 脑子一抽,话顺嘴就说出了口。 “怀玉师姐这就不懂了,我和凤师兄的关系比较好。和苏护一般,君子之交。” 这话一落,马上就有另一个声音蹿了出来。 “可不是,除了师祖的仙云峰和三师叔的晚云峰以外,沐师妹和和其余四峰的弟子,那个关系不好?就是我们傲云峰的萧师兄,也和沐师妹交情匪浅呢。” 沐晚晚看了一眼说话的孟蝶。 这是自己闺蜜情路不顺,所以看着她这个和闺蜜看中的男人,走的太近的女的,觉得她是个茶? 并且顺便误会了,萧风语是她鱼塘里的一条鱼,所以在为自己的师兄鸣不平? 太冤枉了,沐晚晚真想直呼冤枉。 于是在老远看到凤远的时候,大喊了一声。 “凤远,你也去晨课啊?带我一个!” 凤远听得此言,顿住脚步,就在原地等沐晚晚过去。 沐晚晚看了看几人,指了指凤远道:“孟师姐,怀玉师姐,苏师兄,我先走了。” 苏护张口就来:“晚晚姐,咱们这是第一次一起上晨课啊。” 沐晚晚摆了摆手:“那我还是和凤远第一次一起上晨课呢,走啦。” 苏护眼睁睁看着沐晚晚朝着凤远走去,回头又朝着孟蝶和怀玉来了一句:“晚晚姐现在眼里只剩下远哥了,我失宠了。” 沐晚晚如今耳力也还可以,听了这一句恨不得把苏护一拳打到天上去。 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 凤远看着沐晚晚快速地向他走来,嘴角不由得弯起了个不宜察觉的弧度。 “怎么,走这么快,后面是有什么大妖撵着你吗?” 沐晚晚白了他一眼。 “我发现你们这些人都是祸水,以前我还觉得苏护是安全的,现在发现都不安全。” 说着她抬头看凤远:“也不对啊,按理说你这长相不比苏护和萧风语差,怎么没人因为你,对我拈酸讥讽啊?” 凤远想了想:“或许,过一会儿你就能知道了,运气真好。” 沐晚晚再没搭理他,山路难行,但对于在思过窟历练了一年的沐晚晚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只是路上遇到好些弟子都心怀忐忑的朝着凤远打招呼,脸上还在这没有散去的惊讶和害怕,沐晚晚忍不住好奇。 “你平常晨课不走这里吗?他们怎么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看你?” 凤远抬步而上,便是这陡峭的山,他爬起来也自带风流。 “若不是你,我御剑现在应该已经在峰顶了。” “啊?我们去上晨课是可以御剑去的吗?” “宗门规矩,修为到元婴后期,有佩剑就可以。只是大多数还是喜欢徒步这种方式。”凤远声音平静。 “你不喜欢吗?”沐晚晚觉得自己问出了个白痴问题。 凤远看她的眼神分明就写着几个大字。 “你是不是有问题?” 气氛陷入沉默,快到山顶的时候,凤远才沉了口气道:“能飞为什么要走。” 沐晚晚看着凤远的背影,不禁点了点头。 一个合格的反派,就是要随时随地不崩人设。 很好。 然后在无休无止的晨课练习里,沐晚晚也知道了她之前问的那个问题的原因。 感受着从额角流向腮边的汗,抬头看了看这炎炎烈日。在看着提剑在一旁监工的凤远。 她觉得,有人会因为凤远对她拈酸讥讽就怪了。 就这个训练方式,他现在没被砍死,已经是师兄师姐大发慈悲了。 沐晚晚举着剑手都在晃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噗嘶。” 她转头看过去。 “苏护,你怎么过来了?” 苏护笑道:“我和师兄师姐换的位置。” 沐晚晚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动作也不敢放的太大。 小声道:“这也能换。” 苏护没那么多顾忌,开口道:“我这一年,早就和师兄师姐们混熟了,人人都收过我的礼呢。” “是吗?” “是啊。他们都还挺喜欢的。” “你送的什么啊?” “逢年过节的,一人给几百灵石。” 沐晚晚转过了头,不忍看他。 苏护还在说:“晚晚姐,你说话啊,别不理我。” “苏护,晨课完毕后再领半个时辰的马步吧。” 苏护下意识开口:“那不行,我晨课之后还要去找萧师兄补习呢你说是吧,远哥?” 凤远斩尘剑照着苏护的手肘,腿弯拍了过去。 “动作不标准,还要再罚。” 苏护当即做好动作:“远哥,我错了,半个时辰马步” 凤远一边抬剑将沐晚晚的手腕抬了起来,一边缓缓开口:“一个” “知道了,远哥,我会好好练的,我还帮你监督。” 苏护火速打断,沐晚晚憋笑憋得肚子疼。 第六十章 岁月长(10) 好不容易等晨课下了,沐晚晚当即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护,你没见师兄师姐们都好好训练了吗?” 苏护顶着烈日,蹲着马步,哭丧着一张脸道:“我以为,你们联起手来吓我。” 沐晚晚还欲再说些什么,就听见凤远的呼声。 “沐晚晚,走了。” 沐晚晚朝凤远看去,树阴下的青年,长身玉立,或许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凤远还将袖子挽起来了些。 露出的小臂线条格外漂亮。 此刻他正捞起被他褪在树下的外衫。 沐晚晚走了过去,凤远却没有立刻拿出斩尘。 而是给她示意了一个方向。 沐晚晚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怀玉朝着苏护走了过去,一只手里拿着伞,另一只手里提着水壶。 再转头,果然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到了一脸警惕的孟蝶。 沐晚晚往凤远身边又挪了挪。 凤远看她:“怎么了?” 沐晚晚道:“你知道这种时候,比当事人更恐怖的是什么吗?” 凤远摇摇头,看了看那边的孟蝶。 沐晚晚接着道:“对,就是那个,她们的好姐妹。” 凤远将斩尘祭了出来,然后突然伸手将沐晚晚端上了斩尘剑。 “走吧,这次你就不用怕了。” 沐晚晚此刻整个人傻掉。 刚才,是凤远? 腰间的温度迟迟没有散去,一只灼热的烫人,好像凤远的双手还放在那里。 不用多想,沐晚晚觉得自己如今肯定像煮熟的虾。 凤远站到她身后,将她圈在怀里,拈了御剑诀。 沐晚晚还是懵的。 直到,御剑而起,迎面吹来的风将所有旖旎都拍碎,才将沐晚晚吹回神来。 “凤远,你” 她想了很久,才又接道:“放在我的世界,你刚才的行为会被警察抓走。” 凤远浑不在意:“警察,什么警察。” 沐晚晚本来打算控诉他藐视警察,可是回头一想,修真界哪里来的警察啊。 “就是捕快。” 凤远似乎是想了很久,才隐隐想起捕快是什么。 淡淡开口:“我想破除她对你敌意的最好方式,就是她觉得你对怀玉,没有任何威胁。如果你和我是这样的关系,那么不攻自破。是我冒犯了你,对不起。如果还有下次,我会征求你的同意。” 沐晚晚也知道,她嘴上说一千句一万句,真不如凤远这一抱来的实在。 但冒犯确实是冒犯。 “那就希望凤公子劳记于心。” 凤远缓缓撤开了环抱住沐晚晚的手,道:“那是当然。” 顿了顿又道:“回晚云峰吗?” 沐晚晚想了想还是道:“回吧。” 到了晚云峰,沐晚晚从斩尘上跳了下来。正欲进山门时,听到了凤远的声音。 “等一下。” 沐晚晚转头看他:“怎么了?” 凤远解下了他腰间月白色的乾坤袋,扔给沐晚晚:“这里面是我当年炼斩尘的时候,收集的一些炼化材料。剑炉重开之日将近,我想这对你有用。” 沐晚晚看了凤远一眼:“可是我自己会找啊。” 说着将乾坤袋又扔了回去。 “谢谢你,凤远。不过,剑炉未开,我还没有找到佩剑。等找到配件之后。再想如何改造吧。现在,还有些太早了。” 凤远想了想,重新将乾坤袋系回了腰间。 转身御剑而去。 今日晚休,所以一群人傍晚就来了落云峰。 落云峰与晚云峰不同。 晚云峰的傍晚是粉色的,落云峰则是一片雾色裹着满山青绿,就像一层薄纱,将整座山峰笼罩起来,如梦似幻。 每年这时候,翠芜真人种的果子一成熟,空气里到处弥漫的都是果香。 “五师叔的果子果然非同一般,只是闻着味道,竟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萧风语话刚出口,就听见苏护嚷开了。 “你这就是来我们落云峰来少了,只闻味儿哪够啊!你要是尝了我师父种出来的果子,我保证你从今以后,只想住在我们落云峰。” 沐晚晚笑了,但是没笑多久。 因为她看见了站在门口迎他们的——怀玉。 苏护跑得极快:“师姐,你怎么出来了?师父不是让你在里面帮忙吗?他们,我来接就好啦!” 怀玉笑了笑,看向苏护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里面忙完了,我和师父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干脆出来等你们了。” 沐晚晚还没有向人家打招呼,就见怀玉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沐师妹,走吧,等你们好久了。” 见周围没有孟蝶的影子,沐晚晚稍微放下了心。 走进院子,翠芜真人乐乐呵呵的招待众人坐。 本来沐晚晚还有些犹豫坐那里,但看到苏护想要邀请她坐旁边时,沐晚晚果断地坐在了凤远旁边。 “五师叔,你这果子混着冰,这个时节吃可太爽口了。” 沐晚晚挖了一勺火龙果冰沙喂进嘴里。 “哈哈哈哈,喜欢吃一会儿走的时候就拿一些,这果子我这里还多。” 沐晚晚也不客气:“好,刚好拿回去给我师父也尝尝鲜。” 翠芜真人笑笑:“三师姐会吃这个吗?我印象中三师姐,也和大师兄一样,是什么都不吃的。” 沐晚晚想了想:“会吃的吧,我上次拿回去的莲子,她就吃了。” 苏护眼冒绿光:“莲子?哪里有莲子?我好久没回家了,也想吃莲子。” 翠芜真人笑了笑:“咱们这几座峰上,种莲花的怕只有你凤师兄了。” 苏护刚看向凤远,凤远就开了口:“已经没有了,等下次成熟吧。” 苏护坐了回去,又道:“师父,你不是酿了果酒吗?我没有吃到莲子,我想喝果酒。” 翠芜真人笑了笑,也不吝惜。 转身去了厨房,再出来是头上挂了几根稻草,怀里抱了好多小坛子。 “我本来说,要用大坛子装的,但想了想你们年轻人,又个个都精致,最后还是拿了小坛子装。我那还有些,你们走的时候拿一点回去吧。我不爱喝这个,一点酒味儿都没有,我还是想着当年在煌都城喝的烧刀子。” 话是这么说,但说不醉人的酒,最后还是把沐晚晚醉了去。 见状怀玉想要送沐晚晚回晚云峰。 一抬眼却看见凤远将沐晚晚拦腰抱起。 ------题外话------ 灵感来源于自己经历过的自习课还有早操时会有人换位置说话。觉得写一些会很有趣。这些章剧情会有些慢,等取完剑后应该就会快了。再次感谢各位支持。 第六十一章 岁月长(11) 凤远微微点头致意后就抱着沐晚晚上了斩尘。 沐晚晚在他怀里胡斯的尚算安稳,凤远看到沐晚晚甚至吧唧了两下嘴。这也便罢了,自己还在怀里拱着找了个舒服的地方。 按道理说,这个时候的晚云峰应当是已经被施了禁令,进不去了。送沐晚晚回去免不了就要打扰镜深。 可是在这浓稠如墨的暗夜里,凤远在本该一片漆黑的晚云峰山口,看到了一点光。 他抱着沐晚晚走近,才清那点光竟是一个人提着灯笼,灯笼在夜风吹拂下慢慢地晃。 一袭黑衣的镜深与夜色融为一体,目光看向凤远怀里的沐晚晚。 “多谢,现在可以将她交给我了。” 凤远依言将沐晚晚放在了镜深手上,而后又将腰间的乾坤袋解下,放在沐晚晚怀里。 镜深正欲开口,凤远却先她一步。 “这里面是她带给三师叔您的东西。” 镜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抱着沐晚晚就走上了台阶。 凤远却看着精神的背影道:“三师叔,我不会伤害她的。” 镜深脚步微顿,而后头也不回。 话语穿过夜色砸到凤远耳边。 “我允许她靠近你是因为我尊重她,也是因为我有这个实力可以护她,但我不敢信你。” 凤远听了这话笑还没挂上脸,就被胸口的疼痛攥住了心脉,那口欲喷出的鲜血也被凤远挡在了袖子里。 似乎有什么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值得吗?值得吗? 一遍一遍,就像是錾入他脑海心间的咒。 因他不愿放弃,故他不得解脱。 额上冷汗一滴一滴没入晚云峰的花泥,凤远终于狼狈的踏上了斩尘。 沐晚晚被镜深一路抱回屋子,等将沐晚晚放置好后,镜深给她掖了掖被子,才缓缓走了出去。 只是沐晚晚睡觉向来不老实,踢了被子,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接过被冻醒了。 脑子里想的不是赶忙将被子盖上,继续睡,反而是朝着自己脱下的衣服堆摸去。 摸了些时候,才摸到凤远给的那个乾坤袋。 嘴角挂着憨憨的笑,迷迷糊糊的就推门跑了出去,脑子里也不想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 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跑到镜深门前,敲了敲镜深的门。 “师父。” 镜深听到这声音,才见抽出的剑放回了原位。 屋里蜡烛燃起,镜深道:“进来。” 沐晚晚得了允准,赶紧跑进了屋子。 镜深才将床上纱帘撩开一条口子,就将沐晚晚跑过来,一下子铺在了床前。 镜深伸手去扶,却想没想沐晚晚拂开了她的手,就这那姿势坐了下来。 沐晚晚此时抬头看着床上的镜深。 “师父,我今日在五师叔那拿了很多好东西。”许是喝了酒脑子不清楚的缘故,连说话得舌头都有些捋不直。 沐晚晚见镜深没有说话,又继续道:“好多果子,还有五师叔酿的小酒呢。师父,很好吃,我想带给你。” 说完,沐晚晚将乾坤袋打开,缓缓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果然,各式各样的果子都有一些,只是装酒的小坛子滚出来的时候,有清脆的声响。沐晚晚似是发现了什么很好玩的东西,硬是追着将果酒坛子追回来抱紧了怀里,才又回去坐着。 镜深看着床榻前散落的果子和坛子,无奈叹了口气。 沐晚晚听到了,抬头再看镜深时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师父,你不喜欢吗?” 镜深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也更柔和了些。 “喜欢,晚晚坐在地上冷不冷?” 沐晚晚听罢蹿起,猛地抱住了镜深的腰:“师父,我把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以后挣下的灵石都给你,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可以吗?” 镜深顺着沐晚晚的后背,缓缓道:“好,那晚晚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沐晚晚从镜深怀里退出来,抬头看她:“那晚晚可以和师父一起睡吗?” 沐晚晚见镜深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翻上了床。 一条被子下盖着,镜深自然知道沐晚晚谁的有多克制。就好像有人给她下了什么命令一样,她只在床沿的那一小块地方,肌肉绷得死紧。 听着沐晚晚呼吸变得绵长而规律,镜深伸手扇灭了屋内的烛火。 只是天快亮时,镜深又被身边的呜咽吵醒。 此时的沐晚晚往她这边靠了靠。 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什么,镜深靠近去听,才听到零零散散地话语。 “妈妈妈你别” 沐晚晚此时也是有些难以控制,按道理说,她现在是魇魔的主子,该不会被这么魇着才对。 可是如今却困在空界的记忆里出都出不去。 沐晚晚的妈妈并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份,相反只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妇人。只是从小家庭不幸,成年以后又所嫁非人,让她渐渐变成了沐晚晚最陌生的样子。 在沐晚晚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那个会温柔做好饭,给吃完饭满嘴是油的她擦嘴的温柔妇人。 可是渐渐长大,她再也找不回那时候的温柔妇人。她有时候时常想,她记忆里的那个温柔的母亲就是个假象,从来没有存在过。 毕竟每一次,母亲大怒之后,就会有一个满身藤条鞭痕的她。 那时候年岁太小,总觉得那不是什么,只是她不听话,所以母亲给她的一些惩罚。 只是越来越大,沐晚晚也变得越来越叛逆。不管母亲说什么,她都是反着来,然后换来的就是一身鞭痕。 打的次数多了,沐晚晚也变得不在乎了,左右只是一顿打,打死了最好。 每次打了她之后,母亲又会哭着,说她自己小时候的不容易,说沐晚晚如何如何难以管教,说别人家的小孩如何如何好。 每次沐晚晚都会问她,那让别人做你的小孩好不好。 换来的是更加难听的辱骂。 后来,沐晚晚渐渐学会了,不听,不管。 她好像从那时候起就开始学着放弃自己的母亲。 可是她的脑子里总是会想起幼时温柔的人,她不知道是不是存在,只是想着。 可是那是她的母亲,尤其后来发现变成那个狂躁的模样,不是她的想法之后,她的心里只剩下了同情。 可是她同情了她,他却没有同情过她。 她想要放弃的,也从来没有真正放弃过。 “魇!” 第六十二章 岁月长(12) 沐晚晚在梦魇里叫着魇,可是魇并没有应答。 梦魇里的桩桩件件对于沐晚晚来说,都够要了她的命。 现在的沐晚晚就像是被浪打的浮萍,渴望找到她的依仗。 然后她的手抓住了一只温暖的手,随即而来的不是一段暴打,而是轻柔地安抚。 她能感觉到有人慢慢地抚着她的背,一边抚着一边还在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沐晚晚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定,她将那只手拿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脸下。又睡了过去。 而床上的镜深,只感觉到手背上黏湿的泪水。 镜深的另一只手一直顺着沐晚晚的背,嘴里哼着舒缓的小调。 沐晚晚是被一阵饭香撩拨醒的。 睁眼是黑色的纱帘,不是她常用的青色。 她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喝醉了,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是被凤远抱回来的。 不会 可当她撩开床帘的时候看到的却是, “师父!” 沐晚晚起身,镜深道了一句:“小心。” 沐晚晚这才低头看见滚落的果子和酒坛。 “这是?” 镜深抿嘴一笑,从瓦罐里舀了一勺汤到碗里。 晚云峰的清早还有些凉,本来镜深低着眉眼就看不清情绪,此刻汤的热气一遮盖,就更看不清了。 可沐晚晚听得出镜深心情极好。 “昨晚有个毛猴子半夜发酒疯,从乾坤袋里倒出来的。” 沐晚晚挠了挠头,也不嫌尴尬,就坐到了镜深旁边。 “师父,这都是什么啊?” 眼看沐晚晚手就朝着饼子去了,镜深刚忙伸手拍了下沐晚晚的手背。 “去洗手漱口。” 沐晚晚看了看镜深面前的赫然是山药排骨汤。 山药排骨汤养胃,自己的师父真是花费了些功夫。 “师父,这汤真香啊,可是你熬的?” 镜深喝了口排骨汤道:“我不会这些。” 沐晚晚哦了一声,就赶忙回了自己屋子。 刚洗漱完毕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翠芜真人的大嗓门。 “师姐,你今早来做饭,将你的寒魄落在我这儿了。” 沐晚晚嘴角含笑,就当没听到过。 寒魄啊,好像是和师父道号同名的冰蚕丝手套。 “欸?师姐,不是说这是为你徒儿煲的汤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喝?” 沐晚晚听了这话,从自己屋子里蹿出来道:“五师叔,我在这儿呢,师父让我洗漱。” 翠芜真人笑了笑,往镜深那边靠了靠:“师姐,你说我来的时间好不好,这样一来,你这徒儿就知道你多关爱她了。咱们对别人好就要让别人知道不是,别做那种不吭声的,让别人平白误会。” 镜深看了翠芜一眼道:“她如今筑基,听得到。” 沐晚晚走进来,将话头接了过来:“五师叔就是说给我听的,师父你就我一个徒儿,若是真平白添了误会,可不真的连个知根知底的人都没有了。” 说着沐晚晚伸手舀了块排骨放进镜深碗里,然后才给自己舀了碗汤。 看了看翠芜真人道:“五师叔要吗?” 翠芜真人道:“不要,你师父还留了一锅汤在我那呢,不多待了,再待那汤都被我们落云峰的小崽子喝光了。三师姐做的汤,可不是人人都能喝到的,真是托你的福啊,晚晚。” 沐晚晚道:“五师叔言重了。” 镜深看了一眼翠芜,开口:“哪里言重,那就是托你的福。” 这么多年,翠芜最知道自己师姐什么脾性,浑不在意的笑笑道:“走咯,人老了就是招人嫌。” 镜深接道:“还啰嗦。” 沐晚晚笑了笑,将喝了一口的汤放下,便送翠芜真人出去了。 再回来时,镜深还在喝着汤。 沐晚晚拿起自己的汤,挪了挪凳子,更靠近了些。 “师父,你放心,我啊,早就知道师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师父对我很好,特别好。” 声音里带着些更咽,镜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 反正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山上的日子总是格外快些。 说是月底开剑炉,转眼时间就要到了。 “晚晚姐,三日后开剑炉,你准备好了没?” 沐晚晚擦了擦额角的汗,莫名其妙道:“要准备什么?” 苏护看了看她:“你不知道吗?你没听拿过剑的师兄师姐说吗?剑炉那个地方很邪,据说是有什么可厉害的妖魔。再加上剑炉的剑很多,摔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剑伤到,大家都会带着附了灵力的软甲啊。” 沐晚晚觉得像这种传得神乎其神的东西,一般都很假。 看了看苏护认真的神色,开口问道:“你买了?” 苏护笑得更开心了。 “那当然,不仅自己买了,我还帮你和怀玉师姐都买了。” 沐晚晚想了想:“你从哪里买的?” 苏护道:“四师叔峰上的卜篆骞还有吴奎思师兄专门卖这个。” 沐晚晚听了更想笑了。 原著里隐云峰上确实是有这两号人物。毕竟掌刑罚的隐云峰有一个十分爱钱的老大,于是上行下效,整个隐云峰都是如此。 做些小买卖本来没什么,甚至门派很多人的东西一度是从隐云峰的师兄师姐那里买的。 坏就坏在了这两人身上,这两人虽说也是卖东西,可总喜欢编些故事坑蒙拐骗,有时还花钱拉着别的师兄师姐骗人。 之所以说是坑蒙拐骗,主要是因为,确实有用,但不是那么有用。甚至有的时候还是各种各样的次品。 以至于隐云峰的生意越做越黄。这哥俩的生意也是彻底臭了。 而想这两人的名字的时候,也废了沐晚晚些心思。 最后机缘巧合,这两人就叫了不赚钱和我亏死。 “晚晚姐,你想什么呢?” 苏护开口,打断了沐晚晚的思绪。 沐晚晚看着苏护高兴的样子,不由地问:“花了多少灵石?” 苏护听到这里更兴奋了:“三件本来一百二十万灵石,这两个师兄真是太仁义了,他们还给我摸了零,最后一百万买的。” 沐晚晚看了看苏护,委婉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只一千二百个灵石?” 苏护想了想:“不能吧。” 沐晚晚道:“你买之前没有问问凤远或者萧风语吗?或者怀玉也行啊。” 苏护道:“远哥和萧师兄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了。不过我送怀玉师姐的时候,她确实表情很复杂。”顿了顿苏护又道:“晚晚姐,我不会被骗了吧?” 沐晚晚叹了口气,道:“现在知道也不晚。” ------题外话------ 卜篆骞(不赚钱) 吴奎思(我亏死) 第六十三章 岁月长(13) 最终,沐晚晚还是接下了苏护买的软甲。 去剑炉的前一天晚上,沐晚晚又做了个梦。 这一次还是那个破庙,只是‘她’的声音明显不如上次清澈快乐,沐晚晚甚至听得到自己声音里的更咽。 “今日还是我一个人在家,母亲带弟弟去看病了。奶奶也已经三天没回来了,我每天上完学回来还要自己做饭。她没给我留钥匙,我每天要从庙门那么高的地方,把玻璃推开,进屋里去。” 风远转头看了看庙门,大概有五尺高。他又将目光投向‘沐晚晚’:“那么高,你掉下来不会摔疼吗?” ‘沐晚晚’笑得没心没肺:“不会啊,门里面隔半米就有个指甲盖这么宽的地方,我可以踩在那里下去。” 风远又问道:“上学是什么?奶奶是谁?玻璃又是什么?” ‘沐晚晚’想了想:“上学就是念书,奶奶就是祖母,玻璃就是”那个小沐晚晚明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只能耍赖:“你不用管了啦!反正这里是没有的。” 耍赖是真的,烦躁也是真的,‘她’的声音大了些,她也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好。 于是看着低着头的风远道:“你知道我奶奶去干什么了吗?” 风远摇了摇头,却还是将头抬起来看向‘沐晚晚’。 “她去找她改嫁之后的那个男人了。” 许是看见风远的脸上并没有不高兴,那个‘沐晚晚’说话的声音更轻快了些。 可沐晚晚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从她幼时母亲最多的教诲就是将心比心。 她以为风远低头是被她吼了心里难过。 所以想岔开话题,让风远不那么难过。 可是只有她知道,八岁的自己并不开心。 她的奶奶是个屡教不改的人,改嫁之后就在那个男人家里做牛做马。自己母亲觉得她年纪大了,害怕她以后无人照顾,提出要接她回来。 可是奶奶没有回来,直到又一次,奶奶和那个男人吵架,才跟着母亲回来。 弟弟没有生病的时候,母亲照顾着奶奶的吃喝,还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和别人闲谈。 可是弟弟病了,家里只剩下了她和奶奶。本来眼睁睁看着母亲抱着弟弟离开,自己心里就已经很难过了。 可是更难过的其实是,第二天奶奶就将她抛下,和那个男人去逛街,之后再没有回来。 她好像被抛弃的孩子,一个人在家呆了两天,到第三天才等到了母亲。 那时候她每天从那么高的地方爬上爬下,在夜晚一个人出门,甚至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自己煮了一锅烧焦的饭。 那顿饭很苦,一点也没有收获劳动成果的甜。 有多苦呢?后来每次想起来,她都苦得眼泪直流。 风远看着坐在神龛上笑着的‘沐晚晚’:“一点都不好笑。” 那个神龛上的沐晚晚像被戳中了什么地方,忽然捂住了脸。 沐晚晚含着眼泪看着,却觉得挺好。 好像自己真的曾经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安慰到,只是因为那人说了一句‘一点都不好笑。’ 她知道那个沐晚晚在哭,可是她更知道,之后的沐晚晚会遭遇什么。 做饭明明是她迫于无奈的选择,最后却绑在了她头上。 理由是“你已经长大了”,“你是姐姐”。 于是那些别的孩子肆意奔跑的时间,她在做饭,在照顾弟弟,在别的孩子和玩伴玩闹,看电视的时候,她只能对着自己弟弟的哭声,无奈的崩溃大哭。 可是哭没有用啊,哭母亲会更烦,抽在她身上的藤鞭会更痛。 沐晚晚想到了那时候的自己,为了不哭,在膝盖上咬了很深很深的疤。 她如今以二十几年后的目光,透过迷蒙的记忆,看到了那个迷茫无助,崩溃无比的自己。 她也好想要有人可以想风远那样,揭穿她的伪装。 让她可以在不被发现的角落里,肆意妄为地大声哭泣。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快三十岁的沐晚晚,躲在二十出头的躯壳里,再也哭不出来了。 只是觉得心里酸涩,眼眶发热。 她看见风远伸手抚了抚‘沐晚晚’的脊背,稚嫩的童声又响起:“你以后有什么不开心都可以和我说,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梦境结束了,沐晚晚猛地坐起。 沐晚晚撑起自己的额头,许久许久她才躺下,缓缓拉上了被子,感受着从后背传来的阵阵温暖。 她还是习惯做人。 就着心口的钝痛,沐晚晚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天还没亮,沐晚晚就已经穿戴整齐。 就连苏护给的那件软甲她也穿上了。 往剑炉走的路上,天空下起了小雨。沐晚晚并没有用结界挡雨,而是让凉凉的雨丝与她的脸颊亲密接触。 感受到皮肤上传来的冰凉,沐晚晚才觉得自己昨晚悲伤的情绪散去了些。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近来总是会梦到一些从前的事,可那些事竟没有一桩是好的。 带着淡淡悲伤的情绪,沐晚晚来到了剑炉。 等这一届所有可以取剑的弟子到齐,才由人起头喊起了“问掌门安。” 青灰道人摆了摆手,是一种人不要多礼,而后就张开了口:“今日剑炉重开,众弟子下剑炉求见。需得记清,不可贪图,不可擅动邪念。如此,便去罢。” 说罢,就见青灰道人一挥, 众弟子卷入一阵狂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卷下万丈高空。 再站定时,众人已经在山崖之下了。 看着眼前枝叶杂草繁茂的山洞入口,众人竟没有一个人先动。 “欸啊”有人的惨叫从后方响起,沐晚晚朝那边看去。 那人看着转过身来的各位,抱拳作揖。 “对不住,对不住,刚被蛇吓了一跳。” 听到这话,沐晚晚的脸都白了三分。 甚至苏护走上前来,她都没有发觉。 “晚晚姐,这里应该就是剑炉入口了吧。” 沐晚晚转头看他,声音有些与平常相较还是带了一点虚。 “是,这就是剑炉入口了。” 苏护一笑:“那走吧,我们进去。” 第六十四章 岁月长(14) 苏护走了两步回头,看着沐晚晚还在原地,又折返回来。 “晚晚姐,怎么了?你不会是怕蛇吧?” 沐晚晚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缓过来。 “走吧。” 与苏护一道并不会太闷,因为苏护本来就是个话多的人。 走过长长的甬道,却还是没有看见剑的影子。 一些人不禁抱怨了起来。 “怎么还没到?到底是是真是假?” “对啊,这入口怕不是骗老子的吧?” “难道堂堂太衍宫的剑炉是这条长长的甬道?没有一柄剑,也配称剑炉吗?” 苏护听了听别人说的,转头过来看着沐晚晚道:“晚晚姐,我们一会儿可以一起取剑吗?” 沐晚晚想了想剑炉的设定,每个进入剑炉之后,看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有人见江南烟雨,也有人见黄沙落日;有人见脑中所想,也有人见心中所惧。 人有不同,自然就都不同了。 沐晚晚缓缓开口:“剑炉里幻象丛生,能不能一起,我说不准。” 没有听到苏护的动静,沐晚晚这才转头。 这长长的甬道里一片漆黑,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沐晚晚知道,如今这样怕是其他人都已经进了幻境。 她也不知道如何进去,于是只能拈了个明火诀,勉强照亮自己四周。 她一个人在山洞里走了很久很久,走到她以为自己无缘得到佩剑。 越想她越觉得有道理。 可是她却并没有为自己拿不到佩剑而觉得难过。 只因这个世界本就不应该给她太多。 她就这么走着,甚至连自己周遭的景色变了都没察觉。 直到她听到了人声。 “你说如今这世道,我们可怎么活?” 沐晚晚朝说话那人看去,是个大概三十岁的满人,做书生打扮,嘴角一颗黑痣。 沐晚晚欲上前请教,可却直直的穿过了那人的虚影。 她退后,那人的影子又显现出来。 须弥幻境? 与其他幻境不同,须弥幻境的一切都是设定好的,进入其中的人无法改变任何,因为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 就像一幅已经绘好的画卷,卷入其中的人只能欣赏,却再不能改变了。 她一路走,一路有人叹人世多艰。 她不知道这被黄沙笼罩的城是哪里,她只能一直往前走。 一路上生灵涂炭,饿殍满地,妖魔恒生。 她见到有人死于道旁,也见到有人易子相食,还看到妖魔鬼怪肆意的吸收着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怨灵与罪恶。 可是她无能为力。 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将她的良心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 可是她无能为力。 在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她终于看到了一座城。 惨白的月光下,那座城干净得与这世间得所有一切格格不入。 在寂静的深夜里,那座城里却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好像一切的一切都不曾在此处发生,这里就像是最后的一片桃花源。 她走了进去,这条路一眼望不到尽头,灯火通明的长街像极了繁华人世。可她见过苍生苦痛,再一见这里,心里只余下无尽怅然。 她沿着长街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她看到了巍峨的宫殿。 极尽奢华,极尽繁复,极尽华美。 不知是不是凑巧,她正欲低头时,就看见了漫天烟火。 这座城里所有的人欢呼着,雀跃着。 沐晚晚踏入了这座宫殿。 她穿过长廊,走过水榭,越过花园,趟过湖泊。 然后她看到了坐在露台上的人。 她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能看到那人青衣的衣摆飘荡在夜空,身子倚靠在一柄剑上。 随后他提起酒坛猛喝一口,倒在了地上。 那把剑依旧在那个位置不曾挪移。 然后沐晚晚听见了寂静夜空中送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嗓音。 “茫茫,他不喜欢我这样,他再也没来找我。” “茫茫,你知道吗?他已经故去十年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夜风带着苍生的呜咽,回荡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茫茫,他真的太狠心了,不来找我,也不曾入梦。如果他还在,我大概走不到这一步。可他不来找我,只能我找他了。我要变得多强,才能让他回到我身边啊。” 那人说话颠三倒四,显然是醉了。 可到底是嘴在酒里还是醉在回忆里,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那人嘴里哼来不成调子,被风一吹就全都散了。 月光洒在这片热闹的城池,可这片城池里最至高无上的人,醉酒躺在露台上,哼着悼念亡妻的词。 “茫茫,他不会回来了。” 场景一换,沐晚晚发现自己站在了那人身后。 那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依旧是抱着剑,只是这次那人背对着沐晚晚,她依旧看不清那人长相。 “茫茫,他那么怕黑,又那么怕鬼,我把他最爱的灯火,最喜欢的人气都聚在了这里。我还专门让那些牛鼻子做了驱鬼符,甚至还让那些个秃驴日夜念经去除鬼气。可是他还是不回来,他应该是对我很失望,很失望。他不来看我,我就不敢去看他。我真的好想回落溟山看看他的尸骨,可是我不敢,我将这天下变成如今这样,我还怎么敢见他啊。” 年轻的帝王在这暗夜里哭出了声。 沐晚晚看着他神色复杂。 这个人将天下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却还有脸哭他的爱人。、 多少世人因他离散 还没想完,那柄插在那里,许久没有动静的剑发出了‘嗡嗡’的响声。 那人担忧道:“茫茫,你怎么了?” 那柄剑猛地飞出,朝着沐晚晚袭来。 这个幻境里,所有的东西都对她没有反应。 唯独这柄剑。 难道这柄叫‘茫茫’的剑,就是她的命剑? 幻境慢慢散去,通体漆黑的‘茫茫’剑停在了沐晚晚的眼前。 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是在剑柄上刻着一株莲花。 似是害怕磨手,专门用的阴刻。 ------题外话------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出自宋代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第六十五章 岁月长(15) ‘茫茫’再没有往前,片刻后,一袭黑衣的少年魂灵走了出来。 “你很有趣。” 少年很白,明明是很讨喜的长相,眼里却盛满了戾气,就连说出的话也是冰冷的。 让她想起了初见时的凤远。 沐晚晚看着少年眉间的那一点红纹,开口带着一些不确定:“茫茫?” 少年掏了掏耳朵,似是有些不耐烦,眉间烦躁更甚:“这破名字,真不知道那货是怎么想出来的?” 沐晚晚道:“是那个在露台上的人,给你取的名字?” 少年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她:“你果然看到了。” 少年的笑猖狂又冰冷,嘴里的话却没有停。 “那你也一定看到了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那可是他一个人的功绩啊。” 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少年突然顿住了笑,看向她悠悠问道:“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冰冷的声音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沿着耳廓钻入了她的心里,带来彻骨的寒凉。 沐晚晚摇了摇头。 少年离她远了些:“他还真是煞费心思,就连幻境里也不让你看到,无趣极了。” 沐晚晚看他斜倚在剑上,脸上透着不在乎,问道:“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少年想了又想:“五百年?四百年?哦,他来过一次,那就是三百年。” 沐晚晚又问:“是幻境里的那个人?” 少年看向她,眼里藏着怀念:“只是他不要我了,他拿走了别的剑。” 不过少年眼里的情绪并没有待多久,又马上变回了刚出来时那副冰冷的样子。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过没关系,跟着你比跟着他强。” 沐晚晚还在琢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耳边就是一阵利器破空的声音。 眼见少年已经重新回到了剑内,茫茫剑也近在眼前挡不开,沐晚晚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只听到铁器相撞的声音。 她再睁眼,少年显出了形,一脸痛苦。 只是声音满含着戾气与愤怒传了过来。 “你干嘛!” “我来阻你。” 沐晚晚看向来人,一袭白衣,好似仙人,就连声音也如仙乐缥缈。 男子身量颀长,面上以薄纱覆盖。沐晚晚虽看不清长相,却也觉得必然不俗。 茫茫从地上爬起,冲到那人面前,咬牙切齿:“承烟!你管什么闲事!” 承烟只是慢慢地拂去了少年身上的土。 “我答应过主子,要看好你的。” 茫茫听了这话,却更激动了些。 “什么狗屁主子?什么看好我?你主子也早死了,你主子让你看好的人也早就死了!死了!” 承烟眉眼低了一瞬,再抬眼时声音好似平淡无波,沐晚晚却听到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会看着你,没有你,那人就作不了大恶。” 茫茫朝着承烟‘啐’了一口:“也就只有你,把你主子的话当金科玉律。那人若是想作恶,便是没有我,这天地也会大乱。” 承烟淡淡地看着茫茫:“茫茫,你是邪剑。” 茫茫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一把揪住了承烟的衣领:“是!我是邪剑!只有你,只有你承烟纯洁无暇!只有你代表着天地正道!可你看看她,你看看她是谁!” 沐晚晚见茫茫指向自己,一时有些无措。 随即承烟也看了过来,眼里有一瞬犹疑,沐晚晚看见了承烟眼里的疑惑。 茫茫松开了承烟,承烟却像失去了支点。 “怎么会呢?” 茫茫见状,笑得猖狂。 “他不要我,你也没人要。你甚至都认不出来她!” 承烟一步一步走向她,眼眶微红。 “怎么会呢?” 沐晚晚看见承烟停在了她的面前,看到了承烟眉间金色的纹样,看到了承烟满含怀念的眼睛。 然后看见承烟伸手在她眉间一点。 她好像又一次失去了方向,失去了重量。 沐晚晚觉得自己就像一片树叶,一片飞花。随着风飘飘荡荡,晃晃悠悠的落下去。 她能看到蓝蓝的天,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的草木香。 “你从剑炉拿了这把剑,准备怎么称呼它。”说话的人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温柔。 “它的上任主人,已经给它取好名字了。它告诉我,叫承烟。”女子声音平淡,可沐晚晚听出了她掩藏之下的雀跃。 “你很喜欢?”那男子又问道。 “我很喜欢。”似是觉得这么断了话题,不算很好。于是又道:“难道师兄是打算,重新给你的剑取个名字吗?” 男子想了想:“虽说我的湮世很好,但师祖他们都说这名字太煞了些。我就问了师祖有没有可以改名字的方法。师祖说剑灵随剑主变化,就是邪剑拿在心无旁念的人手里,也可能变成正义之剑。无关外物,只在己心。我想,等我哪天执着一件事成疯成魔,这名字自然就可以改了。” 女子听罢笑了笑:“那我就祝师兄早日给湮世换名字。” 男子笑着走远了。 只是暖阳和风的日子总会过去,狂风暴雨接连而来。 她的师兄还没有给自己的剑改名字,已经做了湮世的事。 那年冬日,沐晚晚照例挂在枝头,听着院子里的女子哼着歌谣,却在猝不及防时听到了最不愿听到的消息。 “大师兄叛逃了。” 而这时候,正是三年一次的仙门大会。 她并不知道仙门大会上发生了什么,却在这场盛会最热闹的时候,听见了心碎。 那六个字就像是甩不掉的梦魇,一直跟着她。 最终也从叛逃,变成了其他的。 屠城,入魔,杀人如麻。 似乎那个最初光风霁月,温柔随和的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然后,是仙门组织的围剿,是那个人将她带到了一处深山。 那段时日,他们过着每个平凡人过着的那种普通日子。 只是躲不过的,终究躲不过。 那天仙门众人齐聚,她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却觉得喉咙酸涩,什么话也说不出。 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一边是昔日的同门。 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抛不下师兄。 于是所有人的搜索都落了空。 第六十六章 岁月长(16) 她早就将师兄迷晕送了出去,一切的一切她都决定一人承担。 枝头的桃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她被人废了所有灵力,关在了山间的小屋子里,由自己昔日的同门看管着。 她偶尔会在春光灿烂的时候,和窗外的师弟谈笑,可是每一次,都没有得到过回复。 在再一次听到师兄屠了一城的消息时,她叫住了窗外的师弟。 “师弟,你帮我个忙吧。” 她的笑容凄绝,然后一剑捅进了自己心脏。 疼痛并没有很迅速的占据她的身体,可是血液已经在止不住地流了。 窗外的师弟大惊失色,马上打开了结界,冲了进来。 “师姐!” 她看着师弟笑着开了口。 “我看到你总是觉得亲切,你也真的帮了我很多忙。所以,我不愿意你去死。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将这柄剑送到师兄身边,或可解天下浩劫阿弟” 而后再没有了言语。 沐晚晚在她死后化作了剑穗,晃晃荡荡走了一路。 那一路景象和在须弥幻境里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沐晚晚甚至猜测着,下一步自己就要见到茫茫说的那个人了。 在某个和煦的春日,手里提剑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他以故人名义去拜访当年自己奉为神明的大师兄。 进殿后,他如愿以偿见到了曾经的大师兄。 只是这人不再温和儒雅,如今眼角眉间俱是阴贽。 他被人押着跪了下来。 抬眼看着那人光着脚踩在地上,逗弄着笼子里不知名的漂亮的鸟。 许久之后,才见那人拍了拍手,坐上了高位。 “师弟来找本座,所为何事?” “师魔头,我今日来是师姐有件东西要给你。” 坐上那人笑得猖狂,猛地收了笑以后,声音清寒彻骨:“不看,滚吧。” 眼见有人就要上前将他扔出殿去,他当场就对坐上那人大骂出口:“狼心狗肺的东西,也就师姐瞎了眼看上你了。你这种人就应该被剁成碎块,喂了灵兽吃。还是算了吧,便是灵兽怕也不屑啖汝之肉。只可怜我那师姐” “住口!”坐上之人声音更加烦躁。“你师姐都是自愿,与我何干?” “哈哈哈哈,负心薄幸。我真为我那死去的师姐不值!” “你说什么?”坐上那人回过头来,随后又补了一句:“死了?她怎么可能会死?便是此界灰飞,她也不会死的。” “哼。”冷哼过后,一柄剑被扔在了地上。“师姐让我给你的东西我带到了。” 说完自己走了出去。 沐晚晚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有人捡起这把剑。 在一转眼,发现自己又挂在了枝头。 “适闻师兄又下一城,我心甚慰,然苍生何辜,师兄何必做到这一步。月前送师兄远离,不曾想竟是放虎归山,如今这事态倒有些覆水难收的意思了。师兄,人间负你,我不求你放过人间。但我想,拿我的命来帮你偿这笔血淋淋的债。师兄,回头吧。” 这是她留在剑内的一段话,等这段话说完,承烟的剑灵也站了出来。 “主子让我来看着你和湮世。” 年轻的男人抬头:“她还有什么说的?” 承烟愣住了,想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没有了。” 从那天起,承烟就被那人放进了藏宝阁。 它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它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候。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在某个寒风凛冽的冬日,有人推开了藏宝阁的门。 寒风灌进这间摆满珍奇古玩的屋子,可是那人却什么也没有看,径直走向最深处,将尘封已久的承烟拿在了手里。 而后一把火,将一切付之一炬。 他怀中抱着茫茫和承烟跑出了他的宫殿,可是身后的仙门众人已经追上了他。 “你跑不掉了。” “束手就擒,你这魔头。” 诸如此类的言论不绝于耳,他却朝着万丈悬崖跑去。 那里是他早就为自己修好的墓。 他在那个墓里呆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他带着茫茫和承烟来到了那座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山上。 不知是什么原因,曾经那些被他伤害的人或物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他杀过的孩童,如今已是耄耋之年,他砍下来做柴火的万年古树如今依旧伫立在原地摆动着自己的枝叶。 他好像离了人世很多年,又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切都是年少时的一场噩梦,等梦醒了,谁都会回来。 可他在那座山上从日落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屋子里的人出来叫他一句师兄。 “师兄?” 他听到了有人叫他,他抬头,是小师弟。 从那年都城一别后再没有见过的小师弟。 “你师姐呢?” 来人只是挠了挠头:“师姐?哪个师姐?” “二师叔门下的十六师姐,就是住在这里的师姐。” 来人更是懵:“师兄,你是糊涂了吗?这是清音阁借给咱们门派驻扎的地方呀,平常怎么会有别人住?而且,二师叔门下只到十五师姐,何时收过十六师姐?” 他指了指手里的剑:“这是她的剑。” 来人皱了皱眉头:“这不是师兄的剑吗?我记得师兄还有一把剑,叫叫湮世。” 他嘴角挂上了苦涩的笑:“它如今叫茫茫。” 来人问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他的眼角留下了眼泪:“——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来人看着他灰头土脸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院子里的的桃树下。 用手挖着什么,可是他挖到指甲翻起,鲜血直流,也没有挖出来任何东西。 压抑的一天的天幕,终于在此刻下起了雨。 他不知道被自己咽下的是泪还是雨,不知道被雨冲刷的是土还是他的心。 他只能将怀里的承烟攥紧。 这世间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随着渐渐复苏的人世,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宝剑一柄。 她温柔地护着苍生,却把残忍得将所有记忆留给他。 让他独自在这世间凄冷的活着。 第六十七章 岁月长(17) 雨还在下着,茫茫从剑里出来。 看着悲伤的主人,忍不住说道:“我只不过被重击受伤了,休养了些日子没出来,你如今怎么这么狼狈?” 见它主子没有说话的意思,茫茫看向了一旁的承烟。 承烟目露悲切:“如今距我们躲入墓室,已过了差不多七十余年。可这世上分毫未变,就连当年的屠戮也不曾存在过了。所有人都不记得我主子了,除了我们仨。” 茫茫这次也难得的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雨里等他理智。 在一个惠风和畅的日子,他从院子里站起。抱着两柄剑走遍世间,有时画船听雨眠,有时长河落日圆。 最后他还是回到了那座山上。 驻扎的师弟师妹们都已经离去,他走进门去,抚着熟悉的桌子,想着那时候一起吃饭的场景;摸着熟悉的摇椅,想着那时候她总是喜欢坐在摇椅上看夕阳。 他透过窗外的蓝花楹,看向烟火世俗的人间。 然后他在窗边坐下,在月上中天时,他忽然开了口:“承烟,我想” 这一段的内容似乎是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忌,能听见所有声音,包括这幻境里所有人心声的沐晚晚,听不到了。 再次恢复听觉的时候,听到的只有一句话。 “我已经封住了茫茫,你帮我看好它。我一定会做到。” 沐晚晚觉得莫名其妙,可下一秒她就觉得自己又开始悠然飘落。 承烟的声音传来:“值得吗?” 那人声音疲惫又温柔:“我愿意的。” 在离开幻境的最后一瞬,沐晚晚好像看到了那个人的眼。 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也是一双很熟悉的眼睛。 “你看见了吗?” 承烟的声音平静,却将沐晚晚带回了现实。 “我看见了。” 承烟眼里满是震惊,茫茫却说了起来:“我就说吧,如今你还看不看我了?” 承烟很快镇定下来:“看。” 茫茫看向承烟:“你疯了吧!你以为你主子让你看的真的是我?” 承烟眉眼低垂,不欲多说。 沐晚晚开口:“是你主子让他看着你的。” 茫茫嗤笑一声:“别扯了,我不信。我与他出生入死,甚至为他挡了天劫,身受重伤,昏迷近百年。他呢?他最后却将我封住,让我在剑炉里呆了上百年。是他!抛弃了我!” 沐晚晚没有理会失去理智的茫茫,而是转头看向承烟:“你和他在那个月夜密谋了什么?” 承烟抬眼,看向沐晚晚,沐晚晚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定住了,不说动弹不得,就是呼吸也窒住了。 “你没必要知道。” 说话的路子和幻境中的君王一样无礼。 沐晚晚笑了笑,张口就来:“不会是什么复活你主人的法子吧?” 承烟头也没抬,沐晚晚看不到它眼里的情绪。 倒是茫茫忽然化成原型朝着沐晚晚冲了过来。 承烟见状赶忙化作原型迎了上去。 “戴孝的,你别不知好歹。我之前不与你计较,不是因为我实力不够,而是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今日,你休想拦我!” 茫茫的声音就像炮仗,又暴躁又响亮。 “我能阻得了你一次,就能阻的了你千次万次。今日,你休想再进一步。” 承烟就不一样,承烟泠泠如山泉,冽冽若清风。 沐晚晚站在原地看热闹,毕竟人打人看得多了,剑打剑现在看来还是稀奇的。 尤其是两柄有着命数纠葛的剑。 沐晚晚看着两把剑打得难舍难分,甚至那火星子都能溅到她脸上,隐约觉得十分危险。 本能的后撤了两步,刚找到观战的也好地方,就见茫茫冲她而来。 “承烟,你输了!我们今日的目的,并不是打架。你也有被我算计的一天啊。” 承烟迟来一步,眼睁睁的看着茫茫上前刺破了沐晚晚的手腕,鲜血溅出,沾上了他的剑身。 茫茫的变化是立竿见影的,通体漆黑的剑身上出现了红色的纹路,直到最后那朵阴刻的莲花变成了红色。 随即茫茫化形:“承烟,你输了。” 承烟此刻剑身震颤,感觉再过半刻就会碎掉,可却在瞬息没了动作。 再化形时,瞳孔已经变成了金色。 茫茫看着金色瞳孔的承烟道:“你”却在看见承烟剑身上的血迹后叹了口气。 “唉,又为别人做了嫁衣。” 承烟淡淡一笑:“这下,还是能看住你。” 沐晚晚还欲再说什么,却被卷入了一片黑暗。 再睁眼时,她正站在剑炉长长的甬道上。 她的手里拿着承烟,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晚晚姐,你拿到了什么剑?” 肩膀被苏护拍了一下,沐晚晚将承烟提了提,道:“承烟。” 山洞里一时间讨论热烈。 “承烟?我没听错吧!” “那可是剑炉里最神秘的剑了。” “不是吧,我听别人说。剑炉里还有一柄邪剑也很神秘,你们听说过吗?” “什么邪剑不邪剑,我师父说了,剑炉里最厉害的就是承烟。” 沐晚晚听着没有说话,躲在识海的茫茫却不乐意了。 “没有见识的乡巴佬,我茫茫才是最厉害的!” 承烟的声音紧随而来:“你安分点儿吧!” 茫茫突然抬高嗓音:“你当然安分,你现在能被她拿在手里!我只能憋屈的住在识海!” 眼见着两剑又要吵起来,沐晚晚赶忙闭了识海。 她曾经以为两个脾气爆的才能吵架,谁知道如今这两个,一个暴躁似火,一个平淡似水,也能吵的不可开交。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识海里还有个聒噪的魇魔,真是烦死了。 “晚晚姐?” 沐晚晚回神看向苏护。 “怎么了?” 苏护道:“我刚问你进了什么样的幻境,你没回我,原来是在走神。” 沐晚晚满怀歉意地笑了笑:“对不住。你进了什么幻境?” 苏护马上支楞了起来:“我啊,进入了一个特别美好的幻境,美好就美好在我变成了天下第一富。世上财有一石,我独占一石的那种!不过有点奇怪,我这么一个富人身边,竟然没有美女环绕,不过无伤大雅。” 沐晚晚抿住唇笑了:“怀玉师姐?” 第六十八章 岁月长(18) 苏护转头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怀玉师姐,你进入了什么幻境?” 怀玉声音比以往多了些低哑,似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堵到了:“我,算是个美梦吧!” 怀玉抬头看向苏护,顿了顿又道:“那剑灵给我织了一场幻梦,我自知是假,就从幻境中出来了。出来以后,这把剑就认我为主了。” 苏护点点头:“那时节,你的剑叫什么名字啊?” 怀玉淡淡道:“夜阑。苏师弟你的剑呢?” 苏护笑了笑:“哈哈哈哈,招财。” 怀玉浅浅一笑:“这倒是与师弟极为相称。” 苏护笑得更开心了:“的确,虽说我家不缺钱财,但有我这个败家子,招招财总是没错的。” 沐晚晚见他们相谈甚欢,也不欲打扰,自己一个人出了剑炉。 召出承烟,御剑回了晚云峰。 “师父!” 正在给自己得兰花施肥的镜深听了手里的事务,看向沐晚晚。 “回来啦。” 沐晚晚笑笑,跑到镜深面前。 “师父,你猜我拿到了什么剑?” 镜深眼里藏着笑意,开口更是温柔。 “是什么?” 沐晚晚道:“师父您先猜猜。” 镜深无奈道:“满枝?” 沐晚晚摇了摇头。 “那陌上花?” 沐晚晚又摇了摇头。 “那寒江雪?” 沐晚晚还是摇头。 “那别鹤?” 沐晚晚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但还是摇了摇头。 她站在田垄上弯腰,勉强和镜深差不多高。微风吹动她鬓边的头发,好像连她的心也被拨动了。 镜深说的那些名字,剑炉里根本没有,她只是在配合着沐晚晚猜谜。 沐晚晚觉得温暖,因为那些没有在自己母亲身上得到的,她正慢慢地从自己师父身上得到。 原来,被人纵容着的感觉这么好。 “师父难道忘了之前你提过一嘴的那把剑吗?” 镜深恍然大悟:“是承烟啊。” 沐晚晚点了点头。 “我厉害吧!他们都说这把剑是剑炉里最厉害的。” 镜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厉害,你是最厉害的。” 沐晚晚跳下田垄。 “师父,我也来帮你吧。” 镜深淡淡开口:“你的右手如今” 沐晚晚笑笑:“师父不用担心,如今已经是能拿住东西了,帮帮忙没什么的。而且,我不是还有左手吗?我可是咱们宗门左手剑最厉害的。” 镜深抿唇一笑:“是是是。我们宗门除了你,也没人修左手剑。” 沐晚晚伸手接过镜深手里的花肥。 镜深挖一个坑她就扔一点花肥。 “师父,我有了承烟,以后也能练右手剑了。” 镜深一边挖坑一边接话:“这样你就是我们宗门唯一一个左右手都能练剑法的人了。” 沐晚晚接道:“我以后定是一代宗师。” 镜深笑笑没再说话。 倒是沐晚晚总是想闲聊几句。 “欸,对了,师父,我记得你以前说自己喜欢牡丹花,可是为什么晚云峰上处处都是兰花啊?” 镜深顿了顿:“因为一个故人,他最喜欢的就是兰花。” 沐晚晚想了想:“是师父喜欢的人吗?” 镜深锄地的动作一顿,半晌才开口:“算是吧,只是他很多年以前就杳无音信了。我也曾多方查探,但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如果不是他留给我的玉佩,我可能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存在。” 沐晚晚见气氛不对,赶忙转移话题。 “师父,你有没有想过在院子里种些别的花?” 镜深的眼神没有焦距,显然还在出神。 沐晚晚只得又叫了几声。 “什么?”看着自己的师父终于回神,沐晚晚松了一口气。 一些悲痛的回忆总是会拉着人深陷其中,沐晚晚十分有心得。 所以又问了一遍:“我说,您有没有想过在院子里种些别的花?” 镜深看着她道:“你想种?” 沐晚晚笑了笑:“被师父看穿了。” 其实她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想让镜深不要沉溺在过去而已。 “那你想好种什么了吗?” 沐晚晚顿了顿道:“没怎么想好,不过我见凤远那个莲塘不错,种点莲花,也能吃莲子。窗前好像也是光秃秃的,应该栽个高一点的树,当然,最好是能开好看的花。” 镜深笑了笑:“人家凤远的院子多大,你的院子多大?你还想种莲花。” 沐晚晚想了想:“确实是,但是我不能挖一个小小的池塘吗?” 镜深看着沐晚晚害拿手指比了比,无奈道:“还是想想窗前种什么树吧。” 沐晚晚道:“没什么很想种的。” 话刚说出口,脑子里就闪过三个字。 沐晚晚脱口而出:“蓝花楹怎么样?” 镜深想了想:“蓝花楹大多是清音阁那边在种,我们太衍宫的气候不太适合它生长。” 沐晚晚垂下了眉头。 镜深开口:“那这样吧,我给你挖池塘。” 沐晚晚笑了。 世间流逝飞快,等师徒两个忙完,月亮已经出来了。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我如今算是也体会到了。” 镜深看看她:“年纪轻轻就做起了归园田的梦。” 沐晚晚笑着跑开。 “师父,你不懂。我以前也干过这些活儿。可到如今才理解了其中的闲适滋味。” 镜深看着沐晚晚走进了她自己的屋子,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 第二天清早,沐晚晚就被‘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 她掀开窗往外看去,翠芜真人正带了一群弟子在外面忙活。 她穿戴好走了出去,看着正在挖土的众人问道:“这是?” 翠芜真人抹了把额上的汗,道:“三师姐一早就来找我,让我带几个弟子过来给你院子里挖个大池塘。” 沐晚晚震惊于自家师父的效率,撸了撸袖子就准备自己也帮忙。 翠芜真人将她一挡:“你干嘛?今日早课你不去了?” 沐晚晚猛地意识到自己还有早课。 “糟!怕是要迟!” 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翠芜真人看着沐晚晚的背影不禁赞叹:“不愧是三师姐的徒弟,徒步去流云峰竟然还能这么快。” 可快归快,沐晚晚还是迟了。 等她到的时候,晨课已经上了半刻了。 凤远看了看她:“先上晨课,晨课后扎一个时辰马步。” ------题外话------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东晋】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三》 第六十九章 岁月长(19) 于是在早课过后,沐晚晚享受到了苏护上次的待遇,差别是她比苏护还要再多半个时辰。 “就是她吧。” “是她,是她。” “哎呀,不就是拿了承烟吗?竟然连早课都敢迟了。” “可不是,要出风头也不是这么出的呀。” “就是就是,她不会真以为自己拿了承烟,就能为所欲为了吧。” “依我看呐,她便是拿了神兵,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更何况,她还自大到左手使剑。” 沐晚晚听着他们说这话,只是低头微微一笑。 凤远如往常捡了自己的外衫,停了停,才朝着沐晚晚走来。 “今日怎么迟了?” 沐晚晚瘪了瘪嘴:“我忘了今日还有晨课。” 凤远笑笑:“我猜就是。” 然后,凤远就站在了沐晚晚身边。 沐晚晚见他没有走,开口问道:“你不回去?” 凤远想了想:“我总要看着你把这罚受完咯。” 沐晚晚无奈开口:“上次苏护受罚,没见你在旁边看着。” 凤远笑了笑:“你不一样,你如今拿着承烟,指不定就跑了?” “我不是那种人。” 凤远道:“我知道啊,但别人不知道。” 沐晚晚没再说话,专心扎起了马步。 “别人这么说,你就没有一点难受?” 沐晚晚想了想,自己在空界这种事情遭遇的并不算少。 “人嘛,总要为自己不如别人找些借口,免得自己心里太过难受。再说今日他们也只是说我傲慢而已。听听就过去了,真要计较,怕是他们笑的更欢了。” 凤远笑了笑,又抬头看了看太阳:“就是怕他们之后说的更为严重。”似是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妥,又拿出水袋问道:“要喝水吗?” 沐晚晚摇了摇头:“可别。哦,对了,师父准备给我挖个池子种莲花,你的青莲居那么多,你应该有经验吧。” 凤远看了看她,开口无波无澜:“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那是五师叔帮忙种的,我没管过。” 沐晚晚想了想:“行吧,那我回头找五师叔讨教。” 烈日当空照着,沐晚晚额头的汗掉在地上很快就被蒸发干。此时的凤远就坐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她,树影斑驳着他脸上的光影。 透过树影的阳光,将他眼里的冷揉碎开来。沐晚晚不由得想到了蓝花楹下的那双眼睛。 她不禁开口问道:“凤远,你听过剑炉里那柄邪剑的传说吗?” 茫茫一听这话,又从识海里蹿了出来。 “你怎么也邪剑邪剑的叫。” 凤远叹了口气,眼上红色的小痣闪过了一瞬。 “师祖说,那柄剑叫湮世。曾经也是跟着魔神风光过的神兵,但自从千年前被封进剑炉,就再没了消息。你突然问起,是在剑炉里见过它了?” 沐晚晚道:“我只是出来时听他们说了一嘴,他们只说是邪剑,我就有些好奇。就想问你知不知道,没想到你还真知道。” 凤远一笑:“藏经阁的书里有记载,只不过关于它的也就一行字。” 沐晚晚看了看身边的日晷:“时间到了。” 凤远瞟了一眼:“还真是,那请沐师妹回吧,不要忘了午课和晚课。” 沐晚晚召出承烟和凤远一同下了山。 回晚云峰的路上,沐晚晚在识海里问茫茫:“你不是说你也就三百年没出剑炉吗?” 茫茫翻了个白眼道:“我每天数着滴漏过日子,说是三百年就是三百年!” 承烟也搭了腔:“那人确实在三百年前来过一次,我那时候也被他带走了。” 沐晚晚又问:“那你三百年前的记忆还有吗?” 茫茫皱了皱眉头:“还有个屁,我只记得自己出去过!那卑鄙小人定是将我的记忆全部抹除了!” 沐晚晚正欲开口问承烟,承烟道:“您不用问了,我记得,但我三百年前的记忆也和幻境一样,被下了禁制。” 顿了顿又道:“便是你,如今作为我的主人,也是解不开的。” 沐晚晚顿时歇了再问的心思。 晚云峰上叮叮当当的日子还在继续,等到半月后。 沐晚晚看着小池塘的几朵盛开的莲花,不禁开口问了:“五师叔?你这是从哪里挖的莲花,便是我这内行人,也知道现在不是种莲花的时候。” 翠芜真人将沐晚晚拉到一边,小声开口:“远儿听说你要种,特意过来和我说,让我去他的青莲居挖来的。你放心,这小池塘,我也用了和远儿那一样的术法,你这莲花定能长得极好。” 沐晚晚笑了笑没有说话。 翠芜真人却停不住:“你师父还给你准备了惊喜,我数着时间,想来也是这两天了。三师姐,还从未这样待过人。” 沐晚晚笑了笑:“那当然了,我是师父放在心尖上疼的人,就和她的女儿一样,旁人可比不得我。” “在说什么?” 沐晚晚回头就见一袭黑衣的镜深。 “师父!” 翠芜开口道:“师姐,这小池塘我挖好了,你答应给我的灵石可不能少。” 镜深淡淡开口:“不会少了你的。” 翠芜正准备告辞,又被镜深叫住了。 “对了,刚才掌门师兄叫我去了一趟,今年的同英会可能要推后一个月。你回去要和弟子讲清楚。” 翠芜点了点头。 镜深回头看沐晚晚:“同英会你知道吗?” 沐晚晚点了点头。 按照原著里同英会是太衍宫弟子切磋的盛会,每年都会举行一次。但不是每一个弟子都要参加。 想要参加的弟子报名后,五位峰主会根据境界划分,然后将每个境分成四组,最后每境只取每组前四,共十六个人,角逐境中魁首。 镜深道:“那我就不多说了,你想参加吗?” 沐晚晚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问道:“师父想要我参加吗?” 镜深一笑:“那是你自己的事,为师搀和什么,你开心就行了,为师又不靠你挣面子。” 镜深又想了想,担心道:“还是别去了,你右手如今虽已大好,左手剑也有些成就,但我还是担心。什么魁不魁首的,没有你重要。” 沐晚晚知道这是真心话。 所以她开口道:“我才不去。” 第七十章 岁月长(20) 毕竟她从很久以前就想要这么有底气的拒绝, 可是从来没有做到过。 就像她明明已经摇了头,却还又犹豫地问镜深想不想要她参加。 因为在空界的时候,她经常会问这个。 只不过对象是自己的母亲。 那时候,她总是来来回回的像一个问题,就是这件事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做? 可是得到的答案从来都是——不是。 于是她慢慢地发现,自己就像一具提线木偶,被人操纵着,活了二十多年。 也渐渐地意识到,自己从小的时候就被裹挟着,没有人问她是不是愿意,也没有问她这件事做完后是不是开心。 就像她后来总是会想,自己小时候为什么一定要考到第一名。 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会开心,而是母亲会开心。 再仔细一想,母亲也许也不是真正的开心,而是有了一个可以去炫耀的‘东西’。 为什么她会这么觉得,大概是因为除了第一名以外,她得别的名次以后,自己的母亲总会问她‘那为什么你不是第一呢,为什么人家是第一呢。’ 于是她学会了在考试后,不管好不好先自责, 因为那样,她就可以听到自己母亲说‘还有下次。’ 好像只是这四个字,她就可以从中汲取到无尽的温暖。 再长大一些,她想要得到第一的目的,是想要得到每学期几百块的补助。她的家靠她得补助活着。 她变得沉默。 可换来的是一句又一句,更加让人难受的冷嘲热讽。 那时候的她没有朋友,没有快乐。 后来她再大一些,她发现没有人喜欢沉默到死寂的人,于是她学会了带着名为笑的假面活着。 直到,这张面具再也揭不开。 直到,她彻底的走向了死亡倒计时。 甚至她有时候看着自己炒得青菜都会自嘲。 她不喜欢,是母亲喜欢。 而她的弟弟可以拒绝,她不可以。 拒绝,是一件在别人看来很容易的事情,可是落到她身上,就是她自己插进喉咙的针。 她不需要别人谴责她多么不通人情。因为在她自己的心里,她已经将自己唾骂了千千万万遍。 “晚晚?” 沐晚晚回过神,向前走去,抱住了镜深的腰。 “师父,谢谢你。” 镜深顺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风很温柔,太阳很暖,沐晚晚感觉到了它们透过缝隙,进入到了自己的心。 她久违的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跳动。 三天后的早课上完,沐晚晚刚回晚云峰,就看到自己窗外面种了一棵树。 “这是?”她站在树旁喃喃出声。 下一秒就见到了翠芜真人的脸。 “这就是我说的,你师父给你的惊喜啊。这蓝花楹,据说是师姐托大师兄,从清音阁买来的。” 沐晚晚心中一阵感动。 “这玩意儿在太衍宫这种地界儿不好种,三师姐还和我讨论种植方法来着。不得不说,这花匠和种菜的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这能种好,你师父也是出了大力了。” 最后沐晚晚满含感动的送走了五师叔,顺便开始琢磨自己该给师父送个什么礼。 这只是同英会之前的小插曲。 同英会开始那天,沐晚晚老早就去占了个能得树木荫蔽的好位置。 说句实话,这和空界的运动会也差不了多少。 她不用参加,自然乐得清闲。 不过看热闹很容易就看到了自己的头上。 等参赛的师兄师姐们到齐以后,沐晚晚就见其余四峰的峰主开始致辞了。 轮到自己师父的时候,沐晚晚看着自家师父扔了两个人出来。 “我竟没想到,我太衍宫的弟子也会在人背后多嘴多舌。我那徒弟心地善良不曾为难你们。在你们嘴里成了什么?说她为人傲慢,拿了承烟就不将别人看在眼里;说她为人不干净,和师兄们关系亲密,不知道背后都干了什么;还说什么她心狠手辣,恩将仇报,为了能得仙根,就用易命之法杀了自己救命恩人。真敢编啊!” 沐晚晚看着自家师傅板着的脸,就要上前去。 冷不防被抓住了衣角。 沐晚晚回头看去,原来是苏护。 “晚晚姐,你这地方真清闲。” 话刚说完,沐晚晚就看见了抱剑的凤远和萧风语。 “你们怎来了?” 苏护道:“我们为什么不能来?我们又没报名。” 萧风语咳嗽了一声:“我报了。” 苏护摆了摆手:“无伤大雅,无伤大雅。”又转头看着沐晚晚道:“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刚才陪我师傅做了糕点,现在才来,确实是有些迟了。” “来的路上主导了这两个传播谣言的人,我也已经问清楚了,这两人正是晦目真人你峰上的卜篆骞和吴奎思。你看着怎么处理吧!” 苏护坐下来一拍腿:“这么精彩?这两孙子当时可坑了我不少钱。” 晦目真人那张老脸现在已经是不好看了。 “怎么回事?” 凤远淡淡开口。 “这两人说我坏话,传我谣言,被我师父逮到了。” 凤远听罢,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摆他的茶具。 边摆边道:“我前两日才警告了两个。” 萧风语也坐了过来,看向镜深道:“我几天前也在傲云峰教育了几个。” 苏护一听,将手里的糕点一放:“说不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前两日”说着苏护笑了笑,摸了下鼻子,不好意思道:“打了两个。” 沐晚晚无奈:“怪不得别人传我和师兄们不清不楚,我这个人不干净。” 苏护连连摆手:“可别,咱们过命的好兄弟,别人说护送就行了,你别当真喜欢我。” 沐晚晚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就笑了。 凤远抿了口茶,也平淡开口:“我只是看不惯他们这种行径,你可别多想。” 沐晚晚听的出来风远平淡的声音下那深藏的揶揄,没好气道:“你就别凑热闹了。” 萧风语正欲说话。 “别说了,没兴趣。” 沐晚晚及时拦住了话头。 萧风语一脸无奈:“不是,是那边,四师叔让你过去,接受道歉。” 沐晚晚回神一眼,场上场下的弟子都将目光聚焦于她。 真是大场面啊。 ------题外话------ 感谢tianyuan梦蝶的推荐票,感谢各位投的月票。 感谢孤困的红豆。 感谢玖媣、吾、的支持。 感谢! 第七十一章 岁月长(21) 以前沐晚晚总是觉得太衍宫的弟子数量不多,可到现在她忽然觉得是自己错了。 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她一路走一路有目光追随她。 简直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说实话就是这么多年了,她社恐的毛病并没有完全改掉,多少还是有些害怕这样的场面。 镜深朝她招了招手,沐晚晚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自家师父的手。 或许是紧张到手出汗了,镜深不仅多看了沐晚晚几眼,害慢慢抚着沐晚晚的手,将冰凉的灵力注入她的身体。 突然的刺激,让沐晚晚慢慢镇定了下来,她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这出闹剧。 “晚晚啊,是四师叔门下弟子不懂事,我已经教育过他们了,让他们给你道个歉。”晦目说这话时,脸上挂着慈和的笑。 沐晚晚还没说话,镜深将沐晚晚往身后一护,上前一步道:“晦目,点子耍到我头上来了?你教育过了,道歉就可以了事?” 晦目看向镜深:“师姐,那你还想怎么样?” 镜深冷哼一声:“咱们太衍宫出了名的护短,如今你想护着你徒儿,我没意见。但晚晚是我唯一的徒儿,我也绝对不会让步。今日抓到的人碰巧是你峰上的,这并不是我有意为难于你,可作为戒律长老,你不能,也不应该,如此纵容你的徒儿。” 晦目此刻脸色更难看了些,看向自己徒儿的目光里,是难以言明的痛楚。 沐晚晚见他十分挣扎,最后似是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开口道:“那师姐,你想如何?” 镜深开口掷地有声:“便让他们当面道了歉,再领五十戒鞭吧。” 晦目真人一咬牙,狠心道:“就按师姐说的办吧。” 那两人见晦目真人也撒开手不管了,当即哀嚎出声。 “师父,这谣言也不是我们两个传出来的,只罚我们两个,不公平啊。” “是啊,师父,况且五十戒鞭的罚确实太重了,我们还要参加同英会啊。”吴奎思跟着附和。 晦目真人咬咬牙:“如今不是我说了算。” 卜篆骞也聪明,他知道今日这事情,说到底是他们背后说沐晚晚造成的,刚忙换了方向,开始和沐晚晚求情。 “沐师妹,是我们听信他们谣传,还将这些谣言传播出来。对不住,是我们有错。求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 吴奎思见状也马上开始磕头:“沐师妹,是我们的错,可我们罪不至此啊。谣言并非是我们编造,应该严惩的该是编造谣言之人啊。” 沐晚晚刚准备说话,镜深就回头望了她一眼。沐晚晚看出了自家师傅眼里的情绪,当即也闭口不言。 镜深理了理衣服,将胸前被风吹乱的流苏梳理整齐之后开口: “不必再求了,她是好说话,如今我却不会让她说话。但见你们都觉得自己不应受此惩罚,我便趁着诸位弟子都在,将话说清楚。今日我本意就是杀鸡儆猴。” 此时明昭真人走上前来:“师妹,你过了。便将这两个弟子交还给晦目吧,我相信他会秉公处理。” 镜深看向明昭的眼里,闪过一抹冷光。 “师兄,过的是你。” 而后顿了顿又道:“既然明昭师兄说我过了,我也就不耽搁大家时间了,晦目师弟,就在此处行刑吧,尽快执行。” “寒魄!”青灰道人也忍不住开了口。 沐晚晚见状从自家师父身后走了出来。镜深看向她正准备让她退后,沐晚晚却摇了摇头。 “诸位,既然这事因我而起,便应由我来结束。诸位所言,傲慢这一桩,我不认。那日上早课迟了,是我忘了,这件事情五师叔可以为我作证,在那之后我也接受了惩罚,是凤远师兄监督我受完了罚。不干净这一桩,我也不认。不管是凤远师兄还是萧师兄、苏师兄,我们关系亲厚只是因为,我们曾一路斩尸魔,除水鬼。再说恩将仇报这一条,我也不认。我不知道易命是怎么传出来的,可当时我一介凡人,性命垂危之际,是凤远师兄听了血魔蛊惑,才用了这个法子救我。如大家所见,我们关了一年思过窟,凤远师兄更是因此得了戒律堂一顿刑罚。我将这些说出来,不仅仅是为了说明我自身清白,更重要的是,我想诸位明白。我并非是没有听到诸位议论,只是我不想管,不想闹到大家都难看。一排之内,和谐最终,若是门派内处处是猜疑算计,我想太衍宫就真的走到头了。至于这两位师兄,我不会求情。因为两位传播的言论也刺痛了我的心。但今日便先不罚了,同英会在即,预祝两位师兄取得好成绩。这罚,等同英会过后再算。” 沐晚晚转身拉住了镜深的手:“走吧,师父,我在那占了好位置,还有五师叔做的点心呢。” 镜深脸上表情未变,只是跟着沐晚晚走了过去。 一场闹剧结束,台上的四位真人主持着这场盛会,沐晚晚伸手拿了个果子,递到了镜深面前。 镜深看了她一眼:“让你自作主张,我是为谁出气?” 沐晚晚笑了:“自然是为了我,我知错了。下次他们的罚,你和四师叔说说让我去监督。” 镜深拿过果子,看向开始抽签的弟子,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年轻人,道:“行了,我不在这里待了,看着你我就来气。我回了,你晚上可早点回来。” 沐晚晚笑笑:“好,师父。” 镜深走后,苏护慢慢挪了过来:“咱师父好厉害啊,一个人和其他四个长老对峙。” 沐晚晚叹了一口气:“怪我,我早些将谣言处理了,就没有这事儿了。师傅听到的时候,一定气死了。” 苏护捏了块栗子糕:“尝尝这个。” 沐晚晚伸手接过,正吃着听见凤远悠悠的声音:“我那时就害怕闹大。” 沐晚晚伸手捞了凤远身前的茶:“这栗子糕太甜了,不如当时在凤远房里的好吃。” 苏护也点了点头:“确实。” 第七十二章 岁月长(22) 苏护又吃了几块栗子糕,又开口向凤远问道:“远哥,你那栗子糕那里买的?” 风远不紧不慢将茶斟满:“忘记了。” 萧风语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淡淡开口:“栗子糕?那不是师兄最擅长做的点心吗?” 凤远神色未变,只是再开口时悄然转换了话题。 “你这招财剑淬得不错。” 苏护听了这话,肉眼可见的更兴奋了。 只见他拿起招财,看了看道:“远哥,你果然有眼光。我这用了上好的岩精,你们的剑,防御肯定比不上我。” 沐晚晚也看向招财,眼见招财上密密麻麻好像用岩精镀了一遍,忍不住开口:“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苏护不以为然:“害,晚晚姐,你没发现在你在这把招财才十分符合自己的名字吗?金灿灿的,简直就是财本身。” 沐晚晚笑了笑,想要说太俗,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话头一起来,苏护就开始喋喋不休了。 “远哥,你这把剑拿什么淬的?” 凤远的声音融在暖和的风里。 “当时是觉得斩尘不够锋利,找了很多材料,可是都没有什么效果,最后斟酌之下添了些玄铁精。” 凤远说完,苏护又问萧风语:“那萧师兄呢?” 萧风语想了想:“我不知道,师父说他帮我,所以我就直接给他了。” 苏护最后看了看沐晚晚的承烟。 “你的剑不淬吗?” 沐晚晚伸手拿起承烟:“原本是想淬的,可最后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淬了。” 苏护疑惑:“为什么?” 沐晚晚抚摸着承烟道:“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承烟身上的每一道纹理,每一处花纹,我都觉得无可挑剔。这完全就是一把,按照我的喜好铸成的剑。” 凤远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了头。 “你们在这里啊。”转头一看,正是怀玉。 “师兄,这是你的签号。”孟蝶将手里的签号递给萧风语。 萧风语伸手接过,却见孟蝶没有走,于是又问道:“怎么了?” 孟蝶支支吾吾的没有说话,怀玉一边扽孟蝶的衣角,一边小声道:“你说啊,你说啊。” 孟蝶从怀玉手里拿回了自己的衣角,犹豫开口:“我沐我是” 这下几人都停了动作看向她。 见孟蝶没有开口的意思,怀玉上前一步:“孟蝶她” 还没说完,就被孟蝶拽了回去:“我来是道歉的,沐晚晚,对不起!我也听信了传言,还和别人一起在背后议论你。对不起。” 一口气说完,她无措的看向沐晚晚。 沐晚晚神色如常:“知道了。” 见孟蝶许久没有动静,也没有离开,沐晚晚又补充道:“怎么,想听我说原谅你?” 孟蝶摆了摆手,沐晚晚看着她无措的样子,又开口道:“我最近刚好有个待解决事情,既然来了,也别急着走了。来,坐!” 听了这话,苏护赶忙让出了身边的位置。 等两人坐下后,沐晚晚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才开口:“我师父两个月以前送我了一份惊喜。那时候我说想要在窗前种一棵蓝花楹,师父本来说太衍宫条件不好,不适合,可是最后还是给我种了。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要给师父一个惊喜,可是今天来这一出,师父生气了。所以,你们给我出个主意。” 萧风语想了想开口:“我在太衍宫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说过三师叔喜欢什么。听的最多的就是三师叔,为人孤僻,性情冷寒。” 凤远思索了一阵,开口更加平淡:“不如你自己想,我们这些年和三师叔一起待的日子都没有你长。” 沐晚晚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师父基本上对所有东西都没什么兴趣。唯二有兴趣的就是种兰花和摆弄木鸮。” 苏护突然开口:“那你直接送咱师父灵石吧,这样一来,她想要的自己买不就成了。” 沐晚晚道:“虽说是个好法子,但到底有些敷衍了,你能不能靠谱一点。” 正当气氛变得沉默时,怀玉张了口:“那‘木鸮’是何物?” 沐晚晚一顿:“是之前苍山派的二小姐送来把玩的小玩意儿。虽是用木头做的,却是灵巧的很。” 怀玉又道:“不如就从这个下手吧。” 沐晚晚眼睛一亮:“那我亲手做一个送给师父,她应该会更开心吧。” 凤远悠悠开口:“你可得想清楚,那个东西不是那么好学会的。” 沐晚晚一笑:“你就看着吧,别人不一定能学会,但我一定行。” 孟蝶忽然开口:“沐师妹,如果你要学的话,我倒是有个人选。我爷爷常年做这些小玩意儿,手艺不敢称天下第一,但也相差无几了。” 沐晚晚一笑,马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那还等什么,走吧,一起去见你爷爷去。” 苏护见状赶忙将手里的桂花糕吃完,然后道:“我也一起去。” 沐晚晚看向其余两人:“你们不去吗?” 萧风语笑笑:“不了,我抽到的签不算好,是四师叔峰上的大弟子。那人术法修得和师兄不相上下,趁着这两天还轮不到我们打,我再去练练。” 说完起身就往傲云峰走,沐晚晚看向凤远道:“他以前好像不是这样温吞的样子,怎么现在身上没有一点少年意气?” 凤远抿了口茶:“不知。” 沐晚晚又看了看凤远:“你不去吗?” 凤远淡淡开口:“没有意思,不如看师弟师妹们打架。” 沐晚晚转身就走:“你还真是爱看热闹。” 凤远道:“我又没报名。” 沐晚晚转身便走。 嘴里说得却是:“对,你就是闲的。” 凤远轻轻一笑,果然看起了场上。 沐晚晚走过去的时候,原地只剩下了孟蝶一个人。 “你” “沐师妹,我是真的想和你道歉。” 沐晚晚叹了口气。 “谣言是你编造的吗?” 孟蝶摇了摇头。 “那你刚才给我道歉了吗?” 孟蝶接道:“可是你” 沐晚晚又叹了口气:“我没原谅你,是因为你要为自己的过错承担一些责任。有些东西并不是你一句道歉,就能抹除的。但你不用太过自责,既然你道了歉,我就当这件事情翻了篇。” 孟蝶抬眼看她:“为什么?” “你来道歉是来正己心,如今歉道过了,目的也就达到了,原不原谅其实反而并没有那么重要。如果道歉是为了让别人原谅,我才觉得残忍。没有原谅,是因为我要正我心。所以到这里就好,如果我们都能问心无愧更好。” 沐晚晚已经御剑上天,却见梦蝶没有动静,只得大喊:“我还等着你带路呢!” 孟蝶看着沐晚晚潇洒的背影,心中的石头忽然落了地。 她御剑赶上,嘴里还喊着:“沐师妹!等等我!” ------题外话------ 感谢月票! 感谢怀中宿宿的猫的评论和红豆! 感谢! 大家可以来我的微博找我玩。 微博id:阅文楼晚 第七十三章 岁月长(23) 等沐晚晚和孟蝶到了孟府门前,却怎么也找不到怀玉和苏护的影子。 “怀玉是真的知道你们家在哪里吧。” 沐晚晚语气里带着一丝丝质疑。 孟蝶道:“怀玉之前得空就来,自然是知道的。” 沐晚晚想了想开口:“那咱们进去吧。” 孟蝶疑惑:“我们不等他们?” 沐晚晚笑笑:“让他们两个去玩吧,不会出事的。而且能多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好的。” 说完沐晚晚就抬手敲了门。 孟蝶浅浅一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沐晚晚看着孟蝶道:“怀玉师姐那样子,想不知道也难。还有你,之前整天盯着我,害得我看到你都觉得害怕。” 孟蝶上前一步,引沐晚晚进门去。 “那时候确实是有些当时觉得你与苏护走的太近,就开始针对你,想让你知难而退。” 沐晚晚道:“其实,相比于凤远和萧师兄,我对苏护亲切的另一重原因,是他时常让我想起胞弟。” 孟蝶还欲再问,沐晚晚却将目光移开了。 进门来就是天井,中间为者的池子里摆了块怪石。池子里重者观赏的莲花,有些枝蔓还穿过了怪石上的孔洞,池子里还有几条游鱼。 孟家的房子与太衍宫所在的西北地界的风格不太相似,非要说,倒是与澜瀛所在的南方更相像, 檐角挂着铃铛,上面花纹精美,风一吹,声音也越发清脆。除此之外,院子里的每个能放东西的角落里,都摆着各种各样木头制品。 每间屋子前也挂了小玩意,有的是一条木龙,有的是一只木头做的游鱼。有的是某种不知名的鸟,纤弱却好看;有的是山间的大虫,威武又凶猛。 沐晚晚觉得十分有意思。 “这院子” 沐晚晚才开口,孟蝶就道:“听家里人说,我家从前在南边过了很多年,奶奶去世后,爷爷就搬到了西北。可能是习惯了南方的风格。来了北方,爷爷就盖了这座院子。据我母亲说,和在南方的老家一模一样。爷爷喜欢,我们这些小辈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其实还蛮喜欢的。李妈,今日你还没送阿满去私塾啊?” 沐晚晚见孟蝶说着还和人打了招呼。 “这个是李妈,是我家厨房的人,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她做的饭。阿满是她儿子,就是蹲在木盆旁边洗菜的那个。” 沐晚晚点了点头,看向头顶的兔子:“这些小玩意儿怎么处处不一样。” 孟蝶笑了笑:“爷爷喜欢做着玩,家里不管是长辈还是仆妇也都愿意从爷爷那里买。买回来就挂在屋子前面,说是爷爷赐给他们的服气。” “哎呦,蝶儿回来啦!还带了朋友,嗨哟,这次不是上次那小姑娘了。” 只见一位涂脂抹粉的女人从二楼走下来,见到孟蝶就开始喊叫,声音又大又刺耳。 “这位是我叔母,管着家里财务的。” 沐晚晚点了点头。 孟蝶对着来人道:“叔母,最近家里还好吗?银钱可还够?爷爷在干什么?” 被叫做叔母的妇人一笑,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 “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我可怎么记得住。”说罢嗔怪地看了孟蝶一眼,才有开口:“家里一切都好,银钱是足够的,怎么能都让你一肩扛着。你爷爷如今正在楼上休息。小声点,老爷子刚睡着。” 这话刚说完,沐晚晚就见一只枯瘦的手推开了二楼某间屋子的窗。 “老二媳妇,我都听见了。” “爷爷。”孟蝶的声音响起,沐晚晚也看见了老人的模样。 如同那只枯瘦的手一样,老人整个身子也是枯瘦的,可眼神里闪着凝练的光。 “来客人了。”声音有些低沉,说完又咳嗽了两声。 沐晚晚道:“爷爷好,我是孟蝶的朋友。今日来,是想和爷爷学着,做几个小玩意儿,回去哄我师父开心。” 老人的手离开窗框,沐晚晚听着脚步声和咳嗽声越来越近,直到老人坐在了正堂的躺椅上。 孟蝶见自己爷爷咳得厉害,赶忙泡了热茶,拿了毯子给老人盖上。 “老夫孟春,小友怎么称呼?” 沐晚晚俯身一揖:“晚辈沐晚晚,见过前辈。” 孟春听罢,点头笑笑。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沐晚晚感觉孟春听到她名字的时候,停滞了一刹。 “蝶儿啊,这茶是陈茶了,你去帮爷爷再沏一壶别的。” 孟蝶听罢,拿起茶壶转身走了出去。 孟春将沐晚晚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后才开口:“蝶儿已经许久没有带着别的朋友登门了。你想学什么?我看在蝶儿的面子上教你。” 沐晚晚一愣:“来学做小鸟。” 孟春喝茶的手一顿,笑笑:“原来如此。罢!那便从现在开始吧。” 沐晚晚被老头子弄得一头雾水,最后还是跟着老头子进了木工室。 一学一下午,等沐晚晚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 用过膳以后,沐晚晚和孟蝶就在院子里散步。 “我从前带过自己的同学来过我家,可他们之后就开始嘲笑我,疏远我。只因为我爷爷是个玩木头的,只是因为我家境不好。你和怀玉是这些年唯二没有露出鄙夷、嫌弃的眼神的人。” 沐晚晚扭头就看到孟蝶看着月亮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随即开口道: “人活于世,谁又比谁高贵。你能说剑修就比街边贩夫走卒高贵许多吗?只有无知的人,才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真正有学识、见识、修养的人,他们眼里众生都是平等的。然而世上无知之人还是大多数,便是我也被包含其中,能做的只有时时自省。再来,过去已是无法改变,未来却还在我辈手里。那些我们想要的未来,本来就应该由我们去创造,不会很远的。” 孟蝶回头看她,沐晚晚将头抬起,看起了漫天星辰。 “月亮的辉光固然耀眼,可是群星依旧闪闪发光,我们为什么不去做,能那能点亮一点夜空的星星呢?” 沐晚晚看着漫漫群星,不自觉的开口。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她好像挖掘到了自己心中,曾经存在过的一缕辉光。 第七十四章 岁月长(24) “晚晚姐,你看这是什么?” 苏护的声音传来,身后跟着怀玉和管家。 “小姐,怀玉小姐来了。” 孟蝶点了点头,道:“孟伯,早些睡觉。” 管家退了下去。 苏护拿着手里的东西跑到沐晚晚面前:“晚晚姐,你看,这老虎是不是栩栩如生。” 沐晚晚看着苏护手里的小老虎,想了想还是指着檐下的小玩具开了口:“你看那。” 苏护一见顿时兴奋:“这些东西真的太精巧了吧,我能不能全部拿回家。不对,买!我花灵石买!” 怀玉拽了拽苏护的衣角:“你小声点,大家都睡了。” 苏护顿时声音放小了些。 “晚晚姐,这些都是孟师姐的爷爷做的吗?” 沐晚晚点了点头。 苏护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老虎:“那我岂不是买亏了?” 沐晚晚一笑:“你可没亏。” 目光转向了怀玉。 被苏护这么一打断,沐晚晚也歇了看星星的心思。 “走了,我也回去睡觉了。” 她一走众人也就散了。 在经过了七日的学习之后,沐晚晚终于学会了组装一个灵活的鸟头。 在第八日的清晨,他们踏上了回太衍宫的路。 因为孟蝶和萧风语在今天都有一场比试。 萧风语的对手是晦木真人门下的大弟子,名叫姜应偲。 原著里是作为太衍宫的储备战力出现的,实力仅次于凤远和萧风语,但后期的实力其实隐隐已经超过萧风语。 但凤远如今因为易命实力倒退,如今太衍宫年轻一辈里能够与他一争高低的恐怕只有萧风语。 两个巅峰剑修之间的较量,注定是精彩又残酷的。 “怎么金丹组的比赛今天才开始?” 孟蝶听苏护这么问道。 她想了想:“一直都是如此的,比试是从高境界到低境界。萧师兄与姜师兄比完之后,元婴组就能决出魁首。等他们打完,就轮到我们金丹组了。只不过运气不好,抽到的签刚好是第一组比试的。” 苏护听完,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说话间众人就到了流云峰顶。 今日的阳光没有往日那么耀眼,甚至被乌云遮蔽了些。天空阴沉着,似乎是要下雨。 凤远坐于树下,静静品茶,倏然间,天地风云色变,狂风大作。 众弟子这时候才在慌忙之中筑起结界。 而凤远见状只是轻抿了一口茶,坐在结界里,不动如山。 而后将目光投给了一身白衣的萧风语。 沐晚晚他们进结界的时候,萧风语和姜应偲刚刚互报了姓名。 凤远见他们来了,开口道:“来的刚好,再来迟一些,怕是他们两个就打完了。” 苏护听到这一句立马接话:“怎么会,萧师兄和姜师兄都是人中龙凤,不至于这么快决出胜负的。” 沐晚晚坐下先是将一盏茶喝了个干净,而后开口道:“这天不太平,怕是要下雨。下雨的话,可能对姜应偲更有利些。” 苏护转头:“你怎么知道?” 沐晚晚道:“姜应偲的仙根属水,本来就能控制水的各种形态,要是下雨的话,不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凤远却顿了顿:“我倒觉得不尽然,风语虽仙根属木,可他的逐星可被二师叔淬炼的不一般。” 苏护一听:“萧师兄的逐星怎么不一般?” 凤远笑笑没有说话。 沐晚晚亦是不知,萧风语的逐星在原著里是他自己淬炼的。而且只加了万年树灵的木精。 可如今听凤远这么说,她不禁将目光放在了萧风语的逐星上。 此刻萧风语和姜应偲俱是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他们两个一个像穿过长林的风,一个像藏于角落的猎豹。 可两人谁都没有先出手,似是准备将敌不动我不动贯彻到底。 阴暗的的天幕更暗了些,有闪电刺破暗云,劈在地上。 被闪电映照过的暗云泛着的粉色的光,随着粉光慢慢消失,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 沐晚晚亲眼看见雨滴落在结界上,忽地炸开。 也是在这一瞬,姜应偲出手了。 雨滴无比听从他的命令,在他的剑上裹了一层透明的膜。可就是这看似没有杀伤力的水膜在刺进肉里之后,会马上变成冰,变成剑上长出的倒刺。 带出一大片血肉。 萧风语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灵巧地避开这一剑,却还是在后退时,被剑刺到了手臂。 姜应偲笑了:“我修水系剑法,不曾想今日天公作美,下了这一场好雨啊。” 说罢,他提剑再次像萧风语攻去。 萧风语却像是听不见他此刻的嘲讽,只是退。 一边守,一边退。 凤远看了这一幕忽然笑了:“倒是聪明。” 苏护疑惑道:“什么聪明?” 凤远道:“风语现在看似身处守势,可谁又能说姜应偲现在就处于攻势呢?” 苏护不懂,沐晚晚却是懂了。 萧风语作为本书的男一号,本来就有这常人无法拥有的武力,也拥有了常人无法拥有的洞察力。 看似处于守势,实则是寻找破绽,一击即破。 这想法才一落地,果然见萧风语提起逐星往姜应偲的胸前刺去。 可我姜应偲的反应迅速,步子轻移,两步就退到了逐星的攻击范围之外。 站定后又道:“萧风语,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卖破绽给你吧。” 他笑的讥讽,说出的话更是嚣张。 萧风语听了这话,动作一顿。 姜应偲看准时机,提剑刺去。 “我不会卖那些无关的破绽。” 萧风语见状只能赶快退后。 可他愈退,姜应偲就逼得越紧。 眼见着姜应偲的剑就要将他逼到台下,萧风语只得出手将姜应偲的剑挡了回去。而后一个翻身,站到了姜应偲的身后。 姜应偲一笑:“再来!” 萧风语只得继续迎战,他手臂上被姜应偲刺到的伤口,正流着血。 那些血顺着萧风语的手臂流到了逐星剑上。 逐星的剑身上猛地出现了一阵红光。 而后萧风语再一剑劈出,竟然把姜应偲剑上的水膜蒸发了。 姜应偲只能再聚水膜,萧风语趁此机会又刺出了一剑。 ------题外话------ 感谢松枝饼的打赏,评论。 感谢月票。 感谢孤困的红豆。 感谢阅读。 这一趴应该很快就结束了,在开始就是仙门大会的副本,以及后续的故事线。 感谢大家支持。 第七十五章 岁月长(25) 姜应偲见状只是慢悠悠的收回剑,而后潇洒回身躲过这一击。 剑上水膜未聚,但手里早就拈好的法诀却向萧风语袭去。 萧风语还未站定,见到法诀只能狼狈躲闪。 姜应偲却笑得更开心了:“我都说了,我不会卖无用的破绽,萧师兄怎么老是记不住?” 说罢又提剑攻向萧风语。 只见姜应偲人影微闪,剑架在萧风语眼前,可下一瞬却已经刺破了萧风语的右腿。 突然传来的剧痛,让萧风语无法适应,只能以逐星撑地,单膝跪到了地上。 萧风语抬头看着姜应偲,雨水打湿他的眼帘,他渐渐看不清对面的人。 身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稀释落入泥中。萧风语撑着自己的身躯,慢慢站了起来。 姜应偲见状,只是勾唇,配上他那张阴冷邪肆的脸,在下一道闪电劈破天际的白光中,显得阴森可怖。 “萧师兄,你知道你为什么赢不了我了吗?” 萧风语慢慢将眼神转向他。 姜应偲的声音混合着雨水慢慢淌进了萧风语的耳中。 “你为太多事情所扰,练剑的心思都不纯粹了。”说罢看了看萧风语如今的样子,摇头‘啧啧’道:“真像一条败犬,不过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去打凤远呢?” 萧风语眼睛里闪过一缕挣扎,却只有一瞬。 而后他咬了咬牙,正视姜应偲:“我不会输的。” 姜应偲缓缓道:“那晦目真人门下大弟子,姜应偲,请教萧师兄。” 萧风语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一瞬的灵力暴涨,逐星表面附上了嫩绿的光。 姜应偲笑笑:“师兄还是这样,听不得别人说凤远,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改。” 萧风语却不和他废话。 这次萧风语的攻势猛了些,直来直去的劈砍,让他的逐星看起来不像一把剑,更像一把刀。 再加上此刻萧风语的表情,真就像凤远之前说的‘杀猪匠’。 姜应偲此刻也正色了起来,脸上再没有刚才的轻视。 凤远笑了笑:“这义无反顾的打法,真是让我熟悉又陌生,看来姜应偲真把他逼急了啊。” 沐晚晚看了看萧风语,道:“他这样真的能行吗?姜应偲的脑子可不是摆设,这样直来直去的劈砍,只能让姜应偲更快的找到他的破绽吧。” 凤远不紧不慢,抬眼看向沐晚晚:“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而且这套浑水剑法,是他自创的,他用起来自然更加得心应手。” 沐晚晚看着场上胡乱劈砍的人,看向凤远:“可是萧风语平日那种儒雅公子的一面看多了,现在这种样子真的很违和。而且越来越像你说的‘杀猪匠’了。” 凤远笑了:“如今的剑修,说到底就四个字,华而不实。真到杀妖除魔的时候,怕是剑还没刺出去,已经到了妖魔肚子里。看看姜应偲就知道了,刚刚还是一脸不在意,现在” 沐晚晚带着疑惑,看向台上。 姜应偲此刻再萧风语猛烈的攻势下,形容狼狈,衣服被剑气划破不说,发髻也散乱了,就连脸也被逐星划了一道口子。此时的姜应偲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萧风语挥着逐星一直往前,姜应偲却似乎只能在萧风语剑前的区域活动,根本躲不开。 “萧风语,你疯啦!”姜应偲说这话时,有些咬牙切齿。 萧风语没有回应,只是一直劈砍。姜应偲在这样强烈的剑气之下,节节败退。 甚至为了接住萧风语的剑,姜应偲已经费了身上八成的功力。 “姜应偲怎么不退开?” 沐晚晚也看出了姜应偲的体力不支。 “你还没看出来吗?” 沐晚晚疑惑地看向说话的凤远。 沐晚晚还没开口,苏护先说话了。 “是因为逐星表面那层嫩绿色的光吗?” 凤远看苏护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 “那是二师叔淬在逐星上的——域。” 沐晚晚眼神里带着震惊, “那不是” 凤远笑了笑,看向沐晚晚。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着三尺的距离,可是她却觉得凤远的脸离她越来越近。 然后她听见凤远开口:“就是你想的那样。” 听罢,沐晚晚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在倒流,一瞬间如坠冰窟。 ‘域’是后期凤远成为魔神之后,创造出来的。 突破化神境,只是基础。 只有化神境中的强者,才有可能在自己的修为里提炼出‘域’。 ‘域’本身不具任何杀伤力,但却带着最强的控制属性。 对手会被迫困在‘域’里,直到死亡。 而和‘域’最契合的属性,就是木和金。 一主生发,一主杀伐。 只是‘域’有修为限制,贸然将自己凝出的‘域’强加给别人,尤其是修为不够的人,只会适得其反。 受术人轻则修为尽失,重则识海破碎,永断仙缘。 可有一种办法,是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的。 就是将‘域’赋给剑灵。 显然明昭真人还是心疼自己的徒弟,没有将‘域’直接附在萧风语身上。 可姜应偲怎么办? 附着在剑灵上的‘域’会控制萧风语,直到对手身死。 沐晚晚此刻哪里还有空思考明昭真人他是不是重生的。 如果姜应偲身死,后面剧情就更乱套了。 “明昭真人还不出手救一下吗?” 凤远看向沐晚晚:“你想救姜应偲?” 沐晚晚看向凤远:“没有他,之后怎么办?” 他们两个人在这方结界里,对着旁人听不懂的暗语。 凤远眉目低垂,一顿道:“那我去救。” 沐晚晚伸手欲拦,可是三尺距离,她竟然抓不住凤远的衣角。 凤远的衣服在这狂风暴雨里猎猎作响。 沐晚晚只能看到凤远的脚步有些趔趄,下一瞬就见凤远祭出了斩尘。 不过一息,凤远已经提着斩尘剑上了场。 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花里胡哨的剑招,只是朴实无华的一砍。 萧风语的剑并没有停下,被迫在逐星剑下的姜应偲脸色愈发苍白。 凤远见状也知道是姜应偲撑不住了。 “斩尘!秋霜!” 斩尘漆黑的剑身上一抹蓝光闪过。 第七十六章 岁月长(26)【补更】 这用尽全力的一击,还是没有分开两人。 反而是凤远被弹开,如同被狂风席卷过的枯叶。 沐晚晚见状召出承烟飞快地朝场上掠去。 在风远即将落地的时候,用术法托住了他。 “凤远?” 凤远缓缓睁眼,面上的鲜血,将他的脸衬得更加苍白。 可他听见沐晚晚叫他,又笑了。 再一转头,沐晚晚呼吸一窒。 姜应偲支撑不住了,萧风语的剑再进一寸就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沐晚晚只能控制承烟,想要承烟能够救下姜应偲。 尽管她知道,承烟不行。 千钧一发之际,强大的威压袭来。 承烟被阻隔,就连萧风语的剑也不能再往前。 “明昭!” 泠善老祖愤怒的声音传来。 沐晚晚看向萧风语的方向,那里站着的赫然是面带怒气的泠善老祖。 而萧风语和姜应偲此刻正躺在地上无知无觉。 “师父。” 几位真人终于走上场来。 泠善老祖冷哼一声:“明昭,看看你做的好事。” 言罢,对着在场的所有弟子开口道:“今日的比试到此为止,后续比试世间会另行通知。来几个人,将风语和应偲送到杏园。你们几个,跟我回仙云峰。” 沐晚晚见状,搀着凤远踏上了承烟,准备跟着师兄一起去杏园。 “你带着远儿和我回仙云峰。” 承烟还没飞几尺,听了这话,沐晚晚赶忙控制承烟换了个方向。 一路无言,不久之后,就又看见了熟悉的几间屋子。 “你先带远儿入内室。” 沐晚晚依言将凤远搀着进了内室。 “你们几个先给我跪着。” 沐晚晚只听到了这一句话。 而后脚步声越来越响,直到泠善老祖撩开了帘子。 “你先出去吧!帮我看着那几个不肖的徒弟,让他们给我跪直咯。” 沐晚晚慢慢退出了内室,转头一看几位真人正在调整跪姿。 气氛突然就滞住了,沐晚晚看了看屋子的布局,只能找了个角落坐着。 眼观鼻,鼻观心。 在持续了一个时辰以后,泠善老祖终于走了出来。 “你进去看着远儿。” 沐晚晚依言走了进去,只是和泠善老祖擦肩而过时,看到了泠善老祖冒着虚汗的额角。 “给我滚进来!” 沐晚晚听到泠善老祖开了口。 而后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响起。 “师父” 率先开口的是明昭真人。 “给我跪好。” 泠善老祖的声音冰冷。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明昭,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学的此等邪术,我已经明令禁止过,不准你使用,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随着泠善老祖暴怒的声音传来的还有桌板碎裂的声音。 “我” “你?你什么?就算按下你修炼此等邪术不谈。你将它用在自己的徒弟身上,甚至还差一点害死了晦目的徒儿,这就已经是罪大恶极。” 泠善老祖一声冷哼。 “罪大恶极?师父,何至于此。” 明昭真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泠善老祖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直接对明昭下了审判。 “修习邪术,戕害同门,心存侥幸。明昭!”泠善老祖长舒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平静了很多。 “我会剥夺你的真人席位,今日过后去接戒律堂领最重的罚,领完去思过窟吧,五十年应该够你清醒的了。” “师父。”沐晚晚能听出明昭真人声音里的凄楚。 没人说话,与是明昭真人又开了口:“是,我是私心甚重,可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将它用在了风语身上。这术法之前从未伤害过人。风语是我的徒儿,我不会让他出事的。今日之事,虽是想试探这术法是否真如传言所说,但到了最后关头,我一定会伸手相助的啊!师父” 明昭真人挣扎着辩解,却被泠善老祖打断。 “够了!别的不说,当时已经到了那种境况,你真的能救下吗?” 此刻外面的桌子算是彻底散架了。 沉默过后,是青灰道人平缓的声音: “师父,这惩罚是否有些重了?” “上次远儿为了救人用了邪术,你觉得罚的重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泠善老祖说这话时有些激动,片刻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开口, “青灰,我们太衍宫的三大诫你可还记得?” “记得。” 泠善老祖开口凝重:“背来听听。” “太衍宫三大诫,第一诫,不得为祸苍生;第二诫,不得伤害同门;第三诫,不得心怀侥幸。” 泠善老祖再次平静开口:“解释解释吧。” “其一,太衍宫弟子当以苍生为先,苍生有难,吾辈必出,若有为祸苍生者,虽远必诛;其二,凡身在太衍宫,不论资历,不管排辈,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伤害同门;其三,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心存侥幸,不论真假,凡有人身处险境,吾辈必须出手救援。” “你既然记得,还用我多说吗?” 泠善老祖的声音里包裹着一丝微弱的怒气。 “师父” 翠芜真人还欲开口,却被泠善老祖打断。 “不必再说了,他为人师表,这样的惩罚已经算是轻的了。况且,人本来就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这是为了让他及时回头,也是为了让他有回头路可走。” 许久,沐晚晚没听见动静。 直到有人叩了头。 “师父,弟子知罪,弟子愿领责罚。” 是明昭真人。 一切尘埃落定,泠善老祖走进了内室。 沐晚晚看了看泠善老祖不算好看的脸色,道:“您没事儿吧?” 泠善老祖只是走到近前,摸了摸凤远的脉。 许久之后才开口:“还好,没什么大碍。” 沐晚晚看了看双眼紧闭的凤远。 “远儿的体内有一股无法祛除的反噬。当时在飞舟上,宋家的那个小姑娘也没有看出来什么端倪,可是它却是一直存在着。远儿去年喝了一年的药,也只是勉强将身体调理到了从前的样子,但反噬带来的损伤,却不能根治。我之前发现,他每次遭遇反噬都回消耗大量灵力,所以我让她尽量不要动用灵力。所幸,他听进去了,不然今日可能更麻烦。” 沐晚晚抬头看着说话的泠善老祖,可脑海里却想的是另一件事。 第七十七章 岁月长(27) 为什么宋竹君那时候没有告诉她。 凤远在此时突然咳嗽了两声,沐晚晚低头看去,发现凤远的脸更苍白了些。 她不由得想起凤远转身之后雨水冲刷的发丝,猎猎作响的衣摆,以及那时候他说的话—— “那我去救。” 她本来以为凤远说话前的那一顿,是因为厌烦自己多管闲事。 如今看来却多了积分别的猜想,凤远是在斟酌吧,斟酌自己的命和她的抉择孰轻孰重。 凤远咳嗽声愈重,泠善老祖眉头紧锁。 片刻后,沐晚晚看到凤远睁了他的眼睛。 只是那双眼睛里此刻没有焦距,一片迷蒙。 “凤远?” 沐晚晚的声音一出,凤远的眼睛转了两转。 片刻后,又吐出一口鲜血。 凤远的血是热的。 沐晚晚没有伸手去擦脸上的鲜血,而是帮凤远顺着气。 尽管这种动作,对于此刻的人凤远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落在沐晚晚脸上的鲜血,就像攀山的人,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她的脸上。此刻的血应该早就凉了,可是沐晚晚却觉得自己从内到外被这温热的血灼烧着。 温热的血,是人, 不是魔。 她主观的觉得凤远是反派,主观的觉得所有一切魔头应该有的凤远也应该有,主观的觉得凤远不会死,所以任他折腾。 可现在的凤远,就算没有心,因为还是个人。 活生生的人。 沐晚晚还在情绪里没出来,泠善老祖就推开了她。 而后,抓起凤远的一只手,将自己的灵力传进了凤远体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沐晚晚看到凤远肉眼可见的脸色好起来,也看到泠善老祖的脸色渐渐苍白。 直到泠善老祖一个趔趄,就要仰倒。 沐晚晚伸手去扶,可泠善老祖及时稳住了身形。 看着沐晚晚虚虚放在他身后的手。泠善老祖笑了:“我虽是一把老骨头,但还轮不到你这样的小辈来帮。” 沐晚晚也笑:“谁说得准呢?” 泠善老祖一笑,没再说话。 沐晚晚看了看脸色好转的凤远,又看了看泠善老祖,开口道:“老祖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泠善老祖往外走了两步,突然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道:“沐姑娘如今见着了,便知道我不是在骗人。我常年不再远儿身旁,很多事情我是根本帮不上忙的,更别说时时刻刻看着他。我只有一个请求,你能不能,替我看着他。” 泠善老祖没有等到沐晚晚说话就走了出去,沐晚晚坐在床边想了很久很久,然后很小声的说了四个字—— “我答应你。” 夜色悄然笼罩了仙云峰,窗外不再有夏日的蝉鸣,只有偶尔呼啸的北风,在夜里吹出一曲哀婉的歌。 “啊!啊!” 枝头的乌鸦在凄惨的叫着,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沐晚晚低头,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 是刚来的那天晚上。 熟悉的剧情一幕幕重演,只是这一次,凤远并没有选择去云边。 去云岚的路上景色尤美,一路花团锦簇,落英缤纷。一行人走走停停,平静无波,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和凤远也没有什么交集,只是陌生。 在磨磨唧唧几日后,他们终于动身前往云边。 而这一走,五天的路程生生被拖到了十天。 到了云边之后,他们见到的是重伤的萧风语。 然后在回太衍宫的路上,他们收到了明昭的信。 那封让他们去澜瀛除水鬼的信。 他们在澜瀛明察暗访半个月,毫无所获,却在某个清晨循着一抹妖气,去了戏台。 看了一出将军令。 沐晚晚觉得很熟悉,这是她的原著。 她梦到了她的原著。 甚至她也在其中。 这样的想法一出,沐晚晚觉得脚下的土地开始崩裂。 而后她来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狗娘养的,快把你手里的馒头给我。” “不给。” “给我!” 然后沐晚晚听到了男孩隐忍的闷哼。 眼前的白光散去,她站在破烂的胡同里,脚下是一深一浅的泥水坑。天空阴沉着,胡同的尽头,几个衣着破烂的孩子,正将自己的拳脚落在地上的那个孩子身上。 沐晚晚看到蜷缩在地上的那个孩子,怀里好像抱了什么。尽管自己一身是伤,却还是将怀里的东西护的死紧。 雨终于下了,那孩子也被人揍的脱了力。 那群穿着破烂的孩子,拿走了男孩怀里的东西。 顺便还吐了一口唾沫:“呸!就你个狗娘养的也配拿到这么好的吃食?你就应该和你的狗娘亲一起吃屎。” 地上的男孩闭上了眼,眼角滚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沐晚晚忽然觉得心酸。 “你是谁?” 那群穿着破烂的孩子站在沐晚晚面前问道。 沐晚晚原本以为自己不能被人看到,才一直没有出手,只是旁观,到这一刻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虚影。 “我是神仙。” 沐晚晚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笑了,什么神仙站在贫民窟的臭水沟上?” 那群少年笑得猖狂。 “不管你们信不信,如果你们将东西还给他,我就放过你们。” 领头的少年笑了笑:“她是傻子吧!” 趁着他们笑得猖狂,沐晚晚蹿了出去。 等那群少年意识到的时候,沐晚晚早就抱着包袱,藏进了废弃的庙里。 男孩们气急败坏,在胡同里到处找着,沐晚晚通过神像身后的洞,藏在了神像的身体里,没有被发现。 “呸!下次别让我再看到她。” 听到脚步声消失不见,沐晚晚才慢悠悠的爬了出来。 她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被打倒在地,毫无知觉的男孩。 她费尽了力气,才将男孩搬了进去。 慢慢打开包袱,里面放着两个已经放到干硬的馒头,还有一截脏兮兮的猪骨。 沐晚晚叹了口气:“你活得好辛苦啊。” 她将男孩放在地上,扯来了一放落灰的破布,给男孩盖上。 捡了废弃在一旁的香炉,放在了檐下。 雨水顺着瓦缝,汇聚成一条水流,落进了香炉里。 沐晚晚用雨水将香炉洗了好几遍,直到缝隙里也看不见脏东西。 她端着接满雨水的香炉走进来,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男孩。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第七十八章 岁月长(28) 终于还是在倒塌的灶台里找到了火石,也在角落里找到了,没那么湿的柴火。 她用自己的身子挡雨,回到主殿开始点火。 被雨水洇湿的旧柴火,并没有那么容易点燃。 所幸沐晚晚有经验,还是生好了火。 香炉的水烧开后,沐晚晚想尽办法才将它从火堆上端到一旁。 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勉强可以入口,只是喝起来多少还有点寺庙烟灰的廉价香粉味。 可比起雨水,到底强上许多。 男孩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沐晚晚将香炉里的水递给他,顺便将馒头也放在了他手上。 男孩摸着手里泛着温度的馒头,看向她道:“你是谁?” 沐晚晚一笑:“我叫沐晚晚,你可以叫我晚晚,当然也可以叫我阿晚。” 男孩‘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沐晚晚此刻心头震惊,她从一开始来到这里,一切行为就不可控了。 可现在这个女孩子说自己是她。 沐晚晚见他没吃馒头只是喝水,道:“光喝水喝不饱的。” 沐晚晚的思维被迫中断。 男孩眉眼低垂,脸上身上的伤在最后的一缕天光映照下,看起来可怖又可怜。 “你救的我。” 沐晚晚一笑:“是啊,我可厉害了。” 可男孩脸色却一变:“你没有被他们打吗?” 沐晚晚笑得更灿烂了。 “怎么会?他们被我哄得哈哈笑,我抢了包袱就藏进了神像里。他们不敢来查看神像,自然发现不了我。” 男孩面色忽然一白:“你藏在神像里,不怕神灵怪罪吗?” 沐晚晚一笑:“这叫什么?逼不得已,神灵会原谅我的。” 男孩又问:“你真的不怕他们发现吗?” 沐晚晚想了想:“穷人总是信神鬼,他们就算再坏,肯定也听父母说了不少不要冒犯神灵的话。我赌的,还好我赌赢了。” 男孩声音里有些担忧:“太冒险了。” 沐晚晚笑得更开心了:“不冒险,我母亲就是这样,幸好我父亲不信,不然今天我就要死在着神像前面了。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吧,真正的神明,不会怪罪为了生存冒犯他的苦难者。” 男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沐晚晚见他还是一口馒头没吃,道:“怎么还不吃啊?” 男士声音有些小。 “我要拿给大灰吃。” 沐晚晚问道:“大灰是谁?” 男孩声音更小了:“大灰是一条狗,一条会将它的食分给我的狗。” 说完男孩看了看天色,猛地灌了一口水。 然后抓起馒头放进包袱里,提起包袱冲了出去。 “你去干嘛?” 沐晚晚没有得到回应,只能跟着男孩来到了一条更破烂的胡同。 再一个烂掉的筐子后面,沐晚晚看到了瘦骨嶙峋的大灰。 只是大灰的身上都是棍棒殴打过的伤痕,而且在他们回来之前,大灰已经断了气。 腥臭的血液味道混着男孩的哭声蹿进沐晚晚的脑子。 “我就说他会回来找他的狗娘,还有这个帮他的女的。给我打!” 眼看着一群混混朝他们跑来,沐晚晚只能拉起男孩的手,带着他在这寂静的黑夜里狂奔。 在某个明媚的日子里,男孩偷偷溜了回去。 他本意是想要为大灰收敛尸骨,可是在半路就听到了混混们的话。 “虽说那狗瘦弱了些,但煮来的汤,味道确实还不错。” 男孩在听到这话后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他多方打探,找到了几块骨头。 他将这几块骨头拿自己较为干净的里衣包了起来,葬在了江边的那棵柳树下。 时间再一转,似是几月之后,又好像只过了一瞬。 男孩被征去修复神像,据说是因为有人看见某个雨天破庙里升起的青烟变成了神灵的样子。 男孩只是笑了笑,将大灰的尸骨挖了出来,混合着浇筑神像的黏土,封进了神像里。 而后千年万年,享万人跪拜。 在离开梦境的最后一瞬,沐晚晚听见那个男孩开口:“阿晚,我叫风远,你不要忘了我。” “沐晚晚?沐晚晚。” 她睁开眼,耳边是凤远轻声咳嗽的声音。 “怎么了?” 凤远咳了两声:“你在做什么梦?怎么一直在说梦话?” 沐晚晚一愣:“我说什么了?” 凤远顿住了,似是在思考。 过了许久才道:“什么大灰,什么神像的。” 沐晚晚看向凤远的目光里带着疑惑。 “你不知道?” 凤远笑了笑:“那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沐晚晚轻轻‘哦’了一声。 然后又开口道:“确实是个不算很好的梦。” 凤远听她这么一说,温和道:“那就不要再想了。” 这话刚说完,人就开始猛咳。 沐晚晚只能伸手给他顺背。 “师祖说,你体内有一股他都没办法解掉的反噬。你怎么搞的?” 凤远咳嗽的声音顿了顿,过后却咳得更厉害了。 “之前说只要你问,我就什么都告诉你。那话不假,可这个我真的没办法告诉你真相,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能说。” 沐晚晚看着凤远的脸,叹了口气:“罢了,那我不问便是。” 脑子里却不禁将承烟的禁制和凤远联想在一起。 “对了,二师叔怎么样了?” 沐晚晚想了想道:“被师祖罚了,剥了真人名号,和你受一样的刑罚,不过关的时间比你长,五十年。” 凤远又咳了两声。 “师祖还是手下留情了。” 沐晚晚顺口接道:“师祖也是这么说的。” 凤远笑笑道:“行了,现在还早,还能再睡会儿。我是受不住了,要不是听到你说梦话,现在我可能还在睡呢。” 沐晚晚也打了个哈欠:“别的明天再说吧,我也顶不住了。” 凤远见沐晚晚又趴在床前睡觉,道:“你这么睡,明天早上起来腰酸背疼的。” 沐晚晚看了看这间屋子唯一的床,道:“那我总不能和你这伤员抢。” 凤远笑了笑,往床里边挪了挪。 “上来吧,我睡觉不是很占地方。” 沐晚晚还有些扭捏,凤远见状,掩唇又开始猛咳。 “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你若是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我起个结界就是。” 说着凤远果然颤颤巍巍的给自己起了个结界。 沐晚晚一见都这份上了,也不再客气。 往床上一躺。 “还是床舒服。” 月色透过轩窗,照着薄纱轻拢的床尾。 不一会儿,沐晚晚的呼吸就变得平稳绵长。 ------题外话------ 六千字冲锋完毕。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感谢月票。 感谢coo的推荐票。 感谢孤困的红豆。 感谢收藏,感谢观看! 感谢各位。 冲鸭! 第七十九章 岁月长(29) 凤远侧身看向已经再次进入梦乡的沐晚晚,忽地笑了。 在时空割裂的缝隙里,他一直努力寻找她的踪迹,而现在,她就睡在他身旁。 夜色渐浓,寒月愈冷。 凤远将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了些。 曾几何时,那个害怕冷的人还是沐晚晚。 可是现在,凤远看着月光映照下,自己手腕的金色莲花纹样。 忽然觉得眼眶发酸,原本有七瓣的莲花,如今只剩下一瓣将落未落。 “阿晚,你来的好迟。” 压抑的咳嗽声从凤远的指缝里溢出,有血液慢慢从指缝里流出。 凤远任血液流下,将思绪放空,慢慢地熬过反噬的痛苦。 天光微亮的时候,凤远才得以入睡。 秋日的清晨已经没有鸟儿早早的鸣叫了,沐晚晚是被泠善老祖开门的‘吱呀’声吵醒的。 她慢慢地挪动自己的身体,才发现自己现在的睡姿实在算不上优美。 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羞怯,沐晚晚将自己的双眼打开了一条缝。她偷偷的看了看身边的凤远,发现凤远没有醒才松了一口气。 她轻轻地坐起身来,就听见了身后的细微响动。 沐晚晚转头:“你醒啦!” 凤远嘴角含笑:“昨晚睡得还好吗?” 沐晚晚忽然想起自己的睡姿,开口悄然红了耳朵。 “还好。” 凤远恶劣开口:“要不是结界挡着,说不定腿都架到了我身上来了,想来确实睡得不错。” 沐晚晚正欲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早就醒啦!” 凤远想了想:“这么说其实也没错,不过说我睡得迟可能更恰当一些。” 沐晚晚听罢,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担忧。 “是因为反噬太疼了睡不着吗?” 凤远听罢,疑惑抬头。 “沐姑娘是换了个芯子?我这点伤,在你眼里怕是什么都算不上吧。” 沐晚晚眼里微光闪烁:“凤公子说的是,是我不该问这话。” 凤远看了看沐晚晚的脸,斟酌道:“真生气了?” 沐晚晚看了他一眼:“疼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你拿话来刺别人,何苦来着?” 凤远沉默片刻,突然又开始咳嗽。 沐晚晚见状,只能伸手去抚了抚他的背。 凤远咳嗽平息之后,看向沐晚晚的眼睛里带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 “带我出去吧,我去和师祖告别,还得劳烦你送我回青莲居。” 沐晚晚见状,只得开口:“你如今这样,回青莲居能行吗?” 凤远一笑:“这有什么不行,只是受了反噬,又不是快死了。” 沐晚晚只好将他扶着走了出去。 正堂的桌子昨日被泠善老祖拍烂了,此刻泠善老祖正端着一盏热茶看着翠芜真人忙活。 “五师叔?” 翠芜真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晚晚。你昨日没回晚云峰啊?” 沐晚晚点了点头没说话,看着翠芜真人手里的两条桌子腿。 “师叔,这是?” 翠芜张口道:“师父这桌子用的木头可是好木头。我早早过来帮着师父打扫,就是为了把这些碎屑捡回去。想来用来烤我山上的鸡是极好的,下午来吃啊!” 沐晚晚一笑,点了点头。 泠善老祖将他们有来有回,聊得热火朝天,不由得轻咳了两声。 “翠芜,什么时候才能打扫完?” 翠芜真人爽朗一笑:“师父,马上就好了。” 说罢将桌子的碎末装进乾坤袋,嘿嘿一笑。 “师父,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泠善老祖说话,踏上他的后土,御剑跑了。 泠善老祖似是现在才看见凤远,冷哼一声开口问了:“你来做什么?” 凤远往前一步,脱离了沐晚晚的搀扶。 “回师祖的话,远儿是觉得自己如今身体已无大碍,住在仙云峰怕给师祖惹来非议,特来” “滚滚滚,反正老夫的叮嘱你从来都不听。”泠善老祖不耐烦得打断凤远的话。 凤远还没说什么,泠善老祖得话就又出了口:“不愿意住就说不愿意住,要走就说要走。别人面前不见你这么有礼有度,到了我这老头子跟前,尽说这些套话。看见你就心烦,赶快给我滚。” 凤远见状也不多言,拉着沐晚晚就走了出来。 沐晚晚站在院子里,看着屋子里脸色莫测的泠善老祖,担忧问道:“这就走了?” 凤远笑笑道:“走吧,没事的。” 等沐晚晚刚准备走的时候,泠善老祖走了出来。 沐晚晚见泠善老祖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而后开口:“你先回晚云峰看看你师父,我送他回去。” 沐晚晚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凤远刚下地一站定,承烟就蹿了出去。 晴空之上,只能看到一道细微的白痕。 “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想要的得到了吗?” 泠善老祖说这话时,哪里还有刚才的样子。 凤远低头沉吟了很久:“师父,当她重新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泠善老祖叹了一口气:“我与她没有什么渊源,所以难免会觉得你付出的太多。” 凤远想了想:“师父,没有她就没有我了。” 泠善老祖顿了顿:“答应师父,量力而行。” 凤远笑了:“好。” 等回到晚云峰时,已经是中午。 因为沐晚晚特意跑了一趟落云峰。 “师父!” 看着自己院子又鲜艳了一些的莲花,又看了看已经挂上花苞的蓝花楹,沐晚晚想要看见自家师父的心情更急切了些。 “师父!” 沐晚晚找了晚云峰上所有能找的地方却没有找到镜深。 正站在院子里懊恼时,猛地听到了镜深冰冷而熟悉的声音:“找为师什么事?” 沐晚晚抬头望去,此刻躺在屋顶的不是镜深是谁? “师父!” 沐晚晚转眼就坐到了镜深旁边,刚要伸手拥抱镜深,就被镜深点着额头推开了。 沐晚晚委屈道:“师父~” 镜深的嘴里虽说着责备的话,可是冰冷的声音里藏着的是满满的担忧。 “还知道回来!要不是听别人说,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去了仙云峰。回来了连我都不看,凤远就那么重要?” 沐晚晚笑得更加开心了,将自己手里的食盒放在了镜深面前:“哪里有~不会有别人比师父更重要了,你看,为了让师父消气,我特意去五师叔哪里做了您最爱的香梨酥哦!” 第八十章 岁月长(30) 镜深笑着接过,一个转身就下了屋顶。 沐晚晚却没有下去,她坐到刚刚镜深坐过的地方,顺着那个方向看去。 是晚云峰的山门。 是她回来的必经之路。 好像镜深总是给她一些这样细小的感动。 她低头看着镜深单薄的背影,忽然意识到。 她和镜深只见,不仅是自己找到了依靠,她也是镜深的依靠。 她飞身而下,几步就追上了镜深。 “师父,你什么时候料理你的兰花田啊?我想帮你打理一辈子的兰花田。” 镜深咬了一口香梨酥,看着沐晚晚:“大丈夫当胸怀天下,你怎么小小年纪,尽想些我们老年人做的事情。” 沐晚晚看着这一片兰花田,心中的平静与美好就已经满溢出来。 “因为在师父身边,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就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镜深手一顿,想要将糕点送入口中,手却开始不知所措。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将糕点放回了食盒。 看向沐晚晚的眼神哀伤而悠远。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1】太过美好的东西,注定不会长久。”说完这话,镜深像是突然回过神。沐晚晚见她抹了抹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好像抹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流不下眼泪,只能柔婉一笑道:“晚晚还小,以后美好的日子还长着。” 说完将食盒递还给沐晚晚,转身走得飞快。 沐晚晚大抵猜到了镜深这样是因为什么。 斟酌之后才开了口:“师父,我下午要去一趟青莲居,晚上一定会回来的。” “去吧!”镜深的声音传出来,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沐晚晚将香梨酥放在了镜深门前,然后乘着承烟就来了青莲居。 进门就看见凤远身上裹着大氅,坐在湖心亭上。 等她到近前,才听见凤远开口:“三师叔你哄好了吗?” 沐晚晚坐到凤远对面,她原以为凤远正捧着热茶看着什么秘籍,可看清之后才觉得惊疑。 凤远手里此刻正拿着刻刀,身边落了一圈的木屑。 “你拿着木头在做什么?”沐晚晚开口问道。 凤远抬眼看她,顺便将自己手里初具雏形的兔子晃了晃:“这不明显吗?” 沐晚晚还要说什么,凤远先截过了话头。 “你来不是说正事的吗?” 沐晚晚看了一眼手里忙着木匠活的凤远,点了点头:“嗯,是!” 凤远手上动作不停:“那说吧!” 沐晚晚无奈开口:“那天比试之前,你是不是就知道了明昭真人是重生的?” 凤远开口平淡:“这不是什么难发现的事情,在我的记忆里,二师叔平时虽然对弟子严厉,可归根到底都是为了弟子好,从不会无理取闹。可对于我,他的针对性太强了。不管我做的好不好,他总能找出来毛病,然后借机惩罚我一顿。我师父虽是掌门,但是性子软懦,便是觉得不妥,也不好说什么。三师叔不问世事,四师叔明哲保身,偶尔五师叔帮着说几句,二师叔就像炮仗一样。仔细观察观察就知道不对劲。以前虽有怀疑,但不确定,直到风语的逐星重新淬炼好的那一日,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找到了出口。别人不知道‘域’,我可是熟的不能再熟。” 沐晚晚想了想觉得甚是有理,从凤远回来受戒那一次,就多少能看出来一些,说到底还是她疏忽了。 毕竟按照她给明昭写的性格,能做出这种事情根本不奇怪。 一个正义过头又死守教条的人,在知道了为祸苍生的魔头是谁,又得以重生后。 有杀了凤远永绝后患的想法真的再合理不过了。 可他没有想到凤远也重生了。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激进的做法,反而是将自己囚禁了起来。 沐晚晚叹了口气: “那你还有发现别的重生者吗?” 凤远手上刻刀一顿。 不过瞬息就又开始动作。 “因何有此一问?” 沐晚晚毫无所觉:“既然有你一个,有明昭一个,再多一个两个想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随口一问咯。” 凤远一笑:“我不知道。” 沐晚晚想了想:“你什么时候学会木雕的。” 凤远终于抬眼看向她。 “很久很久以前吧。那时候总是划破手。这也就罢了,更多的时候看着雕出来的东西,会觉得很难过,因为一点都不像。后来手上布满了老茧,老伤上面又添新伤。就这么刻过春夏秋冬,几轮寒暑,最后终于刻出来了样子。如今看着自己没有伤口的手,拿着刻刀刻这熟悉的物件,竟还有些不习惯。” 沐晚晚没有说话,凤远也乐得清闲。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锉刀和刻刀交替着在木头上发出声响。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沐晚晚身上披着凤远的大氅,转头看了一圈,却不见凤远的人。 只能看见矮几上那个略精细了些的兔子。 沐晚晚拉紧大氅,站在亭子边。 这个时节水边依旧是带着一股寒凉,沐晚晚看着满湖的莲花,发起了呆。 而后凤远一袭白衣闯入了视线之内。 他手里拿着那种装胭脂的小罐子,指间夹着的刷子柄,将他的指节衬得更加明亮。 他走得不快,却像带着风,衣服每一寸都呈现着最完美的弧度,像踏云而来的仙人。 沐晚晚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看到过的,一句形容美人的话——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2】 明明凤远是个男子,这话说的也明明是神妃仙子。 本来不相衬的,可沐晚晚莫名觉得合适。 甚至觉得不够。 “醒了?” 凤远重新撩袍坐下,将手里的工具放在一旁。 沐晚晚坐到他对面:“你怎么不叫我?” 凤远重新拿起刻刀,一点一点的细细雕琢。 “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叫。” 沐晚晚细细看了看凤远:“你脸色怎么又白了些?” 凤远忍着胸口剧痛:“没事,许是有些受凉。” 沐晚晚将身上的大氅重新披到他身上。 “你好好披着吧!我先回了。” 凤远道:“好。” 沐晚晚走了两步,又问:“你这要雕到什么时候去?” 凤远看了看:“应该到子时差不多。” 沐晚晚道:“早些回屋。” 凤远一笑:“好。” ------题外话------ 【1】唐·白居易《简简吟》:“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指世上美好的事物容易受损或消逝,就像彩色的云霞容易散去,琉璃做的器物容易打碎。 【2】“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出自曹植的《洛神赋》,可以直译为:行止若有若无象薄云轻轻掩住了明月,形象飘荡不定如流风吹起了回旋的雪花,是对洛水的一位叫做宓妃的神灵的外貌的一段描写,意思是非常漂亮。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 感谢收藏,感谢孤困的红豆。 感谢观看。 感谢。 第八十一章 岁月长(31) 沐晚晚走后不久,凤远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推开书架,慢慢走了进去。 那里有一间石室,石室中的夜明珠光华流转。 明明灭灭之间,映照着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 或哭或笑,或嗔或怒,都是沐晚晚。 凤远将手里的小兔子放在一个木头人跟前,一个个顺过去,凤远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他就跪倒在地上,连着放这些雕像的木架也跟着晃了晃。 等将手放开,看着满手的鲜血,凤远沾了一些,点在就近那个雕像的唇上。 “你看,就连这反噬,也喜欢趁虚而入。” 话语断断续续在这间石室之中回荡,可那么多的雕像没有一个能回应他。 再说沐晚晚,刚站到晚云峰的山口,就遇见了给她送烤鸡的苏护。 “晚晚姐,这是师父用师祖的桌子腿烤的,真的很好吃。你快拿着,我还要给远哥送。” 沐晚晚赶忙接过,苏护这次难得的没有说废话。等沐晚晚想道谢的时候,苏护驾着招财早没了影子。 她抱着烤鸡回了院子,却发现镜深房里的灯没亮。 她敲了敲门:“师父?” 镜深的声音有些疲惫:“怎么了?” 沐晚晚一笑:“五师叔送了烤鸡,师父要尝尝吗?” “不用了,夜已深了,你也早些回屋歇息吧。” 听了这话,沐晚晚一屁股就坐到镜深门前。 月亮才刚升起,可不知道是不是经过昨日暴雨的缘故,很圆很亮。 “师父,月亮好圆啊。” “师父,你知道吗?这烤鸡可是用师祖的桌腿烤的。” “师父,你是不是生气啦?因为我今天下午没有陪你。” “师父,我想和你一起吃烤鸡。” “师父” ‘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沐晚晚。 镜深只着了一件月白的里衣,沐晚晚见状赶忙进屋拿了件大氅给镜深披上。 “满手的油,就去拿我的衣服。”镜深语气里有一丝丝别扭。 沐晚晚这才想起自己的师父,其实是个有洁癖的。 镜深拦下了沐晚晚作势拈除尘诀的手。 “哪有徒弟帮师父拈除尘诀的。脏都脏了,烤鸡吃了再清理也是一样的。你在我跟前,还这么战战兢兢的干什么?”说着拉起沐晚晚就坐到了蓝花楹树间。 因为她是长辈,因为她本能的觉得,所有的长辈都会介意。 等坐在蓝花楹树间,沐晚晚还没回过神。 “又在想什么?你这孩子怎么老走神?” 沐晚晚回神看向镜深:“在想师父是最好的师父。” 镜深瞥了她一眼,将烤鸡从沐晚晚手里接过,慢慢地剥开一层又一层的油纸。 沐晚晚在这个过程里甚至不敢大胆呼吸。 这就像是他的一场梦,好像只要她大力一点,梦境就会碎。 “喏。” 镜深将鸡腿递给沐晚晚。 沐晚晚伸手接过:“谢谢师父,师父对我真好。” 镜深一点点撕着鸡肉,听了这话当即开口:“对别人好有什么用?人家还不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亏得我还替人家委屈,结果显得我里外不是人。” 此时沐晚晚咬了一口鸡腿肉,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一口肉不上不下,把她卡住了。 等她咽下去之后才开口:“师父,我当然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那日那种境况,再闹下去。恐怕所有真人都要开始攻讦你了。我不想您因为我被他们那样对待。左右现在我回来了,等金丹境的比试结束了,我就去找两位师兄算账,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镜深看了看她,叹了口气:“万事有师父给你撑着,你想那么多干嘛?” 沐晚晚咬着鸡腿,看向那轮月亮:“师父,月亮真的好圆啊。” 镜深看了看沐晚晚的脸,才看向月亮,随口附和了两句。 偌大的烤鸡,真正进镜深肚子里的其实不多。 因为沐晚晚看向她的时候,镜深总在撕着鸡肉。 “师父,你怎么不吃?” 镜深看着自己手里的鸡丝出神,突然笑了笑:“习惯了。我的那个朋友,不管吃什么总是狼吞虎咽,而且他的胃不是很好。他还尤其喜欢吃这种烤制的,我每次都会帮他撕成细条。他开始总觉得这么吃不过瘾,可渐渐地,看在我每次辛苦的份上,吃饭也开始细嚼慢咽起来。”镜深说到这里笑了笑。“只是他改过了,我却再也改不过了。二十年多年了,没有音讯,我就当他还活着。只要这么想着,我就觉得我们还有重逢之期。” 沐晚晚看着镜深脸上神情,觉得十分哀伤。 如果镜深的故人就是有着酷似凤远的脸,那么应该已经不在了。 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掩埋在了云边的往生天。 光是想想,沐晚晚就觉得十分难过。 她日日夜夜等着重逢的人,其实早就死去了,甚至灵魂也没办法安息。 似是觉得有些失态,镜深翻身下了树。 “好了,这次是真的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沐晚晚跟着跳了下去。 此时空中划过几颗流星。 沐晚晚十分激动,抓住镜深的手臂,大喊道:“师父,是流星啊!只要你闭眼对它许愿就能成真的!” 镜深显然是不信这个,但也不忍心打击沐晚晚的热情,竟也依言闭上了眼睛。 沐晚晚悄悄地看了镜深一眼,微微一笑道:“师父,你许的是什么愿?” 镜深缓缓道:“希望你余生顺遂,平安,想要的都能得到,也能与所爱之人相伴终身。” 沐晚晚嘟囔道:“怎么不是为自己许愿啊?” 镜深显然是听到了,她放缓了声音对沐晚晚道:“因为晚晚现在是师父最重要的人啊。”顿了顿又道:“那晚晚许的什么愿?” 沐晚晚狡黠的笑着:“我不告诉师父,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 说完转身蹦蹦跳跳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原地的镜深只是看向深邃的夜空,喃喃开口:“那当我没说出口吧。” 只有擦过她唇畔的风知道她说了什么。 在元婴终战过后的七天后,金丹境的比试开始了。 沐晚晚这次没有再去凑热闹,只是经常往返于晚云峰和青莲居。 在凤远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金丹境的比试,也打得差不多了。 第八十二章 岁月长(32) 于是趁着这天,天气晴朗,众人又回到了自己之前占的位子。 “晚晚姐,远哥!在这里!”老远苏护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沐晚晚和凤远走了过去。 “今日隐云峰的卜篆骞师兄和吴奎思师兄打完之后,胜者就要和孟师姐打了,我早早就来看呢!晚晚姐是来看孟师姐的吧。” 沐晚晚对怀玉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顺势坐下来看向场上。 卜篆骞和吴奎思两人之间的比试已经到了尾声。 卜篆骞虽说招式灵活,但打得久了难免体力不支。 吴奎思虽说笨重些,但修炼还算老实,稳扎稳打走到如今,打赢卜篆骞只是时间问题。 这么想完不久,果然就见吴奎思将卜篆骞逼到了擂台之下。 按照孟蝶的实力,打吴奎思还是绰绰有余的。 沐晚晚甚至没有了观看的心思, 但因比试的原因,早课午课晚课全都取消了,实在是不知道该干嘛。 沐晚晚看了看一旁同样兴致缺缺的凤远。 “我们去看看萧风语吧。” 凤远轻咳一声,看着沐晚晚点了点头。 苏护看了看身边的怀玉,站起来一半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沐晚晚看到了只是一笑:“我会告诉萧风语你们很担心他,你和怀玉好好看比试,到时候来告诉我谁赢了。” 苏护点了点头。 沐晚晚和凤远起身往杏园走去。 他们没有御剑,踏着流云峰的阶梯,他们步行往巫云峰走去。 只是静静地走。 走到山腰的时候,沐晚晚突然问了凤远一句。 “叫杏园是因为周围种着很多杏子吗?” 凤远想了想:“是的。”顿了顿又道:“杏园的主人董先生是苍山派的高徒,以他的医术若是留在苍山派,现在是至少是苍山派的五位长老之一,可是董先生选择了太衍宫。太衍宫弟子之间平常也会比试,磕磕碰碰的有什么事就会找董先生。董先生待人温和,也不收诊金,只是让弟子们给他门前种棵杏树。时间久了,巫云峰上到处都是杏树。现在想来,我初进太衍宫时还去摘过杏子。,只是那杏子太酸了。不过杏子成熟的时候,董先生倒是常常摘杏子送到各峰上,我因为记着年少的那股酸,所以从来没去拿过。” 沐晚晚想半天,凤远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出口的是一句,“可惜了,现在这时间吃不着。” 凤远想了想:“明年四月底,我们就要动身前往苍山派了,算算时间那时候刚好能吃到最早的一批杏子。” 沐晚晚抬头看他:“这么快?还有半年时间。” 凤远一笑道:“是啊,还有六个月,我们就真的要按着剧情走了。” 沐晚晚迈步的动作一滞。 凤远看在眼里,却也没有揭穿。 两人就这样聊些有的没的,慢悠悠走到了巫云峰。 “董先生,流云峰凤远” “晚云峰沐晚晚” “前来拜谒。” 巫云峰的禁制在这一刻开启,沐晚晚看到了山口黄澄澄的银杏树。 再往里走果然能见到漫山遍野的杏子树。 他们顺着台阶走上去,就到了杏园。 若是旁人不说,没有谁会觉得这里住着济世救人的大医。因为这就是普通农家的院子,篱笆将整个院子圈了出来,四五间屋子错落有致。 一进门就有一股浓烈的草药味,眉间屋子前面,都摆放着需要晒干的药材。 院子除了中间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以外,两侧都被开垦出来,种满了草药。 顺着路走到尽头,屋子里此刻正有弟子问诊。 等那弟子退去,董先生的脸才露了出来。 略显清癯的脸庞,其上布满了斑点,胡子留得很长,却收拾的极为利落。目光有些浑浊,沐晚晚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慈悲。 董先生伸出来放在桌岸上的手,五指之间都有些发黄,那是常年抓取药材的痕迹。 许是沐晚晚看得太过入神,董先生轻轻一笑:“小友,可看够了?” 沐晚晚回神,笑了笑:“先生气质卓然,我没见过什么世面,竟不知不觉看呆了。” 董先生笑的爽朗:“小友十分有趣。”转头看向凤远:“你如今的反噬似是严重了些,我前些年开给你的药你都好好吃了吗?” 凤远点了点头。 董先生摇了摇头:“痴儿。”叹了口气又道:“看你如今这样子,像是扛不过五年的样子,你要是能碰到我那早年脱离了苍山派的师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偏偏碰上的是我,我只能帮你缓解一下痛苦罢了。” 凤远浅笑:“那便谢过董先生了。”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沐晚晚,凤远又开口:“董先生,这位沐姑娘是三师叔的弟子,今日来是为了探望萧师弟,不知道萧师弟如今在哪个屋子?” 董先生一笑,看向沐晚晚:“看见你我都忘了这位小友了,实在是因为你这反噬太过稀奇。不过这个女娃子了不得,竟然能让镜深收下当徒弟。” 沐晚晚低头一笑:“董先生言重了,不敢当。” 董先生一笑,随手拉了一位弟子:“你带着我这位小友,去找萧风语。” 沐晚晚点头谢过以后,和那弟子走了出去。 她知凤远反噬严重,如今董先生定是要费些力气好好相看的,于是也没有多加打扰。 “你剑上那玩意儿真邪门儿,要不是我的乌梢防御不错,怕是能让你砍断了!” “对不住,当时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比武之事,不必如此细细计较,当时为了让你生气,我也说了不少浑话。咱们一笔勾销了。” “姜兄不拘小节。” “哈哈,那算是什么事!不过细细想来,如果当时师祖没来,说不定我真要葬身在你剑下了。心有余悸,心有余悸。” 沐晚晚站在门外听屋内两人聊天,却不由得想笑。 萧风语少年心气,但却克制有礼。 可姜应偲与他不一样,姜应偲善思善谋,却勇往直前。 不过两人始终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 极为难得。 “萧师兄,姜师兄,你们今日可好些了?” 沐晚晚踏了进去。 “沐师妹好。” ------题外话------ 董先生的故事化用‘杏林春满’的出处。 姜应偲的剑名为乌梢,是一种可以入药的蛇。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感谢月票。 感谢红豆。 感谢收藏。 感谢。 第八十三章 岁月长(33) 姜应偲的声音里满是熟稔。 熟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是让沐晚晚怀疑自己和他有很深的交集的程度。 沐晚晚面带笑意,看向姜应偲:“姜师兄好。” 姜应偲一笑:“沐师妹这么客气干嘛,对了。那日我昏迷前见凤远被震飞了,如今可还好吗?” 沐晚晚看着姜应偲脸上一直没有消失,甚至在问到凤远伤势的时候,更加明显的笑容,开口有一丝不忿。 “凤师兄的伤势在师祖的帮助下已经稳定了,今日我和他是一起来的,如今董先生正在替他查看身体。姜师兄想看的话,不如现在出去看?” 姜应偲也隐隐听出了沐晚晚语气里的那丝怒气,于是再开口时谨慎了许多。 “如此便好。凤远因为我们受伤,改日等伤好些,我们还当上门道谢才是。” 沐晚晚瞥了一眼姜应偲:“我常听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管凤远平时为人如何,至少这次他是真的救了你。这时候听闻他有伤势,姜师兄还能笑出来,我真怀疑四师叔的戒律都是给别人定的。” 姜应偲笑着挠了挠脑袋:“沐师妹教训的是。等伤好后,姜某一定登门,好好谢过凤师兄。” “那便不必了。” 凤远撩袍走了进来,看着姜应偲一笑,道:“我救人全凭己心。师弟有心便成了,真要登门,师兄还不知道怎么招待。” 姜应偲此刻更不好意思了:“风师兄言重了。” 凤远没再搭理他,而是朝着萧风语大步走去:“怎么样了?”顺手就抓起了萧风语的手腕。 萧风语一笑:“当日突然失去了理智,从杏园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脑子还有些不清楚,不过这么多日了,也修养的差不多。外伤用了董先生的药,如今也都结了痂,董先生的意思是再修养个七日,就能回去了。” 凤远此时也放开了萧风语的手:“除了灵力过耗,也没什么了。好好休养吧,等回去了傲云峰还有一大堆事务等你接手呢。” 萧风语抬头看向凤远,犹疑开口:“是我师父出什么事了吗?” 凤远一笑:“那日是什么原因,想必这么多日你也有所猜想。明昭真人被剥了名号,禁足思过窟了。” 萧风语反应平静:“知道了师兄,等伤好了我亲自去见见师祖,问清来龙去脉。” 倒是一旁的姜应偲突然大声:“明昭真人那么好的人,被禁足了?” 凤远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沐晚晚面前,轻柔道:“走吧。” 沐晚晚一扶身:“萧师兄,姜师兄,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跟着凤远去拿了药,就下了山去。 下山的路上两人依旧是没有御剑。 “姜应偲怎么变成了这样?他以前虽然中二,可却不是现在这性子啊。”沐晚晚细细回想,最后还是开了口。 “许是和二师叔在一起呆久了,自然而然沾上了些嫉恶如仇的暴躁脾气。”凤远说这话时轻描淡写。 沐晚晚一听,心觉不对。 “可是他这么仇视你干嘛?你是恶人这件事,难不成全天下都知道了?” 凤远摇摇头没说话,只是在看向踢着树叶的沐晚晚道:“那你还帮我这个恶人说话?” 沐晚晚猛地转头:“其实这么说不准确,毕竟你在太衍宫的日子,确实没做过什么坏事。况且你本来就是为他受的伤,他没看见,我可是真真切切瞧见了。一码归一码,总要公平些,不能因为你之后会是坏人,就否定你现在做的每一件好事。明昭真人是这样就罢了,他知道你以后是坏人。他姜应偲这样,纯粹是不知好歹!不说回去我心里不舒服。” 凤远笑得咳嗽,才道:“你来的太迟了。” 沐晚晚有些疑惑。 凤远什么也没说,踏着脚下的枯叶下山去了。 黑色的衣摆在沐晚晚眼睛里晃呀晃呀,再也不见了踪影,沐晚晚才回过了神。 又过了三天,沐晚晚去了趟隐云峰,亲眼看着卜篆骞和吴奎思受了刑。 那日回去,镜深难得的拿出了小酒。 半醉半醒间,沐晚晚听见她说:“我之前一直害怕你不敢,害怕你原谅。因为我感觉你做什么事情都畏畏缩缩,好像有什么束着你。还好这次你没有被束住,他们嘴贱,就该他们受的。” 沐晚晚看向自己的师父,悠悠开口:“那是因为师父你给了我底气啊。” 只是声音太低了,不知道镜深有没有听到。 同英会后太衍宫再没有什么大型活动。 只中间萧风语伤好以后代掌傲云峰以外,再没有其余大事。 转眼两个月已过,再有几日便是除夕。 修道之人并不怎么过节,可沐晚晚来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最初只是和镜深说了,除夕夜他们两个守夜就好。 结果被苏护大嘴巴一传,整个太衍宫都知道了。 泠善老祖听闻以后,特意出来了一趟,说今年要效仿平民百姓,过一过除夕,甚至给了半个月的假。 这下太衍宫上下都开始准备了起来。 如今上上下下到处挂着红绸,往日里庄严肃穆的太衍宫,竟也有了一份温情。 因着门徒众多,为了真正实现欢聚一堂,泠善老祖还在流云峰的大广场上起了结界。 沐晚晚甚至帮着出了馊主意,让各峰准备个节目出来。 本来说好了晚云峰除外,因为上上下下只有两个人,结果半路凤远来撺掇了一番,她的算盘落空了。 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晚晚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除夕那天,苏护早早的就来了晚云峰。 不等沐晚晚猜,苏护就从兜里拿出了两张银票。 一张是一百万银子,一张是一千万灵石。 沐晚晚惊呆了:“你这是做什么?” 苏护理直气壮:“这是师兄给师妹的‘压岁钱’。” 沐晚晚微微一笑,便也不再扭捏,将银票放在了师父刚送的乾坤戒里。 傍晚的时候,太衍宫的所有弟子都到了流云峰的广场上。 为了营造气氛,翠芜真人早就支好了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摆着他做的点心。 沐晚晚他们一伙人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 看着各峰的演出,时不时还会开口评价几句。 傲云峰和流云峰选了萧风语和凤远,于是这两个为了方便,干脆在场地上‘打’了一架。 等到了晚云峰,沐晚晚站上台,拿出了一叠符纸。 第八十四章 下山 那是还在宿渊时符怀英送的烟花符,苏护都给了她。 她将符纸扔向天空,点燃。 符纸燃烧的刹那,烟花绽放。 灿若繁星。 甚至比繁星更加耀眼。 整片夜空被烟火照亮,每个弟子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沐晚晚看着这样的场景,心里一片祥和安宁。 她在漫天烟火之下,看了看自己的师父, 镜深眼里的怀念似要溢出。 而后她将视线投向凤远。 此刻一张烟花符爆裂开来,巨大的轰鸣占据了每一个人的耳朵,烟火的光亮也落进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她和凤远两两相望,她在凤远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在轰鸣与欢呼里,她听见凤远的声音,清晰又坚定。 “新年快乐。” 她眼眶濡湿,对着凤远道:“新年快乐。” 那天他们玩闹到半夜,可是还觉得没有玩够。 回程的时候,天上又下起了雪。 地面的雪其实已经积的很厚了,踩在雪上还会发出‘喀吱喀吱’的响声。 沐晚晚一时不察,突然觉得头被轻轻砸了一下。 她还以为是苏护,结果转过头却是凤远。 凤远今晚与以往有很大不同,不仅穿了火红的衣裳,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此刻甚至还团了雪球砸她。 沐晚晚不甘示弱,也团了雪球砸向他。 他们两个玩的快乐,站在一旁的苏护和怀玉也情不自禁加入了其中。萧风语笑了笑,正准备加入,却在看向散去弟子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只是看着他们玩,等他们玩累了,镜深朝沐晚晚招了招手。 沐晚晚跑了过去:“师父。” 镜深将沐晚晚冰冷的手捏在手里,而后伸出一只手顺了顺沐晚晚的头发。 “我想你们年轻人还想再玩会儿,我就不打扰了,今晚可以不用回来。” 沐晚晚一笑,依偎在镜深的肩头:“谢谢师父。” 镜深御剑走后,萧风语也开了口:“傲云峰还有事务要处理,我也先回了。” 沐晚晚本来想开口挽留,可看见如今沉稳许多的萧风语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眼睁睁间萧风语御剑而去。 “在想什么?”风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沐晚晚看向他:“有些饿了,这么冷的下雪天,应该温一壶小酒,吃一顿火锅。” 苏护一听当即蹦了起来:“这主意好,不过去哪里吃呢?” 沐晚晚一笑:“那当然是入我们的萧师兄那里了。” 一行人说干就干,顶着风雪去了落云峰。 洗菜洗锅的时候还惊扰到了已经酣睡的翠芜真人。 毕竟翠芜真人那句‘什么人’喊得中气十足。 等一切准备好,一行人带着东西就上了傲云峰。 属于明昭真人的抱朴斋早就被掩埋在了茫茫风雪里,偌大的傲云峰此刻只有萧风语的青云居还亮着灯。 他们敲门的时候,萧风语正处理完傲云峰的事务,准备入睡。 衣服脱了一半,听到敲门声,连忙披衣起身开门。 “萧师兄,叨扰了!”沐晚晚提着锅走了进来。 苏护紧随其后,手里是提前准备好的菜。 怀玉抱着果酒,弱弱的走过。 最后萧风语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师兄。 凤远将自己手里的水果晃了晃。 萧风语无奈开口:“师兄,你怎么” 凤远将水果往旁边一放,也开始收拾地方,准备火锅。 只是一边收拾,一边开口:“小远,你没必要绷得这么紧,也可以适时的依靠我们。” 沐晚晚一边温着酒,一边开口:“一个人一直扛着的话,就太苦了。我还是更喜欢初见时的萧公子。” 苏护想了半天憋了一句:“我也一样。” 怀玉拍了拍苏护的胳膊:“可以不说的。” 苏护笑了笑,转身摆菜去了。 萧风语觉得自己看着实在不妥,于是也加入了其中。 除夕夜的后半夜,他们一边捞着火锅,一边看着窗外的雪景。 萧风语的窗子后面种着一株梅花树。 他们就这样在梅花的香气里,在一杯杯灌进嘴里的酒里,慢慢地醉了。 沐晚晚趴在窗子上,看着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 凤远也跟了上来。 沐晚晚带着醉意开口:“你并不是这样喜欢热闹的人,今日来是因为萧风语是不是?” 凤远开口淡淡道:“风语他,对我很重要。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是我心里的一片净土,我看着他就像看到自己。如果我年少时,像他一样长大,应该也是那样的君子。” 沐晚晚笑了笑:“是我的错,你明明应该比他过得还好的。你知道吗?” 没等凤远回答,沐晚晚继续道:“从前我总是很盼望能下山,可是现在我总会想,如果能慢一点就好了。我看着你笑得越来越多,尽兴的时候越来越多,我心里反而越来越不安。你现在在我眼里,就像一根马上燃尽的火柴。我明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到了现在,我竟然不想你带着温暖就这样熄灭了。” 凤远看着沐晚晚嘴唇微勾,眼里似乎溢出了一丝温柔。 “我只是听从了既定命运的安排。哪怕我们分道扬镳,最后也能殊途同归。信我。” 太阳隐隐挣出了云层,沐晚晚的眼睛也不知道何时闭上了。 风云微微一笑,也躺倒在了熹微的晨光里。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1】 睁眼就是新的一年。 除夕过后的七日是泠善老祖安排的假期,沐晚晚在被窝里呆了七天。 七天过后,又开始了上下课的生活。 上了一个月课以后,在某个冬雪消融的日子,晚云峰上劫云突至。 在天雷的洗劫下,沐晚晚成功的跻身金丹境。 当沐晚晚满身焦黑的从坑里出来的时候,周围已经站了一圈乐子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苏护。 “晚晚姐,哈哈哈哈哈哈!你现在就像一块碳。” 听了苏护如此诚挚的祝福,沐晚晚难免激动,对苏护进行了亲切慰问。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距仙门大会还有两个月的时候,太衍宫将所有参加仙门大会的弟子撵出了宗门。 美其名曰下山历练两个月,其实是太衍宫的飞舟上坐不下这么多人。 毕竟太衍宫只是祖上阔过。 于是沐晚晚他们开始了流浪之旅。 走之前,沐晚晚将自己做好的机关小鸟放在了镜深门前。 她没有当面告别,尽管只是离开两个月,沐晚晚也舍不得自己的师父。 只是与以往每次踏出家门不一样,这一次她不再害怕。 这一次她带着镜深给她的底气,踏上陌生的旅途。 鸟鸣啾啾,林叶蓁蓁,一行人哼着不知名的歌儿,转个弯就进了烟火俗世,万丈红尘。 ------题外话------ 第二卷【完】 【1】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守岁》【唐】李世民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感谢月票。 感谢谏瑶的推荐票。 感谢孤困的红豆。 感谢收藏,感谢观看。 您的每一条评论,每一张推荐票都是我更新的动力。 再次鞠躬感谢。 第八十五章 彩衣镇 因为提前两个月的缘故,所以一行人的打算是徒步去往苍山派。 本来苏护在太衍宫的时候就想说自己有一艘超大飞舟,但是在看到自己的几位好兄弟都选择了提前走,他也没有提。 只不过在走了半月后,苏护发出了第一声哀嚎。 “我的天爷,这是什么人间酷刑。走不动了,走不动了。” 凤远还没说话,萧风语笑了笑开了口:“如今已经是到了灵州地界,再往前走就是彩衣镇。看着时间,这时候彩衣镇的百花节应该已经开始筹备了。据说这彩衣镇的百花节热闹非凡,我们倒是可以考虑在这里多呆两天。” 这话一出口,苏护当即恢复了笑脸:“当真?” 萧风语歪头一笑:“当真!” 怀玉看着苏护的便请有些犹疑:“我听闻彩衣镇的百花节与别处的不同” 这话还没说完,苏护已经走到了队伍前头。 沐晚晚见状靠近凤远开口:“曾经事事都躲在你身后的师弟,变成独当一面的大人咯。” 凤远轻咳,开口有些隐忍克制:“是好事,如果一直躲在我身后,我才觉得不好。” 沐晚晚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一凝,再也没有说话。 姜应偲偏头来看时,就见沐晚晚一脸郑重地跟着凤远。他正欲抬步走向沐晚晚,却被孟蝶抢了先。 凤远见孟蝶过来,只是点头笑了笑,便拉开了距离。 “欸,你上次准备送给三师叔的礼物送了吗?”孟蝶贴着沐晚晚的耳朵问道。 沐晚晚回神,看着凤远的背影,他好像咳嗽又严重了些。 孟蝶见她没回话,戳了戳她的手臂。 “问你话呢。” 沐晚晚看向孟蝶一笑:“走之前放在师父门口了,不知道师父喜不喜欢。” 孟蝶笑了笑:“只要是你送的,三师叔应该都会喜欢。你说是吧,怀玉!” 怀玉站定缓缓回头,看了看孟蝶:“是!” 等沐晚晚和孟蝶走到近前,怀玉才再次迈开了脚步。 “怀玉师姐的剑穗好漂亮,是渐变的紫色,与夜阑这名字甚是相配。”沐晚晚无意间瞥见怀玉提在手里的剑,忍不住开口。 怀玉淡淡一笑:“这是苏师弟买给我的。” 沐晚晚想了想:“难道是去年去孟府那天买的?” 怀玉耳尖通红:“不是的,是除夕过后。” 沐晚晚一笑:“原来如此,我就说没怎么见过,苏护眼光不错嘛。” 怀玉的耳尖更红了些:“沐师妹” 看着怀玉不好意思的样子,沐晚晚没有继续说下去。 “怀玉师姐对这彩衣镇的百花节有什么了解吗?”沐晚晚换了话题。 怀玉顿了顿才道:“彩衣镇的百花节与别处不同,别处的百花节在二月,彩衣镇的在四月八。别处过百花节,会往树上系彩条,人称其为‘赏红’,若是天气晴朗,人们还会看花游春。可彩衣镇却不然” 沐晚晚看着怀玉的脸色,就知道即将听到什么。 彩衣镇的传统是在百花节以前,人们以百花为灵感,做出美丽的衣裳。而这些穿着各种各样花服的姑娘们,就是彩衣镇的百花。 在游街之后,彩衣镇的人会选出最漂亮的花服。 而这个穿着最漂亮花服的姑娘,会变成彩衣镇新一任的镇主夫人。 只不过从没有人见过这位镇主,也从来没有一位夫人能活过第二年的百花节。 孟蝶的声音突然传出:“这么可怕?那萧师兄还说要多呆两天。” 沐晚晚一笑:“说不准萧师兄就是为了解决这个事情呢?” 孟蝶恍然大悟。 等到了彩衣镇,天色已晚,筹备百花节的早早就回了家,他们没能赶上。 只好先找家客栈休息。 沐晚晚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披了件外衣敲响了凤远的门。 凤远房间里燃起了烛火,隐隐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等凤远打开了门,沐晚晚才看清他那苍白的脸色。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回事?” 两人同时开口,凤远看了言沐晚晚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进来吧。” 沐晚晚也不客气,进去之后先将凤远塞进了被子。 “你怎么回事?脸色这么苍白?” 凤远从被子里钻出脑壳:“不算什么大事,就是今日不知怎得,反噬又发作了。” 沐晚晚皱着眉头:“董先生的药你拿了吗?” 凤远微微一笑,片刻后眉头拧了起来。 “已经吃完了。” 沐晚晚想了想,确实早该吃完了。 看着凤远紧缩的眉头,还是问道:“后面就没有再去董先生那里拿药吗?” 凤远额角冒汗还是道:“去杏园牙酸得慌。” 沐晚晚此刻不知是哭是笑,只是拿了手帕帮风远把额角的汗擦干。 “沐晚晚,你是不是在心疼我?” 凤远突然开口。 沐晚晚转头,抬手把要溢出来的眼泪揩掉。 “没有的事。” 凤远笑了:“没有最好。”而后长舒了一口气,道:“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沐晚晚见凤远面色渐渐平静,这才开口:“睡不着,就过来看看你。” 凤远一笑:“你这样靠近你的反派,可不是好事。” 沐晚晚愣了愣也笑了:“我总是忘了你是反派。” 凤远语气轻快:“没关系,我也常常忘了你一心求死。” 沐晚晚一愣,她恍然间发现,自己已经很久不曾发病了。 那个一心求死的她,好像渐渐被她遗忘了。 遗忘在记忆里阳光灿烂的春日,被花香包围着,永久沉睡在了那里。 她忽然看向凤远,开口:“我好像没有那么想死了。” 凤远似乎并不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平静开口:“那恭喜你了。为了庆祝,我也给你一句忠告吧,就当是我对你的慈悲。” 沐晚晚看着凤远的脸,因为反噬他的脸变得清瘦,烛光一照,看得更加明显。 凤远神色认真,开口道:“离我远一些吧,这样对于你和我,都好。” 沐晚晚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好。” 凤远对她笑了。 沐晚晚看着他的笑,却觉得凤远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从凤远房间里出来,碰到了姜应偲。 姜应偲靠在她房间的门上,此刻正悠悠看着合上风远房门的她。 第八十六章 梦境 姜应偲本来长相就有些阴柔,此刻他这样看着沐晚晚,沐晚晚觉得脊背一凉,有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她缓缓靠***静开口:“姜师兄有什么事吗?” 姜应偲起了个隔音结界,才开口道:“沐师妹,听我一句劝,凤远可不是什么好人。” 沐晚晚一笑:“姜师兄,半夜拦着我说别人坏话可不是正派该做的事。” 姜应偲无奈,又开口:“我是担心沐师妹你,二师叔说了,凤远很危险。你与他走得这么近,自然是要注意一些。” 沐晚晚一笑:“谢过姜师兄。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刚刚已经和凤远说好了,以后不会再和他走那么近了。” 姜应偲听罢,抬手解了结界。 “那就好。” 沐晚晚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而后转身扬长而去。 沐晚晚也不想思考什么了,开门进屋就躺在了床上。 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地,沐晚晚进入了梦乡。 依旧是那个破庙,只是新了些。 应该是翻新之后的事情了。 她这次不再附身于‘自己’,而是变成了梦境里的第三者,旁观着风远和‘沐晚晚’谈话。 “今天有人请我吃了一碗面。那人长得又高又大,手里还提着剑,威风极了,我以后长大也想变得那么威风。”风远语气里满满都是高兴。 “一定可以的!我看人家书里写得好‘莫欺少年穷【1】’。想来就是说少年人不会一辈子穷的意思。你现在才几岁,以后说不准前途就是一片光明呢。”沐晚晚听到这句话,还愣了一愣。 她每进一次幻梦,都会找到一些自己曾经的影子。 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曾迷信过这句话。 “那人还说,要收我为徒!我没答应。” “为什么?” “你只会出现在这座庙附近,我怕我跟他走了,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 ‘沐晚晚’一笑:“你真傻,你和他学了本领,才能好好保护自己啊。而且我没有来见你的时候,也在学习。错失这个好机会,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 “我不后悔的。” “在那!” 风远话音刚落,就被打断。 相似的人,相似的景。 风远躺倒在地上,被人拳打脚踢。 眼见着那群混混又要伸手打‘沐晚晚’的时候,风远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你们有什么事冲我来!”声音虚弱又坚定。 混混们见他又站了起来,笑了笑:“不愧是狗养大的人,这一身狗骨头硬得很!” 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又往风远那边去了。 拳打脚踢之后,那领头的男孩尿了风远一身。 “小子,下次见我记得绕着走。” 再转身时却见神龛上没有了‘沐晚晚’的身影。那混混头子又是一句:“邪了门了!那女娃娃又不见了。算她跑得快,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沐晚晚看着那混混脸上的猥琐笑容,忽然觉得恶心。 她再将目光转向风远的时候,却见到少年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坚定。 之后的日子里,沐晚晚看见风远不只是在破庙周围回荡,而是开始辗转于城内的各个私塾。 他好像将‘沐晚晚’的话都放在心里,她说她学习,于是他也开始学习。 只是这样的日子,并不是那些混混愿意看到的。 明明都是乞丐,明明风远的生活过的比他们还不堪,凭什么风远活得比他们更像人。 表面的岁月静好背后,是阴暗腐臭的阴谋。 在某个祥和春日,风远在回破庙的路上,被人套住了头。 等他醒来时,正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周围红罗软帐。 他睁眼,只见到几个与他年纪相似的男孩,瞪大眼睛躺在地上,浑身青紫,一动不动。 帐外肥腻的男人,正在发着疯。 他透过红罗帐,隐约看到了那个躺倒在地的男孩眼角流出的泪水。 以及那男人的一巴掌和紧随而来的话语。 “真他娘的扫兴!” 这话一说完,又有人开口:“老爷,屋里还有一个呢。” 风远脸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说话的人是那个混混头子。 更让他害怕的是,那个男人光着身子朝他走了过来。 他拼命的想挣扎,可是绳子将他牢牢固定在床上,他挣不脱。 眼见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便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害怕。 那人油腻的手放上他的胸膛,顺着一直往下。 他害怕极了,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就在他已经开始咬舌的时候,那人突然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了,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看见了‘沐晚晚’呢? 沐晚晚在远处看着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可是在某一刻,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能动了。 当她顶着大火进门之后,就只看见了被绑在床上一丝不挂的凤远。 她伸手解开了风远的绳子,顺手拿了件衣服披在风远身上。 可火势那么大,自己如今顶着‘沐晚晚’的身子,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破空而来。 将他们两个抱在怀里,远离了那片火海。 沐晚晚抬头,那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十分年轻。 一身白衣出尘绝世。 沐晚晚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的衣摆。 那是太衍宫特有的剑灵纹?!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那人才将他们放了下来。 沐晚晚开口:“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那人轻轻一笑:“不过举手之劳。这小伙子,前些日子和我走了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说罢,将风远的手拿起来,给风远注了些灵力。 而后不知道拈了什么诀,分别注入了风远和沐晚晚的眉心。 见他起身,‘沐晚晚’开口:“哥哥去哪?” 那人一笑:“这里的妖怪已经除了,我与他没有师徒缘分,自然是要走了。” 沐晚晚想了想:“那仙长可否告知名号?” 那人一笑:“便叫我英雄吧。” 而后剑光一闪,再望去已经是万里晴空之外的一点。 沐晚晚伸手看到的是自己变大的手,她知道‘沐晚晚’消失了。 只是她没有走远,而是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风远。 ------题外话------ 【1】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 出自清代吴敬梓的《儒林外史》第四十六回。 白话文的意思是:“少年人努力的话总有一天会飞黄腾达,不会一辈子贫穷的。” 感谢起点读书松枝饼的月票、推荐票以及评论。 感谢qq阅读与猫咪相伴,看流年、世纪大道书、长安的推荐票。 感谢红袖读书宿宿怀中的猫的评论、红豆。 感谢红袖读书孤困的红豆。 感谢全平台的收藏,感谢观看。 感谢! 第八十七章 遇险 风远从地上爬起,用那件不算合身的衣服将自己包裹住。 眼里不见一丝对过往的留恋,他头也不回,往密林深处走去。 只看如今凤远的年龄,大概也就八九岁的样子,那时间大概就是在秋家没落之后的十年左右。 那时候的天下并不与如今相同,妖魔丛生,群雄并起。后来屹立仙门的五大宗门如今正忙着划地盘,抢资源。只有与秋家往来甚多的太衍宫,在各地降妖除魔,济世救人。 济世救人这四个字,前两个安在剑修身上还勉强说得过去,后两个字却属实不能算作剑修的职责。 若说缘由,大抵是苍山派那时候内斗,自顾不暇,太衍宫的剑修只能自掏腰包去买苍山派的药。 只是资金积累就少不了哄抬物价,苍山派卖出来的药自然就贵了很多。 其实想来,太衍宫祖上确实阔绰过,只是没有那么阔绰,再加上那十几年平乱,太衍宫变成如今这样子也不稀奇。 如果非要说个什么例子,大概刚才那位太衍宫弟子身上洗得发毛的衣服,就是最好的佐证。 林深草长,沐晚晚将目光放回到风远身上。 这般阴森的地方,沐晚晚行在其中只觉得万分害怕,可前面的风远却一往无前。 远处似传来猛虎咆哮,又像是某种妖怪在正在觅食。 可风远的脚步没有停。 第一天晚上,他找了个勉强能容得下绻缩的树洞,扯了附近的草,将自己埋在其中。 等他熟睡后,沐晚晚看到了‘沐晚晚’。 她照旧和风远说着些有的没的,好像只是有人听着就行,有没有回营也变得不那么重要。 ‘沐晚晚’每说一句,沐晚晚就能想到那时的情形。 一桩一件都是自己曾经的经历,那是对父母刻入骨髓的爱,是对朋友献上真心的情。 可是从来没有得到回应,按道理说就算将那些扔进了深渊,也能听到一些回音,可是那时候的沐晚晚—— 什么也听不到。 什么也得不到。 如往常一样,‘沐晚晚’并不能在这里待很久。 果然不过半刻,‘沐晚晚’就没了影子。 沐晚晚无奈的坐在一旁,看着熟睡的风远。 第二天晚上,风远找了一个山洞,那里似乎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风远照旧薅了些草盖在身上。沐晚晚却在岩壁上看见了太衍宫的结界痕迹。 ‘沐晚晚’照旧来了一趟,不久后又消失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 直到那天夜里,‘沐晚晚’再次出现在风远面前。 “你今天竟然醒着。”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惊喜。 风远看着‘沐晚晚’声音却很严肃:“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沐晚晚’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里缠着纱布,血却已经渗了出来。 ‘沐晚晚’一笑,满不在乎道:“这个啊!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砍柴时不小心砍到了手。”说着还将手往身后放了放。 风远看她动作,张口道想:“这几日不能碰水,少做些力气活儿。” ‘沐晚晚’一笑:“我知道的,大夫说过了。” 风远就那样看着她,想了很久才道:“那日是你救的我吗?” ‘沐晚晚’一笑:“我只是帮你解开了绳子,最后救我们出来的是个白衣服的哥哥,长得还不错。” 风远低头没再说话。 “我不会闻错的,是人类血的味道。” 祥和的气氛被打破,月光打在外面的狼妖身上。 “这鬼地方的动物都被我们吃完了,哪里还能有人类?” 身后粗犷的野猪精开了口。 “说的是,说的是!猪大王说的是!” 矮个子狐狸尖细的声音也蹿了出来。 沐晚晚惊得一身冷汗,她看向风远,却见到少年眼里藏着坚定的光。 ‘沐晚晚’将自己的嘴堵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好不容易等那三个走过去,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着口气并没有松多久,因为只是转瞬之间‘沐晚晚’就被狼妖抓在了手中。 “我就说有人血的味道,你们藏得再好,也藏不过我的鼻子。”狼妖的声音里满是得逞的欢喜。 沐晚晚恨自己现在不能帮上任何的忙。 眼看猪妖那一爪就要朝着风远而去,身后突然袭来一阵狂风。 再睁眼时,狼妖猪妖狐妖的躯体四散,凑不出一个整。 而现在站在他们眼前的,是没有脸,没有具体形状的黑烟。 那黑烟嗤笑一声,看了看瘫倒在风远面前的‘沐晚晚’。 “回去两个,通禀大王,就说我们找到那两个人了。” 声音似男似女,带着说不清的沙哑。 再看看这熟悉的烟雾状,沐晚晚几乎是立刻有了答案。 这是魔。 眼见另一只魔就要碰到风远,‘沐晚晚’急忙从地上爬起。 等那魔发现的时候,‘沐晚晚’已经挡在了风远身前。 眼见着那只魔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不过一息就随着夜风消失不见了。 沐晚晚不禁想起,那个白衣人拈的不知名的法诀。 见状‘沐晚晚’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她’看向凤远的眼睛里装着决绝。 “跑!” 风远还不愿意走,声音里满是担忧:“那你怎么办?” ‘沐晚晚’一笑:“没事的,反正我不久后就会消失,你快跑,我帮你拖住一阵。” 那魔却笑了:“真是可笑,就凭你?也敢挑衅我们?” ‘沐晚晚’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往那魔身上撞去。 风远见状赶忙往远处跑去。 “想跑?” 眼见着追风远的魔同样灰飞烟灭,‘沐晚晚’一笑:“什么魔头啊,连我这样的小丫头片子都打不过。” 沐晚晚听到了她声音里隐藏的颤抖。 ‘她’在害怕。 沐晚晚看着那个缩小版的自己,忽然福至心灵。 那时候的她应该还整天想着怎么变成女娲后人拯救苍生吧。 如今有这个机会让‘她’舍己为人,也难怪她会让风远先走了。 只是片刻之间,那个已经跑出去的人,又跑了回来。 不等‘沐晚晚’问,那边已经自己开了口。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会消失,但此刻你还在这里,我就不能走。我要看着你在我面前消失,求求你,不要让我先走。” 沐晚晚一笑,看着风远颤抖的双腿。 他明明已经害怕到腿软了啊。 第八十八章 凤远 听了这话‘沐晚晚’回头看了一眼风远。 “那我们就一起跑吧。” 反正有法诀保护,他们只管往前跑。 魔前赴后继的扑向他们身上,他们不惧不畏,在夜风下狂奔。 月亮照亮了他们的前路,他们身上法诀的印记越来越淡薄。 眼见着风远就要跑出树林,‘沐晚晚’放缓了脚步。 风远回头看她,‘沐晚晚’笑了笑:“我没有力气了,你快跑,外面说不定有救兵。” 风远几番纠结,加快了速度。 这次他不敢回头,生怕回头就会看见‘沐晚晚’在他面前魂飞魄散。 月光照亮了惨白的前路,他终于踏出了那片树林。 法诀也在这一刻失效。 那魔一记重击,将风远拍倒在地。 风远身上霎时间开始出现大小各异的伤口,很快血液就将他的衣服浸湿。 他努力的想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眼见着妖魔就要将他抓住,沐晚晚隐约看到了寄到熟悉的影子。 风远此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往前跑去。 直到他摔倒在地。 他抬头看不清那人长相,只是迷迷糊糊的道:“师父救我,我要救人。” 沐晚晚这才看清,来人剑眉星目,约莫三十岁的模样。一袭白衣上虽已经打了几个补丁,却还是难掩周身清贵气度。 “师父,这” 他身后的那人往前一步之后,沐晚晚才开始震惊。 谁能想到这个清俊青年是泠善老祖。 泠善老祖瞥了一眼身前的魔,那些魔便识趣的往后退,只是没退几步,就被泠善老祖诛杀。 泠善老祖将躺倒在地的风远抱在怀里,丝毫不在意风远身上是否脏污,只是满脸的担忧。 先去镇上,这话说完几人便御剑飞走了。 等沐晚晚再站定时,周边景色已经便换了个遍。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只是不同的是现在,风远住上了客栈。 风远如今还没有醒,躺在床上的脸苍白如纸。 托泠善老祖的福,风远浑身上下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甚至还穿上了新衣服。 又过了三天,风远才悠悠转醒。 沐晚晚却觉得奇怪,‘沐晚晚’已经有三晚没出现了。 她亲眼看见‘沐晚晚’消失,可是现在‘沐晚晚’却不再出现了。 “师父,他醒了。” 开口的是年轻的青灰道人。 泠善老祖听得此言急忙走了过来,拉住了风远的手。 许久之后才开口:“没什么问题了。” 这使得风远才发现自己正身处陌生的环境,只是瞬间他又清醒,连嘴唇都变得苍白。 “你们看见一个小女孩儿了吗?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她的手受伤了。”沐晚晚听罢看向风远。 泠善老祖摇了摇头:“我们去的时候,那里只有你一个活人了。” 风远的眼泪突然流了出来。 沐晚晚看着也觉得心口发酸。 他一边抽泣,一边道:“什么跑不动了,都是骗人。”泠善老祖见他一直哭,只能伸手顺了顺风远的脊背。 风远哭了一阵子,突然停住了哭声。 “她不是凡人,说不定已经回去了。我去破庙等她,她一定会在那里。” 泠善老祖伸手将眼泪从风远脸上抹去:“她叫什么名字?我让他们出去时帮你留意留意。” 风远抬头,小声道:“她叫沐晚晚。” 泠善老祖摸了摸他的头:“好,我让他们帮你找。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风远此刻情绪渐趋平缓,开口道:“我叫凤远,凤凰的凤,远方的远。” 明昭真人将凤远的名字在嘴里囫囵念了几遍,而后突然道:“倒是和风语的名字十分相像。”说完将萧风语从身后拉出。 “这是萧家的公子,名叫萧风语,今年七岁。” 萧风语小时候与如今不同,站在明昭跟前就像个肉球,白白嫩嫩的脸和凤远清瘦枯黄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凤远歪头看他:“真巧,他的眼睛边上也有一颗小痣。” 泠善老祖转头看去,果然见萧风语眼下有一颗小痣。 凤远闭上了眼睛:“我的在这里。” 泠善老祖见状笑了笑,顺手从翠芜手里接过刚拿上来的栗子糕。 “吃这个。” 凤远见状战战兢兢的伸手,小心翼翼地拿了一个。甚至不敢多吃,只是小小的咬了一点尖尖。 萧风语此刻迈着腿上前,捏起一块栗子糕,就大口咬了下去。 凤远看向他,萧风语将栗子糕咽了开口道:“看!要这么吃!这里有这么多,够我们两个吃了!你不要舍不得!” 说罢捏起一块栗子糕,递给凤远。 凤远见萧风语的手一直那么举着,勉强笑了一下,将糕点大口大口吃完。接过了萧风语手里的那一块。 萧风语此刻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翠芜叔叔,好吃!” 大抵那天是凤远人生中最温暖的一天,至少没有受人欺负,也没有遭人看不起。 只是在某天,太衍宫的众人去街上巡查,凤远偷偷溜了出去。 他沿着熟悉的街道乱窜,直到进了那间破庙。 他在那里从天亮等到天黑,再从天黑等到天亮。 没有等到任何人的影子。 ‘沐晚晚’就像从来没来过一样消失了。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神像,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刚走没两步,又遇到了那群混混。 那日那么大的火,烧光的是那些受凌虐的少年们,可应该死的,应该被惩罚的,如今依旧过的风生水起。 许是凤远被拾掇得干净了,他们一时没有认出。 等擦身而过后,才后知后觉的喊了一句:“站住!” 那双猥琐的眼睛将凤远从上打量到下,而后露出了一口黄牙。 “那日的大火竟没有烧死你,也不知道是攀上了哪位金主?如今拾掇得越发鲜亮了,是不是得谢谢哥哥将你送去献身呐,嗯?”说着竟然伸手想要勾凤远的下巴。 凤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自重。” 这话说完混混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变本加厉了。 “自重?你如今自重了吗?”眼看他笑的越来越猖狂,凤远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出手时,却被剑拦了下来。 ------题外话------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评论。 感谢孤困,宿宿怀中的猫的红豆以及评论。 感谢收藏,感谢观看! 微博指路——阅文楼晚。 再次感谢! 第八十九章 师父 “年轻人,太过心浮气躁可不是什么好事。” 翠芜真人语气轻佻,说完一笑,看向凤远。 凤远此刻也看向了他。 “您”凤远才开口,翠芜真人就截过了话头。 “欸~道谢的话一会儿可以慢慢说。这几位?是你朋友?” 说这话时,翠芜真人的目光就在几个混混身上犹疑。 凤远低头:“不是!” 翠芜真人看着凤远笑的慈祥。 下一秒就听见混混头子开了口:“没想到你这狗娘养的,竟然攀上了修士。也不知是那个宗门的修士,竟然如此不挑,连他这种货色也看得上。” 翠芜真人的目光重新落在混混脸上。 “你这样的货色,大概连妖魔都看不上,怪不得能在这世上活这么久。不知道阎王见了收不收。” 这话说完,翠芜拍了拍凤远瘦弱的肩膀:“走吧。” 凤远刚走没两步,又被身后之人绊住了脚。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就带他走。再怎么喜爱,也不至于要一个在翠红楼” 话再也不能说出口了,翠芜真人将后土剑上血液擦拭干净,扯唇一笑,冷冷道:“不与你计较,你还真以为我是个好人?既然说话这么不好听,我就帮你将这舌头割咯,免得来日到处恶心人。” 而后冷眼一扫,那圈混混纷纷后撤了几步。 沐晚晚自认没有见过这般的翠芜真人,在印象里,五师叔的形象一直就是个憨憨傻傻的厨子,整日嘻嘻哈哈,面热心更热。 可现在见到的五师叔却不是这样,十年前的五师叔冷漠的不近人情。似乎只有面对极少数的人才会展露笑颜。 她看着翠芜真人拉着凤远走出了巷子。 “你怎么来这里了?”语气里掩藏着关心。 风远的声音战战兢兢:“这里原来是我的家,我去那个破庙,想看看能不能见到她。” 翠芜真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得,师父和师兄还在主街等我带你回去。下次可不敢乱跑了。” 凤远点了点头,倏然抬头道:“你刚才割了凡人的舌头” 翠芜笑得爽朗:“自然是少不了一顿罚的,不过我却不悔。我做事向来随心,对好人自然以礼相待,但是对这种人,我将一个拔一个舌头。” 凤远开口坚定了许多:“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说,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不要你受罚。” 翠芜摸了摸风远的头:“修道之人真正修的是这颗心。我虽做事随心,但到底还是做错了。这罚是我该受的。为了一件做错的事情编造谎言,那么以后的日子里就会为这句谎言提心吊胆。倒不如大胆认了,罚过了,以后再想起来也是问心无愧。这算是正己心,但这对于人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若你有朝一日有为自己做错的事情站出来的勇气,你就是个能无愧于天地的男子汉了。” 凤远点了点头。 穿过几条街巷,两人才又回到了太衍宫的大队伍。 凤远站定,没有长辈问他什么,只有泠善老祖过来问候了他。 等泠善老祖转身后,萧风语慢慢靠近了凤远。 “应该还挺及时的吧。” 凤远瞧他:“什么?” 萧风语嘿嘿一笑:“是我告诉翠芜叔叔你在那里的。” 凤远笑了笑:“谢谢。” 日渐西沉。 凤远一整天都在担心翠芜真人有没有受罚,于是特意跟翠芜真人靠得很近。 只是受罚的消息没听到,却听到了他们要离开这里的消息。 凤远有些烦躁,再也没有了听下去的心思。 泠善老祖瞄了一眼凤远离去的背影:“凤远怎么了?” 翠芜真人笑道:“许是害怕我受惩罚,才一天都跟在身侧。” 晦目真人一笑:“如今这样想来是听见我们要走了,所以心里烦躁。他这样的成长环境下,注定是不能像风语这样什么话都说。怕是现在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泠善老祖抬手示意安静。 “我觉得这孩子是个好的,我与青灰商量过了,让青灰收他为徒,做我太衍宫的大弟子,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无人应答,气氛凝滞而安静。 突然有人打破了寂静,却是萧风语:“收他做大弟子我没什么意见,就是你们什么时候收我?我已经跟着你们很久了。” 泠善老祖笑着揽过萧风语:“那你看,这几个叔叔,你想跟着谁?” 萧风语笑了笑:“他拜青灰叔叔,那我自然是拜明昭叔叔了。你们别当我年纪小,青灰叔叔的剑法可没有明昭叔叔好。” 凤远此刻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是隐隐传来的声音也让他知道—— 他们真的很开心。 那些热闹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看似触手可及,实则与他相隔万里。 他推开了客栈的窗,看着浓稠如墨的夜空。 很巧的是,往日里星月相偕的夜空里,今日什么也没有。 他关上窗,却听到了敲门声。 “我能进来吗?” 是泠善老祖的声音。 “可以。”凤远猛地跳起,急急忙忙的开了门。 泠善老祖手里拿着栗子糕,看到他先是将手里的点心给他,而后开口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凤远后知后觉。 泠善老祖将房间里的烛火点燃:“怎么不点蜡烛?” 凤远低头:“我不曾用过。” 泠善老祖嘴角的笑一瞬凝滞,而后又温和开口:“刚刚在干什么?” 凤远如实回答:“想要开窗望月,可是今晚没有月亮。” “真是不巧。那我这里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你先听哪一个?” 凤远抬头看向泠善老祖,本来就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如今更是清亮的像是一潭清水。 “第二个。” 泠善老祖想了想:“我们要走了。” 凤远的头低了了下去:“我知道,我刚刚听到了。” 泠善老祖起身摸了摸凤远的头:“第一个消息是,我本来就是故意留你听我们说离开。” 凤远的头抬了起来,眼睛里含着泪水。 泠善老祖看着这样的凤远有些说不出话来。 顿了顿还是开了口:“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做我太衍宫的弟子,我很喜欢你。” 凤远当即就跪了下来:“师父。” 第九十章 郎君 泠善老祖将他扶起:“你的师父不是我,而是我的大弟子,青灰。” 凤远的目光暗沉了一瞬,可转瞬间又亮了起来。 沐晚晚看着这一幕,才算真正知道了凤远入太衍宫的前因。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沐晚晚再站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又换了地方。 她沿着街道一直走,一直走,越走越觉得熟悉。 这里是—— 彩衣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初来此地就会梦到,直觉告诉她有蹊跷,可是好奇心驱使着她不断向前。 再转过四五条小巷之后,沐晚晚看到了一个人。 熟悉的一袭黑衣,熟悉的高马尾,熟悉的衣角剑灵纹。 那是凤远。 她张口欲叫,却发不了声。 只能跟在凤远身后,来到了彩衣镇最高的绣楼之上。 越过锦绣绫罗,越过红丝彩线,她看见凤远上了顶楼,推开了某一间屋子的门。 随后她也莫名其妙的跟了进去。 只是眼前的一幕太有冲击性。 凤远肩上的血滴到地面,溅成了一朵朵花。 地上此刻正躺着一个女子,哀婉的看他:“郎君,你为何如此待我?” 沐晚晚见凤远随手扯了块布,慢悠悠的擦着斩尘,眼神淡漠。 “聒噪。” 倒是极为符合风远的人设。 忽然,沐晚晚觉得后脑一阵痛。 睁开眼天已大亮。 “晚晚姐!起了吗?” 苏护的声音传来,沐晚晚撑起疲惫的身子,使劲甩了甩头。 “正在起,什么事儿?” 声音有些沙哑。 “再过两天就是百花节了,我们想着这两天去街上看看,你去吗?” 沐晚晚揉了揉太阳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这场梦做的时间太久,好像从她开始睡觉就一直没有断。 明明睡了一宿,却不如不睡。 沐晚晚重新倒在了床上,并且拉上了被子。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月上中天时,沐晚晚才缓缓走出门去。 一打开门就看到姜应偲正抱剑斜倚在她房间的墙上。 沐晚晚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姜师兄,你在此处干嘛?” 姜应偲睁开眼睛:“我来保护师妹。” 沐晚晚笑得勉强:“我觉得师兄去睡觉可能会好一些,师兄如今眼下真得太黑了。” 姜应偲打了个哈欠:“师妹一说果然是瞌睡了,我先走了,师妹记得离凤远远些。” 沐晚晚目送姜应偲离开,而后也歇了找吃食的心思。 又因为白天睡得太久,现在没有一点睡意。 本来准备回去床上躺着,转念一想就又敲响了凤远房间的门。 完全把姜应偲的叮嘱抛在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凤远房间的烛火被点亮,沐晚晚不等得到回应,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凤远看着穿着单衣的沐晚晚,有些疑惑。 “怎么是你?” 沐晚晚更疑惑了:“怎么不能是我?不是我还是谁?” 脑海里诡异的想起了梦中的一点片段,沐晚晚张口就道:“郎君?” 她说这话时不带一丝绮念,只是用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复述了一遍。凤远却明显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抓住桌上的茶盏,灌了一口茶。 沐晚晚将凤远这般反应,当即开口道:“你干嘛?” 凤远看她:“这应该是我来问吧,你干嘛?” 沐晚晚一愣:“我睡不着。” 凤远哭笑不得:“可是我们昨晚才说好,你要离我远一些。” 沐晚晚恍惚:“我们昨晚说了吗?”她拍了拍自己的脑子。“我记不太清了,睡了一觉,做了个梦,比经历了几辈子还长。如今竟有些恍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我不记得了,你当我没说吧。” 凤远本欲给她一盏茶,想了想又没有给。 一是因为夜晚寒凉,这茶冷了;二是因为茶喝多了更睡不着。 “怎么不给我?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喝水了。” 凤远一笑,将手里的茶盏用灵力温热,才递给沐晚晚:“喝吧,喝了清醒些。” 沐晚晚一饮而尽,看向凤远:“不行啊,就算是答应了要离你远些,可是很多事情还是只能和你说。举目四望,竟然一个能说心事的都没有。” 凤远有些咳嗽,却还是开口:“苏护呢?风语呢?怀玉呢?孟蝶呢?” 沐晚晚见他咳嗽,从床上将他的被子扯了下来,给凤远披在身上。这才坐到一旁开始说话。 “你在这儿点名呢。我不是没想过,可是面对他们,我总是还存着些别的心思。我和苏护一起,总会下意识地觉得他是有钱人,我那似有若无的自卑是不是就会冒出来。我和萧风语在一起,总会下意识觉得,这是我的正直主角,我思想里有一部分他不能接受。和怀玉孟蝶在一起,总是觉得不够亲近,可能确实是交集不多,全靠苏护,尽管我都已经去了孟蝶家一趟了。” 沐晚晚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又继续道: “说来说去,就是和他们在一起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自在。不像和你相处,我能将自己完全放开。喜也好,悲也好,感觉总是能和你分享的。虽然你是我的反派,但是没了你,我好像真的没有办法和任何人倾诉了。” 凤远又咳嗽了好几声,沐晚晚叹了口气。 “我扶你去休息。” 等凤远裹紧被子安然入睡,沐晚晚才回了自己的屋子躺着。 她还是睡不着。 不过今晚这么一闹,却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发现—— 凤远之于她,是特别的。 恍惚了半晚,沐晚晚才终于再次迷迷糊糊的睡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四月十八就到了。 百花节,彩衣镇的传统节日到了。 天还没亮,苏护就开始敲沐晚晚的门。 等收拾好以后,天已经大亮了。 看向已经收拾好的众人,沐晚晚一笑:“都去啊?” 问完她才发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萧风语笑了笑:“大家都没见过,所以” 沐晚晚尴尬的笑了笑。 苏护缓缓地靠了过来:“晚晚姐,你是不是没睡好?” 沐晚晚勉强一笑:“是有些,没睡好就是容易问些蠢问题。你们这两天出去,应该知道这百花节是怎么回事儿了吧。” ------题外话------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月票,评论。 感谢孤困,宿宿怀中的猫的红豆,评论。 感谢收藏。 感谢观看。 感谢,感谢。 第九十一章 千钧一发 苏护一笑:“谁说姑娘家就不是花了。” 沐晚晚点头深以为然。 “那还不快走,他们都将我俩抛出两里地了。” 苏护一看,果然众人已经转身离去。 看了看沐晚晚道:“那不至于,不过我得赶快了。” 说完苏护变小跑跟上了前面的怀玉,沐晚晚一笑。 她抬脚欲走,冷不防回头,见看到了凤远。 与往日不同,风远穿了一袭藏蓝色衣衫,沐晚晚看他时,调整低头摆弄着宽大的袖子。 “你怎么出来的这样迟?” 凤远的目光从自己的大袖上挪了下来,看向沐晚晚。先是咳了几声,才淡淡开口:“这大袖上有一处抽丝了,我看着不是很舒服。在屋里纠结了半天要不要穿这个。” 说着凤远还将袖子摆开,让沐晚晚看。 沐晚晚凑近果然看见一根细细的丝线裸露在外。 “要凑很近才能看出来,不过你穿这个颜色不好看。” 凤远甩袖将手背在了身后:“还不是昨日风语买来的。” 沐晚晚一笑,跟上了凤远的脚步。 许是来的太早,街上虽站满了人,游街却还没有开始。 沐晚晚转身去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两笼包子。 只是包子还没吃两口,就被尖叫声打破了。 声音离他们很近,沐晚晚尚还没有什么反应,其余众人就已经冲上前去。 她只能端着小笼包子,一边追,一边躲开人群。 等她跟着进去之后,却发现这个地方—— 她曾来过的。 这熟悉的红丝彩线,熟悉的锦绣绫罗,无不昭示着这里是她梦境里的绣楼。 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句‘郎君’,沐晚晚赶忙甩头,企图用这种方式将那荒唐的念头甩出去。 只是越跟着上前,沐晚晚那不祥的预感就越浓烈。 还是顶层的绣楼,只不过屋子和梦境中不一样。 此刻那屋子外已经站满了人,断断续续的哭声穿过人群,传到沐晚晚耳中。 沐晚晚将小笼包子塞到苏护手里,慢慢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沐晚晚将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萧风语和凤远此刻正站在屋子正中。顺着他们的目光往下,就看见一个女子,衣着单薄的躺在地上。而她的腹部已经被捅穿了,血流了一地,将地板的缝隙都染红了。 抱着那女子的老妪,此刻正在哭着申诉。 “就是他啊,就是他昨天晚上来找了阿元,连身上的衣服都一样啊!” 被指着的凤远眼里没有半分情绪,只带着一片冰冷望着大声哭诉的老妪。 萧风语欲上前张口说话却被凤远拦了下来。 老妪见状声音更大了:“天刚蒙蒙亮我见他从阿元房里出来,也没有多想。可等我转身回来准备叫阿元,就看到阿元倒在地上。我苦命的阿元,只是喜欢这位公子,可公子为何要对阿元痛下杀手啊!你与阿元不是情投意合吗?” 凤远咳嗽了两声,身形微晃。萧风语伸手扶了一下,沐晚晚看向凤远,除了咳嗽眼眶微红以外,没有任何情绪,他就站在那里,不开口说话,也不为自己辩解。 此时苏护似是也觉察出不对劲,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包子。 他身后跟着姜应偲,沐晚晚看了姜应偲一眼。 又对着苏护道:“早饭就吃三个包子?” 苏护笑了笑,又捏起一个来:“没来得及拿呢。” 只是看到了面前的场景,苏护慢慢将捏起的包子放了回去。 见凤远一直没有反应,老妪拿出了一根藏蓝色丝线,很细很细,不注意看甚至看不出来。 “这锦云丝是我们彩衣镇的招牌,别处可寻不着。藏蓝色的锦云丝更是难得,用藏蓝色锦云丝做的衣服,这偌大的彩衣镇也只有这一件。这是我在阿元屋里的盆栽上看见的,你这衣服上有一处一定有抽丝。” 沐晚晚的神色此刻才凝重起来,她看向凤远。 凤远神色未变,只是咳嗽似乎又严重了些。 姜应偲此刻站了出来,连萧风语的眼色都不顾,直接开口:“我就说这凤远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不” 沐晚晚拿着已经凉了的肉包子堵住了姜应偲的嘴。 沐晚晚拍了拍手:“你可闭上你的嘴吧。” 被姜应偲这么一闹,堵着门的百姓七嘴八舌的开始了。 “没想到这仪表堂堂的公子,背地里竟然是这么猪狗不如的东西。”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各位,这就是什么?这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不能放过他,就算他是修士也不行!” “杀了他,杀了他!” 眼见着群情激愤,沐晚晚往前走了几步。 “诸位!诸位!冷静!冷静!” 可是如今群情激愤的百姓哪里听得进去这话,沐晚晚当即抽出了承烟。 “都闭嘴!吵到我了!都听我说!” 四周一片寂静,沐晚晚顺势开口:“昨晚,是我和他在一起。我作证,这老妪说他来绣楼的时候,他正在房间里与我谈心。” 这话一出,百姓中当即有人反驳。 “你们一伙的,你当然向着他说话!” “就是就是。” 沐晚晚无奈。 此刻纠结了许久,还是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姜应偲吃完了那个包子。 上前一步拉住了沐晚晚:“师妹可不要为了凤远说瞎话,我昨晚明明看见你回房间之后才走的。” 沐晚晚当即又拿了两个包子塞进了姜应偲的嘴里。 “就你话多!我等你走了之后去的不行?想说你叮嘱我了,我没听?我告诉你,你说的话我直接抛在脑后,义无反顾去敲开了他的门!满意了吗?” 姜应偲此刻还能说什么,一双平日里黯淡无光的眼睛瞪得很大,甚至出现了震惊的光芒。 沐晚晚被愈来愈近的百姓逼退,越来越靠近凤远。 因着不能伤害百姓的缘故,沐晚晚只能往后退。 只是承烟剑她并没有收回,她一直退,一直退。 退到了凤远身前。 承烟剑就那样垂在地面。 不知那老妪是什么心思,此刻竟朝着承烟剑就撞了过来。 萧风语发现喊叫的时候,老妪的喉咙距承烟剑只有不到一粒米的距离。 第九十二章 挡我者,诛 沐晚晚赶忙收剑,可那距离太过极限,沐晚晚念收剑诀再快,也来不及。 在这危急时刻,凤远将沐晚晚拉入怀中,往瞬移了几步。 此时沐晚晚终于将承烟收回。 老妪见自杀不成,当即往地上一坐,大声开口:“便是你们丧尽天良,杀了我家阿元便罢,还沆瀣一气这人脱罪。我自知你们是修士,我人单力薄,奈何不了。可我想与我家阿元一同去死,你们竟然也要拦着” 说完哭得愈发伤心。 周围百姓一见,这还了得。 修士杀人便罢了,还把人家家人逼得要死,仗势欺人,不外如是。 沐晚晚见此情状刚想说些什么,猝不及防之间,又被凤远拉着换了个方向。 ‘啪’一声,半人高的花瓶应声而碎。 沐晚晚转头就见凤远单膝跪倒在地,施术的手上满是青筋,随着那双手缓缓落下的,还有沐晚晚的心。 她蹲在凤远面前,凤远朝她笑了笑,嘴角却带着血。 沐晚晚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凤远吐出的血,果然又遭反噬了。 她看着凤远笑着在她面前倒下去,面色苍白。 还听见凤远对她说:“回去吧,被这么多人围着指责,你一定很害怕。” 沐晚晚的眼泪没有任何征兆的落了下来。 她害怕啊,她怎么不害怕呢? 她越长大越软弱,越长大越会逃避,这样有理说不清的场景,光是在她的梦里出现她都会心痛窒息到流泪,更何况如今真正的发生。 可是她想要站出来,想要自己真正的站起来一次。 不管用什么办法,把这些恶言恶语挡在外面。 但她还是做不到。 以前她手无缚鸡之力,连说话发声都那样难以实现。 可是如今她拥有着力量,却要小心翼翼地将力量收起来,只因为她如今是修士。 而面对着百姓,她就算可以拔出剑,也没有理由挥剑,还要返身保护。 只因为百姓是弱者。 在她身为弱者时,强者行欺压之事。 可当她身为强者时,却没有办法将剑横在弱者脖间。 她哭了,哭得大声,凤远伸出颤抖的手将她揽在怀里。 她感觉凤远身前地那一片衣裳已经被她的眼泪浸湿,可是凤远只是慢慢顺着她的头发。 沐晚晚能感受到凤远颤抖的手,也能听见风远颤抖着声音说:“阿晚,我们回去吧。” 而后再没有了声响。 身后再怎么喧闹都与他们无关,他们两人相拥着赴了一场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的盛大救赎。 剧烈的疼痛袭来,凤远缓缓垂下了手,可是身形没变。 就算是疼到晕厥,依然要做沐晚晚最坚实的支撑。 等沐晚晚顶着哭红的双眼从凤远怀里抬起头,苏护他们已经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你们一丘之貉,丧尽天良!” “你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们坏事做尽,天打雷劈!” 诅咒的声音不绝于耳,沐晚晚却没有表情。 她缓缓地扶起凤远,将凤远所有的重量担在她的身上。 站了起来。 “让开。” 她的声音冷漠而沙哑,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光。 萧风语见状开口:“沐师妹,你没事吧?” 沐晚晚歪头看他,眼睛都不抬:“滚!” 苏护见状,心觉不对,担心的问道:“晚晚姐,你” 沐晚晚声音烦躁了些:“滚!” 姜应偲此刻也凑了上来:“沐师妹,别这么大火气” 话还没说完,沐晚晚已经抬眼看向了他:“都说了让你们滚!你们听不见吗?” 沐晚晚吼完,没有理会身后人的神情。 她带着凤远一步一步向前。 那群百姓似乎也发现了沐晚晚情绪不对,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退。 偏还是有不怕死的冲上前来。 那人似是一位散修,仗着自己有些修为,就走出来拦住了沐晚晚的去路。 他身后的小弟也跟着站了出来。 那人没有开口,反倒是他的跟班说话了:“杀了人,发个疯就想走?” 沐晚晚歪头看他,觉得隐约有些眼熟。 这时候另一个跟班也开了口:“坏事做尽!今日若不能给出个合理的交代,你们休想走出这道大门!” 沐晚晚的目光在这三人脸上来回看了一遍,开口凉薄:“是你们啊,当年他都被斩了舌头,你们怎么还不学乖?还是说,那泥水巷里你们住着不舒服了,非要过来找不痛快!” 萧风语听的此言也将目光转了过来,先是看了一眼沐晚晚,又看向那三个人。 仔细查看,依稀可以辨认的出。 这三个不就是当年欺辱风远的混混。 萧风语当即脸色一变:“你们三个竟也能出来替天行道了?替的是哪门子天,行的是哪门子道?” 那两个能说话的混混不退反进:“我们以往却是做过一些为害他人的事情,但如今我们已经改过。不比你们仙家之人,竟然能养出来个杀人狂魔。” 边上百姓也开始煽风点火。 “是啊!这三位少侠来彩衣镇可做了不少好事。” “对对对,我前日还见这三位大侠来过绣楼。” “就是就是,你们自己又问题,竟然还反打一筢,原来当今世上的仙门子弟,竟然是这等人!呜呼哀哉!” 沐晚晚扭了扭脖子。 “啧。”她早就不耐烦了。“闭嘴!” 可是谁听得进去,沐晚晚看着凤远愈发苍白的脸色。 心里更是烦躁。 “滚!” 没有人让开。 这下沐晚晚再也忍不了了,召出承烟就斩了出去。 那混混头子抽出剑,勉强挡住了沐晚晚的一击,可代价是自己的剑被拦腰斩断,自己的脸上也被砍了很深一道伤口。 眼见沐晚晚就要带着凤远走出去,混混头子马上朝着两个跟班使了眼色。 沐晚晚行进的路线再次被挡住,看着不知死活的两个人,沐晚晚已经没有了耐心。 “挡我者,诛!” 这话说完,那两个混混早就被沐晚晚吓得失了魂魄,屁滚尿流的跑了。 一行人跟着沐晚晚出来,却也知道,如今彩衣镇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了。 沐晚晚也知道,所以她扶着凤远径直往彩衣镇外走去。 ------题外话------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和评论。 感谢宿宿怀中的猫的红豆以及评论,感谢孤困的红豆。 感谢收藏。 感谢观看。 第九十三章 以下犯上 其实从她拔剑开始,她就感觉自己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了。 可没有人发现,只有真切将她抱在怀里的凤远察觉到了她的颤抖。 此时的沐晚晚,理智慢慢回笼。 等出了主街,沐晚晚转头看向苏护:“你的飞舟拿出来吧,他情况很不好。” 苏护依言拿出,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开心。 沐晚晚此刻还是没有心情去和他解释什么,等将凤远安置上了飞舟,她才缓缓靠近了苏护他们。 “对不住,刚才没能控制住脾气,说了伤你们心的话,我向你们道歉。” 说完鞠了一躬,也不等众人反应,又走向了凤远房间。 “什么嘛!道歉也这么敷衍,那时候我明明是关心她。” 苏护话刚出口,怀玉就开了口:“你没有发现她不对劲吗?她提剑的手一直在颤,按道理她用的是左手,持的还是承烟,应当不会出现拿不动情况。那就只有只有一种可能,她在控制着自己,不做出格的事。” 怀玉看向沐晚晚的背影,太衍宫的生活,虽算不上好,但也不至于将人养得形销骨立。 怀玉叹了口气:“沐师妹那时候,应是已经到了极限,没办法控制自己了。其实应该更早。她那么个克制有礼,生怕麻烦别人的人,在凤远怀里大哭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到极限了。” 若是凤远在场,一定会低头看怀玉一眼。 因为怀玉的分析,完全正确。 苏护此刻转头只勉强看到了沐晚晚的一片衣角。 只是关门时衣角似乎被门夹住了,那片衣角动了几下,才被人扯了进去。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熟悉,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连忙收回了目光。 沐晚晚关上门来,才发现自己的衣角被门夹住了,扯了好几次,才将衣角扯进来。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好像全身的力气已经被这一件事情耗光。 心中的烦闷愈来愈甚,沐晚晚只能顺着门坐了下来,所幸飞舟的木地板并没有那么凉。 她就那样坐在地上,任由发髻散乱,眼泪横流。 看着躺着无知无觉的凤远,沐晚晚一笑,更觉心酸。 ‘咳咳咳咳’一针猛烈的咳嗽声后,沐晚晚慢慢挪到了凤远床前。 床上的凤远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将沐晚晚眼下的泪水擦干。 “阿晚,哭了就不好看了。” 沐晚晚默默流了许久的眼泪,此刻终于像泄洪一般从眼睛里涌出来。 就连哭声也更响了些。 凤远忍下咳嗽,伸手慢慢帮她抚着脊背,一句话也没说。 等沐晚晚哭够了,才道:“你看,我的衣服又被你哭湿了。” 沐晚晚破涕为笑:“我给你买新的。” 凤远摸摸她的头:“你哪里来银子给我买这个?” 沐晚晚就着凤远的袖子,擦了擦鼻涕:“我当牛做马赚钱给你买。” 凤远装作嫌弃的将袖子从沐晚晚手里抽出来:“真是不讲究,我有洁癖。” 沐晚晚又将他另一只袖子扯了过来,将自己的脸囫囵擦了一遍。 “我知道。” 她知道他有洁癖,她也知道他会纵容她一次又一次。 所以她敢一次又一次从他的手里拿过他的袖子。 苏护站在外面听着沐晚晚的哭声弱下去,屋子里隐隐传出了说话的声音,才将心放了回来。 其实在沐晚晚放声大哭的时候,他就已经原谅了沐晚晚。 什么自己一片丹心被狗吃,都是狗屁。 沐晚晚关照他们也关照的不少。 随后,苏护一笑,就去找了姜应偲。 只不过到姜应偲门前敲了许久的门也没见到就是了。 怀玉路过时看到苏护,柔婉一笑:“你在这里干什么?” 苏护正色道:“来和姜应偲打架!在绣楼他话太多了,如今越想越气。” 怀玉掩唇笑出了声:“那可能不需要你去了。” 苏护疑惑的看向她:“怎么?” 怀玉柔柔道:“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刚才到处找茅房。如今不再可能是去别处了吧。” 苏护笑了笑:“他一个修士能吃什么,不是都辟谷了吗?”说到最后,他隐隐有一种猜测:“难道不会是早上那几个包子吃的吧!” 怀玉点了点头:“师父之前说过,修士长时间不吃东西,再吃东西的时候,是会有些反应。我们在山上常吃师父做得吃食,倒是没那么严重,可苦了姜师兄。姜师兄从入门到现在确实一直在辟谷,所以”顿了顿又道:“更何况那还是冷掉的肉包。” 苏护觉得这种事情不该笑的,可是却憋不住。 只不过身后的干咳唤回了苏护的理智。 “姜师兄。”两人低头鞠躬。 姜应偲白着一张脸,眉头紧蹙,点了点头。将放在肚子上的手缓缓拿了下来,看了看苏护和怀玉道:“怎么了?有事吗?站在我门口?” 苏护听着姜应偲微颤的尾音,马上道:“没有没有,路过路过。” 说完拉着怀玉一溜烟跑了。 等避开了姜应偲苏护才开口:“要不是知道晚晚姐是为了堵嘴,我就要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怀玉看着苏护飞起的眉头:“你现在又不怪沐师妹了?” 苏护一笑:“你说得对,晚晚姐那样的人,如果不是忍不住了,也不会那样失态。反正我现在不想管那么多了,如果她能一直开心快乐,和谁走得近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怀玉看着苏护眼睛里流露的失望,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喜欢她?” 苏护低头看向怀玉,眼睛都瞪大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怀玉再开口却没有了刚才的勇气,声音小小地道:“你看到她就开心;因为她凶了你就不舒服;现在甚至因为她为凤师兄拼命,你就愿意把她让给凤师兄。只是因为她会开心,所以你自己情绪怎样也无所谓,难道这些不是喜欢吗?” 苏护看了看自己我在手里的皓腕,却是低头点了点怀玉的鼻头,轻柔道:“那你流眼泪干什么?” 怀玉此刻脸色爆红,甩开了苏护的手,将他推远了些。 “你干什么!苏师弟,你这是以下犯上。” 第九十四章 线索 苏护笑了笑,看着怀玉明显有些瑟缩的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正色道:“师姐,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晚晚姐和远哥可以说是郎才女貌,怎么轮得到我这种妖怪搅局。” 怀玉悠悠开口:“你不是妖怪。” 苏护笑了,温和开口:“我是真的将晚晚姐当姐姐的,我年少时总是想着我姐姐能对我好些,能夸夸我做的好,可是从来没有过。我姐姐和我父亲都觉得我是败家子。好像我就是一滩烂泥,没有任何优点,一辈子也不会有任何的成就。” 说到这里苏护顿了顿,风拂过他的鬓发,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落寞。 苏护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怀玉听见苏护的声音幽幽的顺着风,进了她的耳朵:“晚晚姐是第一个肯定我的人,她说有钱也是我的能力,听起来很可笑是不是,可是我却从这句话里得到了力量。不知道我的阿姐和阿父看到如今的我,会怎么想。” 怀玉看了看苏护:“他们应该会为你而骄傲。” 苏护笑着接道:“到如今我反而不是那么想得到他们的肯定了。”他将目光投向更高远的天空:“我找到了我新的家人,他们会肯定我。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很好。” 怀玉低下头,隐去了脸上的失落。 “是你,怀玉师姐。” 苏护的声音落在怀玉耳畔,却在怀玉的心上砸出一个大坑。 怀玉的脸上有尚未隐藏好的震惊。 “为什么?” 苏护笑了笑:“我告诉你我喜欢你,是因为不想你胡思乱想。但我为什么喜欢你,这是我的秘密。” 苏护转身离去,原地只剩下了怀玉愣了许久。 苏护带着笑意走向自己的屋子,却看见了脸色稍好些的姜应偲。 “可找到你了,萧师兄叫我找你过去呢。” 姜应偲声音里满是急切。 苏护脸色一变:“可是出了什么事?” 姜应偲道:“大概是彩衣镇这事情吧,虽说是栽在凤远身上了,可到底还是关乎我们太衍宫的脸面。我们怎能坐视不理?” 苏护一笑:“听姜师兄这意思,是已经认定了凤师兄就是凶手?” 姜应偲伸手拍了拍苏护的肩膀:“知道你与凤远关系好,可咱们才算是一伙的吧。” 苏护将姜应偲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拍了下去:“谁和你一伙?你眼前迷障太重,看不清真正的人心,说再多也是徒劳。等你将这迷障去了,再说我们是一伙这种话吧。” 说完也不理会姜应偲,转身就去了萧风语的屋子。 自从萧风语接管了傲云峰以后,整个人就变得沉稳可靠,就例如此刻,他们几人还在说些有的没的,萧风语已经开始说重点了。 “这其中蹊跷之处甚多,不仅是那根锦云丝线,更有那莫名出现在彩衣镇的三个混混。当年遇到那三个混混是在滩平的落柳镇。若说滩平与灵州相距千里之遥,他们到这儿是巧合,那三个没有灵根的人能成散修,就是天方夜谭。更何况,这三个混混还与师兄过节颇深。” 苏护沉默的片刻,怀玉走了进来。 “刚听萧师兄这么说,就忽然想起在绣楼时百姓说的话来。按照他们的话来说,那三个混混应该是来了有些日子了。若是成心陷害,这倒算不上稀奇。不过诸位可还记得另一个人说了什么?” 萧风语看向怀玉。 怀玉一笑:“那人说‘对对对,我前日还见这三位大侠来过绣楼。’” 萧风语想了想,似乎确实是有这么一句。 姜应偲这时又开了口:“可那三位还说自己改过了呢,指不定人家就是去绣楼逛逛。人家进去的时候,可没死人。” 苏护不想说话,合着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姜应偲一句没听进去。 萧风语这次也不再忍了,看着姜应偲道:“姜师弟,你能进太衍宫还能拜在晦木真人门下,想来也不是蠢的。别因为自己的偏见,蒙蔽了双眼。有时候看人不是听别人说,是要自己去感受的。你今日这话,我只当你没说过。以后再有这般诋毁同门的话,等仙门大会上与列位真人同聚一堂时,我自会帮你请一顿刑罚。不然显得晦目真人总是将他的戒律束之高阁,舍不得让你们这帮徒弟好好看看。” 说完又换了脸色,道:“目前这就算个勉强的线索吧。苏护和怀玉你去看着他们,若真是他们搞的鬼,必然会有所动作。” 他看了看脸色灰败的姜应偲道:“你就和我去听听百姓怎么说吧。孟蝶,你帮着晚晚些。” 说完萧风语念了一句什么,就看见他和姜应偲两人换了张脸。 虽说姜应偲有些不情愿,但到底萧风语的话他还是听的。 大抵是明昭真人在他面前说了不少萧风语的好话吧。 苏护见他们两个都变了脸走远,一时有些激动:“欸!萧师兄,你一视同仁,给我和怀玉师姐也变一下啊!” 怀玉踮脚拍了拍苏护的肩,道:“易形诀而已,我也会。” 苏护耳尖一红,干笑了两声道:“那走吧!” 怀玉走在前头,苏护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沐晚晚依旧有些颓废,透过小窗看他们一个个离开了飞舟,看了看再次昏睡的凤远。 她的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想法交织在一起。 一会儿是梦境中的凤远杀了人,一会又是百姓们将他们围起来大骂;一会儿是老妪的声讨,一会儿又是凤远在客栈时看着自己的袖子。 只是在这所有的碎片里,沐晚晚似乎抓住了什么。 那时候,凤远说衣服上有处抽丝,他有些纠结。 可他不是那种会纠结的人。 那时候,众人攻讦,凤远立于人前面不改色,稳如泰山。 那分明是胸有成竹 如果这些都是凤远遭遇过的,如果那身衣服是凤远故意穿上的,如果这一切都是凤远演给幕后之人的,那么—— 她贸然拔剑 沐晚晚将头转向了躺在床上休息的凤远。 ------题外话------ 感谢松枝饼的评论,推荐票。感谢月票。 感谢孤困,宿宿怀中的猫的红豆和评论。 感谢微漾、枫桥的推荐票。 感谢收藏。 感谢观看。 感谢! 第九十五章 吾心 “沐师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孟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沐晚晚将头伸出了窗子。 “沐师妹,你这是?” 看着孟蝶的表情,沐晚晚才隐隐记起来,自己如今还是一副‘流浪汉’的模样。 她伸手将头发捋了捋,挤出一个笑来。 “没什么,就是这两天懒了些,没怎么拾掇自己,劳烦孟师姐前来过问了。” 孟蝶笑了笑:“大家同出一门,自然是要相互照应的。”说着孟蝶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笑着说道:“这是萧师兄走之前让我给你拿过来的。” 沐晚晚伸手接过,慢慢拆开。 是果干。 沐晚晚一笑:“萧师兄有心了。” 孟蝶道:“你喜欢就好了,凤师兄如何了?” 沐晚晚低头,顿了顿道:“凤远他好多了,不过还是需要多休息。” 孟蝶点了点头,看向沐晚晚的眼睛里含着担心,叹了口气道:“凤师兄身子不好,却像是把你的命拿走了。”还欲再说什么,看到这样的沐晚晚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末了只能又补了一句:“先把你自己照顾好吧。” 沐晚晚目送孟蝶走远,缓缓关上了小窗。 屋子里瞬间暗了不少,菱花小格的窗子将外头的光遮住了,沐晚晚才缓缓拿起了果干。 透过小格的光,照着沐晚晚眼下的泪滴。 萧风语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沐晚晚被吵醒,推开了小窗。 虽说屋子里一直有夜明珠照亮,但猛地打开窗,沐晚晚还是被月光刺了一下眼睛。 苏护先听到这边的动静,歪头看了一眼,慢慢走了过来。 本来想说的话,到嘴边却被沐晚晚如今的样子吓到了。 “晚晚姐,受伤的是远哥,怎么憔悴的是你。” 沐晚晚勉强一笑:“你们跟着他们,发现什么了吗?” 苏护愣了愣,再一想,沐晚晚如今也是金丹修士了,萧师兄又没起隔音结界,自是想听的都听见了。 笑笑道:“从晌午过去到现在,我们跟着那三个混混转了大半个彩衣镇。刚入夜,那三个混混就进了客栈,再也没出来,就好像一个个真的中规中矩似的。” 沐晚晚说话有气无力:“许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 “指不定人家没问题。”姜应偲的声音穿了进来,许是苏护看了他一眼,姜应偲生生转了个话头:“不过怎么说得准呢?万一是那三个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觉得自己已经做完了,谨慎了些,也未可知。” 说完看向沐晚晚,整个人惊了一跳:“沐师妹怎么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苏护暗地里拧了姜应偲一把。 沐晚晚倒是没什么表情,只不过声音蓦地冷了几分。 “姜师兄和萧师兄去探查得怎么样?” 怀玉和萧风语此时也走了过来,沐晚晚这话刚问出,萧风语将拍了拍姜应偲的肩膀。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明日说不好还要继续。” 姜应偲还想说什么,最后看了看沐晚晚苍白的脸,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怀玉此刻从自己兜里拿出来了几个油纸包。 “沐师妹吃点吧,这是下午在彩衣镇集市买的。我特意贴了保温符,如今还是暖的。” 沐晚晚伸手接过,眼睛去放在萧风语身上。 萧风语伸手接下自己腰间的水壶。 “就着水吃一点吧,你一边吃我一边说。” 沐晚晚伸手接过,怀玉见状,伸手拿过水壶,替沐晚晚拧开了壶塞。 萧风语见状,也开始徐徐道来:“我与姜师弟到了彩衣镇,四处打听,却听人说今晨那老妪已经带着女儿的尸体,离开了彩衣镇。本来想问那老妪的话,如今却是问不得了。结果回程的路上,我们听到了些怪事。彩衣镇的百花节是四月十八,可从咱们到彩衣镇开始,就陆陆续续有穿花服的花娘死去。初时那些花娘死去,人只当时妖魔作祟,还请了好几次道士驱魔。结果今日一早这事一出,这群人不信是妖魔所为了,只因那几位花娘和今日这位的死状简直一模一样。” 沐晚晚就着水,又咽了一口糕点。 萧风语话语未停:“最重要的是,这群姑娘死前都见过‘师兄’。这还是听今日围观的人说的,那人说‘师兄’自几日前开始就日日去绣楼,每日见的姑娘也不同。先前那几位姑娘身死,只是因为‘师兄’早早就离去了,所以众人没有往他身上想,可今日这事一出,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沐晚晚将手里的糕点放下,喝了口水道:“可凤远这几日,都未曾出门。” 萧风语道:“这我们都知道,就是因为师兄不出门,所以我才将那件抽丝的锦云丝华服送给了他。” 沐晚晚顿了顿道:“你明日和姜应偲去查查,是谁将这件事情越传越大的,我那日就感觉不对,百姓之中,总有几人在民怒渐息时,出言挑拨。这说不定也能算是个突破口。” 萧风语想了想:“虽说这话不假,但我怕这幕后之人,知道我们的行动。若他一直按兵不动,我们这样大肆查探不就是打草惊蛇?” 沐晚晚低下头,想了想:“不论如何,这也算是个法子,总不能坐以待毙。” 萧风语点了点头:“那时是我去吧,姜师弟迷障太重,行事怕不够稳重。” 沐晚晚点了点头。 忽然觉得有人帮她将风吹到脸上的头发拨到了耳后。 “沐师妹,好好休息吧。我们自会努力帮师兄洗刷冤屈,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可是不行的。”怀玉眼神温柔的要滴出水来。 沐晚晚笑得难看。 苏护见状伸手将沐晚晚的脸挡住。 “我们先回了,晚晚姐,不想笑可以不笑,如今这样过于吓人了。” 说完拉着怀玉走远了。 萧风语见状也道:“沐师妹今晚说的,我也知道了,明日我会细细探查。沐师妹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你如今这样确实是有些吓人,我先告辞了。”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沐晚晚直视天上的月亮。 忽然觉得今晚的月亮没有那么凉了。 第九十六章 吾乡 直到夜风的寒迫使沐晚晚关上了小窗。 许是因为沐晚晚被刺激得过深,以至于精神高度紧张。 这一觉竟是睡了个昏天黑地。 不说清早萧风语下飞舟她没醒来,就连苏护晨起特意买了早点,过来叫沐晚晚,也没叫起来。 此时顶着初升的太阳,苏护肉疼的将自己清早下飞舟买的早点,递给了姜应偲。 姜应偲却是谨慎了许多,连忙婉拒。 “谢过苏师弟了,但是我真的无福消受。” 苏护一笑:“多吃吃就好了,你看着不吃,我觉得挺怪异的。” 怀玉此刻也咽下了一口包子:“姜师兄,吃几个吧,味道不错。” 说完将自己手里的包子塞进了姜应偲怀里。 等姜应偲反应过来时,怀玉早就拉着苏护下了飞舟。 “你就给他了?你不吃吗?” 怀玉一笑:“给姜师兄吃点热的吧,不容易闹肚子。咱们师父和四师叔有点过节,他常年辟谷,想想也怪可怜的。” 苏护也没再说什么。 中午的时候,沐晚晚醒来了一次。 刚将小窗打开,姜应偲就闻声而来。 沐晚晚被吓了一跳。 “姜师兄,有什么事吗?” 姜应偲姜手里的早点递了过去。 “我拿灵力一直温着,现在应该还是暖的,你吃。” 沐晚晚觉得有些疑惑,姜应偲这么关心她干嘛? 看了看包子,沐晚晚正准备递回去,就听见姜应偲开了口:“沐师妹,我辟谷习惯了,这些食物,我无福消受。这是怀玉师妹硬塞给我的,怀玉师妹什么心思我也清楚的很,不就是觉得我辟谷可怜吗?可辟谷那是我愿意的。我特意拿灵力温着的,真的。沐师妹,你吃吧。你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可怜,吃点东西,可能会好些。” 这话一出,沐晚晚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只能代开饿了油纸包。 姜应偲见她开始吃包子了,不禁开口道:“我想不明白,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凤远,都这么相信凤远。” 沐晚晚将包子咽下,眼神越越来越悠远。 而后才开口道:“因为他到现在没有做一件不利于我们的事情,因为他总是在我们最危险的时候去救我们,因为就算是他身受重伤也为了除妖一往直前。我们没有道理讨厌这样一个人,你知道吗,姜师兄。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有这么深的偏见,不过姜师兄不妨有那么一次,放下你的偏见,真正地看看凤远。” 姜应偲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问题。而后看向沐晚晚:“沐师妹先吃着,我先告辞。” 沐晚晚朝他点了点头,也没了吃包子的心思。 从昨晚到现在虽然一直接受着他人带来的善意,但对于她来说,还是不够。 她默默的躺了下来,任由思绪在脑海里翻滚。 只是不知道何时,再一次睡着了。 凤远傍晚起来的时候,看着躺在地上的沐晚晚叹了口气,才缓缓地从床上下来,踱步道沐晚晚身边。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沐晚晚身上。 挤在喉间的咳嗽被他咽了回去,直咽得他脸颊通红。 沐晚晚似是梦中梦到了什么,浑身一颤,猛地睁开了眼。 等沐晚晚眨巴眨巴眼,有一丝清明意识的时候,凤远突然笑了。 沐晚晚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凤远掩唇轻咳:“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着也没什么不好。” 沐晚晚拍了拍脑壳:“这两日没有好好睡觉,今日下午这一睡,如今反倒更乏了。” 凤远蹲下身子看她:“那你要不要去看星星?” 沐晚晚看他:“星星?在这里也能看啊。” 凤远又是一笑,怎么说,沐晚晚刚睡醒的时候,确实—— 很可爱。 凤远将沐晚晚拉着站了起来。 这才完整的看清了沐晚晚如今的仪容。 “受反噬的是我,怎么你比我还狼狈。”随后将沐晚晚拉着,在矮桌前坐下。 一边拈着除尘诀,一边温柔训导:“按理说,今日受伤的不管是谁,你都不该变成这个样子才对。别人如何与你有什么相干,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便是我猛一看都觉得心惊,更遑论素日里与你交好的别人。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记得将自己照顾好,不然就被在我跟前晃悠了。” 虽是这么说,凤远还是将沐晚晚的头发梳了梳,给她绾了个好看的髻。 “说到底身体是自己的,你怎么不心疼呢?” 沐晚晚抬头看他:“习惯了,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只有我身体不舒服了,才能得来半分温暖。” 凤远顺手将矮几上插得假花,折下来半枝,簪在了沐晚晚发间。 “到底还是要细细打扮过才好。”说罢凝了一面水镜出来。 沐晚晚这才看见镜中的自己。 眼眶到现在还是有些红,肿也还没有消完。 这么一收拾,行头倒是齐整了,配上这样一张脸,还是有些滑稽。 沐晚晚一笑,伸手摸了摸发间的蝴蝶:“这是?” 凤远将幻化的梳子扔在一旁,坐到小椅上,缓缓开口:“你那头上素来没有什么首饰,我想着只簪假花到底还是单调了些。虽说如今受了伤,但用术法凝些小玩意儿得能力还是有的,刚好我灵根属金,给你凝个金蝴蝶。” 沐晚晚哭笑不得。 凤远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朝沐晚晚伸出了手。 沐晚晚一愣,凤远见她没有动作,歪头看向她。 “怎么,不去吗?” 沐晚晚这才将手搭在了凤远手上。 关了两天的房门,终于被人打开。 柔软的风,一阵阵顺着大开的房门灌进了屋子。 沐晚晚闭上眼睛,感受着傍晚的微风。 孟蝶见他们终于出了门,正欲过去打招呼,却看见凤远召出了斩尘。 再一眨眼,斩尘带着两人早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沐晚晚稀里糊涂就被带到了地方。 是彩衣镇外的一处断崖,两边林树尤美,站到断崖边上,隐约能见到山间烟岚。 夜晚慢慢到来,沐晚晚看着彩衣镇缓缓亮起的灯火,像是天人不经意倾洒在凡间的天光。 她站在崖边,感受着夜风,也感受着近在眼前的烟火人间。 感觉自己心头最后的一丝烦闷慢慢散去。 人在天地之间,到底还是如同沧海一粟。与莽莽天地一比较,自己的烦忧真的不值一提。 沐晚晚拉着凤远坐下,目光透过虚空,看向了更加渺远的宇宙。 她缓缓开口:“凤远,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像个无枝可依的鸟,可到了这里,见到了你们,我才慢慢明白了什么叫‘吾心安处是吾乡’。” 凤远看向她,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题外话------ 写在前面: 本来说七夕加糖,可是好像只能挪到明天了,先说个对不起吧! 例行感谢要开始喽: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感谢月票。 感谢孤困,宿宿怀中的猫的红豆以及评论。 感谢收藏,感谢观看。 写在最后: 最近心态出了些问题,感觉自己的作品没有几个人看,但是又因为拥有忠实的读者,不好好写完的话,感觉对不起读者,觉得分外煎熬。我想大概是我天天看数据看出来的病,所以我决定不看数据了。哈哈哈,应该会很快调整过来心态。不会坑的,因为毕竟是第一本签约! 感谢大家的陪伴,也感谢大家对我这个新人作者的认可! 感谢!感谢! 爱你们!爱你们!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到这里就是。 拜拜啦,我们明天的糖里见。 第九十七章 流金 沐晚晚接着道:“前尘种种,如今想来许是我执念太甚。越是贪图的多,就越是失去的多。” 凤远收回了放在沐晚晚身上的目光:“依我看,你就是所求太少。我少时也算是见过很多人,往往太过懂事的不被放在心上。其实看得越多,越觉得的这世道荒谬可笑,那些从小不缺爱的,得到了爱;从小不缺钱的,得到了钱。只留下缺爱的、缺钱的,仰望着那些人,咽下喉间苦果,让自己不去羡慕,不去嫉妒,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泥点,一点一点低到了尘埃里。” 沐晚晚转头看向凤远,他如今的脸比月色还要白三分,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句句恶咒,把她好不容易做好的伪装,击成了粉末。 许是夜风醉人,沐晚晚甚至在凤远的眼里,看见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隐痛。 “看我干嘛?” 凤远突然转头看她。 沐晚晚猝不及防间与凤远的目光对上,那双本该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映着漫天的星辰。 比星辰更耀眼。 沐晚晚赶忙收回了目光,可就算是伪装的再好,也难掩自己加速的心跳。 就着夜晚的凉风,沐晚晚终于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缓缓开口道:“你这两天昏睡着,我脑子里总时想些有的没的。我总觉得,你有些事情瞒着我。” 凤远不以为然,脸上神色都未变,只道:“我有什么事情能瞒住你?”顿了顿他看着天上飘过的薄云又道:“当时在云边说给你的如今依然作数。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我不会瞒你。” 沐晚晚看向彩衣镇的万家灯火,缓缓道:“那件锦云丝的衣服,你是故意穿上的,那日面对纠缠稳如泰山,是因为你早就将一切了如指掌,你其实只是在配合幕后之人演戏,对吧” 凤远轻笑:“这难道不是你自己写的吗?” 沐晚晚愣住:“我没写过。” 凤远脸上的笑突然凝住,而后他在自己的脑子里不断回想,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我忘了,你不记得。” 凤远看向她的眼神里隔着一层浓雾,那里面藏着沐晚晚早已经忘记的前世今生。 沐晚晚见状开口:“你” “我原本是准备按着你写的剧情走,可是我忘了,你忘记了很多事,更没想到这里发生的一切,你没有写到书里。我早该想到的,你的反应明明同那时一模一样,你不知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这是我与天道的交换条件,我不能说。既然书里没有,我会很快处理好这件事。” 沐晚晚知道问不出什么了,看着彩衣镇渐渐熄灭的烛火,沐晚晚叹了口气。 凤远却突然叹了一口气:“你想听故事吗?” 沐晚晚转头看他,这时候说什么故事? 这时候应该回去睡觉了。 所以沐晚晚回道: “不想。”看了看凤远,又补了一句“你但说无妨”。 凤远微微一笑:“我前些年去蓬山时,曾听过当地的人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故事很长,说来也并不简单。蓬山有位修士,年少时过得很苦,幸而有一位姑娘常常来看望他,他才硬撑着将那段悲苦岁月走完。 之后机缘巧合,拜入当时的大宗门,不过十几年修为便已大成。 山间苦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少女轮廓在一次次的回想里越来越清晰。有一年,山下妖魔祸世,修士得师门令,下山降妖。 却在下山后遇到了年少时的白月光。 只是那少女已经将他忘了个干干净净。 “他修无情道,人人都道他,清心寡欲,于这一道是最合适不过,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可是就算他再怎么冷漠,再怎么克制,面对少女也总是丢盔弃甲。直到,修士年少时的事情被翻出,直到世间无尽的污水都泼向了那孱弱的少年身。修士大开杀戒,入了魔。人间炼狱自此始,只是这样的时间并没有过多久,少女就死了。少女与天道交易,以自己血肉之躯,一生修为,换取时间倒流之法。” 沐晚晚看向凤远:“这世上真有时间倒流之法吗?” 凤远闭上眼,舒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沐晚晚又问:“这个故事完了吗?” 凤远笑了笑:“没有。少女身死,苍生恢复如初,可将记忆都留在了修士一人身上。修士穷尽一生,寻复活少女之法,但未能成功。” 沐晚晚低头扣着自己的手:“所有的内情修士一肩担了,这就是他残害苍生的代价。哪有人做了恶,真的一点代价都没有的。天道在上,自是要与他慢慢清算的。他不能复活少女,也是应当。” 凤远咳了咳,沐晚晚回身顺了顺凤远的脊背。 “你这反噬是否有些过于频繁了些?我记得我也没给你写过反噬啊,我的反派怎么能是你这种病怏怏的样子。” 凤远将沐晚晚的手往一旁拂了拂,而后抬眼看了一眼道:“喏,要让你看的。” 沐晚晚这才抬起头来,怎么形容自己的眼前的景象呢?群星急速下坠,将那片天空映得极亮。 沐晚晚完全被副美景震撼,甚至忘记了许愿。 就算是在空界,有了更加精密的仪器计量,也没有人能精准的知道大型的流星雨什么时候到来,可凤远知道。 不但知道,还带她来看。 她转头看着凤远,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 凤远朝她笑了笑,伸手拿出来了一根吊坠。 那是—— 一颗星星。 此刻正躺在风远的手中泛着莹莹的光。 “天上的星星自是拿不到了,但你这么喜欢,我就用流金打磨了一颗。” 沐晚晚伸手接过。 “什么时候” 凤远接过话头:“本来还在宗门的时候就已经打磨好了,就是等着这时候送你。结果因为要遵守和你的约定走剧情,差点错过了。还好赶上了” 凤远突然闭上了嘴,只是勉强朝沐晚晚笑了笑。 沐晚晚看了看天,道:“结束了。” 凤远点了点头。 沐晚晚又说:“我们回去吧。” 凤远又点了点头。 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第九十八章 傀儡丝 回程的时候,沐晚晚没有让凤远御剑。 承烟带着他们,穿过无尽的夜。 凤远下了剑,赶忙冲进了屋子。 沐晚晚识趣的转身,回自己的屋子。 然后她听见了凤远房间里传出的闷哼。 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是看着凤远的脸色,她就知道凤远是什么状况了呢? 凤远如今怕是已经疼得开始打滚了吧。 她还是将顿住的步子迈了出去,凤远他那时闭口不言,就是不想让她过于担心。 只是她觉得自己迈出的每一步都像踩着尖刀。 凤远此刻因为强烈的反噬已经疼的脑子都不清楚了,可还是不断地想到沐晚晚那句话。 “他不能复活少女,也是应当。” 可是想着想着他就开始笑,眼角的泪水不知是疼的还是喜悦的。 他不是那个修士,沐晚晚亦不会是那个少女。 他能将沐晚晚唤回来一次,就能将沐晚晚唤回来两次,三次,无数次。 凤远被无尽的疼痛折磨到昏迷,可是嘴角依旧带着笑。 第二天一早,沐晚晚就来敲凤远的房门,快把门敲烂了,凤远才慢慢悠悠开了门。 看着凤远眼睛里的血丝,沐晚晚神色未变,缓缓开口:“睡得还好吗?” 凤远一笑:“还好。” 还好他用除尘诀已经将房屋内清扫了一遍。 沐晚晚喉头有点堵:“萧风语刚才回来带来消息说,彩衣镇又死了一位花娘,苏护和怀玉如今也还没回来。” 凤远想了想道:“先去找苏护吧,幕后之人我自有办法。” 沐晚晚转身之际,看了看凤远。 凤远朝她摆了摆手,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下船没走两步,就遇见一个人,那人一见到他们就冲了过来。 “救,救,苏护。” 听声音众人才恍然。 “怀玉师姐,你慢慢说。” “我与苏护跟着那几个混混,本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凌晨的时候,竟然被混混发现了,化形诀也起不了作用了。而且那三个混混也很不对劲,不像活人,像被人牵着丝线的傀儡娃娃。苏护将身上的化形符给了我,他引开那几个混混,到现在还没出来,我怕” 沐晚晚听罢还管什么会不会被人认出,加快步子朝着镇子而去。 萧风语和姜应偲紧随其后。 等到了镇子上,沐晚晚几人当即兵分几路,开始搜寻,可是搜遍了还是没有搜到。 就在这时,沐晚晚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衣摆。 眼前这一幕突然变得那么熟悉。 是那场梦。 沐晚晚控制不住自己跟着凤远走了过去。 照旧进了绣楼,照旧是梦里的那个房间。 熟悉的两个人。 凤远刚进去,那人就站了起来,似是已经等了他很久。 只是说出的话并不是那么讨喜。 “呦,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凤远一笑:“你都这么努力的栽赃我了,我再不来不是对不起你?” 那女子笑得更乐了。 “郎君说这话,可太伤妾的心了。这么做,不还是想再见见郎君?” 凤远不欲废话,当即就将斩尘祭了出来。 那人当即开口:“呦呦呦,何必刀剑相向,我们之间什么是说不清楚的?真动手,可就伤了和气,你难不想救姓苏的那小子了?” 那人见凤远放下了剑,不禁开口:“咱们不就六百年不见,你如今怎么说放下就放下了。不应该像六百年前一样,直接拔剑砍了我吗,反正姓苏的那小子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凤远握剑的手紧了紧。 “凤远,我用着六百年前的手段,引你过来不是为了看你将剑放下的!来!来杀了我!像六百年前一样!” 那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好像能将整栋绣楼都掀翻。 凤远的声音却不紧不慢:“你将苏护交出来,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旁人。” 女子突然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没想到,当年的不容君,如今竟然说出不要牵扯旁人这种话。不会是顾念着跟着你一起来的这个姑娘吧!” 凤远目光一滞,那女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将屏风整个粉碎, 露出了其后隐匿身形的沐晚晚。 “真是可笑,你没告诉她这是我的精神世界吗?外人只要闯入,我就能察觉,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 凤远声音提高了些:“傅阮!你不要太过分!” 那女子忽然变得亢奋:“没想到六百年过去了,你还记得我叫傅阮。” 凤远此刻咳嗽几声,往后趔趄了一下,傅阮突然笑得更开心了。 “同心咒!不容君!同心咒!你这就是报应!报应!!!。” 沐晚晚忽然觉得自己周围的气流变得锋利,像是要将自己绞死在其中。凤远此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猛地发力,提着斩尘迎了上去。 没想到傅阮只是伸手一挡,就将凤远弹出去很远。 “你以为这六百年,我吸纯阴之魂是白吸的吗?再说了,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你还想妄想越过我去?” 沐晚晚此刻脸色越发苍白,风渐渐散去后,凤远看着沐晚晚面无表情的走向了他。 “你对她做了什么?” 凤远有些咬牙切齿。 傅阮却是一笑:“只不过是前些日子碰巧进了她的梦一趟,给她埋了些傀儡丝罢了,要不了她的命。” 沐晚晚此时意识混沌,脑子里只剩下了那日梦中场景。 那句‘聒噪’出来以后,沐晚晚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沐晚晚慢慢拿起承烟剑,走向凤远。 “杀了他!杀了他!” 嘴里不断念叨着这三个字。 越靠近凤远,沐晚晚的速度就越快。 凤远只能站起身来,提起斩尘迎上沐晚晚的攻势。 斩尘与承烟相撞擦出了火花,可是却映不亮沐晚晚的眼眸。 凤远一边见招拆招,一遍大喊着沐晚晚的名字。 可沐晚晚无知无觉,沐晚晚的攻势愈来愈猛,凤远应付起来甚至觉得有些吃力。 眼见沐晚晚提着承烟刺向他的喉咙,凤远一个下腰躲过,岂料沐晚晚将剑换回右手,朝着凤远的脊背刺了过去。 凤远虽及时反应,但还是被沐晚晚刺破了脊背。 ------题外话------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和评论。 感谢孤困、宿宿怀中的猫的评论和红豆。 感谢收藏! 感谢观看! 第九十九章 诛魔 沐晚晚紧跟其上。 凤远只能一退再退。 傅阮却站在一旁拍手狂笑:“我就是喜欢这样的戏码,兄弟阋墙,情人相杀。” 凤远抽空看了一眼傅阮,抬剑又挡下沐晚晚一记重击。 “郎君这么看着我,这位姑娘怕是心里会不舒服哦。” 凤远此刻哪还顾得上听傅阮说什么调侃,光是沐晚晚的攻势他就已经抵挡不住了。 每因为傀儡丝担心沐晚晚一分,他的反噬就重一分。 再次被沐晚晚打到角落,凤远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如果,引着沐晚晚去打傅阮 只是这么想着,还未曾实施,就见沐晚晚提剑往他的眉心刺来。 只是这次受伤的不是凤远而是沐晚晚。 斩尘刺在沐晚晚的肩头,凤远见着鲜红的血液滴在地上,冒起一阵青烟。 抬头望去,沐晚晚正皱着眉头。 凤远企图从她眼里看出哪怕一丝的清明,可没有,什么也没有。 甚至沐晚晚还顶着剑又往前走了一步。 沐晚晚的肩头被凤远刺穿。 凤远感觉一直堵在他心口的那口气终于挪去。 反噬带来的痛苦也消散了些许。 只是沐晚晚黯如深潭的目光,还是让他心头一凉。 “阿晚。” 凤远叫她。 可是没有反应,按道理来讲这种邪术,只要沾血就必定会破。 可这傀儡丝竟然能坚持这么久。 傅阮似是看透了凤远心中所想。 朝着凤远所在的地方走了过来,悠悠开口:“我这傀儡丝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光是血可破不了,你如今这个样子还真是让我开心。” 凤远将手垂下,往后坐了坐,也笑了:“你如今这样子,也让我十分开心。六百年了,你还是这么个脑子,一点长进没有。” 傅阮笑了,这次没再废话,突然出手。 不过片刻,就将凤远紧紧捆缚在丝线里。 傅阮只需要动动手,那丝线就会听话的往里收,瞬息之间,凤远的护身结界就开始出现了裂痕。 “同心咒到底还是影响了你啊,不容君。反噬之下,你的护身结界都变得如此脆弱不堪。如今到了这一刻,你还拿什么和我斗?” 眼见丝线渐渐被凤远的血染的鲜红,傅阮就越猖狂。 在她再一次大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腹部一凉。 她缓缓回头,此刻沐晚晚手里拿着斩尘,一剑捅穿了她。 “你怎么可能” 沐晚晚伸手自脑后扯出了一把白色的银丝。 “就这东西,也想困住我?说起来,还是你自己蠢,我才来彩衣镇你就迫不及待拉我如梦,我又不傻。” 傅阮笑了,笑的更大声。 突然暴涨的灵力直接将沐晚晚弹开了去。 沐晚晚借力之后,翩然落地。 虽说落地还算轻柔,可肩膀上的伤口还是一痛。 沐晚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这才咬牙看向突然疯魔的傅阮:“我就说怎么没散,你这老妖怪竟然这么强,怪不得能撑这么久。” 只见傅阮身形膨胀数倍,脸还是那张脸,下半身却慢慢变成了一只蚕的样子。 沐晚晚眉头一皱:“你怎么人不人,妖不妖的。” 傅阮没回答她,只是将凤远捆得更紧。 不仅如此,变做原型的傅阮此刻战力大增,分出大量的丝线向沐晚晚袭来。 沐晚晚拿剑斩那丝线,竟然斩不断。 凤远此刻已经被勒的脸色青紫,沐晚晚无奈。 迎着傅阮的丝线而上,身形灵活的挡开傅阮的每一次进攻。 眼见着凤远近在身前,傅阮的脸突然在沐晚晚面前放大。 沐晚晚见状只能退开。 傅阮却看准时机用自己下半身蚕的身子将沐晚晚卷入其中。 沐晚晚自懂事起除了蛇,最害怕的就是蚕这种肉乎乎的长条。主要是一想到它,自己身上就疯狂发冷起鸡皮疙瘩。 更不要提此刻被蚕尾包裹,沐晚晚觉得自己还不如和凤远换一换。 突然发起来的鸡皮疙瘩,让沐晚晚手里的剑都提不稳。 她闭眼努力的想忘却自己如今被蚕包裹,可闭上眼蚕尾的触感就更越明晰。 等她终于下定决心,提剑斩出去时,却发现蚕尾慢慢从她身上滑了下去。 她细细察看,发现蚕尾的某一片开始腐烂。 甚至隐隐有扩大的趋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渗血的肩头。 对蚕尾起作用的神血,却对傅阮的腹部不起作用? 她看着傅阮此刻与她一样在渗血的腹部。 猛然间起了主意。 她将斩尘找了个地方放好,召出了承烟。 然后猛地在自己的肩膀上按了一把,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将手上沾的血抹在了承烟剑身上。 “这么疼出点血,可不能浪费了。” 说罢,提剑就朝着傅阮人身与蚕身相接的地方斩去。 傅阮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意图,就连捆缚凤远的丝线也收了回来,企图挡住这一剑。 沐晚晚一见这阵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不管那么多,提剑只管往上冲。 护身结界被傅阮召唤的丝线击碎,那丝线一根一根穿透沐晚晚的身体。 可沐晚晚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一往无前。 眼见着自己刺往沐晚晚体内的丝线,一节一节的消失,傅阮一边向后退,一边慌张叫道:“怎么回事?怎么会?” 沐晚晚此刻邪肆一笑,加上身上血色斑斑,此刻一点都不像一个正派弟子,反而像是个嗜血的魔头。 “你用妖力凝成的丝线,能奈我何?” 傅阮此刻也不再逃,就站在原地。 一边狂笑,一边膨胀,瞬息之间又变大了数倍,妖力也变得更强,似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燃尽。 就是沐晚晚也有一瞬间被震撼。 可是沐晚晚没有退,依然迎着膨大的丝线往前。 身上的伤口从小孔到小洞再到大洞。 沐晚晚顶着傅阮六百年的道行前进。 身上的血液汇聚到双手,又汇聚到承烟剑上。 沐晚晚大吼一声! “六百年道行,不过如此!今日就由你来做我剑下第一个妖魂!” 她咬着牙提起承烟剑! “诛魔!” 沐晚晚浑身的力气其实已经在抵抗傅阮的丝线时消耗殆尽,可此刻的沐晚晚却还是双手执剑,朝着傅阮近在咫尺的腰腹砍了下去。 那气势令风云色变。 第一百章 宋竹君 傅阮腰腹上的丝线一点点溶解,一阵强光过后,傅阮已经变成了两截。 沐晚晚见傅阮如今的样子,也松了口气,身形一晃,就要站不住,用承烟才勉强支起了自己的身子。 “我没想到,竟是你杀了我。” 沐晚晚此刻一笑,开口有些虚弱,语气却很坚定:“斩妖除魔,吾辈应尽之责罢了。” 傅阮此刻也不再伪装,虽是吊着一口气,却还是嘲讽道:“那你最应该斩的不是他吗?” 沐晚晚顺着傅阮的目光看过去:“他与你不同,我赌他还能转圜。” 傅阮扯了扯嘴角,拦腰斩断的痛已经让她虚弱至极。她想要笑出来,到最后也只能难看的扯了扯嘴角:“你赌他还能转圜,便是最大的笑话。”似是想了想,傅阮又虚弱的开口:“反正那些死去的人还会活过来,我这怎么算的上是罪大恶极呢?” 这次轮到沐晚晚疑惑,可是答案已经无法得到了,因为此刻的傅阮已经闭上了双眼。 沐晚晚见她嘴角带笑,一时间也轻笑了一声。 多可笑啊,她竟然赌凤远还能转圜。 随着傅阮身死,她的精神世界也开始坍塌。 阴沉的世界现在隐隐亮了起来,夕阳的光穿过云层,穿过菱花小窗,穿过灰尘,照在了地上那一片破败景色。 经年繁盛的绣楼,一朝败落,往日种种欢愉,皆在时光里与灰尘同归天地。 沐晚晚在这一片倾颓里,隐约窥见了几分当时胜景。 ——日暮堂前花蕊娇,争拈小笔上床描。 ——绣成安向春园里,引得黄莺下柳条。【1】 而后她遥遥看了一眼凤远,闭上了眼。 光影散去的那一刹那,她见到那半条蚕尾拖着重伤,缓缓地朝着傅阮蠕动。 而后她闭上了眼。 她好累,好痛。 再睁眼时已是半个月后。 她与凤远那日将傅阮击溃以后,便陷入了昏睡。 还是萧风语和姜应偲将他们两个领回来的,只是他们伤势太重,竟然一睡就睡了半个月。 沐晚晚坐起身子,飞舟好像今日没有布置结界,不仅能听见林间叶片相击的声音偶尔还能听见几声鸟鸣。 沐晚晚伸了伸懒腰,却牵扯的浑身都疼。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浑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不禁叹了口气。 好像自己这次是有些太过火了,这没要了她的命,真是多亏了在太衍宫练的好。 沐晚晚此刻看向窗外,阳光温和的照在矮几上。 瓶子里的花上挂着露珠。 露珠? 沐晚晚后知后觉,那不是假花。 她还在这边发着愣,门口就有人出了声。 “醒了?” 沐晚晚点了点头。 “可有哪里不适?” 沐晚晚摇了摇头:“就是睡得久了,浑身使不上没力气。这一身的血洞,如今竟然没那么疼,真是奇了。” 那声音又传来:“你是不疼了,可费了我不少心力。” 沐晚晚顺嘴接道:“能费你什么心力?”说完顿了顿,似是觉得哪里不对,一抬头果然。 天光穿过来人穿的薄纱,为来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光,在往上看是一张熟悉的脸。 沐晚晚不禁惊喜道:“竹君?” 宋竹君此刻也走到沐晚晚床边坐下,抓住了沐晚晚的手。 沐晚晚知道她是在给自己诊脉,也没挣扎,就任她去了。 可嘴上却没闲下。 “你怎么在这儿?” 宋竹君一边诊脉,一边开口:“说来也巧,你与凤远受伤之后,萧风语就带着你们往南走,想要去找找苍山派在金州的分堂。那时候我刚好听说太衍宫弟子出发了,所以就从烟州出发,往北来了。正好和萧风语撞上,听了萧风语说的,我都不敢耽搁,赶忙赶过来了。” 沐晚晚一笑:“这哪里能算是巧,明明你就是来找我们的。” 宋竹君此刻将沐晚晚的手塞回被子,转身打开了自己的乾坤袋。 沐晚晚眼见着宋竹君一边在一堆药里挑挑拣拣,一边淡然开口:“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你这每次都挑着我不在的时候受伤,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吗?此次上的这么严重,我看了是真心疼。那么大的血洞,你没死真是命大。” 沐晚晚接过宋竹君送过来的药,一口喂进了嘴里。 “有点苦。”宋竹君白了她一眼,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个小锦囊,从里面拿了两颗糖出来。 “怎么没将你苦死了。” 沐晚晚此刻笑得更灿烂了:“你怎么舍得?” 宋竹君笑了,将沐晚晚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我是不舍得。” 沐晚晚笑了笑后,又问道:“那你帮凤远看过了吗?” 宋竹君语气缓和了些:“看过了,他没你严重,基本上都是皮外伤,如今都好的七七八八了。我原本还做好了他不好好吃药的准备,结果这次倒是意外的顺利,你就这么厉害。” 沐晚晚笑了笑,没有接话。 看了看宋竹君脸色,沐晚晚才道:“那他的反噬” 宋竹君脸上的笑凝滞了,而后看向沐晚晚:“你都知道了?” 沐晚晚点了点头:“师祖说的,他还让我好好看着凤远,让他别太动用灵力呢。” 宋竹君一笑:“那是你说了算的?我这三年来游历了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事情,也看过很多稀奇古怪的病人,可凤远这种,我还真没见过。也可能还是我见得太少,不过我如今得了个方子,应该能缓解些他的疼痛。” 沐晚晚点了点头,又道:“这三年你过得也不容易吧。” 宋竹君一笑:“还说呢,最不容易的怕就是给你送信,你不回了。” 沐晚晚一愣:“什么信?” 宋竹君叹了口气:“不过是些矫情的话,你没看到,我反而还放心了。” 沐晚晚还欲追问,宋竹君却直接站起了身。 “行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沐晚晚无奈,只能轻声道:“好。” 这话说完,却突然灵光一闪,叫住了宋竹君。 “竹君。” 宋竹君回头看她。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沐晚晚抬眼看她:“不是的,我是想问,你知道同心咒吗?” ------题外话------ 【1】日暮堂前花蕊娇,争拈小笔上床描。 绣成安向春园里,引得黄莺下柳条。 ——【唐】胡令能《咏绣障》 大意是:傍晚时分,堂屋前的花朵开得十分娇艳,女工们争相拿着小的彩笔去绣架上描绘它们。绣成的屏风摆放在春天的花园里,竟引逗得黄莺也飞下柳条,向屏风飞来。 来喽来喽: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 感谢谏瑶得推荐票。 感谢宿宿怀中的猫,孤困的评论和红豆。 感谢收藏。 感谢观看! 谢谢! 我们明天见! 第一百零一章 4391 宋竹君一愣,斟酌之后开口道:“我们苍山派对咒术的研究都很粗浅,这种东西,你去问符怀英可能更为合适。” 沐晚晚一笑:“也是。” 宋竹君关上了门,走了出去。 沐晚晚愣愣地坐在床上,思绪飘了很远很远,忽然觉得后脑一痛。 “魇?” 没有声音应答。 而后沐晚晚在剧烈的疼痛中昏睡了过去。 “作家你好,这里是空界图书管理员4391号为你服务。很抱歉强制登入您的意识,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感抱歉。” 沐晚晚此刻也是没了脾气。 “你怎么来了。” 那声音一如既往不带任何感情:“程序检测您对彩衣镇部分,进行了大量修改,目前需要您补齐改动原因以及改动内容,以便我们对故事情节进行合理扩充。” 沐晚晚思考片刻:“没有惩罚吗?” 冰冷的声音努力想要模拟人类的温和语调,可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程序在今日的升级中修复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在不改动原本主线大事件的前提下,您可以对任何您不满意的地方进行修改。但需您出示合理改动原因,再审核通过后,程序会按照作者提供内容合理修改、扩充故事情节。” “我前些日子昏迷,你不来找我,非这时候来找。” “哈哈哈哈哈。”沐晚晚只觉得她笑的僵硬。“程序为每位图书管理员设置了情感系统。目前尚在开发阶段,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给作家带来了困扰,我们万分抱歉。” 沐晚晚忽然觉得有趣:“行了,不是要原因吗?怎么提交?” “请您键入。” 沐晚晚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电子屏。 “改动原因。” 沐晚晚看着这一项陷入了沉思。 她在原著中不是没有提到彩衣镇,不然她也不会在怀玉说的时候那么熟悉。可是她原著里的彩衣镇之行阳光,温暖,基本上就是门派众人打打闹闹,可不像这一次这样。 改动原因?谁会愿意将自己美好的故事变得阴暗血腥呢? 可是如果只是为了营造师门之间美好的氛围,为什么要是彩衣镇呢? “原著彩衣镇剧情过于简单,没有特意写的价值。此次改动是合理扩充,目的是为了让彩衣镇剧情更为丰满,让整个故事的悬疑性得到提升。” 沐晚晚略加思索,将这两句话输入了进去。 不算假话,却也没有那么真。 只是出于文科生的生理本能,为自己所有的行为,迅速找到理由。 键盘的‘哒哒’声响起,沐晚晚问道:“你在一个字一个字键入吗?不可以复制吗?” 键盘声音未停,说话的声音伴着键盘声传来。 “图书管理员应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完成每一次文字键入。遭键入的同时,我也会认真校对作家您的文字。” 沐晚晚摸了摸鼻头,有点心虚。 她那是在空界追求速度,常常键入许多错字,被读者多次提出。 难过的是,通常因为自己写的太长,又有些懒得缘故,前期很多错字,都没有怎么修改。 反正,沐晚晚觉得有被内涵到。 “作家您好,你的改动原因已经键入完毕,将会在明日中午十二点以前审核完毕。现在请您键入改动内容。友情提示,您每次最多可以键入三万字。” 蓝屏上再次显示了四个大字。 “改动原因。” 这次真正的将沐晚晚难住了。 进入彩衣镇时候的那场梦,后脑痛是因为魇魔及时拦住了傀儡丝。 彩衣镇事件发生得很突然,甚至没有一点铺垫,以至于现在为了剧情合理扩充有些得理由有些站不住脚。 傅阮嘴里说的六百年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再加上傅阮死前说的那句话马总让她觉得没那么简单。 初时一看,并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细想,桩桩件件时漏洞。 沐晚晚无奈开口:“改动内容是必须今天写吗?” 这话一出,图书管理员有一瞬停顿。 “空界图书管理员4391号本周工作日还剩四天。作家最迟可以在两天后提交完整内容。在此期间,程序后台将会保持畅通,作家可随时进入程序。” 沐晚晚笑了笑:“谢谢,那么我之后再来键入,你也早些休息。”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僵硬的笑声过后,图书管理员再次开口。 “感谢作家关心,但4391号还有其他内容需要呈递程序。” 沐晚晚准备迈出的步子突然停了。 “你们不是一对一服务吗?” “我们是一对一服务,但由于作家之前并没有进行作家认定,因此之前的书并未得到整理。4391号正在整理作家之前的作品,对它们进行分类之后,呈递到程序最终管理处。” 沐晚晚觉得有些难为情,只是因为自己当时的不情愿,增加了别人的工作量。 沐晚晚开口:“对不起,因为我的失误,让你的工作量增加了。” 机械音有一瞬间的卡壳,而后才缓缓道:“这是抱歉吗?4391号第一次听到。” 沐晚晚笑笑:“跟我在一起你会听到更多次。” “其实4391号并不能理解你的抱歉。虽然4391号现在正在努力学习理解人类感情,听到你的抱歉,也突然觉得自己做这件事更加兴奋了,但这是4391号的工作,这意味着4391号必须完成这件事情,尽管着可能会占用我很多时间。不过还是谢谢作家。” 沐晚晚下意识地反省了下自己,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就算安装了感情系统的程序,说到底还是一堆冰冷的数字。 沐晚晚一笑,缓缓地走出了程序覆盖区域。 可是脑子里却无端将4391号和凤远联系在了一起。 却也隐约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凤远他,也是学习着人类的情感,按理来说应该与4391号一样生疏,可他表现出来的却并不是这样。 她想着4391号是冰冷的数字。 可凤远何尝不是她笔下中规中矩的方块字呢? 在某种程度上,4391号竟然与凤远出奇的相似。 在这样的思想之下,沐晚晚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自己总是迷失在自己写出的文字里。 为什么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发现自己对凤远心软。 可是她没能得到答案,就像她面对着4391号依旧用面对人类的态度一样。 她对于书中发生的一切,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第一百零二章 身受重伤 沐晚晚低头一笑,摇了摇头。 意识慢慢回归,后脑的疼痛也慢慢消失。 沐晚晚睁眼看着暗下来的天色。 身旁宋竹君正打着瞌睡,手里的团扇却一颗没停。 沐晚晚感受着团扇扇起来地小风,微微一笑。 这是宋竹君的头从她手上滑了下来,登时猛地惊醒。 沐晚晚见宋竹君似是还未睡醒,但是却马上转头看向了她。 将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拨弄着看了一遍,才坐了下来。 沐晚晚再看宋竹君时,她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沐晚晚将之前镜深施给她的术法,也施给了宋竹君。 宋竹君果然惊疑开口:“这是?” 沐晚晚晃了晃自己的手:“我师父自己研制的术法,没什么名字,我就给取了一个,叫清凉术,能保持一个夏天呢。” 宋竹君脸色一变:“世间冷热阴阳,相生相克,便是大道门的五行之道,一样也是此理,世间万物求得便是一个均衡。人存世间,自然也是遵循这个理的。夏贪凉,冬恋暖,打破均衡以后想再慢慢调理回来,便更难了。你这猛地给我术法加身,这不是逆天而行吗?” 沐晚晚笑了笑:“不打紧。过了这阵,我就给你将这术法去了。” 宋竹君这才放下了心,又站在一边整理药材去了。 只是寂静了没多久,宋竹君猛然开口,声音有些疲惫,还有些隐隐的后怕。 “你怎么忽然就跟要断气了一样?我晌午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就害怕是我的药给你吃坏了。” 沐晚晚看着她笑,宋竹君更火了:“你还笑!我见你那样子就差将你抱下船,直接御剑回苍山派找我师父了。” 沐晚晚收了笑,对宋竹君开口:“我这怪病得来的时日已久,并没有什么影响,没有事先和你说清,是我的错。让你凭白担心,更是不该,宋姑娘大人有大量,还望原谅则个。” 宋竹君没了脾气,又是将一把药递给沐晚晚。 沐晚晚将药喝完,看着宋竹君开口:“我如今这样能行动吗?我想去找找凤远。” 宋竹君一边收拾一边漫不经心开口:“当然能,你今日去了,我赶明儿就不给你药里加止痛丹了。反正还能走,想来也不需要那些。” 沐晚晚朝着宋竹君的嘴投降,再说话时更加郑重了些。 “可是我真的有事要找凤远。” 宋竹君看她,无奈叹了口气:“很重要吗?” 沐晚晚点了点头。 宋竹君转过头:“那就让凤远那小子来见你!他出个好歹,我反正不心疼。” 沐晚晚点了点头:“也行。” 宋竹君一听这话,转身走了出去。 “你怎么称呼来着?能请你帮个忙吗?” 姜应偲听见声音,转头看向宋竹君,又怀疑的指了指自己。 “我?” 宋竹君皱了皱眉头:“不然呢?你个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 姜应偲此刻有些受伤。 遇到宋竹君那日,他们就已经认识过了,算来半个月的时间,宋竹君竟然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虽脑子里这么想,脚步还是朝着宋竹君迈了过来。 “宋姑娘有什么事吗?” 宋竹君抬头看了看姜应偲,顿了顿才道:“姜公子,想请你帮个忙。能否去一趟凤远的屋子,将他请来这里?” 姜应偲脸色一时变得很好看。 “有什么问题吗?”宋竹君见状问他。 姜应偲笑了笑,阴沉的脸瞬间明媚了许多。 “没有。” 说完转身朝着凤远的屋子走去。 “你还真会找人。” 宋竹君转身就听见了沐晚晚的声音,她有些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沐晚晚低头一笑:“姜师兄对凤远的敌意可不是一点半点。” 宋竹君没忍住‘扑哧’一笑:“那就只能委屈咱们凤师兄受点罪咯。” 凤远这边确实是在受罪,初初听闻宋竹君请他去沐晚晚屋子的时候,他自己起了身。 可是姜应偲不允,说什么凤师兄如今身受重伤,我扶你。 然后凤远身上每一个还在隐隐作痛的部位,都被姜应偲撞了个遍。 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梦想,变成了一条任由姜应偲摆弄的咸鱼。 偏偏姜应偲似乎很享受这种折磨他的快乐。 不长的一段路,凤远觉得走了有几世那么长。 等到沐晚晚屋子的时候,凤远身上那些重伤部位浸出的血已经将里衣染红。 宋竹君起身,将凤远慢慢扶着坐下。 嘴角微勾,嘴里的责备也不忘出口:“姜公子未免有些毛躁,凤师兄如今身受重伤,你也不注意些。” 凤远抬眼看了看宋竹君,她隐隐勾起的嘴角,已经将心思暴露无遗。 等凤远收拾着坐好,宋竹君拉着姜应偲走了出去。 姜应偲还不想出去,宋竹君也不纵着他,使劲一拉把姜应偲拉了个趔趄。 “你拉我干嘛?他们俩说什么,你不想听听?” 宋竹君开口:“你怎么不仅磨磨唧唧,还爱听人墙角啊?” 姜应偲顿了顿开口:“修士的事,能叫听人墙角吗?那是他们自己说的太大声了。” 凤远听罢,抬手就是一个隔音结界。 沐晚晚见状笑着调侃道:“看来身受重伤都是假的,这结界甩得那叫一个轻易。” 凤远无奈开口:“也就是你,若是别人此刻都被我扔下了飞舟了。我如今听到‘身受重伤’这几个字,身上就隐隐作痛。那两个没有一个真心说这话的。” 沐晚晚一笑:“竹君可还记着三年前你不吃药的事情呢!” 凤远叹了口气:“早知今日,那时就该收敛些。往后仰仗宋姑娘的地方还多着,要一直这样我真吃不消。” 沐晚晚笑笑,没说话。 凤远伸出自己伤痕满布的手,去端身前的茶盏,刚碰到,瞬间将茶盏丢了出去。 陶瓷碎开的声音响起,凤远无奈开口:“太烫了,我如今手上处处都是细小的伤口,灼得更疼了。” 沐晚晚哭笑不得:“我刚想开口提醒你。这除尘诀可没办法,竹君清理的时候,怕是又要记你一笔。” 凤远低头看了一眼碎瓷,叹了口气,又看向沐晚晚:“你找我什么事?” ------题外话------ 来喽来喽: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 感谢宿宿怀中的猫、孤困得红豆及评论。 感谢收藏。 感谢观看。 感谢。 微博指路——阅文楼晚 第一百零三 前尘 沐晚晚也不扭捏,直接开了口:“我想知道,你和傅阮的纠葛?” 凤远伸手拿茶盏的动作一顿,收回来顺了顺自己的衣服,浅浅一笑。 “我与她能有什么纠葛?” 沐晚晚想了想:“那就从你和她相识开始说吧。” 凤远低头,拿指甲将中指上的伤口划开,看着汩汩流出的血,笑了。 “从哪里开始说呢?时间太久了,久到我自己也觉得有些模糊了。” 凤远的声音不疾不徐,在这一方小屋子里回响。 关于六百年前的过去,也在这平缓的语调里徐徐展开。 彩衣镇的绣楼,那时明着还算是绣楼,暗里其实应该算是青楼了。 而这,又要从绣楼修建开始说起了。 绣楼的姑娘,没有几个命好的。要不是饥荒时家人为了两袋米卖了的,要么是被拐子拐来本地的,都是些苦命人。 那时候绣楼的老板初来彩衣镇,见了这些苦命女子,心生不忍,出钱建了这绣楼。 前几年,绣楼的营生却是不错,老板也因此赚了不少钱。 只是世事偏就是不尽如人意。 绣楼老板人都叫她鸾娘,鸾娘在绣楼最兴盛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来了不到半个月,鸾娘就被迷了个神魂颠倒。还迅速就在全镇的见证下成了亲。 只是那男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与鸾娘成婚后不久,便抛下了鸾娘。 鸾娘那时已经身怀有孕。 日日盼着郎君回来,绣楼也无心经营,还被人带着迷上了赌。 自那以后,绣楼名气也好,营收也好一落千丈。 鸾娘的女儿出生后,她从来没抱过,还将女儿关在在房间里十几年,就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狗。 十几年的苦撑,再加上自己的赌债,足以将鸾娘逼疯。 于是,鸾娘想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绣娘就应该在绣楼做绣工,可鸾娘,曾是个青楼的姑娘。 鸾娘看看自己被讨债的人斩去的手指。 转念就将主意打到了绣楼的姑娘身上。 那时去往苍山派参加仙门大会的凤远一行,恰巧路过了彩衣镇,只是时间比这次略早些。 初初来彩衣镇众人并没有觉得不妥。 而那时的凤远也不像如今。 许是前世过的太久了,以至于凤远就算从头来过了,还是心头愤恨难平。 白日浪荡,夜夜笙歌,算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现身在绣楼并不算稀奇,毕竟彩衣镇上最好的绣娘与最美的女子都在于此。 那是彩衣镇筹划的第一次百花节。 那也是绣楼的姑娘们没有选择的选择, 说好听些,花娘是为了展示绣娘的手艺,说难听些,不过是将自己的卖出去的手段。 可绣楼里有一人格外不同,那人被唤作桑娘,是绣楼里最好看的姑娘,也是这镇上最好的绣娘。 “我从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半妖。” 凤远的话落在沐晚晚耳畔,像是一道惊雷。 “半妖?” 凤远拿过茶盏轻抿一口:“半妖,是蚕妖与人的孩子。” 沐晚晚脑子里的弦一瞬间就断了。 可凤远的故事还在继续。 桑娘被迫成为花娘的那天晚上,凤远恰好在绣楼。 在一片人声之中,桑娘站到了台上。 肤如凝脂,眸若含春,真正是让人见一眼便难以忘怀的绝世美人。 凤远在灯影明灭里,不经意看了一眼桑娘,而后又默默将眸光收了回去。 那晚,彩衣镇上最富有的商人,拍到了桑娘。 饮乐过后,又回归空寂,凤远提着酒壶,走在彩衣镇的街道上。 越走越觉得无趣,转念一想,便回了头。 破窗进去时,屋子里男人正和桑娘对峙。 凤远觉得有戏看,就没准备插手多管,甚至还故意往一旁可靠了靠。 兴灾乐祸的说着‘你们继续’。 说罢,就隐了身。 可到底桑娘一介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最后还是被男人制服。 凤远觉得十分无趣,顺手从窗边盆栽上摘了片叶子拿在手里把玩。 任凭桑娘喊破了喉咙,他也无动于衷。 可偏偏有人沉不住气。 那时尚且年轻的傅阮,提着花瓶就走了进来。 那男人行动迅速,竟然躲开了傅阮的花瓶,反手制服了傅阮。 桑娘见状,只能冲过去张口咬住了那男人掐住傅阮的手臂。 就那点痛,男人自是不可能将傅阮松开。 眼看着男人另一只手将桑娘也拎了起来。 凤远笑了笑,依旧靠窗看好戏。 那日是月圆之夜,桑娘在那男人手下爆发了妖力。 凤远这时才现身,堪堪砍断了桑娘勒住男人脖子的蚕丝。 “林员外,你可得小心点。亏心事做多了,半夜鬼会来敲门的。” 那男人抬头看向凤远,凤远手起剑落,一剑捅穿了林员外的肚子。 末了还加了一句:“今日心情不好,遇上我,算你倒霉!” 那天晚上,凤远坐在桑娘的窗边坐了一宿。 自那以后,凤远有事没事总会去绣楼坐坐。 桑娘还将别的姑娘介绍给他认识,凤远也没想那么多。 直到百花节的花娘陆陆续续的死亡。 直到众目睽睽之下,他抽出了斩尘。 那些女子身上的伤口,和斩尘的刃一模一样。 “你知道,是谁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认是我杀了她们的吗?” 沐晚晚看向他:“隐隐有了些猜测,是桑娘和傅阮吧。” 凤远低头自嘲笑笑:“桑娘她毕竟是半妖,一些地方异于常人也是应当的。她只是看看我的剑,就能复刻的七七八八,就是我自己看了,都要愣几息。百花节的姑娘们不愿意自己如此屈辱,自愿赴死。是傅阮和桑娘动的手,而被鸾娘发现以后,他们将罪责推给了我。所以那日那般情境,除了老妪不是鸾娘,死去的姑娘不是当年的姑娘,以及多了的锦云丝那一招。其余的一切,几乎是一模一样。” 沐晚晚看向凤远。 凤远继续开口:“那时的我毕竟不是现在的我,我众目睽睽之下将桑娘拦腰斩了。也是从那日起,我脱离了太衍宫,成了世所共知的不容君。” 第一百零四章 不容 “不容?” 凤远抬眼看她:“不容于天,不容于地;不容于仙,不容于人;不容于妖,不容于魔,六界不容。” 沐晚晚从他眼睛里捕捉到了一瞬间的情绪,她还没来得及取分辨那是什么,凤远的目光又变得平静无波。 沐晚晚问道:“那傅阮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凤远想了想:“我只知道桑娘身死以后,鸾娘就疯了。傅阮变成这样,许是听了什么邪术,将桑娘的断躯和自己的接到了一起。只是她到底是人,这么多年的修炼到头来贵了桑娘,至于永生怕是桑娘给她的。” 沐晚晚长久的叹了一口气:“她们的感情真是好。” 凤远笑了笑:“不过有件事情现在想来竟然觉得巧了。那是我成为不容君的三年后。在路过金州时,见有人卖东珠。还编了个故事,说这东珠是从一只蚕妖手里拿过来的,可怜蚕妖死在了蚌妖口下。可还是拖着残躯想要将东珠拿回去送给自己的妻子。最后蚕妖的妻子死了,这东珠也流传了下来。我记得那珠子叫‘连枝共冢’,象征坚贞不渝的爱情。我不信那,听完只是笑了笑,那珠子如今也不知道流转到了哪里。” 沐晚晚看了凤远一眼,悄悄将自己的眼里的复杂掩下。 “可是,凤远,六百年你怎么解释?” 凤远看向沐晚晚,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沐晚晚神色一凛,当即问道:“怎么了?” 凤远淡定的将嘴边鲜血擦净,笑了笑:“不是什么大问题,和反噬一样,天道的惩罚罢了。”他眼里有一丝抱歉:“抱歉,只能说这么多了,再说下去怕是天雷都要劈下来了。” 沐晚晚见状也不再多问了。 脑海里的茫茫见状突然开口:“这副样子怎么这么熟悉?好像见过似的。” 承烟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隔音结界撤了的一霎那,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一涌而来。 沐晚晚摆了摆头。 “宋姑娘,那时候是忘记姜某的名字了吗?” 姜应偲的声音传了进来。 “不是的,那时候感觉你的名字就在嘴边,但是叫不出来。” 宋竹君笑了笑。 沐晚晚也笑了:“没想到他们两个聊的挺好。” 凤远轻咳一声:“是啊。” 两人之间陷入了寂静,却没有人觉得有哪里不妥。 沐晚晚装作不经意地开口:“你当时为什么会救桑娘,为什么会在桑娘的房间里坐一宿。” 凤远低头,垂眸。 沐晚晚看了看他:“怎么?是不能说吗?” 凤远抬头,看进了沐晚晚的眼里。 “因为她的眼睛,太像一位故人了。” 沐晚晚识趣的闭上了嘴,是什么样的故人,能让凤远如此年年不忘。 凤远不知道怎么开口。 本来让他开口去说六百年前荒唐的自己,他都觉得抬不起头,更何况如今这个问题。 他要怎么才能开口,说桑娘的眼睛像沐晚晚,那时候的他那么想念沐晚晚。可是他却找不到沐晚晚,于是只能拉着桑娘,回忆了一晚上。 许是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凤远此时咳嗽了几声,外面的宋竹君和姜应偲当即就到了门口。 “晚晚,我可以进来吗?” 沐晚晚看了一眼凤远苍白的脸色:“可以。” 宋竹君进来以后,没有看凤远一眼,直直的就走向了沐晚晚。 姜应偲见凤远脸色不好,当即开口:“凤师兄,你果然是‘重伤在身’呐,既然如此,还是由我扶你回去吧。” 沐晚晚看了一眼姜应偲终究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姜师兄手下留情吧。” 姜应偲回头看向沐晚晚的脸上,笑容都消失了一半,但还是开口道:“行,听沐师妹的。” 等姜应偲将凤远扶走之后,宋竹君才开口:“就你心软。不过,我三年前的气还没出好,他那伤不怎么要紧,就是全身的细碎伤口,现在又裂了,应该不好受。反正不用药也会长好,就让他难受着吧。” 沐晚晚心觉有些残忍,但见到地上的碎瓷,低下了头。 希望凤远没事。 “竹君,那茶盏碎了。” 宋竹君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果然万物之道是均衡,一报还一报。” 沐晚晚看着正欲打扫碎瓷的宋竹君开口:“竹君,我过会儿可能会再次变成之前那样子,你不要担心。” 宋竹君当即坐了回来:“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沐晚晚一笑:“告诉你了,不痛不痒,不会出事,放心。” 宋竹君看向她:“我放不下心。” 沐晚晚伸手抚了抚宋竹君的手。 “好了,没事的。我如今下不去床,这碎瓷劳烦你处理了。” 这时姜应偲将凤远送回去,又折返了回来。 “可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宋竹君一见,当即开口:“劳烦你帮忙将地上的碎瓷打扫一下。” 姜应偲这话一听,低头一看。 果然见到了矮桌旁的碎瓷,当即蹲下就开始用手捡了。 宋竹君还一脸担忧的看着沐晚晚,沐晚晚却隐隐觉得困了。 “嘶。” 姜应偲一声痛呼过后,当即将手指放进了嘴里。 宋竹君听到声音转头,就看见姜应偲用来装碎瓷的手帕上沾着血。 当即起身,走到了姜应偲身边。 “伸手,我看。” 姜应偲那敢说话,乖乖伸出了自己的手。 宋竹君见状,一边拿出药水清洗,一边开口念叨。 “你们偌大的太衍宫,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那个浑身血洞躺在床上,另一个如今浑身伤口,你也很好,打扫个碎瓷片也能将手割得流血。这便也罢了,你不用水洗洗,就直接往嘴里喂。不说地上灰尘有多少,就是万一伤口上有那么一丁点碎瓷,割到舌头,割到喉咙怎么办?你们太衍宫,就没有那种用除尘诀清洁不了的东子存在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能自理?” 姜应偲听出宋竹君的情绪激动,但也是出于关心,低头嗫喏道:“我年少时倒是挺擅长这些,但在太衍宫这么多年从来只知道练剑,其他的都没怎么做过。到底还是生疏了,如今事出突然,竟一瞬不知该怎么办了。倒真如姑娘所说,不能自理。” 宋竹君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姜应偲认错认得太真诚了。 沐晚晚这时,只是微微一笑,就再次陷入了梦中。 ------题外话------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 感谢宿宿怀中的猫的红豆和评论,感谢孤困的红豆。 感谢收藏! 感谢观看! 感谢! 第一百零五章 降香堂 “作家您好。空界图书管理员4391号为你服务,你是否要继续上一次离开时的操作。” 沐晚晚看着电子屏,点下了‘是’。 “作家你好,欢迎回来。” 沐晚晚看着面前的电子屏幕,陷入了沉思。 虽然凤远已经把彩衣镇发生的一切描述清楚了,但要将这一切和之前自己写的内容缝合到一起,到底还是有些难度。 沐晚晚叹了口气,慢悠悠的开始将内容键入,只是中间断断续续改了很久。好险最后还是赶在限定日期之前,输入完成了。 而这两日的时间,也足够飞舟到达苍山派境内了。 沐晚晚键入完成后刚清醒,宋竹君就在她耳边悠悠开口。 “今日就要下飞舟了,到了我们苍山派境内,就不能再飞了。便是你们太衍宫的剑修,也得乖乖走上去。”说罢看了看沐晚晚。“不过你这样子,确实是有些难办。” 沐晚晚看着宋竹君坐在床头叠着她的衣服,挣扎着坐起了身。 自己伸手拿了衣服过来。 “才刚醒来。”宋竹君语气里有一丝责怪。 沐晚晚却不管那些。 “我是伤了身体,这手又没什么事。要是不能做让你帮忙,还能说得过去,能做的再让你帮忙,那我不真正就是个废物了?” 宋竹君拗不过她,索性也不叠衣服了,只是看着她开了口。 “我想着反正你如今行动不便,仙门大会也还有一个多月才开始。想来你们的师父到着也得一个月,不如这一个月,我们现在防风城落脚。” 沐晚晚一边叠着衣服,一边淡淡开口:“你向来思虑周到,既然提出来了,想来便是最好的。” 宋竹君看着沐晚晚头顶的旋:“其实我有些私心,我不想回去。” 沐晚晚叠衣服的手一顿,随后语调轻松:“私不私心的,我如今也走不了。” 宋竹君一笑。 果然晌午的时候,就到了防风城外。 入苍山派,必然先进防风城。 过了防风城之后就是半夏城,再过独活城,就到了苍山派的主山—— 王不留行。 苍山派所有的高阶医师都住在王不留行,其余弟子都散在其他三城,隔一段时间还会进行轮换。 而这三城的职责也各不相同。 先说独活城,一般病入膏肓的都会送去独活城,一方面是因为独活城离王不留行近,另一方面是因为,独活城拥有着其他三城没有的高级器械。 再说半夏城,半夏城在三城之中算不得突出,医病不如独活城,经济不如防风城,唯一能拿出手的大概就是制药,半夏城中坐镇的是大陆第一制药圣手———孔冬青。 而最外层的防风城,鱼龙混杂。各种商铺应有尽有,三教九流也囊在其中。而其中最能拿出手的怕就是机关术。防风城作为苍山派的围墙,拥有着整片大陆最为强大的机关术师。 如果说这用于防御的机关术人尽皆知,那么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他们趋之若鹜的高级器械,其实是由防风城制造的。 只是宗主有令,高级器械造出来只能为独活城所拥有罢了。 等着巨大的桥从城墙上放下,激起了一片灰尘。 沐晚晚不禁感叹:“真是气派啊。” 而此刻她正被宋竹君抱在怀里。 宋竹君抱着她脸色都不变:“这是我师父设计的,我初初见到时也觉得十分气派。” 说罢率先踏上了桥。 等进了城门,宋竹君走了几步,又退了回去。 “宋师弟?你也在此?那师父是不是也在?” 那小弟子眼睛一弯,语气里满是欢喜。 “师姐,你回来啦!师父这半个月一直都在防风城里呢。”随后低头与沐晚晚四目相对。“这是?” 宋竹君一笑:“这是太衍宫的弟子。” 那小弟子又看了看其他人:“那这些也是?” 宋竹君点点头。 小弟子脸色一变:“可还有一半月,王不留行还没开始布置,他们” 宋竹君本来想伸手摸一摸小弟子的头,但是看了看怀里的沐晚晚,最后还是没能伸出手。 沐晚晚似是看出宋竹君心中所想,说了一句。 “低一下头。” 那小弟子不明所以,犹豫片刻还是低下了头。 沐晚晚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那小弟子瞬间不知所措起来。 沐晚晚笑了:“是你师姐的意思。” 宋竹君点了点头,笑容温暖,语气轻柔:“我是想这么做的,宋阿宝。”说完她又是一顿:“他们住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带着他们住降香堂,不许告诉掌门和夫人我回来了。” 宋阿宝点了点头,宋竹君转身往城里走去。 脚步未停,但话还在说着。 “阿宝,你要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我。” 没有人应声。 一行人跟着宋竹君进了城,七拐八拐的就进了一座楼。 与其他地方相比,确实不是很起眼,甚至有些寒酸。 因为这里与三四层的高楼相比,只是个小两层。 沐晚晚在进去时抬头不经意间看了一眼。 牌匾挂的歪歪扭扭,就连上面的字也像是孩子胡乱画的。许是经年日久,风吹雨淋的缘故,牌匾上的漆都掉了。只能在这么斑驳的很吉利,隐约辨认出一个‘堂’字。 许是真的被震惊到了,太衍宫的弟子们都没进来。 苏护更是直接发问:“这里真能住我们这么多人?” 宋竹君回头看了一眼,抱着沐晚晚久走了进去。 进来之后才缓缓回头:“可别把降香堂看扁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呢。”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就抱着沐晚晚进了内堂。 与别处一样,屋子里整体还是黑色为主。 沐晚晚还在看着布置,猝不及防之间就被宋竹君放在了‘轮椅’里。 宋竹君走到主位上,拿起一盏茶就牛饮了下去。 外面的路过的小弟子,不经意看了一眼内堂,见是宋竹君,那弟子一低头:“师姐,您回来了。” 宋竹君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对了,小六,你去外面接一接太衍宫的几位高徒。” 那弟子俯身一揖之后就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道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一百零六章 宋命 “乖徒儿!你回来了吗?” 沐晚晚看向门口。 来人身材矮小,衣着鲜艳,须发尽白。胡子被绑成了辫子,头发虽说有些稀疏,但还能簪起来。 宋竹君一笑,就朝着来人跑了出去。 “师父!” 那老头笑着将宋竹君抱入怀里,沐晚晚假装没看见他往后退了几步。 当是时,太衍宫的其他弟子走了进来。 老头子将宋竹君松开,看着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人,有些气愤:“这都是谁?怎么放进来的!降香堂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啊!外人闯进来了,你们都不知道拦?” 小六此刻低头,不卑不亢,声音也只是正常音量:“是师姐让弟子出去迎他们进来的。” 老头子一笑,转过头看了一眼宋竹君,马上跑过去将小六挤开。 “哎呀,原来是君儿的客人。”转头一脸严肃:“小六,还不去和师兄弟们一起去收拾客房?” 小六依言退下。 沐晚晚看着宋竹君眼睛里细碎的光,再看门外的老头子,不禁也笑了笑。 老头子让沐晚晚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师父,先请他们进来坐吧。” 老头笑着将他们迎了进来。 宋竹君这才缓缓开口:“这是我的师父” “你们可以叫我百香果。” 老头子笑着抢过了话。 说着蹦到了沐晚晚身边:“小友,你怎么称呼。” 沐晚晚笑道:“前辈好,晚辈沐晚晚,太衍宫寒魄真人门下弟子。” 百香果一笑:“寒魄那个小姑娘竟然也收徒了,真是稀奇。” 沐晚晚正欲开口,百香果又蹦到了凤远面前。 “你是凤远?一晃也又八九年了,竟然有些认不出了。” 凤远笑着点了点头。 百香果看了看凤远道:“你少时我见你还算规矩,怎么现在一身的伤。” 凤远还没开口,百香果又跑到了萧风语面前。 “风语啊,这么些年没见,你怎么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了。”捉着又转头看向了姜应偲:“这是哪位小友啊?我竟不曾见过。” 萧风语此刻笑了笑:“这位是晦木真人门下大弟子,比我们晚进门几年,是以前辈未曾见过。”说罢伸手又将苏护、怀玉、孟蝶介绍了一番。 百香果一笑,摸了摸自己编成辫子的胡子。 “太衍宫这一辈弟子,还真是参差不齐,不过还算有趣。” “师父!穷奇失控啦!”堂下又有弟子前来,百香果一听这话,赶紧窜了出去出去。 霎时间就没了影子,只剩下一句话。 “君儿好好招待,为师去去就回。” 宋竹君一笑:“诸位见到了,我这师父做事却是不怎么靠谱。” 凤远一笑:“宋姑娘这话实在过谦,尊师只是在巅峰时隐退了,否则如今该是大陆最强的医修。” 姜应偲听得此言,马上就接了一句:“前辈医术我也有所耳闻,宋姑娘不必过谦。” 沐晚晚多看了姜应偲一眼,不禁一笑。 “姜师兄今日似是终于学会说话了。” 姜应偲看了看沐晚晚道:“还是沐师妹会开玩笑。” “师姐,房间收拾好了。” 小六的声音响起。 宋竹君点了点头:“你带他们去房间,我去看看师父的穷奇。” 小六点头道:“是,师姐。” 宋竹君一笑:“各位,让小六带你们去住的地方,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师父。” 凤远笑了笑:“宋姑娘去吧,我们自己过去。” 沐晚晚此刻面带歉意的看向小六:“劳烦了。” 小六语气温和:“沐姑娘是病人,这是小六该做的。” 苏护此刻慢慢地挪了过来,摸了摸轮椅,开口道:“竟然是上好的黄花梨?你们降香堂这么阔气!” 小六笑了笑:“这不是前两日师姐传了信回来,说需要这个,师父熬夜赶出来的。再者说,师姐要的东西我还没见过师父拿不好的材料糊弄。” 苏护一听,语气更兴奋了:“苍山派少主说的话这么好使?” 小六似在沉思,顿了顿道:“是宋师姐讨喜,我们都喜欢她。所以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师父也是这样,师父是将师姐当孙女看的。听上面的师兄说,宋师姐还是两岁小儿的时候,就已经被师父养在身边了。”说完推着沐晚晚走到了前面。“大家跟着我,降香堂的地形有些复杂。” 众人跟在小六身后,一时间静默无言。 苏护又先开了口:“那穷奇是什么东西?” 小六语气平淡:“那是师父近日来研究的大型机关兽,只是还没成功,老是出岔子。” 沐晚晚伸手碰了碰手边的花叶:“你还真是老实,有什么说什么。搁在别处,怕是打死都不会说。” 轮椅的轮子在地上‘咵咵’作响,小六声音平缓:“这在降香堂勉强算是一个机密吧。但师姐将你们带进降香堂的意思就是,你们享有与她同等的知晓权。所以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下苏护也安分了许多。 宋竹君给他们这样的权利,不代表他们就要使用这样的权利。 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开口问了。 小六将沐晚晚送进了屋子,转身欲走时,被沐晚晚叫住了。 “小六,你认识宋阿宝吗?” 小六本来完美的笑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纹,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些沉重。 “宋阿宝是六师兄的胞弟。” 沐晚晚正欲张口,猛地住了嘴。 原来她见到宋阿宝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这么回事。 沐晚晚开口:“抱歉。” 小六淡然一笑:“沐姑娘,在下先告辞了。” 等小六关上门,沐晚晚摊在了轮椅上。 六师兄,宋命。 那个当初一见面就让她觉得惨白恐怖的脸,那个变成行尸的苍山派弟子,那个为了引出尸魔甘做诱饵的医修。 那个一出场就已经死去的人。 沐晚晚从未如此深刻的意识到,她笔下的一个名字,在这个世界里拥有着密密麻麻无法斩断的羁绊。 就算是那个一出场就死掉的人,也有着自己思念的人,自己喜欢的人,自己崇敬的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绪复杂。 为什么一定要死亡呢?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死呢? ------题外话------ 写在前面:和编辑商量了,本周五会上架!确实是我本身情况有一些困难,做出来这样的决定。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大家一直陪伴到这里。 自己感觉扑街的概率很大,因为前期节奏太慢了,很少有能坚持到最新章。希望我能好运吧,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我的忠实读者,希望你们也能一切顺利吧。 至少比我过的好! 固有项目来喽: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 感谢宿宿怀中的猫,孤困的红豆。 感谢-【娟】-的章评。 感谢收藏(破百了,有点开心) 感谢观看。 第一百零七章 饕餮居 ‘叩叩’,敲门声响起。 沐晚晚猛地回神。 “请进。” 进来的是宋竹君。 宋竹君将手里的端着的水果往桌子上一放,顺势坐了下来。 “师父院子里还种着翠芜真人当年送的果树,但师父最为喜爱的便是百香果。只是现在这时节,百香果并未成熟。刚巧,穷奇刚才故障,撞掉了树上的桃儿,看着浪费,我就拿来给你了。你尝尝?” 沐晚晚伸手接过,桃上的水沾了一身:“你洗啦!” 宋竹君无奈开口:“难不成我刚从地上捡起来,就拿来给你?” 沐晚晚笑了。 咬了一口道:“和五师叔那里的桃子一个味道,只是这桃子还要甜些。” “晚晚姐。” 苏护一伸脚就走了进来。 “怎么了?” 怀玉自苏护身后走了出来:“苏护想问你们要不要去防风城逛逛。” 沐晚晚笑了:“既非年节,又无盛典,去逛什么?” 苏护此刻将头一低,神秘一笑:“自然是,饕餮居。” 宋竹君听罢低头笑了。 “三年未见,苏公子这赶热闹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这饕餮居可不像天仙楼美名远扬。” 沐晚晚一笑:“咱们苏公子有的是办法打听到。” 苏护此时直接开口:“去不去嘛!你们要是去的话,我就去叫另外几位师兄了。” 宋竹君却开口格外洒脱:“去叫吧!来了防风城,我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请客的。” 苏护听罢,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两个桃子,顺手将其中一个还算光滑的递给了怀玉。 “真甜!那我先去了。” 说着拉着怀玉便转了身。 沐晚晚看着怀玉一在苏护手里挣扎的手腕笑了。 “这是?” 沐晚晚看着一脸懵的宋竹君:“那是苏护的同门师姐,不过之后还是不是我就说不准了。看他们这样子,怕是再过几年就要成婚了。” “我竟没想到” 沐晚晚听得此言,看她。 “没想到什么?” 宋竹君脸色微变:“没什么,那姑娘家里人怎么说?” 沐晚晚想了想:“这倒是还没听苏护提过。” 宋竹君点了点头,又道:“饕餮居有道很好吃的菜叫腊味合蒸。是以腊猪肉、腊鸡、腊鱼、鸡汤还有些调料,下锅清蒸而成。做法不难,却十分好吃。腊香浓重、咸甜适口、柔韧不腻,今日你定要尝尝。我这就差人去订位子。” 宋竹君跑得奇快,沐晚晚想留都没留住,只能咬了两口自己手里的桃子。 太阳刚开始西移,苏护又来敲了沐晚晚的门。 彼时的沐晚晚正脱了衣服准备午睡,猛地听到敲门声,吓得心都颤了两下。 在知道苏护这就要去饕餮居的时候,沐晚晚默默开口打发走了苏护。 以至于现在的沐晚晚看着漫天的夕阳,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眼前的门槛。 身畔似有衣摆飘过,沐晚晚还在发愁的时候,轮椅已经被推着动了起来。 她轻轻说了声‘谢谢’。 头顶传来的却是熟悉的调笑。 “你何时变得这么客气?” 沐晚晚闻言抬头。 凤远今日一袭白衣,尽显风流。沐晚晚不知道是因为夕阳还是他脸上的笑,凤远整个人显得十分柔和,就连眼睛里也藏着细碎的温柔。 “早知是你,我便不客气了。” 凤远又是一笑,沐晚晚晃了神。只好迅速低头,揪了揪自己的衣服,问道:“你怎么没有和他们一同去?” 凤远推着沐晚晚路过花丛,心情似乎很好:“我和你一样是伤患。” 沐晚晚没有接话。 等到凤远终于绕出降香堂的时候,天上的月亮都挂了老高。 出了降香堂往北走,就到了防风城的主街。 既是主街,自然是别处不能相较的。 “驾!” 凤远将轮椅转了个方向,身子将沐晚晚遮了个严实。 ‘哒哒’远去的马蹄声,就像是鼓点一样敲在沐晚晚的心上。 凤远缓缓将轮椅再次转了过来,没走两步,就听到前方一片嘈杂。 沐晚晚本不欲搭理,可猛地听到了一个名字。 “宋阿宝,你就是个懦夫!听见你哥哥死在妖怪手下,就赶忙自请去守城门。你说你那死在妖魔手下的哥哥,见到你现在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子,会怎么想?” 宋阿宝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 直到轮椅停在他的视线里。 “宋公子?在这里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我今日在饕餮楼有宴,你要不要一起来?”宋阿宝抬头看沐晚晚,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却还是摇了摇头。 “多谢好意,天色已晚,宋某先回家去了。” 沐晚晚看着宋阿宝与她擦肩而过,却发现自己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凤远继续推着她往前走,没走两步,就被宋阿宝追上了。 宋阿宝在她手里放了一颗什么植物的籽。 “帮我带给宋师姐,这是我送她的礼物。”这话说完,宋阿宝转身就消失在了防风城的光影里。 等到了饕餮居,沐晚晚才知道苏护为什么要那么早的出发。 饕餮居占地广阔,修的也奇高。 对外说是食府,内里却是个小型商场。虽说物类庞杂,却也算是井井有条。每一层做什么,被执行得很彻底。 一楼是卖衣服的,二楼是卖金银首饰的,三楼是卖刀枪剑戟的,四楼是卖各类法器的,五楼是各种小吃,六楼是个戏台,顶层是露台,能吃饭,能喝酒,能看歌舞。 最妙的是,每层楼最中间的地方,都有一间医馆。不愧是大陆医修的家,将健康贯彻到底,不放过任何可能出现病人的地方。 这时候,凤远将沐晚晚推着上了木制的升降梯。 透过升降梯的空隙向下看,饕餮居的景色尽入眼底,沐晚晚不禁感叹:“真高啊。” 凤远缓缓将她推了出来。 “你御剑是时比这还高。” 沐晚晚闭上了嘴。 往前走了几步,又过了一个拐角,宽敞的露台上,此刻莺歌曼舞,众人正坐在中间,鼓掌叫好。 孟蝶先见到沐晚晚过来,朝她招了招手。 沐晚晚一笑,凤远推着沐晚晚走了过去。 第一百零八章 怆然 此时宋竹君从沐晚晚身后走了出来。 “刚好,你们人到了,菜一会儿也就上来了。” 苏护开口道:“那宋姑娘可别忘了饕餮居的名菜腊味合蒸。” 宋竹君笑道:“少不了你的。” 沐晚晚看着台上的舞蹈,不禁笑了笑。 “防风城的人还真是会享受。” 宋竹君接过话来:“我们当医修的,十几年寒窗苦读,十几年与患者打交道,才能将这世间的病见个三四成。有时碰上难缠的病人,几天几夜不能休息。若不趁着闲时好好休息,怕真的活不久了。” 沐晚晚一笑:“这就是你这么早到,害得我门槛都过不来的理由。” 宋竹君一笑,话说出来却是理所当然。 “凤远自己说推你出来的,不知道在你门前等了多久呢。” 沐晚晚将目光看向凤远:“你不是说,你是伤患吗?” 凤远没说话。 “菜来喽!” 店小二的声音传了过来,上菜的身影在沐晚晚与凤远之间穿梭。 等菜上齐,沐晚晚登时没有了再问凤远的意思。 宋竹君夹了一筷子肉放进了沐晚晚碗里。 “快尝尝!这腊味合蒸。” 沐晚晚低头尝了一口,味道果然很不错。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甜咸适度。 菜吃了没几口,苏护就想要喝两杯。 说了这话以后,萧风语点了点头,凤远欲点头时,宋竹君瞪了他一眼:“我才给你吃了药。” 沐晚晚看着凤远将点但未点下的头,笑了。 苏护这时又开口:“宋姑娘,你们防风城最好的酒是什么?” 宋竹君笑着招了招手:“去拿两坛醉月香。” 等酒上来以后,宋竹君给沐晚晚斟了一杯。 萧风语见状不禁开口:“你刚才还说不让我凤师兄喝,如今就让晚晚师妹喝了?” 宋竹君‘哼’了一声:“我就是针对你师兄。” 凤远伸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沐晚晚默默放下了酒杯。 酒足饭饱,一段饭吃得甚为舒心。 半醉半醒之际的宋竹君话格外的多。 沐晚晚看向一直嘀嘀咕咕说着自己人生趣事的宋竹君,伸手将宋阿宝交给她的东西放在了宋竹君手里。 宋竹君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籽。 沐晚晚淡淡开口:“这是刚才我遇到宋阿宝时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宋竹君却忽然笑了,将那种子捏在手里,举了起来,对向月亮。 许久之后,沐晚晚看着满脸眼泪的宋竹君开了口。 “晚晚,你知道这是什么嘛?这是栝楼的籽。栝楼有一个药用效果是宽胸散结。阿宝他明明自己都过得不容易,却还是想让我宽胸散结。” 沐晚晚摸了摸宋竹君的头。 宋竹君还在继续说着:“宋命是我的六师弟,是阿宝的胞兄。你还记不记得他,我们初见的时候,那天晚上,朝着你出手的行尸。” 沐晚晚点了点头,缓缓开口:“我还记得他长着一双桃花眼,如果不是成为行尸的话,应该是个长相很清秀的少年人。” 宋竹君下巴抖了抖,沐晚晚隐约好像看见了宋竹君眼里的怨恨,可是再睁眼时什么也没有了。 只剩下宋竹君更咽的声音还在继续诉说着遥远的往事。 “六师弟他一直温和待人,虽然起来比我们还小些,行事却比我们都稳重,师父也很喜欢他。入门的三年后,他将自己的弟弟也带到了降香堂。兄弟两人艺人主攻机关术,一人主攻医术,并且都天赋异禀。我七岁的时候,总是背不下《黄帝内经》,他那时候比我还小两岁,把《黄帝内经》给我当睡前故事讲。不知道怎么回事,师父嘴里晦涩的文字,在他嘴里就像是开出了花,变得通俗易懂。那时候,我们在春日摘花,在夏日采荷,在秋日摘果,在冬日玩雪。再长大些,六师弟变得更加优秀,就是严苛如我爹,也会称一句‘有先辈遗风’。我时常觉得那样的他很耀眼,将他作为我的榜样很多年,暗里花了数不清的努力,就是为了赶上他。可是他的人生,就那样戛然而止了。” 宋竹君说到这里顿了下来。 沐晚晚抚着宋竹君的头发,心情也变得复杂。 不经意看见姜应偲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了宋竹君。 似是察觉到被人发现了,姜应偲默默换了个方向。 凤远依旧神在在的坐在一旁,好像他周边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像一颗灰尘。 “六师弟那次执行任务是和我一起去的,可是我到的当天就中了尸毒昏睡,六师弟根据我的中毒特征,做出了能够抑制尸毒的药丸。等我醒来,六师弟早就不在营地了。后来就是那天夜里,凤远斩了他。你知道后来我听到那些让他去做诱饵的人说了什么吗?六师弟他他最后一句话是‘尸魔着实可恶,我替师姐降了去。’他医术强于我,可术法修习远不如我。那时候我还醒着就好了,我醒着,我就去了。医修是心怀苍生,可相比于我这个医术不精的,六师弟他能救更多的人。你说天道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将这样耀眼的人,这样前途无量的人,早早的收了去。” 沐晚晚眼里满含着不忍,可这时候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竹君还在继续:“还有阿宝,阿宝他虽然是降香堂的小十七,可机关术的休息,却必其他师兄更有灵性。宋命死后,阿宝就被宋家接了回去。因为就算是修习机关术,还是会外出历练。所以,再见面时,阿宝他已经是城门口的小守将了。守将不会外出历练,只要防风城没有问题,他就能安全到老。他的母亲这么想,他的祖母这么想,我也这么想。他们家不能再死人了,他们家的男人已经只剩下阿宝了。” 沐晚晚将目光放在了亮如白昼的街市。方才知什么叫东风夜放花千树。什么叫宝马雕车香满路,什么叫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可是她无心欣赏这美景。 宋竹君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 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残忍。 ------题外话------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 感谢宿宿怀中的猫的评论和红豆,谢谢孤困红豆。 谢谢收藏! 谢谢观看! 第一百零九章 残稿 宋竹君还在说着什么,但是声音愈发小了。 可沐晚晚却听清了。 她说:“阿宝,明明应该放开心怀的人是你。” 她还说:“我真的好累。” 沐晚晚看着空寂的夜空,许是防风城灯火太过耀目,沐晚晚没能看见一颗星星。 她再低下头时,宋竹君已经闭上了眼。 她看向凤远的目光里带着复杂。 凤远举起茶盏朝她示意。 沐晚晚什么也没说,低头苦笑。 过往的回忆越往前越觉得模糊。 就连当时怎样设定《风语诀》的主角性格,她都已经记不清了。可她还牢牢记着那张布满黑痕沾满血腥的脸。 是宋命,也是她决定开始的地方,是无数个黑夜的噩梦连结,她日日夜夜因为这张脸被惊醒,于是在开始写的时候,将他放在了最前头。 没错。 《风语诀》最先出场的就是宋命。 她写了七年的书,只有《风语诀》砸出了一点水花。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的读者说在书中,好像真的看到了那个世界。 关于这个问题,她很有发言权。 大概是从二十岁开始,她每晚都会做梦,而梦的开头总是一张恐怖的脸,随之而来的是一袭黑衣的少年。她害怕地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少年脸上挂着尚未清理的血迹,眼睑之上是一颗鲜红的小痣。 那颗小痣在她的面前变成了一抹鲜红,然后将她拉入了一场恍若真实的幻梦。她在梦里哭,在梦里笑,在梦里眼见少年一步一步变成无恶不作的魔头,再睁眼,她只能摸到自己浸湿的枕头,只能攥住自己胀痛的心脏。 于是她开始谋划,将梦中的一切变成她笔下的小说。 可是梦中的内容驳杂,她一遍一遍经历,一遍一遍从头再来,才算理出一些逻辑。 她将那些写于纸上,却发现自己怎么无论如何也无法下笔。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碍着她下笔,可是最后她最后还是写了。 发出去之后,取得的效果还算是好的,她也有些高兴。可随之而来的问题越来越多,她想尽办法将自己的记忆碎片按照逻辑编写的流畅通顺,可进行的不顺利。 直到,她在自己装旧物的箱子里找到了一本被烧毁的废稿。 故事背景,人物设定极为相似,甚至除了文笔略微稚嫩些,可以说与现在她里出来的所有东西不谋而合。 于是她借着自己的梦和那本被烧毁的残本,完成了《风语诀》。 只是过程太长了,长到她从怀着生的希望的大学生变成了满身疲累只想寻死的社畜。 整整七年的时间,让本来可能会带些美好的故事,变成了最后几乎全员死绝的悲情剧本。 也造就了书里人物的种种悲剧。 例如宋竹君,怀着对宋命的愧疚,带着宋命的志向负重而行。 又如萧风远,明明应该手拿天之骄子的剧本,将所有的苦难都踩在脚下,最后成为像萧风语一样明媚的少年人。 还如萧风语,本来应该在师父师兄的羽翼之下,顺风顺水,一世无忧。 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人。 夜风再吹来的时候,沐晚晚觉得脸颊微凉,怀里的宋竹君睡得不是很安稳。 凤远踱步到沐晚晚身后。 “怎么哭了?”沐晚晚伸手接过风远递过来的帕子。 想了想道:“我在想,如果这里没有反派,没有妖魔,大家只是平凡快乐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凤远没有说话,沐晚晚看他的时候,隐隐也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向往,沐晚晚不敢深思这向往之后隐藏的深深含义,赶忙低下了头。 凤远此时缓缓开口:“应该很美好吧!”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这里原本就是很美好的,不是吗?” 沐晚晚笑着点了点头:“除了今晚没有星星之外,一切都好。” 凤远却伸手一指:“若这天地之间,有一面镜子,那下面的不夜防风城,怎么不算天上白玉京?” 这话刚说完,不知何处传来了乐声,悠扬婉转,倒真有些天上仙宫的意思了。 “如果,你们身上什么都没有背负,应该会快乐很多吧。” 凤远低头看向沐晚晚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姜应偲此刻换了个方向趴着,眼睛看向凤远。 凤远的眼睛里藏着春风不解的柔情,嘴角带着暖入春风的笑意。 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是不是真的没错。 凤远此刻猛地抬眼,就看到了一脸复杂神色看着他的姜应偲:“怎么?你也睡不着?想让我给你施昏睡诀?” 姜应偲瘪了瘪嘴,白了凤远一眼,又转了回去。 凤远将自己的外衫解下,盖在沐晚晚身上。 姜应偲一转头就看见了,想了想,走了过来。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解了下来,盖在了宋竹君身上。 凤远嗤笑一声,默默走到了露台边沿。 姜应偲紧跟其后,凤远转头看他。 “姜师弟,都这个时候了,就不用跟着我了吧。” 姜应偲看了看他,突然开口:“凤远,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凤远笑出了声:“四师叔那么精明的人,竟然养出来一个傻徒弟。你觉得呢?” 眼见着凤远又将问题甩回给他,姜应偲趴在了栏杆上。 “我不知道,我年少时,因为家乡受灾,整个村子基本上都死绝了。只有我靠着村里人从嘴里挤出的食物活了下来,能遇上师父本就是我三生有幸。可我又与你们不同,萧师兄是世家子弟,孟师姐家庭和美,怀玉师妹我虽不知其底细,但看样子也不像过苦日子的人,就连新来的苏师弟,也是当世首富的儿子。我拙劣的见识,本来就让我羞于启齿。再加上进了太衍宫后,只知道死命练剑,让我与外界基本隔绝。我不知道怎么分辨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知道的只有师父师叔想让我知道的,想让我贯彻的。可从出太衍宫后,人人都让我不要对你有偏见,让我用心看看你。我看不出来,所以只能开口问了。” 凤远叹了口气。 “姜师弟,你先看看自己,当世年轻一代剑修数一数二的人物,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顿了顿又道:“若是实在不知道怎么用心去感受他人的好坏,那就不要去感受他人的好坏,不管是好是坏,听从本心。哪怕还像之前那样对我,也没关系。” 这一夜,凤远和姜应偲站在饕餮居的露台上,吹了一夜的寒风。 第一百一十章 玉麒麟 时间一晃很快,仙门大会召开在即,六大仙门的人陆陆续续到了防风城。 看着修士渐渐多起来的防风城,苏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木头老虎。 苏护这一个月在降香堂待着别的没有学到,反而是缠着百香果给他做了不少机关玩具,其中他最满意的就是这只等身的机关老虎。 苏护想着当初百香果的极力抗拒,突然笑出了声。 如果要问百香果为什么会答应,那大概是为了降香堂的长远发展。 就比如近日,降香堂内堂里如愿添上了黄花梨的桌椅板凳,甚至沐晚晚还发现百香果换了一个紫金壶装酒。 防风城以机关立足,所以也有人会将新得得机关物件领上街转转。不过像苏护这般,整天带着一只机关老虎转悠的,也不多。 “苏公子,又来遛吞金啊!” 苏护热情的朝着烧饼店的老板回了一笑。 “是啊,怎么不见你家小米?” “小米跟着我娘子回娘家了。” 苏护笑着继续往前走。 突然城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苏护向来是喜欢看热闹的性子,见有热闹可凑,怎么还坐的住。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了进来。 “我都说了,我的令牌被偷了,你不去抓小偷,拦着我干嘛?” 粉衣窈窕,纱巾遮面,腰间别着笛子,苏护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清音阁的人。 那被诘问的守将,此刻面色冰冷,不卑不亢。 “姑娘的令牌是在蘋州被盗的,如今却到防风城让我等帮你找,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且此时正值仙门大会的重要时期,没有令牌,我等万不能将你放入防风城。万一姑娘居心叵测,扰乱仙门大会,那便是我等的责任了。” 苏护觉得守将说话有些熟悉,偏头去看,就看到了宋阿宝的脸。再结合宋阿宝的那番话,苏护当即就要踏出去辩驳。 “我不管!我必须进去!我这样的身份,放在以往,你们苍山派的掌门都得出来亲迎!快放我进去!” “不符合规定。” 苏护看着宋阿宝点了点头,见粉衣女子还要开口,苏护忍不住开了口。 “住手!”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苏护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那人坐下一只白虎,此刻正沿着众人让出的道路缓缓走了过来。 苏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吞金,顿时觉得失去了趣味。 “柳姑娘又何必为难别人?是在下偷了你的令牌,你该来找在下的。”男子声音说话自带钩子。 最重要的是,不仅说话如此,那衣着更是如此。 黑色的衣服上挂着金铃和动物的毛发,衣服大大敞开,露出了精壮的胸膛,脖子上挂着精美的银器,锁骨周围纹着不知名的文字。衣摆虽然曳地,可他坐在白虎身上的腿还是若隐若现。甚至脚上的足铃还随着白虎的动作‘叮叮’作响。 苏护再往他头上看去,银饰做的抹额,中间嵌了一颗海石。长发披散,其间夹着几根和彩线编织在一起的辫子,辫尾拴着一根杂色的羽毛。 苏护觉得这身装扮熟悉。 直到那男子抬起了手。 “长青,怎么了?” 墨绿色的小蛇,从他的手腕上缓缓滑向了他的手掌,直到缠上他的无名指。而后才缓缓直起了身子,吐出了血红的信子。 “风清蛇!有剧毒的风清蛇!”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那人周围的人瞬间又往后退了退。 苏护被挤了一个趔趄。刚站直,就见那女子走上前去。 “你偷的?找你就找你!我还怕你不成?小小的风清蛇,还不至于让本姑娘害怕!” 那人一笑,自怀中掏出来一块令牌,笑得魅惑:“来拿呀!” 女子见状,飞身上前,眼看着就要摸到令牌,却被人搂着腰,按在了怀里。 “真香啊!” 那男子这话一出,那粉衣女子当即朝着男子甩了一巴掌。 清脆极了。 “登徒子!” 粉衣女子回到地面,朝着男子怒目而视。 “麒麟,将令牌还给人家。”冰冷的声音传来。 那男子瘪了瘪嘴:“是,宋师姐。” 这不情不愿得把令牌还给了粉衣女子。 果然,眨眼间宋兰君就出现在了近前。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御兽宗少主玉麒麟,传闻风流成性,就是清音阁最放浪的音修也比他收敛不少。 苏护觉得无趣,转身就准备走。 “我记得降香堂的人可没几个贪生怕死的。就是我那冥顽不灵的妹妹,也不曾说过来守城门。你机关术我记得很出彩,怎么来这里了?”宋兰君这话不可谓不刺耳,字字句句不是在贬低降香堂就是在讽刺宋竹君,就是苏护也忍不住回头往前走了几步。 只是不等苏护发作,刚刚冷静自持的宋阿宝就开了口:“大小姐要说在下的不是就说在下的不是,何苦攀扯小小姐,又何必贬损降香堂呢。” 宋兰君嗤笑一声:“你们还有什么能让我开口的资格呢?” 苏护忍不了了,当即开口:“宋大小姐了不起,宋大小姐清高!抛下祖宗基业不要跑到御兽宗!” 宋竹君还没说话,倒是玉麒麟开了口:“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对我师姐不敬!” 苏护见状一通疯狂输出:“怎么,她做得,别人说不得?苍山派不谴责你宋兰君数典忘祖,宋竹君也不提那些,你就真当自己去了御兽宗了不得了?还在这里贬损宋阿宝,你有什么资格,他家如今就剩他一个独苗,其他人都是为了苍山派,为了苍山派的声名丢了命,留着他来看看城门怎么了?碍着你御兽宗首徒什么事了?” “荧惑!给我咬他!” 苏护看了看打扰他吵架的玉麒麟,有些不耐烦。 “吞金!和它打去!别在这儿烦我。” 只是机关做的老虎,终究是假老虎,转瞬之间,苏护就被荧惑按在了地上。 玉麒麟缓缓朝着苏护走了过来,看着苏护变得青紫的脸,开口道:“警告过你了,不要对我师姐不敬!” 苏护这时血性也起来了,张口就朝着玉麒麟脸上啐了一口。 玉麒麟赶忙站了起来。 “荧惑,给我杀了他!” ------题外话------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 感谢宿宿怀中的猫、孤困的红豆。 感谢收藏! 感谢观看! 明天上架,会更一万加! 家人们,我冲了! 一百一十一章 相聚 苏护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一窒,连伸手召出招财的力气也没有了。 要真是这样死了,可真是憋屈。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柄通体漆黑,没有丝毫装饰的长条砖头横在了玉麒麟的颈间。 玉麒麟甚至没有还手之力。 “不知阁下是哪位高人~”玉麒麟开口一如往常。 “你的灵兽踩着我徒儿的脖颈,你问我是谁?御兽宗的小儿,为免太过无礼。”翠芜真人脸色一冷,加上他满脸的胡子。一瞬间竟然将周围的人都吓住了。 “荧惑,松手!” 那白虎听话的挪开了自己的爪子。 宋兰君此时才走上前来:“御兽宗首徒宋兰君见过翠芜真人。”说罢拉了拉玉麒麟的袖子。 玉麒麟不情愿的低头:“御兽宗玉麒麟,见过翠芜真人。” 翠芜真人没有多说话,只是伸手将苏护拉了起来,责备道:“没出息,我太衍宫的剑修,竟然还能被几个养灵兽的掀翻在地,真是丢脸。” 见翠芜真人拂了玉麒麟的面子,那粉衣女子赶忙走了过来。 “清音阁,柳闻愔见过翠芜真人。” 翠芜真人一笑:“老柳的女儿?长这么大了!” 柳闻愔一笑:“伯伯上次见我时,我才十岁。如今又有九年不见,可不就长大了。” 翠芜笑笑:“这次仙门大会,令尊可来了?” 柳闻愔笑得灿烂:“不仅父亲来了,哥哥也来了。” 翠芜笑了:“好啊!闻笛也来,他来了我带着他去饕餮居喝醉月香去。” 苏护见自己师父与柳闻愔聊得正欢,也没有打扰。 默默的往后走了两步。 看着已经散成零件得吞金,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的吞金,这可是我花了三百万灵石买的吞金啊。” 宋阿宝此时缓缓蹲了下来,缓缓捡起吞金的零件看了看。 镇定开口:“公子不必担心,吞金还能复原。只要公子愿意,宋某愿意无偿替您修补吞金,保证吞金比之前更加勇猛。” 苏护看了看宋阿宝:“我交给你,但是不能让你无偿。我要给你钱,一百万灵石怎么样?” 宋阿宝一愣,笑了笑:“太多了。” 苏护想了想:“不多,我苏大公子从来不花一百万以下的灵石。” 宋阿宝笑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翠芜真人此刻已经和柳闻愔谈完了话,见苏护蹲在地上,朝着苏护的屁股就来了一脚。 “走了。” 苏护抬头看向翠芜真人:“我要给吞金‘收尸’。” 翠芜真人无奈,只是一个抬手,吞金的零件就进了乾坤袋。 苏护接过乾坤袋放在了宋阿宝手里。 “靠你了!我到时候再来找你。” 宋阿宝笑着点了点头。 正准备走时,城门口突然来了一堆人。 “五师弟,你急急忙忙过来,就是为了你这徒弟?”听晦木真人这么问,翠芜真人当即一笑,哪里还有刚才冰冷的样子。 “师兄,我这徒儿学艺不精,你知道的呀。” 还不等他们说几句,镜深就走了出来。 “你们信上说,晚晚受伤了?可好些了?人在哪儿呢?可有人在身边照顾?可有好好吃药?可有请个好大夫?” 苏护知道自家三师叔把沐晚晚看的想眼珠子似的,当即开口道:“师叔不必担心,晚晚姐如今大好了。多亏了宋姑娘,若不是半路遇见宋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 镜深听了这话哪还等得住,赶忙拉着苏护让他带路。 走时还不忘叮嘱:“翠芜,你务必要将咱们的弟子全数带进城。” 翠芜一笑:“三师姐放心。” 苏护在前面带路,镜深路过宋兰君的时候,步子都没停,但还是开了口。 “宋姑娘当年之事咱们别说破了才好,这算是看在你妹妹面上提醒你的,还望你今后好好管教好你御兽宗弟子,让他们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 跟着苏护七拐八拐,终于到了降香堂。 镜深来的时候,沐晚晚正在和百香果下象棋,宋竹君就坐在一旁,温柔的笑着。 清晨的微光透过房檐打在屋子里的盆栽上。 沐晚晚大声喊了一句:“将军!我赢了!” 百香果一拍脑门:“我怎么就走这里了!” 沐晚晚继续笑:“给钱给钱!” 百香果不情不愿的掏出了一千灵石。 看着这样的岁月静好,镜深甚至不愿意打扰。 “晚晚姐,你看看谁来了!” 苏护的声音将视线都引了过来。 沐晚晚见到镜深的那一刻,就绷不住了。灵石落了一地,身子比嘴快,腿都迈出去了,才听到自己喊‘师父’。 镜深稳稳地将沐晚晚接在怀里。 “还好吗?受伤了疼不疼?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吗?” 沐晚晚摇了摇头。 百香果此刻将地上的灵石全部捡了回来。 缓缓靠向宋竹君:“两个月而已,至于这样吗?” 宋竹君笑了笑,将自己捡的几块灵石放在了百香果手里。 “那我不才走了三年,你至于那样吗?” 百香果想到了那天他趔趄的脚步,怎么就趔趄了呢? 明明寒魄比他还瘦弱,寒魄都稳稳当当,他竟然摇摇晃晃,难不成真的老了? 这么想了想,百香果将视线移向了宋竹君。 宋竹君赶忙摇了摇头,赶紧溜了。 百香果看向相拥的两个人,叹了口气,他的徒儿总有那么一刻两刻不是那么可爱。 等到师徒两个分开,镜深坐上了内堂的椅子上,才看着百香果问道:“前辈,宋家的二姑娘呢?” 百香果故意抬头看天:“被你们腻歪走了。” 镜深一笑:“这么多年不见,前辈还是这样。” 百香果一笑:“要找的人可找到了?” 镜深缓缓道:“许是缘分还没到。” 百香果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郑重:“不管有没有找到,你都要照顾好自己。万一那人找到了,你垮了,不是做了无用功?伸手,我看看。” 镜深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百香果探了一阵脉,收回了手。 “你是我见过最遵医嘱的人,如今算是养回来了。” 镜深一笑:“还有想见的人,哪能轻易的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后土 “是什么事?”沐晚晚没忍住开口。 镜深的也慢慢镇定了心神。 “九年前,天下未定,妖魔横生。但是的第一世家,萧家也渐渐没落。于是群雄并起,争先恐后地抢占这地盘。当今的几大宗门就是在那时候初具雏形,当时唯一算整好了宗门事务的便是御兽宗。御兽宗宗主广发英雄帖,邀请各宗门前往万兽宫一叙,便是这一叙,将那时天下半数英豪折了进去。” 沐晚晚听着镜深的叙述,感觉自己也进入了那场浩劫。 镜深那时驻守太衍宫,偌大的太衍宫,所有的事务都扛在她肩上,那帖子她看了一眼,本来不欲前往,但斟酌之后还是觉得应该和泠善老祖商量商量。 泠善老祖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应该露面,于是镜深将宫务交代好,就带着太衍宫的一部分弟子出发了。 行至蓬山,镜深遇到了在附近降妖的翠芜与晦目。 见镜深带着弟子跋涉辛苦,于是两人就决定先送他们上万兽宫。 便是这一送,出了问题。 到万兽宫时天色已晚,御兽宗宗主提出让他们歇息一晚,翠芜真人与晦目真人见状,也没有推辞。 可那晚,御兽宗镇压的千足蛇妖却不知道为何跑了出来。 它一骑当先,身后是密密麻麻几乎要将天上月亮遮了去的妖魔。 这出妖魔暴动发生得毫无征兆,以至于就算及时反应,也死伤惨重。镜深只来得及将幸存的弟子们护在身后。 可就算是那么多天才修士出马,也只是筑起了一道能抵妖魔半个时辰的防线。 镜深护着身后的各派弟子,他们年纪都不大,大的有如柳闻笛之流的二八少年,小的有如宋竹君,只能在漫天的大火和满目的血腥里大哭的几岁孩童。 “最后的决定是所有人共同做出的,女修带着弟子们下山,男修留下抵抗妖魔。我作为太衍宫数一数二的剑修,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所有人都说,女修孱弱,我作为其中唯一的剑修,要做的是守护好我身后各派仅剩下的火苗。看着那些孩子亮晶晶的眼睛,我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镜深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停,沐晚晚抬眼看她却见到她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我仍然记得,那夜翠芜和晦目亮晶晶的眼睛。他们和我说,他们一定会安然无恙,一定能平安回来,可是他们失信了。”镜深的声音更咽,沐晚晚也好像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 镜深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 “我将那些弟子送往清音阁驻地之后,就连夜赶回了万兽宫。可那已经是三日之后了。那天万兽宫上头的天色都被血染的通红,我赶到时妖兽已经消灭殆尽。越过妖兽的残肢,越过修士的尸体,我看到了漫天血雾里的翠芜和晦目。只是喜悦没有多久,悲伤就接踵而来。带着千足蛇所有妖力的残肢朝着身受重伤的御兽宗宗主而去,离得最近的翠芜和晦目当即挡了上去。翠芜那时斩妖已经接近力竭,冲上去的霎那就被那节断肢打破了护身结界,重击之下当即便昏死过去,当我赶到挥剑斩去那节残肢时,只救下了尚存气力咬牙死撑的晦目。如果我能快一些,更快一些,那该多好。” 沐晚晚听出了镜深语气里的自责和愧疚。 那一日,御兽宗全宗几乎都化作了灰烬。 那一日,无数的当世天才陨落。 那一日,晦目真人,灵力殆尽,须发尽白。 那一日,翠芜真人,灵根受损,再难精进。 第一届仙门大会以多半数仙门中人失去性命为结尾,最后由御兽宗摘得了降伏众妖的美名。 御兽宗利用这美名东山再起。 可一些小门派却因掌门已死,再难维系。要么与大宗门合并,要么就地解散。便是太衍宫这样根基还算深厚的,至今也没能缓回来。 沐晚晚忽然想到了那时梦里,拔剑斩去混混舌头的翠芜真人。 一个荒唐的想法油然而生。 如果那一切都不是梦,是现实呢? 她之前一直觉得那是梦,是因为当时她醒来问了魇,魇那时并没有帮她解开任何记忆。 可梦里那个满脸笑容,形容干净的青年人或许才是镜深故事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剑修。 想到这里,沐晚晚突然开口问道:“五师叔以前也和现在一样不修边幅吗?” 镜深的眼睛望向更遥远的时光里。 “不是的,五师弟以前最注意的便是自己的形象了。最初还在太衍宫的时候,他总会偷偷来晚云峰上折一支兰花别在鬓角。师父和师兄们都会笑话他,一个男人总在鬓角别花,说是女子所为。但五师弟那时总是笑笑,说男女同样为人,既然都想要好看些,男子怎么就别不得花。只是九年前那事以后,五师弟消沉了很久,再出现时就是现在这副样子了。我时常想着,他要是是能像当年一样,半夜来我的晚云峰上偷折一支兰花该多好。为此我连晚云峰的结界都没有防他,可他却再也没来过。现在想想,五师弟九年前是什么样子,我竟然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少年风流,倚栏而望都是靓丽风景。” 镜深说完,回身看了看沐晚晚。 “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吧。” 沐晚晚起身,行至门外,开口道:“师父,这么多年,你活的很沉重吧。” 镜深看着沐晚晚笑得慈和:“晚晚,你要知道,在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背,唯有另一人的人生不可以。最让人害怕的就是他本不会,却因为你变成如今的样子。若是过得好,还能勉强过去。若是过得不好,那便是将自己放在了刀山火海之间,上不得上,下不得下。要忍着刀削的疼还要忍着烈焰的炙烤,如同在炼狱一般,活不好活,死不好死。” 沐晚晚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镜深屋子里的烛火马上便熄了。 虽然镜深说的是自己,可她想的却是宋竹君。 担着宋命人生的她,一定很煎熬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将至 这夜之后,过了几天,沐晚晚他们便离开了降香堂。 毕竟算算时间仙门大会就要开始了,再留就说不下去了。 只是刚出门就看见了站在檐下的宋阿宝,他手里捧着什么。 苏护连忙跑了过去:“这就修好了?才三天。” 宋阿宝有些惊慌:“苏公子放心,肯定是修好了的,可能还比之前更坚固些。” 苏护知道他是误会了,赶忙开口:“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觉得你厉害,才三天就修好了,不是觉得你敷衍。” 宋阿宝面带笑意:“苏公子谬赞,各位是要离开了?” 苏护道:“仙门大会要开始了,我们再留就赶不上了。到时候就不是来打架的,是来看热闹的了。” 宋阿宝一笑:“那便祝你们此行一路顺风,摘得桂冠。” 苏护拍了拍宋阿宝:“谢啦!” 转身跑得飞快,好像身后有人撵他似的。 宋阿宝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抹了抹肩膀,然后就摸出一张灵石卡来。 拿下来以后,浮现了一行小字。 字不是很好看,可语句真挚。 “我知道你将我给你的一百万都用来买修复吞金的材料了。所以,为表感谢,我将这张一千万灵石的卡送你!不用谢!你应得的。” 沐晚晚看着嘴角就没下来的苏护,开口道:“钱花出去了就这么开心?” 苏护笑了笑:“也不一定,要为值得的人花钱才会开心。” 说完就将吞金召了出来。 如今的吞金更符合名字,浑身上下都被刷上了金色的漆,骨节连接处也从原来的木榫换成了延展性更强的紫金榫。那紫金榫上还篆刻着不知名的符咒纹样,比之前的吞金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宋竹君伸手摸了摸,赞叹道:“不愧是宋阿宝,这活做的是比我师父好些。” 沐晚晚也跟着道:“不知是颜色改变了的缘故还是什么,总感觉吞金比以前更勇猛了。” 宋竹君道:“其实做这种,不仅要形似,更重要的是神似。机关术我师父也只是半路出家,实在算不得精通。大部分时候,师父都只是追求形似罢了。在神似这一方面,阿宝做得比师父好多了。师父常常说,神似做的好,要么天赋极高,要么勤能补拙,处处观察,久了也能琢磨出来。不过师父说他以前有位师兄,天赋极高,又细致勤勉。可惜脱离师门,现在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如果不是下落不明,我还是挺想见见师伯的。” 她们两个在前面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身后的苏护此刻确实越来越兴奋。 “怀玉师姐,走路累脚,你坐上去,帮我看看吞金被修好没有。” 怀玉脸一红,走的更快了些。 苏护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把将怀玉提起,放到了吞金背上。 “刚好。” 怀玉被这么一弄,有些害羞,便也随着苏护了。 一路走到晚上,才到了独活城。 独活城与防风城就是两个极端。 防风城热闹极了,独活城冷清极了。 除了街上偶尔随风摆动的灯笼,摇摇晃晃的照亮一小片地方以外,其他地方寂静黑暗到让人怀疑是不是闹鬼。 他们几个本就没有打算一天就到王不留行,刚好天黑到了独活城,索性就落脚。 于是众人开始在摇曳的夜灯下寻找着客栈。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处隐秘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家客栈。 苏护上前去敲开了门,那老板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举着油灯眯着眼看着众人。 “有什么事吗?” 萧风语一笑:“住店。” 那人似才恍惚想起,自己经营的是一家客栈。 这才变得谄媚起来:“啊哈哈,请进请进。各位客官需要几间房啊?” 萧风远看了看:“要五间房。” 那人笑了笑:“客官上二楼,想住哪间进哪间,我看你们这么多人,再送你们一间。有事情在二楼叫我一声就好。” 苏护笑道:“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老板一笑:“哈哈哈,我这客栈也开不了多久了。以前还有些穷苦人来独活城求医,住我这客栈。自从独活城只接收有钱的病人开始,基本就没有人住客栈了。如今这独活城里,大大小小的医馆,又是包住,又是包饭,我还听说,里面还有戏园子,真是应有尽有。我想啊,过不了多久,独活城就会变成大型的医馆了。我还不如早些回我澜瀛老家去。” 宋竹君忽然开口:“我记得三年前独活城还不是这样子。” “一年前才开始改的。” 还欲再说些什么,老板却已经举着油灯,往自己屋子里去了。 昏暗中,有人掐了个诀,周边瞬间亮了起来。 沐晚晚朝光亮处一看,源头正是凤远。 等站上了楼,萧风语才缓缓开口:“老板送了一间,那就hi是有六间。” “我一间。” 说完翠芜真人就进了一间房。 “我也一间。” 镜深也转身进了一间。 萧风语开口:“还有四间。” “我和竹君一间。”沐晚晚开口道。 “我和苏护一间。”姜应偲话一出口,沐晚晚就忍不住笑。 萧风语继续开口:“那就是孟蝶和怀玉一间,我和师兄一间。明早起来早些。” 说完各自就进了各自的房。 一夜无梦,沐晚晚早早就起来打开了窗户。 宋竹君察觉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道:“早上空气真好。”说完又倒了下去。 沐晚晚笑了笑,听着窗外的啾啾鸟鸣。 经过一夜休整,踏着初升的太阳,众人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路过大堂时,客栈老板,一边数钱,一边道:“反正我这客栈没人,你们也不一人住一间。” 萧风语笑笑道:“君子欲无得罪于昭昭,先无得罪于冥冥。【1】” 老板还在品味这句话,众人就已经离开了客栈。 晚上看没那么明显,如今出来了,多少还是有些震撼。 独活城如今的真的就除了门上招牌不一样,其他的地方一模一样。绕过几条街,都没有一点变化。 宋竹君低头:“这独活城改的,还真是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说完这话,宋竹君的眼神看向了不远处的山。 那山的顶上就是苍山派的主城—— 王不留行。 那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题外话------ 【1】君子欲无得罪于昭昭,先无得罪于冥冥。 ——出自《菜根谭》 意思是如果一个正直的人,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所有的人认识你是一个清白的人,那么你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也必须是一个清白的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扶芳小筑 晌午的时候,众人就到了苍山派的主城,王不留行。 只是今日的王不留行格外冷清些。 一行人站在了城门前,那守门小将才迷迷瞪瞪得眨了眨眼。 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之后,才漫不经心开口:“请出示令牌。” 宋竹君走上前去,将自己得令牌放了上去。 那人先是看了一眼,又揉了揉眼睛。 “小小小姐?” 抬头一看果然是宋竹君,当即跪了下去。 “这便是我们王不留行守门将阿风采吗?” 那人额角的汗水已经落到了地上,他一直听说小小姐治下甚严,如今这一遭,怕是自己的差事不保。 当即开始鬼哭狼嚎。 “小小姐明鉴!这几日接待各门各派,都是我一人负责,实在是很辛苦。家里的小儿又日日哭闹,因此睡眠不足。今日是见没多少人,才浅浅的眯了一会儿。” 宋竹君笑的淡然:“既然如此,我们先按下不提,现在继续核验吧。” 那门将刚忙从地上爬起,接过镜深手里的令牌。 这时的态度一下子好了很多:“寒魄长老请。” 等一行人都进了城以后,沐晚晚见那人松了口气,瘫倒在了椅子上。 可宋竹君脸上的表情并不算太好。 沐晚晚伸手拉了拉宋竹君的衣袖。 “别气了。” 宋竹君勉强一笑:“只是没想到会在自家门口让人看了笑话。” 王不留行正中是一方巨大的比武台,那也是仙门大会主要的场地。往左再走,靠近山顶那一面,是城主,也就是苍山派掌门人的扶芳小筑。依山而建,瑰丽非常。 宋竹君领头走到了门口。 扶芳小筑牌匾上挂着红绸,再往里一看也觉得喜气洋洋。 站在门口的小童,见了宋竹君马上迎了上来:“小小姐,您回来啦!”又望了望宋竹君身后:“这些都是您的朋友吗?” 宋竹君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喜悦:“不是的,这些都是太衍宫的贵客。”顿了顿还是轻轻问出了口:“这是?” 小童见宋竹君指着府里挂着的红绸,斟酌半晌才开口道:“大小姐,今晨回来了。” 宋竹君脸上的笑容几乎就要演不下去,沐晚晚见宋竹君的嘴角落下又抬起,最后拧巴出一个并不算好看的笑道:“知道了,我先带贵客过去,辛苦了。” 小童脸上带着抱歉,道了一句:“不辛苦。” 一行人跟着宋竹君穿过药圃,穿过水榭,又拐了几个弯,才到了使君子居。那是扶芳小筑大摆筵席的地方。 果然,人还未至,里面的喧闹就都已经入耳了。 沐晚晚看宋竹君的脸色,却发现比之刚才更苍白了些。 跨过正门,就见到主坐上坐着的一家三口。 妇人珠钗满头,笑的慈和。 男人夹了一筷子吃食,放在了身侧的宋兰君碗里。 “宋掌门的女儿果然是人中龙凤,听说是御兽宗的首徒?” “哈哈哈,是呀,兰儿向来是有出息的。” “别说,如今一见颇有其父风采。” “谬赞了,谬赞了。” 宾主尽欢。 那条铺着红毯的路上像是倒满了烧红的木炭,让宋竹君寸步难行。沐晚晚扶着宋竹君走那段路,更能感觉到宋竹君的无力。 等到了使君子居中央,宋竹君默默松开了沐晚晚,而后跪了下去。 “儿见过,父亲,母亲。” 上首的人脸上收了笑容,却又不好撕破脸。只能僵硬的抬起嘴角。 “我儿请起。” 姜应偲见状当即上前一步:“在下太衍宫门下,晦木真人座下首徒,姜应偲,见过宋掌门。” 沐晚晚此刻也站了出来:“宋掌门好,我是太衍宫门下,寒魄真人座下首徒。” 苏护早就按捺不住了,当即走上去道:“在下苏护,翠芜真人门下弟子。不是首徒!但另一个身份想必各位更耳熟,天下第一首富苏衍之子,苏护。” 怀玉也跟了上来:“在下怀玉,太衍宫门下,翠芜真人座下首徒,见过宋掌门。” 凤远见状微微一笑,往前一步,缓缓开口:“在下凤远,太衍宫门下,青灰道人座下首徒,见过宋掌门,掌门夫人。” 萧风语见状,无奈往前:“在下萧风语,太衍宫门下,明昭真人座下首徒,见过宋掌门,掌门夫人。” 镜深此刻见状,也往前了一步:“宋望,我需要报上我的名字吗?” 说罢伸手将地上的宋竹君扶起,弯腰帮宋竹君拍了拍裙子上的灰。 “宋望老哥,别见怪,我们太衍宫这些弟子,就是害怕您不认识,所以自己介绍介绍,没有别的意思。” 青灰道人此刻咳嗽了一声:“你们别闹了,来这里坐。我接到风语的传书,说你们今日会过来,特意让宋掌门给你们留了位子。” 宋竹君抬眼看了上座,这场筵席从来就只是为了一个人举办的。 哪怕她的纸鹤成了灰,哪怕只有看过之后之和才会成灰。 哪怕她的父亲母亲知道今天她也会回来。 仍然,只安了一个位子。 “哎呦,你要回来,怎么没有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宋夫人的声音显得突兀又刺耳。 宋竹君见厅里一下子静寂了下来,得体一笑:“母亲说得对,是我没有提前告知。儿突然觉得身体不适,怕到时失仪,就不留在这里了,失礼。” 沐晚晚拉住宋竹君的手紧了紧,宋竹君转过头来,沐晚晚的手再也抓不下去了。 滑下的手,滑过宋竹君的最后衣角,慢慢捏成了拳。 走了几步,拉住了宋竹君的手。宋竹君猛地一甩手,沐晚晚赶紧施了个术法,将那纸鹤的灰烬弄了出来。 “这是什么?”沐晚晚的声音带着惊讶,似乎真的没见过这个东西。 凤远听到这话,就知道沐晚晚是什么主意,缓缓踱步过来。 “哦,这是苍山派特有的白鹤纸,只要将想说的话说出来,纸上就会显出痕迹,并且会化为白鹤。等收讯人看过之后,这只纸鹤就会变成灰,且痕迹不会因为化成灰消失,纸鹤也还是会保持原样,不会散。就是不知道宋姑娘写了什么?” 宋竹君赶忙伸手想将纸鹤拿回来,可凤远明显没打算让她得逞。 迅速拿起纸鹤拆了开来。 ------题外话------ 感谢松枝饼的推荐票。 感谢孤困的红豆,感谢宿宿怀中的猫的红豆。 感谢收藏。 感谢观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衡量 姜应偲将拆开的纸鹤从凤远手里拿了过来。 “阿父,阿母,儿已至独活城。明日中午便能到王不留行。问阿父、阿母安。”姜应偲本就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平日里许是相熟,与众人相处时倒不觉得怎么疏离。此刻冷着脸,冷冷开口,猛地一下竟让人看了心里发凉。 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些的宴席上,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座上的三人此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难看。 宋竹君回首,只看见隔着人群看向她的父母眼里装着满满的失望。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往前走着。 沐晚晚见状,轻叹了一口气。 “晚辈身体不适,就不在此多留了。”这话说完,沐晚晚就追了出去。 等追上宋竹君时,沐晚晚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住,我本来是想帮你的。” 宋竹君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张口就道:“我真是厌恶极了这种说辞,一句想帮我,就把擅自暴露我纸鹤的事情撇得干干净净!我已经这么难堪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更难堪啊!他们不曾为我准备,我怎么不知道呢,我明明已经顺着他们给的台阶下了,明明已经配合他们来勉强维持我那微弱的自尊了,你为什么还要拆穿啊!”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头顶的夹竹桃簌簌地落着花瓣,沐晚晚往前一步,抱住了宋竹君,任由她哭得大声。 直到宋竹君哭累了,才缓缓退出沐晚晚的怀抱。 沐晚晚拿出手帕,擦去宋竹君的泪水,勉强一笑:“可好些了?” 宋竹君吸了吸鼻子,又将沐晚晚手里的手帕拿了过来,擤了擤鼻涕,才将手帕又扔回了沐晚晚怀里。 “好些了。” 沐晚晚甩了甩帕子:“那就走吧。” 宋竹君疑惑道:“去哪儿?” “回你的半枫荷啊!”沐晚晚答得理所当然。 宋竹君又问:“你不去” 沐晚晚转头看了一眼消失在视线里热闹的使君子居,无所谓的开口:“我还能少了那口吃的?再说了,你那姐姐,也不见得看我顺眼。” 宋竹君一笑,牵起沐晚晚的手,便往自己的半枫荷走去。 而这边还留在使君子居的众人,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镜深笑了笑:“我这徒儿不懂礼数,让各位看笑话了。”说着便往自己的作为走去。 “沐姑娘至情至性,符某羡慕还来不及。”这话说完,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符怀英。 符怀英一笑:“各位看我干什么!吃酒,吃酒。” 翠芜真人见状,也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本来这场闹剧,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姜应偲此刻往前一步道:“宋掌门,在下辟谷已久,又不爱与人共处,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晦目真人叹了口气:“小徒顽劣。” 只是这四个字,也不管其他人什么想法,自顾自的转头和翠芜真人说话去了。 苏护长叹了一口气:“晚辈也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怀玉开口前,往席上看了一眼,而后柔柔弱弱的开口:“晚辈也先行告退了。” 说完两个转身就走了,翠芜真人更是一个字也没说。 此刻厅上只有萧风语和凤远还站着。 宋兰君装作不经意的看向凤远,凤远脸色随和,本以为凤远就要落座,不成想凤远下一秒便开了口。 “晚辈忘了,还有些东西落在晚晚师妹那里了,先行告辞。”说完已是不带半分停留。 萧风语低头苦笑,叹了口气。 默默的回了座位,他现在代管傲云峰,已经不能同他们一样了。 孟蝶只是拉了拉萧风语的衣角:“萧师兄,傲云峰有我,你其实可以和他们一起走的。” 萧风语笑了笑:“还是我来吧,你们这些师弟师妹,本来就应在师父的羽翼下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修士。可如今师父不得出,师兄来做也是应当。” 孟蝶犹豫道:“可” 萧风语转身与青灰道人说话,说完之后又回头。 “我有我要担负的职责,不能走,可你是可以的。” 这话说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孟蝶当即站起了身。 看着孟蝶走出了使君子居,萧风语端起酒盏,轻抿一口,笑得温和。 “平日里有些太过骄纵师妹了。” 此刻主桌上的宋望夫妇脸色已经几位难看了,就连一直勉强维持着自己假笑面孔的宋兰君也觉得难堪。 使君子居再也不复初始时得热闹,气氛有些尴尬。 送往赶忙站了起来:“今日这宴是为兰君所设,诸君不比为了些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失了兴致。” “是啊,是啊。我玉麒麟代表御兽宗先敬大家一杯。” 这才勉强将场子热了回来。 可在座的人也明白,这哪里是小辈‘小打小闹’啊,这明明就是人家在为宋二小姐鸣不平啊。而且看太衍宫这几位掌事人爱搭不理的样子,就算有人说今日那小辈的‘打闹’是这几位教的都有人信。 更何况,那孟蝶本已入座,和萧风语说了几句话以后就离去的动作了。 有心人抬头看看坐在主位的几人,长叹一口气。 宋望夫妇真的知道什么是珍珠,什么是鱼目吗? 那几位小辈都是什么人,他真的不清楚吗? 那年纪轻轻就被叫做断尘仙君的凤远,仙门综合武力榜第三的流云公子萧风语,再加上个武力榜排名第五的夜影缠流姜应偲,哪个说出去不是响当当的人物。 更何况还有个寒魄真人的首徒,虽不知是个什么底细,但金乌世子符怀英都开口维护的,又怎么会是个普通人。 这开口说话的,那个不是日后能让仙门抖两抖的人物。 虽说大女儿有御兽宗站台,可到底与太衍宫相比,少了些分量。 毕竟,在座的都是九年前过来的,心里门儿清。 这一顿饭,厅上人吃的那叫一个各怀心思。 可这些已经与其他几人无关了。 姜应偲带头出来了,可出来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往哪里去。只能寄希望于后面出来的,可哪想到出来的是苏护和怀玉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半枫荷 苏护一出来就见到了站在夹竹桃树下的姜应偲,当即拉着怀玉上前。 “姜师兄出来的洒脱,如今怎么站在这处?” 姜应偲开口:“凭着一口气就出来了,可出来了不知道下一步去哪,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对吧。” 苏护笑了,姜应偲一见,当即开口:“怎么,你就知道往哪里去吗?” 苏护停了笑:“不知道。” 姜应偲都被气笑了,一拳打到苏护肩上:“你不知道,你笑什么。” 怀玉也抿嘴一笑:“无妨,凤师兄和萧师兄随后就到,问他们就好了。” 这话落地没多久,就见凤远缓步而来。 “远哥。” 凤远看了看姜应偲猛然转换的脸色,觉得十分有趣。 “怎么站在这儿?” 苏护一笑:“凭着一口气儿出来了,却不知道往哪儿去啊。” 凤远招手唤来了一个小童。 “可否请你带路,我们要去一趟你们小小姐的院子?” 小童猛地被叫还有些惶恐,听完这句话嘴角却扬了起来。 “小小姐住在半枫荷,离这处有些远,您们过去可要花些功夫呢。” 这话刚落地,就见孟蝶急切地跑了出来。 怀玉一见,当即开口:“你怎么来了?”这话出口时觉得有些不对,赶忙有开口道:“我不是那意思。” 孟蝶一笑:“我们多少年姐妹,你什么意思我还能不知道吗?萧师兄他如今统领傲云峰,这样的场合他自是走不开的,所以才让我出来找你们。” 凤远听罢,接口道:“那走吧。” 只是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使君子居,好像能看到萧风语的那张脸。 这边他们才出发,沐晚晚已经跟着宋竹君走过了药圃,行过了爬满蔷薇花的长廊,穿过了挂满紫藤萝的花亭。 一路上还见了许多药材,有的这时节没开花,只是尽情的舒展自己的枝叶。 有的正攀在更高的树上,偶尔有人路过时,轻轻钩住来人的衣带。 正目不暇接时,宋竹君听了下来。 沐晚晚就看到了两株木槿树。 “这两株木槿是我和姐姐一起种的。我记得那是姐姐去御兽宗后第一次回来,我也还记得她带着兴奋,要和我一起种木槿时的样子。”宋竹君伸手摸了摸木槿树的树干,而后指向一处,又开口道:“这株木槿树是我的,你看,这里还有我的名字。” 沐晚晚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果然拿出歪歪扭扭的划着一个‘竹’字。 宋竹君接着道:“那时候姐姐十分兴奋的和我讲御兽宗御下有一处习俗有趣。那里的人出生时就会种一棵树,他们叫它生命树。当他们死去,就会将这棵陪伴他们长大的树砍下来做一口棺材。说完就强硬的拉着我种了两株木槿。”宋竹君伸手摸了摸木槿的叶子,继续道:“长大之后,我才慢慢发现,木槿树就只能长那么高,做不了棺材。少时的戏言成不了真,就如同我和姐姐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我们是从亲密无间变成了现在这样的针锋相对,还是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了会变成如今这样。想过去想得多了,就越觉得时光残忍。” 沐晚晚看着宋竹君陡然变深的眸色,抚着木槿的树干,轻叹一口气:“哪里是时光残忍。偏向一方的付出,终究会让令一方察觉。你只是长大了,慢慢地觉察到了那些你得不到的偏爱。那些他们唾手可得的我们却穷尽一生追寻,面对这样的情形要怎样才能不去嫉妒。说起来算不得高尚,我心里很清楚。可我们是有血有肉的人,怎么才能真的无动于衷呢?”沐晚晚低头嗤笑一声,声音淡淡的,没有情绪:“可那是你的父母兄弟,和你斩不断。而你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父慈子笑,其乐融融。而我们本来和他们一母同胞,而我们本来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宋竹君叹了口气,她一时沉湎于过去,忘记了沐晚晚和她一样。 “其实这么多年习惯了倒也还好,不过就是偶尔还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戳破了就好了。”说着宋竹君拨开了木槿的枝叶。“走吧,前面就是我的半枫荷。” 沐晚晚率先走了进去,抬眼便是一片虞美人。 薄如蝉翼的花瓣包裹着圆滚滚的花心。清风拂过,挺立的细茎,随风摆动,一浪高过一浪,便成了一片橘红色的花海。间或几支白色的花朵,更是成了这片花海里最亮的颜色。 行在其中,只觉心情疏朗。离园子再近些许,就闻到了月季花绵柔醇厚的香气,一眼望去,园子周边果然种了许多月季。 “你这园子里倒是种了许多花。” 宋竹君正俯身查看着种虞美人的土,听沐晚晚一说,当即道:“可不仅仅是花,这些都是药材。以前受了委屈就喜欢跑回来琢磨种这些,现在看到这些,心里什么情绪就都甩掉了。” 沐晚晚点了点头:“确是这样,刚还觉也有些郁结的胸口,进来以后好多了。” 宋竹君一笑,伸手打开了园子门。 “进吧。” 一进去就是一方小池塘,里面种着莲花。上面架着一座木桥,行于其上,沐晚晚只觉心旷神怡。恍惚间竟有种到了凤远青莲居的奇妙感觉。 “倒是让我感觉到了凤远的青莲居。” 宋竹君一笑,身子撑在木桥上:“若没猜错,凤远那的莲花和我这是一样的,六年前翠芜真人来找我要过花种,说是要给师门子弟修葺府邸。上次见面我还问过萧风语,他说你们太衍宫上下只有风远院子里种莲花。” 沐晚晚一笑:“以前确实是这样,不过现在我院子里也有了。” 宋竹君直起身子:“走吧,进去看看。” 沐晚晚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半个院子基本上都建在湖上。 木桥下去是条栈桥,栈桥两边各有一座亭子。亭子边的木桥直接联通到了地上的那座主殿。 宋竹君一笑:“左边这亭子我叫它白鹤灵芝,右边这个我叫它玉叶金花。主殿嘛,我叫它雪上一枝蒿。”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沐晚晚往主殿跑。 进了主殿后,宋竹君拉着沐晚晚直冲冲的来到了后堂。 透过后墙上的大型圆窗,就能看见密密麻麻的枫树。 沐晚晚见状一笑:“原来这就是,半枫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来客 宋竹君笑道:“是这样,如今这样的天气,在这后堂里乘凉是最为适合不过了。”说着拍了拍身侧的矮榻。“来,试试!” 沐晚晚走过去,侧躺在了矮榻上。 “你一个人怎么还放两张榻。” 宋竹君笑得神秘:“你不会以为半枫荷这么豪华,这么宽敞的地方,以前是为我准备的吧。” 沐晚晚笑笑:“难道不是?” 宋竹君笑了笑:“大概是十二年前吧,御兽宗之变那年。我和姐姐被家人接回扶芳小筑以后,姐姐就时常身体不适。父亲母亲给姐姐诊治之后,就准备让姐姐静养。恰逢半枫荷正在修建,这地方又静又偏,父亲母亲一合计正合适。于是又是准备扩大些,又是准备里面的摆件,忙活了大半年才终于停工了。可是姐姐死活不愿意住进来,父亲母亲只好将我和她之前住的地方拆了,给她修个更大的殿。她那时候身体不好自然是和父亲母亲住,我就被打法到这里来了。许是觉得没我打扰,他们能更快乐些,所以自那以后我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沐晚晚顿了顿道:“原是如此。” 宋竹君此刻也躺在榻上,顺手拿起一个香囊摆弄。 “现在想想,这唯一一件算我幸运的事情,也是托了姐姐的福。说起来,你躺的那张榻,本来是我母亲睡的。因为害怕姐姐住在这里害怕,所以她当时还准备来陪着,只是我住进来以后,除了洒扫,就没人进来过。” 沐晚晚想了想:“按你这么讲,十二年前御兽宗之变,修建半枫荷去掉半年,那你也住进来十一年左右了。按你的年纪来算,当时你住进来也才九岁。不怕吗?” 宋竹君想了想:“时间长了就不怕了,这世上神神鬼鬼还不是骗人。” 沐晚晚没有说话,只是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小时候的自己极为怕黑,总是不敢一个人出门,就连上厕所也会害怕。父亲母亲为了让自己练胆子,就故意将她锁在门外,任凭她哭。后来她再也不说怕黑了,因为没人关心她怕不怕。 其实不是不怕,而是不敢怕了。 宋竹君脸上神色轻松,将手里把玩了许久的香囊递了出去。 “这是没下山之前做的月季花香囊,你拿着。晚上放在枕边,舒缓心情,能更快些入睡。” 这时门忽然被敲响,宋竹君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我这半枫荷这么多年都没人敲过门,我去看看。” 沐晚晚点了点头,看着宋竹君走了出去。 她觉得有些无聊,就坐起了身。往宋竹君的榻边一看,却发现了许多香囊。她觉得有些新奇,走了过去。 那一堆香囊,有新有旧,新香囊上的金线还有些刺手,旧的却已经洗的泛起了白边。 她一个一个拿起来闻,每一个香囊的味道都不一样。 那个说着‘时间长了就不怕了’的人,榻边枕侧放满了使人放松助眠的香囊。 宋竹君沿着来时路,一直走,隐隐听到了些话语声。 “小小姐要是再半枫荷的话,如今怕是在后堂呢!往年这时候小小姐就爱往后堂跑,后堂幽静又凉快。就是远了些,诸位稍候。” “这半枫荷得多大,才能走这么久啊。”离得越近就听得越清,是苏护的声音。 “公子,我路上给你说的你全忘了不是。这半枫荷可就比老爷夫人的院子笑了小了一点儿。要是把外边这片花海算上,比老爷夫人的园子还大哩。” 姜应偲的眼神微动,没有说话。 门从里面被打开,宋竹君的头探了出来,随即将门打开道:“你们怎么来了?” 苏护笑了笑,拉着怀玉就走了进去:“那当然是没处可去了啊。” 凤远一笑,也踏了进去:“叨扰。” 孟蝶紧随其后。 姜应偲最后走进去,只一眼就愣在了原地。 “真这么大啊。” 宋竹君没有听清,只是将朝着门外的小童开了口:“按道理说,这种有重要筵席的时候,你都在帮忙啊,这么过来了,不会受罚吗?” 小童笑了:“那么多人,也不差豆子一个。”说着擦了擦额角的汗:“再说了,他们都是小小姐朋友,为了小小姐挨罚,豆子愿意。” 宋竹君笑了:“那便不回去了,在我这伺候着。” 小童一笑,挠了挠后脑勺:“不了,小小姐。我趁着现在还赶得及,先回去了。能少挨点罚就少挨点。” 宋竹君点了点头。 等门再关上的时候,就只剩了姜应偲一人还没有动作。 宋竹君突然想到姜应偲好像说了什么,但是自己和豆子说话没听清。 于是伸手拍了拍姜应偲的肩膀:“姜公子,刚才说了什么?” 姜应偲此刻正在发愣,猛地被拍了一下,回了神。 听到宋竹君这么问,想了想道:“我说你这住处真大啊。”宋竹君刚要开口,姜应偲又接上了:“听那小童说你十一年前就住进来了,那么小的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得多害怕啊。” 宋竹君的心在那一瞬间狠狠一动,带着些酸涩,带着些疼痛。她曾那样竭力地想要掩饰自己的内心的感受,就算是沐晚晚她也模糊其词,想要糊弄过去。 可是姜应偲怎么就这么平常的说出来了呢? “怎么这么问?”宋竹君收拾好心情,笑着开口。 姜应偲转头看向宋竹君带着笑意的脸,一时有些窘迫,脸上神色未变,却悄悄憋红了耳尖。 “那个,我不是就是想到当年自己初入太衍宫的时候了。虽然太衍宫不像你们这些宗门一样豪华,但比我老家在的那个小村子却是大多了。我进去住的第一晚,因为地方太大了,吓得没睡着觉。要当初在这么的地方住,我不得吓死。”姜应偲这话说的真诚,宋竹君听罢扑哧一笑。 “这样啊,我住进来时什么感觉。我已经忘了欸。”宋竹君说这话时亲近了不少,说完就跑着去追其他人去了。 姜应偲站在原地愣住。 心里不禁在想,自己这么可笑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前夜 在半枫荷的日子过得很快,打打闹闹的时间里,就过去了五日。 这五日各大宗门的人渐渐到齐。 而这也就意味着,仙门大会要开始了。 沐晚晚一袭黑衣,现在正在半枫荷后堂的地板上打滚。 “我不想离开半枫荷,不想参加仙门大会,我不想打架!救救我!” 凤远蹲下身,将手递到沐晚晚面前。 “起来,不要耍赖。” 沐晚晚不情不愿得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今天下午的誓师大会,就不能不去吗?不就是他们站在台上说些有的没的的话。反正六派弟子打架,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又不会真的出事。” 凤远笑了笑:“那该去还是要去的,就连宋姑娘都要去,你怎么就不能去了?” 沐晚晚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等到比武场,看见了密密麻麻的仙门弟子以后,沐晚晚叹了口气。 “这么多人啊。”排队就要排很久。 剩下的半句,沐晚晚并没有说出口。 “师兄,师父叫我请你们过去。” 这时身着太衍宫弟子服的弟子来到近前突然开口。 凤远往周围看了看,而后道:“知道了,请你带路。”而后转身面对宋竹君点了点头:“告辞。” 沐晚晚他们也跟着告辞以后,跟着那弟子到了太衍宫的地方。 还未开口说话,镜深先过来替沐晚晚整理了一下衣领:“这么大的人了,连个衣服都穿不好。” 沐晚晚一笑:“师父没生气吧。” 镜深无奈开口:“转身就走的时候,没见你考虑考虑师父生没生气。” 沐晚晚又笑了,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机关小兔子:“我把晚晚交给师父,师父不生气了好不好?” 镜深伸手接过:“我没有生气,你们年轻人为了些情谊去做这样的事,不考虑后果,我们这些老骨头也是谅解的。所幸,太衍宫还能做你们最坚实的后盾。再说了,我看苍山派坐在主位上的那三个人,也恶心的很。”说完点了点兔子头:“这兔子叫晚晚?” 沐晚晚点了点头。 “那上次放在我门口的小鸟儿叫什么名字?” 沐晚晚想了想:“没想好。” 镜深笑得柔和:“那便叫茗茗吧。” 沐晚晚笑问道:“哪个茗?” 镜深想了想道:“死不瞑目的瞑。” 沐晚晚一听,笑得勉强:“师父,你这个也太不吉利了。” 镜深没有说话,专心玩兔子去了。 转头家看见了青灰道人正对着凤远怒气冲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苍山派掌门的面子。你自己心里倒是舒服了。可有想过太衍宫?可有想过你师父我?” 听了这话的姜应偲,当即变了脸色,毕竟最开始站出来出头报家门的是他。 晦目真人看了看自家徒弟的脸,也很快想明白了,赶忙走了过来:“师兄,谁年轻时候没做些冲动的事情。这不是什么事情没有吗?你要是罚了远儿,这群孩子做的不就白做了。再说了,师弟我还有五师弟,都不怎么看得惯宋家那三个。他们算是得了我们的意思了,不行师兄你罚我和老五吧。”这话说完,晦目真人掐了一把翠芜真人。 翠芜真人吃痛,转过头来正欲开口大骂,看了看此番情景,硬生生转了口风。 “是啊,师兄!我与远儿素来亲厚,这回这事情我支持远儿,你要罚就罚我。”说着竟真的要跪下去了。 沐晚晚拉了拉镜深的袖子:“师父” 镜深手随意一甩,就将翠芜真人抬了起来。 “大师兄近来愈来愈会耍威风了。是因为出了太衍宫,终于没有师祖管了吗?您这时时刻刻想着面子的性子,真得改改。不然以后太衍宫指不定要吃多少亏呢。顾了别人面子,失了自己面子的事情,师兄可没少干。” 青灰正欲说话,镜深又接了过去:“我知道师兄要说什么,这些孩子那日的事情做的不妥,回太衍宫之后再有处置也不迟。只是十二年前的事情,师兄也清楚,那高座之上的人是什么嘴脸,你也清楚。若不是顾及太衍宫的脸面,我都要走。更何况,那受欺负的孩子,于我们有恩。” 青灰道人叹了口气:“行了,归队吧。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凤远点了点头,转身向镜深的方向,开口道:“多谢三师叔。” 镜深没好气的开口:“你师父和明昭一样。一个爱面子,一个认死理。我也不是为了帮你,只是觉得宋家那小姑娘可怜。” 凤远笑了笑,慢慢地站了回去。 沐晚晚也站到了镜深身后,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宋竹君哪里可怜?” 镜深摸了摸小兔子:“人家的家事,我们不便插手。你只记得以后能帮忙的时候,多帮帮吧!那孩子受委屈了。” “诸位!诸位!”宋望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场上的队形瞬间拍好了。人人都将目光投向一袭白衣华服站在高台上的宋望。宋望继续道—— “诸位齐聚苍山派,乃是为了三年一届的仙门大会。宋某不才,并没有诸位手里的秘境,因此只能进行比武这一项,深感抱歉。为了弥补各位,宋某会在比武结束后,赠与各派排名最高者一套苍山派的天阶丹药。同时,本届魁首将会额外得到苍山派的至宝上古青玉。”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沐晚晚也被震惊到了,这块上古青玉能温养血脉,固本培元,甚至还能提升修为。 而青玉里最大的秘密却不止于此。 那块青玉里,封印着上古瑞兽—— 麒麟。 苍山派之所以没有发现,是因为麒麟的上一任主人下了禁制。 原著里那禁制坚不可破,凤远拿到后用了很多方法想要将禁制破解,可是一直没能成功。 直到最终决战时,宋竹君的血不经意间洒在了青玉上,才将麒麟唤了出来。 沐晚晚转头看向凤远,他的脸上神色未变,眼里也没有半分想要拿到青玉的意思。甚至在察觉到沐晚晚的视线时,还转头看了一眼沐晚晚。 好不容易等宋望说完,沐晚晚赶紧拉住凤远。 “你对青玉有没有什么想法?” 凤远想了想:“我应该没戏。” 沐晚晚一愣:“嗯?” ------题外话------ 写在前面,很重要!因为计算失误,所以前几章出现了年份错误。应该是十二年前了,因为他们在山上又过了三年。我真是蠢笨如猪。应该不影响阅读,因为其他地方没有改。 开始咯,开始咯: 感谢松枝饼、神金兮汐的推荐票。 感谢孤困的红豆和评论,感谢宿宿怀中的猫的红豆。 感谢订阅! 感谢收藏! 感谢观看! 第一百二十章 抽签 凤远很淡定的继续道:“我如今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夺魁首了。” 说着又开始轻轻地咳嗽起来。 沐晚晚翻了个白眼,这话就好比苏护在她面前说‘我没钱了。’ 凤远什么实力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那是哪怕识海受损,全身筋脉尽断还能一人单挑六大门派的主。 她再看时是发现凤远脸色都不变,就差在脸上写上两个字‘认真。’ 沐晚晚这才谨慎开口:“你说真的啊?” 凤远不置可否,只是嘴角微弯。 沐晚晚想了想:“洗白弱三分?” 凤远抬眼看了沐晚晚一眼:“可能是吧。” 说罢,就转身往抽签的地方走。 沐晚晚赶紧跟上。 “这苍山派比试的规矩比太衍宫的同英会还粗糙,要我说怎么着也得同境和同境比吧。这直接一锅炖了,你说要是练气期的小修士刚巧遇上了远哥,这不是就是送经验吗?”苏护在和怀玉说话,沐晚晚回头看了一眼。 怀玉有些心不在焉,好像自从上了王不留行,她就时常是躲躲闪闪的样子。 不过沐晚晚很快就把头转了回去。 萧风语与苏护离得近些,缓缓开口替苏护解开疑惑。 “苏师弟可能觉得这种赛制不合理,可谁能保证自己出门降妖就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呢?” 这话说完,萧风语就抽到了属于自己的签,一阵金光之后众人眼见他变了脸色。 苏护见状急忙开口道:“萧师兄遇到谁了?” 凤远此刻也抽好了签,沐晚晚探头去看,被凤远推了回来。 “清音阁的小弟子,不足为惧。” 沐晚晚谈了口气,伸手抽了属于自己的签。 “清音阁柳闻笛?”苏护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出,周围的人都静了一瞬。 沐晚晚面带微笑的走了过去:“苏师兄遇到的是柳闻笛啊?” 苏护摆了摆手:“我还没抽呢,这是萧师兄的签。” 沐晚晚看向萧风语僵住的脸色,叹了口气,拿出了自己刚抽的签,话语中多少带了点儿语重心长。 “师兄,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不就是武力榜上第二的遏云回雪柳闻笛吗?你武力榜第三还是剑修,多少还有点机会。你看看我,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剑修,第一轮就抽到了符怀英欸,符怀英排第几?排第七欸!比姜应偲还厉害些。我找谁说理去。” 萧风语浅浅一笑:“还是师妹比较惨一些。” “玉麒麟?我这是什么运气?怎么第一轮就遇到他啊,真是冤家路窄。”苏护话一开口,沐晚晚就笑了。 “比我惨的原来也有,玉麒麟虽然排第十,算是这榜上最次的,可那到底是上了榜。苏护如今不过筑基初期,对上玉麒麟简直就是毫无胜算。” 见怀玉在安慰苏护,沐晚晚也不准备去打扰了,看了眼孟蝶:“你抽到的是谁?” 孟蝶笑了笑:“是大道门一个小弟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沐晚晚当即松了口气:“总算不是太衍宫全军覆没,就算我们都输了,你和凤远还能再战。” 宋竹君此时也走了过来:“你们都抽到了谁?我抽到了阿姐。” 众人将抽签结果告诉了宋竹君,宋竹君当即拿出了几粒药丸,递给了苏护。 “没什么能帮你的,这止痛丹你拿着,上了台多少吃一颗,能少痛一会儿。” 苏护含泪收下了药丸。 宋竹君目光游弋,似是在找什么人,沐晚晚敏锐的察觉到了:“你在找什么?” 宋竹君一笑:“没什么,怎么就你们几个,还有个人呢?” 姜应偲此刻脸色阴沉走了过来。 沐晚晚开口道:“姜师兄?” 姜应偲应道:“什么事?” 听得出来,他并不算高兴。 沐晚晚摇了摇头,宋竹君却开了口:“抽到谁了?你这么一张脸?” 姜应偲依旧是那副臭脸,语调都没变:“抽到了昙华宗的寂空。” 苏护不明所以:“寂空在那榜上也就排在第九,你怎么这副苦脸?” 怀玉私下扯了扯苏护的袖子,苏护察觉到了什么及时闭了嘴。 宋竹君却是恍然一笑:“啊,那个长得很好看的佛修?我记得三年前萧风语开晚晚玩笑的时候提过一嘴。” 沐晚晚也恍然有了些印象,最先想起的是那双多情却似无情的眼,而后是眉间的一点朱砂。那时候送寂圆他们回昙华宗的时候,曾遥遥的看过一眼。 她不禁开始在脑海里找寻自己对寂空的描述,却发现只有寥寥几处。 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描述他出场时有多惊艳,至于他参与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只是粗粗带过。 明明那么一张脸,应该做什么都瞩目才对,可她所有梦的碎片里,都找不到那人曾经做过什么。 正想着,身旁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冽冽如山涧清泉,冰冷若山巅积雪。 “阿弥陀佛,贫僧前来抽取自己的签。” 周围一片哗然,是这样的场景,每次寂空出现都会是这样的场景。 之间寂空拿起签看了之后,眉眼微抬,看向他们所在的这边,轻微一笑。而后对着负责抽签的小童行了一礼。 “多谢。” 这两个字吐出后,缓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姜施主,贫僧听过你的名号。” 姜应偲笑得难看,而后开口:“寂空师傅言重了,还望比试时,寂空师傅手下留情。” 寂空一笑,眉目生花,沐晚晚觉得自己眼前都亮了些。 “姜施主说话真是有趣,贫僧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寂空说完这话,又朝着沐晚晚点了点头。 沐晚晚不明所以只能对他笑了笑。 宋竹君一笑,拍了拍姜应偲的肩膀:“还耷拉着脸啊,寂空能过来和你打招呼,就说明他是认可你这个对手的。” 姜应偲笑得勉强:“你说的是。”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萧风语笑着摇了摇头:“怕是又找地方去练习了。” 沐晚晚有些慌张:“他平时练习还不够多啊?就算是离了太衍宫,日日还是那般作息。早课完了午课,午课完了晚课。就算是捉妖浪费了时辰,也一定会找时间补上。他这样,我很慌啊!比我强还比我努力什么的,不说了,我也去练了。”说罢沐晚晚赶忙跑了出去,企图追上前面的姜应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