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物语》 第一章 奇怪的拜访 咖啡店没什么人,我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女人。 她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一架大型蛤蟆镜遮住了半张脸,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窗外。 我走上前,轻轻敲了敲桌面,试探道:“黑洞?” 她疑惑的转头看向我,随即大梦初醒般站起来,伸出一只手,“不好意思,有些走神了。” 我握住她伸出来的手,轻握了一下,同时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圈黑紫色的瘀痕。 “我是张时,是你打电话给我的。”我抽开椅子坐下,看到她面前已经不在散发热气的咖啡后,转身朝服务员要了两杯柠檬水。 黑洞双手捧住水杯,“我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我有些错愕,没想到她为了一个故事还特意跑了一趟。 我是个自由撰稿人,主要运营一个公众账号,上边都是我撰写并上传的灵异故事。 黑洞是我的粉丝,经常给我的文章留言,也给我提供过很多令人眼前一亮的思路。 一个星期前,她通过后台,给我讲了一个独居的按摩师,发现自己的家里住着另一个陌生人。在向好友求助后,事态恶化最终上吊自杀的故事。 这故事很俗套,是那种各个文学载体里常见到令人发腻的类型。 我还没想好怎么接她的话,她又率先开口道:“其实,那不是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我眼皮一跳。 “真实发生的?”我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是的。” “为什么找我?这种事,我觉得报警更妥当一些。” 黑洞摇了摇头,“没人相信我。” 我有些好笑,“那你怎么认为我会相信呢?” “因为你很特殊。”黑洞笃定的看向我,“就算别人不相信,你也一定会相信。” 这个女人有些神经质了,这是我的第一想法,可是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她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可能正是因为我的职业。 我专写灵异故事,在圈里算是小有名气,她深知我对普通的刑事案件没什么兴趣,但她还是讲给我听了。 这也许代表着,在她的认知里,这不是刑事案件,而是超自然事件。 我坐直身体,喝了一口柠檬水,“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相信你吗?” “有。”黑洞低头,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型dv机,从桌上推过来,“你看了就知道了。” 机器里有两个文件,我选择第一个,按了播放,画面先是抖动了一下,随后显示出了拍摄的内容。 视频记录了一个狭小的房间,画面淡淡的发绿,我明白这是夜视的功能。 从视角判断,这个dv机被放在房间里最高的地方,应该是个冰箱。 房间很简陋,一室一卫。除了卫生间,其余所有的东西都挤在画面里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张单人木床靠在冰箱下方的墙壁旁边,从画面里只看得到半张。 一个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坐在床边,在床边的书桌上写着什么。 写着什么?我看着发绿的屏幕有些发愣,摄影机尚且需要启动夜视功能,这个男人是靠什么在黑暗情况下如此流畅书写的? “他是个盲人。”黑洞看出了我的疑惑,出声提醒。 难怪在画面里我看不到电灯。 我仔细看回去,发现男人并不是在书写,而是拿着一根针状物,在纸上不停的扎。 他扎的很不规律,从摄影机视角里看不清楚他在扎些什么,动作持续了十几分钟,就在我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我听到“啪嗒”一声,他把针随意扔在了桌子上。 这时我才意识到,这个视频是有声音的。 扔掉针笔之后,男人反复的抚摸他刚刚扎完的那张纸,然后回头看了看,像是在提防着谁,最后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纸塞到了书桌下边。 男人长长出了口气,身体放松的垮下来,但是随后,他的身体又猛然绷紧。 我听到了画面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声音就像有东西在墙上缓缓爬行,我睁大眼睛,试图从画面里找到声音来源,可是我什么都没看到。 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声音,他僵硬的转头,面朝床里的方向。那是摄像机的死角,没有被拍摄进画面里的另一半床。 他的身子开始颤抖,我也开始变得紧张,他忽然跪坐在床上双手合十做着祭拜的动作。 “放过我……我……我不想去。” 他在跟谁说话?我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事实上摄影机被摆放的位置已经可以最大程度的拍进房间全貌了。只有那么很小的一块地方在摄影机的死角里。 那个东西在有意避开摄影机。 可这应该是个什么东西,才能够隐藏在那巴掌大的地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人。 男人的祈求似乎很有效,那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下来,画面重新归于平静。 看着画面的进度条已经接近尾声了,我松了口气,抬头看向黑洞,却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我回看画面,只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男人仿佛被一股巨力牵扯,直接消失在了画面里! 视频结束,摄影机返回了初始界面。 我缓缓看向黑洞,“这……。”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示意我还有一段视频,我的手有些颤抖,选择了第二个文件。 还是那个视角,画面里找不到人,只能看到有一根绳子挂在正对着摄影机的地方。 绳子距离摄影机很近,所以我看不到绳子下方吊着什么东西。 正当我纳闷的时候,摄影机突然被提起来了。画面一阵抖动,视角向下移过去。 我看到刚刚视频里的男人,舌头仿佛被扯了出来,随意的挂在嘴边,两个黑洞洞没有眼球的眼眶透着屏幕死死的“盯”着我。 我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将摄影机拿远,视频也同时结束。 “现在你相信我了吗?”黑洞双手搭在桌子上,看着我道。 我猛喝了一口柠檬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直接讲。” 黑洞没讲话,而是从背包里又拿出一张纸,“这是老张塞在桌子下的那张纸。” 她将纸摊开,推到我面前,“是幅画。” 画?我看过去,只见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圆点,被黑洞用铅笔涂满,勾勒出一个场景。 一栋夹在大山缝隙里的五层荒楼。 “摄影机是老张自己放的,向我求助这件事情后,我给他出的主意。” “只是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发现尸体后,我留了个心眼,看了摄影机的东西,拿走了他藏在桌子下的这张纸。” “果然不出我所料,相关部门没有侦察到任何其他人的存在,只将案件定性为自杀。” “我求助无门,想到了你。” 我已经恢复了镇静,看着她,“所以你想让我调查这件事?那你找错人了。”我起身想走,这件事与我毫无关系,我不想过多的牵扯进来。 “存好我的号码,你会主动联系我的。”黑洞没有拦着我,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 “莫名其妙。”我嘀咕一声,却鬼使神差的还是把她的来电记录保存了下来。 第二章 求救信息 回到家,我久久不能平静,老张那张脸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决定做点什么。我把今天经历的一切归纳整理成了一份电子文档,发送给了我的一个好友。 好友的回复比我想象的要快,他似乎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文档发出去没到一个小时,我就得到了他正在打车赶往我住处的消息。 朋友到的很快,他应该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在我眼里看来竟然是狂热的。 我从柜台端了一杯刚刚煮好的咖啡,香气浓郁,绝不是市面上那种低端货色。提鼻闻一闻,就能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将咖啡放在对面的男人面前,笑道:“耗子,来得够快啊。” 耗子从怀里掏出一沓a4纸,抿了一口咖啡,脸上露出享受神色。我无奈摇头,他每次白嫖我的咖啡都是这个样子。 我看他很满意,用下巴指了指他面前的a4纸,“什么意思?” 耗子的神色马上兴奋起来,“老张!这次的点子相当不错。光是这一栋荒楼就吊足了我的胃口。我看完立刻打印了一份,我觉得这个故事写出来,一定爆。”他又喝了一口咖啡,“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脑洞这么大?说吧,这次打算怎么写?” 我用了揉了揉眼睛,估计最近盯着电脑的时间太久了,我的眼睛状态不是很好,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了,总是感觉有层雾气在眼前。 “今天一个粉丝来找我,这不是我的灵感,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你什么时候有粉丝了,别扯没用的,在我面前立什么悬念。” 我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把他面前的咖啡杯拖到自己这边,“没跟你开玩笑。” 耗子眼巴巴的看我从他面前抽走咖啡,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情一听就是假的,这么多年的唯物教育白受了?一段恐怖视频就把你吓到了?” 我摇摇头,“我太费解了,她这么郑重其事的联系我,只是为了给我看一段合成的恐怖视频?这行为逻辑合理吗?” 耗子,本名陈浩博,大学毕业后和我一起创建了个原创文学网站,他负责运营,我负责投稿。类似于几年前很火爆的某乎,我们两个都不轻松,网站的运营很复杂,而我的工作,经常让人头秃,运行了几年成绩也不理想,我只能抽身,勉强靠着公众微信上寥寥无几的粉丝打赏过活。 陈浩博从我手上夺回咖啡,灌了一大口,神情终于严肃了些许,“文档的内容我看了好几遍,不太像真事,你要是实在想确定真实性,那就再把她约出来一次,我和她谈。” 我觉得可行,还好保存了她的电话号码。当即拨通了黑洞的电话。出乎意料的是,她答应的很干脆。 只不过现在她已经不在羊城了,我从咖啡馆离开后不久,她就上了去往林城的飞机,现在刚刚落地。 她可以立刻想办法,从林城再赶回来。 陈浩博对黑洞的大费周章也有点诧异,耸了耸肩,继续喝他的咖啡。 我正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件事的时候,门铃响了。我很疑惑,除了陈浩博,没有人知道我的地址,难道是黑洞?转念一想又不可能,除非她有时光机,否则不可能这么快。 我对自己的奇葩想法自嘲的摇了摇头,打开门,发现是华夏邮政的快递员。确认身份之后,他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张有a4纸大小的信封递给了我。 我满腹狐疑的拿着信封回到客厅,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什么东西?”陈浩博好奇问道。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小心撕开纸封,从信封里,抽出了一张纸。那就是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摸上去,却发现这张纸上被某种细小的针状物扎满了密密麻麻的圆点。 “没有留言,就只有这张纸。”我把纸摊开,平铺到桌面上。 不用想,我就知道这张纸上的内容是什么。 陈浩博突然笑了,一根手指重重砸了下那张纸,“真行啊,这玩意还带售后的,沉浸式讲恐怖故事吗?” 随机他的表情又变得滑稽起来,“老张,你不会是参加了什么隐蔽式观察综艺节目吧?这是他们的整蛊手段,对不对!我说你可不讲究啊,整蛊都整蛊到你死党头上来了。” “你看我的表情像是在开玩笑么?”我有些头大。 我每天都在为了如何能让我的公众微信关注度更高一些而焦头烂额,不为了赚钱也得为了吃口饱饭,哪里还有心情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综艺节目。 陈浩博仔细盯了我好一会,这让我极其不舒服,他大学期间主修了四年心理学,导致他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每次和人讲话时都习惯性的盯着别人的面部表情看,以他的话说就是一个人的面部表情可以说明很多问题,而他又从不对自己作情绪管理,每次看着人的脸上都挂着似乎在说“lietome”的欠揍表情。 “你没说谎,我看得出来,那这问题就大了。”陈浩博良久才说道。“和那个黑洞见面,是个明智的选择,我要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的眼睛又开始疼了,头也晕的不像话,冲他挥了挥手,没有接他的话。 默契还是有的,他看到我挥手的标志性动作,站了起来,“那行,我看你状态不太好,你好好休息,等那个黑洞到了,call我。” 陈浩博走时,夜已经很深了,我没去管铺在桌面上的画纸,连洗漱的过程都省了,眼部的不舒适让我懒得动一下,草草的脱了衣服,就躺在床上睡死过去。 下半夜,我猛然惊醒,一身冷汗,刚才的噩梦让我瞬间失去睡意,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看了眼窗外的夜色似乎比以往更深。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我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陈浩博。我平复了一阵起伏的心跳才接起电话,“喂。” “老张”,陈浩博的声音似乎也有些惊恐。“太邪门了。” 我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我梦见一栋荒楼,夹在山里那个!你在里面,瞎了,吊着,死了。死相很惨,还有还有,楼里全是人,把你拽进去了!” “我知道。”我的回答有些无力。 “你知道?你和我一样做了这个梦?”陈浩博有些不敢相信。 我只是沉默,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然后我就听到电话那头他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在家等我,我10分钟就到。”他在电话那头急促说道。 实际上,他用了13分钟才到我家,我对时间的敏感程度远超大部分人。进屋之后他没说话,自己在家用吧台鼓捣了一阵,端上来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一杯他自己喝了一口,一杯放在我的面前,然后我俩就在吧台相座而视,久久无言。 看得出来,陈浩博和我一样都有些心神不宁。这是很奇怪的事情。毫不谦虚的说,我从小就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特质。但是从几年前开始,我的这种特质好像被一个巨大的水泵抽走了一样,稍有事情我就会心神不宁。 这种感觉没法描述,只能说是我在成长过程中,越活越倒退? 陈浩博看着他面前的杯子,用搅拌棒不停的搅拌着咖啡,“老张,这事太恐怖了。” 这当然恐怖,不然我也不会被惊醒,不然他也不会大半夜就来到我家。 “平常来说,我做梦,醒来绝对不会记得很清楚,稍一分心就会完全忘记,但是这个梦,我记得很清楚,也很真实,我甚至觉得你真的死了。”陈浩博的眉头皱的很紧。“那幅画到底谁寄给你的?” “我怎么知道,从拿到信件,到拆开发现那副画,你都在场,信封上没有署名,没有地址,没有电话,这些你都看在眼里,想追溯也追溯不到。但我可以肯定,这不是黑洞寄来的,她没必要这么做。”我同样对这件事感到奇怪。 “可是为什么我们会做这种梦?”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我本能的不想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信封还留着吗?” “还留着,一直没动。”我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看向我睡觉前还没收拾的桌面。 “我再看看。” “看它干嘛?”我没好气道,“不害怕继续做梦吗。” “应该还有其他的信息是我们没发现的。”陈浩博似乎很坚定。 “随你。”说着走进卧室,将一件睡衣外套套在身上,仲夏的夜里,竟然有些凉。 他拿起信封仔细将上下左右都看了个遍,也没有什么发现。 “别找了,现在什么也发现不了,只能等黑洞到了才能问清楚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偏不。”陈浩博的倔劲又上来了。 封面什么也没找到,他不死心,又把手伸进信封里摸来摸去,然后慢慢的从里边抽出一张特别小的纸条。这纸条太小了,当时拆开的时候,我竟没有发现它。 他把纸条放在桌子上,和那副画并列铺平,上边有两个字。 “救我。” 第三章 记忆之外 这件事情的诡异程度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即便在我们创建网站的这两年里,收集了不少各种离奇事件的资料和故事文本,可是当这些本应该出现在故事里的无法解释现象切切实实的发生在我们身上时,我们还是无法轻易消化。 陈浩博起身走向窗台,他应该是想抽烟。我习惯在夏天开空调,24小时那种,窗户一到夏季,就从来不开。他点燃一根香烟,一只手搭在窗台上,看着窗外浓重的黑夜。 “卧槽,老张,你这窗户怎么弄得?”他突然惊呼一声,吓了我一跳。 我疑惑的站起身,走到窗户前,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这窗户上,怎么全是划痕!你挠的?” 陈浩博轻轻锤了我一拳,“我特么又不是畜生,我能挠出来这种划痕?你家不是有防盗摄像头吗,开着没?” 经他提醒我才想起来,家里之前进过小偷,为了安全起见我在家里的角落装了防盗探头,打开之后一直到现在都从来没看过。 我掏出另一个手机,那是我用来社交的,防盗探头连接着这部手机,每天的固定时刻都会把摄像内容上传到手机相册。点开相册,调出了录像。 陈浩博坐在我旁边,和我一起看录像内容。 画面有些昏暗,还好我没有拉上窗帘,透过窗外微弱的霓虹灯光,可以看清屋里的景象。我睡着后的前几个小时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将录像进度条拉到了中间位置。画面抖动了一下,可以看到,我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没去厕所也没喝水,就坐在客厅我们现在坐着的这张桌子旁。就坐着,什么也没干,大约半小时后,我突然站起来,小跑向门口,打开了家门。因为手机斜对着门口,家门位置只拍到了一半,从画面里只能看到我站在门口,还有门口地上被走廊声控灯映照出的一个人影。一分钟后,我穿着拖鞋,走出了家门,随后关上房门。我将进度条又拉快了一个小时,房门打开,我穿着睡衣走进来,关好门直奔卧室,直到我被噩梦惊醒都未出。 陈浩博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问道:“谁找你你干嘛去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有这段记忆。” “失忆了?还是梦游?这有点吓人了啊。不过你这录像,没有声音吗?” 我恍然想起,相册里的录像视频是默认禁声的。我打开声音,重新开启录像,我很好奇来找我的人是谁,快进到我开门的时候。然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画面里的门外,那人对我说,“老张,没时间了,我们先过去一趟。” 陈浩博的声音。 陈浩博也慌了,按住暂停,募然站起指着手机颤声道:“老张,我发誓,你开门的这个时间,我还没睡,在家里做网页编辑,昨晚绝对没有这一出。” 我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继续播放,我想听听我出门后,家里有没有其他声音。陈浩博却突然又一次按了暂停。“你看这,你关门的时候!”我顺着他的意仔细看去,发现在我走出房门的前一刻,有一个模糊的,很容易让人忽略的第三个影子,从我脚边窜了出去。可以大致看出,那个比我们两个影子淡很多的影子是个人形,但窜出去时是匍匐着的。 我头皮发麻,反复看了几次,终于确定那确实有一个影子窜出去了。我俩硬着头皮再次快进到我开门回来,仔细确认回来时,并没有东西跟着我回来,只是听到我自言自语了一句话,“还好拿到了。” 我们各自点燃了一根烟,这是我们大学毕业后抽的第一根烟,一口烟入肺,并不呛,却有一阵眩晕直冲大脑,整个人仿佛飘在天上。 “老张,窗户上的划痕,不会是有什么东西,想出去吧。”陈浩博狠狠吐了一个烟圈。 “我不知道,现在能肯定的是,那个东西已经出去了。”我眼前烟雾弥漫,辣的有些睁不开眼。 “那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拿到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整件事的记忆我都没有。怎么”我忽然想起我是穿着睡衣出去的,站起身跑进卧室将随意扔在衣架上的睡衣拿了出来。摸了摸兜,摸到了一个长方形的金属物品。我看了看陈浩博,然后拿出了那个东西。那是一个胸牌一样的金属制品,背面有一个生满锈迹的别针。胸牌看上去很是老旧,边角已经被磨椭圆了,正面已经氧化,露出下边的斑驳锈迹,但还是能看清上边的字,“林城车辆厂”,字的前边,还有一个掉了漆的铁路路标。 “车辆厂?单位的胸标?这是什么意思。”陈浩博满脸疑惑。 我也不清楚这东西代表什么,翻了翻胸标的两面,发现有一行淡得几乎看不清的铅笔小字写在侧面。“我就要瞎了,出不去了。” 我的眼睛很应景的开始疼痛,这次疼痛程度远超之前的每一次。同时在我面前的陈浩博,开始模糊,他的烟头在我眼里变成了一个很虚的,模糊的,被放大的光点。我低头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情况并没有缓解。这种感觉无法描述,只有经历的人,才会知道,自己的眼睛突然看不清楚东西时该有多慌张。 陈浩博的声音从我头顶传过来,“老张,你怎么了。” 我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我的眼睛看不清了。” 陈浩博扶住了我的肩膀,用手指扒开我的眼睛,“你的眼睛好像蒙了层角质膜。要不要去医院。” 我摇摇头,“去过,没用,医生也查不出来原因。” 他没有说话,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的情况,和那个胸牌上写的内容很像,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一个模糊身影。很奇怪,眼睛看得清的时候,即使闭着眼睛,听声音也可以清楚感知到他。可是现在,即使他站在我面前,竟觉得他的身影有些陌生。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我现在需要冷静,老陈,你帮我再泡一杯咖啡。”现在的我处于一种极度慌张的状态。我没发冷静的思考目前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他回答道。 我看着他的模糊身影走到家用吧台前,操作着咖啡机。 “咖啡没拿,你摆弄咖啡机干嘛?”我疑惑道。咖啡就在咖啡里旁的收纳槽里。 “哦对对对,咖啡在哪?” 在哪? 我瞬间头皮发麻,仿若雷击,“你不是陈浩博!” “你是谁?”。 在我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我的眼睛突然恢复了清明。那确实是陈浩博的背影,不过他娴熟的拿出精装咖啡放进了咖啡机里。 他转过头,看我一直盯着他,问道:“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背上有东西?”听上去,似乎刚刚我们的对话并没有发生。这是怎么回事?是我过度劳累的结果吗。 我摇摇头,“没什么,我突然又能看到了。”这是我的一种试探,因为如果刚才的对话全部是我的幻觉的话,那么我的这句话在此刻就会显得特别突兀。 “我觉得眼睛的问题不容小觑,咱们还是仔细应对的好。”不是幻觉,那么刚才的对话就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他到底是谁,真正的陈浩博很清楚的知道咖啡放在哪里。 我向咖啡机看过去,发现那里打开了一包咖啡的新包装。陈浩博看我看着咖啡,一滩手,“里边没存货了,我找了一下就又打开了一包新的。”这时我才发现,水吧下边的储物柜还开着。 “耗子,咱们应该去一趟林城。” 我低头用两根手指按摩着鼻翼两侧,刚才的情况让我出了一身白毛汗。 陈浩博端着咖啡杯放到我面前,我喝了一口,苦涩让我的头脑逐渐清晰起来。“你是想去那个车辆厂看看?” 我点点头,“厂牌的出现一定不是没有理由的,过去看看总是好的。” “也好,这些事情太诡异了,不主动出击的话,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这种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的不踏实感也让我很不安。”陈浩博没有其他意见,“不过,就我们两个去,不太稳妥。” 我抬头,有些疑惑,“为什么?” “你的眼睛不是持续性的,我看你不止一次揉眼睛了,这才几个小时,你已经发作了这么多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会看不见东西,如果真跟那幅画有关,我觉得很快我也会出现和你一样的症状。我俩一起发作,那就真是睁眼瞎了。”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再带上一个人,三个人的话,也有个照应。“那,找谁啊,咱在羊城还有其他人认识吗。” “没有。”陈浩博回答的很干脆。“不过可以问问老李,他认识的人多,帮我们找个靠谱的,我们给钱就是了。就当雇个保镖。”老李是我们的前辈,毕业后在运营网站这一块,帮了不少忙,他是本地人,应该帮得上我们。 只不过现在天还没亮,就只能先发短信给老李,我没有告诉他我们发生的事情,只是说我们想去林城旅游,不想跟团,让他帮忙找个有经验的导游。 确实是这样,这个人不需要知道些什么,他只要扮演好导游的角色,在我们真正出现了设想的情况的时候,他能带我们回来就足够。 没想到我几乎立刻就收到短信回复,我暗叹老李的办事效率真高,打开短信却发现,来信人不是老李,是黑洞。 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我到了。” 第四章 另一张盲文纸 这么快,缩地成寸吗? 陆续又有两条短信传进来,一条是黑洞发给我的她现在住处的地址。另一条是老李的,这么晚了他还没睡,在收到我的短信后打了个电话就回复我了。他说现在就有一个人选,老家就是林城的,大山里蹦跶出来的,现在闲的蛋疼,正好满足我们的要求,同时把一串地址通过短信发了过来。 我觉得我们只是去一个车辆厂,正经企业单位,不需要进山,但有这么个人聊胜于无。 我决定和陈浩博分头行动,直觉告诉我,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没有时间让陈浩博去验证黑洞说的是真是假了,发生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再去验证什么了。我让他天亮之后去老李给的那个地址,而我要去见黑洞,把事情问清楚。 陈浩博向来不用我担心,明确一个目标之后,他的行动力是惊人的,这也是我能和他成为死党的原因,他点点头,回家准备。 我就坐在桌子前闭目养神,静待天亮。 两个小时后,我穿好衣服,前往黑洞发给我的地址。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乌云压的很低,天就没怎么亮,云层里不时便会闪出蓝色的闷雷。我一出家门就感到了不合季节的寒冷,看来有场大雨。 这次的见面地点,黑洞选择了一家宾馆。 宾馆环境跟它的价位相得益彰,雷雨天气电压不稳是常事,又因为夹在两栋楼之间,狭窄的走道和昏暗的灯光让人有一种窒息感。我敲开黑洞房门的时候,屋里黑的几乎看不到她人。我问她怎么不开灯,她耸耸肩,指了指走廊,我才意识到走廊里的灯光是应急灯,停电了。 我跑下楼,前台接待正睡的昏天黑地。我喊醒她说明来意,小姑娘对我打扰她睡觉的行径颇有微词,不客气的将三根蜡烛拍在吧台上,不耐烦的道“三块钱!” 我付了钱,没看她,拿着蜡烛回到黑洞房间,她刚刚将窗户关好,我把蜡烛点亮,房间里瞬间充满了黄色的光。我看着她,这次她没带墨镜,看上去有些疲倦。最值得注意的是她的眼睛,有些奇怪。 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我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问她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吗? 黑洞点点头,她的眼睛出现了一些变故,左眼已经几乎失明,右眼也只有零星的可见度。 她和我一样,自从看了那个视频后,也开始作和我们一样的梦境。眼睛就是从那时开始发生病变的。 她觉得和那副画可能有些关系,因为据我的描述,陈浩博并没有看到过视频。而她一直以来,唯一长时间看过的,只有那副画。 讲到这里黑洞的精神开始变得不稳定,一直无措的用双手搓着脸颊。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们对着坐在桌子两侧,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我不想这么冷场下去,刚要开口,就看到她搓着脸的手停了下来,将手移开,又再次捂住脸,反复几次,我看到她开始发抖。 “怎么了?”我察觉到一丝异样。 她抖如筛糠,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从她双掌中间传出来,“我我看到老张了。”她的声音颤抖的让我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我看着她双手完全遮住了眼睛,她能看到吗?是这些天的梦让她精神崩溃了吗?我往前凑了凑,轻声道:“他在哪?” “就在你身后!” 我瞬间炸起白毛汗,几乎就在同时,我的耳边,传来了微弱的声音。那是一种好像喉咙里卡住了东西,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的“嘶嘶”声。 我僵硬的回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黑洞,你是不是神经衰弱,我身边什么都没有。” 黑洞此时已经坐到了她身后的床上,背后紧紧靠着墙,离我很远,“不,我看的很清楚,他就在你耳边,嘴里嘴里都是血,我刚才试过了,我睁眼看不到他。” 她的手掌没有离开过眼睛,我以为她是因为害怕所以挡住了视线,其实按照她的说法,她此刻正死死盯着我的背后。难道说,老张真的在我背后,只是我看不见他。只有没有视力的人才能看见?这是什么玄学! 我学着黑洞的样子,双手覆盖住眼睛,缓慢的回过头去。 瞬间我的血液都要倒流,全身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因为一张满是血的怪脸,几乎就贴在我的鼻尖。 蜡烛灭了。 黑暗里,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了很久,我才重新点亮蜡烛,黑洞坐在床上双手抱膝,身体轻微的的抖动,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魂一幕中走出来。 我的神经比较大条,对于这些灵异事件始终抱有其他想法。饶是如此,刚才老张那张脸贴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浑身不自在。 我点亮蜡烛后没过多久就来电了,钨丝灯泡**了两分钟才重新亮起来。外边的雨下得很墨迹,只有雷声,雨点倒是没几个。 关了窗户的缘故,房间里出奇的闷热,我的背后全是发黏的汗液,衣服糊在背上,十分难受。能清楚看到黑洞的额角也全是汗,头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 “你能确定,你看到的就是老张吗?”我问道。刚才那张脸糊满了血,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不知道黑洞是怎么认出来那就是老张的。 黑洞心有余悸的点点头,我看了看桌子上凭空出现的一张纸,没有字,但是刺满了小洞。又是一张盲文纸,这次是什么,还是那幅画? 这明显是老张离开时留下的,我尝试着从科学的角度上去解释。遗憾的是,我在本来就储存量不大的脑海里寻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任何一种方法能解释刚刚的现象。 我是个阴谋论者,我天生除了父母对其他人的信任度很低。这让我在前20几年的生涯里少受了很多欺骗,很多事情发生时,我都会去考虑这件事背后的人为因素。 冷静下来后我发现了几个很疑惑的点。 1,老张出现在我耳边的时候,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但他离去的时候,我清楚的感觉到了房间门的开关。既然他作为灵异鬼怪的形象出现,离开时却要通过门。作为一只鬼,这种离开方式未免过于逼格太低。鬼不要面子的么? 2,桌子上的蜡烛烧的也太快了些,虽然接待员将蜡烛递给我的时候就不是整根,但是从我点燃到老张出现,蜡烛熄灭,也不过10分钟左右,来电后我检查过桌面,蜡烛是因为燃尽才熄灭的。 3,最玄学的点就在这,老张既然出现在我的身边,那他应该是来找我的,为什么他只在这里出现,我在家的时候没有出现。显然是只能我在这里的时候,他才会出现,换种说法,只有我在这里,才能看到他。我睁眼回头的时候,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按照了黑洞所说,将双眼蒙住之后才看到了老张,如果这一切都是阴谋,那这个现象该如何解释。 上过生物课的几乎都知道,如果把眼睛比做一个照相机的话,晶状体相当于照相机的镜头,视网膜相当于照相机的底片。光线通过折射,形成的物像会落在视网膜上,产生的信息通过视神经传导到视觉中枢。这样再反馈到视网膜表面形成物象,眼睛就可以看到东西了,这是我们看到东西的原理。 把眼睛蒙住的话,就相当于切断了光线折射的通道,那么我能够看见老张,一定是某种物质没有通过光线,而是直接作用在了神经上,更可怕的是,用这种方法,可以有目的的让人看到它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 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这种物质的来源,只能是蜡烛。 在老张离去到来电的这段时间里,黑洞有过一次剧烈的情绪波动,她近乎疯狂的摔打房间内所有拿得起来的东西。包括剩余的两根蜡烛。我倒是觉得这两根蜡烛不会有什么手脚,因为能做到这样设局,吧台的接待员小妹一定脱不了干系,我相信如果我推测正确,现在下楼,吧台一定换了人。她给了我三根一模一样的蜡烛,但只有一根的烛芯是被拉直的,其余两根蜡烛的烛芯都躺倒贴在烛身上,看似随意,不过当我在黑暗中迫切光明的时候,我一定会选择那根很容易点燃的蜡烛,这是一个很浅显的心理现象。 这里也有一个很明显的矛盾点,如果是通过类似于催眠的方式让我看到老张的鬼魂,那么在老张鬼魂消失离去时的开门关门声是谁干的。我很确定黑洞在那个时候就蜷缩在床的角落里,难道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还有第三个人在房间里?桌子上的盲文纸也是那第三个人留下的? 无从考证,这栋宾馆选的极好,就连走廊里都没有摄像头。最大的问题是,黑洞为什么要这样设局,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吓唬我吗,我不信有人会浪费时间来做一个无聊的恶作剧。她是想利用这种方法,让我去到那栋梦里的荒楼么?但无论是什么,从现在起我对待黑洞,已经不能再把她当作一个我的粉丝来普通对待。 我拿着盲文纸,递到她面前。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看她的眼神,跟刚才有一些不一样。 “又一张盲文纸,但好像不是画,应该是有什么信息。”我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能想办法弄懂它么?” 黑洞点点头,“那次之后,我就基本的学习了一些盲文,翻译出来应该不难。”她拿着纸看了很久,看向我,眼里的恐惧已经消失了,“是个坐标。” “你打算怎么做?”我问道。 “我要去这个坐标代表的地方,也许会有答案。” 我点点头,我的直觉告诉我,黑洞虽然一直在引导我,但她对我没有恶意。 我将我的想法也告诉了她,我们要前往不同的目的地,保持着通话畅通,我们得时刻保持联系。黑洞表示同意,并决定立刻出发,时间不能再耽搁了。 我拖着她的行李下楼时,特意留了个心眼,往前台看了一眼,不是刚才那个妹妹,果然换人了。 第五章 焦尸 送走黑洞,我接到了陈浩博的电话,电话那头他很懊恼,应该是价格没谈妥,那个人要价出奇的高,陈浩博不太善于讲价,所以打电话向我求助。 我调侃了句真是什么也指不上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老李短信上给的地址。 出租车七拐八拐,不堵车的情况下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看着车窗外的高楼逐渐变少,民房慢慢增多,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这人住的地方都要出城了。 也好在这个地方的视野相对开阔,离老远我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等我的陈浩博。 “你确定这地址是对的?”。 我看着面前逼仄的小巷,有些懵逼。来到羊城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现代化发展如此迅速的今天,竟然还有这种满是不明味道和不知名飞虫的潮湿小巷。也没下雨,不知道地上的水是哪来的。 “没错,就这,里边更糟,进去你就知道了,”陈浩博的表情像是吃了十几只死苍蝇。 “不管了,进去看看。”我一咬牙,大踏步率先走进巷子,却听见“嘶啦”一声,我低头一看,走的匆忙,没注意墙边突出的铁钉子,裤子从大腿根部被整个撕开。我暗骂一声,这么倒霉。四处看看,这里不像是会有人来的样子,索性把裤子扯下去,穿着一条三角裤衩就走了进去。陈浩博憋着笑,跟在我身后。 巷子很深,两边的低矮劣质居民楼已经没什么人住了,好像是要拆迁的缘故,两边的门店都拉着卷帘门。 走了大概五分钟,我才看到这条巷子里,唯一开着的一家理发店。我能认出这是家理发店,完全是因为门口早就不转的三色柱。理发店是下沉式的,有点像地下室改的,走下楼梯才能看见正门。 我推开门,意料之外的很干净。与外表的环境大相径庭。吧台后边有个人戴着耳机正在打cs,蓬头垢面,好像很久没洗过头了,满脸的邋遢胡子,看不出年龄,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没注意到我们进来。 我敲了敲吧台,没反应。我只好一把抓下他的耳机,那人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应该是吓了一跳。看得出来他很生气,就要张嘴开骂,然后一下愣住了。低头看了看我的下盘,盯着我的花裤衩,又看了看我的头发,笑了,“怎么着兄弟,你剪哪个头?” 我没回答,打量起这家理发店,屋子不大,只有三个理发座位,吧台后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身穿苗族衣服的年轻少女,看着镜头笑,笑容嫣然。 我又看向大胡子,他刚打完这局游戏,站起来,看到陈浩博,一脸不爽。 “你怎么又来了?得说多少遍,九爷不作慈善。” 我看到陈浩博的表情暗笑,这货一定是出了个极其便宜的价格,我钱不多,只能他来掏,当然要把价格打到最低。 陈浩博显然不想理他,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我示意他不要急,我来谈。 我道:“我兄弟不懂行情,瞎出价,老哥你心理价位是什么,你尽管说。” 大胡子上下打量了我一阵,啧啧道:“人和人真不能比,还得是大老板,格局就是不一样,让我出门,得这个数。” 说着,大胡子伸出手,比了一个手势。 陈浩博一下就炸毛了,“你他妈抢钱啊?” 我伸手拦住陈浩博,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他之前出的价比现在低,这不明摆着坐地起价吗!” 大胡子向后缕了一下擀毡的头发,“这还是看老李的面子,我的出场费很贵的。你知道之前请我的都是什么人么?” 陈浩博还要再说,我摇头阻止他,随意道:“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导游,你不愿意去,我们可以找别人。” 大胡子一脸无所谓,“这是你们的自由,但一分钱一分货,我能做的,可不只导游。” 我笑道:“除了导游,我们也不需要你有什么其他作用。” “呵呵。。。”大胡子狡黠一笑,后躺靠到椅背,双手交叉在肚子上,“谁知道呢?”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这让我破天荒的有些心虚,眼前这个人,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神秘。 “先付定金,回来后结尾款,我们总得先看看你值不值这个价。” “成交。” 两天后。 客车走在山路上颠簸得十分严重,这是我从未考虑过的。坦白说,我对整个林城都不是很熟悉,甚至于我对这座城市所在的省份仅知道黄果树瀑布而已。倒不是我孤陋寡闻,而是这个省份在我这样一个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准宅男眼里实在过于冷门。 我们乘坐的那趟列车,连续一周的暴雨引发了泥石流,列车前进方向的铁轨被冲的七零八落,我们不得不在半路下车,由络腮胡子带上了现在这辆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的破旧长途客车。 我们上车的那个小镇连个名字都没有,通高速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有,我估计这辆车的极限速度也不允许它上高速。客车已经在这条漫长山路上颠簸了6个小时,车上没什么人,只有一对年轻情侣,还有两个本地妇女,带着个孩子,并不存在耽误时间一说,既然选择这辆车去林城,就应该都早就想到短时间是到不了的。陈浩博天生晕车,上车之后连跟我抱怨价格太高,我这样做是拿他的钱不当钱的力气都没有了。所幸当陈浩博几次叫停下车狂吐的时候,车上的乘客并无异议。 络腮胡子已经完全睡死过去了,他极度嗜酒,坐火车的时候他没法带上车,上这辆客车之前,他在那个人不多的小镇上买了整整一背包劣质白酒,当水喝。 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停下不走了。坐在最后排的顽劣孩子被这一下突然的变故甩出去两三米远,好在屁股落地又皮实,吐了吐舌头站起,跑回母亲身边。 我走到驾驶位,司机已经下车了,刚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山上滚下来挡住前路,司机才会突然刹车。我透过前窗清晰的看见,司机远远的跌在地上,看上去很惊恐,他看着的方向正式车头的方向,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看不到,东西应该正在车的正下方,是我所占位置的死角。我有些着急,就要去按驾驶室里的开门按钮。 “别下车,会害死一车人。”一只手从身后按住了我的肩膀,力道很重,我顷刻间龇牙咧嘴。回头看过去,是络腮胡子。 “是什么东西?”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但也停止了下车的动作,他抢过我身前,关上了车门,并把驾驶室里的那扇小窗关紧。络腮胡子回头冲车厢里喊,让他们把所有窗户都关闭严谨,车上的人都被刚才的突然刹车吓了一跳,看到络腮胡子的表情极其严肃,也纷纷照做。 “到底怎么回事?”我的语气有些愠怒,我很讨厌这种感觉,这会让人产生一种,我什么都知道,但是就不告诉你的错觉。 他没说话,轻轻推了推我的肩膀,我走到挡风玻璃前,趴在上面,看到了车子下边的东西。 看到东西的那一刻,我的瞳孔猛然收缩。那是一具尸体。 我所见过的世面还不足以让我在看到一具尸体的时候还能淡定如水,我猛抖了一下,向后撤开,现在我能理解为什么司机会被吓呆了。 陈浩博也凑过来,只看了一眼,他的反应和司机如出一辙,怪叫一声坐在了地上。 我把他扶起来,让他先去安抚车上的其他乘客,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一具莫名出现的尸体固然可怕,不过更让我害怕的是络腮胡子为什么说这具尸体会害死一车人,他又为什么关紧了车上所有的窗户。 该不会突然活过来吧。 “你仔细看那具尸体。” 他指了指尸体。我重新看过去,发现尸体的皮肤下边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是一处,而是大面积蠕动。 “这是这个地区不太常见的东西,叫做尸裹巢。是山里苗人研究出来的。”络腮胡子疯狂冲司机招手,示意司机赶紧回到车上,司机刚刚缓过来一些,连爬带跑的回到了车上,像躲避瘟神一样把车向后倒了十几米。 他又回头看我,继续道:“深山缝隙里有一种蜂,产蜜是普通蜜蜂的六倍,这种蜂不靠花粉生存,它们吃肉。当它们饿急的时候就会成群从深山缝隙里出来,见肉就啃。 不过它们对阳光极其敏感,所以只能在深山区域里活动。居住在山里的苗人每年被这种蜂弄死的不在少数,所以他们研究出一种方法,把动物尸体放在山隙前,蜂群饿了的时候就会直接钻进去吃肉,吃饱了也就不会攻击人类。 这具尸体看样子应该是苗人从山里捡到的,与其任其腐烂,不如将他们重新利用。这几天的大雨冲垮了山体,尸体被泥水冲了下来。” 我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络腮胡子无奈的叹息一声,“我就是苗人。” 我点点头,又问道,“尸体死后会保持一个动作多久?” “不清楚,我又不是法医。但我敢肯定,这尸体肯定没死多久,不然早就腐烂了。”他耸耸肩。 尸体的皮肤突然有一个破口,一只足有我小拇指大的蜂从身体爬出来,接着一只又一只,很快就成群了,嗡嗡声让我头皮发麻。蜂群在车体周围徘徊了一阵,就再次飞回深山中。 确认安全后,络腮胡子打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他似乎对尸体并无畏惧,我也提起胆子跟在后面。陈浩博最怕这种东西,所以没有下车。我硬着头皮一步步挪到尸体前边,这才看清楚尸体的全貌。 尸体呈现焦黑,面部被烧的很难看清五官。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态躺在车下,一只胳膊抬起,手掌向前,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看上去就像是……在与人击掌。可是如果死后仍然保持这个动作,说明这个人,在击掌的过程中就突然毫无征兆的暴毙了。 什么原因会让人突然暴毙?心脏病突发?突然袭击?这样死亡虽然很快,但死状也绝不会像这样保持一个动作。那是不是可以反过来推断,这个人是在遭受死亡威胁的时候,不得不去做这样一个类似击掌的动作。他在干嘛? 络腮胡子查看尸体很久,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酒壶,大口灌了一口酒,可以明显看出他现在的醉态,然后一脸满足的对我说,“尸体还很僵,应该是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被雷劈死的。” 对,我怎么没想到,这具尸体高度烧焦,只有天雷才有这种威力,让人被烧焦的同时瞬间失去生命迹象。 他又灌了一口酒,伸手就去抚摸尸体的手臂,我皱着眉头问他,“你不害怕吗?”他看了我一眼,“再喝几口酒,我都敢上了它。” 我一阵恶寒,赶紧转移话题,“怎么称呼你,我总不能叫你老苗子吧。” “我全名龙尼桑九,你叫我桑九就可以了。”说话间他已经把尸体揣进裤兜里的那只手抽了出来,那只手攥紧拳头,好像手里有什么东西。我与桑九对视一眼,他点点头,用力掰开了尸体的手。 尸体手里,握着一块长方形的金属牌。由于攥在手里的缘故,金属牌很干净,上边有几个字,‘林城车辆厂’。 又是林城车辆厂,有这么巧合吗? 我直起身,看向桑九,他被我看得发毛,“干嘛这么盯着我?想赖账?你可打不过我。”我撇撇嘴,“我们可能要更改行程了,我想到山里看看。” “现在进不了。”桑九对我的问题似乎并不是很惊讶,只是驳回了我的提议。 “为什么?” 桑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又揪了揪我的短裤,“穿这身进去,找死吗?” 第六章 难以解释的现象 我有些不能理解,这里虽然偏僻,但是离城市也不算远了。这种地理位置的山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桑九看穿了我的想法,道:“这里可是南疆十万大山的所在地,别以为靠近城市就举得山里安全,这和你们那里的森林公园可不一样。” 我瞬间恍然,的确,我环视一周,这里的山,不及其他地方的粗犷。看起来反而像南方姑娘一样婉约内敛。但正是这样的山,才最危险。 “我可以陪你们进山,但不是现在,我们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别小看十万大山,它吞噬你,就跟你吃猪肉一样简单。” 我只得无奈点头,决定还是按照原来的行程,先去“林城车辆厂”,如果有必要,置办好装备再进山不迟。当下立刻决定返回车里,天阴的不像话,老式客车残破不堪,却也终究是一层铁包肉,心理上,会安慰一些。 桑九猛然站住,一把拉住了我前进的身体。 他指着我们这一侧的车厢,让我看。我疑惑的看过去,太阳刁钻的角度将客车拉出了一条狭长的伸向前方的影子。以这条影子为界,我们所站的这一侧,通过客车窗户看到的车内景象,是完全静止的,陈浩博还保持着安抚车内乘客的动作,那对年轻情侣一直保持着低头玩手机的动作,那个孩子站在母亲前边,母亲还保持着伸手责怪孩子的顽劣的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谁按了暂停键吗? 这就太离奇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让我的世界观在缓慢崩塌。以至于我将笔记写到这里时,仍然打了一个冷战。 反观桑九,他的表现让我很意外,从发现尸体到现在,他的冷静和淡定程度都不是一个寻常普通人所具备的。我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潜逃在外的杀人犯。从他刚才按住我肩膀时的力道就能看出他的身手必然不俗,但这明显不是我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我们所处的境地有一点点尴尬,突然出现的静止,让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向桑九投以询问的眼神。 桑九显然也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但绝没有恐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安慰的意味。随后向车的另一侧走去,我们确实别无选择,除了进山,我们只能重新上车。 当我们跨过那条影子界限的一刻,我瞬间有一种全身清爽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从一个闷热潮湿的地方,走进了空调房,由满身臭汗的黏稠突然转为轻快凉爽的爽感。 我立刻朝车里看过去,陈浩博一脸的担心站在车头,从挡风玻璃看向我门两个。我招手示意他下来。他让司机打开门,下车来几乎和我同时开口,“你(们)在干嘛?”。 他和我都是一怔,他继续问道:“你们把尸体搬哪去了?” “我们?搬尸体?” 陈浩博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发烧烧糊涂了?我们一车人眼睁睁看着你们俩把尸体搬走,然后再回来的时候,没带回来。” 这下轮到我们三个一起懵逼,我上车求证其他乘客,他们说的和陈浩博一样,确实是我和桑九把尸体搬走的。 以我目前的知识储备,我无法解释这个现象,而且现在的天色越来越黑,风里已经开始夹杂着寒气了,这个地方太邪门,我已经不想再求证什么了,只想赶紧离开这片区域。车子左侧的山,在阴沉的天空下,逐渐显得狰狞。我们简单的商量一下,还是决定先乘车到林城再慢慢研究刚才发生的一切。 司机缓过来许多,显然他也不是很想在这个邪门的地方耽搁下去,我看他已经把戴在脖子上的佛牌掏出来了,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把油门踩到底,双眼目视前方,恨不得把这辆破车踩飞起来。 陈浩博也很争气的没有再吐,我们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进了林城收费站。当我们看到来往的车流的时候,全都长出了一口气,林城特有的霓虹让我们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过了收费站不久,就开始堵车,我们从来没觉得过,原来堵车这么让人心旷神怡。 与我想象的不同,林城原来也很现代化。过了全是山和隧道那一段,一个都市的面貌渐渐明朗,夜色并不能浸染这个大山里的城市。我们定下的酒店,就伫立在闪耀的霓虹正中心。这是我和陈浩博研究过的,如果那幅画带给我们的影响始终伴随我们,那我们住在一个繁华的地段,可能会让我们减轻一些担心,或者说是恐惧。 下了车桑九就不知去向了,他拿走自己的房卡之后头也没回,话也没说,等我们抽完一根烟再找他,已经没有踪影了。 等再见到他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他不知去哪里把络腮胡子剪掉了,看惯了他有胡子的样子,反而现在的模样看上去有些违和。也许是没想到他的粗犷下竟藏着清秀。 只不过他的表情不太好看,问他怎么了,他只说了一句话。 “就刚刚,我又看到那具尸体了。” 我愣在原地反应了快一分钟,然后遍体生寒。 “你是说,你又看到了在我们面前凭空消失的那具尸体?”我等了很久才讲出这句话。 桑九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很纠结,又有一些狐疑,“我也不确定我看到的是不是那具尸体,它们的动作都是一样的,也是几乎被雷劈的焦黑,也穿着冲锋衣。”桑九又看了看我,“我们看到的那具尸体,是男的吧?” 我点点头,突然想到他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了。 “你看到的,是具女尸?”我问道。 “对,是具女尸,胸前的证据很明显。”桑九重重呼了一口气。 “你在哪看到的这具尸体?”我终于问出了重点。 “在一幅画里。” 我又愣了,心说你拿我当礼拜天过呢?但转念一想不可能,这么多天接触下来,虽然这个人平时酗酒又不着调,但是遇到正事,还没见他不正经过,他一定是有什么依据和推断,才会把这件看上去很荒谬的事情告诉我。所以我抿了抿嘴,等待他的下文。 “我是在一个安防宣传画里看到的,我去的那家理发店经过消防大队。”桑九仰头喝了一口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白酒,使劲擦了一把嘴。现在很多单位或者公司,都会使用真实案例的照片来宣传安防,残忍真实的画面的确会起到很直接的警示作用。 “如果只是一张相片,我不会郑重其事的告诉你,我之所以感觉不太好,是因为我看到那张相片上对应的标题。” “标题上写着,‘729林城车辆厂特大火灾事故’。” 我从裤兜里拿出那枚刻着“林城车辆厂”的厂牌。端在手里仔细看着,又是和这里有关。 “我们看到那具尸体,我说过是死了不久的,对吧。”桑九突然问道。 “没错。”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这场火灾事故,发生在五年前。” 我瞬间头皮发麻,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如果我们看到的尸体和那场火灾事故是同一个时间段的,为什么已经过了五年,那具尸体甚至连腐烂的迹象都没有!还有,为什么本应该在事故现场的尸体,会出现在距离这里那么远的山中。 桑九的表情难得的严肃,“张老板,你不能再瞒着我了,你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并不是想瞒着你,只是我们经历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说出来很少有人会相信。”我无奈道。 桑九又变成了那副醉醺醺的样子,脚步踉跄的勾住我的脖子,满嘴的酒气几乎让我睁不开眼。 “老板给的钱多,你说什么我都信。” 第七章 黑洞的讲述 我将我和陈浩博的经历,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桑九,他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坐在那,一口一口的喝酒。我没有急着等他表态,我知道,任何人听到这种只存在于小说中的事,都需要时间消化。 我和桑九在车下经历的事情陈浩博并不知情,所以我们的长久沉默在他眼里就是莫名其妙。他有些不耐烦,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根烟,我摸了摸裤兜,没火。我看向桑九,桑九放下酒瓶,扔给我一个看上去挺精致的铁质打火机。最近的事情导致我的烟瘾极大,这一口烟吸进去,没有舒缓,只有难忍的辛辣。 我们三个笼罩在烟雾里,为了打破现在的局面。我扔起又接住铁质打火机,打趣道:“打火机不错。” 桑九笑了笑,“送你了。” “我的天,你们终于说话了!”陈浩博长出一口气,换了个坐姿,双手撑着床,向桑九扬了一下头,“老苗子,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你说清楚了。打不打算继续跟我们,你给个痛快话。不去就退钱。” 桑九把烟屁股扎进烟灰缸,抻了个懒腰,“别叫我老苗子,我很讨厌别人这么叫我。” “那应该怎么叫你?” “叫九爷。”桑九玩味的看了一眼陈浩博。 “涮我呢!”陈浩博向来不经逗。此刻已经涨红着脸站了起来。我看态势不对,连忙把他拉住,“好了好了,叫他桑九,开个玩笑。” 我看向桑九,“怎么说?” “本来是想拒绝的,我也见过不少奇怪的事,那是以前的雇主带给我的经历。但像你们这么离奇的,还是头一次,弄不好把命都要搭进去。”桑九实话实说。 “那怎么又改主意了?” 桑九后仰躺到床上,两只手枕在脑后,“我改主意是因为我自己。”他这么说,应该是有什么巨大的诱因,也许牵扯着我们的行动。我没说话,等待他的下文。 “我很需要钱。” “……” 我头一次觉得,跟人说话这么泄气。但也无可奈何,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他的跟随,我们的行程会有很多保障,虽然我无法保证在我和陈浩博眼疾发作时他不会将我们抛弃拿钱逃跑,但很显然现在我们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赚点酒钱真不容易啊!”桑九突然高喊了一声。 陈浩博有些不忿,没好气道:“我们给你的钱,都够你喝十几瓶陈年茅台了!你可别拿钱不办事。” 桑九似乎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回道:“张老板出手大方,连星级酒店都是订的一人一间,我再不长眼,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吧,放心把后背交给九爷,有我在,你们什么事也不会有。”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掏出手机,是黑洞的微信电话。 现在距离黑洞出发已经过了好几天,黑洞的行程进度应该比我们快了许多,现在打电话来,一定是有了初步的进展,我看了看桑九和陈浩博,按下了免提键。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都是黑洞的讲述,为了方便阅读,我将她的话,用我自己的语言整理了下来。 黑洞到达了林城后,第一时间就是特殊的手机软件查了一下那个坐标的定位,发现那里的位置就是我们要去的“林城车辆厂”。她没有通知我,她觉得既然已经提前来到这里,不如先去那个地方看一看,等我们到了,再和我们汇合。 由于在那间老旧宾馆的遭遇,黑洞决定选择一家安保和位置比较好的酒店。躺在床上,她脑袋很乱。 黑洞先是查了一下“林城车辆厂”,它的位置处于林城郊区。曾经是西南片区最大的铁路枢纽,繁荣时期每日过车量超过万辆,生产值数额巨大。是林城的标杆企业。改革之后的大量国有企业公司化,法人从国家变成个人,“林城车辆厂”貌似就是这场改革的第一批获利者。不过这家企业变成个人管理后,新上任的企业领导似乎对生产并不上心,没过几年产值直线下滑,领导被罢免,企业被迫停产搁置一直到现在。 根据资料,这个“林城车辆厂”到现在已经荒废了快五年了,按理说应该杂草丛生,除了打更的没有其他人了。资料还提到,那个新上任的领导还是某个科研中心的核心研究员,至于研究什么方向的课题就不得而知了。 按理说,一个专攻科学研究的科研人员,是不会对某个厂的领导位置感兴趣的,而且就算在科研过程中发生重大失误,造成不可逆转的毁灭性损失,对于研究员的惩罚也绝不会是将他调出来安排进某个厂去当一个领导。如此看来,只能是这个研究员主动要求调来这里的,而且背后动用的人事关系绝对不少。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一个搞科研的人主动要求来这里担任一个出了事责任很大的职位。 黑洞的想法越来越多,感觉所推测的大致方向是对的,却始终无法抓住整团乱麻中最重要的那条线。 想着想着,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三十分,黑洞的眼皮开始打架,一直看着天花板的眼睛也开始模糊。她想着这是太困了的缘故,摇摇头,沉沉睡去。 时钟指向凌晨三点的时候,黑洞猛然惊醒。一身冷汗,因为她再一次梦到了镶嵌在山里的那栋楼。梦里的那栋楼低调且诡异,它的窗户洞开着,这一次她却无法从窗口看清楚楼里的任何物景。窗口里漆黑一片,从里边不断传出令人惊悸的低沉嘶吼,仿佛在下一刻会有无数只手伸出来,带着无尽的怨念将她拉入其中。 她不敢再耽搁,顷刻间睡意全无。这种病变似乎不是一蹴而就的,那这就说明她还有时间,但是不多。她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整件事调查清楚,才能阻止病变。 黑洞决定不再等了,她的眼睛即将瞎掉,实在睡不着。 林城的天很低,云彩浓厚雪白,但在将亮不亮的时间段里,天上的云像是一团巨大的,蠕动的阴影。好在夏天亮的很早,现在的东方已经有一线光透了出来。 她走出房间门的那一刻,也许是这家酒店的走廊狭窄悠长,让她觉得压抑。走廊的灯光并不昏暗,只是灯泡可能有些接触不良,不时的闪烁让她突然想起那家老旧宾馆。凌晨万籁俱寂,这种环境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夏天不该有的冷战。 黑洞抬头看了看角落里闪烁绿色荧光的紧急出口标牌,又巡视了一下还闪着红灯的摄像头,这代表着它们正在工作。她安心了不少,回头去拿插在门口供电槽里的房卡。房卡被拿下来的同时,房间骤然黑了下来,通过玄关的镜子,她突然发现,她所睡的床边,站着一个影子。 那真的是一个影子,它的颜色比现在房间里的黑暗还要深。可以清楚看到一个轮廓背对着床站着。之所以能分辨出来是背对床,是因为这个影子,是个女人。 黑洞全身发凉,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样做才是最好的。一时间她的大脑空白了,它是什么时候就在自己房间里的。难道它一直就睡在她那张床下,和她kappa吗? 她的双脚仿佛生根,后脑一阵发麻,不敢有大动作,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镜子里那个影子的动态。 它在那里站了有一分钟,一动不动,黑洞甚至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只是她眼疾犯了所产生的错觉。正当她准备重新插入房卡一看究竟的时候,那个影子动了。 它先是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匍匐在地上,那是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好像是将上半身180度旋转,然后双手驻地,脚却不动。趴在地上,死死盯着钢丝床下的黑暗里的某样东西。 黑洞这一刻竟有些期待,期待那个影子爬进去,拿出那件它正死死盯着的东西。 那影子看了许久,没有任何动作,却就在她放松警惕的一刻,猛然歪头,看向了镜子,而镜子里映着黑洞惊愕的脸。